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农女:山野夫君,我养你!》 第1章 找上门的麻烦 “木家婶子,按理儿说我也不该在这当口来,可你们家老木也走了这么些天了,当初下葬的时候,我们家那口子该出力的时候可一点没含糊,就老木被拉回来的时候吧,还是我们家那口子花钱雇得牛车吧。”烈日炎炎下,一个膀大腰圆地壮实妇人双手叉着腰站在木家院门前,天生的大嗓门引得街坊四邻的闲人都凑到了木家门前。 妇人着一身糙衣,裤腿高高卷起,露出两只沾着泥的粗壮脚丫子。 木家屋门前,木家的寡妇孙画儿双手紧紧搂着一个瘦小枯黄的男娃,一声不吭。 “周婶子,这是出啥子事了?”从围观的闲人里窜出一个尖脸刻薄相的小妇人,凑到那壮实妇人身边问了一句。 “还不是那日拉她们家老木回来的牛车费,那一趟包车还拉了死人,车夫可不愿哩,还是我们家那口子出了二十文,那牛车的车夫才愿意拉人回来哩。”周婶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脸上愈发地不耐烦了,语气也更冲了。 “周家婶子,老木家的瞧着也不容易,一个痴傻儿,还有一个不开窍的丫头,那丫头昨日里还为了捉鱼落到了村口那条河里,到现在只怕还没醒呢!现在老木家家里实顶实得怕是也揭不开锅了。”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一个闲汉嘴角嚼着一根枯草,替屋内局促的木家媳妇儿孙画儿开口道。 周婶子听了,嗤声一笑,张口便道:“老王家的,你不是瞧上了木婶子吧?老木家的可才刚死,指不定还要回门看看呢,就看你有没有这胆儿了!” “你……你……你胡说!”孙画儿被气得不轻,一张俏丽白皙的脸颊被涨得通红。 “我胡说?”周婶子笑得更大声了,“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木家婶子,你要是心里头真亮亮堂堂的,干甚子不将我们家老周的二十文还来!难不成是惦记着我们家老周?我们家老周没个心眼的,老娘我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那周婶子又撸了撸袖子,“我们家迅哥儿马上可就要上学堂了,这学堂的学费还没个着落呢!木家婶子,你若是识相点的,就早点将银子拿出来,不然我也只能自己进去拿了。” 孙画儿眼眶通红,低声下气地恳求道:“周婶,能不能……再宽限两日,矜矜她还发着烧,我……我想给矜矜抓药。” “你真当你家傻丫头是个宝呢?我家讯哥儿可年年得学堂里先生的夸呢!你家痴儿傻女的,发烧揪一把艾草嚯嚯,一碗水就退了,还抓药哩!又不是城里的金贵小姐,没那个命!”周婶子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话音落地,周婶子也懒得再同孙画儿叨咕,直接抬了脚便要进屋。 孙画儿连眼角的泪都来不及拭去,忙伸手便要拦去,“矜矜还在睡着,矜矜……” 周婶子右手轻轻一推,孙画儿连带着怀里搂着的孩子一并倒在了地上。 “装什么呢?”周婶子嫌弃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压低了声音道:“我呸,刚死了男人就开始勾引男人的骚贱蹄子!” “你哪一只眼睛看到我娘勾引男人了?”一声犹如地府索命般地冷厉讽笑传出,周婶子光着的小腿陡然升起一丝寒意,她颤颤地抬了抬脑袋。 恰好看到屋内的一张破旧的桌前,一个瘦弱却精练的女子一脚踩在长凳上,骨瘦如柴的右手抵着大腿,指尖轻轻转着一把尖利的剪刀。 第2章 不要也得要 “哪一只眼睛?”木矜眸色又沉了几分。 周婶子心中一虚,但看了看木矜不过是个十几岁的瘦弱模样,旋即又硬气了起来,扬声呵道:“你娘欠了我家二十文的银子不还,不是想勾引我家那口子是什么!” “哦~”木矜拖长了声音,倏地笑了笑,“二十文?原来你家那口子二十文就能被勾引走。” “矜矜!”孙画儿急声喝住,面上满是担忧地看向周婶子,嗫嚅道:“周婶,矜矜还小,她还在发烧……” “呵呵!”周婶子怒极反笑,张开的嗓门越喊越大,“孙画儿,你就是这样教你家傻女的?果然贱人生得可不就是贱皮子……啊!” 周婶子话还未说完,木矜手中的那一把尖利剪刀便犹如索命飞刀一般直直射向她的双眼,周婶子吓得连躲都忘了躲。 木矜神色淡淡,左手抓起桌上一个豁了口的小瓷杯迅速砸向周婶子的膝盖。 周婶子应声跪下,那一把尖利的剪刀也堪堪擦着周婶子的头顶扎入了身后破旧的木门上,铮铮作响。 孙画儿已经被木矜的这一手吓蒙了,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婶子,您还记得是哪一只眼么?”木矜缓缓蹲到周婶子面前,嘴角微微勾起。 周婶子腿软地根本就站不起来,只得颤声道:“不…不…不记得了。” 木矜勾唇,“那就好。” “接下来,我们大概能好好谈谈这二十文的事情了。” “不不……不…不要了。”比起二十文,周婶子还是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木矜笑了笑,“周婶子不要了,我可还要给呢!” 周婶子拼命摇头。 木矜从自己的枕头底下取出了一个脱了色的小钱袋,倒出里面所有的银钱,放入周婶子的手中,轻声道:“周婶子好好点点。” 那周婶子见木矜给自己送钱,心中顿时便是一松,喜滋滋地开始点着手中的钱,“对的对的!” “那便好。”木矜忽然起身,然后又将抬起了一只腿,踩到方才的凳子上,继续道:“既然周婶子的账对完了,那我们木家的账也总要对上一对。” 周婶子愕然,“什…什么?” “周婶子莫不是忘了,我爹的下葬时候,村长可将我木家在山坳那处的两块地割给了周叔。”木矜顿了顿,“按理说,那两块地就算是我木家种不了,也当不止二十文就能买到,不过当初我娘惦念周叔的这份恩情,愿意割让。” “现在,周婶子既然要回了二十文,那我们木家自然也当要回山坳的那两块地。” 周婶子闻言一滞,顿时心生了几分悔意,这二十文钱怎么比得上两块地! “那个,木家丫头,你瞧,你周婶子这不是被人挑唆了几句,这才糊涂了脑袋么!这二十文我不要了,来,你拿着。”周婶子拖着阵阵发疼的膝盖,不舍地将手中还没焐热的一把铜钱放到木家的桌上。 木矜低低一笑,“周婶子,天底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这钱和这地,你想要哪个就哪个?” 周婶子腆着脸急道:“我家老周将你爹拉回来的恩情,你可不能忘。” “自然没忘,周叔的恩情我记着呢。但周婶你,对木家可没有恩情。”木矜幽深的双瞳沉沉落到周婶子粗糙发黑的双手上,嗓音淡淡:“周婶如果还做不好决定,不如就拿左右眼来决定吧,我手中的这把剪刀戳中了左眼,便选二十文,若是右眼,也选二十文,如何?” 木矜不知从何处又摸到了一把秀巧的小剪刀,把玩在指尖。 周婶子双眼猛地一阵刺痛,她忙不迭地抓起了桌上的二十个铜板,道:“我决定好了,决定好了,就二十文!” 说罢,周婶子也顾不得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连拖带跑地便跑了出去。 外头瞧热闹的人见周婶子要到钱出来,便也都兴趣泛泛地散开了。 第3章 神秘空间 屋内,木矜缓缓放下手中的剪刀,搀起一旁摔倒的孙画儿,放软声音道:“娘,你和木榕没事吧。” 孙画儿忙道:“娘没事,娘没事,榕榕,榕榕的手!” 孙画儿护着的那约莫五六岁大的小男娃紧紧低着头,细小纤瘦的右胳膊耷拉在一侧,应当是被方才那不知轻重的周婶子推倒时摔断了,但他却是连一声都没发出。 木矜皱了皱眉,旋即便踏出了门外。 孙画儿见状,还当是木矜又犯傻了,急忙拽着木矜的胳膊,道:“矜矜你去哪?可万不能再去那河边玩耍了,河边有水鬼,会来抓矜矜的。” 木矜额间冒出两条黑线,无奈道:“娘,我去找根棍子给木榕固定胳膊。” 孙画儿闻言,又是一急,“对对对!你快去请个大夫……哦不,你在家照看着榕榕,我去请!” 说着,孙画儿忙拍了拍身上的灰,拔腿便冲了出去。 木矜将木榕抱到了床上,简单嘱咐了一句,便要出门去找棍子给木榕固定。 出门之时,木矜一个没注意,被脚下低矮的门槛一绊,整个人往外一扑。 “扑通!”木矜一头栽进了水里。 “怎么回事?”木矜猛地从水下钻出,溅起的水花扬起四撒。 入眼的四周陡然变了样,破落萧瑟烈日照耀的小院变成了白茫茫一片雾气,而木矜自己正泡在一条涓涓细流的小河之中。 “这是……塞尼巴西亚的神秘河?”木矜瞪大了双眼,难道她又穿回来了? 原先她明明是刚考完了中医药学研究博士,然后便研究所被派到了塞尼巴西亚去监测一条水质异常的河流。 结果没想到,她刚到河边,还没来得及取一杯水呢,就一脚踩上了河岸边的淤泥,整个人滑了下去,然后就穿到了这个小山村里,成了刚死了亲爹、和软性子娘亲以及自闭症弟弟木榕一起生活的傻女木矜。 “不对,这不是塞尼巴西亚河畔!”木矜看了看河岸边,雾气下,堆积的鹅卵石漂亮的平铺在浅滩上。 木矜缓缓从河里爬了出来,待上了岸,她才算是看清了这一整条小河,蜿蜒而下,被雾气渐渐封存,看不到头,见不到尾。河中流水清澈无比,但偏偏鱼虾们还都游得十分自在。 木矜神色怔怔,缓缓盯着河对岸的那一棵大树下,粗壮的根茎爆出地面,曲折攀在土里,根茎蜿蜒攀爬进河边,孜孜不倦地汲取着养分。 便是在那一群蜿蜒错乱的根茎中,正生长着大批伞状的野生蘑菇。 木矜一跃入河,游到对岸。 “灵芝?!!!”木矜惊愕出声,“这难道是神秘河的下流?” 木矜缓缓移向河边,正打算细细地舀起一捧水看看,却没料,河边淤泥一塌陷,木矜闷头往里一落,结结实实地往地面上一砸。 “啊!”木矜缓缓从院子里的黄土地上抬起了头,皱眉道:“好痛,又回来了?” 木矜脑海中回想起方才的神秘河,周围的景致瞬间焕然,木矜又落了神秘河之中。 “难道是空间?”木矜忍不住有些激动了!太好了,这样她就能好好检测一番这神秘河的水质了! 木矜爬到浅滩上,正准备躺下,待目光触及到那一株白色小花时,她忍不住一个挺身起来,“白芷!” 木榕的胳膊正需要用到白芷消肿化瘀。 木矜也不再耽搁,迅速挖起了白芷根,到河边简单清洗了一番,然后便开始尝试着用意念将这一株白芷根带出去。 果不其然,倏然之间,木矜便手握着一株洗净的白芷根立在了院内。 第4章 不傻了 木矜将白芷根放入罐里捣碎成末,然后又从厨房倒了一点点醋,端进了屋。 床榻上的木榕一言不发的皱着眉头,疼得面色发青,却也没有叫出一声,只怯弱地睁着清澈的双眼看着木矜。 木矜心中一软,缓缓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抬起木榕右边的胳膊,轻道:“别怕,疼一下就好了。” 木矜伸手摸了摸木榕右边的胳膊,索性只是稍微有些错位,不过那周家婶子也着实可恶,对一个这般小的孩子也下得了手,她木矜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榕榕忍一下。”木矜变戏法一般从身后变出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这是她采白芷根的时候,从空间里随手带出来的。 木矜将石头晃在木榕的眼前,向木榕这般大的孩子,尤其是还患有自闭的症状,最为容易被一样东西转移注意力,故而木榕很快便将目光牢牢盯在了木矜左手的石头上。 木矜便趁着木榕被小石头吸引的时候,右手迅速一动,将错位的骨头归位。 “呜呜呜……”木榕低低的呜咽痛呼。 木矜忙放下石子,将方才碾好的白芷末敷到木榕的胳膊上,然后用圆棍加碎布严实地包裹了起来。 带着些许微凉的药汁渗入发痛肿胀的右臂,木榕的呜咽声渐渐停息。 “不痛的。”木矜浅笑着看向木榕,小心道:“榕榕以后和姐姐一起用左手吧。” 木榕半睁着眼睛,眼神微微有些闪躲。 “矜矜,矜矜!”外院传来孙画儿喘着粗气的哭腔。 木矜跨出屋,问道:“娘,怎么了?” “大夫,大夫不肯出诊!”孙画儿蓄满泪水的双眸止不住的往外流,光滑白皙的面颊上滚落泪珠,颇有一种梨花带雨感。 木矜有些无奈,她这个美人娘亲,哪哪儿都好,就是被她爹宠溺过头了,性子太过软弱,一言不合就流泪,她实在是招架不住啊。 “走,我们把木榕抱上,娘去求大夫,大夫一定会给我们治的。”孙画儿说着便要冲进屋内。 木矜一把扯住孙画儿的胳膊,道:“娘,咱不去求大夫,榕榕会好的,我已经给榕榕上好药了。” 孙画儿怔了怔,半晌之后,她眼泪流淌地更凶了,猛烈摇着木矜的胳膊,道:“矜矜,你不傻了对不对!” 木矜翻了翻白眼,这孙画儿到底了解不了解她女儿啊,木矜本来也不傻好么?只是做事稍微怪癖了一些。 “娘,我不傻了,你就放心吧。”木矜一边附和着孙画儿,一边去了小厨房。 孙画儿还是有些担忧,“你给榕榕上药?你是从何处取的药?你怎么会看病了?” “院子里长了一株白芷,书上学的。”木矜敷衍地应着孙画儿的问话,然后凭着熟悉的记忆找到了米缸的位置。 一揭开米缸的盖子,只剩下不到半碗米,空荡荡的米缸里都起了一层蜘蛛网。 孙画儿的问话也随之戛然而止。 “矜矜……”孙画儿欲言又止。 “明日我便去城里换些银钱买些米回来,矜矜今晚就和榕榕一起吃吧,娘亲今晚不饿。”孙画儿从头上拔下最后一根银簪子,紧紧攥在手心里。 第5章 做饭 木矜犹豫了一刻,然后才将米缸里的最后一点米舀出来,递到孙画儿手中,道:“娘,你淘米吧,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矜矜……”孙画儿的话还未说完,木矜连人带影都消失在了厨房。 “小心河边。”孙画儿眸光滞了滞,她的矜矜好像变得厉害了? 出了木家,木矜并未走远,只找了个没人的地儿直接闪身进了空间,然后从神秘河捞了两条肥硕的大鱼,又从河畔两旁挑了几株鲜嫩的野菜,配上一小把灵芝。 等木矜提着这一堆东西再回来的时候,孙画儿也不过也就才淘了个米。 “这这这些都是矜矜你从哪弄的?”孙画儿瞪大了双眸道。 “河里捉的,顺便采了两把野菜。”木矜顺手便接过了孙画儿淘好的米,将灵芝切片丢入米中,一起煲粥。 “娘,火大一点……”木矜利落地刮去鱼鳞,刀口一斜,将鱼肉一刀刀地划开,切片的灵芝加上一些料塞入鱼肚内,滋拉一声放入只有一点点底油的锅内。 “好了,火可以小一点了。” “再大一点。”木矜舀起一瓢水滋入国内,鲜鱼开始冒起了咕嘟咕嘟的泡,一时间,满厨房鱼香四溢。 恰时,米粥也差不多快好了,米香和鱼香交织,孙画儿的肚子适时叫出了声。 “矜矜,你何时学会的这么多?”孙画儿抬起火光下泛着透红的脸颊,水灵的双眸好奇地看向木矜。 木矜随口敷衍,“爹爹教的。” 孙画儿眼中眸光倏然一黯,愣愣地便低下了头。 木矜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忙道:“爹爹说了,他不在,就由矜矜来保护娘亲和榕榕的。” 孙画儿鼻子一酸,泪珠迅速翻涌。 木矜见状,忙将洗净的野菜放进鱼汤内,烫熟捞起,装入盘子中,递给孙画儿道:“娘,榕榕还饿着呢。” 孙画儿捻起袖子抹了抹眼泪,接过木矜递过来的盘子,忙不迭地端去了屋内。 木矜将鱼汤和米粥也都分别盛好,一家人总算是开了饭。 孙画儿将木榕抱到桌旁,正打算给他喂饭,木矜淡淡打断。 “榕榕,我们一起用左手吃吧。”木矜声音轻柔,然后先一步用左手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夹起了一块鱼肉。 木榕怔怔盯了木矜,半晌才尝试着用左手蹩脚的拿起了筷子,伸向了鱼腹部。 鱼腹的肉质最为鲜嫩,木榕夹了好几次,都未曾能夹起。 孙画儿见着,心中略微有些着急,正打算动筷子帮忙,被木矜抢先一步。 “榕榕看姐姐怎么用。”木矜一步步的引导着木榕,木榕学得很快,终是夹起了一整块鱼肉。 “榕榕真厉害。”木矜弯唇一笑,木榕的眼神也似是亮了几分,再夹菜的时候,手法也愈发熟练了起来。 孙画儿定定瞧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旁人皆是觉得木家有一双痴儿傻女,可她却觉得,矜矜和榕榕才是她最大的宝贝。 “好吃么?”木矜笑着摸了摸木榕的脑袋。 木榕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微微动了动脑袋。 “好吃就多吃点。”木矜缓缓夹起碗里的鱼肉放入嘴中,果然,这空间中的神秘河着实是和普通的不一样,连鱼肉的肉质都比平常河里的更为鲜嫩清香。 看来,想要研究检测完这条河,大概需要一个很长的周期了。 用过了饭后,孙画儿去涮锅洗碗,木矜则是陪在木榕身边,用浸了热水的帕子替木榕擦拭着小脸。 一般拥有自闭症的儿童一般都经受过无法承受的黑暗、恐惧、压力,可榕榕才五岁,木父木母又恩爱和睦,木榕究竟是为何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木矜搜遍了原主的记忆,也未曾搜索到分毫线索,好似木榕从出生开始便是这副沉默模样。 “矜矜,明日一早我进城去买些米回来。”孙画儿洗完了碗,进屋道。 木矜顿了顿,道:“娘,我去吧,你留下照顾榕榕。” 第6章 求救 墨色逼近,那一股蒸热的暑气总算是消散了几分。 木家的院子内,正有一颗老榕树,是孙画儿怀上木榕之时种下的,如今已经生长的枝繁叶茂。 木矜仰面躺在老榕树的粗枝上,透过纵横交叉的枝叶看天空布满的繁星,屋内孙画儿哄木榕睡觉的轻歌谣传来,她竟觉得有一种闲适的幸福感。 木矜不自觉弯了弯唇,她好像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以前她总是不断地去充实自己,走上人生巅峰也无人可分享。可现在,她倒是突然有了一个新想法,也许是有了亲人,又或许是苦难有了人共享,她现在只想赚足了钱,带着娘亲和弟弟一起分享她的巅峰时刻。 “叩叩叩!”破旧的木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木矜的思绪。 木矜浑身一凛,迅速翻身下来,移步到门前,开了一个小缝。 门外的青石板上,正趴着一个面色惨白的虚弱男子,他慢慢向着木矜抬起了手,道:“姑娘,救救……” “砰!”门关得十分彻底,带起的一抹灰还扬了卫九骁一脸。 “……”卫九骁愣了愣,不是都说新梅村民风淳朴、心地善良么?亏他还挑了个位置好看起来还算富裕的人家。 卫九骁扭头看了看木家对门的那一家萧瑟破落的门板,吱吱呀呀地斜挂在门框上,然后…… “叩叩叩……”卫九骁还是选择死磕这家。 屋内的木矜听到这一阵阵的敲门声,眉头紧皱,这人没玩没了还! 外头的这男子身穿华服,还深受重伤,长得虽然还不错,但通常这种尾巴后头都带了一窝追杀者,她要是收留了这人,那麻烦还不是无穷无尽的来! “叩叩叩……” “……”木矜打定主意继续装死。 “矜矜,是谁来了?”孙画儿哄睡了木榕,疑惑地看着抵在门前的木矜,道:“矜矜,怎么不开门啊?” 木矜干笑一声,“没事,小狗挠门呢。” “丫头,你可不要胡说!”门外卫九骁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孙画儿忙道:“矜矜,你怎么不让人进来?” “娘,万一是坏人呢。”木矜满脸无奈,她这个娘亲啊,愚善! “大婶,我只是……只是受了些伤,求大婶能发发善心,收留我吧。”卫九骁在门外帮腔道。 孙画儿有些着急地看了看木矜,道:“都受伤了?矜矜,我们先收留他一晚吧,如今虽然天不凉,但这洗洗伤口总还是行的。” 木矜低低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孙画儿知道了,麻烦也会被揽进门。 木矜扭头一把拉开了门栓,本还靠在门上的卫九骁一个不察,猛地往院里一仰,入眼的便是一整片流光溢彩的星空下,一张清冷绝世的容颜微微嘟着唇瓣,比星空还亮闪的双眸上,蝴蝶般扑闪的长睫俏皮眨起,好似环飞在星空旁的守护者。 “这……你没事吧?”孙画儿踌躇着立在木矜一旁,想扶卫九骁起来,可又碍于男女之大防。 木矜睨了一眼躺在地下发愣的卫九骁,淡淡道:“都能爬到我家敲门,应该也能爬进屋。” 说着,木矜便先扶着孙画儿进了正屋。 孙画儿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费力爬着的卫九骁,“这般爬,伤口会不会加重啊?” 木矜仰面翻了翻白眼,“要不你去扶他?还是我去?” 孙画儿担忧的话音一滞,讪讪收口。 第7章 签了这张卖身契 卫九骁听着这母女俩的对话,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木矜低了低脑袋,给卫九骁指了一个屋子,然后便扶着孙画儿进了主屋去。 “娘,你先睡吧,我去弄点草药给那人。” 孙画儿秀眉紧蹙,不放心道:“矜矜,我去弄吧。” “没事,娘你放心吧,那人还是个瘫的,我弄完就睡了。”木矜半哄半推地便将孙画儿推进了屋去,然后自己回了院子。 卫九骁奋力爬进木矜指着的屋子,一推开门,又是一阵洋洋洒洒的灰落了他一头,入眼的屋内堆满了干柴,“柴……柴房?!” “怎么?不满意的话,门口在那,不送。”木矜清冷的声音响起。 卫九骁狠狠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容,“没有没有,挺好的。” 木矜将从屋里头取来的被子铺到柴房的一点干草上,卫九骁这才气喘吁吁地趴在有些干硬的被子上。 “谢谢你啊,小丫头,我叫卫九骁。”卫九骁抽痛的皱了皱眉。 木矜看了一眼卫九骁,连搭理都不想搭理他一句,直接将两指探到卫九骁的脉。 “你这小丫头还会医术?”卫九骁忍着痛调笑了一句。 “蛊?”木矜有些惊讶,前世她们研究所还特意研究过南疆蛊虫,只不过她还没参与进去,便被派遣到了塞尼巴西亚河检测水质。 卫九骁眉心一跳,原先还放松的面色陡然谨慎了起来,“你知道蛊?” 木矜面上的惊讶转瞬即逝,恢复了最初的平静模样,淡淡道:“知道又如何?很稀奇么?” 卫九骁瞳孔缩了缩。 “最稀奇的不应该是你么?一个身中蛊毒的人,竟然能从边城逃到这里。”木矜勾唇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卫九骁手心缩紧,握住了衣袖中巴掌大的一把匕首。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愿不愿意解你的蛊毒。”木矜半掩的袖下,露出两根葱白的手指,而指尖轻轻转悠的还是那一把秀巧的剪刀。 卫九骁心尖一颤,手下的匕首一缩,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的选择判断失了误,他绷紧了面色,沉道:“你想要什么?” 木矜轻笑,“想留下来,自然是要拿出点东西了,我可不做亏本的生意,签了这张卖身契,我就替你治。” 木矜很明白,木家如今只剩下女人和孩子了,没有一个男子支撑,属于木家的东西很快便会被瓜分。 木家所在的这个新梅村是十几年前的一场天灾时候,四方各地的难民集聚,组成了一个村子。这村子里离郢城十分相近,故而村子里倒也不算穷,山里地里的牲口小菜什么的,拉到郢城便也就卖掉了。 孙画儿便是新梅村土生土长的女娃儿,还是村头老孙家儿最疼爱的女儿。老孙家从小便精细的养着孙画儿,就等有一天将孙画儿送到郢城里的大户人家里去,然后带着他们一家人进城里住着去,岂料天不遂人愿,就在孙画儿将要嫁去城里前夕,木矜她爹,也就是木延正逃难至新梅村,孙画儿和木延正一见钟情,非木延正不嫁,老孙家自然是不愿意将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奈何孙画儿性子急,以死相逼,和老孙家断绝了关系这才嫁给了木延正。 第8章 q弹的臀部 成亲后,木延正也是个努力上劲的,从未给过孙画儿一点苦受,上山打猎,下田种地,厨房做饭,木延正努力攒钱,还从村长家买了好几块地,木家的日子蒸蒸日上。可谁能料到,就是在这时候,木延正突然就死了。 木家空下来的那几块地一下子没了人去种,荒废了下来,新梅村的村长很快便会强制要求木家卖掉。因为新梅村本就地少人多,村长早就定下了新规,若是有不种的空地,便要割让给旁人。 种地孙画儿做不了,仅靠木矜一人也做不来,但若是家中多了一个男子,那这地的掌控权仍旧在木家人手中。 “卖身契?!”卫九骁双眼瞪大,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东西呢! “签了留下,不签不送。”木矜慵懒地放话。 卫九骁狠狠瞪了一眼木矜,待看到她手中转悠的剪刀,再想想自己这一身的伤,一咬牙便应了声,道:“我签!” “很好。”木矜浅浅一笑,“来按手印吧。” 卫九骁看着木矜毫不客气地从自己的指腹上划了一道小口子,然后往卖身契上一按,就算是成了。 “叫我木矜便可。”木矜满意地将卖身契收起来,然后起身到门外拿起一个捣好草药的药罐子,问道:“外伤在哪?” 一提起外伤,卫九骁浑身一僵,脸色复杂道:“不……不用了。” “在哪?”木矜又问了一遍。 卫九骁惨白的面色上突然浮起了一摸红晕,“我自己来。” 木矜也懒得同卫九骁废话,一把按住卫九骁的背,手中的那一把秀巧剪刀顺势一剪,那一身华服便裂了开来,露出光滑细腻、充满弹性的后背。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大概说的就是卫九骁这丫的了。木矜默默想着。 不过背后的没什么血迹啊,那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哪儿来的? 木矜的视线从背部缓缓往下,半干的血迹紧紧贴着圆润翘弹的臀部,简直比苹果臀还要性感几分。 木矜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卫九骁q弹的臀部。 “嘶~你……你这小丫头干嘛呢?”卫九骁抱着被子痛得直抽气,心中直骂那个砍伤他的南疆人,俗话说打人不打脸,砍人那也不能砍屁股吧! 木矜轻咳一声,强忍住偷玩的欲望,一本正色道:“血迹都结痂了,要先清洗一下,才能上药了。” “你你你……你这小丫头怎么这般不知礼数,你的羞耻心呢?”卫九骁郁闷了,他活了二十多年了,屁股蛋子还没被奶娘之外的人看过,就这样被一个小土妞看光了,他颜面何存! “医者眼中不分男女。”木矜拿起剪子便开始剪伤口上粘连住的布料,“况且,从屁股瓣儿看,男女分别也并不是很大,无非是……你的手感更好些。” 最后一句木矜放低了声音,光顾着痛呼的卫九骁恰好没听到。 木矜三下五除二地便将布料全数从卫九骁的屁股伤口上扯了下来,原先结痂的屁股又开始往外冒血。 “我去取点水来。”木矜跨出柴房,卫九骁已经痛得满身是汗了,接连不断地汗珠滑到他的眼睫毛上,他只朦朦胧胧看到女子瘦弱的背影,心里默默想着,乡下丫头果然就是比城里的闺秀要开放的多,连看男人的屁股都不带半点羞色。 木矜自然不是取水的,她是去空间的神秘河里捞了些鱼草,带了些河水出来。 卫九骁的伤口太深,若是不取些止血的药材,他今夜怕是就要横尸柴房了。 木矜很快便又回来了,将止血的鱼草加入了捣药罐子里又捣了几下,然后取了白巾帕子浸入她取来的河水中,轻轻擦拭着伤口附近。 家里已经没有烈酒了,普通水又无法做到消毒的作用,木矜只能取用空间神秘河的河水了。 第9章 进城 令人惊奇的是,这河水的消毒能力极好,还带有止痛的作用,用这河水擦拭过了之后,卫九骁倒是觉得自己屁股上的伤口不是那么痛了。 木矜将捣到的药渣细细地敷到卫九骁的翘臀上,苹果臀上敷上了一块翠绿的药渣,木矜忍不住弯了弯唇。 “行了,就这么歇着吧,明早我再来给你换一次药。”木矜收拾了药罐子,将那一把沾了血的剪刀往水中清洗了一番,然后又收回了自己的衣袖中。 卫九骁此时已经舒服多了,屁股上传来的灼痛感已经被药渣镇定了下去,屁股传来阵阵清凉,舒服地他的眼皮一耷一耷的,木矜前脚刚出去,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刚刚亮,木矜便端着捣好的药钻进了柴房。 “我待会要进城一趟。”木矜给卫九骁换好了药,利落地收拾了一番,从空间中取了两株百年灵芝,带上家中仅剩的十文钱便出了木家大门。 木家的屋子建起来才没几年,当初木老爹建造的时候,便被村长划在了村口的位置,故而木矜也没走几步,便到了新梅村交界口的小河边。 大清早的,几个起早的妇人正在河边用棒槌捶洗着衣服,阵阵谈笑声和着流水声,好不热闹。 “呦,我瞧着那怎么像老木家的闺女儿?”一个稍胖些的妇人疑惑地看向石板桥上的人影。 “老木家?木矜那傻女?”旁边一个稍年轻些的妇人闻言也顺势抬头看了看,“还真是。” “你说这木矜又是要上哪儿去?昨儿个还听说她发疯拿剪刀扎周婶子哩!” “还能去哪?书院呗!宁家的老大宁秀才不是还在书院么?我瞧着这木矜就是跟她娘一样,不知道廉耻,追男人都追到书院了,也没瞧见宁秀才如何理睬她。” “宁秀才被她吓得不敢回家哩!我估摸着这些个勾人的本事都是她娘教的,像宁秀才这般大的娃娃子,可没开过荤哩!木矜这傻丫头要是真爬上了宁秀才的床,日后啊,宁秀才中了举人,木家这傻女指不定还捞上个举人夫人呢!” “呦!那宁大婶子可不得气死!” 河边几个妇人哈哈大笑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她们口中的宁大婶子正提着一桶衣服阴沉沉地站在不远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木矜远去的背影。 木矜自然是没空去听这一群妇人的嘴碎子,出了新梅村便花了两文钱搭上了进城的顺风牛车。 早上进城的人本来就多,一辆小小的牛车上挤了五六个人,木矜最为瘦小,被挤得只有半个屁股挨在板上。 木矜将装着灵芝的布包挂在脖子上,双手紧紧地抓着木板,才勉强不被颠簸下去。 好在郢城不远,木矜到的时候正赶上城门大开,木矜正好随着这一波赶早集的人进城。 进了城中,木矜倒是未曾直接去药铺店,反而是花了一文钱去街口卖茶的棚子里要了一碗凉茶。 木矜自然不是真的来喝茶的,如今是三伏天的,卖茶棚子地处集市口,人多且杂,想要打听些消息最为容易。 木矜只花了两文钱给茶棚子里的小二哥,便将这一整条集市的哪家米铺最便宜,哪家布料最好,哪家药铺贵人去得最多的这些消息打听了个遍。 第10章 卖灵芝 打听完市价和想知道的消息,木矜很快便提着自己的小布包入了集市,最先去的正是那小二哥所说的郢城最好的药铺甄宝堂。 甄宝堂外门庭若市,来往人群大多都锦衣华服,一身粗布短衣的木矜倒是显得有些扎眼。 “买什么?”药柜台前的伙计头也不抬的随口问道。 “我不买东西,我卖东西。”木矜平静道。 那伙计这才抬了抬眼皮,待看到木矜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哪来的乡下孩子,跑到甄宝堂来玩了,去去去!一边玩去!” “我卖灵芝。”木矜神情未变。 “我还卖人参呢!”那伙计不耐烦地赶木矜出门。 木矜微微蹙了蹙眉,正打算转身离去,突得,一阵呵斥声从内屋传出,“阿六!怎么对待客人的?前几天教你的都忘了么!” 木矜转身,正看到一个头发半百的老者从内屋跨出,进了大堂,和声和气地对木矜道:“小姑娘,你卖的灵芝在哪?我可以先看看货么?” 木矜将布袋中的两株灵芝拿出,直截了当道:“一口价,合适就卖,不合适我就换一家。” “好大的口气,好货可不卖两家啊!小姑娘,还是太年轻啊,意气用事。”那老者缓缓拿起灵芝凑到鼻尖,然后又送到眼前,仔细瞧了瞧纹理。 木矜低低一笑,“好货自然要货比三家,比不上去,那只是货不够好,不是因为比。” “好啊!好!这灵芝真好,小姑娘,这灵芝你是从哪里采的?光泽和颜色都是长势顶好的,虽然只有百年年份,但这灵芝的功效可是比普通的百年灵芝要强好几倍啊。”那老者细细摸着灵芝脚上的泥土,还带着湿润气息,“这是刚采的?” “今早采的。”木矜淡淡道。 “一百两一支,姑娘你看如何?”那老者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 木矜看了看手中的灵芝,爽快道:“成交。” “行,阿六,快取银子来。”那老者叫了一声,方才那柜台上的伙计忙恭敬的取了两百两来,递到木矜的手中。 “姑娘日后若是有灵芝,可直接到甄宝堂来,我们甄宝堂绝不会亏待姑娘的。”那老者越看那两颗灵芝越高兴,见木矜要离去,急急忙忙又追上道了一句。 木矜点了点头,算是了解了。 “姑娘慢走。”那老者立在门外,目送木矜离去,直到木矜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他才又转头开了口,“阿六,还不快点!” 那名为阿六的伙计匆忙放下手中的账本,麻溜地便跟上了木矜。 “咳咳咳~田伯。”药铺里屋传来一阵低咳。 “来了。”老者缓缓收回目光,掀开厚重的门帘,入了里屋去。 …… 集市街口。 木矜带着鼓鼓的小钱包,买了俩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填饱了肚子才开始采购家里要用的东西。 米面油醋菜种子,鸡鸭鹅肉大骨头,衣服布料和鞋子,路过文房四宝的店铺时,木矜还顺便买了几支毛笔、墨块、砚石和宣纸,日后木榕习字,自己做研究画图什么的,也都要用到。 这一堆东西采买下来,木矜已经抱了个满怀,刚刚鼓起的钱袋子也没剩下多少了。 木矜抱着这些采买的东西,最后再去集市口,准备最后再给木榕买几块糕点糖果。 点心铺的老板刚给木矜装好东西,木矜便听到了一阵不怀好意的调侃声。 “呦!这不是宁淮润的傻妞么?都追到城里来了!” 第11章 有钱就是好! 木矜淡淡回头,只看到点心铺前正立着四个白衣书生装扮的男子,靠后的那一个衣着稍朴素些的男子她有印象,是新梅村宁家的长子,宁淮润,如今在云鹤书院上学,旁边那三个应当便是宁淮润的同窗了。 “宁兄,你可真有福气啊,你们瞧,那傻妞买了这么多东西呢,还知道买宣纸和毛笔呢,还有衣裳点心,这面面俱到啊!”几人哈哈大笑起来,有更甚者,上前便要夺过木矜手中的毛笔,木矜侧身退了半步,恰好躲过那人伸来的手。 “呦!这傻妞还知道躲呢?只给你们家宁哥哥一个人?”那调笑的人凑近木矜身边仔细看了看木矜手中抱着的纸笔,有些惊道:“这这这……这是明豪院的纸笔?” 其余几人闻言,心中也是惊了惊,皆是凑到木矜身边,咋舌道:“宁兄,这傻妞家里可真有钱,明豪院的笔墨纸砚这一套下来,可要上几十两!真舍得啊!” 宁淮润虽自持清高,但却也对木矜手中的这一整套十分心动,毕竟读书人,平日里宁家即便对他再好,也买不起这些昂贵的东西。别说宁家了,另外三个郢城里的人,也只有其中家境丰厚的柳元信能用得起了。 “矜矜,你不必这样。”宁淮润清了清嗓子,目光微扬,一副清高地不愿意正眼看木矜的模样,但眼底贪婪的余光偏偏又牢牢盯着木矜手中的一套笔墨纸砚。 矜矜?木矜忍不住笑了笑,这倒是宁淮润第一次这么称呼原主,以前不论什么时候,宁淮润见到木矜都跟老鼠见了猫一般,今日倒是稀奇。 果然,有钱就是好! 木矜心中悠叹,愈发坚定了要富甲天下的目标。 “宁公子真是唐突,我和宁公子还没到那种可以互称小名的时候。”木矜缓缓绕过宁淮润,便要离开。 宁淮润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无比,生硬道:“木姑娘,这可是你以前求我叫你的。” 木矜倏然转头,恍然轻笑,“啊,原来如此,那便当我以前眼瞎了吧。” “现在,治好了!”木矜俏皮地眨了眨眼,看得宁淮润一愣。 半晌,宁淮润才堪堪反应过来,胸口被一腔怒气闷得生疼生疼的。 “噗哈哈哈哈……有意思。”宁淮润身旁的一个稍高些的男子毫无顾忌的大笑出了声,也不管宁淮润涨成猪肝色的脸色,直接大步跨到木矜面前,笑嘻嘻道:“木矜姑娘,你好,我叫柳元信,话不多说,我欣赏你。” “别喜欢我就行。”木矜难得地勾了勾唇,眼眸中也沾染了点点笑意。 “这倒是难说。”柳元信忍不住也同木矜开起了玩笑。 “走了。”木矜倒是不排斥柳元信的交好,毕竟方才的调侃之中,柳元信是没有参与的,而他同自己的示好中也不带有一丝鄙视嫌弃,交好总比交恶要好。 “柳兄,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一旁的同窗用肩膀撞了撞柳元信。 柳元信望着木矜离去的背影,笑而不语。 柳家是商贾之家,从南边走官盐出身,柳元信早早地就跟着老子学了一声利眼看人的本领,他相信,这木矜姑娘绝非池中之物。 柳老头还交给了他一个道理,行走官场,背里处处得防,但面上得个个交好。 同木家这傻妞交好与他百利无一害,他何乐而不为呢。 而宁淮润则是复杂的看了一眼柳元信,但他是没胆子跟柳元信翻脸的。柳家有权有势,跟着柳元信跟着他还能吃到点肉末星子。 不过那傻妞…… 宁淮润拧眉怔怔看了看木矜的背影,看来他是要抽空回家看一看了。 xs7.com 日头渐渐毒了起来,还未到正午,坐在牛车上的木矜热得后背襟都湿了一大块。 买了这么多东西,木矜大手笔地直接包了一辆牛车拉自己回去,虽然是热了些,但总归地方宽敞舒坦了些。 牛车拉到新梅村交界口的小河边,木矜便抱着一堆东西下了车。 刚刚过了桥,木矜便被河边一群洗菜的妇人给拦住了。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木家的傻女么?大家都瞧瞧,昨儿个我上门要债,木家还说没钱给傻女看病呢!今儿个就买这么一大堆东西回来!”说话的正是昨日上门的周婶子,结实粗壮的身子往木矜面前一拦,直接便将抱着东西的木矜给堵死了。 “嘁!我瞧着啊,这可不像是这傻女花钱买的。”旁边的李婶子嘬着腮,豆大的眼睛眯成了条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不会是宁秀才出钱买的吧?”周婶子侧了侧身,将稍站后些的一脸阴沉的宁大婶子给推了出来,大大咧咧地嚷嚷道:“宁大婶子,你瞧,这可是你们家大郎的小媳妇哩。” 宁大婶子不耐烦地甩开了周婶子的手,昂着头鼻孔对着木矜,冷声道:“大郎给你买的东西都是我宁家的东西,这些东西你一点也别想带回木家,我们家大郎的银子可都是他一点点抄书赚来的,你这小贱人怎么忍心去花他的银子!” 宁大婶子越说越愤恨,眼中简直能喷出火来,直接将木矜烧成炭。 “嗤~”木矜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我长这般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木矜缓缓将怀里的一堆东西轻轻放到一旁的草丛里,然后走到宁大婶子面前,嘴角漫着浅笑,“宁大婶子?你未免对宁淮润期望得太高了,我买得这些东西可花了一百多两,宁淮润一个穷秀才能买得起?” 一百多两?几个妇人浑身一震,一百两都够让一家子过上一年了。 “你鬼扯什么哩!就是老木家的在的时候,你们家也没那么多钱!”李婶子第一个不相信地反驳出了声。 木矜低笑,“李婶子怎么知道我家没有?” “我……”李婶子话音一熄。 “昨日你娘还哭惨说没钱给你治病呢!原当是为了我家那二十文编出的鬼话!”一旁周婶子来气了,撸了撸衣袖,作势站到木矜面前。 “看来昨日的记性还没给周婶子长够啊。”木矜漫不经心地从衣袖中掏出那一把小剪子,烈阳照耀下,剪子面泛出熠熠亮光。 周婶子和李婶子皆是嘴角一僵,想起昨日在木家看到的,二人的背脊层层涌上一股寒意。 “昨日我当是已经和周婶子说得很清楚了,二十文不是我木家欠你周家的,是我木家还给周叔的恩情,让周叔用二十文买走了我木家两块地,不过,既然周婶子你不同意,两块地退回,二十文我木家自然也就归还了。”木矜大步迈到周婶子侧边,路过她侧边的时候,木矜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扭头道了一句,“啊,对了,本来这事我也没想着这么快就落定,正好周婶子提醒我了,我这就去村长家,让村长将这两块地划回木家。” 第13章 跟踪 “傻……木家丫头,咱们有话好好说。”周婶子一把拉住木矜细瘦的胳膊,低声下气道。 木矜抬了抬眼皮,手中的剪刀从指间慢慢转了起来,“无话可说。” 周婶子心中一颤,抓着木矜胳膊的双手一松。 木矜弯腰抱起放在一旁的东西,大步进村。 周婶子站在原地牙龈紧咬,恨恨道:“这傻妞还真是不傻了!” “可不是么!这般厉害,以后宁大秀才可有得受了!指不定宁大婶子啊,日后你还得听这傻妞的呢!”李婶子用胳膊怼了怼宁大婶子,故意挑唆道。 她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一副高傲模样的宁大婶子,以为自己家出了个秀才就顶了天了,如今儿个,倒是正好,小贱人收了老妖婆! “洗你的菜去!”宁大婶子正正好被李婶子的话给戳中了,一脸的怒气,回到河边连菜都不洗了,直接便提回了家去。 木矜慢悠悠地抱着东西离开河边,但走往的方向却不是村口,反而是往田埂的方向走了去。 烈阳下,青绿的稻叶卷边微微有些发黄,五颜六色的菜花争相开放,木矜抄了一条幽径小道折了进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一片田野里。 没过一会儿,田埂上又出现了一个灰布衣的小厮,伸长了脖子朝小道里看了又看,疑道:“人呢?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 那小厮热得一头的汗,着急忙慌地便朝着那一条小道深处跑了过去。 还没跑几步,那小厮便发现了,这一条夹杂在稻叶麦浪之间的小道根本就是一条死路,他正想退步回去,刚一转身,便看到了遥遥坐在田埂上的木矜,手中的还转悠着一个闪着刺眼的光亮的东西,像是…… 刀! 那小厮腿间一颤,沉重的步子仿佛粘连在了这一块晒干了的土地上。 “找我么?”木矜弯了弯唇。 小厮动了动唇,一个字没说出口。 木矜继而笑道:“让我来猜一猜,大概是一百两买一支灵芝太贵了,想亲自来挖?” 那小厮猛然抬头,“你知道?” 木矜当然知道,这小厮不正是甄宝堂那药柜台前的记账伙计阿六么!从她出甄宝堂,便跟了她一路,郢城里人多眼杂,倒是不那么明显,出了郢城,他一路跟着自己道新梅村,木矜自然也就能猜到他的目的了。 “怎么?花了两百两就想分一杯灵芝这么大的羹?甄宝堂的胃口倒是不小,就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下!”木矜勾了勾唇,缓缓将指尖上套着的剪刀取下,慢悠悠地捻起田埂上的一颗小石子,卡入剪刀刀片根部相交的位置,将张开的剪刀固定在了一个位置。 “你说呢?”木矜细长的两指夹住剪刀刀片的一边,用力掷出,剪刀迅速旋转起来,直飞向那名为阿六的小厮的面首。 阿六吓得两腿一软,直接便瘫了下去,那剪刀旋转着擦过他的头顶,削下了一小撮秀发,旋即又以诡异的弧度飞回了木矜的面前。 阿六两眼突瞪地看着木矜淡淡伸出两指精准的夹住了那一把秀巧剪刀。 “你你你……”阿六颤着牙根,舌头被上下牙齿咬得生疼。 “回去告诉你们掌柜,既然没有想合作的心,我也就不奉陪了。”木矜伸了伸脚,正打算起身,那阿六突得翻身起来,跪在了木矜的面前,急道:“姑娘,我们甄宝堂并非有意要冒犯,实乃是有不得已的原由……” “与我无关。”没钱还想要货!简直做梦。 木矜冷冷睨了一眼阿六,转身离开。 阿六愣愣看着木矜远去的背影,一步也不敢再追上去了,见识了木矜的厉害,他再追上去简直是找死。 第14章 烧鸡 木矜出了这一条田埂,又入了另一片麦田里,抱出了之前买好的那一堆东西,慢悠悠地走往新梅村的村口。 木家门前,半新半旧的大门正敞开着,院里头孙画儿正摆着个大盆洗衣裳。 “娘,怎么不去河边洗?”木矜迈步跨入了家门。 “矜矜回来啦?没事,家里头洗也方便,再等一会,娘就去河边清一清水。”孙画儿将手往腰间泛黄的衣裳上擦干,刚一抬头站起来,便被木矜这满怀的东西给惊了一跳。 “矜矜,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你哪来的钱?” 木矜神色平静,面不改色道:“早上上山采了些药,去城里卖了银子,然后就买了。” “哦~”孙画儿低低应声,两眼的眸光止不住的往木矜身上飘,想问却又不敢问。 木矜自然是看出了孙画儿的心思,她先将东西全数放进了屋中,然后才出来挽着孙画儿的胳膊,软声道:“娘,你放心吧,以前别人总当我和榕榕是傻子,可我爹一直都相信我和榕榕是聪明的。你忘了么?以前我爹可是带我上过山的,爹爹教我认了很多药草,他们城里可都缺着呢。昨日落水,梦里爹爹同我说了很多,我好像一下子就醒了,我一定能照顾好娘亲和榕榕的。” “矜矜,娘只有你和榕榕了。”孙画儿的泪珠拼了命地往下流淌,木矜只得无奈搂住了孙画儿,掌心轻抚着孙画儿的后背。 索性孙画儿也只难过了一阵,然后便伸手擦了擦眼泪道:“都晌午了,矜矜饿了吧,娘这就去煮饭。” “娘,我去煮吧。”木矜按下孙画儿,自己走向了厨房。 今日进城买了不少东西,这大热天的乡下里也没个冰鉴的,肉类愈发不好存放了,木矜倒也未曾节省,直接便将买的大骨头用小瓦罐炖了起来,然后麻溜地提起一只鸡,拔毛烫水,开膛破腹,然后用盐水腌制,趁着这个腌制的时间,木矜又从空间里取了一些河水、灵芝和小木菇出来,灵芝切片放入骨汤,水则是用来焖烧鸡的。 腌制之后,再将捞出鸡肉风干,然后再用油盐酱料均匀的给鸡做一个马杀鸡。 锅内热油,整鸡下锅,滋滋地鸡肉外皮被煎炸地酥香无比,鸡油点点冒出,香气四溢。 木矜一边往鸡身上淋油,一边将小木菇洗净,待鸡肉煎炸至金黄色,木矜才捞出了整鸡,将锅内的油盛到一旁的大碗中,再往锅内放水,整鸡酱料入锅,焖鸡。 大火焖烧,锅内的热水翻滚地咕嘟作响,木制锅盖再也掩藏不住烧鸡的香气,从厨房直接飘到了外头。 尤其是离厨房最近的柴房间里,卫九骁从昨晚开始就没吃饭了,到现在,闻到得这点香气,足够将他肚子里面的馋虫全数勾起来欢呼了。 “矜矜,你这做得是……鸡?”孙画儿闻到这香气,也顺势到了厨房里。 木矜浅浅一笑,“嗯,烧鸡。” “你这孩子怎得花了这么多钱,你爹不在了,娘对不住你们。”孙画儿眼中渐渐有些泛滥,惋惜道:“若是有这些银子省下来,送你和榕榕去学堂多好。” 第15章 让她们不敢说 “娘,我不用去学堂。榕榕他,”木矜手下顿了顿,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孙画儿解释,木榕现在这种状态,着实不太合适送去正常的学堂。 “榕榕他也不着急,先等榕榕的性子开朗些吧,我在家也会教榕榕的。娘你就放心吧,先准备用饭吧。”木矜敛了敛眸,继而笑道:“用完饭我陪你去河边清衣裳。” 村里洗衣裳肯定是到河边最为方便,而孙画儿却是等到正午最晒、人最少的时候去河边,若说河边没什么幺蛾子,鬼都不信。 看来啊,这新梅村的人啊,还真是不安分。 “娘的矜矜最乖了。”孙画儿连连应声。 烧鸡出锅,瓦罐汤热,木矜借着烧鸡的这一锅鸡汤,又烫了一盘子小木菇,一桌菜就算是齐全了。 木矜让孙画儿端菜盛汤出去,自己又另起了一个锅,放了些城里买的干梅子和山楂进锅里,加了些糖和甘草,盖起锅盖,大锅熬了起来。 忙完最后这一点,木家三人这才一应坐到桌前,木矜先替木榕换了胳膊上的药,刚一揭开包裹着的白布,木矜便见到木榕右臂的红肿基本上已经好了大半了,只有一圈不大的乌青色了。 木矜微微有些发怔,白芷的药效竟如此只好?还是,因为神秘河? “矜矜?”孙画儿提醒了一声,“你这孩子想什么呢?要不,还是给榕榕请个大夫吧?你怎么说也是在书上看到的,城里的大夫还是要懂得多些……” “不用了,榕榕很快就能好了,再有两三天就能揭掉了。”木矜打断了孙画儿的忧声,然后又细细给木榕上了药包扎好。 其实,木榕的胳膊现在已经差不多不用包扎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包几日好些。 “娘,榕榕,咱们吃饭吧。”木矜刚刚提起筷子,便听到柴房那块传来一阵阵虚弱无力的拍门声。 木矜心中一顿,哎呀!把卫九骁这茬忘得一干二净了! “昨日那人还没走?”孙画儿筷子上夹的小木菇一抖,又落回了碗里。 木矜应声,“嗯,他暂时住我们家了。” 说罢,木矜便要去柴房。 孙画儿忙拉住木矜的衣袖,秀眉紧紧蹙起,“矜矜,这样不好吧,总归是个男子。” “娘,咱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别人怎么想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我们能做的,要么是让她们的想法改观,只说我们好,要么……就让她们不敢说!”木矜唇角微微勾起,改观别人的想法?她可没这兴趣。 孙画儿愣了愣,旋即才叹道:“矜矜。” “娘,你只管相信我,余下的一切都交给我。”木矜言辞正色地看了看孙画儿,眸光渐柔。她知道孙画儿虽然被木延正宠溺无边,但对于自己的孩子却是实实在在的疼爱,木延正走后,孙画儿什么事都去做了,下厨,种地,洗衣,即便做的不好,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放弃。 “娘相信矜矜。”孙画儿重重应声。 木矜转身出到院子,缓缓打开了柴房的小木门,正一入眼,便见到了一个屁股上顶着一块绿药草的男子惨兮兮的趴在被子上,哀声道:“小丫头,你这是要饿死我啊!” 第16章 忘了 “咳咳……忘了。”木矜轻咳一声,平静道。 “……忘了?”卫九骁强颜欢笑,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忘了,还是个女人! 他到底是毁了屁股还是毁了脸? 卫九骁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可指腹还未碰到他那英俊潇洒的脸庞,一堆衣服便迎头砸了下来。 “这几日你就穿我爹的衣服吧。”木矜嗓音淡淡,然后一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卫九骁屁股上的草药。 早上换药换得急,柴房光线昏暗,木矜倒是没怎么注意,这个时候,木矜算是将卫九骁屁股上的伤口看得清清楚楚了,昨日还皮肉翻卷深嵌着的刀伤,今日正午就已经愈合了大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了。 这伤口的愈合速度,太快了吧! 木矜有些震惊,从木榕的胳膊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但从卫九骁的屁股上,明显可以看出这神秘河里药草的药效。 “你的屁股感觉怎么样?”木矜沉声道。 卫九骁脸色倏然红到了耳根,本想指责这小丫头无礼,可又想起昨夜这小丫头连药都给自己上过了,现在指责岂不是显得他一个男子太过矫情。 卫九骁思了又思,半晌才闷声道了一句,“好多了。” “那便好。”木矜从那一堆衣物中抽出一条碎白布,塞到卫九骁的手中,撇过脸,有些不自然道:“裹好伤口,穿衣服出来吃饭。” 卫九骁见状,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想不到这丫头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可弯着弯着,他又觉得不对劲了,他的屁股蛋子都被女人看光了,卖身契也签了,他高兴个哪门子的劲儿。 “咕噜咕噜~” 香味弥漫,卫九骁的肚子谱写了一章又一章的交响乐,奈何穿好衣服的卫九骁只能一步步地慢慢挪往正屋,算起来还不如昨夜爬得更快些呢! 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到了正午,卫九骁腆着脸,一双魅惑桃花眼被他发挥到了极致,“美人大婶~” “公子伤势可好些了?”孙画儿满脸担心,关怀道。 “好多了,真是多亏美人大婶收留了,美人大婶叫我九骁便是。”卫九骁面上挂满了得体的笑意。 木矜嗤笑一声,故意道:“坐吧。” 卫九骁一副套近乎的模样,屁股蛋子刚一挨到凳子面,便痛得他迅速弹了起来,“嘶!” “怎么了?”孙画儿惊了惊。 卫九骁堪堪站稳脚跟,勉强笑道:“没事没事。” 木矜悠悠舀了一碗骨头汤,舒坦地喝了一口,道:“娘,你不用管他,以后叫他小九就行了,日后他就是爹爹的远方侄子,前来投奔咱们木家的。” 孙画儿点了点头,然后柔声道:“小九,你坐啊。” “我……我不坐,我站着吃就行。”卫九骁顿了顿,还是没能说出自己屁股被人砍了一刀的事实。 “娘,我们先吃,吃完了还得去洗衣裳呢。”木家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孙画儿的碗里,然后又给木榕撕下一个鸡腿。 卫九骁等了半天,也没见木矜给他夹,只得悻悻自己夹了肉到碗里。 肉汁鲜嫩饱满,入口轻咬,一股鸡皮的油腻和鸡肉的清香迅速蹿到他嘴中的每一个角落。 “唔,好吃,太好吃了!”卫九骁惊异道,他从未吃到过这般好吃的烧鸡,还有那小木菇,骨汤,香而不腻,酥而不油,吃得他根本停不下来。 四个人一起用饭,一桌菜很快便被吃得干干净净。 木矜陪着孙画儿一同收拾完了厨房,然后又去了河边清洗衣裳。 第17章 找来的追杀者 晌午时候,正是烈日当头时,村民们大多都回家吃饭歇着了,河边也是没什么人了,木矜和孙画儿两人很快便将衣裳洗完了,提着一桶衣服回去。 在离着村口还有几步路的距离,木矜和孙画儿便听到了一阵凶恶骂声。 “臭娘们,给本大爷滚开。”一群腰间配着弯刀的奇装异服的男子在村口拦了不少人,妇孺老少皆有,挨个盘问。 奇装异服的男子中,有一个长着络腮胡子大汉,正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推倒在地。 “娘~”妇人怀里的小女娃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男子,道:“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说不说!你们村里到底有没有来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那男子双手动了动刀鞘。 那妇人忙爬起来,一把捂住小女娃的嘴,急道:“没有没有,没见过。” 那男子这才做了罢,转身抓住了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刀柄正指着那老爷爷的胸口。 木矜站在不远处,眉心拧成了一团。 果然是昨晚的男子引来的追杀者,真是麻烦!看这装扮,当也不是本朝人,估摸着就是南疆那边的人追来的了。 “矜矜,他们找得不会就是小九吧?”孙画儿提桶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娘,别怕。”木矜攥紧孙画儿颤抖的手,平静走往村口。 “喂!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来村子里!”一个脸上带着细小刀疤地男子一手拦住了孙画儿和木矜二人。 “没…没…没有。”孙画儿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呦!想不到这山窝窝里还有这么白嫩的小美人呢!”身后一个偏瘦些的男子凑到孙画儿面前,粗糙的手指伸上来便要碰到孙画儿的脸颊。 木矜手下一扯,孙画儿便被扯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们是要找衣着华贵的男子,是不是身上还有血?”木矜微微低着头,装出一副怯弱的样子。 “你见过?”那刀疤男子猛地推开那瘦些的男子,急声道。 木矜将头埋得更深了,颤动的唇瓣嗫嚅了一句,“我今早进城,看到进城的牛车上拉着一个布料光鲜的男子,好像……好像后背还有好多血。” “逃进城了!这怎么办?”那稍瘦些的男子目光猛地从孙画儿身上收缩回来,面上多了几分焦急。 “怎么办!怎么办!还不快走!”那刀疤男子怒容满脸,一个巴掌便拍到了那瘦些的男子头上。 话罢,那刀疤男子便领着这一群奇装异服的男子离开了村口。 “哎呀,赵老爷子,赵老爷子!”那一群人前脚刚走,方才被拦住的那位老爷爷轰然便倒了下去。 众人七手八脚的正要扶起赵老爷子,木矜一声喝止,“别动!” “木家傻妞,你搁这儿捣什么乱啊!木婶子,你还不带你家傻妞回家!村长他爹要是送回去晚了,可真得没命了。”一个年级稍大些的妇人着急忙慌地斥了木矜和孙画儿一句。 “你们再动一下,老爷子就真得要去了!”木矜厉声呵道,正巴拉着老爷子的众人手边都是一停,这老爷子可是村长赵根子他亲爹,这要是死在他们手里,那可不得了。 第18章 木家傻妞杀人啦! “都散开!都围着老爷子更没办法呼吸了。”木矜猛地推开众人,蹲到赵老爷子身边,面色凝重道。 众人下意识地便听了木矜的话,全数分散开来,唯有一人还立在原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木矜的一举一动,讽刺道:“木婶子,你家这傻妞胆子可真大,还学人家大夫治病哩!我瞧着待会子,赵老爷子就要被折腾上了天。” 孙画儿脸色也有些难堪,可看木矜那一副沉着的模样,她又一句话都不敢劝。 “还是李婶胆子更大些,赵老爷子身子还健朗,就开始咒老爷子升天。”木矜头也没抬便能猜出说话人的身份,一双小脚、一副尖锐刻薄的嗓音外加一个爱凑热闹的性子,除了李婶子还能有谁! 不过,木矜倒是没空跟这种人吵嘴,她探了探赵老爷子的脉搏,年纪虽大,但身体倒是健朗,此番可能也只是被吓到或者气到了才会突发晕倒的。 木矜想着,半跪下身子,双手按在赵老爷子的胸口间,用力按下几次,然后又将双手齐齐握成拳,砸向赵老爷子胸口中下方。 “哎呀!我的妈呀!木家傻妞杀人啦!”一旁站着的李婶子都被木矜这一大力给吓得心中一惊。 孙画儿见状,也忍不住揪了揪心,“矜矜……” “坏人!你坏!”人群之中,忽地跑出了一个俏生生地小女娃,冲到木矜身边,怒冲冲地瞪着李婶子。 一个妇人忙跟着冲出来,想要将小女娃扯回去,可那小女娃却是怎么也不肯走,偏要站在木矜身后。 “呦!小寡妇和小弃妇两家,真是齐了!”李婶子一脸刻薄看了一眼这妇人和孙画儿,脸上满是鄙夷。 “老李家的,你少说两句!”方才那年纪稍大的妇人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了一句。 “王婆,平日里你可同赵家老爷子关系最好,这个时候倒是帮起了外人了!”李婶子上下两块嘴皮子一动,又将火气冲到了王婆子身上。 王婆被她气得心尖都是一颤,可她又知道,跟这种撒泼赖皮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说块宝,她都能给你掰扯成屎! “孩子的眼明着呢,让她站着吧。”王婆转身对那扯着小女娃手的妇人道了一句,那妇人这才紧紧咬着下唇,松开了小女娃的手。 烈日当空,约莫同木榕差不多大的小女娃坚持站在木矜身后。而木矜则是双耳不闻,手中的拳头继续分次砸下。 “老爷子,老爷子呢?”人群外,赵村长跑得气喘吁吁。 李婶子见村长到了,忙闪身道赵根子身前,添油加醋道:“村长,这可都是木家那傻妞做的,我们大家本来就想背老爷子回家,谁知道这傻妞二话不说,上来就是用手捶老爷子,我们拦也拦不住。” 赵根子听得心中一沉,刚挤到人群中央,木家的最后一拳正砸在赵老爷子的胸口。 “木家傻妞!” “咳咳咳呼~” 赵根子的怒吼声和赵老爷子缓过气来的呼声一同而出。 第19章 神医 “爹!爹,你怎么样?”赵根子着急忙慌的跪到赵老爷子的身边,给赵老爷子顺着气。 “没什么大事了,老爷子日后可要少动气。”木矜缓缓起身,眼前微微有些恍惚,估计是天气太热,又晒得太久了,她连连退了好几步。 “咚!矜矜!”孙画儿手中的木桶重重往地上一落,然后一把托住了发昏的木矜。 围观的众人见木矜真的救活了赵老爷子,面上满是震惊。 这木家的傻妞什么时候变成神医了! “我没事。”木矜猛地摇了摇头,旁边不知是谁离得家近,已经跑回家取来了一碗凉水,送到了木矜手中。 木矜道了一声谢,凉水过喉,那一丝头晕感总算是消散了。 赵老爷子也已经被赵根子扶了起来,见到木矜,那赵老爷子眼中满是感激道:“木家丫头,今日我这条老命多亏了你啊。想当年,在山上,延正那孩子也救了我一命,我老赵家,现在是真真欠了你们木家两条命了。木家媳妇,你和延正教了个好孩子啊。” 孙画儿眼眶微红,唇瓣紧紧咬着,只不停地点头,哽咽着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赵爷爷,村长,你们先去我家坐坐吧,现在天儿热,赵爷爷你刚醒来,也不好走动太多。”木矜看了看被烈日照耀得没有一处阴凉的村口路,开口道。 赵根子想起方才对木矜的呵斥,面上还有些尴尬,此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木矜扭头又蹲到了方才站在她身后的那小女娃面前,笑眯眯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明月。”小女娃长着粉嫩的双唇脆生生道。 “我叫木矜,去姐姐家玩玩好不好?”木矜捏了捏明月的小脸蛋道。 “谢谢木姑娘,我们就先不去了。”明月身后那一位妇人一把扯出明月,急急道。 “娘,为什么啊?”明月仰脸有些不愿意。 “明月乖。”那妇人紧紧抓着明月的小手。 “明婶,就让明月去吧,没事的,待会我送明月回家。”木矜轻声道。 记忆中,明婶好像是新梅村里唯一一个被休弃的女子,关于明婶的丈夫,木矜没有什么印象,毕竟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对这些大人的事情着实不了解。 但在这个时代,女子被休弃乃是顶顶的大耻,故而明婶的娘家为了躲避明婶,全家都搬出了新梅村,生怕明婶粘住娘家。 索性村长赵根子留下了明婶,因着村长赵根子也是年少丧妻,独自拉扯一个独女长大,故而对明婶还是有几分同情的,便在新梅村给了明婶一块容身之处。 “娘,我想去。”明月睁大眼睛哀求地看着明婶。 明婶心中顿时一软,涩涩的喉咙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只得深深低着头点了点。 得了娘亲的准许,明月高兴地拉着木矜直欢呼。 “木家丫头,刚才老婆子我也是一时情急……”王婆脸上有些挂不住地看向木矜。 木矜低低一笑,莞尔道:“婆婆,没事的,以前大家也都不知道,这不怪你们。” 王婆见木矜这丫头年纪轻轻,做事倒是大气的很,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好感。 “老木家的丫头果真是厉害,简直是神医啊,方才那一群凶神恶煞的外来人好像也是木矜丫头赶走的吧,木婶子好福气啊。”周旁的村民也都大力夸赞着木矜和孙画儿,毕竟村里头有人会治病,日后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不用进城,多方便,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夫啊。 而这一群人中,只有李婶子一人悄悄退了出去,她脚下跑得飞快,躲到拐角才捂着胸口停了下来,看着木家门口那一副热闹的样子,心中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子。 第20章 大伯的独子 应付完这一群墙头草村民,木矜和孙画儿这才提着桶,领着村长父子和明月一同进了院子。 刚一进院子,几人便见到一个清朗俊逸的男子正在榕树下的木桌前教着一个精致的小男娃读书。 “人~” “……” “之~” “……” “初~” “……” 卫九骁无奈地放下书本和木榕干瞪眼,“你怎么都不读?你是哑巴么?” 木榕:“……” “你才是哑巴呢!”木矜怒斥了一句,然后一把抱起卫九骁身边的木榕,柔声道:“榕榕都会对不对。” 木榕双眸缩了缩,但仍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会你怎么不说???”卫九骁满眼受伤,他教了这娃快一百遍了吧?嗓子都快干了,这会儿子他说他都会?好不容易赶上他想报个恩,还被一个小娃娃耍了! 木矜瞪了一眼卫九骁,然后放下了木榕,将赵老爷子和赵村长请到了榕树下的桌旁乘凉。 孙画儿晾完了衣裳,送了几碗凉茶来,便被木矜支去了里屋哄了木榕和明月两个小奶娃。 “这是?”村长赵根子看着卫九骁,有些迟疑。 木矜缓缓开口,“这正是我今日要同村长说的,这是我大伯家的独子,我爹的亲侄子小九,今早才来投奔的我们家。” 赵根子更加疑惑了,“你爹?你爹家的人不是都死光了?” 木矜面不改色,“是死光了,就留下老木家的这根独苗苗了。” 卫九骁站在一旁,双眼翻得都快顶上天了,这小丫头撒谎的本领比他都高,他骗他老爹的时候,好歹心里还打打鼓,这小丫头,屁话都能说得就跟真的似得。 “那你的意思是?”赵根子疑惑地看了看卫九骁,然后又看了看木榕,心中两下对比,算是确定了,咱们村子乃至隔壁村子都没有长得这么俊的男娃,估摸着也就是老木家的孩子了,没得错了。 “山坳那处的那两块地,我木家要继续种。”木矜定定道。 赵根子拧了拧眉头,“这恐怕不好说,这两块地,当初你娘已经答应给周家了。” “周婶子已经上我家拿走了买地的二十文,那这地自然就还属木家。村长若是不信,可以去周家找周婶子问问,再不济,那日周婶子来我木家的时候,可没小着声来,街坊四邻的大家都知道。” “这……”赵根子犹豫了一刻,然后便道:“那行吧,我晚些再上周家去一趟。” “多谢村长。”木矜浅浅一笑。 “不碍事,就是周家这事儿做得不大地道。”赵根子脸色涨得有些难看。 木矜反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勾唇道:“人性驱之。” 女子为夫,男子为钱,在这个小山窝里,这就是常情。 “你一个小丫头看得倒透彻。”一旁的赵老爷子突然出声,精锐的目光直直看向木矜。 赵根子也陡然回神,满眼诧异地看向木矜,丝毫不敢去想,他方才竟然是在同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言论。 木矜坦然,调笑了一句,“再看不透彻,只怕我爹也要托梦骂我了。” “你同你爹性子真像啊!”赵老爷子低低叹了一声,“只可惜……” 第21章 蹊跷 “赵爷爷,你知道我爹是怎么走的?”木矜突然出声,从她来这里开始,原主的记忆中就只有她爹死去这件事,却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木矜大概能猜出是原主没有参加她爹的葬礼,故而才没有印象。 不过,这件事,她是不敢去问孙画儿的,一提她爹,孙画儿就止不住的哭,她实在是受不住。 “你不知道?”赵根子惊了一下,旋即又想起来,“哦,对了,你没去送你爹。” 木矜应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老爷子长叹了一声,“你爹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啊,年轻的时候举家遭灾,好不容易成了亲有了孩子,又在路上遇到了暴乱,你说说,这天下都平了好些年了,这个时候偏偏还有暴乱,你爹进城的时候,说是一群官差押着几个乞丐,结果那乞丐暴起,抢了官差的刀,你爹上去帮忙,接过被那乞丐一刀下去,就再没能醒过来。” “乞丐暴乱?”这一句不仅仅是木矜问的,还有卫九骁一同惊讶出的声。 “官差押送乞丐到城外?”木矜心底满是疑惑,难道是流放? 可就算流放,官差也不可能被乞丐抢了刀。 而且,她爹死后,没有任何官差来过家中,按理说,在天云王朝这一任皇帝治国期间,当主以民生为主,而民因官死这般大的事情,府衙大人怎么也会派遣几个官兵下来安抚一下,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除非是…… 府衙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一旁卫九骁的惊讶完全不必木矜少,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犯人抢刀这件事,在很久之前就发生过,当时,皇帝就恼怒过,大肆提高征兵用武官的要求,即便是下到县城府衙的小兵,也都一一到位叮嘱过,要想抢刀绝非那么简单的事,而乞丐,郢城附近就更少了,南边走官盐,丝绸,本就是个富裕宝地,乞丐相比与北方,那是少之又少,更别提还能打得过官差的乞丐了。 “哎~”赵根子叹了叹气,端起桌上了一碗凉茶大口灌了下去,然后才抹了抹嘴,道:“行了,木家丫头,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歇着吧。” 说着,赵根子搀着赵老爷子就要离开,木矜迅速跑进厨房,用纸包了几片灵芝,塞到赵根子手中道:“回去给赵爷爷切片泡茶喝就行了。” “诶!怎么能要你们的东西。”赵根子说得便要将东西往回推。 木矜一手抓住赵根子,道:“赵爷爷的身体更重要,日后让赵爷爷少动气,年纪大了,动气伤身。” 赵根子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下了东西, 待出了木家大门,他才堪堪迟疑了一步,方才他被木家那小丫头一手抓住,竟然就动弹不得了,也真是奇了。 木家院内,人都走了,卫九骁又开始慢慢地挪往屋里。 木矜送人转身,恰好看到卫九骁一手扶着腰,一边小心着挪步的身子,道:“把桌子也抬回去吧。” “你……”卫九骁喉间一梗,艰涩道:“不是吧,我屁股还疼着呢。” 木矜勾了勾唇,“你都能搬出来,自然也能搬回去,我们木家,可不养闲人。” 卫九骁薄唇紧紧抿了抿,深呼一口气,身子往后转了转,道:“行,我搬!” 第22章 这病!不好治! “很好,以后这种事,我不想再提醒你了,自觉点。”木矜秀眸轻眨,抬脚便入了正屋。 卫九骁气得胸腔闷得生疼,脚下的步子一下子迈得大了下,一下子扯到屁股,痛得他龇牙咧嘴地,双手捂着屁股直呼。 赵根子去而复返,恰好看到这一副场景,迟疑了许久才摇头叹道:“这小小年纪的,就成这样了,以后这上茅房可千万别蹲太久,这病!不好治!” 说罢,赵根子拿起榕树下桌上落下的钱袋子,转身便又出了木家。 卫九骁呆呆愣在了一边,他缓缓抬起捂着屁股的双手,怔道:“茅房?这跟上茅房有什么关系?” 卫九骁又将手放回了屁股上托着,一步步挪回榕树下,然后再带着桌子一点点移向屋内。 等他满头大汗地将桌子搬回去,屋里头的四个人早已欢欢喜喜地喝起了木矜做好的酸梅汁,桌上的点心也只剩了两小块。 “搬回来啦,喏,这份是你的。”木矜将桌上的一杯酸梅汁和仅剩的点心往卫九骁身边推了推,卫九骁本还冒着火的胸口,被他仰头灌下的一大口酸梅汁瞬间浇灭。 “这是什么汁水?怎得这般好喝?配上这点心真真好吃,矜矜,还……有没有了?”卫九骁不满的脸色陡然变成了谄笑。 “咦!哥哥羞羞脸!”明月调皮地冲卫九骁扮了一个鬼脸。 卫九骁俊脸一仰,眸光一瞥,道:“你一个小奶娃懂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 “不为五斗米折腰。”一旁沉默的木榕突然出了声。 一时间,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余下四人皆是怔怔看着小小的木榕。 孙画儿眼眶含泪,抱着木矜道:“榕榕,榕榕终于说话了,他愿意说话了。” 木矜轻轻抚着孙画儿的背脊,眸光深邃。 看来木榕也不是不愿意敞开自己,这种情况下,想要治好木榕应该也指日可待了。 “原来你会说话啊!那你为什么不说话!”明月睁大眼睛好奇地凑到木榕面前,一本正经地抱着胸问向木榕。 木榕反而又退了回去,闷闷地低着头,再也不肯开口了。 其余三人都高兴地时候,只有卫九骁一个人撇了撇嘴,心中暗暗记恨上了木榕,哼,这小子,他教了一下午,他都没开口,这一开口,就是怼自己,哼哼!他记住了。 “行了,趁着太阳还好,把剩下的肉做一做吧,不然明日可就坏了。”木矜起身将卫九骁搬进来的小木桌面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将从城中买回来的肉和大肠放到了桌面上,带着一群小丫头开始灌香肠,腌制肉。 而屁股不好的卫九骁,便被木矜当成了人肉传递机,她们灌好香肠,腌好肉,便由着卫九骁小步小步地挪到院子里去晒。 一直到毒辣的日光渐渐减弱,木矜才算是结束了灌肠腌制。 明月和木榕玩了一个下午,木榕早已困得睁不开眼了,孙画儿抱着木榕便进了里屋,而明月则是由木矜带着送回家。 除去了灼热的烫意,外头就是漫天的闷热之意,还有些小虫子飞成一团不停地绕来绕去。 木矜牵着明月二人,欢欢笑笑地迈着大步去往明月家。 第23章 卖脱销 “矜矜姐姐,这就是我家。”明月扬着娇俏的小脸,弯着笑眼道。 木矜抬眼只朝里头看了一眼,便见到明婶闷着头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明月,低低道:“多谢木姑娘。” “没事,明婶有空就带着明月来我家玩。”木矜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家,比木家还要清贫几分,入眼的只有一个破落的小屋,一张缺了腿的桌子。 “那我们先进去了。”明婶子冲着木矜点了点头,也没等木矜回声,转身便进了屋,合上了木门。 门内明月甜甜的声音透出,“矜矜姐姐再见。” 木矜弯了弯唇,然后跨步离开了明家。 木矜走后没一会儿,明家的门豁然又开了一道小缝,明婶定定看着木矜的背影,脑中闪过那一日官道上血肉模糊的身影。 “娘,矜矜姐姐很好,以后我还能去矜矜姐姐家玩么?”明月睁大眼睛看向明婶,眼中带着些许哀求。 明婶伸手摸了摸明月的脑袋,掩下眸中的深色,浅笑道:“月月想去,就可以去。” “哇~太好了~我最喜欢娘亲了。”明月高兴地小手飞舞,眼中满是欣喜。 …… 回到木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木矜刚一踏入家门,便听到孙画儿的急声,“矜矜,方才村长派人来过了,说是周婶她们家和村长吵起来了。” “娘,没事。”木矜神色淡淡道。 这新梅村村不大,人倒是不少,山窝窝子里头最不缺的就是碎嘴子。吵起来的事情,她送明月回家的路上就听到了,不过她才懒得这时候去掺和一脚呢。 让村长去说,不是去同周家商量,只不过是通知周家的,周婶子还没弄明白呢。看来这一夜,周叔要费点心了。 “矜矜,真的没事么?”孙画儿抓着木矜的手,迟迟不敢松开。 “娘,明天我就去解决,今晚先睡觉。”木矜掰开孙画儿的双手,将孙画儿推到了正屋里,自己却是拐去了厨房,捣了些药,然后才又去了柴房。 柴房内,卫九骁正小心翼翼地拆下屁股上的白布,木矜一个推门,卫九骁吓得一个没站稳,仰面便倒了下去。 “啊!!!”杀猪般的叫声从柴房传来。 卫九骁只觉得自己的屁股下面仿佛又裂开了一瓣,血迹涓涓往外冒。 木矜抱胸站在门前,秀眉微蹙:“怎么?对你的两瓣屁股不满意?” “你这丫头进来连门都不敲的么?!万一我没穿衣服呢!”卫九骁面红耳赤地怒声发问,他真是从未见过这般不矜持的女子,就算是被他这副风流倜傥、貌比潘安的容貌吸引迷住了,也得注意礼教…… “你……穿了?”木矜轻挑的目光缓缓从卫九骁的全身扫过,心中微微咋舌,果然上天还是有偏爱的,这厮不仅面皮好,屁股好,连整个身子都能让女子羡煞不已,这身材,她要是画成秘戏图的男主,一定能卖脱销。 卫九骁僵硬着脖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胸膛,以及光溜溜的大长腿,唯有最重要的那处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纱布。 “你这丫头!”卫九骁死死咬着牙龈,一手扯过旁边的衣服盖到自己身上。 “翻身,上药!”木矜直接无视卫九骁突瞪的双眼,半蹲到卫九骁的身边,翻开他重又裂开的屁股,轻拍了两把。 第24章 对,就是我 卫九骁羞愤地将自己的身子翻了个面,然后又用外袍将自己的上身裹了个严实。 木矜缓缓拆开白布,擦了擦周边的血迹,然后敷上新药,一边摸着q弹的苹果臀,一边漫不经心道:“今日村口来了几个奇装异服的人。” 卫九骁趴着的背脊一僵,“什么样的?” “衣着光鲜,佩弯刀,珠玉环身。”木矜简单描述了一下,然后加快了手下的速度,敷完了药,又用碎白布将那翘臀紧紧裹住。 卫九骁在听到弯刀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那一群人的身份,他双拳紧紧握起,连木矜上好了药也未曾发现。 “丫头,送我走吧!”卫九骁沉默了许久,才道出了这一句,他想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便要死,他也不能连累这一家人。 木矜嗤笑一声,然后伸手便从衣袖中取出了那一张卖身契,抖开,冷声道:“卫公子贵人多忘事,我来提醒你,签了卖身契,你这条命可就是我的了。” “那些人是冲我来的!” “我知道啊。”木矜勾了勾唇,“我帮你解决他们,你留下干活。” 木矜从方才的试探中,她大概已经能看出卫九骁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了。她很清楚,这一纸卖身契根本困不住卫九骁,这些南疆人也算是来得正好了,她帮他解决追杀者,而卫九骁也能安心留下帮忙。 “你?”卫九骁迟疑地看了看木矜的小身板。 木矜缓缓从衣袖中拿出那一支圆润秀巧的小剪刀,闭眼往院中一掷,尖利的剪刀尖稳当当地刺入院中的榕树皮里,连一丝颤音都没有。 “对,就是我。”木矜嫣然一笑,抬脚跨出柴房外。 卫九骁怔怔盯着月光下这一抹俏丽的身影上,一抹嗜血的笑意从女子嘴角缓缓绽开,恍若空旷枯草原燃起一片烈火般,勾魂般的火舌席卷而来,吞噬掉他的所有残识。 …… 偏屋内,木矜仰头倒在床上,这燥热的天儿里,她实在是不想在家里用那晒得热乎乎的水洗澡,索性有神秘河。 木矜一个意念便闪身入了空间,然后缓缓褪去自己沾满了汗意的衣衫,泡进了微凉的河水中。 这神秘河的河水一直都是涓涓流动的,故而平日里取用什么的,倒是也方便。 木矜浑身放松地泡在了水中,眉目轻闭,直到心底里的那一股燥热气息消散了去,她才缓缓睁开了双眸,看向神秘河上下游白茫茫地一片雾气。 这雾气里头,到底还藏着些什么呢? 木矜猛地一头扎进河中,顺着河水的方向,游往河水下游,可不论她怎么游,游多远,这神秘河的四周还是她最初进来的那一副景致,一丁点都没有改变。 “鬼打墙?”木矜定了定,又游往白雾的上方,结果还是同下游一样,一点不便。 木矜凝了凝神,从河中缓缓爬出,观望四周,喃喃道:“难道有什么机关?” 想着,木矜便从河边摸索了起来。 “信石?”木矜惊异从河边的大石旁扒拉出一小块玻璃状透明的红色石块,“居然有红信石?” 信石乃是极为少见的中药,大多被用来做了有剧毒的砒霜,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信石亦能作为以毒攻毒的灵药。 第25章 意外的惊喜 木矜心中满是激动,忙又往大石旁边找了找,竟是在红信石不远处又找到了几块白信石,这白信石外观与红信石相差无几,只色泽为白色透明状,但毒性却比红信石强上不少。 “真是意外的惊喜。”木矜掂量了一番手中的信石,有了这些,对付那一群南疆人倒是简单的多了。 木矜将信石拿到河边,正打算清洗一番,岂料这信石往河水中一没,原本还稍稍有些模糊的石块迅速清透了起来,里头的那一些杂质就如同外头沾染的泥土一般,被流动的河水迅速带走。 “净化?除了愈合,竟然还有净化!”木矜一跃而起,这条河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她已经按捺不住她满身沸腾的科研热血了,她的实验室,她的白大褂,她的小试管! 全都不在!!! 木矜满腔热意被顶头浇灭,盛夏的天儿里,她的心哇凉哇凉的! 算了,睡觉! 木矜两手一撒,一个闪身便躺回了自己床上,合眼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清早,村长赵根子出工前恰好路过木家,想起今早老周特意绕路跑了一趟自己家说得那些话,他还是放了放自己肩上了锄头,抬腿跨进木家。 木家院内,孙画儿手里正提着一个圆木盆,而木矜则是提着一桶脏衣裳。 见到村长来了,孙画儿忙放下手中的木盆,温声道:“村长怎么这么早便来了?吃过早饭了么?进屋来再吃点?” 赵根子连连摆手,“吃过了,就路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昨儿个说的山坳下的那两块地,老周今儿个一早就来我家说了,地还是你们木家的,你们想怎么个种还是怎么个种。” 木矜面色平静,只浅笑道:“多谢村长。” 赵根子看着木矜这一副丝毫不惊讶的面色,忍不住都要以为这老周是不是也来木家通过气了。 “行了,那你们忙,要是地里头有什么事情忙不过来的,就去我们家寻我,旁的没有,出点力还是行的。”赵根子出了门外,扛着锄头便走了。 见赵根子远去,孙画儿倒是愈发得担心起来,“矜矜,这家里头四块地,我们到时候怎么忙得过来。” 木矜弯了弯眉眼,搀过孙画儿的胳膊便走往门外,边走边道:“不是还有小九么?” 一提卫九骁,孙画儿皱眉更紧了,小九那个样子,做事且不说了,连走路都是慢吞吞的,真的能靠得住么? 木矜自然是不知道孙画儿心中所想,她只想着,自今日开始,她要准备着开始种地了,她得赶在冬日之前,赚点钱将家里拾掇一番,这夏日里最多是蚊虫多了些,冬日里可都是实打实的冷风乱灌了。 “诶?怎么都到河边了,你这孩子,我不是说了,先在家洗着么!”孙画儿正忧心着,不知不觉便被木矜拉到了河边。 木矜嘴角噙笑,“娘,你以为你不来河边,村里的那些人就不会说了?反正怎么样,她们都会说,难不成为了这点小事就不来河边洗衣裳了?” 孙画儿面色有些发白,这些大人们之间的碎嘴子事儿,让一个小孩子大大咧咧地挑开了,总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第26章 亲自证实 “矜矜,你还小……”孙画儿有些怯弱地望了望河边石头旁几个聊得热火朝天的妇人,脚下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木矜一手撑住了孙画儿的后背,轻轻往前一带,孙画儿便被带到了河滩下。 “娘,我们洗衣裳。”木矜朗声笑看向孙画儿,她这个娘,估计一辈子的勇气都用在了嫁给她爹身上。 “哟!这不是木家婶子,好两天早上没见到木婶子来河边洗衣裳了,矜矜也来帮你娘啊,来来来,这边有空。”一个面容稍和善些的妇人往旁边让了让,客气道。 “矜矜这孩子就是比同龄人要乖巧啊!”一旁闷头洗着衣裳的李婶子忙也一倒风头,附和道。 “就是啊,还是木婶子会教孩子,赶明儿我可得上你们家请教请教。” 孙画儿被这左一句右一句的夸赞都给夸蒙了头,原先还低垂着的脑袋没一会儿就扬了起来,唇边抿着淡淡的笑意。 虽然她也知道,村里头的这些人不过就是吹捧矜矜,但她还是忍不住的高兴。 “呦!我们村的俏寡妇来啦?怎么就带了一个丫头来呢?丫头能帮上什么忙啊,村里那么多闲汉,木婶子你随便勾引一个,也比一个小丫头力气大啊,你瞧瞧这么多衣裳,呦!还有男人的衣裳哩!我道呢,原是家里头已经藏着一个了!”蹲着的一排妇人中,靠下游的一个壮实的背影回头,带着一双乌青发黑的双眼毫不客气地朝着孙画儿骂道。 孙画儿脸上的笑意一僵,唇瓣颤颤。 木矜放下手中提着的木桶,缓缓走到骂骂咧咧地周婶子背后,抬起绷住的脚背,猛地往她身后一踢。 “扑通!”周婶子壮实的身子在河里溅起巨大的水花,连带着一旁洗衣裳的人都惊起身躲到了一旁。 “哎呀,周婶子,你瞧,我这力气可比闲汉大多了,以前周婶子你不知道,我只好亲自证实给你看了。”木矜转了转自己秀巧的小脚,嗯,还是锻炼地不够,踢得脚背面儿有点酸。 扑到满是皂粉汗臭味儿河水里的周婶子猛地灌了一大口河水,满腔的酸臭气简直要将她的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她奋力摆动着壮实的双腿,脚尖好不容易才算是够到了底,站稳在了河中。 “哇~”周婶子刚一站稳,一哇酸水便吐了出来,那臭味熏得一排洗衣裳的人都躲到了河滩上。 “木矜你这个贱丫头,你给我等着!”那周婶子吐完了,就着吐完的河水,漱了漱口,然后咧着嘴凶神恶煞地便要冲上岸来抓木矜。 孙画儿怕得紧紧抓着木矜的双手,不停地将木矜往自己身后揽,“矜矜,你快回家,你快回家!” 木矜却是嘴边冷笑地看着周遭一群看热闹的妇人们,方才还是一副谄媚亲近孙画儿,现在这一出事,倒又变成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木矜低低嗤笑,想看好戏,也得看看这戏主是谁,愿不愿意让你看呢。 “你这要死了的丫头,怪不得老木一出门就被人砍死了,都是你这贱丫头命带煞星,克死了你爹!”周婶子冒着臭气的嘴里吐出一堆的臭话,把她能想到的骂名都安到了木矜的身上。 木矜瞳孔骤然一缩,这周婶子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克父这种大不孝的罪名都敢乱扣,看来还是皂粉水喝少了。 第27章 洗衣裳 木矜唇角微勾,伸手便从河滩上捻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用力往周婶子面前一抛。 周婶子见到迎面砸来的石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石头恰好从她面前落下,她还未来得及得意,脚趾上便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痛意。 那尖锐的石子正好砸到周婶子的大脚趾上,被河水泡的有些泛白的指甲盖正好被石块砸得渗满的鲜血。 周婶子痛呼一声,抱起了脚趾。 木矜见状,手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圆溜溜的石子,石子弹出,正中周婶子那支撑着全身的单脚膝盖。 “咚!”那肥厚壮实的身子轰然倒地,正砸到那摆满衣裳的石块上,周婶子这一身子倒下去,石块上的衣裳连带着放在石块上的木桶全数都被周婶子带进了河里,顺流飘了下去。 “哎!我的衣裳!我的衣裳啊!”李婶子惊叫一声,冲往河边。 连带着好几个方才端着看好戏的妇人忙也都顾不上笑了,忙卷起了裤腿就去河里捞衣裳。 木矜抱胸看着河边这一团乱糟糟的妇人,提起孙画儿手下的木桶,便走往了河岸上游。 她的飞镖可从来没失过准头。 想当年,她为了飞镖飞行弧度,落地距离等研究,她亲自跑去学了飞镖,研究了一箱子不同类型飞镖的飞行路线,连回力标她都研究了,这点准头她还是失不了手的。 木矜慢悠悠地提着桶到了河岸上方,河上方其实也有洗衣裳的地方,只不过,河滩不比下游的宽敞,河滩旁还有个大陡坡,提着洗衣裳的大木桶,着实是不方便了些,故而平常里也极少有人来这里洗衣裳。 木矜也是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个地方的,只不过,令木矜没想到的是,这一小片浅滩,竟然还有一个人在这洗衣裳。 “明婶。”木矜温声笑了笑,然后一手提着木桶跳下浅滩,转身又去扶孙画儿。 孙画儿胆子有些小,脚底滑了好几下,又缩退了回去。 直到明婶从河里清了清手,过来和木矜一人搀着孙画儿一只手,孙画儿才敢放开的胆子,跳了下来。 “秀玉,你平常都一个人在这里洗衣裳么?”孙画儿抓着明婶的手,柔声道。 “嗯。”明婶明显有些不适应,她只缩了缩脑袋,旋即收回了手,又蹲到了河边洗衣裳。 孙画儿有些不明地看了看木矜,木矜淡淡看了一眼明婶的背影。 她大概是能猜到明婶的心思,一个被休的弃妇,在这山窝窝里,没被浸猪笼已经是大幸了,连明家一家人都为了躲避明婶而搬离新梅村,更别提村里头说闲话的人了,久而久之,明婶这种谨小慎微、不愿过多言语的性格便也就养成了。 孙画儿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慢慢将衣裳提到河边,二人沉默地洗着衣裳。 木矜站在河滩边看着这高高的坡,然后顺手从脚下捡了一个稍薄些的石片,用力地往坡上挖了几个坑,然后又从一旁茂密的藤蔓上扯下来一小块,变成藤条,一边拴在树枝上,一边则是拖在坡旁,正好供爬坡上去的孙画儿和明婶有个拉扯的地方。 第28章 好丑! 没一会儿,孙画儿便和明婶一起清好了衣裳,见木矜做好的上坡踩脚,明婶眼眸稍稍抬了抬,旋即才低低道了一句,“谢谢。” 木矜莞尔一笑,“没事的,日后我娘也会到这里来洗衣裳,还望明婶不要介意才是。” 明婶背脊一僵,低低嗯了一声,旋即脚下的步子又迈得大了些,待孙画儿上来,明婶的影子已经走远了。 木矜和孙画儿也不再耽搁,大步回了木家。 木家院中,孙画儿一边晾着衣裳,一边愁眉道:“矜矜,你今日这般对了周婶子,只怕周叔那边不好交代了。” 想起木延正尸体运回来的那一日,孙画儿心底里对周家还是存了感谢的。 木矜却是神色淡淡,道:“周叔是个明白人。” 今日看周婶子盯着一双乌青的双眼,她也能猜到周叔昨晚说了周婶子一夜。 孙画儿见木矜这副泰然处之的模样,只得歇了话,晾完了衣裳便去准备早膳。 木矜抬脚便去了柴房,难得地伸手敲了敲门,“起来吃早饭了。” 里头的卫九骁细细索索地套好了衣裳,道了一句,“可以进来了。” 木矜这才进来看了看卫九骁身后的伤口,深深的刀疤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痂,对于这个速度,木矜大概是了解了,估摸这没个两天,卫九骁的外伤就能好了。 到时候,田地里的那些活总算也有个帮手了。 至于卫九骁体内的蛊毒,着实要费一番心思,毕竟南疆蛊毒她确实没有研究过,不过倒也不急,死不了,也不影响。 木矜淡淡地揭掉了那一层白布,然后将卫九骁的亵裤提溜了上去。 “你做什么呢!”卫九骁只感觉屁股上的凉意被揭开拿走,然后……然后这丫头竟然提起了自己的里裤。 “好了。”木矜淡淡丢下了两个字便出了柴房。 卫九骁愣了愣,“好了?” “不可能!”他这才养伤了几天啊,一天,两天……这这这,连结痂的时间都没到,怎么可能好了! 卫九骁不可置信地又扒开了自己的里裤,将头扭了个弯,看着自己白嫩的屁股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痂,呆呆道:“好丑!” “不对啊,这么重的伤,不应该啊,这小丫头莫不是真的是神医?”卫九骁动了动屁股,有点痒。 卫九骁将提溜了上来,本来就粗糙的庄稼人穿的衣裳,摩挲在白嫩嫩的屁股周围,痒得他更难受了。 “小九,你还吃不吃了。”木矜的声音从正屋内传到柴房。 卫九骁也顾不得痒痒了,吃饭要紧,他忙套上了裤子,然后便去了正屋。 一碗小粥配切得细碎的咸菜,卫九骁有些食之无味,再加上屁股上隐隐的痒意,卫九骁更坐立不安了。 “小九,这是怎么了?”孙画儿关切地问了一句。 卫九骁屁股一滞,忙笑道:“没事没事。” 木矜抿了一口清爽小粥,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卫九骁的屁股,道:“娘,小九这是不好意思在咱们家白吃白喝呢,待会我就带他上咱们家山坳那两块地去,咱们种些小菜。” “???”卫九骁屁股在凳子上摩挲到一半,听到这话,僵硬的抬起头,看向木矜。 第29章 种地实验 饭后,木矜先替木榕松开了绑带,木榕胳膊上的淤青已经全数消散了下去,一点痕迹都没留。 “榕榕,怎么样?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木矜摸了摸木榕的脑袋,轻声问道。 木榕听话地动了动手,然后摇了摇头。 一旁孙画儿高兴地紧紧搂住木榕,越过木榕的双手抓着木矜,眼眶微红,“矜矜,要是没有你,娘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木矜反握住孙画儿的双手,笑道:“娘说什么傻话呢,矜矜可不就是娘的孩子么。” 孙画儿猛地点头,然后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珠,道:“待会我去地里瞧一瞧。” “我正要说呢,待会我和小九也要去山坳那两块地种些东西。”木矜忙道。 “你们俩行么?”孙画儿有些迟疑。 “没事的,这不是还有小九么!”木矜一手勾起卫九骁衣领子,拖出了屋。 “当心些啊。”孙画儿担忧地又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 顶着灼热的大太阳和连绵不断的蝉叫,卫九骁一脸苦闷地被木矜带到木家山坳处的两块地旁,开始松土。 许是因着将地卖给了周家,周婶子几日前已经松过了一遍土,这个时候木矜和卫九骁二人松土倒也不费力,很快便将两块地松了一遍。 木矜缓缓从带来的布包里掏出两包进城时候买的菜种子,然后拿起小铲子在地上挨个挖着小坑,每个小坑上撒些种子。 卫九骁也在一旁照模照样地学着,他半屈着双腿,紧翘的臀部高高撅起,奋力的刨着土。 播好了种子,木矜这才缓缓开了口,“你去河边提一桶水来。” 卫九骁看着隔着老远的河流,内心毫无波动,提着木桶就迈往了河边。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只不过…… 卫九骁又悄悄扭了扭头,这小丫头明明喜欢自己,怎么还能这般坑他?难道是南边这块乡下的习俗? 真是令人费解。 卫九骁摇了摇头,脚下的迈着地步子稍快了些。 留在地里的木矜见卫九骁的身影消失,她这才带着另一个木桶闪身进了空间内,不一会儿,木矜便提着满满的一桶水出来,分别浇在这将将洒下的种子上。 待卫九骁吭哧吭哧提了一桶水回来时,木矜已经浇完了实验组的一块地了,就差旁边的对照组没浇了。 “这是哪来的水?”卫九骁抹了一把额间的汗珠,喘声道。 木矜定了定神,淡淡道:“方才就带来了。” 卫九骁皱了皱眉,心中的疑惑更甚,方才?方才桶里有水? 想了许久,他也想不起来,来的时候这一应东西可都在这小丫头手里,到底有没有水,他确实也没注意。 算了,有水正好,他也不用再跑一趟了。 卫九骁提着水将另一块地浇得透透透彻的,这才扶着要弯断了的老腰,直起了身子。 “我的腰!”卫九骁疼得直吸气。 以前练武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刀剑在身上划出花他都没感觉到过痛,如今不过是做了点农活,这腰就痛得要命了。 木矜抬眼瞥了瞥卫九骁,问道:“腰痛?” 卫九骁双手撑着腰部点了点头。 木矜若有所思地滞了一刻,旋即才道:“晚上给你做点东西调理调理。” 腰痛,通常是肾虚!补肾补气,那方子多了去了,木矜没一会儿便想好了这几日做给卫九骁的吃食。 第30章 你能让开一下么? 一听说吃的,卫九骁苦闷的双眼一下子便放出了精光,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这般惦记过吃的,但木矜这小丫头所做的美食,着实是太过美味了些,他那一丁点口腹之欲都能被她勾出来,渐渐扩大,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回家了。”木矜用手遮了遮太阳,道。 山坳处的两块的太阳不多,一天也就临近午时左右的两个时辰,这时候正是烈日照耀时,木矜和卫九骁已经做完了活,早早地便能回家歇着了。 木矜悠悠地扛着两把锄头,锄头上还吊着两个湿漉漉的木桶,走往村口,身后屁股还未好全的卫九骁则是只抓着两把小铲子,走得愈来愈慢。 “木家丫头!” 一声叫喊传来,木矜抬头,恰好看到同样扛着锄头的村长赵根子笑意盈盈地同她打招呼,而村长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衣着整齐,梳着两个小辫,脸微微显圆。 “村长。”木矜回以浅浅一笑,并不打算多问。 “木丫头,今日是你自己下地?”赵根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也是个早年丧偶的单身汉,拉扯一个闺女长大,现在看着比他闺女还小的木矜,早早下地干活,实在不是滋味。 “爹!先生还布置了写字呢,我们快回家。”赵根子身后的那小姑娘撅着小嘴,催促道。 “哎!芳子,别急。”赵根子转脸又看向木矜,道:“木丫头,你一个人下地怎么受得住,小九那孩子呢?” “我在这呢。”卫九骁慢悠悠地从木矜身后竖起了一个小铲子,“就是走得慢了点。” 木矜扬唇温声道:“村长,没事,我和小九一块,也不累。这马上就到村口了,村长上家里喝口茶吧?山坳那两块地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呢。” “这就不用了……” “好啊!” 赵根子拒绝的话还未说完,他身后的闺女赵英芳便先一步接了话口。 “你这丫头,不是说要回去写字么!”赵根子回头瞪了一眼赵英芳。 赵英芳忙抱住赵根子的胳膊,甜腻道:“阿爹,木矜妹妹都说了要谢谢你了,这太阳这么大,芳子看阿爹你这么辛苦,去喝杯茶也好啊。” 赵根子一看闺女这般撒娇,心中一下便软了。 “村长,太阳这般大,一碗茶也耽误不了多大时辰。”木矜含笑道了一句。 赵根子闻言,便也就没再推辞,跟着木矜便入了木家的门。 而最先同意的赵英芳则是悄悄落后了两步,凑到了慢悠悠挪步的卫九骁身边,羞红着脸道:“我叫赵英芳。” “哦。”卫九骁随意应了一声,然后抬眼看了看堵在门口的赵英芳,只觉得自己屁股上结的痂周围被全身流淌而下的汗渍瘙得齐痒无比。 “你是叫小九么?你和木矜妹妹是什么关系?”赵英芳完全没有察觉到卫九骁的难受,仍旧立在原地,小手紧紧揪着袖口,低垂着头,一张稍稍有些大的圆脸微微低下,两颊稍稍有些泛红。 卫九骁痒得完全没有听清赵英芳的问话,直接蹙着眉头,冷声道:“你能让开一下么?” 第31章 挑事的来了 赵英芳面色滞了滞,僵硬的身子往旁边侧了侧。 卫九骁当下便是一喜,迈着步子便跨进了院子里,然后着急忙慌地想要回柴房擦一擦屁股上的汗渍,岂料他心中太急,脚下一个没注意,左脚绊了绊右脚,踉跄了一大下,险些栽倒在地。 卫九骁好不容易才稳了稳身子,跑回了柴房。 而立在门边的赵英芳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犹如抹了蜜一般的甜。 她就知道,这天下男子啊,都敌不过温柔似水,像小九这般好看的男子,又怎么会对自己不动心,方才的冷漠一定是他的伪装。 赵英芳得意地勾了勾唇角,激动到平地踉跄,果然啊,好看的男子也都是这般看脸的人呢!等明日,她定要再去城里买上几块脂粉。 “村长,喝点茶吧,昨日真是多谢村长了,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榕树树荫下,一张小木桌端端正正地摆着,早早就回来了的孙画儿从厨房里取出冰在水里的凉茶,倒了四大碗,招呼道:“芳子来啊,这天儿热着呢,芳子是下学了?” 赵英芳随意瞥了一眼孙画儿,笑道:“是啊,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先生给学堂放了几日假。” “也是啊,瞧着这天,上下学也不容易。”孙画儿勉强笑了笑,然后拿出帕子浸了水细细地给木矜擦拭完脸上的汗珠,然后便又深深地埋下了头,掩去了她眼中的酸涩。 别人家的孩子都能上学堂,而她的矜矜小小年纪却就要下地。 “木婶儿,木矜妹妹什么时候去上学啊?她这个年纪,去学堂都有些迟了吧?”赵英芳余光瞥着柴房将将打开的门,故意问向孙画儿。 孙画儿心中顿时一刺,手下紧紧握住了木矜的小手。 木矜倒是面不改色,仍旧是浅笑着看向赵英芳,若说她方才还不明白赵英芳的意思,那她现在大概能明白了。 木矜将目光移向走来的卫九骁,淡笑道:“怎么样?” 卫九骁拧着眉,咬牙道:“没事。”怎么可能没事!痂都被汗水泡软了! 赵英芳看着木矜和卫九骁的对话,心中没由来得一气,张口便追问道:“木婶子,你还没说,木矜妹妹什么时候去学堂呢,我爹说了,女孩子家家的,虽说不要求满腹经纶,但也要心中有墨……” “芳子!”赵根子有些沉不住气了,不悦地打断了赵英芳的话,心想,这孩子今日怎么回事,平日里多机灵一个人,今日里怎得这般没得眼力见儿。 “对不住啊,木婶子,这茶也喝了,我便先带芳子回去了。”赵根子满脸尴尬,刚站起了身,又被赵英芳用力一拉,坐了回去。 赵英芳缓了缓笑意,才道歉地看向孙画儿,道:“木婶儿,我没有恶意,我就是问问,若是去学堂,我还能照顾照顾木矜妹妹。” 此话一出,孙画儿有些踌躇地看了看木矜,眼中明显是想让木矜去学堂的意思。 木矜却只是低笑不语。 天云王朝虽是架空历史,但这一任皇帝简文帝也算是天下明君表率了,不仅在征官用人上加以斟酌,在培育幼孩的方面,也算是小有成效。简文帝自上位没多久便建设了乡镇学堂,国库拨款,层层往下,专人监视,将学堂落实到每一村,并准许了女子去学堂的律令。到如今,新梅村几年前开始也建设了学堂,正设在新梅村交界河对岸与去郢城相反的方向。 第32章 我不去学堂 不过,学堂大多为幼童以及女子接受先生教学的地方,男子成为秀才之后,便回转去城中,拜入学院,准备科考,但女子却未明令被准许科考,故而学院一般是不会收入女学生。这也是赵英芳明明已经快到及笄年了,却还在学堂上学的原因。 “我不去学堂。”木矜眼眸微抬,眼中流露出浅浅的笑意。 赵英芳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阵狂喜,眸子止不住地便瞄到了卫九骁的身上,她就知道,木矜这小丫头定是比不过自己。 正大口喝着凉水的卫九骁只觉得浑身的暑气降下来了不少,正畅快地放碗抬头,突得察觉到了赵英芳的目光,他迟疑了一瞬,然后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这大饼脸的姑娘是哪来的? “矜矜,要不……”孙画儿有心想再劝一劝。 木矜却只是按了按孙画儿的双肩,掷地有声道:“娘,我不需要去学堂,四书五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一不能吃,二不能卖,对我来说,完全无用。相比较来说,还不如去种地呢。”实验神马的才是最有趣的好么! 赵英芳不屑地瞥了木矜一眼,讽刺一笑,“木矜妹妹,不懂可不要乱说,我们先生可说了,四书五经可比银钱还重要,你竟然要将四书五经拿出去卖,真真是笑人。” 听着赵英芳毫不掩饰的嘲笑,木矜倒是神情平静,只勾起的嘴角的弧度愈发大了些,“那你说,四书五经能干嘛?没有银子,你抱着四书五经能饱么?” 赵英芳喉间一滞,有些气急道:“我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四书五经乃是学问!学问怎么能用银钱来衡量!” 木矜又笑了,“那怎么学堂还要收银子呢?” “你!”赵英芳气得胸腔闷得生疼,却偏偏又没得话来反驳,只得绞尽脑汁想了一番,怒道:“日后若是你成亲了,你相公同你谈四书五经,你若是不会,到时候,还不知道你相公会怎么嫌弃你呢!” 木矜扑哧一声便笑了,这学堂里的先生究竟都教了些什么,恋爱高手么?还培养共同兴趣呢! “我日后若和我相公在一起,不会聊四书五经。”木矜一本正经道,谁有了相公还讨论这玩意? “芳子!” “矜矜。” “噗嗤~” 赵根子和孙画儿二人脸色一齐变了变,而卫九骁却是被木矜一句话逗乐了。 卫九骁眸光定定看了看木矜,然后眸光若有所思地猜了猜,那这丫头日后想和他相公做什么? 赵英芳看着卫九骁目光所到之处,心中怒气更甚,按着赵根子肩膀的手臂猛地一甩,一甩脸子便跑出了木家。 赵根子满脸歉疚道:“木家婶子,今日真是对不住了。” 孙画儿也是脸上挂不太住,但仍是温和道:“矜矜也有不对,村长,你先去看看芳子吧。” 赵根子急急应了一声,然后便扛起锄头追了出去。 等人都出了门,孙画儿这才愁眉苦脸地看向木矜,心中担忧却又不好责骂,只低低道:“村长家,怎么说也是有恩于咱们家。” “不过实话实说。”木矜神色淡淡,看向孙画儿一直皱起的眉心,不由得问了一句,“娘,是有什么事么?” “啊?”孙画儿心中一跳,忙摆手道:“没!” 第33章 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孙画儿伸手捋了捋木矜被汗渍浸透的秀发,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矜矜真的不想去学堂么?” 木矜挑眉,“种地可比去学堂有意思多了。” 卫九骁倒是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小丫头了,他见过的女子千千万万,那些女子不是想学琴棋书画便是想读四书五经,再其次还有绣花跳舞,这丫头怎么就想种地了? 木矜似是察觉到了卫九骁审视的目光,弯了弯脑袋,对上了卫九骁的双眸,道:“上药。” 卫九骁被这一双清眸看得一怔,脑中猛地便想起了那一晚,那一把深入榕树的秀巧小剪子,背脊一寒。 这样一想,种地好像也还挺正常。 给卫九骁上完药已经是午时了,木矜简单炒了两个菜,然后又去空间里的神秘河里捞了些小虾,找了些灵芝和草药,一起放入锅里搅碎的蛋液上,虾肉蛋羹药膳便做了出来。 用饭的时候,木矜特意将蛋羹推到卫九骁的面前。 卫九骁满脸惊喜,“这是给我的?” “嗯,药膳。”木矜淡淡应声,倒是没有说出是调理腰肾的药膳,毕竟还有孙画儿在呢,总归也不太好说。 卫九骁三两勺便将这药膳吃了个干净,他从来没想到,受个伤还能这般好吃的药膳,看来这丫头对自己也还算上心嘛。 饭后,木矜借着午睡的时候,将自己关在了小屋子里,研究了好些时辰空间里的信石,将白信石细细的敲碎,磨成粉状,然后又从空间里寻了些草乌、半夏等性相冲的草药,放到院子里晒干,然后再细细碾成粉状,精确混合,才算是研制完了。 药粉配比完成,木矜又从厨房弄了些面粉,按比例混合,最后弄了满满一罐子的白粉放在屋内。 卫九骁正要去寻木矜,见着这一罐子白粉,心中疑了疑,“这是?” 木矜眼皮都没抬一下,便道:“毒粉。” 卫九骁刚想伸进罐子里的手一顿,颤颤着又收了回来,道:“你还会做毒粉?” “略知一二。”木矜淡淡应着,顺手便又从屋里拿出一把小刀,然后提了一个小罐子便去了院子里的榕树下。 卫九骁便看着木矜手起刀落,一块块扯着丝状的东西落进了罐子里。 “你是要应对那些南疆人吧。”卫九骁慢慢走到木矜身旁,抱胸问道。 木矜应声,手下的刀顿了顿。 “那一群南疆人饲蛊为生,最擅制毒,更甚者亦或还能唤虫蚁,南疆刀法也颇为诡异,一些毒粉恐怕……”卫九骁拧了拧眉,不是他不相信这丫头,实在是他在那一群南疆人手中吃过的苦头太多了,如今这蛊虫还在他体内乱窜呢。 木矜抬眼,冲着卫九骁挑了挑眉,道:“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卫九骁话音一滞。 木矜淡淡放下手中的罐子,“你是来问你体内的蛊虫?” 卫九骁面色僵了僵,旋即又点了点头,这丫头怎么总是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的刀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差体内的蛊毒没解了。 木矜弯唇笑了笑,坦然道:“我没打算给你解蛊毒。” 卫九骁双眸一凛,面色陡然冷下,“你什么意思?” 第34章 南疆人回了 “我是商人,不是善人。”木矜抬眸定定看着眼前的男子,若说信任,那是一分都没有,不论从哪一出看,他都不是普通人,但木家现在就需要一个普通人,而要想将一个不普通的人变成一个普通人,仅仅靠救命之恩和那一纸薄弱的卖身契必然是不够的,所以嘛,恩威并存才是硬道理。 卫九骁紧紧蹙了蹙眉,“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过了,就是要你这个人。”木矜毫不在意地把玩着手上的小刀,豁了口的刀面在阳光家微微闪着亮光。 卫九骁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了眼,“这蛊毒我回去了一样能解。” “蛊毒本是好解,不过,我的毒药可不好解。”木矜勾了勾唇,她就不信了,还炸不怕他。 卫九骁脸色一黑,想起今天中午单独吃的蛋羹,心中恨恨,他就知道这丫头不会对自己好! “小九可得好好想想,是在这永除后患还是留下后患呢?想来后患无穷这个词,小九定是听过的。”木矜将手中的小刀放到了桌面上,然后出屋和孙画儿打了一声招呼,便出了家门。 木矜缓缓走到新梅村交界处,过了桥,便分成了两条小道了,一条稍宽敞些,小道不远处便并入了官道,正是通往郢城,而另一条则是稍窄些,道的尽头正是新梅村的学堂。 那一日木矜给那一群南疆人指错了路,他们去了郢城首先便要调查一番,郢城本就不大,他们人多,调查自然要不了几日,等调查之后,发现并无木矜所说的那人去往郢城,他们便会察觉是木矜说谎,等他们再赶回新梅村,左右也就是这几日了。 不过,傍晚回新梅村的牛车并不多,也就两三辆,木矜想起当日见那一群南疆人发须杂乱,下巴微尖,衣着虽光鲜亮丽,但穿在这一群人身上却显得有些宽松,而此时南疆正频频战乱,高手将士自然不可离开,这些人顶多也就是会些蛊术和刀法,绝非高手,他们初出南疆,一路从南疆追杀到此,身上的银钱应当也早就花完了。身在郢城官道,他们必不敢抛头露面的动手拦截牛车,故而定会耐心等牛车花几个钱回村。 木矜在村口等了两日,直到第三日的傍晚,木矜才从宽些的小道上看到了满载着人的牛车。 见到了人,木矜自然也没再多耽搁,立马便赶回了木家去,将孙画儿和木榕支去了明婶家。她自己则是和卫九骁在院中准备了一番,然后便守在了院内。 那一群南疆人颠簸着牛车,终是回到了新梅村。 “啐!那臭娘们竟然有胆子骗我们!”其中一个稍瘦些的男子伸手便从村口拦了一个妇人,长刀尖直指妇人喉间,怒斥道:“那一日说话的小姑娘呢!” 那妇人颤抖着嘴唇,目光稍微抬了一眼,便看到这反光的大宽刀,结合着男人的怒吼,她两眼一翻,身子软软地便瘫倒了下去,晕了。 第35章 有诈 “废物!”那男子猛地踹出去一脚,手中长刀顺势便要落下,便被一旁的刀疤脸男子用刀鞘拦住。 “老五,先找人。”那刀疤男子面色凝重,从周旁的人中打听了许久,这才将目光锁定在了木家的小木门上。 “就是这一家!”刀疤男子厉声一出,那瘦些的男子便急匆匆地冲了上去,一掌轰在了木门上。 木门顺势而开,那稍瘦些的男子却只感觉自己的手心有些黏糊糊的,他低头看了看掌心,“原来是树胶。” 男子这才松了松心,随着众人一同跨进了院中。 整个木家大院中一片寂静,随着昏暗的天色临近,屋内连一盏灯都未曾点燃。 “好像没人。”那一群立在院中的南疆人四处张望了一番,目光将将落到紧闭的正屋门上,只听院中榕树上,茂密的树叶中突得传来嗖嗖的一阵疾风声。 几支磨得尖尖的树枝刺破鲜嫩的树叶,直直冲向那一群南疆人。 “散开!”为首的那刀疤男子大声一呵,一群人迅速散开,唯有其中几个武功稍弱些的男子躲避地慢了些,被树枝刺破了皮,尖锐的树枝尖头上裹着好几层白白的粉,这白粉一遇到血珠便迅速融了进去,再不见踪影。 “里面有诈,大家小心。”那刀疤男子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脚下的步子微挪,手中亮银弯刀拔出,直对向院中榕树的方向。 剩下的那一群散开的人见有人受了伤,忙从怀中掏出止血药撒了上去,唯有那偏瘦些的男子想要凑上去帮那刀疤男。 只不过,他刚抬了抬脚,便觉得自己脚底下黏得不行,好像是又被树胶沾住了。男子心中顿时又是一气,脚下猛地一抬,一根细长透明的鱼线顺势扯出。 只听屋顶面上,咚得一声,满满的一桶水全洒到了聚集在一起上药的这一群人身上。 还未等这头的人反应过来,榕树下又传来一声咚,那刀疤男子被一桶水淋了满身,连木桶都直接砸了下来。 “啊!是谁!我要杀了他!”那刀疤男顶着散发着甜腻味儿的木桶,怒不可遏。 “啪~”就在这时,木家正屋内传出一阵碎声,然后便是焦急摞着碎片的声音。 那刀疤男怒声一止,眸光向着聚集的那一群人猛烈一扫,然后几人齐齐跨向正屋。 “砰!”正屋木门倏然打开,一张四方的桌子上,摆放着堆积成小山一般的白粉,而桌子后面,一把巨大的蒲扇正用力煽动着白粉。 纷纷扬扬地白粉随风肆意,粘连到将将湿了身子的那一群南疆人身上,怎么也弄不下来。 “啊!好痒好痒。”那一群人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奇痒无比,只想用手将这些白粉拍掉,奈何却怎么也拍不掉。 “哗啦啦~”痒意愈盛,那一群人手中的弯刀纷纷放下,四处抓挠,一刀刀红横出现在众人的脸上。 “怎么?这就是你们南疆的风采?”一阵清冷的声音传来,众南疆人蓦然回头。 那刀疤男子挠得血肉模糊,借着微弱的月光,只看到院中立着一个黑衣人,黑纱覆面,眼神凌厉,只黑袍的袍角下微微露出了一块华袍衣料。 第36章 风水轮流转 那刀疤男子目光毒辣,一眼便认出了这便是中了他一刀的那人的衣袍。 “给我抓住他!”刀疤男子怒火中烧地提着刀便追了出去,他压根没有想到这就是那一日为他指错路的怯弱小姑娘所装扮的。 木矜见人上钩,脚下迅速一动,瞬间便跑出了院外。 那一群南疆人紧追不舍,但身上的痒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故而追了许久,也只还是隔了一段距离。 木矜趁着月光一路奔向山坳下,直到到了木家山坳处的两块地下,周遭才算暗了下来,月光被山头所挡,只剩下亮空上了一点点星星照耀下来。 木矜刚一跑到地旁,便看见自家的两块地间正立着一个人,手中高高举着锄头,一下又一下地挖向地里。 这人是谁?她种下的菜才将将长了小苗,总不会是来帮我翻地的吧? 木矜猫着腰又往前凑了凑,只听到那人边锄边骂,“这泼皮的小骚蹄子,没得脸没得皮的,还敢抢我我老姐家的地!我让你种菜,让你种菜。” 木矜这才算是明白的,原来是来毁地的,听这样子,好像还是周婶子的弟弟? 木矜脑中回想了一番,这周婶子的弟弟她印象不大,但也听她爹说过几句,说是在郢城里做事,现在倒是为了两块地回来了,还真是个好弟弟啊。 木矜心中悠叹,周婶子有这么一个好弟弟,怎么能只默默做事呢?怎么说也要让大家知道知道啊! 想着,木矜慢悠悠地拽下了嘴上的黑纱,轻飘飘地甩在了自家的两块地上,然后隐身藏到了一旁的树丛暗处。 刚藏好,那一群南疆人便追了上来,见到锄地的那男子便蜂拥着冲了上去。 “你你你……你们想干嘛?”那男子握着锄头紧紧对着众人。 星光昏暗下,那一群南疆人怒气上头,一刀劈过去,便震掉了男子手中的锄头,然后一阵暴打。 木矜悠悠地躲在暗处看戏,得亏这周婶子弟弟长得瘦小,要是和周婶子一般的身材,那还真不好办,所以说,还是天意,毁了她两地菜,总归是有报应的。 另一边,木家院内,卫九骁见众人离开,这才顶着袍子跑出了院子,岂料这刚跑出院子,便见到门外正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死命挠痒痒的男子。 “呦,好久不见啊。”卫九骁隔着衣袍拿起了他身边的弯刀,然后往里屋的桌面上抹了厚厚的一层白粉,笑道:“你说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呢?” “不……不,不,爷,饶命啊!啊!”弯刀极快地在那男子的屁股上划上了好几刀,那男子却是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意,只有漫天无边的痒!痒!!痒!!! 卫九骁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然后谨记木矜的吩咐,提着男子便带到了村长家周围,随意找了一户人家丢了进去,然后便去叫村长的门。 等村长赵根子带着大批提棍带棒的壮汉去叫门时,卫九骁这才发现,原来随意挑了一户人家正是李婶子家,村长领人进去抓人的时候,李婶子已经被吓蒙了,连动都动弹不得。 第37章 好久不见 抓了这一个,卫九骁便带着村长一行人去了山坳那一块。 山坳下,那一群南疆人打完了人,泄完了愤,这才发现底下参加连连的男子并不是他们要追杀的人。 他们刚要起身,便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蚁虫,正在拼命啃食着他们的肌肤。 “啊!是蜜水,老大,那是蜜水!”终于有人发现了,忍不住厉声尖叫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一群南疆人全都颤了颤,他们作为养蛊唤虫人,最知道这些虫子喜欢什么了,甜腻简直就是它们的最爱。 “老大,你快,御虫术,你快控制它们。”那一群人紧紧地围着那刀疤男子,拼命恳求。 那刀疤男子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根玉箫,刚一送到嘴边吹响,便被虫蚁地咬噬痛得破了音。 箫声断断续续,虫蚁却是啃食地愈发厉害,到最后,箫声一断,玉箫顺势便滚落了下去。 木矜冷眼看着这一群人,心中嗤笑,对于这些虫蚁来说,最大的诱惑莫过于此,御虫术她不是没见过,但若是想让这些虫子在最大的诱惑面前松手,那吹箫人定是要有极强的意志,否则,连自己都抗拒不了的诱惑,又如何去御虫! 见着众人倒下,木矜缓缓踏了出去,将那一支玉箫从泥地里捡了起来,这种好东西,她怎么会放过。 “是……是你!”那刀疤男子面上布满了虫蚁,拼尽全力到睁开了眼皮,看到了木矜袅袅地身姿。 木矜微微弯唇,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然后便大步离开了山坳下。 没一会儿,村长赵根子便带着一群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待众人将灯笼提到了那一群南疆人的身边,照出这满身满脸的虫蚁啃食的模样,饶是那庄稼大汉也忍不住惊了惊心。 “老牛家的,快,去河边提两桶水来,先将这些虫蚁冲下去再说。”村长赵根子见状,最先做出了决断。 众人这才纷纷去提了水来,折腾了大半夜,才将一群人身上的虫蚁冲了个干净。 只不过这虫蚁虽然冲掉了,这群南疆人受的伤也不轻,各个全身都没有一块儿好皮。 赵根子见状,也没敢再耽搁,天刚一蒙蒙亮,便准备着送这一群南疆人进郢城府衙。 如今南疆战乱,南疆人跑来他们村里,若是弄不好,指不定还得落了窝藏异族人的罪名,不如早早送去府衙,一来撇清关系,二来还能在府衙面前得个好。 赵根子早早地便去借了一辆牛车,还有那关猪的栏子,一窝将人抬了上去。 抬的时候,赵根子蓦然又发现,这一群异族人中竟然还有个村里头的人,正是周婶子的弟弟周大庆。 赵根子这才又匆匆地叫响了周家的大门,周婶子听到赵根子的问话,心中还直打鼓,只当是她找周大庆做的事儿被赵根子发现了,可等到周婶子看到周大庆的这副烂面孔,这才失声痛哭了起来。 赵根子也没得时间劝说周婶子了,将人送到了周家,然后赶着牛车,带着一群人便去往了郢城。 第38章 又被骗了 天色放亮,木家的院子里已经冲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水,卫九骁从河边提了第十八桶水回来的时候,木矜这才叫了停。 卫九骁拧了拧发酸的胳膊,道:“这下总该好了吧?” 木家抬眼看了看湿漉漉地院子和木门以及屋檐滴落下来的水,这才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差不多了,我去明婶家接娘和榕榕回来。” “小丫头!”见木矜要出屋,卫九骁忙叫了一句。 木矜回眸。 “多谢你。”卫九骁轻咳了一声,然后掩下了双目,道:“那你能不能不给我下毒了?” 这小丫头的厨艺实乃一绝,若是让他留在这小山村里还吃不到好吃的,那就真的是悲惨人生了。 木矜突得笑了,唇角绽出的笑容如清水芙蓉,又如沧江海棠,皎洁透明。 “我没下毒。” 卫九骁看得呆了,直到人影远远离去,他才堪堪回神,嘴边喃喃:“没下毒?没下毒!” 卫九骁猛地起身,恨恨道:“又被这小丫头给骗了。” 没过一会儿,木矜便接回了孙画儿和木榕。 孙画儿见自家仿佛被水洗过了一般,扬着连,微微惊愕道:“矜矜,小九,这是怎么回事?” 木矜和卫九骁二人早就对好了口供,三两句便将孙画儿的惊色给打消了,唯有木榕目光往屋顶上滴落着的水渍看了好几眼。 用过了早饭,趁着太阳还未到正空,木矜便领着卫九骁去了山坳下看那两块地。 昨日经过周大庆的刻意毁坏和南疆人的踩踏还有村长等人派人冲下的水,实验算是彻彻底底地失败了,今日下地,木矜和卫九骁二人也只能简单将地里简单地翻了翻土,水都不用浇了,翻完土便能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孙画儿也将将从河边洗了衣裳回来,见木矜和卫九骁,忙将二人拉进了屋子里,紧张道:“你们二人今日不许出门了。” “娘,怎么了?”木矜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孙画儿。 孙画儿这才满脸担忧道:“听说昨夜之前那一群在村口拦着的人又来了,被村长带着一群人抓住了。对了,昨夜你们在家没碰到吧?” 想到这里,孙画儿眼中的焦急更明显了。 木矜和卫九骁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没有。” 孙画儿这才松了心,“这两日你们先别出去了吧,村里头可安顿呢,昨夜听说,听说那南疆人还摸到了李婶子屋里!得亏村长知道得早。” “李婶子屋里?”木矜有些惊愕地看了看卫九骁。 卫九骁则是摊了摊手,无辜的目光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木矜暗自抚额,这丫的扔得也贼准了吧。 “娘,村长不是都带人抓到了么?这还怕什么?” “你怎么知道抓到了?”孙画儿难得智商上线了一次。 木矜一滞,忙道:“这不是你刚才说的嘛?是吧小九?” “是啊是啊。”卫九骁接到木矜碾死人的目光,忙应声附和,见识了昨夜这丫头的厉害,他是怎么也不敢再得罪她了,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行了,还是谨慎些好,就别出去了。”孙画儿还是坚持不让二人出门。 木矜只得无奈的应了声,然后进屋做了饭去。 第39章 看戏 饭后,孙画儿又扛着锄头,出门去看了木延正生前种着地两块地,而木矜和卫九骁则留在了家里带着木榕。 天色将晚,孙画儿才一脸疲惫地回到了家。 “娘,是不是地里出了什么事?”木矜瞧着孙画儿一天比一天难看的脸色,忍不住猜测道。 孙画儿脸色一怔,然后忙掩饰道:“你这孩子,怎么天天惦记着地呢,榕榕呢?我看看榕榕今日写的大字。” 说罢,孙画儿便急匆匆地进了屋去,没再给木矜一点说话的机会。 木矜看着孙画儿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的猜测更甚,只想着,明日是要抽空去一趟另外那两块地看看了。 第二日,炙阳当空,新梅村村口集聚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群,连着木家门前都被堵住了去,只因着村口来了一辆贵气的马车。 这年头,简文帝下令收复四方,兵马等物资一般都用去了战场,新梅村这山窝窝里哪能见得着一匹马啊,更别说马车了。 “这马车这般贵气,我瞧着,这倒像是宁秀才回来了哩!宁大婶子,你瞧是不是?”周婶子高声喝了一句,虽是对着宁大婶子说话,可嗓门却是对着木家大门里。 周婶子刚喊了一声,木家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木矜撑了撑胳膊,端做一副看戏的模样。 宁大婶子见木矜真的出来了,面上当即便阴沉了下去,掩不住的怒意直直瞪向木矜。 木矜却是视若无睹,眸光定定瞧着马车,若她所猜不错,应当是村长赵根子回来了,赵根子不是蠢人,那夜一事,她得和赵根子打个招呼,不然哪日和孙画儿说漏了便不好了。 宁大婶子见着木矜的目光牢牢黏着马车,当下便低骂了一句,“这不要脸的小贱蹄子,我大郎也是你能惦记的!” 周婶子在一旁恰好听了个清楚,遥遥得意地看着木矜一眼,眼中满是恨意。她还就不信了,这丫头还邪了门了,大庆怎么这么巧就遇上了南疆人,还恰巧被南疆人打了个半死。 要说这其中没有木矜这死丫头的猫腻,她怎么也不信,但要说这一切都是有意的,这死丫头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反正说来说去,都是这死丫头做的妖,害得她大庆到现在也没能下得了床。 周婶子恨恨想着,满腔怒火和怨气就这么死死地望着木家门上依靠着的女子。 木矜悠悠抬起目光,与那周婶子遥遥对视,冷冽的眸光看得周婶子心中一跳,周婶子下意识地便缩回了目光。 “哒哒~”马蹄落定,马车正停在村口,众人眼巴巴地瞧着,这才看到一双稍旧些的布鞋伸出。 宁大婶子一见那布鞋,当即就认出了这是宁淮润。她忙冲着挤上前嚷嚷道:“都让开,让开,那是我家大郎,是我家大郎!” 宁淮润从马车中跨出,围观的众人心中都是一滞,这宁家大郎长得可是越发精神了,不愧是能拜入书院里的人呐!指不定哪日就中了官呢。 宁大婶子见众人羡煞,一脸得意地冲到前面,见着宁淮润,话还没说到一句,便忙挤着要往马车上钻。这么贵气的马车大家可都还没坐过哩,她可得赶紧钻进去舒服舒服。 宁淮润本就是故意想先一步下车听听大家的吹捧,却没料到宁大婶子来了这么一出,他还未来得及拦住,宁大婶子头已经钻了进去。 刚一伸头进去,宁大婶子便见到了两把交叉横在自己脖颈间的白花花的大刀,吓得两眼一翻,猛地往后一仰,便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第40章 并非良人 宁淮润见状,忙也顾不得脸面了,急急忙忙便搀住了宁大婶子。 正当众人都在好奇着宁大婶子见到了什么的时候,马车里忽地钻出两个身穿蓝袍侍服、戴高帽、腰配长剑的衙役,众人惊了一跳,忙齐齐后退了一大步。 见衙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却没料到,那两个衙役刚一出来又转了个声,将村长赵根子和昨日一早进城的几个汉子请了出来。 “哦~原来是赵村长啊!”有人故意朝着半晕半醒的宁大婶子耳边凑了凑,本还没怎么晕的宁大婶子这下决定了,不晕也要装晕死,不然真是没脸见人了。 “赵村长,既已送到,我们就先回去了。”那两个衙役朝着赵根子拱了拱手。 赵根子忙挽留道:“都到村里了,不如喝杯茶用些午饭再回去吧。” “不了,职责所在,府衙大人还等着我们二人回去复命呢,村长保重。”那两个衙役躬了躬身子,然后便坐上了马车,掉头出了新梅村。 衙役一走,村民们一下子便热笼了起来,围着赵根子和那几个汉子打听了一堆,许久才散了开来。 赵根子见人散开,这才见到靠在木家门前的木矜,抬脚便走了过去。 宁淮润则是在一旁无奈地等着装昏迷的宁大婶子,目光触及到木门前的木矜之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那一日郢城相见,他想了许久,还当是巧合,他惦记了小半月,好不容易这趁着此次机会回来,再见面,这木矜竟然是更让人惊艳了些,嫩白的小脸,细腻的肌肤,简直都能和城里头的那些女子相比了。 昏迷着的宁大婶子见宁淮润没动静,眯着的双眼悄悄睁开了一条缝隙,待看到宁淮润的目光久久落在木矜的身上,她再也忍不住了,也顾不得颜面了,当即便醒了过来,拉着宁淮润回了家。 木家门前,木矜看着这一幕,心中忍不住的嗤笑,面上倒还是一态平静。 赵根子看着木矜的目光所及,悠悠叹了一口气,劝道:“宁大秀才是在城外遇到的,我便让官人老爷载了他一程,木家丫头,瞧着你也是个清醒的,这宁大秀才啊,好是好,但不是你的良人呐,再好也没用的。” 木矜勾了勾唇,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我知晓的。” 赵根子见状,反而不好再劝,只得道:“那一群南疆人被府衙大人押往了京城,那身的烂伤,倒也不担心会自尽了,官老爷只嘱咐我们不要传话出去了。” “正好,我找村长也是让村长帮忙保密来着,我娘还不知道。” “我知道的。”赵根子连连点头,算是明白了木矜这丫头的意思。 “哦对了,你山坳处的那两块地,算是毁了,这两包新种子是我从城里买的,赶明儿个我再叫上人去地里给你翻翻土。”赵根子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两包种子,塞到木矜的手里。 木矜看了看手里的种子,想着实验地被毁了她也确实需要种子,便也就没推辞了,只道:“那就多谢村长了,不过翻地我和小九已经去翻过了,就不劳您再带人去了。” “那行,那你有什么要帮的再找我。”赵根子也不跟木矜客气了,毕竟这大热天的,谁也不想多跑一趟。 第41章 鸡头戴凤冠 说完,赵根子前脚跨出,正要离开,忽地又转了身回来,尴尬道:“木丫头,那天周大庆在你地里……” 赵根子欲言又止,说到底这是还是他这个村长没当好,周大庆那晚在木家地里做什么,他活了半辈子的人能不知道?可到底周大庆也被那一群南疆人给折腾成了这般模样,他还没个证据,终究这大铁锅啊,还是得他这个老村长扛。 “村长,这件事恐怕还得您多费心了。”木矜低了低眸,周大庆是受了惩罚,可这周婶子还活蹦乱跳着呢,不给她找点堵心的事儿,这人就没完。 “木丫头说的是,这件事我会去给老周提个醒的。”赵根子忙点了点头,表态道。 木矜这才缓了缓笑颜,又寒暄了两句,赵根子才从木家离开。 …… 午时刚过,日头愈来愈烈,孙画儿午睡在正屋,木榕正由着卫九骁带着识字。 木矜轻声从门后提了木桶,便出了家门。 木家的另外两块地是在田里,这一块田是村长划分出来的,算是山下稍平些的地了,但说平实际上还有有着些坡度的。只是平时种地没什么影响,也就没人去在意了。 隔着丛丛的稻田,木矜看到只有木家的两块田地里,枯黄的稻叶耷拉了下来,焉焉地失去了斗志一般。 这么会这般情况?即便是水浇得少了些,也不该是这般枯黄! 木矜心中沉了沉,朝着大片的田野里瞧了一瞧,遥遥望去,这一块没有哪一片地上的稻叶是焉焉的,全都是迎着烈日昂扬向上的。 木矜眉头紧拧,然后迅速蹲下掀开了那一片稻叶,却惊愕地发现,这稻叶下面竟然干涸的不成样子。 不应当啊,这一片田地种得大多都是稻米,怎么会只有木家的田地里干涸了。 木矜忙又去一旁掀了好几块地的稻叶,发现其他田里的水份都是足足的,只有木家两块地里的稻叶干枯低垂。 可孙画儿明明日日都来看这块地啊,总归不可能看着地里干涸吧?那问题究竟是出在了哪里? “木矜?” 一声试探的叫喊从木矜身后传来,木矜倏然回眸,恰好看到换了一身粗衣的宁淮润正摇摇晃晃地挑着两桶水立在田埂上。 木矜侧身跨入另一条田埂,给宁淮润让开了一条小道,但却没有应声。 宁淮润将两个挑满水的桶放在木家旁边的田地旁,目光定定地看向木矜。 正午的时候,他本就是打算去找木矜,却没料看到木矜提着木桶出了门,他二话没说便跟了上去,待看到木矜入了田埂,他瞬间便想出了一个偶遇的好主意。 却没料,这木矜真当是变了个人一般,连看着自己挑水都无动于衷了,以前她明明都会帮自己的! “矜矜,你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事?”宁淮润用着从来没有过的柔声对木矜道。 木矜看着宁淮润这一张嘴脸,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没看到么?地干了啊。” 宁淮润一愣,旋即看了看自家田埂上放着的两桶水,面色有些难看,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挑来的水,难不成要给别人家用不成? “矜矜,你看,我家地也还没浇呢,等我将我家地浇完了,我就帮你。”宁淮润忙哄道。 “不必了,宁大秀才是不是又忘了,咱们还没到可以称呼小名的时候,我倒是有些怀疑,依照宁大秀才这健忘的程度,是怎么考中秀才的?”木矜煞有其事地打量着宁淮润,长相不算出众,但在这新梅村倒是也算好的,最值得一提的便是他身上的秀才身份了,只可惜冠在了这样一个人头上,鸡头戴凤冠,没眼看,没眼看呐! 第42章 你配你去买 木矜悠悠叹了一声,宁淮润却是误以为木矜在同自己生气,忙长腿一跨,迈到了木矜身边,急急道:“矜矜,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最喜欢怀润哥哥了么?” 木矜看了看宁淮润急切的模样,心中倒是疑惑了起来,她倒要看看这宁淮润究竟有什么阴谋。 木矜假意点了点头,被炙阳晒红的脸颊微微低下,路过白皙嫩颈。 宁淮润看得呼吸一滞,只觉得烈日灼得他的小腹燃起了一团烈火,他强忍着心中的异样,双手抚着木矜的双肩,款款道:“矜矜,你知道的,怀润哥哥在考取功名,怀润哥哥每日都要背书温书,还要给书院抄书赚钱,怀润哥哥实在太累了,你不知道,怀润哥哥的笔头都磨得炸开了,矜矜,你是最喜欢怀润哥哥、最心疼怀润哥哥对吧?” 这下木矜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说来说去,那明豪院的笔墨纸砚就值得宁淮润惦记这么久? 宁淮润看着木矜恍然的面色,心中一喜,他就知道,矜矜那些笔墨纸砚一定是买给他的。 “宁淮润,你知道厚颜无耻这四个字怎么写么?”木矜冷嗤一声,手刀凌厉劈下宁淮润扶在自己肩上的双手。 “啊?”宁淮润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木矜原来是在骂自己。他当即便忍不住心中的恼意,怒道:“你这傻子到底给不给我!就你们木家的两个傻子,还想用明豪院的东西,你们配么?” 木矜忍不住笑了,“你配你去买啊,我想明豪院开门做生意,宁大秀才要是有钱,应当不会买不到吧。” “你!”宁淮润被木矜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眸子也随之阴沉了下来,他恶狠狠地想着,要是在这睡了这丫头,这丫头会不会从此就听了他的。 不行!宁淮润脑子一清,夫子说过,女色误人误事,他决不能因为这样一个傻妞,误了自己的大事。 宁淮润脑中一清明,浑身的怒气也顺势消散了下来,又恢复了方才的温柔,看向木矜道:“矜矜,我知道你生气,你恼我,可我也是为了高中,待我高中之时,我定会将你迎娶回家。” “哦?是么?”木矜眼角的余光趁着风吹起稻叶,恰好瞧见一抹布衣裤脚。 “你不怕宁大婶子反对么?”木矜故意弯了弯唇。 宁淮润一心只想哄好木矜,哪还顾得上在意旁的,忙便表忠心道:“我娘算什么,等我高中之后,这亲事还不是我自己做主,我想娶你,我娘也管不了。” “大郎!你说什么胡话!”那一片布衣裤脚迈着大步从麦叶挡住的田埂间走出来,怒气冲冲地斥着宁淮润。 “他说,宁大婶子你算不了什么。”木矜抱胸看着气得脸色发紫的宁大婶子,好心的提醒着。 “你这小贱蹄子给老娘闭嘴!”宁大婶子怒吼了一句,怨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木矜,大骂道:“要不是你这不要脸的死蹄子迷惑了我大郎,我大郎怎么会说出这种浑话,狗娘养的死**!敢勾引到我家大郎身边来了……” “娘!”宁淮润动了动脚,便觉得脚底一滑,身子猛地便扑了下去,乱花起来的两手顺势一带,宁大婶子怒骂的声音陡然一停。 宁淮润抬头一看,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正杵在自己脑袋两侧,他又仰了仰头,大腿上头,正是一脸尴尬震惊的宁大婶子。 第43章 偷水 “啊!”宁淮润双手一松,猛地往回一缩,也顾不得身上的淤泥了,抱头便蹿了出去。 宁大婶子也是被骚的脸色涨红,裤子被儿子扒开了,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得了。 “你这贱蹄子,老娘非挖了你的眼不可!”宁大婶子越想心中越气,裤子都没来得及提,便张牙舞爪地想往木矜身边冲。 木矜眸色冷下,手中的剪刀一出,“刺啦”一声,宁大婶子的裤子便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宁大婶子,趁着这午时还未过,我劝你啊,早些回去穿裤子,不然呐,等待会,大家都下田了,若是都看到了宁大婶子光着腿没穿裤子,这可就真真好笑了。”木矜手中转着尖锐的小剪子,嘴边笑得极欢。 宁大婶子脚下一顿,两手紧紧搂住破烂的裤子,看了看天,然后怨毒地瞪了一眼木矜,这才匆匆跑了回去。 木矜看着找事的二人离开,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果然人之贱则无敌了,要想处理这些人,着实费力。 木矜看了看天色,正想去挑水,一低头,便发现了宁淮润方才趴倒的地方有一小块淤泥被带落了下来,木家和宁家相邻的两块稻田之间的田埂底下,正有一个圆圆的小洞,洞口内壁还被人用了石头抵住了,防止塌陷。 有了这个洞口,位置在稍下方的宁家田地里只要打开洞口,木家稻田里的水涓涓就能流到宁家田地里。 通常这种法子只会用在自家的相邻的几块地,譬如木家的两块地之间,会通一个小孔,到时候浇水的时候,两块地便能相互流通,倒也方便。 但宁家这般做,还用了淤泥挡住洞口,一看便知是偷水的。 木矜冷笑一声,她当木家这两块干涸的地是什么缘由呢,原来是有人借着这一片田的坡度,将木家的水往自家地里引呢! “偷水,我倒要看看,你能偷多少水!”木矜厉眼扫过宁家昂扬沐浴在阳光家的稻叶,还有汪汪的水滋润着稻根,她一个闪身,便入了空间。 再出来的时候,木矜的手中已经多了一罐子的药粉。 幸好她平日里习惯在空间里制药,里面已经备好了东西,这时候随意弄些加速蒸发和干涸的药粉出来倒也不是难事。 木矜将药粉撒在宁家的两块田地上,嘴角勾起的冷笑连连。 这药粉可是她用神秘河洗髓过了,纯净度极其高,在这烈日天儿日,宁家不挑上了几十次水,压根就救不活这两块地。 不过,要是宁家真的心疼这两块地,那就挑吧,偷来的水,总要加倍还回去。 木矜慢悠悠地将田里的那个洞口牢牢堵住,然后提起宁淮润挑来的两桶水浇进了木家的田地里,然后又从空间里提了几桶出来浇了浇,才算是完了事。 看着这烈阳下摇曳的稻叶,木矜顿了顿神,她本以为穿越到山窝窝里来,能享几日悠闲,没想到,小山村里也有这么多事。 木矜悠叹一声,她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她的实验室啊,在外种地实验总有危险,天灾人祸,她什么也挡不住。 但…… 木矜眼珠一转,这里都不稳定,她倒是想起了一个稳定的地方! 第44章 稻子活了 一有了实验的新想法,木矜一刻也不再耽搁,直接冲回了家去,连浇水之事都忘了告诉孙画儿,拿起早上村长送来的两包种子,便将自己关进了屋里。 一直到暮色降临,木矜才满身轻松地从屋内出来了。 既然外面危险重重,她若是将这种子重在空间里,又会变成什么样?实验嘛,换个场景也能设置对照组和实验组。 “矜矜,起来啦。”木家门前,孙画儿正挑着两个空木桶回来,脸上带着些许疑色,见到木矜便又掩去了眉间的这一丝疑色。 “娘这是刚从地里回来?”木矜话音一顿,猛地才想起,她忘了将自己已经去浇过地之事告诉孙画儿了。 “娘,忘了说了,午时我去地里浇水过了。”木矜笑着接过了孙画儿肩上的挑着的木桶。 孙画儿神色更诧异了,“你去了?你去的时候那些稻苗可还好?” “有些焉。”木矜有些迟疑地回了一句,然后忙道:“娘,出什么事了么?” 孙画儿这才将这几日的田里的事和盘托出,“这几日田里的水好似怎么都浇不够似得,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太大了,我日日浇水,田里还是干,今日我去瞧,这叶子竟然都绿了起来,也不焉了,真是奇了。” 木矜闻言,心中一愣,旋即又想起自己从空间里取出的几桶水,当下便冲了出去,急道:“娘,等会我。” “诶你去哪儿……”孙画儿嘴边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木矜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前。 木矜迅速跳上了田埂上,看着下午还焉焉的稻叶此时已经发着油光光的碧绿色,心下极喜,原来这神秘河的河水连稻叶也能愈合! 木矜欢快地跑回了家,孙画儿还等在门外,见木矜跑得满头大汗,忙从腰间抽出帕子,擦了擦木矜的额间,道:“你这孩子,有什么急事,跑这么快作甚。” “娘,我们家稻子活过来了。”木矜唇角高高扬起,两瓣饱满鲜嫩的红唇间,露出一排白皙透亮的贝齿,宛若白玉。 孙画儿被木矜气得笑了,嗔道:“你就是去田里啊?” “是啊。”木矜应声,没有什么比实验得出的结果更让她开心的事情了,如果有,那一定是进一步的实验结论。 木矜歪着脑袋在孙画儿肩膀上蹭了蹭,“娘,我饿了。” 孙画儿一听饿了,忙便折进了厨房里,烧火做饭。 木矜则是去了正屋,正屋桌中央,一盏小小的油灯燃着,桌面上平铺着一张宣纸,而卫九骁和木榕二人则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怎么?你们要斗眼?”木矜有些好笑地看了看二人,故意道:“万一斗成了鸡眼,可就回不来了。” 斗鸡眼?卫九骁眼睛猛地一闭!他这般玉树临风的俊俏二郎若是顶上了斗鸡眼,那简直比要他命还惨啊! 倒是一旁的木榕淡定些,只转了转眸光,渴求地看着木矜。 木矜侧身坐到木榕身边,借着烛下的柔光,这才看清木榕手上扯着的一本书,而书的另一半,正被卫九骁牢牢扯住,翻开的书页上正记载的几句诗,“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 这诗好像在哪听过? 木矜顿了顿神,随即目光一怔。 这不是她小学考得数学题么! 第45章 算术 “榕榕是想问这一题?”木矜伸手摸了摸木榕的小脑袋,柔声笑道。 卫九骁却是一脸愤愤的模样,道:“这小奶娃怎么这么笨!这种题目,我还没上学堂便……” 卫九骁大话还没说完,木矜便轻飘飘地睨了卫九骁。 “我爹请的先生老早就教了我!”卫九骁话音转了转,不服气地怼了回去。 木矜白了一眼卫九骁,然后问向木榕:“榕榕是还听不懂么?” “不可能!我说得可简单了!”木榕还未应声,卫九骁便先一步叫嚣了出来,然后又抓起了上好的毛笔埋头算了起来。 木矜低头看了看宣纸上满是演算的墨迹,忍不住拧了拧眉,问道:“你写这么多,前面算的你还能记得住?” “那自然是能得。”卫九骁得意地扬了扬头,然后又沾了点墨,继续埋头写。 “真是无趣!”木矜看着卫九骁那架势,毫不怀疑他是那种能写三天三夜文章的科考大才! 只可惜她木矜从小就不喜欢写这么多东西,她最爱的便是用最简便的方法去解决这件事。 木矜无奈地摇着头,突得,木榕伸手扯了扯木矜的衣裙,看中带着未知的渴求以及信任。 “榕榕想学姐姐的方法?”木矜蹲下身子,摸了摸木榕的脑袋,心想,小奶娃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木榕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好。”木矜从一旁抽了另一只笔,然后铺开一张新纸,将0到9几个数字全数教给了木榕,她本以为这么一个小孩子的接受能力不强,却没料到,木榕在这方面却是极为有天赋,她只是教了十个数字,他已经能反推一到一百乃至一千一万的书写方法了。数字都识得了,木矜便也就一股脑地教了加减法。 卫九骁看着木矜这般有趣的算术方法,笔下停了停,脑袋不自觉地便往木榕那便靠了靠,等木矜讲完,卫九骁早就放弃了他的演算,专心过来听讲,时不时地还要问上两句。他实在是没见过这种算法,着实是有趣极了。 “既是七层塔,若第七层尖头塔有一盏灯,那第六层便是两盏,第五层便是四盏,以此类推,第一层便是六十四盏,但这明显没有三百八十一盏灯,故而尖头塔不止一盏灯,两盏灯也不够,三盏灯将将好。”木矜将方才的那一道题做了简单处理,毕竟乘除法还是要难些,这加法已经够木榕消化一阵子的了。 “这是何种算法?”卫九骁嘴边叼着毛笔,墨汁糊了一脸都不自知。 木矜又白了他一眼,然后问向木榕,“榕榕懂了么?” 木榕用力点了点头。 见木榕真的学会了,木矜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难道小奶娃的接受能力都比较强? “你确定你懂了?”一旁的卫九骁不可思议地盯着木榕,“不行,你得给我讲讲,我懂了你才能懂。” 木矜看着卫九骁这明晃晃的套路,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这丫的,自己笨还不许别人懂了! 卫九骁却是满不在乎,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这种新颖的法子,若是用作记账上,那绝对能省下大半的功夫。 木矜定定看着昏黄的油灯下,一大一小探讨学习的模样,偏生木榕还一本正经地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虽未出声,可她还是觉得很温馨。比上辈子她一个人独处实验室好像要开心的多。 第46章 去特么的学习,老子只要实验 夜深了,窗外的蝉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愈显得空旷嘹亮。 木矜将将入了偏屋,孙画儿后脚便跟了进来。 “娘,怎么了?有什么事找我么?”木矜翻开一个茶碗,给孙画儿倒了一杯凉茶。 盛夏天儿里,晚上也是闷热的。 孙画儿仰头灌下一碗茶,心中这才舒坦了些,踌躇了一会儿,才道:“矜矜,你上次说采了草药去城里卖,娘想问你在哪采的,明日我去采些进城吧。” 听着孙画儿的问话,木矜心中一跳,草药这漫山遍野都有,可郢城的药铺又怎么会缺这些药!她总不能让孙画儿进空间采了灵芝吧! “娘,你缺银子么?山里头的那些草药都长得相似,还是我去采稳妥些。”木矜按了按孙画儿的手背,温声劝道。 孙画儿双眸微低,垂在双腿上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揪着粗衣,心中的话却是不好说出口。 木矜看着孙画儿这副模样,缓缓起了身,走到床边拿出那个脱了色的小钱袋子,放到孙画儿的手心,道:“娘,我这还有,你先用着。” 孙画儿瞪大眼睛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荷包,这少说也得有几十两啊。 “矜矜,你这是?” 木矜莞尔一笑,“上次剩下的,一直忘了给娘。” 孙画儿忙将银子塞到木矜的手中,不好意思道:“矜矜,娘就是想,想送榕榕去学堂。” “榕榕他想学的,他……”孙画儿一想起用饭前看到木榕小小的手心里攥着的毛笔,一笔一划地写着字,连掌心和鼻尖都点上墨迹,心中满是心疼。 木矜这才明白了过来,孙画儿确实之前已经同她提过了,不过古代人的思想还是那个思想,难以改变。木榕是木家的独子,木延正一死,孙画儿早就把木榕当成了自己的依靠,在这个年代,简文帝大力扶持贫穷山村的教学,男子想要有出路,最好的便是参加科举考试,一旦考中,那便是能光耀门楣的事儿。故而孙画儿的想法,倒也能理解。 “娘,那我明日便带榕榕去学堂瞧一瞧,如果合适,那就让榕榕去学堂上着课。”木矜缓声道,她很清楚孙画儿的性子,虽然绵软,但对儿女身上的事情却不含糊。学堂一事若是不亲自去一趟,孙画儿定是放不下心的。 “矜矜,娘希望,你也能去。”孙画儿紧了紧木矜的双手,劝道。 木矜内心无比平静,“娘,我只想种地!” 去特么的学习,老子只要实验。 孙画儿见状,便也没再好多说。 …… 翌日,这一日的烈阳倒是比不上昨日的毒辣,许是天上的云起了怜惜之心,替下面的人稍稍挡了挡,故而木矜带着木榕出门的时候还算不上灼晒。 “这村里的学堂难不成男子和女子一起上不成?” “难不成不用避嫌么?” 木矜看着身旁喋喋不休死命要跟来的某九,仰面悠叹。 早知道,给他的屁股治得慢点,也省得他蹦跶来蹦跶去的。 卫九骁自然不知道木矜此时所想,他满心都是想着,昨日被木矜打下去的场子,今日定要从这山窝窝的学堂里找回来,不然他一个京城才子的名真是白担了! 第47章 学堂听课 过了桥,往窄道上走了一段路,便豁然开朗了起来。 潺潺的流水旁,一个简单宽敞的屋子孑然独立,背靠高山,周环林荫,静谧安宁,倒是一处读书习字好地方。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正对门三面透风的廊下,郎朗读书声传来。 木矜领着木榕缓步走近,只见那廊下,小小的长桌排成左右两列,男子女子各坐一列,两列最前一张方形长桌横摆,桌面整齐摆着一摞书和笔墨,高摞起的书上,正放着一个约莫有一臂长的戒尺。 一位身穿布衣灰长袍的先生手举一本书,略长的胡须被风吹起,落在书页上,颇为滑稽,坐在稍后的几个男孩交头接耳的笑着。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这个藏……”先生忽得一抬头,恰好看到木矜三人立在门外,话音顿时一停,道:“你们是有何事?” 学堂上的学生皆是回眸张望,待瞧见那木矜身后那一位身若玉树,风姿绰约的俊容男子,坐于女排最末的赵英芳眸光一亮,满心欢喜,忙起了身道:“小九哥哥~” 先生严厉的眸光一扫而向赵英芳,赵英芳顿时一怔,然后才讪讪坐了下来。 卫九骁却是丝毫没有在意赵英芳的叫喊,反而是朝着学堂里四处看了看,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男女年龄大小各不同的学堂呢。 木矜神色淡淡,向着先生屈了屈身,应声道:“许先生,是家中小弟到了启蒙之时。” 许永志这才明白了木矜等人的意思,只挥了挥便道:“去偏堂等散学。” 他上课时,最不喜旁人打扰了。 “先生可否让小弟在此一同听课?”木矜再次屈身,和声和气道。 许永志见木矜二次屈身,然后又侧过头去,看了看她身后的小娃娃,摸着胡子便点了点头。 木矜将木榕安排在了男排倒数第二排的空桌上,温和笑道:“榕榕听听看,姐姐等会儿便来接你。” 木榕神色漠然,见木矜嘱咐,只微微垂了垂脑袋,轻轻点了点。 “劳烦先生了。我们去偏屋等先生下课。”木矜扶手作揖,带着卫九骁一同出到廊外。 赵英芳看着卫九骁跟着木矜离开,心中愤恨,可看着许先生这般古板严厉的模样,她又不敢当堂旷课,只得咬牙闷闷看着卫九骁离开。 “芳子姐,那是谁啊?”赵英芳前头的女子悄悄转身,笑眯眯地问了一句,眼中的余光恰好瞥见卫九骁颀长的背影,看得她心中不免颤了颤。 赵英芳本就怒气满满,见还有人惦记着她看上的人,当下便恼了,“关你什么事儿!” “芳子姐,我就是好奇~”女子继续软磨硬泡。 赵英芳愈发不耐烦了,“李桂兰,你烦不烦,有这空子你不如去照看照看你娘,你娘被南疆人吓成那样,你还有心思上学堂呢!” “李桂兰,你来说一说,这个藏怎么读!”许永志横眉一竖,厉声叫了起来。 李桂兰心中一跳,面红耳赤地转过身,站了起来,久久不曾出声。 许永志心中恼怒,便也就没让李桂兰坐下,自顾自地便讲起了课。 第48章 欺负 水声细细,木矜悠然看着学堂附近的景致,这一处地方算是整个新梅村环境最好的地方了,用来给村里的孩子办了学堂,赵根子这个村长当的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你就不怕木榕被欺负?”一旁卫九骁目光遥遥看着那被一道竹帘挡住的学堂,道:“后面那几个,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呢。” 一看就是学堂里的小霸王,想当年,他在学堂的时候,可不也是这般,坐在学堂最末尾,先生讲课,他顶风作案,日日打闹。方才那廊里,最后头的小块头,一看便是靠拳头霸起来的,哼哼,木榕坐在他前头,不被揍才怪呢! 木矜低低一笑,“总要适应的。” 她还就怕后面那几个不闹呢,只有闹起来了,才能暂时打消孙画儿想将木榕送去学堂的想法。再者说,木榕的自闭症状渐渐好转,闹起来也未必全是坏事。 “这学堂倒是建得好,冬暖阁夏阴廊。”木矜缓缓绕了一圈,越发对学堂的环境满意了起来。 卫九骁却是越来越无聊了,他才懒得看这些风景呢,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了廊下,他可是准备看着木榕倒霉呢! “你们给我站起来!”廊下一阵怒呵,读书声戛然而止。 木矜勾了勾唇,脚步转向廊下。卫九骁则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跟着木矜便入了学堂之中。 长桌末尾,正立着两个小男娃,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正是周婶子的独子迅哥儿周力迅,另一个弱不经风的便是木榕了。 “你来得正好,你家这孩子老夫可收不了!”许永志重重斥了一声,眉心攒到一起,不耐烦地看着木矜。 “木榕做了何事惹怒先生?”木矜缓缓看向许永志。 许永志满是嫌弃,“品性不足,刚来就与同学相处不洽,还将同学推倒在地,扰乱我课堂的纪律!” 木矜转头看了看木榕和周力迅,嗤笑道:“先生说笑了,您觉得,以木榕的力气,能推倒他么?” “就是他推得我!”周力迅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木榕,然后高声告状道。 “错了就是错了,怎可以力气大小来判断,若是趁人不注意,力弱的也有可能推倒力强的。”说罢,许永志又抬眼看了看木榕的小身板,眼中满是不喜。 木矜又笑了,“想来先生是熟悉律法的,既然先生都只说是可能,那便是没有亲眼看到,即是没有亲眼看到,又何来错处,错在谁身,先生都还不知,便妄下定论,若此乃先生的授学之道,那我们不学也罢。榕榕,我们回家。” 说着,木矜便牵过了木榕的小手,愈要离开。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给老夫说清楚,什么叫妄下定论,小小年纪,连四书五经都没有读过,谈何授学之道!”许永志气得长胡子被吹得直飘,一张老脸闷得通红。 木矜却是嗓音淡淡,“我说,许先生无授学之道。” “你你你……”许先生气得浑身发颤。 木矜转身,沉沉看了许永志一眼,然后蹲到周力迅面前,道:“真的是木榕推倒的你?” 第49章 授学之道 周力迅浑身微微一颤,旋即很快又掩饰了下去,坚定道:“对,就是他!” “哦?我怎么看见是你踢他没踢到,反而摔了自己呢!”木矜此话一出,学堂上的众人哄堂大笑。 小男孩本就是学堂里的小霸王,被大家这般笑了,心里一下子就慌了,想也不想地便脱口而出,“我没踢他,我踢的是凳子!” 说完,周力迅一下子就愣住了。 木矜款款起身,看向许永志,道:“先生你看,只要你肯放下书,认真询问一番,结果自然会出来。” 许永志深深看着木矜,眸光颇为复杂,可到底还是撇不去那古板的性子,道:“此事责任虽有主次,可扰乱了课堂却是事实,推卸不得!” “许先生说的是。”木矜唇角微扬,“不知先生可曾听过‘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这句话?” 许永志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他饱读诗书,又何曾不知这句话的意思,这小丫头难道是在讽刺他无能么?!!! “先生授课只授书上的知识,那我自然不必送小弟过来,四书五经,无夫子一样能懂,但为人处事却不是,我想,诸位将孩子送到学堂里,未必只想学书上的死知识,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皆为知识,许先生难道不明白官场之道?啊~”木矜恍然,继而又道:“先生当是不知,若是知了,当也不会在此。但我还是要劝先生一句,根正苗红,唯有根正了,苗子才能红,否则烂了根,就算再红,也迟早要倒下来,如严嵩蔡京等人,有才无德,终无好果,但有德无才必不愧于心。” “才,德,”许永志怔怔琢磨着这二字,手中的那一本书倏然掉落。 “世人皆知科举艰难,连京城里那些自小家中就请了私塾的学子来说,科举已是艰难,再分到我们这小山村里,想要榜上有名更是难上加难,这时候若还是同京中一般,只授予四书五经,却不释义,举例,实践,恐怕是无望的。”木矜眸色清冷淡然,但说出的话语却能直击要害。 许永志愣了半晌,满腹经纶,此时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 “先生授学授得当是诗书礼教,胸怀大义,而非只是为了一举高中。”木矜叹然,言罢,便牵着木榕离开了学堂。 身后的卫九骁听着木矜的这两段话,心中却是掀起了幡然大波,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从一个山里头的小丫头嘴中说出,实在是令人惊奇。一个女子,也能将朝堂学院之事看得如此通透。 卫九骁就停了一刻,等他再回神的时候,学堂上已经散了学,学堂里的女子则是围了他一圈! “小九哥哥~你是特地等人家下学的么?”赵英芳挤在最前,含羞低头,两只小手摩挲着胸前的两个辫子。 卫九骁停滞了一刻,然后啊了一大声,道:“我记得你,大饼脸!” “大饼脸?噗哈哈哈哈……”围观的众人全数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英芳气得浑身发颤,李桂兰借机一个屁股撅起便将赵英芳挤道了一旁边,紧紧凑着卫九骁,道:“小九哥哥~我叫桂兰。” 第50章 知道我为什么长得好看么 “小九哥哥,我叫周眉。”一个稍小些的女子细腻软声道。 卫九骁听着这一声声的叫喊,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往常人都说女子最可怕,今日他可要为这句话正个名,不要脸的女子更可怕啊! 卫九骁小步小步地往后移,正打算逃跑,一眼便看到了方才那踢了木榕凳子的周力迅,正眼巴巴地看着围在自己旁边的这个叫周眉的女子。 卫九骁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屁点大的小男娃还喜欢御姐风? 卫九骁伸脚便跨到了周力迅的身边,笑眯眯道:“哥哥我这张脸好看么?” 周力迅正要反驳,便看到周眉的目光瞥来,他忙点头道:“嗯嗯,好看。” 卫九骁一听,更乐了,“知道我为什么长得好看么?” 周力迅迷茫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不做坏事啊,做坏事的小霸王只会越长越丑!到最后,心肝脸面都是黑色,你家锅底你翻过没?就会长成那样,大小也一样!”卫九骁一脸正色道,说罢了,还伸手捏了捏周力迅的脸蛋,嘀咕道:“现在这颜色,也有点像锅底了。” “哇!”周力迅毕竟年纪还小,但虚荣心也是极强的,今日在课堂上被嘲笑,然后下了学,又被卫九骁当着自己喜欢的周眉表妹面儿说自己长得丑,他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卫九骁嫌弃地看了周力迅一眼,心想,这小霸王可比他弱多了。 “别哭了,男子流血不流泪,你这样,再好看也没人喜欢。” 周力迅这下才停止了哭声,抽抽噎噎地看向周眉。 周眉秀眉一拧,但想起她还寄住在姑母家里,倒也不好袖手旁观,只得伸手扯了扯周力迅的衣袖。 卫九骁看着熊孩子已经被教育了,正准备离开,便听得轰隆隆一声,电光裂闪至山头,一道惊雷响起,很快便卷起了大风。 许永志看了看阴沉的天色,忙让各位学生抓紧回家,他也快步回了后院的屋子里,收起了衣服。 …… 河边小道上,木矜和木榕见这般天气,自然也是加快了脚步。 奈何天不遂人愿,木矜刚过了桥,便被一个突然蹿出的布衣小厮给拦住了。 这布衣小厮正是上次跟踪木矜的郢城甄宝堂的伙计阿六。 “姑娘,姑娘!”阿六见到木矜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可等到你了!” 木矜却是神色平静,自顾自地带着木榕绕开阿六。 阿六一见木矜如此态度,自然是明白木矜还在在意之前的事,可事情紧急,他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了,当即便跪倒在了木矜的面前,直接堵住了木矜的去路,痛哭道:“姑娘,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求姑娘再卖几支灵芝给我们吧,求求姑娘了,我们甄宝堂真的有人命关天的急事!” “轰咔~”又是一阵惊雷,闪电劈至山头,又瞬间隐去。 眼看着天儿就要下雨了,木矜淡淡看了一眼阿六,然后蹲下身子嘱咐木榕,让他先回了家去。 木榕低低应声,然后便顶着疾风,往家里回。 “姑娘!我替甄宝堂求您了,姑娘随意开价,我甄宝堂愿意高价买!”风吹得愈来愈大,天阴地暗,阿六看着眼前的女子冷漠的面庞,心中颤了颤。 第51章 求买灵芝 桥上三三两两跑回的学生,看着桥边的这一幕,心中不由得对阿六生出了几分同情。 “这木傻妞脑子好了,怎么变得如此薄情?”一个稍瘦弱些的女子面上起了几分怒意。 反倒是一旁矮小些的男子看得通透些,道:“香竹姐姐此言差矣,同情也分好人和坏人,若好坏不分,那便是愚善了。” “宁青志,你居然会替她说话?”王香竹倒是有些惊了,她与木家住对门,自然能常常看到木家之事,对于木矜缠着宁淮润一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她还以为宁家人都厌恶木矜呢,没想到这宁淮润的堂弟居然会帮木矜说话,真是奇了。 宁青志反倒不以为然,小小年纪却神态平定,只淡淡道:“能说出那样一番话的人,不会是愚善之人。” 宁青志想起方才木矜在课堂上说出的那一番话,心中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他不是大哥,对木矜的眼中自然也没有偏见。 王香竹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宁青志的脑袋,一滴雨水垂垂而落,正落到抚着宁青志头顶的那一只手背上。 “快,走了,下雨了!”王香竹急急喊了一声,然后便带着宁青志一同跑了起来。 盛夏的暴雨说来就来,一滴雨落下来,很快便引来了一阵暴雨,豆大的雨滴打落在河中,溅落成珠,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我记得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卖。”木矜弯了弯唇,雨滴顺着唇边滑落,她垂眸睨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道:“甄宝堂家大业大,你们到底是来买灵芝还是借着买灵芝的幌子打探灵芝的生长地?” “姑娘,我们真的是来买灵芝的,我们是诚心的!”阿六极力解释。 木矜却是懒得再同他多说,只淡淡讽刺了一句,“诚心?我可没看到你们的诚心。” 说罢,木矜便转了身去,大步走回村中。 依照甄宝堂的势力,他们若真的想找,定能找到自己的住处,这时候冒着大雨跟这小厮墨迹实属浪费时间。 阿六怔怔看着雨幕中渐渐远离的背影,退下微微发麻,跟上去他是没胆子跟了,自从那一日被这位姑娘割了头发,到现在他看到剪子还害怕呢! 阿六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去传话。 桥另一头的卫九骁等阿六离开之后,他才缓缓现身出来,看着木矜大步离开的背影,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疼。 “矜矜!等我!”卫九骁想了想,迅速脱下了自己的衣衫,然后顶在头顶追了上去。 木矜蓦然回头,恰好看见一个淋得透湿的俊容男子正冒雨追着自己。 “你怎么还在后面?”木矜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追上来的卫九骁,道。 卫九骁胸前一闷,原先想替这丫头挡雨的心思瞬间便熄灭了,这丫头连自己丢了都不知道,还指望他帮她挡雨?不存在的! “赶紧回家吧。”刚说了这一句,木矜头顶的暴雨便被一把红伞给遮了个完全。 木矜转头一看,正是回了家的木榕重又带了伞回来,只可惜,只带了一把伞! 第52章 媳妇儿被抢走了的感觉 木矜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卫九骁双手支起的外袍,安慰道:“你也勉强算是有伞了。” 说着,木矜便拿过了木榕手中的雨伞,牵着木榕的小手走往了村里。 而一路追上来的卫九骁只能愣愣顶着手上举着的布长袍,雨水拼命地往他俊容面颊上打。 这一瞬间,卫九骁只觉得凄凉无比,这种感觉,好像有点像……媳妇儿被抢走了的感觉?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在卫九骁躲进门的那一刹,雨骤然就停了下来。 卫九骁抬头看了看天,只觉得是上天在逗他。 “小九,快去换了衣裳,热水已经放在你屋里了,擦擦身子,别着凉了。”厨房里的孙画儿探出一个脑袋,冲着发愣的卫九骁喊了一声。 卫九骁这才收回了对上天怨念的目光,应了一声,然后回了柴房。 等三人都换好衣服,聚到了堂屋里,木矜这才将今日在学堂一事简单跟孙画儿说了几句,孙画儿瞬间便犹豫了起来。 木矜见孙画儿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思了半晌,才给出一个折中的主意,道:“那先这样,我和小九先在家里教着榕榕,等再过一段时间,就送榕榕去城里读书。” “城里?”孙画儿微微惊愕,随即愁容更甚了,哀声道:“我们哪有银钱去城里啊。” 木矜这次倒是未曾应声,她知道,甄宝堂既然派人上来求灵芝了,那一定是甄宝堂在郢城都找不到合适的灵芝了,而她今日并未说出自己没有灵芝,只是拒绝卖给甄宝堂,甄宝堂定会再次来求,左右不过这几日了,等等便是了。 “娘,先等几日吧,也不急于这一时。”木矜温声劝了一句。 孙画儿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放,然后起身去了小厨房,将温在小瓦罐里的姜汤倒了几碗,道:“虽是夏日,可这雨水也是凉的,别渗到骨子里,先喝些姜汤去去寒吧。” “好。”木矜几人端起瓷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暴雨一停,烈阳一下子便冲破了阴云,尽职尽责的开始继续炙烤大地。 “砰砰砰!”木矜喝下最后一口姜汤,便听见木家院门外的砸门声。 听着声音,似乎来者不善。 木矜皱了皱眉,抬脚便要去院里,孙画儿忙拉住木矜,道:“矜矜,让娘去吧。” “没事,娘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木矜安抚了一番孙画儿,然后便去开了门。 门外立着的正是淋成落汤鸡一般湿哒哒的宁家大婶子。 宁大婶子一看到开门的木矜,当即便伸出了一双站着烂泥的糙手,往木矜的脑袋上拍去。 木矜微微一个侧身,宁大婶子便扑了一个空。 “你这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对我家的地干了什么!”宁大婶子猛地往院子里啐了一口,双手掐腰地吼骂道:“孙画儿,你给老娘出来!看看你生养的贱人,勾引我家大郎,还糟蹋我家的地!” “你胡吣!”出来的孙画儿满脸涨得通红,怒气反驳。 “我胡吣?她就是个妖女,新梅村的邪祟!不然老木一死,她怎么就落了水?这是老木在帮你除去邪祟呢!”宁大婶子越骂越欢,满嘴的吐沫星子飞溅。 第53章 真没遮脸 “呵呵!”一声低冷笑意渗出,木矜眼皮稍抬,正睨上宁大婶子的双眼。 宁大婶子浑身一颤,但想起她的那两块地,她心中还是一揪,那两块地可是挑得最好的稻谷种子,本来长势还好得不得了,可就这两日,地里的水是怎么也浇不够了,今日下了这么一场暴雨,其他地的水都满汪汪的,连木家地里的稻子都活了起来,只有她家的两块地像破了个窟窿一般,怎么都积不起来水。 她本以为是有人学着她一样偷了她地里的水,可翻来翻去,一处都没发现,连原先木家的那个洞都被人堵了。 这么一看,她还能不知道是谁对地里做了手脚。 宁大婶子一想起那日正午自己提着破烂裤子回家的场景,脑中血气猛地一冲,抬腿便冲到了木矜面前,扬手怒扇,“贱……啊!!!” 一道血珠连串地落入小院湿漉漉的泥土上,混合进泥水里,泛出点点殷红。 宁大婶子抱着冒血的手掌,痛得直抽气,“我的手,我的手啊!” 木矜慢悠悠地抽出一个布帕,细细擦了擦小剪子上的血珠,神色平淡道:“宁大婶子,你的手,还在呢!不过它下一次能不能这么好运,那可就不知道了!” 宁大婶子抬起阴毒的双眼,恶狠狠看向木矜,怒道:“你,你给我等着!等我叫来村里人,一定要将你们一家子邪祟都赶出村子!” 木矜笑得更甚了,半蹲到宁大婶子面前,尖利的剪刀尖正对着宁大婶子突瞪的眼珠,眯眼道:“宁大婶子许是记性不好了,这地可是你先动的手脚。” “你胡吣!”宁大婶子虽然恼怒反驳,可心底却是打起了鼓,她现在还真是有些怕这小妖女。 “宁大婶子的裤子还没缝补吧?也不知道那日正午到底有没有看到呢?兴许当时就有哪个闲汉偷偷瞄着呢,也不知道宁大婶子有没有遮脸。”木矜把玩着手中的小剪子,说出的话越发云淡风轻。 可宁大婶子浑身已经被吓得湿透了,她还真没遮脸!这万一有人看到了,她可怎么做人啊! “宁大婶子想清楚了?还要请村里人么?”木矜眼光骤然凌厉,直射往宁大婶子的眸中。 宁大婶子心中的防线迅速瓦解,捧着满是血的手便逃出了木家。 刚出了木家,没几步,宁大婶子便碰到了夹着伞赶来的宁淮润。 “大郎啊!”宁大婶子痛哭着扑到宁淮润的怀中。 宁淮润满脸惊愕,急急道:“娘,这是怎么了?你的手!” “都是木家那死丫头给我划的啊!大郎,你要为娘做主啊!那丫头简直就是个妖女啊!”宁大婶子一边痛哭,一边偷看宁家大郎的表情。这一趟没有扳倒那个小妖女,还被那小妖女给伤到了,她可不能浪费了这机会,在大郎面前多上点眼药,大郎日后才能不被这小妖女给迷惑了。 果然,宁淮润一听说宁大婶子是被木矜所伤,眼神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冷冷地扫了一眼木家,然后才揽过宁大婶子的双肩,低声安慰道:“娘,我先带你回家包扎。” 宁大婶子一看宁淮润这副表情,这才放下了心,痛呼着声跟着宁淮润回了家。 第54章 老天真的在逗他 木家小院里,木矜从厨房里提了一小桶的水往院子里残留下的血迹一泼,殷红的血迹便被冲散了开来。 孙画儿看着木矜平静的样子,嘴边蠕动了好几句,也没能说出话来,最终化成了一抹叹息。 她本以为延正走后,她要支撑起这个家,却没料,竟是这个平日里痴痴傻傻的大女儿扛起了全家的担子,宁大婶子说是延正来赶矜矜,到不如是说,是延正点醒了矜矜啊,延正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她们啊。 想着想着,孙画儿泪眼渐渐模糊,她伸手掩了掩面,转身便回了屋去。 反倒是卫九骁缓步从屋内出来了,他原以为,木矜这丫头是学过武的,可这段时日,他又发现,这丫头丝毫没有武功。 按理说,一个人的反应能力是要锻炼的,木矜的反应能力极高,可偏偏,她又不会武,难道真的是练武奇才? 想到这里,卫九骁有些郁闷,他当年可都是学了好几年,才练就了这极快的反应力,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凭借着极快的应变能力躲过了好几次偷袭,而眼前的这个女子,不过是十来岁的模样,竟已达到了自己多年苦练的结果,这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卫九骁又抬头看了看天,他总觉得,最近老天逗他的比较多啊。 正想着,卫九骁只觉胸间一闷,随即,喉间一抹腥甜涌上。 “噗~”一口鲜血喷出。 卫九骁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晕倒前的那一刹,他还在想着,果然老天还是在逗他,平白无故地怎么就吐血了呢! 院中,木矜刚冲完了地,便听到了卫九骁吐血倒地的声音,血星子溅落到她的素色裙摆上,化开点点,犹如红梅一般绚丽。 木矜眉色一拧,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和院子地上,这刚收拾完,又来一趟。 木矜叹了叹气,家庭主妇神马的,还是不适合她。然后才走到卫九骁的身边,掐起他的手上的脉诊了诊。 “蛊毒提前发作?”木矜双瞳微缩,这倒是她未曾预料的。 南疆蛊毒,她了解的不多,毕竟这东西也得不了,做不了实验,也就得不出结论,所以她并无兴趣。 她不给卫九骁解毒,留下他是其一,另一方面便是,她还不了解这南疆蛊毒,留下卫九骁,她或许能研究一二。 木矜皱眉起身,提起卫九骁宽大的两条裤脚,便直接拖去了柴房。 烈阳出头,又正是下午,阳光正好射进柴房内,照得亮亮堂堂的。 木矜两手一扒,卫九骁的上身便裸露了出来,原本精壮偏白的胸膛上,此刻正红了一大片,全身滚烫无比,正胸之间,一条若有若无的红线翻涌游动。 木矜直接闪身入了空间,先取了些清水出来替卫九骁擦了擦身子,然后又磨了些压制和退烧的药粉,融入水里,喂卫九骁喝下。 药粉喝下了大半,卫九骁浑身的滚烫倒是退下去了些,但胸前的红线却还是若有若无的游走着,只速度比方才要慢上了许多。 木矜指尖随着卫九骁胸前的红线游走,细嫩的指腹摩挲在紧致的胸膛上,每过一寸,卫九骁胸前的皮肤便灼热一寸。 第55章 蛊毒发作 木矜垂眸沉思,丝毫没有察觉卫九骁的身体变化。 她将卫九骁这几日的行为在脑中全数过了一遍,只有今日的一场暴雨,算是意外的经历。 “难道,寒气便是诱发他体内蛊毒的原因?”木矜抬了抬手,眸光落到卫九骁的胸膛上,又是一怔,“不是已经退烧过了么?这丫的怎么又烧起来了?” 木矜摸了摸下巴,又去空间里配了一道强效驱寒药,捏着卫九骁的嘴巴灌了下去。 不能根治,总要试出诱发因素啊! 不是寒气,那便是发烧引起的,驱寒药不行,那就退烧药!反正挨个试药,总能试出来的。 至于试药的毒性嘛~顶多卫九骁受受苦了,跟蛊毒比起来也没什么大碍,还是她的实验重要。 木矜悠悠地看了一眼卫九骁,心中顿时生出了无数的想法,这么一副好身体,不用来试药,岂不是可惜了? 木矜正歪着脑袋思索着,卫九骁胸前的红线便已渐渐隐退了下去。 木矜伸出指尖摸了摸,心中有些惋惜,实验这么快就结束了,她有点失落。 “咳咳咳~”蛊毒退下,卫九骁没多久便也就醒来了,他正一睁开眼,便见到了木矜落在自己胸膛上的那一只手,手指尖热情抚摸。 卫九骁脑袋一炸,一股热意从他丹田涌出,直至全身。 他就说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总感觉有人在脱自己的裤子,他拼命往上拽,可那人就是不松手,他都快急死了。拽了许久,那人总算不脱他裤子了,改摸他胸口了,柔弱无骨的小手在他胸前摸了几十个来回,差点没把他摸到鼻腔喷血,****啊! 幸亏他醒得早!不然,不然…… 卫九骁愤愤地瞪了一眼木矜,一手捞起自己的外袍,蹬蹬蹬退到最后面,义愤填膺道:“你你你……你用这种手段我也是不会屈服的!像你这种……” 卫九骁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木矜,道:“像你这种豆芽菜的大小,实在是不符合小爷我的眼光,我劝你最好死心吧!” “豆芽菜?”木矜双眸缩了缩,她前世今生活了三四十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小的,好!很好! 木矜凌厉地扫了一眼卫九骁的下方,毫不客气地讽刺道:“豆芽菜再怎么样,还有机会变成大包子,但细针可就不一样了,我听说过铁杵磨成针,可却从来没听说过,针还能养会杵的!” 细针!针!! 卫九骁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被这小丫头撞塌了,愣了半晌,等他回神,那出言讽刺的小丫头早已不见了身影。 …… 浑身淡定的木矜回到了屋里,才卸下了面上的冷静,脸上多了几分薄怒。 这卫九骁一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若不是看他能当试验体,就冲这句话,她都能给他踢出家门了。 木矜气哼哼地想着,但心底还是微微有些介意的,虽然上辈子她是和实验室谈得恋爱,可她的身材颜值可都是杠杠的啊,没理由到了这山窝窝里,就缩水了啊! 不行,她得补补!不然以后要配不上她的白大褂了! 想着,木矜便迅速动起了手,铺开的纸墨,提笔便是一整套的丰胸套餐。 第56章 记仇的女人! 等写完了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下来,木矜忙不迭地去了小厨房,做了第一个滋补套餐,还顺便给孙画儿做了一份。 做完了,她又想了想,木榕总归也是瘦了点,她便也做了一份原理差不多但功能是滋补身体的药膳给了木榕。 至于卫九骁嘛,肾虚不能补得太过,容易爆发,为了避免像下午的这种尴尬事情,木矜深思熟虑了一番,还是决定给他停一停。 开饭的时候,卫九骁见到木矜还是稍稍有些尴尬,可待他瞧见木矜给木榕和孙画儿还有她自己开的小灶美食,他内心的一丁点愧疚和尴尬瞬间便消散了去,内心只有一万句草泥马,一整桌,只有他没有小灶美食!过分了! 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小丫头,这一得罪还得了,直接将自己的小灶美食开给了其他人,他心里苦啊! 卫九骁味同嚼蜡般看着三人吃的香喷喷的,自己满肚子的涩意,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木矜又上了甜汤,依然是没有卫九骁的份。 “那个……我也想喝一份。”卫九骁弱弱道。 木矜眼皮都没抬一下便道:“你不适合喝!” 话音刚落,卫九骁便愤愤回了柴房,不给就不给!还非要说什么不适合喝!记仇的女人! 木矜抬了抬眼,看向吱呀作响的柴房门,心中迟疑,“难不成这丫的想丰……针?” …… 盛夏的暴雨天仍旧没能降下点点温度,到了夜里,屋内倒是愈发闷了起来。 到了后半夜,才又开始下了一场大暴雨,暴雨持续到五更天,才渐渐停了下来。 等到天亮,山头后面,朝阳照旧爬起,歪歪斜斜地移往正空。树上残留的晶莹水珠被阳光照耀地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只剩下一片片翠滴绿叶摇曳。 木家门外,一阵闹哄哄地声音传来,嘈杂的人声中,还夹杂着马蹄哒哒的声音。 木矜正打算开门瞧一瞧,刚一拉开了一条门缝,便看到了孙画儿背靠木门的怔愣模样。 木矜没有惊动孙画儿,只顺着孙画儿的目光瞧去,攒攒的人群中央,正是一辆贵气马车,而马车里坐着的人正掀着帘子,满脸笑容地同众乡亲打招呼。 木矜从脑中搜寻了许久,这才模糊有了一个印象,这打招呼的两个头发半百的老人正是孙画儿的父母亲。 “可不是么!我们刚刚从大女婿家来,琴儿已经怀上了,头一抬呢,袁家心疼琴儿那孩子,琴儿一提及让我们去城里玩几日,那袁家立马就收拾了一个宅子出来哩,这不,住了大半个月了,也是该回来了。”马车里的孙老婆子一脸得意,恨不得把大女婿拉到众人面前千夸万夸。 “孙婆,您可真有福气啊!” “这琴儿真真是孝顺啊!” 众人的夸赞声此起彼伏,偏偏这时候就有这好事者将孙琴儿和孙画儿比了起来,“想来当年琴儿可比画儿要差一筹,但现在瞧瞧琴儿,小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滋润了,画儿啊!可就苦了,寡妇难啊!说到底啊,还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周婶子越说嗓门越大,就差直接扒着木家大门喊了。 第57章 甄宝堂少主 孙老婆子听着周婶子的挑话,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她抬眼便朝着木家大门看了看,待看到孙画儿这一脸的愁苦面色,心中更是不喜了,当下便一个警告的眼神甩过去。 她这才刚从袁家回来呢,可不想触了孙画儿这寡妇的晦气! 孙画儿只一眼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用力地压着心底的痛意,颤抖着双肩,垂下了眸子,转身进了院子。 刚一进院,孙画儿便被一双纤瘦的臂膀给圈住了,她愕然抬眸,正是等在院内的木矜。 木矜一句未言,只双手不停地抚摸着孙画儿的背脊。 孙画儿瞬间便忍不住了,呜咽着声音扑倒在木矜的怀中,泪水肆意,她当年为爱断绝和孙家的关系,并非真意,只不过想任性一回,父母亲小时候那般宠她,到现在的这般冷漠疏离,她是真的很难过。不是因为羡慕琴儿,她只是难过。 门外的吹捧声愈大,木矜不由得蹙了蹙眉,从半掩着的门外看去,周婶子还真是蹦跶地不遗余力呢! 一直持续了许久,老孙家的马车才从村口驶进了村里,人群喧闹声渐渐消散。 木矜将孙画儿扶去了屋内,然后又去厨房熬了一碗安神药,孙画儿喝下之后,情绪才平稳了些,倒在屋内,没多久便睡着了。 木矜小心翼翼地带上了屋门,嘱咐木榕和卫九骁二人不要吵醒孙画儿,自己则是去往地里瞧一瞧。 木家稻田里,这几日稻子倒是长得极好,比起其他几家的稻田,木家的稻子长得极好,泛青的稻穗又大又饱满,颗颗晶亮。 相比于一旁宁家的稻穗,宁家就干瘪多了。虽已有了些积水,可眼看着日头就要烈起来了,这点积水顶不过一个上午,估摸着宁家很快也就要来人了。 木矜见稻子长势极好,便也没再多留,转身便回了木家。 刚从田埂跨到了大路上,木矜便看到村口那儿又多了一辆马车,比前两次来的马车还要大,还要贵气。 不过,这一次,村口的众村民倒是没敢直接围上去,反而是离着几步远,小声的议论着。 木矜慢悠悠地走到人群之外,轻轻瞥了一眼马车,待看到马车上挂着的甄姓牌子,她才停了停脚步。 “姑娘,姑娘!”人群之中,阿六用力蹦高,朝着木矜的方向挥手。 众村民眼中满是惊愕,自动地便为木矜和阿六让开了一条道出来。 阿六迅速跑到木矜身边,道:“姑娘,我们少主亲自来了。” 话音刚落,马车外帘随风掀起了一道小缝,透过这一道小缝,众人只看到一张倾世绝颜,肤若凝脂肌如玉,乌墨长发未绾松散系在肩后,远山淡眉下一双清冷摄魂的双眸,眼角微微上挑,薄唇浅弯,妖而不媚,宛若谪仙。 众人一下子便看得呆了,这般好看的人,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啊! 男子微微颔首,温润儒雅。 木矜眸光滞了滞,她倒是没想到,这甄宝堂的少主竟然有如此风采,只可惜…… 木矜回以一笑,只眼角的余光微微往下看去,一拢长披风卷盖住了男子的全身。 这样的男子,生了病,还真是可惜了。 第58章 道歉 “姑娘,我们少主都亲自来了,诚意足显,你还不肯卖与我们么?”阿六急急道。 “阿六。”马车内,男子嗓音清冷,可说出口的话却夹杂了一丝温润之意,在这燥热烈日下,竟有一种宁静平和之感。 阿六自知失言,这才闭了闭嘴,走到马车边,牵起了马,冲着人群恹恹道:“都散了吧,散了吧!” 围观的村民们哪有这么好赶啊,见阿六赶人,最多也只是将围着的圈子放得大了些,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想法。 阿六无奈,只能求救般得看向木矜。 “左手边第一家。”木矜淡淡道。 阿六一听到木家的位置,顿时如临大赦般,驾着马车没几步便赶到了木家门前。 可到了木家门前,他又犹豫了,木家这门这么小,他马车也赶不进去啊!这可怎么办啊?难不成让少主就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出来?不成不成,老爷可不得打死他啊! “姑娘,你们家还有大门么?”阿六挠着脑袋问道。 木矜睇了一眼阿六,然后自顾自地迈进了院子,冷声道:“这就是大门。” “啊?”阿六这下傻眼了,“那怎么办?” “不想进可以不进。”木矜秀眉一挑,门小怎么了,还容不下你两个人进屋了? “阿六。”男子又开口了,这一次,开口的声音中还带了几分笑意。 阿六一听便知道少主的意思,不情愿地攀上了马车,然后两臂一伸,抱起了男子下车。 一下车,众人这才看清围着的长袍之下,男子的双腿和两臂皆是无力支撑般垂垂摇晃。 “竟然是个瘫子……”围着的人群之中,有人喃喃出声,面上满是不敢置信。 “真是可惜啊,可惜!”更有稍长些的老人惋惜出声。 听到众人叹息的阿六脚步一顿,旋即迈着的步子又加大了些,迅速抱人进了木家院子,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木门阻断了一众人的视线,惋惜声也渐渐熄了下来。 人群散开,一袭青布衫长衣的宁淮润这才往前走了走,直到瞧见那精致的马车上摇摇晃晃的香木牌子,他才顿了顿脚,双目怒憎,看向木家掩得紧紧的木门里,暗暗咬牙,他就说那木矜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原来是家里藏着一个,外头还勾搭着一个,甄宝堂的少主都能勾搭上,还真是小瞧了她! “呀!这贵人是来找木家的啊?”不知是谁突得又惊了一句。 众人哗然,忙凑近了木家大门前,朝着细小的门缝看去,可左看右看也看不清楚,最终也只得泛泛散了去。 一门相隔,木门内,阿六双手抱着甄元解,稳步走往偏屋。 “这些看热闹的人最烦了,我们少主好着呢,真是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用得着他们惋惜!”阿六叨叨咕咕地念着,抱着男子在屋内找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处。 “无需在意。”男子笑了笑,看了一眼桌旁发旧的凳子,道:“就这儿吧。” 阿六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凳子,然后又看了一眼木矜的目光,想了想,还是将人放了下来。 “袍子也取下来吧。” “少主!”阿六有些不解,这袍子怎能随意揭开。 “你既叫了我少主,我说话,你做事便可,取了袍子出去候着。”男子抬了抬眉,阿六这才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伸手替男子解开了长袍。 长袍解开,木矜这才瞧见了男子的全身,四肢皆是笔直修长,倘若都是好的,那便是绝世美男子,但偏偏,天妒盛颜,男子四肢皆瘫。 “姑娘见笑了,在下甄元解,甄宝堂少主,特来为甄宝堂向姑娘道歉。”甄元解温润一笑,面容真切。 木矜稍稍颔首,便算是应下了这一份道歉。 第59章 我或许能治 甄宝堂如何她不管,但甄元解倒是个不歪的好苗子,谦逊有礼。 即便是在众人围观惋惜哀叹之时,他也能面不改色,对别人所说的瘫子也不心生怨恨,反而淡然处之,这份心境,便远超出常人。 “我甄宝堂愿意出三倍价钱买姑娘的灵芝,且不问不听出处,灵芝年份越高,甄宝堂也愿意三倍加价。”歉道过了,自然便要提出诚意了。 甄元解提出这个价格的时候,眉心都没有动一下,可见其心性沉稳。 这样的人,若是能好起来,甄宝堂又会是怎样一副局面? 木矜不自觉地便想了想,可想着想着,又兀自笑了,这样的人,对她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个机会。 木矜扬了扬眉,丝毫没有掩饰地看向甄元解的双腿和双臂,双腿要好些,只是小腿没了知觉,而双臂则是要重些,从肩处便耷拉了下来。 这种程度,极大可能便是神经损伤了。 木矜下意识便伸了手,想去摸一摸甄元解的手骨。 甄元解突得面色一白,低声喝止了一句,“姑娘!” 木矜手下顿了顿,旋即才收了回来,道:“抱歉。” 甄元解缓了缓面色,温声道:“无碍。” “叫我木矜便是了,灵芝我可以卖给甄宝堂。”木矜悠悠起身,应下了甄元解提出的买卖,然后又抬眸凝在了甄元解的身上,浅声道:“但对你这伤,是无用的。” 甄元解心头一跳,好不容易才勉强控制住了面上的神情,抬头笑道:“木姑娘说笑了,这灵芝在下已经离不开了。” “离不开的是你的心,而非身体。”木矜声音冷冽,说出口的话却如寒冰般刺入了他的胸腔,他好似能听到心口泊泊而出的流血声。 “不,灵芝是有用的!”甄元解抬头,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和,好似悬崖边的一株摇摇欲坠的花,迎风花开,风愈烈,花枝愈发颤抖,但根须却仍死死地攀着那一块沾满泥土的岩石。 木矜毫不犹豫地踢开了他攀着的岩石,在他即将落入悬崖深谷之时,又猛然拉了他一把,“我或许能治。” “你说什么!”甄元解猛地一抬头,全身的血液沸腾,带动着大腿的晃动,“轰”地一声,他背脊一仰,便倒了下去。 “少主!”阿六一个箭步冲进来,扶起甄元解,怒气冲冲地看向木矜,道:“姑娘,你有什么气冲我撒啊,你别迁怒我们少主,我们少主自幼就这样,可怜着呢!阿六皮糙肉厚耐磨,你有什么气,就打我吧!” 甄元解一头撞开阿六,双眸晶亮地看向木矜,嗓音颤颤却又急切,“你……你真的能……治好我?” “什…什么?少主你说什么?”阿六有些不敢置信地又凑近到甄元解的身边。 甄元解放开声音,孤注一掷道:“木矜姑娘,你真的能治好我?!” 木矜皱了皱眉,“未必能治好。” 甄元解神色陡然一黯,原本还能坐撑起的身子一下子便软了下来。 “但不会比现在更坏了,何不试试呢?”木矜的声音轻淡,犹如一片绒毛吹起,飘落在甄元解的心头。 是啊,已经不会更坏了,何不试试呢! “恳请姑娘一试!不论结果如何。” “少主!”阿六有些着急,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少主怎么就把他的身体交给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第60章 大师,我也要摸个骨! “搬上来。”木矜睨了一眼阿六,阿六虽还有不解,但却也没敢再多说,将少主扶起来要紧。 甄元解刚刚被搀坐到桌旁,木矜的双手便摸上了甄元解的双臂。 “姑娘你!”阿六满脸惊愕,这这这……这姑娘也太胆大了,虽然少主十分美貌,但也不能光下华日之下当着他的面便占少主的便宜啊!怎么也得,怎么也得,背着他啊! 还有,少主这一脸的欣喜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是一见钟情? 阿六简直没眼看了,默默撇过脸去,脑补了一场狗血大戏。 卫九骁进屋的时候,正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木矜一脸认真地给一个容颜更胜于他的男子摸手骨,男子笑得如沐春风,而旁边立着的一个小厮虽是一副撇着脸不敢看的模样,可嘴上挂着得一副姨母笑是怎么回事? 卫九骁脑中气血一冲,当即便冲了进去,道:“你们在干嘛?” 他就知道,得罪了这丫头没这么简单,他原还以为这丫头顶多不给他两顿饭吃,现在连替身都找好了!还比他好看???这丫头简直过分! 木矜连眼都没抬一下,继续摸索着甄元解的手骨,冷道:“出去。” 卫九骁一愣,什么?叫他出去?开玩笑,他怎么能出去。 卫九骁一屁股坐到了木矜的旁边,然后也伸出了一条胳膊,凑到木矜面前,道:“大师,我也要摸个骨!” 木矜和甄元解皆是怔了怔,然后齐齐抬头看向卫九骁。 “摸骨?”木矜后槽牙有些痒痒,“信不信我帮你碎骨!” 卫九骁仍是一脸正色,道:“那你先把他的骨碎了再说。” 木矜磨了磨牙,然后强忍着怒意道:“厨房里蒸了糕。” “好嘞!”卫九骁得令一声,然后屁颠屁颠地便跑了出去。 木矜瞪了一眼卫九骁,然后这才开始继续帮甄元解摸手骨。 “这位是?”甄元解本不是多言的人,许是因为得知了手脚有救的好消息,一下子松了心,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木矜神情又恢复平淡,“堂哥。” “木姑娘家中甚是有趣。”甄元解言语间满是羡慕,他也曾拥有欢乐美满的家庭,可因为他的一场意外,他的父母渐行渐远,这种温馨的场景,倒是不多见了。 木矜摸完了最后一块骨,这才缓缓放下了手,道:“手骨完好,腿骨我暂时不便检查,等我去了郢城,再替你看看。” 甄元解皱眉,不解道:“手骨既然完好,怎么会?” 木矜坦言,“一方面是经脉损坏,另一方面,便是你自己意志消沉了,经脉损坏也不至于一点感觉都没有,如今的这副样子,与你平日里从不用它,也有着极大的关系。” “如何用?”甄元解心中涌起了一抹渴望,他比任何人都要想用它,可他用不了啊。 木矜缓缓起身,从床边的柜子里取出纸笔,然后画出一个复健的小玩意儿,道:“将这个找上好的木匠打造几个出来。” 甄元解看了一眼这拉扯着木线的东西,像木偶却又不是,“这是?” “辅助你多用手的工具,先等打出来吧,口述总是不好操作的。”木矜悠悠坐下,然后抬眸看向眼前的谪仙男子,勾了勾唇,“既然我应下了帮你治,那诊金自然也要商讨好的。” 第61章 诊金 “姑娘但说无妨。” “我要甄少主替我在郢城盘一个铺子,位置要好。再替我买些人手。” “没问题。” “我还要甄宝堂在我替甄少主治疗期间,替我的铺子宣传,为我铺子正名。” “木姑娘要开店?”甄元解面上多了几分惊色。 木矜弯了弯唇,“怎么?不行么?” 甄元解摇头,“木姑娘可以的。” …… 偏屋门外,卫九骁一手捧着一个小碗,一手勾着木榕的小脖子,探头探脑道:“原来是个瘫子啊。” 木榕面无表情,只眼中的眸光泛起了点点涟漪,看向堂屋内的男子。 “你说说,你姐姐怎么就这么烂好心,见人就救呢!”知道不是来替他的,卫九骁一下子便松下了心,悠哉悠哉道。 木榕转头冷冷看了一眼卫九骁,然后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凉糕,转身便回了屋里,关起了门来。 吃了姐姐的东西,还敢说姐姐,他看啊,最不该救得就是眼前的人! 卫九骁呆了呆,这孩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翻脸就算了,怎么还拿走了别人的凉糕! 卫九骁闷闷看了看紧闭的屋门,然后又看了看木矜和那男子谈笑甚欢的模样,还是决定,继续偷看。 “既然木姑娘已经决定,我回城便开始着手处理了,三日后,咱们甄宝堂见。”甄元解难得地扬起了一抹浅笑,这么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阿六看到这抹笑意,恨不得将木矜打包带回家,能让少主笑起来的人,全郢城乃至全天下只怕也找不出一个了! “好。”木矜起身相送。 阿六刚抱起甄元解,甄元解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眸道:“木姑娘的灵芝若还肯卖,我甄宝堂还收,还是我最初说的价钱。” 说罢,甄元解便收了双眸,由着阿六抱上了马车。 待人离开,木矜才收了神,眼角瞥了一眼门外的卫九骁,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了个严实。 卫九骁又碰一鼻子的灰,面色如土,心想着,姐弟不愧是姐弟,连关门的动作都一样! 木家门外,甄宝堂的马车徐徐起动,比起来时的温润儒雅,此时回程的甄元解更多了几分欢喜,面上的笑意愈发真切。 阿六默默坐在一旁,跟着马车的颠簸摇头晃脑,心想着,情爱一事果真使人愉悦啊,连这般风华绝代的少主也不遑多让啊。 “阿六,你说爹会答应么?”甄元解心中翻涌,笑着笑着便与阿六交谈了起来。 阿六一心只在自家少主和木矜的两厢情悦上,自是没有注意到木矜所说的治疗一事,故而他只当是,少主竟然想娶木姑娘? “少主,这总归是第一次见面,这是不是太匆忙了些?”阿六满脸苦恼。 甄元解倏然一笑,道:“阿六说得是,等三日后,爹见了她,也许就会同意了吧。” 阿六大惊,额滴娘嘞,原来他们家少主是这样子的人啊。 姑娘才见一面,就要往家里领着相看了。 阿六沉思了半晌,也没有回甄元解的话,只呆呆地想着,回家之后到底要不要提前和老爷吱个声呢。 第62章 真香 午时过了大半,孙画儿才悠悠醒来,许是安神药起了作用,又许是孙画儿实在太累了,这一觉倒是睡得十分安稳。 木矜将中午留下的一份饭端给了孙画儿,然后便带着卫九骁出了门翻地。 稻田里的地自然是不用再去看了,可山坳处的那两块地倒是可惜了,好歹翻一翻土,等过段日子还能再种。 可没料,等木矜到了山坳下的时候,那两块地以疯长的姿势布 满了两块地,连着两块地的地沟里,都长满了青菜。 木矜和卫九骁二人相视一眼,齐声惊道:“见鬼了?!” 真是见鬼了,明明被那样糟蹋过,怎么还能长出如此茂密的青菜苗子? 木矜先一步迈到地旁,用手拔了一颗小青菜,仔细看了看,这叶子青翠欲滴,而根茎也是透明如碧玉,是种的极佳的好菜啊。 木矜忙又扒了扒地下的土,细细捻上一小块凑到鼻尖,泥土味儿中还夹杂着几乎不可闻见的尸臭味,是那种小虫子尸体的味道。 木矜一下子便想明白了,这青菜疯长的原因。 原先她只播了种子,却还没来得及施肥,她以为地里面的菜已经被周大庆给破坏了,却没料南疆人引来的那一群虫子的尸体却意外做了肥料,反而将这两地的菜养得极好了。 木矜能想明白,卫九骁自然也能想出,不过木矜想明白之后是欢喜,而卫九骁便是嫌弃了。 由虫子尸体滋养的小青菜,他实在有点反胃! “快,多摘些青菜,今天晚上,咱们就吃这个!”木矜弯了弯眸,眼中满是欣喜。 卫九骁却是一脸嫌弃,“这个?不不不,我不吃!” “不吃就算了,正好啊,我还能少做一份。”木矜自顾自的拔着小青菜,没一会儿,用来打水的小木桶里便装了小半桶。 卫九骁看着木矜这般开心的模样,不由得想了想,这丫头今晚到底会做什么? 要不,还是帮着拔一拔? 可看着这沾满虫子尸臭的青菜,他立马便摇了摇头,他打算坚决不吃。 等到晚饭上桌的时候,卫九骁眼睁睁的看着桌上的粉蒸小青菜配特制蘸碟,鱼头青菜汤,油炸鱼肉,外加三碗热气腾腾的青菜卤肉面和一碗清水面,他用力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伸出了筷子。 只可惜还没碰到青菜,便被木矜一筷子打落。 “你不许吃青菜。”木矜悠悠捞了一筷子面,送到了嘴里。 卫九骁咧了咧嘴,“我就吃一点点?” 木矜抬了抬眸,道:“那摘青菜?” 卫九骁猛地点头,“我来我来,交给我没问题。” 应完声,他迅速便夹了一筷子的粉蒸青菜,然后蘸了蘸碟子,入口正是清香和浓酱香的交织,“啊~真香!” 正吃着,外头院里的木门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孙画儿忙放下了筷子,去开了门。 来人正是村长赵根子,赵根子这才将将从地里回来,见是孙画儿开门,笑道:“木婶子,木矜那丫头在不在?” “在呢,村长还没吃饭吧,进来吃完饭再回去吧?”孙画儿柔声道。 第63章 又要进城 赵根子正要拒绝,一阵香气直飘进了他的鼻腔,咕噜一声,肚子便应声响起。 这时候再拒绝反倒尴尬了,赵根子憨憨一笑,“行,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孙画儿张罗着给拿了碗筷,又盛了一碗面,等赵根子用了一大碗,这才抹了抹嘴,笑道:“这不,下地的时候遇到学堂许先生了,听说,木榕想去学堂读书?” “是啊,孩子年纪也到了该上学堂的时候。”孙画儿叹了一声。 赵根子忙道:“那就送去学堂呗,今儿个我听说许先生还夸木矜丫头呢,不过他们读书人,老一套,拉不下脸,这才让我这个村长来当说客,说是让你们抽空去一趟学堂哩,他给安排读书。” 孙画儿眼前顿时一亮,正要开口应下,便被木矜抢先一步回道,“这几日恐怕不行,我后日要进城。等回来,我再抽空去一趟学堂吧。” “那成,那我明儿个就去回了他,让他再等等。”赵根子应声起身,事情说完,他也吃完了,自然也就没多待了。 孙画儿含笑相送,赵根子刚出了木家门,一转身便看到了大道上路过的宁淮润。 “淮润啊,这么晚才回家啊?”赵根子热笼地打了一声招呼。 宁淮润阴鹫地看了一眼木家屋内,然后掩下眸去,换上了温和的笑眼,回道:“是啊,去学堂看了看许先生。” 一听这话,赵根子愈发对宁淮润的印象好了起来,至少这孩子不忘本啊。 “你有这个心,许先生也当是高兴的。”赵根子拍了拍宁淮润的肩膀。 宁淮润谦逊一笑,然后不经意地问道:“村长这是从木家出来?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大事,就木家的小儿子木榕到了去学堂的年纪,许先生让我来当说客,让木榕去上学哩。”赵根子随意道。 宁淮润多了几分好奇,笑道:“许先生提的?那倒真是有趣了,是哪一日去?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许先生这般稀罕一个学生呢。” “还没定哩,木家丫头后日要进城,这几日都没得空去。” “啊~要进城啊。”宁淮润拖了一声,黑幕下的嘴角弯得更深了。 进城啊,等进了城,木矜还能像在村子里这般张狂么? …… 木家院内,孙画儿一边清洗着碗筷,一边问向木矜,“怎么又要进一趟城里,家里的东西不是都还够么?” 木矜并不打算说实话,只敷衍道:“缺了几样食材,笔墨纸砚也不够了,进城先看看吧。” “那可别像上次那般乱花钱了,咱该买的买,能省一点是一点。”孙画儿有些忧心,毕竟家里头现在并不宽裕。 “娘,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木矜替孙画儿按了按双肩,和声笑道。 孙画儿扭头看了看自家这愈发长开的姑娘,心中叹息,还是她和延正影响了矜矜,不然日后,矜矜这般容貌,这般性子,得有多少人来求娶啊! 想着,孙画儿又抬眼望了望堂屋内,烛光下和木榕对着脑袋的卫九骁,样貌那是顶好的,就是做事磨蹭了一点,脑子好像也还行。 但要配她的矜矜,孙画儿拧了拧眉,坚决地摇了摇头,小九这般贪吃,日后可不得让她的矜矜日日下厨啊!连延正都比不过的人,矜矜可不能嫁! 第64章 稀奇 一晃而过,便到了要进城的日子。 这日,一大早,明月便迈着小腿笑眯眯地跑往了木家,可一得知木矜要进城,这一脸的笑意瞬间便消了下去,瘪嘴难过道:“娘亲说,这几日矜矜姐姐家里都很忙,就不让我过来玩,好不容易娘亲今天放我出来了,矜矜姐姐又要出门了。” 木矜最受不住小孩子的撒娇,忙蹲下安慰道:“没关系的,明月在家里和榕榕还有小九哥哥一起习字,等姐姐回来,给你们带糖吃。” 明月歪头看了看坐在桌旁的木榕和卫九骁,这才松了松瘪着的小嘴,道:“唔~那好吧,我等矜矜姐姐回来。” 木矜这才伸手摸了摸明月的脑袋,将明月带去了桌旁,拿了纸笔。 “呀!我算出来了!算出来啦!”突得,一旁坐着的卫九骁满脸激动地起身,手中的毛笔一时忘了放下,墨汁一甩,正好甩到了木矜的裙摆上。 墨迹渐渐晕染,卫九骁愣了愣,然后忙伸出拇指擦拭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太激动了,算了一早上了,才算出来……” “额……”卫九骁摩挲着衣裙的小手一顿,旋即讪讪抬了起来,小声道:“好像也不是很明显?” “卫!九!骁!”木矜用力咬了咬牙,看着自己裙摆上的点点墨迹被卫九骁的拇指越晕越大,直接晕成了一个“y”字形。 这丫的怎么就这么欠呢!木矜恶狠狠地剜了卫九骁一眼,抬脚便出了堂屋。 毕竟不是有钱人家,乡里乡村的,裙子上溅了一块墨迹也没什么,也不是啥好衣裳,况且,待会还要搭坐牛车,换一身也还是要脏。 木矜想了想,还是就不换了,直接进城好了。 早上乘牛车进村的人并不少,木矜多花了两文钱才挤上一辆,等烈日灼人之时,才进了城里。 木矜倒也没有着急去甄宝堂,反而是观察了一番郢城的吃喝玩乐,这个时候酒楼茶馆也都开门了,集市上小摊吃食也是层出不穷,要想研究郢城里最受欢迎的吃食,那这时候正是最好的时候。 木矜穿梭在人群中,快速扫眼而过,排队最多的无外乎是珍珠脆家的点心和九转笼家的香肘子,而酒肆人最满的便是醉香楼,饭馆算是爆满了,还未到午时,酱小馆门前便排起了队伍。 木矜只从门前遥遥探了探头,便听见排队的那几人谈论。 “听说,今日这新菜式可是少奶奶亲自想的呢。” “是吗?蒋少奶奶这么厉害?要想出这种菜式可是不容易啊!” “厉害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女子?听说还是蒋家大少爷娶的续妻呢!” “续妻又如何,想当年,酱小馆还是蒋家馆子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来吃?现在还不是一天不吃就惦记得慌。说起来还是蒋少奶奶救活了蒋家,成就了如今的酱小馆呢,按理说,这酱小馆就该是蒋少奶奶的呢!” “这还分什么,那蒋家大少爷可是把蒋少奶奶当成眼珠子在疼呢!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好夫人,我也日日宠着。” “你可拉倒吧!你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排队的人左一言右一语的,就差没把酱小馆的少奶奶夸上天了去。 木矜听了,不免也起了几分兴趣,这个时代,竟然还有一位女子能把饭馆做到这个程度。 不过,光靠菜式便能吸引住顾客,这倒是有些稀奇。 第65章 包药能比木姑娘重要? 木矜虽升起了几分好奇心,但却也未曾久留,今日她还没打算挨个去看一看,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去甄宝堂。 甄宝堂门前车马盈门,络绎不绝。 木矜定在门前,伫立许久,张望了一番甄宝堂四周的店铺和人流量,才抬脚进屋。 刚一进甄宝堂,甄宝堂门外的小巷子里便探出了两个人头,一个胖头大汉,另一个则是一位清秀书生,宁淮润。 宁淮润看向木矜消失的方向,阴沉地笑笑,“如何?那丫头的模样比你去船上拉的那些要好上不少吧?” 胖头大汉点了点头,满目精光,“模样确实是顶好的。” “那就等着动手吧,今天务必要将她送到春风楼,卖得的银子,我们对半分!”宁淮润狠狠心,从衣袖里掏出了仅剩的一块银子,塞入了胖头大汉的手中。 那胖头大汉掂了掂,笑眯眯道:“这点银子怕是有点少,毕竟这事可不是小事,万一这丫头的家里人找来了呢?” “三七分!”宁淮润咬了咬牙,他所有的银子都给大汉去动手了,要是没再分到点,他连饭都吃不上了。 “成交。”那胖头大汉将银子往怀里一揣,旋即往甄宝堂对面的茶馆里一坐,便开始等人。 宁淮润看着胖头大汉开始行动,这才安心地收了收神,迈步入了人群之中。 宁淮润前脚刚走,那狭窄的小巷子里忽地又现出了两个男子。 “还有一路人盯着那位姑娘?”其中一个男子面露愁色。 另一个男子的面色倒是平静些,只盯了盯茶馆内的胖头大汉,道:“我在这盯着,你回去通知玄影大人。” “也好。”那男子脚尖一提,瞬间便消失在了巷子内。 …… 甄宝堂内,比起外头的嘈杂,里头竟是要安静几分,只有阿六的抱怨声连连不断。 木矜进屋的时候,阿六正晕头转向的忙着,如第一次见面一般,面上还有些不耐烦。 柜台前,正排着一列小队,大多是丫鬟小厮,倒也不曾催促。 “田伯,你让田七回来吧,我真忙不过来了!”阿六一边包着药,一边还要记着账,嘴中还要朝里屋看病的田伯嚷嚷几句。 木矜越过排队的众人,走到柜前,指着阿六记下的一笔数字,道:“是六两三钱。” “哦哦对!”阿六扭头一看,然后迅速在账本上划了一笔,划完了,又转过头去继续包药。 “诶?”刚一转身过去,阿六猛地又转了回来,惊喜地看向木矜,道:“木姑娘,你来了!” 木矜浅笑应声。 “木姑娘,你快到里面坐。”阿六说着便放下了手中的药包,将木矜往内屋引去。 柜台前面一下子没了人,等着的客人这下子便有些不乐意了,忙喊道:“你们怎么回事?还抓不抓药了!” 阿六忙又探回一个脑袋,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姨母笑,“别急别急,待会我快点给你们包药。”包药能比木姑娘重要?木姑娘可是要成为甄宝堂少奶奶的人!一群没得眼力见的人! 第66章 你说什么! xs7.com 进了内屋,阿六笑眯眯地将人领上了二楼的厢房内,然后又给屋内仔仔细细地上了茶点,这才退了下来。 退下来的时候,正看到田伯从看病的人群中走来。 “阿六,这是上次卖灵芝的姑娘?”田伯拧着眉摸了摸下巴的长胡子。 “是啊。”阿六满脸兴奋,“来找少主的呢!” 田伯皱眉愈深,“卖灵芝找少主作甚?” 阿六一脸你不懂的神情看了看田伯,低声道:“少主要带木姑娘见东家呢!” 田伯更是不解了,可这满屋的病人还要照料着,他倒是也来不及问,忙将阿六推进了柜台里,他便也开始继续诊脉了。 甄宝堂二楼,木矜刚一进屋便见到了等在桌旁的满嘴络腮胡的壮汉,而甄元解则坐在壮汉身边的宽背椅上,腿上搭盖着一条毛绒的毯子,上身倒是未曾遮盖了。 甄元解温和地朝木矜弯了弯唇,木矜回以一笑,然后屈身向壮汉微微福身,“甄堂主。” 她倒是没料到,甄元解这般谪仙般儿的人物,其父会是这样一个彪形大汉,完全和形象不符啊!看样子,唯一的解释也只有是,甄元解长得像母亲了。 甄诚安有些挑剔地看了看木矜,直到将木矜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个遍,这才清了清嗓子,让她坐下。 木矜也不拘礼,款步坐到一旁,然后冲着甄元解微微点头,道:“甄少主,我要的东西打好了么?” 不等甄元解回声,甄诚安便瞪大了双眼,先一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厉声道:“先不急这些!” 甄诚安阴了阴脸,想起阿六的禀告,心中又是一气,这死阿六怎么不说全了,元解这孩子连首饰都给别人打好了,真真是!胡闹! 木矜略略有些诧异,扭头看向甄诚安,道:“那甄堂主的意思是?” 甄诚安眉头紧皱,道:“我们元解身体上的问题积年已久,你当真能不在意,好好照顾他?” “积年已久,我自然知道,好好照顾他应该不在我的范畴,这是甄堂主该安排的事。”木矜神情淡淡,只眸光直直看向甄诚安,心想,这甄堂主不会连照顾儿子的事情都要交给她吧,若是只做甄元解一人的随行大夫,她定然是不愿意的。 “砰!”甄诚安一听这话,当即就怒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斥道:“你既然想进我甄宝堂的门,就该清楚为妻之道,什么叫我安排?即便是家里有丫鬟小厮,妻子照顾丈夫也是应当的!你若是想嫁进来享清福的,那我劝你趁早滚蛋!” 他就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还不到及笄之年,便勾搭了他的儿子,能是真心的么! “……” “……” 木矜和甄元解相视一眼,惊愕地看向甄诚安。 甄诚安看到甄元解眼中的急色,更怒了,道:“元解,你还小,这婚约当时父母之命……” “爹,木姑娘是来替我治病的。”甄元解面含无奈,满含歉意地看向木矜。 “媒妁之……你,你说什么!”甄诚安大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向木矜。 这十来岁的小姑娘,竟然想治他宝贝儿子的病? 第67章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看着看着,甄诚安比刚才更怒了,脸色由阴沉已经转为了冰冷,道:“木姑娘请回吧,务必别在来甄宝堂了,我儿可禁不起木姑娘这般忽悠。来人,送客!” 甄诚安没有给木矜一丝说话的机会,便叫了人来,就差将木矜乱棍打出去了。 “爹!”甄元解面上有些难看,可却又动弹不得,只得满心愧疚地看着木矜。 木矜缓缓起身,转身的刹那,淡淡出声,“甄少主,看样子,甄堂主比你还害怕啊!” “你说谁害怕!”甄诚安怒容满面。 木矜扭头轻笑,“若不是害怕,那便是容不得人医术高超了?难不成甄堂主以为一个甄宝堂便能垄遍天下名医了么?”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如何能成名医!”甄诚安重重地哼了一声。 木矜不以为意,只侧身缓缓行至楼梯间,眸光朝着楼下排队等着田伯诊治的人看去。 “第一个,眼盲,应是长期在家里烧火,浓灰熏染进眼睛,发炎症,导致看不见,菊花三钱,谷精草三钱,荆芥三钱,黄连一钱,决明子六钱,木通九钱,水煎服,日两剂。” “第二个,脸色泛白,捂着肚子,当是腹泻肚闷,生姜、绿茶各七钱,苏叶五钱,水煎服。” “第三个,行迹脚步虚浮,站立不稳,当是肾虚……” “第四个……” 每说一个,甄诚安的眉头便拧紧了一分,直到木矜说完了这排队一长列的人,甄诚安才让小厮下去取了田伯依次记下的药方。 甄诚安并非是不懂医术之人,只不过,他这副面容,做大夫总有些凶煞了,便许久没有涉足了,但药方倒还是能看懂的。 小厮将田伯开出的药方簿子递到甄诚安手上,甄诚安每看一行,心中的惊色便多上一分。 且不说方子如何,木矜光凭借从二楼瞧去的这几眼,便能诊断得如此精准已是难事,再想起她所说出的方子,从配药到用量,竟都比田伯这个久居药铺之人要精准,这样的能力,还能是巧合? 甄诚安定定看着木矜,许久才做出了一副恭敬谦逊的态度,俯身请道:“姑娘,请。” 木矜也不拿乔,只颔了颔首,便又随着甄诚安一同进了屋子去。 等在屋内的甄元解自然也听到了木矜的那一番诊断,眼中对木矜倒是愈发崇敬了起来,他知道木矜医术了得,但如此精准的诊断,已是堪称神医了。 甄诚安何尝又不是这样想,但他一想起方才自己的态度,心中默默后悔,要是不那么冲动就好了。 甄诚安抬了抬脸,一张布满青胡茬的笑脸上还夹杂着浓浓的歉疚意,豪气拱手道:“木姑娘是吧,方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姑娘见谅。” “甄堂主不必在意。”木矜眸光清透,毫无不悦之意。 她和甄宝堂本就是合作,互利互赢,甄诚安能拉下面子道歉,日后诊治自然也能方便些,她也没必要交恶。 “呵呵,还是木姑娘为人大度。”甄诚安老脸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今日这一趟,他已经闹了两次误会了,真是尴尬透顶了,索性这小姑娘脾性好,不然真是丢脸丢出家门外了。 第68章 还有救? “甄少主,上次那图纸上的复健工具可打造好了?”木矜转脸问向甄元解。 甄元解温声笑了笑,道:“今日应当就能好了,待会阿六应该会去取了。” 木矜点头,旋即起身走到甄元解的身边,揭开了他腿上的小毯子,卷起裤腿,双手覆到了甄元解的小腿骨上,道:“别动。” 甄诚安直愣愣地看着木矜掀开甄元解的小腿,想要开口阻止,话到嘴边却又卡在喉中,他是行医世家,自然能知道,在治病上,男女之大防皆是屁话。 甄诚安看着木矜认真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家儿子脸光泛红的模样,当下心中一拍,便有了一个主意,大不了,让自家儿子以后娶了这丫头不就成了,还能继承医药世家,好主意啊。 甄诚安越想越兴奋,小眼光不停地在木矜和甄元解二人身上飘来飘去,就盼着他们能对视一眼,擦出点火花起来。 奈何木矜的眸色一直都是那副平淡的模样,看向甄元解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慕之意。 “小腿腿骨碎裂较为严重,应当是出事的时候被重物压到过吧?”木矜仔细捏了几下,然后才将裤腿放了下来。 甄元解笑得平淡,道:“是啊,小时候在马车上出过事故,被车轱辘扎过。” “双腿恐怕要多调养一段时间。” “还……还有救?”甄元解倏然抬头,眼中满是惊愕,他以为,他以为…… 木矜微微点头,拧眉道:“连骨的经脉都断得差不多了,这么多年未曾动过,恢复得自然是要慢些的。” “没事的,能治就好,能治就好,慢点没关系!”一旁的甄诚安忙抢先道。 甄元解这才怔怔回神,清淡的面容上终究是露出了几分真切笑意。 “我还需要一套金针,待金针备好,让阿六去寻我,我会给你第一次施针。” 木矜说罢,正打算起身,甄诚安便先一步拦住了木矜,沉声道:“木姑娘,我这里有一套金针。” “爹!”甄元解微微有些惊讶。 甄诚安却是坦然一笑,伸手拍了拍甄元解的肩膀,笑道:“一套金针而已,你爹还没有这么小气,况且,这金针留在家中,也只是徒增灰尘,不如就赠与木姑娘,也算是有个好去处了。” 甄诚安心想着,反正日后你也是要将这小丫头娶回来的,到时候还是咱家的。 甄元解听自家老爹这么说,心中倏然就放开了,倒也没再多劝。 没一会儿,楼下的田伯便亲自送了金针上来。 卷包外泛旧得厉害,但包内却是崭新的,足以说明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动过它了。 木矜缓缓将卷包的金针打开,内里大大小小竟是插着八十八根金针,大小依次排列,大的和卷包宽度相差无几,而小的则是只有指甲盖般的长度,细如发丝。 “好针!”木矜面露惊喜,这金针即便是现代的技术,也做不到这样精细,没想到在这古代竟然有这种意外的收获,这可都是绝世宝贝啊! 只是可这么好的宝贝,木矜倒是不好收了。 第69章 还是他甄家的 木矜面露惋惜,先抽出了十根稍粗些的金针固定在甄元解的手脚之上,旋即用小细针引去经脉气息走向,一套针施扎上,木矜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木矜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旋即低头看着自己这副细胳膊细腿的模样,想着还是配合着锻炼一起进补才行了,否则一次施针体力便顶不住了。 甄诚安见状,忙亲自给木矜斟了一杯茶水,递到木矜身边,然后便一言不发地等在床前。 约莫三刻钟的时辰,木矜这才缓缓拔了甄元解身上的金针,道:“第一次施针乃是引经脉之息的走向,这几日要配以药浴和药膳才能顺利平稳经脉之息。” “好好好!”甄诚安连连应声,早早地便让人在桌子上备好了纸笔。 木矜将金针细细擦净,插入卷包,然后才坐到桌旁提笔起来,写下了药浴的方子。 “药膳分量火候不好控制,我会亲自来准备。” 甄诚安闻言,忙从楼下唤来阿六,道:“那这些日子,便让阿六当姑娘的车夫好了。” 木矜自然也未曾拒绝,从新梅村到郢城,来回搭做牛车定是不方便的,有一辆马车,外加一个车夫,何乐而不为呢? 写完了药浴的方子,木矜又提笔画了几张图,道:“还请甄堂主能请人帮我打造这一套刀片出来,越锋利越好。” 甄诚安看了看图纸上的大大小小的刀片、剪刀,心中微颤,提醒道:“木姑娘这是要防身用?这些防身当是不大安全。” 木矜轻轻一笑,“并非,这与金针一样,同是用作行医的,甄堂主放心。” 甄诚安神色一愣,面上满是复杂之意,半晌才干笑出声,“行医好啊,行医好,那我这就派人去打造。” “还有,这一套金针,也请甄堂主收回去吧,这样的好东西,当不是那么容易能得到的,木矜愧不敢收。”木矜眼眸淡淡道,无人看清她轻垂下双眼中浓浓的不舍。 甄诚安一愣,旋即转为一脸正色道:“木姑娘,这金针并非全因你为小二治病所赠,这是当年甄家祖师爷传下的,可惜吾辈无能,令宝针蒙尘。而姑娘乃妙手神医,这金针在姑娘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能力,也能完成祖师爷悬壶济世的嘱托,且方才姑娘用完金针,耐心擦拭金针,如此珍爱,实乃金针之福,还望姑娘收下金针,不要再推脱。” 见甄诚安如此认真,木矜倒是不好再拒绝了,只得收下金针。 甄诚安见木矜收下金针,心中大快,喜滋滋地准备回家上香和甄家祖先爷知会一声,等元解这孩子娶了木姑娘,这金针就还是他甄家的。 “甄堂主,借药房一用。”木矜目光稍抬,先一步出了屋。 甄诚安这才回神,忙亲自下楼带着木矜去了药房。 药房门前小药童正排排地在廊下熬着药,木矜径直进了单独的药房,半个时辰之后,一缕缕清香溢出。 彼时已临近午时,嗅到这一阵香气,廊下的小药童乃至堂屋里排队诊治的众人肚子皆是咕咕地叫了起来。 第70章 药膳 木矜两手包着药罐的耳朵,将药膳递到门外候着的阿六手中,嘱咐道:“中午的药膳甄少主能吃多少便吃多少,晚膳早膳日后只能用些清粥。” 阿六忙应了声,然后飞快端着药膳便跑上了楼去。 甄诚安用力吸了吸鼻子,肚子里的酸水翻涌,可面上又有些不解,道:“木姑娘不是去煮药么?怎么还做了饭出来?” 木矜浅笑一声,“药膳药膳,药自然就在这膳食里了。” 甄诚安这才恍然,旋即看向木矜的眼神之中愈发钦佩了起来,果然啊,他就说这丫头和元解配吧! 送完了药膳,阿六蹬蹬蹬又快速跑了下来,旋即才从衣袖中抽出一个如小偶人一般的东西,递到木矜面前,道:“木姑娘,东西取来了。” 木矜接过小偶人,伸手拉了拉偶人身上的长线,满意笑道:“不错,做得很好。” 阿六嘿嘿一笑。 “那我便教你用这偶人替甄少主复健。”木矜正打算教阿六,便被甄诚安叫住了。 “诶~木姑娘,阿六脑子笨,你不如亲自上楼去教元解吧。”甄诚安一脸真诚地笑道。 木矜缓缓摇头,悠悠道:“甄少主暂时还无法单独复健,阿六常年待在药铺,由他学习,帮助甄少主复健是最好的。” “是啊,阿六会好好学的!”阿六昂着头保证道。 甄诚安看着阿六这呆头呆脑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可却又不好发作,只得硬生生憋了下去。 木矜教完了阿六,便打算辞别甄宝堂。 阿六先一步提出了带木矜去看盘下的几处铺面,木矜想了想,便也就同意了,跟着阿六便出了甄宝堂。 甄宝堂对面的茶馆中,那胖头大汉见木矜身边还多了一个小厮,当下便也不好直接动手,只得先偷偷跟着。 几处铺面离着甄宝堂都不远,木矜随着阿六依次去看了看,然后便定下了甄宝堂临街的那一家铺面。 甄宝堂临街算得上是郢城的富贵街了,平日里逛这条街的都是达官贵人居多,即便是从郢城外来的人,首先也都是想逛一逛这条街的。醉香楼、明豪院等百年老铺子全都在这一条长街上,连爆火的酱小馆也是费劲了心思才挤进了这一条街的街尾。 甄宝堂在这一条富贵街上定了两三户的铺子供木矜挑选,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木矜便是挑了这条长街偏前位置的铺子,倒不是铺子的地理位置有多少,而是这间铺面的格局极好,前屋是空出的大铺面,分上下两层,一层往里,一道布帘相隔,后面便是一处秀巧小院,并排设有五间小屋,相连的小屋尽头,正伸出一个四面透风的小宽廊,廊下以帘相隔,一面小桌摆设其中,廊外正对着一株木梅,绿油油地叶子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光亮。 而让木矜敲定这一家铺子的最主要原因还是这家铺子同甄宝堂相隔不远,仅一条狭窄巷子便能穿过,木矜从打算替甄元解治病开始,便想好了自己要开的这间药膳铺子的定位,既然要借着甄元解大好的名头宣传药膳店,与甄宝堂的合作自然不可避免,而这时候,这种地理位置的优越感便显而易见了。 药膳药膳,不可或缺的便是这药了,而甄宝堂便是郢城最大的药铺。 第71章 好死不如赖活着 “姑娘,人也都买好了,就看姑娘要几个人打着下手了。”阿六殷勤地凑到木矜身边,笑眯眯道。 木矜转了一圈铺子面,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笑道:“辛苦了。” 阿六忙道:“不辛苦不辛苦,姑娘,您看,什么时候把人叫过来?这屋子里里外外还都要打扫一番。” “那就今日吧。”木矜顿了顿,便决定将开店一事提得越快越好,“找四个人就差不多了,男女各半。” 木矜将要求简单说了一番,阿六应声便跑出了屋去。 木矜看了看这铺面,想着既然要重新修缮一番,总归就是越快越好了。 想罢,木矜抬脚便出了铺子,准备去往长街中央位置的明豪院。 一直等在铺外的胖头大汉见木矜单独一个人出门,眼中精光一闪,忙抬脚跟了上去。 明豪院位于长街稍后的位置,木矜倒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穿梭在人群之中,时不时地看看路边小摊上的东西,偶尔还要买上一两块的糕点。 晃悠到明豪院门前,木矜却没有进去,只在门前驻足的一会儿,然后便转身直接入了明豪院背后的小巷子里。 紧跟着的胖头大汉常年在郢城活动,自然对这些地方十分熟悉,他知道明豪院背后的那一条小巷,早些年间就被人堵死了,现在这小丫头进去了,他再进去堵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胖头大汉阴阴一笑,脚下的步子愈迈愈大,可当他走进了巷子,却发现这一条小巷子里空无一人。 “人呢?!”那胖头大汉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猛地冲向巷子深处,这巷口深处已经被堵死了,这丫头不可能能翻过去。 “难不成凭空消失了不成?”那胖头大汉猛地捶墙,转身正要出巷找人,刚一回眸,便瞧见了木矜轻巧的身影从墙头一跃而下。 “你是在找我么?”木矜斜眸勾唇,看向巷子深处的大汉。今日她一直都在观察长街之上的人流量,判断贵人和普通人逛街的比例,这大汉从甄宝堂对门的茶馆跟到铺子里,定是想要找到机会抓单。 既然此人需要机会,而她自己需要知道背后的人,木矜自然也就乐意给他这个机会了。 “我当是跑哪里去了,胆子倒是不小,还敢出来!”那胖头大汉满目阴狠。 “不出来,你怎么找得到我?”木矜半倚在墙边,细长白嫩的手指正套着一个小巧的剪子,有一搭没一塔的转着。 那胖头大汉笑了笑,冷道:“想自杀?好死不如赖活着,好歹也是个好地方,白日里不用起来,哪里用得着你四处奔波,只要将大爷们伺候好了,钱还不是多多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木矜手中的小剪子转得愈发快了起来,嘴角扬起一抹轻快的笑意,道:“这句话说得好,你可要记住了。” 那胖头大汉大笑一声,“小丫头,你说反了,是你要记住了。” 说罢,那大汉便一步步地移向木矜身边。 第72章 要不要出手? 明豪院二楼雅间内,两个玄色长袍的男子并肩立于窗前,低低俯视着巷口下的动静。 “要不要出手?”玄清挑了挑眉,问道。 “再等等。”玄影抬手,示意玄清看向木矜的方向。 二人一同望去,只见那胖头大汉刚移动到了巷口,木矜手中的小剪子便迅速脱手飞去,快如闪电,一晃而过,小剪子竟是又转到了木矜的手中。 而那胖头大汉肥腻的脸颊上多出了四条血淋淋的刀痕。 “玄影,这是……暗器?!!!”玄清满脸惊愕,定定看着木矜手指上套着的那一把小剪子,那确确实实是一把绣花剪吧! 玄影深深皱了皱眉,然后一把拉过玄清的身影躲向屋内。 木矜下意识地抬眸望向明豪院的二楼,却只看到一扇开着的小窗,什么人也没看到,她便也就收回了目光。 那胖头大汉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伤口混合的汗渍,痛得他直揪心。 “你这死丫头!老子要杀了你!”那胖头大汉满脸怒容,冲向木矜。 就在他即将要冲到木矜面前之时,木矜一个灵巧侧身,便溜到了大汉的身后,然后小剪子猛地刺向他的身后。 那大汉浑身一软,瞬间便没了所有的力气。 木矜缓缓蹲到胖头大汉的身前,沾染着鲜血的小剪子在他的领口细细擦拭,嗓音清冷:“是谁叫你来的呢?” 那胖头大汉满眼恐惧,目光紧紧盯着胸口的小剪子,颤声道:“是是是……是一个书生,他说把你卖到春风楼,卖得的钱对半分!” “原来如此。”木矜稍微动一动脑子便能想到是谁出的这下三滥的招数,她只进城两次,不可能是城里人寻仇,若是村里的人,周大庆李婶子还在村里养伤,最可能的便是宁大婶子,而能对郢城如此了解的自然便是宁淮润了。 “求女侠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下啊!此次也是被逼无奈,求女侠放过我一次吧!”那胖头大汉毫无骨气可言,见木矜这般厉害,忙埋头求饶。 木矜沉沉一笑,道:“记好了。” 说罢,便收起了擦干净的小剪子,大步出了巷子。 “多谢女侠,多谢女侠饶命!”那大汉见木矜离开,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却发现双腿软得怎么也支撑不起来了。 他原先还以为是腿麻了,直到他发现双腿全部没有了知觉,才开始惊恐起来。 明豪院二楼的小窗里,玄影和玄清二人看着胖头大汉的哀嚎,心中微沉。 “玄影,你说主子不会有什么事吧?”玄清满脸担忧。 玄影冷冷瞥了一眼玄清,道:“主子不会有事,你去跟着这女子,不要轻举妄动,注意隐息。” 玄清忙点了点头。 明豪院门前,木矜踏步进屋,先挑了几样笔墨,然后借故上了楼去,直到进到方才对着巷口的开着窗的雅间前,她才顿了顿脚,正要推门,便听见明豪院的伙计忙喊道:“姑娘,这间屋子暂时不能进。” 第73章 一次不忠,永不再用 “为何?”木矜淡淡问道。 那伙计笑道:“这里头是我们东家收藏的名画,不轻易给旁人进去呢。” “没有人进去过?”木矜拧了拧眉,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了? “姑娘真爱说笑,我们东家收藏的画儿我们东家肯定进去过啊,只不过这几日,我们东家出门了,临走前,连清扫都舍不得让人进去呢。”伙计一边笑着解释,一边将木矜往二楼廊里引。 木矜闻言,这才松了松心,从二楼挑了几本干净的账本一并买了回去。 回了铺子,木矜便也未在耽搁,直接在廊下的桌子前铺开纸墨画了起来。 阿六去而复返,领着四个人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木矜执笔认真作画的模样,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只扭头叫着买来的四人,让这四人先在前屋清扫。 而阿六则是又跑出去了一趟,等阿六再回来的时候,木矜将将放下毛笔。 阿六见木矜抬眼,忙将手中提着的食盒送了过去,道:“姑娘,少主让阿六给姑娘送些吃的。” “替我多谢甄少主。”木矜浅笑一声,然后缓缓吹干纸上的墨迹,卷起来,递给阿六,道:“这是铺子的修缮,劳烦你找个木匠帮我小修一番。” “还有这一张,”木矜又从一旁抽出了一卷纸,道:“这个找个细工活木匠打。” “好嘞,姑娘放心。”阿六拍着胸脯保证道,他做不来包药记账的活,但这些跑腿找人的事情,他可是做的最灵活的。 木矜这才弯了弯唇,揭开了食盒。 经典的四菜一汤,菜色都只是家常菜,算不上美食,但也不会出错。 木矜悠悠地吃完饭,去到前屋,正见到阿六买来的四个人正在清扫,木矜简单看了看,四个人倒是各有不同,偏瘦些的男子手脚灵活,专门擦在楼梯和高处,偏壮实些的男子则搬重物提桶换水,还有两个丫头,模样姣好地那个正仔仔细细地擦着柜子,稍憨些的丫头挑了最累的活,吭哧吭哧地擦着地板。 “姑娘,你瞧瞧这些人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阿六再去给你挑几个。”阿六嘴角一咧,笑道。 木矜忙道:“可以了,就他们吧。” 见木矜满意,阿六忙嚷嚷了一嗓子,让四个人全都下来了。 “见过姑娘。”四人齐齐行礼。 木矜神色淡淡,道:“你们可有名字?” “请姑娘赐名。”四人俯身拜道,都是买来的丫鬟小厮,入了主家,自然就是要主家人赐名的。 木矜随意想了想,便指了那瘦些的男子为侯明,壮实些的男子侯信,而那姣好些的女子便为丹梅,憨厚的为丹酥。 “谢姑娘赐名。”四人齐齐拜谢。 “起来吧,不必常跪,既然入了我的铺子,我便需要你们能忠心,一次不忠,永不再用,做事未必要做到最好,但能合力配合,那自然是最好的。”木矜淡淡出声,目光扫向侯明和侯信,这二人的配合能力倒是不错。 “月例我给你们三两银子。”三两银子的月钱在这一条富贵街也算得是多的了,四人闻言皆是惊喜,旋即忙俯身叩谢。 第74章 我有个办法 “铺子还未开张,等日后开张的,做得好,工钱奖励我也会张贴出来。” 木矜此话一出,四人大喜,没想到这月钱竟然还能涨,四人全身都热血沸腾了起来,忙道:“但听姑娘吩咐。” 木矜简单交代了几句,然后便出了铺子。 彼时日头已经渐渐弱了下去,不似正午时的炙烤,但笼罩着的闷热意却是久久不散。 木矜先是去了一趟脂粉铺子,挑了一块颜色最重的脂膏,往脸上四周抹了抹,瞬间木矜的脸型和皮肤色泽全部都做了一个改变,几乎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装扮罢了,木矜这才慢吞吞地绕去了花柳巷子。 这时候,春风楼尚未开张,只敞开着门,大堂内一片宁静,门栏前被斜斜射过的太阳照得炙热无比。 两个媚气女子百无聊赖的躲在门后,说着悄悄话儿。 木矜踏进门的时候,两个说话的女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容,啧声道:“呦,小姑娘这是想上咱们春风楼来赚钱来了?你这长相,恐怕也只能当个端茶递水的小丫头了。” 木矜轻轻一笑,“不,是想给你们送点钱。” “小姑娘口气可真大!难不成你还是来玩的?”其中一个粉衣女子拢了拢胸前的轻纱,笑道。 “两位姐姐容貌绝佳,在这青天白日里看门不觉得委屈么?”木矜一句话便轻易地挑起了二人的怒火。 她们当然也不想白日里出来看门啊,但自从春风楼这时候来了霓裳那小贱蹄子,男人现在都指名道姓的要找她,找不到的宁愿等也不愿意给她们这些人花钱,她们能怎么办,吃惯了这碗饭,难不成还能出去谋生不成?可不就得在这看大门了么! “我有个办法,能让两位姑娘再红起来。”木矜挑了挑眉,低眸道。 “什么办法?”二人面上起了几分好奇。 木矜压下嗓音,凑到二人耳边,低低言语了几句。 “这样真的能行?”那粉衣女子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木矜。 木矜含羞一笑,道:“若是成了,还望姐姐们能帮我向妈妈多美言几句,当个小丫头实在太累了。” 此言一出,那两个女子面上的疑色一下子便打消了,拍了拍木矜的肩膀道:“放心吧,若是成了,我们姐妹二人定会拂照你的。” “那便先祝姐姐们成功了,这点银子全当给姐姐们的辛苦费了。”木矜款款一笑,往那女子手中塞了几块银子,寒暄了几句,便悠悠离开的春风楼。 木矜从街上随意看了看,又买了几样糕点糖果,旋即才回了铺子前。 阿六早已赶来了马车,候在铺子前。 见木矜买好东西上车,稳当当地便驾着马车驶出了郢城。 玄清看着马车遥遥驶离,心中苦闷,他两条腿要追两个轮子外加四条腿的东西,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玄清长叹了一口气,脚尖一抬,认命地跟了上去。 马车终究是比牛车舒服上许多,也要快上许多的,但马车行的是正经大官道,与进城时候搭坐的牛车抄的近道不同,故而两相其较,用时也是差不多的。 第75章 主子! 木矜舒坦地倚靠在马车的小窗边,一边吹着风,一边瞧着这沿途的风景。 马车行经的大官道上正要经过一片密林,浓密地枝叶挡住烈阳,倒是为这道上的人拭去了一份炎热。 木矜探出头去,树叶刚巧被风吹起,绿色摩挲,飒飒作响。 便是在这飒飒的微声中,木矜恰巧听到了一抹清脆的断裂声,她抬眸朝着密林树梢瞧去,只瞧见一截断裂的树枝,并无任何东西。 木矜淡淡收回了目光,转看向前方,迎面吹风。 密林下方,长满了青草的地里抬起了一个俊俏的面庞,面庞中央的鼻孔里正插着一根绿油油的青草。 玄清一把拔掉青草,揉着老腰,愤愤踩了踩地上断裂落下的树枝,道:“废物!废枝!”连他这点重量都承不住,白长那么粗了! 玄清又踹了几脚,然后一个跃身又攀上了另一个树枝,跟了上去。 没多一会儿,马车穿过密林,便下了官道,到了新梅村的交界处。 木矜也没让阿六再往里送,直接便在河边下了马车,然后同阿六商定好了明日来接的时辰,便让他驾着马车回城了。 刚过了河,木矜并未直接回家,反而是顺着河水上沿,到了临近的山脚下。 山下零零散散地长着几棵树木,或大或小,或疏或密,玄清不敢跟得太紧,又要找好隐蔽的地方,只得远远的跟着。 木矜步子未停,竟是行到了一处坡前。 玄清隔着老远,只看到木矜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往前一倾去,瞬间便摔入了坡地另一面。 玄清心中顿时一急,忙动身便想去救人,刚一起身,他的后领便被一只手猛地揪住了,勒得他面色发红。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长脑子?”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玄清猛地回头,恰好看到卫九骁半倚在一旁的树枝上。 “主子!”玄清满脸惊喜,将卫九骁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没发现一点伤口,这才笑道:“幸好没受伤!” 卫九骁一手拍在玄清的脑袋上,道:“谁告诉你受伤都能看见的?” “额呵呵,也是哈。”玄清摸了摸脑袋,半晌才反应过来,“主子那你受伤了?” 卫九骁睨了玄清一眼,嗓音平定,“回去之后,去扬州城找找窦神医,记得务必问清楚,窦神医能不能治疗蛊毒?” 玄清苦了苦脸,“又找窦神医?能不能换玄影去?”他上一次找窦神医的时候,一脑袋的毛都被窦神医烧了,这再找一次,他这俊脸还能有保障嘛? 卫九骁挑了挑眉,玄清立马应声,“我回去立马就动身去扬州找神医。” “京城和南疆可有什么消息?”卫九骁紧了紧眉,在这山窝窝里待得太久了,外头的消息竟是半点都传不进来。否则,他也不会想到要在木矜那丫头的裙子上做文章,冒险将他安置在郢城的人手给引来。 一提起正事,玄清的面色一下子便凛然起来,沉声道:“京城传出了要立太子的风声,南疆的战事陷入胶着,估摸着战报今夜便能送回京城了。” 第76章 有事找我? 卫九骁冷笑一声,“有意思,那齐王和端王有得争了。” “用不用给齐王送个消息?”玄清有些犹豫。 “不必。”卫九骁勾了勾唇,“他现在才没空管我这烂摊子事儿呢。” 玄清这才点了点头。 “回城去吧,日后让玄影来,新梅村左手边第一家。”卫九骁嫌弃地瞥了一眼玄清,他若是今日没来瞧瞧,玄清这丫的立马就能将他暴露了。 “主子,我觉得我日后来也行……”玄清话还没说完,便瞧见那山坡另一面,方才滑下去的木矜又轻松跳了上来。 玄清顿时喉间一梗,讪讪道:“主子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说罢,玄清迅速闪人,逃到一半,他忽地又想起,方才主子是不是提起了蛊毒?他是不是忘了问蛊毒是谁中的?不会是主子吧? 玄清脚下一滞,转身就要往回奔,可奔回原来的树上,却发现卫九骁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玄清低叹一声,默默又回去了。 木矜从坡下跳回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几株稍茂盛些的树木上,却都没有发现人影。 难道真的是她感觉出错了? 木矜蹙了蹙眉,沿着河流顺势往下,缓步回村。 到家的时候,明月正紧紧拽着木榕的裤腰带,仰脸道:“你给我念念,给我念念嘛~” 木榕一脸抗拒,可偏力气比不过明月,又怕裤子被拽掉,只得硬生生地僵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木矜推门而入,看到二人这般争执的模样,心中好笑,故意扬声道:“糕点糖果回来啦!” 明月一见木矜回来,一手便松开了木榕的裤腰带,跑到木矜身边,撒娇道:“矜矜姐姐,你可回来了,榕榕他都不肯教我~” 木矜弯了弯唇,蹲到明月身边,悄悄道:“榕榕那是害羞,你要想让榕榕教你,来硬的恐怕不行,要想些办法。” “什么办法?”明月睁大了眼睛,她可是求了好久,都没让木榕出声呢! 木矜俏皮眨眼,“激将法啊,威逼利诱啊~”木榕的自闭其实并未到达那么严重的时候,如今,明月这般开朗的与木榕相处,也许会对木榕有意想不到的治疗效果。 明月顿时恍然,欢欢喜喜地便拿了糖果冲到了木榕的身边,无止境地开始纠缠起来。 木矜唇角微弯,见二人打闹,正打算回偏屋歇上一歇,便见到卫九骁提着一桶的青菜推门进了院子。 “回来啦?”卫九骁谄笑一声,手上的桶重重往院子里一放,就差木矜的一句表扬了。 木矜瞥了一眼桶里的青菜,眉心微攒,淡淡道:“拔多了,下次小半桶就得了。” 卫九骁笑意一滞,暗暗咬了咬牙,然后笑得更谄媚了,“矜矜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木矜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卫九骁,“有事找我?” “啊,没事。”卫九骁抬头望天,他有那么明显么? “没事我就进屋了。”木矜才懒得追问他呢,抬脚便要进屋。 卫九骁忙狗腿上前,“别别别急,那个,上次的粉蒸青菜今晚还有么?” 木矜睨了一眼卫九骁,“洗菜去!” 卫九骁面上一喜,忙道:“好嘞。” 第77章 没有万一 木矜挑了挑眸,看着卫九骁兴致冲冲的背影,想着,这些青菜,总归能做四五道菜了。 可木矜没料到的是,卫九骁这一摘,把有泥的菜叶子全摘了,最终一桶的青菜变成半桶,到傍晚孙画儿下地回来开饭的时候,只剩下了三道菜,还是木矜凑了一道汤,几人才勉强够吃。 卫九骁期盼已久的粉蒸青菜,自然是没有了! 不过木矜又做了几样新菜式,卫九骁倒也没那么惦记了,兴致勃勃地便吃了起来。 反而是孙画儿累了一下午,吃饭的时候却还有些心不在焉,筷子里没夹到菜便送往了口中,空吃了起来。 “娘,有什么事么?”木矜皱了皱眉,问道。 孙画儿掩饰地摇了摇头,忧心问道:“矜矜今日进城就买了些东西回来么?” “还盘了间铺子。”木矜坦然告知,既然要做药膳,孙画儿早晚都要知道的。 “铺子?”孙画儿满脸惊愕,“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虽说郢城不大,可一间铺子,怎么说也要个好几百两的银子啊! 木矜神色淡淡,“我答应替城里一家人看病,铺子便是诊金了。” “可那是个瘫子啊!”孙画儿猛地起身,急声呵道。 木矜缓缓抬眸,凝眉看向孙画儿。 孙画儿声音一滞,旋即又坐了下来,低低道:“我今日一早便听到村里人说,昨儿个城里有位贵人到家里来了,听说还是个瘫子,我心里惦着,却不想你真的答应了替贵人诊治!” 说道这里,孙画儿眼眶有些泛红,她紧紧抓着木矜的手心,道:“矜矜,咱不去治那瘫子可好?这万一,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贵人要是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这一家子就真的,真的过不去了!” 木矜抚了抚孙画儿的手背,轻道:“娘,你不信我了么?我既答应了人家,便是有把握做到。” “可那是郢城的贵人啊!万一,万一……”孙画儿满脸忧愁。 “没有万一。我能治好木榕,能治好小九,也能救活赵老爷子,我自然也就治好瘫子!” 孙画儿看着木矜坚定的样子,心中竟隐隐地开始相信起来了。 一旁的卫九骁听了这话,心中忍不住笑了笑,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还不小,那样的瘫子至少瘫了十多年了,估摸着就算是窦神医来了,也难治,她倒轻飘飘地就应下了,还是太年轻啊! 卫九骁低叹一声,眸光微黯,小十三也还年轻啊,同小丫头差不多大呢。 等找到窦神医,不知道还能不能从窦神医的手里拿些药,即便根治不了,带回去也好缓解小十三的痛。 木矜倒是没有注意到卫九骁的变化,只一心安抚着孙画儿,直到孙画儿松口应声,她才放下了心。 将将用过饭后,明婶便敲响了木家的院门,来接明月回家。 见明月已经在木家用过了饭,明婶不免有些尴尬,略略皱了皱眉,低声斥道:“月月,下次不可以再待这么晚了。” 明月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第78章 只有变得更强,才会无所畏惧 明婶这才抬了抬双眼,看向孙画儿道:“真是对不住了,麻烦了你们这么久。” “没事,月月这么乖,来玩正好呢,榕榕也没个玩伴的。”孙画儿温声笑了笑。 明婶垂了垂头,稍稍颔首,正打算带着明月离开,木矜突得出声叫住了明婶。 “明婶,我想你和聊聊可以么?” 明婶蓦然抬眸,眼中带着几分惊讶,旋即又垂下了眼眸,点了点头。 “娘,厨房的小瓦罐里温着莲子蛋花羹,你去给明月和榕榕拿出来吧。”木矜朝着疑惑地孙画儿笑了笑,然后带着明婶便进了自己的小屋中。 偏屋内,木矜翻开一个茶杯,斟了一壶清茶递到明婶的面前。 明婶垂首接过,低低道:“不知木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木矜缓缓坐定,嗓音清淡,道:“想问问明婶对于明月的日后是如何安排的?” “木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明婶心中一跳,猛地抬起了头,看向木矜。 木矜柔声笑了笑,放缓了声音,“明婶不必着急,我的意思是,我想安排明月和木榕一起进城里学习如何?” “城里?”明婶瞳孔骤然一缩,手心用力握紧,坚定道:“不,不,明月不去城里!” “那明婶是打算将明月一辈子都窝藏在这小小的新梅村里,和明婶你现在一样生活么?”木矜声音加重,冷厉地眸光看得明婶心中微颤。 “不,不要!”明婶深深低着头,双肩剧烈抖动着,喃喃道:“明月绝不能和我一样。” 木矜伸手按住明婶双肩,一字一句道:“明婶,逃避从来都没有用,明月还这么小,她也还那么喜欢读书,你真的舍得让她过你现在的这种,谨小慎微,谨言慎行的样子么?现在明月还小,明婶你也还能做得动,等明月大了呢?明婶,你能护得了明月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 “不,我拼死都要护着我的月月的,谁也不能抢走我的月月!”明婶愕然抬头,睁开地通红的双眸生生地瞪向木矜。 木矜抬眸直视,沉声道:“明婶,最好的保护,是让明月变得强大,绝非躲藏,明月只有变得更强,才会无所畏惧。” “强大?”明婶怔住,眸光迅速闪了闪,眸中的红色也稍稍褪去些。 “对,强大,只有明月强大了,明婶你才能真正放心。明月她,也一定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强大的人。”木矜弯了弯唇,继续道:“明婶,你更要成为明月坚强的后背,而不是软肋啊!” 明婶猛地挺直了背脊,双眸瞪地极大,但眸中却满是坚定。 是啊,她要成为月月的后背,她不能拖月月的后腿! “我在城里盘了一间铺子,明婶若是想好了,就来帮忙吧,我会请一个先生教明月和榕榕读书。”木矜慢慢起身,然后开门出了屋子。 明婶在屋内怔坐了半晌,然后才踉跄起了身子,抱起明月,出了木家。 “娘,你这是怎么了?”明月搂着明婶的脖子,亲昵地问道。 明婶强撑着笑了笑,道:“娘亲在想,月月也该到了读书的年纪。” “哇~真的吗?月月也可以读书了吗?”明月满脸兴奋,一双小手欢快地挥舞了起来。 明婶看着明月兴奋的模样,心中的决定愈发坚定了起来。 “那明月会……会想到爹爹么?”明婶心中紧了紧。 一想起那日,那温润儒雅的男子冲着她唾弃、赶她出门的模样,她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明月舞动的小手停了停,歪着脑袋道:“爹爹?好像不会,榕榕也没有爹爹,月月只要娘亲就好了。” 明月一把搂住明婶,朝着明婶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明婶当下便松了一大口气,嘴边竟是多了几分许久都不曾见到过的笑意。 第79章 吃白食 夜色漫漫,郢城青灵半山腰,云鹤书院。 宁淮润正和同窗们秉烛夜读,低沉的读书声不断,只有宁淮润清楚地在这读书声中听到了肚子咕咕的叫声。 宁淮润暗暗咬了咬牙,用力吞下一口口水,眸光不停地飘向门外。 “宁淮润,学院外面有人找。”有个学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喊了一声。 话音还未落,宁淮润便猛地一个起身冲了出去,终于得手了,他全部的家当都送了出去,今晚的晚饭还没吃呢!就等着卖掉的这笔钱了! “诶?宁淮润!”那学子急声高喊了一句,奈何宁淮润跑地太快,哪里还听得见背后的声音。 宁淮润兴致冲冲的跑到学院门外,却发现此时学院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一半是学院里的学生,另一半是外头看热闹的百姓,而人群围起的中央正是两名美貌女子。 宁淮润也见过这两名女子,这两名女子不正是在春风楼门前揽客的女子么?他虽然从不去逛春风楼,但门口的总还是见过的。 “宁淮润来了!”不知是哪个学子喊了一句,众人全数让开,给宁淮润和那两名青楼女子让出了一条小道。 那两名女子掩面啜泣一声,“宁公子,我们可找到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云鹤书院的学生。” 宁淮润一头雾水,呆愣愣地站在了学院门口,脑中搜索了许久,才确定下来,他确实不认识这个两名姑娘啊! “你们是?” “宁公子,我们姐妹二人虽非花魁,但也是正正经经做的赚钱的生意,你可以看不起我们,但你也不能吃白食啊!我们也是要生活的啊!”那两名女子满眼惊愕,面含委屈,羞愤指向宁淮润。 宁淮润脑子轰得一声便蒙了,下意识便道:“什么吃白食?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宁公子,我们姐妹二人当你是读书人,不会赖这笔账,却没想到,你们云鹤书院的学子也同这天下男子一般,皆是一丘之貉,睡了姑娘,还想赖账!”其中的一名粉衣女子怒气上前,一个耳光便掴在了宁淮润的脸上。 宁淮润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反手便捉住了那女子的手腕,阴声道:“你到底是谁?竟敢如此诬陷于我,你们到底是受谁指使?” 那粉衣女子心中一颤,突得耳边又想起了木矜的提醒,她顺势身子一软,便瘫倒在了地上,娇嫩双手往地上狠心一搓,血渍滴落,泣道:“宁公子如今倒是不认账了,今日我们胖头大哥还去寻了你,你敢说,你没有见过我们胖头大哥?!” 宁淮润双目突瞪,胖头汉子!完了,是连环计! “不巧,宁兄,我今日好似在甄宝堂附近瞧见了你和那青楼的胖头交谈呢。”一个白衣书生执扇翩翩而出,笑眯眯道。 有了第一个人的开口指认,其他人自然也都不再拘着了,郢城就这么大,云鹤书院的学子通常也就在富贵街附近转悠,看到的人自然不再少数。 第80章 霸王餐 宁淮润百口莫辩,只自上而下地阴冷的看着眼前的两名女子,他当然不信这两名春风楼的女子会无缘无故的害他,那胖头大汉没来给他送钱,要么就是他独吞了,要么就是他没办成,现在看来,定是后者了。 宁淮润狠狠咬了咬牙,竟然被木矜那傻女摆了一道!不,她已经不是傻女了! “诸位请静一静。”云鹤书院内,突得走出了一个稍年长些的学者,着冷色藏青长袍,面容严肃,一道白眉长飘垂下,正连到下巴那一撮缕得整整齐齐的白胡上。 “云先生。”众学子皆屏声见礼,神态恭敬。 这云麓云先生虽不是云鹤书院最德高望重的先生,但却是最为渊博、也是最为严厉的一位先生。 云麓先生与京中翰林院首颇有些渊源,故而书院里的学子们都想在云麓先生的面前留下的好印象,万一入了云麓先生的眼,且不说能不能在翰林院首面前美言,若能学得几分云麓先生的学识,便也能对科考多几分把握。 “宁淮润乃云鹤学院的学子,既然做错了事,便当罚,宁淮润这几日不必去学堂了,便罚扫七日的大门吧。”云麓眼眸淡淡,心中波澜微起,他原当这是棵好苗子,不料,只是表面好,里头早就烂透了。 “还有,外头的欠债,宁淮润自行还清,若再影响了云鹤学院,便别怪老夫不留情面了。”云鹤背手而立,目光连看都懒得看向宁淮润一眼,便道:“此外,藏书阁抄书的任务,你也不用来了。” “云先生!”宁淮润大惊,“先生!” 抄书已经是他唯一的银钱来源了,若是连抄书都没了,他还怎么生活,怎么读书考取功名?! 云麓神色冷漠,转身便进了书院之中。 宁淮润还想追去,云麓书院的其他学子满脸嘲笑的拦住了他的去路,讽刺道:“我当宁大学子装什么清高呢,原来背地里都玩这一手呢!这春风楼的霸王餐,咱们可是吃不起的,是不是?” “啊哈哈哈……” 众人齐声大笑,宁淮润狼狈瘫倒在地。 “宁公子,那银钱……”那两名女子含羞怯怯。 宁淮润大喝一声,“滚!你们将我害成这样,满意了?” “宁公子,你……”那两名女子羞愤垂首,清润双眸中蓄满的泪水,惹得周遭众人满是心疼,尤其是云鹤书院年轻气盛的学子们,恨不得当场就将两个小娘子搂在怀里。 柳元信缓缓走到那两名女子身边,一手撑开折扇,折扇上正放着几块银子,道:“这银子,我先替宁兄付了,你们拿了钱便快快离去吧,休得再到书院胡闹,扰了清净。” 那两名女子这才盈盈起身,姿态楚楚拜谢了柳元信,相携下了山去。 那些看热闹的群众,见闹事者走了,便也都不多待了,跟着便也下了山去。 宁淮润满眼怒火地瞪着这两名女子的背影,然后猛地一抬头,看向柳元信。 柳元信坦然一笑,道:“宁兄,这点小事便用不着向我道谢了,只不过,你下次可别再乱来了,不然先生该生气了。” 宁淮润胸中气血翻涌,喉间却如同梗住了一般,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待众人全数进了学院,他才一口老血喷出来。 当夜,春风楼人满为患,但来的男子大多都不是找花魁娘子,反而是找了看门的那两位姑娘,因为大家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引得云鹤书院的宁大秀才不惜当霸王。 第81章 镇南将军 翌日,天刚蒙蒙亮,一匹战马疾奔进京。 金銮殿上,一身明黄龙袍的简文帝端坐于龙椅上,一攒眉毛紧紧拧到一起。 “诸位爱卿难道没有什么计策么?平日里,朕瞧着你们弹劾这家那家的小事儿都勤快得很,这会儿怎么没声了?难不成诸位就看着那些南蛮子打进来么!”简文帝面上微怒,目光慑向下方。 “臣等惶恐。”众大臣齐齐下跪。 简文帝头更疼了,“秦尚书,你来说。” 兵部尚书秦锦江颤颤起身,垂首行到中央,跪地回话,“回皇上,镇远侯骁勇善战,攻无不克,其长子江牧旗也曾随同征战多年,虎父无犬子,臣等举荐镇远侯长子江牧旗。” “臣等复议!” “臣等复议!” 简文帝这才松了松面色,沉声看向镇远侯江镇安,道:“镇远侯可有意见?” “臣等但听陛下吩咐。”江镇安默默垂头,他能有什么意见,陛下这一看便是在推一个人出来,众人都推了他儿子,他若是反驳,陛下还不得恼了他。 简文帝当即便露出了满意的面色,笑道:“传朕指令,封镇远侯长子江牧旗为镇南将军,即刻出征,平定南疆。” “皇上圣明!”众大臣齐齐俯身,便听得简文帝又道:“令秦尚书之子秦挚为副将,随同出征。” 此话一落,秦锦江眉心一颤,旋即立马跟着众人附和道:“皇上圣明!” 简文帝看了看秦锦江颤颤的模样,心中一下子畅快了不少。 这老东西,让他举荐,他就举荐别人家的儿子,敢情不是自家儿子不心疼是吧!非得让他心疼心疼! “退朝!”简文帝解决了一桩心事,心中的一块大石终是往下松了松。 刚一回到偏殿,便见到锦衣暗卫卫七等在了殿中。 见简文帝退朝,卫七忙拱手上前,沉道:“陛下,九皇子在南疆地带失踪了。” 简文帝这刚松下的心情一下子又被悬了起来,当下便怒道:“这个混账!” “陛下息怒,暗卫已经派人在南边搜寻了,想必不多时便能有消息了。” “什么屁事!老九都能跟丢,朕要你们何用!”简文帝气得脸色涨红,这老九,就知道给他惹麻烦,若是不小心落入了那南蛮子的手里,到时候用来威胁老子,他一整个江山的面子都能给他丢掉! “陛下,粗话粗话~”一旁拿着拂尘的老太监全安小声提醒道。 简文帝这才收敛了些怒意,一脚踹向卫七,道:“还不滚去找!” “是,陛下。”卫七忙退出殿外。 刚一出去,外头便又进来了一个小太监,俯身低道:“陛下,德妃娘娘派人请陛下去德清宫。” 简文帝轻抚着胸口,试探着问道:“什么事?”这一天天的,没一个省心的,他真怕自己哪天就被他们这些个人给吓死了,连位都来不及传。 那小太监声音颤颤,“是十三公主亲手做了雪花酥,请陛下去品尝。” 简文帝这才舒了舒心,还是女儿好,女儿省心,还知道疼父皇,真贴心,不像那些个儿子,一天天的就惦记着他的位子。 简文帝一想到这个,心中又是一堵,索性便直接不想了。 第82章 空间升级 刚到德清宫,简文帝便瞧见十三公主正捻着一块雪花酥喂给德妃,他心中顿时一阵羡慕,他也想要女儿喂! “咳咳!”简文帝轻咳一声。 德妃忙带着十三公主行礼。 “咳咳咳~”许是简文帝走得太快了,带起一阵微风,吹到了十三公主的面上,十三公主迅速便咳嗽了起来。 “十三,你没事吧?”德妃满脸紧张。 十三公主唇色愈发苍白,但面上却是含着笑意,虚弱道:“父皇,母妃,儿臣没事。” “你这孩子,身子虚弱就别做这些了,”简文帝嗔怪一声,但却无一丝责怪之意,随后冲外头怒道,“太医呢?一个个地都不顶用!” 外头候着的女医忙垂首进屋,十三公主忙道:“父皇,儿臣就想为你和母后多做些什么,日后若是儿臣,儿臣没有福分再在你们身边了,父皇和母后也会多记得儿臣一点。” 十三公主简简单单地一番话却引得德妃红了眼眶,德妃一把搂住十三公主,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们嘉欢是最最有福气的!” 简文帝见状,也不免起了几分心疼之意,哄道:“太医院的医正已经开始研究新药了,十三乖乖吃药,很快就会好的。” 十三公主将脸贴在简文帝和德妃二人相叠的手心之上,乖巧一笑,“好,儿臣听父皇的。” 简文帝低眸看了看十三的气色,心中微沉。 …… 临近正午,骄阳炙烤着木家小院。 孙画儿从厨房接连探头了好几眼,也没瞧见偏屋传来一点动静,她看了看冒着白气的锅,擦了擦手,这才走到了偏屋门外,敲了敲,道:“矜矜,还没醒么?” 里头没有应声。 孙画儿声音又大了些,“矜矜?起来了么?” 里头还是没有应声,孙画儿有些急了,矜矜从来没有这么晚起过啊。 孙画儿正准备推门而入,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应和声,“娘,我马上起来。” 孙画儿推门的手一顿,这才松下了心,道:“那你快着些,饭都快好了。” “嗯,知道了。”木矜沉沉应声,撑着有些发晕的脑袋,看向四周。 她好像记得,昨晚她特别特别困,送走了明婶,她本来还打算洗个澡,却没料,倒床就睡着了,连外衣都没脱。 木矜嗅了嗅有些发酸的衣裳,皱了皱眉,直接从柜子里取了一套干净衣裳,便闪身去了空间里。 一入空间,周遭的暑热气便瞬间降了下来。 木矜直接脱了衣裳,便沉入了水底,水下来往的鱼虾顺势躲了起来,细密的泡泡咕噜噜连串地冒上去,河水涓涓抚过全身,木矜只觉得心中沉静了许多。 沉了一会儿,木矜猛地扬脸起身,大口的喘着气,粘粘着水珠的双睫一颤一颤,看向那一批绿油油的青菜。 她的实验成了?! 木矜正打算起身去看实验,眸光越过青菜,往大树枝叶延伸的背后看去,原先白茫茫地雾气竟是散去了一些,露出一个尖尖圆顶的茅草屋。 木矜迅速从河中爬出,套上干爽的衣裳,走往那茅草屋前。 走进了,木矜这才发现,这茅草屋表面是用茅草所制,实则则是以竹相搭建,竹上细细密密缠着茅草。 而屋内便更是清简了,只一方案桌,茅草垫子摆在一旁,桌上除笔墨纸砚外,还有展着一本厚厚地册子。 与桌相隔不远处正有一处铺得整整齐齐的小床,松软的床中央惊奇地放着一只白皙小蛋,蛋壳白皙微微透粉,粉中还有些黑色。 第83章 神农经 精致的孵蛋生活么? 木矜弯了弯唇,伸出柔嫩指尖戳了戳那小蛋,蛋壳竟然软软地陷了一个小窝,然后又舒平了回来。 这般奇怪的蛋,木矜倒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这蛋中,到底是孵什么东西的? 木矜起身,缓缓走到案桌前,盘腿坐下。 桌上的厚册子正被翻到稍末的位置,空白着一张纸,上面寥寥几笔画着草药的形状,文字只执笔写了升麻二字便再无了下文。 许是前世考试答题的觉悟,木矜提笔便将这升麻的性味归经、用法禁忌、内外用量全数补写了上去。 最后一笔刚刚落下,那一本神农经便瞬间变了一个模样,桌面上的白纸页倏然间便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从辨识到习性用药,无一不详尽。 木矜迅速翻看着这本神农经,满眼惊愕,喃喃道:“这不是博朗教授要找的神农经么?” 读博的时候,她跟着博朗教授四处做研究,从高山到平原,从国内到国外,博朗教授十分痴迷神农经,可神农经却始终不是完整的,因成书和作者皆并非一人,故而丢失的数据实在太多,博朗教授一生都在寻找神农经缺失的部分。 而如今,这完整版的神农经竟到了她手里!倘若被博朗教授知道了,指不定得怎么欢呼呢。 木矜弯了弯唇,可很快她便被神农经的内容吸引了,这里面记载的大多数东西,她都还未曾见过。 木矜很快便沉浸在了看书的世界里,直到外面剧烈的拍门声响起,她这才想起来,外头孙画儿等人还等着自己吃饭呢。 木矜忙放下神农经,念念不舍地看了一眼,然后闪身出了空间。 刚一出空间,孙画儿恰好推门进屋,木矜缓缓站定。 “你这孩子,在屋里面怎么也不知道应一声。”孙画儿嗔了木矜一眼,然后擦了擦手上的水珠,道:“赶紧的,洗洗吃饭了。” “额额,一时忘了应声,我马上就去吃饭了,娘你先去端菜。”木矜讨好一笑,孙画儿这才转身出了屋去。 木矜简单收拾了一番,然后便去了堂屋。 小桌前,饭菜已经摆满了一小桌,同坐的还多了一个阿六。 木矜见阿六已经赶到,这才想起来进城替甄元解诊治的时辰,道:“抱歉,今日起得有些晚了。” 阿六笑眯眯地站起了身子,忙摆手道:“木姑娘本就辛苦,是该多睡些时辰,阿六没事的,能当姑娘的车夫可比在甄宝堂包药要好多了。” “坐下用些饭吧,用完饭就进城。”木矜缓缓坐到木榕身边,招呼道。 “不用不用,阿六已经吃过了,在旁边等着就行。”阿六忙退了一小步,坐到了一旁。 木矜见状,便也没再多劝。 等用完饭后,阿六便驾着马车,带木矜出了新梅村。 刚过了村口那条河,马车便向着右方的官道上行了去。 未多时,便到了甄宝堂内。 甄元解半倚在床边,阿六在旁边拉着偶人手中的线,轻轻地帮助甄元解扯动五指,帮甄元解做着复健。 木矜将卷包里的金针一一拿出,然后又从布包里掏出一个装着空间神秘河河水的小瓷瓶,倒入白巾帕子上给金针一一消毒。 第84章 施针 “第二次施针可能会麻烦些,甄少主能否借个人一用?”木矜缓缓抬头看向甄元解。 甄元解温润一笑,示意阿六拿开复健的偶人,道:“阿六,你下楼让田伯上来吧。” 阿六应声,收起了复健工具,飞快地跑下了楼。 等田伯上楼的时候,木矜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 甄元解的裤腿全数撸起,细长白皙的双腿犹如脂玉般让人羡煞。 木矜右手五指捻起五根稍粗些的金针,依次刺入甄元解大腿上的穴位,以两根最长的金针深刺入膝盖骨中。 “扶住这两根金针!”木矜嗓音快且沉,田伯迅速接手扶住。 两根金针稳住,木矜这才腾出手来,又取了五十五根金针,大大小小,长长短短,如撒豆般依次插入甄元解的小腿,其落针的速度几乎是在眨眼间。 田伯和甄元解二人看得目不暇接,直到木矜在小腿上扎入最后一根针,二人这才深吸一口气,惊愕地对视一眼。 还没等气呼出来,木矜左手又捻上了最后的十根金针。 这十根金针长短大小皆一样,木矜一根一根地从甄元解的脚指头扎入,或深或浅,直到扎入最后一根针,甄元解突得闷哼了一声。 “少主!”田伯惊叫一声。 木矜厉声呵斥,“扶好针!” 田伯忙回神扶紧了膝盖上发着颤的两根金针。 木矜收手,一点点将脚趾上的金针徐徐扎入,越深一分,甄元解的痛苦便加剧一重。 直到脚趾上的金针全部没过一半,甄元解全身被冷汗浸透,木矜这才吩咐田伯拔掉金针。 膝盖骨上的金针一拔,甄元解只觉得全身的痛楚都消失了,小腿以下再次没了感觉。 木矜拂手一挥,大腿和小腿上的金针顺势拔下,最终才去拔了脚趾上的金针。 “木姑娘,我……我刚才,有知觉了。”甄元解喘息出声。 一旁的田伯闻言,浑身一怔,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木矜。 “少…少主,你,你能动了吗?”田伯险些忍不住老泪纵横。 “还不能。”木矜缓缓放下甄元解的裤腿,缓缓出声,“腿上经脉已断,想要养好,还需一段时间,此次施针只是为了让你的经脉相连,不过初连上时,尚为脆弱,这几日不可下床了,需好好恢复。” 甄元解眼眶发红,唇边微微有些颤抖。这么多年他都等过来了,这一段时间,他等得起!他已经十多年没有感觉到腿上的痛了。 “木姑娘,多谢你。”甄元解此刻真的满心佩服木矜了,若说原先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现在他则是真的相信,木矜能治好他的腿,一定能! 木矜随意扬手,“不必多谢了,你先好好休息,我下楼去煮了药膳,等你醒了再用些吧。” “木姑娘,我下去帮你吧。”田伯忙跟着一起下了楼,本想着还能帮木矜打打下手,趁机问木矜一些疑难杂症,却没料,木矜做药膳时喜静,田伯便也没了法子,只得讪讪等在了门外。 第85章 稻子出事了 施针本就是个耗时耗力的活,等木矜再做好了药膳,已经至申时。 毒日渐弱,灼目的阳光渐渐泛黄,木矜将做好的药膳交于了田伯,便搭上阿六备好的马车慢慢驶向城外。 到了新梅村村口,木矜没让阿六再往里面送了,直接便在桥边下了马车,然后径自走往了学堂的方向。 学堂此时正是将将下课的时候,木矜直接便找到了许永志,二人一起去了偏厅。 偏屋内,许永志满眼含笑,掀袖亲自替木矜斟了一盏茶,道:“那日之事,我已责罚过周力迅,木榕这孩子既已到了启蒙的年纪,明日便可以来上课了。” “多谢先生,”木矜浅浅一笑,并未动桌上的茶水,“不过,木榕的启蒙家中已经另有了安排。” 许永志一听说木榕又不来学堂了,当下脸便黑了黑,“你这是何意?” “先生勿恼,今日我来,正是替家母答谢先生所邀,不过木榕确实不合适来学堂读书。”木矜言辞恳切,目光真诚。对于木榕的自闭症,她有另外的安排,学堂这么多人,只会加剧他的病情。 奈何许永志不能明白,听木矜说完,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喘起的粗气吹得胡子乱飘,怒道:“你你你……你这是要害了他!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你这是要生生耽误一个根苗正红的学子!” “耽误?”木矜勾了勾唇,她还当许永志把她之前在学堂说的那番话听进去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果真是朽木!愚不可雕! “若说耽误,我看还是许先生耽误的学子更多。”木矜眸光微凉,落在许永志身上。 许永志一下子觉得怒从心来,脸上火辣辣地,猛地撑起了身子,驳斥道:“胡说八道!老夫何曾耽误过学子,便是村里那宁秀才宁淮润,也是老夫教出来的,看看人家,不仅品行端正,文采可也是斐然的很!哪里是被耽误的?” “宁淮润?”木矜唇角稍弯,斜斜挑起的眼角召显出她的讽意,“许先生确定么?他的文采是否斐然,我不清楚,不过,品行端正我看倒是不见得。我建议许先生先去郢城打听打听再说这句话。” 说罢,未等许永志再出声,木矜便先一步跨出了偏屋,离开了学堂。 “郢城?”屋里的许永志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脖子脸涨得通红,这木家丫头胆敢这般言辞,莫非宁怀润在城里做了什么败坏品行的事? 不行,他要打听打听! 木矜刚过了桥,还未行至村口,便瞧见了村长赵根子领着一大群村民出了村来,各家各户都来了好几个人,面上皆是布满愁色。 孙画儿也在队伍的末尾中,神色焦急。 木矜见状,忙跟到孙画儿身边,问道:“娘,这是怎么了?” 孙画儿一见木矜回来,仿佛一下子便有了主心骨一般,带着哭腔道:“矜矜,田里的稻子,出事了!” “我们家的稻子怎么了?”木矜缩了缩眸,最近几日她确实没怎么去看过田里,可田里的稻子应当已经用空间里的水养好了,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啊。难道是宁家又动手了? 第86章 发病 “不光我们家的稻子,全村人的稻子都出事了!”孙画儿慌忙解释了一句,然后又加快了脚步,跟着众人踏上了田埂。 木矜忙也跟了过去,踏上田埂,她随手掀起了一片田里的稻叶,竟发现稻叶的叶鞘上起了许多斑斑点点的暗褐色黑点,如同晕开的椭圆形水渍一般,长满了每一片稻叶,而稻穗上的谷粒也渐渐开始泛出黑色。 “村长,你说说,这可怎么办啊,咱们就靠着这点稻子吃饭呢!”宁大婶子家的稻田病得最严重,几乎是一片倒了下去,宁大婶子急得眼泪花都飙出来了,双手紧紧扯着赵根子的宽衫。 “是啊,村长,你瞧瞧,稻米都黑了,这下我们过冬都得饿死了!” “若照这稻田再这般下去,等到秋收之时,官家来收税,咱们一粒米也缴不出来,到时候真真是大难临头了!” 众人左一言右一语的说着,越说人心越慌,面上也越来越不安。 赵根子也是急得焦头烂额,他家的稻子也一样黑倒了一片,若真到缴粮时,他老爹和闺女岂不是要饿死。 赵根子愈想愈心惊,当即便呵住了议论的众人,道:“大家都先别吵了!这稻子还不知道是怎么病的呢,大家这几日千万别偷懒,多多给田里浇水,我明日就上城里,上报官家,看能不能减免税收。” “减免税收咱们也要吃饭啊,这稻子病得还会传染哩!我前几日来看就发现一小块长了,这几日一整个田里都是了!”稍后些的村民高声道。 木矜摸着稻叶的手一顿,抬眸看向这一大片的稻叶,一般来说,种植农作物的发病是常有的事情,有的病菌是种子携病传播,有的则是借风雨吹来,然后通过萌发的菌丝侵入稻苗,再或者便是这水质的问题了,若是水质极缺磷钾,酸性土壤都会诱发各种病症,可具体是哪一种诱导因素,还要继续调查一番。 但如今正值夏季,正是菌丝萌发最快的季节,病菌的侵染必定是极为迅速的,她必须要加快速度调查了。 “明日老孙、老王、老周,你们几个同我一起去城里找官家,求求官家能不能遣人来看看。”赵根子苦皱着眉思索了一番,然后高喊了一句。 出了这种事情,他也没得法子,只能等明日求求官家,看能不能解决了。 “这几日大家都相互照看着些,这些稻子,能留下一些是一些。”赵根子长叹一声,看着一片片倒下的稻子,心揪得生疼,这些庄稼可都是他们的命啊。 赵根子答应明日进城,村民人便也熄了声,三三两两的都从田埂上下了去,耷拉着头走回村子里。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请官家的人来替他们瞧一瞧了,也没得其他办法了。 “不行,明日我得去普济寺上几炷香!”村民之中,李婶子陡然高喝了一声,“这是老天要降灾祸到我们新梅村呐!” “说什么哩!天灾哪降得到我们这儿!”有不信佛的村民反驳道。 第87章 天灾? 李婶子一想起那日夜晚,南疆人跑到她房里的恐惧,心中越来越慌,当即便道:“怎么就不是天灾了,之前南疆人偷进咱们村里,现在往年都种得好好的稻子今年偏偏成批发了病,这就是上神在敲打咱们新梅村哩,你看隔壁葛家村,什么都好好的,就是他们村里年年月月都去普济寺上香!反正去不去随你们,我明日是一定要起早去的,佛祖看到我的诚心,到时候我家地好了,你们就眼红去吧!” 李婶子越说越自信,想着,只要明日起的早些,多带些香,大不了狠狠心,再捐些香油钱,老天爷定会可怜她老李家,放过他们家的稻田的。 李婶子这么一说,其他村民也都动摇了起来,万一真的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那请来官家的人也没用啊! “李婶,明早叫我一个,我也去。”宁大婶子最先发话,她家的稻田发病的最严重,要是拜佛拜得早些,指不定还能救回来呢! “我也去。” “那我也一起去吧!” 众村民纷纷应声,若不是现在普济寺关了寺门了,大家恨不得现在就爬上去拜上一拜呢。 孙画儿本也想去拜一拜佛,可见孙老婆子也参与在了其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了,想着不如后日她去找明婶一同去普济寺好了。 众村民许是有了对佛祖的期盼,原本失落的心思瞬间便活络了起来,皆跟着李婶子一起早早地回家准备了去。 木矜落在最后,她缓缓走到木家的稻田里大致看了看,木家的稻田里,病症的发作范围也都同其他的田地差不多,反倒是一旁宁家的要严重许多。 宁家田地因为她撒下的药粉,经常干旱,本就长势不好,此次病发,几乎倒了大半的秧苗。 木矜蹲到宁家地前,细细看了看,倒下病死的稻苗上随着宁家的灌水,已经长了一层黑雾般的霉层,穗颈和枝梗都病变成了褐黑色。 木矜伸手捻了捻,稻穗上的谷粒,谷粒质脆易碎,大多都为秕谷。 这样的病症,不正是水稻胡麻斑病吗?胡麻斑病是新世纪危害水稻最常见的病症,她跟随博朗教授四处做研究的时候便曾遇到过。 不过,看村民们的反应,他们怕是不认识这病,不然也不会想着去烧香拜佛了。 只是,这新梅村年年都没事,今年却意外大面积产生了这种病,究竟是何原因? 木矜眸光深邃,定定看着稻苗根下浅浅一层水。 “矜矜,咱们先回去吧,你看着它,也没用啊!”孙画儿有些着急地在田埂上喊了一声。 木矜抬头应声,“娘,你先回家做饭,我给地里浇点水,待会就回去了。” “我来浇吧,你回去歇着。”孙画儿忙又跨回了田埂上,满脸心疼道,这孩子早早进城,搭了一天马车,她还怎么舍得让这孩子累着。 木矜自然是明白孙画儿的心疼,忙软声哄道:“娘,我就在这看看先,你就先回去煮饭嘛,我都饿了。” 一听说木矜饿了,孙画儿这才止了步,嘱咐了木矜两句便匆匆赶回家煮饭。 木矜见人离开,忙一个闪身进了空间里,然后分别取了些各家稻田里的水,稻叶稻穗以及黑霉菌放进了空间,然后又从空间里取了些神秘河的河水注入木家的稻田里。 做完了这些事情,木矜这才缓步回了家去。待用完了晚饭,她便直接进屋躲进了空间里,捣鼓起了水质检测。 新梅村水稻的病因,十有八九是藏在这水里,她倒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鬼。 第88章 制肥 翌日一大早,新梅村的两大批村民天蒙蒙亮就齐聚到了村口,一批人赶往普济寺拜佛,另一批人则是跟着赵根子去郢城找官家。 等这两批人全数走后,木矜这才缓缓出了家门,赶往了田里。 待瞧见自家那稻叶上依旧是褐黑一片的病斑,木矜眸光敛了敛,又仔细对比了一下旁边的稻田,比起昨日病斑的分布,她家稻田里病菌的扩散速度明显要比旁边的稻田要慢上许多。 旁边的稻田今日又扩散出了一大片,原本稻苗上芝麻粒般大小的褐斑已经扩散成了一大片黑斑。 木家拧眉深思,空间里的水能抑制病菌的扩散范围,这在预料之中,毕竟空间水的水质特殊,但若是想要救活这些稻子,恐怕还得靠追肥。 如今将至七月,稻子已经临近成熟期,胡麻斑病来得这般迟缓,最首要的原因便是肥料没有施好,导致稻苗抗病能力弱,病菌繁殖加快,要挽救这些稻子,必得及时追肥,特别是钾肥,这样才能提高稻子的抗病性。 想到这,木矜不再耽搁,疾步回了木家,直接敲开了卫九骁的屋门。 “套上衣服,跟我走!”木矜也来不及多说,直接从厨房里拿上了个火折子,找了一个木桶,这才又出了家门。 卫九骁难得看到木矜急慌慌的样子,嘴角一咧,套完了衣裳便跟上去。 木矜一路提着桶,绕到了村头再往前些的地方,正是一片低凹山洼,再往前便是另一座山,山下有一条大河,河对岸便是葛家村了。 但因着这条大河离新梅村稍远,故而平常也极少有人来这边洗衣洗菜,只有少数家中养有鸡鸭鹅牛什么的,经常会拉到这边放一放,这边也就顺势挖了一个大坑做沼气池,平日里往旱地里做肥倒也方便。 木矜带着卫九骁直奔到村头,道:“你去临近的田地里找些干枯秸秆来,然后就在那边烧成灰,带过来。” 说着,木矜忙从胸口拿出一块长帕子缠住口鼻,走向那山洼处的沼气池。 卫九骁挑眸看了看远处,一个挖得四四方方的坑上盖着一个大木板,旁边堆积着一圈石头,石头上还粘着黑黄的渍迹,鸡毛鹅毛飞得一地,脏乱无比。 “你去干嘛?”卫九骁深深拧了拧眉,伸手拽住木矜。 木矜翻了翻白眼,“弄腐熟肥啊!”穿越到了农村生活,她容易么? “你要去舀……那什么?”卫九骁满脸嫌弃地看着木矜。 “怎么?你想去?”木矜睨了一眼卫九骁,这丫的吃好穿好,连菜都没洗过的人,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让他的去弄。 “赶紧的,去弄秸秆烧了灰来!”木矜催促了一句,日头已经渐渐升起来了,等热了,这味道散发得可就快了! 说罢,木矜正要走往沼气池便,卫九骁手边一个用力,扯回了木矜,俊眉拧成一捆,狠道:“我去弄,你!烧那什么秸秆去!” 木矜神色一顿,旋即唇角弯了弯,似笑非笑道:“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么?你就去弄?” 卫九骁鄙视地看了一眼木矜,眸光一挑,语气中带着些得意,“我连满战场的尸臭都闻过了,还怕这点什么。”他在战场飘的时候,这小丫头还不知道在哪玩剪刀呢! 第89章 现在医者的门槛都这么高了么? 木矜满额黑线,所以这是在比谁嗅过的东西更臭么? “那你去好了。”既然这丫的想去感受一下,她没道理不让啊。 木矜摘下鼻子上的长巾递给卫九骁,卫九骁连连摆手,“我不需要这玩意儿。” “刚揭开的气体有毒。”木矜轻飘飘道。 卫九骁立马接过长巾,牢牢地缠在了鼻子上,然后大步迈向沼气池。 刚一揭开沼气池上的木板,卫九骁当下便后悔了,这不可言喻的场景和……味道! 卫九骁扭头看了看木矜,双眉挤到一起,想张口又怕被毒死,惨兮兮地看着木矜。 木矜冲他灿烂一笑,然后欢快地摆了摆手,走了。 卫九骁认命的转过头来,闭眼拿起一旁的大木勺,将粪便舀往小木桶里。 没一会儿,便舀了大半桶,卫九骁强忍着恶心,将木板盖上,然后飞速逃离。 这可比满是尸体的战场要恐怖多了! 卫九骁一直冲到村头,将木桶放的老远老远的,他这才敢揭下布巾,大口穿着粗气。 约莫歇了大半个时辰,木矜才缓缓将烧好的秸秆灰包了过来,见卫九骁这般狼狈模样,木矜不由得轻笑出声。 “弄好了啊。”卫九骁一看到木矜,立马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然后提了桶来。 “走吧,去稻田里。”木矜一手抱着烧好的草木灰,一边走往村口。 刚走到村口,便碰上了那一群从普济寺烧香回来了的村民。 以李婶子为首,大家面上都喜气洋洋的,见到木矜和卫九骁二人一个抱黑灰一个提粪桶,众人嫌弃地直往旁边避。 “这是要去给稻子施肥呐?”李婶子嘬着嘴朝卫九骁的木桶的瞥了一眼,然后连连摆手,嗤笑道:“赶紧的拿开,臭死个人了!不去拜佛,在这瞎折腾,到时候老天爷降灾的时候,头一个就降在你们木家!” 木矜神情淡淡,并未怎么理会李婶子的话。 一旁好心些的王婆子,见木矜要去给稻子施肥,忙劝道:“木丫头,你不知道,现在这稻子是病了,施肥已经没用了,你也收拾收拾,早日去普济寺拜拜,指不定明日佛祖就显灵了。” “就是就是,木婶子也不出来管管,本来这稻子就出了事了,还瞎折腾,到时候出事了,别让我们全村人给你担着!” 李婶子见状,小眼眯得更得意了,放声道:“让她去!反正咱们大家只要等明日,佛祖一定能显灵,到时候就让她们木家哭去吧!” 木矜款款一笑,“谁哭谁笑,李婶子可要记好。” 李婶子重重地嗤笑一声,“到时候没米吃,有你哭的时候!” 说罢,便趾高气昂地领着众人回了家去。 木矜悠悠带着卫九骁将东西提到稻田边,然后将木家稻田里的水放去了大半,只留下一层淤泥,判断淤泥的深浅。 卫九骁看着木矜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中不免打起了小鼓,这丫头到底是何许人也?会治人病也就算了,竟还会治稻子的病,现在医者的门槛都这么高了么? 第90章 没救了 “把枝梗发黑的稻子都拔掉。”木矜轻叫了一声,卫九骁这才回了神来,忙卷了裤腿,下地去拔稻子。 木家稻田受害并不深,两人没一会儿便拔完了病害严重的稻子。 木矜迈脚上岸,将布包里的草木灰分批次加入木桶中,调和比例,一点点铺在稻苗根部。 “你去河边,把这些黑了的稻子都烧掉。”木矜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扔给卫九骁。 卫九骁一手接过火折子,一边抱起稻子,走往村口的河边。 木矜弄完最后一点,便也赶去了河边,见卫九骁使劲在河里搓着手脚,心下忍不住笑了笑。 她倒是没想到这厮会主动揽脏活,明明没做过,还要硬着头皮揽去做,真能逞强。 卫九骁一回头,恰好看到木矜含笑的双眸,心下一跳,旋即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你们学医的,有没有那种东西?” “哪种?” “就是除臭的嘛!这味道,一身都是啊!跳进河里也洗不干净呐!”卫九骁嘴角抽了抽,他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才去揽了这活啊! 木矜勾了勾唇,“有啊,那你先回去烧水吧。” 卫九骁双眸一亮,蹭地一下从河里钻出来,跑回了木家。 木矜独自留下,盯着村口的这条小河看了许久,旋即往河水上游走了一段,却仍是没发现什么异样,最终只得回了家去。 午时过了大半,卫九骁泡了一个时辰的药浴,这才洗干净了身上的臭味。 刚出了柴房的门,便见到孙画儿急慌慌地冲进屋来,叫道:“矜矜,矜矜,村长带了官家的人来了!已经到村口了。” 木矜满脸倦容地从屋内走出,见孙画儿这副模样,不由得有些无奈,“娘~” “矜矜,我们快去田里,指不定官家就有办法呢!”孙画儿一脸着急,木矜只得顺了她的心思,陪着孙画儿一同赶往了稻田里。 村口,几个身着官服的男子跟着赵根子一同前往稻田里,村民们紧跟其后。 待经过木家那块稻田之时,官府的那几个男子迅速捂起了口鼻,恼怒道:“弄什么呢?稻子已经发病了,还这般糟蹋!” 赵根子看了看木家稻田,忙将几个男子引往另一条田埂上,恭敬道:“村里妇人不懂事,官爷这边请,这边看看。” 李婶子一看是木家的地传出的味道,当即便开口讽刺了,“还不是木家那傻女搞的,村长,如今官爷也看见了,到时候木家没有收成,交不上税,你可别让咱们大家替木家背锅啊!” “就是啊!村长,我们大家今儿个早上都劝过了,是那傻妞不听话,可跟咱们没关系。”一群墙头草村民听着李婶子这么一说,当即便不情愿了,也附和了一句。 赵根子深深拧了拧眉,不悦地看向李婶子,他一直强调在村里要和睦相处,互帮互助,现在倒好,一个个的,落井下石! “官爷,你瞧瞧这稻子,一个个都发了黑,今年若是按这收成,税还怎么交得上去!”赵根子心中虽气,可到底还是要紧着正事,转脸便看向了几位官爷,急急道。 那几个官服男子分头看了看这一大片稻田,翻了翻叶子,然后几人凑在一起低喃了几句,沉道:“这稻子发的是稻瘟,没救了!” 第91章 大家都要饿死 一听到这话,新梅村的村民全都震惊了,稻瘟!那还得了? 赵根子也是心中直颤,道:“官爷,我们这一大村子的人都靠这点米吃饭呢,官爷,求求您了,您帮帮忙吧!” “是啊,官爷,求求您了!” 新梅村的村民连声哀求,就差给这几位官爷跪下了。 那几个官服男子也十分头疼,板着脸解释道:“不是我们不帮你们,这是稻瘟,没办法解决的,就前年,也有其他村子发生过这种病,也就是咱们兄弟几个去的,那一场稻瘟,用尽了办法,可还是一粒米都没留下,是真没得办法!” “老天啊!这可怎么办啊!”村民们皆是面若雷劈,跪倒在了这一片稻田面前,有的妇人已经抽泣了起来。 赵根子眼眶也是红了红,为了这一片稻子,哪家哪户不是起早贪黑,风吹日晒的,这粮食说没就没了,怎么能不让他心痛啊! “那就劳烦官爷跑这一趟了,多谢官爷。”赵根子强撑了笑脸,准备送人离开。 宁大婶子当即便扑到了官爷的面前,哭惨道:“官爷啊!我家的稻子都死完了,官爷,你可不能走啊!你可得可怜可怜我们啊!” 赵根子被宁大婶子这一扑弄得尴尬无比,只得拉着脸对一旁的宁三婶道:“宁三婶,还不快拉着点,别冲撞了官爷!” 宁三婶子应了应声,闷头便准备去拉宁大婶子,岂料那宁大婶子一手甩开宁三婶,怒气冲冲地骂道:“用不着你假好心,你家稻子迟早也得死,你现在不求,大家都要饿死,到时候,娘再疼你,也没得用!” 宁大婶子一想起,宁老婆子半瘫在床上,还心心念念着宁三婶子一家,心里的怨气就蹭蹭蹭地往上冲,说出的话根本不经过大脑,“要不是你嫁进来,老三怎么会摔死,克夫!亏得娘这么疼你,现在这稻瘟定是老天爷在降灾给你,你这个祸害!” 赵根子见宁大婶子越说越过,当即恼了,呵道:“宁大婶!你要再这么说,别怪我这个做村长的不给你脸面了!” 宁大婶子才不管呢,撒泼道:“还要什么脸面啊,粮食都没了,大家都得饿死!” 赵根子满脸涨红,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得带着几位官爷从另一条田埂上绕了过去。 孙画儿带着木矜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赵根子对着几位官爷低声哀求,“几位官爷也瞧见了,咱们村儿今年是真的没收成,求官爷能在县官大人面前多说几句,将税收降一降吧,不然这全村的人就算是饿死也拿不出那么多米啊!” 那几位官爷也都是经常应付这些事的,只随意摆了摆手,应付几句便离开了新梅村。 孙画儿见赵根子一脸愁色,忙焦急着上前问道:“村长,这官爷怎么说?” “没救了!”赵根子双目恍然,长叹一声。 孙画儿惊了一个踉跄,索性木矜从身后扶住了她。 “这可完了!完了!”孙画儿眼眶泛红,赵根子也没再多说,只不停地叹息了去。 第92章 好转 木矜见孙画儿情绪低潮,便也没让她再去地里了,直接便搀着孙画儿回了家。 刚一到家,孙画儿便找出了上次木矜给她的那一袋子银子,细细数了数,交给木矜,道:“矜矜,你待会进城里,记得多买些米回来,稻子没收成,咱们也不能饿死不是,早买早好!” “娘~”木矜握住孙画儿的双手,“你先别急,等过几日,你再去看看咱们家的稻子。” 孙画儿此时正是哀伤之时,哪里听得出木矜的暗示之意,只随意点了点头。 木矜见状,便也没再多言,等阿六到了,拿起布包便进了城去。 第二日,愁了一夜的孙画儿本还想早起去找明婶一起去普济寺上香拜佛,结果刚一出门,便被木矜拦住了。 木矜只让孙画儿在家好好休息,自己则带着小九一起去了明家,帮明婶家的稻田上了些肥,嘱咐了明婶几句,这才回了家来。 孙画儿只当是木矜和明婶一起去了趟普济寺,便也没再多问。 太阳渐渐从山头爬起,木矜从空间里取了些水,往木家和明家的稻田里浅浅浇了一层。 等到午时太阳高高挂起时,阿六来接之前,木矜提水又去浇了一遍。 再到傍晚从城里回来,再灌一次水,这样少量多次灌溉,才更利于稻子根系的吸收。 就这样,没过几日,木家和明家两块田里的稻叶竟是渐渐绿了起来,褐黑的斑点变浅了许多,原本怏怏的稻苗也渐渐生机勃勃了起来。 新梅村的众人开始见到木家的稻田好转,并未有什么想法,到后来,见木家的稻田愈长愈好,众人这才开始急了,这佛祖是不是救错了?拜佛的没救,怎么救了没拜佛的? 赵根子是最先上木家门的,这几日接二连三的有人往他家里跑,来问的左右不离木家,都是想知道木家稻田好转的原因,却又不好拉下脸,都往他家里跑。 他作为新梅村的村长,只能拉着老脸敲开了木家的门。 “木婶子。”赵根子搓了搓手,厚着脸皮道:“你家稻田里的那稻瘟是怎么除的?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要是没了这片稻子的收成,等过冬,大家都不好过,你看能不能将法子教给村里人用用?” “要实在不行,我找几个靠谱的,保证不给你传出去。”赵根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毕竟解决稻瘟的方子,那可是良方! 孙画儿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村长,什么稻田?我家稻田怎么了?” “你不知道?”这下赵根子也蒙了,傻眼看着孙画儿。 “村长,我家稻田到底怎么了?”孙画儿当即便慌了,是不是她拜神晚了,上天要责怪她木家了! 赵根子瞧着孙画儿着急的模样,确实不像是假的,当下疑惑了起来,这是怎么搞的? “娘,我们家稻子没事。”木矜缓缓从厨房走出,手中正捧着煮好的酸梅汁,放到小桌上,道:“村长,进来歇歇脚吧,这一时半刻的,也弄不清楚。” 赵根子面色一震,惊愕地看了一眼木矜。 半晌,他才回归了正常的神色,颤声道:“木矜丫头,是你将这稻子救活的?” 第93章 开会 孙画儿听了这话,面上一愣,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木矜淡淡应声,孙画儿这才回过神来,惊道:“矜矜,你你你……你什么时候会治稻瘟了!” 木矜心中叹了叹气,心中默默腹诽,还是不能太惯着啊,木延正将孙画儿护得跟个小白花一样,要是她没穿过来,不得让人吃的连渣都不剩啊! “娘,你先去照顾榕榕,我和村长说几句。”木矜不顾孙画儿惊愕的目光,直接便将她推进了堂屋里,然后自己将村长领到了榕树下的小桌上。 “木矜丫头,我……”赵根子神情渐渐局促,欲言又止,他是早该想到的,从木矜丫头救了他老爹开始,他就该明白,这丫头的厉害,可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要他一个四十来岁的大男人去哀求这一个小女娃,实在是,没脸啊。 木矜自然是看得出赵根子的尴尬之意,她顺势便接下了赵根子的话,道:“村长是想让我出面帮全村的人?” “是。”赵根子双眉拧紧,点了点头。 木矜浅浅一笑,温和道:“我可以帮。” “当真?”赵根子眉心一舒,紧绷的老脸倏然便松开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木矜眸光微抬,她可不是佛祖救世主,也没有那颗仁慈无私的心,她只知道,人活在世上,有劳才有得! 赵根子忙挺着胸,应声道:“那也是应当的,木矜丫头你若真能帮全村人渡过这次难关,条件任你开,只要咱们村里能办到!” “自然能办到,但村长你能代替全村人么?”木矜勾了勾唇,她倒不是不信任赵根子在村里的威信,只不过,村子大了,总会有一两家想要搞事。 赵根子迟疑了一声。 木矜又道:“不如村长将众家人召集起来,一齐开个会,我当众说明,如何?” “行!”赵根子一口应下。 没一会儿,整个新梅村的人便被聚集到了村口,各家各户都来了好几个人,攒攒的人头涌动,皆是探着头往木家屋里瞧着。 木矜悠悠从院中走出,满村人一见到木矜皆静了下来,还有好些人不停遮脸地往后退,毕竟前几天她们还讽刺过木矜,这时候再来求,实在是没脸。 “同为新梅村的村民,大家既然都想知道我是如何治好稻瘟的,我木家也应当施以援手相助。”木矜顿了顿神,接道:“不过,这稻瘟究竟能不能治好,却并非我所能决定的。大家都知道稻瘟传染极快,若是稻子传染比救治快,那便无救,若是稻子传染比救治慢,那便能救。” “什么?那就是治不好了?” “不可能,那木家和明家的稻子都治好了!” “不会是这丫头糊弄我们的吧?” 众人听了木矜的这番话,一下子便哄了起来,嘈杂的议论开来。 赵根子见状,脸色也难看了几分,他本以为他当的这几年新梅村村长,已经将村里村民的关系调整得极好了,没想到,这一出事,全闹了起来。 第94章 条件 “都给我安静!谁再议论,谁就回家去,你家的稻子我赵根子不管了!”赵根子怒吼一句,村民们这才又静了下来。 木矜挑了挑眸,声音渐冷道:“我救不救,那是我的事,你信不信我,那也是你们的事,但我不救不信之人,如果觉得我糊弄你们,大可以现在就走。” “况且,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想要我救你们,也是有条件的。”木矜弯了弯眸,扫了一眼攒动的人群。 “还有条件,谁知道她是不是骗咱们?”李婶子当头便呵出了声,“这木家傻女,你们都能信?别没等到佛祖显灵,稻子就先被这丫头折腾死了,到时候有你们哭的!” 李婶子此话一出,众人又动摇了起来。 木矜神情未变,只嘴角勾起了一抹讽笑,道:“若是大家不信,现在就能离开,若是信我,我便先说好条件,今年稻子收成季,大家准备拿进城卖掉的稻米,我要大家全都卖给我,我按城里收米的价格给你们。” “城里的价格?”众村民皆是惊得瞪大了双眼,这算什么条件,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他们去郢城卖米找米铺还偷偷压价呢,木家真的能收得起? “你收得起这么多米么?”有人当众问出了声。 木矜敛眸低笑,“收不收得起,你们也不亏,我现在说收得起,你们定是难信,但倘若我收不起,你们有米,还怕销不出去么?” “是啊,咱们都有米了!” “对啊!咱不怕!” “咱老王家信木家丫头!”王家老汉第一个出了声,随即,接二连三地便有人出声同意。 赵根子见状,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那愿意的现在就动身吧,大家各自回家拿桶和火折子,最好每人带一条布巾。”木矜简单指挥了一句,众人便忙跑回家拿了东西,跟着木矜去了村头,又回往村口,烧了一堆草木灰。 李婶子看在一旁,心中打起了小鼓,可到底还是更相信佛祖,看着众人忙活来忙活去的模样,她嗤鼻一笑,抬脚便回家做饭去了。她把小金库都捐给佛祖了,佛祖一定会庇佑她们家的。 田埂上,一群新梅村的村民紧紧跟着木矜的脚步,木矜指向哪儿,他们便往哪儿施肥,防水,拔病稻,一时间竟有种合家欢睦的感觉。 赵根子看着这一副热笼笼的模样,心中一热。 新梅村是由逃荒来的各地灾民集聚组成的村子,并不像其他村子那样亲近和睦,可在他当村长期间,一直想让村民们齐聚一心,团结友爱,没想到,竟是让木家这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先做到的,说起来,还真让他有些汗颜。 木矜带领着众人监测了一整片稻田,然后又细细判断了混合腐熟肥的比例,等肥料铺下地,木矜这才开始嘱咐施肥之后的浇水养护。 “施肥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大家要开始勤灌水,每次少灌,如今夏季太阳大,要多灌几次,才会吸收更快。”木矜缓声嘱咐,旋即又抬眸看了看村口的那一条小河,道:“近日,大家先不要去村口的河边用水,这村里的用水,从村头葛家村相邻的那一条河取水。” 第95章 一个闲人丢了 “为什么?”有人不解出声。 木矜浅笑一声,并未过多解释,只道:“稻瘟引发的原因多种多样,咱们现在最好是避开引发的所有因素,这样稻子才能早些好。” 众村民这才连连点了点头。 木矜交代完这一切,正准备下了田埂回家。 宁大婶子猛地从一旁钻出来,拽住木矜,哀道:“木丫头,你瞧瞧我们宁家的田地啊,你不能只不帮我们宁家啊,我们家大郎以前待你也不薄啊,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木矜扯了扯嘴角,抽出双脚,笑眯眯道:“宁大婶子,且不说你们宁家的地已经病入膏肓了,我救不了,即便是我救得了,我也不会救。” “你你你……”宁大婶子看着木矜这一副模样,恨得牙痒痒,怒道:“都是你害的我们稻田出了事,全都是你布下的阴谋!都是你这个妖女!妖女啊!” 田埂上的众村民听了宁大婶子恼羞成怒的这句话,顿时也来气了,“宁大婶子,你做人也要讲讲道理,你家那地里的稻苗都烂了,还怎么救?” “就是,还提宁大秀才哩,宁大婶子你还不知道呐?前几日学堂停课,就是因为许先生被宁大秀才气倒了,宁大秀才在云鹤书院不好好读书,跑去春风楼那种地方厮混去了呢,厮混也就算了,还吃白食,闹得人家找上门,真真是丢我们村的脸!” “什么?吃白食?还去春风楼?败类啊败类!” 宁大婶子听着众人的这些话,气得浑身抽搐,两眼一翻,晕了。 等再醒来之后,她一个箭步便冲出了新梅村,往郢城的方向跑去。 宁大婶子往外跑的同时,一个玄色身影正闪着身子往村里跃去。 一直到离稻田不远处的山脚下,那玄色身影才停下,随后脚尖轻点,直直蹿上了一棵茂密的大树,密集的绿叶层层叠叠掩住他的身影。 玄色身影前,卫九骁一身粗衣糙布,半靠在主枝上,目光遥遥瞧着田埂上来来回回忙碌的村民,眉心微攒。 “主子,你没事吧?”玄影拱了拱手,恭敬问道。 卫九骁慵懒地扬了扬手,薄唇轻启,“没事。” “主子,玄清已经赶往扬州城了,不过据闻窦神医已从扬州离开,玄清未必能赶得上。”玄影眉心拧了拧,早知如此,就应该他亲自前去。 “让他继续找,找到了再回来。”卫九骁半阖着眼,悠然道。 玄影有些看不懂主子的意思,但到底还是没多话了,只继续禀告道:“锦衣暗卫在四处找主子。” “锦衣暗卫?”卫九骁掀了掀眼皮,这倒是有意思了,“一个闲人丢了,也值得他老人家动用锦衣暗卫找寻?” “主子。”玄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卫九骁倏然笑了笑,道:“不必透露消息,找不到,他们自然就回去了。” 毕竟,京城还有太子要册封不是? 如今京城正是风起云涌之时,齐王和端王两势相争,端王据长,齐王据贤,长贤之道,向来难以抉择,当今皇帝也同样。 第96章 事在人为 皇帝举贤,众臣荐长,朝中大半的势力都被齐王和端王拉拢,皇帝老儿顶多能再拖一段时间,等到南疆战事一平,立储之事必定要掀起一阵风浪,到时候便是齐王和端王争夺太子之位的盛时,但皇帝老儿心性缜密,此番南疆战事之后,他真的能任由自己这两个儿子随意蹦跶?那可不定! 卫九骁慵懒地挑了挑眉,倦怠魅惑的桃花眼透过密叶缝隙望向木家的方向。 “主子,南疆那边,有虞妃的消息了。” 此话一出,卫九骁面色瞬间便绷了起来,肃声道:“在哪?” “据探子所言,虞妃好像已经从南疆王室移出,转送往周边的小族落。” “务必盯好!”卫九骁顿了顿神,眸光渐渐冷厉了起来。 他原先还打算在这小山窝里多待一段时间,等南疆战乱平定,便能赶去南疆寻回母妃,可现在,既然已经有了母妃的消息,他已经不能再等了。等帮这丫头做起了店铺,他便也就可以离开了。 “让单启、单匀亲自去南疆盯着。”卫九骁沉了沉声,吩咐道。 玄影微微颔首,面上带了几分疑色,“主子尚不动身么?”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卫九骁顿眸,想起那小丫头,他又觉得,这丫头行事雷厉风行,好似做什么都有她的打算,真的需要他留下帮忙么? 想着,卫九骁又摇了摇头,他既答应了的事,自然要留下做到,等木家无忧,他才能安然离去。 “那主子保重。”玄影拱手俯身,闪身跃过了另一个树梢,很快便消失在了卫九骁的视线之中。 …… 暮色临近,木矜指导完稻田之事,顺手给自家和明婶家的田里各浇了一次水,这才回了家去。 刚一回家,木矜便看到了明婶和孙画儿坐在堂屋中,一本正经地等着自己的模样。 “矜矜。” “木姑娘。” 木矜浅浅一笑,道:“明婶这是想好了?” 明婶涩涩点头,算是应下了木矜之前的提议。木姑娘这样的人,医术高明,人品也是极佳,她的明月,能得这样的人拂照,她日后也能安心了。 孙画儿见木矜浅笑吟吟的模样,到口的话倒是问不太出了,只软声道:“矜矜,那稻瘟究竟是怎么回事?明婶子都说了,你们压根没去普济寺啊!” 木矜缓了缓声,双手抚住孙画儿的双肩,道:“娘,事在人为,我们这一生啊,要遇到的困难可多了,佛祖呢,可以成为我们的期盼,挂念,但是不能成为我们的依靠,你想想,天下那么多人,人人事事都去求佛祖庇佑,你若是佛祖,也忙不过来啊!” 木矜俏皮地眨了眨眼,并未将话说得太满,信佛一事并为有什么不对,只是比起求神拜佛,她更喜欢依靠自己罢了,人生在世,任何事情都不如自己的智慧来得更可靠些。 “矜矜说得倒也是。”孙画儿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反倒是一旁的明婶触动更大些。 听到了木矜的这一席话,明婶手下一颤,桌上的茶杯应声倒下,咕噜噜转了一圈,茶水撒了满桌,明婶也未曾回神。 第97章 会生气的蛋 “那你也不能叫明婶去给你帮忙啊,你这孩子,你这店还没着没落的,莫要胡闹明婶,耽误明婶的事情。”孙画儿见明婶这般,忍不住嗔怪木矜了一句。 “不!木婶儿,我愿意帮木姑娘看店!”明婶眸光坚定,郑重道。 孙画儿见状,便也没再多说了,只暗暗嘱咐了木矜,千万不能亏待了明婶,她理解明婶的苦处,所以能帮一把,便是帮一把。 黑幕茫茫,木矜留明婶在家吃了饭,明婶这次倒也未曾拒绝,两家六人一起其乐融融地用了晚饭,整个饭桌上都洋溢着欢喜的氛围,只有卫九骁一人满心苦涩,他本以为他帮了矜矜的忙,矜矜会奖励些好吃的,没想到这丫头完全忘了,这几日连饭都不做了,都是孙画儿做的。 卫九骁一口一口地吃着不知滋味的饭菜,心中酸涩,哎~都是母女,厨艺差别也忒大了,也不知这小丫头究竟是从哪学的这满身的本事,难道全是遗传她爹? 卫九骁这一边想着,一边食不知味的挑着碗里的米饭。 直到孙画儿看不过去的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的菜,柔声笑道:“小九这孩子就是脸皮薄,别不好意思夹菜,菜还多呢!” 卫九骁僵笑着脸抬头,幽怨地看了一眼木矜,然后看了看满碗的菜,强撑着笑嘻嘻的脸,道:“谢谢婶婶。” 木矜完全没能体会到卫九骁的难受,直接吃完了饭,便借口躲去了空间里,翻开了神农经。 这一本神农经已是世上最为完整的版本了,许多连木矜都未曾见过的草药,在这一本厚厚的神农经上均有记载。 木矜看了许久,才将这神农经翻看了大半,经书上不仅有记载制药之法,在神农经之后,还记载了一整套的金针施法,对针法的用力控制以及人体多处穴位皆有描述,木矜随意从屋外扎了一个草人便开始练习。 一直练到深夜,腰酸脖子痛手酸的,木矜这才停下来,躺到了一旁孵蛋的小床上。 许是因为木矜将松软的床一下子压塌陷了下去,原本床上孵着的那一只蛋竟是生气了起来,软软的蛋壳气鼓鼓地胀了起来。 木矜刚一歪脑袋,便瞧见了这蛋发怒的模样,她顿时便来了兴趣,伸手戳了戳那鼓鼓的蛋皮,笑道:“会生气的蛋,真是有趣,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那小蛋不悦地侧了侧身,躲开木矜的手指,气得更甚了,这女人抢了它的床,还敢对它戳来戳去,简直不可理喻!等它出来,它一定要狠狠地惩罚她! 小蛋正怒气冲冲地想着,便听到木矜又来了一句,“这不会是神农经留下的考题吧?让我解剖了这只小蛋?” “解剖!!!”那小蛋吓得险些栽倒到床下去,浑身鼓起的气一下子便缩了回去,这恶毒的女人,竟然想剥夺了它出生的权利!行,它不跟她计较,识时务者才是俊杰! 木矜点了点小蛋头部,笑眯眯道:“对嘛,乖乖地才不会被抓去做实验啊。” 木矜嘴上这么说,可心底里早已盘算了八百遍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能用来做什么实验?能解剖么?不能的话,练习针法也行啊,草人扎得多没意思! 那小蛋自然是看不到木矜的神色,只自顾自的寻思着,到底怎么才能早点出去。 xs7.com 一连几日,木矜除了吃饭和进城施针,其余时间全将自己关在了屋里,细细啃书。 新梅村的众村民经过了木矜精心配比的追肥,再谨记木矜嘱咐的少灌勤灌养护措施,整片稻田中的稻苗竟是渐渐发起了绿来,唯有宁大婶子家和李婶子家的稻苗全死光了,发黑的稻苗烂在田里,起了一层层黑霉菌。 宁大婶子从郢城回来之后,便一病不起,家里的田地自然是管不上了。 李婶子看着自家地里的稻子一天天变黑,心中愈发着急了起来,连着又去了好几趟普济寺,稻子还是没能好起来。 到最后,连一向对李婶子百依百顺的老李头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冲骂了李婶子两句,便让李婶子抓紧去找木矜求救。 李婶子本来也就坐不住了,听了老李头的两句骂,当下就是一急,鞋后跟都没来得及拔上,便冲往了村口木家,咚咚咚的砸起了门。 木矜本还在屋内看书,听着外头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出了屋。 待见到李婶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孙画儿身上抹,木矜忍不住沉了沉脸,眉头紧紧攒起,道:“李婶子这是做什么?” 李婶子一见把木矜哭出来了,一下便从孙画儿的怀里钻了出来,扑往木矜身边,哭喊道:“木丫头啊!” 木矜灵巧侧身,李婶子没刹住,绊了一脚便栽了下去,甩掉的鞋后跟直接砸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哎呦!”李婶子痛呼一声,正要破口大骂,可想想今日的目的,她忙又收回了声,装出一副凄惨兮兮的模样,瘫在地上,哭道:“木丫头啊,你李婶儿那日是猪油蒙了心,脑子勾了芡,千错万错都是你李婶儿的错,就当李婶儿求求你,木丫头,求你救救我们家的稻子,你说的条件,李婶儿千个万个都答应你啊!” 孙画儿见着李婶子这般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之意,嘴边蠕动了几下,正想开口,木矜先一步将孙画儿推了回去,道:“娘,榕榕午睡也该起身了,你快去叫他吧。” 孙画儿看了看李婶子,叹息道:“都是一个村的,稻子没了也着实可怜。” 木矜垂了垂眸,没有应声。 孙画儿便也明白了木矜的意思,顺着木矜的力,进了屋里。 李婶子见木矜将孙画儿支走,忙爬到木矜脚边,一把抱住木矜的大腿,“木丫头,你不看在李婶儿的面上,也要看看桂兰的面啊,你同桂兰差不多大,桂兰这孩子总说你学问好呢,你就帮帮李婶儿吧!” 听了这话,木矜忍不住笑了笑,李桂兰夸她?是恨不得扒了她吧? 自从木家老爹一去之后,这李婶子可就蹦跶起来了,四处造谣孙画儿,但凡木家有了个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单凭一张嘴都能给你搅成泼天腌臜事儿,当初原主木矜惦记上宁淮润,也是被这李婶子撺掇的。 如今李婶子还能厚着脸皮上门,倒也真让她大开眼界。 人要脸,树要皮,这李婶子可是既不要脸,也不要皮啊! 第99章 滚滚滚 木矜缓缓蹲到李婶子的面前,一双冷厉双眸怔怔盯着李婶子的双眼,吓得李婶子心中一跳。 “李婶儿,我记得你求的可是佛祖,怎么?佛祖没给你实现心愿,就换人了?”木矜煞有其事的勾了勾唇,袖口间突露而出的剪子尖被阳光折出一道光,直接刺往了李婶子的眼里。 李婶子被光刺得双眼一闭,后背直冒出一层冷汗,牙尖也开始打起了颤。 “木…木木木家丫头,我我…李婶真求你了!”李婶子颤巍巍的放开了抱着木矜大腿的双手,身子往后仰了仰,哀声道。 木矜拍了拍裤腿,双眸垂下,冷道:“李婶子,你求错人了,你家稻田现在那样子,也只有佛祖显灵才能救了。” “木矜!”一听说没救了,李婶子当即便有些急了,呵斥了一声,随即又软下声来,嚎啕道:“木丫头,李婶儿求你了,李婶儿跪下来求你了!” 木矜一个大步退回去,俯视看向李婶子,轻笑道:“李婶儿,我可不是救世主。” 即便悬壶济世,也要看那人值不值得她济! 李婶子浑身一僵,旋即胸间迅速涌起一抹怒意,她都放下面子,降低身份,跪下求这贱丫头了,她竟敢,竟敢讽刺拒绝! “贱人,我跟你拼了!”李婶子越想越怒,面色涨得通红,张牙舞爪地便要冲往木矜面前。 “住手!”木家院门前传来了一阵怒吼。 李婶子全身一滞。 木矜抬眼望去,正瞧见赵根子怒容满面地堵在了院门口,门外还站着两个身着官服的男子,正是上次请来的官爷中的两人。 “村…村长?”李婶子面上惊了惊。 赵根子已经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了,直接便道:“滚滚滚……” “村长,我们家的稻子还没……” 李婶子的话还没说完,赵根子便又怒吼一句,“滚!” 李婶子这才讪讪出了木家。 赵根子老脸通红地看着木矜,嘴边抽动了好几下,到底还是没脸说话,只得请了两名官爷进屋,对木矜道:“木丫头,这两名官爷是来调查治好稻瘟一事的。” 木矜冲着赵根子点了点头。 “那你们先说着,我先出去瞧瞧,待会再来。”赵根子干笑一声,旋即便迈步出了院子。 木矜将两位官爷领到了树下的小桌上,斟了两杯茶,这才款款落定。 两位官爷见木矜这派大气的作风,看向木矜的目光不免夹杂了几分赞赏之意,问道:“这治稻瘟的方子是木姑娘提出的?” 木矜缓缓点头。 那两位官爷相视一眼,又道:“姑娘是从何而知的良方?”虽然来时那位赵村长已经说明了是这小丫头想出的法子治了稻瘟,可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是她自己想的呢?定是背后有人指点了的。 “我爹教我的。”木矜眼也不眨一下便道。 稻瘟一好,官家便请了人来,这其中的用意木矜又怎会不知,不过所幸她现在不过十来岁的年纪,万事都能推给木延正。 “那可否请姑娘的父亲前来一叙?”那两位官爷眼前一亮,忙开口道。 第100章 要想得到帮助,须得先助人 木矜垂眸,半晌才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那两位官爷这下便有些不高兴了,他们代表的可是县官老爷的脸面,一个乡下人竟敢不给他面子。 可还未等他们发怒出声,木矜便缓缓开了口,低沉道,“我爹,已经不在了。” 那两位官爷当即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心中一阵惋惜,看向木矜的目光也变得同情了起来,简单安慰了几句,便提出了要离开。 毕竟要找的人才不在了,他们总不能向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请教,这说出去,县官老爷脸上也无光啊。 木矜送着两位官爷离开,临到村口之时,木矜盯着村口的那一条河流,突得开口问了一句,“两位官爷,不知这一条河的上游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上游?”那两位官爷随意看了看,道:“不曾听说有什么事啊,那上游的金陵离扬州虽近,可离咱们这可远着呢,便是有事也传不到这儿,木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木矜浅笑着摇了摇头,“随意问问,只是我爹说过,任何东西发病都有原由,只有找到了这个原由才能彻底根治。” “此事县官大人会跟进的。”说罢,那两位官爷便疾步离开了新梅村。 送走官爷,木矜悠悠回家,刚走到木家小院前,便见到赵根子局促的等在院门外。 “木家丫头,那李婶我已经说了她了,日后你不必理她!她也是可怜,家底都送去了普济寺,现在稻子也好不了,明年一家人怕是要难过。”赵根子低叹一声。 木矜勾唇,“村长这时候该不会在想要村里人帮帮李婶儿吧?” 赵根子叹息声一滞,一口气卡在了胸中,憋闷得慌。 木矜一看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缓声道:“村长以为这样是互帮互助?这天下啊,可没有白吃的午餐,李婶子要想得到别人的帮助,先得学会助人。” 赵根子眉心一跳,蓦然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心中暗暗怀疑,木家这丫头真的只有十来岁? “村长?”木矜轻叫了一声。 赵根子这才回神,忙道:“木丫头,你说的有理,那就等收稻子的时候,让老李家多出力。” “今日还是多谢村长了。”木矜款款屈身。 赵根子连连摆手,“算不得什么大事,也是我这个村长没做好,大伙儿答应你粮食的事儿,等秋收一到,你只管来找我,我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木矜含笑点头,又道了一声谢。 赵根子便也没再多留,直接扭头回了家去。 木矜看着赵根子的背影远去,嘴角微弯,新梅村能有这样一位好村长,也算是福气了。 …… 新梅村平平淡淡地过了几日,郢城大街小巷里的人流却是渐渐多了起来。 来往路上,行商旅人络绎不绝,闹市坊区人声鼎沸,一片繁荣的景象。 这日,施针回程的路上,木矜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头,问向阿六道:“阿六,近日怎么这般热闹?” “啊?木姑娘你这都不知道啊?”阿六睁大眼睛,解释道:“没几日就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了啊,听说扬州城里的戏班子都来了好几班了,今年可是热闹哩!” 第101章 赚钱要紧 “乞巧节?”木矜缓缓放下马车帘子,又问了一句,“铺子可修缮好了?” 阿六忙应声,“好了好了,姑娘放心,里里外外都弄好了,牌匾也打得差不多了,估摸着明后日就能取了。” 木矜听着外头热闹非凡的声音,心中微顿,沉了沉心,旋即才开口道:“好了就取回来吧,就乞巧节当日开张吧。” “啊?!”阿六小脸一垮,木姑娘是不是对乞巧节有什么误解? “木姑娘,乞巧节的花灯可好看了,姑娘不出去看看么?”正常女子听到这种浪漫花哨的东西,不应该都啊啊啊尖叫么?难道是他被府里的那一群丫鬟洗脑了? “不去,赚钱要紧。”木矜悠悠回声,花灯嘛,随时都能赏,但这么好的人流量,不开店太可惜了。 “对了,再帮我请一个读书先生。”木矜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等到店铺开了张,一堆大小事都等着处理,恐怕也得不上什么空了。 “哦。”阿六丧丧应声,这么好的机会,木姑娘不和少主一起出门,真是太可惜了。 可转念一想,阿六又高兴了起来,木姑娘果然同外头的那一群妖艳贱货不一样,木姑娘就是独特,这样才配得上他们少主啊! 木矜自然是没有注意到阿六的小心思,她沿途看了看大街小巷上来的人,许多外地的生面孔涌入了城里,酒楼茶馆处处都坐满了人,等到乞巧节那一日,正是热闹鼎盛之时,店铺选择那时开张,正好能赶上最好的宣传效果,日后若是开了分店,倒也方便了。 木矜葱白藕臂撑着腮,歪头深思。 回到新梅村,木矜倒是未先回家,反而是先去了一趟明婶家,叫明婶和明月一同来吃了个晚饭。 晚饭上桌,木矜才缓缓提起店铺开张一事,“娘,明婶,我已经决定好了,就定乞巧节那日开张吧,我们提前一日搬进城住。” “这么快?”孙画儿惊了惊。 木矜点了点头,道:“乞巧节正是郢城热闹之时,那时开店正是最佳时机。” “可这会不会太快了些?”孙画儿满脸担忧,紧紧蹙着眉,道:“还有,搬进城里,这屋子、田地都怎么办?” “娘,我们不过是先搬进城里去,日后铺子稳定了,你想回来住,便回来住,这段时间的田地约莫也就浇水这些事了,我打算先交给村长打理,等到收成之时,我们再回来。”木矜温声安慰,道:“榕榕和明月的先生我也已经让人去找了,乞巧节那一日便可以开课了。” “他们就在铺子上课?”这下不止孙画儿,连带着明婶都有些惊了。 “嗯呢。”木矜点点头。 “可平日里开店这般吵闹……” “科举艰难,”木矜淡淡道,“若他们能在这小小的吵闹铺子里平心静气地读书学习,日后进了学院考场,必定也不会因一些小事而慌张。” 小小药膳铺子,能让木榕他们学的,绝非仅有科考知识,官场之道、为人处世之道,同样要学。 “这……”孙画儿与明婶相视了一眼,旋即才点点头,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去。 第102章 举家进城 用完饭后,木矜便也没再耽搁,拿上了几块银子,便出门去了村口赵根子家。 卫九骁坐在院子里,仰面望着满空繁星,眸光定定。 这丫头的店铺马上就开了,他是该快离开了。 只是,这心里头竟还有些不舍了起来,真是怪异。 正想着,突得一个小手伸到了卫九骁的眼前,手上抓着一个方块小糖。 卫九骁一把抓住小手,然后猛地坐直了身子,将小手里的方糖放进了桌上的小碗里,笑眯眯地冲小手的主人挑了挑眉,道:“我的了!” 木榕瞥了卫九骁一眼,自顾自便爬上了对坐的桌上,同他一起看起了星星。 卫九骁大口喝了一口甜水,然后推到木榕面前,爽朗一笑。 木榕嫌弃的拧了拧眉,满脸拒绝,他才不要喝这么甜的水。 卫九骁看着木榕抗拒的模样,忍不住笑得更欢了,直到屋内传来一声轻呵,“小九,小声些,明月睡了!” 卫九骁笑声一滞,颇为同情地看了木榕一眼,他就说这木榕怎么有空出来了,原来是小缠鬼睡了。 木榕眸光平静,淡淡和卫九骁对视一眼,然后又看回了皓月星空上。 等木矜回来之时,便是看到卫九骁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睡得真香的模样。 木矜忍不住走去敲了敲桌子,“怎么?嫌床不够舒服,跑这儿睡了?” “啊?”卫九骁恍然抬眸,见四周早已没了木榕的身影,忍不住叫嚣道:“那小子回去竟然不叫我!” 说着,卫九骁便打着瞌睡走往了柴房里,摇摇晃晃道:“我睡了。” 木矜兀自笑了笑,进了屋子便钻进了空间里,铺子快开张了,她得早日研究出膳谱才是。 …… 乞巧节前一日,木矜叫了两辆马车,带着一家人和明婶一家进了城去。 阿六领着那四个小厮丫鬟早早的便将铺子收拾了干净,等木矜等人到铺子的时候,正好是午时。 木矜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算是对铺子开张的提前庆祝。 看着这黄金地段的铺子,还有买来的四个丫鬟小厮,孙画儿惊得险些说不出话来,颤颤道:“矜矜,这这……这真是那贵人给付的诊金?” 木矜浅笑应声,只淡淡道:“娘,你放心吧,甄少主明日也会来的。” 孙画儿捂着胸口,一手抓着明婶,心中砰砰直跳。 明婶看着孙画儿这般模样,嘴角也忍不住蔓出几分浅笑,这次她应该是跟对了人了。 两家人一同用过了饭,阿六便带着一位老先生赶到了铺子里,还带来了先前打造好的铺子牌匾和一整套手术刀。 木矜爱不释手地拿着那一整套的手术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都有,刀片极薄,对这个时候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极好一副刀具了。 “邱老先生,这便是东家的了。”阿六扯大了声音往那老先生的耳边喊了一句。 邱老先生这才恍然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木矜拱手一拜,道:“东家。” 言行举止之间并未因木矜的年龄大小有所不同,反而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 第103章 新店开业 木矜恭敬地朝着邱先生拜了一拜,高声道:“邱先生,小店平日嘈杂,恐要劳烦先生了。” 邱先生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无碍,老夫年纪大了,耳朵背,况且大隐还是隐于市呢。” 木矜浅浅一笑,对邱先生的好感愈发上升。 年长者,心清眼明,自当得先生二字。 木矜缓声叫来木榕和明月,先让两个小娃对着先生恭敬行了拜师之礼,然后才让侯信将三人领到了后院的小宽廊下。 读书之事安排完了,木矜便也没歇着,带着孙画儿和明婶二人便一同出门去采买明日要用的食材香料,还买了些做灯笼的纸糊和架子回来。 卫九骁则跟着阿六去了郢城外甄家庄子上的莲池里摘了些许莲藕莲心荷叶荷花回来。 如今正值七月,莲花开得正盛,木矜思索了好几日,打算在开店第一日以莲为药膳主菜。 等食材全部处理完,木矜这才得了空出来,着手去了膳房便做了两道主菜出来,一道莲天碧叶粥,一道芙蕖花酥。 卫九骁摘完莲藕,将将冲完澡,便看到了木矜送到他桌前的两道菜,眼光顿时一亮,道:“矜矜,这是给我做的?” “对,单独给你做的。”木矜含笑点头,心中暗暗腹诽,试毒试药还是麻烦了点,开店真不容易。 卫九骁一听说单独给他做的,顿时满心欣慰,心想着,这丫头总算良心发现了,要奖励他了。 嗅着这扑鼻而来的香气,卫九骁肚子咕噜噜直叫,一脸享受地便吃了起来。 两道菜全数吃完,卫九骁这才抹了抹嘴,看向木矜,试探道:“还有么?” 木矜两眼一翻,直接起身出了屋。 她本还想着,莲子本就清热解暑,若是在莲子中加入清热去火的药材会不会引发体寒,卫九骁体内的蛊毒本就受寒引发,若是连卫九骁都无事,那一般用膳的妇人来点这道菜,当也不会引发体寒之类的病症。 可如今看来,卫九骁那是一点事都没有,那她还担心什么呢。 翌日一大早,木矜便将经过了这些天细细琢磨研究配制出的整套药膳谱子贴在了柜台前,安排了识字的侯明在柜台前记账收银,而侯信则负责端菜,丹梅和丹酥负责端茶递水,收拾桌碗。 卯时刚过,郢城里的人已经聚集了不少,富贵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断,甄元解早早地带了贺礼来恭祝木矜开店新喜。 甄元解今日倒是未曾要阿六抱起,反而是坐在了一个木质椅子上,这是木矜特意为甄元解改进了的轮椅,她收下甄宝堂祖传金针,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甄元解面带温润笑意,远远看向木矜,道:“恭贺木姑娘新店开业,大吉大利。” 木矜莞尔一笑,回声道:“多谢甄少主。” 孙画儿和明婶相互搀着立在稍后的位子,见到甄元解这般天姿容貌,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 卫九骁在一旁抱胸上下打量着甄元解,他想看看木矜这丫头到底是不是真的治好了这位甄公子。 第104章 调膳阁 围观的众人本还对这富贵街上新开的铺子无动于衷,见甄宝堂甄家好些年没现身的甄少主竟然亲自来给木矜恭贺道喜,郢城的众人一下子便惊了起来,热热闹闹地围哄了过来,将木矜的店铺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一道爆竹放过,侯明和侯信二人欢欢喜喜地穿着一身红衣,一起搭了梯子,将店内的牌匾装上,一道鲜红的绸缎将匾上的字遮盖的严严实实,余下的绸缎从右侧缓缓垂下,正落在木矜的手边。 木矜看着集聚的人群,唇边勾笑,等第二道爆竹放过,她手下一个用力,便将红绸从牌匾上扯了下来,牌匾上,正苍劲有力地写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调膳阁。 这一块牌匾从字迹到笔墨着色,乃至墨迹上镶的金箔片都是木矜细细找准角度粘上去的,她利用日光照射到牌匾的时间,然后再找准角度粘上金箔片,以至于每个时辰照射到牌匾上的光都能够经过金箔片的反射,然后营造出一种堂皇明亮的感觉。 “调膳阁?”甄元解仰面望着牌匾,略微思索,旋即便舒眉浅笑道:“人心之于是非也,如口于味也,口者、非以己之调膳则独美,而与人调之则不美也。故君子之于道也,在彼犹在己也。调膳,调膳,好名字!好!” 围观的众人虽是听不懂甄元解口中之词,但能当得郢城大才子甄元解这一大句夸的,定是极好的,众人忙跟着叫好了起来,“好!好!!好名字!!!” 卫九骁慵怠地抬了抬眸,比起调膳阁这个名字,他倒觉得这三个字的书写更为大气些,笔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为这三个字带来了大半的气势,也不知这丫头是找什么样的人写的。 木矜抬眸浅笑,看向围观的众人,朗声道:“调膳阁今日开张,做的便是药膳,膳中有药,有病者对症下药,无病者亦可强身健体。” “药膳怎么治病啊?能治好么?”有人置疑出声。 木矜缓缓一笑,看向甄元解。 甄元解悠悠抬起双手,然后摇动起轮椅旁的转轴,将轮椅转动到了众人面前,沉声道:“信不信随你们,但我甄宝堂头一个相信调膳阁。” 卫九骁看着木矜前面的甄元解,忍不住嗤了一声,这不就是个活招牌么! 围观的众人却是惊得瞪大了双眼,嘴皮子直打瓢,好不容易才有人震惊地喊出了声,“这这这……甄少主手脚不是都废了么?” “是啊,我记得甄少主都瘫了好些年了吧?” “这真是药膳治好的?” “怎么可能,这就是个小丫头,难不成还能是神医不成?” 众人瞬间嘈嘈杂杂地议论了起来,言语间皆是疑声。 卫九骁也是惊了惊,将目光从甄元解身上收回,若有所思的落到了木矜身上。 木矜面色坦然,只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道:“药膳药膳,便是药和膳的结合,每日进膳的同时,滋补身体,预防疾病,这便是药膳的用处。” 第105 莲宴 “都说是药三分毒,这药膳若是日日吃,岂不是无病也变有病了。”有熟识药性的小厮反驳道。 “说得不错,很多药材确实存在毒性,不仅仅是药材,还有食材也存在,如玉米同田螺一起吃,轻者燥咳,重则见血。药膳以药配膳,性温,起调养身体、预防疾病之疗效,自然是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的。” “预防?”众人这下便有些不明白了,“什么预防?” “病来如山倒,一旦患了大病,便是倾家荡产也未必治得好,但这病何时会来,我们没人知道,即便是江湖神医医馆大夫,也同样无人能预测。” “难不成你会预测?”有人着急地插了一句。 “我又不是大罗神仙,自然是不会的。”木矜轻笑一声,继而道:“但我会预防,小病积攒必成大病,药膳能调养生息,小病小痛,只要对症用药膳,必能消除,大病则需经年调养,以药膳滋补,即便不能药到病除,也能延缓寿命。” “真有这么神?”众人忙追问。 “嘿,那是当然了!”甄元解旁边的阿六满脸骄傲,高声道:“我家少主可不就是木姑娘调理好的?” 在场的人纷纷看向甄元解,当即便信了大半。 木矜微微一笑,朗声道:“今日,调膳阁以莲为题,做一场莲宴,今日开业,消费满五两银子减免一两银子。” 众人一听花五两银子便能减免一两,当下便兴奋了起来,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齐齐涌进了调膳阁的大门。 孙画儿和明婶看着涌进店的人群,心中忍不住紧了紧,可看着店里头四个丫鬟小厮有条不紊地操持着,她们这才放下了心去。 甄元解见店铺顺利开业,转动轮椅,也跟着一同进了屋去。 后院内,孙画儿亲自斟上了一杯好茶端到甄元解的面前,道:“甄公子,您喝茶。” 甄元解忙拱手回道:“夫人客气了,唤我元解便是。” 孙画儿笑得愈发温和了,柔柔笑意绽满全脸。 卫九骁看着孙画儿这般温柔的模样,心中暗暗酸了酸。 “甄少主,今日开店忙碌,我就不招呼你了,阿六,你照顾好你们家少主,待会我会让人送药膳过来的。”木矜缓声道了一句,然后穿上她特制的围裙褂子便入了后院主屋的膳房里。 孙画儿见状,忙拉着明婶道:“那我和秀玉也一起去帮你吧,小九,你就先在这陪甄公子坐坐。” 卫九骁撇了撇嘴,无奈的坐在了甄元解对面。 “这位是木姑娘的堂兄吧?”甄元解先一步温和出声。 卫九骁白眼一翻,正要说谁是她堂兄啊,话到嘴边,又立马收了回去,回笑道:“是。” “我姓甄,名元解,木兄唤我元解便是。”甄元解客客气气道。 “谁是你木兄啊!”卫九骁一个挺身蹿了起来,“我姓卫!” 甄元解一愣,“木姑娘的堂兄姓卫?” 卫九骁一本正经道:“我随母姓。” 甄元解这才恍然,低声道:“倒是个好姓氏,当今皇室便也是卫姓。” 第106章 温柔恬静的恬 卫九骁闻言,险些一口茶喷出来,重重咳了几声,然后才缓缓坐了下来,睨了甄元解一眼,似有若无与地问道:“你这病还要多久能治好?” “木姑娘说,看恢复的状况,短则半年,长则三五年也是有的。”甄元解一一回应,气质温润儒雅。 唯阿六在一旁急得不行,他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什么堂兄啊,指不定还是少主的情敌呢,少主怎么就不长点心呢!哎! “哦。”卫九骁皱了皱眉,随意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想着,这丫头不会是骗他的吧,三五年的事儿谁说得准啊,指不定这丫头在城里赚足了钱就远走高飞了呢! 卫九骁没再开口,甄元解也不是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二人自然也就冷场了下来,各自喝着杯里的茶水。 后院里一派和谐,膳房和前院却是都忙得脚不沾地。 许是木矜所做的第一道菜送了上去,扑鼻的香气勾起了众人的食欲,涌进店里的人愈发多了起来,整个大堂顿时人满为患。 木矜将膳房里的小瓦罐挨个放好美食,然后让孙画儿和明婶二人看好火候,便去往了前厅。 调膳阁门前此时正停下了两辆精巧的马车,从马车上下来的第一个人正是甄诚安,后面又下来了一个同甄诚安差不多年纪的儒雅男子和一个英姿飒爽的劲装女子。 木矜见到甄诚安到了,忙迎了出去,微微屈膝道:“甄堂主。” 甄诚安本就不在意这些虚礼,大手一扬,笑眯眯道:“木丫头,今日我可是将府衙公孙大人也请来了,你可得好好露一手。” 木矜忙浅笑应声,屈身行礼,“见过公孙大人。”她对扬州城的府衙大人不算了解,但到底也是听过些名头的,当初那一群南疆人便是送去了府衙大人手中。 公孙鸿一袭素白长袍,束发冠玉,唇红齿白,眼角下的一点泪痣,更显气质卓越,比起一旁五大三粗的甄诚安,公孙鸿简直比他年轻了一个辈儿啊。 “木姑娘不必多礼。”公孙鸿眉眼轻弯,亲和道。 反倒是一旁的劲装女子更加活跃,她一把抓住木矜的便问道:“你便是木矜?是你救了甄元解?甄元解现在可以动了?” 一连好几问砸来,木矜有些哭笑不得,她是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公孙鸿缓缓伸手勾起了女子高高束起的乌发,往后拉了拉。 女子吃痛地呼了一声,捂着脑袋,嗔道:“爹!” 公孙鸿含笑看着木矜,笑容愈发显得亲和,道:“让木姑娘见笑了,这是小女公孙恬,温柔恬静的恬。” “不用加最后一句!”公孙恬气吼吼地道了一句。 木矜弯了弯唇,然后侧身请到:“大人里面请,二楼雅间已经备下了,不过甄少主在后院落了座,稍后还需施针诊治。” “那我也去后院!”公孙恬忙喊了一句,她才不要看这两小老头下棋嘞,太无聊了。 公孙鸿强压着跳起的眉心,冲着公孙恬道:“恬恬,你是女子。” “木姑娘也是女子。”公孙恬利落反驳,直接便冲进了后院。 第107章 你爹娘比我爹娘更敷衍 公孙鸿气得眉毛发颤,怒道:“甄兄,你看看,你看看,当初给她取名为恬恬,是想让她像小棉袄一样暖着,现在,越大越不服管,还不如元解这个男娃乖巧呢!” 甄诚安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带着公孙鸿便上了二楼雅间去,一边附和,一边道:“公孙兄,我近日有得了一副死棋局,你待会可得帮我好好参谋参谋。” 公孙鸿声音陡然一转,立马就好奇了起来,“哦?什么样的棋?” 甄诚安高深莫测地将手别到后背上,冲着木矜摆了摆手,对着公孙鸿的面上却是一派沉思的模样。 公孙鸿一下子便急了,急道:“老甄,你可别吊我胃口了!” 说着,二人便急匆匆进了雅间去。 木矜看着二人的互动,不由得轻笑出声,原先她还想着公孙大人这般儒雅的人如何同甄堂主交好,现在看来,全归于棋啊。 “东家,又多了十三道芙蕖花酥。”手中掌着两盘菜的侯信急急忙忙冲木矜喊了一句,然后便又往客人桌上送菜去了。 木矜便也没再耽搁,赶紧进了膳房里,帮着孙画儿和明婶开始准备。 后院廊外,公孙恬刚冲进来便瞧见了这样一幕,绿叶茂密的木梅下,甄元解和卫九骁各坐一方,对酌饮茶,一方天资,一方俊容,竟有一种千秋绝代的感觉。 可最让公孙恬惊奇的是,甄元解的双手竟然真的捧着茶,他能端茶喝了。 “甄元解!”公孙恬冲到木梅下的小桌前,惊叹道:“你真的好了?” 甄元解眸光微抬,便看到一身红衣的女子立在院中,束起的乌发正迎风飘扬,发丝贴在那不算白皙却俏生的面庞上,一双剪水秋眸下,唇角肆意勾起。 “恬…恬?”甄元解恍然叫了一声。 公孙恬猛地一拍甄元解的肩膀,朗道:“怎么?甄元解你不会把我忘了吧?我们最多才两三年不见吧!” “两三年?”甄元解恍惚了一下,真的是两三年吗?他总觉得已经过了十几年了,原先那个调皮的小姑娘已经渐渐长成了英姿飒爽的大姑娘了。 “哇,甄元解你真的忘了啊,你真不够意思!”公孙恬自顾自的坐到甄元解身边,然后冲着一旁的阿六喊了一句,“去给我弄点吃的来,方才外面闻着挺香。” 阿六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去了膳房。都几年没见了,公孙小姐还是一点没变。 公孙恬看着对坐的卫九骁,挑了挑眉,“公孙恬。” “卫小九。”经过了方才和甄元解的交谈,卫九骁没敢再将真名吐露,只说了个小名。 公孙恬闻言,点了点头,问道:“你排行第九?” 卫九骁手中的茶杯一松,这丫的,待会老底都被这俩人扒出来了! “果然,你爹娘比我爹娘更敷衍,”公孙恬低喃了一句,“我爹娘只是给我取了个名不副实的名字,你爹娘连名字都懒得给你取了,说起来到底还是我好些,可我怎么还是觉得你的名字更好听些呢?” 甄元解听着公孙恬埋头自语的话,刚喝进嘴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呛得他止不住的咳嗽。恬恬还是一如既往啊。 xs7.com 第108章 策马奔腾也是一种潇洒 阿六端着两碟菜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满桌的狼藉,茶水茶叶泼了一桌,他瞪大了眼睛,惊道:“这是做什么了?” 桌旁的三人皆是默不作声,阿六只得闷头将桌子收拾了干净,谁让大家都是主子呢! 菜上了桌子,煎炸出锅的莲花糕做成花状,加上荷叶莲子点缀,漂亮的配色,令人食指大动,配上一碗莲天碧叶粥,清爽解腻。 卫九骁和公孙恬当即就不客气了,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一旁的甄元解看着二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心中忍不住笑了笑。 直到满桌的菜品吃空了,公孙恬这才抬起头,抚着饱饱的肚子,笑道:“木姑娘果真是个妙人儿啊。” 一道浅笑声从背后蓦然传来,“公孙姑娘亦然。” 公孙恬回眸,恰好对上木矜坦然的面容,她鬼使神差便问了一句,“木姑娘会骑马么?” 木矜浅笑摇头。 公孙恬眸光黯了黯,若是木矜会骑马,她日后指不定就不无聊了呢。 “不过,我倒是挺想学骑马。”木矜轻轻一笑,公孙恬原本黯下去的双眸陡然又亮了起来。 “你愿意学骑马?”公孙恬猛地跳到木矜的身边,激动问道。城中可没有几个闺秀愿意学骑马,就算是愿意学了,日后也会被家里人押着不准出门,久而久之,马术也就荒废了。 木矜点了点头,笑道:“纵情山水,恣意人生,策马奔腾也是一种潇洒。” 听了这样一番话,公孙恬满脸激动,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兴奋感,当即便道:“那明日我就教你骑马吧!” “公孙姑娘。”木矜无奈地笑了笑,“暂时恐怕不行,调膳阁刚刚开张,我恐怕是走不开,等铺子稳定下来,我们再约。” 公孙恬忙一拍脑袋,连连点头道:“行行行,你也别叫我什么姑娘了,唤我公孙便是,我唤你矜矜。” 木矜浅浅应声,然后看向甄元解道:“甄少主,该行针了。” 甄元解含笑点头,由着阿六将他推进了屋内。 公孙恬见状,忙道:“我去帮忙。” 说罢,便跟着木矜和甄元解一同进了屋去,独留下卫九骁一人坐在院子里。 夜幕渐渐拉下,郢城的大街小巷全数挂上了红红的灯笼,街两旁的瘫子上也渐渐热闹了起来,花灯面具,糖人糕点,小玩意儿应有尽有。 木矜也吩咐了侯明和侯信将她早早做好的两个灯笼挂去了门前,灯笼亮起,柔光洒在门前,映照出一圈圈的光晕,随着灯笼内部的烧热,调膳阁门前的两只灯笼竟奇异的转了起来,引得街上的众人纷纷驻足观赏。 青灵半山上,云鹤书院的学子们也都下了课。 虽是将将下了学堂,但山下之事他们却是一清二楚,富贵街新开张了一家异常火爆的调膳阁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 “听说那药膳的香气能飘出一整个富贵街呢!” “可不是,说是还能调理身体,你说咱们日日这么辛苦的苦读书,可不得补补,也不知道有没有补脑的呢!” 第109章 请客 “今日开业,听说调膳阁还满五两银子减免一两,也就是说,四两银子就能吃上五两银子的饭菜了!” 这一声吼,不少学子都动了心,能减免一两银子,可是不少钱啊,现在不去吃,日后吃可就贵了。 柳元信见着同窗众人皆是一副垂涎的模样,眸光微动,旋即手中的折扇一开,朗声笑道:“听说今日富贵街新开了一家店,咱们今晚就去那里吃如何?我请客。” 一听说有人请客,学子们全数涌到了柳元信的身边,奉承道:“柳兄果真财大气粗啊!” 柳元信款款一笑,风趣道:“大家同窗一场,我不过请一次客罢了,日后指不定还是大家先考中,到时候你们可得请我去京城的大酒楼吃酒呢!” 这一番话听得众学子十分受用,说说笑笑地便要跟着柳元信下山去。 宁淮润也混在其中,只可惜,自从春风楼一事过了,众学子对他的态度早已一落千丈,这时候巴不得挤兑他呢,高声道:“呦!吃白食的又来了呢!果然是宁大秀才的作风啊!” 宁淮润脸色惨白,垂头瑟缩。 “宁大秀才这次是想蹭白食吧?哈哈哈……”众人围着宁淮润嘲讽道。 宁淮润阴着双眸,牙关咬得死死的,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道:“我…我日后会请回来的!” 他实在是饿极了,从那日过后,他本就没了银子,本还指望着家里能给点银子,却没料宁大婶子突然跑进了城里,回去之后就病倒了,什么也没来得及交代,他也没什么空回家,只得每日半饱不饱地吃着硬馒头。 “呦?宁大秀才,你不是还以为你能考中榜吧?真是笑掉人大牙了!”众人毫不客气道。 宁淮润眼中的怒火更甚,胸腔中聚满了恼意,可怎么也发不得。 还是柳元信开口出了声,温和道:“都是同窗,一道去也无妨。” 说罢,便领着众人一齐下了山去。 宁淮润看着众人的背影,再三咬牙,还是抬腿跟了下去。 调膳阁门前,人头攒动。 柳元信等人到店前之时,前头还排着不少人,众人只得在门前摆好的长凳上坐着等了一会。 “诶?这花灯竟是会转动的?”有学子眼尖的发现了调膳阁门前的灯笼,惊奇道。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发现这灯笼果然是会转动的,灯笼面还画着不同形式的人,随着灯笼的转动,灯笼纸糊上的小人仿佛会动一般,瞬间便鲜活了起来。 “好!”柳元信大喝一声,赞道:“这花灯竟是做的比皮影戏还有趣,厉害!” “是啊,世上竟还有这种灯笼?真是妙啊!” 众人齐齐赞叹,仰着的脖子酸痛了也不舍得低下头来,只不停地看着这转悠的花灯,想要找出些异样来。 可一直到众人进了大堂用饭,也没有一个人研究出来这花灯的精妙之处,只得先进屋用饭。 “听说今日主菜是以莲为题,不如我们就将这莲宴上的每一道膳食都点上尝一尝吧?”柳元信朗声笑道。 “好!”众同窗皆齐声附和。 第110章 活生生的例子 莲宴上桌,香气四溢。 柳元信却是没有开口品尝,反而是趁着丹梅上菜的时候,好奇的问了一句,“敢问店外的花灯是从何处所做?” 丹梅看了看柳元信,含羞回话:“回公子,那是我们东家自己做的。” 柳元信这才恍然,笑眯眯地赏了丹梅一块碎银子,便招呼着众人吃了起来。 酥点甜而不腻,粥点清香爽口,外加一壶温热的药酒,众人吃得十分畅快,一边用膳,一边探讨诗词歌赋,好不热闹。 席间唯有宁淮润是不停地吃着,一句话也没和众人交谈,他已经饿了太久了,这饭菜如此好吃,他定要多吃些。 正吃着,后院与大堂相连的帘子突得被掀了起来,木矜一身布裙,款款走出,身后还跟着风风火火的公孙恬。 柳元信刚一抬眸便瞧见了木矜,忙高声喊了一句,“木姑娘,好久不见。” 丹梅见木矜出来,忙侧身退到身后,道:“东家。” “东家?”柳元信双眸瞪了瞪,一旁的学子听到这话,齐齐倒抽了一口气。 这调膳阁的东家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柳公子,好久不见,吃得可好?”木矜浅笑吟吟。 良久,柳元信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点头道:“好,好,好!”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他老爹的意思了,做人做事确实应八面玲珑才是,不然兴许不知道哪一天,人家就踩到你头顶上了,这木矜姑娘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想到这里,柳元信忽地一怔,忙道:“木姑娘,宁兄……” 话还没说完,柳元信一扭头便发现宁淮润早已消失在了席面上,不见了踪影。 木矜看了看那空了的位子,嘴角微勾,轻道:“柳公子既然是朋友,那今日我调膳阁便多赠两道菜给诸位才子品尝,就当是提前恭祝诸位公子榜上有名了。” “好!” “东家是个爽快人!” “就冲这句话,我以后也要天天来吃啊!” 一说起榜上有名,众人喜不自胜,热热闹闹地讨论了起来。 柳元信看着木矜泰然自若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多了几分佩服,忙起身拱手道:“那今日柳某是要恭祝木姑娘一声开业大吉了,这开业之礼,怕是要晚些送到了,还请木姑娘勿怪。” 柳元信有意结交,木矜倒也爽快,直接便吩咐了膳房又热了两壶药酒送上。 “你倒是有些眼光。”公孙恬在木矜身后,挑眉看了看柳元信。 柳元信淡淡摇头,道:“不及公孙大小姐。” “这是自然。”公孙恬兀自得意了一场,同木矜相处得越久,她便越觉得木矜就是个宝藏一般,越挖越有意思。 “对了,”柳元信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问了一句,“外头的花灯,不知木姑娘是如何做的?” 未等木矜回答,公孙恬倒是先问了一句,“什么花灯?”她在膳房陪着木矜待了一下午,自然是不知道外头何时挂上了花灯。 柳元信指了指门外,笑道:“公孙小姐不妨亲自去看看。” 公孙恬这才急忙跑出了外头,仰头看花灯。 “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凑个热闹。”木矜轻笑一声,并未多说。 第111章 看谁先解出! 柳元信看了看大堂间忙乱的模样,知趣儿得没再多问,寒暄了两句便又坐了下来和同窗吃饭。 公孙恬看完了外头的花灯,兴致冲冲地便跑进了屋,缠着木矜回了后院做花灯去。 见木矜回了后院,躲在调膳阁暗处的宁淮润这才缓缓从人群中探出了一个脑袋,瞪大的双眸在花灯的柔光下清晰地映着迸裂的血丝。 凭什么一个傻女能盘下这么大一个店铺,他是新梅村的宁大秀才,他是能进京做官的大老爷,凭什么还不如一个傻女! 宁淮润怨毒地看了看调膳阁这三个大字,转身离去。 灯火阑珊,富贵街上愈发热闹了起来,尤其是调膳阁门前,排队的人越来越长,惹得一旁的酒楼茶馆眼红得紧。 街尾酱小馆内,账房先生难得偷闲打个盹儿,手中握着的毛笔都快干了,也没等来一个人。 掌柜的有些等不下去了,从内屋里走出来,奇怪道:“今日这是怎么了?人都去哪了?饭点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客人来?” 一个小厮正喘着粗气跑进了门,见掌柜的问话,张口便答道:“掌柜的,是前头,新开了一家药膳店,大家都在那边排队呢!” “药膳店?”掌柜动了动嘴皮子,嗤笑一声,“什么时候医馆也想来分饭馆的一杯羹了?” “掌柜的,听说那是做的每日膳食,能调养身体呢,大家都信着呢!”那小厮振振有词道,方才路过那调膳阁,老远他就闻到香气了,要不是他还在酱小馆做着长工,他都想去尝一尝。 那掌柜听了小厮说的话,笑得更欢了,斜小的眼睛眯起,满嘴不屑道:“嗤~还调养身体,照我看不过就是唬人的,当年醉香楼不也是一样人满为患么,还不是被咱们酱小馆压下了一头,等过几日,这些人尝过了新鲜劲儿,就会知道还是咱们酱小馆的菜最好吃!” 那小厮虎头虎脑地点了点脑袋,又伸头看了一眼长街前头,然后才被掌柜的叫进了里屋收拾。 夜渐深,热闹了一整日的调膳阁总算是冷清了下来,甄元解和公孙恬二人在铺子里待了一日都还不自知,直到要离开的时候,二人才恍然都这般晚了。 “少主,堂主好像还没走……”甄元解和公孙恬正打算离开,阿六在身后悄声提醒了一句。 甄元解和公孙恬二人一愣,当即便转过了身来,不约而同的相视了一眼。 公孙恬最先开口道:“我上楼看看。” “好。”甄元解温润一笑。 公孙恬三两步便爬上了二楼,刚一推开雅间的门便瞧见公孙鸿和甄诚安二人枯坐在桌前,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对着桌上的一副棋局死磕。 “爹!天都黑啦,我们要回家啦!”公孙恬伸手便要遮住公孙鸿的双眼。 公孙鸿一心在棋盘上,哪还有空跟她闹,当即便道:“你先回家,你老爹我今晚非得先解出这一副棋局不成!” “呦!看谁先解出!”甄诚安轻嗤一声,一吹胡子,然后愈发认真了起来。 第112章 胜之不武 “……”公孙恬白眼一翻,看了看这两个小老头斗气的模样,转身便下了楼去,对甄元解道:“甄元解,咱们回家回家。” 甄元解正听着木矜说着医嘱,见公孙恬气呼呼地下楼,忍不住笑了笑,问道:“恬恬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还不是老样子,得了副死棋局,就恨不得钻进棋局里!”公孙恬越想越气。 柜台上,卫九骁正带着木榕和明月一起对着今日的账,一听说死棋局,卫九骁心中一下子便来劲了,直接将手中的毛笔往木榕手中一塞,三下两下的便跑上楼去了。 木矜抬眸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想着着实也是不早了,便道:“公孙,我陪你一起再上去劝劝。” 公孙恬闻言,面上虽有无奈,但也还是跟了上去,谁让上头的是她老爹呢! 二楼雅间,木矜一进屋便见到甄诚安大喝一声,“啊哈哈哈我解出来了。” 公孙鸿鄙视的瞥了一眼甄诚安,然后又往棋盘上落下一子,抬袖道:“甄兄这可不算解出了,这样便是平局了,不算胜。” 甄诚安一看棋盘上旗鼓相当的模样,脸色一耷拉,旋即又笑眯眯了起来,冲着公孙鸿得意道:“左右也是我先解出来的,平局也是我赢了。” “胜之不武,胜之不武啊!”公孙鸿一脸嫌弃,然后垂眸继续深思。 甄诚安见老友这般认真,自当也不甘落后,继续想了想破解之法。 二人对坐解棋,连木矜三人何时进了屋都不知道。 公孙恬看着自家老爹这副认真的模样,心中不免又是来了一波气,在她老爹心中,只怕是除了断案百姓便是这棋子了,她这个女儿都要往后靠!她大概有个假爹。 木矜探头看了看桌上的围棋,眉心微拧,对围棋她算不上熟悉,顶多算是对规则有些许了解罢了。甄诚安和公孙鸿二人之间的这盘死棋,她是看不明白的,因而即便是上了楼来,她倒也没有立即出声。 反倒是公孙恬有些看不下去了,眼看着各家灯火都要灭了,等到夜深了再回家,指不定又是一顿跪,她老爹跪倒是没什么,毕竟已经被罚习惯了,可她还等着明日出来找木矜呢,她可不能被罚。 公孙恬越想越有理,脚下迅速便动了起来。 “哎呦!”刚走到棋盘旁边,公孙恬正想找个空子搅和了这场棋,突得双腿一痛,膝盖下意识便弯了下去,她两手顺势往棋盘上一撑,“哗啦啦”一声,满盘棋子皆翻,棋子散落得满地都是。 “哎呀!” “恬恬!” 两道吼声同时从公孙恬的左右耳穿入,震得她脑袋发晕。 “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啊!我差点就想出来了,快,老甄,你快摆上。”公孙鸿一脸惋惜,恨不得拔腿就去追方才一闪而过的灵感。 “爹~!不许摆了,你们到底回不回家嘛!”公孙恬一手抱住公孙鸿,撒娇道。 公孙鸿正想抓着脑子里的灵感,哪还有空理公孙恬,直接将公孙恬拉到身后,道:“别急,再让我想想,我就快想出来了。” 第113章 运气逆天? 甄诚安也是一副深思的模样,手下的棋子一个一个地往棋盘上摆,摆到一半的时候,还要停下来思索一番。 公孙恬愣了愣,旋即气得跺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一旁,木矜见状,正想帮公孙鸿二人重新复盘,卫九骁倒是先一步跨了过去,一手捻黑棋,一手握白棋,左一下右一下地便将盘上的棋子复了原。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点小伎俩还算死棋?就这一盘棋,就能困住他们一天,那他平日里随手设的棋局岂不是都能让他们玩一辈子? 木矜看着卫九骁这有条不紊的模样,双眸微顿,直到棋局全数复原,卫九骁却又在棋盘上落了一子。 原先旗鼓相当的黑白子,在落下这一子的瞬间,风云突变,局势瞬间扭转,黑子从茫茫黑雾中破军而出,直接占据了白子所有的领土,赢了! 木矜诧异地看了看摆完棋局退回她身后的卫九骁,只见那卫九骁竟也是诧异的看着自己,她一时有些蒙了。 卫九骁也是一怔,心中暗暗惦记着,不会吧,这丫头难道还懂棋? “我想出来了!”公孙鸿突得大呼一声,旋即忙便捻起了一颗黑子,正要落子,便见到原先空着的那一处竟然已经落下了一子。 “谁落的子?老甄,你竟然能快我一步?”公孙鸿满眼惊愕地看着甄诚安。 甄诚安同样是满脸不可置信,“这是谁摆得棋?” 卫九骁从木矜身后缓缓探出身子,轻咳一声,“是我,我看两位大人都在沉思,便主动帮你们摆上了棋。” “你你你……你竟然能解这一道死棋?”甄诚安颤颤巍巍道,这棋局可是他花了半年的私房钱才买到的啊,就为了跟公孙老头炫耀炫耀,现在怎么突然就被解了? “解局?我只会复盘,平日里偶尔看看棋局的书,棋艺并不精湛的。”卫九骁一脸谦虚无辜,内心却是一万个得意,他的棋局却是不算很精湛,但是虐他们俩渣渣,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复盘?”甄诚安这下愣了,难不成还是个巧合? 公孙鸿也傻了傻眼,难道他辛辛苦苦想一天的死棋局,别人复个盘,一不小心就解开了? “好啦好啦,棋局都解开了,快回家啦!”公孙恬忙叫了一声,低声凑到公孙鸿耳边道:“再不回去,娘又该罚我们睡祠堂了。” 公孙鸿丧丧的点了点头,连棋局也没看了,直接叫老甄收了起来,然后便兴致缺缺地便下了楼。 离开之前,公孙鸿还连连看了卫九骁好几眼,这小子的运气未免也忒好了吧? 公孙恬看着自家老爹垂头丧气的模样,爽快地拍了拍公孙鸿的肩膀,然后和木矜挥手告别,“矜矜,我明日再来找你。” 木矜浅笑点头,“好。” 一旁的卫九骁神色淡淡的,直到店里的人全数离开,他才弯腰搂着木榕的小脖子,一起去了后院。 木矜看着卫九骁丝毫不在乎的模样,心中顿了顿,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开口。 第114章 拜师学艺 夜阑,万家灯火俱灭,唯有花柳巷子那一条长街花灯飘然,脂粉气息浓重。 春风楼门前,看门拉客的女子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宁淮润脸色阴黑的躲在暗处,却一直没能等到当日诬陷他的那两个女子。 他听闻,这两名女子已经晋升为了炙手可热的小娘子,郢城里的男子们趋之若鹜,竟还都是因为诬陷他成得名,这叫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宁淮润正暗暗咬着牙,突得,春风楼里又走出了一个人,还竟是个华贵女子。 与旁人不同的是,这华贵女子好似不是春风楼的人。 宁淮润惊了惊眸,然后便瞧见这华贵女子背后还跟着两个春风楼的女子,正是前几日来诬陷他的女子。 那两个女子耷拉着脑袋,恭恭敬敬地送走了那华贵女子,待人走远,她们才转身进了春风楼去。 而那华贵女子倒也未曾从花柳巷子久留,直接便抄了小巷子,岔去了另一条长街。 宁淮润看着女子的背影,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便跟了上去。 小巷幽深,灯火照不到这里,只有浅银的月光照亮,那华贵女子察觉到有人跟踪,当即便加快了脚步,然后迅速转入另一条小巷。 宁淮润忙加快了脚步,却发现,小巷里再也没了人影的踪迹。 宁淮润怔怔在巷中立了许久,也未等到人影,最终只得裹着长袍悄悄回了书院去。 …… 翌日,天色将亮,调膳阁后院便早早地忙了起来,邱老先生早上来得颇早,趁着晨间安静的时候,正带着木榕和明月二人一同诵书。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木榕用心默念,明月则是大声朗诵,二人一静一动,倒也还算平和。 邱老先生也并非迂腐之人,教完了诵读,便开始让二人默字。 木矜刚一起身便瞧见了这样一副怡然的光景,唇角不由得弯了弯,还未出声,便听到了前院开门传出的叫声。 “矜矜,矜矜!” 木矜一听声音便知道是公孙恬到了。 公孙恬一路飞奔往屋内,身后还带着一个白面小厮,怀里抱着着好些个花灯纸糊和架子。 公孙恬一进后院,便让那小厮全数将东西放在了木梅树下的小桌上,然后朗声对着木矜喊道:“木巧匠,我来拜师学艺了!” 木矜看了看这满桌子的东西,扬了扬唇,挑眉道:“公孙,乞巧节都过了,你现在才出来做花灯,可是卖不出去了。” 公孙恬俏脸一扬,得意道:“我才不卖呢,我挂我院子里,好看!”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买来的花灯呢,她才舍不得卖呢。 “行吧。”木矜只得无奈地笑了笑,道:“你在这等我会,我去将今日的食材备好了,就来。” 公孙恬随意的挥了挥手,趴在小桌上便开始画着花灯纸糊上的小人儿。 慵懒出屋的卫九骁刚一出屋,便看到了正对屋门的木梅下,公孙恬满脸墨迹的搞笑模样,他忍不住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第115章 这也是一种风雅 “笑什么笑!”公孙恬不满地叫嚣了一声。 卫九骁缓缓走到公孙恬身边,看着她一笔一划出来的人物,不是长胳膊就是短腿的,实在是好笑。 “你这画工……”卫九骁从脑中思索了许久,才想出一个贴切的词,道:“灵魂画手。” “我爹说了,作画本就讲究灵气,有灵才有形!我这已经有灵气了,形还能差么?”公孙恬理直气壮地反驳。 卫九骁连连拱手,“令尊大人说得有理。”歪理!不过想想公孙鸿估计也是没办法,若是日后他的女儿画得这么丑还要他夸赞,指不定他也得这样说。 想着,卫九骁便也从桌旁坐了下来,时不时地抬起笔随意画了一下。 木矜刚从膳房出来,便是看到公孙恬认真作画和卫九骁漫不经心的模样,她缓步上前,正打算夸赞公孙恬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下子滞住了。 桌上铺着的灯笼纸糊上,公孙恬画的一团墨迹,黝黑地山脉连成一片,山下不知是画了一座小屋还是画了一座小山? 木矜眼角抽了抽,旋即看向一旁漫不经心的卫九骁,纸上只浅浅勾勒了几笔,反倒是有一种山清水秀的宁静感。 察觉到木矜的到来,公孙恬也抬了抬头,待见到卫九骁和她笔下画的差别,她不由得努了努嘴,“矜矜,你可别嫌弃我,我琴棋书画是一样都不通。” 木矜勾了勾唇,“巧了,我也不通。” 公孙恬一听这话,立马便兴奋了起来,颇有一种找到同盟的感觉,然后挑剔地看了一眼卫九骁的画,调侃道:“看来我们这里只有堂兄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风范。” “……”卫九骁恨不得立马撂笔,要不是上头有老子,下头有太傅,他也不想学啊! “风雅之物,有人爱,有人不爱,实属常理。”木矜浅笑了一声,然后又将话题扯回了做花灯上,道:“我教你做花灯。” 公孙恬却是尴尬地拿着手里的画儿,不好意思道:“可是我画成了这样……” “无碍。”木矜低眸轻笑,然后接过公孙恬手中的毛笔,重新抽了几张纸,每张纸上都寥寥画了几笔,只勾勒了几个不同形状的小马,还是连毛儿都没画的小马。 卫九骁忍不住又嗤笑了一声,低声道:“灵魂画手二号。” 木矜头也没抬,直接画完了四面画儿,然后拿起刀片,用稍硬些的纸片剪了有个圆形,再等分细细剪开,向外折出小角,然后再贴上四面纸糊,用竹签固定,在灯笼的正中放上切小的蜡烛,点燃。 没一会儿,火焰燃起,灯笼悠悠转动起来,灯笼面上映照出柔柔的光线,在阳光下显得若有若无,一匹匹小马在草原上策马奔腾,从平地踏起到跃往空中,公孙恬仿佛能瞧见小马嘴边咧开的大大的笑容。 卫九骁的眸中也多了几分惊奇,这是何种画风,明明是画的很粗糙,却让人有一种活了的感觉,实在是妙啊。 “你看,这也是一种风雅。”木矜将花灯摆在小桌上,撑额看着它转悠。 第116章 高额打赏 公孙恬欣喜地看着花灯,愈发来了兴趣,忙照着木矜画小马的模样,又画了一只小鸭子,兔子,小鸟,都不算精致,可胜在巧妙。 刚开始还有些做不好,到最后,公孙恬越做越顺手,做满了一天,调膳阁的后院里也放满了灯笼。 等到夜色朦胧时,这些灯笼齐齐点燃,柔柔的烛光铺满整个小院子,灯笼面上骏马、兔子相互奔腾,小鸟儿愈飞愈高,颇为有趣。 下了课的明月一看到这般有趣美景,迫不及待便冲进了花灯里,直呼着:“哇哦~这比乞巧节的花灯还好看。” 木榕抬了抬脚步走入其中,一直以来都平静瑟缩的双眸,总算是在这美景之中有了一丝动容。 孙画儿和明婶也是相视一笑,静静地坐在屋门前,看着孩子们闹腾。 她们想着,也许这时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玩累了,公孙恬只留下了两个灯笼给木榕和明月,其他的灯笼全数让小厮搬回了家去。 离去之时,公孙恬还兴致冲冲地喊了一句,“明日开门记得开早些啊。” “好~”木矜温声应下。 公孙恬这才哼着小曲儿回了家去。 深夜,调膳阁后院,木矜倚在桌旁,简单对了对这两日的账单,单单是开业这两日,便破了两百两,除去采买的东西,至少还有一百多两可用。 孙画儿和明婶看着木矜随意两笔勾勒,这算出来的钱,眼珠瞪得极大,她们窝在新梅村里,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木矜却只浅浅笑了笑,将一直在做活的四人全数叫到了身边,一人发了第一月的工钱,外加一两银子的赏钱。 做事一向灵活的侯明一见到赏钱,立马便笑开了脸,嘴甜道:“东家待我们就是好,东家这么厉害,定是能将调膳阁做大做强。” “少来,你不说,东家也一定能做大。”丹梅睇了侯明一眼,笑眯眯道。 “行了,都早些去睡吧,明日还得起早呢。”木矜温声道了一句,四人这才欢喜地回了各自的屋子。 孙画儿看着木矜这大手笔的行事,心中不免有些担心了起来,道:“矜矜,若是这般给赏钱,只怕是有些不妥。” “娘,我明白你的意思。”木矜伸手倒了一杯凉茶,抿了一口,才继续道:“既然跟了我做事,我定不会亏待了他们,这点赏钱还不打紧。” 木矜也有自己的打算,这四个人说到底还是外头买来的,卖身契虽然捏在手里,但人心终究是难测了些,她这样高额打赏,一来确实是不想委屈了他们,二来,通常能鉴别出真心假意的,银子是最简单快捷的方式,若他们有忠心,那这赏钱绝不会少,但若是假意,她便留不得了。 孙画儿还想多说些什么,明婶在一旁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然后笑道:“榕榕和明月读了一天的书,我们也该叫他们去休息了,明日邱先生说还会来得早些呢。” 孙画儿这才咽下了口中的话,嘱咐了一句,“那矜矜也早些洗洗睡吧。” 木矜浅笑点头。 第117章 拿银子赎走你的卖身契 等孙画儿和明婶一同进了屋,木矜转向一旁杵着的卫九骁,道:“有事想说?” 卫九骁讪讪一笑,“那个……我饿了。” “……”木矜翻了翻白眼。 “嗤~逗你的,小丫头。”卫九骁收起玩笑,旋即面色肃然道:“小丫头,你可真能解我的蛊毒?” 木矜低笑一声,道:“怎么?不信了?” 卫九骁猛地起身,一双满含星光的眸子定定对上了木矜的清冷双眸,“没有,只是我可能待不了多久了,家中有事。” 木矜面色一怔,陡然撞上的眸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便低了眸下去。 卫九骁眸中的探寻更甚,灼热的目光刺在木矜的面上。 木矜有些无所适从,袖下的掌心一个收紧,正抓到了一张纸。 她忽得一下便将纸从袖子里抽了出来,散开,正挡住卫九骁的眸光,定声道:“没问题,拿银子赎走你的卖身契,就行了。” 卫九骁脸色一黑,嚯嚯磨起的牙齿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知道了!” 亏他还以为这丫头好歹会有一点舍不得自己,原来这丫头心里还是只有银子! 卫九骁越想越气,胸口闷得直痛,都是银子的锅,他没银子。 等他回京了,随便卖点玉器花瓶什么的,还不又是一笔钱?! “等几日,我试试替你解蛊毒。”木矜缓缓起身,方才面上的不知所措已经消散的干净,只剩下一双平静清眸。 说罢,木矜便直接进了屋子里。 木门关闭,她眼前突得恍然了一下,旋即又自顾自地笑了笑。 许是家里马上要少一个人了,总觉得怪怪的。 木矜猛地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全数甩出了脑外,钻入了空间之中。 莲宴只作三日,三日后,便要准备新款的膳宴了。 莲宴清脾开胃,第二道宴,木矜早早地便想好了,以鱼做宴,做一道鱼跃龙门,下月便是秋闱应试,云鹤学院的学子皆要参加乡试,这一道鱼跃龙门正好能为秋闱学子送上最好的祝福。 趁着莲宴的最后一日热闹,木矜简单将鱼跃龙门这一宴作了宣传,没到半日,这一道宴便传遍了郢城大街小巷,最为期待的自然是云鹤书院了,大家都嚯嚯准备了这个月的月钱,只打算明日一下课便能早早地赶去调膳阁。 鱼跃龙门开宴这一日,柳元信亲自带人送来了贺礼,柳家做得向来都是官盐的生意,南边售盐虽多,但盐价并不便宜,柳元信直接送了一石官盐来当贺礼,足显交好之意。 木矜轻轻一笑,坦然收下,吩咐丹梅将柳元信等人请上了二楼,然后转身回了后院。 后院膳房内,卫九骁两手执刀,旁边一筐鲜鱼,他正一脸惨淡地刮着鱼鳞。 他大好的刀法,现在被用来刮鱼鳞? 若是他师父知道了,可能会气得从坟堆里爬出来吧。 卫九骁提溜了一条鱼到砧板上,两刀剔得飞快。 木矜缓步走进膳房,提起另一把薄刀,勾起砧板上刮完鱼鳞的鲜鱼,鱼片削得飞快。 第118章 吐血 晶莹剔透的鱼片落入精致的瓷盘中,挽成一朵朵的花,鱼瓣层层卷叠,然后以药酒漫过,放入锅内清蒸,出锅后用鲜嫩的雁来红和汁液点缀其中,一朵鲜丽娇嫩的花朵便做了出来。 卫九骁在一旁看得满眼愕然,心中想着,这下他师父真的可以从坟堆里爬出来了! 师父辛辛苦苦教了他十年刀剑法,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山野小丫头? 卫九骁顿时觉得很挫败,喃喃道:“小丫头,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木矜背脊一僵,旋即淡淡应道:“我剔过人骨,剜过人肉,这些鱼肉,总归比那些人肉好处理得多吧。” “……”卫九骁胃里一阵翻涌。 木矜睨了一眼卫九骁,嘴角下意识地勾了勾,旋即顺手又从篮中抓出一条活鱼,利落去鳞,然后用左手按住鱼骨脊柱,右手轻巧旋转刀片,一片片的鱼片先后散开,却又连着脊柱,恍若孔雀开屏一般。 油锅烧热,嫩鱼下锅轻炸至酥黄,连着鱼皮的青黑,一同捞起,用轻薄些的小剪子细细雕刻出形,将鱼片花朵移至孔雀头顶,再用五味子点睛,灵芝切丝弯做嘴,第一道主菜便做了出来。 丹酥将这一道主菜送出去的时候,大堂众人皆是惊呆了眼,菜最先送上了二楼柳元信所在的雅间。 雅间内的众人也是久久不敢动筷,生怕破坏了这栩栩如生的一道菜。 “这这这……这当真是鱼做出的?”柳元信邻近的同伴崔珏最先颤颤出声。 柳元信本人也是满眼惊讶,他是跟随父亲去过扬州的,扬州城里最为出名的品微楼里的大厨也未必能做出这样惊艳的菜品,木姑娘不过十来岁的模样,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奇人! “柳兄,不如先尝尝看?”有人着急地提议了一句。 柳元信这才回神,旋即忙应声笑道:“这是自然,菜品做得这般精妙,味道更让人期待了。” 柳元信第一个先动了筷子,方一入口,醉人的香气扑鼻而来,似煎鱼的醇香,又夹杂着蒸鱼的清香,交织缠绕,久久不散。 入口第一咬,鱼皮酥脆清香,咬开内里,鱼肉滋出细细的汤汁,鲜嫩爽口。 “好!”柳元信大喝一声,这味道,比那一日清淡的莲宴更胜一筹。 众学子听了这一声赞赏,纷纷动起了筷子,一筷子又一筷子,直到盘子里的空空如也,众人还不自知。 “实在是美味,堪称绝味!”崔珏长叹出声,“这可是比那酱小馆比下去了!” “那可不!日后啊,咱们的老地方就要变咯。”众人含笑附和。 一旁默默候着的丹酥见盘子空了,默默撤下盘子,又送上清凉的酸梅汁。 众学子惊奇地看了看杯中乌黑的汁液,良久才各自斟了一杯,还未凑到嘴边喝下,柳元信身旁的崔珏突得胸中一闷,一口鲜血猛地从喉间涌起,直接喷洒了出来,溅满了整桌。 “崔珏!”众人惊呵一声,一旁的丹酥也是吓得一惊,她愣了愣,趁着众人还在搀崔珏,她忙便跑下了楼,赶去了后院膳房。 第119章 药性相克 “东家,东家,”丹酥跑得直喘气,“不好了。” 木矜款步而出,“怎么了?” “柳家公子带来的人吃了咱们店里的菜,吐血了!”丹酥压低了声音,忙道了一句。 “什么?!”木矜瞳孔缩了缩,旋即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事,疾步赶上了二楼。 二楼,柳元信内的雅间发生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柳元信沉思了半晌,却是并未乱动,反而是去了门边,将雅间的门紧紧关注,道:“先不要张扬,等木姑娘上楼。” “还等什么等啊!再等崔珏命都要没了!”与崔珏关系最为好的朱阳毅吼了一句,着急忙慌地便要下楼去请大夫。 柳元信紧紧蹙起了眉头,建议道:“这就是药膳店,木姑娘通药理,不如先去请她上来吧?” “还请她?指不定就是她学艺不精,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做药膳,柳兄,你竟然还信她!”朱阳毅一脸不可理喻地看着柳元信。 “可……”柳元信欲言又止。 门外突得传来了木矜的冷声,“开门。” 柳元信忙将门打开。 木矜一句未言,直接便走到了崔珏躺下的地方。 “你这个小丫头,竟还敢来祸害我们!”朱阳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木矜冷冷打断,“闭嘴。” 朱阳毅心中一噎,正要反驳,却被柳元信狠狠掐了掐。 木矜蹲到崔珏的身边,双手按住他的脉息,旋即又从怀中掏出一整套金针,直接扒开崔珏的胸膛,扎了上去。 最粗的那一根金针,直接扎向崔珏的面门。 “啊痛!”崔珏一个挺身弹起来,双手还未捂到额头,便被木矜一手挡住。 木矜从容收回金针,站了起来。 崔珏一垂头,恰好瞧见胸前的衣服被扒开了,白皙的肋骨都露在外面,他气得心中一颤,指着木矜便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你你……你一个女子……你竟……” 柳元信好心开口提醒了一句,“崔珏,是木姑娘救了你。” “什么?”崔珏诧异了一下,想起方才吐血的场景,怒道:“明明就是她们店里的菜有毒!” 木矜接过话口,淡淡道:“崔公子平时夜里可是少眠多起,常常觉得口干舌燥?” “啊,是啊!怎么了?”崔珏下意识便应了声。 “崔公子体内虚火旺盛,内心极为燥热,那鱼跃龙门中的一味药正是五味子,五味子性烈,本是起强身健体之效,与崔公子体内的虚火却是相克的,自然会引发吐血的症状。”木矜一边缓声解释,一边将金针擦拭干净,收进卷包中。 待金针收完了,木矜这才抬了抬眸,道:“崔公子现在是否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木矜不提,崔珏还没觉得,这一提出来,崔珏确实觉得胸口好受了许多。 木矜端起桌上那一杯酸梅汁,递到崔珏手上,道:“虚火已经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可能还要调养一段时日,午时到调膳阁来。” 崔珏有些尴尬地接过了酸梅汁,讪讪应声。 第120章 又吐血 木矜看了一眼柳元信,轻声道了一句谢,然后便又下楼忙了去。 五味子是入膳的极好调味品,甘、酸、辛、苦、咸,五味具备,亦是上品的一处良药,于身体的益处颇多,若是这鱼跃龙门少了一味五味子,不仅口感,甚至连调养药效都要大打折扣。 木矜回了膳房便又起了一锅,煮上了一锅莲子清汤,上鱼跃龙门之前,先给众人送上,莲子性凉,降虚火正是极好的,这般调养搭配,倒也能避免出相冲的情形。 有了莲子清汤,大堂倒是未曾再传出什么意外。 只不过,这一番平静未持续太久,第二日便有许多人出了流鼻血的症状,甄宝堂早早地便遣了人来,叫木矜去一趟。 木矜未曾耽搁,直接便抄着小巷子去了甄宝堂。 甄宝堂内,人满为患,阿六和田七正在柜台忙着抓药,见木矜过来,阿六也只得笑着打了个招呼,再无旁的空子去招呼。 木矜掀了帘子,进往甄宝堂里屋。 里屋聚集的人也不少,田伯正挨个切脉,见木矜进屋,众人皆回了头,待看清了木矜的模样,众人当即便爆发了起来。 “这不就是调膳阁的东家么?” “是啊是啊,一个十来岁的丫头,竟然用药膳诓骗我们,害我们!” “就是就是,我早就知道这调膳阁没什么好事!还药膳呢,我看是要咱们的命!” 众人纷杂出声,齐齐怒斥进屋的木矜。 田伯也只悠悠叹息一声,并未出声劝阻。 木矜勾了勾唇,随意走到田伯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笑道:“诸位说我调膳阁诓骗你们,可有证据?” “还用得着证据?!”一个青年男子愤愤出声,道:“我们这一群人昨日就是吃了你们调膳阁的药膳,昨夜回去,不是流鼻血就是吐了血,你这不是害人是什么?” 木矜拧了拧眉,按理说,昨日以莲子清汤压制,当不会出现药性相冲的现象,怎么会当夜又吐血? 木矜缓缓探身,将两指搭到田伯身前的男子的脉上,细细诊了一番,旋即才开口道:“昨日吐血,虚火降下,今日只是有些虚,开些温和滋养的方子便是。”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这话同方才田伯所说别无二致,难道这小丫头真的懂医? “下一个。”木矜并未犹豫,直接叫了下一个。 排队的下一个人下意识便将胳膊伸了过去。 “昨夜流得是鼻血?”木矜淡淡问了一句。 那人忙点了点头。 “虚火并未全部降下,最近滋补之物不要再吃,饮食清淡些。药物一般是不用开的。”木矜简单道了一句,然后抬眸看向众人,“还有谁要看么?” 众人相视一眼,皆是沉默着,只有方才的那年轻男子低声嘀咕了一句,“指不定这丫头是和甄宝堂的大夫串通一伙的呢!” 木矜坦然一笑,“若是大家不信我的诊治,大可去郢城其他的医馆药铺,我总不能和每一家药铺都串通了吧?” 众人这下一听,总算是信了八分。 第121章 甄夫人 木矜又道:“你们这吐血的症状,与我调膳阁确实是有关,但我开店那日便说了,我调膳阁只治病医人,众位吐血,并非坏处,人体内的虚火是难以察觉的,如今天还热着,大家最近一段时间夜里不觉得胸口似火烧,夜起多次饮水么?” “这不是夏季常有的事么?”有人质疑了一声。 “那你往年夏季可曾有过?”木矜含笑反问。 那人声音一虚,“兴许是今年的夏日更热些。” “你错了,是体内的虚火积攒的太多了,鱼跃龙门里有一味药材,五味子,正是烈性滋补药,而在上这道菜之前,我已经给你们上了清火的莲子汤,药性本该中和,可诸位却仍是吐了血,只能说明诸位胸中有虚火。昨日来我调膳阁用过那一道鱼跃龙门的绝不止你们这些人,兴许还有与你同桌之人,一盘鱼,大家同样吃了,却只有你们吐了血。”木矜点到为止,过多的话她没有再多说,这其中的猫腻,她目前也还不清楚。 “木姑娘说得有理。”二楼楼梯处突得出现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妇人梳着整齐的发髻,面容精致,一套绸衫裁剪得体,不松不紧得套在妇人姣好的身材上,只扶在楼梯栏杆上的一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茧子,衬得手指粗短,颇为难看了些。 “夫人。”田伯忙站起了身来,叫了一声,然后又斜瞥了木矜一眼,算是给木矜提了个醒。 木矜一猜便猜出了妇人的身份,她从进甄宝堂便开始被众人刁难,若是依照甄元解和甄诚安的性子,必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而能制住这两人的,无非就是甄诚安的结发之妻,甄夫人了。 “甄夫人。”木矜微微屈膝。 甄夫人精明的目光打量在木矜的身上,旋即倏然展开了一抹温和笑意,道:“木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木姑娘救了我家元解,便是我甄家的恩人。” “是啊是啊,木丫头可是咱们甄家的福星。”甄诚安没心没肺的爽朗笑声从楼上传来,甄元解也摇着轮椅走到了二楼楼梯边,一双温润双眸中满含歉意。 甄夫人回眸,冷冷瞥了一眼甄诚安,内心气得肝疼,这死人连商量都不同她商量一番,趁着她回娘家,大大咧咧就将儿子送去医治,现在还有脸出来笑! 甄诚安笑意一下子就止住了,挠了挠脑袋,尴尬地笑了笑,便又缩回了屋去。 “木姑娘可否进屋一叙?”甄夫人缓声开口。 木矜浅笑点头,“自然可以,不过,还望夫人稍候片刻,我想替这些人先诊治了再去。” “也好。”甄夫人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田伯,田伯忙便去了大堂。 木矜让里屋聚集的这些人全数去了大堂等候,挨个叫人进来,一边切脉一边问话记录,直到所有人都诊治完了,木矜才将记录众人回话的几张纸吹干收起来,上了二楼。 屋内,甄夫人正斟了两杯好茶,见木矜进屋,正好推到木矜的面前,道:“今年湖秋的第一批茶。” 第122章 谈合作 木矜垂眸低笑,浅啜一口,道:“让夫人见笑了,我并不会品茶。” “喜欢喝便是,品茶不过是个心性。”甄夫人爽快道。 “不知甄夫人找我何事?”木矜也不打算绕弯子,直接便挑破话口问了起来。 甄夫人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道:“木姑娘觉得我家元解如何?” 木矜眸光微抬,皱了皱眉道:“手的恢复已经差不多了,双腿可能要再施针一段时间。” “……”甄夫人怔了怔,心想着,这小丫头怎么和甄诚安说得不太一样?他不是传信到扬州城说找到了一个儿媳妇么?她怎么瞧着,这丫头对元解并无那种意思。 “甄夫人想必是精通药理的,调养是急不来的。”木矜看着甄夫人变幻莫测的面色,只当她是太过心急了,淡淡劝了一声。 甄夫人忙恍然笑道:“我知道的,木姑娘妙手神医,能医治好元解,已是我甄家之大幸。” “那甄夫人是?” “想同木姑娘谈谈合作如何?”甄夫人眼中露出丝丝精光,毫不掩饰,让人平白生出几分好感。 生意人,最怕的便是背后出手。 甄夫人如此坦然,木矜便也不多掩饰,遥遥举杯,“正有此意。” “木姑娘初入郢城,开的是药膳店,药材的来路自然不如我们甄宝堂多,甄宝堂常年从四地收药材,与四地的药商都有打交道,可以提供给调膳阁大批药材。”甄夫人将甄宝堂的优势全数说出,她隐隐感觉,这位木姑娘并非一个简单的人。 “甄夫人所说有理。”木矜神情淡淡,“甄夫人想如何合作?” “自然是年底抽红,净利,四六成,甄宝堂四。”甄夫人抬手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她自认已经是给了木矜极大的好处了,毕竟她甄宝堂已经供给了调膳阁全部的药膳原料。 “不成。”木矜利落拒绝。 甄夫人愕然,“什么?!”她给出的条件,已经是将这姑娘看做是儿媳妇给的了,不然顶多给调膳阁三成,这姑娘竟还不满意? “甄夫人此举,便是将调膳阁划归到了甄宝堂之下,恕我实在不能同意。”木矜声音沉沉,若她只是在郢城做药膳生意,那这一场合作自然是赚了,但若是延伸到其他地方,乃至京城,便不好说了。 “甄夫人,即便没有甄宝堂提供药材,我也能找到其他药铺采买。”木矜出口的嗓音淡淡,却一举将甄宝堂所有的优势击败。 “我甄宝堂才是郢城最大的药铺。”甄夫人眼中有些着急,可面上倒还是端着平静的架子。 “郢城……”木矜挑了挑眸,“不过是郢城,难道甄夫人不想成为这全天下最大的药铺?” 甄夫人心中一惊,此事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她娘家在扬州,她自嫁过来开始,便想过要将甄宝堂的分店开去扬州,进而开去京城,可这一想法刚一露出苗头,便被她母亲给掐灭了。 “最大的药铺?呵呵~”甄夫人嗤笑一声,抿了抿唇道:“木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些,这商人啊,在天底下人的眼中,是最为低下的,即便是药铺,也属商,若是成为天下最大的药铺,便也成了京中那位最扎眼的那根钉!” 第123章 做那根他拔不得的钉 “那便做那根他拔不得的钉。”木矜唇角稍稍勾起,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 甄夫人却是看得胸中一动,她强行按了按手心,道:“那木姑娘想如何合作?” “调膳阁与甄宝堂合作,甄宝堂诊治的病人,每月定制药膳,去调膳阁做后续的调养。调膳阁打出了招牌,同样会让病人去甄宝堂初诊复诊。至于分成,甄宝堂占订制药膳的三成。”木矜简单给出了条件。 “订制药膳的三成?”甄夫人拧了拧眉,思量了起来。 “对,除去订制药膳,其他的净利不算其中。” 甄夫人脸色不由得变了变,道:“木姑娘,这恐怕就有些低了。” “甄夫人若是信我,甄宝堂便能成为这天下第一大药铺,京中贵人无数,订制药膳一项的三成,绝不在少数。”木矜眸光平静,看了看甄夫人犹豫的神色,倒也没再多催,只缓缓起身道:“甄夫人慢慢考虑,若是不愿,我调膳阁自然也不会强求。” 说罢,木矜便先一步出了屋子。 屋外,甄元解正等在楼梯旁,见木矜出来,他双手转动轮椅往里移了移,道:“抱歉。” 木矜扬唇一笑,只淡淡道:“本该是我多谢你的。” “你不计较才好。”甄元解笑了笑,旋即又想到什么似的,忙道了一句,“恬恬让我带个话,她说这几日恐怕出不来了。” “怎么了?”木矜面色多了几分担忧。 “无事,只是偷卖了簪子首饰被发现了,这时候只怕还在家中禁足呢。”甄元解轻轻一笑,眼中满是柔和之意。 木矜这才松下心,点了点头,便回了调膳阁。 甄夫人在甄宝堂怔坐了许久,然后直接修书一封,送回了扬州老家。 没几日,扬州徐家便来了信,甄夫人摇摆不定的心也就在这个时候完全安定了下来,她也没再拖延,直接派了阿六去告知木矜一声,同意了合作。 阿六到达调膳阁的时候,店里还正忙着,阿六直接便找到了后院,告知了木矜甄夫人的原话。 木矜点头应声,手下的刀切得飞快,抽空才道了一句,“阿六,明日你若有空,来帮我赶一回车。” 木矜想着,已经来郢城好几日了,即便是村里的田地交给了赵根子,她也得抽空回去看看不是。 阿六连连点头,“有空有空,那我明日便来接木姑娘。” “好。”木矜应下一声,便又忙着煮膳。 阿六见调膳阁如此忙碌,便也就没再多待,传完了话便直接回了甄宝堂。 木矜在后厨忙完了最后一道菜,总算是歇了下来,知道阿六已经回去了,她只让丹酥送了几道菜去甄宝堂,就当是为阿六等人加餐了。 夜幕已深,木矜众人用完了晚饭,孙画儿和明婶都各自去照顾了两个小家伙,卫九骁反而是悠闲了下来,在院子里赏着月光,这几日他在膳房除了洗菜就是切菜,好好的一副刀工,差点就被带偏了,幸亏他机灵。 木矜缓缓走到卫九骁身边,冷声道:“手!” 第124章 我脱 “干嘛?”卫九骁下意识地便伸出了双手。 木矜并未回声,只将两指分别搭在卫九骁的脉上,闭眸诊治。 这种双脉诊法,卫九骁也只在扬州窦神医身上看到过,这小丫头莫不是那窦神医私下偷偷认的徒弟? “去屋内脱衣躺下,这几日我研究了些药,先试着看看能不能帮你逼出蛊毒。”木矜略过卫九骁惊奇的目光,直接起了身,回屋取药。 卫九骁原地愣了半刻,旋即才道:“脱……光?” 等木矜取完金针和配好的药,卫九骁还是踌躇着没能脱下衣服。 木矜直接反手一个关门,将卷包和一盒手术刀以及药品往桌上一抛,直接便来到了床边,自上而下的看着卫九骁,道:“你是自己脱还是我来脱?” “……不能不脱么?”卫九骁迟疑了一瞬。 木矜利落转身,“不治就算了。” “诶诶!我脱!”卫九骁连忙喊着,心想着,这丫头怎么连一点准备都不给别人,脱衣服,那是这么好意思的事情么? 心是这么想着,可行动上,卫九骁却是迅速无比,三下五除二便将衣服扒了个干净,连里裤都扒了下来,然后趴在了床上。 木矜刚一扭头回来,便看到一条光溜溜的身子趴在床上,月前还是精壮的身子,如今隐隐长了些肉,尤其是那苹果臀,更是丰满诱人了。 木矜强按着猛地跳起的脑仁,抿唇道:“里裤不用脱!” “啊?”卫九骁一个挺身翻起来,立马又趴了回去,扯过了床上的被子,然后将里裤扒拉到里头,迅速穿了起来。 等穿好了,卫九骁这才一本正经地抬了抬眸,道:“我这不是,为了你行医方便些么!” “哦。”木矜漠然应声,然后迅速摊开卷包,抽针扎下。 “啊!”卫九骁惨叫一声,满口哀怨,“你就不能先打个招呼么!” 木矜抬了抬眼,低应一声,“哦,我要扎了。” 话音刚落,手中的针便也如同撒豆般密密麻麻地落在了卫九骁的后背上,痛得卫九骁牙关紧咬。 “嗯哼~”最后一根金针插入,卫九骁闷哼一声,满额的汗珠滚滚落下。 木矜利落抽出新打造的手术刀,消毒之后,直接从卫九骁的肩膀处划开一个小口子。 血珠渗破肌肤,缓缓涌往外头,卫九骁后背上隐约现出一块黑雾般的团迹,蛊虫顺着银针指引的那一条路,从他的腰间缓缓向上胸蠕动。 木矜忙解开药粉,然后抽出蛊虫走过的肌肤上的银针,然后全数扎在了蛊虫的末尾,封了它回去的路。 就在那蛊虫即将爬到肩膀上的划口处时,突得,那蛊虫似是嗅到了什么味道,转头便要回去,可回去的路,却已经被封了起来,那蛊虫只得在肩处剧烈的扭动起来。 每动一次,都产生着剧烈的痛意。 卫九骁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涔涔汗珠打湿了棉被,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 “小九?”木矜冷冷叫了一声,“小九,你清醒一点。” 第125章 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卫九骁猛地将右手伸到左肩上,不算长的指甲深深嵌入其中,似要探入进去抓了那蛊虫出来。 可卫九骁愈动,那蛊虫也扭动得愈发剧烈起来。 木矜沉沉看着痛苦不堪的卫九骁,手下的银针一个用力,便扎在了蛊虫涌动的位置,那蛊虫瞬间便消停了下来。 卫九骁的痛苦也骤然降下,他脑袋轻轻一歪,便倒了下去。 木矜取出止血的药粉往他肩膀上洒了洒,用布条缠绕包扎了一番,然后又给他嘴中喂下了一颗药,这才出了屋去。 她本想着,银针封穴或许能将蛊虫顺势引出,可到底还是低估了南疆蛊虫的诡异之处,它竟然能预先感知外面的环境,掉头迅速。 所幸她想好了备用措施,否则若是等蛊虫回去,那必定是再难压制,如今将蛊虫压制在肩处,总也好过在人体器官较为密集的腹部游走。 木矜叹息一声,旋即便钻进了空间内,找到了那根南疆人丢下的玉笛,覆手摩挲,眸光深邃。 看样子,这蛊毒短时日内只怕是暂时解不了了,蛊虫有了警觉,这段时间内,总归是要让它缓缓。 木矜将玉笛收起,缓缓坐到空间小屋内的案桌旁,从袖口中拿出了今日在甄宝堂诊病时的一沓纸。 当时她忙着诊病,问话便也没来得及对比,此时正好对比一下众人所言的相似之处。 木矜简单翻了翻,便将众人所言的话回忆了起来,她诊病之时,也只问了众人最近的吃食,很奇怪的是,这些人最近一段时间的吃食都不是在家吃的,反倒是经常去酱小馆用饭。 去饭馆用饭倒是不奇怪,只是这酱小馆她也暗暗打听过里头的用饭价格,不说贵,但也绝对不在便宜的行列,而今日看病的那些人,有好几个并不富裕的,也日日去吃,这便有些奇怪了。 木矜思索了片刻,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埋头便趴进了一旁的小床上。 被推去一旁角落里的小蛋暗暗咬牙切齿,“抢了我的床,还把我推到一旁,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木矜完全没有理会到小蛋的愤懑,直接扯过一旁的被子盖上,沉沉睡去。 天意渐凉,风渐起,连花柳巷子最热闹的那一条街也慢慢安静了下来,打更人敲着梆子喊着,“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经过一座大户人家的府宅,朱漆大门将将合上,那打更人不由得抬了抬头,心想着,这么晚还没睡呢,大户人家的怪癖可真多。 朱门内里,一个小厮绕过层层假山绿植,来到了一座精致小院前,轻唤了一声道:“碎荷姑娘,帮忙给少奶奶通报一声,说于达有事来报。” 小院前正出来倒水的丫鬟碎荷稍稍抬眼瞄了瞄,冷道:“等着。” 然后便进了里屋禀报了去。 没一会儿,屋内便亮起了灯光,烛火摇曳,细索地穿衣声传出,碎荷再次踏出屋外,叫了那小厮进屋。 “出什么事了?这么大半夜的还来?”纪璐莹双手交叠,盈盈做在主坐上,一头青丝如瀑般洒下,斜斜上挑的眼角勾起一抹倦怠之意。 于达看得心中一跳,忙垂下头来,道:“少奶奶,今日小馆里的生意都被抢走了。” 第126章 纪璐莹 “哦?抢生意?”纪璐莹眼角抬了抬,她操持酱小馆这几年里,还没听说过有哪家抢得走她的生意。 “是啊,就是几日前城里新开的店,是从城外新梅村来的一家,开了一间叫什么调膳阁的店,做药膳生意的,说是什么在膳食里加药材,调理身体。”于达头俯得更深了,额间贴到冰冷的地面上,刺激得他脑子愈发清明了起来。 纪璐莹眉心微蹙,修长圆润的指尖轻轻敲起了桌面,问道:“那那些老顾客呢?” 于达颤了颤音,道:“都没来!” 纪璐莹面色一沉,敲着桌面的手当下便停住了,“周老板、吴老板和金老板呢?” “也……也都没来。”于达咬着舌尖回道。 纪璐莹眉色一顿,尖尖的下巴往上抬了抬,露出她眸下的阴沉,“调膳阁……” “去叫了几个掌事主管来。”纪璐莹看了一眼一旁的碎荷,轻轻出声,然后又加了一句,“还有备选的外院管家周大庆。” 碎荷忙应声出屋,提起门便挂着的灯笼,便出了小院。 没一会儿,蒋家的几个掌事主管和周大庆一同匆匆赶到了院子里。 见到纪璐莹,几人皆是垂头眼观鼻鼻观心的行着礼。 “不必多礼。”纪璐莹优雅地抬了抬指尖,抬眸看向跪地的四人,淡淡道:“调膳阁一事,大家可都有听说?” “略有耳闻。”几个掌事主管皆是皱眉应声。 唯有周大庆满脸尴尬,不敢应声,他这几日老忙着和府里另外几个备选外院管家斗争,哪里还有空管得了外头的事。 “我记得周大庆你是城外新梅村出来的?”纪璐莹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到周大庆身上。 周大庆忙应声,“是是是,小人是从新梅村出来的。” 纪璐莹笑了笑,“怎么?调膳阁的东家就是新梅村出来的,你竟然不知道?” “啊?”周大庆这下有些傻眼了,他确实不知道,他们村里还有人出来开店? “调膳阁的东家姓木。”一旁候着的于达轻轻提醒了一句。 周大庆脑中一下子便想起了木矜的身影,他当即便怒了,道:“一定是木家!一定是木家那丫头。” “哦?”纪璐莹随意看了看手上的蔻丹,眉心微拧,仿佛对新做的蔻丹不满意似得。 “木家有个妖女,前段日子我在家休养,便是拜这妖女所赐,我亲姐姐一家便是被这妖女搅和得家宅不宁,如今这妖女竟然做妖到郢城来了!”周大庆满脸怒容,愤懑道:“少奶奶,此事便交与我来处理吧!” 纪璐莹看了看周大庆的神色,款款一笑,道:“好,那就交与你。” 周大庆满脸兴奋,这下子新仇旧恨就能一起报了!到时候,指不定事情办好了,少奶奶一高兴,就将外院管家一事交给他了! “掌事主管各罚三月月钱。”纪璐莹吹了吹刚刚泡的新茶,浅浅抿了一口,才道:“外院之事,下次再报得这般晚,你们便也不用干了。” 几个掌事主管忙颤颤低下头,“是。” “下去吧。”纪璐莹将茶杯往桌子上轻磕一声,旋即便起了身回了内屋。 褪去了外衫,只剩下一层浅纱抹胸,娇嫩柔软的身躯往床上男子的怀中一躺,嗔道:“融进~” 第127章 打劫 蒋融进故意板了板脸,“大半夜得还非要出去处理这些事情的!” 纪璐莹忙伸出舌尖轻轻舔唇,盈盈吐着热气,媚声道:“融进,我冷~” “冷?”蒋融进一秒破功,立马欺身而上,浪笑道:“我立马就让你热起来!” 纪璐莹含羞埋进蒋融进的肩膀上,随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吹过,里屋的欢愉声一波高过一波,直到月牙儿羞得躲进了乌云里,这才回归了平息。 次日,连绵的几日艳阳天里总算是迎来了一个阴天,可这一片阴天却丝毫没将温度降下来,反而是更加闷热了起来。 午时刚过,阿六便驾车等在了调膳阁门前。 木矜简单和孙画儿以及明婶交代了几句,便上了马车,慢悠悠地驶入了人流之中。 调膳阁后院,卫九骁刚刚抚着发痛的肩膀起身,待瞧见桌上留下的瓷瓶和字条,他这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那小丫头对蛊毒也并无解决之法,只能压制。 既然如此,他倒是也不好再多待了。 卫九骁披上了外衣,正打算出调膳阁,便听到孙画儿叫了一声,“诶!小九,你这还没用过饭呢,去哪儿啊?” 卫九骁头也没回,便道:“矜矜让我出去给她买个药,我就不吃啦!” 说着,还没等孙画儿接话,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孙画儿看着调膳阁这忙忙碌碌的模样,也抽不得身,便也就由着卫九骁出了门去了。 …… 郢城人多,阿六驾着马车,慢悠悠地赶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出了城。 驶出郢城,踏上平坦大官道,速度这才快了起来。 阿六驾车技术极好,即便是速度快些,马车倒也平稳,木矜便也就闭了眼在马车内小憩一会儿。 等下了官道,行至一条小道上,马车突得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颠得木矜侧身一歪,险些撞到马车内壁上。 木矜拧了拧眉,将将掀开帘子,便瞧见了马车前横拦了两个蒙面男子,那稍瘦小些的男子猛地提声,大喝一句,“打,打,打劫!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若若你要过去,不行啊!” 那瘦小男子声音陡然低下,然后苦脸转向一旁的壮汉,道:“还一句什么来着?我没念过书,我真背不下来!” “蠢蛋!”那壮实汉子一个爆栗敲在了那稍瘦些的男子头上,然后扬声接道:“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呦呵,我甄宝堂的马车你们也敢劫,胆子不小啊!”阿六嘴边一咧,讽刺地看了看抢劫的那两人,道:“知道我谁么?知道就识相点!” “你给老子闭嘴!”那壮汉面上一怒,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大长刀。 刀面在阳光下泛着银光,阿六看得心中一颤,心中无比悔恨,早知道,田七学武功的时候,他就该跟着学学! “要钱没有,要命的话,倒是有一条。”木矜半靠在马车壁上,睨眼看向那二人。 那稍瘦些的男子面色一惊,然后扭头迅速看向旁边的男子,愁道:“大壮,她没按话本子说啊!那我怎么接啊?”亏得他还研究了一夜的打劫话本子呢!月例都用来买话本子了,血亏啊! 第128章 你也要打劫这姑娘 “闭嘴!”那壮实男子一脸不争气地瞥了一眼同伴,怒容满脸,他不生气?他没买话本子?就这丫的心疼,他也肉疼好不好! “没有银子,首饰也行,反正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交出来!”那壮实男子抬着手中的长刀渐渐逼近马车前,阿六看得浑身冷汗直冒,手脚发麻,只得磕着唇瓣道:“木…木姑娘,你快…快走!” 木矜唇角微弯,抬起袖子便要拿东西出来。 那壮实男子看得面色一喜,他就知道,能坐的起甄宝堂的马车,怎么会没银子。 可还没等到他看见银子,便瞧见了一把飞速转来的金子,金子还带着锋利的尖刃,同他的大长刀一般闪着光亮。 那壮实男子浑身一惊,定定看着尖刃飞速转来。 “铛~”得一声,尖刃应声挡落。 马车上蓦得多出了一个人。 那壮实男子双眼一瞪,旋即看向来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是你啊,吓死老子了!” “废物!”来人蒙着面,眸光冷厉,只瞥了壮汉一眼,刀柄一转,直接便砸晕了阿六,将他拍下了马车。 木矜眉心一凛,猛地往退往马车里,她倒是没料到,竟然还有埋伏! 那蒙面人冷笑一声,“想逃?” 木矜心下一沉,想趁着蒙面人跟进马车之时,将蒙面人绊倒,却不曾想,她念头方起,随着一阵破风声,一柄冰冷的长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间。 “小姑娘,刀剑无眼,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这宝刀要是一个不小心,划在你脸上,便不好了。”蒙面人冷厉道。 木矜顿时便停了下来,手中握紧的另一把小剪子迅速塞回了长袖中。 “绳子!”那蒙面人朝外面低喊了一句,马车外便迅速扔了一捆粗绳进来,那蒙面人未言一句,只牢牢将木矜的全身绑住,然后便出了马车。 蒙面人扫了打劫木矜的两人一眼,将手中的刀插回后背。 “这,这位兄弟,你,你也要打劫这姑娘?”稍瘦些的男子低声颤颤地问道,心想,这人要走他们的绳子,绑走了他们的姑娘,那他们要干什么啊? “废物!”那蒙面人冷嗤一声,然后转身几个纵跃便离开了小道。 见蒙面人走远,壮汉才长呼一声,看了看地上掉落的金色小剪子,背脊一凉,旋即又一个爆栗砸在稍瘦些的男子头上,不争气道:“还不去赶车!” “哦哦,好嘞!”稍瘦些的男子这才恍然过来,忙攀上马车,拿起缰绳驱起马车驶往了另一条小道。 壮汉一跃而上,坐到了稍瘦些的男子身边,重重哼了一声,不服气道:“既然找了他,何必还来找我们两帮忙,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估摸着是碰上了,他今日压货出去,走得也是这趟路!况且我们来都来了,这事儿干了,以后可少不得你的好处。”赶车的瘦小男子倒是看得开些,安慰了壮汉一句。 壮汉这才闭了嘴,鼻子喘着地粗气昭示着他的怒气未消。 马车内的木矜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由得拧了拧眉,她本以为这二人是个初出茅庐的抢劫汉,这下一听,恐怕不是单纯的抢劫了,他们二人的背后定是有指使人,否则不会把压货的蒙面人也牵扯上。 第129章 跳车 马车愈行愈快,木矜眸光低了低,拿出藏着的小剪子,一边割着绳子,一边观察小道两旁,这是一条稍狭窄些的山道,难道这二人是要带她上山? 骏马在崎岖山道上疾驰奔跑,马车上颠簸地紧,木矜眉心紧蹙,正打算闪身进空间,双眼一闭,竟是发现脑海中浮现着几个闪着荧光粉的几个大字,“对不起,由于您无法确保本体安全,空间暂时关闭。” “???”木矜满额黑线,敢情是个逃兵?她不就想进去拿点药么,至于么? 木矜翻了翻白眼,倚到马车内壁上,割断绳索后,她慢慢从胸口掏出一个卷包,并从包里抽出了三根最粗的金针。 这几日她苦心钻研神农经书后的一套针法,在这一套针法其中便有教人麻痹神经的针法。 但此法,穴位须得找的颇为精准,一旦扎错,便是大患,木矜平日里练习也只在小草人上扎试过,并未在人体上试过。 可此时,她却不得不用了。依眼下的情形,只有麻痹掉壮汉,才有脱身的机会。 木矜挑了挑眉,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细长的手指分别夹了三根金针,确定了角度和弧度,然后猛地往壮汉脖颈间一扎。 “呃!”那壮汉只感觉脖子一阵刺痛,便是浑身一麻,身子软了下来,栽头就倒了下马车。 不巧的是,壮汉落下的同时,手中的大长刀也顺势落了下去,刀尖向下,直接划破了马屁股,骏马痛苦长嘶一声,然后肆意奔腾了起来。 木矜被这一阵乱冲颠得脚下一踉跄,双手紧紧抓着车壁,斥道:“还不快停车!” 可那稍瘦些的男子此刻也是怕极了,全身手脚都紧紧地抱着马车,哀呼道:“马,马已经惊了,停不下来了!” 话音刚落,马车便从小道上迅速冲出,冲往大道,往斜斜的山路上奔腾而去。 待看到前方一片空阔,木矜和稍瘦男子二人皆是面上一惊,这山上竟是死路,是悬崖峭壁啊。 那稍瘦男子心知再往前必死无疑,当即便咬了咬牙,一个跃身从车上跳了出去。 马车本就走得山路,如今又是盛夏,泥土坚裂,石子裸露突出,稍瘦男子一落下便鲜血四溅,惨呼连连,木矜只倏地瞧见一片红,马车便又跃了过去。 “不能着急!”木矜看着越来越近的悬崖,手下微微有些颤,她强撑着镇定,眸光缓缓落到被疾风吹起的马车前帘上。 木矜眉心一凛,迅速拿起小剪子,将马车的前帘全数剪了下来,然后撕成一道一道的长条,和割断的粗绳子缠在一起,长条的一头卷在自己掌心,另一头牢牢绑在小剪子上。 她左手紧紧抓着马车内壁,踏出马车外板,右手牢牢握着小剪子,随着马车愈跑愈快,木矜紧紧闭了闭眼,手心的汗渍点点渗出。 再睁眼时,眼看马车就要坠入悬崖,木矜猛然一个跃身,右手的小剪子呼哧一声向上掷出。 小剪子在空中划过,奇异地拐了个弯又飞了回来,上面的布条正好一圈缠绕在了路旁大树的树枝上,树枝被拉扯收束,将布条另一端的木矜高高荡起。 马车在嘶鸣声中坠入了悬崖,久久听不见回响。 第130章 你这是想自杀? 木矜荡起来,落下去,又荡起来,如此反复几个来回,她浑身都已被周围的树枝藤蔓刺得血迹斑斑。 好一会儿,木矜才缓过神来,想沿着布条爬到树上。 可刚一仰头,便瞧见布条已经被树枝上卡着的小剪子割裂了一小半,另一半岌岌可危。 木矜心中一沉,“直直坠落怕是必死无疑。” 想到这,木矜当即松掉手心里的布条,借力跳向了悬崖下面草丛稍密些的地方。茂密草丛的下面说不定还能有树枝藤条挡挡,九死一生总比毫无活路的好。 跃下的瞬间,木矜只感觉身子一空,还未来得及体验失重的感觉,腰间忽被一股猛力将她捞了回去。 木矜愕然抬眸,微微上挑的双眸正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小丫头,你这是想自杀?”卫九骁垂眸挑眉,嘴角斜斜勾起。 “你怎么在这?”木矜心中微松,绷紧的全身一下子便软了下来。 软玉在怀,卫九骁双手不自觉便紧了紧,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随风扑进他的鼻尖,侵蚀入骨。 “放我下去!”木矜自是察觉到了自己腰间的那一双咸猪手,面色愠怒。 “小丫头,对待救命恩人要以礼相待,怎么能大呼小叫的呢!”卫九骁腾出一只手,覆在木矜的划破的衣袖上。 一阵刺痛传来,木矜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划破了大半,雪腻般的肌肤暴露在外,点点猩红染遍全身,颇有一股妖异美。 卫九骁垂眸而望,喉间微微翻滚,目光落到她羊脂玉颈,再想往下看去,便被三根明晃晃的金针给拉了回来。 卫九骁猛地咽了咽口水,舔笑道:“你要是不想以礼相待,咱也行。” 木矜悠悠金针,眸光微冷,“掉下马车的两个人可瞧见了?” “喏!路上见到了,就提过来了。”卫九骁睨了一下不远处的草丛下,然后一个跃身,便带木矜从枝头上跃了下去。 木矜凑往二人面前,那原先掉下去的壮汉伤势倒没那么重,因着当时马车速度不算特别快,小道两旁的草丛居多,摔进去也没什么大事。 而那瘦弱男子便严重多了,跳下去的时候,正好脑袋砸到了石头,脑浆四裂,亏得卫九骁还下得去手,将这人也一起提来了。 木矜凌厉下手,一根金针扎在了壮汉的额间,卫九骁也顺势脱下外袍,一扬而起,披盖在木矜的身上。 木矜淡淡瞥了一眼卫九骁,手下的金针愈发用力得扎了下去。 那壮汉察觉到痛意,猛地喘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 待看到木矜和卫九骁,那壮汉的第一反应便是双手往后一抓,然后惊道:“我刀呢?” 木矜眸光微冷,勾唇道:“你的刀?刀要是在,我早就把你砍了!” 那壮汉听了,两眼一翻,险些吓晕了过去,我的老天,这小女子太可怕了,说砍人就砍人,还讲不讲理? 木矜见壮汉脸色发白,悠悠蹲到他面前,勾了勾唇道:“放心,现在我还不想杀你。说,你们抢马车是要请我去哪?” 第131章 猜测 那壮汉一脸坚决,道:“打…打劫!” 木矜淡淡指了指一旁的血泥尸体,道:“确定是打劫?” 壮汉往旁边扭头一看,正看到那瘦弱男子脑浆迸裂而出混着鲜血的惨状,吼道:“大春!!!” “你们把大春怎么了?怎么了?”那壮汉双眸通红,猛地起身冲向木矜。 卫九骁手下一扯,便将木矜扯到了怀中,然后脚下迅速一踢,那壮汉便跪倒在了地上。 木矜睇了一眼卫九骁,然后重又走向壮汉面前,指着那一具尸体,道:“他的致死原因是因为重击,马车受惊,他选择跳车,可惜运气不好,撞到了石头。” “若不是你,马怎么会惊。大春还小,他才刚刚娶妻啊!”那壮汉双瞳瞪大,定定看着满地的血迹,质问木矜。 “你们若不劫我,马自然不会惊。若要归根究底,还是你们背后的人,不是么?”木矜眸光渐冷,直直盯向壮汉。 那壮汉冷汗一渗,嘴边磕磕盼盼了起来,“我……我……” “让我来猜一猜。”木矜缓缓起身,目光俯下,盯着壮汉发麻的头皮,开口道:“你们是郢城大户,若所猜没错,大户家中应当是开店的。” 那壮汉嘴皮子动了动。 “你们做小厮的,知道是甄宝堂的马车,还敢劫,应当是郢城大户,郢城里面开店的大户,让我想想,明豪院,醉香楼,珍珠脆,酱小馆……”说道酱小馆的时候,那壮汉的双眸明显缩了缩,身子轻微地抖了抖。 “酱小馆~”木矜又重复了一句。 “你你你……”那壮汉嘴瓢得厉害,两块厚厚的嘴唇上下打着颤。 木矜嫣然一笑,“是周大庆么?” 那壮汉心里防线陡然被击落,全身被汗水浸了个透,脱口而出便道:“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木矜倏然冷下了面庞,逼向壮汉身边,“我还知道,若是你再不说实话,你也同样要死。” 三根粗长的金针被木矜轻轻捻在手中,可壮汉却心知,这三根金针真能要了他的命啊! “我说我说,是周大庆指使我们做的,他马上就要成为蒋家的管家了,大家都巴结着他,我们实在也是被逼无奈啊!”那壮汉朝着木矜猛地磕头,连声求饶。 木矜神色微动,蒋家!浑水倒是不少。 “周大庆在哪里等我?”木矜悠悠出声。 那壮汉背脊一僵,面色明显变了变,他紧紧闭了闭眼,然后下定决心了一般,狠心道:“就在山里的破庙里!” “那就带我去吧。”木矜轻飘飘地出声。 那壮汉听了,却是愕然抬了头,旋即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沉声道:“这边走。” 他是个粗人,只知道保眼前的命,回去之后周大庆再怎么折腾他,也要不了他的命,但眼前这个看起来温和的小丫头却是实实在在的凶狠,两相抉择之下,他自然会选择站后者。 山间破庙,杂草丛生,高地看不清上山的人影。 周大庆带着几个人闲散地坐在破庙里,见人久久不来,周大庆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心中直打鼓。 明明这点小事,怎么会弄到现在,难道是路上出了意外? 可也不应该啊,他明明已经叫了押车的黄虎去帮了一把忙,按理说,也不该出事啊! 第132章 先撤 xs7.com “大庆哥,瞧见人影了,我说怎么这么慢,原来是没搭马车,大春大壮这两个蠢蛋!”杂草丛里钻出一个尖眼缩腮的男子,边走向破庙边道。 周大庆一听说没有马车,心下一跳,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先撤了!”周大庆眯了眯眼,旋即立马做出了决断。他可不是那一群毛头小子了,不能冒这个险。 “大庆哥,这丫头都要抓来了,你现在撤?”那尖眼缩腮的男子愤愤出声,满是不甘心道。 “我说先撤!”周大庆有些暴躁了,跟在他手下的一群人,没一个得用的,若不是见他们还有些用,他早就弃了! “我不管,大庆哥,你做都做了,怎能半途而废!我定要将这小丫头亲自押回去给少奶奶!”那尖眼缩腮的男子重哼一声,坚持不肯走。 周大庆也没得办法,只得赶紧叫了旁人从山头的另一面,迅速下山。 留下的男子瞧着他们一群人慌乱而逃的背影,心中嗤笑,几个大男人竟还惧怕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等他将这小姑娘押回去,指不定少奶奶看中了他,就将外院管事的位子给了他,到时候他还何须再看周大庆他们的眼色! 男子越想越兴奋,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上山的小道。 没一会儿,小道上便隐现出了两个身影,正是那壮汉抓着木矜上了山。 “大壮,你这蠢蛋,绳子呢?怎么不绑着这丫头!还有大春呢?”破庙里的男子一看木矜没被绑住,当下恼了,斥了壮汉一顿。 “周大庆呢?”木矜冷冷问了一声。 那男子缩了缩眼,看着木矜傲然的模样,心中更气了,一个将死的小丫头还敢对他耍脸色! 那男子一个箭步上前,怒气冲冲地扬起手心,道:“一个被绑的小丫头哪来这么多话!” “啊啊啊!”男子扬起的掌心还未落下,胳膊处便传来了“咔嚓”一声,耷拉了下来。 那男子忍着剧痛方一抬头,便瞧见了一个只穿着中衣的男子勾着薄唇,嘴角噙笑地看着他,道:“谁被绑?说话碍着你事儿了?” 木矜跨步上前,凝眸看着那尖眼缩腮的男子,道:“我问你,周大庆呢?” “他他他……”那男子痛得脸色惨白,颤巍巍道:“他跑了!” “往哪儿跑了?”木矜眸色不变,眼底却如寒冰冷窑一般。 那男子毫不犹豫地往山后的那一条道上一指,求饶道:“就是那条路,周大庆看情况不对,立马就跑了,此事可都是周大庆一人所做,和我毫无关系,我是被周大庆丢下的!” 木矜眸光一凛,正打算追向那一条小道,却被卫九骁一把拉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卫九骁示意木矜看了看她身上细小的伤口,道:“既然都知道了是谁,也不着急这一会儿了,先回去吧。” 木矜捏了捏自己披着的外袍,思虑了片刻,这才止了步子,看向了破庙旁的两人,心中微沉。 这两个人,这时候倒还真不好处理。 第133章 给我挡雨啊 卫九骁悠悠抱胸,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木矜眉心紧拧的模样,笑道:“小丫头,南疆战事吃紧,正是缺兵之际,我瞧着这两个人很合适。” 此言一出,木矜眸光顿时一亮,将这二人送去南疆战场倒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那尖眼缩腮的男子一听到去南疆战场,顿时吓得三魂去了两魂,瑟缩道:“不不,我的卖身契还在蒋家,我不要去战场!我不去,我不去!” 卫九骁悠悠蹲到男子面前,笑靥如花,“想来,府衙大人找蒋家要一个下人的卖身契还是要得来的。” “不!我不去,我不要死!”那男子近乎疯癫道。 卫九骁勾唇,转脸看向一旁的壮汉。 那壮汉颇有眼力见,忙跪地道:“我是蒋家外宅的,没签卖身契,我愿意去南疆战场。” 到了这个时候了,他深知再无退路,不如拼死一搏,将来去了战场,兴许还能混得一口饭吃,即便不幸战死沙场,总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卫九骁挑了挑眉,对壮汉的识时务非常满意,道:“那就走吧。” 那壮汉垂眸应声,不顾那尖眼男子的叫嚣,直接将人押下了山去。 卫九骁大步跟上,木矜看着卫九骁的背影,心中微微动了动,旋即也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走了许久,阴沉闷热的天总算是落下了点点雨滴,起初,雨滴大且稀疏,渐渐地,雨滴便密集了起来,哗啦啦全数倒了下来。 木矜看着愈下愈大的雨,心中一沉,卫九骁体内的蛊毒已经不能再受寒了。 想着,木矜忙脱下身上披着的长袍,盖到卫九骁的头顶,淡淡道:“不要淋雨。” 卫九骁下山的脚步突得一滞,木矜一个没刹住车,直接撞上了卫九骁硬邦邦的宽背。 卫九骁侧脸勾了勾唇,然后迅速将身上的长袍旋起,披到木矜身上,趁着木矜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蹲身,双手勾起木矜的双腿,将木矜背了起来。 “喂!你干什么!”木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动作弄得有些懵,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卫九骁揽在了背上。 “给我挡雨啊!”卫九骁朗声一笑,脚下的步子愈发大了些,雨水冲刷的泥泞,在他脚下却如同平地一般。 木矜敛了敛眸,只得伸手撑着了那一件长袍,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长袍上,顺势流入卫九骁的脖颈。 木矜伸手拭去了卫九骁后颈上的雨珠,然后探了探身子,趴在了他的双肩上,替他挡了雨珠。 卫九骁感受着后背传来的点点热意,心神微颤,旋即勾着细腿的双手又紧了紧。 到了山下,阿六已经重新找上了一匹马车,正往着木矜被劫的小道上赶。 见木矜被卫九骁背下了山,阿六心中的那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深深喘着气道:“木……木姑娘,幸好你没事!” 木矜面色微顿,看了看阿六额间摔出的血痕,被雨水冲刷得流了满脸,忙对卫九骁道:“放我下来,去马车里躲雨。” 第134章 要是少主在就好了 卫九骁直接将木矜放到了马车里,旋即他自己也跟着也钻了进去。 木矜从贴身的怀中拿出两个瓷瓶,这是她平日里为了预防万一做的止血药粉和神秘河的河水,这时候正好用上了。 “阿六,你进来。”木矜轻叫了一声,旋即从裙摆间撕了一块稍干些的布,倒上神秘河的河水,先替阿六的额头消了消毒,旋即又细细撒上了药粉,小心翼翼地用布巾缠了起来。 “现在只能简单处理一下,你就不要淋雨了,在马车里待着吧。”木矜淡淡出声嘱咐,“等你回了城,再去甄宝堂处理。” 阿六重重应声,感动得眼眶通红,他一个下人也值得木姑娘如此对待,木姑娘真是个大好人! 卫九骁看着阿六这一副激动的模样,心中暗暗腹诽,他是不是也该受个伤什么的? “阿六,你先带那两个人回城,送去府衙。”木矜看了看外头淋雨等着的二人,道。 阿六也顺势看去,眼中顿时也多了几分火气,“木姑娘你放心,我定会到府衙大人面前好好告他们一状!” “不必,送去参军便是了。”木矜裹了裹身上湿透的长袍,然后又看向一旁只穿着中衣的卫九骁,眉心微拧。 “那木姑娘,你不回去么?”阿六又问了一句。 “我先不回去。”木矜眸光微敛,落在卫九骁的身上,道:“你回去?” 阿六顺势看向一旁的卫九骁,想起方才卫九骁背着木矜的模样,心中当下便是一跳,木姑娘不会……不会…… 哎呀!要是少主在就好了!这样好的一个机会! 早知道他就直接回城一趟了,何须在半路就买了一个马车,不然也不至于让少主此时落了下乘。 卫九骁看着阿六满脸懊悔的模样,心中莫名的有些高兴了起来,轻道:“我跟你一起回村!” “那这两个人……”木矜看了看马车外候着的两人,他们都是粗人,若是让阿六一人押解他们回去,恐怕是不妥。 卫九骁哪能不明白木矜的意思,当即便向着二人招了招手,让二人爬上马车,然后两掌同时往二人脖颈后一劈,二人便软软地瘫倒了下去。 阿六震惊地看着卫九骁凌厉下手,心中慌得不行,说出口的话都是磕磕盼盼的,“木…木姑娘,我…我能带他们回城的。” 他哪敢让卫九骁一起啊,指不定半路上一掌就把他劈了呢。 木矜垂眸看了看马车里躺着的两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丫的还挺省事啊! “那就走吧。” 趁着外头雨渐小,卫九骁先一步跳下了马车,然后直接反手勾起木矜的双腿便跑入了细雨幕中。 所幸马车离着新梅村也不远,雨也渐渐小了下来,卫九骁背着木矜没一会儿便赶回了木家小院。 “矜矜,今天我这么累,待会儿我想吃……”卫九骁刚一放下木矜,转过身来嬉笑道,话没说完,突得头一晕,迎面便砸了下去。 “你!”木矜下意识用双手一撑,许是她太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一下子竟被卫九骁压得躺倒在了地上,湿漉漉的衣衫贴在她的胸前。 第135章 伤口有毒 “嘶~”经过这一段时日的进补,木矜已经渐渐养出了小笼包了,这会儿被这重击一下,痛得她直抽气,这好不容易进补出来的,不会就这样被砸回去了吧? “卫九骁!”木矜猛地推开身上趴着的人,见卫九骁却没有一丝动静,她心中一沉,旋即毫不客气地抽出袖中的金针往卫九骁额间一扎。 缕缕寒气沿着金针往上冒,可过了良久,卫九骁依然没反应,木矜眉心一拧,猛地扒开了卫九骁的肩膀,只见那肩上一团黑迹正在缓缓地涌动着。 “果然!”蛊虫贼心不死! 木矜忙拿出一排金针,齐齐扎在卫九骁的胸前,稳住蛊虫,然后伸手摸向卫九骁的胸前,找到了那瓶她制好的药,喂卫九骁吃了下去。 待蛊虫稳定下来,木矜又闪身去空间里,捣了些驱寒药汁,给卫九骁灌了下去。 压制完蛊虫,木矜这才开始给自己清理伤口。 好一会儿,卫九骁悠悠醒了过来,他方一侧头,便瞧见木矜反手探到肩后,一点点擦拭的后肩上划破的伤口。 “行了!我来吧!”卫九骁忙翻身起来,将中衣斜斜披在肩上,然后夺过木矜手中的布巾,轻轻替她擦拭了起来。 细嫩如豆腐般的肌肤被枝叶荆棘划破,卫九骁眼神一缩,下手又轻了些。 擦拭完血迹,卫九骁又拿过一旁的药粉,正要往木矜身上撒去,被木矜冷声喝止,“不用上药了。” “不上药怎么行!”卫九骁义正言辞道。 木矜抬眸睇了一眼卫九骁,淡淡道:“不方便。”药粉撒到伤口上,便不能及时换上干衣服了,总归还是不太方便。 “不方便就不上了?你是女子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卫九骁轻嗤一声,自顾自地便将药粉撒了上去。 灼烈的痛意传来,木矜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这不过是止血粉,应当不会引发痛意的啊。 卫九骁看着木矜背后渐渐变绿的伤口,面色一沉,“伤口有毒!“ 木矜忙想回头望去,只可以伤在肩胛骨,任她再怎么瞧也瞧不见。 剧烈的痛意直袭进她的心窝,痛得她牙关紧咬。 突得,一个带着凉意的柔软唇瓣贴上了木矜的后肩,木矜浑身一怔,只觉得背后犹如火烧一般灼烫。 卫九骁轻轻吸出伤口里的毒血,待伤口外的眼色变回了鲜红,他这才又拿起了身旁的药粉,撒了上去。 伤口渐渐止血,卫九骁这才松下了一口气,笑眯眯道:“应当是有毒的草划伤的,夏季山里总是有些各种各样的毒物,日后你可要小心些。” 后背的灼热感陡然消失,一股湿风吹进屋内,木矜只觉得背脊微微发凉。 卫九骁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了两套衣服,一套丢到了木矜怀中,道:“先换上衣服吧,我去烧些水。” 说罢,卫九骁便抱着另一套衣服出了屋子。 屋门合上,木矜挺立起的背脊一松,旋即一个闪身便进入了空间里,直接跳进了神秘河之中。 沉下去憋了许久,心中那颗漂浮摇摆的心,总算是随着涓涓流水一起慢慢平静了下来。 第136章 我的丝没了 木矜猛地从水中扬起脸,套上干净的衣服,躺到了屋内的小床上。 床中央的小蛋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木矜的鸠占鹊巢,连吐槽都懒得吐槽了,直接便咕噜噜地滚到了一旁。 木矜本就极累了,在床中央没瞧见小蛋,直接便趴了上去。 许是因着趴动的幅度太大,那正滚着的圆圆小蛋一下子便失去了控制,滚向了床下。 “咔擦~”微弱的蛋碎声传出,埋在被窝里的木矜完全没有察觉出来。 从碎裂的蛋壳里颤巍巍地探出八只大长腿,大腿上面正架着黑黝黝的身体,头部前端,两排八只猩红的单眼正滴溜溜地转着,喃喃自语道:“我出来了?我怎么就出来了?” 它回眸看了看碎裂的蛋壳,旋即又抬眼瞧了瞧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子,心中一气,愤愤道:“这女人简直就是魔鬼!”打破了它的生育周期,让它提前出来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呢! “不行,我得教训教训她!”那小蛋里出来的东西正要张口吐丝,可呼了大半天,却发现什么都呼不出来! “啊啊啊啊!”那小东西剧烈的叫了起来,“我的丝没了,我的丝没跟我一起出来!” 说着,它又钻回了蛋壳里。 等木矜一觉睡醒之时,那碎裂的蛋壳还落在原地。 木矜刚一起身,便瞧见了这蛋壳裂在了地上,她忙捻起了小蛋壳,道:“怎么摔碎了?“ 刚一提起来,木矜便从蛋壳碎裂的洞口瞧见了一个满是怨气的小蜘蛛,头腹前八只猩红单眼正愤愤地看着自己。 “都怪你!你赔我丝,你陪我丝丝!” “……丝丝是谁?”木矜愣了一下,连这只小蜘蛛会说话也没察觉。 “呜呜呜……我的丝没了,我是不完整的了~”那小蜘蛛放声大哭,八只大眼齐刷刷地流着眼泪。 木矜吓得险些没把手里的蛋壳丢出去,这也忒吓人了,哭就算了,还八只眼一起流泪,见鬼。而且,这蜘蛛还能说人话? 惊了半响,木矜总算回过神来,穿越和空间都见识过了,也不差一只诡异的蜘蛛。 瞧着小蜘蛛凄惨的模样,木矜轻咳一声,安慰道,“你看起来挺完整的啊。” “你根本就不懂!”那小蜘蛛一边啜泣,一边还要张着小嘴吐气,气道:“你看,我吐不出来丝了!都是因为你,我都把床给你了,你还把我挤下去,呜呜呜……” 木矜:“……” “都怪你!”那小蜘蛛大吼一声,旋即又瑟缩回了蛋壳里,嗫嚅道:“你还威胁我,你还想解剖了我!” “不不不~你这么可爱,我怎么会解剖你呢!”木矜连连摆手,这个时候,她确实是不应该再想实验的事了,可是一想到这种蜘蛛可以炼毒炼药,她就该死的兴奋! 那小蜘蛛从蛋壳里悠悠伸出一个脑袋,看了木矜一眼,凉凉道:“你不会是已经想好了拿我炼药了吧?” 木矜喉间一滞,抿唇礼貌浅笑。 那小蜘蛛脸色一变,它就知道,它这次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主人呦,实在是,实在是太恐怖了! 第137章 我才不是那种普通蜘蛛 “没有没有,还没想好呢。”木矜含眸浅笑,然后伸手点了点那蛋壳,问道:“你这只小蜘蛛怎么会说人话?怎么会在这空间里?” 一提起它,小蜘蛛一下子便趾高气昂了起来,八条大长腿齐齐劈了叉,得意道:“何止是人话呀,便是飞禽走兽、草木鱼花,我也能跟它们交流。这空间可是历代药农研医究药的地方,到你这啊,已经到四十八代啦。” 会百语的小蜘蛛,厉害了! “等等,药农?”木矜眨了眨眼,“小蜘蛛,你见过每一代药农?” “见是见过。”那小蜘蛛话音顿了顿,“可是我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太久远了。” “好吧。”木矜满脸失望,本还以为能从这小蜘蛛嘴里探寻探寻这神农经的来源呢,指不定还能了解到更多的医药知识呢,可惜啊! “喂!我可是最了解这里的蜘蛛了,你要是拿我炼了药,以后可就再也没人给你指点了。”那小蜘蛛总算是看出了木矜的想法,忙威胁道。 木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暂时放下炼制蜘蛛的心思。 “那我就先出去了!”木矜招呼了一声,正打算离开空间。 那小蜘蛛从蛋壳里吭哧吭哧地爬了出来,惨兮兮道:“能不能带上我?我在蛋壳里都憋了好几百年了,现在还提前出世,我待在空间里会饿死的。” 木矜犹豫了一刻,见那小蜘蛛八只眼睛恳求的模样,心下一软,道:“那好吧,你躲在我袖子里,没事不要出来。” 小蜘蛛满眼开心,一口应下,“行。” 木矜这才闪身出去,刚到了屋子里,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眸道了一句,“日后我就叫你丝丝吧。” 小蜘蛛还没来得及抗议,屋子的门被敲响了。 “矜矜,醒了么?” “嗯。”木矜缓缓拉开了门,只见卫九骁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往木矜面前递。 木矜看向碗中的黑块,皱眉道:“这是什么?” “额……”卫九骁尴尬地笑笑,“是饭,有点糊,但是我烧了水了,兑点水,应该还能吃。” “……”木矜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人确定不是来毒她的么! 木矜直接将碗推回了卫九骁的胸口前,然后迈去了厨房,见卫九骁没跟来,木矜忙又从空间里捞了几把以前实验所种下的青菜,所幸空间还有保鲜功能,青菜的成熟期可以延长许久,倒也不会老。 等木矜做完了几道简餐,卫九骁闻着味儿便进了厨房,和木矜一同用起了晚膳。 香气散开,木矜袖中突得开始蠕动了起来。 木矜手中的筷子一顿,旋即端着饭碗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合上门道:“丝丝你要干嘛?” 小蜘蛛丝丝委屈地探出大长腿,道:“我饿了,没有蛋壳提供营养,我需要吃东西。” 木矜看了看院子里的大榕树,试探着道了一句,“那你……去捉虫吃?” 丝丝羞愤地看了一眼院中的榕树,怒道:“我才不是那种普通蜘蛛,我怎么会吃虫子这种恶心的东西呢!我要吃你碗里的!” 第138章 你还是滚去吃虫子吧 木矜一愣,旋即轻笑一声,将碗推到丝丝的面前,道:“那你尝尝看。” 丝丝这才优雅地迈出大长腿,整个人跨进了碗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本以为这蜘蛛会吃的很慢,却没料到,没一会儿,碗便见了底。 木矜无奈又去盛了一碗,再一会儿,又去盛了一碗,又盛了一碗…… 直到锅里的米饭和盘子里的菜全数见了底,卫九骁这才瞪大眼睛叫了一句,“丫头,你十年没吃饭啦?饭量怎么突然变这么大了?” 木矜随意撩了撩耳边的青丝,低眸道:“没什么,就是今日被吓到了,就饿了。” 说罢,便急忙逃回了屋内。 丝丝还在桌子上急吼吼地叫嚣着,“我还要,我还没吃饱!” 木矜面色一冷,指着门外道:“你还是滚去吃虫子吧!” 丝丝吼声一滞,旋即立马滚回了木矜的衣袖里,颤颤道:“那我下次收敛点。” 木矜这才松了松心,然后又想起回来的正事,直接出了家门,去往村长家。 暮色逼近,村长家也是正在用饭,见木矜到了门前,赵根子忙放下碗筷,道:“木丫头,你们怎么,回来了?” “村长,就我一人回来了,回来瞧瞧家里的地呢,这几日多亏村长你帮忙照料了。”木矜满脸客气道。 赵根子大手一挥,“说什么客套话,咱们都是一个村儿的,更何况我还收了你不少银子,说起来,还是多亏你呢。你一个人回来?吃过饭了没?没吃就一起吃些。” 木矜忙道:“吃过了吃过了,村长您吃,我来就是找您也没什么大事,就这秋收马上也快到了,我看着稻子也渐渐黄了,想问问您打算什么时候收?” “也差不多就这几日了吧,等中元节过了,就开始收吧。”赵根子思索了片刻道。 “中元节?”木矜蹙了蹙眉,若是村长不提,她都要忘了,中元节是快到了。 赵根子以为是木矜想起了木延正,忙安慰道:“你爹在那头肯定过得好着呢,等中元节,你上山多给他烧点纸钱,再多带两壶酒,让老木喝个痛快。” 木矜垂眸应声,“好。”木延正总归也是原主的亲爹,她去祭拜也是应当的。 “你娘那边……就靠着你照顾了。”赵根子想了想,又止住了话。 他只要一想起老木死的那一日,脑壳就痛得不行,满脑子都是孙画儿的哭声,没有撕心裂肺,没有发疯喊叫,哭声就宛若那大悲咒一般,萦绕在他耳边,简直都能将他给普渡了。 木矜缓缓点头,心中暗暗想着,孙画儿这几日应当也是忙坏了,明日回城正好去采买些东西,然后再一起回来过中元节。 “那我就不打扰村长你们用饭了,我先回去了。”木矜浅浅笑了笑,转身便离开。 “不进来坐会子嘛!茶还没喝上一口呢,木丫头!”赵根子忙在后面喊了一句。 “不了,村长你回吧!”木矜的声音远远传来,背影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139章 赎我自己 木家小院。 卫九骁正悠然坐在榕树下,手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水。 一道身影蓦然从木家院墙外跃了上来,轻轻落在了小院中。 “主子,府衙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这几日就能将那两人送去边城了。”玄影一身黑袍笼罩,隐在背光的暗处,低声禀报道。 卫九骁轻轻抿了一口茶,轻应了一声:“嗯。” 玄影抬头看了看卫九骁茶杯里浅浅的一层浮沫子,眼眸低了低,平日里这种茶也配入得了主子的口? “主子,我们何时动身?”玄影声音渐冷,继而又道:“镇南将军江牧旗已经到南疆了,可他的副将秦挚往郢城这边来了,两日后进城。” “秦挚?”卫九骁皱了皱眉,“他来郢城做什么?” “郢城府衙公孙鸿曾经往上送过南疆人,秦挚应当是江牧旗派来调查的。”玄影冷声猜测。 “调查个屁!”卫九骁咬了咬牙,秦挚这个人他还不了解,一肚花花肠子,九曲十八弯都没他的心思多,指不定是来这干什么的呢! “主子!”玄影又冷声叫了一句。 卫九骁用力捏了捏手中的瓷杯,半晌才道:“动身吧,就今夜。” 玄影心中的担心倏然松下,旋即一个纵身跃过院墙。 院内的小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木矜踏脚进屋,一入院子,便瞧见卫九骁坐在院子里喝茶的模样。 她忍不住敛了敛眉,这丫的挺逍遥啊,每天赏花赏月赏星星,这小日子过得,比度假还舒坦呢! “回来啦。”卫九骁星眸含笑,冲着木矜挑了挑眉。 木矜缓缓走到桌旁,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道:“怎么?又有事?” 卫九骁谄笑一声,旋即从腰间解开一个鼓鼓的钱袋子,往桌上一扔,“赎我自己!” 木矜眸光一滞,兀自又弯唇笑了笑,伸手勾走了桌上那一个精致的小荷包,将卖身契留在了桌上,“诊费清了。” 卫九骁看着木矜平静的模样,笑容微微僵了僵,他忙一手抓住卖身契,干脆转身。 “等等。”木矜突得出了一声,然后进屋拿出了一把药。 “勿淋雨,勿着凉,觉得难受立马吃一颗。”木矜淡淡嘱咐着,将手中的药扔给卫九骁。 卫九骁扬手接住,笑道:“谨遵医嘱。” 说罢,便大步迈出了木家小院。 木矜怔怔坐到桌旁,手指轻轻摩挲着渐渐凉下的茶杯,眸光定定,连丝丝从她袖中爬出都未察觉。 “这茶水有这么好喝么?”丝丝小声嘀咕了一句,伸出一条大长腿探到茶杯里沾了沾,然后又缩回到嘴边品了品,嫌弃道:“咦,难喝!” 木矜恍然回神,轻笑了一声,兀自又抿了一口茶。 总该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突然就这么离开了,大概是不习惯分别吧。 不过也好,萍水相逢,再无相见。 开始她没打算救他,现在,她自然也不会去留他。 木矜舒出一口气,抓起桌上的两个茶杯收了回去。 院外,卫九骁远远盯了许久,见人影离开,他才撇了撇嘴,转身离去。 第140章 一定没人敢劫你! 第二日,阿六早早地便来接木矜了,连带着一同来的,还有甄元解和公孙恬。 阿六赶着马车,内心颇为郁闷,他说破了嘴皮子才将少主叫来的,这公孙大小姐实在是没有眼色,又浪费了少主和木姑娘单独相处的大好机会。 “哎~”阿六长叹了一口气,心中自我安慰着,左右少主也是来了,总归不能让少主输了木姑娘那堂兄一筹。 比起阿六的担忧,马车里倒是欢快得多。 许是因为要去找木矜,又许是因为被家里关得太久了,公孙恬一路上欢笑不停,时而还要瞧一瞧乡下的风光。 甄元解亮眸轻笑,一一为公孙恬解释着稻子、麦子的区别。 没一会儿,便到了新梅村村口木家。 木矜正合上了门,准备出村,刚一转身便瞧见了阿六驾着马车赶来。 马车里,公孙恬正热切地冲着她挥手,“矜矜,矜矜,我们来接你啦!” 木矜忍不住弯了弯唇,转身又将院门打开。 马车落定到木家门前,公孙恬立马便从里面钻了出来,跑进了木家小院里,四顾张望,叹道:“哇~这榕树真大。” 阿六忙也将甄元解从马车里抱了下来,放在了榕树下的小桌旁。 “你们先坐,我去烧些茶水来。”木矜浅声笑道。 公孙恬忙摆手道:“不用麻烦啦,矜矜,听说你昨日遇到了打劫的,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没什么大碍。”木矜缓声道,昨日上过药,她还在神秘河里泡了许久,身上细小的划伤基本上都已经好了。 公孙恬这才放下了心,抓着木矜的手道:“那你快给我说说,你是如何脱身的?听阿六说是你堂兄救了你,你堂兄人呢?” 一提起卫九骁,木矜明显愣了一下,旋即才无奈的解释道:“其实他不是我堂兄,算是我的一个病人吧,只是暂住我家。昨夜已经离开了。” 此话一出,公孙恬还未来得及反应,阿六突得惊呼了一声,“我就说!” 他就说那堂兄是少主的情敌吧!他猜的果然不错。 “吓我一跳,你说什么了?”公孙恬瞥眼看了看阿六,问道。 阿六忙尴尬地挠了挠脑袋,笑道:“额……没,没什么。” 公孙恬这才扭头看向木矜,继续道:“那你是如何整治的那些贼人的?赶紧给我说说,指不定我日后还能用上呢。” “公孙大小姐,一定没人敢劫你!”阿六嘀嘀咕咕道。 公孙恬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旋即继续抱着木矜的胳膊缠着问话。 待二人聊完,日头都已经渐渐毒了起来。 公孙恬这才着急了起来,忙道:“快快快,阿六,快赶车走了,我娘说了,让我正午回去用饭,不然指不定又要罚我什么了。” “好嘞!”阿六一边应承着,一边跑着去赶车,心里嘀咕,“这姑奶奶也知道急,我还急呢,我家少主都没得机会单独跟木姑娘谈情说爱,真是的,太耽误了!” 甄元解轻笑着看了看公孙恬,道:“恬恬别急,我晚点送你回去便是了。” 公孙恬苦了苦脸,“我已经被下通缉令了,元解,你也不管用了。” 第141章 爹可是喜欢酒的 “左右也是不早了,”木矜和声道,“我们这就回去吧。” 是时候回去跟周大庆算算账了。蒋家家大势大现在还动不了,可一个小小的外院管事,她还是能拿捏一下的。君子报仇确实十年不晚,可她不是君子,有仇能三更能报,就绝不拖到五更! 公孙恬连连点头,几人忙上了马车,赶往了郢城。 待马车先经过了调膳阁,木矜直接下了车去,公孙恬急吼吼地和木矜打了一个招呼,便让阿六驾车往公孙府邸奔。 木矜淡淡看着马车疾驰的背影,唇角微弯。 进了调膳阁后院,木矜只瞧见明婶一人在膳房忙碌的身影,孙画儿却是不知所踪。 “明婶,我娘呢?”木矜卷起袖子,一边帮忙一边问道。 明婶惊讶的抬了抬头,道:“矜矜,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木矜轻皱着眉,反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么?” “秀玉,我买好了,我将东西搁在你屋里吧,省得矜矜回来看了难受。”木矜的话音未落,后院便又传出了一道声音。 木矜一出膳房,正瞧见孙画儿抱着一篮子的纸钱香烛等等祭奠的用品。 孙画儿也正放下了东西,刚一回头便瞧见了木矜的身影。 二人一时间皆是愣了愣。 “矜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娘不是,不是有意要让你瞧见的……”孙画儿急忙解释道。 木矜脑子中突得便闪出了一个瘦骨如柴的小姑娘,瑟缩在人群中,怎么也不肯去看牛车上那个血人的模样。 原主在的时候,宁死也不愿意送她亲爹上山,旁人都不理解,以为她是傻的,以为她还小,可是木矜却能切身感受到她的害怕,她的痛苦,她的不敢相信,她以为,不去送,便不会死。所以她一直不愿意上山去祭拜,而孙画儿便也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她的这一点幻想。 ”娘,爹可是喜欢酒的,你还没买呢。”木矜温声笑了笑。 孙画儿愣了愣神,她的矜矜愿意去看延正了? “娘,爹可是在梦里说过好几次了,说是娘你怎么也不肯给他酒喝呢。”木矜软声撒着娇。 孙画儿眼眶瞬间通红,满喉艰涩,“好,好,那娘这就去买酒。” 话罢,她猛地背过身去,转过的瞬间,泪雨纵横。 木矜看着孙画儿的模样,心中也是难受得紧,待孙画儿出门,她便又钻进了膳房,研究起了新的药酒。 明婶看着木矜懂事的模样,心中波澜微起,眸光越过小院往长廊上看了看,明月和木榕正认真写着大字,这些日子的磨练,小小的两个人已经练就了凝神静气的本领,外头再杂乱,也不见二人抬头动摇。 明婶苦苦笑了笑,只要明月好,就好了。 等到孙画儿买了一坛好酒回来,木矜也从膳房里酿好了一坛子药酒,二人看着各种手中的酒,相视一笑,一同入了屋内。 …… 傍晚时分,调膳阁正是火爆之际,木矜却没留在膳房帮忙,反而是将膳房之事全数交给里孙画儿和明婶二人操持,自己叫上了侯明,一同进了屋里去。 没一会儿,木矜的屋内便走出了两个模样俊俏的公子哥。 第142章 探探虚实 孙画儿和明婶在膳房里帮着忙,瞧见院子里多了两个公子哥,忙客气道:“两位公子,点菜在大堂便是,这后院客人是不好来的。” “娘,是我。”木矜轻笑出声,想着,这一套乔装看来是通过了。 一旁侯明不可置信地摸着脸,惊愕道:“木婶,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孙画儿愣了许久,才道:“你…你们……” “娘,我和侯明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木矜看了看天色,缓声道。 “都这么晚了,你还出去有什么事?对了,小九也是,都两天了,昨日阿六说他同你一起回家了,今日又跑哪去了?”孙画儿满脸担忧道。 木矜双眸一凛,淡淡道:“小九有事走了。” “走了?怎么突然得就走了?”孙画儿紧紧皱了皱眉,“这孩子也不同我们打一声招呼,难不成是嫌我的饭做得不合胃口不成?” “娘,他本来就是我们这边的人,走了也是正常,你就别想太多了,快去帮明婶吧,我出门一趟,很快就回来。” 孙画儿这才点了点头,道:“那行吧,你们记着早些回来。” 木矜应了一声,便从调膳阁正门走了出去。 后头,侯明忙快步跟上去。 出了调膳阁,走了半响,侯明忍不问道:“东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稀里糊涂被东家化了妆,又稀里糊涂在大街上逛着,他是满脑子的雾水,晕头转向。 木矜稍微停顿了一下,轻笑道:“酱小馆。” 前几日在甄宝堂看诊时,她就觉得酱小馆有点问题,毕竟那么多人在调膳阁吃都没事,偏偏那些吃了却吐血的人往日里也常常光顾酱小馆,一些身家丰厚的人也就罢了,可日子紧巴着的人也老往酱小馆里跑,这算哪门子事?酱小馆又不是春风楼,人家老板娘再美也没亲自下厨了,老去那里吃饭还能吃出花不成?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今周大庆惹了她,而周大庆又是蒋家外院的管事,这打劫害人的事若说与蒋家没干系,她是不信的。好歹调膳阁开张那天,府衙大人是赏了面来撑了场子的,周大庆这种杂役,给他天大的胆子敢光天化日之下动她木矜? 怕不是某些人眼红调膳阁的生意火爆,暗地里行那见不得光的下三滥手段! 木矜嘴角微勾,先去酱小馆探探虚实,再找机会把周大庆给收拾了,她心里才能舒坦啊。 不过,在去酱小馆之前,木矜先带着侯明去了一趟醉香楼,等从醉香楼出来后,才奔向了酱小馆。 夜色方起。 有了调膳阁这么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酱小馆此时的人流已经大大减少了,原先坐满的大堂此刻只稀稀疏疏的坐着几桌人,还有一部分人是排不上调膳阁的,正一边用着酱小馆的饭菜,一边嚷嚷着明日要早些去调膳阁。 木矜和侯明进门的时候,连个迎客的人都未曾有,还是木矜变了声,阔气地叫了一声道:“小二,小二,人呢?” 第143章 找定亲的姑娘瞧瞧 店小二这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见到门前站着两个贵气公子哥,店小二眼前一亮,手中的抹布高高往肩上一扬,一路小跑过来道:“来嘞,二位公子用点什么?” “将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给我端上来!”木矜豪气道。 那店小二一阵兴奋,忙道:“好嘞,公子,您是坐雅间还是大堂?” “就大堂吧。”木矜思忖了片刻道。 店小二原本兴奋的小心思一下子被这句话浇了个干净,他还当什么大户人家呢,原当是个冒牌贵人! “我和我兄弟二人都是从北方那边过来的,对你们南方的雅间不太懂,吃饭嘛,可不就是用个热闹,两个人憋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木矜颇为不满,旋即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抛到那店小二的怀里,道:“小二,先给咱们上壶好酒,再来几叠好菜。” 店小二满脸谄笑,紧紧攥着银子应声,“好嘞,客官你稍等,好酒好菜立马就来。” 木矜和侯明一同含笑落座,大堂旁的另外几桌见木矜和侯明是从北方来的,一下子便也来了兴趣,直接问道:“兄弟,你们二人是北方人?” “不,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南方人呢。”木矜连连摆手,道:“还不是那年的灾荒闹的,原本我们都是北方的,逃难到南方这边,我们兄弟两个都是在南方出生的,等灾荒过了,我们家里人这才又迁回了北方,这次算是有事,我们才又重回到了南方来走一趟。” “有事?隔着这么远,能有什么事?”有人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木矜含笑一声,指着一旁的侯明道:“还不是我这个兄弟,家里头长辈逃来南方的时候,早早地便给他定了亲事,这时候来找定亲的姑娘瞧瞧呢。” 说着,侯明黝黑的面色透出了几分红色,众人这才抿唇笑了笑。 木矜暗暗瞥了一眼侯明的模样,心想着侯明这小子还算机灵,演技不错。她哪里能想到,侯明是真的害羞了。 “我听说,南方的菜品颇多,个个酒楼饭馆都有自家特别的菜式?”木矜看准时机,朗笑着开了口。 众人一听这北方人夸南方,耳边一下子便舒坦了不少,说话也亲近了些,道:“可不是,不是我吹,比起你们北边野人的粗犷,我们南方可是精致不少,不说别的,就说这酱小馆,你尝尝这些菜,保准你尝过一回,就想来第二回!” “当真?”木矜两眼一放光,旋即又接道:“方才其实我也去过醉香楼和调膳阁了,那调膳阁实在是排不上,醉香楼又实在太过平淡了些,那些个菜品,咱们北方也有,做得还更好吃呢!” “那公子您来这儿就算来对了。”那店小二一手端菜,一手提酒,自夸道:“不说别的,这菜式口味定是咱们酱小馆最好,我们酱小馆可是这郢城里的老招牌了。咱们店里所有的酱料,都是由咱们东家一人所制的,那调膳阁不过是一个新开的店,占着给菜品取名的优势,这才吸引了大批的学子过去,但不论是好吃还是价钱,咱们酱小馆都是压调膳阁一筹的!” 第144章 不对劲 木矜看着桌上的这一盘盘的菜品,眼花缭乱,若说菜品种类的优势,调膳阁定是比不过酱小馆的,依酱小馆的名气,明明是不用担心被调膳阁抢走生意的,为何蒋家会对自己出手?若这蒋家少奶奶是个懂生意的,这时候定是该出新菜品抢回生意啊。 木矜有些想不通,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菜品,送到嘴里。 刚一入口,木矜便察觉到了浓浓的香料味,她又换另一道菜,发现还是香料味极其浓重,即便是一道简单的青菜,也有这一股香料味。 木矜总觉得这股香料味怪怪的,本想吐出来,可又莫名地觉得好吃,吞咽了下去。 一连吃了好几口,木矜也未能停下来。 对坐的侯明更是吃的一筷子接着一筷子,都未曾停过。 看着侯明这般吃法,木矜手中的筷子不由得一顿。 这菜品不对劲。 木矜眸光一沉,又看了看桌上盘中的食物,借着华袍长袖挡着,她迅速拿起帕子偷偷捻了一块肉放入袖口中。 袖中的丝丝嗅到这一股诱人的香气,迅速便蠕动了起来,八条大长腿齐齐掀开木矜衣袖中的肉块,可刚吃上了一口,它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味道,它仿佛在哪里吃过一般。 丝丝试探着伸出大长腿,微微屈了身子,趁着木矜和旁人说话的当口,直接抬腿跑了出去。 木矜看着丝丝从自己的袖口爬出,却无法出声呵止,只警告地睨了它一眼。 丝丝抬起自己的大长腿冲着木矜摆了摆,旋即架着身子便冲进了酱小馆的后厨里。 木矜只得停了停筷子,嘴中微微唏嘘着同旁人交谈,“这酱小馆的菜还是太重口了,我们这些平日里吃惯了烤肉的人也觉得有些重了。” 一旁用着菜的人边笑边说道:“可不是么?小兄弟,我以前跟你一样,也觉得酱小馆的菜口味重,可吃惯了,现在不吃重口,一时间还真不习惯呢!” 木矜低低一笑,筷子轻轻扣了扣桌面,侯明这才抬起头来,道:“是啊,我也觉得这太重口了,不太符合我们的口味。” 说罢,侯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木矜抬了抬眸,看向侯明的神色愈发显得凝重。 没一会儿,丝丝便火速又冲了回来。 木矜悄悄垂下长袖,让丝丝爬进了衣袖中,旋即她才悠悠起身,笑着看向一旁的店小二,道:“结账。” 店小二看着这还剩下大半桌子没动的菜品,眼中满是诧异。 “我们习惯了北方的菜品,一时间还真不太适应这重口菜。”木矜温声笑了笑,店小二这才明白了过来,忙领着木矜二人去了柜台。 刚结完账,木矜正打算出店,迎面便瞧见了一个妇人领着一个稍大些的女子和一个小男娃一同踏进了店。 那女子木矜正好认识,正是周大庆的女儿周眉。 她身旁的小男娃正不停地叫嚣着,“娘,我想去调膳阁吃吃看,他们都说去那里吃了就能考上状元。” 那妇人轻斥一声,“胡说!那调膳阁做得难吃着呢!” xs7.com 第145章 象谷 那男娃不快地撅了撅嘴。 周眉忙低头抚了抚男娃的脑袋,道:“调膳阁是乡里人做出来的菜,能有什么好吃的,这里可是大少奶奶亲自开的呢。” 那男娃猛地一侧头,便躲在了他头顶上的那只手,满脸嫌弃道:“要你多管闲事。” 周眉眼光一黯,旋即垂着头便跟进了酱小馆的大堂。 店小二瞧着是老熟人,直接便给他们找上了一处好位子,领了进去。 而相隔不远处的一座小宅子里,周大庆正烦躁地踢着小凳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一群无知妇人,整日里就知道吃!” 骂完了,周大庆还是不解气,直接伸手又砸了一套瓷杯,旋即才愤愤坐了下来。 那日劫人失败也不知道那木矜有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派出去的三个人,死了一个,失踪了两个,这怎么能不叫他心惊。尤其是当初留在破庙里的那个,这几日掌事主管竟发现那人连卖身契都没了,少奶奶气得差点没将他从候选外院管事的位子上踢下去。 周大庆越想越害怕,心中砰砰跳个不停。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周大庆思前想后,还是打算先发制人,他忙便朝院子里喊了一声,“来个人!” 一个在外屋做事的小厮匆忙进屋。 周大庆直接招了招手,交代道:“你明日去一趟新梅村,让我姐姐抽空进城来找我一趟。” 那小厮忙应了声,旋即又出屋清扫了去。 …… 出了酱小馆的木矜,直接便领着侯明到了甄宝堂的后院,进甄宝堂恢复了原来的妆容,这才趁着月色,赶回了调膳阁。 回去之后,木矜倒也未曾去睡觉,反而直接去膳房里鼓捣了两碗清肠胃的药汤,和侯明二人分喝了,这才回了房间去。 空间内,丝丝一跃窜出木矜的衣袖上,道:“矜矜,今日那个菜不对劲。” “确实有些不对劲。”木矜眸色微沉,淡淡坐到案桌前,道:“你方才跑出去,可是有什么发现?” 丝丝伸出大长腿往神农经上翻一翻,然后八只单眼滴溜溜地开始看了起来。 神农经一页页翻过,丝丝看得飞快,没一会儿便翻到了最后几页,最后几页正是记载亦毒亦补的草药。 丝丝将大长腿停在书页的最上方,木矜抬眸看去,正看到书页上画着一朵妖艳异常的花朵,细嫩的茎叶,花旁还画有褐色的圆形蒴果。 看到这样一幅图解,木矜心中一惊,旋即迅速看向一旁的文字记载,花朵旁着正浓重地写着两笔。 “象谷!”木矜愕然出声,“真的是象谷?丝丝你真的确定了?” 丝丝舒展着大长腿,道:“我已经问过厨房里的小鸡了,应当是真的,鸡之将死,其言也善啊,据说他们是将象谷磨碎了,一点点放进菜里的。” “若真是象谷,那便是大事了!”木矜眸光沉了沉,这蒋家当真敢如此胆大? 象谷可是置人上瘾的慢性毒药,它的药性并不是很强,但却具有极大的依赖性,会让食用者渐渐离不开这种毒药,最终身体枯竭致死。 若将象谷放于菜品中,更是不会有人发觉了。 酱小馆是几年前突然爆火起来的,蒋家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谁将这种东西带到了郢城? 第146章 背着咱们吃独食 丝丝缓缓从书上爬下来,歪在木矜的手边,开口道:“我依稀记得有一代药农曾经专门研究过象谷,好像他是以身试毒,最终确确实实也解开了毒!” “是如何解得毒?”木矜忙追问道。 丝丝却是挠了挠肚子,思考道:“记不太清了,好似这种解毒之法也极为艰难,当初药农解毒时候,也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木矜顿时便有些失望了起来,若是她能知道药农对象谷解毒之法的记载,那郢城的这些人兴许还有救,可惜…… 木矜忙又翻了翻神农经后几页,对象谷的记载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一页,只简单介绍了生长习性等的问题。 木矜秀眉微凝,这象谷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极为高,像郢城这种地方,应当还是没有的,那么蒋家又是从何弄来的呢? 木矜正垂眸沉思着,突得想起了被打劫的那一日,她隐约听到男子说走货的消息,难道走得就是这一批货? 想到这里,木矜又低了低眸,若是小九还在,指不定还能想办法去军队里调回那两个人询问一番,现在,只能先从蒋家这几年的变化当中调查了。 木矜叹息一声,旋即便提溜着丝丝一同躺回了床上,开始闭眸深思。 明日甄家应当会来调膳阁确认药材单子,甄家世代行医,她兴许能从甄家打听到一些关于象谷的事。 …… 翌日,天将亮时,新梅村里头不少村民都搭上了牛车,进城去买祭拜用的东西。 周婶子便也在这一群人之中,挎着一个篮子,穿得一身得体。 进了城里,周婶子没去集市,反而是直接去了周大庆的宅子。 午饭没过,周婶子便又一脸阴沉的从宅子里出来了,连香烛纸钱都没得空子买了,直接便包了一辆牛车回村了去。 新梅村里,大多数村民也都将将买好东西回来,见周婶子单独包了一辆牛车回来,忍不住笑道:“还是大庆有本事,周婶子都能单独包一辆车回来了,真真是舒坦啊。” “哪啊!大庆算什么,还不是给人做事的,像老木家的,那木矜才是真有本事呢,人家可是在郢城里开了大店的人呢,偷偷着发大财呢!”周婶子阴阳怪气道。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忙问道:“什么?木家进城开店了?周婶子,你莫不是在逗我?” 周婶子忙笑道:“我怎么敢逗你们,这不马上中元节了么?明儿个大家一起去问问呗,这都是一个村的,老木家背着咱们吃独食,还想咱们都把稻子卖给她们呢!” 周婶子三言两语便挑起了众村民的仇富心理,当即便道:“是啊,都是一个村儿的,怎么就不能带大家一同个发发财了!” “就是啊,村长老早就说了要互帮互助,咱们这是名正言顺!” “对,那木婶子和木矜都是心肠好的人,定会照拂咱们的。” 见着众村民齐声附和,周婶子面上一喜,轻快地迈着步子回了村去。 一个刚从地里出来的妇人,见着众人议论纷纷,忙提着浇水的木桶,飞奔回了家去。 第147章 那是应当的! 郢城内,调膳阁里。 甄元解正带着阿六到了后院,见到木矜,甄元解不由得笑了笑,道:“木姑娘。” “这几日腿上的感觉如何?”木矜放下手中的食材,坐到一旁的小桌上,细细为甄元解切了切脉。 “这几日药浴到全身发热时,大腿微微能察觉到些胀意,小腿还是无感。”甄元解缓声道。 木矜伸手捏了捏甄元解的小腿肚,淡淡道:“这几日药浴多加一个时辰,等中元节过了,我再为你施一次针。” 甄元解温润应声,旋即才道:“木姑娘要得药材单子可备好了?” 木矜缓缓从衣袖中掏出一沓纸,上面细细写着每一方药的剂量,甄元解看着纸上的一手隽秀小巧的字迹,眼中多了几分钦佩之意。 据阿六所说,调膳阁牌匾上的三个大字也是木矜所写,而那三个大字行书大气凌然,而平日里,木矜的字却又是秀气小巧的,同一个人,竟能写出这两种风格迥异的字,实在是难得一见。 “押货时间长,估摸着要大半月才能到全部到,甄宝堂先给木姑娘各送一半的货,等进了药材,再送剩下的药材,如何?”甄元解和声提议,面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也好。”木矜点了点头,蓦地又想到什么似的,问一句,“甄家世代行医,甄少主可曾了解乌头,钩吻,象谷这几味毒药? 甄元解蹙了蹙眉,思道:“乌头和钩吻我倒是在甄家祖传的医书中瞧见过记载,这象谷便不知了,应当是没有记载过,木姑娘问这些毒药是有何用么?” 木矜深深凝眸,怔了半晌才应了声,“没,只是近几日在医书中瞧见了,想进而研究一番。” “那不如,我将甄家的医术也一同给木姑娘送来瞧瞧吧。”甄元解笑意温和道。 木矜眼眸一亮,旋即拱手道:“那便多谢甄少主了。” “木姑娘不必客气。”甄元解眸中含笑,说完了事情,便也没再多待,直接让阿六推着他回了甄宝堂。 …… 烈阳高照,正值午时之际,郢城城门间,连进城的人都变得少了起来,在稀稀疏疏进出城的人之间,一辆宽敞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城中。 马车入了城,直接便驶向了富贵街。 待瞧见调膳阁三个大字招牌之后,马车停顿了下来,待瞧见调膳阁内走出了两个妇人,马车才缓缓离开,从富贵街的宽巷子里岔了出去,停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宅院前。 “孙老夫人,我们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就等您来了,饭早就做好了。”一个巧嘴丫鬟迎了上来,直接将马车里的孙老婆子搀了出来。 孙老婆子一听袁勇义和孙琴儿都在等着她用饭,顿时便趾高气昂了起来,腰杆子挺得笔直,瞥了一眼那搀扶的丫鬟,做足了长辈的风范,教训道:“晚辈等长辈用饭,那是应当的!” 那丫鬟连连应声,垂下去的眼角却带着浓浓的不屑,道:“是是,孙老夫人说得有理。” 孙老婆子斥哼一声,这才由着这小丫鬟带她入了府中。 第148章 我是她亲娘 辗转到了一个大气宽敞的大院,孙琴儿一手扶着腰,一边由着贴身丫鬟兰儿搀着迎了出来。 “娘,你这一路辛苦了。”孙琴儿满脸笑意。 孙老婆子搀住孙琴儿,道:“出来做什么,你仔细着你的肚子,好不容易有了,这还是头一胎,坐稳了,日后你在袁家也就站稳了。” 孙琴儿笑着挽了挽孙老婆子的手,道:“娘,无事的,大郎他都已经为我请了一个大夫住在府中,日日都请平安脉,您就放心吧。” “那你也得仔细着。”孙老婆子压低了声音,凑到孙琴儿耳边,道:“我上回来,瞧着你婆婆可厉害着呢,还有大郎房里的两个人,你都给我长点心。” “好~娘,我记住啦!”孙琴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旋即挽着孙老婆子便进了屋子。 屋内,袁家大郎袁勇义见孙老婆子进门,忙也起身迎了迎,道:“岳母,您来啦,快,准备上菜了。” 丫鬟婆子们立马忙了起来,没一会儿,菜便上了桌。 孙老婆子看着这满桌的大鱼大肉,口水直往下咽,吐沫飞溅道:“大郎啊,真是让你费心了。” 袁勇义忙应声道:“岳母客气了,琴儿身子刚怀上,可得辛苦岳母多跑几趟呢。” 客气话刚说完,袁勇义便瞧见孙老婆子嘴里已经塞满了肉食,他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孙琴儿颇为贴心地给袁勇义夹了一筷子的菜,这才算是勉强替他解了围。 茶足饭饱之后,孙老婆子摸着吃撑的肚子,这才说明了此次进城的原由。 “琴儿,我昨晚听你大嫂子柳氏说,你小妹画儿在城里开了一家店,还赚得颇多,我今儿个进城的时候,就去调膳阁看了,那生意,比酱小馆里头的人还多呐!”孙老婆子眼冒金光,垂涎道。 孙琴儿皱了皱眉,明显一副不信的模样,道:“开店?不可能吧?孙画儿性子那么软,她能开得起来店?” “我亲眼瞧见的!”孙老婆子呵了一声,道:“是真的,听说是木家的傻女帮忙开的,你不在村里,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木家那傻女威风得狠呢,咱们一大家子在城里小住了半月,一回村,到处都是夸那傻女的呢。还有村里那稻子,听说也是那傻女治好的,真是见了鬼了。” 孙琴儿这下子也不确定了,只看了看袁勇义。 袁勇义摇了摇头,全然不知这事。 孙老婆子见状,当即便道:“等赶明儿个,我就去那店里看看,我就不信,画儿那丫头还敢不认我这个亲娘。” “娘,这样不妥。”孙琴儿明显比孙老婆子思虑得更多些。 “怎么不妥?她一个寡妇,咱们老孙家肯收留她,已经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儿了!她还敢不愿意?再怎么说,我也是她亲娘!”孙老婆子嗓门渐渐大了起来,一旁的袁勇义耳朵都震得有些嗡嗡响。 孙琴儿在袁家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最是知晓袁勇义的心思,当即便找来了个借口道:“大郎,你不是说县衙大人今日找你喝酒么?该到时辰去赴约了吧。” 第149章 抽空回家看看吧 袁勇义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忙应声道:“啊呀呀,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岳母大人,那小婿就不好陪您了,还望岳母大人勿怪。” 孙老婆子一听是县衙大人,那哪还顾得上责怪,忙便道:“那你忙,你快去忙。” 袁勇义这才急匆匆地出了屋子去。 等袁勇义离开了,孙琴儿说话便也没那么多顾忌了,直接道:“照娘你这么说,那傻女指不定是变聪明了,孙画儿是娘的女儿没错,但那傻女可不一定会听娘您的,否则她们进了城里开店,怎么会不通知您?” “那她还能把我赶出去不成,我就不信画儿还做不了一个孩子的主了。”孙老婆子愤愤道。 孙琴儿却是垂眸摇了摇头,沉思了许久,她才突得抬起了头,道:“我记得,明日就是中元节了吧?” “是啊。”孙老婆子奇怪道:“你问这做什么?” 孙琴儿低笑着凑到孙老婆子的耳边,轻声呢喃了几句。 孙老婆子听得连连点头,下午便匆匆赶回了村里。 袁家人瞧着孙老婆子屁股还没坐热就急着离开,都探长了脖子猜测,平日里少说也要赖上大半月的孙老婆子怎么突然就改性了呢?奇了怪了! …… 第二日便是中元节,孙画儿早早地便准备好了祭拜的东西,带着木矜和木榕一同回了村去。 到了新梅村,孙画儿便也没回家耽搁了,直接便赶往了新梅村村口旁的山上。 待到了木延正的墓旁,孙画儿倒是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大嫂?”孙画儿迟疑地叫了一声。 老孙家的大儿媳柳氏忙扭头过来,笑道:“画儿,你来啦。” 孙画儿看着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墓碑,手下微微攥了攥。 木矜直接上前一步握住孙画儿的手,看向柳氏,笑道:“这位是?” 柳氏脸上的笑意一僵,脸色瞬间便难看了下来。 木矜却挑了挑眉,故意道:“这不是擦错了墓碑了吧?” 孙画儿忙拉了拉木矜,尴尬道:“这是你大舅母。” 木矜这下笑得更甚了,“大舅母?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大舅母?” 此话一出,柳氏一张脸涨得通红,只得转而对孙画儿道:“是娘让我来的,娘说,现在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也不容易,娘年纪也大了,就希望你有空能回家看看。” “娘…娘她真的这么说?她不生我的气了?”孙画儿颤着音,眼中的热泪迅速涌出。 柳氏见着,也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道:“娘哪里还怪你呢,你是娘最疼爱的女儿,娘其实早就原谅你了。” 柳氏说的情深意切,孙画儿却痛哭失声。 这么多年,她一直为得不到父母的祝福而感到难过,现在,娘终于能原谅她了。 一旁的木矜却是眸色微凝,沉沉看了一眼柳氏,心中多了几分提防。 自己明明记得孙老婆子之前对孙画儿还是厌恶躲避的,现在怎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 “画儿,抽空回家看看吧。”柳氏见孙画儿痛哭,忙趁热打铁道。 第150章 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 孙画儿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会回去的,谢谢大嫂。” 柳氏这才起了身,轻轻揽了揽孙画儿的肩膀,然后便提着篮子下了山去。 柳氏离开,孙画儿的哭声总算是收了收。 木矜看了看柳氏摆放在木延正墓前的香烛,眉心微蹙。 也就是她蹙眉的这一刹,原本躲在身后的木榕突得迈步到了前头,小小的双手直接将柳氏带来的东西移到了旁边,然后又从孙画儿身边的篮子里,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取出,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墓前。 “榕榕,不能这样子做。”孙画儿看着木榕的做法,面上多了几分责怪之意。 木矜正打算替木榕说话,便听得木榕缓声开了口,“爹爹会喜欢的。我们的。” 孙画儿一下子便听出了木榕的意思,猛地一把抱住木榕小小的身体,抽噎道:“榕榕,我们榕榕最乖了。” “是啊,娘,爹才不会喜欢别人带来的东西。”木矜难得地嗔了一句,然后拿起一旁的两壶酒,笑道:“爹,这是我和娘带来的酒,你尝尝看哪个好喝?” 说着,木矜便将酒往墓前倒了满满一杯,轻洒在地。 孙画儿拿着一方干净的帕子,细细擦拭着墓碑,方才柳氏也只简单扫了扫墓,孙画儿则是将墓上的每一处泥灰都擦了个干净,边擦边道:“你在那边就放心吧,矜矜已经长大了,榕榕也开始上学堂了,一切都好了,你莫要挂念了。” 木矜带着木榕一同给木延正磕了三个头,然后便去了一旁,将空间留给了孙画儿。 良久,孙画儿才红着眼眶从墓前离开。 木矜顺势提过一旁的篮子,牵着孙画儿和木榕的小手一同下了山去。 刚下到山底,行至村口。 木矜便瞧见了一群人围在了木家门前,将木家的院门堵得死死的。 孙画儿见壮,心中一跳,害怕道:“矜矜,这是…这是怎么了?” 木矜安抚的拍了拍孙画儿的手,旋即走上前道:“大家这是有什么事么?” 一听到木矜的声音,众人忙转了过来,以周婶子为首,齐刷刷地盯着木矜等人。 “哟~调膳阁的大东家回来啦?”周婶子头一个开口嘲讽道。 木矜勾了勾唇,并未应声。 那周婶子见木矜一态平静,忙讥笑道:“我们当你们木家是搬去哪儿了,原来是偷偷进城发大财了,怎么不告诉大家一声呢?是不是怕大家发现你的那点小心思啊?” “这话说得有意思,我平日里不做亏心事,怎么会怕别人发现什么呢,周婶子你是记错了吧,该是你担心别人发现吧?”木矜眉眼弯弯,说得一本正经。 周婶子听得怒火冲天,可一想起木矜的小剪子,到底也是不敢往木矜身边凑,她往人群中一移,旋即便破口大骂了出来,“你个小贱蹄子,早早地便给我们布下了局,就等着咱们村里人收了稻子好卖给你出去开店,到时候你赚了大钱,还偷偷瞒着村里头,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 第151章 不要脸的妇人 周婶子骂得吐沫星子飞溅,一旁跟随而来的村民听了周婶子这般破口大骂,面上也是挂不太住,尴尬无比。 一旁的李婶子忙站出来连连附和,一张老脸撑得狰狞无比,恨不得将木矜撕烂,“就是你,那场稻瘟一定是你们做得手脚,一定是你们为了让我们大家把稻子卖给你,然后才故意设计的这场稻瘟。” 木矜眸光一冷,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哂笑道:“你们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这稻子我从你们这儿收,那是看在村长的面子上,我只要有银子,何愁买不到米。”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当即便往周婶子和李婶子身后退了退。 她们也只是想跟风来凑凑热闹,但若是惹火了木家,那可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你你……你们,”周婶子瞧着这一帮退缩回去的村民,喉间一哽,气道:“你们怕什么?现在木家可是京城的大户了,日日开店得的钱都能买下一整片田了,她要想买咱们的稻子,就得多出钱买!” 众人一听周婶子提出了要木矜加钱买稻子,一下子便动心了,谁不想将秋收的米多卖几个钱出去。 有几个村妇忙帮腔道:“是啊,木婶子,你们家都已经那么有钱了,也不差这点买米的银子,你就多加些银钱买,就当是救济救济我们吧。” “是啊是啊,咱们可都是一个村的。” “村长可老早就说了要互帮互助啊!” 利欲熏心下,众村民纷纷开始“劝说”孙画儿。 孙画儿这般心软之人,也被这一群人气得面色涨红,这调膳阁是她矜矜一手忙起来的,这时候村里人开始同她们打感情牌,简直无耻! 木矜看着村里头众人的分说,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冷笑,她倒是低估了这些人的厚脸皮。 “你们还要不要脸!”木矜还未出声,木家对门的王老婆子先一步冲了出来,怒骂道:“一群没得脸没得皮的人还好意思到人家门口来说,也不怕你们祖先半夜从坟里爬出来扇死你们,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人家老木死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能避多远避多远,现在人家出息了,还想让人家带你们分钱,你们怎么不去抢呢?官道就在那,每日都有官银进出,你们去抢!” 王老婆子说得脸红脖子粗的,一口老痰吐得老远,吓得众人往后躲了一大步,生怕被吐上了。 “王老婆子,你可别在这说掰了吧,老木死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家多勤快,现在出来说了,还不是想攀高枝!我家老周怎么说还是拉回来的老木的尸体的。”周婶子斜斜看了一眼王老婆子,毫不客气道。 “啊呸!”王老婆子直接将一口痰吐到周婶子的脚边,呵道:“你以为别人都想着你的这点腌臢心思呢,你老周给你积得那点福早就给你败光了,当初拼死来要二十文钱,后来又后悔,老婆子我这辈子都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妇人呢!” 第152章 我的头发 “你……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周婶子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王婆,您别气着。”木矜忙上前一步,搀过王老婆子,笑道:“不值当。” 王老婆子吼大了嗓门,“我不气,我占着理,我气什么!气得是她!” “那王婆,您吵累了,就去我们家喝杯茶,润润口。”木矜一派温和道。 王老婆子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王家可不是那种攀荣富贵的人,到时候去了,还免不得被人怎么造谣呢!” “王婆只管放心去喝,咱们身正影子斜,即便是恶鬼来了,找的也不是我们!”木矜浅浅一笑,声音却愈发冷冽。 一旁咳嗽着的周婶子听到这话,又是一呛,险些咳晕了过去! “周婶子可别急着晕,你晕了我也能帮你扎醒,想来你也是知道我们调膳阁是做什么生意的。”木矜秀眉弯弯,眉宇间满是淡然,只手中的金针在阳光下熠熠闪着光,“今日大家都在,我就说一句,我木家确实在城里开了店,赚了钱,可这钱跟你们在场的谁有关系?什么时候郢城里开铺子的事轮到咱们新梅村管了?若真是,明日我可要去问问府衙大人,这管郢城铺子的换了人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呢?” “府衙大人?!”众人惊呼一声,这老木家都已经和府衙大人搭上线了?旋即忙解释道:“木丫头,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们没有旁的意思,我们就是来瞧瞧,那稻子是你救的,咱们还照原来说的,就卖给你。” 众村民也不是傻的,她们新梅村的地里刚经过稻瘟,收起的稻子都是病过的,稻米也未必漂亮,放到城里卖,指不定还会降低价钱呢,这木家肯收,她们至少能保个来年温饱啊! 说罢,众人忙从木家门前散了开来。 “大家先别急着走。”木家淡淡叫了一声,漠然道:“这稻米,秋收之后,愿意让我收的,那就去村长那边登个记,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我老木家不做强人所难的事,当初救治稻瘟,便全了这同村一场的情份了!” 说罢,众人连连应声,旋即火速跑开。 周婶子和李婶子二人相视一眼,腿间打着颤儿,也打算跟着众人一起逃离。 木矜淡淡瞥了一眼二人,嘱咐孙画儿带木榕和王老婆子进了院子,旋即一个侧身便拦住了正欲逃离的周婶子和李婶子的,袖中的小剪子乍然亮起,泛着金光的刀刃唰唰唰从周婶子和李婶子的头顶来回穿梭。 剪子落下的瞬间,周婶子和李婶子头顶上绑着的黑发也顺势飘然落下。 周婶子和李婶子顿时便觉得头顶一凉,旋即从脚心油然而生出一股森森寒意,她们颤巍巍地伸手摸向头顶,然后又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待从对方的头顶瞧出了一大块凹下去的肉色头皮,二人撕心裂肺的尖叫了一声。 “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周婶子和李婶子两眼拼命的往上翻着,双手紧紧捂着头顶。 第153章 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木矜低低凑到二人身边,目光冷冽,“我记得二位婶子从我爹走之后便日日来我们家凑热闹了,没有人告诉你们祸从口出么?这次是头发,下次就是你们的脑袋了!” 木矜沉沉的嗓音犹如地狱魔鬼的索命之声萦绕在周婶子和李婶子耳边,二人大叫一声,旋即双手蒙着脑袋便往村头冲了过去。 木矜看着二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神色顿了顿,旋即才抬腿进了屋子去。 木家小院里,孙画儿正在厨房里烧着茶水,王老婆子见状,直接便提了茶壶从对门自家里倒了一壶凉茶送来,道:“我老婆子家啥都不多,就这凉茶多,天热得很,你们在烧,还要等放凉了,啥时候能喝上啊。” 孙画儿一脸不好意思,客气道:“这可真是麻烦王婆了,家里也没个茶水,还要让王婆你操劳。” 王老婆子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你们现在住城里,家里自然也是顾不上了,一点茶水还说得上什么,你们忙你们的,老婆子我就不多待了,香竹那孩子马上下学了,估摸着我也该做饭了。” 说着,王老婆子正打算离开木家,木矜忙轻叫了一声,然后进屋里从空间拿了些切好的灵芝片,笑道:“王婆,来,这些您拿着回去,平日里煮粥煮汤的时候放两片,对身子好。” “不用!”王老婆子肃脸拒绝,“你们家也不容易,多攒点钱,日后还要生活呢!” “王婆,这就是店里的东西,随便拿来点,和您家那凉茶一样,多得是,也不值多少钱,您就当喝着玩!”木矜浅笑一声,也没看王婆的脸色,直接便将灵芝片塞到了王婆的手里。 王婆这才勉强收下了东西,回了对门。 午时,木矜简单做了两个小菜便上了桌,孙画儿心不在焉地吃着碗里的白饭,柳叶弯眉紧紧蹙起。 “娘,吃菜。”木矜淡淡夹了一筷子的菜给孙画儿,道:“那些人的话不用理。” “矜矜,那那些人的稻子……”孙画儿迟疑了一声,周婶子挑起的话口是很过分,但是村里头的这些人,延正在世的时候,确实也或多或少的给过木家一点帮助,她们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娘,愿意卖给我的,我自然会收,但也只会收这么一次。对咱们家有恩的,我心里也都记着呢。”木矜眸色清明,她是医者,但不是什么大善人,对新梅村的这些墙头草村民,她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这种事情,是该他们自己去听的。 “那便好。”孙画儿微微抿了抿唇,伸手摸了摸木矜的乌发,笑道:“我的矜矜已经长大了啊,能自己做主了。” 木矜浅浅一笑,伸筷子又给孙画儿夹了一筷子的菜。 用过饭后,孙画儿去屋子里收拾了起来,换上了最为精神的一套布裙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笑着问向木矜道:“矜矜,你看娘这样回家好么?” 她这辈子最想给父母看到的便是,她嫁给木延正没有错,她很幸福,现在即便木延正走了,她依然没有后悔过。 第154章 调戏 孙画儿眼眸之间满是欢喜,她想着这次回家,娘定能看到她的幸福,一定会的! “嗯嗯,娘很好看!”木矜将孙画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重重点头夸赞道。 一旁的木榕也红着小脸点了点头。 孙画儿听得喜不自胜,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木矜看着孙画儿高兴的样子,不由得问了一句,“娘是打算回孙家么?” 孙画儿忙点头应声。 木矜一手揽过孙画儿的双肩,笑道:“娘是开心过头了,咱们这么多年没回外祖家了,贸贸然回去,什么东西都没带总是不好的,不如我们先回城,过几日从城里买些东西带着一起回来,也算有个体面。” 木矜不想让孙画儿空欢喜一场,若那老孙家真的有心认回这个女儿,那她自然是不会拦着的,但若是别有用心,她也要细细观察一番。 孙画儿听了面色一愣,一拍脑袋便道:“还是矜矜想得周到,娘都糊涂了,矜矜说的对,就按照矜矜说的,咱们现在就启程回城,我这就去将衣裳换下来。” “娘,衣服买来就是穿的啊,你别换了,这样好看。”木矜弯了弯眸,笑道。 孙画儿顿时脸色一红,嘴边嗫嚅了好几句,也没真正说出一句。 木矜忙将孙画儿推出了家门,落了锁,牵上木榕便一同去往了村口河边。 三人包下了一辆牛车,慢悠悠地拉往郢城。 七月半的太阳照射下来,还是有些热意的,孙画儿和木榕的额间都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趁着牛车正好路过一处茶棚,木矜忙叫了声停,带着孙画儿和木榕下车喝一碗凉茶再出发。 茶棚里的老爷子年纪虽大,可一手茶泡得极好,尤其是凉茶,故而这个时候坐在茶棚里的人还不少。 木矜直接带着孙画儿和木榕坐到了小角落里,她们也就是喝个茶就走,自然也没那么多讲究。 茶水上桌,孙画儿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一边喝水一边用小手给木榕扇着风。 木矜直接仰头便灌下一碗,然后又要了一碗。 待体内的热气渐渐消散了去,她才停了下来。 这还没歇会儿,便有事找上了门来。 “呦,这位小娘子长得挺俊俏啊!”烂大街的调戏台词从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嘴中说出,男子身边还站着另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几天几夜没刮的胡渣布了满脸,看不清面容相貌,只身上散发着微微的臭意。 孙画儿看看这两个人的模样,忍不住将木矜和木榕往后揽了揽,转身便要回到牛车上。 那中年男子这下便有些急了,忙追上道:“小娘子,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就是想搭一路你们的牛车回城。”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孙画儿拉着木矜和木榕跑得更快了,恨不得让牛车的车夫赶紧走人。 那中年男子满脸懊悔,无奈的看了一眼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摊手道:“没办法,她们不带我们。” 那蓬头垢面的老乞丐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骂了一句,“滚犊子!” 他们一路上不知道找了多少车想搭,这丫的一开口全得罪光了,还有半路被赶下来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155章 想白搭? 那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明显不想再步老路的后尘,当即便拦住了牛车,双手撩了撩额前脏乱的头发,真诚道:“这位夫人,我们兄弟二人真的不是坏人,我们是郢城里的生意人,在下名为柳镇旭,这是我弟弟柳镇杨,我们行商路过南疆,被洗劫一空,辗转流落到现在,真的是没有力气了。” 柳镇旭话音恳切,孙画儿面上微微有些动容,但却也没有直接答应,反而是扭头看向木矜。 木矜仔细看了看二人的衣着,他们的衣衫虽然破旧,但却是有刀剑划破的痕迹,料子也是郢城里上好的料子,应当不是说谎的。 但也不可不防。 木矜挑了挑眉,道:“想白搭?” 柳镇旭迟疑了一刻,旋即狠了狠心,从胸前掏出了一块上好的玉佩,道:“这枚玉佩是我家祖传的玉佩,现抵押给夫人,等我二人回了城,必定重谢夫人,赎回玉佩。” “大哥,这玉佩可不行!”跟在身后的柳镇杨瞧见这块玉佩,面色一下子便紧张了起来,伸手欲拦住柳镇旭。 “就这块玉佩吧!”木矜看着柳镇杨这般紧张的表情,立即便敲定了下来,伸手接过了那块玉佩,放进了袖子里。 “你……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柳镇杨气得直跳脚。 柳镇旭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便坐到了牛车的最末尾。 “大哥!”柳镇杨又叫了一声,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少废话,滚上来!”柳镇旭直接呵斥了一句,柳镇杨这才收了收目光,无奈的上了牛车。 牛车启动,孙画儿带着木矜和木榕一同坐在牛车前头,柳镇旭和柳镇杨二人则坐在末尾,互不相干。 牛车进城的路本就时分颠簸,许是颠得太厉害了,坐在车尾上的柳镇旭猛地捂住了前胸,身下渐渐多出了一滩殷红的血渍,每颠一次,血迹便渗出得更多些,流到牛车上。 “大哥,你怎么样?伤口又裂开了?”柳镇杨低声急道,这时候他的脸上倒是少了几分风流,面上多了几分肃色。 坐在牛车前头的孙画儿因着木延正的死,对牛车上的鲜红血迹本就十分敏感,她一眼便瞧见了柳镇旭身下的血迹,心下一紧,忙对一旁的木矜道:“矜矜,你可带了止血药物?” 木矜拧了拧眸,低头从布包里找了一瓶止血药粉,递给孙画儿。 孙画儿接过药粉,扶着马车沿缓缓挪到马车末尾,将手中的药粉递到牙关紧咬的柳镇旭面前,轻道:“这是止血粉,你先止血吧。” 柳镇旭正痛得满额冒汗,刚一抬眸,便瞧见了孙画儿微微拧眉的模样,未施粉黛的白皙面容下,一双温柔似水的面容正看着他。 他心中猛地一跳,旋即接过孙画儿手中的药粉,忙低眸道:“多谢夫人。” 话音正落,马车突得又颠簸了一下,孙画儿手下一个没抓紧,便栽向了柳镇旭的面前。 木矜见状,心中一惊,急向孙画儿伸出了手去,只可惜还未抓到,孙画儿便倒了下去。 所幸柳镇旭反应极为迅速,不顾胸前的刀伤,迅速一个背身转过去,挺直的背脊如同栏杆一样挡住了摔下的孙画儿。 第156章 花很丑,人风骚 孙画儿惊慌着起身,脸色通红,忙道:“抱歉。” 木矜忙搀住孙画儿,扶着她坐回了马车前头,旋即又看了柳镇旭好几眼,心中微顿。 这男子能在最快的速度判断出最好的方式,以背挡住孙画儿,既不会有肌肤上的接触,又能安全救下孙画儿,倒也算是个正人君子了。 木矜眸光定定,沉思半晌,牛车便也就到了郢城城门前。 柳镇旭和柳镇杨见地方已到,直接便跳下了车,拱手道:“多谢夫人。” 说罢,他们便打算离开。 木矜先一步出声叫住了二人,“等等。” 木矜缓缓摊开双手,将手中的玉佩又递给了柳镇旭,道:“还你。” 柳镇旭面色一凛,拱手拒绝,“姑娘收好玉佩便是,我等定会来赎。” 木矜神情淡淡,“不必,不过一趟牛车,要玉佩不过是为了保证安全,并非真的想收,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玉佩自然也对我们无用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柳镇杨一把接过木矜手中的玉佩,笑眯眯道:“不知夫人家住何处?日后我们报恩也好有个地方去。” 木矜冷冷瞥了一眼吊儿郎当的柳镇杨,道:“不必,我们不缺钱。” 说罢,木矜便先一步带着孙画儿和木矜一同进了城去。 柳镇旭看看孙画儿等人离去的背影,目光定定。 “别看啦!人家可是有家室的。”柳镇杨伸手从柳镇旭面前扬了扬,道:“赶紧回去吧,这一趟走了这么久,你还真是对家里一点也不担心。” 柳镇旭这才收了收目光,随着人群进了城中。 郢城中此时还笼着一层热气,长街上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地穿梭着,并无逛街的意思。 木矜带着孙画儿和木榕便也在这三三两两的人群中。 进了城还未走多远,突得一阵整齐地马蹄声哒哒踏来,一股风尘旋风般扬起,直接带到了城中。 木矜眉头轻皱,转头看向城门前。 一个着绛紫锦缎长袍,面束冠玉的俊俏男子挺直背脊坐在领头的红棕烈马上,男子的嘴角高高扬起,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正打量着这座城。 尤其是在瞧见长街两旁面容姣好的女子之际,男子双眸故意眨了眨,直到女子羞红了脸颊,他才肯离开。 木矜淡淡收回目光,拉起孙画儿和木榕便继续往前走。 就在木矜转身的刹那,那男子的双眸突得盯到了木矜,他灿烂一笑,双腿夹紧马腹,迅速冲往木矜三人的背后。 骏马疾驰,一跃而过,直接横拦在了木矜三人的面前。 来回打量了一阵,男子眼眸轻眨,笑道:“我说呢,原来这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是传自其母啊。” 木矜漠然绕开那男子的红棕烈马,拉着孙画儿和木榕便要离开。 男子却猛地一个侧身仰下,双手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朵小野花,递到木矜身边,道:“鲜花配美人。” 木矜悠然掀了掀眼皮,看向男子手中的鲜花,轻笑一声,“花很丑,人风骚。” 第157章 民间处处是高手 男子面色一愣,拉着马缰绳的右手险些松了下去,旋即又骚气地笑了一声,道:“美人儿,我的风骚,你还没见识过。” “没兴趣。”木矜连看都没看男子一眼,便直接带着孙画儿和木榕绕开了烈马。 男子又一个翻身上马,追赶上木矜的脚步,眯眼笑道:“美人儿,我叫秦挚,你可得记牢了,总有一日,你要记住我的风骚。哈哈哈哈哈~” 骏马踢踏,秦挚的笑声连绵不绝地响在这一条长街上。 木矜神色冷清,只自顾自的往前走,论起风骚,大概没人能输给他。 秦挚看着木矜淡然离去的背影,眸中的兴趣愈发热烈了起来。 城门前的一列护卫兵齐齐驾马跟上秦挚,拱手道:“公子,郢城府衙已经到了,就在城墙那边等着了。” 秦挚这才调转了马头,回了城墙边,待瞧见等候的府衙公孙鸿,秦挚利落地翻身下马,翩翩然走到公孙鸿面前,道:“公孙大人。” 公孙鸿垂首恭敬道:“下官见过秦副将。” 秦挚忙摆了摆手,笑眯眯道:“公孙大人不必多礼,叫我公子便是了,南疆战事吃紧,镇南将军对上次公孙大人抓住的那几个南疆人还有些细节想调查一番。” “下官必定竭尽所能。”公孙鸿连连应声,旋即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上次抓住的那几个南疆人是郢城外的小山村里的村民抓住送来的,若说了解,恐怕还是那些村民了解得更多些。” “村民?”秦挚挑了挑眉,什么样的村民都能徒手抓南疆人了?这陛下还忧心什么南疆战场啊,民间处处是高手啊。 “秦公子,先在郢城里歇息几日吧,等过几日,下官亲自带秦公子去新梅村问查。”公孙鸿客气笑道。 “好。”秦挚抬眸看了看郢城,眼眸斜斜挑了挑。 说着,公孙鸿便带着秦挚一同去了公孙府邸。 正门前,公孙恬正偷偷摸摸地从府内溜出来,刚一逃到门口,迎面便撞上了带人回来的公孙鸿。 “恬恬。”公孙鸿故意沉了沉声音,吓得公孙恬浑身一惊。 一回头,这才发现是自家老爹。 公孙恬忙抚着胸口,长叹道:“老爹,你别吓我行么,我这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呢!” “又要去哪儿啊?”公孙鸿板了板脸,问道。 公孙恬忙抱住公孙鸿的胳膊,露出两排小巧白皙的牙齿,谄笑道:“爹,恬恬知道你最好了。” 公孙鸿这才松了松面上的神色,轻道:“今日不行。” “为什么啊!”公孙恬苦着一张脸抗议道。 公孙鸿忙侧身让出身后的秦挚,道:“恬恬,叫人,这位是秦公子。” 秦挚看着百变精灵一般的公孙恬,眸光倏然便是一亮,斜斜勾起的嘴角满是调笑,道:“公孙小姐果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公孙恬看着秦挚一副不怀好意的眼神,下意识地便耷拉了脸,不情愿道:“秦公子。” 公孙鸿见状,直接伸手在公孙恬身后戳了戳,低声凑到她耳边道:“家里来了客人,你溜出去,你娘能不知道?” 公孙恬顿时便明白了过来,旋即看向秦挚的眼神中又增添了几分恶意。 都是这个秦公子拦住了她出去玩的路! 第158章 打酱油的副将 “秦公子,”公孙鸿上前一步,“里面请!” “公孙大人,请!”秦挚笑意盈盈地道,目光却是在公孙恬青春活力的俏脸上流转了一圈,才大步前行。 公孙恬看着秦挚一派笑脸,恨的牙痒痒,小拳头高高扬起。 公孙鸿一回头,恰好瞧见公孙恬愤愤的模样,他忙落后了几步,警告道:“这可是陛下亲封的秦副将,你给我收敛些。” “副将?”公孙恬惊了一声,“就他这样的还能当副将?打酱油的副将么?” 她见过的副将都是征战沙场,一身戎装的铁血将士,这白面小生是哪里来的? 公孙鸿咬了咬牙,立马捂住了公孙恬的小嘴,狠狠道:“你这孩子,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的,我就将你今日要出逃一事告诉你娘!” 公孙恬毫不在意,伸手掰开了公孙鸿的双手,笑眯眯道:“好啊,就拿爹你的私房钱,你的私藏棋局来换吧。” “你你你……”公孙鸿气的眉毛一竖,声音陡然软下,“你狠。” 他当初怎么就信了小棉袄的邪了,将私房钱和私房棋局都显摆给这丫头看了,现在这丫头既不喜欢棋,还老拿这个威胁他! 走在前面的秦挚听到公孙恬和公孙鸿的低声争吵,不由得弯了弯唇,眉眼间满是笑意。 看样子这趟郢城来得还真是不无聊了。 …… 日头斜斜滑往山头,热气消散之后,郢城街上的人也渐渐开始走动了起来。 离着公孙家府邸不远处的柳家也正是热闹之际。 柳家的大老爷和二老爷走货走了一个月多,终于回家了,虽然回家的模样不太好,但终归人是回来了,也算是一大喜事。 得知亲爹平安回家的柳元信直接便同云鹤书院里的先生告了假,飞奔着赶回了家。 柳家正厅。 柳镇旭和柳镇杨已经梳洗完毕,原先柳镇旭老乞丐的形象瞬间消散了去,转眼便成了一个身材宽大,双眸精明的睿智男子,之前满脸的脏胡子刮的干净,显得精神了许多。 一旁的柳镇杨倒是没怎么变化,只换了一身衣裳,他这一路不论遇到什么,都要先将他自己收拾干净,倒是也没怎么脏。 柳元信赶回来的时候,柳镇旭和柳镇杨正在用饭。 “爹,二叔,你们终于回来了。”柳元信满脸欣喜地坐到桌前,笑道。 柳镇旭平平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反倒是柳镇杨看到柳元信颇为欣慰,眯眼笑道:“来瞧瞧我们家元信,越长越俊俏了,像你二叔我!城中有没有小姑娘给你掷瓜果的?” 柳元信无奈的看了了一眼柳镇杨,然后又扭头担心问了一句,“爹,这一路到底遇到了何事,怎么去了这么久?” 柳镇旭缓缓放下了筷子,拍了拍柳元信的肩膀,道:“还不好说,事情有些复杂,交给我和你二叔就行了,你好好备考,马上秋闱就到了。” “爹,我知道的。”柳元信一脸正色道。 柳镇旭这才点了点头,转头对一旁的柳镇杨道:“今日搭送我们进城的那一家人记得去查一查,送些银子过去。” “什么人家?”柳元信好奇地问了一句。 第159章 继母 柳镇杨忙接道:“大美人,你爹看上了,不过人家已经有家室了,你继母还得再等等。” “继母?”柳元信愕然看了看柳镇旭。 柳镇旭面色一正,道:“你二叔的性子你还不了解?” 柳元信这才恍然大悟过来,同柳镇杨调侃道:“我看是二叔要给我添个二婶了吧?” “别胡说了。”柳镇杨还没开口,柳镇旭倒是先开了口,打断了柳元信,道:“你早些回书院,温习。” “嗯嗯,我待会便回书院。”柳元信肃脸应声,继而又道:“对了,爹,近日郢城里新开了一个药膳店调膳阁,做的药膳生意,我思量了好几日,觉得可以同调膳阁合作。” “药膳生意?”柳镇旭皱了皱眉,“郢城里的小店铺,还不值得我们花费心思去合作。” “可这调膳阁的东家瞧着不像是个简单的,爹若是有空,可以去调膳阁坐坐,再决定。甄宝堂好似已经和调膳阁合作了。”柳元信坚持道。 柳镇旭一听到甄宝堂,眸光顿了顿,可很快便又回了神,道:“先处理完家中之事再说吧,你这几日好好温习备考,无需操心家里的生意。” 柳元信重重应声,同柳镇旭和柳镇杨二人打了一声招呼便又匆匆出了柳家,赶往书院。 他本打算回家陪爹一夜的,不过既然爹这般关心他的科考,他也应当好好努力才是。 夜色下,华灯初上。 蒋宅,纪璐莹正盈盈坐在书房陪着她唯一的大儿子蒋良耀读书习字。 “少奶奶,酱小馆又送信过来了。”一个小厮瑟缩着脑袋低声禀报道。 纪璐莹沾着墨汁的毛笔一顿,一滴墨顺着毛笔尖落到白皙的宣纸上,晕出一块大大的墨迹。 “娘!”蒋良耀不耐烦的看了看纸上的墨迹,小肉手一摆,直接便将这一张上好的宣纸扔到了地上,然后又从一旁抽出了一张新的。 纪璐莹忙哄道:“耀儿乖,待会等爹爹回来陪你。” 蒋良耀闷闷应声,明显有些不高兴了。 纪璐莹轻轻抚了抚蒋良耀的头顶,轻道:“若是写好了,等过几日你爹爹无事,让你爹爹带你去骑马。” “真的吗?”蒋良耀迅速抬起亮晶晶的双眸,亲昵的抱了抱纪璐莹,笑道:“耀儿就知道,娘最好了。” “那耀儿好好写字。”纪璐莹笑着嘱咐了了一句,蒋良耀重重应声,一笔一画地便写了出来。 纪璐莹这才缓缓出了书房,回了一旁的主院去,对一旁的小厮道:“去前院叫周大庆来。” 那小厮忙小跑着出了院子,没一会儿,便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带来的周大庆。 周大庆一瞧见主座上的纪璐莹,浑身一抖,忙跪地道:“大少奶奶。” “嗯,你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纪璐莹随意的把玩着手上的蔻丹,面上一丝表情都不显。 周大庆一时判断不出纪璐莹的喜怒,只得硬着头皮道:“大少奶奶,我已经在安排了,很快,很快就能让调膳阁消失了!” “再失手,那你就消失吧。”纪璐莹说的风轻云淡,周大庆却是头皮一麻,连连磕头应声。 “行了,下去准备吧。”纪璐莹淡淡摆了摆手,周大庆急忙退了出去。 第160章 闹事 周大庆离开之后,外院的碎荷紧跟着又进了屋来,低眉顺眼道:“少奶奶,外头的那个大姑娘回来了,还往家里带进来了一个云鹤书院的学生。” “学生?”纪璐莹有些惊讶的抬了抬眸,笑道:“她本事倒是见长。” 碎荷稍稍抬了抬眼,往纪璐莹身边凑了凑,道:“少奶奶,听说这一次大姑娘要在家长住了。” 一听长住,纪璐莹的脸色顿时变了变,良久才压下了面上的愠怒,恶心道:“呵呵,想留下来也得有那个本事,在外面做着这恶心的事情也就算了,还想弄到家里来,看来是嫌命太长了。” 纪璐莹满心不屑,她是不愿意同她这个大姑子打交道的,蒋家以前穷,养不起孩子,人丁还算是单薄的,只有蒋敏喜和蒋融进这一儿一女,蒋敏喜是蒋家的大姑娘,早早便成了亲,只可惜蒋家的大姑爷品性不端,刚成亲便整日到外面乱搞,最终死在了外面的女人堆里,蒋敏喜失了丈夫,又不愿意待在夫家,仗着将蒋家夫妇的宠溺,直接搬回了娘家,成了娘家的老姑娘。 开始蒋敏喜在蒋家还算安分,后来出去游玩去了一趟扬州之后,蒋敏喜一下子便变了一个人一般,整日里找男宠戏玩,甚至要和花柳巷子里头的那一群女子相互来往,糜烂不堪。 纪璐莹进了门开始,酱小馆渐渐火爆,蒋敏喜仗着蒋家夫妇的宠爱,直接另买了一处宅子专门玩乐,纪璐莹眼不见心不烦,便也就忍了。 可如今这时候,她竟然又想搬回来。 纪璐莹冷冷勾了勾唇角,这样的人,她又怎么会让她轻易回来! “碎荷,派人去大姑娘的院子盯着,一旦有男子进出,便将那男子抓起来。”纪璐莹轻声吩咐了一句,旋即悠悠饮下了一口凉茶。 “是。”碎荷忙应下了声,匆匆出了屋去。 …… 接下来的几日,与酱小馆几乎门可罗雀相反,调膳阁的生意愈发火爆,晚膳的时候来吃的人最多,尤其是经历了上一次的崔珏吐血一事,调膳阁的名头便在云鹤书院打出了名声,不仅仅是崔珏,每日都有一大批的学子到调膳阁用膳。 木矜便单独为这些学子定制了膳食,秋闱在即,众学子上了考场,靠得不仅仅是学识,一个健硕的体魄同样十分重要。 这一日傍晚,调膳阁正热闹着,突得便冲进来了几个闹事的男子,男子身后还用白布担架抬着两个浑身溃烂流脓的女子。 那几个男子一冲进来便霸占两张桌子,将桌子上的东西横扫而下,旋即将担架上的两个女子往两张桌子上一摆,怒道:“掌柜的呢,叫掌柜的出来!叫掌柜的出来!我们妹妹就是吃你们调膳阁家的药膳,说是能调养身体,现在将身子都调养烂了,都能这样了,大家都来看看!” 一旁调膳阁用膳的众人瞧见那两个女子惊恐恶心的面容,顿时便吃不下去了,慌乱着便逃了出去。 第161章 这点毒药不打紧 那几个男子瞧见众人离开,相视一笑,然后顺手又拿起了一旁的东西,打算继续砸东西。 一旁的侯信见到这幅场景,迅速闪身挡在男子面前,分别握住男子的双手,旋即一个扫堂腿下去,几个男子全数摔倒在地。 那几个男子见状,趁机瘫倒在地,痛呼道:“来人呐,救命啊,调膳阁的掌柜被人揭穿阴谋要谋杀证人啦!” 这一个大嗓门喊出,路边的行人全数围观了上来。 木矜平静地从后院掀帘跨入大堂,她并未理呼喊的那几个男子,反而是先凑到了那两个溃烂的女子面前,从袖口中掏出帕子,往女子脸上擦了擦,旋即淡淡道:“这种东西,用多了,对脸也是极为伤害的。” 躺在担架上的那两个女子心中一惊,手心又捏紧了几分,可还是不敢爬起身来。 木矜见状,便也未曾多劝,只转过身去,看向了一旁的男子,道:“怎么?我就是调膳阁的掌柜,找我有何事?” “就是你,你做的药膳有毒,我们两个的妹妹就是吃了你们家的药膳才吃成了这样。”其中一个男子愤愤从地上爬起来,斥责道:“你们竟然还敢动手,大家都来看看,这调膳阁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如何确认这里头的两位姑娘就是在我调膳阁吃坏了的?”木矜微微勾了勾唇。 “我妹妹就是一直在你店里吃定制膳食的,这些膳食还带了呢!”那男子满脸怒气,从背着的布包里拿出一个小竹筒,竹筒里正装着膳食,他拿着竹筒一步冲到众人面前,吼着嗓子道:“大家今日就来看看,这调膳阁里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说是给我妹妹养颜,结果将我妹妹养成了这般。” 众人瞧了瞧男子手中的竹筒,确确实实是调膳阁特制的定制药膳,皆是面色一惊,喃喃道:“难不成真是药膳有毒?” “是啊是啊,瞧这那脸上,简直不能看啊。” “可是也不对啊,这可是甄宝堂担保过了,这怎么可能呢!” 那男子怒气一吼,“什么担保,明明就是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木矜忍不住笑了笑,“既然你们认定是用了我的药膳出了问题,那便试着证明看看好了,我这里有一粒毒药,可以给二位姑娘服下,在我的药膳里有解药,若是真的用过了我的药膳,这一粒毒药必定不会有任何问题。” “毒药?!毒药怎么能服下!”那几个男子大惊。 木矜轻轻一笑,旋即掰开毒药的一半扔进了自己的嘴里,道:“我说了我调膳阁道药膳里有解药,这点毒药不打紧。” 说着,木矜顿了顿话音,又看了一眼担架上道两个女子,笑道:“不过若是没有吃我调膳阁的药膳,那便是毒药了,不过大家放心,顶多也就是烂脸流脓,其他的倒也不影响。” “不行!”一听说烂脸,那几个男子当即便拒绝了。 木矜却未曾顾着那几个男子的拒绝,直接走到桌旁,看着担架上的两个女子,犹豫道:“不知两位姑娘谁来试毒?” 担架上的两个女子惊恐的相视一眼,谁也没有应声。 第162章 试毒 那几个男子见木矜要强行喂毒药,忙便要冲上来,可店里的侯明和侯信也不是吃素的,死死地拦住了那两个要冲上来的男子。 那几个男子忙大吼:“调膳阁的掌柜的要当众对我妹妹下毒了,救命啊,官爷,大人,来人呐!” 一旁围观着的众人听着这一声吼,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叫魂呐!人家调膳阁的大东家可也是吃了那毒药的,根本就没事!”这人真是烦,耽误别人看戏! 木矜瞥了一眼调膳阁门外,手中悠悠捻着手中的药丸,轻笑道:“不如这样吧,谁先说,那就按照她说的来试毒。” 话音正落,担架上的其中一个女子脱口而出道:“她试!” 木矜挑眸应声,“好,那就听你的。” 说罢,便将药丸往另一个女子的嘴中塞去,边塞边道:“不知姑娘可有许人家,若是烂了脸,恐怕便不好许了。” 那女子一听说许人家,当即一个挺身便弹了起来,胡乱将脸上的污秽擦去,道:“我不要,不要烂脸!让春华试毒,让春华试毒!我要嫁人!” “不不不,我也不要试毒!”那名为春华的姑娘忙也从担架上跳了下来,捂着脸便要冲出去。 木矜示意丹梅和丹酥拦住这两个女子,旋即看向门口惊恐的几个男子,笑道:“看样子,舍妹并非吃我调膳阁之药膳出的事。” 那几个男子忙颤着音解释道:“那应当是我们弄错了,我们立马就走!” “不急。”木矜眸光转冷,沉道:“既然来了,就这么走了,总归是照顾不周。” “侯明,去府衙请几个人来。”木矜目光平静道。 那几个男子见木矜要请官府介入,一下子便慌了,扭头便想跑开,调膳阁前围观的众人一齐涌上前,直接便拦住了这几个男子。 没一会儿,府衙便来了几个官服衙役,待木矜说完了案情,衙役直接便将这几个男子和女子全数押回了衙门。 事情解决,木矜看着门前围观的众人,唇角微扬,笑道:“今日多亏了大家帮我拦住构陷的坏人,今日我调膳阁免费送一例祛暑汤,给诸位解解这热气。” 看完热闹,还有得解暑汤喝,众人怎么能不动心,一下子便涌来进去。 丹梅和丹酥已经将大堂的污秽全数清理了干净,众人进屋的时候,毫无混乱之感。 木矜送上个一例清汤,并无过多的装饰,也并未放多油,只简简单单地放了些山楂果肉和桂花,既能祛除方才店里留下的味道,亦能开胃,正是极好的前菜。 店里的众人吃得愈发热闹,方才的那一件小事很快便烟消云散了去。 等店里大部分的客人都用完了膳,木矜这才将记账的侯明叫进了屋。 “你今夜去蒋家的老宅和酱小馆原来的铺子周围打听打听蒋家的往事,尤其是关于开店的往事。”木矜将手中的一袋碎银子往侯明手中一放,然后又将侯明简单化了一个妆,让他装成客人从调膳阁出去。 若不出所料,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是蒋家在搞鬼,她倒要看看这次蒋家又想玩出什么花样。 第163章 带你去骑马 等到调膳阁都快打烊了,侯明总算才回来,一回来,侯明就直接跑进了后院。 木矜早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凉茶,让侯明洗掉脸上的脂粉,旋即才开始问话,“可有探听到什么?” 侯明慌忙饮下一杯凉茶,应声道:“有的,听说那蒋家的馆子几年前并不火爆,可自从那蒋家大少爷休妻另娶了蒋家如今的大少奶奶之后,蒋家的馆子便更名为了酱小馆,然后开始火爆,甚至超过了醉香楼。” “休妻?蒋家的前一任大少奶奶是?”木矜拧了拧眉,问道。 侯明挠了挠脑袋,想起来道:“好像是跟东家您是同一个村的,听说是个村妇,与人通奸,还生了个女儿,后来就被休了,现在倒是没什么风声了。” 一听说蒋家的前少奶奶是新梅村的,木矜眼眸顿时便惊了惊,村妇?女儿? 木矜心中微微沉了沉,抬眸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旋即凝声道:“那蒋家如今的大少奶奶又是?” “这倒是没有太多消息,只听说了是其他地方官宦人家的女儿,因落了难,才被蒋家大少爷所救,然后便成了蒋家大少奶奶,其余的身世,倒是一点没透露,不过听说自从蒋家如今的大少奶奶进了府中,蒋家大少爷便千宠万爱,如今大半个蒋家都是蒋大少奶奶做主。” 木矜顿了顿神,看了厨房里的身影良久,才让侯明回了大堂。 过了几日,天刚蒙蒙亮,调膳阁的大门刚开,公孙恬便溜了进来,直奔后院。 “矜矜,矜矜,我可算是逃出来了。”公孙恬喘着粗气,将木矜从膳房里拉了出来。 木矜看看公孙恬这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道:“怎么?你娘又关你了?” 公孙恬一脸菜色的摆了摆手,“不是,这次还真跟我娘没什么关系,是朝廷,派了个打酱油的副将过来调查什么案件,身为副将不去战场,偏偏在我家呆着,真是烦死人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副将……”木矜脑中突得想起了中元节那日回城遇到的人。 “矜矜,你今日必须得陪我散散心,上次你说想学骑马,我今日就带你去骑马场吧?”公孙恬伸手抱着木矜的双手,磨人道。 “今日我是准备去给甄少主施针的。”木矜抱歉的笑笑。 “没事,我陪你去施针,施完了针,我就带你去马场。”公孙恬俏眼一眨,直接堵住了木矜的话口。 木矜见状,便也没再推辞,同屋里的孙画儿交代了一声,便跟着公孙恬一同出了门去。 到了甄宝堂,甄元解正坐在桌旁同自家老爹甄诚安对弈,盘上的棋子步伐凌乱,木矜和公孙恬二人默声在一旁看棋。 直到甄诚安大喝一声,“不行,重来重来重来,我下不过公孙鸿,还能下不过你这小子!” “爹,晚些时候再来吧。”甄元解早就注意到了公孙恬和木矜进屋,等棋局下完,他忙转动了轮椅,笑道:“恬恬,木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来给你施针啦,施完针,我就带矜矜去马场,你去么?”公孙恬笑容轻松,嘴边的话刚问出去,她便顿了下来。 第164章 策马奔腾 “去,我也好久好久没骑马了。”甄元解适时应声,化解了公孙恬的尴尬。 公孙恬却还有些犹豫,看了看甄元解的双腿,迟疑道:“可是你……” 甄元解灵活的转了转轮椅,笑道:“我可以的。” 公孙恬这才绽开了笑脸,一手拍在甄元解的肩上,爽朗道:“够意思!” 甄元解腼腆一笑,抬眸看向一旁的木矜。 木矜正和甄诚安打完招呼,见甄元解看来,便将甄元解推到了内室里,询问了些近日腿脚的感觉,然后又行了一次针。 行完针后,又让甄元解泡了一个时辰的药浴,公孙恬和木矜等在大堂。 趁着这会儿时辰,木矜闲来无事,便瞧了瞧甄宝堂柜台上摆放着的医书。 才简单翻过了几页,公孙恬就凑到木矜身边,道:“矜矜,这医书你看过么?” 木矜点了点头,“大抵都是了解的。” “那你还看什么啊?”公孙恬不解问道。 木矜浅浅一笑,“孔子云,温故知新,方能为师。我做的药膳生意,自然要时常翻看医书了。” “说的倒也有道理,若是你这般喜欢,我家好像也有几本珍藏的医书,不若改日我送给你好了。”公孙恬托着腮思索了一下,欢喜道。 木矜突得抬了抬眸,将目光从医书上移了开,道:“珍藏的医书着实珍贵,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我倒是有一事想请公孙帮我留意一下。” 木矜思忖再三,还是打算拜托公孙恬一番,“我最近在研究一味毒药,名为象谷,我在多种医书上都未曾查到,不知公孙可曾耳闻?” 公孙恬皱眉摇头,“从未听说过这一味毒药啊。” “确实极为少见。”木矜点头。 “那等我回去调查调查,指不定我家中的珍藏医书里就有呢。”公孙恬忙拍了拍胸脯,算是答应帮忙了。 没过一会儿,等甄元解全数收拾好,三人这才一同搭着马车往郊外驶去。 郊外马场,因南疆接连不断的战事,四周几座城里的马都被征用了好几次,郢城也一样,故而这里的马并不多,高壮烈的都被拉走了,就剩寥寥几匹好马,其余全是老幼伤病。 木矜三人来得迟了些,那些好马都被挑走了,不过公孙恬倒也不在乎,直接让人牵出了一匹黑棕小马驹给木矜,笑道:“你刚刚开始学骑马,这匹小马驹要好驾驭些。” “公孙说的是。”木矜伸手抚了抚小马驹,笑着应声。 公孙恬则是挑了一匹稍大些的老马,同木矜一同牵往马场。 马场外围,甄元解坐在轮椅上,遥看公孙恬和木矜二人,眉宇含笑。 身后立着的阿六一脸郁闷,可看着自家少主那傻笑的模样,他又觉得生不起来气。 马场上,公孙恬换了一身鲜红骑马装,一头乌发高高束起,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兴奋,“矜矜,你且等会儿,让我先跑几圈呀。” 木矜浅浅一笑,发丝吹过耳旁,“好啊,你去吧,我等你。” “嘻嘻!走咯!驾,驾!”随着身下马儿一声长嘶,公孙恬如脆铃般的笑声和风而起,在驰马奔腾间,扬遍了整个马场。 第165章 还抢生意了?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追望着场上飒爽英姿的公孙恬,看她开心的模样,木矜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一种自由自在的舒服与惬意。要是能一直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风柔柔的吹,马场上跑起的马儿多了起来。 “唏律律~”公孙恬跑了三圈,压抑许久的心情得到释放,便渐渐停下马来。 赶巧,看到甄元解就在附近,公孙恬笑嘻嘻地招了招手道,“元解!看,我的马术没退步吧!” 甄元解和煦一笑,宛若惊颜,“恬恬的马术愈发精湛了。” “那等你好了,我就教你。”公孙恬得意的挑了挑眉,旋即又骑到木矜身边,翻身下马,开始教木矜御马之术。 木矜认真听着公孙恬的讲解,时不时伸手抚摸一下小马驹。 袖中的丝丝趁着空档,直接便钻到了木矜的袖口边,冲着那小马驹言语了几句,那小马驹刚开始还爱理不理,可没一会儿便狗腿了起来,甚至还用头蹭了蹭木矜的掌心。 木矜有些惊异地看了看手下的小马驹,待瞥见袖口中探出的两只大长腿,不由抿唇笑了笑,小蜘蛛还挺能耐,没白养活。 “就这些啦,说太多你也记不住。矜矜,你快上马试试!”公孙恬说了一大通,美目含笑地鼓动起木矜来。 “好啊!”木矜欢快应道,她早已听得跃跃欲试,可抬眸看了看小马驹,有些犯难,这可怎么上去? 公孙恬一看木矜神情就知道木矜在想什么,她蹲到了小马驹身边,拍了拍自己肩膀道:“矜矜,来,踩我这里。” 话音未落,公孙恬身旁的那一只小马驹居然也有样学样的蹲了下来。 公孙恬扭头一愣,“咋滴,还抢生意了?” 那小马驹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公孙恬,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 公孙恬忙起身退后一步,笑道:“那你来你来。” 木矜忍不住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小马驹的脑袋,正准备翻身上马,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惊奇叫声,“爹,娘,你看,那一只马好乖好听话。” 木矜和公孙恬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一对富贵人家的夫妇带着一个胖乎乎的小男童到了马场。 那小男童见到木矜身边半跪下的小马驹,高兴地移不开双眼。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酱小馆蒋家大少爷家的。”木矜身边,公孙恬轻声道了一句。 “蒋家?”木矜心里一怔,旋即勾了勾唇,眸里划过深深的意味。 蒋融进和纪璐莹二人缓缓走到公孙恬身边,温和笑道:“真是巧,公孙大小姐也来骑马啊,这位是?” 说着,看到公孙恬身边的木矜,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郢城里似乎没什么大家闺秀同公孙家的大小姐有什么交集啊。 公孙恬回以一笑,“这位是调膳阁的东家,木矜。” 一听到调膳阁,纪璐莹眸光一缩,半晌才笑意吟吟地出声,“原来是调膳阁的东家,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木矜浅笑一声,“蒋少奶奶的大名,我亦是久仰了。” 第166章 勾人无数 “娘,我想要这匹小马驹。”一旁的蒋良耀盯着木矜身后的那匹马,眼冒精光道。 公孙恬直接拦住了那蒋良耀热切的视线,道:“想要你就去马场里挑。” 蒋良耀有些不乐意了,瘪嘴道:“不,我就想要这一匹,我还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小马驹呢。” 公孙恬也有些不快了,“我也还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孩子呢!” 此话一出,蒋融进和纪璐莹面色都有些僵了僵,不过公孙恬到底还是府衙大人的千金,蒋融进不敢当众驳了回去。 还是纪璐莹蹲到了蒋良耀的面前,笑道:“耀儿是男子汉,应当骑大马才对,这匹小马驹跑起来是不如大马好玩的。” 蒋良耀这才又欢起了心来,故意瞪了一眼公孙恬,道:“哼,你的小马驹一点儿也不好玩。” “切。”公孙恬连理都懒得理蒋良耀。 “孩子还小,还望公孙姑娘和木姑娘见谅。”纪璐莹弯了弯唇,笑着解释道。 木矜淡淡瞥了一眼纪璐莹,眸光微定,道:“无事。” 说罢,木矜一个翻身上马,驾起小马驹缓缓离开,公孙恬紧跟其后。 起初,公孙恬还担心木矜的小马驹会不会暴走,后来走了两圈,发现那小马驹温顺的紧,便就放心下来陪同木矜一起跑马。 慢慢跑了没多久,马场上突得又多了一匹红棕烈马,马鞍上,秦挚一身戎装,宝蓝的腰带随风扬起,他高高举起右手中的马缰绳,猛地一跃,马蹄正落到公孙恬和木矜身边。 “美人儿,咱们又见面了,原来这郢城的二位美人儿竟是闺中密友啊。”秦挚朗声一笑,斜斜扬起的眉眼来回打量着公孙恬和木矜。 公孙恬诧异地看了看木矜,低声问道:“你见过他?” 木矜侧眸轻道:“有过一面之缘。” “姑娘可别忘了,我还赠过一朵鲜花给姑娘。”秦挚厚着脸皮在一旁提醒道。 木矜漠然睨了一眼秦挚,勾唇道:“忘了。” “忘了?”秦挚有些不可置信的追问了一句,“本公子我玉树临风,勾人无数,你竟然忘了?” 木矜挑了挑眸,“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在鬼界也算是玉树临风,勾人确实是无数了。 秦挚一愣,半晌都没应下声来。 还是一旁的公孙恬憋了憋笑,不耐烦道:“秦无常,啊呸,秦公子,你能不能离我们远点?” 秦挚扬了扬唇,“公孙姑娘,两个美人骑马有何意思,我马术精湛,正好能指点你们一二。” 说着,秦挚便指着木矜手中的缰绳,道:“这位姑娘的缰绳握得可不对,这样握着恐怕会摔下去。” 秦挚正指着,木矜身下的小马驹突得抬起了头,冲着秦挚指着的方向重重喷了一口气。 公孙恬见这小马驹如此给力,当下便笑了出来,得意地看着秦挚道:“我姐妹儿的小马驹说了,用不着你多事。” 说着,公孙恬便带着木矜一齐偏转了马头,往别的方向骑去。 秦挚也不生气,洒然一笑,一夹马腹,又悠悠跟了上去。 第167章 笋干酱肉 “这人真是牛皮糖,臭不要脸!”公孙恬看甩不掉秦挚,越来越恼,一个扭头便和木矜道,“矜矜,我们跑快些。” 说罢,公孙恬便先一步跑了起来。 身后的秦挚见公孙恬跑起来,心中愈发起了捉弄的心思,也跟着跑了起来。 木矜身下的小马驹见状,忙也照模照样地四蹄狂奔,木矜一个没反应过来,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只能紧紧地拉住缰绳。 衣袖中的丝丝正无聊地翘着小脚脚,突得被晃动地差点抛飞了出去,它麻溜地抓紧衣袖,小心翼翼探出头去,见是在骑马,心里舒了口气,暗道:“骑个马都这么大动静,吓死本小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动了呢。” 不过,见到木矜局促着急的模样,丝丝又忍不住笑了,拔高了个音调,道:“哎哟哟,这一届药农还真是笨啊,真难带啊,骑个马都不会。” 木矜这会儿被颠得胃里翻腾,脸色发白,额头上冷汗都渗出来了,哪里管得着小蜘蛛的嘲讽。 丝丝见木矜没理它,觉得无趣,又怕木矜一个不好真摔下去把它也摔着了,就道:“你这马术太差劲啦!要不要求我教教你呀?本小爷虽然不骑马,但对马术的了解那可是事无巨细,毕竟上一届药农的马术可是天下第一的哦!” 马术天下第一? 木矜一听,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强忍着胃里难受才费力说出了一句,“笋干酱肉。” 刚一说完,丝丝猛得伸出了八只大长腿,爬到木矜的随风飘扬的发丝间,试探道:“十盘?” 木矜闷闷应了应声,丝丝顿时便兴奋了起来,几条大长腿欢快的跳跃着,它还以为这女子会跟它讨价还价来着,它都准备只要五盘就答应了,没想到呀没想到,哇哈哈哈哈,太太太幸福了! 可高兴过后,丝丝又懊恼方才干嘛不说二十盘,哦不,一百盘来着。 好在,贪得无厌的丝丝还没忘记这时的使命,它先跟小马驹沟通了一下,然后开始教导起木矜。 “身子前倾,对!” “手拉住缰绳,诶,真聪明!” “感受马跃起的感觉,放松,放松呀!哎呀,你真笨!快快快!两腿夹紧马腹,往前,往前……” “……” 不得不说,虽然丝丝粗暴了些,但在丝丝的指导下,木矜还真的很快适应了骑快马,她目视前方,压低着身子,身体随着小马驹奔跑的律动上下规律起伏着,就像轻盈的蝴蝶贴在马背上一样,迎风展翅,如此,既不颠簸,胃也不难受,反而,在心里还渐渐生起了一种恣意畅然,即将飞跃而起的感觉。 秋风拂面,阳光明媚,木矜骑着小马驹越跑越快,风驰电掣般地,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公孙恬和秦挚。然后,转瞬间超越。 公孙恬有点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跑到前方的木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矜矜骑这么快!难道,我公孙恬还有为人师的天赋不成?” 眼看木矜越跑越远,公孙恬才一急,忙喊道:“哎哎!矜矜你等等我呀!” “公孙,你快跟上!”木矜畅快的笑声在前面远远传回来。 公孙恬一怔,旋即笑了,比马快,她还没输过谁,夹紧马腹,扬起马鞭,就是一阵冲锋,“驾!驾!” 第168章 死人了 身后,秦挚望着追逐的两个女子,倒没再追,他低低笑了笑,“有意思,有意思。” 这两个人都有意思,若是都娶回家去,那后院还真是热闹了,也能堵了家里那老头儿的嘴了。 跑得尽兴了,木矜才减缓速度,与公孙恬一起往甄元解那边慢慢走去。 公孙恬边看木矜边笑道:“矜矜,你可真厉害,这么快就学会了骑马,我差点都追不上你了!要不是了解你,我定以为你早早精通了马术,来这是逗我玩的呢!” “都是我教的好!夸我夸我快夸我!”丝丝在木矜袖子里傲娇道,不过它声音小,也就木矜听得见。 木矜无视了小蜘蛛,盈盈一笑,“是公孙教的好!” “嘻嘻,我就知道!我也觉得我教的好!”公孙恬开心道。 “吼吼!明明是我教的!我教的!”丝丝有点生气,在袖子里爬来爬去转圈圈,表示抗议。 木矜拂了拂袖子,安抚暴躁的小蜘蛛,悄悄道:“再转,笋干酱肉就少一半。” “一半!”丝丝尖叫了起来,这女子简直是魔鬼的化身,还想减少她的吃食,“我,我,我不转了还不成!” 惹不起惹不起,丝丝最后关头还是想起了木矜要解剖掉它的事情,委屈地缩在袖子角落,不吭声了。 马场木棚下,甄元解看着姗姗而来的公孙恬和木矜,以及不知什么时候又跟在了两女身后的秦挚,眸光黯了黯,不过很快,他又换上一副温和笑意,道:“遇到熟人了么?” “熟人?没有啊!”公孙恬有些不解,可顺着甄元解的视线回头一看,正对上秦挚欠揍的小白脸笑容,她顿时不爽,正想发作,一阵急匆匆的喊声传了过来。 “东家,东家,不好了!东家,店里出事了!” 木矜抬头一看,一个人影正慌慌张张地跑进马场,边跑边向她挥手。 “侯明?他怎么来了?”木矜心底一沉,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侯明跑的汗流浃背,眼角挂着汗珠也来不及擦,直接便冲了过来,气喘吁吁道:“东家,东家,你快回去看看吧,店里,店里死人了。” 木矜一惊,旋即回过神,连马也来不及下,直接便叫了一声,“快走!” 身下的小马驹似乎听懂了似的,一下子便冲出了马场,奔往郢城。 “死人了?难不成是命案现场?”秦挚反应得很快,红棕烈马一跃便轻松跟上了木矜。 公孙恬见状,也立即翻身上马,扭头冲甄元解喊了一句,“元解,这里交给你了!” 说着,便追了上去。 马场马舍外,纪璐莹刚牵了一匹骏马出来,便瞧见了木矜等人着急离开的模样,她缓缓勾了勾嘴角,笑意初现。 木矜三人一同赶到了调膳阁时,店里围着的人比上一次还要多,一阵凄惨的哭喊声从人群嘈杂声中清楚的传出。 木矜刚一下马,便瞧见了孙画儿和明婶手足无措的看着地上躺着的一个男子,男子身上还扑倒着一个痛哭流涕的妇人和一个小女娃。 木矜忙冲进人群,将孙画儿和明婶护到身后,旋即看向地下躺着的男子。 待看清那男子的面容,木矜忙蹲下扣住了男子的脉搏,一息都没了! 木矜心中一沉,这到底是谁下了如此狠手? 第169章 我瞎说的 xs7.com “你赔我相公命来,你赔我相公的命来,我家孩儿才五岁,她才五岁啊,就没了爹。”那扑在男子尸体上的妇人一把抓住木矜的大腿,拼死道:“你们调膳阁害死了我相公,我们去见官,去见官!” 那妇人越哭越无力,到最后便没了声音,只剩下痛苦呜咽。 围观的众人见到这样一副悲情场景,顿时便同情了起来,看向木矜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愤慨,“真是可怜啊,小小的年纪就没了爹,调膳阁真是作孽啊!” “可不就是么,这调膳阁一开始我就是不相信的,平白说什么让人吃药,在饭里放药,真真是为了银子什么腌臢事儿都干得出来,现在可不是出事了么!”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啐了一口在木矜面前。 身旁一个白衣书生见状,忙也颤颤出声,“这调膳阁果然是有问题的,那日,那日我明明瞧见了崔珏就在调膳阁内吐了血,结果后来,却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什么?还吐过血?”众人一听这事儿,纷纷猜测了起来,“一定是调膳阁的东家出钱摆平了这事。” “胡说什么呢!往日里调膳阁治好的人怎么不见你们说?现在出事了,一个个都来辱骂找事。”公孙恬气呼呼的翻身下马,直接怼向了围观众人。 门前众人一瞧是府衙大人的千金,大多数百姓立马便噤了声,可到底还是有几个顶着人多不怕事的道理,讽道:“哟,我说调膳阁怎么有这么大胆子敢害人呢,原来是有府衙大人做后背呢,现在死了人了,公孙大小姐还要出来帮忙遮掩呢。” “你!”公孙恬被气得喉间一堵,她老爹辛辛苦苦,为朝为民,如今倒还被泼了这一身脏水。 木矜听着门前咄咄逼人的话语,面色微微沉了沉,她往侯信耳边低语了几句,旋即才站到门前,道:“即便青天断案,也讲究个证据,诸位在我调膳阁门前无端猜测诽谤,侮辱朝廷官员,按照天云律例,当罚处纹银百两,杖责二十。” 一听说罚银子还有杖责,众人心中顿时一惊,旋即忙撇清道:“方才我可没说话,都是他们说的,与我无关。” “明明就是你说的,我们可都听见了。” “就是就是。” 公孙恬看着木矜轻易便压下了门前的百姓,不由得赞了一句,“矜矜,你律法背得真熟,比我老爹都熟。” 木矜眼皮都没抬一下,走回店内的男尸面前,道:“我不熟,我瞎说的。” 公孙恬刚抬进大堂的脚险些没栽进去,所幸后面跟来的秦挚扶了她一把。 公孙恬嫌弃的甩开了秦挚,跑到木矜身边,皱眉道:“这当真是在你店里死的?” 木矜眸光微定,落在那痛哭的妇人和懵懂的小女娃身上。 这妇人的痛哭着实不像作假,可这男子为何会突然在调膳阁暴毙。 木矜只诊过一次脉,只能约摸诊断出男子身子孱弱,但具体死因,还是要等仵作才能查出。 第170章 死因 “让一让,让一让。”门外突得传来了一阵严肃的声音,几个凶煞衙役带着一位仵作挤进了人群中。 “是谁报的案?”其中一个衙役大喊了一声。 “是我。”木矜抬脚迎了出去。 围观的百姓见是木矜这调膳阁东家亲自报的案,眼中的目光顿时便不一样了,皆是开始喃喃自语,难不成这调膳阁真是冤枉的?不怕查? 那衙役闻言,忙带着仵作一同进了屋子。 男尸旁的妇人一见衙役到了,恍若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痛哭流涕道:“官爷,官爷,你可一定要为小妇人做主啊。我相公枉死再次,官爷啊!” 那几个衙役见状,肃色道:“是非真相,自有府衙大人定夺。” 那小妇人这才收了收声,抱过一旁的女娃,颤声道:“青天大官爷,您一定要彻查这黑店啊。” 那几个衙役应了应声,忙将尸体旁边的妇人和女娃拉开,让仵作过去简单验了个尸。 带来的仵作熟练的取出白布和钩子等等,仔细的观察了男子的口腔鼻腔以及衣物指甲,用钩子将男尸牙间的碎物取出,然后和桌上残留的剩菜渣对比。 就在仵作掀开男尸的衣物时,木矜陡然瞧见了男尸身上起的斑驳红点点,她眸光微微顿了顿,难道是过敏? 调查完一切,那仵作这才出声道:“尸体主要是死于窒息,窒息的原因应当就是因为桌上的这盘菜了,但体内还有些毒,不过这些毒倒是不至于死亡。。” 仵作顺势往桌上一指,木矜的目光正落到桌上,这一道菜正是前几日出的新菜荷韵鱼盏,是以鲜嫩鱼肉,荷花,荷叶搭成的一盏花灯状菜式,一盘中共有八盏花灯状的鱼盏,盘心正放着一颗清心莲子。 而现在,盘中的那一颗莲子已经不在了。 木矜皱眉,缓声开口问了一句,“尸体嘴中可有莲子?” 那仵作低头验了验白布巾中的秽物,道:“确实有莲子。” 木矜的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若这男子对莲子过敏,依照男子对身体状况,确实有可能窒息而死,但那男子体内的毒又是从何而来? “谁是这调膳阁的东家?跟我去衙门走一趟!”那几个衙役见尸体已经验尸完毕,当即也不再多待,直接便打算拿了人回去。 “不急。”木矜顿了顿声,“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这位大婶。” 那几个衙役颇为不耐烦,道:“有什么事公堂上再说。” 木矜眸光未动,“第一案发现场才是最能证明的清白是非的地方,若是可以,我想请府衙大人来做个见证。” “大胆!”那几个衙役面色一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请府衙大人外出断案,这又不是大夫,还带出判的? “让你去你就去!”公孙恬一个大步跨上前,冲着那几个衙役喊了一声,“你就跟老头儿说,秦公子也在这里。” 她最了解她老爹了,说女儿都不管用,但是说秦挚那是一定顶用。 第171章 查案 公孙恬得意地冲着秦挚翻了翻眼,挑动的双眸仿佛在说,谁让你跟来的! 秦挚忍不住咧嘴笑了笑,旋即摆出一副大官的架子,笑眯眯地冲公孙恬道:“公孙姑娘,我有些渴。” 公孙恬一个嘁声,理都没理秦挚。 秦挚见状,故意抬腿便要离开。 公孙恬恨的牙痒痒,可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憋着气给秦挚倒了满满八大杯的茶水,切齿道:“秦大公子,够不够你喝?” 秦挚摸了摸下巴,“差不多,不够你再倒。” 公孙恬一个眼刀飞过去,这丫的长得丑,想得还挺美,等她老爹来了,她不把热水浇这丫头顶就算不错了。 没过一会儿,几个衙役便请来了公孙鸿。 公孙鸿一阵小跑,到调膳阁时候,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见到秦挚,他忙上前拱手道:“秦公子。” 秦挚悠然起身,“公孙大人不必多礼,还是先看看案子吧。”他还是比较想看看美人儿查案。 “青天大老爷啊!”公孙鸿刚一转身,便被一声叫破喉咙的尖吼声给叫懵了。 “您可得为咱们老百姓做主啊,今日他们调膳阁敢下毒毒死人,明日他们就敢上街行凶,求官爷明察啊!”那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爬向公孙鸿,吓得公孙鸿连连后退。 他本以为家里的母老虎就是天底下最凶煞的人了,没想到还有比之更甚的,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公孙鸿忙清了清嗓子,道:“你且放心,本官当着百姓之面绝不姑息任何一个触犯了天云律法之人。” 那妇人听了这话,便也没再嚎,只眼角的泪欲掉不掉,就这么低声啜泣着。 木矜移步上前,微微福身,“公孙大人。” 公孙鸿复杂的看了一眼木矜,想着路上那几个衙役的回禀,拧眉回道:“此事是出在你的店里,本官便给你个问话的机会。” 木矜再次福身,“多谢大人。” 旋即转身看向一旁的妇人和小女娃,温和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大婶,大婶家中的用饭是由着大婶来准备的么?” 那妇人警惕的点了点头。 木矜又问,“那大婶应当对自己家人的饮食注意十分明白,莲子也算是夏季常食之物,大婶难道从未发觉过自己的相公不能食用莲子?” 那妇人手心紧了紧,强忍着镇定道:“莲子苦,我家中不曾食用过。” “那这一次你相公却吃了,对这种从未食用过的东西,你的相公没有一丝防备和好奇么?”木矜徐徐询问。 那妇人一听这话,两行清泪瞬间便流了下来,悲泣道:“若不是,若不是你调膳阁以这种祸害人的东西,若不是我相公听说你调膳阁是调理人身体的东西,又怎么会,怎么会没有防备,横尸于此!” 那妇人直接将所有罪责推到调膳阁身上,面上的泪珠越滚越多,看得围观的众人同情不已。 木矜神色微缓,转眸看向妇人身旁的小女娃,柔声道:“小姑娘,你喜欢莲子么?” 第172章 莲子心 那小女娃局促的攥了攥手心,然后飞快地摇了摇头。 那妇人拼命拦在小女娃的面前,吼道:“你做什么?你们调膳阁已经害死了我相公,难不成还要害死我们唯一的孩子?” 木矜眸光微冷,定定看了看妇人着急想护的模样,淡淡道:“这位大婶,若是你是为了掩盖那一颗莲子,那便不必了。” 一听到莲子,那妇人浑身一僵。 “什么莲子?”公孙鸿忙问出了声。 木矜目光落在那小女娃捏紧的右手上,道:“这位小姑娘手中的想必才是调膳阁的莲子吧?” 公孙鸿顺势看向那小女娃,然后瞥了一眼身旁的衙役,那几个衙役忙便去了那小女娃身边。 那莲子攥得极紧,小女娃手中的汗渍沾了一圈,衙役没费多大力气便将莲子取了出来。 一旁的仵作见到这一颗莲子,不由得顿了顿神,半晌才又开了口,“尸体的牙中,似乎只有莲子,并无莲子心。” 莲子心色青绿,包藏在莲子中,若尸体的牙中留有莲子碎物,莲子心应当是最好辨别的。 世人皆知莲子心苦,很多人做菜都会直接去掉莲子心,可莲子心确是一味好药,清心去热,养心健脾,木矜做这一道荷韵鱼盏时,每一颗莲子都未曾去心。 一旁的侯明最先出了声,“我调膳阁准备的莲子从未去过莲子心,这明明就是诬陷!” “指不定我相公吃的就是调膳阁准备的没有莲子心的莲子呢!”那妇人听到仵作那般说,当下便反驳了出来。 木矜轻轻笑了笑,“我莲子买自京郊邓家,是邓家主事人亲自挑选的,府衙大人可以派人去调查。” 公孙鸿动了动眼神,便遣了两个衙役去了一趟。 等候的时候,木矜又看了看这妇人,淡淡道:“莲子乃是常见之物,这位大婶说家中从未吃过,府衙大人不如也派人去街坊四邻打听打听。” 一听说打听,那抱着小女娃的妇人明显颤了颤声。 公孙鸿闻言,又派人去了这位妇人的家中探查。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两方衙役皆是带回了两波人,去京郊邓家的衙役直接带来了邓家主事人。 邓家主事人跪倒在公孙鸿面前,慌忙回声,“回府衙大人,调膳阁的东家确实有去我邓家挑选莲子,那时候我家的那一批莲子还没去心,木东家出的价钱高,我还是亲自一个个挑了好的卖给的木东家,绝对没有次品的。” 而另一波衙役则也是带回了妇人家的老邻居,一个胖乎乎的妇人大着嗓门道:“回官老爷,莲子这么平常的东西,隔壁老徐家肯定是有吃过的,我还见到过老徐媳妇儿买呢!” 那妇人一听邻居的指认,当即便慌了起来,急急道:“我……我我方才是记错了,我家有吃过莲子,是从未吃过莲子心!” “大胆!”公孙鸿重重一拍桌子,“查案期间岂容你信口开河,更改证词!” 那妇人咬紧下唇,“民妇说的时确实是大实话,求官爷明察。” 第173章 人早就死了 木矜见状,抬眸看了看公孙鸿,待公孙鸿微微点头,她才开了口,问道:“这位大婶说没有吃过莲子心,应当是不喜吃苦了,那为何你的相公还是吃了这一颗莲子?” 那妇人嗫嚅着还未来得及回话,木矜又咄咄逼问道:“难道是大婶的相公吃的本就是去除了莲子心的莲子?” 那妇人听到这么一句话,浑身一怔,嘴唇颤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木矜轻轻笑了笑,勾唇继续道:“大婶也许是在等证据?还是坚信仵作查验不出?只要仵作开膛验尸,便什么都能查出来了,若我所猜没错,来调膳阁之前,你们曾吃过猪肚,猪肚和莲子便是造成体内毒素的原因,至于证据嘛,大婶兴许不知道,我调膳阁摆上盘的莲子尖端都刻有一朵小小的莲花,大婶想瞧瞧方才孩子手中的莲子么?” 那妇人愕然抬头,看向一旁桌上的那一颗小小的莲子,“你胡说,莲子这么小,上面怎么可能刻有东西!” 木矜直接拿过那一颗莲子,递到妇人眼前,旋即又从一旁吃饭的桌上拿了好几颗,都刻着相同的莲花纹,不仅形状,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那妇人看的双目突瞪,浑身一瘫,便倒了下去。 调膳阁门外的百姓见到这反转的一幕,皆是啧啧称奇了起来,“是如何能想到在莲子上刻莲花的!” 木矜挑了挑眸,并未回声。 其实她是看小九那丫的学的,就在鱼跃龙门那道菜出了之后,小九有事没事便在后院拿刀雕刻,没得木材雕刻,他便拿了莲子雕刻,美名其曰练刀法。 后来,木矜闲来无事便也就在莲子上刻了刻,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公孙鸿见这妇人作此模样,当即便怒了,一拍案便要将妇人带回衙门。 那妇人垂头丧气地踢了踢地下的男尸,无奈道:“起来吧,这钱咱们挣不上了。” 众人看着妇人奇怪的行为,不由得愣了愣。 那妇人却是丝毫不知,直接伸手掐了掐男尸,“你聋了啊!别装了,再装咱们都要蹲大狱了!” 那妇人折腾了许久,也没见躺着的男尸有动静,她突然慌了,忙跪倒在地,拼命拍打着男尸,“当家的,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咱不是说好了,是装死么!你怎么了,怎么了?” 这下妇人是真的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了。 一旁的仵作冷眼看着尸旁的妇人,摇头道:“人早就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那贵人说了,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们没有吃莲子心,没有吃,我相公绝对不会死的。”那妇人近乎疯癫地摇着男尸。 木矜听到妇人的自语,厉声追问道:“什么贵人?” 那妇人神色一僵,慌忙掩饰了起来,“不不不……没有。” “你不说实话,你相公就算是白死了,连个凶手都查不明白!”木矜冷冷出声,“若是那人再对你们母女出手,你确定你真的能躲过?” 木矜冰冷的嗓音回荡在妇人耳边,那妇人怕得后背冷汗直冒。 “究竟是谁?”木矜再次追问。 第174章 一定是他 “我……我我不知道!”那妇人慌乱出声,“他…他给了我相公一大笔银子,让我相公去污蔑调膳阁,说事后还会给我们一大笔银子,我相公一吃莲子心便会满身起疹子,还曾吃昏厥过,那人就让我们在店里吃莲子心,我相公带了没有莲子心的莲子,然后替换着吃了下去,打算装死,谁知道,谁知道……” “那替换的莲子是谁给你的?”木矜一把抓住了重点,问道。 “是那人……”那妇人刚应下声,猛地又抬起了头,“是他?一定是他!!!” “大人啊!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那妇人拼命往公孙鸿身边爬,一边爬一边嘶吼。 公孙鸿看得眉头紧皱,凝声问道:“你可还记得,是什么样的人出来送的银钱?” 那妇人忙回答,“我记得,我记得,是个穿家丁服的,下眼睑长了个瘤子。” 公孙鸿拧眉更甚了,郢城的家丁不算多,可也不算少啊,挨家挨户的排查,没个一两日是排查不完的。 一直坐着看热闹的秦挚这时突得出了声,“都是在郢城里住着的,这外头的百姓不少,不如就问问看看?” 公孙鸿转头看了看外头人头攒动的场景,思量了一番,旋即才对一旁的衙役嘱咐了了一句,那衙役恭敬应声,然后单手扶刀,大步迈向调膳阁门外,道:“有谁见过下眼睑长瘤子的家丁?” “家丁?”门外的众人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沉思了许久,才有一个人叫出了声,“好像崔家有个这样的吧?下眼那块有个瘤子,个儿不高。” “个不高?说起来,我记得蒋家好像有个这样的家丁,前些年他在家丁中还算是有体面的,这些年一下子被挤下来了,就怎么看见过了。” 那衙役得到了些消息,忙转身回了屋禀告。 等公孙鸿发了话,这几个衙役才分头开始行动了起来。 去崔家的人很快便带了一个矮个小厮回来,那妇人只看了一眼,便否认了不是这人,而另外一批衙役则去了许久,良久之后,才押了一个稍高些的小厮回来。 那妇人一瞧见那小厮便嘶吼出了声,“就是他,就是他!” 那小厮面若死灰,冷冷看着众人,既不辩解,也不认罪,就这么阴森森地看着众人。 公孙鸿见着人已抓到,在调膳阁内总是不好审问的,直接便带人回了府衙。 公孙恬本还想留在店内,被公孙鸿叫了好几声,只得作陪秦挚,一同回了家去。 公孙恬等人前脚刚走,阿六便带着甄元解匆忙赶了回来,因着马场无端被骑走了好几匹马,看管马场的主事人怎么也不肯放甄元解走,直到阿六回钱庄取了银子,交给了主事人,这才得以离开。 甄元解看着调膳阁一哄而散的人群,秀眉紧皱,“木姑娘,你们没事吧?恬恬呢?” 木矜温声笑道:“无事,一些闹事的人,已经交由府衙大人了,公孙也已经回家了,你也先回去吧,咱们改日再约。” 甄元解瞧了瞧店内一片狼籍的模样,便也没再多言,招呼了一声便抄进巷子回了甄宝堂。 第175章 明婶往事 “矜矜,”孙画儿心有余悸的抓着木矜的双手,担忧道:“这蒋家到底和我们什么仇什么怨,要这般诬陷我们。” 木矜抚了抚孙画儿的后背轻声安慰,“娘,没事的,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那亏心事,自然是不必担心的。” 孙画儿这才松了松心,连声道:“矜矜说的对,咱们凭良心开店做菜,咱们挣得是良心钱。” 木矜点了点头,看着孙画儿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她直接将孙画儿带进了屋内,煮了些安神汤,这才安抚她睡了下去。 照顾好孙画儿,木矜从屋内出来,瞧见明婶局促不安的立于院中。 “矜矜,我……我有些事想同你说。”明婶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闭眼痛苦地开了口,“我,我其实是蒋家大少爷的前一任妻。” 说完这句话,明婶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木矜。 可令明婶意外的是,木矜面上没有一丝惊讶,反而是多了几丝笑意。 “矜矜你……”明婶欲言又止,难道她们早就知道了? 木矜恍若看透了明婶心中所想,浅笑道:“我是前几日知道的,我娘她们还不知道。” 明婶黯然垂了垂眸,只闷闷应了声,旋即沉默了良久,她才又开了口,“明日,明日我便带明月回村。” “明婶是觉得连累了我们?”木矜忍不住问了一句。 明婶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木矜的问话。 木矜轻笑一声,故意道:“难不成明婶真的如同蒋家传出的一般,与人通奸?” “没有,我绝对没有!”明婶犹如惊兽一般,猛地抬头道。 “既然没有,又何来连累一说,蒋家针对的从来都不是明婶你,而是调膳阁。”木矜一针见血道,旋即上前牵住明婶的双手,道:“若是明婶愿意帮我,便将你曾在蒋家经历之事,事无巨细的告知与我。” 一提起当年之事,明婶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痛苦,她用力咬了咬牙,还是向眼前这个半大的女子吐露了憋在心中多年的故事。 故事讲完,已至黄昏。 木梅树下,明婶眼中泪光闪烁,而木矜的眼中,则是带上了浓浓的杀气。 她历经两世,都未曾见过这般无耻恶毒之辈。 在如今这个对女子贞洁如此重视的年代,蒋融进竟然用这种歹毒的计谋休妻另娶,简直死不足惜。 看着明婶低泣的模样,木矜眼前猛地又闪过了明婶在村里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心中猛地一气,定定出声道:“明婶,我信你!” “我要让天下人都信你!” 明婶愕然抬眸,眼角的泪花还未曾拭去,便怔怔地看住了眼前半大的女子。 明明没多久前还是村里的傻女,可现在,明婶却觉得,这是她的希望,是她和明月的倚靠! 可到底还是陈年旧案了,明婶兀自摇了摇头,想要重翻案件,实在是太难了。 现在这样,能拥有明月,已经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木矜看着明婶恍然的模样,心中微微沉了沉,不过一切未曾安定,她倒也没多说,只安慰了明婶几句,然后便回了屋去。 第176章 我是蒋家的弃妇 翌日一早,邱先生早早的便带了木榕和明月出门游玩,这是木矜同邱先生商量过的,启蒙学习自然不能仅仅拘泥于寒窗苦读,外出游玩亦然能学到很多东西,邱先生算得上是个与时俱进的先生,故而他也愿意尝试木矜的提议。 邱先生带着木榕和明月将将出门,公孙恬便带来了府衙那边的消息。 蒋家那小厮已经审问过了,背后之人是蒋家的备选管事周大庆,周大庆为了讨好蒋家,所以才恶意动手诬陷调膳阁,现在已经被抓捕入狱了。 与府衙那边一同传来的,还有城里盛传的另一个消息。 蒋家大少爷的前一任休妇正是调膳阁的背后之人,此番回来,就是为了报复蒋家。 坐在后院的公孙恬一听到这消息,当即便拍案而起,“岂有此理,这编瞎话都不讲个证据的么!” 怒音刚落,起身的孙画儿恰巧从屋内出来,听到了木矜和公孙恬的谈话,满心惊愕,“怎么,怎么会?我……矜矜,怎么会有这样的瞎话传出来!” 孙画儿眼眶通红,双眸中还带着些许惊恐。 木矜还未来得及去安慰孙画儿,明婶便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垂眸闷声道:“不是瞎话。” 孙画儿蓦然回头。 “我是蒋家的弃妇。”明婶近乎哽咽着说出了这句话。 孙画儿惊得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微张起,却是一个音也发不出。 还是一旁的公孙恬诧异出了声,“怎么会呢?外头明明……” 公孙恬话音一顿,有些难以启齿了起来,外头传的那些话,实在是太过难听了。 “外头说我与人通奸,不知廉耻。”明婶一字一句的接了下去,嘴角满是苦涩之意。 “不可能!”孙画儿最先反驳出了声,掷地有声道:“秀玉绝不是那样的人!” 她虽和明秀玉相处不多,可这段时日,她能看出来明秀玉是个什么样的人,与人通奸这种事情,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明婶瞋目而视,低吼道:“我是一个村妇,是我高攀了蒋家,可我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过蒋家,我尽力做一个好儿媳,好娘子,好母亲,可蒋家呢,我不要求蒋家能给我什么,哪怕只是一纸休书,我也认了,可他给了我一个局,一个弥天大局,让我身败名裂,让蒋家站到了道德的最高峰,我成了人尽可夫的弃妇,而蒋家,却成了受尽委屈的受害人。我知道我没有能力,我躲了,我只要明月好,可为什么我已经消失了这么久了,蒋家还是不肯放过我!” “秀玉!”孙画儿听的浑身发冷,她一把搂住明婶,双手紧紧抓着明婶的衣角,道:“秀玉,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明婶死死咬着双唇,血珠侵染上唇瓣,殷红无比。 木矜和公孙恬看着明婶这幅模样,心中不免都有些难受了起来。 “娘,你先带明婶回屋歇着吧。”木矜浅声开了口,旋即带着公孙恬二人回了大堂。 侯明正从外头跑回来,见到木矜从后院出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东家,不好了,酱小馆,酱小馆,他们公开了食材做法,吸引去了大批顾客。” 第177章 你学不会! “公开食材做法?”木矜微微诧异了一下。 侯明忙道:“是啊,昨日蒋家出了那档子事影响了酱小馆的生意,今日酱小馆便将后厨敞开了,一应菜品主食做法,全数公开在大家面前,几乎全城人都围过去了。” “这么快?”公孙恬也有些惊了,酱小馆竟然真的敢将秘制的菜品做法,全数摆到台面上,“这蒋家也是个狠人!” 木矜却是冷冷勾了勾唇,“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象谷这种东西,只要将壳磨碎,和香料放在一起,根本不会有人察觉,所以即便是公开了后厨,蒋家也不会有损失,反而会收获一批人的信任。 “怎么说?”公孙恬看着木矜沉沉的模样,眼眸突得一闪,瞬间来了兴趣,跟着木矜,比跟他老爹断案还有意思! “有个地方,今夜我打算去一去。”木矜挑了挑眸,看向公孙恬。 公孙恬浑身血液沸腾,直拍着胸脯道:“上刀山下油锅,我都陪你去。” “春风楼。”木矜双眸微低。 “春风楼!!!”公孙恬听的面色一怔,旋即朗声大笑了起来,拍着木矜的肩膀道:“矜矜,你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老早就想去春风楼里面瞧瞧了。” 这地方,她老爹就去了一次,就被她娘差点打成了残废,可想而知,是个多么有意思的地方啊! “可是,公孙你确定你晚上出得来?”公孙恬正得意地搓着手,木矜便凉凉出声打断了公孙恬的幻想。 公孙恬小脸一耷拉,瘪着嘴道:“完蛋。” 木矜正打算让公孙恬早些回去,便听她又一拍手,振振有词道:“没事,有元解呢,上次元解送我回去,我娘都没骂我,我现在就去找元解,让元解去帮忙!” 说罢,公孙恬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夜色渐渐临近,有些冷清的调膳阁内走出了两个俊俏少年,肤色健康的活跃少年正是公孙恬,而白皙清冷些的少年则是木矜。 “矜矜,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过,你上妆的技术也是如此之好,我也要学!”公孙恬一边走一边叫嚣着,心中暗暗打算着,是不是等她学会了矜矜这一身技能,她就能随意从家里出来了! 木矜睨了一眼公孙恬,毫不客气的打击道:“你学不会。” 想当初,这化妆技术还是她跟着她室友学的,得亏她室友不厌其烦的教了她三年,否则,她现在还只能是个唱戏的。 “嘁,我可是有基础的。”公孙恬得意的扬了扬脑袋,好歹她化得也不差啊,只要矜矜肯稍微点拨一下,她定能学到精髓。 木矜轻笑一声,没再回应。 二人穿过了好几条巷子,这才来到了花柳巷子一条街,春风楼正是这条街上人最多的青楼,不因为旁的,只因为这郢城最为妖娆美艳的花魁娘子霓裳在春风楼里。 木矜和公孙恬到春风楼的时候,门前正花枝招展的立着两个揽客的女子,女子满身妖娆,一遇到男人便要冲上前迎客。 像木矜和公孙恬这般长相俊俏的,自然是首要拉客目标。 第178章 找个懂事贴心的 故而木矜和公孙恬的脚步刚一落定,那两个揽客的女子便紧紧地贴了上来,胸前的柔软蹭在木矜和公孙恬的胳膊上,双手如水蛇般攀上两人的胸膛。 公孙恬被这一股热情吓了一大跳,一个惊跳便躲到了木矜的身后,反观木矜则是镇定得很。 “这位小公子是第一次来吧。”那摸着木矜胸前的女子掩唇轻笑一声道。 木矜唇角一勾,反笑道:“是啊,我们都是头一回来的,也是头一回见到像两位姑娘这般的天仙儿。” 身后的公孙恬瞧着木矜吊儿郎当的模样,险些怀疑是跟错了人。她忙定了定神,学着木矜的模样,背手挺起了胸膛。 “公子嘴儿可真甜。”女子向来爱听别人的夸赞,青楼里的这两个女子自然也不例外,听到木矜的夸赞,当即便笑出了声,道:“二位公子里面请,咱们郢城的大美人啊,可都在咱们春风楼了,大把大把的姑娘供您二位挑选,要什么模样的啊,咱们妈妈都能给您二位找到。” 说着,那两个拉客的女子便将木矜和公孙恬带进了大堂去。 大堂内,春风楼的老鸨正和大堂里吃着玩着的众人打着招呼,见到门前又来了两个小公子,她忙迎面走了过去。 “哟,这两位小公子瞧着面生,是第一趟出来吧。”那老鸨轻轻打着扇子,目光上上下下将木矜和公孙恬二人打量了个遍。 “是头一趟来,还指望着妈妈能给找个懂事贴心的。”木矜挑了挑眸,旋即从衣袖中拿出几张银票,直接塞到了老鸨的手中。 那老鸨一见银子,哪还有办不成的事,当即便叫了好几个姑娘到了木矜和公孙恬的面前,“姑娘们,都来给两位爷瞧瞧。” 好几个台上正跳着舞的姑娘见到木矜和公孙恬的俊容,都直接冲了下来,好几双媚眼拼命地抛向二人。 公孙恬看得面颊一热,当即便羞红了脸,她平日里虽然莽撞了些,可到底也还是没有见过这般放浪的女子。 那些抛媚眼的姑娘们见到公孙恬这般羞涩的模样,顿时更来劲了,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让木矜挑中她们。 木矜自左向右打量了一排,都不是很满意。 那老鸨有些惊讶道,“小公子这是都瞧不上眼?” 木矜轻笑一声,“妈妈就这么几个人不成?” 那老鸨面露难色,“霓裳已经定了人了,现在是真没空。” “霓裳?”木矜面色微顿,她突得想起了整治宁淮润那时春风楼看门迎客的那两个女子,若是从她们二人嘴中,也许还能打听出些什么。 “妈妈不必苦恼,我们二人并非要什么天仙绝姿之人,只是想要个贴心知事儿的。”木矜扬眸笑了笑,道:“我听闻春风楼之前有两位姑娘,竟能引得那云鹤书院的学子忘掉学习,来此风花雪月,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两位姑娘。” 此话一出,那老鸨的面色竟是更难看了些,僵着声道:“二位公子,这恐怕,也不是很方便,春娘和花娘也都有人定下了。” 第179章 夜色尚美 木矜微微挑了挑眉,叹息道:“果真是无缘啊,那便请妈妈找个知事儿些的,最好是在这春风楼待得久些的姐姐们来吧,我这小兄弟还小着呢。” 这话一说,老鸨一下子就明白了,忙道:“公子稍等,妈妈我这就给您叫人去。” 没一会儿,老鸨便带出了一个稍老些的女子,这女子不似大堂里跳舞的女子,眼角已经微微起了些细纹,身上穿着布料也不似旁人般鲜艳华丽。 大堂里的众姑娘见到木矜挑来挑去就挑了这么个老姑娘,顿时便不高兴了,转身便从木矜和公孙恬身边散了开来。 “公子,您瞧,这是秋娘。”老鸨手捧着扇子,将秋娘往木矜身边推了推。 许是太久没等到接客了,秋娘显得有些慌张局促,见到木矜,二话没说便贴了身子上去,“公子~” 木矜朗声一笑,一手搂过秋娘的腰际,一边抬脚上了楼去。 身后的公孙恬见木矜这般如鱼得水的娴熟模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暗暗想着,矜矜是真能下得去手啊,这秋娘瞧着都有她娘大了吧。 木矜正带着秋娘上了二楼,还未踏进屋去,便听见了一声朗笑:“哟,这不是公孙公子和木公子么!咱们可好久没见了啊!” 木矜一回头,刚好瞧见公孙恬和秦挚二人怒目而视的模样。 秦挚似笑非笑的勾着唇,一手搂着美人儿,一手端着酒杯,笑眯眯道:“木公子,你们这挑的美人可不怎么样啊,不如瞧瞧我这个?” 秦挚手下一推,便将怀中的美人儿推到了木矜的怀中。 公孙恬颇为恼怒的拉开了那美人儿,急道:“有你什么事儿啊,一边玩儿去!” “哦~这夜色尚美,我是该回家玩玩了。”秦挚故意扬了扬面,思考道。 “你!”公孙恬气得直跳脚,回家玩?这王八蛋回了家,定是要告了她的密了。 秦挚颇为自得地饮了一口酒,含笑凑到木矜面前,道:“木公子,赏个脸一起玩啊。” 木矜回以轻轻一笑,坦然道:“好啊,难得见到秦公子,不如就由我做东,公孙,一起进来玩吧。” 秦挚愉悦的挑了挑眸,他倒是想看看,这两个小丫头能在青楼闹出什么事。 木矜先一步跨进了屋内,公孙恬气呼呼地跟在其后,而秦挚则是扭头吩咐了几句身边的女子,这才也进了屋。 “哟,两位公子这是来这里启蒙来了?”秦挚坏坏一笑,旋即看着木矜身边坐着的年长些的女子,道:“这启蒙啊,还得我给你们说……” “你住嘴!”公孙恬有些暴躁地出了声,旋即看向木矜身边的女子道:“你先出去,待会叫你了,你再进来。” 那女子迟疑的看了一眼木矜,待木矜点了头,这才缓缓退出了屋子去。 屋内只剩下了三个人,公孙恬便猛地一个起身,走到秦挚面前,怒骂道:“你无耻,你竟然跟踪我们!” “跟踪?我看起来像是会跟踪你们的人?”秦挚笑得捧腹。 第180章 真是一只好蜘蛛 公孙恬却是更气,“你走开,你离我们远点。” “我要是说不呢?”秦挚故意道。 公孙恬气得张牙舞爪的,可偏偏还拿秦挚没得办法。 一旁的木矜则是淡淡坐在一旁,指尖轻端起一杯热茶。 刚送到嘴边,木矜便察觉到自己的衣袖当中动了动,一条大长腿试探的往外探了探,待发现没有危险,丝丝迅速冲出衣袖,顺着木矜的胳膊便爬上了脖颈,借着乌黑秀发掩住身躯,丝丝小声道:“矜矜,这里好像很好玩啊。” “嗯。”木矜漠然应声。 “看起来也挺漂亮啊,还很香。” “嗯。” “那我能出去玩玩么?” “不能。”木矜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便直接拒绝了。 丝丝满声哀怨,“为什么啊,我还能去给你探探路呢!” “不需要。”木矜漠然回声。 丝丝这下便有些生气了,当即便迈着八条大长腿爬到了木矜的肩膀上,正打算义正严辞的反驳回去,突得一声惊叫吓得它险些从木矜的肩膀上摔下去。 “蜘……蜘蜘蛛!”秦挚手中酒杯一扬,一脸惊恐地躲到门后,瞪大双眼指着木矜的肩膀。 公孙恬顺势看向木矜的肩膀,与那一只黑蜘蛛对视了一秒,那蜘蛛迅速爬过了木矜的背后,八条大长腿跑得飞快,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木矜看得愣了愣,半晌才想起来要呵斥丝丝,可一转身,丝丝早已没了身影。 门前的秦挚瞧着蜘蛛不见了,吓得脸色惨白,一步也不敢移动开来。 公孙恬见状,忙抱胸笑眯眯地走到秦挚身边,挑眉道:“怕蜘蛛啊?” 秦挚强撑着面色,“还行。” “呀!蜘蛛在门上!”公孙恬惊叫一声。 秦挚猛地从门前弹起来,待发现是公孙恬说谎,他顿时黑了黑脸。 “哎呀呀,这个小蜘蛛啊,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呢,万一待会咱们一起玩的时候,那小蜘蛛顺着秦公子的裤腿爬爬爬,那恐怕……”公孙恬故意瞥了瞥秦挚发白的脸色,得意道。 秦挚牙关一咬,强行笑了笑道:“那就请公孙姑娘和木姑娘好好玩吧!” “好走,不送。”公孙恬一手拉开屋门,将秦挚送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公孙恬和木矜二人,公孙恬这时大笑着开了口道:“真是一只好蜘蛛啊,来得正是时候!” 桌子底下的丝丝听到公孙恬的这一声夸赞,骄傲的八条大长腿齐齐劈了叉。所幸理智拉住了它,它才没出去炫耀一番。 都已经偷溜出来了,怎么能现在就回去!左右都是一顿骂,玩完了再挨骂也算值了。 丝丝想着便架起了它的身子,快速冲往门前,待爬到了门缝间,它这才回了头,欢快的抬起一条大长腿,同木矜打了个招呼。 木矜满额黑线,只得用眼神警告了它一番,再一眨眼,它便消失在了门缝间。 “矜矜,你看什么呢?”公孙恬在屋内找了一圈也没瞧见小蜘蛛的身影,便也就放弃了,刚一坐到桌前,便瞧见木矜凶瞪的目光。 “没什么。”木矜掩下目光,轻道:“叫人进来吧。” 公孙恬应了应声,旋即探了个头出去叫了秋娘进屋。 第181章 当年之事 刚一进屋,秋娘便软身瘫到了木矜身边,一双保养得极嫩的双手替木矜斟了满满一杯酒,道:“公子~您喝酒。” 木矜淡淡推开那一杯酒,示意公孙恬看住门外,旋即冷了冷眸,笑道:“我不喝酒。” 秋娘愣了愣,“那公子……” “想赎身么?”木矜并未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反而是抛出了诱饵给秋娘。 秋娘浑身一怔,旋即盈盈从木矜身上起开,轻笑道:“难不成公子还想给我这个半老徐娘赎身不成?” “有何不可?”木矜随意把玩着桌上的茶杯,神情淡然。 秋娘闻言,背脊僵了僵,旋即又笑道:“那公子想从秋娘这里得到什么?” “一些消息罢了。”木矜顿了顿话语,抬眸看向秋娘,“四年前的消息。” “四年前?”秋娘沉思了半晌,旋即拧眉回道:“四年前,有什么消息值得公子这般大费周章?” “无他,我只要知道四年前春风楼发生的所有事便是了。”木矜眸色淡淡,并未多问。 在这一年间里,足够发生很多事,而木矜若是想要知道当年明婶被诬陷一事,直接问是最好的办法,可如今蒋家既然已经将明婶推到了风口浪尖,她再堂而皇之的上春风楼调查,未免打草惊蛇,故而木矜选择了迂回的办法。 秋娘见木矜这般查问,又如何能不知木矜的心思,不过她早已是春风楼的老姑娘了,在青楼这个地方,年老色衰便是最为可怕的事情,像她这般年纪的,到最后要么成为年轻姑娘手下的上妆妈妈,要么便沦为后院的粗使婆子,可她都不想。 秋娘低低笑了笑,“公子当真能替我赎身?” 木矜缓缓从袖中又拿出一沓银票,笑道:“我想,这些应该够了。” 秋娘一瞧见木矜手下厚厚的银票,面上惊了惊,许久才回过神来,开始渐渐说起四年前的事。 四年前的事不多,在春风楼更是不可能接触到什么朝堂大官,故而秋娘说的都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儿,大多都是哪家哪家的妇人又上春风楼来找男人了诸如此类一事,木矜时不时的插问上一句,不咸不淡,也听不出语气。 秋娘说着说着,突得又想起了一件怪事,“四年前,春风楼还是这花柳巷子里最为冷清的青楼,那时候楼里的姐妹少,人也少,不过偶尔也是有几个妇人来闹事的,可那年大概是深秋的时候吧,我记得好像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妇人,还带着丫鬟来的,听说是来找相公的,可到最后,好像是这个妇人偷偷在这里和别的男人偷情呢!” 许是这事太过惊奇了,秋娘记得特别清楚,“那妇人真奇怪,选择在青楼偷情,实在是胆大。不过那妇人也是倒霉,她偷情的时候,她相公正在隔壁同人谈事,结果一下子就被撞破了。” “在春风楼偷情竟是无人瞧见?”木矜不由得反问了一句。 秋娘绞了绞指尖的帕子,迟疑道:“兴许是那时候春风楼的人还少,没人注意到。” “那送茶水酒水的呢?”像春风楼这般烟花之地,总归是有人来回走动的,怎么会无人发现呢? 第182章 好好伺候公子们 木矜神色微拧,看向春风楼的窗外。 当年春风楼已有多次妇人寻相公的事件发生,若再有人来,老鸨怎么也会阻拦一两下,但是当初明婶进来时,不说老鸨,就连门前迎客的姑娘都没一个在。 进屋之后,一个小丫鬟故意引明婶去房间里,屋内有个老男人,等明婶反应过来想走时,蒋融进从门外推门而入,当着众人之面怒斥明婶,然后掩面带走了明婶。 那个带明婶进来的小丫鬟,在那事之后,便再也没了踪迹。 “这……我便不清楚了。”秋娘怔了怔,想了许久,也实在记不起当初之事。 木矜敛了敛眸,随即又道:“继续。” 秋娘这才开始继续说了起来,“后续我记着就没什么大事了,也就是郢城里的官员调动,来春风楼走动了几趟,如今这官员好似都已经调出去了。” “可还记得是什么官?”木矜随意问了一句。 秋娘眯了眯眼,摇头道:“太久了,况且官员来此都是极为谨慎的,连个姑娘都不叫进去,要打听了解到具体的,实在也是太难了。” 木矜闻言,点了点头,旋即才将手中一半的银票推给了秋娘,道:“剩下的银票,到了时候自然会给你。” 秋娘忙应声接下,她现在本就是个吃冷饭的人,若是能靠着这一波捞上一笔出去,做点小生意,也算是能安稳度日了。 “过几日我会再来找你。”木矜淡淡抬眸,那秋娘颇为识趣地退出了门外。 门前的公孙恬见秋娘离开,忙跨坐到木矜身边,急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没有?” 木矜沉眸摇头,“时隔太久了,能掌握的信息太少了。” “那怎么办?”公孙恬苦了苦脸,一想起明婶的事,她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恨不得直接带着衙役去抄了蒋家。 “不急,总归是有办法的。”木矜敲了敲桌子,正准备起身,便瞧见屋门前又来了两个端着酒水的妖艳女子。 这两个女子将酒水刚放到桌上,便一人勾起了木矜和公孙恬的脖颈,细嫩的藕臂轻轻抚摸在二人身上,媚声道:“公子,奴家倒的酒最好喝了。” 公孙恬一把推开身上的女子,嫌弃道:“谁让你来的,出去出去。” 那女子捂着胳膊,惊愕的看了一眼公孙恬,委屈道:“公子~是秦公子叫奴家们送来的酒。” “那找你的秦公子去!”公孙恬气呼呼道。 “可秦公子已经走了,秦公子交代了,让奴家二人好好伺候公子们呢!”那女子软语道,柔嫩的腰肢微微一拧,正想往公孙恬身边靠。 公孙恬灵巧一躲,忙道:“我们不需要。” “不需要?”那女子一愣,旋即又笑了笑,“那便请公子将秦公子的账一同付了吧,秦公子说了,东西和人都是为公子们点的,他人都不在了,就不做这个东了。” “什么?!!!”公孙恬暴吼一声,“他还吃白食了?” “公子莫不是想赖账不成?”那女子见公孙恬如此表情,不由得变了变脸。 第183章 戏 木矜见状,直接抽出了一张银票,放到了酒盘上,旋即带着公孙恬出了屋子。 这时候,倒是不太适宜声张了。 公孙恬怒火中烧的看了一眼屋内的二人,可她也知道此番来是有要事,她倒也没直接发作,只得忍着一口火气。 “不行,矜矜,你等我会,我要去把秦挚找回来!”公孙恬气得急了,三步跨作两步,一个跃身便跳到了大堂里,开始找人。 楼梯上,来往醉酒的人不断,木矜稍稍侧边往栏杆上让了让,刚碰上栏杆,她便察觉到自己背后有几条大长腿快速的爬着。 “矜矜,矜矜,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快,我带你去看!”丝丝直接爬上木矜的肩膀,急声道。 “什么事?”木矜轻声问了一句。 丝丝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珠,看向四周,道:“这二楼尽头有一间大房,鲜少人去,房间里有个女人,正在表演拿着鞭子正在抽人呢!我本想找找里头的草木鱼花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可那里头竟然连一个活物都没有,连其他房里都插有的鲜花也未摆上,真是奇怪,看着像是在演戏,可又连个观众都没有,难不成是我睡太久了,现在的人都喜欢自娱自乐了?” 木矜皱了皱眉,“什么?” “大概是戏吧,和其他房里的都不一样呢。”丝丝收了收大长腿,将身子埋到木矜的头发里,道:“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戏太难看了,四周围都没有人,床上还满是血迹,不好看。比起上一届药农带我看过的戏要差远了。” “血迹?”木矜脚步一顿,看着楼下公孙恬怒冲冲找人的模样,她转了转身,又上了二楼去。 夜色渐浓,那些在大堂里饮酒的男子大多喝得醉醺醺的了,搂着姑娘们歪歪斜斜地便上了二楼,进了雅间里,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合上了门。 木矜跟着丝丝,绕过了好几个雅间长廊,便来到了尽头的一个大些的雅间。 这个房间不似外头的雅间那般通透明亮,与外头的雅间也相隔甚远,故而这边的人也少了许多,清净许多。 屋内,只点着几根蜡烛,昏暗的烛光照耀在屋内,纸窗上照应出一个清晰的身影,伴随着的还有阵阵笑声和低沉的呻吟声。 木矜心中微沉,侧身躲在门外,里头折腾了一大会儿,才传出了虚脱般的谈话声。 “敏儿,你什么时候才会帮我~”一阵熟悉的声音传出。 木矜眉心一皱,原主对这个声音应当算是十分熟悉了,这正是宁淮润的声音。 宁淮润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一个穷书生竟还来得起这春风楼? 木矜正想着,便听到屋内又传出了女子的一声冷嗤,“嗤~急什么,这火已经烧起来了,添不添油,调膳阁都得玩完。” “调膳阁?!”这一声不是木矜发出的,是丝丝惊叫出的声,不过它刻意掩藏过它的声音,故而叫出的声音也不大,只有木矜能听见。 “矜矜,他们要对付你的店铺啊!”丝丝弯起大长腿,爬到了木矜的头顶,奋力往屋内探了探。 第184章 放火会么? 屋内,宁淮润的声音熄了熄,旋即又笑道:“敏儿向来是聪颖的。” “行了,你去玩吧,声音小些,我睡会。”那女声话音一落,木矜便听到了一阵稀稀疏疏的穿衣声。 木矜见状,正打算悄声离开,可还未动几步,便又听到了一阵开门声。 木矜迟疑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这正门并未被打开。 “我记着里面好像还有一个门,是另一间屋子。”丝丝顺势滑到木矜的耳边,大长腿紧紧抓着木矜的耳廓,轻轻提醒道。 正说完,屋子更深处的地方便又传出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呜咽声,伴随着的还有一下一下的鞭笞声。 “丝丝,你进去看看。”木矜听着屋内惊恐低沉的闷声,心中一下子便沉到了谷底。 丝丝听了木矜的吩咐,忙顺着门框,爬上了二楼屋顶,从屋顶的青瓦上找了个缝隙爬了上去。 没一会儿,丝丝便又爬了回来。 “矜矜,另一个房间里面竟然有两个女子。”丝丝有些迟疑道:“方才被打的那个男子现在开始打另外两个女子了,不过,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极难才能感受到那两个女子的呼吸了,像是,像是真的要死了一样,现在的表演都玩这么真实的么?” 木矜瞳孔一震,宁淮润是个极为记仇之人,依照他的性子,绝不会放过当初害过他的人,那么这里头的两个女子,除了当初找去云鹤学院的春娘和花娘,再无他人了。 “丝丝,你守在这里。”木矜面色微沉,手心紧了紧,她没有把握能救下春娘和秋娘,但她不得不做,因为她们二人终究是因为自己才被宁淮润记恨上,她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矜矜,你想做什么?”丝丝兴致冲冲地叫了起来。 木矜睨了一眼丝丝,又扫了一眼窗上跳动的烛光,心中顿时有了打算,“放火会么?” 丝丝傲娇地抖了抖腿,“能有我不会的事情?” “不必放太大。”木矜勾了勾唇,伸出指尖轻轻同丝丝击了个掌,轻道:“自己小心。” “等着吧。”丝丝长腿一抬,瞬间便消失在了木矜眼前。 木矜便也没再耽搁,直接快步离开了这屋外,走到离放火的大雅间最近的一间雅间外。 许是丝丝办事太靠谱了,木矜刚离开没多久,那尽头的大雅间便冒起了缕缕白烟。 木矜迅速脱掉外袍,反披在自己身上,垂头跑了起来,边跑还便变着嗓音吼道:“走水啦,走水啦,快起来救火啊!” 一听说走水了,雅间里头醉酒的男人们皆醒了大半,忙不迭的披上衣服,和床上的姑娘们一同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一楼大堂中,还有些没睡的伙计丫鬟,听到走水的消息,忙呼喊着众人,一齐去后院打水救火。 索性还有几个胆大的男子,膀子上的衣服还没穿齐整,便提了一桶水上楼去,直奔着尽头的那一间着火的大雅间。 木矜便趁着这一团乱遭的时候,将反披着的衣服又穿了回来,堂而皇之的去了后院。 第185章 卖身契 后院,老鸨正着急忙慌的指挥着一群小厮婆子匆匆忙忙从井里提水上来,木矜走过去,轻笑着将老鸨拉到了一旁。 “妈妈,我想替我的小兄弟买两个人。”木矜轻飘飘的拿出一小沓银票,塞到老鸨手中。 老鸨本还着急着的心一下子就被这一沓银票给抚平了,笑得合不拢嘴道:“好说好说,公子这是想替哪两位姑娘赎身?” “春娘和花娘。”木矜淡淡道。 老鸨一听这两个名字,手下一颤,她眯了眯眼,又将银票推了回去,踌躇道:“这恐怕不好说,公子若是买其他的姑娘,那还好说些。春娘和花娘已经,已经被人定了好些日子了,这时候恐怕不好赎身的,公子不若换个人?我们春风楼的姑娘可多了,要什么样的没有。” “不,我就要这两个。”木矜肃声道,然后又往老鸨耳边凑了凑,“妈妈不知道,我这小兄弟是外地人,头一回跟家里人来郢城,我已经打听过了,这里就春娘和花娘这段时日没出来接过客,我这小兄弟是个贪色的,就好这一口,可家里人不同意,他就只能偷偷出来买了,还望妈妈行个方便。” 木矜说着,将袖中所有的银票全数掏了出来,压在老鸨的手心上。 老鸨摸着掌心里这厚厚的银票,心中摇摆不定,犹豫了千百个来回。 “妈妈可要想好了,我记着那春娘和花娘可都是不值几个钱的,妈妈若是能赚上这么一笔,也算是人尽其用了,不然放在春风楼里,能养到老不成?”木矜轻轻提醒着。 一说养到老,老鸨面上一惊,想着前几日从二楼的大雅间内瞧见的场景,春娘和花娘怎么说也是她一手带起来的,若是再留下来,估计也就是死路一条了,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替她们俩赎了身,也算是积德了。 “公子说得是,那这卖身契,我这就去给公子取。”老鸨恻隐之心一动,便也没再拖了,直接叫人取了春娘和秋娘的卖身契给木矜。 木矜将卖身契收到了怀中,旋即笑道:“多谢妈妈,那我们明日便来接春娘和花娘。” “行,到时候保准给你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老鸨揣着满怀的银票,笑眯眯道。 “那妈妈便快去忙吧,我估计火也该救下了。”木矜笑眼往四周转了转,旋即一手搂过一旁的姑娘,上了二楼凑热闹去。 长廊尽头的大雅间内,蒋敏喜正眯着眼,突得察觉到了一股浓烟环绕,她睁眼一看,发现不知何时,两旁灯笼里的蜡烛全数倒了下来,点燃了灯笼罩,旋即直接烧到了两屋相连的木门上。 木门另一边的宁淮润也被呛了一口浓烟,提着血淋淋的鞭子便到了蒋敏喜的身边。 “敏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着火了?”宁淮润心中的郁火还没完全发完,心中自然还是有些不高兴的,不过对着蒋敏喜,他倒也不敢大声说话。 蒋敏喜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 xs7.com “算了,趁着火势未大,先离开吧。”宁淮润轻声哄了哄,想着烧了倒是也好,毕竟里头屋里的两个,大概也活不过今晚了,倒不如顺着这把火,就这样烧了算了。 蒋敏喜狐疑的看了看四周,不过看着这火越烧越旺的趋势,也容不得她多想了,她当即抓了衣服,披到身上。 刚一起身,屋门“砰”地一声,突得被人撞开了。 一群衣衫不整的男人和姑娘们齐齐冲进了屋内,挨个手中都提着一桶水,直接浇向了那火苗窜起处。 蒋敏喜和宁淮润在床边愣了半晌,只怔怔看着这一群人将火苗渐渐扑灭,连躲出去都忘了躲。 “你们……你们做什么?”宁淮润惊恐的看着众人,颤声道。 那头一个提桶进来的男子一副不用客气的模样,看着宁淮润道:“老弟,你这玩的动静也忒大了,你这是要只顾着你爽了,咱们这一窝人都来替你急啊。” 宁淮润还没来得及回声,便又听得一群人中有人惊愕出声,“春娘,花娘,你们怎么在这?” 落在最末尾的木矜定定看着里屋内被绑得死死,浑身血淋淋的二人,嗔目而视,她双手紧紧攥住衣袖中的小剪子,良久才压下了直接剁了宁淮润的心思,等丝丝顺着门框爬上她的衣袖,她才转身离了开来。 “你们……你们怎么被打成这样?”那几个春风楼的姑娘死死捂着双唇,瞪大双眸看向春娘和花娘。 听到此话,蒋敏喜和宁淮润二人皆是心中一惊。 蒋敏喜反应得快些,直接便明白了过来,这是有人设下了计,等着她中招呢。 “老鸨呢?”蒋敏喜不耐烦的叫了一句。 门前帮着灭火的几个姑娘已经怕得躲回了男人们的怀中,皆是惊恐的看着蒋敏喜和宁淮润,可到底也还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动春娘和花娘。 “这……这不是蒋家大姑娘蒋敏喜么?”人群中,不知是那个男子突得说了这么一句。 蒋敏喜面色一变,旋即又沉了沉脸,怒道:“叫老鸨进来!” 门口聚集的那一群人见到蒋敏喜这般,皆是往后退了退,古往今来,都是欺软怕硬,蒋家如今在郢城风头正盛,蒋敏喜的事情谁人不知,可又有谁敢真的去管。 “怎么了?”刚收了一沓银票的老鸨发现起火的地点之后,立马便赶了过来,可见到春娘和花娘那一副模样,老鸨的心顿时便寒了寒。 “这是怎么回事?快,快快,将春娘和花娘抬起来,快出去叫大夫来。”老鸨慌忙吩咐着,她已经是掌事春风楼好些年的人了,此时若是她还表示不管春娘和花娘二人,不免让其他姑娘寒了心,这个时候,她必须选择维护春风楼里的姑娘们。 蒋敏喜看着老鸨一副护人心切的模样,冷冷笑了一声,“现在护着恐怕太晚了吧。” 老鸨看着蒋敏喜的面色,心中也有些不快了,“蒋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蒋敏喜随意扯了扯起褶子的衣袖,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们春娘和花娘是我花了银子包下的。” 第187章 排查 “你包下了就能这般对待么?你难道要打死她们么?”终于有春风楼的姑娘忍不住叫出了声。 蒋敏喜无谓的挑了挑眼皮,“对,指不定我下一个包的就是你。” 那出声的姑娘浑身一颤,正想往旁边的男人靠上一靠,一扭头却发现身边的男人早就消失了。 那姑娘愣了愣,旋即掩面而泣,逃了开来。 围观救火的众人见到这般场景,便也只得讪讪离开,毕竟能来这春风楼的,谁也惹不起蒋家,今日这事,发生在春风楼,郢城府衙更是管不上了,谁还敢留在这里瞎得罪蒋家。 众人全数离开,蒋敏喜这才从床上缓缓起了身,走到老鸨旁边道:“给我春娘和花娘的卖身契。” 老鸨眉心一跳,敷衍道:“人都在你这儿了,你还要卖身契做什么?” “拿来。”蒋敏喜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沓银票,拍在了桌上。 “我我……方才转手了。”老鸨眸光闪了闪,定定出声。 “什么?”蒋敏喜脸色一黑,她现在是明白了,到底还是有人在设计她! “你们这么折腾春娘和花娘,她们俩也没几日熬了,这不能卖一笔是一笔么!”老鸨拂了拂衣袖,道。 蒋敏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直接捡起地上满是血迹的鞭子,缓缓走往春娘和花娘身边。 老鸨看着蒋敏喜这一股阴沉的模样,当即便急了,“你现在若是动了她们,岂不是不打自招!她们现在的命,可关乎着你自己!” 老鸨的话成功让蒋敏喜停下了脚步。 蒋敏喜阴鸷的眼眸缓缓转过来,看向老鸨。 老鸨忙道:“我现在就吩咐人去找。” 说着,老鸨正要出去,抬了脚又顿住,叫了叫门口提着桶的小厮,道:“还不快去找大夫来,带春娘和花娘出去。” 蒋敏喜见状,便也未再拦了,一旁的宁淮润见着蒋敏喜心情烦躁的模样,便也不敢多言,只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等在一旁。 老鸨出去的时候,直接吩咐了众人堵住大门,众公子哥挨个排查。 木矜正在大堂找公孙恬,却发现怎么也没瞧见公孙恬的身影,见老鸨将大门堵上,在大堂开始排查,木矜只得又躲上了二楼。 刚一上二楼,木矜便发现,蒋敏喜也正带着人在二楼排查。 眼看着就要排查到木矜的身边,木矜心跳到了嗓子眼,正打算双手攀下栏杆,冒险跳下二楼的拐角。 突得,一双纤细素手直接将木矜扯进了临近的一个屋中。 屋内一片漆黑,所有的灯都熄了下去,木矜只隐隐约约能借着外头的光亮判断出拉自己进来的是个女子。 不过,还未来得及等她问话,蒋敏喜便查到了这一间房。 那女子将木矜推到床内,然后用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她则是披着外袍出了去。 木矜只听到那女子同蒋敏喜对话了两句,那蒋敏喜便带人离开了屋子。 等人离开,那女子这才又转身回屋子。 木矜缓缓从被窝里爬起来,低低道:“多谢姑娘相救。” 第188章 夜访 “姑娘不必客气。”那女子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点上了一盏小灯,道:“待会姑娘换上我的衣服,我送你出去。” 木矜敛了敛眸,待看清那女子的惊艳面容,她瞬间便猜了出来,“霓裳姑娘?” 霓裳软声笑了笑,“是我。” “多谢。”木矜真诚道谢,旋即摸了摸衣袖,确实已经没有银票了,她只能开口道:“若是姑娘不介意,过几日我会再来。” 霓裳并未过多在意,只浅浅笑了笑。 外头排查的人过了两拨,最终还是歇了下来。 霓裳从衣柜里取出一套丫鬟的衣物,递给木矜,待木矜换上了衣物,霓裳便掩起了面纱,带着木矜一同出了屋。 大堂内,因着蒋敏喜屋里的事情暴露,大多姑娘都还待在二楼,男人们大多也都穿了衣服回家去。 这时候大堂正是无人之时,霓裳很轻松便将木矜带了出去。 出去之后,花柳巷子走了没多远,木矜迎面便瞧见了返回来的公孙恬,公孙恬跑得满额大汗,急道:“矜矜,听说春风楼着火了,你没事吧?” “无事,只是里头的房间起了小火,已经扑灭了。”木矜缓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公孙恬这才缓了下来,扶着一旁的墙,直喘粗气,愤愤道:“我找了好久,秦挚这混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气死我了,要不是你还在春风楼,我今日把郢城翻个底朝天也要给他揪出来!” “不急,总归跑不掉的。”木矜的一句提醒,直接将公孙恬点醒了。 “对啊,左右他都是要回我家,哼哼!”公孙恬冷哼一声,手上捏得嘎吱作响,她爹是说过她不能得罪秦挚,可也没说过不能暗地里下手啊! 公孙恬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回去阴了他秦挚一把。 木矜看着公孙恬恨恨的模样,无奈一笑,直接将她送去了甄宝堂,然后才返身回了调膳阁。 夜色渐深,调膳阁的大门却还是半开半掩着。 木矜刚进店的时候,侯信还未睡下,见到木矜,他忙起了身道:“东家,柳公子来了,正在后院等着您呢。” “柳元信?”木矜微微有些诧异,掀了帘子便去了后院。 木梅树下,柳元信高挺的背影立在墙角边,一身书生白衣在月光下显得皎洁无比。 木矜猛地心中一怔,脑海中突得便浮现了一个仰面看月的孑然身影,待柳元信转过身来,她才蓦然回神,笑道:“柳公子怎么来了?” 柳元信挑眸看了看木矜的穿着,“木姑娘这么晚还在奔波?” “嗯,有些事情。”木矜神色淡然,坐到木梅树下的桌旁,斟了两杯凉茶,轻道:“柳公子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么?” “听闻白日里调膳阁又来了些人闹事?”柳元信缓缓坐到一旁,笑道:“若是木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可以找我。” “无事,已经解决了。”木矜顿了顿眸,却是没再开口。 柳元信见状,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木姑娘的药膳店三天两头的出事,木姑娘就没有什么打算么?” 木矜抬眸定定看了柳元信一眼,半晌才轻笑回声,“柳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蒋家,不像表面那般简单。”柳元信正色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 第189章 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木姑娘这是有了应对之施?”柳元信面上微微惊了惊。 他是下午知晓的周大庆陷害调膳阁一事,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这年纪轻轻的乡下小丫头竟然已经想出了应对的方法! 不对,柳元信双眸一凛,“木姑娘早就知道了背后之人?” 木矜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柳元信神色一惊,良久才又恢复了笑意,“原来木姑娘已是精通经商之事,这倒显得我的提醒有些多余了。” 此话一出,木矜却是敛了敛眉,肃声道:“柳公子能来提醒一句,木矜感激不尽。如今蒋家在郢城算是富甲一方,柳公子能雪中送炭,已是不易。” “那木姑娘既然已经想好了对策,可有开出分店的想法?”柳元信试探着问了一句。 木矜话音稍停,继而又道:“有。” 柳元信心中猛地跳了跳,“木姑娘想要去哪里开?” 木矜指尖轻轻扣了扣桌面,勾唇道:“天下之大,哪里有地方,自然就去哪里开。” “这药膳店若想开满天下恐怕难了些。”柳元信心中虽震惊无比,可到底还是理智拉回了他。他从小习经商之法,最是知道,这新颖的东西,一旦出来,要么就是爆红爆火,要么便是无人问津,而这调膳阁作为第一个药膳店,真的能做到爆红爆火么? “这世上医者无数,为什么有的人能成为万人信赖的神医,而有的人明明医治了无数百姓却仍是医馆大夫。”木矜扬了扬唇,眸眼微抬,满面自信,道:“因为神医能治普通大夫治不了的病,而调膳阁,同样能做到。” 柳元信怔怔看着木矜傲气的面庞,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若不是他爹那头还没商量好,他当即便想同木姑娘提出合作之意。 “科考在即,柳公子若是累了,可以来店里歇息半刻。”木矜看着柳元信眼眶四周的青色,突得想起了秋闱一事,软声道了一句。 柳元信恍然回神,“恭敬不如从命,那便劳烦木姑娘了。” 木矜莞尔一笑,遥遥举杯,“旗开得胜。” 柳元信听到这话,面色一缓,直接饮下一口凉茶,旋即也没在调膳阁多待,直接告辞离开,赶回了书院。 月色朦胧,木榕和明月二人将将温习完了功课,见到木矜独自一人坐下,明月小腿一迈,便跑到忙跑到了桌旁,坐在木矜身边,道:“矜矜姐姐,你同小九哥哥一样,都喜欢赏月么?” 小九?木矜眸光微微敛了敛,“月,着实很美。” 明月抬了抬小脑袋,道:“明月也喜欢月亮,因为它在整片天空中最亮了,明月也要像它一样。” 一旁的木榕听到明月的这个想法,轻轻皱了皱眉,旋即又也跟着抬了抬眼,清冷的面容下,微干的唇瓣微微动了动,却却是无声发出,“我当星星。” 木矜伸手牵了牵明月的小手,笑道:“那矜矜姐姐便希望明月和榕榕都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嗯,一定会的。”明月清脆应声。 而一旁的木榕则是惊兔般收回了眼中的目光,局促地看了一眼木矜,旋即又恢复了平静的面色。 “走吧,回屋睡觉了。”木矜温声一笑,牵着木榕和明月便进了屋子。 第190章 你就做梦吧 花柳巷子,春风楼折腾到了大半夜也没找到人,蒋敏喜也疲了,直接带着宁淮润回了蒋家。 老鸨看着这一尊大佛离去的背影,心中顿时一松,转身立马问向一旁的丫鬟,道:“春娘和花娘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那小丫鬟深低着头,想起方才瞧见的血痕,害怕道:“大…大夫说,救…就不活了,活不过三日了!” “什么?!”老鸨面上惊了惊,捂着胸口道:“三日……就三日了?” 那丫鬟点了点头。 “让大夫尽力保着命,你快去给春娘和花娘收拾一下,明日就送走。”老鸨慌忙吩咐,想着,总归是有人买下了春娘和花娘,那人同蒋家什么恩怨她可不管,她只要人不死在春风楼就行。 “是。”那小丫鬟低低应声,转身便上了二楼去。 二楼,霓裳冷眼看了看楼下的一切,旋即抬脚进了屋去。 刚一进屋子,屋内灯光猛地一熄,桌旁突得多出了一个身影。 霓裳轻抚了抚了胸口,白眼道:“你吓我一跳,你怎么才回来?人都已经给你送出去了。” “还不是那窦神医!大晚上的给老子说要吃烧鸡???”桌旁的玄清幽怨的灌下一口茶水,愤愤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要不是主子,我真的……我……” 玄清暴躁的放下茶杯。 霓裳妖娆的坐到一旁,嗤笑道:“你也不怕他再烧了你头发。” “他敢!”玄清猛地站起身来,道:“他这次这么容易能跟我回来,肯定就是觉得上次烧了我头发,觉得对不住我,要不然他来干什么?” “你就做梦吧!”霓裳斜斜瞥了玄清一眼,妖娆的双臂撑着面庞,软声问道:“那方才那女子是谁?她做了那般打扮,你还能认出?” “能认不出么!”玄清瘪了瘪嘴,上次这丫的也是这么骗人的,他要是亲眼见过了还能被骗,那他就不配当主子的身边儿人了! “难不成是你的心上人?”霓裳抱胸猜了猜。 “是主子心上人还差不多!”玄清兀自嘟囔了一句。 霓裳听了,背脊一僵,“什么?” 玄清这才忙正经道:“啊?没什么,我是说她算是主子的救命恩人吧。” 霓裳这才又恢复了神色,有些担忧道:“那主子到底去哪了?连你都没带上,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要不要我……” “不用不用,你就守在这里就行,等窦神医愿意动身了,我便会去找主子的。”玄清忙摆了摆手道。 “哦。”霓裳目光黯了黯,不过屋内没有点灯,玄清倒也未曾注意到,只歇息了一会,就又离了开来。 …… 翌日一大早,郢城街道两旁,连早饭店铺的包子都还没蒸出来,调膳阁门外便“砰砰砰”地响起了砸门声。 睡在大堂的侯明和侯信听到这一阵喊声,迷迷糊糊地便翻身去开了门,“公孙小姐,您怎么来得一日比一日早了?” 侯明嘴边的话刚说完,便瞧见门外敲门的并不是公孙恬,他忙拍了拍脸,醒了醒瞌睡,道:“这位公子,咱们调膳阁还没开业呢!” 第191章 我叫窦殊言 “是啊,人家还没开业呢!”一旁的玄清半眯着眼,打哈欠道。 窦殊言一脸傲气地撑着木门,道:“我找你们东家。” “找我们东家也得等开了门啊,我们东家现在还没起呢。”侯明有些无奈地看了看窦殊言抵着木门的手,想关门吧又关不上。 “那我就在这等你们东家起来。”窦殊言一个挤身便闯了进去,然后开始打量起了调膳阁的格局摆设,自顾自的挑剔道:“这叫什么摆设?桌椅收成这样,怎么开店的?” 说着,又兀自掀帘去了后院。 “诶诶?公子,您不能去……”侯明的话还没喊完,窦殊言先一步便跑了进去。 后院,木矜刚从屋内走出,便瞧见了一个娃娃脸的陌生男子四处张望着踏入了后院,男子一身红色纻丝镶边绛紫暗纹锦袍,看不出年纪的娃娃脸上,一双漆亮的双眸中满是挑剔。 “这位是?”木矜皱了皱眉道。 侯明忙跟进后院,急道:“东家,这人也不知道哪来的,一大早就非要找您。” 窦殊言抱着胸,目光自上而下将木矜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怀疑道:“你这小丫头是调膳阁的东家?” “我是。”木矜坦然对上窦殊言审视的双眸。 “是你治好了甄元解那小子?”窦殊言的话音突然转急,上前一步道。 木矜依旧神色平静,只眉心微微轻轻皱了皱,旋即退后一步,道:“尚未治好,甄少主的腿仍需调养。” “真的是你?”窦殊言审视的表情裂了裂,无缝转接为狂喜,直接一把抓住木矜的双肩,大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快快快,快告诉老夫,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治好的甄元解?” 木矜双肩被捏得生疼,想动却又动不得,只得开口道:“这位公子,您到底是谁?能放开我么?” “对不住对不住,一下忘了控制力气了。”窦殊言慌忙松开双手,理了理衣服,做好了被人吹捧追爱的准备,端庄道:“我叫窦殊言!” “哦。”木矜面无表情的应声,淡淡道:“窦公子有什么事么?” “???你不认识我?”窦殊言脸上的端庄一下子就绷不住了,不可置信道。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木矜反问。 窦殊言吃惊的嘴咧成了一长条,还未等他说话。 一旁的侯明最先激动出声,“哦~我想起来了,窦殊言窦神医是闻名天下的第一神医!” 说着,侯明满眼兴奋的看了看窦神医,恨不得上手摸摸本尊,“真的是窦神医真人啊~” 窦殊言看了看侯明的反应,心中这才舒坦了一会,但再一看木矜,他又郁闷了,这丫头是耳朵不好还是眼神不好,怎么还不惊喜呢? “喂丫头,你是不知道神医么?神医是什么你懂么?神医能治百病!”窦殊言有些忍不住了,直接开口道。 “哦。”木矜眸中微微一转,轻笑道:“神医治不好的人,我若是治好了,那我岂不是天医?” “……!”窦殊言气得嘴角一歪,眉心猛地跳了跳,这丫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他窦殊言治不好的病人怎么就一下子就落她手里了! 第192章 大力怪牌神医 “小丫头,你你你……。”窦殊言气瞬又换了一张舔狗脸,谄媚道:“缺师父么?” “不行的话,缺徒弟也行啊。” 一旁的侯明下巴都险些被惊到了地上,他抬头用力揉了揉双眼,这真的是世人盛传的脾气古怪,性格高傲的窦神医么?他觉得这人有点像冒充的。 “都不缺。”木矜抽了抽嘴角,这神医辅修变脸的吧。 “那……打杂的呢!”窦殊言咬咬牙,坚持又问了一句。 木矜挑眉,示意窦殊言回头看看侯明。 窦殊言看着侯明细胳膊细腿的模样,当即便得意地笑了笑,“没事,我力气比他大!” 说着,窦殊言直接走到院角下,单手抓起晾在石块上的三七块根,手心一拧,再张开手心时,那三七根便成了三七粉。 一旁的侯明简直看得呆了神,嘴巴长得老大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心里暗暗想着,这神医,还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哈! 木矜也是看得一愣,这是大力怪牌神医? “你看,咱这力气,不是吹的!”窦殊言掌心一松,两手相互拍了拍指缝留下的残粉,笑眯眯道:“小丫头,怎么样?” 眼看着窦殊言无所谓的将三七粉散落,木矜脸色瞬间黑了黑。 这种年限头数的三七可是甄家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到,这窦殊言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她撒了? 木矜憋着一口怒气,咬牙道:“神医就是这么浪费药材的?” 这可都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啊,一头都要不少银子!好药没花在刀刃上,花在了让他装逼上! 窦殊言一愣,见着木矜恼怒的模样,忙冲着大堂喊了一声,挽救道:“玄清,现在立马给我送些好三七来!要最好的那种。” 大堂的玄清正坐在桌旁打着瞌睡,听到窦殊言的这一声吼,险些没把他吓到桌子底下去。 “神医啊,您能不能消停会儿啊。”玄清顶着两个熊猫眼,倦容满面的抬起了脸。 昨晚吃了烧鸡,又要烧鹅,到最后还要来点清汤去去油,他就不明白了,这窦神医整日里吃这么多,脸蛋怎么还长那么好?连个酒刺都不长,真是!!! “废话那么多,还想不想走了!”窦殊言一脸硬气道,眼眸时不时的还瞥着玄清的脑袋,要不还是给这小子剃光吧,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兴许这样他还能机敏些。 玄清顿时觉得头皮一麻,忙起身道:“我这就去!” 说着,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 窦殊言这才又回了后院,笑眯眯道:“小丫头,想要药材还不简单!” 木矜顿眸看了看窦殊言,问道:“窦神医名闻天下,为何就想来我这调膳阁?” “还不是……”窦殊言舌尖一咬,险些脱嘴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所幸及时止住了嘴,“还不是因为姑娘医术高明,这药膳店也是颇为奇特,我是慕名而来。” 他绝对不会说出,他是来偷师的!哼哼,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比他这个闻名天下的神医还厉害,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有什么本领! “哦~”木矜迟疑了一声,旋即垂了垂眼睑,挑明道:“神医是想要知道治疗甄元解的方子吧?” 第193章 我有一计 心中所想一下子被挑明了,窦殊言一时间有些发愣,半晌才撇了撇嘴,道:“小丫头倒是挺聪明。” “方子我可以告诉窦神医,”木矜眼眸轻抬,“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木矜示意侯明回去大堂开店,而自己则是缓缓坐到院中的小桌旁,淡淡道:“窦神医行走江湖多年,可曾听过象谷这一味药。” “象谷……象谷?!”窦殊言双目一瞪,惊道:“你说象谷?” “神医见过?”木矜眸中涌起一丝希望。 窦殊言摇了摇头,“未曾,只是祖师辈儿有过记载,我只在书上见到过这种,象谷具毒性,能致使人生幻,致人上瘾,乃是极毒的药物,小丫头,难道你见过象谷?” 木矜重重点头,“就在郢城。” 窦殊言脸色一僵,旋即手脚都冰冷了起来,祖师爷留下的医书中曾记载,这象谷曾被有心之人利用,悄无声息地屠了一整个城,如今郢城竟然存在如此毒物! “小丫头,你当真确认那是象谷?”窦殊言声音微颤,双手将将撑到桌面,便听见了轻微的嘎吱一声,桌面裂了个大缝。 木矜斜斜睇了一眼窦殊言。 窦殊言忙道:“不就是个桌子,你先说说是从哪里瞧见的象谷。” “酱小馆。”木矜神情冷厉。 窦殊言在听到酱小馆三个字的同时,脸色也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旋即怒道:“饭馆?竟然将象谷下在饭馆?这是要了全城人的命么!” 窦殊言气得浑身发颤,手下一个没轻重的,又拍碎了一条板凳。 木矜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些小事了,反正都得赔,也不着急这早赔晚赔了。 “不行!”窦殊言说着便要抬腿往外走,“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受害!” “窦神医!”木矜看着窦殊言真心着急的样子,心中的警惕终是打消了下去,她冷冷开了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么一击而中,要么只会引起动乱。” 木矜很明白,现在酱小馆公开了后厨,必定已经有极多的人信任蒋家,若是窦神医就这样去揭露酱小馆,这效果必定大打折扣,指不定还能让蒋家有翻身的可能。 而她要做的,是让蒋家翻不了身! “我有一计。”木矜清冷的嗓音飘然传来,她本来没打算将计划提前的,但如今来了窦殊言,正好能够一击而中! 窦殊言的脚步一顿,一个扭头又转了过来,压着怒火道:“你说!” 木矜勾了勾唇,徐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良久,木矜和窦殊言商谈完了事,玄清也将三七买了回来,直接晾晒在了院里的小桌上。 大堂里的侯明收拾完了桌椅,便开了铺门。 只是这一日,调膳阁到了正午也依旧没什么生意,相反的,酱小馆那边的生意却又开始爆棚了起来。 木矜遥遥看着街尾处攒动的人群,唇角微微勾了勾,叫来侯明侯信二人,吩咐道:“你们去蒋家那边,盯着蒋融进,等他出门,就通知我。” “是,东家。”侯明侯信忙应了声,窜入一旁的小巷子中。 “丹梅,你去一趟公孙府中,将这封信交给公孙大小姐。”木矜又将匆匆写出来的信封交给丹梅。 丹梅憨憨应声,揣着信便跑了出去。 第194章 快了 木矜见几人离开,转身便又回了后院。 明婶已经换好了一身亮色华服,等在了后院里,见到木矜回来,她面上多了几分局促,“矜矜,这样……这样真的能行么?” “明婶,你只管走去。剩下的一切,全部交给我。”木矜伸手握住明婶的双手,定定道:“相信我。” 一旁孙画儿面上虽也有些担忧,可到底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宽慰了明婶几句,道:“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有矜矜在,秀玉,都会好的。” 明婶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眸中的泪光微微闪了闪,旋即目光坚定道:“我知道的。” 说罢,木矜便也没再耽搁,直接带着明婶进屋上妆。 约莫一个时辰后,当空的太阳渐渐被一片乌云遮盖了去,天渐渐阴了下来,可就是不下雨。 丹梅最先回来的,还带着公孙恬。 “矜矜,事我都给你办好了,就等你吩咐什么时候开始!”公孙恬一脸正气道。 木矜看了看这要下不下的天色,沉声道:“快了。” 乌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一场雨迟迟不来。许是大家都知道这场雨难下下来了,外头逛街的人渐渐又多了起来。 侯明便是这时候匆匆赶了回来,“东家,蒋家那边出门了。” 木矜神色一顿,同身旁的窦殊言相视一眼,旋即轻道一句,“窦神医万事小心。” 窦神医随意扬了扬下巴,带着玄清便出了门去。 随即,明婶也半掩着面纱,独自一人出了门去。 木矜和公孙恬赶在最后,先去了一趟郢城府衙,带上了官兵匆匆赶往春风楼。 春风楼门前,只慵懒的坐着两个艳丽女子,轻纱披肩,有一搭没一搭的瞧着路过的人群。 正瞧着,路上的人群突然急速涌动了起来,那两个女子愣了愣,往春风楼外探了探头。 一位俊俏公子正领着一群官兵急冲冲地赶往春风楼。 “妈妈,妈妈,不好了。”那两个女子吓得脚下一颤,忙跑往了后院,叫了起来。 老鸨出来的时候,官兵也正好到了春风楼。 老鸨恭敬笑道:“官爷怎么这时候来咱们春风楼了?” 待老鸨瞧见了官兵身后的木矜和公孙恬之时,她这才又惊了惊,道:“公子您这是?” 为首的官兵面色严肃,厉声道:“昨夜有人看见你这里滥用私刑,府衙大人特派人来详查。” 老鸨手中的帕子往唇间一掩,笑道:“官爷真是说笑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我这春风楼可都是买来的姑娘,卖身契……” 刚一说道卖身契,那老鸨心中猛地一跳,春娘和花娘的卖身契不在她手中了! 天云律法中,持有卖身契的主家自当是有权利对卖身的下人或奴役实施惩罚,甚至是打死,官府亦不能干涉,但若是没有卖身契在手,那便属于滥用私刑,其罪当诛。 “公子,您这……”老鸨面露难色。 木矜扬了扬手,淡淡道:“昨夜那么多人瞧见了施刑之人,想必妈妈是清楚的。” “这自然是的。”老鸨忙点了点头。 第195章 有谁亲眼瞧见了? 木矜抬眸看向一旁的官兵,拱手道:“还请官爷将春风楼的人都聚集到一处,到时候也方便审查。” 那官兵扭头瞧了瞧木矜身边做男装打扮的公孙恬,忙应了声带人去查。 见着一群官兵齐齐涌进春风楼的四处,老鸨面上一慌,可到底也是不敢说什么的,只得将目光投向了木矜面上。 木矜一个越步走到老鸨身边,低沉的嗓音缓缓划过老鸨的耳畔,勾唇道:“只要你肯配合,你春风楼不会有事。” 老鸨惊愕地抬了抬头,旋即立刻又低了下去。 尚未入夜,春风楼里并无什么客人,只三三两两来着几个闲汉。 官兵很快便将春风楼里人聚集到了两个屋子里,大屋内聚集着春风楼的姑娘们,一旁的稍小的雅间内聚集着春风楼的丫鬟小厮们,还有几个白日逍遥的闲汉。 官兵们最先去了稍大些的雅间审问,春娘和花娘两人半虚着身子躺在床上,木矜也跟着进了屋里,给二人吃了两颗吊命的药丸,这才定了心下来。 官兵见春娘和花娘二人意识不清,便最先开始审问春风楼里头的姑娘。 这里头的姑娘们本也就对昨夜之事十分愤慨,忙便将昨夜一事全部说了出去。 霓裳也在这一群姑娘之中,不过因着她昨夜并未参与,倒是没被怎么审问。 木矜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霓裳,霓裳顺势抬头,二人相视一眼,又如同不认识一般,转了过去。 官兵们审了差不多了,便也就得到了一个重要的证人,蒋敏喜。 未等官兵派人请蒋敏喜去衙门,蒋敏喜反而先一步找上了门来。 木矜见蒋敏喜上楼,忙闪身去了与官兵审问相邻的屋子。 春风楼的雅间里常有不同的人来往,故而屋内时常点着香,镂空小香炉缕缕冒着细烟。 木矜伸手揭开香炉盖,从衣袖中拿了些药粉掺在了香炉中,做完了这些,她才推门出了去。 春风楼大堂前,蒋敏喜前脚刚进了春风楼,没一会儿,宁淮润便也到了门口。 一楼的公孙恬在门口等了许久,待瞧见了宁淮润的身影,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忙上前道:“宁公子,蒋大小姐吩咐小人在此等您。” 宁淮润本还在书院温习,听闻蒋敏喜叫人找他,他连忙便赶来了春风楼。 公孙恬低垂着头,将宁淮润带入了二楼的一间房中,嘱咐道:“蒋大小姐很快就来了。” 宁淮润点了点头,直接进了屋内等待。 可屋门刚一合上,宁淮润便听到了隔墙邻屋传来了一阵冷声。 “谁瞧见了我滥用私刑么?有谁亲眼瞧见了?况且昨夜我那屋里也不只是我一人吧?”蒋敏喜有些尖锐的冷音传出。 一旁的姑娘们皆是颤了颤,瑟缩着不敢出声,对于蒋家,她们这种小人物,自然是得罪不起的。 “况且,昨晚确实不是我用的私刑,即便是这两个贱婢醒了,她们也指认不上我,与我何干,要找,就去云鹤书院找宁淮润吧!”蒋敏喜拂了拂袖,阴笑一声。 隔屋的宁淮润听了这话,眸色突得阴沉了下来,他怒吸一口气,正准备冲出门去,突得,却脚下一软,直接栽倒了下去。 第196章 哪个蒋家? 郢城长街,蒋融进抬头望了望阴着的天,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正走到一个铺子门前,蒋融进一个没瞧见,猛地撞上了一个妇人。 “哪来的……秀玉!”蒋融进正想发火,可刚一抬头,瞧见了那妇人的精致面容,他突得瞪大了双眼。 怔愣了许久,蒋融进这才反应过来,喃喃自语道:“秀玉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嘴上说着,蒋融进脚下的步子也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待看到那妇人绕过了两条巷子,直接进了春风楼,蒋融进这下又傻眼了。 蒋融进徘徊在门外,等了许久,也没见那妇人出来,他犹豫了许久,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进去。 自从娶了纪璐莹,他就再也没来过青楼这种地方了,说他不想来,那都是假的,但纪璐莹掌握着家中大权,他哪里还敢胡乱造次。 可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虚荣心作祟还是什么,蒋融进胸中的一颗心跳个不停,他就想进去瞧一瞧,明秀玉到底是不是做了春风楼的生意。 到底她还是他蒋融进的弃妇,没得脸了来做这种生意,真是丢尽了他的脸面! 蒋融进丝毫想不起来当初是如何将明秀玉变成的弃妇,此时胸中只有浓浓的不甘。 恰巧此时,春风楼一旁两个男子大大咧咧地议论了起来,“听说这春风楼被查了?今日这是一个人都没有呢!” “哪啊!是蒋家的大姑娘被查了,春风楼那是被连累!” “蒋家大姑娘?”蒋融进一个箭步冲上去,拉着那两个男子问道,“哪个蒋家?” 那男子似乎是识得蒋融进的,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道:“诶,可不就是你们蒋家么,你那个姐姐蒋敏喜,官家老爷都进去查了!” 一听到亲姐姐在春风楼被审问,蒋融进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冲进了春风楼。 方才他犹豫的一切都有了借口,到时候回家也有了进春风楼的理由,自然就不怕纪璐莹找他麻烦了。 蒋融进刚冲进了大堂里,便瞧见了一个半老徐娘盈盈从二楼下来。 蒋融进抓着秋娘急声问道:“我姐姐蒋敏喜在哪?她怎么样了?” 秋娘温声一笑,“公子别急,蒋大姑娘好着呢,官爷问过了,就送蒋大姑娘去歇息了。” 蒋融进听了话,脚步一缓,便也就没再着急了。 但既然已经进来了春风楼,又岂有这么快出去的道理,不如就看看方才那人到底是不是明秀玉好了。 蒋融进转了转眼珠,又问一句,“方才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同你差不多大的妇人回来了?穿着滚边绣花锦缎的。” 秋娘回头看了一眼二楼,应道:“你说的是玉娘吧,她刚刚逛街回来。” “玉娘?”蒋融进心中又确定了几分,追问道:“她在哪儿?” “二楼右手边第一间房。”秋娘侧身往楼梯边让了让。 蒋融进瞥了一眼秋娘,抬脚便上了二楼去。 到了门前,蒋融进还犹豫了一会儿,思索再三,他正准备敲门,一敲却发现门没锁,他直接便推了门进去。 秋娘见蒋融进进屋,忙三步并做两步,小跑出春风楼门外。 第197章 你们在搞什么! 刚一进屋,蒋融进便瞧见了粉红的帷幔里头,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具光着的身体,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充斥着他的脑子。 蒋融进忽地便想起了方才撞到的明秀玉,心中猛地一跳,下腹汹涌般燃起一股欲火,他一步步靠近床边,喉间用力咽了咽,这才敢伸手掀开帷幔。 刚一掀开,蒋融进双目一瞪,床上躺着的光洁身体不是个女子,竟然是个男子! 蒋融进吓得后退了一大步,踉跄的脚步刚刚稳下,突得,一阵嘈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知是谁没站稳,直接便将门撞了开来。 “……啊!!!”撞开的正好是个娇俏女子,见到屋内的蒋融进和床上光溜溜的男子,她迅速捂起了双眼惊叫了起来。 这一声叫,成功让外头赶着去其他屋子的人全部吸引了过来。 小小的屋子这一瞬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好些女子看到这场景已经羞得退到了后面,只有男子们还津津有味的猜测着。 “这蒋家大姑娘和蒋家大少爷真是不愧是姐弟啊,都玩这么大的么?官兵可就在隔壁呢!” “我瞧啊,指不定是蒋家大姑娘替蒋家大少爷养男人呢!大户人家里,哪还没个腌臜事儿啊!” “真的啊?我瞧着也像,我就从来没瞧见过蒋家大少爷出来玩呢,这一条街,他都不来玩,我还怀疑呢,原是这样啊!” “不对啊!”有年纪稍大些的男子疑惑出了声,“我记着,四年前老子在这玩的时候,这蒋家大少爷不还在这捉了他当时的娘子的奸么?” “哎呦呦,这事谁说的清楚啊!”旁边的妇人斜斜看了一眼蒋融进,冷嘲热讽道:“蒋家大公子这怪癖恐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四年前,他自己捉的奸,我听说,那小娘子当时可是连衣服都还是好好的呢!” “满嘴喷粪的东西!都给本公子滚出去,要不然……要不然……”蒋融进气得满脸通红,瞪大双瞳,拿起桌旁的茶壶茶杯便砸了过去。 众人让得飞快,可到底还是被溅到了茶水。 这一声摔,成功把床上还昏迷着的宁淮润给吵了起来。 宁淮润摸着发痛的后颈脖子,刚起身便听见了蒋融进怒斥的声音和众人议论的声音。 “你们看,人醒了,指不定这人还是被打晕捆来的呢!” “是啊,我看着旁边的衣服有些眼熟啊,好像是云鹤书院的衣服?!” 宁淮润一听云鹤书院,心中一凉,他伸手一摸胸口,却发现身上的衣服全数被扒了下来。 宁淮润大惊,连忙抓起一旁的衣服,掩盖住了重要的地方。 “让开让开,发生了什么事?”隔屋的官兵听到了声音也都赶了出来,见到蒋融进和宁淮润的模样,那官兵也有些傻眼了。 他们干了这么多年,还特么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事情。 身后的蒋敏喜闻声也跟了出来,待瞧见弟弟蒋融进和宁淮润狼狈的模样,大怒道:“你们在搞什么!” 第198章 确实是活该! 宁淮润一见到蒋敏喜,脑中突得就想起了方才听到的冷声,他阴阴一笑,“不是蒋家大小姐叫我来的这里么?蒋大小姐忘性可真大。” “宁淮润你鬼扯什么!”蒋敏喜面容渐渐扭曲,吼斥道。 一旁的众人却是已经脑补出了全场的大戏,“我就说吧,就是蒋家大姑娘替蒋家大少爷打的掩护,现在可算是证据确凿了。” “就是就是,连人家云鹤书院的学子都不放过啊!” “不对啊,这不是昨晚和蒋家大姑娘一起用私刑的那个么?”有昨晚的熟人疑惑着开了口。 此话一出,旁人立马反应了过来,“就是他,我记得呢,这人好像还是当初那个吃白食被找上门的书生吧!” 众人议论的话语一声高过一声,蒋敏喜和蒋融进的怒吼早就被淹没了下去。 二楼左边的长廊处,木矜陪着明婶站在栏杆边,看着层层人群涌动,明婶瞪大的眸中布满了血丝,白皙的牙齿咬得她嘴唇泛白。 木矜轻轻握了握明婶的手,淡淡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最简单也是最为明智的方法。” 明婶反手用力握住木矜的手,眼角的泪珠久久不落,低声恨道:“蒋融进,蒋融进他活该!” 木矜轻轻一笑,“蒋家,确实是活该!” 说罢,木矜将明婶拉往一旁,简单交代了一句,便让她下了楼,自己则不动声色地站到人群外的老鸨身边。 春风楼的老鸨望着屋内的情况,一时之间正拿不准是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说到底蒋家还没完,可不进屋,这事又闹不结束。 老鸨双手不停地绕着帕子,心中暗暗怨恨着,到底是谁没拦住门,让这么些个百姓给进了屋子。 “妈妈到底还是没想好?”木矜勾了勾唇,目光缓缓看向屋子里头,继而道:“不知道妈妈四年前遇到蒋家这位大少爷捉奸的时候,有没有这么犹豫过?” 春风楼当年带路的小丫鬟既然已经不见了,那与其一个个查问,不如直接让老鸨出来作证! 老鸨揪着帕子的双手一顿,愕然看向身旁的木矜,“你……你是为了那个妇人来的?” 木矜眸光微冷,“我为谁来的不重要,我只告诉你,这里头的事,蒋家抽不出手来顾!” “你什么意思?” “若蒋家这一棵大树倒了,妈妈觉得,你还能做下去么?”木矜悠然从衣袖中抽出那两张卖身契。 老鸨神色一慌,忙伸手捂了捂狂跳的心,低头想了许久,她牙关一咬,便挤进了人群中。 接着,屋内便传来了老鸨故作惊讶地声音,“这不是蒋大少爷么!四年前你不是说你再也不会来了么?今日可怎么又在我这闹起来了哎!” 围观的众人一听四年前,又来了八卦的心思,“四年前什么事?难道是蒋家大少爷四年前就干过这事了?那这些日子传出来的蒋家弃妇难不成是冤枉的?” 老鸨眼中泪花一闪,用帕子掖了掖眼角,“那妇人也是个苦命的。” 只这一句,便足以让众人明白四年前的事怕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秘。 第199章 捉拿归案(为温暖小可爱的加更) 蒋融进从小娇生惯养,这些年蒋家有纪璐莹把持,蒋融进更是节节高升,何时被人这样议论过。 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蒋融进胸腔的怒火一个压制不住,发疯道:“关你们屁事!老子想休谁就休谁!我是蒋家大少爷,都给老子滚,给老子滚!” “蒋融进!你给我住嘴!”蒋敏喜见到蒋融进怒吼一声,可满耳嘈杂的蒋融进哪里还听得蒋敏喜的话,直接搬起一旁的椅子便向门口砸了过去。 那些围观的众人见到这般场景,吓得连连后退,到最后连来春风楼是做什么的都忘了,生怕被蒋融进打到,跑了出去。 那一群审问的官兵见到这副场景,连管都管不过来,正准备回衙门。 突得,楼下又匆匆赶上来一个衙役。 那衙役跑得急,一口气还没喘上来,便先开了口,“快……快!府衙大人有令,蒋家的一干人等,全数捉拿归案!” “什么?出什么事了?”那为首的官兵惊了惊,他这边还没审问出来呢,怎么就要开始抓人了? “酱小馆……酱小馆出问题了!府衙大人已经亲自去蒋家了!”那衙役大喘气道。 为首的官兵神色一震,旋即直接冲着身后的兄弟挥了挥手,道:“蒋家的人都抓起来!” “哦对了,还有床上那个,参与滥用私刑的,一并抓起来带走!” “是!”那一群官兵转身便闯进了屋子开始抓人。 蒋敏喜和蒋融进被官兵押住的时候,皆是满脸震惊,蒋融进不停地叫嚣道:“我是蒋家大少爷,你不能抓我!我就算好男风,就算休了妻,你们官府也管不着,天云律法中可没有这一条!” 蒋敏喜却是思虑的更远些,突然被抓这绝对不仅仅是青楼里的这些小事,不过现在她也顾不上蒋融进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了,伸出双手紧紧抓着官兵,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抓人的官兵也是一脸不耐烦,暗暗腹诽着蒋家造的孽太多了,“不知道!” 蒋敏喜心中一沉,随即被官兵往前一推,便带出了春风楼。 稍落后些的宁淮润看着蒋敏喜落魄的样子,突得诡异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抓人的官兵见到这副场景早已见怪不怪了,有多少人被抓入狱之前都是这样疯的,坏事做多了,总会遇到鬼! 蒋敏喜闻声回头,正好对上宁淮润阴鸷的双眸,这一双眸,让蒋敏喜突得心中颤了颤。 郢城最为富贵的蒋家出了事,那些爱凑热闹的百姓如何不能去围观,一时间,春风楼竟冷清了下来。 木矜携明婶缓缓走往春风楼正门前,公孙恬和秦挚二人正从后院出来。 秦挚不停地搓着泡得发白的双手,嫌弃道:“本公子这纤纤玉手是用来摸美女的!今日简直是……简直是对我手的侮辱啊!” 他他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扒男人的衣裳! 公孙恬一巴掌打在秦挚的双手上,瞥眼道:“没让你赔银子不错了!” 木矜看着二人轻轻笑了笑,“你们先回调膳阁,今日我请客!” 第200章 状告 “别搓了,你有口福了!”公孙恬冲着秦挚挑了挑眉,“我们矜矜的手艺那可是天下一绝!” 说着,公孙恬迈着大步便跨出了春风楼外,办完了一场大事,她心中实在是畅快,看来日后还是要多跟着矜矜,这日子才能过的有滋有味啊! 秦挚见公孙恬离开,忙也跟了上去,一个伸手便揪起了公孙恬高高束起的辫子。 公孙恬吃痛,一个手刀便劈了回去。 木矜定立在春风楼门前,看着二人打闹的模样,突得觉得穿到古代好像也不错,有朋友有家人,还有要为之努力的事情,怪不得之前那么多人喜欢穿越剧。 木矜兀自笑了笑,身后的明婶轻轻拍了拍木矜的双肩。 木矜回头,正好瞧见了老鸨踌躇的模样。 “春娘和花娘那两个人,我依然要,我还要再向妈妈赎一个人。”木矜缓缓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递到老鸨面前,道:“放秋娘出去吧。” 老鸨这时候见银票倒也没那么开心了,可肢体的自觉性已经高于了脑子,她的双手下意识地便接过了银票。 见银票收到了怀里,老鸨倒是也不好厚着脸皮退还了,只讪讪应了声,道:“那春娘和花娘……” “送去调膳阁。”木矜飘然出声,旋即带着明婶一起离开了春风楼。 老鸨见着木矜清冷淡然的身影,脑中倏然一下子清明了起来,惊惶自语:“原来是调膳阁!看样子,郢城这一小片天,也要变了!蒋家,恐怕是真的要完了。” …… 府衙门口,郢城大半的百姓都来了,水泄不通的围在了门外,嘈杂的声音一波掩过一波。 木矜带着明婶回调膳阁卸下妆容,又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衣裳,这才赶往了府衙。 刚到门口,便听得一个凶神恶煞的衙役正从公堂出来,向着众人呵斥道:“肃静!府衙大人审案,不得多言!” 众人听到这一声怒喝,瞬间便静了下来,皆是一脸担忧看着公堂里头。 木矜带着明婶从一旁走到公堂前,看到那立在门口的衙役,木矜轻道:“我们是蒋家的状告人。” 那衙役一听又是蒋家,壮硕的身子往旁边让了让,“进去吧。” 周围的众人一见又有人进去,心思越发活络了起来,皆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公堂前,蒋家的人并未全部提上来,堂下只跪着蒋家的几个掌事人,以蒋融进、纪璐莹和蒋敏喜为首,而状告蒋家的窦殊言则是翘着二郎腿坐在府衙大人公孙鸿的身边,一旁的师爷颤巍巍地立在一旁伺候着。 木矜和明婶刚一到公堂,跪在一旁的蒋融进便惊愕出了声,“秀玉!” 一旁的纪璐莹则是冷了冷眸,目光定定落在木矜的身上。 明婶漠然瞥了一眼一旁的蒋融进,先一步走到了前头,重重跪倒在地,道:“民妇拜见府衙大人。” 木矜在一旁跟着行过一礼,便垂眸站到了一旁。 “下跪何人?状告何人何事?”公孙鸿面色严肃道。 第201章 真是凑巧 明婶用力昂起头,道:“民妇明秀玉,乃是蒋家大少爷蒋融进的前一任妻。状告蒋融进四年前设计污蔑民妇与人通奸!” 公孙鸿愣了愣,心中暗暗想着,这蒋家今日可真是惹了不少人了!就他身边这一座大佛就能压死蒋家了。 “是你,都是你!”一旁蒋融进这时候才算是反应了过来,怒吼着便要冲到明婶面前,“是你将我引去的春风楼,一切都是你的计谋,贱人!” 所幸两旁的衙役及时拉住了蒋融进,才没让蒋融进扑倒明婶。 一旁的纪璐莹看着蒋融进发疯的样子,脸色阴沉得能滴血,恨不得一手撕了蒋融进的嘴,可到底还是碍于公堂之上,她要稳住,她要等。 蒋敏喜看着纪璐莹强行镇定的模样,突得心中就定了下来。这纪璐莹虽然是个外来的女子,但以她的手段,未必会输。 “民妇有证人,今日外头的百姓都听见了瞧见了,春风楼的老鸨也都是愿为民妇作证的,还请大人明察。”明婶冲着公孙鸿用力磕了一个头。 公孙鸿眉头一拧,示意一旁的衙役去带证人上堂。 “公孙大人,这酱小馆一事,可是牵扯郢城全城百姓,一旦出事,大人光靠这头上的一顶乌纱帽恐怕担待不起。”窦殊言挑眉看向堂下的纪璐莹,轻笑道:“你不是说本神医是冒牌的么?” 窦殊言说着便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块金牌,哐当往公孙鸿的桌子上一扔,“这还是早些年间当今圣上赏赐的,也不知道你们这小地方有没有人认识?要是没人认识啊,那我就受点累,捎个信给扬州刺史程大人,让他来一趟。” “不不不……不用了,窦神医,微臣有幸去过京城,认得这金牌的,认得的。”公孙鸿忙应下声,若是真让扬州刺史来了,那他在郢城里头也不用混了。 窦殊言闻言,这才转脸看向底下的纪璐莹,笑道:“纪掌柜可还认为我是个胡说的神医?纪掌柜不相信没关系,等几日吧,等两日,这到底有毒没毒,咱们都能清楚不是!” 一听说等两日,纪璐莹的心中突得沉了沉,可旋即,她又轻轻笑了笑,“窦神医说笑了,我未曾见过神医自然是不知道神医的,神医只是在酱小馆的饭菜中瞧出了毒物,也不能将我蒋家一大家子全数捉拿啊,若是有人恶意陷害我蒋家,那岂不是错过了真正下毒的犯人!还望大人明察。” 纪璐莹巧舌如簧的一番辩解,着实也让公孙鸿为了难,酱小馆虽然被查出了放有毒物,但蒋家经过一番搜查,却是什么毒物都没发现! “自然是不会错过真正下毒的犯人。”木矜突得浅笑出了声,眸光淡淡看向纪璐莹,道:“真是凑巧,我调膳阁的人方才出城正巧遇到了蒋家的小厮,想来纪掌柜是没料到吧,你们蒋家还走失了一个小厮呢!” 让侯明侯信盯着蒋融进那时,所幸侯信突然发现了蒋家不寻常的走货,他性格沉稳些,就先跟了上去。 否则木矜也不会知道,纪璐莹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要将这一匣子的象谷都运送出去。 第202章 他是谁?他在哪? 木矜冲着公孙鸿拱了拱手,待公孙鸿点了头,她才朝一旁立着的几个衙役耳语了几句,那几个衙役便一同出了公堂去。 没一会儿,那蒋家的小厮便被带了回来,与小厮一同进公堂的,还有一个封存得十分完好的檀木匣子。 “纪掌柜,这是你们蒋家的没错吧!”木矜轻笑一声,看着衙役将小匣子递送到公孙鸿面前。 公孙鸿看了一眼,又递到了窦殊言的面前。 窦殊言只探头看了一眼,便认出了匣子里确实是象谷,还都是成熟的象谷。 窦殊言一想起这象谷被下在饭菜中,便觉得心中一抹怒气涌上,他一个劈手夺过公孙鸿手边的惊堂木,重重一拍:“纪璐莹,你还有什么好说!” 公孙鸿怔怔看着窦殊言拍案而起的模样,脑中转过了无数个想法,他该干什么?他是谁?他在哪?他的惊堂木怎么被人抢了?! 惊堂木! 公孙鸿一个慌神回过来,忙跟着站起来,故作肃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纪璐莹看着公堂上的小匣子,久久不曾回神,不论公孙鸿和窦殊言如何质问,纪璐莹都闭而不语,再没了声音。 一旁的蒋融进看着呆呆的纪璐莹,面色一震。 还是蒋敏喜最先出了声,“不对,这全是这个贱妇下的毒,与我们蒋家无关,我们蒋家全都是被这个贱妇蒙了眼,大人明察啊。” 蒋融进听到这话,忙开脱道:“对对对,府衙大人,都是纪璐莹这个毒妇一人所为,与我们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蒋家一概不知啊!大人!” “蒋融进!”纪璐莹睁着猩红的双眸,瞪着蒋融进和蒋敏喜,怒道:“我这么多年为你们蒋家任劳任怨,还为你谋划一切,生下耀儿,如今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蒋融进伸头呸了一声,旋即含情脉脉的看向明婶,“秀玉,你信我,四年前的设计都是这贱女人做的,与我无关的,是我误会了你,是我识人不清!” 纪璐莹看着蒋融进下贱的模样,突得狂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四年之苦,竟是为了一条白眼狼,哦不,是一条蛆,烂蛆!哈哈哈~蒋家,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公孙鸿看着这公堂之上乱遭遭的样子堂下跪着的人,疯了好几个,这还如何审问得下去,他只得摆了摆手,先将明婶状告一案匆匆结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蒋家的三人分开关入了大牢里。 当年的冤屈洗清,明婶胸中闷了多年的一股怨气终是出了出来,她瞪得发红的双眸愈发坚定了起来。 “窦神医,此案事关重大,这匣子只怕是要上报查验的。”公孙鸿一脸头疼地看着紧紧抱着檀木匣子的窦殊言,郁闷道。 窦殊言满是不舍,硬是不肯松手道:“这东西我都查验过了,你还要查验什么!” 象谷这一味药,他活了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见,送到眼前的药,他还拿不下,这简直是在剜他的肉啊! 第203章 隔离 公孙鸿无奈道:“此事关乎郢城百姓,此匣子作为证物,实在是不是下官一人能决定的。” 窦殊言还是一脸的不情愿。 还是一旁的木矜轻轻动了动唇,“甄元解的方子。” 窦殊言气得小嘴一歪,这丫头怎么说话不算数呢!说好的,只要帮忙了,就告诉他方子的,现在竟然逼他做选择? 哼!药材和人,他能……能不选人么! 窦殊言恋恋不舍地匣子换给了公孙鸿,就差没把泪花滴到匣子上了。 公孙鸿一抱回檀木匣子,顿时觉得心中安定了不少,他正打算回屋好好歇着去。 这一天天的,没案子都能给他闲死,一有案子吧,都叠在一起,简直要把他累吐血。 公孙鸿刚一转身,外头守门的衙役又冲了进来,惊道:“大人大人,不好啦,百姓暴乱了,马上就要冲进府衙了!” “什么?”公孙鸿手中的匣子险些没抱紧摔了下去。 窦殊言看得心中一揪,强忍着把匣子抢过来的心思,背过了身去。 那衙役满脸着急,慌道:“是外头的百姓听说了酱小馆下毒一案,都在求着大人救命呢!” 公孙鸿这下子又犯了难了,只得扭头看向一旁的窦殊言。 “窦神医,郢城百姓说到底还是无辜的,求神医救他们一命吧!”公孙鸿深深一俯,叹息道。 窦殊言缓声转回身子,一张娃娃脸全数皱在了一起,沉道:“不是我不想救,是我对象谷着实也拿不准!象谷乃是一种诡异的毒药,据我所知,象谷的生长地点也绝非在中原地带,我也是头一回瞧见象谷。” 一听说神医都没了办法,公孙鸿这下子有些急了,若是真的没了办法,那这郢城怕是要大乱了! “师爷,立马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去扬州,此事拖不得了!”公孙鸿能想到的最快的方法便是向扬州郡守先递一个消息,郢城距离京城实在遥远,这层层上报所需的时间也是不短的,可如今,即便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也得先派人去打水啊! 公孙鸿急得不行,正打算亲自走出衙门,安抚群众。 木矜先一步拦住了公孙鸿,道:“公孙大人,象谷之毒瘾性颇大,还能致使人产生幻象,酱小馆不知是何时用起了这象谷为毒,故而郢城这些人也不知中毒有多深了,这些百姓恐怕要隔离开来治疗。” “隔离?”公孙鸿面上一惊,旋即忙又问向木矜,“木姑娘是有什么办法么?” 木矜深深皱眉,“暂时尚未有完全根治的办法,我调膳阁的药膳乃是温性滋补的药物,对这种上瘾毒症有一定的控制作用,但却无法根治,这种毒瘾之症,初期可靠心智坚定克服,便是将这些人聚集在一处,若是能挺过去,坚持不去吃含有这种毒物的东西,用药膳慢慢调养,应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若是那些长期食用酱小馆饭菜的百姓,那恐怕就难了,瘾性太大,光靠平常人的心智实在难以戒掉,再加上长期食用产生的幻象,恐性命有忧,即便是靠我调膳阁调制的药膳,恐怕最多只能维持三月不发,但若一旦发瘾,必难控制!” 第204章 爆竹脾气 “发瘾会如何?”公孙鸿看着外头攒动的人群,心中一跳。 “性情会变得暴躁狂乱,严重者甚至会自杀,相互残杀。”木矜坦言。 公孙鸿面色如土,怔怔看着木矜,良久也不曾说出话来。 “大人若是能从蒋家的嘴中提审出这象谷的来历,兴许这些还有救。”木矜眉头微微舒了舒,在神农经的记载中,有对象谷这一药的解毒之法有过探索,她记得,记载此药的药农有好几位都是拿生长象谷的细嫩茎叶调制过解药,虽然并无人记载成功与否,可到底也是一个方向。 “好,本官近日定会好好审查,若是得了消息,立刻就传信给神医和木姑娘。”公孙鸿正色应下,旋即又吩咐堂前的衙役,让他们去疏散百姓,清点已经食用过酱小馆饭菜的百姓,将人群隔离到郢城偏僻些的长街里,并派了官兵日夜把守。 木矜怔怔看着外头攒动的人群,心下软了软,嘴角微动,道:“劳烦公孙大人将食用时日的人群分批次隔离,一月以内的、三月以上的、一年以上的分别隔开,晚些时候我调膳阁会送去抑制毒瘾的药物。” 公孙鸿听到此话,眼眶突得一红,他重重应下一声,拱手道:“那本官便替外头的那些百姓谢过木姑娘了。” 此案刚出,即便是上头拨款下来,也需要不少时日才能拨下来,此时调膳阁能先一步站出,也算是解了他的一大难题了。 木矜只微微沉了沉眸,并未过多应声。她虽说不是什么见人就救的绝世大好人,可若要让她真的眼睁睁看着这些百姓绝望等死,她是做不到的。 悬壶济世,济天下,她是一个医者,更是一个人。 待门口的衙役驱散了人群,木矜这才和明婶、窦殊言一同回了调膳阁。 调膳阁内,公孙恬和孙画儿早就盼在了门口,见到木矜带着明婶回来,二人连忙迎了上去。 “矜矜、秀玉,你们可回来了,怎么样?”孙画儿忙搀过一旁的明婶,关心道。 明婶抿唇摇了摇头,双眸微红,扯出一个笑容,“没事,都没事了。” 一旁的公孙恬则是直接勾过了木矜的双肩,道:“怎么样?衙门是不是特好玩?要不是我爹禁止我去公堂,我定要去看一看,那蒋家被审查的模样!” 正说着,公孙恬又看到了一旁的窦殊言,迟疑了一句:“这位是?” “窦神医。”木矜缓声解释。 公孙恬有些惊道:“这就是妙手神医窦神医?看着有点不像啊。” 这人看起来年纪这般小,真的是妙手神医? 窦殊言心里本还牵挂着外头的那一群百姓,听到这话,一下子蹦了起来,“谁不像了?本神医行走四方、悬壶济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搁哪儿呢!” 公孙恬兀自撇了撇嘴,低喃道:“原来这神医还是个爆竹脾气,一点就着啊!” “先进去吧,我下厨给你们炒几个菜。”孙画儿打个和声道。 木矜忙接过话口,“娘,你先陪明婶歇着吧,我去做饭就成。” 说着,木矜便也没再耽搁,直接进了膳房。 第205章 那你现在知道了 阴云时散时聚,一场雨到傍晚也没下下来。黄昏时候,连个夕阳都没瞧见,便被黑幕席卷了过去。 木矜做了满满一桌的菜品,又做了些药膳,让丹梅喂给春娘和花娘。 窦殊言瞧着木矜这般对待两个重伤的青楼女子,不免高看了她几分。 世人对青楼里的女子向来苛刻,即便是普通医馆里的大夫,也对青楼里女子的看病产生偏见,甚至是不愿意看病,但木矜这小丫头竟能做到一视同仁,在医者之中,也当算是个良医了。 窦殊言悠悠一笑,正想伸筷子夹菜,一双筷子猛地打在了窦殊言的筷子上。 木矜警告的眼神朝窦殊言看了看,窦殊言小手一收,瘪嘴收回了筷子。 公孙恬见窦殊言动筷子,本还有些急了,见木矜出手,她当场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哼哼,还神医呢,一点规矩都不懂!” 窦殊言轻嗤一声,“本神医还不知道有人敢让本神医等着用饭呢!” “那你现在知道了。”公孙恬毫不客气的呛了回去。 说罢,公孙恬客客气气地等孙画儿和明婶一同动了筷子,旋即才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桌旁的秦挚看着窦殊言对调膳阁一副自来熟的模样,默默留了几分心眼。 早在京城,他便听闻这窦神医脾气执拗,可如今在这调膳阁,他倒是一点也没看出来神医的脾气,反而有些巴结的意味在里头? 秦挚转了转眼珠,看着桌上的一盘鱼肚马上就要被夹完了,他忙动起了筷子,吃上了一口,刚吃上一口,他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一桌几个人,三下五除二便将一桌菜吃了个干净,连汤底都没留下。 众人捧着碗,有些意犹未尽的看了看木矜。 木矜勾了勾唇,又从厨房里拿出了几块荷叶糕。 公孙恬眉开眼笑地接过了荷叶糕慢慢品了起来。 等荷叶糕用完了,木矜便带着店里所有人一同进了膳房里。 抑制毒瘾的药膳并不难煮,可郢城中毒的人不在少数,光靠明婶和孙画儿两人把持膳房实在是过于劳累,木矜便打算让店里所有人都开始熬制药膳,侯明和侯信负责送去隔离区。 膳房内正忙着,调膳阁外头便来人了,是甄家的人听到消息赶来了。 “木姑娘,少主听说了郢城一事,特来询问木姑娘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人正是之前柜台见到的田七,田七恭恭敬敬地给木矜行了一礼,道。 木矜弯了弯唇,想着也该给甄元解施针了,便道:“多谢,正好我同你去一躺甄宝堂吧。” 一旁的窦殊言一听说木矜要去甄宝堂,当即便跳了起来,“我也去!” 田七这才注意到木矜身后的窦殊言,忙垂首道:“窦神医。” 窦殊言随意摆了摆手,旋即扬起娃娃脸看着木矜,试探道:“我也去?” 木矜抿了抿唇,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要是不带去,恐怕他徒手就能拆了她的调膳阁! 窦殊言两眼一眯,贼笑一声,大步跟着田七出了铺子。 公孙恬本也想跟着木矜一同去,被秦挚直接拉住了小辫子,“公孙夫人说了,今日公孙大小姐你可要早些回去。” 公孙恬这才撇了撇嘴,瞪了一眼秦挚,扭头回家。 第206章 难道这就是天赋? 天色渐黑,甄宝堂前两盏大红灯笼随风飘荡。 木矜刚一进屋,阿六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可刚一迎上来,阿六便瞧见了木矜身后的窦殊言。 “木姑娘,窦神医怎么同姑娘你在一起。”阿六面上多了几分警惕。 窦殊言一个抬腿跨了进去,瞥着阿六道:“怎么?我怎么就不能同这小丫头在一起了!” 阿六忙敷衍谄笑道:“能能能,神医做什么都是对的。” 说着,阿六毫不犹豫地转了头,面对木矜,喜道:“木姑娘,我们少主这些日子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你快去瞧瞧吧!” 一听说甄元解的病情有了进展,窦殊言倒是比木矜更激动了,蹭得一声便蹿上了楼去。 “诶……”阿六连句话都还没喊完,窦殊言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了。 阿六只得无奈地看着木矜,他是说给木姑娘听得啊!这神医凑什么热闹。 木矜冲着阿六轻轻点了点头,继而嘱咐道:“今日我会再施针一次,后续几日,让甄少主多多尝试迈动步子,尝试移动看看。” “木姑娘,阿六知道的,阿六一定早日助少主恢复。”阿六重重应声,然后便带着木矜一同上了楼去。 甄宝堂二楼,甄元解正面红耳赤坐在轮椅上,窦殊言则是蹲在一旁,对着甄元解的腿左捏捏右捏捏。 木矜进屋的时候,甄元解只得含笑同她点了点头,“木姑娘。” 木矜回以一笑,问道:“这几日可有好些?” “已经能站起来了。”甄元解温润的嗓音中明显多了几分颤音,若说他原来还不抱什么希望,现在他已经感觉成功在即。 “这一次便是最后一次施针了,日后便要靠你慢慢康复锻炼了。”木矜此话一出,轮椅旁的窦殊言这才慢慢直起了身子,挪着步子往旁边让了让。 阿六见状,忙上前将甄元解抱到了床上,撸起裤腿。 木矜缓缓从包中拿出卷包,刚一展开,便听见了一阵吼,“这不是甄家的金针?!” 窦殊言一个侧身挤过阿六,眼巴巴地瞧着木矜手中的卷包,他当年可是垂涎了好久甄家的传家金针呢,可惜啊,人家说是传给儿媳妇儿的! 木矜睇了一眼窦殊言,淡淡道:“是甄家的。” “送你了?”窦殊言面上多了几分震惊。 木矜兀自点头,手下却是一点没停,扎针的手法飞速。 窦殊言本还在关注木矜手中的金针,待瞧见木矜的一套布针之法,眼珠子险些没瞪出来。 “你你你……”窦殊言瞠目结舌道:“你这套手法到底是同谁学的!” 这么快的下针速度,他只有小时候在他师父身边曾经见到过,师父曾说,这般下针,金针可引导经脉修复再生,乃是天下之奇术。 可,他一个练了几十年的神医都做不到这样的下针速度,眼前的这一个小丫头竟然能练就此针法,难道这就是天赋? “多练便是了。”木矜悠悠回声,下针的时候不仅准且稳。 “怎么多练?”窦殊言两眼发懵,他都练习了几十年了。 第207章 不过一个方子 木矜并未当即应声,反而是将手中的金针全数布完,旋即才抬眸道:“熟悉身体穴道,用比金针难扎之物代替金针练习,增加力度,再施针时候,便会轻盈起来。” “增加力度?”窦殊言有些犯难了,力度,对他来说好像不是什么难事啊!不行,他得想想到底有什么东西比较重! 窦殊言正想着,木矜便又开始收起了金针。 等施针完毕,木矜收完了金针,正打算坐到桌旁去歇会,却发现屋内的凳子椅子腿全数被拆了下来,桌旁还堆着一小层木灰。 一旁站着的阿六欲哭无泪的看着木矜,苦道:“木姑娘,您稍等,阿六这就去给你搬一把凳子来。” “不必了。”木矜抬眸看了看毫无悔改之意的窦殊言,冷道:“让窦神医给你们多打造几把好了,打造完了再将甄少主的药方给窦神医。” “啊?”阿六愣了愣。 窦殊言一听说药方,立马便冲了出去,“我去给你打凳子!” 木矜淡淡看了一眼窦殊言风风火火的背影,缓缓收起卷包,转身便到了甄元解身边,轻道:“想来甄少主也听闻了蒋家一事,郢城如今的百姓,确实不怎么好,有大半的人都中了毒。” 甄元解虽满身疲惫,可听了这样一件大事,他强撑着眼皮道:“木姑娘若是有用得上甄宝堂的,尽管吩咐。” 木矜轻轻一笑,“我希望甄宝堂能帮调膳阁一同熬制药膳。” “一同熬制?”甄元解面上微微惊了惊,他身在医药世家,自然知晓药方对世家的重要性,这些药方作为世家百年的沉淀,从不外传,而如今,调膳阁竟然要将这药膳方子告知甄宝堂! “嗯,中毒的百姓过多,调膳阁恐怕忙不过来,若是甄少主知道有别的药铺愿意一同熬制,也可以将药方相传,都是一些常见草药,并不稀贵。” “木姑娘真的要将这药方公开?”甄元解仍旧有些不解。 木矜却是神色淡淡,“不过一个方子,还敌得过这么多条人命不成。” 就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深刻印在了甄元解的心中。 “况且,我调膳阁也不是靠着一个方子的。”木矜浅浅笑了笑。 甄元解怔了怔,随即也温润一笑,甄宝堂能与这样豁达通透的人合作,是甄宝堂之幸。 “阿六,给甄少主的药浴方子,这几日剂量减半,两日一泡即可。”木矜转头看向阿六,缓声嘱咐了一句。 阿六还沉浸在少主和木矜相言甚欢的模样,心中喜不自胜,连木矜的叫话都没听清。 还是甄元解喊了好几声,阿六这才反应过来,“啊?木姑娘有什么吩咐?” 木矜抿了抿唇,又重复了一遍。 阿六咧嘴笑成花一般,连声道:“木姑娘放心,阿六一定好好照顾少主。” 木矜稍稍点了点头,同甄元解招呼了一声,便缓缓下了楼去。 一楼,田伯正整理着白日里记录的药簿,见木矜下楼,田伯忙恭敬地招呼了一声。 木矜倒也未曾多说,直接借过纸笔,将压毒的药膳方子详细写了下来,留给田伯,然后趁着月色,快步回了调膳阁去。 第208章 找上门来 翌日,又是一大清早,调膳阁的门再次被敲开。 侯明顶着一双黑眼圈,拉开了木门,“客官,咱们调膳阁还没开门呢!” “这位小兄弟,我们找你们调膳阁的东家。”外头的人好言好语道。 侯明险些没暴走出去,都这年头了,用过的话再用第二遍还有意思没! “我们是从新梅村来的,是你们东家的同村人。” “同村人?”侯明这才睁了睁眼,又看了看外头的人,道:“我们东家还没起呢,你先进来等吧。” 说着,侯明便打着哈欠将人领进了大堂。 木矜刚起的时候,便瞧见了院子里等着自己的侯明。 “东家,外头有个您的同村人来找您。”侯明半睁半闭着眼道。 木矜想到侯明昨夜送药送到了深夜,忙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歇着吧,今日调膳阁歇业。” 侯明一听到这话,忙谢了一声,兜兜转转地绕回了大堂自个儿屋里补觉去了。 木矜跟着出到大堂,刚一出去便瞧见了村长赵根子坐等在大堂。 “村长,你怎么来了?”木矜微微有些惊讶道。 赵根子正四处张望着,见木矜出来,慌忙起身,也来不及说其他的了,忙道:“木丫头,我是陪宁大婶子来的,听说宁家大秀才宁淮润入了狱,宁大婶子已经先一步赶去衙门了,木丫头,这事你可知道?” 木矜顿了顿眸,淡淡道:“我知道。”还是我让他入得狱呢! 赵根子急得不行,八月份的清晨明明已经不算热了,赵根子额头上还是一层汗。 “这这这……木丫头,你可知道这宁大秀才是因为何入得狱?这可怎么办哦!” 木矜勾唇,缓缓吐言:“宁淮润在春风楼里滥用私刑。” “什么?!私刑!”赵根子惊得两眼瞪大,他一个乡下人都知道,这自古以来,动私刑的都是大罪,“这宁大秀才读了这么多书,怎么会动私刑?是不是府衙大人误会了什么?” “村长,这误会不误会的,也不归咱们老百姓查,这事归官府管,若是真的查到不关宁淮润之事,官府一定是不会错怪好人的。”木矜神色平静,只眼底微微动了动,不关他的事?恐怕这事宁淮润是脱不了干系了! “这可怎么办啊!”赵根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 木矜倒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先去了后院做了早饭和热茶来,让赵根子用了早饭。 赵根子虽然有些担心,但到底人是铁饭是钢,一顿早饭没吃,他一个汉子也饿得慌啊! 赵根子正吃着,调膳阁突得又冲进了一个妇人,正是之前去了衙门的宁大婶子。 宁大婶子一见到木矜便瘫软了下来,双手紧紧扒着木矜的裙摆,跪地哭惨道:“木家丫头,你就救救我家大郎吧,我家大郎是读书人,从来没受过苦,求你看在……” 宁大婶子正想说掰宁淮润和木矜的情份,突得想起了上次在木矜被划伤一事,手掌心一痛,忙接道:“看在咱们同村的份上,就帮大郎一把吧!” 第209章 不是最后一个 “宁大婶子是不是求错人了。”木矜一个侧身从宁大婶子面前让开,冷冷下睨了一眼,道:“抓走宁淮润的是官府,可不是我。” 宁大婶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恍若抓住了救命的浮萍一般,急急道:“木家丫头,你是好人,你是大好人,郢城里人都说了,你帮官府救治郢城的百姓,你去同府衙大人求情,府衙大人一定会同意的,木丫头,咱们新梅村就全靠你的啊!” “宁大婶子,你这话说的什么个意思?”没等木矜说话,赵根子先一步站了起来,道:“木丫头救治郢城百姓,那是木丫头心善,你怎么能让她挟恩图报呢!” 赵根子虽说只是个乡下人,可该明白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赵根子!”宁大婶子见赵根子帮木矜说话,心中怒火一冲,“是你说咱们村里头的人要互帮互助的!我们家大郎可是村里头第一个秀才,你好好想想该帮谁!” “嗤~宁大婶子这话说的好笑,互帮互助这四个字里还有两个互字呢,宁大婶子自己做过的事,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木矜悠悠抱胸,俯视着宁大婶子,一字一句道:“况且,宁淮润不过只是村里的第一个秀才,不是最后一个。” “你这个小贱蹄子!”宁大婶子一个扑身便要冲到木矜身边。 赵根子连忙反应过来,拉住宁大婶子,怒斥道:“宁大婶子,你莫要胡闹了!宁大郎到底什么个情况,你去打听清楚了没有!” 提及宁淮润,宁大婶子一下子便痛哭了起来,抱着赵根子的双腿怎么也不撒手,“村长,你救救我家大郎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村长啊~” 赵根子也是一脸无奈,“宁大婶子,你先起来,咱得先搞明白,大郎被抓进去的理由不是?你在这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啊,官府那都是按章程律法走的。” “律法?”宁大婶子一脸懵,她一个妇人能懂什么律法,方才去府衙,她连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见人了。 赵根子忙安慰道:“这事官府一定会查个明白的,宁大郎若真是冤枉的,官府定是关不了几日,况且大郎还是书院的学生呢!” “书院?对,书院书院!”宁大婶子咧嘴一笑,“大郎说了,书院里的先生最重视他了,我要去找先生!” 说着,宁大婶子拔腿便冲出去,可脚步刚踏出调膳阁,她忽地又回了头来,冲着调膳阁里头狠狠啐了一口,“不要脸的贱蹄子,等我大郎出来了,哼哼!休想再巴结上我家大郎。” 赵根子被宁大婶子这一举动弄得浑身尴尬,一张老脸都快抬不起来了,“木丫头,这……这宁大婶子也是一时心急,她就这样……” 木矜淡然道:“无事,村长进城也累了,就留下用个午饭吧。” 赵根子挠了挠头,道:“我就不留了,村里头已经开始收稻子了,我今日进城来,也就是给你知会一声,你家那稻子,我帮你收,没事!” “今日收稻子?那村长你稍微等会儿我。”木矜微微顿了顿神,转身便去了后院。 第210章 大福星 前头这般吵闹,后院的木榕和明月仍是沉心静气的坐在廊下,颇有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意味。 木矜看着两个小人儿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 日头渐渐放出来,孙画儿和明婶也起了,见到木矜从大堂出来,孙画儿先开了口,“矜矜,怎么起得这般早?” 木矜缓声应道:“赵村长进城了,就在外头,说是村里今儿个就准备收稻子了。” “今日就收了?”孙画儿有些惊讶,旋即忙道:“那今儿个,我们得回去吧,这铺子暂时也离不开人啊,怎么事赶事儿,都堆到一起了呦!” “今日甄宝堂应该会一同帮忙熬制药膳,明婶,今日还要劳烦您留下看顾调膳阁了。娘,我们今日先回去一趟,我们家和明婶家的稻子不多,带上侯明侯信二人,也要不了两日就能收完的。”木矜简单安排了一下。 明婶点头应声,“好。” 孙画儿想了想,忙也道:“那我这就去收拾一下。” 木矜见状,便也没再耽搁,让侯信出去找了一辆马车,等孙画儿收拾完了,便上车赶回新梅村。 早晨出城的人不多,马车畅通无阻地出了郢城。 到了城外,马车自然也就跑得快了起来,没一会儿便到了新梅村的村口。 赵根子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本是告知你们一声,反倒是将你们喊了回来,真是……” “村长,平日里已经多亏您替我们木家照料稻子了,这时候哪家都忙得火热,哪里还能再麻烦您呢。”孙画儿客客气气地笑道。 “行,那你们有事再叫我!”赵根子本就是个糙汉子,寒暄来寒暄去他也不适应,张口便应下了,道:“那我就回家换身衣服,准备下地去了。” 赵根子走后,木矜和孙画儿也带着侯明侯信二人进了木家小院。 此时太阳将将爬出来,日头不烈,木矜和孙画儿便也没耽搁,四人一同换了衣服,拿起镰刀便去了地里。 稻田地里,金黄金黄的稻子被微风吹得如同层层叠叠的浪花一般,汹涌翻腾,一看便是种得极好的稻子。 稻穗下,好些个妇人汉子轻轻哼着小曲儿,一边割着稻子,一边笑嘻嘻地打着趣儿。 有人割累了,抬头刚好瞧见木矜和孙画儿,笑道:“木家婶儿和矜矜回来啦!” 这声话一出,稻田地里的村民们就如同蹿出的小地鼠一般,齐齐抬起了脸,满脸欢笑地冲木矜和孙画儿喊道:“木婶儿你们可回来啦,这一片稻田可都是多亏了矜矜啊,咱们大家才能有这么好的收成!” “是啊,矜矜可真是咱们村儿的大福星啊。” 众人左一言右一语,早就将先前那些不愉快的事忘到了脑后,这些庄稼人是最容易被人说动的,但同样也是最容易产生感激的。 这一场大丰收,让大家直接将木矜奉为了福星。 木矜浅浅一笑,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家的稻田地,同孙画儿和侯明侯信一起下了地。 第211章 你想去咱们就去 孙画儿本还想教木矜如何割稻子,话没出口,便瞧见木矜一手提起镰刀,一手抓住一把禾蔸,镰刀斜斜一挥,“唰”得一声便将稻子割了下来,随手放到一旁的田埂上,然后又挥了几下,面前一片稻子眨眼间已经一空。 孙画儿看着木矜这一气呵成的动作,面上惊了惊,“矜矜,你这也是同你爹学的?”她怎么瞧着,矜矜比她割得还好呢。 “嗯。”木矜唇角微弯,敷衍着应声。 之前博朗教授带她四处实验时,别说割稻子了,连挖水井这种事都是她们亲自做的。 孙画儿见状,便也不再担心,闷头割了起来。 侯明和侯信更不用说,两个人都是穷苦地方出来的,这点小事情,他们做的自然也是十分快速。 本就没几块地,四个人一起忙着,午时便割了有大半。 日头愈来愈烈,村民们忙得一身大汗,一个个都从稻田里爬了出来。 “木婶儿、矜矜,今儿个中午去我们家吃饭吧,我瞧着你们也是刚回来,家里啥也没有的,我们家啊,饭管够。”有念恩的村民开口道。 “我家也行啊,我家那口子今日进城买了猪头肉哩!” “我家我家,我家有鱼!” 众人纷纷邀请,孙画儿听了,眼眶瞬间便通红了起来。 “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饭我们就不去吃了,你们也不容易,好好歇着,这稻子下午还得继续收呢!”木矜扬着脸,笑道。 众人见状,又劝了几句,全都被木矜婉拒了回去,便也就没再强求了。 众人相继离开,木矜四人将地里的稻子全数抱到了旁边的田埂上,旋即从稻田里出来,去河边洗了洗脚和镰刀才回了家去。 刚走到了村口,木矜一行人便“偶遇”上了老孙家的大儿媳妇儿柳氏。 “大……大嫂?”孙画儿轻声试探着叫了一句。 柳氏扭头见到孙画儿,颇为惊讶道:“画儿,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回家打声招呼?是回来收稻子的吧,哎呀,这都晌午了,还没吃饭吧,都回来了就别自己做了,带着矜矜一起回家吃吧。” “大舅母,不用麻烦了,我们回自家吃就行。”木矜淡淡拒绝。 “哎呀,矜矜,都是自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柳氏笑了笑,然后一把挽过孙画儿的胳膊,对孙画儿道:“就这么说了,画儿,今儿个中午就回家吃,娘都念叨你许久了。” “那……”孙画儿迟疑地看了一眼木矜,待木矜点了头,她这才应声:“好吧,等我回家收拾收拾就去。” 柳氏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下来,同孙画儿走到了木家小院前,然后才先一步回了老孙家。 木矜进了院子,先将割稻子的镰刀放在墙角下,然后又去厨房清了清手。 孙画儿踌躇不安地立在院子里,“矜矜,你是不是不想去你外祖家?” “没有。”木矜浅浅回道,面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娘,你想去咱们就去。” 哪怕是龙窟虎穴,她也能将孙画儿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第212章 原来是你 孙画儿眼中的泪花闪了闪,旋即环住木矜,破涕为笑道:“矜矜真乖,娘马上就去换衣服,带你去外祖家瞧瞧。” 木矜看着孙画儿兴奋得如同孩提一般的模样,心中不免担心了起来,这老孙家到底有什么样的想法?往日里不管不顾,这时候真的是想通了? 木矜眸光微沉,真心是好事,假意也是,即便孙画儿的满腔欢喜扑了空,对她也未必是坏事。 等孙画儿收拾出来,木矜便带着几人一同去往村头。 老孙家与木家正好横穿了一整个新梅村,木矜几人路过村长赵根子家时,正瞧见赵根子急匆匆地从家中跑出来。 “村长,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木矜笑问了一句。 “啊!”赵根子一听话音,这才抬了头来,忙道:“就是准备去你们家,你们来得正好,木丫头,上次南疆……” 赵根子突得话音一止,想起了一旁的孙画儿还不知此事,他忙改口道:“上次因为南疆那事,今日府衙大人派人来村里头了,木丫头你在城里打交道的多,来帮我照看照看这城里头来的官爷?正好晌午了,不如就在我家吃饭吧。” “官爷?”木矜蹙了蹙眉,旋即道:“行,那走吧。” “啊?可是……”孙画儿着急地正要开口。 木矜回过头,温声笑道,“娘,没事,你带着侯明侯信去外祖家吃好了,我去村长家,吃完了就去接你。” 说着,木矜便推走了孙画儿,一边给侯明示意了一个眼色,让侯明好好照看着孙画儿。 孙画儿无奈,嘱咐了木矜一声,便赶去了老孙家。 村长赵家,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擦得亮亮堂堂的,桌前正坐着三个人,赵老爷子,赵英芳,还有一个身穿宝蓝锦缎长袍的风骚男子。 “木丫头,这位就是城里来的官爷,秦公子。”一进门,赵根子便向木矜介绍道。 木矜刚一抬头,便瞧见了昨日还一同吃着饭的秦挚,她心中稍稍惊讶了几分,可念头略微一转,便又恍然,秦挚身为一名副将,突然到新梅村这个小地方来,除了当初抓住的南疆人一事,应当也没有别的了。 “秦公子。”木矜面色淡然,颔首道。 “木姑娘,原来你就是那个抓到南疆人的村民,早知道这样,我也就不用这么麻烦到这里来了。”秦挚笑眯眯地冲着木矜举了举杯。 一旁,赵根子愣了愣,旋即马上回过神来,笑道:“木丫头原来与秦公子是旧识,那真是巧了,木丫头,来来来,先坐下坐下。” 木矜点了点头,朝旁边的赵老爷子轻轻招呼了声,便坐了下来。 一旁的赵英芳看得火气直冒,耍脾气道:“爹,你怎么又找了她来,当时明明是小九抓到人的!” “这……”赵根子这也忘了问了,好像是没瞧见小九啊。 “这小九又是谁?”秦挚插问了一句。 木矜头都没抬一下,道:“家中一个亲戚,这几日出远门了。秦公子这一趟来是有何事?” 第213章 问话 “听闻这南疆人来你们村子是要找一个人?木姑娘是怎么出手将这些凶恶的南疆人制服的?”秦挚满含笑意的眸中带上了几分正经。 “嗯,找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木矜淡淡回声,“我怎么制服的?秦公子忘了我是做药膳生意的么?医者会药,自然也会毒。” 秦挚朗声一笑,“木姑娘倒还是个多才之人。” “不劳秦公子夸赞,还有要问的么?” “不急,木姑娘也饿了吧,咱们边吃饭边说。”秦挚挑了挑眉。 一旁的赵根子忙给木矜添了副碗筷,跟着也坐了下来,道:“秦公子,木丫头,你们都多吃些。” 木矜颔颔首,谢过了赵根子,缓缓吃了起来。 “木姑娘知道南疆人要找的人么?”秦挚笑眯眯的问了一句,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知道些什么,可是这小丫头的嘴实在是难撬。 “不知道。”木矜兀自夹菜。 一旁的赵英芳见着秦挚对木矜笑得这般温和,忙给秦挚夹了一筷子的菜,谄声道:“她能知道什么啊,她就是个傻女,脑子才刚好呢!” “芳子!你说什么呢!”赵根子怒斥一声。 赵英芳梗着脖子便驳了回去,“我说的有错么?木矜本来就是。” 赵根子气得浑身发颤,恨不得当场就管教管教赵英芳。 木矜却恍若未见一般,自顾自的吃着菜,一句话也没劝。 秦挚看着木矜这般淡然的模样,心中更是奇怪的几分。 一顿饭下来,能从木矜嘴里扣出的字屈指可数。 秦挚稍稍有些挫败,想当年,他在京城的时候,哪个闺秀不是同他一顿饭就把什么都交待了,眼前这小丫头真是块硬石头。 “村长,我吃完了,秦公子差不多也问完了吧,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余的秦公子恐怕要找其他村民调查了,村长,我就先回了。”木矜用完饭,便辞别了赵家。 赵根子本还想挽留几句,被赵英芳内里一掐,痛得嘴嘬成一团,哪里还顾得上留人啊。 秦挚含笑看着木矜离去的背影,嘴角弯得更深了,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么? 出了赵家,木矜先去了一趟老孙家接孙画儿。 老孙家今日正好没几日人,家中只有孙老婆子和柳氏两个人在家,其他人都在地里干活,留在了地里吃。 孙画儿回家的时候,被孙老婆子拉着看了许久,二人又抱头痛哭了一会儿,哭好了才开得饭。 木矜到老孙家的时候,孙画儿正吃到了一半。 孙老婆子见到木矜,还打算和对待孙画儿一般来同一招,直接扑上木矜道:“我的乖外孙儿~外祖母都好些日子没瞧见了,你怎么瘦了如此之多啊,孩子啊,以后有外祖母了,别怕!” 木矜皱了皱眉,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推开孙老婆子的冲动。 孙老婆子一个人抱着木矜嚎啕了半天,也不见木矜有动静,到最后,孙老婆子只得自顾自的又松开了,气闷得看了一眼木矜。 “外祖母,您年纪大了,日后还是不要这样情绪大动,容易伤身。”木矜悠悠提醒了一句。 第214章 交代 孙画儿忙帮腔道:“是啊,娘,矜矜是做大夫的,她明白着呢。” 孙老婆子这才舒了舒心,和蔼笑道:“矜矜说得对,现在咱们矜矜可是厉害了啊。想当年啊,老婆子我也就是这么盼着你成才的啊!” 提起当年,孙画儿眼眶又是一红,水润的双眸中蓄满了泪水,“娘,都是画儿不懂事。” 孙老婆子忙关切的拍了拍孙画儿的双手,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今晚就在家歇着吧,你爹他们还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呢。” 孙画儿正打算应声,可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娘,榕榕还在城里头呢,我下次再回来好了。” “榕榕在城里头就在城里头呗,城里头还能没有其他人了不成?你们店里头的人肯定会帮着照看的,榕榕也那么大了,没事的。”孙老婆子眼光闪烁,劝着孙画儿道。 “外祖母定是记错了,榕榕才五岁呢,还离不开娘呢。”木矜浅笑着接过了孙老婆子的话。 孙画儿忙应声道:“是啊,娘,榕榕这几日都在好好念书,等下次空了,我就带榕榕一起回来看您。” 孙画儿和木矜都坚持回去,孙老婆子便也没法再挽留了,只得歇下了话口。 用过饭后,孙画儿便也没多待了,跟着木矜和侯明侯信,四人一起回家拿了镰刀,又下了田去。 下午的时辰长些,四个人割稻子割得又快,临近傍晚之时,木家的两块稻田和明婶家的一块稻田都已经全部割完了。 木矜找村长借来了牛车,见稻子运回了木家小院,旋即才去了村长家的稻田里。 赵根子家的稻子多,家里也就他一个人能下地割,幸而平时村里还有几个老实的汉子,这时候还能帮衬他一把。 木矜到田埂上的时候,赵根子正埋头割着稻子。 “村长。”木矜放大声音叫了一句。 赵根子抬起满头大汗的红脸颊,待见到是木矜,他忙将脚从淤泥里拔了出来,缓缓蹚着淤泥水走到了田埂边上,抹着汗道:“木丫头,怎么了?你们是要回城了么?” 木矜点了点头,“待会就回城了。” “放心,你家的稻子我给你们弄好。”赵根子面上挂着淳朴的笑容,咧嘴笑道。 木矜缓声道谢,继而又道:“多谢村长了,不过,我之前就准备收了村里头大家的稻子,劳烦村长帮我统计一下,大家能卖多少,然后将这些稻子都放到我院子里,一起舂米好了,到时候村长帮我请几个人一起弄,我付工钱。” 赵根子听木矜这么一说,顿时觉得省了不少麻烦,朗笑着回了声,道:“还是木丫头你脑子活络啊。” “都要麻烦村长操心了。”木矜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钥匙,递给赵根子道:“村长,这是我家大门的钥匙,正屋里头枕头下放着银子,到时候村长按照市价收稻子便是了,过两日,我们回来细商。” “行!”赵根子收下钥匙,直接放进了里衣缝的小口袋里,笑道:“你们放心去忙吧。” 说着,赵根子便又回了田里继续割稻子。 第215章 不实践,哪里来的真知 木矜便也没再久留,回家收拾了东西,便带着孙画儿和侯明侯信到村口搭上了牛车进城。 等进了郢城,太阳都已经落下了山去,城里有些商铺已经早早地挂起了红灯笼,但长街上的人却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自从蒋家入狱,酱小馆被爆出下毒之后,郢城的百姓大多都被控制隔离了起来,剩下没有出事的百姓们,自然也都没了心思去外头闲逛了。 看着这一条往日热闹非凡,今日却萧瑟无比的长街,木矜心中沉了沉,眸光微微看向远处,青灵半山腰上,云鹤书院的灯光星星点点的渗出来。 如今已至八月,秋闱即将开始,郢城学子们却卷入了这样之事,实在是命运难料啊。 木矜低叹了一声,旋即跟上孙画儿几人的脚步,回了调膳阁。 调膳阁门前,木矜刚行至门口,还没跨进家门,便被大堂里头冲出来的窦殊言给扑了个满面。 “小丫头,这药方中的秦艽、丹参的剂量不对啊,怎么能这样配比?”窦殊言一手抓着甄元解的药方,一手拉着木矜的胳膊,急急问道。 木矜淡淡瞥了一眼窦殊言,道:“你可以以这样的配比试试看,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不同的配比也会因为冲性而发生改变。” 木矜一句话便将窦殊言甩锅给了实验,不实践,哪里来的真知。 窦殊言闻言,立马放开了木矜,一个蹿身又回了后院,蹲在墙角下,开始捡药材手动磨粉配制。 木矜便也没管他了,直接进了膳房开始帮明婶准备晚饭。 今日有了甄宝堂和另外两家医馆的帮忙,调膳阁倒是轻松了不少。 晚饭准备完了,木矜刚一踏出膳房,便瞧见了院墙角边,秦挚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脸狗腿地蹲在窦殊言的身边,笑得灿烂,“窦神医,你就跟我走吧,神医,你可是悬壶济世的神医啊!” “神医,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这可关系到我朝的江山社稷啊!” “窦神医,您能不能先听我说完……” “砰~”得一声,秦挚的话还没念叨完,便被窦神医一掌拍到了一旁的院墙上。 秦挚重重咳出一口老血,旋即从墙上摔了下来,那原本还平整的院墙顿时便凹陷出了一个明显的人形。 木矜一记眼刀甩向窦殊言,窦殊言只顾着实验制药,头也没抬便道:“玄清,快,找人修缮。” 不知从哪跃出一个黑色长袍的男子,一脸幽怨地看了看院墙,然后认命地又跃了出去。 “神医……”秦挚伸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正打算说话。 窦殊言又冲着秦挚伸了伸手,秦挚吓得嘴边一闭,一句话也不敢再吐露了,只心中默默哀怨,这郢城里都是些什么人啊,难道真的是他魅力下降了? 秦挚正想着,眼珠滴溜溜一转,目光便落到了木矜的身上。他双眸陡然一亮,脑中突得就清明了起来,对啊,神医不去,这不还有个比神医更厉害的么! 秦挚强撑着身子慢慢爬了起来,走往木矜身边,一脸谄笑道:“木姑娘,我有个事情……” 第216章 象谷的生长之地 秦挚正想开口,他蓦地又记起了今日中午用饭时候木矜的脾气,迅速转口道:“我有一个事情要告诉木姑娘。” “什么事?”木矜随意睨了一眼秦挚。 “我知道象谷的生长位置。”秦挚一本正经道。他都听公孙鸿说了,木矜这小丫头现在就要找这象谷,他若是知道象谷的消息,这小丫头还能不乖乖同他走! “你知道?”木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秦挚这个世家子弟,一看就是从小生长在京中的,怎么可能知道象谷的生长位置。 秦挚生怕木矜不信,忙故作高深道:“我是昨晚在公孙大人的书房中瞧见的,我虽然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却见过这种东西的画像。镇远侯你知道吧,我同镇远侯之子江牧旗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镇远侯曾给我们画过这种药草,说过它的生长之地。” “你想要什么?”木矜见秦挚说了这么一大圈,大概也猜出了秦挚的想法,求不到窦殊言,自然就将目的转向她了。 秦挚闻言,脸上的笑意一收,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担忧,沉沉道:“陛下派镇南将军江牧旗平叛南疆,我傍晚收到了边城传来的消息,镇南将军身负重伤,随军庸医无用,将军只得召我回边城。南疆几个族落渐渐开始联合,边城危矣,若是江牧旗出了事,边城失守,郢城很快也会被南疆人的铁骑踏平。木姑娘,只要你肯同我去边城,治好了江牧旗,象谷的生长之地,我就告诉你!” “你当真知道象谷的位置?”木矜顿了顿眸,又问了一句。 “知道,若是不知道,就让我……就让我以后再也得不到小姑娘的欢喜!”秦挚咬牙说完了这段话,心中又默默念了念,他这是为民为国,誓言不作数的啊! “好。”木矜利落应下,她能干脆应下,并非只是考虑到寻找象谷,就像秦挚说的,边城作为守城城池,若是被攻占了,下一个绝对就是郢城,到时候即便她能救得了郢城这些百姓一时,也护不了烽火战争中的这些人。 所以边城的守城将军江牧旗绝对不能出事,只有边城稳定了,才能守住郢城。 她没有什么大义凛然的奉献精神,但是她知道,能做到的,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守护。 “你真的答应了?”秦挚满脸激动,忙敲定道:“那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明日……就明日吧。”木矜思索了片刻便应了下来。 从郢城去边城也用不了多长时日,等治好了江牧旗,她便能折回来,应当用不了多久的。 “那我明日一早来接木姑娘。”秦挚难得地恭敬了起来,冲着木矜深深作了一揖,便冲出了门去。 木矜看着秦挚的背影,怔怔思忖了一会儿。 等饭后,又起身去了一趟甄宝堂和公孙府邸,甄元解那头有窦神医照看,基本上已经差不多了,再用一段时日就能站起来了。而公孙家那边,木矜只询问了一番蒋家审讯一事,得知公孙鸿一无所获,她就也没再多问,直接去找了公孙恬告别。 第217章 告别 公孙恬一早就得知了秦挚要走的消息,此时正欢快地在院子里逗鸟喂鱼。 见到木矜来了,公孙恬满眼惊讶道:“矜矜,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 “来同你说一声,这几日我要同秦挚一同去一趟南疆。”木矜弯了弯眸,道。 “什么?!秦挚这个臭不要脸的,还要带走你?”公孙恬炸呼呼地蹿了起来。 木矜忙笑道:“我去南疆找象谷,很快就会回来的。” 一提及象谷,公孙恬也没办法了,郢城这么多百姓受害,她老爹为此也是担忧得好几夜都歇在了府衙。 公孙恬愁着眉道:“对不起矜矜,我们家珍藏的医书我也都翻便了,都找不到象谷这个东西。” 木矜缓缓拍了拍公孙恬的肩膀,安慰道:“若是能这么容易找到,蒋家也不会作恶祸害了这么多人了。” “是啊,蒋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这种恶毒的东西!实在是可恶至极。”公孙恬愤愤不平地道了一句。 木矜却是目光微微顿了顿,她倒是觉得,蒋家可能还真不知道这象谷的出处,但蒋家那个大少奶奶纪璐莹,绝非一个简单的人。 “那你这一路要好好保重啊,边城战乱,要不然我让我爹给你配几个护卫吧。”公孙恬一脸真切道:“我爹的护卫虽说也不怎么厉害,但是保护你还是没问题的。” “不用了,秦挚的护卫足够了,放心吧,调膳阁的事情就拜托你替我照看了。” “调膳阁你放心,有我在,这郢城没人敢动调膳阁。”公孙恬拍着胸脯保证道。 木矜莞尔一笑,同公孙恬又相谈了一会儿,便起身回了调膳阁。 回去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郢城街上的灯笼都熄灭得差不多了,就连花柳巷子那一条街,也都沉寂了许多。 调膳阁门前,两盏红灯笼还未熄灭。 木矜缓缓踏进铺内,刚一进到后院,她本以为大家都已经歇下了,却没料明婶、孙画儿、木榕和明月都齐齐坐在木梅树下,等着自己。 “娘,明婶,你们怎么还没睡。”木矜缓缓坐到桌边,捏住孙画儿有些发凉的双手,道。 孙画儿面上有些发愁,“你明日就要去那般危险的边城,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娘,边城有精兵将领驻守,又有坚厚的城墙相抵,南疆人是打不进来的,我到那边找到了象谷,很快就能回来了。”木矜温声软语的安慰着。 孙画儿却是怎么也听不进去,抓着木矜道:“矜矜,咱们不去行不行,娘不想你去冒险,咱们回乡下,咱们不在郢城待了。”她已经没了延正,她不想她的矜矜再去冒险了,她不做这个好人了! 木矜浅声一笑,抱住孙画儿,轻轻拍着孙画儿的背,道:“娘,真的没事,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忙呢,稻子,药膳,娘要帮矜矜打理得好好的,等矜矜从南疆给娘带好吃的。” 说着说着,木矜突得觉得双眸有些酸涩,她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此时她能感受到孙画儿深切的爱意。 为了木矜,孙画儿宁愿放弃所有人。 也为了孙画儿,木矜必须要走这一趟,这小后院里的所有人,她都要牢牢守住。 第218章 绕路 “娘,你放心吧,秦公子怎么说也是副将,他身边有护卫,到了边城还有我朝大军,我怎么样都不会有事的,你就和明婶安心在家等我。”木矜柔声道,旋即又转头看向木榕和明月,笑道:“榕榕和明月要代替姐姐照顾好娘亲哦。” 木榕和明月重重点头,木矜伸手摸了摸两个小娃的脑袋,笑道:“很乖。” “矜矜。”孙画儿泪眼朦胧的抬了抬脸,“凡事都要小心,一旦有什么事,先让他们送你回来。” “嗯,娘,我知道的。”木矜应声,又看向一旁的明婶,道:“明婶,铺子里就麻烦你了。” 明婶双眸也是通红一片,回道:“店里矜矜你放心,一切有我。” 木矜交代完一切,这才松了松心,叫着大家都回屋睡觉。 屋内,木矜一个闪身便进入了空间,脱衣泡入了神秘河中。 今日累了一整日,这样泡一泡,木矜只觉得筋骨都松了下来。 丝丝顺着木矜的衣服爬到了岸边,一脸兴奋地看着木矜道:“矜矜,你又要出去玩了么!” 木矜睨了一眼丝丝,应都懒得应一声。 丝丝见木矜这般表情,只当木矜是默认了,激动得直劈叉,“终于能出去玩咯!” 木矜听着丝丝的叫声,眼皮又一耷没一耷地打着架,没一会儿便渐渐沉了下去。 河水漫过耳畔,木矜眼前恍然闪过一个身影,转瞬即逝,她伸手一抓,河水溅起。 木矜猛地从水中浮出,旋即迅速擦干了身子,回了小屋中睡觉。 丝丝本以为木矜还要泡很久,看着木矜突然出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跟着一起回了小屋里睡觉,毕竟明日就要出去玩了,它得好好养养神。 黎明时分,天空将将泛起鱼肚白,秦挚准备好的宽敞舒适大马车便停在了调膳阁门前。 木矜只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带上侯明一同上了马车。 宽大的马车里只坐着木矜和侯明两人,秦挚在马车前头恣意骑着马,一身戎装穿得骚气无比,他一边骑马一边朝路边的老幼妇女们抛媚眼,一直到出了城门,他才没意思地又钻进了马车里。 “木姑娘就带了这么些东西,到了边城军营里可不比郢城。”秦挚挑眸看了看木矜身边的小包裹,这小丫头和旁人果真是不一样。京城里的闺秀们出门,哪个不是丫鬟小厮带一列,东西恨不得能塞一马车。 木矜闭眸假寐,淡淡回声:“没什么可带的。”她最大的宝贝已经在身上了。 秦挚话音一噎,然后立马又转了话口道:“南疆那边得知将军重伤的消息,已经渐渐逼近边城,几个族落已经驻扎在了边城城墙外,我们大概要从南疆地域绕路过去。” 木矜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出声。 秦挚见状,便也没再说话,他总觉得他现在有点热脸贴冷屁股的嫌疑,他得掰回来,不能被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带偏了。 马车一路跑得飞快,出了官道便进入了南疆地界。 第219章 我要换房 南疆的地形大多为天然形成的高山,群山连绵,道路崎岖艰险,不如官道那般好走,马车走得越来越慢。 行至傍晚,周边的景致还是没什么变化,秦挚见天色将要黑了,便打发了一个小厮去前头探路找个合适的客栈住下。 木矜在马车里闷了一整日,到夕阳落下的时候,她悠然掀了掀帘子,看向外头的夕阳。 云层翻涌卷叠,橘黄的金光铺洒而下,与金光一同而来的还有一阵山间清新的凉风,吹起木矜耳边的青丝。 探路的小厮去而复返,在南疆一个族落的边界处找到了一个歇脚客栈。 秦挚带着护卫和马车赶到客栈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边的客栈本来就没什么生意,秦挚一下子要了好几间上房,高兴地店小二乐开了怀,着急忙慌地便要带秦挚和木矜等人上二楼。 “几位客官是中原人吧?”店小二取了钥匙,一边带路一边笑问道。 秦挚随意嗯了一声。 那店小二热心道:“这几日南疆和中原可不平定哩,几位客官要是路过,那可得早些离开。” 说着,店小二便要将众人往二楼领。 木矜跟在秦挚身后,目光打量着这一间小小的客栈,双脚还未踏上楼梯,便听到前头的店小二又客气地喊了一声,“哎!客官,您要点什么!” 木矜下意识地抬了抬眸,楼梯的上头正立着一个身穿异域服饰的俊容男子,一头乌发半绾半散,剑眉斜斜挑起,一双本该魅惑的桃花眼此时却是冰冷无比。 “东家,这人好像……”跟在木矜身旁的侯明瞪了瞪眼睛,迟疑地看了那男子好几眼,想确定又不敢确定。 “不是。”木矜脱口反驳,旋即淡然收回目光。 侯明只得低低哦了一声。 走得稍前的秦挚也抬头看了一眼楼梯上站着的人,他只瞥了一眼,便被这人的杀气给吓退了回去,只依稀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轮廓,不过他也没多想,很快便抛到了脑后。 楼梯上头的男子往旁边侧了侧身,嗓音低沉有力,“送一壶酒上来。” “好嘞,客官您稍等。”那店小二张口应了一声,然后迈大了步子,带秦挚等人上楼。 木矜垂眸,缓步上楼,路过那男子身边的时候,她只觉得周边的寒意又深了几分。 倒是侯明,路过的时候还稍稍打量了男子一眼,只不过,那男子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霎是吓人,侯明便也没敢多看,跟着木矜便入了屋门。 楼梯口,方才的冷面男子定定看了看木矜消失的背影,旋即直接抬了腿下楼,走到柜台前,道:“我要换房。” 账房抬了抬头,“公子,咱们这是小客栈,住下了不好……” “咚~”得一大声,一袋银子砸在柜台上。 那账房瞬间变了脸色,谄媚道:“公子,您想住哪间?您随便挑!” “左手第三间。”冷面男子丢下一句话,便重又上了楼去。 “真是怪人。”那账房仰面思考了许久,也还是没能想明白这人的奇怪之处,放着最好的上房不住,非要去住一个普通上房? 第220章 眼是哭瞎了么? 二楼,冷面男子直接跨进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 刚一跨进去,男子便瞬间变了个脸色,一双眸子狠狠瞪向外头的房间。 “主子,这是怎么了?”玄影从里间出来,见到卫九骁这一脸崩溃抓狂的模样,眼中微微有些惊愕。 卫九骁面容渐渐扭曲,怒吼道:“换房!” 这小丫头,他才走了几日啊!就又换了秦挚这个小白脸了?秦挚那小白脸长得哪里好看了?哪样比得上他?脸?还是屁股?啊啊啊!!!他差点就忍不住捏死秦挚了!这小丫头还说他不是小九?明显就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了!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小丫头竟然是这样的人,当初还说要给他解蛊毒,都是假的! 卫九骁恨得牙痒痒,一掌劈开了屋内的大圆桌也不能泄愤,还四处转悠着找其他东西劈! 玄影忙伸手拦住正要劈栋梁柱的卫九骁,沉道:“主子,到底怎么了?这已经是西黎族落的边界了,不能自乱了阵脚。” 一听说西黎族,卫九骁这才放下了搭在栋梁柱子上的手,坐到了一旁还没被毁得凳子上,呼气吸气再呼气,然后才道:“没什么,换房!” 说着,卫九骁便先一步跨了出去,直接进了定下的新房间。 玄影只得闷闷跟了出去,可刚一出房间,还没跨进新房间,他便瞧见了秦挚那笑颜如花的一张脸。 玄影眼神一凛,忙垂下头,抱着行李进了屋去。 刚一进屋,玄影忙道:“主子,我方才在外头看到秦挚秦公子了,咱们要不要先避一避,若是在这里被认出来,恐怕对主子不利。” 卫九骁冷冷一笑,“呵!就秦挚那个风骚怪,我站他面前,他都认不出。” 就这风骚怪,他还敢拐走小丫头,卫九骁双拳捏得咯吱作响,心里越想越觉得窝火,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小丫头眼是哭瞎了么?怎么找了这么个人。 “主子,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少出去吧。”玄影谨慎建议道。 卫九骁理都没理一句,便躺到了床边,耳朵贴在床边与隔壁相邻的墙壁上,心中暗暗庆幸,幸而普通上房的隔音效果也不是很好,他正好能听清隔壁的声音。 邻屋,木矜刚歇了歇脚,秦挚便敲门过了去,喊道:“木姑娘,行了一天的路,饿了吧,一同下楼吃个饭。” “来了。”木矜正替自己的小腿肚子捏一捏,听到秦挚的叫声,缓缓穿上了鞋子,开了门去。 秦挚见到门开,大摇大摆地便走了进来,道:“木姑娘,南疆这边比不得中原,南疆人长相高大威猛,生性凶悍,不过我们带得护卫够多,木姑娘也不必害怕。” “我不怕。”木矜挑了挑眸,然后先一步跨出了房间,下楼去。 秦挚愣愣呆在房间里,敢情这又是他自作多情了?想着,他胸口又闷了闷,再这样下去,他要郁闷了。 隔壁正听着的卫九骁一听到木矜要下楼的消息,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玄影,咱们去吃饭!” 玄影眉心微拧,正想开口,“主子……” 话还没说完,卫九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玄影只得闷闷的又跟了下去,反正他说啥都是不管用的。 第221章 我还是个宝宝呢 客栈大堂,只散散落落坐着几个人,木矜正坐在稍偏角的桌子上,一双嫩白细指轻轻撕着桌上的大骨酱肉,风味浓郁的肉片一点点从骨头上撕下来,沾着浓汁的酱肉绵润清香,入口甜咸交织,醇香回甜,富含着南疆特色。 木矜吃得畅快无比,反倒是一旁的秦挚默默咬着筷子,不曾动手。 他是京中勋贵子弟,用这些繁琐菜品的时候,向来都是有下人挑好了送到他碗里,可这个时候吧,那些个护卫什么的都忙着吃,他一个人又不好动手,只能看着木矜咽口水。 “木姑娘,你一个女子用饭的时候,怎么能动起手来。”秦挚越看越觉得心里不平衡。 木矜悠然抬头,睇了一眼秦挚,“你吃饭不动手?” 一句话便将秦挚噎了回去。 看着秦挚吃瘪的样子,木矜愈发显得轻快起来,她哪里看不出秦挚的纠结,不过依她看啊,一个男子扭扭捏捏实在是……嗯!符合他风骚的性子。 想着,木矜又伸手撕下一块肉来,正送到了嘴边,桌旁一阵巨大的拉椅子的声音传来。 木矜斜斜睨了一眼,待见到是方才遇到的那身穿异域服饰的冷面男子,她又收回了目光,兀自吃肉。 倒是秦挚多看了几眼旁桌的男子,待瞧见那男子愈发凶煞的面庞时,他脑袋一缩,暗暗嘀咕了一句,“我没招惹他吧?难道南疆人都对长得好看的男子抱有恶意?” 秦挚伸手摸了摸他的俊脸,满面怜惜。 旁桌,卫九骁本就十分关注木矜她们这一桌,听到秦挚小声嘀咕的这一句话,险些没气得暴跳起来,幸亏玄影及时按住了卫九骁。 卫九骁阴郁地盯了盯秦挚,盯得秦挚浑身不自在了,他才开始悠哉悠哉的撕桌上的酱肉片,一口接着又一口。 玄影看着卫九骁这吃肉的模样,心中愈发搞不清楚了,昨日主子明明还说这酱肉难吃呢,今日这…… 玄影顺着卫九骁看向秦挚那桌,待看到秦挚对面坐着的小丫头,他顿时愣了愣,半晌才收回了心中了然的目光。 木矜吃完了大半的酱肉,擦了擦手,才开始就着清汤小野菜吃了半碗米饭。 卫九骁眼珠瞥得险些从眼眶里脱出来,才看清那小丫头吃了什么,然后他才也开始吃相同的菜品,许是太过想念小丫头的手艺了,他竟觉得这菜做得好像就是那小丫头的做得一样,就是一个字,香! 用完了饭后,木矜直接便回了房去,秦挚则是让店小二送了一桶水,又悄咪咪地送了一份饭菜去他屋里。 房间内,木矜缓缓坐到桌边,将束着的发丝松了松,丝丝顺着发丝便爬到了木矜的肩头,八只大长腿齐齐画着小圈圈,可怜兮兮道:“矜矜,我饿了。” 木矜伸手往衣袖里掏了掏,一块又干又硬的饼子便扔在了丝丝的面前,道:“早上给你准备的饼子不是还在么?” 丝丝长腿一架,气鼓鼓地撑起身子道:“那能一样么?你吃肉骨头,我吃大饼子,这合适么?我还是个宝宝呢!” 第222章 不用理他 “被你打碎提前出生的宝宝!”丝丝想了想,又着重加了一句。 木矜斜眼看了看肩上生气的丝丝,叹出一口气,旋即起了身去开门。 刚一开门,便瞧见店小二正从秦挚的屋里出来,她随口便叫了一声,“给我屋子送一……三盘大骨酱肉。” 说罢,也不顾那店小二惊愕的面庞,直接便退回了屋中。 肩上的丝丝听到木矜要了三盘酱肉,高兴地一会儿劈叉一会儿转圈的,高兴得不行。 没一会儿,三盘酱肉便送了上来。 丝丝大快朵颐地吃着这三盘与它来说如山般的酱肉,八只大长腿满是肉汁,边吃还边嘀咕着,“这也就还行,还是矜矜做得更好吃。” 木矜听得唇角一弯,旋即一个闪身便入了空间,开始研究起了各种各样的药粉。 进入了南疆地域,而后还要去边城,这一路不管会不会遇到危险,保命的东西还是要有准备的,俗话说,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更何况,她的空间还是个靠不住的。 木矜准备了好几瓶的药粉,刚一出空间,便发现桌上的三盘酱肉全被一扫而空,盘子旁的丝丝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旁,肚子鼓得越来越大。 “嗝~”丝丝饱饱地打了一个嗝,翻身起来道:“吃得有点多,我要出去溜溜食。” 木矜缓缓坐到桌子边,淡淡道:“屋子里就够你溜食了。” 丝丝忙抬起沾满肉汁的大长腿,正想往木矜身边蹭一蹭,木矜嫌弃地让开,拧眉道:“早些回来,别惹事,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 “我看看就回来。”丝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下了桌子,欢快地消失在了屋子里。 木矜看着丝丝离开的背影,心中盘算着,让它出去跑跑也好,至少能帮她掌控附近的地理位置。 想着,木矜便也没再坐着干等,叫来店小二将桌子上的盘子全数收了回去,旋即便脱去外衣躺上床睡了起来。 睡到半梦半醒间,木矜突得觉得胳膊上来来回回有东西爬来爬去,她双目一睁,正看到丝丝瞪大眼睛趴在她的胳膊上。 “什么事?”木矜嗓音微微有些低沉道。 丝丝忙凑到木矜的身边,警惕道:“矜矜,我们隔壁住了个怪人。” “秦挚?”许是刚睡醒,木矜一时间只想到了秦挚。 丝丝忙扭了扭身子,“不是,是今天刚来客栈的时候,上楼碰见的冷面异域人,全身都和我们不一样那个。” “怎么?”木矜眼眸突得清明了些,缓缓坐起身来,问道。 丝丝压低了声音,道:“那个人就住在我们隔壁,我刚刚看到,他趴在墙上偷听咱们屋子!” 木矜翻了翻白眼,若说之前还不太能确定,现在她大概已经能确定那丫的了! “不用理他,睡觉,明日一早就离开。”木矜倒头又躺了下去,丝丝见状,便也没再多言,拱着身子钻进了木矜的袖子里睡了起来。 瞌睡被打断,木矜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入睡。她缓缓侧身,目光定定看着床里头的那一面墙,愣了许久,她猛地又闭上了眼。 第223章 一只小毛驴 长夜漫漫,隔壁的卫九骁趴在墙上听了许久,也没听见墙边那屋传来声音,便也就爬上床睡了起来,临睡着时,他还吩咐了玄影,时刻注意着木矜的动静。 玄影只得靠着方才卫九骁偷听的墙面,半眯养神了起来。 一直到第二日清早,隔壁才传来了一阵“叩叩叩”的敲门声。 木矜昨夜睡得晚,早上一直到秦挚来敲门,她才起了身,简单收拾了一番,在楼下吃了个早饭,将侯明安排留在客栈内,替她打探南疆族落,然后她才跟着秦挚一同上了马车,出发赶去边城。 卫九骁好不容易穿好南疆服饰,化好异域妆容,却发现秦挚早已带着木矜离开了客栈,他心中一气,拔腿便要跟出去。 玄影迅速闪身拦在卫九骁的面前,沉道:“主子,大局为重,我们已经到了西黎族落的边境了,若是此时不去,必会引起族落眼线的注意。况且,娘娘极大可能就是在这西黎族落。” “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卫九骁薄唇紧紧一抿,勾唇道:“急什么,你先带人悄悄打探一番,我去去就回。秦挚那个风骚怪突然出现在南疆地域,实属奇怪,我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玄影眉头紧紧拧了拧,半晌才缓缓让开了身子,他跟主子的时间最长,他明白主子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所以多劝无益,不如由他先去西黎族落打探清楚,等主子回来便能直接混进去。 “主子一切小心。”玄影半跪于地,重重道。 卫九骁随意扬了扬手,“去找店家给我买匹马。”毕竟秦挚和木矜是坐马车走的,他总不能用轻功跟在后面追啊,那得累死。 玄影默默点头,然后迅速下楼找了店家。 半刻钟后,一只翘着两个长耳朵的小毛驴停在了客栈门口。 卫九骁抽了抽嘴角,看向玄影:“马呢?” 玄影低头拱手道:“主子,南疆战乱频繁,附近都没有马了,这一头小毛驴还是从客栈磨坊的石磨上解下来的。” “???我骑驴能追上马?”卫九骁只觉得胸腔一团怒火涌起。 玄影忙一本正经地应声道:“南疆平地少,秦公子他们走的马车,走得慢,主子能追上的。” 卫九骁用力握了握拳,旋即咬牙翻身上了门口的小毛驴,缓缓追了上去。 南疆与边城交界处,这时正是南疆兵最多的地方,秦挚带着木矜等人准备绕山路进城。 临近午时,灼灼烈日被山林间的青枝绿叶遮挡,多了几分清凉。 木矜等人歇在一处稍平坦些的地方,整顿休息吃干粮。 木矜靠在一棵大树上,正掰下一小块的饼子塞到嘴里,袖子里的小蜘蛛突得伸腿从木矜的衣袖中爬了出来,凑到木矜耳边轻道:“矜矜,有人偷偷跟着我们。” 木矜眼神骤然一凛,手中一顿,眸光迅速扫向来时的山路,路间只有草木被风吹动的景象,看不到其他。 “丝丝,你去探探看是什么人?有多少人?”木矜肃声吩咐道。 “好像就一匹马,应该没有多少人,我去看看。”丝丝撑了撑大长腿,顺着木矜靠着的大树爬了下去。 第224章 且忍忍吧 没一会儿,丝丝又顺着树干爬了回来,急急道:“矜矜,我看到的,就在那坡下面一点,就是昨晚那个偷听咱们屋的怪人!!!” 一听到此话,木矜瞬间便松下了心来,幸好不是那些南疆兵,可旋即她又皱了皱眉,那丫的跟着自己是想做什么? 木矜又掰了一块面饼,正塞到嘴里,便听得丝丝又说:“不过,那怪人也是奇怪,不骑马,骑着驴呢。” “咳咳咳~”面饼本就比较干,木矜一个抽气便呛到了,一旁的秦挚见状,忙递了水壶过来。 木矜灌下一大口水,喉咙这才轻松了一点。 “想不到木姑娘也有吃不惯东西的时候。”秦挚打趣了一句。 木矜浅声道了一句谢。 秦挚又宽慰道:“等去了边城,就不会吃这样的干粮了,木姑娘且忍忍吧。” 木矜抬了抬眸,看向满脸笑意的秦挚,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秦挚到底是富家子弟,没有上过战场,如今南疆骑兵围攻逼近,边城附近的良田估计早就被铁骑踏平,而边城里群兵无将,不仅兵,还有百姓都要吃饭,从京城拨下来的粮草恐怕早就不够了,接下来补的粮草也无法那么快到达边城。 若所猜没错,他们去边城的时候,应当是边城将士和百姓最为困苦的时候,或许到那时候,连这干硬的面饼子都吃不到了。 “行了,吃完了咱们就上路吧,赶在天黑之前下山进城。”秦挚笑眯眯地对着一群歇脚的护卫喊了一声。 马车缓缓启动,山路愈发颠簸起来,木矜坐在里头也觉得难受得紧,可到底是山路,这时候她去骑马也不太安全,便也就歇了心思。 行了好久,木矜只觉得双腿都给这马车震麻了,总算是到了山下。 山下围栏处,一列列的巡逻兵正来来回回地走动着,一见到有人下来,众兵立马围了过去,长枪齐齐指着马车。 秦挚忙翻身下马,拿起腰间的令牌,喝道:“我是陛下亲封的副将秦挚。” “副将。”众兵一见到令牌,齐齐跪下。 秦挚忙道:“快带我去将军的军营。” 巡逻的小兵中迅速站出一个小兵,将秦挚等人带去了主营帐,护卫和马匹等则被另一个小兵拉走安置了起来。 主营帐前,一个身穿戎甲的将士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出营帐,紧跟而出的还有一个愁眉苦脸的老大夫。 “秦副将,你来了?”那戎甲将士见到秦挚面上一闪而过惊色,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秦挚面上突得有些发慌,道:“甘励,江牧旗怎么样?” 甘励微微抬了抬手,他身后的大夫便提着药箱匆匆的绕去了另一个营帐里。 等大夫走了,他才苦皱着眉,道:“秦副将,恐怕不好了,暗箭中在正胸口,将军随老侯爷出征的时候,受的旧伤也随着这次的新伤一同复发了,如今南疆又大肆动乱,将军心系城内百姓,心神不安,用药总是反复,随军大夫说,恐怕保不了几日了。” 第225章 你说我有没有胡说! 甘励越说眉头皱得越紧,一双拳头攥得发紫,浑身的戎甲因颤抖而铮铮碰撞作响。 “秦副将,我听闻窦神医在扬州,我想将将军先送回扬州,可将军宁死也不同意。”甘励瞪大的眼眶中布满了血丝,他明白将军的心,也正因为明白,所以不敢妄自做主。 秦挚猛地拍了拍甘励,道:“没事,我带了神医过来!” 甘励愕然抬眸,急得一把抓住了秦挚的胳膊,“你说真的?” “当然啊!”秦挚往侧边一让,直接将身后的木矜推了出来,扬眸道:“这可是比窦神医还厉害的神医!” 甘励看着眼前这十来岁的小姑娘,眼神一缩,旋即看向秦挚的眼中也充满了怒意,“秦挚,将军现在已是垂危之际,南疆危矣,由不得你再开这种玩笑了!” 这一顿火发到秦挚头上,秦挚心中也火了,他可是发了毒誓才骗来的人,结果还挨了一顿骂。 “我什么时候开过这种玩笑!”秦挚一个大步上前,怒目切齿道:“她的的确确就是神医,我再不知道轻重,也不会拿江牧旗的命开玩笑。” 木矜看着瞠目而视的二人,直接无视过去,自己迈步进了营帐之中。 刚一入帐,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木矜不用看便知道,这几日镇南将军江牧旗怕是已经喝了不少吊命药了。 木矜迅速走到床边,一个唇瓣惨白的虚弱男子正意识模糊的躺在床上,男子看面容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因着喝了太久的中药,眼窝显得有些深邃,面颊两旁的肉也凹了下去,原本应当十分英俊豪气的面庞,此时显得有些枯槁。 木矜缓缓将两指搭在了江牧旗的手腕上,只诊了一瞬,她猛地又伸出手,正探到江牧旗的胸口轻轻按了按,还未来得及掀开江牧旗身上披着的外衣,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厉声呵斥。 “住手!” 甘励怒容满面地冲到江牧旗的床边,大手抓住了木矜伸出的两只手,怒道:“你要对我们将军干什么!” 紧跟着进来的秦挚也是怒得不行,可到底他就是个打酱油的副将,论武力他是干不过甘励这个随军老校尉了。 “你若是废了我的手,你们将军必死无疑!”木矜漠然抬起双眸,神情淡淡道。 “你胡说!”甘励带着满脸杀气,咬牙切齿道。 “将军心脏曾经受损,故而脉搏的跳动与常人有所不同,光从腕中探脉象并不能判断伤情,需从胸口与手腕两处共探心脉,而这一次的箭伤正好伤在主心,随军大夫应当并不知将军旧疾,误判误拔箭头,导致新伤旧疾一并发作,脉象紊乱,你说我有没有胡说!”木矜说到一半的时候,甘励便已经惊容满面的放开了她的双手。 “没……没有。”甘励有些羞愧的低了低头,他是真没想到,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竟然能将将军的病情说得分毫不差。 木矜收回双手,轻轻扭了扭自己的手腕,神情依旧平静无比。 第226章 救你 甘励看着木矜沉着的模样,心中突得便升起了几分佩服,他“咚”得一声跪倒在地,垂首肃声道:“请神医救我们将军一命,末将有眼无珠,错识神医,末将玩死难辞其咎,但求神医救我们将军一命!” 说着,甘励也不顾木矜的回答,直接便砰砰砰地磕起了头。 木矜忙侧身退后半步,沉声道:“我来此就是为救镇南将军,你不必求我。” 秦挚颇有眼力地一手搀起了甘励,压低声音道:“放心吧,这位木神医绝对靠谱。” 甘励瞥了一眼秦挚,旋即拱手问向木矜道:“木神医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别叫我神医。”木矜缓步走到床边,淡淡道:“准备一些热水和布巾来,营帐内的所有人全部清出去,我需要安静。” “全部?”甘励犹豫了一刻,主营帐内躺着的可是边城主帅,若是就这般交给一个初次见面的神医,难免有些担心。 木矜抬了抬眸,看了一眼秦挚。 秦挚忙扯住甘励,对着周围看守的众兵道:“没听见神医说得么,快,去准备了,然后去营帐外守着,等神医叫了,你们再进来。” 说罢,秦挚又讨好地看了看木矜。 木矜伸手再次搭上江牧旗的胸口,冷声道:“你们也出去。” “木姑娘,我留下给您搭把手吧!”甘励自告奋勇的上前一步道。 木矜头也没抬便道:“不必,出去。” 秦挚兀自摸了摸鼻子,一手勾着甘励的脖子,便将人带了出去。 “秦挚!”甘励猛地一个反身,便将秦挚的手打了回去,目光紧紧盯着透光的营帐,道:“怎么能让将军一个人在营帐里!” 秦挚倒也不恼,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悠悠道:“甘校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还用得着我来教你么!况且,那丫头可不是好惹的,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带来了,江牧旗的病就靠她了,你要是把她气走了,你把命给她,她还不一定来呢!” 看着秦挚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甘励这才熄了要闯进去的心思,只不停地在营帐外来回转悠。 没一会儿,热水和布巾送进了营帐。 木矜将将从空间内取了神秘河的河水出来,她缓缓揭开江牧旗胸前浸了血的纱布,箭头穿透胸口,伤口颇深,因箭头的拔出,周围的烂肉刮了一层这又烂了一层,纱布刚一拿那下,鲜红的血液瞬间渗了出来。 木矜先用了布巾沾了热水,将江牧旗胸口周围的血迹擦干,然后用神秘河的河水给伤口处消了毒,旋即又闪身进空间,拿了之前蒋家帮忙打造的手术刀出来。 江牧旗胸前的烂肉必须要一次性刮干净,木矜直接拿了最薄的一把刀,利落地刮向伤口处。 肉从胸口割下的剧烈痛楚让江牧旗浑身一震,他猛地睁开了双眼,黝黑结实的手臂猛地抬起,抓住了木矜下刀的右手。 “你……要…做什么!”江牧旗双目紧瞪,浓黑双眉因为痛全部拧到了一起。 木矜手腕一扭,便轻松地从江牧旗的手中脱出。 “救你。”木矜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旋即手下的刀凌厉一刮,一大块烂肉顺势被刮掉。 第227章 不足十日 江牧旗额间满是冷汗,却仍是咬着牙没有发一句声音。他的眸光死死盯着床前动手的木矜,一双大手紧紧抓着被褥。 木矜刮完了外面的腐肉,从袖中拿出卷包,抽出最大的金针,趴到江牧旗的胸口,将他伤口中的腐肉一点点刮下。 一双略带冰冷的下颌抵到江牧旗的胸口,江牧旗突得背脊一僵,手心冷汗直冒,胸口的那一阵疼痛似乎减弱了许多。 金针刮肉不比刀快,需要仔细小心,木矜刮了许久,两鬓间流下一串串的汗珠,才将伤口内的腐肉刮清。 刮清腐肉,剩下的便是消毒上药了。 木矜用布巾沾湿神秘河河水,一点点将伤口消毒,旋即又将自己出发前研究的止血药粉洒在江牧旗的胸口,重又包扎了伤口。 处理完伤口,木矜又在江牧旗胸前施针,护住了江牧旗的心脉。 做完了这些,床上的江牧旗早已在施针过程中昏睡了过去。 木矜虚脱地往旁边坐了坐,良久,才出了营帐叫来了秦挚和甘励。 “神……木姑娘,我们将军怎么样?”甘励一入营帐便瞧见了满地的烂肉,眼眸顿时便是一红。 木矜有些疲惫的按了按眉心,道:“还不好说,今夜我会看着,膳房在哪?我需要熬药。” “就在隔壁。”甘励忙应声道。 “带我去。” 说着,甘励便带着木矜一同去了膳房。 趁着木矜熬药的时辰,甘励又回了营帐,秦挚正立在床边,看着床上的江牧旗发愣。 “秦副将。”甘励面色微凝,叫了一句,“边城粮草所剩不多,城外粮草已经被南疆人占领,四处都有兵力把守,边城内的百姓已经慌乱了起来,将军此时又深受重伤,若是城外南疆人知道了城中内乱,恐怕会硬攻。” “粮草还剩多少?”秦挚蓦地转身,沉沉追问道。 “不足十日。”甘励背脊僵了僵,双拳紧紧握住。 秦挚怔愣的许久,瞪大双眸问:“那朝廷的补粮呢?为什么不早点送信出去?” “第一次送信被南疆人劫了!”甘励满眼恨意,面上青筋迅速暴起,道:“第二次送出去信,即便到达朝廷,粮草在十日之内也赶不到。” 这一次,连秦挚也没话说了,他虽然没有战场领兵抗敌过,可也知道粮草的重要性,且不说粮草的用处,一旦粮草不足,直接影响到的是军心。 如今因着主帅重伤,军中人心惶惶,再加上粮草短缺一事,不用出战,士气早已衰竭。 秦挚定定和甘励对视着,二人谁也没开口。 直到木矜从隔壁的营帐内端着药回来了,二人这才动了动身子,往旁边让了让。 木矜将药一点点喂到江牧旗的嘴边,所幸他还有一些意识,能咽下药,木矜倒也没怎么费力。 喂完了药,木矜便就地坐在了床边,背靠着床歇息了起来。 甘励见状,忙垂首出了屋子,没一会儿,他便端着一些饭菜回来了。 “木姑娘,军中的饭菜比较简单,还望姑娘见谅。”甘励将白米饭、青菜和一个烤鸡腿放在了木矜身边,然后拉着秦挚出了营帐。 第228章 江牧旗又黑又丑…… “诶,我也还没吃呢。”秦挚看着那小鸡腿,猛地咽了咽口水。 甘励手下一个用力便将人拖了出去,进了隔壁的营帐,然后将两块黄黄绿绿的“馒头”递到了秦挚的面前,道:“秦副将吃这个吧。” 秦挚凑近看了看,“这是什么东西?” “野菜窝头。”甘励就着水狠咬了一大口,嚼了起来。 “不是还有十日的粮草么?”秦挚抬头看了看隔壁主营帐,“木姑娘那儿吃得不是还挺好么?” 甘励闷头一边吃窝头,一边喝水吞咽,道:“将军还不知何时能醒,城中的百姓也要吃粮食,我几日前已经下令,让军中部下开始挖野菜做窝头,木姑娘作为治将军的神医,自然是不能同我们一样的。” 甘励的话还没说完,秦挚便已经动了脚准备离开,还没走两步,便被甘励一个伸手扯出了后衣领,旋即嘴中便被用力塞进了一个干巴巴的窝头。 主营帐内,木矜盯着那一碗白米饭看了许久,才开始吃起了饭。 正吃着,丝丝缓缓从衣袖中爬了出来,木矜直接将烤鸡腿丢给了丝丝,自己吃起了小野菜。 丝丝只吃了一口,便开始嫌弃道:“这烤鸡腿太难吃了,矜矜,我上一次吃这么难吃的东西,还是上上届的药农炸厨房的时候……” “不吃就吃饼子!”木矜直接将衣袖中的干饼子甩到了丝丝面前。 丝丝嘴巴一闭,默默啃起了烤鸡腿。 用完了饭,木矜便开始靠着床边闭眼假寐。 丝丝初到边城军营,满心都是兴奋之意,架起大长腿便跑了出去。 只不过,没出去玩一会儿,丝丝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道:“矜矜、矜矜,那个怪人就在附近,还在跟着我们!” 木矜睁了睁眸,皱眉道:“不用管。” “哦。”丝丝只得应了声,又默默跑了出去,它非要看看这人到底是谁,跟着她们想干嘛。 丝丝本就生得不大,通体都为黑色,在夜幕中更是看不清楚,军营中巡防的队伍自然是无人注意到。 它架着大长腿跑得飞快,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围栏外面不远的大树下,伸着八条大腿爬了上去。 卫九骁正倚靠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双手不停地赶着飞虫,满脸带着嫌弃道:“这什么破地方,那丫头怎么还不出来!治个病要治这么久?” 丝丝悄悄爬到卫九骁身边的树枝,侧耳听着。 “那丫头不会看上江牧旗那小子了吧。”卫九骁伸头往火光聚集处探了探,然后又自顾自得摇了摇头,道:“嗯,不会的,那丫头的眼光不会那么差,江牧旗又黑又丑……” 丝丝听着卫九骁的这一堆自言自语,笑得四仰八合,险些摔下树枝去。 所幸它腿又长又多,能及时抱住了树枝,否则它摔下去,还没有丝,那就完了。 一想到它的丝,丝丝顿时就郁闷了,它什么时候才能有丝啊!没有丝的蜘蛛,那是不完整的! 想到伤心处,丝丝顿时就没了偷听的心思,正打算下去,刚爬到卫九骁对面的树枝,瞧见卫九骁的正脸,丝丝顿时便认出来了,“这……这不是之前它破壳刚出来的时候见过的男子么?还同矜矜告别了来着!” 丝丝长腿一伸,立马便爬下了大树,冲回了主营帐里。 第229章 摸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木矜正替江牧旗切着脉,一手扶在江牧旗的手腕,一手按在江牧旗的胸口,同时听心脉跳动。 “矜矜矜矜,我知道那个怪人是谁了!那个怪人就是上次在你家的那个男子,好像就是那个叫什么小九的!”丝丝昂首急声道。 木矜回眸扫了一眼丝丝,冷道:“吃饱了撑得没事干?” “矜矜,你早就知道了啊?”丝丝惊愕地挠了挠木矜的裙摆。 木矜翻了翻白眼,她能不知道么,替卫九骁那丫的换了那么多次药,那圆润q弹的翘臀就算是套上大棉裤,她也能认出来,毕竟摸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木矜摇了摇头,压下她险些放纵出来的小心思,扭头继续观察江牧旗的病情。 丝丝见木矜这奇怪的模样,自觉地没再多说,爬进了木矜的衣袖中开始睡觉。 木矜看着江牧旗的脉象还算稳定,便也坐在了一旁,刚坐下,甘励便穿着戎甲进了营帐,手中还抱着一床被子。 “木姑娘,要是累了,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吧,我替木姑娘看着。”甘励将一旁案桌上的地图笔墨等物放到了地上,然后将怀里的被子整整齐齐地铺到了案桌上,然后自己坐到了床边席地而坐。 木矜倒也没有推辞,直接起了身,躺到了案桌上。 颠簸了一日,治伤也花费了她不少精力,确实是有些疲惫了。 “若是将军有发热渗血的症状,立马叫我起来。”木矜简单嘱咐了一句,便沉沉睡了过去。 甘励坐在床边,目不斜视地盯着床上的江牧旗,时不时地还探出手来摸了摸江牧旗的额头。 期间秦挚也起夜来看过一回,想替甘励换班轮守,却被甘励硬生生赶了回去睡觉。 一直到五更天,甘励才将木矜叫了起来,着急道:“将军突然就开始发热了,浑身发烫,伤口处也渐渐开始出血了。” 木矜一个翻身起来,两手分别探了探江牧旗的脉搏,沉道:“打一盆热水来。” 甘励一个拔腿便冲了出去,隔壁营帐内早早就备下了热水,故而甘励很快便打来了,然后没等木矜出言,甘励便又快步走了出去,道:“我就在门外,木姑娘若是有事,叫我便是。” 说着,便退出了营帐外。 木矜拿出小剪子,利落剪开了纱布,用热水给江牧旗全身四周的汗渍擦干,旋即又去空间内取了河水出来,给伤口消毒止血。 伤口的渗血很快便停住了,只是江牧旗的烧迟迟不退,这样极又可能会引起伤口的再次发炎腐烂。 木矜给他服了不少退烧药,却仍是没有效果,她只得又进了空间,打了一整盆的河水出来,扒开江牧旗的上身,撩起他的裤腿,用布巾沾湿一点点的给江牧旗全身擦拭,加快退烧的速度。 烧得迷迷糊糊的江牧旗感受到浑身游走的凉意,突得惊醒,待看到他全身裸露的身体,他猛地一怔,猩红双眸紧紧盯着替他擦拭的木矜。 “你是谁!”江牧旗用力抬起有些酸软的手臂,掐在了木矜细嫩的肌肤上,他是将士,虽然受了伤,可力气还是比平常人要大些。 第230章 擦身子 没一会儿,木矜的胳膊上便出现了好几道血痕。 “不要用力。”木矜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只看着江牧旗再次渗出血的伤口,眉头轻轻皱了皱,道:“扯动伤口,便要再次止血,不利于恢复。” 她的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可是调了好久才配制好的高效止血粉,本来就不够用了,这江牧旗还不好好养伤。 江牧旗看着木矜淡然的模样,掌心顿时松了松,目光定定看着木矜细心给他擦拭的模样,突然心头一热。 他是家中长子,江家的一切都扛在他的肩上,也正因为他是长子,久而久之,扛着的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他必须战无不胜,他绝对不能软弱,他从小便被教导着,要成为镇远侯府的骄傲,要成为战场的英豪。 从小到大,他的身上不知道有过多少伤口,多少血泪回流进心里,可如今,一个陌生小姑娘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暖意。 “这种事情让甘励他们来就行了。”江牧旗扯了扯嘴角,他从来没被一个女子这样碰过身体,即便是他亲娘,也未曾有过。 可眼前这个女子,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解开了他的衣裳。 江牧旗面颊愈发红了起来,嘴边抽动了许久也未曾说出话来。 木矜将江牧旗的胸口和双腿擦拭了一遍,然后又探了探他的脉搏,等心脉稳定下来,她才收了东西,系上江牧旗的衣袍,淡淡道:“将军好好养伤,切莫再乱动了。” 说罢,木矜便转身出了主营帐,去了一旁的营帐开始煎药。 甘励见状,忙掀开主营帐,疾步走到了床边,看到醒着的江牧旗,激动道:“将军,您终于清醒了。” “给我倒杯水来。”江牧旗张了张嘴,嗓子微微有些发干。 甘励立马倒水送到了他嘴边,一边喂水一边赞叹道:“木姑娘果真是神医!” “木姑娘?”江牧旗咽下一口水,皱着眉问了一句。 “是啊,就是刚才替您疗伤的木姑娘,她是秦挚从郢城请来的神医。”甘励难得地笑了笑,应声道。 江牧旗面容重又恢复了冷色,只稍稍有些不自然道:“下次不要让木姑娘替我擦身子了。” “木姑娘替将军擦了身子?”甘励惊愕地叫了一声。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将军从小到大身边就没接触过女子,这木姑娘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替将军擦了身子! 江牧旗一个冷眼剜过甘励,甘励迅速闭了嘴,然后嗫嚅道:“知道了,将军。” “这几日南疆战事如何?”江牧旗看着甘励地这一声戎甲,面色微沉。 戎装铁甲本就是极重的,一般军中将士入夜的时候都会换下便衣睡觉,除了防备敌军偷袭的时候,才会整夜着戎装,而甘励这时候还穿着一身戎装,定是南疆那一群人不安定。 甘励正了正色,拱手道:“这几日南疆那边只不过偶尔会来偷袭一波,城门和山下都安排了重兵把守,并无什么大事。只是……” 第231章 开始攻城 甘励顿了顿声,又道:“送去朝廷请批粮草的奏报被劫,第二封奏报才将将送出去。” “还剩几日?”江牧旗心底波澜四起,面上也愈发凝重起来。 “不足十日!” 甘励话音一落,江牧旗猛地挺身便要撑起来。 木矜正好踏进营帐,见到这一幕,顿时面上一怒,厉声呵道:“伤口若是再次裂了,这整个边城的将士百姓都会为你陪葬。” 木矜所言没有一丝虚假,军中涣散,主帅只要一死,逃兵不计其数,剩下的将士和百姓若是不死在南疆铁骑的踏下,也定会被饿死在城中。 江牧旗显然也很明白,身子撑到一半,颓然又倒了下去。 木矜缓缓将汤药放到桌旁,然后让甘励喂江牧旗喝下,自己又去了膳房开始煮一些药膳。 江牧旗差不多已经脱离的危险期,命是保下了,但后续还要调养许久,依照现在的局势,江牧旗绝不可能在床上躺数日,所以,现在最首要的便是保证他的伤口能快速愈合。 木矜坐在小杌子上,怔怔看着炉子上咕嘟咕嘟的药膳,白米和野菜外加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灵芝片,煮的清香四溢。 清早起来巡逻的军队嗅到这一阵香气,肚子齐齐叫出了声,目光皆是瞥向了膳食营帐内。 待瞧见是木矜端了药膳进了主营帐,众人一下子便失望了起来,闷头继续巡逻。 香气渐渐飘散开,正传到山下围栏外的树上,层层茂密的绿叶犹如天然形成的屏障,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卫九骁的身形,他正神清气爽的立在枝头,伸着懒腰。 昨夜这山林之中飞虫实在是太多了,他找了个空营帐便睡了进去,一直到天亮了才起身回来。 结果刚一回来,便瞧见了木矜这丫头给江牧旗做早饭。 卫九骁恨恨咬了咬牙,旋即又坐回了树枝上,从怀里掏出两个野菜窝头,心里默默想着,要不他顺手把江牧旗的仗打了吧!这样小丫头就能走了。 …… 主营帐内,江牧旗嗅到了这一阵香气,胃里的酸水也翻腾了几下,他已经好几日没正经吃过东西了,这时候还真是有些饿了。 甘励看着木矜手中的粥,忍不住也咽了咽口水。 “将军这几日可以用粥了。”木矜缓缓将粥放在桌上,示意甘励喂粥,自己则是回了膳房,随意就着水吃了一个野菜窝头。 刚吃完,营帐外便传来了一阵叫喊声,“甘校尉,不好了,南疆人开始攻城了。” “什么!”甘励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掉,咕噜噜打了好几个圈才停了下来。 “甘校尉,南疆蛮人们正在用老木撞城门,山上那边还没有人来,不过城门前人不多,另外一批人很有可能就在翻山。”报信的小兵满面着急道。 床上的江牧旗听到这话,面色一沉,旋即凝声道:“甘励,你领兵去城墙边,以石块火油相攻,让秦挚带兵守住山下,弓箭手围守。” “是,将军。”甘励单膝跪地,猛地冲着江牧旗拱了拱手,旋即带上头盔,提上佩剑,跟着报信的小兵一同赶去了城墙上。 第232章 我有办法 膳房营帐内,木矜听到动静也出来了,见着甘励急匆匆离开的模样,心中微微顿了顿,抬脚便赶去了主营帐中。 主营帐中,秦挚身穿一身戎甲,半跪于地,床上的江牧旗正半躺着,手臂高高抬起,沉着冷静地教着秦挚排兵布阵。 见木矜进来,江牧旗冷眸微顿,淡淡道:“木姑娘,战事起了,你待在主营帐便是了。” “是城中粮草短缺一事泄露了出去?”木矜秀眉微微蹙了蹙,对战场之事她是不太了解,但前世有关的兵法倒也听说过几回。 江牧旗面色微凝,战场之事本不该让一个女子旁听,可碍于木矜的救命之恩,他到底还是应了一声,道:“木姑娘,等这场战事一过,我会立马派人护送你离开,你不必害怕。” “若是因为粮草短缺一事泄露,我有办法。”木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办法,“我对战场之事不甚了解,但我有办法制造出城内粮草富裕的假象,让南疆生疑,暂且退兵。” “这如何制造?粮草总共就那么多了。”一旁的秦挚插了一嘴,疑惑道。 木矜瞥了一眼营帐外头,道:“还请将军遣人去城内收些百姓的豆腐过来,再借一些将士给我。” “你要做什么?”秦挚瞪大眼睛看着木矜,道:“都这时候了,你借兵做什么?” “将军应该很明白你的身体,即便是那些南疆人攻了进来,将军也是没有办法出战的。”木矜连理都没理秦挚一句,只平静地看着江牧旗道。 也正是一句话,正中到了江牧旗的心窝上,他如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是对战,若是南疆人真的强攻进来,满城必灭。与其靠让他背水一战,不如多一条后路。 “秦挚,照她吩咐的去做。”江牧旗眸光微闪,定定看了看冷静的木矜,明明是迫不得已而应下,可他心底还是生出了一股莫名的信任感。 许是因为木矜太像年幼时候的他,只做有把握的决定。 说罢,江牧旗又让一旁守着的小兵将南疆地形图拿到他的面前,思考对战策略。 秦挚惊愕的张了张嘴,可看到江牧旗的面色,他又合上了嘴,闷闷应了一声,带着木矜便出了营帐。 “你要借兵做什么?”营帐外,秦挚有些不解地问道。 木矜双眸遥遥眺向营帐东面山坡上,她之前在膳房的野菜窝头,正巧发现窝头中的野菜是她前世常吃的一种,这种野菜不仅仅是菜叶可吃,根茎下面还有一种可食用的块根,饱腹感极强,还能驱寒祛湿。 若是将这种块根同特殊的酱料烹制,还能产生极为浓郁的香气。 木矜便想借这一股香气,让南疆人误以为边城里还有很多粮! “秦副将先派人去城内收些豆腐来吧,留下之前负责采野菜的兵给我。”木矜正说着,一阵闷重的鼓声绵远传来,城墙边已经开战了。 秦挚便也顾不得多问了,直接叫了人去城中收来豆腐,然后另拨了一支兵给木矜用,他则带着其余弓箭兵去了山脚下布防。 第233章 开刀开多了 木矜领着那一支兵到山坡下,扬声道:“大家都是识得野菜的,我要你们把野菜下面的块根挖出来,送到膳食营帐,速度越快越好。” 此话一出,众将士却都有些不情愿,开始众口纷说了起来。 “战事已经开始了,秦副将怎么将我们交给了一个小姑娘?神医是神医,可神医还能领兵打仗不成?” “是啊,前方战事吃紧,我们怎么还能在这挖野菜呢!” “难不成我们还能靠这野菜将那些南蛮子击退不成!” 众将士们说得吐沫横飞,恨不得现在就赶去城墙上御敌。 木矜神色一凛,怒斥道:“军令如山,妄议军令,违着论处!众将士莫不是要无视军令?不若请众将士到将军的营帐去辩驳一番!” 她才没空同这些个虾兵蟹将讲道理,现在情势紧急,这些人都是军里的老油条了,不拿军令出来,不提及他们的脑袋,定是极难让他们服从的。 “将军的营帐?”众将士缩了缩脑袋,谁不知道江牧旗练兵极为苛刻,去了营帐还能有他们好果子吃? 听了此话,他们怎么也不敢再多说了,皆是闭上了嘴,开始埋头寻找野菜挖根。 木矜见状,这才冷着脸回了主营帐前。 没一会儿,秦挚派去城中的人也回来了,城中百姓的粮食也不多了,即便是豆腐,也只有寥寥几家愿意拿出来,故而收到的豆腐也不多。 木矜看着这两篮子的豆腐,先在膳房营帐中生起了火,将好几块整块的豆腐扔到锅内煎炸一遍,然后又将膳房内最后一只准备给将军补身体的鸡拎了出来,另起一锅开始烤制鸡皮,炼出鸡油,调制酱汁。 没过一会儿,采野菜的小兵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几个,手中皆是抓着拳头般大小的野菜根。 有胆子稍大些的小兵瞪眼惊奇地问道:“木姑娘,你是如何知道这野菜下面还有块根的。” 木矜一手调着酱汁,一边应道:“见过。” 酱汁渐渐浓稠,木矜一手搅着酱汁,一手开始洗送来的块根。 那小兵见状,踌躇了一声,“木姑娘,我来帮你洗吧。” 说着,他便拿过地下对着的块根,一个个仔细清洗了起来。 有人帮忙了,木矜便也就空出手了,她直接将煎炸成形的大块豆腐往案桌上一放,旋即抽出一把稍小些的菜刀,手腕挽花削得飞快。 一旁的洗野菜根的小兵见到木矜的这副刀工,惊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 “木……木…木姑娘,你这个刀工……”那小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木矜神情淡然,道:“开刀开多了,刀工就好了。” “啊?”那小兵抖得更严重了。 “哦,我的意思是,治病的时候总要用到刀的,用多了就快了。”木矜又解释了一句。 那小兵这才恍然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道了一句,“神医果然是不简单的。” 木矜手中的菜刀落下,最后一块豆腐渣剔出,一整块的豆腐便成了形。 那小兵抬头左看右看也看不明白形状,直到木矜将好几块整块的豆腐全部雕了出来,然后合在一起,再放入油锅轻炸,浇上酱汁,再简单用菜刀修了几下。 第234章 伪装的小牛崽 没一会儿,那小兵惊得长大了嘴巴,“这这这……这是小牛崽!” 木矜并未应声,只顺手又捞起了小兵清洗好的块根,迅速切片,然后又将酱汁分出好几个锅,将所有的野菜块根全部扔了进去,开始慢慢熬制。 熬制块根的同时,木矜又将方才的豆渣全数收拾了起来,放到碗中,倒入一点点鸡油,捏成了一个个小丸子,放到锅内油炸了起来,装了一盘,然后用熬好的酱汁铺上一层,洒些野菜点缀其中。 等锅内的酱汁熬到浓稠时,所有的野菜根都成了红彤彤的一块,飘香四溢,晶莹的色泽黏在块根上,不仔细看去,还当是一片片的肉块。 秦挚布置完山下的弓箭手,刚一到营帐边,便嗅到了这一抹诱人的香气,肚子里的馋虫瞬间便被勾了起来。他伸头往膳房营帐内探了探,道:“木姑娘,你做什么呢?” 待瞧见锅里红彤彤的一片片肉,他惊道:“你从哪弄来的肉,这么多!” 木矜冲着秦挚挑了挑眉,旋即将一大锅东西端了出去,将那拼成小牛崽的豆腐正放在山下空旷处。 守在营帐左右的将士看到这一头牛,还有满锅的肉片肉丸,顿时口水四溢,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军营里哪曾有过这么好的东西吃,即便是粮草富裕的时候,也都是大锅菜,不曾有过这般香的东西啊。 众将士皆是瞥过眼盯着主营帐前,仿佛只等木矜一声令下。 可木矜却久久没有动静,锅内的酱汁渐渐被风干,留下诱人的色泽。 忽地一阵风起,风向由西向东,锅前的那一抹香气直接乘风爬上山头。 树梢上的卫九骁嗅到这一阵扑鼻香气,险些没冲下去一锅端走。 可待看到山下那一群弓箭兵,他才又收了收心思,依照他这副打扮,下去偷菜,可能锅还没偷上手,他就被射成了马蜂窝了。 山下,木矜定定守在锅前,直到衣袖内的丝丝挠了挠她的手腕,告知她南疆人已到了山坡背面,她才看了看一旁的秦挚,道:“叫将士们来吃便是,一人一块,弓箭手继续埋伏,膳房内留有他们的一份。” 秦挚猛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小牛崽,用力咽了咽口水,旋即高声喝道:“众将士听令,准备开饭。” 营帐内的江牧旗听了秦挚的这一声令下,眉头不免皱了皱,这是个什么军令? 可还未等他多想,营帐外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踏声,还有啧啧称赞的谈笑声。 “这是肉啊!咱们有肉吃了!” “蠢蛋,这是豆腐!” “这真的是我们挖得野菜根么?要是这么好吃,我愿意吃一辈子!!!” 营帐外,众将士皆是一手拿剑,一手抓着沾满酱汁的豆腐或野菜块根,吃得满嘴抹油。 东面山坡顶上,不知何时偷偷潜上来一群南疆人,他们刚一越过山坡,便嗅到了一股香甜的肉味。 “不是说城内粮草已经空了?怎么将士们还有肉吃?!!”那为首的南疆将领愤声道。 第235章 为己 一旁派去打探的南疆人伸头眯眼看了看,道:“前几日确实已经传出了城内粮草已空的消息,这会不会是他们中原人的奸计!” “不对!他们还有牛肉吃,中原那些兵在吃牛崽子!”有眼尖的南疆人惊呼出了声。 “什么?!!”那南疆首领又往前进了几步,待瞧见了山下营帐外又回来了一批气喘吁吁的将士,就地而坐便开始大口吃肉,换方才吃肉的将士离开赶往城中。 “不对,他们中原人是在打轮番战术!”那为首的将领面色大惊,旋即立刻带人退下了山坡。 山下营帐前的木矜察觉到丝丝又挠了几下自己的胳膊,旋即才道:“秦副将可以遣人去打探了。” 秦挚这才放了放手中的酱豆腐,指挥着人让山头上查看一番。 待确定南疆人退离,秦挚这才松下了心,又派遣了大半的兵力赶去了城墙外。 没去一会儿,城墙外的南疆兵也突得撤了下去。 甘励满额大汗的领着兵回到营帐前,见到营帐前剩下的肉块,忍不住惊了惊,“这是哪来的?” “回甘校尉,木姑娘做的。”守营帐的将士刚应了声,甘励便先一步跨了进去。 主营帐内,木矜正替江牧旗换了一次药,正将江牧旗胸前包扎伤口的纱布打了一个结。 甘励一身戎甲的跪地禀报道:“将军,那一群南疆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撤了。” 江牧旗目光定定,沉声道:“清理一下兵数,整顿歇息。” 旋即又扭头对一旁的木矜道:“此仗多谢木姑娘相助。” “不必,为己罢了。”木矜面色坦然,她确实不是在帮助江牧旗,她要守下郢城,边城便不能倒。 虽说边城身后的城池便是扬州,可郢城不过一个城池,她若是南疆领兵酋长,必定会选择先灭了毫无战斗力的郢城,再去攻打扬州。 “为己……”江牧旗心中顿了顿,旋即又兀自冷笑了一声,确实是为己。 但那些生在平静中的百姓却很难如木矜这般看得通透,边疆将士守卫的何止是这一小片疆土,他们守护的,是天云王朝每一个人的疆土,每一个人生活的地方。 “将军好好歇息,入夜时我再来换药。”木矜缓步退出主营帐,甘励见状,也跟了出去。 木矜见甘励出帐,只淡淡道了一句,“膳房内有吃的,让众将士一同去吃些吧。” 东西不多,将士人多,一人顶多分上一小口便没了,但也总归好过没有。 甘励拱手应下了声,旋即叫来了人,去膳房分吃的。 木矜看着日头渐渐落下,悠然坐到山下的一块大石上,看着橘黄的日光被山头挡住,暮色如泼墨般,以极快的速度掩住了白日亮光。 秦挚手提着一只拔了毛的兔子,旋即从上脚下找了些树枝,在木矜身边生起了火,将兔子串在树枝上,烤了起来。 “怎么?想家了?看,送上门来的兔子,晚上有真的肉吃了!”秦挚食指一声,妖娆地挑了挑额间垂下的一缕青丝。 第236章 兔子失踪了 木矜淡淡看着火光跳动,却是没有应声。 想家?前世的家,就空落落的她一个,没什么可想。 今世的家……孙画儿,木榕…… 木矜蓦地心中暖了暖,想家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木矜舒了舒眉,旋即伸手接过秦挚手中的兔子,从袖中抽出那把金色的小剪刀,利落的开膛破腹,然后又从一旁随意扯了几根草,挤出汁液,抹在兔子上,翻动着烤了起来。 火光涌动下,兔子外皮由金黄变成了酱色,令人食欲大动。 木矜将兔子交还到了秦挚手中,自己回了膳房去净手,方才开膛破肚沾了不少血迹,不洗一下,她总觉得难受。 秦挚乐哉乐哉地拿着烤得酥香的兔子,垂涎欲滴,正打算伸手撕下一块肉,突得,山林间传来了一阵野猪的叫声。 秦挚心中一激动,“难不成这山中还有野猪?” 他忙将烤兔往石头上一放,一个跃身便跑往了山头。 就在他离开的刹那,山脚下的石头上,突得刮过了一阵冷风,一旁守卫着的将士扭头四处看了看,发现并无异样之后,又收回了目光。 秦挚跑了整个山头,也没瞧见野猪,丧丧地又回来了。 刚下到山脚,便瞧见木矜也净好手回来了,二人往石块上一坐。 木矜看了看秦挚,秦挚看了看木矜。 “兔子呢?”秦挚愣了愣,绕着石块找了一大圈,也没瞧见烤好的兔子。 “我的烤兔子呢!”秦挚呆了,看着木矜道:“不是你吃了吧?” 木矜淡淡摇了摇头。 秦挚忙抓起了一旁的守卫问了起来,可他们都说没注意到。 “啊!!!”秦挚有些抓狂地看了看木矜,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兔子啊!” 他真的想吃肉了,边境这么苦,他才不要长成江牧旗那黑瘦的模样,京中还有好多小姑娘等着他呢! “矜矜,兔子在树上。”丝丝偷偷爬了出来,小声道。 木矜斜斜瞥了一眼山上,旋即翻了翻白眼,她就知道是那丫的偷得兔子,那丫的跟着自己究竟想干嘛?偷吃的? “我的兔子~我的美人儿啊!”秦挚在一旁掩袖垂怜道。 木矜缓缓走到秦挚身边,道:“秦副将,我已经如约保住了江牧旗的命,象谷的生长位置在哪?” “???”秦挚又愣了愣,话题什么时候转到的这里,这时候不是应该安慰他么? “秦副将!”木矜加重了语气。 “江牧旗这不是还没好么!”秦挚笑了笑,心中转了千百回,然后僵硬地岔开话题道:“兔子定是被甘励他们偷吃了,我得去问问。” 说罢,利落闪人。 木矜看着秦挚逃避的模样,心中不免起了疑。 可到底江牧旗确实还需要调养,她倒也没着急,直接便回了膳房。 刚一到膳房,木矜便瞧见了膳房中多了四只烤兔腿,她突得顿了顿神,勾了勾唇,旋即丢了两只烤兔腿给丝丝,自己吃起了另两只。 山脚围栏外的树梢上,卫九骁正抱着烤兔香喷喷地吃着烤兔身。 兔子身体上的肉比不得兔子腿,本就难啃些,可卫九骁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第237章 灭城 “好久没吃到小丫头烤的肉了,就秦挚也想吃?”卫九骁冷冷哼了一声,咬下口的兔肉更大块了些。 吃着吃着,想起此行来南疆的目的,卫九骁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京中那些个朝臣还真是酒囊饭袋,老头子也是脑子僵了,边城作为边境重地,他们竟然派江牧旗来,江牧旗虽然跟江老侯爷征战了多年,但终归没有单独领过兵,像他这样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斗得过南疆大酋长那匹老狼,如果老侯爷没有帮衬着一二,迟早被啃得渣都不剩。他要是那南疆领兵的大酋长,一定不会选择先攻边城,边城斜后方便是郢城,若是先攻下郢城,断了他江牧旗的后路,那这边城还不是手到擒来! 卫九骁想着,又狠狠咬了一口兔肉。 这正是战乱的时候,小丫头巴巴的跑来南疆,就为了给江牧旗治病? 卫九骁顿时有点心塞了起来,嘴里的兔肉嚼着嚼着都没味道了,但吃还是要继续吃的。 没一会儿,烤兔子便成了一堆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卫九骁这才满意地打了一个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暮色笼上,边城三十里开外的南疆大军中。 主帐外的高台上高高燃起一团篝火,一群蛮兵勾手背腰地围着火高声喝唱。 周围众多将领齐齐围聚一旁,架起来的桌台上,放满了肉干和美酒。 火苗蹿起处,正高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大胡子壮汉,他一手捧着美酒,边饮边笑眯眯地看着篝火边的表演。 正当众人玩得兴起之时,随着一阵急促报声迅速的由远及近,喝唱的蛮兵戛然而止。 匆匆闯进来的一名兽皮粗衫的小兵伏跪到高台之下,大喊道:“报!大酋长,前方战报,边城中原兵还有余粮。” 原本还笑着的大酋长闻言,笑意一收,狼顾的目光直直射向那小兵跟前,道:“你说什么?” “大酋长,前方从后山偷袭的一支队伍亲眼所见,边城里并不缺粮,那些中原将士还吃起了牛肉!”那小兵铿锵肯定道。 “难不成是江镇安那老匹夫偷偷送了粮进去?”大酋长用力捏了捏手边的杯子,旋即又放声一笑,阴沉道:“既然那老匹夫都插手了,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古尔扎!” “末将在!” “明日起,猛力攻城,令江牧旗分不出一丝兵力!” “喏!” “阿骨赤!” “在!” “去,派人仔细探查一番,倘若边城真的有粮,你立刻领兵三万,绕开边城,直扑扬州,断掉江牧旗的后路!” “是,大酋长!”那名为阿骨赤的南疆大将重重应声,然后又迟疑了一句,“那,若是进攻扬州,这一路遇到的小城池怎么处置?” “小城池?那就灭了呗,该抢的抢,该杀就杀,女人们全都给大伙儿们抢回来玩一玩!”一旁其他的将领放声大笑道。 此言一出,一旁的小兵们全数哄了起来,“灭城!灭城!灭城!” “好,灭城!”大酋长猛地起身举杯,一饮而尽,霸气四溢。 第238章 难道是偷窥 深夜,边城里。 木矜给江牧旗换完了药,正跨出营帐,甘励便追了出来,道:“木姑娘,我的营帐就在这后头,今夜我替木姑娘守着将军,木姑娘好好歇息吧。” “多谢。”木矜屈了屈身,算是应下了甘励的这一番安排。 营帐外,秦挚正闷闷地坐在外头啃着窝头,木矜缓步走到他身边,挡住月光,淡淡叫了一声,“秦公子。” 秦挚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窝头颠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抓住了,可刚一抬头,便瞧见了木矜,他手中又是一抖,窝头还是滚到了地上。 “呵呵,木姑娘。”秦挚干笑一声,生怕木矜又提及象谷的生长位置,迅速反应道:“这天都这么黑了啊,我都困了,木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说着,便要开溜。 “秦公子不会是骗我过来的吧。”木矜暗暗咬了咬牙,瞧着秦挚这躲来躲去的模样,她哪里还猜不出首尾。 “没有啊!木姑娘,别着急嘛!”秦挚扭头笑靥如花道。 木矜冷了冷眸,“最好没有。” 秦挚只觉得后背一阵凉气升起,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蹿进了营帐内。 木矜看着秦挚落荒而逃的模样,眉头拧了拧,旋即抬腿便绕去了后面甘励的营帐。 忙了一整日,她确实也累了,她进空间泡了泡河水,疏松了筋骨,便在甘励新铺好的被子上睡了起来。 夜色渐浓,营帐外只有几列来回巡逻的小兵。 卫九骁趁着换班的空档,一个跃身便飞入了甘励的营帐。 帐内,灯火全灭,只外头依稀闪烁的烛光照亮进来,女子娇软的手臂缓缓从单薄的被子里伸出来,宽松的袖子被卷起,露出小半雪白的肌肤,摇摇摆摆地牵动着卫九骁的双眸。 卫九骁面色陡然一红,猛地便闭上了眼睛。 可闭完了,他又觉得不对,他为什么要闭眼睛啊,不就是一只手么,又不是没见过! 想着,卫九骁又睁开了眼,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正准备将木矜的手放到被窝里,突得,他眼神骤然一冷,猛地凑近看了看。 那白嫩细腻的肌肤上不知何时竟多了几条红中泛青的瘀痕,还有一道深深的掐痕。 卫九骁满心怒火,一个起身便闪了出去。 床边枕头旁,丝丝蓦地翘起了大长腿,咕噜噜爬了起来,嘟囔道:“这小九到底要干嘛?难道是偷窥?连被子都不掀,胆子真小!” 说着,它又收了收大长腿,翻身继续睡觉。 没一会儿,卫九骁又得意地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他就知道秦挚手里一定有这东西。 卫九骁缓步走到床边,将小木盒里的药抠出来一大块,小心翼翼地抹在了木矜的胳膊上,直到整个胳膊都快抹满了,他才缓缓抬起木矜的胳膊放入了被窝里,然后将只剩下一丢丢药的小木盒盖上,又给秦挚送了回去。 卫九骁刚跃身出了营帐,木矜便皱着眉睁开了眼,低喃了一句:“这丫的又搞什么鬼。” 待瞧见自己手上瘀痕处擦上的药,木矜顿时怔了怔。 她都忘了自己胳膊还有伤。 木矜抬手嗅了嗅胳膊上冲鼻的味道,有些呛得慌,嫌弃地又将胳膊放去了床边,闭眼假寐了起来。 等了许久,卫九骁都没再回来,木矜又缓缓睁开了眼,目光轻轻落在钻入营帐内银纱般的月光上,低眸深思。 第239章 是这个味道!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时,木矜还未起身便被沉闷绵远的战鼓声吵醒,她缓缓起了身,正走到主营帐前,便听见了帐内剧烈的争吵声。 “江牧旗,你想死么!” “将军,你的伤还没好,木姑娘都说了绝对不能下床。” 秦挚和甘励二人轮番相劝,但依旧挡不住江牧旗的决心。 木矜进入营帐之时,江牧旗正挺身用力从床上坐起来,动作拉扯到伤口,使得他的胸口瞬间渗出了鲜血。 秦挚和甘励二人见状,眼眶均是一红。 “江牧旗,你不要命了!”秦挚怒吼一声。 一旁的甘励则是看向进帐的木矜,急声道:“木姑娘,你快帮我们劝劝将军,今日南疆又开始猛攻,将军一定要下床亲自去守城。” “又开始了?”木矜顿了顿眸,看样子,这南疆人是铁了心要硬攻了。 她看了看江牧旗的模样,心中大概也能猜出他的心思,索性便直接从袖中拿出了十几根金针,迅速出手插在了江牧旗的胸口,道:“金针可护你半日心脉,但时间拖得越长,对你越不利,还有可能会落下毛病,你想好了。” 江牧旗连想都没想一下,兀自穿上战袍战靴,双手撑着起身,束发戴上金冠,提起佩剑,道:“甘励,你去南边守住城墙,秦挚去北面。” “是,将军。”甘励和秦挚也知江牧旗的性子,二人双目瞪圆,重重应声。 江牧旗缓缓伸手从枕下拿出一把镶满绿眼宝石的小弯刀,递给木矜,“木姑娘,这把刀给你防身。” 木矜轻轻皱了皱眉,旋即利落收下,轻道了一句谢。 江牧旗以长剑撑地,步步沉重,迈向帐外,赶往城墙上。 看着江牧旗带伤上阵,木矜心中沉了沉,照他这样的情况,恐怕到最后连小命都难保下来,她还是得进空间找找药。 想着,待帐里就剩她一人,木矜一个闪身便入了空间内,她先进了小屋中翻找起了神农经中记载的相关药方病例,直到瞧见了一个相似的病症,心脉不稳者心脏亦有伤,当以灰包、何首乌为主药,再配上一些止血愈合的良药,按照比例调配,即可有急救之奇效。 木矜便也没再耽搁,忙出了小屋,在河边找起了各种药材。 等药材找齐,她才出了空间,开始去膳房煮药配比。 神农经中记载此药方的药农兴许没有用这时代的量器,故而对比例的配比交代不清,木矜只能一次次地实验。 第一次煮完的药材并不能成膏,第二次煮出的药膏太硬,第三次无法凝聚,第四次…… 一直到午时过后,骄阳直直照射进了膳食营帐中。 木矜看着这一缕阳光,突得想起了江牧旗的伤口,她面色一凛,这个时候了,江牧旗应当快撑不住了。 想着,木矜又加快了手中捣药的速度,一手捣药,一手搅动瓦罐内的药浆。 直到那暗绿的药浆渐渐凝固,既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过软化,才算是成功制出了药膏。 木矜伸出指尖抹了一层药送到自己鼻尖,想着神农经中记载的,调配成品的药膏色泽暗绿,其中带有一股墨兰清香。 “是这个味道!”木矜惊喜的扬了扬眸。 第240章 为了郢城 调配出了新药,木矜没有耽搁,带着药便赶往了主城墙。 午时已过,江牧旗的胸口已经渐渐开始渗血,包扎的纱布都已经被染红了一整片,暗红的血迹中间不停地渗出新鲜的血液。 江牧旗以手撑着剑,半俯着身子,血迹顺着金针点点滴落在城墙上,渗透下去,只留下一片暗红色。 “将军!”一旁守卫的将士惊叫一声。 江牧旗猛地抬了抬头,脖颈间青筋暴起,看向城墙下连绵不绝的南疆战士,沉道:“弓箭手准备!” 话音方落,城墙上立刻便涌上了一列弓箭手,他们紧靠女儿墙,齐齐挽弓搭箭。 “放!”江牧旗手臂重重一落,顿时万箭齐发,一簇簇的箭矢抛射上天空,转眼又如陨落的流星飞雨,成片成片地坠向战场地面,贯穿一个又一个的南疆战士。 “将军。”木矜赶到了城墙上,看见江牧旗满是血迹的胸口,双眸不由一定,那伤口定是裂开了。 江牧旗转过身,见是木矜,眉头一皱,道:“你怎么……” 话未说完,木矜已经迅速抬腿蹲到了江牧旗的身边,低喝道,“忍住!” 木矜双手一敛,一撤,瞬间将江牧旗胸前的金针全数拔下。 “噗!”江牧旗顿时觉得胸口剧烈一痛,旋即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将军!”守卫的将士们大惊,冲上来手忙脚乱地扶住痛得眩晕的江牧旗。 “把将军放平,其他人守住。”木矜冷静地吩咐了一句,旋即拿出江牧旗给她的那把小弯刀,利落割开江牧旗胸口渗血的纱布,然后用神秘河河水擦拭了一遍,辅以金针疏脉,再将调配好的药膏徐徐抹上伤口。 一遇伤口,药膏便如雪融于泥般瞬间渗透了进去,原本还泊泊流血的伤口竟神奇地渐渐止住了血迹。 等到伤口彻底止住了血,木矜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药膏功效不假,江牧旗这伤势算稳住了。 可木矜旋即又是暗自恼怒,她若再来晚些,江牧旗伤口完全崩裂,失血过多,别说这药膏,便是神仙来也难救了。 没一会儿,江牧旗悠悠醒转,他感受了一下伤势,知道木矜救了他,道:“多谢木姑娘!” 木矜正气头上,淡淡看了看他,没说话。 “来人,送木姑娘回去。”江牧旗咬着牙,冷冷下了命令。伤势既已稳住,不能让木矜在这受险。 一旁的将士正打算带木矜回去,木矜却是自顾自坐在了江牧旗身旁,道:“我留在这里方便及时就医。” “战场上刀剑无眼,还望木姑娘明白。”江牧旗用力撑起身子,眸中执意深深。 木矜神情依旧不变,淡淡道:“为了郢城。” 只这一句,江牧旗便明白了木矜的意思,的确,若是边城破了,郢城自然不保,木矜是从郢城来的,亲人朋友自然都在郢城。 想到这里,江牧旗顿时觉得喉间一涩,没法再出言让身旁的女子离开。 “继续倒火油!”江牧旗抬眸看向城下,镇定指挥道。 箭矢带着破空声高高射上来,乱箭飞舞,木矜看着城墙边不时死去的将士,眸光微震。 第241章 妹妹大了,哥哥留不住 xs7.com 东面山坡后的城墙外,因着这边地势不便开战,故而南疆兵并没有选择强攻这面城墙。 此时城墙上只有几列巡逻兵。 突得,墙下出现了一支押运的南疆队伍一点点逼近城墙下,守城的将领见状,大喝一声敌袭,下令让弓箭手们迎敌。 可弓箭手们的箭矢还未上起来,守城将领便远远瞧见那一群南疆队伍中竖起了一面中原的旗子。 守城将领一愣,旋即忙指挥着弓箭手停下布箭,下城墙派人打探。 没一会儿,那打探的人便回禀了消息,说来人是援军。守城将领一听,连忙便跑了下去,大开城门,将人迎了进来。 “盛世子。”守城将领向那身穿异域服饰,面上画着南疆特有妆容,后背还背着一把长弓的头领拱了拱手,恭敬道。 盛冠随意扬了扬手,道:“江老侯爷拨下的粮草已经送到,你安排人押运回去吧。” “是!”守城将领看着押运进城的一车车粮草,满面欣喜的应了声。 “听闻今日南疆开始猛攻……”盛冠的话还没说完,一旁一个穿粗布衣的白面俏小兵便先一步插了一嘴,“江牧旗怎么样?他受得伤严不严重?他现在在哪儿?” 这一连串的问题将那守城将领问得一阵发懵,他疑惑地看了看那小兵,然后又扭头看了看盛冠,见盛冠含笑盯着那小兵,他这才回了声,道:“将军重伤,秦副将从郢城请了神医过来治伤,今早南疆三面猛攻,将军带伤领兵,此时正在主城墙上。” “什么!”那白面俏小兵听了心中猛地一跳,面上满是担忧。 一旁的盛冠一手扯回了那小兵,然后交代了那守城将领去安排粮草,这才抬手敲了敲那小兵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华芝,你哥我上战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担心!” 打扮成随军将士的盛华芝慌忙道:“哥哥,你听到没有,他们说牧旗哥哥受伤了还在打仗,哥哥,你快去帮帮牧旗哥哥吧。” 盛冠有些郁闷地点了点盛华芝的脑袋,打趣道:“好好好,妹妹大了,哥哥留不住啦!” “哥哥~”盛华芝耳根微红,羞得跺了跺脚。 “那你好好去主营帐待着,别让人发现了。”盛冠小心嘱咐了一句,道:“你要是让别人发现了,到时候爹和娘定是要打死我的。” “我知道啦,哥哥,你快去!”盛华芝催促了一句。 盛冠这才领着押运粮草的精兵一同赶往了主城墙。 主城墙上,江牧旗面色沉着地指挥着,一支破空长箭夹杂在箭雨之间射上城墙,直击江牧旗的面门。 江牧旗猛地提剑,正打算挥剑相挡。 突得,从侧旁骤然蹿出了另一只长箭,箭头以极快的速度直接扎入了射向江牧旗的那支箭,破开箭身,继续往前疾驰。 江牧旗顺着箭矢疾驰的方向看了看,待瞧见箭尾的羽翎,他双眸猛地一凛,迅速扭头,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出现在视野里。 第242章 盛冠 “江牧旗,你真受伤了?”盛冠手拎着长弓,悠悠往前走过来,看着江牧旗满是血迹的胸口,道:“听说那蛮子是在百步之外射的箭,依我看,这箭头还算准,要是再准一点点,定能把你当场灭了。” “盛冠!”江牧旗凝眸,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盛冠没理会江牧旗的叫喊,直接探头看了看江牧旗的伤口处,道:“这金针封脉的手法不错啊,难不成是窦神医来了?” 江牧旗神色渐冷,冰凉的双眸直直盯在盛冠身上。 盛冠受不了了,这才抬了头笑道:“还不是为了给你送粮。” “送粮?你是如何得知粮草短缺一事?”江牧旗双眸骤定。 “你父亲可是要比你深谋远虑得多。”盛冠叹了叹。江家老侯爷这么多年战无不胜不是没有道理的啊,虽然人远在天边,可仅靠战况便能预判出边城会发生粮食危机,及时遣他来助,实在深不可测。 提及是他父亲,江牧旗眸光一低,明白过来,旋即向着盛冠沉沉道:“多谢了。” “什么客套话就别说了,若是真想谢我,下次站在百步之外,让我的破云弓试试看,能不能射这么准!”盛冠颇有意味地摸了摸下巴,正说着,抬眼瞧了瞧一旁坐着的木矜,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位姑娘是?” “神医木姑娘。”江牧旗简单交代了一句。 盛冠却是怔了怔,旋即笑道:“盛冠。” 木矜轻轻颔首,转而对江牧旗淡淡道:“将军的伤势若是再强撑下去,便会引发心衰,留下喘症。” 医者非神,她能将江牧旗的命吊到此时已属不易。 “江牧旗,你回去安心养伤吧!有我在,你还担心不成?”盛冠一手握弓,信步闲庭,举手投足洋溢着飞扬的神采。 身为宁安侯府世子,盛冠年少就已独领一军,跟随江老侯爷南征北战不知几何,胸中更富韬略,而且他自幼习箭,手中握着的是宁安侯祖上从胡人神射手那里夺来的破云弓,一身非凡的箭术名震中原与塞外。 “好,交给你了。”江牧旗稍稍点了点头,有盛冠在,确实是不用怎么担心了。 木矜见江牧旗愿意回去休养,语气这才缓和些,对一旁的小兵道:“去取一个担架来,抬将军回去。将军的伤口再次裂开,若是再次走动恐怕会血崩。” 主营帐内,盛华芝正细心地将江牧旗的床铺案桌等等收拾了干净,待瞧见江牧旗满身是血地被人抬进来的时候,她吓得险些哭出来。 “牧旗哥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牧旗哥哥……”盛华芝一个箭步便冲到了江牧旗身边。 “华芝?你怎么来了?”江牧旗眉心一拧,盛冠真是胡闹! “全部出去。”待江牧旗被放到床上,木矜冷冷吩咐了一句,那送进来的小兵们全数出了营帐,只留下了盛华芝一人。 “你是谁啊,牧旗哥哥,你的军营里为什么会有女人?”盛华芝通红的眼眶丝丝盯着木矜,面上隐隐起了怒意,斥道。 木矜没应盛华芝,直接拔掉江牧旗胸口的金针。 第243章 喂药的事情我来就好了 xs7.com 盛华芝见木矜不理人,更加怒了起来,冲到木矜身边,喝道:“你要对牧旗哥哥做什么!” 木矜稍稍侧身一让,冷眸对上盛华芝,道:“你若是再纠缠下去,江牧旗必死。” 盛华芝被木矜的这一冷声吓得一愣,还是床上的江牧旗先开了口,道:“华芝,你先出去。” 盛华芝这才跺了跺脚,仇视地看了一眼木矜,然后跑出了营帐外。 人全数离开,木矜再次施针,将江牧旗的胸口重新清洗,上药包扎,等这一切都处理完,天色都已经渐渐昏暗了下来。 边城外也渐渐休了战,当甘励和秦挚得知粮草已到时,大喜过望,匆匆领兵而回。 甘励脱下戎甲,打算赶去主营帐内看往江牧旗,倒是秦挚,磨磨蹭蹭地非要回营帐冲一个澡才肯出来,甘励便也没再等他,直接找了盛冠一同去看江牧旗。 二人正到主营帐前,便瞧见了闷头来回走动的盛华芝。 盛华芝一见盛冠来了,忙抱上了盛冠的胳膊,噘嘴道:“哥哥,牧旗哥哥营帐里有一个女人!” 甘励惊愕地看了看一身粗布衣的盛华芝,半晌才反应过来,“盛姑娘?” “甘励,好久不见。”盛华芝大方地挥了挥手。 甘励忙拱手应声,旋即想起方才盛华芝的疑问,解释道:“里头的木姑娘是秦副将从郢城请来为将军疗伤的神医。” “我就知道是秦挚!他人呢?”盛华芝哼哼地举了举拳头,心中小小的给秦挚记上了一笔。别人才不会去找美人神医,只有秦挚他偏爱美人。 “他回营帐冲澡了。”甘励连连应声。 话音还未落下,营帐布帘便被木矜撩了起来,“我去熬药。” 说罢,木矜径自去了隔壁的营帐。 盛华芝见状,一个疾步便冲进了营帐。 盛冠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甘励,二人这才也跟了进去。 没一会儿,木矜便熬好了药,端进主营帐。 帐内,盛华芝正坐在江牧旗的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江牧旗,甘励和盛冠则是围聚在墙边的地图旁,商量着明日的布防战事。 盛华芝见木矜端药进屋,忙上前一步扬脸道:“喂药的事情我来就好了!” “乐意之至。”木矜毫不客气地将药碗放在了盛华芝的手上,旋即坐往案桌旁,将白日里江牧旗给她的匕首拿了出来,用布巾细细擦干净,然后走往床边,递还给了江牧旗。 “还你。”木矜细嫩的掌心上正躺着一把秀巧的弯刀,刀鞘因为她的仔细擦拭显得有些锃亮。 江牧旗目光微顿,半晌才抬手接过了小弯刀。 “牧旗哥哥,你怎么将……”正喂药的盛华芝见到江牧旗将这随身弯刀送给木矜,本还有些气恼,可见到木矜奉还弯刀,她又觉得气不起来,至少这神医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牧旗哥哥向来性子好,定是借给她防身的。 想着,盛华芝又不气了,一勺勺吹冷了汤药,喂给江牧旗。 弯刀还了,江牧旗也有人照顾了,自然也就没了木矜的事儿了,木矜倒也乐得自在,直接便回了后头甘励的营帐,开始休息。 第244章 一堆桃花债 主营帐外,秦挚偷偷摸摸地探着头,见着木矜离开,他才敢伸脚进了账内,苦着一张脸挪步到床边。 他再这么躲着木矜也不是办法啊,同在军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再躲,就只能多去城中百姓的家里了。 “江牧旗,我有点事要找你商量一下……盛华芝?你怎么来了?”秦挚正打算和江牧旗坦白,看到床边喂药小兵的脸,他不由得惊呼出了声,“你把军营当什么了?来玩儿?” 盛华芝斜斜瞥了一眼秦挚,凉凉道:“我要回去告诉我的小姐妹,秦挚这个花心大萝卜又在外面惹了一堆桃花债!” 秦挚顿时喉间一梗,忙舔笑道:“没有的事,盛大小姐想来玩就来玩,别说军营了,战场都行!” 盛华芝这才撅了撅嘴,得意地转过脸去看江牧旗。 “商量什么?”江牧旗冷眼扫过秦挚。 秦挚这才想起了他的目的,缩了缩脑袋,道:“就是……当初我在郢城吧,是想请窦神医过来的,不过窦神医这个人脾气怪……” “重点!” 秦挚豁出去了,直接道:“就是木姑娘要找一味药材,我骗她说我知道,只要她跟我来军营替你疗了伤,我就告诉她!” 秦挚说得一口气没歇,每说一句,江牧旗的目光便愈发冷冽一分。 连一旁的盛华芝都看不下去了,道:“秦挚,你这事做得可不地道啊。” “反正我是为了你,你看着办吧。”秦挚利落地将锅甩给了江牧旗。 “又不是牧旗哥哥让你骗人的!”盛华芝气呼呼道。 “反正我不管!”秦挚一副无赖的样子,气得盛华芝恨不得一个药碗卡在他头上。 江牧旗沉了沉面色,旋即看向甘励,道:“甘励,去将木姑娘叫进帐。” 甘励立马起身出去,没一会儿,便带了木矜回来。 木矜刚刚梳洗了一番,见到甘励来找,还当是江牧旗又复发了,现在见到江牧旗没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皱眉问道:“什么事?” 江牧旗没有任何多余措辞,三两句便将一切事情告诉了木矜。 木矜听完,面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眸光淡然地看了看秦挚,一句未言。 老实说,她确实早就猜到了,但这一趟,她确实要来。 “木姑娘,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当时情况紧急!我这是为国为民,你要相信我!”秦挚看着木矜的模样,急声解释道。 一旁的江牧旗冷眼瞥了瞥秦挚,旋即开口道:“木姑娘,此事是我领兵不严,我会尽力帮助木姑娘找到象谷,烦请木姑娘画出象谷这味药草的画像,城中百姓以及军中有些生养在南疆的将士可能会见过。” 木矜这才点了点头,直接在一旁的案桌上坐下,寥寥勾勒了几笔,便画出了象谷的形态。 江牧旗直接让甘励找了人描画几张,连夜带着画去调查。 一直到深夜,甘励才回了营帐,禀报道:“将军,城中有百姓听说过这个东西,不过是在南疆族落中,恐怕不易取得。” 木矜拧了拧眉,沉声道:“哪一个族落?” “说是西黎族落,西黎族落比较偏远,从这里去约莫一整日行程。”甘励复述着打探来的消息。 第245章 明日就走 “对了,南疆族落十分排外,恐怕不好进去。”甘励又补充了一句。 木矜顿了顿眸,颔首道:“多谢甘校尉。” 甘励忙摇了摇头,“能帮到木姑娘便好。” 木矜轻轻弯了弯唇,旋即看向床上的江牧旗道:“将军,那我明日便告辞了。” “我派人送你去西黎族落。”江牧旗面色冷然,南疆地域宽广,部落极多,如今南疆几个族落相互联合,西黎族落里定也有人出战,这时候赶去西黎族落寻药也算难得的好时机了。 木矜未尝不是这样想的,她缓缓应了声便出了营帐。 甘励愣愣定在一旁,迟疑道:“木姑娘……明日就走了?可将军您的身子……” “这不是还有我么!”盛华芝拍了拍胸口道:“我会照顾好牧旗哥哥的。” “就你?”一旁的秦挚嫌弃的瘪了瘪嘴,“我看,江牧旗不反过来照顾你就不错了。” “你!”盛华芝面色愠怒,然后一个起身,便冲出了营帐,“哼,我这就去向那位木姑娘讨教讨教如何照看牧旗哥哥。” 甘励的营帐内,木矜正坐在案桌前,一笔一划地写着药方及换药的方法。 盛华芝一个猛步闯进来,然后又有些尴尬地缩了缩脑袋。 “有事么?”木矜抬了抬手,将毛笔架在砚台上,问了一句。 盛华芝十指缠绕,纠结地绕了绕,踌躇着开了口,“能不能请木姑娘教教我如何照顾牧旗哥哥?” 方才她那样凶人家,这时候又来求人家,她想想都觉得丢脸,这位木姑娘不会将她赶出去吧? 盛华芝悄悄抬了抬头,正看见木矜轻轻吹着案桌上纸张的字迹。 待字迹干了,木矜将方子叠在一起卷起来,道:“这是照顾将军要注意的事项,我全部都写下来了。” 然后又从一旁的包袱里找了几个小瓶子,瓶身各自用纸糊了一块,写上了药品分类,一同放到桌上,“这是用药。” “啊?”盛华芝愣了愣,“你真的要给我?” 木矜勾了勾唇,“不要就劳烦替我转交给甘校尉。” “要要要!”盛华芝忙将东西揽到了怀中,抱着便要出帐,刚迈出了一个脚,旋即又扭了头去,对着木矜匆匆道一句:“谢谢。” 说罢,盛华芝便闷头离开了。 主营帐内。 床上的江牧旗沉思许久,还是对一旁的秦挚道了一句,“明日你跟着木姑娘去一趟西黎族落。” “我去?”秦挚瞪了瞪眼。 江牧旗一个冷眼看过去,秦挚顿时眼神一收,闷声道:“那好吧,我去。那我先去睡了,明日还得起早呢!” 说着,秦挚便起了身,回了他的营帐。 夜间,木矜在案桌前坐了良久,直到帐外斜前方的营帐熄了灯,她才起了身出去。 东面山坡上的卫九骁蹲守了一整日了,正是出来挑营帐睡觉的时辰,他刚跃到山下,便瞧见了木矜清冷的身影,他顿时脚下一停,悄咪咪地跟了过去。 待看见木矜进了秦挚的营帐,卫九骁气得险些没一把火烧着营帐,忍了半晌,他才咬着牙跟了进去。 第246章 我的脸啊 直到他看到木矜在营帐内所做的一切,他才又龇牙咧嘴地出来了,目送木矜回了帐内,便随意挑了个营帐进去睡了起来。 第二日清早,南疆人开始攻城之时,木矜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袱。 江牧旗准备了两支精兵,送木矜去西黎族落。 “将军,秦副将、秦副将他突然起不来了,好像是伤风了。”甘励见秦挚久久没到,便遣了一个小兵前去叫人,却没料得到的是这样的消息。 江牧旗面色沉了沉,他倒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突发的症状,他正准备再挑个将领护送。 木矜先一步拒绝道:“不必麻烦了,这些人足够了,太多了容易引起那些南疆人的注意。” 说罢,木矜直接出了营帐,坐上马车。 江牧旗听着马车缓缓驶离的声音,眸光微敛。 因着南疆人猛烈的攻势,木矜想要出城必须乘着马车穿过内城,然后绕道北门悄悄离开。 马车刚刚踏入内城,木矜便听见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外城墙上兵戎相交,城内则乱成一片。 木矜缓缓掀开车窗上的厚布帘,入眼,满街门户都紧紧闭着,遍地狼藉。 行过一段路,便能瞧见一个大些的驿站,里面堆满了受伤的卫兵,城内的大夫百姓大都在这里帮忙,妇人孩子的啼哭声连绵不断,其间还夹杂着受伤将士的痛呼声。 满城萧条,如秋日落完叶的枯枝一般残败。这便是这个时代的无可奈何,两方交战,受苦最多的还是百姓。 木矜默然放下了帘子,垂眸深思。 她还是不够强大,倘若有一日,郢城遭受着和边城百姓同样的痛苦,那时,她又该如何?她真的能守住她想要守护的那些人么? 不,她不要做选择题,她也不做判断题,她要做能出题的那个人! 马车渐渐驶到城墙边,木矜在马车内套上了南疆人的衣服,随着护送她的精兵队伍混迹出城。 临近午时,军营之中。 甘励去探望伤风的秦挚,愕然发现秦挚脸上起了满脸的红疙瘩,惊得他连忙跑去了主营帐。 “将军,将军,不好了,秦副将不是伤风!” 江牧旗闻言,半撑着身子去了秦挚的营帐,待瞧见了他的脸,他这才松了松心。 “江牧旗!”秦挚满脸悲痛道:“我的脸,我的脸啊,我还拿什么去见我的美人儿们啊!” 江牧旗漠然看了看秦挚,道:“那就不见。” 秦挚惊愕抬头,“江牧旗,你你你……” 话还未说完,江牧旗便跨出了营帐外,秦挚凄厉地叫声紧跟着从里面传出来。 甘励跟着江牧旗出来,面上有些担忧道:“将军,随军大夫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病,要不要遣人去追木姑娘回来?” “不必。”江牧旗冷眼回头看了看,“不会有事。” 甘励闷闷应了一声,再听到后一句话的时候,突得又抬起了头。 将军这话的意思……意思难不成是秦副将的脸是木姑娘弄的? 甘励猛地拍了拍脸,心悸地想着,幸好啊,幸好他没惹木姑娘。 第247章 你就不必跟去了 一直到深夜,木矜一行人赶了许久的路,又回到了来时住过的边界客栈内。 木矜直接要了间客房,叫了些吃的和热水送上来,然后便叫来了留在客栈打探的侯明到屋子。 侯明到底也只是个机灵点的小厮,这几日里,他并未打探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在客栈内听到了不少关于西黎族的信仰,一一说给了木矜听。 木矜听完了话,才将侯明又遣回了屋子,继续守在客栈。 这个客栈是周围南疆族落间最为安全的地方,她在这里留有一个人手,也算是为以后接应了。 到了后半夜,客栈门外又出现了一个人,正是用轻功赶了一整日的卫九骁。 卫九骁定定站在客栈门外,气得险些没一口老血吐出来,早知道这小丫头要去西黎族落,他在这等着不就好了?他为什么要去树上待这么多天? 卫九骁挠了挠被飞虫叮得一身的红疙瘩,顶着一头鸟窝般的乌发,郁闷地敲门进了客栈。 店小二睡得迷迷糊糊来开门的时候,开始还没认出来卫九骁,直到卫九骁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惊醒认出来,忙道:“公子,您里边请,和您一起的公子早就回来了,没想到您这么晚才回来。” 卫九骁随意抛了一块碎银子到店小二怀里,道:“送一些热水,一些吃得到屋子里!” 在树上待了这么多天,他得好好拾掇拾掇。 店小二忙应下声,背过身来又悄悄嘟囔了一句,“今夜真怪,回来都这么晚,还都要一样的东西。” 卫九骁自然是没听见,直接便上了二楼去。 屋内,玄影确实早早地就回来了,见卫九骁这副模样回来,他顿时神色一紧,待看到卫九骁浑身无伤之时,他这才安心了下来,道:“主子,我已经打听好了,主子可以扮做西黎族第九长老的孙子混进族落内。” 这几日他在西黎族落附近打探了数日,总算是探听出了一些消息,西黎族人与南疆其他族落的人不同,他们极为信奉天神,世代生活在一片山谷底下,没有天神的允许从来不踏出族落一步,故而外人想要进族也是极难的。 不过,南疆战乱向来频繁,西黎族落为了保住家园,在天神的示意下,也曾允诺出去过几个人出去征战。 玄影便是在这个方向上调查了许久,终是查到了西黎族落中有一位长老的儿子曾在二十多年前出战过,应当是战死了。 这个时候,卫九骁若是能代替那位西黎族人的后人重回西黎族落,便能合情合理地混入西黎族落。 “行,那我明日就出发,你就不必跟去了。”卫九骁脱下外袍,悠闲地往床上一趟,道。 玄影面色一惊,“主子!” “你去了容易暴露。” “可是主子的安全……”玄影迟疑了一句。 卫九骁随意扬了扬手便道:“我一个人绰绰有余了,你留在这里接应。” “是,主子。”玄影闷闷应声。 一直到第二日清早,玄影看到卫九骁顶着一张冷脸坐到了木矜的桌子旁,他才明白了卫九骁不带他去的理由。 从五更天开始,这小小的客栈外便下起了蒙蒙细雨。 木矜早早地便醒了,收拾了东西下楼用早饭,即便是下雨也耽搁不得了,她要早些赶去西黎族落采摘象谷,调配出解药,若是三月期限一到,公孙大人恐怕也掌控不住郢城那些重毒之人。 木矜两指轻轻地搅弄着碗里的清粥,正舀了一小勺,还未送到嘴边,桌旁突得坐下了一个人。 第248章 你早就认出我了? 护送木矜的那些人一看一个南疆人坐到木矜桌旁,忙警惕了起来,站到木矜身后。 “继续吃吧。”木矜淡淡道了一句,那些人这才退回了后面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店小二难得在店里见到南疆人和中原人同桌,倒是愣了愣,不过看两人都不介意,他便也没多想,笑眯眯地凑上去问了一句,“客官,吃点什么?” “一副碗筷。”卫九骁冷冷出声。 “好嘞。”店小二忙取来了碗筷。 卫九骁直接便在木矜的桌上舀起了一碗粥,拿起盘子里的一个肉包子,吃饱喝足之后,才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道:“听闻姑娘也是要去西黎族落?” 木矜轻轻咬了一口包子,随意嗯了一声。心中却是稍稍起了疑,这卫九骁跟了她一路了,难不成还要同他一起去西黎族落? “我正要去西黎族落。” 木矜翻了翻白眼,猜中了! “我对西黎族落甚是了解,姑娘若是同我结伴同行,能省去不少麻烦。”卫九骁扬了扬下巴,眼中的冷意退却了几分,更多了一些得意之色。 “哦。”木矜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继续吃着包子喝着粥。 卫九骁这下有些急了,“你一个人去多危险你知道么?南疆人生性凶猛,万一……” “生性凶猛?”木矜调笑着抬了抬头,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卫九骁,道:“你是指你自己么?” 卫九骁喉间一梗,他忘了他还扮着南疆人呢! 旁桌的玄影看到卫九骁这副吃瘪的样子,默默撇过了头去另一边,他看不下去了,这真的是他主子么? “你早就认出我了?”卫九骁看着木矜似笑非笑的模样,突然明白了过来。 木矜缓缓喝下最后一勺粥,然后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嘴,起身向一旁护送自己的一行人嘱咐了几句,让他们赶回边城。 这么多中原人送她一同去西黎族落,族人定会生疑,到时候能不能进入族内都不一定,更别说找到象谷的生长之地了。 所以木矜仔细想了想,兴许同卫九骁一起赶往西黎族落便是最好的办法了。 “还不走?”木矜一手勾起桌旁的布包,道。 卫九骁愣愣抬了抬眼,旋即忙道:“走!” 山路难走,外头还下着蒙蒙细雨,二人从店内买下了两身蓑衣便踏入了雨幕中。 西黎族落离这里不远了,不过西黎族向来隐蔽,要找到西黎族的入口却是不易,木矜和卫九骁二人在山谷中兜转了许久也没找到入口。 雨势渐大,二人只得躲到了山间密林避雨。 木矜轻靠在一棵大树下,歇息了片刻便叫了丝丝出来,这么大的雨,想在山中辨别方向实在是有些困难,不如让丝丝试一试。 丝丝难得听到木矜的呼唤,翘着大长腿便咕噜噜地爬了出来,冒雨爬往四周巡视。 林间风起,许是湿了身子,木矜竟有些发冷起来,浑身抖了抖。 卫九骁见状,忙从包袱里拿出两张兽皮一齐披在了木矜的身上,然后顺手将空包袱布披盖在了木矜的草帽上。 木矜翻眼往自己的帽檐上看了看,一块厚重的布湿哒哒的顶在头顶,这丫的真的不是给她增重的么? 第249章 入口在那! 丝丝很快去而复返,爬到木矜的蓑衣内,道:“矜矜,这四周我都看了,没什么村落,倒是林子的另一头有好多好多的人在避雨,他们长得都和小九差不多。” 木矜侧头看了看卫九骁,他的面上正画着南疆异域的妆容,遇水也不曾化去,长得和小九差不多的人,那大概就是南疆军队了吧。 不过此时南疆与中原交战正酣,且正逢雨势较大,有南疆军队路过避雨实属正常,木矜对此未曾在意,只是眉心拧得愈发紧了起来。 一旁,卫九骁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高峰,沉思了半晌才开口道:“西黎人向来不问世事,也不常出族,想要在这边生活,必定要种粮食作物维持生计,我们去那座山顶峰看看,山上视野开阔,没准能发现一些线索。” 木矜听罢,眼睛一亮,是了,这里丘陵坡地居多,西黎人如果想要有效的种植农作物,很有可能会在村落附近依山开建梯田。 “走!”想到这,木矜连忙起身,跟着卫九骁一起去往那座高峰。 雨天路滑,木矜和卫九骁行路颇为小心,等他们爬上了山顶,雨势已经渐渐停了下来。 从山顶俯瞰四周一切,小山丘连绵不断,密雨下入山林中,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漫天的阴云来回浮动,一阵微风吹来,云层翻涌成海,恍若仙境。 “如此美景,倒是不虚此行了!”卫九骁咋舌称赞,他自幼生长在宫中,见过奇观异象无数,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飘然若仙的自然景象。 他突得觉得,宫中那些富丽堂皇与繁琐束缚皆是不如这里来得舒畅痛快。 木矜虽不是第一次见云海翻涌,可望着云雾时而吞没山顶,时而掩住山腰,心中依然止不住地震撼,美眸流转间,感受着山风清凉的吹拂,她心里竟隐隐生出了一种想要生活在这里的念头。 又一阵风徐来,云海渐渐消散,不远处的山坡斜面上露出一大片的梯田。登高望去,那些梯田曲线蜿蜒,层层叠叠,阡陌纵横,如层层绿波一般。 绿波上,一片白蒙蒙的雾气忽地被吹散,没一会儿又凝聚起来。 突然,木矜眸光一亮,指着东南方,定声道:“入口在那!” 卫九骁顺势一看,神色一喜,一刻也不再耽搁,伸手便从一旁的树枝上劈下两根树枝撑作拐杖,塞到了木矜的手中,道:“走,咱们下山。” 二人趁着雨停,下了山去。 跨过了一个小山坡,二人终是来到了所寻的入口。 守卫入口的是两个白花胡子的老头,身穿束袖桑麻长袍,头上包裹了一块方巾,两条系带垂落耳边,他们在这里守了一辈子,还从来没见到过又生人找到这边来。 “你们是谁啊?”其中一个老头颤巍巍的从椅子上起了身,问道。 卫九骁缓缓脱掉蓑衣,穿着湿漉漉的衣裳,上前拱手道:“两位老人家,敢问这里可是西黎族落?” 那两个老头诧异的对视一眼,然后点头道:“是西黎族落。” 可算是找到了! 第250章 在下西羌九 卫九骁心里一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在下西羌九,是西羌(qiāng)族长的孙子。” 按玄影打探来的消息,西黎族落里九支族群并存,西羌族算是九族里人脉比较稀少的一支了。 “西羌族长家的?”守门的两个老头面上大惊,额头上的皱纹因为瞪大的眼睛叠了好几层,舌头打结道:“西羌族长…西羌族长的儿子老早就都已经……已经战死了!哪里来的孙子!” 卫九骁也不恼,冷凝着面色,姿态谦恭道:“我爹没死,他当初被一个中原女子所救,后来便一直生活在中原。” 那两个老头见卫九骁说得有板有眼的,心中皆是打起了鼓来,二人相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转身朝后面吼了一嗓子,“乌二,去找酋长和西羌族长来,就说村子里来人了!” 离村口最近的一个木屋子里蹬时蹿出了一个瘦小的男娃,男娃扭头看了一眼村口,拔腿便跑进了村里头。 没一会儿,西黎族落的酋长便带着西羌族长一同赶来了村口,一众西黎族落的人看热闹般围在了四周,黑幽幽的双瞳滴溜溜在卫九骁和木矜身上打转,却没有一个敢发出声音。 感受到众人的审视,木矜缓缓从湿哒哒的草帽中抬了抬眸。 西黎人与战场上的那些南疆人多有不同,他们不似普通南疆人那般凶猛壮实,大多人的面容都是同中原人差不多,只是五官要立体深邃些。 而站在众族人最前边的,身形比其他人更高大些的便应是西黎酋长了,西黎酋长的长相算是西黎人中最为接近南疆人的了,他的年纪看起来不算老,面颊两侧长满了卷曲的黑胡子,一双眼瞪得极圆,不怒自威,光看着便有一股凶煞气。 西黎酋长身后,是一位显得和蔼些的老人,老人花白的胡子长得垂到了胸前,两道横眉相连,眉心紧紧揪在了一起。看样子,许就是卫九骁要认的那位爷爷,西羌族长。 “见过酋长!”守门的长老垂首行礼道,随后指着卫九骁对那位老人说道:“西羌族长,这人自称是您的孙子。”。 此言一出,西羌族长顿时便惊了,一双浑浊慈善的双目瞬间红了起来,沙哑道:“你说什么!” 相比于西羌族长的不镇定,西黎酋长便表现得镇定的多,他盯着卫九骁,厉声问道:“你说你是西羌里的儿子?” “是!”卫九骁迎眸对视,丝毫不惧。 “呵!简直可笑。”西黎酋长冷斥一声,“西羌里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我爹没有死!”卫九骁眸光微冷,双拳紧紧攥起,脖颈间的青筋全数暴起,道:“他没有死,他被我娘救下后,一直在边城生活。”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听到这里,西羌族长突得怒吼一声,恨恨斥责道:“族规难道他都忘了么!” “是!”卫九骁声音由方才的愤懑骤然转下,低沉出声,“他是忘了。当初他在那场战斗中伤了头,忘记了一切,南疆退兵,没有一个人愿意伸手拉他一把。是我娘,是我娘冒死带他回了边城,将他藏在家中数年,治好了他的伤。若非我娘,他早就不在了!” 第251章 他死了 西黎酋长看着卫九骁面上洋溢的痛苦,顿时眼光闪了闪,心中还是存了一丝疑虑。 “那他现在呢,为什么不回来!”西羌族长愤愤捶着胸口,脚步蹒跚,浑身摇摇晃晃,若不是身后的族人机灵的搀扶了一把,西羌族长险些倒下了。 卫九骁仰面凄声一笑,“他死了。” “什么?”西羌族长和西黎酋长皆是一愣,呆呆的目光定格在卫九骁的身上。 “南疆族落联合攻打边城,我爹被抓去当中原将士,死在了南疆人的手中。”卫九骁冷冷嗤笑,双瞳瞪大,眼眶血丝迸裂,通红无比。 身旁的木矜见状,险些都要相信了。她低了低头,借草帽挡住双目,心中暗自腹诽,没想到,这丫的竟然是影帝级别的。 “可笑的是,直到临死前,我爹他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他让我一定要回来西黎族落,替他守住他忘记的族规。”卫九骁苦涩一笑,双眸冷冽无比。 西黎酋长和西羌族长听了这番话,心中皆是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若此事是真的,那西羌里的的确确是西黎族落的大功臣了。 可这些事是真是假,光凭一个生人来说,到底还是不太确定的,西黎酋长怀疑地看了看卫九骁,道:“那你如何证明你就是西羌里的儿子?” “我爹临终前曾告诫我,身为西黎人当恪守族规,严于律己,一切服从酋长的安排,不得随意出族,泄露族落位置,而身为西羌后人,则当以孝行为先,担当族中重任。” “关于信物,我爹忘记了这么多年,唯一有关西黎族的,只有他体内一直养着的那一只蛊,在他临死前已经将蛊移到了我体内!” 卫九骁此话一出,西羌族长顿时便急了,他猛地上前两步,伸出粗糙的掌心贴到了卫九骁的胸口,感知着他体内的蛊虫,片刻后,他惊愕地移开了双手,颤着声看向西黎酋长,道:“酋长,是蛊,真的是蛊!” 说罢,西羌族长一把抱住卫九骁,喜极而泣道:“孩子,乖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他本以为他们西羌一族都已经要断了香火了,没想到,天神庇佑,是天神庇佑啊! 西羌族长虽然已经相信,但身为身为西黎族落最高首领的酋长还是有些迟疑,毕竟西羌里确实已经离开了西黎二十多年,而找上门自称西羌九的这人口中所说的一切,都有可能是编造的,南疆养蛊以西黎族为首,但却并非只有西黎人有蛊虫,西羌九体内的蛊虫究竟是不是西羌一族饲养的也未可知。 “你爹死了,那你娘又去了何处?难道你独留你娘一人在边城?”西黎酋长眼眸微敛,西羌族人以孝行为先,西羌九若真是西羌后人,怎么会将亲娘丢在战火纷飞的边城内,孤身赶来西黎族。 “边城战火猛烈,我爹死后,我娘因爱之深切也自缢了,已经葬在了边城。”卫九骁喉间动了动,眼眶中覆上了一层水雾,可到底还是被他忍住了。 第252章 这是我娘子 西黎酋长对卫九骁的这一番话倒是没有怀疑,毕竟南疆攻城一事他西黎一族也有参与,南疆大酋长做事向来深谋远虑,普通人要想从战乱城池里带出去两具尸体绝非是那么容易的事。 “酋长。”西羌族长抬头看了看西黎酋长,欲言又止。 西黎酋长又何曾看不出西羌族长的心思,他沉思良久,才退让了一步,道:“先带人去祭祀堂吧。” 正打算带卫九骁进村,西羌酋长忽地又注意到了卫九骁身后的人。 木矜窝在蓑衣和兽皮内,又站在卫九骁的背后,方才西黎酋长和西羌族长都在惊讶卫九骁的身世,哪里还分得出空档来注意她。 直到刚刚木矜脱下了蓑衣和兽皮,他们才注意到,卫九骁的背后竟还有名女子。 西黎酋长和西羌族长诧异的相视一眼,然后一齐看向木矜,“这位姑娘是?” 木矜正打算上前介绍自己是卫九骁的妹妹,岂料卫九骁一把便扯过了她的胳膊,搂到怀中,道:“这是我娘子。” “……”木矜怔了一刻,旋即愕然抬头,正要张口反驳。 两瓣湿润冰凉的薄唇瞬间覆盖到了她的唇上,凉意渗透脚底之际,一阵热气从体内升腾蹿起,红透了她的耳畔。 木矜睁大了双眼,脑子一阵空白。她两辈子以来都还没亲过人呢!卫九骁这个混蛋,她要灭了他! 回过神,木矜袖中双手一伸,一手金针,一手小剪刀,一边抵住卫九骁的下身,另一边对准卫九骁的心脏! “别激动,听我的安排,我们才能混进族里。”冰凉带着些笑意的声音悄悄飘入木矜的耳朵。 木矜用力咬了咬牙,猛地压下胸中的怒火,旋即金针一转,准确无误地扎在了卫九骁的双手上。 卫九骁顿时便觉得手臂一麻,他强撑着胳膊,耷在木矜的肩膀上,面容恢复冷色,转向西黎酋长道:“西黎没有不能娶中原女子的族规,我也不算违规。” 西黎酋长顿时愣了愣,他确实没有定下过这个规矩,因为西黎人都不能出族,见不到中原人,又谈何娶,现在倒是让这小子钻了空子。 一旁的西羌族长此时已经全然相信了卫九骁的身份,满腹心思都落在卫九骁上,他仔细地看着卫九骁的脸,越看越觉得同儿子西羌里相似,看得他老泪纵横道:“像里儿,这孩子像里儿啊。” 卫九骁看着西羌族长情绪这般激动,心中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幸亏玄影调查的清楚,否则他脸上的妆容也不会勾起西羌族长的回忆。 西黎酋长见着西羌族长对卫九骁这般肯定,他心中的疑虑也打消了几分,毕竟是亲孙子,血脉相连。 不过,对于木矜,西黎酋长便没有那么多好感了,一个中原人进入了族中,若是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引起天神的震怒,到时候极有可能会为整个西黎族带来灾难。 但这确确实实又是他们西黎人娶的妻,若现在就将人赶出去,未免显得太过凉薄。 西黎酋长垂眸深思了许久,才又开了口,道:“那就一同带进祭祀堂吧。” 第253章 那一位王要降世了 祭祀堂是西黎族祭拜天神的地方,西黎大祭司则是祭祀堂的掌事人,大祭司能够观测天相,预测未来,推出天神对西黎族的指引。 故而,若是将这二人带去祭祀堂,大祭司想必一定会有办法判断的。 想到这里,西黎酋长便也没再耽搁,带着人便进了村子里。 西黎族同普通村落并无什么差别,附近四面环山,房屋背后的斜坡开垦成了梯田,梯田对面则是连绵起伏的深山密林。 在村落最深处的一片山谷下,山涧溪流顺着一条狭窄小河涓涓流淌而下。 祭祀堂便建在小河旁的一块空地上,以乌铁木搭建成了两间并列的小屋,一间用来供奉天神,屋内常年供奉香油,另一间则用来养蛊,由西黎的九支族群分别供养。 对西黎人来说,蛊与天神同等重要,蛊虫便是天神多年之前给他们一族之人指明的路,传说是只要好好养蛊,等到蛊王临世,便可保他们西黎万年不衰。 “酋长。”祭祀堂外,一个身穿黑色长袍、银丝滚边的披发男子,头戴金边冠冕,单手抬起,贴在胸口,微微低头向西黎酋长行礼。 “大祭司。”西黎酋长回以一礼,旋即抬脚往前几步,走到大祭司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不知大祭司可还记得西羌族长的后人?” 大祭司轻轻抬头,越过西黎酋长,看了看人群前面的西羌族长,皱眉道:“西羌里?” 西黎族长凝声道:“是,就是西羌里,他曾在二十多年前代西黎出战,本已战死沙场,可今日族中来了一位自称是西羌里后人的男子,还带来了一位中原女子。” “哦?”听到这话,大祭司有些诧异了,道:“那男子是西羌里之子?” 西黎酋长郑重点了点头,然后忙问道:“是,此人自称是西羌九,是西羌里与中原女子所生,不知大祭司可有办法窥得天神之意,判定此人究竟是不是西羌一族的后人?” “哎~”大祭司深深叹下一口气,仰面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沉重道:“近日来,天象突被蒙雾遮盖,天神之意恐怕是难以窥见了。” 西黎酋长大惊,“被蒙雾遮盖?难道是天神对村里有什么不满了?” “黑雾蒙蒙,天象模糊不清,连皎月都被一同遮住了,兴许不是天神的旨意。”大祭司遥遥抬头,看了一眼祭祀堂背后的深山,道:“或许是那一位王要降世了。” “当真?”西黎酋长一听此话,面上由方才的惊讶担忧瞬间转变成了狂喜,激动道:“我们西黎族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等到了!大祭司,那这几日就烦请您多多准备了。” 大祭司再次将掌心贴到胸口,行以一礼道:“酋长放心,这些年已经准备的足够多了,想来不会有失误的。” “那就好,那就好。”西黎酋长双手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正打算转身回去,一回头又瞧见了卫九骁和木矜二人,他这才想起此行来祭祀堂的目的,便问大祭司道:“那这西羌一族的后人该如何处置?” 第254章 她不能走 大祭司平静地看了一眼卫九骁,良久才定声道:“让他进蛊屋!若他真是西羌一族的后人,便也是我西黎血脉,有西黎血脉相承,蛊屋的那些蛊定不会对他有所伤害。” “可他毕竟是西羌一族后人与中原女子所生,当只有一半的西黎血脉,若是蛊虫暴起……”西黎酋长面上隐隐有些担忧。 “我西黎人以血养蛊乃是天神之赐,即便是有一半的血脉,也不会有事,天神会庇佑我西黎人的。但……”大祭司顿了顿话音,旋即接道:“若并非我西黎血脉,蛊虫入体便会暴动吸血,血干而亡。” “……就依大祭司所言。”西黎酋长肩负着整个西黎族落的生死存亡,自然是一切以西黎人的安全为上,至于这个认上门的西羌九,若是经过此番试探,确定真是西羌一族的血脉,倒也是件好事。 若不是……西黎酋长阴沉了眸子,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做好了决定,西黎酋长先找西羌族长商量了一番,待安抚好了西羌族长,他才走到了卫九骁面前,道:“想必你爹同你说过了,我西黎人擅养蛊,我族饲养的蛊虫对族人是无害的,既然你说你是西黎血脉,便在我西黎的蛊屋待上一夜吧。若你真是西羌里的后人是不会有事的,但……” “你若不是,”西黎酋长眸光深深,音如鬼魅,道:“我族蛊虫便会吸干你的鲜血,让你在一夜之间变成骷髅碎骨,永世不得翻身!” 卫九骁听得心中一震,面上却还是保持着镇定的神色,勾唇冷声应道:“好。” 木矜听到西黎酋长的话,掌心骤然一收,西黎人竟然还保留了这一手,看样子这一关恐怕不好过了。 木矜担忧地看了卫九骁好几眼,若是卫九骁在祭祀堂出事,她同样跑不掉。 卫九骁仿佛是察觉到了木矜的目光,长臂一揽,顺势便搂住了木矜,弯腰将下巴抵到木矜的肩膀上,让外人看起来像是相公安慰担忧的娘子。 只有木矜自己知道,卫九骁这丫的又开始借机占她便宜了,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同卫九骁作伴到此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木矜强忍下心中的恼意,手中的金针正要扎下去,便听得卫九骁压低了声音,悄悄道:“等到了深夜,你就找机会离开,若是我出来了,我会想办法再联系你。” “没有把握?”木矜皱了皱眉,她以为这丫的已经有办法了,才会那么坦然的答应。 卫九骁轻轻一笑,呼出的热气若有若无地撒在木矜的脖颈,道:“你要是担心的话,把握可能更大……些。” 话音尚未落下,一根金针准确无误地扎入卫九骁的腰际。 卫九骁顿时觉得腰间一麻,旋即小心翼翼的扶着腰放开了木矜,面上的笑意渐渐收了收。 这小丫头,真是四处带刺啊! 木矜看着卫九骁慢慢挪动的姿势,心中止不住地忧心了起来。 蛊虫的厉害她已经见识过了,卫九骁体内现在还封着一只呢,连她的金针都不能将蛊虫逼出来。 若卫九骁真的没有把握,她这么一走了之,那今夜卫九骁指不定要九死一生。 所以…… 她不能走。 第255章 我们有孩子了 象谷还没找到,她若是走了,郢城那些百姓又该怎么办。 木矜顿了顿神,待西黎酋长正打算带卫九骁进屋之时,她蓦地开口叫道,“慢着!我也要进去。” 此话一出,祭祀堂前的族人皆是一惊,呆立当场。 良久,有人讥讽道:“呵,一个中原女子竟敢妄想进我们的祭祀堂,简直是活腻了!”。 “就是,真是不知好歹!”不少西黎人纷纷附和,语气很是不善。 一旁和善的西羌族长忍不住开口劝道:“小姑娘,西黎蛊虫生性暴躁,对非我族人都很凶残,你进去了也只有送命的份,不如就在外头等着吧。” 他虽然不太喜欢中原人,但这终归是他孙子带回来的人,也算是他孙媳妇儿了。 木矜冲着西羌族长温和笑了笑,没有应声,一步一步走到了满面呆滞的卫九骁身边,兀自牵起了卫九骁的双手,然后转过身,神色坚决地对西黎酋长道:“我要陪他在蛊屋待一夜。” “不行!” “不行!” 两声严词厉色的拒绝声分别来自卫九骁和西黎酋长。 卫九骁好不容易才回了神来,一边享受着木矜柔弱无骨的小手的相牵,一边又冷着面斥责道:“不要胡闹!你不能进去!” 西黎酋长也板了板脸,厉声道:“中原女子绝不可进我西黎一族的祭祀堂。” “哦。”木矜随意扬了扬唇,低头双手轻轻抚着肚子,轻飘飘道:“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西黎血脉,他可以进去。” 反正都已经假装是娘子了,多一个孩子也无妨,反正只要找到象谷,就能离开西黎族了。 木矜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身边握着手的人石化了,四周也瞬间陷入一片静寂。 人群前,西羌族长情不自禁地张大了老嘴,浑身激动得颤抖起来,这孙子才刚回来,现在,现在他,他都要有重孙子了? 哦!天神保佑,天神保佑啊! 卫九骁呆愣了许久,直到被木矜偷偷掐了老久才反应过来,他低头看着木矜,眼含狂喜与深情,两臂一个用力便将木矜抱了起来,异常激动道:“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矜矜,我们有孩子了?哈哈!我要当父亲了!我要当父亲啦!” 木矜被卫九骁转得头晕眼花,到底还是忍住了捏死他的冲动,影帝演技了不起么?用得着这么秀么? “诶诶诶!快放下,快放下,这姑娘才刚怀上,可不能这么转啊!哎哟哟!小心,小心呐!”一旁一个头上包着花方巾的婆婆忙上前劝道,一脸心疼,生怕卫九骁真把孩子给弄没了。 卫九骁忙轻手轻脚地放下木矜,不敢置信道:“矜矜,你真的有孩子了?不是骗我的吧?” “呕……”木矜刚一落地,便哇得一声往身后干呕了起来,见鬼,都穿越异世了,她还是最怕眩晕感,卫九骁这丫的不是故意的她绝对不信! 木矜用力攥了攥手中捏着的金针,恨不得一针将他撂倒。 “娘子!娘子!娘子你没事吧?”卫九骁忙伸手缓缓拍着木矜的后背,满脸担忧道。 “没事。”木矜强撑着胃里的不适,转身含羞带笑道:“是真的,小九,我们……我们有孩子了。” 第256章 还不放手? 祭祀堂前的众人见着木矜这般呕吐,原本不信的现在都已经相信了大半。 西黎酋长为难地看了看大祭司,这事不太好办了啊!这姑娘不是我西黎人,但她肚中的孩子却极为有可能是啊,这是让进还是不让进好呢! 木矜看出了酋长的迟疑,微微屈膝,定声道:“酋长,既然要验证不如验个彻底好了。” 一旁的卫九骁见状,忙上前一步,正要插嘴,话还没从喉咙里说出来,便感觉到他屁股上猛地被扎了一针,痛得他龇牙咧嘴的,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木矜笑眯眯地又往卫九骁身边凑了凑,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给我收敛一点!” 卫九骁吞了吞口水,没再出声了。 木矜这才将手中的金针拔了出来,看着已经有些动摇的西黎酋长,趁热打铁道:“一家人要验就一起验,要么就别验。” 西黎酋长紧紧攒了攒眉心,转头看了看大祭司,待大祭司悄然点头了,他才答应了下来,道:“好!既然你是个不怕死的,那也好,便一同验验看!” “跟我来吧!”大祭司沉声道,目光扫了扫木矜二人,转身进入了祭祀堂。 跟随在大祭司身后,卫九骁担忧地看了一眼木矜,木矜却是目不斜视,只唇边轻轻张了张,无声道了一句,“我没事。” 卫九骁紧了紧手心,将木矜拉近自己,低低道:“我会保护你的!” 木矜用力抽了抽手,却抽不出来,只能咬了咬唇,就此作罢。 祭祀堂里的蛊屋内分成九个隔间,分别交由西黎九族照看,木矜等人进去的时候,蛊虫尚在休息,故而没什么异常。 “你们就在这里好生待着,切莫乱走乱动,免得惊扰了蛊虫们的休养,明日一早,我会再来替二位开门。”大祭司将卫九骁和木矜二人安排在了厅堂,交代了一声,便兀自出了屋门,在外落上了锁。 等大祭司的脚步声放远,木矜冷冷道了一句,“还不放手?” 正在四处张望打量的卫九骁啊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到木矜冷淡的脸色,他才反应过来,讪讪地笑了笑,放开了握紧木矜的手,一本正经道:“矜矜,做戏要做全套,现在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该互帮互助才是,我觉得你方才演的就不错。” 木矜瞥了卫九骁一眼,没理他。这丫的给点颜色他就开起了染坊。要是她有办法穿回去,定是要将这丫的打包回去,几个影帝那是没得跑了。 卫九骁看了看木矜的脸色,心中总觉得毛毛的,有一种要被卖的感觉。不过这会儿他也不想再去惹恼了木矜,免得又讨了个金针伺候,就在蛊屋里到处转悠了起来。 转到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卫九骁以为要挨饿一天,不过还好,很快有人送来了吃食,而且还有一床被席,那来人走之前还把灯给点上了,贴心的很。 这秋日里的天总要比夏日的来得要快些,天说黑就黑了,蛊屋里阴暗暗的还怪瘆人的,有灯光就好多了。 第257章 老父亲得子的爆棚幸福感 烛光微微颤动,外头细细密密地小雨又下了起来。 卫九骁正打算叫木矜去桌旁用饭,却被木矜的一个冷眼吓退了。 “怀孕不过是暂缓之计,早些用饭,今夜恐怕还有一场硬战要打。”木矜漠然开口解释了一句,旋即自顾自坐到了桌边,开始吃饭。 卫九骁耳根突得一红,旋即全身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怀孕是暂缓之计…… 嗯?他刚才到底在高兴什么?为什么当时会有一种老父亲得子的爆棚幸福感? 卫九骁伸手摸了摸额头,他大概是入了这丫头的魔怔了,听到这丫头说一家人要一起面对时,他就昏了头了,哪里还记得他们还没到一家人的地步呐! “那你吐什么?”卫九骁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一句话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木矜筷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搁,双拳用力攥了攥,为什么每次卫九骁都能让她产生一种赶紧送他上天的感觉! “不想吃饭就别吃了!”木矜深吸一口气,若不是她孤身一人很难跑掉,她才不陪他验证这劳什子的血脉呢! “吃吃吃。”一提起吃的,卫九骁肚子咕噜一叫,他这肚子可饿不得,一顿不吃都饿得慌,有啥事还是吃完了再说吧。 想着,卫九骁忙上前抓起了筷子,快快坐下吃起了饭来。 有饭堵住卫九骁的嘴,木矜的耳边总算安静了下来,她饭量不大,吃饱了便开始在蛊屋四周观察了起来。 蛊屋内的九个隔间内都放有绿叶生肉供蛊虫吃,蛊虫们吃得正酣,整块鲜肉没一会儿便被一堆蛊虫分食了下去,吃完了鲜肉,它们才会转而去吃绿叶。 蛊屋的蛊虫都是被西黎人精心照顾的,日常饮居十分规律,基本上不会被打破,故而木矜在隔间外相看的时候,那些蛊虫们没有第一时间蜂拥上来,反而是继续吃着它们的食物。 可就是蛊虫们不为所动的表现,让木矜愈发觉得心里不安定了。 木矜面色微凝,在九个隔间外走了一遍,大概估计了一个数字,每个隔间内至少有几十只蛊虫,多得可达一两百只,这九个隔间的蛊虫若是全部算在一起,至少千只蛊虫。 蛊虫喜血爱肉,木矜和卫九骁现在就是送上门来的鲜肉,它们又怎么会放过。 伴随着外面渐大的雨声,门外的灯笼被吹得四处摇晃,没一会儿便灭了下来。 一阵湿冷的穿堂风直接吹向了隔间外的廊中,木矜背脊突得升起了一股凉意,她稍稍侧头往隔间内看了看,正巧瞧见一只只肥硕的蛊虫正从隔间内不停地往外爬。 木矜看得心中一阵发怵,她忙回到桌旁,拿起桌上寥寥燃着的烛灯,以火光吓退了蠕动着身躯跟来的蛊虫。 桌上,卫九骁正吃完了饭菜,顺着木矜的烛光看着蛊虫往外汹涌堆积的模样,神色一震,旋即立刻从长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将木矜揽到身后,道:“我来,你去把烛灯拿来,全部放到一起。” 第258章 它们怕止血粉! “不要伤到它们。”木矜看了看卫九骁手中的短匕,眉心微微蹙了蹙。 西黎人将蛊屋设定在祭祀堂的旁边,定是对这些蛊虫极为重视,若是他们伤到了蛊虫,那即便验证了西黎人身份,也难保他们不会动怒。 “我知道。”卫九骁嘴上虽是答应了,但却没有放在心上。 他才不是恪守成规的人,若是这些蛊虫真的逼近上来,不伤它们是不可能的,大不了他就带着小丫头跑呗! 厅堂里的蛊虫越涌越多,黑压压地如同大军一般,步步逼近桌旁。 木矜迅速将屋旁的另外两盏烛灯连带着桌旁的烛灯一同移到地上,旋即又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几个瓷瓶,将瓷瓶中的每一样药粉都倒了一些在地上,分别连在三盏烛灯之间。 蛊虫怕火,烛火虽小,但总归能吓它们一吓。至于这些药粉,算是冒险一试了,她身上带了不少药粉,但却不知道哪些药粉对这些蛊虫有用,索性不如全部放下去看看,等蛊虫绕过了哪片药粉,她便能判断出蛊虫害怕的是哪一种药粉了。 “小九,退回来。”木矜做完了所有的布置,便叫了卫九骁退到烛灯之后。 卫九骁闻言,长腿一跨,便退步到了烛火之后。 那一群渐渐向前的蛊虫大军见到这明晃晃的烛火,皆是止下了步子,甚至还有几只胆小的蛊虫退后了一步。 木矜正要庆幸烛火起作用了,可还未来得及松下一口气,蛊虫大军中突得便拱出了一个稍胖些的大蛊虫,也不知道那蛊虫是用了什么法子,让那些原先都退却了的蛊虫们又斗志昂扬地蠕动了起来,完全没了方才的惧怕之意。 蛊虫的持续涌动让木矜沉了沉眸,自穿越以来,她没有遇到过这样棘手的问题。 直到那一群蛊虫涌动到了烛灯前,全数绕过了那一小片白白的粉末,木矜这才算是有了苗头。 它们怕止血粉! 木矜忙从袖中拿出了装有止血粉的瓷瓶,一点点倒在了自己和卫九骁的脚边,正倒到了一半,止血粉便用完了。 这些止血粉还是她在郢城时制好的,在边城给江牧旗治病时候用了大半,此时已经不剩多少了,只能堪堪撒一个仅容一人相站的小圆圈。 木矜双手握着空了的瓷瓶,定了定眸,然后单脚跨入了圆圈内,道:“它们怕止血粉,我只剩下这些了,我们一人一只脚,单脚站立在圈内,能维持一刻便是一刻吧。” 卫九骁看着那小小的白圈,还有那一抹纤细的身影,长腿一跨,整个人便越进了圈内。 许是因着止血粉的圈子太小,木矜面颊紧紧贴在卫九骁的胸口,一时之间她觉得闷得慌,心中暗暗郁闷了起来。 若不是有人在,她还能闪进空间再调些药粉,这卫九骁在这,倒是把她弄得没了办法,只能两个人挤在这狭小的圈子里。 木矜正想着,突得,一双有力大手顺着她的腰际搂了过来,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她便觉得腰间一个受力,双脚顿时离地,整个人都被抱了起来。 第259章 蜘蛛精来了 “这样地方更大些。”卫九骁仰面看着抱高的木矜,斜斜扬了扬唇角,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 木矜眼中的怒火刚起,便转而为心惊,喝道:“你身后有蛊虫!” 卫九骁挑了挑眸,“我知道,我会护着你的!” “你背后的衣裳上!” 木矜此话一出,卫九骁猛地回头,正看到涌来的那一群蛊虫顺着他身后的袍角一点点的往上爬。 卫九骁双手一软,险些恶心地松开了手,还是木矜行动更快些,她攀到卫九骁的肩头,一手夺过他的匕首,用力挥下,便将卫九骁身后的袍子划断了下去。 那一群蛊虫自然也都跌回了圈子外,它们翻了翻身,然后跟着蛊虫大军,不停地在止血粉圈子外来回蠕动。 木矜额间也渗出了点点汗珠,集聚顺着两鬓流下,她正打算脱身从卫九骁的怀中下去,突得,她察觉到了袖中的丝丝动了动。 丝丝慵懒地伸了伸大长腿,睡了一个十分满足的觉,刚一爬出袖子便见到了遍地黑压压的虫子,它惊得险些摔了下去,索性它腿又多又长,这才勾住了木矜的衣袖,正顺便爬上木矜的肩膀,却发现与木矜紧紧贴着的还有小九那个怪人! 丝丝顿时震惊了起来,这小九还是对我们家矜矜下手了?! 它小心翼翼地绕过卫九骁的双手,爬到木矜的耳边,用带着些激情地语调问道:“矜矜,你们这是玩什么呢?” 木矜一个厉眼瞪过去,丝丝脑袋顿时一缩,然后又嘀咕了一句,“难道是我打扰你们了?” 木矜一手指弹上了丝丝的脑袋,咬着牙含糊不清道:“介意我给你做个开脑手术么?” “啊?什么?”卫九骁抬眸应声道。 “没事,看好你的衣裳。”木矜利落回声,旋即又看了看丝丝。 丝丝自然是听明白了方才木矜的威胁,它毫无志气地又将八只大长腿收了回来。 “能不能与这些蛊虫沟通?让它们退回去?”木矜用口型问着丝丝。 丝丝这才伸出了大长腿,往黑压压的地下看了看,然后满是得意道:“没问题!让我来!” 说着,丝丝便顺着木矜的身子越到卫九骁的背后,顺势爬了下去。 外头的蛊虫闹得正盛,丝毫没有注意到丝丝的下来。 直到丝丝迈着它的大长腿在圈子里跑了好几个圈,这才有蛊虫注意到了它。 “怎么混进来一只偷吃的!” “还是只长腿的!哼哼!” “这是蜘蛛!没见识的东西!” “蜘蛛?现在蜘蛛网都已经这么不景气了么?竟然还敢混到咱们这里来抢吃的!” 上千只蛊虫皆是议论了起来。 丝丝听着这一群蛊虫的话,心中气得不行,小肚子胀得老大,心中哼哼想着,要不是它现在没丝,它早就把这一群臭小子全部卷起来当零食吃了! “你们老大是哪位?”丝丝清了清嗓子,趾高气昂地走到那一群蛊虫面前,用蛊语流利地问道。 “啊啊啊!蜘蛛精,蜘蛛精来了!” “老大,救命啊!” 那一群蛊虫瞬间便乱了起来,一只叠过一只,疯狂的往后退着。 xs7.com 第260章 没吃过 卫九骁看着莫名退离大半的蛊虫,愣了愣,“这……这就退了?难不成我真的是西黎血脉?” 木矜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低头继续看着脚边的丝丝。 丝丝也是一脸震惊地看了看退却的大军,它一句话就给这群蛊虫吓退了?它这么厉害了? 待丝丝回过神来,心中一阵狂喜,八只大长腿迅速劈叉下来,若是它长了尾巴,此时都能翘上天去!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一群蛊虫退到了合适安全的距离外,这才敢开口问向丝丝。 丝丝优雅地抬起长腿,走到那些蛊虫的前面,得意道:“我可是世代药农的神宠!你们竟敢围攻我的主人!哼哼,小心我把你们嘎嘣脆咬碎全吃了!” 丝丝威胁的话一出,退后的蛊虫们明显便害怕了起来。 “不用怕,咱们虫多!一起上!”那蛊虫老大明显还是有些脑子的,他吼声鼓舞着众蛊虫道。 蛊虫们听了这话,又蠕动着往前拱了拱。 丝丝见吓不过去了,只得求助地看了看身后的木矜。 木矜双手正攀在卫九骁的双肩上,目光沉沉看着蛊虫一进一退的战况,见到丝丝伸腿招呼求助,她忙抬手扬了扬,示意它拖延时间。 丝丝看着木矜奇怪的手势,茫然了一刻,旋即它猛地反应了过来,“啊!对,矜矜是让我骗他们!” 得到了吩咐,丝丝立马转头回去,八只眼睛一闭,随口诓骗了起来,“你们难道不怕我吐丝么!我能将你们所有人全部裹起来,晒成虫干!我的主人可是药农,她身上有天下最毒的毒药!一点点就能把你们全部毒死!” “嗤!”蛊虫老大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就凭她一个弱女子?她要是能毒死我们,刚才还怕我们什么!更别说天下最毒的毒药了,我们蛊虫就是天下最毒的!” 哎呀!装崩了! 丝丝心中一跳,小心翼翼地睁开了前面的一只眼,脑中飞快的想着,矜矜到底还会什么,还会什么! 对了! “我的主人不仅是药农,她还会做许许多多好吃的,香酥鸡,碳烤鱼,红烧兔子,麻辣牛肉,你们都吃过么!”丝丝不停地用大长腿擦着嘴边的口水,一边说,一边抹,地下还滴湿了一小块。 “没吃过。”那一群蛊虫老老实实地摇头道。 “那酱肘子,爆腰子,溜大肠,烤羊排吃过么?” “没有!”那一群蛊虫咽了咽口水,再次摇头。 丝丝吸了吸嘴边溢出的口水,继续道:“那糖醋排骨、水晶猪皮……” “别说了!”那一群蛊虫徜徉在湿漉漉的口水里,齐齐出声打断了丝丝。 “你们要是乖乖回去待着,我就让我主人明儿个给你们做!”丝丝扭着身子道。 “没问题!”那一群蛊虫撤离得飞快,没一会儿便全部消失在了厅堂,只剩下一大片湿漉漉的痕迹。 丝丝趾高气昂地迈着步子回来,兴致冲冲地走到卫九骁脚下,正打算爬上去,便见到木矜双手挣脱了卫九骁的怀抱,跳了下来,道:“蛊虫退了。” 第261章 怎么睡? 卫九骁闻言,惊愕地转过身来,脚边的丝丝看准时机,一个跳跃便抓住了木矜的裙摆,慢悠悠地爬了上去。 “怎么回事!难道我真的是西黎人?”卫九骁双眸瞪圆,开始怀疑起了他的身份。 木矜睇了他一眼,并未打算解释,只淡淡开口道:“歇息吧。” 折腾了这么久,白日里淋湿的衣裳都干得差不多,她也累了。 木矜往身后的床上躺了躺,可一躺下,她便发现了不对劲,西黎族的蛊屋一般是不会住人的,故而厅堂里只有一张临时搭建的木床。 一张床,两个人,怎么睡? 木矜轻轻皱了皱眉,旋即又起身下了床,道:“你要床还是被子?” 这个时候尚未到很冷的时候,将床上的被子铺到地上睡,应当也不是很冷。 “不用,我睡这里就行。”卫九骁刚从蛊虫退却的惊讶中缓过神来,见到木矜和衣躺上了床,他双手利落地抽出了桌边的四条板凳,合并在一起,仰面躺了上去。 木矜见状,便也没再多说,只抬手将床上仅有的一床被子扔了过去。 她从不占别人的便宜,既然卫九骁睡了板凳,那她理应将被子给他。 扔罢,木矜便也没再多说,直接侧身躺下,空留下一个背影给卫九骁。 卫九骁摸着手里的被子,勾唇笑了笑,然后抓着被子躺好了板凳上,没再说话。 与这小丫头相处久了,总也了解些她的脾性了,倒不如就顺着她的意思来,也省得她多想。 卫九骁悠悠然闭上了眸,枕靠在后脑勺的指头有一搭没一搭绕着发丝。 床上,木矜躺下后,丝丝不知从何处爬了出来,慵懒地瘫在木矜的耳边,骄傲道:“矜矜,你明日要给我奖励好吃的!” 木矜有些累,困倦地眨了眨眼,便表示同意了。 丝丝见木矜同意了它的奖励,这才摸着肚子放下了心,心满意足地窝在了木矜的发丝上。 风声萧萧,雨势由大转小,门外滴滴答答的滴水声清晰地传进了屋子里。 屋内,烛光摇曳,躺在板凳上的卫九骁突然睁开了眼,听到木矜熟睡的呼吸声,他蹑手蹑脚地翻起了身子,抱起了身上的被子,走到床边,将被子轻轻盖到了木矜的身上,旋即又转身回到了板凳上,背靠着桌子坐了起来,手中还转着一把匕首。 这屋内这么多蛊虫,难保不会有偷袭,警惕些总不会错。 床头的丝丝爬出来看了看卫九骁守夜的模样,满意地翘了翘大长腿,有人守夜它就不用看着了,它就能到处去玩一玩了! 丝丝玩心大起,顺着床边爬了下去,可才爬到地下,它便察觉到了一阵危机感。 丝丝小心翼翼睁眼看了看,板凳上的卫九骁竟然正定定地望着它。 丝丝浑身一顿,然后僵硬地转了转身子,装成路过的蜘蛛,一点点爬进了床下,然后顺着靠床的墙壁,赶紧爬上了屋檐。 祭祀堂的屋檐同蛊屋的屋檐正相连着,外头的雨渐渐停下,丝丝很快便爬到了祭祀堂里。 第262章 有了媳妇儿忘了爷爷 祭祀堂内满屋透亮,正中的天神像四周点了许多盏油灯,而这些油灯中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祭祀糕点、肉食,屋檐上的丝丝嘴馋得险些没掉下去,幸而它还记着它没有丝,不能贸然行动。 正当丝丝打算打算顺着柱子慢慢爬下去偷吃的时候,天神像前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正是西黎的大祭司,他手心端着一炉子的香灰,嘴中还不停地念着经文。 丝丝顿时长腿一收,它若是这般明目张胆的下去,肯定会被这人给发现的。 丝丝再三犹豫,还是决定在房梁上再等等,等这念经的人离开了,它就下去吃个饱。 丝丝枯坐在屋檐良久,那念经的大祭司也还是没有离开,它疲惫地松了松大长腿,看着外头渐渐亮起来的天色,生无可恋地看了看天神像前的人,到底还是放弃了等待。 照大祭司这个念经的时辰,它恐怕等到天亮也没有机会吃到! 丝丝郁闷的收了收垂涎流下的口水,无奈返身回了蛊屋。 等到天色完全放亮之时,蛊屋床上的木矜这才缓缓睁开了眼来,坐了起来。 许是昨夜太累了,又淋了雨,今日起得迟了些。 木矜看了看外头稍刺眼的阳光,正打算下床,掌心一触及到身上盖着的被子时,木矜顿时一愣。 被子?怎么会在床上?什么时候盖上来的?是卫九骁? 木矜诧异地抬了抬眸,看向桌边,却发现那些昨夜并在一起的板凳已经分开放回了桌子四周,而板凳上睡着的卫九骁也不见了踪迹。 “醒了啊。”木矜正对着桌子发愣时,卫九骁携西羌族长一同从蛊屋外进来,见到木矜起床,卫九骁忙贴心地上前一步,搀住木矜道:“小心些。” 一旁的西羌族长见到卫九骁对木矜这般重视,心中不免担忧了起来,毕竟是外来的中原人,这样留下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但不管是留或者不留,都得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了再说!西羌一族的人已经够少了,他必定要保住西羌一族的血脉! 想起重孙子,西羌族长又自顾自地高兴了起来。 屋内,刚起身的木矜看了看卫九骁和西羌族长携手进屋的模样,大概是知道昨夜的那一关已经过了,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 卫九骁见状,长臂一伸,一手搂住木矜,一手拿起床上的行李,轻笑道:“饿了吧?走,我带你回家。” 正准备离开蛊屋,见西羌族长仍在原地发愣,他冷声叫了一句,“爷爷,该回家了。” “啊嗯,好好好,咱们回家。”西羌族长恍然回神,笑眯眯地应完了声,刚打算伸手让卫九骁扶一扶,可手还没提上来,便见卫九骁无视地搂着木矜走出了屋子,一点点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西羌族长顿时气得胡子一吹,这臭小子,有了媳妇儿忘了爷爷,只对他媳妇儿有个好脸! 可气归气,孙子还是要宠的,不仅孙子要宠,重孙子更要小心,想着想着,西羌族长也就不气了,甚至还有点喜滋滋的,毕竟他们西羌家有后了,还是两个! 西羌族长悠哉悠哉地跟了上去,带着木矜和卫九骁便回了家。 第263章 见过小九哥哥 西黎共有九个族群,每一个族群的住处都是集聚在一起的,由族长带领族民修筑房屋,其中以族长的房屋最大。 因为族长每日要处理的族内事物最多,故而居住的族屋自然也比一般族民的要大些。 西羌一族亦是如此,不过因着西羌族长这一脉香火中断,只剩下西羌族长独居多年,故而有些屋子已经荒了好些年了,只有西羌族长住的那几间屋子打扫的还算干净,其他的都结了一层厚厚的灰了。 木矜和卫九骁到家的时候,西羌族屋的正堂里正等着两个女人,一老一小。老的年纪看起来与西羌族长差不多大,而小的则是同木矜差不多。 “哎呦,族长,你们可回来了!”那老婆子见西羌族长带着卫九骁和木矜回来,忙起身迎了上去。 “老三家的,你怎么来了?”西羌族长捻着胡子,颇为诧异地看了看老婆子,这老婆子是他三弟西羌净的老伴儿,平日里可是不喜欢来这族屋呢,今儿个倒是赶这热闹凑上来了。 那老婆子哪里顾得上理西羌族长啊,一双皱皮老眼骨碌碌地打量在卫九骁的身上,一边笑一边道:“这就是里儿的孩子?长得可真是俊呢!比咱们族里其他人都强!” 见人夸赞他的孙子,西羌族长一下子便舒心了,叹道:“是啊,小九这孩子可不容易,若不是天神庇佑,恐怕这孩子现在还不知道漂泊在哪呢!”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那老婆子笑得满脸褶子。 “来,小九,矜矜,这是你们三婆。”西羌族长转头同卫九骁和木矜介绍了一句。 “矜矜?这矜矜是哪位?是小九这孩子带回来伺候着的?”三婆半眯着眼,明知故问道。 西羌族长忙解释道:“不是,这是孙媳,小九这孩子知道得晚,在外面就成亲过了。” “啊?”三婆大惊失色,嫌弃地看了木矜一眼,咋舌道:“这丫头不是咱们西黎人啊!那酋长都能同意了?真真是……” 话还未说完,卫九骁便冷着眼先一步出了声,“三婆这是对酋长和族长的决定有意见?” 三婆被卫九骁冷不伶仃地一句话问得浑身一怔,她哪里敢反对酋长和族长的决定,除非她不要命了! “哪里的话,三婆我这不是好奇么!咱们族里可得头一回来中原女子!”三婆一边解释,一边伸手就要往木矜脸上掐一掐,道:“这中原来的女子面皮可真是水嫩呢!” 手还未碰到木矜的脸上,卫九骁便先一步搂住了木矜,挡在木矜面前,冷道:“爷爷,若是无事,我就先带矜矜去吃饭了。” 西羌族长还没来得及应声,三婆转而便又一把抓住了卫九骁的胳膊,劝道:“急什么,来来来,就去三婆家里吃,三婆家里早就做好了,就等你们去吃了。” 说着,三婆又冲身后的小姑娘叫了一声,“素谷,还不快来!见过你小九哥哥。” 那身穿桑麻长裙的小姑娘低垂着头,踌躇地绞了绞衣裙,水灵清透双眸欲抬不抬,面含羞涩道:“见过小九哥哥。” 第264章 笑起来好看 卫九骁神情冷漠,连看都没看素谷一眼,直接对三婆道:“不必了。” 三婆闻言,顿时瞥眼瞪了瞪身旁的素谷,挤上前到卫九骁的面前,腆着脸继续劝说:“族长平日里事儿可多了,恐怕也没空给你们做,三婆家也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 说着,三婆没去拉卫九骁,反而去拉了木矜。男人不好拉扯,女人还不好拉么!瞧西羌九护妻的样子,只要她拉走了他怀里的小丫头,这西羌九还是得乖乖跟着去! 不过,让三婆没料到的是,木矜比卫九骁更难拉。 她手还没碰上木矜的衣裙呢,便被木矜灵巧的一个转身给躲开了。 “三婆说笑了,头一趟回家,我们二人自然是要陪爷爷一起,一家人用饭的。”木矜轻轻笑了笑,看了一眼一旁的西羌族长,然后又道:“三婆是想留下来同我们一家人一起用个饭么?” 此话一出,三婆顿时就尴尬了起来,毕竟人家都说要一家人团聚了,她要是再强行留下来,且不说合不合适,她估计族长那个老头子就不同意了。 三婆还没想玩,西羌族长果然按捺不住出声了,一脸严肃道:“他三婆,我记着你们家前几日田地里好像病死了几株苗子吧,你们早早地去处理了,别到最后,连累了其他地里的苗子。” 三婆老脸一红,她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被老族长在小辈儿面前用这种蹩脚的理由赶人,实在是挂不住脸! 说什么病苗子,那都是十来天前的事情了!也亏得老族长想得起来。 三婆气闷地看了看老族长,可到底是碍于威严,她只得讪讪回了一句,“族长说得是,我这就回去叫他们去处理。” 说罢,三婆连一刻都没耽搁,直接抬脚走人。 素谷紧跟着离开,只路过卫九骁身边的时候,抬头多看了一眼,然后又加快了脚步。 待二人离开了族屋,西羌族长这才嘟囔了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们一家人团聚,老三家的来掺和什么啊!平日里他们一家人带儿子抱孙子乐呵的时候,也没见得叫上他啊,这时候插脚倒是插得快! “不用理她们,爷爷这就给你们做饭。”西羌族长和蔼地笑了笑,看着卫九骁和木矜相亲相爱的样子,他心里越发满意了起来。 许是他们一支后人少,平日里他又过得孤寂些,这时候有了孙子,重孙子,他对木矜中原人的身份也不那么介意了。 人老了,就盼着儿孙绕膝,家家团圆了。 木矜看了看西羌族长和善的模样,鼻尖突得有些发酸,她前世今生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不知其模样,也不知其性格,直到现在,看到西羌族长,她算是满足了自己对爷爷的幻想。 “爷爷,我来吧。”木矜难得地弯了弯唇,轻笑道。 西羌族长颇为惊讶地看了看木矜面上的笑容,从他初见这个孙媳妇儿起,他就觉得这个孙媳妇儿面容太过冷清了些,直到现在看到了木矜脸上绽放的笑意,他才大为满意了起来,高兴道:“孙媳妇儿,你还是笑起来好看,笑起来好看啊!” 第265章 爷爷做得确实是好吃 “嗯。”木矜轻应了一声,旋即又道:“爷爷叫我矜矜就好,您先去歇着吧,我来做饭。” “诶?那不行,你怀着孩子呢,可不能动,我来!你去正堂里等着,爷爷给你们做好吃的。”西羌族长迅速一抬腿,花白胡子飘飘然从木矜眼前晃过,人便已经跨进了旁屋的厨房内。 木矜无奈,只得转身回了正堂。 这时候太阳都已经升到了高空,早饭时间过了,午饭时间未到,故而西羌族长没一会儿便将饭做好端出来了。 “来来来,饭好喽,咱们吃饭咯!”西羌族长兴致冲冲地喊道。 木矜和卫九骁走过来落座,待看清桌上摆放的饭菜时,二人准备拿向筷子的手皆是顿住了。 桌子上,一盘青菜炒鸡蛋混着些碎碎的黑渣蛋壳,两根鸡腿看起来如同硬邦邦的黑炭一样,剩下一碗米粒汤卖相倒是好些,但半生半熟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勾起食欲的啊。 木矜看了看卫九骁,卫九骁也看了看木矜,二人面面相觑。 “怎么不吃啊?快,尝尝看。”西羌族长横眉拧到一起,眼珠睁得极大,颇像一个等待着夸奖老小孩。 “爷爷,您平日在家就吃这些?”木矜迟疑着问了一句。 西羌族长忙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我平日就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些,随便吃点就行了,现在你们回来了,咱们就吃得好些。” 西羌族长这一脉人丁尤为稀少,从西羌里死后,没多久,族长夫人也就跟着去了,这偌大的族屋,只留下了西羌族长一人。 独居的老人自然做不到事事都好,况且西羌族长年轻时性情高傲,追求上进,对家中一事全然不了解,如今老了,家里也没人了,他自然也就得过且过了。 族中倒也不是没有旁支想接西羌族长回去照顾,只是因着年少时残留的那一分傲骨,西羌族长怎么也不愿离开族屋,也不愿轻易接受旁人的照顾。 就这家里的鸡腿和鸡蛋什么的,还是族里的人硬塞的。 “嗯,爷爷做得确实是好吃!”卫九骁听了西羌族长这话,拿起筷子,费力地夹了一大筷的菜放入了嘴里,囫囵吞枣地就咽了下去。 吃完,接着又夹了一筷子,又一筷子…… 木矜看着卫九骁不停地嚼着口中的“美食”,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她前世走南闯北的时候,什么东西没吃过,最艰苦的时候,挖出带泥的菜根当场就吃了,这不过是两盘没有做好的菜,于她来说,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可这丫的明明是个嘴挑的人,这时候反倒是抢了起来,难道是为了不让她吃? 木矜眸光微微顿了顿,旋即又迅速从脑中撇弃了这个想法,她对小九的救命恩情早已两清,小九卖身契都赎了,如今两方只是相互合作的关系,他又怎么会为了她如何如何! 木矜失笑一声,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了自作多情这一套了! 想罢,木矜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可每当她想夹什么的时候,卫九骁总会打掉她筷子上的菜,然后快速夹走吃掉。 直到盘子里的菜一点点被夹空,木矜也没吃上一口。 第266章 你爹是怎么教你的 西羌族长反应过来后,伸手摁住卫九骁的筷子,没好气道:“你媳妇儿和你爷爷都还没吃呢!这臭小子,跟你爹一个模样!走走走,你可别吃了!” “跟我爹一样就是跟爷爷你一样。”卫九骁灵巧的转了转手腕,一筷子带走了最后一点青菜和那只黑炭鸡腿,就着半生的米汤,半嚼半吞的全数吃了下去。 西羌族长气得胡子一吹,险些没把卫九骁暴揍一顿,可想想孙子也大了,动手了孙子脸上也不好看。 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打不过这臭小子了! “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是谁将他胃口养这么大!矜矜,你等着,我再去给你炒一盘菜来!”西羌族长左思右想还是起了身,打算再去一趟厨房,毕竟总不能让重孙子饿着了。 卫九骁刚喝下最后一口米汤,见着西羌族长又要起身去做饭,险些没一口全喷出去。 这爷爷是来索他命的吧?他从小到大,可以说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了!即便是在最苦的时候,至少吃的东西还算是熟的,西羌族长做得这两盘…… 卫九骁默默瞥过眼去,不敢再看。 “爷爷,还是我去吧,您先歇会。”木矜忙起身叫住了西羌族长。 她虽然不挑食,但是在有食材有条件的时候,那自然也是想吃好吃的。 “可是……”西羌族长有些犹豫。 “爷爷不想尝尝孙媳妇儿的手艺么?”木矜一句话便将西羌族长诱惑地止下了步子。 西羌族长笑眯眯地坐了下来,道:“那爷爷我就等着尝尝矜矜的手艺。” 木矜这才笑了笑,起身去了隔壁的厨房。 独居老人的厨房里本就没有多少东西,只有米缸旁的木盆里面放着些油菜和红苕,一点荤腥都不带有。 丝丝见木矜进了厨房,本还以为有什么好吃的,兴致冲冲的爬了出来,待见到这萧条空荡的模样,它长腿一收,又咕噜噜滚回了衣袖里。 这种东西,连给它塞牙缝,它都嫌弃。 临回去之前,丝丝还不忘嘱咐一句,“矜矜,别忘了给我的奖励。” “嗯,晚上。”木矜淡淡应下,这时候实在太仓促了,她又没办法进空间拿东西,只能用厨房里的东西随便做点了。 木矜直接拿起木盆里的红苕和油菜清洗了一遍,开锅先蒸了两个红苕,又往火堆里扔了两个红苕,然后又将青菜清炒了一番,便算是完事了。 虽然做的简单,但胜在味香且甜,尤其是红苕,蒸熟和烤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味,勉强也算得上两种主食了。 正堂内,西羌族长正询问着卫九骁这几年的生活。 木矜端菜上桌时,西羌族长和卫九骁二人的谈话戛然而止,二人皆是如狼一般,双眼散发着绿光看向桌上的吃的。 “我的!”西羌族长虽然老眼昏花,可这时的身手可快了,在卫九骁刚伸出了手时,他眨眼就将蒸红苕揽到了跟前。 卫九骁:“……” “怎么?还想抢啊!”西羌族长毫不客气地将烤红苕和炒青菜放到了木矜的面前,然后对卫九骁道:“你这臭小子,这些是你媳妇儿吃的,你刚刚不都吃饱了么!多大个人了,还跟你媳妇儿和你媳妇儿肚子里的娃儿抢吃的,我西羌一族的训诫你都忘了么!你爹是怎么教你的!” 第267章 亏大了亏大了 西羌族长一边训斥着,一边恨恨地咬了一口热乎乎的蒸红苕。 香甜软糯的红苕进了西羌族长的嘴中,烫的他嘴里直呼气,花白的胡子跟着呼出的热气一同飘起来。 “爷爷,您慢点儿吃,别急,还有呢。”木矜浅笑道,自己也拿起一个红苕,瞥了卫九骁一眼,便低头自顾自地吃起来。 “我……”卫九骁想说点什么,可欲言又止,他这是越看越郁闷,心中一阵幽怨。他摸了摸肚子,感觉确实是有些撑胀了啊。 所以,他刚才到底为什么要狂吃? “亏大了亏大了……”卫九骁喃喃自语着,然后又撑着头怔怔看木矜慢条细理地吃着烤红苕,心想,这小丫头似乎到哪儿都是这副模样,即便是昨晚那么多蛊虫,她都依旧是沉着冷静的模样,那到底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这小丫头慌张起来呢? 卫九骁突得有些好奇起来,他着实很难想象啊。 正吃着烤红苕的木矜突得察觉到卫九骁这一阵灼热的目光,嘴边一顿。 这丫的又在想什么,他混进西黎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是怎么了解到这么多西黎的消息的?难道离开新梅村后的那一段时间,他一直待在南疆这一片? 木矜深深拧了拧眉,沉思了良久,然后又继续吃了起来。毕竟不管是为了什么,到底也是不关她什么事的。 用过了饭,午时也都已经过了。 懒洋洋地阳光照耀在地上,卫九骁和西羌族长一同去旁屋收拾了一大间出来,木矜则将昨日里淋湿的衣裳全部洗了洗,晾晒在正堂前的院子里。 等三人都差不多都收拾好了,西羌族屋前又来了一行人,木矜看了一眼,心里一数,整整十个。 除了为首的西黎酋长,其余有八人分别是西黎另外八大族群的族长,剩下的一位是个老妪,花白的头发用白方巾包裹着,混浊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木矜。 “酋长。”西羌族长带着卫九骁和木矜一同行礼。 西黎酋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西羌族长身后的卫九骁和木矜,道:“既然你们二人已经验证了身份,便是我西黎的一份子,日后当恪守族规。” “是。”卫九骁和木矜垂首应声。 稍落后几步的八大族长见酋长已经承认了西羌九的身份,纷纷笑着将手中的鸡啊鸭啊还有鱼和野味什么的都送到西羌族长的面前。 “老桐,恭喜恭喜啊,重得孙儿,又得重孙儿,当真是喜上加喜啊。” “是啊是啊,恭喜了老桐!” “恭喜恭喜!早生重孙儿啊!” “谢谢谢谢,多谢了多谢了!”西羌族长西羌桐忙不迭地接过贺礼,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倒是一旁的酋长面色依旧严肃,他双目紧紧盯着木矜,然后侧身让出站在他身后的那老妪,对西羌桐道:“这丫头怀有身孕,昨日又在蛊屋待了一夜,难免会惊到胎儿,正好今日梨婆婆来了,我便让她一道过来给这丫头诊个脉了。” 第268章 伶牙俐齿 “多谢酋长。”西羌桐闻言,连连点头应声,恭敬地将众人领进了正堂,然后才吩咐卫九骁道:“小九,快,去烧些茶水来。” “我去吧,爷爷。”卫九骁还未来得及应声,木矜便先一步揽下道。 西羌桐正高兴着,哪里还顾得上这两口谁去烧茶的问题,张口便应下了,吆喝着卫九骁一同照顾客人。 毕竟西羌族屋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他一人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院前,久立在一旁的梨婆婆见众人全数进了正堂,这才瞥眼看了看还同她一起立在院子里木矜,道:“姑娘怀胎初期,当不好乱动才是,还是让小九去吧,我给姑娘先诊一次脉。” 木矜听着梨婆婆的话语,心中倏然明白了西黎酋长带梨婆婆来的目的。 梨婆婆称呼卫九骁为小九,称呼自己为姑娘,这明显是没将自己当成是西黎人。西黎酋长突然带这位梨婆婆来,想必也就是为了打探她肚子里孩子的虚实吧。 木矜勾了勾唇,浅浅垂眸道:“梨婆婆,我婆婆便是中原的女大夫,她在世的时候便教了我不少东西,这怀胎的事情,我婆婆说,怀胎初期虽然极为重要,但若是一直不动,也是不好的,等日后生胎的时候便不好了。我一直谨遵婆婆的教诲呢。” 木矜这棉里夹针的一番话,直接将梨婆婆给惹恼了。 “既然身在西黎,便要照西黎的规矩来,那些中原人的事,老身我劝你早些忘了吧。”梨婆婆颇为不耐烦道。 “梨婆婆这话说的我不明白,即便是我们西羌一族也是以孝行为先的,我婆婆是小九的娘亲,是长辈,我身为儿媳自当听婆婆的教诲,梨婆婆的意思是建议我西羌一族改了这族规?”木矜眸光微敛,唇边若有若无的勾着一抹笑。 “伶牙俐齿!”梨婆婆气笑了,尔后瞬间变脸,冷声道:“姑娘想进西黎,这么嘴尖的可不好!” 木矜神色淡淡,道:“可我已经进来了,不是么?” 梨婆婆气势顿时一滞,旋即盯了盯木矜,然后大步跨入了正堂之中。 木矜望着梨婆婆的背影,心里沉吟了会儿,转身便去了厨房。 厨房里,木矜先煮上了一锅热水,在等水开的这段时间里,她拿出卷包,抽出好几根细小的金针干净利落地扎在自己手腕的不同穴位。 没一会儿,等锅内的水烧开时,她又拔掉手上的金针,自己给自己探了探脉。 少倾,木矜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脉象有重,稳中韵动,这神农经上的金针引脉法,还真能制造出怀孕的假象。 将茶叶放入茶壶,木矜给它兑上热水,便施施然端去了正堂。 到了正堂,木矜给众人都上了茶水,便退到了卫九骁的身边。 因已确定了卫九骁是西黎人,正堂的那些人谈话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避着卫九骁,故而卫九骁此时已经知道了梨婆婆来这的目的,他左思右想了会儿,觉得把木矜给带出去不给梨婆婆诊脉就是了,反正他们也不能怎么样。 卫九骁悄悄向木矜伸出了手,但手才碰到木矜,木矜就打掉了他的手,并直接坐到了梨婆婆身旁。 第269章 孩子谁的? 木矜伸出赛雪皓腕搭在桌上,然后又拿出一方帕子搭在腕上,轻道:“梨婆婆,请诊脉吧。” 她大抵明白卫九骁的想法,但比起卫九骁带她离开,她更喜欢一次性将事情解决,否则这件事只会阻碍他们后续的行动。 梨婆婆看着木矜这般坦然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可到底还是搭上了手去。 诊了没一会儿,梨婆婆又换了一只手。 “这脉象……确实是有喜的啊。”梨婆婆心中讶然,随后便起身回禀了西黎酋长,“还请酋长和诸位族长放心,姑娘和孩子一切都安好。” 虽然她梨婆婆不喜这位中原女子,但还是不敢欺骗酋长的。 梨婆婆此话一出,相当于变相告诉了众人,木矜确实是有了身孕了。 “哈哈哈,那就多谢梨婆婆了。”西羌桐喜笑道,在场最高兴的便属他了,他颇为得意地摸了摸胡子。 西黎酋长和其他族长长愣了片刻,纷纷同西羌桐道喜。 一旁呆立着的卫九骁则是满脸惊愕的看了看木矜的肚子,他现在也迷糊了,小丫头到底是有没有孩子?说没有吧,诊脉又诊出来有,说有吧…… 等等,卫九骁越想越觉得不对了起来。 那小丫头若是有孩子了,那孩子铁定不是他的啊,那是谁的? 卫九骁只感觉整个脑子都充斥着有孩子,没孩子…… 得到了确切消息的酋长和几位族长又客套了几句,便借由相继离开,送客送出院子里的西羌桐明显还是一副没唠完的模样,看着一个个都走得飞快,他只得撇了撇嘴道:“哼,老狐狸,得了消息就跑,要不是看在你们带了贺礼的份上,老头子我,定要把你们拖到天黑!让你们连夜赶事去!” 西羌桐一边嘟囔着,一边开始数着送来的贺礼,心中暗暗欣喜着,有孙子就是好啊,他这么多年送出去的贺礼总算是回来了。 木矜看着卫九骁一副呆滞地模样,伸手在他眼前花了花,“小九?” “啊?哦!”卫九骁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便说道:“孩子谁的?” “……”木矜用力捏了捏手中的金针,不停地深呼吸平复着胸前的怒火,心中默念,不要跟傻子计较,不要跟智障计较! 念完了,胸口的怒气这才消了大半,她抬脚便出了正堂外。 “爷爷,我这是头一回来西黎,能不能出去逛逛?”木矜扬起一抹浅笑,看向院子里数着贺礼的西羌桐道。 “矜矜啊,好啊,要不要爷爷带你们出去逛逛?咱们西黎啊,可是好地方呢!”西羌桐满面和蔼,眉开眼笑。 木矜连连摆手,“不用了,爷爷,我自己去就好了。” 多留在西黎一日便多一分危险,不如就早早地出去勘察打探一番,找到象谷她就可以离开了。 至于卫九骁的目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那你们俩可得小心些我的重孙子哈。”西羌桐笑眯眯的看了看木矜的肚子,然后转脸冲正堂里喊了一声,“小九!磨磨蹭蹭的,都要出门了还不快点,照顾好矜矜。” 第270章 你要抛下为夫么? 卫九骁一个应声便从正堂里蹿了出来,然后一把搂住木矜的拂柳细腰,道:“哎!放心吧爷爷,我一定照顾好矜矜。” 说罢,不等木矜反对,便带着木矜一同出了屋子。 屋外,木矜反手一个金针便扎在了卫九骁的腰间,卫九骁吃痛地放开了木矜的小腰,痛呼道:“娘子,你可不能谋杀亲夫啊!” 木矜勾唇冷笑,“谋杀了你,我照样能在西黎待下去!” “你你你……”卫九骁下意识地便看了看木矜的肚子,撇嘴道:“你肚子里孩子可是假的。” “在他们知道是假的之前,我已经离开了!”木矜悠然回了一句,然后大步跨前。 “诶?那我呢?矜矜,说好了相互合作呢?你要抛下为夫么?”卫九骁一路小跑着跟上。 待二人身影渐远,屋外不远处的草堆旁,跨出了两个方巾包头的女子,一老一少,正是早上来过的三婆和素谷。 三婆一脸不争气地揪着素谷的耳朵,斥责道:“你没长眼睛呢,一点不会看眼色!” “婆婆,我……”素谷嗫嚅的还没说完。 三婆又道:“你瞧瞧,这族屋有多大,你要是嫁进去了,咱们一家都跟着你享福。以前没办法,现在你看看这机会,就在你眼前了,西羌九长相在咱们整个西黎族里面都是数一数二的!” “那个中原女子,你更不用管了,等她生下了孩子,不用你出手,酋长就会派人送走她!你嫁过去,整个族屋就都是你的了,族里的事情,你吹吹枕边风,那西羌九还不全部都听你的。” “快,听婆婆的,现在就跟上去,趁着这段时间,那中原人怀孕,正是不能圆房的时候,你去多接触接触那西羌九!” 三婆不停地推着素谷的身子,一下比一下重。 素谷深深埋头,怎么也不敢迈步。 直到三婆用力在她腰间掐了一下,她才受惊般地抬了抬头,默默跟上了卫九骁和木矜。 …… 西黎村不大,同外面那些普通村子相差无几,最为特别的应当就是村子背后的那一片梯田了。 如今将至八月中旬,差不多已经到了收成红苕和花生的时候,不少西黎人闷头弯腰,蹲在梯田里挖红苕拔花生。 木矜和卫九骁刚刚走上梯田,便有眼尖的妇人瞧见了,抬头吼了一嗓子道:“呦,这不是西羌族长家的孙子么!带媳妇儿出来瞧瞧啊!” 这一声吼直接带起了一整片梯田上的妇人们,众人齐齐直起身子扬起了头,满额大汗地看着梯田旁小径上站着的木矜和卫九骁二人。 “这孩子是叫小九吧!长得可真俊呐!” “瞧瞧那中原人,也是细皮嫩肉的哩,模样也是顶顶好看的,诶别说,和我们小九还真是配呢!” “就是可惜了……” 还有热心肠的妇人直接从地里拔了一把花生走过来塞到了卫九骁的手里,道:“小九,他媳妇儿,来,你们尝尝看,这是今年新收的花生,甜着呢!” 卫九骁愣下,瞪眼看着手里带着一把泥的花生,嘴角抽了抽。 这怎么吃!真的能吃么? 第271章 矜矜吃的东西那一定是好吃的 “谢谢婶婶。”木矜从容接过那一把花生,倒也不嫌多泥,摘下一个湿漉漉的花生,拇指和食指一挤,便裂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粉嫩圆滚的胖花生。 木矜丢了一个进嘴里,边嚼边笑道:“婶婶,今年种的花生真好吃,个大饱满,甜丝丝的。” “是啊,今年的红苕收成也好,这都是天神在庇佑咱们西黎呢!”那妇人一谈论起了收成,胖乎乎小眼笑起来便没了边。 “那今年可要好好祭拜天神了。”木矜眸光放远,遥遥看向村头山林脚下的祭祀堂。 “应当的应当的,族长和酋长也都是这么商量着的。”许是以为木矜也信奉天神,那妇人对木矜的好感蹭蹭上升,连着又从地里捞了两把花生放到木矜手里,笑道:“来,你们刚回来,在村里多逛逛,边逛边吃!” 木矜客气收下,手下未停又剥了一颗花生。 卫九骁见着木矜吃得这般香甜,嘴里馋了馋,他悄悄从木矜手中握着的花生苗下揪下一颗小花生,迅速剥开,丢进嘴里。 那清脆的嚼感让卫九骁瞬间迷上了这味道,他探手又揪下了一小颗。 一旁的木矜正同大婶谈这话,自然是没注意到花生苗下一个个消失不见的花生。 “婶婶,对面那山上有没有人去打野味?”木矜随意问了一句。 “有,不过平时里应该挺少人去的,这时候山里头的猛兽可都还活动着呢,之前我家那口子还是跟族里人一起上过山打的野猪和山鹿呢,村里头没几个人敢单独上山的,像我们这群妇人就更没去过了,山里头危险着呢。”几句话聊下来,那妇人和木矜相谈甚欢,那妇人也是个直肠子的,有话也就直说了。 “哦~”木矜低低应了一声。 “对了,”那妇人想起什么似的,又嘱咐了一句,“日后你们家的若是要上山,那山坡北面你可别去,听说有狼群呢!” “嗯嗯,谢谢婶婶,我们刚回来,就四处看看。”木矜轻笑一声,谢过了那位大婶便下了梯田去。 刚到山底下,木矜正伸手准备捞花生,愕然发现花生根上结下的花生早就被揪光了。 一旁的卫九骁意犹未尽的努努嘴,“嗯,不错,好吃。” “……你不是不吃么!”木矜一个眼刀甩给了卫九骁。 “矜矜吃的东西那一定是好吃的。”卫九骁一脸狗腿。 木矜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将手中的花生苗塞回了卫九骁的手上,淡淡道:“回家吧。” 村里头的地形差不多已经摸清楚了,剩下的就是那一处深山密林了。 象谷究竟会不会生长在那里,她也没敢贸然问过村里头的人,毕竟象谷也算是毒药,西黎这些村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 木矜眸光渐渐深邃,心中的谜团越滚越大,酱小馆的象谷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是西黎族里的这些族人么? “这就回去了?”卫九骁刚问出了声,不远处便又传来了一声叫喊。 “五弟,小九,西羌九!” 第272章 他有福气 木矜迎声看去,正瞧见一个比卫九骁年纪稍大些的男子,身材矮小,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跑起来如同摇晃的不倒翁一般,颇为滑稽,而男子的身旁还紧紧跟着一个长相颇为美貌的女子,女子的肌肤比大多数西黎人都要白上许多,头上裹着浅紫色的方巾,一双令人沦陷的美眸随着飘逸的方巾转动,恍若一汪春水。 卫九骁看着跑到他面前的一男一女,瞬间换上漠然的神色,问道:“你是?” “我是你四婆家的哥哥,西羌贺,按照族里的排行,你叫我二哥哥就行。这位是你二嫂嫂,蒙栗。”那男子一脸兴奋,因跑步喘气微微露出两颗稍长的门牙,像极了土拨鼠的模样。 “原来是二哥哥,二嫂嫂。”卫九骁带着木矜一同颔首叫人。 西羌贺颇为自来熟,一个踮脚将胳膊奋力的搭上卫九骁的肩膀,费力道:“按排行,你应该就是排行老五了,五弟,咱们都是一家人,可不能生分了啊。” 卫九骁被勒得驼背,他腰背一弯,猛地便从西羌贺的小短手下面撤离了出来,然后伸手撩了撩秀发,“都是一家人,二哥哥也别客气了,这样也怪累的。” “呵呵,五弟说得是啊,那去哥哥家吃个晚饭?”西羌贺双手往后一背,暗暗捏了捏险些没勾断的胳膊,面上还是笑意满满地劝说着。 “不用了,我媳妇儿想回家。”卫九骁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哎~这位就是矜矜吧,我可老早就听族长说五弟的媳妇儿比村里头的姑娘们都美呢,今日一见,嗯,果真是美,五弟,真是有福气。”蒙栗显然比西羌贺会说话些,她这一句话,直接将卫九骁心里夸得舒舒服服的。 矜矜是他媳妇儿,他媳妇儿是大美人,他有福气。 卫九骁偷偷抿了抿差点就扬起来了的嘴角,然后继续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二嫂嫂谬赞了。” “不过五弟你也是,五弟妹既然都来了咱们西黎,头上连个方巾都没有怎么成。”蒙栗亲昵地挽过木矜的胳膊,笑道:“我刚好得了一块布,大红色的,就适合五弟妹这般白皙的人,来来来,现在就去我家,我给你拿。” 蒙栗的头发很多,头巾并不能裹整齐,她刚一靠近木矜,便有一两根发丝从头巾里飘出来,随之一起飘出的还有一股熟悉的异香。 木矜神色微动,旋即款款一笑,应道:“好,谢谢二嫂嫂。” 说着,便任由蒙栗搀着往西羌族屋的方向拉。 蒙栗身高腿长,跨得步子总比木矜大些,木矜故意落后了半步,随着迎面吹来的风细细嗅着蒙栗发丝间的味道。 这股异香,好像是药味? 木矜凝了凝眸,西黎的大夫都是由特定之人去学习的,一般族人应当是不懂药物的,蒙栗身上的药味是从何而来的? 身后的卫九骁和西羌贺见着两个女人都已经先一步走了,他们还有什么好推辞争执的,忙也跟了上去。 蒙栗和西羌贺常年生活在西黎村中,对地形无比熟悉,他们直接带了木矜抄了山下的近路回家。 第273章 家规 这条近路本是一条宽阔大道,背靠陡坡,因着几年前一场暴雨,冲了好些山石下来,全数堆积在路边,大道便成了小道,如今窄得只能两人擦肩而行了。 就是在这样狭窄的小道上,西羌贺还坚持抓着卫九骁东问西问,恨不得让卫九骁把他中原生活的那二十年分成九九八十一章说上个三天三夜。 “二哥哥,五哥哥~”卫九骁正烦着,便听到路旁堆积的山石后面传来了一阵虚弱的声音。 “什么声音?”卫九骁驻足细听。 西羌贺动作更快些,一个跨步便登上了那一堆山石上面,待瞧见山石背后一个捂着脚的女子背影,他才扭头道:“是个姑娘。” 走在前头的蒙栗和木矜听到了这话,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反身回来。 蒙栗道:“阿贺,怎么了?” “二哥哥,五哥哥。”素谷泫然欲泣地抬起脸,浓黑的眉毛微微皱起,双手紧紧捂着一只脚踝。 “哎呀,这不是素谷么!你怎么在这?”西羌贺满脸惊讶。 素谷低头嗫嚅了一声,“我刚刚准备回家,在陡坡上看到了一条青蛇,我……我就不小心跑上了山石堆上,结果崴了脚。” “你这孩子,就是胆子小,青蛇在陡坡上面你怕什么!”西羌贺嗤声道了一句。 素谷埋头颤抖,咬着舌头小心翼翼道:“二哥哥,我能不能让五哥哥背我回家?” “这有什么!五弟……”西羌贺的话还没说完,卫九骁凉凉应声。 “不能。” “五弟,这是你三婆家的六妹妹!”西羌贺忙提醒道。 “哦。”卫九骁两眼翻上天,默默看着这光滑如刀切一般的陡坡,心中想着,就这陡坡上能有青蛇?也不怕呲溜滑下来? “五弟,你这……” “二哥哥,族有族法,家有家规,我家的规矩就是听我媳妇儿的,我媳妇儿不喜欢我背别的女人。”卫九骁说得一套一套的,把西羌贺说得愣愣的,一句话也接不上。 “噗嗤~五弟妹,五弟被你调教得可真好。”蒙栗打趣出声。 木矜轻轻一笑,并未应声,只目光微微眺向了那一堆山石。 这条小道旁堆积的山石约莫已有人高,那位素谷姑娘明明身在山石后面,又是怎么看到山石前面的卫九骁的,若不是长了透视眼,那就是有意为之了。 “那……素谷,你看看你自己能不能站起来?”西羌贺迟疑地看了一眼蒙栗,然后转了话口,没敢提让他背素谷。 毕竟卫九骁都把话说死了,他要是背了素谷,那蒙栗铁定也不高兴啊。 如今已入秋,西羌贺察觉到这渐渐变冷的天气,忙道:“要是站不起来,就在这稍微等会,二哥哥和五哥哥去给你叫人来。” “谢谢二哥哥、五哥哥。”素谷埋头更深,说出的话如蚊蝇一般,若不是周围安静,根本听不见。 “那你就在这乖乖等着,别动哈。”西羌贺一个大跨步跳回了小道,加快步子带着卫九骁和木矜回家。 等到了家,西羌贺又赶去了隔壁三婆家,告知了三婆素谷的位置,最后才算歇了下来。 第274章 二嫂嫂有心了 四婆家只留有西羌贺一脉,西羌贺娶了蒙栗之后,二人便一起照顾四婆。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四婆还在外头梯田上采收,还没回来。 蒙栗到家便从屋里取了一头红方巾来,比划着盖在木矜的头上。 红纱覆面,纱下木矜的面容影影绰绰,似笑非笑的双唇在红纱的映衬下显得愈发饱满红润。 卫九骁痴痴的看着,忽地便有了一种恍惚感,若是大婚的时候,矜矜会不会就是这般模样?不,矜矜一定比现在更美! “五弟?五弟!” 蒙栗软声笑了笑,“瞧,五弟都看傻了,五弟妹长得可真好看。” 木矜淡淡一笑,旋即也没顾卫九骁的反应,道:“二嫂嫂是行医的?我闻着家里好像有一股药味呢!” “是啊,婆婆年纪大了,喉咙总是有些不舒坦,我就去跟梨婆婆学了些熬药的方法,给婆婆熬药喝。”蒙栗温声解释。 “原来如此,二嫂嫂有心了。” “为人子女,这是应当的。”蒙栗一双巧手将木矜如瀑般的青丝松下,又一点点的绾起,再用红方巾细细包上。 “好了,”蒙栗两手一拍,笑着对一旁的卫九骁道:“五弟你看,这红方巾果然适合五弟妹。” “嗯,好看!”卫九骁眼神不移,怔怔盯着木矜。 “呵呵~”蒙栗银铃般的笑声传出。 刚刚从厨房拿来茶水的西羌贺见状,忙插嘴问道:“笑什么呢,这么高兴。” 西羌贺将茶水端送到木矜和卫九骁的面前,然后坐到了蒙栗的身边,搂着蒙栗的腰际。 “阿贺你看,五弟妹这么好看,五弟都看呆了呢!” 西羌贺顺着蒙栗的话语,转脸看向木矜,点头道:“嗯,五弟妹着实是好看。” 此话一出,卫九骁看呆的目光顿时就回神了,他颇为不悦地看了看西羌贺,这小短腿还想偷看他媳妇儿?不行,他要带矜矜回家! “行了,我们要回家了!”卫九骁板了板脸,利落起身。 西羌贺愣住:“这怎么我刚来就要走了?茶还没喝呢!” 蒙栗在一旁笑得正欢,“还看不出来么,我们五弟啊,这是想藏着这般好看的五弟妹不让别人看呢!” 蒙栗这一番话说得卫九骁耳根一红。 倒是一旁的木矜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她缓缓站起了身,道:“确实天色也晚了,爷爷一个人在家也该急了,二哥哥、二嫂嫂,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好,那你们有空再来玩。”蒙栗嫣然一笑。 西羌贺见状,便也没再开口挽留了,和蒙栗一起将木矜和卫九骁送出了家门。 回到西羌族屋的时候,西羌桐正打算出门去找卫九骁和木矜,见到卫九骁带着包红方巾的漂漂亮亮的木矜回来了,西羌桐立马展颜,“矜矜包上这红方巾可真是好看呐!” 木矜抿唇轻道:“二嫂嫂送的。” “哪个二嫂嫂?”西羌桐一边带木矜进门,一边问道。 卫九骁被冷落在身后老远,也没人发现。 第275章 我不喜欢她! 他不爽的看了看西羌桐倚老卖老抢他媳妇儿的模样,嚯嚯举了两下拳头,要不是他还要留在这里,他定要把西羌桐这个老头的胡子拔光! “就是四婆家的二嫂嫂蒙栗。”木矜随着西羌桐进屋,端正坐在了桌旁,伸手替西羌桐斟了一杯茶,应道。 一听到这个名字,西羌桐顿时气得胡子一吹,刚端上手的茶重重往桌子上一放:“我不喜欢她!你们以后少往四房那里跑!” “好。”卫九骁难得乖巧应声,“我也不喜欢!” 垂涎他媳妇儿的,他都不喜欢! “为什么?”木矜随口问了一声。 “就是不喜欢她!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敏蕊,敏蕊可乖了,还会来看老头子我,给老头子我做好吃的!”西羌桐兀自喝了一口茶,一想起敏蕊那孩子,他眼中的怒气都平和了好几分。 “敏蕊是……”木矜正打算追问下去。 西羌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打断了她的话,“矜矜,爷爷饿了,你还会做其他的么?今日那些老头子送来了不少肉呢!” 西羌桐说得直咽口水,孙媳妇儿连红苕都能做的那么好吃,那肉应该会更好吃吧! “好,我去给爷爷做。” “那让小九给你打打下手,可别累着啊。”西羌桐这才想起来被他无视到现在的卫九骁,忙伸手推了推卫九骁。 卫九骁撇了撇嘴,到底还是起来陪木矜一同去了厨房。 午饭吃的早,晚饭木矜便打算做丰盛些,她从八大族长带来的贺礼中挑了一只野兔红烧,一只鸡炖汤,炖好了之后,再用鸡肉丝熬了一锅粥,蒸了三个红苕,最后炒了一盘油菜便结束了。 等卫九骁端菜出去的时候,木矜又拿了一块不知道什么动物身上的精肉洗净往锅里闷了起来,这是她准备奖励给丝丝的。 闷好了肉,木矜盛了三碗鸡丝粥便去了正堂。 堂内,西羌桐如同一个老小孩一般,手握着筷子,两眼放光地盯着满桌的好菜,旁边的卫九骁则是满脸警惕地盯着西羌桐,生怕他偷吃。 “好了,爷爷,咱们开动吧。”木矜款款坐下,将鸡丝粥放到二人面前。 “好好好。”西羌桐喜滋滋地夹了一块鸡肉,叹道:“矜矜呐,你这手艺当真是好啊,比我那老婆子在世时候的手艺都好!老头子我还是第一次吃上这么软烂的鸡肉呢!” “爷爷喜欢就好。”木矜柔声一笑,然后又伸筷子仔细给西羌桐挑了一块嫩肉。 西羌桐笑得两眼眯成了一道缝,越看木矜越觉得满意,这小丫头除了不是他们西黎人,样样都好。 模样好,性子好,做饭还这般好吃。 等以后生下了孩子,他定要再同酋长商量商量,能不能就将这小丫头留下来。 “矜矜,我也要~”卫九骁瞥了一眼西羌桐笑眯眯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吃味起来,怎么到哪都有人和他抢媳妇儿! “自己夹。”木矜兀自搅动着碗里的粥,轻轻吹凉,连头都没抬一下,便拒绝了卫九骁。 卫九骁顿时满脸幽怨,“矜矜……” 他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族长,族长!” 第276章 评评理 三婆风风火火地迈着大步,连喊带吼地闯进了正堂。 话被打断的卫九骁脸色愈发阴沉了,看着不请自来的三婆,他恨不得将这多嘴的婆子丢出去! “族长,你可得给我们评评理!”三婆见到西羌桐等人在吃饭也没个好脸,颇为嫌恶的看了一眼木矜,然后才对着西羌桐气冲冲道了一句。 “嗯嗯?……怎么了!”西羌桐正张嘴吹着碗里的粥,被三婆这么一喊,一口烫粥吸到了他嘴里,险些没喷出去。 木矜见状,忙拿起桌旁放凉的茶水递了过去。 西羌桐灌下一大口,才觉得好过了些,他咬着发麻的舌尖,道:“他三婆啊,你这是要把老族长我吓死啊?又怎么了?评什么理?” “族长,今天下午这事可是你们家小九不对,你们今晚不给我三婆家一个说法,我们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三婆一张皱皮老脸扬得老高,眼睛都要翻上了天,一脸的傲气刻薄相。 西羌桐早就看惯了三婆这脾性,便也没多跟她计较,直接问道:“我们家小九怎么了?” 西羌桐狐疑地看了看,待看到卫九骁黑如锅底的脸色,他心中愈发的忧心起来,莫不是小九今日下午出去闯了祸? “就傍晚那个时候,我们家素谷出去摔伤了脚,路上碰到小九这孩子,我们家素谷向来是个话少的,这一次也是疼得没办法了,才求小九这孩子背她回去,谁知道你们家小九是个没心肝的,对同族连支的妹妹都不愿意救上一救!”三婆说得抑扬顿挫,恍若说书一般,越说越气,恨不得当场就将卫九骁罚跪下! “这……”西羌桐诧异地扭头看了看卫九骁,可到底还是亲孙子,他只得无奈解释道:“小九也是刚回来,还没熟悉过族规呢。” “族长,您可被拿这一套堵我了,谁不知道小九这孩子在进村的时候,就背出了咱们西羌的族谱,谁知道他是背了没往心里去呢!”三婆阴阳怪气地讥讽着。 西羌桐听了这话,心里难免也不舒服了,他才刚重得孙儿,这三婆便上门来找事,他心里能舒坦才怪了。 可他管理西羌一族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和和气气的处事,一时间要是和三婆这家子闹翻了,他还真有点棘手的感觉。况且此事小九的确有违族规,他即便是族长也不好明面上偏心袒护着。 更别说明晚还有祭祖大会,九族族人都会到场,他们西羌一族若是起了内讧,那其他那八个老头子可不得看他的热闹了! 西羌桐左思右想也琢磨不好怎么处理这事,正想转身找卫九骁问问情况,他还没来得及行动,三婆突突的嘴又开始说了。 “族长,您可要记着,小九和咱们可都是西黎人,小九本性是好的,三婆我也知道,就是这小九从中原带回来的媳妇儿,我瞧着倒不像是个好的,我看呐,小九这孩子就是被这中原女子给蛊惑了,所以才不敢救素谷,还说什么家有家规,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些年,从未听说过有哪家的家规是有女子定的!”三婆气得眼珠一瞪,恨恨盯着坐在桌旁的木矜。 第277章 谁给你的胆子? “你没听说过的事多了去了!”卫九骁一个冷声便呛了回去。 三婆老脸都胀成了猪肝色,怒道:“族长,您瞧瞧,您瞧瞧,小九这孩子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他才刚回族里,若是族长再不加以教导约束,指不定被人教成什么样呢!” 西羌桐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卫九骁,眸中悄悄闪过了一丝同情。 想当年啊,他也是被自家的老婆子逼得偷偷定了家规,没想到这臭小子和他一模一样,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不过他瞧着,这臭小子怎么还挺乐意的感觉? “小九这才刚回来没几日,有什么事情等祭祖大会过了再说。”西羌桐打着幌子,准备先将三婆打回去,不管如何,这时候族里内部闹矛盾可不是个事儿。 可三婆哪里是个好说话的,她一步也不肯让,咄咄逼人道:“族长,您身为西羌一族的族长,若是偏要袒护小九,那三婆我就去找族里的长老们说道说道。” 族中的长老们就是辅助族长处理事情的,虽是没什么决策权,但念叨起来,那也是真烦人。 西羌桐光想到那些个顽固不化的老石头,他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呵呵~”端坐许久的木矜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这才悠悠起了身,笑道:“三婆,我怎么记着素谷扭伤脚的时候,二哥哥和二嫂嫂也在呢?况且,素谷是找的二哥哥帮忙,二哥哥可是一回家就叫了人去救素谷的,怎么三婆反倒找了小九没找二哥哥呢?” “哦~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初素谷是主动提出要小九背她回去的吧?”木矜突得恍然了一声,“原来西黎的规矩同中原相差这般大呢,在我们中原,男子若非心仪那女子,定是要避嫌的,俗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素谷就算是小九亲妹妹,这般大了,也不合适了,更何况小九在中原生活了二十多年,自然是不适应西黎的这种规矩了!” “什么避嫌!素谷是小九同支妹妹,要避什么嫌?”三婆恶声斥责,脚下往前迈了一大步,冲到木矜面前,指着木矜的鼻子骂道:“你一个中原女子也敢对我们西黎的族规指手画脚,谁给你的胆子?” “那三婆身为族民,在族长面前大放厥词,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木矜言辞锋利,丝毫不让。 “你你你……”三婆被木矜说得怒火上头,可到底也还是不敢动手,只目光阴鸷的转看向西羌桐,道:“族长……” “他三婆,我西羌一族的族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定了?你们明夜若是不想去祭祖大会,我就同酋长说道两句,日后你们也都不用去了!”西羌桐连话都没让三婆说完,便打断了,经木矜这么一说,他还能不知道今儿个傍晚出了什么事,这老婆子就是来找麻烦的! 西羌桐越想脸色越难看,又加了一句道:“他三婆,小九和矜矜这两个孩子是刚回来,不过这二人可都是经过了酋长的准许,不管矜矜是不是中原人,只要她现在在我西羌族屋里住着,她就还是我西羌家的孙媳妇儿!你要是有意见,我现在就去替你向酋长提一提!” 第278章 你流血了! “族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听到西羌桐要跟酋长提,三婆登时慌了。 “不是这个意思就回去准备去!” “可是素谷那孩子脚伤了,明晚的祭祖大会还怎么去啊!” “那你还不去请梨婆婆去瞧瞧!尽瞎操心事儿!”西羌桐又急又气,一撮胡子都被揪下了好几根。 三婆满脸愁色,心中想着,梨婆婆又不是神仙,就算她现在立刻去请了梨婆婆回去,明晚素谷也照样不能去参加祭祖大会啊,她左思右想着,又将心思打到了木矜的身上。 素谷去不了,那总不能让这中原人跟着去了! 三婆沉思了半晌,又腆着脸道:“族长,梨婆婆近日都忙着呢,不如明儿个让小九媳妇儿去给素谷看看?听说这丫头不是在中原学了医术?” 只要能将这中原丫头搞到家里,她还能怕这丫头跑了不成!关她也要将这丫头关到祭祖大会结束!只要她和她肚里的孩子没参加祭祖大会,日后别说这丫头,她肚里的孩子能不能入族都还难说呢! “不行!”未等西羌桐说话,卫九骁便先一步搂住了木矜,义正言辞道:“我们家还有一条家规三婆不知道吧,我们矜矜从来不随便给人看病。” 西羌桐也同样赞同,他板着脸点头道:“他三婆,矜矜又不是族里的大夫,况且她还怀着身子呢,行了行了,你没事就抓紧回去照顾素谷,免得那孩子再出些什么事!” 西羌桐越来越不耐烦了,他偷瞄了一眼桌上的鸡汤,这老婆子再不走,鸡汤都凉了,真是耽误事儿! “族长,你们……”三婆满嘴话都被西羌桐噎在了胸口,吐不出,只得愤愤转身离去。 正走到院子里,木矜又淡淡开口道了一句,“三婆,我做大夫的时候,最擅长的是剔骨剜肉,扭伤脚这种小病,我并不擅长。” 三婆听到“剔骨剜肉”那四个字的时候,明显背脊一僵,旋即加快的步伐出了族屋。 等三婆走后,木矜才又起身回厨房舀了三碗热粥,放到卫九骁和西羌桐面前,继续吃起了晚饭。 没了旁人的打扰,桌上用饭的三人倒是意外的安静了下来,没一会儿便将桌上的粥菜一扫而空。 用过了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西羌桐出门同几个长老商定明晚祭祖大会的章程,族屋正堂内只剩下了木矜和卫九骁二人。 凉风袭来,带来了丝丝冷意。 木矜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牙尖轻轻碰了碰。 果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啊,昨夜里倒还没有那么冷,今日倒就变冷了。 木矜缓缓起身,正打算去厨房看看锅里焖着的肉。 突得,身下猛地涌起了一股暖流。 木矜下意识地一拢双腿,这感觉……怎么好像是大姨妈造访! 卫九骁看着木矜顿住的怪异姿势,拧了拧眉,“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先回房。”木矜僵硬地转身,正打算回房换上衣裳。 “额……”卫九骁拧眉更甚,盯着木矜裙子后面的一块鲜红血迹,呆呆道:“矜矜,你流血了!” xs7.com 木矜一个窘迫,耳根红得彻底,她强撑着淡定的面色,头也不回道:“没事。” 说罢,疾步走回了隔壁的房间。 正堂里的卫九骁愣了半晌,才想明白那血迹的来源。 毕竟他也在京中混迹了这么多年,对女人的这些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想明白之后,卫九骁面颊猛地便是一红,可红完了脸又是觉得诧异,这小丫头今年还不到十四岁吧,怎么月事来得这般早?他记着京城里那些姑娘们好像都是十五六岁来的吧! 隔壁屋内,木矜忍着下腹的闷疼感,打了一盆热水,清洗了一番,然后才从空间里取了些早就备好的纱布出来,细细缝制成了简易的月事带。 等弄完了这些,木矜全身都已经没了力气,额间覆满了疼出的冷汗。 许是因为原主之前掉入河里过,体内吸入的寒气太重,她的月事来得比旁人要早些。 木矜痛得嘴唇发白,只得不停地灌着桌上的热水,热水过喉,暖到胃里,却丝毫没有缓解小腹里的那一股绞痛感。 前世她可没有受过这种苦,前世的她大姨妈造访之时能吃能喝,上蹿下跳,难道是因为前世过得太舒坦了,今世一并给她痛回来? 木矜双手捧着茶杯,郁闷地看了看换下的沾了血迹的布裙,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去洗了。但若是不洗,被旁人发现了,假怀孕之事也一定会被揭穿,她暂时还冒不起这个险。 木矜思忖片刻,还是忍着痛起了身,拿起换下的布裙,准备偷偷带出去找个山涧小溪洗洗。 恰在此时,卫九骁刚好从屋外推了门进来。 二人撞了一个正面,木矜手中抓着布裙带血迹的那一面正对着卫九骁。 “有事么?”木矜双手一绕,便将沾有血迹的那一面卷进了衣裳里。 “额……”卫九骁迟疑了一声,张口反问道:“你要出去么?” “嗯。” “洗衣裳?”卫九骁颇为机智的猜了一句。 木矜眼皮一跳,她总觉得这丫的又要搞事了。 果然,未等木矜回声,卫九骁便先一步抢过了木矜手里的布裙,道:“你好好歇着吧,我去洗!” “不……”用。 话未说完,卫九骁一个蹬脚飞身,便消失在了门前。 木矜面色僵了僵,胸腔中好似燃起了一团火似得。 两世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替她洗这样的衣裳。 木矜定定站了许久,直到一道冷风袭来,她才伸手关了屋门,躺回了床上。 丝丝睡饱了一觉,缓缓从木矜的衣袖中爬出来,见到木矜这般苍白的模样,它惊了一大跳,“矜矜,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这一届药农寿命这么短的么!它可是和药农重寿啊,矜矜要是死了,它也就挂了,它的酱肉啊!还没吃呢! “矜矜,能不能等我把酱肉吃了再咽气?”丝丝八只大长腿笼到一起,颇为滑稽。 木矜一个白眼甩给丝丝,颇为无奈地起了身子,捂着小腹跨去了厨房,将酱肉盛了出来,放在桌上,“你慢慢吃,我回去睡会,吃完别乱跑。” “嗯嗯,丝丝保证不乱跑。”丝丝挥舞着大长腿,滴溜溜爬到酱肉旁,开吃了起来。 木矜见状,这才回了屋去,安心休息。 第280章 谁? 族屋向南方向,深山密林下正流淌着一条小涧溪,溪水涓涓,卫九骁正蹲在溪边搓着衣裳。 四周昏暗无比,隐约的月光被高山密林挡住了大半,只照得到一小块地方。 卫九骁洗了老久,才算是将衣裙上的那点血污搓洗了干净,他缓缓将布裙拧干,正打算转身回家。 忽地,一抹俏丽身影从不远处的月光下踏入了黑暗中。 卫九骁顿时掌心一缩,“谁?” 那身影似乎也被吓了一大跳,疾步走起的步伐骤然止住,然后警惕地走往涧溪边,待瞧见卫九骁模糊的声音,她才松下了一口气,袖中的手掌微微向里敛了敛,笑道:“原来是五弟啊,吓我一跳,我是二嫂嫂啊,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河边?” “二嫂嫂?”卫九骁也松了松心,随意找了个借口道:“矜矜白日里忘洗了一件衣裳,我来洗洗。二嫂嫂这么晚了,来这边是有什么事么?” “五弟对媳妇儿可真上心,二嫂嫂回去也要同你二哥哥说道说道,让他向你多学学。”蒙栗掩唇轻笑,打趣了一句,随后又叹了一口气,愁道:“这大晚上的,谁想出来啊,还不是四婆,今晚咳嗽得厉害,家里没什么药了,我打算到山脚找找草药,回去煎了,否则今夜四婆只怕是要咳得没法子睡了。” “天这么黑,二嫂嫂怎么也不提个灯笼,二哥哥呢?怎么也不来一同帮个忙?”卫九骁心中升起了几分狐疑。 蒙栗浅笑回声:“常年在山里跑,早就习惯了,提个灯笼反而还容易招虫,不如不提。你二哥哥在家照看着四婆呢,他也不识得那些草药,来了还是拖累呢!” “那二嫂嫂多加小心。” “放心吧。”蒙栗声音柔柔,跨出去几步,然后又转身回来,问了一句,“明日便是中秋了,五弟带五弟妹来家里吃个饭?傍晚三婆那边送来了一块精瘦的山鹿肉,明日我正好做咱们西黎特制的熏肉。” “都已经中秋了啊。”卫九骁恍然一声,旋即想起西羌桐那老头子不喜四婆一家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明日爷爷那边应当还有其他事情,我们恐怕赶不过去了。” “没事,那等你得了空再来,熏肉二嫂嫂给你们留些!”蒙栗爽朗一笑,然后抬头看了看月光,道:“天也不早了,那我就先上山找找看了,五弟也快些回去歇息吧。” 卫九骁淡淡应下,转身和蒙栗背道而驰。 回到族屋时,西羌桐也已经和长老商量完了祭祖大会一事,见卫九骁从外面回来,他不由得问了一句,“小九,这么晚了,又去哪儿了?” “方才矜矜打翻了茶水,我替她洗件衣裳。” “哦。”西羌桐见怪不怪地应了一声,然后又转开了话题,道:“明夜就是祭祖大会了,我同几位长老已经商定好了,带你去祭祀堂认祖归宗,矜矜和她肚里的孩子,就先不着急,等孩子出生了,再认祖归宗。” 卫九骁一边将衣服晾开,一边不假思索地应了声。 反正也不是他祖宗,矜矜不认正好! 第281章 还是床上舒坦啊 西羌桐见着卫九骁这么爽快就应了声,面上充满了不可思议,他本以为不让矜矜和孩子一起认祖归宗,小九会吵闹,没想到他竟如此才平静? 那他方才和族中长老们的据理力争算什么?他争得口干舌燥,一点用没有? “那就这么说,你们晚上早些歇息吧。”西羌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卫九骁一眼,然后转身便回了房里。 这臭小子,让他自己去跟矜矜解释吧! 卫九骁丝毫没有察觉到西羌桐的愤懑,晾完了衣裳便赶去了木矜的屋子。 此时木矜已经半睡半醒了,全身如虾般蜷缩在被子里,脸色比方才卫九骁出去的时候还要惨白上几分。 卫九骁皱着眉将手探上木矜的额头,许是他的手还带着一丝凉意,刚沾上木矜的额头,木矜倏然便睁开了双眸。 “你回来了。”木矜张了张唇。 卫九骁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咧了咧嘴道:“怎么?一时没见就想我了?” 木矜翻了翻白眼,然后双手一撑,靠着床边坐了起来。 “很冷?”卫九骁侧身坐到床边,长臂伸出,直接掀开了木矜脚边的被子,他一把捏过木矜秀巧的脚心,手中的内力聚集,一点点地捏了起来。 “寒从脚起,若是冷,捏捏脚,暖暖脚,会好很多。”卫九骁一边捏着脚,一边絮叨着。 木矜怔怔看着卫九骁难得正经的样子,顿时觉得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吊儿郎当。 脚心传来的阵阵暖热意,只一瞬间,她仿佛觉得肚子里绞痛感好些了。 “我方才洗衣裳的时候遇到蒙栗了。”卫九骁提及了方才在涧溪边一事。 木矜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吸引了过来,疑惑道:“蒙栗?” “她上山给四婆采药,说是明日中秋节,准备叫我们过去吃饭。” 木矜顿了顿神,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黑夜无边,就算是有月光,在深山密林里也是辨识不清方向的,蒙栗这时候上山,当真能采得到药? “中秋节?”木矜沉寂思索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卫九骁的后半句话,原来中秋节都要到了啊! 卫九骁手下未停,换了另一只嫩滑如玉的小脚丫,摩挲轻捏,“嗯,不过明夜有祭祖大会,恐怕不适宜去了,况且你还虚弱着,还是好好在家歇着吧,等日后得空了,再说吧。” “嗯。”木矜缓声应下,没再多说。 卫九骁替木矜捏了一炷香的时辰,等木矜的全身渐渐开始发起了热,脸色稍稍好了些,他才停下了手,从一旁的柜子里又拿出了一床被子,半垫半盖的躺到了一旁的凳子上,闭眼睡觉。 “谢谢。”木矜怔愣良久,还是开口道了一句。 凳子上的卫九骁听到这一轻声,狡黠地睁开了双眸,侧过脸亮晶晶地看着木矜,舔笑道:“既然矜矜要谢我,那不如我就睡到床上来吧!” 卫九骁抱着被子跑得飞快,直接躺到了床檐边上,双手将被子箍得紧紧的,全身笔直地贴在一起,只面上微微放松了些,“哎!还是床上舒坦啊。” 第282章 要手段最厉害的那种 木矜侧眸白了他一眼,可到底还是没有出声赶他下去。 毕竟她还是个现代人,按照心理年龄,小九不过就是个小弟弟,没事没事,一张床两张被子,没事的,就当睡大炕头了。 想着想着,木矜便也没有那么在意了,她背过身侧向床里头,想起方才小九说得中秋节,她双眸微微敛了敛。 中秋,团圆节,前世从未体验过的思念感觉,这个时候,她竟有些惦记了。 孙画儿,木榕,明月,明婶儿,甚至是公孙恬,她都有点开始思念了呢。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她们在做些什么,中秋佳节,先生应当会给木榕和明月放假一日,郢城也会有灯会吧。 想着想着,木矜不由得弯了弯唇。 木矜在遥远南疆思念着家中,郢城调膳阁内的孙画儿等人同样也在思念着木矜。 “秀玉,明日都中秋节了,矜矜这一走都好些时日了,还没个消息,我这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总担心她出个什么事。”孙画儿以手撑着面,满脸的担忧。 明婶一下下地抚着孙画儿的后背,轻声安慰:“没事的,矜矜这孩子聪明得很,不会有事的,估摸着很快就会回来了。” “是啊,矜矜这么厉害,木婶儿,您就放心吧,万事还有我呢。”一旁翻看着木榕和明月文章的公孙恬拍着胸脯道。 孙画儿听到二人这般安慰,心中的担心也放下了不少。 她的矜矜那般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木婶儿,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有空我再来。”替木榕和明月检查完他们写好的文章,公孙恬抬头看了看黑透的天色,忙一个翻身跳了起来,着急忙慌的冲孙画儿告别了一声,便冲出了调膳阁。 若是再回家晚了,指不定又要被罚跪祠堂了。罚跪倒是没有什么,毕竟还有爹爹陪着,倒也不那么无聊了,最可怕的是不让她出门啊。 若是又关她个几日,那她真的要急疯了。 公孙恬越想心里越着急,脚下也跑得越来越快,等到了公孙府邸,正好是踩着公孙夫人规定的时辰跨进了家门。 公孙夫人看着门前累得气喘吁吁的公孙恬,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优雅地抬了抬手,让看门的婆子在手牌上记了一笔,才道:“这一次倒还算准时,继续保持。” “呼……是,娘。”公孙恬大喘一声,然后应下了一句。 待胸口平息了下来,她才又问了一句,“娘,那爹呢?爹还没到家么?” “到了,去书房了,府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公孙夫人想着方才匆匆赶来的报信官兵,心中升起了几分担忧,担忧地同时,她还不忘嘱咐公孙恬一句,“对了,今晚你就别去打扰你……” 公孙夫人嘱咐的话还未说完,公孙恬一溜烟又跑了出去,消失的人影背后只剩下了空荡荡的一句话,“那我去找我爹!” 公孙夫人看着公孙恬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心中一股闷气又涌了上来,可她也不能跟着公孙恬跑过去,只得愤愤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板着脸对一旁的婆子,咬牙切齿道:“再去给大小姐请个教养婆子,要手段最厉害的那种。” 第283章 发现南疆兵 旁边的婆子十分为难,“夫人,城里哪家的教养婆子没请过啊,都请遍了,在咱们大小姐面前,哪里还有厉害的婆子啊。” “那就去扬州城请!”公孙夫人胸口气喘得厉害。 “是。”那婆子无奈地应了声,公孙夫人这才抬脚回了院里。 公孙家书房,公孙鸿正思考着将今日花高价买回来的棋局藏在哪里,便听到了院外有人来报,说是府衙官兵有事来禀。 他匆匆将棋局塞到椅子坐垫下面,便叫了人进来。 “怎么了,刚刚在府衙不还好好的么?又出什么事儿了?”公孙鸿撑着发麻的双腿地虚坐在椅子上,屁股怎么也不敢挨着椅子面,毕竟这下面可是他拿了一个月俸禄买下的棋局,怎能轻易坐上去,那简直是对棋局的侮辱! 那官兵匆匆进屋,俯身跪地,急声禀告:“大人,郢城边境哨塔有守将发现大批南疆兵正在往郢城方向赶来。” “什么?!”公孙鸿愕然起身,惊讶的同时,也算是解放了酸麻的双腿,可如今他却是来不及想双腿和棋局之事了,忙问道:“可看清了?确定是南疆兵?” “大人,确实是南疆兵。”那官兵再次加重声音禀告。 “南疆兵怎么会打到这里?不是在边城么?秦公子不是还去了边城么?”公孙鸿脑袋晕乎,只觉得心中浇上了一锅热油,烫得紧,他双腿微微发颤,摇摇晃晃地倒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可刚一坐上,他又如同火烧屁股一般地弹了起来。 看得那禀告的官兵满脸愣神。 “爹,爹……”恰在此时,屋外又传来了一阵叫喊声。 公孙鸿还未来得及回神应声,公孙恬便闯进了书房内。 “爹,你是不是又偷买了棋局!”公孙恬刚偷笑了一句,便发现书房内正跪着一个戎甲官兵,她顿时一愣,然后忙捂着嘴,一边退出去,一边道:“啊,爹,你真的在忙啊,对不住对不住。” 她本还以为是爹偷买了棋局,骗了娘他要处理公事才来的书房,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有事。 “大人,边城那边并未传出战事结束的捷报!”那官兵垂头继续禀报,“据探兵来报,至少有三千南疆兵正在赶往这边,依靠我们的兵力,恐怕挡不住三日啊。” 正准备离开的公孙恬听到官兵回禀的话,脚步突得一顿,她猛地一推门,又闯了进来,激动道:“什么南疆兵,什么挡不住三日?有兵打到郢城了?” “恬恬!”公孙鸿难得地严肃了一次。 公孙恬这才收了声,乖巧的站到一旁。 “你先回去,让哨塔守将确认是否只有三千南疆兵。郢城内,自今夜起,严加防守,城墙上的守卫一刻都不能松懈下。”公孙鸿厉声吩咐,旋即转身便去书架旁抽了一张奏折,道:“我这就写信去扬州,请求支援。” “是,大人!”那官兵听了这一系列的吩咐,急匆匆便出了公孙府邸,赶往城墙边。 公孙鸿怔怔看着官兵离开,一挥袖便坐到了案桌旁,提笔开始写奏折。 第284章 被蜘蛛界嫌弃的丝丝 公孙恬默默退到一旁,随意坐上了旁边的椅子,椅子垫下的那一张棋局纸顺势滑落到地上,无人瞧见。 没一会儿,公孙鸿将奏折写完,派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公孙恬这才起了身,着急问道:“爹,是不是真的有南蛮兵要打到咱们郢城了?” 公孙鸿面色沉沉,“是。” “那太好了,爹,我也能上战场领兵了!”公孙恬嚯嚯着双拳,扬脸得意道。 公孙鸿看着公孙恬这副无畏的模样,长叹出一口气,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句话也没说。 “爹,我真的能领兵,你相信我,你书房里的兵书我都看了十几年了!”公孙恬有些着急道。 “恬恬,战场上不是看一两本兵书就能解决的事情。”公孙鸿语重心长地道了一句,“我出门一趟,你好好在家待着,把重要的东西都收拾了吧。” 说罢,公孙鸿大步跨离了书房,扬起的脚步正踩到了方才掉落地上的纸上,留下了半个大脚印。 公孙恬好奇地捡起了那一张纸,待瞧见纸张正面画着满满的棋子之时,她心中骤然一沉,旋即一个拔步,也跟了出去。 夜色浓时,南疆西黎族内,丝丝正拖着一个比它大上好几倍的包裹,负重前行。 好不容易拖到了蛊屋内,它累得直接瘫倒在了地上,松着酸涩的大长腿,喘着粗气,对着蛊屋隔间内的众多蛊虫道:“我丝丝可是个讲信用的蜘蛛,昨夜我既然答应了给你们带好吃的,就绝对不会反悔。喏!这是我药农主人做的天下第一美食——焖酱肉,我跑了老远才给你们送来的!” 丝丝歇息了半晌,又爬起身来,得意地昂了昂头。 隔间内的众蛊虫瞧见丝丝这般讲义气,皆蜂拥而至,涌出隔间外,齐齐将丝丝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蜘蛛精不都是吃虫子的么?这只蜘蛛怎么改吃肉了?” “这只蜘蛛精一定是被蜘蛛界嫌弃了,所以想要投奔我们蛊虫界,想要用肉讨好咱们老大。” “只可惜咱们老大说了不算,要等王出世了,王准许了才能作数。” “就是就是,王铁定是不会让这么难看的蜘蛛精进咱们蛊虫界的!” 众蛊虫交谈个不停,丝毫没有避讳着丝丝的意思。 丝丝听得浑身发颤,恨不得现在就吐出一堆丝把它们全部裹起来,晒干成嘎嘣脆。 “谁说的我丑?”丝丝愤愤挥舞着脚,怒道:“你们才丑,你们全身都丑,你们还连腿都没有呢!” “呵呵,真是可笑,一只长了这么多丑腿的蜘蛛精竟然敢来说我们丑?”蛊虫人多势众,一边嘲笑丝丝,一边逼近丝丝的身边。 丝丝顿时吓得心中一跳,它忙背过身子打开带来的布包,露出里面香气逼人的焖酱肉,岔开话题道:“这可是你们从来没吃过的焖酱肉,你们到底还吃不吃了!” 嗅到这一股好闻的香气,蛊虫们顿时便停了下来,皆是被焖酱肉吸引去了目光。 第285章 我怎么还没回炉重造? 众蛊虫纷纷围到焖酱肉的旁边,丝丝趁机顺着屋内的柱子爬了上去。 这些蛊虫可都是不好惹的,万一它们不喜欢焖酱肉呢,到时候这么多虫子,就算一虫一口也能将它吞了啊。 丝丝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八只大长腿紧紧地抱着柱子。 底下那些蛊虫围着焖酱肉咕噜噜转了好几圈,看了许久,待那蛊虫老大发了令,它们才敢一齐涌上,撕咬了起来。 可刚一涌上,那些蛊虫又以瞬移的速度急剧退了回去,怒气冲冲地看向柱子上的丝丝,道:“我们从来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肉,这只蜘蛛精一定是来骗咱们的,兄弟们,上,咱们蛊虫界不能被蜘蛛界这么欺负!” 说着,那些蛊虫纷至涌来,一虫叠着一虫,以极快的速度攀上了柱子。 所幸丝丝早就留了一个心眼,在众蛊虫退离焖酱肉身边之时,它便飞速地往屋檐上爬了过去,那些蛊虫到底还是没有腿,再怎么叠也赶不上丝丝逃跑的速度。 丝丝爬上屋檐,从瓦缝中直接钻了出去。 直到落到了蛊屋外面,它才心悸有余地回了回头。 这些蛊虫真难伺候啊!浪费了那一块焖酱肉实在是可惜,早知道这些蛊虫不喜欢吃,它就不送来了,哎~它短暂一生中的最后一餐就这样被毁了。 丝丝怀揣着郁闷悲伤的心情又回到了族屋,慢悠悠地晃进了木矜的房间。 可它一进去,便被靠床外面的人吓了一大跳,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时,丝丝这才无奈的爬进了床里头。 这小九手段真多,这么快都爬上床了,那日后还能有它睡觉的余地么! 哦,对了,好像没有日后了! 丝丝忧郁地躺倒木矜散落在床边的秀发上,回想着它这短暂的一生,好像啥也没干,全在吃了。 翌日,天大亮时,木矜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床外睡着的人早已不知何时起了身去,木矜刚一动身子便察觉到一股暖流涌出,她迅速翻身下床,出去净房解决了生理问题,然后才回来穿好了衣裳。 床上本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丝丝被木矜的一个翻身掀得在床上转溜了好几圈,险些没晕吐出来,平息了许久,它才摸着身子,颤巍巍地翻起了身。 “嗯?我怎么还没回炉重造?”丝丝满声疑惑,看着穿好了衣裳的木矜,更为惊讶了,“矜矜,你怎么还没死?!” 木矜一个眼刀甩给丝丝,冷道:“你想死?” “太好了!”丝丝激动地脚步都凌乱了,八只大长腿,你绊着我我绊着你的,磕磕盼盼地才走到木矜的身边,爬了上去,紧紧抱着木矜的衣袖道:“呜呜呜,矜矜,我好怕再也吃不到你做的肉了。”谁知道下一届药农是个什么人,万一做毒药给它吃呢! 丝丝脑补出了一系列剧情,恨不得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跟着木矜。 木矜嫌弃地点了点丝丝的脑袋,“可以收了,我饿了,要去做饭了。” 丝丝哽咽地声音顿时一止,抽噎道:“那我能吃肉么?” 第286章 梦里什么都有 “看情况吧。”木矜敷衍的应了一声,然后伸手摸了摸小腹,今日比昨日要好上许多了,等她稍后去周围找找草药,调个暖身的方子,应当就没事了。 “哇呜,矜矜你真好。”丝丝话音刚落,木矜便抬脚跨出了屋外。 此时已将近正午,族屋正堂内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放茶水的桌面上用一个杯子压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西羌桐和卫九骁二人已经出去准备祭祖大会一事,应当要到晚上结束之后才会回来,厨房内已留有热粥,嘱咐木矜起床喝粥。 木矜看完字条便去了厨房,厨房锅炉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瓦罐,瓦罐下面此时还有些炭火,温着些粥。 她伸手揭盖盖子,瓦罐内确确实实就温着些白粥,清水寡淡。 木矜忍不住拧了拧眉,顿了许久,还是没打算动手自己做饭了,只勉强倒了两碗热粥出来,一碗推给丝丝,一碗放到自己面前,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一旁的丝丝看到面前的这一大碗稀白粥,霎时间就没了食欲,“矜矜,我不想吃白粥。” “哦。”木矜默默收回丝丝面前的粥碗。 “……”丝丝无奈的挥了挥大长腿,可看着木矜面色不怎么好的样子,它到底还是放弃了磨她,吭哧吭哧地又钻回了木矜的衣袖中,“哎~不如睡觉啊,梦里什么都有。” 木矜轻轻一笑,旋即加快喝完了碗里的粥,然后出门去山脚边采了些驱寒药草,回来又煮了些汤药,灌下一碗,才又回屋窝了起来。 这一窝就到了晚上,天色渐渐黑下来,木矜发了一身汗,用热水擦了擦身子,换上了一身黑衣,悄声地出了门去。 今夜正是西羌一族的祭祖大会,不止西羌族群,还有其他八大族群都会在祭祀堂前观礼。 整个西黎村中都没什么人走动,只有山谷间的祭祀堂处高升出一片火光,喧闹的声音隐隐约约还能传到族屋前。 木矜看了看祭祀堂的方向,径自走往了与祭祀堂相反的方向。 这个时候,正是她上山调查的好时候。 行到了深山脚下,木矜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着小火一点点迈进林间深处。 等行至深处,看不见外头之时,木矜这才从旁边的枯枝上折了一根粗木,包上几块破布,用火折子在一旁的大树上刮了些树脂,烧化了淋在包裹着破布粗木头上,然后用火折子点燃,便成了火把。 有了火把的照亮,四周顿时便亮堂了起来。 木矜拿着火把,有些艰难的辨识着方向,她记得之前梯田上的婶婶曾说过,山坡北面有狼群,不过这个时候,实在是已经难以辩驳方向了。 木矜便顺着有人走动过的痕迹,一点点的上山。 密林山脚下还有着踩出来的路,越往深处走,越是没了路。 木矜举着火把走到一片稍空些的平地上,看着四周的灌木丛林,就到这一片,便已经没了路了。 看样子,西黎族那些村民平日里的打猎也只会到这里,那再深处还会有路么? 第287章 这就是所谓的象谷? 木矜放低火把,一点点凑近那些灌木丛边,仔细观察着灌木丛的形态叶子。 按理说这些灌木丛生长生长在密林之中,长散开的叶子密度应当都差不多,不会过于稀疏也不会过于拥挤,但木矜在平地四周看了一圈,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有一出灌丛间的叶子长势相当茂密,许许多多的绿叶叠在一起,就仿佛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的一般。 木矜下意识地便掀开了绿叶,高举着火把,一步步走往更深处。 绿叶硬枝生生刮在木矜的肌肤上,火辣辣地痛感传来。 木矜一手举着火把,另一手拨开灌丛,好不容易才从灌丛中钻了出来。 出了这一片的灌丛,有人来过的路径一下子便明显了许多。 木矜顺着那熟悉的小道一点点走往深处,正行着,突得一声响亮的“嗷呜~”声从远处传来。 木矜顿时心中一惊,举着火把的手愈发紧了紧,可到底还是没有退回去,她一点点地往前走着,翻上了一个小坡,另一面正是一个陡坡。 木矜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手中的火把倏然一松,直接扎进了松土中,扑腾了几下便灭了。 木矜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正准备起身攀回坡上拿火把回来重点,突得,一个荆枝勾住了她的衣角。 她顺势蹲下,目光还未触及到那荆枝,便先瞧见了一株妖异细嫩的茎枝,茎头上长着一朵四叶如兜铃的花,形如瓶,颇像神农经中记载过的象谷。 木矜猛地凑到花前嗅了嗅,一股淡淡腥气入鼻,全然符合神农经中的记载。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象谷? 木矜心中微微沉,正一起身,突得,眸光放远,顺着从树叶缝隙中撒下的星点银光,她只瞧见了一大片摇曳着的花朵,有白有红有紫,还有结着囊状果实的。 一阵微风吹来,一股迷醉的香气传来,木矜迅速以袖捂鼻。 这象谷花的香气同样具有迷幻的作用,她没什么准备,还是采上两株先拿回去研究研究再说。 木矜想着,正打算动手拔花,忽地,她刚一蹲下,一阵凌厉带着寒气的刀锋迅速从她头顶划过。 木矜心中一紧,猛地一个旋身,转过来的同时,她又将衣领前挂着的黑布拉了上去,遮住了大半个脸。 木矜刚一转回身子,迎面瞧见一个气势汹汹的蒙面人,满含杀气,提着短匕便冲了上来,刀尖正对木矜的面门。 木矜心中一沉,手下迅速掏出袖中的小剪刀,迎刀抵上。 刀和剪子的碰撞声,在这密林中显得十分清晰。 不过小剪子终归是比不上刀来的快,也不如刀那么锋利,终归是有短板的。 木矜也很清楚,她倒是也不恋战,既然知道了象谷的地上,下次再来也未尝不可,她一边抵住蒙面人的攻击,一边退往一旁。 那蒙面人似乎是看出了木矜的想法,攻击的愈发猛烈了起来,似乎是不要命了一般,冲上来。 木矜渐渐有些吃力起来,剪刀片被蒙面人的刀磨了好几个豁口,若是再打下去,这把剪刀很快就会废了。 第288章 后面有狼! 木矜一边对战一边拉开二人距离,等距离拉开之后,木矜迅速掷出小剪子,趁着蒙面人反应的空档,迅速扯住坡面上的藤蔓,脚下猛地一蹬,便攀了上去。 攀上去之后,她顺手又将那一片藤蔓用力一扯,坡面上没了拉扯的东西,顿时便难爬了许多。 趁着蒙面人躲过小剪子艰难爬坡之时,木矜迅速闪身钻入了另一片灌丛之中。 蒙面人追得紧,木矜倒也不敢动静太大,只朝着一个方向的灌丛穿过去,身上的黑衣被灌丛中的荆棘扯破得七七八八,她也未顾得上注意。 走了老远,木矜才从灌丛里钻出来。 “矜矜,后面那人快要追来了,我们走这边。”刚出了灌丛,丝丝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木矜的肩头,它八只单眼滴溜溜地观望了一下四周,旋即立马抬腿给木矜指了一个方向。 木矜毫不犹豫地照着那个方向,继续跑了起来。期间又转换了好几个方向,总算是摆脱了身后的蒙面人。 脱离了危险,木矜便也就没再点火把了,只借着依稀照下的月光,辨析着路的方向。 方才那蒙面人身材高挑纤瘦,上来便要灭口,招招致人于死地,且对象谷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但对山上其他地形却不熟悉,想必是经常来长有象谷的那一片区域。 能做到经常上山的,必是西黎族人无疑。 但今夜祭祖大会,大多数族人都会去祭祀堂前,这蒙面人却身在深山,那么只要调查一下,那一日西黎九族中有哪些人没去祭祀堂前观礼,那便能大概确定一个范围了。 想到这里,木矜心中一沉,她能想到这样的方法,那蒙面人未必就不会想到。 所以她现在必须早些下山!否则等这蒙面人下了山调查,自己就陷入被动了。 “丝丝,最快的下山路从那边走?”木矜忙道了一句。 “等等啊。”丝丝从木矜的肩头往下一跳,往草丛里一钻便没了影子。 没一会儿,它便带了消息回来,“矜矜,我随便找了个虫打听了一下,最快下山要从右边的斜坡走。” “好,那就从这边走。”木矜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随着丝丝的指向,一路行到了一片灌丛少些的大斜坡上,她一手扶着树干,小心地冲下。 刚冲下半坡,忽地,木矜只觉得背脊一凉,肩膀上的丝丝也是收缩了大长腿,紧紧抓住了木矜的衣裳。 “矜矜,后面有狼!” 丝丝略带着些颤意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响炸在了木矜的耳边。 是狼! 木矜倏然扭头,只看到斜坡面上,她们方才冲下来的地方,出现了一头昂着首的恶狼,在银纱月光笔直撒下,她清楚地瞧见了狼眼中泛起的绿光,尖锐的狼牙在月光下显得冷渗无比。 木矜脚下一滞,当即转身飞速跑了起来,斜坡面上的那一只狼同时一跃而起,直接跳了下来,紧追了上去。 山中逃亡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加上木矜对山路不熟悉,很快便跑进了一条死路。 第289章 你来这干嘛? 木矜孑然立在一面峭壁陡坡上,坡下陡峭无比,下头杂草丛生,从草缝中隐约还露出了好些乱石尖碎,摔下去非死即伤。 可身后,那一只恶狼仿佛已经将木矜当成了腹中之物,泛着光的眸子紧紧盯着木矜,满嘴的口水顺着獠牙一点点滴下,爪子一步一步地靠近木矜。 木矜一把将肩上的丝丝抓到衣袖中,另一只手用力捏了捏手心的最后一把剪子,既然两面都是险,不如拼一把。 想着,木矜迅速抽出小剪子,一个飞旋而去,直冲狼首。 恶狼凶起,全身一跃便躲开了小剪子,扑向木矜的面前。 木矜一边快步躲开,一边将恶狼引到合适的角度。 待那把飞出去的小剪子重又旋回来,恶狼恰好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小剪子直接飞转扎入了恶狼的脖颈,鲜血四溅。 “嗷呜~”恶狼嘶吼一声,狼爪痛苦地在地上狠狠挠了一道。 木矜趁机立刻冲到恶狼身边,一个翻身攀上了恶狼背后,利落拔出了小剪子,然后又扎下一刀。 恶狼剧烈的挣扎起来,跳跃在山间翻腾,木矜一手揪着恶狼的脖子,另一只手继续往狼头扎下去。 血花喷涌而出,恶狼被刺激得动作愈发迅速,一个猛扑便跃到了陡坡的最边缘,它前脚一抬,浑身剧烈的摇摆起来。 木矜被晃得头晕,揪着的双手也渐渐松了下来,直到恶狼脖子上的那一块狼毛猛然被拔起,木矜整个人一下子便被甩了下去。 山间冷风呼呼地灌进木矜的脖子里,透便全身,她只觉得背脊寒凉无比。 正当木矜阖眼准备迎接那一阵剧痛之时,忽地,一股暖风笼来,木矜细腰一收,整个人霎时间被扶正了过来,紧贴在了一个精壮温暖的胸膛上。 “卫九骁?”木矜愕然抬头,道:“你来这干嘛?你不是去认祖归宗了么?” 卫九骁颇为无奈地扬了扬眸,借着陡坡边缘上的一棵树,点脚往山下跃去,“那你又来这干嘛?不是让你在家歇着么?” “找些药材。”木矜顿了顿话音,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象谷一事。 毕竟她和卫九骁二人只是身份合作关系,若是再牵扯到目的,未免太过麻烦,她不喜欢麻烦。 “遇到狼群了?”卫九骁低头看了看木矜破烂不堪的衣裳,还有着一脸的血迹,他顺手解开身上的长袍,直接裹住了木矜小小的身子,搂着她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有了长袍的挡风,木矜也觉得暖和了许多,淡淡开口道:“没有,一只狼罢了。” 不过,若是她没有被扔下来,恐怕就不止一只狼了。 木矜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今晚倒也不算没有收获,等下一次来,她就能直接找到位置,带走象谷了。 “下次要上山记得同我说。” 山间昏暗,密叶挡住月光,一片漆黑,木矜看不清卫九骁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微微透着些冷意。 “今夜的祭祖大会如何?”木矜随口岔开了话题,下次上山连她都不确定是什么时候,更别说告诉卫九骁了。 第290章 是素谷? 卫九骁迎风落到一处涧溪边,缓缓松开了木矜的腰际,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布子,往河边透了透水,拧干,然后凑近木矜的身边,借着一点点的月光,细细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道:“没什么,就听一群老头念族规罢了。” 等擦干净了,卫九骁才搂着木矜一同又跃回了山上,然后从山脚处绕着回到西羌族屋背靠着的山后面,再跳回家中,这样便免了路上碰到其他族人的麻烦了。 二人刚一回到家中,族屋院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叩叩叩~” “谁?”卫九骁下意识地将木矜往后揽了揽,冷声喊问了一句。 “小九哥哥,是我,素谷。”门外低弱的声音贴着门缝传进来。 卫九骁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拧了拧眉道:“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事?” “小九哥哥,三婆让我来看看矜矜姐姐。”素谷嗫嚅回声。 身后的木矜顿时心中一提,她刚一到家,就有人来探望她? 难道山上的人,是素谷? “不用了,矜矜身子不舒服,已经歇息了。”卫九骁冷声拒绝。 素谷却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声音还有些急促了起来,“小九哥哥,我…我…素谷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来看看矜矜姐姐,三婆说,矜矜姐姐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我,我想来看看她。” 卫九骁拧眉更甚,他总觉得这西黎姑娘都听不懂人话是吧,他正打算出声呵斥,木矜突得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让人进来。 卫九骁有些诧异地指了指木矜的穿着,待木矜确定了要让素谷进屋,他这才去开了屋门。 趁着卫九骁去开门,木矜一个小跑便回了自己的屋中,掀开棉被,松开发髻,和衣钻了进去。 素谷被领进来的时候,木矜正惨白着一张脸,虚弱地躺在床上,道:“素谷姑娘,多谢你来看我。” 素谷看到木矜这般面容,顿时大惊,结结巴巴道:“矜矜…矜矜姐姐,你…你怎么病成这样?” “无碍,就是有些发虚,可能是不太适应这边的水土,歇息几日就好了。” “那…那素谷就不打扰你歇息了,素谷,素谷先回去了。”说着,素谷一个扭头,跛着一只脚,一摇一晃的跑了出去。 卫九骁看着素谷离开,将族屋院门重新插上了,才又回了屋子。 就出去了这么一会会,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床上的木矜便已经睡着了,浅浅的呼吸声平稳传出。 卫九骁替她掖了掖被角,旋即大步踏出了屋门。 …… 祭祖大会结束后,西羌桐与西黎酋长和众位族长商谈了许久,直到半夜寂静时分才赶回族屋。 西羌桐轻手轻脚的开门进屋,本以为家中的孙子和孙媳妇儿都已经入睡了,没想到他刚一踏进正堂,猛地瞧见一个黑影端坐其中,吓了他一大跳。 等西羌桐凑近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来是卫九骁。 西羌桐没好气地骂了一声,“臭小子,这么晚了,你不回房睡觉,在这吓我!” 第291章 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爷爷,我这不是担心您嘛,等您回来了,我才能放心入睡啊。”卫九骁正打着瞌睡,见到西羌桐回来,忙机敏地应了一句。 西羌桐听了这话,顿时鼻子一酸,满是皱皮的老脸顿时有一种开了花的幸福感,“还是孙子懂事,知道担心爷爷了,比你爹强!” “行了行了,快去睡觉吧,爷爷事都处理完了。”西羌桐感动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天色,忙叫卫九骁回去睡觉。 卫九骁确实丝毫没有起身的样子,反而是伸手给西羌桐斟了一杯热茶,道:“不急,外头更深露重的,先喝完热茶暖暖身子。” 正跑得一身汗的西羌桐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茶水,顿时觉得体内的火气更重了,热腾腾地往外冒。 可到底还是孙子心疼他倒的,他倒也不好就这么拒绝了,只得顺势坐了下来,一边凉快凉快,一边等茶也凉一凉。 “今日酋长和大祭司说了那么多的族规和惩戒,你要牢记。”爷孙俩坐下,西羌桐顺口便嘱咐了一句。 卫九骁正踌躇着该如何开口,西羌桐正好打开了话题,他顺势便接了下去,道:“今日大祭司说过,若是违犯族规,轻则逐出西黎,重则关押入湖印洞,永世不得翻身,西黎族后人中,当真有人违犯过族规么?” 西羌桐面色凛了凛,沉吟半晌才道:“自然是有的。” “那湖印洞中岂不是关了不少违犯了族规的西黎后人?”卫九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好奇道:“那这湖印洞中倒是热闹的很,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关的了?若是人多的话,还能开个小茶会,倒也不算无聊。” “你这孩子!别想着乱动脑筋。”西羌桐嗤了一声,然后语重心长的告诫道:“湖印洞可不是这么好待的地方,若非必要,酋长和大祭司是不会将人关到那个地方的,那里现在不过也就只关着一个人罢了。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也别想着去看看,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那里头可是有着咱们西黎最毒的毒物。” “毒物?那是蛊虫?”卫九骁迟疑了一句,又道:“可蛊虫不是不会攻击西黎族人么?” 西羌桐叹了一句,“不会攻击的是驯化的蛊虫,蛊屋的那些蛊虫才是不会攻击的,湖印洞旁的蛊虫比起蛊屋那些只会更毒,它们常年驻守湖印洞,想要进去,就别想出来,除非……” 西羌桐顿了顿,又歇了话,“也罢,如今没有除非了,能引开那些蛊虫的东西已经丢失了,现在就连族中大祭司都没有办法引开那些蛊虫了。你这个臭小子给我安分待着,你若是不安分守着族规,老头子我就将族长之位提前传给你,让你提前享受享受那些长老们的念叨。” 西羌桐气哼哼地吹了吹胡子,一手端起桌旁放凉些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刚喝下肚,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扒开了卫九骁肩膀上的衣裳。 卫九骁猛地双手环胸,护住胸前,一脸警惕,“老头子,你要做什么?” 第292章 去蛊 西羌桐满额皱皮揪到了一起,两个手指一并捏住了卫九骁的肩胛骨,右手灵活从袖中掏出另一只蛊虫,让这一只蛊虫趴在卫九骁的肩上。 卫九骁体内的那一只蛊虫顿时便有了感应似的,慢慢蠕动了起来,等爬到卫九骁肩膀的皮肤上,西羌桐顺手抽出一把小刀,在卫九骁肩膀上割了一个指甲宽的小口子。 蛊虫顺势爬出,吧嗒一声掉落到地上。 “行了,这几日你好好准备,既然回了族中,也当该习得御蛊之术了。”西羌桐收起两只蛊虫,正准备离开。 卫九骁抹了抹肩上渗出的血迹,拉回衣裳,又出声叫了一句,“爷爷,那能不能把刚才我体内的蛊虫交给我?毕竟这是我爹养的,有了这一只,兴许我也能学得快些。” 西羌桐一想,也是,直接扭头便将蛊虫扔到了卫九骁的怀中。 卫九骁一阵恶心,反手便是用衣裳一包,裹了起来。 若不是怕这只蛊虫与老头手中的不一样,他才懒得要这么恶心的东西。 卫九骁嫌弃地看了看隔着衣裳布捏着的蛊虫,回屋直接找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丢了进去,然后脱衣睡觉。 刚躺下床,卫九骁便又想起了一遍西羌桐说出的话,既然这个湖印洞这般难以接近,那当初娘亲被转移的时候,又是如何被送进去的?娘亲难道真的是西黎后人?西羌桐所说的能引开蛊虫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看样子,这个湖印洞不太好进了。 卫九骁以手枕头,星眸斜斜瞥了一眼里头的小丫头,忽地勾唇笑了笑。 今夜也算是幸好遇见了这个小丫头,否则他贸然闯去湖印洞,岂不是白白送了命。 这小丫头确实是他的小福星啊。 卫九骁伸手撩了撩木矜的发丝,撩着撩着,木矜突得动了动身子,吓得他猛地一个侧身翻过去,险些没摔下床。 好不容易用胳膊撑住了身子,卫九骁险险地又回了床檐边,这下他倒是没再敢乱动了,笔直地睡在了床檐,眯眼到天亮。 第二日,木矜醒来的时候,卫九骁同样已经不再床檐边了。 她捂着有些发昏的脑袋,晕乎乎地起了身。 刚一起身,木矜便察觉到了自己身上有些黏腻的感觉,她这才想起,昨夜见完素谷之后,她好像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平日里倒没那么累,大姨妈一造访真的是,麻烦无数。 木矜深深拧了拧眉,旋即起身去了厨房。 厨房内不知何时已经温好了一大锅热水,木矜便也没客气,直接舀水回房冲了一个澡。 洗完了澡,她又将昨夜穿着的黑衣带往了族屋后面,在山脚下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处理完了这些东西,木矜才又回了厨房,煮了一小锅热粥的同时,也开始准备起了午饭。 昨日本是中秋佳节,她原想下山之后再做些小月饼什么的,也算庆祝了,可没想到山上一行如此凶险,前有蒙面人后遇狼,外加她身子正不利索着,回来倒头就睡着了,倒是没来得及做了。 正好今日正午得空,木矜便打算做做看。 第293章 从来不过? 前几日的贺礼送来了不少东西,估摸着好几日都不缺食材了。 木矜揉了两块面团,一块作皮料,一块油酥面团,将油酥面团包入皮料内,揉匀,然后再用红苕泥捏丸或者蛋黄作为馅料,包入面团内,压平,然后开始用刀在月饼面上雕画。 雕完了画儿,木矜才开始往洞口添火。 木柴架起,木矜怔怔看着火苗窜起,忽地想起了昨夜素谷的试探,越想越觉得可疑,素谷的脚明明摔伤了,可山里的蒙面人却是行动迅速,可以说是身手了得,若蒙面人就是素谷,那么她脚上的伤一定是假的。 但那蒙面人当真会亲自上门调查?是不在乎,还是借素谷打着幌子? 木矜沉思良久,待锅内的热气喷得锅盖砰砰作响时,她才渐渐回过神来,放了肉和菜一起下锅,继续盖锅焖烧了一会,然后又将锅内的菜又转到了大口瓦罐里,做个干锅菜。 锅内的菜稍完了,木矜才将洞口的火全部抽了出来,然后用一张薄纸垫在洞底,将做好的两种口味的月饼放进洞中,封住洞口。 等卫九骁和西羌桐回来的时候,木矜正喝完了一碗小粥暖胃,等他们回来,正好开午饭。 “香!真香!”西羌桐像个老顽童一般,闻着味道便闯进了厨房内。 “爷爷回来啦,咱们准备吃饭吧。”木矜轻笑一声,旋即端菜盛饭上桌。 三人就坐之后,开饭。 木矜正吃了两口菜,便发觉了不对劲,身旁坐着的平日里吃得最多的卫九骁今日怎么突然不动筷子了? “怎么?今日的菜不好吃么?”木矜随口问了一句。 卫九骁恍然回神,忙夹了一筷子,塞到嘴里,麻木道:“好吃,好吃。” 一旁的西羌桐恍若未见,笑眯眯地看着木矜道:“矜矜,不用管他,咱们吃咱们吃!” 说着,又鄙视地看了一眼卫九骁。 “身为西黎族人,竟然怕蛊虫。”西羌桐一吹胡子,瞥了一眼卫九骁,伸筷子夹了一大块肥肉,从卫九骁面前抖了抖道:“这肉肥而不腻,老头子我的晚年幸福生活有望了。” 卫九骁一脸菜色,他用力压下胸口中的不适感,咽了咽寡淡的口水,强行解释,“我那是恶心,不是怕。” “哼~”西羌桐哼了一声,理都没理卫九骁,转而慈爱地看向木矜,眨眼道:“矜矜,我方才瞧见厨房里好像还有什么好吃的?” “嗯嗯,我这就去拿。”木矜抿唇起身,将烤好的月饼取了出来,浅笑道:“昨日中秋节,没来得及做些月饼,今日起来就捏了两个。” “中秋节?”西羌桐疑惑了一声,凑到月饼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我们西黎从不过这种节,这是个什么?上面怎么好像还画了个姑娘?” “从来不过?”木矜突觉背脊一凉,抬头迅速和卫九骁交换了一个眼色。 那日蒙栗明明说了要过中秋节。 卫九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捻起一块月饼,咬下一大口,道:“这叫月饼,上面画的那叫嫦娥奔月!爷爷你记错了吧,我明明记着前几日二哥哥和二嫂嫂还说要过中秋呢!” 第294章 中秋节是个好日子 西羌桐一听到这个名字,瞬间便皱起了眉头,“谁知道她们,一天天的,没个正行,你们日后都给我少同他们打交道!” 卫九骁随口嗯了一声。 “不过虽然咱们不过节,但日后这月饼还是可以吃的。”西羌桐转而又看向木矜,满心欢喜地给木矜也递了一个月饼,笑道:“这月饼又好看又好吃,矜矜日后还会做的吧?” 木矜淡淡一笑,“会的。” 然后伸手接过了月饼,心不在焉地吃了起来。 她总觉得西羌桐对四婆家的态度颇为奇怪,西羌桐素日里最为和善,对族人也十分和蔼,到底是为何不喜欢蒙栗呢?他口中的敏蕊又是何人?去了哪里呢? 木矜抬头看了看西羌桐倔脾气的模样,想来,从他口中是难以打探到了,还是直接去四婆家看看吧。 卫九骁咬着月饼,看着西羌桐和木矜之间相亲相爱的模样,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闷气,他不是亲孙子么?怎么有一种捡来的感觉? “快点个吃,吃完了,大祭司那头还等着呢。”西羌桐看着卫九骁心不在焉的样子,忙又提醒了一句。 一提起大祭司,卫九骁顿时拉长了一张脸,三两口吃完了手中的月饼,然后被西羌桐拖着又去了祭祀堂中,继续习御蛊之术。 孤身留在家的木矜倒也未曾闲着,提了剩下的几块月饼,直接去了四婆家。 四婆家,蒙栗正换上了一身粗衣,拿着竹篮和锄头,准备上山。 见到木矜来了,她忙卸下东西,笑迎上去:“五弟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五弟呢?没一起么?” “他同爷爷有些事情,二嫂嫂这是要出门么?”木矜浅笑一声,将手中包着的几块月饼递到蒙栗面前,道:“这是我昨晚包的月饼,还剩了几块,送来给二嫂嫂尝尝。” “呀,这月饼上的画儿刻得可真好。”蒙栗颇为欣喜地叫了一声,两指轻轻一夹便捻起了一块月饼,满意地吃了起来。 “五弟妹,你这月饼做得当真是好吃,我在西黎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月饼。” “是么?”木矜眸光微微动了动。 蒙栗继续笑道:“是啊,西黎人大多不过中原人的节日,西黎信奉天神,只有大祭司钦定了日子,才会举族同庆,不过我听说过一些中原的习俗,最为喜欢的就是这个中秋节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节日,真好。” “中秋节是个好日子。”木矜应和了一句,旋即又问了一句,“前日听小九说,四婆久咳不止,不知道这几日可好些了,我在中原学了些医术,倒是可以替四婆瞧一瞧。” “没事,四婆已经好多了。”蒙栗扬了扬手,算是拒绝了木矜的提议,“四婆是老毛病了,这几年我都是用土方子调养的,你还怀着身孕呢,怀孕的人啊,最不好接触病人了,过了病气可不好,不如同我一起去梯田上看看吧。” “我正好要去玉米地里除个草,再挖些红苕和油菜什么的回来,你去同我做个伴也好。”蒙栗美眸弯弯,细长藕臂轻轻一勾,便将竹篮和锄头一齐扛了起来,拉着木矜便出了门。 第295章 粘虫? 木矜连拒绝得话都来不及说,便被一路带到了梯田下。 沿着缓坡走上梯田,蒙栗找到四婆家的地,对身边的木矜笑道:“五弟妹,你身子不利索,就在这待着吧,我去地里就行,待会陪我搭个话,也算是解闷了。” 木矜轻声嗯了一句,随意地坐在了一旁的土堆上。 蒙栗一个弯腰便钻进了玉米地里,外头的木矜只能听得到玉米地里偶尔传来的锄地声,蒙栗的身影则是影影绰绰地遮挡在玉米绿叶后头,看不太清。 “五弟妹,你刚来西黎,会不会觉得咱们西黎特别无聊啊?”蒙栗提高了声音笑道。 “不会啊,西黎挺好的,山清水秀。”木矜环顾四周,西黎村的的确确是个好地方,靠山有猎物,还有梯田,自给自足,实乃世外桃源。 但即便是世外桃源,也免不了与世俗相通,一旦相通,知晓世间千万变化,谁又能保证不生出异心? 有了利益的追寻,人,是会做出很多事的。好的,坏的,尽然。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不适应这里呢。”蒙栗的朗笑声随着一阵风吹来,拂过木矜的耳畔,如山涧叮咚的清泉一般清爽。 “不过,西黎人似乎是不太喜欢中原人的。”木矜淡淡道了一句。 蒙栗忙从玉米地里钻出来,笑道:“毕竟这么多年,只有西黎在这边住,难以接受是正常的,等日后,相处久了,就好了。” “嗯,兴许吧。”木矜款声应下。 “走,咱们去那边挖些红苕。”蒙栗长腿一垮,弯腰正从玉米地里跨出来。 “这是?”木矜眼尖的瞧见了蒙栗肩上不知从哪处粘上的虫子,长长的身子,呈青绿色,身下还有不少黑褐色趾勾,正紧紧地勾在了蒙栗的衣裳上。 蒙栗扭头一看,直接用竹篮中的小锄头将虫子扒拉了下来,笑道:“没事,别怕,玉米地里,免不了有些小虫子。” 那虫子突得被拍下去,惊得迅速卷缩在了一起,掉落到地上,一动不动。 粘虫? 木矜定定看着这虫子的形态,脑中突得闪过了前世大面积爆发的粘虫虫灾新闻,她记得报道中曾着重提到过粘虫,那时她正和博朗教授住在农户家中,因着当时所在地并未发生灾害,故而她倒是也不那么了解,只在农户看新闻时候看了一眼。 “走吧,五弟妹,你看什么呢?”蒙栗走了几步,又回头叫了一声。 “这时候玉米该抽穗了吧。”木矜跟上脚步。 “是啊,今年的收成好,玉米穗儿比往年结的更多了。”蒙栗的话语间满是幸福。 木矜又扭头看了一眼方才虫子掉落的位置,那虫子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爬走了,掉落时候的卷缩不过是假死。 “那往年有发生过虫灾病灾么?” “这我就记不清了。”蒙栗回头嫣然一笑,“反正近几年都没发生过,怎么?五弟妹问这些作甚?” “有些好奇,在中原的时候,家里发过虫灾,就是在收成最好的那一年,突然就发了灾。” “五弟妹忧心过头了,这都到收成的季节了,哪里还有什么虫灾啊。” 说笑间,二人又走到了种菜的旱地里,挖了些红苕,拔了几颗油菜。 第296章 我当然要逃了! 与此同时,郢城。 府衙里围坐了一群城内官员,以公孙鸿为首,都在惴惴不安地等着外头的消息。 “大人,不好啦,哨塔守将又传了信回来,说那…那些南疆兵后头还有兵,不…不止三千!恐怕有三万啊!”那报信的小兵一个猛冲扑到公堂上,俯身在地,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众官员一听此话,顿时满堂安静,人人脸上都带着不可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咱们郢城这么小,南疆兵怎么会打到这里来?”有小官实在受不住了,失言恍惚道。 还是公孙鸿出声扼制住了局面,他利索起身,面色严峻,道:“快,直接派人,再去扬州报信!” 那小兵磕磕盼盼地起身,连忙应声又跑了出去。 报信的小兵离开了,满堂的众位官员也哗然喧闹开了,齐齐看向公孙鸿。 “公孙大人,这可是三万南疆兵啊!咱们可连一千兵都没有啊!” “是啊,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朝廷就算是现在派兵过来,那也赶不上啊,公孙大人,咱们不如弃城而逃吧!” 其中一名肥头大耳的官员满面焦急道。 一提出了弃城的办法,其他官员皆是附和了起来。 “这个办法好,三万南疆兵,不用半日,他们就能攻进城中,不弃城,咱们大家都只有等死的份了!” “对,咱们现在就回去准备,保命要紧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说着,那些官员就要起身回去。 “住口!”公孙鸿突得怒斥了一声,“你们身为郢城官员,弃城了,那些郢城的百姓又当如何?” 此话一出,众官员再次定住了。 “难道要让这些百姓来替我们拦着后路么!”公孙鸿气得老脸涨红。 “公孙大人,我就是个小官,在官道上,连芝麻点大都还算不上,当初我寒窗苦读十年载,就在郢城这么个地方混了一辈子,难道这时候,我还要留下来等死么?” “是啊,大人,咱们都是小官,我当官拿得那点俸禄,还比不上作商的呢!谁的命不是命啊!我们当官的就得为百姓挡着刀么?” “大人,你可知道,咱们弃城而逃容易,那些百姓,乃至周围的村落,谁肯那么容易的就离开家乡,舍弃田地?要是先等遣散了这些百姓,南疆兵早就攻打进来了,到时候咱们一个人也跑不掉。” 众人喧闹不止,公孙鸿听得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喝道:“身为朝廷官员,就理当为为国为民,这些东西,在你们为官之时,就已有律例规定!现在你们个个要弃名离开,可有想过你们做官的初心!你们若是要逃,大可先逃,我公孙鸿绝不独逃!” “逃?”坐离公孙鸿最近的官员先一步起了身,“我当然要逃了!你是府衙大人,你拿高官俸禄,你平日威风凛凛,而我们呢?拿着微薄的俸禄,为官者过得还不如那些低贱的商户自在,这时候不逃什么时候逃?小命都没了,这官我们不当也罢!” 说着,那官员冷笑一声,大步离开了府衙。 第297章 我是郢城的府衙 接着,府衙堂内的小官们相继离开,没一会儿,竟就剩下了公孙鸿和师爷两个人。 公孙鸿看着变得空落落的大堂,心中百感交集,他长叹一声,拍了拍身旁师爷的肩膀,道:“管靖,没想到,到头来,只有你肯留下来。” 师爷管靖欲哭无泪地看了看公孙鸿,他很想说,他也想走,可他的全部家当都在大人手里呢,他哪里敢走啊! “你留在府衙处理事务,有事直接回家找我。”公孙鸿拧眉嘱咐了一句,旋即迅速离开府衙,赶回了家中。 公孙府邸。 公孙夫人也正着急地等在厅堂,见到公孙鸿回来,她忙碎步上前,道:“老爷,怎么样了?” “不止三千兵,南疆领了三万兵来!”公孙鸿满面凝重,沉沉道:“夫人,你随便挑些贵重的东西,你先带恬恬去扬州,我随后带百姓撤离。” “什么?”公孙夫人手帕轻捂着唇,声音微颤,“你……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公孙鸿上前搂住公孙夫人抖动的双肩,“我是郢城的府衙,是百姓的支柱。” “那我也不走,我留下来陪你!”公孙夫人忽地从公孙鸿的怀中钻出来,用绣帕擦了擦眼眶中即将落下的泪珠,挺直背脊道。 “夫人!”公孙鸿第一次硬气了一回。 公孙夫人却又软了声,“让恬恬跟她外祖家走吧,我留下来陪你。” 公孙鸿顿时无言,他了解公孙夫人的性格,最终只得用力搂了搂她。 厅堂外,公孙恬听到公孙鸿从府衙回来的消息,一早就守在了厅堂外面,待听到公孙鸿确认的消息,公孙恬顿时便惊了神。 其余的什么,她压根来不及听说,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让调膳阁里面的人快些撤离。答应矜矜的事情,她一定要做到。 公孙恬拼命跑出公孙府邸,直奔调膳阁。 这几日调膳阁虽然正常开业,但是生意不复往常,只三三两两的来着客人。 不过这相比于其他家已经算很好了。 那些吃了酱小馆被隔离的百姓,已经有一半人恢复了健全,出来之后,他们只敢再吃调膳阁的菜品,其余哪里也不敢去。 那些还在调养的百姓们,则是日日隔离,由城内的几大医馆送药膳过去,继续治疗。 公孙恬到的时候,调膳阁大堂只坐了两三个人。 她如同一阵旋风一般,直接冲进后院。 “木婶儿,明婶儿~” 孙画儿和明婶一同从厨房出来,见到公孙恬这般着急的模样,不由得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怎么跑这么急。” “木婶儿,你们快,收拾东西,离开郢城!”公孙恬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孙画儿和明婶听得更是云里雾里,奇怪道:“为何要离开郢城?” “南疆有三万大兵正在往郢城方向行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公孙恬急哄哄道。 “什么?!三万大兵?”孙画儿双目瞪圆。 明婶也是听得脑中一炸,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句,“公孙姑娘,你说得可是真的?” 第298章 交给我 “绝无假意,已有边境将士来报了,我爹立马就会让人来遣散百姓,我先来通知你们一声,木婶明婶,你们也快收拾东西,离开郢城吧。” “不不不!我不走!”孙画儿双眸通红,“那我的矜矜呢?我的矜矜还没回来呢,我死也要在这里等我矜矜回来。” “木婶,矜矜在南疆不会有事的,边城有秦挚有镇南将军,绝对不会有事的,木婶,你相信我!”公孙恬急得满额大汗。 “不,”孙画儿泪流满面,“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去找我矜矜!” “秀玉,你帮我带着明月和榕榕走,好不好,我去找矜矜,我要带矜矜一起走,矜矜不能有事。” “不走。”不知何时,木榕蓦然出现到了孙画儿的身边,小小的双手用力握住孙画儿的手指,面色严肃。 孙画儿猛地一把抱住木榕,痛哭道:“榕榕乖,娘去找姐姐,你和明月一起走,好不好?” 木榕未再应声,只不停地摇头,目光坚定。 一旁赶来的明月也重重应声,“我们要等矜矜姐姐一起走。” “画儿,我们一起去找矜矜。”明婶见到明月出声,瞳孔骤然一缩,她伸手揽住孙画儿的双肩,安慰道:“矜矜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咱们这就收拾东西,去边城找矜矜。” “好,好好!” 一旁的公孙恬看着调膳阁内的一众人皆是不愿离开,顿时焦头烂额,她猛地一转身,又跑出了调膳阁,往对面的小巷子中穿了过去。 甄宝堂内,甄元解经过连续的调养,腿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此时正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地练习上下楼梯。 公孙恬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时候,甄元解正好下到最后一阶。 “恬恬,你好久都没来了。”甄元解温润一笑,然后缓步走到桌边,伸手给公孙恬斟茶,“这是我爹从西边托人捎带的花茶,你……” “元解,有三万南疆兵往郢城来了!” “啪~”茶壶应声落地,摔烂的碎片中掺杂了一株株泡开的小花。 甄元解深深皱眉,丝毫没有顾忌到衣摆上溅起的茶水,道:“南疆兵怎么会朝郢城来?” 公孙恬愁道:“我也不知道,前日哨塔那边的守将就已经派人来了,说是有三千兵,今日守将又传信来了,说后面大概有三万南疆兵!我爹已经打算让周围百姓弃城而逃了,但是我方才去了调膳阁,木婶和明婶他们都不肯走。” “前日?”甄元解顿时心中一沉,若是前日就发现了,那应当立马就要兵临城下了! “是啊,我爹已经准备让百姓撤离了,可是木婶她们坚持不走,我答应了矜矜要照看好调膳阁,可是可是……”公孙恬说着说着,眼眶渐渐红了红。 “没事,恬恬,交给我,你先回去,明日我去调膳阁看看。”甄元解轻轻伸手在公孙恬头上拍了拍,蓬松的发丝俏皮地在他指尖蹿了蹿,有些痒痒的。 许是甄元解的平静让公孙恬松心不少,她兜转一圈,又回了家去。 甄元解看着门外渐弱的阳光以及来来往往的人,俊逸清秀的眸子突得染上了几分凌厉,他抬脚又上了二楼,径自去了甄宝堂的书房,许久也未曾出来。 第299章 你屁股上有只虫 黄昏时分,西黎梯田上。 蒙栗挖了一篮子的红苕和油菜,扶着微微酸痛的细腰,准备下山回家。 木矜坐在地旁,看着梯田上的族民一个个地下回家,心中油生一种平静感。 “五弟妹,今晚去二嫂嫂家里吃饭么?你二哥哥今日同大哥他们一同上山了,应当能捕些肉食回来。”蒙栗拉了拉木矜的胳膊,盈盈笑道。 木矜顿神良久,婉言相拒了蒙栗的提议。 同蒙栗一起下了山分别之后,木矜又独自返身回了梯田上。 她必须要探一探,这梯田里到底是不是有隐藏的虫灾,她隐隐记得那些粘虫习惯昼伏夜出,如今这个时候正是粘虫暴食的时期。 此时若不加以防治,那整片梯田上种植的庄稼全部都会毁灭,从丰收到颗粒无收,且不说西黎如何,南疆离郢城和边城都不远,虫灾大批爆发,吃光了这一片便会迁徙去另一片,到时候就算是去了郢城亦或是边城也未可知。 木矜秀眉紧蹙,水润双眸随风流转在摇曳着的一大片玉米穗上,她将头上的布巾重新包扎了一下,顺势裹住了脖子,钻进玉米地。 玉米的绿叶边缘有些锋利,木矜小心翼翼地伸手翻看着,在玉米叶子基部和地里土壤缝隙处都找到了许多相同的粘虫幼虫,有的还小,有的则是已经发育成了成虫,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这些虫子一点点从绿叶基部爬出来,一点点啃噬绿叶。 木矜穿梭了好几块玉米地,总算是找到了虫害最为严重的一块地。 这一块地已经许久没有除草浇水追肥过了,故而虫灾十分严重,就连将将抽穗的玉米都被啃空了心。 木矜眸色渐深,她弓着身子缓缓走出玉米地里,刚一掀开绿叶,迎面瞧见的便是两瓣圆润翘臀。 翘臀上,一只体长身绿的小虫拼命地在上面拱来拱去,臀旁,一个精巧的小灯笼正散发着光,尽职尽责的照耀着那一只小虫。 小虫仿佛拥有了天然的舞台一般,兴致盎然地旋转,扭动,不停歇。 木矜几乎都能感受到那小虫得意欢快的眼色,她掌心用力一紧,旋即面色绷紧,脚下一个没留情,直接踹了出去。 老娘还没揉上的屁股呢!一个小屁虫子就敢在她面前嘚瑟了。 卫九骁毫无防备,直接被踹趴了下去。 所幸卫九骁反应快,趴下去的同时,又顺势翻了一个身子,单手撑地,猛咳一声,道:“咳咳~身手不错啊。” 木矜脚尖点地,待见到卫九骁屁股上的虫子已经被踹掉了,她才淡淡应了声,“嗯,不用谢我,你屁股上有只虫。” “啊?哦哦~矜矜对为夫可真好。”卫九骁迅速起身,露出一排白皙的牙齿,勾起地上的灯笼,跨到木矜身边,笑道:“为夫来接矜矜回家。” “哦。”木矜抬脚跨出玉米地里,看着卫九骁谄媚的笑意,顿时心中一阵烦躁,“你离我远点。”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她总觉得自己有些失控,对于卫九骁这个人,这个臀,她的身体反应总是大过脑子反应。 第300章 不可能! “矜矜,咱们是夫妻。”卫九骁腆着脸往木矜身边凑了凑。 木矜睨了他一眼,悠悠踮起脚尖扭了扭。 卫九骁顿时脸色一变,讪讪道:“额……其实夫妻之间也需要一点距离。” 方才被踹得还疼着呢,这再来一脚,晚上他还能睡么! 回到族屋时,西羌桐的书房内正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吵声中还夹杂着重重的喘气声,一听就知道是西羌桐在和西羌一族中的几位长老争辩。 木矜和卫九骁见怪不怪地进了屋子。 木矜脱下长袍,换上了一件束手便衣,然后便打算去厨房做饭。 出门时候,她一眼正巧瞥过卫九骁半瘸着腿,脖子扭成了弯曲的鹅长颈,抽气地看着他的屁股。 “需要帮忙么?”木矜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扔了过去。 卫九骁头也没回,掌心一收,精准接下药瓶,然后一本正经地捂着屁股,严肃道:“不用!” 木矜顿了顿,利落跨出了屋子,只眼角的余光还瞥了一眼卫九骁。 卫九骁见着木矜离开,当下便松了一口气,忙脱下亵裤,捏了捏微微有些红肿的屁股。 这小丫头,下脚也忒重了! 卫九骁可怜兮兮地摸了摸屁股瓣,然后毫不客气地摸了一大片药上去。 他的屁股可是个好东西,要好好对待的。 小时候宫里头的那位没事就赏他板子吃,板子吃多了,就摸出门道了,他现在屁股这么翘弹可不是随便就能长出来的。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木矜做的简单晚饭也出锅了。 西羌桐送走了那些长老们,气呼呼地坐到了桌前,大口吃饭,他就不明白了,他多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在那些长老面前怎么就克制不住他的脾气了呢,都怪那一群臭石头! “爷爷,咱们家有地么?”木矜正舀着一碗汤,顺口便问了一句。 “啊咳咳咳!”西羌桐一个抽气,嘴里的饭一下子便噎在了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去。 木矜忙将手中的汤递给西羌桐,“爷爷,吃慢些。” 西羌桐喝了一大口汤,好不容易才将喉咙里的饭团咽下去,憋着通红地一张脸,尴尬出声,“咱们家的地……有是有的。” “不过因为小九回来,族中事情比较忙,我已经好久没去地里了。”西羌桐蹩脚地解释着。 毕竟他只是个独居老人,小九认祖归宗之前,一直平平淡淡地生活着,孙子突然回归的幸福感一下子便将他冲昏了,还有那么多族长送来的贺礼,有了孙媳妇儿做饭,不用考虑吃食生存问题了,他一个老头子哪里还记得住那么多,自然而然的就抛之脑后了。 木矜手中的筷子顿了顿,心尖上划过了一丝疑惑,难道那一块虫灾重地归属西羌桐? “我今日去梯田上看了看,有一块玉米地全被虫蛀了。” “什么?”西羌桐惊讶了,“什么虫能将玉米地全部蛀了?不可能!” 木矜又道:“我曾在中原见识过虫灾的发生,当时的前兆好似就是这样,等再过些时日,虫子发育完全了,恐怕一日就能蛀完一整片梯田。” 第301章 这一辈子都会是 “不可能不可能,矜矜,你那是中原,咱们西黎是有天神庇佑的,不会有虫灾的,虫灾都是上天对百姓的惩罚。”西羌桐一边吃着菜,一边摇着头道。 木矜笑了笑,“那爷爷吃过饭,让小九陪您去玉米地看看吧。” 西羌桐想也不想:“不用,明日再去吧。” 今晚他还有事同小九这小子商议呢,哪里有空去看什么玉米。 木矜歇了歇筷子,轻嗯了一声。 比起天神,她自然是信自己。但西黎族人,自百年之前或许更早就开始信奉天神,要想改变这个信奉状态,短期内几乎是不可能的,还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排斥,故而木矜没再坚持让西羌桐去看。 “小九,用过饭到书房来一趟。”西羌桐今晚吃得少些,没一会儿便放了筷子,同卫九骁打了一声招呼便又回了书房。 卫九骁闷闷应了一声,然后又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见到过虫灾?”卫九骁戏谑抬眸,这小丫头说谎话的本领当真是不小,他记得中原上一次发生虫灾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吧,这小丫头还没出世呢! 木矜坦然,“听我爹说的。” “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么?”卫九骁喝完最后一口粥,然后向着木矜勾了勾唇,道:“这几日不要上山,大祭司夜观星象,可能会常在山上走动。” “好。”木矜点头。 卫九骁这才放下碗,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内,西羌桐正揪着胡子,一脸郁结地坐着,见卫九骁进屋,他才抬了抬眼,道:“坐吧。” “怎么了?有什么事非要到书房来说?”卫九骁随意往椅子上一瘫,仰面叹息:“啊~” 擦完药的屁股冰冰凉凉的,这时候坐下来,还真有些酸爽。 西羌桐见着卫九骁这般悠闲自得的模样,想起他方才和长老们争得脸红脖子粗,他就觉得心中一阵发堵。 “长老们提出让你再娶妻。”西羌桐哼哼了两句。 卫九骁双手一个没扶住,直接如同泥鳅一般,从椅子面上滑到了地上,屁股最先落地。 “嗷!” 卫九骁霎时如火烧屁股一般,从地上弹了起来,不过这时候了,他倒也没顾得上注意屁股了,只讽笑地看了看西羌桐,“娶妻?” “咱们西黎绝不可能留一个中原人在族中,矜矜这姑娘是个好孩子,但若是西黎不遵族规,天神惩罚的便是整个西黎一族,整个西黎人都承受不住天神的惩罚。”西羌桐一脸正色地阐述着事实。 “所以,矜矜生下了孩子之后,她必须离开西黎族,而你也会从族中另娶。” “笑话,我娶不娶妻跟外头那一群老头有什么关系?他们一天天指手画脚的,能让我儿子叫他们爹么?”卫九骁讽笑一声。 西羌桐喉间一噎,老脸尬红,“胡说八道!你儿子都得叫他们太爷爷了!” “矜矜现在是我的娘子,将来也是,这一辈子都会是。”卫九骁凝眸勾唇,目光斜斜打量在西羌桐的身上。 第302章 一个女子三台戏 “爷爷若是答应了那一群屁事没有的老头提的鬼意见,日后矜矜做饭绝对没有你的份!大不了,我们就再回中原,天高地阔,容身之处多了去了。”说着,卫九骁将可怜的目光投向了西羌桐身上,“就是爷爷惨了点,总要吃些半生不熟的东西。” 西羌桐气得花白胡子吹上天,“你这臭小子,你没听见爷爷我还在跟那些长老们吵么!一天天的,你们要走,走走走!快走!” “爷爷~”卫九骁声音突得转温和下来,笑了笑,道:“一个女子能唱三台戏,你想想再弄一个回来,家里就两个女子了,那不得斗得你头疼脑炸啊!” 西羌桐一想,可不是这个道理么想当年,他就娶了一个老婆子,这老婆子还折腾了他大半生呢。这要是给这臭小子找两个,他可不得翻了天去! 不过…… 一个女子三台戏,他怎么听着有些怪怪的。 罢了罢了,现在年轻人同他们老一辈儿的都不一样了。 西羌桐叹息一声,“爷爷就给你警个醒,这个事儿,你多留个心眼。” 这些长老们提议提前让小九娶妻,他还能推辞争吵一番,但是酋长那边,到底不是他一个族长就能反驳的。 他已经老了,孤独了这么多年,难得有个这般贴心的孙媳妇儿,他自然也是不想让矜矜被逐出族中的,可有心无力啊。 卫九骁挑了挑眉,“我知道了。” 这些老头估计就是闲的,整日里没事干,所以就开始惦记别人的家务事了,总该给他们找点事做做。 卫九骁摩拳擦掌,心思飞快地转着,跨出了书房,直接便回了屋子。 木矜已经换好了衣裳,如瀑般的青丝披撒在肩头,修长的指尖从发丝间穿出,一滑到底。 “矜矜,你今日说的虫灾可是真的有发生?”卫九骁闷头跨进屋中,刚一抬头便瞧见了一副美人睡前的慵懒模样。 他声音顿时一滞,喉间猛地咽了咽。 一身宽松的白亵衣,依然掩盖不住木矜那曼妙地身材,许久之前明明还是豆芽菜的地方,此时已经渐渐隆起,胸口嫩白如雪,往上看去,倒映着跳动烛火的亮眸微微闪着光,丹朱小唇一张一合。 “怎么了?” 卫九骁只觉得口中干涩无比,他迅速一个转身,轻咳一声,随口道:“爷爷担心地里的庄稼。” 木矜拢了拢亵衣,缓步走到床边,背身沉道:“是真的。” “我知道了。”卫九骁听完话,迈腿便要出屋。 “不睡觉?”木矜没有回头,只淡淡问了一句。 卫九骁冲出去的脚步刹时顿了顿,“我今晚有些事,不睡了。” “哦。”木矜无情绪地应声,旋即素手一掀,便躺进了被子里去。 卫九骁听着背后传来被褥思索的摩挲声,耳根一红,旋即一个跃身飞了出去。 他要刮风冷静冷静,怎么说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吧,这小丫头为什么每次都能这么淡定,他这么激动作甚! 卫九骁丧气垂头,来来回回在西黎村中飞了十几个来回,等砰砰直跳地心平静了下来,他才拖着累瘫地身子去干了些正事。 第303章 无把握! 临近秋分时节,后半夜的风已经撇去了夏日的暖意,早早地攀上了寒气。 郢城大街小巷一片静谧,一个戴着青黑兜帽的男子正缓步走在长街上,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小厮半伸半缩着双手,拦在男子两旁,颇有一种母鸡护崽的感觉。 “少主,要不我还是回去拉马车出来吧?”阿六愁眉苦脸道。 “没事,好久没出来走过,透透气也好。”甄元解摇了摇头,在马车里坐了那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靠着双腿走出了甄宝堂。 “那少主累了就告诉阿六,阿六背你。”阿六拍了拍胸口。 甄元解含眸望月,声音中多了几分低沉,“走吧。” 阿六连忙应声跟上,二人迎着凉风走了许久,才到了公孙府邸的侧门前。 阿六先一步上前敲门,门房在熟睡中突然被叫醒,暴躁地拉开了侧门,“哪个杀千刀的……啊,是甄少主啊,您这么晚了,是来找大小姐的吗?” 门房话音陡然转温和,口中问着话,目光却是紧紧盯在甄元解完好的双腿上,面上布满了惊奇。 任谁见了瘫了十几年的人站起来了都会惊讶吧。 门房越看越觉得调膳阁的东家厉害,简直是妙手回春啊!日后她有个什么小病小痛的,一定只去调膳阁看。 “不是,我找公孙大人。”甄元解轻笑道。 “啊?哦哦,小的这就去通报。”那门房忙回神过来,将甄元解和阿六迎了进来,然后合上门,转身跑进了黑幕。 没一会儿,那门房便跑回来了,喘气粗气道:“甄少主,老爷正好在书房,我带您过去。” 门房一边带路,一边暗暗好奇着,今日这是怎么了,老爷和甄少主今夜都成了夜猫子。 书房门外,一片寂静,只有微亮的灯光透过窗洒出来。 将甄元解带到书房门前,那门房便自觉地没再跟进来,返身又回了侧门边上。 甄元解吩咐了阿六再门外等着,旋即敲门进了书房。 公孙鸿正坐在案桌上发愣,见到甄元解深夜前来,他忙起了身,正打算开口,抬眸又是一怔,“元解…你这腿,当真是已经好了?” “嗯,已经能走了。”甄元解温和应声。 “那便好,那便好啊。”公孙鸿长舒出一口气,伸手拍了拍甄元解的肩膀,道:“你爹娘总算是了了一桩心结了,看到你能站起来,我也算放心了。” “嗯。”甄元解抿了抿唇,又道:“我听恬恬说,有南疆兵往郢城方向来了?” 一提起这个话题,公孙鸿面上的轻松顿时又凝结了起来,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就连眼下的那一颗泪痣也充满了压抑之感。 “是有三万兵。” “公孙大人打算如何应对?”甄元解直击要害。 公孙鸿面色沉沉,“弃城。” “听恬恬说,发现有兵是前日之事,那么,明日大人有把握在一日之内带满城百姓撤离么?” “无把握!”公孙鸿脸色愈发凝重,且不说满城百姓,就是这城中的一半百姓,他都带不走,更何况还有城外的几个村子。 第304章 我有把握 甄元解攒眉不止,面色冷静,道:“大人,南疆能派出三万兵向郢城来,绝不可能单单为了攻下一个郢城。” “你是说……难道他们想攻下扬州,断了边城的后路?!”公孙鸿大惊失色。 甄元解斟酌了几番,沉沉道:“边城和南疆交战频繁,若是南疆只想攻下郢城一座城池,一万兵力足以,但他们选在边城交战高峰冒险抽出三万兵,定是想直击扬州,郢城只不过是搂兔子打草,顺带的罢了。在攻下郢城之后,这三万南疆兵必定加快速度赶去扬州,所以就算大人您能带着全城百姓撤离郢城,也未必能赶在那些南疆兵之前赶到扬州。” “扬州……”公孙鸿听着甄元解的推断,怔愣了许久也没回过神来。 难道真的要让郢城这么多的无辜百姓要被南疆兵践踏么?! 不,绝不! 他是郢城的府衙,他一定要护好这些百姓。 “元解,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公孙鸿思忖良久,倏然抬眼,坦言问向甄元解。 他了解甄元解,若非身子瘫了这么多年,定是一个才学卓越之人,元解深更半夜赶到书房,定不会只是为了说出他的推断。 甄元解微微低眸,缓缓从衣袖中掏出一张图纸,摊开到案桌上,抬手指了指几处城楼,道:“三万大军我无法阻挡,但那三千急行的前锋军,我有办法阻挡一二,大人若是能趁此时机,带百姓撤离郢城,那便能争得一线生机。” “你有何办法?你的身子才刚好,真的能……”公孙鸿有些犹豫。 甄元解随意抬手,扬眸轻道:“我有把握。” 公孙鸿这才应下了声,细细听着甄元解说出他的办法。 二人谈完,已至四更。 公孙鸿睁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起身披上外袍,亲自送甄元解到了门外。 甄元解脚步缓慢,谈完了正事,他仿佛转瞬间又恢复了儒雅,温声止住公孙鸿相送的脚步,道:“公孙大人不必送了,元解有阿六作陪,不会有事的,大人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更多的事等着大人。” “好,那元解你路上小心些。”公孙鸿停下了脚步,看着甄元解和阿六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他才返身又回了书房。 公孙府邸外,甄元解和阿六缓步行在无人的长街上,周遭比来时更冷了几分。 甄元解目光稍抬,遥遥打量在明亮的圆月上,脚下的步子走走停停。 阿六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只默默地跟在甄元解身后。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个打更人敲着梆子从街旁的巷口中走出,见到甄元解和阿六二人,那打更人还被吓了一跳,待瞧见二人在月光下拉长的影子,那人这才松下了心来,继续喊了起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火烛?”甄元解脚步突得顿住。 身后的阿六险些没刹住脚,得亏他往后仰了仰,这才没撞上甄元解。 “少主,怎么了?”阿六疑惑的探头上前,问了一句。 甄元解突得凝眸笑了笑,如拨云见日的第一抹光,缓声道:“走,再回去找公孙大人!” “哦。”阿六闷头应声,继续跟着甄元解。 第305章 有意见憋着! 次日一大早,公孙鸿便遣了衙役们先去城外通知六个村子中的百姓,然后他则亲自带着公孙府邸的下人通知城内的百姓。 衙役们出城早,很快便带着城外那几个村子中的百姓急慌慌地涌进了郢城。 郢城内一下子涌入了许多百姓,小小的城池内顿时便拥挤了起来,连带着城内的那些百姓全部都慌乱了起来,家家户户的吵闹啼哭声不断。 调膳阁前,孙画儿看着铺子大堂涌进来一大批新梅村的村民,面上愁色尽显。 “木婶子,你们一家都在城中,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会有兵打到咱们郢城呢?”有村民焦急问道。 孙画儿苦皱着眉,道:“我也是同你们一起得知的消息,一切都要听府衙大人的安排。” “木婶子,你们和府衙大人关系好,可要多在府衙大人面前多多替咱们村子说说话啊,让府衙大人多多照顾我们啊,这要是咱们被南疆兵抓到了,那就完了!” “是啊是啊,咱们什么都没了,木婶儿,我们村以后就靠您了啊!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头发已经长回来了的李婶子瑟缩着身子,跟风巴结道。 众村民左一言右一语地道着,唯有一旁的宁大婶子冷眼看着,一言也没出。 孙画儿被众人问得脑袋发懵,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只得转身回后院。 “呵呵,木婶子,大家都这么求你了,你就忍心这么看着众人受苦受难?”一旁的宁大婶子眼神阴郁,突然出声。 “难不成木婶子这是想自己跑,不管大家了?有了府衙大人罩着就是好啊,就算南疆兵打进来,想必也是不会有事的!” 孙画儿脚步一顿,背脊微微僵了僵。 “南疆兵要是打进来,最先杀的就是你这种嘴快的长舌妇!”宁大婶子正讽刺着,公孙恬一个跨步,进了调膳阁,单手搂过孙画儿的肩膀,抬着下巴道:“别冠冕堂皇地说着以后靠谁靠谁的!想要求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我木婶儿就是有府衙罩着如何?我就是府衙大人的女儿公孙恬,我在这就说了,我就罩着木婶儿,这位大婶,你有意见么?有意见憋着!” 公孙恬的这一番话,直接将宁大婶子憋了个大黑脸。 宁大婶子原还想反驳,被宁家老大一个瞪眼,这才又将话吞了回去。 “还有,若是有人不信我爹的安排,大可直接逃出城!”公孙恬厉眼回头,扫了一眼堂前的众人,这才拦着孙画儿回了后院。 “公孙姑娘,多谢你。”孙画儿感激地笑了笑,笑完又恢复了愁色,“公孙姑娘,你有没有办法带我出城啊?矜矜还在南疆,我得……我得去接她回家。” 孙画儿说着说着,眼眶中的泪珠滚滚落下,看得公孙恬一阵慌张。 “木婶儿,现在铁定是出不了城了,矜矜那边一定会没事的,等咱们退去了扬州城,我就让我爹派人出打探,接应矜矜。”公孙恬温声安慰着。 孙画儿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只不停地流着泪。 第306章 开始撤离 公孙恬看得手足无措,直到拿着好几个包裹的明婶从屋内出来,她这才将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明婶。 明婶一眼便看出了孙画儿眼中的担忧,她忙伸手揽过孙画儿的双肩,轻声安慰道:“画儿,没事的,咱们先保护好自己,不然矜矜知道了,定是也会担忧的。” 等孙画儿的情绪平定下来,公孙恬这才又交代了几句,等逃亡之时,人多事急,倒不好再细说了。 话刚说完,调膳阁门外便匆匆赶来了一个衙役,来叫公孙恬回家。 公孙恬心中一慌,忙问道:“是不是又有什么消息了?” 那衙役垂头应声,“大人下令,开始撤离了。” 此话一出,后院的三人皆是怔愣住了。 公孙恬最先反应过来,告别孙画儿和明婶,又留下了衙役照看调膳阁,她快步跑回家中。 …… 郢城外,新梅村。 南疆三千前锋军刚行到了村口,便开始四散开来,奸笑着闯进村里的每一户。 可没一会儿,那些南疆兵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村子里没人!” “这些人都得到消息,提前逃了!” 接二连三的兵搜查完了新梅村,又愤愤地回到前锋首将前报告。 “逃?”那前锋首将狂笑一声,“我们有三千大军,他们能往哪里逃?最多逃往城内!” “兄弟们,不用着急,咱们马上可就到郢城了,好吃好喝的东西可都在城里头的,大把美人们也都等着呢!”前锋首将大喝一声,众将士皆齐声附和,士气大涨,行军继续赶往郢城的方向。 …… 南疆西黎的清晨,天微微亮的时候,村中依旧宁静祥和。 木矜早早地便醒来了,许是因为昨夜没怎么睡好,她总觉得今日心中有些不太安定。 离开郢城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娘她们怎么样了,必须得尽快取到象谷赶回去了。 木矜用冷水净了净面,清醒了一下,才迈步去了厨房。 刚一踏进厨房,木矜便被厨房内的某个人吓到了。 “嘿嘿,矜矜,你醒啦!”卫九骁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面颊两侧沾满了同色黑灰,双手掰着干柴塞往火洞口,龇牙笑道:“我已经煮好了粥了。” “你……一夜没睡?”木矜皱眉迟疑了一句。 卫九骁利索反驳,“没有,我睡了!” 只不过是在厨房睡的,跟没睡也差不多就是了。 “我来吧,你要是困的话,可以回房睡会。”木矜缓缓揭开锅盖,一大锅稀得连整颗米粒都瞧不见的“粥”正冒着白泡泡。 木矜满额黑线,“你这粥煮了多久了?” “不多不多,也就一两个时辰吧。”卫九骁忙摇了摇手,颇为不好意思道。 木矜敛下半眸,这丫的该不会以为她在夸奖他吧。 “行了,你去洗洗吧。”木矜顺手放下了锅盖,旋即搅了些面糊,拿了鸡蛋和菜,锅内热油,摊了三块大饼,又卷了些菜,才端上了桌。 西羌桐和卫九骁见到这般卷起来的薄饼,颇为新奇,二人用筷子翻动了许久,也没明白这东西该先吃菜还是先吃薄饼。 第307章 又不好了 木矜净手之后,直接拿了一块卷好的薄饼递给了西羌桐,道:“爷爷,就这样吃就行了。” 西羌桐乐呵乐呵接下卷饼,连声笑道:“好好好。” 木矜拿了另一块卷饼,兀自配着粥吃了起来。 一旁的卫九骁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木矜给他递卷饼,顿时心中十分郁闷,他斜眼瞥了瞥西羌桐,然后自顾自地伸手拿起了最后一块卷饼。 “矜矜,这饼真好吃,又酥又脆,加上里面的菜,简直是人间极品啊!”卫九骁大口吃着卷饼,咽下了一大口,才抽空大夸了一句。 刚一夸完,木矜还没来得及戳破他这马屁,族屋门外来人了。 “西羌族长,西羌族长,不好了!”一个族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门。 木矜眉头稍稍紧了紧,这西羌一族都喜欢在吃饭的时候来人么? “还有完没完了!三天两头的不好了,还都在吃饭的时候来,再来我都快不好了!”刚吃了一半卷饼的西羌桐听到这咋咋呼呼的声音,脑壳顿时一疼,他伸手便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怒喝了一句。 那族人被西羌桐这一声呵斥吓得浑身一怔,深垂着头,一眼也不敢抬头看,只颤着双肩,嚅道:“西羌族长,酋长紧急命人叫九大族长集合。” “什么?!”西羌桐猛地起了身,捏着卷饼便冲到了族屋门前,急道:“走走走!快走!” 若非大事发生,酋长绝对不会在此时召人集合,他得快些赶去。 木矜看着西羌桐着急的背影,本还想提醒一句,可话未来得及出口,西羌桐便已经消失在了门前。 木矜缓缓收回了目光,一低眸,她眼角的余光收回时候的那一瞥,正好将卫九骁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收入眼底。 “你昨晚去做了什么?”木矜搅动着稀粥,淡淡问道。 “啊?”卫九骁眯眼抬头,笑道:“没什么,就是族里长老们太清闲了,给他们找点事做。” “哦。”木矜随口应声,也没再多问,只兀自吃完早饭,收拾了厨房,然后又回了屋内。 卫九骁在屋外踱来踱去,到底还是没敢跟进屋,转而又回了正堂。 屋内,木矜收拾了衣裳中的瓶瓶罐罐,一个闪身便入了空间。 这些时日都来不及做补充的药粉,正好今日得空,她进空间内又找了些其他的药材,研磨补充了些日常药粉,然后又抱起神农经,翻找起了有关治虫的方法。 对于未知的风险,她还是习惯早做打算。 木矜一边复习着神农经,一边研制着新药,不知不觉便忘了时间。 直到肚子空得咕咕叫了,木矜才想起来,是该出去了。 她放下神农经,将研制好的药分瓶装好,一并带出了空间。 屋内,木矜有些疲惫地伸了伸手,松松坐得有些发麻的双腿,旋即开门出去。 整个族屋内寂静无比,一个人都没有。 木矜抬眼看了看高挂的日头,确实已经到正午了,为何西羌桐和卫九骁还没回来? 她顿了顿神,没有去厨房,转步族屋门外。 门外依旧没什么人,就连旁屋里都是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声。 正午正是家中一起吃饭的时候,怎么会如此安静? 第308章 我需要知道理由 木矜蹙起秀眉,往西面多走了几步。 出了西羌族落的区域,她才瞧见了两个村民。 木矜正要上前询问一番,却发现那两个村民一见到她,便如同猫见到老鼠一般,慌张地躲了起来,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木矜顿了顿脚,又往前走了走。 越往村子中部走,遇见的村民便越多,可奇怪的是,每一个村民见到她都避之如蛇蝎,隔着老远就绕开了,她一句话也问不上。 一直到行至梯田下,木矜才瞧见了斜斜的梯田上围立着许多族人,她好奇地抬步上去。 “西羌九!”一阵怒斥从围着的人群中央传出。 声音带着剧烈的喘声,很明显是位老人的吼声。 木矜跨步凑到人群后面,靠后的族人们回头瞧见木矜,避得极快,几乎是转瞬间,便为她让出了一条单人小道,通往人群中央。 木矜淡然走往中央,看见卫九骁双手捻着两须花白胡子,脸上颇为得意的模样。 “正好,这位中原妖女来得正好。”卫九骁身旁的一位族长捂着下巴,愤怒的面容上还带着浓浓的痛苦,拔高声音喊道:“酋长,您也看到了,今年我们西黎本该是大丰收之年,若不是因为这个妖女闯入西黎,天神又怎么会降惩罚于我族!” “放你的狗屁!”卫九骁一个跳脚站到那族长的面前,“叫谁妖女呢!我看你还是妖人呢!” 说着,卫九骁便又伸出了手去。 那族长被吓得一惊,双手拼命捂着下巴的胡子,脚下一个踉跄,没站稳,仰面摔土里了。 “快快快,哎呀呀,北苗族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咱们年纪都大了,可经不起这么摔啊。”西羌桐眼疾手快的搀了上去,一手扶着北苗族长的老腰,一手按着被秒族长的下巴。 “你你你……西羌……哎呦!”北苗族长下巴一阵抽痛,嘴中的话还没说完,下巴处的一把胡子便握在了西羌桐的手里。 “哎呦,北苗族长,慢些慢些,先坐会,不着急起来。”西羌桐一松一紧地扯着北苗族长的胡子,目光慈爱。 他老早就想整这北苗老头了,从年轻时候开始,北苗老头就没歇下来过,一张嘴巴拉巴拉的,把他怕媳妇儿一事抖得满村皆知,现在终于轮到他下阴手了! 北苗族长痛得眼睛眨巴眨巴的,脑袋不停地往西羌桐手边靠,减轻痛楚。 西黎酋长看着西羌桐和北苗族长亲和友善的模样,便也没再开口多说,转而看向木矜,凝重道:“木矜姑娘,我族留不得你了。” 此话一出,卫九骁当即便忍不住了,正想迈脚上前,突得裤腿被一旁半蹲下的西羌桐牢牢拽住了。 西羌桐微微张口,示意了一个等字。 卫九骁恍若未见,长臂一伸,直接揽住了木矜的腰际,口中的霸气护妻之话还没说出来,便听得木矜先开了口。 “为何?”木矜掩去面上的惊讶,平静问道。 就差一点点,她就能取到象谷了,若是就这样被赶出西黎,那当真是功亏一篑了。 “我需要知道理由。” 第309章 天神的警示 “大祭司昨夜窥探到天神之意,因违犯族规,让中原之人进族,天神已降下惩罚到西黎。”西黎酋长虽然有几分不悦,但还是简单解释了一句。 “什么惩罚?”木矜勾了勾唇。 西黎酋长有些不耐烦了,“虫灾!” 木矜心中顿时了然,道:“酋长将虫灾看做是天神的惩罚,未免有些太过牵强了吧。” “今日一早,大祭司在祭祀堂天神像的眼睛上发现了两条虫子,这就是天神给予西黎的警示,若再不将你这妖女赶出去,必有大灾!”未等酋长说话,其他族落的族长忍不住声,先呛了木矜一句。 “天神的警示?”木矜微微有些诧异。 她是不信天神的,这顶多算是一种信仰,可天神像眼睛上出现了两只虫子…… 木矜敛了敛眸,余光瞥向一旁的卫九骁。 卫九骁正丧丧地垂着头,脖颈微微往下缩了缩,只敢用眼底的余光同木矜对视。 其实这事儿也不全是怪他,若不是族内的那些长老们瞎建议,他也想不到要给那些长老们找些麻烦。虫灾嘛,自然是由着天神告诉众人最有信服力了,谁知道这群老家伙想过头了! 卫九骁默默汗颜,手心捏了捏,暗暗打算着,不如今夜就行动吧,行动完他就带小丫头离开。 木矜看着卫九骁这副模样,倏然便明白了所有,定是这丫的昨夜没睡惹得坑!这简直就是猪队友! 木矜狠狠咬牙,眼底的飞刀不停地射向卫九骁。 “酋长,虫灾的发生与很多情况都有关系,单凭天神像眼上的虫子,并不能说明什么!”木矜努力平息了心中的恼火,静声解释。 西黎酋长眉头拧成一团,眼中带上了几分狠厉,“木姑娘的意思是不愿离开我西黎族?” “并不,我只是在提醒酋长,中原也曾发过虫灾,并非只有西黎一个地方发生。” 西黎酋长面色铁青,道:“既然是天神的警示,身为我族后人必当照天神的指示去做,至于其他的,便无需你一个中原女子操心了,木姑娘若是敬酒不吃,那只能吃罚酒了!” 这威胁的言语并非吓到木矜分毫,反而引得木矜笑了几声,“西黎酋长将这天神的惩罚怪罪到我一个小女子身上,未免有些太可笑了。” 西黎酋长脸上愈发难看,声音渐渐急促起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天神降下的这一场警示,惩得是我整个西黎族,我族没有惩戒你这个中原女子已是极大的容忍!” “西羌族长,此为你族落之事,今日过后,族中不再准许有任何一个中原人留下!”西黎酋长没再多费口舌同木矜争论,将逐族一事交给了西羌桐,转身带着众族人直接奔向祭祀堂。 与这个中原女子多说再无益,如今,他该早早地和大祭司商量祭天神一事了,向天神请罪一事,绝不可再拖了。 西黎酋长离开之后,西羌桐瞬间便松开了北苗族长的胡子,他拍了拍裤腿上的泥灰,道:“北苗族长,你还没歇息好啊?” 北苗族长气得脸红脖子粗,奋力爬起来,正打算伸手扯西羌桐的胡子,却发现西羌桐已经跳到了卫九骁的身后。 北苗族长看着卫九骁脚边的那一大撮胡子,心中颤了颤,原地思忖了许久,还是选择忍下了一口闷气,脸色发紫地转身下了梯田。 第310章 只是遗憾 梯田上,只剩下了木矜、卫九骁和西羌桐三人。 木矜冷眸看了看卫九骁,一句未言,抬脚走下梯田。 这个时候,要么她想办法解决虫灾,要么就在今晚,把所有的事情做完。 木矜自然是更偏向于后者的。 “诶,矜矜!我真不是有意的!”卫九骁欲哭无泪,连忙跟上解释。 木矜理都没理他一句,又加快了脚步。 西羌桐看着二人赌气的模样,老皱面容舒了舒,想当年,他老婆子也是这样,当时觉得还挺烦,现在老婆子走了这么多年,他倒也跟着想了这么多年。 可酋长的命令…… 西羌桐脚步定住,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沉下。 …… 郢城,公孙府邸。 公孙鸿和师爷管靖并肩而立,甄元解和阿六站在对面,四人皆是面色凝重的模样。 公孙恬急匆匆从调膳阁赶回来,一个箭步冲进了府内,慌道:“爹,爹,南疆兵已经攻进来了么?” 公孙鸿勉强笑了笑,摸着公孙恬的脑袋,道:“还没有,现在刚刚开始撤离,恬恬跟外祖家先走。” “不,我不走!”公孙恬任性道。 “恬恬……”公孙鸿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甄元解倏然应了一声,“就由我去吧。” 甄元解笑如融雪,眸光轻轻看向面前任性的小姑娘,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什么你去?元解你要去哪?”公孙恬喋喋不休道。 公孙鸿更是面色一惊,“不行!怎么能让元解你去,你是老甄的独子,又是大病初愈,腿脚还没好全,此事绝对不可能让你去的!” “只有我最合适!”甄元解轻笑一声,温和道:“我已经和我爹商量过了,大人放心,您只管带着满城百姓撤离!” “可是……”公孙鸿眼眶红了红,依旧无法做出决定。 “大人为官数年,当深知大局为重的道理。”甄元解道,“元解亦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说罢,未等公孙鸿应声,甄元解又道:“至于城内的人手,自当请大人作安排了,然后元解还要烦请大人一件事,请大人遣人去一趟云水河,让人从上游开始截流,等候放流的信号。” 云水河,正是郢城退往扬州官道旁的一条河,距郢城不远,河面宽广,水流平稳,越过河去便是一片山林。 “云水河?”公孙鸿沉沉应声,旋即吩咐身边的管靖,交代道:“你亲自带人前去。” 趁着公孙鸿和管靖商量的空隙,公孙恬一个跳步,凑到了甄元解的身边,拉扯着甄元解的衣袖,小嘴不停地问道:“元解,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甄元解掌心收了又松,松了又握住,到底还是放下了摸头的心思,只浅笑道:“帮公孙大人一个小忙,恬恬乖乖先走的话,下次见面我就告诉你。” 公孙恬颇为纠结地想了想,蹙眉思忖的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应下了声,“那好吧,那你记得下次告诉我。” “嗯嗯。”甄元解重重应声,目光又多看了公孙恬几眼。 这一别,也不知能否再见。 他瘫了这么多年,终是能有一日站起来,成为她喜欢的英雄了。 他不后悔。 只是遗憾。 第311章 空城计 日落西山,一道斜阳直直扑向郢城城墙最高处。 甄元解盘坐于地,面前正架着一张古琴,琴弦被修长细嫩的指尖拨弄,琴音袅袅,寂静空明。 一旁还伫立着一人,那人身穿一袭白衣锦袍,青丝紧紧束起,背脊僵直,面上还带着些不自然的神色。 “恬恬,别怕。”甄元解倏然开口,回眸展颜,看着着一身男装的公孙恬,手下的琴音愈发轻快了起来。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安排,可到底还是没能安排住恬恬,让她私逃回来。 如今,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不论如何,他只能成功。 “我才没怕!”公孙恬撅了撅嘴,扬头看向城外渐渐涌来的大军,又回头看了看整座空城和城下敞开的城门,心中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迟疑道:“可是……元解,你确定这空城计真的行得通么?空城计只要看过兵书的都会知道,万一那些南疆将领也看过呢?那岂不是完了!” 公孙恬越想越紧张,手心攥得极紧。 “南疆人向来贪婪,性格粗犷却善于猜忌,这一出空城计,即便他们知道,也绝不会贸然行进,定会派人打探,我们只要尽量拖延时间便可。”甄元解温润应声,面上带着浅笑。 “好,我信你!”公孙恬稍微松了松心,只面色依旧紧绷。 甄元解又道:“恬恬知道纪昀么?” “纪晓岚?” “纪昀的同僚和珅曾修建过一个亭子,请了纪昀题写横额,纪昀提了两个大字‘竹苞’。竹苞即是竹笋,在《诗经》中,是形容事物像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和珅颇为高兴,认为纪昀是在祝他在仕途上飞黄腾达。后有一日,乾隆来访,见此横额,大笑不止。”南疆兵临城下,甄元解话音微顿,手下的琴音愈发快速了起来。 公孙恬却是听到兴头上,忙追问道:“为何要大笑?这难道不是好意么?” 甄元解扬起唇角,和声笑道:“竹苞二字,拆开即是竹和苞,竹再拆分,便是‘个个’,而苞字拆分则是‘草包’,合起来便是……” “个个草包?!”公孙恬咧了咧嘴,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二人边说边笑,琴音伴着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扬。 城门下,南疆前锋军将领率三千大军停在原地,众人皆是看着那敞开的大门,犹豫不决,迟迟不敢攻进去。 “纳隶将军,咱们到底是攻还是不攻啊!”有南疆兵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南疆将领面色凝重,沉吟半晌,依旧是没有做出决定。 “纳隶将军,依我看,定是那中原人捣的鬼,他们竟敢大开城门,咱们现在就攻进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不可!”有兵厉声喝止,忙道:“纳隶将军,这可是中原人的阴谋诡计,中原人向来阴险狡诈,这城门虽然大开,但城内恐怕埋伏重重,咱们贸然闯进去,必定大有损伤!” “埋伏?这一个小城,就算有埋伏,咱们也不怕!” “那若是扬州城的援兵到了郢城呢?” 此言一出,众兵皆是停住了话口。 第312章 早早地备份遗信吧 “行了,先遣一支队伍前去城内打探!”前锋将领纳隶将军斥声吩咐。 “是,将军!” 南疆军中走出了一支十几人的小队,小心翼翼地靠近城门,刚一进城,他们便听见离着城门最近的巷中传出了一群女子的惊叫声。 这一队南疆兵奸诈一笑,直奔巷口,还没走进几步,一张巨网绳突然扑下,随即玄清从墙头一跃而下,手中随风散落的白粉洒落到那一群南疆兵之间。 “啊!啊!”原本还剧烈反抗的南疆兵接二连三的惨叫出声,面孔狰狞,而后全数瘫倒在地,再没了呼吸。 “嗯,这次的毒性还不错。”窦殊言缓步从一旁出来,面上带着白巾,遮住口鼻。 见到这一队南疆兵倒地的模样,他这才笑眯眯地拍了拍双手,颇为满意实验成果的样子。 玄清屏息许久,直到药粉全数散去,他才带着一张憋青了的脸走到窦殊言的身后,无奈求道:“神医,下次能不能别让我做这么多危险的事儿了,我这命可是我家主子的,我总感觉我会葬送在神医你的手里!” “那就早早地备份遗信吧。”窦殊言耸肩,“下次见到卫九骁那小子,我会帮你转交的。” “……”玄清默默闭嘴。 窦殊言这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然后才扭头看向巷口深处的那些百姓,道:“都出来吧。” 留下来的百姓这才瑟缩着身子地迈步出来,他们都是郢城府衙天牢里关押的罪犯,按照天云律例,犯了大罪的百姓即便灭城,也是不能出狱的。但此番事情紧急,公孙鸿提前放自愿御敌的罪犯出来,交由甄元解安排,等事成之后,公孙鸿答应上书请命,替这些人求情免去罪责。而那些不愿出狱戴罪立功的罪犯则继续关押,不予带走。 故而,天牢内的罪犯都纷纷涌出,答应接受公孙鸿的安排。 “按照之前布置的位置,都去准备好,等那些城兵攻进门,开始点火。”窦殊言摸着下巴,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大军,心中又开始琢磨起了新药。 “是!”那一群百姓连连应声,纷纷站到合适的位置,掩藏住身体,静候时机。 城门外,纳隶将军见着进去打探的那一队南疆兵久久不曾回来,尤其是那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出后,心中愈发着急了起来。 “纳隶将军,末将愿领兵进城!中原那些软脚虾兵,还不够咱们兄弟几个玩的呢!”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将领挺胸上前一步,手上的长刀直指城门口。 “就是就是!就这一个小城,咱们三千军,难不成还怕他们不成!” “末将也愿领兵攻进城内!” “末将也愿意!” …… 身后的将士接连上前请命,神情激奋,纳隶将军却听得额间冷汗直冒,看着那座敞开的城门,觉得那就像一头噬人的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正等着他们送上门。 中原人向来狡诈,倘若郢城背后的扬州城早就得到的消息,已经派兵驻守在这了呢?若是此时贸然攻进去,到时候伤亡惨重,阿骨赤将军绝对饶不了他! 第313章 城内无人 想到这里,纳隶将军忙压下将士们的请命,呵斥道:“都给我住口,全军听令,后退十里待命!” “将军!”还有将领想要驳回去,被纳隶将军一个眼神扫去,这才咽下了心中的不满。 “退兵!”纳隶将军再次下令,南疆军开始退兵。 城墙上的甄元解和公孙恬见着南疆前锋军向后撤回,紧提着的心倏然一松,二人相视一眼。 “恬恬,你现在快去找窦神医,跟窦神医一起离开。”甄元解盘坐许久,刚一起身,双腿还有些打颤,只得费力的扶着墙边。 公孙恬小脸一扬,任由夕阳打落在她那不算白皙的面庞上,嗤笑道:“切,我都回来了,岂有再逃之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元解,今日我保护定你了!” 公孙恬低头摸了摸腰间的软剑,颇为爱惜地擦了擦,“这可是我娘珍藏的软剑,我好不容易才偷到的,腰间别着难受死了,总不能让我白偷了吧。” “呵呵~”甄元解舒颜一笑,眼眸尽染风华,“好,那恬恬先下城墙,帮我把城内各处分散的粮仓都打开。” “好!”公孙恬利索应声。 等公孙恬下了城墙,甄元解才又在城墙上侦查了稍时。 城外,纳隶将军领兵退了十里,刚一停下来,他便又觉得不对劲了起来,郢城不过是一个小城,且不说扬州有没有派兵过来,就算是派兵过来了,这小城内也装不下那么多兵,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阿骨赤大将领兵三万,他还怕什么! 想至于此,纳隶将军重又士气高涨起来,高声吼道:“兄弟们,阿骨赤将军率领的三万大军即刻就到,咱们还怕什么!城内粮草、美人都等着咱们呢!” “粮草!美人!”三千南疆兵一听到这诱惑,顿时便热血沸腾了起来,斗志昂扬地高举着手中的兵器,掉头又赶往郢城方向。 夕阳西下。 城外三千南疆前锋军再次赶来,前头的铁骑踏齐,黄沙卷满天,来势汹汹。 城门上的甄元解漂亮的双眸迅速缩了缩,返身下了城墙。 等到了城门前,纳隶将军再次派遣了一支队伍进城探查,这一支队伍未等一会儿便探查完了,疾奔出城,高声喊道:“纳隶将军,城内无人,城内无人!” 纳隶将军双眼一瞪,这些中原人竟敢骗他,怒火中烧的下令道:“全军进城!” 得到命令,早已等不及的南疆军狂奔进城,到处肆意掠夺了起来,连那些马上的骑兵也都翻身下来,开始争夺粮草。 城内多出粮仓分开堆放,南疆兵为抢粮仓相互起兵内讧,甚至打起来了。 当南疆军即将全都入城时,城内好几处粮仓轰然燃起熊熊烈火,火苗顺着干草火油瞬间窜起,直吞上屋顶,整座城池火光冲天,连着渐渐暗下的天都被照亮了半边。 那些在粮仓下争夺的南疆兵转眼间便被红红的火焰吞噬,惨叫声连连。 其余南疆兵顿时暴乱起来,扔下手中烫红的长刀,抱头乱窜。 第314章 用错了不关我事 趁着城内暴乱开始,那一群放火的罪犯们立刻开始撤离郢城,由甄元解、公孙恬和窦殊言三人领头,退往郢城后的官道上。 官道上已经备好了几匹骏马,公孙恬直接翻身爬上一匹,然后招呼马下的甄元解道:“元解,我们共骑一匹!” 甄元解只愣了一刻,旋即没再犹豫,翻身上马,双手环过公孙恬,直接拉住马缰绳,转头对窦殊言道:“窦神医,这些百姓就交给您了,我们来引开追兵。” 窦殊言慢悠悠地上了一匹小马,嘴里还嘟囔着抱怨了一句,“我就不喜欢这东西,震得我腿麻胯疼的。” “等到了扬州,我给神医试药。”甄元解这句话一放出,窦殊言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如同一个得到糖果的孩童一般,连连点头,“没问题,就交给我了。” “神医小心。”甄元解又嘱咐了一句。 窦殊言满不在乎地溜了溜身下的小马驹,从衣袖中掏出一红一白两个小瓷瓶,扔给甄元解,道:“红色的是续命药,白色是毒药,用错了不关我事儿啊!” “多谢神医。”甄元解精准接下药瓶,转而递给公孙恬,双手一提缰绳,顺着官道又跑了起来。 窦殊言回头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郢城,随后骑着小马驹慢悠悠地带着那一群罪犯们抄往小路,原先那落在最后的蒙头布衣女子只往小道里跟了几步,便消失在了队伍末尾。 纳隶将军率着残留的南疆兵狼狈地从城内追出,刚一出城便瞧见甄元解和公孙恬骑马遥遥离去的背影。 “追!”纳隶将军狠狠一咬牙,怒喝一声,下令猛追。 甄元解带着公孙恬一刻也不敢停歇,在确定南疆兵追来之后,他便将人引往云水河边。 “元解,后面好像有很多追兵啊,我们会不会被追上啊。”公孙恬双手按住腰间的短剑,心中砰砰直跳。 “别怕。”甄元解低眸看了看怀中的人,双手环得更紧了些。 公孙恬昂头正色道:“我没怕,我就是怕你腿脚不舒服,你放心,我的武功可是从小就开始练的,我能保护你的。” “好,我信你。” 下了官道之时,甄元解回头看了看愈来愈近的南疆兵,忙从怀中拿出一个烟火,点燃放向上空,然后才奔向云水河。 云水河上游的管靖等候已久,当看到昏暗当空绽出一朵绚丽烟花之时,他即刻下令,“放闸!” 河水积攒已久,汹涌喷薄而出,水花溅起到树梢,湍流而下。 云水河下游,南疆兵踪影渐近,甄元解带着公孙恬跨马冲到河对面,行至山林深处。 南疆兵见状,加快速度跟上,一半的南疆兵刚冲到河里,一股巨大的水声轰隆隆地自上游传下来。 转眼间,滔天水浪直扑而下,南疆兵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便惊恐地连人带马被凶猛的浪花吞没了下去。 只留下为首的几个跑得快的丢马逃了出去,浑身湿漉漉地爬上对岸。 对岸正是一片山林,纳隶将军满腔怒火,从腰间直接抽出长刀,率领剩下的几个南疆兵,搜查了进去。 第315章 你炸厨房呢? 与此同时,南疆西黎,西羌族屋。 木矜将自己关在屋内一整个下午,一直到黄昏时分,她才缓缓打开了门。 “孙媳妇儿,你出来了啊。”一听见开门声,厨房里的西羌桐忙探出了一个黑不溜秋的脑袋,“快,晚饭都做好了,就等矜矜一起吃了。” 木矜看着西羌桐胡子被烧短了一半的模样,抿唇轻轻一笑,道:“爷爷做了什么吃的?” 西羌桐和蔼一笑,默默从厨房里跨出来,一本正经地撇清道:“不是爷爷做的,是小九这孩子做的。” 木矜点头,往厨房里看了一眼险些没惊吓到。 整个厨房布满了黑烟,对着火洞的墙壁被熏得黑漆漆的,锅内飘出一股浓重的糊味儿,惨不忍睹。 “你炸厨房呢?”木矜用力咬了咬牙,这丫的绝对是来拖后腿的,不用解释了! 卫九骁从火洞口抬起一张黑得只看得到眼和嘴的脑袋,如炭般的双手犹豫不决地指着眼前的两个火洞口,道:“矜矜,我就快煮好了!饭是……嗯对,是这个洞口的!” 木矜看了看他指着的洞口,然后又揭开对应的锅盖,只发现里面的红苕还生着呢,而另一锅里面的东西,木矜不用揭开都能知道,绝对是一锅糊饭! “出去洗洗吧。”木矜长叹一声,连气都懒得气了。 卫九骁踌躇着从火洞口出来,谄笑道:“那矜矜用我帮忙么?” “不用。”木矜冷冷看了他一眼,藕臂一伸,直接揭开了那一锅糊饭。 卫九骁两眼一瞪,上下两块唇瓣颤巍巍地碰了碰,愣了半晌,还是憋回去了嘴里想要帮忙的话,默默出了厨房。 木矜捋了捋衣袖,开始处理破坏现场。 卫九骁这丫的总能轻易点起她的怒火,可又能在转瞬间消去她的怒火。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木矜微微蹙眉,收拾完了厨房,又随手做了两道小菜,蒸了红苕,才端出去。 正堂里,卫九骁和西羌桐都已经梳洗好了,只是西羌桐的胡子被烧焦了,凌乱地炸开,卷翘起来,颇为搞笑。 木矜见状,直接将菜布到桌上,旋即回房拿了一把小剪子回来。 “爷爷,我来吧。” 西羌桐正用双手费力地摁着翘起来的小胡子,见到木矜拿着小剪子前来,忙伸手护住胡子,道:“孙媳妇儿,这胡子可不能剪!” 卫九骁一把拉开西羌桐的双手,大大咧咧道:“爷爷,有什么不能剪的!剪吧剪吧。” 木矜看着这二人打闹的模样,倏然一笑,“爷爷,我就替您修一修,不剪短,放心吧。” “那好吧。”西羌桐这才讪讪地放下了双手。 木矜转起小剪子,一手撩起西羌桐的胡子,一边细细修起了卷边,烧焦的胡子一点点落地,剩下的胡子也随之顺了起来。 木矜伸手将胡子捋下来,再细细修了修外边,便算完成了。 “好了。”木矜拿起布巾将小剪子擦了擦,旋即收进了衣袖中。 西羌桐一下又一下的摸着他的小胡子,“顺呐,真顺呐!” 第316章 我孙媳妇儿不走 “刚才不是还说不剪么!”卫九骁毫不客气地揭短。 西羌桐反口不认账,“我孙媳妇儿说剪就剪。” 卫九骁嫌弃地看了一眼西羌桐,然后挡到木矜身边,挑衅地看了看西羌桐,仿佛在宣告这是我媳妇儿! 西羌桐气得胡子顺溜一吹,鼻子一哼,“好像谁没有似得!” “你没有。”卫九骁抱胸。 “你这兔崽子!”西羌桐作势就要来打卫九骁。 还是木矜先一步坐到了桌前,淡淡笑道:“爷爷,我就不多留了,明日一早我就走了。” 西羌桐举起的双手一定,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下来,喉间动了许久,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卫九骁目光也是顿了顿,正要开口说话,突得族屋门外响起了一阵欢笑声。 “族长,族长!”三婆人未见声先到,“听说那中原丫头要走了?” 话音刚落,三婆笑得满脸皱皮凑到一起,两眼眯到一起,只剩下一条小缝。 西羌桐一听三婆这欢喜的模样,老脸一沉,“他三婆,你来做什么!天都黑了,难不成还来蹭饭?” 他在家难受得紧,倒是这三婆还欢欢喜喜的?有后人了不起是吧!他好不容易有个贴心孙媳妇儿照料着,这就看不顺眼了是吧! “饭那就不用吃了,”三婆喜笑颜开地走到木矜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才道:“这中原丫头还没走呢!天黑了可就不好走了,山里头还有狼虎蛇呢,啧啧,天黑了,小姑娘可得要小心。” “多谢三婆关心。”木矜淡然抬眸,转而道:“狼虎蛇不可怕,这可都是带着阳气的东西,要是碰到那些阴物,才是真的不好说。” “那你……”三婆嗤笑的话语还没说出,又被木矜打断。 “我平日不做亏心事,自然也不怕这些东西,旁人就不知道了,毕竟这阴物是邪祟,可不止在山林间飘荡的,时不时还要下山呢。”木矜悠悠弯唇,略带些凌厉的目光扫在三婆的身上。 三婆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面容一怒,右手高举,“你这中原的小蹄子!嘴贱的很呢!看老婆子我……” “够了!”西羌桐大喝一声,旋即一个起身站在了三婆和木矜之间,道:“他三婆,你难不成还想动手?” 三婆这才缓缓放下高举着的右手,尴尬地理了理衣裳,苦口婆心地劝道:“族长,我这不是怕这中原丫头坏了咱们西羌一族的族规么!况且,连酋长都发了话,这中原丫头还不走,留着还不知道是何居心呢!族长……” “住嘴!”西羌桐怒吼吼道:“我孙媳妇儿不走,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回去给我将族规再背百遍。” 族规中定下的互助友爱就是这样的?难道非西黎族人就要被冷漠对待?简直可笑,天神绝不会是这个意思。 “族长……”三婆面上有点难堪。 “出去!”西羌桐直接赶人。 三婆气得脸色发紫,可到底也还是不敢顶撞族长,只放下一句狠话,“我这就去找酋长评理!” 西羌桐理都没理她,重重关门。 第317章 比媳妇儿 木矜看着西羌桐这般维护自己,心中突得对自己方才的决定有些犹豫了起来。 她本打算今晚上山取了象谷就离开了,可西羌桐一直以来的维护,实在是让她难以抉择。 她确实和卫九骁骗了西羌桐这么久,但西羌桐却是实实在在地将他们当做了亲人,若是她就这样一走了之,虫灾发生,且不说西黎如何,西羌桐绝对是难过的,他一个孤寡老人,再没有粮食,脾气还倔…… 木矜蹙眉更甚。 “矜矜,爷爷明日再去和酋长商量一番,你先……” “咚咚咚~”话说到一半,又一阵敲门声传来。 西羌桐脸色憋黑,就差没提着门后的大锄头动手了,“又谁啊!” “族长爷爷,我是阿贺。”西羌贺欢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西羌桐这才缓和了脸色,伸手开门。 “族长爷爷。” “族长爷爷。” 两声叫喊让西羌桐再次黑了脸。 坐在正堂的木矜看到来人,缓缓起身,跨进了院子中,轻道:“二哥哥,二嫂嫂。” 西羌贺身边,蒙栗正笑靥如花地挎着一个竹篮,篮上盖着一块白布,还散发着丝丝香甜气息。 西羌桐冷哼一声,应都没应西羌贺和蒙栗一声,抬脚进屋。 “五弟妹,这是你二哥从山上打下来的肉食,之前就说了要给你送些过来,我都给你留了,这是我最拿手的烤肉,送来给你们尝尝。”蒙栗软声轻笑,揭开竹篮中的白布,一块烤得色泽均匀、香气扑鼻的野猪腿正摆放其中。 木矜嗅着这一股浓重的香气,心中微微起了几分疑心,可面上却是泛起浅笑,道:“确实很香。” “特别香,这烤肉可好吃了,我还想留下来几块呢,你二嫂嫂都不让我留。”西羌贺在一旁费力勾了勾卫九骁的肩膀,垂涎道。 “哦。”卫九骁冷漠应声,一边悄悄踮脚,一边暗暗鄙视。 还同他比媳妇儿,这是能比的么?他矜矜是什么人?一看这西羌贺就没见识过好吃的。 “来,我给你们切。”蒙栗毫不在乎西羌桐的态度,提着篮子便进入了正堂,说说笑笑着让木矜拿来菜刀和盘子,然后从猪腿肉上割下肉片,整齐地摆在盘子内。 西羌贺最先用手捻了一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吃完了一块又一块,“嗯,真的好吃。” 卫九骁和西羌桐二人则是意志稍坚定些,皆撇过了脸,不去看桌上,反正他们不吃! 反倒是木矜是最先忍不住的,她伸出筷子夹起一块片好的薄肉片,送入嘴中,细细咀嚼,点头道:“很香,肉质不柴带汁,确实好吃。” 一听此话,卫九骁和西羌桐猛地转头过来,矜矜都吃了,不吃白不吃了! 想着,二人齐齐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大快朵颐了起来。 “二嫂嫂也一起吃些吧。”木矜将碗筷推到蒙栗面前,轻笑道。 蒙栗抬眸看了看木矜的神色,温声道:“我都吃老些了,老早就吃腻了,也就是阿贺喜欢,我才经常做的,五弟妹,你也喜欢这味道么?” 第318章 暂时不走了 “嗯。”木矜点头,“挺喜欢的,入味入得特别好,料也很足,只可惜以后恐怕就吃不到了。” 蒙栗顿时一怔,旋即又笑开了颜,“等着这一场天灾过去了,五弟定会想办法接五弟妹回来的,到时我再给你们做。” 此话直接表明了她的立场,她相信虫灾是天灾,而不是天神的惩罚。 “多谢二嫂嫂。”木矜面上的笑意愈发真切。 没一会儿,一整只野猪腿便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几块大骨头。 蒙栗见状,便也没再多待,扯过西羌贺的胳膊,说笑着离开了族屋。 木矜怔怔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缓缓合上了木门。 门缝掩上,木矜迅速赶回屋内,闪进空间找了好几种药材,然后赶去厨房,开始小火煎药。 若说之前她还怀疑那夜山上遇见的人是谁,现在她已经确定了。 当日自山上交手之后,蒙栗必定早就开始怀疑于她了,但却一直不敢妄动,此番因着酋长的下令,蒙栗以为她明日便要被送走,这才迫不及待地赶来,冒险用了象谷做料的烤猪腿,想要试探于她。 木矜心绪翻涌,突得想起初见时候嗅到的蒙栗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异香,目光深沉。 蒙栗究竟是什么人?她到底想做什么?西羌桐提起的敏蕊又是谁? 木矜将目光渐渐打量到吃得满嘴油腻的西羌贺身上,蒙栗、敏蕊都与他有关,他会知道些什么么? “咕嘟咕嘟~”小瓦罐内的药汁翻滚,木矜怔然回神,旋即扭身从橱柜里拿了三个大碗,盛了药汁端去正堂。 西羌桐看到这黑乎乎的药汁,眉头紧皱,极为嫌弃道:“矜矜啊,这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卫九骁则是与西羌桐的嫌弃完全相反,舔笑着接过大碗,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他老早就想喝了这东西了,记得以前住新梅村的时候,这小丫头经常会做些颜色奇奇怪怪的东西喝,那味道,实在是令人难忘啊。 卫九骁口水泛滥,喝了一大口。 “嗯?怎么不是原来的味道?”卫九骁小嘴一嘬,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在他的舌尖扩散开。 “咽下去。”木矜厉眼扫过卫九骁憋着的嘴巴。 “咕咚!”卫九骁奋力咽下。 “爷爷也喝点吧,今夜吃太多了,若是不喝些消食的,夜里恐怕要闹肚子。”木矜扭头又宽慰了西羌桐几句。 西羌桐这才苦皱着眉,勉强着喝了下去。 看着两人喝完了药,木矜这才松下了心,又回了屋去。 卫九骁见状,忙不迭地抬脚跟了上去。 “今晚暂时不走了。”木矜缓缓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披风系上,然后又拿了配制了一下午的药剂出来。 “怎么了?”卫九骁顿了顿眸,他准备好了今晚上山,这小丫头怎么又变心了。 木矜稍稍敛眸,“再等几日吧,我现在要去一趟梯田。” “小丫头,你不会是要替西黎人治这虫灾吧?”卫九骁斜斜勾唇,亮黑双眸中满是笑意。 木矜没有应声,只自顾自地收拾着东西。 卫九骁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木矜的意思,他顺手便接过了木矜手中找到的工具,笑眯眯道:“我也去。” 木矜抬了抬眸,想起卫九骁擅自做主引发虫灾一事,突得轻轻弯唇笑了,这丫的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走吧。”木矜缓步踏出屋子,去厨房调配了一瓦罐的糖醋液,抱着便出了族屋。 第319章 我们真的这么倒霉么? 入夜,云水河对岸的那一座山林中,因着天黑了,辨识不清方向,公孙恬和甄元解走了许久,也未曾和管靖等人汇合上。 “恬恬,你先走吧。”甄元解瘫在枯草上,按着抖动不停的双腿,双拳紧握,沉道。 公孙恬看了看黑灯瞎火的四周,面上紧了紧,她猛地蹲下身子,将脖子伸到甄元解的胳膊下,道:“要走一起走,元解,你搭着我的肩膀,咱们往山上走。” “好!”甄元解双腿一蹬,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到了双腿上,任由着公孙恬一点点扶着继续爬往山顶。 这一座山并不高,一面是缓坡,一面是陡峭悬崖,两面相对。 公孙恬带着甄元解好不容易爬上缓坡,却发现另一面是荆棘丛生的乱石悬崖。 “元解!”公孙恬双眸瞪大,声音微颤,“我们真的这么倒霉么?” 甄元解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跳下去,必死无疑,不跳下去,被南疆兵抓到,同样也是必死无疑。 “将军,人在那边!”正在二人犹豫之时,缓坡下搜查的南疆兵突然发现了二人的身影,提着刀便追了上来。 公孙恬心中愈发慌乱,忙从腰间抽出软剑,双手握紧,对准那些爬上来的南疆兵,道:“元解,你先走,我拦住他们。” 甄元解看着坡面上的藤蔓,心中渐渐有了打算,“恬恬,你怕么?” 公孙恬低了低眸,面上闪过一丝惊愕,旋即看了看奋力追上来的南疆兵,又点了点头道:“挺怕的。” “软剑给我。”甄元解从公孙恬手中接过软剑,左手用力搂住公孙恬的腰间,温润笑道:“恬恬,害怕就闭上眼睛。” 公孙恬刚一闭上眼,便感觉整个身子悬空了起来,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直到风声渐笑,原本可以预见的疼痛感一直没有出现,公孙恬这才敢睁开双眼。 正一入眼的便是甄元解手握一把软剑,软剑的另一头缠绕着无数藤蔓,牵扯了一大片下来。 “元解,你真厉害!”公孙恬惊叫出声,双手用力搂住甄元解的后背。 可刚一摸上甄元解的后背,公孙恬便察觉到了一大片湿黏的痕迹。 她缓缓抬了抬双手,只看到满手的鲜血,还有刮下来的细碎肉沫。 “元解!甄元解!你怎么样啊?”公孙恬怕得泪珠滚滚而落。 甄元解唇色惨白,“没事,我没事。”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公孙恬眼神惧怕。 甄元解丝毫没有在意背后的伤势,反而是低头往下看了看,直到在杂乱的藤蔓中瞧见了一处突出的岩石,他才弯唇笑了笑,“恬恬,你看,那里一个地方,你尝试着看看能不能跳过去。” 公孙恬抽噎着地低头看了看,然后抬头道:“差不多。” “那我晃过去,你到地方就松手。” 说罢,不等公孙恬回声,甄元解便开始动起了握剑的手臂,摇动了起来。 风声渐起,荡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甄元解手臂渐渐松开,荡到岩石块那处,他和公孙恬同时松手。 公孙恬正好落在岩石块上,她忙翻身起来,喊道:“元解,你也快过来。” 话音刚落下,软剑上方的藤蔓突得连根拔起,断了好几根,甄元解迅速往下落了一大截。 “元解!”公孙恬惊得脸色大变,趴在岩石上用力伸着手,道:“元解,你想办法,抓住我的手!” 甄元解却仍旧是温润柔和,没有一丝想要伸手抓公孙恬的意思,只笑看着公孙恬,仿佛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 他不能再拖累她了。 第320章 疯了疯了 暮色渐深,边城战乱暂歇,江牧旗身子已经好了大半,正与盛冠和秦挚等人巡视在城墙上。 “报!将军,东面巡视兵发现郢城方向天边火红。”突得,一个小兵急匆匆跑来。 江牧旗面色一沉,旋即大步跨了过去。 盛冠和秦挚二人相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刚一踏上东面的城墙,三人便瞧见天边火红一片。 “这是郢城的方向啊!”秦挚心中咯噔一下。 “来人,派人前去郢城打探。”江牧旗背脊一凉,想起这几日南疆攻势渐猛,却仍旧攻城不下,难道是……声东击西,暗度陈仓! “我去,将军,让我去吧!”秦挚面色慌张,急声道。 一旁的盛冠忙扯了扯秦挚,呵道:“秦挚,你说什么呢!你可是边城副将!” “你即刻带人出发!”江牧旗利落下令,旋身疾步下了城墙。 秦挚重重应声,一刻也没再耽搁,跟了下去。 只剩下盛冠一人孑然独立于城墙上,看着二人着急的模样,他不由得摇了摇头,“疯了疯了!” …… 梯田上,木矜和卫九骁拿着一盏小灯笼,最先走往了稻田里。 木矜以布包手,拔了好几捆稻草,绕成一束插入粘虫聚集最多的那一块玉米地里。 “矜矜,你这草人扎得也不像啊,得这样。”卫九骁三下五除二便将稻草束成一个小人形,笑道:“看看,我做得才像小稻草人!” 木矜斜斜睨了一眼卫九骁,淡淡道:“这是用来诱捕粘虫产卵的,不是吓鸟儿的,到时候都是要烧的。” “……”卫九骁继续嘴硬,“稻草扎得好看些,虫子会更喜欢,产卵也会多些的!” “那你扎。”敢情这粘虫还是个外貌协会的。 木矜挑了挑眉,直接将手中所有的稻草都递给了卫九骁,她自己则是钻进了玉米地的中部,将木盆放在一片稍平些的土壤上,然后把瓦罐内的糖醋液倒入,再从一旁的水沟里舀了些清水兑入,用糖醋盆进行诱捕成虫。 做完了这些,木矜才开始拿出她做了一下午的小洒水桶,将桶内装入她研制了许久的药粉,兑水开始在这一块田内浇了起来。 这些药粉是她从神农经里翻到的,能驱百虫,她便制了些出来,今夜先试试看,能不能将粘虫从玉米穗叶上驱赶出来。 浇完了药,卫九骁手中惟妙惟肖的小草人也扎完了,二人将草人全数插进地里,这才下了梯田,准备回家。 正行到族屋门口,卫九骁突得又停住了脚步,他将手中的东西全数给了木矜,道:“矜矜,你先回去睡吧,我还有些事。” “嗯。”木矜点头,抱着东西便进了族屋。 卫九骁的事情,她不想问,也懒得问,西黎已经待得够久了,处理完了虫灾一事,也算是给西羌桐日后的生活有了些保障。 而关于象谷一事,蒙栗在西黎生活数年,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远超于她,想要调查并非易事。 想着,木矜又摇了摇头,此时还是先取到象谷最为重要。 第321章 赶出去 夜渐凉,族屋的最后一盏灯灭了之后,回归沉寂。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半梦半醒间的木矜才察觉到卫九骁躺回了床上。 等天完全大亮的时候,木矜起身,床侧外的卫九骁还在熟睡中。 木矜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吃完早饭,拿了东西便出了族屋,赶去地里。 此时,梯田上已经围满了西黎族人,个个愁眉苦脸地看着田里的庄稼。 只一夜之间,田里的玉米叶都被蛀了一半,原本鲜绿的嫩叶都被咬得坑坑洼洼的。 木矜缓步走上梯田,正从众族人面前走过。 突得,一个凶煞大汉猛地伸出黝黑粗臂,一把拦住木矜,怒道:“都是这个妖女所害!这妖女竟敢还待在咱们西黎!” “就是就是,妖女!妖女!赶出去!赶出去!”众族人开始爆发,涌向木矜身边,打算现在就将木矜赶出族外。 木矜脚下一步未动,面上毫无惧意,反而冷眼挑向那群族人,讥笑了起来,“原来西黎族人最擅长的不是养蛊,而是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啊,天神总是心善的,不知道看到西黎族人这般行恶,还会不会庇佑西黎。” “你!”那凶汉怒指木矜,可因着这一句话,他却怎么也不敢上前,其他族人亦然。 “她叔,别这样……”之前曾在梯田上给过两把花生给木矜的那位大婶伸手拉了拉那凶汉。 可话还没说完,便有人高声打断了那大婶。 “这中原人最为伶牙俐齿,大家可不要着了她的道儿!咱们现在不赶走她,天神定会怪罪下来的!”一个妇人最先挺身而出,大步跨到木矜身边,正要伸手钳住木矜的双手。 木矜随意一个侧身,便走往昨夜用过药的那一片地,那妇人伸出的双手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更别说制住她了。 “别让那个中原人逃了,她又要去害咱们的庄稼了!”那妇人恼羞成怒,当即高喊一声。 身后的众族人大惊,忙一齐追赶了上去。 昨夜用过药的那一片地上,木矜将稻草和糖醋盆一起弄出,伸手掀了掀稻草内部,不少密集的小虫子聚集藏于里头,糖醋盆里面也飘着不少肥嘟嘟的虫子。 木矜双眸一弯,轻笑着将稻草人提往一旁割完稻子的空地上。 这药粉对粘虫起了作用,那接下来的防治就简单多了。 木矜将稻草堆在一起,点火,然后又用一个小木棍,将糖醋盆中诱捕到的虫子挑往火里。 肥硕的虫子在火中卷缩,渐渐烧死,发出难闻的气味。 “这妖女做什么呢?” “怎么好像是在烧虫子啊,她这是对天神的大不敬啊!” “可地里的虫子被烧死了,那地不就没事了么?” “诶!”有人惊叫一声,“这块地好像没变啊!”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探头看向治完虫的那块地。 “我记着这块地是西羌族长家的吧,西羌族长老早就没管过这块地了,怎么现在这地里头的玉米长得比咱们的还好了呢!” “不对吧,我昨儿个来看,好像这地是蛀得最严重的啊,现在……哦不对!是这地昨夜好像没被蛀!” 众人愕然看着西羌桐的那块地,然后呆呆地看向木矜。 第322章 我不能教你们 木矜却是理都没理众人,自顾自地烧完了稻草,然后又扎了几束草人,放了回去,糖醋盆重调了一盆,又用小洒水桶浇了一遍地。 弄完了所有,木矜转身便要下梯田。 “小九媳妇儿,”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正是那给过木矜花生的大婶,她先一步走到了木矜的身边,双手摩擦着衣裙,踌躇道:“你方才是在治虫么?” 木矜嗯了一声,继续走往梯田下。 “木姑娘,那你能不能教教我们?”那大婶深低着头,老脸红到脖颈,一咬牙便问出了口。 “教?”木矜脚步顿了顿,讽道:“你们不怕我这个妖女教你们自己下毒,把庄稼全部害死?” 此言一出,大多族人全数倒退了一步,他们当然怕! 只有那问话的大婶没有退步,嗫嚅了嘴唇,动了几下,道:“木姑娘,我信你。” 木矜悠然一笑,“可我不能教你们。” 说罢,她潇洒转身下了梯田,直接回了族屋。 梯田上的众族人闻言皆是怔愣住了,面上皆布满了尴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二叔!都怪你!”有人戳了方才的那凶汉一指头。 “就是就是,还有她六婶,你们都急什么!” 那凶汉忙一摊手,道:“我这不是在气头上么,就属我家地蛀得最狠,我能不气么!那我哪里知道这小小的中原丫头还能治这些虫子啊!” “啊呸!我看那丫头就是在诓咱们!”那唤六婶的妇人坚决不相信,道:“酋长和大祭司已经在商议祭天神了,等祭完天神,天神消气了,撤了虫子,这些庄稼就能好了!你们这一群人,若是再不将那妖女赶出去,到时候天神发怒了,你们的庄稼可就完了!” “这……”众人开始犹豫。 这两日他们也不是没有在自家祭过天神,可地里的情势不仅没好,反而更加坏了起来,酋长那边虽然已经开始准备了祭天大礼,可祭天并不是一个简单之事,至少还要再等一两日才能准备妥当,这田地里再等一日差不多就被蛀光了,天神难不成还能给他们变出一地好庄稼不成! “祭天神也不能把咱的庄稼变回来啊。”那大婶忙劝了一句,然后对着众人道:“若天神当真因为中原人的到来发怒,那最怒的应当是西羌族长家,可今日,西羌族长家的地明明就是整片梯田上最好的!总不能是天神忘了惩罚吧!” “是啊!”众人恍然大悟,心中的天平一下子就倾斜了。 “况且,这两日咱们这般对木姑娘,也不怪人家不愿意帮咱们,咱们西黎向来互帮互助,这中原人既然嫁到了咱们西黎,也算是西黎的一份子,咱们一直用中原人的身份看她,她自然是要恼的,不如咱们一起去找西羌族长想想办法,西羌族长向来明事理,他说的话,木姑娘定是听的。” “对!我们去找西羌族长!” “走走走!” 众族人齐哄而下,只剩下了六婶和另外几个妇人,那几个妇人见到人都走完了,踌躇了一刻,也抬脚跟了上去。 第323章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六婶看着众人着急下山的模样,心中直冷笑,她就等着看,那中原丫头明明就是不想帮,等着碰一鼻子灰吧他们!哼,她这就回家祭天神去! 等明日天神惩罚他们的时候,就只有她家的地是好的! 西羌族屋。 木矜将手里的东西整齐地放回院子里,然后便进了厨房。 跟来的那一群族人虽是跟进了院子里,可到底也不敢贸然闯进厨房,只得讪讪等在了门外,商议着办法。 屋内,西羌桐难得睡了一个好觉,突得,一阵吵吵嚷嚷地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西羌桐直接被吵醒了,他一个激灵翻身起来,忙穿好衣裳赶了出去。 刚一走到院中,便瞧见了一大群的族人堵在了院子内,西羌一族的后人们站在最前,后面乃至院外的都是其他九个族的族人。 西羌桐顿时长舒出一口气,他还当是酋长带人来抓矜矜那丫头了呢,吓死他了。 “族长。” “西羌族长。” 众族人一看到西羌桐,全数涌了上去,将西羌桐围了个水泄不通。 “族长,西羌一族同气连枝,您可要多多帮帮我们啊。” “是啊,西羌族长,求您帮我们大家求求情吧!” 众族人说得不可开交,西羌桐也是听得脑子发懵,密集的空气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等等等会!”西羌桐捂着发昏的脑袋,“我都要被你们说晕了!” 众人忙止住了口,往外散了散。 “她婶,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大清早地大家就找来了。”西羌桐眉毛拧成一簇,挑了西羌一族的一位后人问道。 那婶子忙回道:“族长,您孙媳妇儿能治那田里那虫子,咱们大伙想让她教教咱们!大家伙地里的庄稼都被蛀完了,实在是没了办法了!” “什么治虫?”西羌桐双眼瞪大,气哼哼道:“你们昨儿个不还说我们家矜矜是妖女,嚷嚷着要赶出西黎么!今儿个怎么又转了态度,求上矜矜了!” “族长……”众族人羞愧难当,硬着头皮道:“是大家伙太焦心庄稼了,咱们大家伙都知道错了,可这地里的庄稼,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今年本来这么好的收成,就让这虫子给糟蹋了啊!” 说着说着,众族人眼眶便红了起来,有的妇人已经小声抽噎了起来。 西羌桐最为受不住旁人的哭,他皱着眉,忙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此事我要先问问矜矜这孩子。” 这话便是答应了替众族人问问看。 “谢谢族长,谢谢族长啊!”众族人这才松下了一口气,齐声道谢。 客气话还没说完,族屋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沉声。 “都在这做什么呢!” “酋长。”众族人忙垂首低眸,恭敬道。 “西羌族长呢?”西黎酋长面色严肃,厉声问向满院子的族人。 众族人颇为自觉地一字排开,直接让出了最里面的西羌桐,“西羌族长在这里呢。” 我不在这里,不在这里,酋长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可这好像是我家啊…… 西羌桐闭眼默默念叨着,老眉横皱。 直到西黎酋长走到西羌桐的面前,他才抬起头来,神情紧张,讪讪道:“酋长,您来啦。” 第324章 我会治 “西羌族长,我昨日已经说过,西黎不准许再有中原人!”西黎酋长目光冷冽,看向族屋内,抬步便准备进去。 西羌桐见状,忙拦住西黎酋长,急道:“哎,酋长,矜矜这孩子已经嫁给了小九,也算半个西黎人了,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我西黎族的血脉,能不能先等孩子生下了之后再说?” 生完孩子之后,还有照顾孩子的借口可找,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把人留下来。 西羌桐双手揪住他的胡须,不敢抬头。 “天神已经警示我族,若我族再留有此中原人,必有大患!”西黎酋长的话掷地有声,犹如敲响的警钟,回荡在院内每一个族人的心头。 “可矜矜这孩子能除去地里的虫子。”西羌桐此话一出,西黎酋长顿时一怔。 旋即凝眸,面上带着些怒气,道:“西羌族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天神降下的灾祸,岂是一个中原人可以化解的! “酋长,今日梯田上,木姑娘确实是捕到了许多虫子,西羌族长家的那一块地,昨夜也没有被虫蛀,但咱们其他家的地都被蛀了大半了!”说话的大婶瑟缩着脑袋,说着又往后退了几步。 其余族人们也渐渐开始帮腔,“是啊,酋长,您就让矜矜姑娘留下来吧,马上就入冬了,若是没了粮食,大家伙可怎么活啊!” “天神兴许只是在提醒咱们虫灾即将发生,让族人们开始防范。”此观点一出,满院众人皆是止住了话音。 是啊,只是在天神的眼睛上发现了虫子,怎么就能断定是天神发怒了呢! “天神庇佑我西黎族人数百年,定是良善之辈,绝不可能以祸害庄稼的方式来惩罚族人们啊!” “是啊,酋长,不若请大祭司再窥探一番天神之意吧!” 众族人纷纷相劝,西黎酋长见状,倒也不好一意孤行,但也没有张口应下,只扬明会同大祭司商量,便离开了族屋。 西黎酋长一离开,众族人便也没再好意思多待,只同西羌桐寒暄了几句便也跟着离开了。 西羌桐送走众人,心中提着的一口气痛快地舒了出来。 “爷爷,饿么?”木矜端了一盘刚蒸好的米糕,从厨房里出来了。 西羌桐闻着这一抹清甜,食指大动,忙走到正堂的桌旁坐了下来。 木矜切了一小块米糕递到西羌桐的手中,西羌桐只尝了一小口,便喜欢上了这甜甜的味道。 “矜矜,”西羌桐填饱了肚子,又抬起头,捏了捏下巴的花白胡须,犹疑道:“你确定咱们田里的就是虫灾?若不是也没关系,爷爷不会让你走的!” 西羌桐还是有些不相信,毕竟矜矜就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连地都没下过几年,怎么就懂治虫灾了。 倘若贸然答应了,到时候治不了地里的虫子,真到了那时,他即便有一万个借口也难在留下这好孙媳啊! “嗯,我会治。”木矜目光定定,看了西羌桐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开始吃小米糕。 “啊?”西羌桐一愣。 木矜又道:“我爹曾经教过我。” 这真是一个万能的借口,木矜默默想着,心中暗暗想着日后回去了,要多给木延正烧烧香。 第325章 救救我的盛世俊颜吧 “那族里人的地……”西羌桐又惊又喜道,“矜矜你也能治么?” “能。”木矜随意抬眸,“爷爷若是想让我帮他们,我就帮。” 西羌桐面上顿时一阵得意起来,胡子吹得飘飘,毫不犹豫道:“那就救吧!” 就让这些老东西看看,他孙媳妇儿是多么厉害!以前那些老东西还搁他面前夸儿子孙子,现在他孙媳妇儿一个顶百个! “好。”木矜浅浅应声。 等西羌桐用过了小米糕,木矜收拾了东西,便又回了自己的屋子。 既然要帮整片梯田开始防治,那药粉的用量也大大提升了,她需要抓紧再调制一些。 刚回了屋中,木矜便瞧见卫九骁仍躺在床上,棉被盖头,捂得极紧。 “卫九骁?” 床上没有一丝动静。 木矜又叫了一声,“卫九骁,你起来没有?” 还是没有反应。 木矜顿了顿眸,伸手轻轻掀开了卫九骁头上的被子。 刚一掀开,木矜突得被用力一扯,重心一个不稳,直接摔进了床里面。 卫九骁欺身翻上,双手紧紧捂住木矜的双眼,闷声道:“我没起来。” “放开。”木矜掰了掰卫九骁的双手。 卫九骁抵死不松,坚持道:“我不松!”松开就完蛋了! 木矜手下一点没留情,抬手便是一根金针。 卫九骁双手一麻,手臂一下子便软塌下来。 “啊啊啊!”卫九骁一个栽头扎进被窝里。 木矜悠悠起身,揉了揉双眼,旋即又一针扎在了卫九骁腰间。 卫九骁痛呼一声,忙从被窝里钻出来,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腰。 “你这脸是怎么了?”木矜挑眸看了看卫九骁满脸的红色小疹子,问道。 卫九骁身子一僵,旋即忙背过身去,“没啥没啥,真没啥。” “哦,那就算了,不过你这小疹子若是不处理的话,可能会留疤。”木矜缓缓下床,脚还没点到地,便又被扯住了衣裳。 “矜矜,”卫九骁仰面躺在床上,目光斜向上翻着,看向木矜道:“救救我的盛世俊颜吧!” “……”木矜翻了翻白眼,利落翻身下床。 卫九骁不知从何处摸到了木矜的帕子,别在耳边,遮住面容,愁道:“矜矜,我还能好么?” “死不了。”木矜睨了他一眼,旋即开门出屋。 不过是有些过敏,喝两剂药就好了,这丫的比毁容还着急。 可想是这么想,木矜出了屋还是直接赶去了厨房,然后闪进空间,拿了些药材出来,开始煮药,顺便磨些药粉。 药熬好了,药粉也磨得差不多了。 木矜将药汁和一些吃食送去屋内,让卫九骁喝完药吃完东西便继续睡了,她自己则是带着药粉去了梯田上。 日头渐渐攀升,这时候已经不算很热了,木矜冷着一张脸走上梯田。 地里的众族人忙围了上来,满脸期盼地迎接道:“木姑娘,你来了啊!” “木姑娘,这边有水,还有些干粮,你饿不饿?” 众族人相继问候,木矜仍是冷着一张脸,道:“我爷爷说,让我来帮忙。” 此话一出,众族人对西羌桐的好感蹭蹭上升。 西羌族长真是个好人啊! 第326章 是有些吓人 不过这话,他们是不敢当着木矜面儿说的,当着面儿,定是要夸木矜的,可心底里最为感谢的,那肯定还是西羌桐了,没有西羌桐的出面,木矜铁定是不会帮他们的。 “木姑娘真是好人啊!” “多谢木姑娘!” 众族人的谢声此起彼伏。 木矜神情依旧不变,平静且冷漠地讲述着防治的方法,然后将药粉分别发给了每一户,让人按照比例兑水。 众族人拿到了药粉,忙不迭地跑回自家地里,拿了盆桶等东西,热火朝天地开始了防治。 大家齐心协力,互相帮助,一整片梯田很快便做完了防治,木矜检查了一番众人摆放稻草的位置,然后又交代了几句,便先一步回了家去。 西羌族屋。 木矜刚踏进院子,便听见她的屋子门前,西羌桐和卫九骁二人相互推着门,西羌桐往里推,想进屋,卫九骁则是往外推,不想让人进屋。 “爷爷,小九,你们做什么呢!”木矜凝声问了一句。 卫九骁一个分神便被西羌桐推了进去。 “矜矜回来了啊,”西羌桐一边打量着卫九骁的脸,一边道:“小九这孩子都睡到晌午了还没出来,我就想着进屋叫叫他,可这臭小子就是不让我进屋!” 卫九骁蒙脸,眼神不停地瞥向木矜,旋即对着西羌桐道:“我这不是怕吓着您么!” “胡说,你爷爷我是这么容易被吓到的么!”西羌桐气得两眼一瞪,双手一拉,便将卫九骁的双手巴拉了下来,“……是有些吓人。” 满脸红彤彤的疙瘩小疹子,看着就怪渗人的。 西羌桐嫌弃地瞥了一眼卫九骁,老眼皱了皱,旋即又仔细凑近看了看,道:“这疹子长的,脸都肿圆了。” 卫九骁翻了翻白眼,西黎人面型多有棱角,他将西黎的妆容擦掉了,看着能不圆润些么! “瞧着都不像了。”西羌桐随口嘀咕了一句,“要不还是找梨老婆子来看看吧!” “爷爷,没事的,我给小九熬几剂药喝下就好了。”木矜轻声打断了西羌桐,若是那梨婆婆又来了,她还要金针引脉,做出假喜脉,以防万一,实在是太过麻烦了。 “是啊,爷爷,就是小事,以前矜矜也帮我熬过药。”卫九骁也跟着帮腔道。 西羌桐这才歇了找梨婆婆诊治的心思,只道:“那你多注意歇息,若是有什么不舒坦的早些说。” 卫九骁连连应声,然后顺势借口不能见风便合上了门。 午饭后,三婆那边的素谷孤身赶到了族屋,深深埋头,只站在族屋前,嗫嚅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正当她想憋出一句话来之时,另一位不速之客也到了。 是西黎族的大祭司。 “大祭司。”西羌桐和木矜一同迎接出去。 素谷见状,匆忙行礼之后便退到了旁边,没敢再开口。 大祭司身后还带着两三个人,面色比早上来时的西黎酋长还要沉重。 看得西羌桐心中砰砰直跳,问道:“大祭司此番前来,可是来告知有关天神的指示一事?” 第327章 我没有喜欢小九哥哥 “并非此事。”大祭司正色道:“西羌九可在?” “在在在。”一听说不是来赶木矜走的,西羌桐顿时长舒一口气,眉开眼笑地应声道。 “可否请西羌九出来一见。”虽是询问的话,可大祭司说话的语气却不容西羌桐拒绝。 “可以可以。”西羌桐连连点头,说着,便返回屋前敲门。 木矜定定看了看大祭司的面容,又想起卫九骁这突如其来的过敏,她心中陡然一跳。 难道……他暴露了?! “小九昨夜和我一同治虫,许是碰到了有毒的虫子,脸上起了不少疹子,今日暂时还不能见风。”木矜上前一步,轻声解释道。 大祭司仍旧凝着脸,目不斜视地看着西羌桐的背影,道:“只见一面。” 木矜没再说话,只等着西羌桐带出来的卫九骁,大祭司的面色这才动了几分。 “大祭司。”卫九骁规矩行礼,旋即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满脸红疹子的脸颊,道:“大祭司找我有何事么?恐怕我要过两日才能出门了,这几日暂时还不能见风。” 大祭司眼神微动,示意身旁的人仔细看了看,半刻钟之后,他才又开了口,“没什么事,既然病了,那就好好歇息吧,西羌族长,我先告辞了。” “大祭司慢走。”西羌桐等人拱手相送。 直到大祭司等人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卫九骁才又重新别上面纱回了屋去。 西羌桐看着一旁杵了许久的素谷,开口问道:“素谷,你这孩子的脚已经好全了么?是有什么事么?” 素谷点了点头,然后忙又摇头,面颊急红,嗫嚅道:“脚好…好了,没有事,我是来找木姑娘的。” 正准备翻身回去的木矜听到此话,脚下一滞,然后转身问向素谷,“找我何事?” 素谷唇瓣颤动地更厉害了,“木姑娘,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聊聊。” “可以。”木矜点头,带着素谷直接去了正堂。 两杯茶水从壶中倒出时,正是合适的温度。 木矜指尖摩挲着瓷杯,浅啜一小口,“素谷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素谷神情极为不自然,目光不安地看向四周,道:“我…我想找,木姑娘,能不能给我一些地里治…治虫的药粉。” “可以。”木矜再次点头,旋即起身去了厨房取了一小瓶药粉,放到桌上,道:“一瓶可兑十桶水。” “多谢木姑娘。”素谷捏紧那小瓷瓶,起身谢道。 木矜随意扬了扬手,淡淡道:“早些去准备吧,明日一早去收了稻草和糖醋盆烧掉虫子。” 素谷点了点头,走出到院子里,又猛然回头,道了一句,“木…木姑娘,你是好人!” 木矜轻笑,未作应声。 好人和坏人本就没有实质性的定义,她只是做了她想做的愿意做的事情罢了。 “木姑娘,”素谷行至门口,又转头道了一句,“我没有喜欢小九哥哥。” 说完这句话,她便迅速跑开了。 木矜闻言有些愣怔,喜不喜欢卫九骁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听到这句话,她竟还有些莫名的想笑,很好笑。 第328章 渣女既视感 过了一日,西黎田地里的粘虫已经被诱捕出来烧了不少,防治了虫灾的蔓延,接下来并进的便是要养护那些被虫蛀食的那些庄稼了。 这些养护方法大多数西黎农人们都很清楚,木矜只从中简单提点了几句,然后又送了些她调配的护理药汁,便算是解决了虫灾这一事。 就连西黎酋长也答应了让木矜暂时留下,一时间皆大欢喜。 午饭后,各大族落的族人们便开始络绎不绝的赶往西羌族屋,每家每户都送了不少东西来表示感谢。 西羌桐收到手软,看着这满院子的谢礼,再扭头看了看正堂里收拾着东西的木矜和卫九骁,他心中突得冒出了一个想法来。 心里有了事儿,西羌桐当然待不住了。 直接交代了木矜和卫九骁二人一句,便急忙忙地出了门去。 木矜和卫九骁二人对完了礼,用单子一一记了下来,然后又将东西收拾进了屋内。 做完了西羌桐交代的事情,木矜便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卫九骁难得地没跟上来,反而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西羌桐的书房。 回到房间,木矜还未来得及闪进空间,入眼便瞧见了正对门的圆桌上气呼呼地立着一个灰黑灰黑的小东西。 “丝丝?”木矜突得想起了,这几日好似都没怎么见到它,“你去哪了?” 丝丝委屈,长腿往桌子上一瘫,原本通体乌黑的身子此时变得脏兮兮的,沾满了草泥,还有白灰。 “我都出去好几天了,矜矜你难道就一直没发现?”丝丝感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以往哪一任药农不是捧着它,供着它的,怎么到这一届药农,就这么不上心呢! 哼哼,不行,它一定要想办法找回它的丝,按照正常生命周期,它这个时候都该无敌了!不行不行,它得快点! “……最近比较忙。”木矜突得有一种自己是渣女的既视感。 丝丝长腿一缩,翻滚在桌子上,声音哼哼,“矜矜,那我饿了!” 它要吃多多的,到时候等它有丝了,它就让矜矜离不开它! 木矜白眼一翻,伸手在它脑袋上敲了敲,可到底还是起了身去厨房焖了两块肉给它。 酱肉出锅,丝丝八只大长腿齐齐并进,冲向那肉旁。 木矜直接摁住了丝丝的后背,一个闪身便将这丫的带进了空间里,然后小指一弹便将丝丝扔进了神秘河中。 “脏。”木矜淡然吐出一个字。 “哇!”丝丝愈发委屈了,“矜矜你个没良心的哇,记不得我就算了,我特意上山给你报仇,你竟然还说我!” “报仇?报什么仇?”木矜有些惊讶道。 丝丝用大长腿划了划水,认真地洗了洗身子,道:“还不是上次追杀咱们的那只狼!哼哼,我找到他老窝了,一锅端了!让它下次再敢欺负你!” 木矜蓦地一笑,旋即伸手捞起丝丝的身子,一点点洗了起来。 欺负?她从小到大还没被谁欺负过!有仇她早就出手了,还用得着这小东西。 不过,有它帮忙,倒也不错。 第329章 成亲礼 洗干净之后,木矜从小屋里拿了布巾细细擦干。收拾干净了,才带着它又出了空间。 丝丝一出空间便直扑桌上的酱肉,快速吃了起来,等吃了半饱,它才慢慢降下了速度,道:“矜矜,你不知道,这几日我潜伏得可累了。” “我还认识了好多朋友,它们还都想认我做大哥呢!” “不过我才不当它们的大哥呢!我要收得小弟那至少怎么说也得是个王吧!” 丝丝越说越飘,浑身傲气十足。 木矜只在一旁轻笑着,不曾出声。 “哦对了,”丝丝突得又想起来了,“矜矜,这几日好像有很多人轮番上山,我听说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木矜突得一怔,难道是找象谷的? “找什么东西?”木矜凝声问道。 丝丝迟疑了一声,“好像……不知道,反正他们也没找到。” 听闻没找到,木矜这才松下了一口气,旋即抬眸看了看丝丝,脑中一下子闪过了一个想法。 “丝丝,再帮我个忙。” “什么忙?”丝丝停嘴。 “上次去山上找到象谷的地方,你帮我侦查出一条没人走动的路出来。” “没问题,”丝丝抬腿抹了抹嘴,意犹未尽地看着空了的盘子,又道:“不过,矜矜你要给我奖励很多很多酱肉!” “好。”木矜利落应下。 丝丝吃饱喝足之后,一刻也没再耽搁下去,直接迈着大长腿又跑了出去。 木矜目送丝丝离开,心中兀自沉了沉,看样子,这西黎真的待不久了。 晚饭间。 西羌桐在外面奔波了一下午,总算是将心里冒出来的想法给定下来了。 趁着用饭的空档,他欢欢喜喜便宣布了消息。 “那个,既然酋长也都同意了矜矜留下来,族人们也都接受了矜矜,后日你们就在西黎简单行个夫妻之礼吧,也就是成亲礼。” “时间上确实有些仓促,不过酋长那边还定了其他事,你们的成亲礼也简单,爷爷便定得近了些。” 其实他是怕夜长梦多,万一那一日酋长和族人们又出了幺蛾子要赶走矜矜,行过了西黎的成亲礼也算有了一层保障。 “吧嗒!”卫九骁手中的筷子一松,直接落到了桌上。 木矜也是神色一僵。 二人诧异地对视一眼,一人惊讶,一人惊喜,齐声问道:“爷爷,您说什么?!” 西羌桐直接将二人的激动反应看做是欣喜,乐呵乐呵道:“爷爷说,你们要行咱们西黎的成亲礼啦!等行过了礼,矜矜生下了孩子,也都不用走啦!” “……”木矜和卫九骁再次愣住了,怔了许久也没反应过来。 西羌桐继续道:“高兴吧,就是这成亲礼定得太近了些,不过赶在这个时候,也是没了法子。” “爷爷,不用麻烦的,我和小九已经成过亲了。”木矜尝试着劝说,“不用再成一次亲了。” 西羌桐红光满面,连连摇头,“诶~不麻烦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 “爷爷……”木矜有些无奈。 “就当是为了爷爷我,族屋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西羌桐笑道。 第330章 终有一别 “哦对了,明日我还是请梨婆婆来看看小九脸上的这疹子吧,不然成亲时候还消不下去,着实难看了些。”西羌桐颇为担心地揪了揪下巴的那一撮花白胡子,愁道。 “不用不用,我后日差不多就能好了。”卫九骁忙拒绝道,“矜矜给我吃了药,我现在都已经感觉好多了。” “那行吧。” 宣布完了大事,西羌桐也用完了晚饭,他从书房内抱出了一沓的书册,便又小跑着出了族屋。 木矜见着西羌桐离开,这才往旁边侧了侧。 卫九骁谄笑一声,又挨着坐了过去。 木矜眉色一挑,斜斜睨了一眼卫九骁,手下的金针丝毫没有留情,重重往下一扎。 “嗷!”卫九骁一个痛呼,捂着老腰弹起身子来,道:“矜矜,你别急,别急啊!我这是有缘由的!” “什么缘由?”木矜悠然擦了擦手中夹着的金针。 “成亲的时候,人多混杂,我们借此离开,正是好时候。”卫九骁道。 木矜皱了皱眉,“成亲时候离开,恐怕不好。” “终有一别。”卫九骁清楚木矜的犹豫,他知道木矜害怕伤了西羌桐的心,可成亲那日已经是临近最好的时期了。 他昨夜已经引起了大祭司的警觉,若是再待下去,迟早会怀疑到他身上,所以越早离开越好。 木矜凝眸不语,沉默了良久,才又开了口,“什么时候上山?” “当日。” “恐怕不好抽身。”木矜略略皱眉,成亲当日的主角是他们,在众人注视的焦点下抽身上山,着实麻烦了些。 卫九骁眉梢轻轻扬了扬,道:“那日最好不过了。” 木矜见卫九骁这般笃定,便没再多言,起身便回了屋内。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走,这几日恐怕就要开始做准备了。 木矜进屋便闪进了空间,这几日大姨妈也走得差不多了,正好能泡个澡。 她一跃而入河中,沉入湖底,浑身的疲乏被细微的水流缓缓带走,颇有一种心神合一的宁静感。 从河水中出来,木矜擦干身子,绞干了头发,才又闪身出了空间,躺回了床上。 夜凉如水,外头忽地下起了小细雨,打在枝叶山林上,传出细细索索地声音。 不过这声音倒是不吵,反而有一种催眠的疗效,木矜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后半夜的时候,卫九骁全身湿漉漉地跃到屋前,看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雨和随之而来的寒气,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推门,转身去了厨房。 从厨房内烧了一锅水,擦了擦身子换完衣裳,一直忙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倚靠在柴上,半眯了起来。 翌日一大早,细雨渐停,门外的落叶堆积了满地,黄的绿的交织在一起,恍若一副天然的画卷。 本是宁静祥和的早晨,屋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叩叩叩!”西羌桐不遗余力地敲着木门,“小九,矜矜,快起来了!” 床上熟睡的木矜倏然睁眼,利索翻身下床,开门,道:“爷爷,怎么了?” “快,小九呢?”西羌桐手中捧着两套大红的衣裳,喜滋滋道:“昨夜我连夜从族中找来的喜服,大小不知道合不合身,你们两个先试试看,一会儿花婆婆就来替你们改衣裳。” 第331章 量尺寸 “小九早上出去了。”木矜回头看了看床上没有动过的那一叠被子,淡淡道。 “这臭小子,又到处乱跑!”西羌桐气呼呼地将手中的喜服往木矜手中一塞,转身疾步又出了族屋,“矜矜,那你先试试啊。” 木矜定定看着手中捧着的两套喜服,神情复杂。 这东西,她可能还真的,不会穿! 木矜将喜服往桌上一旁,抬脚便去了厨房。 毫无新意,卫九骁这丫的依旧在厨房浅眠,她直接抬腿踢了踢这丫的。 卫九骁猛然惊醒,待见到是木矜,长舒出一口气,慵懒道:“矜矜,我再睡会。” “你的脸碰水了?”木矜目光渐凉,蹲到卫九骁的身边,左右看了看他脸上的红疹子,淡淡道:“今日会发痒,挠了便会留疤。” “不是吧!”卫九骁心中一惊,迅速跳起身来,道:“矜矜,你是骗我的吧,我这英俊面庞绝对不能留疤!” “不挠便不会。”木矜悠然起身,旋即又将西羌桐的话原封不动的告知给他,“爷爷将喜服送到屋里了,稍后花婆婆来改衣裳。” “哦。”卫九骁正兴致缺缺,待反应过来木矜的后一句话,忙又惊喜道:“喜服?是我们成亲要穿的喜服?那我这就去试。” 说罢,未等木矜应声,他屁颠屁颠地便跑回了屋子里。 木矜独留在厨房,简单地做了些早餐吃食,等卫九骁试完回来之后,也跟着凑合了几口。 早饭后,花婆婆便到了西羌族屋,与之同来的还有西羌贺和蒙栗二人。 蒙栗一见到木矜便笑了起来,真切道:“五弟妹,我就知道你走不掉,五弟是个重情义的,你也是个聪明的,这一次西黎的虫灾幸好有你们回来了。” 木矜款声见过花婆婆之后,才应了蒙栗的声,“借用前人的法子,算不得聪明。” “五弟妹脸皮就是薄。”蒙栗笑靥如花,扭头对花婆婆道:“花婆婆,不如就由我来替我五弟妹量身体尺寸吧。” 待花婆婆答应后,蒙栗才又对木矜解释了一句,“这几日我在同花婆婆习女工,五弟妹不会嫌二嫂嫂拿你练手吧?” “自然是不会的。”木矜抿唇轻笑。 蒙栗嫣然一笑,对花婆婆恭敬屈膝道一句,“那就请花婆婆您替我五弟量一量了。” 说罢,便跟着木矜回了屋。 被撇在最后的西羌贺见状,忙迈着小短腿,跑到正堂内坐下,自顾自地喝起了水来,等着蒙栗。 屋内,木矜和蒙栗刚一推开门,便瞧见了卫九骁一身的大红喜服,身姿挺拔,只是面上的神情有些不太正常,整张脸全都皱到了一起,薄唇扯成一条弧线,龇牙咧嘴地歪动着,脸上的红疹子随之一同跳动,颇为扎眼。 “额……”蒙栗迟疑了一声,担忧道:“五弟这一脸的疹子是怎么弄的?” 卫九骁一见蒙栗也来了,忙转过身去,用木矜的手帕牢牢捂住脸,道:“这个,二嫂嫂来了啊,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起了些小疹子,已经在吃药了,明日大概就能好了。” 说着,卫九骁又抽了抽唇角,钻心地痒啊。 第332章 试穿喜服 “那五弟可要多注意歇息着。”蒙栗面上重又覆上笑意,道:“明日就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了,我是来帮五弟妹量个尺寸,好抓紧替你们改改喜服。” “那我这就出去。”卫九骁敷衍了一声,捂着脸便要退出屋去。 “花婆婆就在外头了,五弟正好出去让花婆婆量量尺寸。”蒙栗笑着又嘱咐了一句。 卫九骁连连应声,出屋关门。 木矜素手捻起西黎的喜服,与古代传统的喜服不太一样,西黎的喜服是由光滑细腻的桑蚕丝制成,上面以黑线和金线绣上的天神图案,喜服外缘还有许许多多的小串珠,亮亮闪闪,头饰上则是包头式的网状串红珠,再配一块大红色的纱巾,颇有一股异域风情。 不过桑蚕丝产量并不多,西黎也并非所有人成亲都用得起桑蚕丝制成的喜服,西羌桐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一套做好的喜服,应当是极为不容易的。 木矜摩挲着手中的喜服,眸光渐怔。 “五弟妹生在中原,应当还不会穿咱们西黎的喜服吧,来,我帮你。”蒙栗拿过木矜手中的喜服,放回桌上,然后伸手便要替木矜松开身上穿着的外衣。 木矜缓缓后退一步,淡淡笑道:“二嫂嫂,我来就行了。” “好~”蒙栗温和应声。 木矜脱下了外衣,蒙栗顺手便接了过去,然后又将桌上的喜服递给了木矜。 趁着木矜穿喜服的时候,蒙栗双手托着木矜的外衣,指尖悄悄探进了木矜外衣的袖中,摸索了许久。 袖中只放着一个小小的荷包,她轻轻捏了捏,大概猜出了里面装的就是些碎银子。 “二嫂嫂?”木矜轻轻叫了一声,指了指身上的喜服,道:“这扣当真是难系了些。” 蒙栗柔声一笑,将手中的外衣平放回了桌子上,伸手便替木矜扣起了繁琐的喜服扣,“五弟妹,这扣在咱们西黎叫做平安扣,扣法虽是难了些,但可是代表着天神庇佑咱们西黎的平安,也寓意着成亲的二人平平安安,很吉利呢。” “还有这个,叫相伴线,你和五弟的喜服上都有一根,成亲之后,将这喜服放在一起,系起来,便是相伴一生。” 蒙栗一边给木矜解释着西黎喜服的寓意,一边帮着木矜穿好了喜服,等上上下下都穿好了之后,她又帮木矜上了发饰。 “五弟妹真是好看,整个西黎都再也找不出比五弟妹更好看的姑娘了。”蒙栗掩唇轻笑,看向木矜的眼中满是羡慕,“这喜服真是合身呢,五弟妹真是替我省事了,我今日可都做好了大施拳脚的准备了,现如今啊,我只要收收腰和袖子便好了。” 蒙栗口中的漂亮话一句接着一句,手下倒也没停,拿着一根红绳量起了木矜身上要改的地方的尺寸。 要改的地方少,蒙栗自然很快就量好了。 “好了,我替五弟妹脱下来吧。” “劳烦二嫂嫂了。”木矜微微颔首。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不嫌弃我便好了。”蒙栗重又将喜服扣一一解开,将喜服平铺到桌上,然后又将桌上的外衣递给了木矜。 第333章 以前很喜欢 木矜正穿着外衣,屋外花婆婆也量完了卫九骁的身体尺寸,抱着喜服便赶到了屋内。 “五弟妹,明日便是成亲礼了,我怕时间来不及,你不介意我和花婆婆就在这屋里改喜服吧,若是有什么问题,我和花婆婆也能及时处理一番。”蒙栗美眸弯弯,笑道。 “二嫂嫂和花婆婆尽管在这里改。”木矜浅笑应声,“我去烧些茶水来。” “好,那就麻烦五弟妹了。”蒙栗俏皮眨眼,然后拿起了喜服便和花婆婆商讨了起来。 木矜掩门出屋,一步未曾停留,直接到了正堂。 卫九骁和西羌贺本就没什么话可说,西羌贺尴尬地找了几次话题,被卫九骁中断之后,二人便沉默了下来,各喝各地茶水了。 “矜矜,我……”卫九骁一见到木矜出来,蹭得一下便站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抽动着面部肌肉。 可话还没说完,木矜便直接叫了一声西羌贺,“二哥哥。” 卫九骁神情顿时愣住了,旋即双眼一瞪,一个眼刀便甩到西羌贺的身上。 “二嫂嫂还在屋内和花婆婆帮忙改着喜服呢,今日真是麻烦二哥哥和二嫂嫂了。”木矜面上笑意浅浅,坐到西羌贺对面,客客气气道。 西羌贺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不麻烦,应当的,你二嫂嫂就是个歇不下来的性子。” 卫九骁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不就无视么!行!他忍! 可没忍一刻,他又开始挤眉弄眼了起来。 “是啊,二嫂嫂真是个妙人儿。”木矜笑容中渐渐多了一分愁意,道:“可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爷爷就是不喜欢二嫂嫂,我们做晚辈的,也不敢忤逆了爷爷的意思。” 听到这话,西羌贺也是十分无奈,他长叹一口气,道:“可不是么,族长以前还很喜欢蒙栗呢,现在突然就不喜欢了,哎,谁知道族长怎么想的呢!” “以前很喜欢?”木矜笑容渐渐凝滞,西羌桐有喜欢过蒙栗? “是啊。”西羌贺毫不犹疑地应声。 “那敏蕊是?” 西羌贺脑袋一歪,奇怪地看了木矜一眼,道:“敏蕊就在屋里啊,哦不,不是敏蕊,不是敏蕊,要叫蒙栗的。” 木矜神色一僵,心中没由来的狂跳了几下。 蒙栗就是敏蕊? 一旁满脸巨痒的卫九骁听到这话,挤眉弄眼的动作也停了停,连脸上的痒意也忽地消失了一瞬间。 木矜斜斜睨了一眼卫九骁,旋即浅浅呼出一口气,道:“二嫂嫂这么好,爷爷定是误会了二嫂嫂什么,等我和小九成亲之后,我定要问问爷爷,二哥哥放心,我定会想办法劝劝爷爷的。” “那太好了。”西羌贺一脸兴奋道,“蒙栗都因为族长难过了好多次了,若是五弟妹能从中帮忙,蒙栗一定会高兴的。” “那二哥哥,咱们先保密,等日后爷爷再喜欢上了二嫂嫂,再给二嫂嫂一个惊喜。”木矜挑眉轻笑。 “好好好。”西羌贺满口答应,高兴道:“正好几日后就是蒙栗的生辰了,我还在想生辰礼物呢,这样正好!真是谢谢五弟妹了,还有五弟。” 第334章 两个人 西羌贺倒也没忘了一旁的卫九骁,待瞧见卫九骁的模样,他又默默收回了目光,轻咳急声,嘴中的两颗土拨鼠门牙稍稍露出,憋笑道:“五弟要不还是回屋歇着吧。” “不劳二哥哥操心了。”卫九骁冷声拒绝。 笑话,他回去了,让西羌贺和矜矜独处?做梦!没门! “这茶也凉了,我去烧些茶水,小九你既然不回屋,那就陪二哥哥坐坐吧。”木矜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去了厨房开始煮茶。 蒙栗能在西黎这么多年,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若是打草惊蛇,日后要想调查清楚恐怕会更难些了。 “诶!这……”这不对啊,怎么变成他和西羌贺独处了! 卫九骁满脸郁闷,一郁闷,脸上的痒意都变得愈发剧烈了起来,他动了动发酸的腮帮子,瘫在桌面上。 没一会儿,木矜煮好了茶水,花婆婆和蒙栗也改好了衣裳,等木矜和卫九骁试穿合身之后,二人才一同坐到了西羌贺的身边歇了下来,说笑着只用了一杯茶水,便一同离开了族屋。 族屋的门刚合上,木矜便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屋中,看了看衣柜和床榻,衣柜里叠在最上面的衣裳上有多了一道褶子,而床榻上的被子则是被抚平的一个褶子都没有,两处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看样子,方才换下的衣裳并不能打消蒙栗的疑虑。 不过所幸她早有准备,早就将重要的东西收了起来,即便蒙栗有心想要翻找,也找不到什么。 “矜矜,怎么了?”跟着进屋的卫九骁努了努嘴,道。 木矜淡淡回声:“房间内被翻动过。” “蒙栗?”卫九骁不自觉皱了皱眉,环顾四周,道:“有丢什么吗?” 木矜摇头,旋即沉了沉音,又道:“有些奇怪,方才西羌贺说蒙栗就是敏蕊,那爷爷怎么会喜欢敏蕊,厌恶蒙栗?” “爷爷还没老糊涂,只因为改了一个名字,不大可能。”卫九骁扯动嘴唇,继续舒缓着脸上的痒意。 “名字……”若不是因为名字,那便是两个人了,西羌贺怎么会将两个人当做是一个人? 木矜正想着,出去在村里找了一圈的西羌桐回来了。 “小九这孩子到底跑哪里去了!”西羌桐话音刚落,抬头便见到卫九骁龇牙咧嘴的站在他面前。 “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找了一大圈!”西羌桐脸色涨红,可到底还是没来得及生气,转而急声问道:“对了,喜服可都试了?可还合身?” “试过了,花婆婆和二嫂嫂一起来帮忙改的衣裳,已经改好了。”木矜先一步应声,一旁的卫九骁只跟着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西羌桐着急的心思刚放下来,又道:“你二嫂?蒙栗来改的?胡闹!” “爷爷,二嫂嫂挺好的,对我和小九都很好。”木矜道。 西羌桐冷哼一声。 “爷爷为什么不喜欢蒙栗嫂嫂呢?”木矜继续试探,“是因为敏蕊?” 西羌桐一听敏蕊,神情突得舒缓了一下,旋即又立马拧起了眉头,赌气道:“就是不喜欢!” 第335章 蛊王降世 “因为蒙栗嫂嫂改过名字么?”木矜问道。 西羌桐嗤了一声,“什么改不改名的,我才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 “好~那就不喜欢。”木矜轻轻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那小九这脸,要不还是请梨婆婆来看看吧。”西羌桐转开话题,颇为担忧地看着卫九骁的脸,道:“明日就是成亲礼了,总不能这样出去吧。” 族里可人人都说小九这孩子长得好看着呢,若是顶着这副鬼样子去成亲,他的老脸可不得丢尽了么! “是啊,都要成亲了,矜矜。”卫九骁眼巴巴地看着木矜,时不时还要抽抽嘴角。 木矜睇了一眼卫九骁,旋即看向西羌桐安慰道:“没事的,小九的疹子来得快消得也快,等晚些我弄些药草敷一敷,再喝一剂药,很快就退了。” “真的能好?”西羌桐再三询问,木矜都应了声之后,他这才松下心来,回了书房办事。 午饭后,木矜从空间内磨了些药,给卫九骁敷上,然后又用河水煮了一次药,给他喝下去,等到日落西山之时,卫九骁脸上的红疹子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已经完全好了,白皙的面庞上没有一丝瑕点。 这一日是成亲当日,不过西黎的成亲礼与中原也不同,西黎没有那么多规矩礼仪,成亲时辰定在晚上,夜里先祭天神,后回族中拜父母,然后便是入洞房了。 木矜和卫九骁从正午便开始准备,换上喜服,化上妆容,然后由西羌族人将二人蒙上面,带到祭祀堂前,待天色暗下,方可行成亲礼。 天黑之前,二人都是一直歇息在离祭祀堂最近的一个小屋中,听着外头忙碌的声音。 直到昏黄的夕阳渐渐从地上撤走,天色渐渐黑下来,小屋外头的声音突然变得杂乱了起来。 木矜神色一凛,浑身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反倒是卫九骁要淡定许多,他慵懒地抻了抻胳膊,轻声道:“没事。” 木矜漠然抬头,依靠声音辨识到了卫九骁的方位,正要张口,还未问出一句,卫九骁便又张口解释道:“大祭司离开了,我们才能顺利上山。” “咚咚咚!”话音刚落,小屋外便传来了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一阵敲门过后,那人便伸手推开了木门,传话道:“西羌族长说,今日大祭司突又急事,恐怕不能给二位新人主持祭天神了,就由祭祀堂的祀主替二位主持成亲礼。” “门外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卫九骁嗓音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那人声音紧急:“发生大事了,大祭司窥测天神之意,发现了今夜蛊王降世,此时各族已经派人准备上山了。” “那爷爷呢?”木矜插口问了一句。 “大祭司命九族族长一同上山,不过西羌族长仍在与大祭司商讨,他说会尽力同大祭司商量留下。” “不必。”木矜肃声拒绝,道:“劳烦您转告爷爷,请他务必要听从大祭司的安排。” 今夜西羌桐必须要待在大祭司的身边,这样才能免除一切的嫌疑。 那人匆匆应下一声,便跑了出去。 第336章 祭礼成 屋外乱糟糟的声音持续了许久,才平静了下来,比起最开始的忙碌声,此时要显得安静许多。 天色渐渐黑下来,小屋外又有了族人前来,领着木矜和卫九骁二人去祭祀堂。 祭祀堂前还是留有着不少人的,大多为西羌族人,还有零星其他几个族的族人留下观礼,大多数人都跟着大祭司上了山去。 毕竟比起观看成亲礼,自然是寻找蛊王降生点更重要些。 堂内,灯火通明,大红的纸灯笼摇曳不停,红彤彤的烛影打在进堂的每一步上。 木矜和卫九骁二人被带进堂内,由着族人们将二人的蒙面布揭开。 黑暗中久违第一缕光,颇有些刺眼,木矜紧紧闭了闭眸,再一睁眼的便是卫九骁喜袍加身,英姿俊容,深邃双眸微弯,薄唇斜斜勾起,似笑非笑。 看得她心中猛地一跳,旋即立马移开目光,借长睫挡住自己涌动的心绪。 卫九骁亦是痴痴看着眼前的美人儿,明眸皓齿,眉眼弯弯,如娇嫩的花苞待绽,尤其是低头的那一抹娇羞,看得他移不开眼。 “嘶~”观礼的众族人皆是倒抽一口气,“这小九和中原姑娘当真是般配啊!” “老夫有生以来还没瞧见过这般天姿俊容的一对儿人,金童玉女啊!” “可拉倒吧,伯老,上一次北苗族长家的宝贝闺女出嫁,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一次不一样,比上一次还好看哩!” 祭祀堂前围凑着的那一群人纷纷议论了起来,目光一直盯在木矜和卫九骁二人的身上。 “祭~”祭祀堂的祀主高喊一声,旋即将手中崭新的香烛递到木矜和卫九骁二人的手中,“一跪点烛祭天神。” 二人霎时回神,接过香烛,引火点烛。 “祭~二俯大拜祭天神!” 二人行跪拜之礼。 “祭~三献贡品祭天神。” 二人将竹篮中的贡品一一摆上桌前。 “祭礼成!”祀主扬声又喊了一句。 “按理说,礼成之后本该九族同贺,不过今日天神另有决策,大祭司命我等将贺喜之日推到明日,今日先入洞房。”祀主又解释了一句。 然后张手便叫来了西羌的几个族人们,带着木矜和卫九骁又回了族屋。 族屋内一片透亮,尤其是木矜和卫九骁二人的屋子,窗上都贴满了红剪纸。 蒙栗携西羌贺等人早早地就到了族屋,闹了一会儿之后,便带着人都离开了。 木矜本以为族屋内已经没人了,她正打算去厨房做些吃食,却发现厨房内还留有一个人。 “素谷?”木矜微微有些诧异。 素谷双肩收拢,目光看向底下,嗫嚅道:“五嫂嫂,我…我怕你们饿了,我做了些吃食。” “多谢。”木矜温声道。 素谷的双肩颤抖地更厉害了,浑身抖如筛糠,“不……不用……谢。” 说完,她再也站不住了,脚步慌乱着冲了出去。 木矜凝眉看了看素谷的背影,然后回身从锅内舀起一勺肉粥,仔细嗅了嗅,确定没有其他味道,她才盛了两碗回了屋内。 第337章 分头走 族屋门外的草堆后,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要你有什么用?村里头随便找一只母猪都比你会勾引,真是遭了天谴的,老三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丫头,你怎么不死了算了呢!”三婆一手叉腰,一手怼着素谷的鼻尖,骂骂咧咧道。 素谷全身瑟缩在一起,下巴抵着胸口,双唇紧抿,目光牢牢盯着手中攥着的白色纸包,一句话也不敢回。 “今晚你不要回家了,办不成你就在这儿待着吧!”三婆骂得累了,撂下一句话扭着身子便走了。 素谷浑身一僵,愕然地抬了抬眸,看着三婆渐渐远去的背影,双眸渐渐黯然,眼中最后的那一点光亮也随之消散,她双手环胸,缓缓蹲了下来,发凉的背脊靠着草堆,脑袋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族屋内,木矜喝完了粥,正将碗送回厨房,刚走到灶台旁,便瞧见了一个黑小身影迈着腿想跨又不敢跨进锅里去,急得原地直转圈。 “哇,矜矜,你终于来啦,我都饿死了!”丝丝见到矜矜进来,恍若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忙飞奔了过去。 木矜伸出指尖抵住丝丝奔来的身子,淡淡道:“路找好了?” “那是自然!”丝丝长腿伸直,齐齐劈叉着,得意道:“本丝丝出马,完全没有问题。” “吃完出发上山。”木矜挑了挑眉,两指提起丝丝,放到桌上,然后又转身给它盛了一大碗肉粥。 肉粥浓稠,丝丝直接跳进碗里吃了满身白糊糊的,等碗底见了空,木矜直接舀了一瓢水,淋了下去。 丝丝猝不及防地泡了个澡,顺着水位渐渐飘了上来,洗干净了身子和大长腿,这才慢悠悠地爬了出来,然后又傲气地走往一旁的白布巾上蹭了蹭,擦干了身子。 “好了,咱们走吧。”丝丝宛若一个贵气老太,优雅地翘了翘大长腿。 木矜毫无怜惜之意,一个勾手抓起了丝丝的大长腿,倒挂着扔进了袖中,然后大步回了屋中。 族屋外一片寂静,木矜和卫九骁二人换上了一声黑衣,直接从族屋背靠着的那一座山入了山林。 山林间草木繁多,秋季山间落了不少枯枝叶,路反而更加难走了,木矜和卫九骁二人走了许久,才绕到对面的深林中。 “分头走吧。”山路错综复杂,木矜看了看四周,凝声道:“各取所需。” 卫九骁侧耳听了听林间细微的声音,提醒了一句,道:“我去北面,大祭司领着族人应当在西北方向。” “北面有狼群,一切小心。”木矜淡淡嘱咐了一句,旋即先一步掀开一簇茂密的灌丛,弯腰钻了进去。 卫九骁看着木矜渐渐离去,脚尖轻点,一个跃身也赶往了北面山坡。 木矜刚钻出灌丛,到了另一片空地上,丝丝便咕噜噜从袖中溜了出来,开始引路。 山中比起山下要阴冷许多,越往深处走越冷,木矜搓了搓发凉的双手,一个闪身入空间又拿了件黑披风出来披上,继续前行。 有丝丝的指引,木矜很快便找到了象谷的生长方位,掀开灌丛,最先引入眼帘的便是空了一大块的象谷地。 第338章 是坟 松软的泥土上,象谷茎枝已经少了一大半,只有最前方那一块还生着一小丛,细嫩茎枝头上摇曳着的花脱落了大半,结果的更是少之更少。 看样子,这象谷已经被收走了一批。 木矜掏出布巾掩鼻,穿过空地,弯腰小心翼翼地跨进象谷丛中,这一小片的象谷普遍生长要缓慢些,有些象谷甚至连花都还没开,有些却是已经开始老去。 木矜轻轻用手挖了几株长势姣好的象谷,又找些了其他形态的象谷,一并栽入空间内。 挖到了象谷,木矜便也不打算久留,跟着丝丝,抄了另一条路便打算下山。 象谷丛的尽头正有一片宽敞平地,平地往前便是一处斜坡,斜坡上长满了树木,此处下山是最近的。 木矜缓缓穿过象谷丛,行到一块平地上,正打算下坡,眼角的余光忽地瞥见平地的一边,生长着不少小竹子,比起一旁的苍天大树,这些竹子自然是要矮上不少的,不过这一片竹子细密且多,长势又不高,在这稀疏的树木间显得有些怪异。 木矜皱了皱眉,侧眸又多看了几眼,也正是因为这一眼,她恍眼间好像在这一片竹中看到了什么东西。 “丝丝,我们去小竹林后面看看。” 说着,木矜便止住了脚步,转身正打算去小竹林后面探一探。 突得,一阵轻微的草丛拂动声响起,比风吹树叶的飒飒声更大些。 “有人来了。”丝丝忙叫了一声。 木矜脚下迅速一动,整个人钻进了竹林中,屏息掩住自己的气息。 象谷丛前,蒙栗今日并未做过多的打扮,连黑衣都没换上,便上了山。 许是因为今日上山的族人多,换上黑衣反而会显得有些扎眼,她只带了一个面纱便上了山来。 蒙栗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布包,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成熟的果实收到包中,收完了象谷,便走到这一块平地上,脚步停在竹林前,目光犹豫着看向竹林中,久久未动。 隔着一小片竹林,木矜透过竹林缝隙看着平地上的蒙栗,掌心握紧了袖中的小剪子。 可蒙栗却并未跨进竹林,她思忖了许久,还是提着布包下了斜坡。 斜坡好下山却难上山,等蒙栗的身影消失在平地上,木矜才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转身从竹林中出去。 蓦地,竹林后一个隆起的小圆坡乍然入眼。 木矜惊了一跳,背脊骤然一凉。 是坟。 木矜瞳孔骤缩,随着山间冷风吹袭,缓缓走到那坟前。 这坟很小,坟头已经长出了不少草,没有墓碑,故而也看不出来这到底葬了谁。 不过看草的茂密程度和土壤紧密程度,应该已经死了有很久了。 “矜矜,有声音,那人回来了,快走!”丝丝长腿勾往细竹,爬往顶端看了看斜坡下面,然后急急出声道。 木矜收回目光,迅速从小竹林后出去,钻入了一个茂密的灌丛中,绕路离开。 平地尽头的斜坡边,一只白皙素手扒拉着坡面上的藤蔓,借力爬了上来,正是方才下山了蒙栗。 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目光阴鹫,一个侧身便钻进了小竹林之中。 第339章 没什么期待感 待瞧见坟前被压弯过的草,蒙栗双眸一冷,眼底的杀意尽现,利索抽出腰间的匕首,另一只手猛地掀开了四周的灌丛,跟着钻了进去。 木矜跟着丝丝的指引,绕了好几个灌丛,到了与卫九骁分别的地方,她突得又止住了脚步。 “矜矜,走啊,快下山啦!”丝丝跳跃着催促道,“西南面也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待会就要到这里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木矜眉头紧蹙,到底要不要去找卫九骁一起呢? 算了,既然是合作方,还是顺手帮一把吧。 想着,木矜身子一转,又返身上了山去。 “矜矜,你去哪啊,下山在这边。”丝丝急声呼叫。 “北面。”木矜言简意赅道。 丝丝这才闭了嘴,一边带着路一边默默的想着,矜矜这么担心卫九骁,难道卫九骁以后就要成为它的男主人了么? 好像……没什么期待感。 丝丝抻了抻腿,继续给木矜带路。 山坡北面比起山坡南面要更加难走些,也比南面更加阴冷些,途中的狼叫声此起彼伏。 木矜爬过好几个陡坡,才到了一处断壁崖附近。 “就是这里了。”丝丝长腿指向这断壁下,道:“这下面有卫九骁的气息。” 木矜缓步走到崖边,边缘的石子土块顺势落下深渊,毫无声息。 “不过,好像不是在崖底。”丝丝长腿一收,将腹部贴在土面上,道:“好像就在这下面一点点。” “山洞?”木矜低眸看了看黑茫茫的崖下,在微弱的月光照下,长满青草的石缝面上,正随风摇曳着一根粗藤蔓,藤蔓青青,枝上还带着绿汁,应当是刚刚扯下来编织的。 “矜矜,咱们真的要去找男主……哦不,卫九骁么?”丝丝颤巍巍地看着深不见底的谷底,长腿微微抖了抖。 它可还没丝啊,这万一掉下去了,连个保障都没有啊。 “嗯。”木矜转头看向身旁大树上系着的藤蔓,淡淡道:“你不去就在这里等我。” “那我还是去吧。”丝丝闭眼爬回了木矜的袖中。 反正它和药农同寿,一起死还有个伴呢! 木矜正将那根粗藤蔓拉了上来,还未系到自己的腰间,忽地身后舔舌垂涎的声音传来,如芒在背。 “嗷呜~”是狼。 木矜掌心紧握,抽出袖中的剪刀,心中恨不得暗骂一句老天,用得着么,次次上山都遇狼! 那狼仿佛看出了木矜无路可逃,伸出长长的獠牙,一步步便开始逼近崖边。 “哼哼,看样子,你们上次还没被小爷打怕是吧!”丝丝长腿一翘,正想霸气地从木矜的肩上往地上一跃,可想起了它还没有丝,它又安心地慢悠悠顺着裤腿爬了下来。 那狼眼冒绿光,如同俯视蝼蚁一般看了看丝丝,连语言的转变都没能让它惊讶起来,因为目标实在是太小了,它一个小牙都能嚼碎这东西。 丝丝十分不满那狼的蔑视,挺着胸便往一旁的草丛了钻了钻,随便抓了一只睡梦中的虫子,说道了几句。 那虫子见到丝丝,兴奋地瞌睡都没了,急急忙忙便赶去通知其他人。 第340章 认的小弟 没一会儿,林间的飞禽走兽全数动了起来,树叶飒飒声不断。 那只狼逼近的脚步也停了停,扭头往后看了看,可没看一会儿,它又转过来,继续看着木矜。 没有什么能比眼前的美食更具有吸引力。 狼的爪子刚往前走了一步,忽地,它的身后便如潮水般涌来了一堆不同种类的虫子,甚至还有高傲的山鹿,肥硕的野猪。 木矜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诧异地看了看地上的丝丝,“这是?” 丝丝得意地爬回木矜的肩上,“这些啊,都是我上次替你报仇认的小弟!” 说着,丝丝便伸腿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到它身边来。 那一大群动物分成两道将那一只狼牢牢包围住,然后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丝丝颇有一股大哥大的风范,伸腿傲气地指着那只狼,道:“没听说过,上一次你们狼群中被灭了一只狼么?胆子不小啊!” 那狼缓缓后退了几步,眼中的绿光都黯淡了几分。 一两个人它还有把握,这么多……它只要动爪子了,这山头它也别想待了! “行了,饶你一命,回去告诉你们狼王,这个人类可是我丝丝大哥的主人,若有再有下次,我狡得就是你们一群狼了!”丝丝趾高气昂地威胁着,心中暗暗想着,还是站得高好,说话都有底气了。 那狼低低呜咽一声,被包围住了它还能有什么其他选择,只能答应。 放走了狼群,那一群飞禽走兽们皆是围到了丝丝的身边,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丝丝站在肩上,得意地向它的小弟们介绍了一下木矜,旋即才安抚了几下大家,让它们离开了。 “你这是把半个山的动物都认下来了?”木矜抽了抽嘴角。 “没有没有,不多不多,出门在外嘛,要多靠朋友。”丝丝谄媚笑着,虽然已经哪一任药农这么教它的,但这绝对是真理啊! “……”还真是至理名言。 木矜重新捡起地上的藤蔓,将一头绑在自己的腰间,然后用布袖缠住自己的双手,牢牢握住藤蔓,一个点脚便跃了下去。 “啊!矜矜,你好歹通知我一声啊!”丝丝被木矜突然一跳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八只大长腿恨不得黏在木矜的身上,怕怕地挪动到木矜的袖子中,颤巍巍地兜住它的身子。 断壁面本就不平整,有些突出的泥土已经松了,木矜抓紧藤蔓,脚尖点在崖面上,踩空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洞口,因着离得远,需要跳过去。 “矜矜,你慎重啊,慎重!”丝丝趴在袖口,捂着心窝,劝道。 木矜手下未停,直接将腰间固定的藤蔓解开,双手荡起藤蔓,等到了洞口前,她身子一跃,双手一松,稳稳落地。 丝丝吓得忙滚回了袖中,等回归平地,它这才拍着胸口,颤巍巍地又爬了出来,刚爬出来,它便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矜矜,这里头,血腥味很重!” 木矜往山洞里探头看了看,里面一片黑暗,她拿出火折子,往洞口走近了几步,一股阴凉湿润的风迎面吹出。 火光被吹得微微颤抖,越到深处,血腥味便越浓重,连木矜都能清楚的嗅到了。 第341章 要么不杀,要么全杀 绕过蜿蜒狭窄的洞口,终是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一阵怪异的声音,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 木矜伸手将手中的火折子往周围探了探,火光映照到墙壁上,一群黑虫子迅速蠕动退开。 是蛊虫! 正当木矜发现之时,她身后的蛊虫也已如潮水般涌了过来,簇拥成一团,足有人高,猛扑向木矜背上。 前后夹击,说时迟那时快,木矜一个旋身,手中的小剪子刚刚扬起,便被人一个搂怀抱了起来,手中的火折子也顺势被拿了过去。 “别动。”卫九骁紧紧环住木矜,将火折子扬往四周,嗓音低沉凝重,道:“这蛊虫数目繁多,越杀只会让它们越疯狂。” “卫九骁?”木矜嗅到卫九骁身上浓烈的血腥味,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没有。”卫九骁低眸勾唇,兀得轻笑一声,“只不过是让几只蛊虫吸了些血罢了。” “还没找到?”木矜盯着满空地的蛊虫,渐渐皱起眉头。 卫九骁却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有发现么?”木矜又道。 卫九骁目光定在对面聚满蛊虫的石墙上,道:“那边。” 那一面上聚集着密密麻麻的蛊虫,定是为了守住石门。 “那你打算如何?”木矜敛眸问道。 “要么不杀,要么全杀。”卫九骁声音忽而凌厉起来,点脚将木矜放在空地与洞口外的狭口间,道:“你先离开。” “那你打算杀掉全部?”木矜瞳孔一缩,她能听出卫九骁的意思,但这满洞的蛊虫,即便杀个一天一夜,也未必能杀完。 卫九骁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盯着那一面石墙,道:“只有杀了它们,才能救人。” “救人?”木矜话音顿了顿。 “我娘。”卫九骁低笑一声,手中的长剑握得更紧了些。 木矜神情微动,没再多问,反而是伸手点了点肩上的丝丝。 丝丝顺势下去,打算同这些蛊虫沟通,可没一会儿,丝丝便又无功而返了。 “矜矜,这些蛊虫和山下的那一群蛊虫不是一批的,这些蛊虫野得很,哄骗不住!”丝丝凑到木矜耳边,满脸愤懑地告状,就这一群蛊虫还敢鄙视它,人多了不起是吧! 木矜蹙眉更深,看了看洞口前驱赶蛊虫的卫九骁,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退到暗处,木矜利落闪身入了空间拿药,在取药之时,她意外发现了空间内留存的一只玉笛,这还是在新梅村抓那一群南疆人之时随手留下来的东西,后来便一直没有动它,当时那一群南疆人可借玉笛御蛊,此时也未尝不可用。 木矜顺手将玉笛也拿上,闪身出了空间。 拿着烛火驱蛊的卫九骁突得感觉到身后木矜的气息好像消失了一般,他试探着叫了一声,“矜矜?” 没有回声。 卫九骁心中猛地一跳,将火折子往狭口间的暗处移了移。 火光驱走黑暗,木矜正倚靠在洞口石壁上,手中拿着瓷瓶和一支玉笛。 “这支玉笛是新梅村那群追杀你的南疆人留下的。”木矜将玉笛扔到卫九骁怀中,道:“你会么?” 第342章 你不记得了么? 卫九骁一手抓住玉笛,另一只手将火折子塞回木矜手中,旋即双指按住玉笛,断断续续地吹了起来。 那几日在族中学御蛊之术,曾用筚篥学过几曲,玉笛他也会吹个一二,二者结合勉强倒是也能起到些作用。 蛊虫们听到笛音,皆缓缓停止了蠕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走。”木矜趁机走往了空地深处,卫九骁吹笛紧跟其后。 行至石门前,木矜迅速打开瓷瓶,将止血粉撒在石墙面上,驱赶走被催迷住的蛊虫。 蛊虫接踵退去,木矜这才收起了瓷瓶,将火折子放在一边突出的石块上,双手撑在石墙面上敲了敲,旋即又往旁边找了找机关。 这般重的石墙,绝非以力推开。 卫九骁的笛音渐弱,蛊虫们渐渐恢复知觉,察觉到它们守护的石墙边有人,它们便开始疯狂的往后涌去。 木矜双手摸索在石墙旁的墙壁上,一块块排除,终是在脚下的一块圆润石块上找到了机关,她双手用力一掰,石墙应声而开。 “走。”木矜急呵一声,一手抓住卫九骁,便跳进了石墙内。 卫九骁掌心一暖,二人刚刚跨入,石墙瞬间便合了上去。 几只跟进来的蛊虫被木矜利落一划,血迹溅往墙面,再没了动静。 “矜矜,”卫九骁看着跟进来的木矜,面上多了几分犹豫,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紧握的那一只小手,嘴角缓缓勾起,眼底愈发深邃,道:“走吧。” 木矜并未注意到卫九骁的神色变化,只用力抽出手,重新点起了火折子往洞口深处赶了过去。 这一条山洞比方才的还要潮湿几分,只往前走了几步,便瞧见了一个水牢,冰凉的水中央正盘腿坐着一个削瘦美人,美人长发未绾,杂乱的披散下来,盖住了半边脸,四根粗壮的铁链子紧紧束缚住手脚。 “娘?”卫九骁一个跃身便飞到了湖中央,提刀用力砍向铁链。 只听“铮”得一声,长剑与铁链冒出一连串的火星,铁链纹丝不动。 美人惊愕抬头,见到卫九骁,她双目突得瞪了瞪,久久不能缓神。 “娘,我是小九啊。”卫九骁放下长剑,半跪到美人面前道,眼眶嗔红,斜斜勾唇笑道:“娘,你不记得了么?小九小时候经常被父皇打,都是娘你替小九求得情啊。” 那美人神色一滞,张口怔了许久,泪珠滚滚落下,她才哑然嘶吼道:“小九,小九,是小九来了?真的是小九来了么?小九来带娘亲出去了么?” “娘,别怕,是小九来了,小九来带您走。”卫九骁紧紧按住美人的双肩,然后提起长剑,咬着牙继续开始砍起了铁链。 “没用的,小九,别砍了,没用的!”那美人泪流不止,看着手脚上的枷锁,话音哽咽。 卫九骁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管拼命地砍着铁链。 “卫九骁!”木矜凝眸看着铁链,扬声叫了一句。 “铮~”卫九骁重砍一剑,剑身应声断裂开来,他怒红了双眼,扭头看向木矜。 一个青黑瓷瓶迎面砸来,卫九骁扬手接下。 第343章 留一封信 “倒在铁链上,试试看。”木矜淡淡道,这是她研制的腐蚀类毒药,一直还没来得及试用,正好这时候能试试看。 卫九骁怔愣了片刻,旋即迅速打开药瓶,倒在铁链上。 铁链遇到毒药,迅速泛黄,然后渐渐化成一瘫浓浆水。 卫九骁眸中闪过一起惊异,可也来不及细想,他忙便将四条铁链全部融断。 “小九~”美人没了束缚,半跪而起,一把抱住卫九骁,喜极而泣道:“小九,你都长这么大了,是娘对不住你,是娘没有好好照顾你,都是娘的错~” 卫九骁轻轻拍着美人的背脊,轻声安抚道:“娘,没事的,我先带你出去。” 说着,卫九骁双手一搂,带着那美人便跃出了水牢。 “矜矜,咱们快走。”人已救到,卫九骁没再多待,手臂紧紧搂着那美人,便准备重返其道。 木矜正要动脚跟上,忽地她肩上的丝丝不知何时爬下去溜了一圈,又爬了上来,凑近到木矜耳边,道了一句,“矜矜,上面有脚步声。” “等等。”木矜沉声一喝,旋即又听得肩上的丝丝又道了一句,“这里可能有机关。” 一听说机关,木矜双眸一凛,四处打量了起来,待目光落到水牢背后那那一面石墙上,她才停了下来。 “上面有人来了,不能原路返回。”木矜道,“那里可能会有路。” 卫九骁脚步一停,顺着木矜的目光看去。 水牢背后的那一面墙上,因着常年潮湿,长满了湿滑的青苔,青苔连接缝隙处,隐约有着一道缝隙,若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来。 “我去看看。”卫九骁将那美人放在石壁旁靠着,飞身往牢后的墙面上,开始找起了机关。 木矜看着身边的美人颤抖缩着身子,穿着单薄,她随手便揭开了身上的黑袍,披盖到美人的身上。 “谢…谢谢。”美人垂头更深,杂乱的发丝厚厚坠下。 透过发丝间,木矜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到了姣好的肌肤上隐隐约约露出一点肉粉色的皱皮。 好像是烧伤? 木矜收了手目光,看着美人的状态,没打算开口多问。 卫九骁很快便发现了机关,打开了墙面上的石门,将木矜和他娘亲一同带上石洞里,借着火折子昏暗前行。 这一条山洞的出口布满杂枝头,出了山洞,三人没再做停留,直接下了山,回了族屋。 族屋灯火通明,灯油燃了大半,依旧尽职尽责地照耀着整个屋子。 卫九骁将他娘亲带回屋中梳洗换衣,而木矜则是坐在了正堂,思忖良久,她还是起身去了西羌桐的书房。 她左思右想还是打算给西羌桐留一封信。 两世以来,她都没有过爷爷,西羌桐这么多时日的照顾,她早就已经将西羌桐当成了亲爷爷去对待,如今要离开了,她有不舍,也有担忧,不过,日后也未必不能再见了。 木矜想了想山林间的那一片象谷,眸光定定,也许,用不了多少时日便能再见。 书房中,西羌桐身为西黎九族族长之一,书房之中自然也是存有关于中原文字的,木矜对照着西黎的文字,写下了一封信。 第344章 它叫我爹!!! 等写完了信,木矜便又闪身进了空间,拿了一些补气养生的药放在桌上。 可刚一进空间,空间内常存的蒙雾竟是又退散了几分。 尖尖圆顶的茅草屋后面又显现出一大片田地,田地里正种着各式各样的药草。 又升级了? 木矜目光一怔,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袖中突得便鼓动了起来。 丝丝长腿微勾,顺着木矜的衣裙便爬了下来,怀中还抱着一个黑黢黢的小茧子。 “嘿咻~矜矜,矜矜,你看,这是我抓到的蝴蝶茧子!”丝丝喘着粗气,落到地上,将小茧子爱惜地放到地上,兴奋道:“马上就要化茧成蝶了!我还没看过蝴蝶出世呢,矜矜矜矜,你说它会不会很漂亮?矜矜,到时候我能不能收养它啊!” 正说着,那茧子立马便动了起来,动了一会儿,那茧子便渐渐裂了开来,一双色泽美艳、晶莹剔透的翅膀破茧而出。 丝丝看得长腿直晃悠,又上前凑近了几步,目光垂涎着, 翅膀破出,扑闪扑闪了好几下,怎么也没飞起来。 “咦?矜矜,他怎么不飞呢?”丝丝凑到跟前,好奇道。 木矜也有些疑惑地看了几眼,只瞧见那翅膀扑闪了两下又缩了回去,一只胖乎乎毛茸茸的小肉球慢慢从茧子里爬了出来。 “啊!”丝丝吓得往后一仰,身子朝下,八只大长腿齐花花地挥舞在空中,生无可恋道:“我的蝴蝶变成肉球了!” “这你是从哪带回来的?”木矜看着茧子里的小肉球,眸光骤然一缩。 这肉嘟嘟的身躯,与洞口中的那些蛊虫,倒是极为相似! 丝丝挥了挥它的大长腿,道:“就水牢那里啊,我还以为是花蝴蝶呢!” 水牢?!蛊虫……今夜蛊王出世…… 这难道就是西黎蛊王? 木矜失笑一声,不会这么巧合吧!她眼看着那肉球从茧子里爬了出来,凑往丝丝的身边,拱着丝丝的身子,表示亲昵。 丝丝满脸嫌弃,尝试着与蛊虫沟通,“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爹爹!”蛊虫软声甜甜叫了一句。 “爹?”丝丝惊得一个身子翻过来,长腿险些没磕断了去,尖叫道:“你叫我爹?兄弟,咱们是一个类别的么?你看清楚好么!” “爹爹!”那蛊虫流着口水,傻笑着又叫了一声。 丝丝欲哭无泪,转向木矜,“矜矜,这小肉球它它…它叫我爹!!!” “噗嗤!”木矜将唇抿成一条线,憋住笑意道:“看样子,这东西和鸭子的属性还有点像啊!幸好它没叫你娘!” “???”丝丝恨不得抽抽它的大长腿,它怎么就乱捡东西回家了呢!它怎么就这么欠呢! 看着丝丝这一副无比后悔的模样,木矜倒是来了兴趣,她伸手点了点那小肉球,对着丝丝道:“这小肉球很有可能就是西黎族人正在寻找的蛊王。” 可刚一说出这句话,木矜心中突得一惊,若这小肉球当真是蛊王,那蛊王已经降世了,西黎大祭司定是有办法追踪到蛊王的位置,到时候若是追到她们这里,那岂不是完了! 第345章 白捡了一娃 “蛊王?就那一群臭虫子?”丝丝愈发嫌弃了起来,可那小肉球却丝毫不知,舒展开翅膀便搂住了丝丝。 丝丝一个跳脚躲回木矜身边,“矜矜,我能不能把它丢出去?” “那你回一趟山上,将它送回去。”木矜垂眸深思了许久,才道。 毕竟蛊王是西黎圣物,若是当真带走了圣物,那西黎还不得追杀她一辈子啊! 木矜想罢,抖了抖双肩,带着丝丝和小肉球一同出了空间,还是不要惹这种麻烦的好!她吩咐丝丝将小肉球重新送回山上,然后自己又回了空间。 空间再次升级,究竟是因为什么? 第一次升级,有了丝丝,这一次升级,则是因为小肉球,难道这空间与生机有关? 木矜往田地间走走看看,这田地里的每一片药草都是精心培育出来的,垂珠、藏红花、黄连,就连虫草都有成片种植。 木矜仿佛来到了别人家的实验室一般,越看越欢喜,越往田里走越觉得惊奇。 在田地末尾,竟然还有配种杂交的药材,虽然只寥寥长着几株,但这其中的药性足够她研究许久的了。 等木矜看完田地,回到小木屋,她意外发现,屋内又多出了一本百草植,她随手翻动了两下,便发现了这是世代药农培育药材之时留下的手札,里面详细记载着外面田地中的每一株药草,后头竟然还有关于药材杂交生长的有关记载。 木矜看得心潮澎湃,若不是桌上的那一瓶补气养生药提醒了她一下,她恨不得当场就将这手札全部读完。 不过此时却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木矜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札,闪回族屋。 丝丝长腿跑得飞快,将蛊虫送回了山上便连爬带滚的下了山来。 “矜矜,我把这小肉球送走了。”矜矜迈着大长腿跑得飞快,刚冲到木矜面前,一只扑闪扑闪的小虫子跟着飞了进来。 “矜…矜矜,这不会是……”丝丝颤颤回头。 那扑闪着的小虫子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丝丝的身上,收回翅膀,继续亲昵地蹭着丝丝。 “得!送不走了。”木矜笃定出声,目光看向丝丝,调侃道:“既然你带回来的,你就好好照顾它吧,白捡了一娃,你还赚了。” “我……”丝丝惆怅的话还没说出来,木矜直接便将它和小肉球一同扔进了袖中。 “管好你的娃。”木矜只随口交代了一句,旋即忙去了旁屋叫了卫九骁和那美人出来。 蛊虫送不走,那只能他们先走了,否则大祭司追来,要想再走,就难了。 卫九骁和那美人出来的时候,美人已经换上了一声黑衣,厚厚的长袍裹着全身,连带着脸颊。 “大祭司他们应当不会这么快下来。”卫九骁看了看天色,判断道。 “之前是不会,现在他们立马就会下来了。”木矜淡淡回声,“蛊王出世了。” “什么?!”卫九骁嘴角一抽,下意识便道:“不可能!” 大祭司上山寻找蛊虫还是他在天神像上动得手脚,难不成他当真能预言?那他还不如去当算命瞎子呢! 第346章 圣蛊被人偷走了 “你是要赌么?”木矜声音冷冽。 卫九骁面色一怔,然后返身回了屋内,没一会儿便带着美人一起出了屋子。 他确实赌不起! “走梯田上绕路,族屋门前有长老看守,不好动手。”卫九骁抽出包袱中的一件稍厚的兽皮,披在木矜的身上,道:“走吧。” 三人刚一出门,便接二连三地有人从山上跑了下来,步伐紧急,直接赶往酋长的族屋。 木矜三人避开西黎的亮处,顺着暗处一点点去往梯田。 此时族中人本就多,他们又身在暗中,自然是没什么人注意的,只有草堆后蹲着的素谷瞧见了这三个身影,她犹豫许久,还是没敢再跟上去。 木矜等人刚走,族屋门外又来了另一个人,正是刚刚下山的蒙栗,她蹑手蹑脚地进去探了探,待发现无人之后,她出来的脚步愈发快速了起来。 待行到族屋门外的草堆旁,蒙栗忽地又停住了脚步,一点点逼近草堆后面,手中的匕首握得极紧。 “是二嫂嫂么?”素谷嗓音微颤,问道。 蒙栗一听是素谷的声音,悄无声息地收起了匕首,换上了笑脸,扶起素谷道:“原来是素谷啊,我当是谁呢,这大晚上的,你在这草堆后头蹲着做什么?” 素谷俯身捏着蹲麻了的双腿,一动不动,也没有回话。 蒙栗见状,便也没了问她的心思,只哄道:“素谷,你是一直呆在这里的么?那你五哥哥和五嫂嫂去哪了,你看见过么?这成亲床上我忘了放花生了,特意来找他们,谁知道他们还不在族屋,也不知道是去哪儿玩了,可真是急死我了。” 一提起木矜和卫九骁,素谷受惊般地抬了抬头,然后指着右边的方向,道:“去那边了。” “哦哦,那我可得快些去找他们了,素谷你也早些回家啊。”蒙栗温柔笑着摸了摸素谷的头,然后转身快步追往木矜等人离去的方向。 蒙栗刚离开,素谷还未来得及坐下来,便听得山下又有人高喊道:“不好啦,不好啦,圣蛊不见了,圣蛊被人偷走了!” 报信人嗓子都喊哑了,各个族中睡着的族人们都听见了消息,披上衣服便急匆匆地赶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西黎乱成了一锅粥,族人们乱糟糟地在村子里跑来跑去。 草堆后的素谷听到这一声喊,突得如惊兔般缩了缩,旋即迅速又蹲回了草堆后面,埋头进膝盖。 没过一会儿,山上寻蛊的大祭司也下来了,同听到消息赶来的西黎酋长正好在山下碰面。 “大祭司,这是怎么回事?圣蛊怎么会消失呢!谁敢动我们西黎的圣蛊?”西黎酋长衣裳前胸还溅着好几滴墨迹,连换都来不及换,便赶了过来。 大祭司满脸沉重,手中的罗盘不停地颤动,“湖印洞罪人黎霜被救走,圣蛊被偷,且已经出世。” “什么?!”西黎酋长双眼瞪圆,脑中血气一冲,仰面倒了下去。 “酋长。” “酋长!” 众族人连忙从后搀住西黎酋长。 “快,放蛊追人!”西黎酋长强撑着一口气,又挺起身子,吩咐了一句。 大祭司颔首,带人赶去了蛊屋,将屋内的所有蛊虫放出,御蛊追往族外。 第347章 有埋伏! 西黎族外,木矜三人刚跃过了一个小山坡,袖中的丝丝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它悄悄爬到木矜的肩上,道:“矜矜,身后没有人追来,这有点奇怪。” “等等。”木矜冷声一呵。 这确实很奇怪,西黎族人对蛊的重视程度,她很清楚,如今丢失了圣蛊,怎么会无人追踪? 除非……是已经设下了埋伏! 木矜正想着,忽地,坡下草丛中传来一阵细索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一阵悠扬的曲调。 曲调渐高,细索的声音也越来越近,等到了草丛尽头,突得,密密麻麻的蛊虫一窝蜂地爬了出来,聚集着围往木矜等人的身边。 “有埋伏!”卫九骁厉言呵一声,然后迅速抽出腰间别着的玉笛便放到了嘴边,吹了起来。 玉笛声音断断续续,并不能控制蛊虫,只能干扰前方御蛊之人的曲调。 蠕动着的蛊虫听到了两种笛音,有小半的蛊虫已经渐渐停止了蠕动,而大半的蛊虫还是拼了命的想要爬上来。 “小九,让我来吧。”那美人黎霜忽地开了口,纤纤素手从黑袍下伸出。 卫九骁口中笛音一断,立刻将玉笛递给黎霜,然后拿出长剑护在黎霜和木矜的面前,道:“娘,那人曲调沉稳,不要硬撑。” “娘知道。”黎霜抿唇颔首,双手轻按住玉笛,送到唇边,徐徐吹起。 笛音发出曼妙的声音,始如流水滴滴答答,快如急雨嘈嘈切切,不知不觉便沉醉其中。 很快,坡下那人的曲调渐渐被打乱,声音开始断断续续起来。 而就在此时,黎霜口中的玉笛忽地轻快了起来,似冬日里跳动的火苗一般,时高时低,压制地对面的曲调一声也发不出来。 坡下的那人被干扰的脑袋一空,双目发白,轰地一下便倒进了草丛里。 玉笛音不断,满地蠕动的蛊虫们听到这样的声音,顿时便疯狂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充斥在一起,疯狂地扭动了起来。 趁此时机,三人迅速择了另一条道,下山离开。 离着山坡不远处的蒙栗听到这熟悉的笛音,追踪的脚步突得一滞,待回过神来,她猛地往山坡上冲了过去。 待瞧见那满地的蛊虫以及渐渐远去的笛音,她突得心中一紧,停住良久,忙又退回了梯田上方。 族中大祭司领着一批族人正巧追到梯田上,见到蒙栗,几人皆是一怔。 大祭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旋即沉声问道:“蒙栗?这么晚了,你在这梯田上做什么?” 蒙栗神情慌张,磕磕盼盼地跑到大祭司身边,结巴着害怕道:“我我我……我来看家里的田。” “那你可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过去?” 此言一出,蒙栗愈发慌张了起来,“有…有有,大祭司,有…有人往山上跑了。” 蒙栗将手指向与木矜等人逃离的那一条道完全不同的方向。 大祭司等人不知,攀上小山坡,看着满地被笛音催疯狂的蛊虫,眼神愈发阴沉了起来,然后带着人便顺着蒙栗指引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348章 我想吃糖人了 远在扬州,夜色压袭,一座偏角僻静的宅子里住满了人,就连厅堂之上,也用着衣裳被子铺了一地,横七竖八睡着许许多多的百姓。 宅子不大,胜在精致,南面假山碧湖旁建着一座小亭子,厚厚竹帘垂下,闪烁的烛火映照着亭中的三个人影。 “公孙大人,此事我与方大人皆向上峰禀告过,但你也知道,我们人微言轻,照如今的形势,即便报上去也不会有个结果,城内民怨愤愤,更何况,还有中毒一事在前,闹得更是人心惶惶,郢城逃来的这些百姓能够进城,已是不易。”一位同公孙鸿差不多大的男子愁声解释道。 公孙鸿眉心紧拧,“郢城中毒一事,百姓又如何会知道?” 公孙鸿此话一出,桌前的几位官员全数沉寂了下来,就连公孙鸿也是攥紧了手心,止住了问话。 大家心里都明白,如今这郢城百姓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了谁倒霉,刺史大人此时若是安排了,到时候出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但若是不安排,到时候京中怪罪下来,他还是免不了责,所以此时,刺史自然是不想做出抉择的,交由百姓是最好的方法。 “可这中毒的百姓大部分已经痊愈,那些没有痊愈的百姓,也有加以隔离,就连窦神医都说了,百姓身体无恙,难道因为一次的中毒事件,就要将郢城所有的百姓都幽禁起来么!”公孙鸿面上涌起薄怒,谪仙般的面容此时也多了几分凶意。 桌前的其他两位大人也是无奈叹息,“公孙大人,毕竟是在扬州,此事不好解决啊!更何况南疆还处处紧逼,城外三万大军逐渐逼近,扬州各官员都紧绷着,我们现在也是有心无力啊。” 公孙鸿强压下心中的恼火,面上由怒转哀,十分无力地拍了拍二位同僚的肩膀,道:“不管如何,能在城中有一处落脚之地,也是多亏二位的出手相助了。” 他身为郢城的府衙,城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官职,这两位大人此时还能伸以援手,雪中送炭,公孙鸿自是十分感激的,对上头不作为官员的恼怒,不能迁怒到这两位大人身上。 “哪里哪里,同朝为官,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 “是啊,公孙大人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叫人去府上知会一声,咱们自当尽力而为。” 两位大人拱手寒暄,相谈了一阵子便相继离开了宅子。 公孙鸿送走了两位大人又去厅堂看了看睡着的百姓们,秋意越深,地上的寒意也愈发深了起来。 公孙鸿刚刚走到堂前,便见一个半大的小男娃步履蹒跚地跑了过来。 “大人,我明日能不能去街上玩啊?我都好几日没出去玩了,我想吃糖人了!”小男娃双手揪着公孙鸿的袍子,眨巴着眼睛哀求道。 公孙鸿低叹一声,旋即提了提长袍,蹲到小男娃的面前,道:“明日大人我给你买两个糖人带回来好不好?” “两个?”那小男娃掰着手指数了数,比预期还多了一个,忙拍着手兴奋尖叫了起来,转身又跑往了爹娘的身边,道:“好啊好啊,娘,爹,明日我能有两个糖人~” 第349章 你见过多少人守王法? 公孙鸿看着小男娃天真的模样,心中又沉下了几分。 “公孙大人,难道我们要在这小宅子里面关上一辈子么?我们打从进来就没出去过,咱们可都是清清白白的老百姓啊,不能这样对待咱们啊!”大人们不是小男娃,多一个糖人并不能让他们放下心来,有一个胖脸汉子最先问了一声。 接着厅堂内的其他百姓也都相继出了声, “是啊,大人,这天也越来越凉了,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啊!缩在这小破宅子里,连个热笼气儿都没有,大家都冷啊。” “就是,这不是变相地让咱们大家伙坐牢么?!” 厅堂内吵吵哄哄,一人一句,堂前的公孙鸿只垂着头,默默听着,一句话也没回。 等大家说完了,公孙鸿才强笑着抬了抬头,道:“大家放心,本官定会尽力替大家争取。” “真的能让咱们出去么?” “都这么多天了,要能出去,早就出去了!”有百姓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公孙鸿的话。 公孙鸿低眸更甚。 “放你他娘的狗屁去!谁想出去?现在就给老子滚出去,大门就在那边,没人看着,爱出去就出去,出去了是死是活也没人管你!”一阵暴躁地话音从公孙鸿背后传出,直接打断了厅堂内众人的议论。 “老子的亲儿子和府衙大人的亲女儿为了救你们这一群窝囊废,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就你们惨,想出去就滚远点!”甄诚安魁梧地身材往厅堂前一拦,正站在公孙鸿身后,高大的身影衬托地公孙鸿十分弱小。 “你们整日待在这小厅堂里,等吃等喝,病了还有大夫来替你们看病,就这样还坐牢?哪家牢狱敢收你们这些人?”甄诚安讽笑一声,“公孙大人求了多少人,吃了多少瘪,你们知道个啥!再闹就跟老子滚出去,好也让你们出去看看扬州城的百姓是怎么对你们的!” “他们能怎么对我们?”有胆大的毛头小子伸头高声问了一句,然后立马又缩了回去。 “要么打死你,要么捆了你丢出城去!” “他们凭什么这样对待咱们!”那毛头小子血气一冲,起身道,“难道扬州就没有王法了么!” 甄诚安嗤笑声更大,“王法?你见过多少人守王法?还凭什么,凭这是人家的地盘!凭你们中了一身的毒,到时候扬州官府随意定你们个罪,就把你当发病的抓起来下狱了,连文书都不用出,你的小命就没了!” “不可能!木姑娘早就把我们大家伙的毒治好了,连窦神医都说了,已经没有问题了,我们没有病,他们凭什么抓我!难不成就因为毒性未解的那几个百姓,要关了咱们全城的百姓么?” “是。”甄诚安将真相直接公布在众人面前。他不是公孙鸿,这些百姓早就该明白,这是扬州,已经不是郢城了,郢城早就没了。 “那木姑娘呢?木姑娘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只有木姑娘治好了那些中毒的人,他们就能放咱们出去了?”有其他百姓急声插口道。 第350章 你是府衙,不是老天 “可是木姑娘去找解药了,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呢!” “这可怎么办啊,公孙大人,不如您派兵去寻一寻木姑娘吧,再这么被关下去,咱们大家可真的受不住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让木姑娘早些回来吧。” 厅堂中的百姓瑟缩在一起,双手合十,闭眼祈祷。 公孙鸿缓缓站起了身,看着里头红着脸争辩的毛头小子,沉道:“大家先好好歇着吧,本官定会尽力的。” 说罢,公孙鸿踉跄转身,甄诚安一个胳膊搀住,提着公孙鸿便离开了厅堂。 厅堂中的众人听到公孙鸿的话,睁眼抬了抬头,看着公孙鸿和甄诚安落寞离开,心中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翻涌而出,有害怕,有怨气,有不满,最终都归到了蒋家的身上。 若不是因为酱小馆偷偷下毒,他们这些人又怎么会被扬州幽禁在此! 郢城的百姓们越想越气,有睡不着的人悄悄赶去了关押郢城罪犯的那一处小院去。 进了院中,他们直奔蒋家人面前,不论男女,反正暴揍一顿再说。 郢城城都没了,还守什么规矩,这事左右总要出个气,只要不打死便行了。 可打了一圈,他们也没找到幕后主使人纪璐莹,又在宅子里四处找了起来。 假山碧湖旁的亭子中,厚重的竹帘掀起了一边,甄诚安将公孙鸿搀到亭内坐下,然后又伸手倒了一杯茶,灌了下去。 “你怎么就不知道说话呢!”润完嗓子,甄诚安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是个府衙,还是郢城的,现在城都灭了,你一个人怎么扛?那些百姓不明白,你就不知道解释么?” 公孙鸿长叹一声,“解释不解释都于事无补。” “别拽那些舞文弄墨的话,你是府衙,不是老天,做好你该做的事便是了。”甄诚安又道。 公孙鸿神色渐渐黯然,转开话题道:“甄兄,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么?” 可这句话一问出口,他又忽地收住了口。 除了元解和恬恬,还能有什么事呢,派出去了那么多人,一点两个孩子的消息都没有打听到。 “老甄,是我对不住你。”公孙鸿没有一次有这般无力的感觉。 百姓,他护不住,女儿,他也护不住! 甄诚安眼中也黯了黯,他又伸手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担心的话,他不敢说,安慰的话,他又说不出口。 二人相继无言,直到亭外又传出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大人~不好了,纪璐莹、酱小馆的那纪璐莹逃了!”那些百姓在宅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纪璐莹,急急忙忙便赶来报信了。 “什么?”公孙鸿猛地起身,走出亭中道。 当初由窦神医领着罪犯断后,进了扬州之后,他便忙着上书进谏,求见刺史,忙得焦头烂额,只知道罪犯到了,却没得空清点过。 “大人,我们满宅子都找过了,都没有见到纪璐莹。” 公孙鸿闻言,连百姓们找纪璐莹的理由都忘了问,急忙着便去找人去了。 甄诚安孤身坐在原地,久久未曾离开。 第351章 我得去接接她 宅子西南偏角的一间小屋里,一盏微弱的烛光轻轻摇曳着。 孙画儿坐在窗前,开了半个窗户,怔怔看着暗黑天空。 “画儿,又睡不着了。”明婶提来一壶热茶,坐到孙画儿的对面,轻声道。 自从到了扬州这几日,孙画儿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 “矜矜一定不会有事的,”明婶将手中刚刚倒出的热茶推到孙画儿的面前,道:“秋日寒气重,别着凉了。” “秀玉,你说矜矜万一要是回了郢城,怎么办?若是她路上遇到了南疆人呢?不行,我得去接接她。”孙画儿越想越急,一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 “不会的,矜矜那么聪明,一定早早就知晓了,在担心你呢,画儿,你要照顾好自己,否则矜矜回来了,你倒是先累垮了。”明婶温声细语的宽慰着,她不是个会说话的人,但她就是相信,木矜那样厉害的姑娘,绝对不会有事。 孙画儿又叹了一口气,窗外的冷风吹袭进去,她头脑愈发清醒了起来。 明婶伸手便合上了窗户,“榕榕还在屋里呢,画儿,去歇着吧,榕榕也还需要你的照顾。” “嗯。”孙画儿应了一声,跟着明婶一起回到了床上。 烛火熄灭,只有一缕细如银纱般的月光照进屋,孙画儿定定看着地下的月光,不曾入眠。 …… 南疆西黎,西羌族屋。 西羌桐上山弄了一身的泥和草,正准备回来换个衣裳,再出去帮忙,可刚踏进族屋,他便看到了满屋一片漆黑,连一盏灯都没点。 西羌桐悄悄凑到旁屋前偷偷听了几下,什么动静也没听到。 “睡这么死,外头这么大声音都听不见,看样子是累极了。”西羌桐撇了撇胡子,暗暗叨咕了一句,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屋门前,还没走几步,他又停了停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他重孙子可还在里头呢?小九这孩子能知道轻重么? 可想了想,西羌桐又迈步离开了,小九是不指望了,不过矜矜是个稳重的,应当没事。 西羌桐直接回了他的屋子,换好衣裳便又出了门去。 西黎酋长在梯田下召集了九族族长以及族中青壮男子,成批的安排上山追人。 西羌桐到那的时候,正安排完了最后一批西羌后人上山。 “酋长,怎么样了?可有消息?”西羌桐急忙问了一句。 西黎酋长疲惫地摇了摇头,今夜实在是太乱了,圣蛊消失,罪犯逃走,这两者不论哪一样对它们西黎来说,都是天大的灾难。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西黎酋长虽然焦心,但到底还是明白事的,他只带了九族之中两个稍年轻些的族长一同上了山,其余年迈族长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西羌桐同其他族长商议了一会,齐齐决定回家写祭天神文书,圣蛊丢失,未免天神大怒,此时首当平息天神怒火。 西羌桐匆匆又赶回了族屋,直接去了书房,坐到桌前,他便瞧见了桌上正摊开着一本关于中原的书,书旁放着一个尚未封口的信,还有好几个不同颜色的小瓷瓶。 第352章 郢城出事了 “信?谁送来的信?”西羌桐好奇地看了看,里头放着四张纸,而那几个小瓷瓶里装着的好像是药,又好像不是。 他缓缓抽出信纸,打开第一张,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西黎的文字。 西羌桐只看完了第一张便仓皇着冲出了书房,蹒跚赶往偏屋,可到了偏屋外,他又不敢推门了,他只轻轻叫了一声,“小九啊,你们睡了么?” 明明都已经成亲了,他们怎么会走了呢? 屋内一片寂静。 “矜矜?” 依旧没有回应。 西羌桐脚底忽地升起一股寒意,他颤抖着伸手推了推门,屋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随着一阵冷风灌入,屋内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了。 “小九?矜矜!”西羌桐双腿一软,目光呆滞,声音喃喃:“不可能,不可能,小九你这臭小子给爷爷我出来!矜矜,你是懂事的孩子,你快别吓爷爷了。” 西羌桐呼吸渐重,枯坐在冰凉的地上良久,过了许久才起了声,踉跄着又回了书房,抖动着双手又拿起了第二张信纸,这一张信纸上木矜写的是关于蒙栗和敏蕊一事,她希望西羌桐能够暗暗在西黎调查。 看完这一张信纸,西羌桐面上的悲伤直接转为了愤怒恼火,他掌心一个用力,用力拍了拍桌子,然后又抽出了第三张信纸。 第三页信纸上没有多少文字,交代西羌桐需暗查,并说明日后会再回西黎,文字的下面还附着一张寥寥几笔勾勒而出的山林地图,简略做了标注。 “蒙栗!”西羌桐气得胸腔一闷,忍着怒火又打开了最后一张信纸,里面简单交代了木矜留下的药瓶的用法用量。 西羌桐只抽出与蒙栗相关的两张信纸,心急如焚地去了祭祀堂等候。 此事若是真的,那他们西黎才叫真的出大事了,这时候,他哪里还来得及考虑卫九骁和木矜不辞而别一事。 这一夜过得极为漫长,一直到天蒙蒙亮时,木矜三人才回到了来时的那一间客栈。 近几日,南疆与中原的交战愈发激烈起来,客栈大堂的人愈发稀少了。 木矜和卫九骁进店的时候,那店小二立刻便迎了上来,待看到木矜的面孔,又笑了道:“姑娘可是熟人了,今日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卫九骁的面容因为卸下了南疆的妆容,现在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店小二一时还真没认出来。 “住店。”木矜淡淡道。 卫九骁又冷着声补充了一句,“先给我们安排两间房间,然后再上点热水和好菜来。” 那店小二应和一声,然后看了看木矜和黎霜,道:“好嘞好嘞,那三位客官,那菜是客官你们一起吃,还是分开啊?” “一起。” “分开。” 两声孑然不同的声音一齐出声。 “送三份肉来。”木矜淡淡吩咐了一声,转而又对卫九骁道:“合作已经完成,分道扬镳吧。” 出来了这么久,调膳阁也不知如何了,郢城中毒百姓应当也快进入发瘾期,她是该加快速度回去了。 “矜矜……”卫九骁话还没说完,木矜利落转身,直接上了楼去。 卫九骁还想追上去,可想起身边的娘亲,他又止住了脚步。 反正亲也成了,左右媳妇是跑不掉了。 想着,他勾了勾唇,搀着黎霜上楼入了雅间。 先一步上楼的木矜没再找其他房间,径自去找了侯明。 此时天还没大亮,侯明还没醒,木矜伸手敲了敲门。 侯明这几日本就睡得浅,听到声音,他一个翻身便跳了起来开门,见到木矜,脱口而出便道:“东家,不好了,郢城出事了。” 第353章 够了 木矜心中哐当一沉,瞳孔骤然一缩,“你说什么!” “南疆人偷袭郢城,郢城全城都被火烧毁了。”侯明将这几日从客栈内零星听到的消息告诉木矜。 “那我娘她们呢?郢城百姓呢?”木矜眸中血丝绷裂,厉声斥问。 侯明无奈低头,“还不知道,客栈内的消息太少了,都是路过的人交谈时候,我听到的。” 木矜用力压下心中的慌乱,转身下楼,直接找到店小二,将怀中的银子全数掏出来,冷声问道:“有马吗?” “客…客官,咱们这是小客栈,没有马。”店小二被木矜冷冽的目光吓得直抖,这位客官怎么上了一趟楼就变成这副模样了,简直能吓死人! 木矜迅速转身,问着大堂零星坐着的几个人,道:“谁有马?不论多少钱,我都买。” 店内没有一个人应声。 “东家,东家,”跟下来的侯明忙道:“这里不会有马的。” 别说马了,这几日他连驴都没瞧见过。 木矜的面色愈发沉重了起来,看着门外渐渐亮起的天色,道:“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侯明闻言,愣了一愣,然后立刻转身上了楼,没一会儿便收拾好了东西,跟着木矜一同离开了客栈。 “诶?那菜还要不要……”店小二看着二人急急忙忙离开的的样子,连忙追着喊了一声,可话还没喊完,二人便已经疾步消失在了客栈前。 “这还点了三盘肉呢,真是可惜了。”店小二一边摇着头惋惜,一边抓紧去了后厨取消了点菜,然后端着做好的菜,送上了楼去。 二楼雅间内。 卫九骁和娘亲黎霜叙着旧,话还没说几句,门外便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 “客官,菜来了。” 卫九骁应下一声,那店小二便端着菜推门进了屋。 菜布上桌,那店小二笑嘻嘻地又多嘴了一句,“客官和方才同您一起来的那位姑娘不是一道的啊,那位姑娘刚才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也没有马,急急忙忙地就走了,从这里走到中原可不近呢。” “什么?”卫九骁正将黎霜扶到桌前,听到此话,他全身忽地一怔,怔然道:“走了?去哪了?” 店小二摇摇头,“不知道。” 卫九骁面色一紧,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猛地推开隔壁的屋门,确实没有人在了。 他正要下楼往大堂去找,忽地楼梯上匆忙走上来了一个人,正是候在客栈的玄影。 “主子!您回来了!”玄影神色一惊,然后立刻禀告出这几日的消息,道:“主子,不好了,郢城被南疆偷袭,全城都被火烧毁了。” “百姓呢?”卫九骁双眸微凛,南疆的动作比他预期的要快这么多,看样子,他们是铁了心的要拼一把了。 玄影拱手俯身道:“刚刚收到消息,郢城百姓大多数都没事,只是在扬州被困住了,我们的人也在扬州,暂时恐怕是调不出人手了。” “那这里还留有多少人?” “十五人。” “够了。”卫九骁心中打算了一番,让玄影召集了所有人手准备撤离。 等雅间内的黎霜用过了饭,歇息了片刻,卫九骁便又带着她离开了客栈,继续赶路。 行到一间山林之中,他们才同玄影召集的人手汇合。 卫九骁直接安排了余下所有人手护着黎霜赶去荆州,而他则是负责引开南疆那些追出来的族人们,赶往郢城的方向。 第354章 等我那偷跑的媳妇儿咯 山头露出的太阳渐渐升往高空,林间的露珠也渐渐融化了开,木矜和侯明二人走了许久,口干舌燥,在林中找了些水喝,顺便歇息一二。 木矜怔怔坐在树下,饱满红润的唇瓣因为太久没有喝水,干裂起皮,坐了许久,手中的水壶也没喝上一口。 她不过才离开了一月有余,郢城怎么会满城覆灭了?她甚至都不敢想孙画儿和木榕两个人会如何害怕。相处了这么多时日,她早就把他们当做了自己的家人,可这时候,她却只有深深的无力。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牵挂、担忧、甚至是恐惧。 “东家,你喝点水吧。”侯明沉思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只得干干地道了一句。 木矜恍然回神,浅浅抿了一小口的水,然后起身和侯明继续赶路。 山下东面有一几户小小的人家,若不是恰好站在山腰东面崖旁,几乎是瞧不见的,侯明带着重金便去了那几户人家前买马。 木矜等在山下,目光发直,还未等到侯明回来,反而是在山下看到了另一匹枣红骏马。 骏马哒哒着马蹄,踏步原地。 木矜立刻冲了过去,还没到骏马面前,马后便走出了一个吊儿郎当的人。 “你怎么在这?”木矜皱眉看了看眼前的卫九骁,只见他嘴中还叼着一棵草,颇有一股守株待兔的意味。 “等我那偷跑的媳妇儿咯。”卫九骁斜斜勾唇,眨眼道。 木矜眼神一顿,旋即神色恢复如常,淡淡道:“马借我。” “不借。” “哦。”木矜漠然转身。 “诶?!”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 卫九骁见木矜这般淡然,一下子便慌了,手中的牵马绳一松,正要去追木矜。 木矜趁机迅速转身,借助丝丝的帮忙,一个翻身便上了马,开始狂奔起来。 她的马术本就不是很熟,在这凹凸不平的山林下,路更是极为难走,马背上愈发颠簸了起来。 木矜双手紧紧抓住马缰绳,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摩挲地大腿内侧一阵剧痛,不过她也顾不上这点痛了,骑着马便赶往了侯明的方向。 可还没骑一会儿,背后便突然挤进来一个人,温暖的胸膛挡住了背后所有的冷风。 卫九骁轻轻松松跃到马背,双手越过木矜的肩膀,拉住了马缰绳,道:“小丫头,就你这破马术,恐怕还骑不到郢城就累死在半路上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你有郢城的消息?”木矜急急回眸,问道。 “嗯。”卫九骁目光微低,缓道:“郢城百姓大多安好,退居扬州。” 木矜紧绷着的心瞬间松了松,可到底也是没有完全松下来,在没见到孙画儿和榕榕之前,她还是免不了要担忧的。 卫九骁知晓木矜的心思,马速倒也没放下来,在山下那几户人家的最后一家,见到了买到一匹老马的侯明。 三人一同骑马狂奔,等到了郢城之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原先繁华美丽的城池此时烧得什么也不剩,徒留下几面烧得乌漆抹黑的厚城墙。 第355章 做还是不敢做的 木矜翻身下马,看着城内残留的好几具焦黑尸体,缓缓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白巾帕子,垫着手,仔细翻看了一番尸体的骨架,大概确认了是南疆人之后,才起了身,将帕子反折好,又放回了袖中。 “毁城逃亡,这主意倒是不错。”卫九骁看着满城被烧的痕迹,心中毫无惋惜之意,单单只烧了一座城,便救了满城百姓,还断了南疆的修整地,一石二鸟。 能出此主意的人,他倒是想见之一见,若能收为己用,自是最好的。 “走吧,这里不好多待。”木矜看着地上黑灰上的脚印和马蹄印,目光渐渐凌厉。 南疆大军应当已经绕过了郢城,无了休整之地,他们定会在郢城和扬州之间扎营,她们这时候要赶往扬州,那必定是要绕路的。 卫九骁点了点头,拦腰搂起木矜,利索翻身上马,道:“绕路去云水河下游,乘水路进城。” “云水河?”侯明忽地迟疑了一声,他从小就在郢城周围生活,对地形极为熟悉,“云水河不是在官道旁边么,若是走云水河的水路,会不会被南疆那些兵发现?” 卫九骁又道:“云水河下游有个小河道,往西面的小河道直通扬州的秦淮河。” 比起侯明,卫九骁对大方向上的地形更为了解些,他很清楚扬州这几个城池之间的相通点,自然也就能找到最为合适的通道。 说完这话,卫九骁手中的缰绳猛地一勒,骏马疾驰而出,侯明迅速上马跟上。 郢城周围多为平地,骑马自然也快些,没过多时,几人便到了云水河下游。 月光照耀下,河水细小的流动声显得格外清晰。 河岸边,还系着几条小船,应当是郢城城外的百姓逃亡时候来不及带走的。 三人解开绳子,一同上船,侯明坐在船头,顺着流水一点点划动船桨。 木矜和卫九骁则是坐在船中,水面泛起的波澜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倒映在深水中的圆月,微微浮动。 可木矜此时却无了欣赏之意,她两天一夜没休息过了,这具身体已经快达到极限了。 小船摇摇曳曳,木矜没一会儿便阖上了眼。 卫九骁唇角勾笑,双手轻轻揽住木矜的双肩。 温香软玉在怀,卫九骁笑意愈深,只不过刚一抬头,便瞧见了侯明惊慌转头掩饰目光的模样,他心中顿时一堵。 这小子什么眼神,难不成还怕他对矜矜怎么样不成?他和矜矜连亲都成了! 这大好时候,这小子实在是碍眼。 卫九骁暗搓搓琢磨着,要不把这丫的踹进河里吧。 可到底也就敢想一想,做还是不敢做的,毕竟怀里这小丫头对自己人好着呢。 随着小船晃动,卫九骁下巴抵着木矜温软乌发,眼眸微微阖上,闭目养神。 小船一直行到天亮,才并流进入了秦淮河内,河道渐渐变得宽敞起来,四周也都多了些其他的船只,有大有小。 天色并没有越来越亮,反而是愈发阴沉了起来。 木矜醒来的时候,小船刚刚靠岸,河面上渐渐起了一片朦胧轻烟,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第356章 别在这碍事 侯明先一步跑去了岸边,买了伞才回来接了木矜和卫九骁上岸。 刚一上岸,码头岸边便来了两个审查河面的官差,拦住了木矜三人。 “通关文牒呢?”那两个扬州官差早已习惯了这烟雾般的小雨,也未撑伞,只一脸严肃查问道。 “什么通关文牒?”卫九骁皱了皱眉,“我怎么不知道,扬州还要通关文牒!” “近来扬州战事吃紧,上头有令,入城的都要有通关文牒。”官差看向卫九骁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怀疑。 “呵~”卫九骁轻笑一声,将手中的伞递给侯明,悠悠上前几步,双手勾住那两位官差的双肩,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找我要通关文牒?” 那两位官差眼神怪异的对视一眼。 “让你们刺史大人亲自来找我要通关文牒!”卫九骁俊眉一挑,斜斜往下睨着那两个官差。 “你是?”那两个官差疑惑地问了一声。 “我是当朝九皇子!” “嗤!”那两官差讥讽一笑,一手推开卫九骁,嫌弃道:“就你?装也不装个像的!你当京城中的皇子都这么闲的,没事就来咱们扬州看打仗呢?就你这样的,还想要咱们刺史大人亲自接见,真真是笑死人了,走走走,走远点,别在这碍事,小心大爷的刀剑不长眼!” 那两个官差说着便要将卫九骁往船上赶。 “你们胆子倒是不小!”卫九骁面色一沉,正要发怒,便被人打断了话语。 “两位官差大哥,我们是郢城的百姓,来扬州是找郢城的府衙公孙大人的。”木矜撑伞缓步上前,目光轻轻扫过卫九骁,浅声解释道。 “郢城的?”一听说这话,那两个官差猛地往身后退了好几步,双手放在腰间的长刀上,警惕地看着木矜。 木矜蹙眉不解,但却仍旧淡淡应了声,“是。” “那你你……你去带他们进宅子。”其中一个官差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官差,颤声道。 旁边的官差一个跳脚,激动道:“我才不去,要去你去!我守着这里。” “那我也不去!” 两个官差左推右搡,相互争论着,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往后靠。 “两位官差大哥若是忙,我们可以自己进城找公孙大人。”木矜客客气气道。 “不行!”那两个官差异口同声地拒绝道,然后又扭过头去,商量了半晌,这才决定好了二人一同带着木矜三人进城找公孙鸿。 两个官差带着木矜三人避开了人多的街道,直接进了一条僻静的胡同。 木矜定眸看着前面带路的两个官差,目光微微顿了顿,这两个官差看起来十分紧张,时时刻刻同他们保持着距离,双手都按在腰间的长刀上,一刻也不敢松开,似乎是怕他们? 为什么他们听到郢城人就会害怕?郢城出了什么事? 扬州城大,胡同也是四通八达的,那两位官差带着木矜三人七绕八绕的,便到了一处安静的宅子前,宅门紧闭,宅子前还有着好几个懒散守着的官差。 领路的两个官差上前同守门的官差打了一声招呼,便让木矜三人进了宅子。 刚一进宅子,身后的大门便立即关了起来。 第357章 咱们大家都要完了 木门合上的瞬间,木矜几乎都能听到外头的官差长长舒出一口气的声音,她拧眉更甚,缓步走往宅子里。 “木姑娘?是木姑娘回来了么?”一道惊喜叫声从木矜右面传来,还未等木矜瞧见那人的模样,那人便转了身冒着细雨往宅子里跑着,边跑边高声呼喊道:“木姑娘回来了,木姑娘回来啦!” 没过一会儿,宅子里大多的百姓都聚集在了木矜面前,如烟般的细雨密密地落在众人的头发上,没有一个人在乎,皆是期盼着渴望着,看着木矜。 “木姑娘,你可回来了!” “是啊,咱们大伙都等着木姑娘救命呢!木姑娘你再不回来,咱们就要死在这扬州了。” “木姑娘,你离开这么久,到底有没有带回来解药?”有人问出了大家最为关心的事情。 木矜看着面前攒动的人群,眸光微动,缓缓摇头道:“还没有研配出解药。” 光是找到了象谷,她还没来得及配药呢。 宅子里的百姓听到这话,顿时面上就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满脸绝望。 “完了,完了,咱们大家都要完了。” “连木姑娘都没办法了,咱们大家出不去了!” 众百姓神情黯然,人群也渐渐散开。 木矜抓着仅剩的几个人问了孙画儿的位置,疾步走了进去。 西南偏角处,一间小屋内磕磕盼盼地冲出了一个妇人,妇人发丝凌乱,仿佛是刚刚醒来的模样,手中还攥着一张纸。 “矜矜?”那妇人刚一出屋便瞧见了木矜走来的身影,满脸惊讶道。 木矜忙上前一步,急问道:“明婶,你怎么了?我娘呢?榕榕和明月怎么样?” 明婶急得眼眶通红,唇瓣哆嗦得厉害,一边将手中的纸递给木矜,一边结结巴巴道:“画儿,画儿出去找你了!” 木矜眉色一凛,只粗略扫了一眼手上的信纸,便知晓了所有的事情。 孙画儿久久等不到她回来,留下一封信便出去找她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小屋里又跑出了两个小身影。 “矜矜姐姐!”明月扑到木矜的怀中,道:“你可回来了,我和榕榕都好想你。” 身后木榕则是步伐稳重些,缓缓走到木矜身边,虽是没有说话,可看向木矜的目光之中却是充满了关心,不过在看到木矜身后的卫九骁的那一刹,他的眸光忽地又顿了顿,眼中多了几分疑色。 木矜伸手摸了摸明月的小脑袋,然后又搂过木榕,温声道:“姐姐也想你们,不过姐姐现在要先出去一趟,回来姐姐可是要抽查功课的,你们要好好温习喔。” “嗯嗯嗯!”明月重重应声,木榕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随意点了点头。 安抚好了这两个小家伙,木矜转身便离开了小屋,直接走到了一旁的院墙边,大门有官差看守,若想出去还得多费口舌,倒不如翻墙来得快些。 木矜双腿一蹬,冲到墙边一个跃身边抓住了湿滑的墙头,正要伸腿攀上去,卫九骁手臂轻轻一搂,便将木矜带了出去。 侯明本就个高,身子灵活,随手一翻,也就跟了出去。 “侯明,你去码头河岸边上找找,注意官差。” “小九,你去这几条街市口看看。” 木矜简单交代了一句,三人便分头行动了起来。 第358章 找人 木矜赶往城门口,如果孙画儿想去找她,那必定是要出城的。 不过,此时扬州城管制甚严,孙画儿即便是想出去,恐怕也是难以出城的。 想到这里,木矜心中又安了安,只要没出城,翻遍整个扬州城她也能找回孙画儿。 扬州城墙边,巨大的城门下,好几列巡逻兵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城门紧闭,不论是城内还是城外的人都无法进出。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出城!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出城!都关了好几日城门了,要是有敌人早就来打了,现在不让人出去也不让人进来,还要不要人活了!” 木矜刚到城门下便听见了一个女子尖锐的叫嚣声,女子的双手被两个官差牢牢地钳制住,头发散乱地披下来,看不清面容。 木矜缓步走近,待瞧清那女子的面容,这才松下心来,不是孙画儿。 “哎哎哎!一边去,做什么呢!不让出城!”那几个官差押着女子,颇为不耐烦地推搡了木矜一下,许是因为烟雨下个不停,还颇有一种越下越大的意思,使得守城门的官差们脾气也愈发暴躁了起来。 木矜被推搡到一旁,目光微微敛了敛,不能出城,那便是在扬州城内了,她顿了顿脚,转身赶去了来时的河岸边。 城门被禁,孙画儿极大可能会在可以进城的地方等着。 整个扬州如今也只有码头河岸边可以有人进出了。 河岸边,水面上白茫茫的一片,雨雾细细密密地落到水中,连来往船只都掩在了雾中,看不清楚。 木矜在河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孙画儿的身影,倒是遇到了同样在找的侯明。 “找到了么?”木矜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这烟雨下得不大,她便也懒得打伞了,找人更重要。 侯明摇头,“没看到。” 木矜脚下未停,绕着河边上,又开始继续找了起来。 河岸码头上,一辆大船驶离岸边老远,又缓缓停靠到了岸边。 岸边的官差们忙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谄笑道:“柳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头一个从船里走出的老仆也是十分客气,神色温和道:“我们家老爷有些事情要处理,还望官爷行个方便。” 说着,那老仆便从腰间摸出了两锭银子塞进了那官差的手中。 官差笑得合不拢嘴,佝着腰便离开了船边上。 官差离开了,船上才又下来了一个身穿青灰长袍的中年男子,男子手中撑着一把大伞,却不是撑在他的头顶,反而是将伞的大半伸到了船檐下,像是在接着船内的人。 “柳大哥,真是麻烦你了。”一个温柔女子的声音缓缓从船上下来,布衣裙摆被细雨沾上了细密的水珠,还有些泥。 正冒雨疾步找着人的木矜听到了这声音,脚下忽地滞了滞,侧眸往岸边看了看。 雨伞遮挡下,木矜看不清那温柔女子的面容,只瞧见了那熟悉的裙摆,裙摆上正有着与她衣裳上相同的缝补痕迹。 “娘?”木矜试探着往大船停靠的岸边走了走。 伞下的孙画儿听到这熟悉的叫声,忽地从伞下钻了出来。 第359章 恩情两清 “矜矜!”孙画儿眼眶瞬间通红,也顾不得岸边积攒的水坑,踩着水向着木矜跑了过去。 木矜迎臂接上,母女相拥。 孙画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双臂紧紧搂着木矜,抽噎道:“矜矜,我的矜矜回来了,我的矜矜终于回来了。” 木矜红着眼眶,哄着孙画儿,“嗯,我回来了,娘。” “矜矜,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娘都快担心死了,你这一路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那些南疆兵?”孙画儿哭过之后便是无止境地开始担忧,上上下下地将眼前的木矜摸了个遍,生怕木矜受了伤。 “娘,我没事的。”木矜轻轻拍拍孙画儿的肩膀,旋即搂过孙画儿,缓步走往那大船边。 那青灰长袍的中年男子慢慢抬起大伞,露出刚毅棱角分明的脸颊,肤色比起常人更显得黑些,眉宇间淡淡有几道印子,应当是时常皱眉留下的,不过此时,男子却是舒开了眉心,也使得面上严肃的神情缓和了些。 不过,这男子的面容有些熟悉。 木矜审视了男子许久,待目光落到那一块熟悉的玉佩上,她才想了起来,“柳镇旭?” 这不是中元节她和孙画儿回家祭祖时救下了那人么?上一次柳镇旭衣着脏乱如乞丐,这一次却是衣着光鲜,若不是佩着同一块玉佩,她还真不好认出来。 孙画儿见木矜直呼其名,忙打断道:“叫柳叔,今日还是多亏了你柳叔帮忙。” “多谢柳叔。”木矜顺着孙画儿的意思,微微屈膝行礼,只是看向柳镇旭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柳镇旭是行商的老人了,何尝看不懂木矜的怀疑,他大大方方地将手中的伞递给孙画儿,道:“无事,应当做的,上次夫人救我,这一次全当报恩了。” 木矜淡淡点头,没再出声。 既然是恩情,两清了自然也是好的。 看方才官差对柳镇旭的态度,她便能看出这柳镇旭身份不凡,能在郢城和扬州之间都有地位,这样的人,定是不愿欠了别人人情的,还了是最好。 “那既然夫人已经找到了女儿,那我便离开了,船队还在等着,就不多叨扰了,二位回去小心。”待孙画儿接过了伞,柳镇旭拱手道了一句,然后便跨上了船。 孙画儿拉着木矜,等大船驶离了岸边,这才开始返身回去。 船上,柳镇旭没有进船,反而是迎风站在了甲板上,微凉的细雨拍打在他的面上。 “大哥,这人情两清了,日后可就没机会了啊!”柳镇杨缓缓从船舱内探出一个脑袋,若有所思道:“那小丫头片子看起来可不是个善。” “想太多,对你的账去。”柳镇旭没有回头,肃声吩咐道。 柳镇杨早就习惯了他大哥的这副态度,想起方才大哥的好脸色,他默默郁闷了一下,果然啊,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手足可以断,但衣服不能脱啊! 想着,柳镇杨转身便进舱内,对账对账,对完账,就能和美人一起玩乐了,他可不是大哥,该玩咱就得玩,楼子里什么样没有。 第360章 希望渺茫 岸边,木矜和孙画儿没走几步,便遇到了绕着河边奔跑着的侯明。 侯明见到孙画儿,心中一颗扑通跳着地心终于落了地,同孙画儿打了声招呼,便听着木矜的吩咐赶去城内通知卫九骁了。 细雨渐大,所幸柳镇旭送得那一把伞大,才不至于让木矜和孙画儿淋湿。 “娘,你怎么会遇到柳镇旭?”木矜随口问了一句。 孙画儿却是有些羞赫,嘴边磨了许久才嗫嚅着开了口,“我想出城去找你,城门被那些官差都关了,我听说水路能出城,就到了码头上,可是没有船愿意往郢城方向去,我就趁着上货的时机,偷偷上了一辆大船,想着先出了扬州再说,没想到刚上船就被看出来了,多亏遇到的是柳大哥了。” 木矜微微一笑,握住孙画儿的手掌,“娘,日后好好留在这里等我就好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孙画儿反手握得更紧,眼光不停地扫向木矜,看着木矜削瘦的小脸,揪心问道:“这些日子,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可有找到你要的药?” “嗯,找到了。”木矜点头,没走一会儿便到了僻静的宅子前。 孙画儿看着宅子前懒散守着门的两个官差,轻声凑到木矜耳边道:“宅子背面有一个地方有一个狗洞,咱们从那里进去便是了。” 木矜听着孙画儿一本正经地说着狗洞,突得弯唇笑了笑。 这辈子她想她是幸运的吧,有孙画儿这样的娘亲,有榕榕那样的弟弟,他们都不是完美的人,但对她的心,却是真真切切,无可比拟的。 “娘,咱们直接进去就好了。”木矜捏了捏孙画儿的手,正打算叫醒袖中的丝丝,让丝丝去帮个小忙。 忽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宅子的另一面赶来,正是公孙鸿。 木矜便放弃了叫醒丝丝,大步赶到公孙鸿身边,屈膝道:“公孙大人。” 公孙鸿正愁眉苦脸着,突得见到木矜回来,他还惊了一大惊,道:“木丫头你什么时候回来了?难道是已经找到了解药了?” 木矜摇头,“还未制出解药。” 公孙鸿面上的希望忽地落空,眼神黯淡了下来。 今日他又没见到刺史大人,如今连唯一能治好郢城那些中毒百姓的人都没有带回解药,能出去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公孙大人,这宅子是怎么回事?”木矜看着大门紧闭的宅子以及门前的官差,眉头紧皱,她刚进扬州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过一直没来得及问,此时遇到公孙鸿,正好也能问个清楚。 公孙鸿顺着木矜的目光看去,长长叹出一口气,“哎,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说着,公孙鸿便带着木矜和孙画儿一同进宅子。 那两个官差刚刚才见到木矜进去,现在又见到木矜,颇为惊讶,可到底公孙鸿也是有官职在身,他们这些小官差那还是不敢随意阻拦的。 只在三人进宅之后,两个官差这才相视了一眼。 “我怎么感觉好像见过刚才那姑娘?” “我也是。” 二人嘀咕着,将大门牢牢关紧,然后又瞪圆了眼睛,打起精神看门。 xs7.com 宅内,木矜先让孙画儿回了屋子,自己则跟着公孙鸿去了假山碧湖旁的亭子里。 烟雨朦胧,亭子四周的帘子全数放了下来,可还是有一丝丝的凉意往亭子里钻。 公孙鸿伸手斟了两杯热茶,一杯推到木矜面前,道:“自郢城被烧,百姓千辛万苦才进了扬州,可来了扬州之后,百姓们就再也没有出去过,都集聚在这一个宅子里。扬州城内百姓听闻郢城百姓曾中过毒,生怕毒发乱城,皆是反对郢城入住扬州,故而郢城的百姓们也只能住在这里。” 公孙鸿没有提及扬州刺史自从进城时候见了他一面便再也没见过他了。 可即便他没提,木矜也能想到,百姓能做的主,要么官员无为,要么官员想让百姓做主。 看整个扬州城内严密有序的管制,第一种就可以直接排除了。 “那城外的情况如何?”木矜问。 公孙鸿皱了皱眉,面上带着不解,回道:“南疆大军停留在城外,还没有攻打过扬州。” 没有攻打过扬州? 木矜手指缓缓摩挲着温热的杯口,眉心微微中间拢了拢。 南疆军一路攻来,动作迅速,到了最终目的地,怎么会突然停下?郢城的火烧顶多只是让他们的损失了前锋军罢了,于后头大军没有丝毫影响,此时停下,是有什么事呢? 木矜有些不太明白,她不善打仗,但也明白这士气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南疆三万大军此时停下,岂不是自伤士气? “近日扬州城内可有异样?”木矜忽地转了话题。 公孙鸿愣了一愣,认真思考了一下,摇头道:“没什么不同。” 虽然他每日去的都是刺史大人的府上,可沿街所见都同往常一样,确实没有异样。 木矜指尖从杯口滑落,点到桌面上,垂眸沉思良久,没再出声。 公孙鸿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木矜的问话,他抿了一口热茶,才紧皱着眉开了口,“木丫头,那些毒深的百姓这几日瞧着愈发不好了,你可还有其他的法子?即便是压制一下,也好过发了毒。” “这几日我会开始研究。”木矜浅声回道。 公孙鸿黯淡的双眼忽地又闪起了一丝光,谪仙般的面容露出了一丝丝焦急,“你你……你有办法?” “尽力一试吧。”木矜没有完全保证,象谷不是普通的毒药,想要制出解药并非易事,也许很快就能研究出,也许,几年都还不能研究出,她只能尽力。 “那木丫头你多辛苦了。”公孙鸿神情渐渐平静,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如今即便是困境里面的一缕光,他都想给它凿个门出来。 木矜点头,旋即又问了一句,“恬恬在么?” 一提起公孙恬,木矜忽地发现对坐的公孙鸿浑身如同僵住了一般,平静的面色渐渐裂开,仿佛在瞬间就苍老了好几岁。 “恬恬,”公孙鸿梗着喉,憋着一口闷气,嗓音沙哑,“还没回来。” 木矜愕然。 “当日郢城逃亡,元解和恬恬留在郢城断后,一直到今日还未曾有消息。”公孙鸿满嘴苦涩,双手用力抓着冰冷的石桌,低头低声道。 “明日我出城找人。”木矜没有过多思考,直接作出了抉择,“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公孙鸿全身一怔,颤颤着抬头,眼中有犹豫,可到底还是没有出声,他也想自私一回,他只有恬恬这一个女儿。 “配药方面我会在路上进行。”木矜又加了一句。 公孙鸿犹豫的目光终于安定了下来。 第362章 再喝个十天八月的吧 与此同时,云水河下游大山林的山谷下,一处隐匿在山中的破落小屋里冒出了一缕炊烟,给这大山徒添了几分人气。 屋中,一个跛脚老婆婆正搅动着锅内似粥非粥的绿色汤汁,汁液渐渐浓稠,她才张了口。满含兴奋地叫了一声,“药好了药好了!” 公孙恬闻声从里屋跨出来,缠满白布的手中还捧着一个豁了口的小碗。 “婆婆,这药真的有用么?”公孙恬将手中的小碗递给老婆婆,迟疑着问了一句。 甄元解已经昏迷数日了,每日都喝这种药,也还是没醒来。 “诶!哪有那么快就能好的!”老婆婆将盛满汤药的碗又递回给公孙恬,一本正经道:“那位公子可是受得内伤,早着呢,再喝个十天八月的吧。” 公孙恬双手捧着汤药,懵懂地点了点头。 她是不懂药理啦,但是以前看矜矜治病,好像也没有这么慢过啊。 不过矜矜也不是一般人,和旁人不一样也是应当的,这位婆婆大概是个新手大夫吧。 公孙恬若有所思地跨进里屋,里屋一切都很简陋,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破旧小桌子,床上正躺着面色惨白、毫无人气的甄元解。 公孙恬缓缓坐到床边,蹩脚地用受伤的双手一点点给甄元解喂药。 自从上一次在悬崖上命悬一线时开始,已经有好几日了,甄元解一直昏迷不醒。 当时在崖上,甄元解手中的藤蔓即将断裂,不论她怎么说甄元解都不肯抓住她的手,最后迫于无奈,她做了让她这辈子都感到心悸的一件事,她用着她那半吊子的轻功,一点点攀回崖面上,右手扯住一大片藤蔓,滑落往下,直接滑进甄元解的怀中,一把抓住了甄元解。 藤蔓渐松,二人一点一点的往下掉着,本以为要死定了,却没料到,竟然在稍下方的悬崖壁上发现了一根粗绳,他们顺势抓住粗绳,往崖底攀,没一会儿竟然又遇到了一条小小的斜道,斜道近乎垂直,在斜道最上方卡着一个木桶般的东西。 公孙恬和甄元解二人勉强贴着身才能挤进这一个木桶里,本是想歇息一会再下山,可没料到的是,二人刚一进去,那木桶便嗖得一声落了下去,所幸甄元解眼疾手快,抓住了木桶旁的绳子,木桶下落的速度瞬间便慢了下来。 就在快到崖底的时候,那斜道越来越宽,木桶也似乎已经快承受不住公孙恬和甄元解两个人的重量了,轰地一下便坠了下去。 甄元解紧紧将公孙恬护在怀中,才不至于公孙恬受伤,可他自己却是深受重伤。 屋外的那位跛脚老婆婆是公孙恬他们摔下崖之后遇到的,那下山的木桶也是老婆婆做的,结果被公孙恬他们毁了。 幸好老婆婆人好不计较,还救了公孙恬和甄元解。 公孙恬一直对老婆婆心怀感激,故而这几日,她一直帮着老婆婆做着她能做的事情,想要报答老婆婆的救命之恩。 不过这老婆婆一直独自一人生活在这山谷下,公孙恬双手又受了伤,能做的少之又少,她也曾想过去联系公孙鸿等人,可这里甄元解还昏迷着,山谷下丛林更深,毒物极多,她也不敢轻易离开小屋,只得继续留在这里照顾甄元解养伤了。 第363章 谁不捡谁是王八蛋 公孙恬一勺一勺喂完了汤药,就着手上包扎的白布巾给甄元解擦了擦嘴边,然后才捧着碗出了屋子。 屋外,那跛脚老婆婆煮完了药,正在屋外细心地给她精心养的一批花草浇水。 公孙恬看着老婆婆跛脚挪动的身影,忙放下手中的碗,跨出门,准备帮老婆婆一起浇水。 可刚一凑上前,她便发现了这老婆婆不是在给花浇水,而是在给花浇药。 还就是方才甄元解喝下的同一锅药。 “婆婆,这药……?”公孙恬有些难以开口。 老婆婆跛着脚转过身来,道:“哦,药熬多了,别浪费了,可都是好药材呢。” 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她拿甄元解给她的宝贝花草试药的事情的。 天上好不容易掉下块大馅饼,谁不捡谁是王八蛋啊!更何况,他们还砸坏了她的下山木桶,替她试试药也是应当的。 “婆婆,那我来帮你浇吧。”公孙恬大步上前,伸出她裹得不见五指的双手,热情道。 老婆婆看得心惊胆战地,急急忙忙道:“停!停!!别过来,我的花草可都宝贝着呢!” 这些花草可是她千辛万苦才配植出来的,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毁坏了。 公孙恬局促地收了收脚,老婆婆这才缓和的声音,道:“这花草娇气不好养,你们没接触过的也不知道怎么浇,没事,婆婆自己来就行了。” 公孙恬这才点了点头,正要收腿进去,忽地屋门前一串小铃铛开始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浇完花草的老婆婆听到这一阵声音,忽地抬头,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扬起了几分狡猾的笑意。 “走着,小姑娘,咱们午饭有肉吃了!”老婆婆一歪一歪地走出花草丛中,将浇花瓢放下,推上一个带两个大圆木轱辘的小木桶,往山谷深处走。 公孙恬跟在老婆婆后面,用力咽了咽嘴中的口水,她确实已经好几日没吃到过肉了。 老婆婆带着公孙恬轻车熟路顺着拉线的铃铛,找到了陷阱捕兽的地方。 老婆婆住在山谷下,要想维持生存,自然就得靠林间的飞禽走兽了,不过她腿脚不便,只能在林间各处都设有机关,用铃铛拉到屋旁,只要有飞禽走兽落网,她便能立即去收捕。 这一次捕到的陷阱是地面上的,听着铃铛颤动的幅度和声音,应当是大型兽类。 老婆婆将木桶推到空了一块大洞的陷阱旁,然后从桶里拿出了一根前头带着尖锐鹰爪的绳子,挥舞着往陷阱内一扔。 “哎呦!”一阵尖叫惊呼声吓得林间树顶山的鸟儿都飞走了,“谁在暗算我!” 老婆婆神色一怔,然后忙往上拉了拉绳子,只见绳子另一端的鹰爪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她跛着脚要往前走几步,忽地一个烟花蹭的一声从陷阱里冒出来,直冲上天,响炸在天上。 但伴随着林间飞鸟惊起,这烟花的声音很快便被掩盖了下去。 “哎呦,又捡一个馅饼!”老婆婆垫着脚探着身子往陷阱里头看了看,只隐约瞧见一个人影。 第364章 你是借机报复吧? “谁!谁啊!知道本大爷是谁么,就敢暗算本大爷,有本事当面单挑啊!偷袭人算怎么回事,万一伤了本大爷这俊脸,还不知道要惹多少小美人伤心难过呢!” 带着浓浓怜惜之意的叫嚣声从陷阱内传来,跟在后面的公孙恬忽地感觉这一句声音有些熟悉,她迈步往前看了看,待瞧见那熟悉的头饰,她眼前猛地闪过了一个身影。 “秦挚?”公孙恬声音有些着急,“是你么?” 陷阱内的秦挚听到这一句话,悬了好几日的心在这一瞬间扑通一声落回了肚子里。 “公孙恬?”秦挚抬着脸往上看了看。 “真的是你啊!”公孙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又往前走了几步,踩在洞口边缘,俯身问道:“你不是在南疆么?怎么会在这?” 秦挚感受着噗噗往下掉的土灰,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先拉我上去再说行么!” “哦哦哦,好!”公孙恬这才想起来,连连应声,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婆婆,道:“婆婆,这里面的人是我朋友,我认识他的,我能不能拉他上来?” “拉呗,还能吃是咋地?”老婆婆随意将手中的带着鹰爪的绳子往公孙恬怀里一塞,便靠在了木桶旁歇息。 今晚的肉泡汤了,但是又多了一个人实验,她此时正纠结着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呢。 公孙恬忙接过绳子,冲着洞下喊了喊,“秦挚,你站到边上点。” 秦挚避到一旁。 绳子悠悠摔下,尖锐鹰钩正好擦过他那俊俏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公孙恬!你让我站到边上是为了好瞄准吧!”秦挚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把公孙恬吃了! “……”公孙恬讪讪缩了缩手,底气稍弱地反驳道:“哎呀,先上来再说!” 说着,便让秦挚抓住绳子,她开始往上拉。 可毕竟秦挚也是个大男人,公孙恬手还受了伤。 第一次拉,秦挚满面土灰地摔回去, 第二次,秦挚摔了个狗啃泥, 第三次…… 第四…… “不是,公孙恬,你是借机报复吧?”秦挚怒火中烧道。 公孙恬拉得累了,也火了,“本姑娘救你那是给你面子,不然你就搁这里喂野兽吧!” 秦挚胸中闷着一口气,憋了老久也没有说出来。 他说不出口,他是专门为了找这小丫头跑来的,要是说了,那还不得被笑话一辈子! “行了行了,抓牢。”公孙恬又捏紧了手中的绳子,正要动手往上拉,忽地,绳子一轻,一旁歇息着的老婆婆随意伸出了一只手,便将秦挚从洞里提了起来。 “照你这么拉,天黑了也回不去。”老婆婆随意拍了拍双手,然后推着小木桶便往回走。 公孙恬怔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上一次,她见到的力气这么大的,好像是……窦神医。 现在她见到第二个了?还是个跛脚老婆婆,力气这么好涨得么? “喂!你怎么样?”秦挚刚一出洞便瞧见了公孙恬手上包扎的白布,轻咳一声,问道。 公孙恬看着灰头土脸的秦挚,转身便跟着老婆婆回去,扬手道:“我当然没事了,毁容的是你!” 秦挚恨恨瞪了一眼公孙恬的背影,然后一个抬脚便追了上去,揪住了公孙恬扬起的小辫子,打闹着回了屋子。 第365章 我要去找她 扬州城内,木矜和公孙鸿谈完,亭外的雨也渐渐停了下来。 天上依旧阴沉沉的,乌云没有散去,看样子很快就会再下。 木矜便趁着没下雨的空档,回了西南偏角处的小屋。 刚一跨进屋,一个红影嗖地一声便蹿到了她的面前。 “矜矜,你可回来了,老夫这可等你好久了!”窦殊言着一身绛红长袍,双手拽住木矜便要往屋里拉,“老夫这几日研究了不少毒药好药,也练了不少针法,就那一套流云阵法老夫还是练不出来。” 窦殊言这几日一直住在甄夫人的娘家宁家,神医嘛,到哪里都是有优待的。 故而,他这几日也一直在琢磨他的毒药和阵法,一直到听到木矜回来的消息,他才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矜矜姐姐,我和榕榕的功课都已经整理好了,就等矜矜姐姐检查了。”明月也不甘落后,忙跑出来牵着木矜的裙摆,笑道。 “功课什么的,让先生解释,我先来的。”窦殊言鼓着娃娃脸,一本正经地和明月抢道。 “矜矜姐姐早上就说了会检查的我们的功课,我才是先来的。”明月扬了扬脸,噘嘴瞥了窦殊言一眼。 窦殊言气得两眼一瞪,正要反驳,木矜先一步牵住了明月的小手道:“走,咱们进屋检查。” “诶?”窦殊言脸色一耷拉。 木矜扭头又道:“窦神医也进屋吧。” 窦殊言这才兴致冲冲地跟了进去。 屋内,孙画儿和明婶已经从小厨房里做好了饭菜出来。 她们本该是去前厅领饭菜的,毕竟这么一大群人同住在一个宅子里,公孙鸿自然是要安排好吃住的,但今日木矜刚回来,孙画儿便借用了小厨房,亲自下厨给木矜做了一桌菜。 木矜去里屋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出来的时候,菜便已经布上了桌,木矜一边用饭一边翻看着木榕和明月的功课。 “矜矜,先吃饭吧,吃饱了再看,都回来了也不着急了。”孙画儿颇为心疼看了看木矜削瘦的下巴,又伸筷子给木矜夹了好几块肉。 “是啊,明月,让姐姐先吃饭。”明婶也跟着说了一句明月。 木矜随意将额间的碎发捋到耳后,淡淡道:“娘,明婶,没事的,吃完饭我还要出去一趟。” “还要出去?”孙画儿拧了拧眉,又开始忧心了起来,“又要去找解药么?” 木矜抚上孙画儿的双手,温声哄道:“娘,待会我就是去药铺看看,放心吧,晚上就回来。” 可话音顿了顿,又接着道了一句,“不过明日我大概还要再出城一次。” “怎么又出城?这才刚回来,城外还那么乱。”孙画儿筷子一落,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满脸愁容地看着木矜。 一旁明婶的筷子也是停了停,诧异道:“这时候也不好出城吧?” “嗯。”木矜面容渐渐变得严肃,“恬恬还没有消息,我要去找她。” 一听到此话,孙画儿和明婶皆是一愣,旋即谁也没有再开口相劝。 第366章 神医也缺钱么? 桌上一时间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吃饭和翻动纸张页的声音。 “嗯,功课做得都不错。”木矜翻着木榕和明月的功课,点头称赞。 木榕已经开始将数字运用到了实际生活上,并有记录,清晰有条理,而明月则读了许许多多的书,从古至今,从四书到五经,乃至是朝堂更迭之大事都有所了解,辩论有道,是非有分,比起那些书院里的学生也不遑多让,应当也是下了苦功夫了。 “用完饭之后我再考考你们。”木矜缓缓将功课放到一旁,柔笑道。 明月仰着脖子,颇为自信道:“矜矜姐姐尽管考!” 木榕更是平静了,只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完了功课,木矜又转而翻开了一旁窦殊言带来的一沓药方,这是窦殊言这一段日子的研究成果,细致到每一种病,就连不同的试药人也都有记载,可以算是非常详细了。 “这个,就这一味药,我是在郢城外的山道上发现的,世间少有的良药啊!”窦殊言一谈起药材,连饭都忘记了吃,急慌慌地指着木矜翻到的那一页,侃侃而谈。 “还有这一种,这种药方配上金针疏脉,可将恢复日程提上一半。” “还有还有……” 窦殊言越说越来劲,就好像是一个人在神医的顶端站久了,好不容易来了另一个人,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要干掉她,反而是同她一起探讨。 “窦神医,”木矜打断道:“稍后能带我去城内的药铺么?” “是要也考考我么?”窦殊言一脸渴求。 “……”木矜嘴边顿了顿,敷衍道:“窦神医就不用考了吧。” 她又不是出题先生,也不发证书,考什么试啊! “考考也是可以的。”窦殊言厚着脸皮搓了搓手,娃娃脸笑得灿烂,道:“药铺,就去宁家药铺吧,不用钱。” “……”所以,神医也缺钱么? 木矜干笑一声,算是应了下来。 用完了饭,木矜给木榕和明月写完考题,便打算同窦殊言一同出门。 刚走到宅门前,大门忽地从外面开了。 “呦?今日连大门都机灵多了!”窦殊言眯眼调侃了一句。 话音刚落,门前便走出了一群人,以卫九骁为首,一旁还站着一个官袍加身,头戴高帽,身材矮胖的壮年男子,男子双眸之中满是精明,只是此时面上还带着些许恭敬。 卫九骁的另一边,则是站着那个时常跟在窦殊言后头替窦殊言擦屁股的玄清。 在这三人的身后,还紧紧跟着好几个官差。 “你倒是跑到扬州来了?”窦神医面上闪过了一丝惊讶。 “这还不是追神医追的。”卫九骁勾唇一笑,目光却是越过了窦神医,看向他身后的木矜。 “别!这我可担待不起!”窦殊言连连摆手,然后才看向一旁的矮胖官员,问候了一句,“张大人。” 扬州刺史张禹赔笑着点头,象征性的问候了一句,“窦神医,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啊?”窦殊言没好气地回呛了一句。 第367章 未来的九皇妃 张禹继续赔笑,然后迟疑地看了看窦殊言身后的木矜,道:“没,没,窦神医自然是哪里都能去得了的,只是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媳妇儿!”卫九骁无缝对接。 张禹:“……” 窦殊言:“!!!” 玄清:(默默往肚子里咽血) 木矜:“???”这丫的入戏太深了吧。 “原来是九皇……”妃字还没说出口,卫九骁便又重咳一声,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张禹。 张禹连忙收口,憋住嘴,一个字也不敢再往外蹦。 “什么就你媳妇儿?”窦殊言没好气地看了卫九骁一眼,“你这小子当街抢人,你爹知道么?” “这是可是我拜过堂成过亲的媳妇儿!”卫九骁一个媚眼抛向木矜。 木矜漠然无视,扭头对窦殊言道:“窦神医,我们走吧。” 她没没空跟这丫的闹呢! 窦殊言这才歇下了想同卫九骁争辩的心,带着木矜便往外走。 “诶?小丫头,你别忘了,咱们成亲,那可是上天都见证了的!”卫九骁厚着脸皮又喊了一句。 毕竟现在娘也救到了,就差一个媳妇儿了,京城什么的,天高皇帝远,他才不想回去呢,追媳妇儿要紧。 “我从不信天。”木矜目不斜视,淡淡道。 卫九骁却是笑意更深,她不信,他信就好了。 出了大门,木矜径自去往街上。 窦殊言听着方才二人的谈话,心中那点子好奇心又涌了出来,“矜矜,你认识卫九骁?” “嗯。” “你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 “你们还成过亲?”窦殊言终于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话题。 木矜顿了顿,“不作数。” 按理说,没有登记入册,不算在律法内,确实是不作数的。 “不作数?”窦殊言确实有些不明白了,喃喃道:“不作数是成亲过还是没成亲过啊?” …… 宅子内,卫九骁见木矜走远,这才悠悠然的收回了目光。 张禹谄笑着凑上去,“九皇子,方才那位是您府上的?” 不能叫九皇妃,那大概就是姬妾了,张禹暗搓搓想着,这九皇子虽然没什么实权,但齐王可是这九皇子一母同胞的哥哥,齐王正是京中太子的候选人之一,若是能借九皇子搭上齐王这一脉,进京的时日想必也不远了。 张禹正想得入神,卫九骁一个爆栗打在他的乌纱帽上,道:“什么府上的,矜矜就是本皇子的皇妃。” “未来的!”卫九骁又补充了一句。 “是是是。”张禹连连点头,心中默默想着,看样子,这郢城还真不能怠慢了,九皇子这摆明了要为郢城正名,他若刻意回避,怕是也会错过搭上齐王的战线。 不过所幸此时城外并无兵乱,此事尚有转还的余地。 “走吧,进去吧。”卫九骁长腿一跨,进了宅内。 张禹带人一路跟随,直接去了宅子的书房处,找到了公孙鸿。 公孙鸿瞧见那求见数次都没见到的刺史大人亲自上门,惊得合不拢嘴,待卫九骁表明了身份,他才明白了过来,恭敬地将二人迎进书房,开始议事。 第368章 你这是坑爹啊 长街上,木矜跟着窦殊言去了宁家的药铺,与窦殊言探讨了一下针法与药方的配制,然后又从宁家药铺买了些药材,才又回了宅子,躲回了屋内研究起了象谷的解药。 木矜将带回的药材一一磨好,带入空间内,从栽种着象谷的田地里拔了一株长势不怎么好的象谷花,便进了茅草小屋里,研究起了它的每一茎每一叶,甚至是象谷汁,都做了相关的实验。 “矜矜,我饿了!我都好久没有吃肉了,上次你答应给我做的还没做呢!”木矜正研究着,丝丝惨兮兮地从袖子里爬出来,八只大长腿颤悠悠地,步伐蹒跚。 那只圣蛊还是稳稳地黏在丝丝的背上,时不时来回蹭着它的背,十分亲昵的模样。 木矜见到丝丝这般惨淡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将圣蛊从丝丝背上捻了下来,缓声道:“这几日我大概没空给你们做的,你自己在这里找找吃的吧。” 丝丝背上的重量被移走,久违的轻松感渗入它身子的每一个角落,它用力抻了抻大长腿,疏松筋骨,连木矜说得没有好吃的话都抛在了脑后。 背着一个小肉球实在是太累了,尤其还是这么胖的! 只可惜,丝丝还没享受出一刻的轻松,被放往桌上的圣蛊那薄翼般美丽的翅膀忽地又往外一舒展,轻轻松松飞上了丝丝的背上。 “爹爹~”圣蛊吧唧一大口亲在了丝丝的脑壳上,粘连的口水,顺着它的脑门一直滑滴往丝丝的嘴角。 丝丝嫌弃地伸手抹了抹嘴,哀叹道:“小肉球,你这是坑爹啊!” 它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了啊,要用这样的方式惩罚它! “爹爹~”圣蛊依旧坚持自我。 丝丝不想再同它说话了,反正这小肉球只会这两个字,它慢吞吞地迈着步子移往河边,饿的实在受不了了,能随便找到点虫子吃也是好的啊! 正爬到河边,丝丝便伸长了腿探头往河里看,河水涓涓细流,水下的小鱼儿和小虾米游来游去。 飘飘然的薄雾从河面升起,丝丝仿佛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馋得它口水横流。 “矜矜!矜矜!不给我做肉,哪怕给我抓条……啊!救命啊!”丝丝咽着口水,正打算起身回去找木矜帮它捞两条鱼虾上来,八只长腿刚一伸直,背上重重一压,它顿时脚下一滑,八只大长腿齐齐滑到一起,呲溜一下便掉进了河中。 丝丝吓得一惊,下意识地便从嘴里吐出了一条白蛛丝,白蛛丝吐落在河边的小草上,勾出茎枝,耷拉着挂下来,稳当当地拉住了掉下去的丝丝。 “嗯?我怎么有丝了?”丝丝满眼惊愕,几只大长腿不停地拨动着嘴中吐出来的白蛛丝,激动道:“啊,矜矜,我有丝了,我有丝啦!小肉球,我有丝了,我终于有丝了!” 丝丝背上的圣蛊见到丝丝这般高兴,对着丝丝的脑门又是吧唧一大口,口水顺着丝丝的头便流到了它的嘴角。 丝丝口中吐出的丝越来越多,高兴地忘乎所以,连小肉球的亲昵之吻都忘了嫌弃。 第369章 你行你上啊 丝丝迎风晃悠着白蛛丝,从河面轻轻掠过又荡起,肆意玩耍。 等玩够了,它才晃回了茅草屋内,一个利落翻身,准确无误地降在了木矜的桌上。 “矜矜,我有丝了,我有丝了!”丝丝大长腿跑得飞快,直接跳到木矜翻看的书上,将木矜的思绪打断。 木矜抬头看了看丝丝嘴里不停吐出的白蛛丝丝,面上多了几分惊奇,“丝?你能吐丝了?” 丝丝昂首挺胸,一脸得意道:“那是当然,从此以后我就是最厉害的丝丝了!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地靠腿爬啦!” “你怎么突然就有丝了?”木矜颇为好奇地提起丝丝,好奇地看了看。 丝丝想着方才突然吐出的白蛛丝,高兴地八只大长腿不停地在空中挥舞,“也许是意外激发的吧。” 木矜目光滞了滞,这种情况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她缓缓放下丝丝,又翻看起了一旁的神农经。 丝丝摸了摸瘪瘪的肚子,颠着背上的圣蛊,难得好心情道:“小肉球,走了,老爹带你找东西吃!” 说着,嘴中的蛛丝一吐,顺着门檐便荡了出去,直接跃上了屋外的树梢上。 …… 山谷下,那破落小屋里,跛脚老婆婆依旧在灶台前煮着汤药。 里屋,秦挚满脸土灰地坐在桌旁,一脸郁闷地看着公孙恬给床上半死不活的甄元解蹩脚地喂着药。 “喂!公孙恬,你看看我的脸,你再看看我身上,都是血!你就不能先给我弄弄么?”秦挚摸了摸脸上还没干的血迹和胸前被鹰爪勾破的衣裳,愤愤道。 公孙恬头都没回一下,便道:“你那点小伤,又死不了,急什么!” “怎么死不了!要是我毁容了,京中不知道还有多少美人伤心难过死呢!”秦挚嘴角一撇,极为怜惜地捧着他的脸,长吁短叹道。 公孙恬喂完了药,慢慢将碗捧到桌上,然后才嫌弃地拿起桌旁干净的白布巾往秦挚脸上擦。 “啊!能不能轻点,你是不是女子啊!”秦挚痛得高呼一声。 公孙恬连理都没理他,只扬了扬她那裹成一片的手,眯眼故意道:“你看看我这手,能替你上药已经不错了!” “这里破得连块镜子都没有,要是我自己能看见,才不用你这个毛手毛脚的丫头上药呢!把我这么金贵的脸交到你手上,我都害怕!” “你行你上啊!”公孙恬故意下重手,痛得秦挚龇牙咧嘴的。 “你!”秦挚正要说话,公孙恬又扬了扬她的小手,吓得秦挚嘴巴一闭,再说他就要被这丫头戳痛死了!痛死不要紧,毁容那就是大事了! 秦挚安静了,公孙恬这才挑了挑眉,放轻了手,从一点点地给秦挚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你不是在边城么?怎么跑回来了?还到了这山谷下?” 秦挚面上有些不自然,眼神瞥向一旁,道:“这是将军的命令,郢城被火烧是大事,我追着那一群南疆人就找到山谷下了呗,你和甄元解这小子又是怎么到这的?这小子不是个瘫子么,你们怎么到的这山谷下?” 第370章 哪个窦神医? “你才是瘫子呢!元解早就好了!”公孙恬没好气地冲了一句,然后又转回正事,道:“你在山谷下遇到了南疆人?难道他们还在找?” 秦挚看着公孙恬一脸担忧的模样,忙挺了挺胸,严肃道:“那是当然!我瞧着他们还找得挺仔细的呢!不找到誓不罢休的那一种。” “那你不是奉命追捕南疆人么?看到南疆人你都不抓?”公孙恬狐疑地看了秦挚一眼,道:“莫不是你害怕了?镇南将军也不派个有用的过来!就你这样的怎么领兵打仗啊!” “……”好心变成驴肝肺! 秦挚胸腔一闷,狠狠瞪了一眼公孙恬,这丫头一点没有感恩之心,亏他还主动请命来郢城,早知道他还不如在边城杀敌呢! “哎,那你带人来了没有?”公孙恬又伸手戳了戳秦挚,继续替他擦着伤口,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你放出信号了,你要是带的人多,能不能先送我和元解走,再回来抓南疆人?如果那些南疆人找到这里来了,元解还昏迷着,这里还是老婆婆的屋子,万一打起来,恐怕对婆婆不利。” 秦挚好不容易等到公孙恬求他,可还没等他回声,那跛脚老婆婆便先一步迈进了里屋,厉道:“谁也不许走!” 她等了十几年了,好不容易有活人来试药,她容易么!他们还想跑?没门! 公孙恬被吓得手下一顿,没轻没重地戳上了秦挚的脸,痛得秦挚直抽气。 老婆婆见状,火速转而温和,和蔼笑道:“老婆子我是说,床上的这小伙子,现在正在疗伤中,不太适宜挪动的。” “来,这是涂外伤的药。”老婆婆慈爱地将捣好的浅绿药草罐往桌上放了放。 “喔!谢谢婆婆。”公孙恬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忙拿过一旁的扁勺往里面挖了一块,敷在秦挚脸上的伤口上。 凉丝丝的药草覆盖在火辣辣的伤口上,秦挚这才感觉舒坦了些,他奇怪地看了一眼老婆婆,转而对着公孙恬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送你和这小子走,有什么好处没有?” “等我回去了,我会让矜矜送你点好处的,矜矜那里好东西多。”公孙恬一本正经地道着,却是将秦挚吓出了一身冷汗。 木矜手里的好东西?他敢要么他! “算了算了,”秦挚随意扬了扬手,“下次再说吧。” “不过,婆婆说现在元解还在疗伤,不太适宜挪动,不如再等几日吧?”公孙恬看了看一旁的老婆婆,又犹豫了一下。 “不用,甄家这小子死不了,窦神医还在扬州,更何况还有木矜那丫头呢,等你回去了,估计她也回了,两大神医都在,你还怕他的命丢了不成。” “也是……”公孙恬点了点头,话未说完,桌旁的老婆婆忽地神情转怒,嘴边的问话也急了三分。 “窦神医?哪个窦神医?” 秦挚毫无察觉,笑眯眯道:“自然是闻名天下的窦殊言窦神医,老婆婆您也认识?” “哼!”老婆婆重重一拍桌子,结识的木桌瞬间变成了一抹木灰。 第371章 下毒 秦挚趴在桌上,险些没趴了个空,摔倒下去。 桌上放着的茶水和汤碗落了满地,碎瓷片和水渍洒了满地,老婆婆却已经是跛着脚一歪一歪地走了出去。 “婆婆不会是和窦神医有仇吧?”公孙恬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秦挚看着满地的木灰,点头,“我看有点像。” “那怎么办?”公孙恬皱了皱眉。 “信号已经放出去了,我的人应该很快就要来了,没事,就算有仇也同咱们没关系。”秦挚突得有些不安。 二人怔坐在屋内,谁也没有再开口。 “恬……恬。”熟悉温润的声音渐渐传来。 公孙恬刚一抬头便瞧见了甄元解醒来的模样,她一个激动,忙站起来跳到床边道:“元解,元解,你终于醒了。” “嗯。”甄元解费力的弯起发白的唇瓣。 公孙恬急忙着就要给他倒水,可一转身,便瞧见了满地的碎瓷片,只得无奈转身道:“元解,你等等啊,我出去给你拿水。” 公孙恬正要跑出去,甄元解忽地轻轻牵住了她的袖子,“恬恬。”你和秦公子先走吧。这句话滑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其实他早就醒了,在公孙恬为秦挚上药之时,又兴许是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有了意识,可一直以来都无法醒来,他一直都在用力挣扎,一直刚刚才算是完全醒来。 “不急,先等我给你拿水。”公孙恬抽回她的袖子,然后小跑着出了屋子。 秦挚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甄元解,笑了笑,“怎么样?还能坚持回去?” “可以。”甄元解温声应下,浅声道:“劳烦秦公子了。” “分内之事。”秦挚随意扬了扬手,二人便没再说话。 公孙恬没一会儿便取来了水碗,刚给甄元解喂下了一口,屋外便传来的一阵嘈杂的声音。 “怎么回事?”公孙恬浑身紧绷,难道是南疆人找来了? “没事,应该是我的人到了,我去看看。”秦挚起身出屋。 公孙恬这才收回了目光,又给甄元解喂了几口水,然后才端着水碗出去了。 刚一走到外头,她便听到了那老婆婆傲气冷哼的声音,“反正里头躺着的和外头站着的都用了我的药,中了我的毒,不带老婆子我出去,你们就等死吧。” “哦,对,窦殊言窦神医也解不了这毒,不信的话大可拿你们的两条命是试试!” 清脆的碎碗声打破了门前的僵局,公孙恬怔怔看着花丛旁悠然抚弄着花草的老婆婆,怔怔道:“婆婆,你对我们下毒了?” “你没下。”老婆婆眼皮都没抬一下便道,她不对女子下黑手,这是她行医的规矩。 “可是……”公孙恬还想说话,屋外的秦挚已经咬着牙定了音。 “行!就照婆婆您说得,我们带您去扬州!” “算你惜命。”老婆婆慵懒指了指屋前的一大片花花草草道:“这一批花草,给我连土一起挖带上,好好照看着。” “什么?!”秦挚瞪了瞪眼,这是不是太过分了,人力物力不是这么浪费的! “它们死了,你和屋里头的那小子就给它们当陪葬肥料。” “……”秦挚银牙咬碎,转头对着身后的一群戎甲将士,怒吼道:“还不快去做!” 第372章 两不相欠 扬州城,木矜在屋内研究了一下午,废掉了一整株的象谷,也没能研究出解药,只得先闪身出了空间。 天色渐渐暗下,周围渐渐涌起一股凉意。 木矜刚一出屋,便瞧见了木榕和明月二人做在点着油灯的桌边,认真地看着书,时不时地还要拿笔记下几笔。 待察觉到木矜出来,二人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忙拿着做好的考题围到了木矜面前。 木矜细细给木榕和明月讲解完了考题,孙画儿和明婶也从前厅取来了晚饭。 菜布上桌,几人落座,孙画儿却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娘,怎么不吃?”木矜夹了一筷子菜到孙画儿的碗中。 孙画儿愁眉苦脸地看了木矜一眼,道:“矜矜,要不明日娘同你一起出城吧,你一个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娘,没事的,公孙大人会安排好人同我一起出城的,放心吧。”木矜柔声安慰道。 孙画儿一听说公孙鸿安排好了人随同,心中这才稍稍放下了些心。 “要是……要是万一找不到,也千万别走太远,南疆那边都乱着呢。”孙画儿想着,又嘱咐了一句。 “嗯,我知道。”木矜浅声回道,“娘,你们在这安心等我回来就行了。” 孙画儿眼眶微红,用力点了点头,道:“娘等你回来,娘一直等你,就在这里。” 木矜轻轻拍了拍孙画儿的双手,正要开口安抚,忽地外头传来了一阵喊叫声,“那个,木姑娘在么?” 桌旁的众人皆停住吃饭,回头看去。 “娘,明婶,你们先吃,我出去看看。”木矜放下碗筷,缓步出屋。 屋门前,玄清正呆头呆脑往里头探着头。 “找我什么事?” 玄清看着木矜这副冷淡的模样,脑中一闪而过自家主子兴奋期待的模样,嘴角微微抽了抽,这真的是九皇妃?他怎么有点不信! “木姑娘,我家主子请您去亭子中一叙。” “叙什么?”木矜淡淡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玄清拧了拧眉,然后道:“我家主子说,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哦。” 玄清正要翻身回去禀告,便听得木矜又道:“你家主子是谁?” 玄清差点栽倒在地,忙自报家门道:“我家主子姓卫。” “不去!”卫九骁那丫的就是闲得慌! 木矜白眼一翻,便打算回去吃饭。 “木姑娘,我家主子说了,木姑娘一定要去。”玄清面露难色,眉心紧紧揪到一起。 赶明他一定要问问玄影,主子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几步路就能走来的地方,非要让他请人木姑娘过去,这不闲的么! “不去。”木矜悠然转身。 玄清一个咬牙,又绕到木矜的面前,拦住木矜道:“木姑娘,就当属下求您了,求您去吧。” 要是不去,今晚闲的就是他了,闲着受死! 木矜眉头轻挑,“不去。” 玄清:“……”这姑娘也太难弄了。 “转告卫九骁,合作已经结束,两不相欠。”说完这一句,木矜利落转身便回了屋子。 第373章 缺钱 玄清呆呆立在原地许久,无奈返回了亭中禀报。 卫九骁听了话便离开了亭子,一句话也没说,脸上连个表情都不带有。 没有受到想象中的惩罚,玄清浑身不舒坦,明明没完成任务,难道主子改性了? 有了九皇妃果然不一样,早知道如此,他和玄影他们就该早些给主子找个知心人啊! 玄清在亭中思来想去,卫九骁一个转身又回来了。 “哦对了,老头子的锦衣暗卫估摸着最近也该到这里了,不必动手,抹掉踪迹便是了,就你一个人去就行了。” 说完,卫九骁才又跃身出了亭子。 玄清如被雷劈一般震在原地,现在他浑身大概好像算是舒坦了。 他就知道主子绝对不会改性的,锦衣暗卫那群人是天子的手下,能是那么容易拦住的么,更何况是掩盖卫九骁在城内这么大阵仗的踪迹,不累断气,他大概是回不来了。 玄清在亭中欲哭无泪着,卫九骁已经闪身到了西南偏角处的屋外。 夜色渐浓,木矜吃完饭便回了屋子里,捣了几瓶药粉准备明日带上路用。 正捣着,忽地桌前的烛光迅速晃动一下,还未稳下来,屋内便多出了一个身影。 “有事?”木矜淡淡瞥了一眼跳出来的卫九骁,手下继续捣药。 “没什么事,就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缺的。”卫九骁四处张望着,道。 木矜缓缓放下手中的捣药杵,正色道:“缺钱。” “……”这个东西,他也很缺! 卫九骁重重咳了几声,道:“那其实我还是有点事的。” 木矜凝眸看向卫九骁。 “矜矜,”卫九骁脚步慢慢挪往床边,“我……是来睡觉的。” 说罢,卫九骁鞋子一踢,利索翻身滚进床内。 “……”木矜眸光渐冷,缓缓从袖中拿出几根金针,道:“滚。” 卫九骁迅速翻起身子,扣住木矜的双手,往前稍稍一带,轻轻松松便压制在了身下。 “嗯?”卫九骁觉得有些这小丫头有些太容易制服了,“你怎么……” 话还没问出口,卫九骁便感觉身下一麻,连同脖子以下全部麻了,没有一丝知觉。 “小丫头,你是不是太狠了。”卫九骁无力地瘫在床上。 木矜一个推力便将卫九骁推到了一旁。 卫九骁顺势翻身,仰面侧脸看着身旁缓缓坐起来的木矜,忽道:“小丫头,我是当朝九皇子。” “哦。”木矜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卫九骁,直接下床坐到桌前继续捣药。 按照穿越的惯例套路,捡到或者救到个皇子王爷将军的,也都很正常,没啥新意,况且,同她也没什么关系,自然不想惊讶。 “???小丫头,你就不惊讶,不好奇?”卫九骁有些挫败,虽然他也觉得这层身份不重要,但是也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吧,“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说这么多,你是要给我当初救命之恩的银子么?”木矜转过头来,冲着床上的卫九骁挑了挑眉。 “……”卫九骁灿烂一笑,“若是你是九皇妃,银子都归你。” 若是能借这名头,诓个皇妃,倒也值了。 第374章 发疫病了 “没兴趣。” “我也归你。” 木矜眼皮稍稍掀了掀,看着床上趴着的那弧度姣好的屁股,捣药的速度慢了几下。 “你有多少银子?”带钱带人,那确实可以考虑一下,做苦力什么的,她确实还缺点人。 “咳咳咳~”卫九骁被口水一呛,重重咳了几下,“这个……我还没数过。” “那就回去数吧。”木矜将捣好的药汁一点点倒瓷瓶中,封口,放到桌上,然后又走到床边,手中的金针在卫九骁的胸前扎了一扎。 卫九骁迅速恢复知觉,一个翻身半跪起来,笑眯眯地看向木矜,道:“那矜矜愿意继续当我媳妇儿了?” 木矜缓缓挤出一个微笑,手中的金针利落出手,扎向卫九骁,“做梦。” 卫九骁惊跳闪身,还是被扎中了一条腿,他惨兮兮道:“矜矜,我们可是拜过天神的!” “我不缺小弟。”拜把子还要拜天神呢! 木矜悠悠翻上床,一脚踹上卫九骁的屁股,将他踹下去,道:“不谈合作,别来烦我。” 卫九骁费力撑起身子,旋即气哼哼地坐到了桌旁。 而木矜则是缓缓躺到床上,眯眼睡觉。 “矜矜!” “媳妇儿?!” 卫九骁看着床上均匀呼吸着的人,顿时头疼脑炸,这小丫头难道连防备都不防备一下?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枯坐桌边良久,冷风随着窗渗进来,麻了的腿渐渐恢复,卫九骁这才走到床边,低眸看了看床上的人,神情渐渐动容。 不知是何时开始的,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小丫头,不见面会想念,见面了也依然会想念,可这小丫头……心中一点都没有他! 想着,卫九骁又勾唇轻轻笑了笑,伸手替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 这小丫头好像根本就没有想过感情一事,兴许是还小吧,还没到及笄年呢,不过这样也好,时间还早,他正好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来。 至于京城嘛~只要稳住齐王和端王两方势力,让那老头子头疼立选太子一事,南边的事,他还分不出手来管呢! “小丫头……”卫九骁轻喃一句,余下的话嘶磨在嘴边,婉转许久,还是没有说出来,转身开窗迎月跃出。 一夜好眠,第二日,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木矜倏然睁了眼,侧眸看向桌旁。 卫九骁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木矜皱眉起身,昨夜她竟然就那样睡着了,她对卫九骁那丫的警惕性何时降到这么低了。 “叩叩叩!”木矜正沉思着,屋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人声,“东家,东家,不好了!” 木矜下床开门,看着门前一脸着急的侯明,问道:“出什么事了?” “东家,扬州城发疫病了!” 侯明的话如同一颗巨石一般,猛地砸入了木矜的心中,溅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她一直想不明白南疆那三万大军停滞在扬州城外的原因,可此时,她忽得觉得背脊有些发冷。 “有多少人发病?从哪里起的?”木矜沉声继续问道。 第375章 凭什么 侯明额间的虚汗直流,声音也渐渐发僵,“几乎是全城,满城四处都有人开始死亡,就连发热的百姓也是不计其数。” “什么?!”满城四处一同发起,疫病竟是被压制了这么久没被发现,此事若非人为的,木矜连自己都难以说服自己,“公孙大人在哪?” 侯明忙道:“公孙大人在前厅,前厅里的百姓们闹着要离开扬州,大人正在安抚。” “我去前厅,你去后屋叫来侯信、丹梅和丹酥,去弄一些醋来,煮开,放进屋内。”木矜吩咐了侯明带人给屋子消毒,自己则疾步赶去了前厅。 前厅,天还未亮,那些百姓们已经全部起来了,闹哄哄地声音不断,其间还夹杂着孩童地啼哭声。 “公孙大人,现在扬州都发疫病了,咱们现在还不走,难不成要留在郢城等死么!” “是啊,公孙大人,咱们郢城这么多百姓呢!咱们可不能再在这里被关着啊!” “公孙大人,我听说这疫病一旦发了,到时候可都是要封城的啊!咱们现在不出城,以后还能出得了城么?” “公孙大人,咱们大家伙求求您了,好不容易逃命到这里,又碰上了瘟疫,大家真的都不想死啊!” 公孙鸿定定站在屋前,听着众口纷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谁想死呢!这不是没办法么! 如今扬州疫病一发,出城一事可就不是他们能做的了主的了,朝廷的命令下来,即便是刺史大人,也未必能做主! “公孙大人。”木矜凝眉缓缓走到公孙鸿身边。 厅中的百姓们瞧见木矜赶来,闹哄的声音更大。 “木丫头来了啊,”公孙鸿长叹一声,“今日你恐怕出不了城了,刺史大人已经下令,开始封城。” 公孙鸿此话一出,众百姓们叫嚣声更大。 “凭什么不让咱们出城,凭什么!” “当初不让咱们进城,把咱们关进宅子里,现在咱们要出城,凭什么又不让咱们出去!” “是啊,公孙大人,咱们是郢城的百姓,不是他们扬州的百姓!” 百姓们越吼声音越大,公孙鸿见着局势渐大,忙开口道:“大家先不要着急,咱们现在应当先瞧瞧宅子里的百姓有没有发病。” 木矜附和,“疫病的传染极快,若是有人发病,需立刻隔离治疗。” 此话一出,前厅内的众百姓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原先聚集在一起的人们迅速分开,谁也不沾着谁,生怕被染上疫病的人传上了病。 “木丫头,这边恐怕就要辛苦你了。”公孙鸿皱眉更甚,看着大宅门外,面色沉了沉。 刺史大人已经下令开始隔离病患,城内人心惶惶,一片混乱。 他即便是想带着郢城百姓撤离,又能撤往哪里呢? 扬州发疫病一事已经传出,他们从扬州出来,没有任何一个城池会放他们这些人进去,而城外又都是南疆兵,除了死还是死,别无他法。 “那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城啊。”还是有怕死的百姓坚持想要离开,追问着公孙鸿道。 第376章 检查 木矜淡淡看向那追问的男子,故意夸大疫病的传染性,道:“现在城外都是发病的扬州百姓,若是这宅子没有发病的人,那便是安全的,我可以防治疫病,但若是大家从宅子里出去了,病气未必不会传染到你们身上,到时候即便是出了城,也活不过多久。” 木矜此话一出,厅前原先那些惴惴不安的百姓们皆是停住了话语。 是啊,若是这宅子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他们还跑什么啊,只要不让扬州城的百姓进来就行了! 万一跑了还被城外的百姓传上了疫病,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对对对!咱们不能出这宅子,城外都是发疫病的百姓,病气大着哩。” “木姑娘说得对!咱们就待在宅子里,那木姑娘咱们应该怎么防治啊?”百姓们重重点头,然后又着急着问道。 得了疫病,几天就会死亡,谁都怕死,自然是想早点知道关于这疫病的防治方法了,要是能防治了,他们也就不怕了。 木矜缓声安抚着众人,道:“防治先不着急,大家先排成几列,将老人孩子分别排队,我先替大家先检查一番,看看这宅子之中有无发疫病的人,然后再做防治。若是这几日有人有发热不适之感,分站出一队。” 厅前的百姓们听到这话,忙乖乖听了木矜的话去排队等候检查。 公孙鸿看着闹哄哄的百姓瞬间变得听话,心中长长舒出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木矜,道:“木丫头,多亏你了。” 明明昨日才见到了刺史大人,好不容易在九皇子的帮忙下,争取到了能让这些百姓随意出城的机会,却没料今日城外便出了这档子事,实在是天意弄人! “公孙大人客气了,我也只能替大家看病,其余的,恐怕还要大人去想办法了。”木矜顿了顿话口,还是没有再提去找公孙恬一事,公孙鸿心中的痛苦和担心不必任何人少,可是他无奈,也没有办法,只因为他是郢城这些百姓的父母官。 不过在城门开放之时,木矜还是会立刻出城去找公孙恬,没有消息,便有很大的几率是活着的,只是还没找到。 厅前的百姓们分站好了几队,宅外又来人了,是刺史大人派的人到了,公孙鸿出门相迎,木矜则开始替这些百姓们诊脉。 郢城的这些百姓之中,也有大夫,也能帮衬着木矜一二,一直诊到午时过后,满宅子的百姓才算是诊完了。 满宅子的人都没有发现疫病,故而诊脉也不耗时,只是耗费些力气。 木矜诊完了脉,留下满厅高兴激动着的百姓,疲惫地赶回了西南偏角。 屋内,孙画儿和明婶他们还没用饭,焦急在屋内乱转着,等着木矜回来。 早些时候,侯明已经带着其余三个小厮丫头将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消毒了一遍。 木矜回来的时候,连饭都没还吃,反而是将屋里的人先给一一诊脉了一下,待确定了屋内大家也都没有疫病,这才安心地歇了下来。 第377章 没有万一 “矜矜,前厅的百姓们怎么样?”孙画儿一边将饭菜布上桌,一边不安地问了一句。 木矜缓缓舒了舒眉,轻道:“郢城的百姓们一直没离开过宅子,倒是没发现疫病。” “哦,那就好,那就好啊。”孙画儿拍着胸脯道,“那矜矜,你还要出城么?” “暂时不出城了,城内已经下令封锁了,恐怕要等城内的疫病结束之后才能出城了。”木矜眉头轻轻皱了皱。 “疫病结束?”孙画儿眉心骤然跳了跳,惊愕地看向木矜,道:“矜矜,你不会是要去治城内那些染了疫病的百姓吧?” “我不许矜矜你去!”还未等木矜回答,孙画儿难得地重呵了一声,可斥完了,眼角打转的泪珠也顺着眼眶汹涌了出来。 疫病是多么可怕的病啊,比那些象谷毒要可怕太多太多了,疫病可以很轻易地就带走这一城的百姓,她绝对不能让矜矜去冒这个险。 “娘~”木矜顺手揽过孙画儿的肩膀,温声道:“疫病没有那么可怕。” 一旁的明婶皱眉了许久,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矜矜,你还小,没接触过疫病,那是一碰上就要死的病,疫病同普通的病不一样,不是说治就能治好的,即便是医馆大夫,也不敢轻易给人看,一旦接触到那些患上疫病的百姓,很可能你自己就染上了。” 她没有经历过疫病,却听她娘说过,在她还是姑娘的时候,便经常听她娘说过疫病一事,她娘曾深切地经历过,有一个村中的百姓几乎在三日之内全部死光,连娃娃大孩子的活口都没有留下,她娘便是那村隔壁的姑娘,若非全家逃得早,命怕是也早就没了。 “我清楚的。”木矜弯唇看了看明婶,然后双手扶正孙画儿,正色道:“娘,明婶,我都知道,疫病是什么样的病,我这个大夫是最清楚的,但是扬州城外还有满城的百姓,还有那么多人,我不想我明明有机会救他们,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等死。” “可是那是疫病啊,万一……万一……”孙画儿咬紧下唇。 “没有万一。”木矜道,“虽说疫病可怕,但也并非不可防治,我不会那自己的命去赌。” 她又不是大圣人,牺牲她一个根本拯救不了地球,还不如好好惜命,想出更好的办法。 “防治?疫病能防治?”孙画儿和明婶皆是愣了愣。 “能传染当然就能防治。” 此话一出,孙画儿和明婶倏然松下了心来,若是疫病可以防治了,那自然就不可怕了。 “娘,明婶,先吃饭吧。”木矜柔声安慰着,然后坐到桌旁,摸了摸两个小娃的脑袋,道:“榕榕和明月也饿了吧。” 木榕最先点头,明月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木榕,也跟着点头道:“嗯,娘,木婶儿,我们吃饭吧,我们都饿了。” 孙画儿和明婶这才也跟着坐到了桌边,开始吃饭。 “矜矜,”正吃着,卫九骁忽然赶到,气喘吁吁地扶着门,看着里头一桌子吃饭的人,道:“我也饿了!” 第378章 是南疆人捣的鬼 孙画儿看到门前的人,手中的筷子一顿,诧异道:“小九?你怎么回来了?” 卫九骁扶着门框的手一松,险些迎面摔趴在地,糟糕!忘了通知正牌岳母他回来的消息了! “咳咳~”卫九骁眼疾手快的抓住另一边的木门,满脸谄笑道:“美人大婶,好久不见了,您越活越年轻了。” 这话他是照着十三妹夸后宫那些娘娘们使的,十三妹每次都能将那些娘娘们哄得心花怒放,听说就是夸那些娘娘们年轻貌美就行了。 孙画儿面色僵了僵,这小九怎么出去一趟就变成这样了,出口一句没个正形的。 “上次你走了也没告诉我们一声,这次回来,也没知会一声,饭可还用过了?”孙画儿想着,毕竟也相处了那么久,总还是要问候一声的。 卫九骁见到夸赞起效,忙道:“还没吃呢。” “那你快去前厅瞧瞧,现在还能领到饭菜。”孙画儿急忙道。 卫九骁:“……”他脚都跨进来了,现在让他去前厅? 还是木矜悠悠然吃完了饭,抬起头替卫九骁解了围,道:“什么事?” 卫九骁苦着脸,正想开口叫饿,看着孙画儿的面色,他忽地又转了声音,一本正色道:“是有些事情,城外刚刚打听到的,有关扬州疫病的。” 木矜神色一凛,连着桌旁的孙画儿和明婶也都停下了用饭,目光急切地看向卫九骁。 卫九骁倚着门,以手撑脸,摆出自认为最好看的姿势,下颚微微扬起,道:“这场疫病是城外的那一群南疆人捣的鬼。” “什么?是南疆人?”惊讶出声的是孙画儿,不是别人。 孙画儿惊愕地看向卫九骁,继续追问:“就是那一批从郢城追过来的南疆兵?” 卫九骁抱胸点头。 孙画儿和明婶皆是变了变脸色,看着一旁平静的木矜,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卫九骁看准时机,一个大步跨到桌前,坐到孙画儿和木矜的身边。 孙画儿正发着愣,也没有意识过来,等反应回来了,倒也不好开口让小九这孩子出去了,只得歇下了口,给卫九骁添了副碗筷,一起吃了起来。 卫九骁刚上桌,木矜便收了筷子,咽下最后一口饭,擦了擦唇,起身准备离开。 “诶!矜矜,你去哪?”卫九骁拦着问了一句。 木矜扭头没有看卫九骁,反而是看向孙画儿和明婶,道:“娘,我出去找公孙大人。” “嗯,你去吧。”孙画儿温声应了一声,木矜便出了屋。 卫九骁本还想追出去,可看了看一旁温温柔柔的孙画儿和默不作声的木榕,心中忽地有了一番打算。 先搞定岳母和这小家伙,日后兴许也能顺些。 “美人大婶,这饭真好吃,不愧是大婶您领回来的。”卫九骁想了想,又继续夸赞。 孙画儿额间汗珠冒了冒,看向一旁同样尴尬的明婶,道:“这是你明婶领回来的。” “明婶眼光真好。”卫九骁一边香喷喷地吃着饭,一边无脑称赞。 明婶:“……”所有的菜都一样啊。 第379章 是神仙也不行 “小九,这几日你都去哪儿了?”孙画儿有些可怜的看着吃撑的卫九骁,连大锅饭都吃的这么香,看样子,这些日子,他这孩子受了不少苦。 “救我娘去了。”卫九骁嘟囔了一句。 孙画儿更惊讶了,“救你娘?你娘怎么了?” 卫九骁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忙道:“我娘,我爹有很多个媳妇儿,所以我娘就离开了我爹,然后被人劫了,关起来了,我就去将我娘救出来了。” “你娘,”孙画儿和明婶听得心中皆是一酸,道:“你娘真是个苦命人啊,幸好有你个这么孝顺的儿子。” 卫九骁听的心思一转,忙点头应声:“是啊,我日后定是要孝顺我娘的,日后我也不要当我爹那样的男子,娶那么多媳妇儿,我只要娶一个便够了。” 听到此话,孙画儿的心思忽地活跃了起来,只娶一个,这与当初的延正说的话一样,一生只一人,若是矜矜能嫁与小九,那是不是…… 不,小九这孩子虽好,但可还比不上延正,她的矜矜一定要配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小九这孩子一看就不是疼媳妇儿的。 孙画儿心中又摇了摇头,然后随口接话道:“你有这份心,你娘应当也就高兴了,那你娘现在住在哪儿呢?” “我娘去了荆州那边,她不习惯走水路,估计还要几日才能到扬州。”卫九骁看着孙画儿面上变换的神色,心往上提了提。 “哦,也好,现在扬州可不太平啊。”孙画儿叹息了一声,便歇了话口,继续吃饭了起来。 卫九骁见状,便也无话再聊,只得转向木榕。 本想替着木榕这小子瞧瞧功课,却没料,这小子功课上写得数字已经越来越多了,他只学了矜矜教得那几个,已经看不懂了,又只得作罢。 …… 前厅,公孙鸿和木矜正远远地站在碧湖旁,看着湖下纹丝不动的死水。 “木丫头,你当真要出去替那些百姓救治?”公孙鸿紧紧拧着眉,劝道:“这疫病可不是说着玩的!” 木矜轻笑,“我知道,公孙大人。” 公孙鸿看着木矜坚定的神色,这才放弃了相劝,道:“那你一切小心。” “嗯。”木矜浅浅应声,绕过碧湖,从袖中拿出用空间神秘水消毒过的口罩别到耳后,然后大步出了宅子。 此时,这一处宅子外已经没有了看守的官差,不仅是官差,就连百姓都没有了。 长街上空荡荡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只有城池往深处时不时冒起的白烟昭示着这个城还有人在。 木矜照着上次出门的记忆,直接找到了宁家的药铺。 宁家药铺已经紧紧关上了门,木矜上前敲门。 宁家药铺连门都没开,只有一个小厮在里头叫了一声,“药铺不开了,治不了,治不了疫病。” “我是大夫。”木矜淡淡解释道。 “是神仙也不行。”小厮害怕地厉害。 “我找窦殊言窦神医。”木矜无奈,只得报出了窦殊言的名字。 那小厮闻言,先是顿了顿,然后才道:“窦神医不在这里,他去城西了。” 第380章 只许进,不许出 城西,正是刺史张禹给发了疫病的百姓集聚的地方。 木矜没有一丝犹豫便赶去了城西。 宁家药铺里的小厮察觉到了门外的人离开,这才颤颤地打开了门,看着木矜的背影,怔愣了一刻,然后又迅速关门,蹿进了药铺里禀告。 木矜到城西的时候,城西那一片的宅子已经乌烟瘴气,到处燃着火堆,烧着破旧的衣裳,还有一锅锅滚烫的热水。 宅子内,则是坐卧躺睡着一批批的百姓,有些人已经奄奄一息,有些人面颊烧红,还有些人已经渐渐意识模糊。 里头吼叫声、哭喊声一片。 这一片区域前则是用栅栏紧紧围着,栅栏前更是站着好几批的官兵,佩刀从腰间抽出来,握在手里,只要一有人想从栅栏里冲出来,便会立即捅死他们。 在这些官兵的脚下,已经布满了血迹,有些已经干涸,有些还没干,还在顺着地缝流淌,一点点渗进去。 木矜正迈腿想要进去,那几个官兵倒是并未过多阻拦,只多看了木矜几眼,冷冷道:“只许进,不许出。” 木矜漠然看了看守着的官兵,利索抬脚跨进去。 那些官兵看着木矜这般无畏的做法,忍不住嗤笑了一句,然后手中的长刀握得更紧了些。 之前就有过好几批,说是要进去看自家的亲人,可还没看到几眼,就拼命地想要跑出来,可谁知道有没有染上病气,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所以这一片区域,想进去,容易,想出来,死也得烧死在里面。 木矜一步未停,刚走到烧着热开水的火堆旁,便听到了一声大吼从对面的屋内传来。 “老牛,滚出来,让你熬得药呢?” 木矜身旁一个添着火的柔弱老者闷闷的回声,“神医,我还没开始熬,还在烧热水呢。” “再不熬药,这些人都要死了!”窦殊言火大地从宅子里头走出来,还没来得及发脾气,便瞧见了蒙着脸的木矜站在热水旁边,他心中的火气顿时便熄灭了三分,挑了挑眉道:“矜矜,你这丫头怎么也来了?怎么?也想研究研究这疫病?” 木矜嗯了一声,然后探头看向里头呻吟着的百姓,道:“怎么样了?” 窦殊言秀眉难得地皱了皱,道:“不大好,就这一会儿,已经死了有几十人了,病发的极快,发现的又晚,很难控制住了,外头还在一点点地往这里头送。” “我能看看那些尸体么?”木矜瞳孔微微缩了缩。 “能倒是能。”不看活人的病,跑去看死人,矜矜这丫头的确是和旁人不一般。 窦殊言虽然有些不明白木矜的做法,但还是带了木矜去了宅子不远处的一个新挖的大坑里。 这坑里已经堆了不少尸体了,有好几具已经焚烧得只剩尸骨了,还有几具是刚刚死亡的。 木矜从袖中拿出特制的手套,还有一系列的瓷瓶,拿出金针开始细细扎入那些尸体胸口以及手臂,取血。 “你这是做什么?”窦殊言蹲到木矜身边,好奇地看了看她的手法,颇为不解道。 第381章 没用就不治了? 不同尸体的血珠被分别装入瓷瓶内,木矜紧紧塞住瓶口,道:“研究。” “这血能如何研究?”窦殊言更加好奇了。 木矜将瓷瓶收到袖中,缓缓起身,然后又走回往宅子里,道:“还没想好。” 毕竟在这破时代,自然也没有那些研究的器具,想要提取或者研究,确实也太难了些,不过,难归难,实验本就是迎难而上。 “诶!矜矜丫头,那你想好了记得叫上我啊!”窦殊言听到木矜要做实验,一下子便激动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这正是绝佳的偷师机会啊,实验哪里能少得了他啊! “窦神医,那这城中染了疫病的百姓你有什么打算?”木矜走到宅前,火堆旁的汤药也已经开始熬了起来。 窦殊言看着满地躺着的百姓,眉头紧皱,道:“暂时只能延缓和控制病情,但城中发病的百姓太多了,恐怕很难掌控。” “城中刺史大人是如何安排的?”木矜顿了顿话口,看着四周杂乱的环境,道:“若是拘在这一片区域,无人救治清理,疫病恐怕会发得更快些。” “呵呵~”窦殊言冷笑一声,道:“刺史?那些个庸官,一见到疫病恨不得把这些百姓全部都灭了,还安排?” “神医,窦神医,快救救我相公,他又开始高烧了,神医,求求您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半瘫着从宅子里爬出来,高声冲着窦殊言叫了一声。 窦殊言神色一凛,旋即立刻拔步赶了过去。 木矜敛了敛眸,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大步迈往了看守的官差身边。 刚走到围着的栅栏前,那一群官差便齐齐拦了过来,长刀直指向木矜面前,凶神恶煞道:“干什么,干什么呢,回去!说了不让出!” “刺史大人呢?”木矜并未理会他们的怒声,只淡淡问了一句。 “去去去!还想见刺史大人,回去回去!咱们刺史大人才没空见你们这些人!”那些官差恼怒道。 木矜唇边渐渐凝滞,“那这一片区域患病的百姓当如何治?” “治?”那些官差怒极反笑,“这疫病根本就治不了,染上了就只有等死,你找刺史大人也没有用!大夫都救不了的病,还想治!你没看见么?城中那不是还有个神医么?你瞧见有用了么?” “没用就不治了?”木矜冷笑连连,这么多条人命,说不治就不治了,当真是可笑。 “治啊!这不是在治么?城内的大夫送进去了好几个,连神医都进去了,还要如何治?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当疫病是那么好治的?要是好治,以前发病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其中一个官差驳了一句。 “我能治,但我要一些人手。”木矜没有再同他们多说,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没有时间去同这些人废话了,不论是她还是窦殊言都需要人来帮忙,发病的百姓太多,仅仅靠窦殊言以及那么几个尚未倒下的百姓,实在是不够。照着这疫病的蔓延速度,用不了几日,这一片区域的百姓就会死完了。 第382章 找死么? “呵呵,你们瞧,这小丫头口气还挺大,神医都治不了的病,她竟然说她能治?”那几个官差讽笑了一声,看向木矜的目光愈发不耐烦了,“没有人手愿意到这里来!这里都是染了疫病的百姓,谁会来送死?” “你去告诉刺史大人,我能让这些人不染上病。”木矜面色沉沉道。 那几个官差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当做一个笑话,笑过便没了,转身正要离开,忽地背后又传出了一个厉声。 “那就你们进去帮忙吧。” 木矜抬眸看去,卫九骁正带着瑟瑟发抖的扬州刺史张禹赶到这边,见到这副场景,张禹没有说话,反而是卫九骁先一步开了口。 “你谁啊?找死么?”那一群官差回头第一眼见到的正是卫九骁,他们并不知道卫九骁的身份,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反驳了回去。 可话刚出口,他们便又瞧见了卫九骁身后颤抖着的刺史张禹,再看看张禹对卫九骁的态度,他们顿时便熄了声音,弱弱地低下了头。 “张大人有意见么?”卫九骁声音愈发冷冽。 张禹连连点头,“没有意见,没有的。” “大人!”那一群官差面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让你们去就去,九皇子能看中你们,是你们的福气!”张禹没好气地又道了一句。 “九……九皇子?!”那一群官差惊异地看向卫九骁,手中的长刀掉落到地上,刀面砸到石子上,铮铮作响。 木矜看着卫九骁浩浩荡荡带来的扬州刺史以及一大批的粮草和药材,轻皱着眉,道:“这些是?” 卫九骁满脸笑意,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张禹,道:“这些东西都是张大人个人捐赠,张大人体恤百姓,捐赠出的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只要能救助染上疫病的百姓们,还会有更多的东西送来,是不是啊张大人?” 张禹一脸菜色,如木偶一般僵硬地点头称是:“对,只要能治好百姓,东西不够就再买。” 他敢不卖么?这九皇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批他为官的污点,大错小错加在一起,差不多得有一沓了,甩到了他面前,他敢不从么? 不仅仅是城中官府大粮仓,甚至是他家里的小粮仓,乃至他的小金库都被这九皇子抖落得个干干净净,他现在是只剩头上的那一顶乌纱帽了! “那就由你们这一群人押送着这些东西进去吧。”卫九骁目光微微往下低了低,正落在方才那一群讽笑的官差身上。 那些官差紧紧低着头,背后的冷汗一阵阵的渗透出来,一句话也不敢应声。 直到有一个官差想起了方才木矜所说的话,才如同抓住救命浮萍一般地求道:“姑娘,姑娘,你说你能让进去的人不染上疫病是不是?姑娘,求您了,救救我们吧,我们也都上有老下有小,也都不想死啊!” 那些官差猛地跪倒在地,一步步地爬往木矜身边,正想伸手抓着木矜的裙摆,卫九骁一个越步挡在了木矜的身边,俯视着那些官差,道:“怎么?要张大人亲自带你们进去么?” 第383章 脸皮厚的人染不上 听到这话,一旁的张禹最先急了,他可不敢进这发病区,张禹一脚踹过那几个官差,怒斥道:“混账,还不进去帮忙。” “等等。”木矜想想还是开了口,“先去附近找一间空屋子出来,然后找几套蒙面的衣裳送来。” “是是,我们这就去准备。”那些官差连滚带爬地起身往街旁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便找好了屋子和几套衣裳,木矜最先进了屋子,将衣裳用神秘河的河水浸湿过后,然后用火烘干,给那几名官差穿上,然后才让他们捂着口鼻带上手套进了栅栏里。 卫九骁看着栅栏里烟火漫天的乱糟糟的模样,目光渐渐放远,待全数的粮草和药材都被押运了进去,他才缓缓收回了目光,看向木矜道:“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木矜依旧神色淡然,“我要人手,不是死人。” 在这个时期,染上病的百姓已经够多了,有越多的人进去帮忙,就会有越少的人死亡。 “大人,这一批人,一日之后让他们出来,换另一批人进去。”木矜嘱咐了一声道。 不能将所有都倚靠在神秘河的河水身上,人都是有抵抗力的,如果过度劳累,便回增加染病的可能性,故而,一日换一批人出来休息,便是最好的。 “出来?”张禹一听到进去的人还能出来换班,面色大惊,“这怎么能出来?” 这里头的人要是出来了,那满城的百姓岂不是都要被传上疫病,要是一整个城都出事了,那他就完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再出来了!”张禹慌忙摇头。 木矜一个眼神扫向张禹,话语中带了一丝威胁,“张大人这是不信我?疫病绝不是一个小小的栅栏就能拦住的,张大人此时站在这里,您脚下的每一块土,您呼进的每一口气,都是这片区域发病的百姓们走过的,呼出来的。” 特殊时候,她不介意恐吓一下。 张禹听着脑袋一空,四肢也渐渐僵硬了下来,只余光拼命地扫向一旁卫九骁,却发现卫九骁仍旧是含笑吟吟地看着木矜,丝毫没有担忧的意思。 “九皇妃的安排,下官一定照办不误。”张禹话音颤颤,再也不敢反驳了,只心中默默想着,下一次出门一定要将全身上下蒙得紧紧的。 九皇妃? 木矜眉心一跳,眼光阴沉地睇了一眼一旁的卫九骁。 卫九骁利落甩锅,“张大人你叫什么呢!还不快去准备!” “是是是。”张禹弓着身子,听到了卫九骁的吩咐,如释重负一般,飞快地跑离了栅栏前。 木矜便也没再追究那一句话,径自也出了栅栏。 “诶!矜矜,你不用给我也瞧一瞧么?万一我也染了疫病呢?”卫九骁急忙跟上,谄笑着探头到木矜面前,问了一句。 木矜一手推过卫九骁的脸,转头微笑礼貌道:“脸皮厚的人染不上。” 卫九骁:“……我脸皮真的不厚。”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连步子也停了下来,看着木矜缓步回了宅子,他一个跃身便也消失在了街上。 第384章 空间崩塌 回到宅中的木矜先教着郢城的百姓将整个宅子做了一个消毒,然后才关着门回了空间内,开始研究收集到的那些血。 空间内,木矜第一次取了柜子里那些陈旧的制药工具出来,几个铁锅,还有一个类似酒精灯一样的小瓦罐,瓦罐里面的油仍旧保存完好,一根灯芯引火,小小的火苗上,还有一个小铁架子,架子上正好能放一个小铁锅。 木矜缓缓将小铁锅放上去,然后开始翻看着神农经,一边配药捣药,一边开始煮药。 “丝丝,帮我捉几只老鼠来。”木矜脑中神识微微一闪,便将丝丝放出了空间,再一闪,又闪了回去,丝丝就这样被扔在了空间外的屋子里。 “让我捉老鼠???”丝丝震惊道:“小肉球,你说矜矜是不是疯了,她竟然要我丝丝去捉老鼠?我是蜘蛛啊,我不是猫啊!” “爹爹~”小肉球依旧非常兴奋,胖乎乎地身子蹭着丝丝,十分享受。 “……行吧,我还是捉老鼠去吧。”跟着小肉球没法沟通。 丝丝吐出蛛丝,一个晃荡,便出了屋子,认命地开始找老鼠。 不过,幸运的是,全宅子的人都在清扫屋子,那些老鼠窝被惊到了,四处逃窜,眼尖的丝丝和小肉球相互配合,小肉球飞来飞去的找着老鼠,丝丝一口蛛丝卷住一个,直到卷了一堆的灰老鼠,它这才气喘吁吁回了屋子。 “照这蛛丝的使用程度,还不够我产的呢!”丝丝抬腿摸了摸头,话刚说出口,它背上的圣蛊小肉球翅膀一舒展,飞到丝丝的面前,吧唧一大口,直接对着丝丝的嘴亲了上去,口水粘连了一片。 丝丝嫌弃地不行,抬了好几只腿擦上去,可还没碰上嘴,木矜便又闪身进了屋子,双手一捻,丝丝和小肉球连带着那些被捆住的老鼠便一同被带进了空间内。 可刚一带进去,木矜还未来得及坐下搅动铁锅内的药剂,整个空间便开始迅速震动了起来,犹如山崩海啸一般,茅草屋前的那一条小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起大浪,直扑向岸边,源源不断的河水涌往四周。 “怎么回事?矜矜?空间不会要完了吧!”丝丝抱着茅草屋檐,看着汹涌而来的河水,惊怕道。 木矜心中也是一沉,旋即目光凌厉落到刚刚带进来的那一大捆老鼠身上,旋即一个闪念将这些老鼠带了出去,扔在了屋中。 等她再回空间的时候,空间内的一切都停了下来,神秘河中汹涌的河水回归平静,茅草屋的震动也没有了,除了屋外抖落下来的一圈干草,没有任何异像。 “矜矜,可吓死我了!”丝丝慢悠悠地爬回了桌上,愁声道:“矜矜,这空间不会突然就崩塌了吧,要是没了空间,我会不会死啊!” 它容易么它,这一世它从出生开始就各种倒霉,现在难道还要早死? “不会。”木矜目光渐滞,深思道:“空间应当是对生命力有着不同的反应。” 第385章 怎么连谁都亲! 从第一次,空间扩大是因为丝丝,第二次是因为南疆圣蛊,而这一次,她带了许多老鼠进来,空间则是引起了剧烈的震动,很大可能便是这么多的生命力打破了空间的规律。 木矜顿了顿眸,然后用意识从空间外随手抓了一只老鼠进来,空间并无异常,不仅没有崩塌,连空间外的雾气也未曾散开过。 “难道不是老鼠不行?”木矜又皱了皱眉,若空间对生命力有反应,一只老鼠被带进空间,空间应当会有变化啊,可是这空间一如往常,连之前有变动过的雾气也没有散开,这倒是让人觉得奇怪了些。 木矜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很快她便没再继续想了,桌上烧滚的药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提醒着木矜实验还没做完。 木矜一手将老鼠扔到桌上,然后拿起小勺便搅动起了药汁,如今还是研究药更重要些,空间的探索恐怕还要再往后推一推。 木矜又重新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实验中,一旁丝丝背着小肉球来来回回地在桌旁转悠着,逗弄着那只老鼠,时不时地还帮着木矜去屋外采些药材回来。 吭哧吭哧地忙了许久,药材用了一大堆,木矜终于将那浓稠的药汁调配好了,她缓缓将瓷瓶中收集的一些血珠倒出来,然后将药汁一同调配进去,喂到了小老鼠的嘴中。 一旁忙活着的丝丝见到这副场景,吓得八只大长腿齐齐颤了颤,连小肉球都背不动了,直接瘫倒半跪在地,道:“矜矜,你这……这是要拿它们实验?” 木矜悠然点了点头,没有小白鼠,小老鼠也勉强凑合,毕竟这个地方,也没有其他的东西能试药了。 “矜矜,”丝丝惊吓地盯着那只小老鼠,结结巴巴地问道:“我以后……以后给你多抓点哈。” 万一哪天矜矜没有老鼠试药,就抓它了呢! “嗯。”木矜并未在乎到丝丝的害怕,目光定定停在小老鼠的身上,一眼也不敢离开。 没让木矜等很久,那一只小老鼠很快便开始抽搐了起来,原先还好动的身体瞬间便放缓了下来。 木矜正要伸手拿开小老鼠身上的蛛丝,忽得,丝丝背上的小肉球扑闪着翅膀从丝丝地背上飞了下来,直接落在了小老鼠的身上,吧唧一大口,亲在了小老鼠的嘴上,晶莹剔透地口水顺着小老鼠的嘴边流下去。 丝丝一只腿挑开了小肉球,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连谁都亲!” 可说完了,丝丝又想起来了,这小肉球平时最喜欢亲它了,这时候它亲了小老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亲它了,间接和老鼠亲吻,想想就可怕。 丝丝长腿一抖,便将小肉球扔到了背上,晃荡着蛛丝便带着他出了茅草屋,去了河边洗洗。 丝丝带着小肉球离开,木矜没了人干扰,实验自然也能更得心应手了起来,她缓缓从桌旁抽出一把小些的手术刀,正打算解剖开那小老鼠的胸膛,可没想到的是,原先已经僵了的老鼠身体突然又动了起来,蛛丝被拿掉的瞬间,那老鼠麻溜一蹿,便从木矜的手中逃走了。 第386章 圣蛊奇效 木矜愣了一怔,旋即迅速叫了一声,“丝丝,快!帮我抓住那只老鼠。” 屋外丝丝听到木矜的急叫声,口中蛛丝一吐,晃得极快,几个回荡便堵到了那老鼠的面前,几条大长腿轻松一提,那老鼠便被抓回了桌上。 丝丝怕着这老鼠跑了,又吐了蛛丝,将那老鼠团团捆住,让它再也动弹不得。 木矜看着这活蹦乱跳的老鼠以及锅内冒泡的汤药,目光渐渐凝重了起来,她意识一闪,又提了一只老鼠进来,喂上了药,这一次没有任何意外,这一只老鼠同前一只反应近乎相同,只不过,这一只解剖了也没能活过来。 木矜一点点将手术刀上的血迹擦干,心中愈发好奇了起来,前后两次实验,结果竟然不同,所有的东西都一样,只有…… 木矜眉心一凛,眸光倏然转向丝丝背上刚刚清洗过的小肉球身上。 方才这一只南疆圣蛊亲了那小老鼠?莫非是它? “丝丝,你的蛛丝是怎么突然就有的?”木矜看着桌上一团蜷着的白蛛丝,沉声急问道。 丝丝十分臭屁地挑了挑大长腿,侃侃而谈:“那当然是因为本丝丝临危不惧,能力爆发了!当时可谓是危险重重……” “当时小肉球有没有亲你?”没等丝丝的长篇大论说完,木矜便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它的话,直击重点。 丝丝嫌弃地看了一眼背上的小肉球,声音中带着些许羞愤,道:“亲了亲了!这小肉球见谁亲谁,我能怎么办呢!” 木矜顿时双眸一亮,指尖轻轻一捏,便将那小肉球从丝丝身上拿了下来,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南疆的圣蛊,难道还真的有奇效? 正想着,小肉球眼巴巴地看着木矜,嘴边那晶莹剔透地口水顺着嘴角便流了下来,木矜反应极快,直接拿起了一旁药草的绿叶,轻轻刮下口水,然后放入了另一个小铁锅中,兴奋着又开始了实验。 丝丝完全没看懂木矜的研究,等放下的小肉球重新飞回它的背上,它才又吐着蛛丝,带着它出去溜弯了。 …… 城内天色渐渐暗下来,城内长街没有了往日的灯火通明,街旁的大门紧闭,连一个人都不敢再往外跑,只剩下街旁几盏昏昏暗暗地灯笼照亮着。 街尾一处小户人家前,一群疲惫的官差又从里头抬了一个全身发红的男子出来了,白布担架上,男子被裹得只剩下了两个鼻孔透气,直接便被抬去了疫区。 宅里头,还有几个女子的哭喊叫声,“大郎,大郎,别带走大郎啊!” “快,兰儿,先将大少奶奶拉回去歇着,千万看好了大少奶奶肚里的孩子。”一个悲戚的年长老妇人忙叫着一旁的丫鬟将哭得最凶的大肚子女子拉了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要去看大郎~”那大着肚子的女子虽是满脸横泪,神色悲痛,可脚下的步子却不敢往前挪动一步。 “琴儿,琴儿,你听娘的话,那疫区可不是你能去的,你现在还大着肚子,可千万不能着急啊。”女子正哭喊着,宅子里头,昏暗地方又匆匆忙忙跑出了一个披着厚袍的老婆子。 第387章 袁家大郎染病 这老婆子一上来便拉住了孙琴儿的双手,急声道:“琴儿,你听娘的话,你可不能去,你肚子里还有着孩子呢,大郎已经染上疫病了,你可千万不能再染上了。” 孙老婆子此话一出,一旁悲戚痛苦着的袁老夫人脸色瞬间便不好了,冷眼扫向了孙老婆子和孙琴儿。 郢城城灭,她们袁家还是看在孙琴儿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才没让他们老孙家去挤那大宅子,让老孙家一家都住到了袁家在扬州买下的宅子里,与他们老袁家同吃同住,他们将老孙家当亲家看待,这孙老婆子就是这么个想法?她亲儿子染上疫病了,孙老婆子想的只有孙琴儿一个人。 袁老夫人越想越恼,可心底却也发不得,毕竟孙琴儿的肚子里还怀着他们家的种,这时候还真不好翻脸,万一若是大郎……大郎有个什么好歹,这怎么说还能留个后啊! “孙老夫人说的是,琴儿,你好好照顾着肚子里的孩子,大郎那孩子,我和亲家母去瞧瞧便是,不会有事的。”袁老夫人一边安抚着孙琴儿,一边假装亲昵地拉过孙老婆子的胳膊,叹息愁道:“老妹妹,幸好你肯出来陪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二郎还小,大郎这又染了这种病,老姐姐我真是……” 袁老夫人有些说不下去了,眼眶通红,泪珠滚滚而下。 孙老婆子被袁老夫人拉扯得满脸尴尬,不知所措,她可没打算去那疫区啊,只得求助地看向孙琴儿,干巴巴道:“可,可是琴儿身边也需要……” 孙老婆子一时之间连推辞的理由都想不出来。 “琴儿还怀着身孕,快,让琴儿早些回去歇息着。”袁老夫人哪里肯让孙老婆子想出借口,直接一个眼神使给身旁五大三粗的婆子,两人一架便连拖带拽地出了宅子,赶往疫区。 孙琴儿扶着腰抽噎着,嘴里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被袁老夫人留下的丫鬟婆子们给推进了宅子里。 …… 夜色浓黑,天上一点月亮的痕迹都没瞧见,木矜从空间出来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没来得及同孙画儿她们打,直接带着药便赶去了疫区。 疫区,屋外一团火光,架起的火堆上时时刻刻都烧着热水和汤药,疫区内有了官兵的帮助,窦殊言明显要轻松不少了,只来来回回替着躺着的百姓们诊病。 木矜赶到的时候,又有人抬着一个担架送进了疫区里,担架后还跟着两个年迈的老妇,用绣帕蒙着口鼻,蹒跚跟在后面。 “大郎,官爷,这里这么多人,能不能让大郎单独住一个宅子?”袁老夫人看着四周乱糟糟的人群以及接连不断的哭声喊声,忍不住心疼道。 那抬着担架的官差连理都没理袁老夫人一声,直接将人扔在了宅子外屋最拐角的边上,便出去了。 “诶!官爷啊,这可不行啊!你们不能将大郎就放在这里啊,这里连张床都没有,怎么治啊!”袁老夫人捶胸顿足道。 第388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都是要死的人了,放哪里不是放!”那官差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然后抬着担架便又出了疫区。 袁老夫人气极,因着闷着口鼻,胸口剧烈地喘息着。 瑟缩在一旁的孙老婆子看着四周发病的百姓,将头深深地往披风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皱皮小眼,劝道:“老姐姐,这里头可都是发病的人啊,大郎已经送到了,咱们就先出去吧,这里有大夫能照顾哩!” “就在这里,大郎晚上可不得冻死啊!”袁老夫人听了孙老婆子的话,心中的担忧不减反增,怒声呵道。 孙老婆子突得被这么一斥,嘴边鼓动了两下,也没敢再反驳了。 毕竟寄人篱下,惹怒了袁老夫人,她一句话就能将她老孙家一家人全部赶出去,到时候万一惹上了疫病,那就不得了了。 想着,孙老婆子又将蒙面的黑布往脸上拉了拉,手掌再紧紧地捂住,等在了一旁。 宅子里头,窦殊言刚刚替一个年迈的老者诊完,那老者已经濒临死亡,高烧不止,窦殊言正着急地从里屋走出来,吩咐人熬药过来。 “窦神医,我带了新药过来,需要人试一试。”木矜蒙着口鼻,径自赶到窦殊言身边道。 “新药?能治这些疫病么?”窦殊言有些着急道,许是这几日见的死人太多了,他连偷师的想法都忘了,直接追问道。 木矜沉了沉音,正好开口,忽地,宅子外屋拐角处传来了一阵声音。 “呦,这是矜矜吧?”孙老婆子一个步子跳出来,双手直接扯住了木矜的衣角,伸手便要扒拉下来木矜的口罩。 木矜诧异回头,入眼便瞧见了一个紧紧蒙着面的老婆子,因着蒙得太紧,她连眼睛都看不太清,自然也认不出来。 “你是?”木矜微微侧身夺过了孙老婆子要扯下自己口罩的双手,拧眉问道。 “我是你外祖母啊,你瞧瞧,怎么能连外祖母都不认识了!”孙老婆子愤愤插着腰,一手将蒙面的布巾掀了一条小缝,然后迅速又蒙了回去,道:“你这孩子是当了大夫吧?是跟这窦神医学的吧,外祖母刚刚听说你们是不是研究出了治疫病的药啊?正好,你姨夫今日也发了疫病,这才刚刚送过来,你快给你姨夫安排个单独的宅子照顾着,这些药,也先紧着你姨夫用。” 孙老婆子大言不惭,说得一套一套的,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给木矜。 “这谁啊?”好不容易停下来了一句,木矜还没出声,窦殊言便先一步开了口,面色不善地看了看孙老婆子,眼中满是嫌弃,道:“你当这里是你家宅子啊?还单独照顾着?” “我可是咱们矜矜的外祖母,窦神医,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矜矜在你这里学了医,咱们可就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矜矜的姨父发了病,你们可不得帮衬着一二么!”孙老婆子继续攀亲道。 连着一旁的袁老夫人也赶来了,听到了孙老婆子的话,也急急忙忙凑上前道:“这是琴儿的外甥女?哎哟,是叫矜矜吧,我早就听琴儿提过你这孩子了,琴儿一直说你这孩子心善,你姨夫如今躺在这里,千万要拜托你多照看了。” 第389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木矜依旧没有出声,只稍稍打量了一下袁老夫人,袁老夫人头上蒙着的黑布比孙老婆子的包得松些,能隐约看清身上还算富贵的布料衣裳,应当就是孙画儿的妹妹孙琴儿的婆婆了。 袁老夫人的身量也比孙老婆子要高些,不过看动作灵活度还是不如孙老婆子的,应当是年纪大了,有人伺候惯了,自然就不如孙老婆子动得多了。 一旁站着的孙老婆子难得有一件事在袁老夫人面前站得住脚,能让袁老夫人求着她,心里正美着,结果木矜还久久不回话,孙老婆子一下就气了,怒道:“你这孩子,说你半天怎么没个动静呢?没听见么?那是你姨父,亲姨父!还不快去办啊!还有,不是说有药治这疫病了么?怎么还不去给你姨夫治啊!” 孙老婆子说一步往木矜身边靠一步,就差动手了。 木矜唇角淡淡勾起一抹冷笑,淡淡道:“是有药治,不过这药还没给人用过,也不知道会不会试死人,今夜我和窦神医正好就是来找人来试的,外祖母既然要让姨父先试试,那倒是也无妨!”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孙老婆子还没说话,袁老夫人先一步颤着声打断了木矜的话,道:“怎么能让没用过的药用在大郎身上了,绝对不行!” “就是啊,你这孩子,怎么能让你姨父试药呢!万一有个好歹……”孙老婆子没敢再往下说了,只目光怨毒地盯着木矜。 “呵~”木矜秀眉上挑,冷笑一声,看向孙老婆子,道:“那您想怎么办?” 孙老婆子见木矜出声,这才得意地抬了抬头,吩咐道:“这药就先给旁人先试着,你先将你姨父换个舒坦点的屋子,派人好好照顾着。” “嗯。”木矜抱胸点了点头。 “等旁人的药试好了,能用了可得第一个给你姨父先治着。”孙老婆子又追加了一句。 “行行行,你这老太婆这么能说,那就你来治啊!”窦殊言听着孙老婆子得寸进尺的话,最先忍不住驳了回去。 他活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太婆呢! “你你你!”孙老婆子面上微微露出来的两只眼气得发红,可到底也还是不敢对窦殊言发火,只得挑着看起来稍软些的柿子捏,怒看向木矜道:“你还不快去办!” “外祖母,你想办那可就得出钱啊。”木矜悠悠然看向疫区里,口罩下的唇角轻轻勾起,“您瞧瞧,这疫区里住了这么多病人,您想要姨父住得好,伺候的好,那就多出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你就出钱啊!”孙老婆子脱口而出。 木矜笑意更甚,眼底冷了冷,却没有应声。 孙老婆子看出了木矜的意思,顿时便恼了,“怎么?连外祖母说话都不管用了?你和你娘出去开店,我这外祖母可从来没有享过你们一分福,现在连说个话都不管用了?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你这是不孝!!!” 这一大顶帽子扣下来,木矜都忍不住要笑了。 第390章 试药 “说到底,外祖母还是舍不得为姨父出钱了?”木矜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挑起了袁老夫人的恼火,老孙家全家都住在袁家,吃住都用着袁家的,到现在她袁家大郎出事了,这孙老婆子撇得倒是干净。 “我出什么……”孙老婆子正要说话,忽地又察觉到了袁老夫人毒辣的目光,顿时缩了缩嘴。 经过这一番对话,袁老夫人已经看出来了,靠这孙老婆子根本靠不住,只好讪讪地看着木矜,斟酌开口,“木矜丫头,你看看,这好歹也是你姨父,住在这地方实在是……” 其实袁家也没什么银子了,毕竟扬州城的百姓一直排斥郢城百姓,他们自从到了扬州便一直花销,从来没有进账过,还带着老孙家一大家子拖油瓶,手头自然也紧了起来。 “这是疫区,袁老夫人想要个好的治病环境,大可在旁边买下一处宅子和人手单独照顾姨父,届时各种问题都解决了。”木矜漠然回声,往屋内走了走。 袁老夫人着急追上一步,“那用药……” “袁老夫人敢用?”木矜勾唇回眸。 “这药万一……”袁老夫人用力咽了咽口水,她哪里敢给宝贝大郎用这种连试都没人试过的药啊,疫病虽说可怕,可到底还是没到立马就要死的程度,万一试这药试死了呢,等后来神医研制出药了,大郎命都没了,还有什么用。 木矜淡淡收回目光,往里屋走了走。 袁老夫人又有些动摇,到最后还是只能求助一旁的孙老婆子,“你这外孙女到底能不能治病?” “治病?能治个屁!你看看郢城那些百姓,到现在可还关着呢,她能治病,母猪都会上树了!”孙老婆子刚被木矜噎了一顿,嘴里哪还有半分木矜的好话。 袁老夫人听了这话,更加不敢让袁家大郎试药了,只得又叫人取了些被褥来,安置了袁家大郎,便和孙老婆子一同回去了。 疫区宅子内,木矜拿着新药直接进了病重的屋内,这个屋子里,差不多都是些病入膏肓、高烧不退的百姓了,有老有少,皆奄奄一息地躺在满地的枯草和被褥上,离着枯草和被褥不远处放了一个小桌子,上面弱弱地点着两盏油灯。 “这是治疫病的新药。”木矜缓缓将手中的一个青白小瓷瓶凑到那两盏油灯照得最亮处,开口道:“但是没有人试过,也不知道能不能治疫病,还有可能会加重病情,甚至是死亡,有人愿意试药么?” 本来听到前一句,那些清醒着的百姓们还激动了一下,可等木矜说完后面一句,他们便再也笑不起来了,濒临死亡之际,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活多久,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能试药,对于未知的危险,总是让人害怕的。 屋内清醒着的百姓没有一个人应声,他们都害怕这一瓶药会夺走他们仅剩的生命,不敢去冒险。 正当众人都安静着,忽地屋子拐角暗处慢慢爬过来一个灰溜溜地小男娃,他满脸通红,沙哑着嗓子,问道:“是不是试了药,就能知道药有没有用了?有用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救大家所有人了?” 第391章 我来就好 “是。”木矜言简意赅地回道。 “那我来试吧。”那小男娃奋力扬起一抹笑,然后又往木矜身边爬了爬。 木矜没有想到的是,选择要试药的竟然是一个小男孩,老实说,她没有想过要让小孩子试药,不过,她尊重每一个人的意愿。 “二铁,不行,你不能试!”方才暗处的地方又多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神医,我来试药,我来试,我这个糟老头子也活不了多久了,二铁还小,就让我来试吧!” 木矜缓缓靠近那暗处,正瞧见是一个满头白发的瘦弱老头,半靠在墙面,两颊深深凹陷,一看便是病重了。 “爷爷,没事的,二铁身体好,二铁可以试的。”那小男娃撑着笑道。 木矜缓缓蹲到那老爷爷的面前,诊了诊脉,应当是病得太久了,这老爷爷的身子亏损太多了,外加上高烧不退,很难熬过今夜了。 “二铁,听话。”那老爷爷费力地喘息着,然后目光哀求地看向木矜道:“神医姑娘,就让我来试吧。” 木矜不自觉拧了拧眉,老爷爷这样的身子,试药也是不好的,很难产生效果,可让二铁一个小男娃试药,也实在不妥。 “神医姑娘,求求您了,咳咳咳……”老爷爷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好。”木矜忙从一旁倒了一碗热水过来,将瓷瓶中的药兑入碗中,然后一点点喂给了老爷爷,然后又抱起方才爬过去的发着热的小男娃,将小男娃安置在了老爷爷的身边。 那小男娃费力地睁大了眼睛,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老爷爷,窝在了老爷爷的怀中。 木矜缓缓起身,柔和圆润的额间微微突起了几根青筋,没有再说一句,直接迈步出去。 窦殊言紧跟其后,絮絮叨叨地问着,“怎么就走了?用下了药,今夜用不用我连夜观察一下?” “不用,”木矜简短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来就好。” 她原以为她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生死,可真当生死摆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都涌袭着无力与寒凉。 窦殊言明白木矜的想法,他没有再多说,只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回了大堂中照顾病人。 木矜怔怔地站在火堆前,看着高高窜起的火苗,面无表情。 直到橘红的火苗之中传出了一阵肉香味儿,木矜这才倏然回神,她诧异地看了看眼前架起的火堆,上面正烤着一只刷了油的鸡,而握着鸡的正是咽着口水谄笑的卫九骁。 “你怎么来了?”木矜缓声问道。 卫九骁一个挑眉,将烤鸡从火苗中移出来,然后变戏法似得将拿出袖中的一系列调料,全数往鸡身上撒了撒,道:“来烤鸡啊,懒得生火。” “这是疫区……”木矜翻了翻白眼,在疫区里面烤东西吃,这丫的也不怕染病病死。 “有矜矜这妙手神医在,疫区又如何?”卫九骁伸手将香喷喷地烤鸡凑到木矜面前,一手拉下木矜的口罩,笑眯眯道:“这可是我去找秋江楼的大厨学的,保证好吃!” “学?”木矜眉心稍稍动了动。 第392章 实话飚出来了 “那是自然,本皇子天资绝人,只看一遍就会了。”是只看了一遍,就是练久了些,也就练了三个时辰而已,不过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卫九骁一脸得意地撕下一块鸡腿,送到木矜嘴边,道:“尝尝看。” 木矜下意识地便咬了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怪味,反而有一丝丝的津甜和清香。 木矜接过鸡腿,又咬下了一口,细细咀嚼。 卫九骁看着木矜认真吃下鸡腿,嘴角的笑意更深,这丫头从午时之后便一直没有吃东西了,救人也不是这么个救法啊。 “手艺不错。”木矜缓缓吃完了一整块鸡腿,转身便打算离开火堆旁。 “诶!?怎么吃完就走啊?”卫九骁手中的烤鸡颤颤往前伸了伸,去酒馆吃饭,吃完了还要付点银子呢,这小丫头,就给了一句话。 “哦。”木矜似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子,扔给了卫九骁,道:“不用找了。” 卫九骁气得跳脚,“小丫头!我可学了三个时辰……啊呸!” 实话不小心飚出来了! 卫九骁上唇一咬下唇,痛得俊眉紧紧皱了皱。 看着卫九骁慌乱的模样,木矜嘴角忽地扬了扬,旋即利落转身进了宅子。 卫九骁抬眸的时候正好瞧见木矜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嘴角,拧紧的眉头倏然便舒展开了,眉眼之间尽含笑意。 他颠了颠手中的烤鸡,往肩上一扛,悠悠然迈着小步离开了。 疫区,木矜观察了那试药的老爷爷一夜,一直到天亮,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反应,这才将老爷爷交给了窦殊言接手,自己回去休息了。 …… 城外,天色渐白,南疆驻扎大营帐旁的野草们被晨间的露水压弯了腰,恹恹地蜷着叶子。 营帐中,一位身穿虎皮兽衣的粗汉将领正坐在铺着厚皮毛的榻上,手中端着用南疆特有的角杯装着的美酒,榻前还立着另一个威猛壮汉。 “阿骨赤将军,已经这么多时日过去了,城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壮汉明显比阿骨赤要浮躁许多,面上十分着急地问道。 阿骨赤仰面饮下美酒,猖狂一笑,“急什么!城内瘟疫已发,内讧是必然的,咱们只要等,等大酋长攻下边城,这扬州也一样不在话下!” “可是现在扬州内乱,咱要是趁此机会,先拿下扬州,那岂不是更妙,还能替咱们牺牲的那三千前锋军报仇!”那壮汉双眼通红,猛地握拳,粗壮的手腕上青筋全数暴起,凶煞道。 阿骨赤见状,朗声一笑,看着那壮汉道:“你是我麾下勇士,若你出马,必定战无不胜,但中原人擅修建城池,这扬州不似郢城那一座小城,扬州城墙坚固,若是硬攻,就凭我们三万兵,必是攻不下的。” “那难道我们就再次一直等着么?”那壮汉眸中血丝崩裂。 阿骨赤再次爽朗大笑,“自然不是,扬州内乱,边城必定已经收到了消息,只要咱们断掉边城和扬州的后路,大酋长胜了,扬州不战也必败!” 那壮汉虽然不能理解,但看着阿骨赤胜券在握的模样,便也就没再说话,只默默又坐到了一旁,闷头喝酒。 第393章 很快就会好了 扬州城内,偏僻的宅子里大门紧闭。 熟睡中的木矜被一阵砸门的巨声敲醒,翻身起床开门。 “矜矜,矜矜,你的药有用!那要死的老头醒了,活了,烧也退了,疫病有救了!”窦殊言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也没顾得上木矜倦怠的神色,兴奋地喊着。 “好了?”木矜半眯的双眼一下子便睁开了,“什么时候?” “就刚才,那老头一退烧,我就赶来通知你了。”窦殊言越说越着急,“矜矜,这疫病的药你究竟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窦殊言话还没说完,木门利落关上带起的风扑了他一脸,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句话随着风一同传来。 “等我一下。” 一刻钟不到,木矜便收拾完了自己,然后利索打开木门,跟着窦殊言一起大步出了屋子,赶去了疫区。 此时疫区不比往日,因着有人治好了疫病,所有染病的百姓们皆是燃起了浓浓的希望,木矜到的时候,疫区里所有尚还能动的百姓们皆是围近了木矜身边,可到底谁也不敢凑上去,只敢用布满血丝的眸子渴望而又害怕的看着木矜。 木矜看着这一个个困兽挣扎般的目光,心中兀地一颤,平静开口:“我需要先去看看试药的结果,若是确定了,今日我便会开始回去制药。” 众百姓闻言,齐齐往旁边让了让,让出一条直通里屋的大道供木矜和窦殊言进去。 木矜和窦殊言进屋后,直奔那拐角的老爷爷身边,此时那老爷爷尚未清醒,但身体内的烧已经完全退了下去,疫病出现的症状已经全然消失。 木矜又替老爷爷细细诊了诊,金针引脉,脉象平稳,只是身体还比较虚弱。 “神仙姐姐,我爷爷是不是好了?”那倚靠在老爷爷身边的小男娃通红着脸颊,费力地开了口,奶声奶气道:“那能不能先把我爷爷送回家啊?” 小男娃摸着硬邦邦的地面,小小的眉头紧紧皱起,“爷爷在这里一直睡不好呢。” “好。”木矜倏然一笑,伸手摸了摸小男娃的脑袋,道:“那你呢?也想出去么?” 小男娃软软摇头,“二铁还没有好,不可以出去的。” “很乖~”木矜温声道:“二铁很快就会好了。” “嗯,二铁相信神仙姐姐。”小男娃虚弱地点着头,泛白的嘴唇弯了弯。 “嗯。”木矜又摸了摸小男娃的脑袋,然后迅速起身出去。 既然已经确定了药有用,那么下一步便是大量制药。 “诶?矜矜,我跟你一起去配药啊。”见木矜离开,窦殊言拔腿跟上,已经错过了研制的阶段,制药阶段绝对不能少了他啊,能偷师一点是一点。 木矜刚一迈出去,方才屋外的那一群百姓又呼啦啦地围了上来,目光热切期盼。 “晚些时候,我会送药过来。”木矜此话一出,那些个百姓们皆是瞪大了双瞳,布满血丝的双眸中蓄上了一层水雾,是高兴,是喜悦。 没有什么能比不用死了这件事更让人激动。 “谢谢神仙姑娘,谢谢神仙姑娘啊!” 第394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众百姓磕磕盼盼的想不出一个词去表达他们的谢意,只得不停地喊着神仙姑娘,声音愈喊愈高,几乎要传遍响遍了这一整条街。 木矜身旁站着的窦殊言默默摸了摸鼻尖,这一群百姓,昨日还感谢着他呢,今日立马就变人了,当真是善变啊。 不过他也不需要这些人的感谢,他只想知道矜矜到底是怎么配出的药。 “行了,大家都回去好好歇着,早去配药,大家才能早些好。”窦殊言挥手正色道了一句,众百姓这才缓慢地让开了一条道。 木矜顺势走出疫区,目光浅浅看向空档的长街上,沉沉道:“疫区需要不少药材。” “药材?”窦殊言悠悠然看了看宁家药铺的方向,“宁家药铺里还有不少药呢!” 木矜轻飘飘睨了窦殊言一眼,“窦神医是要想宁家把家产全拿出来么?” “……”开玩笑,他拿点药玩玩还行,败光家产,这有点过了啊。 “先回去吧。”木矜敛眸缓步往回走,这件事,还是先同公孙鸿商量一下为好。 窦殊言默默跟在后面,心里暗搓搓想着,不行就去找刺史张禹张大人好了。 结果这想法还没想多久,他在郢城百姓住的宅子前见到了刺史张禹,当然与张禹一同来的还有卫九骁,和押运了好几车的药材。 “这……”窦殊言暗暗咋舌,不是说当朝九皇子乃是最穷的么?他怎么觉得,好像人设不符啊。 “张大人体恤明情,早早的就备好了药材送来。”卫九骁笑眯眯地看向木矜道。 一旁的张禹皮笑肉不笑,宽大袖子中的双手掐紧大腿,这才没露出来悲痛的神色,“对,神医尽管用。” “不够还有。”卫九骁体贴地拍了拍张禹的肩膀,又补充了一句。 张禹脚步一颤,险些摔倒在地。 九皇子还让不让人活了,他真的没钱了,老底都被掏空了!再有,他过冬连身棉衣都做不起了! “不错不错,张大人果然是好官!”窦殊言两眼放光地嗅向药材车旁,他好像闻到了人参鹿茸的味道,不过转而他又皱了皱眉,不对啊,配药应当用不上这些大补的东西吧? “那就运送进去吧。”木矜看了看那张禹的表情,然后又看了看卫九骁嘴边的笑意,淡淡点头。 卫九骁见状,忙让人开始卸药材箱进屋。 窦殊言本就十分好奇药材箱里头装着什么药材,加上他天生神力,便也就跟着一起搬了起来。 药材开始运往屋内,木矜便也没再门口逗留,跨步便进了宅内。 卫九骁疾步跟上,眯眼凑到木矜身边,笑道:“小丫头,这一次我可帮了你一个大忙了!” 木矜一个眼神都没给卫九骁,“那是张大人体恤百姓。” “那是我推脱的话,这你都听不出来?”卫九骁瞪大的双眸,旋即又反应过来,“小丫头,不带耍诈的!” “你自己诈自己的。”木矜轻笑反驳。 卫九骁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可不就是他自己说的么,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395章 民情还没体恤完呢 刚进了宅子,木矜还没主动去找公孙鸿,公孙鸿反而急急忙忙地冲到了木矜面前。 “木丫头,恬恬有消息了。”公孙鸿一直以来沧桑的神情终于在此刻变得有了一丝神采,大口喘息着道:“秦公子传信过来,他带人已经找到了恬恬和元解,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公孙鸿双手交错着握在一起,心中满是激动。 激动完了,一抬头,他又看到了木矜身后的卫九骁,面色大惊,忙屈身颔首道:“下官见过九皇子。” “公孙大人随意就好。”卫九骁摆手免了公孙鸿的礼。 公孙鸿这才应声起了身,目光转而又看向木矜。 “那就好。”木矜长舒出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可想起是秦挚传来的消息,她又顿了顿眸,秦挚不是在边城御敌,怎么会去找公孙恬? “秦公子?秦挚?”卫九骁最先问了一句,他好像是记得,他离开郢城之前,秦挚是要来郢城来着,难道是又惦记上了一个小姑娘? 公孙鸿恭敬回声,“是。” 卫九骁摸了摸下巴,看样子秦挚很快就要到扬州了。 正想着,窦殊言徒手顶着两个大药箱子正好路过三人身边,见到木矜,窦殊言脸不红气不喘的打了声招呼,“我就搬去你屋里吧。” “这……木丫头,这是什么?”公孙鸿惊愕地看着窦殊言从他眼前走过,目光渐渐呆滞。 “药材,”木矜缓缓开口,“城中的疫病也有救了。” “你……木丫头,你能治好城中的疫病?”公孙鸿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有些发懵,疫病可是从来就没有人能治好的! 木矜点了点头。 公孙鸿面色忽地怔住了,对木丫头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当初象谷一事,城中的大夫无人看出,若非木丫头看出来,又怎么会那么早发现,救下这满城的百姓。 “公孙大人,染病的百姓众多,疫病需要的药材也不少,恐怕要请公孙大人叫上郢城的百姓一同帮忙了。”木矜这样做也是有她的想法,如今郢城被毁,即便是重建也需要很久,郢城的这些百姓总不能一直呆在这一个宅子里,若是他们能对扬州城染病的百姓施以援手,接下来留在扬州城,倒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公孙鸿很快便明白了木矜的意思,忙道:“木丫头说得有理,那我这就去同百姓们商量一番。” “一起吧。”木矜有些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卫九骁看着木矜跟着公孙鸿一起离开,下意识地便抬腿跟了过去。 “还需要一些瓦罐和锅。”木矜转头又道了一句,“劳烦你转告张大人。” “……”卫九骁撇了撇嘴,张禹有个屁用! 不过说归说,脚步还是转了转,去往了门外。 门外的张禹眼看着花重金买到的药材流水般地搬进了宅子里,心在流血,正打算转身离开,闭眼不看,可刚一转身,他忽地又觉得背后一凉。 还没等他多想,一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再一次搭上了他的肩膀,“张大人,民情还没体恤完呢。” 第396章 以德报怨? 宅子前厅,这些日子因为扬州城内爆发疫病,郢城的百姓们心情也舒畅了不少,连平日里的抱怨声都少了很多。 毕竟扬州大发瘟疫,他们住在宅子里的百姓却没有一个人染上疫病,全部都是因为当初那些扬州百姓不让他们出去啊,说起来还算是福气呢! 众人越往这方面想,心中原先积攒的怨气和不平都渐渐消散了去。 木矜三人赶到的时候,前厅的百姓们正勤勤恳恳地扫着前厅,准备消毒。 这是木矜教给他们的,要每日消毒,保持清洁,这样才能保证不被疫病染上。 见到木矜和公孙鸿到来,厅前的百姓们这才停下了手中的事情,道:“公孙大人,木姑娘,你们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么?” 公孙鸿点了点头,然后才道:“是有些事情要同大家商量一下。” “什么事?”那些正在做事的百姓们皆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围向公孙鸿和木矜身边。 “城内的疫病有救了。”公孙鸿顿了顿话口。 “疫病能救?”百姓们皆是张大了嘴巴,满脸诧异。 公孙鸿又道:“是能救了,但是扬州城内染病的百姓过多,从配药熬药到喂药,都需要大量人手,大家可否愿意伸以援手帮城内染病的百姓一把?” 此话一出,厅前原本还吵吵嚷嚷地百姓们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才有了一个愤懑的老妇人,叉着腰站了出来道:“公孙大人,你这道理说不通啊,咱们郢城百姓刚刚进城的时候,扬州城的那些百姓是怎么对咱们的?他们把咱们关在这个小宅子里,不让咱们出去,现在还想让咱们大家冒险去救他们?这谁干谁傻啊!” 这老妇人的话带起了一阵不满的声音。 “就是啊,他们当初是怎么对咱们的,难道还要咱们以德报怨么?我这人是个大老粗,我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更何况那还是疫病啊,能传染的疫病啊,万一染到咱们身上,那岂不是害了咱们!” 公孙鸿看着众人纷纷反驳,低叹一声,转而又无奈地看了木矜一眼。 木矜倒是依旧神色平静,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副场景一般。 “没有人强迫你们以德报怨。”她微微动了动唇,“不过,你们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产生相应的后果。” “就像扬州城的百姓,当初不愿让你们出宅子,所以现在的你们,不愿意伸以援手。”木矜缓缓陈述着,余下的话,她没有再点名。 由她说出来,不如让他们自己去想。 “那若是我们现在帮忙了扬州的这些百姓,是不是就能出宅子了?”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忽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皱眉道:“疫病既然已经能治,那是不是说明扬州城的这些百姓都能好起来了?” 木矜点头道:“能。” 那少年又往前走了一步,他身后的父母连忙拽着他,不想让他再继续说下去,可那少年却是依旧坚定着他的想法,坚定地道了一句:“那我愿意帮忙。” 第397章 没有人能预料结果 “爹,娘,大伙你们都想想,郢城已经没了,日后咱们可是要住在扬州生活的,若是等那些百姓好了,难道咱们还要一直被关在这小宅子过冬么?”少年走到最前,然后又转过身去,面向着厅前的这些百姓,道:“若是我们今日伸以援手,等城内无事,咱们兴许就可以出去了。” 此话一出,众百姓幡然醒悟,惊讶地看着那说话的少年。 “可若是我们帮了他们,他们还是不肯让咱们出去,怎么办?”百姓中仍旧有人担忧出声。 少年嘴边一滞,他无法回答出这个问题,只得看向木矜。 “没有人能预料结果。”木矜神色淡然,看着那些犹豫不决的百姓,缓声道:“这只取决于你们愿或者不愿。” 愿意就有可能,不愿无非也就是可能小些或者没有可能罢了。 “这……”说了等于没说啊。 众百姓欲言又止,目光闪烁。 公孙鸿看着众人为难的模样,好看的眉头也不自觉攒到了一起。 “我愿意。”那站在最前面的少年又看着木矜,坚定地道了一句,“做了不一定会有结果,不做一定没有结果,更何况,我相信木姑娘的医术。” “……那我也愿意。”另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也跟着站了出来。 接着几个憨厚的妇人也站到了这几个少年的身边。 厅前的百姓渐渐开始涌动,没有人说话,但大部分都已站到了少年的身后,用行动表示着他们也愿意帮忙。 “若是愿意帮忙,等前厅收拾完,便去先西南偏角寻我,我会给你们做好防治。”木矜看着这些站出来的百姓,缓声道。 百姓们齐齐点头。 说完,木矜同公孙鸿道了一声,便准备离开前厅。 转身离开的同时,又扫了一眼那些不愿站出来的百姓们,然后大步离开。 那些没有站出来的寥寥几个百姓中正好有新梅村的那几个妇人,她们看着木矜和公孙鸿离开,目光稍稍有些迟疑了起来。 “他周婶,你说咱们要是不去,万一不会有什么好处落下咱们吧?”李婶子包着半长不长的头发,一脸担心地看着周婶子道。 周婶子嗤声一笑,眼光阴冷,“能有什么好处,咱们现在不去,到时候他们做完了,能出去了,咱们一样能出去,只要都是郢城百姓,这好处就落不下咱们的。” “说得对,还是他周婶想的对!”其他妇人们听到这话,心中顿时舒坦了下来,她们才不乐意去干那些吃力还容易染病的事呢! …… 西南偏角,木矜屋前已经堆了好几箱的药材,窦殊言正一箱一箱地开着,探头往里面细数着药材。 见木矜过来,窦殊言忙站起来,凑到她身边道:“矜矜,你可回来了,这张大人办事倒还挺靠谱,这些药材几乎都能开好几家药铺了,要什么药有什么。” 木矜轻轻扫了一眼那几箱药材,待瞧见那成箱的灵芝人参,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丫的,怎么连人参灵芝都弄来了…… 第398章 你怎么能放弃解释呢? “我去写方子,等制药的瓦罐和锅送来了,神医便可以开始制药了。”木矜从药材箱上收回目光,跨进屋中。 “好好好!”窦殊言笑眯眯地应着声,他可等这方子等太久了。 屋内,孙画儿和明婶带着木榕、明月正面色慌张地等着,见到木矜回来,孙画儿忙上前拉住了木矜的双手,急切道:“矜矜,你当真能治那疫病了?” “嗯。”木矜脑壳微微有些发疼,今日问这句话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太好了!”孙画儿激动着看了看明婶,二人面上都多了几分笑意。 “是啊,太好了。”木矜轻轻道了一句。 “那有什么,有什么是咱们能帮忙的?”孙画儿忙问了一句,毕竟这城中这么多人发疫病,她们能帮一把也好。 木矜笑了笑,“等会咱们郢城的百姓会来帮忙制药,娘和明婶就一起帮着吧。” “哎,好。”孙画儿和明婶一起应了一句。 “那娘,我先进去写个方子给窦神医。” “好。” 刚回了屋里,木矜便一个闪身去了空间,若是药有效,那定是与圣蛊有关。 “丝丝,带小肉球过来。”木矜缓缓坐到桌边。 “矜矜,你回来啦!”屋外的丝丝听到喊声,一个晃悠便到了桌上,长腿快速扒拉着跑往木矜身边,委屈巴巴道:“矜矜,这空间我都玩透了,你就带我出去玩吧。” “下次再说。”木矜一手抵住丝丝往她身边冲,一手将它背上的小肉球捻了下来,开始研究起了小肉球。 “诶!矜矜~”丝丝还想往前凑,可看着木矜好奇盯着小肉球的模样,它顿时觉得有点失宠的感觉。 “矜矜,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都喜欢小肉球了!”木矜头也没抬,淡淡道:“我有事,待会再说。” 丝丝撇了撇嘴,瘫在一旁开始沉思,它这么好看的小蜘蛛,怎么能输给一个小肉球呢?这简直没道理啊! 木矜正研究着小肉球,丝毫没有注意到丝丝幽怨的目光,顺手便从一旁那了一个小碗,开始收集着小肉球的口水。 然后又点了油灯,开始煮药。 药汁起泡之时,木矜正打算加一旁收起的小肉球的口水,却意外看到了桌旁留下的象谷残渣。 她忽得手一顿,若是圣蛊的口水有奇效,那么对象谷之毒呢?会不会也有不同的效果…… 木矜眸光微微敛了敛,睨向一旁的丝丝,道:“丝丝,小肉球喜欢什么?” “啊?”丝丝抱着八条大长腿愣了愣。 “小肉球喜欢吃什么?”木矜又重复了一声。 “额……矜矜你要干什么?”丝丝颤颤抬起腿,想往木矜身边凑凑。 还没走几步,便又听到木矜道:“给小肉球做点吃的。” “什么?!”丝丝顿时觉得天崩地裂,撒泼道:“矜矜,你不给我做好吃的,给它做?” “嗯。” “什么叫嗯啊?你怎么能放弃解释呢?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丝丝满脸震惊地冲到木矜身边,八只大长腿一齐扒着木矜的双手。 第399章 偶然遇到的吧 “小肉球的口水有奇效,我需要研究。”木矜十分给面子地解释了一句。 “哦……原来是研究啊。”丝丝迅速接受了这个说法,甚至还有点兴奋? 毕竟这可是研究啊,前几任药农做研究的东西,那可都死得很惨啊。 “那我这就去帮你问。”丝丝欢快地凑到小肉球的身边,拿着大长腿拨弄着那小肉球,笑眯眯道:“小肉球,你喜欢吃什么?” “爹爹~”小肉球非常乖巧地凑到了木矜身边,口水顺势流了下来。 木矜连忙捻起小肉球,一边收集着口水一边道:“原来它喜欢吃你。” “……不是,明明是小肉球它……”丝丝看着木矜又进入了单机实验的状态,仰面翻身躺在了桌上,它可以解释的,它真的可以解释的! 等木矜的实验结束,一切都弄完了的时候,丝丝已经呼呼大睡在了小桌上。 木矜拿着研究出来的两瓶药,正准备闪身出空间,可看着丝丝四仰八叉地躺在桌子上,她又顿了顿,顺手将丝丝拿到了床上,然后才出了空间。 空间外,卫九骁已经将瓦罐和锅运送了过来,全部放在了偏角,木矜出来的时候,窦殊言正眼巴巴地朝着屋内望着,一见到屋门开了,立马冲出来道:“矜矜,矜矜,怎么样,药方写好了么?” 木矜缓缓将袖中写下的一系列常用的药方递给窦殊言,然后又拿出了一个稍大些的瓷瓶,道:“照药方熬至冒泡,然后加入一两滴瓷瓶内的水便可以了。” “水?什么水?”窦殊言接过药方,随意扫了一眼,便看出来了这只是普通的药方,对疫病顶多只有暂缓作用啊,那么重要的便是在这瓷瓶里了。 木矜眯了眯眼,“口水。” “!!!什么?” “南疆圣蛊的口水。” “南疆圣蛊?”窦殊言惊了,“你不会告诉我,这是你去南疆意外得到的吧?” 木矜悠悠点头。 “……”得,这还偷师个啥,矜矜这丫头的气运已经逆天了。 南疆圣蛊他可是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了,这丫头去一趟南疆,就得到了? “窦神医?”木矜轻声叫了一句。 窦殊言怔怔回神,看着手中的瓷瓶,心中几十年都没有体验过的嫉妒味渐渐蔓延,酸道:“矜矜啊,你是怎么得到的南疆蛊虫的?” 他好歹也去了南疆好多好多次了,那些个南疆人连圣蛊的名号都没听过,他根本无从找起啊。 “……偶然遇到的吧。”她总不能说,圣蛊是她家丝丝收养了的大儿砸吧! 窦殊言嘴角一僵,手中的瓷瓶险些被他握碎,幸好他及时收了手。 他就知道真相远比现在还打击人。 人家一个偶遇就能找到的东西,他寻寻觅觅了几十年。 “窦神医,那制药就请您多多照看了。”木矜没等窦殊言再说话,抬腿便跨出屋子,赶往了宅子的另一边。 在这一座宅子的北面有一处屋子,用栅栏围了好几圈,屋门也被一把大锁紧紧锁住了,只有屋旁的小窗上留了一个小缝,用来每日送食物。 第400章 晕倒 这个屋里头,正住着那些深中蛊毒的郢城百姓。 木矜缓步走往那小窗边,从窗户缝中看向屋子里头,屋里头的那几个百姓这时候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面容呆滞地坐在床边。 待察觉到窗边有人来了之后,才会有几个百姓疯狂地冲向窗边,骨瘦如柴的胳膊拼命地想要伸出去。 “出去,我要……吃饭。”混乱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往外传。 木矜皱眉看了看里头的人,本来中了这些毒瘾的人如果照顾得好,应当这时候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但郢城出事,扬州这边,也是迫于无奈。 “谁在那儿?”木矜正看着,忽地,屋旁传来了人声。 扭头看去,屋前正站着一个壮汉,汉子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原来是木姑娘啊。”那壮汉看清木矜的面容,声音陡然转下,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句。 “你是来给送饭的?”木矜将目光落在壮汉的食盒上,凝眉问道。 那壮汉点点头,一边说着,一边将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在窗台边,“可不是么!这些中毒的百姓一天到晚就叫着要吃饭,不给饭,他们都能把整个屋子给啃了,大人就吩咐我勤送饭菜过来了。” 木矜看着这一盘盘的饭菜,手中微微一动,便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瓷瓶,然后将瓷瓶中的药汁分别倒入每一个盘子中。 “诶!木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那壮汉看到木矜往饭菜里倒药,顿时便惊了,着急忙慌地问道。 木矜神色淡淡,倒完了所有的药汁,回声道:“试药,对他们没有影响,等里头的人吃过了之后,你观察一下,他们躁动的次数,若是发病的厉害,就去西南偏角的屋子找我。” “哦,好。”那壮汉连连点头,伸手将窗口开大了些,然后一点点将饭菜推送进去。 木矜看着那些中毒的百姓吃完了饭菜,这才转身又回了自己的屋旁。 前厅的那些自愿帮忙的百姓已经到了窦殊言身边,开始帮忙熬药制药,整个屋前都飘着浓郁的药味儿。 木矜回屋的时候,药已经渐渐开始熬好,她忙拿了好几个大桶进空间,从神秘河内开始舀水出来,郢城的这些百姓若是要去疫区内,必定会有感染疫病的风险,疫病虽然能治了,但她还是打算替这些愿意伸以援手的百姓做一下预防,毕竟疫病人人都怕,有了神秘河河水的预防,至少能让他们更加放心些。 这是她答应了要做的。 木矜从神秘河中提了好几桶的水出来,然后又从茅草屋旁摘了些能够强身固体的药材,将汁液一同挤入了神秘河的河水之中,然后才慢慢的拿出去,让屋外帮忙的那些百姓将口罩和手套等衣物放在河水中浸湿,然后借火烤干,然后再赶去疫区。 做完了这些,木矜便将屋前制药的一切都交给了窦殊言,自己则赶去了前院,打算去找公孙鸿。 可刚走到假山碧湖旁,木矜便忽地感觉脑袋有些发晕,不算强烈的日头斜斜刺入她的双眸,一个晃眼,便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第401章 有事的是你 再睁眼时,已是夜时。 木矜从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屋内连个灯都没有点燃,只有调皮的月光从窗台上的缝隙中跳跃着,闯了进来,也为木矜照出了一丝光亮。 她缓缓下床,迈着虚弱的步伐,开门走出屋外。 只看了一眼四周,便能确定这并非郢城百姓住着的那个宅子。 这是哪里? 木矜轻轻皱了皱眉,秋夜冷风吹袭到骨子里,凉得她打了一个冷颤。 “小丫头,出来不知道穿衣服么?”卫九骁斜斜勾唇,从院中大步跨进屋内,捞起一件厚披风便披盖在了木矜的身上。 “这里是哪里?”木矜眉心稍稍舒展了些。 “当然是我的宅子。” “有事?”木矜眉心又攒了起来。 “有事的是你,”卫九骁看着月光映照下,木矜脸上苍白的面色,顿时多了些怒意,逼近几步,道:“你不知道你身子不好么?你这小丫头就这般不惜命么?你以为你有九条命么?累成这样居然还想去疫区帮忙!” 卫九骁越说越气,恨不得一手敲到木矜的脑袋上,敲醒她。 可左右想了想,还是……舍不得! “……”木矜被这一串连珠炮说得有些发懵,再加上她久睡才醒,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这一时间,她竟然也没了反驳的话。 “哼,算你这小丫头好命了,若不是我路过,扬州城的那些百姓没死,你倒是先累瘫了。”卫九骁没好气地说着。 “送我回去。”木矜苍白的唇瓣上下动了动,窦神医还在带人制药,万一有个什么问题,她在场也好些,更何况,她还有事找公孙大人呢。 “不送。”卫九骁撇过了脸去。 木矜定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笼紧长袍,径直绕过卫九骁,缓步挪往院外。 还没走出去一步,卫九骁长臂一伸,直接环住了木矜的全身,手臂一提力,便带着人跃了起来,直接上了屋顶。 “卫九骁!”木矜虚弱的声音中带了些许恼意,她已经够冷的了,这丫的竟然还带她吹风。 可刚想到一半,忽地,她腰上的手臂又动了动,一个带着温热气息的长袍连人带头一起笼了过来,蒙住了木矜的整个脸,也挡住了她面上所有的寒风。 “小丫头,你可不要乱动,要是咱们俩一起摔死了,那可就是殉情了。”卫九骁下巴抵在木矜的头顶上,将胸膛也贴得更近了些。 “你要带我去哪?”木矜在长袍下翻了翻白眼,殉情,亏这丫的想得出! 卫九骁轻笑一声,“你想去哪?” “回去。”木矜淡淡道。 “除了回去呢?” 木矜顿了顿,然后又道:“刺史府。” “好,那就刺史府。”卫九骁脚尖轻点在屋顶上,一个转身便入了黑幕中。 去刺史府好啊,在刺史府里,这小丫头还是九皇妃呢! 没一会儿,卫九骁便带着木矜到了刺史府的屋顶,此时的刺史府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华贵繁盛,只剩下了惨淡和凄凉,就连府中种下的草木都比扬州城别的地方要早秃几日。 第402章 请大人速速决断 卫九骁带着木矜直接落在了刺史张禹的书房前。 此时,书房前还是灯火通明的模样,窗外透出的光十分明亮,应当是里头还点着不少盏油灯。 木矜正打算敲门,忽地被卫九骁扯住了双手,拉在怀中,然后半蹲着凑到书房门外偷听。 “刺史大人,下官认为这样不妥,城外那三万的南疆军可是随时都会攻进来的,若是咱们一点防备也不做,只干等着朝廷派兵前来,那岂不是太过被动了!”一个愤懑的声音从书房内传出。 接着,又是另一个人附和出声,“是啊,刺史大人,这三万南疆军现在是没动,可咱们不能保证他们什么时候会动啊,现在陆路是被阻了,可水路到底还是阻不断的,若他们真想走水路,那也未必就绕不进城的!” “是啊是啊,刺史大人慎思啊!” 一阵阵越来越大的声音,让木矜明白了这书房里头,还不止有刺史张禹一个人,她缓缓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换了个姿势,继续偷听。 “大人,下官觉得,不如先想办法联系镇南将军吧,然后由大人聚集城内精兵,防守城墙。”喧闹过后,一个平静沉稳的声音才缓缓吐露出来。 屋外的木矜听到这声音,眸光突得定了定,这是公孙鸿的声音。 公孙鸿也在这书房里。 “不妥不妥,”刺史张禹连声反对,声音焦急,“边城还在内乱,镇南将军再怎么赶,也无法带兵回来攻打三万南疆军,更何况,这些南疆军还在城外,若是送信被知道了,那他们定会知道城内出事,加快攻打的。” 张禹猛地从椅子上窜起来,来来回回地在书房内走动着。 木矜在门外看着灯光映照下移动的身影,转眸看向一旁的卫九骁,对于战事一事,她着实是不太了解,这边的地形她也不甚了解,故而那三万的南疆军她也没有办法。 卫九骁正看着木矜,她忽然一下子转过眸来,惊了他一跳,慌张着收了目光,而后又想了想,他慌什么!就又转了回来,强撑着平静的面色,张口轻声道:“怎么了?” 木矜看着卫九骁这般模样,倒也不指望了,这丫的,还能指望他上战场打仗不成? 她低了低眸,没再开口。 书房里头的争论声越来越大。 “刺史大人,那咱们的粮草还能用到几时?”有官员问出了重点,也直接问到了刺史张禹的头疼的脑壳上。 张禹一脸生无可恋,“没几时了。” 本来是还有不少的,但是被九皇子这七七八八的搜刮了一下,他连个渣都不剩了。 “大人,咱们这可还有满城的百姓啊,请大人速速做决断。” “请大人速速决断。” …… 木矜没有进屋都听到了一众官员跪地俯首的模样,可屋内张禹的声音中却带了浓浓的愤怒,“我能决断什么,你们说我能决断什么!” “你能决断的可多了,张大人。”木矜还没偷听完,卫九骁忽地轻笑了一声,丝毫没有掩饰压低他的声音,一手搂起了卫九骁,另一只手轻飘飘地推开了书房的门,道。 第403章 瓮中之鳖 “九……九皇子。”张禹睁目结舌地看着外头的卫九骁和木矜,舌头打结道:“你们……你们这是偷听……” 话还没说完,卫九骁长腿一勾,那扇被打开的门又合上了。 “张大人,难道你不想解决城外驻扎的三万南疆军?”卫九骁勾了勾唇。 张禹突得又一种心思被人看破的心虚感,他眼神一转,便避开了卫九骁,道:“自然是想的,可九皇子您也知道,这城中如今发疫病的这般多,城外可还有三万南疆军呢,京中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张大人是没办法,但是我倒是有个想法。”卫九骁将手中的木矜又往身边揽了几分,薄唇轻启,“同公孙大人的想法一样,如今城中兵少,单凭这扬州城中的兵定是无法动手,但若是通知镇南将军一声,倒也未必没有可能反扑。” “反扑?”书房内的众官员皆是惊愕地抬了抬头,他们可没想过要反扑啊,南疆人可都是杀人饮血的生人,他们哪里敢主动出兵啊,只要能守住这扬州,已经算是大幸了。 “九皇子是有何看法?”众官员之中,只有公孙鸿一人挺着胸,扬头正色问了一句。 “公孙大人呢?”卫九骁看着众官员的神色,故意没有说下去,他是九皇子不假,可锦衣暗卫那头可是时时刻刻盯着他的消息呢,这几日玄清连影子都没瞧见,定是处理暗卫忙得不歇脚,若是这时候,他再给扬州出出主意,立立大功,到时候那京中的老头都不用锦衣暗卫了,一道圣旨给他宣召回去,到时候恐怕连齐王也拦不住了。 卫九骁越想越觉得糟心,想来想去还是不打算明说,只将目光定在了公孙鸿的身上。 “回九皇子,下官以为,当同镇南将军一同联合围剿,边城同样也在战乱,若是镇南将军灭了南疆三万大军,边城猛攻的南疆大军必定军心涣散,到时也可一击而破。”公孙鸿目光凛然,眼下的那颗泪痣在此刻竟显得有些震色。 “说得不错!”卫九骁颇为赏识地看了一眼公孙鸿,点了点头,继续诱导道:“公孙大人觉得,这三万南疆军来我扬州却又不攻城池是为何?” “为何?”余下的官员听着卫九骁和公孙鸿的对话,越听越糊涂,“还能有什么为何?那自然是为了郢城这一座城池了!” “不,是边城!”公孙鸿猛地闭眼之后,又睁开,掷地有声道:“是为了边城和郢城!这三万南疆军是想切断了镇南将军的后路,趁机攻下边城,然后一举拿下扬州。” 郢城尚未被灭之时,秦挚秦副将曾来过郢城,当时他便跟着秦副将了解过一些边城战场一事,虽然说得不多,但也算清楚了一些。 一直到秦副将离开,原因竟是主帅重伤,他便开始明白了过来,边城这一仗并不好打,但若是南疆切断了镇南将军的后路,便是两面夹击包抄。 前面猛势进攻,后有猛虎拦路,这边城已是瓮中之鳖! 第404章 假意投降 但…… 公孙鸿想着想着,又将目光停顿了下来。 边城是瓮中之鳖,那城外的这三万南疆军未必就不是瓮中之鳖。 这三万的南疆军同样夹在镇南将军和扬州之间,只要他们能和镇南将军取得联系,两相夹击,到最后,成为鳖的那一只,定是南疆,而非扬州! 公孙鸿越想越觉得激动,可面上神色还是依旧平稳,他转而对向刺史张禹,跪地请求道:“恳请大人派兵通知镇南将军。” 若是此时扬州不动,任由南疆军拖下去,到时候,损失的便是三座城池! 公孙鸿简直不敢想。 一旁的众官员听了公孙鸿的话,面上也纷纷多了些惊愕之色。 他们这些小官吏自然是不了解战场的,但是也能明白这三座城池的重要性,失守三座城池,再想拿回来,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张大人,本皇子觉得公孙大人说得十分有理,您觉得呢?”卫九骁睨着张禹,压着声音道。 张禹急得满额大汗,他还有什么可觉得的。 他现在是应也不敢,不应也不敢。 镇南将军若是到了这扬州,这扬州城的兵力必定是要交付于镇南将军管理,但是这城中兵力决不能随意交出,扬州城的这些兵,他还不知道么! 都是些酒囊饭袋,那些好兵早就被他磨走了,剩下的这些,可都是给他送了好处,来讨个身职的。 可当今陛下如今十分注重民情,重文重武,他这还没来得及换掉这一群没经过筛选的将士们,这城中的事情就爆发了,现在他也来不及换啊,只能拼命压制着。 “九皇子,下官,下官还是觉得不妥,即便是镇南将军与城内兵力一同围剿,南疆三万大军也并非小事,更何况边城还有南疆兵力猛攻,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张禹瑟缩着身子,推脱道。 “若是用计呢?”卫九骁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木矜忽地张了张口。 “什么计谋?”张禹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刚一问出声,他便恨不得反手抽他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卫九骁轻轻揉了揉木矜细软的腰间,示意她别再开口,然后凝眉看向公孙鸿道:“我记得郢城全城逃亡之时,有位少年曾提议了一出空城计?” “确有此事。”公孙鸿点头应声,然后脑中忽地又是一闪,急声道:“难道要重施空城计?” “不,”公孙鸿想了想,又觉得行不通,他低头深思良久,又道:“投降!对,就是投降!只要假意投降,在城中布下天罗地网,再有镇南将军围堵,必定能在最为松懈的时候拿下这三万南疆军。” “假意投降也得那些南疆兵肯信啊!南疆人向来喜猜测,多疑,若是他们不上当,那岂不前功尽弃。”有熟悉的小官吏嗫嚅着出声。 “是啊,空城计已经使过一次了,想要再使,他们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了。”公孙鸿紧紧皱着眉,思考着。 一旁的卫九骁忽地松开了木矜的细腰,悠悠然坐到了张禹的身边,笑眯眯道:“张大人不会不知道城中疫病是从何而来的吧?” 第405章 调查 张禹被卫九骁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僵着脸道:“下官,下官……确实不太了解。” 张禹狠了狠心,到底还是没敢说出口。 毕竟这九皇子在朝中也只是一个闲散皇子,上头有齐王殿下顶着,九皇子向来不学无术,只会饮酒作乐,为了追九皇妃,还威胁官员,像这样的皇子应当也不会知道些什么战事。 张禹心中自我安慰着。 “张大人,身为扬州刺史,对民情倒还是不够关注啊。”卫九骁勾唇低叹了一句,转而又道:“不巧,我倒是在疫区听说过一些。” “扬州城中疫病大发,并非从一个地方发起,反而是四处疫病一同发起,每一片区域都有人发病,发病初期也都没有出事,一直要掩饰不住的时候,疫病已经传染给了城中大半的百姓,城中才发现了疫病。”卫九骁淡定的叙述着,落在张禹身边桌上的那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面。 张禹听着那一声声的轻敲声,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难道……”公孙鸿目光渐冷。 张禹一听公孙鸿又要发话了,恨不得当场封了公孙鸿的嘴,当初他就不该让郢城这些人进城,引来这么一堆的麻烦! “是南疆人捣的鬼!”公孙鸿话刚说出的那一刹那,便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目光,可还没等他细看,身旁其他的官员便急急追问了起来。 “什么?南疆人?不可能!绝无可能!” “南疆那三万大军还没同我扬州城交战过,又如何会捣鬼疫病!” “是啊,他们连城池都进不来,又怎么插手城内一事,更何况,疫病也并非人说了算的。” 小官吏们激烈的讨论了起来,将反驳的张禹完全抛之脑后,齐聚到公孙鸿身边。 连一旁站着的木矜都被这些官员挤得往旁边让了让,许是因着身子还虚,她又伸手扶了扶背后的门框。 掌心刚贴上那带着些冷意的木门,卫九骁忽得一个大步冲过来,双手圈住木矜的腰间,扶住了她虚弱无力的身子。 “扬州城大,疫病初起应当不会大范围的,可这一次扬州城中的染病的百姓都是分片区域的,渐渐传给更多的百姓。”被众官吏围聚在一起的公孙鸿正走到书房的案桌前,用毛笔沾了黑墨,一点点画出扬州城的简图,圈出几个重要区域道:“这几处是最早发病的,这几片也是百姓做多的地方,有商铺有酒楼,但城中的几处医馆都被避开了。” “若要仔细调查,恐怕还要刺史大人提审那些最先染病的百姓,便能了解清楚。”公孙鸿解释完他的猜测,才又转了身,从众官吏的身边走出,拱手看向卫九骁和张禹。 “此事本官会调查的。”张禹难得有个说话的机会,忙应和了一声。 卫九骁看着张禹急不可耐的模样,愈发觉得好奇了起来,“那此事便辛苦刺史大人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那便好。”卫九骁说着,搂着木矜便要离开。 第406章 送我回去 “我还有事。”木矜并未跟上卫九骁的脚步,停在原地未动,泛白的唇瓣轻轻抿了抿,有些发干。 “公孙大人,一起走吧。”卫九骁并未忘记这小丫头的目的,直接冲着公孙鸿喊了一句,木矜才动了步子。 “是。”公孙鸿连忙应声,然后对张禹拱了拱手,便跟着卫九骁和木矜一同出了书房。 其余小官吏们见到九皇子和公孙大人都走了,自然也都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纷纷告辞。 一时间,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了张禹一个人,他脸色越来越黑,看着众人纷纷离开的背影,怒意再也绷不住了,一个茶杯砸了下去,碎片四溅。 可仍旧不解气,他瞪红了双眼,从案桌背后的那一个书架上抽出了一封信,吼道:“来人,给我把这封信寄出去!” …… 刺史府外,卫九骁将木矜搂得更紧了些。 公孙鸿看着二人这副亲密的模样,想开口但到底也不是他能管得起的,只得熄了话音。 “公孙大人,宅子内中象谷之毒的百姓那边,我也送了药过去,这几日就劳烦大人照看一番了。”木矜依靠着卫九骁的力气,轻轻屈了屈膝。 “你已经制出解药了?!”公孙鸿瞪了瞪眼,面上难以掩饰的惊喜。 “还不确定,还要再观察几日。”木矜淡淡道。 “也好也好,这样稳妥些。”公孙鸿连连点头,然后看着木矜苍白的脸色,又担忧地问了一句,“木丫头,你这身子,是这几日太累了吧?” “无事,可能是有些着凉,喝一剂药就好了。”木矜浅浅回了一句。 公孙鸿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木矜和卫九骁,欲言又止,“那……” “公孙大人先回吧。”未等木矜说话,卫九骁先一步接话过来,然后迅速点脚跃身,消失在了公孙鸿的面前。 “卫九骁,”木矜眉心紧了紧,冷声道:“放我下去。” “好。”卫九骁难得轻快地应了一声,然后一手拉起长袍,掩主木矜面上的冷风,足尖一跳,便跃往了来时宅子的方向。 等落地的时候,木矜这才伸手缓缓掀开了长袍。 果然,回的还是这丫的宅子。 “送我回去。”木矜冷了冷脸,原就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白了些。 “回去美人大婶会担心的,就住这吧。”卫九骁左思右想,才想出了这么个绝世好主意。 可一抬头,却看到了木矜更加难看的脸色。 “我很累。”木矜抿了抿唇,用力撑了撑越来越重的眼皮,若不是她现在浑身软绵无力,没什么精神,定要扎死这丫的。 卫九骁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明白了木矜的意思,他一个跨步上前,打横抱起木矜娇软的身子,踢门进屋,放到床上,动作一气呵成。 等木矜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身上的被子都盖好了。 “累就好好歇着。”卫九骁斜斜够了勾唇,道:“美人大婶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睡吧。” 听到这话,木矜总算是松心下来,原本被外头的风吹得发冷的身子,这时候突然又盖上了被子,冷热交替,她瞬间便抵不住了,困意席卷而来,眼皮完全覆盖下来,只剩下了卷翘的长睫微微颤着。 第407章 空间消失? 听着床上小人儿的呼吸渐渐平稳,卫九骁嘴角笑意更深。 这还是小丫头第一次生病,倒是比平日里少了些张牙舞爪,往日里他这般做,定会被扎成马蜂窝,今日倒是难得。 他缓缓蹲下身子,目光渐渐凑近到木矜的面前,近到几乎可以看得清这小丫头脸上的小绒毛,怔怔看了许久,又移开。 “小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卫九骁趴在一旁,薄唇低喃着:“笨丫头。” 夜深寒意重,他没趴太久,一个翻身便睡到了床沿边上,如同在西黎时一般,眯眼睡去。 翌日。 是一个阴雨天。 从清早开始,天上便飘起了毛毛雨,一直飘到午时,雨还是迟迟不肯下大。 木矜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头正侯着一个丫鬟。 “丹酥?”木矜沙哑着嗓子出声。 这是她在郢城时候,阿六帮她买的那个性情敦厚的小丫鬟,她话不多,但做事却是十分利落,木矜对她的印象倒是也不错。 “你怎么在这?”木矜有些好奇道。 自从郢城被灭,到了扬州之后,大部分在扬州无熟人的百姓都会跟着公孙鸿一起住到宅子里,宅子地方本就不大,城内人又多,故而侯明侯信和丹梅丹酥这四个人也没有同孙画儿她们住到一起。 木矜回来的时候就忙着郢城和扬州城内的事情,倒也没空去找他们这几个人,此时能在卫九骁的屋子里见到丹酥,那还真是件奇事。 “回东家,是卫公子带奴婢来您这里的。”丹酥垂着脑袋,认真回道。 “卫九骁?”木矜慌神了一刻。 丹酥又道:“卫公子说东家您需要照顾。” “那丹梅呢?”木矜随口问了一句。 丹酥面色正经地回了一句:“卫公子说东家只要一人照顾。” 木矜这才点了点头,然后费力起身,倚靠在床边。 丹酥倒来一杯温热的茶水,递过来,道:“东家饿了么?要吃饭么?” 木矜抿了一口茶,看着连窗户都没打开的屋子,问道:“几时了?” “午时刚过。”丹酥恭敬回声。 “卫九骁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道。”丹酥面无表情地摇头。 “哦。”木矜顿了顿眸,然后才道:“那就用饭吧,你吃了么?” 丹酥摇头:“没有。” “那一起吧。”木矜掀开被子,下床坐到桌边。 丹酥立马弯腰从食盒里取出几碟精致的小菜和汤品,摆到桌上,然后听话地坐到木矜的床边,陪着木矜一起吃饭。 饭后,丹酥收拾了食盒出去,木矜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正打算闪身入空间看看。 她意识轻轻一动,再睁眼时,却发现还是在原来的屋子里。 怎么回事? 木矜睁了睁眸子,怎么会这样呢? 她又尝试了一次,却发现还是在这屋子里。 空间进不去了?! 木矜一个翻身起来,然后继续用意识进空间。 一直尝试到丹酥回来,她也没能进入空间。 难道她的空间已经消失了? 木矜心中微惊,双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桌上的杯子,连杯中的热茶溅到手背上也没有发觉。 第408章 疫区又出事了 还是丹酥细心的瞧见了,拿了冷水往木矜手上冲了一冲,然后将木矜搀到床上,搬了个小凳子,就坐在了床边守着木矜。 木矜再次被推回了床上,神情却是怔怔然的,一直到困意再次涌来,她才又沉沉睡了过去。 木矜在卫九骁的屋子里睡得混天黑地,另一头孙画儿也是担心了许久。 虽说小九那孩子已经派人来知会了一声,矜矜在帮忙,可是这帮忙也不能没有歇息的时间啊。 孙画儿越想越着急,可到底又怕打扰了木矜忙,只得更加卖力地帮着窦神医制药,想着能减轻木矜的帮忙。 疫区那些染病的百姓昨日已经吃了两次药了,情况已经明显好转了许多,有好些病情轻的人已经完全好了,故而今日的制药,窦殊言倒也没有那么着急了,只慢慢悠悠地看着众百姓制药。 “窦神医,窦神医,刺史大人派人请您前去疫区。”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赶到宅子西南偏角是地方,冲着围满了郢城百姓的人群中喊了一声。 “什么?”窦殊言一听,心中顿时一跳,面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疾步迈往那衙役的身边,问道:“疫区又出什么事了?” 这药明明已经确定有用了,疫区难道又出事了? “不……不知道。”那衙役迷茫的摇了摇头,他就是个来传话的,也不知道这疫区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窦殊言没好气地瞪了那衙役一眼,然后迅速赶往疫区。 到了疫区外围,窦殊言还没进去,便听到了一阵阵抱怨声,其中还伴随着几声惊叫声。 “让开,让开,这是怎么了?”窦殊言连忙挤进疫区中央,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发病场景,反而那些染了疫病的百姓一日比一日的精神头都要好。 “窦神医,您可来了!大慈大悲的神医,求您救救咱们吧。” “是啊,求您了,窦神医,活菩萨,咱们这才刚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这又要拉我们去黄泉路,我们实在是不敢去啊!” 疫区里的众百姓纷纷叫苦,把窦殊言说得一头雾水,只得看向一旁的刺史张禹,以及张禹身旁的卫九骁和公孙鸿。 张禹左看看右看看,卫九骁和公孙鸿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他只得硬着头皮,最先开了口,“窦神医,是这样的,如今城外三万南疆兵驻扎在外,公孙大人提出以疫区中这些百姓做诱饵,假意投降,联合镇南将军一同剿灭南疆三万大军。” “不过,此事风险太大,南疆人向来心狠手辣,以百姓作为诱饵,难保不会有伤亡,这些百姓心中也是惧怕的,所以大家都不愿。” 张禹的话语间尽是偏向疫区百姓,处处替百姓考虑,赢得了这些百姓的一致附和。 “刺史大人说得有理。” “还是刺史大人体恤民情!” 疫区的这些百姓们纷纷叫喊道,他们刚刚经历了生死,比常人更加惧怕死亡,正是害怕之际,谁也不想去冒这个险,张禹的话更加坚定了他们不愿意的心。 第409章 还不够 “九皇子,您看,这些百姓才大病初愈,实在是不合适……”张禹话还没说完,被卫九骁一个厉眼扫过去,剩余的话又咽了回去。 “就这么个事儿?”窦殊言捂着大起大落的胸口,险些没给张禹来点毒药,只瞪眼看着张禹道:“这事儿你叫老夫做什么?老夫又不打仗!” “……”张禹喉间一哽。 还是一旁的公孙鸿反应更快些,凝声回道:“窦神医辛苦治病救了城中百姓,此事应当过问神医的。” 窦殊言面色这才好了些,扭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卫九骁,然后又看了看疫区内目光热切的百姓们,问道:“都已经做好安排了?” 卫九骁毫无痕迹地点了点头。 窦殊言这才道:“那不就得了,老夫还得赶着回去制药呢。” 矜矜留下的圣蛊口水还没用完呢,指不定能剩下了点给他制制药呢,他得抓紧回去。 说着,窦殊言连忙着便又出了疫区。 那些百姓拦都拦不住,只得警戒地看着公孙鸿和卫九骁。 他们可没忘记是这个从郢城过来的府衙提出的提议,但这几日疫区中的百姓一直受到郢城百姓的热切照顾,他们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此时也只是定定地看着公孙鸿,并没有出言辱骂。 “先回去吧。”卫九骁看着百姓们这般排斥的模样,心中也有了数,悠悠然开了口,然后便出了疫区。 公孙鸿皱眉跟随,而张禹则是长长叹出了一口气,笑眯眯地看了疫区的百姓好几眼,这才走了出去。 “九皇子,九皇子,这事您看是不是……”张禹连跑带喘地追上卫九骁,压着面上的喜悦问道。 毕竟只要疫区的百姓不同意,即便是九皇子,也没得法子,总不能让人绑着这些百姓上战场吧。 “呵呵。”卫九骁侧眸看了看张禹,脚步未曾停下,笑道:“张大人似乎很高兴?” 张禹面色一滞,揪起眉头,“九皇子说笑了,如今城中正乱着,下官着急还来不急呢。” “哦,”卫九骁恍然点了点头,“那边好,镇南将军那一头,我已经以大人的名义送信过去了,大人这方面就不必担忧了。” “什么?!”张禹震惊了,他没想到,这九皇子的胆子如此之大,他怎么说也是朝廷正统官员,掌管整个扬州,九皇子这是越俎代庖。 “九皇子未免插手得太过了。”张禹阴了阴眼眸,心中的恐惧渐渐被放大,也越来越慌乱了起来。 “不,还不够呢,接下来,扬州就不用张大人管了。”卫九骁随意弯了弯唇,插手太过怎么够? “你你你……就算是九皇子,难道您就不怕陛下和齐王殿下知道……”张禹气得面色涨红,一句整话都说不出口。 卫九骁缓缓走到巷子里,一个响指打出,凭空出现了两个黑衣蒙面人,一人架起张禹的一只胳膊。 就等卫九骁说出一句,“带走吧。” 张禹连一声尖叫都没叫出来,便腾空被架起,带走了。 公孙鸿看着卫九骁这干脆利落的手段,惊得睁大了双眼,道:“九皇子,你将刺史大人带去哪儿?” 第410章 软硬都不吃 “哦,张大人身体不适,需要静休,这几日就暂时不出来了。”卫九骁毫不在意道。 公孙鸿抬头看了看巷子墙头上消失的人影和那一闪而过的惊恐眼神,这身体不适的病,恐怕是被当场吓得吧! 公孙鸿深吸一口气,平息着内心的波动,试探着问道:“那城中一事……” “就交给公孙大人多辛苦了!”卫九骁慵懒抻了抻胳膊,旋即一个点脚,便也跃了出去。 只剩下公孙鸿一人呆呆地立于城中,“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 离开巷口卫九骁哪里也没去,轻车熟路的回到了他自己的宅子里。 进宅子的时候,他倒是没有直接去木矜的屋子,反而是先去偏屋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今日一直下着毛毛雨,大多数人都已经习惯无视了这点小雨,不太在意。 但卫九骁却是十分在意,他仔细地将发丝上细微的雨珠擦了擦干,才敢动身去了木矜的屋子。 进屋的时候,木矜依旧在睡觉,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昭示着床上的小人儿还在睡梦中。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正要俯身凑到木矜身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忽地,屋前的门又被推开了,丹酥端着新烧热的茶水过来。 见到卫九骁俯身的模样,丹酥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毕恭毕敬地将茶水端到桌子上,然后坐在桌子边,眼神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一句话也不说。 卫九骁本还弯着的腰,在见到丹酥这般灼热的目光之后,渐渐直了起来。 “你在这干嘛!”卫九骁缓咳一声掩饰尴尬,然后才压低了声音,有些没好气地质问了一句。 这丫头,木楞得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时候难道都不知道要出去么,竟然还待在这里看着? 丹酥目光没有移开,反而是一本正经地回道:“照顾东家。” 声音不大,故而床上的木矜也没有被吵醒。 “……”卫九骁瞪了瞪眼,耐心道:“你可以等她醒了再进来照顾。” “那我就在这里看着东家什么时候醒。”丹酥认真回答。 “……你出去,她醒了我叫你。”卫九骁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跟这丫头根本说不通,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丹酥却是坚定摇头:“在这里看更方便。” 卫九骁:好吧,我放弃了,软硬都不吃,这丫鬟倒真像是小丫头的人。 他后悔了,他当初应该选择那个看起来更懂得看人眼色的丫鬟来照顾这小丫头的。 卫九骁气得脸色铁青,长袖一甩,正打算离开床边,长袖甩带的一阵风,轻轻刮到木矜的面上。 睡梦中的木矜似乎察觉到了有人离开,忽地手腕一动,直接抓住了卫九骁的袖子。 白皙小手扯上袖子,卫九骁的脚步顿时便滞住了,一步也抬不动了,原先铁青的脸色在瞬间转柔,他一个转身又坐回了床边,托腮看着床上皱着眉的小丫头,再也移不开眼。 可这小丫头似乎像是做到了什么噩梦一般,紧紧地皱着眉,本来就苍白的脸颊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第411章 是您先动的手 卫九骁抬袖正准备找东西给木矜擦一擦鬓间的汗珠,忽地桌旁的丹酥也动了动身子,且比他更快。 丹酥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先一步冲到床边,动作轻柔地给木矜擦了擦两鬓间细密的汗珠。 “……”卫九骁狠狠瞪了一眼丹酥,他觉得有必要调教一下这小丫鬟了,这种活,是她一个丫鬟能抢的么? 擦完了汗,丹酥又迅速回到桌旁,继续盯着床上的木矜。 卫九骁无奈,只得轻轻握住了木矜的双手。 掌心的温热一点点传给睡梦中的木矜,木矜眉心一下子便舒展开了,睡得更深了。 卫九骁见状,扬起的唇角弧度更大了些,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 两手交握住木矜的小手,轻轻柔柔的感觉,让卫九骁也生出了几分睡意,他缓缓趴在床边,眼皮渐渐耷拉了下来,随着木矜的呼吸一同浮动。 桌旁丹酥依旧正襟危坐,眼中似乎看不见卫九骁一般,背脊挺直。 一直到夜色浓时,床上的人儿才渐渐醒来,木矜睁开双眼的第一刻先是愣怔了半晌,然后察觉到自己手上压着的重量,她才侧头看了过去。 卫九骁? 他怎么又回来了?还睡着了? 木矜轻轻动了动自己的小手,发现卫九骁的脑袋正压在上面,抽不出来,她思索了片刻,还是没动了。 看着这丫的疲惫的模样,应当也是累极了,她忽得便不想叫醒他了,只是抬眸看向桌旁的丹酥,用眼神询问着趴在她手上的那丫的。 丹酥见木矜醒来,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木矜压低声音回道:“回东家,是您先动的手,拉住了卫公子的袖子。” 木矜:“……”我有点失忆。 丹酥见木矜久久没有回话,正打算伸手将卫九骁搬开,木矜又抬起了头来,用口型道:“你先回去坐着吧。” 丹酥这才又坐回了桌边,双手放在膝盖上,继续认真的等着。 木矜看着手背上依旧睡熟的男子,缓缓扭头回来,躺正,看着床榻上方凹下来的一点点粉色帷幔,目光怔怔。 方才她好像梦见她回去了,回到那个白色冰冷的“实验室”的家中,那是她前世待得最多的地方,可是刚刚她回去的时候,却是那么慌张,那么不想要离开这里。 因为孙画儿,因为木榕,因为明婶明月,因为公孙恬西羌桐,还因为…… 木矜侧眸看了看枕着自己手睡得正香的男子,心里默默地动了动,好像,还因为他…… 木矜不太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上,感情上,都是,唯一与人有些交集的,就是实验上了,博朗教授是她前世相处的最久的人了。 不过博朗教授是个沉迷实验的小老头,木矜和他说过最多的就是实验结果了,就想是一个合作的同伴,一个前辈,在引领着她成长,却并非亲人。 可在这个世界,她有亲人了,有了很多很多前世不曾有过的想法,还有…… 木矜眼角的余光斜斜瞥了一眼床沿边的男子,好像还有一种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情,软软糯糯的,有些安心,还有些暖心。 第412章 落枕 这些交织在一起的感觉,让木矜渐渐产生了依赖,习惯一件事一个人真的很容易,可当你再想离开的时候,便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她害怕离开这样的生活,在这里,她有想要保护的人,有想要去做的事,有一起分享快乐的人,她真的很开心。 即使真的没有了那所谓的空间,她也依然想要留在这里。 于她来说,她从来没有把空间当成是一种倚靠,空间只是一种捷径,一种助力,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自然也无法预料它什么时候会消失,所以木矜从不会将所有的期盼放在空间里,她自始至终都知道,无论在哪个时空,她最坚强的后盾,都只能是她自己。 所以,即便是没有空间,她也能走上人生巅峰,成为这个世界的大富翁。 不过,心底里还是有些遗憾的,毕竟空间中的很多东西实在难能可贵,可贵的不是它的神奇,而是它蕴含着无数代药农研究的成果,她都还没有完全看懂,神农经还没研究透彻,百草植也还没来得及看,空间里世代药农培育出来的药草更没来得及实验,实在是令她惋惜。 还有丝丝和小肉球也在空间之中,不过照着丝丝鬼灵精的模样,带着小肉球在空间内也饿不死,她倒是也不怎么担心了,等下一代药农出现,它们自然便也可以解放了。 倒是丝丝,也许会想念她的酱肉了。 想到这里,木矜自动脑补出丝丝垂涎的模样,弯唇轻声笑了笑。 埋头睡着的卫九骁听到这一声轻笑,下意识地便抬起了头来,结果动作幅度太大,一下子便将脖子闪了,痛得直呼。 “啊矜矜,救命!”卫九骁歪着脑袋,求救地看着木矜。 木矜一个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正要抬手,却发现手被卫九骁压麻了,只得无奈的眨了一下眼,示意道:“手麻了。” 卫九骁惨痛地捂着脖子,正要起身,发现瘫坐在床边的腿也麻了,只得又趴回了床边,“脚麻了。” 二人一个躺着,一个趴着,就这么待了许久,等血液流畅之后,才起了身。 “过来。”木矜掀开被子将两只腿放到床边,然后对着一旁捂脖子站着的卫九骁招了招手。 卫九骁听话的往前走了几步。 “蹲下。”木矜说完,卫九骁几乎是下意识地又蹲了下来。 等蹲下来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正要说话,那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便抚上了他的脖颈间,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子冲到了他的脑顶,将他喉间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小手的力道不重,甚至有些软绵无力,但是卫九骁仍旧感觉到他的脖子舒坦了许多,也已经不像方才那么痛了。 可还没舒坦多久呢,他的脖子便传来了一阵刺痛,痛得他伸手便要往后脖颈摸去,“啊!小丫头,你谋杀啊!” “别动,”木矜沉声道了一句,一手按住他的脑袋,一手将金针往里头推去,“动一下,你就成歪脖子了。” 歪脖子?卫九骁瞪大的双眼,他长这么大,还只见过歪脖子树呢,歪脖子的人,简直可怕到没眼看啊! 不不不,他绝对不要成为歪脖子! 第413章 果然是我的神仙姑娘 xs7.com 卫九骁坚定的挺直了背脊,脖子上一动也不敢动,一直到所有的针都施完,木矜开口发话了,他才敢动。 这一动,倒是没有方才的疼痛感了,几乎是一点感觉都没了,反而还有点轻松舒坦。 “矜矜果然是我的神仙姑娘!”卫九骁笑得极欢,转头凑到了木矜的身边。 木矜此时全身的精力都已经差不多耗尽了,连推开卫九骁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往后仰了仰,背脊倚靠到床边,微微喘息着。 这几日,她真的太虚弱了,可是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有生病的迹象,她给自己诊过脉,身体完全没有问题,连一点小伤风都没有,所以她猜测,很有可能是因为空间消失引起的。 “矜矜,你怎么了?”卫九骁看着木矜脸色更白了,忍不住紧紧皱了皱眉,迅速起身,道:“我去找窦神医。” “不用。”木矜叫住了卫九骁,道:“我就是大夫,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我想要休息了。” 说话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说完的时候,她的双眼都已经渐渐沉重了下来。 “小丫头,小丫头。”卫九骁忙伸手扶住木矜的双肩,急声道:“先别睡,先别睡啊!” 木矜似乎完全听不见卫九骁的声音,眼睛一闭,便倒入了卫九骁的怀中。 “小丫头,你醒醒,饭还没吃呢!”卫九骁轻轻摇了摇木矜,仍旧没有反应。 他心中一慌,旋即立刻将手中的小人儿放回被窝,冲出了屋外。 桌旁的丹酥看到卫九骁这么着急的模样,迟缓的张了张口,她想说,这几日东家都是这样,习惯了就好。 只可惜,话没说完,人便已经跑了出去,她默默又闭上了嘴。 没过一会儿,卫九骁便又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个……人! “快,给她看看,到底是怎么了!”卫九骁将窦殊言往屋里一提,道。 “下次能不能换个舒坦些的姿势来啊。”窦殊言十分不满意地松了松筋骨,然后才走到了床边,道:“原来这小丫头在你这儿啊,我说这几日跑哪里去了呢。” 可看清了床上人的面色,窦殊言忽地话音一顿,立刻坐到床边开始诊脉。 脉象摸清,他才长叹出了一口气,“这小丫头怎么弄得这么累,吓得我还当是怎么了呢,这几日不要再让她累着了。” “就只是累着了?”卫九骁明显有些不相信。 窦殊言却是恼了,“怎么?不相信老夫的医术啊?”他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医术了! 卫九骁皱了皱眉,“她已经睡了好几日了,清醒的时间都很少。” “好几日?”窦殊言也有些惊讶了,他复又诊了诊木矜的脉,然后才道:“我开一剂药,待会煎下,给她服下。” 卫九骁这才松了松神,替木矜掖了掖被子,然后才带着窦殊言一同去了隔壁书房。 书房,窦殊言写完了药方,并未直接离开,反而是慢慢悠悠地歇到了一旁的卧榻上,道:“九皇子,是打算插手扬州一事?” 卫九骁缓缓给窦殊言倒了一杯茶,道:“没有。” 第414章 奇怪 “那九皇子今日的提议是?” “那可不是本皇子提议的,是公孙大人。”卫九骁甩锅的干净利落。 窦殊言:“……”信你个鬼。 “九皇子这般张扬,恐怕京城那边恐怕不好收场。”窦殊言凉凉瞥了一眼卫九骁。 卫九骁眸中愈发深邃了起来,勾了勾唇,“收场那是刺史大人该做的事。” “……九皇子倒是抽身的干净,左右都挨不着自己。” 卫九骁眼光微微挑了挑,“疫区的病好了不少,我看窦神医也不怎么忙了,怎么?想留下来煎药么?” 窦殊言被气得眉毛一竖,瞪眼道:“用完就赶人?你爹也没这么对过老夫!” “我爹有人煎药,我没有。”卫九骁坦言。 窦殊言喉间一梗,气呼呼地便出了门。 卫九骁见状,便也没再多言,等窦殊言出门之后,他又回了一趟看了看木矜,交代了丹酥喂木矜喝药之后,便也出了宅子。 …… 等木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是木矜觉得睡得最久的一次,不过,这一觉醒来,木矜倒没了那种深深的疲惫无力感,那些被抽走的力气一下子回来了,有种活过来的感觉了。 她缓缓下床走到桌边,指尖触碰到桌上的茶壶,还是温热的。 倒了一杯茶入喉,木矜明显感觉喉咙舒坦了不少。 正打算出门,便瞧见丹酥开门进来了,手中还端着一碗汤药。 “东家,您醒啦?”丹酥瞧见木矜醒了,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欣喜。 “这是什么?”木矜看着丹酥手中的汤药,皱了皱眉。 丹酥忙道:“这是窦神医给东家开的药。” “药?”木矜皱了皱眉,“我不用喝。” “哦。”丹酥点头。 “卫九骁呢?”木矜又问道。 “卫公子已经好几日没回来了。” 木矜点了点头,然后才抬腿迈出了屋子,“回宅子吧。”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去了,孙画儿她们也该担心了。 “是,东家。”丹酥将药放回了桌上,跟着木矜便出了宅子。 这个宅子刺史张禹给卫九骁找的宅子,故而地理位置也是极好的,但木矜今日出去的时候,竟是觉得整个扬州的低压压的,热闹的长街没有一个人出来走动。 木矜轻轻拧了拧眉,按理说,疫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时日,城中不应该是这样啊,怎么会这般冷清。 “丹酥,城中有出什么事么?”木矜淡淡问了一句。 “奴婢不知道。”丹酥摇头,她这几日只去了两个地方,木矜住着的屋子和临近的小厨房,其他的事情确实一概不知。 木矜心中不自觉地挑了挑,旋即脚步微微一转,没有直接回宅子看孙画儿,反而走往了城门口的方向。 丹酥一句话也没问,老老实实地跟着木矜。 木矜从街上走了一路,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更别提城中的宅子了,家家紧闭,一直走到城门口对门的那一条宽长街上,她这才看到了人。 一群百姓连成一片横尸躺在地上,遍地流淌着褐红色的鲜血,她一眼便认出了地上躺着的百姓是那些曾在疫区她曾救治过的百姓。 第415章 还没到时候 难道,是药有问题?可若是药有问题,那窦神医呢? 木矜越想越好奇,目光越过人群往上,正看到扬州城门大开,城墙上高高地举着一面白旗,城墙上空无一人。 而敞开的城门外,却威风凛凛地立着乌泱泱的大军,是南疆的三万大军。 木矜双眸一凛,难道城中出事了? “丹橘,你去那边的宅子等我。”木矜凝声嘱咐了一句。 丹橘颇为听话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便去了一旁的宅子里。 木矜则是迅速加快的步子,走到那一群躺在地上的百姓身边,正打算替他们切脉,忽地,那一群百姓之中,日前替木矜试药的那位老爷爷忽地睁开了眼,瞧见了木矜皱眉的模样,惊愕道:“神仙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神仙姑娘,你快走,快走!南疆那些兵就要进城了!” 说话间,木矜已经切上了那老爷爷的脉象,凝眸道:“疫病已经解,你们怎么会……” 口中的话还没完全说完,木矜忽地唇角一顿,而后正打算起身,城门口处一列小队疾驰冲往城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支破空长箭凶猛射来。 木矜呼吸一滞,脚步忽地便怔住了,连避也忘了避。 正在此时,城墙上猛地跃下了一个身影,急急冲向木矜的身边,奋力揽过了木矜的腰际,也正是因为这奋力一转,伸出去的另一只手没来得及收回,箭矢刺破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城内,离着城墙最近的宅子屋顶上,也有一个身影见到了这一幕,他几乎和城墙上的身影同时动身,可他刚刚动了动身子,便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将军,怎么了?还没到时候呢!”甘励猛地抓住了江牧旗的肩膀,沉声提醒道。 江牧旗再回头看时,城墙上的人影已经临近了木矜的身边,他的眼光忽地便黯了下去,没有回头,目光转向的城门口,低道:“做好准备。” “是,将军。”甘励挺直背脊应声。 而城门对面的长街下,卫九骁一手抱着木矜停在了宅子里,另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拖在一旁,连伤口上的疼痛也顾不上了,便急急地打量着木矜,道:“小丫头,你怎么样?没事吧?你怎么出来了,你是不是傻啊!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我没事。”木矜眸光怔愣了一刻,跳动着的心突得好像停住了一刻,待目光转到卫九骁的胳膊上,她的心跳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你怎么样?你的胳膊……” “没事。”卫九骁额间渗出了一丝丝细密的汗珠,待将木矜放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才又转身飞跃了出去。 城门外探进来的那一列小兵刚冲进来便瞧见了卫九骁这般英雄救美的模样,南疆人本就是粗犷的汉子,见到此状,笑得更欢了,冲进城的速度更快了,可没料到刚一冲进城,那两个人又消失了。 那些南疆兵在城门口找了一圈,也没瞧见二人的身影,只瞧见了满地的尸体,这些都是染了疫病死去的百姓,他们自然是不敢碰的,连补个刀都懒得补。 第416章 中埋伏了 这些探路的南疆兵在扬州城内绕了一圈之后,便急急忙忙地赶出了城门外。 扬州城外,南疆大将阿骨赤将军正率领着三万大军候在城外,看到那一列探路的将士兴致冲冲的赶出来通知大军,候着的三万大军顿时便激动了起来。 “将军,你看,他们回来了,定是扬州城死人太多,真的投降了。” “是啊,将军,咱们拿下了扬州城,大酋长一定会高兴的!” “将军,咱们快,就等将军您下令了。” 阿骨赤看着这激起的士气,胸口一震,高喝一声,“兄弟们,咱们进城!” 话音刚落,那三万大军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往扬州城中。 刚一进城,那些南疆大军便四散开来,就近着往宅子里搜刮物品。 只有那几个进城打探过的南疆将士们察觉到不一样,好像,刚刚城中还有着遍地的百姓尸体,怎么这一次进城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那些百姓的尸体啊。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三万南疆军刚进城了大半,扬州城门忽地被几个人关了起来。 “怎么回事?”落在末尾的南疆军好奇地回头看了看,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扬州城内风云骤变,原先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忽地便冲出了一群铁甲士兵。 而那些进了宅子里的南疆军也接二连三的传出了惨叫声。 “怎么回事?”南疆将领阿骨赤最先反应过来,怒看向城中突然冒出来的将士,大斥道。 “将军,咱们中埋伏了!”有人吼了一声。 剩余的南疆将军慌乱成一片,原先振奋的士气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城中顿时一片混乱,而城外那些剩下的南疆兵听到了城内的声音,则是直接逃往了后方,却没料,还没逃到住宅的营帐,身后便又赶来了另一群将士。 前有狼,后有虎,这一群南疆兵毫无还手之力,直接便降了。 而城内的那些南疆兵,在城中精心埋伏和布局下,很快便也全军覆没了下去,城中的混乱顿时结束。 木矜等在宅子内,一直到城内打斗结束,她才从宅子里走了出来,看着城内褐红的血迹上又流上了新鲜的血迹,原先躺在地上的百姓则是换上了一群南疆人的血肉身躯。 木矜看着目光一震,瞳孔也骤然缩了缩。 即使是来了这里这么久,乍一看到这样的场景,她还是会觉得难受。 战争永远都是这样,两败俱伤,伤人伤己,可她也清楚,这并不是一个和平的年代,在这个世界里,永远都是胜者为王。 这些南疆人固然可怜,可她也明白,当这些南疆人烧杀抢掠中原人的时候,他们亦是可恨的,所以在战争中也很难说谁对谁错。 她也只是为生命惋惜。 “小丫头,你先回去。”木矜正站在宅子里看着街上排列整齐的将士,卫九骁忽地从将士人群中跃了出来,看向木矜道。 木矜没有理卫九骁的话,只淡淡看着他手上随意包扎的伤口,皱眉道:“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你这样会加重伤口的。” 第417章 他怎么会来扬州? “无事,这里还需要处理一番,你先回去休息。”卫九骁连看都没看一眼他的胳膊,叫来一旁许久未见到的玄清,送木矜回去。 木矜却是皱眉更深了,只定定看着卫九骁的胳膊,没有动身。 “小丫头,乖一点。”卫九骁抬了抬手上的伤口,血迹还没干,血肉外翻,然后又扭头回来,将还算干净的手掌探到木矜的发丝上,轻轻揉了揉。 温热舒服的感觉还没从掌心传到心里,木矜一个侧头便躲开了卫九骁的双手,眉眼淡淡道:“随你。” 这丫的,有时候一点点小伤都能哼唧一整日,可有时候,真受了伤,又满不在乎。 她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兴许是接触得太多了,下次还是少接触更好。 木矜低了低眸,缓步跨出了宅子里,往城墙门前看了一眼,只一眼,她便瞧见了两个眼熟的人。 在两排戎甲将士最前,一个身穿金色铁甲命肤色黝黑的江牧旗正面色冷漠地指挥着,江牧旗身边,也是熟人,是他的副将甘励。 镇南将军不是应该镇守在边城么?他怎么会来扬州? 江牧旗正吩咐着将士收押俘虏,察觉到木矜的目光,忽地皱了皱眉,凝结的目光微微转动,尔后越过木矜,停留在了相近的卫九骁的身上。 木矜只看了一眼,也没过多关注,毕竟打仗的事情,她确实不是很了解,收回目光便走往了前头的一个宅子里,叫来了丹酥便一起走往了城中。 瘦了一整圈憔悴不堪的玄清埋头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留下的卫九骁看了看木矜离开的背影,等背影消失,他才又转过了视线,锐利地扫向那一群将士的最前方,动了动唇角。 穿戎甲了不起,领兵了不起,竟然还惦记上了他的媳妇儿? 上次让小丫头去救他,还真是给他脸了。 就他江牧旗这个黑煤球,蠢蛋一个! 卫九骁满眼鄙视,可城门前的江牧旗愣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卫九骁,依旧沉着地指挥着满城将士。 卫九骁撇着嘴,捂着胳膊闷头又往宅子里又走了过去。 这时候还是解决正事要紧,他在扬州城这么闹,城内还属于可控范围内,但江牧旗那黑煤球带来的人就未必了,当然要好好敲打一番,不然照江牧旗这么呆头呆脑的样子,还没到京城,就能把他卖了。 卫九骁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划算,暗搓搓地磨了磨牙,早知道他就该不插手这件事,真是手贱了,现在还得收场,真是麻烦。 …… 街头深处,木矜绕过了一条巷子便到了郢城百姓住的那个宅子门前,此时宅子大门已经不似原先时候的紧闭了,这时候就像是一个正常的家宅一般,大门敞开,时不时还能看到里头的百姓来回走动。 木矜回去的时候,郢城的那些百姓正面容紧张地等在宅子门前,见到木矜回来,那些百姓忙凑上前去,道:“木姑娘回来了,木姑娘回来了啦!” “木姑娘,是不是咱们扬州城赢了啊?” 第418章 绝世疗伤圣药 “是啊,木姑娘都回来了,是不是镇南将军打赢了那些南疆军?” 那些百姓们叽叽喳喳的说着。 木矜被问得头脑发昏,只听到了最后一句,点了点头便赶往了西南偏角。 前脚刚走,后脚她原先站过的位子便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欢呼声。 西南偏角。 木矜疾步赶到了屋前,之前卫九骁送来的药材和煮药的器具都还没收完全,散散落落地摆放在院前。 木矜还没来得及细看,孙画儿便着急忙慌地冲了出来,拉着木矜左左右右地看了好几遍,才道:“矜矜,你没事吧,这打仗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也能说去就去呢,你真是吓死娘了。” 明婶也跟在后面,脸上布满了担忧,道:“是啊矜矜,下次做什么事,一定要先和你娘说。” “打仗?”木矜嘴边想要解释的话顿了顿,“谁说我去打仗了?” “小九那孩子啊。”孙画儿顺口便道,然后拉着木矜便进了屋子,仔细地看了看,问道:“矜矜,这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你没受什么伤吧?” 木矜脑中忽地闪过了城门前,箭矢破空射来之时,卫九骁飞身赶到自己的身边的模样,目光渐渐滞住。 “矜矜?”孙画儿见着木矜发愣,又加大声音叫了一句。 “娘,我没事,我去打仗。”木矜回神,慢慢道了一句,“我就是替那些百姓看一看,没事的,镇南将军已经打胜了。” “打胜仗了?”孙画儿和明婶听到这话,脸上微微惊讶,待二人相视一眼之后,便成了满脸的欢喜。 “当真是打赢了?城外的那三万南疆兵呢?听闻这镇南将军年少,没想到竟是有如此本事。”孙画儿欣然看向明婶道。 明婶含笑点头,也算是附和了。 “娘,窦神医呢?”木矜看着孙画儿和明婶二人高兴的模样,倒也没再多说,只开口问了一句窦殊言的下落。 孙画儿见着木矜又要离开的迹象,忍不住扯了扯木矜的衣袖,“矜矜,你这才刚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 “我去找窦神医,城门那边有将士受伤,还需要药。”木矜耐心解释着。 孙画儿这才明白过来,手指着木矜之前住着的那一间屋子,道:“你不在家,窦神医为了制药方便,便住在了你的屋子里。” 木矜应声便赶了过去,直接敲上了窦殊言的屋门。 “叩叩叩……” “叩叩叩……” 连着敲了好几声,里头连个人声都没有传出来,就在木矜要以为里面没人的时候,窦殊言狂欢爆喜的声音这才传了出来。 “啊哈哈哈哈……老夫的绝世疗伤圣药总算是研究出来了!”窦殊言近乎疯狂的癫狂笑声差点没将木矜的耳膜穿透。 木矜站在门前,被这一震声洗礼了之后,还没来得及拔腿离开,眼前的木门忽然从里头打开了。 窦殊言带着爽朗的笑声,双手紧紧捧着一个让木矜眼熟的瓷瓶,娃娃脸笑得花枝乱颤,两行大白牙被斜斜照射过来的阳光衬得锃亮。 第419章 空间再现 “呀,矜矜丫头,你好了啊?”窦殊言笑完了才注意到门前站着的木矜,忙问候了一声。 木矜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趁着窦殊言不备,一手夺过了窦殊言手上捧着的瓷瓶,道:“窦神医果然是神机妙算,城门前已有许多将士受伤,此时用这疗伤圣药正好。” “什么?”窦殊言惊得瞪大了眼睛,“你要拿我新研制的疗伤圣药给那些将士?” 木矜缓缓揭开瓷瓶,轻轻一嗅,便能嗅出这其中必有剩余的圣蛊口水,看样子是治疫病还有剩余,窦殊言便拿来制药了。 “人命不分贵贱,同样是命,窦神医悬壶济世,应当不会在意的。”木矜随意勾了勾唇,扬了扬手中的瓷瓶,仿佛看穿了窦殊言用了圣蛊口水制药一事。 窦殊言顿时心里一虚,“救就救,但好歹给老夫留点吧。” 这药他可是没日没夜制了一整天啊。 木矜见好就收,直接将瓷瓶又扔到了窦殊言的怀中,道:“城门边,窦神医制的药就窦神医去治吧。” 窦殊言手脚并用才慌忙着接下了那瓷瓶,然后听到木矜的这一句,他脸色顿时一耷拉,他一天一夜没睡觉了,又要去出诊? “矜矜丫头……” “窦神医不去,我恐怕很难保证用量。” 窦殊言的话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一下子收住了。 他去,他去! 不去这刚研究出来的药就没了,他敢不去么! 怎么刚制好药就碰到了这丫头,哎!真是!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住着的还是木矜的屋子,只不停地摇头叹息,一边摇着头又一边伸手拿上外袍赶了出去。 窦殊言离开之后,木矜便进了她的屋子,然后反手插上了木门。 几乎是下意识的一瞬间,木矜刚刚一想到空间,周围的景致倏然又变了变,她霎时间便又到了空间之中。 木矜诧异的看着再次出现的空间,瞳孔放大。 怎么回事?她的空间怎么又出现了? 方才她刚一进屋就想着要替卫九骁那丫的制药,一提起制药,她习惯地便想起了空间,这一想起,便就这么进来了? 木矜有些恍惚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周围还是和消失之前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她缓步走到了茅草屋中,刚一跨进去,便瞧见了屋中的床上,八只大长腿齐齐劈叉瘫着一只小蜘蛛,小肉球也从丝丝的背上飞了下来,贴在床上那柔软的大床上。 “丝丝?”木矜试探着叫了一声。 床上颓废的小蜘蛛迅速一个反弹从床上跳起来,白蛛丝往木矜的衣裳上一沾,小小的蜘蛛身子顺着荡过来,八只大长腿紧紧抱住木矜的手指,呜咽道:“呜呜呜……矜矜,你吓死丝丝了,丝丝还以为你要死了,担心死了,你怎么都不进空间啊,你是不是把丝丝忘记了啊。” “丝丝在空间里都快感觉不到你的气息了,我还以为矜矜你不要我了,呜呜呜……我的酱肉,嗝……我好饿。”丝丝一边抱着木矜哭惨,一边打着嗝儿。 第420章 一切如常 木矜:“……丝丝,你看着不像是饿了的样子。”倒像是刚吃饱了的。 话音刚落,床上的小肉球便拱了拱身子,展开翅膀,从床上也飞到了木矜的袖口边,蹭着木矜的手背。 小肉球一挪开,粉白的床单上便只剩下了一个半残的虫躯,还是啃了一半的。 木矜凉飕飕地往床上看了看,然后又低头看了看嚎啕的丝丝,这叫担心她?这叫饿? 丝丝愤慨地指责着小肉球,“小肉球,你竟敢背着爹爹我偷吃!” 小肉球缩了缩翅膀,蠕动着身子表示无辜。 木矜一个手指弹在丝丝的黑背上,道:“你长能耐了,还推卸责任给你儿子。” 丝丝利索地爬到木矜的肩上,长腿架起黑黢黢地身子,挺身道:“矜矜,这些小虫子怎么能和你做的酱肉比,我都好久没有吃到了。” “那你还吃到打嗝?”木矜挑了挑眉。 丝丝抖了抖大长腿,瑟缩道:“……这不是因为感受不到矜矜你了么,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矜矜了,要去见下一任药农了,那样又要在蛋里闷好久,所以就能吃多少吃多少了。” 说着说着,丝丝忽地又好奇了起来,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道:“对喔,矜矜,你还没说你到底怎么了呢?” 丝丝绕着木矜的身子爬了一圈,也没瞧见哪里有什么问题,更加好奇了起来。 “矜矜,你又没有受伤,我怎么会感觉不到你的气息了呢?” 木矜也微微拧了拧眉,摇头道:“此事我也不清楚,这几日我只感觉很累,很疲惫,空间也进不来了。” “进不来?!”丝丝声音忽地慌乱了起来,“不会吧!空间既然已经分派到了药农手里,应该就是完全由药农掌控才对吧,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 木矜缓缓坐到桌前,将丝丝和小肉球一同放到桌上,开始回想起了昏倒那一日的情况,那一日她是在给疫区的百姓制药,给郢城的百姓做了防治,当时进空间好像就是打了很多神秘水和茅草屋外的药草出来…… 药草?木矜又起了身,往屋子旁的田地里看了看,之前采掉的药草已经长了回来,而神秘河中的河水也一如既往,涓涓流淌着。 一切如常。 那会是因为什么? 木矜缓缓摘了两株止血加速愈合的药草带回了屋内,既然空间还能进来,她倒也没忘记她的目的,卫九骁那丫的胳膊伤口到底是因为救她,她还是要早些研制些药膏出来。 “矜矜,你想明白了么?”丝丝跟着木矜从屋外绕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好奇地问道。 木矜摇了摇头,重新踏回屋中,取水生火煮药,小火在桌上慢慢烧着。 木矜来回一遍遍地翻看着桌上的神农经,时不时还要看一眼百草植,丝丝和小肉球滚来滚去玩耍着,直到桌上煮着的药渐渐开了,噗噗地冒着热气,因着水放得过多了,蒸气顶着锅盖,锅内翻腾的水漫出来,顺着锅壁流到锅底,一滴滴地滴向底下的火苗上。 第421章 是担心我么? 木矜刚拿起桌旁的白布准备揭开锅盖,忽地手边一顿,她好像明白了。 这空间因为有生命力而扩大,但有着它自己的生存循环系统,过多的生命力进入空间会导致空间坍塌,那么过多的将空间内的东西拿出去,也会打破空间内的规律。 所以这大概也就是,她前几日明明身体没有问题,还那么疲惫的原因吧。 “矜矜,矜矜,想什么呢?药都要撒出来了!”一旁溜达着的丝丝着急忙地看着发愣的木矜道。 木矜后知后觉地才想起了制药一事,忙拿起步子将锅盖揭开,灭了火,将药汁一点点倒入小瓷瓶中,闪身出空间。 桌上的丝丝还没来得及叫一声,木矜便消失在了眼前,它长腿一瘫,又趴回了桌上,叹息着:“矜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出去玩啊……” …… 出了空间的木矜全然没有听到丝丝的抱怨,带着药便再次出了门去,赶往了城门口。 她从家里一来一回,城门口的大部门南疆兵都处理地差不多了,江牧旗并没有打算在城内待上许久,毕竟边城还在受着攻打,他身为主帅能抽身来扬州一趟已是不易,盛冠虽能力不在他下,但主帅乃是边城的主心骨,他还是要尽快回去。 木矜到的时候,江牧旗正和卫九骁一起谈话,二人一个沉着脸,一个勾着唇,怎么看怎么不和谐的模样。 “此事我不会主动向陛下提起。”江牧旗收了收目光,越过卫九骁看向他身后款款而来的木矜,淡淡点头道:“木姑娘。” 卫九骁一听这话,原本勾起的唇角一下子就收了回去,脸色渐渐阴沉,瞪了江牧旗一眼,他就知道这黑煤球没安好心,然后才转过头去看身后。 “镇南将军。”木矜颔首。 卫九骁一回头便听见了二人的招呼声,顿时脸色一耷拉,撇嘴道:“小丫头,你怎么又过来了?” 木矜神色未变,只眸光渐渐往下看了看,最终落在了卫九骁那还没处理的胳膊上的伤口上。 卫九骁顺势低头往下看了看,待察觉木矜是看着他受伤的地方,他顿时便开心了起来,然后挑眉看了看江牧旗,谄笑道:“小丫头,你是来给我处理伤口的?” 木矜没有应声,但她手中的瓷瓶表明了她的来意。 卫九骁笑意更深,扭头回去看着黑煤球江牧旗道:“镇南将军,我这里还有些事,不如你就先回去吧。” 江牧旗顿了顿目光,看了木矜一眼,然后才转到卫九骁的身上,转身离开。 卫九骁难得看着这个黑煤球离开,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些,道:“矜矜是担心我么?” “没有。”木矜翻了翻白眼。 “你怎么样?还没好好歇着,怎么就过来了。”卫九骁明显自动忽略了那一句没有,继而问道。 木矜皱眉看了看他胳膊上的伤口,这时候伤口上的血迹已经结住了,没有再流动的痕迹,但是南疆箭矢本就粗制滥造,箭头上的那些小倒刺因为血迹结痂也被凝结在了里面,这时候倒是不好弄了。 第422章 没空他可以等 “附近有没有屋子借用?”木矜问道。 卫九骁捣药般点头,“有。”矜矜说要的地方没有也得有。 “带我过去。” 卫九骁忙不迭地找了个最近的宅子,因着南疆大军的突入,这些宅子还没来得及清理,不过宅子里头的屋子倒是还算干净,他随手挑了一间,正打算迈腿进去,便听见木矜又出声道:“你不用进去,先在外面等着。” 卫九骁迈出去的一只腿又讪讪收了回来,等在了门外。 木矜进去没一会儿,便从空间内取了神秘河水的瓷瓶出来,然后才叫了卫九骁进屋。 “胳膊。”木矜挺直背脊坐在桌前,眉眼淡漠。 卫九骁若不是熟悉她的性子,恐怕会怀疑进了医馆,他故作痛楚地将胳膊抬上桌子。 木矜只看了一眼,眉心便紧紧地攒了起来,然后拿出胸前的帕子,倒出神秘河的河水覆盖上去,捂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擦拭了起来。 若说方才卫九骁是装的痛,那么此时,便是真的真的非常痛了。 卫九骁紧紧咬着牙,额间的冷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可看着木矜皱眉的模样,他依旧一声没吭。 木矜看着卫九骁痛苦的模样,手下不自觉地轻了几分。 “谢谢。” “什么?”卫九骁上下两排咬着的门牙一偏,直接咬到了舌头上,痛得他嘴都瓢了,脸上还故作轻松地问道:“谢什么?” “刚才救我。”木矜言简意赅,仔细替卫九骁擦完了伤口,然后才开始缓缓上药。 绿色的药膏覆盖到伤口划开处,痛意瞬间便消散了许多。 卫九骁笑眯眯道:“以身相许?嘶嘶……” 玩笑还没说完,胳膊上的用力明显加重了,卫九骁忙求饶道:“矜矜,矜矜,手下留情,我胳膊还得要呢。” 木矜淡淡道:“你不必这样,我也有治不了的病。”她不想因为她自己而让别人受伤,更不想欠人人情,尤其卫九骁这丫的。 “你比我的胳膊重要。”卫九骁看着胳膊,随意轻松的笑了笑。 好像在城墙上的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这小丫头已经比他的命更重要了,当时他根本没有把握能避开那一只箭矢,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下去了。 这小丫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要一点。 木矜上药的手指一顿,目光定定看着那伤口,久久不曾抬头,等了一会儿,她才又若无其事地开始继续上药。 “好了。”木矜将装着药膏的瓷瓶推到卫九骁的面前,道:“早晚各换药一次。” “我手疼,换不了。”卫九骁抱着胳膊,将脸贴在桌面上,大声呼痛。 木矜:“……没说让你自己换。” “那矜矜帮我换药?”卫九骁眼神发亮。 “换药这件事并不是非我不可。” “可我是非你不可。” “抱歉,没空。”木矜眼光微黯,起身离开了屋子。 卫九骁所做的已经超过了合作的标准,这样的人情本就很难还,她不愿再染上了,太麻烦了,更何况,如今扬州已经平定,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 屋内的卫九骁看着木矜离开的背影,皱着的眉上染上了几分落寞,不过很快,那几分落寞便被驱散了开来,变成了宠溺的笑意。 没空他可以等,等到他的小丫头有空就好了。 第423章 回归 一场秋雨一场凉,即便是这烟雨朦胧的扬州,也避不开这自然规律,一场场的秋雨过去,扬州城内迎来了初冬。 扬州城内的战事就在一场场的秋雨中结束了,城内的百姓大好,南疆战事渐渐平息,唯一有个不同的便是,扬州城内的张刺史被人一纸告上了京城,整个扬州的兵力全数交给了边城的镇南将军江牧旗收拾整顿,而城内之事则暂交给了公孙鸿。 当初此令一出的时候,城内还有不少百姓不服,待听到了扬州与镇南将军联手打败南疆军的主意来自于公孙鸿之后,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沉默,默认着公孙鸿接手了扬州的大小事物。 初冬的清早,出门时候,湿冷的风寒彻入骨。 便是在这一个冷时,公孙恬和甄元解被秦挚的一列小队护送着进城了,而秦挚则是赶回了边城,留下的人手大部分路上都不是在照顾受伤的甄元解,反而是在照顾着那个从山谷下一同跟来的老婆婆和用牛车拉了好几车的矜贵花草。 进入扬州城的时候,公孙鸿和甄诚安以及木矜三家都迎在了门前,公孙恬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公孙鸿和公孙夫人,飞奔着跑了过去。 “爹,娘,我回来了。” “爹,你都憔悴了,都不好看了,娘,你也是,都瘦了。” 公孙恬笑嘻嘻地跑回去,公孙夫人一见她这般活蹦乱跳,红通通的眼眶都被憋了回去,板了板脸道:“还知道偷跑了,回去就给我罚跪去。” “啊?”公孙恬脸上的笑意一滞,“爹,娘,我这才刚回来啊!我还能走么?” 公孙夫人被公孙恬的变脸逗得一笑,责怪的意思也没了,紧紧抱住了公孙恬。 公孙恬冲下去之后,甄元解也慢慢地从马车里下来了,比起落在悬崖之下的时候,这时候已经好多了,扶着马车,也还能走下来,只是慢了些。 甄诚安和甄夫人见到这副场景,哪里还憋得住泪水,忙含泪笑迎了上去,搀住甄元解,仔仔细细地将甄元解看了看,道:“元解,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外祖他们也都还在家里等着,娘没让他们过来了。” 甄元解一如往常,温润地笑了笑,“娘,我知道的。” 甄诚安也红着眼拍了拍甄元解的肩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将眼眶憋的通红。 “元解,你的腿,怎样了?”甄夫人看过了甄元解之后,便将目光落在了他的双腿上,眼眶中的泪珠止不住地往下流。 “木姑娘,木姑娘,能不能……”甄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木矜便走到了甄元解的身边,手指轻轻掐住甄元解的胳膊,沉吟道:“先带甄少主回去歇着吧,这几日最好不要下床行走。” “木姑娘,那会不会有什么……”甄夫人担忧地看着甄元解,迟疑着哽咽了一句,还是没能将完整的话说出来。 一旁的公孙一家听到这话,也皆走了过来,看着木矜道:“木丫头,元解这不会有什么事吧?” 第424章 我要见到窦殊言 “无事,稍后我替他施针一番,再开些药,不影响。”木矜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长长地松下了一口气。 “呦,这小女娃还会看病?”话语间,马车里又走下了一个跛着脚的老婆婆,好奇地打量了木矜一眼。 木矜将目光投向公孙恬。 公孙恬忙从公孙夫人的怀中出来,跳到木矜身边,笑眯眯地看着老婆婆道:“这是药婆婆,是药婆婆在云水河旁的山崖下救了我和元解。” 此话一出,公孙鸿和甄诚安忙带着家人上前拜谢。 可拜谢的话还没说完,那药婆婆却是连理都不理一句,定定看向木矜,问道:“你认识窦殊言?你是他徒弟?” “不是。”木矜摇了摇头,好像是窦殊言想当她徒弟来着。 “不是?”药婆婆两眼眯成一条缝隙,一跛一跛地走到木矜身边。 公孙恬忙拦住在木矜身边,笑道:“婆婆,矜矜她真的不是窦神医的徒弟,她比窦神医的医术还厉害呢。” “哼……”药婆婆一听这话,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冷哼了一声,然后好奇地看了一眼木矜,便移开了目光,看向公孙鸿和甄诚安他们一群人,道:“那窦殊言在哪?” 公孙鸿看着老婆婆来势汹汹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该不该说,只得看向了公孙恬和甄元解二人。 “婆婆,初到扬州,您的那些花这几日颠簸太多,若不好好照料,等再种下来,恐怕也很难活了。”甄元解柔声道了一句。 那药婆婆顿时脸色便变了三变,然后立马掉转头去,加快的脚步走向马车后面,待瞧见那牛车上拉着的一批批她精心种植的花草都萎焉了几分时,忙叫嚣出了声,“你们是怎么看护的!要是这些花草掉了一片叶子,我就卸掉你们一只胳膊!” 那些押送的将士们个个脸色憋得通红,握紧了拳头,想发气又不敢,毕竟他们还指望着拿解药回去给秦副将呢,可不能得罪这位药婆婆。 “药婆婆,不如我先给您准备一间宅子,您先将药材移种下来,再说?”甄元解温声诱导。 药婆婆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道:“行吧,移种之后,我要见到窦殊言。” “好。”甄元解和声应下,然后才转头看了看公孙恬,笑了笑。 公孙恬见甄元解搞定了药婆婆,忙给自家老爹公孙鸿使个眼色。 公孙鸿见状,忙出了声接下甄元解的话,毕竟他现在是扬州城的掌事人,道:“药婆婆,这城南有一间屋子,除了位置偏些,不过那里的土好,好些人都在那边种过花草。” “就那边吧,先把我的花草移种下去再说。”药婆婆勉强点了点头,眼光四转,看向扬州城的目光带着些许不喜,不过倒是还是拉着花草跟着公孙鸿的人一同进了城去。 药婆婆被带去了住处,城门口的接公孙鸿和甄元解的一行人便也散了。 木矜跟着甄元解一同去了宁家,公孙恬本也还想跟着,可还是被公孙夫人冷着脸拽回了家里。 第425章 你用过药了 宁家,是甄夫人的娘家,也就是甄元解的外祖家,在扬州同样是做药铺生意的,生意还算兴隆,故而宁家在扬州内倒也还算富裕。 甄元解到家的时候,宁家一家老小,以宁老爷子和宁老夫人为首,全数迎接了出来。待瞧见甄元解被人背着的模样,宁老夫人顿时就老泪纵横了,“我们元解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这好不容易好起来的腿,又硬生生的……” 宁老夫人越说哽咽地越深,甄夫人见状,忙上前一大步,搀住摇摇欲晃的宁老夫人,急声安慰道:“娘,元解没事的,木姑娘也跟着一起来了。” 见宁老夫人脸色好了几分,甄夫人这才扭头看了看木矜,道:“木姑娘,元解就交给你了。” “甄夫人放心。”木矜轻轻颔首,然后客气地看向宁家众人,任由一群小厮带进了宁家大宅。 宁家宅前的众人怔怔看着木矜进屋,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这扬州城中治好疫病的神仙姑娘就是治好元解双腿的大夫,有这样一位神医去治疗,大家自然也都放心了不少,跟着木矜和甄元解便一起进了屋子去。 宁家在扬州有着根基,宁家的宅子颇大,山水搭配适宜,甄元解和木矜去了偏南的一个院子里。 甄诚安和甄夫人跟着宁家一行人也跟着到了门外,甄诚安了解木矜治病的习惯,便领着众人等在了偏屋,倒也没去打扰了。 主屋内,甄元解被放在床上,半倚靠在床边。 木矜倒也没耽搁,直接替甄元解开始诊脉。 “元解,你用过药了。”木矜的话不是询问而是确定,他体内没什么内伤,但是脉息紊乱,倒像是受了什么影响一般。 甄元解点了点头,温声回道:“恬恬说,那位药婆婆曾给我用过几次药汁。” 提起药婆婆,木矜又想起了在城门前见到的那位跛脚老婆婆,皱了皱眉,那位药婆婆来势汹汹,看样子是有目的而来,她还找窦神医,不知道是不是有所过节。 “你的内伤几乎已经好全了,只是这药似乎还有些其他副作用,对你的经脉还有些干扰,我需要行一次针,引脉。”木矜收起了心中的想法,说话的同时,手下也没歇着,直接掏出卷包,抽出金针,迅速铺针而下。 “药婆婆曾说,这药内有毒。”甄元解忍着脉息蹿流的痛楚,好看的双眸却是没有透露出一丝痛苦的迹象,然而更加温润了起来。 “毒?”木矜道:“药里无毒,只是不太适合人用。” 依她看,这药倒是有点像是给那药婆婆养花用的。 甄元解听到这话又轻轻笑了,“原来如此。” 行完针之后,木矜又着手写了两道方子,一道口服,一道药浴,写完了之后,才交给了小厮出去熬药准备。 “木姑娘,又劳烦你了。”施针过后虚弱的甄元解虚弱道了一声谢,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好歇着吧,过几日我会再来诊脉。”木矜收拾了金针,便出了屋去,由着小厮引到了偏厅。 第426章 还小 偏厅里,甄诚安和甄夫人连坐都坐不下来,焦急地盼望着门前,一直到看到木矜由着小厮带来,她这才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迎接了过去。 “木丫头,元解他怎么样?”甄夫人走得快些,甄诚安则是问得快些。 “没什么大碍,这段时日好好调养,最好等一月之后再下床走动好些。”木矜缓声嘱咐了一句。 “那便好,那便好。”甄夫人高兴地眼眶含泪,抓住木矜的手道:“真是多谢你了,木丫头。” “这位便是木丫头么?”宁家老夫人颤巍巍地从主坐上下来,看着木矜的眼神已经由高高在上的神医变成了亲切和蔼的小丫头,她拉着木矜的手,叹道:“是神仙姑娘啊,是神仙般的姑娘。” “宁老夫人。”木矜稍稍屈膝。 那宁老夫人更加自来熟地拉过了木矜的小手,问道:“木丫头,多大了?及笄了没有?可有定亲?” 甄夫人一看宁老夫人这般模样,当即便明白了自家老娘的心思,她收起泪水,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毕竟她也喜欢这木丫头,若是木矜这丫头能嫁入甄家,那必定是极好的。 一旁的甄诚安那就更不必说了,他做梦都在盼望着木矜这丫头能成他甄家的儿媳妇儿啊,不过可气的是,元解那孩子实在是没个眼力见,没半点他当年的风采。 “十三了,尚未及笄,定亲也未曾。”木矜一一回答。 宁老夫人一听,面上微微有些惊讶,道:“原来木丫头还这般小呢。” 也不怪宁老夫人惊讶,满屋子里聚着的宁家人全都惊讶了起来,毕竟木矜样子虽小,但是一副成熟老派的行医处事手法,实在是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 “嗯。”木矜笑了笑。 宁老夫人见着木矜年纪这般小,倒也没再多说,毕竟此事还长,须得慢慢来,最重要的是,还是要问过元解的意见才是。 宁老夫人便又拉着木矜聊了几句,等木矜拒绝了留饭之后,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了人离开。 …… 木矜回到家的时候,孙画儿已经做好了饭菜,等木矜回来的时候,正好上桌用饭。 “矜矜,公孙姑娘可还好?”孙画儿和明婶也担心着公孙恬,见木矜回来,着急着便问了一句。 “恬恬没事。”木矜缓声道了一句,孙画儿和明婶这才松下了心来,开始用饭。 “矜矜姐姐,外头都说镇南将军已经打了胜仗了,那我和榕榕是不是可以上课了啊?”正吃着饭,明月睁大的眼睛,抬头有些渴望地看着木矜。 郢城城灭,之前给木榕和明月授课的先生自然也就没再开课了,一连歇了这么多日子,木矜都快要忘了这件事了,被明月这么一提醒,她这才想了起来,道:“嗯,明月放心吧,矜矜姐姐很快就给你们找先生,你们可要好好复习着。” “嗯嗯。”明月乖巧地点头着,一旁吃饭着的木榕也抬了抬眸,然后又缩了缩目光回去,没有开口。 第427章 后面有狼? “娘,如今扬州已经安定,这宅子恐怕也住不了太久了。”木矜缓缓看向孙画儿和明婶,问了一句,“娘有什么打算么?” 孙画儿被问得一滞,然后对视着看了看明婶,有些不知所措,“矜矜,还打算在扬州开调膳阁么?” “不,”木矜摇了摇头,“扬州不必郢城,在扬州这个地方开调膳阁,我们这些人手必定不够,扬州人多眼杂,水且深,在这里头开一家店是不容易的,人力物力皆是花费浩大,我暂时不打算再开。” 木矜很清楚,如今这个时机,确实不适合开调膳阁,这个时机,更适宜收用人手。 如今郢城大部分都留在宅子中,就连中了象谷的那些百姓也渐渐调养好了,这些百姓无住处,无银钱来源,要想在扬州生活下来,也绝非易事,不如她就借此受收用了,倒也是好事。 “那矜矜,你想做什么?”孙画儿吃饭的动作停了停,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木矜。 “我想出城。” “出城?”孙画儿瞪大了眼睛,“怎么提起了要出城,如今这南疆尚未平定,可不好出城,况且出城能去做什么?” “种庄稼,种草药。”木矜淡淡道,这是她目前的想法,她现在需要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调膳阁了,她需要建立一个完整的商业体系,单凭一个圈子的,成为大富翁实在是太慢了。 孙画儿和明婶听到了木矜的这句话,面上顿时大惊,“矜矜,咱们怎么还要回去种庄稼了?咱们才从庄稼地里出来啊,怎么现在还要出去!” “是啊,矜矜,你是有什么其他想法么?”明婶比孙画儿要淡定许多,她总觉得木矜不像是那种随意做出决定的人,木矜能想到的必定也已经在心中有所规划了。 木矜看了看明婶,想了想才道:“是有一些打算,我想同这宅子里的百姓一起种,庄稼和草药只是开始。” “矜矜决定好了么?”孙画儿问道。 木矜点了点头。 孙画儿忙道:“那就都听矜矜的,矜矜说什么就是什么。” 木矜柔声笑了笑,“娘,你放心吧。” 一场饭后,木矜还没来得及去别的地方,刚抬脚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公孙恬便慌里慌张地冲到了木矜的屋子前。 “矜矜,快,快快关门!”公孙恬一个跳脚蹿进了屋子里,然后反手关门。 木矜看了看重重关上的门,道:“……你这是……后面有狼?” 公孙恬紧紧捂着胸口,喘息着,“后面……后面我有娘。” 木矜:“……” 等喘息回来,公孙恬这才回过神来,忙呸呸改口道:“不是不是,我可是偷偷跑着出来看你的,我这好不容易才回来呢,矜矜,你想不想我!” 公孙恬笑嘻嘻地张开了双手,紧紧抱住了木矜,不肯撒手。 “想,想你。”木矜被勒得气都喘不过来了,好不容易才敷衍着道了一句,才将公孙恬从身上扒拉下来。 “矜矜,你怎么这一趟去了这么久,我都担心死了,你怎么才回来啊?”公孙恬刚从木矜身上跳下来,小嘴便连珠炮似得又问了出来。 第428章 花草还要用药? “该担心的不是你么?你与元解大义凛然,救了满郢城的百姓,倒是颇有女将的风范。”木矜轻轻调侃了一句。 公孙恬听到女将风范,面上的欢喜更甚,她从小最想当的就是女将军了,仰了仰头,得意道:“这是自然,巾帼不让须眉嘛。” “那你怎么在城外待了如此之久?”木矜很轻易地便将话题转变了过去。 公孙恬还毫不自知,垂下眼睑,道:“我和元解碰上追兵,然后又遇到悬崖,元解为了救我摔下去了,幸亏药婆婆救了我们,不然恐怕我们已经回不来了。” 一提及这个,公孙恬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问向木矜,“哦对了,矜矜,元解的伤怎么样?他的腿没事吧?还有,药婆婆还说给元解下了毒,你能解么?” “他没事,只是还需要休养,”木矜浅浅应声,道:“那位药婆婆,既是救了你们,又怎么会下毒?” 说话的同时,木矜也反手探了探公孙恬的脉象,公孙恬脉象平稳,身体康健,不像受伤中毒的样子。 “哎~”提着这事儿,公孙恬连连叹息,“还不是因为窦神医,这位药婆婆好像和窦神医有仇,她下毒威胁秦挚带上她一起进扬州找窦神医,秦挚身上也有毒呢,不过他半路收到信,回边城了,打算等药婆婆给了解药,再给他送过去。” 木矜皱了皱眉,她已经给甄元解诊脉过了,在她看来,甄元解伤势恢复的算好的了,至于中毒,倒也没有那种迹象,“会不会是药婆婆吓唬你们的?我看元解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怎么可能!”公孙恬反驳道:“这一路,元解和秦挚总感觉胸闷难受,只有药婆婆给的药材才管用。” “甄元解和秦挚都用过药婆婆的药?”木矜追问了一句。 公孙恬点头:“是啊。” “那就没错了。”木矜悠然坐到桌边,倒了两杯茶,慢慢品了起来。 公孙恬看着木矜这般模样,急得不得了,劈手夺过木矜的茶杯,道:“哎呀矜矜,你不要吊我胃口嘛!你快说。” “若我没猜错,这位药婆婆极爱侍弄花草,视若珍宝?” “对对对,矜矜,你怎么知道?”公孙恬捣蒜般点头。 “我猜甄元解和秦挚所用的药,是药婆婆用在花草身上的。”木矜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公孙恬顿时怔愣在了原地,呆呆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花草还要用药的?” 木矜本来也没听说过,只是空间内的百草植,这几日她偶然翻看了几页,其中便有这样的记载,关于以药养药之说,这种手法,木矜也是第一次看到,颇为新奇。 不过木矜倒也没来得及细细研究,只粗略地看了个大概,也算是有所了解。 “就算能用,那用来浇花浇草的药,怎么能用在人身上呢!”公孙恬越想越恼,猛地一个起身,便带翻了木矜推到她手边的茶杯,所幸茶水温热,倒是也没烫到,木矜只拿来了块干净布子,便擦干了。 第429章 迟早会见到的 “这药的确是治好了甄元解的内伤。”木矜收起湿哒哒地帕子,叠着放在一旁,开口道了一句。 “治……治好了?”正吐槽着的公孙恬瞠目结舌,嘴巴久久没有合上,“这是什么道理?” “药本属同理,以药养药草是为了让草药的功效能力增强,药中必定也含有治伤的圣药,这位药婆婆应当也明白,用这些药治疗,并不会死人。” “那婆婆怎么还说有毒药?元解和秦挚他们怎么还会难受啊?”公孙恬不解道。 木矜攒了攒眉,“虽说药并无毒性,但终归不是为人制的药,所以即便能治伤,也未必合适,引起一些反应应该也是正常的,等药性过了之后,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那矜矜你是说,元解和秦挚都没有中毒?不用找药婆婆求解药了?”公孙恬的小脸上带着兴奋。 “嗯。”木矜点了点头。 “哇~我的矜矜真是个宝!”公孙恬又起身抱了抱木矜,抱完了才又想起来被木矜转走的话题,忙道:“矜矜,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当初我以为你只去几日,没想到你这一去,就去了这么久,城中那象谷之毒解了么?南疆当真有解药么?” 公孙恬小嘴不停歇地问了好几句。 “解了,确实是在南疆找到的。”木矜缓声解释。 公孙恬又眨了眨眼,好奇道:“那镇南将军呢?你见到了么?是不是威风凛凛的大英雄?” “嗯,算是吧。”木矜淡淡应声,想着,保家卫国,守卫疆土的应当都是大英雄吧。 公孙恬听了眼光愈发亮了起来,叹息道:“哎~我也想看看镇南将军的模样,都说镇南将军是当朝镇远侯的长子,必定有镇远侯当年征战沙场的风范,可惜了,我没能赶回来。” “日后有机会的。”木矜轻轻笑了笑,道了一句。 公孙恬自幼衣食无忧的长大,对将军的了解不过是从书中以及旁人的口中了解,进而心生向往崇拜,用现代的话来说,热血少女便是这样了。 “嗯,矜矜说得也是。”公孙恬重重点头,“我也觉得我迟早会见到的。” 二人在屋里里谈了许久,将这一段时日里落下的话全数补完,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公孙恬在说,木矜在笑,但总还是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感。 一直到天渐渐黑下来,公孙恬才想起来午时自家老娘的张牙舞爪发火的模样,偷偷摸摸地又溜回了公孙鸿住的小院子里。 …… 第二日,木矜要出城种田一事不知怎么的就传得到处都是了,不仅仅是郢城的百姓,还有扬州城的百姓也都热笼地盯起了这件事。 有些人倒不是因为想要加入木矜,只是木矜出手救治了疫病,大家都想要看看,这位神仙姑娘到底还能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 宅子里和扬州城中都眼巴巴地盯着木矜,可西南偏角屋里的木矜却丝毫不在乎的模样,只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吃着扬州特色的糕点。 第430章 想法 这是甄家送来的东西,甄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她心思缜密,没有送些什么金银珠宝过来,只让人每日送些扬州城的吃食糕点和小玩意儿,并不是不重视木矜,相反,她在等一个时机,甄家和木矜已经合作过了,甄夫人自然是相信木矜的实力,在这个时候,甄家能雪中送炭一把,于木矜于甄家都是好事。 她等得就是木矜放出了要出城种田这个时机,不过木矜只传出了这个消息,还没动,他们甄家也就没追着上来问,只是不咸不淡地送着吃食,也算是在变相提醒着木矜,他们甄家随时都在吧。 “矜矜,你说你都将这消息放出去了,你怎么也不动身呢?”木矜一点都不急,反倒是一旁的孙画儿急得不行,在屋里来回乱转。 “娘,不急的。”木矜吃下最后一块糕点,然后又伸手翻了翻书。 “娘怎么能不急啊。”屋里放了刚刚好能暖手的炭火,不多,放得进才能感觉到暖意,孙画儿离得远,来回走动着都能感觉到体内燃起了一团火,不是炭火烤的,是心里急的。 “你把这些事放出去了,就不怕这些百姓不愿么?万一没人帮衬着你,那……” 木矜摇了摇头,指了指桌上精致的糕点,道:“怎么会没人呢,这不就是一家。” 看着一日日送来的糕点,孙画儿着急着走动的身子顿了顿,这几日甄家确实是比较殷勤,可之前矜矜明明说的是要种庄稼,这甄家是开药铺生意的,种庄稼他们能做么? 孙画儿皱了皱眉,又道:“那这宅子中的百姓呢?” “愿意出城的就出去,不愿意,留在城中也无所谓。”木矜缓缓起了起身,毕竟事情已经传出去,扬州城内的可以再说,这宅子里的百姓,她倒是可以先问问看,“娘,我去前厅看看。” 木矜说完了这一句,便起身出了屋。 孙画儿从屋里跟出来,拿了一身厚披风,系到了木矜身上,这才放心地让她去了。 这时候已经冬日了,风吹得冷飕飕地,即便是有披风的遮盖,出了门,身上的温度也迅速降了下来。 走到前厅的时候更冷了,郢城那些百姓睡在厅堂里,四周用木板子隔着风,堂内点着好几盆的炭火,看样子应当是公孙大人特意嘱咐过的,所以这厅堂里的百姓倒也没有受冻。 木矜走进厅堂的时候,这些百姓正聚在一起,聊着木矜传出的出城一事,见到木矜亲自来了,这些百姓忙围了上去,道:“木姑娘,你怎么来了,是要说带咱们出城的事情么?” 木矜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个想法。” 这一应声,这些百姓迅速便围了上来,热切地看着木矜道:“木姑娘,那咱们还是回郢城么?” “可是郢城已经被烧干净了,咱们回去的话,住在哪里呢?难道还要回咱们的村子里么?”有郢城外村子里的百姓问道。 “是啊,咱们连个住处都没有,怎么出城?”百姓们听到这话自然也都想到了这个问题,毕竟住是第一大问题,他们这么挤在一个前厅里着实也不方便。 第431章 种庄稼 木矜听着百姓们的问话,神色依旧不变,她自然也想到了这样的问题,只淡淡道:“是没有住处,刚出城的时候,大家只能自食其力,搭建屋子,可能还不如这边。” “还不如这里?”厅前的百姓们一下便犹豫了起来,这还不如城里头,他们出城做什么?在这里好歹还有吃有喝有住,出去了指不定什么都没了。 “木姑娘,你是有什么其他打算么?”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木矜看样子也不是个冲动之人。 “有一些。”木矜浅浅应声,看着众人,道:“我打算出城种庄稼,大家按照我的想法种,我全都收。” “按照你的想法种庄稼?”厅前的百姓有些哭笑不得,“木姑娘,在这儿的都是乡下人,咱们一辈儿辈儿的都是种庄稼的,还有什么不会种的么?倒是你一个小丫头,对庄稼都不怎么了解,倒也是敢说。” 也不怪这些百姓怀疑,毕竟木矜不过十三岁的模样,谁家有个这么大的孩子,顶多也只是下地帮忙干干活,更别说指导他们这些自小下田干活的人了。 “上一次我们新梅村的庄稼地里发稻瘟,还是木姑娘想出的办法,救了咱们一整个村子的稻子呢。”百姓群中有新梅村的村民替木矜说话,道:“我相信她,木姑娘说要带咱们种庄稼,咱们就一定能种好。” “稻瘟?什么稻瘟?是那个一发就全部都要死的稻子上的黑点么?”有其他村子的人听到了这话,惊得瞪大了眼睛。 “是啊,就是那个稻瘟。”新梅村的那村民重重点头,抬了抬脸道:“连官家人来了都说救不了的稻子,那可是木姑娘给咱们全村人救回来的。” “真的么?木姑娘竟然这般厉害?”百姓们一起住在了厅堂中这么久,对里头的人也都了解了个大概,他们准确地找到了原先新梅村的村民,眼神瞪大着问道。 连着周婶子和李婶子她们一群人也被问到了,不过碍于其他村民在场,她们也只能脸色难看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件事。 有了这一层的保障,厅前的百姓顿时便相信了木矜起来。 “大家若是想留在城中,亦或是想跟我一同出城都可以,不必为难。”木矜轻声笑了笑,解释了一句,“我要的是真心做事的人,跟着我也是要先受苦的。” 这时候就说清楚,总比日后领了一群不甘不愿的人要强得多。 “木姑娘,俺们大老粗种了一辈子庄稼了,也不怕什么苦啊累啊的,俺们和俺们媳妇儿只要有个地方住,有口吃的,就行了,俺们不兴留在城里,就愿意回村子里住。”百姓中最先站出来的是一个皮肤晒得黢黑的大汉,大汉身后还有着一个布衣媳妇儿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皱巴巴的小娃娃。 木矜看了看大汉身后那瘦胳膊瘦腿的小媳妇儿,眼光微微顿了顿,然后才应下了声,道:“好,愿意做活的,自明日起去西南偏角登记名字。” “我也愿意去。”有了第一个百姓,便有了下一个,接二连三的百姓们表示愿意跟随木矜。 木矜只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过多应声,也没有保证什么,便离开了厅堂。 第432章 引诱 如今郢城百姓住的宅子已经没有被封锁了,百姓们也都可以出去了,木矜登记的消息自然也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扬州。 不过听到木矜当真要百姓们辛苦种庄稼一事,城中大部门的百姓都打消了想跟随的意思,种庄稼能有什么大出息,你种的再多,也就是个卖粮食的,当不得什么,故而大家的小心思渐渐地也都收了起来。 消息传到袁家大宅的时候,袁家大郎正喝下了一碗大补汤药,自从疫病发时,他便日渐消瘦了下去,一直到现在,疫病是除完了,身子倒是亏损了不少,辗转换了好几个大夫一直不见好。 袁老夫人和孙琴儿都十分着急,他们也请过窦神医,可惜人家不稀罕来,木矜那头就更不用说了,孙老婆子还因为那晚在疫区一事和木矜怄着气,哪里想去找她啊。 所以袁家大郎也就一直用着大补的汤药慢慢悠悠地养着,银子流水一般的花着,看着家中库房里的银子一天天只出不进,袁老夫人就更着急了,她袁家养了两家子的人,老孙家就像是个牛皮糖一样,黏上就甩不掉了,再加上疫区那一夜之事,袁老夫人对孙老婆子心中也有气,故而从疫区回来之后,她也就没再单独见过孙老婆子了,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而孙琴儿的肚子也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动得越来越困难,一面要养胎,另一面还要照料着袁家大郎,本就很忙了,可昨夜她婆婆袁老夫人又找到了她,有意无意地提着说要让她娘家孙家一家都搬出去,她怀着孕,本就容易心情不好,被袁老夫人这么一敲打,心中更加难受了起来。 袁老夫人在袁家还是握有实权的,孙琴儿平常就受袁老夫人的钳制,这一次,她直接便将袁老夫人的敲打怪罪在了孙老婆子身上了。 毕竟老孙家一大家子都在啃袁家,还处处没有节制,她心里也是不舒服的,这些家产可是要归她家大郎的,要是这时候被败光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啊! 故而,孙琴儿从丫鬟兰儿口中听到了木矜要出城种庄稼一事,心思一下就活络了起来。 既然木矜这外甥女送上门来的要收人,她何不将老孙家这一大家子的拖油瓶直接甩给孙画儿,反正她们钱多,指不定还能给老孙家更好的生活呢。 孙琴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安排合理,正好此时,孙老婆子照例来探望她,她直接便将自己的想法跟孙老婆子说了出来。 孙琴儿是这么想,可孙老婆子却是不这么想,她听完了孙琴儿的话便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叫道:“种庄稼?你让娘跟着那丫头去种庄稼?”她好不容易才来这城里有了好生活,衣食无忧,日子舒坦,现在又让她回去种庄稼,她绝对不会去的! 孙琴儿明显也料到孙老婆子的反应,倒也没有强行劝说,只扶着肚子将孙老婆子哄坐下来了,然后一步步引诱道:“娘,您想啊,画儿姐姐向来孝敬您,木矜丫头不过就是个毛孩子,她能做什么数,还不是看画儿的,那画儿听谁的?那还不是由您说了算啊!” 第433章 都想为画儿姐姐好 “更何况,木矜那孩子,好歹也是有神医之名的,我听说她和扬州宁家,也就是郢城之前的甄家少主有着不小的关系呢,更别提她之前的调膳阁赚了多少银子,这还不够您花的,指不定比袁家都多呢?要是娘你去了,那这些银子可都归您管了!” 孙琴儿的这最后一句,直接让孙老婆子动了动心,调膳阁的生意有多火爆,她可是亲眼看见过的,整个郢城里的百姓连吃不上都要排队进去吃的,这样火爆的铺子,能赚多少银子啊! 要是她去了,这些银子都归她管了,那可比在袁家这住着要好上许多,毕竟银子在谁手里都不如在自己手里踏实啊。 “那画儿她能给让我管着么?”孙老婆子又有些犹豫,不过眼底已经全然被贪婪占据。 孙琴儿十分清楚孙老婆子的心思,只看一眼便明白了,忙添油加火道:“娘,画儿怎么说也还是您的亲闺女,画儿的性子您从小就知道,如今画儿没了夫家,加上她性子软,您多关心几句,那还不是全都听您的。” “更别提木矜那丫头了,娘,你说到底还是那丫头的祖母,她不听您的还敢不听画儿的,到时候画儿听您的,木矜那丫头到底还不是任您打……管教。”孙琴儿没有将话说完全,只轻轻地笑了笑,摸了摸肚子,道:“娘,我这边肚子也渐渐大了,我已经找大夫问过了,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男孩,胎象也稳,倒时候,等我肚子里的孩子一生,袁家那还不是稳妥的,倒是画儿,生的那一副窈窕身姿,明白无故的没了夫君,就靠她一人带着两个孩子,也实在是辛苦,若是下半辈子能得个好人照顾着,也是好的,娘替我打算了这么多了,也该多多替画儿打算打算了,毕竟这扬州……可是比郢城要大上不少啊。” “这……琴儿,你是说……”孙老婆子瞪了瞪眼珠子。 “我和娘想的一样,都想为画儿姐姐好。”孙琴儿面上笑得愈发温和。 “那我就……去找找画儿?”孙老婆子双手攥着衣袖,笑眯眯地问道。 孙琴儿点头:“娘可别跟木矜那丫头硬着来,那丫头毕竟是个没爹的,性子自然也野着,娘要多和画儿说说再管,毕竟还是家里头掌着的银子重要,那丫头要是实在管不住,找个人定个亲估计也就老实了。” “说的是,琴儿说的是,还是你想的周到。”孙老婆子连连点头。 “那娘打算几时去?” “那就……现在就去吧!”孙老婆子一想着大把的银子都能进她的口袋里,心中也愈发着急了起来,能早点揣进自己怀里的东西,她一刻也不想等。 孙琴儿见心中的计谋成功,忙关切道:“娘,也不急于一事,等用过了午饭,再去也不迟。” “对对对,还是琴儿知道心疼娘。” “兰儿,上午饭吧。”孙琴儿叫了叫身边的贴身丫鬟,没一会儿便上了一桌子的菜上来。 第434章 你这孩子! 午饭后。 木矜也正吃完了饭,在屋子里鼓捣着药品,今日她倒没进空间弄,丝丝和小肉球在空间里也待闷了,趁着今日正好放出来给它们出去玩玩。 屋外,孙老婆子孤身一个人偷偷摸摸地便走到了宅子的西南偏角处,四处张望着进了院子里。 “娘?您怎么来了?”孙老婆子正看着,孙画儿的这一声叫正将她吓了一激灵。 待瞧见是孙画儿出来了,孙老婆子这才挺了挺背脊,道:“嗯,娘来瞧瞧你。” 孙画儿听了这话,眼眶顿时便是一红,看着孙老婆子久久说不出来话,只有哽咽,“娘……娘,我……画儿…画儿没事,画儿很好,娘你怎么样?” 孙老婆子想着孙琴儿的嘱咐,压了压心中的激动,道:“娘也挺好,都挺好,是琴儿照顾着我们,只是……” 孙老婆子故意低沉了脸色,叹气道:“琴儿如今肚子也大了,袁家就一个小宅子,她照顾着我们也不太方便,袁家……再住倒也不合适了。” “娘,那你们打算如何?”听孙老婆子这么一说,孙画儿脸上明显多了几分着急之色,问道。 孙老婆子见孙画儿上钩,脸上的表演更加卖力了,“娘没事,娘就是来问问你们,听说木矜那丫头打算带你们出城去?这扬州城这么好,你们出城能有什么盼头?” “娘,这是矜矜的主意,那孩子向来有自己的主见,她想要出城,你便也就出城去罢了,左右不过是下地种田,同从前一样也没什么不好。”孙画儿笑意真切,温和回道。 “木矜这小丫头到底还小……”孙老婆子脸上的表演渐渐僵住,她有点后悔了没好好教这个女儿,要是教好了,家里哪里还轮得着一个小丫头做主。 “娘,你放心吧,矜矜虽然还小,但是她懂事着呢。”孙画儿没有注意孙老婆子脸上神色的变化,只自顾自地想着,毕竟在心里,她还是十分相信矜矜的。 “你这孩子!”孙老婆子看着孙画儿越来越不争气的话,心中的恼火正要发出来,便听到了另一道冷声。 “外祖母怎么来了?”木矜老早就听到了孙老婆子的声音,听到这一声变音,才款款从屋子里出来了。 孙老婆子抬眼看到木矜,心中一下子便提了起来,外加上的还有上一次在疫区积攒下的一腔怒火。 “呦,是木矜丫头出来了啊。”孙老婆子压抑着怒气,挤出一个半笑不笑的笑容。 孙画儿见着木矜出来,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些,道:“矜矜,你来了啊,你看,你外祖母今日特意过来看咱们了。” “哦对了,矜矜,你不是说咱们正好要出城么?不如就同外祖母一起出城吧,一家人出去,也好有个照应。”孙画儿想起来孙老婆子的话,忙笑着看了看木矜,问道。 木矜听过这话倒是笑了笑,一双冷眸缓缓打量在孙老婆子的身上,孙老婆子顿时便有一种无所遁形,被看破了用意的感觉。 第435章 花光了 “娘说得有理,只不过……若是外祖母恐怕不知我们出城要去做什么,如今正是冬日里,天寒地冻的很,往后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的冷,咱们出城可是没有地方住的,到时候最多只有个茅草屋顶,恐怕比不得这城里。”木矜说着,又轻轻笑了笑。 “毕竟外祖母年纪大了,身子骨也弱,到时候万一冻出个什么好歹来,倒是也不好治的。” 孙老婆子越听脸色越差,等木矜说完,她的脸色都已经黑成炭了。 孙画儿看了看孙老婆子和木矜二人之间微妙的神色,颇为有些不解,只伸手扯了扯木矜的袖子,对孙老婆子道:“娘,矜矜说话是直了些,但是也有些道理,毕竟马上也就是冬日了,娘你这个身子骨,若是出城受了寒,也是不好。” “画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个家难道你还当不得主么?还要听这么一个小丫头的!”孙老婆子被气得脸色铁青,当即便忍不住了,呵道:“难道要这丫头把你们在郢城赚到的银子都败光了才甘心么!你们就在扬州踏踏实实开个铺子,多好啊!这城里有什么不好的。” 听到这里,木矜怎么可能还听不出孙老婆子的意思。 原来这“关心备至”的外祖母,是惦记上了她的银子啊。 木矜轻轻弯了弯唇,“外祖母这话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我和娘其实也想留在这扬州城里啊,只是这扬州城地方大,花费也多,我们在郢城赚出来的银子之前为了买新梅村的粮食,差不多已经用光了,只可惜了,这粮食还没用上,南疆大军便先赶到了,哎~也是可惜了那么多粮食,一场火都烧没了,如今啊,银子也所剩无几,让我们在扬州开一家铺子,莫不是外祖母打算帮帮我们?” 木矜眉心上挑,看向外祖母的目光中带了些许调笑。 “什么?调膳阁明明那么赚钱,你们怎么可能一点银子都不剩?”孙老婆子瞪大眼睛,惊愕道。 木矜兀自耸肩,道:“郢城百姓中毒,那段日子调膳阁没生意,还要日日给中毒的百姓送药送吃食,银子自然而然就花光了。” “花光了!?”孙老婆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况且她兜里本就没有多少银子,一听到木矜竟然还想打她的注意,当即就撕破了脸,怒斥道:“你这丫头,败光了家里的银子,竟然还想打你外祖母棺材本的主意,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斥责的话还没说完,孙老婆子又想起了孙琴儿交代的话,声音顿时戛然而止,脸上的神色也是变了好几变,一直等到怒气压下去些,她才正了正面色,厚着脸皮道:“矜矜丫头,你就是把外祖母外祖父一家子的家当压给你,你也盘不起扬州城中的铺子啊,倒不如你去找窦神医或者甄家少主想想办法,你是扬州城的神医,当初这城中的疫病还是你救下的呢,他们这些不会不知恩图报的!” 孙老婆子正打算循循诱导,只不过木矜还没接话,孙画儿倒是先冲着声反驳了一句。 第436章 贪婪 “娘,您怎么能让矜矜去做这种挟恩图报的事呢,那些人都是矜矜的朋友啊,矜矜怎么能去朝他们要银子?!”孙画儿气得小脸通红,她记得自从为出嫁一事和孙老婆子闹翻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动怒过了,今日倒又气了起来。 “怎么不能啊!”孙老婆子本来就对孙画儿不满,见孙画儿又顶撞她,心里更不高兴了,当场就发了火,道:“这怎么就是要银子了!你都说了是朋友,大不了借了钱再还就是,更何况,窦神医、甄家少主,他们哪个差银子了?” “不差钱那也不是咱们家的银子!”孙画儿浑身直抖,就算再苦再累,做人的尊严也不能丢,矜矜和他们那些人交朋友,凭靠的是心,真心,不是为了银子去的。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朋友就更不能乱搞账了,若是这一次让矜矜低头去借了银子,到时候,矜矜同他们相处必定要低一等,她不愿矜矜受这样的苦,没有必要。 “孙画儿!”孙老婆子怒火冲天,高高扬起右手,掌心呼啦一甩下来,正对着孙画儿的脸。 只可惜,还没甩到,孙画儿便被木矜扯着往后退了一大步,孙老婆子因为甩得太用力,胳膊一个使力,一下子便被带下去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 “外祖母说得甚是有理,不如外祖母先去朝着袁家借借看,袁家若是肯借给外祖母开铺子的银子,到时候我一定考虑考虑要不要找窦神医和甄少主!”木矜笑眯眯地挑了挑眉。 孙老婆子喉咙一堵,还袁家,袁家怎么可能会借银子给她,琴儿嫁到袁家好几年了,到现在还没碰上掌家的钥匙呢,更别说她们了! “行行行,你们怎么说都对,那你们就出去住茅草屋去吧,老婆子我是管不了你们了!”孙老婆子捂着胸口直喘气,话没多说两句便转身走出了院子。 左右孙画儿都没银子,那她还不如待在袁家呢! 孙画儿看着孙老婆子没有丝毫犹豫就扬长而去的背影,眼中覆上了一抹辛酸,她也想和家里和好,可这样样子,她实在是难过。 即便是她再蠢笨,再不知世故,也看清楚了方才孙老婆子就是贪图矜矜赚到的银子,银子没了,孙老婆子一个眼神都没有看她,这不是关心,这是贪婪。 孙画儿苦笑一声,明明应该早就明白的道理,可她一直看不清,不,也许是一直不想看清,是害怕看清,她也渴望着能够和家里重修于好,可现在,倒是更难了。 “娘,你先回屋吧,也该叫醒榕榕和明月起来看书了,这几日咱们趁着天好,就出城吧。”木矜搀着孙画儿进屋,笑道:“待会我去找公孙大人帮忙找找看,再给榕榕和明月请个教书先生,继续教他们学习。” 孙画儿垂了垂眼眸,掩饰住眼中的难过之意,低声应和道:“好,好,都听矜矜你的安排,出去的时候,多穿一件衣裳,现在外头冷了。” “嗯,娘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将孙画儿送进了屋,又倒了一杯热茶塞到她手里,木矜才缓步退到了屋外。 第437章 师妹 xs7.com 公孙鸿一家住在离宅子门那头最近的院子,与木矜和孙画儿等人住着的相距也不远,木矜没一会儿便到了公孙的院子前。 只不过,她还踏脚进去,便听到了公孙恬急急忙忙跑出来的模样。 “诶?矜矜,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的么?”公孙恬看到木矜,颇为欣喜,转而又有些惊讶道。 木矜皱了皱眉,看着公孙恬这般着急的模样,好奇地问了一句,“公孙,你这是要去哪?” “来不及解释了,矜矜,你快跟我一起。”公孙恬急得也来不及顾及着解释了,直接拉住木矜的手便跑了起来。 跑出了宅子里,才稍稍慢了下来,开口解释道:“矜矜,你不知道,之前随我和元解一同进扬州城的药婆婆,今日去找了窦神医,元解派人来告诉我,药婆婆今日怒气冲冲的,我怕药婆婆和窦神医起什么冲突。” “药婆婆和窦神医有什么仇?”木矜凝眉稍稍有些不解,窦神医的脾性她也算有所了解,虽脾性差些,但这位药婆婆她也见过,窦神医怎么说倒也不会得罪了药婆婆那般年纪的人,莫不是与药婆婆的后代有关? “我也不知道啊,药婆婆平日里性子温和,行事不拘小格,对我和元解也是颇为照顾,只是在提到了窦神医之后,婆婆便变了个态度,不过用药什么的倒也没有改变,只是脸色难看了些。”公孙恬也十分不明白,不过她向来是个直肠子的人,药婆婆的救命之恩以及对她和元解的照顾,好意,她都记得清楚,后面那些事情,她反倒不怎么介意了。 “看样子,倒是以前的债了。”木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公孙恬也加快了脚步。 宁家药铺,经过了扬州城的一场瘟疫,城里的百姓好像一下子都明白了身子的重要性,这几日里,药铺总是来来往往着不少人。 甄元解的小厮老早便张望着等在了药铺大门前,一看到公孙恬和木矜,连忙便将人带去了药铺后院。 刚一踏进后院,木矜和公孙恬到的时候,药婆婆正巧先她们一步进了后院。 不过比起木矜和公孙恬,药婆婆可是要着急许多,脸上的怒意中还掺杂着浓浓的恨。 她一冲进宁家药铺的后院,便直接一拳打碎了后院里的最中央的一间屋子的屋门,吼道:“窦殊言,你给我出来!” 一旁刚刚进来的木矜和公孙恬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副场景,公孙恬倒是习以为常了,倒是木矜双眸睁得大了些,这样的力气,她好像见过,好像就是窦神医啊!难不成是母子? 窦殊言本来还正在制药,屋门突然被破开了,他手里的药一抖,一下子便放多了,气得他浑身发抖,道:“谁啊!叫什么呢!” 他这刚制药制到紧要关头呢,这一声吼,直接将他一上午的心血都废了! 可他发完火,一抬头看到屋门前的人,脸上的怒意骤然消退,全然转成了惊讶,嗔目道:“师妹?” xs7.com “你怎么找到了这里?你什么时候到的?” 公孙恬听到窦殊言的这一句“师妹”,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一旁的木矜也是颇为惊讶,她想过母子,想过药婆婆的后人,唯独没想到的就是师妹? 这年龄差,她都有点怀疑是不是窦神医口误了,本该教师祖的,他叫成了师兄。 只不过,还没想太多,药婆婆便冷笑着出声了,“师兄倒是好雅兴,瞧瞧这面容,可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师妹,我……你什么时候进城的?”窦神医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讪讪地问了一句话。 药婆婆跛着脚往屋子里多走了几步,嘴边讽刺的笑意更深,道:“怎么?我不能进城么?你在这城里过得风生水起的,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能,”窦神医面色怔了怔,看着药婆婆走路蹒跚的模样,迟疑道:“你的脚……” “哼~我的脚,跛了!”药婆婆看着自己的腿,笑得更欢了,顺手扫过了桌边的窦神医新研制的药,道:“师兄这身子骨可是一年比一年好了,瞧着,可是比外头的年轻小伙子都要年轻不少。” “啪~”药婆婆双手刚一扫过,桌上的瓶瓶罐罐应声落地,碎了满地。 这若是在往日,窦殊言早就急得跳脚了,但此时他却只是深深垂掩下了眸子,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可药婆婆却是砸得更厉害了,屋内噼里啪啦地,没一会儿,便碎了满地的瓷片。 “师兄能在这里锦衣玉食,日子也越来越好了,师妹可真是羡煞了啊。” “从小时开始,师父便对师兄好过我,师兄的好运可一直都比师妹好,真叫师妹羡慕。” “师兄是不是觉得,再也不会见到师妹了。” 药婆婆说得越来越过分,可窦殊言仍旧没有反应,只默默地看着药婆婆闹。 药婆婆闹到最后,倒是自己也觉得没了意思,缓缓坐到了椅子旁,想要喝杯茶,却发现这桌上已经被一扫而空,连个瓷杯都没了,她空了空手,只得又放下了手来。 “慈药~”窦殊言轻声叫了一句。 “怎么?难为师兄还想得起师妹的名字,师妹这可是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有人叫我的名字了。”药婆婆笑叹一声,“难道师兄就不想知道,师妹突然来这扬州城是为了什么么?” “是……为了什么?”窦殊言喉间有些酸涩。 “为了取师兄你的命啊。”药婆婆说得仿佛如同在谈今日的天气一般,轻飘飘的,在这满屋火盆暖洋洋的氛围里,平生出几分冷意。 “药婆婆,你……窦神医……”公孙恬听到这话,猛地往前冲了几步,可到了屋门前,话又说不出口了。 木矜跟在后面,眉色淡然,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反倒是屋子里坐着的药婆婆缓缓抬起了头,哂笑着看了看公孙恬,道:“公孙姑娘也来了?就是不知道公孙姑娘是来找窦神医的还是找我的?” “我……”公孙恬面对药婆婆这样的长辈,总有些局促,应道:“来找婆婆您的。” 第439章 师父,请喝茶! “那公孙姑娘就再给我端两杯茶过来吧。”药婆婆恍若还在山谷下的小屋一般,随口道了一句。 “哦……好。”公孙恬闷头应声,转头便赶去了前堂里。 屋前只剩下了木矜一个,木矜顿了顿脚步,倒是也没有打算多说,毕竟说到底还是窦神医和他师妹之间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说。 木矜想了想,正打算离开,药婆婆忽得又开了口。 “这位当真不是师兄你的徒弟?”药婆婆斟酌地挑了挑眉,看向木矜,问道。 原本还低垂着头的窦殊言听到了药婆婆的这一番问话,突得抬起了头,看向了屋前的木矜,面上带着些诧异。 “矜矜丫头,你怎么来了,我这药……”窦殊言苦笑一声,“怕是废了。” 木矜抿了抿唇,轻道:“陪公孙来的。” 药婆婆看着二人熟稔的模样,毫不客气地笑了笑,“看样子,倒真是师兄的徒弟了。” “不是,”窦殊言眉心渐渐缩到一起,淡淡道:“矜矜丫头算是我的小师父了。” “什么?”药婆婆眼旁的褶皱皮肤被瞪地抻平了些,眼中满含惊愕。 “我医术不如她。”窦殊言坦然,“矜矜这丫头的医术,恐怕都在师父之上。” 药婆婆双眼瞪得更大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屋前的木矜,道:“怎么可能!像师父那样的人,这天底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了。” “小丫头,你当真医术超绝?!”药婆婆猛地一站起身,跛着的脚因为起身太猛,有些崴过去,幸亏窦殊言从身后虚浮了一把,才不至于让她跌出去。 “不敢。”木矜有些汗颜,“不过运气比窦神医好些罢了。” 她说的确实是大实话,毕竟于木矜来说,她的能力的确是比不上窦神医的,但是奈何她运气好,碰到了这样一个空间,所以能汲取前任药农的知识,自然也就学得多了些。 “小丫头倒还知道谦虚。”药婆婆眼中多了几分赏识,可目光还没打量木矜多久,便听到一旁的窦殊言又出了声。 “这扬州城的瘟疫是她治好的。” “师父留下的杂论里面,有关象谷之毒的解法,也是她解的。” 窦神医轻飘飘的这两句话,直接将药婆婆的神色凝滞住了,张开的嘴巴怎么也没有合拢上。 一直到公孙恬取了两杯茶水回来,药婆婆这才回过了神来,她劈手夺过公孙恬手中的茶杯,然后迅速起身跛脚拖着步子,走到木矜面前,深深一俯腰,茶杯双手拿住,举过头顶,高喝道:“师父,请喝茶!” “???!!!”公孙恬手中一个没拿稳,另一杯茶水哗啦一声又投入到了满是碎瓷片的大地母亲的怀中。 她这才出去了一会儿,怎么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刚才药婆婆不还脸色难看,满腔怒火么?怎么她出去打个转儿的时间,都拜上师父了。 比起公孙恬的懵蔽,木矜显然要淡定许多,毕竟已经有窦殊言这个不着调的神医在前了,他师妹这样,倒也不惊奇了。 第440章 咱们谁都别想占上风 她只淡淡笑了笑,然后双手扶起了药婆婆,客气道:“药婆婆,您误会了,我并不是窦神医的师父,不过是同行之间相互交流,拜师就算了。” 药婆婆一听窦殊言也没拜上师父,顿时回头鄙视地看了一眼窦殊言,嫌弃道:“师兄,你这速度可不行啊,看样子,是师兄能力不行了啊。” 窦殊言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窦慈药这样的冷嘲热讽他早就习惯了,以前每年不听到耳朵磨出茧子,她是绝对不会罢休的,这几年没听到,他还有些空虚,现在又听见了,倒是有种熟悉亲切的感觉。 “师妹,矜矜这丫头才十三岁,你这一拜师下去,她恐怕还要折寿的。”窦殊言有些无奈道。 木矜:“……”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药婆婆一听木矜这么小的年纪,心中的拜师之意更强烈了,不过想想,眼前的这小丫头也才十三岁,她一个老婆子拜师确实不太合适,不如和窦殊言一样,和这小丫头进行同行之间的交流好了。 “是叫矜矜是吧,那日后婆婆可要多靠矜矜丫头指点指点啦。”药婆婆变脸变得极快,笑得眼旁满是褶子。 公孙恬在一旁看着,仿佛这药婆婆又回到了在山谷下那时候的慈祥温和,中间的这一系列凶巴巴倒像是另一个人一般。 “婆婆严重了。”木矜客气地笑了笑,回道。 “矜矜,这个……是怎么回事啊。”公孙恬偷偷在背后拉了拉木矜的衣裳,凑到木矜身边,低声问了一句。 木矜脸上带笑,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不知道。” 这位药婆婆和窦神医不愧是师出同门,连出场方式都差不多,一样的无厘头。 “那矜矜丫头,我哪里有几株我培育好的新药材,你不如随我一同过去看看?”药婆婆试着引诱道。 窦殊言见药婆婆这般,也不甘落后,忙道:“矜矜丫头,我这里正研制着上次我给你的那一种疗伤圣药同等功效的药。” “走走走,你哪有药,喏~”药婆婆嫌弃地用脚尖指了指满地的碎瓷片,毫不客气地嘲笑道:“你的药,都没了!” “你!!!”窦殊言气得跳脚。 药婆婆心里就更得意了,挑眉看了看窦殊言,眼中满是得意。 “抱歉,婆婆,今日我还有事要找公孙大人商量,等明日吧,明日我必上门拜访。”木矜面上带了些歉疚,她今日本就是去找公孙大人商量给木榕和明月请先生一事,这事现在倒也拖不得了,毕竟日子也过得久了,早找好早好。 药婆婆那头,倒是不那么着急了。 “哈哈~矜矜丫头做得好,慈药,咱们谁都别想占上风。”窦殊言娃娃脸上堆满了笑意。 药婆婆听到窦殊言的笑声,脸色就更差了,狠狠瞪了一眼窦殊言,这才和木矜道了别,道:“那明日一早,婆婆就在家的等你,婆婆住在这前头第一个巷口穿过去的第一家宅子,矜矜丫头要是不认识,婆婆到这里来接你也行。” 第441章 明婶? “没事,婆婆,我记住了。”木矜温声复述了一遍药婆婆住下的宅子的地址,药婆婆这才放心的出了宁家药铺。 公孙恬懵了许久,看了看屋里相互看不顺眼的窦殊言和药婆婆,想了想便也跟着木矜一同出去了。 “矜矜,矜矜,我这就出去了一趟,怎么,窦神医和药婆婆这是要做什么?”公孙恬瞪大了眼睛,好奇道。 木矜勉强的笑了笑,“大概是对医术的喜爱吧。” 公孙恬有些不明白,不过倒也没再多问了。 回了宅子,木矜没有直接回屋,跟着公孙恬一起去找了公孙鸿,谈了给木榕和明月找先生一事,才回去了。 西南偏角,木矜刚一进屋,全身的冷意便驱走了不少。 孙画儿见木矜回来,忙从桌旁起身,温热的手心牵住木矜的双手,替木矜暖了暖,道:“矜矜,怎么去了这么就?外头冷吧,快,来,暖暖。” 捂了捂,明婶又端上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木矜捧在心里,整个身子很快都热乎了起来。 “不冷,娘,明婶,你们都坐下吧。”木矜两手分别拉住了孙画儿和明婶,轻声道:“方才去公孙大人那里,正巧碰上了恬恬,去一趟宁家药铺才回来,教书先生一事,公孙大人已经答应会替榕榕和明月找来了。” “那便好,那便好!”孙画儿和明婶听到这话,脸上覆满了欢喜。 “不过,这宅子里恐怕是不好住了,冬日里渐渐寒凉起来,明日城外便可以动工了。”木矜眸光微微敛起,淡淡道了一句。 可看着外头一天天越来越冷的气候,孙画儿有些犹豫,“矜矜,这几日天儿越来越冷了,咱们这时候出城,恐怕不太方便。” 木矜抬头望了望屋外,拧了拧眉,道:“这几日天儿倒是还好,等再多一段时日,飘雪了便更不方便了。” “就不能等到入春了再出去么?”孙画儿询问了一声。 “这时候差不多了。”木矜道:“如今冬日渐到,这满宅子的百姓靠着那么几块薄薄的木板,也难熬过冬日,扬州这里湿冷,冷气渗入骨子里,也是极难受住的。” “说得倒也是。”孙画儿点了点头,便也没再开口。 屋内的炭火燃得通红,噼里啪啦地轻响声传来,木榕和明月二人温习完了书,见到木矜回来,亲昵地缠了上去,问东问西,让木矜教着他们更多的东西。 学东西本就不那么容易,这一学,便是一下午过去了。 用过了晚饭之后,木榕和明月虽还有意缠着木矜学更多的东西,不过木矜倒没有再多教了,贪多嚼不烂,她随意哄了木榕和明月几句,才出了屋子去。 屋子在稍后些的地方,木矜从暖和的屋子里出来,一阵寒风吹袭而来,她拢紧了衣袍,转身赶回自己的屋子。 一只脚刚刚伸进屋子内,木矜忽地顿下了脚步,扭头回去看了看,正瞧见自己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人脚步有些急促,身上连件外袍都没披,手指还微微有些发抖。 “明婶?” 第442章 开口 “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么?”木矜收回了脚步,走到明婶的身边,拉住明婶一同带进了屋里,道:“如今外头冷,明婶出来也要多穿一件衣裳。” 明婶面上有些拘束,唇瓣稍稍颤了颤,便跟着木矜进了屋。 木矜屋里的炭火刚刚点起来,暖得倒是没那么快了,木矜又出去了一趟,取了些热茶水回来。 “明婶,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木矜将热茶斟入了瓷杯里,推到了明婶的手里,然后便没再开口问话。 明婶能跟着她到这里来,必定是有不能当众说的事,既然是不好开口的事,木矜自然也没有打算紧紧逼问。 一盏茶之后,明婶嗫嚅了半晌,终于开口了。 “矜矜,我有些事想同你说。”明婶面上更加局促了,深深低着头,将头埋在了胸口,越埋越低。 木矜温声应了应,眼眸也跟着敛了下来,道:“明婶请说。” “是关于你爹死的事。”明婶话音渐小。 “我爹?”木矜倏然抬眸,面上神色渐渐紧绷。 木延正,她刚穿过来前几日,木延正死在了官道上,被暴乱的乞丐抢过了官差的刀,一刀就砍死了木延正。 这事她一直没有得空去调查,毕竟此事牵扯到官府,官府这地方,没有点银子本来就捞不出消息,然后又加上郢城城毁,到现在,倒是越来越棘手了。 明婶在这时候找到她,会是有什么消息? 木矜还没仔细想多久,明婶便又开了口。 “木大哥死的那一日,我……我也正好路过官…官道上,那一日……”明婶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紧紧闭了闭双眼,道:“那一日,木大哥被那些乞丐乱刀砍死之后,那…那些乞丐…乞丐和官差一起……一起走了!” 明婶拼命地喘着气,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将话完整地说出来。 听了这话,木矜心中吊起的那一块石头更加高了些,她从刚穿过来的时候,便听到了这件事,她当时心中就有了猜测,如今,果不其然,乞丐和官差是一伙的。 “那官差的服饰可有所差别?”木矜又追问了一句,神色沉稳。 明婶听到木矜这般平静的语气,惊讶地抬了抬眸,看着木矜脸上的神色,她肩上的颤抖不由自主地便停了下来。 原先她一回想起那日的血腥,便害怕地不行,但今日,看着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她的心里竟然格外地平静。 “没有,与我在郢城见到的官差服饰相差无几。”明婶轻声回道。 “嗯……”木矜口中的尾音延长了一声,一双星空般清澈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手中茶杯里微微摇晃的茶水。 如果明婶所说的确实属实,那么那一日在官道上的官差和乞丐定是一伙人,可是这些官差究竟是何人?目的又是什么?木延正路过官道上,而后被杀,又是因为什么呢?这是有预谋的还是误杀的? 木矜心中的谜团越滚越大,看样子想要揭开这个秘密,首要的还是要先去官府探查一番。 不过这时候扬州不平,公孙大人的官职也尚未确定,恐怕这件事还是要推到年后了。 第443章 大家都一样 明婶离开之后,木矜屋里的炭火也已经暖起来了,她直接闪身进了空间,进了神秘河里洗了个澡,才翻身上了床。 空间内没有四季之分,神秘河的河水倒是没有刺骨的感觉,正适宜。 盖上了被子,木矜却没有了睡意。 丝丝背着小肉球趴在木矜的枕边,看着木矜翻来覆去的模样,伸直了大长腿,问道:“矜矜,你怎么了?失眠睡不着么?” “没事,想些事情。”木矜浅浅回了一声。 “有什么事?说来我听听。”丝丝颇为八卦的爬上了木矜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丝丝现在已经有丝了,不怕,矜矜有什么事情,丝丝都能帮你解决!” 木矜弯唇轻轻笑了笑,这丝丝,有了蛛丝反倒是得意了起来,不过这一笑,她倒是轻松了不少,没一会儿便入了梦去。 丝丝看着木矜渐渐平稳的呼吸声,长腿微微弯了弯,颇有些生气道:“这矜矜,怎么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哼!这是不相信我丝丝!” 小肉球趴在丝丝背上,仿佛察觉到了丝丝的不悦,它薄翅一展,直接飞下了丝丝的肩膀,然后凑上前去,吧唧了一大口。 丝丝突然被这么一亲,吓得它一跳,嫌弃地抬脚拍了拍小肉球的脑袋,然后才负气地钻到了木矜的枕旁,瘫下去,躺下睡觉! 翌日,难得有个大晴天,日头早早的就出来照耀大地,倒是比前几日暖和了许多。 木矜早早地便起来了,去了前厅看了看外头的百姓,自从上一次木矜提起来了,这些百姓日日都在等着木矜来。 毕竟这座宅子还是人太多了些,住在这里终究不是个长久的法子,前厅的大多数百姓还都是明白事理,脚踏实地的,所以木矜一来,他们便簇拥着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木姑娘,咱们是这几日就出城么?” “木姑娘,咱们出城之后住哪啊?” 木矜一句也没有回话,直到这些人全数安静了下来,她才开口缓缓道:“我今日来,就是要和大家说,城外的屋子需要大家自己动手建造,从伐木到建屋,都要大家自己动手。” “什么?自己造房子?”前厅的众人瞪大了双眼,满是惊愕。 “这大冬天的,咱们怎么造房子啊?我们这里头会木匠的也没有多少个,怎么造这么多人的屋子啊,只怕是来不及啊。” 众人的讨论声一声高过一声,木矜依旧十分淡定,只挑了挑眉,道:“若是不愿跟我出城,也无碍,或是,你们花银子请人建屋子,亦可。” “至于不会建造,我自会请来木匠相教,只不过大多数还是要你们自己去做的,这屋子建成之后,便是你们自己的屋子了。” 木矜只解释了这两点,没有再说后续的话,她需要一些能吃苦,且耐得住性子学习的人。 “哦~”有些信任木矜的百姓们已经稍稍放了心,“那木姑娘,你们家也是么?” 木矜点头:“自然,大家都一样。” xs7.com 前厅那些愿意出城的百姓这才熄了吵声,询问起了何时出城。 木矜只让众人不必收拾太多东西,等明日一切准备就绪时候,早起出城,开始第一日的建造。 同这些百姓商量完了,木矜便离开了前厅。 那些百姓们的吵闹声并没有因为木矜的离开而停下,反而有越说越激烈的形势。 原新梅村的李婶子看着这些百姓热烈讨论的样子,有些犹豫地看向周婶子,道:“他周婶,你说咱们要是真不去,以后在这扬州城里,咱们也没个住处啊,怎么办啊?” 周婶子看着厅里热闹的声音,半躺在铺着棉被的地上,倚靠着墙面,阴冷一笑,道:“怕什么,咱们在这里不是还有公孙大人么?这宅子现在是挤了些,但这日后,等他们都走了,不就没人了么!” “可是那公孙大人当真能一直将这宅子给咱们住?”李婶子有点不相信,“香竹和迅哥儿可都也住在这里呢,总要去上个学堂吧!” 当初来到扬州这家宅子的时候,李婶子和周婶子就没抢到什么好地方,总归将自家的孩子送去了有屋顶有墙壁的院子里住着,好歹比跟他们挤大堂要好。 “怎么不能?”周婶子话音更冷了,“咱们可是郢城那边来的,公孙大人攀了高枝,就对以前管的老百姓不管了?说出去,公孙大人脸上也不好看,这宅子啊,他不给咱们住,也得给咱们住,你就安心吧。” “那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李婶子连连点头,看着面前这些议论的百姓有些同情了起来,好好的扬州城里不呆,非要出城,这些人当真是大傻子,都被木矜那贱丫头给唬住了。 不过也好,这一大批人走了,这个大宅子就是他们的了!她这辈子也没住上过这么好的宅子啊! 李婶子喜滋滋地想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 出了宅子大门的木矜遵守约定,直接赶去了药婆婆所住着的宅子里。 她到的时候,也不算早了,穿过巷子口,她一眼便认出了药婆婆的宅子。 没有什么其他原因,只是因为窦殊言也正站在宅子门外,并且正在奋力的推门。 窦殊言和药婆婆的力量本就差不多大,窦殊言站在外头推门想进去,而药婆婆则站在里头想关门。 二人一开一推的,还没等木矜走到门边,那厚重的大宅门便哐叽一声,碎成了一块块的。 木矜:“……” “哼!”药婆婆见没有东西可以阻挡了,怒气冲冲地对窦殊言瞪了一眼,然后才蹒跚着走到木矜身边,慈爱热情道:“矜矜丫头,你来啦,快来快来,快进来。” 窦殊言耸了耸肩,一点都不在乎药婆婆的白眼,反正现在门碎了,他大摇大摆着便进了屋子里。 药婆婆虽然很想发火,但想着木矜好不容易来一次,要给她留下个好印象,方便日后进行医术交流,她便也没再多言,只瞪眼窦殊言的次数逐渐增多。 只不过,窦殊言刀枪不进,不仅无视了她的白眼,还抢了她的台词! 第445章 我们也去 “呦,矜矜丫头,你瞧,这草药可是从岩洞里挖出来的呢,十分难得一见。”窦殊言抢先一步指着宅子拐角处的几株药草,介绍道。 “这是在西北离云那地方的岩洞里找到的,于明目有奇效。”药婆婆也不甘示弱,急忙接上。 “这株是曼陀罗,花期已经过了,慈药,这花可不好找啊!”窦殊言看着看着又转问向了药婆婆。 “嗤~”药婆婆讽笑一声,道:“自然是不好找的,我找了这么多年,也就才找到了这几株。” 药婆婆睨了一眼窦殊言,转而抓住了木矜的手又去了看了其他的花草。 药婆婆向来对她所养的花草精心照料,故而这些花草长得都是极好的,甚至有几株都是连木矜都没有找到过的草药。 木矜仔细看了一大圈,然后才跟着药婆婆和窦殊言去了前厅里喝花茶。 药婆婆爱花草,即便是在前厅里也放着许多的花草,木矜手中捧着一杯热茶,并未坐下,反而是缓缓走动在前厅里,看着四处摆放着的花草。 药婆婆见木矜这般感兴趣,面上也是颇为骄傲了起来,笑容愈发慈爱,道:“矜矜丫头,你看看这些花草,要不要留下住在这里同住,一起和婆婆制药吧?” 窦殊言见药婆婆这般着急,也不甘落后,忙道:“矜矜丫头,我手里头的药也还没有制好呢。” “师兄是要和我争么?” “矜矜这丫头明明是比我先认识的!” 气氛突然有些剑拔弩张了起来,药婆婆和窦殊言吵得不可开交,相互瞪着大小眼。 还是木矜打破了这氛围,“药婆婆,窦神医,你们不必相争,接下来的日子,我恐怕都没什么空去制药了。” “为什么?” “我这药草难道不够好么?” 窦殊言和药婆婆惊讶又着急。 木矜绕过了一圈前厅,看完了所有的花草,才又坐回了桌前,笑道:“这几日我打算出城了,不如药婆婆和窦神医一同研制新药,等我在城外稳定了之后,再邀二位一同来研讨新药。” “谁要跟他一起去!”药婆婆利落嗤声。 窦殊言也是翻了翻白眼,不过倒是没有理药婆婆,反而是睁着亮晶晶的双眸看向木矜,道:“出城?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出城,城外采药还方便些。” “不行!”药婆婆一看先机被窦殊言所抢,连忙跟上,道:“矜矜丫头,那我也去,我也出城去,正好我这些花草什么的,也不适合在城中种,出城倒是更好些。” 二人左一言右一语,没有给木矜一句插话的计划,便敲定了要跟着木矜一同出城的想法。 木矜赏完了药婆婆的珍惜花草,急急忙忙着便被药婆婆送出了门,照药婆婆的话来说便是,她要急忙着收拾行李和木矜一同出城了。 窦殊言自然也毫不意外地被一同赶了出来,他郁闷地摸了摸鼻子,同木矜打了一声招呼,便也就回去宁家药铺,他也要收拾些东西,一起出城。 第446章 挺好的 出了城,木矜又去了一趟宁家,替甄元解再复诊了一遍,然后又商量了一下有关出城的木匠一事。 甄家两父子本就十分喜爱机关,对木匠工艺也有多了解,故而城外建屋一事要请的木匠由着甄家引进,木矜也能放心些。 找好了木匠,第二日,宅子里的愿意出城的百姓一大早便跟着木矜一同出城去了。 扬州城算是大城了,自从南疆三万大军被擒住,原先那些躲在城内的百姓也都全部出城回了村子里。 这一出城,木矜带着人没走多久,便瞧见了聚集在一起的各个村子,基本上附近的平缓地都已经有村子了,这时候出去,确实也找不到什么好地方了。 木矜带着人兜兜转转,在一座山脚下找到了一小处的地方,这地方山清水秀,即便是冬日里,山上也是绿绿的一片,而山下有一条小小的河水,从山顶上直流而下到山脚,叮咚清泉,颇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 不过这山脚下定是不会有多平坦,木矜身后的百姓瞧见了这样不平的地面,都渐渐议论了起来。 “这样的地方怎么建造屋子?这里真的能住人么?” “就是啊,这样的地方也建不起来啊!” 众口纷说不停,只有木矜满脸洋溢着满意。 她很满意这里,这一片地,虽然不是平地,但是这是一片空地,也就是说,这里头的地并没有被长高的树木遮盖,反而通天明亮,阳光大好,即便是冬日里,阳光照射的时间也是极为多的,而临近的小山丘上,斜坡平坦,木矜想起南疆时候的梯田,心中微微起了几分心思。 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这里依山傍水,能够让木矜时时采药,倒是一处好地方。 “就这一处吧。”木矜淡淡道:“这一处阳光好,有山有水,挺好的。” “可是……”众人还想说话。 身后的那些木匠却是附和着木矜,道:“木姑娘挑得这一处极好。” 既然连木匠都说话了,那些百姓也就没再多说了,毕竟这造屋一事还是要倚仗木匠们,这些木匠们的意见也最能说服他们,故而百姓们议论的话很快便也就压了下去。 既然已经确定了地方,也有了伐木的山林,木匠们很快便带着百姓一同上了山去伐木。 人多做的事也多,伐木完便是将平地上所有的石块捡起,表面平整了之后,才开始打地基。 建木屋也只是将将用来应付一下的,所以内部结构倒是也不复杂。 百姓们都是自己替自己建造屋子,故而也都十分认真了起来。 约莫半个多月,城外就已经差不多了,一排排的屋子建在一起,颇有一个新村建成的感觉。 小木村建成,木矜和那些百姓们倒也没耽搁,毕竟新房新屋,谁都想早早地住进去。 在住进去之前,木矜又请了人带着百姓们一同上山,打了些野物回来,用动物的皮毛来保暖隔热,这样冬日里住在木屋倒是也不算冷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城中的百姓们也都差不多收拾好的东西,个个面上都洋溢着笑意。 第447章 一千两 这一日,便到了城中郢城百姓齐齐搬家的日子,宅子里前厅的百姓皆是收拾好了百姓,等候在前厅。 西南偏角处,木矜和孙画儿等人也都收拾地差不多了,一同去了前厅,只等叫到的牛车和马车到来。 城外的牛车马车到了,木矜便也没再跟公孙恬多叙旧,只又聊了几句,便带着前厅的百姓开始往外搬运东西。 郢城的这些百姓都是逃亡而来的,自然也没有多少行李,很快就弄完了。 前厅里的要走的百姓占据了一大半,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不愿意出城的。 其中以李婶子和周婶子为首。 李婶子看着那些兴高采烈离开的百姓们,忍不住开口酸了酸,“得意什么啊,等出了城,冻死你们,好日子不过非要出城去,眼瞎!” “就是啊。”跟着李婶子的另一个人妇人上下唇瓣一碰,说话极快,道:“不过,他们走了也好,咱们就轻松了,这大宅子,咱们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你想得美!”即将出城的百姓们听到了这几句酸话,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鄙视道:“这可是人家公孙大人的宅子,如今城中战乱已平,你们还好意思赖在这里,真是不要脸!” “就是啊,竟然想不劳而获,当真是丢了咱们郢城百姓的脸!” 李婶子听到这话,顿时面颊一红,下意识地便高昂起了头,反驳了出来,“公孙大人是咱们郢城的府衙,他不管我们,谁管我们,公孙大人根本就不缺这一套宅子,咱们怎么就不能住了!” “呦,你脸真大,公孙大人是郢城府衙就得照顾你吃喝拉撒啊?那现在公孙大人还暂代扬州刺史呢,那公孙大人可不得累死。” “就是,城中乞丐那么多,好歹人家乞丐还知道老实守本分,你们还不如那乞丐呢!” 选择跟木矜出城的百姓们大多是想要靠自己赚银子生存的,对剩下这些人寄生虫的做法十分嫌弃。 李婶子她们一行人被嘲讽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挖地洞钻下去。 心里打算的小九九,被人当场说出来,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呵!”周婶子依靠在墙边,连起都没起身,直接道:“公孙大人如何做,用不着你们管,左右你们都搬出了这宅子,还轮不到你们来管!” “那我倒是想管一管。”前厅准备搬家的那些百姓们身后突然传出了一个张扬的声音。 木矜一听便知道是公孙恬到了。 那些百姓们纷纷给公孙恬让出一条小道,毕竟如今公孙鸿也是暂代扬州刺史,公孙恬也算是刺史大人的千金,谁也不敢乱惹的。 “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怎么?你们还想霸占了我家的宅子?”公孙恬抱胸看着周婶子和李婶子一群百姓,勾唇道:“霸占倒也不是不行,你们把钱凑一凑,要是能买下来这个宅子,我就劝劝我爹,卖给你们!” “说起来,咱们也算同乡,就打个折吧,一千两,多一个子我都不要的。”公孙恬笑眯眯的。 第448章 不能 可李婶子和周婶子却是僵住了脸,一千两?他们一群人连一百两都凑不到! “公孙大人不会不管咱们老百姓的!”李婶子强撑着面色道。 公孙恬又笑了,“你凭什么觉得我爹就一定会管你们?你是我爹的谁?我们家好像没你们这门亲戚吧?” “还是你觉得凭你们能威胁到我爹?” 公孙恬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托着腮,道:“这如意算盘,我怕你们是打错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了,京中圣旨已下,我爹已经正式受封为扬州刺史,这个扬州城就都归我爹管辖了,我爹向来公正无私,你们要是打算威胁我爹的话,恐怕要往京城的方向去告一告状,否则啊,这扬州城里,你们还威胁不到!” 公孙恬的话语越来越冷厉,听得李婶子那一群人皆打了一个冷颤,一句屁话也不敢再往外放了。 “所以,大家搬也就一起搬走了,我也不要求你们和他们一起走了,天黑之前,都给我滚出去!”公孙恬丝毫没有怜悯这些人。 本来她也就对木矜的事情十分在意,早就了解了这些百姓的为人,毕竟这宅子还是公孙家的,公孙恬想要了解到一些信息自然是信手拈来,这些剩下的百姓心里打算的小九九,她早就知道了,不过她是一直懒得管,今日刚好被她碰上,还敢讽刺那些自食其力的百姓们,她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都不知道这是谁家了。 “都听到了么?”公孙恬眼皮稍稍抬了抬,问道。 李婶子周围的那些百姓皆是深低着头,连连应声。 公孙恬见状,面色这才好了些,转而看向一旁的木矜,噘着嘴道:“矜矜,你怎么这样快就要走了,是不是嫌弃我家的这个宅子不好?” 她好不容易离木矜这般近了,矜矜竟然又要搬走了。 木矜拍拍公孙恬的肩膀,笑道:“不过是城外,你随时来玩儿,给你留了屋子。” “哼。”公孙恬故意气恼了一句,“我才不给你留屋子呢,谁让你现在非要搬走。” “好好好,那我日后来了就住你的屋子。”木矜故意眨了眨眼,哄得公孙恬终于笑了起来。 “那你们路上小心些,等过几日我求了娘,就出城找你去玩了。”公孙恬抱着木矜的胳膊,又和孙画儿、明婶以及木榕明月两个小娃招呼了一声,便放下了。 木矜轻笑着点头,然后正打算带着这些百姓出城,前厅屋中的那些不愿意跟木矜出城的百姓忽地又簇拥到了木矜的面前,脸上满是局促之意,踌躇问道:“木姑娘,我们能不能……能不能也跟你们一同出城上?” “是啊,我们也想出城。” 木矜淡淡回以一句,“不能。” “孙画儿,咱们好歹是同村的啊!”被木矜拒绝了的李婶子连忙叫住了木矜身边的孙画儿,急声道:“念在咱们一村的情谊上,帮衬我们一把吧!” 孙画儿这一次倒是没有犹豫,直接回道:“大家本都是同村的,若是你们当初就愿意出城,这时候屋子都已经建造好了,可是你们偏偏想着不劳而获,现在,我们家矜矜说得对,要想享福,那就先做事吧。” 李婶子完全没想到,向来温顺的孙画儿竟然出口反驳了她,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等她回神,前厅的百姓们都已经全部离开。 第449章 想吃 自上一次孙老婆子来过后,孙画儿便想过了许多,她其实心里看得很清楚,很多时候她只是心软,觉得她能帮的,都愿意伸手帮忙一把,可孙老婆子上一次的做法直接将她那软嫩的心伤透了,所以这一次,她想也没想地便驳了李婶子的话回去,她想明白了,她的心软如今只能给矜矜带来麻烦,不如就放手了,听矜矜的,一切都让矜矜去做最好。 “你!”李婶子听到原先软弱的孙画儿竟然变得这般牙尖嘴利,气得浑身一颤,还想要反驳说话。 奈何木矜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拉着孙画儿和明婶她们,带着那些百姓们便一同出了宅子去。 李婶子正要追上去,公孙恬悠悠然往她面前一站,她脚步又是一顿,只得气得满脸涨红地站在了原地。 出城的人多,牛车马车的队伍也是长长的,在扬州长街上倒是热闹了一阵子,待出了城,车边的热闹这才停了下来。 等到了建好的住处边,众人这才欢呼着跳了下来。 毕竟这到底是大家自己动手建造的屋子,到自己的新屋里,大家都是极为开心的。 木矜也带着孙画儿和明婶去了她建好的屋子,她家的屋子是木矜花银子雇人建造的,毕竟孙画儿和明婶都要忙着照顾木榕和明月,更何况还是两个弱女子,自然也是不可能伐木造屋的。 这一间屋子是木矜自己画得设计图,算是一个小院子,孙画儿,明婶,木榕和明月都各有一间屋子,地方宽敞,木矜建得院子也大些。 在院子里还有一个颇为奇怪的东西,如同一口井一般,但又不是打在地下的,里头也没有水,还比井大上很多,肚大口小,细看起来,形似倒扣的宽肚大水缸。 孙画儿和明婶看得满脸好奇,齐声问道:“矜矜,这是什么?” “这叫馕坑。”木矜轻笑了一句,这还是她前世去新疆旅游的时候见到过的,当时就听那里的族民说过了这种东西的做法,如今冬日渐冷,用馕坑烤烤肉,烤烤馕,还能架上大锅烧茶做饭,极为好用。 木矜一看到山下的这一处地,便想到了这个馕坑,在屋子建好了之后,立刻叫人筑了一个。 “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啊?”孙画儿从来就没听到过这样的名字,脸上更加好奇了。 “用来烤饼烤肉的。”木矜嘴中的口水咽了咽。她也是有许久没有吃到过这样的东西了,若是能加上点辣,刺激得她嘴中的口水都有些泛滥了。 “烤肉?”一听到这吃的,明月眼睛都亮了,明月的喜好和木矜很像,口味都有些偏重,明月之前曾吃过木矜烤的肉,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十分馋人的。 木矜拍了拍明月的小脑袋,笑道:“明月想吃么?” 明月兴奋地点了点头,“想吃。” “那明月和榕榕先进去帮忙搬行李,矜矜姐姐待会就出去给你猎肉。”木矜弯了弯唇,此处临山,想吃什么肉没有。 “好!”明月扬了扬小脑袋,蹦蹦跳跳地拉着明婶和孙画儿便进了屋子里,开始收拾,木榕也缓步跟在其后,平静的面色中渐渐起了一丝波澜。 第450章 小丫头 不大的屋子里有了孙画儿和明婶带着两个小家伙收拾,木矜便也没再进去帮忙,直接在院子里,从空间里捞出来丝丝和小肉球,再用细绳拴着一把锋利小刀,然后半卷在掌心,推开院门,准备上山去看看有什么可以猎捕下来的。 只是刚一拉开院门,木矜迎面便瞧见了自家对面的小屋加建变成了一间大屋子,而对面的的院前,邪笑着伸着懒腰,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地卫九骁正定定看着木矜,挑着的眉仿佛在同木矜打招呼一般。 木矜:“……”这丫的消失了好几日,她还以为他离开了,没想到,这丫的又跑回来了,还跟着她一起出城了。 这个朝代的皇子都这么闲的么?这一届皇帝得多累啊。 木矜心里默默叹息一声。 卫九骁伸完懒腰,一个跨步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直接走到木矜面前,笑眯眯道:“小丫头,我们成邻居了。” 木矜抿唇笑了笑,“你好。” 然后利落挥着手里的拴绳的小刀,正准备走往一旁的山下,转身的刹那,目光掠过卫九骁出来的那个屋子,恰好瞧见了一个乌发红衣美人从屋内款款而出,美人低头,木矜并没有瞧见那人的正脸。 她忽得觉得心中一刺,有些麻麻的,痛痛的,不知名的感觉在心底里渐渐蔓延。 木矜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很不舒服,她下意识地便加快了脚步走往山脚下边。 卫九骁并未注意到木矜态度的转变,只嘴角斜斜勾着笑,抬脚便跟了过去。 山脚下,木矜一手抓着小刀,一边顺着草丛稍少些的山路往上爬。 这座山离哪里都不近,除去一些有需求的采药人,一般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故而山路也并没有被人走出,四处都长满了小草。 木矜一路走一路标记方向,这种无人走过的山林最容易迷路了,她必定要留下来一些路标,好让自己下山。 木矜还没上山几步,后头的卫九骁便跟了上来。 “小丫头,这山可是没有人来过,里头的野兽可多了,你也敢孤身一个人进山?”卫九骁跟在后头故意打趣了一句。 木矜淡淡睨了卫九骁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见到卫九骁之后,她更生气了,对,就是生气! 心中的那一股不舒服已经转而成为了实实在在的恼怒。 她不想理他! 没有理由! “小丫头,你怎么回话?难道是被吓傻了?”卫九骁继续调侃。 木矜确实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一句也不肯回话。 卫九骁也不恼,抱着胸笑眯眯地跟在后头,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小丫头,你到底找什么?” “小丫头,你采药么?” “小丫头,你是来狩猎的?” 在卫九骁瞧见了木矜左翻右翻,手中转悠着的小刀一飞,直接扎死了一只野兔之后,他终于看明白了木矜的用意。 原来这小丫头竟然是单独一个人上山打猎的! 胆子倒是不小! 第451章 你去打劫了? “小丫头,你就不怕遇到熊瞎子么?” “熊瞎子不会说话!”木矜瞪了卫九骁一眼,心中暗暗腹诽,这丫的是鹦鹉么?怎么话这么多。 卫九骁一愣,想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丫头竟然是在嫌弃他话多了。 “小丫头,你怎能如此对待夫君?夫君话多你又不是第一日了解了。”卫九骁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看着木矜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神秘感。 木矜:“……”救命! “山鸡!这里竟然还有山鸡!”卫九骁越过木矜,正巧看到了一只尾毛长长的山鸡,他连忙叫道。 木矜心中一激动,也顾不得对卫九骁的无奈了,直接转身,只瞧见了隐约的长长的山鸡尾毛,拔腿朝着那山鸡的方向追了过去。 山鸡肉质鲜美,没想到在这山上,还是入冬里还能见到,实属不易。 许是南方的冬日里不冷,这些山鸡还敢招招摇摇地出来觅食,这要是在北方,这时候山鸡一出来恐怕就被冻僵了。 木矜小脚步跳得极快,那山鸡却是连跑带飞,更快了,她扔了好几次的小刀,连根鸡毛都没碰上。 卫九骁跟在地上,看着木矜这般挫败的模样,笑意更欢,他用力抿了抿唇,笑道:“小丫头,用不用我帮忙?” 木矜连回头都来不及回,直接道:“抓!” “好。”卫九骁一个应声,轻功瞬间便越过了木矜的身边,没一会儿便擒住了那一只山鸡的脖子。 山鸡的翅膀扑腾了好几下,怎么也挣不脱,到最后就放弃了。 木矜将山鸡的爪子和翅膀用绳子一捆,便提了起来。 “小丫头,我帮你抓了山鸡,晚上请我吃饭怎么样?”卫九骁邀功般得凑到木矜面前,眨眼笑道。 “嗯。”木矜轻轻嗯了一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和几乎可以听得到的呼吸声,忽地,方才心中的不适感轰然消散,只剩下了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她连忙别开眼睛,看向山林间的别处,淡淡道:“还要多抓些,人多。” 卫九骁看着木矜微红的耳根,从她的面颊旁离开,“好,我去抓。” 这山林里常年没有人来,动物也都胆大些,不过到底是冬日里,即便是不怎么冷,有些动物还是不愿意出来的,木矜在丝丝的指引下,和卫九骁一起又猎了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鹿便下了山去。 下山之后,木矜将这些食材送回了家,倒是没有直接留下来,反而是骑上了一匹马,赶去了邻近的村子。 自从上一次郢城出事,木矜拼命骑马之后,她好像就突然学会了骑马一般,现在骑起来,竟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她去了邻村买了一些牛羊肉,没一会儿便回来了。 回来了之后,木矜便开始处理这些食材。 孙画儿和明婶带着木榕明月收拾完了东西,见到这满院子的肉类,惊得瞳孔瞪大,道:“矜……矜矜,你去打劫了?” 木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是去打猎了。” 第452章 她是谁? “打猎?就在这山上?”孙画儿吓得脸色白了白,“矜矜,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上山打猎呢,山上多危险啊!还有这些东西,你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打到的,有没有受伤?” 孙画儿拉着木矜左看右看,一直到确认木矜的安全了之后,她才放下了心来,嘱咐道:“日后可不能再一个人上山了。” 木矜无奈敛了敛眉,“我不是一个人上山的。” 这么多猎物,她一个人上山,且不说能不能打到,能不能搬动都是个问题。 孙画儿这才好奇道:“那还有谁?” 木矜目光缓缓看向院门处,并未过多解释,只随口道:“一起上山的百姓。” 说完了之后,她立刻岔开话题,道:“娘,今晚我给你们做好吃的,烤肉和火锅。” “火锅?”孙画儿低喃了一句,倒是也没有再问出声,毕竟从她的矜矜的口中蹦出来的词已经不是一个两个她听不懂了,她也懒得一个一个去问了。 “那我帮忙收拾这个肉。”明婶见着木矜和孙画儿二人相聊,轻轻笑了笑,闷头便去开始收拾。 自从明婶将她心中的秘密吐露之后,她的性情也一天比一天开阔,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孙画儿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也没顾得上和木矜说话了,拉着明婶便一同干起了火来。 毕竟比起同女儿说话,还是明婶这个小姐妹聊天来得更爽快些。 这一洗东西,便是到了天黑,孙画儿和明婶费力地将肉类喜好,木矜则是将馕坑里的火升起来,熊熊烈火升起之后,木矜才开始揉面粉,然后一块块地开始腌制肉。 等一切都做完了之后,院门也被敲响了。 木矜没有开门都知道是卫九骁到了,她依旧忙着切着手边的肉片。 “小九哥哥,你怎么来了啊!你住在我们家对面吗?”明月开了门之后,便见到了卫九骁,兴致冲冲地冲了上去,可嘴里的话刚问出了声,她便又看到了卫九骁身后又多了一个红衣长发的美貌女子。 “小九哥哥,这个是?”明月有些发愣。 在她的心中,小九哥哥明明是喜欢矜矜姐姐的,怎么小九哥哥今日又带了一个姑娘来?难道小九哥哥已经不喜欢矜矜姐姐了? 明月抓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卫九骁却是已经进去了,那红衣美人倒是没有直接跟进去,反而是亲昵地牵起了明月的小手,温柔笑道:“你是明月吧,真乖。” 明月晕晕乎乎地便被美人牵了进去。 孙画儿和明婶见到卫九骁也是惊了惊,再看到卫九骁带来的那个红衣美人,她们就更加惊讶了。 当然,两个人惊讶的点完全不同。 孙画儿只是惊讶卫九骁怎么又跟来了,而明婶则是惊讶卫九骁怎么带了女人回来,他难道不怕矜矜吃醋么? 可明婶看了看木矜闷头烤肉的模样,又打消了心中的想法,兴许就如同孙画儿所说的一般,矜矜根本没有把卫九骁放在心上。 第453章 霓裳姑娘 “小九,你这孩子怎么也跟着出城到这里来了?”孙画儿瞪眼,疑心地问了一句。 她总觉得小九这孩子有些黏着矜矜,不会是惦记上了矜矜吧? 不行,这她可不同意啊! “美人大婶,城中多无聊啊,还是这里好,山清水秀呢~”卫九骁谄媚地看了孙画儿一眼,真切道:“还是美人大婶这里好,我都想念美人大婶做的饭菜了~” 孙画儿本就在努力学厨艺,一听到卫九骁这般真诚的夸她,顿时便笑了笑,摒弃了心中的想法,叫着卫九骁坐了下来。 木矜抬头的时候,卫九骁正坐到了木矜的身边,颇有兴致得看了看木矜揉着手中的面团,然后移出馕坑中的明火,将面团揪下一小块,贴到馕坑壁,然后盖上盖子,闷熟。 “小丫头,这稀奇古怪的东西,又是你想出来的?”卫九骁伸头嗅了嗅馕坑中的香味,刚刚闷进去,就传出了一丝丝地香气,实在是让人垂涎! “好香,小丫头,你对这些肉用了什么?怎得这般香?”卫九骁眼睛亮了亮,向来山鹿肉都是极难做好的,可是经了这小丫头的手,光闻这香气便已经足够让人无限期待了。 “配了些料罢了。”木矜缓缓洗净手,刚刚抬眸便瞧见了白日里瞧见的那红衣女子牵着明月走到了卫九骁的身旁。 这个女子,木矜认识。 “霓裳?”木矜轻轻笑了笑。 霓裳是郢城春风楼里的花魁,那日揭发蒋融进等人,她倒还承了霓裳一次情。 “木姑娘~”霓裳笑得愈发温柔,又同孙画儿和明婶打了一声照顾,然后便直接坐到了卫九骁的身边。 孙画儿见着卫九骁带了个红衣美人,方才心里对卫九骁的猜测一下子便推翻了过去,看卫九骁更加顺眼了,只要不惦记她家的矜矜,就是好孩子! 烤完了东西的木矜,看着霓裳和卫九骁坐得相近,心中那种舒服的感觉又起来了,甚至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木矜不自觉便拧了拧眉头,最近她到底怎么了?怎么常常感觉到这种感觉,真是不舒服。 “本以为木姑娘对医术通透,却没料,在这吃食方面也是极为精通的。”霓裳看着那馕坑,笑道:“这东西,霓裳还是第一次见到呢,不知木姑娘是如何想出来的?” “曾在北方见到过的。”木矜微微动了动唇,胸口难受得皱眉更紧了些,勉强笑着应了一声。 “原来如此~”霓裳这才点了点头。 一旁的卫九骁老早也就听到了玄清说过了霓裳和木矜在春风楼一事,自然也知道二人曾相识过,只吃味得道了一句,“你们俩倒是熟!” “霓裳姑娘曾与我有恩,还未曾道一句谢,今日正巧,能同霓裳姑娘道一声。”木矜弯了弯唇,然后起身去了小屋里,拿出一卷卷轴。 这是她在郢城时候的明豪院买下的字画,本就打算给霓裳送过去的,可是郢城一事事发突然,一件接着一件,她这字画收了好久也没能送出去。 第454章 谢礼 “这是……明豪院的字画!?”霓裳眼中带着惊讶,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点点珍惜地摸了摸字画,自从郢城出事,明豪院便关门了,虽有听说那些字画稍带走些,但终究还是烧了不少,她向来最爱明豪院的字画,没想到在这时候还能见到这副字画。 “是。” “木姑娘怎么会有明豪院的字画,郢城被烧,连明豪院的字画都毁了不少,木姑娘竟然还有这字画?”霓裳惊眸问道。 “曾有幸在霓裳姑娘的屋子里见到过明豪院的字画,便托人去买了一副,不过倒一直未来得及给霓裳姑娘送去,这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郢城大火,满城逃亡,大家都忙着带重要的东西,木矜能带这一副字画出来,实属不易,霓裳也十分明白,满眼感激道:“多谢木姑娘。” 感激之后,霓裳又犹豫了一下,“不过,木姑娘如此喜爱这副字画,霓裳岂不是夺人所好了?” “我对字画一事并不甚喜。”木矜抿了抿唇,笑道:“这本就是为了答谢霓裳姑娘而买下的,霓裳姑娘若是不收,它从火中逃出却没有珍惜之人爱惜,岂不是令人惋惜。” 霓裳这才大大方方地收下了字画。 肉香渐渐溢出,木矜伸手揭开馕坑盖,一股浓重的香味飘香十里。 坐在一旁的孙画儿和明婶也都相继围了过来,一行人坐在馕坑外一圈,眼看着木矜将一串串的肉串,肉饼,还有烤馕都拿了出来,然后又拿了新肉放进去烤。 “哇,矜矜姐姐,这个好香好香啊!”明月最先跳过来,坐到木矜的小腿上,伸手便想要肉饼。 木矜忙道:“小心,烫。” 明月的小手已经探了出去,刚一碰到肉便触到了一阵烫意,立马又缩了回来,“呼呼~好烫。” 木矜忙将明月的手指捏到了她的耳边,烫意这才消了下来。 一旁的木榕看着明月这般贪吃,忍不住也扯了扯嘴角,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撕了一小块肉,冷着脸送到了明月的面前。 明月这一次倒是没敢再伸手,只张嘴露出了一拍嫩白的小牙咬住了木榕手中的那一块香喷喷的肉。 “唔唔~好吃,矜矜姐姐,又香又好吃!”明月嚼得唇齿留香,双眼笑弯了,眯成了一条缝。 木矜看着木榕,唇瓣忽地便笑了笑,看样子,木榕的自闭症也好多了,只是话少了些,正好最近她得空了,木榕的病症也可以开始着手了。 冬日里本就冷些,山间更是凉些,木矜从馕坑中移出来的明火正搁在一旁,倒是也不至于太冷。 馕坑上的肉饼很快便凉了下来,木矜先给孙画儿和明婶拿了两块肉饼,然后才开始叫着大家动手。 卫九骁一见木矜开口,忙便伸出了手去,笑眯眯道:“这肉饼可真是香,不过,怎么有些呛鼻子~咳咳咳~” 卫九骁吃的太快,一时没有察觉,一下子便呛住了。 索性木矜将那一只山鸡炖了汤,然后又撇了油出来,这时候喝正是舒爽,暖洋洋的。 第455章 肚子还没饱 “没想到这山鸡汤这么好喝,倒也不枉我抓它这么辛苦了!”卫九骁长叹一声,胃里一阵舒坦。 “你抓的?”孙画儿耳尖地听到了卫九骁的话,急忙开口问道。 卫九骁毫不自知地点了点头,“是啊,这山鸡可难抓了,飞得快,跳的高,汤汁果真是鲜美~” 孙画儿更是懵了,扭头看向木矜,道:“矜矜不是说,是和村里的村民一同去的么?” 木矜淡淡回了一声,“是啊,小九住在对面,也算是村民吧。” 孙画儿听着这解释,有些奇怪,又觉得有些合理,想到最后也想不明白,也就没想了,手中的肉饼也渐渐冷了下来,她连忙咬着吃了两口,感觉舌尖麻麻酥酥的,颇为奇怪的感觉。 “矜矜,这味道,怎么这么奇怪?”不仅孙画儿感觉到了奇怪,连明婶,霓裳等人也都察觉到了怪怪的味道,但是吃完了之后,胃里又感觉燃起了一团火一般,热乎乎的。 “这是辣味,我用了茱萸、胡椒、姜、芥末加上盐和糖等调了些新味道,最适冬日里吃了。”木矜起身又从厨房里拿出剩下的一些辣酱料,用碟子装了起来,拿到馕坑上,道:“这还有些,若是觉得味道不够,还可以再蘸些,吃惯了也极好吃的。” 孙画儿和明婶年纪都不小了,她们几乎是浅尝截止的,霓裳爱惜皮肤也没有多吃,反而是卫九骁和明月倒像是不够辣一般,又沾了辣酱吃了起来,辣得嘴巴通红。 一旁的木榕看着明月这般喜欢,也伸手沾了沾辣酱,然后辣得小脸通红,舌尖紧紧咬住。 木矜并没有让明月多吃,只看她吃的额间冒出了一层层细汗,便没再给她吃,给她和木榕端来了一碗甜甜的汤汁解辣。 “嘘哈~”明月嘬着小嘴小声抽着气,眼睛还是望向了那辣乎乎的肉当中,可怜巴巴道:“矜矜姐姐,我还想吃呢,肚子还没饱~” 木矜还没说话,一旁的明婶先道了一句,“明月,已经吃了很多了,不可以再吃了~” 明月有些委屈,目光怎么也不肯移开。 木矜伸手点了点明月的小脑袋,笑道:“你呀,这辣你还不能多吃,日后我经常给明月和榕榕做便是,待会还有其他的吃食呢!明月现在吃饱了,就不好奇待会有点什么吃的么?” 明月听了眼睛一亮,忙道:“矜矜姐姐,还有什么好吃的呀?明月现在不吃了,要留着肚子等矜矜姐姐继续做~” 木矜笑道了一声,“好,等着吧。” 安抚完了明月,木矜直接便将坑内的肉饼全数拿了出来,然后让孙画儿和明婶去将这些肉食分了一点点送到了各个百姓的家中,一家都有一点,都能热笼笼地吃上些肉食。 送走了山鹿肉,木矜又将馕坑内的火燃了起来,然后架上了一口和馕坑上开口大小相同的铁锅,铁锅中央以一道八卦形状的隔开,一半白汤,一半红汤,上面还飘着好些料,色泽十分喜人。 第456章 媳妇儿在这呢 “矜矜姐姐,这是火锅么?”明月十分惊奇的往前凑了凑,道。 木矜浅笑应声,“是火锅。” 然后又拿出了一块块买来的牛羊肉,用薄薄的手术刀切片。 木矜的刀工极好,削下来的一片片肉都是晶莹剔透的,又薄又嫩,她一片片地往锅里下,鲜红的肉飘入汤中,没一会儿便成了肉粉色。 尤其是红汤锅子里的,肉片比起下锅前的肉更加让人垂涎了。 肉下完了,木矜又挑了些酱汁出来,每一样都是不同的,大家喜欢什么就沾着什么。 等到孙画儿和明婶回来,大家才一起开了席面。 火锅四周都烧了些炭火,加上火锅吃起来也暖暖的,大家吃的也极欢。 “唔,矜矜姐姐,我喜欢这个蘸这个酱!”明月甜甜地沾着香甜酱的肉吃了满嘴。 卫九骁则是喜欢辣酱,吃的浑身发热,额间满是汗珠。 一旁的霓裳吃的不多,眼光一直放在了卫九骁的身上,一见到卫九骁额间出了汗,便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 卫九骁从小就被人伺候惯了,倒是也没有觉得什么不适。 正吃着的木矜看着二人这般亲昵,嘴里的肉也渐渐食不知味起来,她总觉得这酱调得好似有些酸! 孙画儿和明婶自然也瞧见了卫九骁和霓裳间的动作,孙画儿还没来得及开口,明婶这一次倒是先一步开了口,问道:“小九,这位霓裳姑娘是……?” 在明婶看来,小九这孩子明明是对矜矜极好的,怎么这转眼间又换了一人,她有些不明白,也想不通,她和小九相处过一段时日,并不觉得小九是蒋融进那种人。 “哦,这位是我的……”卫九骁刚咽下一大口肉,正要说话,却又顿了顿口,道:“我的朋友。” 霓裳总归是在春风楼那种地方待过的人,若是此时说出她的身份,倒是有碍于她平日和这些人打交道。 “那……”明婶的话还没问完,木矜先一步开口打断了明婶的问话。 “肉先吃这些吧,我再去拿些青菜来,吃的清淡些。”木矜起身又跑了一趟厨房。 明婶的话被打断,便也没有再问下去,默默又吃了起来。 木矜没一会儿便取了菜回来,青菜下过,烫得快,霓裳一直到现在才多吃了几口。 等青菜全部吃完,大家才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擦了擦嘴,帮着将碗筷全部收了起来。 吃完了这一阵火锅,卫九骁倒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是叫了霓裳先回去,自己坐在了馕坑边,烘起了火来。 孙画儿和明婶倒是没有再坐着了,毕竟吃了烤肉又吃了火锅,全身正热着,正好趁着这热乎劲儿去把锅碗洗了。 明月和木榕吃完了也是颇为自觉地进了屋子去复习。 从厨房里出来的木矜见到院子里的人都离开了,只有卫九骁一人坐在了馕坑边,伸手烤着余火。 “怎么?还不走?”木矜漫步走到馕坑边,挑眉道。 卫九骁并未抬头,只勾唇笑了笑,道:“不想走啊,媳妇儿在这呢。” 第457章 没有不在乎 木矜翻了翻白眼,“……” “小丫头,你对烧伤有研究么?”卫九骁目光定定看向那烧红的炭火上,修长的指尖渐渐往前伸去,掌心的触碰由温热转而为灼烫,却依旧没有往回收去。 木矜一手抓住了卫九骁的手,迅速拉了回来,然后放下,淡淡道:“要看看伤势才能配制出药。” 卫九骁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柔软之意,忽地抬了抬眸,桃花般的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木矜,“小丫头,你当真不介怀么?” 木矜愣了愣,“介怀什么?”是她心中的那一股难受的感觉么? “没什么,是我太着急了。”卫九骁扯了扯唇,苦笑了一声。 “怎么?”木矜轻轻皱了皱眉,并未明白卫九骁的意思。 “我娘接回来了,就住在对面。”卫九骁往凳子里头坐了坐,示意木矜坐下来。 木矜犹豫了一瞬,缓声坐到卫九骁的身边。 “我娘脸被烧伤了,不肯出来。”卫九骁又道,“你有办法么?” 木矜依旧是那句话,“我需要看到伤势。” “什么时候有空?” “后日吧。”木矜看了看天色,淡淡回道。 明日她要开始教那些百姓种菜识草药了,还要集结年轻力壮的百姓进行培训,要在这山脚下生存,进入深山那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一些功夫来保护他们自己的。 “好。”卫九骁侧眸看向木矜,火光跳跃间,他几乎看得见,这小丫头脸上细腻的绒毛,热火熏得她的脸红彤彤俏嫩嫩的,像一颗诱人的苹果,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咬上去,可…… 只要他的脑子微微动一瞬,不用思考,便会打断他的这一行动。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这小丫头还小,这小丫头还小,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不回去么?”木矜看着跳跃火光的高度渐渐降下去,挑眉看了看身旁的卫九骁,道。 “不是很想回去呢!”卫九骁猛地凑到了木矜的面前,星眸眨巴着看向木矜,微微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木矜的面上,然后张起辣得发红的双唇,开始一本正色地解释道:“霓裳只是我娘的贴身婢女。” “……哦。”木矜脑中的弦突得断了一下,原先这丫的不提及霓裳她还能压抑住她心中的不悦,可是现在一提起来,她就忍不住的想要对这丫的发火。 “我困了,我进屋睡了。”木矜压下心中的恼火,起身利落进屋,然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卫九骁怔怔然地看着突然怒起的木矜,一直到那一声关门声响起,他才骤然回神过来。 而后便是一阵极喜,面上止不住的笑意。 原来这小丫头没有不在乎。 原来这小丫头心中有他。 原来…… 他还能继续再等下去的。 卫九骁笑成了一朵花,趁着火光未暗,又伸手加了一根柴,然后看着它由燃烧到灰烬,火苗一点点熄灭了之后,他才平息住了胸腔间的喜悦,然后起身,大摇大摆的回了对面的院子。 xs7.com 屋内,木矜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背靠着关上的门,面上被火光熏红的热意迟迟不散。 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心脏为什么跳得这么快!她甚至觉得有必要给自己调配一剂强心镇定药剂了都。 “矜矜,你心跳怎么这么快?”丝丝不知何时爬到了木矜的胸口,用八只大长腿感受着木矜胸前的跳跃,好奇问道。 小肉球似乎也察觉到了木矜的不适,从丝丝的背上飞下来,飞到木矜的嘴角边,小小的亲了一口,算是在安慰木矜的情绪了。 “没事。”木矜压住心中的叫嚣,坐到桌边,一连灌下了好几口冷茶。 “矜矜,你这样我总觉得,你是不是动了情?”丝丝装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若有所思地问道。 木矜听到了丝丝的这一句话,心中忽得空了一瞬,“什么?” “就是动情啊,在我们这是说发情,我记得在我仅存的记忆里,有一任药农为了心爱的人,放弃了空间,据说那时候就叫动情。”丝丝搜寻着它脑中的记忆,虽然它对其他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这一任药农实在是太过执着,所以它还是留有一丝印象的。 “动情?”木矜低喃了一句,“什么是动情?” “好像就是不见面会想一个人,看到那个人受伤会着急,看到那个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会难过,在心里,这个人比自己的生命都还要重要,为了他愿意放弃全世界。”丝丝一字一句的解释着,这些都是那一届药农跟它说的,虽然它听不懂,但是耳濡目染,那一届药农常常念叨着,它也能了解一些。 “为了他愿意放弃全世界?”木矜唇齿间摩挲着这最后一句话,她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又好像已经明白了。 隔着层层迷雾,朦胧之间,好像已经有一个人跨过高山流水走往了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守护了她的全世界。 “矜矜,你是喜欢卫九骁吧?”丝丝看着木矜恍惚地样子,不确定地开口问了一句。 木矜心中突得被刺了一下,然后迅速反驳道:“没有。” 什么是喜欢?她应该喜欢的只有实验,只有制药,没有别的,也不应该有别的。 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她无法接受与人共侍一夫,也无法接受不纯粹的感情,所以一开始就不要去想,便不会有了。 至于卫九骁那丫的,应当也只是惦记着吃。 他是皇帝之子,迟早会离开这个地方的,而她,会在这个地方过得风生水起,将一切都做大做好之后,便带着孙画儿和木榕他们一同去环游这个时代的全世界。 “可是……”丝丝还想说话,木矜将它的脑袋一按,然后一个闪身便入了空间,跳入了河中。 游了一会儿泳之后,她才穿上了衣服,进了茅草屋中开始研究起了明日要召集百姓们种的蔬菜和药草。 对种这些东西的方法,写了文字说明,又画上了图,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然后才翻身去了床上,开始睡觉。 第459章 我相信赵叔的能力 第二日,木矜最早去了原先新梅村村长赵根子的屋子。 自从郢城出事,赵根子随着所有百姓住在公孙家的宅子里,一直都有听说木矜救治郢城一事,他一直都没有出来找木矜帮忙,只是在木矜提起要带人出城之时,毅然决然地决定跟着木矜出城。 木矜去的早,赵根子的屋子里,赵老爷子和赵英芳都还没有起来,只有赵根子早早地起来了,坐在家里大屋门前,一件一件地洗着衣裳。 冬天里的水冷,这山间的水更冷,赵根子双手冻得通红,也咬着牙没有说一句话。 “村长。”木矜披着一件银狐披风,踩着孙画儿给她新做的保暖兽皮小鞋子走到赵根子面前,轻声叫了一句。 赵根子蓦然抬头,手中冻红的双手还滴着冷水,“是矜矜丫头啊,你怎么来了?” 赵根子将双手上面还没干的水往后背衣服上擦了干净,然后急忙着将木矜引进了屋子里,又点了一些他平日里都舍不得用的炭火,让整件屋子里都暖和起来。 “村长还买了些炭火啊。”木矜看着渐渐红起来的炭火,随口问了一句。 赵根子笑得憨厚,“芳子向来怕冷,我怕她冻着,就从城里买了些带过来。” “哦~”木矜点了点头,然后才道:“现在从这里进城也不大方便,村长有空和大家一起上山砍些柴火,然后烧一烧,留着炭便是了。” “哎!也好。”赵根子挠了挠头,又道:“矜矜丫头可别再叫我村长了,新梅村现在咱们也回不去了,我倒也不算是村长了。” “我想把这个村子也交给赵叔。”木矜虽然改了口,但也明确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赵根子听到这话,确实惊讶地瞪了瞪眼,“什么?你要把这一个村子交给我?” “嗯。”木矜顿了顿,道:“我相信赵叔的能力。” “可是……”赵根子有些犹豫,“这里的百姓不仅仅是新梅村的,还有很多其他村的百姓,甚至还有在郢城做活的百姓们,他们能甘心让我管这个村子?” “赵叔不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木矜微微抬了抬下颚,眼中信任的目光一直没有动过。 赵根子突然有一种被委任的重视感,心中的胜负欲一下子就被激了起来,他立刻起身,郑重道:“既然矜矜丫头都信任我,我必定不让矜矜丫头你失望。” “好~”木矜这才舒开了眉眼,笑了笑。 二人正聊着天,里屋里,赵英芳醒了,走到了外屋感觉到了一阵暖和,看向外屋中央,一眼便瞧见了木矜的笑脸。 许久不见,赵英芳只觉得木矜长得越发好看了,脸蛋像刚刚剥开的水煮蛋一般白皙细嫩,身材也像春天的垂柳抽条一般,长得飞快,身材比例也是越长越好,长成了一个十足的小美人。 她心中微微有些嫉妒,只撅了撅嘴,不悦道:“爹,你不是说炭火都快没了么?怎么又烧起来了?” 赵根子听到赵英芳的声音,忙回头道:“英子起来啦,没看到矜矜来了么,还不去洗洗。” 第460章 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爹~”赵英芳瞪了木矜一眼,然后凑到赵根子的身边,看着木矜全身上下裹得上好的皮毛,道:“我看矜矜也不冷的样子啊,穿得这么暖了,哪里用得着烧炭火,真是浪费,爹~快熄了吧,不然芳子晚上睡觉没了炭火,可冷了!” 赵英芳不遗余力地撒娇,木矜始终连看都没看一眼她,只自顾自地烤着火。 赵根子这一次也没有搭理赵英芳的话,只挺直着背脊,没有说话。 赵英芳见赵根子不动摇,往前一步,双手刚刚碰到赵根子的双手,一下子又冷得缩了回去,“爹,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快,多烤烤!” 赵根子苦笑着看了看娇生惯养的赵英芳,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他错在哪里了。 他从小就觉得对赵英芳心有愧疚,芳子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她娘便没了,所以他一直都把芳子当成小公主一般对待,可没料到,芳子越长越大,竟然成了这样的一副模样。 他想,芳子她娘绝不会希望他们家的小公主是这样的一种人。 赵根子苦笑过后,脑中也愈发清明了起来。 现在,在这个村子里,一切都是从头开始,从苦开始,他也该放手让芳子体会体会生活的苦难了。 “爹,你怎么不说话?”赵英芳拉着赵根子的手便伸往了炭盆边,直接挤开了烘火的木矜。 赵根子冰冷的双手渐渐温暖,然后便是一阵麻麻的感觉,像是有无数根小针在刺掌心一般,他倏然回神,然后冷着声开口道:“芳子,日后起早些。” “爹,怎么了嘛~我平常不都是这个点起得嘛!”赵英芳开始不悦了起来。 赵根子板着得脸越来越严肃,“去洗洗换个衣服,然后去外头洗你自己换下来的衣裳。” 赵根子虽然想历练赵英芳,但到底还是心有不舍,本来在乡下里,女子本就该洗一家人的衣裳,他只让赵英芳洗了自己的衣裳。 可赵英芳听到这话,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瞪大眼睛,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道:“爹,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能叫芳子去洗衣裳呢?芳子还要学习呢!芳子的手还要写字呢!” “你又不考状元,写什么字,老老实实地从今儿个开始就学着做家里的事情!”赵根子态度坚硬。 赵英芳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赵根子,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狠狠瞪了一眼木矜,然后转身跑回了屋子里。 她爹从来没有这样过,只有木矜来过了一次,她爹的态度才变了,一定是木矜挑唆了她爹。 赵英芳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在了木矜的头上。 木矜察觉到了赵英芳的瞪眼,不过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只淡淡笑着看向赵根子道:“赵叔,适当的宠溺是好事,不过,芳子总要嫁人的,赵叔能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的。” 木矜的话直接敲响了赵根子脑中的最后一根弦,若说他方才对赵英芳的态度只有三分坚定,现在就有十分了! 他做了一辈子的乡下人,最能明白像芳子这样的姑娘,若是到了娘家,必定会被婆婆折腾死。他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与其到时候为难,不如现在就狠心一点。 第461章 不要银子 “矜矜丫头说得是啊!”赵根子长叹一声,面上明显沧桑了许多。 木矜见状,也没再久留,只淡淡劝了一句:“赵叔也不必太过着急。” 赵根子点了点头,道:“那矜矜丫头,今日可是有什么事要做?” “嗯,我想让赵叔帮忙聚集这里的所有百姓。” “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赵根子问了一句。 “都安定下来了,我打算让这些百姓开始种植东西了。” “这个时候种植?”赵根子睁大了眼睛,十分疑惑道:“冬日里头种什么都不容易啊,天儿冷,就算是能种出苗子也极为容易被冻死冻伤啊,这花费的代价也是极为大的,不划算啊。” “无碍,我有个办法,可以先试试看。”木矜轻声道了一句。 赵根子见着木矜这般笃定,这才应下了声,道:“那我现在就去找这些百姓。” “好。”木矜和赵根子一同出了屋去。 赵根子本就是村长出身,做事自然也是比旁人靠谱利落些,没一会儿便叫了所有的百姓聚集到了一块平地上。 众百姓休整了一日,昨夜又吃得好,今日倒也算是精神。 “木姑娘,今日咱们是不是要开始种植了?”那些百姓们早就知晓了木矜的安排,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问道。 木矜缓缓看着这攒攒涌动的人头,出来的百姓不算多,倒是也不少,加上老老少少的一共几百人,也算是一个稍大些的村子了。 “对,今日开始种植。” 那些百姓们忙道:“那咱们先种植些什么呢?” “就从最简单的白菜萝卜开始吧,谁种的好,便能继续种下一种,种得不好,一辈子种白菜萝卜的自然也有。”木矜眼光徐徐扫过这些人的面庞,声音渐渐凌厉,道:“我既已带了你们出城,建了这些屋子,不是让你们来勾心斗角的,若是村子里有什么腌臜事儿,便逐出村子。” “木姑娘说得有理,咱们都是老百姓,一定会老老实实地种庄稼的。”百姓们也明白木矜的意思,老老实实地便回了一声。 “关于种庄稼的事,我会一点点教大家,大家学得都一样,只有学得更好,才能学得更多。”木矜面色冷肃,恍若一个严师一般,看得那些百姓心中一颤,而后心中涌起了一阵被激发的胜负欲。 “是!”众百姓高声应下。 “今日午后,我从城中买的种子便能送到村子里,大家按时去领便是。”木矜看了看刚刚升起来的日头,道:“这上午,大家便在临近山脚下的找块地翻翻土也好。” “那那些种子,咱们得带多少银两?”百姓群中有人疑惑着问道。 “不必带。”木矜一言将所有百姓的话都噎在了喉中,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只瞪大眼睛看着木矜。 这种子都是木姑娘自己出银子买的,他们若是不花银子去拿,那岂不是让姑娘白搭了银子。 “可是木姑娘,这样的话,那买种子的银子岂不是让木姑娘你一个人承担了?”有明白事理的百姓不明白地开口问道。 第462章 公孙恬到了 木矜却是弯唇笑了笑,不甚在意,“若是大家能在种植上有所突破,不过是些种子,倒也值不了多少银子。” “木姑娘这般器重咱们,咱们必定尽力好好重!”那些百姓们的士气更满了些。 木矜同这些百姓们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将连夜画出来的图纸配上文字注释也一并交给了赵根子,然后就让赵根子领着这些百姓一同去了山脚下寻找到何时的种植地。 午饭之后,从扬州城外来了好几车的东西,是由着晚出城的侯明侯信以及丹酥丹梅四人押运而来的,满车运来的都是种子,另外来的还有公孙大人送来的教习先生,最让木矜意外的便是,公孙恬也偷偷摸摸地跟了过来。 公孙恬一到村里,便蹦蹦跳跳着问着人找去了木矜的屋子里。 院里,木矜正走在里头消食,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了公孙恬欢脱的叫声。 “啊~矜矜,矜矜,我来啦!”公孙恬三步并作两步,一个熊抱冲到了木矜的身上,叫嚣着:“矜矜,我超级想你的啊。” “公孙?你怎么来了?”木矜颇有些诧异。 公孙恬俏眼一眨,抬起鼻子,得意道:“你不是让我爹给木榕和明月请个教书先生么,你瞧瞧我怎么样?” “你?”木矜抿唇浅笑不止,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嗯,这位教书先生是来教什么的呢?可有读过百书,了解千史?” 公孙恬被木矜问得嘴边一滞,然后梗着脖子,硬气道:“怎么没读过?当然读过了!” 市集上的小人书她可是看了许多的,何止百本,从小到大,可能连千本都有。 想到这里,公孙恬心里也硬气了些,挺着胸脯道:“千史自然也是了解了不少的!” “小人书和将军传么?”木矜一眼便看出了公孙恬的小心思,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 公孙恬急得脸色一红,然后跺了跺脚,噘嘴道:“矜矜!” 木矜笑得捧腹,没有再继续打趣,“好了好了,咱们的公孙大才女,你最厉害,你最博学。” “哼,矜矜你都敢打趣儿我了。”公孙恬装着生气的模样,道:“我听那些百姓说,你昨夜做了好些好吃的,今晚我也要吃!” “你还要在这里留宿?”木矜面上稍稍有些惊讶了起来,似乎并没有想到公孙恬要留宿一事。 公孙恬见到木矜这般惊讶,忍不住叫道:“矜矜,不是吧,你不会是没给我留房吧?不带这样的啊,当初你明明说是要给我留房的!哼,矜矜你个大骗子。” 木矜无奈地笑了笑,“没料到你会来得这么快啊。” “哼!”公孙恬扭着头,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木矜忙软下了声,开口哄道:“好啦,我把我的房间分给你一半儿,如何?” “当真?”公孙恬脸色瞬间转好,眼中亮晶晶道:“那我要同矜矜你一起睡!” “好~”木矜抬头点了点公孙恬的小脑袋,然后才问起了正事,道:“那教书先生呢?可有先生一同过来?” “那当然有啦!”公孙恬撇了撇嘴,“我爹办事你靠谱,就是那教书先生走路太慢了,还在后头呢,我这可是着急着来见你,才先过来的呢!” 第463章 云麓先生 许是说曹操曹操到,公孙恬嘴中的话音刚落,那教书先生便到了木家的院门前。 木矜忙迎了出去,这一次的教书先生不似之前的邱先生那般年迈,这一次的教书先生倒是要年轻些,身子骨看着也劲朗些。 这位教书先生着一声藏青冷色长袍,眉间一道横白眉长飘垂下,连到下巴那一撮缕得整整齐齐的白胡上,看起来面色颇为有些严肃。 “这位是云麓先生,曾经是云鹤书院的教书先生。”公孙恬跳着走到了木矜的身边,介绍道。 木矜脸上微微有些惊讶,“云先生?” 这位云麓先生她曾在郢城也有所耳闻,这位云麓先生曾是云鹤书院的教书先生,自郢城被毁,云鹤书院自然也没了,要想再在扬州开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云鹤书院虽被毁,云麓先生乃是书院里德高望重的人,怎么说也不会沦落到给人当教书先生的地步。 “云先生怎么会来此?”木矜抿了抿唇,恭敬着问道。 云麓神色清淡,眼中的厉色不曾消去,但是声音却是柔和了许多,道:“老夫也老了,懒得进书院里管教学生了,就想着出城来,当个教书先生,也好过个平淡的晚年生活。” 他向来把名利看得淡薄,只是以前一直被云麓书院中的学子和院首挽留,此经郢城被毁一事,正好也了解了他的心愿。 “那就劳烦云先生了。”木矜恭敬屈膝,笑着将云麓先生迎进了院子里。 云麓先生随手挥了挥,道:“算不上劳烦,只是个人教习有些规矩,教学严厉些,希望孩子的家里人不要过于插手。” “只要不涉及身心健康,教学方面我们自然不会干扰云先生。”木矜加了一个前提条件,她早就听说过云麓先生的大名,自然不会怀疑先生的教学方式,只是过度的严厉她还是不赞同的,至少不能伤了孩子们的健康。 “这是自然。”云麓先生缓步走进屋子中,一眼便瞧见了正屋内,木榕和明月两个人,一个正认认真真地做着算术,另一个则是动着嘴唇,无声地读着史书,二人都是颇为认真的模样。 饶是云麓先生这般带过许多学子的先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小人儿这般认真的模样,他默不作声地走到了二人的身后,看着木榕心算快速、明月史书繁杂,他眼中不免多了几分惊讶,更多的则是惊喜。 毕竟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先生,对有天赋又肯努力的学子自然是另眼看待些。 “榕榕,明月,这位是新教书先生,云先生。”木矜浅声叫住了木榕和明月起身,让二人给云麓先生行了一礼。 云麓先生虽然喜爱二人,倒也没有过多的表示喜爱之情,只平静地应了一声,便又出了院子去。 “云先生,”木矜快步走出屋子,又张口叫住了云麓先生,道:“我请先生来,并不止是为了教习家中的弟弟妹妹,我是希望先生能开设一个小学堂,教习整个村子里的孩子。” 第464章 开心 “整个村子?”云麓有些好奇地回了头,他以为这些人找教习先生只是为了给家里的孩子找个教习先生,倒是没料到,这不大的姑娘竟还想给村里子其他百姓的孩子一同学习的机会。 “是。”木矜点头,“村子里还有几个孩子,可否请云麓先生一同教习?” 云麓微微拧了拧眉,思索了片刻,才又同意了下来,“可以。” 答应完了,云麓忽地又提醒了木矜一句,道:“不过孩童多的话,便无法顾及到每一个孩子,还望姑娘明白。” 木矜淡淡笑道:“我明白,云麓先生只管按照您的教学方式去教便是了。” 云麓这才点了点头。 “我给先生安排好了屋子,就在出院门外往右第三间便是了。”木矜客气地往右边指了指,站在院子里便能瞧见了给云麓先生准备的屋子。 云麓先生往右看了看,然后抬腿慢慢离开了。 云麓先生走后,押车送种子来的侯明侯信和丹酥丹梅也到了院子里,木矜给他们留好了屋子,见他们来了,便直接叫他们进去歇息了。 种子发放完了,木矜倒是也没耽搁,出门便赶往了山脚下。 公孙恬黏着木矜也跟了过去。 山脚下,已经有不少百姓在那边等着了。 木矜到的时候,那些百姓全数让开了一条小道,直接让木矜进到了送好土的田地里。 “木姑娘,咱们大家都已经领到种子了,咱们这怎么种啊?”有百姓迫不及待地问道。 木矜看了看松好的土,笑道:“大家都是老百姓,种植白菜这种东西,大家都清楚,所以今日就大家自己种植吧,等过一段时日,我会再来看。” 木矜这一次并没有直接教给这些百姓们关于种植的方法,她很清楚,这些百姓都是自小就开始下地干活的人,让一个对种植十分了解的人按照她的想法去种植,这些人这时候愿意按照她的想法去做,难保以后不会心生嫌隙,不如在这个时候就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自己去试试看。 等这些百姓碰了壁,她再出来提出新的办法,便能最好的收拢人心了。 “我们自己种?”这些百姓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木矜。 “嗯。”木矜应了一声,温声道:“大家都试试看吧,没关系的。” 听到木矜这般信任的模样,众百姓都有搓了搓手,跃跃欲试了起来。 “那大家就开始吧。”木矜并未久留,只随意说了两句,便离开了。 公孙恬看着众百姓开开心心挥动锄头种地的模样,好奇地跟着木矜,问了一句,道:“矜矜,他们怎么种地还这么开心啊?”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自然就开心了。”木矜浅笑吟吟,对这些百姓来说,最为让他们欢喜的事情便是看着自己亲手种下去的庄稼丰收长成了。 公孙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若是我也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别说下地了,刨地我都愿意!” 木矜听到公孙恬的这话,忍不住噗嗤一笑,“谁敢让你去刨地啊~” 第465章 小大人 “说的也是。”公孙恬努了努嘴,道:“我才不想去刨地呢!” “是~”木矜笑着应声,“你若是个男子,必定要成大将军!” “这是自然。”公孙恬用力仰了仰头,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 回去的时候,未时差不多也已经过了,本来冬日里的阳光就不怎么热,这时候几乎已经开始冷了。 公孙恬在城中时时都烤着炭火,一直都没有过很冷的时候,这贸贸然地来到了这里,又没有什么炭火,山间又冷,自然有些不适应,冷得哆嗦。 木矜见着公孙恬这般瑟缩的模样,轻轻笑了笑,然后便将自己的银狐披风解开披到了公孙恬的身上。 披风上本就带上了些木矜身上的暖意,此时盖在了公孙恬的身上,直接便将公孙恬全身的暖意给驱散了。 “矜矜,你这个披风给我了,你怎么办?”公孙恬抓着披风,犹豫道。 木矜随手挥了挥,便进了厨房,道:“我不冷,你不是要吃昨晚我们吃过的东西么?我这就给你做~” “哇~那我给矜矜帮忙~”公孙恬亲昵地凑到了木矜的身边,跟着木矜一同进了厨房开始收拾。 细碎的调料切成细末,肉片成晶莹剔透的薄片,剩下的山鹿肉切成一小块丁,涂抹上扑鼻的香料,然后又揉了好些面粉,趁着醒面的时候,木矜才又抱了柴火出去,在馕坑内升起了火来。 “矜矜,这是什么啊?像井又像缸的?”公孙恬绕着馕坑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来这个到底是什么。 “馕坑,用来烤肉烤饼的。” “烤肉?难道是要在这坑里烧火?”公孙恬眼中充满了好奇。 馕坑中的火势越来越大,烧了好一会儿,木矜又将馕坑内的柴火全数移了出来。 公孙恬更加不明白了,问道:“矜矜,你怎么又把火移出来了?这怎么烤?” 木矜缓缓从厨房里拿出那些用细铁棍穿好的肉,然后放进了馕坑里,又做了些馕,贴在了馕坑内壁上,盖上馕坑盖子。 “闷熟便是了。”木矜笑了笑。 “这还能闷熟?”公孙恬瞪大了眼睛。 “那你在这看着。”木矜让公孙恬在守在了馕坑边,自己又回了厨房去。 天色渐渐黑下来,馕坑内飘出了阵阵香味,连屋里头看书写字的木榕和明月也都闻着香跑了出来。 “公孙姐姐,你什么时候来了啊?”明月一出来便看到了守在馕坑边的公孙恬,亲昵地蹭到了公孙恬的怀里。 公孙恬揉了揉明月的小脸蛋,道:“小明月是不是想我了啊?” “还有小榕榕~”公孙恬另一只手正要往木榕那边伸去,木榕稍稍偏头便躲过了公孙恬的手,然后站到了明月的背后。 公孙恬伸出的手落了空,倒也不尴尬,只噘嘴调侃了一句,“你这小娃娃,倒是跟个小大人一样,算了算了,还是小明月最可爱。” 明月坐在公孙恬的怀里,小脑袋探往馕坑里头瞧着,小鼻子往跟前紧紧凑着,仔仔细细地嗅着香味,道:“好香,好香啊!” 第466章 都来了 “你这小丫头,原来是惦记着吃呢!”公孙恬伸手轻轻弹了弹明月的小脑袋。 明月却是往着馕坑里更凑了凑。 公孙恬将明月往怀里捞了捞,正要说话,便听见了院子门外又多了两道声音。 “我先来的!你别抢我的!” “明明是我先来的!我先进去!” 声音刚刚传进了院子里,窦殊言和药婆婆挤来挤去地便将院门一下子挤开了。 木矜也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中还端着几碗面。 看到窦殊言和药婆婆在院子门前,诡异地叠着双手,你拦着我我拦着你的模样,谁都想先一步挤进院子里,可谁都不想让,所以两个人挤在门框里,一个都出不来,极为滑稽。 “窦神医和药婆婆二位这是……?”木矜将从厨房里端出来的面条,放在了馕坑边缘上。 带着些油辣香的面条放在了上面,比起馕坑里烤肉的味道,更多了一份别样的风味。 公孙恬带着明月和木榕三人一人端了一大碗,张口便吸溜着吃了起来。 宽宽的面条带着软糯,也颇有嚼劲,三人吃的满嘴留香。 窦殊言和药婆婆也瞧见了这充满了香意的面条,一时间都忘了挤进门,同时迈出了步子,滴溜溜地目光看向那碗里的面条,馋道:“矜矜丫头,这面条,还有么?” 木矜浅声笑了笑,“在厨房里。” 窦殊言和药婆婆马不停蹄地又开始抢着去厨房了。 可面条还没拿到,木矜又揭开了馕坑盖子,铺天盖地的香味传来,窦殊言和药婆婆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该进厨房找面条吃,还是回馕坑边吃肉。 窦殊言年轻些,跑得最快,捧了两碗面便冲到了馕坑边,两样也没耽误。 “师妹,你这腿脚可慢了不少啊!”窦殊言挑衅地笑了笑。 药婆婆跛着脚,大步走往馕坑便,纤瘦的长臂一捞,便将窦殊言面前的另一碗面条端到了自己的手中,吸溜着吃了起来。 木矜揭开馕坑,拿起了里头烤好的肉,撒上料配上辣酱,更加诱人了。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不仅孙画儿和明婶出来了,就连对门的卫九骁也不请自来了。 小小的院子里,一时间坐满了人。 木矜做的分量足,见院子里坐着的人也不少了,便让侯明出去请了云麓先生一同用饭,然后又叫了侯信和丹酥丹梅一同出来吃饭。 没一会儿,云麓先生便到了。 木矜特意调好了一份清淡些面条和肉食给云麓先生,见云麓先生来了,她忙带着木榕和明月迎了上去。 “云麓先生。”木矜带着木榕和明月一同行礼。 云麓先生依旧神情淡淡,只缓声应了一声,便跟着木矜一同进了门去。 大家都围坐在馕坑边,馕坑边还燃着两堆炭火,倒是也不冷。 云麓先生到的时候,大家都齐齐站起了身来,在这个时代本就比较重视文人,尤其是像云麓先生这样的大儒,更是值得尊敬了。 “云麓先生,这份到哦是清淡些,不知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味道,我便调了淡些,先生若是想吃重味些,可以加些酱料。”木矜将碟子辣酱往云麓先生推了推。 第467章 送酒 云麓先生一见到辣酱,面上原本平静的面色一下子便亮起了光来,“这可是辣味?” 木矜点头,“是,云麓先生吃过?” 云麓先生连连点头,“我年轻时曾吃过,后来怎么也找不到这样的味道,想不到如今,竟能再吃一上一口。” “云麓先生若是喜欢,我多做些,送到先生家中便是,冬日里,这些辣酱也不会坏了。”木矜轻笑着说道。 “好,好!”云麓先生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又一勺的辣酱,拌在面条里,那白嫩嫩的宽面一下子便成了红彤彤的一片,他连看没看木矜一眼,只咽着口水点头道。 木矜见着云麓先生这般,倒也没有多说,只去了厨房,又热了些除了膻味的羊奶出来。 云麓先生太久没有吃辣味,一下子吃了这么多,承受不住,辣得直上火,嗓子都冒起了火来。 索性木矜端来的一碗甜丝丝的羊奶,压上了涌入鼻腔的这一股辣意。 “你这手艺做的极好。”云麓先生的脸色第一次转好,看着木矜笑着夸赞了一句。 毕竟这东西,日后他还想吃,总归不能再板着脸来对待了。 “多谢云麓先生。”木矜照料完了云麓先生,便也就自己吃了起来。 卫九骁看着木矜忙忙碌碌,心中莫名地便有些不快了起来。 看着坐在了一旁的侯明侯信和丹酥丹梅吃的满嘴流油的模样,胸口之中一下子便涌起了一股恼意。 这小丫头到底是怎么管教下人的,让下人过得比自己还舒坦,当真是……令人恼怒! 卫九骁正想找这木矜这小丫头问问看,却没料,公孙恬先一步伸手拉住了木矜,道:“矜矜,矜矜,这个味道可真好吃啊!” 木矜顺势便坐在了公孙恬的身边,道:“喜欢下次还有,别吃太多了,小心烧胃。” “唔唔嗯嗯~”公孙恬一口咬着肉,一边点着头。 木矜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等晚饭用完,最先离开的便是云麓先生了,临走时候,木矜还包了一罐子的辣酱给云麓先生带了回去。 接下来走得,便是窦殊言和药婆婆了。 窦殊言和药婆婆争着闹着吵了一晚上,走得时候倒是颇为心有灵犀的,都准备了酒送给木矜。 “矜矜丫头,这可是我新酿的醉香酿,容易醉,也算是给丫头你的乔迁之喜。”窦殊言拿出了一个胖坛子,放到了馕坑上。 药婆婆拿出的坛子也和窦殊言拿出的几乎相同,只挑眉看了一眼窦殊言,对木矜道:“这可是我新种好的药草结出的果子酿好的酒,算是果酒,酒味不重,味在甘甜,有补气养生之效。” “多谢窦神医和药婆婆。”木矜摩挲着两瓶差不多的坛子,看着馕坑内的所有东西,倒是就差一味酒了。 窦殊言和药婆婆吃饱了,送完了东西,自然也就没再多待,只说了二人的住处,便一同离开了。 公孙恬听着二人别扭的话语,撇着嘴笑道:“明明窦神医和药婆婆关系这般好,怎么还偏偏这么固执呢!” 第468章 喝酒 “兴许是有些心结吧。”木矜随口道了一句,然后坐了下来。 这一坐便正巧坐在了卫九骁的身边。 卫九骁吃一口面条,吃一口肉,再喝一口甜羊奶,倒是十分悠然的模样。 “小丫头,你这手段不怎么样啊。”卫九骁目光往侯明身边那四人身边看了看,意有所指道。 木矜神色淡然,只轻轻开口道:“没事。” “你的心还是太过软了些,下人怎么能让主子伺候着。”卫九骁稍稍抬了抬头,看着凑在一起的那四个人,眼光缩了缩。 在他的想法里,下人就是该伺候主子的,没有道理让主子在这里忙,下人反而在一旁坐着吃了的。 “不如我替你调教调教这些丫头小厮?”卫九骁开头提议道。 木矜抬眸斜斜看了一眼卫九骁,淡淡道:“不必,你挺闲啊。” 卫九骁悠悠然吃上了一大口面,“是挺闲,这里山清水秀的,倒有一种闲云野鹤的感觉啊。” “明日清早我会去看你娘亲的伤势。” “……好。”卫九骁的嘴边忽地顿了顿,应了一句。 没过一会儿,孙画儿和明婶带着明月和木榕也吃饱了,见着公孙恬和卫九骁还陪木矜吃着,便也没再多留,将院子都留给了这三人,她和明婶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娃娃一同进了屋去。 “夜里凉,待会就别收拾了,明日我和明婶再帮你一同收拾。”孙画儿进去的时候,还嘱咐了木矜一句。 “好,娘,那你和明婶带着榕榕和明月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是云麓先生恐怕就要安排这上课了,早些歇息着吧。”木矜乖巧地应了一声。 孙画儿这才和明婶一同进了屋子里去。 “矜矜,我瞧着这两坛子酒……有点好喝的样子。”公孙恬吃的满嘴辛辣,喝着甜甜的羊奶却有一种不得劲的感觉,正好窦殊言和药婆婆送来了两坛酒,送到了她心上了。 不过,到底是送给木矜的,她还是要先问过木矜的。 “就知道你惦记着这两坛子酒了。”木矜点了点公孙恬的眉心,然后将一坛子酒推到了公孙恬的面前,道:“这是药婆婆送的果酒,后劲不大,你喝吧。” 公孙恬开心地眼睛都眯了起来,伸手便揭开了坛子上的红布,倒了两杯之后,看了看一旁的卫九骁,又不舍地倒了另一杯。 “矜矜,你也喝一杯吧,这酒可好喝了。”公孙恬小口小口地眯着,颇为享受道:“果然啊,婆婆特意做的果酒可真是香啊,我从来就没喝过这么香的酒。” 木矜和卫九骁看着公孙恬这般喜欢这酒,二人不自觉地也拿起了面前的酒来,浅啜了一小口。 这酒与普通的酒不同,入口最先的是甘甜之味,而后才是一丁点的苦掺杂着香味,味道层层叠叠落在舌尖,酥酥麻麻,从未尝过的香味被舌尖裹到喉间,欲咽非咽,让人忍不住想要再喝一口。 三人越喝越想喝,一口接着一口,肉和酒掺杂在口中,又香又醉人,没一会儿,酒坛子便见了底。 第469章 我在亲你 卫九骁酒量极好,喝完了这些酒也只有些微醺的感觉,公孙恬应当是喝得最多的,直接栽倒在了馕坑上,睡着了。 木矜也是喝得满脸通红,眼神迷离,她抱着空空的酒坛子,奇怪地喃道:“这不是果酒么?不是说不醉人么?” 木矜说完了这话,卫九骁也奇怪了,抽出了木矜怀中的坛子仔细嗅了嗅,然后又揭开了另一个坛子闻了闻。 啧!拿反了。 卫九骁看着木矜难得的红脸蛋,醉醺醺的模样霎时可爱,他下意识便弯起了腰,伸出修长的指尖,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小丫头,醉了的样子可真好看~” “哦?是吗?”木矜昏着脑袋,晕晕乎乎之间好像瞧见了一个极好看的人,放大在了自己的眼前,道:“我怎么觉着你更好看呢?” “嗤~”卫九骁笑得更欢了,这小丫头喝醉了倒是比不喝醉要更可爱些。 “我好看么?”卫九骁又往前凑了凑。 木矜伸手在卫九骁细腻的脸上摸了摸,咧了咧嘴,然后两唇一嘟,往卫九骁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波~” 清脆的一声响直接将卫九骁脑中的弦绷断了…… “小丫头,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卫九骁颇有些咬牙切齿道。 木矜仰着头,凑上去又吧唧了一大口。 卫九骁:“……” “我在亲你。”木矜将星眸眯成一条缝,笑得更欢了。 卫九骁:“……你胆子倒是挺肥的啊!” 木矜笑呵呵地往后仰了仰,开始诉说自己的厉害,“我胆子一直都很厉害,曾经……连…连博朗教授都害怕的那个大蜘蛛,我现在都…都能养了!” “还有,还有,我也不怕熊瞎子,也不怕蛇……” “我谁都不怕!” 木矜越说越笑,双手挥舞开来,眼中满是开心之意。 卫九骁见了,也不免失声笑了笑,道:“你这小丫头,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这是自然!”木矜俏脸一昂,“我就是最厉害的!” “好好好。”卫九骁颇有些无奈地附和着。 他从来不知道,这小丫头喝醉了还有这样一幅面容,实在是和她平日里的清冷模样相差太大了。 “那小丫头你起来,我扶你回屋好不好?”卫九骁耐心地哄了哄面前的小丫头,想要扶她起来,却发现,木矜正侧歪着头看着一旁的公孙恬。 木矜缓缓将手指头抬起来,葱白的指尖正指着公孙恬,道:“不好,公孙还没回屋呢!” 卫九骁抚额看了看木矜身边的另一个醉鬼,长叹出一口气,然后抬头望着黝黑的天色,将手指蜷缩伸到嘴边,吹出了一个口哨。 玄清玄影二人迅速出现在了院子里,玄清看了看馕坑内的烤肉,瘪了瘪嘴,心中郁结。 主子现在越来越抠门了,有吃的都不叫他们了。 “去把她抬进屋子里去。”卫九骁嫌弃地看了一眼醉的毫无知觉的公孙恬,然后连忙摆了摆手,让玄清和玄影二人带着人离开。 玄清和玄影二人上前一步,一人一只手便将公孙恬抬了起来,然后左看右看。 “在那里!”木矜笑眯眯地伸手往旁边指了指,玄清和玄影二人这才带着公孙恬往屋子里走了过去。 第470章 你脑子被狗吃啦! “小丫头,现在你总肯回去了吧?”卫九骁继续耐心地哄着身边双手挥舞的小丫头。 木矜睁开眼睛,看了看公孙恬睡进去的门,双手趴在馕坑上,扭着脖子看向天空,道:“回不去了!我今晚就睡在这里,就在这里,看星星~” 卫九骁满额黑线,抬头看了看天,漫天黑漆漆的,哪来的星星可以看啊! “没有星星了,我带你回家啊!” “我不,不回家。” “为什么不回家?”卫九骁皱眉更深了。 木矜扬了扬眸,摆手道:“家里没有人,不回家,不回家~” “什么?”卫九骁更加不明白了,“什么叫家里没有人!” “就是家里没有人啊!”木矜的笑容中掺杂了几分孤寂和苦涩,抿着嘴睁大着眼睛,道:“这里很好,我喜欢这里。” 木矜缓缓爬到馕坑盖上,大字型的躺下,闭紧了双眼。 卫九骁心里又急又气,可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抱起了馕坑上的小丫头,摇头道:“小丫头,你真是让我无奈啊!” 被抱着的木矜似乎已经睡着了,只缩了缩身子,没有再说话。 卫九骁看了看院里四周,孙画儿和明婶已经带着两个小奶娃睡着了,而公孙恬则住在了木矜的屋子里,总不能将两个醉鬼放在一个屋子里啊。 卫九骁想了想,便迈腿抱着木矜离开了小院子,走往了对面。 刚刚进了院子,霓裳便候在了院子里,见到卫九骁怀中还抱着一个木矜,霓裳目光忽地顿了顿,然后迅速拔腿上前,准备接过卫九骁怀中的木矜,道:“主子,让我来吧。” 卫九骁一个侧身,躲过了霓裳伸出的双手,淡淡道:“不用,我来就好。” 霓裳手臂僵了僵,缓了好久才放下手,让到了一旁。 卫九骁直接抱着木矜进了他的屋子,放在了松软的床上。 可刚放下去,怀里的小人儿却是怎么也不肯松手,直接伸手将卫九骁环住了。 卫九骁正暗暗自喜,想要回抱回去,却没料听到了木矜口中喃喃的另一句。 “我的馕坑~”木矜脸色酡红,道:“你别跑啊~还有我的肉!” 卫九骁脸色一僵,旋即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 “哎!”果然,就不该奢望这小丫头了。 “博朗教授!”木矜突然又叫了一声,“咱们什么时候上山啊?这一次去哪儿啊?” 卫九骁怔住了。 木矜见没人理,又叫了一句,“博朗教授!” “谁是博朗教授?”卫九骁一口银牙差点被咬碎了,满额青筋冒起来,正在迸裂的边缘磨齿出声。 木矜嘟囔着,又翻起身来,迎头给卫九骁敲了一板栗,“你是不是傻!博朗教授是我搭档啊!你脑子被狗吃啦!” “……”卫九骁有种要掐死眼前这个小丫头的冲动,他的头,除了京中的那老头子,还没人动手打过! “哎?白雪,你怎么还在这里?收拾行李啊!你上次生孩子不是把脑子都生给孩子了吧?”木矜看着卫九骁久久不动,更好奇了,歪着脑袋问卫九骁。 第471章 撩完就睡着了 “谁又是白雪?”卫九骁吸了一口气,虽然又多了一个人名,但是好歹,听起来是个女子的名字。 可左想右想,又觉得难受,从她嘴里女子的名字都有,难道就不能有他的名字! 这小丫头还是真是过分了! “你啊!”木矜这下子是真的笑了,她伸手揪着卫九骁的辫子,道:“你还真是笨啊,生个孩子把你的脑子都生掉了,连你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啊,就你这样,我觉得我可以重新考虑招一个助理了!像你这样笨蛋助理,已经配不上我的实验室了!” 木矜噘着嘴,看着卫九骁上看下看都是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卫九骁只觉得脑子很痛,也没人告诉过他,这小丫头醉酒比不醉酒还难伺候啊!嘴里蹦出来的一个一个词,他都听见了,只是,放在一起,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小丫头,快睡觉,别闹了。”卫九骁紧了紧眉头,掌心在木矜的乌发上摸了摸,声音轻柔着哄道。 “好吧,那我就睡了!”木矜将通红的小脸贴到枕头上,笑道:“那你快去收拾好东西。” 说完,木矜刚刚闭上眼,卫九骁俯身替她掖了掖被子,还没盖好。 木矜忽地又睁开了眼,她蜷缩着身子,眼神迷离地看向卫九骁以及他身后撅起的圆润臀部,双手喜滋滋地便搂了上去,还摸了摸。 啊~梦寐以求的感觉啊,她可想念好久了啊! 卫九骁只感觉自己的腰间两旁多了两道小胳膊,紧紧搂住了他的腰际,顿时全身僵住了,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瞪大看着这迷迷糊糊醉糊涂了的小丫头。 “小丫头,放开!”卫九骁声音低哑。 木矜哼了一声,“不放,我就不放,你休想抢我的东西!” “小丫头!”卫九骁有些恼了。 木矜笑得更欢了,手中也抓得更紧了些,“你抢不走!” “……”卫九骁差点被气昏,可到底还是忍住了攥紧的双手,道:“那我陪你躺着,哄你睡觉!” “那好吧!”木矜咧嘴笑了笑,起身往床里头挪了挪,双手倒是还是不曾离开。 卫九骁合衣躺在了床外沿,双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裳,道:“好好睡觉!” “再玩会~” “……”卫九骁伸头捏了捏眉心,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快点!” 可话音刚落,木矜便昏头睡倒了过去。 卫九骁额间又多了几道黑线,“小丫头?!” “……”沉稳的呼吸声传来,昭示着他身边的小丫头真的睡着了。 “你真的……!”卫九骁只觉得胸口被压住了一块大石,后续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这个小丫头,撩完就睡着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卫九骁缓缓起了身来,又往外沿让开了几分,又让几分,再让几分。 “咚!”翻脸朝下,摔了个结实。 卫九骁捂着俊脸上的乌青,没有翻身上床,只翻了个面,躺在了冰凉的地上。 寒气入骨,他体内的火气也渐渐消散了些,便也就没再爬到床上去睡了。 第472章 都忘光了 翌日一大早,微暖的阳光照射进了屋子里。 木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很痛,胀痛得很,她缓缓睁开了眼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陌生的屋子。 这是哪儿? 她怎么会在这里? 木矜捂着几乎想要裂开的脑袋,缓缓坐起身子来,正要开口说话,便瞧见了床下笔直躺着的另一个人。 “卫九骁?”木矜颇为诧异地看了看地上的人,更加好奇了。 卫九骁怎么会在这里? 木矜一时之间没有下床,只静静地倚靠在了床边。 没过一会儿,地上的卫九骁也动了动僵硬发麻的身子,动了许久,才挺直了酸涩的背脊,起了身来。 一起身,卫九骁便瞧见了木矜倚靠在床边沉思的模样。 “小丫头可是想好了要如何补偿我?”卫九骁摸着发寒的脖子,勾唇看着木矜,道。 “什么补偿你?”木矜疑惑地抬了抬头,入眼便瞧见了卫九骁额头上那一大块的乌青,缓声开口问道:“你这额头是……” “你说呢?”卫九骁眼神沉了沉, “……”木矜忽地觉得背脊有一种寒凉的感觉,她试探着问了一句话,“不会是……我砸的?” 卫九骁眼神更加阴沉了,“你难道都忘了昨晚的事了?” “!!!”木矜脑壳突然一痛,果然,她昨晚真的喝醉了! 她用力回想了一下,昨晚,她好像是真的喝醉了,她都梦见了博朗教授和实验室里的助理白雪了,梦里,白雪都结婚生子回来了,可是脑子好像丢了,所以梦里……她好像是打算把白雪辞了。 “都忘光了?”卫九骁嗓音渐渐哑了哑,然后用力一个翻身,正攀上床,只听得嘎吱两声。 “哎呦,我的腰,我的脖子!”卫九骁一手捂着腰,一手捂着脖子,跌到了木矜的身边,身子蜷缩着。 木矜见到此状,脑子忽地一空,一下子就闪过了昨夜她对着卫九骁无礼的各种行为。 “!!!”木矜瞠目结舌。 不!她坚决不会承认,昨晚的人是她! 木矜冷着脸,迅速翻身下床,穿鞋走人。 卫九骁正扭伤了脖子,连转头都不能转,只喊着,“小丫头,你当真这么狠心么?好歹昨晚……” 木矜捏了捏手心,脚下的步子跑得更快了,直接跑去了对门,进院子,不再听木矜接下来的话。 床上趴着的卫九骁见木矜跑得比兔子还快,只得费力地翻了翻身子,躺在了床上歇息了下去。 对门院子,木矜刚进院子到了家,孙画儿和明婶正在院子里洗漱着,见到木矜从院子外回来,二人皆是诧异地相视一眼,然后疑惑道:“矜矜,这大清早的,你是早就出去了才回来,还是……昨晚出去的?” 木矜脸色一白,旋即脸色回归平淡,“我早起出去的。” “可你这衣裳……”孙画儿追问道。 木矜压抑着神色,解释道:“公孙喝醉的厉害,我想出去看看村民家有没有解酒的,不过大家从城里走得急,都没有醒酒的东西,待会太阳出来了,我再上山去找找其他的草药。” “你们还喝酒了?”孙画儿急了,“那你快别去了,我现在就去找窦神医和药婆婆要些醒酒汤。” 说着,孙画儿便急急地洗漱完,跑出了院子,赶往了窦神医的住处。 第473章 解酒 孙画儿走后,木矜快步进了屋去。 屋内,公孙恬还躺在床上醉着没醒,木矜进去的时候,头也还疼着。 她一个闪身便进了空间内,去茅草屋内煮了些解酒汤喝下,脑袋这才舒坦了些。 出空间的时候,木矜又带了一碗出来,等公孙恬醒了再让她也喝一些。 “唔~矜矜,我头好痛。”木矜刚出来的时候,床上的公孙恬便嘤咛了一声,连着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子,然后才捂着头慢悠悠地坐起了身子。 “来,喝下去。”木矜端起桌上的解酒汤送到公孙恬的嘴边,半推办就地喂着她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公孙恬这才伸出舌头吐了吐嘴,皱眉道:“矜矜,你给我喝得什么啊,好难喝啊!” “解酒汤,煮的急,没来得及调味。”木矜将碗拿开,然后扶着公孙恬起身来,道:“出去吹吹风好些。” “嗯。”公孙恬伸了伸胳膊,往院子外走了几步。 屋内总比院外要暖和些,跨出了屋内,一阵冷风吹过来,公孙恬一下子就清醒了,朦胧的眼睛都睁得大了些。 “啊~矜矜,这里还真的挺好看的啊。”公孙恬眺望着远处的山峰,层层叠叠,烟云笼罩,实在是美景。 只是今日的天气不太好,阳光一会儿要出来,一会儿又掩下去了,故而外头也不暖。 “嗯,很美。”木矜应下了一声,目光顺着公孙恬看去的方向瞄了瞄。 这一瞄,正好透过院外的木门瞧见了对门扶着腰站着的卫九骁。 卫九骁秀眉斜斜往上挑着,眼光正对上木矜的,似乎是在提醒着什么。 木矜经这一眼光,一下子便想起了之前的约定,今日一早,她和卫九骁定好了要去对门替卫九骁的娘亲看脸的。 可今早一事之后,她倒是有些尴尬了起来。 木矜面上淡定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扶着公孙恬又回屋去了。 没过一会儿,去找窦殊言和药婆婆的孙画儿也提着一包药回来了,进了院子里,她直接便赶去了厨房里煮了汤药,等煮好了,才送到了木矜的屋子里去。 木矜和公孙恬已经喝过了解酒汤,脑袋倒是不痛了,只是还有些晕,孙画儿煮好的这两碗汤正好解了她们的晕。 “喝完解酒汤,你们两个人再歇会吧,喝那么多酒~”孙画儿见着木矜和公孙恬喝完了汤药,嗔了一句,才抬脚出了门去。 公孙恬喝完了汤药便直接睡了,木矜悄悄地提上了布包,打开小院门又去了对门。 卫九骁眼巴巴地在门口等了许久,一直到瞧见了对面的院门打开,那熟悉的人影从里头跨出来,他才一个缩身又返了回去。 木矜敲门的时候,卫九骁再若无其事地板着一张脸开门。 “怎么又回来了?”卫九骁昂了昂头,下巴稍稍抬起。 木矜提着布包,清了清嗓子,“来看病。” 卫九骁这次让开了身子,让木矜进了院子里去。 院子里,霓裳正从主屋里出来,见到木矜来了,面上先是一愣,而后转头看了看卫九骁,又恢复了温和的神色,对着木矜颔首,“木姑娘。” 第474章 我请大夫来了 木矜回以一礼,“霓裳姑娘。” “早膳好了。”霓裳对着卫九骁微微笑了笑,然后又看向木矜,道:“木姑娘用过早膳了么?” 木矜正想推辞着说已经吃过了,却没料,身后关上门的卫九骁直接单手一揽,便将木矜推搡着进了屋,对身后的霓裳吩咐了一句,“加一副碗筷。” “不用……”木矜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卫九骁又对霓裳道了一句,“再多拿些早饭过来。” “……”木矜翻了翻白眼,没再说话。 行叭,算了,这丫的都不尴尬,她一个人尴尬个什么劲儿啊。 索性她也没吃早饭,吃就吃吧。 早饭上桌,木矜瞧着手艺,应当就是霓裳做的,很简单,清粥配上一碟四四方方浅黄色的小糕点。 木矜只吃了一口,便尝出来了是桂花味儿的,应当是今年收起来的干桂花做成的糕点,清甜微香,入口绵软不腻。 木矜连着吃了两块,然后快速将碗里温度适宜的白粥喝完了。 碗刚一空,木矜便又瞧见卫九骁将他面前还没动过的粥也推到了她的面前。 “不用了,已经饱了。”木矜抿了抿唇,拒绝了面前的一碗粥。 “那你吃这么快作甚?”卫九骁拿回自己的碗,然后悠悠然地拿起勺子,搅了搅,喝了一小口。 木矜神色微微顿了顿,道:“我喜欢。” “呵呵~”卫九骁忽地就笑了,眉眼之间都多了几分狡猾,道:“喜欢就好。” “……”木矜觉得满嘴的话都没了想说的意思,只放下了碗,抓起一旁的布包,淡淡道:“病人在哪儿?” “待会吧。”卫九骁悠悠然地往靠椅上躺了躺,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道:“歇会吧。” 木矜脸上多了几分好奇。 自从卫九骁接回她的娘亲到这里来,她好像就没见到过他娘亲出来露过面,就连今早的用膳,也没瞧见,倒是有些奇怪了。 “我娘不喜欢人多。”卫九骁只解释了一句,便没再说话。 木矜也没再问,坐在一旁,从布包中拿出了金针细细擦拭。 一直到早饭结束,霓裳收了碗筷,卫九骁才带着木矜一同去了内屋里。 内屋,一进去,木矜便感觉眼前暗上了许多,唯一漏光的窗上都被盖满了黑布,没有什么太多的光亮,里头也只有一张大床,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干干净净,连个茶壶都没放上。 木矜进屋的时候,黎霜正长发披肩的坐在桌前,细长惨白的指尖一下又一下的穿过她的头发,在这暗屋里,看起来竟然有些渗人。 “娘,我请大夫来了。”卫九骁的声音要比平常更加温和细声许多,就连大气都没敢喘息一声。 黎霜没有回应。 卫九骁眉心微微皱了皱,又轻声道了一句,“娘,这位是比京中窦神医的医术还要高的神医,能治好的。” 此话一出,坐在桌前的黎霜终于动了动,然后转过了身子来,面容微微低下,黑发掩盖住面容,僵冷着声音,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