《盛宠那些年》 第1章 与君初相识 天气阴沉沉的,沉的像我的心情。 昨儿爹爹加急传书来外祖母府里,皇上下了圣旨,为皇子们赐婚。天下为之震动,众人皆心知,这是皇室里的博弈。 皇子们的赐婚对象将对其以后问鼎皇位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要知道,这些千金名媛的身后,乃是各方势力。 比如我,柳怜星。 我爹爹贵为当朝宰相,权倾朝野,从小我便深知自己必然逃不了选秀或赐婚的命运。 娘亲去世的早,贵为相府嫡女不可无人教养,爹爹便将我送至苏州外祖母身前由外祖母亲自教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织女红无一不悉心教导。只是外祖母见我幼年丧母,可怜儿见的,不忍过于严厉苛责,倒养成了我天不怕地不怕的顽皮性子。 此次传书,我便知道、这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呀,到头咯! 正想着心事,蕊心进来了,福了福身子道:“小姐,是时候了,车马已经安排妥当,该去向老夫人辞行了。” 我点点头,依言起身,蕊心为我披上银狐皮大氅,细心的往我手里塞了个手炉,扶着我慢慢走出房门。 屋外白雪皑皑,还是晌午光景,天色却阴沉的像又要下一场大雪,我与蕊心一路向外祖母房中走去、一路上都有接引的仆妇随侍通报。待进了屋内,立即有仆妇接了大氅去掸雪。 我远远盈盈一拜:“外祖母安好。” 老夫人笑着点头道:“星儿过来,近前说话。”微微扬了扬脸,屏退左右,一屋子仆妇尽数退去。这是有事要交代啊,我心中一沉,近上前去挨着外祖母坐下来。 老夫人拉过我的手握了握,和蔼道:“星儿,你从小在我身边教养,众姊妹里数你最顽皮,功课女红也不甚出众,容貌亦是平平。” 我赧然一笑:“令外祖母劳心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但你很像你娘,你娘那时也是你这般灿烂鲜妍的样子,只可惜……” 老夫人黯然垂头,许是想起了许多往事。我也眼角发酸,赶忙扶住老夫人安慰道:“外祖母,星儿还在您身边,星儿为您尽孝,请外祖母宽心吧。” 老夫人点点头,对我道:“星儿,你与众姊妹不同,我本欲你嫁与良人相夫教子安乐一生,可你是相府嫡女,嫁入皇室侯门就是你的命运,侯门深如海,更何况此次是为皇子们选正妃。无论嫁与哪一位皇子,日后都是命运多桀,若是夺嫡成功那便是要入后宫,后宫里尔虞我诈手段阴谋你怎应付得来?若是夺嫡失败能当个闲散王爷到也罢了,但古往今来有几个夺嫡失败还能闲散富贵?大都贬的贬、杀的杀。星儿,外祖母真是舍不得你啊!” 我心惊肉跳,外祖母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难怪要屏退左右。“外祖母,星儿深知会有这么一天,不求闻达富贵,但求平安度日。外祖母放心,外祖母的用心星儿明白,此去必会处处隐忍,韬光养晦,不令祖母和爹爹担心。” 老夫人点点头:“星儿,此一去怕是再难相见,有些话需嘱咐你,你好好记住。” 老夫人忽然正色道:“此次皇室赐婚,并未直接将名门淑媛明确指名给某位王爷,而是去皇家猎场举行一场围猎,好教众人相互认识了解,成就几段美好姻缘。这只是明面上的意思,德妃娘娘此次力荐皇上举行这次活动,主要是想为三皇子魏廷烁求娶镇远大将军的嫡女顾凌薇,若是直接向皇上请婚,怕皇上会忌惮她们母子谋取镇远大将军的势力,直接选秀的话,怕顾小姐被指给别的皇子。举办这么一个活动,她既博了贤名,又能让三皇子与顾小姐水到渠成的联姻,真是打的一副如意算盘啊。” 我不曾想赐婚背后还有如此缘由,不知如何接话。 外祖母又絮絮说到:“星儿,你还年轻,并不知联姻会为家族带来多大的幸运或是灾难,身为嫡女,当知个人情感留不得,选择了哪位皇子,家族便会与你共荣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由不得你感情用事,你明白吗?” 我明白外祖母的意思,乖巧垂首道:“星儿明白,但凭外祖母和爹爹做主。” 老夫人很欣慰,爱怜地摸了摸我的头发,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支白玉兰的玉簪,细细摩挲了一阵,为我插入鬓间。“这一支簪,是你外祖父任扬州太守前赠予我的信物,后来传于你娘,不曾想又回到我这里,如今传与你。星儿,唯愿你平安喜乐,外祖母与你娘,都伴着你。” 我悲从中来,伏在外祖母怀里泣道:“星儿不孝,不能于膝前尽孝了,万望外祖母保重!” 老夫人扶起我“星儿,你父亲已与我商议过,此次你去围猎,会见到诸位皇子,我与你父亲选定的是四皇子魏廷煜,他母妃贤贵妃早逝、但其外祖父是户部尚书,四皇子人品贵重才德兼备,是储君之材。你此去围猎,务必争取能与四皇子联姻,若成功与四皇子联姻,家族会把赌注放在四皇子身上,助他夺嫡。他日,你便是皇后。” 这些嘱托于我太过沉重,我只得跪下对老夫人深深一拜,再拜,三拜。 老夫人看了我半晌,终是叹道:“去罢。” 击掌唤来仆妇,蕊心扶起我,立刻有伶俐的仆妇上前为我披上大氅。我在外祖母的注视中一步一步向外走去,不敢落泪,也不敢回头。 外边已下起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寒风凛冽,仆妇们为我撑着油纸伞,簇拥着我出了府门。府门外的马车已等候多时,蕊心扶着我上了马车,车里上了炭盆,烘的暖暖的,蕊心往炭盆边丢了几颗栗子便安静的坐在一边等候我的吩咐。她总是这样,安静恬淡,让我很舒服。 就这样,我与蕊心同乘一车,另四个仆妇守着行李乘另一车,四个戍卫骑马,一行人向围猎的麒麟山驶去。 两个时辰出了城外,路过一片梅林,红梅傲雪,美不胜收。正好我已经坐的腰酸背痛,想出去透透气,便嘱咐仆妇们备饭,原地休整。 蕊心陪着我向梅林走去,戍卫欲跟上来。我摆摆手“不必跟来了,在此等候吧。” “是。”戍卫训练有素,唯命是从。 踏雪寻梅、好不快意,红梅点点,馨香拂面,我伸出手掸去浮雪,欲折一枝回车上插壁壶。 蕊心见我手冻的通红才惊觉忘带暖手炉了。急忙道:“小姐别碰了、仔细冻着手!我去取手炉来。” 我笑笑“哪儿就那么娇贵了,不碍事儿的,你看,那红梅多精神?我们摘一些回去吧。” 蕊心替我紧了紧大氅,担心道:“不行的,麽麽教导,手乃是女子第二张脸面,需得好生保养,冻伤了可怎好?小姐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去摘梅花,小姐别碰雪了。”说罢匆匆朝马车跑去。 我笑着摇摇头,这蕊心,就是太小心了。摘支花儿还能摘伤了不成?我踮起脚,抓紧树枝使劲摇了摇,雪花分杨落下扑了我满头满脸,大氅的风帽也滑脱了,雪花飘进脖颈里凉丝丝的,冻的我龇牙咧嘴。 反正此地无人,不必再装什么大家闺秀了,我脱掉大氅,撩起裙摆打成结,捞着树干就往上爬,爬上去伸手去够开得最艳的那一枝,还差一点点,我又往树梢挪了挪。 “姑娘好身手啊。” 正当我将要触碰到梅花时,一声带着揶揄笑意的男声惊的我脚下一滑,手也没抓住树枝,倒栽葱似的掉了下去! “啊!啊~啊~~”我闭眼大叫。 “叫什么呢?”这次他直接笑出了声“呵呵。” 想象中的雪地狗吃屎并没有发生,甚至还硬硬的、暖暖的?我睁开眼睛,撞进了一对深潭般的眼睛里,这是怎样的的一双眼睛?眼波流转如深潭荡起阵阵涟漪、含着笑意,双眉舒展、鼻如悬胆、薄唇噙笑,颊如刀削,看似无情却风流万种,令人炫目。 向下看去,才发现我被抱在他的臂弯里靠在他的胸前。我大惊失色,急忙挣脱下来,到退三步,退远才看到此人束着发髻,戴一顶嵌宝金冠,穿一袭月白长袍,袍摆用银线绣满云纹,外披一件风毛出的极好的银狐皮大氅。静立于白雪红梅之间,越发衬的他长身玉立,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我甩甩头,再帅也掩盖不了他是个登徒子的事实,不欲与他多言,我转身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这位小姐!我救了你哎,你不道谢也就算了,起码告诉我你的芳名吧?”他在身后喊道。 回头瞪了他一眼,加快脚步向外跑去,正迎上前来找我的蕊心。蕊心带着戍卫跑来,一见着我就焦急问道:“小姐!我听到你的叫声了、你没事吧?出什么事了?!” 我拉过蕊心就往外走,安抚道:“无碍,不过摔了一跤罢了。” 蕊心大惊,拉着我左看右看:“小姐摔着没?可有什么伤处?小姐你的大氅呢?” 我笑笑:“没有没有,你看,我好着呢。大氅摔跤的时候丢了,丢了便丢了,别去找了,咱们快回去吧,我又冷又饿了。” 说罢拖着蕊心就走,蕊心心疼的只叹气,又拿我没办法,只好脱下自己的披风先为我披上,护着我回车上去用饭。 吃着热乎乎的茶饭,才感觉冻僵的手脚复苏起来,好在再走两个时辰便可在彩羽镇投宿了。刚才的这些小插曲就赶快忘掉吧,再也别遇见那个登徒子啦,害得我痛失红梅。 唉,好气呀! 第2章 与君歌一曲 男子看着少女远去的身影,笑意渐渐敛去,没有了笑容的脸看上去有些肃杀,薄唇紧抿,道尽凉薄。 “主上、这位小姐便是柳宰相的嫡女,柳怜星小姐。”一白衣暗卫闪身而出,拱手报告。 “嗯。”男子垂眸,看不出情绪,随手摘了支梅花纳入袖中,淡淡道:“远远跟着,随时来报。” “是。”白衣暗卫闪身融进了漫天白雪里。 男子抬起头,复又笑眼盈盈,拾起遗落在地上的银狐皮大氅,细细掸去雪尘,转身向自己的车队走去。四匹宝马拉着的马车极尽奢华,车外驻守着一队带刀侍卫,威风凛凛。车内坐有一名女子,锦衣华服珠翠满头,面容姣好如满月。见男子上来,欣喜道:“皇兄,可有了?” 魏廷烁笑着点点头,从袖中取出梅花递与她:“给你。” 女子接过,嗅了嗅,很是喜欢,插进了身边的白瓷瓶里。随口道:“其实你不用巴巴来苏州接我,围猎场我自己也能去的,不过几天的路程,何须你如此劳神费力。” 魏廷烁拿起一卷书翻着,随口答道:“母妃甚是挂念你,你可是她最心疼的七公主,下嫁到苏州后从未再见面,趁着此次围猎特意嘱我接你去团聚几天。永乐,你可要好生慰藉一下母妃,让母妃安享片刻天伦之乐。” 永乐撇嘴:“什么围猎呀!就是相亲大会呗,哪儿有大冬天围猎的,冰天雪地的动物都躲起来了能猎着啥呀?木兰秋狄那都是秋天的活动好不好!” 魏廷烁不置可否,放下书,沉眸道:“等不到秋天了,父皇身体每况愈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表面上看平静无波其实早已暗潮涌动。”他捻了捻手“朝代更迭恐近在眼前了。” 永乐点点头:“难怪母妃急着撮合你们娶亲,你可有意中人了?此次围猎参与的女眷皆是重臣嫡女,母族都是好助力。” 魏廷烁脑海里闪过一个娇俏的身影,但笑不语。白衣暗卫靠近窗边与魏廷烁耳语几句,魏廷烁点头道:“我们也去。” “去哪儿?”永乐问道。 “雪路难行,我们去前方投宿一夜,休整一下吧。”说罢合上眼,再不言语。永乐也取出纸笔,静静描摹梅花,一路无话。 行车辗转,天擦黑前终于到达了客栈,蕊心开了几间上房安顿了众人便要了热水来为我梳洗。蕊心把玫瑰清露滴几滴在水盆里,将我的手放在水里浸泡。 “小镇客栈略简陋了些,小姐且将就下吧。我已安排备饭,稍候片刻便可用饭了。” 我点点头,心里还可惜着我的红梅,方才进客栈的时候看到院后亦有几株梅树,虽不成规模,却胜在有白梅,疏疏朗朗,红梅白梅交相辉映,倒很有几分情趣。 我盘算着要不再去摘几支吧?可惜蕊心一定不让我去,蕊心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小心,少了几分少女的天真,明明她还是个小女孩呢,却老成持重的很,我还是自己偷偷去吧。 打定了主意我便十分配合蕊心的梳洗,至安睡尚早,所以蕊心先为我换下沾了雪尘的衣服,换了件嫩黄色的长衫,嫩芽新绿的儒裙,衣襟袖口与裙摆疏朗绣着几支新柳。头发散开拿篦子沾桂花头油细细的蓖了,松松挽了个发髻,只簪了外祖母赠的白玉兰簪。小家碧玉的家常样子,鲜嫩的颜色让人觉得春意融融,我很满意。 略用过晚饭,我就打发蕊心去梳洗歇息了,晚间安歇时再来伺候。蕊心不依,让仆妇在跟前听差遣,也被我打发了。开玩笑,说我可不能被她们发现我柳大小姐是个上树下河的角色。她们都以为我是个知书达理的温柔千金呢。 瞧着左右没人,我悄悄溜下楼,溜进后院,兴奋的搓搓手,准备辣手摧花。这次我可学乖了,不爬树了,直接挑软柿子捏。惦着脚专挑能够着的摘。支支鲜嫩饱满,摘得开心了我还兴致颇高的哼起了小曲儿:“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啪啪啪~竟从头上响起了掌声。 我惊愕抬起头向上看去,二楼厢房窗户大开,一男子倚在窗边,正笑吟吟的看着我。怎么觉得这个男子甚是眼熟呢?我奇道:“你是何人?看我作甚?” 男子勾唇一笑,散发着自己的魅力,嗔道:“这么快就忘记我了?看来姑娘曲儿唱的不错,记性倒是差的很呐。” “你是哪儿冒出来的登徒子?如此轻薄,谁认识你呀!”我见他竟然听到我唱曲儿了,又急又羞,羞的满面通红躲到梅树后边。 他哈哈笑道:“别躲啦!自己多胖心里没点儿数么?那梅树干瘦嶙峋能遮的住你?白天还爬树呢,我早看出那树枝承受不起你的重量啦!” 我气急败坏,冲出来将他仔细打量,原来就是白日里梅林遇见的登徒子!只是此刻他换了件蔚蓝色的长衫,散下了束发,越发清逸出尘,我一时倒未认出他来。 今儿是什么日子,他怎还像块牛皮糖似的粘上了,还敢说姑奶奶胖?姑奶奶这叫丰腴好不好! 实在忍无可忍,我冲他喊道:“你这登徒浪子!你害我坠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再三来撩拨,以为长了张好面相就可以到处撩拨姑娘吗?本姑娘不吃你这一套!”说罢抱着满怀梅花就要回我自己的房间。 他急急喊我:“哎!别走啊,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跑的更快了,我才不要他的劳什子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忽从二楼飘然而下,挡在我身前,手里抱着一件银狐皮大氅。 他将大氅扬了扬:“喏,给你。”我看这件大氅十分眼熟,竟是我丢的那件。 “怎会在你这里?登徒子拿过的,我才不要。”我绕过他,继续走。 身后传来戏虐的声音:“这么好的银狐皮子,说不要就不要啦?姑娘真是大方,既然你不要了,那我可就笑纳了。” 我气极,回头竟见他慢悠悠的将我的大氅披在自己身上,甚至抚摸了几下,抚平压痕褶皱。 我气血上涌,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大怒道:“不要脸!”顾不得梅花散落一地,我三两步抢上前去,夺下我的大氅迅速冲回房间。 直到关上房门,都仿佛还听见那登徒子在院子里的浪笑。 真是岂有此理,我抱着大氅靠在门板上,鼻息间嗅到阵阵松柏清香,细闻起来,才发现大氅经那登徒子披过竟染上了他的气味。 我赶紧将大氅丢的远远的,等下得让蕊心拿去好好洗涤,重新熏香才行。正如此想着,背后响起了敲门声,轻柔地敲了三响,我以为是蕊心,平复一下心情便开了门,门外却并没有人,地上有一只素白瓷瓶,瓶中插了几支红梅鲜妍欲滴,红梅中插了一支白梅,愈发衬的莹润如玉,寒香扑鼻。 我左右看看,廊道里并无他人,许是客栈的伙计送来的吧,只是这客栈如此简陋,竟用了如此上等的瓷瓶,实属难得。 我把梅花摆在桌上,细细赏了半晌,今日两次摘梅,都被搅和了,没想到我与这梅花还是有缘,这不就自个儿来了吗,哈哈。 “小姐,该安歇了。” 是蕊心敲门。我给蕊心开了门,蕊心和仆妇们端了盥洗用物和睡衣进来,放在桌上后仆妇们依次退了出去,只留蕊心近身伺候。 蕊心为我梳洗换衣,铺好床褥,抱着我换下的衣物预备退出去。却瞧见了我随手扔在了角落里的银狐皮大氅,蕊心拾起大氅细细看了看,奇道:“小姐,这不是你的大氅吗?不是丢在了梅林?怎会出现在此处呢?” 我一阵尴尬,支支吾吾道:“这、这个嘛,说来话长。哎呀、你快去歇息吧,明儿再跟你解释。” 我连推带桑的将不明所以的蕊心推出门去,心里突突直跳,我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向蕊心坦白今日两次遇到登徒子。明明蕊心从小便贴身跟着我,名为主仆,实为姐妹,我很少向她隐瞒什么。一定是我怕蕊心为我担心,对,一定是这样的。 我躺在榻上,烦躁地拉过被子蒙住头,想甩开这烦闷羞恼的感觉。却不知怎的,登徒子那张笑吟吟的俊朗面容竟出现在我脑海里。 我惊坐起来,拍拍脸,下榻去桌边倒了杯茶喝上一口,烫的我差点儿扔掉茶杯,才想起这是蕊心刚替换上的滚烫茶水。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如此心神不宁,居然还会想起那个登徒子。一定是我今日见到他两次被他气得够呛才会记得他那张讨厌的笑脸吧。 嗯、一定是这样。 我恹恹地回到榻上,复又拉过被子盖好,还是早点儿睡吧,明儿一早我便启程,将那小子甩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叫我见着他! 如此胡思乱想着,渐渐迷蒙睡去。 第二日一睁眼,天色尚早,天刚擦亮,蕊心还未来伺候我晨起梳洗,我披上一件外袍准备去隔壁房间喊醒蕊心,好教她快些启程离开这里。 刚一开门,门口却站着一人,那登徒子抱着一瓶梅花诧异的看着我,转而露出招牌笑容,笑道:“挺早啊?穿着睡衣就出门的吗?” 我:“啊~~~” 第3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我还没梳洗,我还没更衣,全被这登徒子瞧见了。 我简直要崩溃了、谁能想到一拉开门外边竟然有个男人呢? 我惊的尖叫起来。 瞬间隔壁间训练有素的的戍卫就冲了出来,我立刻用长袍裹紧自己。戍卫将我维护在中心,蕊心也赶了出来,赶紧护住我检查我有无损伤,确认没有损伤后才看到登徒子还闲闲地站在那里,仿佛事不关己的路人甲似的。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我们小姐门前?”蕊心见此人气宇不凡衣饰华贵,不似一般宵小之人,倒也不敢过分斥责,仅仅是询问。 “皇兄!”那登徒子正待要答时,一女子率一众侍卫赶来,急急查看他有无受伤。众侍卫整齐拱手道:“三皇子,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三、三皇子?”蕊心呐呐道。 “放肆!”女子斥责道:“见到皇子还不跪下!你们是何人?” “哎、”魏廷烁拉过永乐:“不知者无罪,我并未透露身份。” 永乐道:“我们听到女子尖叫,怕是有刺客,就立刻赶来了,皇兄无恙便好。”说罢看了看我们一行人:“只是、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我理了理鬓边碎发,上前一步,盈盈下拜:“臣女宰相之女柳怜星参见三皇子,不知皇子身份多有冒犯,还望三皇子恕罪。” 蕊心与戍卫们跟着一起下拜:“草民参见三皇子。” 魏廷烁伸手在空中虚抬一把,淡然道:“起来吧。” 与先前见到的嬉皮笑脸不同,许是在人前,他冷淡疏离的样子更添了几分清冷的贵气,跪地的低视角仰头看他更显的长身玉立,散发出上位者的自信姿态,这是长期浸淫在权势富贵里才能浸养出的气质,令人不敢直视。 “谢三皇子。”我依言起身,垂首静立于一侧,我好歹是名门千金、怎么也不能输了礼仪,得拿出多年教养把架子端起来,不能露了怯让人小瞧了去。 倒是永乐更随意一些,听闻我是宰相之女便亲热的迎上来:“原来是柳小姐,早闻柳宰相嫡女在苏州教养,竟在此处遇见,真是巧了,想必亦是去参加麒麟山围猎的吧?正好,我们同行吧,免得沿途寂寞,做个伴儿也好有个照应呀。” 我暗呐,倒真真是巧了,一直碰上你这位皇兄,人前一本正经,人后就是个登徒浪子!我才不要跟你们同行呢,天晓得他还会出什么妖蛾子。 永宁见我没答应,摇摇我的手臂:“还未告知小姐,我是当今德妃娘娘的独女,永乐公主,小姐称我永乐便是,私下不必拘礼了,这位是我同母兄长三皇子魏廷烁,柳小姐既是去参加围猎的,日后成为我的皇嫂也说不定呀。”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这位公主怕是还不知道这三皇子此次围猎之行的联姻目标是镇远将军之女顾凌薇小姐吧。真是为顾小姐可惜,将要被许配给这种浪荡子。 我面子上还得装大家闺秀,福了福身:“原来是永乐公主,臣女见过公主,皇子乃天潢贵胄,臣女万万不敢高攀,旅途辛劳,臣女愚笨,不敢扰了两位贵人的清净。” “无妨,旅途枯燥,永乐闷得很,你陪陪她也好。”魏廷烁忽然说道,说罢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将插着梅花的瓷瓶递给蕊心:“你们小姐喜欢,去把昨日蔫掉的梅花替换掉吧。” 蕊心虽惊诧,但毕竟持重,双手接过瓷瓶,口中恭谨答应:“是。”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变幻了几轮,我心中也是百转千回,这是怎么回事?他怎知我房里有梅花?难道、难道昨夜敲门的人是他?是他送来的梅花?是了,如此简陋的客栈怎么会有那么贵重的瓷瓶,我真是大意了,没想到这个登徒子一套又一套的套路,这位皇子到底是何用意啊?外祖母说过魏廷烁想与顾小姐成婚,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送花给我这不是毁我清誉吗? 永乐转了转眼珠,仿佛明白了什么,更热情的过来拉着我,亲热的称呼道:“怜星你听到啦?皇兄也同意了呢,你就答应了吧。哎呀、在这儿说了这大半晌,肚子都饿了呢,咱们一同去用饭吧,这次可不能再拒绝了啊。”说着就要拉着我走。 我忙推拒道:“公主稍等,臣女尚未洗漱,且容臣女先去洗漱更衣吧。” 永乐这才放过我,约定了半个时辰后一起在楼下用饭才与魏廷烁一同离开。 我与蕊心回到房里,蕊心将花瓶放在桌上,两瓶梅花互相干瞪眼儿,蕊心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呀?你与三皇子认识吗?蕊心从小跟着你,并未见过三皇子呀,他这无缘无故送梅花儿是什么缘由呀?” 我烦闷道:“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若知道昨晚送花的是他,我根本就不会拿进房里。” “昨晚?!”蕊心奇道:“昨晚你们也相见了?小姐!你怎可晚上私会男子啊,你可是马上要赐婚了,清誉比什么都重要啊,你……” “好啦好啦。”我急忙打断她:“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也是昨日才认识他的,可我并不知他是三皇子呀。” 我将昨日一切告知蕊心,蕊心后怕极了,焦急地责怪我:“小姐!你可不能再如此任性啦!你若有什么闪失,蕊心万死难辞其疚啊。” 我赶紧转移话题:“好啦!什么死不死的,瞎说什么呢,那三皇子和永乐公主还等着我去用饭呢,咱们是不是先洗漱呀?让他(她)们久等了可不太好吧?” 蕊心嗔了我一声,没有办法,只能去打温水来为我梳洗。 蕊心手巧,为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簪了两朵梅花,淡淡施了脂粉,细细描了远山眉。因着出门在外行车不便,没有穿那些繁琐的长裙披帛,穿了一身红色绣扶桑花的胡服,贴身短衣,长裤和革靴。衣身紧窄,活动便利。照了照镜子,非常精神俏皮。 收拾妥帖后我依约下楼,厅中已备好饭菜,永乐远远地招呼我:“怜星!这里!”魏廷烁抬头看我,眼里闪过一丝怔忪,半晌咳嗽一声,示意我过去。 我近前福了福:“臣女……” 还未说完就被永乐一把拉着坐了下去,永乐嗔道:“哎呀,不是让你私下不要拘礼嘛,臣女来臣女去的,小小年纪如此迂腐,快坐吧。” 我只好依言坐好,与他(她)们一同用饭。永乐询问道:“此次赐婚,怜星可已有中意的皇子?” 我摇摇头:“我自小养在苏州外祖母府里,甚少回京,并未见过诸位皇子,不甚了解,更谈不上倾心于谁了。” 永乐喜道:“是嘛,那我向你推荐推荐我三皇兄如何?” “噗~”我一口茶饭喷了出来,呛的我咳嗽连连。 魏廷烁拍了拍我的背,笑到:“怎么?如此开心吗?” 我惊的直起身:“咳、咳咳、不敢不敢,不敢劳驾三皇子,男女授受不亲,臣女不敢高攀三皇子。” 魏廷烁脸色一僵,淡淡说道:“怎么,本皇子入不了你的法眼么?” 我真是骑虎难下,魏廷烁你几个意思?难道对我有意思吗?你不是钟情顾小姐吗?撩我做什么?我可对你没意思啊,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你!我垂眼吃饭,默不作声。 永乐见气氛不对,呵呵干笑几声:“那个,我去清点下行李,免得落下什么就不好了。那个,怜星,一会儿你坐我的车,我的车是皇上御赐的,又快又稳,舒适的很。”说罢不待我拒绝就匆匆逃走了。 只剩下我和魏廷烁两人,魏廷烁灼灼的盯着我:“真的不中意我?我这么帅。” 我翻了个白眼,你不装我也不装了:“大哥,拜托你了,照照镜子好吗?” 我戳着盘子里的鸡腿,魏廷烁却一筷子将鸡腿夹走。我纳罕:“你干嘛?” 魏廷烁咬了一口鸡腿,咬鸡腿都如此优雅是怎么办到的?他瞟了我一眼:“想吃?承认中意我就给你吃呀。” 我醉了:“别这么幼稚好吗?您可是三皇子,注意言行。” 他笑了:“你就是这么在人前装淑女的吗?你若不接受我的心意,簪梅花做什么?” 我奇道:“我簪梅花怎么?跟你有何干系?” 魏廷烁又露出招牌笑容,眉眼弯弯:“我刚送你梅花你就簪上了,可不是在暗示我接受了我的心意吗?” 我真是无话可说,探手取下鬓边梅花扔在桌上:“您真是自作多情了,如果您误会至此,那我就当面拒绝您的心意吧,您这般高贵皇子,臣女可无福消受,臣女告退。” 说罢起身就走,却被他拉住肘拽回来,魏廷烁盯着我:“真的不考虑我么?” 我挣脱他的手,怒道:“三皇子请自重,虽然你贵为皇子,但我也是宰相嫡女,奉旨参与赐婚,说不准就是你嫂嫂或弟妹了,这样拉拉扯扯不太好吧。我虽为臣女,但婚姻大事由皇上做主,由不得你胡作非为。告辞!” 说罢拂袖而去,这些纨绔皇子,胡作非为惯了,还想强迫我?做梦去吧。 魏廷烁看着我愤然离去的背影,摇摇头,唇畔勾起一抹笑意,心道:“你呀,迟早是我的人。” 第4章 劝君更进一杯酒 清理好行李,我和蕊心准备出发,出了客栈却见永乐等在大门口,永乐的马车就停在大门前,见我出来,忙笑道:“怜星,上我的车咱们一起走吧。我车上炭火烧的足,暖和着呢。” 我见她贵为公主再三邀请,也不好再三拒绝,毕竟皇为尊、臣为卑,不能太不识抬举,更何况,我并不讨厌这位公主。 “蕊心,那你便乘我的车吧,嘱咐车队紧跟公主的车队。”我向蕊心吩咐道。蕊心点头答应,扶我上了公主的马车。 一进马车却看见魏廷烁也坐在里边,马车很大,他斜靠在窗边看书,头也不抬。我停下脚步,下意识想退出去,却被身后的永乐推搡了一把,推进了马车。 我有些尴尬,不知如何自处,若是早知魏廷烁也坐这辆车,我是断断不会进来的。 永乐笑到:“愣着干嘛,坐呀。”我坐哪儿呀坐?马车虽大,坐三人也不十分宽裕,我可不想面对魏廷烁。 我默默坐到了另一个窗口,瞧着窗外假装看风景。马车行动起来,果真又快又稳,只是气氛蛮尴尬,大家都一言不发。 永乐受不了了,过来关上了我的窗户,嗔道:“发什么呆呢。” 我回过神,解释道:“我么?我看看风景。” 永乐笑了:“看哪门子风景啊?外边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能看见什么呀?开着窗子你不冷吗?”转身又夺下了魏廷烁手中的书:“还有你,皇兄,快半年个时辰了,你一页书都没翻,你又是看的哪门子书?” 魏廷烁垂眸,并不打算答话。永乐看看我又看看他:“你们俩这是怎么了,都怪怪的,别这么闷着啦,咱们聊聊天吧。” 魏廷烁看了她一眼:“怪冷的,聊什么呀。” 永乐从笼屉里取出一套酒器,为每人斟上一杯:“干聊当然没劲啦,尝尝我带的梅子酒吧,我自己酿的,厉害吧?正好天儿冷,喝两杯暖暖身子。” 魏廷烁来了兴致,端起酒杯嗅了嗅:“还凑合,你这是离了公主府就撒野啊,驸马爷该念你了。” 永乐翻了个白眼:“他敢吗,那个呆子,活像根木头,一点儿情趣也没有,别提他了。” 永乐端了一杯给我:“怜星你也尝尝,这是果酒而已,并不辛辣,很好入口的。” 我接过放回小桌上,婉拒道:“多谢公主好意,只是臣女不善饮酒,怕醉酒失了礼仪冲撞了公主,还是不饮了,你们俩喝吧。” “哎呀!”永乐端起酒杯复又塞进我手里:“怕什么呀,果酒不醉人,再说了,我们带着侍卫呢,包管你安然无恙,放心吧,别那么古板了,喝一杯暖暖。” 我只好偏过头去,皱眉喝了一口,果然甘甜爽口,酒液划过喉头,回甘上来果香绵长。我点点头,赞道:“果然不错,公主好手艺。” “是吧?喜欢就多饮几杯,我带了好些呢。”永乐见我受用,很是得意,当即自饮了好几杯,我受到感染,亦饮了几杯。 酒果然是个好东西,几杯下肚,我们俩的距离感一下子就拉近了,话匣子也打开了,我们把酒言欢,畅谈诗词歌赋,痛聊苏州名媛圈里的趣闻,聊到激动时更是捶胸顿足,开怀大笑,好不快意。 魏廷烁一直没有参与我们的话题,仅是静静听着,默默饮着果酒,时不时轻笑一下,对我们女子间无聊的话题表示鄙视。我才不管他,只管和永乐畅谈人生。 “怜、怜星,我、我跟你讲啊,其实我可喜欢我夫君啦,他长的很、很帅哟,还有才华,特别特别有才华,当年、当年可是新科状元哦,我、我喜欢、喜…欢……” 永乐突然一头栽倒在桌上,双颊坨红,显然是醉倒了。 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整颗头红的像煮熟的虾子,这果酒入口虽甘甜,后劲儿却大,我感觉脑袋晕乎乎的,眼睛也看不太清楚,我拍拍永乐的脸,开口已经是大舌头了:“喜欢、你喜欢什么?你说呀、哎!你说呀、你怎么不动了?起来呀。”我开始推搡永乐、脑袋晕乎手里没轻重,一推竟把永乐推下了桌子。 魏廷烁看不下去了,扯开我:“你们都醉了,让永乐休息吧。”他将永乐扶至一边靠卧着,取了件大氅为她盖上。 我发起酒泼来,红着脸瞪着眼指着自己:“我醉了?我怎么醉了?我是海量知道吗?你、你知道什么叫海量吗?”我忽然呵呵笑起来:“你当然不知道了,君子胸怀如海,你又不是君子,怎会有海呀?哈哈。” 我傻笑,端起酒杯又要饮下,魏廷烁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别喝了,你醉了。” 我恼了,使劲想抽出手腕,他却不松手,我用另一只手去扒他,他还是不撒手。 我急了:“你干嘛呀!男女大防你不知道吗?臭流氓!” 他眉梢一挑:“臭流氓?”瞬地用力一扯,我未设防备直接被扯入他怀里,杯里的酒撒了我们一身,冰凉的酒液染上肌肤,我瞬间清醒了大半。 眼下的姿势太暧昧了,他半倚坐在窗边,我整个人被他抓着手腕半抱在怀里,半个身子都趴在他身上,男子的体温和松柏气息将我包围。 我的脸腾地烧起来,幸好本来就红成了虾子,现下也看不出什么变化,我浑身燥热的不行,羞愤交加,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开他,转身喝停了马车就跑下车去。 眼看魏廷烁要追出来,情急之下我翻身上了一匹替换用的备用马,拽紧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驾!”马匹发出一声嘶鸣,犹如离弦之箭奔驰而去。 身后仿佛有声音在喊我,我脑袋一片昏沉并不想理会,泠冽寒风灌在灼热的身子上解了我的燥热,我不由得借着酒劲儿信马由缰的策马奔腾,心里分外痛快。 也不知跑了多久,感觉浑身都在发热,头痛欲裂,手脚渐渐脱力了,眼前越来越模糊,手指抓不住缰绳了,马却跑出了野性,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我不受控制地阖上了眼睑,感受到自己将要坠落,意识消失前,我隐约听到一声呐喊。 “怜星!!” 再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是何时,我转转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头上敷着湿毛巾,浑身散架了似的酸痛,抬手一看,胳膊上几处淤青,想必身上也有。我试着起身,却腰痛到不行,试着回忆了一下,发现完全断片了,只隐约记得在和永乐喝酒聊天,被三皇子调戏了就冲出去骑马,之后的事儿完全不记得了。 我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哑着嗓子试着唤人:“蕊心~蕊心你在吗?” 蕊心立刻就冲进屋来,扑到榻边哭道:“小姐!小姐你醒了,小姐你可吓死蕊心了!” 我安慰道:“怎么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蕊心抹了抹眼泪:“好什么呀!你喝了酒又冰天雪地里策马,冷风扑了热身子,着了风寒已经高烧昏迷两日了,今日才转醒,吓死蕊心啦!小姐,你真是太任性了,我要修书给老爷,让老爷做主治治你!” 我知道蕊心是真生气了,忙挤出笑容求饶道:“好蕊心,好妹妹,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你饶过我这一次好不好?” 蕊心气恼地撇过头,不看我。 我只好上苦肉计:“哎哟~身上好疼啊、喉咙好干啊、头也好烫啊,肚子还饿呐,我好可怜啊、呜呜呜~” 蕊心叹了口气:“小姐且歇着吧,我给你换条毛巾,再去把温着的粥饭端来吧,你刚醒,吃点清淡养胃的。” 我赶紧点点头:“好的好的,我最乖。”蕊心无奈的摇摇头,为我掖好被角,便出去忙活了。 虽是醒了,还是觉得疲累,我继续闭上眼养神,等着蕊心来给我送饭。 房门吱~一声轻轻被推开,我心道蕊心手脚愈发麻利了,这么快就回来了,也未睁眼,等着蕊心来伺候。 额上的毛巾被取下,换上了一条新的,放上毛巾之后手指却未离开,轻轻抚上我的脸颊,似在探我的温度。 我心中惊疑不定,不敢睁眼,因为我闻到了一股松柏清香,摸我的人居然是魏廷烁,这可如何是好,他怎么会随意进入我的房间?千万不能睁眼,不睁眼就能装不知道是他,否则该如何面对?鸵鸟心态让我紧紧闭着双眼,绝不睁开。 魏廷烁看见我睫毛颤动,心里轻笑了一下,一颗心也安放下来,手指留恋地摩挲了两下,终是起身离去了。 我睁开眼一颗心突突狂跳,这魏廷烁究竟怎么回事,行径如此荒唐,我得离他远点了,省的清誉不保。正胡思乱想着,蕊心推门进来,放下一碗鸡丝粥和几碟清淡小菜,扶我起来略微洗漱,陪着我一起用饭。 我并未告诉她刚才的插曲,怕徒惹她担心,只捡些闲话与她闲聊,我问她我们现在身处何地。蕊心扭捏了一阵,呐呐地小声说:“在三皇子的别院里……” 我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什么?三皇子的别院?!” 第5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 我难以消化这个消息,顿时食不知味起来,我问蕊心:“为何我们会在三皇子的别院里呢?你怎么把我往狼窝里推啊?” 蕊心垂下头,小声地解释道:“小姐,我也是没办法了,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我茫然地摇摇头,我能记得什么?我都昏迷了。 蕊心见我是真的一无所知,便细细向我解释道:“小姐,那天我正在咱家车里歇息,忽然听到公主车队一阵喧哗,我赶紧向外探看,只见你不知为何已经策马离去了,三皇子慌忙赶出来也骑上一匹马去追赶你,侍卫们分了一支小队也追了上去。我都快吓死了,赶紧喊了我们的戍卫一起去找你,奈何我们的马匹不似皇家马匹,匹匹都是精挑细选的神骏宝驹,远远被甩在了后边,等我们赶到时,三皇子已经抱着你往回走了,听侍卫大哥说,小姐你坠马了,是三皇子不顾安危飞身扑过去接住了你,三皇子都受了伤,幸好雪地松软才没有伤及要害,真是谢天谢地了,小姐!你到底是为何啊?为何突然跑出去骑马啊,真的是太任性妄为了。” 眼看蕊心又要发作了,我赶紧哄她:“我那不是喝醉了嘛,我以后一定注意,谨言慎行,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好不好?” 蕊心这才作罢,忿忿地搅着手里的帕子。 我扒拉着鸡丝粥,继续问道:“不对呀,你还没说咱们怎么来了三皇子的别院呢,你知道我肯定是不愿来的,你怎么不阻止?” 蕊心叹了口气:“唉~那日三皇子在雪地里发现你时你已经浑身滚烫高烧了,三皇子将你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大氅裹住你就往回赶,我想将你接回自己的车上,但是你高热昏迷怎么也不醒转,车队里又没有大夫,我也没了主意,离下个城镇还远着,三皇子直接改了路线将我们带来他在这附近的别院,请了大夫为你诊治。奴婢人微言轻,实在阻止不了三皇子,还望小姐赎罪。” 说着就要跪下来请罪,我赶紧扶起蕊心,拍拍她的手:“是我不对,我不该饮酒,没想到会出这么多乱子,让你担心了。” 蕊心摇摇头:“伺候小姐是蕊心的本分,蕊心无能,不能保护好小姐,蕊心自责万分。” 我笑笑:“瞧你说的,哪儿就那么严重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既来之则安之吧,君子坦荡荡,等养好了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嗯!”蕊心点点头,伺候我用完饭,嘱咐我好好休息就出去善后去了。 我躺在榻上,却再也没了睡意,百无聊赖的环视了房间,是一间清净整洁的厢房,装饰简单素雅,并不像三皇子的风格。 榻边燃着炭盆,炭火燃的很旺,令我干燥烦渴的很,我挣扎着起来,给自己斟了杯茶水,倚在窗边,开窗透气。窗外是一条游廊,游廊另一边是一块小花圃,只因着是寒冬,白雪皑皑,花圃里连朵花儿都没有,没什么好瞧的,我望着雪花儿发着呆。 “醒了?”魏廷烁不知何时已立于窗外,睨着我。 “嗯。”我答应着,想着他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好对他太冷漠。便主动说道:“听蕊心说是三皇子救了臣女,多谢了。” 说着就要起身行礼,魏廷煜隔窗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来,笑道:“怎么谢呢?以身相许么,嗯?” 我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让人正经不起来,想装装大家闺秀都不行。你不要这么油腻好么?” 魏廷烁哈哈大笑:“谁让你一口一个三皇子,这么生疏。” 他凑近我,寒风裹挟着他的气息泠冽而来,盯着我说道:“以我们的关系,你就唤我廷烁吧。” 我赶忙退后三步远,挥挥手:“不不不,我们什么关系?我们没关系。” 魏廷烁挑挑眉,站直身子翻身从窗外跃进屋来,一步步靠近我:“你天天喊着男女大防,我都抱过你了,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涨红脸继续后退:“那时我已昏迷,毫无意识,并非自愿,作不得数的!” “是吗?”他继续逼近。我已退无可退靠在了墙上,他猛地伸出手抱住我,低头轻声问道:“那现在呢?现在可是清醒的。” 我挣扎着使劲推他:“不愿意不愿意!你放开我!” 他拥的更紧了,脸颊贴着我的头发,低声喝问:“真的如此不愿意么?” 我怒极,伸手用尽全力给了他一巴掌,他一怔,我趁机挣脱他的怀抱,狠狠踹了他一脚,大骂道:“下流!身为皇子竟如此下作,欺辱臣女,我爹好歹是当朝宰相国之重臣,由不得你如此轻贱。” “我……”他正欲解释,我急急打断他:“我不想听!我现在要即刻离开!还请三皇子放行!” 说罢不再理会他,摔门而去。 我跑出去想找蕊心一起走,却不知蕊心住在哪里,转了几个院子都没看见人,出来的时候跑的急,衣衫单薄,冻的我直打颤,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件大氅披在了我身上为我遮去了风雪,我一回头,是魏廷烁追上来了。 我撇头就要扯下大氅,魏廷烁阻止我道:“披着吧,你才刚退烧,身子还要不要了。” 我赌气道:“你的东西我都不要!” 魏廷烁叹了口气,后退了几步,无奈道:“刚才是我不对,我太莽撞了,在此向你道歉。”他看着我,认真说到:“我保证,再也不会冒犯你,你也别任性了,我答应你,你把身子养好,我立刻送你去麒麟山,左右离围猎的日子还有几天,你且好好养着吧。好吗?” 我低着头,考虑了一下,看样子现下也是出不去的,还是先留下来吧,找机会再走。我问道:“永乐呢?我要跟她住在一起,” 魏廷烁拂去身上的落雪答道:“那日你坠马我们就分开了,我带你来别院医治,另派人将永乐送去我母妃那里了。” 我一听永乐不在有点着急,焦急道:“那蕊心呢?那我要和蕊心同住。” 魏廷烁深深看了我一眼,笑了:“你放心吧,我既答应了,便不会再碰你,我并非下作之徒,你不必如此担心。”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不甚相信他的鬼话,但也别无他法,默默自己回了房间。魏廷烁果然没有继续来骚扰我。 魏廷烁站在庭院里,任雪花飘了满身,也不曾再拂去,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衣暗卫闪出施礼,轻声道:“主上,德妃娘娘嘱意的是顾凌薇小姐,并不是柳怜星小姐,您这是何苦呢,您刻意接近柳小姐到底是为何,还是遵照德妃娘娘的意思接近顾小姐吧,” 魏廷烁依旧垂着眸,淡淡道:“我自有安排,你退下吧。” 白衣暗卫还想再劝,但见魏廷烁面色不愉,亦不敢多言,拱手应道:“是。”便消失了。 魏廷烁抬起头,看漫天雪花纷扬,心中涌动着丝丝情潮,不知该如何压抑下去。 之后的两天,魏廷烁没有再来找我,只是一日三次的遣人来问有没有缺什么短什么,我也渐渐大好了,决定离开,遣蕊心前去与他辞别,拒绝了他要送我去麒麟山的提议,我与蕊心,乘着自家的马车出发了,魏廷烁并未阻拦。 蕊心提醒我应该亲自去向三皇子道谢,毕竟是他救了我并悉心照顾了我们几天,但我想起上次的种种,真的不想再见他了,我执意乘车离去,蕊心只好作罢。 之后两天的路程很顺遂,我们终于平安到达了麒麟山,山脚下远远便有人接应,验证了帖子便引我们去安顿。我被安置在皇室行宫里,另已有几家千金和几位皇子已经到了,就待后天围猎的日子皇上与后妃们亲自来主持围猎活动。 我住在行宫西边的一处院落里,院落不大,但只住我一人,算是十分优待了,因为一处院落分有正房和两处厢房,有些院落里是三位千金同住。 这样虽是清净了,但也十分无聊,别的小姐们还可以同吃同住联络感情,我却只能独来独往。旅途劳累,用过晚饭后正准备安歇,却听闻一阵苍凉箫声,幽鸣婉转,如泣如诉,道不尽的凄清,诉不尽的衷肠。 我心道,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姐想家了,吹奏的如此哀伤,令闻者伤心,不如我去劝慰劝慰吧,全当出去走走消消食儿了。 我披上银狐皮大氅,揣着小手炉出了门,寻着箫声绕进了一片竹林里,竹林深处有一片湖水。 湖水澄澈无波,此时天清气朗,圆月初升,月亮银色的光辉湖水般漫延在竹林里,湖边静立着一个清俊的身影,身形欣长,着一件玄色直襟长袍,垂坠如瀑,领口和袖口用银丝绣满了卷云纹,腰束深紫色宽腰带,坠着一枚墨玉玉佩,乌黑如绸缎般的长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眉若刀裁,一双眼睛似碧潭沉星,鼻子挺直,唇丰润饱满,双手持萧,吹奏着哀伤的曲子,整个人似地仙下凡,美的那么不真实,我被这份美貌惊艳了,不慎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慌忙扯住了身边竹枝。 他听见动静,侧过头来,我抬头看他时,沦陷在他的目光里,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虽未开口,却已是万语千言。 我的心狂跳起来,忍不住想要更亲近他。 第6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男子看着我,我动了动手脚想整理一下衣服,却尴尬的发现扭脚了,脚踝针扎似的疼痛,我不禁皱起了眉。 男子收起萧,向我款款走来,衣诀翻飞如轻云出轴,越来越近,我的视线根本挪不开,只能直直地看着他被他吸引,心脏跳得仿佛要从口中蹦出来。 他来到我面前,露出一个微笑,霎那间天地为之失色,冰消雪融,似春风拂面洋溢着幸福的感觉,我的脸火烧一样热,手心里汗津津的,这是什么感觉,为何我心中如此激动,难道这就是心悦么?真的难以自抑。 男子见我呆呆的,轻声问道:“受伤了么?” 声音也如此悦耳,仿佛甘洌的泉水淌过我的心口,抚慰着我滚烫的心。 我虽内心激动,但也不肯失了矜持,轻轻福了福身子,尽可能平静地答到:“我本寻着箫声而来,不曾想会扭伤脚踝,扰了公子的雅兴,十分抱歉。” 他温柔道:“无妨,还能走动吗?” 我试着走了两步,虽有点疼痛,但还没到寸步难行的地步,于是点点头。 “那便好,天色晚了,你一个女子独行不便,我送你回去。”说着,将他的萧递向我“握着它,小心行路。” 太温柔矜持了吧,我对他好感倍增,真是位谦谦君子。我伸出手握住萧身,站到他身边,他身上的气息弥漫过来,是雨后青草的味道,很清新,像他的人一样,令人很舒服。 他细心为我撩开竹枝:“你住哪个院子?” 我轻声回道:“芭蕉园。”他点点头,不再言语,静静地在我身前引路。 我看着他清俊的背影,幸福之情溢满怀,他隔萧牵着我,我们慢慢走着,我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这样一直走到永远。 “哎呀!” 胡思乱想着,没注意脚下,被一块被雪掩住的石块绊倒了,我整个人直直朝前扑去,眼看就要狗吃屎了,说时迟那时快,男子迅速转身伸手接住了我,我们面对面抱了个满怀,坚实温暖的胸膛,温柔有力的手臂,我被青草气息环绕拥住,一阵喜悦的眩晕感涌上来,我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稍一站稳他便抽离了怀抱,我瞬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我这是怎么了,患得患失的。 他拱手略施一礼:“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还请原谅。” 我忙摆摆手道:“不不不,是我没看好路,多谢公子相救。” 他和煦一笑:“雪夜难行,看不清路也是有的,况且你还伤着,不如你在此等候,我去着人派轿子来接你吧。”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我见他要走,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他愕然,回头看着我。我赧然地松开衣袖,羞到不敢看他,垂眸柔弱道:“别走,我怕黑。” 他看着我窘迫扭捏的样子,无奈地微笑了,将手伸了过来:“那就牵着我的衣袖走吧,小心一些。” “嗯。”我欣喜地伸手捏着他的衣袖,绸缎丝滑,触感好极了。我们并肩走着,距离更近了,触手可及。 我鼓起勇气跟他搭话:“还不知公子名讳,日后如何报答?” 他淡淡道:“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我心凉了半截,这是要被拒绝的节奏啊,不死心地继续搭话:“公子箫声凄楚、我心有所感,所以循声而至,不知公子为何如此伤感呢?” 他脚步一滞,复又慢慢走着,眸光似蒙上了一层薄雾,闷声道:“今日是母亲忌辰。” 我心里一坠、暗骂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认真的看着他,真诚的说:“令慈一定是个温柔美丽的人吧,我也自幼丧母,从小便教养在外祖母膝下,我对母亲的记忆甚至寥寥无几了,但是我依然能够感受到她就在我的身边,外祖母对我说,母亲是去了遥远的天空,化作了星辰,她会一直看着我、伴着我、守护我,永远爱着我。我想令慈也是如此,我们要乐观努力的过好每一天,以慰她们的在天之灵,让她们看到,我们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身边人,我们很幸福,这才是她们希望看到的吧。”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动容,转身轻轻拉了下袖子,柔声道:“谢谢你,我们走吧。” 我不知是不是我的一番话太过幼稚,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言语,默默并肩而行,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芭蕉园前。 “早些休息吧,你还伤着。” 我松开他的衣袖,向他福了福身:“多谢了。” 他颔首示意,便翩然离去了。 我懊悔万分,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曾打听出来。唉,罢了,也许有缘自会相遇吧。 我无精打采地跛着脚一跛一跛地往回走,刚才为了形象忍着疼痛也要撑住仪态,现下松泛下来分外疼的厉害。 “你去哪了?” 一个男声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我抬头细看,从芭蕉园院门边的阴影里走出一个身影,走进月光里我才看清,是魏廷烁,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他面色不豫的看着我:“腿怎么了?” 我不太想理他,继续一跛一跛地往前挪,随口答应着:“没什么,不过扭了一下。” 他眉头一紧,伸出手欲过来拉我,我吓的连连后退:“你干嘛!”他伸出的手登时僵在空中,半晌垂了下来:“我扶你进去。” 我摆摆手笑道:“不必不必,不敢劳烦三皇子,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天色已晚,不方便在此逗留,三皇子还是请回吧。” 魏廷烁听闻此言,像呆住了一般,垂手站在那里,既不看我,也不言语。 我等了半晌,不见他回答,便朝他福了福身,径自转身回院子里了。 魏廷烁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月色西沉,月光渐渐隐去,他复又被笼罩回阴影里。一颗心像被人攥在手里,用力拧着,酸涩的生疼。 一晚上我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脚扭了也不敢告诉蕊心怕她唠叨担心,夜深人静更是痛的钻心,本来纤细地脚踝已经肿成了大包子,看来得当几天跛子了,围猎近在眼前,到时候宰相千金竟是个跛子可如何是好啊。 湖边玄衣男子的身影也一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我都能细细回味好几遍,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会如此想念一个才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不知道他是否也会想起我呢?胡思乱想着直到天将亮才迷糊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蕊心就来通报有一位公公侯在厅外,我赶紧洗漱更衣,前去迎接。 一位掌事公公并两个小太监立于花厅内,我吩咐蕊心为公公看茶,公公一拱手,谦逊道:“不必了,谢小姐美意,奴才是四皇子身边的掌事总管太监张连顺,今儿是替主子来为小姐送一样东西。” 我纳闷道:“张公公,你说的,是四皇子?” 张公公笑了笑:“正是,是当今四皇子魏廷煜,还请小姐笑纳,奴才好回去交差呀。”说着一扬脸,身后的小太监就托着一个锦盒呈了上来。 我示意蕊心收下。我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张公公,还请代我谢过四皇子。” 张公公作揖:“小姐客气了,那奴才就回去复命了。”说罢领着两个小太监退了出去。 我看着锦盒,真真是奇了,我与四皇子素未谋面,毫无交集,他怎会巴巴儿地遣人送东西来的呢?我轻轻打开锦盒,里边装着一瓶活血化瘀的三七化瘀散。 我怔了怔,四皇子怎会知道我需要化淤呢?我忽然福至心灵,难道,难道那位嫡仙一般的人物,就是四皇子魏廷煜? 想到这个可能性,顿时欣喜溢满了胸怀,我拿起瓷瓶捧在心口,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我把三七化瘀散敷在在患处,清清凉凉的让疼痛消减了不少,果然是灵丹妙药。 没想到四皇子竟如此细心,我对他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甚至有点期待明日的围猎能再次见到他了。 用过午饭后,宫里派来了教引麽麽,指导觐见皇上的礼仪和讲解围猎的流程,明日皇帝与后妃将会亲临麒麟山,因此次活动旨在赐婚,有女眷在场,所以围猎范围非常小,参与的人员只有重臣嫡女和各位皇子,因着冬季没有什么野生猎物,专门圈出一小块林地捉了些雪狐雪兔之类的耐寒动物放生在里边,保证了安全性,会骑射的女子也可自愿参与射猎。 围猎活动结束后留选的重臣嫡女们将集中入住皇宫,由德妃娘娘亲自安排教导宫中规仪三个月,三个月后合格的小姐才能指婚给某位皇子正式成为皇妃。我与蕊心面面相觑,心道这岂不是比选秀还难? 皇家规矩还真是繁复,如何行走,如何坐卧,如何用茶,如何用膳,如何称呼,如何进退,都有着繁琐的程序,好在在外祖母家早已教养多年,规仪早已烂熟于心,接受起来也很快。接引麽麽直到入夜才功成离去。 我与蕊心早已疲累不堪,蕊心赶紧伺候我洗漱安歇,好好休息才能应付明天的大场面啊。 第7章 落花有意 次日清晨蕊心便早早来唤醒我,为我梳洗,盥洗之后细细敷了香粉,描上眉,胭脂在手背上洇开,轻轻点在眼尾和双颊,描画了樱桃红唇,再贴上鸢尾花的额饰,穿上一袭月白色宫装,外罩一件银丝绣白梅的纱衣,淡雅却衬出了几分出尘气质。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对镜自照,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漾着清淡浅笑。 “小姐是不爱打扮,真的打扮起来,真如仙子一般。”蕊心赞道。 我笑笑:“别贫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候场吧。” 蕊心为我披上大氅,拿上手炉,早有一名小太监在院外等候,引着我们去行宫的大殿。 行宫虽不比皇宫壮丽巍峨,但也宏伟华丽,大殿内金碧辉煌,殿内十二根盘龙柱皆盘着张牙舞抓活灵活现的金龙,尽显皇家气度,中央设龙椅、台阶下男左女右的立着诸位皇子和各位小姐。按品级官衔排序一一站好,皆屏息以待。 我与顾凌薇小姐的父亲位阶最高,于是一齐站在右侧第一排,我终于见到了这位顾小姐,她身着淡紫色宫装,外披金色牡丹纱衣,露出柔嫩的颈项和纤细的锁骨,裙裾行动间如旭日光辉流动四溢,乌黑的长发盘成一个堕马髻,更显鬓发如云,点缀着一套赤金嵌宝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妆容精致,双颊娇红显得整个人格外娇嫩,真是好一朵人间富贵花儿。 我刚站定,顾小姐便朝我福身施礼,我亦福身回礼,相视一笑,便都垂眸静立,等待皇帝御驾亲临。 也不知站了多久,我的腿都发麻了,约摸着时候还早,我开始左顾右盼起来,顾凌薇依旧秉持着仪态,站的笔直,身后一些小姐们已经站的快发抖了,有的甚至已经在小声抱怨。 我朝皇子那边看去,众皇子也静立等候,适婚皇子共有七位,魏廷煜和魏廷烨都在其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四皇子魏廷煜,皇子们都很出色,但魏廷煜尤其显得出类拔萃,一身华丽的紫色直缀锦袍,头戴赤金宝冠,锦袍细密的滚边绣着金色卷云龙纹,长身玉立,俊逸无双。 我一直望着他,他似有所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唇边绽出一抹微笑,向我点头示意,我的心瞬间被击中了,小鹿乱撞,我慌乱地低下头,掩饰我已经红成虾子的脸。 正在此时,太监唱到:“皇上驾到!德妃娘娘驾到!”适时地缓解了我的尴尬。 一时声乐大奏,进来一队仪仗,持香开道,浩浩荡荡好一堆人,众人皆跪伏一地,三呼万岁。 皇上携德妃娘娘于龙椅入座,仪仗分立两侧,皇上环视众人,抬手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众人起身,再次屏息而立,皇上笑了笑:“众爱卿不必如此拘谨,朕喜欢年轻人活泼一些。” 皇上约摸六十岁上下,须发皆白,形容枯瘦,看上去身子不大好,身边的德妃娘娘雍容华贵,保养得当,看上去才约摸三十多岁的模样,妆容精致,珠翠满头,显得风韵犹存。 皇上拍了拍德妃的手,对她道:“即是你主办的,你开始吧。” 德妃娘娘柔声答应:“是。” 德妃娘娘轻轻击掌,便有一名宫女捧上一个托盘,装着花签,每只签上都各自写着一个皇子或小姐的名字,一一分发给大家。 德妃娘娘仪态万方地站起来,柔柔说道:“虽然自古以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是本宫以为,能心意相通,琴瑟和鸣更佳。所以力主举办此次围猎,让诸位能彼此认识,互相了解,成就几对美好姻缘,免得鸳鸯错配,误了一生。” 说着拿起一枚花签,执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折好后献给了皇上,皇上打开看了一眼,温柔一笑,复又叠好放进了袖袋里。 德妃娘娘解释道:“你们每人都发有一枚花签,用于表明心意,围猎期间可各自赠予心仪之人。以结良缘。此次活动共为三天,今日皇上与本宫赐宴,宴请大家,希望大家能热络熟悉起来,明日同去永春园游园,后日正式入场围猎,你们都清楚了吗?还有什么疑问么?” 众人拜答:“清楚了。” 德妃满意地点点头:“平身吧,众卿请入座。” 说罢杨了扬脸,一名公公立刻大声唱道:“赐宴~~” 登时丝竹管弦齐鸣,宫人们鱼贯而入,秩序井然的搬桌抬几,施酒布菜。 小宫女引我们入座,皇上与德妃娘娘同桌,因着近几年边境时常被犯,皇上非常倚仗大将军,所以顾凌薇座次在我之上,坐在德妃娘娘下首第一席,我紧随其后坐第二席,我后边其他的小姐皆依父亲的官职依次落座。 对面是三皇子魏廷烨坐于皇帝下首第一席,因大皇子和二皇子幼年夭折,所以魏廷烨便成了皇子中最大的兄长,理应坐于首席,第二席便是四皇子魏廷煜,与我正对面,我一抬首便能看见他,仅是这样远远看着他,都觉得很欣喜。 待众人坐定,德妃娘娘起身祝酒:“祝皇上万寿无疆,祝我朝长盛久安,祝百姓安居乐业,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众人一齐举杯,共饮此杯。气氛渐渐热络起来,上了丝竹歌舞,众人互相敬酒交际了起来。 顾凌薇转身对我举杯:“姐姐是柳怜星小姐吧?小女顾凌薇,家父是镇远将军,今日幸会姐姐,先敬姐姐一杯。” 我亦举杯:“多谢顾小姐,久闻顾小姐芳名,今日得见,果然艳冠群芳,” 顾凌薇娇羞一笑:“姐姐说笑了,不敢当。” 说罢一杯尽饮,当真爽快,我亦以袖遮面,尽饮此杯。一杯下去,热气升腾,红晕就爬上了脖颈,我赶紧夹了块糕点压了压酒气。面颊痒痒的,仿佛有人在盯着我,一抬头,与魏廷煜的视线正正对上,他举杯遥敬了我一下,我马上端起杯回敬他,我们饮了一杯。 连饮两杯酒劲上的太快,我一阵头晕,觉得闷的很,便悄悄借口去方便溜出了大殿。 我来到大殿边的游廊,这里静谧无人,宫人都在殿前伺候,我靠着廊柱坐下,透透气,热气一阵阵涌上来,燥的我不自觉地扯了扯领口,露出一段雪白柔软的脖颈,我仰头靠着柱子,闭眼休息,双颊坨红。 凉风习习吹的甚是舒服,发稍拂在脖颈上酥酥痒痒的。突然我感觉脖颈一热,被什么摸了一把,我骇然睁眼,魏廷烨俯身在我眼前,距我不到半尺距离,正盯着我的嘴唇。 我本能地推开他,刚要发作,他伸出手来:“你差点被雪蛛蛰到,我在救你好吗。” 他摊开手掌,里边缩着一只小小的白色蜘蛛。他笑道:“雪蛛有毒,你身上暖和,坐在这里当活靶子么?” 我见误会了他,有些羞愧,他已救我多次,我却一再误会他。我低声道:“多谢了。” 他看着我,扔掉了雪蛛:“谢什么,不用谢我,我以前也曾冒犯你,我们当扯平了好么?” 我笑道:“好啊。那就扯平吧。” 他欣喜地坐到我身边,认真道:“那我们重新认识下吧,我是魏廷烨,想与你交个朋友。” 我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想笑,堂堂三皇子竟如此幼稚,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我也只好一本正经的对他道:“臣女柳怜星,幸会三皇子。” 他不耐地打断我:“什么三皇子不三皇子的,朋友嘛,私下叫我魏廷烨吧。我叫你星儿,如何?” 我呐呐道:“不太好吧。” 他拍拍我的肩:“哎,真是个小古板,就这么定了,出来的久了,我们回去吧,免得父皇不豫。” 我点点头,起身欲走。 “等等!” 魏廷烨喊道,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伸出手来,为我整理好衣襟,抱怨道:“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哑然:“闺秀殿里多的是呐,快去挑吧。说完哈哈大笑,匆匆进殿归席。魏廷烨过了一刻钟才进来,继续交际应酬。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德妃娘娘起身道:“素闻诸位千金们才德兼备,多才多艺,不如今日就展示一下吧,我听闻顾将军的千金顾凌薇小姐舞技冠绝京城,尤擅击云舞,是否能表演一次,为大家助兴呢?” 顾凌薇起身轻柔道:“臣女天赋不佳,唯有苦练而已,娘娘赞冠绝京城真是折煞臣女了。” 德妃娘娘笑道:“哎,不必过分自谦,尽管舞来。” 顾凌薇轻施一礼,婉转道:“得娘娘抬举,不胜欣喜,那臣女便献丑了。” 说罢莲步轻移于大殿中央,准备起舞。 “且慢。”德妃娘娘阻止道:“我儿廷烨擅弹筝琴,由他为你伴奏吧。”说着向魏廷烨招招手:“廷烨,过来。” 魏廷烨依言上前,沟通曲目后宫人立刻抬来一架筝琴,魏廷烨落座,伸手弹了一个音,顾凌薇随之起舞,击云舞最重节奏,每一个重音时以衣袖甩出,能击响面鼓,顾凌薇随琴音飞舞,音慢舞柔,音快舞急,一时急急如千军万马而来,一时柔弱如云卷云舒,水袖甩出时露出一张姣好面容,含羞带怯若出水芙蓉,清丽无双,众人都为之惊叹。 魏廷烨的琴曲也炉火纯青,干净利落,与顾凌薇的舞蹈配合的天衣无缝,唯美绝伦。 第8章 流水无心 一曲舞毕,二人齐齐施礼。 德妃喜不自胜,娇声对皇上道:“皇上,您看,多么般配的一对璧人呀,年轻真好。” 皇上笑道:“爱妃永远如此年轻。” 德妃嫣然一笑,很是受用,赏了魏廷烁和顾凌薇各一杯酒,二人谢恩,共饮此杯。 德妃复又起身,环视殿内,看了我一眼,问道:“听闻柳宰相的千金柳怜星小姐也身怀绝技,是否能够有幸一睹呢?” 我头皮发麻,这顾凌薇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德妃娘娘意在撮合她和魏廷烁,兴许早就告知了她要表演,让她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我并未收到任何要表演的通知,如此临时上阵,我能表演些什么呢? 我一时愣在当场,脑海里闪过千百个念头,定了定神,从容起身朝德妃娘娘福了福身子,镇定道:“臣女不才,学艺不精,蒙娘娘错爱,臣女愿献上琵琶一曲,为陛下与娘娘助兴。” 德妃娘娘很满意,轻轻击掌,立刻有小宫女从乐师手里呈上来一把凤颈琵琶,我于大殿中央落座,怀抱琵琶摆好架势,垂眸静心感受,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轻捻慢拢,一曲《阳春白雪》倾泻而出,生动形象地表现了大地回春,万物生辉的景象,天地一派生机勃勃,春意盎然的感觉油然而生。曲风明亮活泼、以活泼清新的旋律,富于活力的节奏感染着在场的听众们,如痴如醉间我忽地曲风一转,铮铮如铁马金戈,枪林箭雨,犹如身在战场,我转了一曲《十面埋伏》,我飞快地抡指,霎那间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气氛紧张到极点时我渐渐柔和下来,复又轻拢慢捻,曲风转为凄哀,以《昭君怨》结尾。俐落的收掉尾音,我抱着琵琶轻施一礼:“献丑了。” 一时间掌声雷动,皇上笑道:“不错,曲子改的巧妙,很有心。” 我再福身:“臣女谢皇上夸赞。” 德妃娘娘也和蔼道:“确实很好,柳小姐一曲真是技惊四座,如此手艺当配名器才是,来人,取我的天音琵琶来,赠予柳小姐。” 我福身谢道:“谢德妃娘娘,得娘娘赐琴,臣女不胜欣喜,必会勤加练习,不负知音。”德妃娘娘点点头。我便归席了。 归席落座后才敢放松下来,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平时学琴没有好好练习,经常跑出去摸鱼,没有一个曲子能拿得出手,每支曲子都只会一两段,只好将几个曲子拼凑起来弹奏,幸好比较融洽,才没露怯。我真的是太难了,拿帕子擦擦汗,喝了点酒水压压惊,抬头一看,魏廷烁正灼灼地盯着我,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瞪了他一眼,他才回过神来,真是呆的可爱。 我朝他举举杯,他亦举杯,我们饮了一杯。之后殿里便是十八般武艺了,小姐们都拿出看家本领,吟诗的吟诗,唱歌的唱歌,书法绘画都拿出来展示了一番,真真是卧虎藏龙,有几家小姐也特别出彩,得到了赏赐。 皇上与德妃娘娘饮了几杯有些乏了,德妃娘娘善解人意道:“皇上乏了,不如我陪皇上先去歇息吧,这里留给小辈们,咱们在这里,小辈们也拘束。” 皇上又饮了一杯:“朕亦有此意,只是你与朕今日还需去卧佛塔祈福,得不了空闲,朕也甚是疲乏啊。” 德妃娘娘接过酒杯放好,替皇上抚着后背:“皇上舟车劳顿,还是少饮几杯吧,千万要保重龙体,卧佛塔祈福是祝祷围猎平安顺利,交给小辈去吧。让他(她)们也历练历练。 皇上点点头,允了:“爱妃安排吧。” 德妃开口宣布道:“皇上乏了,本宫与皇上先去休息,尔等不必拘束,开怀畅饮。魏廷烁、顾凌薇,你们二人代替皇上与本宫去卧佛塔祈福,务必完成祈福仪式,不得有误。” 众人齐齐跪地答应,恭送皇上与德妃娘娘,御驾仪仗缓缓离去。魏廷烁与顾凌薇也跟着离去,去卧佛塔准备祈福仪式。 皇上一离开,殿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小姐们扎堆儿聊天,皇子们也过来敬酒搭讪。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头也昏沉不适,看来我的酒量实在是太差劲了,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免得醉到又发酒疯丢人现眼,如此想着,我便起身开溜了。 溜出来之后,我打发蕊心抱着天音琵琶先回去,想自己走走,散散酒气。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身旁跟上来一个人与我并肩而行,我抬头一看,竟是魏廷煜, 阳光透过树枝的间隙洒在他身上,为他笼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令他显得那样温柔,俊美的那么不真实。 他朝我笑笑,递过来一个手炉,是我的手炉,原来是我溜的匆忙,落在了座席上。我亦朝他笑了笑,接过手炉抱在怀里,福了福身:“多谢啦。” 他看着我柔声问道:“怎么出来了?” 我垂首慢慢走着:“没什么,觉得有点闷,出来走走。” 他陪着我慢慢走着:“觉得这种宴会无趣么?” 我点点头。 魏廷煜温柔道:“我送你回去。” 我粲然一笑:“好。” 卧佛塔位于麒麟山的侧峰,魏廷烁与顾凌薇到达后由主持和尚亲自接引,按部就班地进行法事,这是代替皇帝参与祭祀,是无上殊荣,皇上尚未册封太子,如此殊荣令人对太子之位又多了一份揣测。德妃娘娘特意安排顾凌薇代替自己前来祈福,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两人心知肚明,想必众人也猜到了几分,但是两人之间似乎并没有产生什么火花,一套祈福规仪完毕,两人完全毫无交流,仅在结束时互相施礼,便各自离去了。 魏廷烁祈福完毕后翻身上马正要出发,一个娇媚的女声喊住他:“三皇子且慢!” 魏廷烁回首,一位花儿一般的少女向他奔来,奔到他面前停下,抚着胸口娇喘连连。 魏廷烁收回目光,冷淡道:“何事?” 少女伸出双手,递出一枚花签,羞涩道:“臣女倾慕三皇子已久,心知不该妄想,但还是想尽力一试,还请三皇子收下花签。” 魏廷烁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不该妄想的就别想了。”说罢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只余少女还捧着花签僵在原地,泪水倾然而下…… 第9章 襄王有梦 今日永春园游园,皇上并未参与,仅由德妃娘娘主持,德妃娘娘在宫女的搀扶下姗姗而来,锦缎纱衣裹身,雍容华贵。云鬓间插着赤金凤凰步摇,行动间流苏摇曳,光华流转,自有一番动人风韵。 我今天打扮的格外素净,略施脂粉,只增颜色,青丝随意挽起,只簪了一支白玉兰簪子,一身嫩绿色的宫装,仅绣了几枝白玉兰。 在一群莺莺燕燕里平凡地就像一颗不起眼的小草,各家小姐们都拼命地打扮,姹紫嫣红的好不热闹。经过昨日宴会的预热,大家都熟悉了许多,互相姐姐妹妹的招呼个不停。 德妃娘娘迤逦而行,众人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她,一起游园。虽是严寒冬季,永春园却温暖如春,一入冬就开始用炭火烘着,种植的花木也大多是一些名贵耐寒的品种,以致这严寒冬日里,竟还有这种春色满园,百花齐放的瑰丽景致。 我不禁暗暗咂舌,这得要靡费多少炭火啊,真真的是天家富贵,常人无法想象。 魏廷烁挤到我身边,悄悄对我道:“今天怎么穿的这么素,活像颗大白菜。” “我…!”我正要发作,瞟到魏廷煜的目光向我看来,忙立刻做回娴静的模样,魏廷烁看到我的反应乐了,凑过来轻声道:“怎么性子也变蔫儿了?没吃早饭饿的吗?” 我翻了个大白眼儿,心道明明都是金尊玉贵的皇子,怎么差距这么大呢?魏廷煜是翩翩浊世佳公子,魏廷烁却像个小痞子。 魏廷烁笑够了,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朵红花儿来,插到我头上:“你打扮的太寡淡了,我给你添添颜色。”说着认真的端详了我片刻,叹道:“唉…果然是……” “是什么?”我懵懂问道。 他坏笑道:“果然是红配绿,赛狗屁呀!哈哈……”说完就匆匆逃走了。 “你!”我气急,拔下花儿扔向他的背影,真是个讨厌鬼! 逛过一圈之后众人来到了园子中央,这里布置了酒水糕点,周围的矮树上挂满了插屏宫灯,每盏宫灯的插屏上都写着一个谜语,看来是要玩猜谜语了。这可是我的弱项啊,内心有点慌。 德妃娘娘移步到树下,亲手摘下一个宫灯,念了起来:“蜜饯黄连。”念完环视众人慈爱笑道:“大家一起猜一猜,猜中有赏。” 魏廷烁捧场道:“我来!” 德妃娘娘见魏廷烁踊跃出场,非常欣喜,期盼道:“你猜吧,谜底是什么?” 魏廷烁笑着靠近德妃娘娘:“谜底是同甘共苦。” 德妃娘娘满意地点点头,着人看赏。德妃娘娘开了头局后就回寝宫休息了,照例是把活动留给小辈们自己玩。仿佛所有的领导都是如此,所有的活动都是来的最晚,走的最早,以显示自己的地位超然。 小年轻们没了约束,活泼起来,皇子和小姐们扎堆儿猜灯谜,没想到魏廷烁是个猜谜高手,众小姐指给他的灯谜他都能猜出来。 李小姐:“三皇子看这个,十五天。打一字。” 魏廷烁瞧了我一眼,笑答:“胖。” 众人哄笑,我瞪了他一眼。 张小姐:“三皇子三皇子看我这个,铁公鸡。打一成语呢?” 魏廷烁摇摇头:“一毛不拔呀。” 魏廷烁风趣幽默又有才华,逗得众小姐乐不可支,纷纷围着他转,请他猜自己的灯谜。 我笑着摇摇头,环顾四周,却不见魏廷煜,不知哪里去了,正想去找找他,却被一人拦住,那人施了一礼,温和道:“柳小姐好,我是七皇子魏廷烨,昨日听闻小姐的琵琶,绕梁三日而余音不绝,难以忘怀,在此敬小姐一杯,不知小姐肯赏脸么?” 我踌躇了一阵,还是举起酒杯谢道:“多谢七皇子抬爱,臣女愧不敢当,臣女敬您。” 我举杯欲饮,却被人一把夺了酒杯,是魏廷烁,不知何时来的,夺了我的酒杯伸手搂住七皇子的肩旁笑道:“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七弟,这杯我替她饮了。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喝完眼神复杂的盯着七皇子,七皇子看了看我俩,尴尬的笑了笑,闷声道:“既如此,我便去猜灯谜吧。”七皇子亦一口饮尽,放下酒杯,融进了猜灯谜的人群里。 我推了推魏廷烁:“你干嘛?” 魏廷烁又自斟了一杯饮下,满不在乎地笑道:“什么干嘛?” 我恼道:“人家七皇子敬我的酒,你替我喝什么啊?我自己可以喝。我瞧七皇子都有点不高兴了。” 他伸手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谁敬你都喝吗?自己什么酒量没点数,以为自己是酒桶吗?再喝醉骑马耍酒疯了可没人救你。” 我气结,又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我只好不理他,闷头打算回芭蕉园。 “哎,生气啦?你去哪?”魏廷烁在身后喊道。我头也不回:“回去了,没意思。” 他三两步追上来,嬉皮笑脸道:“回去也好,免得变成酒渍大白菜。我送你回去。” 我狠狠捶了一下他的背脊,恨声道:“不用了!” 他还是跟了上来,与我并肩走着。 穿花拂柳地绕过几颗树,竟远远碰见了魏廷煜,他站在一棵榕树下,身姿挺拔,散发着儒雅的魅力,顾凌薇站在他身边,两人正同看一盏宫灯,许是在猜灯谜吧,顾凌薇与他不知在说些什么,时而巧笑嫣然,姿容清丽,魏廷煜也时不时点头回应,露出微笑。两人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才子佳人,般配极了。 我仿佛触电一般,慌乱的低下头,加快脚步向外走,仿佛逃跑一般,我的心酸酸涨涨的,说不出的难受。 魏廷烁目光深深的看着我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树下的那对璧人,良久,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表情,朝着我的方向追来。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魏廷烁追上我问道。 我减慢脚步,强装镇定道:“没有,可能有点醉了吧。” 魏廷烁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醉什么啊,你明明一杯都没有喝。” 我真的没有喝么,那为何会如此难受呢。我手脚都有些发凉,脚步也虚浮无力,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魏廷烁见我闷闷不语,便安静地陪在我身旁,默默地陪着我一步步的走回去。 第10章 神女无心 预备了多日的围猎,终于要开始了,我们依约于麒麟山的围猎点集合,等待皇上和德妃娘娘来开启围猎。诸位小姐们清一色的粉红骑装,束起长发,摘掉钗环,一个个英姿飒爽,俏丽可人。 皇子们皆是蓝色龙纹劲装,要扎犀角带,愈发显得英姿勃发,丰神俊朗。特别是魏廷煜,明明是同样的装束,他穿着却分外出彩,比旁人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夺人心魄。 一想到他与顾凌薇在一起的画面,我便有些黯然,默默移开了视线,盯着脚边的小草,我就像这棵小草一样不起眼,而顾凌薇美艳绝伦是朵真正的盛世牡丹,大概她才是魏廷煜心悦的类型吧。正胡思乱想着,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嘿,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悦耳的女声,我转身一看,竟是永乐公主。我惊喜道:“永乐?你怎么在这里?” 她笑着晃晃脑袋:“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我母亲就是德妃娘娘呀,我本就是来与她团聚的。” 我拉着她纳闷道:“那我前两日怎么不见你?”她噗呲一声笑出了声来,调笑道:“哎哟,那么老套的相亲大会我才不愿意瞧呢,亏你们还真玩的不亦乐乎。” 我也跟着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啊,那可是圣命难违。你今儿怎么又来了呢?” 她指指了自己身上的骑服:“我来骑射呀,好久没骑射了,有机会就来玩玩。”说罢从头到脚地打量了我几遍,问道:“上次你坠马了,好全了吗?三皇兄可心疼了呢。” 我羞赧道:“好了好了,让你们见笑了,” 永乐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天我也醉了,醒来时已经被送到我母亲那里了,听闻你无大碍才放心一些。” 我点点头,示意她站好,皇上的御驾要来了。 又是浩浩荡荡好一阵子人,皇上坐定后依旧让德妃娘娘主持,德妃娘娘款款移步于皇上身侧,一扬脸,一位公公大声唱到:“围猎正式开始!” 我与永乐结伴,各骑一匹马进入围场,永乐一马当先,见到猎物奋勇直追,颇有侠女风范,我跟随她跟的十分吃力,我连控制马匹跑直线都有些困难,起初永乐还时时停下来等我,后来她瞥见了一只雪狐,永乐就像闻着血腥味的猎豹一般被点燃了野性。大喊:“怜星!快跟上我!我去追雪狐!我要猎下它扒狐皮献给母亲!” 喊罢策马狂奔,瞬间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艰难地催动马匹掉头,沿着马蹄印追赶,但这一段路可能还有别人跑过,脚印纷杂,跑向不同的方向,我根本不知道永乐往哪边跑了,我一边下马去查看马蹄印一边在心中暗自后悔,我又不怎么会骑马,更不会射箭,我进来干嘛来了,在王帐里喝茶烤火等着围猎结果不就好了吗,非要进来凑什么热闹。 正想着,远处传来几声嘶哑的低吼,我抬头一看,远远的像是一只雪狐,我的马发出不安的嘶鸣,四蹄乱踏,似乎感受到什么威胁,我立刻朝马匹走去准备安抚,它却突然发足狂奔,径自跑了,我立刻追赶,却怎么也赶不上。 身后的低吼声靠近了,我仔细分辨,这根本不是什么雪狐,竟是一只龇牙咧嘴的雪狼,并不知是如何混进围场的。 雪狼夹着尾巴弓着身子,紧盯着我,发出危险的低吼,我惊惧交加,发足狂奔,那日在湖边扭伤的脚踝还未好全,一发力又扭了一下,剧痛袭来,我扑倒在地,我挣扎着往前爬,雪狼已经近在眼前,它亮出獠牙,持续发出低吼,蓄势待发,我拼命往前扑,却无济于事,终于,雪狼往前一纵,张嘴向我扑来!! “啊~~!”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噗通一声,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但我却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我吓得浑身发抖,颤抖着睁开眼睛,雪狼居然被魏廷烁一脚踹到了一边,雪狼正死咬住魏廷烁的左腿,滚打在一起,魏廷烁展现出凶狠骁勇的一面,疯狂捶打雪狼的头部,一拳狠狠砸在雪狼的眼睛上,雪狼吃痛,更凶狠地撕咬魏廷烁的腿,魏廷烁的腿上已经鲜血淋漓,触目惊心,魏廷烁痛击狼头,稍得空隙立刻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凶悍地扎进雪狼的脑袋,雪狼挣扎呜咽了一阵,才渐渐死去,松开了獠牙。 魏廷烁掰开狼头,拨到一边,立刻一瘸一拐的奔至我面前,抱住我急急问道:“星儿,没事了,我来晚了,受伤了吗?有没有吓着?”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流眼泪,我指着他的腿,颤抖道:“好多血。” 他看看自己的腿,安慰我:“没事儿,吓着你了吧?”说着撕下自己的衣摆扎住小腿,对我道:“瞧,没事了吧?我们回去吧。来,我扶你。” 他伸手扶我,我浑身都吓软了,脚踝也肿了,根本站不起来,魏廷烁的马也跑了,他腿伤着,无法抱我回去,他扶我坐下,安慰道:“别怕,有我呢。我立刻回去找人来救你,我的随侍就在附近,我马上骑马来接你。” 他将匕首塞进我手里:“拿好它,等着我,别怕。”我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去搬救兵了。 我抓着匕首,坐在原地不敢动,那只雪狼就在我附近,我无计可施,又冷又怕,只能暗自垂泪,现在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脆弱的弱女子,竟也有如此无助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奔来,我讶异地望去,难道魏廷烁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一望之下,竟是魏廷煜策马而来,“柳小姐!”他喊道,魏廷煜看到雪狼,马上过来检查我的伤势,见我仅是脚踝扭伤才松了一口气。 他见我惊惧的只会哭,手里紧紧握着匕首,魏廷煜看到匕首的落款是一个烁字,眸色暗了几分,也不多问,直接抱着我翻身上马,用自己的大氅围住我,策马向出口奔去。 快到出口的时候碰上来接我的魏廷烁,魏廷烁带着一支侍卫策马飞奔而来,腿上的伤还未处理,鲜血淋漓。 魏廷烁见魏廷煜抱着我,有些讶异,问道:“四皇弟怎会和柳小姐在一起?” 魏廷煜坦然道:“追猎物时碰巧遇见柳小姐落难,于是伸以援手而已。” 魏廷烁笑道:“多谢了,我送柳小姐回去吧。”说罢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只是我那时已意识模糊,闭着眼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了,无法回应他。 魏廷煜不卑不亢地拱手道:“三皇兄伤势如此严重,还是先去包扎吧,至于柳小姐,三皇兄放心,我一定平安送她回去。告辞。”说罢策马扬鞭,飞奔而去。 魏廷烁停在原地,垂眸任伤口鲜血直流,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握成了拳头...... 第11章 只缘感君一回顾 魏廷煜直接将我送去了太医馆,太医诊断我是惊吓过度又受寒导致意识模糊,给我开了一剂散寒收惊的方子,魏廷煜看着我服完药,唤来蕊心守着我才离去。 我服药睡了两个时辰才醒转,醒来时已经感觉好多了,身上并无大碍,脚踝也敷了药消肿了大半,只是披头散发的样子狼狈的很,蕊心为我梳洗更衣,蕊心知我受了惊吓,不忍责我,仅是安静温柔地陪伴着我。 蕊心为我收拾妥当,准备去给我端些饭食,正开门要出去,却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关上门向我走来。“小姐。”蕊心道:“你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三皇子,他为了救你,好像伤到了筋腱,挺严重的。” 我急急问道:“很严重吗?他在哪儿?” 蕊心垂着头,呐呐道:“听说是挺严重的,就在太医馆东头的厢房里。皇上和德妃娘娘已经去看过了,当时昏迷着,现下不知道怎样了。” 我赶紧披上外衣,就匆匆去了蕊心说的厢房。 我轻轻推开房门,屋内陈设简单,一股子药草味儿,我走进几步,魏廷烁正躺在榻上,闭着眼睛,不知是昏迷还是熟睡,被子已经滑落了大半在地上。 我赶紧走过去,拾起被子为他掖好被角,刚整理好被角,就撞上他一对眸色深深的眼睛,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在看我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我一脸红,就要转身出去,他一把拉住我:“哎,走那么快干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么?” 我无奈转身,拨开他的手,重新掖进被子里。诚心诚意地对他施了一礼,诚恳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魏廷烁,谢谢你。” 他哈哈大笑,灿烂如百花初绽:“这是干什么,这么古板的吗?真想敲开你的脑瓜子看看里边装的都是些什么迂腐东西。”说罢收敛笑意,亦认真地看着我,郑重道:“真想谢我么?我能提要求么?” 我点点头:“请说。” “把你的花签给我。”他的眼神里突然透出情深似海的神色,定定地看着我。 我有些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大概知道把花签赠给他的意义,这个要求我无法答应,因为我并不能把感激当成感情。 他看出了我的犹豫,神色黯了黯,转瞬即逝,复又浪笑起来,哈哈笑道:“哈哈哈,逗你的,真以为我喜欢大白菜么?别傻了。”说罢捶胸顿足,笑的不能自己。 我松了口气,亦笑道:“是了,我有自知之明,配不上你天纵英才啊!”我将他捶胸顿足时散开的被子重新为他掖好,轻声道:“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早日好起来。” 他乖乖闭上眼,我轻轻退出厢房,为他关上房门,慢慢朝芭蕉园走去。 我慢慢一跛一跛地走着,从太医馆回芭蕉园需穿过永春园,我穿花拂柳,艰难行着,忽然听见顾凌薇的声音:“廷煜哥哥,我早已倾慕你多年。”乍闻此言,我吓了一跳,慌忙隐藏于一棵树后,悄悄探首望过去,顾凌薇盛装打扮,美艳不可方物,她此时正与魏廷煜面对面的站着,手里捧着一支花签,娇羞的表白:“廷煜哥哥,从小父亲带我面圣在宫里遇见你时,我就倾慕于你了,此间数年,从未曾改变,我此生唯愿,能常伴在你身侧,与你共度此生。” 魏廷煜垂眸,看不出神色,淡淡道:“可你知道,我并非最佳人选。” 顾凌薇急急道:“廷煜哥哥,不管你听到些什么消息,那都不是我的心意,是我父亲的一厢情愿,我是真心心悦于你的,若我坚持,父亲会支持我的。” 魏廷煜思虑良久,怅然道:“父母之命不可违,顾小姐还是请回吧。” 顾凌薇焦急地抓住魏廷煜的衣袖,还欲解释,魏廷煜轻轻拨开顾凌薇,施了一礼,轻声道;“告辞。”说罢转身离开了。 顾凌薇手中的花签飘落在地上,被风吹着飘向了远处,顾凌薇伏在树干上,呜咽哭了起来。如此情景,我不宜在此,于是匆匆离开了。 好容易一跛一跛地走回芭蕉园院门口,痛的我妆都花了,却见院门外立着一人,如芝兰玉树,风华无双,正是魏廷煜。 我纳闷,魏廷煜怎会在此处?他刚不是还在永春园么?怎么这么快就在这里了?是了,我现在是个跛子,自然没有他脚程快了。 他看见我,向我走来,和煦一笑:“忙完事务本欲去看看你,却得知你回来了,怎么不在太医馆休息?脚踝肿着怎么自己走这么远回来?” 我笑笑:“不碍事的,本就只是受了惊吓而已,雪狼已死,我也没那么害怕了,脚踝也没什么,当时是吓的脚软起不了身,你看,现下可以勉强走着了,不用麻烦太医馆。”说罢还走了几步,证明自己能行。 魏廷煜不置可否,只是笑的更温暖了。 我向他福了福身,诚恳道:“还未多谢四皇子相救,四皇子屡次相救,真是无以为报,多谢了。” 魏廷煜伸手扶起我,温柔道:“不必言谢,那个,我有样东西给你。”魏廷煜从衣襟里拿出一枚花签,我一看到花签,心脏噗通噗通狂跳起来,脸瞬间腾的一下烧红成虾子,难道,难道他是要将花签给我吗? 我暗自揣则着,期盼着。 魏廷煜温柔地执起我的手,将我的掌心翻过来,轻轻将花签放在我的掌心里,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欣喜若狂,已经无法掩饰心中的狂喜了,我紧紧握着花签,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味地傻笑。 魏廷煜看见我的反应,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轻轻问道:“你的呢?” “我的?我的什么?”我傻呵呵的问道。 他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笑道:“你的花签呀,傻丫头,我的都给你了,你的难道不应该给我么?” 我真是欣喜过头了,幸福来的太突然,脑子都不够用了,我急忙从怀里掏出花签,捧给他,他郑重接过,珍而重之地放进衣襟里贴近心口的位置。 魏廷煜看着我,坚定无比的说道:“我会好好保护这份心意,定不负你。” 第12章 使我思君朝与暮 厢房里一声轻轻的叹息,一双保养得当柔若无骨的纤手执着一块毛巾,仔细地擦拭着魏廷烁的额头,魏廷烁躺在那里,面容痛苦,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德妃娘娘正坐在床边为他不停的更换毛巾。 一位太医正在助手的帮助下,为魏廷烁换药,揭开被血浸湿的纱布,伤口狰狞,触目惊心,德妃不忍再看,撇过头去,心疼的掉下眼泪,魏廷烁伸手握住德妃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太医手脚麻利地换好药,收拾好药箱,施了一礼,恭谨地退了出去。 “烁儿,你真是让为娘担心死了,你可是为娘的命根子啊,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为娘可如何是好啊!”德妃娘娘啜泣道。 魏廷烁艰难起身,倚靠在床头,开朗笑道:“娘,没事儿的,您看我这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吗?您放心吧,您儿子这体格儿啊,好着呐。”说罢还做了两个展示肌肉的动作,逗的德妃哭笑不得,德妃为魏廷烁拉起被子盖好,恨恨道:“围场里怎会有狼出现?看来内务府现在是愈发会当差了,一定要严查追责到底,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皮。” 魏廷烁笑着搂过德妃娘娘,撒娇道:“哎哟~好啦,娘亲别生气了,生气会长皱纹的,娘亲风华绝代,可不能被皱纹影响了美貌哦。” 德妃嗔道:“就你贫嘴,也不知跟哪儿学的,对了,你的花签赠给顾凌薇小姐了吗?” 魏廷烁闻言,垂下头不做声。德妃见状,疑惑道:“难道还没给顾小姐么?我不是给你们安排机会了么?去祈福时没交换花签么?” 魏廷烁沉默了一会,闷声道:“我心中所属,并非顾小姐。”停顿片刻,又道:“我想顾小姐的意中人,也不是我。” 德妃闻言,勃然大怒,一把将毛巾甩进水盆里,水花溅了一身也顾不上清理,斥责道:“这桩联姻乃关乎到我们母子的前程,其中利害关系早已告知于你,岂容你儿戏!” 魏廷烁见德妃发怒,垂首拱手恭谨道:“娘亲息怒,其中利害儿子自然明白,但儿子不愿意将终身幸福和前程捆绑在一起,去娶一个不相爱的人。” 德妃怒极,正要发作,她深吸几口气,忍了下来,轻轻坐回床沿,冷静道:“烁儿,所有的东西,都在背后写好了代价,娘为了你,步步隐忍,手段使尽,才换来我们母子的今天,你能平安长大都有多么的不易你知道吗?天家无情,生在帝王家就是如此残酷,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之位悬空,多少势力虎视眈眈,我已与顾将军联盟,只要你肯娶顾小姐,你的夺嫡之路将如虎添翼,才能有更大的胜算啊。” 魏廷烁看着德妃娘娘:“娘,为何一定要夺嫡呢?一定要当太子当皇上吗?当个闲散王爷不好吗?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德妃娘娘狠狠抽了魏廷烁一个巴掌,怒道:“傻孩子,你以为你不夺嫡就能安度一生吗?后宫里多少肮脏诡计,娘为了保护你都独自承受了,现在你也该长大了,你要自己去争!争上了皇位,你要什么没有?你的心上人是谁?是哪家的小姐?是不是你这次拼了命也要救的柳怜星?” 魏廷烁垂头不语,紧握双拳。德妃就这么一个儿子,指望全都在魏廷烁一人身上,也不敢太过责备他,平复心情,好言劝道:“看来确是这位柳小姐了,柳小姐家世也很好,只不过我已多次拉拢柳宰相未果,不知柳宰相现在支持的是哪方势力,若你真是心仪柳小姐,以后当了皇上纳她为妃便是。” 见魏廷烁还是僵持不语,德妃娘娘叹了口气,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为魏廷烁盖好被子,径自离去了。 出了太医馆,德妃一偏头,一位贴身女官立刻俯首上来,德妃贴耳低声吩咐道:“去查一下柳怜星的底。” 女官一福身,恭谨道:“是。”转身匆匆离去。 围猎结束后,皇上政务堆积,与德妃娘娘先行回宫了。皇上也派人彻查了雪狼事件,彻查结果是这匹雪狼本就是围场里的猎物,只是此次围猎清场前藏匿的好,未被发现,负责清场的人员全部被发配边疆做苦力,以此结案。 皇子们随后也都回了皇宫,诸位小姐们则都先行回府,等待圣旨传召,入选的小姐们将被接入皇宫受教宫规礼仪。 所以,蕊心陪着我,被父亲接进了京城的府邸,宰相府。 经过几日舟车劳顿,终于来到了宰相府,宰相府位于京城中心区域,靠近皇城,占地面积大,雕梁画栋,高门大户,一看便知是钟鸣鼎食之家。我们的马车刚停在大门前,立刻有小厮抬了轿子来换乘,穿过大门,行至内院,便换成两个健壮的仆妇抬轿,一路行至最后一重院落才落轿,蕊心掀起轿帘,扶我出来,厢房门口的小丫头见我来了,忙进屋去通报,片刻一位锦衣华服气质高雅的贵妇迎了出来,她身着水墨蓝色长袍,丝光绸缎的面料,垂坠感很强,行动间仿若湖面波光粼粼,裙摆绣着彩蝶纷飞,外罩一件整貂的皮草,头上戴着整套的宝石头面,耳环,项链,镯子戒指皆是珠光宝气,彰显着雍容华贵。贵妇人见了我,亲热地上前来执着我的手,笑道:“多年不见,星儿愈发漂亮了,真的是大姑娘了。” 我矜持地施了一礼,问候道:“余姨娘安好。” 余姨娘赶紧扶起我道:“自家人不必如此,你父亲还在处理政务尚未回府,你舟车劳顿,想必十分疲乏,先去歇息吧,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房间,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尽管差人来找我要。”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仆妇,笑道:“看你没带多少佣人,我另拨六个丫头供你差遣,若是仆妇们不听话了,你也尽管来找我,我来收拾她们。” 我闻言谢道:“多谢余姨娘。”余姨娘点点头,派人送我回房了。 余姨娘是我娘去世后爹爹另娶的一个妾室,因为家大业大,内务繁冗,需要一个能干的女人打理上下。但爹爹对我娘一往情深,并不想再立正室,所以这么多年了,余姨娘还是妾的身份,也并无所出,实在令人唏嘘。 回到房间里洗漱后我躺在榻上,辗转难眠,也不知魏廷煜如何了,不知他现下在做什么,自那日交换花签后,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了,真的好想他,想见他,想他沐浴在阳光下温柔到发光的模样,想他用温暖而坚定的声音说着:“定不负你。”的深情。 我如此这般的想着,心中柔软而充实。 第13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次日晨起,蕊心为我梳洗。我着一身鹅黄色常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簪了白玉簪子,蕊心陪着我去向爹爹请安。 来到爹爹房前,早有丫头通报过了,小丫头为我掀起门帘,请我进去,我踏进房门,看见了多年未见的爹爹,他坐在八仙桌旁,中等身量,不胖不瘦,须发斑白,着一身藏青色常服,眼神锐利,显得很精神。 我上前福了福身:“爹爹安好。”爹爹看着我,笑着点点头,又怔怔看了我头上的白玉簪半晌,才回过神来,伸手扶我起来。 正待要坐下,余姨娘从内室掀帘走了出来,依然是富贵打扮。我正要施礼,余姨娘一把抢住扶起我,和善笑道:“星儿不必多礼了。来得正好,正是时候传膳了,一同用膳吧。” 说罢拉着我坐下,一扬脸,身边的仆妇就出门去了,立刻便有十几个仆妇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利落的施粥布菜。片刻桌上便摆上了几种粥品并几样新鲜小菜和几碟酱菜,主食是馒头和芝麻烧饼。余姨娘为我添了一碗梗米粥,温柔道:“也不知你爱吃些什么,便多预备了几样,这梗米粥是碧梗米,格外香甜,星儿尝尝吧。” 我点点头,捧场地吃了一小碗。爹爹话不多,用了膳问了几句衣食起居的日常就启程去上朝了。余姨娘也有许多内务要处理,我用完膳向余姨娘请了安就回房了。 在府里的日子挺无聊的,因为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对府里的人事都不熟悉,大家都对我恭敬疏远,不敢与我搭话。蕊心也有很多事物需要去熟悉,不得空陪我。我百无聊赖地呆在房里,都快闷出病了。 “小姐,这是四皇子派人送来的东西,请小姐过目。” 一个小丫头呈上来一只锦囊。四皇子?魏廷煜?好几天没有联系了,亏他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我伸手接过锦囊轻轻打开,锦囊里边是一颗红豆。我倒倒锦囊,里边却空无一物了,我捻起红豆细看,红豆上竟然细细地篆刻着一个煜字,我心中了然,甜蜜涌上心头。 红豆者,相思也,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魏廷煜是想告诉我,他此刻也正在思念着我。我招来小丫头,问道:“四皇子派的人还在吗?” 小丫头道:“在的,怕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所以留他在门房喝杯茶水再走。” 我赞赏地点点头,转身取过一方素白丝帕,仔细叠好放进一只锦盒里,交给小丫头。:“去吧,托他带回去给四皇子” “是。”小丫头脆声答应着,抱着锦盒去了。 我默默念道:“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希望魏廷煜见了丝帕,能明白我的意思。 在府里真真是闷的发慌啊,我连自己有多少根头发都快数清楚了,花瓶里的花瓣儿也被我薅秃了,就在我无聊到快要开始薅头发时,小丫头又来了。我兴奋道:“怎么了?四皇子又送东西来了?” 小丫头表情复杂地看着我,呐呐道:“不是四皇子,这次是三皇子。” 我纳闷:“三皇子?魏廷烁么?他送什么东西来了?” 小丫头扭捏了一阵,不知如何开口,我催道:“你说呀,他送什么来了?” 小丫头低声道:“他把自个儿送来了,就在前边的花厅里,还不让通报余夫人,只让来通报小姐。” 魏廷烁怎么来了?他不是还伤着呢吗?不过人来都来了,总是得见见的,我整理了一下仪容,对小丫头道:“走,引路吧。” 小丫头引着我一路来到花厅,还未进花厅,就远远看到魏廷烁的背影,他立在屏风前,身形修长,宽肩窄腰,着一身绛色长衫,绣着金色蝙蝠纹,束发金冠,正认真地瞧着屏风上的山水画,与他杀狼时的狂野不同,这一刻的他散发着宁静温柔的气质,眉目清俊,十分儒雅。我轻咳了一声,魏廷烁回头,看着我灿然一笑,我无语了,又在到处散发魅力,当自己是花孔雀么? 我走近他,福了福身子:“见过三皇子。” 魏廷烁伸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笑道:“装什么呀,私下里轻松点吧。” 我翻了个白眼,径自坐下,随意问道:“你来干嘛?腿可好了?” 魏廷烁抬腿晃了晃:“早就好了,我是谁呀,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说着凑近我,笑着问道:“怎么样?呆在宰相府里无聊么?” 我点点头:“快无趣死了。” 他神神秘秘道:“既如此,我带你去玩儿吧。” 我登时来了精神:“去哪儿玩儿?” 他直起身子晃了晃脑袋:“跟着我走就是了,京城里哪有好玩儿的小爷我门儿清。” 我应了:“那走吧。” 魏廷烁领我去了间很大的杂技班,在位置最好的包间里看杂耍,要了瓜子茶水和京八件儿,磕着瓜子喝着茶水,看着台上的表演,有趣极了,有顶缸的,有顶碗的,有搭人梯的还有耍猴的,最精彩的是胸口碎大石,石头砸碎的那一刻我紧张极了,石头碎了人却没事,我和其他观众一齐拍手叫好,酣畅淋漓。 魏廷烁磕着瓜子,嫌弃我:“没见过世面,土包子。” 我气恼地将手里的瓜子扔了他一脸,他也只是笑着摇摇头,并不反抗。 看完杂耍,魏廷烁领着我去吃涮羊肉,巨大的黄铜火锅端上来,底下燃着火炭,现切的嫩羊肉,筷子夹着轻轻涮烫几下,蘸上柔滑浓郁的麻酱,一口吞进去,就一个字儿:“美!”我痛吃两大碗,打的嗝儿都是羊肉味儿的。 撑的我在回去的路上只能一直不停的揉肚子。魏廷烁啧啧称奇:“你真的是柳宰相的嫡女吗?怎么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啧啧啧,以后出去可别说认识我,我丢不起那人。” 我横了他一眼,怼道:“好像你没吃一样,你还不是狼吞虎咽,没有一点儿皇子风范,白生了副好皮相,一点儿也不斯文。” 他哈哈笑道:“怎么,现在才发现我的帅了吗?” 我不想理他,用一个超大声的饱嗝来回应他:“嗝~~” 第14章 便胜却人间无数 魏廷烁送我回到丞相府,把给我买的各种小吃食递给我。笑着摆摆手,柔声道:“进去吧,今天,我很开心。” 我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豪迈道:“哎哟,这么肉麻干什么?你也回吧,下次我请你吃涮羊肉。” 他低头轻笑了一声,再抬起头时整个人如同沐浴在春光里,洋溢着幸福的气息:“嗯,说定了。” 我拍拍他:“好歹我也是名门千金,还能骗了你一顿饭不成?我们是好兄弟嘛,有肉一起吃。” 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怔怔道:“兄弟?” 我翻了个白眼道:“不然呢,你还想是什么?快回吧,时候不早了。” 说罢不再看他,径自迈进了宰相府的大门。 回了房间,我把小吃食分享给蕊心,蕊心也好些年没吃这些京城小点心了,很是欣喜,伺候我梳洗完,打发蕊心也早点去歇着。 我躺在榻上,翻出锦囊里的红豆来,看着红豆上小小的煜字。略有些烦躁。我真的好想魏廷煜,从湖边初见后的种种,一直在脑海里回放,心里已经涨的快溢出来了,涩的发疼。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想要见他,我此时此刻立即马上就要见到他! 脑海里充满了疯狂的想法,想象了一百种能见到他的方法,却又一一被自己否定。宫门已经下钥,天色已晚,我一个女子,如何才能冲破层层宫门的阻碍去见到他呢? “唉~”无奈地叹了口气,收起红豆,还是睡吧,梦里也许能相见吧。 晨起梳洗完毕,我遣蕊心去采买了香烛,准备去护国寺上香,护国寺是京城最宏伟的佛寺,香火旺盛,灵验无比,我想去求一支姻缘签解解烦闷。蕊心采买好香烛,安排好了马车,陪着我一同去了,约摸半个多时辰的车程,来到位于近郊的护国寺。 护国寺庄严肃穆,香火极旺,善男信女组成的人流熙熙攘攘,平时闺秀们一般不太能抛头露面,也不太能见到陌生男子,所以进香礼佛和上元灯节等活动自古以来都是才子佳人们偶遇的绝佳地点和时机。来进香的妙龄女子们大多有着求遇如意郎君的心愿。我也不例外,而且,很快就实现了。 我遇见了我的如意郎君,茫茫人海里一眼就看到的那种遇见,熙攘人海里唯他遗世独立,金尊玉贵,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我欣喜若狂,难道这护国寺真的有如此神奇吗?竟然真的能心想事成? “魏......”我逆着拥挤的人潮向他奔去,却在霎那间停下了脚步,愣在了当场,如遭雷击。 顾凌薇袅袅婷婷地立在他身边,将什么东西递给了他,魏廷煜含笑接过,轻轻颔首,对她露出了和煦如旭日的笑容。 那笑容如此熟悉,那笑容前几天还在对我说着:“定不负你。” 我垂下头,任眼泪飘零在风里,风竟是那么的寒冷彻骨,我转过身,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加快脚步,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怜星~”忽然有人捉住了我的手臂。 我转过头,是魏廷煜。他见我满面泪痕,焦急问道:“怎么了?怎么哭了?”说着伸手为我拂去泪痕,魏廷煜的手指修长而温暖,我不争气地又落下泪来。魏廷煜有些慌了,急急问我到底怎么了,我不敢说出原因,只是垂头呐呐道:“我想外祖母了。” 魏廷煜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思乡了,也难怪,你自小由外祖母抚养,自然感情深厚。”他为我拭尽泪痕,安慰道:“等过些日子,我想办法送你去见一见外祖母,解你相思之苦,如何?” 我心里暗道:“解你个头,此相思非彼相思,我的相思之苦只有你才能解啊,你这个呆子!” 他见我不说话,轻声问道:“你怎的来了护国寺?” 我难道会告诉他我是来求姻缘签吗?我垂眸矜持道:“太过思念外祖母,所以来为她老人家祈福。” 魏廷煜点点头,我趁机道:“你呢?怎么也来了护国寺?” 他坦然道:“护国寺将重新修建一座忠臣祠,父皇已交由我来督办,只是原祠内供奉着镇远大将军的祖先灵位,顾将军远在边境,所以委托了顾凌薇小姐一同前来商议迁祠的细节。” 我哑然,原来他是来办正事的,我却如此胡思乱想,实在是小气。我轻轻福了福身:“既如此,我便先回去吧,你忙正事要紧,便不耽误你了。” 魏廷煜笑笑,替我整理好歪掉的大氅,轻轻凑到我耳边,温柔道:“乖,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去看你,横也思来竖也思,我收到了。”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在了我的耳根,潮湿而温暖,充满了清新的青草气息,我呼吸加快,心如擂鼓,脸红了起来。魏廷煜说完,轻轻抚了下我的头发,露出一个令人心颤的微笑,转身离去。 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掸,也许,这就是爱的感觉吗?爱一个人竟是如此牵动人心,可以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心绪起伏,我抚着心口久久不能平静。 顾凌薇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心中酸涩难当,自己已经百般示好,处心积虑地接近魏廷煜,却还是走不进他的心中。 “柳怜星是么?不过区区一个没娘教的傻丫头,凭什么跟我争魏廷煜?咱们走着瞧吧。”顾凌薇紧紧捏着袖口,几乎要把袖口捏碎。 “顾小姐,我们继续吧?你看还有什么要求吗?”魏廷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凌薇转身的瞬间已经调整好表情,又变成那朵娇滴滴水灵灵的人间富贵花。顾凌薇粲然一笑,风华绝代,柔声道:“都听廷煜哥哥的。”如此柔顺温婉,与刚才判若两人。 我见魏廷煜走远,就继续去求姻缘签,心境较来时经历了大悲大喜,着实有些累了,我执着签筒,轻轻摇了几下,一支木签掉落在眼前。 蕊心扶我去取了签文,打开一看,上书:“满院落花帘不卷,断肠芳草远。” 这也太不吉利了吧,是支下下签,我忙把签文撕了。这护国寺也太不灵了吧,居然还香火这么旺盛,真是虚有其表,我气呼呼地拉着蕊心离开,回府去等着魏廷煜忙空了来看我。 第15章 柔情似水 宰相府里的日子,一点儿波澜都没有,平静而枯燥。我既没有兄弟,也没有姊妹,只有蕊心从小伴着我,但她亦有许多琐事需要打理,并不能时时陪着我。我在房里百无聊赖地绣着花儿,想给魏廷煜绣个荷包儿之类的小物件儿。 可惜心绪难平,绣来绣去也总不成个样子,索性丢在一边,放弃了。 用过晚饭正对着窗户发呆,窗外仍是冰天雪地,屋里的火炭烧的红彤彤的,暖和极了,真正的冰雪两重天。 蕊心掸去身上的雪花儿推门而入,径直走到我身边,轻声喜道:“小姐,四皇子来啦!” “魏廷煜?”我又惊又喜,复又羞涩了起来,嗔道:“他来做什么?” 蕊心笑道:“哎呀小姐,你若不见,我就去推拒了吧。”说着就要走,我赶忙一把拉住她,撒娇道:“蕊心,好妹妹,快别取笑我了,快快快,快替我梳洗一下。” 说着我就起身去翻衣柜,穿什么好呢,白色太素,红色太艳,绿色像颗白菜,嗯?像颗白菜?怎么会在这节骨眼儿上想起魏廷烁这个讨厌鬼,我甩甩头,选了一件鹅黄色的常服,虽是常服,却心机地打了褶子,束了腰翘,裙摆细密的用银线绣满了点点星光,行动间流光溢彩恍若银河,蕊心替我薄施脂粉,轻点红唇,简单地挽了个家常的发髻,疏疏点缀几朵细小的珠花。 蕊心疑惑道:“小姐,四皇子好不容易来了,你怎么不好好打扮打扮呢?” 我笑道:“怎样才算好好打扮呢?隆重地穿着全套礼服吗?” 蕊心呐呐道:“这…好像有点奇怪。” 我瞧着她,莞尔一笑:“可不就是了,现在是在家里,就得要家常的样子才好呢。走吧,我们去见四皇子。” 蕊心扶着我,一路行至前厅,魏廷煜并不在厅里,而是在厅前的花圃边,正站在那里看花圃里的几株梅花。傲雪凌寒的红梅,带着坚忍倔强的气质,与魏廷煜温柔挺拔的背影交相辉映,美不胜收。蕊心识趣地默默退下了,我轻轻移步上前,伸手拂去了魏廷煜大氅上的落雪。 魏廷煜见是我,低头温柔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眸光里波光流转,我不敢抬头,怕就此融化在动人的柔情中。 “冷么?”他爱怜地问我,他的鼻尖和耳朵都冻的有些泛红,长长的睫毛上落下点点雪花,转瞬被热气氤氲成小小的水珠儿随着眼睫一颤一颤的,竟然颇有些可爱,我柔弱地点点头。 他解下自己的玄狐皮大氅,为我披上,仔细地系好系带,温暖清新的气息将我包围,幸福感油然而生。虽然幸福,但我心中暗道:“这么冷的天儿,干嘛不进屋去烤火,却在这冰天雪地里挨冻,不过能与如此神仙般的人物一起挨冻,倒也十分有情趣。” “有想去的地方吗?”魏廷煜宠溺的问道。 我眨眨眼睛:“想去逛夜市,听闻京城的夜市极为繁荣,摊贩众多,我们去逛逛吧。” 魏廷煜点头应允,吩咐张连顺备马,张公公极为妥帖地另取来一件大氅为魏廷煜披上,预备好了马车。 我与魏廷煜一同上车,马车平稳地朝夜市驶去。我和魏廷煜静静地坐在两侧,他正襟危坐,我也羞赧地绞着衣角,魏廷煜今日着一身月白色常服,腰束金色卷云纹腰带,整齐地束着发髻,用一顶嵌宝金丝宝冠固定。整个人清爽干净,活脱脱一位贵族书生的模样,我越看越欢喜。 他似乎觉察到什么,抬起头笑道:“瞧什么呢?” 我见被他发现,羞到不行,把头埋的更低了。好容易到了夜市口,马车进不去,我们便下车步行。 魏廷煜吩咐张连顺:“别跟着了,在此等候。” 张连顺乖觉地垂首道:“是。”便与随从们退至一旁守候。 魏廷煜为我整理好大氅,对我温柔道:“走吧。” 我点点头,与他并肩而行。京城的夜市果然不同凡响,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与市集不同,小贩们卖的大多不是必需品,而多是玩意儿和小吃,玲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我和魏廷煜穿行于人流之中,一路走走停停看着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开心极了。 路过一个糖画儿摊子,一个老头儿熬着一锅糖稀,另铺一块石板,石板上抹了层香油,老头儿握着一支小铜勺,舀一勺糖稀,笔走龙蛇地画着,手腕翻飞,不多时一只栩栩如生的糖蝴蝶就出现在眼前,惹得四周的小孩子们纷纷叫好,扭股儿糖般地撒娇让大人给买,其中一位少妇答应买下,老头儿呵呵一乐,抽出一支竹签,将糖蝴蝶粘上,递给那个买主的小孩,小娃娃喜笑颜开地捏着糖蝴蝶,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我也颇有兴致地看着糖画儿。 “想要?”魏廷煜见状,柔声问我。 我羞赧道:“嗯,可是这是小孩子的吃食。” 魏廷煜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扫了我一眼,淡淡道:“无妨,你还小。” 说罢便转头示意老头儿也来一个糖蝴蝶。 我纳闷,我哪儿小了,我都18了,适婚了好嘛。魏廷煜把糖蝴蝶递给我,我接过咬了一口,开心笑道:“好甜呐。” 魏廷煜笑笑,引着我继续往前走。我边吃边走,享受着这份甜蜜,一时未顾及脚下,一脚踏空向前栽去,太丢脸了吧,狗吃屎又要上演了吗? 魏廷煜一把捞住我,将我拉进怀里。我伏在他怀中,他紧紧拥着我,我听到他胸腔里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噗通……人流熙攘涌去,惟我二人静立于此,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能感受到彼此。 我浑身燥热了起来,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 他轻施一礼:“失礼了。” 我忙摆摆手,急急道:“不失礼不失礼!” 说罢又觉得太不矜持,一时羞恼,只好垂头不语。魏廷煜不禁莞尔,伸出手牵起我的手,温柔道:“走吧。” 他的手指修长而温暖,轻轻地包握着我的手,我胸如擂鼓,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了,只有满腔的欣喜满溢。 终于,我鼓起勇气抬起头注视着他,坚定而温柔地,回握了他。 第16章 佳期如梦 魏廷煜送我回来,陪着我下了马车。我欲脱下大氅还给他,他抬手阻止了我的动作,并亲手为我戴好风帽,柔声道:“穿着吧,风大。” 陪着我一路走到门槛前才停下。“去吧,早些安歇,得空我再来看你。” 我点点头,依依不舍道:“你也保重,回去路上小心些。” 他颔首,示意我进去,我不再言语,由蕊心扶着回府了。魏廷煜直到府门关闭才转身上车,由侍卫们护着离去。 我回房洗漱,甚至有些舍不得洗手,洗漱完更衣躺在榻上已是三更天了,却丝毫没有睡意。我将玄狐皮大氅也盖在身上,不自觉的偷笑起来。 大氅上散发着青草的气息,是魏廷煜身上的味道,我偷偷嗅了嗅,觉得自己就是戏文里写的那种怀春少女,太可笑了。我拥着玄狐皮大氅黑甜地酣睡了过去。 如此过去半月有余,魏廷煜时常来看我,我们一起去了好些地方,一起去听曲儿,一起去看戏,一起去礼佛,一起去骑马,甚至一起去冰冻的湖面上嬉冰,可把蕊心和张连顺吓坏了,追在我们后边一口一个:“主子当心啊!”哈哈,真是快乐恣意,我沉浸在爱情的喜悦里。 这日一大早就听闻魏廷煜在府门外等我,我急忙梳洗打扮,匆匆跑出门去。 只见魏廷煜骑马立在府门外,未带随从,仅一人骑着一匹高大汗血宝马,英姿飒爽,夺人心魄。 他见我来了,温柔地伸出手:“怜星,过来。” 我刚将手伸过去,他握住一把将我扯了起来,我被一股巨力拉起,在空中一个旋转,稳稳地落入他的怀中,与他共乘一匹。他一夹马肚,大喝一声:“驾!” 马匹绝尘而去。汗血宝马真乃千里良驹,跑起来风驰电掣,两边的事物都在疯狂地向后退去,我吓的不敢看,闭上眼睛直往魏廷煜怀里钻,魏廷煜空出一只手拥着我,轻轻在我耳边安慰道:“别怕,有我呢。” 我顿时安心不少,安静地伏在他怀里,紧紧拽着他的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终于停了下来,头顶上传来魏廷煜带着笑意的声音:“还要拽多久呢?衣襟好像被拽坏了。” 我赶忙松手,魏廷煜的衣襟果然被我拽的皱成了麻花,我羞赧极了,无暇他顾,赶紧伸出手去抚了几下想抚平它,魏廷煜一声闷哼,捉住了我的手,闷声道:“别动。” 我挣扎了一下想继续去抚平衣襟,他捉的更紧了,紧紧拥住我,垂眸哑着嗓子低喝道:“听话!别动,就一会儿。” 我不明所以,只好静静地被他抱着,片刻之后,他先下马,接着伸出手来抱我下马。 落了地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梅林,一眼望不到边际,红梅簇簇,似火烧云般蔓延至天际。魏廷煜拴好马,走过来从背后拥住我,在我耳边轻声道:“听说你喜欢梅花,便带你来看梅林。这是京城附近最好的梅园了,喜欢么?” 我开心地点点头,他伸手折了一小支红梅,为我簪于发间,对着我细细端详了半晌,我忍不住笑道:“看什么呢?” 他眸色深沉,拥住我道:“我在看这是哪位嫡仙下凡,竟被我捡了去,我何德何能能令仙子垂青。” 我噗哧笑出了声,笑道:“我原以为你是个闷葫芦呢,没想到你竟也会说笑。” 他笑了笑,放开我,与我对面站着,看着我认真道:“怜星,你是宰相嫡女,你父亲权势熏天足以撼动朝野,完全有能力将你扶上皇后的宝座,日后母仪天下。而我母妃早逝,我亦不甚得父皇器重,不过是个不得志的皇子,日后夺嫡无望,最好的结局不过是指块封地做个闲散王爷而已。以后能给你的,不过是个王妃的头衔,给不了你整个天下,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既期待,又害怕。 我思咐片刻,执起他的手,轻轻握住,坚定道:“我愿意。” 他如遭雷击,神色动容,微微有些激动,我继续说道:“魏廷煜,我从湖边第一眼见你时,就知道我完了,我的心里都是你,只有你,是你魏廷煜,而不皇子魏廷煜或者王爷魏廷煜甚至皇帝魏廷煜。你就是你,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愿意,愿意将我的一颗真心,献给你。” 魏廷煜激动地抱紧我,完全失了平日里的冷静范儿。我们静静相拥在梅林,互通心意,认定了彼此。 魏廷煜送我回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蕊心在门口接我,扶着我回房。远远看见我的房间灯火通明,我疑惑地看向蕊心,她吐吐舌头,悄声道:“老爷已在房中等你多时了。” 我有些害怕,拿不准爹爹的心思,只好整理仪容,矜持稳重地走进去。 进了房门,柳宰相一身便服从容地坐在主位上,一手执杯,一手执盖,慢慢地撇着浮沫,垂着眸,看不出神色。 浸淫权力中心多年的气场令房间里压迫感很强,令人不敢直视。我小心谨慎地走过去,轻轻施礼:“爹爹。” “嗯。”柳宰相放下茶杯,抬起头看着我,沉声道:“回来了?” 我垂首静立,乖巧答道:“是。” 柳宰相见我如此拘谨,和煦笑道:“自家父女相见,不必如此拘束了,星儿,坐吧。” 气氛一下子松泛了下来,我依言坐下,等待爹爹的吩咐。 柳宰相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两位皇子里,你钟意的是哪一位?” 我讶异抬头,急急道:“爹爹、我……” 柳宰相一抬手,阻了我的解释,淡然道:“不必惊慌,爹并不是兴师问罪,不然你以为你为何能出得府门?” 我呐呐道:“所以,是爹爹默许的。” 柳宰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置可否,一边刮着浮沫,一边随口问到:“决定好了吗?” 我站起来轻施一礼,郑重答道:“女儿心意已决,意属四皇子魏廷煜,还请爹爹成全。” 柳宰相低声沉吟道:“四皇子么…”轻轻将茶杯搁在桌上,拂拂袖子上的褶皱道:“爹知道了,你早些安歇吧。” 说罢起身离去,并未再多言。 我虽摸不准这位宰相大人的心思,但外祖母对我说过她和爹爹本也是属意于魏廷煜的,如此反应,想必是同意了,我心中十分欣喜。 第17章 常恐秋风早 入宫的圣旨终是下来了,一同参加围猎的二十位小姐从容貌、举止、家世、才华层层筛选下来,仅入选了十位。这十位小姐将被统一召入宫中,学习宫规礼仪,等待正式赐婚,未能和皇子结姻的小姐也将赐婚给皇族子侄。 蕊心为我收拾好东西,爹爹与余姨娘一同送我至府门前,爹爹还是一贯的稳重自持,并未多言。倒是余姨娘亲切的握着我的手嘘寒问暖,生怕东西带的不够,忙前忙后地为我张罗。 我盈盈一拜,柔声道:“女儿拜别爹爹和余姨娘,女儿此去必会谨言慎行,还请爹爹和余姨娘也善自珍重。” 爹爹扶起我,和蔼道:“起来吧,此去照顾好自己,记住,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我明白爹爹的意思,乖巧答道:“是。” 余姨娘暗自抹泪,凄然到:“后宫里腌臜手段多,星儿如何应付的来,受了欺负可如何是好。” 我握住余姨娘的手劝慰道:“好姨娘,我只不过是入宫去学规矩,哪里入了后宫了,您放心吧,我一定韬光养晦绝不强出头,尽量自保。” 余姨娘点点头,亲自扶着我上了马车,嘱咐戍卫安全将我送入宫。我摆摆手,放下车帘,马车吱呀呀地跑动起来,爹爹和余姨娘还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我。 马车一路进了皇城,在北侧宫门停下,早已有几辆马车已经到达。 一溜宫女在垂首等候,核对了身份之后,一名宫女来到我面前,深施一礼,恭谨道:“见过柳小姐,奴婢珍珠,请小姐随我前往住处吧,小姐可带一位贴身婢女,其余戍卫仆妇皆不得入内,还请小姐配合。” 我点点头,宫女一福身,便引着我们往前走。一步一步的跨进了高耸巍峨的宫门,朱红色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飞翘的檐角上蹲着瑞兽,地上整齐地铺着方正的石板,无一不彰显着天家富贵,但这狭长的甬道,绵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门,更像是一座华丽的囚笼,囚尽了多少女子本该瑰丽的一生。 小姐们都被安排住在一起,暂时住在西六宫里储秀宫的厢房里。储秀宫主殿现下并无嫔妃居住,所以安排小姐们都在这里受教。 宫女引着我和蕊心进了一件厢房,陈设简洁,干净舒适。宫女一福身,轻柔道:“柳小姐,请在此休息吧,稍后会有教引麽麽来训话,奴婢先告退了。” 我点点头,矜持道:“多谢姑姑引路。”我一扬脸,蕊心立刻上前塞了一锭银子到宫女手中,笑道:“辛苦姑姑引路,请姑姑喝茶。” 宫女略微推拒了一番,终是收下了,复又福身道:“多谢小姐,奴婢是小姐的对接宫女,小姐若有何需要,请尽管吩咐奴婢,奴婢告退。”说罢便退了出去。待宫女走了,我和蕊心才松泛下来,蕊心给我斟了杯茶,便去整理行李。 正喝着茶,隐约听见外边有吵闹声,愈演愈烈,我和蕊心探头看去,原来是隔壁厢房门口在喧哗,一位宫女正和一位小姐的丫鬟对峙,宫女垂首听训,小丫鬟厉声责道:“你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吗?就给住这样的厢房?就一个小房间怎么住人?什么都没有,我们家小姐可是镇远大将军的嫡女,你们是不是安排错房间了,怎么也得住间偏殿吧?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欺负我们小姐年轻么?” 原来是顾凌薇,顾凌薇一身锦衣丽服,傲然站在那里,既不责骂宫女,也不阻止丫鬟,任由丫鬟叫嚷。 宫女瑟瑟发抖,颤声解释道:“顾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这是德妃娘娘安排的,所有小姐都是在此厢房居住,陈设布置都是一样的。” 丫鬟闻言,一叉腰,大声斥道:“别拿德妃娘娘出来压人!就算是同样的厢房,也有好坏之分,怎么也得分间朝南的向阳房间,这间房朝北背阴,这大冷天儿的你是想冻死我们小姐啊?我们小姐身份贵重,日后可是王妃,若是冻坏了身子,你担的起吗你?!” 小丫鬟骂的越来越带劲,已经上前推搡,眼看着就要动手之时,一声大喝传来:“放肆!!!” 众人皆循声望去,一个麽麽领着一队宫女正站在不远处,麽麽虽是仆婢,却衣饰庄重华贵,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带着几分凌厉的气势。 麽麽带着宫女走上前来,顾凌薇的丫鬟问道:“你是何人,可知我们小姐是谁?这个宫女竟敢怠慢我们小姐,罪大恶极。” 顾凌薇见这麽麽气势非同寻常仆婢,怕丫鬟惹祸,出声斥责道:“连翘!不得无礼,是我惯坏了你么?快过来。” 连翘惊讶道:“小…小姐?” 麽麽上前一步,轻施一礼,朗声道:“见过顾小姐,我乃此次宫仪学习的教引麽麽,桂莲枝,以前是专伺候太后的贴身婢女。” 自我介绍完后,桂麽麽走到了连翘面前,看着她,严肃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日后是不是皇妃的丫鬟,但现在,这里是皇宫内苑,是储秀宫,容不得你放肆!你在储秀宫出言不逊,凌辱宫女,该当责罚,来人!宫规处置!” 言罢立刻有两个宫女上来架起连翘,连翘顿时吓的哭起来,嘴里哭喊道:“小姐!小姐救我!” 顾凌薇面子上挂不住,好言道:“桂麽麽,连翘初来宫中,并不懂宫中规矩,念她初犯,还请桂麽麽高抬贵手。” 桂麽麽冷哼一声,看着顾凌薇道:“顾小姐,等你当上皇妃甚至皇后的那一天再来跟老身求情吧,这里是皇宫,自然按宫规处置,既然你顾小姐不会调教丫鬟,那就让老身来替你管教管教吧。” 说罢一扬脸,冷淡道:“带走!”宫女们立刻将连翘拖拽出去,连翘哭喊,顾凌薇也无计可施。 连翘被杖责二十大板,两个小太监将她压在板凳上,巴掌宽的板子使全力打了下去,连翘哭喊声不绝,一杖比一杖打的响,到了第七杖的时候,连翘已经没了声音。我心里发颤,这要是打完二十杖还能活命吗? 我与蕊心面面相觑,被这个下马威震慑的害怕极了。 二十杖打完,连翘被拖进顾凌薇的房间,顾凌薇既心疼又害怕,强忍着泪水等桂麽麽一行人离去了才忍不住地流下来,应该也是被吓得不轻。 我们入宫第一天,就在这样的惊恐中,度过了。 第18章 飘零君不知 天擦亮便匆匆起身,蕊心手脚麻利地替我盥洗后珍珠为我送来了与其他小姐统一的服制,一套天水蓝的宫装,样式简单料子舒适,珍珠为我梳了宫里的发式,点缀了两只略为朴素的珠钗。 装扮好后便引着我们前往储秀宫正殿的广场,我一步步矜持地迈着步子,蕊心垂首顺从地跟在我身后,经过昨天的惊吓,我们愈发觉得要谨言慎行。 来到广场,诸位小姐快到齐了,都是统一的打扮,许是都瞧见了昨天的那一遭,小姐们都屏息静气,安静的站成一排,顾凌薇也在其中,今天她身上已经见不到倨傲的样子了,十分娴静高雅。 我与蕊心在珍珠的引导下迅速汇入队伍,垂首静立。不消片刻,十位小姐全部到齐。 桂麽麽领着一队宫女走来,在我们面前站定,姿势标准地深施一礼,朗声道:“老身桂莲枝,见过诸位小姐。” 众小姐也纷纷回礼,桂麽麽微微颔首,解释道:“想必诸位小姐已经知道了,此次是作为皇妃候选人进宫来学习规矩的,甚至你们之中会有人有一步登天的机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她说着,环视了我们一遍,声音陡然拔高:“但是!现在你们只是到我桂麽麽手里来学规矩的小姐们,还请你们忘记自己的身份地位,专心学习宫规礼仪,以后好成为天下女子们的表率。” 小姐们纷纷应答:“是。” 随后有专门培训礼仪的女官来给我们上课,如何施礼,如何还礼,如何敬茶,如何受茶,如何受拜,如何应答,都有严格细致的条条框框,甚至连走路的步伐,姿态,手的摆放乃至一步跨多长的距离,都有规矩,甚为繁复。 众小姐们学了一天,仍然是一头雾水,难怪要学三个月之久了。 直至黄昏时分,小姐们一同用了饭才散去,用饭也是规矩颇多,小姐们为了维持仪态,估计都没吃饱,我的肚子也饿的直叫唤,没法子,只得捂着肚子由蕊心扶着回房去。 走到门口时竟见到魏廷煜立在廊下,我奇道:“你怎么来了?这是储秀宫,你能来吗?” 魏廷煜和煦笑道:“无妨,我尚未封王开府,还能在宫里走动,况且储秀宫现下并无嫔妃居住,不碍事的。” 我点点头,笑道:“那你来干什么?” 魏廷煜看着我,柔声道:“你初入宫中,桂麽麽是宫里的老人,颇有威望,你在她手里学规矩,恐要吃些苦头,我不放心,来看看你。” 我笑笑,劝慰道:“没关系的,严师出高徒嘛,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正说着,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唤了两声,我窘迫地红了脸。 魏廷煜轻笑了起来,笑道:“这就是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声音?叫我如何能放心?” 我羞恼道:“哎呀,你别取笑我了!” 魏廷煜敛了笑容,有些心疼地看着我,安慰道:“进去休息吧,我一会儿派人给你送吃的来。” 我忙摆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这么做太显眼了,如今我同各家小姐们都住在一起,大家都是一样的,估计她们也没吃饱,若是单单给我送吃的,怕给你添非议,徒增你的麻烦。我忍忍就过去了,就当减肥吧。”我笑笑,魏廷煜胸有成竹道:“无妨,我自有安排,你休息吧。” 我看他如此有把握,也不好拒绝,便朝他一福身,进房去了,魏廷煜目送我进了房门才离开。 “廷煜哥哥?” 顾凌薇喊住了正往外走的魏廷煜,魏廷煜停下脚步轻声道:“何事?” 顾凌薇走上前来福了福身,柔声道:“廷煜哥哥怎么在此?是在等我吗?” 魏廷煜轻笑一声,淡然道:“没什么,过来看个人而已。” 顾凌薇追问道:“看人?看哪位小姐?莫不是柳怜星小姐?” 魏廷煜微微颔首,坦然道:“正是,顾小姐也累了吧,早些休息,我有些急事,告辞。” 说罢不待顾凌薇还要追问,径自扬长而去。 顾凌薇愣在当场,羞愤交加,抬眼望向魏廷煜远去的背影,恨恨地向廊柱拍了一掌,染的殷红的指甲狠狠地划过木料,留下扭曲的划痕。 一炷香之后,我明白了魏廷煜的自有安排,御膳房给每位小姐都送来了一份膳食,都是一样的菜色,绝没有厚此薄彼,我心下感动,感受到了他的用心,其实他贵为皇子,素日里政务繁忙,还能照顾到我的这些细枝末节和小情绪,实属不易,蕊心陪我用完饭,细心的收拾碗筷送出去交还。伺候我盥洗之后,便陪在我身边,为我捏着腿,这腿今日走了整整一日,练了一天规行矩步,生生的肿了起来。蕊心心疼道:“小姐,这选皇妃也太受罪了。” 我轻轻摇摇头,示意她别说了,我轻声道:“蕊心,隔墙有耳,小心祸从口出。” 蕊心吓得连忙捂住口鼻,我笑笑,拨开了她的手,安慰道:“倒也不必如此紧张,只是这宫里不比家里,不过小心些罢了。” 蕊心垂首道:“是,蕊心听小姐的,绝不乱说话,不给小姐惹祸。” 我拥住蕊心:“我也会保护你,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蕊心动容地答应了,起身为我铺好被褥,伺候我睡下,她便自己在边上的小陪床上歇息了。 宫里不许多带仆妇,所以我的一切都是蕊心在操持,打水扫洒之类粗活蕊心也得亲力亲为了,蕊心许是累坏了,一躺下去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睡的十分香甜。 倒是我,养尊处优惯了,陡然走了一天路,双腿酸胀难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正打算数羊呢,忽听见窗外有敲窗的声音,我见蕊心睡的沉,不忍叫醒她,便自己起身去开窗。 一开窗吓了一跳。竟是魏廷烁,他闲闲地站在窗外看着我。 我惊道:“你来干什么?” 他调笑道:“干什么?看你呀。”我哭笑不得,劝道:“大哥,这是后宫,这三更半夜的你在这里走动不太好吧?况且还与女子私会,被人瞧见可不得了!” 他轻笑起来,凑到我耳边,笑道:“有什么不得了的?若是真被人瞧见了,我娶了你便是了。” 第19章 山回路转不见君 我无可奈何地笑道:“您是不是想太多了?我什么时候表现出会嫁你的样子了?” 魏廷烁眨眨眼,居然怪可爱的,调笑道:“你不嫁我你嫁谁?谁会要一颗大白菜。”说罢眼睛一眯,低声道:“更何况,咱们俩都这么熟了,不如我就勉为其难地要了你吧。” 我哭笑不得,怼道:“谁跟你熟了,我可不认识你。”说着就要关窗。 “哎~~”他伸出手格挡在窗口,迫使我关不上窗户,我没好气的叹道:“我说三皇子,你还真是个大爷,你到底要干嘛呀?” 魏廷烁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叹道:“唉~最近太忙了,被父皇派去走了一遭边境,巡视周边的邦城,所以没顾上来看你。怎么,生气了么?” 我摇摇头,看着他道:“并没有啊,我最近看不见你过的十分舒爽,开心极了。” 见他面色不愉,心道自己是否有些刻薄,毕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复又柔下声音,关心道:“话说回来,你的腿伤真的好全了么?来回边境如此奔波能受得了么?” 魏廷烁抬眸,眼睛里才有了些许笑意,轻声答道:“早就好全了,我好歹是个堂堂男儿,哪有那么娇气,不然,你想试试吗?” “试试?试试什么?怎么试试?”我一脸懵懂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盯了我片刻,见我真的不明白,突然轻笑起来,摇摇头,掏出一个小瓷瓶对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是今日回来才知你已经入宫了,突然学规矩你肯定不太适应,身上定是酸痛肿胀。”说着将小瓷瓶塞到我手里,嘱咐道:“这个是活络油,效果不错,你且用着吧。” 我看着手里的瓷瓶,不知是什么感觉,呐呐问道:“你这半夜巴巴儿的过来,就是为了送这个?” 他笑道:“不然你还想哪个?我也不想半夜过来,可我才刚回宫,想着你此刻一定难受着,等不到天亮再来了。” 我默默无言,不知道说些什么。 魏廷烁见状,笑道:“怎么?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么?不用啦,以身相许就可以。” 我想把瓷瓶还给他,他却将我向房里推了一步,轻声道:“好了,时候太晚了,快去睡吧。”说罢替我关上窗户,不再言语。 我心里很乱,此刻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先将瓷瓶放在桌上,自己回榻上躺着。这下子更加辗转难眠了,我摸不准这位三皇子究竟是怎么了,为何频频对我示好,按道理他应该去隔壁顾凌薇那里送活络油,他如此这般,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心下烦乱,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渐渐蹉跎着天快擦亮才有了睡意,我翻个身,面对着窗户,恍惚间仿佛看到窗户上有个模糊的身影,难道魏廷烁还没走么? 强烈的睡意袭来,我无暇他顾,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蕊心就将我摇醒,我困的眼睛都睁不开。蕊心急道:“小姐,你怎么了?我怎么唤你都没反应,吓死蕊心了。” 我迷糊道:“再睡会儿吧,我好困呐。” 蕊心道:“不行呀小姐,今日还得去学规仪呀,珍珠姑姑就快来啦!” 我别无他法,只好软绵绵地任蕊心拉起我,我歪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任蕊心为我梳洗。“小姐,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啊?你昨晚没睡觉吗?” 我听闻此言,赶紧睁开眼睛对镜自照,果然眼下一片乌青,唉,每次见到这个魏廷烁就没好事儿,这可如何见人呐。 蕊心赶紧用粉细细地替我扑了一层,才略略遮住了几分。 梳洗换装完毕后随着珍珠又去了学规仪的地方,教引姑姑早就到了,今日核验规行矩步。小姐们分立两侧,教引姑姑为首,小姐们一位一位的上去走步子,由教引姑姑来看验是否合格。诸位小姐们一位一位地上去考核,都走的非常不错,因为都是世家嫡女,大都从小就接受礼仪教育,都有底子在,所以此时学起宫仪并不十分费力,都走的仪态万千,端庄大方。 尤其是顾凌薇,是众小姐中的佼佼者,走起宫步来婀娜多姿,昂首挺胸,目视前方,浑身散发着迷人的自信,非常有气场。等了许久都还没轮到我上场,站在这里我已经头昏脑胀眼皮子打架了,将将要支撑不住时终于轮到我了。 我端好架势,气势十足地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尽力面带微笑,平视前方。这样走路有个很大的弊端,就是根本看不见脚下,只能硬端着仪态向前走,所以在我一步一步将要走过顾凌薇身边时,我根本没看到她的小动作。 顾凌薇从袖子里悄然抖落出一颗小珍珠,浑圆的珍珠悄然滚落于我跟前,我一脚踏上珍珠,整个人霎时狠狠地向后栽去,仰躺在地上。我痛的龇牙咧嘴,教引姑姑和旁边的小姐们赶紧来扶我,奈何是我有旧伤的那只脚踩上的珍珠,又扭了一下,迅速肿了起来,我心中哀嚎:“这只脚也太倒霉了吧,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它啊。” 小姐们大都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所以七手八脚的也拉不动我,只得先派人去请太医,蕊心着急我的伤势,想快点催来太医,自告奋勇的要一同去情太医。 宫中不许疾行,蕊心和珍珠匆匆在甬道里小跑着,令人侧目。 忽然有人拦下蕊心,蕊心大急,正要发作,却见来人竟是魏廷烁。魏廷烁奇道:“这不是蕊心么?你不陪着主子,在这里跑什么?” 蕊心急的快哭了:“三皇子,请你快让让吧,奴婢着急去请太医!” 魏廷烁问到:“为什么请太医?是星儿怎么了么?” 蕊心喘到说不出话来,珍珠一福身,轻声道:“回三皇子,是柳怜星姑娘摔了,撞到头也扭着脚了,所以……” 话音还未落,魏廷烁已经匆匆离去,只留下一个急切地背影。 我躺在那里动弹不得,痛的眼泪滚滚而下却毫无办法,教引姑姑和小姐们都劝慰我别着急,等太医来就没事了。 小姐们正七嘴八舌的劝着,忽听门口一阵喧哗,魏廷烁裹挟着风霜而来,几步赶至我身旁,一探我的后脑,竟有血迹,诸位小姐见了血,都惊的后退了几步。 魏廷烁眸色一暗,立刻伸手抱起我,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他的头贴在我的耳边,轻声道:“别怕,没事的,这次我绝不会再放下你了。” 第20章 两情若是长久时 魏廷烁抱着我一路奔至太医署,蕊心同珍珠和请到的太医正匆匆往外赶,蕊心见魏廷烁抱着我,赶忙跑上前来看顾,急急问道:“小姐!小姐你还支持的住吗?” 我头痛欲裂,睁不开眼睛,意识都快要模糊了,根本无法答她。一旁的太医见状,赶忙道:“情况紧急,还请三皇子快随我来。” 说罢将我们往里引,魏廷烁一点头,匆匆跟了进去。 魏廷烁轻柔地将我放在太医署诊室里的一张榻上,太医一拱手道:“我要为柳小姐查验伤势,三皇子在此恐多有不便,还是请外间等候吧,留小姐的贴身丫鬟在此陪伴就行了。” 魏廷烁担忧地看着我,欲说些什么,终是一点头,转身去门外守着了。 经过繁琐的验伤,我已经彻底睁不开眼睛了,只隐约听见太医交代道:“蕊心姑娘,柳小姐应是扭伤脚踝导致向后仰摔倒头部了,后脑部撞击地面冲击力大伤势比较严重,或许伤及脑部,有轻微的震荡,所以才会昏睡。” 蕊心急忙问道:“那可怎么办呢?很严重吗?我们小姐何时能醒来?” 太医柔声安慰道:“蕊心姑娘不必过于忧心,只是轻微脑震荡和一些外伤而已,不至于药石无医。我且开两个方子,你各煎一剂给她服下,待醒来后再连服三天便可保无虞了。” 说罢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只是你们小姐的脚踝是旧伤,应该是几次未愈合又扭新伤,一定要注意休养,切不可再扭伤了,新伤旧患,怕是会落下病根,那就不好治了,这样吧,我且给你配一副药膏,你们先敷着吧。” 蕊心听见有救,终于语气轻快了一些,欣喜谢道:“多谢太医,承你照顾了。” 太医谦道:“不必言谢,本职工作而已,我先退下了,让你们小姐休息吧,你随我一起去取方子可好?” 蕊心答道:“好的,太医且稍等片刻,珍珠姑姑还在等消息回去复命,我先让她回去,随后就与你去取方子。” 说着两人窸窸窣窣地退出了房内,我虽睁不开眼睛,却还能听到些许声音,还有感知。 蕊心刚出门去,就有人进来了,我听见了此人的脚步声,一步步地向我走来,在我榻边坐下,我感觉到他伸手来探我的伤口,松柏馨香袭来,我头上的伤口被太医用细白的绷带缠了几圈,显得有些严重。 他轻柔的抚着我的头发,叹了口气,悠悠道:“你怎么总是受伤,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是魏廷烁,他竟然还没走,他又救了我一回,如此人情,我该如何还他才好。 “三皇兄?”门口传来一声疑惑地询问,魏廷煜来了?何时来的?我心下焦急,奈何动弹不得,无法向他解释。 “三皇兄这是……?”魏廷煜沉声问道。我感觉到榻边一轻,应是魏廷烁起身了,魏廷烁淡然道:“星儿学礼仪时摔了头,伤势颇重,我送她来医治。” “星儿……”魏廷煜沉吟良久,朗声道:“那我替怜星向你道谢了,多谢三皇兄相助,” 魏廷烁轻笑了一声,笑道:“我救的又不是你,何须你来道谢。” 魏廷煜正欲解释,门又开了,只听闻蕊心奇道:“见过二位皇子,二位皇子怎会在此?” 魏廷煜淡然答道:“刚听闻怜星受伤了,便过来看看。” 蕊心轻声道:“多谢二位皇子关心,有心了,只是这是未婚女子的房间,二位在此恐有不便,还是先请回吧,待小姐醒来,再亲自登门道谢。” 魏廷烁“嗯。”了一声,率先离去。 魏廷煜嘱咐道:“听你如此说,应是没有大碍,那我便先走了,你好生照顾她,缺什么就来找我吧。” 蕊心恭谨答应。只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又归于平静,我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 魏廷烁沉着脸匆匆回了住所,一弹响指,白衣暗卫立刻出现在眼前,拱手恭谨道:“主上。” 魏廷烁沉声道:“我嘱你一直跟着柳怜星,柳怜星和魏廷煜是怎么……那么熟的?” 白衣暗卫答道:“自柳小姐住回相府后,二人便经常见面。” 魏廷烁捏紧拳头,冷然道:“为何不来报?” 白衣暗卫立刻跪地,小声答道:“柳小姐并未做出什么会伤及到主上的事,并无可报啊。” 魏廷烁狠狠砸了桌子一拳,怒道:“并无可报?你差点让他人捷足先登!这还不是伤害我吗?!” 白衣暗卫凛然一震,踌躇问道:“属下不懂主上的意思。” 魏廷烁几乎吼道:“我要她!我要柳怜星!你明白了吗!魏廷煜天天去找他,你既知道却不来报。你该当何罪!” 白衣暗卫见魏廷烁发怒,立刻施礼道:“属下愚钝,属下以为主上意属顾凌薇小姐。属下知罪,还请主上责罚。” 魏廷烁摆摆手,冷淡道:“罢了,幸好还不算太晚,你且继续去跟着,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说罢盯了白衣暗卫一眼,一字一字地说道:“不得有误!” 白衣暗卫复施一礼,郑重应道:“是。”便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白衣暗卫甫一消失,门外便传来通报声,德妃娘娘驾到。 魏廷烁整理仪容,迎了出来,柔声道:“见过母妃,母妃怎么这时候来了。” 德妃娘娘剜了她一眼,一扬脸屏退左右,亲自关上房门,斥责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魏廷烁笑道:“娘亲这是怎么了?”德妃径自于椅子上坐了,叹了口气,恨声道:“你呀,我说你什么好。都跟你说了你的目标是顾凌薇,你今日却抱着柳怜星满皇宫的跑,流言蜚语传了个遍,就差传进你父皇耳朵里了!顾将军掌的是兵权,兵权!你知道兵权有多重要吗?” 魏廷烁沉默了片刻,还是笑了笑,劝慰道:“好了娘亲,儿子知道了,你别生气,今日是我撞见这桩事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德妃斥道:“就你菩萨心肠,你需知道,要想菩萨心肠,也须有雷霆手段,没有兵权支持,一切都是空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 罢起身拂袖而去,只留魏廷烁立在那里,进退两难。 第21章 又岂在朝朝暮暮 待我醒转来,已经是后半夜了。我试着动了动身子,头痛欲裂,腿脚也不太能动弹,一转头,却见蕊心趴睡在我榻边守着我。 许是累的睡着了,衣衫单薄,也没有盖被,我于心不忍,伸出手推了推她,轻声唤道:“蕊心,蕊心醒醒,别在这里趴着睡了,当心着凉,去榻上睡吧。” 蕊心迷迷糊糊醒来,懵懂地看向我,见我醒着,急忙起身问道:“小姐醒了?我去请太医!” 我忙拉住她,摇摇头,劝道:“现下太晚了,而且我也并无大碍,天亮了再去吧,免得叨扰大家。” 蕊心不依,拉开我的手郑重道:“不行的小姐,太医说了,你是脑振荡,颇有些严重,蕊心不能冒这个险,还是立即看看稳妥些,免得延误病情。” 说着急急出门去,我也拦将不住。 待太医匆匆来看过,确认无虞后,蕊心才彻底放下心来,送走太医后,又去为我端了些清淡的吃食回来。 我撑起身子欲下床来吃,蕊心赶紧阻止道:“哎呀小姐,你快别动了,你脚踝也扭了如何下得床走动,你的头都流血了,应该还是晕乎的,万一下床走动又摔着了如何是好?你快别动了,我来喂你。” 说着端起粥碗,执起汤勺,坐在我榻边,轻轻舀起一勺粥,细细地吹凉了,就要往我嘴里送,我哭笑不得,伸手接过勺子,好声好气道:“好蕊心,知道你是疼我,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严重啦,你瞧,我脚虽伤着,手还是好好的嘛,我自己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喂食。” 蕊心受挫,叹了口气,无奈地将碗也递给我,垂首坐在一边。 我怕她担心,赶紧吃的津津有味,蕊心还是撇过头抹起了眼泪。我心里一酸,拉住她的手臂,怯怯地问道:“怎么哭了?我吃就是了。” 蕊心泣道:“蕊心自责无能,未能保护好小姐,小姐三番两次受伤,蕊心贴身伺候,小姐却伤痕累累。” 我哑然失笑,劝慰到:“哎呀想什么呢,你也知道你是贴身伺候的丫鬟而不是贴身的保镖,受伤这种事儿哪能躲得过呢?不过左右都是命罢了。” 蕊心看着我严肃道:“并非是命,而是人祸。” 我愣了一下,看着蕊心。蕊心继续道:“其实我今日看见顾凌薇小姐的袖中掉落了一颗珍珠,时机正是小姐你摔倒之时,不知道有没有干系,也不知顾小姐是不是故意的。” 我闻言思咐片刻,蕊心是从小跟着我的,她的话我定是信得过的,只是这顾凌薇为何要对我下手,我处处谨慎不抢风头,难道还有哪里得罪了她么? 我轻声对蕊心道:“我自是完全相信你的,虽然我并不知顾凌薇为何这样做,但我也不想过于恶意地去揣测别人,我们且权当不知吧。” 蕊心急道:“小姐,蕊心句句属实,绝无虚言,我怕顾小姐别有用心会害了小姐你啊。” 我点点头,拉过蕊心让她坐在我身边,劝慰道:“我明白你的担忧,我会好好提防的,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会搞清楚顾凌薇到底意欲何为的。” 蕊心这才点点头,去为我布菜。我边吃边问道:“你看见的这一幕,可有向他人提及?” 蕊心摇摇头,轻声道:“兹事体大,蕊心并没有证据,贸然说出来怕给小姐徒增麻烦,便等小姐醒来先告诉小姐了。” 我赞赏地点点头,柔声道:“你做的很好,没有证据之前千万不要贸然出手,顾凌薇身份贵重,你贸然指出只怕会被倒打一耙,说你诬陷于她。” 蕊心点点头,深以为然,问道:“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安慰道:“没关系,我受伤也未必与她有绝对的干系,以后我们小心些吧,谨言慎行,力求自保。” 蕊心应声答应,复又问道:“小姐,三皇子和四皇子今日都来看你了,他们俩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听蕊心提起这一桩,我也有些忧心烦乱。 蕊心继续道:“小姐,今日的事情已经传遍宫闱了,三皇子抱着你送来太医署的事已经人尽皆知,都以为你们俩有情谊,但在相府里的时候,明明是四皇子常伴左右啊,蕊心还以为你心仪的是四皇子魏廷煜,可是今日碰见三皇子,他得知你受伤时却是如此的焦急,仿若要失去什么珍宝一样,珍珠姑姑都瞧在眼里了。小姐,这三个月规矩学完了可就要正式赐婚了,小姐你到底心仪哪位皇子啊?还是早做决断吧,免得引起误会,有损清誉啊。” 我知道蕊心是为我好,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想理清这些关系呢?我早已认定了魏廷煜,可是魏廷烁却三番两次地救我于水火,以前虽轻薄过我,但现在一直以礼相待,也并未正式向我表白,教我如何义正严辞的拒绝他呢? 我也是进退两难啊。无奈之下,我对蕊心承诺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整理这些关系的,不会令相府蒙羞。” 蕊心点点头,收拾了碗筷出去了。 蕊心走后,我躺在榻上想了良久,终于还是决定与魏廷烁保持距离吧,他虽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毕竟现下时机比较敏感,我不想令魏廷煜误会忧心,也不想耽误了魏廷烁的姻缘,顾凌薇确实比我更适合他,如此想着,心中愈加烦闷,翻来覆去地在烦躁中渐渐睡去。 酣沉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我着急地唤来蕊心,慌张道:“快快梳洗,怎的不喊醒我?已经误了学规仪的时辰了吧?” 蕊心笑道:“小姐,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规仪呢?你放心吧,珍珠姑姑已经向教引麽麽说明情况,替你告假啦。教引麽麽嘱咐让你好好医治,这几日便不必去上课了。” 我听闻此言,长舒了一口气,嗔道:“昨儿怎么不说?害我着急忙慌的。” 复又躺回榻上,疼的我龇牙咧嘴。 蕊心笑道:“是是是,是奴婢的不是,让小姐费心啦!” 平白得了休息,我还是挺开心的,虽然躺在这儿也累,但是规仪课真的是太磨人了,实在是不适合我。 “小姐,那个……”蕊心垂着头呐呐道。 “怎么了?有话就说吧,怎么吞吞吐吐的?” “三皇子魏廷烁在外边等候多时了,我一直以你没醒拦着呢,你看……” “不见。” “是。” 第22章 尽日问花花不语 蕊心退出房间关好房门,转身对魏廷烁深施一礼,恭谨道:“我们小姐虽是醒了,但疲累交加,精神不济,实在无法见你,三皇子还是请回吧。” “竟如此严重吗?我去看看。”魏廷烁说着就径自要推门而入,蕊心急忙抢上前来拦住房门,急急道:“三皇子请自重!我们小姐尚未婚配,如此闯进去怕是有损清誉。” 魏廷烁看了她一眼,沉声问道:“确是星儿自己不愿意见我么?” 蕊心垂眸,仅是恭谨但坚决的答道:“三皇子还是请回吧。” 魏廷烁捏紧了拳头,深深地看了房门一眼,终是转身离去了。蕊心松了口气,卸下防备,这才转身去厨房煎药。 我躺在榻上,听着外边的动静,心中百感交集,心里很矛盾,觉得自己这样其实挺不道义的,魏廷烁昨日才不顾舆论地飞奔过来救我,我今日就避而不见,确实挺伤人的。 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未免造成更深的伤害,还是尽早斩断联系吧。 我正如此想着,窗户却突然“吱~”一声被拉开了,我向窗户看去,魏廷烁竟翻窗跃了进来。 我惊的撑起身子坐起来,拉过被子围紧自己。 魏廷烁见状,笑了笑:“这是干什么?我这么可怕吗?”说着向我走过来,我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退,魏廷烁面色一僵,走过来想替我掖好被角,我避开了他的手,自己包好被子。 魏廷烁怔了一下,幽幽地问道:“你…在躲我?” 我垂下头,轻声道:“三皇子还是请回吧。” 魏廷烁沉默半晌,终还是扯起笑容,柔声问到:“你怎么了?是我哪里又冒犯你了么?你说来看看,我向你道歉。” 他越是如此,我心里越是难受,可当断不断才会害了大家,我狠下心,撇过头去不看他,沉声道:“我无话可说,三皇子请回吧。” 魏廷烁的笑容消失了,不解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前日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是摔坏头了?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伸手上来碰我,我一把拂开他的手,冷然道:“男女授受不亲,三皇子还请自重。” 魏廷烁笑到:“你又来了,我又不是要把你怎样,我就看看你的伤势。” 我下了逐客令:“区区小伤,不劳三皇子挂心了,臣女现下衣衫不整,三皇子在此实在不便,恐生流言蜚语,三皇子还是快走吧。” 一番话彻底惹怒了魏廷烁,魏廷烁压抑不住怒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抵在床头,另一手扣住我的下巴,迫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盯着我,眼里渗出怒气,一字一句的哑声道:“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因为魏廷煜?” 我听闻魏廷煜的名字,浑身一震,垂下眸去不再看他。魏廷烁怒极,恨声道:“果然是因为他,你竟要因为他躲着我么?” 我心绪翻涌,尽力平静口吻,坦然答到:“是,我与四皇子魏廷煜已认定彼此,相约终身,所以,不方便私会其他男子,还望三皇子理解。” 魏廷煜激动起来,低喝道:“认定彼此?相约终身?你和魏廷煜,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你们才认识了多久?其他男子?我在你眼里就是其他男子而已吗?我对你的心思你难道看不见吗?!” 我被他捏的很痛,挣扎了几下却挣扎不动,我气恼了起来,没好气的斥道:“我和魏廷煜是认识不久,跟你也差不了几天啊!但是他和你不一样!他是谦谦君子,是我放在心尖儿上的心上人!至于你的心思,我确实不懂,也不想懂!你放开我!你捏痛我了!” 魏廷烁像被彻底点燃了一样,吼道:“他是君子?是你心尖儿上的人?呵呵,那是你太不了解他的真面目了。”魏廷烁突然将我扯向他,贴着我的耳朵道:“柳怜星,我告诉你,你是我的,我一定要得到你,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说罢松开我,拂袖而去。 我骤然失力,跌在榻上,脚踝痛到不行,心里对魏廷烁的那一点点歉疚也消失殆尽,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这些纨绔皇子们,向来在花丛中流连,女子们对他们皆是千依百顺,我想他只是头一次碰了钉子自尊心作祟而已,太幼稚了。我转了转被捏青的手腕,无奈地叹了口气,总算是正面拒绝了魏廷烁,希望他回去冷静下来之后能想开点吧。 我挣扎着起身,跛着一只脚慢慢挪到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轻轻地饮着,心道还不知魏廷煜现下如何了,也不知道上次他在这里遇见魏廷烁会不会有所误会,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向他解释。 正想着,传来了轻柔的敲门声,我心道蕊心进来还敲什么门呐,还指望我这个跛子去开门不成?我轻声喊道:“直接进来吧,我腿脚不便开不了门。” 房门应声而开,魏廷煜温柔地走了进来,仿佛带着一缕春风,令我分外温暖。 “怎么起来了?不是不能走动么?”魏廷煜几步走过来扶着我,我靠在他身上,撒娇道:“我渴了。” 魏廷煜碰了一下茶杯,皱眉道:“已经凉了,你且歇着,我去给你换过热茶。” 我忙用手臂圈着他的脖子,嗔道:“不许走,我已经喝过了,现下并不渴。” 魏廷煜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柔声责备道:“胡闹,天还冷着,怎可喝凉茶?” 说着轻柔地横抱起我,几步将我放在榻上,拉过被子为我盖好,掀开我的裤腿看了看脚踝,心疼道:“怎的如此严重?” 我笑笑:“不打紧,旧伤未好又扭了新伤而已,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也不疼。” 魏廷煜握着我的脚踝,轻轻揉按着,柔声道:“你啊,不必如此逞强,在我面前,可以卸下防备,以后,我会保护好你。” 他抬头看着我,歉疚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赶紧摆摆手,急急道:“没有没有,你政务繁忙,正事要紧,我没关系的,以后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担心。” 魏廷煜轻笑出声,复又认真地看着我,柔声道:“于我而言,你才是我最要紧的正事。答应我,让我来照顾你好吗?我再也不想假手他人了。” 我看着他,心知他还是有些介意的,我握着他的手,郑重地点点头。 第23章 为谁零落为谁开 魏廷烁出了太医署,直奔德妃娘娘的咸福宫而来,殿门口的小宫女见魏廷烁来了,正要进去通报,却被魏廷烁几步越了过去,径直闯进殿内。 德妃娘娘正在宫女的伺候中保养纤纤玉手,一双涂着鲜红丹蔻的纤手正浸泡在洒着花瓣的温热玫瑰汁子里。魏廷烁甫一进来,德妃略微惊讶,一众宫女登时跪下行礼。 “愈发没规矩了,这么火急火燎的是从哪儿受了气来。”德妃撇见魏廷烁面色不愉,一扬脸,宫人们乖觉地鱼贯而退,轻轻地关上殿门。德妃伸手拾起一块毛巾,闲闲地擦净手上的水珠,顺手点了一些玫瑰香膏在手背上,轻轻打圈按摩着。半靠在榻上,斜睨着魏廷烁慵懒道:“说吧,怎么了?” “我要柳怜星。”魏廷烁开口道。 德妃的手指僵在当场,片刻复又轻轻打着圈,淡定道:“那么,她可中意你么?” 魏廷烁仿佛被踩到痛脚,握紧拳头撇过头去不答话。德妃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知他是受挫受了委屈了,德妃娘娘起身轻轻拉过魏廷烁,让他坐下,亲自斟了杯茶递给他,柔声道:“烁儿,看你的反应,可见那位柳小姐并非与你两情相悦,烁儿,强扭的瓜不甜呐,你又何需执着于一个女子。男儿志在天下,有了天下,你要怎样的女子都行啊。” 魏廷烁放下茶杯,闷声道:“可是我就是喜欢她,我打从第一眼见到她,看着她着一身红衣在漫天白雪中,笑的那么灿烂。我就喜欢了,本来我也不觉得有多严重,对女子有些好感也正常,可是……” “可是什么?”德妃问道。 魏廷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却从此辗转反侧,再也忘不掉那个身影,虽不是绝世容姿,却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仿佛时时都能见着一样,我太难受了。”说罢闭上眼睛扶着额头,这些话从不曾对人说出口,也只有面对着自己的母亲,才敢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德妃劝道:“烁儿,娘亲对你寄予厚望,也在到处为你拉拢势力,眼看就要功成了,你是要继承皇位一统天下的男儿,怎可如此儿女情长?皇帝最要不得的就是深情,最致命的就是独宠一人啊!” 魏廷烁看着德妃,诚恳说道:“娘亲!我真的没有当皇帝的心思,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闲散安度一生即可。” 德妃大怒,斥道:“胡闹!那你将我置于何地?我苦心经营多年,忍辱负重,为的是什么?但凡我还有另一个儿子,我都不用如此逼你了!” 魏廷烁垂着头,烦闷地拨着茶杯。德妃见状,忍下怒火,还是好言相劝道:“好了烁儿,你还年轻,血气方刚有了中意的姑娘很正常,这样吧,娘亲为你做主,让柳怜星姑娘落选回府待命,待你称帝之后纳妃可好?” 魏廷烁急道:“来不及的,且不说有没有称帝的那一天,眼下已经迫在眉睫了,她已与魏廷煜私定终身了。” 德妃听罢此言,心中百转千回,魏廷煜?魏廷煜竟与柳宰相之女定了终身?难道魏廷煜也敢不自量力地觊觎帝位么?难道柳宰相已然支持了魏廷煜?难怪我多番拉拢都不肯就范。好个魏廷煜,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本宫绝不会让你得逞。思咐片刻,德妃温言对魏廷烁道:“烁儿,娘亲支持你,既然喜欢就去追吧,既然他们一日未成婚,便都有无穷的变数,尽人事,听天命吧。” 魏廷烁惊讶道:“娘亲这是同意了?那顾凌薇?” 德妃笑笑:“顾小姐的势力我也不会放弃的,男子三妻四妾都很正常,更何况是天子?你若是实在不喜欢她,给她个名分,不给宠爱即可。” “母亲!”魏廷烁还要再拒绝,德妃面色一禀,抬手阻道:“任你去追求柳怜星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你且好自为之吧,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再过问了,退下吧。” 见德妃娘娘态度如此坚决,想来一时也是劝不动的,魏廷烁叹了一口气,只好退下了。 德妃娘娘待魏廷烁走远,轻轻击掌唤来贴身宫女,轻声吩咐道:“召顾凌薇来见我。”贴身宫女深施一礼,领命而去。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宫女引着顾凌薇进了大殿,顾凌薇行至德妃娘娘面前,仪态万方地深施一礼,问候道:“臣女见过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一举一动,都是标准的宫仪,非常端庄。 德妃娘娘亲自伸手扶起她,和煦笑道:“几日不见,顾小姐大有长进,宫仪已十分标准了。” 顾凌薇福了福身,柔声道:“多谢德妃娘娘赞赏,还是娘娘教导有方,臣女才能学的这么快。” 德妃娘娘满意地点点头,着人看茶,她邀请顾凌薇与她相对而坐,一扬脸,几个宫女便各自托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每个托盘里装的东西都不一样,有的是衣裙披帛,有的是胭脂水粉,有的是香水香膏,有的是珠宝钗环。 德妃娘娘笑道:“你进宫以来,我一直不得空亲自去看你,也不知你是否短缺什么,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且收下,日后有何需求,尽管来寻我。” 顾凌薇起身推拒道:“多谢娘娘美意,在宫里一切都好,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并不缺什么。” 德妃亲热地拉过顾凌薇的手,柔声道:“不必推让,我与你父亲早已商定,你早就是我认准的儿媳了,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顾凌薇听闻此言,犹豫了片刻,还是决然起身了,顾凌薇轻移几步,在德妃面前盈盈下拜,坚定的说道:“臣女有一事,还请德妃娘娘容禀。” 德妃微微诧异,柔声道:“何事如此严肃,自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起来说罢。”说着就要去扶顾凌薇,顾凌薇推拒了,仍然坚持跪着说。德妃娘娘敛了笑容,淡淡道:“你有何事?说罢。” 顾凌薇深深一拜,开口说道:“承蒙德妃娘娘错爱,臣女受之有愧,臣女不能与三皇子魏廷烁联姻。” 德妃心中惊起波澜,面上仍是笑笑:“怎么?我们烁儿哪里配不上你么?” 顾凌薇坚定道:“并非如此,只是臣女已然有了心上人,非君不嫁。” “哦?”德妃一挑眉,执起茶杯撇着浮沫,闲闲地笑道:“是哪位公子如此好运,能得到顾小姐的垂青呢?” 顾凌薇一字一顿:“魏、廷、煜。” 第24章 连理枝头花正开 德妃始料未及,险些跌落手中的茶杯,抬起头盯着顾凌薇,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你说的是谁?” 顾凌薇挺直腰身,不卑不亢的朗声道:“是四皇子魏廷煜,还请德妃娘娘成全。” “好、好、好、”德妃娘娘怒极反笑,执着茶杯撇去浮沫轻抿一口,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优雅地甩出帕子轻轻地沾了沾嘴角。笑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好样的,都要追求真爱,呵呵,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们长辈也不能强求,只希望你记得,本宫很是看中你,若你有一天想回头了,随时可以回来找本宫。” 顾凌薇盈盈一拜:“多谢德妃娘娘,娘娘厚爱,臣女感激涕零。” 德妃娘娘点点头,一挥手道:“去罢。” 顾凌薇复施一礼,起身恭谨地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 德妃娘娘看着顾凌薇远去的背影,狠狠地搅着手里的帕子,鲜红的指甲都深深嵌进了手心的肉里,德妃娘娘的贴身宫女上前来,轻声劝慰道:“娘娘仔细手疼。” 德妃才回过神来,松了手,觉得头痛难忍,伸出手去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贴身宫女见状,上前来替换掉德妃的手,替她轻轻按揉,忧心道:“娘娘不宜思虑过重,头又疼了吧?” 德妃冷笑了一声,叹道:“我如何能不思虑?一个两个的,都按着自己的性子胡闹。可怜我只有魏廷烁这一个儿子,可他却偏偏不想称帝。” 贴身宫女道:“当个王爷也未尝不可,眼见这后宫乌糟,当皇帝也未见得幸福。” 德妃惆怅道:“芷若啊,我何尝不知道当皇帝苦呢?当了皇帝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不能再信任任何人了,可我也没有办法,我的家族将我送进宫来,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眼看就要一朝功成了,怎能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呢?”德妃睁开眼,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这个魏廷煜,我以前倒是小瞧他了,他那个娘死的早,母族使不上力皇上也不甚重视他,没想到他竟也敢有夺嫡的心思。” 芷若劝慰道:“娘娘不必忧心,他根基尚浅,并无什么势力支持他,怎么比得上我们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大部分朝臣已经倾向于我们了。” 德妃思索了片刻,一抬手,挥去了芷若的揉按,疑惑道:“可是为何柳宰相和顾将军的女儿都心仪于他呢?若非他处心积虑的接近,两女怎都会非他不嫁?若是都嫁给他,他岂不是同时得了两股最大的势力?” 德妃抿了抿唇,冷然道:“看来,留他不得了!” 顾凌薇从咸福宫出来后,匆匆朝储秀宫走着,胸如擂鼓,手心里都紧张的汗津津的。她心里知道,此刻是将德妃娘娘得罪了个干净,再也无法回头了。可是她无法接受嫁给魏廷烁,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虚度一生。她爱的是魏廷煜,从来都是魏廷煜,魏廷煜早早地就占据了她的心,占的满满的,再也无法让别人走进一分一毫了。 顾凌薇匆匆回了厢房,连翘正在屋里等着,见顾凌薇回来,赶忙迎了上去,关心道:“小姐回来了,德妃娘娘肯定很喜欢小姐吧?是不是赏赐了很多东西?”说着朝顾凌薇身后瞧来瞧去,疑惑道:“哎?怎么就小姐你一个人回来了?” 顾凌薇剜了她一眼,斥道:“板子还没挨够吗?还不谨言慎行,天天胡言乱语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连翘赶紧垂头称是。 顾凌薇吩咐道:“快去取我的纸笔来。” 连翘不敢多问,立即照办。 顾凌薇思咐片刻,提起笔来奋笔疾书:爹爹亲启:爹爹镇守边关,风吹日晒,辛劳至极,女儿十分忧心,望爹爹多加保重,另京中有变,女儿意属四皇子魏廷煜,已拒德妃娘娘撮合之美意,女儿心意已决,还望爹爹成全。女儿顾凌薇拜上。 写完之后对折起来仔细的放入信封中,用蜡封口,小心地印上自己的私人印鉴,唤来连翘,递到连翘手里,嘱咐道:“你送去府里,让管家派人加急送去边关爹爹手里,一定要快,务必亲自送入爹爹手中。明白了吗?” 连翘见顾凌薇如此郑重,亦不敢大意,福了福身,领命匆匆去了。 做完这一切,顾凌薇如脱力了一般,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上,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疯狂的赌徒,放弃了本可大好的前程,把全部的赌注都押在了魏廷煜的身上,狠狠的赌一把,赌他会爱上自己。 而此时,不知道山雨欲来的我和魏廷煜,正甜蜜地享受着爱情。他正坐在我的榻边为我削着苹果,纤长的手指,一手握着一把小匕首,一手握着一只苹果,手腕轻轻转动,薄如蝉翼的果皮就慢慢的沿成了长长的一条,一个苹果削完都未断掉。 我叹为观止,非常捧场地为他这个小把戏鼓起了掌:“太棒啦!四皇子不但人长的帅,苹果也削的这么漂亮,真是才华横溢啊!” 魏廷煜知我逗他,无奈地笑了笑,他长得好看,笑起来就更好看了。我开心地伸手去拿苹果,他却一抽手,并不给我。我嗔道:“什么嘛!难道不是削给我吃的吗?我可是病人哎,我比较需要吃苹果!” 他笑笑,劝慰道:“是给你的,但现在还不能吃。” 我奇道:“为什么?都削好了为什么不能吃?快给我啦,一会儿苹果会黑掉的。” 他还是不给我,起身去取了只茶碗,将苹果削成小块,倒进热水烫着,另取了一支小竹签插在苹果上才走过来递给我,柔声道:“天太凉了,直接吃苹果太寒凉,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女子,烫热了再吃吧。” 我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接过茶碗,心里暖暖的。被宠爱的感觉真好,好幸福,我插起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笑道:“辛苦你啦!第一块给你吃。” 他和煦地笑笑,就着我的手吃下了苹果,复又接过我的茶碗,坐在我身旁笑道:“还烫着呢,我来端吧,免得烫着你,来,我喂你。” 说着也插起一块苹果递到我嘴边。虽然感觉很害羞,我还是一口咬下了苹果,酸酸甜甜暖暖的,真的很好吃。 第25章 妒花风雨便相催 趁着受伤,我与魏廷煜甜蜜了好几天,他每日都来看我,政务不忙的话就会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我几乎都不用动手,甚至都不用开口,他都能将我要求的事做的非常妥帖,更甚蕊心。 此刻,他正坐于榻边为我剥着松子儿,一颗颗饱满的松子儿在他的指尖上翻滚,轻轻一掰,便露出油润白嫩的果仁儿来。 他将果壳丢在一旁,把果仁儿轻轻置于小茶碗里。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每积攒一小堆果仁儿我就一把抓起来扔进嘴里。 一把一把的吃松子真是太美啦。我如此想着,忽然传来敲门声,极规律地轻轻敲了三下。 “进来吧”我唤道。 进来的是张连顺公公,他恭谨地近上前来,朝我们一拱手,又贴耳对魏廷煜密语了几句。 魏廷煜剥松子的手停了下来,面色微变,疑惑道:“果真?” 张公公点头道:“千真万确。” 魏廷煜一摆手,轻声道:“你先去吧,我即刻就来。” 张公公恭谨称:“是。”默默地退出去了。 魏廷煜将松子碗放在我身边,为我掖好被角。轻声道:“怜星,你且好好休养,我那出了点事,我需即刻去处理,处理完了再来陪你。” 我见他面色不愉,心里有些担心,忙问道:“出了何事?要紧吗?我能帮上什么么?” 魏廷煜和煦一笑,劝慰道:“不打紧,我能处理,你安心歇着吧,别担心。” 我只好点点头,乖乖地“嗯。”了一声。 魏廷煜见我答应了,为我整理好被角,起身匆匆出门去了,我见他如此行色匆匆,总觉得心里有些慌乱,有些不好的预感。 魏廷煜一出储秀宫大门,便急急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张连顺贴耳答道:“我们暗中培植的一些小官员,这几日突然连连被打压,有的被革职,有的甚至入狱或用刑了。” 魏廷煜面色一沉,沉声道:“查到什么了吗?” 张连顺低声道:“事发突然,还未有准确消息。但是告发这些官员的人大都是工部郑大人的学生或提携上来的官员,而郑大人,是德妃一党的核心成员。” 魏廷煜停下脚步,思咐片刻,沉声道:“德妃一党么?我韬光养晦多年,一直小心谨慎,从未入过她的眼,怎么如今倒突然针对起我来了。” 张连顺低声道:“或与柳小姐有关。” 魏廷煜抬头看着张连顺,张连顺立刻垂首站定。魏廷煜道:“你说吧。” 张连顺一拱手,抬头道:“柳小姐身份特殊,柳宰相在朝中多年中立,并不曾参与任何势力,德妃娘娘多次拉拢未果,如今柳小姐倾心于你,德妃娘娘定是要忌惮的,德妃娘娘如此做,是要拔除你的势力啊。” 魏廷煜冷笑一声,轻声道:“如此容易拔除么?我本想再隐忍几年,看来这场战役得提前拉开了。”说着继续向前走去,撇过头吩咐张连顺:“备马,我要去见外祖父。” 张连顺领命,匆匆去了。 天气又阴沉了下来,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天刚擦黑,连翘引着顾凌薇匆匆在甬道里走着。天寒地冻的,甬道里空无一人,她们主仆二人,也未掌灯,披着黑斗篷,将自己隐藏于阴影里,匆匆忙忙地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个城楼前,连翘扶着顾凌薇踏上楼梯,低声道:“小姐去吧,我在此守着,务必快些下来,趁着侍卫换岗时赶回去。” 顾凌薇一点头,拉紧斗篷裹住自己,匆匆上去了,上到城楼边,焦急地左右张望。 “薇儿。”一声轻唤从身后传来,顾凌薇立刻回头,从城楼的阴影里走出一个身影。 顾凌薇几步抢上前,盈盈一拜,焦急道:“爹爹,你怎的亲自前来了?你是镇远大将军,非召不得回京啊!你如此单枪匹马回来,若是被皇上得知,可是欺君大罪啊!” 顾将军叹了口气,沉声道:“我岂会不知,可你传书来说的事实在太过荒谬,关乎到我们全族的命运,我只能亲自来一趟。你要知道为了这个决定,我已准备了多年,近日就要有所动作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岂能容得你儿戏!” 顾凌薇郑重道:“爹爹,女儿并非儿戏,女儿心意已决,非四皇子魏廷煜不嫁!” 顾将军听闻此言,怒不可遏,斥责道:“胡闹!这件事由不得你,你若执意如此,我便杀了魏廷煜,让你再也起不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顾凌薇亦毫不退缩,几步抢到城楼的沿上,坚决道:“女儿心意已决,若是爹爹不答应,女儿也别无他法,只能跳下城楼一死,以死明志!” 顾将军怒极,大喝道:“你敢!” 似是下定决心,顾凌薇一脚翻出沿外,跨坐在沿上,纷杨雪花间衬托出她的决绝,她朗声道:“女儿多谢父亲多年的养育之恩,但女儿并不想成为你和德妃夺嫡的牺牲品,嫁给不爱的人虚度一生,蹉跎岁月,若是定要如此,女儿情愿现在就干干净净地结束这一生!女儿拜谢爹爹,爹爹的恩情,女儿来世再报!”说着一翻身,就要跳下城楼。 顾将军身为武将伸手敏捷,一把上前捞过顾凌薇,斥道:“你疯魔了吗?爹爹就你这么一个独女!你若去了,爹还怎么活啊?若是没有你,爹还争这天下干什么!爹想把你送上天下女人最至高的宝座啊!” 顾凌薇哭道:“爹爹,我不要什么宝座,我要魏廷煜,我要魏廷煜啊!爹爹,你就成全女儿吧!” 顾将军搂着顾凌薇,心如刀割,这是他唯一的女儿,他的命根子,难道自己自以为对她最好的安排,真的错了吗? 顾将军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沉声道:“你且回去吧,容爹回去想想。” 顾凌薇见顾将军松口了,知道顾将军终于还是妥协了,看着父亲颓败苍老的样子,顾凌薇心中酸楚难当,凄然开口唤道:“爹爹.......” 顾将军并未抬头,颓然道:“去罢,容爹想想” 顾凌薇忍住眼泪,只好裹紧斗篷,朝顾将军深施一礼,转身匆匆离去了。 顾将军抬头看着漫天纷扬的大雪,深深叹了一口气。 “唉......” 第26章 愿教青帝常为主 顾将军低调地回了京中的将军府,连夜召来了盟友和心腹前来开会,诸位大人漏夜赶至,其中不乏朝廷重臣,众人或站或坐,屋里一时黑压压的挤满了人。 大家都极其有默契的保持着缄默,静静地等待顾将军发话。 顾将军垂首坐在主位上,看不清神色,轻轻执着一杯茶,来回地撇着浮沫,却不饮一口。 杯盖刮过杯沿,发出轻轻地响声,仿佛刮过每个人的心上,众人屏神静气,大气都不敢出,毕竟这位顾将军,是这个王朝最具实权的弄权者。说句大话,若是他反了,这个朝代都要换姓顾了。 顾将军轻轻放下茶杯,沉声道:“诸位,若是我悔了,不再支持三皇子魏廷烁,尔等该当如何?”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众人哗然,面面相觑,其中一位老者开口道:“顾将军三思啊,老朽以为,我们筹划了这么多年,早已与德妃娘娘的势力密不可分了,现在突然撤出,恐引发混乱啊。” 另一位中年官员朗声道:“此言差矣,德妃一党近年来扩张的厉害,也膨胀的厉害,仗着顾将军的势力,到处为非作歹,早已声名狼藉,甚至还连累我们的人,已然口碑极差了。” 老者道:“口碑差还可以补救,但若是此刻割舍,我们的苦心经营岂不是大梦一场空?我们这么多人的付出该怎么办呢?” 一名年轻的谋士站了出来,郑重道:“顾将军,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德妃一党尽失民心,她们夺嫡,乃是逆天而行,若是失去了您的兵力支持,其实胜算并不大。” 中年官员点点头,问道:“顾将军既出此言,想必已有决断,我等愿闻其详。” 顾将军听完众人的话,思咐半晌,才悠悠道:“若是我改为支持四皇子魏廷煜,诸位可愿追随?” 众人沉默半晌,无一人敢接话,气氛凝重极了。 终于,那名老者开口道:“老朽斗胆进言,四皇子魏廷煜并无势力追随,亦不得皇上器重,从未给过他建功立业的任务,以致他到现在都没有在朝中树立威望,顾将军选择支持他,只怕不是最佳人选啊。” 顾将军点点头,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还有吗?” 老者想了想,答道:“不过.......这也许也是他最大的优势。” “哦?何解呢?”顾将军来了兴趣。 老者捋捋胡子道:“四皇子魏廷煜并无什么有力靠山,若是顾将军主动招揽,只要他有夺嫡的心,定会为将军所用,而且他背后也无德妃一党那么大的势力,一旦当了皇帝,我们便可全权把控朝政,不必与德妃一党共执江山了。” 众人听到此节,皆点头称是,纷纷赞同。 顾将军轻笑出声,点点头,沉声道:“既如此,我便找机会试探试探他吧,诸位若愿追随,就等着我的消息,德妃那边切勿走漏风声,我们随机应变。” 众人齐齐深施一礼,齐呼道:“唯顾将军马首是瞻。” 第二日,顾将军便着人秘密请了魏廷煜来府里会面。管家谦和的在大门外迎接,殷勤地引着魏廷煜来到大厅。 顾将军端坐在为首的太师椅上,轻轻饮着茶水,见管家引着魏廷煜来了,忙起身就要下拜,口中呼道:“老臣见过四皇子。” 魏廷煜几步抢上前,亲自伸手托住顾将军不让他跪下,轻声道:“顾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顾将军顺势站了起来,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殷勤道:“难得四皇子驾到,蓬荜生辉,快请坐吧。”说着撇了一下头,唤道:“来人,看茶。” 立即有小厮端上香茗。顾将军坐于太师椅上,笑道:“这是边境的特产,苦茶,虽然苦涩,但回味甘甜,先苦后甜,别有一番风味,四皇子请尝尝。” 魏廷煜闻言,端起杯子饮了一口,笑道:“果然有点意思。”魏廷煜放下茶杯,正色道:“顾将军,镇远将军非召不得回京,你不但回京了,还邀我前来,岂不是知法犯法?究竟有何用意,还请明示吧。” 顾将军笑笑,轻轻放下杯子,朗声道:“老臣亲自回京亲自见你,自然是有件不得不亲自见面与你说的大事。” 魏廷煜平静道:“愿闻其详。” 顾将军正色道:“老臣早已仰慕四皇子的为人,四皇子与人为善,天纵英才,若是能造福百姓,那才真是百姓之福啊。” 魏廷煜心下了然了三四分,但顾将军一直是德妃一党的,也拿不准是不是在试探自己,故而笑道:“不敢当,我既是皇子,造福百姓乃是我应当履行的职责。将来分了封地,也会好好治理,当一个仁善的闲散王爷就好。” 顾将军哈哈大笑,朗声道;“那岂不是埋没了四皇子的雄韬伟略?” 说罢起身深深一拜:“老臣愿助四皇子,治理天下。” 魏廷煜心如擂鼓,起身回拜道:“无功不受禄,廷煜何德何能,能得顾将军青睐,实在不敢当。” 顾将军苦笑道:“都是明白人,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乃是我的独女,顾凌薇痴恋于你。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能为她筹谋,既然她中意于你,我便助你上青云。” 说罢抬起头注视着魏廷煜,郑重问道:“那么,你意下如何呢?” 魏廷煜心内百转千回,无数个念头纷纷闪过,最终一个巧笑倩兮的身影定格在脑海之中,他笑笑,轻轻的摇摇头。 魏廷煜诚恳答道:“承蒙顾将军与顾小姐错爱,廷煜受之有愧。甚至顾将军所说之事,于廷煜也是妄想,遥不可及。廷煜已经有了盟定终身之人,实在无法消受顾小姐的厚爱,还望顾将军与顾小姐原谅。” 顾将军愣在当场,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沉声道:“你知道我要帮你什么?你知道你拒绝我错过的是什么么?我再说的直白一点,我要助你夺嫡,只要你立我们凌薇为后,我便肝脑涂地将你送上帝位!” 魏廷煜深深一拜,半晌才起身,郑重道:“顾将军,廷煜明白将会错过什么,但是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并不需要出卖自己的灵魂,我对顾小姐,并无男女之情,也不想耽误了她的一生。” 魏廷煜沉吟半晌,开口道:“顾将军,今日就当我们没见过面吧,我也不会泄露你私自回京,但是你最好即刻回边疆免生事端,廷煜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顾将军怒极,狠狠地将茶杯摔了一地。 第27章 莫遣纷纷点翠苔 咸福宫内余香袅袅,巨大的落地掐丝珐琅瑞兽香炉正燃着浓浓的安息香。德妃半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腿上盖着一张华丽的锦被,近身前放着几个碳盆,盆里的银丝碳烧的极旺,上好的银丝碳一点烟子都没有,极其名贵。 一名小宫女正跪在跟前,手执一对小玉锤,轻轻为德妃垂着腿,垂头静息,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殿门开了一角,芷若匆匆进来了。轻手轻脚地行至德妃娘娘身边,福了福身,轻声道:“娘娘。” 德妃并不睁眼,“嗯。”了一声,轻轻一拂手,捶腿的小宫女便乖觉地一福身,匆匆退出殿去。 德妃问道:“如何了?” 芷若立即答道:“已经将魏廷煜培植的一些年轻官员连根拔起,彻底清除了。” 德妃露出一个微笑,缓缓睁开眼,睨着连翘沉声道:“一些?年轻官员?” 芷若忙垂首道:“暂时只查到这些浅显的,奴婢已派探子去查访,相信不多日便能知道有哪些忠臣与四皇子勾结了。” 德妃这才笑道:“好,做的不错,务必要快。”说着复又闭上双眸,闲闲地说道:“再去查查他还有些什么至亲,有没有重要到能胁迫他的人。” 芷若恭谨称:“是。”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只余下德妃在香雾缭绕的静谧大殿中沉沉睡去。 芷若的动作很快,不肖几日,就将魏廷煜的党羽折去了大半,朝中一时间官员替换波动极大,替换下的官员不是流放就是贬斥,官员们都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魏廷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接踵而至。魏廷煜飞速地下达着指令,亲自应对着一个又一个冒出来的棘手问题。 好容易将来报的人都打发走了,魏廷煜疲累地坐下,靠在椅背上,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好让呼吸能更加通畅。 张连顺轻轻地奉上一杯茶,劝慰道:“主子喝杯茶吧,解解乏。” 魏廷煜接过饮了一口,复又放回桌上,伸手撑着额头,露出不曾在人前展露过的疲态。 张连顺劝道:“主子,一天没用膳了,如此下去胃该疼了,奴才去端些饭食,你好歹用一些吧。” 魏廷煜摇摇头,厌倦道:“不必了,我没胃口。” 张连顺见状,只得作罢,为魏廷煜杯中添上热茶。张连顺轻声道:“其实,奴才以为,与顾将军结盟未尝不可啊,顾将军现在势力最大,若是能得他相助,主上便不必如此忧心了。” 魏廷煜叹了口气,叹道:“我自然知道,可是,他的要求是要我娶顾凌薇为正妃,日后称帝了,需立顾凌薇为皇后。我怎能如此?” 张连顺笑笑,轻声道:“主上不必计较于眼下的儿女情长,非常时期需用非常手段。奴才知道你倾心柳怜星小姐,但是一旦登上帝位,你可以立她为妃啊。名分给顾小姐,宠爱给柳小姐,不就是最好的安排吗?” 魏廷煜摆摆手,沉声道:“好了,你无须多言,我心意已决,绝不会辜负心之所爱,委屈了她,你且退下吧。” 张连顺还要再劝,但见魏廷煜态度坚决,只好先耐下性子,退了出去。 我这几日休养以来,渐渐大好了,蕊心扶着我在廊下走动走动,权当散步了。 走了半晌,觉得疲累了,便抱着暖炉坐于廊边休息,靠在柱子上,看着廊外一成不变的雪景。 “怎么出来了?不冷吗?”一声请问传来,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魏廷煜悄然而来,静立在我身后。 蕊心识趣地一福身,静静地退下了。 我笑笑,柔声道:“并不冷,我觉得已经大好了,不用再住在太医署里了吧?” 魏廷煜走过来,执起我的手,责怪道:“还说不冷,手这样凉,来,我给你捂捂。”说着搓了搓我的手,捂在了他的手心里。 阵阵温暖自他手上传递而来,分外地熨贴。我抬头看着他,他显得很憔悴,唇边起了细密的青色胡渣,鬓发也有些散乱,许是政务太忙,没空打理了。 我心疼极了,忙问道:“最近很忙吗?怎的如此憔悴?” 魏廷煜笑了笑,手上将我捂的更紧了,柔声道:“无妨,还能应付的来,倒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令我担心了。” 我赧然道:“我以后会尽量小心的,争取不再轻易受伤。” 我起身拉起魏廷煜,拉着他往我的房里走去,他有些愕然,呐呐道:“怎么了?” 我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笑道:“来嘛,来了就知道了,有你的好处。” 魏廷煜红了耳朵,有些犹豫道:“这样不太好吧?会不会...太快了.......” 我见他神色怪怪的,联系他的话细细一想,才知道他是想歪了,我羞恼地一推他,嗔道;“想什么呢!我是要替你重新梳发束冠而已,你可别想歪了!” 魏廷煜如释重负,笑道:“如此么?那好吧。”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笑道:“想的还挺美,别想了,快进来吧!” 魏廷煜朗声开怀大笑,摇摇头,随我进了厢房。我让他坐在椅上,取下他的金冠,轻轻散开他的长发,漆黑如墨飘逸如绸缎的长发瀑布一般垂落。他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我取过我的篦子,沾上润发水,轻轻地为他蓖发。 篦子轻柔地划过头皮,轻轻地按摩着,魏廷煜放松绷紧的身体,静静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我细细将长发蓖了几遍,打成辫子,轻巧地盘于顶上,再取过金冠轻轻地固定好发髻。 我轻轻地抚平他鬓边地碎发,魏廷煜却伸过手来握住我的手,也不睁眼,轻声叹谓道:“我只有在你这里,才能彻底的放松自己,休息片刻。” 我笑笑,从背后拥住他,静静地拥了片刻,轻声道:“很累吗?那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陪着你。” 魏廷煜露出了微笑,静静靠在我怀里,渐渐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竟是睡着了。 我心里不知为何,觉得既心疼又酸楚,这个向来都是温文尔雅的高贵男子,究竟是遇到了怎样的难处,才会累成这样呢?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拥抱着他,希望能用自己的温暖,安慰他疲惫地一颗心,哪怕只是一点点慰藉,我也心甘情愿。 第28章 一缕残阳随风去 待魏廷煜醒来后已是傍晚时分,魏廷煜悠悠转醒,见我还拥着他,赶紧起身扶我坐下,心疼道:“我睡了多久?” 我笑了笑,转了转酸痛的手臂,柔声道:“不打紧,没有多久,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魏廷煜替我揉着手臂,轻声责道:“不必这样辛苦自己,你脚上未愈,站这么久小心脚疼。” 我笑着安慰道:“哪儿有那么金贵了,我又不是纸扎的人儿,一碰就散了。”我拉过他,让他坐在我身边,温言道:“饿了吧,我叫蕊心备膳吧,我们一同用些。” 魏廷煜点点头答应了,我唤来蕊心,蕊心早已备好膳食,只待我吩咐,见我叫了备膳,便迅速地端来了四菜一汤并两碗梗米饭。然后自己又匆匆退下了,把空间留给我与魏廷煜二人。 我执起碗,亲自为魏廷煜舀了一碗羹汤,放在他面前,轻声劝道:“见你睡的如此酣沉,看来是累坏了,想必也没有好好按时用膳吧?先喝碗热汤暖暖胃,再用饭吧。” 魏廷煜有些动容,并未去端汤,反而执起我的手,灼灼地看着我,柔声道:“怜星,自我母亲去世后,我独自一人在这吃人的深宫里生活,从未再信任过任何人,也没有感受过什么温暖。能看到的只有种种阴险狡诈的阴谋诡计。” 他紧紧的握着手的手,激动道:“而你不是,我在你这里可以完全抛开一切烦恼,什么都不想,尽情的放松,你就像一道温暖的阳光一样照进了我本来阴暗潮湿的生活。你让我还怎么能放开你呢?见过光明的人还怎么能再忍受黑暗?” 我见他如此,轻轻安慰道:“说什么呢?吃着饭呢说起这些不着边的话来,放不开就不要放手啊。”我看着他坚定地说道:“我早已认定你了,你可不能放手哦。” 魏廷煜将我搂入怀中,紧紧的抱着我,沉声道:“我要去禀明父皇,求他将你赐婚给我。我要你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皇妃。” 我轻笑出声,轻轻挣开他,将汤碗塞进他的手中,甜蜜的嗔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刺激么?等宫仪学习结束后自然可以上奏皇上赐婚啦,急什么呀,快喝汤吧,一会儿该凉了。乖~” 魏廷煜定定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静静地饮着手里的汤水,又恢复成那个优雅高贵的样子。 用完晚膳,魏廷煜百般叮嘱我好好休养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我虽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只当他可能是政务太过繁忙累着了,我多体恤他一些就是,如此想着,便自己去洗漱安歇了。 魏廷煜一路匆匆回房,甫一回房,张连顺便一个飞身扑在了魏廷煜的脚下,哭喊道:“主上!你的外祖父去世啦!” 魏廷煜如遭雷击,愣在当场久久不能动弹,他一把揪起张连顺,吼道:“谁?!你说谁去世了?!” 张连顺被揪着衣襟提起来,大哭道:“是你的外祖父,户部尚书王大人啊!王大人去世啦!” 魏廷煜不敢置信,怒吼道:“怎么可能!我前几日去见他他身子还硬朗着,如何这么快便去了?!你撒谎!” 张连顺哭道:“千真万确啊主子,王大人是死于中毒!是他杀啊。” 魏廷煜问道:“如何中毒?在哪中毒?是谁下的毒?快说!” 张连顺答到:“王大人今晚用饭后喝了一盏茶,茶中被下了剧毒,当场就毒发身亡了。” 魏廷煜松开张连顺沉声道:“不可能,外祖父府里都是用了多年底子干净的仆从,怎会有人下毒?” 张连顺赶紧爬起身,急急道:“还有一个奉茶的小厮也毒发身亡了。” 魏廷煜皱起眉头,喝道:“给我查!给我里里外外所有人的底细都查个遍,尤其是这个身亡的小厮,是如何进府,通过何人进府的?全部给我查个清楚!” 张连顺恭谨道:“是。” 魏廷煜双目欲裂,哽咽道:“快备马,我要去外祖父府里。” 张连顺心知这王大人是魏廷煜唯一的至亲了,也是唯一支持他的势力,现如今惨遭不测,他也不敢大意,立刻匆匆去备马。 二人领着一队侍卫匆匆赶向尚书府,一路风驰电掣的狂奔,却在快到尚书府时,远远地看到尚书府方向火光冲天,火焰和黑烟直冲天际,哀嚎四起,响彻云霄。 魏廷煜心中一沉,心急如焚,狠狠地抽了两马鞭朝前飞奔而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眼前终于看见熊熊燃烧的正是王大人的尚书府。他急的跌落下马,向前冲去,眼看就要冲入火海,却被张连顺飞身扑倒一旁,魏廷煜与张连顺扭打在一起,挣扎着要往里扑去。 张连顺大吼:“主子!去不得啊!已经救不了了!” 魏廷煜几近癫狂,疯狂推搡张连顺,大吼道:“放开我!放开我!你难道没有听见哀嚎吗?里边还有人啊!” 张连顺死死地钳制住魏廷煜,哭喊到:“主子,主子你不能去啊,屋梁都烧断了,进去死路一条啊!快来人,快来人拦住四皇子!” 侍卫纷纷上来钳住魏廷煜,魏廷煜使尽全力也挣脱不得,痛苦的仰天长啸:“啊~~~~~~” 经过救火的水龙官兵不懈的努力,火势终于小了下来,魏廷煜挣开张连顺,踏进了断井颓垣惨败不堪的尚书府。 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样子,四处都有死状惨烈的焦尸,已经完全分辨不出模样与身份了。 魏廷煜脚步虚浮地走着,眼泪颓然地流了下来,这里是他的家园,这些都是他的亲人啊! 张连顺默默地跟上来,凄然道:“主子,已经清点完毕,王尚书府里,一共127人,包括妇孺,无一幸免,府门被人钉死了,是人为的。” 魏廷煜哑着嗓子问道:“是谁?” 张连顺迟疑片刻,终是说道:“据目击的探子供述,近日德妃党羽的人经常在附近出现。” “德妃。”魏廷煜呐呐道。 魏廷煜仰天大笑,癫狂道:“德妃只因小小的疑心,就能对我一族赶尽杀绝?我自问尚未做出任何有意夺嫡的举动,她就如此按耐不住了么?” 魏廷煜垂眸,半晌后抬起头,已是一副冷然肃杀的模样,他一字一顿道:“德妃灭我至亲全族,我要她们……” “血、债、血、偿!” 第29章 三两寒芒应景残 魏廷煜亲自着手料理了尚书府的丧事,一口口棺材装着焦尸秩序井然地运出城去,足足埋了半边山。王大人的墓碑与府里众人的墓碑大大小小地分布了一大片。 前来吊唁的人散去,震天的哭声也寂静了下来,魏廷煜独自跪于墓前,垂下泪来。 外祖父和府里众人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母亲去世的那一天,是外祖父不顾阻拦拼死冲进宫里护住了他,踢翻了他追随母亲要喝下的那壶毒酒,保全了他的性命。 多年以来,是外祖父时时照应,出谋划策,才让他在阴暗的深宫里活了下来,体会到唯一的一点点血缘亲情。 而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满门尽焚! “主子。”张连顺悄然贴上来,躬身在魏廷煜耳边唤道。 魏廷煜不着痕迹地拂去泪痕,哑声道:“何事。” 张连顺踌躇道:“这…” 魏廷煜转头看着他,问道:“何事吞吞吐吐,尽管报来。” 张连顺垂首恭谨道:“已经查明,王大人中的毒,与当年你母亲中的毒,同为一种毒药。” “你说什么?!”魏廷煜激动起来,豁然起身,紧紧地盯着张连顺。 张连顺急急道:“千真万确啊主子,之前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查不出你母亲所中只毒到底为何毒,只能留下样本,没想到这次与王大人所中只毒做了比对,竟然是一模一样的,确定就是同一种毒药啊!” 嘭~的一声,魏廷煜狠狠地向着地面砸了一拳。后宫之中波谲云诡,阴谋诡计随处可见,在魏廷煜七八岁的时候,他的母亲贤贵妃颇得恩宠,引得六宫侧目,时不时就有人使出各种花招加害于她们母子,他与母亲已经万般小心战战兢兢地过着日子了,没想到还是防不胜防,被人在酒里投了剧毒。此毒无色无味,银针也试探不出来,贤贵妃待银针试毒后便用了两杯,却因此一命呜呼了。 他那时才七八岁,母亲横死在他面前,天都要塌下来了。而那时,他的父亲,当今的皇帝陛下,正与当时的德妃在行宫赏雪,一时根本回不来。他欲追随母亲而去,就在他也要饮下毒酒之时,正是外祖父接到线报及时破门而入,救下了他。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外祖父赶到时,贤贵妃已然去了,这么多年的暗中彻查,都查不出幕后黑手,只能说这个幕后黑手处理的太干净,完全不留丝毫蛛丝马迹。 但如今,这种毒药又重现于世,还与德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看来贤贵妃的死,也于她脱不了干系! 想到此节,魏廷煜怒火中烧,胸中的火焰几乎要将他活活焚尽。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复仇!!! 复仇说起来容易,可是他又拿什么去复仇? 培植的新生势力被连根拔起,除了个干净,最强有力的靠山外祖父王大人被满门灭尽,附庸王大人的官员们自然是树倒猢狲散,纷纷自保去了,他几乎是一无所有,他就一个人,一双手而已,如何去复仇?又怎么去复仇?! 魏廷煜颓然地瘫坐在地,悲从中来,不禁放声嚎淘大哭,哭喊到:“我该如何?我该如何才能扳倒德妃,为母亲和外祖父报仇雪恨啊?!” 张连顺见状,不禁跟着心酸起来,也垂下眼泪,他扶住魏廷煜,凄然道:“主子,别气馁,我们还能报仇!” 魏廷煜推开他:“报仇?拿什么报?我一无所有,我拿什么去报仇?我拿什么去抗衡德妃?” 张连顺劝道:“主子,您忘了,您还有顾凌薇顾小姐呢。” 魏廷煜愣在当场,如遭雷击。 是了,他还有顾凌薇,他还有顾将军,若是顾将军肯助他,扳倒德妃就有了四五成的把握。 “可是……可是怜星怎么办?我岂能负她?”魏廷煜呐呐道。 张连顺上来扶住魏廷煜,劝慰道:“怎会负她呢?主子心中爱她,以后给她名分加倍宠爱弥补就是了。眼下这血海深仇,没有顾将军的帮助,是绝对报不了的,甚至以德妃的狠辣,我们能否活命都未可知,没有绝对的权利,又怎能给自己的女人带来安全和幸福呢?”张连顺眼见魏廷煜有些动摇,急急对他喊道:“主子,别犹豫了!血海深仇为大啊!” 魏廷煜怔忪半晌,终是决定了,他心中暗道:“怜星,对不起,我别无他法,只能走这一步了,希望你能原谅我,待我报了血海深仇,打下天下送到你眼前来,再向你赔罪!” 天空一声惊雷炸响!预示着春天即将到来,瓢泼大雨滚滚而下,冲刷在魏廷煜的脸上,他既不躲开,也不擦拭,静静地站立在大大小小的墓碑之间。 顾将军尚未回边疆,顾凌薇也趁机寻由头告了假回府,与父亲团聚几天。这几天父女俩都默契地没有提及婚配的话题,两人相处的还算和谐。 顾凌薇为顾将军斟上一盏茶,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书,顾将军端起饮了一口,继续于窗下笔走龙蛇地练着书法,不愧是行武地武将,几个大字写的铁画银钩,气势磅礴。 两人正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谧静时光,老管家匆匆来报:“老爷,四皇子魏廷煜来了。” 顾将军挑了挑眉,看了一眼顾凌薇,顾凌薇果然坐不住了,放下书看着老管家。 顾将军放下笔,端起茶杯饮着,淡淡道:“他来做什么,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见。” “爹~!”顾凌薇急道:“廷煜哥哥才刚刚丧亲,悲痛欲绝,此刻前来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你怎么不见?你快见吧!快叫他进来。” 顾将军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斥道:“愈发没规矩了,果真是女生外向!你看看你的模样,一点也不矜持。” “爹~!”顾凌薇急了。 顾将军无法,只得叹道:“见见见!现在就见,你是女眷,不宜见客,你回房吧。” 顾凌薇见父亲答应了,便顺从地从侧门退了出去。 顾将军叹了口气,对管家道:“让他进来吧。” 老管家引着魏廷煜来到顾将军面前,魏廷煜深深一拜,开口道:“我要夺嫡!” 第30章 不悔孤身伴独影 顾将军似是没听清楚,睁大了眼睛,沉声道:“你说什么?” 魏廷煜决绝地一字一顿道:“我要夺嫡,我要争皇位,还请顾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将军仰天大笑,直起身子甩了甩袖子,大声笑道:“四皇子!魏廷煜!你别逗老臣了,您当我这将军府是菜园门么?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当我顾某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么?” 顾将军神色一禀,喝道:“你未免也太不把我顾某人放在眼里了吧!来人,送客!” 老管家立刻上前几步,做了个手势,恭谨道:“四皇子,请吧。” 魏廷煜并未离开,深深一拜,沉声道:“我为上次的无礼道歉,此次前来,抱着万分的诚意,愿与顾将军共进退。” 说着踌躇了半晌,终是说道:“也愿意娶顾凌薇小姐为妃。” 顾将军哈哈大笑,讥讽道:“我顾家的大小姐岂是你想娶就娶的?说句大不敬的大话,我顾某人无论支持哪位皇子,我的女儿,都是铁打的皇后!我为何独独要帮你呢?三皇子魏廷烁势力庞大,我若是支持他岂不是更加水到渠成?” 说罢敛了笑容,深施一礼,沉声道:“老臣敬你尚且是四皇子,便不多为难了,四皇子还是请回吧。” “顾将军!”魏廷烁还欲再言,顾将军已经拂袖欲离开房间。 忽然大门洞开,顾凌薇冲了进来,几步奔至顾将军身前,决然跪了下去,拽住顾将军的衣摆道:“爹爹!女儿早已认定魏廷煜一人,心意绝不会再改变,还望爹爹成全!”说着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已红肿起来。 顾将军心疼地慌忙要扶起顾凌薇,斥责道:“成何体统!不是要你回房了吗?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来掺和!” 顾凌薇泪如雨下,颓然泣道:“爹爹!女儿心意已决!此生非要与魏廷煜同生共死!” 顾将军大怒:“同生共死?为了他?他有什么?除了一副好皮囊,他什么也给不了你!你竟然要为了他去死?你将我置于何地?!” 顾凌薇抱住顾将军的腿,嚎淘大哭起来。 魏廷煜见状,心内五味杂陈,他挣脱老管家的钳制,缓缓走上前,轻轻扶起顾凌薇,转身自己朝顾将军单膝跪下。 顾将军再怎么权势滔天,毕竟是臣,魏廷煜再怎么落魄,毕竟是君。天罡伦常面前。君竟跪臣。顾将军一时也不敢受,忙伸手要托起魏廷煜,口里呼道:“四皇子,使不得!你这是干什么,老臣受不起!” 魏廷烁并不肯起来,沉声道:“顾将军,你受得起,我已决意迎娶顾凌薇为妃,你便是我的岳丈了,女婿跪岳丈也是天经地义。”说罢看了顾凌薇一眼,继续道:“我虽与顾凌薇现下并非两情相悦,但我今日见顾小姐如此重情重义,深受感动,你放心,我必会给她应有的名分与尊重,尽全力呵护她一生。” 顾凌薇喜极而泣,觉得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顾将军皱眉思咐了半晌,对顾凌薇道:“薇儿,他并不爱你,顶多有些感动和同情,但感动和同情并不是爱。你若就此跟了他,并不会幸福啊!” 顾凌薇祈求道:“爹爹!我不在乎!于女儿来说,能与他在一起,能陪在他身边,就此一生,于女儿来说就是幸福了,女儿真心爱他,不能没有他,爹爹,求求你,成全我们吧!” “唉~~”顾将军一掌狠狠地击碎了桌角,垂下头,长叹了一口气…… 魏廷烁松了一口气,心知这是顾将军妥协了。 许是春天快来了,积雪消融殆尽,廊下的枝条都抽出了嫩芽,我却还没搬出太医署,都怪魏廷煜,说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天天拘着我在这里养伤,其实我哪里有伤呢?早就大好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三个月后我直接回府去了,什么宫仪都没学到了。 我无聊地瞧着廊下觅食的两只小麻雀,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还挺逗趣儿的,我瞧的入神。 “怜星。”有人轻声唤道。 “嗯?”我回头,是魏廷煜来了,他着一身素白的袍子,毫无装饰,似是戴孝一般,人也落魄憔悴极了。 我见他如此,心中抽痛,我急忙站起来跑向他,捉住他的衣袖急急问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的如此憔悴?” 他定定地看着我,却并不回答,眼神灼热的似乎要将我盯穿,我有些担心,摇了摇他的手臂,焦急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急死我了。” 他呐呐道:“怜星,最疼我的外祖父去世了,我却身为皇子,无法为他戴孝。” 我听闻此言,心疼极了,我伸手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你已穿了素白,心意到了,你外祖父泉下有知,也会安慰的,别自责了,好吗?” 他亦伸出手圈住我,紧紧地抱住我,青草气息将我包围,哽咽道:“我怎么能不自责?”他用劲之大,几乎要将我糅进他的身体里,我虽痛,但心疼他,默默地忍受着。 魏廷煜闷闷道:“怜星,若是我迫不得已伤害了你,你还会原谅我吗?” 我疑惑道:“若是不得已,自然是有苦衷,我大抵是会原谅的吧。” 他欣喜道:“真的么?真的会原谅我么?” 我见他神色奇怪,便轻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他把头放在我的肩上,我看不见他的面孔了,只听见他小声地说到:“我决定娶顾凌薇为妃了……”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我呆楞在当场,浑身瞬间变得僵硬,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一丝丝地抽走。他的头在我的肩上仿佛越来越重,他的身体仿佛越来越陌生。 我呐呐道:“你刚才说…什么?” 他感觉到我的不对劲,慌张了起来,急急解释道:“怜星!你听我说,我不是真心要娶顾凌薇的,我有苦衷,我爱的是你!真的,我心里全是你,可是我必须要得到顾将军的力量才能完成复仇,你信我!我得了天下一定与你共享,我们一起走下去好吗?你……” 我不欲再听,使出全部的力气推开他。朝他冷笑道:“你真可怜!” 第31章 未知明月机时临 魏廷煜闻言,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他伸出手来欲触碰我,我闪身避开了,他一愣,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垂下手臂,垂眸凄然道:“怜星,我外祖父的死,甚至我母亲的死,都是人为的。但我现在不能向你和盘托出,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我若要扳倒那个人,只能夺嫡,只有成为九五至尊,才能生杀予夺,才能扳倒那个人的全部势力,你能明白吗?” 我轻轻走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淡淡地说道:“明白?我自然不明白。不明白一个口口声声说绝不负我的人,转脸就要另娶她人,不明白一个温柔相伴的人怎么转瞬就去攀龙附凤了。” 我转过头,不去看他苦痛的表情,冷冷地说道:“所以你的一往情深,柔情万种都是假的,全是装的,奈何我傻傻地倾心于你,我这一颗初心,终究是…错付了。” 魏廷煜着急了,急急上来锁抱住我,辩解道:“不是的,我对你亦是一颗真心,天地可鉴,我从未改变过心意分毫,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你信我好吗?” 我厌恶地拼命推开他,使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将他推搡至一旁,我也激动起来,大声斥道:“你放开我!你令我恶心!” 我质问道:“初见那夜,你为何会独独在芭蕉园外吹箫?你是否知道芭蕉园里只住了我一人?长春园里,顾凌薇向你表白,你为何踌躇半晌才拒绝?你是否在衡量她父亲是否会助你?你是否觉得顾将军并不会助力于你,才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希望我的父亲能助力于你?魏廷煜,你好深的心计啊!如今你是否已经得到了顾将军的支持,攀上了高枝儿,所以才弃了我,另娶佳人?!” 魏廷煜一脸震惊,仿佛被我踩了痛脚一样,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 我冷笑道:“是了,我父亲虽位高权重,但终究不如兵权来的实在,你既有了更好的去处,我便不再高攀了,以后山高水长,你好自为之吧。”说着我从贴身的衣襟里取出他的花签,扔在了他的脚下,转身拂袖而去。 魏廷煜大急,赶忙拾起花签来追我,我跑的更快了,几步抢进房间,关上房门,用背脊死死抵在门板上,眼泪不争气地颓然而下。 魏廷煜着急的拍着门,凄然道:“怜星,你听我说好吗?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实在太需要兵力支持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啊!我答应你,娶你为侧妃,只爱你一人,只会给顾凌薇名分与尊重,你信我好吗?怜星!怜星!!” 魏廷煜无论如何敲门,如何解释,我都充耳不闻,不予理会,只是止不住地流眼泪,听到的声音都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入耳中一样,听不真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屋里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回过神来,似乎没有再听见魏廷煜的声音,也不知他是否已经离开。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来,我震颤了一下,赶紧又死死地抵住门板。 “小姐,小姐!小姐是我啊!我是蕊心,小姐求你了,你快开开门吧,蕊心快急死了。” 我木然地转过身,拉开了门,门外只有蕊心一人,我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地,蕊心急忙扶住我,艰难地将我搀扶到榻上。 蕊心哭道:“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蕊心啊,你到底怎么了?” 我看着她,苦涩地笑了笑,淡淡道:“没什么,心死了而已。” 蕊心哭道:“小姐是不是与四皇子闹别扭了?四皇子在你门口敲了大半日门,刚刚才失魂落魄地走了,看样子也是伤心难受得很。” 我笑笑:“他怎会难受,他攀上了高枝儿,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江山美人兼得,怕是他高兴都来不及。” 蕊心怔忪地看着我,呐呐道:“小姐,你在说什么呀?” 我垂下头,闷闷地轻声道:“蕊心,替我告假吧,就说我病重,须回府休养,我们,回家吧。” 蕊心见我如此,只好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我与蕊心就回了宰相府,爹爹去上朝了,余姨娘亲自将我接到房里,为我打点好生活起居的一切。 余姨娘扶我躺在榻上,为我掖好被角,心疼地执着我的手泣道:“这皇宫内苑究竟是个什么可怕的地方?好好的闺女怎么才进去没多久就憔悴萎靡成了这般模样?星儿你究竟怎么了?” 我握着余姨娘的手,劝慰道:“无事,是我自己身子弱,熬不住辛苦而已,回来休养几天便好了,余姨娘不要为我忧心。” 余姨娘拭了拭眼泪,关心地问道:“真的不要我为你请大夫吗?我瞧着你的身子还是需要好好调理调理才是啊。” 我摇摇头,轻声道:“不必了,太医说了,劳累过度而已,好好休养即可。” 余姨娘点点头,柔声道:“那好吧,既如此,你便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多炖些补品,给你补补身。” 我点点头,余姨娘再次为我掖被子,方才离开。余姨娘刚一离开,我就扭过头,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慢慢洇湿了枕巾。 蕊心推门进来了,轻轻来到我塌边,踌躇说道:“小姐,四皇子在府外求见。” 我心中抽痛,泪水更加汹涌,哽咽道:“不见。” “是。我去推了他。”蕊心领命欲走。 “等等!”我坐起身喊道。 蕊心回过身来问到:“怎么了小姐?是要见吗?” 我起身去翻笼屉,蕊心赶紧上前来为我披上一件外衣,询问道:“小姐你找什么东西?蕊心替你找吧,你小心着凉。” 我并不言语,使劲地在箱笼里翻找,越翻越用力,连指甲被划伤也没有在意,一味麻木地翻找着。 “小姐,小姐你找什么呀?小姐你仔细手疼!让奴婢来找吧……” 蕊心还要拉我,我却一把翻出了一只锦囊,我倒倒锦囊,一颗红豆滚落在我手心里,上头篆刻着一个小小的煜字。 我不欲多看,把红豆倒回锦囊里,把锦囊塞进蕊心手中,摆摆手厌烦道:“去吧,把这个还给他。” “小姐…”蕊心呐呐道。 我转过身子,颓然叹道:“去吧。” 第32章 我失骄杨君失柳 蕊心带着红豆来到了府门外,魏廷煜还站在那里,模样憔悴极了。几个门童也不敢上去劝,只能远远地看顾着,生怕有什么闪失。 蕊心还未踏出府门,魏廷煜便跑了过来,急切问道:“怎么样?他肯见我了吗?” 蕊心看着他,为难地摇了摇头。 魏廷煜颓然垂下头,心如刀绞,仿佛心里很重要的一块被生生挖走,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蕊心见状,安慰道:“四皇子别急,小姐有东西托我交给你。” 魏廷煜抬起头,眼里有了一丝欣喜,急切道:“什么东西?快给我,快拿出来!” 蕊心将锦囊递上。 魏廷煜呆楞在当场,如木偶一般,半晌也未伸出手去接锦囊,蕊心纳罕,疑惑问道:“四皇子怎么了?不打开看看是什么么?” 魏廷煜苦笑了一下,结果锦囊,倒出红豆,酸涩道:“她这是要彻底弃了我么?真的如此决绝么?” 魏廷煜一把捉住蕊心的手臂,急急道:“让我去见见她!我要听她亲口说,他是否真的弃了我?她当真如此绝情么?我不相信!” 蕊心赶紧推拒着魏廷煜的手,奈何力气太小,根本推不开男子的钳制,只能焦急推拒道:“我们小姐身体不适,意见咐了汤药歇下了,四皇子还是请回吧!你快放开我啊,这样在府门前拉扯成何体统啊。” 魏廷煜充耳不闻,一心想要去问个明白。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喝传来,众人齐齐望去。 是柳宰相下朝回来了,柳宰相走到近前,才认出与蕊心拉扯的是四皇子魏廷煜,赶紧深施一礼,恭谨道:“老臣见过四皇子,不知四皇子驾到,未曾远迎,还望四皇子海涵。” 说罢看了一眼蕊心,斥责道:“成何体统!还不退下!” 蕊心委屈地一福身,道了声:“是。”便匆匆跑回府里了。 柳宰相继续对魏廷煜道:“不知四皇子前来所为何事?不如我们先进府再慢慢谈吧?” 魏廷煜点了点头,恢复了高贵优雅地气质,随着柳宰相一同入府。 柳宰相亲自引着魏廷煜来到客厅,请他入座,着人看茶,等到魏廷煜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之后,才徐徐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四皇子前来,有何贵干呐?” 魏廷煜起身深施一礼,柳宰相惊疑不定,赶紧起身还礼,魏廷煜开口朗声道:“实不相瞒,我想求娶令媛柳怜星小姐。” 柳宰相笑道:“婚姻大事自然由皇上赐婚,若是你们两情相悦,便可奏请赐婚,老臣自是祝福的。” 魏廷煜紧锁双眉,踌躇开口道:“只是,我暂时只能迎娶她为侧妃。” 柳宰相一愣,但久经官场的他毕竟老辣,面上不动声色,轻声问道:“四皇子何出此言呢?老臣愿闻其详。” 魏廷煜见柳宰相并未勃然大怒,暗自松了口气,他将外祖父满门全灭,母亲被毒害,与顾将军的约定一起和盘托出,娓娓道来。然后真诚的说道:“柳大人,请相信我,我是真心实意的爱着怜星,眼下为顾全大局,只能先委屈她做侧妃,但我在此立誓,若有朝一日我君临天下,只有她,是唯一的皇后,您是唯一的国丈!” 柳宰相轻声道:“你尚要迎娶顾家小姐为正妃,那么顾将军才可能是国丈,老朽愧不敢当啊。” 魏廷煜沉声道:“顾将军在边疆拥兵自重,功高震主,朝里早已十分忌惮他的权势,若我登顶,势必要削弱他的兵权,否则王朝不得安宁。” 柳宰相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声笑道:“老臣惶恐,四皇子如此掏心掏肺,说出这些,你岂不是在利用顾将军?老臣也害怕以后会落得顾将军那样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啊。” 魏廷煜诚挚道:“柳宰相,我将所有事剖析与你,就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想报仇,必须得到顾将军的兵力支持,我也爱怜星,待我功成,我定会封她为后,还请柳宰相成全!” 柳宰相垂眸,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他本就中意于魏廷煜,准备助他夺嫡。原本自己助他也顶多只有四五成的把握,若是顾将军也能助他,岂不是十拿九稳?况且看他的样子,对星儿也是痴情。星儿现在是不是正妃有什么要紧?以后星儿若是能诞下皇子,继承了皇位,这天下,岂不是有柳氏的半壁江山?! 想通此节,柳宰相整理表情,起身郑重地深深一拜,呼道:“老臣愿为四皇子肝脑涂地,以而后已。” 魏廷煜急忙扶起柳宰相,轻声问道:“那……星儿……?” 柳宰相笑道:“她自然是愿意的,请四皇子奏请陛下赐婚吧。” 魏廷煜迟疑道:“可是……她还在生我的气。” 柳宰相哈哈大笑道:“小女儿家有些小脾气爱吃醋也是有的,四皇子请放心,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她一定会嫁给你的。四皇子是天之骄子,怎可只看眼前的儿女情长,当以大局为重才是。” 魏廷煜点点头,感激道:“那就多谢柳大人了,那我就先告辞了,细节部分我们之后再细细筹划。” 柳宰相笑着点点头,亲自送客至厅门前。 待魏廷煜走远后,柳宰相才问道:“小姐呢,不是说回来了么?” 管家一拱手,朗声道:“回老爷,听蕊心姑娘说,小姐身体不舒服,已经服了汤药睡下了。” “嗯,待她好些了叫她来见我。”柳宰相吩咐道。 管家恭谨答道:“是。” 我还愣愣地披着衣服坐在房里,蕊心已换下了两次饭菜,我一口都没有动。蕊心有些着急,又将饭菜端走,为我端了热粥来。轻声劝道:“小姐,你好歹用一些吧。你一直不吃不喝的,这样下去身子会垮掉的,蕊心给你端的都是好消化暖胃的粥食,你尝尝吧。” 我摇摇头,拒绝了她。 蕊心叹了口气,放下粥碗,又去给我沏了一杯热茶,塞进我手里,劝道:“那小姐好歹喝杯茶水吧,如此水米不进可如何是好!” 我木木地捧着茶杯,也不喝,也不觉得烫,就如泥胎木偶一般呆坐在那里。 “小姐!恭喜小姐,小姐大喜啦!”一个小丫头奔了进来。 蕊心剜了她一眼,斥道:“如此没规矩,没看见小姐病着呢吗?喜从何来?” 小丫头被蕊心训斥,垂着头不敢做声,蕊心斥道:“愣什么呢?你说呀。” 小丫头才呐呐道:“我在客厅边路过,隐约听见老爷把小姐许配给四皇子了。” “啪!!”地一声,我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碎裂开来…… 第33章 梅落新春入后庭 咸福宫内,魏廷烁正陪着德妃娘娘一起用膳。他难得来一趟,德妃娘娘十分高兴,备了满满一桌子酒菜,都是按照魏廷烁的口味准备的。 德妃夹了一筷子肘花轻轻放进魏廷烁的碗中,柔声道:“烁儿,你最爱吃肘花,娘亲亲自盯着火候炖的,很软烂,你趁热尝尝吧?” 魏廷烁点点头,夹起尝了一口,轻声道:“确实不错。” 德妃欣慰,复又去为他夹别的菜。芷若从殿外轻轻走进来,走近德妃身边,一福身,沉声道:“娘娘,不好了,有消息报四皇子魏廷煜今日密奏皇上,欲求请顾凌薇小姐为妃。” “嗯?”德妃和魏廷魏廷烁双双诧异道:“顾凌薇?” 芷若点点头,继续道:“确是顾凌薇小姐没错,皇上已经答应了,不日就会拟旨赐婚。” “啪~!”德妃重重地将筷子拍在桌上,恨声道:“顾将军这个老匹夫!竟然两头开花!一边说是襄助我,一边把女儿嫁给魏廷煜?两头押宝么?” 魏廷烁听闻此言,立刻坐不住了,急急向德妃拱手道:“母亲,儿子尚有要事需立刻处理,儿子先去了,母亲您慢慢吃吧。”说着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冲出大殿。 “烁儿!”德妃起身喝道。 奈何魏廷烁已经跑远了,德妃恼怒地一拍桌子,忿忿地坐了回去,芷若赶忙上前安慰道:“娘娘,别优心,保重身子要紧。” 德妃皱眉揉了揉太阳穴,恼怒道:“本宫怎能不忧心?本宫简直是恨铁不成钢!这个傻儿子,定是听了消息赶去找那个柳宰相的女儿柳怜星去了!天天去捡一些别人不要的东西。真是不争气!” 德妃越说越恼,气的脸都涨红了。芷若赶紧奉上一杯清茶劝道:“哎呀娘娘,您宽宽心吧,您就任三皇子去吧,奴婢觉得倒是件好事呢。” 德妃惊异的看着连翘,疑惑道:“连你的脑子也坏掉了吗?捡别人剩下的有什么好?” 芷若轻笑道:“捡别人剩下的自然是不好,但是柳小姐未必是剩下的,奴婢听说四皇子不但要迎娶顾凌薇小姐为正妃,还执意要娶柳怜星小姐为侧妃,态度非常坚决,想来对那位柳小姐也是有几分真情的。既然您常常恼怒三皇子不争不抢没有斗志,何不就任他去抢柳小姐,燃起他的斗志呢?我们再推波助澜一番,想必三皇子自然要主动去夺嫡了。” 德妃听罢,深以为然。德妃的身体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执起茶杯撇着浮沫,满意地抿了一口,笑道:“芷若啊芷若,不愧是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说起老辣还是你更胜一筹啊!如此甚好。” 芷若的脸上浮起笑意,恭谨地一福身,轻声道:“多谢娘娘夸奖。” 魏廷烁来的时候,我正在廊下花圃里整理花枝,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花圃里的梅花渐渐快开败了。我执着小剪刀,将一些多余的分支剪掉,好让主干尽量保留养分,让明年的花儿开的更密集茂盛。 我并没有什么修剪花枝的心思,不过胡乱剪着,给自己找点事做,别那么闲着,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起魏廷煜的脸,令我烦闷不堪。 “魏廷煜要迎娶顾凌薇为正妃了!”身后的声音令我手中的动作一滞,复又胡乱地剪起来。 我知道是魏廷烁的声音,我不停下动作,也不回头看他,只是淡淡地道:“我知道。” 魏廷烁不敢置信地上来抓住我的肩膀,迫我转过身看着他,他疑惑地问道:“你知道?你知道他要娶顾凌薇了?” 我撇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呐呐道:“是啊,我知道了,怎么?你是来嘲笑我的么?” 魏廷烁恼道:“我嘲笑你什么?你就这么想我的吗?”复又焦急问道:“你不是和魏廷煜盟定终身了吗?为什么他又另娶她人了?” 我笑笑:“没什么,君恩似水流,红颜未老恩先断,他遇到更好的了,去攀了高枝儿而已,很难理解么?” 魏廷烁闷闷道:“这就是你看上的人?他果真如此朝三暮四吗?” 我挣开他的手,回身继续绞我的梅花枝,自嘲道:“好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也是人之常情,我都接受了,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魏廷烁气愤道:“我当然生气!顾凌薇有什么好?哪一点比得上你?在我眼里你才是最好的,你既选择了他,他竟然还见异思迁,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哈哈笑道:“魏廷烁,你不必安慰我了,顾小姐确实比我更好,美貌出众,才华横溢,家世雄厚权势滔天,这些我心里都有数。我只是有些遗憾一颗真心错付了而已。” 魏廷烁走上来心疼的抱住我,心疼道:“别说了,说的我心里很难受。星儿,他不要你,我要你!我是真心爱你的,永不弃你。” 我挣脱他的怀抱,笑道:“想什么呢?我是那么柔弱的人么?是我不要他的好吗?你也别想得美了,我就算是弃了他,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啊。魏廷烁,我对你,并没有男女之情。” 魏廷烁凑过来倔强地抱着我,我用力挣了挣,却挣脱不开,我懒得再跟他纠缠了,索性就着这个姿势继续剪花枝,当没有他这个人。 魏廷烁见我不挣扎了,有些惊喜,继而将我抱的更紧了,他的唇贴着我的耳朵柔声道:“星儿,嫁给我好么?我去奏请父皇为我们赐婚,让我来呵护你,宠爱你吧,我会永远爱你的。” 永远爱我?算了吧,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柳怜星算是已经见识过了,如此嫡仙般的魏廷煜,前一秒还在跟我说永不负你,后一秒就另娶她人。更何况你魏廷烁这种万花丛中过的纨绔皇子,哪里有什么永远?不过是随口说说一时兴起罢了。 我如此想着,摇摇头,叹道:“我不想嫁人,也不爱你,你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 魏廷烁僵了一下,复又柔声道:“眼下不爱我有什么要紧?我并不在意,只要你同意跟我在一起,我便心满意足了。” 我还是摇摇头。 魏廷烁又劝道:“你是宰相嫡女,嫁与不嫁自己如何做的了主?你就算是不肯嫁我。三个月宫仪期一过,也会被指婚给其他皇子和宗亲,你愿意嫁给一个陌生人么?好歹我们还有些感情基础啊。” 我笑笑,看着他道:“既如此,嫁谁不是嫁呢?我看七皇子魏廷烨就挺不错啊。” 魏廷烁怒极:“你!!!” 第34章 眼前风物可无情 魏廷烁被气的哑口无言,松开我走到一边,伸手去掐我的梅花,一朵一朵地掐掉了一地,我看着好笑,笑道:“我说大少爷,你这么大个人了,跟这些花儿置气干什么,这梅花儿好端端的又没惹你。” 他白了我一眼,气哼哼地道:“难道我能掐你么?我看你不也拿着把剪刀瞎剪的挺痛快呢。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皇家的,我身为皇子,掐你两朵花儿怎么了?” 真是幼稚到爆炸啊,我扶额半晌,无奈道:“好行行行,都是你家的,你自己掐个够吧,我不奉陪了。”说着撂下剪刀就要回房。 魏廷烁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换了种风格,撒娇道:“好星儿~你看看我嘛,你看看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啊,跟我在一起吧。” 我鸡皮疙瘩起了满身,我拂开他的手,诚心劝道:“三皇子,你真的不适合撒娇,我都要吐了,成熟稳重点不好吗?” 魏廷烁垂眸叹了口气,闷声道:“想逗你开心罢了。也只有你能让我如此不像自己,可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这种感情,星儿,你说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定定地看着他,忽然有了一丝理解,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情之一字,若是能说的清道的明,那便不是真正的爱情了,爱情就是如此盲目,如此的折磨人。 我心下有些不忍,我已经心如刀割,不忍看别人也因我受苦楚。我走向魏廷烁,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这样吧,诚如你所言,三月宫仪学完我必是要赐婚给皇族的,嫁谁都一样。你且容我考虑考虑,待宫仪学完,我们再商议吧。” 魏廷烁抬起头,眼里迸发出神采,欣喜道:“当真?你真的愿意嫁与我?” 我呐呐道:“并非愿意,你别误会。我当然希望你能觅到你的良人,共度一生。但若皇命不可违,赐婚的姻缘本就没什么爱情可言,只是一种合作的话,我们也许可以合作。若是我们被赐婚,婚后我不会干涉你,你可另娶心仪之人,你……” 魏廷烨急急阻止我道:“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会另娶她人,我只守着你一个人,敬你爱你,终有一天你也会爱上我的。” 我笑笑,轻声道:“什么爱不爱的,现在说这些太早了,你且先回去吧,我乏了,想休息了。” 魏廷烁得了许诺,很是高兴,爽快道:“那我等你的消息,你且休息吧,好好保重身子,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我“嗯。”了一声,径自回房了,魏廷烁目送我回房后才离开,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我于桌上端起一盏茶,已经凉了,懒得重新换过,就着茶盏喝了个干净。喝完才惆怅地坐在椅上,想着再也没有人会来阻止我喝凉茶了,想着想着,心里又酸楚了起来。 蕊心推门进来时,我还在发呆。蕊心见状,上前来劝道:“小姐,是不是又枯坐了大半晌?天都擦黑了,怎么不点灯呢?” 蕊心掏出火折子点上灯,轻声说道:“小姐,老爷要把你许配给四皇子的消息,恐怕是真的。” 我笑笑:“怎么可能,他已亲口对我说了他要娶顾凌薇为正妃。那个小丫头应该是听岔了乱报的消息。” 蕊心坐到我身边来,握着我的手,许是想传递些力量给我,蕊心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瞧蕊心这吞吞吐吐的模样,笑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便说吧,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蕊心似是下了决心,终于开口道:“小姐,我今天听陪老爷去上朝的小厮说,今日四皇子奏请赐婚了,皇上允了。” 我本以为我已经接受了魏廷煜要娶顾凌薇的事实,但当我真切地听到蕊心说出口的时候,胸腔里还是一阵抽痛。我捂着胸口,反倒安慰起蕊心来:“我没事的,不过就是他要迎娶顾凌薇为正妃罢了,我早有心理准备,你别担心。” 蕊心垂下头,呐呐道:“还有……” “还有什么?” “他还要迎娶你为侧妃!皇上也允了,只怕是圣旨都拟好了,不日就要来府里宣旨了!” 我震惊的无以复加,大声斥道:“蕊心,你休要胡言乱语!此次赐婚选的都是重臣嫡女,皆是要赐婚为正妃的,怎么可能赐为侧妃?再说了,爹爹也绝不会同意让我屈居侧妃的!” 蕊心见我急了,急忙拉住我解释道:“小姐,小声点啊,蕊心所言千真万确。而且,正是老爷亲自应允让你为四皇子侧妃啊,今日四皇子去奏请赐婚的时候,皇上特意召见了老爷,是老爷亲口答应的。” “不可能!我要去见爹爹!”我激动地推开蕊心,跑出房门,一路朝爹爹所住的院落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地推开了房门。爹爹和余姨娘正在用饭,见了我的样子都愣了片刻。 余姨娘赶紧迎了上来,扶住我道:“星儿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匆忙?快进来,可用过饭了?在此一起用一些吧。” 我伸手拂开余姨娘,余姨娘僵在一旁,我定定地看着爹爹,爹爹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柳宰相放下碗筷,执餐巾拭了拭嘴角,抬起头问道:“怎么了?如此疾行,成何体统?” 我走到他面前,还是福了福身,怔怔地问道:“听闻爹爹将我许配给魏廷煜,为侧妃,是真的吗?” 柳宰相轻笑了一声,淡然答道:“消息还挺快,本想接了圣旨再告知你的。” 我还未开口,余姨娘走上来说道:“什么?为侧妃?那怎么行?我们堂堂宰相府的嫡女,怎可只为侧妃?” 柳宰相看了余姨娘一眼,沉声道:“妇人之见,目光短浅,怎么不能为侧妃?侧妃日后也是皇妃,皇贵妃,甚至是皇后!非要看着那点眼前的名分过活吗?” 余姨娘转了转眼睛,笑道:“原来如此,看来这四皇子魏廷煜日后是贵不可言呐,还是老爷您真知灼见,妾身佩服。” 柳宰相笑了笑,端起酒杯轻轻饮了一杯。 余姨娘忙上前去施酒布菜,殷勤地伺候柳宰相用饭。 余姨娘见我还站在那里,招呼道:“星儿,别站着了,快来用饭吧。” 我看着他(她)们,沉声道:“我不嫁!” 第35章 留春春不住 余姨娘听到我的话,筷子上夹的菜直愣愣的掉在了桌上,她举着筷子呐呐道:“你说什么?” 我看着她,坚定道:“我说我不嫁!我不要嫁给魏廷煜。” “胡闹!”柳宰相斥道:“这是皇上赐婚,岂容你儿戏?况且,不是你自己跟我说认定了他么?” 我黯然道:“此一时彼一时,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已经不是那日的心境了。” 柳宰相的脸崩不住了,愤怒地将酒杯重重的磕在桌上,怒斥道:“荒唐!你竟如此视感情为儿戏?若是没有定性,为何要早早做出决断!如今木已成舟,改变不得了。” 我自知有愧,没了来时的气势,垂头闷声道:“那时女儿为魏廷煜所蒙蔽,以为认定了彼此,没想到他却转头就要娶那顾家小姐,我实在心有不甘,早已与他一刀两断,现下是断断不肯嫁与他的,更何况是嫁给他做侧妃,屈居顾凌薇之下,女儿不愿意!” 余姨娘听闻此言,皱眉道:“老爷,如此听来,这四皇子魏廷煜岂不是个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之辈?这样看来,我们星儿若是嫁过去,确实是受委屈啊。” 柳宰相沉声道:“我已决意襄助四皇子夺嫡,他也已经取得了顾将军的助力,四皇子大有可能登上帝位,星儿眼下受些委屈不打紧。” 柳宰相伸手轻轻转动着酒杯,眯了眯眼道:“只要四皇子登上帝位,星儿若是能诞下皇子,老夫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扶这个孩子登上九五至尊。到时,我们柳氏一族,才便是真正的把持天下了。” 余姨娘笑道:“老爷真是志向高远,祝老爷早日完成宏图霸业。”说着又为柳宰相斟上一杯酒。 这一刻我看着爹爹,突然觉得他好陌生。脸上写满了算计,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我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下去,我颤声质问道:“爹爹,那我呢?你把女儿置于何地?不顾女儿的心情,硬将我嫁与不爱之人?做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甚至连我以后的孩子,也被你算计在内。你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么?你是想培养一个傀儡皇帝么?!” 柳宰相笑了笑,并未恼怒,看着我淡然道:“星儿,为父实在是没有儿子,但凡我有个儿子,我兴许会自己去反,亲自去夺位,给你许个如意郎君。但是那条路代价太大了,随时会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但是女儿不同,入宫为妃,若是生下的皇子登了皇位,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举族飞黄腾达,何乐而不为呢?” 我凄然道:“如此,便要牺牲我的幸福吗?” 柳宰相禀然道:“你在外祖母府里教养多年,你外祖母难道没有教你么?身在其位,须尽其责。若你是普通的农家女或庶女,自然可以许个中意的郎君嫁了,可你是我宰相府的嫡女!注定是要嫁与皇族巩固势力为家族牟利的。甚至就算你是公主,必要的时候也需要和亲嫁去塞外,为王朝换来和平啊。公主尚且不得自由,更何况是你呢?为家族带来利益是你的使命,更何况这是皇帝赐婚,若是悔婚乃是欺君之罪,难道你要族人都因你受累吗?” 我愣在当场,心如死灰。是了,我那里有什么选择的权利。贵族小姐们不过都是被豢养的金丝雀罢了,多年的锦衣玉食,礼仪教养,不过是为了进宫为母族谋利的准备罢了。我垂着眸,似被抽走了灵魂,呆若木偶般地枯站在那里。 柳宰相看我如此模样,似有不忍,复又柔下声音劝慰道:“星儿,不必如此灰心丧气,魏廷煜也未必不是你的良人。爹爹绝不会让你太过委屈的,日后必会设法扳倒顾将军和顾凌薇,将你送上皇后的宝座,你姑且忍耐一时吧。” 我对皇后的位置根本没有兴趣,爹爹的话并没有什么作用,我依然呆立在那里。 柳宰相见我如此冥顽不灵,正要发作。余姨娘忙出声打圆场道:“哎呀,老爷别着急,星儿并未反对,想必是默认了。老爷你先吃着,我送星儿回房去休息吧” 柳宰相“嗯。”了一声,允了。 余姨娘起身来拉我,轻轻一拉并未拉动,她便挽住我的手臂将我扶了出去,边走边说:“星儿,回去吧,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还是身子要紧啊。” 余姨娘亲自将我扶回房里,吩咐蕊心去为我备些茶水饭食。余姨娘将我扶坐到榻上,为我披上一件外衣,叹了口气,轻声劝道:“星儿,你别怪老爷,老爷不像我们女子,大都感情用事,老爷眼光看的远,他的安排应是错不了的。” 我垂首呐呐道:“我明白的,余姨娘,你别劝我了。” 余姨娘点点头,复又柔声道:“我们女子,一生能遇上真心互相深爱的人,可遇而不可求,大多数夫妻,相敬如宾,便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四皇子以后若是贵为天子,自然不会只有一位妃子,今日有了顾凌薇,以后还会有别的妃子,若是你现在就如此伤心,以后岂不是更加难受?且看开一些吧,身子是自己的,且照顾好自己为重吧。” 蕊心端了饭食进来,摆了几样在桌子上,又备了一壶热茶。余姨娘为我斟了一杯,塞进我手里,说道:“来,趁热喝一些,暖暖胃。” 我饮着茶水,冰凉僵硬的身子似乎暖和了一些,余姨娘又亲自为我添了饭,陪着我慢慢地吃了一碗,余姨娘为我舀汤布菜,悉心照顾。 待我用完饭,蕊心撤去碗筷,余姨娘又陪着劝慰了我好一阵子,见我气色好些了才唤过蕊心,问了一些我的日常饮食起居,又嘱咐人为我添置了很多东西,派人约裁缝择日来为我定制一些春装。桩桩件件安排妥帖之后,再三嘱咐蕊心好生照顾我,才默默离去了。 蕊心伺候我盥洗,为我铺好被褥,待我躺下后也离开了。我独自躺在榻上,反复回想着爹爹的话。 想了许久,终是下了决心。既然没有心上人,嫁给谁不是嫁呢? 既然必须嫁给魏廷煜,那便嫁吧。既然势必要面对顾凌薇,那便面对吧。既然实在推脱不了这命运,那便勇敢地迎上去吧。 如此想着,心下愈发澄澈冷静了。 第36章 春归人寂寞 第二日一早,我便和蕊心回宫了。既然选择了面对,便没什么好躲的,继续回去把宫仪学完吧。 蕊心陪着我回到储秀宫的厢房,还是一样的陈设,但却令我产生了物是人非的感觉。虽然我还是要嫁给魏廷煜,但心境与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蕊心扶我坐下,替我去斟了热茶。又去找了宫女珍珠报备,教引麽麽还算体恤,允了我今日休息,明日再去受教。 我执着茶杯瞧着窗外,春色渐浓,自我摔伤以来已过去月余,连景色都变了模样。 我喝着茶,余光却睹到游廊尽头闪过一抹颜色,我仔细看去,竟是魏廷烁来了。 我有些难以面对他,急急拉过窗扇欲关上窗户,他几步抢上前来,以手臂格挡并生生地拉开窗扇。 我们俩各自拉着窗户,仿佛较劲一般,良久,我放弃了。我放掉窗扇,任他拉开,我垂眸道:“怎么了。” 魏廷烁看着我,沉声道:“我今儿才知道,魏廷煜不但要娶顾凌薇为正妃,还要娶你为侧妃,你知道吗?” 我淡淡道:“我昨晚也知道了。” 他踌躇道:“那……你的意思呢?” 我沉默不语,魏廷烁有些着急,伸手扳过我的肩膀,我拂开他,轻斥道:“干什么呢,青天白日的,这是在宫里。” “你……你到底怎么想的?”魏廷烁问道。 我还是决定告诉他,便轻声道:“圣旨都拟了,还能如何?” 魏廷烁沉声道:“你还是要嫁给魏廷煜?给她当侧妃?你宁愿嫁给他当侧妃也不愿意嫁给我做正妃么。” 我朝他笑笑:“愿意与否有什么要紧呢?圣命难违,不嫁便是抗旨,会累及家人。” 魏廷煜急道:“你若是不愿意,我便去求父皇,让他收回成命。” 我看着他,轻声道:“其实你心里也明白,哪里有那么简单。皇上最忌讳皇子相争,更何况圣旨已经拟定,君无戏言,怎可朝令夕改?” 魏廷烁灼灼道:“那我就逆天改命!提前夺位。” 我惊诧地看看四周,确认无人后对他轻声斥道:“如此口无遮拦,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你还要命不要了?” 魏廷烁笑道:“你还是在意我的。” 我翻了个白眼,闷声道:“你回吧,我已决定嫁与魏廷煜平淡度日了。” 魏廷烁急急道:“可你昨日分明答应我学完宫仪要嫁与我的。” 我无奈叹道:“彼时我并不知皇上已经拟旨赐婚我与魏廷煜。既已成定局,我们便顺应皇命吧,你如此优秀,自会觅得良配。” 魏廷烁还欲再说,我一把抢过窗扇关上窗户,任他如何呼唤,我都不再开窗。 “三皇子?”顾凌薇的声音传来,原来散课的时候到了,顾凌薇正要回厢房。 “嗯。”魏廷烁淡淡地回应着。 顾凌薇走上近前一福身,轻声道:“三皇子怎会在柳小姐的窗前?” 魏廷烁淡淡道:“没什么,母妃遣我来送些东西给柳小姐而已。” 顾凌薇微微一笑,柔声道:“柳小姐真是好福气呢,这么多人顾着她,这刚回来便有三皇子前来送东西。”说罢抚了抚鬓角,笑道:“就连廷煜哥哥这段时间来看我的时候也常常提及她呢。柳小姐可真是好福气呀,以后成了姐妹,希望我也能能沾沾她的福气才好。” 魏廷烁面色一沉,不欲与她多言,淡淡一声:“告辞。”便翩然离去了。 连翘朗声道:“哎呀小姐,奴婢忘记替你去告假啦!四皇子约你明天去珍宝斋选字画呢。” 顾凌薇笑着嗔道:“那你还不快去?别误了我的事儿。” 连翘赶紧连连称是,主仆二人双双进房,笑声才渐渐隐去。 我靠在窗边,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说难受也说不上,说不难受也不可能。原来我并不能做到完全的不在意。我甩了甩头,想抛开这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魏廷烁出了储秀宫,径自去了咸福宫,门口的小宫女通报后引着魏廷烁进了大殿。 还是烟雾缭绕的安息香,德妃娘娘半靠在卧榻上,芷若在为她捏肩。 德妃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这会子怎么得空来了?” 魏廷烁踌躇地看了芷若一眼。德妃轻声道:“无妨,你说吧。” 魏廷烁一撩袍摆,跪了下来,沉声道:“儿子决意夺嫡,还请母亲相助。” 德妃与芷若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德妃抑制住欣喜,淡淡地问到:“怎么?我苦劝你那么久,如今倒突然转性子了?” 魏廷烁沉声道:“以前是儿子太天真了,如今才知道圣命难违,只有拥有了至高的权利,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还请母亲成全。” 德妃欣然起身,来到魏廷烁面前伸出双手亲自搀起他,柔声道:“本宫的儿子终于懂事了,娘亲一定为你好好绸缪,助你登上帝位。” 魏廷烁一拱手:“还有一事,请母亲帮我。” “何事?” “请母亲想办法使父皇收回成命,不要让星儿嫁给魏廷煜。”魏廷烁急急道。 德妃轻轻笑到:“没想到我的儿子还是个痴情种子呢。”拍拍他的手,引着他一同坐下,安慰道:“这有何难?都依你。” 魏廷烁欣喜道:“真的吗?果真能让父皇收回成命吗?” 德妃点点头,轻声道:“虽然不可能立刻收回成命,但好在圣旨尚未发出,我可以让这道圣旨延后发出,为你夺嫡争取时间。待你登上帝位,这道圣旨自然就作废了。” 魏廷烁不解地看着德妃娘娘,奇道:“如何延后?” 德妃娘娘爱怜地摸摸魏廷烁的头发,柔声劝道:“有些事,就让娘亲去替你做吧,你就别问了。你且先回去,既你有意夺嫡了,我近日便安排一些大臣与你会面,你且跟着他们好好学习了解,并且培植自己的势力。” 魏廷烁起身一拱手:“那儿子告退了,母亲保重。” 德妃点点头,慈爱地目送着魏廷烁离去。 芷若笑道:“这回娘娘大可放心了,三皇子终于开窍了。” 德妃笑着点点头,夸赞道:“还是你的主意好,欲擒故纵。” 连翘一福身:“多谢娘娘夸赞,奴婢愧不敢当。” 德妃哈哈大笑,吩咐道:“芷若,你亲自去走一趟,去请钦天监的监正过来。” 第37章 厌风风不定 天色刚刚入夜,咸福宫里已然灯火通明,处处井然有序,德妃率领众人在大殿外屏息而立,静静地等候着。 “皇上驾到!”一声声通报声伴着皇上的銮驾仪仗由远而近地传来。众人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口呼“万岁!” 待皇上走近,德妃盈盈下拜,柔声道:“臣妾,恭迎皇上。”德妃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殷红欲滴的齐胸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肤若凝脂一般。裙摆绣着缠绵悱恻的藤蔓,愈发显出温柔的气质,披着薄如蝉翼的薄纱披帛,雪白的肩颈和藕臂在薄纱下若隐若现,说不出的风韵流转,精心梳着宫髻,仔细地化了精致地梨花妆,戴着整套的红宝石首饰,发钗上垂下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纷纷,一摇一晃似抚在了皇帝的心尖上儿,分外妖娆。 皇上果然惊艳道:“爱妃今日,格外艳丽啊。” 德妃抿唇一笑,嗔道:“看皇上说的,臣妾哪日不漂亮似的。” 皇上哈哈大笑,亲自伸手搀起德妃,顺势搂在怀中,劝慰道:“朕的爱妃,自然是每日都漂亮的。” 德妃娇羞地一撇头,羞道:“皇上,还有人呢。” 皇上笑看德妃地娇羞模样,很是受用,顺势朝着众人虚抬了一下手,轻声道:“平身吧。”众人这才称谢起身。 皇上搂着德妃娘娘进殿于主位坐定,方才开口询问道:“爱妃今日邀朕前来,究竟有什么好宝贝敬献呀?” 德妃嗔道:“臣妾就是想皇上了嘛,皇上后宫佳丽众多,臣妾想见您一面都难呢。” 皇上轻轻刮了一下德妃的鼻梁,轻笑道:“就你调皮,都为人母了,还如此矫情。” 德妃祥装恼怒道:“皇上这是嫌弃臣妾生过孩子,人老珠黄了。” 皇上哈哈大笑,搂过德妃亲昵道:“怎么会呢,朕的爱妃,永远若初见那日一般,年轻貌美,令朕爱不释手。”说罢亲了一下德妃的脸蛋。 宫人们皆如泥胎木偶一般面无表情地垂首静立在下边,放佛没有个人感情的雕塑一般,若是没有主子的吩咐,只怕是能站到天荒地老。 德妃这才喜笑颜开,娇声对皇上道:“皇上,臣妾专门为您准备了筵席,请皇上赏脸。” 皇上笑道:“爱妃有心了。” 德妃娘娘轻轻击掌,立刻有宫女入内摆设酒菜,乐师也鱼贯而入,一时丝竹歌舞曼妙而起,轻音袅袅,曼舞婆娑。 德妃殷勤劝酒,与皇上一连饮了几杯,德妃妙语连连,逗的皇上开怀不已。 德妃娘娘执起杯,正欲一饮而尽,却突然皱起眉,闷哼一声,手里的酒杯跌落桌台,酒液撒了一桌子。德妃伸手按住太阳穴,似是痛楚不已,倒进了皇上的怀里。 皇上急急唤道:“嫣儿,嫣儿你怎么了?” 德妃痛楚地闭着眼睛,并不答应。皇帝急急向总管太监喝道:“快!快传太医!” 层层帷幔将卧榻遮了个严实,地上跪了一地的太医,皇上焦急地来回踱步,喝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太医们面面相觑,都垂下头来不敢言语,终是太医院院判开口道:“回皇上的话,德妃娘娘经过臣等的诊断,并无什么疾病啊。” 皇上大怒:“庸医!怎么会没有疾病?爱妃如此痛楚,你们却查不出原因,一群废物!立刻再诊脉,治不好爱妃,朕要尔等提头来见!” “是。”太医们无法,只得战战兢兢地继续轮流诊脉。 帷幔中传来痛苦的呻吟声,皇上几步抢上前去,掀开帷幔,握住德妃的手,焦急道:“嫣儿,你醒了?现下感觉如何?” 德妃捂着头,泣道:“皇上,臣妾的头里边好疼啊,臣妾近日时常头疼,本来还不甚在意,不想却越来越严重了,今日竟发作的如此厉害。” 皇上心疼的将德妃扶起靠倚在自己怀里,心疼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朕呢?朕为你张贴皇榜,遍寻天下名医,也要医好你,嫣儿,你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德妃垂眸轻声道:“皇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臣妾并不想因这些许小事去叨扰皇上,令皇上烦忧。” 皇上爱怜地抚了抚德妃的头发,柔声道:“傻嫣儿,以后不许这样了,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德妃感动地娇声唤了一声:“皇上~啊~!”复又按住太阳穴痛苦地呻吟了起来。皇上心疼的不行,朝太医们喝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为德妃把脉!”太医们赶紧上前去诊断。 一众人忙活了大半晌,也没忙出个所以然来,眼看皇上的脸色越来越沉,太医们越来越绝望,只怕是项上人头难保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太监总管来报:“皇上,钦天监监正求见。” 皇上不耐烦地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来做什么?不见。” 太监总管一拱手,继续道:“皇上,监正说有极重要的要事来报,且与德妃娘娘相关。” 皇上一挑眉,转过头来看着太监总管,问道:“与爱妃有关?果真么?让他进来吧。” 太监总管应声而去,片刻便将钦天监的监正领了进来。 监正越过一众太医,来到皇上跟前跪下,拜道:“微臣,参见皇上。” 皇帝也不唤他起来,只开口问道:“你有何要事来报?跟德妃又有何关系?” 监正朗声道:“微臣受命于皇上,日夜不敢懈怠,近日臣夜观天相,见帝星黯淡隐隐发红恐主皇上有祸,但见一伴星时明时暗,帝星渐渐恢复明亮,应是后宫中有哪位娘娘为您挡灾了,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若如此下去只怕伴星将会陨落,这位娘娘将危在旦夕,若伴星陨落,帝星将会直接受到冲击,皇上恐遭不测,还请皇上早做定夺。” 皇上听罢看了看痛苦呻吟的德妃,问道:“你说的伴星,可是指德妃?” 监正一拱手,郑重答道:“微臣无法具体确定,但看德妃娘娘的情况,有大半可能。” 皇上急道:“可有办法破解?” 监正思索片刻,朗声道:“确有破解的办法。” 皇上急道:“快说。” 监正道:“从此刻开始直至下一个星盘轮回之前,皇宫里不可再纳娶女眷,冲击伴星,直至下一个星盘轮回即可解除。” 皇上道:“如此简单即可么?” 监正答道:“正是。” 皇上点点头,对太监总管吩咐道:“传朕的口谕,取消今年的选秀,也暂停皇子们的赐婚,一切等天象解除危机再议。” 德妃轻轻地靠在皇上怀里,头也不疼了。 第38章 风起花萧索 咸福宫里一直折腾到半夜,德妃娘娘才渐渐缓和下来,太医们也依次告退。德妃娘娘娇声劝慰皇上道:“多谢皇上陪伴,臣妾现在已经好多了,皇上累了这大半宿,也赶紧去歇息吧。” 皇上摇摇头,柔声道:“朕那里也不去,朕就在这里陪着嫣儿。” 德妃嫣然一笑,艳光潋滟,轻声嗔道:“那可不行,臣妾还疼着,不宜侍寝,且皇上龙体贵重,可不能染了臣妾的病气,皇上且回去好生休息,待臣妾明日身子爽快了再去向皇上请安。” 皇上思咐片刻,点头道:“也好,朕在这里只怕你也休息不好,那朕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瞧你。” 德妃欲起身恭送,口里呼道:“臣妾恭送皇上。”还未起得身来,已被皇上扶着躺了回去,皇上亲手为德妃掖好被角,安慰道:“嫣儿不必多礼,朕且去了,你好生休养。” 说罢皇上起身离去,銮驾仪仗纷纷跟随撤去,咸福宫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殿里只剩下德妃与芷若二人,芷若笑道:“娘娘,皇上是真心宠爱娘娘您的呢。” “哼。”德妃撑起身子,示意芷若沏茶,淡然道:“君恩似水流,恩宠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哪里靠得住,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权利,才是货真价实的。” 芷若奉上香茗,德妃就着芷若的手饮了一杯,叹谓道:“只希望我的烁儿能真正成长起来,才不枉为娘我忙活这一遭。” 芷若劝道:“娘娘不必忧心,三皇子天纵英才,定不会辜负娘娘的期望。” 德妃怅然道:“就算他是天纵英才,也须有势力扶持才能成事,这个傻孩子,白白将顾凌薇拱手他人,害得我痛失顾将军的兵力支持,这该如何是好。” 芷若替德妃捏着腿,轻声道:“这天下又不是只有顾将军一人执掌兵权,只不过他的兵最多而已,自古以来夺嫡以少胜多的例子不胜枚举,娘娘何不再拉拢拉拢其它的将军?” 德妃道:“之前顾将军与我合作,我便未将其他将军放在眼里,错失了几位良将,蕊心,你且去物色物色合适的人选,设法拉拢,务必要为烁儿拉到足够的兵力。” 蕊心点头称是,主仆二人密谋良久,细细筹谋。 总管太监来宣旨的时候,所有的小姐们都愣了,总管太监传令,所有的小姐们照常学习宫仪,只是宫仪期过后,皆回府待命,并不得另行私自婚配,依然需要等待赐婚。 众小姐面面相觑,皆心道这算什么事儿啊,赐个婚如此反复,还不如直接选秀省心,只不过这赐婚还能嫁个年轻皇子做正妃,选秀选上了还得入宫伺候皇上,皇上都多大一把年纪了。如此想来,倒也划算,等等便等等吧。 接完旨意,蕊心陪着我回了厢房,蕊心关上门,纳闷道:“这皇家的规矩可真奇怪,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的,这不是把人耍的团团转嘛。” 我笑道:“这样岂不更好?正好我也不想嫁人,又可以多自在一段日子了。” 蕊心走过来叹道:“小姐,我到真是蛮佩服你的,这么快就走出情伤又这么洒脱乐观了。” 我笑笑:“不然能如何呢?整天自怨自艾钻牛角尖走向疯魔吗?既来之则安之吧。” 蕊心抱怨道:“没想到那个四皇子如此不是个东西,从那日之后再也没有来找过小姐了,我瞧着隔壁那对主仆,天天摇头摆尾打扮的像两只花孔雀似的,逢人就炫耀三皇子又给她们送这啦,三皇子又给她们送那啦!得瑟个没完,真是没眼看。” 我哈哈笑道:“既然你不愿看又为何了解的如此清楚呢,算了蕊心,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任她们去吧,我看她们未必真的那么幸福。” “嗯?为什么呀?”蕊心奇道。 我看着蕊心柔声道:“这人呐,都是越缺少什么,就越炫耀些什么,顾凌薇如此,只怕其实是很缺乏安全感,以此来慰藉自己罢了。” 蕊心奇道:“哎?小姐,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我看着她,终是忍不住爆笑起来,我轻刮了下她的鼻梁,笑道:“我当然是瞎说的啊,说什么你都信,真是个傻丫头!” 蕊心见我戏弄她,羞恼道:“小姐,你怎么这么坏啊!我不理你啦。” 我只好软下来撒娇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肚子好饿啊,快去找找有什么糕点可以裹腹吧。” 蕊心只好去箱笼里翻出一包用手帕包起的点心,走过来递给我,我揭开手帕,拈起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笑道:“不错啊,哪儿来的?” 蕊心还在生气,嗔道:“昨儿剩的,我没舍得吃,包起来给你留着了,不然你以为还有谁会给你送啊?” 我的手僵在了唇边,心里抽痛了一下,蕊心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慌张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姐,瞧我这张嘴,乱说话,真该打。”说着举起手就要抽自己。 我捉住她的手笑道:“哎呀,干什么呢,我都不在意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了。你瞧,我这不是吃的挺香的吗?”说着又连连咬了好几口。 蕊心赧然道:“我,我去给你换壶热茶来。”说着端起茶壶匆匆出门去了。 蕊心一出门,我再也嚼不动桂花糕了,越嚼越苦,忽然觉得手背上热乎乎的,低头一看竟有水渍,我一摸面颊,原来早已泪如泉涌。 原来,我还是没有放下。 我叹了口气,收起桂花糕,觉得心里闷得很,便去打开窗子想透透气。 一推开窗,就看见了那个眼下最不想见到的人,魏廷煜。 只是他并不是站在我的窗前,而是守候在顾凌薇的厢房门口,他依旧是那副飘逸出尘的嫡仙模样。发髻一丝不苟,戴着嵌宝金冠,着一身湛蓝的长衫,银丝满绣卷云纹,长身玉立,俊逸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他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令人炫目的璀璨笑容,依旧是那么夺人心魄。只是,再也不是对我。而是对着顾凌薇柔柔地微笑着。 顾凌薇从向房里袅袅走出,盛装打扮,着的竟是与魏廷煜同色系的宫装和披帛,衬的她艳光四射,温婉大气。顾凌薇朝魏廷煜福了福身,两人笑着谈论着什么,随后一同朝外走了出去。 好一对绝世璧人,如此登对,我呆呆地站在窗前良久,才领悟到,原来心碎,正是此刻的感觉。 第39章 既兴风前叹 一辆马车匆匆在大街上飞驰,穿过大街小巷,于一座府邸门前停稳,顾凌薇与魏廷煜一同下车,顾凌薇引着魏廷煜一齐进入府邸。 早有几位大人在内等候,见了魏廷煜纷纷施礼道:“臣等参见四皇子。” 顾凌薇笑道:“廷煜哥哥,这些都是我父亲麾下的心腹,我父亲不宜在京中露面,所以由我来为你引荐诸位大人,这些大人都愿为你效力。” 魏廷煜点点头:“有劳顾小姐了。” 顾凌薇笑道:“还喊人家顾小姐,如此生分,为你奔波是我心甘情愿,不必言谢。” 魏廷煜呐呐道:“凌薇,我......” 顾凌薇羞赧一笑,嗔道:“廷煜哥哥,正事要紧,其他势力耳目众多,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先商议正事吧。” 魏廷煜点了点头,随几位大人进了内室。顾凌薇并未跟进去,转而与连翘去了前厅饮茶。 小丫鬟奉上香茗果点后便退下了,只余顾凌薇主仆二人在此休息。 连翘悄声笑道:“小姐,你如此为四皇子鞍前马后地筹谋,他肯定深受感动呢,对小姐也会更加怜爱了。” 顾凌薇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叹了口气惆怅道:“可是爱怜并不是爱情啊,虽然这段时间我与廷煜哥哥经常能见上面,但都是我主动以为他介绍势力为由才见上的,他也一如既往地对我冷淡疏离的很,并没有半分亲呢,我真不知道如何才能走进他的心,唉~~” 连翘劝道:“哎呀小姐,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再怎么说你和四皇子的婚事都是板上定钉了,日后住在一起天天见面,任他是什么钢铁也会绕指成柔的。” 顾凌薇皱眉道:“说起这茬我就来气,好容易促成了我与他的婚事,圣旨也拟好了,眼看过几天便可宣旨了。怎会突然冒出个什么伴星不利,真是荒谬至极。” 连翘赶紧上前为顾凌薇抚着背脊,轻声劝慰道:“小姐别生气了,小心身子,气坏了可不值得,小姐年轻貌美,等上这一年也不打紧的。” 顾凌薇剜了连翘一眼,斥道:“怎么不打紧?日常梦多,拖久了恐生变故。再说了,这魏廷煜执意要纳柳怜星为侧妃,可见对那个贱人有多上心了。” 连翘叹道:“就是啊,这四皇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我瞧着那柳小姐姿容平平,没甚特别之处,哪里比得上我们小姐艳丽无双啊,真不知道这个四皇子都有了小姐这般绝色佳人了,还那么执着于柳小姐干什么,这要是纳了她为侧妃,岂不是给小姐你添堵嘛。” 顾凌薇冷笑一声,抚了抚自己染的殷红的指甲淡淡道:“怕什么,我为正妃,她为侧妃,若是真进了一个门,我倒要好好教教她什么叫嫡庶尊卑,让她好好学学规矩。” 连翘陪笑道:“还是小姐大气,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呢。” 逗的顾凌薇乐不可支,哈哈大笑。 魏廷煜一直与大人们密谈到傍晚才散去,大人们先后分批离去,送走最后一位大人后,魏廷煜来到前厅。 顾凌薇和连翘不知等了多久,已双双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魏廷煜看着这酣睡的主仆二人,叹了口气,伸手摘下自己的披风,轻轻为顾凌薇盖上。 顾凌薇感受到异动,惊醒过来,抬眼一看是魏廷煜,欣喜道:“廷煜哥哥,你议完事了?” 魏廷煜“嗯。”了一声,轻声道:“你不必在此枯等的,若是累了,怎么不先行回去?” 顾凌薇温柔地笑道:“不打紧,是我自己想要等你的。”顾凌薇灼灼地看着魏廷煜,眼里柔情万种,深情道:“而且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等到你的,对吗?” 魏廷煜一怔,别过头去避开顾凌薇的眼神,只轻声道:“等了这许久,还未用饭吧?走吧,我送你回去。”说着转身自己先行离去。 顾凌薇愣了片刻,复又自嘲地笑笑,心道自己也是太心急了,她摇摇头,唤醒连翘,便匆匆追了出去。 魏廷煜将顾凌薇送回了将军府,婉拒了她留他用饭的邀请,匆匆向皇宫赶去。这段时日他奔波于拉拢各方势力的事务里,分身乏术,本以为忙碌能麻痹自己,但今日那匆匆一睹,他才知道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意,下午的议事过程里,他满脑子都是窗户里满面泪痕的那个纤弱身影,心痛的他无法呼吸,根本不能集中精力,他恨不得立刻就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拥入怀中,再次感受她的温存。可是眼下的形势却容不得他任性,现在他终于送走了大人们也送走了顾凌薇,他一刻也等不了了,他要立刻见到那个人!幽冷的深夜里,仅他一人策马狂奔,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魏廷煜来的时候,我正准备歇下了,刚于榻上躺下,就听得敲门声响起,我以为是蕊心落下了什么东西,便轻唤道:“是蕊心么?” 并无人应答,我心生疑惑,起身向门口走去,又问了一声:“可是蕊心?” 依旧无人应答,我想着这是皇宫内苑,守卫森严,应该是很安全的,便轻轻地拉开了门闩。 才拉开一道门缝,门扇便被一股巨力从外向内猛地豁然推开,我被这股巨力猛推的向后倒去,惊恐万分地要喊出声来。 “啊~~~” 惶恐中却被人一把捞起来用手臂死死地锁在怀里,黑暗中一张脸猛然靠近,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唇,将这声尖叫封缄在这个缠绵地吻里。 脑袋轰地一声一片空白,我完全呆在当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反抗,竟就这么任他一次次更深入地贪婪索取着,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渴求...... 清新的青草气息唤醒了我的感知,已不知吻了多久?是魏廷煜?!我清醒过来,羞愤交加,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吃痛松了口,我趁机使尽全力推开他,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啪!!!”他的脸瞬间染上了红晕,五个指印浮现了出来。 “放肆!”我喝道,拉紧了自己的衣服,退后几步靠在了墙壁上。 魏廷煜摸了摸脸颊,笑了笑,抬起头深深地盯着我,轻声问道:“不喜欢么?” “我喜欢你个头啊喜欢!大流氓!你快走!不然我要喊人了!我.......” 不待我说完,魏廷煜一个健步跨了上来,用身体将我迫于墙壁间,捉住我的双手,复又狠狠地吻了下来....... 第40章 重命花下酌 我忍无可忍,狠狠地用膝盖撞了他一下,他未设防备,痛得弯下了腰,我趁机挣脱出来,匆匆跑到一边,我惊愕万分,又不敢大声斥责怕被左右厢房听见动静,我只能恨恨地悄声斥道:“魏廷煜,你疯了吗?!” 魏廷煜一抹嘴,激动道:“疯了?我是疯了,我想你想的快发疯了!” 他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大声,我吓得赶紧上去捂住他的嘴,警告道:“你给我小声一点!隔墙有耳!” 魏廷煜见我主动靠近了,顺势将我搂入怀中抱紧,轻笑道:“无妨,让他们听吧。” 我推开他,恼怒道:“你真是疯魔了!你不要脸面我还要名声呢。你快走吧,别坏了我的清誉。” 魏廷煜欲上前来拉我,我惊的连连后退,他见状,眼里闪过一抹痛色。复又柔声道:“我与自己的妃子亲近,谁能说什么?” 我转过脸不看他,淡淡道:“谁是你的妃子,别自作多情了。” 魏廷煜一扫刚才狂热不羁的样子,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文雅高贵清心寡欲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野兽一般的人根本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魏廷煜柔声道:“难道你还没有接到消息?我已请求父皇为我们赐婚,父皇允了。怜星,你就快成为我的妃子了。” “是侧妃。”我淡淡道。 魏廷煜怔了怔,踌躇道:“怜星……你…还在怪我么?” 我怒极反笑,摇摇头,笑道:“魏廷煜啊魏廷煜,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怪你什么?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你娶谁也好,你爱谁也好,我都不想理会。”我擦了擦嘴,冷淡道:“甚至你的吻,也只会令我觉得恶心。” “你!”魏廷煜被怼的说不出话来,涨红了一张俊逸的脸庞,他深呼吸了几次,调整了心绪,才轻声道:“我知道你还在怨我,我不怪你。能来看看你就很好,你且休息吧,照顾好自己。待我成就了大业自会向你道歉。” 说罢他从衣襟中取出一只锦囊,放在桌上,看着我柔声道:“这个既给了你,就别再还给我了,我希望你能收下,若实在看着碍眼,扔了也行。我认定了便是认定了,怜星,我定不会负你,不论你信还是不信,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我站在那里,并不应话,他看了我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 魏廷煜甫一出门,我便没了力气,跌坐在榻上。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便被他夺去了初吻,我愤愤地抹了抹嘴,却找不到地方撒气。 坐了大半晌,我起身去桌边拿起锦囊,仔细瞧了瞧,是以前装红豆的那只锦囊,我打开锦囊往手心里倒了倒,果然滚出一颗小小的红豆,红豆上篆刻着那个小小的煜字。我心乱如麻,魏廷煜这是怎么了?攀上了高枝儿又来撩拨我,顶着张帅脸说着那么深情的话,却又能转身做出最凉薄的事来,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欲把红豆丢掉,临丢前却下不了手,我烦躁地把红豆扔回锦囊,将锦囊丢进压箱底的箱笼里,眼不见为净。今夜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罢了,我回到榻上拉过被子,蒙头睡去。 早上醒来蕊心进来为我梳洗,为我敷粉的时候盯着我看了大半晌,终是忍不住疑惑道:“小姐,你是吃了什么东西过敏了么?怎么嘴唇肿的活像两根香肠一样?你这能见人吗?要不我去为你请太医来瞧瞧吧?” 我对镜照了照,是有些红肿,但也不至于蕊心说的那么夸张,于是嗔道:“哪里像香肠?你见过这么漂亮的香肠嘛?多敷点粉,把口红膏子涂小一点范围就好啦。” “哦。”蕊心呐呐道:“真是奇了,我刚去珍珠姑姑那领东西的时候经过甬道,竟碰上四皇子魏廷煜了,碰都碰见了,只能向他行礼问安,我瞧见他嘴唇都破了,还挺严重呢。哎呀,这可能是到了春天了,大家都很上火啊,奴婢一会儿去御膳房看能不能讨碗银耳羹来给你祛祛火气,不然万一嘴唇也破了,岂不是要破相了?” 我听罢此言,赶紧闭上眼睛假寐,不搭蕊心的话茬,蕊心见我闭目养神了,便不再言语,默默地为我梳好妆发。 梳化更衣之后,我与蕊心来到了教导宫规的偏殿,自开始来学宫规起,就事件频发,导致我根本没来学几回,这个宫规学习就快要结束了。我到的时候已经开课了,我赶紧悄悄溜进去,融入小姐们的队伍,与她们一起学习宫仪。 两个多月学习下来,小姐们都有了质的飞跃,一个个气质高雅,行动端庄,坐卧间皆透露出贵气,教引麽麽果然厉害啊。我心中暗自惊叹着,也有模有样地学起了她们的姿态。 教引女官示范完毕后就留下我们自己练习,我头上顶着两本书,捏着手帕,目视前方,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可无论怎么调整,走了没几步头上的书本就会掉落下来。 正当我拾起书本准备继续走的时候,身边悠悠地传来了一句:“哎呀,难怪皇上只赏了她个侧妃,连个路都不会走,想来也不是当正妃的料子。” “就是,看她模样也甚普通,要不是四皇子念着旧情为她说了两句好话,只怕是连侧妃都捞不上,不像刘姐姐你,肯定是妥妥的正妃。” “那是,这次来选秀的小姐们,都会赐为正妃,怎么她就是个侧妃,说的好听也是妃子,说的难听那就是个妾嘛。还以为皇上多重视她父亲呢,也不过如此。” “就是就是,姐姐说的对。” 我闻言转身,旁边那两个嚼舌根的小姐没想到我会气势汹汹地朝她们走过来,有些害怕,呐呐道:“你干什么?你别过来!我们可不怕你,我父亲乃是督察院左都御史大人,你可不能欺负我!” 我笑笑:“既如此害怕为何还要在人背后嚼舌根呢?圣旨尚未公布,你竟敢随意妄议圣上的决断,你活腻了么?你的父亲不过是从一品督察院左都御史,而我的父亲是正一品当朝宰相,王朝最高官职,你竟敢出言辱之,以下犯上。看来,你是还想见识见识桂麽麽的手段了?” 我紧紧地盯着她们,她们毕竟只是两个骄纵惯了了娇小姐,听到妄议圣上以下犯上这些罪名早已抖如筛糠,听到桂麽麽的手段再也听不下去了,互相搀扶着双双跑走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就这么小的胆子,还想出来逞能耐? 第41章 劝君尝绿醅 “妹妹还真是伶牙俐齿啊,三两句就唬走了那些人,姐姐真是佩服。”顾凌薇不知何时来到了附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顾小姐说笑了,顾小姐不必如此客气姐妹相称,顾小姐如此年轻,兴许我比你还年长一些。” “呵呵。”顾凌薇掩嘴轻笑,缓步走到我身边来,轻笑道:“这姐姐妹妹的称呼,重点原不在这年纪上。”她从头到脚打量着我,缓缓道:“你说对吗?妹妹?” 我翻了个白眼,无奈道:“随你吧,你高兴就好,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顾凌薇施施然道:“好,那妹妹慢走,我们有的是机会见面。” 我看了看她,并不理会,转身直接离开了。我心下奇怪,按说我与顾凌薇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她为何对我似乎有些敌意呢?难道是觉得她为魏廷煜的正妃,我为侧妃,便如此示威于我吗? 我摇摇头,暗自觉得好笑,我并无意与她争宠,甚至根本不想与她共侍一夫,她倒是提前进入角色了,演的一手好主母。 我出了门,与门外等候的蕊心一同回房,蕊心为我端来些饭食,我们同坐而食。我没什么胃口,闲闲地扒拉着饭粒,并不怎么吃。 蕊心见状,关心的问道:“小姐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若是想吃些什么,我再去御膳房给你端来。” 我摇摇头,惆怅道:“并非饭菜不好吃,只是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罢了。” 蕊心起身道:“许是春天乏的很,小姐不思饮食,我且去太医署给你弄些干山楂吧,拿回来泡水喝,酸酸甜甜很好入口,又很开胃。” 我点点头道:“也好,你用完饭再去吧,不着急。” 蕊心言罢,匆匆吃一了碗饭,便收拾了碗筷,出发去了太医署。 我百无聊赖地伏在桌上,想着干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发什么呆呢?”一声调侃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惊诧地抬头,竟是魏廷烁。他不知何时又拉开了我的窗户,正闲闲地站在窗外。 我气结,我嗔道:“你怎么老跟我的窗户过不去?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魏廷烁笑笑:“当君子有什么趣儿?当君子能窃玉偷香吗?” 我无奈地看着他,笑道:“你就不能有个正形吗?成天像个小痞子似的。说吧,又来找我干嘛?” 魏廷烁翻身进屋,走过来直接执起我的茶盏喝了两口。 “你!”我夺下茶盏,恼怒道:“你干什么!” 魏廷烁不以为意的坐了下来,笑道:“渴了,桌上只有一个杯子便直接喝了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这茶水已经凉了,我替你喝了正好,你喝热的吧。” 说着拿过我的杯子,重新斟了杯热茶递向我,我拨开他的手,恼道:“什么臭男人喝过的,我不要。” 魏廷烁闻言哈哈大笑,作势闻了闻自己的袖子,笑道:“不臭啊,香的很,不信你闻闻?”说着就要靠近我。 我赶紧拨开他,无奈道:“哎呀,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啊。你到底干嘛来了” 魏廷烁见我有些不耐烦了,一改玩世不恭的态度,坐下来温柔道:“我怕你在这宫里学规矩闷坏了,带你出去玩去吧?” 我头也不抬:“玩什么啊?” 魏廷烁笑道:“喜欢看灯么?我带你去灯会吧。” 我来了兴趣,以前每年春夜都会去苏州逛灯会,江南春夜,灯影摇曳,美不胜收,不知这京城的灯会该是何等的繁华盛世啊? 我看着他,有些犹豫,轻声问道:“在哪里呢?你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 他笑道:“何必呢,你人生地不熟的,独自出游多危险,若是被不怀好意的歹人盯上了,可如何是好?” 我瞪了他一眼,嗔道:“我看最不怀好意的就是你了吧。” 他朗声大笑:“拉起我,催促劝道:“好好好,是我是我,柳大小姐,请跟歹人我一起去看灯吧,走吧走吧。” 说着连拖带拽地将我拉到门口,一拉开门,又瞬间松开我,恢复成那个骄傲皇子的模样,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 他回头朝我一眨眼,笑道:“愣着干什么?快跟上来呀。” 我笑了笑,原来他还知道人前需端庄正经一些啊,真是个矫情的戏精。 我关上房门,远远地跟着他去了。 顾凌薇的房门被推开,连翘急急关上房门,快步走到顾凌薇身边,悄声道:“小姐,我刚听到了一个消息。” 顾凌薇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什么消息啊,值得你如此鬼鬼祟祟。” 连翘见四下无人,贴近顾凌薇的耳朵道:“奴婢刚在柳怜星窗下听见三皇子魏廷烁来找她了。” 顾凌薇拨着指甲,闲闲道:“许是德妃娘娘又派他来送东西,有什么稀奇的。” 连翘有些急切地道:“并非如此啊小姐,我听见三皇子约柳小姐去灯会赏灯啦!” “哦?”顾凌薇来了兴趣,转头看着连翘问道:“那她答应了么?” “答应了,不但答应了,他(她)俩还一前一后的出去了呢,想必是出宫了。” “是么?”顾凌薇思咐片刻,冷笑道:“难道他(她)们俩有私情?” 顾凌薇起身来到妆台前,急切地唤道:“快,快来替我梳妆。” 连翘赶紧上前问道:“小姐,这会子天都要黑了,还梳哪门子妆啊?” 顾凌薇了她一眼,嗔笑道:“你懂什么,既然这灯会这么好看,我当然要去约廷煜哥哥一起去看灯啦。顺便......还能看上一出好戏呢。” 连翘瞬间领会了顾凌薇的用意,笑着夸赞道:“还是小姐高明啊,若是四皇子亲眼目睹柳小姐与三皇子有私,任他再怎么喜欢柳小姐,也必然会弃了她的。” 顾凌薇得意的看了连翘一眼,笑道:“还不算太笨,快,快替我梳一个美美的桃花妆,再给我取那件桃红色的流仙裙来。” “是。”连翘应声答应。 不多时,顾凌薇便焕然一新,面若桃花,翩然欲仙,轻轻转动一圈,仿若是天上宫阙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桃花仙子下凡间一样,媚眼如丝,殷红的唇抹上了艳丽的唇脂,显得娇艳欲滴,美不胜收。 顾凌薇满意地照了照镜子,笑道:“走吧,随我去邀请廷煜哥哥,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看这出好戏了。” 第42章 教人拾红萼 我跟着魏廷烁出了宫门,一路都畅通无阻,我在宫门外左顾右盼,魏廷烁见状笑道:“看什么呢?” 我疑惑道:“你没备马车吗?那我们怎么去呢?” 魏廷烁看着我笑了笑,打了个响指,一个小太监立刻牵来了一匹高头大马。魏廷烁一个利落翻身,稳稳地骑在了马上。 我无奈道:“我的马呢?该不会让我跑着去吧?” 他驱动马匹向我走来,我连连后退,他一夹马肚子快进几步,趁我不备弯腰伸手一捞,将我生生捞上马背,不待我反应,立刻抽鞭驱马狂奔。 我惊异万分,大声咒骂道:“魏廷烁!你这个疯子!快放我下来,我要吐了!” 魏廷烁哈哈大笑,将我扶正坐于他怀中,更加坏心眼儿的又抽了两鞭子,马匹发了疯似的风驰电掣,撒开蹄子狂奔。 “啊~~~”我吓的尖叫,心脏疯狂跳动,魏廷烁伸出一只手臂将我锁在怀里,紧紧护住,坏坏地在我头顶笑道:“怎么样?害怕了?抱紧我,小心掉下去。” 我别无他法,吓的只好伸手环住他的腰,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胸腔震动连连,这个坏东西,根本就在憋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我睁开眼睛,见马匹已经停了下来,立刻松手就要跳下马去。正要跳下,又被他一把捞回怀里,他柔声道:“小心点,摔下去该摔坏了。”说着便翻身下马,将我慢慢接了下去。 我一落地,便气呼呼自顾自地往灯会方向走去,魏廷烁也不恼,几步追了上来,笑道:“我可不是占你便宜啊,我这不是想快点到灯会来嘛,来晚了可就啥也瞧不上了。再说......”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嘲笑道:“看着似乎也没什么便宜可占呐,唉~~~” 我羞恼至极,举起拳头就要砸他,他开怀大笑,轻巧地几个闪身就躲了过去。 我怎么追也追不上,气急了便干脆不理他,转身自己去逛灯会。 灯会特别热闹,春夜里的盛事,京城里更是张灯结彩,华丽非凡。街上人流也特别多,多是年轻的公子小姐们。所以灯会也是公子小姐们难得的邂逅机会,这样一场盛会,不知道会促成多少姻缘佳话。 我边走边逛,道路两边都展示着各种各样的彩灯,五彩缤纷,美丽极了。既有常见的蝴蝶等,兔子灯,普通宫灯,也有一些极尽巧思的八仙灯,龙凤灯,走马灯之类,我看的十分起劲,流连忘返,忍不住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只可惜出来的急,并未带钱,只能望灯兴叹,过过眼瘾了。 正走着,一只可爱的绒球灯出现在我眼前,我抬头细看,魏廷烁正拎着这盏绒球灯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翻了个白眼欲绕开他,他笑了笑,将绒球灯塞进我手里,笑道:“别生气了,这个送你,当赔罪了好不好?” 我看着如此可爱的绒球灯,爱不释手,狠不下心来丢给他,只好默认了,拎着灯继续往前走。 魏廷烁见我没有拒绝绒球灯,便得寸进尺地贴到我身边来,于我并肩而行。 我并不理他,随他去好了,我看我的花灯,魏廷烁跟在身边叽叽喳喳地为我讲解着每盏花灯的由来和典故,我本不欲听,但他连比带划讲解的十分有趣,不知不觉便听进去了,竟被他逗的乐不可支。 我们如此一路走一路笑,走过了大半街道,故事也讲的七七八八,畅游的十分尽兴。 “星儿,等等。”魏廷烁忽然唤住我。 “嗯?”我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他凝视了我良久,看的我十分不自在,我摸摸了脸颊,笑道:“看什么啊?没事儿就继续走吧。” 魏廷烁拉住我的手臂,轻轻地在我头上拈下了一枚彩纸,许是彩灯上落下的。我笑了笑:“多谢啦,我们走吧。” 我笑着转过身,却僵在了当场,魏廷煜和顾凌薇竟站在我们对面,魏廷煜的脸色冷的像一块寒铁,仿佛没有任何温度,他冷冷地盯着我们,似乎要将我盯出一个洞来。 顾凌薇上前一步,优雅的笑道:“哎呀还真是巧呢,原来妹妹和三皇子也来此赏灯。听闻这灯会都是年轻男女来此约会的,没想到陪妹妹来的,竟是三皇子。”顾凌薇看了看魏廷煜,继续道:“也是,廷煜哥哥约了我一起来看灯,似乎是冷落了妹妹,只是,三皇子陪妹妹出来看灯,似乎有些........不妥吧?” 魏廷煜的脸色更冷了,静静的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我垂眸道:“什么姐姐妹妹的,我与你,似乎并没有这么熟,况且我与三皇子男未婚女未嫁,一起出来看个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顾凌薇可能没想到我会直接回怼她,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众所周知,妹妹已许配给廷煜哥哥为.......侧妃,还私会其他皇子,似乎有些.......” 我朗声道:“什么私会,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出来看灯好吗?什么众所周知?圣旨并未下达,我亦未接到指婚的圣旨,我便是自由之身,我想跟谁看就跟谁看。轮不着你指手画脚。” 说罢我拉过魏廷烁,催促道:“走吧,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魏廷烁一直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听见我的话,对顾凌薇和魏廷煜淡淡地道了一声:“告辞。”便与我一起朝前走去。 我离魏廷煜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眼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下有些慌张,我努力挺直背脊,直直向他走去。 将将要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被魏廷煜一把拽住手臂,我惊愕的看着他,他亦灼灼地盯着我,眼里隐隐燃烧着怒火。 魏廷烁见状,一闪身挡在了我身前,魏廷煜并不松手,抬眼直视魏廷烁。 魏廷烁也一改平日里嬉笑怒骂的痞子样,浑身散发出凛然的气势,魏廷烁回视着魏廷煜,沉声道:“星儿今夜是我的女伴,还请四皇弟放手。” 魏廷煜并不松手,反而将我钳制的更紧,死死地拽着我,钳的我手臂生痛,我伸手去扒他,却怎么也扒不开。 魏廷煜紧紧地盯着魏廷烁,冷然道:“怜星是我的妃子,我绝对不会放手,还请三皇兄自重!” 第43章 桃飘火焰焰 魏廷烁沉声道:“妃子?恐怕是你一厢情愿吧?” 魏廷煜怒极,用力一扯,将我扯到他身边,转身欲扯着我离开,顾凌薇赶紧上前捉住他的衣袖,急急道:“廷煜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别生气,就算他(她)们俩独自二人出来逛灯会,也并不能说明他(她)们俩真的有私情,你千万别误会怜星妹妹啊。” 顾凌薇特意加重了独自和私情两个词,真真是用心险恶。 我的胳膊都快被捏断了,痛的我都要变了脸色,我恼怒道:“魏廷煜你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你快放手!你弄痛我了!” 手臂上的力道稍减,但并未松手。魏廷煜对顾凌薇道:“我还有些急事,你且先回去吧。马车就在街口,让张连顺送你回去。” 说罢扯着我就走,大步流星,我根本跟不上,我被扯的几欲摔倒,魏廷煜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加快了脚步。 魏廷烁欲追上来,顾凌薇一把拽住了他,娇声道:“哎哟我说三皇子,你不会不知道柳怜星小姐已经被赐婚给廷煜哥哥了吧?只是圣旨未下而已,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还是离她远点吧。” 魏廷烁一把甩开她的手,冷然道:“圣旨未下那便是不作数,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至于你,你也好自为之吧,我看魏廷煜对你并没有什么意思。” 说罢魏廷烁大步离去,仅留顾凌薇愣在当场,顾凌薇气恼地揪着自己的袖子,一跺脚,也朝着街口跑去。 我被魏廷煜抱着一路走到街口,无论我怎么挣扎也挣不开他的钳制,他面无表情的匆匆走到街口,在张连顺惊异的目光中直接钳着我翻身上了一匹马,一上马就狠狠地一夹马肚子,策马狂奔。 我今天是招谁惹谁了我,一天到晚被人钳在马上,我心下暗道,这俩兄弟都是什么毛病,好夺人狂奔。 魏廷煜不知在想什么,仿佛裹挟着雷霆怒气,僵硬着身子浑身散发着让人难以靠近的气息。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他裹着我下了马,终于松开了我,他直直地看着我,沉声问道:“还记得这是哪里么?” 我揉了揉酸痛的手臂,皱眉看了看四周,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四周仿佛都是光秃秃的树枝,我恼道:“我不知道!你把我挟持来这里干什么?快送我回去。” 魏廷煜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沉声道:“不记得?你再看看,好好看看,这是哪里?” 我不耐烦道:“不知道不知道!我没来过这里,你究竟要干什么?” 魏廷煜急了,急急道:“这是我带你来看梅花的梅林啊!我们在此盟定终身,你怎可忘记?” 我闻言四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实是梅林,只是梅花已谢尽,仅余嶙峋枝干而已。 我自嘲地笑笑,淡然道:“果然是梅林,什么盟定终身,我早忘了,你也忘了吧。” 魏廷煜怒极,捉住我的手臂质问道:“忘了?如此轻易就忘了?盟定终身于你来说竟是如此儿戏吗?” 我想拂开他,但没成功,我垂眸冷笑道:“呵呵,魏廷煜,你瞧瞧,那时梅花殷红如火,直逼云霞,而现在呢?可有一朵梅花?物是人非,便是如此。” 魏廷煜怒道:“所以你就变心了?你就接受了魏廷烁?你为什么要和魏廷烁一起去看灯?你分明昨晚还与我在一起!” 我抬起头,看着他,笑道:“我变了?是,我确实变了,你又何尝不是呢?你说我变心了,你又何尝不是求娶了顾凌薇为正妃?你说我与魏廷烁一起去看灯,你又何尝不是与顾凌薇一起出现在灯会?我们俩,谁又比谁好一些呢?” 魏廷煜仿佛被我踩到痛脚,露出痛苦的表情,叹道:“怜星,我真的心里只爱你一人,今夜是顾凌薇来找我,欲借灯会人多眼杂好会见几位大人,我才会与她一同去灯会。你说梅花落尽物是人非,你可知来年冬天梅花会开的更艳呢?明年,后年,甚至以后的每一年,梅花都会开放,如同我对你的爱情一样,也许会凋零,但一定会再次盛开,永不消失。” 我看着他俊美的面庞,说着这蛊惑人心的情话,甚至有一丝丝动摇,甚至有了一分错觉,仿佛我们还在上次盟定终身时的梅林一般,这段时日发生的种种,都只是幻觉一般。 我摇摇头,知道什么是幻,什么是真。我推开他,淡淡道:“算了吧,覆水难收,从你决定娶顾凌薇那一刻起,我们就缘尽了。” 魏廷煜恨声道:“所以你就选择了魏廷烁是吗?” 我不欲与他多纠缠,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来解释,我淡淡道:“圣旨未到,我便是未嫁之身,我无论选择谁,都与你无关,我要回去了,你不送我,我便自己走出这梅林。”说着我使劲推开他,胡乱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还没跑几步,就被魏廷煜一把拽过身子猛然压在树干上,魏廷煜盯着我,双手捉住我将我死死扣在树干上,咬牙切齿道:“你是故意的么?你真是要把我折磨疯了,柳怜星,你还是太闲了,还有时间去找别的男人?” 他一只手将我两只手叠在一起扣住,腾出一只手掰过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他的眼神里燃起了雄雄火焰,我有些害怕,他仿佛看出了我的害怕,有些受用。他的大拇指摩挲着我的下巴,魅惑地哑着嗓子道;“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还是应该为你打下印记,让你明白,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魏廷煜不顾我的挣扎,垂首狠狠地吻了下来,这是一个明显带着惩罚意味的吻。仿佛要整个吞掉我,吸尽我所有的氧气,令我窒息而亡一般。 不知吻了多久,我背靠着树干往下滑去,魏廷煜还是不肯放过我,将我一把捞起,持续加深这个吻。 当我即将窒息过去大脑一片空白的那一刻,魏廷煜终于稍稍松开我,仿佛溺水的落水者一样,我从未如此渴求呼吸,我急迫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咳嗽连连,非常狼狈。 魏廷煜哑着嗓子沉声道:“肯听话了么?” 第44章 梨堕雪漠漠 我努力站直身子,吐了口唾沫,捋顺了挡住眼睛的碎发,推开他,继续往前走。 魏廷煜上来拉住我,我并不肯回头,执意要往前走,魏廷煜苦恼道:“怜星,你究竟要我如何?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这样折磨我?” 我冷漠道:“我要回去。” 他久久地看着我,良久无奈道:“好吧,这林子甚大,你如何走得出去?我送你。” 说罢他牵来马匹,欲扶我上马,这次我没有拒绝,我们共乘一匹,他护住我,一夹马肚子,策马回宫。 魏廷煜一路跟在我身后走到储秀宫,甬道里的宫人们纷纷侧目,只怕是根本不用等到明天,宫里便会流言纷起,我心里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让那些宫人看见,宣誓主权。 到了储秀宫附近,他停下脚步,欲跟我说些什么,不等他开口,我便飞快的跨进宫门,匆匆地回了厢房,我根本不想再跟他说些什么了,这两天魏廷煜非常反常,疯魔了一般,一点也不像我初见他时那么温文尔雅,节制矜持,我都快不认识他了,可见我以前有多么的不了解他,竟会轻易地对他付出真心,真是傻透了。 我刚推开房门,蕊心就急急迎了上来,焦急道:“小姐,你又跑哪里去了,我一回来就不见你,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要报给老爷了。” 我恼道:“本是和魏廷烁去瞧灯会了,没成想碰见了魏廷煜和顾凌薇,然后......然后.......”我烦恼地甩甩头,恼道:“唉,不说了,早些盥洗休息吧,我累了。” 蕊心见我并无大碍,也不多问了,依言为我端来热水,伺候我盥洗,为我铺好被褥便离开了,我折腾了一天也是累极,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噔~噔~噔~”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了敲窗的声音,许是在做梦吧,我如此想着,继续睡去。 “你们俩去哪了?” 一个男声吓的我三魂七魄都要飞了,我瞬间清醒过来,猛然一睁眼,魏廷烁竟坐在我榻边。 我惊骇万分,怒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三番两次破窗而入!明天我要装个窗闩!” 魏廷烁笑笑:“装了窗闩我也进得来,况且,我敲窗了。” 我怒道:“我并未答应你啊。” 魏廷烁无所谓道:“我以为你是默认了。” 我气极,怒道:“你给我出去!” 魏廷烁笑笑,柔声道:“别生气,我心里不踏实,问你个小问题,问明白了我回去才能睡的踏实。” 我哭笑不得,无奈道:“问什么?” 魏廷烁一敛笑容,看着我沉声道:“你同魏廷煜一起去哪了?我四处都未寻着你。” 我想他许是担心我的安危,便轻声道:“没去哪,我很好,你别担心了。” 他细细打量着我,追问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我细细思索着他的用意,明白了他想问什么,我笑了笑,心道借此机会正好绝了他的心思,于是开口淡然道:“皇上既已将我赐婚与他,他便是做了什么,也是名正言顺。” 魏廷烁闻言豁然起身,捏紧拳头,用力之大,甚至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死死地盯住我,森然道:“当真?!” 我知令他误会了,我本意也想令他误会,好叫他对我绝了心思,但看他如此模样,真的怕激怒他会令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连魏廷煜那么温柔矜持的男人,被激怒后都如此疯狂,更何况是纨绔皇子魏廷烁,若是他真的被激怒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岂不是吃亏的还是我? 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心想还是先稳住他再说,于是柔声道:“魏廷煜只是问我为何与你一起看灯而已,我解释清楚后,他便送我回来了,并无其他。” 魏廷烁的身子明显放松下来,面色也缓和了许多,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心道这哥两都是一样的毛病,一点就炸毛,当真可怖。 魏廷烁柔了下来,复又恢复成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他为我掖好被角,柔声道:“既如此,你也累了好生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连连拒绝? “嗯?”魏廷烁疑惑的看着我。 我解释道:“这几日快要结束宫仪学习了,我前段时间落下了很多课,学艺不精,这几天想好好补补课,不至于落后太多,遭人诟病。” 魏廷烁笑笑,柔声安慰道:“随便学学就罢了,学不好有甚要紧,有谁敢说你?” 我并不想告诉这天真皇子我的遭遇,只想快些把他哄走,于是笑道:“我想学嘛。” 魏廷烁见我有个好脸色,十分受用,于是答应道:“既你喜欢,那便依你罢,夜深了,你歇息吧,我先走了。” “嗯嗯。”我乖顺地点点头,魏廷烁十分满意地翻窗离去,替我关好了窗扇。 我无力地靠在床头,暗暗地下定决心,明日一早,一定要叫蕊心替我装上窗闩,再也不能让这个登徒子混入我的房间了。 如此想着,才觉疲累交加,昏沉睡去,第二日醒来时却觉浑身酸痛,尤其是手臂和手腕,已经淤青了一片,背后也是疼痛难忍,几乎是难以起身。 蕊心疑惑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虚弱?” 我不好意思跟她提起昨夜的经历,只能搪塞道:“无妨,有些着凉罢了,一会多喝些热茶水,发散发散兴许就好了。” 蕊心忧心道:“病来如山倒,我还是去给你请个太医来看看吧,若是拖严重了可如何是好。” 我安慰道:“不碍事,没几日宫仪学习就要结束了,我不想再耽搁了,我答应你,若是继续加重症状了,我便与你去看太医可好?” 蕊心虽忧心,但拗不过我,只得点头答应,继续为我梳妆。 整理好妆容,我与蕊心一起出门准备去偏殿赴课,却见顾凌薇与连翘主仆二人站在厢房门口,似乎在等我。 我默默走上前去,顾凌薇果然开口道:“柳怜星,你昨晚与廷煜哥哥去哪儿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我心中无奈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对我和魏廷煜的行踪如此关心啊?我真是服气了。 我存心戏弄一下顾凌薇,于是摆出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娇笑道:“哎呀,这么害羞的话,叫我怎么说的出口啊,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嗯?” “你!!!”顾凌薇气的柳眉倒竖。 我看了她一眼,微笑着扬长而去。 第45章 独有病眼花 如此平静地过了几日,终于结束了宫仪学习,在教引麽麽的教导下,众小姐的规矩仪态已经完全可以胜任王妃的需要了。于是我们便皆各自回府待命,等待下一步的正式定日子赐婚。 蕊心陪着我回了宰相府,依旧是余姨娘为我安排妥帖闺房,另为我添置了许多东西,置办好了春装与钗环,都非常精美漂亮。 蕊心为我收拾着衣裙,不仅啧啧叹道:“小姐,余夫人对你倒是好的很呢,十分上心。” 我点点头,赞同道:“确是如此,我母亲早逝,得余姨娘如此照顾,确实令我感受到了母亲般的温暖,日后若有机会,我也会好生孝敬与她的。” 蕊心捧过来一件衣裙道:“小姐,这件裙子也太美了,你穿上试试看吧。” 我笑道:“皆是量体裁衣制作的,自然是合身的,不必试穿了。” 蕊心嗔道:“哎呀小姐,你就穿穿看嘛,看看穿上如何,是不是美若天仙?” 我笑道:“你也太贫了,不过是条裙子罢了,怎会教人美若天仙?” 蕊心不依,撒娇道:“哎呀穿嘛穿嘛,小姐你就穿一下给我看看嘛,蕊心想看。” 我实在拗不过她,只得叹了口气,接过衣裙,去屏风后换了起来。 这是一袭素锦宫衣,外披天水一色的轻纱,微风吹过,轻纱飞舞,整个人似乎都散发出淡淡灵气。蕊心走过来,拉我去妆台前坐下,将我这三千青丝挽成一个简单的碧落髻,将白玉兰簪子为我淡淡地点缀在发髻间。略施粉黛,只增颜色,轻轻点了唇脂,我对镜自照,愈发显色唇色娇嫩欲滴,我笑了笑,自嘲道:“在家里呆着而已,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蕊心道:“小姐,真好看。” 我笑道:“就你天天蒙我吧,我长什么样子我心里有数。照顾凌薇比还差一大截呢。” 蕊心嗔道:“哎呀小姐,与她有什么好比的,她美则美矣,未免落了俗套,不过盛世牡丹而已,你却不同,灵动飘逸,出尘玉兰一般,是不一样的美啦!” 我被蕊心逗的哈哈大笑,笑道:“就你会说话,会说你就多说点,来来来,看你还能夸出些什么来?” 蕊心被我一激将反倒来劲了,正准备将我吹捧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时候,小丫鬟敲门进来通报,蕊心赶紧敛了嬉笑的神色,摆出一副贴身大丫鬟的正经模样来。我真是被她逗坏了。 小丫鬟近上前来,福了福身,恭谨道:“小姐,老爷和夫人请你过去用饭了。” 我笑道:“在哪里用饭?” “在垂花厅。” 我看着她疑惑道:“爹爹和余姨娘不是一直在自己房里用饭么?今儿怎么出来了。” 小丫鬟道:“奴婢不知道,总管前来传的话,确实是在垂花厅用饭。说是马上就上菜了,还请小姐快些去吧。” 我纳闷道:“不是一直都是分餐的嘛,今儿是怎么了,好了,我知道了,马上就去,你且退下吧。” “是。”小丫鬟依言退出房门。 既是催得紧,便也来不及换下常服了,蕊心便扶着我穿着这身衣服前往了垂花厅。 进了厅门,才发现不止是爹爹和余姨娘在此用饭,魏廷煜竟稳稳的坐在上座,他见我进来,定定地看了我半晌,我也愣在当场,进退两难,尴尬极了。 “星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见过四皇子。”爹爹见我站着半晌不动,催促道。 我闻言只好近上前去,不情愿地福了福身,淡淡道:“见过四皇子。” 魏廷煜还未开口,柳宰相已出言斥责道:“这就是你三个月学来的宫仪?没得叫人笑话!” 我只好认真地深施一礼,轻声道:“臣女柳怜星参见四皇子,四皇子万福金安。” 魏廷煜笑了笑,伸手虚扶了一把,柔声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我气呼呼的起身,直接坐到了余姨娘的身边。 爹爹举起酒杯对魏廷煜道:“星儿乃是老臣独女,未免养的骄纵了些,还请四皇子不要见怪,老臣敬你一杯。” 魏廷煜笑笑,亦举杯道:“无妨,令媛天真率性,深得我心,柳宰相,我敬你。” 柳宰相忙站起身,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说罢尽饮此杯。 魏廷煜亦举杯饮尽,一举一动都优雅至极,彬彬有礼斯文儒雅,一点也联想不到他会变身成野兽的样子。 我心中恶寒,不去看他,只是一心扒着眼前的饭粒,希望早点吃完离开这里。 突然一块红烧肉被人夹到了我的碗里,我抬头一看,魏廷煜正笑盈盈地看着我,柔声道:“怎么光吃干饭呢?我看你较上次消瘦了许多,吃些菜吧。” 我恼怒极了,他居然还敢提起上次?我夹起红烧肉就要扔掉,却见爹爹正在瞪着我,微微摇头示意我不得胡来。爹爹在场,我发作不得,只好陪笑道:“多谢四皇子关心,臣女不胜欣喜。”说着将红烧肉一口咬进嘴里,狠狠地咀嚼着。 魏廷煜满意地点点头,继续与柳宰相把酒言欢,畅谈人生。并且商量了许多合作的细节,一顿饭吃的我如坐针毡,难以下咽。 好容易酒足饭饱,茶水果点也换了三遍,他和爹爹才有了散席的意思,爹爹有些微醺,很是高兴,对着我吩咐道:“星儿,你去送送四皇子,送他出门,好生送送。” 我无可奈何,只得答应道:“是。” 余姨娘与我们道别后,便搀扶着爹爹回房去了,我与魏廷煜起身,朝府门走去。 魏廷煜与我并肩走着,虽是走着,却一直在看我,我不禁说道:“看着点路吧四皇子,一会儿摔个狗吃屎可就不好了。” 他笑笑:“我记得仿佛是你更爱摔跤一些。” 我气极,恼道:“看路吧,老看着我做什么,我身上有东西吗?” 魏廷煜忽然捉住我,将我抵在廊道的柱子上,盯着我的唇半晌哑声道:“今日怎么如此漂亮?” 我怕他又要像上次那样发疯,赶紧推开他,心道真是失策,怎么没带个小厮丫鬟一起来送他,明知他会突然疯魔,就不应该单独与他相处才是。 我不看他,径自向前匆匆走去,催促道:“快走吧。” 他在我身后哈哈大笑,朗声道:“如此害怕么?今日且放过你吧,反正我日后天天都会来宰相府。” 我!!! 第46章 春风吹不落 果然从那日之后魏廷煜便时常来府里与爹爹议事,也经常在府里用饭,导致我经常要陪他用饭,虽然不情愿,但碍于爹爹的情面,只好忍耐下来,本来只是吃吃饭送送客也就算了,怎知今日爹爹竟然安排我与魏廷煜一起去办事,去见几位他不方便出面亲自介绍的叔叔。 我心道,这几位叔叔我也没见过啊,我去有什么用呢?让魏廷煜自己直接去见不就好了吗?或是拿个信物,或是写封引荐信,都可以呀?为何偏偏要我与他同去,实在难以理解。可是看到魏廷煜了然的笑容之后我才意会到爹爹的用意。他是想趁机撮合我们,给我们俩制造独处的机会。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真真是我极不情愿的事情了。 魏廷煜领着我来到府门前,这回他没有骑马,张连顺安排了马车等候。马车停稳后,魏廷煜伸出手掌,欲扶我上车,我没有理会他,径自登上了马车。魏廷煜不以为意,笑了笑,亦跟了上来。 我一上车便坐到了窗边,整个人都朝着窗外,并不想理会他,他进来后贴在我身旁坐下,我赶紧挪到了另一边的窗下,他却跟着挪了过来,并伸出大长腿将我困在这里,轻笑道:“你躲哪里去?” 我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我本以为你是谦谦君子的。” 魏廷煜轻笑出声,笑道:“是么?那如今呢?” 我恨声道:“如今才看清你是个流氓!” 魏廷煜哈哈大笑。甚至笑的不能自抑,笑道:“如此么?”他忽地整个人靠近我,笑道:“既然已经是流氓了,那么是不是可以做些流氓的举动呢?” 我一把推开他,斥道:“不要脸!请你自重一点。” 魏廷煜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的十分开怀,好容易收了笑容才道:“我还从未被人形容成流氓,似乎.......也挺有趣的。”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奇道:“竟有你这样的人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真令我惊奇。” 魏廷煜拂了拂袖子,笑道:“这有什么,我也仅对你一人流氓而已,别人见到的,依然只会是那个冷静持重的四皇子。” 我哀嚎道:“我说四皇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能不能别逮着我一个人祸害啊?你去祸害祸害别人吧?放过我好吗?我瞧那个顾凌薇小姐就挺好,你去祸害她吧,求你了。” 魏廷煜一敛笑容,柔声道;“怎么,吃醋了?” 我哭笑不得:“想什么呢你?未免太自作多情。” 魏廷煜执起我的手认真道:“我说过,你是我的,我也认定你了,我就逮着你一个人祸害,你休想离开我,你认命吧。” 我无话可说了,这个四皇子根本就是个驴脑筋,死钻牛角尖,劝不动的,我不再言语,转头看着窗外。 如此静静地坐着,眼看着街景不断向后退去,我们驶出了京城,进入了城郊的林道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已昏昏欲睡之时,突然一个刹车,令我猛然向前倒去,魏廷煜手疾眼快的将我捞了回来,我惊异的看着他,他脸色一禀,朝外问道:“怎么回事?” 张连顺骑马近前道:“主子,似乎有埋伏。” 魏廷煜捞住我的手臂用力收紧,将我护在怀里,沉声道:“护卫开路。” 张连顺点头道:“是。” 因此次魏廷煜是去见柳宰相的心腹,属于微服私访,并未带一队侍卫出行怕太过张扬,仅仅带了三五个暗卫跟随,不想却中了埋伏。 我焦急的问道:“怎么了?是否有刺客?” 魏廷煜看着我笑了笑,柔声道:“不要紧,这种事我常遇到,抱歉连累到你了,你别怕,有我在。” 我暗自心惊,这种事?刺客?还常遇到?真不知道魏廷煜平日里是过着怎样的日子,是如何在种种杀戮里突出重围杀出一条血路来的。 魏廷煜放下窗帘,不让我再看外边。不消片刻,我分明听见外边响起了短兵相接的打斗声,还有搏斗的嘶吼声,我有些害怕,微微有些颤抖,魏廷煜感受到了我的颤抖,将我拥的更紧了,伸手捂住我的耳朵,柔声道:“乖,别听了,有我在,你不必担忧,很快就好。”我只得闭上眼睛,静静等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闻到了阵阵血腥味,窗帘复被拉开,是张连顺,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张连顺拱手道:“主子,清理干净了,十个刺客。” 魏廷煜“嗯。”了一声,沉声道:“是什么人?” 张连顺道:“皆是生面孔,兵器也无印记,尚未可知。” 魏廷煜道:“务必尽快查清。” 张连顺应声答应,放下窗帘。 马车复又缓缓行动起来,我并不知外边情形如何,只能想象应是有着一场激烈的搏杀,魏廷煜却如此老神在在,稳如泰山,竟让我没来由地非常安心,很有安全感。 魏廷煜松开我的耳朵,替我揉了揉捂红的耳朵。实在太暧昧了,又酥又痒,我赶紧害羞地挪开了头,耳朵已经红的滴血了,热的发烫。我垂着头,不敢看他。 他笑道:“怎么?害怕了么?” 我点点头,承认道:“确实有些害怕。” 魏廷煜搂住我,安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在我身边,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说着将我的身子掰转过来,看着我柔声道:“答应我,让我来保护你,好么?” 又来了,来来去去就是这几句话,腻不腻啊你,我虽心里如此想着,但毕竟他刚刚还保护过我,此时说不要也仿佛说不出口。 我假装娇羞地扭回了身子,不回应他。 他见我如此,许是以为我默认了,有些欣喜,从我身后拥了上来,轻轻地拥着我,雨后青草般地熟悉气息又将我围绕了起来。 我轻轻挣扎了一下,他加大了力道,我挣脱不开,也就放弃了,想着现下也不好惹怒他,他和他那个三哥一样,发起怒来吃亏的是我,我还是先混过这里,等平安回府后再找个由头拒了与他见面吧。 如此想着,我便任他拥着,自己盯着鞋面发呆,也不知马车还要行驶多久,也不知还有多久才到,只听见魏廷煜在我头顶絮絮叨叨地轻声说着些什么,我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去细听,只想着快点到达目的地,好离开这里...... 第47章 笑渐不闻声渐悄 白衣暗卫跪伏在地,絮絮如实报上了最近探查到的情报,坐在一旁的魏廷烁眉头越来越紧,眉心几乎能夹死苍蝇。 魏廷烁沉声问道:“当真如此?” 白衣暗卫拱手道:“属下不敢欺瞒主上,四皇子魏廷煜近日确是经常出没于柳宰相府第。今日甚至带走了柳小姐?” 魏廷烁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去了哪里?” 白衣暗卫恭谨答道:“尚未可知,根据路线推测应是去了钟山观。” “钟山观?去那里做什么?”魏廷烁道。 “属下不知,四皇子与柳小姐还在半路遭遇了袭击。” “袭击?谁干的?星儿可有损伤?”魏廷烁豁然起身,急急问道。 白衣暗卫赶紧安慰道:“并无损伤,柳小姐一切安好,待他(她)们走后我曾上前探查,并未看出是哪方人马所为,确定了他(她)们的目的地后便立刻来报主上了。” 魏廷烁点点头,夸赞道:“做的不错,你且记住,日后若是星儿涉险,务必要救她。” “是。”白衣暗卫答应道。 魏廷烁思索片刻,沉声道:“钟山观地处偏远,一日并不可来回京城,星儿和魏廷煜此去,岂不是要过夜?” 白衣暗卫愣了一下,答道:“应是如此,不过钟山观设有厢房供香客居士居住,过夜应该不成问题。” 魏廷烁来回踱步,愈发不安,终是转身吩咐道:“备马!我要去钟山观!” 白衣暗卫闻言,立刻应声而去。 不知多了多久,也不知是何时睡过去的,待我从魏廷煜怀中醒来的时候,天色竟然将将要擦黑了,这是去哪儿了啊?竟然如此之远? 我抬头看了看,魏廷煜正闭目休息,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手臂还圈在我身上。 我伸手欲悄悄扒掉他的手臂,不曾想刚一触碰到他的袖子,便被他捉住手,往怀里圈的更紧了一些。 “醒了?”他用下巴揉了揉我的头顶。 我僵在当场,不敢动弹。魏廷煜轻声笑了起来,轻笑道:“怎么了?” 我呐呐道:“我们…是不是靠的有点太近了?于理不合吧?” 他朗声大笑,拥紧我,垂下头贴着我的耳朵道:“有么?我怎么觉得......还可以更近一些呢?” “你!”我羞恼地欲推开他。 魏廷煜哈哈大笑,松开了我,坐到一旁,整理好皱掉的衣服。 稍坐片刻,马车缓缓停稳,张连顺上前来替我们打开车门,我随着魏廷煜下了马车。 我四下环顾,似乎是到了一座山上,林雾深深,看不清真容,我们停在一座巍峨道观门前,早已有几位年长的长者在此等候。 魏廷煜风度翩翩地下了车,行动间气质超然,长身玉立如芝兰玉树,又是那副飘逸出尘的模样。我心道,根本就是个流氓,又带上假面具去唬人了。 我还以为只是去城内拜访几位叔叔,很快就回府,且此行需精简随从,故而并未带蕊心出行,只好自己理了理衣裙,随着魏廷煜走上前去。 “草民乃是鸿福会宗主秦尚,这两位是副宗主,见过四皇子,鸿福会愿为四皇子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三人齐齐施礼。 魏廷煜亲自伸手托起三人,朗声道:“多谢诸位宗主,让诸位久侯了。” 我亦深施一礼,问候道:“柳宰相之女柳怜星,见过各位叔叔。” 三位长者微笑着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四皇子里边请,我们入内详谈。” 魏廷煜点点头,快步跟着他们进去了。 我为女眷,不宜参与这些会议,也不感兴趣,便自己随意逛逛,等待安排厢房休息。 我绕着大殿逛了逛,一路沿着游廊逛着,只是天色已暗,也看不见什么风景了,肚子也饿了。唉,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免得此刻还在这里饿着肚子瞎转悠。 “怜星。”一声轻唤。 我回头,是魏廷煜,我疑惑问道:“你不是去议事了么?怎么来了?” 他笑着走过来,温柔道:“想着你定是饿了,便让先安排用饭,用过饭送你去厢房休息了,我们再议事。” “这......”我踌躇道:“我听闻这几位鸿福会宗主是江湖人士,不宜进京,所以才会选择在此会面吧?且他们不宜久留,他们议完事定是要连夜赶回的,若是先安排用饭,岂不是耽误了你们的正事?” 魏廷煜看着我,笑了笑:“怎么?还是关心我的么?” 我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我是不想有什么纰漏连累了爹爹好吗,你别臭美了。” 他哈哈大笑,愉悦道:“好好好,那我们便边吃边议,节省时间,可好?” 我呐呐道:“我在场,会不会不方便。” 魏廷煜上来拉住我,笑道:“有何不便?你不是外人,走吧。”说着便拉着我向前走去。我的肚子也确实饿了,既然他如此执拗,那便随他去吧。 跟着魏廷煜与三位长者在一间餐厅内用饭,简单的素斋,却做的很好吃,兴许是饿急了,我吃的十分开胃,魏廷煜见状,为我添了碗羹汤,柔声道:“先喝汤暖暖胃,别吃的那么急,没人跟你抢。” 我尴尬地抬起头,果然三位长者齐齐地盯着我们,我赶紧埋头吃饭,不敢再看。 魏廷煜笑了笑,继续与三位长者商议合作的细节,直到我一顿饭吃完,他们还商议的十分胶着。 张连顺轻手轻脚地上前来报道:“柳小姐,你的厢房已收拾妥当,请随我前去休息吧。” 我看了一眼魏廷煜,他点点头,我便向三位长者辞行,随着张连顺出去了。 厢房有些远,在整个道观的最后边,辟出了一大片院子,疏疏朗朗地建了几十间厢房,张连顺将我引至其中一间门口后轻声道:“柳小姐,四皇子的厢房就在你隔壁,只是今夜议事不知会议到何时,你别等他了,自行先休息吧,我且去前边侯命了,你若有需要,可以前去找院口的小道童,他一直都在。” 我疑惑道:“我为何要等他?” 张连顺似被我问住,尴尬笑道:“额......没什么没什么,柳小姐请休息吧。” 我点头致谢,张连顺便匆匆离去了。 我推开房门进去,干净整洁,还不错,我欲去桌上斟杯茶水,走近前才赫然发现。 魏廷烁竟坐在我的榻上!!! 第48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我惊的都要炸毛了,魏廷烁这厮正闲闲地靠坐在我榻上,把玩着自己腰上的玉佩。 我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廷烁瞧着我笑道:“你没听见吗?魏廷煜的厢房就在你隔壁,我岂能不来?” 我纳闷道:“他的厢房在我隔壁跟你有什么关系?” 魏廷烁停下了把玩玉佩的手,看着我笑道:“谁知道他打的什么坏主意,我来保护你呀,好不好?” 我无奈道:“好你个头,我真是服了你们一个个的,你快回去吧,天色已晚,你在我榻上成何体统。” 魏廷烁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嗔道:“那可不行,我不管,我得守着。” 我无奈了,我疑惑问道:“你怎知我们在此处?” 魏廷烁笑笑,轻声道:“我母妃甚是信奉钟山观,今日派我来替她求个平安符,正巧看见你们,便跟了过来。” 说罢他正色道:“那么你呢?你为何会跟他来这里?还在此过夜?”他灼灼地盯着我,神色不大好看。 我难道会告诉他我爹爹在给魏廷煜介绍势力要与他夺嫡吗?那岂不是要翻了天?我淡淡道:“许是我爹爹听闻了圣旨,想要撮合我们吧。便寻个由头促使我们来了。” 魏廷烁闻言急急道:“圣旨不是暂缓了吗?柳宰相为何如此心急?” 我笑笑:“暂缓罢了,终究是要下圣旨的,所以,你还是别浪费精力了,另寻佳人吧。” 魏廷烁有些生气了,走过来急急道:“你怎么还说这种话,究竟要我表白多少次?柳怜星,我爱你,我要的人是你啊!不要一次次地将我推开好吗?给我一次机会。” 我看着他,无奈道:“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他转过身,垂头闷道:“我若是能明白我到底喜欢你什么,也许就不会如此痛苦了。我见不得他与你在一起,见不得他触碰你,只要一想到他的手碰到了你,我就嫉妒的要发疯了!你能明白吗?” 他转过身看着我,质问道:“柳怜星!你能明白吗?!” 我纳闷道:“我当然不明白啊。”我笑笑:“我为何要明白?魏廷烁,我不爱你啊,你知道的,何苦如此钻牛角尖,世上佳人多如过江之鲫,任君采撷,你何苦要纠缠一个对你不感兴趣的人呢?” 魏廷烁笑了笑,叹道:“佳人虽多,却无一人是你,我一定要得到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看着他,真是幼稚的好笑,我笑了笑,轻声道:“你知道你自己像什么吗?你就像一个得不到玩具的孩子,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最想要的,执拗的要弄到手,其实真的得到了,也不过就几天新鲜劲儿,便会抛之脑后了。” 魏廷烁看着我,摇摇头,驳斥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不是我,怎能体会我的感觉?我并非贪图一时新鲜,自我梅林初见你,我就中毒了,只有你才是解药,只有你才能救赎我。你知道吗?” 我翻了个白眼,笑道:“真是越来越肉麻了,你在念戏文么?哪里来的这么多酸词,酸的我牙齿都要倒了,你走吧,我们真是夏虫不可语冰,鸡同鸭讲。” 魏廷烁被我怼到气的满面涨红,胸如擂鼓,他几步过来揪起我狠狠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吼道:“到底要我怎么表达你才肯相信我是真心的?这样吗?”吼罢像章鱼的吸盘一样吸着我的额头。 我整个人都要石化了,惊到无以复加,我猛地推开他,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巴掌,怒道:“你干什么!” “我......”他欲上前来。 我连连后退,急急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要喊人了!魏廷煜也在这里,到时候可就收不了场了。” 他听到魏廷煜的名字,皱起了眉头,看着我道:“魏廷煜?你如此在乎他的看法么?你怕他看到我亲了你么?” 我无奈道:“眼下本就时局尴尬,我可不想被人看到一些兄弟因我反目的戏码,况且你们并不是普通兄弟,而是天家皇子,若是因我发生争执被有心人看到,明天流言便会散尽天下,我便会沦为人们口中妲己褒姒之流,若是再被人写成话本编撰成顺口溜,岂不是遗臭万年?” 我拿袖子擦了擦额头,斥道:“你们要吵要争,自己吵去,不要拖我下水,我还要名声呢。” 魏廷烁闻言,简直哭笑不得,笑道:“你听听你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如此荒谬,你脑袋里到底装着些什么啊?” 我正欲反驳,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我和魏廷烁赶紧闭嘴,不再做声。 “怜星,你睡了么?”魏廷煜在门外问道。 魏廷烁轻声笑了起来,我吓得赶紧上去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他笑的更欢了,我真想直接捂死他。 “怜星?这么早便睡了么?”魏廷煜得不到我的回应,又敲了敲门。 我只得答道:“我睡了,何事?” 魏廷煜柔声道:“我来看看你。” 我心道,你来看我干什么?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来我房里看我能有什么好事么?我会那么傻的放你进来? 我轻声道:“天色晚了,不方便,你走吧。” 魏廷煜轻笑道:“无妨,我就看一看你便罢了,见你安好我才可安心。” 我心道有什么好看的啊?你根本是居心不良吧,我才不会给流氓开门。更何况魏廷烁还不明不白的呆在这里,这要是开了门岂不是要炸锅? 我思来想去,轻轻咳嗽了两声,劝道:“许是山里夜风凉,我偶感风寒,实在不想起来了,明儿再见吧。” 魏廷煜闻言急道:“怎会如此不小心?难受么?你让我进来看看,我立刻为你叫大夫。” 我急急道:“不用不用,我已喝了热茶水发汗,就想歇息了,你且让我歇息吧。” 魏廷煜无奈道:“好吧,那你且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若还是不适,定要招大夫了。” 我应声答应了,魏廷煜才犹豫地离去,直至听见隔壁厢房的门关上,我才松开了魏廷烁。 魏廷烁坐下来斟了杯茶饮道:“他对你还挺上心嘛,这深更半夜的还要来你房里,不安好心,你不开门是对的。” 我听闻此言,简直要晕厥过去,我翻了个白眼直直瞪着他。 他讪笑道:“呵呵......那个.......我是来保护你的嘛,不一样不一样!” 第49章 一花一世界 我看着魏廷烁,他闲闲的饮着茶水,若无其事的继续把玩自己的玉佩。 我无奈道:“我说三皇子,你是不是也该走了?这深更半夜的,我也该歇息了,你在此恐有不便吧?” 魏廷烁笑笑,满不在乎道:“若是困了,就去睡呀,榻让你给,如何?” 我闻言哭笑不得,斥道:“谁给你脸了,本来就是我的床榻好吗?”说着便去拽他,想将他轰出去,斥道:“快走吧,快走吧!” 我用力地拽着他,整个人都快倾斜了,他还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他闲闲地笑看着我使出浑身解数拉拽他,忽地伸出手将我猛然拽向自己,我重心不稳,整个人栽倒在他身上,他笑道:“我根本就没有预定厢房啊,根本就没有去处,这黑灯瞎火的,外边黑黢黢的荒山野岭,我好害怕啊,星儿你就可怜可怜我,收留我吧,好不好?” 我赶紧起身,离他远远的,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他贵为三皇子,想要区区一间厢房能有何难?我摇头道:“你快走吧,没地方住就去树上窝着好了,反正你有轻功,能窜上跳下,伤不着你。” 魏廷烁闻言睁大了眼睛,美眸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哭笑不得道:“你认真的吗?真的如此无情让我风餐露宿吗?” 我不理他,他起身作势要走,我还是无动于衷,他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道:“唉,那我只好去门外守着你了,若是被张连顺看见,只怕今晚大家都不用睡喽~”说着就往门口走去,要拉开房门。 我闻言急忙跑去门边,向外张望,果然看见张连顺值守在魏廷煜的厢房门口,也不知何时才会离去休息,况且就算他去休息了,魏廷煜带来的暗卫也一定会继续监视魏廷煜附近的范围。若是看见魏廷烁半夜从我的房里出去?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思及此处,我赶紧拉回了魏廷烁,无奈道:“真是怕了你了,你就在这里呆着吧,明儿我们撤了你再走。” 魏廷烁轻笑起来,看着我调侃道:“怎么?现在愿意收留我了?” 我翻了个白眼,愤愤道:“我能怎么办呢?人言可畏,唾沫星子淹死人呐。”我瞪了他一眼,警告道:“我先跟你说清楚,不许乱来,否则我跟你玉石俱焚!” 魏廷烁哈哈大笑,乐不可支道:“如此可怖的吗?你想多了吧,我没想过要干什么呀。”他凑近我,贼笑道:“还是说,你想干什么?” 我真的是无可奈何了,一个个的,我真是受够了,为何这些天家皇子,人前贵气十足凛然不可侵犯,私下里却都如此轻薄浪荡?真是无愧于纨绔二字。 我不再理会他,这种人越跟他搭话他越来劲,不理他们他们自己就没趣儿了,我且自顾自地上了榻,放下帘子,也不敢脱衣,只好盖着被子和衣而卧。 魏廷烁掀开帘子柔声道:“穿这么多衣服睡觉小心受寒了。” 我闭着眼睛答道:“我宁愿受寒也不要受到轻薄。” 魏廷烁笑了起来,笑道:“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么无耻趁人之危的人吗?” 我恨恨道:“你就是啊。” “哦?”魏廷烁一扬尾音,饶有兴趣道:“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邀请我么?” 我吓得赶紧坐起来用被子包住自己,拨浪鼓一般摇着头,连连道:“不是不是,不是邀请,你千万别误会,我们要守礼守法,做个好人呐!” 魏廷烁哈哈大笑,看着我笑道:“瞧把你给吓的,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我就是想问问你,我睡哪?” 我松了一口气,四下看看,扔了一床被子给他,淡淡道:“给你,你睡地上吧。” 魏廷烁不敢置信的看着我,问道:“什么?我堂堂王朝三皇子,金尊玉贵,你让我睡地上?!” 我白了他一眼,斥道:“睡桌上也行,随便你,是你自己要待在这里的,又没人逼你,爱睡不睡。” “你!!”魏廷烁瞪着我。 我也回瞪着他。 “好好好,行行行,我睡,我睡!”魏廷烁终是妥协了,抱起被子,放下帘子,气哼哼的走远了。 我见他走开了,这才放下心来,跑了一天的山路,着实疲累极了,我盖好被子,闷头睡起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许是山里夜凉,我越睡越冷,迷迷糊糊间觉得身在雪地一样,冷的直打颤。 可是睡的又很沉,翻来覆去地也醒不过来,正当我仿佛梦见浸在寒潭里的时候,感觉一股暖流袭来,温柔的缠绕着我,为我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温暖,好暖好暖,我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加靠近温暖的源头,我在寒潭里畅游,终于游到了暖流的中央,浸泡在暖流里,非常幸福。 酣沉一梦醒来,睡的特别香甜,好暖和啊,我欲翻身起身,嗯?怎么起不来?我转过脑袋一看,一张俊脸就在我的眼前,离我特别特别的近,几乎鼻尖贴着鼻尖,一张俊美而坚毅的脸庞,眉毛又浓又密,双目轻轻闭着,睫毛又长又弯,挺直的鼻子,凉薄如刀削的红唇,青丝如瀑布般散开,与我的头发交织在一起,正散发着均匀的呼吸,阵阵松柏的清香。 我的脑袋模糊了半晌,尚以为在梦里,我是太饥渴了吗?怎会梦见与如此俊逸的帅哥同床共枕? 既然已经梦到了,何不好好欣赏欣赏呢?我如此想着,伸出手去摸他的睫毛,好软啊,又去摸他的嘴唇,好软好温热,嗯???温热???这不是梦?!!这是魏廷烁!他怎会睡在我旁边?!! 我大惊失色,挣扎着欲坐起来,才发现他的手臂压在我身上,我伸手去扒他的手臂,他呢喃一声,收紧手臂将我拖进怀里,呢喃道:“醒了?再睡一会儿。” 我才不要!我用力挣扎开来,爬起来几步跳下了床,鞋都来不及穿先检查身上的衣衫,还好还好,衣衫裙带皆是完好,我松了口气,抬头看向榻上的魏廷烁。 他已经睁开眼睛,面朝我侧躺着,伸出手撑着脑袋,闲闲地看着我,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 我怒道:“不是让你睡地上吗?你怎么跑榻上来了!” 魏廷烁看着我,笑道:“你不记得了?是你叫我上来的呀。” 第50章 一叶一追寻 我被气笑了,我冷笑道:“我?我让你来我榻上?”我叉腰叹气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上我的榻,实在太可笑了。” 魏廷烁不以为意的笑笑,淡淡道:“确是如此,昨晚后半夜,你翻来覆去,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我担心你有事,上前来查看,谁知你却伸手一把圈住我喊冷,我能怎么办?我只能舍己救人呐,我抱着你你不就暖和了吗,我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呢,你整夜对我上下其手,我好容易才保护住自己,才没有被你侵犯,我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说着他将我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来回打量了好几遍,啧啧道:“唉,真没想道你看上去一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竟然如此饥渴,唉~” 我闻言早已羞红了脑袋,窘迫的无以复加,我恼羞成怒,抄起鞋底就向他扔去,大怒道:“你乱说!我才不会这样!” “哈哈哈。”魏廷烁哈哈大笑,一伸手灵巧地捉住我的鞋子,起身下榻来递给我,笑道:“你慌什么呀,我又不嫌弃你饥渴,也不嫌弃你打呼噜流口水,你知足吧。” 我简直要背过气去,我弯腰去捡另一只鞋底,魏廷烁轻轻一推我的肩,我跌坐于凳子上,魏廷烁捉住我的脚,替我套上鞋子,笑道:“好了好了,女孩子家家的,这么暴力做什么,快把鞋穿好,地上凉。” 看着他低头为我穿鞋的样子,眉眼温柔,长发柔和地贴着肩旁垂落于地,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光晕,我愣神了片刻,仿佛我们成亲了许多年,这只是我们漫长人生里每天早上都会出现的场景似的。 平心而论,魏廷烁长得真的很俊美,如此温馨的瞬间竟令我有一丝丝的动心。 我使劲甩甩头,我在想什么啊,竟被美色迷惑了心智。我狠狠拿脚将他踹了个大屁墩,他直接坐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问道:“你干嘛?” 我斥道:“你给我穿鞋也不能掩饰你是个登徒子的事实!” 魏廷烁哈哈大笑,摇头道:“哎呀,真是天道不公,好心没好报啊!” 我看着他坐在地上的模样,心道自己也有些不是,不能全然怪他,于是上前去扶他:“起来吧,摔疼了吗?” 他看着我,故意嗔道:“好疼啊,起不了身了。” 我大惊,赶紧四下查看,焦急问道:“真的吗?如此严重吗?哪里疼?我看看。” 他撅起臀部撒娇道:“这里疼,要揉揉。” 我知他是在戏弄我,起身照着他臀部就是一脚,斥道:“坏东西,疼死你拉倒。” 魏廷烁哈哈大笑,起身去穿衣服,我去打了温水来洗脸,刚洗完脸魏廷烁便凑过来,就着我洗过的水洗起脸来,我觉得不大好,劝道:“你去换盆水吧,这水我用过了。” 他起身极其自然地从我手里取过毛巾擦净脸上的水渍,淡淡道:“无妨,我不嫌你脏,再说了,我现在不方便出去啊。” 我无奈道:“我是嫌你脏好吗,你什么时候走啊?” 魏廷烁疑惑地看着我:“你先洗的你还嫌弃我?我比你香多了好吗?” 我拿起梳子自己整理头发,随意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蕊心不在身边,复杂的发髻我也不会。魏廷烁看我整理完了,凑过来坐下吩咐道:“替我梳头。” 我看着他,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口气,我问道:“你说什么?拿我当丫鬟使唤呢?自己梳!” 魏廷烁瞧着我笑道:“我不会啊,从来都是别人给我梳的,你若是不给我梳头,我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出去,你就等着当妲己吧你。” “你!!”我气的说不出话来。 魏廷烁露出灿烂的招牌笑容,灿烂笑道:“快来吧。” 我只好上前,为他梳发,没好气的胡乱梳着,手里也没轻重,魏廷烁龇牙咧嘴的抓住我的手,怒道:“你轻点啊,你当犁地呢?头皮都要被你铲掉了,你会不会啊!” 我气恼道:“好好坐着,不许挑三拣四!”嘴里虽如此说着,手上倒也放柔了力道,我将他的长发梳顺,打成辫子在头顶盘成发髻,又去桌上取过他的金冠为他冠上,拍拍手道:“成了。” 魏廷烁对镜看了看,自己扶正了金冠,满意笑道:“态度差了点,手艺还凑合吧。” 我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他来桌前坐下斟了杯茶道:“急什么,你昨儿不是让我等你离开了再走么?你何时离开?” 我闷闷道:“我怎么知道,我当然想早点离开了。” 魏廷烁看着我柔声道:“不想跟我多待一会么?” 我摇摇头,呐呐道:“算了吧,跟你待在一起太危险了,时刻担心清誉不保。” “哈哈哈哈哈。”魏廷烁开怀大笑。笑罢盯着我道:“既然知道危险,就快去给我端些吃食来吧,我饿了。” 我见他如此得寸进尺,拿我当丫鬟使唤,气道:“给你脸了吗?还端吃食给你,自己回去吃去吧。” 魏廷烁凑过来轻声笑道:“不去么?那我饿急了,只好吃你啦!” “你!!”我真是小瞧了他的无耻,俊美的皮囊下装的仍是那一副登徒子的心肠。 我忍下心中的气愤,轻声问道:“那么三皇子,你想吃什么呢?” 魏廷烁笑笑,闲闲地说:“不拘什么,你选的都是好的,快去吧,我等你哟~”说着对我眨了眨眼。 我一阵恶寒,不理他径自出门去了,将他关在房间里。 关上房门转身的那一刻简直吓得我魂飞天外,魏廷煜竟站在他门口,正灼灼地看着我。 我也不知他看没看见魏廷烁,也不敢主动搭话,就这么愣愣地僵在原地。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么?”魏廷煜关心道,欲向我走来。 我赶紧迎上去亲热地拉着他往外走,笑道:“好了好了,我好着呢,我就是肚子太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魏廷煜惊异地看了看我圈着他的手臂,复又欣喜道:“想吃什么?观里只有素斋,你若不爱吃,我便带你出去吃。” 我忙对他灿然一笑道:“不用不用,我爱吃,咱们现在就去吧?” 魏廷煜难得心情颇佳,细心地为我引着路,温柔道:“好,都依你罢。”似乎丝毫都没有发现什么猫腻。 这个该死的魏廷烁,竟害得我违心地出卖美色,唉…… 第51章 一曲一场叹 我同魏廷煜一起去餐厅用过饭,他尚需去处理一些与鸿福会交涉的善后事宜,便柔声对我道:“怜星,你一个人逛逛可以么?或者去房里休息,我会尽快处理完手头事务,来接你一同回京。” 我点点头,笑道:“你且去吧,不用管我,我回房休息。” 魏廷煜点点头,带着张连顺一同离去。待他走远后,我另点了些清粥小菜,用食盒装好,自己提着慢慢走回厢房。 我推开门,才瞧见魏廷烁又躺到榻上去了,我把食盒放在桌上,无奈唤道:“三皇子,吃吧。” 他闻言笑吟吟地起身,过来边开食盒边问道:“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啊~怎么都是素的,没胃口,我要吃牛肉面。” 我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坨子,斥道:“有什么吃什么吧你,还挑三拣四,吃完就走。” 魏廷烁摇摇头,笑道:“好好好,知道了。”说罢端出清粥小菜,吃了起来,边吃边赞道:“还不错啊,比我想象的好吃。” 我也在一旁坐下,拈起一只鸡蛋慢慢的剥起壳来,刚在餐厅心里忐忑不安根本没吃饱,唉,吃个鸡蛋垫巴垫巴吧,好容易剥好,正欲咬上一口,却被魏廷烁一把夺去,一口就塞进嘴里三两口便吞下了,还得意笑道:“谢谢啊,还给我剥鸡蛋呢,怪贤惠的。” “你!”我气结,心下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赶紧让他吃饱走人为上。 饭食一扫而空,魏廷烁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笑道:“多谢招待。” 我陪笑道:“不谢不谢,三皇子,您请吧?” 魏廷烁闲闲地问道:“不跟我一起走么?” 我摇摇头:“魏廷煜一会儿就回来接我了,我与他同回京城吧,他现下不在,你快走吧,免得引起误会,多生事端。” 魏廷烁不以为意道:“撞上便撞上吧,正好告诉他,你是我的女人。” 我已经不想再跟他废话了,上前拖起他就往门外推,他许是觉得我在跟他玩笑,半推半就地随着我往门口挪去,嘴里还在嬉笑道:“好不好呀?星儿,干脆就告诉他吧,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说着甚至借着我的推搡整个人歪在我身上。 我伸手艰难地拉开房门,魏廷煜竟直挺挺的立在我门口! 我惊的当场石化,魏廷烁也看到了魏廷煜,敛了笑容,但依旧靠在我身上。 “你说什么!!!”魏廷煜勃然大怒,一拳狠狠地砸向魏廷烁,魏廷烁将我捞进怀里,转身护着我,背后生生地受了这一拳。 “放开她!”魏廷烁吼道。 魏廷烁回头冷笑道:“这是我的女人,我为何要放手?” 魏廷煜怒极,扑将上来就要与魏廷烁扭打在一起,张连顺赶紧扑上来抱住魏廷煜,哭叫道:“主子,使不得,主子,使不得啊!”魏廷煜挣开张连顺,欲拔配剑,张连顺赶紧抱住他阻止道:“主子!三思啊!这是三皇子!主子!!!” 魏廷煜喘着粗气,呼吸急促,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冷静下来,看着我沉声道:“怜星,过来。” 我见已经闹到如此地步,深怕再恶化下去,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好挣脱魏廷烁的手,欲走到魏廷煜身边。 魏廷烁一把拉住我,看着我急切道:“星儿,跟我走吧,我送你回京。” 我使劲扒开他的手,朝他福了福身:“多谢三皇子关怀,我相信四皇子会平安送臣女回京的,还请三皇子先走吧。” “星儿!”魏廷烁急道。 我垂下眸,不再看他,张连顺乖觉地走上前去,恭谨道:“三皇子,此处人多眼杂,恐流言四起,有损天家颜面,还请三皇子先回吧,奴才一定将柳小姐完好无损地送回宰相府,三皇子请放心。” 魏廷烁看了看张连顺,又看了看我,眼见四周厢房里渐渐有人出门张望,只得一甩袖子,匆匆离去了。 魏廷煜黑着一张脸,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心下忐忑,魏廷煜一把拽过我,狠狠地将我拽进厢房,对张连顺斥道:“于远处等候,非召不得入内!” 张连顺恭谨称是,乖觉地替他关上了房门,匆匆地走远了。 魏廷煜将我一把拽过来甩在门板上用身体抵住,捉着我地双臂,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哑着嗓子低沉着声音质问道:“是我对你太好了么?才让你如此放肆!” 我能感觉到他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我有些害怕,轻轻地颤抖着。 他盯着我,沉声道:“怎么?害怕了?你......怕我么?” 我闭着眼睛,点点头。 他冷笑道:“真的怕我?”他狠狠地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 他低吼道:“看着我!” 我只好睁开眼睛,他的脸正面抵着我,近在咫尺,我只能看见一对燃烧着雄雄怒火的眸子。我心里暗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这接二连三的被他们兄弟俩逼迫,我眼下确实对他们俩都并无爱意,为何要如此强迫我啊?可此时若不顺着他的心意,只怕我自身难保,若是再刺激他,只怕会更加激怒他,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他见我发呆,更加愤怒,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吼道:“快说!你是谁的女人?你再不开口,信不信我现在立刻就要了你!”说着将手挪到我腰上。 我害怕极了,只好小声道:“你的你的,是你的女人,行了吧?” 魏廷煜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沉声道:“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我只好加大音量,朗声道:“我是你魏廷煜的女人,行了吗?” 魏廷煜这才彻底缓和了下来,松开我的下巴,改为拥着我,将头深埋在我的肩颈里,闷声道:“怜星,别离开我,你是我的,我听到魏廷烁的话我简直恨的要发疯了,我恨不得立刻一剑刺死他!” 我心中哀叹,如今闹成如此地步,日后该如何收场?唉,等回了京城,我便闭关不出,谁也不见了才好。 魏廷煜在我肩窝里良久道:“怜星,魏廷烁究竟为何会在你的房间里,而他,又何出此言?你们究竟,是何时认得的?” 我笑笑:“不过因缘际会罢了,你很在意么?” 魏廷煜闷声道:“我怎么会不在意?我在意的简直要疯掉了,你现在就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第52章 一生为一人 我拗不过他,只得淡淡道:“我奉旨前往麒麟山围猎的路上,偶遇他和永乐公主,我与永乐公主十分投缘,便结伴同行了,仅此而已,之后到了麒麟山,便认识你了。” 魏廷煜似乎有些郁闷,郁郁道:“如此么?竟比我先认识你么?” 我点点头,轻声道:“他来钟山观为他母妃求平安符,碰见我也在此,便过来打个招呼而已,并无其他,他只是嘴巴爱占占便宜罢了,你别生气。” 他抬起头,看着我,沉声道:“果真么?” 我点点头,心道,确实是真的啊,我只是没告诉你他是昨晚来的,还在我榻上睡了一晚而已,其他都是千真万确呐。 魏廷煜叹了口气,抚顺了我乱掉的头发,轻叹道:“怜星,以后离他远些好么,无论你是何心思,他定是对你有意思的,我不希望他再接近你,也不想再看到他碰到你的任何地方,连看也不行。” 我笑笑,轻声道:“哎哟我的四皇子,你未免也太霸道了吧,你现在是我的谁啊?你以什么身份提这些要求?有些过分了吧。” 魏廷煜搂着我沉声道:“你是不是不长记性?刚才还在说自己是我的女人?全然忘干净了吗?”说着加大力道,上下打量着我道:“要不然,我就用行动来教你好好认识认识我是你的谁?” 我赶紧推开他,退后几步,大声劝道:“不必不必,我记住了,不必行动。” “哦?”魏廷煜看着我,挑了挑眉。 我呵呵干笑道:“真的,我真的记住了,四皇子,我们要发乎情止于礼,做个守礼矜持的好人嘛,你说是吧?” 魏廷煜轻笑起来,向我伸出手道:“过来。” 我摇摇头,不敢过去。 他笑道:“过来吧,我不会对你用强,自然会等到礼法俱全,让你心甘情愿的属于我。过来吧,我们回去了。” 听他如此说,许是暂时不会将我怎样了,听到能回京了,倒是一个好消息,我忙赔笑着走近了他。 他伸手牵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干燥温暖,轻轻地握紧我的手,引着我走出房门。 甫一出门,张连顺便乖觉的迎了上来,魏廷煜冲他点了个头,他又匆匆离去,许是去备马车去了。 回去的路上没什么特别的,依旧十分无聊,魏廷煜一路握着我的手,我的手都汗津津的了,十分难受,却怎么都抽不出来,只好无奈地任他握着,当没有这只手了。 “怜星,此次回去,我便去求柳宰相,让你先跟我回去,我们去我京中的别院居住,如何?” 魏廷煜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差点惊掉我的下巴,我笑道:“四皇子,你当我是什么女子?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去给你金屋藏娇当个侍妾吗?我乃宰相嫡女,以后就算真的嫁与你也是要有礼有聘的,你休想!” 魏廷煜急道:“你知道我并无任何看轻你的意思,或者,或者我去柳宰相府里住吧,便能天天看见你了。” 我哭笑不得,看着他轻声道:“你乃堂堂王朝四皇子,尚未封王开府,是必须居住在皇宫里的,住在大臣府里成何体统?” 魏廷煜烦恼道:“我等不及了,我非要天天亲自看着你才安心,才能安心去做其他的事情。” 我笑道:“你这是防谁呢?皇上都说了,伴星危难,不能赐婚,你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你此刻非要强娶,岂不是与皇上做对?”我见他面色不愉,怕他又要发作,便柔下声音,婉转劝道:“你放心,我对魏廷烁并无什么男女之情,你且去忙你的事业吧,你不用防贼一般的防着我。” 魏廷煜闻言,靠过来拥住我,呐呐道:“此言当真?” 我无奈道:“千真万确,魏廷煜,我也同你交代清楚,我现下对你,也没有什么爱意,以后咱们俩能不能在一起也难说,你不要强求了。” 魏廷煜笑笑,不以为然道:“又说气话了,怜星,我知道你心里是爱我的,以前种种,都是真情流露,我岂会看不清。你不过是气恼我求娶顾凌薇为妃罢了。” 我奇道:“罢了?弃了我娶别人,于你来说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个罢了?魏廷煜,你有心吗?” 魏廷煜深深的看着我,眸中星光闪烁,柔声道:“怜星,我娶顾凌薇,实在有着不得已的难处,也许你永远不会理解我,会因此责怪我,但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会加倍弥补你的,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我能做到的所有。” 我凄然笑道:“所有?我从未奢求过什么所有,我只想要一个一心一意的同心人而已。” 魏廷煜拥着我急急道:“我就是啊,我对你一直是一心一意啊,从未变改,也不会改变。” 我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觉得他真的是不可理喻,一边求娶她人,一边口口声声说着对我一心一意。是把我当成睁眼瞎一般的傻子么?我心道还是算了吧,跟他有什么好争辩的呢?不过也是个钻牛角尖的花心皇子罢了,和魏廷烁半斤八两,不分伯仲,还是少理会他为好。 思及此处,我不再反驳他,垂眸不再言语。 魏廷煜也不再说什么,就这么拥着我,静静地坐着,一路驶回京城。 天色快要擦黑的时候才返回京城,足足在路上跑了一天,我的肚子已经叫唤了好几次了。 魏廷煜柔声道:“抱歉,今天走的急,没给你准备点心,饿了吧?” 我点点头,笑道:“是有些饿,不要紧,马上就回府了,回去便能吃上饭了,我还能忍忍。” 魏廷煜皱眉道:“那不成,若是饿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我们就近去家酒楼用饭了再回去吧。” 我一刻也不想与他多呆,连连摆手道:“不要了,太麻烦了,而且我吃不惯外边的饭菜,我想吃蕊心的拿手阳春面了,还是回去吃吧。” 魏廷煜见我执意如此,无奈道:“好吧,那劳你暂且忍耐片刻,我叫张连顺加快速度。” 我点点头,答应了。果然在张连顺的催促下,马车跑的更快了,一路飞驰不消片刻便到达了宰相府。 魏廷煜执意扶着我下了车,我朝他福了福身,轻声道:“你也累了,快回吧,我且进去了。” 魏廷煜伸手扶起我,径自搀着我一起向府内走去,朗声道:“我也饿了,一起也去尝尝蕊心的手艺吧。” 我心道,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见外啊。 第53章 徙倚霜风里 魏廷煜吃完阳春面,走出宰相府的时候夜色已深,初春的寒露降了下来,走在其中,尚觉微寒。他紧了紧披风,匆匆登上了马车,马车夫一扬鞭子,马车便匆匆朝着皇宫驶去。 魏廷煜沉默地坐在车内,垂眸沉思了半晌,终是掀开帘子,唤道:“张连顺。” “奴才在。”张连顺立刻凑了过来。 魏廷煜沉声道:“去,查探一下,魏廷烁是何时去的钟山观。” “是。”张连顺领命匆匆而去。 一路疾驰,回到了深宫里,魏廷煜斜靠在椅上,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不停的撇着浮沫,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张连顺轻轻地推门进来,转身关上房门,弯着腰恭顺地近上前来,低声道:“主子,查清楚了。” 魏廷煜盯着手中的茶盏,面无表情道:“如何?” “这......”张连顺十分踌躇。 魏廷煜心里一沉,抬头盯着张连顺,沉声道:“快说,到底如何?” 张连顺轻声道:“三皇子是昨晚入夜时分赶到的,据说......据说整夜都留在柳怜星小姐的厢房里,今晨才出来。” 魏廷煜的眉头拧在一起,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地砸在地上。 张连顺立刻跪伏在地,口里呼道:“主子息怒啊!” 魏廷煜一把揪住张连顺的衣襟,森然道:“果真么?” 张连顺磕磕巴巴道:“千真万确,奴才以项上人头担保。” 魏廷煜狠狠地推开张连顺,直起身仰着头喘着粗气,恨道:“我今天就该一剑刺死他。” 张连顺劝道:“主子,我们的势力尚未稳固,此刻万万不可打草惊蛇多生事端,努力拉拢势力,壮大自己才是正事,主子切莫被嫉妒蒙蔽了眼睛啊。” 魏廷煜转身看着他,笑道:“嫉妒,你说嫉妒?!” 张连顺忙伏在地上求饶道:“奴才失言,还请主子责罚。” 魏廷煜冷笑道:“呵呵,我是嫉妒,我确实是嫉妒,我嫉妒他比我先认识柳怜星,我嫉妒怜星竟然会留宿他一夜?我嫉妒怜星今天竟然维护他!” 魏廷煜拽起张连顺,质问道:“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怜星要骗我?骗我魏廷烁是今天才去的钟山观?我昨夜去看她为他担心的时候魏廷烁就在她房里是么?我独坐空房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他(她)们在房里整整一夜究竟在干什么?!你说!你说啊!!” 张连顺被推的连连后退,只得劝道:“许是柳小姐怕你误会她。” 魏廷煜冷笑道:“都独处一夜了,还怕误会么?” 张连顺看着魏廷煜呐呐道:“那......您是对柳小姐心有芥蒂了?是要放弃她了吗?” 魏廷煜转过身,理了理衣襟,冷笑道:“放弃她?不,无论她的心在哪里,我都要将她牢牢地锁在我身边,让她无暇再去想别人。魏廷烁要跟我争女人?我便跟他争到底,整个天下我都要争到手!我要让他真真切切的付出代价!” 张连顺不敢再言语,只能乖顺地伏在一边,他深深地感受到,他主子内心深处的可怕野兽,觉醒了。 蕊心将碗筷收拾出去后,就使唤小丫头们为我抬来了浴桶,烧好热水兑好玫瑰汁子,准备好盥洗用物后就退了出去。 蕊心扶着我小心地坐进浴桶,我整个人浸泡在散发着玫瑰香味的热水中,觉得十分的放松。舒服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蕊心为我散下头发,拿着篦子轻轻地梳着,轻声关心道:“小姐,我瞧着你似乎十分疲惫。” 我闭上眼睛靠在浴桶壁上,闲闲道:“确实很累,人疲惫,心更累。” 蕊心疑惑道:“为何会心累呢?” 我想起了魏廷煜和魏廷烁之间的种种,心烦意乱,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叹气道:“我不喜欢京城,在这里很累。” 蕊心虽不明白我何出此言,但她从来都是向着我的,她轻声道:“小姐,若实在是太累了,不如我们回江苏去吧。” 我睁开眼看着她,笑道:“如何能回?我等着赐婚呢。” 蕊心看着我认真道:“怎么不能回?皇上只让回府待嫁,并未规定回哪个府啊,若真是要等到伴星危机解除,我听说要等上个一年半载呢,我们何不回苏州去等呢?圣旨到了我们再回京就是了。” 我想了想,确实有些道理。我也被魏廷煜和魏廷烁烦扰到不胜其烦,回苏州去躲躲也好,躲他个一年半载兴许他俩就另觅佳人了。 我轻轻拿手指点了点蕊心点鼻尖,夸赞道:“算你机灵,就这么办吧,快替我更衣,我即刻去见爹爹。” 蕊心劝道:“哎呀小姐,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现在夜已深了,老爷夫人早就歇下了,你明天再去吧。” 我嗔道:“我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我想外祖母了。” 蕊心笑道:“老夫人定是也很想你,要不我们明天去买些老夫人喜欢的京城糕点带回去给她吧?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蕊心为我擦干身子,换过睡衣,收拾好浴桶用具,正欲去为我铺床,我推拒道:“哎呀,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吧,明天收拾收拾行李,我们回苏州去。” 蕊心笑道:“小姐这是真着急了,那好吧,小姐也早些歇息。” 我点点头,乖乖地躺在榻上,蕊心才放心地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盘算着,回去了是先吃大肉面呢,还是先吃红烧肉呢,要不都来一份儿吧,出了苏州,再吃红烧肉都不是那个味儿了,可把我馋坏了。 正想着,窗户却传来了异响,我赶紧看向窗户,有人在拉窗户,但是蕊心新替我装了窗闩,没有被拉开。 我喝道:“是谁?!” “是我,别害怕。”一个男声响起,可我根本听不出是谁。 一把小刀顺着窗缝伸了进来,轻轻一拨,窗闩应声而开,窗户被拉开,魏廷烁翻身跃了进来,收起小刀拍拍手闲闲道:“弄这没用的玩意儿干什么?怪麻烦的。” 我怒极,起身低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魏廷烁意外地看着我,笑了笑,柔声道:“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我怒道:“魏廷烁你太过分了!这里是宰相府!岂容你如入无人之境!” 第54章 落日伴人愁 魏廷烁不以为意道:“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皇宫大内我都这么来过了,也没见你如此着急上火啊?” 我想着反正明天就回苏州了,再也不想惯着他这个臭毛病了,厉声斥道:“我讨厌你每次这样破窗而入!” 魏廷烁笑笑:“好好好,你别生气了,我下次走门口进来,行了吧?” 我气结,焦急道:“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我是说我讨厌你这样不请自来!再说了,我们宰相府的护院家丁呢?怎会没拦住你?!” 魏廷烁于椅上坐了,闲闲道:“你们护院家丁也有疏漏的时候,我还在担心,他们这种程度,怎么能护你周全呢?”说着看着我道:“要不你早早嫁与我,我亲自夜夜保护你,包教没人能夜闯你的房间,如何?” 我真是要被他气笑了,我无奈道:“你没有正经事可做了么?你如此天天来找我做什么?” 魏廷烁看着我一本正经道:“谁说我没有正经事了,我忙着呢,不过,来找你也是件极正经不过的事了。” 我叹了口气,轻声道:“找我什么事?你说吧。” 他打量着我,去架上取了件外衣来替我披上,轻声道:“今日我走了,魏廷煜为难你了么?” 我摇摇头,淡淡道:“并未为难。” 魏廷烁挑了挑眉,疑惑道:“是么?不像他的性格啊。” 我烦躁起来,看着他,质问道:“这些到底跟你有何干系?你是我的谁?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魏廷烁笑起来,轻声笑道:“瞧你,又急了,哪怕是普通朋友也可以关心一下嘛,我怕你今天受了委屈。” 我斥道:“普通朋友不会天天翻窗不请自来好么?你快走吧,以后别再翻窗了。” 魏廷烁点头道:“好,那你给我留门。” “你!!不可理喻!”我气恼的背过身去。 魏廷烁见我确实生气了,柔下身段,轻声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只是有些担心你,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那我先走了,你好生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凑到我身前来,对我眨了眨眼。 我伸手就要捶他,他笑呵呵地受了两捶,才轻灵地翻身而去,不见了踪影。 若不是空气里尚残留着一丝丝松柏清香,我甚至要以为是我做了一场梦而已。 我心里打定主意,明天一起身就去向爹爹辞行,立刻躲这个烦人精远远的。 在榻上一夜难以入睡,好容易捱到天擦亮,我立刻盥洗换装匆匆去了后院。 来的正好,爹爹和余姨娘刚起身,爹爹尚未去上朝,二人见我来了,很是惊异。 余姨娘问道:“星儿这是怎么了,如此憔悴,没睡好么?这么早过来有何急事?” 我福了福身,轻声道:“爹爹,余姨娘,我想回苏州去住一段时间。” 爹爹还未开口,余姨娘已急急道:“可是我哪里怠慢了星儿?” 我赶紧上前扶住余姨娘,柔声道:“余姨娘待星儿很好,星儿铭感五内,只是外祖母年事已高,我想回去再尽尽孝,左右赐婚还需一年半载,去苏州住几个月应是无妨的。” 柳宰相放下毛巾,任由丫鬟为他穿戴官服,开口道:“既如此,你便去吧。” 我欣喜道:“爹爹肯了?” 柳宰相点点头,沉声道:“我既已支持了四皇子,必然要有所动作,你呆在京中,也多有不便。去你外祖母那里也好。” 我赶紧深施一礼,柔声道:“多谢爹爹。” 柳宰相点点头,出门上朝去了。 余姨娘叹了口气道:“那么你打算何时走呢?” 我想了想,答道:“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余姨娘惊讶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柔声道:“嗯,我十分思念外祖母,想尽快动身。” 余姨娘无奈道:“那好吧,既柳宰相答应了,那便依你吧,我现在立刻去为你准备马车和盘缠。” 我福了福身,谢道:“多谢余姨娘。” 在余姨娘的安排照顾下,才过晌午,我便出了京城,朝着苏州驶去。 看着马车窗外的风景,我觉得分外自由,心情也舒畅起来,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儿。 蕊心见我心情好,话也多了起来,叽叽喳喳地逗着我笑,我们一路都是欢声笑语,开心的不得了。 如此行了几天,这几天都没有魏廷煜或魏廷烁来烦我,我也不用违心地去曲意逢迎谁,真是惬意。我享受着这分失而复得的宁静,饮着茶水。 忽然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我掀起帘子问道:“怎么了?” 车夫答道:“小姐,路边似乎躺着个人呐。” “是何人?”我问道。 车夫细细看了看,答道:“看穿着似乎是个穷书生,许是进京赶考累倒在路上了吧。” “那我下去看看。”我言罢同蕊心一起下了车,走到路边细看,果然有一个男人倒在路边,汗如雨下,面容痛苦。 我赶紧叫蕊心取水囊来,扶起他,给他喂了些水,掐了掐他的人中。 那人痛苦地皱起眉头,闷哼一声,终于悠悠转醒过来,迷茫的看着我。 我轻声解释道:“你别害怕,你晕倒在路边,我们给你喂了些清水而已。” 他点点头,艰难的作揖道:“多谢小姐相救。” 我笑道:“不必不必,举手之劳罢了,你怎会沦落至此呢?” 他有气无力道:“小人秦朗,是个书生,进京赶考,无奈路遇盗贼,被偷了盘缠,囊中羞涩已经饿了两天了,刚才可能是饿晕在路边了。” 我让蕊心取了两张饼来,并两定银子一起塞给他,安慰道:“你且吃吧,这些银子给你,权当盘缠,祝先生鹏程万里一朝高中。” 秦朗推拒道:“不可不可,无功不受禄,小姐救我性命已无以为报,怎敢再受金银?” 我笑道:“果然是书生迂腐,没关系的,现下王朝急缺人才,我见先生谈吐不凡,必会有所作为的,以后若是能造福一方百姓,也算是我积了功德了,你就收下吧。”说罢我将东西塞进他怀里,转身便上了马车,不让他有再推拒的机会。 秦朗见我的马车即将从眼前驶去,急急道:“敢问小姐芳名,日后好登门报答。” 我探出窗外笑道:“不必了。萍水相逢而已,先生不必挂怀。” 第55章 白宣墨未干 一路还算顺利,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下一个城镇,准备在这里投宿一晚,稍加休息,再继续赶路。 我们来到了城里最好的客栈,要了几个房间,蕊心打点安排好随从的住宿后,就去为我端来几个小菜,配上米饭,我们俩吃的很香。 蕊心笑道:“终于吃上热乎的了,天天啃饼子,啃的我腮帮子都变大了。小姐,你看不我是不是变成松鼠那样了?” 我瞧着她,笑道:“确实有几分像,不过这样也很可爱呢。” 蕊心撅起嘴,嗔道:“一点也不可爱,我不喜欢大腮帮子。” 我笑道:“好啦,快吃吧,吃了早些去休息,咱们明早还要赶路呢。” 蕊心呐呐道:“小姐,你这么赶急赶忙的干嘛呀?活像在逃难一样,左右我们又不赶时间,为何不一路游山玩水地回苏州呢?” 我抚了抚她的肩膀,笑道:“怎么了?这几天赶路太辛苦了吗?那我们便在此多休息两天,恢复一下也好。” 蕊心欣喜道:“真的吗?” 我点点头:“嗯,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上街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蕊心点点头,十分开心,麻利地收拾了碗筷,伺候我盥洗,为我整理好床铺,我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笑道:“唉,总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了,蕊心你也去休息吧。” 蕊心点点头,恭谨地退下了。 我伸出手,把玩着指甲,开心地哼起小曲儿,心想终于可以过上自由的日子了,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着,也不必装什么劳什子淑女了,明儿个便出去玩个痛快。 “想什么呢?如此开心么?” 我听到一个男声吓了一跳,转头一看,魏廷烁竟然坐在我榻上。我惊异万分,小曲儿也断了,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 他今日穿的格外朴素,没有什么金线滚边,绫罗绸缎,亦未束金冠,仅仅简单地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随意地拿发带绑了头发,愈发显得他气质出尘,像个江湖剑客,世外高人。 他轻抿薄唇,淡淡道:“不是说好了我要去看你的么?怎么溜走了?叫我一顿好找啊。” 我愣愣道:“你怎知道我在这里?” 他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得意道:“我想知道的事,自然能知道。” 他凑近我,伸手抚上我的面颊,柔声道:“你呢?为什么跑?是在躲我么?” 我沉下脸,拂开他的手沉声道:“魏廷烁,你怎么如此阴魂不散?你如何进来的?” 他笑笑:“门没锁啊,你不是不让我翻窗了么。” 我气恼道:“那也不能半夜闯门呐,你来干什么?” 魏廷烁猛然将我拉进怀里,把头埋进我的肩窝里,闷闷道:“我想你了,去找你你却不在府里,问余夫人她也不肯告知,我找了好几天才得知你的下落,料理完手头的事情就立刻来找你了。” 我挣扎不开,只好劝道:“魏廷烁,你放开我好么?这样实在于理不合。” 他更用力的拥着我,沉声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何躲我?为何要跑?” 我沉声道:“我是在躲你。” 他松开我,盯着我问道:“为何?” 我看着他坚定道:“因为我不堪其扰啊,真的很烦,你总是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做出一些于理不合的举动,真的造成我的困扰了。” 魏廷烁的眸子暗了下来,呐呐道:“真的如此不喜欢吗?” 我垂首道:“嗯。” 魏廷烁沉声质问道:“因为魏廷煜?”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承认道:“算是吧,我已经决定顺应圣意,接受与他的婚姻了。” “你为了他而讨厌我?他要娶别人啊,你还要嫁给他?只做个侧妃?”魏廷烁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点点头,轻声道:“你不是曾说过么,嫁谁不是嫁呢,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我就去接受它。” 魏廷烁有些生气,低吼道:“你是傻子吗?为什么只看着他呢?为什么不看看我呢?我对你如此真情实意,为什么你却偏偏体会不到呢?” 我看着他,有些无奈,我轻声道:“我知道你曾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甚至自己都身负重伤,我很感激你,真的,魏廷烁,我真的非常感动,想做些什么来报答你。” 魏廷烁有些动容,有些期盼的看着我,我不忍再看,垂眸道:“但是,这绝不是爱,爱意是发自内心的冲动,我真的对你没有冲动,我无法将感动与心动混为一谈,那样对你也是不公平的啊。” 魏廷烁皱起眉头,似乎很难受,用手撑着头,他甩甩头,似乎很痛苦。 我以为他是什么头痛的急症发作了,忙上前查探,伸手扶着他,轻声问道:“三皇子,三皇子你怎么了?头疼么?你还好么?你......唔......” 魏廷烁一把捞过我,一手圈住我的腰,一手扣住我的后脑,用力将嘴唇贴了上来,我死命地推拒着他,他更加用力,将我的后脑勺死死地扣住,加深这个吻...... 我的心理防线被击溃,一瞬间屈辱感升腾了起来,雨点般的泪水滚滚而下。喉咙里也呜咽起来,浑身情不自禁地颤抖着。 泪水顺着面颊流到嘴边,咸咸的,魏廷烁感受到了不对劲,睁开眼看见我已哭的不成样子,愣在当场,仿佛受了惊吓一般,赶紧松开我。 我立刻软了下来,伏倒在榻上痛哭起来,魏廷烁手足无措的想来扶我,呐呐道:“对......对不起,星儿,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太激动了,我.....唉.......”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伏在榻上哭道。 魏廷烁急急道:“自然是当成我的爱人,星儿,我真的很爱你,我听到你说讨厌我的话心里太难受了,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对不起。” “滚!”我低吼道。 魏廷烁来扶起我,我甩开他的手,不肯看他,魏廷烁郁闷道:“我原只想亲亲你,看你对我有没有感觉,我也没想到一亲上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星儿,我真的对你很有感觉啊。” “滚!你给我滚!!我不想再听你的污言秽语!!” 第56章 悟时人未还 魏廷烁仿佛被戳了心窝子,愣愣道:“就如此不喜欢么?当真如此厌恶?” “恶心至极!”我吼道。 魏廷烁死死抓着我的双臂,眼里似乎要滴出血来,浑身颤抖着,我虽然惧怕他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举动来,但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我冲着他大声吼道:“魏廷烁,就算你强迫我我也不会喜欢你!我就算嫁给魏廷煜做妾我也不会嫁给你!我讨厌你!你听见了吗?!我讨厌你!!” “你!!!”魏廷烁怒不可遏!几乎要掐断我的手臂,我吃痛的皱起眉头。 “小姐!你怎么了!”蕊心冲进房内,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呆立当场。但她只愣了一瞬,便飞奔上来拖住魏廷烁,哭道:“三皇子!三皇子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快放开我们小姐,这深更半夜的,成何体统?我们小姐的清誉要尽毁与你手上啦!三皇子你快撒手!”蕊心拼命地扒着魏廷烁的手臂。 我被掐的泪如泉涌,心里又难堪又委屈,十分难受,我垂首哭泣起来。 魏廷烁渐渐撤了力道,面如死灰道:“当真如此讨厌我么?” 我点点头。 他又问道:“当真要嫁给魏廷煜?” 我坚定地点点头。 魏廷烁握紧拳头,怒极反笑,冷笑道:“那好吧,既如此,我便杀了魏廷煜,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嫁给一个死人!” 魏廷烁言罢,拂袖而去!我惊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但他并未回头,径直大步离去。 “小姐,你们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三皇子会出现在这里?”蕊心扶着我,哭着问道。 我拉紧衣襟,将魏廷烁及魏廷煜和我之间的种种透露给蕊心,蕊心心疼极了,哭道:“小姐,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纨绔皇子,见了姑娘就想玩弄染指,都是些什么东西!小姐受委屈了,以后我与小姐同睡,守着小姐。小姐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我见蕊心为我如此忧心,反倒劝慰起她来,我搂过蕊心,将头靠在她肩上,轻声道:“本也没当回事,以为自己能够应付的,想着去苏州躲躲也就好了,没想到他竟会追赶至此,做出如此举动。不过,我已经正面拒绝他了,想来他应该是会放弃的,你也别太过担心了。” 蕊心点点头,轻声道:“小姐也快别哭了,眼睛肿的像烂桃子一般了,明日还如何见得人?我去打水来给小姐洗洗脸吧。” 我点点头,复又与蕊心重新盥洗,洗漱后蕊心收拾好东西,这客栈房间里没有陪床,蕊心搬来了自己的被子,与我一同卧在榻上,陪我入睡。 蕊心的陪伴让我分外安心,我睡的十分安稳,我与蕊心一觉酣睡到大天明。 蕊心伺候我梳洗用饭之后,轻声问道:“小姐,接下来的行程如何安排?是否还在此地歇息?” 我思咐片刻,摇摇头:“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魏廷烁已经找到了这里,他性子偏执,好钻牛角尖儿,我昨日如此激怒他,保不齐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我们还是赶快赶路吧,早日回到苏州才能安稳,魏廷烁身为皇子,政务缠身,不是那么容易能离京的,我们就能清净许多了。” 蕊心点头道:“好吧,都依小姐,我去打点车马,一会儿我们就动身。” 我点点头,蕊心便匆匆去了。 我为自己斟了杯茶水,心中还是惴惴不安,昨夜魏廷烁说的那些话,令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会做出些什么事来,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烦闷的很。 “小姐,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蕊心来催我,为我披好披风。我由蕊心扶着,匆匆出门登上马车,一路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一路奔波辛苦,按下不表,几经辗转,终于到了苏州,我们一路奔至外祖母的府邸。预先派了快马报信,所以早有仆妇在府门前等候,我一下车,立刻有人迎上来为我们搬卸行李。 一个仆妇福了福身:“见过表小姐,老夫人已等候多时,表小姐快请进吧。” 我笑道:“一路风尘,恐沾染了外祖母,且容我先去更衣吧,然后再去拜见外祖母。” 仆妇恭谨道:“老夫人有命,派我在此等候表小姐,嘱咐务必请表小姐一下车便立刻去前厅见她。” 我疑惑道:“如此着急么?外祖母难道是太过思念我?何必如此着急?我是来长住的,日日都能相见。” 仆妇道:“其它的奴婢不知,还请表小姐即刻前往吧。” 我笑道:“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带路吧。” 仆妇一福身,转身为我引路,我敛了敛妆容衣束,尚算整洁庄重,便端起矜持稳重的架子,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在游廊里慢慢走着,还未到前厅,已听见前厅里传来外祖母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仿佛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被逗的哈哈大笑。 我玩心大起,想要给外祖母一个惊喜,我提起裙摆,三两步加速跑上前去一步蹦进前厅的视野里,欢声笑道:“看看是谁来啦?!” !!!! 外祖母愣在当场,简直要被惊掉下巴。 我也愣在了当场,简直要被惊掉下巴。 外祖母惊异于我竟如此跳脱,丝毫没有淑媛的样子。 我惊异于,坐在外祖母旁边茶座上的,竟然是……魏廷煜!!! “没规矩!”外祖母斥道:“如此喧哗,成何体统!还不快过来见过四皇子。” 我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弯儿,愣在原地。 外祖母见我如此,还要斥责我,刚要开口,魏廷煜阻止道:“无妨,老夫人,我就很喜欢怜星如此活泼的性子,不必改了。” 老夫人看着他,笑道:“既然四皇子喜欢,那便随她去吧,得四皇子如此厚爱,真是星儿的福分呐,老身深感欣慰。” 魏廷煜笑笑,看着我柔声道:“怜星,过来。” 我不知如何是好,但此时此刻,也只能先去问安再做打算,我端好架势,矜持稳重地步上前去,深施一礼,轻声道:“臣女参见四皇子,四皇子万福金安。” 魏廷煜伸出双手托起我,看着我柔声道:“自己人便不要如此多礼了,快起来吧。” 外祖母慈爱地看着我们,我深感不妙…… 第57章 笔落离别泪 外祖母慈爱道:“星儿风尘仆仆,定是饿了吧,三皇子也才刚到不久,应是没有用饭,不如咱们一起用饭吧?” 我心下郁闷,闷闷道:“回外祖母的话,一路奔波,着实疲累交加,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了,只想早些回房休息,还望外祖母恩准。” “这......”外祖母为难地看向魏廷煜。 魏廷煜柔声道:“无妨,我也并不饿,我送星儿回房休息去吧。” 外祖母没想到魏廷煜竟如此体贴我,又惊又喜,连连赞道:“好好好,老身给三皇子安排的房间就在星儿附近,你们且一起回去休息吧,晚些我派人将膳食给你们送过去。” 魏廷煜点点头,起身过来扶我。我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敢轻举妄动,便默默地跟着他一起退出了前厅。 进了游廊,我立刻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外祖母说给你准备了房间,是怎么回事?” 魏廷煜看着我,挑了挑眉,并不言语,自顾自地往前走着,我忍不住了,上去拉住他的袖子,急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廷煜揽过我,轻笑道:“如此着急想知道么?先回去吧,回去了我再跟你细说。” 我一个闪身,挣开了他圈着我的手臂,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了笑,不以为意,径直向前走去,我只好跟了上去。 外祖母早就着人收拾好了我之前住的厢房,还是以前的样子,魏廷煜毫不避讳地直接踏了进去,四处打量,笑道:“这就是你的闺房么?” 我看着他无奈道:“我说四皇子,你千里迢迢来到苏州,该不会只是想来参观参观我的房间吧?” 魏廷煜直接于椅上坐了,给自己斟了杯茶,轻轻饮着,我急急问道:“你倒是说句话呀,你到底来干什么呀?” 魏廷煜撇着浮沫,并不看我,盯着茶盏道:“我奏请父皇,陪你回来看看外祖母。” 我惊异万分。 他抬起头柔柔地看着我,眸光里柔情似水,轻声道:“还记得你去寺庙为你外祖母祈福时我对你的承诺么?说空了定会想办法送你回来见见你外祖母的。” 我无奈道:“我说四皇子,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好吗?我是自己求了父亲自己回来的,与你没有任何干系啊。” 魏廷煜笑道:“嗯,确实,但是你外祖母现在认为是我求了父皇才陪你一同来看她的,所以将我奉为上宾,还为我安排了住处,星儿,我们终于可以朝夕相处了。” “无耻!”我斥道。 “哈哈哈哈哈。”魏廷煜朗声笑道:“随你怎么说吧,能在这里陪着你,我便很高兴。” 我问道:“你也是皇子,怎可随意离京?” 魏廷煜怔了一下,自嘲道:“像我这样不受器重的皇子,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交由我去办,为何不可离京呢?”说罢他深深的盯着我,意味深长道:“倒是像魏廷烁那样深受父皇倚重的皇子,是断断无法擅自离京的。” 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说,怪怪的,我无法与他再对视下去,不由的转开了头。 魏廷煜见我神色不大好,笑了笑,劝慰道:“好了好了,我专程抽出时间来陪你几日,你还不高兴么?” 我呐呐道:“你怎么知道我回苏州了?” 他垂眸轻声道:“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我盯着他,质问道:“你跟踪我?” 他轻笑出声,摇摇头笑道:“我还没有那么闲。只不过找不到你派人打探了一下而已,你不必惊慌。” 我无奈的嗔道:“你跟着我干嘛呀,我都答应嫁与你了,我只是回苏州小住,散散心而已。等下了圣旨,自然回京城完婚,必不会误事的。” 他轻声道:“在你心里,只是完成这个任务而已么?我对你的心意,我的思念,对你来说毫无价值么?” 我叹了口气,看着他叹道:“相敬如宾不好么?你有顾凌薇,你们俩可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魏廷煜笑道:“还是在吃醋么?” 我摇了摇头,知道又陷入了牛角尖里,跟他是说不通了,只好低声道:“算了,我饿了,我们用饭吧。” 魏廷煜点点头,唤人来传饭,仆妇们依次端着食盒进来摆菜,许是因为有四皇子在这里,她们分外恭谨,摆完菜便轻手轻脚的迅速退去。 魏廷煜极自然的替我舀了碗汤,放在我面前,柔声道:“来,先喝汤暖胃,再吃菜。” 我偏不要听他的,我执起茶盏要喝茶,正要送进嘴里,他顺手夺了过去,轻声道:“茶凉了,我替你换热的来,你先喝汤吧。”说着起身去外边为我换热茶水。 我望着他的背影有一丝怔忪,多么熟悉的口吻,多么熟悉的话语,仍是那么溺死人的温柔。这一切他都做的那么自然,甚至让我产生了错觉,误以为我们还在一起。 魏廷煜提着茶壶进来时,我还在神游天外,他来到我面前,摆摆手,笑道:“想什么呢?喝个汤还能喝傻了?” 我看着他,笑的如此温柔灿烂,一张脸俊逸无双,真真是一副好模样,一颦一笑甚至是皱眉或恼怒,都各有风情,深得我心。我使劲甩甩头,暗道自己差点又被美色吸引了,一想到如此瑰宝竟然不是完全属于我一个人,我心里就酸胀难受的很。 我恨恨地喝着热汤,被烫的龇牙咧嘴。魏廷煜赶紧捧起我的脸查看,大拇指轻轻抚过我的唇,离我那么近,身上的青草气息隐约袭来,美眸专注地盯着我的唇,下颌线是那么地凌厉,喉结也漂亮,喉结下边延伸进衣襟离,若隐若现,令我情不自禁想看到更多。我的心仿佛随着他说话时滑动的喉结而疯狂跳动。 原来我还是对他如此的心动,稍一不留神,就会被他深深的吸引。 我赶紧推开他,捂住心口,希望自己的心脏不要再如此疯狂的跳动了。 魏廷煜不明所以,美而不自知,凑过来柔声问道:“怎么了?伤着了么?我看看。” 声音低沉而磁性,充满了魅惑,我心荡神驰,怎么会这样?我简直要以为外祖母在饭食里下药了,否则我怎会对魏廷煜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肯定是因为他的美色,一定是这样的! 第58章 话末违心寒 魏廷煜似乎并不知道我已经忍的很辛苦了,还径自凑了上来,要看我的伤势,越贴越近,气息环绕着我,若即若离。 我一阵燥热,烦闷不堪,我将他推开,起身就出了房门,跑到花圃边捂着心口大口的喘着气。 魏廷煜追了出来,不解道:“你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我心里暗道,我都忍着如此辛苦了,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可怜我年纪轻轻,就要面对如此诱惑,我真的太难了。 起了一阵凉风,吹了吹我,我觉得清醒了许多。平稳了气息,我淡淡道:“没事了,刚才有点闷,出来透透气,回去用饭吧。” 魏廷煜点点头,与我一同回房,外祖母深知我的喜好,送来的都是我爱吃的菜,有我最喜欢吃的红烧肉,我胃口好了起来,大快朵颐。 魏廷煜笑道:“怎么了?心情似乎好起来了?” 我看着他笑道:“吃着美味,还有帅哥相伴,如何不快意呢?” 他笑笑,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道:“说什么呢,把我当什么了?” 我笑道:“我已经想通了,既然必须要嫁给你,何不好好欣赏你的美色呢?如此美男,不好好欣赏,岂不是暴殄天物?” “哦?”魏廷煜诧异的挑了挑眉,放下碗筷转过身来看着我。笑道:“是么?你想如何欣赏呢?” 不知为何,我想起他那两次激烈的强吻,有些退缩,不敢再撩拨他,端起碗老实地扒饭。 他笑笑,拿走我的碗筷,轻声道:“你还想看些什么么?” 我一把夺回碗筷,急急道:“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就想吃红烧肉而已,你也快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站如松卧如弓。” 魏廷煜见我如此反应,哈哈大笑,无奈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究竟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呢?” 我翻了个白眼,劝道:“快吃吧,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魏廷煜笑着摇摇头,不再与我纠缠,优雅的用起饭来。 用过饭,蕊心收拾了碗筷,对我眨眨眼,暗示我该送客了,我会意,对正在饮茶的魏廷煜轻声道:“今儿累了,想歇息了,你也快去歇息吧。” 魏廷煜看着我,柔声道:“好久没见了,没什么话想跟我说么?我还想跟你多呆一会儿,在你这里,很放松。” 我无奈道:“你就自己放松吗?我也很疲累需要休息呀,我累了。” 魏廷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柔声道:“那好吧,来日方长,我与你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想我了便过来找我吧,我等你。” 我白眼翻上了天,我心道魏廷煜你是臭美惯了吗,谁会想你啊?虽然你自持美貌,确实英俊潇洒,我也不至于半夜三更投怀送抱好吗?想太多了吧你。 心里虽如此想着,但毕竟人家现在住在这里,是外祖母的贵客,得罪不得,我耐下性子,柔声道:“知道了,你且去休息吧。” 魏廷煜温柔一笑,起身离去,背影依旧是那么飘逸,不染纤尘。 蕊心疑惑道:“小姐,这四皇子怎么会来这里啊,这两个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竟像狗皮膏药一般,甩也甩不掉。” “哈哈。”我被蕊心逗笑了,我笑道“狗皮膏药?比喻的很形象嘛。” 蕊心见我乐不可支,急急道:“哎呀小姐,你还有心思笑,上次你也瞧见了,三皇子对你执念颇深,若是被他知道了四皇子与你在一起,岂不知又要闹出些什么事端来。” 听她提起魏廷烁,我心中一沉,想起魏廷烁最后说的几句话,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安稳。我也不知道为何,其实他和魏廷煜都跟帅,春花秋月各有千秋,但我就是对他没有感觉,没有面对魏廷煜时的那种脸红心跳,那种会生出一种想要独占的他的欲望。 也许,这就是爱与不爱之间的区别吧,心动,实在是无法控制,无法伪装的感受。 “小姐,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呀?”蕊心推了推我。 我笑笑:“蕊心,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我们别操这么多心了,快些盥洗了早点歇息吧。” 蕊心点头答应,去为我打水来盥洗,我们换了睡衣,一起躺在榻上,准备入睡。 近来蕊心一直陪我一起睡,魏廷烁再也没有夜里来过了,我睡的很是安稳。蕊心似乎是连日奔波累着了,很快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进入了梦乡。 我却因魏廷煜的突然到来,心绪无法平静,久久不能入睡。 一阵呜咽的箫声响起,呜咽婉转,情意缠绵,诉尽衷肠,曲中道尽了相思之苦,求而不得的哀怨。 不用猜都知道是魏廷煜在闹妖蛾子,这大半夜的,又奏萧勾引谁呢?这府里可不止我一人,还有我的姊妹们,若是哪个妹妹闻萧而来,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栽在他手里,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处,我立刻起身披上外衣,推门而出。 夜凉如水,月华如瀑。魏廷煜坐在侧边厢房的屋顶上,神色忧郁,一袭白衣,被月光镀上淡淡光华,散发着温柔的光晕,散着头发,发丝在风中飞舞,恍若出尘嫡仙,不染纤尘,仿佛欲御风而去,融入无边的夜色里。 我不禁看的呆住了,恍若初见,初见时便被他盛世美颜所折服,此时再看,更胜从前。 魏廷煜收了最后一个尾音,发现了我,他笑了笑,柔声道:“夜里凉,你出来干什么?也不多披件衣服,着凉了如何是好?” 说着一个纵身,飘然落在我面前,脱下外袍。 我惊道:“你......你干什么?!你不要乱来!” 他诧异的看着我,笑出了声,轻声道:“想什么呢?来,别着凉了。”说着将脱下的外袍替我披上。 我竟有一丝丝小欣喜,外袍上的气息围绕着我,竟也觉得十分好闻。 魏廷煜柔声道;“你出来做什么?是来找我的么?” 我回过神来,赶紧摆摆手道:“找你?不不不,不是的。” “哦?”他奇道:“那是为何呢?” 我左思右想,难道要告诉他我怕他勾引我的姊妹们么?我恼羞成怒道:“你知道你吹的有多难听吗?大半夜的不睡觉吹什么萧啊?多扰民啊?吵得我无法入睡。快别吹了,赶紧去睡觉吧。” “哦?” 第59章 今看花月浑相似 魏廷煜站在我面前,温柔地看着我,月光笼罩着他,愈发显得他柔情似水,他的睫毛又长又弯,夜里的寒露降了下来,寒气在他的睫毛上凝结成小露珠,晶莹剔透。他的唇红润饱满,莹润光泽的像刚洗出来还在滴水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退开三步。心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何老是一看见他就想些有的没的,我以前并不会这样子啊? 我背对着他盯着花圃暗自嫌弃自己,魏廷煜走过来笑道:“看什么呢?” 我胡乱应道:“来花圃当然看花儿啦,难道看你吗》别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老是卖弄。” “哦?这分明是梅花树啊?这都春天了,梅花早已落尽,你看哪门子的梅花?” 我怔了怔,我门前花圃种植的确实是梅花,我竟忘了这茬,闹了笑话,我恼羞成怒,斥道:“我就喜欢看枯枝,不行吗?闪开,我要回去睡了。” 说罢我欲推开他回房,他却趁势将我拥进怀里,我愣了愣,欲挣开他,却被他拥的更紧了,他沉声斥道:“别动。” 我竟就此乖乖的任他拥着,心里也并不是很想推开他,他的怀抱好温暖,气息很清新。但一股委屈的感觉升腾起来,我不在为何默默地掉起眼泪来。 魏廷煜察觉到了异样,低头看了我一眼,柔声道:“好端端的哭什么?”说着用自己的袖子为我拭去泪痕。 我闷闷道:“我觉得有些生气。” “嗯?生气什么?”魏廷煜柔声问道。 我垂首闷声道:“我气恼自己还是对你有感觉,魏廷煜,我因该恨你的,你抛弃了我,我却该死的还是对你有感觉,你的一举一动,还是能牵动着我的心。我该怎么办才好。”我不禁哭出声来。 魏廷煜有些动容,拥着我,轻抚着我的背脊,轻声道:“傻姑娘,我从不曾抛弃你,我只是不得已暂时需委屈一下你,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弥补回来的,我只爱你一人,绝不负你。” 又是绝不负你,我心中冷笑,你都另娶她人了还能对我说着绝不负你。可笑我差点又一次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我推开他,转身欲走。 他一把将我拉回来,紧紧拥在怀里,将我的头贴在他的胸口上,衣襟因拉扯而松散了很多,我的脸直接贴上了他的肌肤,我如触电一般,热气升腾,整张脸瞬间红到爆炸,我赶紧推开他,斥道:“你干什么!” 魏廷煜激动道:“为什么又要推开我离我而去?刚才不是还在说对我有感觉吗?怎么如此善变?” 我冷笑道:“那是你生了副好皮囊,我为你美色所惑,有些心动。”我打量着他,沉声道:“但是,我清楚的知道在这副美丽的皮囊之下,是一个负心汉的肝肠,都另娶她人了,还说着什么绝不负我,真是可笑,我接受不了。” 魏廷煜急急道:“怜星!我对你真的是真心的,你到底要我如何做,你才能相信我呢?” 我冷笑道:“你退了与顾凌薇的婚事,我便原谅你。” 魏廷煜沉默了,怔怔的站在那里。 我就知道他根本放不下顾凌薇,冷哼一声,欲回房去。 “怜星。”魏廷煜叫住了我。 “我真的是不得已,我实话与你说,我必须要借顾将军的势力来夺嫡,若是夺嫡成功我顺利称帝,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你理解理解我好吗?给我一些时间。” 我看着他,沉声道:“弥补,如何弥补?金银珠宝?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还是俸禄位分?这些于我都乃身外之物,俗不可耐!难道你还要立我为后不成?” “对!我就是要立你为后!与你共掌江山!”魏廷煜低吼道。 我愣在当场,有些恍惚,我笑道:“别傻了,你借着顾将军的手上了位,自然必须立顾凌薇为后,你为了哄我,什么傻话都说得出来,你当我是傻子么?” 魏廷煜捉着我的手臂焦急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为何不信我!” 我也斥道:“我如何信你?若是你真的立我为后,你又将顾凌薇置于何地?你伤害了我还不够,你还要利用她伤害她么?魏廷煜,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一个薄情寡义的自私小人,为了自己上位,谁都可以利用,伤害了我,又利用了她。” 魏廷煜急急道:“你误会了,并非如此!顾凌薇求仁得仁,我必会敬重于她,护她一世安稳荣华,并不算是利用她。” 我推开他,垂眸道:“算了吧,三个人的感情太拥挤了,我退出,你们恩爱去吧,我既已经答应嫁给你,便会嫁,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妄想了。” 我不再理会他,脱下他的外袍扔给他,径自跑回了房间。 也不知魏廷煜回房了没有,我关上房门,躺回榻上,心乱如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跟魏廷煜这样争论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对他还是有感觉,看到他还是很心动,但是一想到他要娶别人,我要跟人共事一夫,我就难过的不行,甜蜜与痛苦交织,令我的一颗心七上八,被反复搓揉的感觉,让我觉得好累,简直要透不过气来了,我到底该怎么才好。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我看看榻边,是空的,蕊心不知去向,许是早就起来了。 我轻唤道:“蕊心。” 蕊心推门而入,近上前来预备为我更衣,蕊心嗔道:“小姐也太贪睡了吧,奴婢早上喊了你几次都没有反应,我还怕你是晕过去了呢。” 我笑道:“许是舟车劳顿太累了,睡的沉了些。”我不好意思告诉蕊心我是心里烦乱翻来覆去翻到天快亮了才困的闭上了眼睛。 蕊心笑道:“老夫人也是如此说的,刚还派人来传话,说是体恤小姐路上辛劳了,免了请安,让小姐好生招待四皇子就是了。” “招待四皇子?”我纳闷道。 蕊心点点头,轻声道:“老夫人说是要小姐替她尽尽地主之谊,陪同四皇子起苏州各地游玩一番,体察体察苏州的风土人情。” 我极不情愿,抱怨道:“为何让我去,让他自己去玩不久行了吗?那么大的人了,有手有脚的,丢不了。” 蕊心劝道:“小姐!这可是老夫人亲自命令的,不可违逆!” 第60章 安得情怀似昔时 我郁闷道:“偏偏外祖母十分中意这个魏廷煜,如此安排明显就是想撮合我俩,唉,真是无奈啊。” 蕊心也替我抱不平,愤愤道:“可惜已成定局,小姐是必然要嫁与四皇子了,若是小姐能有自己选择婚姻的权利,必是不会挑他的。” 我来了兴趣,奇道:“哦?那我会挑怎样的男子呢?” 蕊心仰起头,思索了半晌,呐呐道:“奴婢也不知,奴婢也想不出什么才是好男人,只要是小姐喜欢的,我便喜欢,小姐讨厌的,那我便讨厌。” 我笑着摇摇头,叹道:“你呀,有空了还是要想想,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选择的权利,等你遇到了良人,我必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如意郎君做正房夫人。” 蕊心停下手里的活计,急急道:“小姐,你说什么呢,蕊心不嫁人!蕊心要一辈子伺候小姐,若是小姐以后入了宫,我就要跟去伺候小姐一辈子。” 我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这是说的傻话了,女子的一辈子多么宝贵,我怎么舍得让你也葬送在深宫高墙里,一辈子不嫁人,岂不成了老麽麽了?” 我拉过她,牵着她的手叹道:“蕊心,我视你为妹妹一般,希望你能过的幸福,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当是替我去幸福吧,好吗?” 蕊心摇摇头,都快哭了,急急道:“不要不要,我不要,当老麽麽就当老麽麽,我不要离开小姐,小姐你不要抛弃我!” 我哭笑不得,只得劝慰道:“傻丫头,现下说这些还太早了,日后再说吧,肚子饿了,要不先用饭吧。” 蕊心点点头,拭去眼泪应声答应了,转身去为我传饭。仆妇们送来了清粥小菜,都很合我的胃口,蕊心正准备为我添一碗热粥,魏廷煜径自走了进来,直接于我身边坐下了,蕊心添的那碗热粥直接先奉与了魏廷煜。 我惊异的看着蕊心,奇道:“不是给我舀的么?为何先给他?” 蕊心为难道:“老夫人早上召我们去训话了,嘱咐四皇子乃是府上的贵宾,一切要以四皇子为重,而且,还让我叮嘱小姐......” 我疑惑道:“叮嘱我什么?” 蕊心呐呐道:“要小姐一定要以礼相待,见到四皇子要规行矩步,礼仪齐全,不要失了闺秀的教养,令人贻笑大方。” “你!”我愤愤地看着蕊心。 蕊心将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而魏廷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碍于外祖母的话,只好起身,毕竟教养二字都使出来了,可见是糊弄不过去了。 我盈盈下拜,对魏廷煜行了个大礼,轻声道:“臣女柳怜星参见四皇子,四皇子万福金安。” 魏廷煜闲闲地看着我,并未动作,只轻声道:“起来吧。” “你!!”我怒瞪着他,蕊心拼命给我使眼色,我顺着她的眼色看向门边,原来还有两个仆妇在门口守候,可能是外祖母的眼线。 我只好换了脸色,笑盈盈地对魏廷煜柔声道:“多谢四皇子,臣女不胜欣喜。”方才自己起身。心道好个魏廷煜,平时我见他根本不用行礼,今儿个行个大礼连扶都不扶我,还真端起皇子架子来了。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魏廷煜看着气鼓鼓的我,轻笑道:“坐吧,一同用饭。” 我福了福身,推拒道:“臣女不敢,四皇子身份高贵,臣女不敢同坐而食,恐败了四皇子雅性。” 魏廷煜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摇摇头,拉过我笑道:“好了,别闹了。” 说着将面前的热粥推向我,柔声道:“凉到刚刚好,可以吃了。” 魏廷煜看了一眼蕊心,蕊心立刻识相地退了出去,替我们关上房门,并带走了门口的两个仆妇。 我纳闷道:“你屏退蕊心做什么?” 他给自己舀着粥,闲闲道:“你不是不自在么,现下无人了,你可以轻松些了。” 我一怔,心中有一丝动容,呐呐道:“你不必理会我的,也不必照顾我的情绪。” 魏廷煜替我夹了一筷子菜,轻笑道:“是我自己愿意的,与你无关,快吃吧。” 我闷闷的吃着,心里还是不得劲,我开口道:“你不要对我好,我不会原谅你的,也不会接受你。” 魏廷煜笑了笑,不置可否,也不答话,只是安静优雅的吃着他的那碗粥。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毫无反应,我继续追道:“不要以为你对我示好一点点,我就会再次爱上你,休想。” 魏廷煜笑笑,放下碗筷,看着我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这个笑容绝对是他精心练习过的,不然怎么会如此的摄魂夺魄?天地为之失色,我眼里瞬间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只能看见他的璀璨笑容。 魏廷煜柔声道:“我们去泛舟吧,如何?” 声音低沉而魅惑,诱惑的我直愣愣地点了点头。 魏廷煜见状,诧异道:“这么轻易便答应了么?” 我醒过神来,茫然道:“答应?答应什么?” 魏廷煜笑道:“你方才不是答应和我去泛舟么?我们去游览大运河吧。” 我摇摇头,拒绝道:“不去不去,大运河有什么好看的,我看过不下百八十次了,沿途景色倒背如流,早都看腻了。” 魏廷煜笑道:“可是我从未看过大运河,我想去看看,我想去看看你从小看过的一切,想去走你走过的路,想去做你做过的事,去体会你当时的心情。你的一切,我都想去参与......” “打住打住。”我阻止他,我无奈道:“太肉麻了,我受不了了,不就是看个大运河么,别整的这么煽情,我带你去看就是了。” 魏廷煜笑了笑,伸手拈起我嘴角边的米粒,柔声道:“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用饭也如此毛躁。”说着拿起桌上的餐巾,温柔地为我擦拭嘴唇。 我的一颗心狂跳起来,随着他的触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微微有些颤栗,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从他这次出现在苏州开始,他就明里暗里若有似无的各种勾引我。虽然我还没有抓到实质性证据,但是种种作为表明,他在有在精心的设计,他在引诱我!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怎经受的住他几次三番的不断撩拨。我腾地一下窜出了门,头也不回的喊道:“不是要看大运河吗?快出来吧!” 魏廷煜放下餐巾,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61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我与魏廷煜乘马车一同来到运河边,张连顺早已包下了一艘画舫,引着我们登上了画舫,并准备好了茶水果点,恭谨地退到外间守候。 苏州的大运河承担了主要的货运任务,白日里货船来来往往,穿行如织,到了晚上,则又是另一番景象,画舫如梭,丝竹歌舞,灯影摇曳,波光粼粼,笼罩着沿岸的垂柳,轻歌曼舞,美人执扇尤遮面,却挡不住的眼波流转,媚态风流。 我斟了杯茶,慢慢饮着,无聊道:“我们来的太早了,这大白天的,没什么好看的,真正的美景,等晚上上灯了,才能瞧见呢。” 魏廷煜挑了挑眉,坐到我身边奇道:“哦?有什么说法么?” 我笑笑:“到了晚上,这里到处都是温婉柔顺的江南女子,最难消受美人恩,包教你流连忘返,大开眼界呐。” 魏廷煜轻笑出声,无奈道:“这是你一个大家闺秀该说出口的话么?既如此,我怎么没在你身上见到半分江南女子的温婉柔顺?” 我尴尬的笑了笑,嗔道:“哎呀,我是半路出家嘛,我若是出生在苏州,肯定也是温婉佳人一枚啦。” 魏廷煜温柔地看着我,柔声道:“倒也不必,你自有你的好处,我很喜欢。” 我愣了愣,这个该死的魏廷煜,又开始故技重施,对我散发魅力给我灌迷汤了。我不听我不听! 我豁然起身,想去甲板上透透气,免得又被他撩拨的不行。 魏廷煜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轻声道:“又要去哪儿?” 我扒开他的手无奈道:“这里太闷了,我去甲板上吹吹风。” 魏廷煜起身率先向外走去,轻声道:“走吧,我陪你。” 我无可奈何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你在我旁边我岂不是越吹风越燥热啊?到底哪里来的如此妖孽,以撩拨人为己任。 来到甲板上,我们凭栏远眺,运河一望无尽,沿岸都是建筑物,垂柳青青,已抽出了许多嫩叶新枝,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也有一些在岸边青石台阶上洗衣服的大嫂子小媳妇儿,叽叽喳喳的聊着家常,吴侬软语,温柔甜腻。 魏廷煜凭栏而立,一袭天水蓝的长衫,银丝滚边云纹,束着金冠,眉眼如画,活脱脱一位从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沿途的女子们见了他,无不脸红耳热,互相窃窃私语,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开口撩拨他:“小公子好生俊俏呐~” 魏廷煜闻言,朝她们看去,露出一个温柔和煦的笑容,那几个小娘子瞬间像打了鸡血一般,激动的尖叫起来。 我翻了个白眼,这魏廷煜还真是时时不忘散发魅力啊。 魏廷煜似有所感,转过头看着我笑道:“怎么了?” 我一撇嘴,嫌弃道:“卖弄风骚。”说着翻了个白眼,将他拉回了房间里。 魏廷煜哭笑不得,问道:“怎么了?不是要吹吹风么?” 我气恼道:“不吹了,风太凉,吹的脑壳疼。” 魏廷煜神色一禀,伸出手探上我的额头,柔声道:“还好啊,并不烫,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漂亮的眼睛柔柔地看着我。 他的掌心带着他的温度和气息传到了我身上,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和说话时一张一合的饱满红唇,跟着滑动的漂亮喉结,一颗心又狂跳了起来,燥热的不行,我赶紧推开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 魏廷煜纳闷道:“怎么了?” 我心里暗骂,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长这么好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你天天这么撩拨我,我能不难受么?我都快要把持不住自己了!!! “我们回去吧。”我突然脱口道。 魏廷煜诧异地问道:“怎么了?我们才刚来啊,尚未游览完大运河。” 我扶着额头,努力平息燥热,淡淡道:“没什么好看的,想回去休息了。” 魏廷煜笑了笑,绕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几番,柔声道:“累了么?且委屈你在这里稍作休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办,待会我们一同回去。” 我听闻此言,赶紧拉紧自己的衣襟,警惕道:“你要干嘛?你想干什么?你想都别想,没门儿!!” 魏廷煜见我如此反应,哈哈大笑,摇了摇头,无奈道:“你小小年纪天天在想些什么呢?” 我仍不撒手,斥道:“反正你想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魏廷煜转身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杯茶水,轻笑道:“你想多了,我并非是你想的那种宵小之辈。” 我纳闷道:“那你看我做什么,你要办什么事?” 魏廷煜哑然道:“你这么好看还不许人看了么?” 我答不上话来。 魏廷煜轻轻饮了一口茶水,悠然道:“其实我此来苏州也并不全是为了你,只是借你的由头禀奏父皇得以顺理成章的来到苏州。” 我奇道:“不是因为我?那你来苏州做什么?” 魏廷煜继续道:“柳宰相为我介绍了一些很重要的苏州势力,我需要亲自来见一见。本来时局敏感我不宜离京,但是正好你跑回来了,我便可顺水推舟地陪你回来探亲了。” 不知为何,我听到魏廷煜说不是为我而来竟然会有一丝丝失落的感觉,心里有点酸酸的,但我嘴上还是没饶过他,淡淡道:“四皇子果然心机深重,步步皆在你算计之中,口口声声地说着爱我,转眼又在算计我。” 魏廷煜笑了起来,拉过我坐下来,轻声劝慰道:“瞎说什么呢,自然是来看你为重,顺便见见几位大人了,你若是介意,便不见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竟然将皮球踢给我,我难道会违逆爹爹地安排不成? 我无奈道:“随你吧,你快见吧,见完我们就回去。” 魏廷煜点点头,轻笑道:“就知道你最识大体了,来,赏你一块桃花酥。”说着将一块桃花酥塞进我口里。 我怒瞪着他,抱怨道:“你喂小花狗呢你?!” 魏廷煜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将我细细端详,笑道:“若是小花狗的话,还真是只会咬人的可爱小花狗呢。” “你!!”我不甘示弱,伸手抄起一块桃花酥就塞进他正在大笑的嘴巴里,斥道:“礼尚往来,你也吃一个吧你。” 魏廷煜被呛的咳嗽连连,却还是止不住的哈哈大笑。 第62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画舫在运河中段靠岸接了几位长者上来,我见礼后退至屏风后等待,魏廷煜与几位长者围坐而谈。 我在屏风后能隐约看见他的身影,能听见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低沉好听,他坐在那里正经起来很有上位者的气势,令人心生臣服之意。魏廷煜时而认真聆听,时而发表意见,有歧义的时候也据理力争,十分有魄力。 我就这么愣愣的一直看着他,觉得男人认真工作时的模样真的好帅。魏廷煜似有所感,忽然朝屏风后我的方向看来,虽然我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我还是犹如电击,瞬间红了脸。 魏廷煜朝着我的方向笑了笑,转头继续他们的话题。我却被他的微笑迷的七荤八素,找不着北了。 我暗暗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我暗骂自己越来越不坚定了,竟然渐渐地又要对魏廷煜心动了。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啊,我看到他真的好喜欢啊,魏廷煜怎么可以生的这么漂亮呢?可是他要娶顾凌薇啊,我怎么办呢?唉...... 心里实在是太纠结了,难道真的是我太矫情太贪心了吗?若是魏廷煜真的登上九五至尊,称了帝,必然会因为种种因素必须纳妃的,到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呢?我能接受吗? 如此胡思乱想着,竟惆怅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连魏廷煜来到我身前都没有察觉。 魏廷煜弯下腰,轻声唤道:“怜星?” 我回过神来,看着他,他是如此的俊美温柔,就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好想伸出手去抱抱他,依偎在他怀里告诉他我的心事,告诉他我多想独占他。但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这么做,我淡淡道:“怎么了?” 魏廷煜柔声道:“几位大人已经走了,抱歉让你久等了,饿了吗?” 我摇摇头,轻声道:“还好啊。” 但是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一声抗议的惨叫。我窘迫的脸都红了。 魏廷煜轻笑起来,我瞪着他,他善解人意的敛了笑容,轻声道:“我有些饿了,那么请怜星陪我去用些饭食吧,好么?” 我傲娇道:“那好吧,既然你饿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用饭吧。” 魏廷煜温柔笑道:“好。” 我提着要求:“我要吃红烧肉,大份的。” 魏廷煜依旧温柔笑道:“好。” 我们于桌前坐下,张连顺早有安排,已将画舫靠至早已预定好的酒楼岸边,酒楼的伙计早已提着食盒在岸边等候,秩序井然地将食盒送上来布菜,摆好菜后又依次退了出去。 一并上船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位评弹师傅,他(她)们进了画舫行礼后于桌前坐下,男执三弦,女抱琵琶,为我们演了一出名曲《白蛇传》。 白娘子与许仙的痴缠爱情故事跌宕起伏,听的我十分入迷,魏廷煜为我舀了碗汤,催促道:“不是饿了么,别光听故事了,快来喝碗汤。” 我心不在焉的推开了汤碗,魏廷煜却坚持地塞进了我手中,我诧异的看着他,奇道:“你干什么老叫我喝汤呢?” 魏廷煜笑了笑,柔声道:“我怕你饿久了直接吃饭会胃疼,先喝汤暖暖胃。” 我撅起嘴,拒绝道:“不要。” 魏廷煜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尖,看着我柔声劝道:“乖,听话。” 太苏了,我瞬间失去了抵抗能力,我愣愣地看着他,着魔般地点点头,端起汤碗喝了起来。 喝到一半才觉得不对劲,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我凭什么要听他的?他是负心汉哎。我被自己的不争气给气着了,我重重的将汤碗搁到桌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魏廷煜诧异道:“怎么了?” 我不看他,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恨恨道:“我偏不喝汤,我偏要先吃肉,你奈我何?” 魏廷煜愣了愣,哭笑不得道:“好好好,都依你,那你先吃肉吧。” 我闻言,立刻扒了两口饭,恨恨道:“我偏不先吃肉,我要先吃饭。” 魏廷煜意会到我是在跟他较劲了,无奈地摇摇头,笑道:“小孩子脾气,随你开心吧。”说罢执着茶盏认真地听起评弹来。 我见他不回应我了,一股邪火无处发泄,又见他对着唱评弹的小姑娘露出笑容,笑的小姑娘满面通红,曲子都走调儿了,更是怒火中烧,搁下碗筷,不吃了。 魏廷煜转头看着我,纳闷道:“怎么不吃了?” 我闷声道:“白蛇传故事太悲剧了,白娘子许仙有情人却不得相见,实乃人间悲剧,听的吃不下饭了。” 魏廷煜温柔一笑,柔声道:“既你不喜欢,那便撤了吧。”说罢对二人一挥手,示意撤下。 小姑娘尤不死心,大着胆子开口道:“若是小姐不爱听白蛇传,我们还可以唱其它曲子,多有团圆甜蜜的故事,不知小姐爱听哪个?” 魏廷煜看了看我,等我示下,我摇摇头。 魏廷煜轻声道:“你们退下吧,门口领赏。” 二人方才深施一礼,答谢着退出了房门。 二人退出去后,魏廷煜才转过身来,看着我柔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么?你怎么了?” 我烦闷地盯着筷子,不说话。 他仍然温柔地劝道:“来吧,说说看。” 我气恼地看着他,愤愤道:“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的到处卖弄风情了?到处撩拨人,撩的大婶子小姑娘都脸红心跳的,成何体统。” “呵呵。”魏廷煜轻笑起来。 我恼道:“你笑什么?” 魏廷煜看着我,轻笑道:“你是......吃醋了么?” 我恼羞成怒,撇过头斥道:“你想什么呢!我是看不下去了,你到处撩拨人,我都替你不齿。” “哦?”魏廷煜起身,忽然伸出双臂将我困在他与桌沿之间,贴近我,看着我低声问道:“那么......我有撩拨到你么?” 我的心瞬间疯狂跳动,他离我好近好近,我甚至能看到他皮肤下隐约的血管,能感受到他传来的温度和气息,我胸如擂鼓。他的整张脸都放大在我面前,美眸魅惑地看着我,红唇似乎立刻就会亲吻上来。 我快要承受不住这么炙热的心跳了,我闭上眼睛,有些窘迫,又隐隐有着一丝丝期待,期待着他会吻下来。 “呵呵。”传来一声轻笑。 我睁开眼睛,他抽身站了起来,轻笑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 第63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我看着魏廷煜潇洒离去的背影傻眼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按常理他不是应该会吻下来的吗? 我竟然觉得挺失落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我掐了自己一把,想什么呢?竟然会期待这个负心汉的吻?你忘了他要娶顾凌薇了吗?你的志气呢?你的骄傲呢?你的自尊心呢?被狗吃掉了? 思及此处,我强忍着不快,整理好衣裙,起身也往甲板上去了。 夜凉如水,初春的夜里乍暖还寒,我走到栏杆边上,看着两边擦肩而过的其它画舫,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莺莺燕燕笑语嫣然,好一派江南美景,美人如此多娇。 魏廷煜靠了过来,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风为我披上,温暖袭来,裹挟着他清新的气息。我低着头任他为我系好系带,系好后,我抬起头预备谢谢他,他却早已转身若无其事的看风景去了,并不看我。 我就纳闷了,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我明明觉得他在撩拨我,却又觉得他离我很远呢?忽近忽远,若即若离,我都要憋屈的难受死了。 难道在跟我玩欲擒故纵?我心中暗道,小样儿,还跟我耍心眼儿?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儿什么聊斋呢?看姐姐我不撩拨的你不要不要的。我决意要试探试探他,看看他究竟葫芦里埋的什么药。 打定主意后,我伸手轻轻一抚太阳穴,轻声嗔道:“哎哟~”脚下一个踉跄,朝着魏廷煜倒去。 果不其然魏廷煜赶紧伸出手来扶着我,焦急道:“怎么了?” “我头晕。”我顺势继续倒下去,靠在他怀里,魏廷煜愣了愣,环抱着我道:“怎么忽然头晕起来了?” “我也不知道,许是晕船吧。”我娇声道。 魏廷煜笑了笑,将我扶正,撒开手后退了两步,笑道:“一整天都没晕船,现在倒晕起来了么?不是从小就经常游大运河的么?” 我见被识破谎言,有些窘迫,呐呐道:“许是有些日子没坐船了,一时不习惯,现下已经好多了。” 魏廷煜笑笑:“那就好,外边风大,你进去休息吧,我已命张连顺加快速度,很快就能回去了。” “那你呢?”我问道。 “我?难得来了,我自然是要好好欣赏欣赏你口中的美景美人啊。”魏廷煜闲闲笑道。 我愣在当场,这魏廷煜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是存心在气我么?我越想越气恼,瞪了他一眼,愤愤地进了船舱厢房。 我于桌边坐下后,给自己斟了杯茶水愤愤地饮着,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为什么魏廷煜对我的态度会变得这么奇怪。 他本来一直对我志在必得穷追猛打甚至不惜用强,怎么现在倒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了?若是无所谓的话又为何处心积虑的诱惑我撩拨我对我示好呢?究竟是为什么呢?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我越想越窝火,看到自己还披着他的披风,我恨恨地解下来扔到一边,这个坏家伙,又不知道是打的什么坏主意。 “怜星。”魏廷煜柔声唤道。 “怎么了。”我没好气。 魏廷煜走过来欲扶起我,温柔道:“靠岸了,我们下船吧。” “我自己走,不用你扶。”我拂开他的手,径自往外走,魏廷煜笑了笑,没说话,默默地跟在我身后。 由船身自岸边阶梯搭了块木板,我拒绝了魏廷煜地搀扶,独自踏了上去,刚走了两步,船身不知为何向前滑动了一下,我一个没站稳,摇晃着就要摔下去,我吓得快要叫出声来。 “小心些。”魏廷煜一手将我抄了回来,揽着我的腰笑道:“别逞能了,我扶着你吧,来。”说着一路搀扶着我走向岸边。 刚一踏上岸,魏廷煜便立刻松了手,轻声道:“失礼了,我先去查看马车是否备好,你慢慢走吧,不着急。”说着便径自翩然离去。 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真是一股邪火没地方发,憋的我难受的不行。这个魏廷煜又是闹哪出啊?咱俩亲都亲过了,现在楼个腰竟然跟我说失礼了?我怎么这么不爽呢? 我走到马车边,魏廷煜也是彬彬有礼的让我上了马车,待我坐好后便安静地坐到另一边窗下,吩咐启程,然后就一直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丝毫没有要跟我说话的打算。 奇怪,很奇怪,真的很奇怪,魏廷煜真的很奇怪,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对我的态度变化的那么快?上次在钟山观都还恨不得要吃掉我才解恨,现在怎么又如此疏离?又仿佛初见时那么矜持守礼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也不好意思去问他,这种话我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啊?我闷闷的想着,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缘由来。 马车风驰电掣,很快便回到了外祖母的府邸,魏廷煜礼貌地将我送到厢房门口,温柔地向我道别,嘱咐我早点休息后,就直接回房了,我还带着一脑门的问号闷闷地回到房间里,久久不能释怀。 魏廷煜回到房间,于桌边坐下。张连顺立刻乖觉地斟茶奉上,魏廷煜接过饮了一口,搁回桌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张连顺轻声道:“主子有心事?” “忍的太辛苦了。”魏廷煜轻声叹道。 “是关于柳小姐么?”张连顺试探道。 魏廷煜转过头,看着张连顺。 张连顺赶忙垂首道:“奴才失言了。” 魏廷煜笑了笑,轻声道:“无妨,告诉你也不算什么。”魏廷煜垂眸叹道:“我忍着不亲近怜星,实在是太辛苦了。” 张连顺抬头看着魏廷煜,魏廷煜面露疲色,有些心疼道:“主子为何要忍,既已然要赐婚了,亲近亲近也无妨。” 魏廷煜摇摇头,惆怅道:“不能操之过急,她心里对我有怨,已经十分逆反了,若我再用强,只会更快失去她。”魏廷煜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我不能失去她。” 张连顺赶紧上前劝道:“都已经赐婚了,柳小姐必然是主子的妃嫔,这是板上定钉的事情,主子不必如此担忧。” 魏廷煜苦笑道:“你不懂,若得不到她的心,她便一生都不会从了我,只会令我们俩更痛苦。” 张连顺奇道:“那主子准备怎么办呢?” 魏廷煜笑笑,执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开口道:“用些手段,让她重新爱上我。” 第64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早晨一醒来蕊心便急急为我梳洗,我纳闷道:“怎么了?为何如此火急火燎的?” 蕊心急急道:“昨儿小姐回来的晚,回来匆匆洗漱就睡下了,我忘记告知小姐了,昨儿管家来传话,今日老夫人要率几位小姐宴请四皇子呢。” 我笑笑:“宴请就宴请呗,你慌什么呢?” 蕊心恨铁不成钢道:“小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呀,老夫人府里的几位小姐虽然不够资格赐婚,但若是被四皇子看上,纳个侧妃或侍妾也是极有可能的呀,几位小姐都卯足了劲头打扮自己呢,各个都很标致,若是真的攀上了高枝儿,可就要与你共事一夫啦,你还不抓紧好好打扮打扮,好教四皇子只看着你。” 我哈哈大笑,觉得十分逗趣儿,我笑道:“蕊心啊蕊心,哪里想到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来的?” 蕊心见我不当回事,跺脚急急道:“哎呀小姐!你怎么不当回事呢,这可关系着你的终身幸福啊。” 我不以为意道:“好啦,反正他也不是只娶我一人,他的正妃是顾凌薇,我只是侧妃而已,若是我的姊妹们愿意嫁给他,也无妨啊,多一个也是多,多两个也是多,以后在一起了还能一起聊天解闷儿呢,挺好的。” “小姐你!!”蕊心被我气的说不出话来,愤愤地为我梳着头发,我吃痛讨饶道:“哎哟,好蕊心,手下留情啊,你要是把我揪成秃子了,我可连侧妃都当不上啦!” “你!!哼!”蕊心气呼呼地丢下梳子,转身生起闷气来。 我只好笑着轻声哄道:“好好好,都依你,咱们好好打扮,打扮的花枝招展,艳压群芳,好不好?” 蕊心嗔道:“这还差不多,快坐好,快来不及了。” 我只好依言坐好,唉,这个蕊心啊,真是被我惯坏了,妥妥的小姐脾气了。 蕊心按着她的审美为我换上了一件嫩绿色的宫装,是余姨娘给我新做的,此番带回了苏州。宫装的样子是时下最新的款式,照着宫里的样子做的,掐着腰线细细绣着白玉兰花,衣襟绣着疏朗柳叶,颜色非常柔嫩,富有春天的气息,为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头发未全部挽起,尚有一半垂于脑后,随着微风轻轻拂动,增添了几分灵动的气息,仅仅簪了白玉兰簪子,对镜自照,活脱脱地嫩了几岁,像个未及笄的小少女一般。 我哭笑不得,轻声抱怨道:“这看上去也太小了吧。” 蕊心得意道:“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吧,其他小姐们无不浓妆艳抹,珠翠满头,恨不得把所有的行头都穿戴出来,可是呀......” “可是什么?”我奇道。 蕊心凑近我,神神秘秘地说道:“若是小姐也如此打扮,有什么新意?四皇子金尊玉贵,宫里多是珠环翠绕的娘娘们,什么珠宝打扮也难入他的法眼,如此清新自然的打扮,才见得少,或许能眼前一亮呢。” 我哈哈大笑道:“哪里来的歪门邪理,那把我打扮的这么小,又有什么说法呢?” 蕊心腼腆地笑道:“我见过的男人少,我听门房的小厮说,男人都喜欢年纪小的小姑娘呢,四皇子也是男人,大抵也是喜欢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我彻底被蕊心逗笑了,笑的乐不可支,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何事笑的如此开怀?”魏廷煜不知何时已来到我门前,轻声问道。 蕊心见着魏廷煜,窘迫地赶紧福了福身,匆匆跑了出去。 魏廷煜瞧着蕊心匆匆逃走的背影轻笑道:“这小丫头,跑什么呢?” 我仍笑的喘不过气来,看着他笑道:“蕊心说,你们男人都喜欢小姑娘,你也是男人,果真如此么?” 魏廷煜上下打量着我,反复打量,眼神在我身上来回游走了好几遍,看的我都笑不出来了,甚至红了脸颊。 魏廷煜笑道:“说的不错,我确实是喜欢小姑娘的。” 我笑笑,正欲调侃他,他又开口笑道:“听说你还有几位妹妹,都貌美如花,可否为我引荐引荐呢?” “你!!”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愣住了,又有些气恼,我都要嫁与他了,他还要我给他引荐妹妹?这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么? 我气恼道:“今日外祖母便会设宴,你自个儿去瞧去吧,”说罢扭过头,不看他。 他笑了笑,走上前来,看着我笑道:“怎么?又吃醋了?” 我气恼道:“我吃哪门子醋啊,我吃的着么我,我又不是你的谁,为何要吃醋。” 魏廷煜挑挑眉,轻笑道:“既你如此大度,那我便无后顾之忧了,我们走吧。” 我纳闷道:“去哪儿啊?” 魏廷煜笑道:“去好好认识认识你的几位妹妹呀。” “你!!无耻!!!”我咬牙切齿。 魏廷煜灿烂一笑,率先踏出房门,我很恨地跟了上去,我可不能让这个渣男祸害我的姊妹们。 来到设宴的花厅里,几位姊妹早已等候在那里,果然都精心打扮过,较平时更加美艳了几分。我舅舅的正室夫人无所出早已去世,有三房妾室各为他诞育一个女儿,所以我有三位表妹,分别是娇娇,灵儿和玉檀。都很漂亮,美的各有千秋。娇娇妩媚,灵儿清纯,玉檀气质高雅,且都精通琴棋书画,针织女红,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三位表妹齐齐施礼,柔声问候道:“臣女见过四皇子,四皇子万福金安。” 魏廷煜看着她们,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抬手虚扶道:“快起来吧,不必多礼。” 这么温柔?还笑的如此开心?呵呵,男人,见了美女就晕头转向走不动道儿了吧,我撇了撇嘴。 魏廷煜似乎看了我一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不再看他,径自往里走。 表妹们纷纷上来问候道:“星儿姐姐,好久不见了,甚是挂念呢,姐姐此来,可要多住些时日才好呢,我们姐妹们也好作个伴儿啊。” 我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多住些时日。” 她们又急急问道:“那么,四皇子可否也能多住些时日呢?”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心中暗道,我看了一眼魏廷煜,他正闲闲地饮着茶水。 我对表妹们笑道:“他啊,忙得很,即刻就要回京的。” 第65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几位表妹闻言,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娇娇甚至叹了口气,惋惜道:“唉,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魏廷煜抬起头对娇娇笑道:“并非如此,我此来还有些事要办,恐怕还要多叨扰些时日了。” 娇娇欣喜娇笑道:“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还有好些问题想要请教四皇子呢,不知道四皇子可否指点一二?” 魏廷煜挑眉道:“哦?请教我么?” 娇娇妩媚地走近魏廷煜,柔声道:“臣女听闻四皇子擅长吹箫,臣女亦是习的吹箫,近日得了本萧谱,因是失传已久的古曲,中间缺失了一段,令我怎么也练不完整,还想请四皇子替我看看,看看能否补齐中间的段落。不知道四皇子愿不愿意帮一帮娇娇呢。” 魏廷煜看着她,柔声笑道:“自然愿意,宴毕便去吧。” 娇娇喜不自胜,连忙端起酒杯娇声道:“娇娇多谢四皇子,四皇子真是个温柔热心的人呢,娇娇敬您一杯。”说罢以袖掩面,尽饮此杯。 魏廷煜打量着她,露出了赞赏的笑容,也伸手执起酒杯,轻轻饮了一杯。 见娇娇得手了,灵儿和玉檀也不甘示弱,纷纷上去跟魏廷煜搭话,魏廷煜来者不拒,逗得几位美人娇笑连连,好不快意。 我坐在对面闷闷地喝着茶水,不去看他(她)们。真没想道这魏廷煜竟是如此会哄女孩子,流连花丛中像只狂蜂浪蝶,一点儿也不矜持。哼! 在外祖母的的授意下,我和三位表妹一同与魏廷煜吃完了这顿饭。偌大的一张圆桌,坐十人都戳戳有余,硬是分成了两个世界。 三位表妹分别坐在魏廷煜的两边,挨的紧紧的,夹菜劝酒,聊天逗趣儿,热闹的很。我一个人坐在魏廷煜的正对面,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地无人问津,干巴巴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用过茶点,我起身福了福身,轻声道:“你们慢用吧,我先回房了。” 魏廷煜抬起头看看我,笑道:“等等,我同你一起回去。”说罢就要起身。 娇娇借着酒劲儿一把拉住他,娇声道:“哎呀四皇子你去哪儿呀,你答应娇娇了的,要去陪娇娇吹箫呀。” 灵儿亦起来拉扯道:“还是去看我的画儿吧。您刚才明明说过喜欢书画的呀,四皇子~~” 甚至连玉檀都预备掺和进来。 魏廷煜被左右死死缠住,无奈地看向我,我翻了个白眼儿,径自转身离开了。 我沿着游廊慢慢地走着,刚也自斟自饮了两杯薄酒,现下有些上头了似的,有些燥热。我朝着中庭荷花池边走去,想去吹吹风透透气。 我于池边围栏坐下,盯着水面发呆,现下还是初春,一朵荷花都没有,甚至连嫩芽都没有,光秃秃的全是老杆子,难看的很。我想我的脸色一定也很难看,打从魏廷煜和娇娇笑的那么开心起,我的脸色估计就好看不起来了。 我似乎有一点点难受,心里酸酸胀胀的,不知为何,我看到魏廷煜身边莺莺燕燕的,心里如此的不舒服,哪怕这些女子,是我自己的姐妹。难道这是就是独占欲么?我明明很恨魏廷煜的呀,为何还会对他有如此强烈的独占欲呢? “想什么呢?这里风大,小心着凉了。”一件披风从我身后轻轻覆盖在我肩上,我知道是魏廷煜,我低下头,不去看他。 魏廷煜走到我面前,为我系好系带,柔声笑道:“怎么了?怎么不看我?” 我撇过头,闷闷道:“你来干什么,你怎么不去吹箫看画儿,吟诗听曲儿?” “呵呵。”魏廷煜轻笑出声,扳过我的肩膀,低头将脸凑到我面前,轻笑道:“来,让我看看,是谁在吃醋呢?” 我推开他,愤愤道:“谁吃醋了,吃哪门子的醋。” 魏廷煜疑惑道:“难道是你刚才打翻了醋坛子么,身上怎么这么酸呢?” 我赶紧闻了闻袖子,疑惑道:“没有味道呀。” “是么?我再闻闻。”魏廷煜忽地凑近我,将头埋在我的脖颈间,深深嗅了一下,轻叹道:“好香。” 我大惊失色,欲要闪开,魏廷煜身手敏捷地一把拥住我,轻声道:“别动,就抱一下。” 我僵在当场,魏廷煜身上的酒味非常重,几乎要掩盖住他原本的青草气息。他......莫不是喝醉了? 魏廷煜垂首在我颈畔呢喃道:“怜星,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为什么喝醉了跟我表白?清醒的时候怎么若即若离?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你醉了。”我淡淡道。 魏廷煜轻笑起来,脸颊在我颈间摩挲了几下,辩解道:“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将我拥的更紧了,轻声解释道:“我与你妹妹们亲近,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我对她们毫无非分之想。见到你为我吃醋我真的好开心,怜星,你还是在意我的,你还是爱的,是吗?” 我难道要告诉他我确实好像还爱着他吗?我也很在意他,在意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嫉妒每一个看到他笑容的女子。可是我不甘心就这样说出口,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你醉了,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推开他,转身欲走。 魏廷煜拽住我的手臂,急急道:“你为什么要如此逃避呢?你明明就还爱着我。” 我冷冷道:“你错了,我已经不爱你了。” “你撒谎!你骗得了自己你骗不了我。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我抬头看着他,无奈道:“你话本戏文看多了么?眼神能看出什么来?你真的醉了,回去休息吧。” 我欲伸手去扒他,他不撒手,魏廷煜直直地看着我,认真地说道:“我不会水性。” 我看着他,不解道:“啊?” 魏廷煜仍然定定地看着我,无比认真地说道:“我说我不通水性。” 我纳闷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牛头不对马嘴的,你是真的喝醉了吧?” 魏廷煜不答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我被他盯的好不自在,只好退一步软下身段劝道:“恐怕真是醉了,这样吧,我亲自送你回房去休息,你不要再闹了好吗?” “我没有闹,我真的不通水性。”魏廷煜站上栏杆,对我说道。 我见他站上栏杆,哭笑不得道:“快下来,你要干什么?” “你…爱我么?”魏廷煜看着我,直直向荷花池里倒下去。 第66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 我眼睁睁地看着魏廷煜倒进了荷花池里,在水里挣扎扑腾个不停。 魏廷煜挣扎的越来越激烈,我就站在池边闲闲地看着他,魏廷煜大吼道:“你真的如此狠心,不救我吗?!” 我笑了笑,大声道:“这池子里的水还没有你大腿那么深,你自个儿站起来吧。” 魏廷煜闻言,停止了挣扎,摸索着站了起来,果然池水还未没过他的腰线。 魏廷煜浑身湿透,有些狼狈,自己爬了上来,我上前问道:“你瞧瞧?没事吧?” 魏廷煜有些窘迫,仿佛是在我面前露了怯,有些害羞了,垂着头一言不发地准备从我身边绕过去。 我见他如此模样,十分可爱,与平时大不相同,存心逗逗他。我闪身拦住他,轻笑道:“哎哟,小郎君,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都湿透了呀,好可怜哟,姐姐好心疼呢。” 魏廷煜垂首呐呐道:“别闹了,我回房去了。” 我笑道:“哎,别害羞嘛,小郎君如此,含羞带怯的,别有一番滋味呀。” 魏廷煜囧的红了脸颊,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滴着水珠,衣服也湿了,变成了半透明的质感,紧紧地贴在身上,曲线健美,隐隐能看见坚实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我都快流鼻血了,我赶紧解下披风为他披上,遮住他诱人的身躯,不敢再看,我撇过头匆匆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身上湿透了快回去更衣吧,别着凉了。” 魏廷煜看着我笑道:“你还是关心我的。” 我辩解道:“我只是不想你在这里生病连累了外祖母,你快去吧。” 魏廷煜轻轻笑了笑,匆匆离去。 我靠在栏杆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满脑子都是那个坚实的胸膛,我甩甩头,想甩开这个画面,最近是怎么了,如此饥渴么?我自嘲地笑了笑,径自回房去了。 魏廷煜到底还是着了风寒,发起烧来,躺在他的厢房里,外祖母请了苏州最好的大夫前来诊治,开了方子抓了药,命仆妇精心炖了几个时辰。 外祖母屏退了几位表妹要来探病的请求,将药汁递到我手里,轻声道:“星儿,你去为四皇子侍疾。” 我纳闷道:“外祖母,他带了仆从,那个张连顺乖觉的很,肯定能能将他照顾好的,用不着我去。” “胡闹。”外祖母斥道:“四皇子乃是我们举族鼎力支持的皇子,日后那可是皇上,他既中意于你,乃是你天大的福分,也是我们全族的福分,现在你仅仅被赐为侧妃,以后命运如何还未可知,你怎可将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假手于人?快去!” 我知道外祖母十分看重魏廷煜,不敢十分忤逆于她,只好恭敬地接过药汁,闷声道:“是,星儿知道了。” 外祖母缓和了脸色,柔声道:“懂事便好,星儿,满门荣辱皆系于你一人之身,你切勿意气用事啊。” 我点点头,答应道:“星儿明白,自会好好侍疾的。” 外祖母点点头,目送着我走向魏廷煜的房间。 张连顺见我来了,立刻为我打开房门,待我进去后,又轻轻地关上门,静静地守候在门口。 我走向榻边,将药汁轻轻地搁在榻边地小几上,魏廷煜睡的很不安稳,些微响动都惊醒了他,他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我有些抱歉道:“吵醒你了么?” 魏廷煜摇摇头,轻声道:“无妨,我已经睡的够久了。” 我抱怨道:“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喝醉后酒品如此差劲,竟然去跳池塘,所幸是池塘水浅,只着了些风寒并无大碍,若真是水很深,你可如何是好?” 魏廷煜看着我奇道:“难道你当真不会救我么?” 我叹道:“若真是溺水了,自然是要救的。” 魏廷煜笑道:“果真么?看来你还是爱我的。” 我哭笑不得:“并不是只针对你好么,哪怕是只小狗落水了,我也会救的。” 魏廷煜有些不愉,气恼道:“拿我跟小狗比较么?” 我笑道:“众生平等,怎么就不能比了?” 魏廷煜哑口无言。我笑笑,端起药碗,递向他,轻声道:“既然醒了,便喝药吧。” 魏廷煜皱着眉头推拒道:“不想喝。” 我纳闷道:“怎么了?” “太苦了。”魏廷煜闷声道。 我笑了笑,指了指托盘里的小盒子,柔声道:“呐,给你备了蜜饯儿,喝完药就给你吃,压压苦味儿。” 魏廷煜耍赖道:“不要,太苦了,我不喝。” 我无奈道:“大夫说了,按时喝药才能好得快,来,快喝吧。” 魏廷煜撇过头,孩子气道:“你先喝一口,不苦我再喝。” 我哭笑不得,只得答应道:“好好好,你看着,我喝了你可得乖乖喝药才行啊。” 说着我端起碗,饮了一口,尚未吞进喉咙,魏廷煜突然一把搂过我,嘴唇贴了上来,直接撬开我的牙关将药汁尽数吸进自己口里。 我尚未回过神来,魏廷煜已迅速退了回去,咽下了药汁,轻声笑道:“果然不苦,那我便喝吧。” 说罢笑着从我手里取走药碗,将剩下的药汁一饮而尽,将空碗放进托盘里,打开盒子挑了个蜜枣吃了。 见我还傻愣愣地坐在那儿,魏廷煜开怀笑道:“嘿~怎么了,被定身了么?我喝完了,要继续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我回过神来,脸颊红的发烫,六神无主地端起托盘。踉踉跄跄地跑出了房门。身后传来了魏廷煜的朗朗笑声:“哈哈哈哈哈~” 这个该死的四皇子,调情的套路一套一套的,我都快被他撩拨死了。我跺跺脚,气恼地离开了。 我气呼呼地回到房间,将托盘扔在桌上,呆呆地坐在桌边,轻轻地抚着自己的唇,回味着刚才这个措不及防的吻。 “小姐,想什么呢?”蕊心突然问道。 我吓了一跳,赶紧撒开手,摇头道:“没有没有,没想什么,你来干什么?” 蕊心纳闷道:“我来收拾托盘啊,小姐你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我掩饰道:“没有啊,我很好啊,我怎么怪了?” 蕊心狐疑地看着我,我被看的不自在,赶紧推搡她道:“哎呀,你快收拾吧,收拾好了我们赶紧盥洗歇息吧,我累了。” 蕊心应声而去,我却继续坐在这里,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第67章 入我相思门 魏廷煜到底年轻底子好,身强体健,不消几日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虽然这几日外祖母时时催促我去为魏廷煜侍疾,我却有些不敢看到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有点想见他,又有些害怕见他,十分矛盾。所以一直阳奉阴违,一步也没有再踏进过魏廷煜的房间。 三位表妹见我似乎对魏廷煜并不上心,便大着胆子自己煮了些补品羹汤送去给魏廷煜,可是张连顺连门都没有让她们进去,连补品羹汤也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三位表妹这才悻悻地打消了对魏廷煜的念想。 我长日无聊,想出去走走,推开门径自走出门在花圃边闲逛,其实花圃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几株嶙峋梅花枯枝而已。我只是想在这里瞧一瞧魏廷煜房里的动静,瞧瞧他痊愈了没有,怎么总没见着他出来活动呢? 我闲闲地扒拉着枯枝,时不时地看向魏廷煜地房门。张连顺垂首立在门边,泥胎木偶一般,仿佛毫无喜怒哀乐地塑像。 突然,房门吱~一声开启了,魏廷煜走了出来,受寒初愈的他神清气爽,似乎清瘦了些许,但显得更加气质出尘仙气飘飘了,穿着家常的月白常服,简单扎了个发髻,未戴金冠,随意拿发带束着,天然去雕饰一般,没有了金银俗物的衬托,反而更加恍若嫡仙,俊逸的令人无法直视。 魏廷煜闲闲地走出来,看到我站在花圃边傻傻地看着他,温柔笑道:“傻站着干什么呢?” 我回过神,似被捉到了把柄一般,有些羞赧的转过头,继续扒拉枯枝。 魏廷煜缓缓走来,站在我身边,看我扒拉枯枝,良久轻声道:“你在躲我么?” 我愣了愣,尴尬笑道:“怎么会,我躲你干什么?” 魏廷煜轻笑道:“没有躲我的话,为何这几天都不来给我送药了?” 我想起那天送药的情景,瞬间红了脸,辩解道:“你又不缺人伺候,我看张连顺就很好,聪明伶俐,照顾的你很是周到。” 魏廷煜轻笑起来,轻声笑道:“他是很好,可是......他不能像你那般给我喂药啊。” 我羞赧至极,急急斥道:“轻狂~!” “哈哈哈哈。”魏廷煜朗声大笑,笑了一阵子才停下来,看着我轻声道:“真是奇怪,我这两天再喝那药,着实苦的很,为何偏偏那天你喂我的时候,却那么甜呢?” 我瞪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也会如此调戏人,我才不要跟他搭话,省的中了他的圈套。 我转身欲走,魏廷煜一步跨到我面前挡住我,轻声道:“去哪儿?” 我没好气道:“看花儿看腻了,回去绣花儿去了。” 魏廷煜轻笑道:“哦?我竟不知道你还会绣花儿?你此前送我一方素帕子,我还当是你女红粗陋,见不得人呢。” “你!!”我气结道:“你明知道素丝帕的含义,为何还要如此调笑我?” 魏廷煜坏笑道:“哦?是么?别的姑娘们送我的帕子上,不是绣的蝴蝶,就是绣的鸳鸯,怎么单单你什么都绣不出来呢?” 我急急道:“我怎么绣不出来?我不稀罕绣那些俗物,素丝帕的含义是: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 “哦?是么?真的是如此思念于我么?”魏廷煜深深地看着我,坏坏地笑道。 我看到他那弯弯笑眼里的戏虐,知道自己又着了他的道儿了,又上了他的当!我气恼地捶了他一坨子,恨声道:“无聊!” 魏廷煜痛苦地捂着胸口,皱起眉头痛苦地呻吟起来,我以为打着他要害了,赶紧扶着他急急问道:“怎么了?打着哪儿了?我没怎么使劲儿呀?” “哎呀~我才刚刚大病初愈,虚弱如斯,你就要谋杀亲夫,怜星,你好狠毒的心呐~~”魏廷煜哀叹道。 我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是装的,真是幼稚死了,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稳重皇子。 我见他根本无碍,撒手丢开他,径自往房里走去。魏廷煜急忙跟了上来,凑过来笑道:“怎么?生气了?逗逗你嘛。” “幼稚。”我不理他,继续走。 “哎呀,看在我大病初愈的份儿上,别生气了,我躺了好几天,浑身酸痛难忍,陪我一起散散步吧。”柔声细语地劝我。 我看着他哭笑不得,直言道:“哪有那么严重,一点风寒而已,你身强体健,发散发散就好了,我看你是躺在床上偷懒不务正业吧你。” 魏廷煜笑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都承认,现在可以陪我去走走了么?” 我傲娇道:“既然你如此恳求,我便看在你是外祖母贵客的份儿上,勉强陪你去走走吧。去哪儿?” 魏廷煜见我答应了,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轻声道:“要不我们去城外骑马吹吹风吧?” 我嫌弃道:“你才刚着完风寒,还去吹风?是嫌痊愈的太快了么?再说城外也太远了,吹风也用不着去那么远,我瞧着府里的假山就挺不错,你爬假山上去吹吹风吧,都是一样的。” 魏廷煜纳闷道:“那怎么能一样呢?” 我奇道:“怎么不一样?不都是风么?别挑三拣四了,快走吧。” 说着径自朝着假山迈开了步子,魏廷煜摇摇头,叹了口气,只好跟了上来。 假山虽不高,但怪石嶙峋,苏州氤氲多雨,已是布满青苔,我们俩手脚并用地爬到山顶上,俯瞰着整座府邸。清风明月,灯影阑珊,登高望远,别有一番情趣。 微风徐徐,吹动发丝,发梢在颈脖间拂过,酥酥痒痒的,魏廷煜伸出手,为我拂开了碎发,别在了我的耳后。我抬头看着他,他于月光笼罩下,似乎浑身都散发着光晕,好不真实的感觉。 “在想什么?”魏廷煜柔声问道。 我轻笑道:“在想如此静谧清闲的时光能有多久。” 魏廷煜柔声道:“只要你愿意,便是永远。” 永远么?哪里有什么永远,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你却能如此轻易的许下永远,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笑笑:“你对顾凌薇,也是这么说的么?” 第68章 知我相思苦 魏廷煜愣了愣,轻声道:“你还是很在意么?” 我垂下头,呐呐道:“我怎么能不在意?魏廷煜,我最近其实有想过,想过原谅你。” “真的么?真的肯原谅我么?”魏廷煜欣喜道。 我点点头,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道:“我觉得我还是对你有感觉的,可是我说服不了我自己。魏廷煜,说到底,是你负了我。” 魏廷煜一把将我拥进怀里,欣喜道:“对我有感觉就好,怜星,慢慢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呐呐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接受你,我有些嫉妒顾凌薇,她处处比我好,还从天而降,成为了你的正妃,说实话,我很不甘心。” “我知道,我知道。”魏廷煜轻轻抚着我的脊背,柔声安慰道:“怜星,我爱的是你,从来都只有你,你无需嫉妒任何人,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无可替代的。我与顾家,是利益同盟,他们给我助力,我保他们荣华,仅此而已。我能给予顾凌薇的,只有尊重和保护,我的一颗真心,只能给予你啊。” 我看着他质问道:“你这样不是害了顾凌薇吗?女子终其一生得不到丈夫的爱恋,何其可悲?岂不是误了她?” 魏廷煜急急道:“政治联姻需要媒介,顾凌薇就是这个媒介,牢牢地联系了我与顾将军的势力。历代皇帝,都需要纳重臣之女以作笼络巩固皇权啊,你生在世家,不会不知。” 我笑了笑,凄然道:“我自然知道,我也知道你野心勃勃,一心夺嫡,日后登了皇位,也将不可避免的需要纳妃。” 魏廷煜柔声道:“既你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为何不肯原谅我呢?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我撇过头轻声道:“这不一样,我们盟定终身,你转身就毁约另娶她人,跟登基后政治纳妃完全是两码事。” 魏廷煜松开我,看着脚下的灯火怅然道:“我何尝不想与你厮守终身,就你我二人,生几个孩子,共享天伦之乐,做个闲散王爷,整天带着你去游山玩水。可是一场阴谋,令我唯一的亲人阖府上下一百多口人葬身火海,这个幕后凶手,甚至极有可能是多年前毒杀我母妃的人,我有多想手刃仇敌,你知道吗?” 魏廷煜握紧拳头,微微有些颤抖,皱起眉头仿佛想起什么痛苦的往事,痛苦道:“当我走进外祖父府里看到一具具焦尸时,当我跪在外祖父坟前淋着暴雨痛哭时,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你知道我被拦在府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火海噬灭时,我有多无助吗?怜星,我无能为力!” 魏廷煜低吼道,踉跄着靠在了一块山石上,万念俱灰一般,凄然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一无所有,甚至我自己的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我并不怕死,我只是怕我死了,我的仇人还逍遥法外,我的母妃,我的外祖父和族人们,都死不瞑目啊!” 我上前扶住他,几欲哭道“逝者已逝,切勿太过悲伤。” 魏廷煜摇摇头,凄然道:“我怎么能不悲伤,我的力量太薄弱了,我太没有用了,我报不了仇。我出卖了自己,我将自己卖给了顾将军,答应了顾凌薇的婚事。只有这样,我才能有资本放手一搏,才有可能登上九五至尊之位,亲手手刃仇人。怜星,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人渣,我为了一己私欲,辜负了你。你恨我吧,我不怨你。” 我心如刀绞,我第一次听到这其中的曲折,魏廷煜竟在我毫不知情的时候受尽了如此磨难痛楚,我竟毫无知觉,从未陪伴在他身边与他共同承担,也从来没有安慰过他,他一个人,到底是如何撑过来的? 我拥住他,泪如泉涌,哭道:“你是个傻子吗?为什么不早些对我说。” 魏廷煜苦笑了一下,轻声道:“我本不想让你掺合进来,不想让你看到人生苦痛黑暗的一面,我希望你永远是乐观天真的小姑娘,永远不知道这世界,还有黑夜。” 我哭着大声斥道:“你怎么这么自私!你应该早些告诉我,让我陪着你一同面对,让我帮你一起想办法,而不是一声不吭,自作主张地去联姻,然后什么也不解释地就另娶她人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魏廷煜愣愣道:“自然是当成我的爱人,想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爱人。” “不!你是把我当成一个大傻子!一个不明就里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始乱终弃的大傻子!爱人是什么?爱人是伴侣,难道我们不应该共同去面对问题,一起去承担困难吗?为什么你什么都要自己一个人扛着?!”我咆哮道。 魏廷煜愣愣的看着我,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抗么?” “我当然愿意啊!”我吼道。 魏廷煜整个人像被点燃了一般,喜极而泣,紧紧地拥着我,欣喜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的,你爱我,你就是爱我的!” 我心里还是气不过,狠狠地拿拳头捶打着他的肩膀,魏廷煜并不躲闪,欣喜地承受了。 “你是傻了么?怎么都不知道躲闪?”我气恼地斥道。 魏廷煜笑道:“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你打吧,你打死我我都心甘情愿。” 我被噎的一口气喘不上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这些不着边的俏皮话儿。 “油嘴滑舌。”我欲推开他。 魏廷煜不肯放手,拥的更紧了,欣喜道:“怜星,我们是和好了,对吗?” 我一撇嘴,嗔道:“你说呢?” 魏廷煜欢喜的狠狠嘬了我一口,朗声笑道:“太好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守的实在太辛苦了,你可怜可怜我,也亲我一口吧?” 我见他一改刚才的苦闷样子,简直活泼的不象话了,不忍扫他的兴,便也轻轻地挨了一下他的脸颊。 魏廷煜不满地抱怨道:“太敷衍了,这就算亲完了?不成不成,糊弄傻小子呢?再亲一下,好好亲。”说着将脸颊凑了过来,几乎要贴在我面前。 我虽羞赧的脸都红了,但拗不过他,只好嘟起嘴,缓缓地靠近他的脸颊,就当将将要亲上的时候,魏廷煜猛然转过头,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唇。 第69章 夜长争得薄情知 这次我没有再拒绝他,我轻轻地闭上眼睛,放松自己,任他索取。魏廷煜见我没有抗拒他,又惊又喜,紧紧地拥住我,不断地加深这个吻,他的手抚着我的背脊,越来越激动,我在他将要有下一步动作之前急忙推开了他。羞赧的低头道:“别......” 魏廷煜笑了笑,柔声道:“好,我等你。” 魏廷煜揽着我的肩,握了握我的手,皱眉道:“这样凉,夜深了,寒气下来了,我们回去吧,别着凉了。” 我点点头,由着魏廷煜搀着我向山下挪去,青苔甚滑,又浸染了露水,更加滑腻难行,我一个踉跄跌进了魏廷煜的怀抱,脸撞上他的胸膛。 魏廷煜闷哼一声,哑着嗓子道:“我虽答应等你,但你若是再如此投怀送抱,我可真的等不了了。” 我窘迫的无以复加,魏廷煜危险地盯着我,良久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扶着我柔声道:“靠着我,小心足下。” 我赶紧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磨磨蹭蹭的下了山。他虽不是十分魁梧,但身材健硕,宽肩窄腰,跟在他身边,十分有安全感。 我们一路默默地走着,虽不言语,但能感受到心意相通,一股无法表达的甜蜜与幸福的感觉荡漾在心中,令我不禁笑出声来。 魏廷煜侧过头看着我笑道:“笑什么呢?” 我轻笑道:“想不到,兜兜转转,却还是落到了你的手里,哎呀,真是可惜我这个大美女了,只能给人做妾。” 魏廷煜敛了笑容,转过身对我正色道:“怜星,我向你保证,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位妻子,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一定爱你敬你,不离不弃,与你厮守终身。”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说什么傻话呢,我既原谅了你,便是接受你的一切了。只要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哪怕是为妾,也不打紧,名分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我的心意。” 魏廷煜拥住我,将我的头靠在他胸膛上,轻叹道:“委屈你了。” 我轻轻地摇摇头。 魏廷煜又坚定道:“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你委屈很久。” 魏廷煜送我回了房间,短短的一小段路,我们却走了很久很久,最后在我房间门口依依惜别,我笑道:“快回去吧,再这样磨蹭下去,只怕天都要亮了。” 魏廷煜不满地抱怨道:“我就想再多看看你,多陪陪你。” 我无奈笑道:“我就在这厢房里啊,又不会跑掉,明天醒来就可以再见到啦。” 魏廷煜撒娇道:“不行,我等不到明天了,我现在就要看,我还没看够呢。” 魏廷煜竟然会撒娇,一个人高马大俊逸如仙的大男人竟然会撒娇?我被他撒娇的样子萌的快流鼻血了,只好连连答应道:“好好好,再看一会儿,咱们再看一会儿。” “小姐。”蕊心不知何时来到我们身边,垂首呐呐道。 我回过神,立刻把手从魏廷煜手里抽出来,尴尬笑道:“怎......怎么了?” 蕊心抬起头,看了魏廷煜一眼。 魏廷煜敛了笑容,恢复成平日里冷清高雅的样子,轻声道:“你们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好。”我看着他,甜甜地应道。蕊心亦福了福身,轻声道:“恭送四皇子。” 我不舍地目送着魏廷煜的背影,他回到厢房门口时也回头看了我一眼,对着我甜蜜地笑了笑,挥挥手示意我快回房去。我点点头,与蕊心一同回了厢房。转身关门的那一霎那,我还看见他依然站在门口看着我。我关上了房门,心里甜蜜满盈。 我沉浸在甜蜜里,靠在门板上回忆着今晚甜蜜的点点滴滴。蕊心一声轻唤唤醒了我。 “小姐。”蕊心轻轻唤道。 我看着她,心情极好地应道:“怎么了?” “三皇子来了。”蕊心轻声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我疑惑道:“你说谁来了?” 蕊心凑过来轻声道:“三皇子,三皇子魏廷烁来了。” 我愣了愣,呐呐道:“皇子不得轻易离京,他怎么可能会来苏州?” 蕊心沉声道:“并不知是如何来的,此时人就在荷花池畔,已经等了你大半宿了。” 我惊异万分,急急道:“他是如何进府的?外祖母知道吗?” “并不知晓,我刚去膳坊归还碗筷时被人拉到一边,我还以为是遭了歹人的袭击,仔细辨认才发现是三皇子,他嘱咐我不要声张,回来请你前去见上一面。”蕊心细细解释一遍。 我纳闷道:“他不是最喜欢翻窗入室么,怎么今日倒转了性子了?” 蕊心笑道:“许是知道了我现在都陪伴小姐入睡,不敢前来了吧。”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道:“还是蕊心厉害呀,堪比钟馗,有你坐镇,什么邪祟都不敢前来啦。” 蕊心哈哈大笑,笑罢惆怅道:“小姐,说笑归说笑,人三皇子还在莲花池畔等着呢,你是否要前去相见?” 我摆摆手,淡淡道:“不见,我们只管洗漱歇息吧。” 蕊心为难道:“这样不太好吧,把三皇子晾在那里不管吗?” 我笑道:“不请自来,我可没邀请他,既然喜欢等,那便慢慢等着吧,我不会去见他,他等不着人,自己觉得没趣儿了,自然会走的。” 蕊心有些担忧道:“真的不去吗?三皇子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呢。” 我看着蕊心,认真道:“随他去吧,我亦只有一份真情,只能赋予一人,无法回应他的情感,只能辜负他了,与其拖泥带水,不如还是早早斩断吧。” 蕊心听我此言,释然道:“既然小姐决定了,那便如此吧,我去打温水来。” 我点点头,在蕊心的伺候下梳洗卸妆,与蕊心一同躺在榻上,准备入睡。 蕊心是个无忧无虑的实在人,一沾床就着,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甚至轻轻地打起了鼾来。我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其实我很羡慕她,能想睡便睡,不像我,老是会胡思乱想,思虑过重,总是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听着蕊心细微的呼噜声,让我很有安全感,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意袭来,渐渐地将要睡过去了。 “为什么不来?”一声质问如惊雷一般响在了我耳边。 第70章 春初早被相思染 我惊的睁开了眼睛,虽然还是惊异万分,但其实早已有了些心里准备,心知魏廷烁十有八九还是会来这一套的。 我向声源处望去,果然是魏廷烁,他显得很憔悴,衣服似有些日子没换过了,风尘仆仆的样子,发髻有些松散,还长出了胡茬子。但即使落魄如斯,也掩不住他英气十足的优越五官,甚至更增添了几分沧桑的男人味儿。 我讶异于他的模样,又担心他吵醒蕊心会吓到蕊心,我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地起身披上了外衣,对他轻声道:“我们出去说吧。” 说罢我率先向门边走去,推开房门,看了一眼魏廷煜的房门,房门紧闭,张连顺也并不在门口,应是去歇息了。我匆匆沿着另一条游廊走出了院子,一路来到荷花池边。 魏廷烁跟了过来,在我身边站定,柔声道:“怎么就批了件外衣?夜里寒凉,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他欲伸手解下自己的外衣,又见外衣沾满了了风尘,僵了僵手指,终是垂下了手,呐呐道:“抱歉,路上赶得急,衣服太脏了,不能沾染了你。” 我淡淡道:“不必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魏廷烁看着我,有些失落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何如此匆匆而来吗?我策马狂奔了三天两夜才到此处。” 我并不看他,低着头轻声问道:“那么,为什么呢?” 魏廷烁轻声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见见你。” 我笑了笑,冷淡道:“你见到了,现在可以走了么?” 魏廷烁诧异的看着我,不敢置信道:“你为何如此冷淡?难道你不想我么?” 魏廷烁抢上一步,用力地抱住我,头埋在我颈脖间闷声道:“我想你想的快疯了。” 我立刻推开他,急急道:“三皇子请自重。” 魏廷烁一脸茫然,看着我呐呐道:“怎么了?你叫我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三皇子还请自重,若是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就请回吧。”我扭过头,并不看他。 魏廷烁几步抢上前来,硬掰过我的肩膀,强迫道:“你说什么?你看着我!” 他伸出手来掰我的下巴,迫使我面对着他,我倔强地垂下眼眸,硬是不看他。 魏廷烁似乎有些恼怒了,沉声低喝道:“你知道我有多忙碌么?成日里部署决策,忙碌的不可开交,全是因为你,我冒天下之大不违,私自出京日夜奔袭几千里,就为能来看你一眼,你就这么对我么?!” 我倔强的冷淡道:“我没有请你来。” “你!!”魏廷烁气的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几欲捏碎我的下巴,我吃痛地皱起眉头,但仍忍耐着不作任何退步。 魏廷烁松开手,苦恼道:“你为何总是这样一副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的样子,就算是一块寒冰,也该被我捂化了。” 我笑笑,轻声道:“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对着你,我便只有这一副模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魏廷烁低喝道:“我到底哪里不中你的意?!” 我叹了口气,看着魏廷烁,真诚道:“魏廷烁,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你身份高贵,俊美无双,也很幽默开朗,甚至是个英勇果敢的英雄,为了救我几乎丢了性命。但是我对你没有爱情的冲动,我对你只有感激,我再重新跟你说一次,我不爱你,真心无法伪装,无法欺骗自己。” “可是我是真心爱你的啊!没有你的我该怎么办呢?我的一片真心岂不是受尽了折磨?爱而不得,有多痛苦你知道吗?”魏廷烁咆哮道。 我无奈地劝道:“小点声,夜深人静了,万一扰人清梦可就不好了。” 魏廷烁赌气道:“你答应我我便不闹了。” 我无奈地看着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实情告诉他,我轻声道:“我与魏廷煜解开心结了,和好如初,我已决定嫁与他,心甘情愿。所以,无法回应你的这份感情了,抱歉。也请你尽快收了这份心思吧,去寻觅属于你自己的爱情。” 魏廷烁闻言如遭雷击,惊异万分道:“魏廷煜?和好如初?你何时与他和好如初的?” “今天晚上。”我淡淡道。 魏廷烁生生捏碎了木质栏杆的扶手,碎屑纷纷洒落在地,我吓了一跳,有些怯怯的看着他。 “我千里迢迢来看你,在这里苦苦等着你,你不来见我,却在跟他互诉衷肠,开解心结么?”魏廷烁垂着头阴沉的挤出这句话。 我心里有些发怵,有些后悔直接这么告诉他事实,万一他发起疯来把我溺死在荷花池里该怎么办?我还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日子,我可不想死啊。 我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几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轻笑道:“我心里也是十分敬重你的,你很好,真的,你特别好,我特别希望有你这样的哥哥,做你的妹妹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呀,你说是吧?” 我观察着他的脸色,他仍是那副模样,身上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我赶紧讨好地笑道:“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很好啊,月亮又大又圆,不如我们义结金兰吧,结为异姓兄妹,如何,以后我就叫你大哥,可好?” 魏廷煜并不回答我,仍然死死的抓着栏杆,我怕他把栏杆整个捏碎,赶紧上前安抚道:“大哥,夜深了,别在这吹风了,我着人去为你安排客栈,送你去休息好么?好么?大哥?” 魏廷煜猛地撒开栏杆转身掐着我的肩膀摇晃吼道:“我不要结拜!我也不要做什么劳什子大哥!我要做你男人!你懂吗!我要做你的男人!!”魏廷煜使出一股巨力死死地圈住我,用力地扣住我的后脑勺使我动弹不得,用尽全力地吻了下来。 我拼命的挣扎,咬紧牙关死死地抵抗着他。 “张嘴!”他喝道。 魏廷煜暴怒地将我推倒在草丛里,我惊骇万分,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拼命地抵抗,魏廷煜捉住我的手扣于我头顶,死死地压着我。 第71章 从此无心爱良夜 我动弹不得,拼命地挣扎,魏廷烁粗暴地一口咬在我的肩头,充满情欲地低吼道:“别动!”他狠戾地对待着我,伸手去扯我的裙带,我惊恐万分,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屈辱的泪水汹涌而出,喉咙也发不出声音来,绝望地摊在那里。 魏廷烁见我没了动静,抬起头来看我,我的眼神已经没有聚焦了,茫然地望着天空。仿佛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空壳。 “该死!!”魏廷烁看了我半晌,狠狠地低吼了一句,抽身爬了起来。 他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好气息,整理好自己的衣物,见我还茫然地摊在地上流泪,叹了口气,蹲下来欲扶我起来。 我转过头去避开他的眼神,无声地拒绝了他。 “你!”魏廷烁有些恼怒,但终究还是叹气道:“星儿,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魏廷烁仍是坚持地为我整理好衣服,轻声道:“今天吓着你了,抱歉。” 我没有回应他。 他看着我良久道:“地上凉,起来吧。既然你如此讨厌我,我便先走了。”他伸出手摩挲着我的脸颊,为我拭去泪痕,但没有什么用,眼泪又立刻滚滚而下。 魏廷烁看着我的泪水沉声道:“星儿,你记住,你是我的!”他沉默片刻,复又冷然道:“无论你愿不愿意!” 说罢他便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我这才闭上了眼睛哭出了声。我委屈的嚎哭了半晌,才渐渐感觉力气回来了,四肢渐渐能动弹了,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用力地擦了擦嘴唇,拢好衣服,独自走回房中。 我自己换了身衣服,擦了把脸,便于榻上躺下了,今晚的种种,于我来说就像经历了一场梦一样,大喜大悲,很不真实的感觉,我浑身酸痛,脑袋里昏昏沉沉,感觉身子越来越重,实在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小姐!你到底怎么啦?”我隐约听见蕊心的声音,她在哭? 我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她问道:“怎么了?”一开口已是嘶哑难听的声音了。 看天色已是天光大亮,蕊心伏在我身边:“小姐,我怎么都喊不醒你,又见你双眼浮肿,脸色极差,担心死我了。” 我强撑着坐了起来,安慰道:“我没事。”却不料衣衫随着我的动作滑落了下来,露出了肩颈间的一片狼籍。 蕊心急急问道:“小姐!这是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我低头看了看,淤青裹杂着吻痕,错综成片,惨不忍睹,我若无其事地拉起衣衫,淡淡道:“没事,你别问了。” “小姐……”蕊心心疼的放声大哭。 “怜星?”房门被猛然推开,魏廷煜几步奔至我身旁,急急道:“我预备来看你,却在门口听见哭声,你怎么了?可有事?” 我立刻拢紧领口,不敢看他,垂首轻声道:“没什么,许是昨夜风凉,受了风寒,现下有些难受。” 魏廷煜闻言,立刻来到我身边,伸手探我的额头,急急道:“这样烫?都怪我,昨日拉着你吹风,害你受了风寒,你且歇着,我即刻去给你请大夫。”说着起身匆匆而去,似乎心急如焚。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中实在不是滋味,但头痛欲裂,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实在无暇他顾,又昏沉睡去了。 待我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约莫是后半夜吧。 浑身似乎轻松了些许,我试着动了动,发现手被人捉着,我抬头探看,原来是魏廷煜捉着我的手,正伏在我榻边,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我心疼极了,欲伸手去摸摸他的脸,我才刚一动作,他便睁开了眼睛。 他见我醒着,欣喜道:“醒了?还难受么?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茶。”说着就要起身,我连忙捉着他的手,轻声道:“别走。” 魏廷煜转身笑道:“怎么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放心吧。”说罢安抚地拍拍我的手背,转身去桌边为我斟了杯茶,端到榻边细细为我吹凉。 魏廷煜轻柔地扶起我,将杯子递到我嘴边,柔声道:“来,不烫了,喝一些吧。” “我自己来吧。”我羞赧地伸出手想接过杯子。 魏廷煜拒绝道:“乖,我喂你。” 我只好羞赧地就着他的手饮了一杯。魏廷煜满意地笑道:“好了,休息吧,饿不饿?我着人去给你端些清淡吃食?” 我摇摇头,轻声道:“不必了,没什么胃口。” 魏廷煜点点头,复又扶着我躺下,为我掖好被子,柔声道:“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我心下感动,却也于心不忍,劝慰道:“你也才刚刚风寒初愈,不宜如此辛苦,快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魏廷煜笑了笑,并不直接拒绝我,只是柔声安慰道:“好,你先睡吧,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我心知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我闭上眼睛,还是能感受到魏廷煜胶着的视线,我心里很安慰,幸好,我还有魏廷煜,我心中很充实,很有安全感。只是隐隐有些歉疚,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有些对不起他,令他担忧了。 如此想着,情不自禁地滑下了泪水。魏廷煜立刻就发觉了,急急问道:“怎么了?很难受么?我去唤大夫来。” 我睁开眼急急挽留道:“别去。” 魏廷煜止住了身型,担忧道:“怎么了?” 我看着他笑道:“我并非难受,我只是觉得很幸福,不自觉便流起泪来。” 魏廷煜柔软下来,过来坐在我榻边,执起我的手柔声道:“傻丫头,幸福为什么要流泪呢?” 我呐呐道:“幸福来的太突然,太不真实了,我害怕是空中楼阁,过眼云烟。” 魏廷煜轻笑出声,轻轻将我额前的碎发抚至耳后,柔声道:“这说的就是傻话了,是不是烧糊涂了?今儿怎么如此多愁善感?” 我捉住他的手,也轻笑道:“是了,许是真的烧糊涂了吧。” 魏廷煜轻轻回握着我的手,稍加摩挲,安抚着我:“别多想了,我就活生生的在你面前,真真切切的爱着你,一颗真心都捧于你面前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怜星,我爱你。相信我,好么?” “嗯。” 第72章 任他明月下西楼 在魏廷煜的精心照顾下,我很快便痊愈了,身上的痕迹也消失殆尽,心情也慢慢地好起来。经过这几日的朝夕相处,我越发觉得他是个能够托付终身的良人,温柔如斯。 这天我们一起用过晚饭,一同在窗边看月亮,闲聊着家常,本来气氛都很悠闲,魏廷煜却突然说道:“明日我便启程回京了。” “嗯?”我愣了愣,转头看着他。 他温柔的笑了笑。轻声道:“京中出现异动,我的势力最近被打压的很厉害,我必须回去处理了。” 如此的轻描淡写,仿佛在说着事不关己的闲话一般,我知道他是不想令我担心,于是我也没有表现的过于担忧,只是轻声道:“我陪你一起回去么?” 魏廷煜看了我半晌,柔声道:“此去恐凶险万分,成败在此一举,你去了,只怕我自顾不暇分身乏术无法好生照顾你。你在苏州很好,我很放心。” 我见他如此说,也觉得很有道理,我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想去给他添麻烦,免得成为他的累赘,我伸手抚平他衣襟上的皱褶,垂眸轻声道:“那你自己小心些。” 他捉住我的手,放在心口,柔声道:“我几乎一无所有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我笑笑:“我必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吧。” 魏廷煜点点头,将我搂进怀里,惆怅道:“若我成了,必许你一世安稳,若我败了......” “若你败了,我绝不独活。”我坚定道。 “傻姑娘,别瞎说。”魏廷煜笑着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看着他认真道:“我说真的。” 魏廷煜动容的看着我,柔声道:“放心吧,我必会拼尽全力。你既将性命都赌给了我,我怎么舍得让你输。” 我有些担忧道:“会死很多人吗?” 魏廷煜笑笑:“怎么?刚才还那么勇敢,连性命都能够付出,现在倒害怕了么?” 我呐呐道:“不过是怜悯众生,不愿意看到血流成河罢了。” 魏廷煜苦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兵不血刃就想夺嫡,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惆怅的低下了头。 魏廷煜见状,忙调节了语气安慰道:“我答应你,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杀戮,若是称帝了,多施仁政,做个仁慈明君,好么?” 我点点头,对他道:“刀剑无眼,历来夺嫡都是你死我活非常残酷,你千万要小心啊,保重好自己。” “放心吧。”魏廷煜轻声道。 “我等你。”我拥着他呐呐道。 我们相拥在窗前,月光笼罩着我们,我们即将分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前途未卜,凶险万分,实在令我难以平静心绪。 第二日一大早,我亲自送他到府门,张连顺已经率队等候多时了,魏廷煜特意吩咐不用老夫人等人送行,所以只有我们二人在门前依依惜别。 我忍住眼泪,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来,深蓝色的缎子,绣了繁星点点,打着同色系的穗子。我将香囊塞给他,轻声道:“这是我昨晚连夜绣的,里边装着我佩戴多年的护身符,今日便送给你,希望能替我伴着你,保佑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魏廷煜拿着香囊心疼道:“大半夜的绣这些做什么?眼睛还要不要了?难怪今日眼睛如此红肿。” 我笑笑:“不碍事,我帮不上你,但也想为你做点什么,思来想去,便送你一份平安吧。” 魏廷煜欲要退还给我,推拒道:“这是你的护身符,给了我你怎么办?还是你戴着吧,你平安便是最重要的。” 我复又塞还给他,柔声道:“你比我更需要,魏廷煜,我要你平安活着,你平安,便是我平安。” 魏廷煜怔了怔,仔细端详着香囊,忽然笑道:“还说自己会女红,绣了一夜就绣了几个点点啊?” 气氛一下子变了味儿,我气愤道:“什么点点,那是星星,星星你懂吗?不要就还给我。”说罢就要上手去抢。 魏廷煜一下子将香囊举过头顶,朗声笑道:“我知道,是怜星的星嘛,我收下了,必会平安的。”说罢俯身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愣在当场,才反应过来他又在戏弄我,但他出征在即,不好跟他争回来,只好羞赧的垂下头来。 魏廷煜见状,笑盈盈道:“今日怎的如此乖顺?” 我嗔道:“就你话多,快走吧。” 魏廷煜摸摸我的头,轻声在我耳旁说道:“等着我,等我回来娶你。” 我点点头,羞赧地不敢抬头看他。 魏廷煜朗声大笑,转身上了马车,张连顺赶忙为他打开车门,对我深施一礼,便催动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远去了。 我抬起头,望着马车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最终一转弯,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仿佛被挖走了一块似的,有些酸,有些疼,我竟然没有想到,我对魏廷煜的爱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他还未出城,我便已经开始思念他了。 我默默地回到府里,百无聊赖地准备回房,一路上冷冷清清,仿佛魏廷煜的离开,也抽走了这座院子的活力。 我路过魏廷煜的厢房,情不自禁的上前推门走了进去。魏廷煜已经离开了,这里一尘不染,似乎没有留下丝毫他存在过的痕迹,我来到桌前,抚过他喝过的茶杯,斟了杯茶,慢慢饮尽。又来到他的榻前,抚过枕头锦被,充满了他的气息,我有了一丝丝的安慰。 在这里坐了良久,我才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厢房,甫一出门,便遇见一队小丫鬟提水执帚,准备进入魏廷煜的房间。 我唤住她们,轻声道:“做什么去?” 领头的小丫鬟福了福身,恭敬答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奉管家之命前来打扫清理四皇子住过的房间。” 我思索片刻,淡淡道:“不必打扫了,维持原样。” “是。”小丫鬟们见我如是吩咐,便提着工具,又退了下去。 我仔细的关好门,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从魏廷煜启程回京的那天起,我每天都会去他的房间小坐片刻,感受着他的气息,想着关于他的回忆。 魏廷煜,你还好么? 第73章 水中有楼楼心寒 魏廷煜回京已有三月有余,了无音讯,我并不知道他近况如何,只能零星的从旁人口里听到一些关于京中的变故。 皇上病危,德妃娘娘侍疾,不允许其他嫔妃和皇子探视。朝中由三皇子魏廷烁监国,但似乎并不能服众,朝廷分渐渐分成了两股势力,一半朝臣拥护三皇子魏廷烁,而另一半朝臣拥护四皇子魏廷煜,两股势力分庭抗礼,互不相让,种种争端渐渐越演越烈,势成水火。 相较于京城的暗流涌动,苏州还是一派江南春景,并未被波及。这里的百姓们也还过着平静闲适的日子。 蕊心为我端来一盏燕窝银耳,轻轻地放在我面前,我摇摇头,蕊心劝道:“小姐,好歹吃一些吧,你这样不思饮食,已经消瘦了许多,在这样下去,只怕要落下病根了。” 我笑笑:“不会的,只是没什么胃口而已,你吃吧,免得浪费了。” 蕊心急道:“那怎么行,这段时日的补品都被我吃掉了,你瞧瞧我这腰身,都粗了一大圈了,再这么下去,连衣裳都穿不下了。” 我被她逗笑了,轻声笑道:“那就给你做新衣服好了。” 蕊心见我还在说笑,无奈嗔道:“哎呀小姐,你怎么还在拿我逗趣儿呢,我是在担心你呀。” 我无奈地揭开炖盅的盖子,执起勺子舀了些许汤汁喝了一口,才轻声道:“我吃了,可好?” 蕊心这才作罢,开口道:“小姐,你可是在担心四皇子?” 我听她提起魏廷煜,叹了口气,放下勺子,轻声叹道:“也不知他如何了。” 蕊心嗔道:“这个四皇子也真是的,山盟海誓显得那么情深似海至死不渝的,怎么一走了之音讯全无了,好歹也应该送些书信来吧,报个平安也好,也不至于惹得小姐你如此患得患失,茶饭不思了。” 我垂下头,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对蕊心轻声说道:“许是实在忙的不可开交,毕竟此刻如过独木桥,命悬一线,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顾不上我,也是有的。” 蕊心愤愤道:“忙什么呀,我看是和那顾小姐你侬我侬,花前月下的沉醉温柔乡早不知道身在何处了吧。” 我抬起头看着蕊希,斥道:“蕊心慎言。” 蕊心看着我,有些委屈,但还是急急道:“蕊心说的都是真的,我是替小姐不值当,小姐在这里为他担惊受怕,他却醉卧美人怀,得意得很呢。” “你从何得知?”我奇道。 蕊心绞着袖子,呐呐道:“今儿个老爷给老夫人送的物资到了,我跟带队的戍卫是同乡,他用饭的时候我去看他了,想托他带些银钱给我老家的亲戚,听他跟我说的。” 我急急道:“他都说些什么?” 蕊心有些为难:“这......” 我起身捉住她的手臂焦急道:“快说呀,刚才不是还伶牙俐齿挺能说的吗?” 蕊心一横心,朗声说道:“他说四皇子现在在京中整天跟顾将军的女儿顾小姐在一起,形影不离,出席什么活动都带着她,俨然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 我如遭雷击,跌坐回椅上,久久不能消化这个消息。 蕊心见我如此,有些害怕,焦急道:“小姐,蕊心错了,蕊心不该告诉你这些,害你伤心了,蕊心自罚。”说着就要抽自己嘴巴。 我赶紧捉住她的手,急急道:“你干什么,跟你没有关系。” “小姐......”蕊心快要掉下泪来。 我笑了笑,轻声安慰道:“别哭,他定是有他的难处,毕竟顾凌薇才是他的正妃,顾将军又是他最大的助力,他带着顾凌薇,才更有号召力,能吸引更多的势力倒向他。我们应该相信他。” 蕊心呐呐道:“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将人心都想的太好了,我是怕顾小姐经此一役,会彻底取代你在四皇子心中的地位啊。” 我摇摇头,轻声道:“不会的。” “哎呀小姐,患难见真情,现在在他身边与他同生共死共度时艰的可是顾小姐啊,顾小姐又花容月貌,才情俱佳,赢得四皇子的垂青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四皇子三个多月未曾联系你了,蕊心实在是担心啊。” 我笑笑:“若是你,你当如何?” 蕊心道:“我自然是要立刻赶去京城,与他生死与共的。” 我轻笑出声,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烈女呢。” 蕊心红了脸,羞恼道:“哎呀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我。你快给自己想想办法吧。” 我见她比我还要着急只好劝道:“好了,我心里有数了,再等等看吧,若是一直如此了无音讯,我们就回京。” 蕊心急道:“为何不现在就回京?” 我笑道:“蕊心,人生并不只局限于情爱,还有很多其他值得追求的事情,于魏廷煜来说,现在他正在以命相搏的,是他毕生的梦想,我们应该支持他,而不是因为个人的情爱与思念,就去打乱他的脚步,成为他的累赘。” 蕊心茫然的看着我,呐呐道:“小姐你在说什么啊?蕊心听不懂。” 我笑笑:“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只需知道,我坚信魏廷煜心中是爱我的,我也爱着他,那便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吧。无论旁人怎么说,我都相信我所感受到的,我相信他会回来的。” 蕊心正在琢磨着我的话,一个小丫鬟却推门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边,福了福身。 我轻声道:“何事?” 小丫鬟伸出手,托着一个信封,恭敬道:“刚刚有位信使送来一封书信,指明务必要亲手交予小姐亲启。” 我问道:“可知来人身份?” 小丫鬟摇摇头,轻声道:“并不知,来人一袭黑衣,送完信便迅速隐匿了,并未来得及问出身份。” 我点点头,伸出手轻声道:“知道了,给我吧。” 小丫鬟将信封交与我手上,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我晃了晃手中的信封,对蕊心笑道:“你瞧,这不就来了么?” 我拆开信封,轻轻抽出信筏,细细展开,上边只有魏廷煜亲手书写的一个字:“安。” 我笑了笑,了然于心,将信筏于烛火上点燃,细细地焚了。 蕊心急道:“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怎么好端端的烧掉了?” 第74章 水中有月月在天 我笑笑,清理好灰烬,端过燕窝继续吃起来。蕊心见状,好奇道:“小姐怎么又愿意吃了?这个凉掉了吧?我去给你端热的来。” 我推拒道:“无妨,还能吃。” 蕊心奇道:“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呀,你快跟我说说吧。” 我抬头看着她,轻笑道:“真的如此好奇么?” “嗯嗯。”蕊心点头如捣蒜。 我只好拿起帕子拭了拭唇角,对她轻声道:“魏廷煜此去,凶险万分,必会有千万双眼睛盯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找他的弱点,好一击即中,所以他万不可行差踏错。” 蕊心不解道:“那和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我解释道:“他与顾凌薇常在一起,只是想弱化我的存在感,这时候,越高调越危险,越吸引众人的目光越是活靶子,他是想保护我,才这样做的。” 蕊心疑惑道:“那他也可以跟小姐私下里联系呀,也不至于音讯全无吧。” 我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呀,还是太嫩了,魏廷煜此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只怕都被监视着,所有的书信往来都有可能被截获,他自然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了,但今日,只怕他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才会派暗卫送了封书信来,也不敢写任何内容,只是报了个平安。” 蕊心奇道:“小姐,只有一个字而已,你便能想出这么多曲折来呀?该不会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吧?” 我摇摇头,轻笑道:“心意相通也好,胡思乱想也罢,只要知道他安好,我便安心了。” 蕊心无奈道:“好吧,只要小姐你开心,随便怎么想都好。”说罢蕊心端起炖盅,轻声道:“这个确实凉了,喝了只怕会凉着胃,我去换盏热的来。”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忙唤住她。 “嗯?”蕊心纳闷地看着我。 我笑道:“我想吃红烧肉了。” 蕊心叹了口气道:“不行,近日都没怎么吃东西,突然吃大荤的会落病的,我去给你端些清粥小菜来。” “哎呀~蕊心,你越来越像老麽麽了。”我凄然道:“我就想吃红烧肉嘛~” “不行。”蕊心扔下这两个字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这个蕊心啊,真是被我惯坏了,彻底惯坏了,我心中如此暗暗想着,轻笑出声。 京中月上中天,巍峨的城楼上迎风立着两人,顾凌薇娇羞地站在魏廷煜地身侧,轻声道:“廷煜哥哥,今日的计划都已经顺利完成了,我爹爹已于关口屯兵,日日加紧操练,只待你一声令下,便都可为你所用了。” 魏廷煜点点头,柔声道:“辛苦你了。” 顾凌薇摇摇头:“这点辛苦并不算什么,能够在你身边帮助你,便是我最大的幸事了。” 魏廷煜看着她,叹了口气道:“近日劳你陪着我四处奔波,我实在于心不忍,你若是支撑不住,便不必次次都亲自前往了。” 顾凌薇捉住魏廷煜的衣袖急急表态道:“并不累,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廷煜哥哥不必放在心上。” 魏廷煜笑笑,轻声道:“不早了,你且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办,会很忙碌。” 顾凌薇垂下头,娇羞地自己靠在魏廷煜肩膀上,撒娇道:“那......你陪人家回去?” 魏廷煜怔了怔,终究还是没有推开她,只是轻声道:“一会还要议事,分身乏术,我让张连顺送你回去吧。” 顾凌薇虽失落,但也不好发作,只好闷声道:“那好吧,那你也要早些歇息,保重身子才是。” “嗯,去吧。”魏廷煜点点头。 顾凌薇这才不情不愿地下了城楼,由张连顺派马车护送着离去了。 顾凌薇甫一离去,一名暗卫便闪身上前,深施一礼道:“属下参见主子。” 魏廷煜看着他,轻声道:“如何。” “已将信件送与柳小姐手上。”暗卫恭谨答道。 魏廷煜点点头,复又问道:“那......她如何?还好么?” 暗卫拱手道:“属下观察了片刻才离开,柳小姐很好,请主上放心。” 魏廷煜闻言,点点头,一挥手:“知道了,你去吧。” 暗卫得令,应声而去,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魏廷煜转过身,看着月亮,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动着他的发丝,吹的他的袍踞猎猎作响,他闭上眼睛,强忍着心中汹涌蓬勃的思念,握紧了拳头,心中暗道:该尽快结束这一切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连顺的声音在魏廷煜身后响起:“主子,顾小姐已安全回府上了。” “嗯。”魏廷煜答应了一声,复又吩咐道:“即刻召兵部的几位大人前来见我。” “这......”张连顺为难道:“现在夜已深了,只怕几位大人都已经睡下了,主子你也一直没怎么休息,要是现在召见的话,只怕是又要通宵达旦了。” “无妨,即刻召见吧。尽早落实行军的路线为好,兵贵神速,眼下还能安睡么?需得枕戈待旦,才能早日落下定局。”魏廷煜从容道。 张连顺闻言,深施一礼,恭谨道:“是,奴才即刻去办。” 魏廷煜一声令下,几位大人漏夜赶来,经过一晚上胶着的磋谈,终于于天明前定下了方针,这才放几位大人回去,几位大人已经疲惫不堪,由家仆扶着匆匆离去了。 张连顺端着一杯参茶轻轻地进了房里,魏廷煜正在桌边撑着额头看文书,张连顺将参茶轻轻放在桌边,轻声劝道:“主子,喝杯参茶补补气吧,你彻夜未眠,怕是会熬坏了身子啊。” 魏廷煜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我便如此赢弱了吗?”虽笑着,还是执起杯子饮了几口,放下茶盏吩咐道:“更衣梳洗吧。” 张连顺欣喜道:“要歇息了吗?奴才立刻去准备。” “不,去兵工厂巡视。”魏廷煜淡淡道。 张连顺凝住了身形,转身劝慰道:“主子,不能这样连轴转啊,真的会熬坏身子的,好歹睡两个时辰再去吧。” 魏廷煜摇摇头,淡淡道:“我还不困,精神得很,先去巡视了再说吧。” 张连顺急急道:“主子~再怎么着急也不差这两个时辰啊,你又不是铁打的,你若是再这样日夜不休,我可就修书给柳小姐了。” 魏廷煜闻言,饶有兴致地抬起头,看着张连顺,笑道:“怎么,长本事了?” 第75章 人在水月楼中醉 张连顺闻言垂下头小声道:“反正得休息休息,免得柳小姐知道了也会心疼不是?” 魏廷煜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文书,起身道:“罢了,睡会吧。” 张连顺欣喜地眉开眼笑,立即殷勤地亲自去为魏廷煜整理床铺,伺候魏廷煜更衣。 魏廷煜一躺下去,方觉疲惫席卷而来,甫一闭上眼,便沉沉睡去。 张连顺轻轻叹了口气,为魏廷煜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守候在门外。 顾凌薇到来的时候,魏廷煜还在沉睡。顾凌薇走到魏廷煜房门前,欲推门进去,张连顺忙堆起笑脸上前阻拦道:“给顾小姐请安,我们主子还未起呢,要不您先偏厅略坐坐?” 顾凌薇疑惑道:“还没起?都快晌午了,廷煜哥哥一向早起,该不会是身体不适吧?我去看看。”说着又要去推门。 张连顺一个闪身,挡在门前。 顾凌薇柳眉微拧,看着张连顺不悦道:“怎么?我都不能进去么?” 张连顺笑道:“您自然是可以进的,只是我们主子刚睡下不到两个时辰,若是被惊醒了,还不知道何时才肯再休息,奴才实在是于心不忍呐。” 顾凌薇奇道:“两个时辰?廷煜哥哥又彻夜未眠吗?” “谁说不是呢,我们主子最近太拼命了,日夜不休的连轴转,奴才真是怕他会熬坏身子啊。”张连顺叹道。 顾凌薇看了一眼房门,转身道:“那我亲自去给他炖些补品,待他醒来时喝,你便在此陪着吧,让他好多睡一会。” “是。”张连顺恭谨道。 顾凌薇这才惆怅地离开了,匆匆去了附属的小厨房里张罗着为魏廷煜炖补品。 她亲自洗了手,挽起袖子,从选料,清洗,到放入炖盅,仔细的看着火候,都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于人。连翘心疼道:“小姐,仔细烟火熏了眼睛,让奴婢来看着火候吧,你在一旁歇歇。” 顾凌薇摇摇头笑道:“无妨,这点烟子不算什么,我还是想亲自看着,不能有任何错漏。” 连翘叹气道:“小姐是名门闺秀,打小金尊玉贵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做过这些粗活儿,现在为了四皇子,实在是付出太多了。” 顾凌薇笑道:“哪里就如此严重了,不过是炖个补品而已。” 连翘撅起嘴,嗔道:“哪里只是炖个补品这么简单啊,这几个月以来,您天天为四皇子鞍前马后的张罗,为他招揽势力笼络人心,事事亲力亲为,辛苦极了,人都憔悴了许多。” 顾凌薇垂眸,细细地搅动着汤汁,轻声道:“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 “小姐~”连翘嗔道。 顾凌薇抬头看着她,轻声道:“其实最近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连翘不解道:“您天天都忙碌的脚不沾地,还幸福?” 顾凌薇笑道:“最近这段时日,我几乎与他朝夕相处,时时能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能知道他现下在做些什么。甚至能参与进去,这正是我从前心心念念的日子啊。” 连翘闻言,轻声叹道:“话虽如此,但小姐你也太辛苦了,一个女子抛头露面,还要处理那么多事物,甚至比男子还操劳。” 顾凌薇看着连翘道:“也不全是为他,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为了我们自己?”连翘纳闷地看着顾凌薇。 “嗯。”顾凌薇点点头,轻声道:“我们顾家支持魏廷煜,自然得全力以赴,若是魏廷煜称帝,我便是皇后。所以,现下的这些努力,也是为我们顾家自己努力,自然得拼尽全力了。” 连翘点点头,深以为然。 “好了,炖的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廷煜哥哥醒了没有吧。”顾凌薇将补品轻轻地放进托盘。 连翘忙上前接过,轻声道:“小姐,我来端吧,仔细烫着你。” 顾凌薇点点头,领着连翘,向魏廷煜房中走去。 还未到门口,就撞见魏廷煜迎面而来,正行色匆匆的朝外走去。顾凌薇赶忙迎了上去,福身道:“廷煜哥哥醒了?” 魏廷煜匆匆点头道:“嗯,我急需去兵工厂一趟,先走了。” 顾凌薇急急道:“想必尚未用饭吧?我炖好了补品,喝一碗再走吧。” 魏廷煜笑了笑,轻声道:“有心了,回来再喝吧。” 顾凌薇几步抢上前去跟上魏廷煜的脚步急急道:“那我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魏廷煜拒绝道:“不必了,今日不见朝臣,兵工厂污秽,你别去了,免得沾染了你,你且先回去吧。”说罢加快了脚步,匆匆而去。张连顺一路小跑地跟着,对顾凌薇施了一礼,复又急急追了上去。 顾凌薇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魏廷煜离去的背影,进退两难。 连翘还端着热腾腾的补品,看着顾凌薇呐呐道:“小姐......这......如何是好?” 顾凌薇回头剜了她一眼,恨恨道:“能怎么办?放到他桌上去吧,他不是说了回来再喝吗,你没听见么。” 连翘见顾凌薇发怒,急忙恭谨应道:“是。”便匆匆端着补品离去了。 顾凌薇仍然站在原地,紧握着拳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亲近魏廷煜,都始终没有走进他的心。他对自己确实很好,以礼相待,但也仅仅是以礼相待,并无任何男女之情,甚至可以算得上疏离。这让她很难受,她紧紧的握着拳头,心中怨气淤积, 连翘放好补品回来,福身呐呐道:“放好了小姐,咱们现在是回府吗?” 顾凌薇思索片刻,淡淡道:“我们也去兵工厂。” 连翘有些担心道:“四皇子刚才不是说了不让我们去兵工厂嘛?我们这样贸然前去,会不会不太好呀?” 顾凌薇冷笑道:“我是魏廷煜名正言顺的正妃,他去哪儿我便去哪儿,谁能说什么?快去备马车吧。” 连翘见主子如此吩咐了,只好答应,匆匆去备马车。 备好马车,连翘扶着顾凌薇一同上车,前往兵工厂。顾凌薇面色不愉,惆怅地坐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翘也不敢多嘴,只能安静的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等候顾凌薇的吩咐。 顾凌薇沉吟半晌,忽地抬起头,看着连翘。 连翘被吓了一跳,呐呐道:“小......小姐......怎么了?” “你说魏廷煜是不是还想着那个柳怜星呢?”顾凌薇冷冷道。 第76章 依稀长歌赴广寒 连翘怔怔道:“小姐这会子怎么倒想起她来了?” 顾凌薇冷然道:“魏廷煜上次陪着她回苏州去探亲,足以看出他有多看重那个柳怜星,若不是魏廷烁趁他离京了疯狂打压他的势力,只怕他真的要乐不思蜀了。” 连翘轻声道:“所以小姐你那时才明明有能力对抗三皇子却迟迟不出手,就是为了逼四皇子回京吗?” 顾凌薇抚着自己修长的指甲,冷笑道:“不施点手段,怎么能唤回魏廷煜的人呢。” 连翘上前轻声道:“可是四皇子并没有带柳小姐一同回京,可见也并没有多么的难舍难分,估计也是看重柳宰相的势力才多上心了几分吧。” 顾凌薇垂眸,淡淡道:“但愿如此吧,但是......我不喜欢魏廷煜还看着其他人。” 连翘道:“那小姐预备如何?” 顾凌薇闭上眼睛,良久睁开已是一片肃杀,沉声道:“现下京城乱作一团,四皇子无暇他顾,柳宰相也分身乏术,敌对的势力众多,若是此时,柳小姐被敌对势力寻仇报复,出些什么意外,也很理所当然吧?” “小姐......”连翘呐呐道。 顾凌薇笑笑:“放心,我并非要取她性命,但若是划花她那张讨人厌的脸,估计廷煜哥哥也不会再执意要娶她了吧。” 蕊心垂着头,不敢言语。 顾凌薇淡淡地吩咐道:“调头吧,不去兵工厂了,召一个生面孔的死士来见我。” “是。”蕊心应声答应,匆匆安排下去。 春光甚好,骄阳高照,春水碧波荡漾,绿柳迎风摇曳,是个踏青的好日子。 我与蕊心各执了一只纸鸢,去郊外放风筝,我的是一只白鹤,她的是一只彩蝶,都是蕊心亲手做的,十分精致,活灵活现的。 湖边有一大片空地,春风阵阵,最是适宜放风筝。我们下了马车,命戍卫们原地休息,便和蕊心一同向湖边跑去。 我一手执线轴,一手捉着风筝,一边逆着风跑一边慢慢放松着手里的线。果真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我的风筝渐渐逆风而上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我十分开心。 倒是蕊心,怎么跑也放不起那只彩蝶,也不知是不是她太贪心,将风筝的骨架做的太大太重,导致风儿无法托起它。蕊心很不甘心,还在各种努力的尝试着,势必一定要将彩蝶放飞起来。 我等不及她了,我执着线一放一收,如此反复,白鹤越飞越高,几乎要飞出天际,我开心地唤道:“蕊心,快看,快看我的白鹤,飞的多高?” 蕊心恨恨道:“那是我没放起来,你等着,我的彩蝶放起来,很快就追上你的白鹤啦!” 我笑笑,加快了放线的速度,线跑的越来越快了,白鹤飞的越来越高,忽然一下子失去了牵引力,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丝线的线头子并没有绑死在线轴上,整卷丝线都跑完了。 我焦急的抬头去看,果然见到白鹤摇摇晃晃几欲坠落。我赶紧对蕊心喊道:“蕊心!我的风筝跑了!” 蕊心正被她的风筝缠的焦头烂额,但还是冲我喊道:“小姐稍等,我马上去给你捡回来。” 我眼见白鹤已经在下坠了,只怕会掉到湖中,蕊心又距离我很远,我喊道:“我自己去捡吧,你且慢慢跟来。” 蕊心大喊道:“好~~” 我立即朝着风筝跌落的方向跑去,风筝似乎掉进了一片林子里,我未做他想,直接跑进了林子里。 我四下寻觅着,不知走了多久,远远地看见风筝掉落在一棵树的树梢上,我匆匆向风筝跑去。 来到树下才开始发愁,这树也太高了,不像梅花树那么矮,我可爬不上去,怎么办才好呢? 正当我思索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一声询问打断了我的思路。 “小姐可是柳宰相的嫡女柳怜星小姐?” 我转身,看到一个蒙面男子,我吓得后退了几步,躲在树后,呐呐道:“你是何人?” 男子一身劲装,腰间佩着匕首,手上都是陈旧伤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男子轻笑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何人?你是不是柳怜星?” 我沉默不语,警惕地看着他。 男子冷笑道:“不说么?不说便罢了,宁可错杀就是了。”说着便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寒芒一闪,朝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我大惊失色,向后退去,腿脚发软,竟跌坐在地上。 男子走到我面前,俯视着我,轻笑道:“姿色甚是普通,算不上多漂亮。” 我惊恐道:“你要干什么?!” 男子蹲下身来,一把掐住我的脸森然道:“受人所托,终人之事,有人看你的这张脸不顺眼,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说着将匕首贴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滑动着,我感受到金属的寒凉与锋利,恐惧地涌出泪来。只能断断续续地呜咽出几个字来:“不...不要......” 男子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笑道:“什么?不要?你越说不要,我越兴奋,你说说,我从哪里开始下刀比较好呢?嗯?”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被他狠狠地掐住脸颊,手脚也被他用腿死死钳制住。我感觉到匕首的刀锋立了起来,压在我的面颊上,他慢慢地拖动了匕首,我立刻觉得皮开肉绽般的疼痛,感觉到温热地血液涌了出来。 我好痛,好害怕,我绝望地哭出了声来,甚至觉得今日便是我的死期了。 忽然一道劲风袭来,似乎有一股温热地液体喷溅到我脸上,浓腥无比,我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白衣人站在蒙面男子身后,一把砍刀砍在了蒙面男子的颈脖上,蒙面男子已经一命呜呼,鲜血喷涌而出,喷溅了我满身满脸。 我惊恐到了极点,实在承受不住此情此景,大脑一片空白,惊惧交加,晕了过去。 不知是何时醒过来的,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厢房里,厢房很是眼熟,但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面颊疼痛难忍,我想起自己被割破了面颊,赶紧坐起身急急伸手去摸,却只摸到包覆在伤口上的纱布。也不知是何人为我包扎了。 “星儿!!” 房门被豁然推开,一名男子飞奔了进来,冲到床前狠狠地拥住我,死死地将我锁在怀里。 第77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 我惊恐地尖叫起来,疯狂地推打来人。 他紧紧的护住我,捉住我的手防止我伤到自己,急急安抚道:“星儿!星儿别怕,是我,我来了。” 说着将我的头抬起来,我眼睛闭的紧紧的不敢睁开,仍是一味地踢打他。 他并不反抗,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安抚道:“星儿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是魏廷烁啊。我来救你了,已经没事了。星儿,已经没事了。” “魏廷烁?”我睁开眼睛,仔细辨认,果然是魏廷烁,他红着眼,风尘仆仆,疲惫中透露出丝丝狼狈,正万分担忧地看着我。 好歹是个熟悉的人,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宣泄着内心的恐惧与委屈,伏在他肩上失声痛哭,不能自己。 魏廷烁搂着我,轻轻抚着我的脊背,低声地安慰着我,我哭着哭着似乎又头晕了起来,失去了力气,闭上了眼睛。 但我的知觉还在,并未睡着,只是虚脱了一般,魏廷烁将我安置于榻上躺平,为我掖好被角,轻轻地退出了房门。 轻轻地关好房门,魏廷烁几步走到廊下的空地上,白衣暗卫早已跪伏在这里。 “怎么回事?”魏廷烁森然道。 白衣暗卫拱手道:“属下奉主上之命暗里跟随柳小姐,今日柳小姐去郊外放纸鸢,纸鸢落入林子里,柳小姐未带随从独自一人进去捡纸鸢,便遇险了。” “是谁?”魏廷烁看着白衣暗卫冷然道。 “属下不知,当时情况紧急,柳小姐命悬一线,属下只好先救柳小姐,未留下活口,无法拷问。”白衣暗卫急急道。 “废物!”魏廷烁暴怒道:“即刻去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查出来!” “是。”白衣暗卫领命,匆匆而去。 魏廷烁气的浑身发抖,立刻转身去了前厅。 前厅里拘了三四个大夫,都在战战兢兢地拟着药方子,见魏廷烁裹挟着雷霆怒气而来,皆跪伏于地,恭谨呼道:“草民参见三皇子。” 魏廷烁扫了他们一眼,也不叫起身,冷冷道:“如何了?” 为首的大夫颤声道:“回三皇子的话,这位小姐面上的伤虽不大,但割断了一些肌肉纤维,想要完全不留疤痕,恐怕有些难啊,我等还需要慢慢研究商讨,斟酌用药。” “慢慢商议?等你们慢慢商议岂不是早就愈合成疤痕了?”魏廷烁怒道。 魏廷烁一拂袖子,冷然道:“就在这里商议吧,什么时候制出药来,什么时候再离开。”说着冷冷地扫视了众大夫一遍,轻声道:“我没什么耐心,所以,你们最好快一点。” 说罢拂袖而去,为首的大夫跌坐在地上,几位大夫连忙上前来搀扶于他。 魏廷烁再回到我房里时,我已经渐渐缓过劲来了,我强撑着要坐起身,魏廷烁几步匆匆赶了过来,扶住我,柔声道:“起来做什么?快躺下吧。” 我摇摇头,轻声道:“也不知蕊心她们怎么样了,我得快些回去。” 魏廷烁安抚道:“她们很好,已经安全回府去了。” “回府?”我奇道:“这是哪里?” 魏廷烁一脸错愕,轻声问道:“你不记得这里了吗?这是我在苏州的别院啊,你之前还在这里养过伤的。” 我四下打量,细细辨认,果然是我之前住过的厢房,刚才竟一时没有认出来。 我轻声问道:“我为何会在这里?” 魏廷烁笑了笑,轻描淡写道:“你在林中被人暗算,我的人救了你,便把你就近送到这里医治了。” 我垂着头呐呐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魏廷烁温柔地为我顺好头发,轻声道:“你无事便好,你不知道我今天听到消息有多害怕,生怕你有什么损害,直接便往这里奔来了。幸好,幸好你无恙,我才能稍稍安心一些。” 我奇道:“你的人为何会这么恰巧的出现在那里救了我?” “.......”魏廷烁沉默不语。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质问道:“你派人跟踪我?” 魏廷烁沉吟片刻,开口道:“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近日在这周边办事,太想念你了,但知道你讨厌我,不敢来看你,便派人来远远看一看你,知道你安好便是,没想到却恰巧碰见你遇险,便出手救了你。” 我看着他,冷冷道:“真的如此巧合么?” 魏廷烁笑道:“怎么,信不过我?确实如此,否则我怎么能一日之间从京城来到苏州呢?” 我不是很相信他的话,但毕竟他的人救了我的性命,我垂着头呐呐道:“无论如何,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魏廷烁看着我,温柔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无论是一次两次,还是千万次,我都会来救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物伤害你分毫。” 我轻声道:“蕊心和外祖母可知晓我在这里?多谢你相救,天色已晚,我想我该回去了。” 魏廷烁撇开眼神,看着桌上的茶盏轻声道:“确实天色已晚了,你便在此安歇吧,好生休养,我会好好照顾你。” 我看着他,急急道:“你为何不答我?蕊心她们到底在哪里?” 魏廷烁冷了脸色,站起身,只是轻声道:“夜深了,你歇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我急急道:“魏廷烁,你什么意思?蕊心到底在哪儿?我要回去,我要回我外祖母府里。” 魏廷烁回头看着我,沉声道:“以前我错了,我以为你在苏州很安全,我便安心处理京中事宜,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再来找你,想着只需要假以时日,你一定会爱上我,心甘情愿地陪伴在我身边。” 我有些害怕地看着他,这样的魏廷烁好陌生,仿佛是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丝毫没有以前的温柔开朗,只有着一张冷峻的面庞,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魏廷烁继续开口道:“我错了,不该让你任性妄为,受到伤害。”他转过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沉声道:“所以,我决定亲自来守护你,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包括你自己。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先将你锁在我身边。” 我看着他,颤声道:“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魏廷烁笑了笑,轻声道:“我当然知道,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第78章 梨花满地不开门 我见魏廷烁不像在说笑,生怕他真的做出些傻事,只好忍下恐惧,看着他挤出笑容笑道:“你别闹了,今天太晚了,我且在你这里借宿一晚,明日我便自己回去。” 魏廷烁深深地看着我,叹了口气,柔声道:“我心意已决,在我称帝前,你就住在这里,我包你绝对安全,待我称帝,便立你为皇后,接你回宫。” 我气恼起来,敛了笑容,沉声道:“魏廷烁,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爱你,怎么可能嫁给你?我已经心属魏廷煜了,决意要嫁与他,是万万不会同你在一起的。” 魏廷烁闻言,冷笑道:“哦?魏廷煜么?那么你在遇险命悬一线的时候,他在哪里呢?”他走进几步,凑近我,沉声道:“若非是我,你早已是刀下亡魂了,还谬论什么爱与不爱?” 魏廷烁看着我,轻声道:“星儿,既然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你就好好陪着我吧,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我再也不能忍受听到会失去你的消息,哪怕是别人看你一眼,我都觉得不可以。” “你疯了。”我看着他,颤声道。 他忽然拥住我,头埋在我的发丝里,深深地嗅着,急急道:“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我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疯了,我爱你,星儿,你知道吗?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爱你爱的痛不欲生,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与魏廷煜花前月下,情投意合,你对着他笑的那么甜美。他凭什么得到了你的心?我嫉妒的发狂,我恨不得撕碎魏廷煜!” 我惊恐的想推开他,他却牢牢钳制住我,掰过我的脸想要吻我,我拼命地推拒着,魏廷烁似着了魔一般,更用力地捉住我。 我疼的直掉眼泪,呜咽哭道:“疼~你弄疼我了~~” 许是我的哭声唤醒了魏廷烁,他回过神来,卸下了手里的力道,我跌回榻上,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魏廷烁茫然失措,赶紧扶着我,急急道:“星儿,很痛吗?我弄痛你了是吗?让我看看。” “你滚!!”我咆哮道。 魏廷烁怔忪在当场,伸出的手也僵在半空中,终是没有触碰到我,我依然伏在榻上痛哭着。 魏廷烁怔了良久,呐呐道:“对不起,好像令你更讨厌我了。” 我没有回应他。 魏廷烁轻声道:“星儿,我真的很爱你,不能没有你,所以,哪怕你再怎么恨我,再怎么讨厌我,我也不能放手。我只能将你留在我身边,你且歇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魏廷烁整了整衣服,就往门口走去,我起身朝着他的背影喊道:“魏廷烁!你这样有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不爱你,还把我囚在你身边干什么?强扭的瓜不甜你不知道吗?!” 魏廷烁闻言回过头,朝着我凄然笑了一下,轻声道:“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啊,星儿,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能时时看见你,便很好。” 魏廷烁说罢推门而去,只余我独留在房里。我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仿佛身在梦中,才一天的时间,我怎么就经历了生死还被关在了魏廷烁的别院里了呢?实在是太荒诞了。 我起身走到门口,欲推门出去,才发现根本推不动,房门从外边被锁住了,我又赶紧来到窗边,使劲地推窗,窗户竟然也被从外钉死了。 何时钉的?难道魏廷烁早有安排?我细思恐极,跌坐于榻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冷静下来,细细思索着,魏廷烁为何会性情大变?难道是在京中夺嫡不顺受了什么刺激?难道是上次在荷花池畔没有得逞,听到我意属魏廷煜激发了他的占有欲才会做出如此行径? 无论是为什么,现在的魏廷烁肯定是不正常的,像一只受惊的刺猬一样缺乏安全感,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反应过度,露出攻击姿态。 我该如何是好呢?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今日怼他几句他都要疯魔了,若是一直刺激他只怕我自身难保,难以从这里逃出去。眼下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我决定先观察观察,假意迎合于他,令他放松警惕,再伺机出逃,否则以现在的情形,我怕是连这间厢房都出不去。 下定了决心,我反倒坦然了许多,既来之则安之,眼下只能靠自己了。我回到榻上,躺了下来,还是头痛欲裂,便阖上眼睛,沉沉睡去。 醒来时觉得似乎有视线在盯着我,我睁开眼睛,魏廷烁已坐在我榻边,温柔地看着我。 我忍住心里的惊慌,淡淡地撇过眼。 “醒了?”魏廷烁柔声道。他今日好生梳洗了一番,复又容光焕发,锦衣华服,金冠闪闪发光,衬的他面如冠玉,贵不可言。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 魏廷烁见我没有反抗的意思,十分欣喜,柔声关心道:“感觉如何?饿不饿?我着人给你备膳食可好?” “好。”我轻声答道。 魏廷烁很高兴,欲扶我起身。 我实在没忍住,闪躲了一下,魏廷烁一愣,不以为意,复又伸过手来,温柔而执意地将我扶了起来。 他看着我,柔声道:“面上的伤还疼么?” 我点点头,垂眸不去看他。 他伸出手欲揭开我的纱布,我忙阻止道:“不要,很丑。” 魏廷烁笑道:“无妨,我的星儿无论怎样,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 魏廷烁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里边是一盒细腻的药膏,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味。魏廷烁柔声道:“这是我命人为你赶制的药膏,涂上它,包管你不留疤痕,雪颜如初,甚至更胜从前。” 他揭开我面上的纱布,柔声道:“来,我给你上药。”说着取了一点点药膏轻轻为我涂在伤口上,一丝丝清凉沁入皮肉,果真立竿见影,痛楚顿时消减了许多。魏廷烁细细又将纱布为我包裹好。端详了片刻,满意道:“好了。” 我垂首呐呐道:“多谢了,你放开我吧,我想洗漱一下。” 魏廷烁闻言笑道:“好,我替你洗漱吧。”说罢就要去打水。 我惊慌道:“那怎么敢当,怎么能让三皇子替我洗漱呢?” 魏廷烁转身冲我笑道:“无妨,闺房情趣,我很乐在其中。” 第79章 帘垂菡萏花开上 魏廷煜执意打来了温水,挽起袖子伸出纤长白净的手指,探了探水温,对我笑道:“温度正好,星儿快过来。” 我只好起身去拾起布巾,呐呐道:“我自己来吧。” “哎~”他从我手里拿走布巾,在水盆里拧湿,柔声道:“你面上有伤,大夫说了不能沾水,会留疤的,我替你看着点擦,必不会让你伤口沾水的,快来吧。” 说着便按住我的肩膀让我于椅上坐了,轻轻地用湿布巾擦拭着我的脸,他离我很近,呼吸会温温地带着他特有的味道扑于我面上。我不敢看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魏廷烁轻笑出声,一边擦拭一边调侃道:“怎么?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这么害羞的吗?” 我觉得此时还是不要给他任何回应为好,便如木偶泥胎一般,屏息闭目,没有任何反应。 忽然觉得面上一软,我惊的还是睁开了眼睛,魏廷烁正笑盈盈地看着我,笑道:“这么可爱的吗?” 我捂着脸,垂头看着自己的鞋面,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刚才应是被他偷亲了一口,微凉的薄唇,柔软的触感。 我心里有些难过,不自觉的用手擦了擦被亲到的地方。 魏廷烁的脸色沉了下来,沉声道:“怎么,嫌我脏么?” 我心中一惊,想着此刻万万不能再激怒他,房里只有我们俩人,若是激怒他,后果不堪设想。 我抬头看着他,尽力柔弱地轻声道:“男女授受不亲,还请三皇子自重。” 魏廷烁见我如此,脸色缓和了许多,笑了笑,轻声道:“你呀,来来去去都是这么几句话,罢了,再多给你一些时间吧。” 魏廷烁转身去妆台拿了一把梳子,走过来柔声道:“我来为你梳发。” 现下摸不准他的心思,我须得顺着些他的意思,好图谋出逃,所以我并没有开口拒绝,也没有答应,依旧安静地坐在这里。 魏廷烁见我没有反对,便上手散开了我的头发,轻轻地用梳子梳理着,他的指尖抚摸着我的发丝,面上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笑容。 梳理了半晌,他忽然停下了动作,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抬头看着他,他有些尴尬地呐呐道:“这个......我不会梳发髻......” 我笑了笑,伸手接过梳子,淡淡道:“我自己来吧。” 魏廷烁便在我旁边坐了,看着我饶有兴致道:“那我在这里看着,也好跟你学学手艺。” 我纳闷道:“学这个做什么。” 魏廷烁看着我柔声道:“学会了以后日日为你梳头,如何?” 我听了这话,心下暗道,你还想日日囚着我?做梦去吧你。 明面上我只是轻轻扯了下嘴角,并不回应他。 魏廷烁见我不答他,也不以为然,只是愣愣地看我梳头,我被囚于此,根本无心打扮,随意拿根发带将头发扎个圆髻了事。 魏廷烁笑道:“看来你也梳的不怎么样啊,我还是给你配两个专司梳洗的仆妇吧。”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意思说出口,女为悦己者容你不知道吗?对着你我还打扮个什么劲儿? 梳完头我放好梳子淡淡道:“有些饿了。” 魏廷烁一拍脑门子自责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看你了,都忘了去给你备膳,你且等着,我这给你传膳。” 魏廷烁说罢轻轻击掌,立即有管事的仆妇进来听命,魏廷烁淡淡道:“传膳吧,荤腥的不要,捡几样清淡滋补的端上来。” “是。”仆妇应声领命而去。 不消片刻便有一队仆妇拎着食盒鱼贯而入,麻利地布好菜,又轻手轻脚地迅速离去,还替我们关好了房门。 魏廷烁执起一只碗,替我舀了碗汤,放在我面前,轻声道:“昨日受惊吓了,没怎么吃东西吧?先喝汤,再吃菜,对身子好一些。” 多么熟悉的话啊,我记得每次用饭前魏廷煜都会如此为我舀一碗汤嘱咐我先喝汤。言犹在耳,却是换了人间。 我一想起魏廷煜还不知身在何方,不知他是否已经知道了我失踪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到处疯狂的找我,又害怕因为我害他的夺嫡之路增添了重重阻碍。思来想去,我越想越委屈,实在忍不住了,泪水像掉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一滴一滴的滴在了桌上。 魏廷烁诧异的看着我,柔声道:“怎么了?怎么忽然哭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不敢告诉他实情,只好垂泪道:“我想蕊心了,也想外祖母和妹妹们,不知道她们现下如何了。” 魏廷烁伸手揽过我,柔声劝慰道:“你放心,我会派人护住她们的,保她们性命无虞。只要你乖乖地呆在这里,大家都会平安无事的。” 我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他的意思就是已经派人监视了蕊心外祖母她们,若是我有想逃跑的心思,他便不能保证她们还是否平安了。 卑鄙~~我心中暗道。 我看着他,尽力缓和着语气,轻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魏廷烁貌似不解地看着我,问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拿蕊心外祖母她们来威胁我?”我质问道。 魏廷烁笑笑,拨弄着手里的汤匙,不断地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汤汁,闲闲地说道:“因为我输不起。” 我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抬起头看着我,轻声道:“你也知道,我在夺嫡,成日里尔虞我诈,刀口舔血。这就是孤注一掷背水一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和蕊心和我外祖母又有何关系?”我奇道。 魏廷烁放下手中的汤匙,转身面对我,看着我认真道:“怎么没有关系?我本来也以为没有关系,但昨日的事令我明白了,你对我夺嫡至关重要。”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一届女流,身无长物,雄韬伟略我一窍不通,能帮上你什么?”我不解道。 魏廷烁笑了笑,无奈道:“你什么都不用懂,也不用做,只需要呆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便很好。” 我奇道:“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魏廷烁叹了口气,幽幽叹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没想到我竟对你疯魔至此。昨日我正在议事,一听说你出事了我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想要快点见到你。” 他抬起头看着我,冷冷道:“想要把你囚在我身边,永远看着你。” 第80章 鱼戏栏杆倒影中 我骇然道:“永远囚在你身边?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魏廷烁灼灼地看着我,略微有些激动,急急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我的心,有关你的消息都会令我分心,若是你再受伤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有心思一心一意去争夺皇位?” 我也有些激动,急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我保证再也不会受伤了,你别管我了,一心去争你的皇位吧。” 魏廷烁看着我,笑了起来,笑的我毛骨悚然,我呐呐道:“你笑什么?” 魏廷烁轻笑道:“本来我留你在这里,确实只是出于担心你的安全,想守护你,但是经过刚才的相处,我有了更好的主意。” “什么主意?”我追问道。 魏廷烁将汤碗再次递给我,柔声道:“先喝汤吧,已经替你搅凉了,现下温度正好,一会儿该凉透了。” 我不喝,倔强的看着他。 魏廷烁无奈笑道:“不喝么?那我便不向你解释了。” 我太想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只好执起碗,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汤汁。 魏廷烁满意地看着我,夸赞道:“这样才乖嘛,有点女孩子的样子。”说着拾起餐巾为我拭去唇角的汤汁。我欲躲开,他伸出另一只手扣住我的后脑勺,执意为我拭净唇角。 待他放下餐巾松开我,我才冷冷道:“可以说了么?” 魏廷烁笑道:“真的如此想知道么?” 我点点头。 魏廷烁垂眸道:“亲耳从你口里听见你说喜欢魏廷煜,我还是蛮难受的,心里很疼。我无法忍受你们在一起,也不想你们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我整日想着这些,猜想着你们已经发展到哪一步了?心如刀绞,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处理事情,甚至夜不能寐,常常枯坐到天明,然后疯狂地投入到政务里,希望能麻痹自己。”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我道:“但是昨天的事打破了我的节奏,我突然意识到有可能会真的失去你,若是真的失去你,我该怎么办?我怎么能承受?所以,我决定自私一点,先占有你再说,将你囚在我身边,一来,可以护你周全,二来......也可以断了其他人对你的肖想。” “你!简直是胡闹!”我气愤地斥道。 魏廷烁笑了笑,无所谓道:“你就当我是胡闹,当我是自私吧,我情愿自私地将你占有,也不愿意失去你。” 我急急道:“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容貌不过尔尔,才情亦是平庸,找不出丝毫过人之处,你是人中蛟龙,贵不可言,你可以找到更好的良配,两情相悦共守白头不好吗?” 魏廷烁凄然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爱你,情之一字,若是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便不必如此痛苦了。” 他看着我,笑了笑,柔声道:“罢了,我爱的痛苦,你也被爱的痛苦,我们便如此互相折磨到白头吧。” 我顾不得他生不生气了,大声斥道:“你休想!” 魏廷烁淡淡道:“星儿,此生除非死别,绝无生离。” 我急急道:“那我就自尽于此,也不会让你得逞。” 魏廷烁闻言,看着我,表情阴郁了起来,森然道:“便如此不愿么?那请你听好了,若是你自裁,我必会诛灭你九族,让你举家上下一起为你陪葬,绝无幸免。” 我冷笑道:“说的好像你有这个能力似的,我爹爹乃是当朝宰相,岂是你说诛灭就能诛灭的,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魏廷烁哈哈大笑,笑罢盯着我冷然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我已打点好一切,离帝位只差临门一脚了,若是我称帝成功,你父亲助魏廷煜夺嫡,我赐他个谋反之罪,诛灭九族也不为过吧?” “你!!”我惊恐地看着他。 魏廷烁笑道:“怎么?还以为我蒙在鼓里不知道你们一家子都是支持魏廷煜的么?星儿,我为了你迟迟没有打压你们全族,已是仁至义尽了。所以,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吧,乖乖呆在我身边,兴许可以保全你的族人。” 我垂下头,说不出话来,不曾想魏廷烁竟如此可怕,心机深沉,往日里活泼开朗的模样让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没心没肺的纨绔皇子。 魏廷烁见我如此,许是以为我屈服了,缓和了脸色,为我夹菜放在我碗里,柔声道:“好了,不说这些败兴的话题了,你看像刚才那样就很好,我为你洗漱,看你晨起梳妆,多像一对寻常夫妻?我很喜欢。” 魏廷烁不断地为我夹菜,不一会儿碗里就堆起小山来,魏廷烁执起我的手,将筷子塞进我手里,柔声道:“快吃吧,一会儿都冷掉了。” 我只好先用膳,想来跟他讲道理肯定是讲不通了,也害怕惹他不快会令家人涉险,为今之计只有先配合他再图以后了。 魏廷烁陪着我一起用完膳,又亲自喂我喝了药,我都乖乖地配合了。魏廷烁见我如此顺从,很是高兴,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我趁他心情不错,开口试探道:“天气好像还不错,我想出去走走。” 魏廷烁看着我,沉吟了片刻,轻声道:“你才刚受伤,应该多休息,要不去睡一会吧。” 我摇摇头,拒绝道:“我伤的是脸,又不是腿,我都躺了好久了,躺的我浑身酸痛,刚吃饱饭,想出去走走,消消食儿。” 魏廷烁还是不置可否。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柔声道:“好不好?” 魏廷烁见我示弱,有些欣喜,轻声笑道:“既如此,我便陪你去走走吧。” 我摆摆手,急急道:“不用不用,你不是政务繁忙吗?你去忙吧,我自己走走就行了。免得耽误你的正事。” 魏廷烁笑道:“无妨,我很愿意陪着你。” 我的计策失败了,我是想出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布防,想去踩踩点,研究研究出逃路线,这魏廷烁非要跟着我,我还能干成什么事儿啊? 我失望地垂下头,垂头丧气道:“算了,忽然觉得犯困了,我还是回榻上睡一下吧。” 魏廷烁仿佛猜到了我的意图,但并没有点破,只是轻笑道:“那么,我陪你睡?” 第81章 洛阳城东桃李花 我连忙摆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我自己睡,否则我就不睡了。” 魏廷烁哈哈大笑,看着我戏虐道:“我逗你呢,小傻子,我忙着呢,哪里有空大白日里就陪你睡觉?” 我窘迫的低下头,红了脸颊,说不出什么话来。 魏廷烁笑道:“怎么了?平时不是挺伶牙俐齿的么?怎么不说话了?” 我垂眸道:“你且去忙吧,我自己歇息一下。” 魏廷烁点点头,嘱咐道:“那你好生歇息,我晚间再来看你。”说着摸摸了我的头像摸什么小宠物似的,看了我片刻便自己起身离开了。 我听见了房门落锁的声音,心里有些心酸。不知道怎么会与魏廷烁走到了这样的地步,我还是怀念他以前虽然痞痞的但没心没肺活泼开朗的样子。如今的他,太没有安全感了,似乎单纯的以为把我囚在身边,就可以得到我,就不会失去我了,实在是太傻了。 我被囚在房间里,四处都看遍了,没什么破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似乎所有的锐器都被收起来了,我想修剪下指甲到处都没有找到剪刀,许是怕我寻短见吧。 我别无他法,只能先去睡一会儿,好吃好睡养足精神,等待时机吧。 到了晚间,我悠悠醒转,天色将将要擦黑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睡久了反倒很昏沉,整个人都很没有精神。 躺的浑身酸痛,我强撑着坐起来,也无事可做,懒得动弹,就这么枯坐在榻上。 “星儿。”一声轻唤随着开门声一起传了进来。 是魏廷烁,我没看他,依旧枯坐着,连表情都没有波动。 魏廷烁走到榻边,揽过我急急道:“这是怎么了?才几个时辰不见,怎么就如此恹恹的?不舒服吗?” 说着伸出手来要探我的额头,我躲开了,他的手僵在空中,良久仍是柔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跟我说说。” 我淡淡地说:“心里不舒服。” 魏廷烁笑了笑,轻声道:“定是怪我锁着你了吧?” 我垂着头,不言语。 魏廷烁轻声解释道:“你放心,锁着你也是情非得已,不得已而为之,不会很久的,很快便会放你出去了。” 我凄然笑道:“放我出去?我哪儿?” “接你回宫,封你为后。”魏廷烁坚定道。 我摇摇头,淡淡道:“那同眼下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魏廷烁有些失落,沉声道:“我夺天下为聘,立你为后,你还如此不愿意吗?” 我不愿再跟他据理力争了,于事无补,激怒他并没有任何好处。 我淡淡道:“谈什么愿不愿意,不过红颜薄命,随波逐流而已。” 魏廷烁听出了我的意思,有妥协认命的意思,十分欣喜,欣喜道:“你能这样想,就已经很好了。只要你不反对,我们可以重新慢慢培养感情,我对你很有耐心,我愿意慢慢等你,等你爱上我。” 他看着我,复又开口道:“即便穷尽这一生也不能让你爱上我,但只要你一生都陪在我身边,也很好,我也知足了。” 我觉得魏廷烁好可悲,但我何尝有余力去觉得他可悲?我觉得眼下我才是最可悲的。 魏廷烁见我还是淡淡的,转换了话题,轻声道:“是不是在房里闷了一天太无聊了才恹恹的?那我便放你出去吧。” “当真么?”我欣喜道。 他看着我欣喜的模样,眼神里闪过一抹痛色,但还是很快掩饰了过去,用轻松的语气对我说道:“只要你不出府门,在府里逛逛是可以的,我明日也去给你搜罗些有趣的玩意儿来供你解闷,可好?” 我才知道并不是愿意放我离开了,只是许我在院子里转转,从小笼子放进大笼子里而已。但是毕竟是好的开始,起码可以出去踩点了,我还是很欣喜的。 于是对他露了个笑容,轻声道:“那我现在就想出去走走。” 魏廷烁为难道:“你尚未用晚膳......” “我想去花园转转,真的很想去。我快闷死了。”我嗔道。 魏廷烁终是松口了,柔声道:“那好吧,那我便让人在花园摆膳吧,咱们去花园用膳。” “嗯。”我欣喜的点点头。 魏廷烁看着我,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魏廷烁推开房门,我急急准备踏出去,其实才被关了一天而已,却像被幽禁了很多年似的,我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渴望自由。 我正要跨出去,魏廷烁一把从背后用力拥住我,我愣了愣,问道:“怎么了?不是说好去花园的么?” 魏廷烁把头埋在我颈间,闷声道:“可是我看着你那么欣喜急切地想要出去的背影,我突然好害怕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我怕我抓不住你,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心道我也想一走了之啊,我恨不得立刻远走高飞再也不要见到你了,但是我不能说,若是直接这么说出口只怕会被魏廷烁当场撕碎。 我只好笑了笑,安慰他道:“胡说些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不是吗?我是插翅难飞啊我。” 魏廷烁闻言似乎好受了一些,还是拥着我,闷声道:“在别的事情上我都很有把握,生杀予夺,绝不可逆我心意。”他嗅了嗅我的发丝,惆怅道:“唯独你,我似乎掌控不了,无论我怎么做,都不能让你爱上我,有种深深的挫败感,令我越陷越深。” 我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轻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笑道:“别想了,先去用膳好吗?我饿了。” 魏廷烁点点头,牵着我的手走了出去,我不想跟他牵着手,试着往外抽了抽,但他察觉之后捏的更紧了,拽着我朝花园走去。 完全没心情逛花园了,走的太快也来不及记下路线,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匆匆拽到了花园。 花园已是姹紫嫣红,各种花卉盛放争奇斗艳,十分美丽,但我已经没什么心思看花儿了,只一心想着怎么应付魏廷烁。 花园中央已经设了桌椅,摆上了酒菜,依旧是些清淡爽口易消化的膳食,想来应是魏廷烁特意吩咐过的。 魏廷烁与我对面而坐,屏退了布菜斟酒的小丫鬟,亲自为我斟了杯酒,柔声道:“今夜不醉不归。” 第82章 飞来飞去落谁家 我心道我可不能喝醉,喝醉了谁知道你会干什么? 我赶紧道:“我面上还伤着呢,不宜饮酒。” 魏廷烁看了我一眼,轻声道:“是了,我倒忘了这一茬,那你别喝了,我自己喝。” 说着便自斟自饮连饮了几杯,我看不对劲,他这是要把自己灌醉?他也不能醉啊,他要是喝醉了谁知道他发起酒疯来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为了自保,我赶紧夺下他的酒杯,急急道:“快别喝了,多饮伤身。”说着就把那杯酒洒进了花丛里。 魏廷烁看着我笑了起来,欣喜道:“怎么?今日如此关心起我来了?” 我不欲与他辩驳,便附和道:“是啊,所以你且少饮几杯吧,可好?” 魏廷烁开心地朗声道:“好,那便不喝了,吃菜吧。” 我看他好像也挺好哄的,只要顺着他就行了,我便为他夹了些菜,魏廷烁更高兴了,夹什么他吃什么。 我见他如此开心,便向他求道:“我在这里太闷了,你召个戏班子来给我唱唱戏吧,我想听戏了。” 魏廷烁闻言,愣了愣,但是没有立刻拒绝我,他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对我道:“戏班子人员太混杂了,眼下召戏班子进府怕是不安全。” 我闻言立刻做出极其失望的模样来,失落地垂下头看着鞋面。 魏廷烁见我如此,急忙道:“这样吧,我给你召一位评弹姑娘来,让她给你讲故事,可好?” 我心知召戏班来的可能性不大,也只是想留有还价的余地好迫他召些生人进来,只要他肯召生人进来,就好办了。 我奇道:“为何不召一对男女,男三弦女琵琶。两人一唱一和才有意思。” 魏廷烁笑道:“我的星儿如此可爱,我可不想让其他的男人看见分毫。” 我见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本想怼他,但又怕他把我唯一的希望给掐灭了,便违心地作出娇羞地样子。 魏廷烁很是受用,这顿饭他吃的很高兴。 用过膳后我们就坐在这里喝茶看月亮,魏廷烁对着我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左右不过是来来去去那几句表白。我已经听的腻掉了,嗯嗯啊啊的敷衍着他。 见他说的差不多了我才问道:“评弹姑娘明日就能来么?” 魏廷烁有些诧异,问道:“如此着急么?” 我笑笑,轻声道:“也不是很着急,只是长日无聊,想听白蛇传了。” 魏廷烁笑道:“是么?我可以讲给你听啊,要不我们回房去歇息吧,我细细讲给你听。” 我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含义,只是笑道:“谁要听你这糙汉子讲的,我要听小姑娘柔柔的声音娓娓道来。” 魏廷烁哈哈大笑,笑罢直钩钩地看着我,月光洒落在我二人身上,身边花团锦簇,幽香阵阵,倒真的是凑齐了花前月下,气氛暧昧极了。 可能是受了气氛的感染,魏廷烁伸手扶着我的肩膀,慢慢地靠近我,脸也慢慢地凑过来。我欲拉开距离,他就加重手里的力道,迫使我坐在这里,渐渐地快要吻上我的唇。 就当他要吻上我的那一刹那,我猛然站起身,尴尬道:“好困呐,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我说罢我便急匆匆地朝房间跑去。 我不知道的是魏廷烁直直地盯着我落跑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一夜我睡的心惊胆战,生怕魏廷烁会随时进来,几乎没怎么合眼,衣服也不敢脱,几乎是和衣而睡。 好在魏廷烁并没有再进来,第二天早上也没有过来,只有仆妇进来给我送早膳。 用过早膳后我正无聊着,评弹姑娘来了,他们给评弹姑娘开了门,评弹姑娘就怯生生的进了房间,甫一进来,房门便又重新落了锁。吓的小姑娘更战战兢兢的。 我见她如此害怕,于心不忍,安慰道:“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被囚于此,希望你能帮帮我。” 小姑娘看着我,颤声道:“我只是一个评弹艺人,能帮上你什么?” 我笑了笑,轻声道:“你虽只是评弹艺人,但好歹是自由之身,还能离开这里,自然能帮我,你愿意帮我么?”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姑娘请讲吧,要我如何帮你?若是能帮的上,愿意略尽绵力。” 我欣喜地将外祖母府邸的名号和地址告诉了她,另取下我腰间常佩戴的穗子交给她,嘱咐道:“拿着这个信物,去我外祖母府里,告诉她们我被囚于三皇子的别院即可。必有重酬。” “三......三皇子?”小姑娘呐呐道。 我点点头,安慰道:“你不必害怕,悄悄地去传个信便是了,不会影响到你的安危。” 小姑娘沉默了片刻,终是答应了。然后就坐在我面前,调整了琵琶的音节,轻声唱了几段白蛇传的故事。 一直到午膳时分,房门才重新开启,仆妇们进来摆膳,将小姑娘带走了。我看着小姑娘迈出房门的背影,十分欣喜,想着应该很快便能离开这里了,心情也好了起来,舀了碗汤喝了起来。 午膳快用毕的时候,魏廷烁来了,他来的时候我已经吃完了,正饮着茶。因着心情甚好,我甚至主动跟他打招呼,笑道:“三皇子来了。” 魏廷烁见我笑盈盈的,似乎也很欣喜,笑道:“今日似乎很开心啊?” 我转着茶杯笑道:“是啊,多谢你给我召来评弹解闷儿,听了几段故事觉得很有意思呢。” “哦?是么?”魏廷烁敛了笑容,从袖子里掏出一样物件放在桌子上,轻声道:“你的东西掉了,我替你拾回来了。”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我刚才给评弹姑娘的信物穗子。我的心一下子如坠冰窟。 魏廷烁看着我,轻笑道:“星儿,以后可要仔细一些,不要再轻易丢东西了,否则,恐怕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呢。” 我惊恐道:“你把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 魏廷烁于椅上坐下,执起穗子把玩着,轻声道:“没怎么样,只是她以后再也不能唱评弹了,也无法去你外祖母府上传话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闪过了不好的念头。 魏廷烁看着我,沉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至于怎么理解,看你自己了。” 魏廷烁叹了口气,柔声道:“星儿,以后不要再耍小聪明了,乖乖呆在我身边,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身边的亲人。” 第83章 等闲识得东风面 我心里很难受,似乎因为我,给大家陷入了危险,评弹小姑娘如此,蕊心和外祖母等人亦是如此。 我看着魏廷烁轻声唤道:“魏廷烁。” 他听见我唤他名字,有些欣喜地转过头看着我,柔声道:“怎么了?” 我看着他有些难过道:“在我心里你并不是如此可怕的一个人,为何你如今会变成这副可怖的模样呢?” 他听闻此言,有些愕然,低下头自嘲道:“成长于深宫的孩子,有几个能真的保持天真纯善的心性?我一向如此,只是不曾舍得给你看到这一面罢了。” 他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看着我柔声道:“我的活泼开朗,独独给了你而已。” 我撇过头,轻声道:“魏廷烁,这样的你,令我很害怕。” 魏廷烁闻言,有些慌乱,急急过来捉着我的肩膀向我解释道:“星儿,你不要怕我,我绝不会对你这样的,绝不会伤害你,你信我,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分毫。” 我看着他,几欲泣道:“你已经伤害到我了,你令我心里很难过!你到底把那个评弹小姑娘怎么了?她是无辜的啊!” 魏廷烁笑了笑,轻声道:“她想帮助你离开我,怎么会是无辜的?你别再问了,无论她如何了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必自责。” 他越是如此轻描淡写,我越是心里难受,那个小姑娘估计凶多吉少了,我恨我自己没有能力,还连累了他人为我受累。难过的哭了出来。 魏廷烁赶紧为我拭泪,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知道你会如此难过自责,我这就去命人医好她,可好?” 我点点头。 魏廷烁见我答应了,有些许欣慰,便嘱咐道:“那你自己乖乖待着,不能再想这些没用的小心思了。” 我还是忍受不了,忍不住又问道:“魏廷烁,你为何要强求一个无法给你回应的人?你这样不难受么?” 魏廷烁苦笑了一下,起身惆怅道:“难受啊,但还能忍受。起码你还在我身边,若是失去你,我定会痛苦的无法忍受,两害相权取其轻吧。所以,你也不要再妄想离开我了。” 我愤愤道;“我真希望从来都不曾遇见你。” 魏廷烁都快走出门了,闻言停下脚步,回头怅然道:“我也恨希望从不曾遇见你,但时光没有倒流,我们就如此互相折磨着走下去吧。” 说罢踏出了房门,果断地亲自关上房门,落上锁。 听着落锁声,我的心放佛被叩击了一下,有些生疼。 有些绝望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离开这里。但转念一想,魏廷煜一定在四处找我,我也不能这么快就放弃,只要人活着,就一定能有办法的,魏廷烁也不能成日在这里守着我,待他什么时候离开苏州了,我就立刻逃走。 接下来的几天,我便十分配合,规行矩步,魏廷烁来看我时也笑脸相迎,魏廷烁十分高兴,以为我有服软的迹象,对我便很以礼相待,可能还是想令我打心里喜欢他吧,便没有再强迫我什么。 我自然懂这个道理,慢慢麻痹他,只要不激怒他,他便会温和的待我,我便能安全一分。 这一日魏廷烁来陪我用午膳,与我絮叨着闲话,很是开心。我趁机问道:“你曾说任我在府里逛逛的,还作数么?” 魏廷烁闻言,敛了笑容,沉声道:“你还是想跑么?” 我忙嗔道:“我只是在屋里太久没见阳光了,快长霉了。” 魏廷烁笑道:“胡闹,你又不是木头,怎么会长霉。” 我撒泼道:“我都被关的肤色惨白了,再不让我晒晒太阳真的会捂病的。” 魏廷烁闻言执起我的手掀开我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赞叹道:“确实很白。”上手摩挲着。 我急忙抽回来遮住,斥道:“非礼勿视!” 魏廷烁哈哈大笑,没有跟我计较,执起茶盏饮茶。 我嗔道:“好不好嘛?我就在府里转转。” 魏廷烁想了想,终是答应了。轻声道:“那我派人跟着你,你便去逛吧。” 我见有戏,捉起他的衣袖撒娇道:“那只许远远地跟着,太近了杵在眼前看着讨厌。好不好嘛?”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轻声笑道:“若是你乖乖的不胡闹,我会考虑。” 我连忙点头如捣蒜,逗得魏廷烁哈哈大笑,十分开怀。 送走魏廷烁我才放松下来,想着自己实在是太不容易了,竟然还会有需要如此小心翼翼阿谀奉承的一天。 不过好歹有个好的开始,待魏廷烁走远了,我便试着去推门,房门应声而开。 我欣喜地几乎要落下泪来,仿佛看到了自由的曙光,我一步踏了出去,果然没有人再拦我。 我便迅速地出了门,选定了一个方向慢慢地走着,看似在散步,心中暗暗记下路线,观察守卫换岗地时间和巡视的频率。 我就于院中的树下坐着,等待着守卫换岗,魏廷烁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轻声唤道:“看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不过坐着晒晒太阳罢了。” 魏廷烁笑道:“太阳都要落山了,还晒哪门子的太阳?” 我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魏廷烁伸出手来,柔声道:“快来,我有东西送你。” 不好太拂他的面子,我便伸出手任他将我拉起来,牵着我回了厢房。 回到房内,桌子上早已摆了一只锦盒。魏廷烁打开锦盒,里边安静地躺着一只镯子,金银为骨,密密的嵌满蓝宝石,星星点点的嵌了几颗黄钻,是夜空里中的星星。 魏廷烁执起我的手,亲自为我戴上,笑道:“挺好的,衬的你皓腕更加莹润如雪了,喜欢么?” 我抽出手掌假装是要仔细看镯子,轻轻转动镯子才发现镯子内侧刻着一个烁字,我如同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但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笑了笑,赞道:“好漂亮,我很喜欢。” 魏廷烁见我夸赞,十分高兴,便笑道:“喜欢便日日戴着吧,我专门为你打造的,就让它替我伴在你身边吧。” 我听出话里的意思,有些惊喜,不敢表现出来,压抑好心中的激动,淡淡问道:“什么叫让它替你?” 魏廷烁无奈道:“我须得回京一趟,无法在你身边陪伴你了。” 第84章 万紫千红总是春 我压抑着心中的狂喜,装出不舍的模样,担忧道:“是不是京中有事?你要去多久呢?” 魏廷烁见我竟为他担忧,很是惊喜,柔声安慰道:“也不是很紧急,若是你舍不得我,我便派人去代为处理吧。” 我一听着急了,急急道:“不行。” 魏廷烁诧异的看着我,敛了笑容,沉声道:“怎么?” 我呐呐道:“正事要紧,我不想因为我,误了你的事。”不知能不能圆回来,实在是太情绪外露了。 魏廷烁闻言,看了我良久,脸色缓和下来,柔声道:“无妨,我自有分寸,既如此,我便去一趟京城吧。” 我不敢再表露出什么情绪,只淡淡地问道:“何时动身呢?” 魏廷烁答道:“明日一早便动身。” 我点点头,轻声道:“那你今日便早些安歇吧,路途辛苦,要保重身子。” 魏廷烁笑了笑,于我的榻上坐下,看着我轻声道:“正是因为明日一早便启程了,才分外舍不得去安歇,想多陪陪你。” 说着向我伸出手,看着我,轻声唤道:“星儿,过来。” 我见他是坐在榻上喊我,心里有些慌了,想着绝不能过去,以免万劫不复。我该如何是好呢? 我垂下头,呐呐道:“魏廷烁,你会等我愿意的,是么?” 魏廷烁愣了愣,忽然轻笑了起来,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看着我,认真地问道:“若是我不强迫你,能不能等来你的心甘情愿?” 我笑了笑,半开玩笑道:“你且等着吧。” 魏廷烁被我逗笑了,也开起玩笑来,笑道:“这样吧,你且亲我一口,我便放过你,如何?” “当真么?”我问道。 魏廷烁朗声道:“那是自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若是你主动亲我一口,我便等着你。” 我想了想,这也许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若是不如此定个约定,恐怕将失去更多。 我便走上近前,魏廷烁直起身子,期待地看着我。 我弯下腰,终是在他的面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转瞬便要离开。 我准备起身,突然被魏廷烁抓住手臂一个翻身压在了榻上。 他着了魔一般地疯狂亲吻我,不顾我的挣扎死死地压制住我,我拼命推他也没用,我着急地双腿乱蹬,他就用腿狠狠地压制住。 直到透不过气来他才停下掠夺,转头去颈脖间攻城略地。 我急到崩溃,我哭道:“魏廷烁!你说过等我的,不要让我永远恨你!” 他闻言才停了下来,趴在我身上喘息着,良久平静了气息才坐起身来。 我赶紧起身拢好衣衫,退了几步。 魏廷烁见我一副可怜模样,似乎有些歉疚,轻声道:“抱歉,一时没把持住。不会再这样了,别害怕。” 我还是惶恐的直掉泪。魏廷烁想过来安慰我,一靠近我我便往后退。 他便停在原地,不再靠近了,有些失落地低声道:“又吓着你了,我本意并非如此。” 我撇过头,不想听他解释。 魏廷烁见我如此,便轻声道:“我着人给你送晚膳来,你早些休息,我便不在此碍着你了。”说罢便整了整衣服,匆匆地离去了。 我心里屈辱难当,送进来的晚膳也没有胃口吃,原封不动的撤出去了。 我洗漱后躺在榻上在心中默默回忆今日的所见所闻,默想着哪里会有破绽,实在想不到哪里有缺口。我决定明日再出去转转。 次日清晨魏廷烁就整装出发了,我没有去送他,他临行前来我门口道了别,嘱咐我等着他,他会尽快赶回来。 我才不要等他嘞,他一出发我就出门了,昨日逛过的地方我就不去了,换了一条路线去逛。 走走停停来到了膳房附近,因着是清晨,运送蔬菜的拖车正在往膳房卸瓜果蔬菜,一对农家夫妻正在忙碌地来回忙活着。仆妇们也十分忙碌准备着早膳,没人特别关注我。 我看那农妇十分眼熟,而且似乎一直有意无意的在对我使眼色,只是用头巾包着半边脸看的不甚清楚,便走近去看。 这一看不打紧,竟是蕊心啊。 我又惊又喜,又不敢露了形色,只得从蔬菜上扯由头。 我指着蔬菜道:“这些都是什么菜呀?” 农妇恭敬道:“回贵人的话,这些都是些寻常蔬菜。” 我笑道:“是么,还有不寻常的蔬菜么?” 农妇道:“自然是有的。” 我点点头,笑道:“是么,挺有趣儿的,你过来给我讲解一番吧。” 农妇忙应声称是,近上前来。 我对跟着我的守卫们吩咐道:“你们且稍稍站远些吧,免得吓着她,什么都记不得了。” 守卫们面面相觑,但还是后退了十步远。 我以扇遮面,悄声道:“蕊心,你怎会在此。” 蕊心转过身子背对着守卫们,悄声道:“小姐,四皇子已经找你快找疯了,苏州城已经翻了个底朝天了,我们从给你治伤的大夫口里拷问得知三皇子别院里救了一个姑娘,形容的与你极为相似,只有我来过这别院,四皇子便派了侍卫和我一同日日来送菜,想要摸清你的具体位置,好营救你啊。” 我几乎要涌出来泪来,极力忍住了。 蕊心又道:“虽是买通了送菜的农户,混进来送菜了,但这里的守卫实在看的太紧了,我进来几日了,都无法找到你。” 我黯然道:“我被锁在房中,无法走动,昨日才能出来的。” 蕊心欲泣道:“小姐受委屈了。” 我急急道:“眼下不是哭的时候,须得想办法逃出去才是。” 蕊心点头道:“早已安排啊好路线,只待找到小姐由小姐配合了。” 我点点头,蕊心便凑过头来如此这般地将计划细细地透露给我。我们约好时间地点之后,我便朗声笑道:“真是奇了,原来蔬菜还有如此多的讲究,你下次便带来给我瞧瞧吧。” 农妇连连福身道:“能博贵人一笑,便是天大的福气了。” 我点点头,转身对守卫问吩咐道:“乏了,回去吧。” 守卫们便一声不吭地像悄无声息的背后灵一般紧紧地跟着我回去了。 是夜,我在房中焦急地等待着暗号,眼见着约定的时辰就快到了,却迟迟没有动静,我焦灼不安地在房里来回踱步。 终于,月上中天之时,窗棂轻轻被敲了三响。 第85章 明月别枝惊鹊 我闻声赶紧捏住鼻子,屏住呼吸。 一缕白烟从窗缝逸了进来,外边在放迷烟。少顷,门板轻响了三声,我忙走过去推门,大门应声而开,大门两侧的守卫已经萎靡在地,昏睡过去了。 吹迷烟的人已经及时隐匿了,此刻正是换岗的时辰,此处刚刚巡逻完毕,暂时不会再来巡逻。我匆匆提起裙摆,迅速地朝着约定的路线跑去。 一路上竟撞上两个丫鬟托着托盘走过,我赶紧躲藏到廊柱背后,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她俩走过,才慢慢地闪身继续往前跑。 好容易跑到约定的院墙边,轻轻学了三声鸟鸣,墙头立刻闪出了一个黑衣人,飞身下来,将我托上墙头。 黑衣人正要带我一起纵下去时,我急忙喊道:“等等!” 黑衣人疑惑地看着我。 我掀起袖子露出手腕,卸下腕上的星空镯,毫不犹豫地丢进了魏廷烁的院子里,转头对黑衣人道:“走吧。” 黑衣人武功卓绝,轻功了得,带着我迅速奔出了魏廷烁别院的势力范围,立刻上了匹快马,连夜出了苏州。 一路披星戴月星夜兼程,中间换了两次马,沿路都有人接应,终于在天将将要擦亮前赶到了临近苏州的一个小城镇,黑衣人将我送至一座府邸前,让我落了马,恭谨的一拱手,便策马消失在茫茫晨光里。 我疲惫不堪,几欲晕厥,府邸里的人估计是听见动静了,大门瞬间洞开。 魏廷煜瞬间飞奔出来将我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我,亲吻我的头顶,唤着我的名字:“怜星,你终于回来了。” 我被圈在这个怀念了无数次的熟悉的怀抱里,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出来,失声痛哭。 魏廷煜许是心痛极了,轻柔地吻去我的泪水,轻声道:“没事了,我已经找到你了,我会保护好你,放心吧。” 我听着他的安慰,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我们就如此静静地相拥着,还是张连顺近上前来打断了我们。 张连顺恭敬道:“主子,只怕眼下三皇子已经发现柳小姐出逃了,恐怕已经到处去寻找了,很快便会找到这里,还望主子早些定夺啊。” 魏廷煜点点头,吩咐道:“把安排好的马车牵来。” 张连顺应声而去。 魏廷煜看着我沉声道:“怜星,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京城很快就要巨变了,我现在立刻送你去关外,顾将军是我的人,我已让他为你打点好一切,待一切结束,我立刻接你回来。” 我疑惑道:“顾将军?他肯帮我么?” 魏廷煜笑了笑,安慰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放心吧,顾将军已经秘密回京了,助我夺嫡,关外兵力现在几乎是我的人在把控,我也会派侍卫去保护你,有数十万大军守着你,我方可安心。除非我死,否则魏廷烁绝无办法将你再捉走。” 我轻声道:“我信你,只是,为了我一个人,如此兴师动众......” 魏廷煜柔声道:“无妨,你只需安心等待便是,只是我无法陪你去了,京中局势现在瞬息万变,我须得立刻回京。” 我知道现在与他已经是至关重要的时刻了,此时此刻却还能亲自前来这里见我一面,已属十分不易了,我应该理解他。 我点点头,轻声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别为我担心了,好好保重好自己。” 魏廷煜笑了,调侃道:“总说能照顾好自己,你就是如此照顾的么?” 我窘迫地低下了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魏廷煜见我如此,轻笑出声,轻轻拥住我,柔声道:“你啊,总是让我如此放心不下。” 我呐呐道:“令你费心了。” 魏廷煜柔声道:“为你牵挂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我有些羞赧,忽然想起一事,急急问道:“蕊心和外祖母怎么办?魏廷烁一定会报复她们的。” 魏廷煜安抚道:“你放心,营救你的同时已将她们转送至外地隐匿安顿了,你父亲也很好,我会保护好他们,蕊心我已先一步送至关外了,她在那里等你,让她陪着你,我也放心一些。” 听闻他桩桩件件都有所应对,安排的十分妥当,我才彻底放下心来,觉得他心思缜密,十分可靠。 我挣脱他的怀抱,对他深施一礼,他十分诧异地看着我,轻声道:“这是做什么?” 我轻声道:“阖府上下得你搭救,不胜感激,无以为报,且受我一拜吧。” 说这就要跪下去,魏廷煜赶紧托起我,笑道:“真是个傻姑娘,都到这时候了,还分什么你我,你的亲人即是我的亲人,自然是我来保护。” 说着亲了一下我的面颊,在我耳边悄声道:“况且,这恩情你定是能还上的,用你自己还吧,我且等着你,等你回来。” 我见他竟开始不正经起来,正要嗔他两句,张连顺已经焦急的不行了,又上前来催促道:“主子,天马上就大亮了,且抓紧时间,早早出发吧,晚一分便多一分危险啊。” 魏廷煜点点头,对我道:“走吧。”便牵着我将我送上了马车,一队侍卫便衣跟随着马车。 马车催动了起来,我掀起帘子去看魏廷煜,他也站在那里看着我,眸光里隐着千言万语。我鼻子一酸,快要落下泪来。我赶紧拼命的忍住,不能在此时落泪,只会让魏廷煜更加不舍,我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只有照顾好自己,他才能全力以赴,放手一搏。 马车渐渐加速,飞快地跑了起来,窗外的景物匆匆向后退去,魏廷煜地身影也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放下帘子,曲膝惆怅地拥住自己,忽然对未来的路充满了彷徨,心里知道我的出逃无疑于是给魏廷煜和魏廷烁之间的夺嫡之争火上浇油。 魏廷煜此次回京,便是决战了,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助力,同他荣辱与共。反而连累他打乱了自己的步调,耗费精力保全我和我的的家人。实在是让我深深的生出了几分无力感。 我轻轻掀起帘子,看着远处渐渐升起的朝阳,和周遭越来越清晰的景致,暗暗地下了决心,此去关外,一定要好好的保全自己,再也不能让魏廷煜为我担心,令他分心了。 第86章 清风半夜鸣蝉 魏廷烁已经盯着手里的星空镯两个时辰了。 地上跪了一地满身伤痕的守卫,有些守卫已经跪不住了,晕厥在地,魏廷烁丝毫没有反应,仍是怔怔地盯着手中的镯子。 魏廷烁心如刀绞,本来自以为已经到手的幸福就这样轻易地烟消云散了,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却已经不能伸出手臂拥入怀中了,周遭似乎还残留着馨香,却只剩下了空荡荡的房间。 白衣暗卫匆匆踏进房门,跪伏在地上,轻唤道:“主上。” 魏廷烁这才有了些反应,依旧摩挲着手中的镯子,轻声问道:“如何?” “遍寻无果。”白衣暗卫呐呐道。 “啪~!!”地上狠狠地应声摔碎了一只茶杯,伴着其他的碎片一起,一套茶具已经砸了个精光。 “废物!她一个女子能跑多远,你们竟然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我要你们何用?!”魏廷烁怒极。 白衣暗卫沉声道:“主上,恐怕柳小姐并非自己出逃,而是有人接应啊。” 魏廷烁思索片刻,吩咐道:“将这院里所有人严刑拷打,查问是否有所异常,另外增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不惜代价,一定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是。”白衣暗卫应道,匆匆领命去了。 一连数日奔波,我终于来到了关外,茫茫大漠,是有别于江南的另一番景象,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看着这样壮丽的景象,令我也不由得心胸开阔了许多。 马车一路驶进了关外的驻军要塞,已辟出了一处院落收拾干净了供我居住。 我一下马车,蕊心就迎了上来,扑在我身上哭道:“小姐,你可算来了,我担心死了。” 我揽过她,轻声安慰道:“别哭了,你看我好好的,放心吧。” 蕊心点点头,轻声道:“小姐一路风尘扑扑累了吧,快进去,我伺候小姐洗漱一下,再去给你端些吃食。” 我轻声道:“不着急,蕊心,你还好吗?有没有受委屈?” 蕊心闻言,复又垂下泪来,哭道:“我并没有受什么委屈,蕊心都忍得,只是蕊心自责万分,那日不该只顾着自己拆线头,放任小姐一个人去捡风筝的。害得小姐遭此大难,蕊心万死难辞其咎。” 我赶紧劝道:“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风筝是我自己要去捡的,与人无尤,你切勿再如此自责了。” 蕊心还要再说什么,我笑着拉拉拉她道:“不是说要洗漱么,快走吧。” “嗯。”蕊心答应着,扶着我进了厢房。 蕊心往浴桶里倒好热水,扶着我坐了进去,泡在温水里,靠在桶壁上,旅途的辛劳才汹涌地涌现了出来,我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蕊心为我擦洗着身子,欲言又止,我见状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便说吧。” 蕊心垂着头,涨红着脸终是问道:“小姐,蕊心是担心,你被三皇子掳去多日,日后若是嫁给四皇子,他会介意吗?会不会就此欺负你?若是如此,你还要嫁么?” 我不解的看着她,问道:“此话何意?” 蕊心呐呐道:“就是...掳去多日,朝夕相处,有损小姐清誉啊。” 我明白了蕊心的意思,我轻声道:“我又何尝没有这个担忧,但我已尽力自保了,尚且保住了清白之身,我想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他会明白我的用心的。” “保住了清白之身?”蕊心奇道。 我看着她诧异的样子笑道:“怎么了?你这副模样是希望我保不住么?” 蕊心赶紧摇头道:“不不不,自然是好的,只是我还以为被坏人掳去了都是凶多吉少的呢。” 我笑着抬起手臂甩了她一脸水珠,无奈道:“你说戏文看多了吧,少看些那些不着边的东西,我是被三皇子掳去又不是被土匪恶霸掳去,怎会凶多吉少?” 蕊心奇道:“只要是掳小姐就是坏人,有何不同?” 我想起魏廷烁的种种过往,有些惆怅道:“三皇子毕竟对我还有几分情意,只是我无法回应他而已,若是不把他逼急了,我有把握他不会真的伤害我。” 蕊心也叹道:“唉,谁让造化弄人呢,小姐偏偏倾心于四皇子。” 我看着她奇道:“怎么?四皇子不好么?” 蕊心嗔道:“我能挑出什么毛病来?小姐既喜欢,自然是好的。” 我笑着摇摇头,准备起身,蕊心一边拿布巾为我擦拭,一边轻声说道:“小姐,我这几日在这周边逛了逛,这里虽苦寒,但有很多胡商前来贸易,热闹的很呢,还有还多新鲜玩意儿,我在关内都不曾见过呢。” 我也颇感兴趣道:“是么,在哪里?” 蕊心见我也有兴趣,十分欣喜,立刻叽叽喳喳的向我介绍道:“有很多漂亮的首饰,香料,胡服,还有马奶酿的酒,还有好多漂亮的胡姬,蓝眼睛,黄头发呢,但是胡商就不好看了,大都是大胡子,看上去怪可怕的。” 我笑道:“既然如此有趣,我们明日便去逛逛吧。” 蕊心欣喜地答应了。 蕊心伺候我洗漱后便为我端来了饭食,简简单单的几样小菜,但比起风餐露宿,已是绝顶美味了。 蕊心陪我用过饭后便与我一同躺在榻上,守着我入眠,我辗转反侧,思虑深重,不知一别数日,京中眼下是什么光景,一直在赶路,仿佛被封闭住了所有的消息。集市上从来都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明日去打探打探也好。如此想着,睡意袭来,便沉沉睡去了。 晨起后蕊心为我找来了一套行动便利的常服,穿上还挺合身,也是了,这里不比江南,到处都是沙尘,不再适合穿那些轻薄柔软的纱衣。这种布衣,才能有效的抵挡住凛冽的风尘。 蕊心还为我拿来了一顶带着面纱的斗笠,防止风尘扑面,我觉得很是新鲜,就戴上了,戴上一看,自觉居然有了几分侠女样子,令我十分得意。 可是对镜自照,似乎少了点什么。是了,侠女怎么能不佩剑呢?仗剑行走天涯,惩奸除恶,多快意呀。 但我丝毫不会武功,用不了剑,有些失落。蕊心知我失落,上前来劝道:“小姐不若配把匕首吧,也是好的,我在集市上曾见过很多漂亮匕首,我们去挑一把吧。” 我闻言欣喜道:“那便出发吧。” 第87章 羌笛何须怨杨柳 我与蕊心乘马车来到市集,果然热闹非凡,人声鼎沸,众人摩肩擦踵,讨价还价着。肤色各异的行人令大开眼界,甚至还有昆仑奴,黝黑的肤色,甚至吓人。 我们边走边逛,买些小吃食边走边吃,用牛乳制作而成的乳酪干十分合蕊心的胃口,一袋子都被她吃掉了,我笑她道:“再如此吃下去,只怕是嫁不出去咯。” 蕊心嗔道:“小姐真小气,不过吃几块乳酪干,便如此笑话我。” 我摇摇头,又递给她一小包葡萄干。 沿途的摊位都很有特色,有卖葡萄酒的,摊位上摆着一溜木桶,酒香四溢。有卖馕饼的,火热的窑灶烧的旺旺的,上边堆叠着许多烤好的馕饼,卖馕饼的西域姑娘非常漂亮,正卖力的吆喝着生意。 这一切都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息,这才是人间烟火啊。 幸好,我逃出来了,重新拥抱了自由。如此想着,心情甚好,便又为蕊心买了两个馕饼,塞给她,笑道:“且吃个够吧。” 蕊心看着我哀怨道:“小姐啊,我真的吃不下啦~” “哈哈。”看着她可爱的模样,令我开怀大笑。 逛了许久,终于碰见了一个卖刀枪剑戟的摊位,是位异域铁匠开的,所卖的兵刃也都充满着浓浓的异域风情,装饰华丽,非常漂亮。 我们上前选看了半天,都太大了,没什么中意的。 “二位姑娘想买点什么?”老板热情地招呼道。 蕊心向老板问道:“可有女子贴身佩戴的匕首?要小一些的。” “有有有。”老板答应着端出了一个托盘,里边安静的躺着几把小匕首,都十分漂亮,其中有一把很合我的眼缘,我便执起来细看,是把小巧的银匕首,开了刃,极为锋利,柄上镌刻了北斗七星,十分精巧别致。 “就它吧。”我轻声道。 老板笑道:“姑娘好眼力,一眼就挑中了我的得意之作,这把小匕首最适合女子佩戴,佩于腰间,或藏于袖中皆可,藏在靴子里也很方便,用来防身最适宜了。” 蕊心闻言嗔道:“你是想坐地起价吧,可别蒙我们,开个实价。” 老板尴尬地笑了笑,报了价。 还算公道,我付了银子,便佩上了小匕首。与我的衣衫很搭,感觉即刻便要去惩奸除恶,快意江湖了呢。 蕊心也连连夸赞,我得意极了,心情大好,与蕊心接着往前逛去。 路过了一个摊位,这个摊位很特别,只有一位西域女子,一人一桌一椅,桌上铺着黑色绒布,放置着一颗水晶球,她盯着水晶球,时不时地念叨着什么。 我觉着挺新鲜,悄悄问蕊心:“你看她在那儿念念有词儿的干嘛呢?” 蕊心道:“我上次来就看见她了,好像是个算命的,可多人围着她算命了,怎的今日如此冷清。” 我奇道:“女子算命么?我还以为都是举着铁口直断大旗的算命先生才会算命呢。” 蕊心笑道:“小姐可要算一算?” 我心道算算也好,就当听个乐儿吧。 我与蕊心于桌前坐下,女子抬头看了我片刻,轻声道:“小姐想问什么?” 我亦轻声道:“姻缘。” 女子闻言,低下头摆弄了一会儿水晶球,眉头轻皱,面色凝重了起来。 我见状急急道:“如何?” 女子沉声道:“你的姻缘一片暗淡,恐怕你的爱人正遭逢劫难,情势危急啊。” 我闻言心里一沉,急急道:“可能化解?” 女子皱着眉,摇摇头道:“命运不可逆转,若强行逆转,只怕会天怒人怨,令你命盘里的所有人都痛苦。” 我闻言有些恼怒,不是十分相信她,付了银子便起身离开了。 蕊心见我面色不愉,赶紧安慰道:“哎呀小姐,你别听她瞎说,江湖骗子来的,肯定是想让你掏钱化灾,讹钱的,四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我点点头,也不愿意相信那女子的话。 走的累了,我与蕊心找了间饭店用饭,点了奶茶,羊肉抓饭之类的特色美食,蕊心大快朵颐,我却心事重重,实在吃不下去。也不知京中情势如何了。 我端起茶杯欲饮,却不想一失手跌落在地,茶杯摔了个粉碎,看着一地的狼藉碎片,我深感不吉。 蕊心也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查看我的手有无划伤,急急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轻声道:“不过有些精神不济罢了。” 蕊心道:“许是饿了,小姐你先用饭,我去找小二来收拾。” 我点点头,蕊心便去了。 我恍惚地盯着眼前的饭食发呆,却忽然听见了‘京城’二字。 我赶紧扭过头去,原来是隔壁桌的食客在闲聊。 其中一位黑衣男子说道:“你们知道吗,现在京中已然是要变天了。” 另一位蓝衫书生忙问道:“到底如何了,田兄你才从京中逃出来,跟我们讲讲呗。” 黑衣男子举起酒杯饮了一杯,笑道:“也是在关外,才敢说这些话,若是还在京城,提起这些都是要杀头的。” 另一男子笑道:“田兄弟你别卖关子,快说吧,这里山高皇帝远,没人会管的。” 黑衣男子思咐片刻,终是说道:“眼下的京城,已如炼狱一般,一日之内,便可抄家数十户之多,满门抄斩,不留活口。”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皆惊异万分。 黑衣男子又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京里已经传遍了,恐怕皇上早已驾崩,德妃把持宫闱,不许任何人觐见皇上,就是想密不发丧,等三皇子彻底打压死四皇子,便颁布一道遗诏,让三皇子顺理成章的继位,彼时,便无任何势力敢反对了。” 蓝衫书生笑道:“田兄,你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如此宫闱秘事都被你知晓的如此细致的话,还能叫做宫闱秘事嘛?” 黑衣男子哈哈大笑道:“那是,这些都是道听途说而已。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黑衣男子又饮了一杯,复又开口道:“不过有一事倒是真的。” “哦?愿闻其详。”蓝衫书生应道。 黑衣男子叹了口气道:“三皇子气势如虹,疯狂打压四皇子的势力,被抄家灭口的门户里,多半是四皇子的党羽,只怕四皇子也是命不久矣呀。” 第88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 我闻言大惊失色,浑身凉透,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 黑衣男子吃了两口菜,长叹了一口气。 蓝衫书生轻声道:“田兄为何叹气?” 黑衣男子有些怅然,答道:“我看这三皇子行事十分狠辣,与德妃里应外合,只怕真的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如此母子得了天下,只怕并非百姓之福啊。” “唉。”蓝衫书生劝道:“田兄不必过于伤感,自古夺嫡便是腥风血雨成王败寇,杀戮在所难免,只希望快点结束这一切,早日安定天下,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才好啊。” 黑衣男子哈哈笑道:“确实如此,谁登基都于我等草民不相干,我只要能吃饱饭,娶上媳妇儿就成啦!” 众人皆哄笑起来,继续推杯换盏。 于他们只是一场闲谈。 于我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魏廷煜有难了,我父亲也在京中,父亲如何了?抄家的门户里,可有我父亲? 我无心再用饭了,匆匆找到蕊心,急急道:“蕊心我们快回去。” 蕊心纳闷道:“去哪儿?” 我沉声道:“回京城。” 蕊心大惊,急急道:“小姐,我们才刚来关外啊,又去京城做什么?” 我轻声道:“京中告急,魏廷煜恐遭不测,已有多户人家被满门抄斩,不知道爹爹如何了,我得去看看。” 蕊心闻言大急道:“使不得啊小姐,若真是如此,你回京岂不是白白送死吗?” 我沉声道:“你以为关外就能确保无虞么?若真是魏廷烁胜了,接掌了兵权,我们在兵营里,插翅难飞,立刻就会成为阶下囚。与其再次被魏廷烁囚住,我情愿与魏廷煜共赴黄泉,绝不独活。” “小姐……”蕊心哭出了声。 我抚抚她的背脊安慰道:“别害怕,若是你害怕,便去找我外祖母吧,她会庇护你,我自己独自赴京。” 蕊心擦了擦眼泪道:“小姐,我跟着你,别丢下我。” 我拥着蕊心,安慰道:“别怕,我们回京了先隐匿自己,再做打算,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魏廷烁绝不会想到我在他眼皮子底下。” 蕊心点头答应了。 是夜,我们匆匆归置了行李,一切从简,只带了路费盘缠,于房内留书一封,道明是去投奔关内的亲戚。第二日又祥装出来逛集市,在集市换了男装,便顾了马车入关了。 关外的军队非召绝不能入关,他们尚且是魏廷煜的人,自然不会向关内的守卫要求查找我的行踪,所以我一路还算顺利,并无追兵。 风雨兼程,日夜赶路,路上的困难终究抵不过内心的煎熬,我迫不及待想看见魏廷煜和爹爹是否安好。 终于在这天傍晚赶至了京城,我们下了马车,步行入城,京城已经戒严,守卫森严,我们急急赶了进去,若是再晚,便要宵禁了。 城楼上春风拂面,顾凌薇迎风而立,看着城下的人流,睥睨着众生。 连翘近上前来,轻声道:“小姐,急报,刚才有两个入城的人十分可疑,似乎是柳怜星小姐。” “哦?”顾凌薇薇薇诧异道:“你如何得知?” 连翘轻声道:“奴婢早已按你的吩咐将画像四处分发了,嘱咐所有守卫一旦发现此人立即来报。” 顾凌薇笑了笑,轻声赞道:“做得好。” 连翘道:“小姐,眼下怎么办?” 顾凌薇轻声笑道:“京城中这么多暴民,且让她尝尝滋味吧。” 连翘闻言,轻声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我与蕊心匆匆跑着,想要尽快赶到柳家在京中的别院,天色越来越黑,我们也越来越着急。 京中情况果然严峻,多次的冲突已造成大批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产生了很多暴民,四处为害,这些人到处抢夺烧杀,有些根本就是官兵伪装成暴民去打压敌对势力的。此时在街上呆久一分,便多一分危险。 眼看着就快要到达别院了,从巷道里却冒出来了一群人,各个凶神恶煞,渐渐逼近我和蕊心。 蕊心害怕极了,紧紧的拉着我的手臂,我也很害怕,大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几个为首的暴民斥道:“可有银钱,快交出来!” 我掏出剩下的盘缠,扔给他们,大声道:“都给你,放我们走吧。” 一个暴民捡起了银钱,看了看,笑道:“原来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啊?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么?让我来搜搜看。”说着便一步步的逼近我。 我和蕊心连连后退,我大喝道:“真的全都给你了!” 另一个暴民喊道:“大哥,把他衣服也扒了,我看料子还不错,我可以穿。” 逼近我的暴民笑道:“小公子脸长得这么白净,不知道身上白不白啊?” 众人哈哈大笑,起哄道:“快扒开看看吧。” 越逼越近,我一把拉住蕊心扭头就跑,谁知没跑几步便被旁边的暴民围了上来。 暴民渐渐聚拢,将我们围在一起,圈子越来越小,几乎伸手便要抓住我了。 一个暴民一把揪住我的衣服,就要扒开,我惊恐地抓住他的手,更多的暴民围了上来。 我急的落下泪来,心想害的蕊心一同受难了。 “哟,小公子哭了啊,真好看。”一个暴民笑道,伸出手来就要施暴。 “住手!!”一声大喝传来! 众人闻言望去,是一队官兵。 “给我通通围捕!!”为首的官员吼道。官兵一拥而上。 暴民登时作鸟兽散。放过了我与蕊心。 官员近上前来,我赶紧先向他道谢,我一拱手道:“多谢官爷搭救。” 官员细细看我半晌,忽然笑道:“是你?” 我看着他,不明所以。 他继续道:“姑娘,我是秦尚啊。” 我还是愣愣的看着他。 他急急道:“你不记得我了?你曾在路上救过我,就在我进京赶考的路上,给我喂水,救了我一命,我便是那个秦尚啊。” 我方才想起确有此事,便惊喜笑道:“竟然是你?” 他见我认出他,很是欣喜,笑道:“正是,托姑娘鸿福,我才能得以进京参考,中了榜,落了个一官半职。” 我自嘲的笑笑:“我哪里有什么鸿福,差点便成为刀下冤魂了,若非你搭救,后果不堪设想。” 秦尚看着我,轻声道:“你怎会此时还在街上?我且先送你回去吧。” 第89章 风萧雨霖几时休 我点点头,答应了。 秦尚将我和蕊心送至别院门口,拱手道:“姑娘,我还有任务在身,需得去围剿暴民,便不能与你叙旧了。” 我忙道谢道:“多谢你出手搭救,你办正事要紧,且快去吧。” 秦尚转身欲走,复又回头问道:“这处宅院在我的辖区,里边并无人居住啊,你们......” 我解释道:“这是我父亲在京中的别院,我与蕊心才刚刚进京,看到四处都是暴乱,不知现下家中是什么情形,所以先就近在此避难。” 秦尚闻言,皱眉道:“这院落旧不住人,你们两个女子住进去,眼下如此世道,连我一个文官都需得上街来除暴,你们住在这里,只怕是不安全呐。” 我与蕊心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刚才的暴民确实吓着了我们,万一有暴民翻入别院行凶,我俩又该如何呢? 秦尚见我俩为难的模样,猜到了几分,开口道:“我在京中置办了一处宅院,只是略微简陋,几间瓦房而已,但是胜在安全,若是二位不嫌弃,可匀出一间给你们暂时避难,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我有些为难道:“恐多有打扰。” 秦尚轻声笑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姑娘于我,是救命之恩,这点报答不算什么。” 我心道身上的银钱刚才已尽数扔给暴民了,别院里也不知是何状况,不若先接受了秦尚的帮助,联络上父亲和魏廷煜再图以后吧。 于是我对秦尚福了福身,轻声道:“既如此,便叨扰了。” 秦尚点点头,召来两个官兵将我们过去,便匆匆去围剿暴民了。 秦尚的宅院果然如他所说,不过两三间瓦房而已,是一间小小的四合院,小小的天井,窄窄的过道,就是一户普普通通的百姓门户而已。 但是大隐隐于市,这里让我觉得很是安全。我和蕊心推开了一间房门,里边干净整洁,但充满了男子的生活气息,我想这应是秦尚的卧室,便关上门,去了另一间房间。 这个房间很小,但也很整洁,在此时此刻,能有一个蜗居之地,便很好了。 我与蕊心一同将屋里收拾了一下,安顿了下来,正准备歇下时,响起了敲门声。 我心下一惊。 “姑娘,是我,秦尚。”门外低声喊道。 我心下稍安,但摸不准他深夜敲门的用意,便没有做声。 秦尚见我没有回应,复又喊道:“姑娘,我估计你二人尚未用饭,给你们带了些吃食,你们若是还没歇息,便吃一些吧。” 我不想太过失礼,便起身开了门,轻声道:“多谢秦公子。” 秦尚将一包东西塞给我,便退了几步,笑说:“你们且早些休息吧,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便大声唤我即可。” 我福了福身轻声道:“多谢了。” 秦尚有些赧然,急忙道:“不必言谢,我走了。”便匆匆回房去了。 我抱着包袱,心下有些感动,似乎是碰着好人了,以后再图报答吧。 我进屋把包袱放在桌上,轻轻打开了,里边有一只用油纸包住的烧鸡,还有两套崭新的衣服,亦是简单朴素的男装,想来是给我和蕊心换洗用的,还有一些散碎银钱。 这个秦尚,真的是心思细腻,面面俱到,我如此想着。 我与蕊心便对坐着分食了烧鸡,吃完换好衣服,一同躺在榻上。蕊心似乎有些担忧,惆怅地问道:“小姐,京城如今竟变成了这幅光景,我们该如何是好啊,小姐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啊?” 我思索了片刻,轻声道:“明日我们且先问问秦公子吧,他有官职在身,应该知道的比较清楚,无论如何,先联系上爹爹再说吧。” 蕊心奇道:“为何不先联系四皇子?你不是专程来京中寻他的嘛?” 我怅然道:“他此刻是最吃紧的时候,不能让他因为而分心涉险。我们且先联系上爹爹,问问魏廷煜的下落,看看能不能帮上他什么吧。” 蕊心啧啧道:“小姐,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帮他呢,今日若非秦公子英勇搭救,又善心收留我们,只怕我们早已遇难了。” 我闻言笑道:“从未见过你夸赞过谁,今儿是怎么了?” 蕊心愤愤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呀,秦公子确实很好嘛。” 我觉得蕊心可爱极了,便笑道:“既然秦公子这么好,又救了我,那我便把你许配给他,既报了恩情,又能让你当上秦夫人,如何?” 蕊心闻言,气恼地一把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闷声道:“小姐又再瞎说,不理你了。” 我哈哈大笑,看着她的俏皮模样,觉得十分有趣,一扫心中的阴霾。 我和蕊心连日奔波,今日又受了惊吓,此时放松下来,便觉疲累不堪,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晨起梳洗,我自己束了个男子的发式,着好男装,便去寻蕊心。这丫头,一大早就起来出门了,到现在也不回房,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我在厨房里找到蕊心,她正和面蒸馒头呢,我奇道:“大清早的做这么费功夫的东西干什么?随便吃点就行了。” 蕊心正揉面揉的满头大汗,呐呐道:“不成,秦公子要外出剿匪,奔波辛苦,得吃些的面食才扛饿呢。” 我闻言哭笑不得,摇摇头轻叹道:“唉,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我还以为是做给我吃的,唉,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啦。” 蕊心见我如此说,急急道:“不是不是,也有小姐的。” 我祥装伤心,唉叹道:“唉,我只能吃点儿人家秦公子剩下的馒头咯。” 蕊心窘迫的没办法了,羞恼道:“哎呀小姐,秦公子于我也有了救命之恩,我也想报答他,可我身份低微,身无长物,只会这些微末技艺了,便想着做些吃食报答他而已。” 我见蕊心羞恼了,笑道:“好了好了,我逗你的,你且做吧,你手艺好,做的馒头特别好,一会端去给秦公子,你的心意,他一定会收到的。” 蕊心这才欢喜起来,继续摆弄她手里的面团。 蕊心蒸好馒头,切了些酱菜,舀了碗米粥,用托盘托了端去给秦尚,我看着蕊心如此认真小心的模样,觉得真好,我们蕊心,长大了呢。 第90章 陋窗寒舍皆叹幽 我在厨房啃着馒头,新蒸出来的馒头十分香甜,热乎乎的冒着热气,躺的我龇牙咧嘴。 蕊心端着托盘回来了,馒头和米粥都还在盘里,分毫未动。 我拿着馒头愣道:“怎么了?他不吃么?” 蕊心摇摇头,失落道:“秦公子并不在房内。” 我哑然道:“你不是一大早就出来了没?没碰上么?” 蕊心呐呐道:“没有,许是走的更早吧。” 我忙安慰她:“哎呀没事儿,许是有急事早早出去了,你也知道现下京城慌乱,他自然是要忙碌的,又不是拒绝了你,别难过。” 蕊心怅然道:“我还费劲费心地给他做了馒头......” 我笑道:“馒头又不会跑,晚上再吃就好啦。” 说罢我塞了一个馒头给她,笑道:“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我们正吃着,秦尚回来了,蕊心欣喜地迎了上去,欣喜道:“秦公子,你回来了,快来吃馒头吧,我刚蒸的,还热乎,可好吃啦。” 秦尚见她如此热情,有些羞赧的笑笑,轻声道:“多谢。” 蕊心收拾了天井里的桌子,摆好了馒头米粥,我们三人对坐,一起用饭。 蕊心拿了个馒头塞进秦尚手里,催促道:“你快吃吃看。” 秦尚咬了一口,夸赞道:“姑娘好手艺。” 蕊心得到赞善,羞赧地垂下了头,默默的喝着米粥。 我笑道:“秦公子似乎很忙?一清早就出去了。” 秦尚叹了口气道:“如今群龙无首,各地缺乏管理,自然宵小横行,今晨便赶去处理了。” 我闻言叹道:“我听闻如今京中势力互相间已经拼死相搏了,每日都有抄家灭门的惨剧,可是真的?” 秦尚点点头,沉声道:“确实如此。” 我见情势确有如此严峻,急急问道:“那你可知当朝宰相柳氏一族如何了?” 秦尚思索片刻,答道:“尚未听闻宰相府遇难,毕竟柳宰相根基深厚,暂时还动不到他,都说抄的一些党羽。” 秦尚看着我疑惑道:“姑娘问柳氏做什么?” 我不知他是哪方势力的人,不敢直接答他,便轻声道:“那么秦公子,是哪方势力的呢?” 秦尚闻言,朗声道:“秦某并未加入势力,只信奉圣贤道理,也许是秦某现下人微言轻,并无势力前来拉拢罢了。” 我笑了笑,轻声道:“那我便不瞒公子了,我便是柳宰相的女儿,柳怜星。” 秦尚闻言,立刻起身拱手道:“原来是柳小姐,下官不察,失礼了。” 我笑道:“秦公子千万别这样,我受不起,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呢。” 我扶起蕊心,为秦尚介绍道:“这位是蕊心,与我情同姐妹。秦公子今日搭救我二人,我们日后必会竭力报答。” “不敢不敢,柳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秦尚急急道。 我向秦尚福了福身,秦尚急忙拱手还了礼,我轻声道:“还有一事想请秦公子帮忙,不知秦公子可否助我们。” 秦尚忙道:“柳小姐请讲。” 我沉声道:“眼下这副光景,我与蕊心实在无法出门,还想劳烦秦公子代为去我父亲府上联络,请他派人来接我们。” 秦尚应道:“我即刻去。” 我取出贴身携带的白玉簪,珍而重之的交给他,嘱咐道:“带上这个,我父亲见到此物,必不会疑你的。” 秦尚应声去了。 我与蕊心收拾了桌子,整理了包裹,在房中焦灼地等待着。 秦尚的动作很迅速,很快便领着马车回来了,管家亲自跟来了,管家见到我忙深施一礼,问候道:“小姐可还安好?” 我点头道:“很好,需多谢秦公子相救。” 秦尚忙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我闻言笑了笑,秦尚赧然地红了脸。 蕊心也上前福了福身,轻声道:“蕊心多谢秦公子大恩,如能再相见,必当相报。” 秦尚笑了笑,扶起蕊心,笑道:“蕊心姑娘不必挂怀。”复又看着我们沉声道:“还是快些离开吧,天快黑了,就要宵禁了。” 管家点头称是,结果我们的包袱,引着我们向马车走去。 我与蕊心同秦公子道别后,便登上马车,匆匆离去了。 马车一路飞驰,我掀起帘子看着外边的景象,已经是民不聊生,路有饿殍了。我不忍再看,放下了帘子,原来夺嫡,真的有如此残酷,上位者们的争夺,却由百姓们承担着苦果。 马车没有在府门口停留,而是一路行进了进了后门,关上大门后才打开车门,蕊心搀扶着我下了马车。 爹爹和余姨娘早已在此等候,我看见他(她)们安好,登时便欣喜的落下泪来。 父亲苍老了许多,也憔悴了很多,想来最近操心的事儿不少,肯定早已是焦头烂额了。 余姨娘一把拉住我上下打量,欣喜道:“果真是星儿,星儿你还好吗?可受了什么苦么?” 我摇摇头,轻声道:“我很好,姨娘你呢?你跟爹爹好不好?” 余姨娘点头应道:“眼下是艰难些,但还能熬得住。” 父亲看着我也有些动容道:“你怎么这时候回京了,现在的京城是最危险的啊。” 我急急道:“爹爹尚在京中,我如何能安心,听闻京中抄家灭门十几户之多,女儿实在心急如焚,怎能不赶回来?” 爹爹长叹了一口气道:“傻孩子。”从袖中取出了白玉兰簪还给我。 我收起簪子,急急向爹爹问道:“爹爹,你可知四皇子魏廷煜现下如何了?” 爹爹看了我一眼,轻声道:“四皇子现下在顾将军府里,由顾将军暗自培养的的亲兵保护,暂且无虞。” 我闻言心下有些难受,言下之意,便是魏廷煜正同顾凌薇在一起,此刻能陪在他身侧的,是顾凌薇啊,我的心中酸涩起来,但此时是非常时期,已不能再如此计较儿女私情了。 我强忍下心中酸涩感觉,对父亲轻声道:“那便不要被他知晓我回京了,免得令他分心。” 父亲点点头,便嘱咐我好生去休息,余姨娘亲自将我送回房间,为我打点好一切,才默默离去。 蕊心伺候我洗漱后,我便打发她去休息了,这段日子跟着我,她也着实受苦了。 收拾完后躺在榻上,静下来,思绪才慢慢又浮现在脑海里。 很想知道,魏廷煜此刻,在做什么呢? 第91章 醉饮残酒忆昨日 “廷煜哥哥,为何如此忧心?”顾凌薇亲自为魏廷煜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他。 魏廷煜轻轻推开了递来的苹果,叹了口气。 顾凌薇不以为意,轻轻地将苹果放回盘中,柔声劝慰道:“廷煜哥哥不必如此忧心,我父亲已大军压境,不日便会挥入京师了,廷煜哥哥放心吧。” 魏廷煜点点头,不置可否。 顾凌薇见魏廷煜还是如此冷淡,心下有些酸楚,也不多言,便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顾凌薇越想越气恼,唤来连翘,替自己捶腿。 “柳怜星如何了?”顾凌薇睨着连翘。 连翘垂下头,呐呐道:“这......” “快说呀。”顾凌薇不耐烦了。 “似乎......是逃脱了。” “废物!”顾凌薇勃然大怒!推开了连翘。“在你眼皮子底下也能逃脱,我要你何用?” 连翘忙跪伏于地,连连认错:“小姐息怒,都是奴婢无能,小姐切勿气坏了身子,奴婢受罚事小,您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啦。” 顾凌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连翘,愤愤道:“上次便被她逃脱了,这次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真是刺眼,给我查!一定要查到她的踪迹。” “是。”连翘闻言,忙应声去了。 我与蕊心闲闲地坐在花园里,揪着花瓣儿,心道果然自己府里,才是最安心的地方呀。 蕊心为我端了几盘果点,便坐在一旁发呆,时不时惆怅地叹着气。 “叹什么气呢?来,吃块糕点。”我塞了一块桂花糕给她。 她摇摇头,放了回去。 我奇道:“这是怎么了?不是最爱吃桂花糕了么?” 蕊心叹了口气,幽怨地看着我:“小姐,你说秦公子此刻,是不是还在剿匪呀?若是受伤了,可如何是好呀?” 我见她如此小媳妇儿的模样,哈哈大笑,打趣儿道:“哟~我们蕊心思春啦?” “小姐!”蕊心气恼地转过身。“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我便去拜托爹爹,请他多多照拂秦公子吧,可好?”我哄着蕊心,她这才转忧为喜。 略坐了片刻,蕊心便扶着我一起,往爹爹的院落去了,去了才知道,爹爹在书房议事,我便去向余姨娘问安。 小丫鬟通报之后,打起帘子将我让了进去,余姨娘听闻我来了,也忙迎了出来,笑道:“星儿来了,快坐。”撇头对丫鬟扬了扬脸:“快去沏茶水来。” 我福了福身,向余姨娘问安,余姨娘忙扶起我,拉着我坐到桌边。“快别客气了,自家人不必如此拘礼了。” 我笑笑:“我打小寄养在外祖母府里不能于膝下尽孝,多亏余姨娘操持打点,照顾爹爹及府中上下事宜,余姨娘辛苦了。” 余姨娘闻言,赧然笑了笑:“不算什么,我既进了柳家的大门,这些便都是我份内之事,不必言谢。” 我见余姨娘如此谦逊,好感更增加了几分,我饮了口茶:“我久不在京中了,不知京中怎的变成了这般光景,余姨娘可否为我讲解一二?” 余姨娘叹了口气:“唉,还不是二龙抢珠,诸位皇子夺嫡引起的,自从皇上并重,支持各位皇子的势力变蠢蠢欲动,直到传出皇上驾崩密不发丧的流言时候,便愈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皇上真的驾崩了么?”我不敢置信。 余姨娘摇摇头:“一直由德妃娘娘侍疾,到现在皇上都没有上朝,也不许任何人探视,所有人都不知道皇上现在具体如何了。” 我有些疑惑:“可是德妃娘娘毕竟只是妃子,皇子和忠臣要探视,她也阻拦不了啊?” “她自然是阻拦不了,但是三皇子的势力已把控了御林军,皇宫里现在都是他们母子的势力,有御林军把守,他人根本无法接近养心殿。”余姨娘惆怅了起来:“就连老爷多次要求进宫觐见皇上,都被驳斥了回来。无缘得见,所以现在也不知皇上到底是生是死了。” “那魏廷煜呢?魏廷煜在做些什么?”我焦急了起来:“皇宫已被把控,魏廷煜该如何是好?德妃娘娘现在岂不是可以假传圣旨挟天子以令诸侯?” “四皇子暂且性命无虞,蛰伏在顾将军的府邸里,顾将军在京中的兵力由古小姐掌控,将将军府团团围住。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兵来京中,想来是要逼宫了。” “逼宫?”我大惊失色:“这可是谋反之罪啊!” 余姨娘点点头:“四皇子又何尝不知,然而老爷为他献计,就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冲进宫中背水一战,德妃挟持皇上已是众人皆知,若是真的密不发丧,四皇子率兵去清君侧,也是师出有名了。”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毕竟得民心者得天下,只有名正,才言顺,这一点,确实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看来,眼下魏廷煜和魏廷烁各有优势,势均力敌,少不了会有一场恶战,我着实为魏廷煜担心,无心再聊下去了。 爹爹也不知何时才能议完事,我便向余姨告辞了,余姨娘亲自将我送至门口,嘱咐我早些歇息,才转身进门。 我默默地向自己的院落走去,心里既担心又失落,恨自己没什么能够帮上魏廷煜,在他最需要支持与帮助的时候,能帮助他的,却永远是顾凌薇,唉...... 回房之后,蕊心为我端来了夜宵,是甜米酒汤圆,十分甜蜜,但我的心里却十分苦涩,深深地失落感攥住了我的心。 “给我拿些酒来吧。” 蕊心疑惑地看着我:“小姐,现下夜都深了,还饮什么酒呀?早些休息吧。” 我摇摇头:“心中烦闷,睡不着的,你且去拿吧,喝一些好入眠。” 蕊心拗不过我,只好应声去了,半晌取了些不怎么醉人的米酒来。 我为蕊心拉出了一个凳子:“且陪我一起喝一杯吧。” 蕊心忙摆摆手:“不不,我不会喝酒。” 我笑了:“米酒罢了,不算什么,我看你也有些惆怅,不若我们主仆二人,一起借酒消愁吧。” 蕊心闻言,默默地斟了两杯酒,举起其中一杯:“小姐,蕊心敬你。”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我亦举杯,笑了笑:“那我便受你一杯。”同样一饮而尽。 一杯下肚,我与蕊心面面相觑,相视而笑。 第92章 红烛酥手刹白头 我与蕊心一边畅饮,一边聊着闲话,很是惬意。 我认真地嘱咐她:“你若是喜欢上秦尚,我便求爹爹受你为义女,将你风风光光地嫁予他,可好?” 蕊心难得地没有反驳,羞红了脸,低下头呐呐道:“全凭小姐做主罢。” 我闻言哈哈大笑:“是谁说要跟着我一辈子的呀?哎呀呀,真的是女生外向,有了秦郎,就不要我这个小姐喽。” 蕊心急急辩解:“不不不,小姐,若是你不嫌弃,蕊心自然是愿意伺候你一辈子的。” 我摆摆手,祥装嫌弃:“算了算了,留你一辈子岂不是留成老姑娘了?我可不要老姑娘伺候。” 蕊心羞恼交加,急急道:“小姐好坏呀!不理小姐啦!” “哈哈哈,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除了不理我,你还会点儿什么呀?”我乐不可支地看着她羞恼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 “哼!”蕊心气呼呼地收拾杯盘,准备端出去。 我正欲继续调侃她,却忽然听到外边似乎人生嘈杂,我疑惑地问蕊心:“如此深夜了,为何会如此喧哗?” 蕊心也不知道,只好摇摇头。 “快去瞧瞧。”我听见嘈杂声中隐隐有哭声,赶紧拉过蕊心朝外走去。 嘈杂声仿佛是从后院传来的,那是爹爹所居住的院落啊,我心中一急,忙向前奔去。 待我跑到院落附近,远远地便看见一群侍卫将后院团团包围,侍卫所穿的服制与一般侍卫不同,都带着皇室纹章,是御林军!! 我心中一沉,后院里传出哭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我焦急万分,就要往前冲去。 蕊心赶了上来,死死地抱住我,泪如雨下:“小姐,不能去啊。” 我也知道我的不能去,可是我怎么能不去呢?我的爹爹和余姨娘在那里啊! 我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御林军,和不断被拖进去的仆妇佣人,便知道了,这便是传说中的灭门了吧?终于,还是来到了我们宰相府。 我转身朝一边跑去,找了一处无人的矮墙,翻了上去,想看看里头的情形,我小心地将身形隐匿在爱墙边枝繁叶茂的树荫里,急急探头向院内瞧去。 院里乌泱泱地跪满了人,爹爹和余姨娘也被绑在前头,几个御林军正手持长鞭,狠狠地一鞭一鞭地抽在众人身上。 用劲之大,鞭上还特意沾上了盐水,每一鞭抽下来,被抽到的地方便皮开肉绽,血腥可怖。瞬间哭嚎声不绝于耳,有些孱弱的小丫鬟,挨不了两鞭便昏死过去,瘫倒在地。 见到如此炼狱般的情形,我惊恐万分,哭出了声,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哭声溢出喉头。 忽然御林军停下了毒打,纷纷退至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是魏廷烁!! 魏廷烁着一身玄色劲装,外覆银锁甲,头戴轻盔,腰间配着一把长剑,薄唇紧抿,一脸肃杀,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上前来。 魏廷烁看着脚下的柳宰相,沉声道:“柳宰相,久违了,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前来?” 柳宰相轻哼一声,不屑地看着他:“不过各为其主罢了,我不肯助你,你自然容不下我。” “呵呵。”魏廷烁冷笑起来:“此为其一。”魏廷烁蹲下来,看着柳宰相,轻声道:“看来星儿是随了你的性子啊,都是如此的倔强。” 魏廷烁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低头轻笑出声,复又看着柳宰相:“我也并非容不下你,本想将你奉为国丈,奈何星儿太调皮了,我握不住这颗星星,只好委屈柳宰相几天,跟我回去住几天,星儿如此孝顺,定然是会来看你的吧?” 柳宰相气极,大声斥道:“你休想!” “呵呵,连说的话都一样呢,果然是父女。”魏廷烁非但不气恼,还十分受用。 魏廷烁起身,不再看他,随口吩咐道:“带走。” 便立刻有御林军上前,要架起柳宰相,柳宰相挣扎怒斥道:“我早知你心思偏执,行事毒辣,并非明君之选,根本难堪大任,不配帝位,所以才不肯助你,以免助纣为虐,荼毒生灵。你竟然还敢肖想我的女儿?你不配!” 魏廷烁闻言,停下了脚步,慢慢地回过了身,脸色冷若寒冰,眸子里燃起了幽幽怒火,他伸出手,旁边的侍卫立刻乖觉地奉上长鞭。 他缓缓将长鞭举起,瞬间全力抽了下来。 “啪~!!!” 一鞭将柳宰相抽倒在地,余姨娘惊恐地哭嚎起来:“老爷!老爷啊!!”挣扎着要靠近柳宰相。 还未靠近,又一鞭以雷霆万钧之势落了下来,抽在了余姨娘的身上,余姨娘登时便昏死了过去。 一鞭接一鞭,一鞭比一鞭更狠,鞭鞭都抽在了我的心上。 我哭的不能自己,眼看着爹爹已经快要不动弹了,我实在忍不住了,跳下矮墙几步扑到爹爹身上,哭吼道:“别抽了!!!” 魏廷烁双瞳瞬间收缩了一下。 “星儿?!” 他急急泄去手中的力道,但鞭子还是被惯性甩了下来,狠狠地抽在我的身上。 背上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剧痛瞬间袭来,我被抽的趴了下去,只会抱着爹爹落泪,爹爹和余姨娘,都昏死过去了。 “星儿~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已暗探过多次,你并不在宰相府里啊。”魏廷烁急急上来欲捉住我的手臂。 我狠狠地推开他,哭吼道:“魏廷烁!你这个人渣!!你给我滚开!” 魏廷烁被推搡到一边,怔怔地愣在那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他又一次近上前来,轻声道:“星儿,是我不好,我即刻召太医来医治他们,好吗?” “打完再医么?”我哭到不能自己:“魏廷烁,你真可怕,原来你是如此可怕的人,若非我亲眼得见,你还要伪装到几时?若非我出来阻止,今夜柳府是否会上演灭门惨剧?” “不是的,我只是想借柳宰相逼你现身而已,我并不会真的伤了他的性命。星儿,我爱你啊,我怎么舍得要了你亲人的性命。” “你的爱太可怕了,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不欲再听,将他推开。 魏廷烁捂着被我推搡的地方,皱起了眉头,有些难受:“星儿,现在情势危急,我不能再由着你了。” 说罢站起身,吩咐道:“全部带走。” 第93章 欲飞无羽翼 魏廷烁看了看桌上冰冷的饭食,轻轻一挥手,立即有小宫女前来端走,换上热腾腾的饭食。 “还是不吃不喝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魏廷烁看着我,在我身边落座。 我扭过头,并不看他。 他拿起汤碗,为我舀了一碗汤,轻轻地吹着热气,状似漫不经心:“你都被我接来这里三天了,若是再如此不吃不喝,只怕会先你父亲一步,香消玉殒啊。” “我父亲如何了?”我闻言急急地拉住他的衣袖。 魏廷烁轻笑了一声:“终于肯同我说话了?” 我仍是着急的很:“我父亲到底如何了?他年纪大了,又受了鞭子,定是熬不住的,你快告诉我呀,他老人家到底如何了?还有余姨娘,你到底将他(她)们如何了?” 魏廷烁将汤碗放在我面前,轻声安慰我:“先喝汤吧,喝了我便告诉你,若是你有何损伤,你父亲定会因此承担千百倍的痛楚。” 我见他不似在说笑,也见识过他残忍的手段,不敢忤逆于他,只得端起碗,慢慢饮了这碗汤。 他见我肯喝汤了,露出了一抹浅浅地笑容,亲手接过我的汤碗:“这样才乖。” “可以说了么?我爹爹在哪儿?”我盯着他。 他视若无睹,仍然镇定自若地添了碗梗米饭放在我面前:“吃吧。” “你快说呀。”我推开米饭。 他端回碗,复又塞回我手中,有些无奈:“你父亲很好,在我京中别院里养伤。你大可不必担心了,快吃吧,你看看你,饿了三天,活活消瘦了一圈,如此下去,这么承受的住?” “你为何要这样对他们?”我恼怒地看着他。 他笑笑,给自己斟了杯酒,抬头饮了一杯,顺着喉结咽了下去,抬头看着我:“夺嫡争皇位,打压敌对势力而已,很难理解么?” 我哑口无言,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们支持魏廷煜,确实是他的死对头,落到他手里,要杀要剐也是情理之中,无可厚非。 魏廷烁看着我,柔声安慰:“星儿,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为了你,也不会伤害柳宰相的性命。只要你肯乖乖地跟着我,我便保他一辈子安稳富贵无虞。” 我垂下头,心中酸楚,摸不准现下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魏廷烁到底有多大的胜算,但是他能轻易掳走宰相府众人,只怕现在已是如日中天,难以撼动了。 魏廷烁从袖中掏出一件事物,放于桌上,垂眸轻声问我:“你,为何扔了它?是不喜欢么?” 我定睛一看,是他赠予我的星空镯,我心中一沉,知道他是生气了,而且十分在意。 此时万万不可激怒他:“并非不喜欢,逃走的时候不慎跌落了。” “是么?”他抬起头,幽幽地看着我。 “嗯。” “那么,为何要逃走呢?是谁助你逃走的?”魏廷烁状似漫不经心地轻转着杯子。 我知他只是在尽力隐忍着心中的怒火,不过是想套我的话罢了。看来只能拿出美人儿计了。 我酝酿好情绪,再抬起头时已是泪水涟涟,我看着他,伸出手捉住他的衣袖:“廷烁,你怪我么?” “你......”魏廷烁听闻我如此唤他,愣在当场。 我见有戏,乘胜追击,微微垂下头,显得自己越发楚楚可怜,垂眸哽咽了起来。 魏廷烁实在忍耐不住了,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为我拭去泪水,柔声劝慰:“别流泪了,我心疼。” 我顺势伏在他怀里,呜咽连连:“别再问了好么,我再也不跑了,我会乖乖留在你身边,你不要再伤害我的家人了,好么?”我抬起头,望着他“答应我,好不好?” 他看了我半晌,犹豫了很久,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星儿,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他抚着我的背脊,似乎得到了些许安慰,闷声呐呐道:“星儿,别再离开我了好么?若是你肯陪在我身边,从前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了。” 我心想先答应他吧,留在他身边兴许还能找出他的破绽,也许能够帮到魏廷煜也说不定呢? “嗯。”我轻轻点点头,答应了。 魏廷烁欣喜地将我拥的更紧了,甚至凑过脸来,要亲吻我,我急忙推拒他:“别这样,我很累。” 他便停了下来,轻笑起来:“是了,你这几天都没用饭,也没休息好,是我太着急了。”说着便重新为我添了碗热米饭,递给我:“来,先用饭吧,用过饭早些歇着,好好修养一阵子。” 我只好接过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魏廷烁心情很好,不停地为我夹菜,我根本来不及吃。 好容易用晚饭,魏廷烁又执起星空镯仔细地为我套上,看着我郑重道:“答应我,再也不要把它取下来了,好么?” 我只得点点头。 他才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轻轻地揽着我。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我轻轻地试探着。 魏廷烁闻言:“那我派人伺候你洗漱,你且休息吧,我在这里你也拘束,怕你休息不好,我便明日再来瞧你,可好?” “好。”我点点头,乖巧应着。 魏廷烁对我的表现甚至满意,轻轻击掌,便有宫女鱼贯而入,收拾了桌子,端来了洗漱用具和换洗衣物。 魏廷烁起身,柔柔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小宫女们殷勤恭谨地伺候着我洗漱,我想问她们我现下身在何处,她们却并不回答,皆如哑巴聋子一般,无论我问什么,都不理我。应是受了魏廷烁的吩咐,不肯像我透露任何信息吧。 我是被蒙上黑布被拘来此处的,与爹爹余姨娘似乎并不在一处,只知道是在宫里,但皇宫甚大,我并不清楚自己具体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也不知魏廷煜是否知道我已经回京了,许是不知的吧,即便关外将士向他汇报了行踪,也只是汇报我去投奔了亲戚吧,任他如何也想不到我已落入了魏廷烁的手中。 但他一定知道了宰相被拘,所以魏廷烁才将我与爹爹分开关押?这样魏廷煜便寻不着我了? 魏廷烁真真是心思缜密,心思深的可怕,我一定要找出他的破绽,逃出这里,救出爹爹和余姨娘。 第94章 欲渡无舟楫 看来魏廷烁这次是下决心要绑住我了,宫女伺候我洗漱完躺在榻上之后,并没有全部退出去。 留下了两个小宫女,一个在我榻边铺了个垫子靠着床柱子盘腿坐着,一个在外间拥着一床毯子坐着。 我很不习惯,看着她们,疑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且退下吧。” 她们面面相觑。 我见她们又不答我,有些着急:“哎呀,你们且下去吧,你们在这里坐着,我如何能入睡?” 她们十分为难,终是开口了:“小姐,我们是为小姐守夜的,您晚上若是渴了,或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唤我们,我们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我很无奈:“不必不必,我都是一夜睡到天明,并不需要起夜喝茶水,不必人伺候,你们退下吧。” 她们还是纹丝不动,甚至闭上了眼睛,一般,不再理会我。 我知道再说下去也无用了,定是魏廷烁派她们来的,牢牢地监视住我。难怪他肯如此轻易地放过我,用过饭便离开了。 我心里十分不痛快,但也别无他法,眼前且暂忍一时吧。 如此想着,我只好翻过身,背对着她们,闭上眼睛,企图入睡。 但陌生的床榻,诡异的宫女,纷乱的思绪,都令我难以入眠,我想,若是能再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去招惹魏廷烁,这个偏执执拗的男人,真真是一段孽缘啊...... 在两个宫女的贴身监视下,我翻来覆去知道天快大亮时才疲惫不堪地在困倦中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魏廷烁赫然就在身边,正定定地看着我,我吓的赶紧用被子裹住自己。 “这是做这么?”魏廷烁轻笑起来。 “你怎会在此处?”我有些害怕。 魏廷烁伸手轻轻扯我的被子,我赶紧拽的死死的,不让他扯落下去。 魏廷烁轻笑:“别这样,捂的这样紧,口鼻都掩住了,会窒息的。” 我心想窒息了倒好了,便不用再面对你了。 魏廷烁还要再扯,我仍是紧紧的拽住,不肯松手。他轻轻摇摇头,很无奈:“好吧,你便自己松开些吧。” 他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他的指尖微凉,轻轻拂过我的额头:“并不发烧,怎的昏睡了如此之久?现下都已经是下午了。” 我撇过头,有些气恼:“还不都是你,好端端的派两个宫女来监视我,房间里有陌生人,我根本睡不着,天亮了才睡着的。” 魏廷烁有些诧异:“是么?便如此难受么?” “嗯。”我点点头。 我以为他听我诉苦之后会撤去守夜宫女,不料他却根本不以为意,反而轻笑起来:“呵呵,这可如何是好呢?宫里的嫔妃们都是有宫女上夜伺候的,你日后也需如此,就当作是提前适应吧,适应适应便习惯了。” 我看着他,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嫔妃,为何要让宫女上夜伺候?” “你的却不是嫔妃。”魏廷烁笑着看着我:“你是朕的皇后。” “大胆。”我惊异万分:“你怎可如此自称,实在太大逆不道了。” “有何不可?马上就要水到渠成了,不过再等个几天,我便会登基称帝了。”魏廷烁胸有成竹的看着我。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并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他忽然贴近我,在我耳边轻轻地吹了口气:“我已经捉到魏廷煜了。” 如一声惊雷,我急急捉住他的手臂:“在哪里?你把他捉到哪里去了?” 魏廷烁深深地看着我,轻笑着将我拂开:“逗你的。看来......你还是很在意他啊。” 我见被他耍弄,有些赧然,怪自己太不冷静了,情绪外露,只怕会给魏廷煜带来更多的危险。 果然魏廷烁转身轻轻地拂了拂衣襟:“看来,我得快一些捉住他,好教你早点死心呐。” 我不敢再说些什么去刺激他,连忙转移话题:“你昨夜睡的好么?” 转的有些太生硬了,但是我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话题了。 魏廷烁闻言,心情甚好的转过身:“还不错,我已经很久不能安然入睡了,昨夜我心知你就在我附近,很安全,也很乖,便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一大早便来瞧你,想陪你用早膳,谁知你竟一觉酣睡到下午。” 我羞赧极了:“那你用过饭了么?” “尚未用过。”魏廷烁笑了笑:“不过你睡着的样子,也甚是可爱,我看着你的睡颜,倒也并不觉得饿了。” 我坐起身:“那便一同用饭吧,我倒是饿了。” 魏廷烁见我主动邀请他用饭,有些欣喜,点点头,便唤人来备膳。 小宫女来伺候我梳洗,魏廷烁也不避嫌,就坐在那里看着我们洗漱,我坐于镜前,宫女细细为我上了脂粉,描眉画唇。 “不必画了,晚上睡前还得卸妆,怪麻烦的。”小宫女并不理会我,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我只好由着她去了,反正卸妆液用不着我动手。 小宫女心灵手巧,为我细细贴好花钿后,替我梳了个极为精致的发髻,点缀了数支珠钗,领取来配套的珠宝,为我一一穿戴上。 我纳闷道:“好端端的,如此隆重装扮做什么?” 小宫女还是不理我,若非我昨夜明明与她说过话,我真的要以为她是个聋哑人了。 小宫女捧来一套漂亮的宫装,欲替我换上,我赶紧看向魏廷烁,他还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 “你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我瞪着他。 他轻笑出声,摇摇头,不置可否,但终究还是起身出去了。 小宫女替我换上宫装,批上披帛,我已经活脱脱是公众嫔妃娘娘们的打扮了。 魏廷烁适时地推门而入,看到我之后,有一瞬间的怔忪,半晌才回过神来,轻笑道:“好好打扮起来,果然恍若神妃。” “不过是个俘虏,阶下囚而已,打扮成这样有何必要?”我惆怅地垂下了头。 魏廷烁过来扶住我,亲自扶我于桌前坐下了,为我斟了杯茶水,认真道:“就算是俘虏,也是我醉心爱的俘虏,是我眼里最美的女人。” 我深感肉麻,心道男人果然都是看中一副皮囊而已。 我执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准备用饭。 魏廷烁却没有用饭的的意思,我疑惑地看向他。 “用过饭后,随我一起去见一见母妃吧。” 第95章 他生莫作有情痴 我闻言愣在当场,有些不知所措:“去见你母妃?德妃娘娘么?” “嗯。”魏廷烁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水,仿佛在说一件极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有些不自在,德妃娘娘不是在为皇上侍疾么,此时正是最敏感的时候,去见她做什么? 魏廷烁看出了我的紧张,笑了笑。又替我端了杯茶水安慰道:“怎么了?害羞么?丑媳妇儿总要见公婆的,没关系,一切有我。” 什么丑媳妇儿见公婆啊?我根本就不想去好吗?我想找个理由打发了他,但魏廷烁根本没有给我这个空档,他将筷子塞进我手里,催促着:“快些吃吧,吃完了我们便去一趟咸福宫。” 我只好食不知味地吃着饭菜,也不知此去将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我。 一顿饭好容易在忐忑不安中用完,魏廷烁便迫不及待的挽起我:“走吧,小心足下。” “今日非要我做如此打扮,便是为了去见德妃娘娘么?”我看着他。 “呵呵。”魏廷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魏廷烁在前边走着,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见我跟地有些许吃力,便放慢了脚步,等待我慢慢追了上来。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与我并肩而行,我紧张的手心直冒汗,人也有些微微颤抖。 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膀,与我一起在甬道中慢慢走着,这条路很长,也很单调,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似的,令人透不过气来。 我头上珠钗步摇的流苏垂下来,摇曳荡漾,我有些吃力地稍稍提起裙摆,尽量规行矩步地朝前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咸福宫门前。小宫女一见着是魏廷烁来了,忙羞赧地低着头迅速进去通报。 魏廷烁放开我,径自大步流星地进去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进去了。 我跟着魏廷烁一起步入大殿时,德妃娘娘正躺靠在贵妃榻上,一层轻薄地纱帐垂在我们之间,让纱帐外的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隐约看到一点点妖娆动人的轮廓,充满了女性的柔美。 “儿臣参见母妃。”魏廷烁深施一礼。 “臣女柳怜星,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我亦盈盈下拜。 “嗯。”德妃轻轻应了一声,坐起身来,慵懒道:“起来吧。” 我与魏廷烁闻言,方才站起了身子。 德妃一挥手,立即有两名小宫女近上前来,将纱帘撩开,固定在两侧。 德妃看着我,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笑了笑:“柳小姐今日的打扮,似乎是......”她忽然话音一转,敛了笑容,沉声道:“有些越矩了吧。” 我心下一沉,虽然并不知德妃娘娘为何如此说,但我也隐约知道今日的打扮确实不妥帖,光是头上的这串流苏,就不是我的的身份能享用的,是高阶嫔妃的标志。 我垂下头,正欲想着如何解释,一旁的魏廷烁挺身上前一步,朗声道:“母妃切勿责怪,是我让她这么穿的,她并不知情。” “哦?”德妃微微诧异,复又打量了我片刻,转向魏廷烁:“你不会不知道这是皇后的常服吧?本宫尚在,你这是成何体统?简直荒唐!” 魏廷烁轻轻笑了笑,谦逊地看着德妃娘娘:“母妃,儿子带她来,就是想向母妃表个忠心,我愿意全力以赴,坐好这个皇位,扶持整个家族,绝无二心,我唯一的要求,便是登基之后,我要册封柳怜星为皇后,还望母妃成全。” 德妃不敢置信地看着魏廷烁,隐忍着心中的怒火,怒极反笑,:“怎么,你这是......在要挟我么?若是我不答应,你便在此时最关键的时候撂挑子么?” 魏廷烁一拱手:“儿子不敢,儿子只是在向母妃请求。” “放肆!!”德妃怒极:“她的父亲柳宰相已经倒台了,若是你登基继位,她父亲便是谋逆的反臣,是罪臣,你怎可立罪臣之女为后?” 我闻言颇为难受,我爹爹乃一朝宰相,朝廷的中流砥柱,怎么一夕之间就沦为了罪臣? 魏廷烁看出我的情绪,轻轻抚了抚我的背脊,转身看着德妃:“母妃,我自会为她们一家洗白,保她全家平安,母妃,儿子真的很爱她,不能没有她,还望母妃成全。” “胡闹!”德妃勃然大怒,大声斥责魏廷烁:“你纳她做个侍妾便罢了,还要封后?还要保她全族?到底是怎样一个狐狸精?迷惑的你如此疯魔?!” 德妃说罢,急急走下台阶,走到我面前,捏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我被迫看向她,她眯起眼睛,狠狠地甩开了手。 “也不过如此,并不见得如何动人,你为何如此执着?”德妃恨铁不成钢。 我被德妃甩的一个踉跄,魏廷烁急急扶住我,无奈地看着德妃:“母妃~” 德妃叹了口气,似乎做出了妥协:“傻孩子,本宫早已为你另择良缘,三朝元老许大人的嫡女年方二八,端庄秀丽,天资聪慧,堪为良配,你初登基,少不得地位不稳,若是有了他的扶持,自然可以稳坐龙椅,所以皇后的宝座,是务必要留给许小姐的。” 魏廷烁闻言,十分反感:“我不需要靠联姻来坐稳天下。” 德妃气恼道:“若非许大人助你,你以为你坐的上这龙椅么?” “母妃!”魏廷烁还要再辩,德妃抬手制止了他,放缓了语气,柔声道:“好了,既然你如此喜欢,母妃便依了你,你便纳为妃子吧,只一样,位份不可太高,也不许诞下子嗣。她的父亲死刑可免,流放关外永远不准回京,族人男为奴女为婢,永世不可参加科考。” 我闻言落下泪来,仿佛德妃宣读的,就是我父亲的命运了,我心中暗想,绝不能让她们母子夺位成功,便是拼了这性命,都要去阻止这一切。 “母妃!你怎可当着星儿的面说这些?”魏廷烁见我流泪,有些着急。 德妃笑了笑:“怎么,这就护上了?罢了罢了,你也不过是太年轻气盛了,血气方刚的一时图个新鲜而已,若是舍不得她听这些,便让她先回去吧,我另有些事,需要交代给你。” 魏廷烁一拱手:“那我先送星儿回去。” “让她自个儿回去吧,让小宫女跟着就是了,这是紫禁城,她还能飞出去不成?”德妃有些不满。 魏廷烁迟疑地看了我一眼,终是允了。 第96章 人间无地着相思 魏廷烁有些歉然地看了我一眼,过来握住我的手,轻声安慰我:“星儿,你先回去吧,我着人送你回去,我稍后就回来,好么?” 我点点头,朝他和德妃娘娘福了福身“臣女告退。”转身离开了大殿。 我出了大殿,心下有些怅然,德妃娘娘已然是十分不待见我了,若非魏廷烁还对我有着几分情意,只怕早已将柳氏一门灭族。 看来,想要保住爹爹和余姨娘她们的性命,只能先从魏廷烁身上下功夫了。 我如此想着,默默地向前走着,两个小宫女如幽灵一般跟在我身后,我厌烦的很,我轻声斥责她们:“不必贴的这样近吧?你们且退远一些,远远的跟着,这里是紫禁城,我能跑到哪里去不成?” 她们并不理会我,甚至连头都不抬,只是一味地亦步亦趋的跟着我,我走她们就走,我停她们就停。 我实在忍受不了了,停下了脚步,看着她们,冷笑了一声:“你们也知道,三皇子心仪于我,想要册封我为皇后,即便是成不了皇后,妃子也是有的,你们如此忤逆于我......”我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冷下了口气:“只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啊。” 她俩对视了一眼,并不言语,但还是默默地退出了十几步之远。 我一下子松快了许多,脚步也轻盈了起来,我继续向前走着,四下张望,默默地记着路线,走到了这条甬道的尽头的分岔口时,我忽然福至心灵,迅速地一个转身,闪进了另一条甬道里,我赶紧寻了一个隐蔽处将自己的身形藏匿起来。并早已想好说辞,若是被找到,便说自己是迷路了吧。 两个小宫女赶上来的时候,我赶紧屏住呼吸,两个小宫女没有见着我的人,十分焦急,两人互相商量了一下,便兵分两路,各自选了一条路线匆匆去寻找。 小宫女从我身前跑过时,我的心嗵嗵直跳,四周静极了,我仿佛都能感受到血液流动的感觉。终于她还是没有看见我,慌慌张张地从我身边擦身而过了。 我见她跑远了,立刻提起裙角往回跑。 我匆匆跑回刚才路过的一重院落的门口,弯腰拾起地上的一张白纸片,拿起来端详细看,才发觉自己刚才路过时并没有看错,确实是一张纸钱。 方才走过时便觉得十分奇怪,但奈何身后跟着监视我的小宫女实在无法细细查验,只好设法甩开她们,再回头来看个究竟。 宫中最忌讳这些,不许私设灵堂,不许祭拜,怎么会有纸钱呢? 我正疑惑着,却隐约听见一丝细微的哭声,我仔细分辨,似乎正是从我身后的这重院落中发出的。 我轻轻移步过去,探头从门缝往里瞧,里边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并无人居住。 “皇上,您就这么去了,却不能好好安葬,被德妃这个恶毒的女人密不发丧,尸身都要腐了,实在是太遭罪了。”隐隐地哭诉声传了出来,似乎在左边?我细细看去,左边的院子草丛上跪伏着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往地上洒着纸钱,哽咽地哭着:“皇上,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奴才真的不想害您啊,是德妃娘娘下的毒,让我端酒给您的,您可千万不要来找我啊。奴才给您多撒些纸钱,您放过我吧,别天天来梦里找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皇上驾崩了?我心中惊异万分,果然如余姨娘说的一样,皇上驾崩了,德妃母子密不发丧,只待时机成熟,便发出遗旨,顺利继位。 小太监伏在在地上呜呜咽咽地低声哭了半晌,复又起身将纸钱一一拾捡起来,放进小布兜里,似乎是要走了。 我赶紧退到一旁,躲进灌木丛中。 小太监打开一条门缝,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之后便迅速踏出来,关上大门匆匆跑远了。 我确定他跑远之后,才慢慢地走出来,果然不负我冒险回头来探看,竟被我发现了如此重要的秘密,若是皇上已经驾崩,德妃却密而??,把持宫闱,那边是实打实的乱臣贼子,是奸妃。如此一来,魏廷煜便师出有名,正大光明大张旗鼓的带兵带大臣来清君侧即可,不必再担心皇上还活着,怀疑魏廷煜是谋反了。 话虽如此,我又该如何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呢?眼下被魏廷烁困在宫中,我想出去难于登天,看来只能另寻出路了。 无论如何,都应该先谋取魏廷烁的信任才是,若他能将蕊心送来陪我,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如此想着,我便迅速地向魏廷烁地住所走去。 甫一到门口,便被两个小宫女迎了上来,焦急地快哭出来了:“柳小姐你到底去哪里了呀?” 我笑了笑:“三皇子可回来了?” “尚未回来。”两人齐声回答。 我点点头,看着她们:“我不过是迷路了而已,自己寻了路又找回来了,你们三皇子性格乖戾,若是知道你们看管不力,只怕是会责罚你们,看你们年纪尚小,我也于心不忍。反正我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这点子小插曲,你们便不要再提了。” 二人犹豫地对视了一眼,我生怕她们不肯答应,但二人终是点点头:“多谢柳小姐体恤。” 我笑笑:“都不容易,互相体恤吧。” 说罢便径自走了进去,回到了自己的厢房,我给自己斟了杯茶水,坐下来轻轻地饮着,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才能从魏廷烁那里要回蕊心。 蕊心现下虽然不知身在何处,但想来性命应该无虞,既然魏廷烁喜欢我,我便利用他这一点好了。 如此决定好后,我便走到妆台边,卸了妆容,换上了常服,特意找了件素净的家常样子的常服,松开了华丽的发髻,散下长发,只簪着我的白玉兰簪子。 对镜自照,果然人淡如菊,多了几分清纯可人的样子。 这副模样的话,说起话来应该更加楚楚可怜,委婉动人吧?我如此想着,心中觉得有些可笑,我柳怜星,竟然沦落到有一天,需要以色侍人的地步了。 我并不着急,就如姜太公等待文王一样,静静地坐在这里,愿者上钩。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第97章 天上有月月月缺 魏廷烁推门而入,我抬头对他盈盈一笑。 魏廷烁怔忪在当场,我笑了笑:“愣着做什么?用过饭了么?” 他回过神来,很是欣喜:“怎么心情如此好?还关心起我来了?陪你用膳之后就没吃什么了,没有胃口。” 我起身上去挽住他,引着他来桌前坐下,柔下了语气:“我也尚未用膳,现下夜已深了,吃不下很多,我们一起用些宵夜如何?” “好。”他应声答应了,唤了人来安排宵夜。 小宫女端上两碗汤圆来,魏廷烁递了一碗给我,我轻轻地搅动着汤圆,细细舀起一颗吹凉了,递到他嘴边,柔声笑着:“吃这个吧,这个吹凉了,汤圆不比别的,容易烫着。” 魏廷烁很是诧异,但是汤圆是小宫女端来的,全程在他眼皮子底下,我根本不可能投毒,他由诧异转为疑惑,又由疑惑转为欣喜,最终还是就着我的手,吃下了我手里的汤圆。 我见他吃了,对他盈盈一笑,继续低头去吹汤圆。他伸手取掉了我手里的碗和勺子,握着我的手,灼灼地看着我:“星儿,你怎么了?” 我抬头看着他,露出颇为感动的神色:“没什么,只是有些被你感动了。” “感动?感动什么?”魏廷烁闻言十分疑惑。 我笑了笑,认真的看着他:“廷烁,你竟然为了我忤逆你的母妃,我能感受到你的用情与用心,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你为我冒天下之大不违,我又岂能毫无感觉呢?” 魏廷烁微微有些激动,握着我的手更用力了,甚至微微有些颤抖:“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星儿?” 我点点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廷烁,你其实不必为我与你母妃争执,只求你能保全我的族人,我便愿意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也不需封后册妃,哪怕是做个宫女,也是可以的。” 魏廷烁闻言,许是以为我真的是为了保全父亲族人才愿意委身于他,十分欣喜,并不疑有他,激动地揽过我:“星儿,你放心,我一定会保全你的族人。让他们平安富贵的安度此生,我也不会委屈你,一定会给你名分。” 我祥装欣喜娇羞地挣脱他的怀抱,将汤圆递给他:“快吃吧,都要凉透了。” 魏廷烁笑笑,伸手接过:“你也吃,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她们去做。” 我点点头,低头吃汤圆。 吃完汤圆,魏廷烁便起身准备离开:“今日有些紧急要务,只能匆匆来看你一眼,并不能陪着你了,抱歉,你且先歇息,我明日再来瞧你。” 我还没讨回蕊心呢,心下有些着急,只能急急拉住他:“夜都这样深了,还要忙么?要注意保重身子才是啊。” 魏廷烁见我担心他,很是受用,轻轻拍拍我的手:“放心,我还撑的住。” 我心里着急,还是脱口而出:“我想蕊心了,这些小宫女伺候我我不习惯,能不能让蕊心回来伺候我?” “嗯?”魏廷烁笑容一凝,深深的盯着我,我尽力坦然地看着他。 “这些小宫女伺候不力么?我打发她们走,给你换几个伶俐能干的宫女来。”魏廷烁有些冷淡。 “我......”我还欲再说。 魏廷烁打断了我的话,轻声安慰我:“放心吧,我挑些好的来伺候你,你先歇息吧,我明日来瞧你。” 说罢便转身匆匆离去了,并不给我挽留的机会。 我颓然坐在椅上,他并没有被我迷惑,还是不信任我,怕我召蕊心来另有所图。 我该怎么办呢?难道柔情攻势没有用么?那我便用一用苦肉计吧。 魏廷烁走后,两个小宫女便进来伺候我洗漱,为我更衣铺好床铺后又一里一外地守在房里,我没说什么,也不反抗了,直接于榻上躺了。 半夜里,我悄悄地踢了被子。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我便已流涕不止,喷嚏连连了,春夜里地温度咋暖还寒,最是容易着风寒了。 魏廷烁来时,我已经咳嗽的不行,三分是病,七分是演,半真半假地咳嗽着。 魏廷烁见我如此难受,急忙为我召来太医看诊。 “小姐是忧思过重,寒气侵体,着了风寒,老臣先为小姐拟两张方子,请小姐早晚喝着,另外切不可忧思多虑,忧思伤肝,不利于病情好转啊。”太医把脉之后,如是说道。 魏廷烁挥了挥手,让他走了,另派了小宫女去取药煎药。 “怎的好好的便忽然病了?”魏廷烁有些心疼地问我。 “咳...咳咳......”我柔弱地咳嗽着,捧着自己的心口:“你且离我远些吧,免得传染给你便不好了。” “无妨。”魏廷烁不以为意,替我拍着背脊,为我斟了杯茶水。 我接过慢慢地饮着,时不时咳嗽地更厉害了。 “究竟是怎么病的?”魏廷烁有些着急。 我笑笑:“无事,不过是着了些风寒,许是夜里睡热了踢了被子,不碍事的。” “踢了被子?守夜的小宫女没有替你盖上么?真是胆子大了,竟敢如此懒怠,我且去扒了她们的皮。”魏廷烁说着便要起身去惩治宫女。 我急急拉住他,焦急道:“你干什么呀,与她们无关,太医都说了,我说忧虑过重才被寒气侵体的,怎么盖被子都是没用的,你别伤及无辜了。” 魏廷烁见我如此坚持,才勉强作罢,叹了口气:“你为何如此忧思呢?” 我垂下头:“我怎能不忧思,我爹爹余姨娘喝族人都不知身在何处,是否安好,我也看不见蕊心,平日里都是蕊心在照顾我,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宫女我根本用不惯,夜里还要盯着我睡觉,我根本睡不着,夜夜枯熬,长此以往,便是个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魏廷烁闻言,垂眸思咐了片刻,终是开了口:“如此,便先将蕊心接过来伺候你吧。” “果真?”我十分欣喜。 “......”魏廷烁见我如此欣喜,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我赶紧劝慰他:“你放心,我们都会乖乖的,我一定照顾好自己,好吃好睡,早日好起来,好么?” 魏廷烁虽犹豫,但最终还是没有收回成命,他揽过我,轻抚着我的脊背深深地叹了口气。 “星儿,我实在是没有安全感,我真的好害怕,害怕我稍微松懈一分,你便会永远离开我身边。” 第98章 人间有情情情残 魏廷烁陪我喝过药后便去办事了,我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消磨时间。 “小姐~~” 一声呼唤随着开门声传了进来,我惊喜地翻身下榻,迎了上去。 蕊心迎面扑进我怀里,哭了起来。 我对房中的小宫女挥了挥手:“你们且去替我端些吃食来吧,另备一套衣服来。” 小宫女得了魏廷烁的吩咐,已经肯听我使唤了,闻言轻轻一福身:“是。”便退了出去。 我抱着蕊心,扶她来榻上坐下。蕊心却连连推拒不肯坐:“不坐了小姐,我身上脏。” 我才细细打量了她,衣衫褴褛,显然是受了酷刑的,我忍不住垂下泪来,抱着她一起哭:“你受苦了。” 小宫女端来了吃食和衣服,我遣她们去外边候命,亲自帮蕊心洗漱了,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我和蕊心一同坐在桌边,为她添了碗饭,递给她:“快吃吧,饿不饿?” 蕊心点了点头,接过碗狼吞虎咽起来。 我见到她这幅模样,心里实在酸楚难忍,背过脸去,默默流下泪来。 蕊心见状,慌忙劝慰我:“小姐,小姐你别哭,我没事,我只是饿急了吃的快了些,你别哭,我慢点吃就是了。” “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境遇尚且如此,其他人该是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啊?”我有些凄然。 蕊心连忙安慰我:“小姐别急,老爷和夫人尚且安好,只是被软禁,吃喝俱全,我们这些都是下人,关在一起,照顾不周,也是有的,我还能挺住,小姐别太担心了。” 我见蕊心伤痕累累,却还在一心安慰着我,心如刀绞,但不忍再哭下去令她也难受,便擦干眼泪,为她夹了些菜:“吃吧,吃了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我们来想办法救大家。” “小姐有法子了?”蕊心又惊又喜。 我摇摇头:“尚且只是有个想法而已,还需你配合,若是能成,便能翻天覆地转败为胜了。” “我愿意为小姐肝脑涂地,小姐尽管吩咐我吧。”蕊心急急许诺。 我笑了笑:“傻丫头,我怎会舍得将你置于危险之中,你且先吃吧,吃了去休息一会儿,我且先想想具体该怎么办,想好了再说与你听。” 蕊心点点头,埋头用饭,用完饭后,我让蕊心去玩榻上睡了会儿,蕊心连连推拒:“不用了不用了,小姐,我且在这张陪床上睡一下就可以了。” 我见蕊心如此谨小慎微,心里针扎一样的痛,我拉过她:“怎么了,才多久不见,便与我如此生分了么,你且安心睡吧。” 蕊心这才不再推拒了,躺上床塌,闭上眼睛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了。肯定是累极了。 魏廷烁推门而入,我赶紧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他愣了愣,看到躺在榻上的蕊心,会心一笑,我起身向他走去,柔声道:“蕊心刚睡着,别吵醒她,我们出去走走吧。” 魏廷烁点点头,随着我一起出了房门,我轻轻地关上房门,转身与他一同朝外走去。 “你对蕊心,似乎很好。”魏廷烁声音淡淡的。 我冲他笑了笑,调侃他:“怎么?如今连蕊心的醋也要吃了吗?” 他闻言笑了,无奈地摇摇头。 我叹了口气,耐心地向他解释:“蕊心打小与我一同长大,是我的贴身丫鬟,也是我的玩伴和姐妹,这么多年以来,早已是我密不可分的朋友了。” “如此深厚的感情么?”魏廷烁看了看我:“我倒是有些羡慕她了。” 我看着他笑了起来:“那我也可以和你做闺蜜呀,如何?” 魏廷烁莞尔,伸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愈发调皮了。”然后深深地看着我:“但是能看到你重拾笑颜,真好。” 我闻言垂下头,敛了笑容。 “怎么了?”魏廷烁有些诧异:“是我哪里说错话了么?” 我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并非是你说错了些什么,只是我今日见蕊心衣衫褴褛,满身伤痕,似乎也吃不上饭,心中实在是伤心,担心我的爹爹和姨娘。” 魏廷烁揽过我轻声安慰:“原来如此,底下人对待暴民拷打惯了,下手许是重了些,我会去特别交代他们善待你的族人,也会对你父亲以礼相待,你放心吧,等我继位之后,便会放他们出去,好好安置他们,必不会再教他们受苦了。” 我点点头,对他福了福身:“如此,便多谢三皇子了。” 魏廷烁伸手托起我:“你这是做什么,为何总是对我如此客气疏离,星儿,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你是要这天上星,我都会去为你摘下来。” 我笑了,看着他:“我并不要什么天上星,我只要你好好保重身子,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便余愿足矣了。”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不是为了族人的安全才这样说的吗?”魏廷烁有些激动。 “现下说爱你,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你即然能维护我到如此地步,我也不愿令你空等,慢慢来吧,且先相处着吧,好吗?”我试探着。 “好,你说怎样便怎样,只要你愿意与我在一起,多久我都愿意等。星儿,我实在是太开心了。”魏廷烁激动地就要搂住我吻下来。 我急忙抵住了他。 “怎么了?”他诧异地看着我。 我垂首装出娇羞地模样:“你才刚刚说会等我的,给我点时间,好么?” 魏廷烁急的抓耳挠腮,十分不情愿,但还是放开了我:“你呀,真是个折磨人的小妖精,真真是会吊胃口。” 我笑了笑:“并非是吊胃口,我想给自己一些时间,让自己能够心甘情愿地接受你。” 魏廷烁有些感动,主动与我退开了一步距离:“如此甚好,那我便等着这个好日子能早些到来吧?哈哈。” 我笑着,不置可否。 我们一起在甬道里散步,迎面而来的宫人们见到我们纷纷转身面壁回避,我有些不自在:“我们回去吧。” “怎么了?”魏廷烁看着我。 “他们都纷纷回避我们,似乎给他们添麻烦了。”我有些不忍。 “哈哈哈哈。”魏廷烁朗声大笑,乐不可支:“傻星儿,这便不自在了?回避贵人是宫里的规矩,如今便受不了了,以后当了皇后,人人都要回避你,你可如何是好呢?” 我羞赧地垂下头,又逗的魏廷烁笑了起来,他揽过我。 “走吧,且先习惯习惯吧。” 第99章 云破月来花弄影 魏廷烁陪着我走了很远,稍稍有些疲惫了才一起往回走。 回来的路上我们静静地并肩走着,时不时说些闲话闲聊几句,仿佛就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普通夫妻,用晚饭到田间地头里去遛弯儿似的。 魏廷烁的心情很好,细细地问了我的饮食起居,我也一一答了,他见我如此耐烦,更加欣喜,笑容满面,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起来。 我笑了笑:“今日似乎很开心?有事么喜事么?” 魏廷烁朗声大笑:“守得云开见月明,算不算是天大的喜事呢?” 我笑着垂下头,祥装羞赧。我心知魏廷烁确实是爱着我的,可是,被一个不喜欢的人爱着,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我愿意正面回答他,便转了个话头:“走了许久,似乎有些饿了呢。” “是么。”魏廷烁看着我:“那便快些走吧,我们回去用膳,我让人多准备些你爱吃的菜式。” “嗯。”我柔柔地答应了,魏廷烁见我如此乖巧,十分受用,更加殷勤地护在我身边。 回到院落里,蕊心似乎还未醒来,我们便去餐厅摆膳,小宫女们布好菜之后,我主动地替魏廷烁舀了碗汤,递与他。 我笑着看着他:“来,你常说先喝汤暖胃,那么你也先喝一碗吧?” 魏廷烁有些惊喜,立即拿起一只碗也替我舀了碗汤,放在我面前:“星儿有心了,你也喝。” 说着他便端起我舀的那碗汤,细细地饮了起来。 一顿饭吃的还不错,气氛很好,魏廷烁甚至多添了一碗,十分惬意。用完饭他尚需去处理政务,我亲自送他至院门口。 “虽是春日里,天气咋暖还寒,你快些进去吧。”魏廷烁有些心疼。 我看着他,伸手为他拂去肩上的落花:“不碍事,我看着你走,你走了,我便进去了。” 魏廷烁眼里流淌过柔情万种,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只是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待他甫一转身消失在尽头,我便敛了笑容,毫不犹豫地转身进了院内,朝着我自己的厢房走去。 我轻轻推开房门,蕊心也恰巧醒来了,正在穿衣。 “蕊心,你醒了。”我迎了上去。 蕊心见我进来,忙急急就要起身施礼,尚未穿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赶紧上前扶住她,让她坐在榻上。 “小姐......”蕊心有些赧然。 “我们私下就别在意这些虚礼了,你还很虚弱,这些便免了吧。可要喝水?”我抚了抚她的脊背,安慰着她。 “嗯。”蕊心点点头。 我起身去桌边为她斟了杯茶水,温度正好,便递到她手里。 蕊心接过杯子,慢慢地饮着。 “小姐,你不是说要商量救老爷的办法么?可有法子了?咱们府里的仆妇小厮们都在受刑呢。”蕊心边饮边问我。 我想了想:“你和他们被关在一起的时候,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蕊心闻言,沉思了片刻,摇摇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们这些下人和暴民关在一起,左右不过是日日严刑拷打而已,想让我们签字画押落实谋反之罪,我们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同暴民关在一起?为何会这样?”我疑惑地看着她。 蕊心也很疑惑:“我不知道,但是我们的待遇和暴民是一样的,那些狱卒似乎已经以拷打为乐了,三不五时就寻个由头打我们一顿,以此取乐,有一次我又要挨打,还是秦公子救了我呢。” “秦公子,哪个秦公子?”我一时没有想起来。 蕊心有些赧然:“就是秦尚公子呀,那个在暴民手中救下我们的秦尚公子。” 我奇道:“他?他怎么会碰见你?” 蕊心似乎想起什么美好的事情,微微笑了笑,柔下了嗓音:“我也不知道,许是押送缴获的暴民前去关押的吧,当时正在行刑,他认出了我,便将我救下了,但他没法子救我出去,只能让我先免遭毒打,他说待他出去了再想法子来救我,但我随后便被送来了这里,便没有再见过他了。” 我点点头,感叹缘分的奇妙:“原来如此,倒真是造化弄人。” 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福至心灵,我欣喜地看着蕊心:“蕊心,我有法子啦!” 蕊心也是问惊喜,急急追问:“什么法子呀小姐?” 我拉过她的手,悄声贴在她耳边:“皇上已经驾崩了。” “啊?”蕊心大惊失色,惊呼出声。 “嘘~~”我赶紧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蕊心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却依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见她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才复又悄声低语:“现下是德妃密不发丧,伪造圣旨,若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魏廷煜大可举兵清君侧,大有胜算。” 蕊心急急拉着我:“小姐,你又如何知道德妃娘娘的圣旨是伪造的呢,万一是真的,四皇子岂不成了造反?” 我笑了笑,敲了下她的额头:“你呀,真是傻丫头,德妃娘娘若真的有真圣旨,说明皇上本意就想把皇位传给魏廷烁,那德妃娘娘为何还要冒天下之大不违,隐瞒皇上的死讯,密不发丧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蕊心闻言,恍然大悟:“哦~~小姐,还是你心眼儿深。” “嗯?”我看了她一眼。 “嘿嘿,心思缜密,缜密。”蕊心连连陪笑。复又有些惆怅:“可是......我们如何才能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呢?” 我思咐片刻,问蕊心:“秦公子救下你的时候,可有人看出你们认识?” 蕊心想了想,摇摇头:“并不曾发现,秦公子也很避讳,只说他是个书生,见不得这么血腥的场面,几个狱卒便谄媚巴结地放掉我了,秦公子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轻声对我说,叫我等他,他出去想办法救我。我也并未回答,如此想来,应是不曾有人知道我们认识了。” 我点点头:“那便好,那他便成了我们的一颗在暗处的棋子,若是能用上,便可以发出很大的作用。” “什么作用呀?”蕊心纳闷地看着我。 我继续问蕊心:“我听魏廷烁说爹爹和余姨娘并未跟你们关押在一起是么?那他们具体关在哪里,你可知晓?” “知道,我在狱卒的闲聊里听到过,似乎就在牢房后狱卒休息的院落里,条件也很差,只是免遭毒打而已。” 我心中酸涩,但还是很欣喜:“那便好,那边有法子了。” 第100章 红雨随心翻作浪 蕊心欣喜地追问:“什么法子呀?小姐你快说呀。” “只是你可能会有些危险。”我有些担忧。 蕊心闻言,挺直了腰板正色起来:“小姐,我不怕危险,我小时候家乡发蝗灾,饥荒遍野,甚至有人易子而食,我随着乡亲们逃难出来,历经苦难,几乎要饿死路边,是老爷收留了我,还将我安置在你身边。“ 蕊心想起了伤心事,抹起了眼泪:“小姐你也一直待我如姐妹一般,与我玩耍,教我识字,在蕊心心中,你们不仅是我的主人,更是我的亲人啊。看见老爷和其他人受难,我也想尽一点自己的微薄之力,哪怕是会搭上我的这条性命,我也毫无怨言,我的命是老爷小姐给的,也愿意为你们献出去。” 我十分感动,紧紧拥住蕊心,哽咽了起来:“傻妹妹,哪里就那么严重了,我们只需万分小心,便不会有危险的。” 蕊心点点头,亦哽咽了起来:“小姐快说说看吧,到底是什么法子,只要能做到,蕊心一定全力以赴。” 我松开她,垂眸思咐了半晌,终是开口道:“我且去求魏廷烁,让他准许你代替我去看看我爹爹,给他送些吃喝用物,若是去了能碰见秦尚公子,便告诉他皇上驾崩的消息,请他代为转达给魏廷煜,如此一来,魏廷煜便能毫无顾虑地举兵攻进来了,魏廷煜有顾将军的几十万铁蹄支持,御林军根本不是对手,胜算很大,只待他等来援军入京,便能够一举攻进皇宫救我们了。” 蕊心十分惊喜:“小姐真聪明,我这就去。” 我赶忙拉住她:“且慢,你切不可操之过急,我尚未全然得到魏廷烁的信任,他心思十分狡猾,即使同意你去看爹爹必然也会暗中派人监视你,若是你初次去便泄密定会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待我好生麻痹他,让他放松警惕,你多去看几次爹爹之后,他便不会再特别注意你了,你再寻机告知秦公子,更为稳妥一些。” 蕊心听完我的话,似乎有些难过,垂下头来,我忙扶着她,有些焦急:“怎么了?蕊心你怎么了?怎么忽然不开心了?” “小姐......”蕊心抬起头,已经眼眶里蓄满泪水,我有些惊讶,赶紧为她拭去泪水,安慰她:“怎么了?是害怕吗?害怕那咱们便不去了,我再另想法子。” “不是!不是的!”蕊心急急否认着。 我茫然地看着她。 蕊心哭了起来:“我只是......我只是心疼小姐。” 我愕然,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劝慰她:“傻丫头,心疼我做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蕊心委屈极了:“我的小姐说多么天真烂漫的小姐啊,多么快乐的人,从来都是胸无城府被保护的好好的大小姐,如今却要如此步步为营,用尽心机,谨小慎微地去麻痹三皇子,变化这么大,我太心疼了小姐。”蕊心控制不住自己的嚎哭起来。 我听她这样说,心里也难过起来,但是天道不公,吾辈当自强,此时魏廷煜不在身边,爹爹也被软禁,我除了靠自己,还能怎么办呢?好在天不亡我,被我知道了皇上已经驾崩,我相信一定能够扭转败局的。 我安慰蕊心:“人总是要慢慢长大的,慢慢成熟起来,总不能七老八十了还是那么的天真浪漫胸无城府吧?你别担心我,我还挺得住,也能保护自己,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救出大家再说吧。” 蕊心点点头,擦干净眼泪:“嗯,我听小姐的,我去了一定让秦公子转告四皇子,让他快点来救小姐你。” 我赶紧摆摆手:“不可不可。” “有何不可?”蕊心很诧异。 我叹了口气:“如今这局势,瞬息万变,魏廷煜只怕也是十分艰难,步步为营,若是被他知道了我被囚在宫中,只怕他会改变计划来救我。” “来救你不好吗?你不想赶紧出去吗小姐?”蕊心看着我,有些不解。 我摇摇头:“我不想打乱他的的部署,现下是一步错,步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弄不好会满盘皆输的。我只要在这里保护好自己便是对他对大的帮助了,不去打扰,有时也是一种守护。” 蕊心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唉,小姐你说的我一个字儿也听不懂,总之你怎么说我便怎做吧,我听小姐的吩咐。” 我笑了笑:“如此甚乖。” “再聊什么呢?如此热闹?”我正要跟蕊心继续交代细节时,魏廷烁直接推门进来了,他现在也是越来越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也不敲门,我的房间他随时想进便进。 我忍下了心中的不快,扯出一个笑容来:“在向蕊心问我爹爹的近况,他老人家似乎不太好。” 魏廷烁闻言看向了蕊心,眼神里的意味不太友好,似乎是在责怪她向我透露了不好的消息。 蕊心吓得赶紧福了福身:“奴婢多言了,还望三皇子恕罪。” 我见状赶紧起身走到魏廷烁的身边,挽住他,撒娇道:“哎呀,蕊心不肯说的,是我实在太挂念父亲,一再逼问,蕊心才不得已说的,你别怪她,好吗?” 魏廷烁这才缓和下来,对我柔下声音:“星儿,我最近正值紧要关头,对你父亲可能照顾不周,但你放心,绝不会虐待于他,待我事成之后定会好好安顿他的。” 我笑着点点头:“我自然是信你的,渴了吧?快来坐,我给你斟杯茶水。”说着将他拉来桌边坐了,斟了杯茶水递给他。 他顺手接过去饮了几口,我趁势挽着他:“廷烁,我知道你想善待我父亲,但是你太忙了,自顾不暇,照顾不到他也是有的,我听蕊心说,我父亲身上的鞭上并未愈合,甚至化脓感染了,我十分忧心,不能于膝下尽孝,真的是心如刀绞,我想去看看他。” 魏廷烁手中的动作一滞,不着痕迹地推开我,淡淡地看着我:“不行。” 我自然知道他不会放我去了,这样说只是为了好讨价还价。 我惆怅地垂下头,作出十分伤心地模样来,良久魏廷烁叹了口气,声音也软了下来:“星儿,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哪怕是离开一刻钟,我都害怕会再也见不到你。” 第101章 青山着意化为桥 魏廷烁有些激动,我忙安抚他:“好了好了,我不去了,我不去便是了,我就陪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可好?” 魏廷烁看着我,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吗?” 我笑着点点头:“我既如此说了,便会好好待在这里的。” 听我如此说了,魏廷烁才放下心来,继续饮茶,我便顺势看着他提出了要求:“你看我这么乖,是不是应该给我些奖励呀?” 魏廷烁笑了起来,柔柔地看着我:“那是自然,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来。” 我眨了眨眼睛,调皮地冲他笑了笑,逗得他也笑了起来:“我想让蕊心替我去看看爹爹,给他送些衣服吃食。” 魏廷烁地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时收不回来,没有做声。 我抱着他的手臂摇晃起来,撒着娇:“好不好嘛?廷烁,好廷烁,你最好了,你就让蕊心替我去看一眼吧,我乖乖地呆在这里保证不添乱,好不好?” “我会请太医为你父亲医治的,你放心吧,绝不会亏待于他。”魏廷烁有些不愿意。 我闻言十分失落,瞬间耸下肩膀,转身背对着他,垂下头去默默地看着自己的鞋面。 “星儿......”魏廷烁见我如此,急忙来掰我的肩膀,我使着劲儿抗拒他,就是不肯转身面对他。 良久,魏廷烁叹了口气:“唉......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又惊又喜,飞快转身捉住他的袖子:“如何?你是答应了是嘛?” 魏廷烁无奈地弹了一下我的额头:“不答应你能怎么办呢?我算是认清自己了,对你是真的毫无办法,无计可施。” “哈哈。”我乐不可支,挽住他:“我就你知道你最好了~” 魏廷烁笑笑,受用了:“那你便准备准备吧,稍后我派人送蕊心去看你父亲,你可安心了?” “嗯。”我开心地点点头。 魏廷烁看了我良久,将我轻拥入怀,轻抚着我的头发:“星儿,你若能一直如此开心,该多好。” 我伏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又不能推开他,只好忍耐着屏息静气的放空自己,眼观鼻鼻观心。 不知魏廷烁究竟抱了多久,我甚至都以为他睡着了,他才放开我,又开始问我的饮食起居,问我今日都吃了些什么。 我笑了笑,嗔他:“你是忙糊涂了么?今日可不是同你一起用膳的么,你吃的什么,我便吃的什么,年纪轻轻便如此健忘,可如何是好呢?” 魏廷烁闻言哑然失笑:“果真如此。”他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许是近日着实太劳累了,睡不了几个时辰,这精力确实不够用了。” 我关心地看着他:“那便早些回去休息吧,现下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养养身子,你也须得保重啊。” 魏廷烁握了握我的手:“即便再累,我也想再来瞧一瞧你,看着你安然无恙,开心地在这里等着我,我便似不知疲倦一般,感觉十分幸福。” 我起身拉起他:“油嘴滑舌也没用,现下立刻去睡,我亲自送你回去。” 魏廷烁哈哈大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有劳星儿了。” 我笑笑,拉着他出了房门,朝他的房间走去,他的房间并不远,就在院落的另一侧,很快便走到了。 进了房间,我亲自为他散了发,宽了衣,他仅着中衣,躺在了榻上,我为他掖好被角:“好了,且歇息吧。”便要出去。 我甫一转身,还未踏出一步,便被一股巨力扯了回来,我惊异万分,扑倒在魏廷烁身上。 魏廷烁捉住我一个翻身,便压在了我身上,他紧紧拥抱着我,俯下身来亲吻我,我赶紧伸手去推拒,却怎么也推不开,他死死地钳制住我,吻上了我的唇。 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终是将他推开了一点点,急急喊他:“魏廷烁!别这样!你答应不强迫我的!” 魏廷烁闻言,身型一滞,伏在我身上喘息了半晌,终是松开了我,我赶紧爬了起来,翻身下榻。 再回头,他已是闲闲地撑着头含笑看着我,我气恼地很:“你不是说过不会再强迫我的吗?” 他不以为意,笑了笑:“那你以后切记不要再进我的房间了。” “为何?”我纳闷地看着他。 他朗声大笑,复又闲闲地看着我:“你如此殷勤,主动进了我的房间,还为我宽衣解带,我如何能忍的住?” 我窘迫地羞红了脸,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真真只是出于照顾,并无任何别的意思,不想竟被他误会至此,差点酿出大祸。 我正如此想着,魏廷烁倒是先开口了:“星儿,你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能不能给我一个期限?如今这样无尽的等待,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我笑了笑,看着他,调侃道:“你不是说会给我名分么?待你登基给我封妃了,我便答应你。” 魏廷烁闻言很是惊喜,坐起身来:“只是要名分么?那简单呀,我立刻立你为皇妃,我继位后你继皇后位,如何?” 我剜了他一眼,半开玩笑:“想的美!”便匆匆拉开门逃出去了。 关上门的一瞬间,还能听到魏廷烁的朗朗笑声。 我逃出来之后才觉得心如擂鼓,十分后怕,刚才房里只有我与魏廷烁二人,若是真发生什么,谁也救不了我。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去他的房间。 我匆匆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蕊心急急迎了上来:“小姐,你没事吧?三皇子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点点头,安慰她:“眼下还并未怎样,我也不知道还能与他周旋多久,多待一天便多一分危险,我们还是得早做打算才是。” 蕊心将我扶进房内,伺候我洗漱,今日两个小宫女许是接了魏廷烁的吩咐,到此时都没有出现,我乐得轻松,只有蕊心陪着我在这个房间里,我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 洗漱过后我与蕊心一起拟了张单子,准备托小宫女去准备,待准备好之后便送蕊心去看爹爹,只是不知道是否能碰见秦公子。 我问蕊心:“你见到秦公子是什么时候?” 蕊心想了想:“许是一个下午吧,秦公子应是每日下午都会去押送当日捕捉的暴民。” 我点点头,嘱咐她:“那你明日便下午去,看看是否能遇见他,先不要打草惊蛇,摸准了规律再做打算。” “是。”蕊心答应着。 第102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 早上一醒来,我就急急与蕊心一起洗漱,魏廷烁今日有急事,并未来看我。我正好可以与蕊心一同收拾东西。 为爹爹和余姨娘准备好物资之后,便与蕊心再细细地对了一遍流程,蕊心皆熟记于心。 未免夜长梦多,用过午膳便匆匆地打发蕊心去了,蕊心由魏廷烁派出的御林军护送着,一路向狱中去了。 蕊心提着包袱,垂首跟在御林军后边匆匆一路小跑着,跑了大半晌,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甬道,才来到了一个小角门前,一辆小马车候在这里。 蕊心抱着包袱上了车,一小队御林军皆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这阵势,蕊心插翅难飞。马车一路飞驰,不消片刻便来到了大狱。 这里并不是天牢,只是关押一般轻罪犯人的地方,想来魏廷烁将柳宰相关押在这里,也是格外法外开恩了。 带队的御林军上前跟狱卒交代了几句,狱卒看了看蕊心,便点头哈腰地近上前来:“蕊心小姐,您请您请。” 蕊心闻言,福了福身,抱着包袱,便向内走去。 “小姐仔细脚下,别摔着了,小的为您引路吧。”狱卒十分殷勤。 蕊心心里觉得好笑,她认得这个狱卒,便是前几日那个要严刑拷打她取乐的那个人,只是眼下心里有正事儿,懒得跟他计较了。 于是蕊心点点头,跟了上去。 蕊心跟着狱卒来到后院,柳宰相正在院里,蕊心急忙上前施礼:“蕊心见过老爷。” 柳宰相见蕊心来了,十分诧异:“蕊心?你怎么来了?” 狱卒见已经将人送到,便殷勤的告辞:“蕊心小姐,那你们叙话吧,我便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我就在外边守着。” 蕊心点点头:“多谢狱卒大哥。” 狱卒陪笑着:“哎,不敢不敢,您是贵人,不敢承您的谢,您忙吧。”说着一拱手,转身匆匆去了。 柳宰相诧异地看着这一切:“蕊心,这是怎么回事?” 蕊心放下包袱,扶着柳宰相于椅上坐了:“老爷,他这是以为小姐日后要做皇后了,才如此巴结我们呢。” “皇后?”柳宰相惊异万分。 蕊心点点头:“是啊,那个三皇子魏廷烁,对咱们小姐情根深种,非要娶我们小姐不可,小姐现在被囚在他宫中,无法离开。” 柳宰相着急地站起身:“囚于他宫中?那星儿岂不是受尽了折磨?” 蕊心赶忙安慰柳宰相:“不是的,老爷您千万别着急,三皇子对小姐到确是有几分真心,到现在都一直以礼相待,并未强迫小姐什么,甚至对小姐照顾有加,所以我才能受小姐之托,来给您送东西。” “哼!”柳宰相不屑一顾:“我们沦落至此,还不是拜他所赐,打一巴掌给个枣子便能一笔勾销吗?我是绝不会把星儿嫁给他的。” “小姐也不愿意嫁给他,所以现在才派了我出来,一来是来看看老爷夫人,二来是出来想办法传递消息,努力自救。” “什么消息?”柳宰相看着蕊心。 蕊心凑到柳宰相耳边悄声道:“皇上驾崩了。” “啊?”柳宰相震惊地看向蕊心,复又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如此,果然是德妃这妖妇密不发丧,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蕊心点点头:“应是真的,是小姐亲自探听的。” 柳宰相不放心:“是如何探听的?” 蕊心便一五一十地说与柳宰相听,柳宰相听罢沉吟了片刻,交代蕊心:“你且先不要讲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谨防有诈。” “如何有诈?”蕊心十分疑惑。 柳宰相思咐片刻:“太过巧合了。” “嗯?”蕊心不解地看着柳宰相。 柳宰相来回踱步,轻轻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为何会如此巧合,在星儿回去的路上被她发现纸钱?又这么巧被她听见哭声?那个小太监如此胆小害怕亡灵复仇,又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在宫中祭祀,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万一这一切都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让星儿看见的呢?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一旦四皇子真的举兵进宫,若是皇上尚在人间,那便是实打实的起兵造反了。” “啊?”蕊心大惊,十分着急:“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柳在线安抚着蕊心:“别急,这只是我的想法罢了,我小心谨慎惯了,必是要亲眼见到皇上的遗体才能相信的。” 蕊心有些为难:“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做呢?老爷。” 柳宰相想了想:“你且先回去,让星儿在保护住自己的前提下,务必探清这个消息的真相,探听清楚后,再来报我。” “是。”蕊心福了福身。 柳宰相一挥手:“行了,你先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你和星儿也受苦了,务必要保护好自己,再谋他路。” “是,奴婢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小姐的,也请老爷夫人好好保重,小姐一定会想办法救大家的。” 柳宰相点点头,有些动容,挥了挥手:“去吧。” 蕊心便转身出去了,狱卒见蕊心出来,忙迎了上去:“蕊心小姐,您这么快就出来啦?不再多坐一会儿么?这天儿还早着呢。” 蕊心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狱卒:“不坐了,小姐还等着我回去伺候呢,看到老爷安好便行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这锭银子请狱卒大哥喝茶,还请狱卒大哥辛苦,多关照关照我们老爷夫人。” 狱卒闻言眉开眼笑地,略微推拒了两下就收下了银子:“您看您人这么漂亮,还这么客气,出手还这么大方,真是人美心善呐。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住柳老爷,保管他和夫人安全的很。您要是再想来看他们您尽管来,我跟前头打声招呼,没人敢拦着您。” “那感情好,多谢狱卒大哥了。”蕊心很是欣喜。 “不谢不谢,您慢走,还请您多在柳小姐和三皇子面前多多替小人美言几句。”狱卒原来心里打着小算盘。 蕊心笑了:“那是自然,狱卒大哥一看就是青年才俊,做这狱卒的差事着实是屈才了。我一定为你好好美言,争取为你谋个官职。” 狱卒听了这话,简直要感恩戴德了:“哎哟~多谢您了,蕊心小姐您慢点儿走,蕊心小姐您看着点儿路,您慢走你慢走......” 第103章 山寺桃花始盛开 蕊心回来之后将爹爹点话仔细地转述给我听了。我深以为然,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还是爹爹经验老道一些。 确实这一系列的发现太过巧合了,万一真的是圈套,我如此急匆匆地去告诉魏廷煜,他若真的是信了我,一举攻进来,岂不是害惨了大家? 我心里暗暗着急,如此一来,我还得找个机会,再去探探才行。 “想什么呢?”我正在想办法,魏廷烁推门进来了,我笑了笑,起身迎他:“没想什么,只是想着,这个光景了,只怕是外边桃花都开遍了吧。” “想去看桃花了么?”魏廷烁柔柔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有些赧然:“确实想出去看看桃花了,成日里关在这房间里。着实闷的很。” 我见他不言语,便自嘲地笑笑:“罢了,呆在这里也挺好的,每日里发发呆,很快便蹉跎过去了。” 魏廷烁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心疼:“星儿,是不是我把你关的太紧了,令你很辛苦?” 我笑了笑,伸手挽住他:“没关系,你不是没有安全感么?若是我成日呆在这屋里,能让你好受一些,便这样呆着吧,只是无聊了些,还能熬得住。” 魏廷烁捉着我的手臂,有些歉然:“对不起,因为我,令你难受了,你越是这样装作没事,我的心里越是难受,你应该是一只快乐自由的白鸽,我确将你囚成了金丝雀。” 我闻言垂下了头,我心里确实是难受的。 魏廷烁见我如此,赶紧上来揽住我,放柔了声音:“星儿,我带你去看桃花儿,好么?” “当真么?”我有些欣喜。 “嗯。”魏廷烁点点头:“此时是桃花盛放的季节了,护国寺的桃花最好,我们去那里看,好么?” “好。”我点点头。 魏廷烁言出必行,立刻拉着我便往外走。我便依着他,随他去了。 魏廷烁一路牵着我出了宫门,一路上的宫女太监纷纷低头回避。出了宫门以后魏廷烁翻身上了一匹骏马,伸手将我拉了上去。 我抓紧马缰,尽力自己坐稳,魏廷烁将我护在怀中,双腿一夹马肚子“驾!!”骏马便撒开蹄子,飞驰而去。 魏廷烁拥紧我:“害怕么?害怕便抱着我。” 我才不要......我还是僵直着身子,紧紧地抓住马缰。 魏廷烁见我如此坚持,笑了笑,抽了两鞭子,马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风驰电掣地飞奔起来,我实在是抓不住了,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跌落下去。我只好闭上眼睛,紧紧地揪住魏廷烁的衣襟。 “呵呵。”魏廷烁轻笑出声,调侃我:“怎么,刚才不是还廷硬气的么?现在怎么主动贴上来了?” 我闭着眼睛斥道:“你耍赖皮!小人!” “哈哈哈哈哈。”魏廷烁朗声大笑,十分开怀。 不知跑来多久,终于到了目的地,魏廷烁翻身下马,伸手将我接了下去。 我们没有直接策马到寺门口,而是在山下便下马了,山上桃花灼灼,护国寺掩映在缤纷桃林之中,美轮美奂,更显的佛法无边,佛寺庄严。 魏廷烁随手将马匹拴在一棵树上,便过来引着我,向山上走去。 “马匹拴在这里,不怕被人牵走了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魏廷烁笑了笑:“还有人敢牵走我的马么?” 我翻了个白眼:“谁知道是你的马啊?现下京城里乱糟糟的,你这样只身出来,很危险的。” 魏廷烁饶有兴趣地拦在我面前:“我怎么是只身出来?不是还有你么?难道你不保护我啊?” 我哭笑不得:“我自己都是被囚的金丝雀了我怎么保护你啊,有歹人便让歹人直接把你掳走算了,我落得个清闲。” 魏廷烁笑道:“好啊,我算是见识了,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你竟然要让歹人将我掳走?” 我认真地点点头:“若真有歹人掳走你,我定要好生谢谢他才是。” 魏廷烁笑着摇摇头,结束了这个无聊的话题,上来揽住我,与我一起上山。 “其实我并非只身出门,也不会让你置身在危险里,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起码有二十个暗卫在跟着我们。”魏廷烁还是向我解释了一番。 我本来还觉得十分轻松,听他这样一说,瞬间就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眼睛在盯着我,十分毛骨悚然,连脚步都凝滞了。 魏廷烁见状,觉得很好笑,安慰我:“想什么呢,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不会窥探我的隐私,只有在我遇到危难的时候,才会出现。” 闻言我才觉得好受了些,继续向前走着,走了几步才发现,魏廷烁没跟上来,我疑惑地回过头看着他。 “我已经吩咐过所有的暗卫,我们在一起时,若是遇到了危险,他们会先救你。”魏廷烁深深地看着我。 我被他的眸光灼烧的心头一烫,赶紧转过身子,心里很慌乱,魏廷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他是想告诉我,他将我放在了,比他自己更加重要的位置么? 我不知如何回应他的这份深情,只好垂着头,闷头向前走去。 “唉......”身后传来了魏廷烁的一声长叹。 魏廷烁几步追了上来,追上来时已经调整好了表情,又是一副轻松乐观的模样,意气风发,十足的少年郎模样。 他伸手从路边的桃枝上折了几支好的,递给我:“你不是喜欢么?给你。” 我看了看,没有伸手去接。 “怎么了?”他见我不接,有些诧异。 “这些桃花,好端端地开在树上,还能盛放一段时间,你如今将它折了,很快它便枯萎了,因为我们的自私,占有了它,令它痛苦夭折,与我有几分相似,由己度人,我便不想要了。”我闷闷地看着脚下。 魏廷烁有些失落:“是么,我看你以前折梅花也折的挺开心的,没想到你现在竟会为桃花伤感。” 我笑笑:“此一时彼一时,彼时并不似如今的心境,那是也还不知道,被折下,有多疼。” 魏廷烁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沉思了片刻,终是沉声道:“即便的疼,我也必须要占有它,也要折下它,插养在我的花瓶里。” 他看着我:“星儿,你只知道花儿会疼,你又岂知我也会疼呢?我现在只坚信,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第104章 长恨春归无觅处 见他如此决绝,我便知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我便不再与他相争,垂下头,继续往山上走去。 魏廷烁进步赶上我,伸出手来搀扶我,我没有拒绝他,毕竟山路难行,若是又摔倒了,才真真是尴尬。 我们没有在提那些令人不快的话题,甚至避开了会令他不舒服的话,只捡了些无聊的闲话来说。他倒也不接也,还是聊的十分开心。 我们一路走走笑笑,倒并不觉得十分疲惫,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护国寺的门口。 许是夺嫡之争太过惨烈,几乎是国难当头,人人自危,自身难保,没有余力来求神拜佛。护国寺没有了往日的香火鼎盛,仅有寥寥数人神情凄苦地在里边进香。 魏廷烁想来是没有告知寺里他会来,他也身着地是便服,所以并没有人上前来迎接我们。如此甚好,免去了繁文缛节,乐得清闲自在。 我与魏廷烁一同进寺,从案台上取了三只清香,细细燃了,对着大雄宝殿拜了三下,插进了巨大的香案中。 魏廷烁依着我的模样,亦拜了一拜。回头问我:“进去拜么?” 我点点头:“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去拜的。” 我便恭谨地进了大雄宝殿,三尊佛像俯视着众生,悲天悯人,普济众生。 我虔诚地跪于跪垫上,双手合十,心中默念着我的愿望,唯愿亲人安康,魏廷煜安好,百姓早日脱离苦海,山河无恙,世间皆安。 魏廷煜于我身侧跪着:“唯愿星儿能与我心有灵犀,白首不离。”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看着我微微一笑,便转过头,拜了下去。 我只好跟着拜了下去,与他一齐拜了三拜。佛像依旧屹立在那里,看不出喜怒,宝相庄严。 我们起身,一同向外走去,旁边有一群人在求签。 我便驻足看了几眼,魏廷烁回头问我:“怎么了?想去求签么?我陪你去。” 我笑了笑,摇摇头:“罢了,他们也是心里没了主意,才会来求神问卜,我便不去了。” 魏廷烁挑了挑眉:“哦?我还以为你们女子,最喜欢来问问姻缘呢,如此说来,你对自己的姻缘,倒是已经有了主意?” 我无奈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如今还需要来求神问卜么?我问问你岂不是更快?” “哈哈哈哈哈。”魏廷烁朗声大笑。 我们一起朝后院走去,预备去后院看桃花。刚刚要经过求签的人群时,一个和尚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魏廷烁立刻不着痕迹地挡在我身前,略有不悦:“怎么了?” 和尚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头上烫着戒疤,身穿袈裟,表情肃穆,应该是一位很有地位的禅师。 和尚双手合十,施了一礼,沉声道:“贫僧法号圆智,见过二位施主。” 魏廷烁看着他:“圆智师傅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圆智细细地盯着魏廷烁看了半晌,面色凝重:“这位公子,印堂发黑,隐隐笼罩瘴气,最近恐有大灾祸,一定要小心啊,切勿杀生,否则将会有灭顶之灾啊。” 魏廷烁闻言,有些愤怒,但还是尽力保持着涵养,冷笑了一声:“灭顶之灾?” 圆智见他不信,有些着急:“公子,贫僧并非江湖骗子,实在是不能见死不救啊。” 魏廷烁拉过我,转身欲走,圆智还要再拦,魏廷烁一把将他格挡开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荒谬,以我如今的权势,若真的灭顶之灾,也是我给别人带去灭顶之灾,我今日尚且心情不错,便不追究你了,若你胆敢再拦,便不是如此轻松就能脱身了。” 说罢狠狠一拂袖,拽着我扬长而去。 我们都走远了,还隐约能听见那圆智在苦苦呼唤魏廷烁,警告他万万不可杀生。 我心下有些忐忑,轻声地问他:“为何不听他说完呢?看他的模样,似乎有些道行,兴许能化解呢?” 魏廷烁笑了笑,不置可否:“若是真有灾祸,宫里有钦天监,钦天监都未曾来报,他便说我有灭顶之灾?真是晦气,这妖僧妖言惑众,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还是很不放心,虽说刀剑无言,夺嫡之争本就你死我活,但是我真的无法接受魏廷煜或魏廷烁任何一个人死于这场争夺。 我只是不爱魏廷烁,没办法跟他厮守在一起而已,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将他置于死地,毕竟认识了这么久,即使没有爱情,也有了些羁绊感情,类似朋友,伙伴?哪怕是一只小猫小狗,纠缠了这么久,也会有些感情吧。当听到他会有灭顶之灾时,我心里竟然会有一丝丝的不忍。 魏廷烁见我闷闷的,便轻声问我:“怎么了?被那和尚扰了兴致么?” 我摇摇头:“不是,只是我听闻皇上曾拟旨将我赐婚给魏廷煜为侧妃,你确如此坚决地要娶我,若是皇上下旨了,圣命不可违,该怎么办?” 魏廷烁胸有成竹地看着我:“你放心,这道圣旨永远也下不来了。” 我闻言心中一动,略微惊异地看着他。 他亦察觉自己的失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是说我自会去禀明父皇,我们两情相悦,你与魏廷煜并非良配,想必父皇会收回成命的,即然圣旨还未发出,便不作数,做些更改也无妨。” 我见他解释了一大堆,越加觉得他在欲盖弥彰,看来这皇上,似乎确实已不在世上了。我还是得再试探一番才行。 我按下心中的情绪,尽量淡了语气:“我听闻皇上病重,我进宫许久,都未曾去拜见,是否需要与你一起去拜见一下才好呢?” 魏廷烁揽过我:“星儿有心了,只是父皇病重不愿见人,且已经下了令,任何人非召不得入内,我都不能进去打扰,更何况是你?你的心意为会请母妃代为转达的,好么?” 见他如此说了,我也别无他法,只好点头应了,说了这半晌闲话,我又累又渴:“我们去找个地方喝点水好么?” 魏廷烁见我疲累,扶住我:“渴了么?我带你下山进城去用饭吧。” 我摇摇头:“太远了,我渴了,现下就想喝水。” 魏廷烁无奈地笑了笑:“拿你没办法,那我们便去寺里的膳堂用饭吧,只是都是些清淡斋食,不知你用的惯么。” 我笑笑:“不拘吃些什么,我们去吧。” 第105章 不知转入此中来. 魏廷烁陪着我一起来到膳厅,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壶热茶和几样斋菜。 魏廷烁为我斟了一杯,递与我:“不是渴了么?先喝杯茶水吧。” 我笑着道了谢,接过慢慢地饮了。 因着不是饭点儿,膳厅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我与魏廷烁坐在这里,我有些羞赧:“咱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儿啊?似乎并没有人来用膳呢。” 魏廷烁淡淡地:“无妨,佛祖不是普济众生吗?你现下饿了,先济济你的五脏庙有何不可呢?” 我闻言心里松快了许多,看着他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安慰人的嘛?” 魏廷烁看了我良久忽然靠近我:“现下是我太喜欢你了,舍不得碰你,等你正式嫁给我以后......”他忽然压低了嗓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一句话撩的我面红耳赤,赶紧垂下头斥他:“说什么呢,这里是佛门净地,快别胡言乱语了。” 魏廷烁哈哈大笑,甚是喧哗,我连忙瞪了他一眼,他才收敛了笑声,憋着偷偷滴坏笑。 斋菜上桌了,简单地香菇菜心和素三丝,还有一个菌菇汤,配了两碗糙米饭。 魏廷烁皱了皱眉头:“果真是粗茶淡饭,我还是带你下山去吃吧。” 我白了他一眼,取了只碗替他舀汤:“有的吃就不错了,这里是修行之地,修身修心,难道还要成天的山珍海味不成?”我将汤碗递与他:“快吃吧。” 魏廷烁接过,饮了一口,笑着看我喝汤:“虽是饭食粗陋,但若是能与你一起对食三餐,即便是粗茶淡饭,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边喝汤边自嘲:“不敢不敢,您金尊玉贵的人物,岂敢让您受这种委屈,不过我觉得这粗茶淡饭倒挺合我胃口的,不如我也去寻一座尼姑庵,吃素修行,长伴青灯古佛算了,落得个清净。” 魏廷烁闻言皱起眉头:“不行!我不允许。” 我继续喝汤,也不看他:“我自然知道你不会轻易放过我,我不过说说罢了。” 魏廷烁看着我,很认真:“我不是不会轻易放过你,我是绝不会放过你,即便你终此一生都不会爱上我,我也要你在我身边老去,与我共守白头。” 我笑了笑:“你真的是很有意思,在你身边干什么?看着你一个一个的纳妃么?你左拥右抱子女成群,我枯守深宫,孤独终老么?”我端起汤碗将里边剩下不多的汤汁一饮而尽:“等到你爱上了别人,便放过我吧。” “你休想!”魏廷烁有些恼怒,重重地放下汤碗,看着我。 我见他有些恼怒了,不好再继续刺激他,便自顾自地又添了一碗汤,慢慢地垂眸饮着。 魏廷烁见我没有继续坚持,柔下了嗓子:“星儿,若是你不高兴,我便不纳妃了,我终此一生都守着你,好不好?” “别别别,您可千万别揪着我不放,您爱娶谁娶谁,娶多少个都可以,我一点异议都没有。”我连连拒绝。 “你!”魏廷烁怒不可遏:“我不怕你嫉妒小气,我就怕你如此大方!大方的令我寒心!”魏廷烁说罢,起身拂袖离去。 我丝毫也不担心他会弃我而去,他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我呢?定是一时气不过,去外边守着了。 我不以为意,继续喝着碗里的汤,慢慢地喝完了汤,又吃起饭菜来。其实还蛮好吃的,香菇菜心很嫩,很爽口,素三丝也很脆爽,特别是魏廷烁不在身边说那些肉麻至极的话,我吃的舒服极了。 许是饿了,两菜一汤竟被我吃的干干净净,我都被自己的食量吓着了,执起帕子擦好了嘴,起身整理好衣裙,这才慢条斯理地往外走。 果不其然,才走到门口,便看见魏廷烁倚靠在不远处的桃花树下,漫天妖娆的桃花,随着微风纷扬而落,落在他的眉梢肩头,衬的他俊美异常,神色间淡淡地愁闷,令人心生几分心疼。 但是我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这是一个要将我囚成金丝雀的偏执皇子,若是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以前这种种,单是以眼前这幅画卷般的画面开始初遇的话,也许会谱写出另一番故事。毕竟我爱上魏廷煜,一开始也是贪图他的美色嘛,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啊,我就不应该沾染这些天家皇子,好好寻觅个好人家的男子多好,兴许就能安度一生了。 我的动静惊扰到了魏廷烁,他抬头见是我,便起身向我走来。 “吃好了?”魏廷烁淡淡的。 “嗯。”我轻声答应了,伸出手为他拂去了肩上的花瓣,他却忽然捉住我的手,灼灼地看着我:“星儿,你告诉我,我的等待是值得的,我会等到你的,对吗?” 怎么忽然又来这一茬?我有些无奈,垂下眸不看他,他着急地追问我:“你说呀,你现在就告诉我,我到底能不能等到你的心甘情愿?” 若我说不能的话,他便要用强了么?我怎么能让他如意呢?我当然要保护好自己。 我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会的,你且好好地等吧。” 魏廷烁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他没有继续逼迫我,只是垂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牵着我的手,向寺院外走去。 魏廷烁默默地牵着我沿路下山,山路有些陡峭,他紧紧地牵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好,有些失意的样子,但我并不想劝慰他,失意便失意吧,让他也常常失意的滋味。 魏廷烁心不在焉地走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并未仔细地注意脚下的路,他一脚踏空在一块石头上,石头向山下滚落下去。他被带的一个踉跄,我还被他牵着手,被他带的向前扑去,眼看我就要以脸砸地了。 “星儿!”魏廷烁大呼一声,飞身抱住我,我们双双倒地,向山下滚去,魏廷烁紧紧地抱着我,双手护住我的头部,我们一连向下滚落了十几圈。 说时迟那时快,一瞬间飞身而出了十几个身影,飞扑过来截住了我们。 “星儿!星儿你没事吧?”魏廷烁焦急地喊我。 我只觉得浑身剧痛,手脚都还能活动,并无大碍,我便摇了摇头,抬头一看,魏廷烁已经伤痕累累,头上涌出鲜血来,我惊的赶紧用手去捂住他的伤口。 第106章 雨后却斜阳 魏廷烁头上的鲜血却怎么也止不住,我吓坏了,赶紧起身去仔细地察看,才发现他的头磕上了一块有棱角的石头,硬生生地砸了个口子,血流不止。 我急的快哭了,他只是伸手按着伤口,反倒来安慰我:“怎么了?看见血吓着了么?我没事的,别害怕,我着人先送你回去。” 说着他便吩咐身边的暗卫:“你们俩送柳小姐回去,另两个送我去太医署。” 暗卫们立刻行动了起来,上来就要拉我,我急忙躲闪开,急急拉着魏廷烁:“我陪你一起去。” 魏廷烁安慰我:“你别去了,恐要缝合伤口,太血腥了,你别看了,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你且先回去吧,我随后就来。”说着轻轻一挥手。 两名暗卫便立刻上前一拱手:“柳小姐,请吧。” 我见他如此坚持,只好随着暗卫回去,我走了几步回头看他,他还在原地看着我,对我露出了一个让我安心的眼神,便亦被暗卫搀扶起来,扶走了。 我与暗卫一同下山,他们让我稍后片刻,去为我找来了一辆马车,待我上车坐稳以后,便向着皇宫飞驰而去。 我心下十分忐忑,魏廷烁伤的似乎有些严重,方才看他已经面如纸色,只怕是已经失血过多了,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我掀起帘子,同暗卫打着商量:“二位能不能还是送我去太医署吧,我实在放心不下,想亲自去看一看。” 两个暗卫面面相觑,拒绝了我:“抱歉柳小姐,我们只能为主子之命是从,您的要求恕难从命,还望您能谅解。” 我倒是忘了,这些暗卫都是贵族豢养的死士,非常忠诚,又怎会听命于我? 我只好放下帘子,默默地坐在那里。是了,我自己都不过是个自身难保的囚徒,又有什么余力去担心别人呢?更何况还是囚我罪魁祸首。 到了宫门口,我便下车步行,暗卫不宜露脸,便由我独自一人走甬道回去。但是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在暗中监视我,直到我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所以我也没存什么逃跑或乘机探查消息的心思,乖觉地默默走着。 甬道很长,也很静,一路并没有什么人,我一路经过各个宫室,皆是门户紧闭,可见局势之紧张,已经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 我好不容易走到了魏廷烁的居所,小宫女替我来了门,我才觉得背后一直盯着我的压迫感隐约散去,人也轻松了一些。 走的有些累了,我在院子里的桌边坐了,蕊心听见动静迎了出来:“小姐,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略显疲惫,蕊心乖觉地替我斟了杯茶水递与我,我接过饮了,放觉得缓过来一些了。 蕊心看了我片刻,很是惊讶:“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身上都沾上泥土了?是摔着了吗?”蕊心急的拉着我周身查看:“到底是哪儿摔着了?你快说呀?可有破损?” 我摇摇头:“我并无大碍,是魏廷烁救了我。有他护着我,我并没有受伤,倒是他伤的有些严重。” 蕊心见我并无大碍,才长舒了一口气:“小姐没事便好,说起来,三皇子倒是常常救你呢。” 我也知道他曾多次救下我,也曾为我受过伤,我欠他的,只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政党我还在惆怅的时候,大门忽然洞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为首的太监大声唱道:“德妃娘娘驾到~~” 德妃娘娘?我心中十分纳闷,德妃娘娘怎会忽然来此?心中惊异万分,忙起身去恭迎。 一队仪仗伴随着德妃娘娘而来,德妃娘娘凤目狭长,华服加身,珠翠馒头,不拘言笑,更添威仪。 德妃娘娘走到我面前,还未等我施礼,便大声呵斥道:“柳怜星,你可知罪?!” 我很纳闷,但更惊慌,我忙福身答话:“臣女不知,还望娘娘明示。” 德妃一扬脸,身边的宫女太监便纷纷退了出去,连带着拉走了蕊心和伺候魏廷烁的宫女太监,偌大的一个处所,竟瞬间退了个干净,只剩下我们二人。 我疑惑地看着德妃娘娘:“德妃娘娘,您这是?” “啪~~!”德妃娘娘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我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柳怜星,你好大的胆子!”德妃娘娘愤愤地看着我:“本宫原本看你小小年纪,不打算与你计较,没想到你竟如此的好手段,狐媚惑主,令我儿为你神魂颠倒,竟不顾自己的安危,屡次舍命去救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儿如此付出?” “娘娘......我没有。” “啪~~!”又是狠狠地一巴掌,德妃尖利的指甲甚至差点划开我的皮肤,我的脸立刻救肿了起来,红肿可怖。 有你这种狐媚子在身边,我儿才会如此软弱,患得患失,本宫今天是留你不得了,今日便来亲自料理了你! 德妃娘娘举起手又是一巴掌扇了下来。 “你!!!”德妃娘娘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紧紧地捉住他的手腕,盯着她,冷笑了一声:“怎么?还没打过瘾么?” “放肆!!”德妃娘娘大声斥责我。 我笑笑,沉下了声音,紧紧地捉住她的手腕:“放肆?臣女不敢,不过有句话您倒是说对了,您儿子现在确实是对我神魂颠倒,无法自拔,若是您一不小心打花了我这张脸,只怕他会伤心个三五天,若是您不小心打死了我,那只怕是会令你们反目成仇,母子离心呐。” “你!!”德妃娘娘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这么讨厌我,但你儿子爱我呀,不惜从雪狼口中舍命救下我,今日又宁愿自己摔死也要护着我,若是您动了我,你说他会不会着急上火呢?您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与您反目成仇了,您还有什么筹码去夺嫡呀?” 德妃娘娘被我问住了,我见她半天不支声,便甩开了她的手腕,轻描淡写地整理着自己耳边的碎发:“请您看清楚了,是您儿子现在死赖脸地囚着我,我也很想离开他,我根本就不喜欢他,若是您能帮我离开这里,我绝无二话。但若是您如此羞辱我,我保管叫你们母子成功离心。” 德妃娘娘闻言,眯起眼睛:“柳小姐,我之前倒是小瞧了你了。” 第107章 杏花零落香 我笑了笑:“娘娘过奖,微末伎俩怎能入娘娘的法眼?” 德妃娘娘似乎被气着了,瞪着我:“你以为你仗着烁儿对你青眼几分,我便拿你没办法了么?” 我福了福身,恭谨道:“德妃娘娘,臣女多有得罪,还望娘娘恕罪。” 德妃冷哼了一声:“恕罪?你何罪之有啊?烁儿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甚至可以罔顾自己的性命,我能拿你怎么办?” 我正色道:“还望娘娘垂怜臣女几分,臣女真的不爱魏廷烁,也深知自己并非是他的良人,只是他一直执迷不悟,将我屡次三番囚在他身边,于我,是一种折磨,但是,于他,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呢?臣女倒想求求娘娘,替我二人斩断孽缘,放我们俩自由吧。” 德妃娘娘细细打量着我,似乎在掂量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沉声道:“诚如你所言,烁儿如今对你一往情深,难舍难分甚至有走火入魔的趋势,若是我将你们强行分开,导致我们母子离心怎么办?” 我笑了笑:“我力量太过薄弱,实在无法逃离这里,只能成为被囚的金丝雀,但是他在我身边也很危险啊,魏廷烁有您这样的后盾,日后自然是要称帝的,自古以来,帝王最忌深情,帝王需得雨露均沾才能开枝散叶福泽天下,若是对一人用情太深,感情用事,是非常危险的。” 德妃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没想到,你竟如此深明大义?我便正是有着如此的担心。” 我朝德妃盈盈一拜,诚恳道:“即然我们的认知是一样的,那么就请德妃娘娘帮帮我吧,帮我离开魏廷烁。” 德妃皱起眉头:“如此麻烦作甚,我直接赐死你,岂不是一了百了?” 我摇摇头:“德妃娘娘克知道,这世上最令人执着的两样东西,一个是求不得,一个是永失去。永失吾爱,并是谁都能承受的。我死不足惜,若是魏廷烁从此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那可就完全无法挽回了。” 德妃娘娘看着我:“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我郑重道:“我自请去您身边做宫女,请您庇护我,让我免遭魏廷烁的烦扰,积年累月,待我容华失逝去,鸡皮鹤发,世上多的是美貌女子,他自然就断了心思。” 德妃娘娘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竟愿意如此?” 我点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您无论将我送去哪里,他都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找到我,再将我抓回来,哪怕是将我嫁予他人,只怕他也会抢夺,不若就呆在您那里吧,让他能时时看见,他便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日子久了,新鲜感便消退了,也就淡了。” 德妃娘娘欣慰地扶着我:“好孩子,难为你这么为他着想,你便不为你自己想想么?” 我笑了笑:“我想过了,想请德妃娘娘放过我的族人,我退离魏廷烁作为交换。” 德妃娘娘松开我,冷笑道:“果然有自己的小算盘。” 我笑着看着她:“若是我没有小算盘,我这么无私地一心为着囚我的人,您敢信么?” 德妃朗声大笑:“不错,我就欣赏你这种有野心有心机的姑娘,那我且成全你吧。” 我忙伏下身:“多谢德妃娘娘成全。” 德妃笑道:“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做小宫女,你便来我们身边做个女官吧,替我打点我宫里的事务,是个闲职,蕊心也可以一同来伺候你。” “多谢德妃娘娘恩典。”我忙道谢,接着又问:“那......我父亲......” “官复原职是不可能了,也不能不罚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若是留在我这里乖乖做人质,我便将他贬斥为庶人,给他一些宅院田地,告老还乡安度晚年吧。” 我装作大喜过望的模样,连连欣喜地谢谢德妃娘娘恩典。 德妃娘娘见我如此恭顺,十分受用:“行了,那便如此安排吧,你且去收拾东西,稍后来咸福宫报道。” 我看着德妃娘娘:“臣女身无长物,本就是被囚于此,没什么带的,现在就可以跟娘娘走。” 德妃看着我,笑了笑,转身向外走去,扔下一句:“那便跟上来吧。” “是。”我恭谨应声,跟在德妃娘娘身后。 出了门,德妃娘娘上了轿撵,我跟在仪仗后边,蕊心见我跟着队伍往外走,很是惊讶。 “小姐,你去哪儿呀?”蕊心小声问我。 我一把拉过她:“别说话,快跟上,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如此,我们便一路跟在德妃娘娘的仪仗后边,来到了咸福宫。 德妃娘娘下了轿撵,招手唤来我和蕊心,吩咐芷若:“从今日起,柳怜星便任咸福宫掌事女官,具体事物还是由你管,她便任个闲职罢了,你去替他们安排两件房间,蕊心还是伺候她。”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芷若虽是十分疑惑,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便去执行德妃娘娘的命令了。 德妃娘娘嘱咐我:“虽是闲职,一些无关紧要的决定你还是可以做的,不懂的就问芷若,你也要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若是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我绝饶不了你。” “臣女明白了,请德妃娘娘放心。”我恭谨地答应着。 “嗯。”德妃娘娘看了我一眼,便径自回了大殿。 “柳姑娘,你现在是咸福宫的掌事女官了,以后便尊称你柳姑姑吧,姑姑的厢房已经收拾好了,请跟我来吧。”芷若谦虚地邀请着我。 我有些赧然:“不必这样喊我,芷若姑姑比我年长,怎敢让你称我姑姑,便还是叫柳姑娘罢。” 芷若恭谨道:“不可,这是宫中的规矩,上行下效,一定要执行到位,姑姑自己也要遵守才是。” “啊,这样啊,那好吧,那便有劳芷若姑姑带路了。”我有些尴尬。 “请跟我来。”芷若在前边一路引着我们向厢房走去。 厢房在离主殿最远的后院,许是我们来的晚,前院都住满了吧。房间还不错,两间相邻着,周围的厢房都空着。 芷若将我们安顿好之后便去忙其它的活计了,蕊心见左右无人,便赶紧上来问我:“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来德妃娘娘手下做女官啊?” 我笑笑:“不好么?既可以保护自己不受魏廷烁侵扰,又可以趁机探寻德妃的秘密呀。” 第108章 梨花肠院落溶溶月 蕊心颇为担忧地看着我:“好是好,可是德妃娘娘老谋深算手段毒辣,与虎谋皮只怕是没这么容易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已顾不得这许多了,便是龙潭虎穴,我也得来闯一闯。”我安慰蕊心:“好了,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我自会小心的,也会保护好你。” “小姐……”蕊心几欲掉泪。 我笑笑:“好了,打起精神来,咱们还要救爹爹他们呢,自己先垮掉了可怎么行?快收拾收拾吧。” “嗯。”蕊心点点头,便去收拾房间。 我们什么都都没带,两手空空地来了咸福宫,并无什么可收拾的,正待要稍坐片刻时,推门进来了一队小宫女。 小宫女们齐齐施了礼,为首的小宫女上前了一步:“见过姑姑,奴婢来给姑姑和蕊心姐姐送衣服和用物,我等是咸福宫的二等宫女,外间还有粗使宫女及太监数位,皆悉数前来见过姑姑。” 我看着她们:“有劳了,我初来乍到有很多规矩细节尚不明了,你们还是以芷若姑姑的安排为主,若有何其它安排,我会另行吩咐你们的。” 宫女乖巧答应:“是。” “去吧。”我一挥手。 中宫女依次放下手中的东西,齐齐福身,鱼贯而出,末首的小宫女还轻轻地为我带上了房门。 蕊心有些诧异:“小姐,为何她们对你如此恭敬,为何德妃娘娘会让你当掌事姑姑啊?” 我冷笑了一声:“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最是势利眼,惯会拜高踩低,她们定是听说了魏廷烁与我的事,又见德妃娘娘亲自封我做掌事,才如此恭敬殷勤。” “可是德妃娘娘怎么会亲自封你做掌事姑姑呢?按说老爷支持的是四皇子,德妃娘娘应该是打压咱们才是呀。”蕊心还是不太明白。 “德妃娘娘是暂时不想惹恼了魏廷烁,眼下是魏廷烁夺嫡的关键时刻,若是真把我怎么样了惹恼了他,恐生变数,还不如放在身边亲自盯着。若是魏廷烁执意要娶我,我便是皇后,最次也是妃子,眼下不过是来做个没有实权的掌事姑姑,何乐而不为呢?既不会惹恼魏廷烁,又能控制我。”我耐心地解释着。 蕊心叹了口气:“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小姐,你这么做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笑了笑,拉过她坐在我身边:“难道我留在魏廷烁身边就不危险了么?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若是哪一天耐心耗尽,将我吃干抹净了怎么办?呆在德妃娘娘这里,起码能够保全自己。再说了,魏廷烁盯的我太紧了,我根本无法去探查皇上的生死,德妃娘娘只在乎我和魏廷烁的感情,只要我不去纠缠魏廷烁,她便不会过多的关注我,我才好去探查这件事啊。” 蕊心虽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只得小声地劝慰我:“小姐,奴婢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是小姐千万要小心,不要轻易涉险,若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就让我去做吧。” 我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既然是危险的事情,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去做呢。” “我可以的,我愿意的,让我去吧!”蕊心急急表白。 我按捺下她激动的她:“好了好了,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心意,不过咱们俩都别争了,都要好好的才是。”说着我看了看小宫女们送来的东西:“我们还是先收拾东西吧,早些安顿下来,我好去德妃娘娘处听候差遣。” 我与蕊心一同收拾小宫女送来的东西,有几套掌事宫女规格的服制,也有几套小宫女的服制,想必是拿给蕊心的。另外一些便是些日常用品。 蕊心让我去歇着,她自己来收拾,我没同意:“现在我们同为宫女了,不是什么小姐丫鬟了,这些活计我也做得来,没关系的。”说着我便去收拾箱笼。 蕊心愣愣地看了我半晌,神色有些凄然,我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神色,她才动了起来,手脚麻利地与我一起归置。 归置好东西之后,一个小宫女为我们俩端来了吃食,清淡简单的两样小菜白米饭,我和蕊心吃的很香。今日刚来,不熟悉环境,所以给我们端来吃的,过了今日,便需要同宫女太监们一同去小厨房用饭了,我寻思那样更好,说不定能打听些什么呢。 用过饭蕊心去送还了碗筷,大家都对她很和气,粗使的小宫女还为我们打来了温水供我们洗漱,很是贴心。 我与蕊心洗漱完,便预备安歇了,本来蕊心是需要去和其它小宫女一起睡大通铺的,但德妃娘娘的意思,是蕊心还是单独伺候我,便给我们拨了两间小厢房。大家皆以为是看重我和蕊心,其实我觉得是德妃娘娘根本不信任我我们俩,并不会真的让我们参与她的饮食起居,只不过是拘着我们而已,权当养两个闲人罢,她又不是养不起。 初来乍到,我跟蕊心还是挤在一张榻上睡了,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安度一夜,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德妃娘娘并没有为难我们。我与蕊心早早起身,洗漱穿戴好之后,便急急出门了。 出门了才发现,我们自以为起的挺早的了,其实整个咸福宫里的宫女太监们早已经就位了,各司其职,紧张忙碌地运转着。 我们闲在那里,并没有人给我们指派任务,德妃娘娘也没有传唤我们,我们不知道该干嘛。 “柳姑姑。”一个小宫女上前来福了福身。 我对她笑了笑。 “奴婢秋月,姑姑是在找用饭的地方吧?我带您和蕊心姐姐前去吧。”小宫女很热情。 我愣了愣:“你不用去忙么?” 秋月笑了笑:“并非所有人都当值的,奴婢今天轮休,所以有空送姑姑和蕊心姐姐。” “轮休?”我有些疑惑。 “是的,我们当值都是按照排班去上值上夜的,轮流休息。以前是芷若姑姑排班,如今柳姑姑是新上任的掌事姑姑,以后自然是由柳姑姑您来排班了。” 我疑惑地看着她:“芷若跟随德妃娘娘多年,难道还不是掌事姑姑么?” 小宫女挠挠头:“芷若姑姑是娘娘的陪嫁丫鬟,只贴身伺候娘娘,掌事姑姑的事情太多太杂了,恐没有精力全心全意伺候娘娘,才没有担任的,不过之前有位掌事麽麽,最近犯了事儿,被打发了,掌事的位置才悬空了下来。” “哦?”我似乎听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第109章 柳絮池塘誉淡淡风 我不着痕迹地跟着她,没有表露出过多的兴趣,只是淡淡地问她:“犯了事儿?犯了什么事儿啊?至于打发出去么?” 小宫女惊觉自己失言,慌忙捂住嘴巴,低着头向前加快了脚步:“柳姑姑快些走吧,替您留了饭食呢,在不快些怕是要凉透了。” 我见她起了警惕,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且慢慢来吧,万不可打草惊蛇。 我笑着点点头:“有劳你了,秋月是么?你很机灵。” 秋月见我夸赞她,以为讨好了我,很是欣喜:“多谢柳姑姑夸赞,能在柳姑姑手下干活儿是秋月的福气,还望姑姑能多疼疼秋月。” 我笑了笑:“你如此乖巧,自然会疼你,你现下是负责什么活计的?” 秋月有些赧然:“奴婢是粗使宫女,不过劈柴扫洒而已。” 我点点头:“你既如此伶俐,做这些有些委屈你了,你且安心再做几日,我熟悉了环境以后给你调一个轻松的活计。” 秋月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福身:“多谢柳姑姑赏识,谢谢姑姑,秋月谢谢姑姑……” 我扶起她:“不必如此多礼,这是你应得的,我们走吧。” “嗯嗯,姑姑请随我来,仔细脚下。”秋月十分小心殷勤地一路将我们送到厨房,端出了吃食放在我们面前。 “行了,你且去歇着吧,当值也辛苦,难得休息便好好休息吧。”我打发秋月。 秋月识趣儿地福身退下了。 我同蕊心一起用着早饭,简单的米粥和咸菜馒头,匆匆吃了收拾了碗筷便准备出去四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厨房位于咸福宫的后半段,后边还有一个花园,我沿路走去,但见花园虽不甚大,却种满了奇花异草,还有各种花树,株株秀丽,此时正是春深,百花齐放姝丽鲜妍,花园中间有一汪小池塘,池边疏朗几株垂柳,微风拂来,花瓣飞落于池水里,激荡起层层涟漪,垂柳也跟着微微摇曳,美极了。 许久没有看见如此秀丽的景致了,我不禁驻足多看了一会儿。整理花草的小宫女连连向我问候:“见过柳姑姑,姑姑有什么吩咐吗?” 我见她拿着把精巧的小花锄,正在松土,似乎很有趣儿,便向她讨要:“把花锄给我吧,我来松土。” 小宫女有些惊慌:“姑姑,是我奴婢哪里做错了吗?奴婢会改正的,岂敢劳烦姑姑亲自动手?” 我笑笑:“并没有,你做的很好,我也想试试,这样吧,你把花锄给我,我另安排你去作别的事。” 小宫女便将花锄双手奉上,我拿在手里看了看,果然是宫里用的东西,哪怕只是区区一把小花锄,都是精致无比,镂刻着精美的花纹,我都有些爱不释手了。我对小宫女挥了挥手:“你对这里比较熟悉,你便带着蕊心四处去熟悉一下环境吧,顺便为她讲解讲解宫女太监们日常的职责。” “是。”小宫女恭敬地答应了,走到蕊心身边比了个有请的手势:“那请蕊心姐姐跟我来吧,我们沿着这条路一路向前走吧。” 蕊心点点头,随着她一同去了。 我得了空闲,便专心致志地蹲在地上为眼前的花朵儿松土。花香阵阵,清风徐徐,很是惬意。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声音打断了我。 我抬首一看,是魏廷烁,他面色不大好,仿佛失血过多,唇色发白,头上裹着纱布,穿的也单薄,仅仅穿了件常服。正直直地盯着我。 我垂下眸继续手中的活计,神色淡淡地:“诚如你所见,我正在给花儿松土。” “我是问你在咸福宫做什么?我今日刚醒来便赶着回来找你,你竟然不在房里,宫人说你昨日去了咸福宫便没在回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廷烁有些恼了。 “昨日德妃娘娘得知你受伤后就来找我了。”我仍是盯着眼前的花儿。 魏廷烁急急过来拉起我,仔细端详了我半晌,伸手来抚我的脸颊:“脸颊如此红肿,母妃为难你了?” 我拂开他的手,撇过头不看他:“并没有,德妃娘娘还封我做了女官,让我来咸福宫担任掌事女官了。” “掌事女官?荒谬!”魏廷烁拉过我的手:“跟我回去!” 我急忙甩脱他:“三皇子,我现在是咸福宫的人,请您自重。” 魏廷烁有些无奈:“星儿,别闹了,我头还晕着呢,没有精神陪你闹了,快跟我回去。” 我见他似乎确实有几分孱弱,但还是不能心软跟他回去,跟他回去又会被他囚住,一筹莫展。 我见他似乎有些站不住,上去扶住他:“怎么样?还是很晕么?怎么如此严重?” 魏廷烁将将站稳:“太医说是后脑撞上了石块,有些伤及脑部,眩晕也是正常的,需得好生静养便可。” “那便快回去歇息吧,还过来这里做什么?如此走那么一大截路,岂会不晕?”我有些着急。 正说着话呢,魏廷烁似乎站都站不稳了,一个踉跄就要向前栽去,我急忙抵住他,他便靠在我身上,闭上眼睛调息了一会儿方才好转。 “看上去很是严重呢,我扶你回去吧?你见过德妃娘娘了么?”我扶着他便要朝前殿走去。 他摇摇头:“尚未见过,听说你在这里,便直接来找你了。” 我闻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便不在言语,扶着他向外走去。 还没走几步,德妃娘娘便闻讯赶来了:“烁儿~”德妃娘娘看见魏廷烁,急急向他走来。近上前来看见我扶着他,斜睨了我一眼,我立刻松手后退了几步,魏廷烁陡然失力,重心不稳几欲摔倒,德妃娘娘和芷若赶紧抢上去搀住魏廷烁。 德妃娘娘心疼极了:“烁儿,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严重?” 魏廷烁强撑着笑了笑,安慰德妃:“无妨,不过是有些晕眩罢了,不碍事。”他看着我,问德妃:“母妃把星儿带到咸福宫来做什么?我是来接她回去的。” 德妃叹道:“我说看你太过忙碌了,目前正是紧要关头,不可被儿女之情困住,我将她接到身边,替你照顾着,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专心于政务。” 魏廷烁笑了笑,但态度很强硬:“多谢母妃替儿子着想,但是儿子还是要接星儿回去。” 德妃有些恼怒:“你为何如此执拗啊?” 魏廷烁坚定地看着德妃:“因为儿子一刻也离不了她。” 第110章 朝日残莺伴妾啼 德妃闻言大怒:“荒谬!你乃天之骄子,要什么女人没有?还一刻都离不了她?我看这便是红颜祸水的祸国妖姬了,本宫便是一刻都容她不得了。” 德妃恼怒地看着我,大喝道:“来人,把这个妖女给我押入天牢,严刑拷打,让她从实招来,到底是如何狐媚惑主,勾引三皇子的?” 登时便有几个小太监上来拉拽我,我有些惊惧。 “放肆!不许碰她!”魏廷烁一声大喝。 几个小太监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看看魏廷烁又看看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怒极,大声斥责太监:“愣着干什么?这里是咸福宫,你们是咸福宫的奴才,本宫的话不好使么?!” 小太监闻言吓得战战兢兢地,手上立刻使了劲儿,扭住了我,要往外拖。 “母妃!你若执意如此,便将我一并打入天牢吧!我与星儿一同受刑!”魏廷烁朝着德妃喊道。 “你!!”德妃恨铁不成钢,但见魏廷烁唇色煞白,面如金纸,一时也不敢太过于刺激他。 魏廷烁实在支撑不住,又喊了这几声,实在透支太多体力,仿佛随时便会晕厥过去,仍在喊着:“母妃!求你了,我真的很爱她!”喊完这一句,便一撇头,晕将过去。 “烁儿!烁儿你怎么了?烁儿你别吓娘啊烁儿!”德妃大急,对着芷若吼道:“快传太医!快啊!” 芷若还算冷静,临危不乱,一挥手招了太监来托住魏廷烁,另派了两个小宫女去喊太医。 芷若凑近德妃耳边,劝解德妃:“娘娘,这里风大,将三皇子送去偏殿休养吧,至于她......”芷若看了我一眼:“三皇子如今重伤,情势危急,暂且饶过她,让她去照顾三皇子吧,兴许三皇子能好得快一些。” 德妃早已六神无主,芷若就是她的主心骨,见芷若如此说了,便点点头:“你去安排吧。” 芷若便挥手让几个小太监将魏廷烁抬去偏殿安置,德妃心急如焚,亦步亦趋地跟去了。芷若走到我面前,呵斥小太监:“还不快松手,你们退下吧。” 几个小太监如蒙大赦,匆匆施礼跑开了。芷若对我福了福身:“柳掌事受惊了,娘娘只是太紧张三皇子了才会这样,你别放在心上。” 我揉了揉手臂,自嘲道:“德妃娘娘是主子,我怎敢放在心上。” 芷若笑了笑:“是啊,德妃娘娘和三皇子是主子,我们做奴才的,受些委屈也正常,久了便习惯了。柳小姐以前是宰相千金,自然是金尊玉贵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即然现在做了掌事女官,便需知道,有些委屈还是得受的。” 我垂着头,不说话。 芷若看着我:“柳掌事,即然三皇子如此欣赏你,他在咸福宫养伤期间便由你去照顾他吧,也许由你去照顾三皇子,三皇子会恢复的更快呢。”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来咸福宫便是为了避开他的。” “待他好转了,我便劝德妃娘娘让三皇子回去,你依旧留在这里,可好?眼下三皇子重伤,还请柳掌事务必以大局为重才是。”芷若顿了一下:“不要令柳宰相为难啊。” 我抬头看着她,她亦坦然地看着我,我心道果然是一丘之貉,一个个的都拿爹爹来威胁我。 无奈之下,我只得放下了身段:“即然三皇子也是主子,我身为掌事宫女,伺候照顾他也是分内之事,我这便去照顾他,还请芷若姑姑不要打扰我父亲。” 芷若笑了:“那是自然,我想柳掌事如此懂事,果然是柳宰相教女有方啊,那么柳掌事请随我来吧。” 我便跟着芷若一路来到了偏殿,进了殿内,才发现太医们已经来了,乌泱泱地跪了一地。德妃坐在上首:“三皇子如何?” 为首的太医一拱手:“经过臣等的诊断和商议,应该是头颅内被撞到的伤口有些淤血还未散尽,血块导致晕眩频发,待臣下开几副活血化瘀的方子为三皇子散去瘀血,便可保无虞了。切记不可再动怒了,怒伤肝,十分不利于散瘀。” 德妃听得魏廷烁伤的如此严重,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许是知道了魏廷烁是为了救我才不顾自己的安危滚下山撞上石块的。 我赧然地垂下头。 芷若上前在德妃身边耳语了几句,德妃点点头,吩咐太医们:“你们且退下吧,好好地斟酌着拟方子,既要化瘀,又不可下猛药伤了我儿的根本,明白了吗?” 一众太医纷纷拜别:“臣等明白了,臣等告退。”便匆匆起身提起药箱倒退着退出去了。 众人都散去之后,德妃睨着我,甚是不快:“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竟让烁儿如此疯魔,你且在这里好好照顾他,若是生出什么歪心思耍小聪明,小心你父亲项上人头不保!” 我忙福身:“奴婢不敢,定当尽心竭力,照顾好三皇子。” “哼!谅你也没这个胆子。”德妃愤愤地看了我一眼,起身拂袖而去,芷若紧紧地跟了上去,随着德妃娘娘一起离开了。 我只好搬了个小凳子,坐到魏廷烁塌边,守着他,他似乎很痛苦,眉头紧皱,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我起身去打了盆温水,拧了个温布巾,来为他擦拭,我细细地将他头上的汗珠拭去。脖颈间也布满了汗珠,我便继续去擦拭,布巾划过喉结的时候,他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腕。 我吓了一跳,看向他,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我。 “你醒了。”我轻轻地抽出手。 他笑了笑:“我是不是太弱了,竟然在你面前晕过去了,实在是有些丢脸。” “怎么会呢,你是为了护住我才会受伤的,若是你独自一人,绝不会受伤。我心里都明白,也很感动。”我急急安慰着他。 他看着我:“那么,有变的更喜欢我一些么?” “.......”我垂下头,没有回答他。 他轻叹了一口气:“没关系,我并不指望能感动你,你并不需要为难。” 我不知道如何答他,气氛有些尴尬,我起身去洗布巾,洗好晾上之后过来替他掖好被角,见他面色有所好转,我才稍稍放下心来。 “还没用膳吧?我去给你端些吃食,你想吃些什么?”呆在这里太尴尬了,我想出去躲躲。 他深深地看着我:“想吃你......” 第111章 开帘只见草萋萋 我吓的睁大了眼睛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惹得魏廷烁哈哈大笑。 他一大笑便又感到眩晕,忙收敛了笑声:“去吧去吧,我逗你的,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暂且放过你了,不拘吃些什么,你且看着办吧。” 我如蒙大赦,匆匆转身夺门而出,身后传来了魏廷烁的朗朗笑声。 我独自去了小厨房,厨娘早已在待命,替魏廷烁准备好了膳食。我捡了几样清淡的,用食盒装上,自己提着食盒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撞见了蕊心。 “小姐。”蕊心匆匆赶上来要接过我手中的食盒:“小姐怎么在做这些粗活,我来吧。” 我推拒了她:“还什么小姐,父亲被囚,我也被囚在这里,为奴为婢而已,你别叫我小姐了,也叫柳姑姑吧。” “小姐,你瞎说些什么啊,是受了什么委屈吗?”蕊心着急地从我手中夺过食盒,跟在我身边。 我见她如此坚持,便由她去了:“蕊心,我做这些没关系的,做得来。” 蕊心很是心疼:“小姐从来没有如此伺候过别人,如何做得来。” 我笑笑:“暂且隐忍罢了,想那越王勾践,还卧薪尝胆呢,我们这点子辛苦算得上什么?我们这也算是深入虎穴了,若是能救出爹爹帮上魏廷煜,也算是值得了。” 蕊心撅起嘴巴,很不开心:“那个四皇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小姐都从关外离开那么久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只怕是跟那个顾小姐日久生情了吧,早都忘记有小姐你这么个人了,老爷那么支持他,老爷被囚,也没见他去救援。” 我垂下头,心中其实也是有疑虑的,这段时日,魏廷煜就像是整个消失了一般,毫无音讯,并不知他到底如何了。 但我还是开口劝慰着蕊心:“现下京城还并没有失守,整个王朝各地都还掌控在德妃与魏廷烁的手中。魏廷煜的军队势力都在关外,想入关实在是太难了,他若是不知道皇上已经驾崩的消息便不能闯关,军队无昭入关那便是造反啊,现下他仅有顾凌薇手中的少量兵力护身而已,没有余力来管我们也很正常。” 蕊心看着我,有些担心:“若是如此,岂不是德妃母子真的要成事了?若真是如此,我们可怎么办啊小姐。” 我摇摇头:“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皇上真的已经驾崩,魏廷煜便可师出有名,直接攻打进来便是,御林军肯定是抵挡不住顾将军的铁骑的。自古以来,清君侧都是最好的理由。” 蕊心还是很疑惑:“太复杂了,我听不懂,总是小姐怎么说便什么是吧,那么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呢?” 思咐片刻:“现下两方势力还在对峙,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怕还要胶着一段时日,除非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皇上的现状非常重要,我们且在这里收集消息想办法传递出去吧。” 蕊心有一点点激动,小声道:“哇,如此一来,我们俩岂不是成了细作?好刺激呀。” 我无奈地敲了敲她的脑门儿:“想什么呢,我们的处境很危险好吗,腹背受敌,身陷囹圄,若是被发现了,分分钟被德妃娘娘赐死,还是要万分小心才是。” “嗯嗯,我一定会乖乖的,小姐说什么我便做什么。”蕊心连连保证。 我从她手中接过食盒,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对不住,害你陪我一起受苦了。” “说什么呢,小姐,我们当然要在一起了,小姐放心,蕊心并不觉得苦,能跟在小姐身边,便满足了。” “若是有朝一日能重获自由,我一定会补偿你。” “嗨,小姐怎的忽然说起这些,咱们快走吧。”蕊心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我也知眼下前途未卜,也不能许诺些什么,便由蕊心伴着,一路走了回去。 到了偏殿,我让蕊心回去休息,蕊心不依,要陪同我一起进去。 “德妃娘娘指定让我去照顾魏廷烁,他如今性情乖戾,你还是别去了,你且回去歇着吧,多去和宫女们厮混,兴许能打听些消息。” “可是小姐,这些照顾人的活计......”蕊心还是不放心。 我笑了笑:“不碍事,我现在也是宫女,伺候主子是分内之事,别担心我了,快去吧,早些想办法找到线索才是。” 蕊心见我如此坚持,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我整理好形容仪态,便推门进去了。 魏廷烁还在榻上安睡着,一个小宫女守在外间,见我进来了,小宫女默默地福了福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我走到桌前,打开食盒,将小菜一样样地往外端,看来术业有专攻,行行出状元确实是实话。平日里我见那些仆妇宫女布菜时,既麻利又轻柔,没有丝毫地慌乱。而轮到我自己做这些,便觉得还是挺难的。 特别是带着滚烫汤汁的蛋羹,我小心翼翼地将它端起来,手指还是觉得灼热难忍,便迅速地放在桌上,许是太急了,发出了“嗵~”地一声重响。 “何事?” 许是惊着魏廷烁了,他睁开了眼睛。 我忙回头向他笑了笑:“吵着你了吧?蛋羹有些烫,我没端稳,以后我会做好的。” 魏廷烁闻言皱起眉头,掀开被子起身,赤着脚几步过来捉住我的手拉过我仔细察看:“烫着了没有?” 我忙抽出手来背在身后,连连摇头:“并未烫着。” 魏廷烁看着我:“你做这些干什么?这是你该做的事么?跟我回去。” 我垂下眸:“即然起来了,便用膳吧,我去打些温水给你洗手。” 我转身去打温水,却被魏廷烁一把拉了回来,魏廷烁拥着我,不解地盯着我:“星儿,你又在闹哪一出啊?” “德妃娘娘派我来照顾你,自然要伺候你的饮食起居。”我撇过头,尽量拉开与他的距离。 “哦?”魏廷烁有些哭笑不得:“你倒是很听我母妃的话么?” “她是德妃娘娘,我现在是咸福宫掌事宫女,岂能违抗娘娘的命令。”我淡淡地解释着。 魏廷烁闻言,来了兴致,饶有兴趣地凑近我:“是么?我也是三皇子啊,怎么不见你听我的?怎么事事都要违逆我呢?” “先用膳吧。”我羞恼地推开他,匆匆去打水。 “哈哈,别太烫啊,别烫着自己。”魏廷烁笑着调侃我。 第112章 庭前时有东风入 我端着温水进去时,魏廷烁已经自己穿戴整齐了,我将温水放在架子上,让他过来洗手。 魏廷烁伸出修长的手指,我替他挽起袖子,他便于温水中草草洗了洗,我为他拿过布巾,替他拭干手上的水珠。 “你本不必做这些的,你知道我根本舍不得让你做这些。”魏廷烁看着我。 我晾好布巾,便去舀汤添饭:“快来用膳吧,一会儿该凉了。” “星儿,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魏廷烁有些着急。 我看了看他,过去拉他来桌边坐下,将碗筷塞进他手里:“快吃吧。” “星儿!”魏廷烁放下碗筷,看着我。 我无奈地笑笑:“怎么了?这里很好啊,我也愿意做这些事情,没关系的。” “到底为什么啊?跟我回去不好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做宫女?是我母妃为难你了么?你跟我说,我为你做主。”魏廷烁十分不解。 我笑了笑:“我是自愿来这里的,德妃娘娘并没有为难我,你别乱想了。” “自愿来这里?为什么?”魏廷烁还是不依不饶。 “哎呀,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快吃吧。”我复又端起碗塞进他手里。 他仍是搁下碗筷,拉过我的手,柔声问我:“我听说母妃打你了,还骂你是祸国妖姬,怕你影响我。是因为这个才离开我的么?”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如何得知的?” 他笑笑:“想知道自然会知道了。” 我想想也是,魏廷烁那里,肯定安排了很多暗卫。我笑笑:“没什么,确实是影响你了,都害的你为我受伤了,德妃娘娘心疼你,乃是母亲怜子之心,我能理解。” “那你为何还要走?是母妃强行带你走的么?”魏廷烁很是疑惑。 我摇摇头:“确实是我自己愿意来的,德妃娘娘说会照拂我的父亲和族人,只需我与你保持距离即可。” 魏廷烁无奈地看着我:“这是什么理由?我也可以照拂你的父亲和族人啊。”说着便拉住我往外走:“走吧,我们回去。” 我急忙甩开他,他诧异地回头看着我:“怎么了?” “你若是好了,你便回去吧,我不去了。”我垂着头。 “为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魏廷烁有些无奈。 我拿出柔情攻势:“我不想再影响你了,德妃娘娘说的对,你太患得患失了,眼下是你最紧要的时刻,应该将精力全部放在政务上,而不是与我纠缠不清,你已经为了我受伤几次了,我不想再这样了。” 魏廷烁看着我:“你,是在担心我么?” “嗯,你忙你的去吧,我在这里有德妃娘娘照拂,深宫大院的,我能跑到哪里去?你且放心吧。”我继续安抚他:“我既答应了跟着你,便不能太忤逆德妃娘娘,我也不在意什么名分位份,做妃子也好,做宫女也罢,只希望你不要再为我分心,不要再为我受伤了。” “星儿......”魏廷烁走过来十分动容地拥住我。 我没有立刻推开他,任他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推开他:“好了,所以你别再任性非要带我走了,你若是表现的过于在意我,只怕德妃娘娘会更加厌恶于我的。” 魏廷烁笑了笑:“没关系,我会保护好你。” 我摇摇头:“德妃娘娘毕竟是你母妃,我应该努力得到她的赏识才是,所以,你不要再任性了,好么?” 魏廷烁看着我,笑的挺开心:“即然你是如此为我着想,我当然愿意答应你啦,不过......” “不过什么?” 他促狭地笑了笑,回到桌前坐下,端起碗筷吃着饭:“既然你如此不愿意回我那里去,我也一刻都离不得你,我便住在这里吧,正好也可以陪陪母妃尽尽孝心,一举两得了。” “......” 我哭笑不得,我是为了避开他才来的咸福宫,若是他搬过来住,我岂不是既没有避开他,还多了德妃娘娘和芷若两尊大神要应付?那岂不是得不偿失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赶紧劝他:“那怎么行啊?你已经成年了,成年皇子怎可留宿于后宫?于理不合啊。” 魏廷烁笑笑:“谁让你死活都不肯跟我回去,我只好迁就于你了。即然你执意要做个小宫女,那便做个贴身伺候我的小宫女吧,如何?哈哈。” 看着他乐不可支的样子,我真想捶他两拳:“真的不行,成年皇子不可在后宫留宿,一会儿宫门该下钥了,你吃完赶紧走吧。” 魏廷烁闻言,以手扶额:“哎哟,你能不能别说话了,你一说话我就头晕,哎哟,好晕好晕。” 我赶紧抢上前扶住他,紧张地问他:“怎的忽然又晕起来了?你快去躺一会儿,我去给你喊太医。” 我拉过他的手臂搭在我肩上,将他托扶起来,向床榻走去。 “噗~~”快到塌边的时候,魏廷烁实在忍不住了,笑出声来。 我扭头一看,他神色清明,明明就好的很。我气恼地将他甩在榻上:“无聊!” “哈哈哈哈哈哈。”魏廷烁倒是笑的十分开怀。 我剜了他一眼,转身去收拾碗筷。 他起身过来与我一同收拾碗筷,我赶紧夺了下来:“你干嘛呀,你是皇子,怎可让你收拾这些。” 他笑笑:“有什么要紧,别人又不知道,我偷偷帮媳妇儿干干活儿怎么啦?” 我窘迫地从他手里夺过碗筷:“谁是你媳妇儿了,不要脸!” “哈哈哈哈,要脸干什么?要脸能讨着媳妇儿么?”魏廷烁笑着去收拾盘子。 我忙夺过盘子,把他按在椅上坐着:“您呐,老老实实在这儿坐着,别添乱了,若是被德妃娘娘知晓了你还替我干活儿,只怕我的罪过就更大了。” 我转身欲走,魏廷烁伸出手臂拦腰抱住我,头贴在我背脊上,声音闷闷的:“星儿,我真的很爱你,别离开我,好么?” 我挣开他,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哎呀,一天要说多少次啊,肉麻死了,不跟你闹了。”说罢我便去迅速地胡乱将碗碟一股脑地塞进食盒里,逃也似的拉开门跑了出去。 我提着食盒去小厨房还碗碟,一路上没什么人,我的心却很乱,砰砰直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甩甩头,想甩掉这奇怪的感觉,加快脚步,向小厨房跑去。 第113章 杨柳千条尽向西 到了小厨房还完碗碟,顺便在这里随便吃了些饭食,我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洗漱休息了。 刚洗漱更衣完,便有人敲门,我疑惑地打开门。门外是一个小宫女,小宫女见了我,恭敬地福了福身:“柳姑姑。” “怎么了?”我看着她。 小宫女踌躇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奴婢本是被指派去给三皇子上夜伺候的守夜宫女,但是三皇子打发我来传您,让您亲自去上夜呢。” 我很诧异:“让我守夜?我是掌事,按例没有德妃娘娘的吩咐是不必上夜的。” “谁说不是呢。”小宫女尴尬地笑了笑:“可是三皇子执意让我来传您,您还是去去一趟吧。” 我有些无奈,也知道若是魏廷烁执意要求,德妃自然是会同意的,德妃娘娘本就指派我去照顾他,没想到他竟然得寸进尺,居然让我去守夜?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即刻便过去。”我打算再去换身衣服,总不能穿着睡衣去吧。 “好嘞,那辛苦柳姑姑了,奴婢便告退了。”小宫女千恩万谢地走了。 我叹了口气,关上门转身换好宫女的衣服,往偏殿去了。 “柳姑姑来了,快请进吧。”守殿的小太监殷勤地打着招呼,替我打开了殿门。 我点点头,抬腿跨了进去。 天色已晚,殿内仅仅点了几盏灯,显得昏黄幽暗,魏廷烁坐在殿内的书桌前埋头看文书。 “怎么不多点几盏灯?仔细伤了眼睛。”我取出火折子,点亮了周边的几架烛台。 他抬头见是我,笑了笑,手中的文书也并未避讳我。就那么看着我一支一支的点燃蜡烛。 “你说......”他忽然开口。 我转头看着他。 “这算不算是书中描写的红袖添香夜读书呢?”他笑睨着我。 我白了他一眼:“成天没个正经。” “呵呵。”魏廷烁摇摇头:“哎呀,我还是没有母妃有办法,你说我怎么没早想到这个点子呢?将你留作我的贴身宫女,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与你日夜呆在一起了,看来还是母妃谁更胜一筹啊。” “......”我并不想就这个话题理会他。点完灯后就默默地垂首静立在一旁。 他见我不想理会他,也不纠缠,埋头处理起手中的事务,时不时的批阅备注几笔。 不知站了多久,双腿都有些酸麻了,我悄悄地变化了些许姿势。 魏廷烁立刻就发现了,抬起头看着我:“累了吧?快坐下歇着,我只是想与你呆在一起,想时时刻刻都看见你,并非真的需要你做宫女。” 我垂首静立不为所动:“奴婢不敢,既然选择了当宫女,自然要尽好自己的本分了。” 魏廷烁低头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向我走来。 我见他向我走过来,有些害怕,连连后退了几步,魏廷烁一把捉住我,我吓得就要去推他:“你又要干什么呀!” 魏廷烁笑笑,也不说话,将我往床榻拉去。我吓得连连推他:“魏廷烁!魏廷烁你要干什么!” 他回头看着我,笑出了声:“小宫女陪侍王爷不是理所应当么?既然你要尽小宫女的本分,那你便好好尽尽你的本分吧?”说罢将我按坐在榻上。 我慌得正欲踢打他,他却忽然松开我,后退了几步,我愣在当场,愣愣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乐不可支:“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让你休息休息罢了,我今日很多事务要处理,今日你很安全,放心吧。” 魏廷烁笑够了便转身回到桌前继续去看文书。我干坐在榻上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他专注批阅的身影,我枯坐在榻上,十分无聊,也不知坐了多久,终是抵不过困意,靠着床柱竟沉沉睡去了。 睡梦中觉得十分干渴,却醒不过来,只是一味地觉得烦渴,忽然觉得有人托起我,有清凉的茶水送至我口边,估计是蕊心为我端来的吧,我迷迷糊糊地就着她的手饮了,烦渴顿消,十分舒服。 不对啊?我现在与蕊心同为宫女,我尚在偏殿伺候魏廷烁啊,蕊心怎会为我奉茶? 神志瞬间回了大半,我清醒回来,连忙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躺卧在魏廷烁的榻上,还盖着被子,我吓得赶紧想起身,却发现我是半躺在魏廷烁的怀里,他坐在榻边,搂着我,手中还拿着杯子。 “吵醒你了么?抱歉,我见你一直在喊水,想是渴了,才给你喂了杯水。”魏廷烁温柔地解释着。 我惊慌失措地起身下榻,整理好衣服:“奴婢失仪了,竟让三皇子纡尊降贵照顾我,罪该万死。” “说什么呢。”魏廷烁拉过我:“是我的错,一处理起事务来太过专注,竟忘了时间,害你枯等了。” 我见他衣冠整洁,纹丝不乱,只是面上略显疲态而已:“你还没歇息么?现在什么时辰了?” 他看了看窗户:“约莫再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吧。” 我皱起眉头:“怎的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快歇息吧。” 他笑笑:“还有一些没处理完,看完了便歇息。” 我不依:“不行,你血块尚未消散,不可如此劳累,你现在便歇息。” 他看了我半晌,见我如此坚持,便软下口气:“好好好,我歇息,我现在便歇息,你别再揪着嘴巴了,好么?” 魏廷烁说着便向旁边的陪床走去,一翻身躺在陪床上。 我十分诧异:“你做什么?” 他看着我,笑起来:“怎么?你是想邀请我去榻上与你同睡么?那我这便来。” 我窘迫极了,羞恼地撇过头:“你想什么呢,你洗漱吧,洗了你在榻上睡,我在陪床守着。” 魏廷烁闻言,略显失望,翻过身:“算了,你睡榻吧,陪床窄小,睡着不舒服的,我可舍不得让你睡这儿。” 我心中一动,仿佛被羽毛扫过心尖似地,有些奇怪。 “你好歹起来洗洗更衣了再睡啊,这样和衣而卧会受风寒的。”我劝他。 “哎呀不洗了,怪麻烦的。” 这个臭男人,可不能惯着你,我走过去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拖起来:“快洗洗!” 魏廷烁欲哭无泪:“我真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精啊我。” 我不理他,将他拖到盆边,盆里打的水早就凉透了,我直接用布巾沾了冷水在他的脸上胡乱擦了几把。就要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他一把捉住我的手腕,惊慌地看着我:“你做什么?” 第114章 桃红复含宿雨 “替你更衣啊。”我坦然地看着他。 他捏了捏我的手腕,俯下身子凑到我耳边低声警告我:“星儿,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你若是再如此主动,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对你作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啊。” 我闻言才意会到他的意思,我羞的不能自己,赶紧抽出自己的手匆匆后退了几步:“你......你别乱来!” “呵呵。”魏廷烁笑了笑,直起身子,自己开始宽衣解带:“怎么?知道怕了?” 我赶紧冲上去一把将他的衣带给系回去。 他诧异地看着我,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是合衣睡吧。”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说什么傻话呢,我着了风寒怎么办。”他拨开我的手,继续解衣带。 我赶紧又给他系了回去:“着风寒便着风寒吧,你快穿上!” “哈哈哈哈,你真是傻透了。”魏廷烁敲了敲我的额头:“别傻了,我若是真的要强迫你,这区区两根衣带难道能阻止得了我么?快让开,我真的要歇息了,有些头晕了。” 我闻言才知道他又是在捉弄我而已,窘迫地退到一边。 魏廷烁自己解了外袍,散了头发,又往陪床走去,我上前拉过他,将他推到塌边:“你还是睡这里吧,你手长脚长,如何睡得了小陪床,我去睡小陪床。” 魏廷烁也不再推辞了,便径直躺在了榻上:“哎呀,还是媳妇儿心疼我呀,好幸福。” 我白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顶嘴浪费精力了,替他掖好被子,他故意嗅了嗅:“还有媳妇儿的香味儿呢,好香好香。” 我气的直接拉起被子蒙住他的头,干脆捂死他算了,可是我怎么可能得逞呢,他随随便便一伸手便将被子拨开了,嬉笑地看着我:“怎么,谋杀亲夫啊?” “胡言乱语,泼皮无赖!”我剜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转身去小陪床上躺着,背过身去,不理他。 任他如何嬉笑调戏我,我都如老僧入定一般,不为所动。 过了片刻,声音安静了下来,传来了魏廷烁均匀的呼吸声,想必也是太累了,终于睡着了。 待他睡着了,我的一颗心才放下来,疲惫和困意又再次席卷而来,我也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然是日上三竿,我赶紧起身,看向榻边,魏廷烁已经起来了,并不在榻上。 我竟然比主子还晚起?我慌忙到处查看,魏廷烁已经在外间桌前看文书了,不过还是散着头发,只着了中衣。 天已大亮,殿中并未点灯,光线透过窗纱朦胧地倾泻在他身上,乌黑地长发柔顺地顺着他的肩膀垂到腰际,眉目如画,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折子,修长白净的手指握着朱砂笔,时儿眉头轻皱,思索着什么,时而又奋笔疾书地批注些什么。我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前的画面仿若一幅十分美丽的画卷一般,这画中的人,美的实在是太不真实了,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听见动静,抬头看着我,笑了笑,笑容柔和而灿烂,仿若千树桃花柔柔绽放。 “醒了?” 我呐呐地:“你怎么不喊醒我,睡得那么晚,起的却比我还早。” 魏廷烁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儿的事儿,笑出了声:“哈哈,我竟没料到你的呼噜声那么大,活生生把我吵醒了,醒来便睡不着了,就起来干干活儿。” “......”我打呼噜么?不可能吧:“你肯定是污蔑我的,从未有人说过我打呼噜!” 魏廷烁神色一禀,冷下脸来:“怎么,你和谁一起睡过么?” 我有些诧异他的变化,愣愣地看着他:“我一直和蕊心睡在一起啊,从未听闻她说过我打呼噜。” 魏廷烁缓和了神色,复又笑了笑:“她那是不敢说你,其实你打呼噜可大声了,估计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你。” “......”我并不相信他的话,我明明就是秀秀气气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打呼噜。 “你怎么披头散发的?没人来替你洗漱更衣么?”我有些纳闷。 “这不是等着你来替我梳洗么?”他理所当然地看着我,起身往脸盆架走去。 我哭笑不得:“我说三皇子,就算是宫女也不能如此折腾吧?昨儿白天是我照顾你,晚上是我上夜,如今怎么也得轮班休息了吧,该换别人伺候你梳洗更衣了。” 他看着我,有些诧异:“你那也叫上夜么?你不是呼呼睡了一整夜么?比我睡的都香,岂不是休息了?” “你!”我气结。 “再说了,我这是保护你啊,若是我召其他人来替我梳洗,看见我都起身了,你还在呼呼大睡,成何体统?” 我恨恨地看着他:“你大可唤醒我呀!” 他笑了笑:“我舍不得,见你睡的如此香甜,便不忍唤醒你,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又来了,又开始说这些肉麻的话了。 我无言以对,只好上前去打来温水,放在架子上。 “洗吧。” 他笑着伸出双手,我替他挽起袖子,细细地替他洗了手,又拧好布巾,替他洗了脸。 他转身坐到镜前,我执起梳子,细细地为他梳顺了头发,打成辫子盘于头顶,戴上金冠。再取来一套常服替他换上。 “行了吧?”我不耐烦地替他系上最后一条衣带。 他全程都是笑眯眯地看着我:“甚好。” “那我回去了,我还未洗漱呢。”我转身欲走。 魏廷烁拉回我,圈着我的腰:“不洗漱也很可爱啊。” 我去拨他的手:“别闹了,不早了。” 魏廷烁笑笑:“确是不早了,且放过你吧,我今儿有要事需要出宫,可能会很晚回来,你别等我了,早些歇息吧。” “谁要等你了?自作多情。”我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哈,去吧。”魏廷烁放过了我。 我准备走,还没走两步却又被他圈了回来:“你干嘛呀?一大早的。” “星儿。”魏廷烁将头埋在我颈脖间:“我今天觉得好幸福,醒来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还能与你一同梳洗,我开心极了,觉得心里被塞的满满的,我好像真的捉住你了,你不再是虚无缥缈无法触摸到的星星了,你真真实实地被我搂在怀里,星儿,我们一直这样好么?以后一直这样,好么?” 第115章 柳绿更带春烟 我听着他这番情真意切的倾诉,不知道该回应他些什么。我只知道,他想要的,我给不了。 我轻轻地推开他:“好了,不是说有要事么?快去吧,别耽误了。” “星儿。”他看着我。 我垂着头想了想,还是抬头看着他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你且去吧,我等着你,好不好?” “真的?”魏廷烁又惊又喜。 “嗯。”我点点头:“去吧。” “等我,我速去速回。”魏廷烁激动地凑过来在我额头上亲了一口,便转身匆匆去了。 魏廷烁走后,我伸手用力地抹了抹额头,怔仲地坐在椅上。心中觉得很是对不起魏廷煜,但是想着如今这幅光景,假意顺从才能保护住自己更多,才能找机会帮助魏廷煜,而且,此刻他应该也没闲着,陪在了顾凌薇的身边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打定主意,若是以后魏廷煜十分介意我此时假意顺从于魏廷烁的话,我便独善其身,成全他与顾凌薇吧。只要能救出父亲族人,帮助魏廷煜上位了,也算是功德一件,哪怕魏廷煜以后不要我了,我也会这么做。 如此想着,心里才好受一些,我起身来到魏廷烁的桌案前,翻看了上边的折子和文书,但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安折子或例行报告的折子,并无甚特别,这样的折子怎么会让魏廷烁批到半夜三更呢?只有一个可能,他还是在防着我,已经将重要的折子收起来或发走了。看来想要瓦解他还需再下些功夫才行。 我将桌案恢复原样,整理了衣服,才迈出殿门。 门外的小太监殷勤地迎了上来:“柳姑姑出来啦?姑姑辛苦。” 我点点头:“派人进去打扫吧,桌上的文书不要动,保持原样即可。” “是是是,奴才一定办妥,柳姑姑您慢走。” “嗯。”我应了一声,径自离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才觉得可以放松下来,刚准备休息片刻,蕊心就推门进来了:“小姐,你回来啦?” 蕊心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小姐这副模样,是还没梳洗吧?我去给你打水。” 我摆摆手:“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去打水梳洗,不必劳烦你了。” 蕊心闻言,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你不要蕊心了么?” 我见她如此,有些诧异,赶紧拉过她:“傻丫头,哭什么?我们现在同为宫女,我自己梳洗也是应该的。” 蕊心不依:“什么同为宫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小姐,我就该伺候你,小姐不让我伺候,定是嫌弃我不要我了。” 我哭笑不得,只得耐心劝慰她:“傻丫头,我家族蒙难,尽皆沦为阶下囚,还当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么?如今不过也是伺候主子的宫女而已。蕊心,我放你自由,若是我们能逆转局势逃出生天,你便不再做丫鬟了,做个自由的普通女子,去嫁与你心爱之人,可好?” “小姐,那你呢?”蕊心哭着看着我。 “我么......”我想了想:“我这辈子,只怕是身不由己,无论是做千金小姐还是当小宫女,都是天意弄人,随波逐流而已,但是你还有希望,你还是自由的,便由你去代替我追寻幸福吧。” “小姐!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我不过是要伺候你梳洗而已,你怎的说出这许多悲凉的话来?你且等着,我去打水。”蕊心推开我,哭着跑出去。 我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似乎格外多愁善感,我叹了口气,一瞥眼看见了手腕上的星空镯,更加烦闷地拉过袖子遮住它。 蕊心替我梳洗更衣之后,她便去跟小宫女们一同干活儿,我便去小厨房用饭,小厨房里还留守着一个厨娘,这个厨娘手艺都很好,人也和气,是个四十多岁的嫂子,亲热地问我想吃些什么。 我笑了笑:“我来迟了,不拘吃些什么,有什么便上什么吧。” “哎呀,柳掌事不但人美还和气呢,锅里还有份糖蒸酥酪,若是掌事爱吃我便去端来,若是掌事不爱吃,我再另做些别的。”嫂子很热心地向我解释着。 我闻言很是惊喜:“竟有糖蒸酥酪么?我很喜欢吃,好久没吃上了。” 厨娘嫂子笑呵呵地赶紧端了上来:“这是前任掌事麽麽最爱吃的一口儿,时不时便要吃上一碗,所以习惯素常备着一份儿,没想到柳掌事您也爱吃,这真是太巧了,呵呵。” 我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吃起了酥酪:“真不错,味道很是正宗,真是好手艺呀。” “哈哈哈,柳掌事过奖啦!不过在我们那里,十里八乡里就我的手艺最好,这才被选上来宫里帮厨啦。”嫂子十分得意。 “那确实如此,若非有着好手艺,这酥酪绝做不出这样的味道来。”我夸赞连连:“哎,那位爱吃糖蒸酥酪的掌事麽麽是怎么走的呀?” 厨娘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敛了笑容,垂下头擦起灶台来。 我有些错愕,笑着打圆场:“我不过是好奇随口一问罢了,若非是她走了,我这样年轻,掌事这种美差也不会落到我头上来。” 嫂子抬头看看我,又走到门边看了看,眼见四下无人,才关上小厨房的门,坐到我身边来:“柳掌事,这是我悄悄儿地跟您说,您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呐。” 我点点头:“你说吧。” 嫂子凑近我,神神秘秘地:“有天掌事麽麽来厨房,端了一盅燕窝,陪着德妃娘娘和芷若姑姑一起去了皇上那里,许久才回来,回来之后掌事麽麽就将自己闭锁在房间里,时常哭嚎,装似疯癫,过不久便被德妃娘娘撵走了,但是并未听说去了哪里,也没听说出宫回乡了,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消失了?一个大活人还能消失么?太荒谬了。” 嫂子叹了口气:“从他们回来的那一天起,德妃娘娘就下令不许任何人探视皇上了,我们私底下都在传,许是掌事麽麽知道了些什么,被灭口了。” 我闻言吓得汤匙都掉进了碗里,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吓了嫂子一跳,嫂子急急劝告我:“柳掌事,您可千万别穿出去啊。” 我看着她:“那你为何愿意告诉我呢?” 第116章 金炉香烬漏声残 嫂子有些赧然地笑了笑:“我在这里不过是个帮厨的厨娘,许多粗重的活计都是我在干,十分疲累,其实我的手艺也不错,并不比那些大厨差,所以……”她抬起头瞄着我。 我笑了笑,吃着手里的酥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找机会调你做些清闲的活计,你便只烧菜吧,洗菜洗碗这些杂活儿便不用做了。”我顺着她的意思给了她一个承诺。 “哎呀谢谢柳掌事,我就知道您人美心善,向您投诚准是没错儿的。”厨娘嫂子十分欣喜。 我笑了笑:“既然知道,便好好用心吧,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是,您先吃着,我锅里还有包子,我去给您捡两个来,您慢慢吃,慢慢吃哈。”厨娘嫂子说着,便殷勤地去了。 我吃着酥酪,心想这位掌事麽麽兴许知道一些内幕,我得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厨娘嫂子端来包子之后,我们又闲聊了半晌,不过是些家长里短,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用完饭后,我便四处去走走,闲职的好处便是没有什么需要去做的具体事务,大把的时间可以由自己安排。我便去看看蕊心那头如何了。 我四处边走边寻,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都纷纷向我打招呼,很是殷勤,我也一一回应了,我拉过一个小宫女:“可曾看见蕊心?” 小宫女恭谨地垂下头:“方才过来的时候瞧见蕊心姐姐在后院整理花草呢,本不必她做这些粗重活计的,蕊心姐姐主动帮忙大家做的。” 我点点头:“去吧。” 小宫女福了福身,便退下了。我朝着她他所说的后院寻去。 穿过花园,在池边找到了他们,蕊心同几个小宫女在用网子捞水里的枯枝腐叶。 “这是在做什么呢?”我好奇地问她们。 蕊心见我来了,过来向我解释:“这池塘里起了浮萍,遮住了水面,遮太多的话阳光晒不透,水会臭掉的,所以我们在这儿清理浮萍呢。” “原来如此。”我笑了笑:“以前竟不知池塘也是需要打理的呢。” “是啊小姐,呃......柳掌事,这些小姐妹们懂得可多啦,我们聊的可开心了,学到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呢。”蕊心很是开心。 我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情也莫名地好起来,又看见其他小宫女还拘谨地僵在一旁,便朝她们笑笑:“我在这里令你们拘束了吧,不必拘束,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恭送柳掌事。”小宫女们齐齐福身。 我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了。 我抬头瞧瞧,偌大的一座咸福宫,竟没有我可去之处,虽是仿佛没有限制我的自由,但到底,还在被囚在这里啊。 我寻思着去试试能不能出宫吧,我整理好衣着,面不改色地向咸福宫门口走去。宫门口立着几个宫女太监值守,见我来了,皆恭谨施礼:“柳姑姑。” 我点点头,径自向外走去。果不其然,一个小宫女拦将上来,陪笑着:“柳姑姑,三皇子嘱咐过,没有他的首肯,您不能出咸福宫呢。” 我诧异地看着她:“你说谁嘱咐的?” 小宫女又恭谨地答了一遍:“确是三皇子嘱咐的。” 我看着她:“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咸福宫,是德妃娘娘的殿宇吧?怎的你们倒听起三皇子的嘱咐来了?” “这......”小宫女们面面相觑。 我又问她:“我是德妃娘娘亲封的掌事,德妃娘娘可曾嘱咐过你们不许我出去?” “这倒没有。”小宫女迟疑了半天。 我笑了笑:“这便是了,我今日且教你一个规矩,做奴才的,只能认一个主子!你们身为咸福宫的奴才,就只能听从德妃娘娘一个人的命令,这才是忠心的奴才,若是被我发现你们胆敢有二心,我便会回禀娘娘发落了你们!” “奴婢不敢。”“奴才不敢。”小宫女小太监纷纷辩解。 我昂起头,睨着她们:“这便是了,好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再犯糊涂了。”我斥责了两句,从容不迫地跨出大门。 一路走远了,我才背靠在甬道的墙上大口地喘气,实在是太紧张了,端起架子糊弄她们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但我还是手心冒汗,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的厉害。 出了咸福宫,便没有人再阻拦我了,我穿着掌事的制服,一路畅行无阻, 其实出来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线索才好,便四处逛逛,熟悉一下路线罢了。我沿着甬道走着,却发现长长交错的甬道,连接着各个宫室而已,各宫都大门紧闭,我并不能进去。 眼见凭我一己之力,并不能探寻到些什么,我有些失落。便如此漫无目的的逛着,一路走走逛逛竟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御花园,园中设有桌椅,我也走的有些累了,便于椅上坐了。也无心赏花,只是在心里愁着爹爹和魏廷煜的处境,我却无计可施,不竟怅然若失。 我对着眼前的花朵发着呆,陷入失落里,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一阵风吹到脊背上时,竟寒浸浸的,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入夜了。 我忙起身匆匆沿着原路返回去,但是甬道长得都太相似了,我实在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一条一条的去碰运气,最后还是遇见了两个路过的小宫女,问了咸福宫的方位,才找了回去。 待我匆匆赶回咸福宫,夜已深了,我急急推开门,几位守门的宫女太监见了我,纷纷跪伏在地上,痛哭不已:“柳姑姑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快救救我们吧,您快去偏殿吧,您再不回来我们可就人头不保啦~” 我惊异地看着他们,才发现她们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皮开肉绽。 我十分着急,拉过一个宫女:“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 小宫女哭哭啼啼十分可怜,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还是边上一个小太监回答了我:“柳掌事,您快别问了,快去偏殿吧,快救救我们。” 我听他如是说,只好放开小宫女,匆匆往偏殿跑去。 守殿的小太监见了我,十分激动,但并不理会我,只是迅速地将殿门打开一角,示意我进去。 我见他们如此,心中惴惴不安,硬着头皮进去了。 殿内竟然没有点灯,漆黑幽暗,什么都看不清,巨大的香炉里散出缕缕轻烟,更添几分幽深。 “你还知道回来?” 第117章 翦翦轻风阵阵寒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连连后退,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此人一把紧紧地拥住我,我吓得尖叫起来,他将唇贴到我耳边:“别害怕,是我。” 是魏廷烁,我心中才略略安心了些许。 魏廷烁松开我,走到灯架边,取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烛光辉映在他面上,烛火忽明忽暗,掩映的他的面色也是阴晴不定。 他随手点了几盏,便扔下火折子,转头看着我,面色阴沉,似乎十分痛苦地压抑着满腔的怒火。 “你去那儿了?”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着。 我有些害怕,但还是挤出了笑容:“并没有去哪里,不过是太无聊了出去走走......” 话还没说完,魏廷烁便几步抢上前来死死地抱住我,掰过我的头迫我看着他,低声质问:“你还是想走么?你还是要离开我么?你为何总是这样?前一刻还柔情蜜意,转身便弃如敝屐?你不是说好要等我的么??” 我愣在当场,看着他:“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魏廷烁闻言将我拥的更紧了,甚至勒痛了我,我皱起了眉头,想推开他,他却更加用力的拥住我:“幸好,你回来了,否则,你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你而丧命么?” 我一听这话就恼了,口气也差了起来:“怎的?又要打要杀的是么?这次又是要打杀谁?是放我出去的那群可怜的小宫女小太监么?魏廷烁,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你若是实在要打杀才能泄愤,你便先杀了我吧,我受够了。” 魏廷烁身子一僵,低低叹息了一声:“你明知道我舍不得。” 我冷笑了一声:“呵~你舍不得什么?我不过是件你尚未玩腻的玩具而已,你如此囚住我,不过是占有欲在作祟而已,能有多高尚呢?待你有一天玩腻了,便杀了我吧。” 魏廷烁捉住我的手臂晃着,急急解释:“星儿,你真的误会我了,我对你真的是一片赤诚真心啊,我将你捧的比天上星还要高,怎舍得伤你分毫?” 我垂下头:“那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我?我连出去走走的自由都没有么?你有把我当作一个正常的爱人来对待么?你因为我,迁怒于别人,动辄打杀,我看到他们皮开肉绽,看到我父亲倒在你的鞭下,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么?还谈什么爱我?荒谬!” 魏廷烁闭上眼睛,隐忍了片刻,抬眸看着我:“星儿,你先告诉我,你今天去哪儿了,是不是想要离开我?” 我不耐烦地撇过头:“我太闷了,独自在御花园里坐了一天,回来的时候迷路了,才回来晚了。” 他盯着我:“果真么?” 我瞪着他:“自然是真的,这深宫大院的,我能逃到哪里去?” 魏廷烁转身坐回桌案前,脸色看不出表情:“那么我们就来看看你值不值得信任吧,只要你不想着逃走,我会考虑给你相对的自由。” 魏廷烁轻轻击掌,立刻有一个白衣暗卫迅速推门而入,跪伏在地:“主上。” 魏廷烁看着他:“你今日所见,柳小姐都干了些什么?” 我惊诧地看着他们。 白衣暗卫轻声回答:“柳小姐自您走后去小厨房用了饭,然后去后院看了小宫女捞浮萍,随后便出了咸福宫门,去了御花园坐了一天,天黑方才动身回来,在路上似乎迷了路,跟一个小宫女问了路方才回来。” 魏廷烁有些错愕:“果真坐了一天?未曾和人接触过么?” “确是坐了一整天,也并未接触任何人。” 魏廷烁沉吟了半晌,一挥手:“下去吧。” “是。”白衣暗卫闪身而退。 我看着他:“这便是你的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你派人跟踪我?” “星儿......我......”魏廷烁有些踌躇,想上前来拉我。 我连连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从何时开始跟踪我的?在苏州就开始了么?不然你的人怎会如此巧合地从凶徒刀下救下我?” “星儿,我只是想保护你,如今知道你确实并非想逃,我可以给你更多的自由。”魏廷烁急急解释着。 我摇摇头:“魏廷烁,你太可怕了。”我不欲再听,转身拉开门跑了出去。 我一路朝着自己的房间跑去,一边跑一边后怕,幸亏今日没有四处去探查,若是被他的暗卫发现我在查线索,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一进门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躲到榻上圈住自己,夜里的寒气侵上来,肚子也没有吃饭,浑身冷透了,我抱住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 “星儿。” 魏廷烁来了,他轻轻地敲着门。 我捂住耳朵,将头埋在膝盖间,委屈地流下泪来,他到底要干什么,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我烦闷地想着,却听到了开门声,我惊愕地抬起头,却发现魏廷烁已经推门进来了,他随手关上门,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将里边的吃食一样样地端出来。 魏廷烁抬头温柔地唤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吧?想必是饿坏了,快过来吃点东西。” 我撇过头,不理他。 魏廷烁走过来,轻轻坐到我榻边,我紧张地向后退去,以背脊抵住床头。 魏廷烁见状,柔下了声音:“星儿,今日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以后不会了。” 我抬头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闪躲了一下,他便慢慢地收回了手,叹了口气:“我想过了,我是该多给你些自由,我对你的爱太狂热了,狂热的令我迷失了自己,也伤害到了你,以后我会改的。” “如何改?”我有些讶异。 他笑了笑:“我明天即刻去将你父亲族人放回宰相府,只是在我事成之前,他们暂时不得出府与任何人接触。我也收回门禁,你若想出去逛逛,便去吧。” 我诧异地看着他,一时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他见我盯着他,无奈地笑笑:“还不满意么?罢了,我也不会再派人跟着你,但是你出门务必要带上个把宫女,小心别再迷路了,好么?” 我不知为何他会忽然作出如此让步,令我惊讶的无以复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魏廷烁揽过我,将我抱在怀中,下巴温柔地抵在我的头顶:“星儿,答应我,我鼓起勇气信任你,别辜负我,好么?” 第118章 春色恼人眠不得 我一时心中竟有些动容,我赶紧泯灭掉这种感觉,自由本该就属于我,是魏廷烁夺走了我的自由将我囚住,难道我还要为他如今重还我自由而感激涕零吗? 但是此时此刻,必不能说出扫兴的话来激怒他,若是他恼怒反悔了,我便不知要被囚到何时了。 “星儿,答应我。”魏廷烁催促着,想要一个答案。 “嗯。”我埋首在他怀里,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魏廷烁十分欣喜,在我头顶轻轻落下一吻。仍是紧紧地拥着我。 我几欲摆脱他无果,只好低声埋怨他:“我饿了,能放我去用饭么?” 魏廷烁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放开我,笑了笑:“我竟忘了这茬,快来吃吧。” 他引着我坐到桌边,亲自舀了汤圆递给我:“之前见你仿佛是喜欢吃这个的,快趁热吃吧。” “嗯。”我点点头,闷头吃起汤圆来。 良久未听见他言语,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笑倚在桌边,看着我吃汤圆,我摸了摸脸颊:“看什么呢?” “看你吃东西的样子都如此可爱,像只小猫似的,柔柔软软的,好想抱在怀里。”魏廷烁又开始说肉麻的话了。 我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哈哈哈哈哈。”他笑的乐不可支。 我疑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啊?” 他仍是笑的停不下来:“你又翻白眼儿,可见是消气儿了,又恢复成平时的星儿了,那,我们便是和好了吧?” 我将碗往他手里一塞:“真是肉麻,看见你都饱了,我不吃了。” 我起身欲走,却见他竟就着我的碗吃起了里边的汤圆,我赶紧一把夺过来:“你这是做什么呀?” 魏廷烁笑笑:“光顾着等你了,我尚未用膳呢,我也饿着呢,吃两口怎么了?” 我努了努嘴:“那儿有新鲜的,你吃我剩下的做什么。” 魏廷烁从我手中夺过汤圆,继续吃起来:“麻烦,我又不嫌弃你,凑合吃两口吧。” “得了,你歇息吧。”魏廷烁匆匆三两口吃完汤圆,起身便准备走。 我有些意外:“这便走了么?” “不然呢?”魏廷烁回头看着我笑了笑:“若是你要求我留下来,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我赶紧起身将他往外推:“快走快走,少废话。” 魏廷烁哈哈大笑,转身捉住我:“今日你累了,且好好休息,明日,来偏殿给我上夜。”说着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我等着你。” 说罢在我呆若木鸡的目光里笑着扬长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真的是恨不得追上去给他两坨子,奈何现在寄人篱下,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我关上门,自己打水洗漱,便躺在了榻上,窗外更深露重,我却丝毫没有了睡意,今天魏廷烁其实挺令我感动的,他明明自己心中不快,却能忍住先来迁就我,其实我能感受的到他的隐忍和用心。 但是我已经心属于魏廷煜了,我怎可因为些许感动而动摇?我叹了口气,感叹自己为何要遇见魏廷烁,若是没有在梅林初遇他,便不会生出这许多孽缘,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早晨醒来的时候,蕊心便来敲门,我起身替她开了门,蕊心便闪身进来了,探头向外四处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关上了房门。 我见他如此模样,亦紧张了起来,悄声问道:“何事如此神秘?” 蕊心将我拉到塌边,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掏出一支小瓷瓶,递给我:“小姐你看这个。” 我接过瓷瓶细细查看,不过一只寸许长的素白小瓷瓶,无甚特别。 我疑惑地看着蕊心:“到底怎么了?” 蕊心指着瓶口,小姐你对着光向内瞧。 我依言向内看去,只见瓶肚内有乾坤,画着一个图腾。 “似乎有个图腾,但我未曾见过这个图腾啊,有什么特别之处么?”我有些不解。 “小姐,这是波斯一个邪教的图腾,此教盛产奇毒啊。”蕊心着急地看着我。 我脑中轰然转动,我问蕊心:“这个瓷瓶你如何得来?” “昨儿跟小宫女们捞浮萍捞上来的,我独在一隅,她们并未注意,我就赶紧藏起来了,本想昨夜你回来了拿给你看的,但是三皇子似乎来你房中了,我若是等三皇子走了再来,又怕太晚了被小宫女们怀疑,这才一大早便来了。” 我赞赏地看着蕊心:“不错啊,长了些心思了。” 蕊心笑了笑:“经历了这么多周折,总是会成长一些的。”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图腾?”我拉着蕊心。 蕊心向我解释:“我比小姐先一步出的关,在关外逛集市有西域来的说书人,专门讲这些奇闻逸事和各大门派。那天讲的几个波斯门派里,便有这个图腾,因为那毒实在是太奇特了,据说是无色无味的液体,银针也探不出来的,太过于怪异了,我一下子就记住了,映像特别深刻,就是这个图腾。” 蕊心的话我是信的,只是这个远在波斯的邪教图腾,怎么会出现在这只小瓷瓶上呢?这只瓷瓶又怎会出现在咸福宫的池塘里呢? 我皱着眉头思索着,吩咐蕊心:“且小心收起来,我觉得这只瓷瓶必有蹊跷,说不定是个重要的线索,万万不可遗失,待有机会了送出去给爹爹和魏廷煜瞧瞧。” “是。”蕊心答应着,细细地用手帕好了,放置了起来,好在我的房间就只有我一人居住,不会人多手杂地被翻出来。 蕊心放好瓷瓶后便要去打水伺候我梳洗,我忙推拒了:“你且去和小宫女们一起做事吧,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些什么,她们都是咸福宫的宫女,素日跟着德妃娘娘,必定是知晓很多事情的。” 蕊心不依:“我伺候小姐梳洗完再去。” 我笑笑:“不过是梳洗,我自己来便是了,你且去吧,记得按时用饭,照顾好自己。” 蕊心点点头:“小姐也是,务必要保护好自己啊。” 我揽着她:“蕊心,魏廷烁答应我今日便会放爹爹和族人回府了。” “真的吗?太好了,老爷夫人终于得救了。”蕊心十分欣喜。 我笑了笑:“你呢?你想回去么?若是你想回去,我便去求魏廷烁,让他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蕊心摇摇头握住我的手:“若是我回去了,小姐便孤身一人在这咸福宫里,那怎么行,我在这里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好歹能和小姐有个照应啊。” 我看着蕊心,十分动容。 第119章 月移花影上栏干 “谁说你帮不上大忙的?你找到了如此重要的线索,可不就是帮上大忙了么?”我有些歉然:“只是辛苦了你,陪着我在这里受苦了。” 蕊心忍住眼泪,笑了笑:“小姐你说什么呢,什么苦不苦的,跟着小姐便不苦,大清早的不说这些丧气话了,我且去跟小宫女们厮混了,小姐你也赶紧洗漱了去用饭吧。” 我点点头,让她去了。 蕊心走后我自己洗漱梳妆,着好掌事的制服,对镜自照,板起面孔来似乎还有两分威严,我不禁被自己狐假虎威的模样逗笑了。 笑了片刻,我收拾了床铺,整理了桌子上魏廷烁昨夜拿来的餐盘,一一放进食盒里,拿去小厨房还掉,顺便用早饭。 我到了小厨房,仍是昨日的那位厨娘在值守,她见是我来了,十分殷勤地接过食盒,笑着奉承我:“哎呀柳掌事怎的亲自来送这些,打发个小宫女来送就好了嘛。” 我笑了笑:“无妨,顺便来用早饭罢了,今日还有酥酪么?” 厨娘见我问我酥酪,露出为难的神色:“哎呀,这酥酪吧,以前只有前任掌事爱吃,她是西域人,爱吃这些牛乳做的吃食,牛乳也是专门为她备的,这昨日刚将剩余的牛乳用完,今儿个没有进牛乳呢,怕是做不成酥酪了。” 西域人?我心中一丝疑惑划过,脑海里闪过白瓷瓶上的图腾。 厨娘见我不做声,以为我不高兴了,忙赔笑:“要不我给您下碗面条吧,我是北方人,最擅长做面食,您若不嫌弃的话我给您做碗面条,您且略坐坐,一会儿便得了。” 我闻言在一边椅上坐了,若无其事的笑着:“不拘吃些什么,你且看着办吧。” “好嘞,那您稍等。”厨娘便开始添柴忙活起来,一边忙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闲聊着。 我见她聊的挺起劲,便轻描淡写地插了一句:“哎,你说那前任掌事是西域人,那可奇了,我都没见过西域人呢,若是宫里有个西域人,怎么没听见大家说起呢?” “哎呀。”厨娘得意地叹了一声:“她们怎么会知道啊,前掌事并非生于西域,而是生于中原,她父亲充军了,出了关,剿匪的时候战死了,她母亲带着她去收尸的时候被一个西域的波斯商人看上了,收完尸便直接跟着那商人去了波斯,在西域长大的而已。样子还是中原人的样子。” “竟然如此曲折,真叫人唏嘘啊,那她为何会来到宫中,还成为掌事了呢?”我做出十分好奇地模样。 厨娘羞赧地笑笑:“这我就不知道了,她也不肯说,就她这些身世,都是她想吃西域吃食了找我做给她吃的时候闲聊得知的。” 我笑笑:“你怎么会做这些西域吃食呢?我昨日见你的酥酪做的十分正宗呢。” 厨娘得意极了:“那是啊,我以前在我们老家的一家西域酒楼帮厨了十几年,早就学会了那些手艺了,奈何家中太穷困,开不起自己的饭店,但好歹因为厨艺被层层选拔进宫了,如今在这里帮厨,十分有脸面,每月还有月钱,我都寄回去,家里人都十分引以为荣呢,呵呵。” “你能寄东西出宫?”我十分欣喜。 厨娘见我如此欣喜,有些诧异:“可以啊,几乎隔几个月我便会托出宫办事的小太监替我送出去,再交给我的同乡替我带回去。” 我惊喜的手足无措。 厨娘有些吓着了,连连向我道歉:“柳掌事,我不是故意要私相授受的,我家上有老母,下有幼儿,一点薄田赋税很重,实在是揭不开锅啊,全家老小就靠着我这一点微薄的月钱过活呢,再说私相授受给老家带点东西也是宫里的常事,您可千万别怪罪我啊。” 我笑着扶起她:“哎呀,哪里有如此严重,我怎会怪你呢,只是你以后千万要小心一些,切勿被人抓住把柄。或许我以后也需要麻烦你帮我递些东西给家人呢。” 厨娘这才松泛下来,笑着去捞面条,装进碗里递给我:“柳掌事您这话说的,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事儿您吩咐,我一定给您办好。” 我欣喜地接过面条:“果然是北方娘子,豪爽仗义。” “嘻嘻。”厨娘笑了笑,羞赧地躲到灶台后边去了。 我就着两碟小菜,美美地吃掉了这碗面条。 刚吃完面,准备再跟厨娘聊聊的时候,一个小宫女进来找我,小宫女福了福身:“柳掌事,三皇子传您去偏殿呢。” “什么事?”我有些不想去。 小宫女恭顺地垂着眸:“奴婢不知呢,柳掌事还是去看看吧。” 我也无意为难小宫女,便起身随她一起去了。她引着我来到偏殿门口,为我打开殿门,便恭顺地立在一旁。 我扶着门扇跨了进去,小宫女立即从我身后关上了殿门,“吱呀~”一声轻响似乎挤压在了我的心上一般。 我朝殿内望去,魏廷烁穿戴整齐地在桌案边看文书,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纸张,我朝他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张,才发现是一幅幅的图画,有行动的有坐卧的,姿态各异,但无一例外的是都没有面容。 魏廷烁见我来了,起身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图画,我好奇地问他:“这些是什么啊?” 他笑了笑:“都是你,昨儿睡不着,想你了,兴致来了便画了几幅。” “为何不画脸呢?” 魏廷烁垂下眸,有些怅然:“我试过画你的脸,但我仔细回忆你的脸时,有恼怒,有憎恨,有委屈,甚至有哭泣,但就是没有一张是笑容,我才发现,你似乎很久没有对我开怀笑过了,我想回忆初见时你的明艳模样,却似乎总是蒙着雾霭似的,看不清模样,只是隐约记得一个灵动的红色的身影。” 我无言以对。 魏廷烁调整了情绪,复又看着我笑了笑:“不过没关系,我一定会令你重拾笑容的。” 我叹了口气:“你一大早招我过来做什么?不是说好是来上夜的么?如今还没到夜里啊。” 魏廷烁装作委屈巴巴的样子:“我太想你了,等不到夜里了,你就在这里陪我,不用做什么,哪怕是静静地坐在这里都好,只要我一抬头便能见着你,就很好。” 第120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我无奈地摇摇头:“真的是服了你了,那么你呢?今日不用出门么?” 魏廷烁笑笑:“今日无甚要亲自前往的事情,一会儿会来人议事,我想多陪陪你,便就在咸福宫议事吧。” “那怎么行?咸福宫是后宫,不能进男子,怎可召人来这里议事?” “无妨。”魏廷烁满不在乎地坐回了书案前。 “此举有伤德妃娘娘清誉,怎会无妨?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可怎么好?”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魏廷烁无奈的安抚我:“我说无妨便无妨,你放心吧,父皇不会怪罪我的。” 我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更加疑惑,为何他丝毫不在乎皇上会怪罪下来?难道......皇上如今,根本就无法再怪罪下来了? 我压下心中的疑虑,若无其事地于一边坐塌上坐了,斜睨着他:“真的只需坐在这里就行了么?” 他抬头看着我,眨了眨眼睛:“怎么?还不够么?你想做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忙你的去,没个正经。” “哈哈哈。”他开怀大笑,似乎心情甚好,便又埋首于桌案上的文书折子里了。 见他如此专注于眼前文书,我也不好打扰他,也不敢发出大的动静来,便伏在小几上,托腮看着窗外,窗扇半开着,春光倾泻而来,能远远瞧见远处的花圃,春日里花朵儿开的正艳,微风徐来,有两只彩蝶纷飞于其中,倒是一幅好景致。 我看了半晌花儿,觉得有些渴了,预备去斟杯茶水来喝,一转头竟发现魏廷烁早已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瞧着我做什么?”我摸了摸脸颊,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呀。 魏廷烁笑了笑:“看着你在窗下出神,都觉得心里的喜悦要溢出胸口了,只想这么静静地看着你,你看着风景,我看着你,便很好。” 我笑出了声:“所以你就一直盯着我么?那这堆折子何事才能批阅完?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监国呢。” 魏廷烁看了看眼前桌案上纷杂的文书,不禁哑然失笑,抚了抚额头叹息了一声:“唉~我发现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不在这里,我朝思暮想,根本无心于政务,而你在这里,我却总会不自觉地就被你牵引视线,只想看着你,看你的一颦一笑,更是没办法做事了。” 我哭笑不得:“三皇子,你这可真算是倒打一耙了吧?明明是你非要召我来拘在这里的,现下倒好,倒嫌弃我碍事儿了。” 魏廷烁笑了笑,起身踱步到我身边,顺着我的视线看出去:“让我看看,是什么让你瞧的那么出神?” 我看向花圃,鲜花犹在,彩蝶早已飞走了,我叹了口气:“我看见两只彩蝶在花丛流连,比翼双飞,很是自由自在,令我十分羡慕,心向往之。” 魏廷烁转头看了我良久,温柔地安慰我:“星儿被我拘束的闷坏了吧?也是,你本是那样开朗活泼的性子,定是不爱拘束的。你且再忍耐一段时日,尘埃落定后我便放你自由。” “放我自由?你肯放我离开么?”我欣喜地看着他。 许是我的欣喜模样刺痛了他,他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旋即便淹没不见,换上了温柔:“我会放你自由,但前提是你真真正正的完全属于我,我可以放你出去玩耍,但你必须随时能够回到我身边,这是我最大的限度。” 绵里藏针啊,我根本就不该还对他抱有幻想,他所谓的自由不过是给金丝雀换了个无限大的笼子而已。呵呵,自然了,若是他登基称帝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不就是整个天下都成了他囚我的牢笼了么。 “你到底为何对我如此执着啊?”我有些不耐烦了。 魏廷烁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大拇指摩挲着我的脸颊,声音闷闷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时时刻刻都看见你,看不见你的时候我就想你,想的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他深深地看着我,俯下身凑近我:“许是我早就中了你的毒,深入肺腑,痛彻心扉,只有你,才是我的解药吧。” 说着便捏着我的下巴吻了下来,我惊的去推他,他的另一只手臂迅速用力圈住我将我揽向他怀里,我贴在他的胸膛上动弹不得,根本推不开他,他像一只饥渴了许久的野兽似得啃噬着我,不断持续地加深这个吻,无视我所有的反抗。 我实在没有办法,委屈地落下泪来,我似乎太过软弱无能了,每每此时,都只能无力地流泪。 但是泪水,永远是女人最容易打动人的武器,魏廷烁果然感受到了,他睁开眼睛,看见我面上颓然而下的泪水,愣了愣,我趁机挣脱出来,向后退了退。 “星儿......”魏廷烁哑着嗓子欲来拉我。 “你别过来!”我瞪着他,任泪水横流。 魏廷烁看着我,半晌眼眸里才渐渐恢复清明,他后退了几步:“抱歉,心之所向,情难自禁,一时没忍住......” “我不想听!你离我远些。”我匆匆打断了他的解释。 “我......” 他还欲解释,殿门却被推开了,我急忙垂下头撇过脸不想被来人看见我这幅模样。 “主子,您召的几位大人已经到了,正在殿外等候,你看......”是个小太监进来通报。 “知道了,半柱香后让他们进来吧。”魏廷烁淡淡地吩咐着。 “是。”小太监匆匆领命去了,并轻轻地关上了殿门。 “星儿......”魏廷烁唤我。 我擦了擦眼泪,站起身:“你且忙吧,我在此不便,我去内间回避。”我不看他,匆匆逃进了内间。 魏廷烁并未阻拦我,只是在我身后叹息了一声。 我于内间回避,不多时几位大臣便进来了,魏廷烁依旧坐于桌案,几位大人立在他面前。 我躲在墙后想看看能否听到些什么,但听了半晌似乎都只是辖区内例行汇报而已,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我便去小陪床上坐着,似乎过了许久,他们还是没有商议完,何事如此胶着?我又去偷听了片刻,商议的是暴民作乱的对策,我想着一时半会儿是商议不完了。 我便又回去坐着,十分无聊,甚至肚子都饿了。我正在小声抱怨的时候,魏廷烁进来了。 第121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是在议事么?怎么进来了?” 魏廷烁笑了笑:“正是在议事,一时忘记了时辰,似乎错过了饭点儿,想着你定是饿坏了,便来看看你,你想吃些什么?我派人给你送来。” “你就为了这点小事儿将几位大人晾在外边么?”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是小事儿?你饿着了,便是天大的事儿了,快说吧,想吃什么?”魏廷烁催促我。 我连连摆手拒绝:“不必为我如此周折了,我自己去小厨房随便吃点就行了,你且忙吧。”我想了想,又问他:“你不是也一直忙到现在么?你也没用饭呀,你不饿么?” 魏廷烁见我问他,有些欣慰的模样:“饿倒是不饿,没什么胃口。” “没有胃口也不能饿着呀,好歹吃些东西,别落下病根儿。”我随口劝了他两句。 魏廷烁笑了:“那好,既如此,你也别去小厨房了,我派人送过来我们一起用一些,你且等等我,我去把他们打发了。” “哎,你不用管我啊,你既要议事就好好议事啊,哎,魏廷烁!”我急急低声唤他。 他却不理我,径自出去了,我不便出去与大臣们打照面,只好乖乖呆在内间。 魏廷烁出去对几位大臣吩咐了些什么,几位大人纷纷施礼退了出去,见大人们都退出殿外了,我才走出内间。 “这样打发大人们不太好吧?我是不是妨碍你们了?”我有些歉然地看着他。 他随手整理着桌案上的文书,笑了笑:“并没有,我打发他们先去用膳了,体恤臣下嘛,他们很欣喜。” “那便好。”我点点头,心里好受了些。 他整理完文书,走到我身边揽着我:“用过膳后我同他们去别处议事。” “为何?几位大人都已经来了这里,又换地方岂不奔波?”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随手为我抚顺耳边散落的发丝,柔声解释:“在这里你多有不便,似乎拘着你了,把你闷坏了吧?” 我怔了怔,竟是在为我着想么?我忙推拒他:“不必了,我何德何能,令几位大人奔波,我出去便是了,你们就在此议事吧。” 他笑了:“可是你在这里我很安心,若是你出去了,我又要分心想着你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心中便会烦躁不安,根本无心于政务,你真真是个小妖精,令我魂牵梦萦啊。” 我囧迫极了,撇过头推开他:“你真的是,你怎么越来越肉麻了,哪里学来的混话,也来说与我听,有辱斯文。” “哈哈哈哈哈。”魏廷烁被我推开也不恼,又笑嘻嘻地凑过来:“怎么了?咱俩私下里说说怎么了?闺房情趣嘛,你还不是挺爱听的,不然你脸红什么?哈哈哈哈。” “谁跟你闺房情趣!” 我登时火冒三丈,举起拳头就要打他,他也不躲闪,生生受了我几拳,更加笑的乐不可支:“舒服舒服,小妖精多替我捶几下吧?” 我见打他也无用,气恼地提起裙摆就往外跑,再也不想跟他多待一刻。 他伸出手臂一把将我捞回怀里,圈住我:“去哪儿?在我身边怎样闹都由着你,就一条,不许离开我身边。” 我无奈地垂头看着鞋面:“我乏了,想回去午睡片刻。” 魏廷烁这才松开我,踱步到坐塌边坐了:“先用膳吧,用完膳便许你回去歇息,可好?” 我心想你还装模作样地问一句做什么?明明霸道的要命根本不理我的想法还想装好人,难道我说立刻就要走你会放我走不成? 我心知他根本不会放我走,便也懒得出口忤逆他了,默不作声地算是默认了。 魏廷烁随手给自己斟了杯茶,把玩着茶杯,我站在他跟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气氛微妙,有些尴尬。 幸好小宫女们及时地推门而入,进来摆膳布菜,我便一同去帮忙布菜了。 小宫女们布好菜便提着食盒躬身退了出去,我便执起碗舀了碗汤,唤他:“来用膳吧。” 他斜睨着我,轻笑了一声:“唤小狗呢?” 我忍下心中的不快,福了福身:“三皇子,请用膳。” 他摇摇头:“不行,太生疏了,唤我的名字。” 我翻了个白眼:“魏廷烁,来吃饭!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说罢我自己坐下将替他舀的那碗汤端起来饮了。 “哎~来喽~”他喜笑颜开地起身小跑过来,在我身边坐了,从我手中夺过汤碗:“不是给我舀的么?你倒喝起来了,没规矩。”说着便要喝这碗汤。 我一把抢过来一口饮尽。 他错愕地看着我,哭笑不得:“你至于么?” “至于。”我白了他一眼,给自己添了饭自顾自地吃起来。 他笑笑地看着我:“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你瞧瞧,你还身为掌事呢,有你这样伺候主子用膳的么?” 我不理他,吃自己的。 他摇摇头,长叹一声:“唉~我真是个苦命地人儿呐~找了个媳妇儿也不疼我。” 我心知越理他他越来劲,索性充耳不闻,一心只吃眼前饭。 他见我不理他,夹了一筷子香菇菜芯放到我碗里:“媳妇儿不疼我,我还是要疼媳妇儿的,你多吃点,你爱吃青菜的吧?” 我把青菜夹回他碗里,转头夹了块红烧肉:“我不喜欢青菜,我就喜欢红烧肉。”然后挑衅地看着他,一口咽下红烧肉。 “哈哈哈,好好好行行行,那你便多吃几块吧。”他笑着将红烧肉端到了我的面前,吃起了自己碗里的香菇菜芯,笑呵呵地看着我:“虽是借花献佛,但还是多谢媳妇儿给我夹菜啦。” 我真的是无奈了,我决定不理会他的调戏,也不给他任何反应,闭上眼睛不看他,一心只扒我碗中的饭。 “好啦,不逗你了,你好好用膳吧,小心筷子插进鼻孔里变成大象了。” “噗~~”终是破功了,还是被他逗乐了。 魏廷烁无奈地执起餐巾替我拭去了唇边的饭粒,祥装烦恼地抱怨着:“唉,如此粗鲁,我真的是该好好想想了,到底喜欢你什么?” 我赶紧收拾好自己:“那你快想吧,想不出优点便放过我吧。” 魏廷烁笑笑:“我想来想去,只觉得更喜欢你了呢。” 我......肉麻。 第122章 晓看红湿处 好容易吃完了这顿饭,我起身收拾餐盘,魏廷烁捉着我的手:“别收拾了,仔细伤着手。” 我不理他,继续收拾,他拉过我:“你再如此执拗我可要同你一起收拾了啊,万一我的手伤着了,有你好果子吃。” 我无奈地看着他:“我现下是宫女,收拾碗碟罢了,我能做的。” “不许做。”他拒绝了我,轻轻击掌,小宫女们鱼贯而入,迅速而麻利地收拾好碗碟桌面,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他拉着我于坐榻坐了,斟了杯茶水递给我:“术业有专攻,我瞧着你就不是块儿会干活儿的材料,省的将我的碗盘都摔碎了。” “哎~”我不服气地瞧着他:“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不会干活儿了?我能干着呢!再说了,你都是监国了,还小气区区几只碗碟么?便是都摔了又怎样?” “喜欢摔便摔个够吧,若能博你一笑,那些碗碟也算是死得其所了。”魏廷烁饮了口茶水,闲闲地看着我。 我翻了个白眼:“我才没那么无聊,以摔碗为乐,工匠烧窑制碗也不容易,岂能轻易损毁取乐?我看你真的是纨绔子弟,不知民间疾苦。” “呵呵。”魏廷烁乐了:“若是你喜欢,毁什么都可以。” “你听听你自己说出的话,你是纣王还是周幽王?我可不是妲己褒姒之流,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一拱手:“告辞。” 我起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拉回来,他瞧着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比做残暴无道的昏君?我立时便可赐死你,你知道么?” 我心知说的有些过了,确实以下犯上口不择言了,我瞧他面色不愉,有些怂了,心想他该不会真的生气了要赐死我吧? 正待我想着,魏廷烁一把将我拉入怀中,坐在他腿上,圈住我将头埋在我颈脖间,闷头笑出了声:“怎么?怕了?” 我不敢言语,这魏廷烁的心思如今根本琢磨不透,言多必失,越说越错,我还是闭嘴吧。 “你好香啊。” 他忽然低语了一句,我羞地挣扎着要起身,他却紧紧地锁住我,仍在我颈脖间轻嗅:“如今,我才知为何他们会甘愿成为昏君,因为美色当前,真的会令人沉沦。星儿,若是能博你一笑,我也愿意为你烽火戏诸侯。” 我真的忍不了了:“你别这样了好么?我真的要被你肉麻死了,你到底怎么了?” 魏廷烁笑出声来:“我是不是变得很傻?我也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他松开我,我立刻脱身站起来,他向后一仰,顺势半躺在坐榻上,斜睨着我:“回去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我闻言迅速朝殿门跑去,生怕他又会反悔。 “星儿!” 果然,眼看就要跑到门边时,他出声唤住了我,我只好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 他依旧慵懒闲适地半躺在那里,闲闲地看着我,嘴角噙着笑意:“记得晚上来上夜,我等你。” 我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极了,迅速拉开殿门,头也不回地跑走了,身后隐约传来了魏廷烁爽朗地笑声。 我一路跑回房间,关上门怔怔地坐在榻上,心想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如此与魏廷烁朝夕相处,被他软磨硬泡,各种撩拨调戏,终有一日会出事的。还须得加快进度,尽早结束这一切才是。 如此想着,我便准备去找蕊心,想商量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尽快探听出前掌事的去向和离开的原因。我心中总觉得,前掌事与那只小瓷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何她陪着德妃娘娘去见过皇上一次回来就疯癫了呢,其中必有蹊跷,若是能找到她,或许一切便会真相大白了。 我起身整理好仪容,便要出去,还未走到门边,便有人推门而入。 我十分惊诧,何人如此不懂礼数?我抬头一看,竟日几日不见的芷若亲自登门了。 芷若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柳掌事,别来无恙么?” 我笑笑:“托您的福,还不错。” 芷若抿嘴一笑,睨着我:“既然无恙,怎的从不去给娘娘请安呢?你莫不是忘记这里是咸福宫了吧?你是咸福宫的掌事宫女,德妃娘娘是咸福宫的主位,你非但不履行职责安排事务,也不日夜点卯向娘娘请安,未免也太不把德妃娘娘放在眼里了吧?” 我愣了愣,有些茫然,但仍是放低了身段:“我以为自己不过是德妃娘娘豢养的一个闲人而已,掌事的职位不过是个幌子,我什么都不会,怎敢真的去插手咸福宫的内务,也不敢出现在娘娘面前,惹娘娘厌烦。” 芷若闻言笑了笑,看着我:“你呀,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的作用处大着呢,否则娘娘何必将你带回来?” “什么用处?”我疑惑地瞧着芷若。 芷若并不正面回答我,只是过来拉住我:“你便自己去问德妃娘娘吧,你现下既有空,那便随我一道去向娘娘请安吧?”说着便拉着我向外走去。 我不知她葫芦里埋的是什么药,但芷若是德妃娘娘的心腹,既然她来找我,那便是德妃娘娘的意思,逃是逃不掉的,那便勇敢去面对吧。 我随着芷若一路来到主殿,芷若亲自为我推开了殿门,笑睨着我:“柳掌事,请吧?” 我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裙裾,架好仪态,规行矩步地迈了进去。 殿内香烟缈缈,两座落地鎏金大香炉里燃着浓浓的安息香,浓到似乎有些熏脑仁子的地步。巨大的落地轻纱帷幔从顶上一路逶迤在地,似乎将大殿分隔成了两个世界。 我隐约看见德妃娘娘倚靠在帷幔后的贵妃榻上,慵懒地靠躺着,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我忙恭谨施礼:“奴婢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娘娘仍是慵懒地躺在那里,也并不叫起来,我便只好一直这么屈蹲着,不消片刻便双腿酸胀,轻轻颤抖,几乎快要立不住了。 好在在我将将要承受不住时,德妃娘娘淡淡地开口了:“起来吧。” “多谢德妃娘娘。” 我依言起身,心知这是德妃娘娘给的下马威,挫挫我的锐气,今日只怕多半是要为难于我了,我垂首静立,还是等着她先开为好。 “知道唤你来做什么么?” 第123章 花重锦官城 “奴婢不知。” 我仍是乖巧地垂首站着,此时少说话总是没错的。 德妃娘娘叹了口气,起身拨开帷幔向我走来,我愈发将头垂的更低了。 德妃走到我面前,沉默了良久,冷笑了一声,略带些嘲讽的意味:“做出这幅乖巧的模样做什么?蒙谁呢?” 我忙谦恭地退了一步:“奴婢不敢。” “不敢?”她冷哼了一声:“别装了,在本宫面前装什么小白兔,本宫见过的女人千姿百态,手段各异,早就看腻了装柔弱惹人怜惜的小白兔,表面上柔柔弱弱,背地里哪个不是心狠手辣?” “......”我不敢做声。 德妃娘娘围着我慢慢踱步绕了一圈,上下打量着我,有些不屑:“可惜男人啊,永远都看不透小白兔背后的恶心嘴脸,始终都是钟情于你们这种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 德妃娘娘站定,垂首沉思了良久,似乎陷入了回忆里,过了许久才抬头看着香炉里徐徐升起的虚渺轻烟。 “皇上如此,没想到如今烁儿也是如此,难道睁眼瞎也能继承么?真真是可笑至极。” 德妃娘娘一甩袖子,转身坐到上首的椅子上,睨着我:“可曾有人说过你长得与当年的贤贵妃有几分相似?” 我愣了愣,恭谨回话:“回禀娘娘,奴婢自小教养在苏州,并未见过贤贵妃娘娘,也不曾听闻过自己与贤贵妃娘娘相似。” 德妃拨弄着自己殷红的指甲,口气淡淡的:“本宫本也不觉着相似,这几日不知是怎么了,总爱回忆往事,许是年纪大了吧,很多事都记不得了,但那个贱人的脸本宫却回忆的清清楚楚。” 她抬头仔细地看着我:“难怪本宫看你有些眼熟,虽不是十分相像,但形容气质间却有着几分类似。”德妃加重了语气:“一样的令人厌恶。” 我福了福身:“奴婢有错,令娘娘不快了。” “瞧瞧。”德妃坐直了身子,指着我:“就是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你恶心谁呢?装可怜以退为进博同情,好一朵盛世白莲,跟那贱人像了十成。” 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这德妃娘娘是怎么了,似乎是将对贤贵妃的厌恶转嫁到我身上了,我压根儿就没见过这个贤贵妃啊,真真是飞来横祸。 我心中百转千回,忽然想起,贤贵妃?岂不就是魏廷煜的母妃?德妃娘娘为何会如此厌恶这位仙逝多年的贤贵妃娘娘呢? 眼下似乎说什么都是错的,甚至连呼吸都能惹德妃娘娘不快,我除了垂首静立,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幸好泥胎木偶一般站在旁边从未出声的芷若此时开口了,替我解了围。 “娘娘息怒,仔细气坏了身子,您都多久没有好好安睡了,您召她来,可不是单纯为了羞辱啊。” 德妃娘娘叹了口气,似乎仍是很郁闷烦躁,摆了摆手:“你且交代她吧,我多看她一眼都难受。”说罢便起身进了内间,甩给我一个闭门羹。 芷若看着内间的门被甩上,转头对我笑了笑:“柳掌事受委屈了,娘娘近日都夜不能寐,心情不好,我替娘娘向你赔个不是,还请柳掌事海涵。” 我惊的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芷若姑姑您千万别这样,有何事您便吩咐吧。” “这个嘛......” 芷若踌躇了片刻,引着我于桌边坐了,替我斟了杯茶水,我忙恭谨接过。 芷若叹了口气,看着我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你未曾生养,不知这怜子之心,极苦。儿大不由娘啊,哪怕是贵为德妃娘娘,也有着她的不如意和不得已。” 我不明白芷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放下茶杯:“芷若姑姑,恕我愚钝,还请明示吧。” 芷若低头一笑,看着我:“我就喜欢跟聪明人交往,不用多费口舌,那我便直说了。” “请讲。” “你也知道,三皇子对你用情至深,甚至不惜忤逆德妃娘娘,惩治德妃娘娘的宫人,可见对你有多痴情,一如当年皇上对贤贵妃那样,万般宠爱于一身,宝贝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有些赧然,不知芷若姑姑何出此言,跟皇上与贤贵妃又有何干系? 我认真地看着芷若姑姑:“我虽知道三皇子对我有意,但我并不爱他,无法回应他这份感情。” 芷若无奈地笑了笑:“世事总是如此难料,三皇子人中龙凤,竟入不了你的法眼。” 我赧然地垂下眸:“情之一字,随心而已,我对三皇子确实没有感觉,也自知配不上他,从不敢有半分肖想。” 芷若拍拍我的肩膀:“好了,你不必如此急着划清界限,我并非是要撮合你与三皇子。” “那是......”我疑惑地看着她。 芷若叹了口气:“我自小便跟着我家小姐,一路伴着她成长,看着她选秀女,陪着她嫁入宫中,多年来的荣辱心酸,皆历历在目。我们小姐也曾如你一般花朵儿一般地天真烂漫,幻想着能嫁给这天下最强的男子,那便是天子。谁料一入宫门深似海,皇上的心从未分给她半分。” 我一时愣在当场,不知道芷若为何跟我说起了德妃娘娘的秘辛。 芷若见我诧异的模样,歉然地笑了笑:“哎呀,我说这些做什么,真真是人老了,嘴巴也变唠叨了。” 我忙劝慰她:“不不不,我很愿意听,如果你还愿意讲的话,我很愿意做你的听众。” 芷若笑笑,继续讲了下去:“总之我们小姐也是费尽了心机才得了三皇子这么个宝贝儿子,如珠似宝地捧在心尖儿上,你也知道,后宫的孩子,最是难以长大,我们小姐机关算尽费尽千辛万苦才养大了他。” 我叹了口气:“确实不容易,德妃娘娘能养大三皇子,芷若姑姑定是没少出力吧。” 芷若摇摇头:“我不算什么,想想我们小姐曾吃过的苦头,我愿意付出性命去换她免受那些折磨。” 我看着芷若,仍是一头雾水,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不知芷若姑姑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呢?” 芷若看着我:“我们小姐如此珍视的儿子,现在为了你,数次受伤危重,忤逆母妃,无心政务,你难道可以完全无动于衷么?” 我心中闪过千万个念头,还是吃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芷若姑姑,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第124章 随风潜入夜 “三皇子羽翼渐丰,性子太强,太有主见了,已经渐渐不受德妃娘娘的控制,在夺嫡中许多与娘娘意见相左的事情都坚持己见不肯让步。如今竟连娘娘都不知道他具体在干什么,令娘娘心急如焚,无法安睡,身子便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这......”我未料到芷若竟然说的如此直白:“可是这些与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干系吧?” 芷若看着我:“眼下三皇子最愿意亲近的人便是你了,娘娘希望你能帮他探查三皇子的一举一动。” 我大惊失色,掩饰不住脸上的诧异与为难:“这......您与德妃娘娘未免也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我躲他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能去探查他的事情?你们自然有许多能干的心腹,还是派别人去吧,” 芷若不以为意的笑笑:“情能遮人双目,若是由你去探查,定然是事半功倍的。” 我心想这芷若果然不是个好人,老谋深算地一只老狐狸,分明德妃带我来咸福宫的时候仅仅是希望我与魏廷烁保持距离而已,定是这芷若在背后出的主意,想利用魏廷烁对我的心意去控制魏廷烁。真真是奇了,这天家的母子竟需要如此拐弯抹角的相处,何其悲哀。 我虽不能接受魏廷烁的心意,却也不齿于利用他的一颗真心。虽然我也许可以趁机探查到许多我想知道的消息,但被魏廷烁控制禁锢已经很惨了,还要被德妃芷若胁迫的话,腹背受敌,实在是不划算。 我断然拒绝了芷若:“恕难从命。” 芷若闻言,敛了笑容:“你别忘了你并非孤身一人,你还有父亲族人......” 呵呵,讲着那么煽情的过往,对我怀柔了半天,最后还是这么点儿伎俩么?只会胁迫这一种手段么?那么我倒要教教你如何做人,你怕是还没搞清楚谁手上的筹码更多吧? 我笑了笑,抬眸直视着芷若:“芷若姑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真叫我佩服呢。” 芷若略显诧异地看着我:“何解?” 我自斟了一杯茶水,慢慢饮着,闲闲地理了理衣袖:“你莫不是忘了,我们全族都是支持魏廷煜的,你还敢放心让我去探查魏廷烁?真的是心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就不怕我将消息传将给父亲和魏廷煜么?” “你敢?我立时便杀了你。”芷若瞪着我。 我笑笑:“我如何不敢?” 我凑近芷若,笑睨着她,轻言细语:“倒是你,真的敢杀我么?” “我有何不敢?不过区区一个罪臣之女。”芷若迎视着我。 我轻笑起来:“芷若姑姑啊~你怕是从未爱过谁吧?你太低估爱的力量了。” 我瞧着她:“实不相瞒,魏廷烁确实爱我爱的十分疯魔,恨不得能为我去死。你们若是要杀我,务必要做的干净利落。” “哦,对了。”我祥装惊讶:“干净利落也无用呢,若我无故惨死,我想他起码会为我伤心消沉一段时日吧,在这夺嫡的宝贵时间里,他若是露出分毫弱势,只怕会被魏廷煜一举攻破,杀个片甲不留呢。若是你们做的不够干净被他发现了是你们杀的我,德妃娘娘就更别想挽回这个如珠似宝的宝贝儿子了,” “你!!”芷若恼怒了:“我大可杀你的族人,一个一个地杀。” “哟~急了?”我不以为意地饮尽杯中的茶水:“芷若姑姑,胁迫这个东西么,可一不可再,我既为世家嫡女,早就被教育过,我与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家人蒙难,我包教魏廷烁与德妃母子离心。” “你!!你这个妖女!”芷若咬牙切齿。 我笑笑:“什么妖女,我明明就是小白兔,可是你们别忘了,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我站起身,俯视着芷若:“芷若姑姑,你们对魏廷烁有爱,所以你们有弱点。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我转身走向殿门,临开门时转过头看着芷若:“我对他没有爱,我可以豪赌,而你们,输的起么?” 芷若闻言,颓然失了精神,怔忪在那里。 我笑了笑,拉开门扬长而去。 我一路强装镇定地回到自己屋里,一关上门便瘫坐在地,浑身颤抖个不停,幸亏裙摆够大,旁人看不出我早就腿软了。 为了不受芷若的胁迫,我壮起胆子强行装模作样地夸夸其谈了一番,也不知道芷若有没有被我唬住。但是她没有登时将我拿下,应该还是对我颇有顾忌的。 我心中并不笃定魏廷烁爱我至深,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他仅仅是占有和欲征服欲在作祟,我根本不相信我死了他会颓废多久,兴许第二天就能意气风发地上战场了。男人口中说的爱你,是真的,但仅仅当下那一刻是真的,千万不要奢望期限是永远。这一点,我已经在魏廷煜身上领教过了。 不过,德妃和芷若对魏廷烁的爱是真的,是难以割舍的真爱,所以她们才会为之障目被我暂时唬住,但她们终究留我不得,迟早会除掉我。 我心想便让她们误以为魏廷烁很爱我好了,起码魏廷烁所谓的爱能够让我在德妃芷若的眼皮子底下自保,为我争取宝贵的时间。 我休息了好一阵子,才慢慢觉得平静了下来,也没有那么后怕了。我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眼见就要黑透了,我赶紧打水洗漱,换了衣服准备去偏殿上夜,毕竟,德妃和芷若肯定会时刻盯着我,我此时可不能在魏廷烁那里’失宠‘啊。 我迎着夜风,向偏殿走去,微风轻轻拂动我的发丝与裙摆,我停下脚步,静静伫立在风中,感受着风的温柔,似乎轻轻地拂在我的心间,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似乎真的远离了尘世的喧嚣。 我静静伫立了片刻,睁开眼睛望向偏殿,巨大的宫殿在夜幕里像一只匍匐的巨兽一般,似乎张口便要将我吞噬。 总是要面对的,能逃到哪里去呢?我叹息了一声,迈开脚步继续向偏殿走去。 小太监见我来了殷勤地为我推开了殿门,我微微点头致意,从容不迫地跨了进去。 魏廷烁正倚在坐榻上看书,听见动静抬头望向我,温柔地笑了。 “你来了。” “嗯。” 第125章 润物细无声 我缓缓向他走去,顺手拾起小几上的火折子又点了一盏灯,推向他身边。 “多点盏灯吧,仔细看坏了眼睛。” “无妨,反正也只是拿着罢了,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他随手将书扔到一边。 我笑了笑,拾起书抚平褶皱,于小几上归置好。 他瞧着我,半晌来了句:“母妃今日召你了?” “嗯。”我轻声答应着,继续收拾小几上的茶盏。 “星儿。”魏廷烁拉过我正在收拾的手。 “怎么了?”我瞧着他。 他深深地看着我,似乎有些担忧:“你怎么了?似乎有些不同了?” 我淡淡的:“如何不同,你想多了。” 我抽出手,继续收拾茶盏,端起茶盘准备去换一壶热茶来,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魏廷烁拉住。 “不似平日里活泼了,你怎么了?母妃为难你了么?”魏廷烁担忧地看着我。 我笑笑:“并没有,德妃娘娘教了些规矩罢了,我既是宫女,会好好守规矩的,你放开我吧,我去换热茶水。” “学什么劳什子规矩?你真当自己是宫女了么?”魏廷烁有些不悦。 我垂下眸:“不是宫女便是罪臣之女,戴罪之身能做宫女,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魏廷烁恼了:“你今儿怎么了?如此胡说八道,母妃怎么你了?你说与我听。” “真的是教规矩,嘱咐我把你伺候好而已,你且让让吧,我去换了茶水便来伺候你洗漱,天儿不早了,你也忙了一天,早些歇息吧,你的淤血只怕还没散尽吧?切勿劳累了。”我拨开他,端着茶盘出去了。 待我换过热茶回来,先斟了一杯递与他,便转身去打温水,打来温水便搓好布巾为他擦脸,我才擦了一下,他便圈上来拥住我,头搁在我肩膀上,似乎有些委屈,声音也闷闷地。 “星儿,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 “......” 魏廷烁收紧手臂,将我圈的更紧:“你这样公事公办的样子,让我觉得好有距离感,离你的心好远,我像是捉不住你了似的。” 我闻言翻了个白眼儿将布巾丢在他身上:“臭毛病挺多,真难伺候。” “哎,对了,这才是我的星儿,真好。”魏廷烁笑嘻嘻地拾起布巾,自己上手擦了两把脸。 我接过布巾搓洗好晾上,便转身去给他整理床铺,整理好床铺准备唤他去歇息,一回头发现他还穿戴整齐的站在一旁。 “干什么呢?怎么还穿着袍子?” “等着你给我更衣啊。”他理所当然地看着我。 我伸手摘了他头上的金冠,拿去归置,头也不抬地喊他:“你不是长手了么,自己脱呗。” “你这个小女子,真的是登鼻子上脸啊,是不是欠收拾了?”魏廷烁被气笑了,无奈地看着我。 我瞧着他:“要不我还是规矩点儿吧?” “自己脱就自己脱,有什么了不起的。”魏廷烁气呼呼地转身自己三两下脱了外袍,翻身便上榻躺着了。 我走过去为他掖被子,他却往里挪了挪,我便又往里掖了掖,他又往里挪了挪。 “怎么了?”我瞧着他。 他足足挪了一个人的位置出来,他笑睨着我:“哎,你看,我这榻大不大?我一个人睡太空了,你要不要来睡?” 我把被子掀到他头上:“无聊。” 他在被子里哧哧地笑出声,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般。 我转身去灭了灯,仅余一盏幽暗烛火,我便也躺到小陪床上,盖好被子。 “星儿。” “嗯?” “你睡得着么?” “怎么了。” “我们说说话呗。” “议了一天事你还没说够么。” “哎呀,谁愿意跟老头子聊天啊,尽被说教,我自然是要跟小姑娘聊天的。” “你话真多,你家里人没有嫌你烦么?” “......你嫌我烦了么。” “我不是你家人。” “快是了。” “快睡吧。” “聊聊嘛。” “......” “聊聊吧。” “......” “睡着了么?星儿?” “......” “这么快就睡着了啊?” “......” “......” 早晨醒来时,天刚擦亮,这一夜睡的还算踏实,醒来也觉得精神甚好。我轻手轻脚地起身,收拾了烧了一夜的烛火,拿到外间去处理,处理完烛火,我便准备去换一壶茶水来,刚提起茶壶,便听见魏廷烁在唤我。 “星儿~星儿~!” 唤得如此焦急,我以为出事儿了,赶紧放下茶壶过去看看。 “星儿!” 还未来得及走到门口,魏廷烁便赤着脚奔了出来,一把死死地箍住我。 我莫名奇妙:“你干嘛,大清早的,你放开我。” “我不放,你去哪儿了?”他颤声问着。 我听见他的声音有些意外:“我去收拾烛火了,怎么了?” “我以为又是梦,梦里你陪在我身边,醒来你便不见了,这种梦,我已经反复做过多次了。” “我这不是在这儿吗?”我拍拍他的肩膀。 “我怕你会像梦里一样消失,我方才醒来,急急去找你,却发现你真的不见了。”魏廷烁将头埋在我颈脖间,小声地嘟囔着。 我心中抽痛了一下,魏廷烁似乎有些过于患得患失了,如此下去,只怕会生出心病来。 我轻抚着他的脊背,安慰他:“好了,你看看,我活生生的在你面前呀,别难过了,好么?” 他静静地伏在我颈间半晌,才调整好情绪,抬起头笑了笑:“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谁都有脆弱的时候。你且歇会儿,我去换点儿热茶来你喝。” “我喝凉的就行,你别去了。”他拉着我。 “隔夜凉茶伤胃,喝不得,我去去就回了。”我轻轻挣开他,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转身出去换茶水。 出了殿门我才如释重负,我感觉到魏廷烁对我的感情,似乎有些过于执着了,我有些害怕,无论是占有欲还是爱情,对我来说都过于沉重了,压的我透不过气来。 我提着茶壶怔忪在路上,心想要不还是逃吧,对着魏廷烁我真的受不了了。一会儿去找蕊心商量商量,得想个法子逃出去才是。 可是转念一想,我爹爹和族人还被软禁在宰相府里,我能逃到哪里去呢?我能拿魏廷烁来威胁德妃娘娘,我又拿什么筹码来威胁魏廷烁呢? 实在想不出办法来,我惆怅地叹了口气,朝茶房走去。 第126章 九州生气恃风雷 魏廷煜风尘仆仆地翻身下马,随手解下了披风丢给迎上来的侍卫,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跨进了关外的军营大门。 “末将恭迎四皇子大驾。”几位将士统领齐齐施礼。 “起来吧。”魏廷煜伸手虚抬了一把,转身于上首落座。 “四皇子亲临,末将接待不周,还望四皇子恕罪。”统领一挥手,一名小兵立刻奉上茶水。 魏廷煜推开茶水:“闲话少叙,且将方案报与我听。” “是。”统领一拱手:“顾将军已经亲自带兵二十万,驻扎在关口,只待您一声令下,便身先士卒地攻打进去。四皇子于后方运筹帷幄即可。进攻方案已经拟定了五种,还请四皇子定夺。” 魏廷煜点点头,几位统领便围上前来细细讲解,纷纷出谋划策各抒己见,商讨了许久才定下了两个方案。 商议完之后几位统领才纷纷退去,回去值守自己的岗位,仅余一位统领在此招呼魏廷煜。 魏廷煜这才得空执起茶杯,饮了一口。 “四皇子,末将已经为您准备好厢房了,请随我去歇息吧。”统领客气着。 魏廷煜笑了笑:“我先前送来的那位小姐呢?现下在哪里?我且先去看看她。” “这......”统领有些迟疑。 “怎么了?”魏廷煜敛了笑容,看着他。 统领踌躇了一会儿,终是开口了:“那位小姐早就离开了,她没同您联系么?” “离开了?何时离开的?去了哪里?” 魏廷煜重重地将茶杯搁在桌上,急急起身迫着统领追问。 统领见他如此反应,有些惊慌诧异,急急解释:“那位小姐留书一封,言明是去投奔亲戚了,这里是关外军营,都是男子,想必是那位小姐觉得多有不便才走的吧。” “混账!” 魏廷煜一把将统领推了个踉跄:“为何不早来报!书信呢?快取来我看。” “这......末将以为那位小姐不过是暂时在这里避难而已,既然有了更好的去处,自然是好事,便没有追究,也未曾保留书信啊。” “你!!!” 魏廷煜怒极,伸手握住剑柄欲拔佩剑。 张连顺赶忙上前死死地按住魏廷煜的手:“主子,主子息怒啊,眼下是非常时期,千万不能杀将士啊,主子,千万不能寒了军队的心呐!” 魏廷煜深深地呼吸吐纳了几次,终是松开了手。 统领见状,急忙跪伏在地:“四皇子恕罪,四皇子恕罪啊。” “下去吧,做好你分内之事。”魏廷煜语气冰冷。 “是,末将告退。”统领慌忙起身,一路躬身退了出去。 魏廷煜一拳狠狠地砸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张连顺赶忙上前抱着魏廷煜的手查看:“主子息怒啊,千万别伤着自己。” “息怒?我如何息怒?我忍辱负重昼夜不眠不休的是为了什么?眼见万事俱备即刻便可功成了,却弄丢了怜星!” 张连顺扶住魏廷煜,连连劝解:“主子,您不仅是为了柳小姐,您还是为了报仇啊,您的血海深仇如今眼见就要得报了,您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再说了,兴许柳小姐真的是去投奔亲戚了呢?” “她哪里还有什么亲戚!她外祖母一家藏身之处都未曾告诉她,柳宰相阖府被囚,并未听闻她也在其中,她一个孤弱女子,能去哪里?!” “这......”张连顺也接不上话了。 魏廷煜心急如焚,吩咐张连顺:“此时万不可声张,怕给她带来危险,你即刻联系关内的势力,发动所有细作,暗中查探她的下落,务必要尽快找到她。” “是,主子您稍安勿躁,奴才这就去办。”张连顺转身欲走,顿了下脚步复又转回身:“主子,您也是好不容突破重重危难才来到关外的,您且歇歇,千万要保重身子才是啊。” “去吧,务必尽快打听到怜星的消息。”魏廷煜挥了挥手,坐回椅上,伸手撑住额头,疲态尽显。 张连顺见他如此,心里十分不忍,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匆匆去了。 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去,大漠的落日也湮灭了最后一点余晖。待张连顺匆匆赶回来时,眼前的人还是他走前的姿势,也不知如此静静地枯坐了多久。 张连顺轻手轻脚地近上前去,轻声试探着唤他:“主子?” “如何了。” “都安排下去了,所有细作都派出去了,应该很快便会有消息了。”张连顺恭谨地答着。 魏廷煜叹息了一声,心情似乎十分低落。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张连顺闻言,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魏廷煜一眼,他仍是闭着眼睛撑着额头,整个人十分萧索的样子。 “怎么会呢,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张连顺忙安慰他。 “呵。”魏廷煜自嘲地笑了笑:“便是有你这样的奴才,才造就了那许多的昏君。” “这......”张连顺有些赧然:“奴才是宦官,并未经历过男女情事,您问奴才这个,奴才真的不懂。” “你就装吧,你们宦官才是最通人情最解情事的人了,在我面前都不说实话,看来我是留你不得了。” “......主子错怪奴才了。”张连顺委屈巴巴地垂下头。 “我真的做错了。”魏廷煜喃喃自语。 “何处错了?”张连顺瞧着他。 魏廷煜叹了口气:“我自以为将她保护在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我独自去面对腥风血雨便好,待我打下了天下,再拱手奉于她面前,便是再完美不过的圆满结局了吧。” 魏廷煜直起身子,茫然地看着门外:“谁知竟会弄丢了她?我怕敌对势力会注意到她苦苦隐忍着不敢同她传书信,想不到竟然连人都弄丢了!早知如此,我在苏州找到她时就该牢牢将她护在身边,绝不放手!” “主子,世事难料,您也是为了柳小姐的安危着想才这么做的,您千万别过于自责啊。”张连顺劝慰着。 张连顺斟了杯奉与魏廷煜,魏廷煜没有接,张连顺将杯子放回桌上,劝慰着:“主子,京中仅余顾小姐坐镇,您已经排除万难亲自来关外找她了,心意已经尽到了,您别自责了。” “若非我亲自前来,怕是还被蒙在鼓里!你即刻去督促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怜星给我带回来!” “是。” 第127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我百无聊赖地伏在小几上,拨弄着眼前的茶杯,蘸着茶水在小几上胡乱画着。 魏廷烁仍埋首于桌案上的文书里,又将我拘在这里大半日了。 男人的话果然信不得,嘴上说着怕闷坏我,转眼还是将我无聊地拘在这里,唉...... 魏廷烁似乎忙的不可开交,许久没有来找我的茬了,我也乐的清闲,自己给自己找找乐子。 正当我快要将小几都画满时,一个小太监推门而入,我诧异地看着他。 魏廷烁也抬头看了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批注,口中仍跟我解释着:“怕你又饿着了,嘱咐到了时辰便先给你送些点心垫垫。” 我有些尴尬:“其实不必如此费心的,我不饿。” 魏廷烁不置可否地笑笑,没说话。 小太监近上前来,预备将果点放在小几上,他弯腰放果点的时候肘弯里的拂尘滑落在地。 “奴才该死。”小太监条件反射般的低呼了一声。 我被他的模样逗乐了,弯腰拾起拂尘递给他:“哪里就该死了?拿着吧。” “谢...谢谢柳姑姑。”小太监怯生生的。 我看他如此模样,真真是个小可怜儿,我拾起块糕点塞给他:“别害怕,我又不是妖怪,给你吃,你去吧。” “谢谢柳姑姑,奴才告退。” “且慢。” 小太监刚转身欲走,却被魏廷烁唤住,小太监赶忙转过身躬身面向魏廷烁。 “不都是小宫女送果点么,你进来做什么?”魏廷烁睨着他。 “今儿送果点的小宫女面上生了疖肿,怕冲撞了您,这才拜托奴才送进来的。” “哦?”魏廷烁起身踱步到他跟前,俯视着他:“你倒是不怕冲撞了我么?” 小太监赶紧跪伏在地:“三皇子恕罪。” “既然你如此热心助人,你且去辛者库好好帮帮忙吧。”魏廷烁声音冷冷的,听不出情绪。 我不知他又在发什么疯,无故为难一个小太监做什么,我实在看不过眼了:“为何发落他去辛者库?他做错什么了?” 魏廷烁抬头看了我一眼,转头斥责小太监:“愣着干什么?还不去?” 小太监心下定是委屈坏了,声音都呜咽起来:“是,奴才告退。”爬起身踉踉跄跄地退出去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发什么脾气?”我纳闷又气恼地看着魏廷烁。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伸手抚摸我的头发,我一把拂开他的手:“做什么,别碰我。” 魏廷烁面色一沉,有些阴郁。 “怎么,我摸不得么?” 我转过身去:“摸不得!” 他立刻倾身过来拥住我,我不耐烦地推拒他:“你做什么魏廷烁!你烦不烦!你也罚我去辛者库算了,我宁愿去刷马桶,也强过在这里被你欺负。” 他捉住我的手臂,压制住我的反抗,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的亲近比刷马桶还恶心么?你是想去辛者库陪那个小太监么?你才瞧了他一眼,就如此心疼他了?” 我这才意会到他为何如此举止怪异,我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在想些什么啊,那是个太监,人家是个太监,你连太监的醋都吃么?” 他将头埋在我颈间:“我不管,管他是谁,别人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是抢,我恨不得将你吃掉,吞进我肚子里才安心。” 一席话听的我毛骨悚然,觉得他也许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垂下头,如何挣扎也挣扎不脱,只能任他抱着,我心中十分委屈酸涩,忍不住问他:“魏廷烁,我们俩根本就不合适,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么?” “不合适我们可以磨合啊。” “磨合不了的,我对你没有感觉啊,你的感情令我感到窒息了。” 魏廷烁沉默了良久,我以为他会明白我的心意,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答复。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幽深而坚定:“磨合不了,我可以将就,就算爱你再苦再难,我都不会放弃,因为我觉得没有什么比失去你更难受了。” 我看着他,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我知道没戏了,根本没办法感化他。 我不想再与他多纠缠些什么了,我淡淡地推他:“行了,你去忙吧。” 他却不走,捉着我的手臂看着我:“星儿,答应我,只看着我好么,你的眼里只看着我一个人,好么?” “我又不是瞎子我怎么只看你一个人啊?难道我一路走过去看见的男人你都要杀掉不成吗?你都多大了,成熟一点好吗?”我十分不耐。 他苦笑了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的,何必装糊涂。不过若是可以恣意妄为的话,我倒是真的很想杀尽天下男人。” “魏廷烁,你别再这样了,我不想听,你别逼我了好么?给我一点空隙让我透透气吧。”我叹了口气。 他垂下头,看不清神色,半晌松开我:“我真的令你如此难受么?” “嗯。” 他笑笑:“以后我会尽力隐忍不表露出来的,但是,我绝不会放过你,你要记住这一点。” 我无奈地看着他,不想搭他这一茬,只好转移话题:“快去忙吧,忙完了我们早点用膳好么,又耽搁了大半晌,肚子都饿了。” 他闻言松泛了下来,笑了笑:“原来是肚子饿了才心情不好的么?都怪我,饿着我们星儿了,你且等着,我亲自去看看今日都预备了什么好吃的。”说着他便伸手理了理衣服,出了殿门。 我心知他其实也是出去透透气调节情绪去了,我瞧着他自欺欺人的模样,心中着实有些痛楚不忍。 我知他爱我,一如我当日爱着魏廷煜,当日我尚且可以理智抽身,但如今他似乎更加疯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斩断这段孽缘。 我撑起身子,看向窗外,却瞧见魏廷烁独自枯立于远处的花圃前,神情落寞身形萧索,与繁花似锦的花圃似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我心里真的很难受,他本也是那样一个恣意骄傲意气风发的少年啊,如今却因为我,如此患得患失,失去了往日的自信。我很想帮帮他,但我真的无法将自己施舍给他。 我亦只有一个一生,怎可慷慨赠予我不爱之人? 若是我接受他,一个爱的辛苦,一个被爱的痛苦,只会互相折磨蹉跎终生而已啊。 第128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魏廷烁再回来时,已经恢复成平日里的模样了,他若无其事地朝我笑了笑:“今日恰好有你爱吃的红烧肉呢,一会儿你多吃几块。” 说着便去桌前坐了,自己斟了杯茶水饮着,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我心知他就像鸵鸟一样在逃避现实,但我总不能再上前去纠缠着他让他认清现实吧? 我还没有自信到那种地步,嫌命太长么?真正惹怒他被赐死怎么办?戏文里多的是爱而不得杀之泄愤的故事,万一他也是那种偏执到得不到就毁掉的恐怖情人怎么办? 还是保命要紧,我便也装没事吧。 小宫女们提着食盒推门而入,我便上前去布菜,魏廷烁没有阻止我。 小宫女们退去后,我舀了碗汤放在他面前,他也不发一言,默默地饮了。 我替他添好饭,便也自己坐下来用膳,这顿饭吃的十分沉闷,我们都各自闷头不语,静静地吃着自己眼前的菜。 “一会儿你回房去休息吧。” 魏廷烁忽然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呵。”他笑了笑:“不是要透透气么。” 我不曾想他到了此时还在为我着想,照顾着我的情绪,明明他自己心中应该都很难受了。兴许他是想让我自己主动留下来陪着他,但我实在太想离开这里了,我还是要回去。 “嗯。” 我轻轻地应了一声。 果然他的眸光又黯然了一分,他不再看我,垂下头:“那便快吃吧。” 我匆匆扒完碗里的饭粒,站起身。 “那......我走了。” 他撇过头,不做声。 我狠了狠心,转身就走出了大殿,他没有拉住我,出了殿门,我转身关门的时候才看见,他正远远地望着我,我的手顿了一下,终是将门,关上了。 我匆匆回了自己房里,于桌边坐了,心里十分酸涩,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酸涩,但总觉得似乎自己对魏廷烁有些残忍。 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若是无法在一起却还给他希望的话,才是真正的残忍。我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能对他温言软语,该拒绝就拒绝,慢慢绝了他的心思。 可是这份决心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自那日我回房之后,魏廷烁已经好几天没有召见我了。我虽觉得奇怪,但也乐的清闲。兴许是那天我强烈表达了我的意愿,他也觉得没意思了吧,这样便好,慢慢地就淡了,也就放下了。 我在房中蜗居了好几天,连饭食都是蕊心为我送入房中的,我哪儿也不想去,生怕碰见魏廷烁会很尴尬,也怕碰上德妃娘娘和芷若,不过德妃娘娘和芷若倒是一直没有来问罪为难于我,难道放过我了?我深觉不可思议。 我正胡思乱想着,响起了敲门声,我以为是蕊心来送饭,起身去开门。 “芷若姑姑?”我愣在当场。 “有这么惊讶么?”芷若不屑地睨着我。 我笑了笑:“芷若姑姑今日怎的敲起门来了,我是受宠若惊啊。” 芷若撇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为难。 我仍是恭谨地看着她:“您有什么吩咐便直说吧,能办到的我定当尽心竭力。” “你......能不能去照顾三皇子。” “三皇子?他没召见我啊。”我有些纳闷地看着她:“况且,你们不是介意我接近三皇子的么。” 芷若踌躇了片刻,似乎有些恼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知道些什么?”我茫然地看着她。 “三皇子这几日不知是怎么了,发狂一般地打压其他势力,且都亲自带兵亲力亲为,不休不眠,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不知道啊,我这几日连门都没出,蕊心也并未向我提及。”我心想这不是挺好的么?化悲痛为力量奋发图强啊。 “三皇子如此事必躬亲,奋发图强,不正是德妃娘娘所盼望的么?” “你!!!”芷若气极:“你说!是不是你撺掇的?你怎可如此狠毒,三皇子颅中淤血尚未散尽,怎经得起如此折腾?昨夜又彻夜未眠,今早昏厥于偏殿,你难道也不知道么?!若不是今早太监来报德妃娘娘,我们竟不知他竟然在如此折磨自己,你说!是不是你作的妖?!” “......”我惊诧万分。 “我去看看他。”我欲迈出大门。 “他不想让你去!” 我默默地缩回了腿。 “唉......”芷若叹了口气:“他尚在发烧,意识不甚清醒,口中胡乱喊着你的名字,娘娘欲召你前去,三皇子却拒了,说是怕纠缠你令你更厌恶他。柳怜星,你到底施了什么手段,竟将我们三皇子折磨至此?” 我心中十分惊痛,但也不十分确认魏廷烁是因为我才如此,面对芷若咄咄逼人的质问与指责,我只能选择沉默。 “你且去照顾他吧。”芷若叹息了一声,似乎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不是不想让我去的么,我......” “傻子都看的出来他多么想见你!”芷若冲着我咆哮:“柳怜星!你最好祈祷三皇子平安无事的康复,否则,我要你和你全族陪葬!” “......” 我默默地承受了芷若的愤怒,她吼完扶着门喘着粗气,半晌回不过劲来。 “我去看看吧,芷若姑姑保重身子。”我劝她。 “用不着你假慈悲,我不管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你此刻万不能再伤害我们三皇子,你听懂了么。”芷若阴狠地看着我。 我背脊一寒,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芷若就是德妃身边的爪牙,像一条毒蛇一般,真正惹怒了她,她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咬死我。 我恭谨地福了福身:“奴婢明白了,芷若姑姑放心吧。” “去吧。”芷若厌恶地撇过头。 我这才迈出了大门。匆匆朝偏殿走去。 小太监为我打开了殿门,我深呼吸了两次,才轻手轻脚地跨了进去。 外间跪了一地的太医,我不敢打扰他们,更加恭谨地快速走进内间。 德妃娘娘正忧心忡忡地坐在榻边,榻上躺着的人想必就是魏廷烁了,隔着远远的,看不到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德妃娘娘见我来了,我正要施礼,她厌恶地小声训斥我:“罢了,装什么,你且好好照顾我儿。” “是。”我恭谨应声。 第129章 夜月一帘幽梦 德妃娘娘为魏廷烁掖好被子,起身向我走来,我垂首静立,恭谨万分。 “太医刚为烁儿施完针,你且好好看着他,若是你胆敢耍些什么小心眼儿,仔细你的皮!”德妃恨恨地小声嘱咐着我,似乎是怕吵醒了魏廷烁。 我赶忙福了福身:“奴婢遵命。” 德妃睨着我,也不叫起身,剜了我一眼拂袖而去,顺手带走了所有的太医,太监宫女也都退出去了,乌泱泱一群人退了个干干净净,偌大的殿里,一下子便冷清了下来。 我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床边,德妃刚掖好的被子已经被掀了,衣襟散乱大敞,露出一片胸膛。我不敢再看,赶紧拈起被角遮上了,他尚在昏睡,似乎是很燥热的样子,一伸手又将被子掀了,浑身发红,似乎在微微地泌出汗珠。我知道这是施针起效开始发汗退烧了。 我见他再三掀被,怕他发汗受凉又犯上风寒,忙去打了盆温水想为他擦拭。 待我打来温水时,他已经汗的满头满脸,浑身水光淋漓了,我伸手一探,单衣已经汗的湿透了,这如何还能穿得? 我赶紧转身匆匆去开殿门,门口的小太监急急施礼:“柳姑姑,德妃娘娘吩咐,您不能离开偏殿。” “......” 我十分诧异,但现在不是诧异的时候,我急急拉住小太监:“三皇子的衣衫都汗湿了,必得换衣才是,你且进去替他更衣吧。” 小太监闻言,十分为难,轻轻扒掉我的手:“这......德妃娘娘特意嘱咐了,三皇子一切都由您照顾,出了什么纰漏唯您一人是问。”他笑笑:“我等,怕是不方便插手啊,您快进去吧,一会儿被芷若姑姑看见奴才跟您说话,奴才又得挨罚了。” 他将我往殿内推搡,一边关门一边奉承着:“柳姑姑辛苦,柳姑姑能者多劳,您缺什么知会一声奴才给您张罗来,您忙您忙。”说着毫不留情地将大门关上了。 我被推的莫名其妙,我并不信德妃娘娘会吩咐这些,但是这些个小太监最会看眼色,多半是他自己揣度主子心思才推拒的我,真真是小鬼难缠。 我别无他法,只好再返回榻边,魏廷烁已经浑身湿透了。 “...星......” 魏廷烁呢喃着,我以为他醒来了,上前去探查,才发现他眉头紧皱,十分痛楚。 我想他可能是湿衣服穿着太难受了,这样下去旧伤未愈新伤又添可怎么得了? 我虽不爱魏廷烁,但对他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多次救命之恩,是我的救命恩人,怀抱着感恩之心我也不能眼见着他如此难受而置之不理啊。 我咬咬牙,转身去柜里取了一套单衣回到榻前。 我定了定心神,弯下腰闭上眼睛伸手拉开了他的衣襟,我摸索着替他脱衣,但因闭着眼睛看不见,时不时会触碰到他滚烫的肌肤,我触电一般收回手,但还是一次次地继续去努力的想快些脱完。 我抓着衣服正从他肩膀欲拉下时,手腕却被豁然捉住,我惊的睁开了眼睛,才发现魏廷烁面色潮红眸色幽暗地看着我。 “你做什么?”魏廷烁哑着嗓子。 我窘地都结巴了:“我...我没...你...你衣服湿了...着凉...”我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看了我半晌,瞥了一眼旁边的干净单衣,松开了我。 “你转身背回去,我自己换。”他淡淡地吩咐着。 我一边转身过去,一边心里暗想,还让我转过去,真是好笑,我还不稀罕看呢,真是的。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翻着白眼儿,枯等了半晌,却久久不见他完事儿,也没了动静。 “你好了没呀?”我实在等不得了,回头看了一眼。 好家伙,他又昏过去了。 湿上衣刚脱掉手里抓着干净的单衣就又昏睡过去了,我撇了撇嘴,从他手里扯出单衣。 “逞哪门子强,不行就不行呗,你看歇菜了吧?”我翻着白眼抱怨着。 我也不闭眼了,深呼吸了两次,用温水拧了布巾将他脸面颈脖都擦拭了一遍,接着再将他上身草草胡乱擦拭了一遍,重点部位迅速掠过,心里一直安慰自己,没什么没什么,跟猪肉是一样的,我这是乐于助人,行善积德,没什么没什么。 我想着这是猪肉,手上没了感情,粗暴地草草将单衣给他换上了,系好系带后,我拿起裤子发愁地看着他。 这......怎么办。 我掀起被子朝里边看了看,一股血流涌上脑门儿,瞬间双颊滚烫的不行,想必是红成虾子了,我赶紧撒手将被子放下,算了算了,裤子就不换了,好歹上衣换了也算是好了一半儿吧, 我把裤子丢在一旁,给他重新掖好被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似乎没有那么滚烫了,我才安下心来。 我把布巾搓洗好晾上,搬来个小凳子放在榻边,坐在凳子上守着他。 也不知枯等了多久,真的是饥肠辘辘,本就是饭点儿被芷若派到这里来的,又折腾了这许久,天色都黑了,也不见人来送饭,唉...... 见他睡的还算安稳,我便起身看看有没有什么吃食,瞧见外间的坐榻小几上尚有几碟果点,我便先去吃几口垫巴垫巴吧。 我拈了两块小酥饼默默吃着,才咬了两口,忽听见内间传来一声闷哼,我急急将手中的酥饼塞进嘴里赶去内间。 魏廷烁正挣扎着要起身,似乎一动弹便眩晕,他痛楚地撑住额头。 我赶紧抢上前去扶住他。 “你...怎么...了?...是想..喝...水么。” 我一开口嘴巴里就掉渣子,掉了我一身,我赶紧想将嘴里的酥饼咽下去,奈何酥饼太干燥,吃那么大块根本咽不下去,我被噎的直翻白眼儿。 “你...你要不自己先去喝点水吧。”他瞧着我,有些忍俊不禁。 丢脸了,我赶紧丢下他,跑去外间斟了杯茶水,就着茶水将酥饼咽了下去,我擦擦嘴,给他也斟了杯茶水。 我端着茶水来到榻边,将茶水递向他,他就着我的手饮了一杯。 “你...怎么在这里。”他有些迟疑。 “我一直在这儿啊。” “衣服,也是你换的么?” “是啊,怎么了?”我瞧着他。 他笑了笑:“我还以为又是在做梦了。” 我笑着推了他一下:“梦见什么?梦见我主动为你宽衣解带啊?想的美!” 第130章 春风十里柔情 他笑了笑,居然有些许赧然。双侠绯红娇羞一笑,竟让我觉得这般柔弱的样子有几分可爱。 他甚少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散着头发,靠坐在床头衣襟微敞,我不禁想起方才目之所及的一切,嗯,很好看。 如此想着,画面又浮现在脑海里,一股血气上涌,几乎要滴出鼻血来,我赶紧仰起头,怕出洋相。 “怎么了?”他诧异地看着我。 “最近天儿有点干燥,有点上火了。”我敷衍着。 “呵呵,春天怎会干燥?你看了什么不该看的才上火了吧。”他笑着靠近我,出过汗的身体强烈地散发着他特有的气息,我感觉鼻血马上就要流下来了,我赶紧捂住鼻子退开了几步。 “你臭死了,我去喊人打水给你洗个澡。”我匆匆跑出了内间,仰着头拍了拍自己的后脖子,希望鼻血能自己乖乖退回去。 调整好以后,我才去了殿门口,拉开门,守门的小太监还站在那里。 “哎呀柳姑姑,有何吩咐?”他殷勤地凑了上来。 “抬浴桶来吧,烧水准备用具,你们伺候三皇子沐浴。”我吩咐着。 “哎呀,柳姑姑,德妃娘娘嘱咐了......” “若是三皇子沐浴出了岔子着了风寒加重病情,我定拉你垫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乃是咸福宫掌事,还使唤不动你么?你尽管去报德妃娘娘,看看娘娘到底是惩治我,还是发落你!”我不耐地打断他。 小太监闻言愣了愣,转了转眼珠子,堆起笑容:“哎呀姑姑,您误会啦,奴才是说德妃娘娘还嘱咐啦,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务必配合,您且略等等,奴才这就去预备。再说了,我哪儿敢不听掌事姑姑的吩咐呀,您说是吧?” 我见他还算识相,见风使舵的本事不错,笑着点点头:“不错,挺机灵,这才是好孩子,去吧。” “哎。”小太监点头哈腰地就下去吩咐了。 我转回殿里,去内间收拾出一会儿要换的衣服,随口问魏廷烁:“饿不饿?可有什么想吃的?” 他挣扎着想起身下榻,我赶紧去按下他:“起来做什么?你头还晕着仔细摔着了,需要什么就说吧,我替你拿。” 他无奈地看着我:“哪里便如此脆弱了,我不碍事儿。”又要挣扎着起来。 “哎呀,逞哪门子强啊,承认自己脆弱很难么,快躺好,不许下来。”我又将他按了回去。 他撇过头,面朝内避开我,声音闷闷的:“我不想被你看到这幅狼狈模样。” 我被逗乐了,笑了笑,俯身去安慰他:“哪里狼狈了,我狼狈的样子被你看到的多了去了,我也没有不好意思呀。再说你救了我多次,早已在我心中是英雄一般的存在了。” 他回头看着我,眸色中有一分欣喜:“果真么?” 我看见他的神色,有些害怕,生怕他误会些什么,连忙向他解释:“自然是真的,但是仅仅限于感激和崇拜,没有爱,你别误会。” 他眸中的光黯然湮灭了,转过头去,依旧背对着我,声音淡淡的:“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芷若派我来的。”我如实回答。 “......” 他沉默了许久,淡淡地开口了:“你走吧。” 我站在那里,进退两难,似乎又伤到他了似的,我想起芷若与德妃的轮番警告,我此时万不可再伤害他了。 我上前去给他掖了掖被子,他一把掀开了,我愣在当场,不知道他为何如此。 “别再对我好了,会让我误以为你也会喜欢我,你走吧。”魏廷烁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 我很想开口问问他,这个你走吧,是不是肯放我出宫了?但我实在不敢问出口,觉得没有十分的把握。我摸不准他的意思,也觉得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若是我此时问出这句话,他暴怒如雷该怎么办?若是他气了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德妃娘娘一定会将我碎尸万段的。 于是我。 还是张口问了。 “是放我出宫的意思么?”我怯生生的。 “你休想!!!”魏廷烁果然挣扎起身转过来冲我咆哮:“柳怜星!你休想离开我,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要你老死在我身边!你休想离开我一步!!” 我一点儿也不气恼,完全在我预料之中。 “好好好,那你空口白牙的让我走干什么,害我空欢喜一场。”我继续去收拾衣物:“你且歇歇吧,一会儿水来了便好好洗个澡发发汗,发散发散便好了。” 放好衣物我便径自向外走去。 “你去哪?!”魏廷烁唤我。 “你不饿么?我去让小厨房预备些清淡吃食,待你沐浴完便用一些吧。” “我不饿,不许去。” 我瞧着他,自己都孱弱不堪自身难保了,还耍性子呢?以为谁惯着他么? 我翻了个白眼:“我饿着呢,我就要去,你奈我何?”说罢转身便走。 “你敢!你给我回来!!”魏廷烁大声喊我:“柳怜星!你敢走!” 我为什么不敢走?我去给他端吃食,多正当的理由。我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直接拉开殿门跨了出去,隐约听见了身后传来了摔杯子的声音,唉,这魏廷烁,太暴躁了。 出门恰巧遇上小太监领着一队小宫女迎面而来,小宫女们各执用具,恭顺地垂着头。 “柳姑姑,您这是?”小太监疑惑地看着我。 “我去小厨房看看吃食,你们且进去吧。” “哎呀姑姑,奴才替您去看就是了,您想吃什么您吩咐,您还得伺候三皇子呢,这些个微末小事儿,奴才替您去做吧。”小太监看上去十分殷勤。 “不必了,沐浴我伺候不了,我有眼疾,最怕长针眼儿,你们自己去吧。”我撂下这句话,不再理会他的劝阻,一拂衣袖,预备离去。 “哎~柳姑姑!奴才也不会伺候沐浴啊。”小太监急急唤我。 我回头笑了笑,指指那一队小宫女:“这里边儿多的是千挑万选的人才,谁愿意谁上吧,一起上也行,你们自个儿看着办。” “这...这怎么行?您这......”小太监手足无措,口齿都结巴了。 他慌乱的模样逗乐了我:“无妨,要多给新人机会嘛,就这样安排吧,我且去了。” 我安抚地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笑着扬长而去。 第131章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我来到小厨房,今日并不是相熟的那个厨娘值守,我瞧了瞧预备的菜色,挑了两个合胃口的小菜并一碗白饭,于边上的小桌上吃了。 边吃边吩咐厨娘:“另挑两样清粥小菜用食盒装起来吧,我一会儿拎走。” 厨娘笑笑:“掌事姑姑是给三皇子拎去的吧?今儿特意备了人参鸡汤,要不要带一碗?” “不必了。”我夹了一筷子菜,拒了她。 我见厨娘有些不解,只好耐下性子同她解释:“鸡汤解药性,一会儿三皇子还需喝药呢,吃点白粥护护胃好些,鸡汤过几日再上吧,眼下不宜大补。” 厨娘闻言这才笑起来:“是是是,还是掌事姑姑思虑周全,我这便去预备。” 我点点头:“看看药煎好了没有,若是得了,我一并带去。” 厨娘边收拾边劝我:“倒是得了,只是这几样装一起,食盒有些重呢,要不派两个小宫女替您送去吧?” 我搁下碗,起身去接食盒:“罢了,我试试吧,自己能做的便不麻烦别人了。” “哎哟,您真是和善啊。”厨娘称赞着。 “多经手一人便多一分危险罢了,德妃娘娘眼下盯着我呢,可不得尽心尽力一些么。你们也是,眼下三皇子抱恙,难保有心人要趁机作乱,务必要保证吃食的安全,切勿懒怠,出了岔子。”我嘱咐了她几句。 “是,奴婢知道了,定当尽心竭力,请掌事姑姑放心。”厨娘急忙表着忠心。 我点点头,估摸着这时候魏廷烁应该也沐浴完了,便提起食盒,朝偏殿走去。 远远地便看见小宫女们端着用具离去的身影,想必是洗完了。 我提着食盒走到殿门口,正预备推门,小太监上前伸手拦住了我。 “怎么了?”我诧异地看着他。 “这......”小太监十分为难地看着我。 “怎么了?三皇子出什么事了么?我进去看看。”我有些担心。 小太监十分踌躇:“三皇子无碍...只是......” “做什么呢?吞吞吐吐的。”我不欲再理会他,伸手去推门。 “哎呀~有个小宫女尚未出来呐。”小太监赶紧拉住我。 “那又如何?”我诧异地看着他。 “哎呀~~”小太监羞赧地不知如何开口,对着我挤眉弄眼儿了一阵。 我心下渐渐明白了,笑了笑:“就是小宫女被宠幸了呗?” “对对对,姑姑果然是个明白人儿,嘿嘿。”小太监见我理解了他的意思,还挺高兴。 我心想这魏廷烁可以啊,体力恢复的这么快的么?刚才还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现在就能宠幸宫女了?啧啧啧...... 我为难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食盒:“这怎么办?一会饭菜和药都得凉掉了,他一般宠幸女子要多久?” 小太监瞪着眼瞧着我,许是被我的直白惊着了,半晌摇摇头:“这个奴才不知道,还未曾遇到过这般情形呢,今儿个也是头一遭啊。” 我叹了口气:“饭菜尚可等等,药汁等不了,凉了便失了药性了,你且送进去吧,让他喝了药再继续。” “......” 小太监退了几步:“这怎么行?老虎嘴上拔毛么?我可不敢,要去姑姑您亲自去吧。” 我白了他一眼:“瞧瞧你这怂样儿,没出息,你怕他我可不怕,你不去我去。” 我径自轻轻将殿门推开一个门缝,生怕惊扰了里边颠鸾倒凤的二人,我蹑手蹑脚地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外间空无一人,我将食盒放于桌上,打开取出药汁,向内间走去。 我不敢贸然进去,贴耳于雕花门上仔细听着,毫无动静啊,我十分纳闷。 我轻轻推开门,只见魏廷烁衣衫微敞地坐在椅上,一个小宫女站在他身后手持布巾在为他擦拭头发。 我心想还挺有情调的嘛。 他听见动静,抬头看着我。 我尴尬地笑了笑:“原来开没开始啊?呵呵,我给你送药来了,你先喝吧,身子要紧,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们了,祝二位好兴致。” 我将药碗放在桌上,一边嘱咐一边往外走:“那个,粥食在外间桌上,你完事儿记得用些,我过两个时辰再来收拾,两个时辰够了吧?不够我再晚点儿来?” 魏廷烁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看来是怪我打扰他的好事了,我忙自觉地朝门口退去。 “站住!” 魏廷烁轻喝。 我只好站在原地,等待他的吩咐。 “你退下吧。”他便头对身后的小宫女吩咐着。 “是,奴婢告退。”小宫女恭谨地放下布巾,躬身退了出去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你过来,替我擦头发。”魏廷烁淡淡地吩咐着。 主子都发话了,能怎么办? 我只好上前去执起布巾,刚撩起他的一缕发丝,就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坐在他腿上,他拦腰圈住我。 我挣扎着要起来,但又想到他是个病人,怕太用劲儿伤着他。他手臂一使劲儿,将我圈了个牢实。 他贴着我,在我耳边轻问:“你要留两个时辰给我做什么?你想什么呢?” 沐浴过后他的气息格外清新,夹杂着淡淡的皂角香味,热烘烘地蒸腾着我,我燥热的不行。 “你说呀。”他魅惑着我:“你不是问两个时辰够不够么?你想不想试试?看看到底够不够?” 我面红耳赤,不曾想他竟如此调戏我,我顾不得许多,不管会不会伤着他了,一把撑着椅子扶手脱身站了起来,退开了几步。 他眼下虚弱,并未用几分力气,才被我轻易挣脱。 他瞧着我,笑了笑:“害怕了?那便老实一点,不要来撩我。”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我:“否则,我便是拼了这身子,也要登时狠狠办了你。” 简直不堪入耳! 我上前狠狠地砸了他一拳,登时砸地他头晕眼花,几欲晕厥,我又吓的赶紧扶住他。 “你真的是不知轻重,真要谋杀亲夫么?”魏廷烁瞪着我。 我白了他一眼:“你既知道你现下如此脆弱,便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小心我恼羞成怒趁机好好修理你一番。” 他无奈地笑笑:“不是端了药来么,拿来我喝吧。” 我扶他坐好,转身去端来药汁递与他,他抬手便要饮下。 我拦住他:“你便不怕我下毒么?” 他笑笑,拂开我的手仰头一口饮尽,将碗还给我。 “你端给我的毒药,我饮的心甘情愿。” 第132章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我十分震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轻轻推了推我,笑着:“怎么了?被我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我故作轻松地嗔他:“得了吧,你明知道我在这咸福宫里没有那通天的本事搞来毒药,便做这样的顺水人情来哄我罢了。” “呵呵。”他被逗乐了,瞧着我:“可是我愿意哄你,若是你肯,我便能哄你一辈子。” 我窘的转身朝外间走去:“有这说肉麻话的功夫把粥吃了吧,早点好起来我好交差。” “若是我病着你便愿意如此照顾着我么?”他远远地喊着。 我拎着食盒进来,将清粥小菜布于桌上:“快吃吧,堵上你的嘴。” “若是我病着,你便能陪着我,我便一直病着也无妨。” 我舀了碗粥塞进他手里:“哎哟我求你了,别再说话了好么?容我清净片刻。” “那你喂我。”他竟然撒娇起来。 “你是头晕又不是手晕,你自己吃吧。”我不愿意。 “头晕没劲儿啊,快喂我,否则我就饿着。”他耍赖起来。 我无奈地执起勺子舀了一勺塞进他嘴里。 “烫烫烫烫~”他推开我。 我白了他一眼,自己尝了尝,明明就不烫。 “我从小厨房提来都许久了,一点都不烫好么,快吃。” 我又舀起一勺塞进他嘴里,他尚未咽下,下一勺又被我塞进他嘴里,如此塞了几勺,他实在受不了了,皱起眉头推开我,夺过勺子。 “得得得,我自己来,伺候人都不会,你还会做什么?” “我还会揍你,你给我好好吃完,一会儿再吃一碗。”我冲他扬了扬拳头。 “噗~~” 他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不再理会我,专心吃着手里的白粥。 我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点菜,别光喝粥。” “我想吃肉啊。”他撅着嘴,不满地看着碗里的青菜。 “你胃口倒是挺好啊?不过眼下还需清淡饮食,你且忍忍吧。”我不为所动,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 我见他吃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问他:“你为何整日不休不眠,折磨自己?” 他闻言手中动作一滞,放下了碗筷,执起餐巾擦了嘴:“你知道了?” “你以后别这样了,德妃娘娘会心疼的。”我劝他。 他垂着头,并未看我:“那么你呢,会心疼么?” “......”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我是有些心疼的,若是我得知了,即便德妃娘娘和芷若不派我前来,我兴许也是会来看看他的。 “有些心疼的。”我如实说了。 “既然你会心疼我,看到我的身体也会燥热,见到我与宫女亲密也会吃醋,说明你明明就是喜欢我对我有感觉啊,你为何不肯接受我?”魏廷烁抬头看着我,略微有些激动。 我莫名其妙:“我哪里吃醋了?” “你误会我同宫女有私,若不吃醋,你进来做什么?你大可在外边等到宫女出去啊。”魏廷烁质问着我。 我急忙向他解释:“我是怕药汁凉了才给你送进来的。” “药凉了再煎就好了啊,你非要进来,是因为你心里不舒服,你喜欢我。”他伸手捉着我:“星儿,你爱我,你爱而不自知,你懂吗?!” 我慌忙推开他。 “你瞎说些什么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无法接受你,不能同你在一起。” “你是不是因为魏廷煜才迟迟不肯接受我?你还爱着魏廷煜是么?你还想着他!是不是?!”魏廷烁有些暴怒了,眸色里闪过一丝杀意。 我见他如此,生怕他气出毛病,更怕回答他我确实爱着魏廷煜会令他更加疯狂,为魏廷煜招去杀机。 为今之计,只能先安抚他。 我柔下身段,上前去拥住他,温言软语地哄着:“好了,别生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你还病着,咱们今日不说这些了,好不好?” 魏廷烁被我拥在怀里瞬间愣住了,沉默了半晌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良久之后伸出手臂圈着我:“我太害怕了。” 我不做声,也许此时不要回应他才是最妥当的。 他见我不说话,用头轻轻在我怀里蹭了蹭,与我贴的更紧密,闷着头小声独白着:“星儿,我真的很害怕。你对我是如此的若即若离,我费尽心机都得不到你的垂青,我好怕魏廷煜,你爱他,若是他出现了,只怕是连手指都不用勾一下,你便会奔向他的怀里。” 他手上加了劲道,将我圈的更紧了:“我总是梦见这样一幕,我拉着你,你却拼命奔向他,我做了许多次这样的梦,每一次,你都选择毫不犹豫地奔向他,我不想再睡觉了,我生怕再梦见这一幕,你又要多抛弃我一次了。我恨不能立刻便杀了魏廷煜,让他再也无法出现在你面前。” 我听的心惊胆颤,不敢再刺激他,只是伸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头,柔声哄着:“我这不是在这儿么?我拥着的,是你啊,你太累了,我扶你去睡一会儿好么?” “我不睡,睡着了你又消失了。”他闷闷的。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我答应你,今日哪里都不去,等你醒来便也能见着我了,可好?”我耐心地哄着。 魏廷烁一言不发,想是默认了,我扶起他,扶着他去榻上躺好,为他掖好被子,他非要一只手伸出被子捉住我的手,我便依着他了。 “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我安抚着他,他才依言闭上眼睛,他必是早已累极了,硬撑了许久,此刻得了我的承诺安下心来,不消片刻便呼吸均匀起来,似乎是睡熟了。 我叹了口气,轻轻掰开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起身去关窗子,免得风灌进来吹着他。 我走到窗边,伸手欲关上窗户,却得见窗外花团锦簇,杨柳依依,正是繁花似锦的深春盛景啊。可这胜景似乎与我没有丝毫干系,我不过是被囚在这里的囚徒而已,我心下怅然,叹了口气,关上了窗子,也将美景与自由,关在了外边。 我坐回榻边,瞧着魏廷烁的睡颜,睡着的他仍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仍然眉头紧锁,似乎有些难受,也不知是不是又做起那个令他痛苦的梦来了。 我伸出手,试图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刚一触探到他的眉间,便被他一把捉住了。 他并未醒来,只是下意识地捉着我的手,嘴里呢喃着:“星儿...不要走...” 我心如刀绞,怅然若失...... 第133章 一片春愁待酒浇 魏廷烁醒来的时候,我正靠在床头昏昏欲睡,点头若小鸡啄米一般。 终于一头栽下去惊醒过来,我赶忙坐好,伸手擦了擦口水,向魏廷烁望去,看看他是否安好。 一望之下才知他似乎早已醒来,正含笑看着我。 我有些赧然,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怎么醒了也不唤我?渴不渴?我去给你斟杯茶水。” “别走。” 我起身欲走,却被他伸手拉住衣角。我只好依言坐回去。 魏廷烁握住我的手,温柔地看着我:“睁眼便能看见你,真好。” 我笑了笑:“我也不知怎的,竟然睡的流口水了,让你见笑了。” “不会,很可爱,我很喜欢。”他软着嗓子,声音也柔柔的,仿佛拂在我心上。 我的心酥麻麻的,我羞得不行,抽出手起身去斟茶水:“还是喝些茶水吧,你退烧不久,需得多饮水才是。” “呵呵。”魏廷烁不置可否地笑笑,似乎心情不错。 我斟了杯茶水去榻边扶起他,喂他饮下,复又扶他躺下,掖好被子,伸手探了他的额头:“并不烧了,想必是好些了,你觉得如何?可好些?” “你在这里我便好多了。” “胡说八道,我又不是太医。”我嗔着他,弯下腰去整理他的头发。 魏廷烁猛然挺起身子亲了我一口:“你说我的解药啊,吃吃解药便好了。” “你!”我懵了一瞬,立刻直起身举起拳头。 “哎哎~我可是病人,你可不能施暴啊,哈哈。”魏廷烁乐不可支。 我想想先前将他捶地头晕眼花,他此刻确是弱不经风。我只好放下拳头,忍了。 “你怎的枯坐半宿?怎不去睡?累着了吧?”他连连发问。 我无奈地收拾着茶杯,顺口答他:“你不是想一睁眼便瞧见我么,我也担心你有事,便守着你了。” 他笑笑:“果真还是担心着我的么?” “那是啊,德妃娘娘嘱咐了,你若出事,唯我一人是问,我如何能不仔细守着你呢?” “还是母妃有法子,知子莫若母啊。”魏廷烁有些得意。 我将一切收拾妥当:“既你好些了,我便回了,我召个小宫女来给你上夜,你有什么需要,就喊她吧。” “你去哪?你不陪我了么?”魏廷烁诧异的看着我。 “我说三皇子,我没日没夜照顾你甚久了,我也很累啊,我弱女子来的,不是铁打的汉子,我累了。”我有些无奈。 “那你就在这里歇息,召个小宫女来给咱俩上夜,不需劳动你,怎样?”魏廷烁出着主意。 “不怎样,我尚未洗漱呢,不洗漱我睡不着,我是只爱干净的小白兔,不像你,不逼着你你便不洗了,臭男人。”我十分不以为然。 “哈哈哈哈。”魏廷烁被逗笑了:“哎呀,这有什么,男人都这样啊,你且在这里洗吧,我保证不偷看。” “想的美,你也不怕长针眼儿!”我剜了他一眼,径自往外走。 “哈哈哈哈哈。”魏廷烁远远地喊着:“明日醒了便来找我。早点儿来啊~” “......”我心想这是狗皮膏药么,又粘上了,我加快了脚步往外走去。 推开殿门,惊醒了在门外打盹儿的小太监,小太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我,乖觉地凑上来:“哎哟姑姑,您怎么这个点儿出来了?可是缺什么?” “不缺什么,我回房去的,你且派个小宫女进去上夜吧。”我嘱咐他。 “这......”小太监朝殿内瞅了瞅。 “放心吧,三皇子很好,已经退烧了,照顾起居便可。”我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哎~好嘞,那姑姑您慢走,仔细脚下。”小太监殷勤地送着。 “乖了,你也保重。”我笑笑。 待回到房中时,已经隐隐药天亮了,如此折腾了一宿,还真是挺疲惫的。但身体的疲惫,远远比不上心中的疲累。 我并未急着去打水洗漱,而是去箱笼里翻出了我的白玉兰簪子,我惆怅地看着簪子,想着外祖母赠簪时的嘱咐,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亲全族都因我当初的选择而决定支持了魏廷煜,押上了全族的身家性命。 而今却成了如此局面,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对魏廷烁有些许感觉了。 这种感觉同魏廷煜不同,对魏廷煜,我是心动,是心悦,是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着我的心绪,我一见他就欣喜,我见不到他便惆怅。 而对于魏廷烁,是感激,是心疼,是内疚,甚至有着许多同情。见他因我患得患失甚至不惜受伤,我心疼的不行,听他屡番真情告白,我也十分动容。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我心乱如麻。心想此刻若有壶酒便好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也许喝醉了,便不必面对这一切了,哪怕是片刻的松快,也是好的。 我叹息一声,拿帕子包好白玉兰簪,仔细地收回箱笼里,自己打水洗漱躺在了榻上。 我闭着眼睛,不断地质问着自己,到底该如何抉择?是为自己而抉择还是为家族而抉择?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我思来想去辗转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真真是天意弄人,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困意袭来,我还是先睡吧,撑过眼下,再做打算。 我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色,似乎是日上中天了,也不知是谁如此扫兴,我尚未睡饱呢。我强撑着起身去开门,是蕊心,我开门将她让了进来。 “小姐你没事儿吧,我听说你昨日被芷若姑姑训了,她为难你了么?”蕊心急急来回检视着我。 “没事儿,不过是魏廷烁眩晕发作了,她心疼着急罢了。”我打了个哈欠,欲再去榻上躺会儿。 “小姐怎的精神如此萎靡?”蕊心担忧地扶着我。 “无妨,昨天照顾了魏廷烁一宿,没睡好罢了,你别担心,我且再睡一会儿。”我随口答着。 “小姐。”蕊心神神秘秘地靠近我。 “何事?”我诧异地瞧着她。 蕊心走到窗边,谨慎地四下望了望,确定无人便关上窗子,走到我身旁。 我也紧张起来:“怎么了?如此神神叨叨的。” 蕊心贴着我的耳朵小声密语:“小姐,我有法子往外通消息啦。” 第134章 流光容易把人抛 “果真么?”我惊喜地看着蕊心。 “千真万确。”蕊心郑重地向我解释:“原来小宫女里有一个是我同乡的女儿,那位同乡早年逃亡的时候在异乡遭人搭救,便嫁与了恩人,还生育了子女,我们聊往事的时候才发现还有着如此缘分。” “可曾被他人所知?” “并不曾,听她说宫里最忌讳拉帮结派结为党羽,所以我们都不敢告诉别人。” 我点点头:“甚好,这位同乡之女,可信得过么?” 蕊心思咐片刻:“以前逃难的事情,仅仅老爷知晓,这之后我只对小姐说过,并无其他人知晓,若是她能知晓这其中的种种,想来应该是可靠的。” 经历了这许多事之后,我变得十分胆小谨慎,并不敢十分相信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小宫女,我对蕊心嘱咐着:“你且再观察她一些时日,眼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以传出去,我这边也加快探查皇上的虚实,再看看怎么办吧。” “好。”蕊心点点头。 “她是如何传消息出宫的?” “似乎是时常绣些帕子打些穗子托出宫去办事的小太监顺便去变卖,给小太监一些抽成吧,互利互助,所以小太监们也很愿意帮忙。” 我点点头,心想这与那厨娘的路子如出一辙,只是这样的路子万不可传书信,传些信物也许可行。 “我知道了,你且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万不可与她透露太多我们的事情,尤其是关于魏廷煜的,万万不可提及。”我拍了拍蕊心的手,嘱咐她。 “小姐,你放心,蕊心知道轻重。”蕊心表着忠心。 我笑笑:“有你在这里,我便安心多了,你去吧,照顾好自己。” “嗯,小姐也是,千万小心。”蕊心再三叮嘱着,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送走蕊心我打算再睡个回笼觉,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许是屋里太亮堂了。我叹了口气,起身打水洗漱,梳好发髻换上制服,整理好床铺,准备再去小厨房碰碰运气。 我沿路来到小厨房,相熟的那个厨娘还是不在,值守的是一位略微瘦小的厨娘,气质温婉,一看就是柔媚的江南女子。 “柳掌事来了,想吃点什么?”果然一开口也也是软甜的吴侬软语,我顿时觉得十分情切。 “你是哪里人?”我不禁问她。 “我?奴婢是扬州人。”厨娘恭谨地回答着。 “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扬州啊?我曾在苏州长大,也算是很近呢。” “难怪我看掌事十分亲切呢,原来是半个同乡啊。”厨娘套着近乎。 我笑笑,随口问她:“哎,你这里曾有个北方来的厨娘,怎的总不见她?” 厨娘有些赧然:“您找春娘啊?她今儿正好轮休了,您找她有事儿吗?我替您代为转达?” “不必麻烦了,不过是觉得她做的糖蒸酥酪很好吃,想着这口儿罢了,既不在,便随便吃些什么吧。”我婉拒着。 “哎呀真是巧了,春娘这手艺,前任掌事也爱吃她蒸的酥酪,没想到柳掌事也爱吃啊。”厨娘赞叹着。 “是挺巧。”我于一旁的桌边坐了。 “若是您的口味儿同前掌事差不多,我倒有道拿手吃食是前掌事常要要吃的,要不做给您尝尝?”厨娘献着殷勤。 “哦?”我来了兴趣:“什么吃食?” “阳春面,前掌事三不五时就会去御花园坐几个时辰,每每回来都要找我做阳春面给她吃。”厨娘十分得意:“我这阳春面有不传秘方,十分鲜美,柳掌事要不要试试?” “好。”我点点头,觉得有些奇怪,心中慢慢地拼凑线索,前掌事,波斯长大,邪教图腾,无色无味剧毒,失踪,御花园坐几个时辰? 这个前掌事身上疑点重重,我需得去御花园探查一番才是,看看是否有所发现。 我接过厨娘递过来的阳春面,细细用筷子挑了起来,尝了一口,果然异常鲜美,但汤头十分清爽,面也筋道,不禁由衷赞叹:“的确一绝。” “呵呵,多谢柳掌事赞赏,奴婢愧不敢当。”厨娘谦虚的扭捏了几下。 我笑着随口问她:“哎,我上次出去转了转,这宫中似乎很有几个御花园,前掌事都喜欢去哪个御花园呀?” 厨娘也跟我闲聊起来:“就是这后头的那个小园子,花木品种不多,园子又小,一般嫔妃们甚少去那里逛,许是前掌事图近吧,随便走着就到了。” “倒是挺会找地方。”我称赞了一句,默默吃完碗中的面条。将碗递给她:“谢谢你,我先走了。” “哎哟,您这话儿说的,不敢当不敢当,有事儿您尽管吩咐,千万别客气。”厨娘受宠若惊,谦让连连。 我笑笑,不再接话,转身离开了小厨房。 我抬头看看天色,是个难得的好天儿,阳光明媚,一朵云彩都看不见,是个逛园子的好日子,我便打算直接去前掌事常去的御花园探探路。 还未走到咸福宫门口,便被人远远地喊住:“柳怜星!你去哪儿?!” 我停下了脚步,在咸福宫里,会这般喊我的,恐怕就只有魏廷烁一人了。 我朝偏殿看去,见他远远地站在偏殿门口,倚着柱子瞧着我,远远地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他瞧了我一阵子,见我不动弹,便步下台阶朝我走来,待行至我面前,才开了口:“不是让你醒了便来找我么?你这是去哪儿?” 我并不答他:“怎的出来了?头不晕了么?怎么不多躺躺?” “我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也不来,我倒是要出来等等看,看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果然被我抓住你又想跑。”他有些不悦地看着我。 我冲他笑了笑:“如此枯等做什么?你大可派人来召我呀。” “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不自觉。” 说着他忽然俯身亲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吓得赶紧捂住额头,四下环顾:“做什么呢,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 “这是惩罚你的不听话。” 说着又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我的嘴唇,我吓得又赶紧捂住嘴唇,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停用表情告诉他远处有人呢。 魏廷烁不以为意地笑笑,闲闲地背起手:“你最好老实一点,若是再被我发现你要偷跑,惩罚可就不会这么轻了。” 第135章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我懒得受他调戏,只是淡淡地邀请着他:“今儿天不错,既然出来了就别回屋去闷着了,一起去御花园走走吧?” 他见我难得主动邀请他一回,有些欣喜,点点头,率先向门口走去。 守门的小太监小宫女们恭谨地为他打开宫门,他跨出去后回头看着我:“还愣着做什么?过来。” 我笑笑,未曾想到竟如此轻易,微微提起裙摆向他走去。 他伸出手扶着我迈门槛,当着小太监宫女的面儿,我没有拂开他,他笑了笑,继续扶着我往前走。 稍稍走远之后我才轻轻推开他:“你才是病人,你倒来扶着我,没的叫人瞧见还以为我是病人呢。” “那有什么,我愿意扶着你,让他们瞧去罢。”他不以为意:“你想去哪里逛逛?” 我装作思索了片刻,略显担忧地看着他:“你的眩晕可好些了?有没有近些的园子?走远了我怕你吃不消啊。” 魏廷烁似乎有些意外,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没发烧啊,怎的脑子烧坏了,今儿个怎么替我着想起来了?” 我不耐地拂开他的手:“不过是怕你走远了晕眩在外边德妃娘娘会唯我是问罢了。” 他笑笑:“是了,这才像你会说出的话来,凉薄又无情。”他对我眯了眯眼睛。 “......”无话可接。 他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着:“附近...附近...”他转头看着我:“咸福宫后头倒是有个园子,走几步就到了,只是没什么好看的奇花异草,没什么人去逛,早已疏于打理了。” 我笑笑:“不拘看些什么花草,不过去散散步晒晒太阳罢了,天天闷在屋里,都要长毛了。” “哦?哪里长毛了?快让我看看。”他嬉笑着要上来扯我的衣襟。 我吓得连连后退躲避,口中惊叫连连。 逗得他笑弯了腰,半晌才平复下来,他直起身子睨着我:“我这个人啊好奇心特别强,最喜欢一探究竟,以后你可别再乱说话了啊。” 我剜了他一眼:“就你话多,快走吧。” 他这才转身慢慢再前头引着路,弯弯绕绕几个回合,才来到那个小园子。 果然是没什么看头,园子里种植了许多芭蕉,但是芭蕉七月才开始开花,此刻只有些叶子而已,尚有一些桂花树脂之类的,但都不是春季开花的植被,整个园子绿油油的,看不到什么花儿,果然别具一格,别有一番风味啊。 只是这样的园子,自然吸引不了嫔妃贵人们的脚步,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景致可赏,这个前掌事到底为何频频来到这里呢? 我怀着疑惑的心态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四处观察,魏廷烁倒是个没心没肺的,真的是来遛弯儿的,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他那些肉麻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就在快要逛完一圈的时候,我猛然发现一株芭蕉叶下似乎有些蹊跷,似乎有些异物,同泥土和叶子的色差有些大。 我很想上前去细看一番,却奈何魏廷烁寸步不离,我丝毫没有机会,我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上美人儿计,毕竟他很吃这一套。 我伸手虚拭了几下脸面,轻声抱怨着:“如今才几月啊,这日头便如此毒辣,晒人的很。” 魏廷烁闻言,欲脱下外袍给我遮阳,我忙伸手按住他解衣襟的手,他如遭电击,不解地看着我,但仍是任由我按着他。 我露出担忧地神色:“可不能脱衣服,这个天气乍暖还寒,看着日头毒辣,风还寒着呢,你若是脱衣着凉了可如何是好?”我轻拍了他一下,轻声嗔他:“你不许脱。” 魏廷烁似乎懵了一瞬,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半晌才出了声:“那怎么办?” “我渴了。”我微微侧仰起脸,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喉结瞬间滚动了一下:“那我们回去喝水。” “我走不动了,昨天没睡好,腿上没劲儿了,就想喝水。”我微微皱眉抱怨着。 “那你当如何?” “你去帮我叫人送水来嘛,好不好?”我挽着他的手臂。 他哭笑不得:“你要翻天么?如今倒敢使唤起我来了是么?你好大的胆子啊。” 我垂下手臂,他的视线也瞬间跟着我的手臂垂下,我垂下头声音闷闷的:“果然靠不住,整日里说的那么肉麻,倒杯茶水都不愿意,可见都是骗人的。” 魏廷烁闻言急了,忙解释着:“哪里是骗人的,我字字真心好么?你要天上星我都愿意为你摘来,何况是喝杯茶水,算得了什么?你且等着,我即刻去。” “真的么?”我瞧着他。 他不禁笑出了声:“自然是真的,多大点儿事呢,你且略等等。”说罢他便转身匆匆去了。 快走远了还回头远远望我,我赶紧冲他甜甜一笑,他便也笑笑,加快了脚步。 我趁他彻底远去了,赶紧前去探查那株芭蕉,芭蕉底下的土似乎被翻过,但不像是人为翻动的,似乎是鸟儿觅食啄成的样子,我观察了一下,这一小片的芭蕉似乎与周围的芭蕉不太一样。似乎略微小一些,颜色深一些,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准备起身的时候,意外瞥见土里似乎露出了一点点发白的东西,我拨了拨,愕然发现似乎是骨头,但并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应该不是人类的,因为骨头极其细小,许是猫狗的? 我从地上捡了根棍子深深扒了几下,才赫然发现并不只一具骸骨,我这随便一扒拉,起码便有了两三只,皆为白骨,深处还不知有多少呢。 我又惊又惧,又怕魏廷烁随时会回来,赶紧取出帕子拈了块极小的碎骨细细包了起来,寻思着带回去也许会有些什么线索。 我包好碎骨,快速拨好土面,扔掉棍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园子门口走去。 快到园子门口时正撞上魏廷烁带着捧着茶盘的小宫女过来了。 “怎么出来了?不是走不动了么?”魏廷烁诧异地看着我。 我笑笑:“略歇歇便觉得好多了,想着还是不敢劳动你,我还是自己回去喝吧。” 魏廷烁上前扶着我:“无妨,你我之间,不拘这些,就在这里喝吧。” 魏廷烁一招手,小宫女立刻奉上茶水,我冲他笑了笑,饮了一杯。 第136章 风去飘飘雨又潇潇 喝完茶水我将杯子放回茶盘,小宫女便恭谨退去了。 “咱们也回去吧。”我拍拍手。 “不是说想晒晒太阳么?”魏廷烁看着我。 我闻言扶着额头:“原是想晒的,没料到日头如此毒辣,晒得直发晕,只想回去睡一会儿呢。” 魏廷烁忙上来揽住我:“仔细摔着,很晕么?要不要召太医来看看?” “不必了,想必躺躺就好了。”我摇摇头。 魏廷烁叹息了一声:“都怪我,强行拘着你让你陪我,害你枯坐一宿,你身子娇弱,如何承受的住?” 我心里暗想,也没有那么娇弱了,我只是想快些回去罢了,装晕便可以独处了。 于是我便顺势演出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无妨,怪不得你,我们快回去吧。” 魏廷烁不再言语,但还是一副略显内疚的模样,细心地搀扶着我,生怕我一个晕眩便摔倒在地。 他搀扶着我我根本不好走路,还要顾及着要装柔弱,走的就更加缓慢了,短短的路程,竟走了大半晌才走回咸福宫。 我推开他欲自己走回去,他开口劝我:“就去我那儿睡吧,偏殿比你房中舒适一些。” 我白了他一眼:“拉倒吧,在你眼皮子底下我能睡的着吗我,谁知道我睡着了你会做什么。” “哈哈哈哈。”魏廷烁笑的浑身颤抖,轻轻掐了一下我的腰:“便如此信不过我么?” 我忙退闪了几步,轻声斥他:“不许动手动脚,你且也回去歇息一下吧。” 他看了我一会儿,还是答应了:“那好吧,若是硬将你拘去偏殿,只怕你会睡的不安稳,那我送你回房。” 我摆摆手,详装羞赧:“不必了,这才几步路啊,若是被大家瞧见你亲自送我,多不好意思。” “好吧,那...你去吧,好生歇息。” 魏廷烁温和地看着我,退了一步。 我点点头,匆匆一路小跑跑回去了,跑到转角处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还在原地望着我,我赶紧加快脚步跑走了。 回到房里,我赶紧将碎骨取出来与小瓷瓶安放在一起,我总觉得这两样东西隐隐有着不小的联系,若是找到机会了,必得一并送出宫请爹爹和魏廷煜好生查验一番才是。 今日虽没有做些什么体力活儿,但感觉还是有些紧张伤神了,如今松泛下来,反倒觉得神思怠倦,疲惫不堪。 我略洗漱了一番,便于榻上躺了,准备歇一会儿再起来去用饭。 一觉昏沉睡去,却被一声惊雷震醒了,我忙睁开眼,外边天色已黑,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天地为之变色,接踵而来的是一声巨响的惊雷,其声势之浩荡,仿佛是要毁天灭地一般,我吓的赶紧坐起身,用被子裹住自己,靠在床头。 这预示着即将要入夏了,难怪白日里骄阳似火,闷的很,果然是要变天了,夜间便如此的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闪电和惊雷裹挟着雷霆之怒惩罚着人间,一道又一道,一声又一声,似乎要涤荡尽这世间所有的阴霾一般,又如万箭齐发越演越烈,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我吓得捂住耳朵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已经脑子一片空白了,只能无助地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恐惧。 隐约间似乎听见了微弱的敲门声,呼唤声,但雷声太响,我太惊惧,几乎是充耳不闻,无暇他顾了。 忽然觉得一阵狂风袭来,难道是狂风暴雨将窗子吹开了?我不敢探头去看,也不敢下榻去关窗,几乎急的的要掉下泪来。 可是下一刻,我却被拥进了一个弥漫着清新松柏气息的怀抱里,温暖而坚实,给我带来了无穷的安全感。 我下意识地去贴近这个胸膛,伸出手臂像藤蔓纠缠着树干一般渴求地攀附这个温暖滚烫的身躯。 当我攀附住他时,我感觉他的身躯猛然一震,手上加重了力道,更加紧密地拥抱着我,他将下巴轻搁在我的头顶,抚摸着我的的背脊,轻声温言安慰着我:“没事了,没事了,我保护你,别害怕,没事了......” 我仍是紧紧地闭上眼睛,但是隔着衣料传来的温暖还是极大的熨贴着我的心,让我安心了很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云收雨住,渐渐没了戾气,仅余屋檐上滴滴答答的落着水珠的声音。 我也渐渐恢复神智,才发现自己被人抱着,我赶紧推开他,抬头细看才发现是魏廷烁,他正坐在榻边,手臂尚在悬空都忘记放下来,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我一摸脸颊,早已泪痕满面,我赶紧用袖子擦拭着,有些赧然地问他:“你怎么来了?我锁门了,你是如何进来的?” 魏廷烁笑笑,放下手臂,掏出他自己的手帕,替我拭着泪痕:“锁着门我便进不来了么?你别忘了,我可有独门绝技啊。” 我瞧了一眼窗户,哭笑不得:“敢情又是翻窗进来的?你这个臭毛病,何时才能改一改?” 他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若是我改了,还如何进来保护你呢?真是个胆小鬼,打打雷便哭鼻子了。” 我恼羞成怒:“我是小女子,女子怕打雷怎么了?不行吗?” “行行行,还小女子呢,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狐狸精呢,如此怕打雷。”他逗我。 明知他是在逗我,我还是暴跳如雷,伸手欲去捶他:“什么狐狸精!我是良家女子,你怎可如此比喻我?你找打!” 我举起拳头要砸他,他并不躲闪,笑着伸出手臂轻轻顺势一拉,我便整个人向前扑进他怀里。他伸手捞住我:“你说,你若不是狐狸精,为何将我迷惑的神魂颠倒?时时刻刻都想着你,事事都以你为先?” 我挣扎着要起来,他锁住我不让我起来,还凑过头来轻嗅我的发丝,我羞的挣扎的更用力了,慌乱间我似乎碰到了什么不该碰到的异物,我瞬间惊的不敢动弹了,直愣愣的目视前方。 魏廷烁笑了笑:“你说那柳下惠是如何忍住的呢?坐怀不乱可真难啊。” 我听了这话,窘迫地拼命挣扎,要挣脱出去。他双臂如钢铁一般,似乎臂力无穷,根本推将不开。 他收紧手臂,将我的头掰过来,凑到我耳边轻言细语地暗哑着声音警告我:“若是不想出事,便不要再动了,就这样静静地抱一会儿。” 第137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 我不敢动弹了,只得僵硬着身子保持着现在的姿势。 抱了许久,他叹息了一声,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顶,松开了我,我才急急挣脱出来。 他看着我笑了笑,没说什么,起身走去窗边朝外看了看:“雨停了,天色也清透了,应是不会再有雷电了。” 魏廷烁伸手关上窗扇,转身看着我:“你且休息吧,我这便回去了。” 回去了?我疑惑的看着他,没有问出口。 他看着我疑惑的表情笑了笑:“怎么?舍不得我啊?” 我剜了他一眼。 “呵呵,舍不得我我也得走。”他整了整衣衫。 “为何?”我忍不住问出口来。 他见我果然中计,十分得意,凑过来在我耳边轻言细语:“太难忍了,再待在这里我要爆炸了。”温热的气息随着话语喷在我的颈项间,痒痒的,他说完突然贴上来亲了一下我的耳垂。 我瞬间被点燃了,举起拳头打他,他轻松握住我的手腕一俯身把我压在榻上,笑看着我:“别再勾引我了,老实一点。” “......” 我又羞又恼,敢怒不敢言。 “好了,我走了,明日再来瞧你,你要乖乖的,好么?” 我撇过头,不做声。 他低下头来吻我的颈项,戏谑地笑着:“不回答我么?那我可就要亲你了。” “好好好好好。”我急急答应他。 “呵。”他起身:“乖了。” 魏廷烁让我躺好,轻轻替我盖好被子,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真的是惊魂的一夜,直到他关门走远了,我才安下心来,真的是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他吃干抹净,实在是太可怕了,比打雷更可怕。 听着屋檐滴水的声音辗转反侧了许久才来了睡意,酣然入梦,梦里似乎梦见了魏廷煜,他离我好远好远,我们之间似乎相隔着千山万水,他神情悲戚,我拼命奔跑着朝他奔去,却在将将要触碰到他时,被突然出现的顾凌薇狠狠一把推入了江河里,顾凌薇冷冷地看我一眼,转身拉走了魏廷煜,只余我在苦海里沉沦。 在即将要被溺毙之时,我难受的惊醒过来,坐起身大口的喘着粗气,许久未曾梦见魏廷煜了,怎会突然梦见他? 我思来想去,定是这几日与魏廷烁越走越近,我心中越来越不安,十分内疚,觉得很愧对魏廷煜,才会做如此噩梦吧。 我叹了口气,起身斟了杯茶水,是凉的,懒得去换过热茶了,我随口饮了一杯,怅然地坐在桌边,不知道这种日子到底何时是个头儿。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我起身去开门,是蕊心,我让出了门口,蕊心闪身进来了。 “小姐。”蕊心顺手关上门:“我同乡今日要送帕子出去,咱们送不送?错过今日不知道要再等到何时了。” 我闻言愣了愣,思咐片刻才问蕊心:“你了解的如何了?可信得过?” 蕊心点点头:“应该是信得过的,这几日已经混熟了,确实是我同乡的女儿,一些信息都对得上。” 我想了想,转身去取了东西,装在一只锦盒里,交给蕊心。 “那你便交予她带去宰相府吧。” “宰相府?不是交给秦公子么?这里边可是那只小瓷瓶?” “听我的,送去宰相府吧,别多问了。”我嘱咐着蕊心。 蕊心点点头:“都听小姐的。” 蕊心将锦盒小心地用布包好,开门出去了,想必是去交给那个小宫女托人带出去。 我坐回桌边,独自想了半晌,才起身去洗漱,洗漱完毕后我特意略施粉黛,掩去了近日以来的疲惫之色,越发显得容光焕发,添了几分姿色。 我换上掌事的制服,整理好床铺,照着平日里的步调,去小厨房用膳。 小厨房里今日值守的是春娘,见我来了,亲热的招呼着:“柳掌事来啦,好久不见了,今儿想吃些什么?” “有什么现成的,便随便来一些吧。”我随口应着,于桌边坐了。 “现成的有包子白粥,还有蛋羹,若是您想吃别多,我再给您现做。” “不必麻烦了,就要包子白粥吧。” “好嘞。”春娘端上了两个包子一碗白粥并两样酱菜。 我边吃边问她:“春娘,你最近还往家里寄银子么?” 春娘笑笑:“前几日才寄过呢,出宫办事的公公说是最近风声紧,不太敢夹带了,让等等过段日子风声过了再说。”她抬头瞧着我:“怎么柳掌事您有东西要带么?要不我替您去问问看能不能宽容宽容?” 我闻言心中一沉,定了定心神,笑了笑:“无妨,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待风声过了再说吧。” 春娘点点头:“是啊,这最近查的紧,小太监们都不敢搞这个油水了,抓到了轻则挨板子,重则砍脑袋呢,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点点头,不再言语,春娘也识趣地去忙手头上的事儿了。 刚吃完包子,便有小宫女来找我。 “柳掌事,三皇子请您去偏殿呢。” 我心下一沉,难道这么快就被发现我送东西出去了?我心下有些许忐忑,但还是镇定地朝她笑笑:“知道了,我吃完便去。”小宫女便福了福身,退下了。 我吃完包子白粥,和春娘打了声招呼,便向偏殿走去。 小太监为我推开门,我抬腿跨了进去,远远的瞧见魏廷烁执笔在桌案前描画着什么。 他听见动静,抬头冲我笑了笑:“快过来。” 我近上前去,福了福身:“三皇子。” 他诧异地看着我:“这是做什么?你今儿怎么了?” 我笑了笑:“召我来做什么?” 他放下笔,上前来拉住我,将我拉到坐榻边,按着我坐下。 我不解地看着他:“做什么啊?” 他笑笑:“你且坐在这里,我为你画一幅有面容的画像,好挂在我这里,让我时时能见着你。” “无聊。”我翻了个白眼。 他笑了笑,不以为意。转身去桌案前继续作画,是不是抬头观察着我,似乎要将我看穿一般。 我心下稍安,想着他应该是不知道我送东西出宫去的。 他正画着,忽然推门进来一个白衣暗卫。 魏廷烁抬头不悦的瞧着他:“为何不召而来?” 白衣暗卫跪伏在地,双手捧上一只锦盒,我的心漏跳了一拍,赫然便是我早上交予蕊心的那只锦盒。 第138章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什么东西?” 魏廷烁瞧着他。 我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地捏住衣角。 “回主子的话,这是属下刚刚截获的柳小姐偷送出宫的东西。”白衣暗卫恭谨答着。 魏廷烁执笔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半晌没有动弹,墨汁从笔尖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氤氲出几个丑陋的大墨渍。 魏廷烁缓缓抬起头望着我,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问我:“果真么?” 我吓得说不出话来,垂下头不敢看他。 他扔下笔,几步疾行至我面前,一把掐住我的双颊,迫我抬起头来。 他面无表情,但眸中已掀起滔天怒意,他狠狠地掐着我,沉声森然低吼:“你说啊,是不是真的?” 我仍是不开口。 他怒极,冲着我低吼:“柳怜星,我对你还不够好么?还不够迁就忍让么?如此都不能感化你么?你还是要跑么?你送消息给谁?给魏廷煜让他来救你么?!你说啊!你告诉我!!” 我看着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我...没有...” “没有?” 魏廷煜冷笑了一声,似乎暴怒了起来,指着锦盒质问我:“那这是什么?你告诉我啊?这是什么?!啊?你心心念念的还是魏廷煜是吗?!” “我真的没有!”我辩解着。 “好。” 他撒开我。 “那我们来看看,你究竟要干什么。” 魏廷烁带着滔天怒火转身走到白衣暗卫面前,伸手打开了锦盒。 打开锦盒的一瞬间他愣在了当场。 不敢置信地拿出了锦盒里的桃花酥。他掰开桃花酥,细细捏碎了里边的馅料,什么都没发现。 他急切地又拿起一个,细细地掰开了,还是一无所获。 他有些慌了,一连将锦盒里所有的桃花酥全都掰碎了,甚至将锦盒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无任何特别。 他转头看着我。 我伏在小几上泣不成声。 “星儿......” 他呐呐地轻声唤我,声音里充满了歉疚。 我并不理会他,他挥了挥手打发走白衣暗卫。走到我身边。 “你......”他想过来拉我。 我一把拂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泪痕满面:“魏廷烁!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只是想给爹爹送盒他最爱吃的桃花酥,报个平安而已,不可以吗?!” “我...”魏廷烁羞愧交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撇过头不看他,只是哭泣。 他柔声劝慰我:“你大可同我说,我可以为你送去,何必如此偷送呢?快别哭了,我会心疼。” “你如此敏感多疑,我怎敢劳动你送?怕你又觉得我想跑,会对我爹爹不利,我才如此送的,你为何要如此逼人太甚?”我质问着他。 “我...我怎会对你父亲不利呢。” “我亲眼见你拿鞭子抽他,如何能信你?!” “......” 魏廷烁无言以对,默默地在我身边站了半晌,才上前拥住我,我推他他就拥得更紧,我伸手打他他也不躲避,任着我打。半晌我打够了伏在他肩头哭。 “我错了,我不该这样,我即刻赔你一盒桃花酥,不,两盒,给你送到宰相府去,好不好?你别生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魏廷烁劝慰着我。 “不理你了!”我闭上眼睛不看他。 “好好好,不理我不理我。那你别生气了好么?别哭了。”他拿出手帕替我擦着眼泪。 “我要回房去!” “好好好,我送你回去。” “不许你去。” “......” 魏廷烁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我:“那你便休息休息吧,别哭了,好不好?” 我不看他,起身捂着脸就朝殿门跑去。 “星儿!仔细脚下!”他喊我。 我加快脚步,飞快地跑出了偏殿。 逃出偏殿跑远了我才后怕不已,胸如擂鼓,幸好我早上一时犹豫,没有将小瓷瓶和碎骨装进锦盒,我还是下意识地觉得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同乡之女太过于巧合了,令我不是很敢相信,果然现下便出事了。 好在春娘的无心之语倒提醒了我,十有八九是会被魏廷烁发现此事的,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能表现的如此楚楚可怜。 我定了定心神,朝房间走去,刚关上门,蕊心便在外边拍门。 我开门让她进来了。 “小姐!”蕊心焦急万分:“传出去的东西被截获了,这下子可怎么办啊?!” 我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声一点,我轻声同她耳语着:“魏廷烁已经发现了。” “啊?!!”蕊心大惊失色。 我赶紧按住她:“小声一些,隔墙有耳!” 我安抚着蕊心:“暂且糊弄过去了,但是下次肯定没有这么幸运了,这个小宫女也不知是不是被特意安排到咱们身边的,这咸福宫的人,还是不能轻易相信才是。” 蕊心颓然欲泣:“小姐,都怪我,都是我轻信了她,差点儿害了小姐。” 我笑笑:“没事儿,你尽力了,我们以后加倍小心便是了。” “小姐是如何解脱的?”蕊心不解地看着我。 “我那锦盒里,仅仅放了几块桃花酥。”我解释着。 “啊?”蕊心瞧着我:“小姐难道能预知未来?怎会知道会被截获呢?” 我笑了笑:“我哪里会知道,我又不是算命的铁口直断,不过经历的多了,变得更为谨慎了而已,先拿桃花酥探探路罢了。” 蕊心叹服地看着我:“小姐,姜还是老的辣啊,蕊心心悦诚服。” 我轻轻拍了她一下:“坏丫头,说谁老呢?” “嘿嘿。”蕊心躲闪着。 我嘱咐着她:“小宫女这边的线索还是不要断了,这边送东西看来是行不通了,你且同她们多套套话吧。” “套什么话?” “关于前掌事的一切,越详细越好。” 蕊心有些为难:“可是,我曾同她们提起过,她们似乎很是避讳这个话题,从不肯搭话的。” “是么。”我思咐片刻:“那便说明其中更是有蹊跷,慢慢来,赢取了信任慢慢便会知道一些的。” “是,我且再去探探。”蕊心答应着。 我点点头,有些怅然:“我们回京被拘在这里也有段日子了,也不知爹爹和余姨娘如何了,” 蕊心劝慰着我:“眼下三皇子对小姐你十分上心,想必暂时是不会把老爷如何的,只是,委屈小姐了。” 我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是么?十分上心么?” 第139章 半醒半醉日复日 魏廷烁好几日没来找我了,也没有召我去偏殿,我许是他见到我也会觉得尴尬吧。 我觉得他也快要到了情绪的极限,长时间的压抑隐忍,令他也苦不堪言。 魏廷烁不召见我,我便没什么事要做,德妃娘娘也不曾召见我,近日里似乎常去为皇上侍疾。我虽有心想去探一探皇上的生死,但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在这咸福宫里蹉跎了许久,也未曾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长日里百无聊赖,我决定出去走走,再如此闷在这里,只怕会闲的疯魔。 我朝咸福宫的宫门走去,沿途的小宫女小太监仅仅恭谨问候我,并没有阻拦我的意思,直到我跨出咸福宫的宫门,也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想必是魏廷烁曾答应过我的话,并未食言。 走出咸福宫许久,也没有感受到被人盯着的感觉,看来监视我的暗卫也撤了。我心下有些酸楚,心知魏廷烁如此,已经是极其迁就于我了。 我沿着甬道闲逛着,路过一座座宫门,这些宫门里是一座座宫殿,里边囚着一个个女子鲜活的青春。 我十分不明白,皇上娶这么多妃子,如何能宠幸的过来呢?他也只有一颗心,如何平均分给这么多妃子呢? 从来是君恩似水流,深宫锁白头。如今德妃娘娘一枝独秀。其他嫔妃过着怎样的日子,可想而知。 我若是成功离开这里,嫁给魏廷煜为侧妃,他若是夺位成功成了皇帝,我便也是这深宫里的一员了。如今便已经有了一个顾凌薇,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嫔妃。 终究会陷入这个争宠的漩涡里,我想了想,有些害怕过上那样的日子。可是就算接受魏廷烁,日后又何尝不是这样一条路呢?殊途同归,选择天家子弟,便必然是这样一种下场了。 我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逛到了一个园子里,这个园子里蓄了池塘,建了回廊,我沿着回廊走着,微风徐徐,倒也有几分惬意。 远处一个小宫女朝我走来,上了回廊,渐渐地靠近我,我有些警惕地看着她,不知她为何会专门走上回廊。 “可是柳怜星小姐?”小宫女不按套路出牌,开口说出的话让我愣在当场。 “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我瞧着她,细细瞧她并不似普通宫女一般,模样虽差不多,但是精气神非常好,目光利如鹰隼,虎口薄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她见我十分警惕,轻声解释着:“柳小姐,我是四皇子安插在宫中的细作,四皇子派出手下所有的细作在寻找你,我本前两日便发现你出没于咸福宫,但咸福宫禁卫森严,我不得靠近,今日你独自出来了,我才有机会前来相认。” “我如何知道你是不是在蒙骗我?”我警惕地看着她,并不十分敢相信。 “若非四皇子亲命,我怎会知晓你是于关外偷溜回京的呢。” 我愕然的看着她,确实如此,魏廷烁并不知我去过关外,只知道我回宰相府。 我急切地拉住她:“四皇子如何了?他安好么?” “甚好,只是去关外寻你不得,便下令务必要找到小姐你,小姐跟我们回去吧,我们来安排将您送去边疆,让你与四皇子团聚。” 我想了想:“不可。” “为何?你不想快些见到四皇子么?”小宫女有些诧异。 我叹了口气:“自然是想的,可是如今我阖府被魏廷烁囚禁,把柄在手,若是我自己逃走了,我们柳府,只怕会遭受灭顶之灾。” “这...是否需要将他们也救走?” “救走?”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并非这么容易,我阖府上下一百余口人,你如何救的走?” 我来回踱步:“况且,营救阖府上下,并非易事。会给魏廷煜带来极大的麻烦,他眼下也是举步维艰,我还是不要再去麻烦他了。” “柳小姐仁善,此刻还在为四皇子着想,” 我苦笑了一下,复又看着她:“我那里尚且收集到两样事物,你且替我带出去吧,想法子带去给我爹爹和魏廷煜查看一下,或许能有些用处,我且留在这里,说不定可以探查出些什么重要的线索来。” “这......”小宫女为难地看着我:“四皇子吩咐,一旦找到小姐,务必立刻将小姐带回去,我如何能为抗主子的命令。” 我笑笑:“眼下情况特殊,我想他会理解的,这样吧,你并不方便随我去咸福宫,怕你被暴露。我们明天再在这里碰面吧,就在此时,我将物件带给你,你带出去,待我查探到皇上的生死,便随你一同出宫。” “是,那奴婢告退了。”小宫女福了福身,恭谨的退下了,园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的一幕根本未曾发生过。 我随意闲逛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去了,我特意早一些回去,免得又徒惹魏廷烁的不快。 我匆匆走回咸福宫,才刚刚踏进宫门,便被人扯到了一边,我吓的抬头去看,是魏廷烁,他并不看我,只是拉着我的手飞快地朝偏殿走去。 我跟不上他的脚步,踉踉跄跄的被他拉拽着,好容易进了殿门,他反手将殿门关上,将我一把推在门板上靠着,俯身贴近我:“为何不来找我?”他低声问着。 好大的酒气,一股浓重的酒气向我扑来,我忍不住皱起眉头:“你喝醉了?” “我没醉,你说,你为何不来找我?还在生气么?” 我看着他:“我为何要来找你,你并没有召见我啊。” 他有些恼了,呼吸也粗重起来:“我不召你,你便不来么?” “嗯。”我轻声应着。 他掐住我的腰:“一定要如此么?我推你你便动一下?不肯对我主动一丝一毫么?” 我垂下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魏廷烁深深地看着我:“你去哪了?” 我烦了:“我不过是出去逛逛,你烦不烦,整天就会问,你去哪了?怎么着?拿根绳子把我锁在你裤腰上你才满意么?” “呵呵。”他轻笑起来:“不过随口问问,何以如此气恼?若是可以的话,我倒真的想将你拴在我的裤腰带上,我走到哪里都带着你,多好。” “你已经疯了,你已经疯了你知道吗?” 第140章 花落花开年复年 魏廷烁笑了笑:“我确实是疯了,我想你想的快疯了,我爱你爱的快疯了,你告诉我个准话儿,我的等待到底能不能换来你的爱?” 他压住我,将我压在门板上:“若是等不到,我便先解解渴了。” “你想干什么......”我推拒着他。 他将头埋在我颈脖间,喘着粗气,带着酒气的呼吸喷薄在我的颈脖间:“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我给不了你,你找别人吧。”我斥责他。 “由不得你。”他霸道地驳斥了我,一口啃噬在我的颈脖间。 “你做什么!”我拼命推他,心理暗道不妙,今日他似乎已经喝的烂醉,只怕是要出事了,估计眼泪也不管用了。 “魏廷烁!!你醒醒!”我死命推他,他却毫不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干扰,直接捉住我的双手,揽住我的腰身,用力将我扣到他怀中,俯身不断索取着,一路索吻。 “魏廷烁!!你别这样!我会恨你的!”我威胁着他。 他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醉眼朦胧的眸子里已经完全被情欲所占据,他笑了笑:“那就恨我吧,反正你也不爱我,若是能有恨的话,也是一种羁绊,好过你对我毫无感觉,我要你记住今天的一切,星儿,你便恨我吧。” 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他这次是来真的了,我惊惧万分,知道劝他也是没用的了,他是个彻底的醉汉,我只能拼命的扑打着他。 他几次想要继续进攻都被我扑打开了,他似乎很是不耐烦了,一咬牙将我拦腰横抱而起,大步流星地朝内间走去。 我吓的不行,挣扎着想要下来,他却如铁臂一般圈着我,几步走到榻边,一把将我扔在榻上,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向里躲去,他伸手捉住我的脚踝将我轻松拉了回来。 “不要......” 我哭了,泪水夺眶而出。 他看见了我的泪水,怔忪了一瞬,皱起了眉头,仅仅一瞬间便俯身下来,抱住我哑着声音:“乖,别哭,我会温柔一些的。” 我哭着踢打他,喊着不要,他却完全无视这些干扰。 他的眸色更深了,喉结滚动了一下,饥渴难耐地吻了上来。 “魏廷烁,你别这样,求你了。”我呜咽着求他。 他置若罔闻,一心忙着眼前的动作,我忍无可忍,见他神智昏沉,沉迷与此间,我默默地伸手去摸了瓷枕,狠狠地朝他后脑勺砸去。 手起枕落,魏廷烁闷哼了一声,昏厥过去。我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他从我身上推开,迅速穿好衣服,检查了一下他的鼻息和后脑勺,呼吸尚在,后脑也并未出血,我急急下了榻往外跑。 推开殿门也不顾小太监在身后如何呼唤我,只知道急急往前跑,迅速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关门上锁,关上窗子,坐在桌边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了。 这里是万万不能待了,我起身去箱笼里查看了小瓷瓶和碎骨,下定决心明日去见那细作时便好好商议一下计划逃出宫去,只要能保爹爹性命,我便一刻也不愿意待在这里了。 下定决心之后我便去打水洗漱,我拧湿布巾,狠狠地擦洗着被魏廷烁吻过的地方,他吻的实在太用力了,竟然留下了片片斑驳的吻痕,我心烦意乱,将布巾甩在盆里,拉拢衣襟,眼不见为净。 我回榻上躺着,想着明日若有了计划,再去告知蕊心,让她也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出逃。烦闷地闭上眼睛,一整夜都是魏廷烁伏在我身上的模样,脑海里都是他那双染满情欲的双眸,根本睡不着,好容易合着眼枯躺到天明,我便起了身,去打水洗漱。 甫一开门,便惊掉了我手中的脸盆,魏廷烁手疾眼快的接住了,递给我。我并不接,退了几步要关上门。 “星儿~” 他以盆隔门,我怎么也关不上,只好气恼地转身走回桌边坐了。 “星儿~”他急急走到我身边,看着我。 我撇过头。 他蹲下来,仰头歉然地看着我:“昨儿我多饮了几杯,似乎冒犯到你了,你生气了吧?” 我冷冷地看着他:“你冒犯我什么了?” “我也不甚记得了。”他看着我,笑了笑:“只是隐约记得似乎将你压在榻上亲吻,撕了你的衣裙......” 我羞恼极了,拿手捶他:“你还说!你还说!!你不许再说了!臭流氓!” “呵呵。”他笑得更开心了:“只记得你好白好香。” “你!!!你滚!”我气的背过身去,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好好好,我错了,别生气别生气好不好?”他见我真急了,赶紧好言相哄。 “虽然我不知为何并未得逞,但是我们都这样了,你便跟了我吧,好不好?我定会好好待你的,星儿,你答应我吧。”魏廷烁还在努力地劝说着。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我淡淡地开口了。 “可是我想看见你呀,我一醒来便来找你,又怕扰着你歇息,在门口等了许久了,又冷又饿,你便看在我如此在意你的份儿上,可怜可怜我吧?好不好?心疼我几分吧。” 我想着今日还要去见小宫女,若是顺利的话兴许真的能很快便离开这里了,此刻不宜意气用事,若是一味地忤逆他,只怕他会一直纠缠下去,耽误我的计划。 我垂眸小声斥他:“你且先走吧,让我静一静,给我些时间考虑一下吧。” “你愿意考虑了?”魏廷烁十分欣喜,似乎有些得意:“若是早知这样你便愿意考虑,我何须隐忍这么久,你可知我忍得有多辛苦?” 我并不想知道,但此刻已经不想与他再多说了,一心只想着要离开这里,离开他。 “让我自己呆一会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好,那我过两日再来找你,好不好?” “嗯......” 魏廷烁见我答应了,笑了笑,伸手替我顺了顺发丝,起身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轻轻为我带上了房门。 “……” 我看着房门,惆怅地叹了口气…… 第141章 感时花溅泪 魏廷烁走后我想了很久,是否真的要如此一走了之,若是真的随这个小宫女出逃了,会引发怎样可怕的后果? 我心下十分矛盾,心知这一去,必然再无回头之路,魏廷煜已经去了关外,可见随时将会攻打进关,大战一触即发,到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我心知我们合族皆是支持魏廷煜,自然是希望魏廷煜能一举成功,但是魏廷烁于我有救命之恩,相处了这些时日,我对他也有了不可名状的感情,我深知这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若是二人之间必有一死,那该怎么办?我并不想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出事,但是争夺皇位是这世上最惨烈的竞争,一将功成万古枯,必然是要有死伤的,我且先将物件传出去再做打算吧。 我打定主意,匆匆洗漱,收纳好小瓷瓶与碎骨,匆匆去了昨日的园子。 我踌躇的在回廊上来回踱步,心下十分忐忑,不知自己如此决定究竟是对是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逃跑。一时任性可能会为宰相府招来灭顶之灾。若是在宫中等待,兴许还能与魏廷煜里应外合,帮上他些许,但求他看在我出力的份儿上,能够饶过魏廷烁一命吧。若是魏廷煜败了,我便是舍了我这一生,屈服于魏廷烁,也要换得魏廷煜的性命,若是能如此保住他们俩,也算是不枉我的良苦用心了。 一阵清风拂来,我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我自嘲地笑了笑,是了,我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在江山面前,女子算得了什么?我又何德何能能影响到他们的意志呢?女子于江山相比,不过是胜利后的景上添花而已。我摇摇头,罢了,且尽人事,听天命吧,尽我所能而已。 如此想通之后,我便不再忐忑,静静地坐在回廊上,看着池中的鱼儿,游来游去,荡起阵阵涟漪。 “柳小姐。”一声轻唤打断了我。 我回头瞧了瞧,正是昨日的那个细作,我点点头,掏出小瓷瓶和碎骨交予她。 “这只瓷瓶乃是在咸福宫中发现的,内有一个波斯邪教的图腾,必有蹊跷,你们且细细探查。这块碎骨是在咸福宫后的小园子里找到的,那里还有许多尸骸,只怕是用于试毒的牲畜也说不定,一并去探查吧。” “是,柳小姐辛苦了,我们会尽快营救你出宫。”细作小心地收好物件。 “......”我沉吟了半晌,终是开口拒了:“罢了,我若此刻出逃,实在太过于打草惊蛇,也对我爹爹和四皇子极为不利,我且留在这里,继续探查吧。” “可是你独自在咸福宫太危险了......”细作还要再劝。 我笑了笑:“放心,德妃母子眼下并不会杀我,这点我很有把握,你也先别把我的行踪透露给魏廷煜,免他忧心,便说这些线索,都是你自己探查到的吧。” “这......”细作十分为难:“早在发现你的那日,我便已经上报了,四皇子......如今已在返京的路上,只怕是快要到了。” 我大惊失色,心急如焚:“眼下京中局势尚不明了,他既已经出了关,为何又要返来?眼下返京,一路上必然是杀机重重,快让他回关外去,关外重兵压境,应是安全的。” “道理都懂,也都劝了,可是四皇子一听说你被魏廷烁囚在咸福宫,心急如焚,立时便要出发返京,众人实在拦将不住啊。” 我闻言瞬间失了力气,靠在了廊柱上,忧心如焚,既担心魏廷煜的安危,也心知夺嫡之战势必会加快进程了。切不可让魏廷煜意气用事,失了分寸。 我急急拉过细作:“你们一定要劝住他,万不可意气用事轻举妄动,此刻若轻易举兵,只怕是要座实了谋反的罪名。我且加快进程去探查皇上的生死,待我探查清楚,再做打算。” “柳小姐一届柔弱女子,让你去探查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等根本承担不起,你还是等我的消息,准备出宫吧,探查皇上生死的事儿,自然由我们去做便是了。”细作有理有据地劝着我。 “你不出方便出入咸福宫,如今这光景,突然出现生面孔都会令人起疑,我如今可以自由出入咸福宫,若是稍加迎合,想探查些消息,想必也并非难事。” “柳小姐。”细作看着我,有些不忍,又有些疑惑:“我们都能看得出来,四皇子心系于你,与你也有婚约,你如今与三皇子走的如此之近,你便不怕......”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 “怕什么?”我问她。 她踌躇了片刻,迟疑地开口了:“我本不该说这些,实属僭越了,但是实在不忍心你还要去曲意迎合。你如此与三皇子日夜相处,便不怕四皇子心生芥蒂么。他是个男人,知道你被囚咸福宫都如此不管不顾的返京,若是知道你与三皇子已经如此亲近,日后你们如何相处呢?” 她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揭开了我心上最后的一块遮羞布,我知道魏廷煜自然是介意的,但是我又该怎么办呢?造化弄人,我又能如何反抗呢? “柳小姐,我劝你还是随我们一同离开吧,其他的事情你便不要再管了,若是你执意不肯走,只怕四皇子会更加误会于你啊。”细作垂下眸,冷淡地劝着。 我恼了,抬头看着她:“你确实是僭越了,谁给你的胆子开口说这些话的?我若是轻易随你们走了,你们能保我柳府安然无恙不掉一根毫毛么?魏廷煜的兵力都在关外,京中只有少量亲兵,自顾不暇,何以有余力护我柳府?若是能救,我爹爹便根本不至于下狱了!” “冒犯了,还请柳小姐恕罪。”细作恭谨福身。 “至于日后如何与魏廷煜相处,我自有主张,眼下一切以大局为重,谈什么儿女情长?他为夺嫡,我为救父,何错之有?若是日后他介意,便散了吧,你若无情我便休,也没什么不可承受的。” “柳小姐,完全是我个人的揣度,与四皇子无关,是我多嘴了,你千万别迁怒于四皇子。”细作急急解释着。 “不了解的事情不要妄下评断,你且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了,去吧。”我淡淡地吩咐着。 “是。”细作福身,匆匆去了。 第142章 恨别鸟惊心 我坐于回廊,惆怅地靠在柱子上,虽斥走了小宫女,但我心里明白,她说的很对。 魏廷煜知道我被魏廷烁囚禁了多日,只怕是早已心生嫌隙了,若是顾凌薇再推波助澜一番,只怕真的会心存芥蒂。 但是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呢?我已尽力保存清白之身,若是他日他实在过于介意,便不再强求这段缘分了吧。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能在这场夺嫡浩劫中保住我们柳氏一族,爹爹能官复原职更好,这才是我身为嫡女的责任。 我看够了鱼儿戏水,起身往回走,决定回去稍稍对魏廷烁示弱一番,想办法打听打听消息。 回了咸福宫,我先去了小厨房,一天没吃东西了,有些饥饿难耐。 今日又是春娘值守,为我端了两个小菜,我坐于桌边吃着,我吃了几口,随口问着春娘:“近日似乎常见德妃娘娘去侍疾呢,都端些什么吃食带过去啊?现下皇上病重,不宜味道太重,务必做的清淡干净一些才好。” 春娘见我如此说,以为我是来检查小厨房的工作了,急急解释着:“柳掌事嘱咐的是,咱们小厨房啊,日日都是新鲜干净的,您放心吧。只是德妃娘娘近日没有再来端吃食了呢,所以也没有为皇上准备什么特别的吃食,您放心,若是有吩咐,一定会做的清淡干净的。” “哦?德妃娘娘多久没有来为皇上端吃食了?”我夹着菜,并不看她。 “似乎......”春娘想了想:“似乎有段日子了,我映像里,上次端走的还是前掌事来端去的那盏燕窝呢,之后便没有再端了。” “为何不再端了?”我没忍住,仍是问出了口。 “这......”春娘尴尬的笑笑,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对着我:“兴许是直接从御膳房端了吧,嗨!其实这御膳房啊,哪里有我们小厨房做的东西好吃啊,都是规规矩矩怕出错的,那些个菜啊,根本就没味道,就是样子好看而已。皇上啊,最喜欢吃咱们宫里的燕窝啦。” 那为何许久不端了呢?我心中十分疑惑,用完饭跟春娘打完招呼便回房去了。 还未到门口,就看见蕊心在我门口,探头探脑的。 “蕊心。”我唤她。 “小姐。”蕊心见了我,匆匆迎了上来。 “你怎的这时候过来了,吃了没有?” “同小宫女们一起吃过了,小姐,我有话跟你说。”蕊心四下张望了一番:“咱们进屋再说吧。” 我点点头,引着蕊心进了房间,拉她坐到桌边:“何事?你说吧。” “与我交好的一个小宫女,今日随同德妃娘娘一起去侍疾了,德妃娘娘尚未回来,不知为何她倒先回来了,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我便上去找她,才闻到她身上散发着细微的恶臭,我一边同她搭话,一边观察她,才发现她的袖子上沾了尸水啊。” “尸水?你可确认?此事非同小可,万不可有半分疏漏。”我严肃地看着她。 蕊心认真的点点头:“千真万确啊小姐,我小时逃难,沿路都是尸首,多半已经腐了,流出尸水,我十分恐惧,所以映像非常深刻,这个味道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小宫女衣袖上的,确是尸水无疑了。” 我闻言心下一沉,那究竟是谁的尸水呢?难道是皇上的?难道皇上已经薨逝? “然后呢?可有后续?”我急急问她。 “我同她搭讪了几句,她根本无心答我,便匆匆回房去了,不多久再出来时已经换了衣衫,想必是洗漱过了。” “若是她接触过皇上的尸身,想必也是德妃娘娘的心腹,你且重点接近于她,务必要了解到她的行踪,探出她的秘密。或许,我们已经离真相很近了。” 蕊心点点头:“是,蕊心这便再去探过。”说着起身便要走。 我急急捉住蕊心的手:“千万小心,蕊心,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才是。” “小姐放心吧,小姐务必保护好才是,小姐所遇到的难处,比我危险多了。”蕊心心疼的看着我。 我笑笑,安慰她:“没事的,我会想办法保全自己,你别担心。” “嗯,我去了。”蕊心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在想什么呢?” 魏廷烁推门而入,正巧看见我的托着腮在发呆,其实我是在想,眼下应该去探探前掌事的下落,总觉得她会是一个关键人物。 “没什么,闷在房里有些无聊罢了。”我淡淡地答着他。 “我就知道你枯坐的无聊,你瞧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魏廷烁笑笑,提着一样事物走近我。 我抬头看了看,似乎是一个鸟笼,被锦缎罩子罩了个严实,看不清里边是什么。 “是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得意的地晃了晃手中的笼子,里边竟然传来了说话声:“你好,你好~” 我大惊失色:“里边竟有人么?这笼子甚小?怎会有人?难道你将幼儿装在里边?魏廷烁!你要做什么啊?”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并非如此。”他拉过我:“你且过来看。” 魏廷烁伸手揭开了锦缎,露出了里边的真容,里边是一只极其华丽的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七彩颜色的鸟儿,黄绿相间,参杂着些许红色蓝色之类的,美丽异常。 魏廷烁伸手逗了逗它,它竟开口说人话:“三皇子吉祥~三皇子吉祥~” 我目瞪口呆,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景象,指着它问魏廷烁:“它能说人话?” 魏廷烁笑了笑,又逗了逗它,逗的它直扑愣翅膀,边扑腾边说:“星儿~我爱你~星儿~我想你~~” “哈哈哈哈哈。”魏廷烁笑的乐不可支:“多可爱,我把它赠予你,让它替我陪着你可好?” 我闻言提起鸟笼,起身开门走出去,一把拉开栅门,鸟儿立刻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魏廷烁急急追出来,看了看空鸟笼,诧异的问我:“你做什么?” 我将笼子塞进他的怀里:“魏廷烁,你囚着我还不够么?还要囚着这么美丽的小鸟。还让小鸟陪着我?两个囚犯在一起互相干瞪眼儿么?我偏要放了它,让它替我飞走。” 魏廷烁笑了笑,不言语,轻轻地吹了声口哨,伸出手。 片刻之间,那只鸟儿从远处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他手上,叫着:“三皇子吉祥~三皇子吉祥~~” 魏廷烁转头看着我:“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也能驯服你。” 第143章 草色烟光残照里 魏廷烁逗了一会儿小鸟,将它放进笼子里,复又递给我:“收着吧,让它陪陪你,你一个人也怪无趣儿的。” “......” 他见我不接,献宝似的跟我介绍:“这是鹦鹉,从关外来的,能语人言,十分珍惜少有,我训了一段时日,如今训好了来赠予你,你却不喜欢啊?” 我不想太过僵持下去,接过笼子:“我也不会养这些花儿鸟儿的,若是没几天被我养死了,岂不是造孽?”我为难的瞧着在笼子里活蹦乱跳的小鸟。 魏廷烁笑笑:“自然不会为难你,有专伺照顾它的小宫女,照料它的一切,你便不必操心了,日常赏玩便是了。” 我走了几步,将鸟笼挂于廊下,转身回房去斟了杯茶水出来欲添进笼中的食盒里,魏廷烁急急一把抢过,诧异地看着我:“你做什么?” 我纳闷地看着他:“我看它叽叽喳喳说了大半晌话了,兴许会口渴吧,倒些茶水给它饮啊。” “哈哈哈哈哈。”魏廷烁笑的前仰后合:“哎哟,我的傻星儿啊,这是小鸟,不可喝茶水,你别添乱了,且让别人去伺候它吧。” 他看着我摇摇头:“你果然不会照顾小动物,如你这般,日后如何照料我们的孩子?” 我撇了他一眼:“我们不会有孩子。” “......”魏廷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似乎有些恼怒:“星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诅咒我无后么?” 我见他面色不愉,有些忐忑,眼下也不能得罪于他,我笑笑:“你如此风流人物,日后三宫六院,自然多的是女人为你开枝散叶,怎么会无后呢。” 他上前一步捉住我:“我要你给我生孩子,起码生五个。” 我闻言受惊不小,连忙装作羞恼地转移话题:“我又不是母猪,如何生的出那么多孩子?你别闹了。” “我认真的。”魏廷烁灼灼地看着我。 我轻轻拂开他:“现在说这些不着边的话做什么,太早了。”我上前去逗小鸟,试图再次转移话题:“你说这鹦鹉会说人话是么?我可以教它么?” 魏廷烁看这我,叹息了一声,走过来与我并肩而立,柔声教我:“自然可以,它对他说几句试试,它若学你说话,学对了你便赏它一点吃食,反复如此,它便会了。” 我点点头,朝着笼里的鹦鹉轻声喊着:“魏廷烁,魏廷烁。” “喊我做什么?莫不是我还没走你便开始想我了?”魏廷烁笑盈盈地看着我。 我笑笑,不说话,继续教小鹦鹉:“魏廷烁,魏廷烁。” 小鹦鹉歪着脑袋看了我半晌,也跟着开口喊着:“魏廷烁,魏廷烁。”十分聪明,我忙将笼边拴着的一袋子瓜子仁儿抓了几颗给它吃。 待它吃完了,我又教他:“魏廷烁,王八蛋,魏廷烁,王八蛋。” 魏廷烁闻言伸手在我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没规矩!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我笑着躲闪连连,小鹦鹉叽叽喳喳地叫着:“魏廷烁王八蛋,魏廷烁,王八蛋!” 我笑的乐不可支,打趣儿:“哎呀,这小鸟儿还是蛮可爱的嘛,如此明辨是非,那我就收养它几天吧。” 魏廷烁恨恨地瞧着它:“这小东西,我教了好久才学会了几句话,这骂人的话它倒是一点就通,看我不拔了它的毛炖汤喝。”说着就作势要去抓他。 我赶紧拦在鸟笼前,笑着:“哎~既送我了,便是我的鸟儿了,你不可欺负它。” 魏廷烁瞧着我,笑了笑:“怎么?你要替它撑腰不成?” 我一挺身:“那是自然,我就是要替它撑腰,如何?” 他轻笑了一声:“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如何保它?” 一句话戳进了我的心里,我瞬间难过的不行,垂头耸肩,默默地看着地面:“是了,我算什么呢?我连自己都保不住,我能保住谁呢?” 我转身朝屋里走去,魏廷烁一把拉住我,急急解释:“星儿,我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我笑笑:“我没误会,没什么可误会的,你说的都是事实,你走吧,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我态度坚决,魏廷烁愣了一会儿,松了手。我进屋转上关上门,关门之前,我看着小鹦鹉,淡淡地嘱咐魏廷烁:“你把它也带走吧,我不想看见它。” “你不是挺喜欢它的么?怎么也不要了?”魏廷烁诧异地看着我。 我垂下头:“不要了。”轻轻地把门关上了,将魏廷烁隔绝在门外。 我听着动静,半晌才听见魏廷烁叹息了一声,离去了。 感觉他走远了,我才打开门向外看去,方才挂鸟笼的地方已经空荡荡的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似的。若是我也从未曾经历过这一切,该有多好呢? 京中顾将军府里,顾凌薇正焦急地在府门门口来回踱步,再三望向远方。 终于在落日余晖即将要完全散尽之时,一队人马飞驰而来,她急急迎接了出去。 来人飞身下马,匆匆向她走来,为首的一人正是四皇子魏廷煜。 顾凌薇抢上前去挽住他的手臂:“煜哥哥,怎的突然回京了?眼下京中凶险万分,你这一路来可有损伤?我担心死了,生怕你有什么闪失。” 魏廷煜笑笑:“无妨,行踪保密的很好,有几次劫杀都安然逃脱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顾凌薇这才松了口气:“那快进府吧,我备了膳食,大伙儿先用饭吧。” 魏廷煜点点头,率先跨进了府门。 在顾凌薇的殷勤招待下,一行人吃饱喝足,然后商议了解了京中的近况,便各自分散休息了。 “煜哥哥,你奔波辛劳,我送你回房去休息吧。”顾凌薇心疼地看着魏廷煜。 “是有些劳累,但一会儿还需见几个人,商议一些事情。近来京中全靠你操持,你才是真的辛苦了,你早些去歇息吧。”魏廷煜劝着顾凌薇。 顾凌薇见魏廷煜语气中有几分怜惜,十分欣喜,正欲表功,却见魏廷煜专注于手中的文书,并不再看自己,有些不敢打扰,只好笑了笑:“能为煜哥哥出力,便是辛苦一些也是我心甘情愿的,那我便不打扰了,凌薇且退下了,若是有何需要,煜哥哥可以随时来找我。” “嗯。” 第144章 无言谁会凭栏意 待顾凌薇走后,魏廷煜匆匆回房,撇头对张连顺吩咐着:“去,召那个细作即刻来见我。” “是。”张连顺应声而去。 不消片刻,细作便跪伏在魏廷煜地脚下,魏廷煜低头睨着她:“人呢?” “尚在咸福宫。”细作恭谨回答,微微有些颤抖。 “我是如何吩咐的?见到人即刻带回我身边,你是如何当差的?”魏廷煜隐隐透露着满腔怒意。 细作拜了一拜:“主上,并非属下不带柳小姐出宫,宫中禁卫森严,若是柳小姐不配合,属下也实在难以将她带出宫啊。” “不配合?”魏廷煜很是诧异:“为何不配合?” “这......”细作十分为难,似乎不知如何开口:“似乎......与三皇子有关吧......” “什么意思?” 细作咬了咬牙:“据属下探查,柳小姐已多次与三皇子共处一室,甚至......甚至彻夜在一起...只怕是......” “只怕什么?”魏廷煜森然问着。 “只怕是已经情愫暗生,不肯出宫了。”细作豁出去了,一股脑儿地说出了口。 “胡说!”魏廷煜一掌拍在桌上,站起了身,几步抢上来一脚蹬开细作,将细作蹬倒在地:“谁准你在此大放厥词信口雌黄的?怜星必不会如此,被囚于咸福宫只是魏廷烁那厮一厢情愿罢了!” “是,属下愚钝,属下知错,还请四皇子息怒。”细作爬起来跪好,急急认错。 “不是说有东西给我么?快呈上来。” “是。”细作赶紧从怀中掏出小瓷瓶和碎骨,双手捧于魏廷煜。 “有何特别之处”魏廷煜接过细看。 “据柳小姐说这瓷瓶是在咸福宫发现的,其瓶肚内部有一个波斯邪教的图腾,属下已经探查过了,那个邪教专擅制毒用毒,镇教之宝便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这块碎骨也是柳小姐于咸福宫附近的园子找到的,经过勘验,确实是被毒死的,具体是何种毒药毒死的,还需时间查证,属下已经联络安插在波斯的细作,很快便能取得那个邪教的毒药回来比对了,想必很快便会有结果了。” “做的好。”魏廷煜冷冷地夸赞着,随即沉默了良久,终是开了口:“她,还好么?” 细作愣了一下,才意会到是问谁,忙恭谨答着:“柳小姐一切安好,并无大碍,还请四皇子安心。” 魏廷煜点点头:“你去吧。” 细作施了礼,便退了出去。 张连顺凑了上来,轻声安慰着:“主子,你也别过于担心了,三皇子对柳小姐有情,想必是不会伤害于她的。” 魏廷煜看了看手里的小瓷瓶,紧紧握在手里,叹息了一声,十分怅然:“我便是害怕他如此对怜星有情。” 他垂下头,有些哀怨:“我方才听见那细作说怜星可能对魏廷烁有情了,我简直喘不上气来,我根本听不得这个,我好害怕我消失了这么久,我害怕怜星不够坚定,他们相处了这么久,若是魏廷烁无所不用其极,怜星真的跟了他,我该如何?” 张连顺忙劝慰他:“主子,您是怎样的人物啊?柳姑娘早已意属于你,怎会轻易改变?再说了,若是她心中不是向着你的,又何苦将这小瓷瓶托人带出来给你呢?由此可见,她心中只有主子你一人啊。” “果真如此么?果真是向着我的么?”魏廷煜听了这话,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那是自然,主子暂且隐忍,待事成之后,好生补偿柳小姐便是了。” “如何补偿?待到那时只怕是黄花菜都凉透了。”魏廷煜来回踱步,急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他忽然站住脚步,看着张连顺:“既然她不肯出来,我便进去见她,让她跟我走,你且去安排,我明日便乔装潜进宫去。” “哎哟我的主子哎~~您可别瞎说了,您如何去得啊?眼下是什么光景?若是被德妃娘娘察觉了,来个瓮中捉鳖,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张连顺闻言吓得不行。 “扮成小太监应是发现不了的。”魏廷煜心存侥幸。 “怎会发现不了?那柳姑娘在咸福宫,咸福宫都是德妃娘娘的心腹,有哪个不认识主子您啊?您可千万别再起这个念头了,万万使不得啊!”张连顺苦苦劝着。 魏廷煜自己也心知不可,实在无法,叹了口气,惆怅地坐于桌边。 “主子,您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一举夺嫡成功啊,咱们是举兵,那便是背水一战了,万万不可失败啊,此时顾不得这许多儿女情长了。” “那星儿怎么办?我实在担心她。”魏廷煜看着张连顺。 张连顺转了转眼珠子:“柳姑娘聪慧着呢,在三皇子的庇护下自保无虞,待事成后便即刻去接她,如今既知道了她在咸福宫,我们便暗中派人保护她便是了。” 张连顺见魏廷煜仍是十分犹豫,凑上去继续劝他:“况且此时,将她接过来未必是件好事,且不说顾小姐性子这么强能不能容下她,咱们这里可是目前最最凶险的地方啊,柳小姐若是在此,只怕是连安危都难保,她的家人只怕也立刻会受到牵连,实在不是最好的选择,还望主子三思啊。” 魏廷煜沉吟了半晌才开口:“你说的很对,此刻接她出来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那么你便去安排吧,多派些人混进去保护她,若是真的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刻,务必要保全她的性命。” “是,主子放心吧,奴才一定办的妥妥贴贴的。” “张连顺。”魏廷煜轻声唤他。 “奴才在。”张连顺恭谨应答。 “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许多事,我明明深爱着怜星,却不得不娶顾凌薇,似乎伤害了怜星,也耽误了顾凌薇。如今竟害得怜星一再被囚,我却不知道如何才能扭转这个局面,我实在是太失败了。”魏廷煜有些伤感。 “主子。”张连顺斟了杯茶水递与他:“主子注定是九五至尊,皇帝皆是三宫六院,主子也不必过于挂怀,爱着柳小姐日后便多些宠爱,敬着顾小姐便多晋位分便是了,也不算辜负她们了,帝王之爱,本就凉薄,世事如此,想必她们都会理解的。” “呵呵。”魏廷煜苦笑了两声:“我本非是个凉薄之人,奈何走上了这条路,终究是,不能两全了。” 第145章 翠娥红粉浑如剑 我提着食盒去偏殿给魏廷烁送早膳,昨晚魏廷烁派小宫女来房里嘱咐我,说是一大早便要吃到我亲手做的膳食。虽不知他又是在闹哪一出,但是眼下他是主子,我是奴婢,既然开口吩咐了,能做到的,还是尽量去做吧。 亲手做膳食是不可能了,我于下厨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天赋,做出来的东西想必是不能入口的。正巧今日小厨房里值守的是相熟的春娘,我便托她做了碗拿手的面条,用食盒装了,权当拿来凑数吧。 快要走到偏殿了,远远地看到偏殿前的空地上有一人正在舞剑,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挥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剑若霜雪,周身银辉。虽是长剑如芒,气贯长虹的势态,却是丝毫无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就像是最安谧的一湖水,清风拂过的刹那,却只是愈发的清姿卓然,风月静好。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顷刻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若这般舞剑,他就欲乘风归去一般。足不沾尘,轻若游云。 我远远地驻足看了半晌,心知是魏廷烁在舞剑,若非是他,又有何人胆敢在咸福宫里恣意舞剑呢? 待他行云流水一般地舞了一套剑法,收势停了下来,旁边的小太监立刻乖觉地送上布巾,他接过随手擦了一把,抬头的瞬间看见了我,笑了笑,向我挥挥手。 其实魏廷烁,真的如神仙般的人物似的,丰神俊朗,俊采星驰,却偏偏为情所困,实在是可惜了。 我略有些惆怅,提着食盒走上前去,他迎上来:“你来了?带了什么好吃的?”说着便要来揭盖子。 我拍开他的手:“急什么,你才刚静下来,不宜立刻进食,且歇歇吧。”我拎着食盒继续朝殿内走去。 他笑盈盈地跟了上来:“到底是什么呀?我都闻着香味儿了。” “是春娘给你做的面条,你不是爱吃牛肉面么,春娘做的很地道。” 我打开食盒,将面条端出来放在桌上,他似乎有些不高兴,撇了撇嘴:“不是让你亲自做的么,怎么还是假手于人了?” 我哭笑不得:“我不会做啊,万一你吃了我做的饭食闹肚子,我如何担待的起啊?” “算了,看在你好歹记得我的爱吃牛肉面的份儿上,便原谅你了。”他傲娇地白了我一眼,执起筷子,吃了起来。 我不欲理他,给他斟了杯茶水,换了个话题,随口问他:“怎的忽然舞起剑来了?头不晕了么?还是不要太过操劳才是。” “是在关心我么?”他凑过来调侃我:“是不是很帅?有没有迷倒你?” “......”我就不该提这茬儿。 他笑笑:“不过是花架子罢了,并未真的用尽全力,也未觉得头晕,想来应是好多了。” 我点点头:“那便好,还是要保重身子才是。” 我顺手拾起他放在旁边的配剑,细细观之,剑长2尺1寸,剑身精铁铸就极其薄,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镂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银龙,显得无比威严,剑刃锋利无比当真是刃如秋霜。 我皱起眉头:“此剑极其锋利,只怕是吹毛断发,你如此在后宫里挥舞,若是伤着人了可人么好?” 他闻言笑了笑:“这还算锋利么?被这把剑刺中,不过伤些皮肉而已。这世上还有比这更锋利的剑。” “什么剑?”我好奇地看着他。 “情若为剑,便是见血封喉,杀人诛心。”他直直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意有所指,但若是我回应他的话,只怕又会争论不休,绕回情情爱爱的话题上去。我只得放下剑催促他:“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他正欲说什么,却忽然听见内间传来了呼唤:“星儿~我想你~星儿~我爱你~~” 我窘迫的不行:“你怎的将鹦鹉养在房里?不影响你休息么?” “你又不要它,它同我一样可怜,得不到你的垂怜,我们俩只好抱团取暖互相慰藉啦。”魏廷烁颇为怨念地看着我。 “魏廷烁,王八蛋!魏廷烁,王八蛋!” 我不禁笑出声来:“它还记得这句呢?” “可不是吗?”魏廷烁无奈地叹了口气:“昨晚骂了我整整一晚,若非是我脾气好,早就赐它个以下犯上的罪名,罚它跪上三天三夜了。” “哦?”我颇为意外:“你的脾气还好么?” “难道不好么?”他开着玩笑:“你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的,都没有一个男人比我脾气更好了。” “哈哈哈哈。”我笑的不行:“还十里八乡呢,这整个后宫便只有你一个男人好嘛?你跟谁比较去呀?” 魏廷烁怔忪地看着我,看着我有些赧然,我摸了摸脸,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我问他:“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终于笑了。” “......”我垂下头。 他笑了笑,继续夹着碗里的面,状似无意地跟我搭着话:“星儿,我好久没见到你如此笑容了,真好看。” “魏廷烁...我.......”我正欲解释,他却迅速拦住了我的话。 “别说了,别再说些令我伤心的话了,让我保存眼下这份喜悦更长久一些吧。” 见他如此,我便不好再开口了,仅是示意他,继续吃面吧。 待他吃完面条,我递过餐巾给他,将碗碟收入食盒,准备带走。 “我要出宫一段时日。” 魏廷烁忽然淡淡地冒出这么一句。 我诧异地转头看着他,从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波澜来,我便继续收拾着手里的活计,顺口应着:“要去很久么?” 魏廷烁没有立刻回答我,伸手握住剑柄,执起配件,随手用餐巾细细地擦拭着,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杀意。 “有些突发情况,看来,我须得亲自去一趟了,还是得亲力亲为才行。”他看着剑身,似乎心事重重。 我心中一沉,我心知魏廷煜许是这两日便回到京城了,莫不是......? 我伸手按住他擦拭剑身的手,轻声劝着他:“你受过伤,淤血也不知散尽了没有,何苦这样辛劳自己?且歇息几日吧。” “你...是在担心我么?” “是。” 第146章 杀尽世人人不知 魏廷烁垂下眸不看我,继续擦拭着手中的佩剑,久久才淡淡地问了句:“是么,究竟是担心我,还是担心......魏廷煜?” 我心下错愕,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半分,我笑了笑:“担心他做什么?他自然有人担心,我如今,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若是我告诉你呢?”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你想我如何答你?”我瞧着他:“我若真的说出口了,你听着心里不难受么?” “行了!”他喝住我:“别说了,我不想听。” 我灿笑了一声:“既然承受不住,又何苦问呢?魏廷烁,如此相安无事的相处着,不好么?” “自然是好的,可是我还是想知道,我与魏廷煜终将必有一站,若是非要你死我活,你希望谁活下来呢?”他仍然垂着头,似乎不敢看我,也似乎根本就不敢听我的答案。 我伸手去抽他手中的佩剑,一抽之下竟没抽出来,他抬起头错愕的看着我:“你做什么?这剑很锋利,仔细伤着你。” 我笑笑:“可是你拿着这么恐怖的武器逼问我,我如何敢答你呀?若是答的你不爱听,一剑将我刺死了怎么办?” 他哭笑不得:“你说的什么话,我怎可能伤你分毫?” “那你便收起来吧。”我哄着他。 他便将配剑收回剑鞘,抬头看着我:“好了,你说吧。” 我叹息了一声:“你如此为我着想,我亦是血肉之躯,并非石头,怎会没有感情呢?我自然是不希望你有事的。” “那......” “我也不希望魏廷煜有事。” “这怎么可能呢?”魏廷烁苦笑了一声:“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从来便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啊。” 我垂下头,怅然的叹了口气:“我自然懂得,所以我知道我根本无力改变什么,你们身为天家皇子,本就是九死一生,身不由己,哪怕自己不愿意夺嫡,也会被各种势力绑架着走上这条路。弱肉强食,古来如此。我虽于心不忍,也无能为力,只能做个看客,远远地望着这一切。” 魏廷烁见我如此伤感,似乎有些不忍,抚了抚我的肩膀,柔声安慰着我:“好了,是我不好,不该跟你说起这些的,惹你伤心了,放心吧,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便不要管了,安心在这里等我便是。” 我闻言看着他:“你还是要去么?”我有些着急,语气也急了。 他苦笑了一下:“并不是去找魏廷煜的茬,我另有要事要亲自去办,快则一两天,慢则三五天,我便回来了,别担心了,好么?” 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随口应着:“那你也注意安全,万不可熬坏了身子。” “好。”他答应着,起身去内间将鹦鹉拎了出来:“我出宫的这几日,你且照顾它几天吧。” “不是有小宫女照顾它么?”我纳闷地看着他,我哪里会养鸟啊。 魏廷烁又换上了平时那副玩世不恭嬉皮笑脸地模样,笑着调侃我:“让它陪着你呀,它多可爱,让它天天替我提醒你,告诉你我有多想你,多爱你,好不好?” “肉麻死了,不就是替你看两天鸟么。用的着说的这么肉麻么?”我剜了他一眼,他笑的乐不可支。 “那我先回去了。” “嗯。” 我提起食盒和鸟笼,缓缓地往外走着。 “星儿~” 他唤我。 “何事?” 我回头看着他。 “若是......我回不来了,便放你自由。” 我心中一紧,似乎有很不好的预感,他深深地看着我,似乎并不是在说笑。我故作轻松地笑笑:“又在逗我么?真无聊。” “......” “办完事便回来吧,我这几天跟春娘学学手艺,待你回来了,我便亲手做一碗牛肉面给你吃。”我一股脑儿的说完,匆匆拎着东西出了殿门,不给他回话的机会。 直到我去小厨房还完餐具,把小鹦鹉拎回房里,我都没想明白魏廷烁究竟怎么了,为何忽然如此的沉重,似乎此一去便是九死一生似的,他究竟要做什么去啊? 不知为何,一想到魏廷烁可能会有危险,我的心中便烦乱不堪,我被自己的心情吓了一跳,我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我甩甩头,逼自己冷静下来,一定是我怕他去伤害魏廷煜才会如此担心的,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没错。 我决定再去那个园子里转转,兴许那个联系上我的细作仍然会去那里碰我,若是碰见了,正好问问她魏廷煜是否已经安然回京了。 我起身整了整衣衫,拎着鸟笼子便出去了,刚走到咸福宫门口,正巧碰上整装待发的魏廷烁。 他难得一见的一身戎装,越发衬得他英姿勃发,长身玉立,十分英武,我愣了愣,拉着急急劝着:“竟需要穿成这样么?此行是不是凶险万分?能不能不要去了?” 他安抚地笑了笑:“无妨,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我会保全好自己的,放心吧。” 他看了看我手中的鸟笼:“你这是要做什么去?我尚未离开咸福宫呢,你便要跑了么?” “哪有,我这不是替你好好照顾它么,我怕它闷着,带它去逛园子呀。”我举起鸟笼给他看:“你瞧,它多开心呀?” 小鹦鹉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叽叽喳喳的,确实是显得十分兴奋。 魏廷烁伸手逗了逗它,小鹦鹉便大声喊着:“魏廷烁!王八蛋!魏廷烁!王八蛋!” 旁边的小宫女小太监立刻垂首屏息装聋作哑。大气儿都不敢出。 “啧~~”魏廷烁有些窘迫,要上手去教训它。 我连忙将鸟笼护在身后,笑着连连躲避:“哎~可不许这样欺负它。” “是它欺负我!你明不明事理啊?”魏廷烁岔气了。 “那它是只小鸟而已它懂什么呀?也值得你跟它一般见识嘛?”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别生气啦~” 他看着我,忽然俯身下来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真是拿你们没办法,等着我,等我回来收拾你们。” 说罢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带着随从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甬道的尽头,心中很不是滋味,酸酸涨涨的,甚是失落。 我叹息了一声,拎着鸟笼继续朝园子走去。 第147章 花飞花落花满天 我拎着鹦鹉来到园子里,将鸟笼置于游廊上,小鹦鹉对着水中的鱼儿直扑腾,我笑着拍了拍鸟笼:“你脾气倒是不小啊?” 小鹦鹉扑腾着直叫唤:“星儿我想你~星儿我爱你~~” 我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就会这两句啊?真是只傻鸟,跟你主子一个德行。” 小鹦鹉不理我,继续扑腾着翅膀想要跟池水里的鱼儿来场亲密接触。看着它那副傻样子,还真是挺逗趣儿的。 我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鸟儿,岸边的桃花树快要谢尽了,清风一拂,便纷纷飘然逶地,有很多花瓣儿落入了池塘,随波飘零,被鱼儿们热情地追逐着。 我正瞧得起劲儿,忽听一声轻唤:“柳小姐。” 我不必回头便知,是那细作来了,若非是她,这宫里似乎再无人会称我一声柳小姐了。 我忍住心里的问题,并不看她,依旧逗着小鹦鹉,淡淡地应着:“何事?” “四皇子已经安然回京,我已将你收集的东西呈交给四皇子。”细作报告着。 我听闻魏廷煜平安,心中安稳了些许,但又想着魏廷烁今日那副模样匆匆出宫,担心会对魏廷煜不利,还是开了口:“回京了更是危机重重,千万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如今这局势,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只怕早已是暗流涌动了,务必要保护好他。” 细作拱手称是,笑了笑:“柳小姐与四皇子果然是心有灵犀,互相牵挂着呀。” 我诧异地瞧着她,不知她何出此言。 细作看着我:“柳小姐可能有所不知,四皇子十分担忧你的安危,几乎想要混进宫中来找你.......” “万万不可!”我急急打断她:“他如今处境十分危险,若是入宫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万万不可任性妄为。” 细作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幸好张连顺公公是个明白人儿,苦苦劝住了四皇子,四皇子这才作罢。” 我长舒一口气,并不想魏廷煜以身涉险,若是因我而身陷囹圄,我万死难辞其咎了。 “但是四皇子还是担心柳小姐的安危,派了许多细作暗中保护你,只是宫中已被德妃娘娘把持,新面孔根本进不来,已有几位同僚被拔除了,目前还安然待在你附近的,唯我一人而已。”细作说起同僚被拔除时,声音一滞,似有不忍。 我闻言有些难过,不知如何劝慰她,只得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为我如此大费周章,我不过一个弱女子而已,不值得你们牺牲自己来保我。我也会努力自保,你且去回了魏廷煜,若仅仅是为了保护我的话,不必再费心派人混进宫了。” 细作有些震惊的看着我:“柳小姐真的这样想么?” 我点点头:“我并不愿意看到别人因我而受难,这令我也很难过。” 细作笑了笑:“话虽如此,但我们身为细作,便要唯主子之命是从,一朝行迹败露被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柳小姐也不必过于挂怀了。” 我叹了口气:“还有事么?” 细作垂首恭谨地答着:“尚有一事,既然柳小姐身边只有我一个细作了,日后便由我来保护柳小姐吧,也由我为柳小姐和四皇子互通消息。” 我点点头:“那,我们如何联络呢?总不能每次都来园子碰头吧?魏廷烁兴许会派暗卫跟踪于我,若是常在园子里见面,定会被发现的。” 细作想了想:“劳烦柳小姐设法将我带入咸福宫,那样我既可以保护柳小姐,又可以探查德妃母子,一举多得。” 我愣在当场,话虽如此,但是一想到她若是探查到魏廷烁的弱点报给魏廷煜了,魏廷烁因此受伤甚至丢掉性命可如何是好? 我讶异于自己竟然最先萌生的是这样一种心思,而不是想方设法的将这个细作带进咸福宫。 我淡淡地回答她:“我如今在咸福宫亦是自身难保,如履薄冰,又何德何能能将你带进去呢?况且你是我带进去的,只怕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你身上,你也难得施展行动。” 我思咐片刻,复又开口:“不若你还是暂时先待在原处吧,你在外边走动更方便些,你便设法去探查皇上的生死吧,如今天儿渐渐的热起来了,若是皇上真已薨逝,只怕仙体也保不住多久了,定是会有蹊跷的,你且去细细探查一番。至于咸福宫......我既已经在那里了,便由我去探查吧。” 细作深施一礼:“还是柳姑娘思虑周全,自愧不如。” 我隐藏好心中的小心思,自嘲地笑笑:“都是身不由己罢了,你且下去吧。” 细作点点头:“那柳姑娘好生保重,我会暗中保护你,若是你遇到危险,我便会出现,若是你需要找我,便来这廊桥,我便现身。” “好。”我点点头。 细作福了福身,依旧以小宫女的模样转身离去。 一条鱼儿跃出水面,跌回池里的时候溅出了朵朵水花儿,惊的小鹦鹉惊叫连连:“星儿~我想你~~星儿~我爱你~~” 我窘迫地赶紧去阻拦它,它却扑腾着翅膀,大喊着:“三皇子吉祥~三皇子吉祥~~” 我羞恼地拍了拍笼子:“不许叫唤了,再叫唤小心我炖了你。” 我教训完小鹦鹉抬起头来才发现,那个细作并未走远,正转过身看着小鹦鹉若有所思。 我急急向她解释着:“它并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都是魏廷烁教它的这些混账话,你千万别误会。” 细作笑笑:“柳小姐说笑了,误会不误会的,本也轮不着我等。只是......切勿被四皇子听了去,只怕是会伤了四皇子的心啊。” 我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细作歉然地一拱手:“失言了,还望柳小姐海涵,告辞。”说罢便转身匆匆离去了。 我颓然坐在廊下,瞧着活蹦乱跳的小鹦鹉发呆,我自知最近自己越来越不对劲了,似乎对魏廷烁越来越上心, “星儿~我想你~~星儿~我爱你~~”小鹦鹉又在叫唤着,我心烦意乱地拨弄着鸟笼,不知该如何去压抑这份奇怪的心情。 我明明意属魏廷煜,也与他海誓山盟,决意嫁给他了。如今却为何,会下意识的想要去保护魏廷烁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 第148章 情来情去情随缘 惆怅地坐了大半晌,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拎起鸟笼子预备回去了。 刚起身便瞧见有人朝我走来,是个眉目清秀的小宫女,看着有些面熟。 小宫女匆匆来到我面前,福了福身:“柳掌事,可算寻着您了,您快回咸福宫吧。” 我瞧她行色匆匆,不禁有些诧异:“寻我做什么?” “似乎是有个小太监偷盗偏殿里三皇子的文书被捉住了,眼下三皇子外出了,德妃娘娘和芷若姑姑也去为皇上侍疾了,一时半会儿不得回来,只好来请柳掌事示下。”小宫女匆匆解释着。 我心中暗想,这咸福宫的事儿,我哪里能插手?我不过但着个虚名罢了,我不以为意:“那便暂且押下,等侯德妃娘娘回来再发落。” “可是......”小宫女有些着急。 “可是什么?” “可是那小太监似乎在口里藏了毒药,一被捉住变立刻咬破毒药,毒发身亡了。” 我心下一惊,如此视死如归?哪里是什么小太监,分明就是个死侍,莫不是魏廷煜派来的细作?我急急吩咐小宫女:“快带路,我去看看。”我心如擂鼓,可不能被发现死的是魏廷煜的细作,若是被德妃发现,魏廷煜的细作已经能够混入偏殿了,只怕是立刻便要不惜代价的除去魏廷煜了。 我拎着鸟笼跟着小宫女匆匆回到咸福宫,直往偏殿而去,果然在殿门口发现了一具倒在地上的大体,我上前细看,是个生面孔,并不认得,但是隐隐有些胡渣子,可见并不是真正的太监。 我随口问着边上的人:“他死前可曾说过什么话?” 边上一个小太监凑上来答我:“一言不发,眼见要被捉住了,立刻便服毒自尽了。” 我点点头:“可曾知道他是要偷什么文书?” 小太监立刻双手奉上一本折子:“在这里,请柳掌事过目。” 我本不该偷看魏廷烁的文书,但是如今顾不得这许多了,只得匆匆打开阅览,细看下来,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封关于魏廷烨党羽成员名单的密函,若是来盗这封折子,只怕是魏廷烨的人,与魏廷煜并无甚关系,我暗暗地长吁了一口气。我似乎还隐约记得这个魏廷烨地模样,曾经他还敬过我一杯酒,不曾想如今竟也有心夺嫡,也是夺嫡大战中的一员。 是了,皇帝这个天下最至高无上的宝座,有多少人为它而疯魔,但凡是个皇子,谁不想去争一争?遥想当年九龙夺嫡,是何等的惨烈。 一起成长的兄弟,如今却沦为了争权夺利的竞争对手,实在是令人唏嘘。 “此人似乎并不是太监,你等细细查看,严明正身,搜一搜他身上有没有能鼓证明身份的东西。”我淡淡地吩咐着。 “是。”小太监应声而去,细细探查着。 半晌上前来回复我:“柳掌事,此人确实不是太监,身上除了一些暗器,并无其他东西。” “暗器上可有文字或印记?”我询问着。 “并无任何标记,想来是故意掩盖身份的。” 我点点头,思咐片刻,颇为疑问:“此人面生,咸福宫守卫森严,是如何混进来的?” 小太监闻言有些不敢抬头看我:“这...” “怎么?”我瞧着他。 “前几日刚从内务府调拨过来的,本来不是他来。要来的那个小太监受伤了,咱们这里急着缺人干活儿,便要了这个临时顶替的小太监,不曾想竟然是个奸细,这若是德妃娘娘怪罪下来,咱们大家可担待不起啊,还请柳掌事救救我们。”小太监双膝一软,竟要跪下去。 我匆匆托起他:“这是做什么?内务府拨来的人,你们又怎拦将的住?怪你们做什么?”我诧异地问他。 “唉。”小太监叹了口气:“不怕柳掌事笑话,我们是有些臭毛病,拜高踩低,但是哪个地方不是这样呢?所以这几天有什么事儿我们都推给他去做,他也从不拒绝,老老实实地做了,我们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 “所以你们便欺负他了?” “原本咸福宫里有规矩,生面孔不许进娘娘殿里或偏殿的。但是今儿三皇子和德妃娘娘都不在,连您和芷若姑姑都不在,我们便把偏殿里所有的活儿全推给他了,没想到......”小太监懊恼地垂着头。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难怪派了小宫女急急找我回来,是怕德妃娘娘问起此人为何能进入偏殿吧。 我板起脸斥责了他两句:“同是奴才,谁又比谁更高贵?即便他不是奸细,你们如此欺负新人,也难保不会遭报应!” 小太监无言以对,只得点头称是。 眼下正是拉拢人心的好机会,我柔下声音:“罢了,咱们同是奴才,自当同气连枝,你们且将他抬到后院去吧,拿布盖上,若是德妃娘娘回来问起,便说是我派他进殿打扫的吧。” “多谢柳掌事,多些柳掌事。”小太监谢恩连连。 我挥挥手:“去吧,手脚麻利些,另派人将偏殿彻底打扫。”我将密折递给他:“这个你收着,到时呈给德妃娘娘,据实以报即可。” “是,是。”小太监连连称是,与其他人一起去处理起后事来。 我见没我什么事儿了,便拎着我鸟笼回房去,小鹦鹉并不明白啊发生了什么事儿,仍一路叫唤着:“星儿~我想你~~星儿~我爱你~·” 我真的受不了了,拎着它匆匆推开了蕊心的房门。 蕊心正在小憩,被我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我,十分惊喜,匆匆起身迎了上来:“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将鸟笼往她怀里一塞:“这是魏廷烁的鸟儿,托你养几天。” 蕊心错愕的看着小鹦鹉:“这...这我也不会养鸟儿啊,况且这鸟儿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想必是极名贵的品种,我如何养的好呀小姐?” “养的好,随便给点吃喝,照顾照顾就行了,你这么能干你肯定行的。”我随口敷衍着。 “星儿~我想你~~星儿~我爱你~~”小鹦鹉忽然扑愣着翅膀大喊起来。 “啊!!”蕊心一把推开鸟笼,吓得退了几步:“小姐!!这鸟儿成精啦!会说人话啊!” 我哭笑不得的拾起鸟笼:“没得都让你摔坏了,这叫鹦鹉,本就会吐人言,你且好生招呼它吧。” “不要啊~~~” 第149章 雁去雁归雁不散 蕊心十分嫌弃这只小鹦鹉,并不想照看它,离它远远的。 我笑她:“至于么?虽是少见,但也不是只有它一种鸟儿会口吐人言,八哥鸟也会学人说话呀,也没见你害怕。” 她撇撇嘴:“并非单纯害怕它会说话,而是这鸟儿甚是名贵,若是我养死了,三皇子定不会放过我的。”她戏谑地笑了一下:“我可没有小姐你那么大的面子能逃脱三皇子的责罚。” 我听她挤兑我,上手就要掐她:“坏丫头,才在宫女堆儿里厮混了几日,便学的这样会挤兑人了,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蕊心被我掐的连连躲避,拱手求饶:“哎哟,小姐,你且饶了我吧,我最怕痒了,我替你照顾这鸟儿还不行吗?且饶了我吧。” 我见她确实受不了了才放过她,复又将鸟笼递给她:“呐,你说的啊,可要好生看顾着。” “知道了。”蕊心撇着嘴,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我见她答应了,便回自己房中去了,刚于桌边坐下,尚未来得及斟杯茶水喝,便有小宫女来传召。 小宫女恭谨地福了福身:“柳掌事,德妃娘娘召见。” 我微微有些诧异,德妃娘娘怎的这么快就回来?想必还是有眼线前去向她报告了。 我心下笃定那名奸细并不是魏廷煜的人,也与我毫无干系,既然召见那边去见吧,坦坦荡荡,并无什么可怕的。 我点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跟着小宫女一同出门往咸福宫主殿走去。 小宫女为我推开主殿的门,示意我进去,我冲她点点头,提着裙摆跨了进去。 殿中不似上次来时那般燃着浓浓的安息香,只是淡淡地燃了些檀香,似乎有些清幽庄重之感,我心想这德妃娘娘年纪也不算很大,竟已经开始用静心的檀香了,看来近来她的烦心事儿也不少啊。 远远地看见德妃娘娘依旧半靠于她的贵妃榻上,只是帘子都是束起的,并未放下,我可以很直观地看见她。 我款款走上前去,盈盈福身:“见过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不如娘娘召奴婢前来,有何吩咐?” 得妃嗤笑了一声,睨着我:“每次瞧见你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我便难受的紧。” 我闻言笑了笑:“碍着娘娘的眼了,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知错。” 德妃不以为意,懒得跟我一般见识,只是把玩着手中的如意,轻描淡写地开口问我:“听说是你让那个奸细进入偏殿的?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意图谋害皇子。” 我笑了笑:“娘娘说笑了,我若是想要谋害三皇子,多的是机会,还是您亲自让我去贴身伺候的呢,我何苦要假手于人?况且,三皇子今日,并不在偏殿,一早儿便出去了。” “既不是要谋害烁儿,你派他进去做什么?”德妃的口气十分咄咄逼人。 我垂下头恭谨答着:“我并不知他是奸细,也没有本事将奸细带入咸福宫,以为他本就是咸福宫的奴才,不过是随口吩咐他进去打扫罢了,并无其他想法,还望德妃娘娘明鉴。” 德妃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量你也没这个胆子。” 德妃向我走来,看着我:“我已知他是魏廷烨的人,前来偷盗名册,你,与魏廷烨可有关系?” 我做出茫然的表情,细细思索着,方才回答她:“以前似乎在围猎的游园中,他曾敬过我一杯酒,但被三皇子挡掉了,之后便再无交集。” “烁儿么?”德妃略为惊讶:“烁儿那时便对你有意了?” 我摇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对三皇子从无非分之想,所以也不曾留意过他的心思。” 德妃闻言,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微微一笑:“我见烁儿最近似乎状态很不错,想来是因为你的陪伴照顾。” 我忙摆摆手,不敢居功:“这些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德妃笑出了声:“呵呵。” 德妃上下来回打量了我一番,忽然开口:“若是烁儿实在喜欢你,便纳了你吧,你父亲虽是......”德妃顿了一顿:“不能做我烁儿的正妃,但是纳个侍妾倒也无妨。” 我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跪伏在地:“德妃娘娘明鉴,我绝不能嫁给魏廷烁,我对他并无丝毫男女之情,之前来咸福宫也是想求德妃娘娘的庇护啊。” 德妃见我如此,沉下脸来,柳眉倒竖,厉声斥责我:“放肆!” 德妃上前两步,俯身睨着我:“莫不是你还看不上我们烁儿?觉得我们烁儿哪里配不上你不成?” 我连连否认:“并非如此,实在是奴婢粗陋,配不上三皇子天纵英才。” 德妃冷哼一声:“你自然是配不上的,不过仅仅纳个侍妾而已,也不用谈什么配不配的上,就这样定了。” “不可啊娘娘,真的不可,我真的不可以跟魏廷烁在一起。”我连连求饶着。 德妃十分不耐烦的看着我,忽而眸中寒光一闪:“呵呵,我倒是想起来了,皇上曾差点儿下旨意赐婚你和魏廷煜,莫不是,你还想着他呢?” 我闻言愕然,生怕德妃娘娘将注意力转移到魏廷煜身上,急忙解释:“并非如此,那魏廷煜一心求取顾将军之女顾凌薇为妃,我早已与他决裂了。” “是么。”德妃娘娘直起身子:“他倒是会审时度事,早早地便巴上了顾凌薇那个好助力,哪里像我们烁儿,傻呵呵地就光看着你,白白错失了好机会,现在才会如此的辛苦。” 我垂着头,无法回应德妃娘娘的话。 德妃娘娘惆怅了片刻,看着我:“不过我们烁儿总的得到一样才行,便这样定了,你也不必再委屈自己做个奴婢了,等烁儿回来,你便直接升做侍妾吧,若是他日我烁儿称帝了,便封你个淑媛之类的也不是不可能的,你且好生用心伺候他吧。” 德妃的那口气,似乎是给了我天大的恩典一般,我急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万不可答应这一点,若是应了,便再无回头之可能了。 “妃妃娘娘,我真的不愿意......” 我急急开口还要再劝,德妃恼怒地打断了我:“放肆!我们三皇子想要个女人,还需要在意你愿不愿意么?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第150章 潮起潮落潮无眠 德妃娘娘转身坐回贵妃榻,一挥手:“你退下吧。” “德妃娘娘......”我心急如焚。 “芷若,送她回去。”德妃娘娘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芷若便上来拉住我,轻声在我耳边劝着:“且先回去吧,我们娘娘决定的事情,绝无转圜的余地,你再如此不知进退,只怕是要更加惹恼我们娘娘了。” 我深以为然,觉得此刻多说无益,只好福了福身随着芷若出了主殿。 我失魂落魄地走着,芷若跟在我身边与我并肩而行,她笑笑,劝慰我:“何以如此失意?我倒是要恭喜你,日后便也算是半个主子了,运气好深得三皇子宠爱的话,以后为妃为嫔直上青云也不是不可能啊。” 我摇摇头:“我从未奢望什么为妃为嫔,也不求什么盛宠不衰,眼下仅仅只想独善其身而已。” 芷若看着我:“如今这乱世,人人皆身不由己,你还想独善其身?何其天真?”她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小姐那时万般瞧不上你的,如今竟肯松口让你做三皇子的侍妾,又何尝不是心疼儿子,身不由己呢?为了三皇子有个好状态好心情,这才答应了纳你,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我闻言看着她,轻声质问着:“那么我的心情呢?可曾有人在乎过我的心情?我并不爱魏廷烁啊,让一个不爱他的女子嫁给他,难道不是对这个女子的折磨么?” 芷若冷笑了一声:“你呀,还是没放下架子,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还什么爱不爱的,主子用的着顾及奴婢们的心情么?女子么,做侍妾的不过是给主子泄欲的物件儿罢了,难道你用膳时还会顾及筷子的心情么?还会去问问筷子愿不愿意夹菜?” 我闻言愣住了,是了,我算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凭什么拒绝德妃娘娘?不过是仗着魏廷烁对我有几分真心才能百般拒绝他的,不然以他的权势身份,便是真的强迫了我,也不会有人觉得有何不妥。 思及此处,我万念俱灰。我想过联系细作逃出宫去,但是那样做的话,只怕德妃与魏廷烁会震怒,若是迁怒于爹爹和柳府,可如何是好? 可是若就此从了魏廷烁,便与魏廷煜再无可能了,也十分对不起他,背弃了与他的山盟海誓,以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与顾凌薇在一起了,我实在是心如刀割,万般的不甘心。 我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芷若见我低头默默不语,以为我是默认了,又开口劝慰我:“好了,也许你对我们三皇子并没有爱慕之心,但我看得出来,三皇子是爱你的,况且我们三皇子资质上佳,容貌德行皆是万中无一,不算亏待了你,你便认命吧。” 我低头不语,默默地朝房间走着。 芷若一路跟着我来到我的房间,她四下看了看:“如今你也算是半个主子了,住在这里便不合适了,我去着人将偏殿附近的院子收拾出来,你明日便搬过去吧,蕊心还去伺候你,另拨两个小宫女给你用。” 我随口应着:“芷若姑姑做主吧。” 芷若笑笑:“那你且歇着吧,三皇子过两日便回来了,他回来的那日,你便去侍寝,这两天你便好好准备准备吧。” “准备什么?”我诧异地看着她。 她低头一笑,敷衍着我:“我明日便派麽麽来教你,你可得好生学习才是啊。” 我似乎意会到是什么意思,赧然地羞红了脸,轻轻咳嗽了两声。 芷若不以为意,转身出了房门,回头嘱咐着我:“你是个聪明人,可别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玩什么花招儿,免得大家都不好过。”她笑了笑,施施然地离去了。 她虽轻描淡写,但警告意味非常强烈,我不禁打了个冷颤,颓然的坐在桌边。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解脱的办法,德妃与芷若这次分明是识破了我上次的威胁,如今反将我一军,以退为进。索性将我送给魏廷烁,既可笼络他的心,又可让他对我失去新鲜感,削弱我对他的影响力,从而解除我的威胁。 实在是高招,只怕又是芷若这条毒蛇献的计策。 我苦苦想不出对策,竟如此于桌边枯坐了半宿,直到实在支撑不住了,连洗漱都免了,直接倒在榻上昏睡了过去。 次日是蕊心唤醒了我,一并还有两个小宫女站在我面前,见我睁开了眼睛,齐齐福身施礼:“奴婢见过格格。” “格格?”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 小宫女笑着解释:“咱们皇子们的侍妾都统称为格格呢,如今柳掌事升为格格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我听着这声恭喜,十分刺心,冷着脸并未接话。 小宫女见我如此,约莫明白了我并非自愿,慌忙垂下头:“奴婢失言了,格格恕罪。” 我叹了口气,我又能如何? 我坐起身:“你们这是来做什么?” “我们来替格格收拾东西,好搬去前边的院子。”小宫女轻声应答着。 我点点头:“那你们便忙吧。” “是。”小宫女一福身,便转身忙碌了起来。 趁着小宫女走开了,蕊心才凑了上来,压低声音询问我:“小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你怎的,忽然成了三皇子的格格?” 我苦笑了一声:“万般皆是命,半点儿不由人呐,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抬头看着窗外的天色:“但我是绝不会妥协的。” “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蕊心似乎有些着急。 “先搬过去再说吧。”我十分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在小宫女们的拾掇下,我们很快便搬进了偏殿边的一处小小院落,不过三两间厢房,一个小小的院子,院里疏疏朗朗几株湘妃竹而已。 都收拾好以后,我于院子里略坐坐,便见到了芷若派来的麽麽。 麽麽恭谨地福了福身:“老身见过格格,今日有幸领命来教导格格闺房之事,还望格格用心领受,日后才好物尽其用啊。” 我愣在当场,不曾想这麽麽说话竟如此直白,我顿时羞的不知该如何应对她。 麽麽笑笑:“格格不必羞赧,这些也都是人之常情,还请格格随我移步房中,由我来为格格一一讲解吧。” “......” 第151章 夜深明月梦婵娟 麽麽将我引进房中,遣退了蕊心和两个小宫女,让我坐在榻上。 我依言坐下,但并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心中十分忐忑,不安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麽麽凑近我耳边,在我耳边如此这般的细细教导着,我听得面红耳赤,羞赧的不能自己,还未听几句,便赶紧捂住耳朵拒绝:“我不听这些了,我不学。” 麽麽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温言劝慰着我:“哎呀,没想到格格竟如此害羞呢,这些事儿,本是姑娘们出嫁前额娘教导的,如今我来教导格格,也是缘分。”她顿了顿,略显神秘地凑近我:“况且,我还能教格格一些秘技,包教你盛宠不衰,深得恩宠。” “不不不,不用不用。”我急的摇头摆手,急急拒绝:“多谢麽麽美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些秘技,我实在是学不来。” “哎~”麽麽撇了我一眼:“格格此言差矣,咱们比不得正妃侧妃,那是要端庄贤淑的,咱们做侍妾的,这便是正事了,你若是不好好学习,以后如何能好好侍候三皇子啊?这可是芷若姑姑亲自来请我过来的,我可不能敷衍了事,你也好好学吧,若是德妃娘娘怪罪下来,咱们可都担待不起。” 我闻言十分为难,只好放下双手,麽麽见我放下双手,才欣喜的露出笑容:“这才对嘛,老身不会害你的,技多不压身,多学门手艺总是好的。” 我...我真的不想学这门手艺啊...... 实在别无他法,我只好垂首放空自己,麽麽在我面前口若悬河地讲解了半天,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麽麽讲罢,还要解衣为我示范,我吓的赶紧捂住她解衣襟的手:“好麽麽,我都明白了,您千万别示范了。” “真的明白了?”麽麽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急忙用力地点点头:“千真万确,我已烂熟于心。” 麽麽这才作罢,还不忘嘱咐我:“那便好,但是还要多去实践,光有理论知识是不行的。”麽麽甚至还摇头晃脑的吟了两句诗:“纸上得来终觉浅,深知此事要躬行。” “......” 我已窘迫的无地自容,整颗头估计都红的不行,脸颊发烫,我扶起麽麽:“多些麽麽悉心教导,我便不耽搁麽麽的时间了,麽麽快回去休息吧。” 麽麽点点头:“那老身便告退了,预祝格格一击必中,虏获君心。” “.......” 我尴尬地陪笑着,送麽麽出了门,遣蕊心将麽麽送走。 直到麽麽走远了,我才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回桌面斟了杯茶饮了,给自己压压惊。 现在是什么状况啊?如今连这种麽麽都来了,看来这做侍妾的事儿,德妃娘娘是认真的了?德妃娘娘性子任性跋扈,在她那里只怕难以转圜。 我苦恼地思索了半晌,看来,还是只能在魏廷烁的身上下功夫了。 正想着,小宫女推门进来了,拎着食盒进来布菜,简单的两样小菜,甚是清淡,看着都没有胃口。 我有些懒懒的:“太清淡了,这几日口里寡淡的很,能不能上两个辛辣的菜来?” 小宫女笑了笑:“格格,三皇子今晚就回来了呢,您今晚便要侍寝,还是别吃那些味儿大的食物了吧。” “你说什么?!”我愕然地看着她。 她笑笑,放下手中的活计,耐心地解释着:“三皇子那边的事儿似乎解决的十分顺利,便提早回来了,说是晚上就能到呢。”小宫女似乎十分欣喜:“芷若姑姑刚刚交代了,格格今晚便去侍寝,真是恭喜格格了。一会用完膳了我们就去打水为您沐浴。” 我如遭雷击,不想竟这么快便到了这一步,我该如何是好? 小宫女见我不说话,便默默地继续去布菜,布好菜为我添了一碗饭放在我面前,便恭谨地退了出去。 菜色本就清淡不合胃口,又乍闻这般惊雷消息,实在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我急的不行,赶快去翻箱笼,我在关外集市上买的那把小匕首静静地躺在箱底,我把它取出来紧紧地握在手中,打定主意,若是魏廷烁今夜硬是要强迫我,我便以死明志,绝不让他得逞。 下定决心,我将小匕首放回去,准备待晚间再取出来,免得被小宫女们发现。 我回到桌边,略略用了几口,便叫小宫女们撤走了,小宫女们拎着食盒出去后蕊心急急来找我。 蕊心拉着我十分焦急地问我:“小姐,她们说你今晚便要去侍寝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我点点头。 “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真的去侍寝了,小姐岂不真的成了侍妾?小姐可是堂堂宰相府嫡女啊,封妃封皇后都不为过,岂能做侍妾呢?”蕊心委屈的直掉眼泪。 我赶紧替她擦了擦眼泪:“快别哭了,还提什么宰相嫡女,若是德妃母子成事了,我们便是罪臣家眷,流放宁古塔做奴隶都是有的,如今赏个侍妾的名份,都是抬举了。” “小姐!”蕊心急急唤我:“小姐你在瞎说些什么啊?怎可如此作贱自己?小姐是蕊心心中最好的小姐,不可以受这些委屈。”蕊心号啕大哭。 我十分动容,拥住蕊心,轻声劝慰着:“蕊心放心,我也不会忍受如此屈辱,今晚我同魏廷烁好好谈谈,若是他硬要逼迫我,我必不会从了他。” “小姐。”蕊心呐呐地唤我:“小姐,你要做什么呀?蕊心好害怕。” 我笑笑,安抚她:“没事儿,别担心了,我自有主张。” 蕊心这才放下心来,拭干了眼泪:“我就知道小姐会有办法的,小姐那么聪明,总是会有办法的。” 我点点头:“所以,你别再担心了,你瞧瞧,哭的眼睛都肿了,快去洗洗脸吧,免得被人瞧见了。” “嗯。”蕊心点点头,顺从地去了。 蕊心走后,小宫女领着一队小宫女抬着浴桶端着各式沐浴用具和衣物进来了。 安置好浴桶,灌满热水洒上花瓣儿,放下了层层帷幔,小宫女们才躬身退去,仅余四人替我梳洗。 小宫女走到我面前盈盈福身:“格格,请沐浴。” 我只好起身,惆怅地叹了口气,走到浴桶边,抬起双臂任她们解开我的衣服。 第152章 千金难流是红颜 小宫女扶着我坐进了浴桶,浸泡在热水中,十分舒服,小宫女们纷纷围了上来,替我擦洗着身子,轻轻地打圈按摩着。 我闭上眼睛,任她们梳洗,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办。 洗了许久,甚至浑身都泡的有些微微发红才起身,小宫女们为我拭干身体,细细地扑上香粉,其功夫之细致,浑身上下一处角落都不放过,扑上了细腻的香粉,扑完之后变得格外白嫩滑腻,令我真切地理解了什么叫做肤若凝脂。 扑好香粉之后,她们取来一件轻薄的纱衣来替我穿上,我摆手拒绝:“不可,这件实在过于...过于暴露了。” 小宫女笑笑:“格格不必害羞,咱们格格们初次侍寝都是这么穿的。” 我摇摇头:“不行,我不要穿成这样,如此衣不蔽体,我接受不了,取我日常的衣服来吧。” “这...”小宫女十分为难:“这样似乎不合规矩,芷若姑姑恐怕会责罚我们的,还请格格不要为难我们了。” “那便在纱衣里加一件寝衣,否则便是为难了你们,我也不会穿的。”我做出了让步。 “这...” “你们要我穿纱衣,我也穿了,并不算为难你们吧?想来芷若也不会责罚你们,若是芷若怪罪,自有我一力承担,必不会连累你们。”我给了她们一颗定心丸。 小宫女权衡了半晌,似乎觉得我也算是半个主子,不敢过于得罪我,只好答应了:“那好吧,格格稍等,我去取件寝衣。” 小宫女翻找了半晌,找来件嫩粉色的轻薄寝衣,穿上身曲线尽显,再罩上纱衣更是若影若现,更加暧昧了几分。 我十分不满意,但是好歹比只穿纱衣强多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宫女引着我于妆台前坐了,细细沾着桂花水为我篦了头发,简单地轻轻挽了一下,簪了两朵粉色的小花,并未佩戴任何首饰,薄薄上了脂粉,添了几分颜色,整体看上去还是出水芙蓉般的清淡模样。 小宫女看着镜中的我由衷赞着:“我们三皇子最不喜欢妖冶女子了,格格这般清纯模样,最能得三皇子的欢心了。” 我闻言有些好奇:“哦?你怎知他不喜妖冶女子?” 小宫女献宝一般凑上来:“往年也有懂事儿的,给三皇子敬献女子,凡是妖冶艳丽的,都被当即赶出来了。” “哦?”我笑看着她:“那清纯的呢?都要了?” “那倒没有,清纯的都是客客气气送出来的,想来应该是更不喜欢那种妖艳主动的女子吧。” 我颇为诧异,有些难以置信:“都打发了,一个都没留过么?” 小宫女想了想,点点头:“确实未曾留过,别的皇子到了这般年纪,且不说孩子都有好几个了,光是侍妾都有一堆了,咱们三皇子却从来不近女色,我们才偷偷的以为他好龙阳呢。” “哈哈哈哈。”我笑的乐不可支。 “哎呀,奴婢失言,还望格格恕罪。”小宫女急急跪伏在地。 我伸手扶起她:“起来吧,在我这里开开玩笑便罢了,切不可出去说这些,祸从口出,况且,你们三皇子并非龙阳之好。” “是,多些格格教导。”小宫女随着我的手站起身,好奇地问我:“不过,格格怎么知道我们三皇子不喜欢男人?” “我......” 我一时愣住了,难道要告诉她们三皇子对我的那些兽行么?我可说不出口。 我笑笑:“都弄好了么?三皇子何时回来?” 小宫女忙答应着:“好了好了,格格再喝了这杯花露吧,保管一晚上喝气如兰,可是宫里娘娘们的不传密宝呢。” “......” 我不欲多做解释,接过杯子慢慢饮尽。 小宫女接过杯子:“那格格歇息片刻吧,待我们将偏殿收拾妥当,便送您去偏殿等候三皇子回来,刚听小太监说三皇子已经快入京了,只怕要不了多久,便回来了。” 我点点头,小宫女们收拾好用具,依次退了出去,替我关上了房门。 我赶紧起身去箱笼里取出匕首,贴肉藏在衣襟里,藏好后便在榻上略坐坐,等着小宫女们来接我。 并没有坐多久,小宫女们便匆匆来找我,小宫女急急来到我身边:“格格快过去吧,据说三皇子并未乘马车,亲自策马狂奔回来的,只怕说快要到了。” 说着便急急扶起我,替我罩上外袍,护送着我去了偏殿。 进了偏殿,便径直将我送至内间的榻上,脱去我的外袍,福了福身:“想必今日麽麽都教过格格了,格格不必紧张,祝格格承宠顺利,奴婢告退。”说罢便扔下我,匆匆走了。 “哎~”我急急唤她,她却充耳不闻,急急退了出去,还关上了内间的门。 我颓然坐在榻上,如今真真上砧板上的肉了,这可如何是好? 虽不是第一次来偏殿的内间了,但今日坐在这里,却觉得格外的陌生,有些紧张害怕。 忽然听闻外边的殿门缓缓开启,一人跨步进来,脚步声沉稳有力,想必是魏廷烁无疑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紧张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我默默地向后挪去。 内间的门被缓缓推开,正要进门的魏廷烁猛然看见了榻上的我,愣在当场:“星儿?” 他还穿着戎装,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面上似乎还有些许伤痕,他诧异地看着我:“你...你怎么在这里?你在榻上做什么?” 他向我走来。 我紧张的偷偷捂住胸前的匕首,准备随时拔刃。 他走到榻前,俯首打量着我,戏谑地笑了:“你穿成这样做什么?莫不是我才走了两天你便想我想的不行,来我榻上歇息?怎么?是想闻着我的味道入睡不成?” 我瞪着他,有些羞恼窘迫:“魏廷烁,你装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德妃娘娘逼迫我做你的侍妾么?何以如此来取笑羞辱于我!” “你说什么?” 魏廷烁渐渐敛了笑容,皱起眉头看着我。 我横了横心:“魏廷烁,便是你们如此逼迫了我,也得不到我的心,我便当是被疯狗咬了,也绝不会屈服于你们!” “你!” 魏廷烁似乎十分生气,近上前来俯身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拉向他。 腕间传来一股剧痛,可见他心中之恼火,我扒着他的手,几欲落泪:“魏廷烁!你做什么!!” 第153章 若说人生苦长短 我苦苦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手,他却将我攥的更紧了。 魏廷烁一用劲,将我扯向他,我被他扯的几乎要站起身了。 我心中惊惧万分,捂住匕首准备拔刀,口中还是呼喝着:“魏廷烁!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魏廷烁并不言语,冷着脸一味地拉我,似乎心情奇差,我有些纳闷,我并不是第一次拒绝于他了,为何他今日却似乎格外生气似的?我究竟又哪里惹到他了? “魏廷烁!”我还在苦苦抵抗着。 “起来。”他低喝一声:“跟我来。” “嗯?”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莫非......他真如同小宫女说的那般,并不喜欢送上门来的女子,也要将我赶出去么? 我惊喜交加,若是早知如此,我便早早地来献身了,何苦如此胆战心惊了许久。 我抬眼瞧着他笑了笑,调戏他:“怎么?送上门来的你不要么?” 他浑身微微震颤了一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撇过头沉声轻斥:“别瞎说,快给我出来。” 果真如此,我心中暗自得意,便慢悠悠地拉拢了衣襟,准备出去。 “等等。” 魏廷烁唤住我,我心下一沉,生怕他变卦了,略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只见他匆匆去柜中取出一件他的外袍,过来将我整个罩住,复又牵着我:“走吧。” 我试着抽了抽手,他用力地捏了一下,我没抽出来,我皱着眉头抱怨:“我自己走吧,我可以自己走。” 魏廷烁并不言语,也不看我,径自牵着我大步朝外走去。 魏廷烁一把推开了殿门,我以为他会将我拽出去扔到殿外,但是并没有,他仍然牵着我往外走。 我一头雾水地被他牵着走了好远才意会过来,这分明是往主殿走去啊,我惊慌失措地要甩开他的手,他却更坚定地紧紧握住,甚至改变了牵手的姿势,与我十指紧扣,紧紧地攥住我的手。 我吓的不行,驻足不肯再往前走了,我双手拖住他往回拽,小声喊着他:“魏廷烁!你干嘛?你这时候拉着我去主殿做什么?你疯了?是赶去谢恩不成?你看看我这幅模样,如何能见人?你快回去吧!” 魏廷烁笑笑,居然回头戏谑地看着我:“你这幅模样怎么了?我觉得很美。”说罢回过头不再看我,只是更加用力地将我往主殿拽。 “你!你到底到做什么啊?”我真真是急坏了,实在是拉不住他,却被他连拖带拽地拉到了主殿门口。 守殿地小宫女小太监们十分错愕的看着我们,好在还算机灵的立刻选择了视若无睹,只是迅速地替我们推开了殿门。 魏廷烁便一把将我拽了进去,我羞赧地不敢见人,急急垂下头变成鸵鸟一般,什么都不想面对。 “烁儿?” 德妃娘娘疑惑诧异地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此刻要不要施礼呢?实在是太纠结了。 “儿子见过母妃。” 魏廷烁淡淡地问候了一声,我想我也应该施礼,我便福了福身:“德妃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走上前来,心疼地看着魏廷烁,掏出手帕替他擦拭面上的风尘,听见我的问安才撇头看向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略为惊讶:“你们这是....” “母妃,您把星儿送去我房中做什么?” 魏廷烁看着德妃娘娘,开口质问着。 德妃娘娘诧异地瞧着魏廷烁,有些尴尬地笑笑:“怎么?不合你心意么?我本以为,你似乎有些喜欢她。” “不,我不喜欢她。”魏廷烁掷地有声。 德妃诧异地看着他。 不光是德妃娘娘,连我都十分诧异地看着他。好你个魏廷烁,你不喜欢我如此纠缠我做什么?吃饱了撑着了么? 魏廷烁转头看着我,一字一顿:“我是爱她,我深爱着她。” “......” 我被他眸中的坚定震动了,我的心似乎被烙铁烫到了一般,狠狠地疼了一下,几乎要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伤疤。 同样震动的还有德妃娘娘,她看着魏廷烁久久说不出话来。 “所以,请母妃不要再侮辱于她,看在儿子对她一片赤诚真心的份儿上,不要再让她做什么侍妾。”魏廷烁直直地看着我:“这个女人,是我放在心尖儿上不忍心随便触碰的人,我要给她所有最好的一切,我要明媒正娶的娶她为正妻。” 魏廷烁回头看向德妃娘娘,沉下声音:“母妃的心思,儿子明白,儿子定当竭力,争取日后能名正言顺地册封柳怜星为皇后。所以,还请母妃成全。”魏廷烁说罢,深施一礼。 我呆愣在当场,不知道眼下该如何自处,谁能料到竟然演变成如今这个场面?我是该跟着魏廷烁施礼,还是该跪下向德妃娘娘请罪呢? 这个魏廷烁,真真是将我害惨了,德妃想用你去夺嫡,若成事了你便是皇上啊,皇上最忌深情,你如此在德妃娘娘面前表白,岂不是将我置于死地?哪怕德妃娘娘眼下答应了你,她也是万万留我不得了,真真是个不懂女人心的糙汉子啊,我心中哀嚎。 果然德妃娘娘都要破功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变换了半天的脸色,她转头看向芷若,果见芷若轻轻地点点头。 德妃娘娘叹了口气,上前亲自扶起了魏廷烁,柔声细语:“起来吧,难得烁儿竟是个痴情种子,真不知是随了谁。” 德妃娘娘看了看我:“罢了,你们回去吧,也别耗在咸福宫了,回你们自己的住处去吧,做宫女也好,做侍妾也罢,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本宫年纪大了,眼不见为净。” “我......” 我正欲解释,魏廷烁却一把拉过我,开口称谢:“多谢母妃成全,母妃还请保重,儿子退下了。”说罢便拉着我往外走。 我急的回头去看德妃娘娘,希望她能留住我,德妃娘娘却撇过头,并不看我。 魏廷烁一路拉着我回了偏殿,将我拉进内间推在榻上,就要伸手卸甲。 我吓得连连质问他:“你做什么?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不忍心随便触碰我的么?你现下是要做什么?” 魏廷烁看着我,忽然俯身伸手将我困在他和榻间,凑过来贴着我的耳朵轻声问我:“你刚不是问我么?送上门的要不要?” 他笑笑:“我自然是要的。” 第154章 为何相思情难断 我推拒着大声斥责他:“你要什么要?我看你是要上天!你快给我起开!” 魏廷烁略有些意外地看着我,轻笑出声:“怎么?才两日不见便长本事了?如今都敢这样跟我说话了?” “我一直就这样儿!”我耍着横。 “哦?”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看来今日星儿很不乖啊,该受受罚了。” “你要干嘛!” “明知故问?” 魏廷烁倾身俯下来,我涨红着脸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扭过头去。 却久久没有动静了。 “呵呵。” 戏谑地轻笑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睁开了眼睛,魏廷烁离我很近,但并未亲上来,他笑笑:“一天到晚想些什么?”他伸手敲了一下我的额头:“笨蛋。” 魏廷烁站起身,我茫然地看着他,他看我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看什么呢?没达到你的心意是么?下次吧,今儿我累了。” “......” 我白了他一眼:“占这些嘴上便宜有意思么?” “挺有意思的,哈哈。”魏廷烁瞧着我乐不可支。 他伸手去解背后的系带,似乎有些不方便,我便起身很自然地接过手,替他解开了系带,帮他卸下了轻甲。 他一边解着身上其他的配件,一边闲话家常似的同我说着话儿:“我先派人去收拾收拾,明儿我们便回去吧。” “回哪儿?”我瞧着他。 “回我住的地方啊,你不也说了,我是个成年皇子,老住在后宫里成何体统?”他冲我眨眨眼睛:“再说了,老在母妃眼皮子底下,咱们也不方便呀。” 我翻了个白眼儿:“谁跟你咱们,你是你,我是我。” 魏廷烁闻言一把将我拉入怀中,用这两日新生出的胡渣子蹭我的脸,扎的我连连躲避:“还分不分你我了?嗯?分不分了?” “......” “我可是为了你不惜忤逆了母妃,对你爱若珍宝,你心中便真的没有一丝丝动容么?你这个心如蛇蝎的恶毒女人。”魏廷烁半开完笑地蹭着我。 我无法不正视自己的内心,那一刻,我是有过动心的,魏廷烁给我的爱,如此纯粹,如烈火一般,我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其中的热度呢? 难道要就此接受他么?似乎很对不住魏廷煜,既与他再度定情,便不应该因一时的动容而背叛魏廷煜,毕竟魏廷煜也爱着我,定情后并未做错什么,我又怎能负他?我做不了这样的负心人。 如此想着,我轻轻推开了魏廷烁,敷衍着:“你快去洗洗吧,脏死了。” 魏廷烁闻言松开我,闻了闻自己的胳膊,有些赧然:“嗯,是该洗洗,你替我洗么?” 我当没听见他这些污言秽语,径直去柜中替他寻了寝衣出来,自顾自地嘱咐着:“光洗漱是不行了,须得洗澡才是,你且略等等,我去唤人来替你沐浴。” 魏廷烁见我不受他的调戏,没趣儿的直接往榻上一躺,懒懒地闭上眼睛:“你不替我洗,那便不洗了,怪麻烦的,我先睡了。” 我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去拉他:“快起来,哪里摸爬滚打过的,身上脏死了,床铺都要让你染脏了。” 魏廷烁不耐烦地扭了扭:“哎哟你又不在这榻上睡你管它脏不脏呢,不洗就不洗呗,臭男人臭男人,不臭怎么叫男人?” 我气的瞪圆了眼睛,伸手揪住他的耳朵:“你给我起来,就你歪理多,快去洗。” 魏廷烁也未气恼,苦笑着坐起了身,抱怨着:“我真是,我从前怎没发现你如此爱干净呢?你自己爱干净便是,管我这许多做什么呢?该不会是有洁癖吧?” 我剜了他一眼,松开手:“我就是有洁癖,怎么了?看不顺眼就放我走啊,道不同不相为谋。” 魏廷烁笑笑,无奈地摇摇头:“不就是洗澡么?上升到如此高度做什么?洗呗,洗!” “早答应不就是了,早答应这会子都洗完了,且等着吧。”我转身预备去唤人来备水。 “哎~”魏廷烁唤住我。 “不许耍赖,今儿非洗不可!”我以为他又要推脱。 他叹了口气:“洗,我洗,我洗还不行么?”他靠在床头闲闲地问我:“你的牛肉面学的如何了?去弄一碗来尝尝啊,我可是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如今正饿着呢。” “......” 这......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客气客气而已,怎会有人真的开口讨要啊?也太不知趣儿了吧?我根本就没学,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了?”魏廷烁见我十分为难:“难道是做的很难吃拿不出手?” “还行,还行,呵呵呵。”我灿笑着:“那你先洗着,我去做一碗给你宵夜。” “嗯哼,我可等着了。”魏廷烁十分玩味地看着我。 我转身匆匆出了偏殿,嘱咐了小太监去准备沐浴事宜,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准备去换身衣服,如今这身,实在是不成体统。 还未走到院门口,蕊心便匆匆迎了上来,急急拉住我,焦急地询问着:“小姐怎么此刻回来了?” “你在院子外边做什么?”我诧异地问蕊心。 蕊心垂着头,似乎有些难过:“我担心小姐,坐立不安,不知小姐那边到底是何情形,只好站在这里远远地望着偏殿,虽没什么用,但也想在这里等着小姐。” “傻话,若是明日才回来,你便站一夜么?” “嗯。”蕊心居然郑重地点点头。 我哭笑不得,心疼地不行,拉过蕊心:“先进去吧,夜风凉,别着凉了。” “小姐...你......”蕊心踌躇地开了口。 我笑笑,安慰她:“我没事,什么都没发生,放心吧。” 蕊心这才松泛下来,露出了笑容,兴奋地挽住我:“我就知道小姐是有办法的,小姐真厉害。” 我闻言自嘲地笑了笑,并非我厉害,而是......唉...... 我甩了甩头,暂且不想这些了,我吩咐着蕊心:“快去替我找身常服吧,我还要出去。” “夜都深了,小姐还要去哪里啊?”蕊心不解地看着我。 “魏廷烁要吃牛肉面,我得亲自去做。” “可是小姐哪里会做这些啊?”蕊心有些为难。 我朝她笑笑:“我自然是不会的,但是你会呀,快走吧,换好衣服咱们一起去,你替我做一碗不就成了?” “这...这不太好吧......” 第155章 沾衣欲湿杏花雨 我如今也不便再穿着掌事宫女的制服了,蕊心替我寻了件嫩黄色调的常服,淡淡地绣着几支杏花,很是应季,衬的人也清新了几分。 我取出小匕首摩挲了片刻,轻轻放回了箱笼里,今日令我对魏廷烁有所改观,想来,对着他,应该是用不上这样东西了。 他,应是不会伤我的。 换好衣服,蕊心陪着我来到小厨房,夜已深了,并无人在这里值守待命,我和蕊心亲自上阵,起了炉灶,煮了一碗面条。 蕊心小心翼翼地用食盒装好,预备陪着我一同送去。 我伸手欲接过食盒:“我自己去吧,夜深了,你且回去休息吧。” “那怎么行?我与小姐同去,我便在殿外等候,等着小姐一同回去。”蕊心不撒手。 我笑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我想在魏廷烁这里,我还是比较安全的,放心吧。” “小姐......”蕊心看着我。 “怎么了?” “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蕊心踌躇地开了口:“难道...你对三皇子动心了?” 我愣了愣,似乎被说中了心事一般,有些心虚,我接过食盒:“再耽搁下去只怕面都要坨掉了,你且先回去歇息吧,听话。” “是。”蕊心有些委屈,但还是乖乖地回去了。 我惆怅地目送着蕊心,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盒,叹息了一声,抬起脚步朝偏殿走去。 当我提着食盒进入偏殿时,里边已经沐浴完毕,宫人们都已经撤走了。 内间的门虚掩着,我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皂角的清香,室内仅仅燃着两盏幽暗烛火,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魏廷烁半倚靠在榻上,穿着寝衣散着头发,正闭着眼,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我放下食盒,近上前去,见他头发还湿漉漉的,几乎要洇湿寝衣了,不觉伸手去捞。 “你回来了。” 他懒懒地,也不睁眼:“我等的都快睡着了。” 我的心微微抽疼了一下,轻声嗔着:“如今替你沐浴的宫人懒怠至此了么?头发尚在滴水呢,快起来我替你擦擦,别着凉了。” 他睁开眼睛瞟了我一眼,笑笑:“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我没听错吧?” 我白了他一眼,走到桌边打开食盒,端出面条和小菜,轻声唤他:“快过来吧,本就不甚好吃,一会儿坨了就更难吃了。” “呵呵。”魏廷烁轻笑出声,摇摇头:“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魏廷烁起身来桌边坐下,执起筷子尝了一口,点点头:“嗯,没有我想象中难吃。” 那是,我可不会告诉他我请了帮手啊。 我去取了布巾过来,撩起他的头发,轻轻擦拭着,青丝如瀑,他垂首慢慢吃着碗中的面条,羽睫轻颤,此刻的他,显得很温柔。 我们都未言语,如此静静地相处了片刻。直到他吃完最后一口面条,拿餐巾拭了嘴,才靠在我身上叹息了一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好端端,叹什么气呢?”我继续擦拭着他的长发,任由他靠着我。 “我原本是累的不行,才匆匆打发了她们,如今你陪我片刻,我却好多了,你说说,这是为何?” 我笑笑:“定是你方才饿的有气无力了,如今吃饱喝足,自然有劲儿了。” 他摇摇头:“不对,我就是吃解药了,吃了解药才能舒坦。”他仰起头闭上眼睛:“舒坦的我都要昏昏欲睡了。” 我赶紧推推他:“刚吃下东西,不许睡,如此睡下该积食了。” “不行,我太困了,我睁不开眼睛了。”魏廷烁撒着娇。 我无奈地拉起他,将他拉到外间坐榻上:“来,我陪你说说话儿,消消食儿你再去睡,好不好?” 魏廷烁苦笑着:“真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呐,你说这美人,怎么这么磨人呢?” 我笑笑,伸手推开了窗扇:“吹吹风吧,会清醒一些。” 推开窗扇才见外边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带着丝丝凉意扑面而来,激的我打了个冷颤。而下一秒我却立刻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魏廷烁的胸膛贴着我的脊背,他的头搁在我的肩头,青丝散落了我一身。他轻轻地拥着我,清新的气息围绕着我,我不禁心跳加速了起来。 “会冷么?” 他在我耳边轻轻呢喃着,我一时窘迫,想要推开他,他只是轻声请求着:“就抱一会儿,好么?” “......” 我心里软了软,没有再推他,他感受到我不再推拒他,立即收紧了手臂,将我拥的更紧一些。 我瞧着窗外绵绵的细雨,感受着来自魏廷烁的温暖与温柔,心中似乎有了片刻的慰藉,但下一刻,背叛感却涌上了心头,令我心中一惊,意识到拥着我的,是魏廷烁啊,我不能如此与他亲近。 我正欲重新推开他,却似乎听见了轻微地鼾声,我侧过头去看他,才发现他竟已然睡着了。他许是太疲累了,才如此沉沉睡去。 我叹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倒在坐榻上,搬开小几让他躺好,关上窗子,去内间取来被子轻轻替他盖上。 我替他掖好被子,坐在坐榻边看着他,睡着的他似乎没有了任何攻击性,十分恬静,真的是个美男子呢。我细细观察着他,眉眼分明,唇红齿白,越看越俊美,想来那什么潘安宋玉,也不过如此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我赶紧甩甩头,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有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我竟然在欣赏魏廷烁的颜?实在是太荒谬了。 我急急起身,准备离开偏殿,赶紧回我的小院子去。 “星儿......” 还未走几步,却听见魏廷烁在唤我,我不知是不是他要喝水,回过头去看他。 却见他并未醒转,只是皱着眉头面容痛苦地抓着被子。 “...别...别离开...我...” 他似乎十分痛苦,我想他许是又做起那个噩梦了,我的心狠狠抽痛起来,我赶紧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柔声哄着:“我在这儿,我就在这里。” 魏廷烁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复又熟睡过去,只是睫毛上似乎还有着几点晶莹,难道...他落泪了? 我凑近去细瞧,几点水珠转瞬即逝,并未看的真切。我望着睡梦中的魏廷烁,叹了口气,心乱如麻。 如今,可怎么办才好呢? 第156章 吹面不寒杨柳风 强烈的不适感迫使我醒来,我挣扎着睁开眼睛,才发现我不知何时竟趴在坐榻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 手臂酸麻难忍,仿佛已经没了知觉,我龇牙咧嘴地直起身子,转动转动手臂。 低头一看,魏廷烁正侧卧着,一双美眸正笑盈盈地看着我。我赶紧以袖遮面,擦了擦口水。 “呵。”魏廷烁笑了,轻声逗我:“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你一睡沉了便流口水。” “......”我羞恼地放下衣袖:“你何时醒的?怎的不唤醒我?” “有一阵子了。”他懒懒地撑起身子:“本想抱你去榻上睡,但见你睡的如此酣沉,不忍扰醒你,就这样瞧着你,也挺有意思的。” “瞧人出糗当然有意思了。”我剜了他一眼:“你以为你睡着了很好看么?呼噜打的比雷都响,怎么没把你自己吵醒呢?” “哈哈哈哈,果真么?那许是太累了,才会如此的。”他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星儿,你可不要嫌弃我啊,以后我会尽量小声一点的。” “......”我站起身:“你打你的呼噜呗,关我什么事儿,我嫌弃的着么我。” “我怕吵的你睡不好呀。”他戏谑地看着我。 我俯身就揪住他的耳朵:“坏东西,又占我便宜。” “哎哎哎,疼啊。”魏廷烁捂着耳朵连连叫唤:“你才在咸福宫住了多久?就把我母妃的绝技给偷师了么?再揪下去我可要变成兔子了。” “你哪儿有兔子那么可爱?可别侮辱兔子了。”我叉着腰揪着他的耳朵要将他揪起来。 正较劲呢,殿门忽然被推开了,小太监领着端着用具的小宫女进来伺候梳洗。 小太监推开门正欲进来,却见眼前这幅情景,登时愣在当场。 我也愣在当场。 魏廷烁也愣在当场。 “奴才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小太监赶紧退了出去,将外边的小宫女们推搡走,顺手就飞快地关上了殿门。 我回过神来,触电般地撒开了手,后退了几步。 魏廷烁揉着耳朵,撇了我一眼,有些不屑:“怎么着?现在知道怂了?” “并未传召,他怎会进来啊。”我不解地看着魏廷烁。 魏廷烁笑笑:“你当所有奴才都似你这般不机灵吗?他时刻听着殿中的动静,估摸着我醒了,便乖觉地进来伺候洗漱啊。” “那...你明知他会进来咯?那你怎不推开我?”我诧异地问他。 他笑笑:“这有什么见不得人?被媳妇儿揪揪耳朵,闺房情趣嘛。” “你!”我窘迫极了:“无聊!” “哈哈哈哈哈。”他笑的乐不可支,也起身下了坐榻。 我知道我又着了他的道儿,真是拿他没办法,成天喜欢逞这些口舌之快。 我转身往外走,魏廷烁唤我:“你去哪儿?” “回去洗漱。”我头也不回。 “顺便收拾收拾,一会儿咱们回去了。”他轻声嘱咐着。从他口中说出来,何其自然,仿佛不过是已经说过千万遍,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似的。 我顿了顿,终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开门出了偏殿。 “柳小姐安。” 小太监最是会看眼色,一见着我出来,便急急迎上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我点点头,并不想同他多说什么,径自走远了。 回到小院子里,蕊心已经起了,见我回来了,急急来到我房中:“小姐,怎的此刻才回来呀?” “不小心睡着了,便误了时候。”我随口解释着,便拿起脸盆准备去打水。 蕊心一把接过去:“我来吧,小姐歇歇。” 我笑笑:“没事儿,我又不累。” “瞧小姐的模样,似乎心事重重呢,这些个微末小事儿,便让我来做吧。” 竟然连蕊心都瞧出我心神不宁了,可见我的情绪早已显露在脸上了。 蕊心替我洗漱好,散开我的头发为我梳头,她拿着篦子细细地为我蓖着头发,我忍不住开口问她:“蕊心,若是你有了心仪之人,却又对别人动了心,你会怎么做呢?” 蕊心闻言有些诧异,继而赧然地垂下头:“小姐,蕊心没有心仪之人。” “假若你有呢?比方说,秦尚公子。”我试探着。 “哎呀,小姐!你胡说什么呢。”蕊心扭捏起来,手中也失了分寸,一把拉扯到我的头皮,痛的我惊呼了一声。 “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蕊心急急撒开我的头发。 我捂着头皮揉了揉,白了她一眼:“喜欢就喜欢呗,有何不敢承认的?我觉得秦公子很好啊。” “秦公子...确实很好...”蕊心羞赧极了,还是承认了。 “就是嘛。”我好奇地凑近蕊心:“若是你与秦公子情投意合,山盟海誓,而后你又对别人动心了,你该当如何?” 蕊心认真地想了下,方才回答我:“若是已经山盟海誓了,那我便会从一而终。理法有云,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所以,既然我已与秦公子认定彼此,哪怕之后再遇到更心动的人,我也会只守着秦公子,泯灭掉其他的三心二意,一心一意地对待秦公子。” “果真么?还是应当如此么?”我茫然的看着她。 “哎呀小姐!”蕊心忽然涨红着脸急急解释:“我只是打个比方,我与秦公子可什么事儿都没有啊,小姐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我失落地垂下头,闷闷地:“你且去收拾行李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蕊心有些忐忑地看着我:“蕊心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小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你并没有错,是我错了,你且去吧。” “小姐怎么会有错呢?”蕊心十分纳闷。 我怎会没有错?我错得离谱。情窦初开时对魏廷煜一见钟情,却在他要另娶她人时轻易与他分手,面对魏廷烁的追求,我没有断然拒绝却接受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舍命相救。 如今我再一次接受了魏廷煜,却发现我似乎被魏廷烁所感动了,我对魏廷煜有心动,有想亲近的欲望,有责任。但我现在却对魏廷烁有了心痛的感觉,见他难受我便心如刀绞,忍不住想要去安慰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我头疼地伸手捂住太阳穴,轻声嘱咐蕊心:“快去收拾行李吧。” 第157章 相见争如不见 约莫晌午的光景,我们便被前来接应的宫人接去了魏廷烁的住所,我还是住之前的那个房间。小宫女们都提前归置打扫好了,我和蕊心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蕊心替我整理着箱笼里的衣物,我默默地坐在桌边逗鸟儿。 魏廷烁推门而入,着一身宝蓝色的常服,显得气色很不错。他冲我笑笑,看了一眼蕊心。 蕊心识趣儿地福了福身,悄然关上门退了出去。 “本想同你一起去京中的别院居住,但是很多事务还是在宫中处理更方便一些,便还是住这里吧。”他说着闲话,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鸟笼,逗得小鹦鹉直扑腾。 “随便住哪儿吧。”我随口敷衍着。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怎么了?是不喜欢这里么?” “不喜欢又能如何,你能放我回宰相府住不成?”我从袋子里拈出来几颗瓜子儿喂小鹦鹉。 他撇过头去看小鹦鹉吃瓜子儿,淡淡地拒绝了我:“不成。” 我撇了撇嘴:“那你假惺惺地问什么。” 他低下头轻笑一声,复又看着我:“陪着我不好么?我一日见不着你便想的不行,抓心挠肝的要赶回来,你若是回了宰相府,我只能跟着你一起住过去了。”他作出苦恼地神色:“那样的话,恐怕会很叨扰柳宰相呢。” 我白了他一眼:“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吧。” 他在我身边坐下,握住我剥瓜子儿的手,轻轻摩挲着:“我答应你,你可以在这里随意走动,想去逛园子便去吧,没人再会拦着你了,好么?” 我抽出手继续去剥瓜子仁儿:“那我一会儿去遛鸟。” “我陪你去。”他答应着,抢过我手里的瓜子:“你不用剥,仔细手疼,这家伙厉害着呢,让它自己嗑。”说着就将瓜子丢给小鹦鹉,小鹦鹉一口接住,三两下就嗑开了瓜子吞了瓜子仁儿,把壳吐的远远的。 我惊喜交加,不禁兴奋地笑着拍起手来:“也太厉害了吧,还会嗑瓜子儿呢?” 我赶紧也丢了一颗瓜子给它,小鹦鹉也一口就解决了,动作干脆利落,十分可爱。 “你瞧你瞧!”我兴奋地拉过魏廷烁:“你瞧它好厉害啊,不愧是我养的鸟儿,就是棒!” 魏廷烁看着我,忽然凑近亲了我一口:“你也很棒。” “......” 我垂下头不言语。 魏廷烁有些意外:“今儿怎么不反抗了?”他凑过来看着我,笑了笑:“不反抗我再亲一口。”说着就要凑上来。 我赶紧推开他,起身拎起鸟笼,匆匆往外跑:“我...我去遛鸟...” “我陪你去啊。”他欲起身。 “你不许过来!”我羞恼地喝住他,拎着鸟笼匆匆跑走了。 魏廷烁笑着摇摇头,没有追上来。 我一路匆匆跑出了魏廷烁的住所才渐渐平息下来,靠着墙根儿喘了会儿气才彻底缓过劲儿来。 我四下环顾,这儿仍在皇城里,但并不在后宫范围,也不知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逛的园子,我且先到处走走逛逛吧。 我拎着小鹦鹉闲闲地走着,漫无目的地逛着,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柳小姐。” 一声轻唤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猛然回头,竟是那名常与我联系的细作。 她此刻仍然扮作小宫女,正站在一棵树后,远远地看着我。 我四下观察了一下,魏廷烁似乎并没有派人盯着我,周围也没有可疑的路人,我便朝她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我看着她。 “昨夜便得知三皇子的住所在收拾整理,想着三皇子许是要搬过来了,便来碰碰看,并且......”她略显为难地看着我。 “何事?” “有人要见你,你且自己去吧,从这条小路向前走有个小园子,我在这里守着,你快去快回。”细作垂首匆匆交代着。 “谁要见我?”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您自己去看吧,快去吧,时间仓促,务必要快一些。”她急急催促我。 我的一颗心开始狂跳起来,不可自抑地疯狂跳动,我似乎意识到什么,我匆匆沿着小路朝那个小园子跑去,我心中焦急万分,一路分花拂柳地四处寻觅着。 终于在一棵杨柳边见到了那个在心中描摹了千万遍的身影,我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他。虽然只有一个背影,还穿着普通侍卫的装束,我也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听见动静,回过头来,抬眸看向我,我分明看见他眸中震动了一下,他隐忍着,微微笑了笑:“怜星,过来一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泪如泉涌,向他走了两步就难以自抑地向他奔去,扑入他的怀中。 魏廷煜紧紧拥住我,熟悉的青草气息萦绕着我,我伏在他怀里,默默地垂着泪。 魏廷煜轻轻抚着我的脊背,柔声安抚着我:“我的怜星受委屈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焦急地问他:“你怎么进宫了?你不要命了!” “若是失去了你,才真的是要了我的命。”魏廷煜伸手替我拭去泪痕:“你在后宫里我进不来,昨夜得知你可能会出来,我再也忍不住了,便进来等着你,怜星,我带你出去。” 我闻言愣了愣,有些为难地拒绝了他:“我此刻还不能出去。” “为何?”魏廷煜不解地看着我。 “蕊心还在这里。”我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垂首呐呐地:“而且,我父亲......” “这些我会想办法,待我回去安排妥当了,这两日便接你出去。” “我......” 我还欲解释,小鹦鹉却忽然扑腾着翅膀大喊着:“星儿我想你~星儿我爱你~~” 我有些慌乱地看向魏廷煜,忙将鸟笼背到身后。魏廷煜愕然地看着我,伸出手去拿鸟笼,我不肯给他,他却温柔而坚持地掰开我的手,拿过了鸟笼,拎到了自己面前。 小鹦鹉似乎有些受惊了,继续扑腾着翅膀,喊叫着:“三皇子吉祥~三皇子吉祥~~” 魏廷煜眸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怒意,他沉下脸皱起眉头,慢慢拉开了栅门。 我瞧他的脸色很不好,急急拉住鸟笼:“你要做什么?它只是小鸟,它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么,你知道它在说些什么么?”魏廷煜看着我。 “我......”我分明看到他眸中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滔天怒意。 魏廷煜一把抓住小鹦鹉,将它抓了出来。我急急捉住他的手,焦急万分:“魏廷煜!你别这样!” 第158章 有情何似无情 魏廷煜看着我:“我怎样了?” 我拉着他的手臂轻声哀求着:“别伤害它好么?我真的很喜欢这只小鸟,养了几天,有感情了。” 魏廷煜面色抽动了一下,深深地看着我:“仅仅是喜欢这只鸟儿么?” “你什么意思?”我愣愣地看着他。 “你只是对这只鸟儿有感情了么?”他笑笑:“一只鸟儿养了几日便有了感情,那么,人又如何?”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不知他何出此言。 他灼灼地看着我:“魏廷烁囚了你这么久,你们朝夕相处,你......” 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股怒意升腾上来直冲灵台,我松开手,抬头瞪着他:“魏廷煜你在说什么!我既与你在一起了,便不会对不住你,这么久以来,我自问并无对不起你,我从未接受过魏廷烁的感情,对于你,我问心无愧!” 魏廷煜见我似乎火了,瞬间失了气势,软下声音:“怜星...我......” “你若不信便算了,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你轻易选择了顾凌薇,我却不会同你那般见异思迁。”我气的口不择言起来。 魏廷煜有些急了,急急解释着:“怜星,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听这鸟儿胡说八道一时气着了,我自然是信你的。”他垂下头:“我也是心中太过在意你了,才会如此的。” 我见他如此说,心中稍稍安慰了一些,换位思考一下,若我是他,猛然听见这么几句,兴许会比他更恼火吧。 “算了。”我伸出手:“把小鸟儿还我吧。” 魏廷煜却并不给我,仍然攥在手里,攥的小鹦鹉瞎扑腾着。我有些心疼:“你做什么呀,别把它攥死了。” 魏廷煜看着我,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别要它了好么?” “为何?”我诧异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它成天在你跟前说这些。” “......” 他见我不说话,知道我心中不愿意,叹息了一声:“你瞧它天天被关在笼子里多可怜?咱们把它放生了吧,如何?” 我想了想,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吧,若是我执意要留下小鹦鹉,只怕魏廷煜心里会不舒服。 我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魏廷煜这才欣喜地笑了笑,扬手将小鹦鹉抛了出去,小鹦鹉立刻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魏廷煜回过身问我:“我过两日来接你好么?” 我撇过头:“别任性了,你也知道此刻你不宜轻举妄动,我若是逃出去,动静太大了,柳府怎么办?” 魏廷煜有些焦躁:“到底是因为柳府还是因为魏廷烁?!” “你!”我被他问的有些气恼,正欲同他好好说道说道,细作却匆匆赶来打断了我们。 “主子,侍卫交班的时候到了,马上就要巡逻至此了,咱们快走吧,耽搁了便走不脱了。”细作急急催促着。 “怜星......”魏廷煜还欲再说,细作赶紧上前拉住他,要将他拉走。 我也十分担忧,急急劝他:“快些走吧,来日方长,你放心,我绝不会负你。” 魏廷煜听了这话,才似安下心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转身同细作匆匆闪身退去。 魏廷煜走后,我在这里枯站了半晌,直到空气里他的气息完全消失殆尽,我才叹息了一声,拾起地上的空鸟笼,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不算太长的路程,却走了许久才走回我的房间,我颓然地推开房门,竟不想魏廷烁居然仍在我房里。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笑笑:“今日清闲,并没有什么事要处理,便在你这里看看闲书,顺便等你回来。” 我听了这话心中有些难受,撇过头不忍再看他。 他见我如此模样,起身过来担心地看着我,急急询问着:“这是怎么了?刚出去的时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么?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怕他瞧出端倪,便扯了个由头:“鸟儿跑了。” “鸟儿跑了?”他诧异地看着我,低头看见了我手里的空鸟笼:“如何跑的?” 我闷闷不乐:“在园子里想抓它出来玩耍一会儿,不想却一不留神让它飞跑了。” 魏廷烁见我如此失落,笑了笑:“好了,我再替你寻一只更好的来便是了,挑一只更好更漂亮的来给你,好不好?” 我有心拒绝他:“不好,再漂亮也不是这一只,我不喜欢。” 魏廷烁愣了愣,淡淡地笑着:“那好吧,那你且歇着吧,我还有事儿,明儿再来瞧你。” 我点点头,算是应了,魏廷烁便安置了我,匆匆出去了。 我想许是我的拒绝太直接,扫了他的兴吧,他本来明明说今日没什么事儿要处理的。 吃过小宫女送来的饭食,蕊心伺候我洗漱后我便一个人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回想着今日与魏廷煜的相见,心烦意乱。 正烦躁着,轻轻地响起了敲门声,魏廷烁轻声唤着:“星儿,睡了么?” 深更半夜的,他又来做什么? 我有些恼怒地起身拉开门,不耐烦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你又要做什么?” 面对我的恶劣态度,魏廷烁不以为意地笑笑,举起手捧到我面前:“你瞧瞧,这是什么?” 我顺着他的话看过去,一只小鹦鹉乖巧地站在他手心里,仰着脖子喊着:“星儿我想你~星儿我爱你~~” 我愣在当场,这分明就是丢掉的那一只啊。 我又惊又喜,接过小鹦鹉,惊喜过后,我诧异地看着魏廷烁:“你去哪里寻到的?我并未告诉你在哪个园子跑掉的呀。” 他笑笑,径自去桌边斟了杯茶水一口饮尽:“告诉我也没用,你以为这家伙会乖乖呆在那个园子里么?我找了大半个皇城才找着它,估计再晚一些,它便要飞出皇城,再也寻不着了。” 我有些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便是一直在找它么?” 他点点头:“是啊,才刚刚找到,就立刻给你送过来了,又怕扰着你歇息,好在你还没睡着。” 一瞬间我的心似乎被人狠狠地攥住用力地拧了一下,几乎要痛的涌出泪来,我心疼的不行,斥责着他:“丢了便丢了,何苦如此苦苦寻找?” 魏廷烁看着我笑了笑:“那可不行,你如此失落,定是很喜欢它,别说是在宫里找找,便是飞出皇城去了,天涯海角我也会替你寻回来,绝不会让你再如此难过,我见不得。” 我难过地看着他。 傻瓜...... 第159章 怒发冲冠凭栏处 魏廷煜脱下侍卫的装束狠狠地扔在地上,吓了张连顺一跳。 张连顺赶紧弯腰去拾起地上的衣服,轻轻掸着灰尘,陪着笑:“主子这是怎么了?今儿不是见着柳小姐了么,怎的还如此不顺心?” 魏廷煜双手撑在柜门上,垂头不语,浑身散发着隐隐的怒气。 张连顺是何等的人精,见了这幅情形,便乖觉地轻轻退了出去,留下魏廷煜一人独处。 张连顺甫一带上门,立刻撇头吩咐着门外的随从:“快去找那细作来,我有话问她。” “是。”随从匆匆领命而去。 张连顺来到自己的房间,略等了片刻,细作便匆匆赶了过来。 “张公公。” “嗯。”张连顺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今儿是怎么了?主子去见柳小姐不顺利么?” “这......”细作有些为难:“应是顺利的,并未被人发现啊。” “不是这个,是他同柳小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张连顺急急问着。 “那属下就不知道了,我并未敢上前偷听啊。” “你身为细作,就这点儿观察力么?那你还当哪门子的细作?革职回去织布算了。”张连顺十分不满意她的回答。 细作见张连顺急了,连忙上前耳语着:“张公公勿急,虽没听见,但我尚且能推断出几分。” “快说。”张连顺催促着。 细作思索片刻,方才缓缓道来:“我今日见着柳小姐时,她手中还提着一只鹦鹉,待我去找四皇子时,便只剩下只空鸟笼了。想必主子今日多半是因为这只鸟而不快吧。” “一只鸟?” 张连顺摸摸下巴,颇为疑惑:“不应该啊,就算是鸟跑了,也不至于如此生气才是啊。” 细作忙上前献宝:“张公公,你有所不知,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鸟啊。” “那是什么鸟?”张连顺看着她。 细作笑笑:“那是一只会说人话的鹦鹉,而且,我推断那是一只三皇子送给柳姑娘的鸟儿。” “送只鸟怎么了?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是品种名贵了些而已,主子早就知道三皇子对柳小姐图谋不轨,不至于如此失态吧。”张连顺还是不解其中深意。 “哎呀张公公,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呀,不是女子,自然不懂女子的心了。” “你是女子,那你跟我解释解释,到底怎么了?” 细作转了转眼珠子,开了口:“那只鸟儿天天对着柳小姐替三皇子表白心迹,嘴里喊着想她爱她,今日定是被主子听见了。” “主子吃醋了?总不会同一只鸟儿一般见识吧?”张连顺摆摆手:“定然不会是这个原因。” “自然不是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而是因为柳小姐的态度。”细作神神秘秘地靠近张连顺:“不瞒张公公,我上次见着柳小姐,她就随身带着这只鸟儿,我便听过那些表白,今日见着她,她还随身带着,可见是很喜欢这只鸟。” “喜欢鸟儿怎么了?”张连顺不解地看着她。 “哎呀,由鸟及人。柳小姐只怕是对三皇子有所心动啦!”细作恨死这些榆木脑袋了,直接说出了口。 张连顺愣了愣,细作叹了口气:“连我都瞧出来了,主子心思那么深,怎么可能没瞧出来?只怕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如此大发雷霆。” 张连顺沉默了半晌,才呐呐地开口:“我千算万算,竟未料到这个变数,若是柳怜星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可如何是好?” 细作忙匆匆解释:“我看未必,柳小姐若是三皇子的人,便不必将那些物证交与我们了,况且她们全族都是支持主子的,大是大非面前,想来她是不会犯糊涂的。”细作迟疑了一下:“只是,情难自抑,只怕是她自己也控制不住地对三皇子动了心吧。” 张连顺叹了口气:“你且退下吧,这些话万万不可在主子跟前提及,如今大战在即,万不可扰乱主子的心神。” “是,属下知道轻重,属下告退。”细作深深施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张连顺烦躁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良久才踏出房门,亲自去端了一盅参汤,端去了魏廷煜的房间。 张连顺轻轻推开房门,魏廷煜正撑着额头坐在书案前,似乎十分颓丧。 张连顺轻轻近上前去,放下参汤,陪笑劝慰着:“主子,一天没用膳了,喝些参汤吧。” “拿走。” 魏廷煜淡淡地拒了。 “哎。”张连顺乖巧地端起参汤转身欲走。 “等等,陪我说说话。”魏廷煜唤住了他。 他早知魏廷煜会唤住他,便转身放下参汤,乖觉地立在一旁。 魏廷煜并不看他,仍撑着额头,声音里满是酸涩:“怜星...似乎与我疏远了许多。” 张连顺笑了笑:“主子多虑了,你同柳小姐这么久没见,自然是会生疏些的,以后在一起了便会好的。” “在一起便会好么?” “那是自然。” 魏廷煜抬起头看着张连顺,眸中满是痛楚:“可是,她现在日夜同魏廷烁在一起。” “这......”张连顺一时语塞。 “你总说以后以后,哪里有那么多以后,若是还没有到以后,怜星便爱上了他可如何是好?” “主子。”张连顺劝着:“眼下应当以大局为重啊,儿女情长还是缓缓吧,有了江山,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 “够了!!” 魏廷煜火了,一把将参汤拂落在地,瓷盅跌了个粉碎,汤汁溅了满地。 “总是再缓缓,再忍忍,再等等!”魏廷煜一把揪住张连顺的衣襟,迫着他冲他咆哮着:“究竟要缓到何时!!怜星已经快要爱上魏廷烁了你知道吗?!我没有时间了!” 魏廷煜一把推开张连顺,逼迫自己冷静一些:“传我的令,即刻准备攻关。” 张连顺闻言大惊失色,不顾满地的碎片踩了过去,一把抱住魏廷煜的腿,苦苦求着:“主子,不可啊主子,宫内尚未探知皇上的生死,若是贸然进关,那便是造反啊,人人得而诛之,各势力之间的平衡便会分崩离析,其他势力会联合起来先围剿咱们啊!” “独我手握重兵,拦者俱杀!”魏廷煜面寒如铁,似乎是起了杀心。 “使不得啊,真的使不得啊!主子,您听我一句劝!真的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主子!!”张连顺苦苦哀求着。 魏廷煜推开他:“既你不去传令,那我便亲自去。”说罢拂袖摔门而去。 第160章 雨送黄昏花易落 我于廊下逗着鸟儿,教它说话,我冲它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简单的几句话:“你好呀,你好呀。” “星儿我想你~星儿我爱你~~” 小鹦鹉却来来去去的就会喊这一句,然后就伸着脖子向我讨瓜子吃。 我无奈地丢了两颗瓜子给它:“真是只傻鸟,根本就教不会啊。” “那小姐还养着它做什么?”蕊心撇了撇嘴。 我笑笑:“你懂什么,失而复得的感觉,最是珍贵不过了。”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它太难伺候了,养着它怪麻烦的。”蕊心抱怨着:“又怕冷着又怕热着还怕饿着,真真是个小祖宗。” 我把手中剩下的瓜子一股脑塞进她手里,笑着拍拍她:“那么,就拜托你好好照看这个小祖宗啦~”说罢我哼着小曲儿往外走。 “哎,小姐你去哪儿啊?”蕊心急急唤我。 我头也不回:“今儿似乎吃多了,我去遛遛弯消消食儿。” 我往大门那边闲闲地走着,正碰上魏廷烁朝我走来。昨儿他为我找了一夜的鸟儿,今儿我心情不错,主动同他招呼着:“去哪儿呀?” “正准备去找你。”他笑笑,朝我走来。 我开着玩笑:“找我做什么?我可已经吃完饭了啊,并未给你留饭。” 他摇摇头,顺竿子往上爬,过来轻轻推了我一下:“你好狠的心呐,我对你这么好,你连饭都不给我吃。” 我笑笑:“嗯哼,就是如此狠心,怎么着?” 魏廷烁不以为意,只是柔声问我:“天都快黑了,你这是去哪儿?” “出去逛逛园子,消消食儿。”我抬头瞧着他:“你去么?” 他见我主动问他,十分欣喜,满口答应着:“自然是去的,走吧。” 我们并肩走着,难得如此心平气和地同他一起散散步,他和我讲了一些他童年的趣事,原来他也是个有趣的傻小子,逗得我乐不可支,憨笑连连。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一阵风夹杂着水气吹来,吹的落花纷纷。 我抬起头看了看:“只怕是要落雨了呢,咱们回去吧。” “嗯。”他点点头,便陪着我往回走。 还没走几步,便淅淅沥沥地落起小雨来,小雨滴疏疏密密地落在我头上身上,甚至有几滴落进我的颈脖间,带着丝丝凉意,还蛮惬意的。 我转头准备同魏廷烁分享这份心情,却惊见他已经解开外袍正在脱衣服,我一瞧四下无人,吓得赶紧捂住自己跑开了几步,质问他:“你做什么?!” 魏廷烁脱袍子的手顿了顿,不解地看着我,转瞬间又笑出了声,无奈地看着我,继续了手上的动作,三两下扒下了自己的外袍朝我走过来。 “你!你干嘛!你别过来!!”我急急呵斥着他。 他猛然伸手一抛,将外袍罩了我满头满脸,无奈地看着我:“你小姑娘家家的,天天在想些什么?你矜持一点好么?” 他白了我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回头见我不动弹,复又回来拉起我的手:“快走吧,一会儿该下大了,把自己罩严实,别着凉了。” “......” 我窘迫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垂着头不敢看他,默默地跟着他往回走。 雨势越来越大,渐渐竟有变成暴雨的架势,我们加快脚步往回跑,地上也开始积水了,我腿没他长,十分吃力地跟着他,他伸手将我护在怀中,尽量替我挡着雨水,并且悄悄地放慢了脚步配合着我。 我见他几乎要湿透了,忙将外袍掀起来:“你快也遮遮吧,要变成落汤鸡了。” “无妨,快走吧。”他笑笑,顺手用外袍裹紧我,带着我跑回去。 好容易快要跑到了,碰上跑出来送伞的小太监,魏廷烁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伞替我撑起,拭去了我面上的雨水,担心地看着我:“可淋着了?” 我摇摇头,心疼地把伞推向他那边:“你遮遮你自己吧,你都湿透了。” “呵呵,湿透了还打什么伞,这不多此一举么?给你撑吧。”他拒绝了我的好意,坚持地将伞都倾向我这一边,护着我一路回到住所。 魏廷烁一路将我送回我的房间,确认我无恙后才回自己房间去沐浴更衣。 蕊心急急上来扶住我:“小姐淋坏了没有?这雨也下的太突然了,顷刻之间便成了倾盆大雨。” 我看着天色:“入夏了,自然是常常暴雨的,这种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会儿便停了。” “阿嚏~!”我正同蕊心讲解着,却忽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蕊心焦急地看着我:“哎呀,小姐定是有些着凉了,快进屋去,我去备水,小姐赶紧洗个热热的热水澡发散发散,可别着了风寒。” 我点点头,任由蕊心扶我进去。蕊心还在叨叨着:“光洗个热水澡只怕是还不够,我再去给小姐浓浓地炖上一碗姜汤,小姐趁热喝下,那样才好呢。” 我想了想:“熬两碗吧。” “不用。”蕊心得意地看着我:“我把料放足,多多的放上老姜,喝一碗保管汤到寒除。” 我有些赧然:“给魏廷烁也送一碗去。” 蕊心停下脚步,看着我。 我更加窘迫了,急急径自往房里走去,口中解释着:“他为了护着我脱了外袍,浑身都湿透了,若是因我着了风寒怎么办,我可不想欠他的。” 蕊心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你欠他的还少嘛,哪里便差这一碗姜汤了。” “你说什么?”我并未听真切,回头望着蕊心。 蕊心堆起笑脸,谄媚地过来扶着我:“两碗两碗,浓浓地炖上两碗,我记着啦!” 我瞥了她一眼,同她一起去收拾自己。 蕊心炖的姜汤实在是真材实料,辣的不行,汗还没发出来,眼泪倒是先辣出来了,我捏着鼻子狠狠心灌下一碗,辣的我半晌缓不过劲儿来。 我看了看天色,大雨早已停歇,被雨水洗过的空气格外清新。我把另一碗姜汤用食盒装好,准备拎去给魏廷烁。 “小姐,我替你送去吧。”蕊心自告奋勇。 我笑笑:“罢了,我亲自去吧,我且去看看他如何了,顺便向他道谢。” 蕊心奇怪的看着我:“小姐受过三皇子许多恩惠了,怎的今儿却道起谢来了?” 我一时语塞,复又羞恼交加,一翻白眼儿:“我乐意!你管的着么?” 第161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我拎着姜汤推开魏廷烁房门的时候,他正埋首于书案里,房门被骤然推开,他皱起眉抬头正要发作,见到是我,复又舒展了眉头,温柔地笑了笑。 “你甚少来我房里,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笑笑:“自然是寒风啦,我来瞧瞧你受了风寒没有。” 他听我如此说,立即作出弱不经风的模样,甚至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 我白了他一眼:“装什么,就你那副身子骨,放在冰水里浸上一夜只怕都不会把你怎么着,如今吹吹风淋淋雨便咳上了?” 话虽这样说着,我还是赶紧几步近上前去,打开食盒,将姜汤搁在他面前:“快趁热喝了,蕊心熬的,祛寒气最好了。” 魏廷烁抬头有些错愕地看着我,眸中神色复杂,我被看的有些羞赧,只好装作生气的嗔他:“怎么?怕有毒啊?” 我端起碗饮了一口,递向他:“喏,可以了吧?” 他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接过姜汤,就着我喝过的位置仰头一饮而尽,漂亮的喉结上下滑动着,我想起麽麽的话,男子的喉结最为敏感......看的我面红耳赤,羞赧地垂下头。 他饮完将碗递给我,颇为奇怪的看着我:“你怎么了?脸这样红?” 我匆匆将碗收进食盒,慌乱的胡乱解释着:“是蕊心的姜汤太辣了,辣的我直冒汗,才会脸红的,你别误会。” 说着我盖上食盒就抱起往外走,魏廷烁一伸手将我扯进了他的怀中,我跌坐在他腿上,他用手臂圈住我,头搁在我肩上,低声笑着:“来都来了,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我满脑子都是喉结很敏感,我转过头看着他,他见我盯着他看,颇为奇怪,拉开与我的距离:“你看什么呢?” 他的喉结随着说话一起滑动着,我从未如此细致地观察过男子的喉结,觉得十分好奇,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一下。 魏廷烁呼吸一滞,震惊地看着我,下一刻却紧紧地箍住我凑过来要亲我。 我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但是他眸中似乎已经淡淡地开始染上了情欲的色彩,他紧盯着我,忽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我的手心。 我大惊失色,吓得赶紧抽回手来,他便立刻又凑了上来,我连忙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连连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魏廷烁没有强迫我,他深深地呼吸了几次,轻轻在我手背上落下一吻,松开了我。 他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笑着:“你这是做什么?若是没这个意思就不要来撩我了。” 我窘迫地不行,可不能被他知晓麽麽曾教过我些什么。 我尴尬地笑笑:“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我没有那东西,头一次这样近的见着觉得很好奇而已,谁知道你会突然变成禽兽......” 他颇为无奈,认真地看着我:“以后可要记着了,不可轻易触碰。”他缓缓地上下打量着我,似乎要将我看透了似的:“否则,可别指望禽兽还能再放过你。” “无聊!不理你了!” 我抱起食盒就跑。 “真的走了啊?那我一个人怎么办?自己解决吗?真的这么狠心吗?哎!”魏廷烁在身后嬉皮笑脸的喊着。 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匆匆跑出去,狠狠地甩上他的房门,魏廷烁在房里肆无忌惮地笑着。 我白了房门一眼,这房门真难看,跟它的主人一般讨厌! 我一路跑回房里,将食盒递给蕊心:“给你,替我还回去吧。” “是。” 蕊心接过食盒却不走,仍站在那里看着我。 “怎么了?”我瞧着她。 “小姐,你傻笑什么呢?”蕊心纳闷地看着我。 “我?我笑什么?我没有笑啊。”我瞧着她。 蕊心放下食盒将我拉到妆台前:“你自己瞧瞧。” 我顺着她的话向镜子里看去,心头猛然一惊,镜中的我果然一脸笑容,似春风拂面一般。 我赶紧敛了笑意,走到桌边坐下,有些不知所措。 蕊心跟了上来,在我身旁坐了,颇为担忧地看着我:“小姐,你怎么了?” 我惆怅地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她:“蕊心,你知道庄周么?” “不知道。”蕊心摇摇头。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啊?”蕊心迷茫的看着我。 我无奈地摇摇头:“平日里叫你多读些书,你就是不肯。” “哎呀,小姐,你就跟我简单地说说嘛”蕊心央求着我。 我只好耐下性子同她细细解释着:“庄子梦中幻化为栩栩如生的蝴蝶,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人,醒来后才发觉自己仍然是庄子。究竟是庄子梦中变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变为庄子,实在难以分辨。”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好奇怪的梦啊,那到底是人在做梦,还是蝴蝶在做梦呢?”蕊心拉着我的衣袖刨根问底。 我笑笑:“谁知道呢?”我怅然若失的看着窗外:“我眼下便如同庄子和蝴蝶一般,不知是我在做梦,还是我其实身在梦中。” “小姐何出此言啊?” “蕊心。”我看着蕊心:“我...似乎喜欢上魏廷烁了......” “啊?”蕊心诧异地看着我:“可是小姐,你...不是选了四皇子嘛......” “是啊。” 我叹了口气:“所以...我同魏廷烁是不可能的吧,梦里不知身是客,我一定是日日与他朝夕相处才会这样的,等到有朝一日梦醒了,也就会变回庄周了。” “小姐......”蕊心小心翼翼地问我:“那你还喜欢四皇子吗?” “......” 喜欢么?我也不知道,大约是喜欢的吧,自与他初见起,我便是对他一见钟情的,如今,应当也是喜欢的吧。 蕊心见我默默地不说话,便识相地转开了话题:“我去还食盒,小姐可想吃什么宵夜?我替你端来。” 我摇摇头:“没什么胃口,不吃了。” “那小姐早些歇息吧,我明儿再过来伺候。” 我点点头,蕊心替我收拾好床铺,便拎着食盒出去了,仅余我独自躺在榻上辗转反则。 魏廷烁和魏廷煜,我到底是喜欢谁呢? 第162章 望帝春心托杜鹃 魏廷烁一大早便来敲门,我披着被子把门开了一条缝儿,隔着缝同他说话:“这一大清早的,你来做什么?” 魏廷烁透过门缝瞧着我,笑了笑:“先把口水擦干净好么?邋遢精。” “要你管,我喜欢流口水不行?”我白了他一眼,欲关上门,给他吃个闭门羹。 “哎~~” 他伸手推开门扇,我也并未用劲,便放他进来了。 我转身又窝回榻上,懒懒地瞧着他:“说吧,干什么来了?” 魏廷烁走过来,拽着我要将我拖起来:“快起来吧,别赖床了。” 我不耐烦地躲闪着,不肯起来,满口抱怨着:“我又没什么事儿,我起来做什么,你且去忙你的吧,别管我了,我再躺会儿。” 魏廷烁又好气又好笑的瞧着我:“你才多大年纪啊,便如此懒怠了,若是垂垂老矣,岂不是要赖在榻上了?” “反正我不起来,你爱咋咋地。”我背过身去,耍着赖。 “柳怜星。”他唤我。 “嗯?”我不以为意的应着。 “你起不起来。”他压低嗓子。 “不起来。”我继续嚣张着。 魏廷烁一个翻身也躺了上来,动作之大,竟活活将我挤到一边。我惊的弹起来连滚带爬的下了榻,回头惊诧地瞪着他:“你做什么呀!” 魏廷烁侧躺着支起头笑睨着我,痞里痞气的:“谁让你不起来,我只好下点儿狠手了。” 我颓丧地跺了跺脚,转身坐到桌边,抱怨着:“你是太闲了无事可忙了吗?一大早的便来找我的不痛快。” “谁说的。”魏廷烁正经起来:“我忙的脚不沾地好么。”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我颇为不耐烦,一大早被扰清梦,任谁都会不痛快吧。 魏廷烁下榻坐到我旁边,献宝一般凑到我面前:“方才有人来报的时候,顺口提及郊外的杜鹃都开了,尤其是昨日下过大雨,今晨的杜鹃开的格外灿烂。” “是么?是不是很漂亮?”我欣喜地问他。 “是啊。” 魏廷烁伸手温柔地替我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我几乎要沉醉在这份柔情里。 我不敢再看他,慌乱地垂下头,呐呐地应了:“好。” 魏廷烁笑笑:“最近是怎么了?你似乎格外爱脸红,是哪里不舒服么?” 我闻言赶紧摸摸脸颊,果然滚烫非常,恐怕是红的不行了,我羞恼地推他:“你且快出去。” 他被我推起身,诧异地问我:“不是要一起去看杜鹃么?怎的又赶我走了?” “我要梳洗更衣,你且外头等着去吧。”我不由分说地将他推搡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你快点儿啊~别一会儿咱们去了杜鹃都谢了~~”魏廷烁在外边催促着。 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儿,赶紧去洗漱,自己简单地梳了发髻,仓促间便不簪首饰了,寻了件杜鹃花儿一般颜色的红裙匆匆换上,便拉开门出去了。 魏廷烁正在廊下逗鸟儿,听见动静回过头来,怔忪地看着我。 我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调笑着:“怎么了,发什么呆呢?没见过美女啊?” 他回过神来,有些赧然地笑笑:“见过的。” “哦?”我来了兴趣,凑上去问他:“在哪里啊?比我如何?” 魏廷烁看着我:“我初见你时,你便是如此一袭红衣,明艳动人,果然,你穿红色是最好看的。” “......” 我本有意调笑他,竟不想他却趁机又表白了一番,如今我对他也有了些心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是,只好尴尬地笑笑,继续往前走了。 魏廷烁几步追上我,与我并肩走着,我们一起先去小厨房随便吃了些早点,便出发了。 来到宫门前,魏廷烁一本正经地问我:“你是想骑马还是坐马车?” 我想想若是骑马他定是不会任我独骑一匹,与其又要被他占便宜,我当然选坐马车啊。 我大声答他:“自然是坐马车啦。” “哦?为何?” 我想了想:“如今你不便露面吧,还是坐马车好,保护行踪嘛。” “呵呵。”他笑笑:“你倒是挺为我着想。” “那是自然。”我陪笑着。 魏廷烁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撇头吩咐随从:“牵我的马来。”他冲着我笑了笑,复又吩咐着:“牵一匹。” 我看着他的笑脸咬牙切齿,既已拿定了主意,干嘛又问我?这不是纯粹寻我开心嘛,真是的。 魏廷烁利落的翻身上马,向我伸出了手。 我想想这躲也躲不过去啊,我还能自己飞出去不成?便伸出手放在他手心里。 他满意地笑了,一使劲儿将我拽了上去,把我圈在怀里,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便撒腿跑了起来。 我似乎有很久没有出宫了似的,如今得以出来,真真恍若隔世,我四处打量着,路上行人不多,见有人策马而来都纷纷躲避着,魏廷烁一路畅行无阻,我们很快便出了城门。 往外再辗转跑了一阵子,才来到一座不算险峻的山上,漫山遍野皆是杜鹃花,红白相间,绚烂夺目。 魏廷烁抱着我下了马,随手拴好马匹,陪着我信步逛着。 我们一路互相扶持着走上了山顶,登高望远,满眼都是火红的杜鹃花儿蔓延至天际,杜鹃花儿又名映山红,真真是如烈焰一般灿烂的花朵儿。 我兴奋地看着魏廷烁:“你知道吗?映山红若生满山顶,其年丰稳,人竞采之。今年定是个丰瑞之年呢。” “是么?” 他笑笑:“我只知道,红杜鹃代表着希望与你融合无间,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是一种代表爱意的花朵呢。” 又来了,我就知道逃不开他的肉麻话,可是我,给不了他什么明天。我只好垂下头,不言语。 魏廷烁见我不说话,也不逼迫我,只是俯身轻轻摘下一朵红杜鹃,轻柔地亲手簪在我鬓边。 我有些讶异,伸手摸着杜鹃抬头看向他。 他站在风里,身后是漫天摇曳的火红杜鹃,他温柔地看着我,轻声请求着:“星儿,别拒绝我,好么?” 他伸手揽过我,将我圈在怀里,深深地看着我,渐渐地靠近我,一只手移上来托住我的颈脖,慢慢俯首下来。 我看着他,看着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的心疯狂跳动起来,在他即将要吻上的那一刻,我终是撇过了头:“回去吧。” 第163章 王孙莫学多情客 魏廷烁身子一僵,默默地看着我,眸中掩不住地失落,仿佛整个人都失了光芒。 我尴尬地冲他笑笑,想打破这令人难受的沉默:“这杜鹃花儿也看过了,咱们往回走吧。” 魏廷烁回过神来,忽地箍紧我迅速地在我唇上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吻,继而放开我,径自往山下走去。 魏廷烁回头笑笑:“我先收点儿利息,你不介意吧?” 我猝不及防地被吻了一下,见他似乎很是坦荡,我也不好过于发作,只好当作没这回事儿,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驻足等我跟上来,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下山不比上山,你定要看清脚下,可别摔着了,拉好我。” 我白了他一眼:“你才要当心吧,上次是谁滚下山头破血流晕眩了好几日呀?” 魏廷烁拉住我,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似乎十分不服气:“我那是为了护住你才自顾不暇的好吗?不然以我的身手至于头破血流吗?你真是个白眼儿狼。” “那你是大色狼,成天想着占我便宜。”我顺竿爬着。 魏廷烁干脆停下脚步,面对着我,半开玩笑地迫着我:“哎,你说对了,我还真就是个大色狼,你再敢招惹我,我就将你吃干抹净,骨头渣子都不剩你信不信?” 他四下看看,对我嬉皮笑脸起来:“我瞧这里就很好,你要不要试试?” “你!”我气结,甩开他的手:“油腻!!” 惹得他一阵狂笑,我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魏廷烁连忙赶上来牵住我,柔声劝着:“好了好了,不撩你了,我正经一点,好不好?” 我甩开他的手:“成熟稳重点不好么?” 魏廷烁诧异地瞧着我:“你喜欢老头子啊?回头我蓄些胡须如何?”他冲我眨眨眼:“或是将翰林院的老学究们介绍给你?” “你!!”我气急败坏地抡起拳头砸他,他灵巧的笑着闪身躲避着,面朝我轻盈地往后退着。 我追上去打他,但他身法敏捷,我无论如何都近不了他的身,更别说能打中他了。 我追了半晌也没追上,又气又恼,一把蹲在地上不肯走了,撅着嘴翘气。 魏廷烁见我真恼了,敛了玩世不恭的神色,渐渐地靠近我,蹲在我身边,讨好着:“哎呀,我不是怕你打着我你手疼嘛。” “哼!”我撇过头,不理他。 “好好好,你打你打,让你打。”他凑过来将后背置于我面前。 我仍旧不理他。 他笑笑,转身捉起我的手放在他胸膛上:“来来朝这儿打,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相爱。” 指尖隔着衣料都强烈感受到他的火热,我吓得赶紧要抽出手,他却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不肯放开,还调戏着我:“怎么?舍不得打了?我就说嘛,我的星儿最善良了,怎么忍心谋杀亲夫呢?呵呵。” 我在心里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儿,真的是活的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能见着,魏廷烁的脸皮之厚,实在是令我叹为观止啊。 “好了,不欺负你了。”他拉着我起身,远眺了一下满山的杜鹃,颇为得意:“你看这些杜鹃花多漂亮?我摘一些给你回去插瓶可好?” 我瞧着这山虽不是很陡峭,但十分天然,并无人工雕琢的阶梯,若是摔下去了非同小可。便开口拒绝了:“罢了,杜鹃虽好,但摘起来也挺费劲的,还是算了吧。” “你喜欢的,我必要为你寻来。” 魏廷烁撩起袍子下摆往腰间一扎,便摸索着,下了斜坡,探手去摘杜鹃花儿。 开头几朵摘的还算顺利,只是鲜艳娇嫩的,都在远处难以企及的树梢上,魏廷烁一手抓住树干,整个身子都探了过去,用指尖去够。 他的手越伸越长,越伸越远,几乎就快要够到了,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魏廷烁~你小心一些,随便摘几朵就行了,别去够远处的,太危险了。” “放心吧。”魏廷烁笑笑,安慰着我。 说时迟那时快,不算粗壮的树干根本承受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忽然便出现了裂痕,我吓的赶紧扑过去想要抓住他的衣服,但才将将要抓住他的一个衣角儿,树干便整个断掉了。 “魏廷烁!” 我焦急地大喊着,生怕他会栽下去。谁料魏廷烁一个利落的回旋踢,一脚踏在另一棵树的枝干上轻轻一点,便旋身跳了上来,他匆匆跑了两步,卸了力道,这才停稳。 我急忙跑上去上下查探着:“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瞧着我心急如焚的样子,似乎有些欣慰地笑笑,认真地看着我:“你明明是关心我的。” 闻言我愣了愣,默默松开手垂下头呐呐地:“你是为我去摘花的,我自然是关心的,若是你又伤着了,只怕德妃娘娘会扒了我的皮。” 魏廷烁看着我:“只是因为害怕我母妃怪罪么?” “不然呢?”我反问他。 “......” 魏廷烁看了我半晌,没说话,起身去将断枝拖上来放在我面前:“送你。” “这......”我哭笑不得,颇为为难:“旁人都是摘几枝花儿,你倒好,摘了整棵树,你叫我如何收下?” “我不管,这可是我辛辛苦苦为你摘来的,你可得收好了。”魏廷烁放下袍摆,整理好衣衫,闲闲地嘱咐着我。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走上前去,挑选了几枝折下,抱在怀里。 “多谢三皇子为我摘的杜鹃花儿,我回去便用清水供养起来,好叫它们能多保留几日芬芳。” “嗯,这还差不多。”魏廷烁笑笑,过来伴着我,我们一同往山下走去。 回去解了马匹,我抱着杜鹃花儿,他抱着我,又是一路风驰电掣的往回赶。 “哎呀你慢点儿!花儿都要被风吹落了。回去可只剩下秃杆子了。”我急急将杜鹃护在怀中。 “真麻烦~” 魏廷烁嘴里抱怨着,但仍是不动声色地收了些力道,马儿也跑的缓和了许多。 杜鹃花儿散发着清甜的味道,魏廷烁的怀抱里也充满了清新的气息。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格外的好闻,策马奔腾带来的阵阵清风吹拂在我身上,让我产生了一种极为不真实的甜蜜感,令我似乎有些晕眩。 我是在做梦么?为何会觉得,有些...幸福呢? 第164章 自古多情损少年 好容易护着一怀的杜鹃花儿赶回了宫,魏廷烁下了马替我捧着花儿继续往回走。 “你瞧瞧你,能干点儿什么?杜鹃娇弱易落你不知道么?也不仔细护着,你瞧瞧,都落了大半了。”魏廷烁抱怨着。 我有些委屈,替自己解释着:“我护着了呀,全程紧紧抱在怀里呢。” 他横了我一眼:“粗鲁,怎能紧紧抱着呢?活活让你给挤掉了。” 我一时来了火气,耍起横来:“分明是你骑马骑太快了,抖掉了杜鹃花儿,现下倒来怪罪起我来了?倒打一耙好没道理。”我一撇脸:“我不要了,你自个儿留着供起来吧。” 魏廷烁见我急了,又堆起笑脸来哄我:“哎哟,不就是掉了两朵花儿么?怪这花儿自己不坚强,怎么能动不动就掉呢?绝对不是你的错儿,好不好?” “如今掉的光秃秃的,丑死了。”我十分嫌弃。 魏廷烁笑笑:“好容易摘来的,你且先将就将就,回头我再派人去给你摘新鲜的。”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献宝似的凑近我:“我干脆让人挖几株来种在你窗外,让你日日都能瞧见好不好?” “不好。”我断然拒绝。 魏廷烁有些愕然:“如此都不满意么?那我为你建个园子吧,种满杜鹃花儿,让你看个够。” 我无奈极了:“我说大哥,你能不能放过杜鹃花儿别折腾它了,还建个园子专门种杜鹃,杜鹃只在春夏之间开花儿,那秋冬可怎么办?园子岂不是光秃秃的?有什么趣儿?劳民伤财。” 魏廷烁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宠溺地看着我:“行,你说的都对,都听你的,行了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见他又要扯歪了,急急要同他解释。 “臣女兵部尚书之女陈曼茵见过三皇子。” 一声娇柔的问候打断了我俩的吵吵闹闹,我们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 一名气质出尘的婉约少女正垂首盈盈福身,锦衣丽服,珠环翠绕,纤纤细腰不盈一握,真真是柔媚万千,惹人垂怜。 “起来吧。”魏廷烁淡淡地应着。 我连忙敛了嬉笑神色,恭谨地立在一边,虽说我父亲的官职高于她父亲,但我父亲眼下被德妃母子软禁,是四皇子党羽。而我知道,她的父亲陈尚书,如今是妥妥的三爷党,并且对于魏廷烁来说,是极为重要的核心助力。 所以眼下在魏廷烁这里,她的地位自然是要高出我许多的。我还是少出声,少惹事为好。 陈曼茵袅袅婷婷地站起身,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精心修饰过的俏丽脸蛋儿,七分妩媚两分清丽,更难得的是还有着一分少女特有的娇憨,实在是一个集清纯与美貌于一身的尤物啊。连我身为女子都不禁微微有些羡慕她的容颜。 魏廷烁瞥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陈曼茵有理有据的回答着:“回三皇子的话,家父为三皇子呈上一封密函,家父身体抱恙,无法亲自前来,便让我前来亲手交予三皇子。” “派个心腹来即可,何须劳动陈小姐。”魏廷烁淡淡地客气着。 “不算劳烦。”陈曼茵温柔地笑笑:“我本也正要前往咸福宫给德妃娘娘请安,顺便送来而已。” “既如此,便交予我吧。”魏廷烁伸出手。 陈曼茵却不交出密函,只是柔柔解释着:“家父还交代了许多细节,不便书于纸上,须得由我亲自向三皇子道来。” 魏廷烁沉吟片刻,轻笑出声,看了我一眼:“那便去前厅坐吧,来人,送陈小姐过去。” 言罢立即有小宫女上前来对陈曼茵福了福身:“陈小姐,请跟奴婢来。” 陈曼茵向魏廷烁福了福身,婉约一笑,随着小宫女走远了。 魏廷烁回头看着我:“只是去聊聊公事而已。” “你去呗,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瞧你一副酸葡萄的样子,怕你吃醋啊。”魏廷烁笑着。 我剜了他一眼,从他怀里夺过杜鹃花儿,动作之大,扯掉了好些花儿:“我吃哪门子醋,自作多情了你。” “你!”魏廷烁错愕的看着我:“还说没吃醋,看见别人比你漂亮几分你就受不了了,啧啧啧啧......” “你瞎说什么啊!哪里就比我漂亮了!”我气恼地看着他。 他弯腰拾起落花,颇为心疼:“你瞧瞧,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容不得别的美女,拿花儿出气,可怜的杜鹃花儿做错什么了?” 我气的抢过他手中的花儿,气恼地呛声:“既送我了便是我的,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回去了就把它们全揪秃,你怎么着?” 魏廷烁哈哈大笑,忽然伸手揽过我,亲了我额头一口:“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你揪吧,只要你乐意,把我揪秃都可以,我把自己也送你了。” “肉麻死了!” 我羞恼地推开他,闷头就跑,任他在身后如何唤我都不理,只一味地往前跑着。 匆匆跑回房间,把怀里的杜鹃花儿一股脑地丢在桌上,斟了杯茶水匆匆饮了,瘫坐在桌边喘了半天粗气才平复下来。 坐了半晌才缓过劲儿来,我起身去寻了只素瓷瓶,灌上清水,将杜鹃整理好插了瓶,火红的杜鹃花儿为房间里增添了许多生气,这花儿的颜色和性子,真如魏廷烁一般,肆意鲜艳。 我瞧的久了,不免走了神,心思飘远了。竟然频频想起刚才那位陈曼茵,既是兵部尚书的嫡女,又是德妃娘娘青眼有加的千金。如此敏感的时候还能入宫去向德妃娘娘请安,其中透露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便是德妃娘娘为魏廷烁物色的正妃人选了。 连我都明白了,魏廷烁只怕更是门儿清吧。我忽然有些烦躁起来,我方才与魏廷烁那般打闹嬉笑,也不知有没有被陈小姐瞧见,若是被她瞧见误会了可如何是好? 看来以后得与魏廷烁保持距离了,免得多生误会,令人难堪。 “想什么呢?” 魏廷烁不知何时已推门而入,站在我身边。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他随口应着,伸手调整着我插的杜鹃花儿。 “你不是在陪陈小姐么?” 魏廷烁闻言转过头看着我,玩味地笑了笑。 “我只想陪着柳小姐。” 第165章 落花纷纷稍觉多 魏廷烁陪我闲聊着,凳子都还未坐热,便进来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深施一礼:“主子,德妃娘娘传召,还请您去一趟吧。” 魏廷烁抬眼瞧着他,声音淡淡地:“不是有人去陪她了么?还召见我做什么?” “这...奴才不知。”小太监颇为为难。 “去回了吧,就说我忙着,晚些再去请安。”魏廷烁回过头,伸手摆弄着杜鹃花儿。 “是。”小太监应声而去,默默地退下了。 我诧异地瞧着他:“德妃娘娘传召,怕是有什么要紧事呢,你怎的不去呢?你哪里忙了,我瞧你闲的很,快去吧。” 魏廷烁撇撇嘴,不以为意:“不过又是去相亲罢了,没什么意思,不去了。” “相亲?”我好奇地凑过去:“怎的不去呢?是哪家的美娇娘呀?你也不小了,该成家立室了。” “哦?你如此认为么?”魏廷烁颇为意外地看着我。 “对呀。”我点点头:“我听小宫女们说,一般皇子在你这个年纪,连子女都有了,你却还打着光棍儿呢,你再不成家,她们都要以为你喜欢男人了。” “是么???”魏廷烁十分惊讶地看着我,一把将我拉进怀里搂着,贴着我的耳朵轻声问着:“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你知道我喜不喜欢男人的。” 我推开他坐回自己的位置,颇为尴尬地笑笑:“我如何配得上你,你母妃已为你另择良配,我看那位陈小姐就很好,温柔婉约,与你十分般配,若是结为秦晋之好,才是一段天赐良缘呢。” 魏廷烁看着我,冷下脸来,声音也生硬了许多:“你真的是如此认为的么?” 我被他看的不敢与他对视,垂下头来:“自然是真的,我瞧那位陈小姐对你也颇为倾心,似乎也深得德妃娘娘的青睐,你应当多与她亲近才是。” “柳怜星!” 魏廷烁喝斥我:“你到底要怎样?我已经反复向你表明心迹了,也在母妃面前立誓要娶你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呢?” 他攥住我的手腕,迫我看着他:“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么?为何如此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你看着我!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心底也冒了火,豁出去一般抬头看着他:“你早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一直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我只不过是被你囚禁在此的禁脔而已,你还想指望我爱上你不成?” “你说什么?!” 魏廷烁愤怒地看着我:“你不是也对我好很多了么?你明明越来越靠近我了啊,难道不是渐渐接受我了么?” 我冷笑一声,瞥过头去不看他:“魏廷烁,你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你!!” 魏廷烁羞愤交加,捏住我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我痛的几欲落泪,但拼命忍住,面上也不肯露出半分破绽来。 魏廷烁终是忍无可忍,豁然起身狠狠将插着杜鹃花的瓷瓶拂落在地。 瓷瓶瞬间跌了个粉碎,杜鹃花儿也被摔的七零八落,混合着瓶中的清水,一地狼藉。 我心中十分惊惧,生怕魏廷烁气恼至极会掐死我,我的泪水终是忍不住了,蓄满了眼眶,有些瑟缩地看着他。 他喘着粗气,似乎在极力隐忍自己的怒火,见我如此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满地的残花,抿了抿薄唇,转身狠狠推开门拂袖而去。 待他走远了,我才没有再强忍了,任泪水流落下脸庞,我伸手用衣袖拭了拭,有些委屈。不知道这个纨绔少爷又是生的哪门子气,不过是鼓励他去相亲而已,多娶几房妻妾开枝散叶不好么?有什么可气恼成这样的?真是难相处。 我拭干泪痕,起身弯腰去捡拾地上的碎片,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些好容易摘来的杜鹃花儿,便落得如此零落成泥的下场,真真是悲凉。 一分神,我的手指就被一块锋利的瓷片给划破了,殷红如杜鹃花一般地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十指连心,真真是刺痛了我的心扉。我赶紧掏出帕子自己按着手指,愣愣地坐在桌边,自嘲地摇摇头。 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呢。 唉...... 按了片刻,我看看手指已经止血了,自己草草包扎了一下,便继续清理着地上的碎片。 我拿了块绢布将杜鹃花都包了起来,好歹是魏廷烁冒着危险摘来的,是他一片心意,若是就如此扔掉,似乎有些不妥,我决定还是带出去找个园子埋了吧。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便让它尘归尘,土归土吧。 如此想着,我便拿起小布包,推门出去了,我看看天色,尚不算太晚,趁着天还未黑透,赶紧去吧。 我匆匆出了大门,去了附近的园子,找了块合适的地方浅浅挖了个坑,把花瓣倒了进去,再轻轻盖上一层土。默默地在旁边坐了片刻,才起身往回走。 一路郁郁寡欢地往回走着,进了大门便一路垂首匆匆往房间走去,快要到房间的时候,却见魏廷烁正在院子里露天设宴,似乎在宴请宾客。 院子里点了几盏灯烛,摆设了桌椅酒菜,似乎在同人宴饮,其间笑语晏晏,似乎有女子的声音。 我不敢前去打扰,奈何这院子是我进出房间的必经之路,如不穿行,是回不去的。 我略等了片刻,但实在不知何时才会散席。无奈之下,我只好转身准备先去小厨房随便吃些东西,再出去逛逛混混时间再说吧。 “站住。” 还未走几步便被一声娇呼唤住,我只好转过身。 “是何人站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女子质问着。 我只好走上前去,原来魏廷烁宴请的,便是先前见到的那位兵部尚书千金陈曼茵。魏廷烁只宴请了她一人。 我心中暗暗自责,恐怕是二人正在把酒言欢,却被我叨扰了吧。 我赶紧福了福身:“见过三皇子,陈小姐,我从此路过而已,不想竟扰了二位的雅兴,实在抱歉。” 陈曼茵上下打量着我,似乎认出了我便是白日里与魏廷烁打闹的那位,陈曼茵回头娇声问着魏廷烁:“三皇子,这位姐姐是谁呀?不知如何称呼?” 魏廷烁并不看我,也不叫起来,闲闲地饮了一杯酒水,声音淡淡的。 “不是谁,你不用在意。” 第166章 美人欲醉朱颜酡 “不是谁?”陈曼茵略略诧异地看着魏廷烁。 魏廷烁继续饮着,不再回应她。陈曼茵有些尴尬,但瞬间便换上了盈盈笑意,对魏廷烁撒着娇:“既如此,便让她过来布菜斟酒可好?” 我心知她是介意我白日里与魏廷烁有些亲近,故意想要为难我而已。 魏廷烁沉默了片刻,冲她笑了笑:“茵儿开心便好,你做主吧。” “茵...儿...” 陈曼茵欣喜地娇羞一笑,复又指着我:“那你过来吧,替我斟酒。” 我心中虽不痛快,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兴许她日后便是三皇妃甚至是皇妃皇后,我如今也没什么可不痛快的,毕竟连宫女都做过,斟酒布菜这些小事儿也不算什么。 如此自我调节着,心里便平和了下来,笑了笑,起身近上前去,默默站在陈曼茵身后为她斟酒布菜。 “三皇子,我方才去咸福宫向德妃娘娘请安,她今儿心情甚好,还叫我们下次一起去向她请安呢。”陈曼茵殷勤地献媚着。 “有劳茵儿了,以后若有空,便时常替我去看看母妃吧。”魏廷烁冲她温柔地笑了笑。 陈曼茵十分欣喜,胆子也大了起来,伸手一把挽住了魏廷烁手臂:“烁哥哥,你这话儿说的,还用的着你交代嘛,德妃娘娘就像我母亲一样和蔼,我定会常常去陪伴左右的。” 魏廷烁笑笑,举起酒杯:“那有劳茵儿了,敬你一杯。” 陈曼茵娇羞地举起酒杯以袖遮面一饮而尽,面上浮起两抹红晕,更显娇憨可爱,她拉着魏廷烁,声音又软又甜:“烁哥哥,我也想天天陪着你,好不好?” 魏廷烁闻言,状似无意地瞟了我一眼,柔声答应着:“自然好,你若愿意,便常来吧。” “太好了~” 陈曼茵开心地借着酒劲儿扑进魏廷烁怀里,扭股糖般地撒娇。 实在是不堪入目,太肉麻了,我替陈曼茵斟满酒杯,福了福身:“我在这里似乎多有不便,还是不打扰二位了,我先告退了。” 说罢我便悄悄地往后退去,准备躲回房里。 “站住,谁准你走的?” 魏廷烁淡淡地唤住我:“你走了谁伺候我们茵儿?留在这里,不许走。” 依偎在魏廷烁怀里的陈曼茵诧异地看着魏廷烁,娇声问着:“非留着她做什么?茵儿也想同你独处嘛。” “我舍不得让你动手斟酒。”魏廷烁笑着轻轻点了一下陈曼茵俏丽的鼻尖,惹得陈曼茵娇笑连连,直往他怀里钻。 “......”真是没眼看了。 我心中有些刺痛,但想想爹爹还被他们软禁着,也得罪不起。他现在愿意接触这陈曼茵了,不正是好事儿么,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正是我求仁得仁的结果。 我上前,执起酒壶,替陈曼茵斟满,又替魏廷烁也斟满了。 许是斟酒的时候手伸到他面前了,被他看见了我手上包扎的帕子。魏廷烁一把捉着我的手急急问我:“手怎么了?” 事发突然,我惊的差点儿掉了手中的酒壶。同样吃惊的还有魏廷烁怀中的陈曼茵,她惊讶地看着魏廷烁捉住我的手。 我赶紧抽回手掩在袖子里,退至一旁,淡淡地解释着:“划了一下,不碍事。” “你...”魏廷烁还欲说什么,却被陈曼茵匆匆打断:“哎呀烁哥哥,你真是体恤下人啊,她都说没事儿了,想来是无碍的。” 魏廷烁看了看陈曼茵,终是没说什么。 陈曼茵坐起身子,复又重新打量了我一遍,举起酒杯递向我:“原来还受着伤呢,如此让你为我斟酒真是辛苦你了,便赏你一杯吧。” 我恭谨地婉拒着:“多谢陈小姐美意,只是我不善饮酒,怕醉了闹笑话儿。” “什么笑不笑话儿的,不给面子是么?”陈曼茵板起脸,将酒杯重重的撂在桌上。 我不想扫她的兴,只好端起一饮而尽:“多谢陈小姐美意。” 陈曼茵仍是板着脸:“迟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罚三杯吧。” 我看了看魏廷烁,他置若罔闻一般,垂着眸不言语。 想来这陈小姐是他的贵客吧,如今陈小姐的父亲是他最大的助力,我并不想令他为难。 我一连自斟自饮了三杯,饮的急了,酒劲儿上涌,一阵晕眩。 我强忍着不适,仍是好声好气的:“陈小姐满意了么?” “哼。”陈曼茵冷哼一声:“酒量挺好是么?那你将这一壶都喝了吧。” 我为难地看着酒壶,犹豫着要不要喝,忽然一阵风吹来,酒劲上头,晕眩的我脚步踉跄了一下。我好容易站稳,还是伸手去拿酒壶。 “茵儿,别让她扫了我们的兴致,算了吧,我们自己喝。”魏廷烁开口了。 魏廷烁瞟了我一眼:“退下吧。” “可是烁哥哥......”陈曼茵不肯就此罢休。 魏廷烁瞥了她一眼,她便息了气焰,又变回千娇百媚的样子。 我福了福身,强撑着脚下的虚浮无力,匆匆回房去了。其实平日里并非如此不胜酒力,实在是空着肚子一连饮了几杯又被风吹着了,才会如此上头,我甚至都走不到榻前了,匆匆关上门,便瘫坐在桌边,难受地趴在桌子上,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一声叹息,半梦半醒间似乎被拦腰抱起,搁置在一片绵软里,我贪婪地拥着绵软,用头脸蹭了蹭,舒展了酸痛的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隐约间似乎有什么很火热的事物贴着我,紧紧缠绕着我,面上也有,似乎堵着我的口鼻,令我无法呼吸,我热的不行,辗转撕扯着自己的衣襟。瞬间觉得被烈火包围一般,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 “热...难受...”我呢喃着,拼命但绵软无力地推拒着,想要将这团火给推开。但这团火似乎燃烧的更为炙热了,我被焚烧难受至极,忍不住哭了出来。 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烈火仿佛渐渐灭去了,感觉绵软的事物覆盖了我全身,十分舒服,我又沉沉睡去了。 这酒真是上头,日上三竿了我才悠悠醒转,头痛欲裂,我口渴的不行,想要喝杯茶水,我掀开被子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和衣而卧在榻上。 我拍拍脑门儿,我分明记得自己是趴睡在桌上的,是如何自己躺到榻上来的呢?思来想去也不记得了,想来是喝断片儿了。 “唉......”我叹了口气,起身去喝茶水。 第167章 自在飞花轻似梦 洗漱更衣后还是觉得浑身酸痛不得劲,头也昏昏沉沉的,我推开门,准备出去透透气。 甫一开门,便看见魏廷烁正背对着我站在院子里,长身玉立,但身型似乎清瘦了些许,竟依稀透出了几分萧索的味道。 “魏......” 我尚未来得及开口,他已转身向我走来,冷眼瞧着我,我心中忐忑,如此瞧着我做什么?难道还在怪罪我昨日冲撞了陈小姐?也太小气了吧...... “还难受么?” 魏廷烁淡淡地问着。 我有些诧异,摇摇头:“难受什么?” 他撇开脸:“算了,多余问你。”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丢给我:“自己换药吧。”说罢不再理我,径自拂袖离去。 “......”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头雾水,这大清早的,又是哪里惹他不痛快了不成?成天耍少爷脾气。 我细细瞧了瞧手中的小瓷瓶,应是瓶金创药吧,不过我的手指只是些小伤罢了,方才拆开看的时候已经结痂了,想来也是用不上了,我便随手放在了廊上,依旧出门了。 没什么胃口,并不想吃东西,还是出去走走吧,我绕过小厨房出了大门,预备去昨日葬花的园子逛逛。 还未出得大门,便迎面遇上了一位锦衣丽人,在侍女的陪侍下拎着食盒迤逦而来。待走的近了打了照面我才认出,就是昨日那位陈曼茵。 我退让至一旁,垂首静立,让她先通行。 陈曼茵跨进大门时瞟了我一眼,面色一沉:“怎么哪哪儿都有你,你到底是谁?” 我福了福身,自我介绍着:“当朝宰相柳慕安之女柳怜星。” 她面色微变,收敛了不屑的神情,语气也柔和了起来:“原来是柳姐姐,先前不知姐姐身份,多有冒犯,还望柳姐姐宽宥。” “不敢当。”我客气着。 陈曼茵思索了片刻,颇为疑惑:“这京中的名媛我虽非都一一见过,但是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姐姐呢。” “我自小教养在苏州外祖母府中,去年因围猎才进京,陈小姐不曾见过也不奇怪。” 陈曼茵笑笑:“是了,是听说柳宰相有个女儿养在别处,不曾想就是你啊。” 陈曼茵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复又傲慢起来,伸手轻抚了抚鬓角,笑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女:“你说这老话儿真是没说错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去年我父亲还未晋升,连围猎赐婚都轮不到我去参加,谁能料到如今堂堂宰相之女,还不是沦为为我斟酒布菜啊?” 小侍女娇笑着应和:“就是说啊小姐,如今您才是三皇子的座上宾呢,柳宰相阖府似乎都被圈禁了呢,只有个虚名而已,哪里比得上小姐府里平步青云受三皇子倚重呢。” “放肆。”陈曼茵娇斥着小侍女:“兰香你越发没规矩了,怎么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你这样说岂不是伤着柳小姐的心了?” “哎呀小姐我错啦,我再也不敢啦,嘿嘿。” 我瞧着她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实在无奈,并不想理会这两个跳梁小丑,只是默默地立在一旁而已。 “算了,跟这耗了大半晌了,补品都要凉了。”陈曼茵撇了我一眼,转身吩咐着兰香:“快走吧,省的一会儿沾了晦气,我可不想也阖府被圈禁啊。” “小姐洪福齐天,又是三皇子的座上贵宾,怎会同她一样。”兰香奉承着。 “就你小嘴儿会叭叭,会说你就多说点。” “上次来府里看相的算命先生还说了,小姐是凤凰转世,有母仪天下的命格呢。”兰香看了我一眼。 “快别说了,这些也是能在外头说的么。”陈曼茵板起脸呵斥小侍女,复又嬉笑起来:“天机不可泄露你不知道么。” “哈哈哈,小姐说的是。”兰香连连认错。 主仆二人嬉笑着走远了,看了这么一场双簧我的头更疼了,就陈曼茵这个段位,嬉笑形于色,入了后宫分分钟被玩死,若是她真的平步青云入了后宫,我倒真要替她呜呼哀哉一番了。 我甩甩头,长吁一口气,懒得理这出闹剧,继续往外走。 本想在园子里随便逛逛就回去的,但那个陈曼茵着实惹人讨厌,一大早的就拎着补品上门来了,想必是去找魏廷烁的,只怕是一时半会儿都不肯走,若是回去碰上了,也挺不痛快的,还是再等等吧。 入夏了,天儿渐渐热了起来,清晨的花儿开的最好,还带着些许晨露,快到晌午了太阳毒辣了起来,许多花儿也都渐渐晒的有些蔫了,看着怪可怜的,我伸手折了几只好的,回去插瓶也比晒坏了强。 我一边摘着,一边有花瓣儿经受不住日晒纷纷凋零落地,稀稀拉拉的竟也掉了一地,我看着这些残花儿,心中升起一股酸涩。 我如今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呢?若是魏廷烁真的同陈曼茵在一起了,我便可以功成身退了吧?不知道他会不会放过我,我想着还是要找机会联系上那个细作,打听一下爹爹那边现下如何了,再作打算。 说曹操曹操到,我正想着这一茬呢,脚边便落下了一枚石子,我循声望去,不正是那名细作立在不远处的灌木边么。 我起身拍拍手上的尘土,近上前去:“你如何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附近等待柳小姐,见这半晌都没人跟踪才能出来与你相见。” “正巧我也想找你,还算是心有灵犀了。”我笑笑。 “柳小姐有什么要我转交四皇子么?” 我有些尴尬:“并非如此,我想问问柳府如今怎样了。” “不想问问四皇子的近况么?”细作看着我。 我有些诧异:“问他做什么?他有顾凌薇照料,想来过的挺好吧。” “一点儿也不好。”细作垂下头,声音闷闷的。 “怎么了?”我有些焦急。 细作抬起头看着我,眸中似乎有些许责怪:“四皇子为了你,执意要现在便举兵入关,为了保护你们柳府,已经从所剩不多的保命亲兵里调出一半儿去暗中守护柳府了。一旦开始行动,便立刻解救柳府。” 细作叹了口气:“四皇子为此已经耗尽心力,憔悴了许多,整日里不顾劝阻连轴转,前日已经病倒了。” “病倒了?严重么?”我急急追问着。 第168章 无边丝雨细如愁 “也不至于病入膏肓,只是成日里郁郁寡欢,忧思过重,又不肯休息,才支撑不住病倒了。”细作看着我,似乎还隐忍了千言万语没有说出口。 我被她瞧的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地垂下头,有些赧然地问她:“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柳小姐,你应当明白他为何郁郁寡欢吧?心病还需心药医,恳请你能垂怜几分,我们多少人身家性命都系于四皇子一身,若是他就此倒下了,后果不堪设想。”细作叹了口气,凑近我低声请求着:“你去看看他好么?” 我颇为无奈地看着鞋面,有些怅然:“我何尝不想去看他,只是眼下,我如何能出的去呢?” 我思索了片刻复又抬起头看着她:“不过如今的形式瞬息万变,兴许过几日我便可以离开了。这样吧,你先替我带一样信物给他,劝他好生照顾自己,若是得以出去了,我便即刻去寻他。” 我伸手摸索着摘下头上的白玉兰簪子,郑重地交予细作,细细交代着:“此簪于我意义非凡,你替我交予他,待我出去了再去找他拿。” 细作有些欣喜:“是,多谢柳小姐,想必柳小姐的心意,定能抚慰四皇子的病情。”小心地收好了我的簪子。 我自嘲地笑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吧,免得引人瞩目,多生事端。” 细作点点头,冲我深施一礼,匆匆离去了。 我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便也转身往回走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忧着魏廷煜的病情,上次他来看我的时候便很憔悴,如今都病倒了,我却不能亲自去看一看他,心中十分过意不去,烦躁的很。 回到院里,便见到院口横七竖八的倒着几株杜鹃,还带着树根呢,许是要移栽进来的,没想到昨日魏廷烁随口说说的事儿竟然当真了。 我四下环顾了一番,却并未看见施工的人,几株杜鹃就那么在烈日下晒着,根部暴露在外边,晒的奄奄一息,十分可怜。 这是在做什么啊?要移栽就赶紧种进土里呀,如此晒着若是晒死了可怎么好? 我匆匆往院里走着,准备回房去喝口水再去找魏廷烁,毕竟在外头晒了大半日了,实在口渴难耐。 进了院子才发现魏廷烁就坐在我门口的廊下,正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便走上前去,正好准备同他说说杜鹃的事儿。 “你便如此不愿意接受我的好意么?” 我还未开口,魏廷烁就冷冷地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缓缓抬头,眸中尽是受伤痛楚的神色:“我不过送瓶药给你,你便如此不愿意要么?” 我愣了愣,见他手中攥着我放在廊下的那只小瓷瓶,心知他是误会了。 “不是的......”我正欲解释,忽而想到不如就此让他误会吧,正好将他推向陈曼茵身边,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我狠狠心:“我宁愿手指烂掉也不想擦你的药。”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魏廷烁急了,站起来一把捉住我的衣襟:“亏我还亲自去为你挖了杜鹃来赔你昨日那一瓶,你便如此待我么?” “那你想要我如何待你?我就这样儿,再多也没有了。”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真的是铁石心肠么?”魏廷烁将我推向一边,厉声质问着我。 我顺势坐于廊上,闲闲地伸手整理好衣襟:“我就是铁石心肠冥顽不灵,谁好你去找谁啊,我看陈曼茵就不错,你何苦在我这里浪费精力。” “星儿。”魏廷烁蹲下来拉住我的手,急急解释着:“你是因我昨日同她亲近了几分才如此气我的对不对?我只是想气气你罢了,我对她没有丝毫感觉,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将头埋在我怀里,声音闷闷的:“求你了,别这样对我,我好难过。” 我心下不忍,但转念想起方才细作同我说的那些话,此刻魏廷煜还病重着,我怎能负他?若是我心软安慰了魏廷烁,那便是两个男人都辜负了啊,我与魏廷烁根本就没有未来,还是趁早断绝才是。 我冷笑一声:“并非如此,昨日见你们亲热,我心里高兴的很,你终于肯去祸害别人了,你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魏廷烁,我真心祝福你们俩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魏廷烁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我亦冷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千真万确。” 啪~~!! 魏廷烁愤怒地起身摔了手中的小瓷瓶,指着我咆哮着:“只当我一片真心错付了!” 我笑笑:“现在还来得及,陈小姐只怕还没走远呢,快去追吧。” 魏廷烁咬牙看着我,眸中似乎染上了薄薄的水汽,盯了我许久,终是转身离去了。 这次他没有再撂下什么不肯放过我的狠话,想来是真的伤心了。 我笑笑,伤心了好,伤着伤着便死心了,死心了便会放过彼此了。 似乎有什么掉落在衣裙上,我低头一看,是几点水渍,我伸手摸了摸面颊,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我惊的赶紧伸手擦掉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我吓的拼命去擦,我哭什么,我有什么好哭的,我不是早就想这样做了么?我不是早就想和魏廷烁一刀两断了么?为什么还会止不住的流泪呢? 似乎上天也感应了我的心境,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天色阴沉沉的,方才的骄阳已不知去了哪儿。 我瞧着院口的杜鹃树,叹息了一声,自己去寻了把铲子,在院里挖着土,我拼命的挖着,仿佛找些事来做便不会如此的难过了。 我冒着雨挖了许久,衣衫都湿透了,费尽全力才将那几株杜鹃拖进来栽种上,埋好最后一株杜鹃,我的手早已破的不成样子了。 可是手上的痛楚远远比不上心中的痛楚,我搞不明白,为何我的心会如此疼痛呢?我疼的颓然坐在杜鹃树边,任雨水冲刷着自己。 淋了许久,觉得浑身十分难受了,头痛昏沉,我撑起身子,勉强走回房间,直直倒在榻上。 好困啊,我且先睡一睡吧,我迷迷糊糊地如此想着,昏沉睡去。 第169章 痴情一片付流水 额头上一片清凉,激醒了我。我勉强睁开眼睛,模糊地看到了蕊心担忧的面庞。 蕊心急急凑近我:“小姐,小姐你醒了,觉得如何?好些了么?” 我欲开口,却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咳~咳咳~~” 蕊心赶紧为我轻轻拍着后背,焦急地劝我:“小姐还未退烧呢,快好生歇息,别说话了。” 退烧?我伸手摸摸额头,牵扯着浑身酸痛无力,果然额头上敷着一块湿布巾。我仍是开口了,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然烧哑了:“我怎么了?” 蕊心垂下头,似乎十分难过:“我也不知道小姐怎么了,昨日我正在房里收拾,就被两个小太监押送到小姐院子里来了,我问他们缘由他们也不理我,还将院门关闭上了锁链。我只好进来小姐的房间,却看见小姐浑身湿透手脚上满是泥土昏睡在榻上,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我便赶紧为小姐更衣擦洗,不料小姐竟浑身滚烫,发起烧来了。” 我闻言瞧了瞧手上,果然清理包扎过了,只是似乎包扎的很是凌乱,并不似看过大夫的样子。 蕊心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呐呐地告诉我:“小姐的手是我包扎的,我见小姐受伤又发烧,赶紧出去想为小姐请大夫来,可是......” “可是什么?” 蕊心抿着嘴,瞥过脸去为我换了一块布巾,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说呀。”我轻轻地推推她。 蕊心背过身去偷偷地抹了抹眼泪,仍是不肯开口。 我扯起一抹笑容,轻轻拉住她的衣袖:“何以如此伤心?你说吧,我如今什么坏消息不能承受?” 蕊心回过头握着我的手:“我不知小姐与三皇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那些小太监们的态度转变的太快了,无论我怎么请求,他们都不肯开门,还说......” “说什么?” “还说三皇子下令封锁这个院子,不许我们踏出一步,也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小姐的消息,不许任何人与我们来往。我求他们替我们请大夫,他们却置之不理,只说不敢同我们来往便走了,蕊心真是没法子了...呜呜...只能回来不停为小姐擦洗,希望小姐能退热。”蕊心说到激动处,呜咽着落下泪来。 我忙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无妨,我身体好着呢,不过是淋雨受了些风寒罢了,想来很快便会好起来的,别哭了。” “小姐,你同三皇子之间,到底怎么了啊?为何会一夕之间便到了如此地步啊?”蕊心抹着眼泪问我。 一股疲倦袭来,我闭上眼睛,幽幽叹着:“古来君恩似水流,这有什么好意外的,爱你时如珠如宝封妃封后,弃你时便轻易打入冷宫,皇上尚且如此,皇子为何不能如此呢?” 我自嘲地笑笑:“我早已有了这种觉悟,但还是拒了魏廷烁,如今他这番态度,也算是在我意料之中。” “小姐,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呢?”蕊心担忧地问我。 “静待时机吧,兴许他哪天腻了,便会放我们走了。” 蕊心听了这话,似乎更加心事重重了,我见她如此,只好忍着嗓子的疼痛开口安慰她:“被关在这里也好,起码魏廷烁不会再来骚扰我们了,我们在这里关不了多久的,只怕是夺嫡大战已迫在眉睫了,局势瞬息万变,若是魏廷煜胜了,我们即刻便可出去。” “但愿如此吧。”蕊心叹息了一声,起身去为我斟了杯茶水,过来扶起我,喂我喝下:“只怕这些拜高踩低的东西趁机欺负小姐,三皇子才刚关了我们,他们便连大夫都不给请了,关久了还不知道如何呢。” 我头痛欲裂,似乎烧的有些迷糊了,头晕乎乎的,无力再回答蕊心的话,偏头又沉沉昏睡了过去。 隐约间似乎断断续续地听见蕊心在同人争吵着,我心里有些着急,怕她吃亏,我拼命地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复又归于平静。 再醒来时觉得轻松了一些,我摸摸额头,似乎退烧了些许,不似先前那般难受了。只是身上的衣衫因发汗都湿透了,我便挣扎着起身想擦洗一下换身衣服。 坐起身才发现蕊心正伏在桌边,肩膀一起一伏地正哭着,我急忙起身唤她:“蕊心,你怎么了?” 奈何烧的浑身乏力,腿上也没劲儿,又起身的太急了,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摔的我头晕眼花。 蕊心听见动静回头见我摔下榻,吓得不行,哭着跑过来搀扶我:“小姐,小姐你摔着哪儿了?” 我不忍再让她担心,忍着剧痛倚着她坐回榻上:“没事儿,不小心摔的,一点儿也不疼。” 我见她泪流满面,赶紧伸出手为她擦拭眼泪,急急问着:“怎么了?为何哭成这般模样?我先前似乎听见你与人争执,可是为了这个哭么?” “小姐~~哇啊~~~” 蕊心嚎啕起来。 我急的赶紧抱着她:“怎么了蕊心,到底为何哭成这样?你快告诉我,我为你做主。” 蕊心抹着泪哭诉着:“方才有小宫女来送饭,全是又冷又硬的馒头,我求她换些清粥,她却刻薄的很,说没下毒就不错了,罪臣之女还挑什么。我求她禀告三皇子我们小姐病重,能不能开恩请个大夫来看看或是抓点药来,她却说三皇子正同陈小姐一起宴饮呢,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提及小姐了,你们自求多福自生自灭吧。” “就如此么?这有什么好哭的,蕊心乖,不哭了。”我抚着她的背脊,轻声安慰着她:“我现下觉得好多了,放心吧。” “小姐。”蕊心委屈的撅起嘴:“这三皇子也忒凉薄无情了,这么快便同那陈曼茵在一起了,完全不顾小姐的死活。” “别这样说。”我阻止蕊心。 “为什么啊?”蕊心不解地看着我:“三皇子如此待小姐,小姐还替他说话不成?” 我叹了口气:“你不懂,终是我...负了他。” “小姐......”蕊心拉着我的衣袖。 我撑起精神,尽量轻松语气的换了话题:“好了,我们洗漱一下吧,我想换身衣服,你帮我好么?” “嗯,小姐先坐坐,我去给你找身衣服,再来扶你去洗漱,你可千万别自己起来了,仔细再摔着。” “嗯。” 第170章 倩影何堪痴心伤 洗漱好后我同蕊心就着茶水吃了些冷馒头,蕊心心疼地替我将馒头掰碎,用热茶水泡软了才给我吃。 “这样没那么硬,小姐且将就将就。” 我笑笑:“挺好的,馒头养胃,着风寒时吃些清淡的也挺好。” “小姐......”蕊心又要落泪。 我赶紧拍拍她:“忆苦思甜嘛,你也快吃吧。” 正说着话儿,门却被推开了,魏廷烁赫然站在门边。 我和蕊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魏廷烁撇头躲开了我的目光,冲蕊心淡淡地吩咐着:“你退下。” 蕊心为难地看着我,我点点头,蕊心便放下馒头,一步三回头地踌躇退了出去。 “我不是来看你的。” 魏廷烁语气冷冷的。 我不置可否,魏廷烁看了看院子里的杜鹃,质问我:“我吩咐将那些杜鹃拖走销毁,谁准你种在院子里的。” 我垂下头继续吃的我的茶水泡馒头,淡淡地回应他:“那你再挖出来拖去销毁吧。” 魏廷烁过来捉着我端碗的手,语气有些急:“你的手怎么了?昨日分明没有如此严重的。” “没事,一点儿擦伤,不劳挂心。”我往回抽着手。 魏廷烁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腕,皱起眉头:“怎的如此滚烫?你怎么了?” 他伸手探上我的额头,诧异地看着我:“你在发烧?” 我笑笑,轻轻拂开他:“是,所以让我自己休息一下行么?我吃完便要去睡了。” 拂开他的手我继续吃着碗里的泡馒头,魏廷烁一把夺过我的碗,我诧异的看着他:“你做什么?我还没吃完呢。” “你为何要吃这些?故意想引我心疼么?”他盯着我,似乎要将我看透一般:“你到底想做什么?既百般拒绝我,又变着花样儿的来惹我?” 我无奈地从他手中拿回碗,是我自己要吃这些的么?你真是太搞笑了,我自嘲地摇摇头,不欲多作解释。 我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喝着茶水,魏廷烁有些恼了,一把抢过我的碗,怒斥:“你别再吃了。” 我觉得十分没趣儿,连个冷馒头都不给吃,我撇过头下了逐客令:“我头晕,你请回吧,我想睡了。” “你......” 魏廷烁张了张口,终是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去了。 我等了半晌,也不见蕊心回来,许是魏廷烁放她回去了。身子又酸痛起来,我摸摸额头,许是又发起烧来,难受的紧,我搁下碗,强撑着挪回榻上,昏沉睡去。 隐约间似乎觉得房间里有人进出,有人说话一般,但那些声音离我好遥远,根本分辨不出是不是在做梦,也睁不开眼睛,只是一味地昏睡着。 忽然觉得嘴巴里好苦,似乎有什么汁水在往我嘴里跑,我赶紧往外吐着,似乎觉得那温热的汁水顺着面颊流过颈脖沁进了衣衫里,我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但怎么也睁不开。 下一刻一样温软的事物贴上了我的唇,往我嘴里灌着苦涩的汁水,我拼命吐却被包裹了整个嘴唇,根本吐不出去,僵持了半晌,被逼的不行,咽下去许多。 汁水呛进了气管,引得我咳嗽连连,我终是醒转过来,睁开眼迷糊间似乎看见魏廷烁正端着一只碗在饮着些什么,但实在是烧的厉害,下一刻便又失去了意识,昏睡了过去。 再醒转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魏廷烁,昨夜许是我在做梦吧。 我试着动了动身子,似乎松泛了许多,摸摸额头也不烧了,许是挺过来了。 我刚坐起身,蕊心端着一只碗推门进来了,蕊心见我醒了,匆匆赶至我榻边:“小姐你醒了?醒的正好,快趁热把药喝了吧。” “喝药?”我诧异地瞧着蕊心:“你哪里来的药?不是不让请大夫么?” 蕊心笑笑:“这是昨夜三皇子专门去请来的太医开的方子,可灵了,小姐昨夜才喝了一副,很快便退烧了呢。” 我疑惑地想了半晌也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喝过药,我拉过蕊心:“昨夜我直接睡着了,方才才醒来,并没有喝药啊。” “这......” 蕊心垂下头,捏着自己的衣角。 “到底怎么回事?”我急急问她。 蕊心撇撇嘴:“谁叫他们不长眼,欺负小姐,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我闻言一头雾水,看着蕊心:“你到底在说什么?” 蕊心这才向我解释着:“昨夜三皇子召我去问话,我把那些宫人欺负咱们的事儿都告诉三皇子了,三皇子当即就打了他们几十板子打发去辛者库了。然后还请了太医为小姐诊治,亲自照料到小姐你退烧了才回去呢。有他如此杀鸡儆猴,想来那些拜高踩低的东西们以后也不敢再欺负咱们了。” 我闻言大急,急的推了蕊心一下,斥责她:“蕊心你!你糊涂啊!!” “小姐?” 蕊心疑惑地看着我,但见我似乎真的恼了,又有些害怕,赶紧伏到我身前,快要哭出来:“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蕊心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小姐明示,小姐别生气啊,蕊心错了。” 我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我好容易叫他死了这份儿心,你何苦又去求他,如此一来,又不知道要纠缠到何时了。” 蕊心几欲落泪,但仍有着几分倔强:“蕊心不明白,蕊心觉得三皇子挺好的,对小姐也好,不知小姐到底为何这么生气。” 我叹了口气,头痛地扶住额头:“既然知道是没有结果的错误,便不要开始,若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不仅仅会害了我,更会害了他啊,我是不想害他。”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三皇子既然那么喜欢你,你纵是跟了他又如何?”蕊心不服气。 我无奈地瞪着她:“你懂什么?相爱便要在一起么?我一早便选的是魏廷煜,全族都支持的是魏廷煜,别说德妃娘娘容不下我,若是魏廷烁称帝了,他同我这个罪臣之女在一起,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众势力都会以此作文章,他如何能坐稳江山?江山与我,他会如何取舍?到那时,我们又该如何呢?” “这......蕊心不知道。”蕊心垂下头。 我叹了口气:“错误的开始便不要开始吧,刽子手由我来做,早早斩断这段孽缘才是。” “可是小姐......” “别说了,我心意已决。” 第171章 此时相望不相闻 魏廷烁来时我正倚在榻上昏昏欲睡,蕊心怕我睡的太多神思怠倦便坐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陪我说着闲话。 蕊心见魏廷烁来了,起身福了福身,识相地退了下去,魏廷烁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招呼过了。 我撇过头闭上眼睛,并不打算理他。他走到榻边坐下,身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柔声问着:“似乎不烧了,你觉得如何,好些了么?” 我并不回答他,闭着眼睛假寐。他不以为意,自嘲地笑笑,继续自顾自地絮叨着:“我让人备了你爱吃的红烧肉,一会儿给你端来,不过你得答应我,只许吃一口,太医嘱咐了,你现下吃不得荤腥。” “那你还让我吃红烧肉。”我白了他一眼。 魏廷烁被逗笑了,口吻宠溺起来:“谁让你喊了一晚上红烧肉,可见是馋那口儿了,我岂忍心不满足你?” “......” 我不知他意欲何为,但我知道我须得拒绝他,我转过头看着他,他见我看他,亦含笑迎视着我。 “你不是一片真心错付了么?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我恶毒地扎下刀子。 果然魏廷烁面色一滞,笑意凝固在面上,他垂下头去不想被我看到他面上的变化,深深地吸了口气,复又抬起头坦然看向我。 “怎么了?”我有些意外。 “我想通了,你确是铁石心肠,罢了吧。”魏廷烁淡淡地。 我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呐呐地:“想通了便好,想通了便好......” 他笑笑,目光变的坚定起来:“错付便错付吧,覆水难收,我能怎么办?”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说什么啊?” “即便你不会爱上我,我也会爱你,至死方休。” 我看着他,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我有些痛苦地搓了搓脸颊,很是无奈:“你这是何苦呢?我们放过彼此吧,好么?” 魏廷烁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情绪,他只是伸手替我掖了掖被子:“别想了,如此也挺好,世上能有多少夫妻是相爱的呢,大多是相敬如宾而已,两情相悦终是可遇不可求,我能遇到心之所爱,已然不易,怎能奢望你也爱我呢?” 他替我掖好被子,拉着我的手:“我能爱着你,便很好。” 我忍无可忍,抽出手来,已顾不得许多,口不择言起来:“哪里就可遇不可求了?我与魏廷煜便是两情相悦,我爱他,他也爱我。是你,是你囚禁了我,阻碍了我们在一起!” “住嘴!” 魏廷烁暴怒,豁然起身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爆现,双眼似乎也红了起来。 我见他如此,瞬间怂了,觉得自己真是太过放肆冲动了,竟如此刺激他,我赶紧缩成一团,不敢再言语。 魏廷烁良久才平静下来,见我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样子,叹息了一声:“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会难过。” “......” 我又何尝不难过?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来。 许是气氛太尴尬了,魏廷烁换了话题,坐回榻上若无其事地问我:“院里的杜鹃是你种下的?” “嗯。”我点点头。 “你自己种的?”他有些诧异。 “嗯,我见不得它们被晒死。” 魏廷烁苦笑着摇摇头,拉过我的手看了看,握在掌心里:“星儿,我有时真看不透你。” “看不透什么?” “你对几株花儿尚且如此怜惜,不惜伤了自己去救它们。”他深深地看着我:“却为何能忍心一再伤害我呢?” 我哪里是救花儿,我是不忍心你一片心意零落成泥啊。我看着他,却说不口。 “许是花儿比你可爱吧。”我打着马虎眼儿。 魏廷烁笑着摇摇头:“我瞧你是好利索了,都能说笑了,那你且歇歇吧,我去看看红烧肉如何了,若是好了便给你端来。” 我颇为意外地看着他:“如今你们这儿都没人了么?须得你亲自去端?宫人们都被你打发去辛者库了?” “左右是闲着,我乐意亲力亲为。” “你不必这样的,我受不起。”我有些为难。 他起身整整衣衫,随口闲话似的:“无妨,能为你做这些,我很开心。”说罢他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了。 我觉得他似乎在压抑着自己,压抑着心里翻涌的情绪,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罢了。 我心里也不好受,不知如何收拾这局面,看着他萧索憔悴的背影,生出一丝心疼来,方才瞧着他的面色也不好,想来昨夜也没怎么休息,若是因我累的他也病倒了,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半晌之后魏廷烁果真亲自拎着食盒来了,一盘烧的红润透亮的红烧肉,并清粥小菜。 他扶我起身来桌边坐下,打开食盒,伸手去端菜,他一个金尊玉贵的皇子,哪里做的来这些,滚烫的汁水瞬间便烫着了他,他微微皱起眉头。 我赶紧起身拨开他:“我来我来,仔细烫着你。”我端出吃食,回身去查看他的手指:“微微有些泛红而已,不碍事儿的,以后别做这些了。” “你关心我做什么。”他淡淡地撇过脸。 啧...这魏廷烁今天实在是别扭极了,对他冷漠也不是。对他关心也不是,真真是古怪极了。 我撇了撇嘴:“你不是说我对花都很好么,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活人被烫伤吗?你就当我日行一善,人间大爱吧。” “有那么多大爱怎不肯分我丝毫。”魏廷烁又淡淡地跟我顶着嘴。 “......” 我也是无奈了,添了碗白粥递给他:“来来堵上你的嘴,食不言寝不语。” 他不做声了,接过白粥慢慢地吃着。但浑身的气场还较着那个劲儿呢。 我们便如此各怀心事的闷头吃粥,冷场久了实在尴尬,我扯着话题:“那个...昨儿同陈小姐宴饮还欢愉吗?” “食不言寝不语。”魏廷烁默默地看着手里的白粥。 “......” “以后我都来陪你用饭。”魏廷烁淡淡地撂下一句。 “为何?”我诧异地看着他。 “我才一日没顾着你,你便能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看来,我还是得时时守着你才行。”魏廷烁仿佛在自言自语,根本不看我。 “不用不用,昨儿那是意外,淋着雨了,以后我会小心照顾自己的,你真不用......” “食不言寝不语。” 第172章 愿逐月华流照君 我与魏廷烁一同用完饭,他也不逞强了,任小宫女撤走了碗碟,奉上了茶点。 他也不急着走,就坐在这里陪我闲聊着。我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问他:“你今日这么闲么?不用去处理政务?” “我亦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的人,总得休息几日的。”他瞟了我一眼,嗑着瓜子儿:“再说了,你还病着,我若是不盯紧一些,你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怎么办。” 他吐掉瓜子壳白了我一眼:“真是让人不省心。” 我来劲了:“哎,你讲不讲道理啊?” “不讲。”他闭上眼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 “......” 真是拿他没辙了,我懒得跟他较劲,也拈了快酥点慢慢吃着。 “咱们要个孩子吧。” “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噎的我喘不过气来,咳嗽连连。 魏廷烁赶紧端了杯茶水喂我,还笑着:“怎么?这么开心的么?” “你瞎说什么呢?”我好容易才顺过气来,推搡了他一下。 “我没瞎说。”魏廷烁见我无恙了继续嗑瓜子儿:“我听人说,女子生几个孩子便被拴住心了,再也跑不了了。” 他扔下手中剩余的瓜子儿,凑近我:“要不,咱们也试试?” “试你的头!你想的美!想什么呢?生孩子,我看你长的像个孩子!”我吓得闭上眼睛手脚并用胡乱挥舞着推拒他。 挥了半天才发现什么都没碰着,我放下手臂看看,人家又闲闲地嗑瓜子儿去了,根本没搭我这茬儿。 我颇为尴尬,赶紧坐端正,端起杯子小口地饮着。 “放心吧,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没有名分便来到这世上。”魏廷烁冲我笑笑。 我只能当作没听见,一心饮着面前的茶水。正愁着如何打破僵局,一个小太监的出现,解救了我的尴尬。 小太监躬身近上前来,恭谨施礼:“主子,陈曼茵小姐求见。” “她又来做什么?”魏廷烁微微皱起眉头。 我见救星来了,赶紧开口劝他:“既你有约,便快去吧,正好我乏了,想睡一会儿了。” 魏廷烁瞧了我一眼:“你刚用完饭,不许睡,我陪你说会儿话再去睡。” “那陈小姐怎么办?可不能让人家久等啊。”我尤未死心。 魏廷烁不以为意,又抓起一把瓜子儿:“等你睡着了我再去吧,多半又是替她父亲送东西。” 魏廷烁随口吩咐着小太监:“告诉陈小姐我正忙着,领她去前厅坐会儿吧。” “是。”小太监不露声色地瞟了我一眼,躬身退去。 “魏廷烁。”我唤他。 “嗯?”他瞧了我一眼。 “你今天甚是怪异。” “我怎么了。”他仿佛是同瓜子儿杠上了,嗑个不停。 “说不上来。”我思索了片刻:“说不上哪里怪,总之是怪怪的。” 他笑笑:“不过是我转换了心境而已,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他将手中剩余的瓜子儿丢回果盘儿里,拍拍手:“我不强求你也爱上我了,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就行了。一旦接受了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轻松多了,我如今不就陪在你身边么?多好。” “何以卑微至此?”我心中酸涩:“我并不值得你如此委屈求全。” 他自嘲地笑笑,叹息了一声:“什么值不值得的,也没有什么委不委屈,我愿意。” “……”沟通不了了,完全鸡同鸭讲,夏虫不可语冰。 我不知他这样到底是看开了还是走火入魔了,也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推拒他,实在头疼,我摆摆手:“我乏了,想睡了。” 他闻言起身,扶我回榻,替我掖好被子,柔声嘱咐着:“那你歇息一会儿,我晚些再来看你。” “不用了,我已经好了,不用再照顾了,你忙你的吧。”我拒绝着。 他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略带责怪的意味:“不行,不盯着你喝药我不放心,一会儿我给你送来盯着你喝。” “真不用……”我哀嚎着。 魏廷烁并不理我,拍拍我的手,起身离去了。 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十分苦恼,魏廷烁似乎有些变了,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但我们之间,似乎有了一片隔阂。而且无论我如何拒绝他,都好像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使不上劲儿。实在是太烦躁了 我烫煎饼一般翻来覆去,好容易翻累了,才迷糊睡去。 魏廷烁一路行至前厅,冷下了脸色,径自坐于上首。 “茵儿见过烁哥哥。”陈曼茵盈盈福身。 “起来吧。”魏廷烁淡淡地应着:“陈小姐此来又是送什么?” “陈…小姐……”陈曼茵尴尬地笑笑:“烁哥哥这是怎么了?才一夜不见,便与茵儿如此生分了么?” “说事儿吧,我很忙。”魏廷烁不看她,随手执起茶盏抿了一口。 “倒…倒也无事。”陈曼茵未曾料到昨日还同她推杯换盏的烁哥哥,今日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冷若冰霜。 “无事便请回吧,不奉陪了。”魏廷烁起身欲走。 “哎~烁哥哥~~”陈曼茵赶紧上前挽住魏廷烁的胳膊,撒着娇:“我是听说烁哥哥近来辛劳,特地炖了补品送来给你吃呢。” 魏廷烁不着痕迹的推开她:“你自己留着吃吧。” 魏廷烁一撇脸:“来人,送客。” 言罢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前厅,只留下一脸错愕的陈曼茵。 陈曼茵撅起嘴,她也是陈府的掌上明珠,阖府都指望她能攀上高枝儿让陈府平步青云。她何曾受过这般怠慢? 陈曼茵仰起头也没抑制住颓然落下的泪水。近上前来的小宫女愣了愣,还是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小姐,这边请。” 陈曼茵瞪了她一眼,提起裙摆转身匆匆跑了出去。 甫一出门,兰香便凑了上来:“小姐,三皇子今儿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啊?” 陈曼茵咬牙切齿:“定是那个姓柳的女人,上次咱们奚落她她还在那不出声儿装老实人,肯定是她转身就去三皇子面前嚼舌根了。” “对!肯定是她,我早看她不像好人,狐媚子样子,肯定是她嫉妒三皇子喜欢小姐你,就在背后使绊子。” “柳怜星是么,我记住了。” “小姐,那咱们怎么办?” “慌什么,补品还在么?” “拎着呢。” 陈曼茵笑了笑,整理好衣裙。 “那么,咱们去向德妃娘娘请安吧。” 第173章 夕阳何事近黄昏 陈曼茵拎着补品进了咸福宫主殿,缓步上前,盈盈福身,乖巧地问安:“兵部尚书之女陈曼茵见过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爱怜地笑笑,起身亲自托扶起陈曼茵:“快起来吧,你这孩子,如此多礼。” 陈曼茵矜持地笑笑,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三皇子忙碌,我便多来陪伴娘娘,也算是替三皇子尽尽孝心。” 德妃笑着点点头,但语气里多了一丝责怪:“你呀,如今应该多去烁儿身边走动才是,成日来我这里做什么。” 陈曼茵闻言面色一滞,略带些委屈:“我也想常伴烁哥哥左右,只是......” “只是什么?” 陈曼茵几欲落泪,撇过头去悄悄拭了拭眼角,复又回过头换上笑容:“还是不说了,娘娘快来尝尝茵儿亲手为您炖的补品吧,最是养血补气了。” 德妃瞧着她,并不上前去吃补品,她拉过陈曼茵的手,轻声询问着:“茵儿,你也知道本宫看中你,很喜欢你,其中深意你应该是明白的。” 陈曼茵娇羞地垂下头:“茵儿明白。” “明白就好,那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说与本宫的?快说吧。” 陈曼茵作出为难地模样,叹息了一声:“茵儿深知娘娘对茵儿的厚爱,只是,恐怕是要辜负娘娘的美意了呢。” 德妃闻言心中暗暗着急,此刻她最缺的便是兵权,才如此费心笼络陈尚书,暗示陈曼茵有入主后宫的希望,本都还算顺利,这陈曼茵怎么突然变卦了? 心中虽起波澜,面上仍堆着笑意:“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烁儿欺负你了?你且说出来,本宫替你做主。” 陈曼茵听了这话,才委屈开口:“并非是三皇子欺负我,只是,似乎三皇子心中,另有所属呢。” 德妃眼皮一跳,转身坐回上首,半晌才开口:“哦?何出此言?” 陈曼茵娓娓道来:“这几日我常去看烁哥哥,他也待我很好,只是那天我在烁哥哥那里遇见了柳宰相的女儿柳怜星,她似乎住在烁哥哥那里呢,而且...烁哥哥似乎待她很不一般。” 德妃笑笑:“如此么?” 德妃执起茶盏撇开浮沫轻轻抿了一口,笑睨着陈曼茵:“烁儿是成年男子,身边有些女子也很寻常,你不必太过在意。”德妃放下茶盏:“你既得本宫赏识,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陈曼茵垂下头,捏着衣角:“茵儿并非不识大体,要争名分地位,只是自从她那日见到烁哥哥多疼我了些,我再去找烁哥哥的时候,烁哥哥已经像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理睬我了。” 陈曼茵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如此下去,只怕就算茵儿爱慕烁哥哥,烁哥哥也不会要茵儿的。”陈曼茵叹了口气:“只怕是有缘无份呢。” 德妃睨着陈曼茵,淡淡的:“原是为了这个来的,行了,本宫自会为你做主,你且回去吧,暂避几日。” 陈曼茵欣喜地福了福身:“全凭娘娘做主,茵儿告退。” “嗯,代本宫问候你父亲,过几日再去烁儿那里走动吧。”德妃柔声嘱咐着。 “是,多谢娘娘垂怜。”陈曼茵袅袅婷婷地退下了。 待陈曼茵走远,德妃娘娘撑着额头闭上眼睛抱怨:“这一个个的,还没入宫呢,便争风吃醋的。” 芷若笑笑:“还年轻,稳不住性子也是有的。” “若不是要倚仗陈尚书,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我才看不上眼呢。”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娘娘还得好好笼络才是。”芷若劝慰着。 德妃揉揉太阳穴,颇为烦恼:“不是说这两日烁儿还肯同她一起宴饮么,怎的如今又来告状了?难道真是那柳怜星作的妖?” “这......” 德妃烦躁地摆摆手:“去把安插在烁儿那儿的人唤一个来问问。” “是。”芷若领命而去。 不多时便领了个小太监回来,小太监近上前来恭谨地跪伏在地:“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德妃随口问着:“烁儿这两日在做什么。” “回娘娘的话,三皇子这两日...都在陪伴柳怜星小姐。” “你说什么?” 德妃直起身子,有些诧异:“什么叫都在陪伴,他没去处理政务吗?” “这...没有。”小太监呐呐地。 “为何?那这两日送上来的折子如何处理了?”德妃急急问着。 “前几日似乎三皇子同柳小姐闹别扭了,三皇子关了柳小姐两日,不曾想柳小姐竟病倒了,所以这两日三皇子便日夜守护,寸步不离。至于折子,都还积压在书房,尚未批阅。”小太监一五一十地答着。 “荒唐!” 德妃拍案而起,厉声责问:“她为何与烁儿闹事?” 小太监吓得复又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奴才不知,许是那日三皇子同陈曼茵小姐一起宴饮,让她斟酒布菜了吧,隔日便闹的三皇子锁了她的院子,之后还责打了好些奴才,罚去辛者库了。” “胡闹!”德妃怒不可遏:“还有么?” 小太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后来柳小姐不知怎的便病了,三皇子彻夜不眠的照顾,时时陪伴左右,今日陈小姐来访,奴才去通报三皇子,三皇子都只让陈小姐等着,说是要陪着柳小姐睡着了才去见陈小姐。奴才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你下去吧,继续盯着。”德妃厌烦地挥挥手。 “是,奴才告退。”小太监爬起身,跌跌撞撞地退出去了。 “狐媚东西,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对烁儿没有非分之想,却一再使手段魅惑烁儿,竟教他连政务都不顾了,实在可恨!”德妃恨恨地看着芷若:“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哑巴了么?” 芷若沉吟半晌:“三皇子如此,确实是不妥。” “何止不妥,我看他是鬼迷心窍了,猪油蒙了心的东西,为了个女人神魂颠倒的,置大业于不顾,这个柳怜星,我是一天都留不得她了。”德妃气的捂住胸口,似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你当如何?”芷若赶紧上前抚着德妃的脊背,为她顺气儿。 德妃半晌才缓过来,轻描淡写的吩咐着:“去给她弄点儿好东西。” “这......”芷若有些踌躇:“若是如此做了,只怕三皇子会失去斗志啊。” 德妃剜了她一眼:“你瞧他现在那模样像是有斗志吗?折子都不批阅了,成日和女子裹在一起。” 第174章 为伊判作梦中人 “此决定非同小可,娘娘三思啊。”芷若劝着德妃娘娘。 “三思三思,三思什么三思,我思够了,我一再忍让他,他却越来越不像话!”德妃娘娘气的微微颤抖。 “咱们现下只有三皇子一位皇子,若是有什么差池,岂不鸡飞蛋打?” 德妃白了芷若一眼:“非要靠他么?我自己便能争下这片天,到时让他做个傀儡皇帝,早早为我生个皇孙好了。” “这...你这是何苦呢?条条大路通坦途,何苦选这条最难走的路。”芷若仍是劝着。 “我不管,我是一天都容不下那个妖女了,你即刻去办!”德妃十分不耐烦地推搡着芷若。 芷若叹了口气:“若是娘娘心意已决,那奴婢便去安排了,只是此一去,可再无回头之路了啊。” “去吧,天还能塌下来不成?我纵横后宫这么多年,区区一个柳怜星我还压不住了?”得妃志在必得。 “唉......”芷若叹息了一声,只好领命转身去了。 魏廷烁言出必行,果然一日三顿外加两次汤药都来盯着我。 我瞧着他手中的碗,皱起眉头:“我真的好了,大哥你放过好吗?我真的喝不下了。” “不好。” 他断然拒绝:“太医说非要喝满九天,以防复发。”他端着碗朝我走来。 “我不喝,我真的不喝,你别过来。”我摆手拒绝着。 他却不理我,还是渐渐向我靠近,我烦躁地起身推开门跑出去,站在廊下:“我不喝啊,求你了,真的太苦了。” “备了蜜饯的。”他随手执起托盘上的小盒子,端着碗追了出来。 我躲在柱子后边,哀嚎着:“你真的如此闲么?为何有这许多功夫天天缠着我喝药啊?你如何才能放过我?” “喝了我便放过你。”他瞧着我:“还是说,你想让我亲自喂你?” 我闻言无奈地接过药碗:“行行行,我喝我喝,喝完你能放我清净片刻么?” “看你表现。”他笑笑。 我翻了个白眼,只得捏着鼻子仰头一饮而尽。 魏廷烁接过药碗,打开盒子拈了一颗蜜饯递到我嘴边,我张嘴正要吃,他却忽然挪开替我拭着唇边残余的药汁。 我烦躁地一把拂开他的手,抱怨着:“给不给吃啊?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魏廷烁未设防备,被我一把拂落了手中的蜜饯,他却不理我,直勾勾地盯着落在院中的蜜饯。 “看什么呢,快给我,苦死了。”我龇牙咧嘴的夺过他手中的小盒子,打开盒子另拈了个蜜饯,就要吃。 “别吃了!” 他一把拍掉我正欲放进口中的蜜饯,我错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啊?” 他不理我,匆匆夺过蜜饯盒子放进怀中,把我往屋里拖。 我大惊,手脚并用连踢带打:“你做什么啊!魏廷烁!你要做什么,这青天白日的,你个禽兽!你要做什么啊!” 魏廷烁却不理我,将我拖到脸盆架前,给我.....洗脸......洗手??? 洗完后魏廷烁一把将我拥在怀里,十分用力地箍着我,无论我如何推拒都不肯松手,良久却突然放开我。 “你到底要干嘛啊?”我错愕地看着他。 “呆在房中,哪儿也别去。”他沉声嘱咐着我,便将盆中的水端出去泼了。 我瞧着他一系列的怪异举动,实在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匆匆追出门去,却只见他掏出帕子捡走了落在院中的蜜饯,远远的看不真切,似乎,还捡走了一只小鸟。 地上怎么会捡到小鸟呢?真是奇了。 我正欲开口唤他问问情况,他却急匆匆地走远了,转瞬便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一头雾水,转身欲回房去,却低头瞧见魏廷烁刚刚打落的那颗蜜饯正静静地躺在地上,我心中生出一股怪异而强烈的感觉。 魏廷烁为何突然如此反常?难道这蜜饯有何古怪?我起了疑心,掏出手帕,拈起这颗蜜饯细细包好,想着拿去给那个细作带出去查验查验,看看是否有什么古怪。 我整了整仪容,便往外走,想去园子里碰碰运气。 自那日魏廷烁打发了几个宫人去辛者库后,我在这里便畅行无阻了,宫人们对我也恭谨了几分,再也无人阻拦过我。 我一路匆匆来到园子,装模作样地欣赏着风景,暗自四处寻觅,想看看那细作今日来了没有。 “柳小姐,你找我。”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愕然回头,果然是那个细作。 我笑笑:“好巧哈,我正想找你呢。” “我一直在暗自注意你的动向,见你往园子来,便知是寻我了,我便出来相见。”细作解释着。 我点点头:“确有一事想劳烦你。” “柳小姐请讲。”细作客气着。 我掏出手帕包着的蜜饯递给她:“你且想法子带出去验验,瞧瞧是否有古怪。” “是。”细作小心地收好蜜饯。 我略微诧异:“你怎不问我如何得来的?” 细作笑笑:“四皇子吩咐,唯柳小姐之命是从。” 听她提及魏廷煜,我心中一痛,忍不住开口问她:“他好些了么?病如何了?” 细作一拱手:“多谢柳小姐,柳小姐带去的簪子似乎很有用,四皇子重燃斗志,已经痊愈了,状态更胜从前。” 我心下宽慰了一些:“那便好,嘱咐他切勿再如此劳累了。” “是,我一定带到柳小姐的问候,柳小姐还有别的吩咐么。” “没有了。”我摇摇头。 “那我便先退下了,明日此时我再来此处,告知柳小姐此物的结果。” 我点点头,答应了。细作福了福身,匆匆闪身离去了。 我长舒了口气,转身往回走着,但愿是我想多了,魏廷烁......应是不会害我的。 走了半晌才快到大门口,远远地便瞧见地上跪伏了一群人,魏廷烁站在中央。 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急急往前赶去,魏廷烁正一脚将一个小太监踹翻在地,凶神恶煞地吼着:“究竟去哪儿了?怎么不拦着?!” “拦着什么?” 我站在大门口,怯怯地看着他。 魏廷烁猛然回头,看见了我,急急丢下小太监朝我跑来,其步伐之急,似乎慢一些便赶不上投胎了似的。 他几步抢到我面前,一把紧紧拥住我,略微颤抖的声音在我耳边低声质问着:“你去哪儿了,不是让你呆在房里么?” 第175章 泪雨零铃终不怨 魏廷烁撤换了身边所有的宫人,从自己亲手培植的势力中提了一批亲信上来任用。 安顿好一切之后,漏夜赶至咸福宫。 咸福宫里一片寂静,芷若匆匆出殿把魏廷烁拦将下来,颇为为难地陪笑着:“三皇子怎的这时候来了,娘娘早已歇下了,娘娘近日睡眠都不好,好容易才睡安稳,要不您改日......” 话还没说完,便被魏廷烁一把掀开,魏廷烁撩起袍子下摆,几步便跨上了台阶,伸手推开了殿门。 德妃正倚在贵妃榻上,妆发齐整,并不像是歇下的模样。见魏廷烁进来,撇过头去,并不看他。 魏廷烁缓步上前,躬身施礼:“儿臣见过母妃。” 德妃伸手虚抬一把。 “母妃这么晚还没休息,是有心事么?”魏廷烁直起身子,直直地看着德妃娘娘。 德妃笑笑:“不过是年纪大了瞌睡少了而已。” 芷若匆匆追进来,关上殿门,站回德妃身后。 魏廷烁从怀中掏出小盒子打开,置于德妃面前:“母妃可有何解释?” 得妃撇了一眼,不做声。 魏廷烁微微颤抖,忍不住低喝了一声:“你可知我差点亲手杀了她?!” 德妃见魏廷烁竟敢如此同她叫板,也有些恼怒了,竖起柳眉:“你别去陪她喝药不就不会亲手杀死她了?” “你为何要这样做!”魏廷烁厉声质问着。 芷若不着声色地闪身挡在德妃身前:“三皇子息怒,娘娘都是为您好啊,良苦用心,希望三皇子能专注于大业。” 魏廷烁将小盒子狠狠掷于地上,里边的蜜饯滚落了一地,厉声质问着:“虎毒不食子,母妃明知她是我的命根子,却还下如此毒手,真是为我好么?” 魏廷烁缓了缓,苦笑了一下,复又问道:“竟直接用了波斯的琉璃散,这是母妃独有的奇毒,你们竟然连遮掩一下都懒得遮掩?今日若非巧合,星儿便命丧当场了!儿子敢问母妃,到底意欲何为?” 德妃冷笑一声,不以为意地放下手中把玩的如意,坐起身子:“本宫不过是给你个警示,烁儿,你不要太过分了。若是你好生做好自己的本分,本宫还能容她多活两日,若是你整日沉溺女色,置大业于不顾,本宫有的是手段,让她香消玉殒,魂飞魄散。” “儿子并未忘记自己肩负的责任。” “并未忘记?”德妃睨着他,起身走到他面前:“不要以为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便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是监国!你却将折子积压起来不批阅,成日里陪着那妖女,同昏君有何分别?” 德妃一转身,露出几分狠辣的神色:“这种狐媚子我见多了,如今便亲手替你料理了,以绝后患。” “母妃!” 魏廷烁急急唤着:“母妃教训的是,是儿子近来懈怠了,回去必会好好反思,还请母妃放过她。” 德妃回过头看着魏廷烁,略显狰狞地冷笑着:“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护着?” 芷若轻轻走上来,不着痕迹地冲德妃娘娘摇摇头。 德妃翻了个白眼,坐回贵妃榻上,柔下了口气:“罢了,你毕竟是我儿,我也不忍太让你伤心,只一条,你不许再如此玩物丧志,时刻粘着她,否则......” “儿子明白。”魏廷烁答应着。 德妃换上笑脸:“还有那陈曼茵,待人家好一些,如今十分需要她父亲,你不许再怠慢她了。” 魏廷烁沉默了半晌,终是轻声答应着:“是。” “去吧,我乏了。”德妃撇过脸,靠回贵妃榻上。 魏廷烁不再言语,拱手施礼,退了出去。 芷若关上殿门,回到德妃身边,轻轻为她捶着腿。 “你如今是越发会办事了。” 德妃不冷不热地开口:“连个柳怜星都搞不定,你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 芷若笑笑:“是,奴婢办事不力。” 德妃冷哼一声:“你也知道你办事不力?你什么时候下药不好?非下在烁儿在的时候?你下个常见的毒不行么?下琉璃散做什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芷若见德妃恼了,忙为她抚着背脊:“我是想留一线生机,不想令你们母子真的反目成仇啊,如今不是很好么?” 德妃闻言起身瞪着她:“那是柳怜星没死,我才能如此再要挟他,若是柳怜星真死在他手里,烁儿一看琉璃散不就知道是我了吗?” 芷若笑笑:“难道下别的毒就不知道了吗?” “你!!”德妃怒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伤肝,如今这样也挺好的,三皇子也会收敛一些,重回大业,你也不必那么辛苦去事事亲力亲为了。”芷若好声好气的劝着。 “若非你从小便跟着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我都要以为你叛主了。” “岂敢岂敢,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走吧,我替你洗漱去,早些歇息吧。” “嗯。” 魏廷烁来我房中的时候我都快睡着了,他还是执着地敲着门。 我不胜其扰,只好起身开了门。 “这么晚了你......” 话音未落便被拥入他温暖的怀抱,轻轻推拒了一下推不开,我也懒得推了,静静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气息。 他也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拥着我,半晌我的腿都站麻了,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怎么了?” “想你了。” 魏廷烁轻声答着,声音里充满了疲倦。 我不明所以:“不是傍晚才见过么,你这是怎么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挤出一个笑容来:“没什么,不过是睡不着还想来看看你而已。” 我闻言一把推开他:“你也太任性了吧,你睡不着我还睡呢,你吵我做什么,快回吧,我要睡了。” 魏廷烁少见的没有再次缠上来,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我正欲关上门,见他愣愣地站在那里,颇为奇怪:“你干嘛?” 魏廷烁看着我,伸手替我拢好衣襟:“没什么,多看你两眼罢了,快进去吧,外边冷。” 我撇了撇嘴,要关上门。 “等等。”他伸手拦住门扇。 “你又要干嘛啊?一天神神叨叨的。”我有些不耐烦了。 他自嘲地笑笑:“我很烦吧?” “很烦。” “那我明日起便少来烦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不来烦我最好,我自然会照顾好自己,还用你交代么?” 我不再理他,直接关上房门,将他拒之门外。 第176章 比翼连枝当日愿 第二日直到我用完早膳魏廷烁都没有出现,我颇为奇怪,他每日都是早早地我还没起身便来喊我,今儿倒是奇了。 我乐的清净,在廊下逗了半天鸟儿,蕊心也来陪我说了半天闲话,倒也不觉得无聊。 用完午膳他也没出现,我不禁问了问来收拾碗碟的小宫女:“三皇子今儿出去了么?” 小宫女福了福身,娇声答着:“并未出去,刚奴婢去送膳食的时候还在书房呢。” “一直在书房么?” “是,早膳也是送去书房的,想来是未曾出去过。” 我摆摆手,打发了小宫女。寻思着这魏廷烁今儿是发奋图强了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干嘛呢? 不过我也没那么多好奇心去探究他在干嘛,终于不来缠我了,我得闲儿好清静清静。我乐的躺在榻上,美美地午睡了一觉。 醒来时看看天色,刚刚好,此时走到园子去,差不多就是和细作约定的时候了,我起身略微梳洗整理了一番,便往外走去。 如今天儿越来越热了,骄阳似火,虽是穿着单薄衣裙,行走起来还是汗津津的。 好容易走到园子,我赶紧找了一处树荫下躲着。等了半晌,细作才出现。 细作近上前来福了福身:“柳小姐。” 我点点头:“来啦?挺热吧?” 细作面色凝重,并未答我,我见她如此,也紧张起来:“怎么了?” “柳小姐昨日那枚蜜饯,是从何而来的?” 我愣了愣:“是我喝药时配的一盒小甜食。”我心下一沉:“怎么,有何不妥么?” “上边有毒。”细作沉声告诉我。 我心中一惊:“什么毒?有多毒?春药么?” “噗~”细作岔了口气,轻轻咳嗽了两声,略有些尴尬:“并非柳小姐想的那样。” 我也自知失言,有些羞赧:“你说你说。” “柳小姐还记得曾经给我的小瓷瓶和碎骨吧?” “记得,怎么了?”我不知她忽然提起这茬干什么。 “那碎骨确是中过毒的,而且与你昨日给我的蜜饯上的毒完全一致。” “这...说明什么呢?” “这还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关键就在那只小瓷瓶里的图腾上,我们已经去波斯了解了这个邪教,也取得了他们的镇教之毒,回来比对过,正是碎骨所中之毒,虽有丝毫差别,但同宗同源,所以估计碎骨是宫中有人按方子配药拿动物来试药产生的。” “那蜜饯上的毒呢?”我急急追问。 “和碎骨完全一样,不出意外的话,正是波斯奇毒,琉璃散。其毒无色无味,不易察觉,毒性奇烈,当场毙命。”细作细细解释着。 我浑身一阵恶寒,大热天儿的,我却如坠冰窟。 细作急忙扶住我:“柳小姐你怎么了?你还好么?” 我额上泌出细密的汗珠,我赶紧擦了擦汗,站稳了身子:“还好。” 细作松开我,略带歉意地请求着:“还请柳小姐告知蜜饯的来历,这对四皇子至关重要。” 我瞧着她:“跟他有何关系?这分明是来毒杀我的呀。” 细作垂下头:“柳小姐有所不知,四皇子的外祖父满门被屠时中的便是这种毒,甚至四皇子的母妃过世,也是中的这个毒。” 我惊异万分,不敢置信:“当真?!” “千真万确,我们已经比对过样本,绝无虚言。”细作言之凿凿。 我心下波涛汹涌,魏廷烁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否则他怎会突然阻止我吃蜜饯?为何会突然撤换掉所有的宫人?到底是谁下的毒?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柳小姐?”细作见我陷入沉思,轻声催促着我。 我摇摇头:“我目前仅知道是有人将毒投在了蜜饯里送来,但并不知是何人下的毒,也不知从何而来。” 细作点点头:“那便由属下去探查吧。”细作看着我,话锋一转:“柳小姐在这里已然不安全了,此次侥幸逃过,不知对方还会不会继续投毒,四皇子的意思,是即刻接你出宫。” 我摇摇头,拒绝了:“我不出去。” “柳小姐?”细作不解地看着我。 “我要去搞清楚,究竟是谁要置我于死地,也要搞清楚,这毒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到底是何人,对魏廷煜的母妃和外祖父,下此毒手。” “这...恐怕会有危险,还是由我们去做吧。”细作劝慰着我,希望我能放弃。 我心有不甘,我要亲口去问一问魏廷烁,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摆摆手:“你且先退下吧,我自有主张。” 细作颇为无奈,只好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哨子递给我:“那请柳小姐收好这个哨子吧,若遇生死关头,吹响它,我等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你。” 我推拒了:“不用了,在这皇城里,能如何救呢?你们若出面了,不过是大家一起同归于尽而已,我并不怕死,我也不想连累别人。” “......” 细作有些动容,忽而将哨子塞进我手里:“收着吧,以防万一。”说罢便匆匆走了,不再给我推拒的机会。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只好收好哨子,往回走去,我要去找魏廷烁,我要亲口问一问他。 回到魏廷烁的处所,我随手拉住一个小宫女:“三皇子现下在哪里?还在书房么?” “这......” 小宫女犹豫着不敢回答。 “在哪里?”我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遍。 “在后院陪陈曼茵小姐赏画儿呢。”小宫女经不住我的质问,呐呐地开口了。 我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虽心急如焚满腔疑问地想去问他,但没想到他今日如此反常,又和那陈曼茵在一起了。 我心中五味杂陈,似乎有些酸涩,我放开小宫女,嘱咐着:“他何时得闲了,你来报我一声,我有事找他。” “是。”小宫女答应着,匆匆离去了。 我回到自己房里,在桌边枯坐了半晌,思前想后反复想着各种可能性,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寒意彻骨。 夜已深了,我都打算洗了歇息了,小宫女来敲门:“柳小姐,陈小姐刚走,三皇子现下独自在书房了。” “有劳了。” 我打发了小宫女,略整了整衣衫,便往魏廷烁的书房去了。 没有人拦我,门并未上锁,一推便开了。 魏廷烁闻声诧异地抬起头,见了是我,更为意外:“星儿?你怎么来了?” “蜜饯有毒么?” 第177章 闻君有两意 魏廷烁怔忪了一瞬,凄清幽暗的烛火掩映着他的面容,看不真切,我上前了几步,继续追问他:“魏廷烁,那日你带走的那盒蜜饯,有毒么?” 魏廷烁笑了笑,起身从桌案后走出来,过来执起我的手,皱起眉头:“这样凉。”他替我搓着双手,柔声问着:“怎么了?怎的忽然没头没脑的问起这个?” 我自然不会告诉他我与细作之间的种种,我只是抽出手,看着他:“今日我发现有小鸟啄食了昨日你打落在地的那颗蜜饯。”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沉默了片刻:“鸟死了。” “许是巧合吧。”他淡淡的。 “巧合么?” 我看着他:“你是否一早便发现蜜饯有毒了?你才如此反常?” “别问了。” 魏廷烁打断我,拉着我的手臂,有些急了:“我会保护好你,你信我。” “保护我?”我轻笑一声,摇摇头:“那你告诉我,是何人下的毒?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魏廷烁垂眸松开我,撇过头去:“别问了。” “魏廷烁。” “星儿,别再问了好么?我亦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相信我,我定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人伤你分毫。”魏廷烁被我逼的没办法了,连声安慰着我。 “言下之意,你根本就知道是谁下的毒是么?你在维护下毒之人。” “我是在维护你!”他有些急了拉着我的手将我扯进怀里,将我的头按在他胸膛上:“我是在保护你啊。” “是德妃娘娘对么?”我靠在他怀里,呐呐地问着。 他浑身一僵,久久叹息一声,将头埋进我颈脖间,声音似乎倦怠极了:“星儿,别问了,我不能失去你,此事...你不要再探究了,我自会处理妥帖。” 我心中一沉,已确定了七八分,但仍开口试探着:“德妃娘娘为何忽然要将我除之后快?可是我近来做错了些什么惹恼了她么?”我装着柔弱,几欲落泪。 魏廷烁见我如此,急急来为我拭去面上本就不存在的泪珠,急急解释着:“不,你很好,你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我。” “你怎么了?”我不解地看着他。 魏廷烁愣了愣,自知失言,撇过头去。 我想了想,今日必须探知实情,我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轻轻晃着,柔弱地看着他,声音里带了两分关心,两分担心:“廷烁,究竟怎么了?让我为你分担一些好么?你别这样什么都自己撑着,见你如此辛苦,我也甚是心疼。” 魏廷烁略震惊地看着我,沉默了半晌,有些不敢置信:“你今儿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担心你啊。”我看着他,胸如擂鼓,未必他看穿我拙劣的演技了? 魏廷烁自嘲的笑笑,伸手替我顺好头发,声音也闷闷的:“若不爱我,便不要再给我虚渺的希望。” “.......” 我无言以对,一时之间尴尬的很。 “好了,我可以告诉你,母妃并非针对你,只是在警示我近日荒于政务而已。”他还是告诉了我。 “所以...你今日才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嗯。”他点点头。 “陪陈曼茵赏画也是为了迎合德妃娘娘么?”我瞧着他。 魏廷烁宠溺地笑笑,轻轻弹了下我的额头:“何时对我的行踪如此感兴趣了?你再如此,我可要以为你喜欢我了啊。” “.......”我赶紧闭嘴。 他温柔地揽过我,下巴搁在我头顶,胸腔微微震动着:“你只需记住,我无论做些什么,都是为了保护你,都只爱着你一个人。” 我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淌过,我十分惧怕这种感觉,我怕会对魏廷烁心动。 我赶紧推开他,略作羞恼:“又来了,你一天不说这些肉麻的话都难受么?” 魏廷烁笑笑:“怎么,你不喜欢么?我还有很多,可以慢慢说与你听。” “我不听我不听,我回去了。”我捂起耳朵,转身就朝门边跑去。 “慢着点儿,小心摔着。”魏廷烁在身后急急嘱咐着。 我推开门欲走,他急急唤住我:“星儿~” 我回头看向他,他着一身月白常服,银线滚边疏朗绣着几只修长的竹枝,眉眼温柔,在淡淡烛光中仿佛浑身散发着晃晕。他粲然一笑,夺人心魄,令我几乎挪不开眼睛。 “等我,我忙完这些,便去寻你,好么?”他温柔地请求着。 我鬼使神差地点点头,面上一阵滚烫,迅速关上房门,匆匆离去了。 我一边往回走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我这是怎么了,见着俊美的男子便犯花痴么,竟会觉得魏廷烁恍若嫡仙一般,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他。 我甩甩头,告诉自己,别花痴了,你已经有一位嫡仙般的魏廷煜了,你忘记他月下吹箫的模样的了吗?你忘记他对你倾诉时你心中真切的心疼了吗?你忘记与他山盟海誓缘定终生了吗?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居然对魏廷烁起了心思,你这是背叛你知道吗?! 我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着了,我站住脚步定了定心神,匆匆跑回房去。 稍作洗漱我躺回榻上,心里烦乱的很,根本睡不着,我心中十分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到底要不要告诉细作,这西域奇毒琉璃散,确实是来自德妃娘娘手里呢? 若是如此,那魏廷煜的外祖父和母妃之死,便和德妃脱不了干系了,那魏廷烁怎么办?他知道这些内情么?他是否也参与了这些事情呢? 我心乱如麻,心知若是我将这些告诉了魏廷煜,无疑是帮了他大忙,但若如此做了,会不会伤害到魏廷烁呢?我心下,竟不忍心伤害他。若是因为我的推波助澜,导致他们刀剑相向你死我活,我定是承受不了的。 我想了半宿,终是决定,还是隐瞒这件事吧。魏廷煜手下细作众多,想来迟早也会查出是德妃所为,而夺嫡是身为皇子不可避免的命运之争,我不想多做干涉,虽然我们全族都是支持魏廷煜,但我决定置身事外,不做奸细了。 我不会再将魏廷烁的信息透露给细作了,所有的一切,便交给命运的安排吧。 胜败天定,让他们自己去争吧,我不想再插手任何一方了。 至于感情,魏廷烁还是魏廷煜,便交给心去抉择吧。 第178章 故来相决绝 果然如魏廷烁所言一般,心境只在一念之间,想通了之后我一身轻松,睡了个好觉。 晨起神清气爽,起身洗漱梳妆,竟还有了打扮的心情,薄薄施了脂粉,挑了件应季的嫩绿宫装。 “小姐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气色好极了,这嫩绿掐腰的宫装穿在小姐身上,就像刚抽芽的新柳儿一般清新呢。”蕊心边为我梳髻边拍着马屁。 我笑笑:“从前我是为情所困,总觉得自己被囚禁,自然苦楚的像个囚犯,如今我想通了,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蕊心听不懂。” “听不懂便算了,梳好了么?梳好了咱们逛园子去吧,这大好韶光,岂能辜负?” 蕊心笑笑,在妆奁内翻找了半天,皱起眉头。 “怎么了?”我瞧着她。 “真是奇了,小姐的白玉兰簪子怎么不见了?今日这装扮,簪那支最合适不过了。” 我闻言笑意一滞,摆摆手:“不拘簪什么,随便挑一支吧。” 我在妆奁里翻了翻,里头都是魏廷烁替我备的首饰,我拿了支杜鹃纹簪子,亲手簪于鬓边。 “这.......”蕊心欲言又止。 “怎么了?不好看么?”我笑睨着她。 “好看是好看,只是这支是大红色的啊,配这绿色的宫装......”蕊心不好意思在说下去。 “红配绿,赛狗屁是么?”我乐不可支。 “小姐既知道还选这个做什么?”蕊心嗔我:“我还以为小姐的审美出问题了呢。” “打扮么,自己开心就好啊,我今儿就想簪这一支。”我对着镜子,调整好簪子的角度。 “小姐开心就好。”蕊心无奈地笑笑,替我收拾着细节。 “好了,咱们去逛园子吧?”收拾妥当,我拉着蕊心往外走。 蕊心却推拒了我:“我不去了,我还要同另几个小宫女去干活儿呢。” 我颇为意外地看着她,不曾想过她会拒绝我:“干活儿?你的活儿不就是陪着我么?你干什么活儿?” 蕊心笑笑:“这不是才换了一批宫女来么,我好容易才同她们混熟,今日约好了一起去扫洒,兴许能打听些消息。” 我戳了戳她的脑门儿:“你还真当自己是细作了么?” “小姐~”蕊心羞赧地躲着。 “去吧。” 我无奈放过了她,权当她去玩耍了,我总不能告诉她,我如今已经完全不想再探查魏廷烁的秘密了吧? 我同蕊心一同出门,刚走出院门,便碰上了迎面而来的魏廷烁。 蕊心远远地朝他福了福身,退下了。魏廷烁信步走到我面前,打量着我。 “今日似乎气色不错啊。”他招呼着。 我笑睨着他:“你也不错啊,今日穿的如此花俏,是要当新郎官儿去么?” 他笑出声来:“那得看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他今日着一身朱红色蟒袍,金蟒张牙舞爪,十分狰狞,头戴金冠,很是威严,想来是刚见过臣下的。 他忽然盯着我头上的簪子:“这花儿是......” “杜鹃。”我笑笑。 他愣了愣,面上辗转了几个神色,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来。 “好看么?”我替他解了围。 “好看好看,真好看。”他傻呵呵的乐着。 我也垂下头赧然地笑了笑。 “你...你这是打哪儿去啊?”他有些手足无措,像个傻小子般搭讪着。 “天气这么好,去园子里逛逛去。” “我陪你去好不好?我最喜欢逛园子了。”他赶紧应着。 我拿帕子捂着笑,白了他一眼:“不好。” “为何?”他诧异地看着我。 我背过身去:“咱俩今天太不搭了,刚蕊心都说我着绿衣戴红簪丑的很,若是咱俩走在一起,真真是红配绿,赛狗屁了。” “胡说!”魏廷烁斥责着:“明明是红花配绿叶儿么,我觉着美的很。” 他拉过我的手,率先朝外走着:“走吧,给我当绿叶儿去。” “瞧你脸大的,还真把自己当朵花儿了?”我玩笑着地捶了一下他的后背。 他也不恼,嬉皮笑脸的同我嬉闹着,一路追追打打的往园子去了。 在园子逛了一会儿,今日相处的挺不错,魏廷烁难得如此高兴,颇为殷勤地为我讲解着各种花草的来历与故事。其实许多我都知道,但我还是装作第一次听到的样子,为他捧场。 魏廷烁十分得意,更加来劲了,正指着一株花木给我讲故事时,一个小太监不长眼地近上前来。 小太监颇为为难地躬身施礼:“主子,打搅了。” 魏廷烁有些扫兴,颇为不耐:“知道打搅还来?何事如此急迫?” 小太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主子,兵部尚书求见,急报。” 魏廷烁面色一禀,看向我。 我笑笑:“快去吧,别误了正事儿,我自己逛逛便回去。” 魏廷烁点点头,安抚地拍拍我的手:“自己多小心一些,我晚些去找你。” 我点头称是,他便与小太监匆匆去了,想来是有要务要处理。 魏廷烁一走,我便百无聊赖起来,随便走一走,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准备回去了。 “柳小姐,且慢行。” 一声轻唤,唤住了我,我不消回头,已知是那细作,我已认得她的声音了。 我并未回头,只是静静的垂首站在原地。细作近上前来,与我相对。 “柳小姐,恕我多言,我跟了你半晌,你似乎,与三皇子过于亲密了一些。”细作声音淡淡地,听不出情绪。 我笑笑,仰起头迎视着她:“这也是魏廷煜让你监视的么?” 细作略微吃惊,拱手施礼:“并非是四皇子的授意,完全是属下自己的想法。” 我看着她,轻言细语:“那么,你似乎有些越矩了,不该管的,便不要管了。” “可是柳小姐。”细作有些急了:“你与三皇子日渐亲密,可曾想过四皇子的想法?” 我闻言瞧着她:“那么他同顾凌薇日夜相处,可曾想过我呢?” “......” 细作愣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有话说了么?那我便走了。”我转身欲离开。 “四皇子从未亲近过顾小姐。”细作冷冷地撂下一句。 我心中一动,回头看着她。 细作直直看着我:“四皇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我们作为旁人都看的出来,四皇子对顾小姐一直冷淡疏离,以礼相待,从未越矩。”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心下有些酸涩。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负了真心待你的四皇子。” 细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径自转身离去。 第179章 还卿一钵无情泪 望着细作远去的身影,我怔了半晌。 我垂下头,默默地摘下杜鹃簪子,握在手中,枯站了一阵子,才往回走去。 回到房里,我坐于妆台前,执着杜鹃簪子细细看了半晌,簪子很美,金托杜鹃纹,镶嵌着满满的红宝石,艳丽非常。只是......恐怕我戴不了了。 我叹息了一声,终是将它放回了妆奁里,扣上了盖子。 正巧蕊心也回来了,正兴冲冲地来找我,见我惆怅地坐在妆台前,赶紧上前来问我:“小姐你怎么了?早上不是还挺精神的么?” 蕊心上下瞧了瞧我,略着急的问着:“哎呀,小姐的杜鹃簪子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丢在路上了?小姐去的哪个园子?小姐别着急,我即刻去找。” 说着就要往外跑,我赶紧拉住她:“你呀,冒冒失失的做什么,并未遗失,我收起来了而已。” 蕊心这才放下心来,颇为好奇:“这才晌午呢,小姐怎的摘了钗环?要午睡了么?” 我摇摇头:“并不睡。” “那是为什么呀?”蕊心不解地看着我。 我自嘲地笑笑,叹了口气:“你说的很对,红与绿,终究是不配的吧。” 蕊心以为我是介意她的话才摘了簪子,颇为不好意思,尴尬地笑笑:“小姐如此在意我的话做什么。小姐说的才对呀,打扮嘛,自己开心就好,小姐既喜欢,红配绿就红配绿嘛。” 我摇摇头:“哪里有那么简单,我也想快活的做自己,不顾别人的感受,可是方才我才明白,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 “做不到不顾大家的感受,恣意妄为,若是我一意孤行,恐怕会伤害到很多人。” 蕊心不以为意:“不过是戴支簪子罢了,置于这么严重嘛?” “你不懂。”我拍拍她的手:“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你今日过的如何?” 蕊心听我提起她,来了劲头,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小姐,我今日才知道,三皇子与德妃,早就貌合神离,母子离心了。” “哦?怎么说?” “我今日同小宫女闲聊才知道,三皇子早已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和心腹,专门预备替换掉德妃娘娘安排的人呢,那小宫女便是其中之一,听说本来是准备登基后才替换的,这次却不知为何突然提前被换上来了。” 蕊心转了转眼珠子,颇为奇怪:“真是奇了,听说三皇子多年来对德妃娘娘唯命是从,很少忤逆,这次却不知为何打破了他的计划,提前暴露了自己的势力,只怕是德妃娘娘触碰到他的底线了他才会如此破釜沉舟吧。” 我心如明镜,自然知道大概率是因为蜜饯的事儿,如此一来,我更觉对不起魏廷烁了。他如此待我,我却无法回应他。 若是我未曾与魏廷煜有过瓜葛,兴许还能同魏廷烁有所发展,如今,我与魏廷煜已是这般局面,本以为魏廷煜若是同顾凌薇好了,我也许可以淡然抽身,可是方才听闻了细作的那番话,我又如何能负他呢?我又拿什么来回应魏廷烁呢? 真真是烦恼极了,头都痛了起来,我挥挥手:“乏得很,你且退下吧,我歇一下。” 蕊心忙住了滔滔不绝的嘴,急急上来扶住我:“小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那我去替小姐整理床铺,小姐歇歇。”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吧,你退下吧,让我自己清净一会儿。” 蕊心只好松手,福了福身,一步三回头的去了,似是很不放心。 我枯坐在房里,神思怠倦,也不知坐了多久,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星儿,听闻你未用午膳,不舒服么?” 是魏廷烁,我起身走到门前,闩上了门。魏廷烁听见动静,急急敲着门:“星儿?星儿你怎么了?你闩门做什么?” “你回吧,我没胃口,想歇歇了。”我不欲见他,也不知如何面对他。 “你开门,让我看看你,见你安好我便走,绝不扰你。”魏廷烁轻声喊着。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我淡淡地拒绝了,转身往回走。 “星儿~星儿!”拍门声越加急促了。 我坐于桌前,捂住自己的耳朵,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只鸵鸟。 魏廷烁十分焦急,拍了半晌才消停,我以为他走了,正松了口气,窗户却被猛然推开,魏廷烁利落地翻身进来。 我竟忘了,他还有翻窗户这个臭毛病。 躲都来不及躲,魏廷烁匆匆几步抢上前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急急问着:“你到底怎么了?” 我不言语,只是垂下头,默默地看着鞋面。 “你说话啊,你要急死我么?”魏廷烁晃了晃我的手臂。 “没什么,不过就是乏了而已,想休息了。”我解释着。 “蒙谁呢?你乏了锁门做什么?躲我像躲瘟神似的,我究竟又是哪里做错了?”魏廷烁看着我:“是不是我走的急了把你留在园子里你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先送你回来再去,好不好?” 我见他越是如此委曲求全的迁就我,我便越是心里难受极了,难受的我忍不住掉下泪来。 魏廷烁慌了,手忙脚乱地连帕子都不知道掏了,直接拿自己的衣袖替我擦着眼泪,袖口的金线滚边和金蟒刮过我的脸颊,刺的我生疼,但我的心更疼,我哭的更厉害了。 魏廷烁急的不行,眼泪像泉涌一般,越擦越多,他急的不知所措,只好紧紧地拥住我:“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了好么?我真的很害怕,仿佛要失去你似的。” 一句话说的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我第一次伸出手拥住他,伏在他怀里嚎啕起来。 在我圈住他的那一刹那,魏廷烁僵直了一瞬,继而更加用力地箍住我,不断地柔声安慰着我:“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我保护你,好不好?” 我在他怀里尽情地宣泄着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伤心,孤寂,无奈,恐惧,种种的种种,皆借由这场号啕大哭宣泄了个干净。 久久才平息下来,他胸前的衣襟早已被洇湿一片,我的眼睛也肿成了烂桃子。 我轻轻推开他,他仍是担忧地看着我,我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他看到我如此丑陋的模样。 只是嘶哑着嗓子:“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 第180章 恨不相逢未剃时 魏廷烁诧异地看着我,半晌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怎么了?今儿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此一时彼一时。”我背过身子。 “到底怎么了?你早上不是还戴了杜鹃花儿么?你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吧?”魏廷烁急急追问我。 他伸手掰过我,欲伸手去找我鬓边的杜鹃簪子,手却僵在了空中,他颤声问我:“簪子呢?” “收起来了,以后不会再戴了。”我淡淡的,我不敢看他,只是一味地看着地面。 “为什么?!” 魏廷烁似乎有些恼了,他拉过我,迫我看着他,盯着我沉声质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何要反复折磨我?我早就同你说过,不爱我就不要给我虚渺的希望,你为何总是这般翻脸不认人?早上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像一个没有思想的破布偶一般,任他拉扯着,只是不肯开口回应他。 “你说啊!你到底怎么了?!”魏廷烁摇晃着我:“我都不奢望你会爱我了,只求卑微的陪伴在你身边,为何你如今连这都不肯施舍给我,再也不要见到我了?到底为什么?!” “你知道的,我已与魏廷煜定了终生。”我被逼的不行,终是开口了。 “那又如何?”魏廷烁低吼着:“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抬头看着魏廷烁:“我不能负他。” “你说什么?!” 魏廷烁燃起滔天怒火,一把拉过我,抵着我的额头:“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也是如此,我不能负了魏廷煜!”我与他僵持着。 魏廷烁暴怒,一把拽着我的衣襟将我甩在榻上,覆上来迫着我:“你倒是个三贞九烈的贞洁烈女啊?” 他一把掐住我的脸颊,煞红的双眸瞪着我:“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负他!” 魏廷烁倾身下来粗暴地索吻着我,发了狂似的撕扯我的衣带。 我静静地躺在那里,散了视焦,茫然地放空自己。 魏廷烁忙活了半天,见我毫无动静,连扯我衣带我都不反抗,他更加愤怒,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吼着:“柳怜星!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他。 半晌也不见他再碰我,也没有继续来扯我的衣衫,我睁开眼睛,却见他靠在床头,竟捂着额头闭着眼睛似乎很是痛苦。 我坐起身,拢好自己的衣衫,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轻声问着:“你还好么?” “我还好么?呵~” 魏廷烁自嘲地笑了笑,声音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我好极了,我为何会如此幸运,爱上了一个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人?” 魏廷烁睁开眼睛看着我,眸光雾气盈盈,他笑着,却比哭泣还令人伤心:“我输了。” 我看着他,他拂开我的手:“我输给了你,一败涂地。” “柳怜星,我真不知自己竟会如此软弱,我恨不得杀了你,但看见你那副心如死灰任我摆布的样子,我却根本下不了手伤害你蹂躏你。你到底有什么魔力?凭什么让我变得如此不像自己!” 魏廷烁仰起头,许是不想让眸中的雾气凝结成水滴:“我真的是软硬兼施,为你可以肝脑涂地了,你让我死个明白,究竟为何?究竟为何我得不到你的心?” 他盯着我:“因为魏廷煜么?他到底哪里比我强?我甚至比他更先遇到你。” “感情的事哪里讲什么先来后到。”我叹息一声:“只不过我先对他动了心,先同他定了终身而已。如今誓约犹在,如何能辜负?” “可你分明也对我动心了啊,否则你戴杜鹃簪子做什么?你明知杜鹃于你我的含义,那便表示你接受我了啊!”魏廷烁质问着。 “是,我对你动心了。”我大方地承认了。 “那你为何突然又推开我?”魏廷烁既惊又喜,复又急急追问我。 我垂下头:“只是这份动心是错觉而已,是一朵虚妄之花,我已有誓约在身,若我未曾遇见魏廷煜,兴许我们会在一起,如今我已心有所属,便不能再为旁人动心了,那是错误的。” “旁人?”魏廷烁笑了笑:“我是旁人么?” “说什么都迟了。”我别过头:“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你尚未嫁娶啊!你醒醒好么?尚未嫁娶便是自由之身,另行婚嫁有何不可,既然你也对我有情,为何我们不能在一起?”魏廷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反正不行。” 魏廷烁长叹一口气,起身整理好衣衫,瞧着我:“我算是瞧明白了,你根本就是在钻牛角尖儿。你且等着,我这便去打消你的顾虑。” 我不明所以,连忙追问他:“你要做什么?” 他笑笑,虽是在笑,却笑的我不寒而栗:“你不是说恨不相逢未嫁时么?既然你如此执着于与魏廷煜的婚约,我便让你变成寡妇,我娶寡妇总可以了吧?” “魏廷烁!你要做什么?你去哪儿?!”我急的不行,赶紧起身拉住他。 魏廷烁回身拉住我,伸手替我整理好衣襟,气定神闲地看着我:“星儿,即便你不肯同我在一起,即便你心里有魏廷煜,我都可以不在乎,我有的是时间同你慢慢耗,我们注定要在一起,哪怕是在一起互相折磨,我也愿意被你折磨一辈子。” “你疯了么?!”我忍无可忍,斥责他。 他笑笑,拍拍我的肩膀:“我早就疯了,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已经疯魔了,你且等着,我先去解决了那厮。” 说罢魏廷烁不再理会我,任我如何唤他,他都置之脑后,匆匆离去了,我瘫坐在地,竟不想事态竟会演化成如今这般局面。 我心急如焚,不知道魏廷烁究竟要去做什么,我越想越害怕,急急追了出去,想阻止他去找魏廷煜的茬,可是还未到院门口,便被两个小太监锁上了院门。 “你们做什么?快打开。”我急急喊着。 “柳小姐,还请您暂且忍耐,三皇子吩咐了,在他回来之前,不许您去任何地方。” “三皇子去哪儿了?我要见他,快叫他来。”我拉着小太监不让他走。 “这...三皇子已经出去了,并不在处所里。” “去哪里了?他去哪儿了?快告诉我呀!”我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领着禁军出去了,具体不知道去哪儿呢。” 第181章 马作的卢飞快 魏廷烁策马扬鞭率禁军一路奔至顾将军府,把将军府团团围住。 将军府亲兵将府邸誓死守在身后,与禁军对峙着。 对峙片刻,禁军分出一条道路,魏廷烁策马缓步上前。拉住缰绳勒停马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将军府的大门。 他面色阴郁,双目赤红,将手举至耳边,朝前轻轻一挥。 “统统绞杀!”传令官大喝。 禁军得令,立刻扑上去厮杀,一时间血雨腥风扑面而来,刀光剑影中贴身搏杀,血光飞溅,哀嚎四起。 有血迹溅上了魏廷烁的面颊,他轻轻伸手拭了一把,瞧着指尖上殷红的血迹,似乎点燃了心中最后一丝将要克制不住的暴虐。 他伸手握住剑柄,缓缓抽出佩剑,翻身下马亲自上阵搏杀。 禁军将士见他亲自下场,无不惊骇,立即将他团团护住,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魏廷烁一把推开身边的禁军,低吼一声,冲上去恣意发泄,一连怒斩数人,浑身血光冲天,已然是煞气满身,杀红了眼。 他回头怒吼:“立刻破门!生擒魏廷煜!” 禁军见他如此神勇,士气大增,疯狂冲击顾将军府门。 少量亲兵毕竟无法抗衡禁军,不消多时,便被攻破防守,禁军一拥而上,恣意砍杀,一时间火光冲天,哭嚎四起,顾将军府邸,恍若炼狱。 魏廷烁静静地站在府外,面无表情,甚至已经在盘算一会儿该如何同这位好兄弟算账,要不要带他去星儿面前,让星儿亲眼见证他的死亡呢?好教星儿彻底死了这条心。 还是算了,他叹息了一声,仍是不忍心让她见到这般残酷的画面。 “三皇子。” 一声轻唤打断了正在晃神的魏廷烁,他抬眼瞧了瞧,是自己的心腹将领。 “何事。”他淡淡地应着。 “三皇子,并未找到四皇子魏廷煜。” “你说什么?”魏廷烁睨着他,森冷的语气令将领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将领恭谨地拱手:“末将已经彻查了顾府,四皇子的确不在府中,而且顾将军的女儿顾凌薇小姐,也不在府中。” “人呢?”魏廷烁垂下眸,极力压抑着胸腔里翻涌的怒意。 “末将已经拷问了顾府众人,据口供应是前几日便离开京城,往关外去了。” “关外么。” 魏廷烁沉吟片刻:“传我的令,紧闭关门,各地设卡,给我活擒魏廷煜,违者斩杀。” “是。” 将领答应着。 魏廷烁深吸一口气,回身上马,双腿一夹催动马匹。 “三皇子。”将领急急唤着。 魏廷烁斜睨着他。 “顾府众人如何处置,关押在何处?还请三皇子示下。” 魏廷烁平视着远方,坚毅的下颌在冲天火光的掩映下忽明忽暗,俊美的侧脸在光辉中恍若神只,但他浑身血迹置身于一地尸骸之中,又似没有感情的残忍恶魔一般。 顾府上下百十个人的命运现下便系于他那凉薄的两片唇间,生杀予夺,全凭他心意。 “杀无赦。” 他缓缓地吐出三个字,便结束了百十人的命运。 “是。” 将领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去了。 魏廷烁狠狠抽了胯下骏马一鞭,骏马吃痛,嘶鸣一声,风驰电掣般狂奔而去,只余下身后的一片恶鬼地狱。 魏廷烁刚进皇城,尚未来得及回处所,便被拦截在半路。 “三皇子,德妃娘娘急召,还请您务必先去一趟咸福宫。”小太监跪伏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魏廷烁一言不发,翻身下马,将鞭子随手丢给小太监,便径直往咸福宫去了。 进了咸福宫,门口的小宫女见了他,吓得踉踉跄跄地赶紧跑进大殿去通报。 芷若匆匆出来,近上前来伸手欲拉魏廷烁:“三皇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冲动闹出这么大动静?” 魏廷烁一挥手,避开了芷若的碰触。面无表情地一撩袍子几步跨上台阶,入了大殿。 德妃正抚着太阳穴坐在上首,见魏廷烁进来了,急急起身上前,拉着他上下检视:“烁儿,怎的浑身是血?伤着了没有?” “屠了顾将军府。”魏廷烁淡淡地解释着。 “你真是胡闹!顾将军手握关外驻军,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你岂可此时轻易动他?”德妃闻言大怒,厉声斥责。 魏廷烁冷笑一声:“时机不成熟,我便催它成熟便是了,要战便战。” “你!!”德妃纳罕:“你究竟是怎么了?” 魏廷烁负手而立:“我只是想明白了,我等不得了,我要夺嫡,自然要除掉其他皇子,很难理解么?” 德妃叹了口气:“烁儿,难得你有了些上进心,为娘本该欣慰的,可是你为何要屠杀顾将军满门?完全可以只除掉魏廷煜,再将顾将军招纳回来为己所用啊,召回来若不同心,慢慢卸了他的兵权,为我们所用才是,你如此冲动此时动他,他势必会疯狂反扑啊。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么?” 魏廷烁笑笑,抬头看着德妃,眸中不同往时,已是坚毅非常:“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魏廷烁走近德妃:“母妃未免有失偏颇,母妃屠魏廷煜外祖父满门便屠得,儿子屠顾府便屠不得么?” 德妃哑口无言,沉默半晌:“算了,你终是大了,有主意了,母妃也只能尽力辅佐你了。” 德妃思咐片刻,叮嘱魏廷烁:“顾将军都将女儿许给魏廷煜了,想来也难以为我们所用,屠了便屠了吧。我即刻召兵部尚书严防关口为你善后,你以后切勿再意气用事,务必前来与我商议,再做这些事,以保万全。” “是,儿子知道了。” 德妃抚了抚魏廷烁的肩头,担忧地柔声劝着:“看你这一身弄得,何必亲自上阵,押阵即可,以后可万万要保重自己才是。” “是。”魏廷烁答应着。 “去吧,好生洗了歇息,母妃来替你善后,不必担心。” “儿子告退。”魏廷烁答应着,转身离去。 德妃疲惫地坐回上首,颇为惆怅,叹息了一声:“芷若啊,我瞧着这烁儿,性子似乎变了。” “娘娘多虑了,三皇子似乎多了些血性,未必不是好事儿。”芷若上前柔声劝慰。 “但愿吧。”德妃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召兵部尚书即刻来见我。” “娘娘,夜已深了,不如明早再见吧。” “等不得,此事一出,京城即将大变,召他即刻来。” “是。” 第182章 弓如霹雳弦惊 我正愁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知所措,忽听见外边似乎有动静,赶紧奔了出去。 只听见院门上锁链抽动的声音,我急步上前,一探究竟。 锁链被抽去,院门被拉开,我急急冲出去,却与人撞了个满怀。 我捂着额头退了几步,以为是开锁的小太监,一定神才看见,是魏廷烁。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小太监匆匆退去,夜凉如水,也未点灯,仅有一些月亮的余晖,看不出他哪里受伤了,我赶紧上前检视。 “你怎么了?受伤了么?怎的如此大的血腥味?” 我细看之下才发现他袍子上血迹累累,只因着今日穿的是朱红色的袍子,方才匆忙间一时未察觉,近看之下,金蟒都染红了。 我惊骇万分急急问他:“怎么这么多血?你伤哪了?快让我看看。” “你在担心我么?” 他低头深深地看着我,紧抿着薄唇。 “自然是担心的,你快告诉我,伤哪儿了?召太医了没有?”我赶紧上前扶住他,怕他失血过多晕厥。 “为何认定是我的血呢?”他笑笑:“你难道就不担心魏廷煜么?” 我如遭雷击,僵在当场,心下一片恶寒,我颤抖麻木地松开手,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亦淡然地看着我,仿佛我们之间,只是茶余饭后在院子闲聊一般。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同我在一起再也不用怕会违背誓约了。” “你这是何意?”我浑身发冷,开口连声音都颤了起来。 “他死了。” 他淡淡地吐出这个消息。 “你撒谎!”我大声咆哮着,泪水已经倾然而下。 他伸手想为我拭泪,伸出手却见手上满是血污,终是放了下去,收回袖中。 “信不信由你,我不过是来知会你一声而已。” 他淡淡地说完,转过身,半晌回头睨着我:“星儿,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乖一些,大家便都好过一些。” “否则,我不保证还有谁会因你命丧黄泉。”他冷冷地撂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小太监们没有再来锁上院门,可见魏廷烁已解了我的门禁。我却不敢追上去质问,只是伏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嚎哭。 他身上的血迹真的是魏廷煜的么?我心中惊疑不定,不敢十分确认,但仍是哭的不能自己,无法控制脑子里生成的各种可怕的想法。 如此枯坐到天亮,我急急起身去洗漱更衣,便往园子里去了,我想去问一问细作,到底如何了。我不敢就这样直接去,若是这幅模样直接去,只怕会引人注目,我怕连累的那细作暴露。 根本无心梳洗,我随便擦了把脸,胡乱翻了件衣衫换上,便匆匆往外走。 还未迈出门口,魏廷烁便领着小宫女进来了。他今日换了一套月白长衫,银线暗纹绣了雪花,配上冷峻的面孔,真如霜雪般不染尘埃的冷清,贵气逼人的令人难以接近。 他若无其事的示意着小宫女们布菜,径自坐到桌边,舀了两碗粥。 “愣着做什么呢?快来用饭。” 他招呼着,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似的,如寻常一般唤我去用饭。 我心中十分惊异,昨夜那般情形难道是我噩梦么?我伸手摸了摸眼睛,肿胀生疼,分明告诉我昨夜的事都是真的。 我不理会他,转身直接往门外走去。 “站住。”他唤住我。 我脚步一滞。 “你去哪儿,我让你用饭呢。”他沉下声音,略带一丝不耐。 我抬腿继续往外走去。 “柳怜星!” 魏廷烁起身几步上来拽住我的手臂:“你去哪?” 我垂着头,一言不发。 “说话啊!” 他伸手掰起我的下巴,迫我看着他。 我虽被迫面朝他,但仍垂下眸子,一言不发。 他另一只手轻轻抚过我的眼皮,有些怔忪:“这么漂亮的眼睛,是为他哭肿的么?” 我不耐地拂开他,抽身退开几步,继续朝院门外走去。 “柳怜星!你到底要去哪?”魏廷烁仍是一把拽住我。 我僵着身子,既不看他,也不答他。 “你到底要怎样?”他低吼着:“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真要逼的我拿柳氏的性命来迫你么?” 我闻言昂首看着他,十分讥讽:“魏廷烁,你就这点儿本事是么?喊打喊杀是么?你杀吧,你现在就诛杀我们柳氏吧,我就姓柳,你头一个便诛杀我吧!” “你!”魏廷烁气急:“你真当我不舍得动你是么?!” 我冷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若死了便只当是为魏廷煜殉情了。” “你!你胡说些什么!!”魏廷烁暴怒。 “不杀就给我起开!我没有功夫陪你耗。”我狠狠推开他,拂袖大步往外走去。 魏廷烁没有再上来拉我,我亦不想回头再多看他一眼,径自往园子里去了。 我在园子里四处走着,心下焦急万分,但转了一整天都不见那细作出来见我。 我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魏廷烁又派人监视我让细作无法出来现身,还是魏廷煜真的出事了,连细作都连根拔起了才无法来见我。 我心急如焚,这种强烈的不确定感紧紧地扼住了我的咽喉,让我喘不过气来,几乎要窒息。 我水米未进在园子里枯等至半夜,都不见细作现身,想来今日是不会出现了,我只好先回去再做打算,待明日再来等待。 我颓然回到院中,失魂落魄地推开房门往里走。 “回来了?” 一声轻唤令我浑身一颤,桌上的灯台被点亮,映着微弱烛光,我认出是魏廷烁坐在桌边。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烦躁地拉开门,不想与他同处在密闭的空间里。 “这是我的处所,我不能在这里么?”他还有心情玩笑。 我皱起眉头,十分厌恶,抬腿就要往外走。 “星儿。” 他柔声唤着,匆匆起身上来拉着我:“夜深了,你能去哪儿呢?快别任性了。” 他见我不理他,也不恼,只是柔声哄着:“好了我不在这里惹你厌烦了,我只是想等你平安回来而已,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等你回头。” 我垂着头,仍是充耳不闻。 他无奈地笑笑:“你能回来便好,你好生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他看了我半晌,终是松开手,默默离去了。 第183章 零泪向谁道 顾凌薇手中的信筏滑落在地,怔怔地愣了半晌,急急弯腰拾起信筏,再次确认了一遍内容,才嚎哭起来。 魏廷煜上前欲安慰她,她便一头扎进魏廷煜的怀里,痛哭的不能自已。魏廷煜犹豫了片刻,终是伸手揽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顾将军怒拍桌案,愤恨的无以复加:“究竟为何会如此毫无预兆的屠府!” 顾将军来回踱步,忽闻噩耗,面上似乎添了几分憔悴,整个人都焦躁了起来。 魏廷煜安抚地让顾凌薇坐下,走到顾将军身边,深施一礼:“顾将军,听闻魏廷烁攻打将军府时指名要生擒了我,想必是冲着我来的,此事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了顾府。” 顾将军忙托扶起魏廷煜,忍下自己心中的悲痛,反倒来劝慰魏廷煜:“四皇子不必自责,老臣自从追随四皇子,便早已压上了身家性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愿为四皇子鞠躬尽瘁,死而后矣。” 魏廷煜颇为动容,当下便表明态度:“廷煜有幸,得顾将军襄助,顾将军请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为顾府报仇!” 顾将军点点头,拍了拍魏廷煜的肩膀,转身去安慰伏在桌上哭成泪人儿的顾凌薇。 魏廷煜站了片刻,默默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给这对父女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魏廷煜转身的一瞬,换上了狠戾的表情,匆匆大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门口守候的张连顺匆匆跟了进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廷煜一脸阴郁地坐下,随手扯松了衣襟。 张连顺忙小声解释着:“据细作报,似乎三皇子也是一时兴起,事发非常突然,白日里尚且毫无征兆,夜里忽然暴怒非常,大开杀戒。” “与怜星有关么?”魏廷煜眸中闪过一丝隐忍不住的痛色。 “恐怕是的。”张连顺小心翼翼地看着魏廷煜的脸色,生怕说错了话:“那天白日里柳小姐还同三皇子游园,两人似乎很亲密,夜间三皇子如此暴怒,想来与柳小姐脱不了干系了。” 魏廷煜一拳砸在桌案上,紧握着拳头,手指关节捏的几乎泛白了。 张连顺见状,急忙捡些好听话来说:“四皇子稍安勿躁,奴才倒觉得如此才说明柳小姐是向着您的呀。” “何解?” 魏廷煜抬头看着他,张连顺忙轻声解释着:“那日那细作点了柳小姐几句,晚上三皇子便如此作为,想来是柳小姐因着您的缘故,与三皇子闹矛盾了。” 魏廷煜闻言,垂眸叹息了一声:“我既欣慰怜星向着我,又担心她向着我,魏廷烁行事愈发狠戾,也不知怜星现下处境如何。” “奴才以为,三皇子对柳小姐是有几分真心的,柳小姐聪慧,定会安然无恙,主子还请宽心吧,专注于眼下的行动才是。” 魏廷煜挥挥手:“你下去吧。” 张连顺见魏廷煜不欲再理会他,知道他不爱听自己说这些,只好闭嘴,恭谨地退了出去。 魏廷煜自怀中掏出白玉兰簪子,轻轻摩挲着,低声呢喃:“他对怜星有几分真心,我便没有么?谁又何曾想见我的日子有多难熬?” 他根本无法入睡,没有一个漫漫长夜不是在枯坐中挨过的。只要一闭上眼睛,极端的想法便不受控制的蜂拥而至,争先恐后的钻进他的脑海里。 他心爱的人,此时此刻,却在另一个男人身侧。 她(他)们在哪里?她(他)们在做什么?她(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他是否在看着她美丽的面庞?他是否在对她说着甜言蜜语?他是否用手抚摸过那光亮如绸缎的发丝? 魏廷煜痛苦地撑住额头,头痛欲裂,嫉妒似魔爪一般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房。那是他的女人啊,如今却对着另一个男人展露笑颜,那日听闻细作层层传递来的消息,她(他)们似乎在一起了,他绝望地简直想要立刻冲进皇宫,不顾一切地将她夺出来。 可那时,他已然出了关,山高水长,如何能飞回去? 魏廷煜睁开眼睛,看着手中的白玉兰簪子,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怜星是爱自己的,否则她为何会送这只簪子给自己?她只是迫不得已罢了,一定是这样的。 魏廷煜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握好顾将军这个机会,一局定输赢,直取皇位将怜星夺回来。 无论那时......她是否还爱着自己。 魏廷煜正陷在相思的苦痛里无法自拔,顾凌薇却径自推门而入。 魏廷煜听见动静,将白玉兰簪子收回怀中,这细微的举动还是被顾凌薇收进了眼底。 顾凌薇的面色变了一瞬,但转瞬间便回复到哀伤凄清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 魏廷煜淡淡地问着,还是起身迎向了她。 “煜哥哥~” 顾凌薇扑进魏廷煜怀里,埋首在他胸前,双臂紧紧攀附在他腰上,梨花带雨地哭着:“煜哥哥,我只有你了,你别推开我好么?” 魏廷煜没有推开她,任她抱着自己,嘤嘤哭了半晌,他仅是默不作声,一言不发。 “煜哥哥......” 顾凌薇娇声唤着,柔弱地抬起头,魏廷煜听闻她唤自己,低头去看。 顾凌薇泪眼婆娑,哭的鼻尖都泛红了,樱唇轻启,忽然双臂移上来勾住魏廷煜的脖颈,将他勾向自己。 魏廷煜眼见就要碰上顾凌薇的唇瓣了,毫不犹豫地伸手推开了她。 顾凌薇被推的踉跄退了几步,魏廷煜伸手拉住了她,才不至于跌倒。 顾凌薇一时间有些尴尬,急忙自己理了理头发,垂首站在那里。 魏廷煜松开手,淡淡地询问着:“还好么?” “还好还好,我刚也不知怎么了......”顾凌薇有些羞赧。 “无妨。” 魏廷煜几步走到门口,拉开大门:“夜深了,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煜哥哥......” “走吧,我送你回去。”魏廷煜说罢,率先跨出了房门。 顾凌薇愣在原地,咬了咬嘴唇,面上青一阵红一阵。 “怎么了?” 魏廷煜在门外轻声催促着。 “来了。” 顾凌薇强忍住心中的不甘心,快步走了出去,赶上魏廷煜的步伐。 “煜哥哥,明日父亲请你一同去阅兵,加紧操练预备攻关了。”顾凌薇搭着话。 “好。”魏廷煜淡淡地应着。 “那我明日来喊你,咱们一同去吧。” “不必,你刚遭逢巨变,多休息吧,我独自前去。” “煜哥哥......” 第184章 鸡鸣徒叹息 我一连两日都去园子等细作,却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我心急如焚,夜深了回房枯坐到天明,起身匆匆胡乱洗漱一把,又要往园子去。 才刚出了院子,就被怒气冲冲向我急急走来的魏廷烁一把拽住手臂往回拖。 我挣扎着想要挣开他,奈何这一连几日都不进食,仅仅喝了些清水,早已没有了力气与他抗衡,被他如拖破絮一般连拖带拽地拖回房间。 他一把将我按在椅上,厉声质问我:“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到底是要折磨你自己还是折磨我?!” 他见我面如死灰形容枯槁,叹息了一声,放柔了声音:“本想纵你两日让你平静平静,便没来扰你,你为何绝食?” “并非绝食,没胃口罢了。”我淡淡解释着。 “星儿。” 他蹲下来与我平视,看着我的眼睛,他眼中的痛惜已经满的溢出来了:“你别折磨我了好么?如此下去你的身子要垮的。” 我笑笑,睨着他:“我过得如此痛苦,早已痛不欲生,还要这身子做什么?垮了便垮了吧。”我起身仍要往外走:“你别管我了。” “你到底要我怎样?” 魏廷烁仍蹲在那里,颤声问我。 我站住脚步,声音也大不起来了,浑身没力气,只能虚浮地答着他:“你放了我吧,我想回宰相府。” “不行。”魏廷烁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没话同他说了,继续朝前走去,脚步越走越沉重,头脑越来越昏沉,终于在将将要跨出房门那一瞬,晕厥过去。 在我轰然倒地失去意识前的一瞬,我听见了魏廷烁的呼唤,他在唤我,他在朝我奔来。 我似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冗长而压抑,我浑身燥热,痛楚不堪,终于在承受不住时被迫醒转过来。 我睁开眼睛便看到魏廷烁心急如焚地坐在我身边,我躺在榻上,额上敷着冷布巾。 我又发烧了么?近来似乎变的很脆弱了呢,我不欲看见他,翻身朝着里侧,任额上的布巾滑落在枕畔,洇湿了被褥。 “你醒了,好些了么?” 魏廷烁俯身过来,轻抚着我的额头:“好些了,以后别再如此任性了,好生用饭休息。” 他见我仍是闭锁着自己,沉默了半晌,终是开口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闭上眼睛,不回应他。 “魏廷煜没死。” 他淡淡地:“不过是我骗你的罢了。” 我心中一动,连忙转身看着他,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好好问一问他,手臂却酸软的不行,才起了一半便跌落回去。 魏廷烁赶紧伸手护住我,一手护在我肩膀,一手护在我脑后,让我不至于直接撞上瓷枕。 他苦笑一声:“这么激动么?便如此欣喜他没死?” “你说的是真的么?”我急急问他。 他垂下眸,面色不大好看:“自然是真的,他早就出关了。” 我不禁欣喜地露出笑容,为他的平安感到万幸。 许是我的欣喜太过外露刺痛了他,他看着我补了一句:“带着顾凌薇去的。” 我心下一痛,似被绣花针扎了一下似的,复又一想,他如今需投奔顾将军,与顾凌薇一起出关也在情理之中,便释怀了。 “如何?解了你的心结,如今可以不要再一心求死了么?”魏廷烁看着我,想要一个承诺。 我有些赧然,继而有些羞愤,反倒质问他:“你那满身血迹作何解释?真的不是魏廷煜的么?” 魏廷烁撇过头,不让我看见他面上的神情:“不过是去夜猎罢了,发泄一下而已,你别多想了。” “真的么?”我将信将疑,打猎怎会沾染如此多的鲜血。 “嗯。” 他轻声应着,伸手揽过我:“不过是被你气着了,便诳了你几句而已,如今都同你解释了,咱们各退一步,别再纠结这些了好么?” 我一时被这个喜讯冲昏了头脑,竟也忘记了推开他,只是一味地欣喜着。 魏廷烁揽了我良久,面颊贴在我耳边摩挲着,声音柔柔的:“你乖一些,明日好好用饭,好么?” “好。”我顺从地点点头,不想此时扫了他的兴。 他果然很满意,继而唠叨起来:“那要记着先喝些清粥,你几日未进食,直接用饭会伤胃......”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才多大,便如此啰嗦唠叨了。”我不胜其扰地抱怨着。 他笑笑:“那好吧,我不说了,明日我来陪着你用些清淡的。” 我不置可否,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不知不觉竟听见外边的鸡都打鸣了。 “怎会有鸡鸣啊?”我颇为好奇。 “许是小厨房在运禽类吧,吵着你了么?我去让人即刻宰杀。”说着便松开我欲起身。 我急忙拉住他:“不用不用,我虽知道它毕竟难逃一死,但也不想是因我一句话而招来杀身之祸,我不想这样。” 魏廷烁看着我,笑了笑,又回来抱了我一下:“好,都听你的。” 他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鸡都打鸣了,你且好生歇息吧,用饭时我再来瞧你。” “嗯。”我还是答应了。 魏廷烁点点头,替我掖好被角,便转身出去了,还不忘轻轻地替我关好房门。 我郁结疏解,心下畅快,终于可以安心地睡去了。 魏廷烁匆匆回房,打了个响指。白衣暗卫应声现身。 白衣暗卫近上前来,恭谨施礼:“主上。” “魏廷煜可找到了?”魏廷烁盯着他。 “属下无能,尚未找到。”白衣暗卫低声答着。 “三日了,还未找到,是否已经出关了?”魏廷烁直起身子,面色更加难看了。 “也有这个可能,只是关外我们的势力渗透不出去,难以探查。” “加派人手,去关外探查。”魏廷烁吩咐着:“一旦找到他,不必来报,立刻斩杀。” “是。”白衣暗卫应着。 “另外......” 白衣暗卫静候着魏廷烁的命令,魏廷烁沉吟半晌,方才开口:“我屠顾将军府的事,命众人守好自己的嘴巴,不许透露分毫给柳怜星,我不希望她在我身上看见丝毫血腥杀戮。” “是,属下定当守口如瓶。”白衣暗卫急急表着忠心。 “去吧。” “属下告退。”白衣暗卫拱手,闪身退去。 魏廷烁起身,缓步来到窗边推开窗扇,远远地望向院子的方向,久久叹息了一声。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彻底属于我呢?” 第185章 长相思兮长相忆 魏廷烁来陪我用午膳,他来榻边扶起我,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颇为疑惑:“并不烧了,怎的还如此懒怠不起身?” “左右无事,懒得起来了。”我闭着眼半靠在床头:“乏得很,总想睡。” “不行。” 魏廷烁坚持扶我起来:“你这是几日不进食虚弱的,再不进食水会更虚弱无力,来,起来多少吃一些吧。” 我烦闷地挥了挥手,说是挥手,仅是象征性地略动了动而已。 “你瞧瞧,前几日生龙活虎活像个母夜叉似的那股劲头哪里去了?”魏廷烁叹了口气:“不能再惯着你了,早膳也不吃,要一直这样躺下去么?” 他不由分说地将我拦腰抱起,我也无力挣扎了,他抱着我放到妆台前的椅上好生靠坐着,亲自拧了布巾为我擦洗。 我过意不去,伸手想接过来自己擦洗,毕竟也不是虚的完全动弹不得,只是有些懒怠而已。 “别动,乖乖坐好,小心摔着。”他轻声呵斥我。 我只能任由他糙汉子般粗暴地擦拭我的脸,我想提醒他我的脸还是比他娇嫩一些的好么?如此胡乱擦拭一番,擦的满脸通红,很是刺痛。 我皱起眉头,正欲开口,却见他执起梳子在我头上比划了一番。 他面露难色,终是把梳子丢回台子上,有些赧然:“我不会你们女子那些繁复的发式,还是唤人来替你洗漱更衣吧,我去给你置办些暖胃的吃食。” 省的我多费口舌了,我便闭上眼睛躺靠在椅上假寐。 魏廷烁出去派了专司梳洗的小宫女进来,小宫女手脚轻柔又麻利,片刻间便为我梳洗好了,换了件简单的素色常服,很舒适。 事毕魏廷烁也另让小宫女布好了饭菜,过来扶着我去桌前坐了。 “还撑的住么?要不要去躺靠着吃?”魏廷烁有些担忧地问我。 “哪儿就那么虚弱了?”我执起他替我舀的一碗清粥,慢慢吹着热气儿,慢慢饮着。 “若是觉得勉强便说出来,别忍着,我来喂你。”他从我手中接过粥碗,一边拿勺子搅动着,一边轻柔地替我吹着。 我哭笑不得,夹了一筷子小菜,慢慢吃着:“你别这样,仿佛我生活不能自理似的,不过是一时懒怠不想起来罢了,如今起来了,便精神多了。” 魏廷烁闻言垂首笑了笑,淡淡地应着:“我倒是希望你生活不能自理。” 我诧异地看着他。 他将吹凉的清粥放在我面前,温柔地看着我:“如此瞧着我做什么?” “你心思如此歹毒么?竟希望我生活不能自理?”我颇为纳罕。 “我希望你能事事都依赖着我,离了我便活不了了,如此最好。”他半开着玩笑,替自己也舀了碗粥。 “我可不想那样,那样的人生有什么趣儿。”我撇了撇嘴。 “这样不好么?那你觉得怎样才好呢?” “......” 我答不上来,目前在我的困境里,能活在虎口里已然是万幸了吧,还奢望什么有趣的人生么?连魏廷煜如今如何了,在哪里都不知道,对未来也没有丝毫的把握,仿若无根的浮萍一般,随波逐流罢了。 “怎么了?” 魏廷烁见我默默不语,追问起来。 “乏得很,没劲儿言语。”我随口搪塞着。 “是我不好,明知你虚弱的很,还缠着你说话,你慢些喝粥,一会儿再去歇着。”他随口嘱咐着,替我夹着菜。 “主子。” 一个小太监在门口怯怯地轻声唤着。 魏廷烁瞟了他一眼,示意他进来。 “奴才见过主子,柳小姐。”小太监恭谨施礼。 “何事。” “这......有急奏。”小太监欲言又止,看了看我,又迅速垂下头去。 魏廷烁也看了看我,许是他还在在意那天独留我在园子里,便生出这许多事端,这次便换了策略,继续给我夹着菜,仅是淡淡吩咐着:“无妨,这里没有外人,就在这里说吧。” 小太监仍是颇为为难,魏廷烁见他久久不言语,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怎么了?” 小太监被逼的没办法了,只得开口:“主上,抓获了一批来自关外的细作,皆是四皇子的人,严加拷问死了大半,余者一两人招供四皇子已掌握关外驻军,不日便将攻关。” “啪哒~~” 我手中的汤匙跌落在碗中,魏廷烁也愣了愣,一言不发,小太监更是立刻趴伏在地,抖如筛糠。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比,似乎一根绣花针掉到地上,都会掀起轩然大波来似的。 “你先吃,我去去便回来。” 魏廷烁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起身敛去笑意,伸手一把拎起小太监,往外拖去。 “主子!”小太监惊嚎着:“奴才说错话了,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啊......!!” 魏廷烁充耳不闻,仍是将他往外拖去,我于心不忍,不禁开口想唤住他:“魏廷烁~” “你别管了,好好用饭,多歇着,我一会儿来看你。” 魏廷烁挟着小太监走远了,我坐在桌前,不禁十分担心那个常与我联系的细作,这几日都没见着她了,也不知她是否安好,方才这个小太监所说的那些个细作里,会不会有她呢? 我心下有些着急,匆匆捧起碗喝尽碗底的清粥,便往外走去,想去园子里等等看,碰碰运气。 魏廷烁一路将那小太监拉至自己房里,随手甩在地上,小太监被摔的龇牙咧嘴,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谁准许你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的?”魏廷烁俯睨着他,神色阴郁,语气森然。令人胆战心惊。 小太监抖如筛糠,话都说不利索了:“并不是奴才想说的,这一切都是陈尚书命我代为转达的,真的不关奴才的事啊,三皇子饶命~。” 小太监泪如泉涌,不断地哀求着。 “你倒是条好舌头,旁人让你传话儿你便不分场合时机地乱传。” “主子,是您让奴才说出来的呀。”小太监哭嚎着。 “你就不会换个事儿先搪塞过去么?非要说出这些话来扰乱她的心神?” 魏廷烁见小太监有几分面生,捏住小太监的下巴,细细辨认:“倒是有几分伶俐样子,曾在魏廷烨身边待过吧?” 小太监惊骇万分,面如死灰地看着魏廷烁。 魏廷烁打了个响指,白衣暗卫立时现身,恭谨问安:“主上。” “带下去,严加拷问。”魏廷烁直起身子,眸中寒光闪动:“是时候加快进程了,一个个的,除个干净。” 第186章 短相思兮无穷极 我在园子里转了半晌,细作没等来,倒是等来了魏廷烁,他料理好小太监,复又来寻我。 “你怎知我在这里?”我颇为诧异。 “想知道自然知道。”他淡淡地答着。 我笑笑:“又派人跟着我了?” 他回首看着我,似乎有一丝失落,复又用笑容掩饰过去:“就不能是心有灵犀么?你这两日成天往这个园子跑,我去你房中寻不着你自然来这里瞧瞧了。”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么,我有些惭愧,但又忍不住问他:“那个小太监......” “是魏廷烨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今日故意出言挑拨的,你不要在意。”他向我解释着。 我也不便再多问,毕竟也不指望从他嘴里能听到更多关于魏廷煜的消息,何必自讨没趣儿。 “你为何总喜欢来这个园子?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成日里呆在这里不腻么?”他状似不经意地问我。 我心中一惊,生怕他瞧出什么端倪,赧然笑笑:“这儿不是离得最近么,我也不敢在皇城里随意走动,便都来这里罢了。” 他闻言笑着摇摇头:“你何时还会如此胆小谨慎了?”他伴着我并肩慢慢走着:“想去哪里逛便去哪里逛吧,别拘着自己,我派人护着你,自然不会有人敢动你。” 我忙摆摆手:“不必麻烦了,随便出来透透气罢了,还跟着人多不自在,我能在这里逛逛便很好。” 魏廷烁听了这话,似乎有一丝欣慰,点点头,温柔了语气:“随你吧。” 我们便不再言语,他默默地陪着我走了半晌,静静感受着彼此的气息,气氛似乎渐渐变得和谐了些许。 “累么?你才好一些,别走太远累着了,我们回去好么?”他轻声问询着。 我顺从地点点头,他便引着我慢慢散步一般往回走。 “近日我也许会很忙碌,恐怕无法时时陪伴你了。”魏廷烁随口搭着话。 我不敢问他是否同刚才的消息有关,只是笑笑:“你忙你的,正事儿要紧。” 他转头看向我,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怎么办,我竟此时就开始想念你了,若是真的一连数日见不着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排解想你的这份折磨。” 我不曾想他忽然又开始说这些肉麻话了,如今这处境十分尴尬,我回他也不是,不回他也不是。 正纠结着,魏廷烁却忽然停下脚步,伸手将我拉入怀中,紧紧拥着我,贴在我耳畔呢喃着:“怎么办,真想把你装在口袋里,随身带着才放心。” 我不想接他这话让氛围变的更加暧昧,只好转移话题,故作轻松的嗔他:“那你只能拿只麻袋装起来成日背在身上了,成何体统,快别开玩笑了。”说着轻轻推拒着他。 他不肯放手:“那我把你锁起来好不好?锁的严严实实的,不让任何人瞧见,只能让我一人欣赏。”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颇为受不了,又害怕他已疯魔的真的会锁住我,急急半开着玩笑:“我又不是物件儿,锁起来便丢不了了么?你今儿是怎么了?” 我装作腿软站不稳的样子踉跄了一下,果然魏廷烁便被转移了注意力,急急揽住我:“怎么了?还好么?” “很是乏了,头也晕。”我装着柔弱。 “那咱们快些回去,你都折腾半晌了,回去好好歇息。”魏廷烁有些心疼地唠叨着:“以后不许任性了,才好一些便来逛什么园子,若是又吹了风受了风寒可怎生是好?” “我又不是瓷娃娃,怎么可能吹吹风便病了,你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我不以为意。 他伸手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乖一点,我说不许便不许。” “.......” 我不欲与他在此纠缠,便不再做声,默默地朝前走着。 “星儿。”魏廷烁唤我。 “嗯?”我睨着他。 “罢了......”他欲言又止。 “做什么呀?卖什么关子?快说。”我被他撩起了好奇心。 他有些羞赧,扭捏了半晌还是开了口:“你能否送我点什么,让我贴身带着,我好有个念想。” 他撇过头去似乎不太敢看我,声音也小小的:“你似乎从未给过我什么,我连想你时都只能凭空思念而已。” 我闻言有些尴尬,耳根子热的不行,想来是红了脸颊,我也扭捏起来:“可是......我如今身无长物,能送你些什么呢?” “不拘什么。”他犹豫了一会儿:“我之前时常见你戴着一支白玉兰簪子,似乎是你的贴身之物,能否让我带着?我此去也不知多久,回来了再给你簪上,好么?” 我心中暗纳,他怎会单单点这支簪子,究竟是何用意?这细作多日未曾出现了,是否已被魏廷烁擒住?魏廷烁难道知晓了我私会细作赠簪给魏廷煜了? 须臾间我心中百转千回,惊疑不定,只觉此刻言多必失,恐会招来灾祸,便垂下头隐藏面色,默默不语。 魏廷烁从试探,到开口讨要,再到略带期待的看着我,久久等不到我的回应,似乎有些失落。他自嘲地笑笑:“罢了罢了,若你舍不得我便不夺人所好了。” 我心里过意不去,忙开口解释:“并非如此,只是你随身戴支簪子多有不便,我回去替你绣只锦囊吧,再去求个平安符替你装上,可好?”这个理由我想了半晌,也不知能不能糊弄过去。 “那好,我要绣鸳鸯的。” 魏廷烁竟爽快的答应了,还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提着要求。 我看似乎过了这一关,也轻松起来,不禁嗔他:“那怎么行?你若真是随身带着,绣鸳鸯岂不让臣下笑话?笑你痴于儿女情长?” “我不管,我就要鸳鸯,你给我绣一对儿五彩鸳鸯。”魏廷烁耍起赖皮。 我颇为无奈,只好拿出我最擅长的装柔弱,伸手扶着额头:“快别吵了,我头晕。” 这一招果然百试百灵,魏廷烁果然不闹腾了,连忙恢复了正经样子,搀扶着我:“好了不闹你了,还能走么?我抱你回去吧?” “你还嫌不够惹人瞩目么?快些走。”我轻声斥责他。 “好了好了,我瞧你是好多了,又有些母夜叉的影子了。”魏廷烁嬉笑着。 “你!”我气恼地看着他,颇为不服气。 “好了,走吧,记着锦囊务必在我出发前绣好送我啊,我可等着呢。” 第187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 我伏在桌上想了半晌,该给魏廷烁绣只什么瑞兽呢? 鸳鸯是断断不能绣的,免得他又自作多情。龙也不妥,他尚为皇子,免遭人诟病。麒麟仙鹤又太难了,我也不会啊,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实在拿不出手。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技到用时方生疏啊,我拍拍脑袋,颇为烦恼,早知会有今日这一遭,从前便好生学习女红了。 正愁顿间,忽然福至心灵,架起绣绷,选了块湖水蓝的丝光绸,用金线掺着一丝银线绣了一尾灵动游曳的锦鲤,周边寥寥点缀了一些水波纹。 细如发丝的绣花儿针刺破光洁的绸缎,竟让我生出一丝感叹,绸子被刺破时,也会觉得痛楚么? 好在紧赶慢赶,在光线快要散尽前落下了最后一个针脚,我将丝线细细在针身上绕了几圈,结了个暗结,把线头藏在内侧,剪断了丝线。 我起身步到窗下,就着落日的余晖细细查看着。碧水金麟,在暖黄的光线下随着我的动作细碎地闪耀着点点柔和的光芒,还不错,我很满意。 我瞧瞧天色,想着就趁这时候给他送去吧,也不知他哪日出发,早些了这桩事才好。 我收拾好桌面,略整理了仪容,便往魏廷烁的书房去了,他这两日似乎很忙碌,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进进出出好些臣子,许是政务缠身吧。 我到他房前时,新月初升,今日是满月呢,真真是海岛升冰轮,很漂亮。 我伸手正欲推门。 “柳小姐且慢。” 小太监拦住我,陪着笑脸:“三皇子正同几位大人议事呢。” 我愣了一瞬,旋即歉然笑了笑:“是我唐突了,我去廊下等候吧。” “有劳柳小姐了,要不要替你搬张椅子?”小太监颇为殷勤。 “不必劳烦了。”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我退下台阶,去游廊边略站站。说起来我甚少到魏廷烁的院里来,我四下打量着,这院里打理的如同他的人一般,生机盎然,很有活力。 我不禁有些黯然,想起他曾是那般恣意的少年郎,如今却似乎像变了个人似的,令人叹息。 “三皇子请留步,臣等受不起。” 一句客气的谦让令我回过神来,我回首望去,是魏廷烁亲自迎送着几位大臣。 魏廷烁正客气着,一撇头看见了我,有些讶异,冲我粲然一笑,满堂生辉。 他送走大臣,几步匆匆来到我身边,柔声询问:“来了怎么不进去?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笑笑:“听闻你正在议事,不便进去打扰。” 魏廷烁闻言,转头冲门口的小太监吩咐着:“以后柳小姐来了即刻通报,不得阻拦。” “是,奴才遵命。” 许是他的语气有些许责怪的意味,小太监恭谨地立在那里,微微有些颤抖。 我忙拉了他一下:“是我自己愿意在这里等候的与他人无尤,切勿迁怒于旁人。” 他回身顺手执起我的手拉住:“站了多久?累不累?手这样凉,定是有一阵子了。” 我颇为尴尬地抽出手来,垂首取出锦囊递与他:“我是来送这个的,我女红粗陋,你别嫌弃。” 魏廷烁接过锦囊,对着月光细细看着,爱不释手,他欣喜地点评着:“这绣的胖蛇真可爱,我特别喜欢,只可惜不是鸳鸯,不过无论是什么,只要是星儿为我绣的,我都喜欢。” 我尴尬极了,也不知是他眼神不济,还是我真的绣的不成样子,我窘的满脸通红,小声嘟囔着:“这...这是鱼...” “呃......” 这下子轮到魏廷烁尴尬了,他无言了片刻,又欣喜的夸着:“对,就是鱼,我瞧着就是鱼么,鱼好,年年有余,我喜欢!” “......” 瞧着他这波浮夸的夸赞,我真有些忍不下去了,我拿过锦囊同他解释着:“这是一条鲤鱼,一条锦鲤,取鱼跃龙门之意。” 我瞧着他:“有言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想来眼下最合适不过了,且锦鲤代表着幸运,唯愿你安乐顺遂,平安归来。” 魏廷烁颇为动容,一时间默默不语,只是从我手中取过锦囊细细摩挲着。良久才抬起头看着我:“我很喜欢。” 我笑笑:“喜欢便好,若是来得及,我想去一趟庙宇,替你求个平安符装上。” “不必了。” 魏廷烁竟然立刻拒绝了我。 我颇为诧异地看着他,以为他是怕我又生了要跑的心思,急急解释着:“我是真心想去求符的,并没有别的心思......” “我知道。” 他温柔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揽过我:“我自然相信你,只是,我有更合适的东西装在这锦囊里。” “什么东西?”我瞧着他。 “你想看么?”他卖着关子。 看看呗,我点点头。 他便揽着我往他屋里走去,我有些犹豫,脚步一滞,不太想进去。 “怎么了?”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 我垂着头,无声地抗拒着。 他转了转眼珠子,撇嘴轻笑着:“想什么呢?矜持一点好么。” 他戏谑地拉了我一把:“快些走,不会把你怎样的,放心吧。” 我拗不过他,只好被他连拖带拽地拉进房间里,进了门口他便往榻边去,我拉着门扇说什么也不肯再往里走了。 “真是服你了你了。”魏廷烁无奈地放开我,径自去了榻边。 他从榻边摸索了一会儿,用手捧着一样事物来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奉至我面前。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珍宝至于如此珍而重之。我顺着他的指引向他手心看去。 “......” 不过两朵小小的干枯花朵而已,早已失去了原本的瑰丽,小小的,枯萎的,静静躺在他手心里。 我实在是夸不出口,一时愣在那里努力的组织着语言,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儿:“似乎是干花吧。” 魏廷烁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我就知道你根本不记得。” “记得什么?”我看着他。 “这是我初见你那阵子你曾戴过的两朵梅花,你曾气恼地丢给了我,你忘了吧?”魏廷烁垂下眼眸,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我仔细回想了半晌,仿佛是丢过两朵梅花,是同他第一次用膳那天,在小客栈的饭厅里。可我是随手丢在桌上的呀,哪里是丢给他的? “你把这留到了现在?”我颇为不敢置信。 第188章 犹为离人照落花 “嗯。” 魏廷烁淡淡地答应着。 “你留着它做什么。”我颇为不解。 魏廷烁自嘲地笑笑:“我很可笑吧?” “......” “这是我唯一拥有的,与你有着丝毫关系的东西了。”魏廷烁垂着头,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般。 我的心似乎被戳了一下,酸痛极了。我伸手拈起干花,拿过锦囊小心地装进去,封好袋口,塞进他手里,冲他笑笑:“送你。” 魏廷烁紧紧握在手里,握了半晌才贴着心口的位置放进衣襟里。 我瞧他如此举动,不禁有些羞赧,垂下头去不敢看他,只是支支吾吾地:“东西送到了,那...我先走了。” 不待他回答,我便转身要走,魏廷烁一把从背后揽过我拥在怀里,整个人紧紧地贴着我。 我不禁脸红心跳起来,燥热的不行,扭动着要挣开他:“你做什么?蹬鼻子上脸了是么?” 他笑笑,拥得更紧了,小声威胁着我:“别扭了,再扭可就不只是抱抱这么简单了。” 我听出他话中的深意,窘的不敢动弹,只是缩成一只虾子,应该还是一只煮的通红的虾子,尽力忽略着他带给我的炙热感受。 他亲昵地用头脸蹭了蹭我的脖颈颇为满意:“这样才乖,就只抱一会儿而已。” 我只好静静任他抱着,他懒洋洋地询问着我:“若我久久不回来,你会想我么?” “不会。”我干脆利落的回答。 他闻言气恼地轻轻掐了一把我的脸颊,颇为不满地抱怨:“哄我一下都不行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知道没好话你还问?”我反怼了他一句。 他笑着又要来掐我:“真是多情总被无情恼啊,你这个磨人的小东西。” 我急急躲避着:“不许再掐了,很痛哎。” 他不理我,仍是伸手轻轻掐了一把,面上露出得逞后的餍足笑容。 我无奈地捂住脸颊,试图转移话题:“你此番是要去哪里呀?” 他听我如此问,陷入了沉默,良久不再开口。我想许是他不想暴露行踪吧,我的确是问的有些不妥。 我打着圆场:“不方便说便算了。” 他许是误会我在耍小性子了,急忙解释着:“无妨,可以告诉你,此番预备去除掉魏廷烨。” 我大惊失色,未料及他竟说的如此直白,我一下子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该回什么?我呐呐了半天挤出一句:“恐怕会很凶险吧?那你可要多加小心。” 他轻抚着我的发丝,柔声安慰着:“吓着你了吧?不想令你担心才不愿告诉你的。” 他埋首在我发间,身音闷闷的:“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不欲讨论这些,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准备告辞。 正盘算着如何找个借口好离去,便有小太监前来通报:“主子,您召见的几位大人到了,已在书房等候。” 我瞧来的正是时候,忙挣开他,装作羞赧的模样劝慰他:“快去吧,我也乏了,我先回去了。” 魏廷烁有些歉然地看着我:“今日似连轴转一般,送走一波又来一波。” “嗯,你也保重身子,别太操劳了。”我随口劝着。 “好。”魏廷烁答应着:“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这才多远,我走走便到了。”我推拒着。 “不行。” 魏廷烁拉着我:“我须得亲自送你回去,省的你又像上次似的忽然便莫名其妙地生气了。” “......” 我颇为尴尬:“不会的......” “不行。”魏廷烁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出去了,随口吩咐小太监:“让几位大人略坐坐,奉茶歇息片刻。” “是。”小太监匆匆领命去了。 魏廷烁陪着我在月色下慢慢走着,甚至伸手扶着我:“小心脚下,省的又摔着。” 我有些无奈,似乎我在他眼中什么都做不好似的,连走个路都须得他悉心看顾着。 “其实你不必如此,如此因我让几位大人等候,恐会生出许多非议来,于你不利。”我劝着他。 他瞧着我:“你何时如此关心起我的处境来了?”他拍拍我的手,柔声安慰着:“我不管别人说什么,在我心里,看顾好你才是最要紧的。” “......”我一时语塞,只好默默地随着他的步伐,慢慢往回走着。 好容易走到我院里,我便催促他:“好了我到了,你快回吧。” 他点点头,忽然指着一棵树稍奇道:“你瞧那是什么?” 我被他引的向树梢望去,却措不及防地被他轻轻吻了一下面颊,我赶紧捂住脸,瞪着他。 “省的你又推拒我,嘿嘿。”魏廷烁调皮的冲我眨眨眼。 “无聊!” 我剜了他一眼,转身匆匆跑回房里。 “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魏廷烁远远地喊着。 魏廷烁笑着摇摇头,转身志得意满地往回走着。 魏廷烁匆匆走回书房,几位大人已经等的略有些焦躁了,见他进来,忙起身施礼:“臣等参见三皇子。” “起来吧。” 魏廷烁伸手虚托了一把,坐回桌案前。 几位大人忙围上前去,各自汇报着自己管辖内的事情。 久久才汇报完例行的内容,魏廷烁才淡然开口:“我要见魏廷煜。”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颇为不解:“三皇子怎的此刻要见四皇子?四皇子如今已经身在关外,恐怕不得相见啊。” “我自有办法,你们安排兵力在关口驻守,我这两日便启程过去,设法诈他现身。”魏廷烁淡淡的嘱咐着。 “这......” 一位大人颇为犹豫,开口劝着:“老臣以为,此时魏廷烨皇子的势力最为薄弱,近日也露出了破绽,正是攻克他的好时机,应当趁胜追击,而不是分心去对峙四皇子,四皇子手握重兵,此刻前去,恐无胜算啊。” 魏廷烁笑笑:“我自然知道兵力无法与他抗衡,所以才要去见他,武取为下策,智取为上策。” 他掏出锦囊细细摩挲着:“杀人诛心,方有胜算。” “这...三皇子请三思啊....”几位大人仍是颇为不赞同,还想劝他。 “行了。”魏廷烁略为不耐烦地挥挥手:“就此定了,即刻回去准备,明日来见我,后日便出发。” 魏廷烁站起身睨着他们:“我只要结果,你们好自为之。” “是,臣等告退。”几位大人纷纷施礼退去。 魏廷烁复又坐回椅上,抚着锦囊轻轻叹息着:“魏廷煜,让我瞧瞧,你又有多爱她呢?” 第189章 酌酒与君君自宽 魏廷烁今日似乎格外粘人,大清早便来了,衣食起居事无巨细地都关心了一遍。 我不胜其烦:“怎的今儿如此唠叨?年纪轻轻的,活似个碎嘴老太太。” “旁人想听我唠叨还听不着呢。”他不以为意,从我手中夺下杯子:“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喝隔夜凉茶,伤身子。”他随手招来小宫女去替换热茶水。 我颇为无奈地看着他:“天气都热起来了,燥得很,就想喝口凉的。” “不行,隔夜茶伤胃,不许喝。回头让人送酸梅汤来给你解暑。” 我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 他凑过来在我身边坐了:“别想着我走了你便可喝了,我会派人时时来替你更换。” 我哀嚎一声,捂着耳朵伏在桌上:“你够了没有?你放过吧大哥!” 他笑着戳戳我的脑门儿,略带责怪:“谁是你大哥,我可不要做你大哥,我要……” “行了行了,你什么时候出发呀?”我生怕他又说出那些尴尬的话来,急急打断他。 他被我打断,似乎有些扫兴,语气也冷淡了许多:“怎么,就这么盼望着我走么?” 我点点头:“快走吧,好教我清净清净。” 他深吸一口气,本欲发作,忽又低下头笑笑,似乎在自言自语一般:“你放心,待我回来,便可日日都陪着你了。” 声音微不可闻,我只好问他:“你说什么?” 他抬头看着我:“没什么,今日得闲,专门陪你一天,你想做些什么?我都陪着你。” 还专程陪我一天?那岂不是要被他唠叨死?我连连拒绝:“不必不必了,想来你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吧,不必专程陪我了。” 他伸手撑起太阳穴,笑睨着我:“陪你便是最重要的事了。” 我被他盯的颇为不自在,欲转过身去,却被他硬生生掰回来,他轻声抱怨:“躲什么,好些日子看不着你呢,快让我好好瞧瞧。” 我羞赧地捂住脸,更加不给他看见。他急了,上手挠我腰间,我被挠着痒痒肉了,控制不住地笑起来,急急松开手去捉他,连连阻拦:“快别这样,我怕痒。” “求我。” 他不肯放过我,挠得更厉害了,嬉笑着提出要求。 “不要。”我立刻拒绝了他。 “不要么?”他挑眉看着我,突然发起了猛烈的攻击,飞快地挠得我不知今夕何夕,只能不由自主地哈哈笑着。 “求不求?嗯?还不求我么?”他作势要往上向腋窝挠去。 我吓得赶紧箍住他的手臂,急急求饶着:“求你了求你了,放过我吧别挠了…” 他这才停下手来,露出餍足满意的笑容,睨着我:“早乖乖求饶不就好了?你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我一时即尴尬又羞恼,还涌上几分委屈,不禁垂下头缩成鸵鸟。 魏廷烁见状乐不可支,凑过来揽住我低头亲了一口:“害羞了?真可爱。” 我气急推开他:“做什么动手动脚的!”我瞪着他,气到眼角都泌了泪花。 他错愕地看着我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复又凑过来,好生赔罪着:“好好好,不动了,失礼失礼啦!”他夸张的作了个揖。 “你!”我瞧他一点儿也没有觉着自己失礼的样子,一副无赖模样,不由更气恼了:“快些走吧。” “我不走,说好今儿专陪你的。”他瞧瞧天色,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叹谓着:“美人在侧,偷得浮生半日闲呐,若是再来点儿小酒,就更美了。” 魏廷烁吩咐小宫女上了酒菜,替我也斟了一杯,他举杯同我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笑着:“来,同我饮一杯。” 我撇了撇嘴:“同你的陈小姐饮去。” “哎哟喂~” 魏廷烁差点儿背过气去:“我瞧瞧是谁在吃飞醋呢?” “谁吃醋了,你不是最喜欢同她宴饮么?你召她来陪你吧,想来她愿意的很。”我白了她一眼。 魏廷烁闻言,拼命压抑着笑容摆出一副正经神色,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天地良心,我可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啊,我心心念念的唯你一人而已,日月可鉴。” “不用你心心念念。”我仍撇着嘴。 魏廷烁放下酒杯凑到我面前瞅着我,伸手想拉我被我拍开了,他笑着,笑的很欢欣的模样,出言调侃:“吃醋的模样都这么可爱,不愧是我一眼就相中的心上人儿。” “哎呀,好可怜哟,明日便要走了,都没有人心疼,只能郁郁独酌,唉……”话头一转,他倒委屈地装起了可怜来。 无奈之下我只得端起酒杯:“万事小心。” 魏廷烁这才有了笑意,执起杯子同我一起饮了一杯。 他饮罢放下杯子,伸手拉着我,略带撒娇意味地看着我,语气也软糯糯的:“星儿,你说,我出去了你会不会想我?”他摇了摇我的手臂:“快说你想我,快说呀。” “一杯就醉了么?看来三皇子不胜酒力呀。”我笑笑。 “那是,都不用喝,我一见着你就醉了。” “哎呀~”我赶紧捂着耳朵抱怨:“哪里学来的如此多的闲话,肉麻死了。” “嘿嘿,喜欢么?我再说与你听啊?” “不要。” 我们互相推拒着,他掰开我的手凑在我耳边趁着酒劲儿说了许多不堪入耳令人面红耳赤的顽皮话,我气的捏起拳头连连捶他,越捶他他越高兴,实在讨厌极了。 “主子。” 门外小太监轻唤着。 “何事?哎哟~”魏廷烁仍笑得合不拢嘴,硬生生受了我两拳,伸出手掌包握着我的拳头。 “咳咳…”小太监轻声咳嗽了两声,似乎有些尴尬:“昨晚来过的几位大人求见。” 魏廷烁闻言,捏了捏我的拳头,歉然地看着我:“我去去就来。” “别来了!”我气呼呼的抽出手背在背后。 他靠过来拥住我,伸手到我背后去握住我的拳头,调侃着:“躲起来我便捉不到你了么?” “你烦死了,快走吧。”我轻声斥责他。 “好无情呀,我可是很舍不得你呢。”他抱怨着,垂下头抵着我的额头柔声问着:“明日我一早便走了,你来送我么?” “不去。” 他愣了一瞬,复而用额头轻轻撞了我一下,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我就知道你是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他松开我,起身略整了整衣衫,拍拍我的头顶,柔声笑着:“罢了,不送也好,省的我舍不得走了,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第190章 人情翻覆似波澜 天际微微发白,月色尚未完全褪去,魏廷烁已然整装待发,他未穿戎装,仍是一副尊贵皇子的打扮。 魏廷烁匆匆出宫上了马车,带了一支禁军队伍皆为便装,还有数名暗卫随侍在暗中,一行人在夜色的掩映中迅疾地朝城外奔去。 沿途都有人接应,更换马匹,丝丝入扣毫不拖沓,在如此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之下,不消几日便到达了边境。 职守关口的臣子毕恭毕敬地等候着他的驾临,魏廷烁的马车一停下,便立刻赶上前来,十分激动地施礼:“微臣宋励参见三皇子,三皇子亲临此地乃是微臣与百姓们的无上荣幸。” 魏廷烁傲然下车,伸出手略虚抬了一把:“不用拍马屁了,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宋励有些尴尬,复又堆起笑容:“办妥了,已约定明日与三皇子商议开关门放驻军进关的细节,四皇子届时会亲自前来。” “办的不错。” 魏廷烁随口夸赞着,睨着宋励:“他轻易便信了你会开关门么?” 宋励思索片刻,斟酌答着:“微臣假意投诚,四皇子许是不信的,但是即便只有一两成把握,四皇子也会来探探虚实的。” “那么…我还能信你么?”魏廷烁盯着他,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宋励闻言急忙跪伏在地,急急表着忠心:“宋励誓死忠于三皇子,绝无二心,还请三皇子明鉴。” 魏廷烁默不作声地任其跪伏良久,直到宋励跪的抖如筛糠时才用双手亲自托扶起他:“宋大人言重了,我自然是信你的。” “多谢…谢三皇子。”宋励急急擦着额头的汗水。 魏廷烁笑笑,便于上首坐了,听宋励向他讲解会面的细节。 “四皇子是不肯进关的,为了以示投诚的诚意,会面地点选在了关外的一家酒楼里,三皇子请放心,那里是个市集,仍在微臣管辖范围之中,我会派兵将酒楼周边封锁,以保万全。四皇子的驻军无召不得靠近关口,想来他也只能带少许人马防身而已。” “明日取他性命可有胜算?”魏廷烁淡淡地问着。 “这......”宋励颇为犹豫:“以微臣拙见,胜算不大。” “嗯?” 魏廷烁闻言睨着他,宋励擦擦不断泌出脑门儿的汗珠:“据微臣探查所知,四皇子招揽了江湖宗派助阵,身边有几个武功极高的侠士护身,以我们的兵力,恐无十分把握,若是大举围剿,恐会伤及百姓啊。” 魏廷烁沉吟半晌:“无妨,那便从长计议。”原本他来此也只是为了另一桩事。 “三皇子请放心,虽不能诛杀四皇子,但微臣可保三皇子万全,平安完成这次会面,若遇危急,请三皇子摔杯为号,微臣定当肝脑涂地,誓死保证三皇子的安危。” 魏廷烁自然是不担心的,他手下的暗卫皆是万里挑一,但他还是领了宋励这份儿情:“有劳宋大人。” 宋励颇为欣喜殷勤招呼着:“那请三皇子移步前去休息吧,微臣已备好厢房。” “嗯。”魏廷烁点点头随他去了。 魏廷烁用过晚膳,独自登上了边关的城楼,月色倾泻下来,为关外茫茫大漠都镀上了柔和的光华。 他从怀中取出锦囊,在夜风中细细摩挲着,光滑的绸缎摸上去就像少女柔嫩的肌肤一般,让人爱不释手。他把锦囊贴在面上,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一番,上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少女的馨香。 “星儿,我好想你,你,想我么?” 魏廷烁抬头看着月亮,不知少女此刻是否也在看着同一轮月亮呢? 他此次前来,便是想探个究竟,看看魏廷煜到底对星儿还有没有感情,魏廷煜已经有了顾凌薇,若是不爱星儿了,他便可以回去名正言顺的告诉星儿,让星儿再无负罪感,能心甘情愿的同自己在一起。 若是......魏廷煜还爱着星儿......该怎么办呢? 思及此处,魏廷烁心中一痛,皱起眉头。 那便....... 隔日一早,魏廷煜依约来到酒楼,宋励急急谄媚地迎了上去:“微臣宋励,参见四皇子。” “起来吧,宋大人不必多礼。”魏廷煜轻轻扶起他。 “四皇子请楼上上坐详谈。”宋励邀请着。 魏廷煜点头应允,随着宋励一同上了二楼,进了包间。魏廷煜带来的随侍立即把守了房门口和几个重要的卡位,想来暗中也潜伏了好些暗卫。 “四皇子请坐,微臣去吩咐备些酒菜。”引着魏廷煜落座了,宋励便退出了包厢。 魏廷煜本觉怪异,但想来自己的人正把守在各处,既来之则安之吧,便安然坐了,自斟了杯茶水饮着。 “四皇弟别来无恙?” 魏廷烁自屏风后缓步踱了出来,笑睨着魏廷煜。 魏廷煜只讶异了一瞬,便压下了心中的惊疑,心下了然,明白是中了宋励的圈套,复又面无波澜地应着:“是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原来是三皇兄在此。” 魏廷煜笑笑:“这世界真是太小了,出来喝杯茶都能碰上。” “呵呵。” 魏廷烁笑笑,状似不经意地摸了摸刻意佩戴在腰间的锦囊。 魏廷煜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的小动作吸引了,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了锦囊上,本只是不经意地一瞥,魏廷煜却再也挪不开眼,颇为惊异,忍不住皱起眉头开了口:“这锦囊...这绣工是......” 魏廷烁闻言低头看了看,不以为意地笑笑:“你说这个么?”他摸了摸锦囊,似乎颇为无奈:“是星儿绣给我的,非逼我戴着,唉,你也知道,就她那绣工,哪里能见的了人。” 魏廷烁笑着摇摇头,十分宠溺:“三天两头的非要绣些小东西逼我戴着,你瞧这胖鱼,她非说是锦鲤,鱼跃龙门之意,丑是丑了点儿,但意头还不错,想来是对我寄予希望呢。” 魏廷烁笑睨着魏廷煜:“皇弟,你说是吧?” “你混蛋!!” 魏廷煜一拳狠狠砸在魏廷烁面上,咆哮着:“闭上你的臭嘴,什么你的星儿!那是我的女人!!” 魏廷烁被砸倒在地,吐了口血水,嘴里腥咸的血腥味勾起了他嗜血的暴虐,他豁然起身,朝着魏廷煜扑上去,就是左右两记勾拳,魏廷煜闷哼一声,摔在椅上。 “主上!” 护卫登时冲了进来,护住魏廷煜。 “退下!” 魏廷煜赶走护卫,他要亲自摆平眼前这个男人。 第191章 草色全经细雨湿 魏廷烁盯着他,颇为得意:“魏廷煜,你怕是还活在梦里吧,你的女人?呵呵。”魏廷烁低头轻笑着。 “你笑什么?”魏廷煜站起身,直面着他。 魏廷烁闲闲的背起手来:“恐怕得戳破你的美梦了,星儿与我,已经情投意合,共赴巫山了。” “你!!” 魏廷煜心中似千刀万剐一般,嫉恨交加,暴怒到极点,抄起手边的凳子便砸了过去,扑上去与魏廷烁扭打在一起。 魏廷烁不甘示弱,闪身避过迎面飞来的凳子,先下手为强地抡起了拳头扑上去撕打。 二人皆未用武功招式,没有那些花招套路,皆是随心发泄,拳拳到肉的扑打着。 魏廷烁吃了几拳,一个鹞子翻身将魏廷煜按在地上,反剪着他的双手,根本不顾自己面上的伤痕,狠狠地扯着他:“打呀,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不动了?魏廷煜,你拿什么跟我斗?连星儿如今都跟了我,你哪一点比我强了?” 魏廷煜挣脱钳制反手给了他两拳,扑上去压住他:“就算跟了你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心里有底,怜星心里只有我一人,我自会带她离开。” “到如今你还在觊觎我的女人么?”魏廷烁暴怒,复又上来与魏廷煜扭打在一起。 二人撕打良久,魏廷烁略占上风,俩人都挂了彩,衣衫凌乱不堪,失了皇子气度。 “你就为这个来关外么?你明知今日弄不死我。”魏廷煜喘着粗气。 “你已经有了顾凌薇,你若肯乖乖同她永远待在关外,我便念在手足之情饶你不死。”魏廷烁许下承诺。 “哈哈哈哈,谁给你的底气?你好大的口气。” “你是有驻军不错,但你以为攻关便那么容易么?关内皆是百姓,是关外驻军的父母兄弟,你忍心令他们自相残杀么?” 魏廷煜冷笑:“如今来跟我走什么怀柔政策?你屠顾将军府时怎的没有丝毫仁心?” 魏廷煜直起身子:“你把怜星放回来,我便不动百姓毫发,只打抵抗的士兵。” “你休想!你还是不死心么?”魏廷烁见他一再出言不逊,几步抢上去要继续与他撕打。 魏廷烁一把揪住魏廷煜的衣襟,猛然拉向自己,魏廷煜往后闪身避之,一下子拉扯的衣襟大敞,一样事物跌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魏廷烁扫了一眼,立刻松开衣襟俯身拾起事物,一瞬间惊异的无以复加。 魏廷煜扑过来抢走事物,仍贴身放在衣襟里。 “这是什么?”魏廷烁不敢置信地问着。 “你管是什么。”魏廷煜不欲理会他。 “星儿的白玉兰簪子怎的在你这里?”魏廷烁心中燃起无名怒火,简直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魏廷煜笑笑,随手抹了下唇边的血迹:“自然是她亲自送与我的定情信物,这是她贴身之物,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魏廷烁怒极,浑身微微颤抖。 “少拿一些不知谁绣的东西来糊弄我,你强行囚禁怜星,她恨你都来不及,更诳论会爱上你了。”魏廷煜拂了拂身上的灰尘:“魏廷烁,别自欺欺人了?你以为,你能骗得了你自己么?” 一句话湮灭了魏廷烁最后的理智,他竟未料到她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利用自己的信任与魏廷煜私会,还将白玉兰簪子送给了他。难道自己在她心中,真的只是个可笑的笑话而已么? “给我。” “给你什么?” “簪子给我。” “这是我的,怜星也是我的,甚至整个天下都是我的。” 魏廷烁沉着脸退后一步,打了个响指,数名暗卫闪身出现,迅速将他围住。 “我要簪子。” 魏廷烁冷冷地下了命令。 暗卫们闻声而动,立刻向魏廷煜发动了冲击,魏廷煜亦马上发出暗号,门外随侍瞬间破门而入,将他护的密不透风。 “不必恋战,回去吧。”魏廷煜吩咐着。 双方实力不分伯仲,须臾间便已拆了几十招,甚至魏廷煜的随侍只为防守,具有更大的灵活性且早已安排了撤退路线,仅有少数人负伤,不消片刻便顺利地离开了酒楼消失在沙漠的尽头。 暗卫无功而返,皆跪伏在地,拱手请罪。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上责罚。” “即刻回宫!” 魏廷烁心中钝痛的不行,手中紧紧捏着锦囊,原本充满祝福的锦囊如今却像个笑话一般,那条胖鱼似乎也在瞪着他嘲笑他。 难怪他当日向她讨要白玉兰簪子她却不肯给,原来根本早就给了魏廷煜。可是他分明见她在宫里戴过。 是何时,究竟是何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个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私会了。 是那个她常去的园子么?因为常在那里私会,才会执着于那个平平无奇的破园子么? 到底什么时候见的?见了几次?都说了些什么?都做了些什么? 无数的问题涌入魏廷烁的脑海里,他痛苦地捂住头,头颅里痛的似乎快要炸开了。 他的心似被撕碎了一般,痛不欲生,难道真的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只是一个笑话么?魏廷烁自嘲地笑笑,他竟然还想着杀人诛心,用这些小伎俩来这里刺激魏廷煜,却没想到真正被诛心的竟然是自己,自己活像个跳梁小丑一般。 “立即回宫!” 魏廷烁咆哮了一声,率先跨出门去,匆匆出了酒楼。 宋励急急迎了上来,焦急询问着:“三皇子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突然便要走了?三皇子且略等等,微臣去备马车。” “牵我的马来。” 魏廷烁一把推开他,拒绝了马车,径直走到马边,翻身上马,举起马鞭狠狠抽了一鞭,马身上立刻便涌现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马儿剧痛,嘶鸣不已,发足狂奔,瞬间变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众人心知不妙,急急纷纷上马。匆匆往前追赶。 这一路风雨兼程几乎不休不眠,也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马,在马儿们的接力之下,短短数日便奔至京城。 魏廷烁一路风吹日晒,不顾仪容不换衣衫,早已憔悴不堪,双目通红布满血丝,但他仍不顾下属的劝阻,疯狂地奔向皇宫。 好容易入了皇城,魏廷烁扔下马匹,径直匆匆往回赶,待见到院子时,甚至发足狂奔,一把推开了院门。 “嗯?你回来了?” 第192章 花枝欲动春风寒 魏廷烁推开院门时,我正在院中浇花,株株杜鹃都活了下来,枝繁叶茂,仅仅是过了花期而已,并没有什么花朵儿。 我听见动静抬头看过去,却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红着双眼盯着我,表情阴郁到极致。 “你回来了?” 我急急迎了上去,见他失魂落魄憔悴不堪的模样,以为他事败了,焦急的落下泪来,急急扶住他询问着:“怎的这幅模样?受伤了么?”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似乎要将我盯穿一般,我打了个冷噤,有些不寒而栗。 “怎么了?”我柔声问着。 “你的白玉兰簪子呢?”他沉声问我,嗓子已然沙哑的不行。 我莫名其妙:“怎的这节骨眼儿问起这个来了?” “回答我!” 他厉声质问着。面色也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双手钳着我的双臂掐的我生疼。 我吃痛的皱起眉头,伸手去推他,他却纹丝不动,似乎是动真格的了,我颇为诧异,但也不敢惹恼他,只得小声答着:“丢了好久了,我也不知是丢在哪儿了。” 手臂上的力道稍稍卸了一丝,他盯着我:“果真么?” “嗯。”我垂着头:“你捏痛我了,你怎么了?” 魏廷烁仍死死的盯着我,半晌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将我拉过去拥在怀中,沉声似在安慰自己似的呢喃:“只要你说,我便相信,无论是不是真的。” “嗯?”我不知他为何今日竟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星儿,答应我,从现在起,再也不要欺骗我了,乖乖留在我身边,无论你心里爱着谁,只需要待在我身边,好么。” 我以为他是此役受挫了,不敢再出言怼他,只好轻抚着他的背脊柔声安慰着:“我这不是在这里么?” 魏廷烁俯首豁然吻住我的唇,任凭我如何挣扎都不肯松手,一手捏住我的下巴一手扣住我的后脑勺,不断的侵袭着,掠夺着,不断加深着这个吻,似乎只有将他的气息染尽我的每一寸才能让他真切地感受到我的存在一般。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我几乎要窒息了,腿也软的站不住了,求生的本能令我拼命挣扎,魏廷烁一把揽住我的腰肢令我不至于摔倒,仍然不停的索吻着,我眼前一黑,即将彻底晕厥过去之时,他才大发慈悲的放开了我。 我拼命呼吸着,贪婪地大口吸着空气,对生的渴望让我对他产生了恐惧,我边咳嗽边捶打他:“魏廷烁,你做什么!你差点儿杀了我!” 魏廷烁看着我,任我垂打,久久才开口:“天知道我多想杀了你,也许只有杀了你,你才能完整的属于我。” 我惊恐的看着他,不知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魏廷烁笑笑:“不必惊慌,我怎舍得杀了你呢?”他揽过我:“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余愿足矣,我要的不多,但必须完整的属于我,否则.......” 他狠狠地掐着我的面颊迫我看着他:“否则我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他久久地看了我半晌,松开我,转身拂袖而去。 陡然失了支撑,我跌坐在地,魏廷烁头也不回地走远了,我浑身微微颤抖,心有余悸,并不知他为何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好半天身上才渐渐恢复了力气,我挣扎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默默地回房去了。 虽不知魏廷烁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但他一直对我还算迁就,今日竟待我如此粗暴,近日还是不要惹恼他为妙。 如此想着,便洗漱歇息了,辗转反侧了整晚,梦里都是魏廷烁那副可怕的模样,越睡越累,晨起时竟越发头昏脑胀,十分难受。 外边天气也不好,阴沉沉的,可能快落雨了,湿闷的很,闷的人没了胃口,我让小宫女撤了膳食,便欲往园子去走走。 我如往常一般,信步往大门口走着,冲大门口职守的小太监小宫女们点点头,便欲跨出门去。 “你去哪儿?!” 我的手臂被人豁然钳住,我吓了一跳,回首却见魏廷烁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边,红着眼死死捉着我的手臂,眼下一片青黑,昨儿夜色里竟未发现,他面上竟淤青多处,嘴角也破损了。 “怎的这么多伤?”我不禁伸出手去碰了碰。 “回答我!你要去哪儿!” 魏廷烁一把捉住我的手,厉声质问着。 我愣在当场,不解地看着他,轻声同他解释着:“不过是去园子里走走罢了,快下雨了屋里闷的很。” 他眸中闪过一丝痛色,拉住我急急问着:“不要去,不要去好不好?” 我莫名其妙,但眼下也只好先答应着:“不去就不去呗,也并不是非去不可。” “以后都不要去,不许再去那个园子了。”似在赌气一般。 我虽不知他又发什么神经,但看上去他的状态似乎很不好,连衣服都是昨日里那套,难道是整夜未脱衣也未休眠么?虽不知到底是为何事,但我也敏感的察觉到许是与我有些干系。如今万万不能刺激他,得顺着他才是。 于是我冲他安抚的笑笑:“好,不去了。” 魏廷烁得了我的回答,这才松泛下来,露出疲态,似乎已经疲惫至极。 “我陪你回去休息好么?”我试探着:“看你这样子似乎没有好生休息,我唤人替你沐浴,你好生睡一觉。” “不,我要守着你。”魏廷烁断然拒绝了。 我无奈地笑笑,柔声哄着他:“守着我做什么,我去陪着你,好不好?换我守着你,你安心睡,我哪儿也不去,包管你醒来便看见我。” 他站在那里,默不作声。我伸手挽住他:“好了,别扭捏了,走吧。” 我在廊下等他沐浴更衣完毕才端着药油进了他的房间,替他细细的擦干发丝,催他去榻上躺着。 我替他掖好被角,轻声抱怨着:“瞧瞧你这双眼睛,原本很是清澈明亮,如今被你糟蹋成这副样子,还不快些闭上休息,眼睛还要不要了?” 魏廷烁看着我:“我闭上眼睛便看不见你了。” “还能听见呀,我陪你说说话儿,你且睡吧。” 我用手指沾了些药油,轻轻替他揉着瘀伤为他散瘀,不禁皱起眉头:“怎的魏廷烨需你亲自上阵么?为何头脸伤成这般模样?” 魏廷烁闭上眼睛:“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第193章 水晶帘动微风起 “嗯?什么叫他也没好到哪儿去?”我略诧异地问他:“此番没有收服他么?” 魏廷烁闭着眼睛,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好的记忆似的,眉头紧皱,忽然拂开我的手,转向内侧,颇为不耐:“不说这个了。” 我的手僵在半空,见他如此举动,想来是不顺利的,许是心里不痛快吧,我便没有同他计较,收回手指,拧紧药油。 “那你便好生睡吧,我不打扰你了。”我端着药油,起身欲走。 “你又要去哪儿!” 魏廷烁豁然起身,转过来将我拦腰箍住,急急质问着:“不是说好要陪着我的吗?不是说好醒来便能看见你吗?这么快就要离开么?我还没睡着呢!” 手中的托盘被他猛烈撞击的倾斜了一下,盘中的药油直直跌落下去,任我如何挽救都来不及了,跌落在地砸成了几瓣儿,药油洇了一地。 我急的要赶紧去收拾,不然油性沁入地砖缝后就更难以收拾了,味道久久不会散去。 我俯身要去拾捡,魏廷烁却收紧手臂一把将我箍的跌坐在他怀里,他紧紧地禁锢着我,厉声斥责着:“别管它了!” 他伸手掰过我的下巴,迫使我看着他,他眼中红的几欲滴血,甚是可怖,我不禁颤抖了一下。 他感受到了,似乎更加愤怒:“你在怕我?” 我不知此时该如何回答,只好保持缄默。 “你要去哪儿?”他盯着我。 “我......” “是不是又要往那破园子去?”他逼问着我。 我心下莫名其妙,为何他此番会如此揪着那园子不放? “不回答是么?” 魏廷烁大喝:“来人!” 房门随即被开启,小太监垂首恭谨地推门而入。 我尚被他箍坐在怀里,十分难堪,我挣扎着想要起身,他却更用力地死死箍住我,令我动弹不得。 小太监很快便近上前来,我窘迫万分,只好垂下头去,不敢让小太监看到我此时的表情。 “主子。”小太监恭谨施礼。 “传我的令,把南巷园子里所有花木铲平,封锁园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我闻言大惊,也顾不得脸面了,急急问他:“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铲花木做什么?” 魏廷烁看了我一眼:“如此焦急担心么?是担心那些花木么?”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还是意有所指?一时竟不敢轻易答他。 他见我犹豫,似乎更恼了,冲小太监吩咐:“即刻去,不许留一花一草,通通给我铲干净。” “是,奴才即刻去。”小太监恭谨答应,急急去了,为我们带上了房门。 “魏廷烁,你发什么神经?” 见小太监走了,我才松泛下来,忍不住出声问询他。 魏廷烁看了我半晌,松开手躺了回去,嘴里答应着:“想铲便铲了,我铲自己的园子,有何不可?” 我叹了口气,只当他是在发泄心中的不痛快,实在幼稚极了,之前对他萌生的些许好感,也随之消失殆尽。 我不再言语,蹲下身捡拾碎片,擦拭地上的药油,我托着托盘中的碎片往外走,准备去处理掉。 “不许走,待在这里。” 我停下脚步,默默站了片刻,终是端着碎片回来了。把托盘置于桌上,在桌边坐了。 “怎么不过来坐?”魏廷烁问我。 我不想再去他榻边坐了,便只是淡淡地回应他:“免得打扰你休息,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魏廷烁翻身朝着我侧躺着,笑了笑:“也是,你同我近在咫尺,我总是心猿意马,确实是难以入睡。” 听着他这轻薄的挑逗,我心中微微有些厌恶,撇过头,不再理会他。 半晌才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夹杂着轻微的鼾声,想来是睡熟了。 我抬头看了看,他仍是朝向我侧躺着,鼻青脸肿地酣睡着,被子跌落了大半。 我叹息一声,上前去拾起薄被,轻轻替他搭好。 本想待他睡熟了便回去的,但瞧他这两日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若是就此回去了,他醒来没看见我,又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来。 我轻手轻脚地放下水晶帘子,转身去窗下的坐榻上坐了。因着天儿热了,便没有关上窗子,微风轻轻拂过来,水晶帘子轻柔摇曳,颗颗米珠大小的水晶流光溢彩,瑰丽非常。 本是十分赏心悦目的一幕,但我想起方才的种种,只觉得十分没趣儿。 果然是天家的皇子,既多情又薄情,往日欢喜时还同我一株株地讲解着每株花木的来历和故事,如今一朝不喜欢了,说铲了便铲了。真真是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 由花思己,他长久以来口口声声地说着喜欢我爱我,如今看来,兴许也只是爱而不得的执念而已。若是真的同他在一起了,以后有朝一日腻了,只怕会同这园子一般,立刻便招来无妄之灾,弃如弊屐。 胡思乱想了半晌,越发觉得没劲,终日被拘在这里,仰人鼻息,小心翼翼的过活着,我不想再这样了。 也不知枯坐了多久,竟伏在小几上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感受到背脊上有异动,惊醒过来。 我睁开眼睛,是魏廷烁站在我身边,正执着件袍子往我身上盖。 “怎么睡在这里?仔细着凉了。”他略带责怪的意味。 不睡这能睡哪儿?难道去榻上同你一起睡么?我心下抱怨着,坐直身子随手拂掉了他的袍子。 他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我看到了,但装作没看到。我望向窗外,看着月色只怕是后半夜了,一整日没吃上东西,饥肠辘辘。 “你醒了?那我回去了。”我站起身。 他看着我:“这么急着走么?这么不愿意同我多待一刻?” “今日已经守着你一整天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那我陪你回去。”他要来拉我。 我避开他的手,推拒着:“不必了,你也还伤着,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且好生休息吧。” “你...在躲我?” 他声音闷闷的:“为何又开始躲我了?” “我没有啊。”我辩解着。 “是因为我铲了园子么?” 我尴尬地笑笑:“你说的对,那是你的园子,你喜欢铲便铲呗。” 魏廷烁上前来拉着我:“星儿,你别这样好么?” “我怎样了?”我莫名其妙。 第194章 满架蔷薇一院香 “别这样同我说话,让我觉得似乎离你的心又远了许多。” “那该如何说话?真是对不住三皇子了,臣女不善言辞,不懂得如何巧舌如簧的取悦三皇子。”我福了福身。 “你故意的么?”魏廷烁看着我。 “臣女愚笨,真的听不懂三皇子究竟什么意思。” “你!”魏廷烁有些恼了,攥着我手腕的手添了几分力气,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个园子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么。”魏廷烁质问着。 我真的被他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的不耐烦了,忍不住口气也坏起来:“你老揪着这园子不放做什么?这园子到底怎么了?” “这园子......”魏廷烁欲言又止,踌躇了半晌,终是叹息一声:“星儿,别闹了,我另为你辟个园子好么?种上奇花异草,你喜欢什么便种什么,都随你喜欢,好不好?” “你是不是头被打了脑子坏掉了。”我忍无可忍地推开他:“谁稀罕你的园子,我回去了。” 魏廷烁又要上来拉我,我瞪着他:“别碰我!别让我更讨厌你!” 他听了这话,愣在原地,良久垂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虽不知是不是装的,但仍令我于心不忍,我只好上前去扶着他:“好了,你今日且好生休息吧,明日我再来陪你,好么?” 他不做声,我当他是默认了,挽着他走回榻边,扶他坐下:“渴不渴?我去斟些茶水给你喝?” 他摇摇头:“不喝了。” “那便睡吧,我瞧你这两日状态不好,先好生休息吧,别再胡思乱想了。”我柔声安慰着。 他似乎很吃这一套,乖乖躺回榻上,我替他搭好薄被,他一手握住我的手:“明日我还能看见你么?” “说什么傻话呢,自然能看见,快睡吧。”我笑笑,安抚地拍拍他的手。 他这才依言闭上眼睛,不多时便又睡了过去。想来是这几日都没有休息才会如此疲累。 我看着他的睡颜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也不知如何才能改变这样的处境,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 我轻轻退出房间,为他带上房门,嘱咐守门的小太监好生听唤,这才往自己房间走去。 已然是月上中天了,深夜静谧的小路上只有我一人踽踽独行,沿途都是蔷薇花,正是蔷薇盛放的季节,花儿层层叠叠,颜色各异,散发着甜蜜馥郁的香气。 蔷薇本是代表着爱意,红色蔷薇象征着热恋,粉色蔷薇象征着爱的誓言,白色蔷薇象征着纯洁的爱情。如今这一路上的蔷薇都在怒放,似乎令人沉浸在爱河里一般。 可是我却觉得分外讽刺,爱情,我大概并不配拥有吧。 我爱的人远在天边,爱我的人近在眼前。我爱的人我爱而不得,爱我的人我却拒之千里。我的人生似乎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怪圈,在苦海里沉沦,不知何时才会有契机能够得以解脱。 忽然很想爹爹和外祖母了,也许只有血脉亲情,才是这世间无法割舍的真爱吧,比这些虚无的情爱都要靠的住多了。 明日定要说服魏廷烁,让他准许我回宰相府看看爹爹。我如此想着,加快脚步,匆匆往房间跑去。 回到房间我才松泛下来,匆匆拈了几块糕点就着冷茶水吃了,草草洗漱了便睡了。 这一觉很是酣沉,连魏廷烁几时进来的都不知道,一醒来便看见他坐在桌边看书。 “你怎么在这儿?” 他抬头冲我笑笑,似乎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我久等你不来,只好自己来找你了。” 我瞧瞧天色,确实是日上三竿了,我有些赧然,自言自语地解释着:“昨日睡的太晚了,一不小心便睡过头了。” “无妨。” 魏廷烁宠溺地笑笑,斟了杯茶水过来递与我:“先喝杯茶水吧。” “嗯。” 我顺从地接过,才发现他已然换过热茶水了,我慢慢饮了,将杯子还给他。 “昨儿是我疏忽了,缠着你陪我,我自己没胃口害得你也跟着一整日没用膳吧?”他有些歉然地问着。 “没事儿,一日不吃也不算什么。”我笑笑。 “以后别再忍着了,有什么不舒服便及时告诉我,好么?” “好。”我柔声答着,转了转眼珠子:“我眼下便有一桩不舒服。” “怎么了?” 魏廷烁放下茶杯急急来榻边扶着我:“可是饿的胃疼了?我替你召太医。” “不用太医。”我连忙阻止着:“是心病。” “心怎么了?”他颇为紧张。 “噗嗤~~” 我瞧他紧张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笑什么?快说呀。”魏廷烁越发着急。 我才故作忧愁地开了口,悠悠叹了口气:“我想家了。” 魏廷烁一愣,扶着我的手也僵硬了几分:“这里便是你的家啊。” “我想家人了。” “我便是你的家人。” 我见他如此冥顽不灵,甩开他的手,气恼起来:“我想我爹爹了,你是我爹爹么?” “......” 魏廷烁一时语塞,半晌柔下身段来哄我:“再等等好么?等到尘埃落定,我定会让你与家人团聚。” “不好。” 我赌气的转过身:“我爹爹已被你圈禁,对你再无威胁,为何不能让我去见一见?” “总之现在不行。”魏廷烁断然拒绝了我。 “那我也不能见你!你走吧。”我气恼地把他往外轰。 “星儿~”他被我推的踉跄连连。 “快走快走,我一日见不到爹爹,便一日不见你!”我撂着狠话。 “你讲不讲道理了,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宰相府,你此刻不宜前往,我是为你着想啊。”魏廷烁急急解释着。 “不讲不讲,我是小女子,又不是大丈夫,讲那么多道理做什么。”我耍着无赖。 魏廷烁被我扰的不行,无奈地搂住我,钳制住我挥舞的拳头:“且不说别的敌对势力,单单母妃得知你去见你父亲,都不会饶过你的,给你扣上个通敌的罪名怎么办?” “我不管,你不是挺厉害么?我见见爹爹都不行,你厉害个什么劲儿?”我奚落他。 魏廷烁哭笑不得的看着我,似乎狠了狠心:“行吧,我去想想办法。” “真的么?”我来了兴致,急急向他确认。 第195章 绿树阴浓夏日长 “这便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嗯哼。” 魏廷烁笑睨着我:“挺可爱。” “一点儿也不可爱!”我抱怨着,摘下头顶的太监帽子。 方才一路跟在魏廷烁身后扮作小太监,好容易跟着他上了马车,赶紧摘下帽子松快松快。 我把拂尘扔到一旁:“为何要我扮作小太监啊?正大光明的去不行么?非要如此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魏廷烁笑笑:“你怕是不知道我身边有多少眼线,虽然拔除了许多,难保有漏网之鱼,还是谨慎些好。”说着凑过来左看右看,仍拾起帽子塞给我:“快戴上,多俊俏啊。” “我不要!”我厌弃地丢开,觉得让我扮作小太监根本就是他的恶趣味。 “为了带你去看你爹爹,我可是下了许多功夫,昨日你提了,今日我便带你去了,你也迁就迁就我把。”他又捡回来。 我颇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将太监帽子戴上,他却冷不丁地凑上来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太监真乖。” 我气恼地抄起拂尘就打他:“臭不要脸!” “呵呵,好了好了,我坐远一点,好了吧。”他连连求饶,坐到另一端去,我才恨恨地放过他。 “你且记着,今日是我去宰相府问话,你从头至尾都没有去过,一会儿我召你父亲进来问话,会留些时间让你们叙话。”他沉吟片刻,看着我:“我离开宰相府的时候,你须得跟着我回来,明白么?” “我想同父亲一起留在宰相府。”我呐呐地提出要求。 “不行。” 他断然拒绝我:“若是你不肯答应,我便即刻回宫。” 我瞧他那坚决的态度,看来是毫无转圜的余地,只好不情愿地答应着:“那好吧。” 魏廷烁瞧着我失落的模样,叹了口气:“星儿,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尽力去迁就你,你想要的,我都会设法为你办到。” “我就想同家人在一起而已。” “......” 魏廷烁不再言语,撇头看向窗外。 马车跑了许久才到宰相府,我戴好帽子手执拂尘躬身跟在魏廷烁身侧,尽量压低帽檐不露容貌,随着他一同进了宰相府。 曾经熟悉的府邸,如今被重兵重重把守,我想回个家都这么难,实在令人叹息。 我随着魏廷烁一路来到前厅,爹爹率众在此迎接,众人纷纷跪拜:“参见三皇子。” 魏廷烁上前伸手托起爹爹:“快请起,柳宰相受苦了。”说着在半空虚托了一下:“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皆垂首静立,不敢言语。 见族人们都如此谨小慎微,可见曾经遭受过怎样的折磨,我不禁要掉下泪来。我偷偷地看着爹爹,爹爹憔悴了许多,须发都白了,身子骨也佝偻了,我心痛的不行,眼泪不争气地滴落下来,我赶紧用袖子捂住,好在大家都垂着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反常举动。 我看到余姨娘也站在那里,早已不复往日的锦衣丽服珠环翠绕,人也老了许多,但还算干净整洁,想来现在在府里居住,比在狱中过的还是干净体面多了。如此想着,我心中才稍稍宽慰一些。 “不知三皇子莅临,有何吩咐?”爹爹恭谨询问着。 魏廷烁笑笑:“不过来问几句话罢了,我们里间说话吧。”魏廷烁挥挥手:“其他人散了吧。” “是。”众人应声有序散去。 我跟着魏廷烁和爹爹,进入了前厅,爹爹请魏廷烁于上首落座,魏廷烁笑笑:“我便不坐了,柳宰相,今日是有人想见你,你们且叙话吧。” 说着便默默走到窗下的椅上落了坐,随口喝着茶水。 我再也忍耐不住,飞奔扑至爹爹怀中:“爹爹!” 爹爹错愕地看着我,愣了愣,复又捧起我的脸细细辨认着,惊喜交加:“星儿,是我的星儿么?” “是星儿,女儿不孝,现在才能来看您。”我哭着。 爹爹赶紧捂住我的嘴,身子转了个角度背对着魏廷烁,冲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乱说话。 我会意,不想令爹爹为难,便只捡了些衣食起居的家常闲话来问着。 爹爹也絮絮叨叨的同我说了很多,大体下来便是虽被圈禁了,但基本的饮食起居还是受到了三皇子的照拂,并未被苛待。 “星儿...你...好不好?” 爹爹艰难地开口问着问,似乎十分不忍启齿,未语泪先流。 我闻言亦是默默无语,只是低头垂泪不已。爹爹见我如此,更是老泪纵横。 “柳宰相放心,我自会好生照顾星儿的。” 魏廷烁不知何时近上前来,轻轻揽住我。 爹爹见他如此,微不可查的咬了咬牙。我赶紧拂开他的手,安慰爹爹:“星儿很好,衣食无忧,爹爹不必替我挂心了。” 爹爹看着我,并不言语,只是眼神中透出深深的无奈。 魏廷烁笑笑:“时候不早了,我们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柳宰相。” 爹爹只好恭谨的施礼:“恭送三皇子。” 魏廷烁点点头,伸手拉过我,将我向门外拉去,我泪眼婆娑地望着爹爹,爹爹亦湿着眼眶看着我,相望无言,皆是满眼的担忧。 魏廷烁一路拽着我上了马车,甫一关上车门,我便扯下帽子,丢开拂尘,伏在膝盖上哭着。 魏廷烁过来抚着我的背脊:“我便知道你们相见会哭成这样。” 我抬头瞪着他:“那你还助我们相见做什么?” 魏廷烁笑笑,凑到我跟前,冷冷的告诉我:“我要让你知道,你还有珍视的亲人在我手里。”他挑起我的下巴,带着危险的气息靠近我:“星儿,无论你以前心里爱着谁,我要让你搞清楚,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你要说什么?” “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魏廷烁,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只看着我一个人,若是被我发现你还有着别的心思......”他笑笑,松开我,不再说下去。 我不知他未说完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也不敢去问,只是觉得,这样的魏廷烁好可怕,似乎伸手便能像捏死蚂蚁一般捏死我们。 我心中一阵恶寒,看向窗外,外边分明是绿树成荫骄阳似火,为何我却会觉得这么冷呢? 我垂下头,默默地坐在那里,魏廷烁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 我没有拒绝。 第196章 楼台倒影入池塘 魏廷烁一路牵着我回了宫,却没有放我回去,直接拉着我去了他的院子。 “做什么呀?”我不解地看着他。 “同我住一起吧。”他若无其事地开口。 “我不要,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你住一起。”我立刻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看着我,柔声解释着:“并非同我住一间,你别误会了,我还是很礼重你的。” “那是什么意思?” “你住我隔壁那间吧,我便时时能够看见你了,如何?” “我不要。”我拨开他的手:“我回去了。” 他急急问我:“为什么不要?” “天天相对多腻的慌,再说你常召见外臣,大人们进进出出,我在此多有不便。”我见他不做声,只好哄着他:“再说了,我那院子离这里又不远,院里的杜鹃还须得我照顾打理呢。” 他这才作罢,不情不愿的送我回去:“那你答应我,不许到处乱跑了。” 我睨了他一眼,嗔他:“你这人真有意思,往日还说让我别拘着自己,怎的这么快就变卦了?” “总之你最近别乱走就对了。”他撇了撇嘴。 “行行行,左右都是你有理。”我不欲再与他争论,便随他一同回院里了。 尚未跨进院门,一个小太监匆匆赶至,急急通报着:“主子,德妃娘娘驾到,召见您呢。” 魏廷烁略微诧异,吩咐着:“前厅奉茶,我即刻去。” “是。”小太监匆匆去了。 “是不是你带我去见我爹露馅儿了?”我急急问他。 他安抚地看了我一眼:“没事儿,万事有我,你且回去歇息吧。” “会不会连累你受罚啊?”我颇为担心。 “当然会了。” 我听闻他如此说,有些内疚,垂下了头。魏廷烁笑笑:“所以一会儿可要好好补偿我呀。”他拍拍我的脑袋,转身匆匆离去了。 也不知他是在说笑还是真的会受罚,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分忐忑,如今连见一见家人都如此波折。我叹息一声,自行回房去更衣了。 魏廷烁急急来到前厅,德妃已坐于上首,魏廷烁恭谨施礼:“儿子见过母妃。” “嗯。” 德妃放下茶盏,答应着。 “不知母妃前来有何要事?”魏廷烁负手而立,淡淡问着。 德妃冷哼一声:“我若不是得知你竟有如此本事,百忙之中跑去边境同魏廷煜打了一架,我还想不明白为何边境已经压兵数十万,随时准备攻关了呢。” 德妃起身走近魏廷烁:“虽说魏廷煜攻关也是迟早的事,但为何会提前到这么早便有所行动?我们本该有更多的时间先料理了关内其他的势力。如今若是他们联手,里应外合,我们该当如何?” “儿子错了,但是即便我们不打这一架,他和顾将军也是要打进来的。”魏廷烁垂首认错。 德妃无奈地叹了口气:“唯今之计,只能立刻公布遗诏拥立你为皇帝,以示正统,若是他们攻打进来,便是造反。” “全凭母妃做主。”魏廷烁拱手应承。 德妃坐回上首,默默半晌才开口:“只是如今关内几方势力还没有完全被剿灭,魏廷烨一脉也在打这个主意,只能先下手为强,利用兵力压制,武统天下,宣旨登基。” 她看着魏廷烁:“那么我们便十分需要倚仗兵部尚书陈尚书,他若是肯全心支持我们,便有了胜算。” “他不是已经在助力母妃了么。” 德妃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榆木脑袋?他就不能转身变节去支持魏廷烨么?” “母妃想如何做?还请明示吧。” “陈尚书就一个独女,还须得从这里下手,陈尚书的意思是陈曼茵对你倾心已久,若是能结秦晋之好,自然愿意为姻亲肝脑涂地。”德妃娘娘看着魏廷烁:“烁儿,你也大了,应当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魏廷烁咬咬牙:“登基后封妃吧,给她一个名份。” “你当陈尚书那么好糊弄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他比谁都更明白这个道理。”德妃娘娘抚了抚额头:“陈尚书的意思,现在便先办婚事,娶陈曼茵过门。”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起来,半晌都无人再开口,气氛十分尴尬。 “我以为我已经同母妃说的很清楚了。”魏廷烁垂下头:“我要娶的是柳怜星。” 德妃叹息一声:“我自然记得,只是如今形势所迫,恐怕由不得你我啊烁儿。” 德妃起身走到魏廷烁面前,拉起他的手:“烁儿,为娘自然知道委屈你了,但为了千秋大业,娘也有许多的不得已。你可以先娶了陈曼茵,登基后再纳柳怜星嘛。” “恕难从命。” 魏廷烁断然拒绝:“一定会有其他办法解决的,我不想要靠裙带上位。况且,我也不会另娶她人,令星儿伤心。” “你怎的如此冥顽不灵!” 德妃大怒,厉声斥责:“你是个死脑筋么?烁儿,鱼与熊掌为何不可兼得?再说了,你一颗真心奉与那柳怜星,她又珍惜了么?她根本不爱你,你为何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又不是她,怎知道她不爱我?”魏廷烁有些激动。 “她早先肯随我去咸福宫便是想求得我的庇护,离你远远的,你同她相处了这么久难道还看不出来么?你可知她一直在与魏廷煜的细作见面?是为娘替你将细作除去了啊!为娘严刑拷打了那细作,那细作一口咬定她与魏廷煜两情相悦情比金坚。烁儿,你捂不热一颗不爱你的心,别傻了,只有娘才是真心为你的啊!” “别说了!” 魏廷烁吼着:“我不想听!” “烁儿!你醒醒吧,专注于眼前的大业才是正经,至于柳怜星,只当是养了个玩物,切不可用尽真心啊。”德妃苦苦劝着。 “......”魏廷烁紧握双拳,微微颤抖着,似快要隐忍不住胸腔里的疼痛与愤怒。 德妃见他如此,亦怕将他逼的太甚,物极必反,只好强忍住一肚子的话,柔下身段:“你且自己好生想想吧。迎娶陈曼茵乃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事实。我且先去替你笼络着陈尚书,待你调整几日,便将这桩事给了了。” 说罢德妃叹了口气,领着芷若转身离去了。只余留魏廷烁独自在这偌大的前厅里,默默地枯站着。 第197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魏廷煜在随从的拥护下匆匆赶至军营,翻身下马,便回房去更衣。 正走着,顾凌薇便迎面跑了过来:“煜哥哥,这是怎么了?怎的受伤了?” 顾凌薇怒斥随从:“怎么回事?怎会令四皇子受伤?你们都是摆设么?!” 随从皆垂首,默默无言。魏廷煜笑笑:“无妨,不过是中了埋伏,已然全身而退,不碍事。” “煜哥哥。”顾凌薇伸手挽住魏廷煜,娇声劝告着:“你可千万要小心啊,刀剑无眼,若是你受伤了,我可是会心疼的呢。” 魏廷煜不着痕迹地拨开她:“知道了。我且先去更衣。” “嗯,那我等着你一起去用膳,今日特意为你炖了补品,正好给你补补。” “有劳了。”魏廷煜点点头,匆匆回房去了。 顾凌薇如怀春少女一般抱着对爱情的憧憬,静静的在魏廷煜房门口等待着,在她心中,她便是魏廷煜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她已经完全以四皇妃自居了。 魏廷煜洗漱好拉开门,便看见顾凌薇笑盈盈地站在门外看着自己。他不禁有些诧异:“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呀。” 顾凌薇上来挽住魏廷煜的手臂:“一起去用膳吧?” 魏廷煜有些无奈:“我还有些事务需处理,你先去吃吧。” “哎呀,哪里就那么急迫了,先用完膳再处理也不迟,走吧,我爹爹还在等你呢。”顾凌薇撒着娇。 “顾将军在等我么?”魏廷煜仍是轻轻挣开她:“那便走吧。”说着便率先向前走去。 顾凌薇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甜蜜涌上心头,她的煜哥哥,真是个害羞矜持的人呢,都相处这么久了,还是如此的谨守礼仪,是个正人君子。 她笑笑,追了上去。 顾将军举杯敬了魏廷煜一杯,魏廷煜亦举杯,与他饮了一杯。 “顾将军,经过此番探查,想要平和地进入关内恐怕是不可能了。”魏廷煜颇为无奈。 “呵呵,四皇子不必失意,老臣从未指望能不费一兵一卒便能举兵入关。臣已驻兵数十万压境,只待四皇子一声令下,便可踏平关内。”顾将军胸有成竹。 魏廷煜想了想,仍是担心:“不能将兵力全部用来攻关,关外仍需留守驻军,以免关外各族趁乱进犯我们。” “是,老臣会安排一半兵力仍然驻守边关,绝不失守。”顾将军承诺着。 魏廷煜点点头,颇为动容,主动举杯敬了顾将军一杯:“顾将军既要攘外又要安内,实在是受累了。” “四皇子言重了。”顾将军一饮而尽。 喝了两杯,便撤下了酒水,因着在军营,二人还是十分克制的,须得保持清醒。 “顾将军。”魏廷煜轻唤。 “老臣在,四皇子请讲。” 魏廷煜叹了口气:“关内皆是士兵们的父母兄弟,是我们的同胞。我希望到时只是开路而已,切勿烧杀掳掠。” “这是自然。”顾将军答应着:“老臣并非吹嘘,在老臣治军之下,纪律严明,绝不齿于那些龌龊事儿。再者,我们此去,乃是清君侧,正义之师,自然士气高涨,百姓臣服。” “可是......尚未打探到父皇的生死,若是父皇还活着,便是造反。”魏廷煜颇为担忧。 “四皇子且宽心。”顾将军劝慰着魏廷煜:“若是皇上尚在,绝无可能这么久都不曾露面。老臣已加派人手去打探,已经有眉目了,只怕是这几日便会有消息了。老臣已将士兵都操练完成,一旦消息确定,我们便行动。” 魏廷煜十分动容,不禁感叹:“廷煜何其有幸,能得顾将军襄助。” 顾将军笑笑,看了一眼顾凌薇,顾凌薇羞赧地垂下头。顾将军叹息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魏廷煜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承诺:“我定会保凌薇一世无忧。” 顾将军点点头,招呼着:“用膳吧,一会儿还需去演拟沙盘,多拟定几个阵势,以保无虞。” 用膳后魏廷煜便随顾将军一起去同将领演拟沙盘,直到半夜众人才纷纷散去。 魏廷煜也欲回房去,却见顾凌薇还在廊下等他,不禁皱起眉头:“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瞧着你面上伤着,今日你又未来得及看大夫,便给你送些药油来。”顾凌薇垂首温柔笑着,一袭柔嫩桃粉的衣裙,娇媚可人,水葱般纤细的双手捧着一只小瓷瓶。 魏廷煜叹了口气,轻声劝着:“派人送来便是,何苦在这里等着,大漠不比内陆,昼夜温差甚大,你穿的如此单薄,仔细着凉了。” “多谢煜哥哥关心,凌薇心中挂念着煜哥哥,便不觉得冷了。”顾凌薇娇羞地解释着。 魏廷煜无奈,伸手取过药油:“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 顾凌薇跟在魏廷煜身侧缓缓走着,魏廷煜默默不语,顾凌薇觉得有些冷清,便开口搭讪着:“煜哥哥此去不是去商议开关门的么?为何会受伤呀?还是伤的面上?究竟是谁,能近你的身?” 魏廷煜想起魏廷烁,想起那些扎心的话‘星儿与我,已经情投意合,共赴巫山了。‘ 魏廷煜心中一阵剧痛,几乎要把持不住了,虽然他当着魏廷烁的面义正严辞的反击了,但他心中却似被撕开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一般,不断吞噬着他的理智。怜星真的心甘情愿的,同魏廷烁共赴......了么? 魏廷煜思及此处,实在忍受不住了,不禁捂住胸口停下脚步。 顾凌薇见状,急急凑上来搀住他:“怎么了煜哥哥?身上也伤着了么?我去给你请大夫。” “不必了。” 魏廷煜拂开她:“我有些不适,劳烦你自己回房去吧,早些歇息。” 魏廷煜随口交代了几句,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煜...哥哥......”顾凌薇莫名其妙地被丢在半路上,失落地望着魏廷煜远去的背影,不知他为何会忽然如此反常。 魏廷煜捂着心脏的位置,跌跌撞撞地往回走着。各种想法不受控制地涌进他的脑海里,令他头痛欲裂,痛苦不堪。 魏廷煜不得不承认,魏廷烁是高明的,他成功的伤害到了自己。无论魏廷烁所言到底是真是假,都像一颗种子一般,深深扎进了他的心底,慢慢生根发芽,长成痛苦的参天大树。 第198章 悲欢离合总无情 在屋里闷的不行,一股子潮味儿,甚至器皿上都要泌出细密的水珠来了。 看这模样,应是又一场暴雨要来了。我执着团扇扇着风,仍无法入睡。 想去园子里转转,又忽然想起那园子已经被魏廷烁给铲了。我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浑身闷的汗津津的。 实在难以忍受这潮湿闷热的感觉,我起身欲去院子里透透气。甫一拉开门,却见魏廷烁直直的站在我院里,正看着一株杜鹃发呆。 我早已习惯他如此神出鬼没的行踪了,不以为意地上前几步,倚在廊下唤他:“你也闷的睡不着么?” 魏廷烁闻言抬头看着我,但没了白日里的嬉笑,似乎心情十分沉重,我不禁有些好奇:“怎么了?德妃娘娘罚你了么?” 魏廷烁远远地问我:“若我有朝一日不得已要娶别的女子,你当如何?” 我愣了愣,复又笑着摇扇子:“自然是好的,德妃娘娘让你娶陈曼茵么?她不错啊,家世好人也漂亮,你们很般配。” “这就是你的答复么?” “不然呢?” 我有些诧异:“不然你觉得我应该如何答复?” 魏廷烁走近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你便如此不在意么?你明知道我一心想娶的是你。” 我自嘲地笑了笑,抬头看着他:“魏廷烁,你现实一点好么?德妃娘娘让你娶陈曼茵自然有她的考量,你娶我做什么?你娶我能得到什么?我什么都帮不了你,还会成为你的累赘,累你一世英名。”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魏廷烁有些激动。 “不说便不说吧,你这么晚了来我这儿就是问这个么?” 魏廷烁一把捉住我的手臂,炽热地看着我:“星儿,那你呢?你愿意嫁给我么?只要你肯,我便是破除万难也要娶你,明媒正娶,绝不让你受委屈。” “不用了。” 我淡淡地推开他的手:“不必这样为难自己。”我笑笑:“我如今身不由己,家人也在你手里,自然是随你搓圆捏扁,无力抗衡,你要我待在这里,我便待在这里而已。何须明媒正娶?讲究这些虚的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他有些怒了。 “我的意思是,你娶陈曼茵吧,她对你更有用。”我摇着扇子,实在是太闷热了。 “你便如此无所谓么?无所谓我娶谁么?”魏廷烁看着我:“魏廷煜要娶顾凌薇时,你可不是如此洒脱的。” “往事已矣,还提它作甚。”我有些不耐烦。 “我一片真心待你,尊重你,你便如此不屑于做我的妻子么?”魏廷烁一把拉过我,质问着。 我瞧他那样子,似乎又要恼怒了,懒得再跟他杠下去:“我是配不上你,我一介罪臣之女,实在配不上做你的妻。” “你不愿意便不愿意,说这些恶心人的话做什么!”魏廷烁低吼着:“你还爱着魏廷煜是不是?” 我诧异地看着他。 天上开始落下雨滴,豆大的雨点又急又密,显然又是一场雷阵雨。滚滚雨点打在他头面上,瞬间便洇湿了他的头发。 我赶紧把他往廊下拉:“快过来,一会儿该成落汤鸡了。” “回答我!” 他一把揪住我,不肯进来,只是一味地质问着我。 “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我颇为不解,他为何忽然提起这茬来。 “我再问你一次,你的白玉兰簪子在哪儿?”魏廷烁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着。 我胸如擂鼓,不知他为何又问起这个,也不敢再骗他,又说不出口,只能这样呆呆地望着他。 “不说是么?” 魏廷烁捏紧我的手腕,将我扯向他:“我来替你说。” 我惊恐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你把簪子送给魏廷煜了是么?” 我说不出话来,一阵恶寒散到四肢百骸,微微有些颤抖。 “你还偷偷见魏廷煜手下的细作是么?” 我听闻他提起细作,一颗心几乎要蹦出口中,急急问他:“你把那细作怎样了?” “怎样了?” 魏廷烁冷笑一声,一道闪电刚好划过,照亮了他狰狞的笑容,随之而来的巨大雷声炸响,我被吓到闭上眼睛蜷缩起来。 魏廷烁本能地将我拥进怀里,雨滴瞬间滴落在我全身,魏廷烁朝廊下移了两步,避开了雨水。 只是我一心担心着细作,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这些柔情的动作,只是急急问着:“你快说呀,到底怎样了?” “已经被母妃料理了,想来是活不成了。” 我惊骇万分,浑身不自觉的僵硬起来。魏廷烁感受到我的僵硬,紧紧拥着我,柔声安慰着:“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我仍浑身轻轻颤抖着,我曾见到的那么鲜活的生命,真的如此轻易地,便逝去了么?那么我呢?德妃又能留我多久呢? 魏廷烁见我如此,叹息一声,替我拭去面上的水珠:“星儿,答应我,不要再想着他了好不好?我就在你面前,只看着我吧。” 他拥紧我,俯身将头搁在我肩头,温凉的唇贴在我耳边:“我不会娶陈曼茵,我认定了你,此生便只守着你一个人。” “你何苦如此。”我哽咽着。 魏廷烁苦笑:“我也不想这样,爱你的心似乎已经着了魔,变成了深入骨髓的执念,令我,再也无法放手了,至死方休。” 听着他深情到令人恐惧的告白,我不禁嚎啕大哭起来,泪水汹涌而出。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才导致他如此至死纠缠。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我到底哪里惹你了?”我痛哭。 魏廷烁抬起头,见我泪流满面,倾身轻轻吻去我面上的泪水,我撇头躲避,却被他掰着下巴硬转过来。 “也许你的存在,便是一种过错。” 他用大拇指摩挲着我的下巴,细细看着我的脸,叹息着:“若是你从未在我眼前出现过就好了,我们便不用如此互相折磨了。” 他笑笑:“只可惜,事已至此,我已无法再放手。” “你想怎样?”我不禁问他。 魏廷烁松开我,负手而立,淡淡地告诉我:“我会尽快了结这些事情,然后迎娶你。即便不娶陈曼茵,我也有办法上位,你不必担心。” 魏廷烁回过头看着我:“星儿,哪怕是囚禁,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第199章 低头独长叹 自那雨夜之后,魏廷烁便不常来我这儿了。似乎忙碌了起来,偶尔来看我也是行色匆匆片刻便离去了。 魏廷烁又禁了我的足,不过没有锁我的院子,仅仅不许我出他的处所而已。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也无处可去,之前常去园子逛逛,不曾想竟害那细作丢了性命。每思及此处,便心下难受的很,也懒得再出去了。 “小姐。” 蕊心推门而入,将冰镇酸梅汤端出来放在我面前:“天儿热了,小姐解解暑吧。” “不想喝。” 我懒懒的:“长日枯坐着,倒不觉得热了,心静自然凉。” 我把酸梅汤推到她面前:“你喝吧。” “小姐......” 蕊心看我这样子,颇为担心,柔声劝慰着我:“小姐最近是怎么了?怎的成日枯坐在房中?虽是暑热难当,早晚清凉些的时候还是得出去走走才是,可别憋出毛病来才是。” “不想出去,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我敷衍着。 蕊心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我轻轻拂开她的手,好声好气的安慰着:“我没事,只是心里觉得没意思罢了,哪里都不想去,在房间里待着也挺好。” “那便好,我还以为小姐像小鹦鹉一样生病了呢。” “小鹦鹉生病了么?它怎么了?”我闻言急急问蕊心。 蕊心这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了,一直是我在照料它,最近也不知是不是太热了,它常常自己啄自己身上的羽毛,几乎都要把自己啄秃了。” “为什么?”我颇为诧异。 “蕊心不知,不过我有拜托来给小宫女诊脉的大夫顺便看看,大夫说多半是出去玩的少了,心情不好才这样的。” “鹦鹉也会心情不好么?”我瞧着她,复又意会到,蕊心这是在变着法儿的劝慰我。 我忍下心中积郁已久的情绪,挤出笑容:“好了,知道你的意思了,把鹦鹉拎出来吧,咱们带它去转转。” “好嘞。” 蕊心见劝动了我,十分欣喜地去拎鹦鹉了,我也趁此时间稍稍整理衣裙,并无任何装饰,便同蕊心一起出了院子。 沿着小路慢慢地逛了一圈,这里并没有什么池塘假山之类的景致,逛累了便只能在花圃边略坐坐了,好在花圃边设了桌凳,倒也别有一番情致。 “小可怜儿见的,怎的啄自己的羽毛呢?是不是傻?”我怜惜地轻抚着小鹦鹉光秃秃的背脊,它却似乎很害怕我,急急躲避到一边去了,状态大不如前。 我叹息一声,怎的这小鹦鹉也是关久了抑郁成疾了么?倒和我同病相怜了呢,我下定决定,待它好转了,定要将它放归自然,让它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飞翔。 “哟,这是谁呀?” 一声轻挑的呼唤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禁抬头看去,是陈曼茵,她今日格外漂亮,贴身掐腰的嫩绿色宫装绣着荷叶莲花,外罩一件轻软的纱衣,面容姣好,珠环翠绕的似荷塘月色一般令人耳目一新。 我起身轻轻略施平礼:“陈小姐。” 陈曼茵冷眼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撇了我一眼,颇为傲慢:“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柳大小姐啊。” 她笑笑,径自走到我面前,也不施礼,瞧着我:“我说柳大小姐,你到底还要在这三皇子处所里住多久啊?” 陈曼茵的侍女凑上来:“就是,你还不知道吧?德妃娘娘已经来我们陈府下聘了。我们小姐马上就是正儿八经的三皇妃了,你这样不明不白的住在这里,不太合适吧?” 我苦笑一声,不太想搭理她。 陈曼茵见我不搭理她,更来气了,上来推了我一把:“哎,说你呢。你听不见么?” “听见了。”我淡淡答着。 “听见了怎么不回话?还是宰相府千金呢,这点儿规矩不懂么?”陈曼茵故意加重了宰相府千金几个字。 我看着她:“你想要我说些什么?” “说说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你别妄想巴着烁哥哥了,你爹是罪臣,你再怎么贴着他也没戏的。”陈曼茵摇了摇手中的团扇,颇为得意:“而我就不同了,如今连德妃娘娘都得仰仗我父亲几分,亲自下聘要聘我为正妻呢。” 陈曼茵睨着我:“若是你识相的话,便赶紧滚出去,若是你死皮赖脸的缠着烁哥哥,等我成为三皇妃,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你!”蕊心气急,冲上来要为我出头。我赶紧按下蕊心,冲她摇摇头。 我笑了笑:“那便预祝你早日成为三皇妃,好早日赶走我吧。”我不欲与她多说,转身拎起小鹦鹉,便准备回房去。 “等等!我许你走了么?”陈曼茵以为我在嘲讽她,急急喊住我:“你嚣张什么?以你的姿色,你以为烁哥哥能一直留着你么?” “自然不能,我自知比不上陈小姐天姿国色,我也很想早些离开这里。”我淡淡地答着。 陈曼茵冷笑一声:“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你瞧瞧你,浑身上下有哪一点儿比得过我?连养的鸟儿都这么丑,光秃秃的,物以类聚。”陈曼茵说着拿扇子扑了一下鸟笼。 小鹦鹉受惊,在鸟笼里扑腾着翅膀到处撞,尖叫着:“星儿!我想你~星儿!我爱你~~” 我赶紧将鸟笼护在怀里想要安抚它,不想陈曼茵却忽然恼怒至极,冲上来一把夺过鸟笼:“这便是你的狐媚妖术么?拿这丑鸟蛊惑烁哥哥?” “我今天便砸死它,看你如何拿它去烁哥哥面前献媚!”陈曼茵说着便将鸟笼举过头顶,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赶紧上前去扑救,却怎么也来不及了,鸟笼已然坠地,竹签都摔断了几根。 陈曼茵抢上前几步,抬脚就要踩踏,我赶紧拉住她大声唤着:“稚鸟何辜?你踩它做什么?!” 陈曼茵不理我,抬起腿便踏了下去。 “住手!” 一声大喝传来,是魏廷烁的声音。 我茫然回首,只见魏廷烁正朝着这边来了,陈曼茵似一脚踏空了一般,瞬间跌坐在地,捂着膝盖面容痛苦的啜泣着:“烁哥哥~” “你们在做什么?”魏廷烁近上前来,伸手扶起了陈曼茵。 陈曼茵整个人恨不得挂在魏廷烁身上,娇声哭诉着:“我想看看柳姐姐的小鸟,她不肯给我看,还推我!” 第200章 此叹无人喻 “我没推她。” 我淡淡地解释了一句,上前去拾起鸟笼,检视着小鹦鹉的状况。 “她说谎!” 陈曼茵指着我:“就是她推的,不然我怎么会摔倒?”陈曼茵使了个眼色:“兰香也看见的。” 兰香赶紧跪下连连称是。 “烁哥哥,她肯定是嫉妒我马上就要嫁与你了,才这样欺负我的,你可要为茵儿做主啊~”陈曼茵撒着娇:“茵儿好痛呢。” “来人,送陈小姐回去。”魏廷烁随口吩咐着。 “烁哥哥~”陈曼茵错愕的看着魏廷烁:“你还没惩罚她呢!” “知道了,我会惩罚的,你受伤了,先回去休养吧,好么?”魏廷烁难得柔情了一瞬。 陈曼茵果然如同被灌了迷汤一般,娇羞起来:“茵儿全凭烁哥哥做主。” “嗯。” 魏廷烁招手唤来小宫女和兰香上前扶住陈曼茵,二人便搀扶着陈曼茵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魏廷烁走到我身边,就着我的手查看笼中的小鹦鹉。 “预备怎么惩罚我啊?”我随口问着。 “罚什么?”魏廷烁诧异地看着我。 我朝陈曼茵远去的方向努努嘴:“怎么着?是锁院子还是挨板子啊?” 魏廷烁被我逗笑了,戏谑的看着我:“你又没推她,罚你做什么。” “你怎知我没有推她?”我抬起头瞧着他。 魏廷烁剜了我一眼,略委屈的口气:“若你当真嫉妒我要娶她而去推了她,只怕我会乐的当场为你鼓掌了。” “为何?”我十分惊诧的望着他。 “因为那表示,我的星儿终于肯在意我一点点了,也会因为我吃醋了。”他自嘲地笑笑:“可惜你根本不可能去推她。” “三观不正。”我白了他一眼。 “在你面前,我根本就没有三观,所有原则都会因你而退让。” “哎呀,好了好了,越说越偏了,我不想听。”见他又肉麻起来,我挥挥手,不欲再讨论下去。 魏廷烁略失落,不过转瞬便收起了失落的情绪,凑过来询问着:“它怎么了?怎么成了个秃子?” “我也不知道,听蕊心说也许是因为不开心吧。”我回头准备找蕊心上前来问问,四下环顾才发现蕊心早已识相的退下了。 “是么。”魏廷烁有些意外:“鸟儿也会不开心么?” “鸟儿也是生灵,自然会不开心了,只是它不开心了便会自残,才如此啄掉自己本来很珍惜的羽毛。”我惆怅的解释着。 “你开心么?你可千万不能自残啊。”魏廷烁似乎想到了什么,急急嘱咐我。 我垂下头笑笑:“我虽也不开心,但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去。” 魏廷烁默默看了我半晌,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柔声安慰着:“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说罢从我手中接过鸟笼,摆弄了一下断掉的竹签,换上轻快的语气:“好,让我们一件一件的来解决,咱们先请太医给它看看伤。” 我哭笑不得:“这是鸟儿哎,太医能瞧好么?” “孤陋寡闻了吧?咱们宫里有娘娘喜欢养宠物,所以太医里专门有一位兽医,专门医治鸟兽。”魏廷烁洋洋得意的介绍着。 “当真?那太好了,快请他来瞧瞧吧。”我不禁欣喜起来,这似乎是近来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我即刻派人去传他来,我们先回房去等吧。” “嗯。”我点点头。 经过兽医的看诊,小鹦鹉确实是关的太久了郁气郁结才会不停的啄自己的羽毛来伤害自己。兽医留下了一些小药珠,掺在栗米里喂给它吃了。还给它的鸟喙上套了个小套子,让它无法啄毛。再经常带它出去玩耍渐渐便会康复的。甚至已经啄掉的羽毛也会重新生长出来。 魏廷烁也专门派了两个专司鸟类的小宫女来照顾它。见小鹦鹉有了如此妥善的救治安顿,我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魏廷烁取来一个新笼子,将小鹦鹉安置进去,递给小宫女:“好生照料。” “是。”小宫女捧着鸟笼,恭谨福身退下了。 “你瞧,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好生解决的,放心吧,会越来越好的。”魏廷烁冲我笑笑,也不知是指小鹦鹉还是在指我。 我们对坐在桌前,一时有些尴尬,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要娶陈曼茵了?”我主动打破了沉默。 魏廷烁抬头看着我:“终于感兴趣了?” “不是。”我否认着:“有些好奇罢了,陈曼茵方才说德妃娘娘已经去陈府下聘了。” “确实如此。”魏廷烁点点头。 我心中不知什么滋味,觉得十分奇怪,这人怎么回事儿?前几日还信誓旦旦的非我不娶,转眼便上陈家去下聘了,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 他愿意娶陈曼茵也好,至少了了我的一桩心事,虽有万般疑惑,但我还是祝福的。 “发什么呆呢?” 魏廷烁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好事儿呢?别以为我会放过你,我要娶的永远只有你一人。” 我闻言只觉得可笑,都下聘了,还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只当他是在过嘴瘾了,懒得同他争执。 “难道德妃娘娘下聘了你不娶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娶,自然要娶。”他斩钉截铁。 “那......”我欲言又止。 “我自有主张,你别管了。”魏廷烁站起身:“你只需照顾好自己即可。” 瞧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再想想他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我实在想不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近日会与陈曼茵走的近一些,不过都是为了我的计划做铺垫,你别介意。”魏廷烁似在同我解释一般。 我笑笑:“同我说这些做什么?那可是你的未婚妻,你们亲密与我何干,我为何要介意。” 魏廷烁闻言咬着牙根儿伸手揪住我的面颊,咬牙切齿:“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小东西,分明心中在意的要死,何苦装出这副模样来。” “我哪有。”我推拒着:“你们便是现在睡一起我都为你们拍手叫好。” “你瞧瞧,都嫉妒的口不择言了。”魏廷烁嬉笑着。 “我没有!你乱说!”我气恼地瞪着他。 “我说有便是有。” 魏廷烁松开我的面颊替我揉了揉:“总有一天你会因为我而嫉妒。” “你休想。” 第201章 世界微尘里 今夜微风和畅,众星拱月,蕊心替我在院子里张罗了一张竹床供我纳凉,用过晚膳后我便同她一起躺在这里乘凉看星星。 “小姐,今天的星星真亮啊。”蕊心感叹着。 “嗯。”我点点头:“今日是弦月,所以星星很明亮,若是满月,月亮的光辉便会掩盖住星星了。” “哦,原来如此。” 蕊心忽然有些伤感:“听说逝去的亲人会化作星星呢,不知道那些亲人如今过的好不好。” 我转头瞧着她:“怎的忽然想起这些?自然是好的,而且看到我们生活的好,也是会欣慰的吧。” “可是小姐生活的一点儿也不好。”蕊心撇撇嘴:“我本以为那三皇子对小姐格外一往情深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哦?何出此言呐?”我饶有兴致的问她。 蕊心叹了口气,抱怨着:“我这几日时常见到那陈曼茵找各种由头来缠着三皇子,没想到三皇子来者不拒,还十分受用呢,这会子正同陈曼茵一起赏花呢。” 蕊心气鼓鼓地冷哼一声:“就这样的花心大萝卜,还囚着小姐你,呸!” “哈哈。”我不禁被她逗的笑出声来,调侃她:“是谁以前鼓动我跟了他来着?” “那...那是我有眼无珠,识认不清,还是小姐真知灼见,早早的便发现他靠不住了。”蕊心辩解着。 我笑笑:“算啦,有什么可气恼的,那陈曼茵才是他的未婚妻,他们在一起才是名正言顺。” “蕊心是替小姐不值当,在这里白白耗费青春。”蕊心抱怨着。 我伸手指了指天空:“你看这浩瀚星河,宇宙无穷,我们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而已,如沧海一粟,转瞬即逝。所以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都有因果循环。既然命运安排我此刻待在这里,我们便顺应天意随遇而安吧。” “命运为何要如此安排?”蕊心不解的看着我。 我无奈地笑笑:“我也不知道,以前总以为,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词。但如今我才明白,我们的力量微乎其微,似乎再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徒然的接受眼前的事实。” “小姐最近说话似乎越来越深奥了,蕊心越来越听不懂了。”蕊心眨眨眼,有些担忧地看着我:“小姐这口气怎么像庙里的女尼似的?小姐该不会存了出家的心思了吧?” 我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儿,若是我了却了红尘牵挂,出家长伴青灯古佛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不行不行,小姐怎么能出家呢?”蕊心急的坐起身来:“我们小姐当然要风光大嫁,生儿育女安度一生啦。” 我转过头睨着她:“这便是你心中的幸福么?” “那是自然,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不希望嫁个如意郎君,为他生儿育女,琴瑟和鸣的携手一生呢?” 我瞧着她憧憬的模样,心中越发苦涩,如此平凡的梦想,我却似乎无法实现了。我既不可能嫁给魏廷烁为他生儿育女,似乎也难以再嫁给魏廷煜了。我被魏廷烁囚在身边这么久,如此亲密,难保魏廷煜不会心生芥蒂,我们,还能像曾经那样坦然相对么? 我叹息一声,拍了拍蕊心的手:“蕊心,我定会为你完成这个梦想,让你得到幸福安稳的一生。” “哎呀小姐~~蕊心不是这个意思~”蕊心扭捏着,十分不好意思。 “什么梦想?我能替你们实现么?” 魏廷烁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蕊心惊的连忙起身施礼:“参见三皇子。” “起来吧。”魏廷烁随口应着,蕊心依言起身,默默退下了。 我仍躺在竹床上,拿团扇遮住面孔,并不搭理他。 “越发没规矩了,见我来了都不起身迎接?”魏廷烁径自在竹床上坐下,老实不客气的从我手中抽出团扇扇着风:“热死了。” 我撇了他一眼:“赏花儿这么热的么?赏的火花儿啊?” “呵呵。” 魏廷烁笑睨着我:“如此尖酸刻薄,怎么,吃醋了啊?” “吃哪门子醋。”我从他手中夺回团扇,不给他扇:“你身上那股子脂粉香气熏的我脑仁子疼,坐远些。” “有么?”魏廷烁当真抬起胳膊凑到鼻尖前嗅了嗅:“没有啊。”不过还是依言稍稍坐远了一些。 “哎,你们刚在说什么呢?什么梦想?”魏廷烁拍拍我:“你想要什么尽管同我说,我一准儿给你弄来。” “我想要个如意郎君你弄的来么?” “那还需要弄么?这儿不是有现成的么?”魏廷烁嬉笑着凑过来。 我赶紧推开他:“给我起开~”我撇了他一眼,十分嫌弃:“你是郎君不错,但你不如意啊。” “我怎的不如意了?”魏廷烁十分不满。 我笑笑:“蕊心说这世间的女子,大都希望嫁个如意郎君,生儿育女,安度一生。” “不错啊。”魏廷烁点点头:“我可以满足你,你想生几个?要不我抓点紧,现在就开始?” 我气恼地坐起身捶了他两拳:“你会不会好好说话!不理你了。” “好好好,好好说。”魏廷烁连连求饶。 “不说了。”我复又躺回去,背过身去不看他。 “哎呀,我错了,好不好?”魏廷烁凑过来柔声哄着:“别生气了,快说吧,我特别想听,好不好?” “你不肯放了我,能不能放了蕊心?我不想连累她也一直被囚在这里。她有心上人了,我希望能成全她。”我有些忐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魏廷烁看了我半晌,眸中渐渐蓄满了柔情,忽而笑了起来:“自然可以,这有何难?” “真的么?”我十分欣喜。 “自然是真的,我还会送她一份丰厚的嫁妆,替你尽一尽主仆情谊,好不好?”魏廷烁承诺着。 “好。” “不过现在不行。”魏廷烁话锋一转。 “为何?”我急急问他。 魏廷烁抚了抚我的头发:“如今大局未定,我暂时不能放她出去。”他看着我:“为了你,我不能冒丝毫风险。” “你在想什么啊?你还怕蕊心会出去与谁联络不成么?”我有些恼了。 “总之我不想出现任何会失去你的可能。”魏廷烁见我面色垮了下来,柔声保证着:“你放心,以后我会亲自为她赐婚,给她这份无上殊荣,好么?” 第202章 吾宁爱与憎 我说不过他,也不满意他的做法,只得垂下头麽默不作声。 “好啦~我既答应你了,一定会为你办到的,不差这几日了,放心吧。”魏廷烁仍劝慰着我。 见我还是不理他,又换了个话题凑过来:“哎,蕊心几时有的心上人?我怎的都不知道,是哪家的才俊?” “你何时对蕊心这么感兴趣了。”我撇了撇嘴。 “同你有关的我都有兴趣,快跟我说说。”魏廷烁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不过是之前回苏州的路上在路边救了个书生,没想到竟与蕊心有几分缘分,如今蕊心倾心于他,若是能成就一桩良缘,自然是好的。”我没有暴露秦尚如今的信息,只捡了些不重要的同他说了。 “书生?你救的么?”魏廷烁颇为诧异。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想来若是旁人遇上了,也会出手相救吧。” 魏廷烁撇撇嘴斜睨着我:“就你善心,若是他从此便喜欢上你了怎么办?男人总是会对貌美的救命恩人一见钟情的。” 我哭笑不得,拿扇子扑了他一下,笑斥着:“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般花痴么?那人当时已处在生死一线间,哪里还有这些多余心思,你吃哪门子飞醋啊?” “我不管。”魏廷烁扑过来躺在我身边:“你是我的,别人看一眼都是抢,他若安分同蕊心结亲便罢了,若是敢对你有非分之想,我便.......” “你便如何?又要喊打喊杀了吗?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儿?”我气恼地拿团扇拍他。 “哎哎啊,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我就罚他和蕊心生十个孩子,累死他。” 我听了这话,又羞又恼,急急起身推他:“嘴上越发没把门儿的了,还生十个孩子,你当蕊心是什么啊?你快些走吧,别在这里瞎说了!” “哈哈哈。”魏廷烁不恼反笑,任我推搡着,就是不肯起身。 一个小太监远远地咳嗽了两声,魏廷烁这才收敛了,坐起身看了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这才躬身近上前来:“主子,德妃娘娘召见。” “这个时候么?夜已深了,若是不急我明儿再去。” 小太监颇为为难:“德妃娘娘吩咐的是即刻去呢,恐怕还是得劳烦主子亲自去一趟了。” 魏廷烁还在犹豫着,我推了推他:“快走吧,我也预备安歇了。” 魏廷烁歉然地看着我:“那我明日再来陪你,你早些歇息。” “别来了,不欢迎你。”我白了他一眼。 魏廷烁轻笑着伸手揪了我一把:“调皮。” 说着便起身略整衣衫,随着小太监一起离去了。 出了处所,小太监提着灯在前边一路引着魏廷烁来到了咸福宫。 小太监恭谨的在殿外等候,进去通报的小宫女出来娇声禀报着:“三皇子,娘娘请您进去呢。” 魏廷烁微微点头,便跨进了殿门。一进殿才意外的发现陈尚书也在这里。 “陈尚书,你且先回去吧,你所言之事本宫已经知道了,本宫会同三皇子商议的。”德妃端坐在贵妃榻上,与阶下的陈尚书之间隔着层层帷幔。 “是,老臣告退,还望娘娘早做定夺。”陈尚书深施一礼,转身又对魏廷烁施了一礼,魏廷烁上前扶起陈尚书,陈尚书这才匆匆退去。 “他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魏廷烁颇为不解。 “唉......” 德妃娘娘叹了口气,以手撑住额头似乎十分苦恼一般:“陈尚书是来急报的。” “报什么?” “魏廷煜已经开始试图攻关了。”德妃解释着:“据我们的探子来报,魏廷煜已经有两次几乎攻破城门,虽然关内一直在积极防守,但想全然将驻军挡在关外,只怕是不可能了。” 魏廷烁心下一沉,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那便即刻调派关内的军力前去镇压。” 德妃娘娘抬头看着他:“谁不知道要派兵去镇压呢?”德妃咬牙切齿,握紧拳头:“陈尚书这个老匹夫,趁此机会竟然趁火打劫,要求你即刻迎娶陈曼茵,他才肯发兵。” “若是真被魏廷煜攻陷,他又有何好处呢?” “傻儿子,他便可投诚放弃抵抗,投靠魏廷煜,将女儿嫁给魏廷煜,日后还不是妥妥的国丈爷么?”德妃起身踱着步:“他多半便是打的这个如意算盘,除非我们现在立刻结姻,将我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他才肯为我们放手一搏。” “烁儿。” 德妃娘娘走到魏廷烁身边:“娘知道你喜欢的是柳怜星,但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你可切勿糊涂啊。” “知道了,我娶便是。”魏廷烁淡淡地答应着。 德妃娘娘愣在当场,本来还以为他会抗拒,自己准备了一肚子劝慰的话,眼下却如鲠在喉,憋的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德妃娘娘有些不敢置信,试探着。 “我说我娶就是了,母妃不是都替我去下好聘礼了么?那便劳烦母妃接着操办婚礼吧。” “果真么?”德妃再三确认着。 “嗯。” “怎么忽然转性子了?那个柳怜星你预备怎么办?”德妃娘娘还是颇为诧异,她知道这个儿子的性子倔犟执拗,认定的事情不可能会如此轻易的改变? 魏廷烁笑笑,迎视着德妃娘娘:“母妃刚才不也说了么?眼下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儿子自然要做出些取舍。” 德妃闻言深感欣慰,轻抚着魏廷烁的手臂:“我们烁儿终于懂事了,你放心,娘不会亏待你,日后你登基了,便破例将柳怜星纳妃吧,让她能长伴在你身边,至于洗清她父亲的罪名,便由娘来为你摆平。” “多谢母妃,一切但凭母妃做主。”魏廷烁乖巧的应着。 “那你且回去歇息吧。娘来操持之后的琐事,你只需等着迎娶陈小姐便是。” “是,儿子告退。” 魏廷烁施礼,转身退出大殿。 德妃娘娘目送着魏廷烁远去的背影,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娘娘这是怎么了?如今三皇子开窍了,怎的反倒叹起气来了?”芷若出声询问着。 “芷若。”德妃娘娘惆怅地轻声唤她:“也不知是怎的,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的很,这烁儿怎会突然答应娶陈曼茵了呢?” “娘娘别多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芷若虽也深觉不妥,但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儿。 第203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魏廷烁的处所里开始披红挂彩起来,四处都可以碰见手持彩帛忙忙碌碌的宫人们,建筑也在内务府的督促下加紧着翻新与修缮。 “小姐,看这样子,恐怕三皇子这是真的要娶那个陈小姐啦。”蕊心望着远处忙碌的宫人。 “嗯,应当是真的吧。”我也淡淡地应着。 “蕊心真是想不明白。”蕊心撇了撇嘴:“既然三皇子要娶那陈小姐,还如此没名没分地囚着小姐做什么呀?咱们如今待在这里,到底算什么呀?” 蕊心其实也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我实在是不明白,这魏廷烁到底想做什么?近来他白日里天天同陈曼茵游山玩水,吟诗作对的形影不离,真真一副两情谴惓的模样。这便算了,偏偏日日待陈曼茵一走,他便来找我,粘着我到大半夜才肯回去歇息,实在是摸不清他的路子。 “我也不知道。”我无奈地笑笑:“兴许他娶了陈曼茵后便会对我淡一些了吧,毕竟陈曼茵才是她的美娇娘。” 我拍拍蕊心的脊背:“别生气了,咱们往好处想,那陈曼茵容不得我们,也许成为三皇妃了便会赶我们走了,那岂不是更好么?” “那倒是,那样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宰相府啦?”蕊心颇为欣喜。 我笑笑:“如今世事难料,风云变幻太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哦,那好吧。”蕊心见回府无望,颇为失落。 “好了,咱们今儿也出来转了大半晌了,回去吧。” “嗯。” 蕊心扶着我向院里走去,魏廷烁仍然没有解了我的禁足,我仍然每日里只能在这处所里四处走走而已,如今都要逛腻了,我甚至连这里有多少块儿地砖都一清二楚。 “烁哥哥,若是你爱吃茵儿炖的雪燕,茵儿便每日都炖了给你送来吧,你政务繁忙,可得多保重身子啊。”陈曼茵娇滴滴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嗯,辛苦茵儿了。”是魏廷烁。 我抬头看了看,只见魏廷烁和陈曼茵正并肩走着,远远朝我这边过来了。 我拉过蕊心,转身匆匆往回走,不欲碰上他(她)们。 “哎~是柳姐姐么?”一声娇唤:“柳姐姐请留步!” 是陈曼茵在唤我,我只得停下脚步,转过身站在路边。陈曼茵伸手挽住魏廷烁,迤逦而行,缓缓走到我身边盈盈福身:“茵儿见过柳姐姐。” “柳小姐客气了。”我亦还礼。 “柳姐姐还真是在烁哥哥心中地位不一般呢,见到烁哥哥都不用施礼的么?叫茵儿好生羡慕呢。”陈曼茵阴阳怪气的睨着我。 “见过三皇子。”我对着魏廷烁深施一礼。 “起来吧。”魏廷烁笑睨着我。 “烁哥哥,茵儿有一事不明,正好柳姐姐也在,还请烁哥哥同茵儿说个明白呢。”陈曼茵娇憨地倚着魏廷烁,尽显少女的媚态。 魏廷烁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答应着:“你问。” 陈曼茵抬眼看了看我:“这柳姐姐住在这里也甚久了,也不知是什么名份?若是今后茵儿来了,到底该如何称呼才是呢?” 魏廷烁笑笑:“不是同你说过么?不是什么,你无需放在心上。”说罢瞟了我一眼:“你且回去吧,白日里便不要再出来了。” 我心中一沉,似被利刃插了一刀一般,疼痛非常。我不欲在此时露出弱态,便福了福身,并未言语,带着蕊心转身就走。 “烁哥哥,什么叫不是什么啊?茵儿听不懂呢。”陈曼茵还在纠缠着。 “好了,别问了,我送你回去。你不是说喜欢刚才看的那几幅画儿么,一会儿我派人给你送去。”魏廷烁柔声安抚着她。 “是家父喜欢,若得烁哥哥割爱相赠,想必爹爹会很欢喜的。” “嗯,走吧。” 随着他(她)们声音渐小,便知道已经各自走远了,蕊心立刻便忍不住了:“太欺负人了,小姐,这三皇子也太欺负人了,竟然说小姐什么都不是,太气人了!” 我一言不发,仍是缓缓往回走着。 “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呀。”蕊心摇了摇我的手臂。 “回去吧,闭锁院门。”我吩咐着。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怎的自己将自己关起来呀?他不让咱们出门咱们也用不着把自己关起来呀。”蕊心不解地看着我。 “照我说的做。” 蕊心陪我用完膳伺候我洗漱后我便打发她回去了,待她走后,我将院门关上,从里边上了锁链。锁好院门,便回房去将房门闩上,所有窗户都闩紧,蒙头大睡。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被拍门声吵醒了,隐约听见院门那里有动静。我心知是魏廷烁,不欲理他,翻身继续蒙头睡去。 不多久他竟拍起门来:“星儿,你还好么?你在里边吧?你开开门。” 我拿起早已准备在枕边的棉花球儿,塞进耳朵里,细细的夯实,声音便小了许多,继续睡。 隐约不知拍了多久,似乎没了动静,我便知道他必是去翻窗子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便感觉有人来到我榻前,伸手推了推我,我依旧闭着眼,不做反应。 魏廷烁一把拉起我,拉痛了我的手腕,我睁眼看向他,只见他十分焦急,急的面孔都扭曲了,薄唇一张一合的似在同我说着些什么,不过我的耳朵已经塞上了,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我正好眼观鼻鼻观心,沉下心来静坐,不给他丝毫反应。 魏廷烁急了,上手来推搡我,口中不知在说着些什么,他凑近我仔细观察着,忽然发现了我耳中塞着棉花,又气又急。 “你塞棉花做什么呢?我还以为你聋了呢,吓死我了。”魏廷烁一边摘去我耳中的棉花,一边抱怨着。 “不想听你废话。”我拾起棉花球,又要往耳朵里塞去。 魏廷烁一把夺过棉花球扔的远远的,嬉笑着凑过来:“怎么了嘛,是不是吃醋了?嗯?” 我剜了他一眼:“嬉皮笑脸的做什么?好笑么?”我躺回榻上,翻身背对他:“你走吧。” “哎呀~” 魏廷烁哀嚎一声,凑了过来:“好星儿,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气我白日里那些话。”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那都是为了保护你才那么说的。” “别叫我星儿,很恶心。” 第204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怎么恶心了?一直不都是这么叫的么?”魏廷烁错愕的看着我。 “去叫你那些什么花儿朵儿的吧,别来这里烦我。”我打发着。 魏廷烁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笑的竟无法控制,连连咳嗽了半晌才收敛:“还说不是吃醋了,你瞧瞧这醋劲儿,都能腌泡菜了。” “好酸好酸。”他一把拉起我抱在怀里:“让我瞧瞧这泡菜腌好了没有?” “你走远些。”我不耐烦地推开他:“你烦不烦!” 魏廷烁被我推开也不恼,柔声同我解释着:“星儿,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我同你道歉。” 我白了他一眼:“有什么好道歉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今日说你什么都不是,让你白日里不要出来,都是为了保护你,你能理解我的苦心么?” “不能。” “呵。”魏廷烁岔了气儿:“哎呀,没想到我们星儿气性这么大啊,看来我得好好哄一哄了。” “你可知如今十分需要仰仗陈尚书,这些都是次要的,我是怕陈曼茵盯上你,会对你不利。”魏廷烁看着我:“从上次陈曼茵摔砸踩踏鸟笼便知,她小小年纪便如此狠辣,若知道你是我的心尖儿肉,趁我不备对你下狠手可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她趁早来赶走我才好。”我不以为意。 “怎么可能?”魏廷烁哭笑不得:“你且放心,我自有安排,绝不会委屈了你。” “不知道你成天神神叨叨的到底是要做什么。”我垂首抱怨着。 “无论做什么,你只需记住,都是为了你。”魏廷烁深深的看着我,真挚无比。 “少拿这些话来糊弄我,我早已不相信这些不着边际的说辞了。”我不耐烦地摆摆手。 魏廷烁叹息一声,眸中的亮光湮灭散尽,颇为惆怅的自言自语一般:“你且等着吧,我自会用行动来证明。” 我们各自沉默了片刻,他才似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开口问我:“你把门都锁起来做什么?” “我锁我自己的门,不可以么?”我反问。 “......”魏廷烁哑口无言,有些无奈:“防我呢?” “嗯。” “至于么?我平日里不是也常来么?对你很尊重啊。”魏廷烁抱怨着。 “我是谨尊三皇子的教训,锁住自己,省的这双不长眼的腿又跑出去冲撞了你们俩的甜蜜约会。”我撇了撇嘴。 “哎哟,都跟你解释过了,还不肯放过我啊?”魏廷烁赧然地笑着:“近日陈曼茵天天来这里,我又不能推脱,我是怕你碰上她她又欺负你,你忘了小鹦鹉差点儿折在她手里了啊?” 魏廷烁一把揽过我:“我这是怕我的小媳妇儿吃亏啊,护短儿你知道吗?” 我羞恼地推开他:“谁是你媳妇儿,你认错人了吧,你媳妇儿叫茵~儿~” “你!”魏廷烁被我噎的说不出话来。 “回去吧,我要睡了。”我撇开脸。 “我从前怎不知你如此小心眼儿呢?”魏廷烁笑睨着我。 “现在知道也不晚,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吧?那便快些弃了我吧。”我摆摆手。 魏廷烁笑笑,伸手揪了我一下:“想的美,我就喜欢小心眼儿的。”他凑过来,在我耳边柔声蛊惑着:“我如今,是越发喜欢你了。” “无聊!”我揪着他捶了两拳。 “好了好了。”魏廷烁捉着我的拳头,看了看天色:“你且歇息吧,再闹下去天儿都要亮了,我先走了,晚些再来瞧你。” 魏廷烁起身整好衣衫,还不忘嘱咐着我:“你近日离陈曼茵远些,也不要同她说话,好生照顾好自己。” 我不做声,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便回去了。 我心下十分疑惑,为何让我如此避忌陈曼茵?她还能真的把我怎么着不成? 许是怕我去打扰他的未婚妻吧,我自嘲地笑笑,我根本就懒得去理她,魏廷烁实在是多虑了。我躺回榻上,搭好薄被,辗转片刻复又睡去。 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我起身洗漱,也不需施什么脂粉,随便穿了件简单素净的衣裙,便去院子里浇花。 我提着小水桶一株一株地浇灌着,这才发现有一株杜鹃花竟然枯死了。 我急忙仔细查看着,但这株杜鹃从头到尾都蔫掉了,叶子全耷拉着,精神全无。我深觉不祥,分明我昨日浇花儿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呀,怎会在一夜之间便枯死了呢? 我赶紧给它浇了些水,希望它能活过来,但到我下午再去查看时,已然耷拉的更厉害了,甚至有些地方的叶子已然在脱落了。 我心中有些难过,我明明细心照顾着这几株杜鹃,用心呵护着,却还是死掉了。 我拿过花铲,细细的将它连根挖出,预备去唤人拿出去处理掉。 我出了院门朝花房走去。想去找侍弄花木的花房小太监替我处理, “柳怜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没走几步便被陈曼茵唤住了。 “何事?”我看着她。 “哟。果然是表里不一啊,烁哥哥不在便不向我行礼啦?”陈曼茵摇着扇子,冷哼了一声。 “有事儿便说吧,没事儿的话我走了。”我有些不耐烦。 “好大的架子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大宰相呢。”陈曼茵笑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曼茵敛了笑容,走近我:“我就是想问问,我听到的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言?” 陈曼茵上下打量着我:“我听说,你和四皇子魏廷煜有情愫?” 我有些诧异,但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猜中了?” 陈曼茵得意地笑了笑:“怎么?眼见着四皇子快倒台了,便调转枪头来攻克烁哥哥啊?我们烁哥哥才不会上你的当咧。”陈曼茵翻了个白眼,颇为不屑:“水性杨花。” 我不欲与她在这里废话,转身欲走。 “也是,魏廷煜如今被我爹爹打的节节败退,如落水狗一般,是个人都会选择英明神武的三皇子烁哥哥啦。”陈曼茵得意地炫耀着。 “你说什么?” 我猛然回头,上前几步质问着她。 陈曼茵见我如此气势,略有些紧张:“怎…怎么?你自己朝三暮四不是水性杨花么?还不准人说实话了啊?” 第205章 旧恨千千缕 “你说魏廷煜怎么了?”我急急问她。 陈曼茵闻言愣了愣,复又轻蔑一笑:“原来是关心老情人儿啊?” 陈曼茵撇了我一眼,拂了拂衣袖,卖着关子:“我还当你是气恼我说你水性杨花呢,没想到你竟毫不在意,一心关心着四皇子啊?怎么着?这么想知道他的近况么?” “随便你怎么想。” 陈曼茵略诧异地看着我:“你这便是承认了?柳怜星,你好大的胆子啊,你心里有人还在这里做什么?烁哥哥知道么?” “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魏廷煜到底怎么了?”我不耐烦了。 陈曼茵撇了撇嘴:“我为何要告诉你?” 我见她存心在耍我,许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剜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哟,恼啦?”陈曼茵笑笑:“我只能告诉你,你的老情人儿,如今可惨的很呐,很快我爹爹便会率军剿灭他平定叛乱了,至于你的老情人儿会有什么下场.......” 陈曼茵捂嘴笑着,摇着团扇:“可就不好说喽~” 我紧握双拳,指甲掐进手心里扎的生疼,拼命忍下了想要扑上去扯她头发的冲动,匆匆回房去了。 陈曼茵冷笑一声:“这么不经吓,吓死了活该,哼。” 陈曼茵转身回去同兰香汇合,朝魏廷烁的书房走去,将将要到书房门口的时候才将兰香手中的食盒接过来,请门口的小太监代为通报。 “陈小姐,请进。”小太监出来恭谨地为陈曼茵让路。 “有劳了。”陈曼茵微微冲他笑了笑,真真仪态万方瑰丽非常,小太监忙垂下头谦让连连。 “烁哥哥。” 陈曼茵拎着食盒进了书房,娇声唤着。 “来了?”魏廷烁头也不抬的埋首于书案前。 陈曼茵婀娜多姿地走到桌前,放下食盒,取出炖品,招呼着魏廷烁:“这是茵儿一大早就起来新炖的汤品,可费功夫了,烁哥哥快来尝尝,凉掉可就不好喝了。” “嗯。” 魏廷烁答应了一声,料理完手中的事情,放好折子便起身过来了,随手接过陈曼茵奉上的汤碗,轻轻饮了两口:“不错,陈小姐费心了。” “陈小姐?” 陈曼茵错愕的看着魏廷烁:“烁哥哥怎的不唤我茵儿了?突然如此生疏,茵儿好伤心呢。” 魏廷烁笑笑:“叫陈小姐更尊重一些。” “不要嘛。”陈曼茵凑上来挽住魏廷烁的手臂:“人家就喜欢烁哥哥唤茵儿。” “小心汤撒了烫着你。”魏廷烁轻轻推开陈曼茵。 见陈曼茵颇为不满的撅起嘴巴,魏廷烁只好笑着安抚她:“好了,反正很快便要改称谓了不是么?这段时间便先如此称呼着吧。” 陈曼茵闻言喜笑颜开,这才作罢,复又卖起乖来:“我知道了,烁哥哥是想成熟稳重些示人对不对?茵儿明白,茵儿知道烁哥哥的苦心,烁哥哥唤茵儿什么都行,茵儿都开心。” “你能体谅最好。”魏廷烁笑了笑。 “那是呀,因为我早已倾慕烁哥哥了,心里一心一意只有一个烁哥哥,自然愿意体谅啦。”陈曼茵话锋一转,以团扇遮面:“不像有些人,心里装着一个,手里还抓着一个。” 魏廷烁手中的动作一滞,敛了笑容,冷冷地看着陈曼茵:“你说什么?” 陈曼茵心中一颤,略微有些害怕,她还没说什么呢,这烁哥哥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陈曼茵灿笑着:“也没什么了,不过是闺中闲话多罢了,烁哥哥不必在意。” “你说吧。”魏廷烁放下汤碗。 陈曼茵这才扭捏了一番,开了口:“哎呀,我是最讨厌嚼舌根子了,不过烁哥哥既然如此好奇,我也只好说与你听了,不过是些闺中闲话,都是小姐们瞎说的,烁哥哥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嗯。” 陈曼茵在魏廷烁身边坐了,看着他半开玩笑地说着:“咱们京中的名媛圈里,都说这柳宰相的嫡女柳小姐,同四皇子有过一段情呢。” 魏廷烁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看向陈曼茵,陈曼茵打了个冷颤,有些害怕:“怎么了烁哥哥。” “一派胡言。”魏廷烁撇开脸。 陈曼茵以为魏廷烁觉得自己在瞎说,急急解释着:“是真的啊烁哥哥,绝对是真的,我亲口听柳怜星说的呢。” 魏廷烁闻言,猛然回身捉住陈曼茵的手腕,质问着:“你见她了?说什么了?” “哎呀烁哥哥,你急什么呀?你抓疼我啦。”陈曼茵痛的眼泪都出来了。 魏廷烁直直盯了她片刻,松开手:“你说,何时见过她。” “就在方才啊。”陈曼茵委屈巴巴的:“方才在来时的路上碰上了,我也不过是好奇嘛,就向她求证了一番,她承认了呀。” 魏廷烁的瞳孔骤然缩紧,一颗心似乎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疼了一瞬,不过他安慰着自己,这也不算什么,他早已知道她(他)们有过一段过往。 “往事已矣,以后别再聊这些无聊的话题了。”魏廷烁随口嘱咐着。 “哪里是往事呀,她分明现在还一心扑在那四皇子身上好不好。”陈曼茵撇了撇嘴,十分不屑。 “你瞎说什么?慎言。”魏廷烁皱起眉头:“我今日政务繁忙,你且先回去吧。” 陈曼茵急了:“烁哥哥,你怎么不相信我呢?她真的现在心里还想着四皇子呢,烁哥哥,这个女人赖在你身边那就是居心叵测啊,要么和四皇子是一伙的,要么便是两头下赌注想赖着你啊烁哥哥,你可不能上当呀。” 魏廷烁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住嘴!” 陈曼茵也是个任性的娇小姐,非要争赢:“烁哥哥,今日便是你责罚我我也要进言,忠言逆耳利于心,我方才说我爹将四皇子打的如落水狗一般,那柳怜星可紧张了,追着我问四皇子的近况,担忧的不得了,那就是明摆着的爱意呀,她分明心里装着别的男人,还在这里纠缠你,实在太不要脸了。”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将陈曼茵狠狠地抽翻在地,陈曼茵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魏廷烁:“你,你敢打我?” “打你?我便是赐死你又如何?”魏廷烁上前一步俯视着她:“回去好好学学规矩,学学君臣之道,谨言慎行。” 魏廷烁一把掐住陈曼茵的面颊,阴冷无比:“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第206章 零落花如许 陈曼茵抖如筛糠,惊惧非常,颤抖着声音:“是,臣女知错,以后不敢如此放肆了,还望三皇子恕罪。” 魏廷烁看了她良久,笑了笑,松开手起身负手而立:“知错便好,退下吧。” “是,臣女告退。”陈曼茵连忙起身,跌跌撞撞的便往外跑。 “等等。” 魏廷烁唤住她:“管好你的嘴,既然你也不喜欢嚼舌根儿的人,我便不想在母妃和陈尚书那里听到些闲言碎语。” “是。”陈曼茵捂着红肿的面颊,委屈的眼泪滚滚而流。 “去吧。”魏廷烁随口打发着,坐回书案前。 陈曼茵得了赦令,这才匆匆抹了眼泪,急急出门去了。 兰香见陈曼茵如此跑了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小姐这是怎么了?小姐你的脸怎么了?怎的如此红肿?” 陈曼茵撇了撇眼,示意旁边还有小太监呢,急急拉着兰香跑远了,低声斥责着:“还嫌不够丢人现眼么,当着旁人的面儿问什么呀?” “对不起小姐,是兰香太着急了,小姐你的脸到底怎么了呀?要不要去看大夫?”兰香十分着急的查探着。 陈曼茵抚了抚面颊,咬牙切齿:“都是因为那个贱人,三皇子如此偏袒维护那个贱人,今日竟如此待我,他日我必要她百倍千倍奉还!” “啊?小姐,你这面上是三皇子造成的啊?他...他打的吗?”兰香惊诧万分。 陈曼茵狠狠剜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是,奴婢只是心疼小姐。”兰香颇为委屈。 陈曼茵冷笑一声:“委屈什么?这点子屈辱都受不了能成什么事儿?待我成了三皇妃,甚至成了皇后,这番屈辱我必得加倍讨还。” “德妃娘娘驾到~~” 太监的唱喝打断了二人的窃窃私语,只见德妃娘娘的仪仗远远地过来了。陈曼茵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放下手掌露出红肿的面颊,静静跪在路边迎候。 “臣女陈曼茵,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万福金安。”陈曼茵恭谨地跪伏在地。 “茵儿?” 德妃娘娘颇为意外,亲自伸手托起陈曼茵:“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地上硬伤膝盖,自家人别如此多礼了,快起来。” “给娘娘请安。”陈曼茵又盈盈福身,故意将红肿的那一侧面颊对着德妃娘娘。 “茵儿,你面上怎么了?”德妃娘娘果然发现了异常。 “啊。”陈曼茵故作惊讶,赶紧以团扇遮面:“茵儿这两日有些过敏了,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德妃皱起眉头,伸手移开团扇细细查看:“你这分明是掌印,似乎是刚刚形成的,尚在红肿。茵儿你怎么了?何人打的?你说与本宫。”德妃似乎有些恼怒了,到底是谁,敢动她的儿媳妇儿。 陈曼茵立即垂下头,柔弱地流下泪水:“千错万错都是茵儿的错,是茵儿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该冲撞了姐姐,才遭受了些许责罚,都是茵儿罪有应得,茵儿这便回去闭门思过,以后再也不敢了。” 德妃颇为疑惑:“什么姐姐?谁责罚你了?” 陈曼茵踌躇半晌,德妃不耐烦的催促着:“快说呀,有本宫在此为你做主,你无须顾虑,尽管说与本宫。” 陈曼茵急的似不知如何开口一般,最后只能一跺脚:“茵儿不能说,都是茵儿的错,不敢劳烦娘娘费心,茵儿先告退了。”说着便福了福身,捂着脸匆匆跑了。 “哎~”德妃唤也来不及了,陈曼茵抹着眼泪便跑远了。德妃叹了口气:“芷若,你说烁儿当真如此荒唐么?” 芷若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曼茵远去的背影:“这...奴婢不知。” “唉...真是不让人省心,且先去看看吧。”德妃一行人复又朝着魏廷烁的书房去了。 “你打陈曼茵了?” 德妃推开房门劈头盖脸的问着,魏廷烁闻言从书案中抬首,笑了笑:“这么快便去告状了么?” 德妃叹了口气:“倒不算是告状,方才来的路上碰见了,女孩子家家的,面颊红肿不堪,成什么样子,烁儿,你到底又是怎么了?如今是什么时候?你便不能忍耐片刻么?” “我已隐忍她多时了,成日无理取闹,方才实在是太放肆了,才给了一巴掌。”魏廷烁不以为意,继续批阅着手中的折子。 “因为柳怜星么?” 魏廷烁手中的朱砂笔在空中凝滞了一瞬,一滴朱砂便滴落在折子上,似一滴落在心头的朱砂痣一般。 “唉......” 德妃娘娘叹了口气:“你看看你,魂不守舍的,想必是因为她了。” 魏廷烁不置可否,继续批注奏折,随口问着:“母妃百忙之中来我这里,难道就是问这些的么?” 德妃于椅上坐了:“自然不是,婚礼的细节已经拟定了,这是单子,你且看看,有何处需修改现在便告诉我。” “母妃做主吧,儿子并无异议。” “原本你父皇病重期间,是不宜办婚事的,我让钦天监进言,效仿民间为皇上冲喜,这才堵住了悠悠众口,所以万不可再出差池,你且亲自过目确认一番。” 魏廷烁只好起身过来接过单子,展开粗略看了一遍:“就这么办吧。” 德妃收起单子,深吸一口气,似在稳定自己的情绪:“烁儿,娘知道陈曼茵这孩子,骄纵任性,心思也毒辣,除了模样好些,并不能入你的眼,让你娶她,确实是委屈了你。” “不过......”德妃轻抚着指甲,话锋一转:“既然身在天家,婚姻便是一种筹码,娶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娘家是否能提供助力......” “儿子明白。”魏廷烁淡淡地应和着。 德妃抬头看着他:“明白便好,如今陈曼茵嫁过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切不可再如此恣意妄为了,无论是因为谁...都不行。” “是。” 德妃略带警告意味的语气,让魏廷烁做出了承诺:“儿子日后必会以礼相待。” “那是最好,起码在你坐稳江山之前,还用的上陈家,且忍忍吧。”德妃起身整理裙裾:“那你便忙吧,我回了,回去核定了日子再来告知你。” “是,恭送母妃。”魏廷烁走过来欲送德妃出门。 “主子~主子不好啦~!”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门,险些撞上德妃娘娘。 “放肆!” 德妃娘娘怒斥:“越发没规矩了!” “娘娘!主子!四皇子攻破边关啦!!” 第207章 功名万里外 魏廷煜一路披荆斩棘,身先士卒的浴血奋战了几个日夜,才终于在关内新一波的援军还未赶到的空档迅速突破了关门。 “四皇子,关内要塞已经完全被我们占领,政权也由我军接替了,一众官员皆已押在地牢。”将领匆匆汇报着。 “嗯。” 魏廷煜点点头,果断地安排着:“安抚百姓,扶助民生,不许宵小之辈趁乱兴风作浪。其他部队继续向内进发。” “是。”将领领命而去。 见将领走远了,顾凌薇才敢走近魏廷煜身旁,柔声劝慰着:“煜哥哥,你且歇歇吧,再这样下去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快回去。”魏廷煜回身发现顾凌薇竟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关内,周身遍地尸骸,唯顾凌薇遗世独立。 “我同爹爹一起来的,你非要自己打前锋让爹爹垫后,你这样也太危险了!”顾凌薇焦急地上前来伸手欲挽他。 魏廷煜后退了两步:“别过来,我身上有血污,别脏了你。” “我不怕!”顾凌薇固执地圈上了魏廷煜地手臂:“煜哥哥,快随我去歇歇,我听人说你几近不休不眠,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魏廷煜笑笑:“无妨,这么多将士为了我一人而拼命,我怎可不同他们在一起?你且去吧,我了结了这些事务便过来。” “那好吧,那我去边上等你。”顾凌薇转身去了,指挥着一支小队安顿着城里的妇孺和孩子们。 好容易整顿的差不多了,魏廷煜才去了关内占领的堡垒,准备稍作休整,继续向内进发。 “四皇子,其实不必如此急进的,咱们不过数日便攻破了关口,大军一举入境,以后不过是各地的关卡,老臣志在必得,攻进京城是迟早的事情。四皇子不如休整几日再继续进发吧。”顾将军陪魏廷煜饮着茶水,苦苦劝着。 魏廷煜叹了口气:“只怕夜长梦多。” 顾将军笑了笑:“这事儿急不得,虽说兵贵神速,但陈尚书的援军已然快到了,只怕这两日还有一场恶战,我们守在这关口,进可攻退可守,若是太深入腹地,只怕会被瓮中捉鳖啊,依老臣之见,还是先驻守几日为好。” “顾将军言之有理,那便先派细作打探各地所设的关卡吧,也好早做应对。” “老臣领命。” “顾将军客气了,这几日顾将军也十分操劳,廷煜皆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报答。”魏廷煜亲自为顾将军奉了盏茶水。 “不敢当,臣惶恐。” 顾将军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茶水:“谢四皇子。” 连日来魏廷煜的骁勇表现早已赢得了顾将军的青睐,打破了原本心中对纨绔皇子们的偏见,魏廷煜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既有菩萨低眉,又不乏金刚怒目,心机与手段并存,堪称不世出的绝顶英才,令顾将军不由得心生敬服,对他的态度早已变改了许多,甚至理解了顾凌薇为何执意要嫁给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眼光竟然毒过自己,顾将军笑了笑,对眼前的女婿一百个满意。 “四皇子也不必过于忧心夜长梦多,据探子来报,德妃正在为三皇子操办婚礼,那时定是防备最懈怠的时候,若是我们能在婚礼之前赶入京城,便可一举将其歼灭。”顾将军尽心尽力的献着计策。 “婚礼?” 魏廷煜一怔:“谁的婚礼?魏廷烁要娶谁?”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声线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顾将军笑了笑:“自然是娶陈尚书的女儿,陈霖如这个老狐狸,定是急着和三皇子绑定同盟,才这样匆忙要将女儿嫁过去。” “是么?你确定是娶陈尚书的女儿么?”魏廷煜再三确认。 “确是陈尚书之女,陈曼茵。”顾将军虽不知魏廷煜为何一再确认,还是耐心答着。 魏廷煜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那便加紧部署,我们前去给他送份大礼吧。” 魏廷煜举起茶盏:“以茶代酒,预祝胜利。” “祝胜利。”顾将军亦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魏廷煜心情甚好的踏上城楼,这是他第一次从关内的城楼上朝关外看去,明月高悬,茫茫大漠延绵不尽似匍匐在他脚下一般,波澜壮阔,令人心旷神怡。 他静静的站在这里,任大漠里寒凉的夜风吹起自己的袍裾。他丝毫不觉得寒凉,他的心中是火热的。他万万没想到,魏廷烁居然要娶陈尚书的女儿,想来是怜星不肯嫁给他了。是了,他的怜星,从来只爱他一人,怎会嫁给他人呢?如此想着,心底竟生出一丝甜蜜和急迫来,急切的想要快些攻进京城,好解救出自己的心上人。 正想着,一件披风从身后披上了他的肩头。 “煜哥哥,大漠夜里寒凉,虽是夏日里,也要注意别受寒了。”顾凌薇温柔地绕到他身前,替他系上了系带。 “多谢。” 魏廷煜难得一见的冲顾凌薇温柔一笑,似乎还未从方才甜蜜的心情中缓过神来。顾凌薇看着这抹灿烂的笑容,不禁心下一软,鼓起勇气抱住了魏廷煜:“煜哥哥,我好喜欢你。” 魏廷煜愣了愣,伸手轻轻推开了顾凌薇,略有些尴尬:“别这样。” 顾凌薇不依,复又紧紧抱了上去:“为什么不能这样,你总是离我忽远忽近,我太难受了,我今儿就要抱着你。” 魏廷煜颇为无奈地指了指远处的哨兵:“原本行军便不能带女子,我身为首领,更应当以身作则,如此行径岂不落人话柄?” 顾凌薇这才羞赧地撒开手,垂首退了两步:“是凌薇造次了,险些坏了煜哥哥的一世英名,煜哥哥此刻最需要的便是士气了。” 魏廷煜笑笑:“懂事便好。夜深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想多陪陪你。”顾凌薇抬起头看着魏廷煜,有些幽怨:“煜哥哥,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似乎离你很远,无法了解你在想些什么。” “我们毕竟是两个人,怎会知道对方脑海里在想些什么呢?”魏廷煜柔声安慰着顾凌薇:“别乱想了,我送你回去吧。” “煜哥哥,你会爱我的,是吧?”顾凌薇小心翼翼地问着。 “我会好生照顾你。”魏廷煜率先下了城楼。 第208章 心事一杯中 魏廷煜护送着顾凌薇到了房间门口,点了个头便转身走了,顾凌薇张了张口都没来得及同他道声别。 顾凌薇颇为失落,垂首推开了房门。 “小姐,你回来啦。”连翘赶紧迎了上来:“这夜里还是凉的很,小姐快些喝杯热茶水缓缓吧。” “嗯。”顾凌薇闷闷不乐的坐了,接过连翘递上的茶水。 “小姐不开心么?”连翘好奇地问着。 顾凌薇摇摇头:“倒也不至于不开心...只是......觉得握不住魏廷煜。” 连翘笑笑:“小姐似乎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呢,小姐多虑了,如今正是四皇子最要紧的时候,日日都在生死关头,没心思想这些儿女情长也是有的。” “是么,但愿是我多虑了。”顾凌薇头痛地抚了抚额头:“只怕是他还想着那个女人呢,才对我如此疏离。” “哪个女人?柳小姐么?”连翘诧异的问着。 “嗯。” 连翘摆摆手:“怎么可能,那柳小姐都多久没消息了,只怕是上回都折在暴民手里了吧。这都多久了,也从未见四皇子提及过她啊。” “果真是我多虑了么?”顾凌薇自言自语着,忽而抬起头看着连翘:“还是不能大意,我一直没再看见她便没理她这茬儿,你且去找细作问问,速来回我。” “现...现在么?”连翘有些为难。 “嗯,昨日还从京中来了传消息的细作,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找他。”顾凌薇解下腰中的令牌塞给连翘。 连翘无法,只好接过令牌匆匆去了。顾凌薇枯坐在桌前,越坐越烦躁,心里越来越觉得魏廷煜对自己的疏离很是蹊跷,十有八九便是同那个女人有关系。 “小姐。”连翘去了半晌才赶回来,似乎是一路小跑回来的,连连喘着粗气。 “如何?”顾凌薇急急问着:“可有她的消息?” “有。”连翘点点头。 “快说。”顾凌薇拉着连翘急不可耐。 “那,那个柳怜星,如今在宫里。”连翘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地说着。 “在宫里?在宫里做什么?”顾凌薇不解地看着她。 “说是一直住在三皇子那里,好久了。” “同三皇子住在一起?”顾凌薇又惊又喜:“我早觉着她(他)们俩有事儿,没想到果真搞到一起去了。” 顾凌薇笑了笑:“如此甚好,正好断了煜哥哥的心思。” “可是小姐...”连翘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有话快说。”顾凌薇撇了她一眼。 连翘瑟缩了一下,唯唯诺诺地说了:“可是据说三皇子马上就要大婚了,娶的却不是那个柳小姐呢。” “哦?”顾凌薇有些意外:“娶的哪家的小姐?” “是兵部尚书陈尚书家的小姐,陈曼茵。” “是她呀。”顾凌薇冷笑一声:“我知道她,曾经天天挤破头了想挤进京城的名媛圈子里,奈何她父亲官职不够,没人搭理她。如今她父亲升了尚书,她倒是跟着鸡犬升天了,居然还能嫁给皇子,呵,就她那性子,哪里是这块儿料子啊。” “那是,哪里比得上我们小姐才是正儿八经的名媛。”连翘急忙拍着马屁。 顾凌薇笑笑,心里宽慰多了,不禁感叹着:“这便是命呐,投胎也是一门学问。那柳怜星生不逢时,生在了文官府里,若是在平时,倒也是个能争后位的出身,只可惜如今是战时,兵权才是硬道理,这些男人,一个个儿的,关键时刻还不是都选择了兵权。” “还是小姐会投胎。”连翘夸着。 顾凌薇白了连翘一眼:“不会夸人就少说话,没得让人笑话。” “是,奴婢没怎么念过书,小姐别怪奴婢。” 顾凌薇撑着下巴,转了转眼珠子:“不行,我还是得主动一些,如今我同魏廷煜时刻待在一起,他身边就只有我一个女子。乃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不趁此将他一举拿下,日后他三宫六院,岂不是更难抓住他的心了?” “连翘,去给我拿壶酒来。”顾凌薇吩咐着。 “啊?这么晚了,小姐还要饮酒么?要不明日再饮吧。”连翘劝慰着。 “哎呀我自有主张,快去快去。”顾凌薇推搡着她。 连翘拗不过她,只好去寻了一壶酒来,顾凌薇斟了一杯,仰头欲饮,连翘急急阻拦:“哎,小姐,这个是关外的烈酒,很醉人的,别喝这么急。” “我知道。” 顾凌薇略不耐烦,口里含了些酒液漱了漱口,再将剩余的酒液撒在身上,不一会儿便满身的酒气了。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连翘不明所以的看着顾凌薇。 “你别管了,你且早些睡吧,别等我了。”顾凌薇说着拍了拍自己的面颊,使其红润一些,便匆匆出门去了。 顾凌薇来到魏廷煜的门前,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微微扯松了自己的衣襟,趴在门板上敲门:“煜哥哥~” 无人应答,顾凌薇不依不饶的敲着:“煜哥哥,煜哥哥你快开门呀。” “何事?”门后传来魏廷煜的声音。 “煜哥哥我好难受呀,特别难受,你快开开门。”顾凌薇啜泣着。 片刻门扇被拉开,魏廷煜已然衣衫完整,顾凌薇随着门扇直直扑进魏廷煜怀里,温软地贴在他身上,双颊坨红美目迷离地看着他,娇声哭诉着:“煜哥哥,我好想你。” 魏廷煜怔了一瞬:“你喝酒了?” “我没有!”顾凌薇将他推进房里,反手关上房门,复又贴了上去:“煜哥哥,你为何总是对我如此冷淡?人家好伤心呢。” “你醉了。”魏廷煜伸手推他。 顾凌薇一把紧紧搂住魏廷煜:“煜哥哥,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奉献一切。”顾凌薇抬眸炙热地看着魏廷煜:“煜哥哥,你疼疼我吧。” “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送你回去。”魏廷煜拉开她,就要去开门。 顾凌薇忽然上前去将魏廷煜压在门板上:“我不回去嘛,我要同你在一起。” 魏廷煜低头看了她半晌,看的顾凌薇都羞赧地不敢再直视他了,有些窘迫地撇开了脸。 魏廷煜伸手捏住顾凌薇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自己。顾凌薇以为魏廷煜接下来便会柔情地落下一吻,不禁心跳加速胸如擂鼓一般,既期待,又兴奋地闭上了眼睛。 “顾小姐,请自重。” 第209章 柔肠一寸愁千缕 顾凌薇闻言一愣,一时间羞恼交加,不知如何收场,横了横心,便索性继续闭着双眼倒在魏廷煜身上装醉。 软玉温香在怀,少女绝美的粉面樱唇近在眼前,但似乎并未能够令他动情。他伸手撑扶住顾凌薇以防她摔倒,将她扶至桌前趴坐着,轻声唤她:“顾小姐?” 顾凌薇哪里还肯面对他,一味地闭着眼睛装死。魏廷煜见她不醒,便径自唤来了张连顺:“送顾小姐回房去。” “是。” 张连顺见此情形,心中了然了七八分,也不敢多言,军中亦无女眷,只好上前亲自搀扶着顾凌薇,将顾凌薇送回房中。 张连顺将顾凌薇搀扶回房安置在榻上,连翘连连道谢:“多谢张公公,有劳张公公送我们小姐回来。” 张连顺拭了拭额上细密的汗珠,略压低了声音:“这行军在外不比在府里,还是少饮些酒吧,免得生出许多事端来。” 连翘有些尴尬,忙陪笑着:“原是我们小姐睡眠不好,想略饮一杯助眠的,不曾想这关外的酒甚烈,奴婢以后一定劝小姐不喝了,让公公见笑了。” 张连顺笑笑:“这话儿说的,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咱们都是为主子们担着心,怕出事儿。” “张公公说的是,连翘谨记于心。” “那我先走了,好生照顾着顾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张连顺客气着,替她们关上了房门。 房门甫一被关上,顾凌薇便豁然起身,气恼地将被子掀翻在地。 连翘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拾起被子:“小姐,你怎么啦?” “连翘,我不美吗?” 连翘虽不知顾凌薇为何会如此没头没脑的问出这么一句,但她知道自己只需要无脑吹捧便能在小姐身边安身立命了,便急急巴结着:“美!当然美啦。小姐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啦。” “你瞎说!”顾凌薇怒斥。 连翘心下一惊,难道小姐已然看出自己在糊弄她了么?连翘急急解释着:“是真的小姐,连翘对天发誓,在连翘心里,再没有比小姐更漂亮的人了。” 顾凌薇这才放过她,幽幽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问自己:“既然我是美的,为何煜哥哥却不肯要我呢?” 原来是为了这一茬,连翘暗自松了口气,近上前去劝慰着:“小姐,四皇子乃是难得一见的正人君子,那是尊重你呀,觅得如此良人,小姐应当庆幸才是呀。” “你懂什么。”顾凌薇剜了她一眼:“我听人说,面对自己心爱的人,都会渴望更加贴近,渴望肌肤之亲的。我对煜哥哥,便很渴望能够离他更近一些。” 连翘面上一红,微微有些羞赧:“小姐,你这也略微着急了些,待四皇子登基,小姐入了后宫封了嫔妃,自然会水到渠成的。” “到那时还不知有多少人想尽法子要把女儿送进宫呢,光是按例新帝登基边境部落送来和亲的公主便有好几位。”顾凌薇愤愤不平地绞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将丝帕绞烂。 “小姐多虑啦。” 连翘笑笑,斟了杯茶水递与顾凌薇,顾凌薇一撇脸,不接。连翘不以为意:“小姐,别忧心了,小姐与她们到底是不同的,四皇子若能成事,完全仰仗着咱们老爷,小姐出身高贵,日后肯定是要封后的。那些女子再多,也不过是妾罢了,拿什么同小姐你争呀?小姐根本无需将她们放在眼里,省的自降了身份。” 顾凌薇听了这话,才露出笑颜:“这还有些道理,没看出来呀,你还是个懂事儿的。” “哪里,全靠小姐平日的指点调教,连翘受益良多。”连翘谦虚着。 顾凌薇甚是满意,接过茶盏饮了一口:“也是,确是我心急了些,日后那些女子若是敢不安分的勾引煜哥哥,我一一料理了便是。” “小姐这一路伴着四皇子,多少艰辛,早已与四皇子情根深种了,别人便是想勾引也动摇不了的。”连翘谄媚地奉承着。 顾凌薇很是受用,赏了她个笑脸:“得了,且伺候我洗漱吧,折腾了这大半宿,我都乏了。” “是。”连翘赶紧上前伺候。 张连顺送完顾凌薇便回去复命,已然是深夜了,魏廷煜仍于桌前忙绿着事务。张连顺轻轻近上前去:“主子,已安然将顾小姐送回去了。” “嗯,你也去歇息吧。”魏廷煜随口吩咐着。 张连顺踌躇片刻,终是大着胆子开口劝着:“主子,夜深了,早些歇着吧。” “顾凌薇来之前睡了片刻,如今已没了睡意,正好处理些明日的事情。”魏廷煜淡淡解释着,抬头给了张连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很好,你退下吧。” 张连顺看着魏廷煜难得一见的笑容,有些恍神:“主子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魏廷煜笑笑,放下手中的文书,看着张连顺,连声音里都透露着压抑不住的欣喜:“你知道么,魏廷烁要娶陈尚书之女了。” “陈尚书...” 张连顺思索片刻,有些焦急:“是兵部尚书陈尚书么?” “正是。” “那三皇子岂不是如虎添翼?主子怎的反倒如此欣喜呢?”张连顺不解地看着他。 魏廷煜笑着摇摇头:“罢了,眼下多说无益,且好生做好眼前的事吧,一切待进京了再说。” 见魏廷煜不欲同自己解释,张连顺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便另起了个话头儿:“这顾小姐今日...似乎有些不寻常呢。” “你瞧出来了?”魏廷煜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她的心思我很明白。” “那主子为何......”张连顺欲言又止。 “为何什么?”魏廷煜笑笑:“为何不顺水推舟么?” “奴才僭越了。”张连顺自知失言。 魏廷煜从怀中掏出白玉兰簪子,温柔地抚着:“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我已答应不再负她。” 张连顺颇惊讶地看着他:“可是主子,顾小姐可是一心要嫁给您啊,您这.......” “嫁给我可以,但我只能给她名分和庇护,再多的,我也没有了。”魏廷煜收起簪子,仍贴身放回衣襟里,叹息一声:“顾将军权势熏天,倾其所有襄助我,其心思昭然若揭,必是要争后位的。” 魏廷煜垂眸,掩去眸中的狠戾:“若是顾凌薇诞下子嗣,他便可立即将我取而代之。” 第210章 花近高楼伤客心 我在廊下枯坐着,如同井底之蛙一般,完全不了解外边的天地,仿佛与世界隔离了一般。我的天地便只有处所这一隅。 听闻魏廷煜被陈尚书压制的消息从陈曼茵口中说出来,我虽忧心如焚,但也无法鉴别她到底说的是真是假。我想去问问魏廷烁,但又不敢直接开口去问关于魏廷煜的事情,怕他又会恼怒。 本想等魏廷烁来找我的时候旁敲侧击一番的,可他却一反常态的一连几日都未曾来我这里,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 正踌躇着,瞅见院门开了,是魏廷烁。我被他吓了一跳,才几日不见,他竟憔悴如斯,眼眶都凹陷下去了一片青黑,双目也熬的煞红。 我忙起身朝他走去:“这是怎么了?怎的这般模样?” 话音未落,他竟似晕眩一般,一个踉跄几乎要摔倒在地,我急急上去扶住他,让他靠在我身上不至于摔倒。 他缓了一阵,才安慰我:“无妨,这几日有些忙碌没怎么睡觉,缓缓便好了。” 话虽如此,但见他面色十分难看,都微微泌出汗珠了,知道是虚的亏了身子,随时可能会晕倒。 我只好小心地搀扶着他:“且去歇歇吧,别逞强了。” 我将魏廷烁就近扶进房里,安置在我榻上,替他搭上薄被。 魏廷烁有些歉然地看着我:“一直忙着,今日稍稍得空赶来看看你,竟反倒累的你照顾起我来了。” 我笑笑:“说这些做什么,可曾用过饭了?” “吃不下,并没有什么胃口。”魏廷烁疲惫的闭上眼睛。 “多少还是吃些吧,免得伤了胃,你且歇着,我去给你备些鸡丝粥,等你醒了再吃。”我起身预备去小厨房。 “别走。” 魏廷烁捉住我的手将我拉回榻边,仍闭着双眼,只是将我的手贴在他颊边:“陪陪我,我想你了。” 心中涌上一丝酸楚,我于榻边坐了,似哄婴儿入睡一般轻轻拍着他,他似乎十分受用。我忍不住问他:“何事如此棘手,竟令你如此劳神?” 他眉头皱了起来,似想起了什么烦心事一般,半晌叹了口气:“你别管了,万事有我,你且安心。” 他既不肯说,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便不再开口,静静地陪着他。 许是累极了,只消片刻他便均匀了呼吸安然入睡,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我试着抽了抽手,却被他握的甚紧抽不出来,只好任他捉着。 我瞧着他熟睡的模样,似乎同以前变了许多,更清瘦了,棱角更加分明,增添了些许英气,只是满面憔悴,失去了以前饱满润泽的感觉。 见他许是有些燥热了,睡的并不安稳,连连翻身,我趁机抽出手来,取来团扇轻轻为他打着扇子。微风徐徐解了暑热,他才安稳下来。 睡了许久,久到我都昏昏欲睡了他才醒来,握住我打扇的手,惊的我睁开了眼睛。他温柔地看着我:“你一直在这里么?” “嗯。”我答应着:“不然你以为哪儿来的风?” “真好。” 他侧过身圈住我的腰,似乎十分餍足:“我饿了。” “早说去备粥又不让,如今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准备。”我抱怨着。 他冲我眨眨眼:“想吃你。” 我羞恼的拿团扇朝他面上扑去:“吃你的头。” “哈哈。”他也不恼,嬉笑着。 “我瞧你是稍微好些便没个正经了,起开,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我去扒他的手。 “别去。”他不肯撒手。 “那咱俩都饿死在这里么?”我白了他一眼。 “也挺好啊,那便可以永远同你在一起了。”他竟还颇有心情的开着玩笑。 “无聊。快起开,我都饿了。”我有些不耐烦了。 魏廷烁这才松开我,还不忘嘱咐着:“快些回来,我等你。” 我不再言语,起身往小厨房去了。虽不知魏廷烁为何如此憔悴,但应是这几日操劳所致,还是吃些清淡的为好。 我备了些清粥小菜,替自己要了份红烧肉,一起拿食盒装了,拎了回来。 这厮竟还未起身,赖在我榻上。我在桌上布好菜去唤他:“快起来,一会儿该凉了。” “凉就凉了呗,这大热天儿的,吃些凉的也无妨。”他捉着被角嗅了一下,笑着调侃我:“这香软的,我都醉卧温柔乡舍不得起来了。” 我羞愤交加,上去给了他两锤子:“活脱脱是个臭流氓,快给我起来!” 魏廷烁龇牙咧嘴地捂着被捶地对方:“小爪子还挺有劲儿。” 我剜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径自去用饭。魏廷烁见我不理他,自己也没趣儿了,起身连外袍都不穿便直接过来坐了。 “怎的不穿外袍?” “哎呀热,不穿了。”魏廷烁执起筷子随手夹了块儿红烧肉准备吃。 我一把夺过红烧肉:“这是我的,你的在那儿。”我朝清粥小菜努努嘴。 魏廷烁皱起眉头:“我不要吃那些,太寡淡了。”说着又伸筷去夹红烧肉。 我一把连盘子都端过来:“没你的份儿,都是我的。” 魏廷烁瞧着我,哭笑不得:“你怎么了?狗子才护食儿你知道么?” “不知道,反正你只能吃清粥。”我添了碗清粥放在他跟前:“吃吧。” “太小气了。”魏廷烁抱怨着。 “爱吃不吃,谁不小气便上谁那儿吃去。” “......” 魏廷烁默默端起碗吃起粥来:“这段日子只怕还是会很忙碌。”他随口搭着话。 “嗯。”我亦随口应着。 “但我得空便会来看你。” “不来也行。” 魏廷烁气结,忽然迅速伸筷子过来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急急嚼了咽下去。 我拦都没拦住,有些气恼:“你怎如此胡闹,你现在不宜吃荤腥油腻。” “你的肉这么香,我怎能忍住不吃呢?”他一脸得逞地笑着。 我知道他又在一语双关的调戏我,白了他一眼:“吃你的,话真多。” 魏廷烁不以为意,颇得意的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清粥。 “魏廷煜......”我张了张口。 魏廷烁笑容一滞,垂下眸:“忽然提他做什么?” 我本见他心情甚好,想打听打听的,没想到他竟如此介意,心中有些发虚。声音弱了许多:“也没什么,不过是听陈曼茵说了他父亲的英勇。” 魏廷烁放下筷子,抬头看着我:“你想知道些什么?” 第211章 青青一树伤心色 我被他盯的有些害怕,垂首不敢再看他。 魏廷烁伸手拉过我,迫使我看着他:“你就这么想他么?” “不过问问而已,也不行么?”我看着他:“陈曼茵说魏廷煜被她父亲痛打落水狗一般......” 魏廷烁有些诧异:“她如此说的么?” “嗯。” 魏廷烁笑笑:“她说的很对,确实如此。”魏廷烁凑近我,沉声问我:“怎么,你很担心他么?” “......”我皱起眉头。 魏廷烁松开我,继续吃他的粥:“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魏廷煜到底如何了?”我仍不死心的问着。 魏廷烁搁下碗筷,闭目咬了咬牙,似乎在极力隐忍着,片刻才睁开眼睛看着我,眸中仍翻滚着幽暗的怒意。他却笑了笑:“星儿,别问了,好么?” 我虽不甘心,但毕竟不是个傻子,也知道他已在极力隐忍心中的怒意了,若是再不知好歹地问下去,不知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情。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忙乖巧地应了:“好,不问了,快吃吧。”我替他夹了一筷子菜。 他却不再吃了,起身去穿上了外袍:“没什么胃口了,你且自己用饭吧,我还有许多事务待处理,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魏廷烁不再看我,径直离去了,徒留我坐在桌前,甚是莫名其妙。不过是问了一句,便至于如此生气么?难道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儿?难道魏廷煜已经殁了?我越想越心急,一时间脑海里浮现的尽是些不好的想法。 我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往外走,想去碰碰运气,陈曼茵天天往这里跑,若是能碰上她,兴许可以问问她。也许会被她奚落羞辱几句,但如今也顾不上这些了。 我四下里逛了一圈,都不见陈曼茵的踪影。这里的宫人们都被魏廷烁嘱咐过,什么都不会告诉我,我只好去魏廷烁书房附近碰碰运气,兴许陈曼茵会去那里。 我不敢进他的院子,只在外边装作赏花一般游走着,守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入,站的我腰酸腿痛,汗流浃背。 正当我要放弃之时,从院中出来两位大人,想必是刚同魏廷烁议完事的。我不宜与他们打照面,便急急避到树后。 “张大人,如今四皇子都率兵攻进关门了,德妃娘娘非要我拿出法子来应对,你说我能有什么法子啊?你到底有何良策,快别卖关子了,指点兄弟一二吧。” “法子倒是有。” “那你方才在三皇子面前怎的不说呢?” “哎呀,我怎么说啊?如今只能指望陈尚书手中的兵力了,陈尚书那算盘精着呢,非要逼迫着三皇子尽快娶了他女儿才肯尽全力。” “这...娶便娶呗。” “瞎子都看的出来三皇子不想娶,若是咱们出口劝谏,岂不是讨人嫌?这事儿啊,还得是陈尚书和德妃娘娘亲自开口才好,情势危急,想必三皇子必是会答应的。” “原来如此,难怪你刚才才说束手无策的,高,实在是高啊,还是张大人技高一筹,兄弟佩服。” “呵呵,抬举了,快些走吧,祸从口出,去我府中再详谈。” “哎,快走快走。” 二人急急远去,我从树后走出来,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为何同陈曼茵说的不一样呢?连魏廷烁都承认了陈曼茵的话,这两位大人怎会说魏廷煜已经攻进关内了呢?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我思索了半晌,觉得这二位大人的话也甚为可信,否则魏廷烁为何会如此反常易怒,近日来如此焦头烂额憔悴不堪呢? “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我心头一惊,回身看见魏廷烁站在我身后,我想的太入神了,竟一时未曾发现他。 “不过出来走动走动,消消食儿。”我解释着。 他看了我半晌:“快回去吧,在这儿晒着,仔细中暑了。”说着替我拭去了额上的汗珠:“瞧瞧,都汗湿了,一会儿被风扑了就该受寒了。” 我见他已然换了衣服,似乎是要外出,不禁问他:“要出去么?” “嗯。”他答应着:“母妃传我,我须得去一趟,” 我乖巧地退开两步:“那便快去吧,别耽误了事儿。” 魏廷烁柔声问我:“需要我先送你回去么?” 我忙摆摆手:“不用不用,这才几步路啊,还是在你处所里,还能走丢了不成?” 他笑笑:“丢不了便好,那我去了,再回来时可不许像上次那样变脸不理我了。” “不会不会。”我有些尴尬。 魏廷烁拍拍我的肩膀,便往咸福宫去了。 我仍在树下站了半晌才往回走,心中仍是不确定哪条消息才是真的,恍惚着一时没仔细看路,竟被人推搡了一把。 “大白天梦游呢你?看着点儿路啊,小心冲撞了我们小姐!” 一声呵斥惊醒了我,我连忙抬头看去,竟是陈曼茵和兰香,我有些惊喜,正好可以问问她了。 “陈小姐。”我欣喜地唤着她。 许是我太过热情,吓着了她,陈曼茵狐疑地看着我:“做什么?别以为烁哥哥高看你两眼你便可以无法无天的冲撞我了,我可是不怕你的。” “不不,你误会我了,我绝无想要冲撞你的意思。”我不知她为何会这样说,什么叫魏廷烁高看我两眼? “不是这个意思就闪开,别挡道儿。”陈曼茵厌恶地白了我一眼。 “陈小姐请留步,我只是想向你询问些事情。”我急急唤住她。 “问什么?”陈曼茵虽不耐烦,却还是回身了。 “我想问问魏廷煜...究竟怎样了。”我踌躇着,终是开了口。 “你!”陈曼茵错愕地看着我,颇为意外:“你还真是不死心啊,真不知道烁哥哥究竟是图你些什么?哼!” 陈曼茵不答我,撇头继续往前走,我急急上去拦住她:“陈小姐,我知道你消息灵通,烦请你告知我吧。” 陈曼茵恼怒地一把推开我:“你烦不烦,没完了是么?我不会再同你透露一个字儿了。” “为何?”我不解地看着她。 “为何?” 陈曼茵冷笑一声:“你去问问烁哥哥为何吧,柳怜星,我倒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的狐媚手段还真的蛊惑了烁哥哥,你且等着,我以后绝饶不了你。” 陈曼茵剜了我一眼:“你自求多福吧。” 第212章 曾入几人离恨中 陈曼茵不再理会我,瞟了一眼兰香,兰香急急跟上她,两人一同往魏廷烁的书房去了。 我只好先回房去,进了院子才发现蕊心在院里等我。 “蕊心?”我有些意外:“怎的站在院子里?不晒么?快些到屋里去。” “小姐,四皇子攻入关内啦。”蕊心急急上来拉住我的手。 “你怎知道的?”我忙问她。 “同我要好的小宫女说漏嘴了,她是专伺候四皇子房里茶水的,这两日进进出出许多大臣,她忙得很,也是偶然知晓的。”蕊心同我解释着。 “当真么?”我再三确认。 “错不了。”蕊心打着保票:“近日忙的她脚不沾地,在屋里抱怨的时候说漏的,想来是真的。” 我心下一块石头落了地,想着魏廷煜眼下应当是安好的,但随即又十分悬心。这魏廷煜既然突破了边关率军进了关内,关内防守薄弱,若是顺利,打至京中也不过数日,到时岂不是血雨腥风? 若是打进宫中,魏廷煜与魏廷烁之间必有一战,而我,又该如何自处呢?我犯起难来,不禁皱起眉头。 “小姐,你怎么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我才急急来告诉你的,你怎的反而不开心了呢?”蕊心不解地问我。 我闻言看着蕊心:“你为何会觉得是好消息呢?” 蕊心愣了愣:“为何不是好消息,咱们柳府不是支持四皇子的么?四皇子成事才可以为老爷平反啊,若是四皇子称帝了,兴许老爷还能官复原职呢,咱们便不是罪臣家眷,而是功臣家眷啦。” 是了,蕊心并没有说错,确实是这样一个道理,可是我...却为何会觉得心中十分不安呢? “小姐,咱们别在这里晒着了,小姐皮肤娇嫩,都晒红了,一会儿若是晒黑了可怎生是好,咱们快进屋去吧。”蕊心扶着我,与我一同回到屋里。 “你同那小宫女要好,可还曾收到什么消息么?”我随口问着。 蕊心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过是些日常的琐碎事情罢了。” 我点点头,嘱咐她:“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这深宫里人心叵测,万要保护好自己才是。” “是,蕊心知道了。”蕊心答应着:“倒是有一事挺奇怪的。” “什么事?” “三皇子的婚期好像大大提前了,说是要赶日子给皇上冲喜呢,真真是奇了,这皇家还搞冲喜这一套呢。”蕊心似闲聊一般同我搭着话。 “你怎知是提前了婚期?” “宫人们说的呀,皇子结亲好多东西要准备呢,都是按着之前的日子准备的,如今一下子提前了许多,好些东西都来不及了,连屋子都修缮不完了呢。” 我心下也奇怪,但联想到今日那两位大人的对话,想来是因为陈尚书了,看来德妃娘娘和魏廷烁终是妥协了。 我心中不知为何,竟涌起丝丝酸涩,我笑笑:“别议论这些了,他愿意何时娶便何时娶吧,原也不干咱们的事儿。” “嗯。”蕊心答应着:“只是小姐,这一下子提前了这许多,咱们该何去何从啊?” “什么何去何从?” “那陈小姐嫁过来便是三皇妃了,本是要出宫开府的,眼下这节骨眼儿是不可能了,便先搬进这处所里来暂住,许是想着等三皇子登基了直接封妃入后宫吧。”蕊心絮絮叨叨地说着。 “嗯,所以呢?”我问她。 “若是她住进这处所里来,如何还容得下咱们呀?”蕊心嘟着嘴。 我笑着拍拍她:“你如今便愁起这个来了么?” “小姐不愁么?”蕊心嗔我。 “愁什么,若是她能将我赶走,我倒还要多谢她搭救呢。”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啊。”蕊心跺跺脚,急得很。 “好了好了。”我劝慰着她:“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且先回去吧,我有些乏了,想睡一下。” “好吧,也只能先这样了,那我去替小姐铺床。”蕊心说着,替我去整理了床铺。 蕊心伺候我躺好才替我关上门回去了,我闭上眼睛假寐着,半晌听见门开了:“落下什么东西了么?”我随口问着。 “还有谁来过么?” 我睁开眼睛,是魏廷烁来了,我随口答着:“蕊心刚走。” “怎的这时候睡下了?仔细晚上没瞌睡了。”魏廷烁轻声嘱咐着,朝我走来。 话虽着这样说着,却过来替我搭好了被子:“要睡便盖好一些,仔细着凉了。” 我闭上眼睛:“有些乏了。” “我吵着你了么?”魏廷烁有些歉然。 “嗯。” “那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我以为他要离开了,便没再搭理他,继续睡着,却半晌都没听见他起身的动静,便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仍在我榻边坐着,正温柔地看着我。 看的我毛骨悚然,不禁问他:“你看什么呢?怎么还不走?” “还看不得了?”他笑笑。 “不是说不吵我了么?”我抱怨着。 “没吵你呀,我这不是没吭声么?你睡你的,甭管我。” 我不禁哀嚎一声:“大哥你是不是傻?你在这儿我怎么睡的着啊?你快回去吧,我真的乏了。” 魏廷烁宠溺地笑笑,拿起我枕边的扇子替我扇着:“你睡吧,我替你打扇子好不好?陈曼茵在我院里守着呢,我回不去啊,你好心收留我一阵子,等她走了我便回去。” 我闻言更气恼了,瞌睡都气跑了,忍不住坐起身同他理论:“魏廷烁,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蛮好笑,那陈曼茵才是你的未婚妻,未婚妻你懂吗?马上就要嫁与你成为三皇妃了,你应当去见她,而不是耗在我这里,我不想莫名其妙的变成外室一般的存在,被人戳脊梁骨。” “哦?”魏廷烁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外室么?仿佛很有趣的样子。” “有趣什么有趣,你才是有趣,快走吧,不送!”我夺过扇子,将他推起来:“快走。” 魏廷烁垂首颇认真地看着我:“我知道眼下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但我还是要同你再说一次。” 我有些不耐烦:“说什么?快说吧,说完便走吧。” 魏廷烁俯身一把抱住我,将我紧紧拥在怀里,我立刻挣扎着推拒他:“你做什么?快放开,热死了!” “星儿,我此生只会娶你一人。” 第213章 晓镜但愁云鬓改 我简直无语了,翻了个白眼,颇为不耐烦:“我信了你才是见了鬼。魏廷烁,你如今怎会变成这样子?说一套做一套,你瞧瞧你这处所里披红挂彩的,你当我是瞎子么?” “随你信不信,我自会证明。”他仍坚定万分。 我已不欲再同他如此纠缠下去,只当他是死鸭子嘴硬了。 我只好先哄着他:“随你怎么说吧,你自己高兴便好,你能不能先松开我,真的很热。” 魏廷烁这才放开我,笑着从我手里取过扇子替我扇着:“早些乖乖的不就好了?快睡吧。” 被他如此折腾了一番,哪里还有睡意,我气恼地翻过身:“太热了,睡不着。” “这么怕热的么?”魏廷烁有些意外,但他将团扇还给我,站起身:“我去让人提前开冰窖给你取些冰来。” 我吓得赶紧拦住他:“别别别,那怎么行,还未到日子呢,这么早开冰窖岂不是坏了规矩,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的,热的你睡不着才是不行,你且等着吧。”他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按回榻上:“一切由我承担,你无须担心。”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我的阻拦,径自离去了。 晚间的时候,便有几个小太监抬着两大缸冰块送来我房间,放置在榻边。 “柳小姐,您且先用着,三皇子嘱咐了,日日来给您换新的冰块,若是还不够,便同我说,我再给您多添些来。”小太监殷勤的很。 我有些羞愧,连连道谢,送走了小太监。 回头看着这两大缸冰块,心中很不是滋味,如此兴师动众的开窖取冰,坏了规矩,只怕会令他招来非议。我下定决心,明日必不能让他再送了。 我躺在榻上,冰块渐渐消融,吸收着热量,周边的空气都变得凉丝丝的,很是舒服,操了一天的心,累的不行,终是沉沉睡去了。 咸福宫里跪了一地的奴才,皆战战兢兢,人人自危。 “一群没用的废物,这些小事都做不好,若是在工期内完不了工,本宫要你们提头来见!”德妃娘娘怒斥着。 “是,奴才领命。”众人纷纷应承着。 “都退下吧。”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匆匆退去。 “都是些什么事儿。”德妃气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赶婚期真是赶的我头昏脑胀。” “娘娘操劳了,还是得保重身子才是啊。”芷若劝慰着。 “烁儿也是个不省心的,我方才还听说他开了冰窖,这节骨眼儿上还给我来这么一出,真是嫌不够给我添乱的。明日众臣非议起来,又不知得想个什么理由才能搪塞过去了。” 芷若有些诧异:“这天儿也不算很热,怎的这么早便取冰了?我记得三皇子并不畏热啊。” “可不是么。”德妃撇了她一眼:“多半是取给那个柳怜星用的,那妖女,真真是令人烦心,何时了结了她才好。” “娘娘不必急于一时,这眼下不就有现成的么,想来那位陈小姐也不会放过她的。”芷若接替德妃娘娘,替她轻轻揉着太阳穴。 德妃叹了口气:“可惜这陈曼茵根本掐不住烁儿,这还没过门儿呢,就被烁儿打了,想必日后烁儿对她也不会多爱重,指望她除去那妖女,只怕是难。” 芷若笑笑:“娘娘多虑了,两虎相争,说不定是两败俱伤呢?若是日后陈小姐能除去柳小姐,三皇子再因此除去陈小姐,如此便同娘娘没有丝毫干系,不伤母子情分。岂不是一石二鸟?娘娘您坐收渔翁之利啊。” 德妃娘娘闻言似醍醐灌顶,不由得看向芷若:“我竟没发现,芷若你越发长进了。” “谢娘娘夸赞,芷若只是一心想为娘娘分忧而已。”芷若谦虚着。 “亏我这么多年没有白疼你。”德妃娘娘笑笑:“这些年幸得有你伴在我身边。” “能伴在娘娘身边,才是奴婢之幸。” “我唯一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德妃娘娘感叹着:“烁儿如今大了,许多时候,我并不了解他在想些什么。” “娘娘不必忧心,三皇子还年轻,以后年岁大些,慢慢便懂事了,便能体会您的用心良苦了。” “但愿吧。”德妃点点头,复又嘱咐着:“陈家那边你替我盯紧一些,以防那个老匹夫突然变卦,婚期也要加紧,陈曼茵嫁过来便是我们的人质了,待陈尚书亲自率兵去了前线,便立即将陈府所有家眷控制起来。” “是,奴婢定会办妥的。”芷若答应着。 “对外便说是保护亲家的家眷吧。”德妃抚了抚指甲:“没法子,这年头,我谁也信不过,不留一手不行,万一那老匹夫反了,我还有筹码来控制他。” “娘娘深谋远虑。”芷若应和着。 一个小宫女进殿来通报:“娘娘,陈曼茵小姐求见。” “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来了。”德妃有些诧异:“传她进来吧。” “是。”小宫女领命而去,片刻将陈曼茵引了进来。 “臣女陈曼茵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陈曼茵袅袅婷婷地施礼。 德妃笑笑,起身亲自来托扶起她:“怎的这时候过来了?从哪里来?” 陈曼茵十分委屈,语气颇为幽怨:“茵儿刚从烁哥哥那里出来,想着来向娘娘请个安再回府去。” “好孩子,难为你还常常记挂着本宫。”德妃亲热地拍了拍陈曼茵的手。 陈曼茵仍是一副委屈样子,德妃娘娘不由问她:“怎么了?可是烁儿又欺负你了?你同本宫说。” “那倒没有,我连烁哥哥的面儿都没见着,他怎会欺负我。”陈曼茵抬起头,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娘娘,烁哥哥是不是在躲着我?是不是不喜欢我?我今日在他那里等了他一整天了,他都没有见我。” “当真?” 德妃十分诧异,但转瞬仍是安慰着陈曼茵:“茵儿,你也知道如今战事吃紧,烁儿还要监国,政务缠身,有些时候顾不上你也是有的,你多体谅,本宫必会好好说说他,让他多陪陪你。” “多谢娘娘垂怜,那茵儿便不多叨扰了,茵儿告退。” “去吧,代本宫问候你父亲。”德妃慈爱地看着陈曼茵。 “是。”陈曼茵盈盈福身退去。 德妃娘娘柳眉倒竖,气恼万分:“魏廷烁现在何处?即刻传他来见我!” 第214章 夜吟应觉月光寒 魏廷烁漏夜赶至咸福宫时,德妃娘娘仍倚在贵妃榻上等着他。 “儿子见过母妃,这么晚了有何急事?”魏廷烁垂首询问着。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母妃么?”德妃娘娘睨着他。 魏廷烁笑笑:“自然是有的,母妃何出此言?” 德妃娘娘起身走到魏廷烁身边,叹了口气:“烁儿,你怎的到此刻还如此糊涂呢?你今日兴师动众的开冰窖做什么?” “母妃消息倒是灵通。”魏廷烁随口调侃着。 德妃见他不以为意的模样,更加气恼了几分:“便只有我消息灵通么?如今人人眼珠子都恨不得长在你身上,巴不得揪你的错儿,你更应当收敛些才是,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么?” “母妃教训的是,儿子受教了。”魏廷烁恭谨答应。 “还有那陈曼茵,即便再怎么不喜欢,这几日也不能躲着她,她还能吃了你不成?你且忍忍吧。” “是。” 德妃见无论说什么魏廷烁都是一副应承的样子,一股气硬是撒不出来,憋屈的十分难受,但眼下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挥了挥衣袖:“罢了,你退下吧,切勿再任性妄为了,好生准备婚事。” “是,儿子告退。”魏廷烁轻轻施礼,退了出去。 清晨总是最凉爽的时候,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棱洒进房间里,院里枝头上的小鸟叽叽喳喳的欢叫声唤醒了我,我睁开眼睛,神清气爽,睡的十分好。 我起身看了看,两只大缸中的冰块竟仍未化尽呢,我啧啧称奇。虽然很贪恋这份凉爽,但我还是赶紧去洗漱,准备去找魏廷烁,让他今日别再送冰了。 我刚打了水正要梳洗,魏廷烁便推门而入了,虽是省得我去找他了,但我仍皱起眉头颇为不悦:“你如今是越发随意了,想来便来,好歹敲敲门呐。” 魏廷烁瞧了我一眼笑了笑:“你不也随意了么?瞧瞧你同我说话还有点儿规矩么?” “这能一样么?”我白了他一眼,继续洗脸。 “我就是来问问,昨日给你送了冰,可睡得好些?”魏廷烁走到我身边,闲聊着。 “挺好的。”我笑笑,顺手把布巾拧干晾上:“不过别再送冰来了。” “怎么了?”魏廷烁有些不解。 我端起脸盆去院中泼水,他也一路跟了出来:“你说呀,怎的不让送冰了?” “不太好,还未到开窖取冰的日子呢,宫里的娘娘们都还没用上冰,我倒先用上了,怕给你招来非议。”我解释着。 魏廷烁笑看着我,从我手中接过脸盆:“如此替我着想么?那你便不怕热了么?” “忍忍便过去了,别人忍得,我怎就忍不得了?到日子了再用罢。” 我随口应着,懒得回妆台了,径自拿出梳子站在廊下散了头发细细梳着,院中凉快,很是惬意。 不曾想魏廷烁却从背后拥住了我,我伸手推他,他却不肯撒手,只是将头埋在我发丝间,谴惓地呢喃着:“让我抱一会儿。” 魏廷烁的气息又一次涌过来,淡淡的松柏清香,在炎炎夏日里十分清爽。 “你不必如此懂事,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委屈自己,不用管旁人怎么说,所有的一切都会有我来替你承担。”魏廷烁蹭了蹭我的脖颈:“我愿意将一切最好的奉与你。” “说什么傻话呢?”我推开他:“快起开吧,怪热的。” 魏廷烁笑笑,于一旁坐了,继续看我梳头,看着看着忽然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裙摆,我十分诧异:“你做什么?” 魏廷烁皱起眉头:“难怪你会热的,你这布料甚厚,原是我疏忽了,如今换季了,该给你添置些夏装才是。” 我闻言哑然,不禁笑起来:“瞧瞧你这婆妈劲儿,你可是操心国家大事的监国哎,这些子小事儿哪里还需你费心,你别管了,一会儿我去领几套宫女的夏装便是了。” “不行。”他不理会我的调侃,仍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一会儿我派人来替你量尺寸,用今年新上贡的丝光织锦给你做几身衣服,那料子最是轻软透气,穿上凉爽。” “不行。”我断然拒绝:“越发胡闹了,那丝光织锦三年五载的才能得一匹,都是上用的,我若穿了岂不是僭越?我不要,你别害我了。” 魏廷烁无奈地笑笑:“怎的是害你了,你在我处所里穿穿,谁能看见?”他灼灼地看着我:“再说了,你迟早有一天能名正言顺的穿上丝光织锦。” 我见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不禁开始打发他:“今日如此得闲儿么?一大早的便在这里说闲话,不用处理政务啦?” 他这才拍了拍脑门儿:“亏得你提醒,我召了臣子议事,险些误了。”他站起身,抚了抚我的头发:“那我先走了,一会儿派人来给你量尺寸。” 我见他还不死心,只好连推带搡地将他往外推:“快去吧,别误了事儿。”好容易才送走了这尊大神。 正待我收拾完预备去浇花儿时,还真有个麽麽领着小宫女来为我量尺寸。我虽无奈,也只好尽力配合。 “小姐的腰真细啊,真真纤腰不盈一握,老身量过这么多女子,像小姐这般细的却没有几个。”麽麽随口夸赞着:“更难得的是竟然不干扁,该有的都有,甚是圆润,难得一见。” 我憋的脸都红了,这麽麽,真的不是在调戏我么?赶紧量你的吧,这么多话。 麽麽量好尺寸,收好工具便向我福了福身:“老身告退。” 我亦还礼,还不忘急急嘱咐着:“就用最普通的衣料即可,样式也尽量简单朴素一些。” “小姐的要求还真是少见呢,小姐且等着吧,包您满意。”麽麽打着保票。 我只好点点头,不再多言了。 麽麽领着小宫女出了院子,便打发了小宫女,独自向魏廷烁的院子走去。经过通报,进了魏廷烁的书房。 麽麽恭谨地步上前去福了福身:“老身参见三皇子。” “起来吧。”魏廷烁淡淡的吩咐着。 麽麽双手奉上写着尺寸的纸张,魏廷烁接过来看了看,轻笑出声,复又递还给她。 “那么,最重要的那一件,便快些赶制吧。”魏廷烁睨着麽麽。 “是,老身必定全力以赴,绝不辱命。” 第215章 草萤有耀终非火 魏廷煜于操场看完练兵,甚为满意,这些将士们久在关外对抗边境部落,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是实打实的精兵强将,并非是关内长期生活在安定中的卫兵们能比的。魏廷煜深觉多了几分胜算。 “主子,天快黑了,早些回吧。”张连顺劝着。 “嗯。” 魏廷煜拒了将领们的护送,独自于大漠中信步走着。 张连顺牵着两匹马,跟在魏廷煜身后,亦步亦趋。魏廷煜回首看了他一眼,他便立刻乖觉地往前赶了几步,追上魏廷煜:“主子,有何吩咐?” “陪我说说话吧。”魏廷煜笑笑:“如今在这儿,虽是成日里热闹哄哄的,却越发觉得孤独。” 张连顺笑笑:“主子有心事?” 魏廷煜抬脚踢着沙子:“近日越发摸不透顾将军的心思了,明明兵强马壮,他却处处阻拦迟迟不肯进军内陆。” “许是在等时机?”张连顺应和着:“不是说了陈尚书的援军快到了么?” 魏廷煜看了他一眼:“这都几日了?你看见一个援军了么?” “这......” “只怕是没这么简单,”魏廷煜垂眸,似乎有些怅然。 “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张连顺试探着。 魏廷煜伸手敲了他一下,轻声呵斥:“说罢,如今就剩我们俩了你还卖什么关子。” 张连顺这才开口:“许是顾小姐从中做梗?” “她?”魏廷煜皱起眉头:“为何?” “这...奴才不便妄议,还请主子自己寻思吧。不过顾将军只有顾小姐这么一个女儿,若是由顾小姐前去请求,自然会事半功倍了。”张连顺鼓动着。 魏廷煜闻言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最后一丝的落日余晖被地平线吞噬,月亮尚未升起,黑暗已然遍布了天地之间。难道,真的需要泯灭心中最后一点坚持,去接受顾凌薇才行么? 魏廷煜站了良久,甚至连马儿都不耐烦的踢着蹄子,他才转过身来,翻身上马:“回吧。” 主仆二人策马狂奔,不消片刻便回到了驻扎的住所,张连顺伺候着魏廷煜回房去洗漱更衣。 尚未来得及去用饭,顾凌薇便来敲门了,柔声问侯着:“煜哥哥,你回来了?” 张连顺乖觉地看了魏廷煜一眼,上前去开了门,迎进了顾凌薇,便悄然退下了。 “你怎么来了?”魏廷煜朝她笑笑,温柔问着。 顾凌薇羞涩地垂下头:“听连翘说,这后山上有许多萤火虫呢,在这夏夜里十分漂亮,我想去看看,可是我自己一个人不敢去......” 魏廷煜已然明白她的心思,又想起了张连顺之前的劝谏,沉吟片刻,终是开了口:“既然你如此有兴趣,那我便陪你去看吧。” “真的么?太好了。”顾凌薇忙上前挽住魏廷煜的胳膊。 “走吧。” 二人相携来到后山,果见稀疏林地里或飞舞或停泊着许多萤火虫,二人的动静惊扰了虫群,虫群四散飞旋,散发出点点荧光,忽明忽暗,似满天繁星一般,美妙绝伦。 “煜哥哥,你看,好漂亮呀。”顾凌薇开心地掏出折扇去扑萤火虫。 不消多时,便捉了好几只捂在手心里,跑过来捧到魏廷煜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煜哥哥,你快看,好像一团团火焰呀。” “萤虫娇嫩,如此便会捂死了,还是放生吧。”魏廷煜说着,将她手中的萤火虫悉数抛洒出去。 “哎!”顾凌薇喊了一声,虽有些不快,但终是忍了下来。 顾凌薇垂首,周边的萤虫之光掩映在她面上,看不清神色,顾凌薇幽幽问着:“煜哥哥,你是否......” “不过是近日见多了血腥杀戮,再不忍见到这般幼小生灵受损而已。”魏廷煜提前开口解释,堵住了她即将要问出口的问题。 “煜哥哥!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情?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柳怜星呢?才处处拒绝我?”顾凌薇一时冲动,仍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魏廷煜静静地看着她,良久笑了笑,连声线都一改往常的温柔,凉薄了起来:“你希望我说些什么呢?” “我若是真的说出口了,你能承受么?”魏廷煜淡淡地开口:“那我便说了,我......” “不!你别说了~我不想听~”顾凌薇忽然扑上去紧紧抱住魏廷煜,埋首在他衣襟前:“只要你在我身边便好,我已别无所求。” 魏廷煜漠然地看着远处:“顾小姐,你这又是何苦。” “煜哥哥,你说过的,你会娶我的,你会一辈子照顾我的,是不是?”顾凌薇急急确认着,生怕魏廷煜会变卦。 魏廷煜笑笑:“我既答应了,自然会办到,你与你父亲如此舍命助我,我与你自然是有情的,但这情份,是恩情,感恩之情。” 魏廷煜将她轻轻推开,握着她的双肩,深深地看着她:“你能明白么?我不希望我们之间,连这份恩情,都遗憾地消失殆尽。” 顾凌薇眼眶中蓄上了泪水,尽管拼命隐忍着,终究还是颓然落下,魏廷煜伸手温柔为她拭去,复又恢复了往日温柔谦和的模样,柔声劝慰着:“好了,别哭了,计较这些做什么?无论是哪种情,最终都会化为亲情,殊途同归,不是么?” 顾凌薇仍抽泣着,魏廷煜拍拍她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去,眼下还是应以战事为重,若是山河都不在了,还谈什么儿女情长。” 顾凌薇心中一动,明白了魏廷煜这是在点她,她不禁有些羞恼,还是高估了自己在魏廷煜心中的分量,他到目前为止都还只是在利用自己而已。 不过顾凌薇并不气馁,甚至更加斗志昂扬,她认为能被利用也是一种价值的体现,起码自己如今已经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他身边了,只要自己不断的努力,迟早有一天,她一定会虏获魏廷煜的心。 “怎么了?”魏廷煜见顾凌薇不动弹。 “没什么。”顾凌薇自己擦干眼泪,冲魏廷煜展露笑颜:“咱们走吧。” “嗯。” 魏廷煜陪同顾凌薇一起出了后山,临分别时顾凌薇拉住魏廷煜,情真意切地邀请着:“煜哥哥,陪我一同去找爹爹吧,陈尚书的援军迟迟不来,咱们还是趁早攻城略地才是。” 魏廷煜回首看着顾凌薇:“好。” 第216章 荷露虽团岂是珠 魏廷煜终于说服了顾将军,由他亲率一支精锐先锋前去攻打城池,顾将军率大军垫后,一路直攻京城。 魏廷煜今日攻下的这座城,异乎寻常的顺利,守城的将士们几乎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一下便纷纷投降了。 “小心接手,谨防有诈。”魏廷煜嘱咐着将领们去交接管制,自己则去见这座城的官吏。 “下官参见四皇子。”官吏跪伏在地。 “为何诈降?”魏廷煜睨着他,并不叫起来,直接质问着。 “还请四皇子屏退左右。”官吏提着要求。 魏廷煜一挥手,随从默默地退出了牢房。 “说吧。”魏廷煜居高临下的负手而立,贵气凛然。 官吏深施一礼:“下官乃是柳宰相支脉的门生,自然是隶属于四皇子一派的。” 官吏抬起头细细解释着:“柳宰相虽被囚禁,但早已为四皇子活动打点妥帖,柳宰相在位多年,门生遍布天下,虽然被剿灭了许多,但还有很多同下官一样的漏网之鱼。我们都已接令,全权协助四皇子,自然不会阻拦四皇子进城了。” “果真么,快快请起。”魏廷煜闻言大喜,伸手托扶起官吏:“方才多有得罪了。” “不敢不敢,下官也不敢直接大开城门,所以才稍加抵抗,还望四皇子原谅则个。”官吏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双手奉与魏廷煜:“此乃所有柳宰相门生能把控的城池名册,这所有城池的大门均为四皇子敞开,四皇子若从这些城池进京,必定事半功倍。” 魏廷煜接过折子,打开细细看了一遍,不禁有些激动,若是一路打进京城只怕会血流成河损兵折将,到了京城也早已是疲兵了,如今有了这份名册,便可少走许多弯路。以前还是只是觉得有些胜算,如今,他已经可以完全确定,胜卷在握了。 是夜顾凌薇又来找魏廷煜了,不经通报直接奔进了魏廷煜的房间,魏廷煜正埋首研究着白日里获得的名册,与将领们制定着行军路线,就这样被顾凌薇突兀的打断了。 “煜哥哥~”顾凌薇欣喜地唤着。 “你怎么来了?”魏廷煜诧异地抬起头。 众将领也颇为尴尬,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继续研究下去。 “你们在忙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顾凌薇环顾了下房内,吐了吐舌头。 “四皇子,要不要末将们先回避?”将领试探着。 魏廷煜看了看名册:“无妨,先研究路线,明日便要进发了,耽误不得。”说着抬头看向顾凌薇:“你且先去四处逛逛,我忙完了去找你,好么?” “呃...好吧。”顾凌薇虽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魏廷煜如今一心扑在行军打仗上,也只好耐下性子,准备轻轻退出去。 “小心一些,听说附近有很漂亮的荷花池,你让张连顺陪着你去看看吧。”魏廷煜温柔笑着。 看着魏廷煜的笑容,顾凌薇觉得一切都释然了,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羞赧地点点头:“那我等着你。”说罢匆匆跑走了。 “四皇子同顾小姐感情真好啊。”众将领奉承着。 魏廷煜不置可否,敛了笑容:“继续吧。” 顾凌薇由张连顺陪着,一路寻到了荷花池附近,月上中天,月光倾泻在池塘里,令荷叶上的水珠儿晶莹剔透,闪着微光,荷花也盛开了好些,微风徐来带起阵阵馨香。 顾凌薇不由得也心情舒畅起来,仿佛一路策马而来的疲惫都被吹散了。 “张公公,我本以为今日会是一场鏖战,不苦战数日无法攻下这座城池的,怎的一日之间便尽皆收复了?”顾凌薇随口问着。 张连顺笑笑,他是何等的人精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有数的很。 “四皇子仁德,天下归心,所到之处自然尽皆臣服了。”张连顺提都不提名册的事儿,尽捡些虚头巴脑的好听话儿来说。 顾凌薇竟然还很受用,颇为得意的笑笑:“那是,我的眼光怎么会错,我看上的人,自然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儿。” 张连顺笑笑,不再言语,静静地立在一旁。 顾凌薇在池边撩拨着水花儿,赏着荷花,渐渐地荷花儿都看腻了,魏廷煜还是没有出现。顾凌薇抬头看看月亮,几乎都要西沉了,不禁有些焦急。 “煜哥哥怎么还没来呀?”顾凌薇微微抱怨着。 “许是还在议事吧,您也知道,如今战事吃紧,顾小姐您多体谅。”张连顺赶紧劝慰着。 “我自然知道他忙碌,但我听闻他这么快便拿下了这座城,特意赶来为他庆贺的,好歹也先来见我一面吧,如此晾着我大半宿,算什么。”顾凌薇郁郁不乐。 “这...要不我替您去催一催?” “罢了,再等等吧,免得煜哥哥又该觉得我不懂事儿了。”顾凌薇摆摆手,继续在荷花池边枯等。 张连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又站回边上。 “顾小姐?” 一声轻唤唤回了走神的顾凌薇,回首望去,正是朝思暮想的魏廷煜正朝她走来,卸了戎装,一身月白的常服,生生夺了明月的风头,顾凌薇心中眼中,便只看得见这一个身影了。 张连顺识相地退远了,魏廷煜慢慢走到顾凌薇身边,口气略带些责备:“夜里凉,怎么还不回去歇息?在水边站着仔细受寒了。” 顾凌薇摇摇头:“我不回去,说好了等你,便要一直等着你。” 魏廷煜笑笑:“傻姑娘,我若不来呢?。” “那我便一直在这里等,一直等到你来为止。”顾凌薇坚定地看着他。 目光灼灼,几乎要将魏廷煜焚噬,魏廷煜撇过脸,看着眼前的荷花池,不知是想起了些什么,忽然笑着摇摇头:“你知道么?我从前竟不知,荷花池都很浅,是淹不死人的。” 顾凌薇诧异地看着他:“煜哥哥怎的突然说这个?” 魏廷煜回首看着顾凌薇,怔忪了一瞬,复又回过神来,温柔地笑了笑:“没什么,不过想起了些往事而已。” “煜哥哥很喜欢荷花池么?” “嗯,很喜欢。” “那我们......”顾凌薇正要搭着话却被魏廷煜打断了。 “回去吧,不早了,明日还要行军。”魏廷煜看了看天色。 “那好吧。”顾凌薇答应了:“煜哥哥,我跟着你一起去好不好?” “太危险,明日我派人送你回你父亲身边。” “......” 第217章 小扇引微凉 魏廷烁在我这儿用过晚膳,便陪着我一同在院子里的竹床上坐着纳凉,院里的茉莉花儿都开了,开的甚是茂盛,层层叠叠,在夕阳余晖中似镀了金一般,香的很。 “舒服啊~”魏廷烁抻了个懒腰,叹谓一声歪在竹床上。 “饭都吃过了,还不走么?”我摇着扇子,有些在意他霸占了我的竹床。 “哎呀躺一会儿嘛,刚吃饱就急着走会不消化的。”魏廷烁顺手抽走我的扇子,自己扇着。 “哎,你这人真是有意思,我只听过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我抢回扇子:“自己拿个扇子去,我也热呢。” 魏廷烁白了我一眼,笑指着我:“你瞧瞧,你瞧瞧你这副小气巴啦的样子,谁还能占你一个扇子不成。” “反正我不给,你自己回去让小宫女给你打扇子去。”我侧过身,把风挡的严严实实的,一点儿也不漏给他。 “哎,行行行,你自个儿扇吧。”魏廷烁闭上眼睛:“我心静自然凉。” 我瞧他闭着眼睛呼吸渐渐有越来越均匀的趋势,忙推推他:“别睡着了,一会儿该积食了。” “那就积食呗,你又不陪我说话儿,睡就睡着了呗。”魏廷烁耍着赖。 我拿扇子扑了他一下,轻声斥着:“我看你还是太闲了,你事儿都忙完了么?” 魏廷烁闻言,眉头不自觉地皱紧了,轻叹了一声:“我忙着呢,尚有许多事务积压着,一会儿便去处理,只怕是又要通宵达旦了。” “那你现下便去啊,早些处理完事务早些歇息吧,老熬通宵怎么成。”我诚心诚意地劝慰着。 魏廷烁侧过身,捉着我的衣料:“不要,我要先陪你,待你睡了我再去弄那些事儿,反正总也处理不完的,虱子多了不怕咬。” 我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你若真是如此做了,只怕不消几天德妃娘娘就该召见我了。” “没事儿,我保护你。”魏廷烁扯过我的衣料搭在他脸上挡住光线:“我眯一会儿。” 说着竟真的渐渐睡着了,我被他扯着衣料走也走不开,只好继续在这里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替他打着扇子。 余晖渐渐散尽,明月东升,蒸腾的暑热也渐渐消散了,变的凉爽起来。魏廷烁睡了许久都未醒,我坐的腰都有些酸痛了。 正待我小心翼翼的准备调整坐姿的时候,陈曼茵竟然进了我的院子。 因着魏廷烁在这里,便没有闭锁院门,我院里亦没有什么通传的小宫女,所以我倒不意外她悄无声息的便来了,只是奇怪,魏廷烁的随从怎的也不进来通报一声?如今这情形也太尴尬了。 陈曼茵站在不远处,冷眼望着我。我赶紧起身,有些赧然地招呼着:“陈小姐。” 我起身急了,衣料直接被带起,魏廷烁皱了皱眉头,转醒了,还未睁眼迷迷瞪瞪地伸手来拽我:“做什么呢?再睡一会儿。” 我连忙退至一边,魏廷烁有些诧异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我垂首不语,魏廷烁撇过头去看见了陈曼茵,他伸手抚了抚额头,打起精神坐起身:“你怎么来这儿了?” 陈曼茵福了福身:“臣女也不想来的,只是有急事不得不前来禀报。”说着撇了我一眼:“不曾想竟扰了三皇子的好梦,还望三皇子恕罪。” “何事?”魏廷烁颇为不耐:“说完便退下吧。” “在这里说么?”陈曼茵虽是答着魏廷烁的问话,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我。 “说吧。”魏廷烁随口应着。 陈曼茵得了令,便再无顾忌,开了口:“四皇子魏廷煜已经入关连破六座城池。我父亲已紧急率军赶去驰援,所以才由我前来禀报三皇子。四皇子攻城之快简直......” “住嘴!!” 魏廷烁急急呵止她,起身来到我身边:“星儿,你早些歇息,我先去忙了,得空便来看你。” 说罢匆匆向陈曼茵走去,一把拉住陈曼茵的手臂连拖带拽的将她拖了出去,似乎怒意滔天。但陈曼茵仿佛根本不畏惧,甚至踉跄间还回过头来,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我震惊的半晌动弹不得,脑海里不断试图消化着这个消息,好容易才理解了其中的意思。我回过神想找个地方坐坐,才发现手中的团扇不知何时早已落在地上。 我失魂落魄地拾起团扇,坐回竹床上,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似的寒意彻骨。 这一天终于要来临了么?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他们兵戎相见,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枯坐许久,我叹息一声,起身回房去了。 魏廷烁一路拖拽着陈曼茵来到书房里,一把将她甩开,痛斥着:“你是学不乖是么?!” 陈曼茵揉了揉被拽痛的手腕,似乎也有些恼了:“三皇子,是你自己让我在那儿说出来的。” “你!!”魏廷烁恼怒至极,上前几步。 陈曼茵一挺身,直视着魏廷烁:“三皇子,你可别忘了,如今奔赴前线替你御敌的,可是我的父亲。” 陈曼茵笑了笑:“你也不想寒了将士们的心吧?” “你究竟要干什么?”魏廷烁压低了嗓子:“不许你动她一根汗毛。” 陈曼茵笑笑,抚平衣襟上的皱褶,闲闲地看着魏廷烁:“三皇子,你多虑了,我要的不过是你身边的一个席位而已,我对她并没有什么兴趣。” 陈曼茵大着胆子伸手抚上魏廷烁的衣襟,娇媚一瞥:“我倒是对你,很感兴趣。” 魏廷烁厌恶地拨开她的手:“自重一些。” 陈曼茵不以为意地笑笑:“哎呀还害什么羞呀,咱们过几日便是夫妻了。” “那你且等着吧。”魏廷烁转身坐回书案边,下了逐客令:“退下吧。” “三皇子。”陈曼茵颇为不悦,近上前几步:“我今日倒要问个明白,那个柳怜星到底哪里好?哪里比我强了?你为何偏偏如此待她?” 魏廷烁抬起头,笑了笑:“你真想知道么?” “是。”陈曼茵倔强地点点头。 “我也不知道。” 魏廷烁垂下头:“回去吧,以后不要再去找她,也不要再问我这样的蠢问题,我都不知道答案,又如何答你?” “可是......”陈曼茵还欲纠缠。 魏廷烁冷然抬起头,眸中已没有了温度:“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第218章 悠悠夏日长 魏廷烁变得忙碌起来,成日里见不到他的身影,处所里进进出出许多臣子,皆是行色匆匆,我虽没有渠道得知外边的情况,但看这副架势,也能感受到局势越来越紧张了。 趁着晚间没什么臣子走动,我抓紧时间出去走走,成日里闷在院子里,都要憋疯了。 我沿着小路一路逛着,不曾想几日不出来,四下里变化都如此之大,修缮和翻新都已经完成了,装饰也都齐备了,一副万事俱备的景象,想来魏廷烁与陈曼茵的婚期便是这几日了。 我心下有些发酸,觉得挺没劲的,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走的乏了,在花圃边略坐坐,摇着扇子纳凉,却远远地听见了训斥声,似乎有人在训斥着些什么。 我也是长日里无聊了,便起身去听个热闹。我轻手轻脚地走近,原来是一个麽麽在训斥一队小宫女。我不便现身,便站在拐角处偷听。 “明日便要迎接三皇妃了,你们的规矩却还没熟练,这怎么成呢?若是明日失了礼闹了笑话儿,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麽麽似乎是个掌事,疾言厉色的呵斥着:“虽说眼下情况特殊,暂时免了婚礼和宴客,但洞房里的礼仪一样儿也不能少,合卺酒,饺子,早生贵子的果点摆放,务必尽善尽美,你们即刻再去收拾一遍,若是再被我揪出错儿来,那便等着挨板子吧!” “是。”小宫女们无不战战兢兢,列好队随着麽麽一同走远了。 我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自嘲地笑笑,竟然明日便要大婚了么?我竟毫不知晓,若非我今日碰巧听见,还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一时觉得特别没趣儿了,我失魂落魄地往院里走去,连沿途的小草被烈日晒了一整日,都蔫蔫的垂头丧气,似乎在嘲笑我一般。 远远地看见魏廷烁从我院里走出来,我赶紧退了几步,躲进树荫里,垂下头,不想面对他。 良久他的鞋面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不禁抬起头,魏廷烁正负手而立,笑盈盈地看着我:“做什么呢?在这儿装鸵鸟呢?” 我没有心情同他玩笑,便转身往自己院里走去,还未走几步,便被魏廷烁拉住,他凑上来笑问着:“怎么了?我这几日没来瞧你,恼了?” 我摇摇头:“不过是走累了,想回去歇歇了。” “那正好,我陪你回去吧。”魏廷烁上来扶住我:“若累了便靠在我身上。” 我连忙抽出手来,同他保持距离:“不必劳烦了,我还走得,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说罢我便匆匆往院子跑去,不给他再抓住我的机会。 魏廷烁还是跟着来了,我也知道他性子倔犟,便是闭锁了院门也拦不住他,只好好声好气的问他:“有事么?没事我想歇息了。” “这么早便歇息么?怎么了?又为何不开心了么?”魏廷烁关心地问着。 我觉得如今也不便再与他多做纠缠了,便想早些打发了他:“并没有,不过是走的久了有些乏了,你也挺忙的,你先去忙吧。” “我......” 魏廷烁看着我,欲言又止,良久才开口:“那好吧,我确实有很多事需处理,那你早些歇息吧,看到你安好便好。” “嗯,去吧。”我点点头。 魏廷烁这才转身离去了,我想着他明日便要大婚了,应是会忙的不可开交吧,我这几日便识相一些,闭门不出好了,省的出去添乱。 如此想着,我便回到房里,洗漱歇息了。 一夜无话,外边时有喧嚣的声音,但都是别人的热闹,与我无关,我以被蒙头,睡了个昏天暗地。 这一觉睡的甚是冗长,清晨醒转来时仍是头昏脑胀,又在榻上懒了半晌。 正耗着呢,一个小宫女推门而入,我有些诧异,不禁问她:“我并未召唤,你进来做什么?” 小宫女笑笑:“三皇子吩咐,要早早地来替您换上热茶水,这壶是新沏的,我替您把凉茶换掉。”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大忙人儿今日娶亲,还有闲工夫来管这些微末小事儿。我挥挥手打发着:“不必了,这是什么天儿,还喝什么热茶水,不必换了,你退下吧。” “奴婢可不敢违抗三皇子的命令,还望柳小姐体谅。”小宫女虽客气,但手上却没闲着,放好热茶拎起凉茶壶就匆匆退走了,生怕我向她讨要似的。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去斟了一杯,正好入口的温度,我便饮了一杯,准备略坐坐便去洗漱。 也不知怎的,许是昨夜没睡好一般,坐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头脑昏沉,我想再回榻上去睡一会儿都难以起身,只好撑着桌子挣扎着站起来,艰难地移到榻边,将将一倒在榻上,便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我头痛欲裂,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天黑了么?那也不至于黑的严丝合缝一丝光亮也看不见呀?我想起身去外边看看,一动弹却发现自己完全起不了身。 我有些着急,以为自己失明了,摇摇头感受了一下,才发现是眼睛上被蒙了东西。我想摘掉眼睛上的布条,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也被绑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会被人绑住了?我在哪儿?一瞬间无数个疑问涌入我的脑海之中。 我试着尖叫喊人,才感受到自己的嘴里也被塞了东西,根本喊叫不出来。我怎会感知如此迟钝?我左思右想,是茶,是那壶茶水,那壶茶水有问题。 我又惊又惧,我这明显是被绑架了,究竟是谁要绑架我?又是谁,能在魏廷烁的处所里绑架我? 难道是德妃娘娘?她终于容不得我了欲杀之后快?还是陈曼茵?怕我在这里碍她的事儿,便直接除去我? 我越想越害怕,也许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了,我不自觉地浑身微微颤抖起来,不知道等待着我的,究竟是什么。 我慢慢冷静下来,静心去感受周遭的一切,但四周很寂静,并没有什么味道,我似乎躺在一张柔软的榻上一般。 我就一直这么躺着,动弹不得,也不知躺了多久,躺的身子都麻了,终于听见了门扇开启的声音。 一个脚步声渐渐向我走来。 第219章 系我一生心 我的一颗心噗通噗通的狂跳起来,我害怕极了,却又毫无办法,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静静地躺在这里。 身旁的被褥一陷,那人在我身边坐下来了,我也不知怎么,竟似乎闻到一股松柏清香。我怎会此时闻到这股味道,难道惊惧之下头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魏廷烁么? 那人伸出手来,似乎在我面上揭开了一层布料,然后解开了我眼睛上的束缚,抽走束缚的一瞬间,我被光线刺激的闭上了眼睛,流下泪来。 “怎么哭了?很难受么?” 忽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不顾刺眼挣扎着睁开双眼,甩了甩头,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居然是魏廷烁,他正穿着大红喜服坐在我身边。我惊惧万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冲着他喊着,但嘴里塞了布条,只是发出了些许的呜咽声。 魏廷烁看着我笑了笑,也不替我取出口中的布条,我挣扎着想示意他替我松绑,我怕他不知道我被绑住了,赶紧用眼神去看我的双手。 一看之下更加惊惧了,我竟诡异地也穿着大红的喜服,这是怎么回事?我根本没有穿过啊,而且这嫁衣十分贴合我的身子,很明显就是我的尺寸而不是套的他人的嫁衣。 我吓的泪水横流,拼命地朝他呜咽着。 “好了,这么开心的吗?”魏廷烁笑笑。 我拼命摇头,想告诉他我并不是开心。 “星儿,我终于娶到你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妻了。”魏廷烁情真意切地看着我,伸手替我取出口中的布条。 甫一取出布条,我便朝他嘶吼着:“魏廷烁你疯了吗?!你干什么呢!” “你看不出来么?娶你啊。”魏廷烁笑笑。 我四下环顾,果然是在那间准备了许久的婚房里。满眼都是大红的红烛双喜,我吓的不行,急急咆哮着:“你是不是有病?!陈曼茵呢?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做什么?你以为给我穿上嫁衣绑在这里便是嫁娶了么?” “自然不是。”魏廷烁瞧着我,上下打量着:“所以我已经做完全套规矩了,聘礼也送至宰相府了,八字合婚全都做过了,至于拜天地宴客么,日后封后时一并再做吧。” “你真的疯了。” 我怒斥着:“你快些松开我,我不嫁,你别胡闹了,你如今要娶的是陈曼茵,你如此偷梁换柱会出大事的。你快些放我走,我便当今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偷都偷了,能怎么办呢?” 魏廷烁起身去端了两杯酒过来:“喝了这杯合卺酒,咱们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其他人其他事,明日再说吧。” 魏廷烁仰头率先饮下一杯,另一杯递至我唇边,柔声劝着:“你手不方便,我喂你,来,张口。” “我不要!”我急的不行,咬紧牙关,紧紧地闭着嘴唇。 “乖,快些饮了,今日没工夫同你闹了,咱们还有正经事要做。”他凑到我耳边,轻声威胁着。 我吓的赶紧撇过头去,恨不得将头脸埋进地缝里。 “真不听话。” 魏廷烁‘啧’了一声,仰头将酒液含进自己嘴里,俯身下来捉住我的后颈脖,强行吻上我的唇,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一下我的双颊,双颊瞬间酸痛不已失了力气,魏廷烁趁机撬开牙关将酒液尽数渡了进去,然后封缄双唇,逼迫我饮下去。 慌乱中呼吸不了,我急迫的需要空气,又不能挣扎,只能拼命摇头,酒液还是顺着喉咙流了下去,辛辣的我咳嗽连连,几乎要背过气去。 魏廷烁这才稍稍放过我,起来了些许,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头:“日后便是我的新娘了,记住了么?” “你这个疯子!”我咒骂着。 魏廷烁不以为意地笑笑:“看来还是没学乖呀,得好好教训教训了。”说着复又俯下身来,百般索取,任我如何挣扎,都不肯再放过我了。 “不要......” 我急的泪水横流,但这一次却似乎并不奏效了,魏廷烁并没有放开我,只是温柔地吻去我的泪水,柔声安抚着:“乖,别害怕。” 正当魏廷烁即将要索取更多之时,门扇被疯狂的拍击,魏廷烁不耐地抬起头,吼了一声:“做什么?!” “主子!不好啦主子!敌军攻进皇城啦!!”门外的小太监惊惧地哭喊着。 魏廷烁闻言皱起眉头一跃而起,匆匆穿好衣衫,急急对我嘱咐着:“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魏廷烁说罢便匆匆出门去了,我仍躺在榻上,惊惧地不能自己。敌军,谁是敌军?如今的敌军岂不是只有魏廷煜了?这么快便攻进了皇城么? 我赶紧使劲地挣开方才已经折腾松了的绳子,匆匆起身拢好衣衫,往外跑去。 战火似乎还尚未蔓延到这里,得赶紧去找蕊心才行。 我匆匆跑到蕊心房里,她房里却空无一人,想来许是去找我了,我又急忙往我院里跑去。跑回院里,却也空无一人,我赶紧去箱笼里翻出我的匕首,戴在手臂上,刀剑无眼,防身也是好的。 我急的不行,这节骨眼儿上,蕊心到底去哪儿了,我匆匆往外跑去,却正巧碰上蕊心来找我。 “小姐,可算找着你了,你这一天都去哪里了啊?”蕊心急急问着,复又愣了愣:“小姐,你这穿的是什么呀?” “来不及换了,快走吧,魏廷煜率军打进皇城了。”我急急拉过她就往外跑。 “我们去哪儿呀小姐?”蕊心亦激动万分。 “此时宫门定是开的,咱们趁乱出宫,看看能不能回宰相府,”我匆匆解释着,蕊心听了这话,赶紧跟着我一起往外跑, 处所门口值守的小太监小宫女已经不见了,想来是四散躲避逃命去了,我便同蕊心迅速出了门,在甬道里随着人流一同朝宫外跑去。 果然宫门大敞着,敌军已然攻进皇城腹地了,宫门这里已经无人值守了,我同蕊心一起直直朝宫门跑去。 “闭锁宫门,一个乱臣贼子都别给我放出去!”一声娇喝之下,从宫外又来了一支援军,为首的赫然是英姿飒爽的顾凌薇。 她一身戎装,从容登上宫门的城楼,睥睨着底下疯狂向宫门冲击的人群。 两队士兵推动着巨大的门扇,宫门在我们眼前,一点一点地,合了起来。 第220章 负你千行泪 人群疯狂涌向宫门,只有少数人在宫门关闭前冲了出去,大部分人流都被重新闭锁的大门挡在了宫里。 “都给我蹲下!” 一队士兵挥舞着长鞭,呵斥众人就地蹲下。人群中大多是些宫女太监,无不惊骇,只得唯命是从,顷刻间乌泱泱地蹲了一地。 我与蕊心也互相搀扶着,随着人流蹲在人群里。 士兵一路扫荡着,来到我跟前时,竟伸手一把将我拽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我惊惧万分。 “小姐!!”蕊心急的要过来拉我,却被士兵用长鞭狠狠抽倒在地,只能伏在地上呜咽,似乎是动弹不得了。 “蕊心!”我急的大喊,挣扎着要去看她,却被狠狠地一把拽回来:“你们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 士兵根本不理我,不由分说地将我往城楼上拖去,一路拖至顾凌薇面前。 顾凌薇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忽一皱眉,近上前来,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待看清我的脸后,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当是谁敢擅用大红色,穿的这么扎眼呢,原来是你啊。” 我冷冷地看着她,她见了是我,却并不叫士兵们松开我,只是站远了两步,玩味地打量着我:“我说,你这穿的是嫁衣吧?你今儿嫁谁啊?” 顾凌薇若有所思,忽而拍了拍脑门儿,笑睨着我:“是了,今儿是三皇子大婚呢,你穿成这样,难道是和陈曼茵一同嫁给魏廷烁么?” 顾凌薇凑近我,压低嗓音:“柳怜星,我说你是不是做妾有瘾啊?逮着个男人便要上么?” “呵。”顾凌薇笑笑:“本还想着若是遇着你要如何折磨你才能泄愤,如今,便让你同三皇子一道殉情吧。” 顾凌薇一挥手,士兵左右架起我,将我推至城楼边缘。 顾凌薇闲闲地站在一侧,玩着指甲,不以为意地瞟了我一眼:“不必谢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顾凌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惊惧地大喊着。 “我自然知道。” 顾凌薇负手而立,倾城一笑,似晨光熹微般纯洁:“你深爱魏廷烁,得知皇城被攻破,自知魏廷烁活不成了,便自己跳下城楼殉情了,我要救你,却来不及了呢。” “你胡说!别人不会信的。”我怒斥。 “我怎么说便怎么是。”顾凌薇挥了挥手:“况且,死人是不会辩解的。” 士兵得令,将我举起来悬空在城楼外侧,只消稍一松手,我便会坠个粉身碎骨。 我惊惧地无以复加,泪如泉涌,徒劳地想抓住城楼边上的石壁。 顾凌薇袅袅婷婷地向我走来,在我面前站定,狞笑着:“柳怜星,你知道么?你就如我心中的一根毒刺一般,日日扎着我的心,我今日终于可以拔除这根刺了。若是没有了你,煜哥哥便再也不会对我这般疏离了。” “难道没有我,他便会爱你了么?”我大声质问着。 “少废话!”顾凌薇忽然暴怒,柳眉倒竖:“你快去死吧!” 顾凌薇咆哮着,伸出手去掰我的手指,我极力抵抗着,她却似乎很享受这种给人带来死亡的快感,一根一根地掰开了我的手指。 十指全部掰开后,顾凌薇眸中寒光大盛,大喝一声:“放手!” “啊~~~!!” 士兵毫不犹豫地齐齐放手,我瞬间从城楼上跌落下去,急急如一根断了线的纸鸢一般,直直往下坠去。 这一刻似乎很短暂,短暂的立刻便要坠落在地了。这一刻又似乎很漫长,漫长到过往的种种经历都似走马灯一般在我眼前闪过。魏廷烁,魏廷煜,顾凌薇,陈曼茵,外祖母,蕊心,爹爹,余姨娘......初遇,相识,相知,相恋,相处。一切的一切瞬间在我脑海中回放了一遍。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短暂的一生,终于要如此结束了,我如此想着...... “星儿!!” 一声嘶吼,我狠狠撞击进一个怀抱里,那人是跃起飞身接住我的,我们齐齐滚落在地,一连滚了许多圈,才逐渐卸去力道。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魏廷烁那焦急万分的脸庞,他受伤了,面上血迹斑斑,我吓的赶紧去擦拭他面上的血迹,却发现我手上全是鲜血,我惊骇万分,却并未感觉到疼痛,我赶紧低头去检视,原来魏廷烁腹上还插着一把利刃,只因着他穿的是大红喜服,才看不出血迹来,已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了。我吓的嚎哭起来,赶紧伸手去捂住他的伤口,想让血流的慢一些。 “怎么办,怎么办.......”我已哭的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魏廷烁将我拥在怀里,柔声问着:“你没事吧?” 我哭着用力摇摇头。魏廷烁的暗卫迅速将我们围成一圈护在圈内,但暗卫们也都受伤了,伤势不一,很是吃力。 我四下环顾,魏廷烁身边竟然没有士兵护身,我急急问他:“怎的只有暗卫护你?你怎的伤成这样?” 魏廷烁似乎失血过多,面如金纸,只是轻声答复着我:“陈尚书败了,禁军中有内奸,已然对魏廷煜投降了。” 我闻言便知他大势已去,夺嫡失败已成定局,不禁悲从中来,抱住他伏在他怀里痛哭起来。 “将这对狗男女,即刻剿杀!”顾凌薇不知何时下了城楼,远远地吼着。 士兵们得令,立刻扑上来厮杀,暗卫们应声而动,拼死抵抗。 双方鏖战数十个回合,但暗卫们终究寡不敌众,渐渐落了下风,一个失手立刻便血溅当场。 一个暗卫被一刀劈在我脚边,喷涌的鲜血溅了我一身,魏廷烁急急将我的脸埋在他怀里,安慰着:“乖,别害怕。” 我岂能不害怕?我听着魏廷烁的声音都气若游丝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支撑的住,我紧紧抱着他,一刻都不敢撒手。 周遭渐渐安静了下来,我偷偷抬眼去看,暗卫已经全部倒地了。遍地尸骸,只余下我和魏廷烁相拥在中心。 “星儿,若我先去一步,别忘了我,好么?”魏廷烁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握紧剑柄,挣扎着起身将我护在身后。 “不好!”我尖叫着。 魏廷烁回首看着我,眸中闪过一丝痛色。 我伸手紧紧拥住他的腿:“我同你一起走。” 魏廷烁紧抿薄唇,深深地看着我,良久竟滴下泪来,冰凉的泪珠滴落在我面上,与我的泪水混在了一起。 “啧啧啧。”顾凌薇拍了拍手:“好感人呐。” 第221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 顾凌薇斜眼睨着我们,啐了一口:“我生平最厌恶有人在我面前你侬我侬,真真教人恶心。” “你这副嘴脸,自然没人同你秀恩爱了。”魏廷烁撇了她一眼。 “你!”顾凌薇气结:“你跟谁说话呢?你当你还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呢?” “认清你的身份,如今你只是我手中的阶下囚而已。”顾凌薇冲边上的士兵使了个眼色:“今日我便不计前嫌的送你们一程,让你们去阴间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顾凌薇一挥手,士兵便扑了过来,魏廷烁立刻提剑运气,迎了上去。剑花儿快的银光闪烁,几乎都要看不清身形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一心注视着魏廷烁,生怕他有什么闪失,魏廷烁腹部还伤着,一扯动肯定痛极了,鲜血顺着袍子下摆滴落在地上,点点滴滴,触目惊心。 我一心扑在魏廷烁身上,根本不曾注意到顾凌薇已然取弓搭箭,对准了我,顾凌薇用力拉开弓弦,冷笑一声,豁然松手。 “星儿小心!!” 魏廷烁一声大喝,欲往这边扑来,却被士兵抓住空隙一拳痛击在地,他立刻起身,不管不顾地朝我扑来。 然而根本来不及了,我虽经他提醒,但那支利箭已然近在咫尺,立刻便要将我洞穿了。 “星儿!”魏廷烁咆哮着。 我还来不及反应,从侧面射来了一支力道更大,速度更快的利箭,瞬间便精准地将飞向我的这支箭拦腰击断。顾凌薇射来的箭堪堪在我眼前断成两截,擦着我的脸掉落在地。 我顾不上许多,满脑子只是魏廷烁的惨状,我连滚带爬地扑向魏廷烁,扑进他怀里。 “星儿。”魏廷烁颤抖地抱住我,我亦紧紧地抱住他。 士兵高高地举起屠刀,向我们劈下来。魏廷烁伸手用尽全力要将我推开,我闭上眼睛,死死地抱住他,哭喊着:“别推开我,我不怕!” 魏廷烁愣了一瞬,仍是拼命地推我。 “住手!!” 在屠刀即将斩落的最后一瞬,被人喝止了。 我认得这声音,我将魏廷烁抱的更紧了,我睁眼看他,只见他面色更差了,唇色尽失,已然毫无血色的晕厥了过去,我哭的不能自己。 “怜星。” 一声轻唤拉回了我的思绪,我转头望去,魏廷煜手持弓箭率千军万马而来,他一身戎装亦是血迹斑斑,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杀戮,但眉宇间英姿勃发,散发着胜利者的意气风发。 “怜星。” 魏廷煜复又唤了一声,翻身下马,向我走来。 魏廷煜走近了几步,看清我身上的衣裙,不禁皱起眉头:“你穿的什么?” 我垂下头,不再看他,一言不发。 “柳怜星!”魏廷煜怒吼一声:“你穿的什么!!” “煜哥哥你看不出来么?是嫁衣,同魏廷烁身上的那件,是同一套。”顾凌薇开了口:“魏廷烁今日大婚,娶的是柳怜星呢。” 魏廷煜眸色一暗,扔掉手中的弓箭,从腰间缓缓抽出佩剑,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拉开我,举起利剑,便向魏廷烁心口处刺去。 我急急扑将上去,以身挡住魏廷烁,咬牙闭上眼睛慨然赴死。 魏廷煜急急收回力道,剑锋斜斜擦过我背脊,锋利地剑尖瞬间划破了我的衣衫,露出了中衣。 “你起来!”魏廷煜怒斥。 我无动于衷,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魏廷烁被杀死,我欠他太多太多,如今,便用我的命,来偿还他吧。 “柳怜星!”魏廷煜低声咆哮着:“你不要逼我!” 见我仍毫无反应,魏廷煜一把捉住我将我甩到一边,再次举起佩剑刺了下去。 “魏廷煜!!”我吼着:“你若要杀他,便先杀了我吧!” 魏廷煜闻言回首看向我,我已然抽出袖中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直直盯着他。 魏廷煜一脸的不敢置信,握剑的手指微微颤抖,眸中的痛色几乎要溢满出来,他暗哑着嗓音:“你...为了他?” “是!” 我加重手上的力道,锋利的刀刃吹毛断发,稍一碰触我颈脖间便泌出了殷红的血珠。 “怜星!”魏廷煜急急向我走来,伸手要夺我的匕首。 “你别过来!”我更用力几分:“答应我!饶他不死。” “你先放下匕首!”魏廷煜焦急万分。 我与他僵持不下,一时间万籁俱静,仿佛天地间唯有我二人对峙着一般。 良久,还是张连顺大着胆子凑了上来,低声劝慰着魏廷煜:“主子,眼下确实不宜杀掉三皇子,您才刚刚夺了皇权,转身便杀手足,有损您仁德的贤名,不若先流放了吧,这般皇子流放了,不出几年自然便殒了,且先解了眼前的结吧。这一众眼睛,可都看着呢。” 魏廷煜沉吟了半晌,看着我,终是开口下令:“乱臣贼子魏廷烁,惑乱朝纲,不忠不孝,着贬为庶人,流放关外,永世不得回京。” “是。”张连顺应承着,一招手,便有人过来抬走魏廷烁。 魏廷煜见我一脸担忧地望着魏廷烁,叹息了一声:“你且放心吧,我既答应了,便会留他性命。” 魏廷煜回首吩咐着张连顺:“派太医给他医治,省的失血过多死了算在我头上。” “呃...是。”张连顺有些尴尬,抬眸看了我一眼,转身匆匆去了。 魏廷煜将佩剑收回剑鞘,走过来蹲在我面前,看着我:“现在,可以把匕首给我了么?” 我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今日一日已然经历的太多。在生死边缘游走了好几回,一重又一重的剧烈刺激,已然超出了我能承受的极限,如今陡然松懈下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待我再醒转来时,仍是浑身痛的不行,几乎要动弹不得。我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我挣扎着坐起身,四下观望,一扭头脖颈却痛的不行,我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记忆一点点地回到脑海里,我慢慢回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心里不自觉的剧痛起来。这一切都如同一个极其荒诞的噩梦一般,却又真真切切的发生了。也不知魏廷烁眼下如何了,我难过地缩成一团。 门扇被推开,我惊的连忙抬头看去,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丝毫声响都会心惊胆战。 “怜星……” 第222章 东风无力百花残 我听到这声熟悉的轻唤,一时窘迫非常,赶紧闭上眼睛装作还未醒转。 如今,我还有何脸面,来面对他呢? 魏廷煜轻轻走到我身旁,坐在榻边。不消去看,我都知道他在盯着我。我极力隐忍着心中复杂的情绪,苦苦保持着面上的表情。 忽地脸颊一凉,是他伸手抚上了我的面颊,轻轻眷恋地摩挲了一下,他的手那样凉,凉的我倒吸一口气,赶紧侧过身去,避开他的手。 “......” 良久魏廷煜幽幽地开口:“醒了便别再装睡了。” 我闭紧眼睛缩成一团,恨不得将整个头都埋进被子里。 魏廷煜叹息一声,伸手来扯我的被子,我紧紧地捉住被角,不肯放手。 魏廷煜温柔而坚定,使了暗劲儿,慢慢地将我手中的被子抽走,我没了遮挡,只能以手覆面。 魏廷煜笑了笑:“怎么了?许久没见着我,如此害羞了么?” 我并不答应他,如今连与他对视,都是尴尬的。 魏廷煜又来掰我的手,我虽坚持着,但没有他力气大,渐渐地便坚持不住了,被他掰下双手,紧紧地握在他手心里。 我似没了隐私一般暴露在他的视线里,心里难过极了,泪水从紧闭的双眸中渗了出来。 魏廷煜替我拭了一下,轻声问着:“为谁流的眼泪?”他顿了顿:“是我…还是魏廷烁?” 他心中果然有了芥蒂。 魏廷煜见我久久不回应,似乎有些恼了,一把拉起我,我被迫坐起身,仍不敢看他,只是垂着头闭眼微微颤抖着。 “你怕我?” 魏廷煜呼吸一滞,双手捧起我的脸:“看着我。” “柳怜星,看着我!”魏廷煜沉声又重复了一遍。 我只得睁开眼,泪眼婆娑的望着他,他已卸了戎装,一袭淡蓝色的常服,温润如玉一般。一时间默默无语,唯有泪千行。 魏廷煜挤出一个笑容,似乎有些许慌乱:“怜星,你看看我,我是魏廷煜啊,我回来了,我终于回到你身边了。” 他将我拉进怀里,欲要抱我,我本能地立刻推开了他。 他的双手僵在那里,有些错愕,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呐呐地:“怎么了?” “物是人非。”我撇过头。 魏廷煜面上变换了几个神色,忽然捉住我的手迫着我急急质问着:“难道你真的跟了魏廷烁么?”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我与魏廷烁朝夕相处多日,算不算是跟了他呢? 魏廷煜见我沉默不语,许是以为我默认了,忽然暴怒起来,冲我低声咆哮着:“那么我呢?我算什么?你把我置于何地?!” 他拽的我很痛,痛的我不禁皱起眉头,魏廷煜察觉了,稍稍放轻了力道,仍不懈地质问着:“怜星,你是不愿意的对不对?都是魏廷烁逼迫你的对不对?他逼迫你嫁与他是不是?”魏廷煜越来越激动,不自觉地又拽紧了我。 “你放开我!你捉痛我了!”我哭着。 “你快承认啊,承认被他逼迫有这么难么?”魏廷煜咆哮着。 魏廷煜抚住自己的额头,良久闷闷地开了口:“只要你如此说,我便不再追究了。” 我垂着头:“我心我知,我问心无愧。” “你!” 魏廷煜忽然狠狠地捉住我的双肩:“你是要逼疯我么?我历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的来找你,你却穿着嫁衣要为他而死?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为我么?”我笑笑:“还是为皇位?” “......” 魏廷煜看着我:“既为你,也为皇位。”他急急解释着:“怜星,我成功了,我大胜了,我马上就会登基为皇了,我甚至可以亲手手刃仇敌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你便好好去忙你的这些大事吧。”我淡淡地。 “怜星!”魏廷煜急急唤我:“最重要的是我找回了你,若是没有你,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凄然一笑,睨着他:“魏廷煜,何苦如此冠冕堂皇,你诚实些,承认你是为了皇位,我倒还能敬你有几分磊落。” “你信我,我真的是为了你!”魏廷煜焦急地表白着。 “那我告诉你,是顾凌薇将我抛下城楼的,你能赐死她么?”我冷冷地看着他。 魏廷煜有些犹豫:“我已知晓今日的来龙去脉,你且放心,我绝不会放过她。” 我傲然冷笑一声:“如何个不放过?只怕不但会放过,还会封妃封后,宠爱一生吧?” “怎么会?我只爱你一人。”魏廷煜急急拉着我:“只是眼下还动她不得,需得从长计议。” 我拂开他:“魏廷煜,你爱的只有你自己,为了达到目的,你可以利用一切,甚至心安理得的利用别人对你的爱,顾凌薇已经为你疯魔了,你们倒般配的很,你们便互相祸害,相偕一生去吧!” “你!!”魏廷煜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我放肆是么?我就放肆了!要杀要剐,你随便吧!”我闭上眼睛,任凭发落。 “唔~~” 不料魏廷煜竟趁我闭着双眼,紧紧一把掐住我俯身狠狠吻了下来,用力扣着我的后脑勺,急风骤雨一般索求着。他的气息瞬间倾覆了过来,疯狂浸染着我的四肢百骸,仿若为了惩罚我一般,疯狂啃噬着。 其力道之大,怨念之深,令我根本没有余地抵抗,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只能被动地被占有着。 良久,他才渐渐平息了怒火,慢慢轻柔了起来,变的温柔谴惓,百般爱怜。我这才有机会抽出身,捂住脸痛哭起来。 魏廷煜紧紧地拥住我,柔情地吻着我面上的泪水,低声呢喃着:“天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哭着疯狂扑打他:“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放我回去!” 魏廷煜钳制住我的双手,餍足地笑笑:“也好,我尚有许多善后事宜,不日便要登基,不得空照顾你,你且回府由你父亲看住你也好,待我登基了再接你入宫。” “我不要!”我厉声拒绝。 他摸了摸我的脸,玩味地看着我:“你以为我还会再放过你么?” “你为何要如此逼迫我?我已不配同你在一起了!”我咆哮着。 魏廷煜闻言冷下脸来,浑身散发出隐忍不住的怒意,他转过脸冷冷地盯着我,连声线都冷的可怕,伸出手捏着我的下巴:“柳怜星,是你先招惹我的,我将唯一一颗真心奉与了你,如今你却想撒手走人么?” 第223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魏廷煜仍是送我回了宰相府,还替我寻来了蕊心,悉心医治,陪着我一并回了宰相府。 爹爹和余姨娘早早地便在府门外盼着我,我一下马车便扑进爹爹怀里,颓然泣着:“爹爹~” 爹爹不禁也湿了眼眶,爹爹憔悴衰老了很多,想来是受了许多折磨。 余姨娘抹着眼泪上来扶住我,温言劝着:“先进去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虽是劝慰,但她却率先忍不住哭了起来,惹得我和蕊心都哭了起来。还是爹爹持重些,扶住我们:“且回去吧,进去再说。” 余姨娘仍为我收拾从前的房间,替我备了用物丫鬟,嘱咐我先好生歇息歇息。 我轻声应了,她才默默离去。蕊心欲伺候我洗漱安歇,我打发她也早早地去休息了,她身上的鞭伤极重,当日那一鞭抽的她皮开肉绽,只怕是要留疤了,我叹息着。 小丫头们伺候我歇下也安静地退下了,我躺在自己的榻上,百感交集,仿若回到了初来京城的那个夜晚一般。 若这段时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就好了,我闭上眼睛如此想着。 清晨我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梦里魏廷烁满面鲜血,远远地望着我,魏廷煜站在他身后,拔出利剑刺向他,我焦急地大声喊他,他却不为所动,如同听不见一般,我眼睁睁地看着魏廷煜狠狠地一剑贯穿了魏廷烁的心脏,我失声尖叫起来,瞬间醒了过来。 我捂着头,喘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四下环顾,这是我自己的房间,我在宰相府,再也不会有人来骚扰我了,我不禁心下稍稍安慰了一些。 日子就这么匆匆过着,有了爹爹的庇护和余姨娘的陪伴,我也渐渐好转了起来,不再成日里暗自落泪了。 蕊心也痊愈了,如今出宫了,没有了这许多束缚,她便时不时的去看望秦尚,只是朝代更迭,百废待兴,秦尚也忙碌的很,时常只能匆匆见上一面而已。但蕊心幸福的模样,成了我苦涩生活里唯一的一点甜。 魏廷煜常常派人送信来,华丽的信筏伴着鲜嫩的花枝,我都收了起来,并未曾拆开阅读过。 如此日复一日,终于到了秋风送爽,金桂飘香的时节。 这日我正闲坐廊下,静看花开的时候,爹爹派人来唤我,我便起身去了爹爹的院里。 “见过爹爹,余姨娘。”进了屋,我问候着。 爹爹点点头,示意我坐下,我便在余姨娘身边坐了。 爹爹叹了口气,看着我:“宫里传了旨意,快到日子举行登基大典了。” 我沉默不语,静静垂首看着自己的鞋面。 “同日册封你和顾凌薇为妃,她为淑妃居长春宫,你为贤妃居永和宫。”爹爹絮絮说着。 我震惊地抬起头望着他。 爹爹沉吟了片刻:“贵,贤,淑,德。你的封号尚在顾凌薇之上,且贤字是四皇子生母的旧号,可见四皇子对你的爱重了。” “我不想进宫!”我急急拉着爹爹:“爹爹,求你了,我不想进宫,也不能进宫,您也知道,我...早已毁了名节,不宜入宫伴驾。” 余姨娘偷偷抹起泪来,爹爹看着我,亦是红了眼眶,伸手护着我,有些悲戚:“你若是害怕名节的事,大可不必,如今我已平反,势力仍在,爹爹护着你,任谁也不敢说你半句。” 爹爹扶起我,坚定的看着我:“若是你自己不愿意,我便入宫去替你退婚,星儿,爹经此一役,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都是虚的,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爹爹~”我扑在他怀里。 爹爹轻轻抚着我的背脊,安慰着:“我知晓你的心意了,你且好生在家休养,我这便进宫去。” 说着爹爹便站起身,余姨娘亲自取来朝服为爹爹更衣,爹爹拍了拍我的肩膀,毅然决然地离去了。 皇宫中经过一段时日的整治,已然焕然一新,秩序井然。柳宰相匆匆行至魏廷煜暂居的处所,恭谨地等待通传。 “柳宰相,您快请进吧。”张连顺亲自出来迎接着,如今他已然是最高大内总管太监了。 “张公公客气了。”柳宰相点点头,匆匆进去了。 “微臣参见四皇子,四皇子万福金安。”柳宰相恭谨施礼。 魏廷煜立刻从桌案前起身,上前来双手托扶起柳宰相:“快快请起。” “谢四皇子。” 魏廷煜笑笑:“近日实在太忙碌了,多得柳宰相扶持,才得以顺利进展。” “四皇子谬赞,微臣惶恐。” “快请坐吧。”魏廷煜引着柳宰相坐了,自己也坐于上首,吩咐着小宫女:“快看茶。” 魏廷煜回首笑问着:“今日怎的亲自来了?有何要事么?” 柳宰相沉吟半晌,起身跪了下去。 魏廷煜笑容一敛,起身过来要扶起柳宰相:“柳宰相这是何意?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柳宰相并不起身,只是沉声说道:“恳请四皇子退了与小女的婚事。” 魏廷煜面色一僵,手臂也僵在那里,半晌才收回手臂,看着柳宰相:“柳宰相何出此言?” “四皇子天命所归,乃是真龙天子,抬爱小女,本是齐天洪福,只是......小女已然无福承受如此荣宠,不堪陪伴圣驾了,还望四皇子开恩,退了这桩婚事吧。”柳宰相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魏廷煜冷下脸来,直起身子负手而立,垂眸看不出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才开口:“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怜星的意思?” “乃是微臣全家所愿。”柳宰相不卑不亢,从容答着。 魏廷煜转过身去,深深呼吸了几次,沉声吩咐着:“你且退下吧。” “四皇子,还请......” “退下!!”魏廷煜厉声呵斥。 柳宰相只得噤声,但仍跪在原地,并不起身。 魏廷煜转过身来,笑了笑,半开着玩笑:“我算是知道怜星的倔强是打哪儿来的了,活脱脱跟你像了个十成十。” 魏廷煜伸手又来托柳宰相,好言相劝:“柳卿,你且先回去吧,我必会给你个答复。” 话都说到如此份儿上了,柳宰相也不好再执拗下去,只好顺势起身:“那微臣便不叨扰了,微臣告退。”说着便退了出去。 魏廷煜看着柳宰相退去了,终于怒不可遏地,抓起茶盏狠狠地摔成了齑粉。 第224章 庭前落尽梧桐 爹爹回来的时候,我尚在余姨娘这里,同她一起描着花样儿打发时间。 小丫头推开门扇,爹爹沉着脸跨了进来。余姨娘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如何?可退成了?” “唉~”爹爹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余姨娘斟了杯茶水奉与爹爹:“老爷先饮杯茶水歇歇吧。” 爹爹推开了茶水:“不喝了。” 我见势不妙,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是静静等待着。 良久,爹爹才开了口:“这四皇子,如今变了个人似的,戾气甚重啊。” “一路从关外杀进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经历了这么多的杀戮,心性自然是会改变些的。”余姨娘也颇为唏嘘。 余姨娘见爹爹又沉默了起来,不禁问他:“老爷,婚事究竟退了没有?” 爹爹抬头看着我:“只怕是没这么容易了,我瞧四皇子那意思,多半是不肯的。” “这是为何?他马上就要登基了,多少臣子的女儿等着入宫选秀呢?何必不肯放过咱们?”余姨娘很是诧异。 “君心难测,如今连我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爹爹面露愁容。 “爹爹.....” 我正欲开口,小丫头急急前来通报:“老爷,夫人,四皇子驾到。” “快迎!” 爹爹赶紧起身整理装束,协同余姨娘和我一起,匆匆赶至府门迎接。 “微臣参见四皇子,不知四皇子亲临,有失远迎,还望四皇子恕罪。”爹爹协同我们和一干家仆,乌泱泱一片跪伏在魏廷煜的仪仗车马前。 张连顺上前打开车门,魏廷煜这才起身步下马车,一袭金织蟒袍彰显着他无与伦比的尊崇地位,他已然不同往昔,已非从前的温润尊贵气质,而是隐隐散发出凛冽的皇者气场,给人强烈的压迫感,令人不敢直视心生臣服。 魏廷煜负手而立,淡淡吩咐着:“起来吧。” “谢四皇子。”众人这才敢起身。 爹爹上前一步恭谨问着:“不知四皇子亲临,有何旨意?快请进府吧。” 魏廷煜只是直直地看着我,我赶紧垂下头,不敢看他。 “我想同怜星单独谈谈,还请柳卿应允。”魏廷煜话虽说的客气,但语气毋庸置疑,根本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爹爹看了看我,终是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魏廷煜笑笑,大步走过来拉起我的手,我惊骇地想抽出来,却被他死死握住,几乎要捏断我的手指一般,拉着我往府里走。 “你做什么?!”我小声问着。 魏廷煜却一言不发,只是一味地拉拽着我,一路将我拉到我的房间里。 魏廷煜甫一关上门便一把拽过我俯身将我抵在门板上,冷着脸盯着我。 幽深的眸子近在咫尺,我赶紧撇过头去。 “为何不回信?” 魏廷煜沉声问着,似乎快要压抑不住心底翻涌的怒意。 我看都没看回什么回?我没有这些闲工夫。我如此想着,但不敢如此说出来,我还没有不长眼到那种地步。 “你说啊。”魏廷煜伸手掰过我的脸,迫使我转向他:“看着我。” “看你做什么?你长得是有多好看?”我十分不耐烦。 魏廷煜不禁笑了笑:“不好看么?”他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压低了声音:“从前是谁垂涎我的皮囊来着?” 我不禁有些羞愤,欲推开他:“此一时彼一时。” 魏廷煜狠狠地掐住我的腰,将我死死压在门板上:“柳怜星,没人教过你要从一而终么?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你招惹了我,便休想抽身!” 魏廷煜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沉声质问着:“是你要退婚么?”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但凡我说出一个是字,他便立刻会掐死我。但我又隐约觉得,他应是不会杀了我的。 于是我大着胆子,冷冷地看着他,并不回答。 魏廷煜冷笑一声,掐住我脖子的手转而挪上来轻抚着我的面颊:“不说是么?我也并不想听,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任何一句不愿意。” 他看了我良久,眸中渐渐柔情起来,似情不自禁一般,越来越靠近我,几欲亲吻上来。 我急急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死命将他抵开,他措不及防被我推开了两步,眼神恢复了清明,颇为诧异地看着我:“你做什么?” “别碰我,我不愿意。”我垂下头,用双臂护住自己。 一句话似乎激怒了魏廷煜,他一步跨过来,狠狠将我拉进怀里,用手掐着我的面颊迫使我看着他,冷笑着:“不愿意什么?嗯?不愿意我亲近你么?” “你放开我!”我挣扎着。 魏廷煜更用力了,面孔也因愤怒而扭曲,急急质问着:“为何不愿意?为什么?是因为魏廷烁么?” “你瞎说什么!”我也愤怒了,瞪着他。 “我瞎说?”魏廷煜死死搂着我的腰:“他也如此亲近过你么?嗯?他如此搂过你么?” “你要说什么?!”我被他箍的肋骨发痛,不禁皱起眉头。 “那这样呢?他如此亲吻过你么?告诉我!他还对你做了些什么?!”魏廷煜红着双眼咆哮着,掐着我的面颊俯身吻了下来。 “啪~~!!” 我使尽全力甩了他一个巴掌,哭吼着:“你杀了我吧!” 魏廷煜摸了摸脸颊,松开手退了两步。 我瞬间无力地背脊贴着门板滑落下去,瘫坐在地,颓然痛哭着。 魏廷煜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在我面前蹲下来。 默默良久,魏廷煜开了口:“过几日我派人接你入宫,准备册妃。” “我不去。” 魏廷煜看着我,伸手来拭我面上的泪水,我撇头避开了。他灿灿地收回手,垂下头叹了口气。 “怜星,我不知为何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我是爱你的,我甚至愿意为你做一切我能做的。” “那你便放过我吧。” 魏廷煜呼吸一滞,调息了良久才开口:“别说这些傻话了,你我都明白,我不可能放弃你。” “你为何非要如此执着,你已经有了顾凌薇,她真心爱着你,你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妃嫔,你根本不缺我一个,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我难过地质问着。 “那谁又来放过我呢?妃嫔再多,也不过是妃嫔,并不是爱人啊。我爱着的,唯有你一人而已,我如何能放手?”魏廷煜也急了。 第225章 水边开彻芙蓉 “别多想了,好生待嫁吧。” 魏廷煜叹息一声,将我扶至桌边坐了,柔声安慰着:“折腾半天累了吧?好生歇息,我且先走了。长日里忙的不可开交,一刻也离不得人。” 见我垂首不言语,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他轻轻抚顺了我的发丝,便径自离去了。 已然是深秋,庭院里的梧桐树掉叶子的厉害,秋风一扫,便落叶纷纷,萧索极了。 魏廷煜在风中驻足,迎风而立。任秋风刮起他的袍摆,猎猎作响,垂首沉默了片刻才继续往府外走去。 柳宰相在院门外等候着,见魏廷煜出来了,忙迎了上去:“四皇子。” “嗯。” 魏廷煜淡淡地应了,未作停留,继续往外走去。柳宰相跟了上去,静静相送着。 直至跨出府门,张连顺迅速打开车门,魏廷煜正欲跨上去的时候,才忽然回首,看着柳宰相。 “柳宰相,好生侯着,不日册妃的圣旨便会传到你府上,照顾好怜星,预备进宫授金册金宝。”魏廷煜吩咐着。 “四皇子......”柳宰相急急欲解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魏廷煜陡然凌厉地看向柳宰相:“柳卿纵横官场数十载,不会不懂得君臣之道吧?” “是......”柳宰相只得恭谨施礼。 “明白就好。”魏廷煜笑笑,柔和了语气:“我初上位,还需好生倚重柳卿,柳卿可勿要令我失望啊。” “微臣不敢。”柳宰相垂下头。 “不敢便好。”魏廷煜睨了他一眼,甩袖进了马车。 张连顺关好车门,来到柳宰相身边,堆着笑:“柳宰相快请回吧。” “恭送四皇子。”柳宰相微微颤抖着。 魏廷煜地马车和仪仗这才声势浩荡地启程了,直直朝皇城奔去。 魏廷煜靠窗坐在车里,抚住额头一言不发,似乎十分懊恼愁闷,心情糟透了。 好容易马车驶进了皇城,张连顺打开车门,魏廷煜深吸一口气,又恢复成那成那副冷傲迫人的储君模样,起身下车了。 “主子,顾将军已经在您处所里等候多时了。”张连顺扶住魏廷煜,顺口通报着。 “他来做什么?”魏廷煜皱起眉头,但仍是加快了脚步,匆匆往回走去。 “顾将军来了?久等了。”魏廷煜甫一进书房,便热情招呼着。 顾将军已然坐在椅上,见魏廷煜走近了,才缓缓起身,并不施礼,随口答应着:“见过四皇子。” 魏廷煜笑容凝滞了一瞬,复又笑着:“快请坐吧,何事前来?” 未待魏廷煜上坐,顾将军已然大剌剌地坐下了,端起茶盏饮着,略恼怒地开了口:“臣听闻,凌薇仅仅封了个妃位。” 魏廷煜闻言,心下了然,不禁笑笑:“原来顾将军是为了这个来。” “那是自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要册封我们凌薇为皇后。”顾将军睨着魏廷煜:“怎么?如今还尚未登基呢,便要食言了么?” 魏廷煜笑笑,端起茶盏撇开浮沫,轻轻抿了一口,不轻不重地将茶盏搁在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轻响。 寂静中的一声轻响仿佛敲打在心上一般,魏廷煜看着眼前满面怒容的顾将军,轻声解释着:“顾将军,我是为了凌薇好啊,不曾想一片苦心竟被顾将军所误解,实乃冤枉。” “哦?怎么说?”顾将军睨着他,等着看他如何解释。 “顾将军,我并非正统由皇子晋封东宫太子,娶太子妃然后继承大统,那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同日封后。” 魏廷煜垂下眸:“如今我如何上位的,顾将军最清楚不过了,若是即刻将顾凌薇封后,她便立刻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群臣谏之,该如何是好?甚至那些有心之人,也会因此中伤她,让她不能安坐在后位之上。” 顾将军闻言思咐了片刻:“那你当如何?” 魏廷煜抬起头,颇为真诚的看着顾将军:“不若先封妃吧,待顾凌薇有了身孕,诞育皇嗣功在社稷,到那时再行封后,便无人再可阻拦了。”魏廷煜笑笑:“况且封的是有封号的四妃之位,一入宫便如此,已是史无前例了。” “即便如此,但那柳宰相的女儿封号在我凌薇之上,这又何解?”顾将军仍是气恼。 “我......” 魏廷煜正欲解释,却被顾将军直接打断:“行了行了,老夫是习武的粗人,听不懂你们这许多规矩,总之就算是妃位,我凌薇也须得是最首位的,且封贵妃吧。” 魏廷煜淡然一笑:“好,且依你的。” 顾将军这才面色稍霁:“你可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凌薇有孕了便封后。” “自然。”魏廷煜应承了。 顾将军起身稍一拱手:“那老臣便回了,等着你的好消息。”说罢不待魏廷煜反应,径自开门离去了。 “顾将军似乎......越发僭越了。”静立一侧的张连顺这才幽幽开口。 “呵。”魏廷煜轻笑着摇摇头。 “主子,若是顾小姐有孕了,您当真要封她为后么?顾小姐的所作所为,实在......”张连顺欲言又止,恭谨垂下头:“奴才失言。” 魏廷煜垂下眸,纤长浓密的羽睫遮住了大半瞳仁,掩去了心底的情绪:“那要看她到底有没有这个福分受孕了。” 魏廷煜淡淡吩咐着:“去把旨意修改了,册封顾凌薇为贵妃。” “主子......”张连顺还欲再劝。 “行了。”魏廷煜拍了拍张连顺的肩膀,云淡风轻地看着他:“好的猎人善于耐心等待。” “是。”张连顺看了魏廷煜片刻,见他胸有成竹,这才稍稍安心,依言退去。 张连顺轻轻带上房门,仅余魏廷煜一人独坐在椅上,他这才卸下所有伪装,闭上眼睛疲惫地瘫靠在椅背上。 他累极了,终于一步步走到了这个无人可以比肩的顶峰,也同时成为了孤家寡人,身边充满了心思各异的人,充满了谎言与算计。他谁也不能相信,谁也不能依靠,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展露内心,不能在任何人面前示弱。一旦被人发现他的软弱,立刻便会被拉下这个位置,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他多渴望也能有那么个人,什么都不图,仅仅是真心真意的爱着他啊,自己可以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卸下面具,放松歇息片刻,让这注定孤寂的一生,也能有些许光亮照进这漫长的阴暗之路。 魏廷煜伸手从怀中取出白玉兰簪子,细细摩挲着。 是了,这个人,早已出现了。 第226章 无处不伤心 我正于窗下看着闲书,蕊心轻轻推门而入:“小姐,老爷唤你过去呢。” “这时候过去么?今日这么早便用饭了?”我略有些诧异,将书卷搁在小几上,起身理了理衣裙,随蕊心一同往爹爹院里去了。 “爹爹,余姨娘。” 进了屋我招呼着,爹爹示意我坐下,我便在余姨娘身边坐了:“爹爹这么早召我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爹爹面色不大好看,将桌上的托盘推向我:“你自己看吧。” 托盘内赫然躺着一卷明黄的圣旨。我心下一沉,还是伸出手去,执起来展开看了。 大意不过是召我入宫封妃而已。我没说什么,默默放回了托盘里。 爹爹叹了口气:“星儿,宫里今日正式下了旨意,爹不得不接旨啊,若是当众抗旨,只怕是又要惹来灾祸了。” “嗯,我明白。”我默默地垂下头。 爹爹见我如此,心中想必也十分难过,不禁开口劝我:“若是你实在不愿意,爹便再私下里去见四皇子,求他收回成命。” 我思咐片刻,自嘲地笑了笑:“罢了,我便去吧。” “星儿......”爹爹有些哽咽。 余姨娘也背过脸去偷偷抹着眼泪,我安抚地揽着余姨娘:“这几日我也想了许久,便是我不入宫又能如何呢?想必那四皇子也不会容我另嫁他人。” 我笑笑,安慰着爹爹:“既是世家之女,早已该有这种觉悟,放弃自己的个人情感,为家族而活,若以我一人之身,能保柳氏万全,我便去吧。” “我即刻入宫去求四皇子收回成命!”爹爹激动地站起身,欲往外走。 我急急起身拉住他,苦苦相劝:“爹爹,罢了,你也看见了,他已不是曾经那个需要四处求援的四皇子了,他初登基,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你如何能抗旨不尊?抗旨,是要抄九族的啊!” 爹爹站住了脚步,十分悲戚,竟红了眼眶,哽咽着:“枉我身为一朝宰相,自以为呼风唤雨纵横官场几十年,却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我做这宰相有何用!”爹爹恼的背过身去,不让我看到他的模样。 我抱住爹爹,亦哭着:“起初也是如此打算的,支持四皇子,如今四皇子成事,我入宫为妃,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爹爹切勿再伤心了。” “星儿......”爹爹揽住我的肩膀:“爹是怕你去了受委屈,今日我才得知,那四皇子修改了旨意,册封顾将军之女顾凌薇为贵妃了,贵妃乃四妃之首。顾凌薇之前便想取你性命,如今又压你一头,如何是好。爹并不求你争宠为家族谋利益,但求你平安无事啊。” 我笑笑:“关门避宠平淡此生便是了,爹爹放心吧,自保无虞。” “如此……便蹉跎一生了……”爹爹叹了口气。 我垂下头:“这才是世家之女的必经之路,什么自由,什么情爱,原是我奢望了。” 我见余姨娘已哭的不能自己,爹爹也哽咽自责的很,怕继续纠结下去大家心里都难受,便主动宽慰着大家:“好了,封妃是荣耀门楣的喜事,咱们且好生面对吧,爹爹,我有些乏了,先回房去了。” 说罢,不再回头,匆匆退出房门,一路跑回自己房里,伏在榻上痛哭了一场。 良久蕊心才敢开口劝慰我:“小姐,眼睛要坏掉了,且歇歇吃些东西吧。” 我闻言起身看着蕊心,蕊心被我看的有些不在,摸了摸脸颊:“怎...怎么了?” “你喜欢秦公子么?” 蕊心有些愕然:“小姐,怎的忽然问起这个,若是你不喜欢我见秦公子,以后我便不去见他了。” “他喜欢你么?可愿意娶你?”我急急问着。 “小姐......”蕊心羞赧极了:“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 我抹了抹眼泪,抱住她:“蕊心,我日子不多了,我要先将你嫁出去,让你风光大嫁,我答应过的,要让你幸福。” 蕊心愣了愣,涌出泪来有些激动:“小姐你瞎说什么啊,蕊心要随你入宫,何来嫁人一说?再说什么叫日子不多了啊?小姐你该不会要寻短见吧?小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蕊心越说越急,竟号啕大哭起来。 我都被她逗笑了,敲了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宫妃自戕可是灭族大罪,我怎会自戕?” “那你是什么意思?”蕊心不解地看着我。 我摸摸她的小脑袋,苦笑着:“蕊心,替我去幸福吧,替我去感受相夫教子平淡而幸福的生活。我做不到的,便由你去做吧。” “不,我要跟小姐入宫,一辈子伺候小姐。”蕊心抱住我哭着。 “傻丫头,我进那囚笼已是不得已,怎舍得让你也枯守一生?” “蕊心不怕,蕊心就想陪着小姐。”蕊心急急表着忠心。 我拍拍她的手:“好了,别说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其他的,便按我说的办吧,也算是圆了我的一个心愿。” “小姐......”蕊心低下头。 “好了。我们都不哭了。”我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故作轻松:“这两日便让秦尚来提亲吧,我为你置办嫁妆,在我入宫前为你操办婚礼,我也好讨你一杯喜酒喝。” “小姐~~”蕊心大哭着扑进我的怀中。 秦尚次日便来提亲了,小伙子很精神,谈吐俱佳,深得爹爹赏识,一口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我也很是高兴,出资为蕊心和秦尚在京中置办了一套宅院,郊外置了五十亩良田,外加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各种嫁妆应有尽有,请了京城里最好的司仪操办婚礼,不过短短数日,便将蕊心风光大嫁了。 蕊心出阁的这一天,我甚至比她还要开心,一直伴在她身边看丫鬟为她梳妆。敷粉涂脂,细贴花钿,我从未发现,蕊心竟如此的美丽。大红的嫁衣衬着她面上幸福的笑容,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欢喜。 秦尚来接亲了,我亲手将盖头替蕊心盖上,牵着她跨出房门,将她的手递与秦尚手中。 秦尚携着蕊心向我拜别,蕊心哽咽着:“小姐,蕊心去了,多谢小姐多年的疼惜,万望小姐保重。” 我亦有些动容,笑了笑:“去吧,一定要幸福。” 秦尚领着蕊心对我拜了三拜,眸里尽是掩不住的幸福欣喜,体贴地护着蕊心,缓缓离去了。 我望着一对璧人远去的身影,不禁颓然泪下。 第227章 轻尘在玉琴 天还未亮,宫里派的麽麽和宫人们已然到位了,余姨娘全程恭谨陪着。 “小姐眉眼生的真好,几乎不怎么需要描画呢。”梳妆麽麽殷勤奉承着。 我淡淡地:“那便不画了。” “那怎么成,今儿是小姐封妃的大日子,可不能怠慢,老身必会为小姐好生梳妆,必定让小姐艳冠群芳。”麽麽笑着,细细为我上着粉。 我不再言语,默默闭上眼睛放空自己。 到时辰了,爹爹早已进宫去候着准备登基大典了,我身着妃位的宫装礼服由余姨娘送着踏上了宫中派来的轿撵。临分别时,余姨娘紧紧握着我的手,泪水蓄满了眼眶却不敢滴落下来,只是一味地嘱咐着:“保重。” 我动容地拍拍她的手:“余姨娘,爹爹日后便托付于您了,您与爹爹,也要好生保重。” “上轿吧,别误了吉时。”麽麽好声好气的催促着。 我与余姨娘默默对视了片刻,终是松开手,决绝地回过头坐进了轿子里,轿帘放下的那一瞬,我才看见余姨娘的泪水涌了出来。 声乐齐鸣,仪仗开道,一路浩浩荡荡地往皇城去了,穿过仪门,直接进入了后宫。漫长的甬道,朱墙金瓦,我又一次回到了这座囚笼。 前朝举行着新帝登基的仪式,祭天地。后宫也同时进行着封妃授宝的仪式,我被抬至封妃的殿宇,由小宫女扶着,步下轿撵。 顾凌薇已经到了,亦是四妃规制的宫装礼服,华贵极了,衬的她美艳无双,眉宇间尽是春风得意,正远远地斜睨着我。 我缓步上前,与她比肩而立,顾凌薇撇了我一眼:“见到本宫也不行礼么?” 我不禁笑了笑:“还没授金册金宝呢,你就本宫了,进入角色还挺快啊。” 顾凌薇有些尴尬,复又冷笑一声:“一会儿就授了,我可是贵妃,在你之上,以后可要好生行礼。” 我瞟了她一眼:“原来同是妃位啊?以前不说是正妃的么?我还以为你今儿个是来封后的呢。” “你!”顾凌薇气急,欲向我走来。 “好生等着封妃吧,小心闹得你连妃位都捞不上。”我闲闲地睨着她。 周围的宫人们都齐齐瞧着她,顾凌薇一时不好发作,只好忍了下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你给我等着。” 我抬起头,朝她粲然一笑:“我如今也无处可去了,且在这宫里日日伴着你。” 顾凌薇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不再理会我。 封妃仪式冗长而无聊。宣读圣旨,学习规仪,授金册金宝,折腾了大半日才结束,头冠已然压的我头昏脑胀了。 好容易散了场,宫人们才引着我和顾凌薇各自去自己的宫殿。 “贤妃娘娘,这便是永和宫了。”小宫女轻声介绍着,引着我一路去了主殿。 “奴婢是永和宫掌事宫女琥珀,携永和宫一干宫人,参见贤妃娘娘。” 我于主位一落座,掌事宫女便领着宫人跪伏了一地。 我伸手虚抬了一把:“起来吧。” “谢娘娘。”众人纷纷起身。 我笑笑:“我未曾带陪嫁丫鬟进宫,便全权仪仗你们了。”我着人看赏,每个人都分了银子,众人皆称谢连连。 我话音一转,陡然凌厉起来:“但我只要心里干净忠于我的,若是被我发现有异心,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若想领教领教我的手段,便尽管来犯吧。” “奴婢(才)不敢。”众人皆又跪伏下去。 我并不急着唤起来,从容地执起茶盏饮了几口,放回几上,才看向众人:“都起来吧,且去忙吧,琥珀留下。” “是。”众人应声退去。 “娘娘,有何吩咐。”琥珀恭谨地立在我身边。 “卸妆吧,早些安歇。”我淡淡吩咐着。 琥珀很是诧异:“娘娘这么早便安歇吗?皇上尚未过来呢。” “他不会过来的。”我径自伸手摘下头冠:“压的我脖子都僵了。” 琥珀连忙替我接过头冠:“娘娘怎知皇上不会来?” 我笑笑:“于情于理,也该先去贵妃那里。” 琥珀见我态度坚决,便不再言语,轻手轻脚地为我卸妆更衣。 正卸到一半儿,远远地便听见太监唱喝着:“皇上驾到~~” 琥珀吓的手一僵,有些焦急:“这可怎生是好?娘娘妆都卸了,如何面君?。” “无妨,你退下吧。” “娘娘......”琥珀不解地望着我。 我冲她安抚一笑:“退下吧。” 琥珀这才退去,整个殿内仅余我一人,殿门被缓缓推开,魏廷煜迈了进来。 他一袭明黄龙袍,上绣五爪金龙,意气风发地向我走来。我只得起身盈盈跪伏下去:“臣妾参见皇上,有失远迎。” 魏廷煜笑笑,几步走近伸出手将我托扶起来:“我都进来了,你还好端端的坐这儿呢,压根儿没打算去迎我吧?” 我不置可否,坐下继续卸妆,魏廷煜站在我身侧看了一会儿,不禁皱起眉头:“怎的这么早就卸妆了,我还赶来想看看你穿礼服的模样呢。” “有什么好看的,左右不过是件衣服而已。”我淡淡地。 魏廷煜面色一沉,弯下腰凑近我身边:“怎么,不如你那件嫁衣漂亮是么?就这么不愿意多穿一刻么?” 浓郁的龙涎香扑面而来,这是皇上专用的熏香,已经将魏廷煜熏的透透的,再也闻不出丝毫清新的青草味道了。 我心下不禁有些唏嘘,他,已然不是曾经那个临湖吹箫的嫡仙了。 “怎么不说话?”魏廷煜追问着。 “我以为你不会来,所以卸了。”如今他是皇帝,我也不好再迕逆于他,只好开口答了。 “我怎会不来?”魏廷煜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我不来这里我去哪儿?” “顾凌薇是贵妃,你应当先去她那里。”我卸完妆,继续摘着钗环。 “你还在介意顾凌薇的事?我说过,我会好生处理的。”魏廷煜解释着。 “那你处理的挺好啊,加封贵妃,看来她深得圣心呢。” 魏廷煜笑笑,伸手要来揽我:“怎么?该不会是嫉妒了吧?那我封你做皇贵妃好不好?你好生侍寝,我满意了便封你做皇贵妃。” 不堪入耳,我恼怒地推开他:“找你的顾贵妃去!” 魏廷煜被我推搡的险些跌坐在地,有些气恼地看着我:“柳怜星,我赶着来看你,你便这样待我?” 我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里间走去:“恕不奉陪。” 第228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柳怜星!” 魏廷煜唤住我,我只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皇上还有何吩咐?” 魏廷煜看着我:“为何不唤我的名字了?” “臣妾不敢。”我垂下眸。 “呵。” 魏廷煜近上前来,垂首睨着我:“你还知道自己已是我的妃子了?” 我垂首默不作声,魏廷煜等不到回答有些急了,伸手捉住我的手臂把我往里间拽:“那你应当知道妃嫔的职责所在吧?” 我急急欲挣脱,他却紧抿双唇上了双手来拽我,我眼见挣不过他,急急往地上跪去:“皇上!您别迫害臣妾了!” 魏廷煜一愣,僵了一下,我趁机抽身跪伏在地。 魏廷煜颇为无奈,蹲下来扶我,我硬伏在地上不肯起身,魏廷煜叹了口气:“怜星,你别闹了好不好?” “臣妾没闹,还请皇上开恩,留臣妾一条命在吧。” “你在说些什么啊?”魏廷煜冷笑一声:“同我亲近,便会要了你的性命么?” 魏廷煜见我不答,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当真如此不愿意同我亲近?为什么?” 我知道若是再不开口,他又要往魏廷烁身上扯了,免不了又是一场口角是非,还是先将他打发走算了。 “你知晓顾凌薇如何待我的,如今她是贵妃,你倒先来了我这里,让她独守空房,她待如何?”我轻轻拂开他的手:“你如此火上浇油推波助澜,可不是要将我置于死地么?” 魏廷煜笑笑:“原来是为了这个么?你且安心,我自会护着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还能时时刻刻护着我不成?” “自然可以,我去哪儿都带着你可好?”魏廷煜拍了拍胸脯。 我白了他一眼:“没心思同你说笑,你且去顾凌薇那里吧。” 魏廷煜皱起眉头,深深地看着我:“怜星,你说这话是真心的么?你真舍得将你夫君推向别的女人?” “什么别的女人,那也是你亲自册封的妃嫔好么?”我没好气。 魏廷煜哑口无言,沉默了半晌。 “我亦有我的难处和道理,以后你自会明白的。” “你总有许多难处和道理。”我撇过头。 魏廷煜笑了笑,忽然凑过来狠狠在我面上亲了一下:“亲一口再走。” “你做什么?!”我羞恼地捂住面颊。 魏廷煜笑着起身:“行吧,我且先不逼迫你了,待我料理完一切,再好生同你解释吧。” “解释什么?” 魏廷煜理好衣襟,将我从地上拽起来:“得了,既然爱妃非要推我走,我便走了,你好生歇着,以后有你劳累的时候。” 说罢爱怜地摸了摸我的头,转身离去了。 “皇上起驾~~”唱喝声复又传来。 琥珀进来了,见我站在殿里,很是诧异:“皇上怎么这么快便走了?” “嗯,他就是很快。”我随口敷衍着,往里间走去。 “呃……” 琥珀忽然红了脸颊,匆匆往里间跑:“娘娘且慢,奴婢先去收拾收拾。”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跑到整洁的榻边愣住了,傻站在那儿。 我这才意会到她要收拾什么,才明白她刚才在脸红什么,不禁羞恼起来,上前去敲了敲她的脑袋,轻声斥责着:“你们这些小宫女成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琥珀也羞的不行,捂住脸急急解释着:“麽麽是这么教导的,奴婢便如此伺候了,皇上来了,奴婢自然以为皇上同娘娘圆房了呀。” 再说下去越发没羞没臊了,我只得掐了话头,催促着:“快洗漱了安歇吧,我都乏了。” “是,奴婢这便去唤人来为娘娘洗漱。”琥珀说着就要走。 我急急拉住她:“唤人做什么?” 琥珀这才同我解释着:“娘娘,这宫里行止坐卧都是有规矩的,嫔妃什么级别有多少人伺候也是有定数的,娘娘您单单洗漱便有八个小宫女伺候,外间还有十多个粗使小宫女待命。” 听的我晕头转向,急急摆手:“罢了罢了,在我这里不讲这些规矩,我并不想摆这个架子,单是有八个人日日盯着我洗漱我便受不了,你且退下唤人打水来吧,我自己洗漱。” “那怎么成?那岂不是坏了规矩?”琥珀有些着急。 我笑笑,看着她:“在这永和宫里,关起门来,我便是规矩。”我伸手抚上她的肩头:“琥珀,你是忠于规矩呢?还是忠于我?” 琥珀闻言,思咐良久,郑重跪地:“琥珀忠于贤妃娘娘,唯娘娘之命是从。” “很好。”我笑着扶起她:“识时务者为俊杰,日后,我便要多倚靠你了。” “愿为娘娘肝脑涂地。” 我点点头:“那洗漱吧。” 琥珀福了福身应承着:“那奴婢去给娘娘打水来,娘娘且稍后。” “嗯。”我于桌边坐了,自己斟了杯茶水饮着,忽然想起些什么,远远喊着:“我也不要宫女上夜,且解了上夜吧。” 琥珀身型一僵,仍回身恭谨福了福身:“是。” 待琥珀退去了,我才彻底松懈下来,撑着下巴休息着。 在魏廷烁处所里过惯了独居的生活,如今一时间受不了一群人在身边伺候,说是伺候,其实一双双眼睛无不在窥探,一刻也不能松懈下来,累人的很,倒没有那时轻松自如了。 我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会忽然想起这些来?我甩甩头,想甩去这些想法,不料却想的更多了。 那院里的杜鹃花儿不知道如何了,没有了我日日系心灌溉,不知还在不在,有机会得将它移栽过来才是。 小鹦鹉也不知是否还活着,想到此处我不禁有些心痛,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其实我知道,在我心底一直有一块不敢触碰的地方,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它却时刻要自己喷薄而出似的。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魏廷烁究竟怎样了。 但我并没有丝毫办法得知他的近况,如今在这深宫高墙里,只怕是更无缘于他的消息了,我惆怅地叹息一声,但愿他性命无虞。 琥珀端着水进来了,口里招呼着:“娘娘且来洗漱吧,水温正好呢。” 我这才从思绪里抽出身来,预备去洗漱,琥珀见我神色郁郁,不禁劝慰我:“娘娘是因为皇上闷闷不乐吧?没事儿,没准儿皇上明日又来了呢。” “还是别来了。” 第229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臣妾恭迎皇上~” 顾凌薇携一干宫人在长春宫门口盈盈下拜。 “起来吧。” “谢皇上~”顾凌薇随着魏廷煜的托扶,千娇百媚地站起身来。 “皇上劳累了一整日,想必饿了吧?臣妾亲自炖了汤品正是火候,如今拿小火吊着呢,皇上尝尝?”顾凌薇笑盈盈地招呼着。 “贵妃怎知朕会来?”魏廷煜笑笑,睨着她。 顾凌薇娇羞地垂下头,十分扭捏:“今日便算是我与煜哥哥的新婚之夜了,煜哥哥自然是会来的。” 魏廷煜仍笑着,不置可否,良久才开口赞着:“贵妃有心了。” 顾凌薇既羞赧又欣喜,挽着魏廷煜的手臂进了大殿。 二人于桌边坐定,顾凌薇便嘱咐着连翘:“快去把汤端来。” “是。”连翘应声而去。 不消片刻便端来一钵鲜香四溢的参鸡汤,顾凌薇正要上手去舀汤,随侍在魏廷煜身边的小太监立刻上前舀了一小碗,拿银针探了探,见未变色,便饮了两口,复又退至魏廷煜身后。 顾凌薇见状,一时有些尴尬,魏廷煜笑笑:“宫中规矩如此,朕也甚为无奈,贵妃切勿挂怀。” “怎...怎么会,煜哥哥如今是皇上,自然是得小心谨慎些的,是臣妾疏忽了。”顾凌薇有些窘迫。 “无妨,且来尝尝贵妃的手艺吧。” 魏廷煜说着伸手去执汤勺,连翘立刻上前执起汤勺:“那里敢劳动皇上,奴婢来吧。”赶紧盛了一碗奉与魏廷煜,魏廷煜接过的时候指尖轻轻擦过连翘的手背,连翘赶紧红着脸收回手,立在一侧。 魏廷煜笑看着连翘:“从前竟从未发现,连翘着宫装如此俏丽,明明是同样的宫女服制,你穿上倒格外漂亮几分。” 连翘闻言吓坏了,赶紧看向顾凌薇,果见顾凌薇已然是面无表情,剜了她一眼。连翘赶紧跪下:“奴婢惶恐。” “哎~”魏廷煜亲自伸手托扶起连翘,柔声安慰着:“朕不过是夸赞你两句,有何好惶恐的?” 连翘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不敢再说话,垂首静立,忍不住微微颤抖。 “连翘,小厨房还炖着燕窝呢,你去看着,当心过了火候。”顾凌薇已然压抑不住声音里的不悦了。 “是,奴婢告退。”连翘得令,匆匆去了。 魏廷煜仍看着连翘离去的背影,久久才回头看向顾凌薇:“连翘也不小了吧?越发有女人味儿了。” 顾凌薇点点头,不做声。 魏廷煜见状,笑了笑,垂眸执起汤碗慢慢饮着。 好容易用完膳,又饮了两盏茶,看着天色也不早了,顾凌薇羞赧地看着魏廷煜:“煜哥哥,天色已晚,咱们不如,也早些安歇吧。” 魏廷煜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着她:“贵妃困了么?” “嗯。”顾凌薇羞赧地垂下头。 “那好吧,那便安歇吧。”魏廷煜起身朝内间走去。 “臣妾伺候您更衣。”顾凌薇面露喜色,匆匆跟了上去。 魏廷煜在榻边站定,张开双手,顾凌薇屏退侍候更衣的小宫女,亲自上手去解魏廷煜的龙袍。 顾凌薇面色坨红,素手微微颤抖,一根一根地轻轻解着衣带,慢慢替魏廷煜解下龙袍。 正待要解中衣之时,张连顺匆匆来到内间门口,急急禀报着:“主子,有急报,请您务必去一趟。” “何事啊?没看见朕正要与贵妃安歇了么?”魏廷煜皱起眉头。 “主子。”魏廷煜颇为为难:“只怕是耽误不得,您快去吧。” 魏廷煜这才重视起来,看向顾凌薇,顾凌薇愣了愣,赶紧表着态:“皇上政事要紧,您快去吧。” “还是贵妃明事理,那朕且去了,你便不要枯等了,早些安歇吧。” “是。”顾凌薇恭谨应承着,复又替魏廷煜穿上龙袍。 魏廷煜冲她安抚一笑,匆匆随着张连顺去了。 御驾急急回了养心殿,张连顺甫一关上殿门,魏廷煜便劈头盖脸的责怪起来:“你怎的这么晚才来?我差点儿就被她扒光了。” “这......”张连顺一时语塞:“奴才冤枉啊,您才进长春宫不到一个时辰,谁知道这么早便安歇了呢?若不是小宫女来跟奴才通气儿,奴才还待晚些再进去呢。” “你!” 魏廷煜抚了抚下巴啧啧称奇:“怎么还不到一个时辰么?我怎的觉得过了很久了,书都要翻烂了,实在不知如何消磨时间才好。” “主子您这又是何苦呢?”张连顺颇为心疼地看着魏廷煜。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今日且拿连翘稍微试探了一番,她便十分恼怒。若是我盛宠怜星,很快便能逼她和顾将军出手了。” 张连顺叹息着:“这顾将军父女确实劳苦功高,但只可惜功高震主不知收敛,如今顾将军越发僭越,今日在登基大典上实在是太失礼了。” 魏廷煜坐回书案前,冷冷的看着明灭的灯火:“僭越也罢了,我可以纵着他,但是他被我发现想要将我取而代之,那便不能怪我容不下他了。” 张连顺见魏廷煜的面色逐渐阴郁起来,便想换个话题活络一下,笑着凑上去:“主子,今日便有许多官员在询问,何时开启选秀,不如提早些?早日多选些佳人充实后宫,巩固皇权吧。” 魏廷煜闻言撇了他一眼:“还嫌我不够烦么?如今才两个人我都焦头烂额了,还招一堆心思各异心怀鬼胎的女人来做什么?先皇是如何死的你不知道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不是心爱之人,我一个也不要。” “这....不过夜不就行了么.......”张连顺小声吐槽着。 “你说什么?”魏廷煜赏了他一脑蹦儿。 “奴才知错。”张连顺赶紧认错,复又问着:“那选秀之事,如何处理呢?” “新皇登基,应励精图治不能沉湎女色,且推后三年吧。”魏廷煜随口吩咐着。 “那三年之后呢?”张连顺追问着。 魏廷煜抬起头无奈地看着他:“那便选,替宗室子选妻。没选上的全都自行婚嫁。” “这...您要是这样的话,如何替皇室开枝散叶啊?”张连顺十分担忧。 魏廷煜冷笑一声:“生那么多做什么?也像我们这般夺嫡么?我便要将这等手足相残之事断绝在我手里。” “当然,若是她想生,我也愿意配合。” 第230章 秋风起兮木叶飞 我屏退了宫人,独自在殿外花圃边坐着看书,琥珀知我素日里不喜人多,便在这里为我布置了一隅,供我闲坐饮茶,而她则远远地候着,以备我随时召唤。 看的不过是些戏文闲话,世间百态,爱恨痴缠,随手翻着打发时间而已。 “看什么这么入神呢?” 我匆忙回首,是魏廷煜,我急急起身欲跪,魏廷煜抢上前来托住我:“私下里便免了这些繁文缛节吧。” “那怎么行,没得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多骄矜呢。”我坚持跪拜:“臣妾恭迎皇上。” “起来吧~”魏廷煜颇为无奈。 我这才起身,抬头去寻琥珀,却见她早已退下了,我有些诧异:“越发会当差了,皇上来了也不通报,险些失礼了。” “是我不让通报的。”魏廷煜不以为意地往我的贵妃榻上坐了,随手执起我搁在几上的闲书,慵懒地倚靠着:“我来看看是什么这么好看。” 我羞的赶紧上前去抢夺,魏廷煜灵巧地随手拦住我,探头看了看书封:《妲己秘传》。 “噗~~哈哈哈哈哈~” 魏廷煜笑的不能自己,颇为赞赏:“看来爱妃很有志向嘛。” 我窘迫地不行了,也不夺书了,撒开他便往大殿走去。 魏廷煜一把拉住我:“哎,别走啊,这书看完了也得实践实践才是。”说着往榻上一躺笑睨着我:“快来媚惑君王吧,让朕也体会体会昏君的快乐。” “无聊!”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气恼地甩开他,若不是他是皇帝,我还要上去捶他两拳才解恨。 “哈哈哈。”魏廷煜笑着拉过我,将我拉到他身边坐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又不是禽兽,不过是好容易得空了来看看你罢了,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我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虽说已经行了册封礼,我已是他名正言顺的妃嫔。即便不是,他如今想要什么其实也不必在乎别人愿不愿意。 只是,心下似有一道坎儿过不去一般,令我无法同他亲近,稍一亲近便会想起与魏廷烁的种种,我实在接受不了。 魏廷煜见我郁郁不言,也不再提及这个话题了,而是瞧了瞧周遭的花圃,搭着话儿:“你这儿怎的只种了些菊花,未免冷清了些。” “如今是什么气节?可不就只开菊花儿么?别的花儿不在花期呢。”我随口应着。 魏廷煜笑笑:“菊花虽高洁,未免冷清老气了些,秋风寒凉,一起风了落叶纷纷的,太过萧索了,你看着这幅情景难免会郁郁寡欢。” 我笑笑,不置可否。 “我着人替你栽些桂树来,如今桂花开的最盛,又香甜的很,给你添添贵气。” 我摇头拒绝了:“不必麻烦了,天儿渐渐冷起来了,也不知还能在庭院里坐几日,如此大动干戈的做什么。” “能得你一日赏玩也是好的,且就这样定了吧。” 魏廷煜说着说着便没了声响,我回头看他,竟已然靠在榻上睡过去了,我这才敢细看他几眼,见他眼下一片乌青,便可知他素日里都是操劳的。我心下无奈,叹息一声,执起榻边平日搭腿的薄毯替他轻轻盖上了。 魏廷煜在这儿睡着,我也不好径自离开,枯坐了一会儿,便还是执起那本《妲己秘传》随意翻着。 直到日头西斜,魏廷煜才幽幽转醒,伸了个懒腰,叹谓着:“许久没有午睡的这样好了。” “你倒是睡好了,我坐的腰都疼了。”我抱怨着。 魏廷煜笑睨着我:“得得得,还你。”说着站起身来:“可留我在你这里用膳?” “没预备你的膳食。”我倚回贵妃榻上。 魏廷煜也不恼,整理好衣衫,顺手执起我的茶盏饮了两口:“那明儿预备我的吧,明儿我来。” 我没做声,魏廷煜自顾自地说着:“偷了半日闲,我且回去批折子。”他叹了口气:“以前竟不知,做皇上如此累人,丝毫懒怠不得,稍稍懒怠一日,那折子就能堆起山来。” “那是您初登基,百废待兴,自然事情多些,以后便好了。”我安慰着。 “我也希望以后能多些时间来陪你。”说着魏廷煜俯身抱了我一下,还未待我去推他他便松开了我,笑了笑:“走了。” 待魏廷煜远去后琥珀才近上前来:“娘娘,皇上怎的走了?我还以为皇上会在这儿用晚膳呢,让小厨房准备了好些菜式。” “谁让你准备的?”我瞧着她。 “这...奴婢也是想为娘娘分忧,奴婢知罪,还请娘娘责罚。”琥珀急急跪伏在地。 我自然明白她是一片好心,扶起她:“那便罚你把那些菜都吃了吧。”说着便往大殿走去。 “娘娘,奴婢可吃不完啊。”琥珀急急求饶。 我笑笑:“分下去给宫人们一起吃吧,就当今日加菜了。” “谢娘娘。”琥珀这才欣喜起来,急急跟上我。 魏廷煜雷厉风行,园丁很快便来了,掌事带着一干园丁在花圃那儿热火朝天的栽着桂花树,我也去看了热闹。 “贤妃娘娘,这几棵桂花儿树,可是奴才千挑万选,选出来最好的几株,您瞧瞧,这多漂亮多精神多香甜啊。”掌事殷勤地介绍着。 “有心了。”我点点头,着琥珀看赏。 掌事揣好银子嬉笑颜开,我不禁问他:“我若想移栽些别地花木来,可行不可行?” “当然可行,娘娘您喜欢什么花儿只管吩咐,奴才保准给您办的妥妥儿的。”掌事拍着胸脯。 我笑笑:“有杜鹃没有?” “这......”掌事面露难色:“有倒是有,只是杜鹃如今不是花期,并未开花儿啊。” “无妨,且先栽来,明年春夏不就开了么。” “是是是,娘娘高瞻远瞩,比奴才看的远。”管事拍着马屁:“奴才马上去为娘娘谋几株好的,给娘娘送来。” 我沉吟片刻才开口:“我听闻之前三皇子处所一个院子里有几株杜鹃甚好,不知管事有没有这个本事弄来?” 管事笑笑:“这有何难?咱不是在娘娘跟前儿吹嘘,整个皇城的花木都由奴才管制调度,如今那三皇子处所已荒废了,调几株杜鹃来算什么,奴才这便去办。”说着便要走。 “等等。”我唤住他。 管事恭谨回身:“娘娘还有何吩咐?” 我慢慢踱步到他跟前,看着他,良久才开口:“你可知道,在这宫里,嘴巴是最没用的东西?” “奴才明白,这些杜鹃是奴才同桂花树一起从山上挖来移栽到娘娘宫里的。”管事乖觉地应答着。 我笑笑:“管事果然是栋梁之才。” 第231章 吴江水兮鲈正肥 那管事办事儿也极为麻利,次日一早便将杜鹃给我挪过来了,只是那些花枝枯萎了大半,已然半死不活了。 管事机敏,也不问缘由,只是亲自上手施肥栽种,修剪了枯枝,待一切都妥当了,才来我跟前复命。 “贤妃娘娘,杜鹃已经给您栽上了,只是暂时还需精心护理,我且定时派园丁来为您打理,您若开心了,时不时浇浇水便是,保准儿明年开的旺盛。” 我见他既恭谨又能干,十分欣赏,不禁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内务府花木管事陈敏忠,愿为娘娘效劳。” “琥珀看赏。”我吩咐着。 琥珀立即送上一包银子,陈敏忠略推脱了两下便接下了,跪伏在地:“谢娘娘赏赐。” 我笑笑,伸手虚抬了一把:“陈管事且好生用心吧,前途无量。” 陈敏忠十分欣喜,千恩万谢地去了。 陈敏忠前脚刚走,张连顺后脚就来了,张连顺恭谨施礼:“贤妃娘娘。” “张公公不必多礼,何事前来啊?”我诧异地看着后边跟着的小太监抬了一筐鱼来:“这是...?” 张连顺堆着笑:“皇上这不是惦记着贤妃娘娘久居苏州么,江南水乡,约莫是爱吃鱼的,今日上供来的鲈鱼甚是肥美,便赶紧给您送来了。” “多谢皇上,有心了。”我客气着。 “皇上一会儿来您这儿用膳,您且赶紧先预备着吧。”张连顺招呼着:“那奴才便告退了。” “张公公好走。” 张连顺走后我看着这一筐鱼,哭笑不得,我虽长于苏州,但更偏爱吃红烧肉一些。我只好吩咐琥珀:“抬去小厨房吧,预备几个菜。” “是。”琥珀应声而去。 这魏廷煜,还生怕我又不给他饭吃不成,还巴巴儿的先把食材送过来,我也是无奈了。 魏廷煜来的时候,我正在花圃看杜鹃,见他来了,便上前去迎接:“臣妾恭迎皇上。” 魏廷煜扶起我,径自走到桂树前:“嗯,不错,这几株桂树挑的极好,难怪能引你在此驻足。” “......” “不若咱们今日就在这儿用膳罢?秋高气爽,多好。”魏廷煜随口问着。 我便唤琥珀去张罗桌椅,让小厨房送上膳食。我和魏廷煜对坐在桂树下用膳。 试过毒后,布菜的小宫女欲为我们夹菜,魏廷煜淡淡地打发了:“都下去吧。” 我颇为意外地看着宫人们尽皆退去,不禁问他:“把人都打发了做什么?” 魏廷煜执起汤勺舀了碗鱼汤放在我面前,随口答着:“拘束的很,咱们且像百姓夫妻一般,家常用饭吧。” 我不禁笑笑:“原来你也怕拘束?我只当就我一人不习惯呢。成日里一堆人跟着,时时刻刻要注意规矩仪态,太累了。” 魏廷煜饮着自己手中的鱼汤,瞟了我一眼:“谁让你死守着规矩了,你便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那怎么成?”我白了他一眼:“若是被人瞧见了,少不得一顿挤兑。” “谁敢挤兑你?叫他来,我割了他的舌头。” 我不禁皱起眉头:“好端端的说这么倒胃口的话,还怎么吃饭啊?” 魏廷煜笑笑,不再言语,我也垂首喝起汤来,果然到了鲈鱼最为肥美的日子了,鱼汤鲜的很,鱼肉更是鲜甜可口,我不禁又盛了一碗。 “凉一些再喝,喝那么快仔细烫着了。”魏廷煜嘱咐着。 魏廷煜闷头吃了片刻,忽然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众臣都上书让我开启选秀,你...怎么看?” “臣妾不敢妄议朝政。”我夹了一筷子菜,埋头苦吃。 “许你说,快说。”魏廷煜看着我,催促着。 “选呗。”我随口答应着。 “选呗?”魏廷煜有些诧异,放下碗筷直起身子:“你让我去选秀?” “嗯,怎么了?”我抬头看着他。 “你知道选完秀便会有很多女人进宫么?” “知道啊,选秀不就是选妃嫔的么?”我莫名其妙。 “呵。”魏廷煜岔了气:“你就这个态度?” 我见他似乎很是不悦,只好识相地放下碗筷:“多些嫔妃不好么?嫔妃便似这花圃一般,姹紫嫣红百花齐放才好啊。也好有些人来同我作伴儿,你瞧我这一天天的,多无聊。” 魏廷煜似乎被我气的肝儿疼一般,怒极反笑:“你倒是大方啊?你倒是块儿做皇后的好材料啊?如此大度。” “皇上谬赞,臣妾愧不敢当。快吃吧,鱼肉凉了可就泛腥气了”我不再理会他,径自端起碗饮鱼汤。 魏廷煜把碗一推,撇过脸去,生着闷气。 待我快要吃完之时,张连顺上前来了,陪着笑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禀报着:“皇上,贵妃派人来报,说是头疼,想请您去看看。” 魏廷煜有些诧异:“她是将门虎女,能征善战的,何时如此赢弱了?” “这...也许皇上去看看,便会好了。”张连顺的暗示意味非常浓厚。 魏廷煜心下了然了,笑了笑:“去回她,贤妃也头疼,朕脱不开身,且先派太医去给她瞧瞧吧。” “我头不疼啊,你去吧。”我诧异地看着魏廷煜。 “你头疼。”魏廷煜笑睨着我。 “我不疼啊,我好端端的,”我不知他为何非要说我头疼,急急同他解释着。 “你头疼,我说你头疼你便头疼。”魏廷煜敷衍着,回首吩咐张连顺:“你且去吧。” “是。”张连顺会心一笑,匆匆退去了。 “你这是做什么啊?”我莫名其妙的很,略有些着急:“你这样岂不是令顾凌薇更加厌恶我了么?” “反正她本来也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魏廷煜反问我。 我想想也是,那随便吧。毕竟君心难测,魏廷煜如今想些什么,我亦无法看透。 “成日在宫里无聊么?”魏廷煜忽然问着。 “无聊啊,快憋坏了,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那些宫人们成日里只会垂着头说奴婢知错,唉......”我不禁抱怨着。 魏廷煜笑笑:“我带你出去玩儿可好?”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出去玩?我虽无聊但好歹闲适,你那么忙,如何出得宫去?” “我欲去泰山封禅,带你去可好?” “我可以去吗?”我有些心动。 “自然可以,我不是说了去哪儿都要带着你么?” 第232章 空山新雨后 本以为魏廷煜只是说说罢了,毕竟泰山封禅的皇帝史上只有寥寥数位,只有在天下太平国立鼎盛或天降祥瑞之时,才会前往泰山封禅,以彰显皇帝的贤明。而像魏廷煜这般初登基的新帝去封禅,从未有过先例。 没想到最终还是成行了,且声势很是浩荡,仪仗御驾随侍军队几乎延绵了数十里,朝着泰山浩浩荡荡地进发了。沿途官吏百姓们无不臣服于这位年轻天子的君威,心悦诚服地匍匐在他的足下。 “娘娘,可好些了?”琥珀担忧地看着我。 我难受地摇摇头,转过身去,这车撵虽豪华巨大,但成日呆在车里,坐也不是卧也不是,腰疼的不行。 琥珀轻轻替我揉着腰,颇为心疼:“娘娘还年轻,怎的腰却伤了?时常疼痛,总也治不好。” 其实是那日被顾凌薇从城楼上抛下来时,虽有魏廷烁舍命相护,仍在坠地之时撞伤了腰肢,之后便时常疼痛不已,难以忍受,也暗自唤太医来瞧过,也瞧不出什么,只叫好生保养罢了。 “娘娘被颠簸的不行,要不求皇上稍停停吧?”琥珀劝着。 我笑笑:“罢了,这儿数千人呢,若是因为我耽搁了行程,我可担待不起。” “娘娘......” 琥珀正要劝着,车辆却忽然渐渐停止了,片刻张连顺来敲车门:“贤妃娘娘,皇上传您去御撵伺候呢。” 琥珀颇为难地抢着替我开了口:“张公公,咱们娘娘腰疾发了,正难受着呢,怕是走不动了。” “哟,这是怎么弄的,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张连顺闻言也紧张起来。 “不必劳烦了,旧疾而已,有劳张公公且替我回了皇上吧。”我拒绝了张连顺。 “好,那娘娘好生歇着,奴才去了。”张连顺替我关上车门,匆匆去了。 本以为会继续启程的,没想到过了片刻,魏廷煜却推开了我的车门,焦急地看着我:“怜星,你怎么了?” 我有些错愕,欲起身施礼,口里唤着:“臣妾参见皇......” 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了:“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腰疼起来了?” 我不欲告诉他缘由,便只笑了笑:“没什么,不过是颠簸久了有些受不住而已。 魏廷煜看着我,二话不说上来拦腰抱起我,我吓得赶紧推他:“做什么呀?快放开我。” “别动,小心腰。” 魏廷煜沉声嘱咐着,将我抱出车撵,瞬间周遭的眼睛全盯在了我身上,我羞赧地赶紧捂住脸。 魏廷煜一路将我抱进了御撵,这才吩咐张连顺起驾,魏廷煜轻轻将我放在榻上,柔声嘱咐着:“你便在这里歇息吧,御撵不会颠簸。” “......”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魏廷煜笑笑:“怕我会霸王硬上弓啊?” 魏廷煜起身坐回几案前:“你想多了,我忙着呢。”说着执起朱砂笔,继续批阅奏折,虽在路上行进,但日日都谴人往返送折子,亲力亲为地批阅,并未落下过一日。 我一时说不上感动还是什么,心中确实有一丝暖流淌过。见他忙碌,我也不敢打扰,只好躺在榻上默默地看着他。 他坐于窗下,柔和的光线透过窗纱掩映在他面上,漆黑的发上戴着金冠,微微垂首,侧脸俊美的不像话,眉眼似勾画过一般浓烈,挺直的鼻梁,饱满红润的双唇,坚毅的下颌线,分明的喉结,金光闪耀的龙袍,执笔的修长手指...... 我顺着一路看下去,仍沉醉于他的颜,这大概是一位君王能拥有的最好看的模样了吧。 “看够了么?” 魏廷煜淡淡地抬起头瞟了我一眼:“干看着不觉得可惜么?其实你可以得到更多。” “......”我翻了个白眼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呵呵。”魏廷煜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魏廷煜的御撵果然平稳,丝毫不觉的颠簸,我躺在榻上,到处都充斥着龙涎香的味道,不觉慢慢地合上眼睛,安稳睡去了。 待我一觉转醒,见魏廷煜正坐在我身旁看着我,不禁有些赧然,赶紧摸摸嘴角,好在没有流口水。 “醒了?觉得好些了么?” “嗯。”我点点头,坐起身来:“我睡了很久么?怎的觉得天色都暗了?” “方才下过雨,如今已经雨过天晴了。”魏廷煜看着我:“想出去走走么?” “好。”我答应了,在车里太闷了。 魏廷煜扶着我下了车,谴众人原地待命,张连顺远远地跟着,陪着我朝山坡上走去。 “仔细脚下,你爱摔跤。”魏廷煜搀着我,令我不禁想起与他初见时,他亦是如此嘱咐我的,一晃匆匆,经历了这么多,似隔了万水千山一般。 魏廷煜扶着我登上了山坡顶上,附近没有了遮挡,一望连绵秋色,雨后空气清新的令人忍不住想要多呼吸几口。 我四下环顾,却见远处的天空挂着一道彩虹,不禁兴奋地扯住他指着彩虹:“魏廷煜,你看有彩虹,在那里,你看到了吗?” 良久不见他有动静,我不禁回头去看他,只见他并未看向彩虹,只是垂首深深地看着我。 “看着我做什么?你看彩虹呀。”我愣愣地看着他。 “你便是我的彩虹......” 魏廷煜说着忽然拥住我。 “唔......” 待我反应过来去推拒他,他却死死扣住我的后颈和背脊,令我动弹不得,但他却一改方才的急迫,渐渐变得温柔缠绵起来。 抵死纠缠了良久,他才放我喘息了片刻,复要再来时我撇开了脸。魏廷煜笑笑,不再勉强,用手指替我擦了擦嘴唇,松开了我。 “彩虹在哪儿呢?”魏廷煜若无其事地走开了两步,装模作样地找着彩虹。 我抬头看看,哪里还有彩虹,早已消失不见了,我剜了他一眼,他却嬉皮笑脸地笑着,似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一般。 “回去了。”我径自往回走去。 “我扶着你。”魏廷煜匆匆过来欲扶我。 “不要你扶。”我避开他的手。 “那一会儿摔个大马趴叫人笑话了可别赖我。”魏廷煜笑睨着我。 “.......” 魏廷煜上手来搀着我:“哎~这才乖了。” “我回我自己车撵。”我没好气。 “不行,你车撵太颠簸。” 第233章 天气晚来秋 回到御撵前的时候,连翘侯在御撵边,见魏廷煜来了,急急跪伏在地:“奴婢参见皇上。” 魏廷煜示意我先上车,我便先上了御撵。我好奇连翘来做什么,便去窗边偷偷瞄着。 只见魏廷煜近上前去俯身亲手托扶起连翘,连翘娇羞不已,魏廷煜冲她温柔笑笑:“来找朕么?”都起身了还久久不撒手。 我突然似咽了只苍蝇般恶心,心下一阵不舒服,关上窗子坐回榻边。 片刻魏廷煜才上来,一进来便絮絮解释着:“是贵妃又头疼了,我遣了太医去看她。” “嗯。”我随口答应着,起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魏廷煜错愕地拉住我。 “回去了。”我抽出手。 “怎么了?怎的忽然不开心了?”魏廷煜又拉住我,急急问着。 我瞧着他那副焦急样子便恶心,四处卖弄风骚的家伙,我白了他一眼:“让开,我想吐。” “啊?”魏廷煜颇为诧异,急急顺手执了个铜盆来:“吐这儿吧免得下去。” 我气结地看着他,魏廷煜也茫然地看着我:“才亲了一口,这么快便有了么?” “有什么有!你有病!”我知他又在撩我,气的我狠狠捶了他两拳。 “哈哈哈。”魏廷煜笑着受了两拳,捉住我的手:“究竟怎么了?怎的忽然便恼了?” “不想呆在这儿了,你让连翘来伺候你吧。”我气恼地撇过头去不看他。 魏廷煜愣了愣,复又嬉笑着凑到我跟前来:“吃醋了?” “我没有。”我推开他的脸。 “哎~别害羞嘛,你就是吃醋了。”魏廷煜又凑过来。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羞愤交加,照着他劈头盖脸地又乎了几拳。 “哎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魏廷煜求饶着捉住我的拳头,叹息一声:“我错了行了吧?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扶别人了。” “管你扶谁。”我撇过脸。 “果然在恼这个。”魏廷煜又嬉皮笑脸起来:“你怎知我扶了连翘?你偷看我啊?” 我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知道中了他的套儿,垮下脸:“放开,我回去了。” “回哪儿去?这便是你该待的地方。”魏廷煜笑睨着我:“待在我身边,哪儿不许去。” “......”当皇上真是了不起啊。 魏廷煜握着我的手,挨着我坐在我身边,柔情地看着我:“怜星,你还是在乎我的,是么?” 我垂下头,并不想回答。魏廷煜却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答案:“是不是?” 我不胜其烦,转过头看着他:“魏廷煜,往事已矣,还问这些做什么?此间经历了那么多,难道能当作没发生过么?如今你是皇上,我不想嫁与你却不能抗旨,现下已然成了你的嫔妃,你还要如何?” 魏廷煜眸中溢出痛色:“你分明是爱我的啊,不然我扶连翘你如此气恼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恶心,你前一刻还在拥吻我,后一刻便可以以同样的柔情去对待别的女人。可见在你那里,哪里有什么爱不爱的?不过只是占有欲罢了。”我倾泻着心中的情绪,口不择言起来。 “我自然是真心爱你的。”魏廷煜急急表白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事物:“你瞧,你送我的簪子我都贴身带着,从未离身过,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否则怎会赠我贴身之物?” 我一把夺过白玉兰簪子:“还给我,谁赠你了?不过是暂时给你罢了,也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我那时身无长物,难道把衣裳脱了给你送去不成?” “你!!” 魏廷煜惊怒交加,拽着我的手:“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我望着他,忍下心中的酸楚:“句句属实。” 魏廷煜狠狠地盯了我半晌,撒手甩开我,撇过脸去:“你退下吧。” 我握紧簪子,匆匆开门下了车。 张连顺错愕地看着我:“贤妃娘娘怎的下来了?” “回去了,省的扰着皇上清净。”我笑笑,匆匆往自己的车撵去了。 回到自己车撵上静坐了片刻我才渐渐冷静下来,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其实如今已然成了嫔妃,何苦还如此与皇上翻脸。自古以来多少妃子是真心爱慕皇上的?大都是隐藏了心思婉转承恩罢了。 偏我就那么傻,不好好固宠还出言不逊得罪了皇上,我不禁叹息了一声:“唉......” “娘娘叹什么气呀?”琥珀凑过来问着。 “唉......别问了,容我清净清净。”我苦恼地捂住脑袋。 好容易行进了一座城池,官员和百姓们沿街跪伏相迎,将我们安顿在这座城最豪华的官邸,銮驾预备在这里略休整几日再启程。 魏廷煜也算是巡游一般了,每到一地都亲自接见当地的官吏,视察民情,让民意能够直达天听,这一路上赏罚分明地罢免了许多官吏,翻了数件牢狱冤案,也提拔了不少怀才不遇的有能之士,为百姓们解决了很多积郁已久的难题。百姓们觉得生活有了盼头,无不赞颂终于有了一位仁德明君,开创盛世指日可待了。 我也终于能安稳地在房间里歇息几日了,若是再不休整,只怕真的是老腰不保了。 这几日魏廷煜都很忙碌,即使他不忙碌,也没有再召见我了,我自然不可能上赶着去见他,我们就似在怄气冷战一般,谁也不理谁。 我也乐的清闲,用过晚膳之后我欲出去走走,消消食儿,琥珀还有许多事要做,我便没有带她,独自出门了,想来这官邸有重兵把守,应当是安全的。 我沿着小路一路闲逛着,出门一切从简,路上很清净,并无什么人走动,秋风凉嗖嗖的,倒觉得十分清爽。 渐渐走到一池水边,水里锦鲤畅游,微波粼粼,很是漂亮,我便近上前去,于池边伸手撩水逗鱼。 鱼儿被我撩的四下逃散,激起水花儿四溅,冰凉的池水溅到我颈脖里,不禁凉嗖嗖的,激的我浑身一颤,我便准备起身了。 忽然间我背后被人猛推了一把,我直直一头栽进了池水里,我惊惧万分,不料这池水甚深,竟踩不到底,但我会水,便拼命往上扑腾想浮出水面。 我好容易挣扎着浮出水面,尚未来得及换上一口气,便有一只手狠狠地攥住我的脚踝,一股巨力将我重新拖入水底...... 第234章 感君缠绵意 求生的本能令我拼命地挣扎,但水底攥着我的那只手似乎力大无穷一般,死死地拽着我不放,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空气迅速耗尽,我的意识一点点丧失,渐渐挣扎不动了,我头脑发晕,鼻咽口腔不断进水几乎立刻便要晕厥过去,在意识弥留的最后一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入向我涌来,一把箍住了我,我实在坚持不住了,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待我再醒来时,已然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琥珀急急凑上来:“娘娘,娘娘您终于醒了,您觉得如何?” 我难受的不行,摇摇头。琥珀急的不行:“奴婢去唤太医。”便匆匆出门去了。 我静卧了片刻,才觉得好一些,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然换过了干净的衣衫。 正待我在回想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之时,有人推门而入,想必是太医了。 “奴才见过贤妃娘娘。” 熟悉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侧过头,竟然是张连顺,我十分错愕,强撑着要起身:“张公公.......” 张连顺忙上前按住我:“娘娘快别起身了,快躺着吧。” 我只好依言躺下,心下有些奇怪:“张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张连顺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事,不过是有些话,想来同娘娘说说。” 我心下更疑惑了,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得客气着:“张公公请讲。” “贤妃娘娘,今日皇上跳入池中去救您,您可知道?” 我惊讶地看着他:“是皇上...救的我?” 魏廷煜叹息一声:“您且还不知道吧?咱们皇上他...根本就不会水。” “我知道。”我呐呐地看着他。 张连顺微有些意外:“您知道?那您知道咱们皇上即便不会水,见您落水仍是毫不犹豫地飞奔过去跳入池水想去救您么?” “.......”我很是诧异。 张连顺絮絮说着:“今儿我随着皇上见过官吏回房路过池塘,便见有人在池水里挣扎,皇上本欲唤暗卫去救的,一见探出水面的是你,慌得立刻跳了下去,虽然暗卫最终救了你们,但皇上不通水性呛水太多,仍然昏迷不醒。” “昏迷了?在哪里?”我急急挣扎着坐起身。 张连顺见我着急了,恭谨施了一礼:“娘娘,有些话奴才僭越了,但奴才今日不得不说。” “张公公,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我赶紧唤他。 张连顺并不起身:“娘娘,求您疼疼皇上吧,奴才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看得一清二楚,皇上对您,是动了真情的。” 张连顺顿了顿,望着我凄然泪下:“您已然错过了一个爱您如命的男人,难道,还要再错过一个吗?” 我心中悸动,如被巨锤狠狠敲击了心房一般,痛到不能自抑。 “我知道了,你且退下吧。”我痛苦地捂着胸口。 “娘娘~~”张连顺唤着。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便去看他。” “多谢娘娘垂怜,那奴才便告退了。”张连顺喜极而泣,匆匆起身退去了。 琥珀带着太医为我诊治,并无甚大碍,好好将养一番便是,待琥珀送走太医,我便起身了。 “哎,娘娘怎的起身了,快躺着好生将养吧。”琥珀急急上来扶住我。 “无妨,我且去看看皇上。”我坚持着,琥珀也只好替我更衣。 我收拾好以后嘱咐琥珀去熬两碗姜汤备着,便径自往魏廷煜那里去了。 “贤妃娘娘来了。”张连顺远远地看见我便迎了上来。 “可醒了?” 张连顺摇摇头,替我打开了房门:“您请吧。” 我心下有些担心,便不再同他客气,抬腿迈了进去。 屋内垂着帘幔,光线幽暗,充斥着龙涎香的味道,我缓步来到榻边,才看到散着头发躺在榻上的魏廷煜。 见惯了他平日里束发戴冠一丝不苟的严谨模样,看着他眼下略显苍白憔悴的散发样子,似乎柔弱了许多,倒别有一番风情。 我于榻边坐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好并不发烫,我又去握了握他的手,甚是冰凉,我赶紧将他的手放置在薄被之下,替他盖好,正当要替他掖被角时,才发现我的举动早已惊醒了他,他睁着双眼,正盯着我。 “你来做什么?”魏廷煜淡淡地。 我以为他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有些赧然,便站起身:“不过来看看你罢了,你若不喜,我这便走了。”说着便要离开。 “别走!” 魏廷煜伸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揽回榻上,另一只手臂也伸过来将我拦腰圈住:“别走......” “好,不走。”我轻声应喝着。 “......”魏廷煜沉默了片刻:“你说什么?” 我笑笑:“我说我不走,便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真的?”魏廷煜诧异地看着我。 “嗯。”我答应着,拉开他的手臂站起身。 魏廷煜连忙一把将我拉回去,坐起身来将我拥住,急急质问着:“不是说好不走么?” 我颇无奈地拍拍他的手:“我是去唤蕊心端姜汤来,你不是醒了么?趁热喝一碗吧。” “不许去。”魏廷煜轻斥着,撇头唤了一声:“张连顺。” “奴才在。”张连顺应声而入,猛一看见我们的姿势,赶紧垂下头:“主子有何吩咐?” 我有些羞赧,想要挣脱,魏廷煜却不肯撒手,我挣不开,便妥协了。 “去让琥珀把姜汤端来。”魏廷煜吩咐着。 “是。”张连顺赶紧答应着匆匆去了。 “你放开我,让人瞧见了多不好。”我羞的不行。 “我不放,一放手你一会儿又翻脸了怎么办?”魏廷煜耍着赖。 “不会了。”我安慰着他。 魏廷煜得了保证,这才稍稍安心,松开了我,似乎仍是难受的紧,皱着眉头躺回榻上。我赶紧托着他的后脑怕他撞到枕上,轻声责怪着:“不会水你跳水做什么?” 魏廷煜反倒笑嘻嘻的:“若早知道跳跳水你便肯理我了,我早就去跳了。” 我知他是不想令我担心,才故作轻松的说着玩笑话,不禁更加心疼:“以后别这样了。” 魏廷煜看着我,面色渐渐阴郁起来:“不会再有以后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着你。” 经他这一提我才想起,分明是有人推我落水的,我赶紧告诉魏廷煜:“此事恐有预谋,水里有人。” 第235章 一往情深深几许 魏廷煜面沉如水,思咐半晌,嘱咐我:“此事你别管了,全权交由我来调查吧。” 说着拉过我的手:“以后别再一个人出门了,多带些随从傍身,若今日我没有恰巧碰上......”魏廷煜将我拉进他怀里箍着,闭上眼睛埋首在我腰际。 “怎么了?”我笑笑,轻抚他的头。 魏廷煜只是不言语,半晌才闷闷地:“后怕了,若是你有什么闪失,我怎么办?” “怎么办?正好选秀再纳三千妃嫔啊,千娇百媚包你乐不思蜀...啊~~哎~~~” 魏廷煜狠狠揪着我的腰,揪的我惨叫连连:“我看你是越发放肆了,小心我罚你回去背《女则》。”魏廷煜咬牙切齿。 “我错了我错了,皇上且饶了臣妾这一遭吧~”我捂住他的手苦苦求饶,他这才松开我,气恼地背过身去。 我揉了揉腰肢,只怕是要青紫一片了,不禁小声抱怨着:“怎么当了皇上还如此小气?” “我就对你小气,以后不许再说这些糟心话了。” “呃......” 一时有些尴尬,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好在琥珀适时地端着姜汤进来了,琥珀也不多言,恭谨地将姜汤搁在床头便乖觉地退去了。 我端起一碗,尝了尝,温度正好:“快来趁热喝了吧,刚好能入口,一会儿该凉了。” “不喝。”魏廷煜仍在翘气。 “爱喝不喝,给你搁这儿,我回了。”我也来气了,说着便要起身。 魏廷煜闻言赶紧翻过身来:“你喂我。”见我无动于衷,他倒撒起娇来:“我为了救你,呛了好多水,如今正难受着呢。”说着皱起眉头:“好难受啊。” 我知他在装模作样,但他愿意为我装模作样已是一种妥协,我不禁心下一软,坐回榻上,俯身将他扶坐起来,端起姜汤递到他唇边:“喝吧。” 魏廷煜靠在我怀里,就着我的手慢慢饮着,半晌才饮完,我搁下碗,拿帕子替他拭了唇角,便欲将他放下去。 魏廷煜却不肯躺下,伸出手臂圈住我,将头靠在我肩颈上,青丝散落了我一身,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魏廷煜垂着眸,柔柔的:“我们...算是和好了吧?” 我沉默了片刻,想起了张连顺的话,他说的也不无道理,难道也要将魏廷煜伤的体无完肤吗?如今既已如此,便待他好一些吧。 魏廷煜见我沉默不语,似乎很是失落,声音也生涩了许多:“我是不是又令你为难了?不愿意回答便算了吧。”说着放开我,默默地欲躺回去。 我揽住他:“和好吧。” 魏廷煜转头诧异地看着我,片刻才开口:“真的么?” “嗯。” 魏廷煜眸中这才迸发出神采,欣喜非常,也不顾身体难受了,扑上来紧紧拥住我:“你说的,可不能再变卦了。” “不变了。”我答应着。 魏廷煜激动地微微颤抖着,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俯首吻了下来。 我顺从地承受着,他越来越激动,甚至想要有进一步的举动,我一把推开了他。 “怎么了?”魏廷煜错愕地看着我。 我垂首:“给我些时间。” 魏廷煜笑笑,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亦有些赧然:“是我太心急了,你别在意,我不会勉强你。”魏廷煜握住我的手:“我等你。” “嗯。”我也羞赧的不行,赶紧起身:“我先回了,你且好生歇息吧。” “这就回去啊?就在这里陪我吧?”魏廷煜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 “回去了。”我挣开他的手,捂着脸跑走了。 “明日我去找你~”魏廷煜远远喊着。 我跑的更快了,推开房门便撞上了张连顺,不禁赶紧扶住他:“张公公,没事儿吧?” 张连顺笑盈盈的:“没事儿没事儿,好着呐。” 我见他笑的颇有深意,不禁羞红了脸,赶紧跑回去了。 张连顺推开房门走到榻边时,魏廷煜仍躺在榻上,笑的一脸春风得意。 “恭喜主子,心愿得偿。”张连顺笑着施礼。 “还早着呢。”魏廷煜伸手虚抬一把:“不过总算有些盼头了。” “有盼头便是好的,奴才也为主子欣喜。”张连顺看着魏廷煜的模样,不禁欣慰的很。 “嗯,你来做什么?” 张连顺这才面色一禀,从袖中掏出一样事物:“池水已经抽干了,这便是水里那人遗落的暗器,看纹饰,是咱们带来的士兵。” 魏廷煜也敛了笑容:“这官邸重兵把守,外人也进不来,想来应是内部起了内鬼,这些兵力里很大一部分由顾将军统辖,若是有些人肯听命于顾凌薇,也不足为奇。” 张连顺叹了口气:“也不能因此便证明是贵妃娘娘所为。” 魏廷煜冷笑一声:“那么怜星惹着谁了?她并无与任何人有利益关系,柳宰相如今也处处谨小慎微与人为善,根本不肯再树敌,谁会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我的女人?” 魏廷煜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张连顺:“只有被嫉妒左右的女人,才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是。”张连顺垂首。 “你且以这暗器为线索,好生彻查吧,切勿打草惊蛇,我要扳倒的,从来不是一个顾凌薇,而是顾将军手中的兵权。”魏廷煜把玩着手中的暗器:“只有将兵权牢牢地掌握在我的手里,我才能坐稳这江山。” 张连顺恭谨垂首静立,不敢做声。魏廷煜睨着他,笑了笑:“怎么?觉得我太不近人情了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奴才不敢。”张连顺急急跪伏在地:“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奴才只知服从便是。” 魏廷煜将暗器抛回给张连顺:“我也想做个善良的好人,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从前是怎么过的?我的母妃和外祖父是如何惨死的?如今,我必要强大起来,让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魏廷煜垂下眸:“若顾氏父女安分守己倒也罢了,若是想与我争夺皇权,我也只好不近人情了。” “是,皇上心思缜密,慧眼如炬。” 魏廷煜笑笑:“你怎的也拍起马屁来了?如此倒生分了许多。” 张连顺亦笑笑:“主子,您愈发有君王的模样了。” 魏廷煜叹息一声:“也许无论是谁坐了这个位置,都会渐渐迷失自我吧,于是才真正成为了孤家寡人。” 第236章 深山夕照深秋雨 晨起正梳妆,魏廷煜便来了,琥珀急急跪伏在地:“奴婢参见皇上。” 魏廷煜笑笑:“退下吧。” 我正要起身见礼,却被魏廷煜按坐了回去:“都说了私下不拘这些礼数了。” 我笑笑,半真半假地抱怨着:“我正梳头梳到一半儿呢,你把琥珀打发了,我怎么办?” “我替你梳啊。”魏廷煜笑着从妆台上执起篦子,撩起一缕发丝轻轻篦着。 一缕头发蓖了半晌,我夺回篦子,轻声斥着:“还我吧,照你这样逮着一缕头发较劲,早晚被你蓖秃了。” 魏廷煜被逗笑了,也不计较,在我身旁坐了:“朕的爱妃便是秃了朕也喜欢。”说着凑近我:“哎,要不我给你赐个封号,封你做秃妃如何?” “大清早的便胡言乱语,皮痒了你!”我气恼地拿篦子掷他。 魏廷煜哈哈笑着,复又将篦子递还给我:“朕的秃妃脾气好大哟。”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白了他一眼。 魏廷煜上来拥着我:“我是后悔了。” “嗯?” “后悔没有早些去找你。”魏廷煜闷闷的。 气氛一时沉默了起来,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任他这样默默地拥着。 良久魏廷煜才放开我:“快些梳吧,梳好了咱们出去走走。” “嗯。”我答应着,也不梳发髻了,拿白玉兰簪子随手挽了:“走吧。” “就这样?”魏廷煜有些诧异。 “嗯,你嫌弃么?”我瞧着他。 “怎会,我的怜星怎样都是好的。”魏廷煜拍着马屁:“不过......” “不过什么?”我等着他的下句。 “不过你换根簪子吧。”魏廷煜随手抽走了我发上的白玉兰簪子揣进怀中,有些孩子气:“这根是我的。” “......” “怎么?舍不得啊?”魏廷煜睨着我。 我无奈地笑笑,从妆奁中随便取了根簪子挽好头发:“可以走了吗?” “走着~”魏廷煜轻快地起身,挽着我一同往外走,屏退了一众随从,仅让张连顺远远跟着。 没走几步魏廷煜便伸手揽上我的腰,我迅速将他推开了,魏廷煜皱起眉头:“揽一下怎么了?又没人。” 我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指不定有多少暗卫跟着呢。” “哈哈哈。”魏廷煜笑笑:“哎,要不我给你安排几个暗卫吧?暗中护着你,我也放心些。” 我想起之前魏廷烁无所不在的监视,心有余悸,果断拒绝了:“不要了,无福消受,我且自己注意些吧。” 魏廷煜不再勉强,扶着我慢慢走着,我们在官邸里的小路上慢慢散着步。昨夜刚落过雨,深秋的清晨秋高气爽,舒服的很,很是惬意。 “臣妾参见皇上。” 一声问候打断了这份安逸,我抬眼望去,是顾凌薇携着连翘盈盈跪伏在地。 “起来吧。”魏廷煜伸手虚抬了一把:“贵妃怎会在此?” “臣妾听闻清晨的朝露最为甘洌,天未亮便来收集了,如今才得了这么一小盅,预备回去为皇上烹茶,皇上可来尝尝?”顾凌薇娇羞一笑,含情脉脉地望着魏廷煜,眼中满是期盼。 魏廷煜笑笑:“这些事吩咐宫人去做便是了,何苦劳动贵妃?”魏廷煜看了我一眼,复又看着顾凌薇:“贤妃身子不爽快,朕陪她走走,你只得了这一小盅,便自己好生享用吧。”说着便拉过我,继续往前走。 我抽开手,仍对顾凌薇福了福身,正欲问候,魏廷煜牵过我的手,十分爱怜:“走吧,别动不动便施礼,你腰不好,好生保养。” 我十分诧异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顾凌薇,顾凌薇看着我的眼神已然变了味,若是眼神能杀人,我已然千疮百孔了吧。 “我......” 我正待要解释,魏廷煜已然拉着我越过顾凌薇身侧:“快些走吧,不是想看朝阳么?朕特意起早带你去看,若耽搁了都要日上三竿了。” “臣妾...恭送皇上。”顾凌薇的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了。 待到走远看不见顾凌薇了,我赶紧一把甩开魏廷煜:“你做什么呀?看哪门子的朝阳?你如此刺激顾凌薇做什么?” “怎么了?我宠你不好么?”魏廷煜笑笑。 “宠我?”我冷眼瞧着他:“你这分明是替我树敌啊,雨露均沾你不懂吗?如此厚此薄彼,后宫会大乱的。” “哦?你倒是很为我的后宫考虑啊?要不册封你做皇后如何?让你替朕好生打理后宫?”魏廷煜开着玩笑。 “谁同你说笑了?跟你说正事呢,你正经一点。”我有些气恼。 “朕的后宫很好打理。”魏廷煜不理我,自顾自的说着:“以后兴许只有你一个人,你管好自己便是打理好后宫了。”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如今都有两个人了,怎会只有我一人?你是不是溺水溺傻了?”我见无法同他沟通,不欲再理会他,径自往前走去。 “哎,怎的又翘气了?”魏廷煜追上来:“我自有我的道理,你且安心吧。” “你总有许多道理。”我撇了撇嘴。 “我也不知怎样才能讨你欢心,不如你告诉我吧,如何做才能令你开心?”魏廷煜拉着我。 我看着他:“咱们慢慢来吧,且先相敬如宾不好么?” “不好,我想要你爱我,疼我,依恋我。”魏廷煜眼巴巴的望着我,又开始装可怜。 我不吃这一套了,撇过脸:“慢慢来吧,别逼我。” 魏廷煜这才敛了神色,正经起来:“好好好,依你,慢慢来,行了吧?”说着走到一边去盯着远处,生着闷气。 我只好上前去拉他的衣袖哄哄他:“咱们回去吧,我饿了。” “饿了就想起我了?”魏廷煜撇了我一眼,嘴上虽如此说着,仍挽住我:“走吧,回去用膳去,你想吃什么?” 我们复又手挽着手往回走着,我忍不住还是开了口:“你用完膳去看看顾凌薇吧。” 魏廷煜脚步一滞:“为何?” “她也是一片真心待你的,你也知道爱而不得的滋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已经娶了,便待她好些吧。”我呐呐地。 “你倒是大方啊?”魏廷煜松开手。 “......”我叹息一声:“并非大方,我与她也素有恩怨,但与你无尤。经历了这许多事,我也看开了些。她一心爱着你,若得不到些许垂怜,便也成了这深宫牢笼里一个蹉跎年华的可怜人。” “且顾好你自己吧,你所看到的不一定便是真相。” 第237章 繁华事散逐香尘 我见他神色不愉,一时也有些尴尬,我也是闲的,那顾凌薇都曾要置我于死地了,我无端还怜惜她做什么?徒惹的魏廷煜不快,真真是自找麻烦。 思及此处,我堆起笑脸,上前去挽住他:“又恼啦?” “恼了。” “真小气,男子的胸怀应当像大海般广阔,更何况你是皇上,更得要胸怀天下了,快消消气儿,好不好?”我柔声哄着。 “你亲我一下,我才饶过你。”魏廷煜颇傲娇。 我无奈地笑笑,只好踮起脚尖,欲在他面颊上亲一口,尚未挨到他面颊,却被魏廷煜一个回首吻住了双唇。 魏廷煜也只是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一下便离开了,得意地笑着:“原谅你了。” “......”我翻了个白眼儿:“那便谢主隆恩了。” “走吧,用膳去。”魏廷煜笑笑,心情复又明朗起来,挽起我往回走着。 魏廷煜陪着我用过早膳,就得去接见官吏了,他执起茶盏饮了一口,随口问着:“你今日如何安排?” “我么?听闻这附近有座庙宇甚为灵验,我想去祈福。” “唔。”魏廷煜不置可否,回首轻唤:“张连顺。” “奴才在。”张连顺恭谨应声。 “派两支亲信精兵,护贤妃去祈福。” “是,奴才这便去安排。”张连顺领命而去。 “不至于吧?就在附近而已。”我瞧着魏廷煜,觉得他略夸张。 “很至于。”魏廷煜起身瞧着我:“我不能再让你有任何闪失。” “......”我也只得默默接受了。 “我且去忙了,你早些回来,我忙完了便来找你。”魏廷煜嘱咐着,往外走去。 “若是早不了呢?我还想四处去逛逛呢。”我喊着。 魏廷煜回首盯着我:“那我便亲自去接你。” “......”我尴尬地笑笑。 魏廷煜白了我一眼,转身离去了。 于是我便被两支精兵前呼后拥地跟着,一路去了当地的庙宇,本想着同琥珀微服去街市上逛逛的,如此阵仗,只能泡汤了。 我虽未亲自安排,但早有宫人前去庙宇清场扫洒,待我到达时,早已空无一人。 “阿弥陀佛,贤妃娘娘。”住持亲自在庙宇前迎侯。 我下得马车,有些赧然,本欲悄悄前来的,如今闹的如此扰民,令别的香客都无法前来敬香,实非我本意,我歉然地对住持笑笑:“叨扰了。” “不敢当。”住持客气着:“贤妃娘娘请吧。” 住持亲自引着我进入庙宇,我于殿外燃了三柱清香,琥珀代我在殿外焚化金纸,我随住持入大雄宝殿祈福。 跪拜良久,小声替爹爹余姨娘求了康健,替魏廷煜求了国运,亦替魏廷烁求了平安。虔心求了良久,方才起身。 “娘娘为何不替自己求一求?”主持忽而开口。 我笑笑:“我已无欲无求,不过随波逐流了此残生罢了。” “娘娘,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放下执念,方得本心。” “方丈说的颇有禅意,但我慧根尚浅,不甚明白,方丈可否为我开解一二?” “阿弥陀佛,待机缘到了,自会明白的。”方丈念了声佛号,率先迈出了大殿。 我听的云山雾罩不明所以,也只好跟了出去,在庙宇里参观游览了一番,品尝了这里的素斋,便起驾回程了。 我一路琢磨着主持的那两句话,似乎与我很有些关系,但我如何都参悟不透,久久不得领悟,只好放弃了。 待我回到房里时,魏廷煜早坐在我桌边了,正批着折子,见我来了,抬头瞥了我一眼,复又垂首批折子:“回来了?” “嗯。”我瞧着他:“怎的在这桌上批折子?多不方便,光线也不好,仔细伤了眼睛。”说着便去开了窗,让光线明亮一些。 魏廷煜笑笑:“若在书房批阅,待你回来了还得匆匆来找你,直接在这儿批,你一回来便能见着你,既能陪着你,又能批折子,两不耽误,多好。” 我闻言心下一软,生出几分感动,步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了。 “很无聊吧?”魏廷煜看了我一眼:“且稍等等,我很快便批完了,待批完了好生陪你。” “无妨,你慢慢批吧,政务要紧。”我急急推脱着,怕他赶工胡乱批折子,我便想找些事来做,让自己不要那么闲。 本欲翻翻闲书,但都是些《妲己秘传》,《西厢记》之类的,又怕他笑话我,便不敢拿出来,见小几上散落着前些日子无聊绣花儿用的绣绷子,便拾掇出来,拿到桌边绷上绸缎,穿针引线,细细绣着。 “今日去求了些什么?”魏廷煜随口问着:“可曾替我求了?” “嗯,求过了。”我答应着。 “求的什么?”魏廷煜忽然嬉笑着睨着我:“替我求的子嗣么?” “求你少胡说八道一些!”我剜了他一眼。 魏廷煜乐不可支,凑过来看我手里的活计:“怎的?绣花儿?” “嗯。” “绣的什么?我怎么看不出来?”魏廷煜从我手中抢过绣绷,嬉笑看着。 “仔细有针。”我急急唤着。 “这是什么啊?”魏廷煜颇有兴趣地比划着。 “锦鲤啊。”我只擅长绣这个。 “.......” 魏廷煜不知怎了,忽然敛了笑意。 “怎么了?”我诧异地看着他。 “为何绣锦鲤?”魏廷煜沉声问着。 “我只会绣这个。”我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好一个只会绣这个。”魏廷煜冷笑一声:“怕是费心练习了许多遍,才如此会绣锦鲤吧?便如此用心么?” “......”我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便垮了脸。 “又不做声了么?你没有什么好说的?”魏廷煜看着我。 “我说什么?”我亦看着他:“你想让我说些什么?” 魏廷煜看了我良久,伸手摘下绣绷上绣了一半的绸缎,起身往外走:“以后不许再绣锦鲤了,永远不许。” “......”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岔了气,真真是伴君如伴虎,这魏廷煜当了皇帝脾气越发古怪了,如此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张连顺进来收拾着桌上的折子,安排宫人取走,我不禁问他:“皇上近日是怎么了?似乎性子同从前大不相同了。” “谁说不是呢。”张连顺笑笑:“皇上事儿多,情绪起伏也是有的,娘娘您多担待。” 第238章 流水无情草自春 魏廷煜匆匆回房,执起剪子绞烂了绸缎,愤愤地扔在桌案上。 张连顺捧着折子进来,安放在桌案上,不动声色地收走了桌案上的绸缎碎片:“主子桌案脏了,奴才替您收拾收拾。” “你说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还想着魏廷烁呢?”魏廷烁郁郁地看着张连顺。 “主子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依奴才看,贤妃娘娘对您已然改观很多了。”张连顺好声劝慰着。 “可是我们之间永远横着一个魏廷烁!”魏廷煜低吼了一声:“她到如今都不肯同我亲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魏廷烁的缘故。” “这...”张连顺垂首:“时间会淡化一切,慢慢便会好起来的,主子且耐心些吧。” “我不知还要等待多久,若是她心中永远有魏廷烁,永远不肯敞开心扉彻底接纳我该怎么办?”魏廷煜苦恼地捂住额头:“我并不想对她用强,我仍期盼着她能真心爱我。” “在这深宫里还盼望真心,主子也算是长情之人了。” “怎么?你觉得深宫里便不会有真心了么?”魏廷煜睨着他。 “奴才失言。”张连顺恭谨垂首。 “你并未失言。”魏廷煜叹息一声:“也许真的是我痴心妄想了吧。” 张连顺不敢再言语,静静侯在一旁。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求见。”小太监在门外轻声通报着。 张连顺抬头望向魏廷煜:“奴才去回了?” 魏廷煜思咐片刻:“召她进来吧。” 张连顺略有些意外,魏廷煜坐回椅上:“她既如此大方,希望我雨露均沾,我怎能拂了她的好意呢。” 张连顺心下了然,魏廷煜这是赌气了,也不好再劝些什么,便前去开门了。 “见过贵妃娘娘。”张连顺恭谨让开位置,任顾凌薇提着食盒进来,自己默默地退出去,关好了房门。 “臣妾参见皇上。”顾凌薇盈盈跪伏在地,裙裾逶迤一地,今日特别装扮过,一袭嫩色宫装罩着纱衣,藕臂半透若影若现,娇嫩无比。 魏廷煜起身上前,伸手托扶起她,顾凌薇口中娇声称谢,却似站不稳一般,跌进了魏廷煜的怀抱,温香软玉甫一贴近,便馨香满怀。 顾凌薇娇弱地抬起头,美目含情地望着魏廷煜:“皇上~” “起来吧,地上凉。”魏廷煜顺手将她提起来站好,撒手坐回椅上,拿起本折子装模作样地批阅着。 顾凌薇理了理微微散乱的发丝,拎着食盒近上前去。 “贵妃前来所为何事?”魏廷煜盯着折子淡淡问着。 “臣妾见皇上日夜辛劳,特地亲自熬了参汤,送来给皇上补补精气。”顾凌薇笑着,打开食盒端出汤盅。 “贵妃有心了,朕心甚慰。”魏廷煜执笔划拉着:“你且回吧,朕忙着,一会儿便喝。” 顾凌薇看着魏廷煜,狠了狠心,壮着胆子抽走了魏廷煜手中的朱砂笔,娇声唤着:“皇上~” 魏廷煜颇为诧异地看着顾凌薇。 “哎呀皇上~”顾凌薇将朱砂笔搁回笔架,伸手搂住魏廷煜脖颈:“您成日忙着,臣妾想见您一面都难,臣妾想您了嘛~” “别闹,朕还忙着。”魏廷煜轻轻欲扒开顾凌薇的手臂。 顾凌薇却使上了小性子,坐在魏廷煜身上:“皇上,您再忙碌,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啊,臣妾都入宫这么久了,咱们还没...还没圆房呢。”顾凌薇羞赧地垂下头。 “哦?这么想圆房么?”魏廷煜笑睨着她。 顾凌薇颇为羞赧:“臣妾没什么,倒是父亲时常询问,何时能给他添个外孙承欢膝下,臣妾这也是想尽一片孝心嘛~” 魏廷煜眸中划过一瞬阴郁,面上仍笑着:“是么?顾将军便这么想要外孙了么?” “嗯。”顾凌薇点点头,娇羞地往魏廷煜怀里钻:“且求皇上怜惜臣妾,圆了臣妾的心愿吧。” 魏廷煜看着她的千娇百媚,终是伸出手,将她拦腰抱起,起身朝榻边走去。 顾凌薇眼见离榻越来越近了,羞的双颊坨红,紧紧搂住魏廷煜,将脸埋在他襟前。 魏廷煜轻柔地将顾凌薇放在榻上,柔情地看着她,顾凌薇娇羞不已,闭目静静等待着。 魏廷煜替顾凌薇盖上被子:“朕瞧贵妃是累了,便好生在此睡一觉吧,朕还需见几位官吏,便先去了。”说着转身便走。 “皇上~”顾凌薇急急坐起身。 魏廷煜回首笑笑:“贵妃的心思,朕已然明了,且十分重视。然皇嗣之事非同小可,朕非常看重和期待与贵妃的这个孩子,所以务必要面面俱到以保万全才是。” 魏廷煜看着一脸错愕的顾凌薇,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抚着:“朕这便吩咐下去,命太医为你调理身子,好生调理后为朕诞下健康的皇子,可好?” 顾凌薇这才羞赧地垂下头:“还是皇上思虑周全,臣妾依皇上的。臣妾听闻,宫中有秘方多子汤,若是能调理,兴许能为皇上多诞育几位皇子呢。” 魏廷煜拍拍她的手:“贵妃有心了,且好生歇息吧,朕去了。” “恭送皇上。” 魏廷煜扶着顾凌薇躺下,为她掖好被角,才转身离去。 出了房门,张连顺便跟了上来,悄声问着:“主子预备去哪儿?” “随便逛逛吧。”魏廷煜随口吩咐着:“去找个心腹太医,为贵妃配一副避子汤药。” “嗯?”张连顺一脸错愕。 “怎么了?” “奴才方才没听分明,是什么汤药来着?”张连顺忐忑地又问了一遍。 “避子汤。”魏廷煜又重复了一遍。 张连顺闻言,垂下头去。 魏廷煜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叹着:“虽说我并不会同她圆房,但也要提防着她哪天便突然冒出个孩子来了。” “贵妃待您是真心的,兴许并不会那样做。”张连顺的声音微不可闻。 魏廷煜停下脚步:“我也知此举对她甚为残忍,但时局难料,若她有了孩子,无论是不是我的,顾将军都可以杀我代之,挟天子以令诸侯。”魏廷煜看着张连顺:“若真到那时,我们便万劫不复了。” “皇上杀伐果决,奴才叹服。” 魏廷煜叹息一声:“原本她几次三番要杀怜星,我便留不得她了,但念在她对我也算是痴心一片,便留她性命吧。她父亲的作为,我不会迁怒于她。” 第239章 日暮东风怨啼鸟 魏廷煜也不知道是哪儿来那么大的气性,两三日没理我了,不理拉倒,我也不理他。 在冷战中銮驾复又启程了,继续向泰山进发。一连数日,方才到达泰山脚下。 我们于泰山脚下安顿,宫人们忙着运送封禅物资,而我们则戒荤食素,沐浴更衣。 琥珀伺候我沐浴完,便安静地退下了,让我能够安静地休息休息,缓解舟车劳顿的辛苦。 我正昏昏欲睡,魏廷煜来了,默默地推开门来我身边坐了,我也不理他,权当没他这个人。 “见到朕也不行礼了?”魏廷煜撇了我一眼。 “不是你让私下不拘礼的么。”我翻了个白眼儿,起身跪伏在地:“臣妾参见皇上。” 还未待他伸出手来我便自行起身了,背对着他坐了。 “我不来找你,你便一直不找我了?”魏廷煜拿手指戳了戳我的背脊:“就这么狠心?” “有什么好找的?我乐得清静。” “你!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魏廷煜忽然拉过我伸手来扒我的衣襟:“来让我看看,看看是不是肉长的?” 我羞的赶紧拢紧衣襟蜷缩成一团,笑斥着:“做什么呢?马上要祭天了,戒荤食素,你还在这儿耍流氓!” “就耍了,怎么样?”魏廷煜狠狠地将我搂在怀里:“没良心的小东西。” 我任他搂着,不禁问他:“此刻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陪我上山。”魏廷煜吩咐着。 “我不去。”我断然拒绝。 “为何?” 我推开他:“封禅乃是大典礼,甚至隆重过登基大典,只有皇帝和皇后能去,我怎能去?如今你后位悬空,你便自个儿去吧。” “你代后职。”魏廷煜不以为意。 “我不去,如此虽风光无限,但必定要被史官戳脊梁骨臭名远扬的,你别害我了。” 魏廷煜无奈地揽过我:“怎的你还如此正气?都是看《妲己秘传》的人了,怎的没有学到些娇柔软媚呢?” “你还提!你还提!”我听他还提这茬儿,羞恼极了,抡起拳头捶了他两下。 魏廷煜笑着握住我的手腕:“行行行,且单陪我上山,在一侧观礼吧,可好?” 我愁眉苦脸:“上山太累了,仪式也冗长,不想去。” “怜星,以后的每一个重要时刻,我都想要有你伴在身边。”魏廷煜柔情地看着我,眸中隐隐期盼:“好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能如何驳他?我只好点点头:“嗯。” “贵妃也去的吧?”我随口问着,起身准备更衣。 “她不去了,在山下等我们。” 我有些诧异,迟疑了一下:“贵妃都不去,我却去了,岂不僭越?” “你们同为妃位,何来僭越?”魏廷煜笑睨着我:“不过你倒是可以先替我怀个皇子,我立时册封你为皇贵妃,你便不用再担心僭越了。” 越说越没谱了,我挥手赶客:“你且回吧,我更衣了,稍后便同你上山。” “要不要朕亲自替你更衣?”魏廷煜嬉皮笑脸地凑上来。 “起开~”我拿衣带抽他:“再闹我不去了。” 魏廷煜这才放过我,笑了笑,推门而去,想来也是去准备了。 因着要上山观礼,我便唤琥珀回来替我翻出备在箱笼里的妃制礼服换上,又按品大妆了,虽是隆重华丽,但也十分笨拙。琥珀扶着我来到山脚下时,我已然望山兴叹了。 稍侯了片刻,魏廷煜便在众人簇拥中向我走来,身着朝服,上盘狰狞金龙与万里江山纹,神情肃穆凛然不可侵犯,健步走到我身前,朝我伸出手来。 我恭谨施礼,口呼万岁,方才将手放进他手心里,魏廷煜收拢手指,紧紧握住我,感受到我略紧张的颤抖,冲我安抚一笑。 我心中顿时安然许多,任他紧紧牵着,跟随他的步伐,一步一步地登顶泰山。 冲天而起的烽烟直通天地,直达神明。魏廷煜携着我来到了泰山顶上的祭台,我恭谨于台侧静立。而他则缓步登上祭台。 魏廷煜手执玉碟,宣读祭文,向天地宣告着如今他便是这无尽天地间名正言顺的君主。崇山峻岭皆匍匐在他足下,世间万物皆将听命于他。 当他慷慨激昂地念完最后一个字,所有人齐齐跪伏在地,三跪九叩,山呼万岁。礼官上前,继续主持着着接下来的仪式。 我静静地望着他,觉得他的形象似乎陡然间伟岸了起来,这便是受命于天的君王啊,肩负缔造盛世使命的君王,尊贵无比。我有些暗自后悔早上抽他了,以后可得要待他恭谨一些。 如此神游天外了许久,这枯燥冗长的仪式才终于结束了,魏廷煜复又来牵着我,一路慢慢下了山。 魏廷煜送我回房,嘱咐宫人都在外边待命,甫一关上门我便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腿打颤儿,抖个不停。 魏廷煜见状笑出了声:“至于么?”拦腰抱起我,几步将我放到榻上。 我的腿都快没知觉了,伏在枕上哀嚎着:“皇上,以后若还有这种好事儿您别找我了,我真的不行,爬山我实在是不在行。” “我瞧你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魏廷煜笑着。 “那是我强忍着呢,我怕闹笑话儿给你丢脸。”我龇牙咧嘴:“唉哟,我的腿,感觉要废了。” “以后还听不听话了?”魏廷煜忽而凑近我。 “嗯?”我疑惑地睨着他。 魏廷煜嬉笑着:“以后再不听话我还拉你去爬山。” “你真的是心眼儿比针尖儿还要小!”我瞬间便忘了方才在山顶上还立志要待他恭谨一些,气恼地抄起随手摘下的头冠就砸他。 魏廷煜乐不可支,接住我的头冠安置在一旁,讨好着:“来,朕亲自替你捏捏腿吧。”说着便伸手襻上了我的腿。 我忍着酸痛踹开了他:“起开,占什么便宜?快回去。”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魏廷煜在我腿上戏谑地拍了一巴掌。 “回去回去,我乏了。”我推搡着他。 魏廷煜无奈,只好起身,嘱咐着:“那你且歇歇,明日咱们便启程回宫。” “嗯。”我累的趴在榻上,没精神再理会他,他便径自离去了。 门扇刚关上片刻,又被推开了,我不耐烦地抱怨着:“你回吧,我真累的很。” “看来妹妹陪伴皇上着实受累了啊。” 第240章 落花犹似坠楼人 清冷的女声令我急急回首望去,竟是顾凌薇,她是如何悄无声息的进了我的房间?琥珀呢?我心下一惊,急急欲起身。 “哎~”顾凌薇近上前来按住我,将我按在榻上:“妹妹辛苦了,不是累着了么?便不必如此多礼了,且躺着吧。” “贵妃前来有何指教?”我被她按的动弹不得。 顾凌薇笑笑,睨着我:“不瞒你说,皇上怜惜我,不忍我跋山辛劳,便让妹妹陪着上山了,累的妹妹如此疲惫,我这做姐姐的呀,心下委实过意不去。” 顾凌薇说着招了招手,连翘拎着食盒进来了,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汤药。 “这不,皇上特意为我配制的多子汤,这可是宫中秘方,姐姐呀不忍独享,时刻挂念着妹妹呢,如此好东西,自然要同妹妹一同分享了,你说是吧?”顾凌薇伸手接过汤药碗,示意连翘架起我:“我特意给妹妹也送来一碗尝尝,咱们姐妹,有福同享吧?” 连翘用力将我架起来摁在床头,奈何我双腿连知觉都没了,虽有心踢打,奈何打不过她们主仆二人。 顾凌薇一把捏住我的双颊,陡然变了脸色:“柳怜星,你这个贱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你不是要为你那个三皇子去死么?你倒是去死啊!你如今又跟皇上腻腻歪歪的做什么?” 我拼命挣扎,想挣脱她的手,我想喊叫,连翘却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令我喊不出声来,顾凌薇冷笑:“瞧瞧你这副窝囊样子,残花败柳之身,拿什么跟我抢男人?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魏廷煜才会鬼迷心窍,给我配了这种下作的汤药!” 顾凌薇狠狠掐住我的双颊,迫使我张开嘴巴,将汤碗架在我唇边:“给我喝!魏廷煜不是喜欢你么?不是宠你么?且看你生不出孩子来他还如何宠你!”顾凌薇将药汁倾泻而下,往我口里灌着。 我惊骇万分,知道这药汁万万吞不得,拼死不肯下咽。顾凌薇倒了一些,便死死捂住我的口鼻,狰狞咆哮着:“咽下去!” 我被呛的泪水横流,只感觉那汁水顺着喉咙往肚里流下去了,绝望万分却哭嚎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扑打着。 顾凌薇见我全咽下去了,甚为满意,笑睨着我:“也不是完全难以下咽嘛,那且都喝了吧。”说着操起药碗,又来灌我。 “顾凌薇!你做什么!!” 一声咆哮响起,瞬间大门洞开,几名暗卫扑将上来一把拉开了顾凌薇和连翘,顾凌薇手中的药碗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我瞬间失了支撑,倒伏在榻上,拼命咳嗽着。 魏廷煜慌忙向我奔来,拥起我轻拍我的脊背急急问着:“如何?难受么?” 我已无精力回他,头晕目眩不知身在何处,感觉连翘只消再大力一点点,我便要魂归天外了。 魏廷煜轻轻将我放回榻上躺好,回首看着顾凌薇,挥手屏退了众人,方才问她:“你到底在做什么?” 顾凌薇傲然而立,也不施礼,冷笑一声:“没做什么,只不过来跟贤妃妹妹分享些好东西罢了。” “什么东西?”魏廷煜眉头紧锁。 “皇上赐的多子汤呀。”顾凌薇笑笑:“这样的好东西,臣妾岂敢独享?自然要送来与贤妃妹妹同享了,如此才能更好的为皇上延绵子嗣,开枝散叶呀。” “多子汤?”魏廷煜目光转向地上的碎片与汤汁,忽然冲门外大吼着:“张连顺!!” “奴才在!”张连顺急急破门而入。 “快招太医!快!”魏廷煜急急吩咐着。 张连顺闻言,亦知事态紧急,匆匆往外跑去。 “来人,送贵妃回房,非召不得出门。”魏廷煜吼着,立即便有小太监上前,带着顾凌薇和连翘往外去了。 顾凌薇望着魏廷煜心急如焚的模样,凄然笑笑,并未言语,甩袖傲然离去。 魏廷煜立刻去桌上执了茶壶过来揽起我,往我嘴里灌,我难受极了,拼命推拒。 “听话,快些喝,多喝些一会儿好吐出来些。”魏廷煜无视我的推拒,仍往我嘴里灌着茶水。 我被灌的不行,咳嗽连连,今日真是倒霉极了,先后被人灌了两次,实在不知是招惹谁了。 魏廷煜强行将一壶茶水连灌带洒地灌进了七七八八。便伸出手指直接去抠我的喉咙。“唔~唔~~我不要~”我抗拒着,他却根本不管我难不难受,死命抠着,我下意识地咬了下去,他也不管不顾,仍不罢休。 终于在他的一番折腾之下,我“哇~”地一声吐了一地,佝偻着身子汹涌吐着,吐了半晌才平复下来。 真真是折腾的不行,几乎要晕死过去,魏廷烁掏出手帕替我拭了唇角,才将我扶躺下去,我已然只能闭目养神了。 魏廷煜唤了小宫女进来打扫,张连顺也领着太医到了,乌泱泱一屋子人,一时兵荒马乱的。 “何人值守此间?”魏廷煜沉声问着。 两个小太监立刻跪伏在地,抖如筛糠:“是奴才。” “为何放贵妃进来?”魏廷煜隐忍着怒气。 “这...贵妃娘娘嘱咐不必通报的,说是来看看贤妃娘娘。”小太监怯懦地解释着。 “放肆!”魏廷煜低喝一声:“便是有你们这等有眼无珠的东西,才会闹出这等事,你们的主子是贤妃还是贵妃?” “是贤妃娘娘,是贤妃娘娘。”小太监磕头如捣蒜。 “杖杀。”魏廷煜一挥手。 “皇上!”小太监哭嚎着:“奴才知罪了,皇上,奴才知罪了,您饶过奴才性命吧,皇上~” 即刻便有宫人上来拖走了两个小太监。魏廷煜沉着脸,周身煞气凛然:“认清你们的主子,若再有这等事,通通杖杀!” “奴才不敢。”众人纷纷跪地,匍匐在魏廷煜脚下。 魏廷煜转身来看我,伸手抚着我的面颊柔声问着:“可好些了?” 我睁开眼睛,却瞧见他手上被我咬的渗血了,急急拉着他的手:“快叫太医看看。” “无妨,我派侍卫护着你,你且安心歇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些再来看你。”说着便要起身。 我急急拉着他:“你要去哪里?” 魏廷煜眸中阴郁非常,轻轻拂开我的手:“你别管了。”便起身大步离去。 第241章 断送一生憔悴 张连顺推开门扇,魏廷煜沉着脸跨了进去。魏廷煜瞥了一眼连翘,张连顺便乖觉地上前带走了连翘,关上了房门。 魏廷煜上前几步,睨着坐在桌前的顾凌薇:“你有何解释?” “呵。” 顾凌薇凄然一笑,并不抬头,亦不起身,只是淡淡地看着面前桌上的花纹:“恐怕是皇上欠臣妾一个解释吧?” “怎么说?” “你可知连翘为何唤作连翘?”顾凌薇徐徐问着。 “说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魏廷煜有些不耐烦。 顾凌薇抬头看着他:“如何不相干了?连翘乃是一味药材,替她起这个名儿便是因她自小习医理,是一名医女,父亲苦心为我培养多年,好伴我左右护我周全。” 顾凌薇自嘲地笑笑:“我从未拿连翘当回事儿,谁曾想如今却真的护了我一回。那日送来的多子汤,连翘稍加分辨便发觉里边有一味红花。” 顾凌薇有些悲愤,眼眶里蓄上了泪水:“魏廷煜,你可知红花最伤女子根本?我自问将一颗真心都刨给你了,当日不顾父亲反对为你倾尽所有,你便是如此待我的么?” 魏廷煜闻言,颇为震动,一时间默默无言。 顾凌薇见他不言语,越发气愤,不禁起身质问:“你说啊,你到底为何如此待我?是不是因为那个柳怜星让你色令智昏?让你鬼迷心窍一般对我下如此歹毒的汤药?” “与他人无尤,我们之间,注定要不了孩子。”魏廷煜叹息一声。 “为何?”顾凌薇震惊地看着魏廷煜:“为什么?!” 魏廷煜直视着她:“为何你难道不知道么?那我为何兴师动众的离开京城你可知道?” “为何?不是来泰山封禅么?”顾凌薇愣愣地看着他。 魏廷煜冷笑一声:“你几次三番欲杀怜星,我已然念在往日情谊上再三容忍了,如今你却变本加厉,愈发狠毒。”魏廷煜近上前几步,迫着顾凌薇:“你父亲在京城秘密布控,将皇城防控大半换成了他自己的亲信,甚至拟好了禅让皇位的诏书,随时预备逼宫你难道毫无所知吗?” “怎会?!” 顾凌薇大惊失色,急急跪伏在地,拉着魏廷煜的袍裾:“魏廷煜,不,皇上!皇上您肯定是误会了,我爹爹必定不会如此作为的,爹爹一心为您夺位,鞠躬尽瘁,绝无异心啊,还请皇上明鉴。” 顾凌薇似乎想起了什么,急急解释着:“父亲前几日还传书来劝我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稳固江山呢,怎会有夺位之心呢?您一定是误会了。” 魏廷煜俯下身子,盯着顾凌薇,语气森然:“若是你有了皇子,你父亲便会立刻软禁我,挟天子以令诸侯,逼我禅让皇位,只是不需起兵逼宫了而已。” “不可能!”顾凌薇仍是不信:“我爹爹垂垂老矣,只有我一个独女,他要这皇位做什么?” 魏廷煜放开她,径自于桌前坐了,斟了杯茶水缓缓饮着:“我本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仅有毒辣而已。” 魏廷煜搁下茶盏,回首看着她:“你父亲常年驻扎在关外,早有外室,育有一子已然五岁有余,顾将军老来得子疼爱非常,怕有闪失隐秘不发而已,不曾想连你这个女儿都一无所知么?” “你胡说!”顾凌薇难以置信,泪水磅礴而下。 魏廷煜垂首:“君无戏言。” 顾凌薇痴痴地望着他,但见魏廷煜一脸坦然,良久才接受了这个消息,颓然瘫坐在地,茫然若失。 魏廷煜看着她如此萎靡模样,叹息一声,伸手托起她:“凌薇,且先起来吧,地上寒凉。” 顾凌薇好容易也于桌边坐了,拂开魏廷煜的手:“如今还如此装模作样做什么,既已如此,我亦无颜再面对你,便赐我一死吧。” 魏廷煜握住她的手,温言软语:“你且宽心,我并非凉薄之人,你为我付出的桩桩件件,点点滴滴,廷煜铭感五内,丝毫不曾忘怀。” 魏廷煜替顾凌薇拭去泪痕:“我曾许诺照顾你,必会做到,既然你对顾将军的作为并不知晓,我便不会迁怒于你,必会护你周全,让你安度此生。” “煜哥哥......”顾凌薇十分动容,泪盈盈地望着魏廷煜。 “不过......” 魏廷煜话锋一转,陡然凌厉起来:“怜星乃是我此生挚爱,若你再不敛心性伤她分毫,便休怪我不念旧情了。” 顾凌薇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虽笑着,却泪如雨下,她起身看着魏廷煜,凄然反问:“此生…挚爱?” 顾凌薇笑到末尾,已然哭嚎起来:“那我算什么?”她拉过魏廷煜的衣襟,苦苦质问着:“你告诉我,你是否早已得知我父亲要反?从头至尾便是在利用我,欺骗我?!骗的我为你付出真心,倾尽所有?” 魏廷煜看着她:“并非如此,我也是在攻破关门后你父亲迟迟不肯继续往内陆进军时才起疑的,于是派人暗中追查了许久,混了很多细作潜伏顾将军势力里才得知真相。” “你早就不信我们了?一切都只是你在做戏?”顾凌薇痛苦地望着他。 魏廷煜坦然看着顾凌薇:“我当日去顾府求援确是真心诚意,答应照顾你也是发自真心,并未曾想过利用你分毫,我曾想过立你为皇后,给你名分与荣华,仅给怜星宠爱便是,但你父亲却不甘于为我做嫁衣。” 魏廷煜笑笑:“也算是人之常情,谁又甘于为他人做嫁衣呢?若有这个实力,谁都想拼死去搏一搏,换做是我,也许会做出与顾将军相同的选择。” 顾凌薇泪雨磅礴:“你...可有丝毫爱过我?” 魏廷煜垂眸:“并无丝毫男女之情。” 顾凌薇终于崩溃了,伏在桌上痛哭不已,魏廷煜看着她:“你虽不曾参与顾将军谋反之事,但你抛怜星坠城楼在先,推她落池塘溺水在后,如今又登堂入室戕害妃嫔,手段令人发指,朕不得不发落了你。” 顾凌薇已然寒心不已,冷笑一声:“你待如何?” 魏廷煜唤来张连顺听旨:“念在尚有患难之情,死罪可免,着将贵妃降为正三品昭仪,非召不得面圣,至于连翘,杖杀。” “是。”张连顺领旨而去。 “魏廷煜!你何苦还留我性命?你直接也杖杀了我罢!”顾凌薇冲着魏廷煜离去的背影哭嚎着。 魏廷煜停下脚步,并未回首:“朕说过让你安度此生,你便得熬过这辈子。” 第242章 只消几个黄昏 待我醒转来时已然是日暮黄昏,我抚了抚酸痛的脖颈,难受的不行。 “可好些了?” 魏廷煜已然在我身边,也不知在这里守了多久了。见我醒转,将我半扶坐起身,在我背后放了个软垫:“还难受么?” “嗯。”我皱着眉头,仍头晕得很。 “先喝杯茶水吧。” 魏廷煜执杯递到我唇边,我就着他的手慢慢饮了小半杯,便推开了,仍半躺着闭上眼睛。 魏廷煜搁下杯子替我拉好被子,柔声劝着:“快别再睡了,天色都要黑了,若再睡下去后半夜便丢了瞌睡了。” 我喉咙也甚疼,便没做声。魏廷煜似怕我睡着了一般,继续絮絮说着:“我怕你承受不住,已经下旨在此安顿几日,待你好些了再行回京。” 我闻言摆摆手,开口已然沙哑了嗓子,如公鸭子一般:“无妨,总不是坐车么,搁车里躺着也是一样的,这里也不是个正经住处,物资都需运送,咱们这乌泱泱数千人,在此耽搁,过于劳民伤财。” 魏廷煜笑笑:“难得你如此体贴,那便依你,你且同我共乘御撵吧,我好照顾你些。” 我喉咙疼的不行,懒得再同他推脱争论,便默认了。 “顾凌薇已经发落了。”魏廷煜忽然来了一句。 我睁开眼睛望着他:“如何发落的?” “不过是降了位份,降为昭仪了。”魏廷煜看着我:“你可会因我未赐死她而怪我?” 我诧异地望着他:“为何要赐死她?” 魏廷煜颇意外地看着我:“我以为.......” 我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她是想杀我,但终究也没杀死我,且她的父亲顾将军为你夺位出生入死,如今乃是朝廷的半壁江山,若是你逞一时之快赐死她,难免不会令朝局动荡,山川变色。” 魏廷煜惊讶地睨着我:“你竟是如此想的么?竟还有如此大义么?” 我苦笑:“哪里是什么大义,如今好容易平定了山河,若是顾将军因顾凌薇之死反了,又要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已经过够了动荡不安的生活了。” 魏廷煜闻言神色一痛,伸手过来揽住我:“我不会让这些事再发生了,再也不会令宰相府落难,令你被囚了。” 我依偎在魏廷煜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柔声劝他:“以后我也会更加小心一些的,不会再给人伤害我的机会,你且宽心吧。” 魏廷煜叹息一声:“如此,便委屈你了。” 我笑笑,想起他今日为我的所作所为,便也想暖他两句,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颊:“我有你护着,怎会委屈?” 魏廷煜微微诧异,继而捉住我的手不肯再放开,略有些激动:“怜星...你......” “别想歪了,再多可没有了。”我娇羞地垂下头。 魏廷煜见我终于肯主动些许了,欣喜非常,拥住我胡言乱语了许久,皆是些情情爱爱的肉麻话,我也不甚细听,过了良久终于忍不住了,方才呐呐地打断他:“肚子饿了。” “呃。”魏廷煜说的正起劲,忽然被我打断不经有些扫兴,不过还是宠溺地笑着:“吃,想吃什么?我且让他们做去。” “嗓子疼的很,想吃些汤汤水水的,且吃羊肉汤吧。”我想了想。 “不行。”魏廷煜断然拒绝:“羊肉发的很,你伤着,不许吃这些,我让膳房去备些粥食。” “你也太霸道了吧。”我苦着脸:“我就想吃羊肉汤。” “不行,快躺好,一会儿粥便来了。”魏廷煜将我摁下去躺着,替我掖好被角,便起身欲走。 “你去哪儿?”我急急问着。 魏廷煜回首冲我笑笑:“怎么?舍不得我啊?那我陪着你好不好?” “不好,你走吧。”我闭上眼睛。 魏廷煜气恼地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儿:“口是心非的东西。”魏廷煜还是同我解释着:“一直有官吏在等候召见,你一直未醒,我便一直守着你,如今你醒转了,我也得去见见他们了。” 我心下一惊,急急起身催促着:“那你快去呀,这如何使得?别耽误了政务。” 魏廷煜笑笑:“无妨,也不过略等等罢了,我且先去了,你好生休养,明日我再来瞧你。” “好。”我乖巧应了。 魏廷煜这才转身离去。 “等等。”我急急唤他。 “怎了?”魏廷煜停下脚步,复又急急来到我面前:“哪里不舒服么?” 我伸手将他散落的一缕发丝拢好:“鬓发散乱了,你是皇上,可不能叫臣下笑话了去。” 我似乎离他有些太近了,魏廷煜与我近在咫尺,魏廷煜专注地看着我,猛然伸出手揽过我,在我额上印下一吻:“真好。” 我羞赧地推他:“快些走吧,别叫人等久了。” “都等了这么久了,且再等等也无妨。”魏廷煜腻歪着。 “快些走快些走。”我笑推着他,将他推搡的后退连连,魏廷煜仍不肯放手,复又俯身亲了一口才撒手离去。 我轻轻关上房门,心中涌上一丝甜蜜,这分久违的甜蜜抚慰着我的伤痛,令我一解这几个月以来的郁郁。 我欲回榻上再躺躺,奈何腿还酸痛不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却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个踉跄,急急扑倒在桌上。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一物从我腕上跌落在地,我急急看去,竟是贴身佩戴的星空镯子被撞开了锁扣处,还撞落了几颗蓝宝石。 我心下不禁一紧,这只星空镯自那日魏廷烁重新为我戴上之后便再也未曾摘下来过,日夜佩戴,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如今陡然撞坏了,我心中却有些难受起来。 我俯身拾起星空镯和蓝宝石,唤回琥珀嘱咐着:“你且去找工匠替我修补,务必修补好。” “是,听闻前边城里的珍宝斋便十分擅长打造珠宝首饰,奴婢这便送去修补。”琥珀小心翼翼地拿手帕包了,领命而去。 我看着空落落的手腕,一时怅然若失,也不知能不能修补好。但无论是否能修补好,这只镯子都不宜再佩戴了。 我如今既然已经重新接受了魏廷煜,便需一心一意地待他,待琥珀将星空镯修补好了,我便将它收起来,束之高阁留个念想吧。 我如此想着,默默良久。 第243章 出入君怀袖 回程的路上魏廷煜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嘘寒问暖百般照拂,我实在是不堪其扰了。 “我回我自己车上去好么?”我苦着脸睨着他。 “不好。”魏廷煜断然拒绝,将我摁回榻上:“好生躺着。” “躺的浑身都没劲儿了,腿是躺好了,背脊都躺的受不了了。”我无奈的很,魏廷煜成日将我关在御撵里躺着,不见天日,着实难受。 “背脊疼么?我给你揉揉。”魏廷煜说着就要上手。 “不用不用。”我连连推拒着,省的他又趁机占便宜。 魏廷煜笑笑,便作罢了:“那咱们到了前边的城里,休整几日吧,你也好歇歇。” “嗯。”我答应着,心想正好星空镯子在那城里修补呢,此番去了正好取回来。 我斜倚在榻上看他批折子,着实无聊的很,只好翻来覆去折腾个不停。 “便如此待不住了么?”魏廷煜抬起头笑睨着我:“要不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吧?” “好啊。”我欣喜地看着他,但见他几案上堆成山样的折子,复又泄了气:“罢了罢了,你且忙你的吧,我再歪歪说不定就睡着了。” 魏廷煜笑笑,放下朱砂笔起身:“走吧,陪你去走走。”说着开窗吩咐张连顺就地休整。 我见他态度坚决,也只好起身,整理好衣衫,随着他一同下车了。 下车四下环顾,似乎在一片山林里,张连顺凑上来介绍着:“主子,前边探过了,有一汪湖水,甚为清澈,可以去瞧瞧。” “嗯。”魏廷煜点点头:“带路吧。” 张连顺便不远不近地引着我们去了,已是深秋时节,叶落纷纷,遍山都是红枫,美丽极了,魏廷煜搀扶着我,一路相伴而行。 走不多远,一汪碧湖出现在眼前,波光潋滟倒映着天空和枫叶,凉风习习,甚为雅致,我同魏廷煜站定,魏廷煜柔柔地看着我,伸手为我拂去了肩头的落叶。 张连顺识相地退远了,远远地守在一侧,垂首静立。 “出来走走可好些了?”魏廷煜握着我的手。 “嗯。”我笑笑:“记得初见你时,也是这样清澈的一汪湖水,只不过是在晚间的竹林里,你临湖吹箫,恍若嫡仙。” 魏廷煜有些赧然地笑笑:“哪里便有你说的那样好。” “有的有的,那时我便觉得你同这世间的男子都不同。”我急急说着。 “哦?”魏廷煜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如何不同?” 我这才害羞起来,垂下头呐呐地:“你是最好的。” 魏廷煜哈哈大笑,伸手搂过我:“你才是最好的,你只道你在看我,你可知我却也在看你呢?” “看我?看我什么?”我不禁有些好奇,急急问他。 “那日我听到你的惊呼,抬眼望去的时候,你如林中受惊的小鹿一般灵动,月光辉映在你身上,宛若仙子下凡,生生夺了我的心魄,我想,从那一刻起,我的心便已然有了归属。”魏廷煜拥着我,脸贴在我头顶上,絮絮说着。 我被肉麻的不行,好端端的这么煽情做什么,但见他十分乐在其中,也不好打断他,只好静静依偎着,感受着他的气息。 “怜星。”他柔柔唤着。 “嗯?” “相信我好么?对我敞开心扉,彻底接受我,好么?”魏廷煜将我拥的更紧了。 “嗯。” 魏廷煜略有些激动,俯身来吻我,动作小心轻柔,似乎在对待一件极其易碎的瓷器一般,怜爱非常。 我静静承受着,亦知这是他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不忍拂他兴致,轻柔地配合着。 魏廷煜似得到了鼓励,更加热烈起来,拥住我走了几步将我抵在枫树干上,企图索取更多。 我急急推开他,羞赧地垂下头。 “不是答应了么?”魏廷煜急急问着。 我朝张连顺撇了一眼,更为羞赧。 “我让他退下。”魏廷煜伸手欲招来张连顺。 “我不要在这里!”我急急拉住他的衣袖,脸涨的通红:“回宫再说吧。”说罢撒手就往回跑。 魏廷煜急的不行,半晌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来追我,好容易捉住我,立刻揽住我的手臂:“你真真是要磨死人!” 我笑笑,不置可否,魏廷煜虎着脸搀住我:“好生看路,仔细摔着了。” 魏廷煜也不再提这一茬了,搀着我回到御撵上,又逼着我躺回榻上,他便自顾自的去批折子了。 车马飞快,终于在入夜前赶到了下一座城池,依旧照例安顿在这座城里最豪华的官邸里。魏廷煜因着要去接见当地官吏,便没空再陪我了,我也乐的清闲,同琥珀一起回房间安置了,好容易落了地,我一倒在榻上便酣沉睡去。 魏廷煜接见完官吏,往房间走着,远远地便看见琥珀行色匆匆,不禁皱起眉头。 张连顺立刻唤来琥珀,琥珀上前跪伏在地:“奴婢参见皇上。” “你不守着主子,在这里做什么?”魏廷煜淡淡地质问着。 琥珀急急解释:“娘娘素日佩戴的镯子跌坏了,在这城里的珍宝斋修补,今儿珍宝斋的伙计得知銮驾已经进城,巴巴儿的给送来了,奴婢是去门口接镯子的,不曾想竟惊扰了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什么镯子?” 琥珀双手捧上拿手帕包好的星空镯子。 魏廷煜伸手接过,打开瞧了瞧:“倒是见她日日戴着,应是很喜欢的。”说着反覆看了看,笑了笑:“倒是能工巧匠,并看不出修补的痕迹。” 魏廷煜细细把玩着,忽然朝镯子内缘看去,赫然篆刻着一个‘烁’字。 魏廷煜笑容一敛,似乎被这个字灼伤了一般,失手任镯子跌落在地。 张连顺手疾眼快地拾了起来,拿袖子擦了擦:“幸好没摔坏。”复又双手捧到魏廷煜跟前。 魏廷煜沉着脸,面色阴郁非常,静默良久,才伸手取过镯子,狠狠握着,其用力之甚,指关节都泛白了,几乎要将镯子捏碎了一般。 “皇上?”张连顺轻声唤着。 魏廷煜这才回过神来,挥挥手打发了琥珀:“你且退下吧,镯子朕亲自交给贤妃。” 琥珀恭谨称“是。”匆匆退去。 魏廷煜颓然垂下双手,任冷冽秋风刮乱了他的鬓发,就那么静静的枯站着。 “皇上,仔细风大,您摆驾哪儿?”张连顺殷勤问着。 “去贤妃那......” 第244章 摇动微风发 我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黑透了,我渴的不行,轻声唤着琥珀,良久得不到应答,心知琥珀不在房里。 我只得自己撑起身子欲去斟茶水,一伸手却碰到了一个温热的身躯,我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定睛细看才发现是魏廷煜坐在我身侧。 “你怎的都不出声啊?吓死我了。”我推了推他:“怎的不点灯?这么漆黑一团,怪可怕的。” 魏廷煜仍静静坐着,一言不发。我心下错愕,起身欲去点灯。 还未待下得榻,魏廷煜一把捉住我将我甩回榻上,我吃痛皱起眉头,不禁错愕非常:“你做什么?!” 魏廷煜仍是一言不发,我恼了:“又发什么神经?”我又挣扎着起身,欲离他远一些。 魏廷煜回身一把捉住我,将我迫在榻上,将一物置于我面前,森然问着:“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黑灯瞎火的你让我能瞧见什么?”我气恼地去推他,可他却丝毫不再让着我,死死地抵着我。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挣扎着。 “柳怜星!”魏廷煜低喝着:“这便是你反复拒绝我的理由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魏廷煜!你放开我!”我推拒着。 “我待你一片真心,甚至从不愿意逼迫你,也不曾提及你被魏廷烁囚禁那么久,你便是如此回报我的么?”魏廷煜揪着我的衣襟激动地吼着。 我冷哼一声:“怎么?我被囚那么长时间怎么?你心底介意了是么?嫌我脏了?那你要非要纳我为妃做什么?” “我...我没有......”魏廷煜有些错愕:“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当我是什么?!”我咆哮着。 “那你又当我是什么?!”魏廷煜亦吼着,将一物掷到我跟前:“你是我的女人,你成日戴着这个做什么?魏廷烁便这么好么?让你如此念念不忘么?” 我摸索着捉到那样事物,拿到眼前细看,竟是我送去修补的星空镯子,我心下一惊,不知如何落入了他手中。 “若不是被我偶然撞破,你还打算瞒我多久?你还预备拒绝我到何时?!”魏廷烁俯身倾覆上来,死死迫住我:“我不如魏廷烁么?你便如此不甘愿?!是要为他守节么?” “你误会了......”我艰难地解释着。 “误会?若非我亲眼所见,我也无法置信你竟会在我眼皮子底下如此羞辱我,在我面前,戴其他男人的信物,践踏我的真心! 这中间有五百字的......发不出来,一发出来就被屏蔽,我也是很为难,总之是圆房了。小伙伴们可以前往作者weibo看,其实我已经写的非常隐晦了但是还是被屏蔽,对不住了各位小伙伴,在这里占用篇幅。 魏廷煜和柳怜星于是在这里发生了云起不允许发生的事情,魏廷煜对于柳怜星的状况十分错愕,并未想到同自己的认知有很大出入。然后魏廷煜肯定是很歉疚的,柳怜星也是不太能接受的,所以两人之间又有了些心结吧,之后会解开的,后续的剧情也很有意思,大概还有个十万字就完结了。下一本准备写个女海盗的故事,不知道你们爱看吗?可以跟我留言哈,如果这章也被屏蔽了,我就只好再改改了。总之这一章的内容就是因为星空镯子强行圆房了,然后魏廷煜心里歉疚封柳怜星做了皇贵妃,希望能够弥补些许。咱们weibo见。 “你滚!”我吼着。 “怜星...我...对不起......”魏廷煜一时错愕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操起瓷枕丢向他:“滚!!” 魏廷煜接住瓷枕,默默不语了半晌,叹息一声,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复又折返回来,执起了星空镯子:“这个以后别戴了,我替你收着吧。” 我不再理他,他静默片刻,转身离去了。 良久琥珀才回房,见我这副狼狈模样,也吓的不行,泪水横流地扑上来:“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我淡淡地问着,嗓子已然沙哑了。 琥珀哭诉:“奴婢被关在附近的房间里,张公公不许奴婢出门,方才才放奴婢出来的。” 我自嘲地笑笑,是了,魏廷煜若要怎样,谁又能来救我呢? 我不欲再听琥珀哭哭啼啼,吩咐着:“打水来吧,我要沐浴。” “是。”琥珀擦了擦眼泪,出门去预备了。 小宫女们备好热水便退下了,琥珀扶着我坐进浴桶,替我仔细擦洗着,洗着洗着便扭头抹泪去了。 我低头看看,浑身青紫遍布,没有一处未留下痕迹,不禁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琥珀自己都哭的不行,还来劝慰我:“娘娘且宽心吧,娘娘初承宠,自然是有些难以适应的,以后便会好些的。” 我闭上眼睛不做声,并不想搭这一茬,其实心里也并未多责怪魏廷煜,本也是预备回宫了便给他的,没想到却生出了这许多波折,闹成了这般局面。 好容易沐浴梳洗完了,换过干净衣衫,琥珀替我重新换过被褥,扶我躺回榻上。我浑身似被车轮碾过一般,疼的不行,只想就这么躺着,放空自己。 忽而响起敲门声,琥珀前去开门,是张连顺,琥珀急急施礼:“张公公。” 张连顺笑着托扶起她:“哎呦,快起来快起来。” “张公公为何事来?咱们娘娘身子不爽快,怕是起不了床见您了。”琥珀解释着。 “甭起来甭起来,娘娘且好生躺着吧,我就是来传旨意的,皇上特许娘娘不用起身接旨了。”张连顺回身从小太监捧着的托盘上执起一卷圣旨。 琥珀匆忙跪伏在地,聆听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贤妃柳怜星,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皇贵妃。钦此!” 张连顺宣读完圣旨,琥珀恭谨双手接了旨意,朝皇帝的方向叩拜了三下方才起身。 张连顺复又取了一只小瓷瓶塞给琥珀:“这是皇上赏的药,你替皇贵妃娘娘用着。” “这是什么药呀?用在哪里?”琥珀茫然地望着张连顺。 张连顺一时语塞,搪塞着:“金创药...哪儿损伤了便用哪儿吧。” 第245章 青枫飒飒雨凄凄 我足足躺了两日才恢复自如,能自己落地走动走动了,身上的痕迹却久久没有消散,也不知多久才能彻底消失。 魏廷煜再也没有来找过我,我心底也尴尬的很,不见便不见吧,我长日里戴着魏廷烁送的镯子也是事实,难免他会介意,如此想着,倒也开解了许多。 用过早膳,琥珀怂恿我出去走走:“娘娘,您成日在屋里躺着,人都躺蔫儿了,不若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人也新鲜一些。” “罢了,不想出去,若是不巧遇见皇上,也甚为尴尬。”我懒懒地拒了,又要往榻上躺去。 琥珀仍不气馁,继续劝着:“皇上近日这时候都去接见臣下了,并不在官邸里呢,奴婢伴着娘娘在这附近逛逛也好啊。” 我见她如此兴致勃勃,亦是一番好心,不忍推脱,只好起身略拢了拢鬓发:“那走吧。” “娘娘便这样出去么?要不要更衣梳妆?”琥珀呐呐地问我。 “不必了,不过随意走走,打扮做什么。”我不以为意,率先踏出了房门。 琥珀只得跟了出来,静静跟随在我身侧,于小路间走着。 秋阳暖煦,照拂在身上暖意融融,甚是舒服,一路上虽没有什么花朵绽放,但沿途都有枫树,红枫灿灿,别有一番情致,我的心情也舒缓了些许。 不曾想怕什么来什么,还未走多久便远远地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魏廷煜,我下意识地想要往回走。 “怜星!” 我刚转过身便被魏廷煜唤住了,只得停下脚步留在原地。 张连顺最是会看眼色,招手将琥珀唤走了,携着琥珀退至远处。 “怜星。”魏廷煜来到我面前,柔声唤着。 “参见皇上。”我垂首跪伏在地。 魏廷煜愣了愣,有些赧然,复而笑笑:“还生气呢?也不自称臣妾了?” 魏廷煜伸出手欲来托扶我,我急急撇过身,避开了他的手,自行起身:“谢皇上。” 魏廷煜的手僵了僵,默默收回袖里。 我们如此静默相对地枯站了片刻,魏廷煜先开了口:“还疼么?” 我羞的不行,红了面颊,恼羞成怒,捂住脸就往回走。 “哎~”魏廷煜急急拉住我:“跑什么?” “放开我。”我欲甩开他。 “我不放!”魏廷煜一把将我拉回怀里:“如今已彻底是我的人了,还往哪里跑?” “你无耻!” 魏廷煜笑笑:“无耻便无耻吧。”魏廷煜凑近我耳畔:“对我还满意么?” 我羞恼至极,窘迫的无以复加,只想快些离开这窘迫的境地,急急去推他。 魏廷煜捉住我的手:“我今天还去陪你好不好?” “不好!你放开我!”我挣扎着。 魏廷煜乐不可支,并不肯放开我,反倒愈发放肆:“这可怎生是好?食髓知味,这两日我都夜不能寐呢,恨不得立刻便去找你,只怕你承受不住才忍着没去见你。”魏廷煜抵着我的额头:“谁知你今日竟自己送上门来了,快说,是不是想我了?” 我被他肉麻的不行,索性闭上眼睛不听不闻,封闭自己。 “不理我?” 魏廷煜笑笑,吻了下来,我急急睁开眼怒斥:“魏廷煜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些?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我趁他错愕一瞬匆匆推开他往回跑去,魏廷煜急急追上来捉住我的手臂:“抱歉,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 我垂下头几欲落泪,魏廷煜有些急了,握住我的手急急解释:“怜星,你别哭啊,你别哭,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们更亲近些了,对不起,我再也不如此轻薄了。” 我抽出手:“你别碰我。” “好好,不碰不碰。”魏廷煜退了一步,复又柔声劝着:“我们且走走吧?” “嗯。” 我们并肩而行,沿着枫树小道慢慢走着,他稍挨近些,我便推开他:“走远些。” 魏廷煜笑笑,不以为意,陪着我慢慢走了半晌:“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没控制住自己,欺负了你。”魏廷煜呐呐地。 “我只当是被疯狗咬了。”我撇了他一眼。 “你!”魏廷煜岔了气,有些气恼地拉住我:“上哪儿去找那么爱你的疯狗?” 我不欲理会他,垂首默默走着。 魏廷煜跟了上来,絮絮说着:“我本绝不会舍得如此待你,谁让你成日戴着别人的东西。” “本预备修补好便收起来的。” “当真?”魏廷煜拉住我。 “嗯。” 魏廷煜叹息一声:“是我冲动了,不问缘由便......” “......” “你...怪我么?” 我看了他一眼,叹息了一声:“已然如此,怪你能弥补回什么?” 魏廷煜闻言有些动容,似乎更加自责:“我见你是完璧,便知你心中是有我的,我却如此待你......” “罢了。”我不欲再在此事上纠缠过多。 魏廷煜牵起我的手,认真地看着我:“我必会好好待你,尽我所能去弥补你。” 我自嘲地笑笑:“如何弥补?你还能令时光倒流不成?” 魏廷煜看着我:“虽无法令时光倒流,但日后的每时每刻,我都会全心全意地待你,好么?” “且看你表现吧。”我淡淡地推开他。 “这是答应了?”魏廷煜欣喜起来,复又粘上来揽住我:“两日不见似乎清减了许多啊?可是那日累着了?我让炖些补品给你好不好?” “你还提!”我羞恼地捶了他一下,魏廷煜笑嘻嘻地受了。 魏廷煜揽着我,慢悠悠地在红枫小径上散着步,说着闲话儿,倒也难得地静谧安逸。有时说的兴起了,还要对着我比手划脚一番,着实逗乐了我。 张连顺和琥珀在后头远远地跟着,亦是一派祥和模样。 我们正商量着中午吃些什么,一名官吏急急上来欲禀报,我不宜见外臣,张连顺便拦将了下来,细细听了缘由,方才来到魏廷煜面前。 张连顺跪伏在地:“主子,京中生变了。” 我闻言大惊,望向魏廷煜,魏廷煜却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了么?” “忍不住什么?”我急急问他。 魏廷煜拍拍我的手,冲我安抚笑笑:“没什么,不过是一出好戏即将上演了,待我亲自上演一出瓮中捉鳖。”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魏廷煜冲张连顺吩咐着:“即刻行动。” “是。” 第246章 秋色遥看入楚迷 张连顺恭谨领命去了,我却一头雾水,并不知他们神神秘秘地在搞些什么。但是后妃不得干政,我也不好开口询问,只好默立在一侧。 魏廷煜看我一眼:“怎么了?害怕了?” 我摇摇头:“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担心我么?”魏廷煜睨着我。 “嗯,你初登基,难免有人乘机生乱。” “你倒是个机灵的。”魏廷煜笑笑:“且安心吧,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你不是也说过么,你的男人,是天下最好的。” “什么时候都不忘夸夸自己。”我白了他一眼。 魏廷煜乐不可支,揽过我:“走吧,去用膳,你且宽心,天塌下来有我替你顶着,保准砸不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且信了你的鬼话。”我轻斥了一句,随着他一起往回走着。 魏廷煜在我房里与我一同用了午膳,他心情甚好,似乎丝毫都不为京城生变之事操心,甚至多用了一碗饭。 用完膳魏廷煜打发了琥珀,饮了两盏茶,我便赶他:“吃饱喝足了?快些走吧。” 魏廷煜睨着我:“都是皇贵妃了,便这样待我么?” “那要怎样?” 魏廷煜笑笑,起身走到我榻边,大剌剌地躺了上去:“乏了,午睡一会儿。” 我急急去拉他:“起开,回你那儿去睡去。” 魏廷煜丝毫不为所动,闭上眼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哪儿都是我的,朕想在那儿睡便在哪儿睡。” “......”我一时气结,也找不出他的茬儿来。 魏廷煜伸手拉我,冲我挤眉弄眼儿:“一起么?” 我拿袖子甩他:“想什么呢?” “唉.......”魏廷煜叹了口气:“扭捏什么?咱们可是名正言顺的。” “又想惹恼我么?”我瞪着他。 魏廷煜瞬间灭了气焰,失落地背过身去:“罢了罢了,朕的皇贵妃好大的气性,朕可惹不起。” “谁好你去找谁呀,我看顾昭仪就不错,你便去她那里歇午觉吧。”我调戏他。 “睡了睡了,没意思。”魏廷煜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我。 我伸手去拉他,硬要将他拉起来,魏廷煜皱起眉头抱怨:“且容我睡一会儿吧,这两日真的没睡好。” 我笑笑:“那便解了龙袍好生睡吧,如此合衣而卧,怕是会着凉。” 魏廷煜这才依言起身,乖乖任我替他解了龙袍取了金冠,我将龙袍金冠安置好,回来榻边替他掖好被子:“睡吧。” 魏廷煜使坏地一把拉过我,我倒伏在榻上魏廷煜箍住我小声呢喃着:“陪陪我,就抱一会儿。” 我只好静静地伏着,预备他睡熟了再起身,怎料半晌他还没睡着,我身子都麻了半边。 魏廷煜一把松开我:“你还是走吧。” “......”我诧异地看着他。 魏廷煜背过身去:“如此搂着你我更睡不着了。” “......”我羞地不行,匆匆坐到桌前去,不敢再靠近他。 我在桌前坐了良久,方才听见他呼吸均匀了起来,我亦困的不行,便伏在桌上迷糊睡去了。 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榻上,魏廷煜在我身侧笑睨着我:“醒了?” 并不是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了,但如此角度看着他,仍是令人害羞不已。 “醒了便忙点儿正事儿吧。”魏廷煜说着俯下身来....... 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张连顺在门外轻声问着:“主子,晚膳也没用,如今可要用些宵夜?奴才让膳房预备。” “你饿么?”魏廷煜抚着我的面颊,柔声问着。 我只给了他一个白眼儿。 魏廷煜笑笑:“看来是还没吃饱,我再努力努力。” “且饶了我吧,才刚刚好些,如今又不知何时才能下地了,你是禽兽么?” “......”魏廷煜笑笑:“我当爱妃是在夸我了。” “是夸你是夸你,你快起开吧。”我推他。 魏廷煜餍足笑笑,起身去穿了龙袍,嘴上仍占着便宜:“今日且放过你吧,明日我再来。” “不许来,不许来我这里!”我如临大敌。 魏廷煜戏谑地看着我:“那我今日歇在这里,便不算明日再来了。” 我气恼地背过身去,跟这臭流氓没什么好说的。 魏廷煜戴好金冠,过来在我面上亲了一下:“好了,不逗你了,你且好生歇息吧,我不扰你了。” 魏廷煜转身走了几步,复又回头嘱咐着:“要快些恢复啊。” 我气的随手抄起衣衫丢向他,魏廷煜仰天大笑,推门而去。 琥珀进来伺候我:“娘娘今日可好些?奴婢伺候您沐浴?” “......”我扯过被子遮住脸。 “那奴婢去给您备水。”琥珀笑笑,匆匆去了。 琥珀依旧扶着我坐进浴桶,轻轻替我擦洗着:“皇上似乎,怜惜了许多呢。” “......” 琥珀见我不言语,知道我不喜讨论这些,便只讲些宫人们之间的玩笑话来与我解闷儿。 “娘娘,奴婢今日听闻京城里出事儿了呢,宫人里都人心惶惶的。” “哦?怎么了?”我睁开眼睛瞧着她。 “不甚清楚,好像是顾将军率兵把持了皇城,正在争夺京城的守卫权呢。”琥珀絮絮说着:“若是顾将军反了,把持了京城,咱们回宫都难呢。” 我十分诧异:“顾将军为何要反?” “听说是为了他的私生子。听说啊,都是听说而已。”琥珀有些怯怯的。 “这些话切勿再外传了,免得惹出事端。”我告诫琥珀。 “是,奴婢也只敢当着娘娘的面儿说几句,在外人跟前是万万不敢多说一句的。”琥珀急急表白着。 “嗯。” “奴婢听说,顾将军早已不满皇上未将顾昭仪封后,如今又将顾昭仪从贵妃之位降为昭仪,彻底惹怒了顾将军,所以顾将军放手一搏,预备自立为王了呢。” “果真么?”我大惊。 “娘娘可千万别小看宫里的宫人们,小道消息大都是有影儿的。” 我心下有些着急,魏廷煜骤然封我为皇贵妃,定然会惹怒顾将军,若是他真的反了,可如何是好?爹爹他们尚在京城,若是顾将军得了京城,可会向爹爹寻衅? 我越想越怕,急急让琥珀替我起身更衣,我必得要去找魏廷煜问个明白才行。 我换好衣衫,匆匆往魏廷煜房里去了,远远地便看见张连顺守在门口。 “奴才见过皇贵妃。” 第247章 迟迟钟鼓初长夜 张连顺并未进去通报,直接替我推开了房门:“皇贵妃娘娘请。” 我点点头,跨了进去。魏廷煜正于烛火下看折子,见我来了,笑盈盈地放下折子:“怪不得不许我明日过去,原来是你要亲自过来啊?” 魏廷煜起身来到我面前执起我的手往榻上拉:“那咱们早些歇息吧?” 我羞恼地推开他:“你没完了?正经一些。” 魏廷煜回过头诧异地望着我:“不是为这个来找我的么?” 我涨红了一张脸:“当然不是。” 魏廷煜笑笑,略失望,垂手而立:“那是来找我做什么?” 我踌躇了片刻,有些不敢问出口,倒是魏廷煜先开了口:“怎么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那我便说了。”我忐忑地望着他。 他见我如此,也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你且说吧,我在听。” “我听闻...顾将军有意把控京城......” “谁在你面前嚼这些舌根子?”魏廷煜皱起眉头:“令你忧心了么?” 我急急拉住他的衣袖:“并没有,我知道后妃不得干政,并非有心僭越,只是想来向你求证一番,爹爹尚在京城,我实在是怕......” “怕什么?”魏廷煜看着我。 我垂下头,不敢再说下去。 良久魏廷煜揽过我,柔声安慰着:“且放心吧,今时不同往日,一切尽在我掌控之中,柳宰相亦不会涉险。” “果真么?”我抬头看着他。 魏廷煜敲了敲我的脑门儿:“怎么,信不过我么?” “臣妾不敢。” 魏廷煜无奈地笑笑,好生劝慰着:“我虽无法告诉你更多,但却可以向你保证,保你家人万全。”魏廷煜捧起我的脸:“可安心了?” “嗯。”我点点头。 魏廷煜在我额上落下一吻:“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好。” 得了他的承诺,我心下稍安,便轻轻挣开他,福了福身:“夜深了,臣妾不扰您歇息了,臣妾告退。” “怎的如此生分了?”魏廷煜拉起我:“明明咱们早前还如此亲密的。” “臣妾告退。”我急急往外走。 “哎~~” 魏廷煜一把拉回我:“去哪儿?” “回房去啊。”我望着他。 “你见过羊入虎口还能逃出生天的么?”魏廷煜笑着逼近我。 “你要做什么?”我略害怕地看着他。 魏廷煜冲我眨眨眼:“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好容易归于平静,我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只觉得瞌睡的不行。 “怎么了?累了么?”魏廷煜拂开黏在我面上的发丝,笑盈盈地问着。 “你说呢?”我翻过身:“你能不能节制一些,从此君王不早朝说的就是你吧?” “哈哈哈哈。”魏廷煜笑的开怀:“那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这算什么,明日我照样可以接见臣下,处理政务。” 我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 他拍了拍我的手臂:“这就睡了?看来做妃嫔还是桩体力活儿啊。” “闭嘴。”我软绵绵地捶了他一拳。 魏廷煜笑笑,不再言语,揽过我亦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我才醒转来,浑身似散了架一般,几乎动弹不得,罪魁祸首已然不在房里了,许是去忙政务了。 果然如他所言,天赋异禀,精力非凡,我不禁暗暗纳罕。 我挣扎起身,稍微发出了些许声响,琥珀便在外边轻声询问着:“娘娘,可需要奴婢进来伺候?” “进来吧。”我着实自己难以行动。 琥珀羞红着脸进了房间,替我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这些簪子似乎都没见过啊。”我瞟了一眼小宫女们托着的托盘,里边的珠宝钗环美轮美奂精致非常。 琥珀笑笑:“都是皇上一大早新赏的,娘娘那时还没起身,奴婢接的,这里仅是少部分首饰,还有许多华服和玩赏之物,奴婢已经收起来了,待会儿娘娘去看看吧。” “这还在路上行进,赏这些东西做什么?携带又不方便。”我暗暗摇头。 “娘娘~”琥珀笑笑:“这是皇上恩宠您呢,您如今这恩宠,可是宫里的头一份儿呢。” “宫里总共就这么两个人罢了,以后人多了,便会雨露均沾了。”我不以为意:“不戴这些,美则美矣,太累赘了,就戴素日那几支素簪子吧。” “娘娘您不知道吗?”琥珀诧异地看着我:“皇上将选秀推迟了三年呢,起码三年内宫里都不会进新妃嫔了。” 什么?三年?那怎么行?那魏廷烁岂不是要蹂躏我三年?不行不行,我得劝他早些广纳嫔妃,雨露均沾才好。 正如此想着,魏廷煜进来了,我同一众宫女们跪伏在地:“臣妾恭迎皇上。” 魏廷煜托扶起我,挥手屏退众人,端详了我片刻:“怎么不戴这些簪环?不喜欢么?” “如今在赶路呢,在外一切从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做什么?” 魏廷煜笑笑:“本以为你会喜欢这些,且随你吧。” “你把选秀推后了三年?” 魏廷煜正于桌边饮茶,闻言放下茶盏,颇得意地望着我:“你知道了?” 他挥挥手:“不必太感动,小事而已,我能为你做的,还有更多。”说着又执起茶盏悠然饮着。 “你还是选吧,现在便选。”我斩钉截铁。 “噗~~” 魏廷煜一口茶水喷了一地,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亦不畏惧,闲闲地望着他:“选秀啊,赶紧选吧,我如今算是知道了,这选秀是给嫔妃们减轻负担的好法子啊。” “柳怜星。”魏廷煜眯起眼睛。 “怎么了?我难道说错了么?如今你逮着我一个人祸害,我哪里受得了?你快些多纳些妃嫔吧,我一点儿也不吃醋。” “你当真么?”魏廷煜搁下茶盏,搓了搓手。 “千真万确,非但不会吃醋,还会替你照顾好这些姐姐妹妹,令她们生活无忧,能好生承接雨露恩泽,为你开枝散叶,好不好?”我一本正经地规划着。 “好,好的很。”魏廷煜笑睨着我,站起身。 “你答应啦?那太好了,那咱们回宫了便开始着手选秀事宜吧?” “好。”魏廷煜答应着,一步一步地迫近我。 “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你如此替我着想,我自然得好好赏赏你了......” 第248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 一连几日的折腾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终于启程上路了,我说什么都不肯再上御撵,死赖在自己车撵里不肯出来。 “听话,乖,你累着了,这车撵颠簸你如何受得住?御撵不颠簸,咱们坐御撵走。”魏廷煜在我车撵里拉着我连哄带骗。 “我不去,我不怕颠簸。”我苦着脸,死死拽住车撵的窗子不撒手。 “快些跟我走,别扭捏了,这么多人等着呢。”魏廷煜伸手来扒我。 “我不要~”我苦苦挣扎。 魏廷煜扒了一会儿,十分无奈,叹息一声,松开了我。 我以为他终于放弃了,暗自松了口气,不曾想他却直接往我车撵的榻上一躺:“本是怕你颠簸腰疼的,既你实在不愿意,那我便在这里陪你吧。”说着魏廷煜冲外头唤了一声:“张连顺,起架。” “是。”张连顺应了,车撵应声而动,缓缓向前起步,渐渐加速。 “快过来,坐在那里做什么?仔细腰疼。”魏廷煜柔声唤我。 “不要,去了腰更疼。”我苦着脸用手臂圈着膝盖坐在角落里。 魏廷煜哈哈大笑,乐不可支,起身来拉我,我急急捶他:“我不要,我不要!” 魏廷煜无奈地握着我的手腕:“好了,知道了,不要,我又不是禽兽,怎么可能不顾你的身子?”魏廷煜拉拉我:“快去躺着,我保证你安然无恙,好不好?” 虽得了他的保证,我仍是半信半疑,毕竟这几日里他毁约的也不在少数,总是一句没忍住便搪塞了过去,分明就是个禽兽。 魏廷煜亦看出我的不信任,无奈笑笑:“好了,这次是真的,我以君王的名义起誓,好不好?” 见他都如此郑重了,我才起身往榻上去了,还未坐稳魏廷煜便凑了上来,我急急推他:“君王名义呢?” 魏廷煜呢喃:“兵不厌诈......” 待我能下车透透气时已是晚间了,众人原地休整再继续往前进发。 我下了车便匆匆往外走去,离得越远越好,我得好好透透气才行,如今反倒更似禁脔了,还是最没有尊严的那种,唉...... “怜星。”魏廷煜也下了车。 我走的更急了,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才好。 “走那么急做什么?”魏廷煜笑着追上来,拉住我。 “我...我去坡上看看星星。”我胡言乱语。 “我陪你去。” “不必了,我自己去便是,没多远,有宫人跟着的。”我急急推脱。 “不行,我得跟着。”魏廷煜颇强势,挽住我的手臂:“走吧。”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上坡,腿疼的很,奈何魏廷煜已然兴致勃勃,搀着我往山上去了。 待我艰难地登上了山坡,眼前的景致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凉爽清明的秋夜。星星比任何时候都要闪亮,就像墨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一颗颗夺目的宝石,撒下晶莹柔和的光辉,人世间的一切都变得如此雅致幽静。 “好美啊。”我不禁由衷赞叹着,我甚少能如此在夜里置身于旷野之中。 “漫天星河不及你,在我眼里,你便是最闪亮的那颗星。”魏廷煜从背后拥住我。 “好端端的这么肉麻做什么?就不能好好欣赏欣赏景致么?”我抱怨着。 “你赏星河,我赏你。”魏廷煜凑上来。 “哎呀!你正经一点。”我推他。 “好好好,正经一点。”魏廷煜笑笑,与我并肩而立,仰头看着漫天繁星。 忽然一声尖锐的声音袭来,似利刃划破长空。 未待我反应,魏廷煜已然拥住我闪至一旁,同时有什么东西从我方才立身之处急急划过,掉落在远方。 数名暗卫闪身而出,以肉身将我和魏廷煜团团围住,护在里边。 “你没事吧?”魏廷煜急急问我。 我摇摇头,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名暗卫拾起物件呈了上来,是一枚暗器:“启禀皇上,这是随行侍卫里暗器的纹饰。” 魏廷煜沉默半晌:“看来顾将军已然忍耐不住了。” 魏廷煜护着我:“即刻起架,全速向下一座城池进发。” “是。”暗卫领命,簇拥着我同魏廷煜一起下了山坡。 魏廷煜不由分说地将我摁进御撵:“听话,这里最安全。” 我只得进去了,于窗下坐了。魏廷煜安排交代完事务,才进来找我。 魏廷煜于我身侧坐了,握住我的手,有些歉然:“抱歉,终是将你卷进来了。” 我淡然笑笑:“既已然伴在你身边,自然应当与你一同承担。” “不。”魏廷煜拥住我:“你不知我方才有多害怕,若是你因此有什么闪失,我根本无法承受。” “你不是救了我么?我如今好好的。”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魏廷煜垂首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我送你出去避一避吧,待我平定了这件事,便接你回宫。” 我望着他:“又要送我走么?” 魏廷煜眸中黯然了一瞬,迟疑了片刻:“我送你回你外祖母处住一段时日。且此次不同以往,我有十成把握收复京城,自此天下再无人敢起异心。” 我心知自己留在这里亦帮不上什么忙,只怕是他回了京城还有一场恶战,若是令他分心倒成了我的罪过了。在如此大事上我也不敢任性,只得轻声应着:“好吧,我也好久未曾见过外祖母了,且趁此机会去省亲吧。” 魏廷煜欣慰笑笑:“如此,我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銮驾连夜赶至城池,安顿进官邸时已然曙光初现,天际泛白了。魏廷煜马不停蹄地替我安排了一支侍卫乔装打扮,换了马车,甚至连琥珀都未带,让一个小宫女作我的打扮以纱遮面,李代桃僵地住进了我的房间。趁着夜色还未散尽秘密地将我送出去。 “怜星,照顾好自己,务必等着我去接你。”魏廷煜握着我的手,再三嘱咐着。 我点点头,亦嘱咐他:“你也小心,万望平安。” 魏廷煜动容地拥住我:“若非不得已,我绝不舍得让你离开我半步。” 我笑笑:“既然如此是最好的安排,便如此吧,我自会小心,别担心了。” 魏廷煜仍拥着我不放,还是张连顺凑上来小声提醒着:“主子,快些吧,转瞬天色便大亮了。” 魏廷煜这才放开我,深深地看着我,直到我的马车即将消失在小路尽头,我都能隐约看见他萧索的身影。 第249章 苟利帼家生死以 魏廷煜一行在城池做短暂休整,京城告急的消息便急急传来。 张连顺接了密报,急急进了魏廷煜屋内跪伏在地:“主子,顾将军已然拿下京城了。” 魏廷煜豁然起身,沉声问着:“一切可安排妥当了?” “妥了,只待里应外合了。” “如此便坐实顾将军谋反之罪了,传朕旨意,即刻武装,各城池精兵,即刻调集,齐齐向京城进发待命。” “是。”张连顺领命而去。 魏廷煜立刻着人更衣,解了龙袍金冠,取了戎装换上。 一众暗卫护身,魏廷煜亲自领着亲信精兵将队伍里的奸细一一绞杀。 “启禀皇上,名单上奸细一共五十七人,绞杀完毕。”一名将领跪伏在地, “抛下辎重,全速向京城进发。”魏廷煜冷然下令。 魏廷煜弃了御撵,翻身上马,率领部队便要离去,张连顺急急上前:“主子,顾昭仪如何安排?” “派人保护她,随车撵慢慢回京,”魏廷煜随口吩咐着,一扬马鞭,狠狠抽了一鞭,骏马嘶鸣,绝尘而去。 这座城池离京城已然很近了,不过策马一两日便到了京郊。各城池的精兵也早已部属待命,魏廷煜一声令下,已然于京郊集结,将京城团团围住,等待攻城。 魏廷煜肃穆来到前沿,振臂高呼:“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今有乱臣贼子顾氏,窃取山河,藐视皇权。众将听令!且随朕收复京师,以振朝纲!” “收复京师!以振朝纲!”将士们见皇帝亲征,无不士气大振,山呼万岁振聋发聩。 魏廷煜傲然而立,缓缓拔出佩剑指向城门,发出指令:“攻城!” “冲啊!!” 数以万计的士兵黑压压如海啸一般袭去,疯狂冲击城门,撞门的撞门,搭梯的搭梯,无不勇猛非常,将生死抛之度外,只为在这沙场上博个功名。 城墙上的士兵们疯狂向城外射箭,射死了一批攻城的士兵,但奈何攻城的士兵数量太多,前扑后继,根本射不完,且一批援军将盾牌顶在头顶冲了进来,牢牢守护住底下的士兵。 攻城进入了最疯狂的时刻,城下已是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了,却在突然间,城门内传出了厮杀声,城门开了一条缝儿。 攻城的士兵大喜,疯狂冲击,顿时城门豁然洞开,魏廷煜的部队立刻进了城,直逼皇宫。 士兵们正要绞杀城内守军,只听得一将士大喝:“现身份!” 城内守军大半人从怀内掏出一条红带子缚于臂上,加入了魏廷煜的队伍。这是魏廷煜早已收复的城内守军暗号。 剩下的小半守军见状,心知大势已去,纷纷丢下武器,举手投降了。 仍有少数死忠顾将军的士兵,魏廷煜一声令下,即刻便剿灭了。 众部队赶至皇宫,将皇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魏廷煜一露面,众将士立刻分至两侧,魏廷煜策马缓步上前,睨着城楼上的顾将军。 “顾卿,还不降么?”魏廷煜朗声:“念在昔日情分,你即刻降了,朕便留你全尸。” “魏廷煜!你何德何能坐这个皇位?你忘了你那时像狗一般求我替你夺位了么?”顾将军大声唤着。 “朕便是再无德无能,也是先帝骨血,名正言顺。岂容尔等窃国贼辱没?”魏廷煜大怒。 顾将军仰天大笑:“骨血有何用?如今胜者为王,我的部众正在向关内进发,不消三日便能到达京师。” “你的部众?” 魏廷煜笑笑:“恐怕是来不了了。” 顾将军愕然地看着魏廷煜,魏廷煜不慌不忙地解释着:“顾将军的部众便是关外驻军吧?顾将军怕是有所不知,在朕到达京城这一刻,你手下所有将领都被副将替换掉了,所有将领都被即刻绞杀。” “你!!”顾将军一时气闷,淤积在胸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朕也部属了很久呢。”魏廷煜垂下头:“其实朕并不想与顾卿走到这般地步,奈何顾卿心比天高,竟敢觊觎皇位。” “魏廷煜!你以为老夫想走这一步吗?你若立凌薇为皇后,老夫何以至此?!”顾将军咆哮着:“你宠幸妖妃,贬斥凌薇,到底是没有将我们顾氏放在眼里!早晚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我岂能不搏一搏?” “多说无益,顾卿,投降吧。” “誓死一搏!”顾将军引弓搭箭,射出了第一箭。 瞬时间箭雨纷然而至,众人扑将上来护住魏廷煜,魏廷煜拂开众人,伸手拔出佩剑:“朕的江山,朕亲自打下来。” 众人深为动容,皆受其所感,纷纷拔出武器,冲将上去,攻打皇城。 一时间刀枪剑戟,纷乱而至,沙场博弈,向来是血腥而残酷的。魏廷煜手持佩剑,身先士卒,犹如天降战神一般,所向披靡。 顾将军眼见不敌,心知大势已去,取过一枚箭矢,拉弓搭箭,瞄准了魏廷煜。 顾将军习武多年,久经沙场,臂力十分了得,几乎将弓全然拉满了,一朝豁然松手,离弦之箭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直直朝魏廷煜射去! 魏廷煜正与眼前的敌军交缠,根本脱不开身。 千钧一发之际,一人策白马飞身而来,飞扑至魏廷煜背上,替他挡下了这一箭。 这一箭力道之强劲,一箭将那人射翻在地,已然将其洞穿。 魏廷煜撇眼一瞥,竟赫然是戎装的顾凌薇,一支利箭已然从背后洞穿到她胸前。 魏廷煜骇然:“凌薇!”举剑刺穿了面前敌军的心脏,急急上前去揽住顾凌薇:“你怎么在这儿!” “煜哥哥,凌薇终是来晚了,我听闻京中生变,赶来劝降我爹。”顾凌薇面若金纸,唇色却发乌了,顾将军何其歹毒,箭头淬了毒,顾凌薇已然快不行了。 魏廷煜焦急万分,死死按住顾凌薇伤口:“别怕,我替你召太医,没事的。” “我不怕。”顾凌薇笑笑:“若能为你而死,好过被你弃在深宫里不见天日,煜哥哥,若有来世,我再也不做坏事了,你能爱我些许么?” “爱,必会将你爱若珍宝。”魏廷煜颓然泪下。 顾凌薇露出欣慰笑容,气若游丝:“如此...足矣......”垂下了手臂。 “凌薇!”魏廷煜咆哮着,拥她入怀,顾凌薇胸前的伤口鲜血淳淳,沾染了魏廷煜一身,魏廷煜亦不管不顾,拦腰抱起顾凌薇,退至后方。 第250章 君向潇湘我向秦 “凌薇!!!” 顾将军目睹眼前这一幕,目眦欲裂,又想到关外驻军已然易主,只怕是外室和幼子也已然不保了。一时间万念俱灰,没有了负隅顽抗的心力,颓然瘫坐在地。 守城士兵没了主心骨,纷纷丢盔弃甲四下逃散,攻城士兵士气冲天一鼓作气攻破城门,冲上城楼欲取顾将军首级。 顾将军万念俱灰,不堪受辱,保持着最后一丝尊严,执刀自刎于城头。 接下来便是剿灭叛党,肃清朝堂,将顾氏一干党羽悉数连根拔起,清剿干净。 “皇上,内务府拟好了谥号,您看看?”张连顺捧着托盘奉与魏廷煜。 魏廷煜端坐在养心殿内的桌案前,闻言露出几分悲戚,将几个谥号一一看了。 “着追封顾凌薇为孝武仁皇后,以皇后之尊,厚葬皇陵。”魏廷煜沉声吩咐着。 “是。”张连顺领命,端起托盘恭谨退去。 直到张连顺回到养心殿,魏廷煜仍撑着额头伏在桌案上,张连顺缓步上前,轻声劝慰着:“主子,逝者如斯,您且宽心吧。” 魏廷煜叹息一声:“朕终是...负了凌薇。” 张连顺见状,也不敢多言,只好静静垂首立在一侧。 魏廷煜沉默良久,转头询问着:“皇后的后事预备的如何?一定要极尽哀荣。” “主子放心,奴才亲自督办,一切都是用的最好的。” 魏廷煜点点头,复又叹了口气:“如今人都不在了,极尽哀荣又有何用?根本弥补不了什么。” 张连顺见魏廷煜又凄哀了起来,不禁劝着:“主子,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且怜惜眼前人吧。” 魏廷煜闻言,似想起了什么:“说起来怜星那边,怎无人回来复命?这段日子忙的不可开交,一时竟没有追究,你可去问过了?” 张连顺忙跪伏在地:“奴才派人问过了,皇贵妃娘娘尚未到苏州,只怕是还在路上。” “还在路上?这都几日了?爬都爬到苏州了。”魏廷煜豁然起身:“恐有生变,速派人追查!” “是。”张连顺见势,不敢耽搁,急急去了。 魏廷煜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之时,一名小太监急急进来通报:“启禀皇上,羁押三皇子的官吏求见。” 魏廷煜心下一沉:“快传!” 官吏进殿,匍匐在地抖如筛糠:“皇上,下官失职,三皇子被人救走了......” 魏廷煜拍案大怒:“放肆!你便是如此当值的?!”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那群人训练有素,一看便是蓄谋已久,下官实在不敌啊。”官吏磕头连连,自知难逃一死。 “即刻追查!发动所有兵力,立刻查出魏廷烁所在!”魏廷煜吼着。 “是是是,下官遵旨,下官即刻去办!”官吏连滚带爬地夺门而逃,捡回了一条性命。 魏廷煜立刻招来心腹重臣,集结兵力全境范围搜查魏廷烁的下落,一时间,人心惶惶。 秋日里的林间小道落叶纷纷,秋风乍起,不胜萧索。 我正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狭小的空间里颠簸的难受,坐的久了,腰便痛的不行,已然快接近苏州了,只消再忍受一下,便会到外祖母府中了。 忽然马车一个剧烈的急刹车,猛然停了下来,我的头狠狠撞上了窗棱。 “何事啊?为何停车?”我抚着额头,轻声问着。 却久久得不到应答,只听见断断续续几声闷哼。 我忍不住欲推开车门去看,甫一推开车门,便被人蒙住眼睛:“乖,别看。” 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我惊骇万分,莫不是遇上匪徒了? 那人蒙住我的眼睛裹挟着我下了马车,匆匆似乎又上了一辆马车,趁我不备,用布条蒙了我的眼睛塞了嘴巴捆了手,令我动弹不得。 马车似乎在疾行着,那人却紧紧拥着我,我拼命挣扎,他却拥的更紧了:“乖,别害怕。”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颓然泪下。 “怎么哭了?”那人伸手拭了拭我的面颊。 随之而来的松柏气息令我更加确定,来人是魏廷烁! 我想问他,我拼命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声,魏廷烁抚了抚我的背脊:“难受么?且忍耐一下,很快便到了。” 无论我如何挣扎,他都只是耐心地安抚着我,并不肯替我松绑。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廷烁才扶着我下了马车,迈过数道门槛,似乎进了一个房间里,魏廷烁扶我坐稳了,才拆去我眼上的束缚松了绑。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努力适应光线,看清了那人,果真是魏廷烁,但他憔悴极了,消瘦的不成人形,我急急拉住他:“魏廷烁,果真是你。” “星儿。” 魏廷烁轻唤一声,紧紧拥住我。 我深觉不妥,挣开他:“别这样。” “怎么了?”魏廷烁诧异地看着我。 我垂下头,呐呐地:“我如今,已是魏廷煜的嫔妃了。” “你是我的妻子!”魏廷烁吼着:“你忘了我们喝过合卺酒了吗?喝过合卺酒,便礼成了。” “那个也并不是我们的婚礼啊,那是你同陈曼茵的婚礼,那杯酒,属于陈曼茵。”我急急解释着。 “我不管,你是我的。”魏廷烁又俯身过来,紧紧拥住我,就要来吻我。 我惊骇地急急推拒他:“真的不能再如此了,我已非自由之身。” 魏廷烁不管不顾,急于要拥抱我,我骇然起身,推拒连连。拉扯间扯散了我的衣襟,露出了往日里欢好的痕迹。 魏廷烁似被灼伤了双目一般,闭上眼睛垂下头。我急急趁机拢好衣襟,退至一旁。 “这些是什么?” 魏廷烁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我。 我有些赧然:“你看到什么便是什么。” “你为何要这样!”魏廷烁起身质问。 “嫔妃侍寝,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好一个理所应当。”魏廷烁仰天大笑,复而悲戚起来:“对我便百般拒绝,对他便是理所应当?” 我不知如何回应他才是,只好垂首默默不语。 魏廷烁上来握住我的手急急问着:“是他逼迫你的是不是?你定是不愿意的是不是?” 我无奈地叹息一声:“魏廷烁,放下吧,事已至此,天意弄人。” “我不要天意弄人,我要人定胜天!”魏廷烁紧紧拥住我:“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第251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我垂下头,轻声问他:“你怎会在这里?” 魏廷烁叹息一声,回桌前坐了:“我母族在波斯颇有势力,救我出来的。” “今后如何打算呢?” “暂且先出关往波斯去吧。山高水远,魏廷煜暂时手伸不了那么长。” 我点点头,心下稍安:“见你如今尚安好,我也甚宽慰,你且去吧,好生保重。” 魏廷烁看着我:“你不同我一起去么?我本可以直接出关,专为找你才来此处的。” 我摇摇头:“我如今都这样了,还往哪里去,你走吧。” 魏廷烁皱起眉头:“你舍不得魏廷煜?” 我垂首不语,魏廷烁起身走到我身边:“你可知他已经封顾凌薇为皇后了?” 我错愕地抬起头看着他,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很意外么?”魏廷烁盯着我:“顾凌薇是如何待你的你忘了?如今你心心念念的魏廷煜,封了你的仇人为皇后,你还回他身边去做什么?自取其辱么?” “星儿,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去波斯,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做一对平凡夫妻,好么?”魏廷烁恳求着。 我抽出手来:“魏廷烁你还不明白吗?这和魏廷煜没有丝毫干系,一女不侍二夫,我便是不回宫去,也不能跟你走啊。” 魏廷烁眸中闪过痛色:“我可以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无法接受。”我撇过脸。 魏廷烁双手握拳,关节捏的几欲泛白,半晌才平静下来,柔声劝慰我:“好了,你也舟车劳顿,且好生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前往波斯。” “我不去啊。”我无奈地看着他。 “去了再说,我们还有的是日子,如今一时半会儿扭不过你的心思,去了波斯再慢慢安抚你吧,你且歇息,我还有些事务急待处理,我先出去了。”说罢不顾我如何拒绝,他都不再回应我,推门而去了。 我急急想出去同他理论,却根本推不开门,想来又是被他锁住了,我叹息一声,甚为无奈,但想着他并不至于伤害我,也只好坐回桌边。 我不知事态如何会发展至如今这般地步,看到魏廷烁还活着,我心甚慰,但我绝不能就此同他一走了之,弃魏廷煜与爹爹他们于不顾啊。 我苦恼地揉着太阳穴,不知该如何解开这个死结。 晚间魏廷烁回来了,摆上了膳食,柔声招呼我:“饿了吧?快来用膳,特意给你准备了红烧肉,我记得是你素日里爱吃的。” 我点点头,与他一同坐了,一起用膳,魏廷烁笑笑,添了碗汤递与我:“又能如此同你一起用膳了,恍若隔世一般。” 我看着他憔悴消瘦的模样,很是心疼,不禁问他:“你何以如此憔悴了?按说你是皇子,即使圈禁,也不应受到苛待。” 魏廷烁心酸一笑:“不提这些了,且用膳吧。”说着替我夹过一块软嫩的红烧肉:“趁热吃,一会儿凉了。” 我顺从地接受了,夹起咬了一口,慢慢吃着。 “今日,我急迫了些,吓着你了吧?” 我赧然地垂下头,默默地盯着自己的碗碟。魏廷烁笑笑,拍拍我的肩膀:“安心吧,我知道急不得的,我不会再逼迫你,慢慢来。” 我搁下碗筷:“我不会同你去波斯。” 魏廷烁沉默片刻,继续夹菜用饭:“不说这个,用膳吧。” 我见他面色不愉,如今落入他手里,我也没什么筹码同他博弈,只好先用膳再做打算。 用过晚膳天色已暗了,魏廷烁陪着我在院子里走了走,这处院落不大,似乎是座民宅,我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是夜月朗星稀,一轮明月高悬在天,月光柔柔地铺散开来,很是清幽。 魏廷烁与我并肩而立,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今晚月色不错。” “嗯。”我轻声应和着。 魏廷烁自嘲地笑笑:“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便如此静静的待一会儿吧。” 魏廷烁回过头,默默静立良久:“星儿,你似乎...没有初见时那般快乐了。” 我笑笑:“快一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经足够一个人成长了。” 我抬起头望着他:“经历了这么多,怎还能那般快乐?” 魏廷烁歉然地看着我:“是我没有护好你。” 我闭上眼睛,回顾着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他曾是那样意气风发的恣意少年,如今却如此萧索落寞,令人不胜唏嘘。 “我们都变了。” 我叹息一声:“往事已矣,不可追忆,咱们都变了许多。魏廷烁,放下吧。” “你教我如何放得下?我如今唯一拥有的,只有你了。”魏廷烁拉住我。 “你去了波斯,还有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你天纵英才,必不会被埋没的。” “我不要大有可为,我只要守着你便好,平淡度日,携手一生。” “一切都太迟了,我们回不去了,你难道不明白么?”我急急咆哮着。 “为何回不去?我不在乎。”魏廷烁炽热表白着。 我为难极了,蹲在地上痛哭。魏廷烁愣在那里,半晌才来拉我:“星儿?” “你别碰我!”我甩开他的手。 魏廷烁叹息一声:“那你且歇息吧,明日一早出发。” “我不去波斯!”我吼着。 魏廷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解释,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转身离去。 我颓然伏在地上,无计可施,絮絮哭了半宿困的不行了,才回房去迷糊了一阵子。 天还未亮透,魏廷烁便来唤醒了我:“星儿,快些起身,咱们得出发了,路上都打点好了,不消几日便能出关了。” “魏廷烁,你别闹了,你走吧,你如此带着我,只会是个累赘,只怕你自己都难以走脱啊。”我苦苦劝着。 魏廷烁紧抿双唇不再言语,强行揽住我往外带去,塞进车里。 “出发!”魏廷烁下令。 一辆马车和十数个护卫即刻启程,朝外进发。 魏廷烁陪着我坐在马车里,无论我如何抗拒,他都一言不发地紧紧揽着我,任凭我捶打。 忽听闻一声尖锐的哨音,魏廷烁面色一禀,紧紧拥住我。 只听得外间打斗了起来,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我惊恐地睁大眼睛,明白是遭到了伏击。 良久打斗声才渐渐消失,周遭归于平静。 陡然一人喊着:“怜星,出来。” 第252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吓的不行,魏廷烁也皱起眉头,注意着车外的动静。 我趁魏廷烁不备,一把抽出他的佩剑,魏廷烁大惊:“星儿你做什么?!” 我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快,你劫持我,兴许还能脱身。” 魏廷烁诧异又动容地看着我:“星儿......” “还愣着做什么?快拿着。”我把剑柄往他手里一塞:“魏廷烁,你千万要顺利脱身啊。” “怜星~”那声音复又唤着。 魏廷烁挟持着我,打开了车门。 果不其然,我们已经被军队团团围住了,固若金汤,万万是逃脱不出去了。 魏廷煜见了我,策马缓步靠近,面色阴沉的几乎要结冰了一般。 “怜星,我们说好的,我来接你了。” 我垂眸不敢看他,魏廷煜笑笑:“皇兄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些放了你的...弟妹?” “哦,朕忘了,你已被贬为庶人。”魏廷煜翻身下马,傲然而立,微微侧目斜睨着魏廷烁:“你揽着朕的爱妃做什么?” “这是我的妻子!”魏廷烁低喝。 魏廷煜沉下脸,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垂下头:“魏廷烁,你且放开怜星,朕留你全尸。” “若我不呢?” “不?” 魏廷煜抬起头,看着他:“那便休怪我不念手足之情了。” 魏廷煜一挥手,数位大内高手闪身而出。 我惊骇地看向魏廷烁,魏廷烁冲我安抚笑笑:“别害怕。” 魏廷煜眼见这一幕,咬紧了后槽牙:“救出皇贵妃。” “是。”大内高手领命,扑将上来。 魏廷烁岂是他们的对手?我急急横在魏廷烁身前。 魏廷煜吼着:“休要伤到皇贵妃!” 扑面而来的利刃急急偏了刀锋,另一人迅速打掉了魏廷烁的剑,魏廷烁赤手空拳与之相搏。慌乱间我被一人裹挟着一个纵身落至魏廷煜身前。 魏廷煜立刻上来一把拉住我。我急急哭着:“皇上,皇上您放过他吧,放他走吧,他不会再出现了,皇上~” 魏廷煜转脸看着我,俯下身来迫着我:“柳怜星,认清你的身份,你是朕的皇贵妃!” 我捉着他的衣袖,苦苦劝着,魏廷煜丝毫不为所动,冷漠地站直身子,直直地盯着眼前的战况。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魏廷烁一介皇子,虽会些武功,可如何能同数位大内高手相较?不消片刻,便被击倒在地,奄奄一息。 “魏廷煜!!”我哭吼着。 “停手!”魏廷煜终于喊停了,我心下稍安。 怎料魏廷煜伸手握住剑柄,缓缓拔出腰间佩剑,一步一步地走向魏廷烁。 “你要做什么?魏廷煜!你要做什么?!”我急急抱住他的双腿。 魏廷煜仿若着魔了一般,对于我的呼唤充耳不闻,任我被他的脚步累的在地上拖行,都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魏廷烁躺在地上喘息着,数位大内高手退至一旁,围成一圈以备不测。 “魏廷烁,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同我争怜星。” 魏廷烁几乎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喘息连连,仍扯出一丝笑容:“我但凡还有一口气,必要争星儿到底。” “找死!” 魏廷煜暴怒,高高举起佩剑,朝下全力刺去。 “不要!!”我哭嚎着,扑将上去欲替魏廷烁挡剑。 魏廷烁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我推开,魏廷煜的利剑瞬间狠狠贯穿了魏廷烁的心脏。 鲜血喷薄而出,溅了我满头满脸,我哭嚎着:“魏廷烁!!!” “星......” 魏廷烁看着我,朝我伸出手来,我急急扑过去欲握住他的手,魏廷煜却在此刻狠狠拔出佩剑,鲜血登时泉涌不止,魏廷烁伸向我的手轰然坠地,散了视焦。 “魏廷烁!魏廷烁!!不要!魏廷烁......”我扑在他身上嚎哭不止,肝肠寸断。 魏廷煜一把拎起我后颈的衣料,将我往回拖,我死死不肯撒手,魏廷煜狠狠扯脱我的双手,将我一把扛上肩膀,往回走了几步,翻身上马,任我伏在马上,箍紧了我,一夹马肚飞驰而去。 魏廷煜一路策马狂奔,直奔最近的城池,征用了官邸,将我扔进一间房间里。 我早已哭干了眼泪,嗓子也发不出声音来,他将我扔在榻上,我便如泥胎木偶一般,木然地伏在榻上。 “你没有什么要同我说么?”魏廷煜站在榻边,盯着我。 我闭上眼睛,不回应他。 “我们是如何说好的?你答应要等着我去接你的。”魏廷煜过来拉我,我仍将脸埋在被褥里,不肯给他回应。 “柳怜星!” 魏廷煜低吼着:“若是我没有及时赶至,你是不是就要同他远走高飞了?你心里还有我魏廷煜这个人吗?!为何我只消稍一转身,你便要如此待我?你说啊!” 我满脑子里都是魏廷烁的死状,丝毫听不清魏廷煜在絮絮的质问着些什么,只感觉那些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轰鸣着,却听不真切。 “不回应我是么?又来这一套是么?你永远只会装鸵鸟么?!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反应!” 魏廷煜怒吼着,俯身扑了上来...... 直至次日天色发白,魏廷煜才似乎平息了怒火,看着他造成的一片狼藉,默默地替我掖好了被子。 我只是闭眼哭着,已经哭不出什么来了,喉咙发不出声音,眼睛也流不出泪水了,只有着一个嚎哭的状态而已。 魏廷煜叹息一声,起身穿戴好,吩咐门外的张连顺备好马车。过来替我着装,他见我不肯配合,有些恼怒,索性直接用被子包裹住我,将我拦腰抱起,抱出门上了马车。 马车日夜兼程,驶向皇城,不消几日,便到达皇宫,魏廷煜将我送回永和宫,嘱咐琥珀照顾我,便匆匆离去了。 这一路上,我都没有再同魏廷煜说过一句话,也不曾再看他一眼,无论他如何劝解或逼迫,我都不再回应他。 “娘娘,您回来了。” 琥珀上来扶住我,看见我的状态吓了一跳,急急问着:“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憔悴?” 我拂开她,径自往大殿走去,进了大殿,我屏退所有宫人,将自己反锁在内间,伏在榻上痛哭起来。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琥珀不明所以,焦急唤着:“娘娘您开开门,您别吓奴婢啊。” 第253章 我是人间惆怅客 一连数日,我都在永和宫大殿里枯坐,食不知味,夜不成寐。 今日似乎特别寒冷,即使添了衣裳,也只觉得寒意彻骨。琥珀推开殿门,竟给我烧了只手暖炉来。 “娘娘,今儿天也不知怎的,竟在初冬下起雪来了,纷纷扬扬的,怪冷的,您快捂个手炉吧。” 我没有接手炉,起身去推开了殿门,向外望去,果见白雪皑皑,天地间已然渐渐银装素裹:“下雪好,下雪了什么都掩盖起来看不见了。” 我回首问琥珀:“今儿是皇后大葬的日子吧?” “是。”琥珀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我们去看看吧。” 说着我便率先跨出了宫门,琥珀急急放下手炉,去柜里取了件银狐皮大氅追了出来,搭在我肩上:“娘娘仔细风雪大。” 我与琥珀在雪中徐行,登上了皇城的城楼,眼见送葬的退伍占尽了十里长街,皆着白衣,与雪白世界几乎要融为一体。 皇后薨逝,需守灵做法数日才能出殡,不想我竟还能送她顾凌薇一程,那日在这城楼之上,她还是如此狰狞鲜活,如今却静静地躺在那里,永远留在皇陵里。 我垂眸,不胜凄哀,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短短一年,几经大变。顾凌薇和魏廷烁都逝了,我却不能去送一送魏廷烁,甚至不知他的尸首如今何在。 望着远去的送葬队伍,听着漫天哀乐,我竟有一丝羡慕顾凌薇,她爱的那样热烈,爱憎分明,勇于追求自己的心意。如今她解脱了,逃离了这红墙金瓦的囚笼。 而我呢? “娘娘,队伍都走远了,咱们回吧,冻久了怕伤着身子。” “皇上在哪里?”我轻声问着。 琥珀见我提起魏廷煜,十分欣喜,只因近日魏廷煜来找我,皆被我拒之门外,不肯相见。 “皇上这会子应该在养心殿吧,奴婢取手炉的路上正巧碰上张连顺公公回养心殿呢。” “嗯,你且先回吧,我独自走走。” “娘娘......”琥珀颇担忧地看着我:“奴婢还是远远地跟着您吧,绝不上前打扰。” 我不置可否,率先下了城楼,朝养心殿去了,我想回宰相府住一段时间,在这宫里,实在是孤单极了,想来魏廷煜也不太会拒绝。 来到养心殿外,守门的宫人们许是受过嘱咐,并未拦下我去通报,直接替我轻轻开启了殿门。 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我直接迈腿跨了进去,因着天冷了,换了厚底鞋,踩在地砖上甚安静,几乎毫无声息。 魏廷煜并不在外殿里,眼见内间的门掩着,想必在内间休息,我便轻轻步上前去。 还未待我推开殿门,便听见有人在说话,我收回了手,想着此刻打断不太好,静静等候一阵吧。 “你说,是不是朕故意盛宠怜星激顾凌薇,凌薇才落的如此下场?” “主子,您别多想了,若不如此做,如何能激怒顾将军呢?若是不激怒顾将军,顾将军又如何会起兵呢?若不坐实顾将军谋反之罪,彻底除了他,只怕后患无穷啊。” 故意...盛宠...只为逼顾将军谋反? 我心中一阵恶寒,陡然如坠冰窟一般,腿脚一软,几欲跌坐在地。 “谁?!” 内间的门扇被张连顺猛然推开。 “怜星?”魏廷煜见了是我,颇为意外,惊喜交加,过来扶起我:“你怎么肯来了?” 张连顺见状,作了个揖匆匆退下了。 我忍住心中惊痛,不敢露出半分异样,只福了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来了便好,快起来。”魏廷煜赶紧扶起我:“手这样凉,我派人将你宫中的地龙燃起来好不好?” “不必劳烦了。”我推拒着。 魏廷煜亦不勉强,握住我的手拉我在桌边坐了,端详了许久:“清瘦了许多,听闻你近日并不肯好好用膳?” 我不欲再与他这般虚与委蛇,仅垂着头提出了我的诉求:“我想回宰相府......” 尚未说完,被魏廷煜握着的手便一阵生疼,他看着我:“又要走?便如此不愿意待在我身边么?” “小住而已,我想爹爹了,还望皇上恩准。” 魏廷煜静静地盯了我良久:“不准。” 我沉默片刻,起身福身:“臣妾告退。” 还未待我走出两步,魏廷煜便一把将我拉回怀中:“怜星,别离开我,你又要往哪里去?” “回宫而已。”如果语气也有温度,这句话便冷过霜雪。 “还没气够么?”魏廷煜试图掰过我,让我面对他。 “臣妾不敢。” “怜星!你到底要怎样?” “臣妾要回宫了,臣妾告退。”我挣扎起身,再次往外走去。 “柳怜星!你适可而止!”魏廷煜暴怒,扯住我。 我回首冷笑:“怎么?也想一剑刺死我么?”我挺起胸膛仰首面对他:“来啊!我正好去同顾凌薇作伴儿!” “你!!” 魏廷煜怒不可遏:“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 我凄然笑笑:“魏廷煜,你好厉害的手段,你玩弄着周遭的所有人。顾氏为你肝脑涂地,落得个家破人亡。魏廷烁本同你是亲手足,被你一剑贯穿心脏。” 我深吸一口气:“而我呢?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利用我来激怒顾将军,你的爱到底是什么?!” “我是真的爱你啊怜星。”魏廷煜有些慌了,急急表白着。 “你只爱你自己!你只爱你的江山社稷!你为了江山不择手段,杀手足,灭臣下,欺爱侣!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你哪里有什么真心!!” “放肆!”魏廷煜大吼。 “我放肆?”我笑笑:“我便放肆一回!我为了忠于对你的承诺,苦苦拒绝魏廷烁,竟令他那般天之骄子落得个暴尸荒野的下场,若是我早些看清你的真面目,兴许早就接受魏廷烁了。” “你敢!!”魏廷煜目眦欲裂,暴怒非常。 “我为何不敢?我今日把话撂在这儿,当日我若选择了魏廷烁,这天下你根本染指不了半分!” “啪!!!” 魏廷煜一掌劈碎了桌子,站在那里浑身颤抖着。 “你便一掌拍死我吧!让我也早些解脱,我早已受够这一切了!” “你滚!” 魏廷煜握着拳头,喘着粗气,隐忍的几欲吐血。 我亦同他无话可说,转身拂袖而去。 第254章 知君何事泪纵横 我漠然走回永和宫,大开殿门,搬了张椅子在门口看了一整日的落雪,白雪皑皑,纷纷扬扬。一如我从苏州外祖母府里出发去围猎的那一日,便是在那一日,我遇见了魏廷烁,如今音容笑貌,似乎仍在眼前浮现。 天色渐晚,越来越冷,我的一颗心,也渐渐地冷透了。 雪停了,下过雪的天空清澈无比,星星也渐渐出现了,闪闪烁烁,交相辉映,我也下定了决心,拿定了主意。 “琥珀。”我轻声唤着:“传膳吧。” “是,娘娘您终于肯用膳了,奴婢这便去传膳。”琥珀欣喜地急急去了。 珍馐美馔摆了一桌,我提起精神,好好用了一碗,又吩咐琥珀备水,好生沐浴梳洗了一番。 “娘娘今儿终于打起精神来了。” “嗯。” 我随口应着,躺到了榻上,随口吩咐着:“明日传我的令,接蕊心进宫一趟。” “是,奴婢这便去安排。”琥珀替我掖好被子,便悄然退去。 我闭上眼睛,抛开一切思绪,沉沉睡去。 次日晌午,蕊心便获准进宫了,蕊心来时,我半倚靠在大殿里的贵妃榻上,琥珀引着她进来便退下了。 “臣妇参见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蕊心身着四品诰命恭人吉服,盈盈下拜。 “快些起来,我们之间便不要再拘礼了。”我起身扶起蕊心:“便还是唤我小姐吧,这劳什子皇贵妃,我并不稀罕。” “是,小姐。”蕊心很是顺从。 我瞧着她,颇为欣慰:“看你穿着四品恭人的吉服,想来秦公子如今大展宏图了。” “托小姐的福,老爷甚是赏识提携他,才如此平步青云连连高升的。”蕊心娇羞笑着。 “看你这模样,便知你过的很幸福了,如此甚好。” “小姐,你呢?你好不好?”蕊心握着我的手。 我垂首沉默半晌,才抬起头看着她:“若不好,你可愿帮我?” 蕊心:“.......” 自那日一场大雪之后,便再也没有下过雪了,日日都是晴空万里,干冷干冷的。魏廷煜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也不曾召见过我。 这日我招了内务府的花木总管来,陈敏忠殷勤上前来施礼:“奴才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陈总管快请起。” “皇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我笑笑:“前几日太常寺少卿夫人来叙旧,甚是喜欢这几株杜鹃,本宫有心相赠,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娘娘一句话的事儿。”陈总管笑着:“只是这冬日里移栽怕伤根须,须得连根带土一齐挖起来装在箱里运过去才能活,并不是什么难事,奴才做的来。” “如此甚好。” 我步下台阶,笑睨着他:“陈总管,你是个懂事的,好生替本宫办好这件差使,管好嘴巴。” “是,娘娘您放心,奴才必定肝脑涂地。”陈敏忠连连表着忠心。 “本宫听闻,内务府副总管的位置空缺了,如此便让家父举荐你吧。” “多谢娘娘!” 陈敏忠一个头磕在地上,激动地微微颤抖。 “去吧。”我挥挥手。 “是。”陈敏忠起身,恭谨退去。 日子这样一天天平淡无奇的过着,我每日里不过安静用膳,用完便屏退宫人,将自己反锁在殿里抄经文。日日如此,无甚新意,宫人们也早已习惯了我的作息。 这日晨起,我便将近日抄好的经文递给琥珀:“你替我送去城外的寺里供奉起来,然后替我去聆听主持讲经,好生听着,回来再讲与我听。” “是。”琥珀恭谨领命而去。 稍坐片刻,陈敏忠的工匠们便来了,宫里闹哄哄的,我嫌吵杂便屏退宫人:“你们都散了吧,本宫要静心抄经,今日斋戒不用晚膳,无事不得前来打扰。” “是。”宫人们依言散去。 陈敏忠装好杜鹃,又用其他的花木填补了杜鹃的空档,才着人将装杜鹃的车马赶出宫。 因着是内务府的腰牌,很顺利便出了皇宫,直直驶向太常寺少卿的府邸。 到了太常寺少卿的府邸,小太监匆匆下马,将箱子一一交接给太常寺少卿夫人。 “有劳了,看赏。”蕊心吩咐着。 “谢夫人,杜鹃给您送到了,带土的,可需要给您种上?”小太监收了赏银,分外殷勤。 “不必了,府内有花匠。” “那便告退了。”小太监施了一礼,匆匆驾着马车离去了。 “快!把箱子都搬到内院去。” “是。” 蕊心嘱人将箱子搬到内院,遣散了仆人,亲自打开箱子翻着,拨开了面上的一层浮土,将我拉了出来急急问着:“小姐,小姐你还好吧?” 我吐出口中的芦苇杆,笑笑:“死不了。” “那咱们快些吧。” 蕊心急急拉着我到她房中,替我换了一身仆妇的衣裳,递了一包银子给我。复又带着我来到角门,拉开角门便有一辆不起眼的半旧小马车。 蕊心眼含热泪,拉住我的手:“小姐,蕊心不知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您真的要如此么?” “已经如此了。”我安抚地揽着她:“快些去把我的衣服烧掉,把杜鹃种上,若是追查起来,便按我教你的那样说,可保无虞。” “小姐!”蕊心泪如泉涌。 我抱了抱她:“蕊心,多谢你了,日后山高水长,你多保重。” 蕊心垂首哽咽,我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匆匆上了马车,催促车夫启程了。 车夫策马扬鞭,迅速出了京城。像这种小马车一天不知要进出京城多少辆,大都是差不多的模样,守卫根本懒得检查,毕竟新帝威名远播,如今这世道,连匪盗宵小都销声匿迹了。 思索了片刻,必不能往外祖母那边去,那样很快便会被找到,即便外祖母有心庇护我,也难免令她们受到牵连,那便往北方走吧。 确定了方向,便让车夫一路往北驶去,也不知如此能跑脱多久,但终是逃出了这座囚笼,哪怕只是片刻,我也是甘愿的。 别了,魏廷煜。 我也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第255章 日暮酒醒人已远 张连顺小心地避开一地狼藉,穿过外殿,进入养心殿的内间。 天光熹微,魏廷煜伏在桌上,酒壶酒杯被拂倒在一旁,他又酩酊大醉了一夜。 魏廷煜迷蒙翻了个身,碰的酒杯轰然落地,摔了个粉碎,刺耳的撞击声令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探起头欲去看,却踉跄着要摔倒在地。 “哎吆,主子,您仔细着点儿。”张连顺赶紧抢上去扶住他,将地上的碎片稍稍往外踢了踢。 魏廷煜这才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拂开张连顺,继续趴在桌子上:“什么时辰了?” “是时候上朝了。”张连顺恭谨答着。 “嗯。”魏廷煜撑起身子,头痛欲裂:“她还是那老样子么?” 张连顺垂首静立,思索了片刻:“据说是日日将自己关在殿内,抄经静心。” “看来她还是不肯原谅朕。”魏廷煜沙哑着嗓子,摁着太阳穴:“便要一直这样不再理会朕了么?” “主子,日子还长,慢慢来吧,终有一天会重修旧好的。”张连顺好声劝着:“您如此日日失意醉酒,若是哪日皇贵妃娘娘转性子来找您了,见您如此,也会心疼的。” “心疼?” 魏廷煜自嘲地笑笑,良久叹息一声:“罢了,先上朝吧。” “是。” 张连顺伺候着魏廷煜着好朝服,正欲起驾,琥珀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头伏倒在魏廷煜脚下。 “放肆!” 张连顺斥责:“琥珀姑姑,你也是宫里经年的老人儿了,怎的如此冒失,冲撞圣驾!” 魏廷煜挥手拦了张连顺的斥责,垂眸淡淡问着:“可是皇贵妃找朕?”语气虽冷淡疏离,但隐隐透着一丝期盼。 琥珀伏在地上,抖如筛糠,只知磕头。 魏廷煜心下一紧,急急捉住琥珀的衣襟将她拽起来:“究竟怎么了?可是怜星有事?” “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她...不见了!” 琥珀哭嚎着,魏廷煜震惊的无以复加,松了手,琥珀跌落在地,磕头如捣蒜:“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上......” 魏廷煜强忍镇定:“四下里找过了没有?” “找过了,奴婢已经派宫人四下里都找过了,找不见娘娘的踪迹。” “张连顺!” 魏廷煜吼着:“立刻派禁军搜查皇城各处,每个角落都不能遗漏!” “是。”张连顺急急领命而去。 “何时不见的?”魏廷煜复又追问琥珀。 “娘娘昨日照常在殿内抄经,不许人打扰,昨夜奴婢欲伺候洗漱,娘娘不应,奴婢以为娘娘自行歇息了。今晨奴婢欲进去伺候梳洗,娘娘仍不应,奴婢不放心,继续呼唤,可是娘娘一直不应,奴婢这才怕了,着人撞开殿门,可是......娘娘根本不在殿内.......”琥珀边回忆边哭诉。 魏廷煜一阵晕眩,急急撑住旁边的廊柱,良久才缓过来。刚一站稳,便急急朝永和宫奔去。 “怜星!” 魏廷煜推开永和宫主殿大门,急急奔了进去,匆匆翻找了外殿和内间,都不见伊人踪影。 魏廷煜茫然地站在内间里,如一个被遗弃的孩童一般无助,桌上还铺陈散落着抄写了一半的经文,字迹娟秀,一如其人。 魏廷煜伸手轻轻摩挲着宣纸,冰冷的触感令他不禁打了个冷噤,心头渐渐升起了强烈的不安。 “主子。”张连顺轻声唤着。 “如何?!”魏廷煜急急质问。 张连顺垂下眸,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能!”魏廷煜咆哮:“这深宫大内,她一个女子能去哪里?!再去给朕搜!她近日都见过谁?通通给朕召来!” “是。”张连顺应着,匆匆出去了,他还有许多事要安排,比如安抚那些等待上朝的群臣们。 魏廷煜跌坐在榻上,拽紧了被褥,仍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午膳也未用,魏廷煜就如此枯坐了大半日,蕊心和陈敏忠在地上跪伏着陪了大半日。 “当真只是赠花儿么?”魏廷煜森然问着,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两人。 “千真万确,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奴才与皇贵妃娘娘素无交情,就是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欺君罔上啊,还请皇上明鉴。”陈敏忠义正言辞。 魏廷煜转头,看着蕊心:“你呢?” “此事恐早有征兆。”蕊心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怎么说?”魏廷煜急急起身,拉住蕊心。 “臣妇也只是数日前被娘娘召见过一次,娘娘那时,便已然郁郁寡欢,言语间皆是苦涩,似乎对世间已无留恋。”蕊心哽咽片刻:“娘娘说她放心不下院中那几株杜鹃,希望托付给我照料,如今细想来,竟似托孤一般。”蕊心说到此处,以袖遮面,嚎啕大哭。 魏廷煜颇为震动,颓然跌坐回榻上,许是被蕊心哭的心烦了,一挥手:“都退下。” “是。”陈敏忠和蕊心如蒙大赦,起身退去。 “派人跟着蕊心。”魏廷煜吩咐着。 直到月上中天,魏廷煜仍枯坐在这里,眼神空洞,如木偶一般。 “主子。” 张连顺回来复命:“查过了,蕊心府中确无异样,近日并未出现过生面孔。” 魏廷煜抬起头,已然憔悴不堪,煞红的双眼望着张连顺:“送杜鹃花,你信么?” 张连顺闻言哑然,垂首良久,才开了口:“奴才已打听清楚了,那几株杜鹃,是三皇子所赠。” 魏廷煜心口一阵生疼,似被钝刀子割了一刀似的,豁然起身匆匆出了主殿来到花圃边。 花圃已然休整过了,原来种杜鹃的地方,换上了冬青,虽是冬日里,也郁郁葱葱。 魏廷煜无心欣赏,只是颓然地拍了拍桂花儿树:“人家不要你啊,哈哈,人家只放心不下杜鹃花。”魏廷煜似疯魔了一般哈哈笑着:“怎么没有将你也挖去蕊心府中种上呢?” 魏廷煜仰天大笑,良久笑罢,颓然靠在桂花树上:“嫔妃自戕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你是吃定了我不会诛你九族么?柳怜星,你好狠的心。” “主子,夜深了,寒凉的很,您保重身子啊。”张连顺颇为忧心,轻声劝着。 “我还要身子做什么?” 魏廷煜长吸了一口气,站直身子:“传朕旨意,抽干皇城内所有池水,打捞所有水井,派兵全境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第256章 满天风雨下西楼 我朝北进发着,一路为保行踪换了数量马车,才来到了几乎最北边的一个城镇里。 我付了银钱打发了车夫,预备在这里歇息一下再继续向北走。 今日天色很不好,风雨欲来,天色极阴沉,北边似乎比内陆冷多了,寒风分外凛冽,应是会有一场暴风雪,我须得快些找地方投宿。 我裹紧斗篷,找了家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要了间客房安顿了下来,顺便要了些饭食,让送进房间里。 进了房间脱了斗篷连饮了两杯热茶才渐渐的缓过劲来。正好饭食也到了,一个嫂子低着头端着托盘进来,摆了两个小菜,一碗米饭。 “多谢了。”我道着谢,给了一点点赏钱。 “哎哟,谢谢谢谢,谢谢贵客。” 许是很少会有人打赏,嫂子很是高兴,连连称谢,抬起头看向我,忽然惊喜的很:“柳掌事!” 我突闻这声称呼,吓了一跳,急急遮面。嫂子欣喜地凑过来:“是柳掌事没错吧?是我啊,我,你看看?” 我这才撇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仔细辨认着:“春娘?” “是咯!可不就是我么?”春娘见我认出她,很是高兴,拉着我坐到桌边:“你也逃出来了吗?” “逃出来?”我心下一惊。 “是啊,那时候当今皇上从关外打进皇城的时候,宫门不是失守了吗?我就是那时候趁乱逃出宫来的。” 春娘好奇地看着我:“那时候你好像已经去了三皇子的处所了,你也是那时候逃出来的吗?” “嗯。”我点点头。 “你怎会在这里呢?”我问春娘。 “嗨,我家乡在这里啊,我能去哪儿?”春娘自嘲笑笑:“我也不会别的,就会烧菜,就在这客栈里烧伙食,贴补贴补家用。你呢?你怎会到这里来?” 我不知该如何说,垂下头面露难色。 春娘拍拍我的肩膀:“若是为难便不说了,逃出宫的女人,大都是很难的,你也是遇着难处了吧?” “嗯。”我点点头。 “可有去处?” “没有。” 我和春娘沉默了半晌,春娘豪迈地笑笑:“没事儿,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且先用饭吧,明日我带你回我们乡里落脚吧。” “方便吗?”我有些赧然。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若不愿意在我家落脚,我们乡里有很多人嫌乡里穷困,举家去城里刨食了,置办处小院落便是,在这乡里,我春娘还是说的上话的,若你不嫌弃,先度过难关再说吧。” 看着春娘朴实热情的模样,我很心动,但又怕会连累她,不禁十分犹豫。 春娘见状笑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咱们这些逃出宫的都怕追查,都是隐姓埋名的生活,在这里有我罩着你,你放心吧。” 如此,我便再无顾虑,点点头:“谢谢你。” “哎,谢什么,咱们北方人便是如此,热心助人,更何况柳掌事是故人,应该帮的。” 大恩不言谢,我便也不再说什么,春娘陪着我用了饭嘱咐我好生歇息,约定了明日一同回乡。 次日一早,春娘便向掌柜的告了假,引着我回了她的家乡,确实是个穷乡僻壤,不过数十户人家而已,多以务农为生。 这里人烟稀少,走远一些便是旷野,并无经商的车马人流,我很是满意,决定留在这里。 用了少许银钱,在春娘家附近置办了一处小小的宅院,不过两间瓦房,一方篱笆院子而已,但胜在离春娘家近,好有个照应。 春娘来同我一起打扫着,周边几家的嫂子们也一起热心肠的来帮我打扫,看着热闹。 “这是我远房表妹刘云,死了男人,举目无亲来投奔我的,大家以后多照应着点儿啊。”春娘替我介绍着。 “年纪轻轻便死了男人啊?哎,这命也太苦了,你放心,以后有什么难处,就跟姐姐们说,啊,甭客气,来了都是一家人。”嫂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替我张罗着。 我笑笑,一一谢过了。 大家伙儿忙碌了一整日才拾掇出来,置办了些家当,算是能开始生活了。 晚上我留诸位嫂子吃饭,去买了鱼和肉,但是不会做,春娘看出我的为难,主动下了厨,嫂子们也一起帮厨。 春娘笑着:“没事儿,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十指不沾阳春水,自然不会做饭了,慢慢学吧,不着急。” 我心下甚暖,点点头,加入了嫂子们摘菜的队伍,嫂子们闲聊着家长里短,热热闹闹的,引的我也大笑连连。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生活,充满了烟火气息,平凡而充实。 好好美餐了一顿,送走了帮忙的嫂子们,春娘陪我一起洗着碗,同我闲聊着:“你预备以后如何生活呢?” 我想了想:“我也不会别的,女红也不好,但好歹识得几个字,不若替大家写写书信吧。” 春娘笑笑,麻利地沥着水:“如此甚好,咱们这穷乡僻壤的,没人念过书,都大字不识一个,想给城里的子女传个信儿都得靠人口口相传,如今你来了,这事儿有做头,只是赚不了几个钱。” “无妨,能过日子便好,不过一日三餐而已。” “柳掌事如今倒淡泊的很了。”春娘笑笑,不再说话,洗好碗便告辞了,临走前还连连嘱咐着:“明日我便要回镇上去上工了,你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去找那些个嫂子,别客气。” “好,春娘,谢谢你。” “嗨,谢什么,走了。”春娘摆摆手,匆匆回去了。 闩好门,洗漱了躺在炕上,暖呼呼的,很舒服,终于不再颠沛流离了,我轻轻舒了一口气,放松了四肢,沉沉睡去。 我整理了两亩薄田,在嫂子们的热心教导之下,简单种了些蔬菜,并不指望着长得多好,只是每餐去摘一些,吃个新鲜。 如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餐定时,自给自足的日子,让我很惬意。 闲暇时我替人写写书信,教附近的孩童们认认字,孩子们识了字,嫂子们都高兴的很,时常来给我送些瓜果肉食,陪我拉拉家常,孩子们也围着玩闹,很是充实。 这一日我刚教完孩子们,正预备去做饭,却听见远处一阵骚动。 “所有人都出来,排成排站好,都快些!” 第257章 落叶人何在 “都快点!快些出来,女子站这边,男子孩子老人站那边。” 嘈杂声越来越大,我心下有些紧张,赶紧包上头巾拢住头发,在锅底上抹了一把,把脸和手稍稍抹黑一些。 好在素日里已是粗布衣衫便不用换衣服了,匆匆跟着人流走了出去,站到女子堆里。 “官老爷,咱们这里的女子们都到齐了,全在这里了。”老村长殷勤招呼着,一名官差带着一队士兵拿着画像一一比对着。 “官老爷,这是在找什么呀?咱们这儿没有作奸犯科的人啊,都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老村长讨好着。 “不该问的别问,搞快些,都把头抬起来,本官没工夫跟你们这些泥腿子耗,今日还要赶好几个村呢。”官差十分不耐烦,指挥着士兵:“仔细比对。” “是。”士兵应了,一一让人抬起头来,与画像比对。 我胸如擂鼓,紧张的不行,眼看着士兵离我越来越近,我便越来越害怕,紧紧地捉住自己的衣角不敢抬头。 “你!抬起头来。” 终于还是轮到我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也别无他法,只好抬起头来。 “咦?” 士兵疑惑地打量了我半晌,唤来同伴:“哎,你看看这个像不像?” 另一个士兵凑过来看了我一眼,:“你花眼了吧,咱们找的那可是皇贵妃娘娘,能做皇贵妃那肯定是貌若天仙的大美人儿啊,这个嘛,一般般。”说着撇了撇嘴,继续去看别人。 看我的这个士兵仍有些疑虑,拉过旁边一个嫂子:“你认得她吗?叫什么名字?是你们村的人吗?” 嫂子看着我:“认得认得,自己村的人怎么不认得,刘云嘛,死了男人的寡妇,就在我屋后住的。” 士兵放开她,不再理会我,继续去看其他人。其实方才瞄见他手中的画像,我便放下心来了,那副画像应当是宫中的画师画的,我并未请人画过相,也甚少见人,外臣从未打过照面,甚至自小在苏州长大,京中都无人见过我。 这画师许是听魏廷煜的描述来作画的,画的甚美貌一位贵妃模样的女子,媚态风流十分美丽,可惜我本人姿色平平,与之相差甚远,又无甚胎记。想凭借这幅画像来找我,只怕是难于登天了。 折腾了大半日才闹哄哄地散了,官差们无甚收获,由老村长陪着用了顿酒菜便走了。 我长舒一口气,回到自己屋里继续做饭。刚简单炒好两个小菜,春娘便在院外头喊我,我匆匆去开了门:“春娘,你怎的来了?” “听说今日官差来寻人,我怕是寻你,着急告了假回来看看,你没事吧?”春娘拉着我急急问着。 我笑笑:“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那你忙吧,我回了。”春娘见我没事转身欲走。 “哎~” 我忙拉住她:“难得来了,正好饭得了,就在我这里吃一口吧。” “嗨,不用,我回去吃。”春娘客气着。 “就在这里吃吧,我虽不怎会下厨没有你烧的好,好歹是我一番心意。”我拉着她。 春娘不善言语,憨厚笑笑,答应了。同我一起进屋,添了两碗饭,对坐吃起来。 我同春娘边吃边闲聊着,她夸我手艺不错,其实我知道她是在鼓励我,两个菜一个淡了,一个咸了,春娘也不嫌弃,吃的很香。 我也慢慢吃着:“也不知怎的,我似乎烧不好鱼,明明是按你教的法子烧的,吃起来还是格外腥气。” 春娘闻言,夹了一块鱼尝了尝:“还好啊,不腥。” 我便再尝一尝,怎知夹着鱼块还未来得及送进嘴里,光是闻着气味儿便一阵恶心干呕,急急丢下碗筷,侧过身呕吐起来。 “哎哟,这是怎么的了?”春娘吓了一跳,急急来拍我的背:“可是天冷了凉着胃了?” 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我撑着桌角坐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也不知是怎的,近日时常干呕。” 春娘疑惑地看了我半晌:“你...是不是有喜了?”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 春娘被我吓了一跳,张了张嘴,没说什么。执起碗继续吃着饭,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要不,还是请个郎中来瞧瞧吧,即便不是有喜了,也得看看是不是害病了不是?” 我心下忐忑地很,没做声。 “那便这样吧,明日我去上工,回来时去镇上请个郎中来给你瞧瞧。” “好。”我应了。 吃完饭春娘便回去了,我洗好碗洗漱完躺回炕上,心下越发不安,算起来,倒确实几个月未来葵水了,只是我月信一向不准,以为是劳累所致,便未曾放在心上而已。 若真是有孩子了,那可怎生是好?我苦恼地拉过被子,蒙住了自己。 次日晚间,春娘便引着郎中来了,郎中取出腕枕,替我诊脉。 郎中侧首垂眸,诊了良久:“刘娘子请换只手。” 我紧张地望了一眼春娘,伸出了另一只手腕。 郎中覆上纱巾,搭上手指,感受了良久:“确是滑脉无疑,恭喜刘娘子,有喜了。” 我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还是春娘机灵,见我这般模样,主动去问郎中:“那大概有多少时日了?” 郎中抚了抚胡须:“只怕是三四月有余了,具体还需刘娘子按月信推算日子。” “孩子好不好?”春娘十分欣喜。 “脉象滑而有力,很不错,我再开两副安胎的方子吧,刘娘子的孕吐便可稍稍缓解,便不会如此难受了。” “哎,好,多谢郎中。”春娘一一应着,替我收了药材,送走了郎中。 春娘回来的时候,我还坐在桌边发呆,春娘来我身边坐了:“好事儿啊,日后你便有个伴儿了。” 我垂下头:“也不知将这孩子带来这世上是不是件好事。”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春娘诧异地看着我。 我垂首不语,春娘叹了口气:“还是要吧,无论遭了什么罪,孩子都是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若是来了,便是缘分。” 春娘拍了拍我的手:“你若是觉得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困难,咱们都可以给你帮忙,日后孩子大了,你也有个盼头不是?” 春娘见我仍是垂首一言不发,不禁有些伤感,起身往外走去:“唉,是去是留,你自己拿主意吧。” 第258章 寒云路几层 我终是留下了这个孩子,因为在决定喝下滑胎药的那一刻,我的肚子里,被轻轻地踢了一下。 那一瞬我泪如雨下,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这个孩子,与我心意相通,血脉相连。这个孩子,在向我求救,求我不要放弃他。 我的手抖了抖,终是放下了药碗。 “不喝啦?” 春娘欣喜地问我,见我不做声,便迅速端起药碗走出去泼在了院子里:“这便对了,想通了便好,你且坐坐,我去给你卧两个鸡蛋吃,好生补补。” 春娘端着滚烫的卧鸡蛋递给我:“多少吃些吧,吃了孩子才长的结实。” “谢谢。” 我接过碗,细细吹凉了慢慢吃着。 “日后有什么难处便说出来,咱们都会帮你的。”春娘笑笑。 “嗯。” 嫂子们得知了我的事,都纷纷来看我,也很照顾我,送些油米吃食,甚至拿出了自家攒的鸡蛋,要拿给我补身,如何推拒都推不脱。 “哎呀收下收下吧,你也太难了,本以为只是死了男人,不想竟还有遗腹子,咱们如今富余些,照顾照顾你也应当。” “如此,便多谢诸位嫂子了。”我连连称谢。 “甭谢了,你且歇着吧,咱们去替你挑些水,以后这些挑水的重活计你便别做了,咱们轮流来给你挑了。” 看着嫂子们忙碌着,我也渐渐疏解了心结,彻底接受了这个孩子的到来。 闲暇时我便同腹中的孩子说话儿,冬日里一同烤火,火里埋着红薯和板栗,香甜四溢。春日里慢慢在河边散着步,春风洋溢,很是惬意。 我常常在夏日的树荫里,躺在躺椅上,念书给腹中的孩子听,讲述着各种各样的故事,渐渐习惯了彼此陪伴的日子。 终于在金秋时节,在硕果累累之际,我的睿儿,呱呱坠地了。 他从虚空而来,不带一物,对我充满了信任与真诚,来到我的怀抱里。我虽痛的失了力气,但看到他粉嫩漂亮的小脸儿,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哎呀,你看这小娃娃,俊的很呢,哭声也洪亮,好的很呐。” “就是啊,你看刘娘子一抱他便不哭了,可见是个体贴的孝顺孩子来的。” 几位来帮忙的嫂子们七嘴八舌的赞着,稳婆也笑着:“接生多年,少见出生便如此白净漂亮的孩子呢,大都刚出生时皱巴巴地活像个小猴子。这孩子,日后只怕会是贵人呢。” “哎呀,你也太会说话了吧,只怕是想多讨两个赏钱吧。”春娘笑呵呵地挤兑着稳婆。 “哎呀,怎么会,咱是那样的人嘛。”稳婆笑笑,收拾着东西。 我亦幸福地笑着,看着他,仿佛心中有了寄托一般。 时间过得很快,日子匆匆如白驹过隙一般,我已经彻底融入了这里的生活,也能和嫂子们一起家长里短的唠了。睿儿长的很快,已是个满地乱跑的小子了,我和嫂子们唠嗑的时候,他便和周边的小孩子们一起疯跑着,玩闹着,似乎总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似的。 待我回家烧好饭菜,远远地喊了两嗓子,他来才回来。 “来,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快趁热吃。”我笑盈盈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他碗里。 “娘也吃,娘也爱吃红烧肉。”睿儿小小稚嫩的手指吃力地夹了一块肉放在我碗里,才埋头吃起来。 我心中幸福满溢,十分欣慰,也端起碗慢慢吃着。 “娘。”睿儿忽然轻声唤我。 “嗯?怎么了?”我看着他,替他拈掉下巴上的饭粒。 “孙大娘家的孙哥哥明日要去城里念书了。” “嗯。” “我也想去。”睿儿停下筷子,期盼地望着我。 我笑笑:“孙哥哥七岁了,是去上学的,你才五岁,尚在启蒙阶段,娘亲教你可好?” “我不嘛,我想跟孙哥哥一起去,听说学堂里有好多哥哥呢,还有先生,先生教哥哥们学本事,我也想学。” “你还小,这么早去学堂的话,听不懂的。” “谁说我听不懂?我看过孙哥哥启蒙的那些书,那些书我都会了啊,都是娘亲教的。”睿儿有些委屈,垂下头撅着嘴。 我一时有些为难:“你果真都会了么?” “会了。”睿儿十分认真的点点头。 “果真非常想去么?”我看着他。 “嗯。”睿儿点点头。 我笑笑,给他夹了一块肉:“先吃饭吧,一会儿娘亲去孙家问问,好不好?” “好~~”睿儿欢呼着,兴致极高,吃了两碗饭。 饭后我收拾了碗筷,带着睿儿去了孙嫂子家,睿儿和孙家小子一起玩去了,我拉过孙嫂子:“听睿儿说孙小哥要去上学了?睿儿羡慕的很。” “是啊,好容易才争取到的名额呢,是城里有名的陈先生,那可是个高人呢。”孙嫂子很是得意。 “如何高?”我来了兴趣,追问着。 “听说是个大才子,人称卧凰先生呢,还在前朝做过官的,后来觉得官场黑暗,便辞官还乡,回来教教书,亲近亲近孩子们。”孙嫂子说起这陈先生,兴奋的不得了:“他学堂的名额可难得了,十里八乡的孩子们都想去呢,我是因着跟那里打扫的嫂子是好友,才能进去的。” “如此么?那倒真是个好去处呢。”我点点头。 “哎,你可别觉着我是走后门才进去的啊,那也是咱们孙小哥有本事,考过了入学的考试才能进呢。”孙嫂子冲我眨眨眼儿:“我看睿儿聪慧的很,要不要带睿儿去试试?我给你谋路子。” 我忙拉住孙嫂子的手:“如此便先谢过孙嫂子了。” “不谢,若睿儿是块读书的料子可不能埋没了,万一以后中个举人什么的当了官儿,咱们跟着一起荣幸嘛。” 我笑着点点头,其实并不希望睿儿入朝为官,只不过盼他健康成长,通晓做人的道理便是了。 如此,在孙嫂子的拉桥引线之下,睿儿跟着孙小哥一同去城里读书去了,睿儿高兴坏了,日日回来都要吵着给我背他新学的课文。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娘亲,我背的好不好?”睿儿扑进我怀里打着滚儿。 我欣慰地搓了搓他的小脸儿:“甚好。” 第259章 相思似海深 夕阳斜照着一池秋水,落叶纷扬落入水中,随着秋风的逗弄,随波逐流,渐行渐远。 一道身影萧索地倚在栏杆上,垂首思索着什么,那般出神,竟连落叶沾身都懒得伸手拂去。 “皇上,您站了大半日了,仔细风大。”大内总管太监张连顺轻轻上前,替皇帝摘去肩头落叶,披上了一件斗篷。 魏廷煜将手中的白玉兰簪子收回衣襟里,叹息一声:“近日不知怎的,总想起她来。” 张连顺恭谨立到一旁:“皇上,孝武昭皇后已离去多年了,您也该慢慢放下了。” 魏廷煜笑笑,颓然靠在栏杆上:“你也说是离开,你也并不确定她的生死,当年搜遍皇城,都没有找到她的尸首。” “全境范围也都搜查几遍了,寻找来的女子没有一个是她,竟然还有官吏私自送上美貌女子以期盼朕会垂青,真是天大的笑话。”魏廷煜垂下头:“到底去哪儿了。” “皇上,都快六年了,您心中也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否则怎会追封皇贵妃为孝武昭皇后还在皇陵建了衣冠冢呢?”张连顺叹了口气:“要放下便彻底放下吧,快六年了,您却再也不纳妃嫔,朝内议论纷纷,恐生动荡,还需早些开枝散叶,立下皇储以安定人心呐。”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魏廷煜抬头睨着他:“谁也入不了朕的眼了。” 张连顺无奈,垂首静立。 “车马预备的如何了?”魏廷煜问着。 “都预备好了,这些年在您的励精图治之下,国富民强,开疆扩土,已然是盛世之世了,您还常常四处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真乃是一代明君啊。” “拍什么马屁。”魏廷煜笑笑:“你知道朕是想四处去寻寻,虽希望渺茫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朕总觉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有缘份羁绊,终有一日会再相见的。” “这...是......”张连顺不忍再拂他,只得应了。 如今天下安定,朝政稳固,魏廷煜也闲暇了许多,朝政交给内阁,自己则喜欢四处去微服私访,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单单是苏州,便去了三次之多。 “皇上,这次咱们还往苏州去么?” 魏廷煜思索片刻:“往北走走吧,如今就北边未曾走过了,如此去一趟,也算圆满了。” “是。” 御驾于重阳节后出发,一路向北。每座城池都会去,体验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见一见当地的名人名士,文人雅客。如此既游历了山河,又开阔了眼界,还能为朝廷谋人才,可谓是一举多得了。 游历了许久,渐渐快要到达边境了,张连顺陪着魏廷煜安顿下来,殷勤介绍着:“主子,这便是全境最北的城池了。” “嗯。” 魏廷煜推开窗子看着下边熙攘的人流:“发展的不错,这里可有什么人才么?” “奴才打听过了,这里有个文人,很有名,人称卧凰先生,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奴才预先派人去请过了,可他脾气怪的很,不欲交结权贵,只愿意教他那一方小小的书院,拒了咱们的拜帖。” “哦?”魏廷煜饶有兴致:“那我倒更想要见见他了,看看他到底是沽名钓誉还是确有才华。” 魏廷煜起身:“走吧,去会会这位卧凰先生。” “主子,您,您亲自去找他?” “怎么?”魏廷煜睨着他:“古有三顾茅庐,我这才去一次便去不得了么?” “不不不,主子爱惜人才,真乃社稷之福,奴才马上去备车。”张连顺拍着马屁,匆匆去了。 一行人来到鸿鹄书院,通报了许久才得以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卧凰先生,约莫三十上下,是个消瘦清俊的文人,文质彬彬泛着书卷气息。 卧凰先生接待了魏廷煜,与之畅谈古今,竟十分投缘,生出惺惺相惜之感。酣畅淋漓地畅聊了一下午,约定了次日再见,卧凰先生亲自送着魏廷煜往外走。 “卧凰先生请留步吧,再会。”魏廷煜客气着。 “再会。”卧凰先生轻轻作揖。 “就打你!怎么啦?你个野种,你没爹!你没爹!你没爹......” 忽然一阵吵杂哭闹声惊动了众人,魏廷煜抬眼望去,几个小男孩围着一名稚童,出言辱骂着。 还不待魏廷煜反应,卧凰先生上前几步,轻声斥责:“非礼勿言!不许欺负睿儿。” 几个小男孩儿见先生来了,一哄而散,匆匆跑了。卧凰先生叹了口气,俯身替稚童擦了擦眼泪,温柔问着:“没事吧?” 稚童摇摇头:“没事,睿儿知道,没有父亲并不是睿儿的过错。” 卧凰先生摸摸他的头,抱起他,歉然地冲魏廷煜笑笑:“抱歉,这是我的学生,因着父亲早逝,常被无知小童们欺凌,我且护送他回家,便不奉陪了。” “先生心善,不必管我,您请便。” “先生,不必劳烦了,我自己能回去。”稚童挣扎着要下地:“娘亲说过睿儿是大孩子了,不能总是麻烦先生送我回家。” 卧凰先生的面颊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绯色,仍抱着稚童:“无妨。”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先生。”稚童挣扎着下地,衣襟勾住了卧凰先生的玉佩,生生扯开了,露出了白嫩嫩的藕臂和小肚兜。 魏廷煜本在一旁看热闹,见了那肚兜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当场,什么都顾不上了,急急冲上去拉着稚童的肚兜。 “你干嘛呀?”稚童吓得哇哇大哭。 卧凰先生立刻皱眉拉开魏廷煜,抱起稚童:“魏公子这是做什么?” 魏廷煜这才回过神来,心中翻江倒海,压抑不住激动:“失礼了,只是这肚兜上的图案,牵扯着我的一位故人,敢问这图案,出自何人之手?” “我娘亲秀的,怎么了?”稚童泪眼汪汪的看着魏廷烁。 “果真么?”魏廷煜急急拉住稚童的手臂。 “哇~~”稚童吓得扑进卧凰先生怀里。 “魏公子......”卧凰先生看着他。 魏廷煜灿灿松手,仔细端详着稚童,张连顺凑上来:“主子,方才没敢说,这孩子,跟您......” “一模一样。”魏廷煜喜笑颜开,换了语气,柔声问着:“睿儿是吗?这锦鲤果真是你娘亲绣的么?” “嗯,我娘亲她只会绣锦鲤。” 第260章 旧事如天远(完) 我正坐在院子里借着天光缝补,远远地便听见睿儿稚嫩的嗓音喊着:“娘亲,娘亲,我回来啦~” 我欣喜地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望去,睿儿小小地身影向我跑来。 “娘亲,你看,我舍不得吃,专门带回来给你吃的。”睿儿献宝一般将手中的糖葫芦伸到我面前:“娘亲快尝尝好不不好吃?” 我只好轻轻咬了一口:“真好吃,睿儿乖,你吃吧。” 睿儿这才开心地吃起糖葫芦,我摸摸睿儿的头柔声嘱咐着:“以后可不许再让先生买这些了,你若想吃,娘亲带你去买,好不好?” “睿儿没让先生买,这不是先生买给我的。”睿儿有些委屈。 “那是哪里来的?” “是那个叔叔买给我的。”睿儿朝外指了指。 我抬起头,却猛然惊见魏廷煜站在篱笆院门口,正直勾勾地望着我们。 我如遭雷击,一时间心中百转千回,赶紧拉过睿儿就往屋里去。 魏廷煜急急抢进来拉住我,睿儿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有些害怕。张连顺见状,机敏地跑过来拉睿儿:“咱们去买糖吃好不好?” 睿儿回头看我,我怕发生争吵吓着孩子,料想张连顺也不至于伤着他,便点点头,睿儿这才跟着张连顺去了。 魏廷煜拉过我,打量了半晌,良久才冒出一句:“听闻你到处跟人说我死了?” “......”我垂首不语。 魏廷煜狠狠捏住我的下巴迫我看着他,他眸中尽是痛色,语气森然:“柳怜星,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带着我的孩子离开我?令我和睿儿骨肉分离这么多年?!”魏廷煜咆哮着。 “那不是你的孩子。”我淡淡地撇过头。 “呵呵。” 魏廷煜笑出了声:“还想激我?我已问过他生辰,算日子确是我的儿子。” “那也不是你的。” 魏廷煜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怎么?你想说是魏廷烁的么?” “反正不是你的。”我依然嘴硬着。 魏廷煜松开我,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四处打量着我的小院落:“别闹了,我虽与魏廷烁同为先帝骨血,但长相相差甚远,都像自己的母妃,睿儿同我幼时长得一摸一样,都不用滴血认亲,都看得出来与魏廷烁八杆子打不着一点儿关系。” 魏廷煜冲我笑笑:“绝对是我的儿子。”魏廷煜得意地往我的躺椅上一躺,惬意地长舒一口气:“真没想到啊,平白捡了个大儿子,哈哈哈。” “睿儿是我的孩子,同你没有半分关系,你走吧。”我垂下头,捏着衣角。 “嗯?” 魏廷煜不置可否,拾起我丢在桌上的活计看着:“啧啧啧,这么多年了,你这女红,是没有半点儿长进。” “你究竟要做什么?!”我微微有些激动。 魏廷煜豁然起身过来捉住我的手臂:“你究竟要做什么!你当年为何突然抛下我?为什么!” 我不争气地流下泪来。 魏廷煜见状,失了气焰,急急替我抹着眼泪:“别哭别哭,我知道你是怨我杀了魏廷烁,怨我利用你激怒顾将军。可你好歹也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啊,哪有你这样狠心的,不问缘由便给我判了死刑,一走了之?” “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 “我要说!我要同你说个明白!” 魏廷煜叹息一声:“那时我虽恨魏廷烁要带走你,但还不至于因此杀死他,你可知他的母族在波斯替他招兵买马,拉拢势力甚至勾结了波斯王,欲助他夺位?若是他逃去了波斯,壮大了势力杀回来,到时便死的不止是我,这江山也可能被波斯王染指,我如何能留他性命?” “至于宠你激怒顾将军,我确实是做错了,我已伤害了凌薇,不想再卷入更多的女子,便只有你一个人选了,我爱的从头至尾也只有你一人,盛宠你是我本意,激怒顾将军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 我推开他:“都是陈年旧事了,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 魏廷煜急急拥住我:“怜星,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我这些年都是如何熬过来的,白日里还好,沉溺于政务,每当长夜便分外孤寂凄苦,彻夜难眠。” “与我何干?我倒是睡的很踏实。” “是么?”魏廷煜朝屋里瞄了瞄:“是不是这炕头睡的特别舒坦啊?咱们去试试吧。”说着就拉着我往屋里拽。 “做什么呀你!我不要......”我推拒连连。 “快快快,快来,今儿我看见睿儿被人欺负了,还是太势单力薄了些,咱们给他生几个帮手。”魏廷煜嬉笑着,将我拖进了屋内...... 魏廷煜便在这里赖着不走了,成日里接送睿儿去上课,与卧凰先生畅聊一番,回来了便端起碗就吃饭,不拿自己当外人儿,我撵他走,他便端着碗去院子里吃。 附近的嫂子们议论纷纷,都来看热闹:“哎,不是说男人死了嘛?” “就是啊,这是谁啊?该不是要改嫁了吧。” “哎哟,这男子生的这样好,我也想改嫁,哈哈哈。” “拉倒吧你,你照照镜子好嘛,要嫁也是我先呐,哈哈哈哈......” 魏廷煜听见了也不恼,冲嫂子们笑笑:“我没死,被人救了,如今回来了,我是睿儿的亲生父亲!” “哎哟,真的啊?那可真是太好啦。” “是啊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嫂子们七嘴八舌的嬉闹着。 我看着魏廷煜穿着普通布衫也掩不住的贵气,着实有些好笑,不禁过去问他:“你打算还在这儿赖多久啊?江山还要不要了?” “不走了,不要了。”魏廷煜扒干净碗里的饭粒,将碗递给我:“再来一碗。” 看我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魏廷煜笑笑:“怎么了?” “你......” “你误解我了,在我心中,你永远重过江山,若没有你,我还要江山作甚?”魏廷煜伸手揽过我:“我已拟了诏书派张连顺回京了,传位于宗室子魏梓麟。” 我惊愕万分,说不出话来。 魏廷煜笑笑,深深地看着我:“余生,我陪着你,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你愿意在这里住便在这里住,住烦了我便陪着你游历山河,游累了我便陪你回去看看家人。给我一个机会,好么?” 我动容地扑进了他的怀里,龙涎香的气味褪了个干净,熟悉的清新青草气息扑面而来,将我环绕。 魏廷煜吻了吻我的额头,轻轻推开我:“好了,我现在得去找比你更重要的那个人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 魏廷煜朗声大笑,爽朗无比:“我去接睿儿下课,快准备些好吃的,我们很快便回来了。” 我心中暖暖的,柔软了起来,在院中静立良久恍若梦中一般。 炒了一锅五香瓜子儿,远远地便听见了睿儿的笑声。我抬眼望去,夕阳的余晖中,睿儿坐在魏廷煜肩上,手里握着糖葫芦,两人笑闹着,向我走来...... (全书完) 结发为夫妻(番外) 好容易哄睡了睿儿,吻了吻他安睡的小脸儿,羽睫轻垂似小扇子一般,可爱极了。 魏廷煜替他掖好被角,拉着我出了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魏廷煜拉着我来到院子里,圆月高悬,月光柔柔地洒了满地。魏廷煜在躺椅上躺了,拉过我躺在他怀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儿。 “这小子终于睡着了,世界终于清净了。”魏廷煜长叹一声:“这小子活是个小话唠啊,天天那么多问题,你是如何受得了他的?” 我笑笑,没说话。 魏廷煜握着我的手,轻轻摩挲着:“真好。” “哎,你是如何认出睿儿的?你分明不知道自己有孩子呀。”我十分好奇。 魏廷煜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略有些赌气的捏了捏我的手:“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绣出那么丑的锦鲤?” 我有些赧然地垂下头,魏廷煜瞧着我:“怎么了?” “你似乎说过不许我再绣锦鲤了。” “唉~” 魏廷煜叹了口气,拍拍我的手:“绣吧绣吧,爱绣什么便绣什么,人生苦短,我算是通透了许多。再说了你也不会绣别的啊。” 我羞恼地轻轻捶了他两拳,魏廷煜笑着拥住我,柔声问着:“你怎的不问我为何不把睿儿接回宫立为太子,而要传位给宗室子呢。” 我伏在他胸膛上,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心跳,懒懒地:“你总有许多道理。” “那你想让睿儿当太子么?” “不想。” “我也不想。” 我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魏廷煜笑笑:“皇帝,是这个世上最孤独的人,孤家寡人,曲高和寡。周遭充满了险恶人心和阴谋诡计。我不舍得让睿儿去受这个苦。” “那你还去当皇帝?” 魏廷煜苦笑:“我本无争储之心,一心想与你携手一生而已。怎知天意弄人,身负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魏廷煜坐起身,茫然望向远处:“也许从外祖父去世起,我便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 我轻抚着他的背脊,魏廷煜回首望着我:“是我被仇恨障目,才令你受了这许多苦。” “罢了,还提这些做什么。”我笑笑。 “幸好......” 魏廷煜紧紧拥住我,微微有些哽咽:“天命佑我,我找回你了,怜星,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和睿儿,别再离开我,好么?” “好。”我轻声允了。 魏廷煜松开我,解了发带,散了头发,青丝如瀑般散开,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华。 “怎么了?要安歇了么?” 魏廷煜笑笑,伸手取了我的发簪,我的发丝也散落开来,被风拂起,与他的纠缠在一起。 “做什么呀?”我瞧着他。 魏廷煜垂首,取了自己的一缕发丝,同我的一缕发丝放在一起,笨拙地打了个辫子。 “好了。”魏廷煜轻叹。 “这是做什么?如此多不方便。”我伸手要解开。 “哎~” 魏廷煜阻止我,认真地看着我:“民间习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同你便要如此,携手恩爱余生。” “哪里学来的,一套一套的。”我羞赧极了。 “来,恩爱一下吧。” 魏廷煜笑着,俯身吻了下来...... 悠然见南山(番外) “主子,来了。” “快快快......” 张连顺在坡上放风,看见柳怜星远远地提着篮子来田里送饭来了,赶紧凑到魏廷煜身旁通风报信。 魏廷煜急急从躺椅上起身,着急忙慌的抓起锄头装模作样的锄着草。张连顺赶紧领着一群干农活儿的暗卫们隐蔽进附近的树林里。 “相公,吃饭吧。” 柳怜星笑盈盈的放下竹篮,端出饭菜,递进魏廷煜手里。 “多谢娘子,娘子辛苦了。”魏廷煜假模假式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接过饭碗,扒了一口:“真香~” 柳怜星娇羞笑笑,伸手替他擦了擦汗。 魏廷煜赶紧捉住她的手,亲了一口,羞的柳怜星赶紧抽出手站起身,娇嗔着:“做什么呀,青天白日的,讨厌~” 撒娇的模样挠的魏廷煜心中酥痒难耐,憨厚笑着:“又没人,怕什么。” 柳怜星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放眼远眺,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你......” “怎么了?”魏廷煜扒着饭菜。 “这是你一个人弄的?” “不然呢?”魏廷煜笑笑:“怎么了?” 柳怜星惊讶地合不上嘴:“你...一晌午...便除掉了二十亩地的草?” “呃......很奇怪么?”魏廷煜心里有些发虚。 “我忙活一整日也顶多能锄个五六亩地......”柳怜星呐呐地。 魏廷煜一时哑然,走过去揽住她:“哎呀,你相公我能干嘛,文能执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区区除草而已,能奈我何?小意思了。” 魏廷煜满意地看着柳怜星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哄着:“别说是种地了,你无论让我去做什么,我都会为你办的妥妥贴贴。” “果真么?”柳怜星十分欣喜。 “自然。”魏廷煜胸有成竹。 “那你今天辅导睿儿的功课吧~”柳怜星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 魏廷煜瞬间垮了脸,松开她,走到一旁去扒饭:“还是你辅导吧,一辅导他功课我就要短寿好几年,熊孩子,找机会得好好揍揍他了。” “哎呀~相公~你辅导嘛~好不好嘛~你最有才华了,我最喜欢你了~”柳怜星扑上去勾住他的脖子:“晚上犒劳你~”说着甜笑着冲他眨眨眼儿。 “真的?”魏廷煜来了兴趣,直直地望着她。 “嗯呐~” “那我先收点儿利息。”说着俯身吻了下去...... “哎呀~不要了,大白天的~” “没事儿,没有人的,别动......” “唔...讨厌......” 张连顺冲着一干看的津津有味的暗卫们吹了声口哨,示意他们非礼勿视。 暗卫们灿灿地背过身去,轻声调侃着:“张公公,咱们还要陪着主子在这儿玩过家家多久啊?再待下去,我都要跟麦子地处出感情了。” 张连顺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没见着主子正在兴头儿上么。” “哎呀。”暗卫叹了口气:“这天天看主子秀恩爱也不是个事儿啊,我也得娶个媳妇儿了,张公公你说娶媳妇都这么甜蜜吗?” “我怎么知道!你不觉得你问错人了吗?你看我像是会有媳妇儿的人吗?”张连顺翻了个大白眼儿,翘气了。 “呃...哈哈哈哈,失礼了,失礼了......” 暗卫们又忍不住偷偷回首,偷瞄着远处恩爱的一双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