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农》 第1章 楔子 土地庙里,陈春燕和几个顽童正凑在一起比试胆量。 轮到陈春燕了,她便拿了根秫秸爬上供桌,去戳土地爷的脸。 所有小孩儿都专注地看着陈春燕,两个小的还捂住了口鼻。 这时,一人风风火火地冲进土地庙,上手就握住了陈春燕的脚踝,使劲儿往下拽。 “你给我下来,下来。” 陈冬梅满脸愤恨。 陈春燕瘦瘦小小的,又踮着脚,只一下便被拉得直接摔在了供桌上,连带着土地爷都晃了三晃。 陈冬梅仍是不解气,又用力拉了一把。 骨头刮在桌案棱角上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陈春燕被拽得滑到了地上,她伸手乱抓,香炉、供盘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她捂着右腿,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撩开裤腿一看,果然已经红了一片。 同玩的几个小孩哇哇大叫几声,呼啦啦散开,过了片刻,竟兴奋的大叫起来,还鼓起了掌。 “打她,打她,陈春燕,打她!” 陈春燕忍痛起身,朝陈冬梅的头发抓去。 陈冬梅眉毛一竖,照着陈春燕的肚子就是一脚,转身迅速抓起地上的香灰,朝着几个小孩的脸上撒。 香灰迷了眼,又涩又痛,两个小些的当场哇哇大哭起来,两个大些的自觉落了面子,揉搓两把眼睛,挂着一脸泪,撸起袖子就朝陈冬梅冲去。 陈冬梅是个彪的,她那遗传自她亲娘的泼辣劲儿一上来,十头牛也拉不住。 她抓起地上的香炉当武器,舞得密不透风,两个小子半点也近不得身。 “陈二妞你再这样,我告诉爷奶去!” 陈春燕捂着肚子,指着陈冬梅警告。 她也不知道陈冬梅发的什么疯,战斗力竟高到了如此地步,她加上两个半大小子都不是对手。 然而警告的话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火上浇油般更给陈冬梅添了几分火气。 陈冬梅发狠地拿着香炉朝陈春燕脑袋砸去,匆忙间,陈春燕只来得及用胳膊护住脑袋。 胳膊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陈春燕也被打出了火气,先前她是怕给爹娘惹麻烦,才让着陈冬梅的,可人家呢,都准备要她的命了啊,她再忍,还算个人吗。 她趁势抓住陈冬梅的胳膊,张口咬在了陈冬梅的手上,陈冬梅吃痛,拿不住香炉,香炉重重砸在了陈冬梅脚上。 陈冬梅痛得眼睛都红了,大巴掌立马甩到了陈春燕的脸上。 两个人推搡扭打在了一起。 几个顽童在这里本是凑热闹的成分居多,眼见着事情闹大了,这才知道怕了,两个半大小子绕到两姐妹身后,准备一人抱开一个拉架。 两个打红了眼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拉开的呢? 陈冬梅两手揪着陈春燕的头发使劲儿往供桌上撞。 陈春燕尖着手,伸进陈冬梅的衣服里,使劲儿掐陈冬梅身上的嫩肉,掐得陈冬梅浑身都是血印子。 陈冬梅突然大叫一声,把陈春燕往前一推,转过身来,拳打脚踢拉架的两个人。 陈春燕踉踉跄跄地撞在了供桌上,土地爷摇晃几下朝着她倒了下来。 在陈春燕的眼里,土地爷笑呵呵的脸越放越大。 ------ ------ 虽是早春时节,倒春寒的威力还在,不烧炕,屋里冷得跟冰窖似的,怎么躺都不暖和。 陈婷身上压着两床老棉被,梆梆硬,压得她喘气都困难。 嘭! 巨响声在头顶炸开,陈婷抖了抖,牵动伤处,痛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来到这个家的这一天一夜里,饶是已经经历了七八次这样的事情,也不免被吓一跳,毕竟谁也不能时时刻刻注意窗外的情形。 她掀开点被子,朝土炕另一头看去。 那边,两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人歪着脑袋,样子呆呆的,过了半晌,一大一小两个人才扯开嗓子哇哇大哭起来。 “哈哈哈!” 窗外传来愉悦的笑声,笑声渐行渐远。 果然啊,这人定要听到陈家大房两个傻子哥哥哭了,才会满意离开。 陈婷揉了揉眉心,压下想把人揪过来揍一顿的火气。 她接收了陈春燕的记忆,大概猜到捡到炮仗,就蹲在窗下放的倒霉玩意儿是陈冬梅,只不过她还没有亲眼见过。 “陈二妞你给我站住。” 陈修言捡起土块就朝陈冬梅身上砸去。 “陈二妞也是你叫的?我是你姐姐!” 陈冬梅才不跟陈修言打,奶不喜欢大房的人是不假,可爷重男轻女,她跟陈修言对上,总是吃亏的,遂朝陈修言呸了口,快步撩帘躲进了正屋里。 陈谷秋听到动静,匆忙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撩帘而入,温言劝慰两个哥哥。 陈修福和陈修明哥俩哪里理会她,自顾自的继续哭。 陈婷,也就是现在的陈春燕被那哥俩哭得脑仁疼,她伸出手,指着那哥俩说:“别哭了,再哭把你们丢去喂狼。” 哥俩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似的,瞬间收声,陈修福被半截哭声梗住,憋得脸通红,到底没敢再发出丁点声音,只无声地耸着肩。 这哥俩从小就是个傻的,根本不知道狼为何物,能用狼吓住他们,还得益于陈春燕无聊时给他们讲的故事,一则《狼来了》,一则《三只小猪盖房子》,一则《小红帽》。 听完这三则故事,狼在这哥俩心里大概成为最邪恶恐怖的生物了,尽管他们从前没见过,今后也不大可能见得到。 陈谷秋嗔怪地看了陈春燕一眼,“你好好的,吓哥哥们作甚。” 陈春燕相当无奈,不吓他们,他们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一整天,乌拉乌拉一直哭,谁受得了。 她又掀了点被子起来,朝哥俩看去。 两个人睁着一双水洗过的大眼睛看着陈春燕,眼睛中干净无杂质,跟坠落人间的天使似的。 他们都长得很养眼,如果智力是正常的,这两年陈家大房的门槛恐怕都要被媒人踏破了,只可惜……造化弄人。 陈春燕心中叹气,朝哥俩露出个笑脸,“等我好了,带你们去山上找吃的。” 听到吃的,哥俩的眼睛都亮了几分,晶晶亮的口水不受控制地滑出嘴巴。 院门被敲响了,细碎的脚步声从正屋方向传来,陈谷秋凑到窗前往外看。 “姐,媒人又上门了,肯定是来商量你的婚事,你这一受伤,婚事怕是要被耽误了。” 第2章 婚事 婚事? 陈春燕伸手摸了摸自己平板的身材。 这还没开始发育呢,您就说婚事,您是认真的吗? 她努力搜索原主的记忆,也没能从中找出半点蛛丝马迹,大概是因为古代议亲都要逼着本人吧。 她仰起脸问陈谷秋:“我的婚事?我怎么不知道?” 陈谷秋又往窗外瞧了瞧。 陈冬梅正殷勤地领着媒人往正屋走,陈修言不知道躲在哪里,西厢这边正好没人。 陈谷秋解了围腰坐在陈春燕旁边,小声说:“就是昨天的事。昨天早上奶不是打发你出去玩吗,婚事就是那时候提的,说是赵家坝子一户人家,看着日子过得还不错,用了三升麦子做聘礼呐!姐,你过去可就享福了。” 门帘子唰的被人掀起。 陈谷秋觅声看去,只见陈冬梅站在门边,对着她怒目而视,那眼神活像要吃了她似的。 陈谷秋讪讪的,有些不大自在地揪棉被。 陈春燕和陈冬梅同岁,陈谷秋却比她们小一岁,是妹妹,且她们大房在陈家本就不受待见,是她们受了欺负还好,若动了陈冬梅一根汗毛,事情就别想轻易算了,不单是她们要多挨一顿教训,就连爹娘,也一样要跟着吃挂落儿。 日子久了,陈谷秋心生怯意,未战先输。 陈春燕握住陈谷秋的手,余光瞟向门口,“你要进便进,不进便退出去,这屋不需要门神。” 老北风灌进屋子里,直往脖子里钻,她心里对陈冬梅小姑娘的印象又差了三分。 陈冬梅甩开帘子,冲到床边,指着陈春燕,手指几乎戳到陈春燕脑门上,“就你这个傻子的妹妹,还想嫁到那样的好人家去吃香的喝辣的,我呸,真是癞蛤蟆长一身疙瘩,随根儿,从上到下一样的没脸没皮,净想好事了。谁娶了你,不得担心生出傻儿子啊!” 听到“傻子”这两个字,陈修福和陈修明哥俩条件反射般地跳下床,围住了陈冬梅。 “我不是傻子。” “我不是傻子。” “我不是傻子。” …… 两个人来来去去只有这一句话,神情却分外激动,唾沫横飞,如果消音处理,便是一部舌战群雄的大戏。 陈冬梅被喷了满脸唾沫星子,心里厌烦极了,她伸手推了陈修明一把,尖声吼道:“你就是,你就是傻子。” 陈修明着急了,“我不是傻子!” 他抓住陈冬梅的胳膊,手劲儿特别大,刚抓到,陈冬梅就痛得眼泪都下来了。 陈冬梅死命挣扎,却又如何挣脱得了,陈修明两兄弟智力是比普通人低些,却也是正常小伙子的身材,力气甚至比普通青年人更大些,陈谷秋看得眼皮直跳,生怕陈修明把陈冬梅的胳膊扯下来了。 “哥,哥你不是傻子,不是!你赶紧松手。” 陈修明眨眨眼,认真地看着陈谷秋,“我不是傻子。” 陈谷秋赶紧点头,陈修明这才松开了手。 陈冬梅揉了揉胳膊,狠狠瞪了陈谷秋一眼,拔腿就往外走,“你们竟敢打我,我告诉爷奶去!” 陈春燕戳了戳毫无反应的哥俩,“哥,她说你们是傻子。” 刚沉浸入自己世界的哥俩,又被“傻子”两个字拉了出来。 哥俩撸起袖子就朝陈冬梅追去。 陈家哥俩还没靠近,陈冬梅就被吓得哇哇大叫,匆忙逃跑间脚下一绊,人就朝着门帘扑去,撕拉一声,质量本就不算太好的门帘便被她扯了下来。 她被摔得胳膊肘、膝盖弯都疼,却不敢停,爬起来踩着门帘就往外跑。 陈谷秋心疼坏了,却还不待她上前捡起门帘子,哥俩就一前一后踩着门帘追了出去。 她上前抱起门帘,一个劲儿地拍,拍完了又摸摸毛边,叹息一声,把门帘叠好放进针线笸箩里,朝哥俩追去。 陈冬梅被哥俩追得额头冒汗,一刻不敢停,正屋房门紧锁,她进不去,而其他屋子,她进得,那哥俩也敢进,她一时间竟找不到避难的地方。 其实只要她说一句“你们不傻”,这事儿就能了了,可她就是不愿意。 她,才不要向大房的任何人低头。 陈谷秋跑到哥俩身边,“哥,别打了,待会儿二叔二婶从地里回来看到,可没我们的好果子吃。” 陈冬梅冷冷道:“你知道就好!自己傻还不让人说,哼,别人不说,你就不傻了么。” 陈谷秋气得跺脚,“你少说两句。” 哥俩已经气红了眼。 爹娘说过,他们不傻,谁都不可以说他们傻。 陈修福顺手捡起墙根边的锄头便朝陈冬梅扔去。 陈冬梅尖叫一声,堪堪躲开。 然而事情还不算完,陈修明那边已经提着一个坛子冲了过来。 “救命啊!” 陈冬梅边叫边朝后院跑。 前院已无处可躲了。 陈谷秋骇得冷汗都下来了,她伸手去拦,可这会子哥俩认识谁啊?谁都不认识!陈修福一把推开陈谷秋,陈谷秋摔在地上,痛得她半天都爬不起来。 等她缓过劲儿来,三个人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陈修言正躲在正房后窗下偷听。 屋里。 “……老太太啊,你说这婚事刚起个头,姑娘就出了事,多不吉利。而且周家老爷年龄大了,等着媳妇过门操持家务,您这病病歪歪的嫁过去,能做什么啊!” 张氏把腿盘得更紧实了些。 “聘礼我们都收了,婚事哪能说黄就黄了。你说周家老爷着急,我家三儿子不也急吗。你看啊,我大孙女伤了,一两个月内好不了,这不还有其他孙女吗,样貌也都长得一等一的好。” 媒人捂着嘴哦呵呵地笑了起来,“您说的可是领我进来的那个?” 张氏脸一板,声音沉了两分,“那个不行。我说的是我们家三孙女,长得好,人也勤快,还从不多话,只是比那两个小一岁,你说,都小这么多了,再多小一岁,那怕啥。” 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陈冬梅跑到后院,看到陈修言又在偷听,眼睛一转,便直端端朝陈修言撞去。 忽闻动静,转头看来,陈修言便见陈冬梅披头散发慌里慌张的往他这边跑,身后还跟了两个已经红了眼的哥哥。 他暗骂陈冬梅一句祸害,扶着墙往下滑,却已经来不及了,陈冬梅如颗炮弹一样,撞上了他。 他摔在地上,这还不算,坛子倾倒,里面的大酱缓缓往外淌。 幸好坛子没碎,他揉揉屁股,赶紧去扶,兜头就是一个小坛子砸来,要命地砸在了酱缸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哪个短命崽子,到底是哪个?” 第3章 行径 “陈二妞你故意的!” 陈冬梅耸肩摊手,高声道:“狗娃,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奶在里面谈正事,你就敢在这里偷听,还踩翻了酱缸,酱没了,我看你吃啥!” 她说完,便笑嘻嘻跑开了。 什么叫颠倒是非,这就是了! 陈修言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冬梅的背影,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后窗唰地被打开了。 带着奇怪臭气的劲风劈头盖脸打来。 陈修言护着脑袋抬眼一看,却是奶正探出半截身子,握着布鞋打他脑袋。 “你这遭瘟的东西,成天只知道吃东西放屁,从来不干一点人事儿。” 陈修言憋得面皮通红,吼道:“是陈冬梅推我才踩翻了酱缸的!” 张氏的手腕子翻动得更快了,“我让你狡辩,让你狡辩。” 要不怎么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陈修言人小,胆子可不小,他一把抢过张氏手里的鞋,跟扔标枪似的,往前甩去。 他甩完就跑,根本没看鞋飞去的方向。 张氏趴在窗口往那边瞧,正好看到自家的鞋稳稳落入了堆肥的坑里。 她脾气上了头,也顾不得媒人了,趿着一只鞋,光着一只脚,就朝西厢房冲去。 陈修言刚刚跑到西厢门口,听到脚步声,汗毛倒竖,快跑几步,冲进屋里,嘭一声关上门。 “开门,快开门,别以为你躲在里面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心儿,你快来啊,有人欺负你娘了啊。” 陈竹心原本靠站在墙边看好戏,突然被点名,差点吓得摔到地上。 她赶忙跑到张氏身边,把门拍得震天响。 陈修言三两下脱了鞋,缩到陈春燕身边。 陈春燕挑眉。 这个家……真是一地鸡毛啊。 小的不像小的,老的不像老的。 为小不敬,为老不尊,骂的全是市井里骂对家仇人的话,当真一言难尽。 陈春燕待在前院,离后院虽有一段距离,但那吵闹声也太大了些,她也算听了个全过程。 “去把门打开。” “姐!” “你还能躲一辈子啊。” 陈修言讷讷,最终还是穿上鞋子打开了门。 张氏推开陈修言,冲进门里,打开柜子翻找起来,半晌从里面翻出双布鞋来。 这双鞋,陈春燕有记忆,是本尊的娘过年回娘家时穿的,从娘家回来,便立马脱了下来,擦干净放好,平日绝对舍不得拿出来穿的。 张氏穿上鞋,试了试,稍微有点小。 不过,布鞋嘛,撑撑就大了。 她把自己脚上的脱下来的那只鞋丢进布包里,回过头来,才有了空闲教训陈修言。 她伸手揪住了陈修言的耳朵,“糟蹋东西的玩意儿,我看你什么时候死,你死了,我连床席子都不给你。” “奶,弟弟做错了事,您肯教他,是他的福气,可大过年的,就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叫爷听了,他老人家肯定不高兴,要是不小心让外人晓得了,不也得笑话我们没规矩吗,气得您都失了分寸。” 陈修言挣脱开张氏的手,跑回陈春燕身边。 陈春燕掀开被子,勉力坐起身,牵动了伤处,咳嗽起来。 陈修言一边帮陈春燕拍背,一边警惕地看着张氏。 “再说了,谁家大人会咒自家孩子啊,除非弟弟是捡来的。” “姐,我不是捡来的,我就是爹娘亲生的,不信,你问三姐,娘生我的时候,三姐还帮忙烧过水。” 陈春燕:“……” 当娘的生孩子,家里老人还在,妯娌康健,竟要一个当时只有四五岁的小孩子去烧水,这家人可真行! 张氏凶狠的目光刺了过来,陈春燕丝毫不惧。 “哦,你是亲生的,那咱爹就是捡来的咯。” 张氏气势瞬间就软了软。 她踢了踢脚上的鞋,“你们爹要是捡来的,我怎么舍得买这么好的布给他媳妇做鞋子,小孩子家家的,太不懂事了。” 她说完,自觉又占理了,声音再次大了起来,“你这个懒骨头,不是说伤得起不了床了吗,现在是怎么起来的,我看呐,你就是不想干活!看着大人忙里忙外地做饭、清沟、通渠,自个儿躺在床上享受,真是坏了心肠了。” 陈婷一辈子活在大都市,周围生活的都是有文化的人,还真没见过张氏这种颠倒是非黑白,张口就骂的老婆子。 她也知道,她成了陈春燕,这就是她必须习惯的交谈方式。 她重新躺回床上,边咳嗽边说:“大夫说了,我这伤不好好养着,怕不是要拖上个三五个月,家里的活少人干不说,还得多费上多少钱啊。” 听到钱,张氏心尖尖都在痛。 昨天付给大夫的诊金和药钱可都是从她手里出去的,都是她的钱啊。 张氏嫌弃地撇了撇嘴,“大夫怎么说,你怎么做,别给家里添麻烦。” 她说完,身子一扭,出去了,正好遇到带着两个傻子哥哥站在门口的陈谷秋,她眼珠一转,抓向陈谷秋的手腕。 “三妞,跟奶去见个客人。” 陈谷秋跟奶从来不亲,自然不肯去,“我还得做饭呢!” “哪用得到你!”张氏站在门口看了一圈,数了一遍,好像还真没其他人可用,嘴里骂骂咧咧的,“大儿媳妇真是娶亏了,娶她前,要知道她是这么个懒婆娘,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要她干活的时候,总也找不见她!” 陈春燕、陈谷秋、陈修言都是大房的人,张氏嘴里的大儿媳妇,就是他们的娘,李氏。 听了这话,陈谷秋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陈修言也忿忿不平的,使劲儿揪着铺盖。 陈春燕微微一笑,扬声道:“奶,原来做地里的活,不算干活啊!小六,你去把娘叫回来,让她别胡乱忙活了。” 张氏再次吃瘪,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眼火炕那边。 大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就好像知道张氏在想什么似的,陈春燕又说:“奶,土地爷砸了我,可也托梦给了我,说收我当徒弟,还教了我不少东西呢,您想听吗?” 张氏呸了口,也不接话,拉着陈谷秋就要走。 神神鬼鬼的东西,她最是忌讳了。 陈修言推开了一点窗子往外瞧,正好瞧到这一幕,他急得要倒退下床,去帮忙。 “你急个什么劲儿?” 陈修言跺脚摔手,“你不知道!先把三姐拦下来再说吧。” 陈家没分家,孩子都是统一排行,陈谷秋虽然是大房的二女儿,通算起来,却是陈家这一辈的第三个女儿,陈修言叫她三姐一点没错。 陈春燕摸了摸眉心,痛呼:“妹妹你快来,我伤口好痛,你给我看看是不是裂开了。” 陈谷秋心焦陈春燕的情况,向张氏告了声罪,转身朝屋里跑去。 陈春燕捂着肋下,当真很痛的样子。 张氏掉转头,站在门口看了眼,看到这一幕,便不感兴趣地走开了。 “去把门关上。” 第4章 记仇 “诶!” 陈修言应了一声,麻利地退到床下,又把杵在门口的两个傻子哥哥拉进来,才砰一声甩上了门。 张氏的骂声远远从上房传来,“你这糟蹋人的东西!没把门当自己家的是不是,坏了不用你花钱修是不是,你就是这么甩门的,甩给谁看呐!” 陈修言吐了吐舌头。 陈春燕伸出手,压住被子,“别理她,你说说,刚才为什么不让秋儿过去?” 陈修言啪啪甩掉鞋子,盘膝坐到陈春燕身边,一副小大人样,边拍着大腿边说:“你不是受伤了么,奶就准备让三姐替你嫁过去。” 陈谷秋紧张地握住了陈春燕的手。 陈春燕挑眉,“让秋儿嫁过去?怎么不是陈二妞?我记得陈二妞跟我同年啊。” “谁说不是呢!媒人也提过让陈二妞嫁过去,奶当时就拒绝了,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才不让三姐去的。” 陈修言虽然才六岁,可他不笨,而且小孩子最为敏感,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有敏锐的感知,这才有了刚才的事。 陈春燕也觉得不太对劲。 从她接收到的记忆来看,张氏特别不待见大房,恨不得大房只干活不吃饭,哦,不对,还得加上住在外面的草棚里这一条。 大房的女儿能嫁,二房的女儿却不能,这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知道是给哪家说亲吗?” “说是给周家。”陈修言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又补充了一句,“好像在周家屯儿。” “我们去看看。” 陈谷秋咬着嘴唇,拦住跃跃欲试的陈修言,“姐,天太阴了,看着像是要下雪,别去了吧。” 陈春燕推开窗户,疑惑看天。 要下雪了吗? ------ 雨雪天气还在继续发展,今天晚间到明天中午在龙桥村的西南部,三井村的西北部将会有降雪出现,而降雨主要出现在马鞍村的东南部和太平村的中南部和江源村的西北部。 ------ 陈春燕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刚才那siri口音的天气预报是几个意思? 她一念未毕,那个女声又响了起来,“你好,我是曾经被你死命嫌弃过的农业信息系统,你可以叫我小……可爱。” 陈春燕捂脸。 她确实死命嫌弃过一个农业信息系统,但那真的是出于专业要求,而不是个人恩怨,这个……到底是几个意思? 她穿越前生活的社会,什么都讲究智能化,农业种植当然也不能被甩下,她当时主攻的就是农业自动化耕种。 农机自动运转、灌溉系统自动灌溉等等,都得有系统的支撑,不然一切都是白扯,而程序员们修改了几十次的农业信息系统她都不满意,全给打回去了。 她要早知道系统会记仇,她一定……在打回去的时候话说得委婉些。 陈谷秋和陈修言见陈春燕一直沉默,有些忐忑,相互对视一眼,由陈谷秋开了口:“姐,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你还病着,再淋了雪,这可怎么好?” 陈春燕抓过棉袄穿上,“不,就现在去,晚了才真会下雪。” 陈春燕爬到陈修福背上。 陈修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毫无反应。 陈春燕揉揉额角,从陈修福背上慢慢滑下来,吩咐陈修言:“去厨房弄点黄豆来。” 陈谷秋刚想问,也被陈春燕安排了事儿,安排的却是出去扯几片草叶进来。 她应了声,便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抓着草叶鬼鬼祟祟回来了。 “姐,你拿草做什么?” 陈春燕接过草叶,揉得稀巴烂,又把黄豆往草汁里面一裹,裹了成绿色,才满意地放到旁边,等黄豆晾干。 “被奶看见我们浪费粮食,全要挨打。” 陈修言提起这个还心有余悸,可见是个经常挨打的主儿。 陈春燕取过染色的黄豆,“你们马上就知道了。”她把黄豆放到陈修福面前,“你听我的话,乖乖做事,我就奖励你一颗黄豆,凑齐十颗黄豆,就可以换一颗糖。” “哪里有糖啊!可不兴骗哥哥。” 陈春燕揉陈修言脑袋,“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她继续引诱哥哥,“糖,甜的,特别好吃,哥要吃吗?”说着还吧嗒了两下嘴。 陈修福一个劲儿点头,陈修明也从自个儿的世界中走出了了,凑到陈春燕面前。 不是全傻,知道听话就好。 陈春燕话说得很慢,“哥哥背我,带我去一个地方,我就给哥哥一颗黄豆。” 陈修福点头,嘿嘿嘿的傻笑。 “我。”陈修明竟然金尊玉贵地开了口。 陈春燕吓了跳,陈谷秋和陈修言显然也吃惊不小。 “我还是第二次听哥说话,上一次还是前年了。”陈修言如是感慨。 陈春燕看着陈修明,答应:“也带二哥去,回来二哥背我,我也给你颗黄豆。” 陈修明闻言也嘿嘿嘿傻笑起来。 陈修言崇拜地看着陈春燕,“姐,你可真行,我们家这么些个人,你还是第一个能够支使动大哥二哥的人呐。” 那是你们不会教。 陈春燕记得,她小学的时候,就有一个智力低下的同班同学,家长心疼孩子,不愿孩子去特殊学校,就付出了比普通家庭更多的心血带孩子,那么多年也带下来了。 陈春燕如是想着,又爬上了陈修福的背。 陈修福喜滋滋的,陈春燕指哪儿,他就往哪儿走,拿陈修言的话来说,那可简直比隔壁五叔公家养的大黄狗还听话。 当然了,他这话说完,接连挨了陈春燕和陈谷秋两个巴掌。 他们没敢从正门走,偷偷从后门跑了,还特意关上了房门,延迟被发现的时间。 陈谷秋第一次不听话心里还忐忑着,不过在陈春燕的鼓动下,她还是偷偷抓了几个做好的窝窝头带在路上吃。 刚出了大年,山上雪还厚着,没法走山路抄近道,他们只能老老实实沿着大路走。 身后有马蹄的嘚嘚声传来。 陈春燕指挥陈修福站到路边,等车过了再走。 马车路过他们的时候却停下了,车帘被撩开,露出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脸。 “还伤着,这是去哪儿啊?” 马车上这人,陈春燕见过,正是昨天给她看诊的大夫,也是这十里八村唯一的大夫——许大夫。 陈春燕笑,“我们去小梅岭,听说梅花开了。” 许大夫伸手连连虚点,“淘气!受了伤,天气还冷,当心再冻着,赶紧回家去。” 陈春燕笑眯眯答:“出门前,灶上煨了姜汤,不怕的。” 确实煨了姜汤,却不在灶上,煨在了几姐弟惯常烤野菜的土坑里,即便火半道熄了,回去热一热就能喝,方便。 许大夫捋捋胡须,招手道:“赶紧上来,我带你们去玩吧。” 第5章 周家 陈修言欢呼一声,率先爬上了马车。 陈谷秋红着脸站在车旁,先帮陈春燕上车,才教两个哥哥上车。 她为人厚道,总觉得给人添麻烦很不好意思,就是上了车,也局促地只坐了半边屁股。 陈春燕倒是自来熟,一上车就一口一个许叔叔叫着。 许大夫笑着摇头,“我啊,成婚早些,孙女怕是都有你这般大了。” 这话说得陈春燕倒是一愣,许大夫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而已啊,难道只是显得年轻? 她转念一想,这年头,大家成婚都早,十六七岁成婚生子,再过十六七年,儿子再生孙子,那时老一辈也就三十七八岁。 这么一想,好像许大夫说的真成得了真,她不禁满头黑线。 不过却脸皮甚厚地改了口:“许爷爷你们这是去出诊吗?” 许大夫笑着说:“是啊,梁家坝子那边有个孩子夜里哭闹得厉害,我去瞧瞧。” 以小梅岭为界,梁家坝子在左,周家屯在右,只不过周家屯更远些罢了。 到了小梅岭,许大夫把陈春燕几人放下,又给了他们一人一块糕点,才吩咐车夫驾车继续往梁家坝子赶。 陈春燕扬了扬手里的糕,“我说什么来着,糖啊,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的。” 她说完便摸出帕子,把自个儿的,连带两个哥哥的糕都包了起来。 陈谷秋不好意思吃,把糕放到了陈春燕手里。 陈修言一咬牙,一跺脚,也要把糕放过来。 陈春燕摆手,“你最小,允许你馋嘴些。” 陈修言脸胀得通红。 陈谷秋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陈春燕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我们家以后也会想吃糕就有得吃的。” 听闻此言,陈修言兴奋地大叫,陈谷秋却没当真。 陈春燕抬手一指,“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 陈修福想着陈春燕手里甜香的糕,嘴巴里就不住分泌唾液,脚下生出许多力道,两条腿迈得呼呼生风,害得陈谷秋和陈修言必须一路跑才跟得上。 周家屯比龙桥村更靠北,都说十里不同俗,大抵就是如此,龙桥村已经开始疏通田里的沟渠了,周家屯这边还在猫冬,村子里看不见一个人,难怪整个村子都穷。 “姐,这可咋整,这么多户人家呢!” “那有什么难的!秋儿你带着二哥去,随便敲开一家人的门,就说我们是来走亲戚的,两边亲事前两天刚定下,想着过年没走动,眼下特意来认认门,出门前,家里大人说了地址,我们没记住,请他们指个路。” 村儿就那么大,谁家有个事情,不出一天就会传遍,捂都捂不住,自古就这样。 哪家有喜事,村里人肯定知道。 陈谷秋记下陈春燕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确认没问题,才拉着陈修明去敲开了人家的门,如此这般说了。 开门的是个大娘,上下打量陈谷秋一番,眼里透出浓浓的鄙视,随手一指,“呐,那边,房子修得最齐整的那家就是了。” 陈谷秋被大娘的眼神看得臊得慌,道谢之后,赶忙拉着陈修明跑了。 “姐,那边就是了。” 陈春燕:“小六去刨些石头出来,多刨些啊。” 陈修言现在最崇拜陈春燕,陈春燕说什么,他都乖乖听话,很快便刨了满手石头回来,冻得小手通红。 陈春燕指挥大家躲在一家人的柴垛后头,用石子儿挨个丢周家的每扇窗户。 屋里很快出来了人。 “谁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来打我们家窗户了?!” 陈春燕看得很清楚,周家有两个儿子,但两个儿子身边都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还有一屋跑出了个魁梧的老姑娘。 她正疑惑着呢,正屋门开了,一个看上去跟陈家老爷子差不多年岁的人叼着旱烟杆走了出来。 两个傻哥哥呆呆望天,陈春燕、陈谷秋和陈修言都紧张地盯着正屋门看,期待从里面走出个老婆婆,好消除脑海里可怕的想法。 然而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意,屋里并没有其他人走出来。 周家人还骂骂咧咧的,骂的话比张氏下流了十倍不止,专门问候别人的下三路。 陈春燕捂着陈修言的耳朵不让听。 陈谷秋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让她嫁进这样的家里生活,还不如死了干净。 “姐,我宁愿死了,真的,我宁愿死了。” 陈春燕看着心酸,抱住了陈谷秋的头,动作幅度稍微大了些,又扯到伤口,痛得她冷汗都冒出来了。 感谢天气还冷着,周家人战斗力虽然强悍,也没有耐住寒风的侵袭,草草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骂战。 陈修言气呼呼地说:“我告诉爷去,奶怎么能把姐姐嫁进这样的人家呢,我可不要又老又丑的姐夫!” 陈春燕捏着眉心,心里盘算着。 陈家没有地,现在耕的两亩地还是佃来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曾听村里老人议论过,开国初,十五税一,现在十税三,赋税翻了好几番,日子难过。 这放在陈家,日子就更难过了,朝廷抽了税,陈家还得给地主再交三成,剩下的根本不够吃。 往年整个夏天,陈春燕都会带着陈谷秋在山上挖野菜,吃不完就晒干了,存着冬天吃。 不晓得张氏把那聘礼如何处理了? 也不晓得还退不退得出来? 她说:“都别慌,这趟只当我们没来,不晓得周家的情况。” 陈谷秋睁大了眼睛,咬着嘴唇,不说话。 陈春燕捏着陈谷秋瘦得干巴巴的脸,“别胡思乱想,姐姐若是觉得你嫁,妨害不到我,我就不管,也不会来这趟了,赶紧把眼泪擦擦,别叫人看出来。” 她撑着身体坐直,推了推傻二哥,傻二哥并无反应,她又拿出糕点在他眼前晃了晃。 傻二哥抽了抽鼻子,回过神,眼巴巴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慢慢跟他讲道理,“这糕是许大夫给的,是额外的,你背我回家就可以吃,吃了,就不可以有豆子了。” 傻大哥也朝她看来。 她又把话说了一遍。 两个傻哥哥都听得似懂非懂的,最后听到陈春燕让他们点头,他们便乖乖点头了。 陈春燕爬到陈修明背上,伸手一指,陈修明便往前走。 陈修明年纪到底小些,力气不如陈修福大,背着个十一岁的陈春燕显得有些吃力。 陈春燕索性摸出糕点放在傻二哥眼前,傻二哥一双眼睛紧盯着糕,脚下走得飞快,竟也不觉得累了。 到了小梅岭,并不见许大夫的马车,也不知道是早离开了,还是没过来。 陈春燕想着反正来都来了,就采点梅花,顺道把这谎给圆回去。 她拍陈修明的肩,摸出一颗豆子,陈修明伸手想拿,被她躲开了。 她指着梅花说:“帮我摘一兜花,我给你一颗豆子。” 陈修明没明白。 陈春燕便耐心示范给他看,她来来回回示范了十几遍,陈修明才学会了。 陈修福就站在旁边,也看了十几遍,她满以为陈修福会了,谁知道陈修福只看进了眼里,没看进脑子,她只好又耐心教陈修福。 “采梅花呐?” 第6章 开口 小梅岭的都是野梅花,并没有主人。 听到声音,他们也不怕,个个觅声看去,却是许大夫笑呵呵看着他们。 陈春燕笑眯眯说:“梅花开郁和中,化痰,解毒。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有钱看大夫,只好趁这时节多采点儿备用。” 许大夫惊诧:“你懂药理?” 陈春燕直言:“不懂,都是东听一句,西听一句,记在了心里。” 她这话倒是真的,他们家是中医世家,世代行医,可到了她这儿,却起了逆反心理,家里让她学医,她打死不学,饶是如此,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不少东西。 许大夫笑:“你记性倒好。” 陈春燕制止两个机械摘花的两个傻哥哥,“可是要回城了?” “正是。” 陈春燕去拿傻大哥手里的网兜,傻大哥不给,她去拿傻二哥手里的网兜,傻二哥也不给,她给了两人一个大大的白眼,取过陈谷秋手里的网兜,递到许大夫面前。 “多谢您肯载我们一程,我就借花献佛,送您一兜梅花。” “你倒是懂事。”许大夫笑着接过,摆摆手说,“走吧,正好回去吃中饭。” 陈谷秋背后的包袱里背着不少东西,吃的喝的用的都有,主要是陈春燕预估来回得一天,谁知遇上了许大夫,倒是给他们省了不少力气。 中午前,马车赶到了陈家。 许大夫盖上纸匣子,“你们几个拿去吃吧。” 陈春燕摆手,“多谢许爷爷了,不过这么多我们可不敢要,我们每人再拿一块就好。” 许大夫点头,这孩子秉性倒好,知道投桃报李,还知道不贪多,只可惜……生在了这样的人家啊。 陈春燕不知许大夫所想,她打开纸匣子,先拿了两块点心给两个傻哥哥。 “快吃吧。”她还做了个吃饭的手势。 两个傻哥哥如蒙大赦,嗷呜一口,就把糕塞进了嘴里,糕点渣落了一身。 陈谷秋见了伸手给他们拍,他们见小小小糕点被拍不见了,急得要打陈谷秋,却被陈春燕冷脸拉住了。 “吃过东西,都要擦嘴,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能吃。” 两个傻哥哥急得眼睛通红,又要伸手打陈春燕。 陈春燕把之前包起来没吃的糕拿了出来,“吃过东西要怎么样?要擦嘴。掉在地上的东西能不能吃?不能。秋儿帮你们擦嘴,你们应该说什么?应该说谢谢。” 陈春燕又重复了几遍,再问:“吃过东西要怎么样?” 两个傻哥哥磕磕巴巴回答:“擦嘴。” 陈春燕又问:“掉在地上的东西能吃吗?” 两个傻哥哥委屈得快哭了,“不能。” 对他们来说,吃的东西掉在哪里都是吃的,不能吃,简直要了老命了。 “秋儿帮你们擦嘴了,你们应该说什么?” “……谢……谢。” “看着秋儿说,秋儿是哪个,对,看着她说。” 两个傻哥哥:“谢,谢。” 陈谷秋捂着自己的嘴,感动得都快哭了,她这辈子还没听过哥哥说这么多字呢! 她只听阿娘说过,两个哥哥七八岁上还会说话,被同村的小孩嘲笑之后,他们就再不肯说了,现在又肯开口了,真好。 陈春燕打开手帕,又给两个哥哥一人分了块糕。 许大夫看着陈春燕和两个傻哥哥的互动,暗暗点头。 他还真没见过哪家妹子能这样对傻哥哥的。 陈春燕又给陈修言和陈谷秋分了糕,自己又拿了一块,才跟许大夫告别下车。 陈家老姑陈竹心老早就看到许大夫的马车停在了门口,等了半天,都没听见敲门,又等了会儿才看到车帘动了动。 她慢慢往门口走,只等许大夫家的车夫敲门,她就要过去告诉许大夫陈春燕的病已经好了,不需要看医吃药了。 陈家就那么钱,别人多用几个,她就少用几个了,她眼看着就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可不能因为嫁妆少了被人嫌弃。 陈春燕几个根本没准备从正门进,他们猫着腰先去了煨着姜汤的小土坑。 陈谷秋快手快脚拿出火石先把火点上。 “姐,给,你收好。” 陈春燕看了眼陈谷秋手里的糕,忽然改变了主意,“你拿着吃,我这两块,你跟小六一人一块。” 陈谷秋眨眨眼,“姐你呢?” “我不吃。” 她二十好几的人了,比这精细的糕点也不知道吃过多少,实在不馋这些,她原本是想把糕点留起来的,但这群娃好像没吃过啥好东西,她便准备让他们吃了。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给爹娘留着吧。” “别啊,千万别,留不住的。刚透过门缝,我可看到老姑等在门口了,咱们这点东西还不够她搜刮的。” 陈春燕看了眼姜汤,已经开始冒热气儿了,她缩了缩胳膊,用袖子包着手,端起那口小砂锅喝了口。 “你们吃糕,我先喝姜汤了。” 姜汤可……真难喝啊,辣嘴巴的,那感觉比辣椒还刺激。 陈谷秋拿起一块糕点,递到陈春燕嘴边,“你好歹吃一块。” 陈春燕笑笑,张嘴咬住的糕点。 陈谷秋这才和陈修言凑在一块把糕给吃了。 兄弟姊妹分喝完姜汤,用雪盖熄了火,才起身往后门走。 临近后门时,陈春燕指挥陈修福背上陈谷秋。 “我不用!” 陈春燕指着陈谷秋的腿说:“采梅花摔到了腰,动都动不了了,怎么不用背?” 陈谷秋着急了,“我没有……” “你有!” 陈谷秋反应了过来,“我摔到。” 她爬到傻大哥背上。 陈竹心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敲门,打开门一看,许大夫却早走了,她正闹心地在院子里乱转,正好堵到陈春燕几个。 她冲过来揪住陈春燕,“你不是伤了么,哪儿去了?” 陈春燕打开陈竹心的手,“你赶紧让开,秋儿受伤了,让她躺回床上去。” 陈竹心斜着眼靠近陈谷秋,“哪儿伤了,我瞧瞧。”说着就要去掀陈谷秋的衣服。 这副做派,哪是亲人,分明比仇人还不如,就算是仇人也都还没有光天化日下掀人小姑娘衣服的呢! 陈春燕不准备跟她客气,薅住她的头发,“在外面掀秋儿的衣服,你成心不让她做人了,是不是!” 陈竹心被扯得哇哇大叫。 “你还反了天了,敢对老姑动手了!” “你可别乱说,我一个伤患,哪有力气对你动手,分明是你头发勾在了我扣子上,扯痛了,哪里能怪我。” 陈竹心是张氏最小的女儿,最得张氏疼爱,这还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吃亏,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利嘴。” “爷,救命啊,老姑要打死我了。” 第7章 东西 “都在吵闹什么!” 陈竹心转身,往前几步就要告状。 陈春燕好好的趴在傻二哥的背上,不移动半步,照样截胡她老姑。 她高声说:“前两天听爷说话有痰音,今天正好天气还行,就让哥哥背我出去采梅花,许大夫可说了,梅花可以化痰解毒。” 陈惟仁看了眼傻二哥手里的网兜,将信将疑:“真的?” 陈竹心憋了半天劲儿,终于给她逮到了机会,“爹,别听她胡说八道。” 陈春燕笑着说:“我哪儿胡说了,许大夫的马车才刚走,爷要不信,您转身就能看到车辙印。” 陈惟仁没去看。 陈春燕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可能是假的,没必要多此一举。 张氏露面了,一张脸含煞,目光森寒地刺向陈春燕。 陈竹心有了主心骨,更加不依不饶了,“你话倒是说得好听,我看呐,你们就是跑出去玩儿,闯了大祸,才随便弄点花来充数,好不受罚。” 陈春燕捂着眼睛,呜呜假哭,“老姑就会冤枉人,不是说百善孝为先么,我们想孝敬爷倒错了,那老姑说,我们是不是就该听着爷嗓子里卡着痰不去管,才是对的?” 陈惟仁掀起眼皮,偏头朝陈竹心瞥去。 陈竹心吓都要吓死了,赶忙说:“小浪蹄子你可别胡说!” 陈惟仁蹙眉,“还是读书好啊,读书使人明理,十三岁的人了,满口胡吣,小浪蹄子是用来骂自己亲侄女的话吗!”他说完这话,又转头看向张氏,“我把家里的事情交给了你,你就是这么管的?” 张氏被落了面子,气得连打了陈竹心好几下。 读书读书,陈春燕读的是哪门子书,不过是跟着几个顽童去学堂偷听了几天罢了,能学到什么!还丢人! 心里虽然这样想,张氏却不敢忤逆陈惟仁的意思,只好把气都撒在陈竹心头上。 “回屋给我绣花去,杵在这里做什么!” 她打陈竹心时,眼睛一直毒毒地盯着陈春燕,活像恨不得活剥了陈春燕的皮。 陈竹心气呼呼往正屋里跑,心中总琢磨着怎么讨回这场子。 张氏冷笑连连,“你们倒是长进了,能让两个傻……两个哥哥背你们了,可背好了吗?不还是摔了!看病不要钱么,我们家是什么情况,你们不晓得么,你们三叔到现在可都还没有娶上媳妇,你们这样,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陈谷秋被看得特别不自在,脸深深埋在陈修福背上,一点不敢露头。 陈春燕天真无邪地问:“不是刚收了聘礼么,这就没了?” 张氏脸色大变。 陈春燕继续问:“我听说别家嫁女儿,都会让女儿把聘礼也带过去,我就不带聘礼了,那些东西都卖了,给秋儿看伤吧。” 两升麦子啊,那可是两升麦子啊! 张氏拿到手,当天就让二儿子跑到县里卖了,换了些钱回来存在匣子里,她哪里会把东西再拿出来,而且也拿不出来了。 几十年夫妻,陈惟仁还是很了解张氏的,看她这脸色,陈惟仁就懂了,他不愿让张氏在小辈面前丢脸,便招了招手。 “你跟我进来。” 张氏咽了口唾沫,跟着进了正屋。 “东西呢?” 张氏不答话。 陈惟仁又问:“东西呢?” 张氏才捂着胸口说:“我们家是能做那起子面子的人家吗,你睁开眼睛看看,老三和心儿可还一个没娶,一个没嫁呐。” 陈惟仁听到这话心里就不舒服。 张氏这样说,基本上就等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没用了。 他啪一声把烟杆掷在桌子上,“老三娶不着媳妇是因为家里没钱吗?你也不瞧瞧他是什么德性,那么大个人了,成天窝在家里,不下地不做工,哪里像正经过日子的人,谁家肯把女儿嫁给他!” 张氏听到陈惟仁如此贬低儿子,老大不高兴了。 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没钱,有钱人家的少爷成天遛狗逛窑子的,不也照样娶媳妇儿,娶了媳妇儿人家还抬姨娘呢! 不过这话她也就只敢在心里叨咕叨咕,她要说出来了,陈惟仁搞不好就要大耳刮子伺候她了。 张氏捂着眼角就哭了起来,“老三不下地,那是他不想下地吗,那是他身体不好!他啊,不会投胎,没选着对的时候,也没选着对的人家。 “那年大旱,我尽够着你吃饱了,自己去抠草根树皮吃,肚子里的老三都过了五个月了还没有显怀,他这是胎里就比别人弱啊。 “生下来,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所有人都以为他养不活,我是花了多大力气才保住他的啊,你自己说! “现在他没力气干活,倒怪他了。他要是生在别人家,说不定就不会遭这一场罪了,肯定也早就娶上媳妇了!” 最后几句话,张氏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得近在咫尺的陈惟仁耳朵嗡嗡作响。 陈惟仁拍桌子,“你吼啥,他身体不好不是你惯着他的理由,二十好几的人了,懒得恨不得别人给他喂饭把尿,我告诉你,他娶不上媳妇,谁都不怪,就怪你。” 陈春燕伸长了脖子往东屋那边看。 陈家不富裕,一个小院儿,正房和东西厢各三间大瓦房,前院养鸡鸭,后院喂猪沤肥,另外还种点时蔬。 西厢这边西晒,夏天可热了,其他人都不愿意住,之前是大房和陈家二女儿陈碗莲合住,后来陈碗莲嫁了,大房孩子也越生越多,便照旧让大房的人住着。 东厢那边住的便是二房和三房,老姑陈竹心跟老两口住正房。 陈春燕朝东屋看,看的就是二房那几个糟心的孩子和三房那个光棍叔叔。 三叔屋里毫无动静,就好像正屋里骂的人不是他一样。 倒是陈冬梅冒了头。 陈春燕拍了拍傻哥哥的肩膀,朝西屋一指,傻哥哥便背着她朝西屋走了。 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陈冬梅。 在陈春燕本尊的记忆里,陈冬梅这人很有几分贱皮子,陈春燕这会儿要是叫她过来,她铁定是不会理的,要想她过来,就得不理她才行。 果然,见自己被无视了,陈冬梅蹬蹬蹬就冲到了西屋门口。 陈春燕从傻哥哥背上滑下来,傻哥哥却没有动,眼巴巴看着她。 眼下不好跟傻哥哥谈条件,陈春燕钻进了被窝里,还朝陈谷秋招手,陈谷秋看了陈冬梅一眼,也忐忑地钻进了被窝。 陈春燕跟没看到陈冬梅似的,说:“今天去看了那周家,你可放心了吧,周家的房子可是周家屯里修得最好的,日子肯定也不错,你不用担心受苦了。” 陈谷秋看着陈春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说……要装作没去过周家屯吗? 第8章 炮仗 装,肯定是要装的,但不是对所有人都装。 对陈家绝大部分人,他们去过周家屯的事情得瞒得死死的。 对张氏,就连他们知道了陈谷秋会代替陈春燕的事情也得瞒着。 不过对陈冬梅嘛,就不用了,单从这人在土地庙里拳打小伙伴的作为,陈春燕就知道她是个炮仗,是炮仗,就得甩出去炸别人。 陈冬梅在陈家的几个孩子里最是掐尖儿要强,一听陈春燕说周家家境如何好,心里那股子酸劲儿又上来了。 她冲进屋里,指着陈谷秋的鼻子,“你姐姐嫁不了,你也休想嫁。” 陈谷秋脸色十分难看,她本是看到周家那副样子被气到了,陈冬梅却以为她的恐吓奏了效,十分得意。 陈春燕低低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笑出了声。 陈冬梅眉头紧皱,“你笑什么?!” 陈春燕毫不在意陈冬梅的语气,还朝她抛去个鄙视的眼神,“谁嫁,谁不嫁,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奶说谁嫁就谁嫁,现在奶说我们秋儿可以嫁过去享福,那就没你什么事儿,亏得你成日价儿在奶面前卖乖讨巧,有了好事儿,奶还是想不起你啊。” 陈冬梅气得直接上前来掀陈春燕的被子。 两个傻哥哥还伸长了手,等着陈春燕给他们发豆子,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陈春燕略略心塞,却也不敢真跟陈冬梅这个二愣子硬刚,这年头又没有x光、b超、核磁共振啥的,她要是再伤了,哪儿哪儿没长好她也不知道,等到年纪大了,刮风下雨就痛,遭罪的也还是她自己。 被子被掀开,陈春燕索性靠墙坐了起来。 “你跟我这儿横什么横,你那么能耐,就去求奶让你嫁啊。”她说完捏了捏陈谷秋的手,“看着我妹妹眼红算怎么回事儿!” 陈冬梅也发狠了,“我告诉你,按排行,你嫁不了,怎么也该轮到我,陈谷秋,我呸,想得美!” 她放完狠话,转身就朝着正房跑去了。 陈春燕推开一点窗户往正房看,爷奶还没吵完,陈冬梅去敲门反而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光吃饭不干活的玩意儿,敲什么敲,中午了就去做饭,你还指望着我这个老婆子做饭给你吃吗!” 陈冬梅讪讪地跑开了,也没去做饭,径直躲回了东屋琢磨怎么让奶改变主意。 陈春燕关上窗户。 陈谷秋赶紧坐起身,有些担心地说:“周家是那个样子,我们这样……万一二姐真的嫁过去了,那可怎么办,那不就害了她一辈子吗?” 陈春燕笑笑,暗道这孩子真心善。 她解释道:“不可能,我这样做,只是逼奶退掉那三升麦子的聘礼而已,你瞧着吧,陈冬梅就算天天闹,奶也不可能让她嫁到周家去的。” 陈谷秋迷糊着,根本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陈春燕揉揉陈谷秋的脑袋,“想不明白就不想,有姐姐呐。” 她说完又看向两个傻哥哥,无奈地摸出两颗豆子,给了两人一人一颗,两个傻哥哥这才收回了手,窝到炕的另一头继续“思考人生”去了。 哎,跟傻子讲道理真难。 大门处传来脚步声,大概是下地干活的人回来了。 陈春燕赶紧按住陈谷秋,“快躺下。” 大门被人大力推开,听那声儿还不是用手推的,门撞到鸡圈的墙又弹了回去,发出嘭一声巨响。 张氏冲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缩头缩脑抓着门的二儿子陈敬宣。 “你的耳朵是不是落在娘胎里忘带出来了?跟你说多少次了,做事不要毛毛躁躁的,你记不记得住,记不记得住。” 她一边骂着,人却已经脚步飞快地冲到了陈敬宣面前,伸出一根手指使劲儿戳陈敬宣的脑门。 可怜陈敬宣一个二十八岁的人了,还被人像教训三岁孩子似的教训,里子面子都丢完了。 “咳咳。” 陈惟仁从正房里出来,目含警告地看着张氏。 张氏到底没忘谁才是一家之主,她又点了陈敬宣两下,才气哼哼撩帘进了正屋。 陈惟仁暗暗摇头叹气,“都回来了,摆饭吧。” 听到摆饭这两个字,一直窝在东屋里的陈冬梅跑得比谁都快,一溜烟儿便跑进了堂屋里,在女眷那一桌占据了一个最有利的位置。 农家没有书香世家的规矩大,没什么男女不能同屋吃饭的规矩,陈家也是这样,一家人分坐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都在一个屋里吃。 虽说都在一个桌上,位置也有好坏之分,家里但凡有点什么好东西都放在张氏眼目前,是以陈冬梅抢的便是张氏左手边的位置,张氏右手边的位置常年属于陈竹心,根本没人敢抢。 在这个家里,摆饭是女人家的事情,陈敬宣理直气壮地走进了堂屋,看了一眼已经坐好的女儿,他轻哼一声,却没多说什么。 陈春燕的亲爹陈敬贺跟着往堂屋走,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斜里窜出来的三弟陈敬茂给挤开了。 这位下不了地做不了工的主儿力气还忒大,直接把陈敬贺推得一个踉跄。 “饿死鬼投胎的么!” 陈敬宣也老大不喜欢这个三弟,总觉得被三弟占了便宜,又不是没手没脚,成天躺在家里,等全家养他,凭什么呀! 陈敬贺脾气倒是好,被推开了,也就是站在旁边等一等,等三弟进去了,他才跟着走进去坐下。 陈敬宣的媳妇刘氏早就饿了,回了家直奔厨房,却发现冷锅冷灶的,看上去根本不像准备了午饭的样子。 她走出来,叉着腰对着西屋喊:“秋儿,秋儿,你给我出来,你一天天在家里干啥呢,一家大人在地里干完活回来,你就让我们吃西北风,是不是!” 陈春燕的亲娘李氏最后一个进门,一进门就听到刘氏扯着嗓子骂自家闺女,她赶忙上前,问:“她二婶,你这是干啥呀?” 刘氏眉毛一竖,对着李氏冷笑一声,“你教的好女儿,这是要饿死我们呐。” 李氏急了,“这话可怎么说的!” 陈春燕推开半扇窗户,“二婶,梅儿可比秋儿大一岁呐,我受了伤,怎么着都该轮到梅儿做饭,今儿大家没饭吃,您要骂,也该冲着梅儿去,是不是? “您这样急赤白脸的骂秋儿,知道的当然说您这是教她为她好,不知道的,该说您觉得我们家秋儿是丫鬟命,梅儿倒是个小姐命了。” 第9章 吵闹 说农家女是小姐命,可不就等于是说陈冬梅懒。 农家媳妇粗鲁、蛮横、不爱干净……什么毛病都可以有,独独不能懒,没谁家会娶个懒媳妇回去。 刘二婶遥瞪西屋一眼,身子一扭,打帘子进了堂屋,对着陈冬梅指桑骂槐,“十一岁的人了,能干得只剩一张利嘴,我看你过几年找不到婆家,还怎么得意。还坐着干什么,赶紧做饭去!” “婆家”这两个字可算是戳到了陈冬梅的肺管子了,她气呼呼站起身,踢倒脚边的凳子,冲到门外,看见了墙角的柴灰,强烈的冲动袭上心头,她径直跑过去,铲起一畚箕柴灰,直奔西屋。 燕儿娘李氏正坐在炕边。 陈春燕叫她进来,为的就是说今天的发现,她这会子还没开口,就听到了歘歘的脚步声,她推开一点窗户,就看到了陈冬梅那张要吃人的脸。 好烦人啊,这家人的素质真堪忧。 陈春燕一指傻大哥,“哥,关下门。” 傻大哥看着她,没动。 她只好拿出一颗豆子,傻大哥才趿着鞋下床,嘭一声把门摔上了。 谁说大哥傻来着,账比谁都算得清楚,不给豆,不干活! 陈冬梅正好走到门口,门就在她面前摔上了,恰恰好砸到她的鼻子,她痛得眼泪一瞬间就流出来了,畚箕里的灰也撒了一地。 她把手拿下来一看,竟一手的血。 她脚步晃了晃,忽地嚎啕大哭起来。 刘二婶出来看到陈冬梅在哭,不但没安慰,反而揪着她的耳朵,把她往厨房拉,“你丢不丢人,丢不丢人!让你热个窝头你都不会,你还能做什么!” 陈冬梅哭得越发厉害了。 陈谷秋听了不忍,小心问:“姐,要不我去吧?” 陈春燕眼睛一瞪,陈谷秋立马缩回了被窝里。 人,就是一种会得寸进尺的动物,你脾气好,把他们不想做的事情做了,头两次他们会感激,次数一多,他们就会觉得那些事就是你该做的了。 陈家人显然就是这样,既然不去下地的人就得做饭是不成文的规矩,那么就得执行啊,凭什么最后做饭的事情就落在了陈春燕和陈谷秋身上,老姑陈竹心和陈冬梅难道不是人么! 燕儿娘显然有些担心,“再不出去,你们奶该骂了。” 陈春燕微微一笑,“骂,就听着,少不了你我一块肉,多不了她一分钱,爱骂就骂好了。” 燕儿娘笑得有些勉强,不住往门外看,门窗紧闭,她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陈春燕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坐姿,“阿娘可知道我们今儿去周家屯看见啥了?” 燕儿娘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问:“啥?” 陈春燕压低声音说:“周家那个等着娶媳妇的男人。”她说完冷哼一下,“阿娘还不晓得吧,那个男人看着跟咱爷一般大。” 燕儿娘一哆嗦,看看陈谷秋,又转回来看着陈春燕,“是不是看错了?” 陈修言趁机挤到了燕儿娘怀里,他抱着燕儿娘的胳膊,忿忿地说:“真的,我们都看见了!” 燕儿娘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半天后,她站起身,一抹脸上的眼泪,说:“我找他们去!” “阿娘!” 陈春燕急急叫住她娘,她告诉她娘这些事情只是想确定她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是否知情,并不是要她娘跟个炮仗似的,把这件事情闹开。 燕儿娘抹着眼泪站在了床边,她伸手过来搂陈春燕,嘴里还念叨:“我苦命的女儿啊,从生下来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陈春燕有些头疼,她晃了晃燕儿娘的胳膊,“阿娘,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况且我们一家人只要团结,还怕过不出来日子么。 “我们眼下不知道奶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我们大房的人已经够不受待见了,就算要坏奶的事,把婚事的猫腻捅出来,也不能是我们。 “阿娘,待会儿您去了堂屋就哭,奶骂您,您也接着哭,骂得狠了,您就说两个孩子命苦,接连受了伤,眼看着那么好的婚事就要不成了。” 他们毫无家底,一旦离开了陈家这几间瓦房,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所有事情都得从长计议才行。 燕儿娘抹了把脸,也不哭了,气哼哼的,“哪是什么好婚事!”声音竟还不小。 陈春燕赶紧看了正房那边一眼,那边吵吵嚷嚷的,想必没人听到燕儿娘的牢骚。 她回过头来,按着疼痛的伤口,喘了一大口气,才说:“阿娘信女儿吗?” 大房这些个人里一直都只有陈春燕敢跟其他房头的人干仗,有时候惹急了,连奶都敢顶撞,是以听到这话,燕儿娘并没起疑。 燕儿娘下意识点头,“你是我的女儿,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陈春燕微微一笑,拍了拍燕儿娘的后背,“那阿娘就照女儿的话去做。” 燕儿娘洗了把脸,用帕子擦干了,才往堂屋走。 陈惟仁和张氏已经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陈家其他人个个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燕儿娘环视一圈,见妯娌不在,便猜到妯娌也被张氏骂到厨房去做饭去了。 她一屁股坐在了妯娌往常才会坐的位置上。 她刚坐下就开始抹眼泪,根本不用演,她是真心实意的伤心。 她这些年跟孩子他爸任劳任怨,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们看不见也就算了,竟还算计到她女儿身上了。 这么想着,她的眼泪便止也止不住了。 张氏本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夹着碟子里炸酥的豌豆吃,看到燕儿娘这副模样,她啪一下摔了筷子。 “我和你爹还没死呐,你哭什么哭,哼,我看啊,等到我死那天,你都不会哭得这么伤心,搞不好还要放鞭炮。” 陈惟仁身子往后一侧,看向张氏。 张氏怡然不惧,接着骂,“你哭给谁看!我们老陈家还虐待你了不成!” 燕儿娘根本没有停的意思,哭得还越发伤心了,竟还抽噎出声。 抽噎半晌,她倒是还记得陈春燕的嘱咐,哭诉道:“娘,我们家燕儿真命苦啊,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怎么办啊,那么好的婚事,可不是得黄了么。” 陈冬梅正端着一盆窝头往堂屋走,听到燕儿娘的哭诉声,紧跑几步,冲进房里,把饭盆往桌上一搁。 她冲着张氏说:“我嫁啊,我跟燕……大姐同年,没道理让秋儿嫁不让我嫁吧!” 第10章 麦子 燕儿娘一愣,怔怔地看着陈冬梅。 这里面有秋儿什么事? 她捏着帕子,拉着陈冬梅的胳膊,“梅儿你说清楚,这关我们家秋儿什么事?” 张氏脸都要气绿了,她狠狠瞪着陈冬梅,偏偏陈冬梅是个没眼色的,根本不理会她递过去的“信息”。 陈冬梅忿忿地说:“奶竟准备跳过我,让秋儿嫁过去!” 燕儿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氏,“娘,这是真的吗?您怎么能做这种事情,秋儿才十岁,连议亲的年纪都还没到呐!” 燕儿娘此时的心里拔凉拔凉的,看着张氏的眼神很是陌生,就好像刚刚认识张氏一般。 张氏凉凉地说:“聘礼都收了,不然怎么办!” 燕儿娘和陈冬梅同时开了口。 燕儿娘说:“退回去!” 陈冬梅说:“我嫁呀!” 刘二婶端着一盆烩咸菜和一盆窝头走了进来,她把东西放在了陈惟仁那一桌,便小心觑着张氏的面色,见火还没烧到自家这里,她赶紧坐了下来。 张氏全副注意力都在燕儿娘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刘二婶的爪子已经伸向了窝头。 张氏翻着白眼,盘起腿,“你们两个这么会替我出主意,这个家给你们当,好不好呀!” 刘二婶拿着窝头,藏在桌子底下,先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看她,她就揪下一大块塞进嘴里。 做窝头的食材有很多种,他们家的这种是最差的那种,荞麦皮吃在嘴里,根本谈不上什么口感,只图个饱而已。 就算这样,那一盆窝头也才八个,连一人两个都做不到,还得靠眼疾手快,晚了的,就只能吃个半饱了。 燕儿娘将陈春燕的话贯彻得相当彻底,她的话说完了,就只管哭,哭得伤伤心心的。 陈冬梅则一脸期待地看着张氏,只等张氏点头,她就能立刻收拾包袱去周家似的。 陈惟仁用烟袋锅子敲了敲桌子,屋里立时安静下来。 他问:“谁出的主意,大的伤了嫁不了,就要小的顶上?”他说完,身子一侧,正面对准了张氏那桌,“他们周家就这么着急,连这么几个月都等不了,非得马上娶媳妇?依我看呐,这样的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家,让他们趁早找别人去吧。” 燕儿娘收了哭声,定定看着陈惟仁,老爷子发话了,张氏总要听吧。 谁知道张氏也哭了起来,还啪啪拍着大腿,“老头子你在说什么呐,你说这话就是把我们全家人放在火上烤啊,那三升麦子是我们还得出来的么,啊,退了亲,我们咋办?!” 陈惟仁愣住了,下意识问:“麦子呢?” 张氏声音低了下去,“前儿得了麦子,我想着老三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白面,嘴馋,我心疼他,叫人带去磨了,给他做了饺子。” 陈敬茂惊得嘴里的窝头都掉了出来,他赶紧伸手去抓,他啥时候吃了饺子,他怎么不知道? 他刚张开嘴,就被张氏给瞪了,他只好讪讪地闭上了。 然而这话陈惟仁并没有全信,“他能吃得了那么老些?” 张氏又开始撒泼,“吃了,吃完了!反正你让我拿,我是拿不出来了。” 陈惟仁愁得使劲儿搓了搓头发。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他说话委实硬气不起来。 他挥挥手,底气不是很足地说:“你跟周家好生商量,燕儿、梅儿没嫁,直接嫁秋儿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仔细想清楚,秋儿跳过两个姐姐先嫁,她的两个姐姐以后还嫁得出去吗?” 陈冬梅听到婚事还有这讲究,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她机灵把事情闹了出来,要真要让秋儿先嫁了,她可不得跟村口那个大花一样了么,二十几岁的老姑娘了,还嫁不出去,在家里干男人的活计,还不受家人待见。 她眼巴巴看着张氏,张氏却连个眼风都没扫她。 张氏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我今儿刚跟媒人说好了,明儿我就反口,这不是自打嘴巴么。” 陈惟仁有些烦躁,“家里不止你一个女人,你要实在不想管,燕儿娘,你来管。” 张氏脸色立刻变了,改口道:“我自己的孙女,我能不想管么……”她叹了口气,“我晓得了,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陈惟仁哼了一声,拿起筷子,自顾自吃起饭来。 他动了筷,陈敬贺和陈敬宣才相继拿起筷子吃饭。 陈敬茂眼珠一转,手又伸向一个窝头。 陈惟仁一筷子打在陈敬茂的手背上,从来没干过活的白嫩手上立时起了两道红痕。 陈敬茂嗷嗷直叫,“爹,你干啥呢!” 陈惟仁哼了声,道:“没有规矩的东西。” 另外一个没有规矩的东西——刘二婶心肝一颤,偷偷把吃剩下的半个窝头塞进了左衣袖里,眼巴巴看着张氏,等张氏动筷。 张氏心里不舒坦,生着闷气,就是不动筷子,一桌子人都眼巴巴看着她。 陈修言手里拿着个碗颠颠跑了进来,左右一看,直冲张氏这一桌来,他快速捡了两个窝头,又跑到爷那一桌捡了五个窝头,夹了一大夹烩泡菜就跑。 张氏肺都要气炸了,只觉今天一天就没个顺心的时候。 “谁教你的规矩!长辈还在桌上吃饭,你倒先把东西留起来了,也不管长辈吃不吃得饱。” 陈修言背着张氏翻了个白眼,才转过身,蔫蔫地站在门口。 大姐猜得好准,连奶是什么反应,会说什么话都猜到了。 他可怜巴巴地说:“我也不想的啊,大哥二哥饿得要打人,我跟他们讲道理也讲不通,只好顺着了。” 还不等张氏发话,陈惟仁挥挥手,说:“赶紧去,你两个姐姐还在那屋里伤得不能动,要是你哥哥犯起浑来打着她们,那才糟糕。” 陈修言连连点头,转身就跑。 张氏忽地抓起筷子,狠狠的往自己碗里夹了两个窝头,又戳了两筷子,埋头吃了起来。 燕儿娘振作了精神,低头一看,碗里只剩三个窝头了,她赶紧夹了一个在自己碗里。 陈竹心、陈冬梅和刘二婶一齐动筷,陈竹心和刘二婶的筷子都伸向了同一个窝头,两人的筷子停在碗上方,陈竹心狠狠朝刘二婶瞪来,刘二婶撇着嘴收回了筷子。 另一边,陈修言已经把窝头端到了陈春燕面前。 “爷奶他们在堂屋里都说了些什么?” 第11章 主意 “姐你边吃边听我说。” 陈春燕拿起两个窝头,递了一个给陈谷秋,正准备把另一个递给傻哥哥时,两个傻哥哥已经相当自觉地凑了过来,一人抓起两个窝头左右开工吃了起来。 陈春燕收回手,掰下一块窝头塞进嘴里。 她发誓,这是她活了这么多年来吃的最难吃的东西,放在嘴里咬就成了一团死饼,咽又咽不下去,嚼又嚼得费劲。 陈修言吃惯了的,那么一个小孩子,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一点怨言都没有,吞下一口咸菜,他看向了陈春燕。 “姐,你可真厉害,你都猜对了,奶说了什么,爷什么反应,一点都不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陈春燕颔首。 伤筋动骨一百天,既然这个婚事又落回到了她头上,那么未来三到四个月,肯定都是安全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那三升麦子给赚回来。 陈家没分家,嚼用都在公中,富余的钱也被捏在张氏和老爷子手里,爹娘手里是没有几个钱的,奶打定了主意不肯退那三升麦子的聘礼,这钱就得她自己想办法,而且赚到了钱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不然会被充到公账里。 想到这里,陈春燕看向了陈修言,“我们得努力赚钱,还不能让家里的其他人知道。” 陈修言眨眨眼,“包括爹娘吗?” 陈春燕眯缝起眼睛,回忆了一下爹娘的作风,当即点了点头,“包括!” 她家爹娘是封建大家长教育出来的老派人士,有了钱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孝顺爹娘,他们一孝顺,可不就露馅儿了! 陈谷秋有些为难,“这样……不太好吧?” 陈春燕捏着陈谷秋的下巴,“等你大些了,就明白我为何这么做了。人呐,不能做坏事,可也不能把别人想得太善良。有句话叫‘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记住了吗?” 陈谷秋似懂非懂地点头。 陈修言看陈春燕的眼神更加崇拜了,他们一群人一块儿到学堂外面偷听,他们啥都没记住,只有大姐学到了东西,瞧,都会拽文了! 他趴到陈春燕的枕头上,“那姐,我们怎么赚钱呢?” 刚刚出大年,路上的积雪还没化,下午还要下新雪,得想些轻省些的赚钱法子才好。 陈春燕问:“你帮姐想想,平时生活里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很不方便的吗?” 陈修言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跟陈二妞一起生活就非常不方便。” 陈春燕:“……” 陈谷秋揉了揉陈修言的脑袋,“我倒是没觉得哪里不方便。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从其他地方想办法,我听大花说,他弟弟常常抱怨,酒楼生意不好,总克扣他工钱。” 陈修言抢过话头去,“这个我知道,他弟弟打工的酒楼是县城里很老的酒楼了,比姐你都老呢,以前生意还行,自打去年上半年一个南方来的老板开了家新酒楼后,他们家的生意就不行了,都说他们家的菜十几年都一个样,腻得都想吐了。” 陈春燕揪了一把陈修言脸上的肉,“你才老呢!” 陈修言吐了吐舌头。 陈春燕琢磨着,想改善酒楼生意,大致可从两个方面着手,要么改良菜式,要么增加稀奇的吃食。 只是这时节野味和野菜都还没有冒头,那便只能从改良菜式入手了。 她念头刚落,系统女声又响了起来。 系统小可爱:龙桥村西边的山上有几窝冬眠的蛇,已在地图上标注,采纳后请五星好评哟! 陈春燕眉头微跳,她觉得,得好评大概已经成了这个系统的执念了。 呵呵! 不过系统提示确实有用,她当即将决定说了出来,“我们明天去山上掏蛇窝。” 有了主意,陈春燕心里也就有了底,就着白开水吃完了窝头,吩咐陈修言去把包袱里那几个冷窝头拿出来,等爹娘来了给他们,她便躺下睡觉了。 她现在还需要好好养伤。 傍晚时分那场雪一直下到第二天凌晨才停,大雪堵了路,得等各家清理出了道路才能出行。 张氏嫌冷,连屋门都不肯出,大家耳边倒是清净许多。 一大早,燕儿娘和燕儿爹就拿着工具开始清理屋顶和院子里的雪,倒是难得的勤快人。 昨天的事情燕儿娘并没有告诉燕儿爹,跟丈夫生活了十几年,丈夫的老实性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告诉了他,他也顶多打他自个儿几巴掌,扯几把头发下来,怨怪自个儿没本事,遭罪的是自己,还帮不上忙。 陈二叔缩着脖子在东屋门口看了眼,又退了回去,这鬼天气,从烧炕的屋里出去,真得要点勇气。 燕儿娘放下了铲子,交代一声,“我去看看锅里的窝头蒸好了没有。” 燕儿爹点点头,继续把雪铲到一堆。 “姐,呐!”陈修言溜进屋里,从衣服下面拿出几根木条来。 木条是陈春燕让陈修言一大早去木匠家讨的,都是些废料,木匠本留着做筷子的,听陈修言讨要,便大方让他挑几根。 陈春燕接过木条,比划了几下,虽觉得稍微有些厚,不过还算得用。 “姐你拿木条干啥?” “很快你就知道了。”陈春燕说完,招呼陈谷秋,“秋儿,把昨儿我让你做的布兜拿来。” 陈谷秋把布兜展开,陈春燕就把木条绑了上去,她试了试,绑得很紧不会掉,这才将布兜绑在了身上。 她的伤离好还差很远,这里又没有医疗器械卖,她想外出,又不想二次受伤,稍微固定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陈春燕抓过棉袄和外套,一气套在身上。 陈谷秋在旁边一边帮忙,一边说:“家里没有新布了,这布兜是拿旧衣裳改的,姐将就点。” 陈春燕接收了原主的记忆,自然知道陈家是什么光景,哪里会跟陈谷秋计较。 陈家孩子的衣服都是大的穿了小的穿,小的穿了更小的穿。 陈春燕占了长孙女的便宜,每次买新衣服都是她先穿,她穿不了了才是陈冬梅穿,陈冬梅穿不了了才轮到陈谷秋,但陈冬梅那个人哪会照顾别人的心情,东西到了她那儿,都是可劲儿用,每回秋儿拿到,衣服上都打好些个补丁了。 陈春燕捏捏陈谷秋的小脸,“我们加油,以后大家都能穿上新衣服。” 收拾停当,燕儿娘也叫吃饭了。 陈春燕给陈修言使了个眼色,陈修言就颠颠跑出去给大家端饭去了。 吃罢了饭,几姊妹坐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昨儿下了雪,所有人都猫在家里,没个出门的迹象。 陈春燕又等了一阵,有些着急了,难道今天就得干躺在家里啥事都不干吗? 第12章 合作 陈春燕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想起来个人,那就是昨天陈谷秋提到过的那个大花。 大花这人,陈春燕也认识,是个相当勤快能干的人,前些年好些媒人上门提亲,只因为家里穷,三个弟弟都还小,他爹怕她嫁了人,家里少了个劳动力,伺候不了那两亩地,狠心将人留到了现在。 现在她大弟大了,能下地了,她爹又开始嫌弃她,觉得她给家里增加了负担,经常没个好脸色她看,大花却一直任劳任怨。 不可否认,大花确实是个合适的合作伙伴,人品好,工作能力又强。 陈春燕叫住陈修言,“你去请大花姐姐过来说话。” 陈修言苦着脸,“她爹好凶,我有点怕。” 陈春燕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正常的人情往来而已,你还怕他吃了你不成?” 陈修言只得去了。 雪停了,却也没多余的活要干,大家都躲在屋里要么做针线,要么躺着说闲话,东西厢房都安静得很。 隔壁,燕儿娘也正跟燕儿爹说着闲话,“……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得我们燕儿嫁过去,这婚事我不同意,你跟娘说道去!” 昨儿听了陈春燕的主意,那婚事虽然从陈谷秋头上又落回到陈春燕头上,还能往后拖几个月,可她心里呀,也还是不得劲儿,且一想起五六十岁的人还要管她叫阿娘,她就觉得膈应。 燕儿爹挠挠头,“你这又是闹啥嘛,这婚事好好的,周家也富裕,燕儿嫁过去是去享福,你别瞎折腾了。” 燕儿娘不乐意了,“我瞎折腾了啥嘛,这本来……”抱怨的话到了嘴边,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她把身子一侧,“反正我不同意!燕儿就得嫁在我眼目前,我天天看得见才好。” 燕儿爹笑了,只当燕儿娘舍不得女儿,便不再多说。 燕儿娘见了燕儿爹这副没个心眼儿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出来,她端起针线笸箩,起身去了隔壁。 门帘子被挑起。 陈春燕一见是阿娘,欲哭无泪,阿娘过来了,可不就坏了菜了嘛。 她靠墙而坐,问:“阿娘来找哪个?” “我哪个都不找,都是我生的,我过来在你们这儿做点针线咋了?” 陈春燕赔笑道:“那当然好啊。”她眼珠一转,看向那几兜梅花,“昨儿我们去采了梅花,还没来得及洗,若阿娘得空,帮忙洗一洗吧,那是给爷化痰用的。” 燕儿娘听了果然停止做针线,走过去拿起梅花看。 “这咋弄,你可向许大夫打听清楚了?” 陈春燕笑着说:“这不难,就是稍微用水清洗一下,抓一点点和绿茶一起泡水喝,再把多余的晾干就行。” 燕儿娘便提着兜走了。 没多会儿,陈修言鬼头鬼脑地带着大花来了。 牛大花一进门就看到了陈家两个傻哥哥,脸当即一红,但她是乡下妹子,没城里闺秀那么许多规矩,诧异屋里有男子之后,倒也放开了。 陈春燕招呼大花,“大花姐姐这边坐。” 牛大花走过去,坐了个炕沿儿。 “燕儿妹妹突然叫我来,是遇上什么难事要帮忙吗?” 陈春燕差一点激动到要给牛大花点个赞了,这么好的乡亲上哪里找去呀! 陈春燕笑眯眯地说:“难事倒也是难事,不过那难事眼下却是不急,我今儿请大花姐姐来是想跟大花姐姐合伙赚钱。” 牛大花心中一动,好奇地看向陈春燕。 她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她常听教书先生说,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是文化人说出来的话,那自然是对的,燕儿能想出赚钱的法子自然不奇怪,她好奇的是,燕儿竟会找上她,她们并不算太熟呀。 陈春燕看出牛大花眼中的疑惑,坦诚道:“不瞒姐姐说,我昨儿听秋儿讲,你弟弟做工的那家客栈的生意不大好了,都是菜式上出了问题,便想着去抓点蛇来卖给客栈,那客栈有了新鲜的野味,说不定能拉来些生意,于我们双方都有利,这才找来姐姐。” 牛大花了然,哈哈一笑,“确实有这件事。我弟弟农闲时都在那家帮工,也帮出了些感情来,如果真有用,那自然是好。只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陈春燕打开窗户往外面瞧了一眼,见阿娘正在小心地清洗梅花,才道:“我探知了几处蛇窝,但受了伤,出不得门,就想着给姐姐搭个伙,我提供消息,姐姐出力去抓了那蛇来去卖。” 牛大花乃实诚人,这事儿吧,她总觉得自个儿占了便宜,遂道:“过些日子你就可以亲自去抓了,你叫上我,可让我捡了个大便宜。” 陈春燕笑道:“过些日子天暖了,蛇能活动了,谁敢去抓它呀,就得趁天冷,它们在冬眠,这才好抓,这么说来,才是我占了姐姐的便宜。” 牛大花听陈春燕说得心诚,又知单凭她自己根本发现不了积雪下的蛇窝,便道:“我们谁也别说占谁便宜的话了,我们就好好合作。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我还想趁机攒笔嫁妆呐。” 牛大花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她年纪大了,没人肯娶了,要是能有笔丰厚的嫁妆,情况说不定能不一样。 陈春燕伸出手,“合作愉快。” “这弄的啥嘛。”牛大花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却还是伸出了手,在陈春燕手上拍了一下,“合作愉快。” 别人是看不见系统的,只有陈春燕能看见,她便蘸了水,在炕桌上画简易地图。 她才刚画了一笔,炕桌又被傻大哥拖了回去。 这炕桌放在大炕的中间偏陈春燕这方一点,是分隔兄弟们和她们姐妹睡觉的地方的界线。 她刚才为了让大花看得清楚,往她这边拖了一点,谁知道傻大哥却把炕桌又拖了回去。 由此可见,这哥们儿是真傻。 换了别人,有这种能趁机扩大地盘的好事儿,还不赶紧把空间确定下来,怎么可能会把炕桌拖回去呢! 陈春燕朝傻大哥瞪去,傻大哥靠着墙发呆,根本没理会陈春燕。 陈春燕挫败.jpg 牛大花低低笑了起来,“没事,就这么画吧,我站着看也一样。” 陈春燕这才继续埋头画地图,边画还边跟牛大花讲解。 第13章 蛇窝 牛大花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陈春燕边画边讲,她脑海中便有了幅“立体地图”,那是她从小在山间田野乱蹿时,眼睛看到的,脚步丈量过的土地。 陈春燕讲完了,看着牛大花,准备等牛大花反应一会儿,再问问她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 牛大花点点头,“晓得了,我这就抓去,下晌就送进县城,顺利地话我晚上给你送钱过来。” 陈春燕微一错愕,“不用我再讲一遍吗?” 牛大花摆摆手,“你放心,我记住了,不就一个窝嘛,好找得很。”她站起身,抻了抻衣服,要走。 陈春燕叫住她,“钱的事儿不用着急,明天拿过来也一样,晚上路不好走。” 牛大花咬着后槽牙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没事,那些钱放在家里也不稳当,要单是我的钱不见了还好说,要是连你那份也不见了,我还不上才是个麻烦事。” 牛家与陈家其实是一样的,钱全部掌握在老一辈人的手里,牛大花手里顶多有几个大钱而已,要是不凑巧被牛大花她爹发现她藏了钱,钱肯定会被收缴了不说,搞不好还得挨一顿好打。 现在牛大花的钱都藏在角角缝缝里,虽不容易被人发现,但那些地方却藏不了多少。 陈春燕暗叹一声,牛大花防的,何尝不是她防的呢,她不也藏着掖着不想让奶知道吗?! “那就麻烦大花姐了。” 陈修言趁机跳下了炕,“大花姐带我去吧。” 牛大花不肯,“这么冷的天,你一个小孩子跑出去,冻坏了可咋整!” 陈修言抱住牛大花的胳膊不放手,“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睡觉的蛇呢!” 陈春燕揪住陈修言的耳朵,“不许添乱。” “姐姐!” 牛大花看了倒是不忍,“算了吧,我带他去,穿厚点就行。” 陈春燕瞪了陈修言一眼,“穿厚点。” 陈修言欢呼一声,赶紧又拿出一件棉袄穿上了。 陈春燕叮嘱他,“别把那窝蛇掏光了啊,至少得留一半。” 牛大花笑着说:“燕儿你放心,这些我都晓得的,不会让那蛇绝种。” 陈春燕甜甜一笑,目送两人离开后,往床上一躺,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却说牛大花带着陈修言深一脚浅一脚上了山,牛大花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换了其他人,谁上山不得提心吊胆啊,雪太厚,谁也不晓得雪下面是路还是坑,但牛大花心里有数,一路牵着陈修言,脚步快到飞起,就好像她长了双透视眼似的,能透过雪看到路,不怕摔倒。 雪太厚,到得后来,陈修言一脚踩下去,得费老大的劲儿才能把脚拔出来,还累得吭哧吭哧直喘气。 牛大花看不过眼,伸手把陈修言抱进了怀里。 陈修言不干了,“我不要你抱,我是男子汉,我要自己走。” 牛大花笑了,“哎哟,陈小六,瞧你这小身板儿,还男子汉呢,等你长到我这么高了,再说这话吧。” 陈修言嘟着嘴不说话,生着闷气,他这个年纪总当自己是大人了,最听不得的就是谁把他当小孩子,偏偏牛大花踩了他的痛脚。 不过这气并没生多久,他们就到了蛇窝。 第14章 收获 牛大花让陈修言站到旁边,她放下肩头的铁铲,铲开堆积的雪,掀开厚实的腐叶,露出了一个洞口。 陈修言好奇地挤到了牛大花身边,牛大花冲他笑笑,往旁边让开了两步,好让陈修言看清楚些。 洞里,层层叠叠数不清的蛇挤在一起取暖,这些蛇感受到冷风侵袭,盘得更紧了些。 牛大花从网兜里取出火钳,刚伸进洞里,就被陈修言按住了。 “大花姐姐,让我抓一条吧。” 牛大花跟陈修言对视了半日,终于开始松了口,“那你小心些,别把那些蛇弄醒了。” 陈修言接过火钳,迫不及待就夹住了一条蛇,他两手控制着火钳,准备往外拿。 牛大花大眼一瞧,赶紧道:“抓雄蛇,看到没,那些颜色鲜亮些的就是了。” 陈修言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牛大花,“为什么呀!” 有些事情却是不好跟个小孩子解释的,什么留着雌蛇繁衍,什么雄蛇多了春天也是无用之类的话怎好说出口。 牛大花便用了大人惯用的解释,“你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做什么,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这种回答听得多了,陈修言也有了应对之法。 他眼珠一转,说:“我已经比去年大了一岁了。” 牛大花一噎,伸手用力揉了几下陈修言的脑袋,揉得陈修言险些站不稳。 “等你再大个十岁再说。” “噫!”陈修言冲牛大花扮鬼脸吐舌头。 皮完了,他便专心夹蛇,他把火钳插进蛇身体下方,再轻轻用力合拢火钳,夹住了蛇,再把蛇抓出来,他有些兴奋地把蛇装进网兜里。 “来,拿着,玩一次就行了,你这样太慢了,等抓回去,这些蛇都冻死了。” 牛大花把网兜塞进陈修言的手里,自个儿接过火钳,手脚飞快地抓起蛇来。 陈修言眼珠转得飞快,显然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撑开网兜,方便牛大花装蛇,等牛大花又转过身时,他趁机将一条蛇塞进了棉衣的兜里。 他耍过的东西多了,可没耍过蛇,非常想耍耍。 蛇冰冰凉凉的,跟雪,跟铁锅,跟好多冷冷的东西触感都不一样,他感觉很新奇很有趣,缩着脖子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牛大花一转身就看到陈修言偷了的模样,“陈小六,你背着我做了什么?” 陈修言小脸一板,“哪有什么,我不过是看到这么多蛇便想到能换很多钱罢了。” 牛大花将信将疑,倒也没多说什么。 她只装了七八条蛇,便将腐叶盖回了洞口,又用雪封好蛇洞,这才领着陈修言下山。 她虽说不出“物以稀为贵”之类的话,但道理也是懂的,一次性带进县城太多蛇,即便这个季节野味难得,也会卖不出价,蛇窝在那里,买完了这一批,过几天,她再来抓就是了。 下了山,铲子和火钳由陈修言带回家,牛大花一个人提着网兜进了县城。 陈修言从后门溜回了家,刚走到西屋门口,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兜里拱动。 这时他才想起,他先前抓了条蛇进兜里玩耍,当下脸就是一白。 “陈小六,你哪儿去啦!” 却是一直盯着西屋的陈冬梅把人逮个正着。 第15章 受伤 兜里的蛇拱动得越发急了,陈修言心里害怕,生怕蛇祖宗一个不高兴咬他一口,那就坏了菜了。 往日里,陈冬梅磕碜陈修言一句,陈修言便又三句等着她,今天分外反常,她都出言挑衅了,陈修言却依旧安静如鸡……她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跑过来揪住陈修言的袖子,“鬼鬼祟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她上下打量陈修言,一副神探看嫌犯的模样。 陈修言烦透东屋的人了,尤以陈冬梅为甚,他眼珠一转,捂住了自己的兜。 陈冬梅一直紧盯着陈修言的动作,陈修言这般心虚的作态自然落在了她眼里,她冷笑出声,大力拉开陈修言的胳膊,探手进陈修言的衣兜去摸。 那蛇找不到出路,正是心慌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什么东西靠近,骇了它一大跳,它张嘴就咬。 陈冬梅痛呼出声,赶紧缩手,就看到自个儿虎口上挂着一条蛇,蛇死死咬着她,她不敢去拽,害怕扯下自己一块肉,只能拼命拍打蛇的脑袋。 陈修言不敢笑出声,大张着一张嘴,捂着肚子,笑得快要岔气了。 他先前本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条被暖醒了的蛇,陈冬梅这茬找的妙,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正屋传来脚步声,听那声音里带着鞋后跟磨地的摩擦声,这定是奶动了。 奶最喜欢趿着鞋,不提起鞋跟,走路时抬脚,鞋跟就在地上磨,拖拖踏踏的,不似爷,走路大步带风。 他赶紧脖子一缩,大步冲进了西屋,边跑嘴里还边喊:“不得了啦,陈二妞玩蛇被咬啦!” 站在门口的陈冬梅听到这话又痛又气,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翻白眼。 张氏走到门口就听到这话,气得来揪陈冬梅的耳朵。 “这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时候。” 刘二婶听到动静,撩帘子出来,就看到这骇人的一幕,暗狠张氏心毒,孩子都被蛇咬了,第一时间关心的不该是蛇有毒没毒吗?哪儿来的闲工夫还在打骂孩子。 张氏到底是她男人的娘,她心里再不舒服,也不敢直接跟张氏抬杠,只能冲着自己女儿发火,揽着陈冬梅的肩膀,一把将女儿扯进怀里。 肩膀在自家老娘手上,耳朵在自家奶手上,两边都用了大力,就这一下,陈冬梅的惨叫声又大了三分。 “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娘平时就这么教你的啊,你有这功夫哭,不如想想怎么找回场子,那些人敢踩你一脚,你就得踩十脚回去,这才是本事。” 刘二婶骂归骂,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她把陈冬梅的手按进盆儿里,又往盆儿里装满了水。 那蛇无法呼吸,便张开了嘴,快速蹿出盆子。 刘二婶早手持铁锹等在一旁,瞧准了时机,一锹砸在蛇脑袋上,把个蛇脑袋砸个稀巴烂。 陈冬梅收了哭声,抬着手凑到刘二婶跟前,“阿娘。” “没出息的东西,麻蛇而已,没毒。” 刘二婶绕过她,扭着身子上前捡起了地上的死蛇。 多好一条蛇啊,炖一锅,正好打牙祭。 她这念头还没在脑子里转完一圈,陈春燕的声音就透过窗户传了出来。 “小六你瞧瞧你,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让你去赊一条蛇回来给大家打牙祭,说好了春天是要还的,这蛇咬了人还算好,要是让它跑了,咱们春天不是得白还人家一条?!” 第16章 抢活 心里刚刚生出点希望的小火苗,便立刻被人掐灭了,这糟心的感觉,实在是憋屈得紧。 刘二婶掐着蛇,瞪着西屋,一语不发。 她本打算借着陈冬梅伤了了,好将大部分蛇肉归入二房,现在陈春燕一开口,她这个要求是提不得了。 这蛇啊,是人家陈春燕让陈修言去赊来的,开春后是要还的,她脸皮虽厚可也没厚到不给人吃,还让人还的地步,而且让她去抓蛇来还,她也不愿意啊,谁晓得找到的蛇洞里住的是毒蛇还是没毒的蛇啊。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娘,这蛇……” 陈春燕靠着窗,扯着嗓门,说:“奶,这蛇补得很,一半儿给您和爷补身体,剩下一半儿我们平分,您看可好?” 刘二婶几乎被气个仰倒,她的算盘连番落空,脸色已经黑不能看了。 张氏被陈春燕一句话说得身心舒畅,做长辈的,哪有不喜欢小辈乖巧孝顺的,即便是再讨厌的小辈,卖乖讨好的时候,她也会有一丝丝熨帖的,只是这份熨帖能够被记多久,那就不好说了。 她清清嗓子,吩咐刘二婶,“傻站着做什么,也不看看日头,马上就要吃午饭了,还不快去做,这蛇皮记着别丢了,还能卖到医馆呢!” 她吩咐完,迈着八字步回了屋。 刘二婶对着西屋磨了好大一阵牙,才去了厨房取了刀剥蛇皮。 说是做饭,其实也不用怎么做,窝头早上就蒸好了,她只用烩点咸菜,做个汤就成,往日的汤都是酸白菜汤,今天变成了蛇肉汤而已。 她这边剥好了皮,正准备将之斩成团,燕儿娘就走了进来。 “他二婶,我来吧,左右是我做惯了的,你歇着就好。” 燕儿娘来帮忙,一来是因为她确实勤快,等着别人做饭自己吃,心底到底不踏实,二来却是因为陈春燕授意。 不是陈春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她把刘二婶的作为看进了眼里,能够推测出刘二婶下一步会做什么事情。 蛇啊,可不是长得头齐尾齐,那可是有粗的地方也有细的地方,虽说陈春燕讨了奶的主意,让几房平分蛇肉,可万一刘二婶把尾巴那截分给大房怎么办?大房人多,孩子年纪又比二房大,那一点东西打牙祭都不够的。 这不,陈春燕就给燕儿娘出了个主意,保管相对公平,且叫其他人挑不出错来。 刘二婶握着刀不想交出去。 她现在拿的是刀吗?不是,那是她馋了一个冬天的肉! “二婶,奶叫你。” 刘二婶瞧瞧肉,又瞧瞧陈修言,不甘不愿地放下刀,用围腰擦擦手,转身去了正屋。 燕儿娘洗干净手,赶紧接手剔蛇肉,她手巧,剔骨刀划拉一下,切下一大块蛇肉,蛇骨上就只剩下点肉渣了。 “你奶找你二婶啥事?” 陈修言吐吐舌头,“奶没找二婶,是姐让我那样说的。” 燕儿娘转身,瞪着眼睛看陈修言,“你仔细被你二婶打。” “我不怕她,姐会保护我的。”陈修言说完就跑了。 燕儿娘摇摇头,继续剔肉。 那边厢,刘二婶进了正屋。 张氏掀起眼皮看刘二婶,“你这懒婆娘,就让你做个饭,你也偷懒!” 第17章 一步 刘二婶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被陈修言那个小崽子耍了,她也不是个肯吃亏的性子,眼珠一转,当即有了主意。 她道:“娘,刚才小六去厨房叫我,我不是怕娘找我有事么,这才赶紧来了。” 张氏眉毛一竖,把正在缝补的衣裳丢进针线笸箩里,“我几时叫过你!” 刘二婶愣了半晌,一拍手,呀了一声,“他们该不会是故意把我支开,好偷吃蛇肉吧。” 那条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大家子人分下来,也分不了多少人,要是被人偷吃,更是连馋也解不了了。 陈家穷,没什么好东西,张氏就对钱财、吃食看得特别紧,听刘二婶说燕儿娘背着她偷吃,她哪里会干! 她当即趿上鞋子,冲向厨房。 燕儿娘已经剔完了蛇肉,切成了均匀的蛇肉丁,码放在案板上。 锅里已经烧上了水,她正在等水开,听到脚步声,她当即回头,看到是张氏来了,立马在围腰上擦了擦手,迎了出来。 “娘您怎么来了,您不是说厨房柴火熏得人脑袋疼吗,还是回屋歇着去吧。” 燕儿娘为人实诚,别人的行为她总不会多想,可她记性好,这些年这些人说过什么话她都记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子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张氏说过的,可张氏听在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顺。 想当初,张氏说这话的目的可是为了磋磨刚进门不久的新妇燕儿娘的啊,她说那话之后也确实没再进过厨房,现在燕儿娘旧事重提,总觉得是在打她的脸。 “我们都是粗人,吃不来细糠,你把那蛇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装给谁瞧呐,你呀,没有做那城里人少奶奶的命。” “娘,你这是怎么说的呢!” 燕儿娘的眼眶突然就红了,她自问嫁进陈家十几年也尽心伺候公婆、认真操持家务,不得一句好也就罢了,怎么还反要经常被人扎心啊! 这里头还有桩公案,当初燕儿娘跟村里一个少年郎是青梅竹马,少年郎上京赶考,一去许多年不回来,村里人都说人家当了大官看不上她了,不要她了,她家里觉得她丢人,也不嫌陈家没啥聘礼,匆匆嫁了她。 谁知道,过了两年,少年郎又回来了,还坐轿子穿绸缎衣裳,带着许多礼物登门拜访,才知道燕儿娘已经嫁了,少年郎气愤难当,立时便与燕儿娘的娘家撕破了脸。 现在说什么当少奶奶的话,无异于戳燕儿娘的肺管子。 “你也知道我是你娘,我说你几句怎么了,流马尿给谁看!” 燕儿娘一抹眼泪,丢下围腰往外走,走出两步,又想起陈春燕的叮嘱,倒回来,哑着嗓子说:“爹年纪大了,啃骨头费劲,我才把肉剔下来,想着炖得烂烂的,他老人家好吃,现在看来倒是做错了。” 她说完也不管张氏和刘二婶是什么反应,径直冲进了西屋。 反正陈春燕交代的也就这么多了,再留下,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说话的时候没压着声音,陈家穷,墙壁很薄,不隔音,她的话便随风飘进了正屋里,被陈老爷子听了个正着。 陈老爷子当时什么都没说,但是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反正等张氏回了正屋,陈老爷子的脸色都黑得不能看了。 第18章 恳谈 刘二婶拿回厨房主控权时,陈春燕正拉着她娘说话。 “娘,您也别伤心,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这话是没错,只是您别忘了,人心都是不容易满足的。陈家庙虽小,供的佛,心可不小,那点子蚊子苍蝇肉,人家也是不肯放的,您当了人家的道,自然得不到好脸色。” 陈春燕与燕儿娘接触下来,知道燕儿娘老好人的性格,她现在就是要一步步点醒燕儿娘,让燕儿娘好好瞧清楚,步步退让是得不来别人一句好的。 只有燕儿娘看清楚了这一点,不会自带滤镜去看陈家的其他人,她才敢把她自个儿赚的钱拿出来用,不然总防着一个屋檐下住着的爹娘也不是个事儿,太容易露馅儿了。 燕儿娘用帕子抹了抹脸,“陈家这点家当有什么好争的,不过是几间大瓦房,看得见摸得着的,也没别的东西了,再说了,我也从没想过争什么。” 陈春燕推开点窗户,朝外看了看,才说:“您没想过,这话您信,我也信,可他们不信呐!而且大哥二哥也大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您不着急啊?可要说亲,大哥二哥的条件又摆在这里,没点聘礼,谁家会同意这门亲事?您想想,两场亲事如果顺利办下来,还不得把家底儿掏光了啊。” 她朝东屋指指,“他们能同意?” 燕儿娘神情怔怔,好似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迷了心智一般。 过了好半晌,她才喃喃问:“你大哥二哥还能讨得到媳妇?” 别说是古代了,就算是陈春燕穿越前生活的城市依然有类似的婚姻存在,或是女方家庭困难,无奈之下嫁给有缺陷的男方,或是南方娶不到媳妇,勉强娶有缺陷女方,都是有的。 还有些农村地区,结婚办个酒就算结了,根本不扯结婚证,是以她曾经还见过娶疯子老婆的男人呢! 她沉默片刻,组织好语言诚恳道:“现在这样子肯定是没人肯的。” 燕儿娘眼神立时一黯,好似被人抽走了力气,“算了,我和你爹养他们到老吧,都是上辈子欠下的债。” 陈春燕摇头,“阿娘这样想便错了,从来相伴到老的都是夫妻,没听说过是父母的。我也只是说现在不行,没说以后不行,如果我们的家里能稍微厚些,未必没有条件稍微差些的老姑娘愿意嫁的。” 燕儿娘的心思一下子就活了。 女儿说得对啊,条件好的姑娘她是想都不敢想了,可她求的只是儿子能把日子平安过下去,是以只要媳妇老实肯干,就行了啊。 她马上就想到了村口的牛大花,那姑娘说起来也是不错的,只是被老爹耽误了…… 燕儿娘越想越心热,好像牛大花已经成了她大儿媳妇似的。 瞧着燕儿娘这副模样,陈春燕暗叹一声,忍不住给燕儿娘泼了一盆冷水,“阿娘别露了痕迹,这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燕儿娘瞬间蔫儿了,“是啊,连家底都没有,别人怎么看得上。” 陈春燕笑了,“所以啊,我们得分家出去单过,才能慢慢把钱攒起来,不然钱都在奶手里,两个哥哥一辈子都别想娶到媳妇。” 第19章 初提 燕儿娘被陈春燕这个大胆的想法惊得说不出话来。 爷娘在,不分家,这是所有家族不成文的规矩,她女儿竟然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太吓人了。 “这话你千万别在你爹面前说,你爹会生气。” 陈春燕笑了,“娘,我知道了。” 听话听音,燕儿娘并不是不愿意分家,是燕儿爹不愿意分家啊。 老话说得好,盛世置地,乱世藏金,这话用在陈家上也非常试用,这乱糟糟的样子,不理顺了,不能置地,否则就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有了这个结论,陈春燕的眼神就开始在屋里转悠了。 到底把钱藏哪儿比较合适呢? 燕儿娘一抬头就看到了陈春燕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你瞧啥?” 陈春燕自然不能把她寻找藏钱之地的想法说出来,她念头一转,道:“大哥二哥虽不大聪明,但年纪也大了,加上我和秋儿眼见着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再在一个屋里住着,委实不妥,便琢磨着趁着还没有农忙把屋子隔一隔。” 燕儿娘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去年秋收完了,我就跟你们爹提了这事,后来有事耽误了,便忘了,索性等过几天天暖了,还没开始耕种,先把你们屋子隔出来,这屋子本来就不大,再隔一隔就更小了,你们只能将就着点儿住了。” 这可是正事,搞忘了一回,可忘不得第二回了,燕儿娘说完了,赶紧端着针线笸箩去了隔壁。 隔壁,燕儿爹正盘坐在床上编草鞋,那是他为开春下地准备的。 “啥事这么急,走路带风的?” 燕儿娘把东西一放,坐到炕上,“去年我跟你说过要隔一间屋子出来给燕儿和秋儿住,你咋忘了?” 燕儿爹手下一顿,便“嗨”一声继续编草鞋了。 “我咋可能忘!我跟娘提了,娘说家里没那个闲钱,两个女儿也是要嫁的,嫁了那屋子住起来不就宽松了么。” 燕儿娘气得心口疼,“你咋这么没脑子呢,让两个闺女跟两个该娶媳妇的儿子住一块儿,再过两年,说出去是能听的?还嫁人呢,怕是嫁不出去了!” 燕儿爹的脑子也反应了过来,“那咋办?要不我再去跟娘说说?” 燕儿娘的心口更疼了。 “你去吧,要是娘能答应,我把脑袋揪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燕儿爹不高兴了,“你咋说话呐,那可是咱娘,她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她其实说的也对,冬天得屯粮、屯菜,钱的确紧巴巴的,倒不是苛待咱们。” 燕儿娘心口疼得无法呼吸了。 “春天还要买种子呢,夏天要买肥,秋天要交税,反正一年四季都没钱!我懒得跟你说,你不心疼女儿,我心疼。” 燕儿娘气得转身就走,摔帘而出,这口气直到吃午饭都没消下来。 中午吃蛇肉,张氏盯得紧,一早就用漏勺捞干净了蛇肉放在单独一个盆里,等到人来齐了,她才开始分肉,以示公平。 所有人瞪着一双眼珠子看着张氏端着盆哗啦啦把肉杆进一个空碗里,都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都看好了啊,平分的,谁私底下也别说我不公平,多吃多占。” 第20章 钱来 两碗蛇肉看起来一样多,实际上却是有猫腻的,张氏手里那一碗,她提前摇了又摇,夯实了的,后来拨出去的那碗,却是松松散散,看着多,实则比张氏那碗少了起码二两。 可别小看这二两,要知道陈春燕出的主意可是张氏与陈老爷子吃一半,剩下的人分剩下来的那一半,多二两,这些人也能多沾点荤腥。 张氏端起那碗松散的蛇肉,往每个人碗里扒拉了一些,她这回倒是做得公平公正,反正每碗里的蛇肉瞧着都差不多。 她给小辈们分完了蛇肉,才端起她那碗紧实的蛇肉,往自己碗里扒拉了点,又挪到陈老爷子身边给陈老爷子扒拉了点,便将柜子打开,把碗锁了进去。 所有人:“……” 张氏也是做得出来,陈春燕捧着她,说让她与陈老爷子分一半蛇肉,她就真分一半蛇肉,让子孙们眼巴巴看着。 张氏被众人瞧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端起碗,筷子晃了一圈,“吃吧。” 陈修言撇撇嘴,端起两只碗就朝西屋走。 他来回跑了三趟,才把该送的饭送到哥哥姐姐手里,而他自己也端着碗陪哥哥姐姐吃,他啊,是不想待在堂屋跟其他人吃饭了,太受气。 吃罢了饭,午歇一会儿,就到了下午。 牛大花回来了,还带来了卖蛇的钱。 “这是你那份,统共五百六十文,老板说若还有每隔五天送一批过去。”她说起这事,脸上也全是笑意。 陈春燕比了个嘘的手势,又给陈修言使了个眼色,陈修言秒懂,一蹦,蹿出了西屋,正好看到陈冬梅轻手轻脚往这边走来。 “陈二妞,做个人!” 陈春燕听到动静,没忍住,避开牛大花翻了个白眼。 这家人,真是太讨厌了,生那么多都是奇葩,拿来干嘛,所以优生优育是对的! 陈冬梅不是个被抓了包就会服软脸红的人,她冷哼一声,上前要打陈修言。 “陈二妞也是你叫的,没大没小。” 陈修言滑不溜手,陈冬梅要打他,他便吐舌头跩屁股气陈冬梅,但就是不正面跟陈冬梅对上,就跟游戏里放风筝似的。 陈春燕掀开窗户看了眼,摇了摇头,说:“大花姐姐,对不住了,连口水都不能招待你喝。” 牛大花也不笨,立马懂了陈春燕的意思,“客气这些做啥,往后合作的日子还长着呐。” 两人相视一笑。 牛大花趁机告辞,“我走了,被你奶看到我来,怕是有得闹。” “大花姐姐慢走。” 牛大花笑笑,起身站到了门边,挑开帘子看了眼,见陈冬梅背对着她,她才朝陈春燕做了个手势,用口型道“走了”。 她出得门来,贴着墙根儿轻手轻脚出了院门。 陈修言见到门轻轻关上,呸了陈冬梅一口,迅速脱离战场,躲回了西屋。 门再一次在陈冬梅眼前关上,她这次倒是没被碰鼻子,却任由她怎么敲门,里面的人都不开,她又去开窗。 但……陈春燕早她一步将窗关死了。 陈春燕对外面的叫骂声充耳不闻,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五百六十文钱分成了七份。 第21章 藏钱 陈春燕当着小六和秋儿的面,将大头的钱装进了一个布袋子里,又把剩下的钱分成五份,他们兄弟姐妹五人一人一份。 她用气声说:“都把钱藏好了,秋儿你帮大哥二哥藏一下,以后两个哥哥的奖励就从这些钱里出。” 陈谷秋点点头。 陈春燕继续道:“把钱袋子藏到房梁上去。” 陈谷秋瞄了房梁一眼,估摸着踩到炕桌上还差一截,她索性把柜子里的被子抱了出来,拖着柜子到了房梁下,她踩了上去,踮脚去放钱袋,却还是差了一截,便又加上炕桌。 两个哥哥又不干了,她刚把炕桌放到柜子上,哥哥就把炕桌抓了回去,要是她人在上面,准保跌一大跟头。 “姐姐!” 陈春燕揉了揉太阳穴,遇上没办法讲道理的人,真是脑壳疼。 她忍着身上的疼痛,挪到哥哥身边,伸手去抓炕桌,刚刚挪动了一厘米,哥哥就把炕桌抓回去放在了远处。 陈春燕:“……” 还能不能好了! 外面的陈冬梅还在叫骂,还惊动了正屋里的人,得尽快将东西还原才行,不能引人生疑。 陈春燕戳了戳哥哥,“看着我。” 不是她有什么特殊爱好,非得强迫别人看着她,只是她知道,傻哥哥不看着人时,对他说话也白说,他是听不进去的。 傻哥哥缓缓抬头。 陈春燕:“这个桌子我要用,用完就放回来,你这样按着不放,是不对的,做错了事,要扣豆子,知道吗?” 傻大哥直直看着陈春燕,目光澄澈,好似听得很认真,陈春燕却知道,他根本没听懂。 陈春燕缓了口气,点了点桌子,“用一下,很快就放回原位。” 傻大哥还看着陈春燕,就是没有一点动作。 好无奈啊! 陈春燕决定换一种方式跟傻大哥沟通。 她挪开炕桌,傻大哥就伸手要抓,她伸手指着傻大哥,“不许动。” 傻大哥脾气上头,抬起手要打人。 陈春燕赶紧亮出豆子保命牌。 傻大哥收手不及,还是有一掌拍在了陈春燕手背上,当场就把陈春燕的手背打红了。 陈春燕手一翻,收回了豆子,“打人是不对的,这颗豆子没了。” 傻大哥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陈春燕的衣兜,好似要把衣兜盯出个窟窿似的。 陈春燕感受不到傻大哥的目光似的,抬手将炕桌放回了原位。 “看,这不是给你放回来了么。” 陈春燕再伸手抬开炕桌,再放回去,再抬开,再放回去,如此反复几次,确认傻大哥不会突然抢回炕桌,她才敢将炕桌递给陈谷秋。 傻大哥却还盯着陈春燕的衣兜。 陈春燕连连摇头,给傻大哥立规矩,“做对了事情才有豆子,你刚才做错了,没豆子!” 傻大哥急得又要打人。 陈春燕冷了脸,这个随便打人的毛病,一定要给傻大哥治好了才行。 虽说这年头有条件差的人家愿意把闺女嫁给傻子,可也不能完完全全害了人家啊,总得把傻哥哥教好了,做不到自主思考,起码得令行禁止吧。 这便是陈春燕的打算。 陈谷秋放好了钱袋,赶紧从柜子上退下来。 “小六赶紧来帮忙,我听见奶的脚步声了。” 第22章 不安 陈谷秋和陈小六两个把柜子搬回原处,胡乱地塞回被子。 那柜子太久没挪动过了,积了好多灰,这会子全留在了炕上。 奶已经到了门口,开始敲门了,来不及用炕帚,陈春燕心一横,一转身,躺在了陈年老灰上。 陈春燕:“……” 陈谷秋也顺势躺下,手从被子里伸出,抹了把额头的汗。 “开门,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陈修言做了个鬼脸,打开了门。 张氏立刻挤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带着得逞笑容的陈冬梅。 陈修言移开视线,不去看陈冬梅那小人得志的模样。 张氏的目光在屋里逡巡,方桌没异样,大柜子她刚搜过,里面也没啥东西,她的视线转到了炕上,炕柜打开了一条缝,还露出了一角被子。 她脱了鞋,毫不犹豫挤到炕上,把躺在旁边的陈谷秋都挤开了些,要是陈谷秋真受伤了,就这一下,就得二次受伤。 她打开炕柜,把被子抓了出来,拿在手里抖了抖,没什么东西掉出来,便把这床被子丢到了旁边,又把另一床被子抓了出来,仍旧没找到任何东西。 陈春燕仰面躺着,捂着自己的肚子,剩下那部分钱都藏在她的衣服里呐。 张氏怀疑地看着屋里的几个人。 “你们关着门在做什么?”语气仍是不好。 陈春燕脑袋一偏,朝陈修言看去。 陈修言鬼机灵,马上接收到了陈春燕的暗示。 “奶,不是我要关门啊,是陈二……二姐要打我,您瞧瞧给我挠的。”他说着拉下了领口,露出一片红。 陈冬梅当然没挠到他,他一直在放人风筝呢,而且就算挠到了,过了这么些时候了,那片红也该散了,毕竟又没破。 那片红是陈修言拉下领子的时候,自己趁机挠的。 张氏转过头对着陈冬梅怒目而视,甩手就打了陈冬梅一巴掌。 “你这挑拨是非的赔钱玩意儿。” 张氏是不待见大房这一大波人,但陈老爷子很看重陈修言,还曾提过开春后送陈修言去学堂启蒙。 陈冬梅这没眼色的欺负了别人也就罢了,居然欺负了陈修言,还挑的是陈老爷子在家的时候,不打她打哪个?! 陈冬梅痛得眼泪大滴大滴掉,却不敢哭出声,她也看出来了,奶是真生气了。 等张氏离开后,陈冬梅狠狠瞪向陈修言,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陈修言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等回过神,他心里发毛地拉住陈春燕的手。 “姐姐。” 陈春燕拍拍陈修言的手,“只准她欺负你,不准你还回去,天底下没这个道理,你别怕。” 陈冬梅怨毒地瞪了陈春燕好一会儿,才转身甩手走了。 这回她倒是没再放什么狠话,不过看那样子肯定憋着劲要找回场子。 陈春燕转头叮嘱弟弟和妹妹,“最近这段时间大家都当心些,陈二妞肯定会死盯着我们找茬的。” 她说完,目光移到了房梁上。 钱啊,藏在这里也不保险啊。 “小六,你待会儿去问问阿娘,隔房子的事情成不成得了。” 若成,她要找个机会在隔房子的墙里弄个夹层…… 第23章 搬屋 陈春燕很快就知晓了结果,隐隐有些失望。 阿娘的战力不行啊! 既然房子隔不成了,她便把目光转移到了紧挨着后门那两间半塌不塌的草屋上。 “后院的草屋以前是干什么用的?” 陈家穷成了这样,还有空屋子,这很不合理。 陈谷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陈春燕,眼里写满了“我不知道,你别问我”的心虚。 倒是陈修言往前一扑,胳膊肘撑在陈春燕身边,一脸八卦的模样,“我听奶跟老姑抱怨过,那茅屋里存过两口寿材,一口用了,后来还剩一口,她心里老大不乐意,觉得不吉利,爷不尊重她,还说爷心里一直想着那个女人,寿材都用的是跟那个女人一套的。” 那个女人? 这个用词相当微妙。 没想到啊,穷成这样,心里还有一抹白月光。 换成是陈春燕,她恐怕满脑子都是如何发家致富了。 陈春燕听到那两间草屋存过寿材,没什么反应,倒是陈谷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姐,你不会打那两间草屋的主意吧,怪吓人的。” 陈春燕偏过头看着陈谷秋,露出个阴惨惨的笑容,“呵呵,别怕,有我呐。” 陈谷秋又打了个寒颤。 三小只商量已定,便由明面上没受任何伤的陈修言出面劝说自家爹了。 陈修言的劝说简单粗暴,您不答应是吗,您不答应他就撒泼打滚,非得缠着您答应不可。 再加上张氏本来就膈应那两间草屋,且修缮草屋的成本不高,这事儿虽有波折,还是被敲定了下来。 燕儿娘是最后知道这事的,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 她拉着陈春燕的手说:“草屋没有炕,你们住在哪儿,冬天怎么过?” “今年的冬天已经快过去了,明年的冬天……明年再说呗。” 燕儿娘劝说不住陈春燕,只能拉着陈春燕又掉了一场眼泪。 草屋条件太差,陈冬梅也没来争,事情便顺利地进行了下去。 还没正式开始春耕,最近一段时间就是疏通沟渠、育苗,总的来说还很清闲,修缮草屋的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 燕儿爹是老实肯干派,每天有空就晒晒干草,再把干草扎捆,备用。 日子便一天天这么过下去了,陈春燕的伤也一天天好了起来,期间牛大花又给她送了几次钱,还一次比一次多,听说酒楼里的蛇肉卖得很好,要的量很大,钱自然就跟着多了起来。 陈春燕捏着一笔“巨款”,在春耕正式开始之前,带着陈谷秋住进了那两间草屋,她们俩一人一间。 陈春燕现在能够随意走动了,只是还不能用力,怕伤口有个反复,只不过抱个枕头啥的,还是可以的。 她抱着枕头,陈谷秋抱着铺盖卷,一起进了草屋。 陈谷秋左右看了看,草屋看上去挺简陋的,其实也都还好,毕竟是曾经存过寿材的地方,十分干燥,就是没窗户,显得有些阴暗罢了。 陈谷秋帮陈春燕铺好床,去另一间草屋放好自己的铺盖卷,又回西屋拿她和陈春燕的衣服。 “燕儿妹子。” 陈春燕出了草屋,就看到牛大花伸长了胳膊朝她挥手。 第24章 兔子 陈春燕瞄了前院一眼,快步出了后门。 前几天牛大花来给她送钱的时候,她就告诉了牛大花,她要搬到靠近后门的草屋,牛大花晓得来后门找她也是正常操作。 “大花姐,啥事?” “二狗子他们在山上抓了几只兔子,看那体型,都是成年兔子,你要吗?” 【成年雌兔繁殖期大概35天一窝,一窝在5到8只不等。建议一只雌兔一年生七窝。】 熟悉的siri女声在脑海中响起。 如此说来,雌兔繁殖能力相当强了,陈春燕算了算,一只雌兔一年能下大约五十只小兔子,而且兔子啊,吃浆浆草就可以。 “能凑出两对吗?” 一对指的就是一雌一雄,牛大花自然听懂了。 “这个不好说,你要的话,就跟我一起去挑,二狗子他们还等在山上呐。” 二狗子之前也常跟陈春燕本尊玩,大名叫啥,陈春燕本尊的记忆力也没有,姑且用二狗子叫着。 不过自打他跟陈冬梅在土地庙打了一架,又亲眼见证陈冬梅彪悍的战绩,他最近都绕着陈家走的,自然没来找过陈春燕。 “大花姐等我下,我去拿钱。” 【成年活兔50-380文一只】 “价格浮动区间怎么这么大?” 【不年不节时,便宜,需要祭祀时,则贵】 陈春燕忽然发现,其实农业信息系统还蛮好用的,至少比她想象中的好用。 当然了,她是不会夸的,夸了,就等于打了自己的脸。 她拿了三百文钱备用。 其实在她想来,应该二百文都用不到,几个毛孩子上山抓兔子为的就是赚几个零花钱,要价肯定比市价要低,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多带了一百文钱。 她揣好了钱,陈谷秋也抱着包袱过来了。 “姐,你哪儿去?” 最近这段时间陈冬梅盯她盯得相当紧,她都被锻炼出了反侦察意识。 要谈话,先去门外看一眼。 陈春燕站在门口,果然瞧见陈冬梅贼头贼脑靠近草屋。 “咳咳!” 陈冬梅抬头,看见陈春燕,晓得自己被发现了,重重哼了一声,扭着身子回了前院。 陈春燕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压低声音将她的计划说了一遍。 “姐,晒坝那边有几个别人不要的筐,就是破了点,不过补一补应该能用来养兔子。” 妹儿啊,可别小瞧的兔子,那牙齿厉害着呐,姐就被咬过,还留了一道疤。 “藤筐吗?藤筐的话不行,会被兔子咬烂。” 陈谷秋有些苦恼,“那怎么办?” “你拿几个铜板去向木匠叔买几根他不要的木材废料,记住,挑粗的,我们自己做一个兔窝。” “好。” “诶,等等,你叫上小六,让他带着大哥二哥出去偷偷捡些扁平的石头回来。” “要那个做啥?”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我先走了啊,大花姐还等在外面呢。” “姐你快去。” 陈春燕将钱袋子贴身挂在胸口,才出门与大花汇合了,一路上山。 牛大花晓得她的伤还没好全,一路上都帮扶着她,免得她再扯到伤口。 二狗子几个小崽并没有在山上,而是躲在靠近山脚一个凹下去的土坑里,他们逮的兔子都被捆了脚放在地上。 第25章 识兔 “你们怎么逮了这么老些?” 一眼看去,地上白的、灰的、麻的应有尽有,一共七只。 二狗子背靠着土坑,朝着牛大花和陈春燕骄傲的一笑。 “这几天这群兔子都在那片草地上打架,我们就在那边设了陷阱,正好抓到。” 陈春燕脑子里适时浮现出一句话,雪化了,春天来了,又到了小动物们繁殖的季节了。 既然在打架,就说明有雄兔也有雌兔,不然雄兔打架给谁看,就是不知道二狗子他们抓到雌兔没有。 兔子全都趴在地上,陈春燕也看不出来。 虽说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可她也不敢将兔子脚上的草绳解开呀,万一跑一只,可就算她的了。 “大花姐,你分得出来吗?” 牛大花走上前,拎起兔子,一只只摸过去,摸的都是肚子,摸完之后,指着地上的兔子,说:“这只和那只是雌兔,其余全是雄兔。” 这样的话,想要两对兔子的计划就泡汤了。 最荒唐败家的隋炀帝都说“女人者,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皆无不可”,可见要想兔生兔,兔再生兔,只有一对种兔是不行的。 牛大花看出了陈春燕的为难,“要不,你要吧,我就不要了。” 这怎么行! 买兔子的事还是牛大花通知她的,哪能她要了,牛大花反而不要了,没有这样办事的! 陈春燕提议,“不如我们一人要一对,等你的兔子下了小兔子,我们再交换只雌兔,你看怎么样?” “这样也行。” 敲定好了,牛大花便走过去抱起了两只雌兔,“你要哪只?” 陈春燕伸手去摸。 【雌兔,一岁零两个月】 她又伸手摸另外一只。 【雌兔,三岁零七个月】 农业信息系统竟然还有这个功能! 陈春燕在心里问了句:兔子多长寿命。 【兔子一般可活5-12年,大部分兔子可活七年】 也就是说活5年就死的是个别倒霉鬼,活到12年的那就是开挂了。 牛大花这人很好,陈春燕也不坑她,直说了她得到的信息。 “……就是这样,你要哪只?” 这回轮到牛大花纠结了。 一样的价钱,当然养一岁的划算了,但这不是坑了燕儿么。 牛大花将矛头指向二狗子,“你这兔子怎么卖?” “大花姐,我们忙活了那么些天,二十文钱总要给吧。” 牛大花摇头,“你们刚才也听见了,这只兔子都快四岁了,兔子大多只能活七年,运气不好说不定五年就死了,这只兔子的价格跟那只怎么都得不一样才行。” 二狗子想了想,笑嘻嘻说:“卖你十文一只也行,你得帮我们把剩下的兔子都卖掉。” 牛大花瞧了瞧,一堆兔子,她和陈春燕分了,也就剩三只。 她当下点头,“行,就这么说定了。” 言罢,她就把一岁多的兔子塞进了陈春燕怀里,“你要这只。” 陈春燕微微一笑,“成,我再去挑两只。” 她一上手,农业信息系统立刻报出了兔子的情况和年岁,相当方便。 雄兔里没有一岁多的,最小的就是三只两岁的,陈春燕将三只都指给牛大花看了。 牛大花扯开雄兔的腿看了看,挑了两只腿相对较长的,与陈春燕一人一只。 第26章 商量 付了钱,与二狗子几个讲好将剩下的兔子送到牛大花家里,陈春燕便和牛大花一起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牛大花突然开口问:“你准备把兔子养在哪里?” 陈春燕偏头回答:“家里?” 牛大花摇摇头,“藏不住。” 陈春燕蹙眉。 按照她的打算,是想将兔子养在草屋,她和陈谷秋轮流照看的,若是不能养在家里,她都不知道该养在哪里了。 “那养在哪里?” “村西外那个矮丘上不是有一片荒地么,去荒地的路上有几间废弃的破屋子,那里平常没人去,我准备把兔子养在那里。” 陈春燕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为了防家里人,把兔子养在外面,不就便宜了外人么。 忒不合算。 “万一丢了呢?” “丢不了,我找婶子家讨了一只土狗,凶着呢!你要么,我帮你讨一只去。” 一只狗看两只兔子,消耗得比赚的多,亏。 “算了,我先养家里吧,实在不行,我再找你帮忙。” “也行。” 牛大花是真的热心,回家路上,一直在跟陈春燕讲解如何合理有效地养兔,陈春燕受益不小。 到了后门,陈春燕贴在门缝上往里看了看,草屋前只有陈谷秋在忙活,并没有陈冬梅那个间谍的身影,陈春燕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姐。” “嘘。” 陈春燕闪身进了屋里。 屋里,大哥二哥小弟坐成一排,眼神放空,盯着一处一动不动。 “你们这是干啥?” “等你呐姐,我跟你说,大哥二哥死脑筋,我给的豆子他们不要,就等你回来给他们呐。” “我看看你的豆子。” 陈修言拿出了豆子。 豆子都是原色,没用草汁染过,难怪傻大哥傻二哥不要了。 这俩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啊。 说聪明吧,还真不聪明,说傻吧,又知道陈春燕给的承诺是绿豆子换零嘴……哎! 陈春燕想了想,决定跟傻大哥傻二哥再沟通一番,“哥,看着我。” 两个哥哥同时看来。 她拿出一文钱,又拿出一颗染好的豆子。 “十颗绿豆子等于一文钱,你们存了钱,可以买零嘴,还可以娶媳妇。现在把前段时间得的绿豆子拿出来,我给你们换钱。” 两个哥哥并没有听懂。 陈春燕用出洪荒之力,想了七八种解释方法,两个哥哥才勉强懂了,继而抠抠索索的从衣兜里拿出几颗豆子。 还好都是晒干了的黄豆,要是新鲜的,被他们那么存,早被压得稀巴烂了。 陈春燕数了数,两个哥哥的豆子是一样多的,换了铜钱还有剩。 她招呼站在门口放哨的陈谷秋,“秋儿,拿两根打络子的线来。” “哦!” 陈谷秋很快从隔壁的草屋里拿了两根墨绿色的线来,递给陈春燕后,又站回门口。 陈春燕拿出两枚铜钱,分别串进两根绳子里,再挂到两个哥哥的脖子上。 傻大哥摸摸胸口的铜钱,忽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傻二哥听到傻大哥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陈春燕翻出两个旧得毛边的荷包,将两个哥哥的豆子装进去还给他们。 这么一来,陈春燕就不需要染更多豆子了,手头的豆子就能循环利用了。 第27章 办法 两个傻哥哥拿到豆子相当满意,呵呵呵地笑。 陈春燕指挥他们站起来,他们也相当配合。 “姐,你准备把兔子养这儿啊,那多臭。” 陈春燕一巴掌拍在陈修言的脑袋上,“你得把它们看成钱,就不觉得臭了。” 陈修言捂着额头,“那些秀才老爷还说铜臭呢,可见钱也是臭的。” 陈春燕:“……” 陈春燕:“没钱就得喝西北风,西北风可香了,你喝吗?” 陈修言连连摇头,“不喝!哎,姐,你移那床干嘛?” “少废话,帮忙啊!” 这个床是燕儿爹自己拼的,用的全是木匠不要的木材废料,并不重,陈春燕陈修言加上陈谷秋三个人很快就把床挪开了,靠里的位置留出了三尺空地。 “小六,你去把阿爹修茅屋剩下的茅草抱来,记住,逼着点人啊。” “哎!” 陈修言撒丫子往外跑。 陈谷秋继续去放风,而陈春燕则将陈修言带着两个傻哥哥捡来的扁平石头搬进了屋里,细细铺在地面上,尽量少留空隙。 狡兔三窟啊,可见兔子打洞能力有多强了,要是空隙留大了,给兔子留下了发挥空间,搞不好转眼就少一只。 铺好了地面,陈春燕又将剩余的石头垒在外围,框出个宽三尺、长四尺的活动空间来。 弄好之后,她才将买来的木材废料用木楔子四横七纵地钉在一起,盖在兔窝上,最后压上两块石头才罢手。 剩下的茅草不少,陈修言跑了好几趟才搬完。 陈春燕领着陈修言和陈谷秋用麻绳将茅草捆成草帘。 “姐你是准备用这个将兔窝隔开?” 陈春燕点头。 “这样的话,从外面看根本发现不了后面还有个兔窝,反正兔子也不会叫。” 陈修言眼睛亮晶晶的,崇拜地看着陈春燕。 之前几天陈春燕还不能动时,就向阿爹讨教过扎草的手法,他当时还奇怪呢,姐好好的干嘛学这个,原来是有备无患啊。 他们扎草的手法与阿爹一般无二,又将草帘扎得结实,跟一堵草墙似的,只要往前一挡,别说兔窝了,啥窝其他人也看不见呐。 他们正忙得火热,前院,陈冬梅也忙得火热。 她本来没注意到陈修言,可陈修言来来回回跑了那么多趟,她想看不见都难。 她最近不受待见,一直被拘在奶身边做鞋子,这会子发现异常怎么可能不行动,她装作肚子痛要拉肚子,从正房退了出来。 先前陈修言是从那个方向过来了,又去了那边。 那边有什么? 陈冬梅顺着自己看到的大概路线走,就走到了堆柴草的地方。 家里有多少柴草,她从来没有关心过,不过地上散落着几根茅草,她很肯定这就是陈修言那臭小子弄下来的。 不管他有没有拿吧,反正动过了就是罪过。 呵呵。 她脑袋一甩,颠颠跑进了正屋里。 张氏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咋的,被屁嘣了啊。” 陈冬梅心情正好,根本不在意张氏嘲讽的语气。 她凑到张氏面前,“奶,不晓得哪个杀千刀的动了咱们家的柴草,柴草用完了,不要钱买的啊!” 第28章 搭窝 一家人都很了解张氏,知道张氏最在意的是什么。 陈冬梅一上来就抓到了奶的软肋,钱啊,只要涉及到这个,奶的战斗力能上天。 果然,张氏一听脸就垮了,丢掉手里的针线活,两只脚在炕上扒拉,人也快速滑到炕边,两脚一伸,灵巧地踩在了鞋子上。 张氏直奔放柴草的地方。 柴却是没少的。 搭火用的草呢? 好像真少了那么一些。 “谁干的?” 陈冬梅神情纠结,支支吾吾道:“没看真切,不过今儿只有小六往这个方向来过。” 她也是吃了教训,每回跟陈修言对上,她都讨不了好,说模糊点,奶去找陈修言麻烦,就算真不是陈修言,也怪不到她脑袋上不是。 张氏冷哼一声,转身站到院子里,指着西屋就骂了起来。 “吃我的,用我的哟,完了,还要拿我的哟,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才有这样不肖的子孙哟。” “天气还没暖和,就动我的柴,你们这是要冷死我呀,我活不了啦。” 乡下房子,根本不能指望它有隔音这项功能。 陈春燕几个待在后院都听到了张氏的叫骂。 听了第一句,他们还不晓得张氏在骂谁,待听到第二句,他们才了悟了,这是骂的他们呀。 不过不着急,反正骂都骂了,他们过去,张氏也不可能少骂两句,还不如赶紧将手里的活做完。 陈谷秋有些担心地看着陈春燕,“我们不过去,行吗?” 陈春燕手上不停,“有什么不行的,她又没有点名骂我,我干嘛过去,那不是自个儿对号入座了么。” 张氏叉着腰,又骂了几句,大房那几个小崽竟然没有一个露面。 她不信他们没听见,如此一想就更气了。 让她纡尊降贵去后院那个停过棺材的晦气茅屋是不可能的,她冷笑一声,去了厨房,拿出一口铁锅和一根擀面杖,哐哐就敲了起来。 陈春燕:“……” 她上辈子,加这辈子,前后两辈子,也就只遇到了陈家这几个奇葩人。 心好累,好想回家。 张氏用哐哐声作她骂声的bgm,陈春燕充耳不闻,有条不紊地编好了草帘,站到床上,将草帘于草屋的屋顶拴在一起。 她站远些瞧了瞧,又调整了一下,才拍拍手。 大功告成了。 为了不让人发现兔窝,她又把杂物都堆到床上,那床让人看了就想远离三尺,更别提挪开它了。 “离吃饭还早,我们去打点兔草回来。” 陈修言:??? 陈谷秋:??? 您认真的吗? 会不会被奶打死呀! 陈春燕没注意两小只的表情,她拿起地上的网兜,往肩上一甩,又把两个傻哥哥拉到床上坐了,当镇床石敢当,才朝后门走去。 一般情况下,张氏是不想惹两个傻哥哥的,傻子懂什么孝道啊,他们要打张氏,也就白打了,是以张氏顶多装作看不见他们,从不会主动招惹。 陈修言已经盲目信任陈春燕了,陈春燕说去打兔草,那就去。 陈谷秋想了想,跺跺脚也跟了上去。 第29章 准备 春天来了,山上各种野菜也冒了出来。 随处走,随处可见陈春燕之前说的浆浆草,那是一种贴地长的小草,叶片呈锯齿形,掐断它的茎后会流出白色的浆。 “姐,是采这种吗?” “对,就是这种。” 陈春燕又往前走了几步,扒拉开草丛,就看到了嫩嫩的刚冒头的折耳根。 大概还不到吃的时候,这些折耳根看上去又细又小的。 她想了想,一铲子深挖下去,尽量不损伤折耳根的根部,将菜连带着土一起装进了网兜里。 “姐你采这个干嘛,这个臭得很!” 陈春燕嘻嘻一笑,“这个可是好东西啊,我准备带回去种在草屋旁。” 陈修言相当嫌恶折耳根的味道,不过陈春燕说是好东西,他就信了,也加入了采折耳根的队伍。 折耳根学名鱼腥草,跟蒲公英一样,具有广谱抗生素的效果。 之前有一次陈春燕扁桃体发炎,还发起了低烧,她向来不喜欢吃药,便找了点蒲公英熬水喝,又喝了点红糖姜茶,发了一晚上汗,烧就退了。 而且她之前每到春天就浑身长豆豆,特别痒,学会吃折耳根之后,就再没长过。 是以这两种又好找,效果又好的草药,她都得备着点儿。 不过一路行来,暂时还没看见蒲公英,就先将折耳根弄到手再说。 三个人采草采得起劲,全然不知张氏的怒火已经八丈高了。 张氏在前院骂了一刻钟,大房的人一个都没出现,她压着怒火往后院走,走到夹道时,就看到有几个大妈趴在墙头看笑话,她的火顿时更大了,直接捡起地上的土块朝那几个大妈丢去。 “哎,我说,你讲不讲道理了,我又没去你家,你凭什么打我。” 张氏可不是好惹的,她骂架认了第二,方圆百里就没人敢认第一。 “我打我家的墙,你叫什么叫,你是我家的墙吗?” 墙外的大妈被气得翻白眼,到底没有再继续理论,反正她是理论不过的,何必自取其辱呢! 张氏一马当先,陈冬梅守在张氏身边,跟个贴身服侍的小太监似的。 陈竹心看着陈冬梅的背影撇嘴,她啊,是要做官太太的人,才不屑做出那么不雅的动作呢。 张氏冲到屋门口往里一瞧,只有两个傻子坐在里面。 她哼了声,转身去了隔壁屋,屋里没人。 她看了看东西,发现都是陈谷秋的,当下大手一挥,将陈谷秋的衣裳、裤子、针线笸箩全都扫到了地上。 不过她理智还在,没丢杯子。 衣裳、裤子摔不坏,丢到地上顶多恶心人,杯子丢到地上可是会坏的,坏了得她出钱买,她才不干这种事情。 拿着陈谷秋的东西发泄了好大一通,张氏才扭着身子出了门。 “去,给我抬张凳子过来,我就坐在这里等,我倒要瞧瞧他们几时回来。” “哎!”陈冬梅脆生生答应一声,一溜烟跑了。 只要能看陈春燕倒霉,她做什么都愿意,总之非常开心了。 还待在山上的三姐弟齐齐打了个喷嚏。 陈修言揉揉鼻子,嘟囔道:“这是谁在骂我们呐?” 第30章 还击 一人打了一兜兔草,欢欢喜喜回家,刚打开门,就看到张氏跟个煞星似的坐在草屋门口。 陈春燕:“……” 陈谷秋:“……” 陈修言:“……” 张氏语气不善,“哪儿去了?” 陈春燕拉了陈谷秋一下,往前走了好几步,凑到张氏身边笑嘻嘻说:“山上野菜发了,刚冒了个尖儿,吃起来肯定嫩,我们就去采了些回来加菜。” 张氏眼风一扫,落在网兜上,神色缓和了些。 “刚才叫你们怎么没人回答?” 陈春燕委屈巴巴,“奶,我们在山上呐,哪里听得见!” 一口气堵在了张氏胸口不上不下的。 陈冬梅冷哼一声,“你少胡乱扯,你说,咱们家的柴草哪儿去了?” 陈春燕满脸迷惑,“咱家柴草不堆在墙根儿下么,咋啦,不见啦?” “小六偷的柴草,你能不知道?” 陈春燕脸一板,转身喝问:“小六,你拿家里柴草了,做人可不能吃里扒外,把东西拿给外人。” 陈修言满脸慌乱,搓着手朝陈春燕走,等他看到陈春燕朝他挤眼睛,再把陈春燕刚才的话回想了一遍,他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他愤愤然赌咒发誓,“奶,我年纪虽然小,可也是知道事的,绝对干不出这种事情,要是我拿家里的东西贴给外人,叫我,叫我……被雷劈。” 张氏很是忌讳神神鬼鬼的东西,听到陈修言这样说,马上就信了,她转头,眼神似刀子刮向陈冬梅。 陈冬梅缩了缩脖子,“奶,我真看见了。” 张氏冷声骂:“你那两个大眼珠子还没鱼眼珠子好使,你看得见啥。”她说完,拉住陈竹心的手,“去帮娘烧点水,采点柚子叶来,娘要去晦气。” 陈春燕眨眨眼,没弄明白张氏为何要去晦气,这种行为当真有些超纲了。 等张氏走远,陈修言才嘀咕:“奶肯定进草屋了,这回陈二妞有得受了。” 陈春燕转头看向草屋,还好先前让两个哥哥坐镇,不然还不晓得会不会被奶察觉那两只兔子呐。 “啊!” 陈谷秋的惊呼声响起。 陈春燕和陈修言赶紧跑过去,就看到草屋二号满地狼藉。 “太过分了!” 陈谷秋赶紧拉住陈春燕,“姐,你少说两句吧,我都习惯了,奶生气不就是这样么,想翻谁的东西就翻谁的东西,想砸什么东西就砸什么东西。” 看到这一幕,陈春燕对张氏简直敬谢不敏,而她远离陈家的念头也越发强烈了。 陈春燕又不是封建大家长养出来的包子,受了气不找回场子不是她的风格。 她回了隔壁的草屋,跟两个傻哥哥如此这般吩咐了七八遍,确定两个傻哥哥听懂了,才让他们去执行。 两个傻哥哥晓得又有豆子拿了,兴奋得呵呵傻笑,步子飞快的朝前院走。 陈春燕将一兜兔草倒在地上,把挖来的折耳根挑了出来,剩下的草捡了部分丢到草帘后的兔窝里。 兔子察觉到动静,一蹦一跳地靠近,鼻子动了动,嘴巴一张便叼住一片叶子吃了起来。 而这时前院传来惊恐的呼喊声。 第31章 意外 傻大哥傻二哥冲进正屋就噼里啪啦一阵乱砸,看见什么丢什么,看见什么砸什么。 张氏哪里肯让他们砸,喝骂不止,还指挥陈竹心和陈冬梅去拦两个傻哥哥。 陈竹心和陈冬梅心里慌得不行,却不敢不听张氏的话,她们俩刚上前,就被兴奋的傻哥哥锤了两拳,一人捂着肩膀,一人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张氏气得脸色发青,她指着傻大哥的鼻尖,“养你还不如养条狗,狗还知道不咬自己的主人,你知道吗?” 傻大哥瞧见张氏身后还有个桌垫,伸手去扯那垫子。 张氏正跪坐在垫子上,傻大哥拉第一下没拉动,拉第二下时就加大了力气。 不都说傻人都有把傻力气么,傻大哥拉这一下垫子倒是被他拿在了手里,而张氏却被傻大哥拖到了地上,两个膝盖咚咚两声砸地,痛得张氏嗷嗷直叫唤。 陈二叔打开门就听到自家老娘的痛呼声,丢了农具,就朝正屋冲,正好看到自家老娘跪在傻大哥面前。 “陈修福你要翻了天不成!” 陈二叔赶紧伸手扶自家老娘。 张氏刚刚站稳,脸上还挂着眼泪,不说检查有没有伤到,反倒急着找回场子,“给我打他,打到他认错为止,他心里还有没有点人伦孝道了!” 陈二叔脑子一热,上手就打傻大哥。 傻大哥挨了一巴掌,狠狠瞪向陈二叔,陈二叔心里一咯噔,还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傻大哥两个拳头便先后落在了陈二叔身上。 陈二叔挨第一拳,只觉骨头都要碎了,挨第二拳,只觉五脏都要移位了。 傻二哥摔了一会儿东西,见平日里跟他很玩儿得来的傻大哥正挥着双拳,他不晓得傻大哥在干啥,只感觉非常好玩,他也想玩一玩,便凑了过去,用比傻大哥小两圈的拳头打陈二叔。 陈二叔都要被气吐血了,他心知这样不行,不死也要被这两个傻小子给打残了,赶紧求救。 “大哥,大哥,你家儿子要打死你弟弟了,你管不管啊!” 燕儿爹只比陈二叔慢一点点,这会子应该已经回家了。 燕儿爹确实已经回家了,却被从后院过来的陈春燕给拦个正着。 “阿爹你别去,哥哥生着气,谁劝得住啊,二叔他们都是大人了,不想挨打还不会跑么,等哥哥气出够了,自然就消停了。” 燕儿爹一脸为难。 在他看来弟弟正值壮年,挨小辈几下打没什么打紧的,他是怕娘在里面有个好歹。 陈春燕看出了燕儿爹的想法,“阿爹你别担心,只要二叔不拉着奶做挡箭牌,奶肯定不会有事的。” 燕儿爹有些犹豫。 燕儿娘也加入了拉住他的队伍,他也就只能作罢。 燕儿娘可是晓得的,自家儿子发起飙来,谁都劝不住,见谁打谁,不拘那是不是他亲老子。 陈春燕口中的那个不会有事的奶此时被陈竹心和陈冬梅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张氏两个膝盖痛得直抽冷气,“你们出去告诉陈敬贺,让他带着他的两个傻儿子滚蛋,这个家有我没他们,有他们没我。” 张氏的声音很大,站在院中的人都听到了,不止如此,就连趴在墙头看好戏的邻居也听到了。 陈春燕几不可查的弯了弯嘴角。 第32章 颠倒 这可是您让我们大房的人滚蛋的哦,您可别后悔。 陈春燕喜滋滋地想。 与她所期望的相反,张氏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她当然不是心疼大房的人,于她而言,大房早滚蛋早好,她是舍不得那三升麦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大房的人分了出去,她就没理由扣着那三升麦子了。 燕儿爹听到了张氏的话,一副受到了巨大打击的模样,他眼里含泪,踉跄着往正屋走。 “娘您这是说啥嘛,您有气,您打我这个做儿子的,我没有二话,可您要赶儿子走,儿子是不依的。” 张氏别别扭扭地转过身子,指着一地狼藉,“你好好看看,你生的好儿子干了什么事情,这个家是容不下他们了,如此不孝的子孙,生下来就该溺死在尿桶里。”说到生气处,他指着燕儿爹的鼻子,“这个家有他们没我,有我没他们,你自己选吧。” 燕儿爹跪到了地上,一下一下打自己的脸,打得很重,不多时两边脸都肿了。 “那两个混小子犯的错,我这个做爹的受了,还请娘原谅他们,别赶他们走,他们脑子从小就不聪明,出去只有饿死的份儿。” 张氏根本不为所动。 燕儿爹的巴掌声很响,陈春燕听见了,赶紧跑了进来,伸手就拉燕儿爹,燕儿爹却推开了她。 燕儿娘跟着陈春燕跑进了屋,正好看到燕儿爹推陈春燕。 燕儿娘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燕儿爹的后背上,“你咋打孩子呐!” 陈春燕还想去拉她阿爹,她却被两个傻哥哥拉住了衣袖,两个傻哥哥冲着她呵呵呵地笑。 陈春燕脱身不得,只好先安抚两个哥哥,她嘴里低声劝慰着,手却趁机往两个哥哥手里一人塞了一颗豆子。 傻哥哥捏捏,捏到颗圆乎乎的豆子,马上跟存珍宝似的放进了兜里。 “哥哥就站在这里别动。” 两个傻哥哥认真看着陈春燕,半晌才点了点头。 陈春燕松了口气,回到燕儿爹身边,抱住燕儿爹的手,“爹,您要打就打我和秋儿,哥哥闯下这祸是为我们闯的,您也别打自个儿了。” 燕儿爹停了手,傻傻愣愣地看着陈春燕,“啥意思?” 陈春燕揉着眼睛,好不容易把眼睛揉红了,才抽抽噎噎地道:“今天奶不晓得发什么脾气,把秋儿屋砸了,大哥二哥怕是觉得砸屋子很好玩,这才跟着奶回了正屋,又是一同砸。” 燕儿爹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氏,“娘,您砸秋儿屋干啥,她那么乖个孩子,不可能犯错的吧。” 张氏把眼睛一瞪,“你是在质疑为娘?” 刚刚走到门口的陈老爷子眉头蹙起,他远远就看到家里一堆人堵在正屋门口,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心道家里肯定出了事,他握着烟杆加紧走了几步,推开一堆不成器的小辈走了进去。 他扫了一眼地面,“这是干什么,家里遭贼了?” 张氏嘴巴一扁,正准备哭诉,陈春燕已经大声回话了。 “爷,是这样的,我们今天去山上采野菜,也不知道哪里惹奶不高兴了,奶砸了秋儿的屋子,被在我屋里玩耍的哥哥看见,以为是好玩的事情,便照着做了。奶正生气呐,您能不能帮阿爹说句好话,让奶别罚阿爹了。” 第33章 事发 这一番话堪称避重就轻的典范了。 张氏目光含毒地看向陈春燕,陈春燕恍若未觉,一双眼睛只盯着陈老爷子。 陈老爷子朝燕儿爹看去,只见燕儿爹两颊高高肿起,嘴角还挂着血丝。 用这么大的力打,牙齿恐怕都松动了吧。 他如是想着。 看到老伴的神情,张氏暗道不妙,赶紧说:“别听那妮子乱说,我的儿我不心疼吗,怎么可能这样罚他,是他自己看到屋里被砸了心慌,自己打的。” 陈老爷子神色莫测。 过了好半晌,才道:“这些年你照顾他们,辛苦了。刚听邻居说,你让老大带着修福和修明走,是不是?” 张氏面色大变,张张嘴想补救,却被陈老爷子摆手阻止了。 他接着道:“树大分支,现在孩子大了,分出去也是应该的。趁着还没有开始农忙,老大一家收拾收拾东西,找其他地方住,晚些时候,我去请里正过来做个见证,把你们分出去。” 燕儿爹有些不可置信,“爹,单分我们出去?” 总觉得这不是分家,这是被抛弃了。 张氏呵呵赔笑,“是啊,哪有这样的,这样说出去不是叫人笑话么。” 现在分出去,那三升麦子可算谁的! 陈老爷子将脸一板,“笑话什么,你们天天这样吵吵,才是叫人看了大笑话呢!别说了,我主意已定,多说没用。” 张氏蹙眉,不高兴地说:“这不还在议亲么,才议到一半,后一半媒婆找谁去议?” 陈老爷子看了张氏一眼,觉出点不对劲来,按照张氏对大房的不待见,不该对燕儿的婚事如此上心。 他坐到炕头,冷着声音说:“你老实说,这桩婚事里除了有三升麦子的事,还有没有别的事。” 别看张氏平时撒泼打滚的无人敢惹,那也是因为陈老爷子纵着她,陈老爷子不纵着了,她就软了。 她含含糊糊说:“老三这么老大年纪了,不是还没成婚么,这事儿搁我心里就是一块大石头,这块石头眼见着就要被挪开了,你可千万别坏事。” 陈老爷子的脸垮得更厉害了,却还记住门外一溜等着看他们家笑话的乡亲,才压低声音,“你竟然换婚,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他说着还用力戳了戳自己的面皮。 张氏以为搬出自家儿子老大难的婚事,陈老爷子就会服软,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现在世道不好,能够娶到媳妇就已经要偷笑了,谁会来嘲笑咱们,换婚怎么了,有的人家还共..妻呢!” 陈老爷子气得想打张氏,碍于小辈们都在,他不好出手,坐在炕头呼呼大喘气。 喘了半晌,他终于憋出一句,“我们岂是那种不要面皮的人家能比的,你要是执意要干这事,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媳妇。” 这就是要休妻了。 张氏面色大变,赶紧服软,“哪就能到那个地步,你是当家的,自然你说什么是什么,这婚事不做也罢。” 陈春燕松了一口气。 陈冬梅反倒急了,那可是到手的好日子啊,就这么飞了,她哪里能甘心。 她扑倒在炕边,“爷,让我嫁吧,我愿意嫁的,真的。” 第34章 定音 换婚的事情,陈老爷子已经定了性了,陈冬梅这个没脑子的,竟然还往上撞。 陈春燕出于道义,决定提醒一声,毕竟她也好几次把陈冬梅当炮仗使,炸出自己想要的效果了。 她拉了拉陈冬梅,“你当那起子会换婚的人家是啥好人家不成,赶紧收了这有的没的心思,少叫爷奶担心。” 陈冬梅只当陈春燕嫉妒她,她一甩胳膊,对陈春燕横眉,“要你管!你只比我大半年而已,少拿姐姐的范儿。” 陈老爷子狠狠瞪向陈冬梅。 陈冬梅缩了缩脖子,到底不敢再跟陈春燕呛声了。 陈老爷子很重规矩,陈家的人都知道,他在的时候连张氏都不敢放肆,更别说小辈们了。 他伸手指着陈冬梅,“这件事你想都别想。” 陈冬梅不干了,着急道:“爷,您要将大房分出去,我可就是家里的长孙女了,要出嫁,怎么也得我去,您说是不是。不提换婚的事,就当这事没有,咱家不也收了人家的聘礼了么。而且您上次说要重新议亲,奶正好没议,再议的时候,就议我吧。” 陈春燕无语看天。 张氏也知道这婚事里的关窍,被陈冬梅气得几乎七窍生烟。 陈春燕受了伤,她议亲的时候宁愿跳过陈冬梅,也要议陈谷秋,陈冬梅就不想想吗? 真是人头猪脑。 陈老爷子转头看着张氏,“你怎么回事?现在这桩婚事是落在秋儿身上的?一个十岁的小娃娃,他们家也好意思,这样的人家要不得!” 张氏还来不及解释,又被陈冬梅打断了。 陈冬梅趴到炕边,“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秋儿受伤的事情传了出去,媒人就没再上门,连婚期都没定下。爷,让媒人来吧,我嫁啊。” 陈春燕往后退了退,生怕被陈冬梅影响,拉低了智商。 这叫什么?这叫人要作死,谁都拦不住。 不管是陈春燕也好,陈老爷子也好,还是张氏也好,其实都在阻止陈冬梅,谁知道陈冬梅吃了秤砣铁了心,谁劝都不听。 二婶眼珠一转,扭着身子上前。 “爹,换婚也就是说起来不好听罢了。要不这样,您看啊,今年先把梅儿嫁过去,明年或者后年再让三叔娶媳妇,这不就没啥好说的了嘛。” 周家,她其实也有耳闻,可是个富户,冬日里炕都没熄过,那得烧多少柴啊。 啧啧,没见过上赶着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的娘。 陈春燕忍不住拉陈冬梅一眼,“周家着急忙慌的娶媳妇,我们这儿刚有点苗头,出了正月成不了婚,他们马上就撤了,显见这家人有问题。” 陈老爷子细细嚼陈春燕的话,还没嚼出个味儿来,陈冬梅又闹上了。 “我们陈周两家结亲,你要分出去,不嫁了,也看不得我好,不让我去过好日子。” 其实二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看向陈春燕的眼神就带上了些许玩味。 行行,你们才是一家人,我狗拿耗子了。 陈春燕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走回到燕儿娘身边。 陈老爷子挥挥手,“先吃饭,吃了饭,先去把里正和宿老找来,且把家分了,再来谈婚事。” 第35章 分家 分家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陈春燕有些雀跃。 燕儿爹却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儿了。 爹娘在不分家,这是他受到的教育。 现在却要分家了,在他看来,这就是爹娘不要他了。 燕儿娘偷偷捏了捏燕儿爹的掌心,又怕人看见,赶忙缩回了手。 燕儿爹掀起眼皮看燕儿娘,眼里没什么光彩。 陈春燕端着窝头进屋,就看到燕儿爹还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暗叹一声,走过去。 “阿爹,就算分了家,爹还是爹,娘还是娘,这点永远不会变。分家只是把事情理得更顺当些了而已。” 燕儿爹愣了愣,心里到底好受了些。 早些年,陈老爷子对他还抱着大希望,那时候家里还没有那么穷,还买过几本书,老爷子亲自给他启蒙,可他资质实在愚钝,一篇千字文反反复复教了十几遍都读不顺溜,陈老爷子就放弃了。 再后来,他娶了媳妇,陈老爷子又把希望放在了孙子辈上,谁知他一连生了两个瓜娃子,陈老爷子的失望可想而知,直到后来又生了小六,陈老爷子心里才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一直没搞懂,为什么陈老爷子一双眼一直盯着大房,老二也有儿子,还有三个,陈老爷子也没给他们启蒙,不过这话他却不敢问。 老二和老三够讨厌他的了。 思绪飘过,燕儿爹振作了些,坐到桌边,道:“爹,就算我分出去了,我也一样供养您。”他说完又望向张氏,隔着桌说,“娘,我也养您。” 张氏哼了声,不置可否。 陈老爷子略微有些不高兴,却没多说什么。 吃罢了饭,以免夜长梦多,碗都还没洗,陈修言就在陈春燕的授意下去请里正和宿老了。 过了两刻钟,里正和宿老上了门。 陈家只有陈老爷子喝茶,还是粗茶,这会子拿出招待客人,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起家里有晒干的梅花,陈老爷子便吩咐陈春燕去泡了几杯梅花茶过来。 陈春燕放下茶碗时,还说:“梅花化痰解毒,泡水喝可好了。” 这样既全了陈老爷子的面子,也让几位客人觉得熨帖。 果然,陈老爷子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陈春燕的目光就像是透过她在看其他什么人。 那种目光消失得很快,陈春燕再想捕捉探究时,陈老爷子已经别开了视线。 陈老爷子:“今天请各位来是做个见证,我要把我大儿子那一房分出去单过。” 里正看了宿老们一眼,有些惊疑不定,“敬贺那孩子我看着是个好的啊,难道说近几年变了,变得不孝了?” 陈老爷子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家的情况你们也晓得,人多口多,合在一起相互牵绊,谁也没过上好日子,我就想着趁着他们还年轻,不如放他们出去打拼,说不定日子还能过得好些。” 里正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是这样的话,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老爷子,分家就涉及到分家产,您想好怎么分了吗?” 饶是陈家没什么东西好分,可提到这茬时,从张氏开始,到陈小六为止,个个竖起了耳朵。 第36章 提议 陈老爷子倒是坦然,直言道:“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好分的,最值钱的也还是早年存下来的这几间大瓦房,总是要分一分的。地是佃来的,没什么好分的,这事儿上到底老大吃了亏,粮食多分些,再分些银钱,可好?” 张氏的脸都要气青了。 陈老爷子这句可好问的可不是她。 里正点点头,“这样分倒也公平,那些日常用着铺盖被褥啥的,也一应给他们吧。” 陈老爷子点头,“这个自然。” 陈春燕揪着衣服盘算。 这家这么分,他们没分到什么东西不说,还落下个名声,将来有个啥事,难免还得跟他们有些牵扯,倒不如什么都不要来得干净。 她凑到里正身边,“爷奶年纪大了需要养老,我们还年轻,吃点苦没什么,银钱粮食什么的,就别分给我们了,留着给爷奶吃。家里人口多,住得本来就很挤,我们既然分了出去,大瓦房就留着给弟弟们娶媳妇用吧。” 陈老爷子拍了桌子,“这像什么话!” 长子在他心里最重,如果不是怕长子留下不孝的名声,他都想带着剩余的人搬出这个院子,把大瓦房全留给长子。 陈春燕帮陈老爷子揉着肩,“这有啥的,我曾听学堂的先生说先苦后甜才是福,先生是有学问的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想来错不了,爷,您就别担心我们了,我们饿不着。” 先生说没说过这话,谁都不会跑去求证。 倒是陈老爷子听完后,陷入了沉思。 陈春燕观察着陈老爷子的神情,适时再加一把火,“学堂的先生讲过孟母三迁的故事,可见生活环境多么重要了。” 陈春燕的记忆里,每每家里人对上陈修言,都会吃亏,原因无他,全是因为陈老爷子偏疼,她眼下说这话,正是利用了陈老爷子对陈修言的看重。 陈老爷子沉吟着。 张氏紧张地看着他。 这副神情落在里正和几个宿老的眼中,都暗暗摇头。 陈老爷子终于开了口,“燕儿说得也有道理,只是这样一来,老大岂不是什么都没有。” 燕儿爹红着眼睛说:“孩儿不能时时侍奉在爹跟前,只盼望爹过得好,孩儿啥东西不要都成。” 陈老爷子摇头,“这不成!” 里正见这问题谈不拢,建议道:“既然老大家这么有孝心,依我看,老陈你就别犟着了,依了他们得了。只是出去生活不易,头三个月租房子的钱怎么都得给老大家出了,之后,他们是打工也好,帮人种地也罢,日子都能过下去了。” 陈春燕心说这三个月的租子钱都不用给,她实在是腻歪张氏,她也怕他们拿了这钱,回头张氏能站在院里骂他们半年,她才懒得听呢! 张氏:“家里哪有那么多钱!” 陈老爷子立马瞪了她一眼,家里多的钱没有,几百个租房子的钱还有,他心里有数。 陈春燕在心中暗暗翻白眼,她就知道张氏不愿意给! 她提议道:“哪就那么金贵还要租人家的房子了,村西外矮丘上不是有没人住的屋子么,我们趁着农闲,修一修,也能住。” 里正想了想,想起来了,“那屋子啊,那一片的地都荒了,二十几年前出去逃荒,到现在也没回来,你们住那儿也行,那地方现在是无主的了,只是如果要修房子,种地,这地得买下来才行。” 第37章 敲定 其实偷摸种也行,反正世道也不好,偷摸种了还不用交税,只是这话身为里正却不好说。 陈春燕顺嘴问了一句,“这地可贵?” 里正想了想,说:“上等良田五两银一亩,中等四两,下等三两,荒地应该更便宜,一两银子一亩也是有可能的。” 【龙桥荒地,一两银子一亩】 农业信息系统适时出来抢镜了。 它给出的价格与里正说的一致,应该是没问题了。 陈春燕盘算了一下银子,买一亩地绰绰有余,只是刚刚离开陈家,转头就买地,总是不好,张氏搞不好还要怀疑他们偷偷藏钱了。 她感慨了一句,“好贵,好贵。” 里正笑笑,不把她一个小孩子说的话放在心上。 张氏想把大房搬到破屋去住的事情敲定下来,赶紧道:“趁着大家还有空闲,得赶紧去修那屋,免得春日雨水多,住进去这儿也漏水,那儿也漏水就不好了。” 张氏自以为是聪明人,可在场的谁也不笨,她那点小心思马上就被看透了。 里正和宿老们轻咳几声,有些不自在。 陈老爷子终于忍无可忍,“敬贺是我的儿子!”语气很重。 张氏这才消停了,侧过身去,看了陈竹心一眼。 陈竹心赶紧上前几步,“爹您也别生气,娘也是好意,这不是怕大哥住着不舒服么。” “舒服,再舒服能有大瓦房住着舒服?!” 陈竹心也适时闭了嘴。 最后,在里正和宿老的见证下,陈家分了家,大房除了他们平日盖的被子,啥都没要。 陈春燕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她没少看电视剧,张氏那种老太太最擅长的就是讨厌谁,东西不给谁,养老时专门找谁。 她上辈子就见过这种人,平时有事的时候专门找女儿女婿,儿子去钓鱼打牌,都不找儿子办事,病了也专门找女儿伺候,等到分财产时,两套房子全给了儿子。 陈春燕觉得她得防着这一点,至少她得站在舆论的制高点上。 他们没有得陈家一点东西,将来这些人也别想来打他们的秋风,当然了,陈老爷子和张氏是例外,他们是长辈,有义务赡养他们。 里正和宿老一走,燕儿爹娘就缩进了屋子里收拾东西,陈春燕和陈谷秋两个刚刚才挪过地方,那些东西还在包袱皮里裹着,到时候拿了就能走,倒没啥可收拾的。 陈春燕拉着傻大哥和傻二哥坐到了草屋门口。 “哥,要是谁敢进屋子,你们就打,知道么?” 照例又给两个傻哥哥解释了很多遍,两个哥哥脸上也没啥反应,陈春燕只能姑且当他们听懂了。 陈春燕叫了陈修言,“去叫二狗子他们到榕树下集合。” 陈修言答应一声,手快脚快地跑了出去。 陈春燕拉着陈谷秋往外走。 陈谷秋有些怯怯的,“我也去啊?” “去啊。” 陈谷秋挠挠头,垂着脑袋跟着陈春燕往外走。 她们到榕树下时,其他人还没到,等了一会儿,陈修言先跑了过来。 他跑得汗流浃背的。 陈谷秋怕他着凉,赶紧拉帕子给他擦脸,“赶紧站到背风的地方来。” 陈修言点点头,等喘匀了气,才道:“他们马上就来。” 第38章 散播 平时耍得好的一伙人全到了。 陈春燕很有大姐头范儿的让大家都坐。 “今天我家发生的事情都听说了吧?” 屁大点的村子,又没什么娱乐项目,分家这么喜闻乐见的八卦,肯定跟插了六对翅膀似的,只消一两刻钟就能飞边整个村子。 果然,所有小屁孩都点了点头。 他们并没觉得听别人的八卦,讲别人的八卦有什么不好,点头点头非常自然。 陈春燕自然不会生气,不但不会生气,还要再添一把火。 “你们听到的肯定不全,我来给你们讲。” 陈春燕把分家怎么开始的,家又是怎么分的,再把他们大房什么东西都没要都讲了,细节处可清楚了,比这群小屁孩道听途说的清楚一万倍。 说完,她总结陈词,“事情就是这样。现在我有个忙要请你们帮,也不是别的,就把刚才你们听到的回家讲给你们的家人听,就行了,改明儿,我进城给你带饴糖吃。” 二狗子是晓得陈春燕有钱的一个人,立马表态,“有燕儿姐这句话,别说只讲给家人听,就是讲到别村去,也是干的。” 电光火石间,陈春燕想起个人,那是阿爹外嫁的妹子,也是十分孝顺的一个姑娘,别人倒也罢了,这事儿得传进大姑耳朵里才行。 而且吧这事不能从他们嘴里传过去,不管这事他们做得对不对,由他们来说,怎么听都像是挑拨离间。 她当即道:“有没有办法传到草场那边去?” 大姑嫁的汉子不种地,只养牛羊,一家人都住在草场那边。 二狗子皱着眉想了会儿,拍手道:“想起来了,可以让酒楼的人给草场那边来送货的人闲聊啊,多早晚能传过去不知道,总之肯定是能传过去的。” 陈春燕点头,“行,就这么办,这事儿成了,我谢谢你。” 二狗子挠挠头,“说这些做什么,都是一起玩大的。”他顿了顿又到,“你们现在不跟陈冬梅住一起了,我以后还来找你玩儿啊。” 二狗子这孩子挺不错的,陈春燕当即道:“好啊。” 几个小伙伴又叽叽咕咕了一阵才各自散去。 回到草屋,陈春燕又给兔子喂了点草,才去了前院。 西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燕儿爹娘都埋头收拾东西,没谁说话。 陈春燕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在她看来,有心思伤春悲秋的,都是因为工作不够饱和,累得脑子里啥也想不了了,就没空伤心难过了。 “阿爹,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对燕儿爹来讲,日子就是种地、除草、捉虫、浇水、施肥、收获,突然没有了地,他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燕儿爹茫然地看着陈春燕。 “阿爹,村西的荒地没人种,咱家其实可以先种再买,这种事情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纠的。那么大一片地,整理起来可费劲,哪有时间闲在家里。” “这能成?” “官老爷也不会闲到跑来看荒地有没有人种啊。” 历史上这种事情太多了,活不下去的人开荒种地,或者私自伐木屯田,管不过来的。 燕儿爹将信将疑。 陈春燕道:“这事儿不能摆在明面上说,我们偷偷干就成。” 第39章 劝说 燕儿爹是老实人,听了陈春燕的话连连摇头。 就连一向支持女儿的燕儿娘也颇不赞同。 “这事儿可干不得。” 这可真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陈春燕耐心劝说:“我们不是占公家便宜啊,那地本来就荒着,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我们种了,秋收再给公家交税,不就是了,若地的主人他日回来,我们再按照市价付他们租子就成,他们白得了租子,我们家也暂时有了糊口的活计,哪点不好。” 陈春燕没说的是,逃荒离开的人家多半是回不来了,一去二十几年,能回来早回来了,也不至于让一片良田荒成了杂草地。 燕儿爹和燕儿娘听陈春燕说得有理,只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到底哪里怪,他们也说不上来,最后陈春燕又劝说了一番,他们才犹犹豫豫答应下来。 燕儿爹心里还是没底,“那我明天先去翻地,如果有人反对,我就不去了。” 反对,什么样的反对才叫反对? 那一片荒地平时连看都没人看一眼,可他们家去动了,肯定有人说酸话,被人说两句就不种地了,这可不是她的风格。 她抓住机会给燕儿爹打预防针,“阿爹,这世上总有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咱们种地只管种咱们的,只要不是官家来人,咱们都甭管。” 燕儿爹为难了,“这能成吗?” 陈春燕重重点头,“能成。” 第二天一大早,陈春燕先带着两个傻哥哥去了荒地上。 牛大花看到陈春燕很是惊讶,“你不是说你不来么?” 陈春燕面露诧异,“大花姐姐不知道?” 牛大花迷茫了,“知道什么?” 陈春燕这才讲分家的事情讲了。 牛大花才道:“我们家的热闹还看不完呢,哪有那个心思去看别人家的热闹,这事儿我确实不知道。你们分家可签契书了?我听说别家都是要签的。” 陈春燕点点头,“签了的,盖的手印。” 牛大花松了口气,“签了就好,省得将来有事说不清楚。”她感慨一声,才说起自家的事,“我们家昨晚又闹了起来。” “咋的啦?” “我进城帮二狗子他们卖兔子,顺便扯了一根新头绳回来,还没戴呢,就被阿爹发现了,骂骂咧咧一晚上,说我不孝顺,藏了钱不孝敬他。”牛大花气呼呼的,“我不孝顺?我还不知道他,他有钱嘞,都存着给大弟娶媳妇,他从不想着我,我再不自己想着自己,将来的日子可咋办。” 她说完又拉住陈春燕的手,“看你投缘,我跟你说句真心话,这几年我的心是真的被伤透了,好几次都想绞了头发做姑子,就算不做姑子,也要自梳离开那个家。” 陈春燕拍拍牛大花的手,“大花姐,你都有自梳离家的勇气,还有啥做不成的。”她咬着嘴唇,吞吞吐吐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牛大花看出来了,直接问:“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你有啥话就直说,就算有不对的地方,我也不会真跟你生气。” 陈春燕咧咧嘴,小心问:“你看我大哥咋样?” 第40章 咋样 你、看、我、大、哥、咋、样。 这句话分开来,每个字都听得懂,合起来,牛大花就迷茫了。 燕儿的大哥是傻的啊,还能咋样? 牛大花怕说了实话叫陈春燕伤心,踌躇着半天没回答。 陈春燕知道让哪个正常姑娘跟个真?傻小子在一起都不会乐意,她补充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要是不乐意,就当我没提过,我们还是朋友。只是我得说一句,我哥他只是没人有耐心教,要教,他还是学得会的,跟他一起生活就是劳神一点,但不用担心他有花花肠子啊。” 她说完还朝牛大花眨眨眼。 牛大花完全惊呆了,现在的妹子都懂得这么多的吗? 陈春燕在跟牛大花说话,两个傻哥哥就一直抱着锄头呆呆站在原地看天,见陈春燕跑了过来,他们才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陈春燕,等待下一步指示。 陈春燕拉着两个傻哥哥走到荒地边,拿着一把锄头一下又一下去锄草,草被挖松了,她就用锄头把草刨到田埂上。 两个傻哥哥看得十分专心。 他们两个听话听不大明白,看动作倒是记得快,陈春燕挖了三株草再问他们,他们就点头表示懂了。 陈春燕把锄头递回给傻大哥,站在旁边看着。 傻大哥一语不发直接开始锄草,倒也锄得像模像样。 两个傻哥哥的力气比陈春燕大多了,锄草的速度飞快,陈春燕就跟在后头,看到兔子能吃的草就捡出来放到一边,兔子不能吃的全都堆在一起。 这些草还得废物利用,等晒干了,烧成草木灰,可以肥地。 自打陈春燕跟牛大花提了一嘴,牛大花在破房子那边喂兔子时,眼睛就一直往傻大哥身上瞟,见傻大哥真的会做事,她陷入了沉思。 她拖到这个年纪了,想嫁什么好人家已是不可能,要么给人做填房,一过去就做现成的娘,要么就是嫁给有各种毛病的人,与其嫁给没见过面的人,还不如考虑陈春燕的提议。 没见过面的人,谁知道是不是赌鬼,谁知道喝醉了酒会不会打人。 牛大花又看了傻大哥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回家去了,接下来几天她都失魂落魄的,这也都是后话了。 陈春燕丢出了那句话后,见牛大花不太乐意,便抛到了脑后,她连牛大花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他们忙得不亦乐乎,燕儿爹到时,他们已经除了小半亩荒地的草了。 “阿爹起迟了?” 燕儿爹身后还跟着燕儿娘、陈谷秋。 燕儿爹忙道:“怎么会,阿爹是去帮你爷奶的地翻土去了,那土还得翻几遍,好在人多翻得快。” 陈春燕撇嘴,东屋里一直躺着个二十几岁的陈老三不去下地,阿爹倒是巴巴地去,也不晓得那些人念不念他一声好。 陈春燕道:“地里有两个哥哥,阿爹先去修房子吧。” 燕儿娘听了这话赶紧伸长脖子去看,果真见到两个儿子在锄草,那动作虽然不大熟练,但确实是在锄草没错了。 她有些激动,立时红了眼眶。 第41章 下石 “当家的,你看到了吗,老天开眼了,老大老二终于开窍懂事了。” 陈春燕有些无语。 您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能懂事,不是老天开眼,是咱不懈努力啊,咱每天要花多少时间跟两个木头样的哥哥交流啊,别一句话否定掉咱的功劳啊。 陈春燕指指自己,“阿娘,我教的。” 燕儿娘一错愕,喷笑出声,“好,你教的,教得好。” 啧,这语气是不信还是咋的。 陈春燕也懒得多说了,他们要信鬼神就信吧,也没什么妨碍,等有妨碍的时候她一定会下死力气给他们掰回来的。 燕儿爹也很高兴,只是没说出来而已,但看他两只手连搓,便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激动了,直到他去砍木头修缮房子,脚都是发飘的。 燕儿娘和陈谷秋也加入锄草分草的行列,大家工作的速度又快了不少。 锄完两亩地的草,陈春燕看看日头,差不多中午了,便招呼大家回家。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回了陈家,却发现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好似没人在家一样。 陈春燕心下奇怪,跑到厨房里一看,灶台下的火还留有余温,这边说明火熄灭不久。 她又跑到堂屋里看了一眼,大家都不在。 “乱蹿什么,小心打坏什么东西,可是要你赔的。” 奶的声音从旁边那间屋里传来。 陈春燕吐吐舌头,扬声问:“奶你吃饭了吗?” “我这老婆子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不按时吃饭,一整天身体都不舒坦呐。” 好嘛,陈春燕懂了,这院儿里这么安静,敢情是人家全吃完了饭,歇午觉去了。 陈春燕转身往外走。 奶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既然分了家,东西昨天都已经分好了,你们就别动咱家的东西了,不然好说不好听啊。” 陈春燕:“……” 如果不是她如今也姓陈,她都想问候张氏全家了。 哦,晓得她要去用柴火,巴巴的就给她打预防针了,今天早上阿爹去帮忙干地里的活计时,你们再不让阿爹走开点呢! 陈春燕也是有志气的人,不用就不用,谁还会因为缺点柴就饿死不成。 她气呼呼往外走。 燕儿娘叫住了她,“等等,阿娘这里还有几个钱,你拿着,用得上的。” 她说着就从腰里掏出一个钱袋,抠出几个大钱来。 陈春燕想了想还是伸手接住了钱,她死咬着牙暗暗发誓,她一定要过得好,还要过得越来越好才行。 几个玩伴家里,只有二狗子家的家境最好,可能有余粮,她便哪儿都没去,径直去了二狗子家。 她站在二狗子家门口,边敲门边喊:“二狗子,二狗子你在不在?” “燕儿吗?二狗子出去疯玩了,不在家。” “姨,二狗子不在,我找您也行。” 孙婶子打开了门,“啥事啊?” 陈春燕不好意思地说:“婶儿,我想冲您买点粮食、柴火,如果有多余的碗,再借我几个,我下午就进城买去。” 孙婶子一琢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没吃饭吧,婶儿这里还有中午刚烙的饼,你赶紧来吃一个。” 陈春燕摇摇头,“不用了婶儿,阿爹阿娘还等在家里。” 孙婶子拉着陈春燕往里走,“嗨,不妨事,我拿东西装了,你边走边吃。” 第42章 对比 孙婶子拿出两个竹篮装了点三和面、两张油饼、碗、筷子、瓢,锅用草绳拴了给陈春燕背在背上,柴火用绳子系在腰间,拖在地上。 “燕儿,你也别嫌弃这锅,我们家除了这口,也腾不出别的锅了,虽说煮过猪食,可猪也没在这里面吃,你拿回去多洗两遍,不妨事的。” 别人肯借,肯想得这么周全,已经很不错了,陈春燕懂这个道理,她只有感谢的份儿。 “多谢婶子,我们会加紧置办这些东西的,尽快给婶儿还过来。” 孙婶子摸摸陈春燕的头,“不着急,你们家正是用钱的时候,等什么时候手头松快了,再去买这些东西,这些我们家也不紧着用,你们暂时用着罢。” 二狗子家条件稍微好些,却也不是什么富户,孙婶子给陈春燕他们家行方便,他们也不能受得理所应当,那句话他们听听就好,该置办的东西,也要抓紧置办。 离开孙家,陈春燕走在路上,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孙婶子和陈家人的对比太明显了,家里人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同乡,真叫人心寒。 哒哒哒哒,柴火在地上磕磕绊绊,撞到石头就哒一声。 陈春燕心里拧着劲儿,一次不停息地往前走,直到撞到个人才停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不看路。” 陈春燕抬起手背搓搓眼睛,抬眼一瞧,竟然是爷。 “爷。” 爷伸出手。 陈春燕犹豫了一下,把篮子递到了爷手里。 “借粮去了?” 陈春燕点头,“嗯。” 她便回话,便扯过柴火拎在手里。 陈老爷子看了陈家方向一眼,“怎的不向你奶讨?” 陈春燕紧抿着唇,不说话。 她心道,待会儿回到家,奶看到爷手里的东西不死抠着不放就算是好的了。 陈老爷子叹了口气,“你不要有那么大的怨气,你们分出去了也好,不要受家里不好的影响。我当初……”他摇摇头,“想岔了啊。” 哎! 陈春燕总觉得这里面有事,睁着一双大眼睛看陈老爷子。 陈老爷子却没有往下说的兴致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陈家。 陈老爷子把篮子递给陈春燕,迈步往正屋走。 张氏坐在正屋里听到响动,扬声说了一句,“走远点搭火,烟子熏人。” 陈老爷子撩开帘子,狠狠瞪着张氏。 张氏心虚地岔开话题,“今天下午怎的没有下棋。” 陈老爷子从腰间抽出烟袋丢到桌上,“我要是没有回来,还不晓得你是这样苛待老大一家的!” 张氏也怒了,“我对他还不够好吗?养他到这么大,还给他娶了媳妇,任谁都挑不出理了,你竟还骂我!这个家里,那么些个人,只有他,只有他读过书!我的儿子,我的孙子,连书长啥样都没见过,更别说认字儿了!” 陈老爷子狠命拍桌子,“这个院子里的哪个不是你的孩子,哪个又不是你的孙子!” 张氏自知失言,却不肯认错,梗着脖子道:“你看不上老二老三也就算了,小三小四小五你总该给他们启蒙吧,别一双眼睛只看得到小六。” 第43章 下步 听到门响,陈谷秋和陈修言跑出来帮陈春燕拿东西。 才刚接过东西就听到正屋里传来吵架时才有的响动,诡异的是,爷和奶都十分有默契地压低了声音,他们站在院儿里什么都听不到。 陈修言用眼神询问陈春燕,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陈春燕压低声音说:“别皮了,阿爹在家,小心挨打。” 陈修言吐了吐舌头,果然不再好奇。 姐弟三个把东西抱到了后院草屋那边,在草屋前生火做饭。 他们三个都听到张氏的警告了,自然不敢在前院做饭,不然中午这顿饭别想吃得清净了。 陈春燕忽地想起,篮子里还有两张油饼,虽冷了,看上去软哒哒的,不太可口,好歹能垫垫肚子。 “你们饿不饿?” 陈修言可怜巴巴地看着陈春燕,“饿。” 陈春燕打开篮子,递到陈修言面前,“油饼,快吃吧。” 陈修言拿出油饼撕了一小块,把剩下的一大块递到陈谷秋面前。 陈谷秋忙着和面,“姐不饿,你把饼拿去给两个哥哥吃,已经过了饭点这么久了,搞不好又要闹了。” 陈修言没动,看了陈春燕一眼,“姐,你吃吗?” 陈春燕吃气都快吃饱了,“不吃,你赶紧去吧。” 忙活了半天,还被迷了眼睛,火才终于被点着。 陈春燕挑了三根差不多长短的木柴用草绳捆成了个三脚架的式样,再把锅掉在架上,又往锅里添了些水。 锅盖还没盖上,燕儿娘就来了。 燕儿娘已经洗过了手,手上还沾着水,她甩了甩,接过陈谷秋手里的面团,径自揉了起来。 她的力气比陈谷秋大多了,面揉起来快,不多时,面就活泛起来。 她用碗盖住面团,这才跟两个女儿说起话来,“娘准备下午也去翻翻地,再去托牛大花给咱们带点种子,咱们先育苗。”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这日子过得太憋屈了,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陈谷秋也红了眼眶。 陈春燕冷笑一声道:“那群人生怕自己比别人干的多了点,得的比别人少了点儿,就这样式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咱们家好好过日子,总能把日子过起来,好叫他们羡慕,哼,他们羡慕都羡慕不来。” 燕儿娘和陈谷秋一听都噗嗤笑出了声,压抑的气氛这才消散了些。 又等了一会儿,燕儿娘揭开碗看了看,面已经被发好了。 陈春燕计算了一下时间,用老面发面比她用酵母发面慢一些。 燕儿娘熟练地切面,陈春燕和陈谷秋就站在旁边,拿起面团就搓圆了放进锅里蒸上。 咕…… 陈春燕看着自己的肚子,又笑了起来。 哎,气消了,肚子也饿了。 陈谷秋伸手摸摸陈春燕的肚子,“我去洗点野菜你吃吧?” 陈春燕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许多折耳根还没有吃。 她点点头,“折耳根留一半种到西村去,剩下的洗了,拌了下馒头。” 这里没有红辣椒,只有野山椒,虽然颜色不好看,可提味还是行的,拌出来的菜勉强能吃。 “哎!” 第44章 支开 简单的饭食端进屋时,东屋和正屋的人已经歇完了午觉。 陈冬梅伸着懒腰出来,还阴阳怪气地说:“吃什么好东西呐,我瞧瞧。” 陈春燕直接过去一掌把陈冬梅推到门外,还顺手关上了门。 陈冬梅鼻子都要气歪了。 在她看来,她能来看一眼西屋吃的什么东西,已算是纡尊降贵了,陈春燕竟然还给脸不要脸! 陈谷秋弱弱地看着陈春燕,有些羡慕。 她觉得能像陈春燕这样做事真的好爽。 陈春燕拿起个三和面馒头朝傻大哥扬了扬手,傻大哥搓了搓手,不晓得该不该接,在他的认知里,他已经吃过了午饭,再吃就是晚饭了,可天还没黑,吃晚饭又不大对。 “大哥,半张饼你就吃饱了啊?” 陈春燕正往嘴里塞馒头,吐词含含糊糊的。 傻大哥直勾勾看着馒头。 陈春燕又扬了扬手,“吃吧,我说给你的,你就可以吃。” 傻大哥接过馒头,又看了陈春燕一眼。 陈春燕点头,“吃吧。” 傻大哥这才忙把馒头往嘴里塞。 陈春燕又拿起个馒头递给傻二哥,傻二哥向来是看傻大哥行事的,傻大哥都吃上馒头了,傻二哥自然不会拒绝。 吃罢了饭,一家人分头行动,燕儿爹继续修房子,燕儿娘去找牛大花帮忙从县城里带东西,陈修言提着兜去采野菜和兔草,陈春燕则领着傻大哥和傻二哥去翻地。 陈谷秋本来也要跟着去的。 但陈春燕见陈冬梅一直探头探脑的,担心这人跑到草屋翻东翻西,其他东西还好说,要是翻出了兔子,怕是又有一场好闹。 毕竟这个家,除了张氏,不可能有人拿得出那么大一笔钱来买兔子了。 她便让陈谷秋留了下来。 路过陈冬梅身边时,她还故意说:“要我是你,我现在肯定没这么闲,我得琢磨春天得做件怎样的新衣裳才好。” 陈冬梅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分了家了,陈春燕就不是这个家的长孙女了,她才是! 家里做了衣服自然是要先给她穿的,而且她下头也没别的女孩子了,这么说做的衣裳从新到旧再到烂都是她的了。 这么一想,还挺兴奋的。 她顿时顾不上陈春燕了,一溜烟儿朝正屋跑去,去讨要她那套春天的新衣裳。 陈春燕笑了。 陈谷秋偏头看陈春燕,“姐,你笑啥?” 陈春燕摆手,“陈二妞又要挨骂了,这还不可乐么。” 她说完就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正给阿爹阿娘编草鞋的陈谷秋果然隐隐约约听到来自正屋的骂声。 陈谷秋低着头,“姐可真厉害,啥都知道。” 陈春燕指挥两个傻哥哥去翻另一块地,而她则把上午上午锄的草铺到空地上晾晒。 她往前走,脚被石头硌了一下,差点崴到脚。 她把石头捡起来一看,这石头还不小,这得丢出去吧,种多肉才需要在土里加石头,种粮食和菜应该不用吧。 【种子会被板结的大土块儿或者石头块压坏,翻地时应把大土块砸碎,清理掉石块。】 熟悉的机械女声又响了起来。 第45章 教导 种地还有这讲究,啧。 陈春燕感慨一声,顺手把石头丢到了田埂上。 她继续往前走,忽地她顿住了脚步。 她往两个傻哥哥那边跑去,“哥,哥,你们等等。” 两个傻哥哥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看来。 很好,最近两个傻哥哥都被她训练出了应激反应,听到她的声音都晓得要理人了。 她接过傻大哥手里的锄头,刨了刨地,刨出个大块的土块,她捡起来给傻大哥解说,“看到没,这种,叫土块,要用锄头砸烂。” 她往前走,没找到石块,又往后走,还是没找到石块。 这玩意儿真是不找的时候到处都是,真要找它了,就找不到了。 她拉着两个傻哥哥走了好远,才刨出一个石块,展示给傻哥哥看,“看到没,这种,叫石块,要丢到田埂上。” 两个傻哥哥满脸迷茫,也不知道是不理解啥叫石块,还是不理解啥是田埂。 陈春燕仰头望天,想了好一会儿,才又去田里翻了个大土块出来。 跟两个傻哥哥讲话,不能太抽象,越具体越好。 她左手拿着土块,右手拿着石块,让两个傻哥哥跟上。 两个傻哥哥依言跟上。 陈春燕在田埂上圈出一段来,她举了举右手石块,“如过遇到这种硬邦邦的,砸不碎的东西,就放到这里,这个圈里,明白吗?”她举了举左手的土块,“如果遇到这种就砸碎了,懂了吗?” 讲解的效果十分不明显,两个哥哥都是一副拧巴的模样。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说得更清楚呢? 陈春燕一拍自己的脑袋,真是笨啊,与其让两个哥哥分辨土块和石块,还不如更直接点。 她把土块放到地上,“哥,你砸一下。”她让傻大哥握住锄头,用手带着锄头往下砸,“这样,用力砸一下,对,你砸两下,看,砸开了,砸开了的,就用锄头这样碾碎。” 傻大哥脸上的拧巴终于消失了。 陈春燕心知有效果,又把石块放到地上,“哥你试试。” 傻大哥没动。 陈春燕又带着傻大哥砸了一遍,重复的还是之前的步骤,只两下而已。 “看,它没碎,没碎的,就丢到这个圈圈里。”她说着还在地上比划了一下。 她又去捡了几个土块和石块过来,耐心让两个哥哥都试了几遍,亲眼看到两个哥哥能够把石块放到她画的圈圈后,她才继续去铺草去了。 “姐!” 陈春燕一回头就看到了陈修言。 陈修言一个劲儿冲陈春燕招手。 陈春燕见他有事找她,便跟两个哥哥讲不要乱跑,才朝陈修言走过去。 “啥事?” “我上山打兔草时顺便捡了些柴回来,姐,你在哪家借的柴,我拿去还了,你放心,我跑了好几趟,捡的柴比你借的还多。” 有志气! 知道有借有还,还把还东西放在心上,这是好事儿,陈春燕觉得应当鼓励。 陈春燕揉了揉陈修言的脑袋,“这事儿你做得很好,真是长进了。” 陈修言嘿嘿嘿地笑:“都是跟姐学的。” 陈春燕:“我跟二狗子家借的东西,你去还柴的时候记得要跟孙婶子说谢谢啊。” “晓得了,姐,我先去了啊。” 陈修言一溜烟儿又跑了。 第46章 紧急 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来。 陈春燕头也没抬,说:“怎么跑得这样快,这就过来啦?” “燕儿妹妹再等谁?” 咦? 陈春燕抬起头,就看到牛大花提着一个瓦罐走了过来,瓦罐晃晃悠悠的,瓦罐口还摞着几只碗。 “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陈春燕抬起袖子抹了把汗,“大花姐你来得真是时候,正渴了呢!” 她接过碗喝了一口水,抬起头,就看到牛大花正往傻大哥那边看。 她心知这是牛大花对她的提议上了心,她并不准备趁机劝说,毕竟有的时候人会在别人的再三劝说下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嫁给一个明显有些傻的丈夫,这条路注定是不好走的,不管牛大花最后的决定如何,她都希望牛大花是在冷静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的。 牛大花收回目光就看到陈春燕在看她,尴尬地笑了两声,“你哥哥应该也渴了吧,我给他……们送点水去。” 陈春燕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别样的神情,她点点头,道:“我替哥哥谢谢你。” 牛大花松了一口气,“嗨,说那些干啥!” 她提着瓦罐晃晃悠悠过去了,她先倒了一碗水递到傻大哥面前,傻大哥头都没抬,根本当她不存在。 “喝水吗。” 傻大哥抬起头,看了牛大花一眼。 不认识。 他继续翻地。 牛大花求助式地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一口干了水,跑过来,她拉拉傻大哥,“哥,这是大花姐姐,她给咱们送水来,可以喝。” 傻大哥看看牛大花,接过碗,仰头喝水。 牛大花:“你教得很好啊,都知道不吃陌生人的东西了。” 陈春燕:“……” 她不是,她没有,她没有教过这个。 大概是真的渴了,喝得很急,两条水线顺着傻大哥的嘴角漏出,打湿了他的前襟。 牛大花笑着说:“别着急,还有呐。” 傻大哥喝完了,又睁大一双眼睛看着牛大花,牛大花又给他倒了一碗,他一连喝了三碗才不要了。 随后牛大花便去给傻二哥送,傻二哥老早就看到大哥喝了水,对牛大花便没什么防备心,接过水就喝了起来。 牛大花有些诧异,这个傻小子竟这么好搞定。 陈春燕解释:“二哥都是跟着大哥做事的。” 牛大花笑笑,“我去给你阿爹送些水。” 两人一同往田埂上走。 牛大花主动提起,“县里还没开始卖种子,要买的话得再等几天,你记得给你阿娘说一声啊。” 陈春燕点头,身后却突然传来嗯嗯啊啊的怪声,她循声看去,只见傻大哥夹着两条腿,很痛苦的样子。 这是咋了? 她赶紧跑回去,抓着大哥的手,“哥,你这是咋了?” 傻大哥的脸憋得通红,极难受的样子。 陈春燕着急起来,“你哪里不舒服,你说句话。” 傻大哥看着陈春燕,终于吐出一个字,“尿。” 陈春燕赶紧拉着傻大哥,“你赶紧跟我来。” 牛大花见到傻大哥这样,也猜到了原委,她的脸立时涨得通红。 她跟在陈春燕身边,踌躇道:“我去喊你阿爹吧。” 第47章 傻了 陈春燕看了一眼破房子那边,有些着急。 太远了啊,等阿爹过来,傻大哥肯定会尿裤子里,那样……脸就丢大了。 她脚步不停,不管了,先把傻大哥拖进林子里再说。 她边走边问:“大哥你晓得怎么脱裤子吗?” 说老实话,不管是陈春燕本尊也好,现在的陈春燕也罢,都没有注意过傻大哥是怎么上厕所的。 这不是不关心傻哥哥啊,这世上也没哪个妹妹那么变态,眼睛盯着自家哥哥上厕所了。 牛大花跟了上来,“你去不合适,要不我去吧。” 陈春燕暗道:你去更不合适。 她送傻大哥去上厕所,说出去虽然也不能听,但好歹还有血缘关系在,是她细心照顾兄长的一种表现,牛大花去算怎么回事啊,男女授受不亲啊! 她拒绝道:“谢谢你啊,不过不用了,传出去不好听。” 傻大哥打了个尿颤,显然是快憋不住了。 牛大花站在原地不动了。 终于进了树林。 傻大哥团团乱转。 陈春燕道:“这儿就可以。” 傻大哥又打了个尿颤,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陈春燕心道,傻大哥该不会还要个四四方方的地方吧? 如此想着,手却更快,一把把傻大哥推进了灌木丛里,这里虽不是四四方方的,好歹算是隐蔽空间。 她背着手往外走。 牛大花看到她,立刻问:“你把他丢里面啦?” 陈春燕点头,“不然呢,我还能帮他脱裤子不成?” 牛大花面皮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不妥。 陈春燕岔开话题,“顶多就是帮他洗条裤子,没事的。” 牛大花松了口气。 “我去给你阿爹送水了。” 陈春燕笑眯眯道谢,便站在林子外等,等了好半天,都不见傻大哥出来,她有些无奈,走进去看。 傻大哥站在灌木丛里,低头呆呆盯着自己的裤裆。 他的裤裆此时正滴滴答答的滴水。 终究还是尿裤子了么! 哎! 陈春燕拍拍傻大哥的胳膊,“大哥,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阿爹。” 傻大哥终于将视线移向陈春燕了。 陈春燕又说了句,“不要动。”这才离开。 她一走,傻大哥的视线又移回了湿哒哒的裤裆。 陈春燕一溜烟跑到破房子前面,燕儿爹正在锯木头。 “咋啦?” 陈春燕环视一圈,没见到牛大花,才道:“大哥尿裤子了,您赶紧去吧。” 燕儿爹丢了手里的活计,“这孩子!他在哪儿?” 陈春燕抬手一指,“前面的林子里,阿爹,你顺便去看看二哥啊,别也尿裤子里了。” 燕儿爹哎一声,拔腿朝荒地方向跑。 大儿子反正都尿裤子了,等一等没关系,得先去看二儿子,把二儿子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陈春燕也拔腿就跑,只不过是朝陈家跑。 她嘭一声推开后门,还吓了正在做晚饭的陈谷秋好大一跳。 “姐,咋了?” 陈春燕没空解释,跑到西屋里,翻出一条哥哥的裤子,便往外走。 等陈冬梅听到动静,跑出来看时,陈春燕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48章 原则 村西有一条河,穿村而过,村民平常的生活用水,灌溉用水都指望着这条河,入春后,雪水汇入河中,河中的水量大了不少,但也只及小腿而已。 燕儿爹挽起裤腿,把傻大哥的裤子拔了下来,将人拖进了河里,命令儿子蹲下。 傻二哥站在河岸上看,看到哥哥踩出来的水花,觉得十分好玩,啪啪拍着巴掌从河岸上冲了下来,来来回回把水踩得四处飞溅。 燕儿爹喝了几次,都没喝住,便由着傻儿子去了。 他用脏裤子沾水,帮傻儿子洗屁股,洗完之后,又顺便将裤子洗了,才上岸将裤子搭在树枝上。 他正准备拾点柴把裤子烤干,就听到了陈春燕的声音。 “阿爹,你在哪儿?” 燕儿爹瞄了两个儿子一眼,朝着声音的来向走去。 “这儿呐。” “阿爹,呐,哥的裤子。” 燕儿爹接了裤子,叮嘱:“你就别过去了。” 陈春燕笑笑,“我晚点过去。” 燕儿爹点头,“也行。” 陈春燕估计给傻大哥穿裤子快不了,她站在原地数了两百个数才慢慢悠悠地往河边走。 她过去时,燕儿爹刚把挂在树枝上的湿裤子取下来。 陈春燕:“阿爹怎的让二哥踩水玩?” 燕儿爹不以为意道:“那小子结实着呐,踩点水没关系,不会得风寒。” 陈春燕无语,她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 她虎着脸说:“哥哥不懂事,踩水玩惯了,觉得好玩,看到水就想踩一踩怎么办?现在水浅,可夏天呢?阿爹不觉得这样很危险么?” 听了陈春燕的话,燕儿爹才觉得不妥,他赶紧下去把傻二哥抓了上来。 二哥人傻劲儿大,跟燕儿爹莽,燕儿爹一时之间竟拿傻二哥没有办法,仓促间,还挨了傻二哥两拳。 陈春燕蹲到河边,“二哥,二哥!” 傻二哥与燕儿爹斗在了一起,无比酣畅,根本没听见陈春燕的喊声。 陈春燕捡起一块小石头朝傻二哥丢去。 傻二哥抬起了头,虎着脸就朝陈春燕走来,陈春燕翻手使出一招绿豆子大法。 傻二哥看见了豆子,体内那股翻涌暴躁的情绪才被安抚了下来。 傻二哥乖乖站到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说:“不可以到河里来,不可以踩水玩,做了,就不给豆子。” 傻二哥嗷嗷喊了几声。 陈春燕等他喊完了才问:“以后还踩水吗?” 傻二哥没有任何反应。 陈春燕把傻大哥叫了过来,“大哥,没踩水,很好,值得表扬,可以给个豆子。” 傻二哥眼巴巴看着她,她并不理会。 傻二哥有些着急,嗯嗯啊啊地说不出话,他看着陈春燕,陈春燕也看着他,过了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要。” 陈春燕指着河,“你踩了水,没有了。” 傻二哥终于明白陈春燕说了什么了,他愤怒地看着大哥,也指着河,那意思是傻大哥也进了河,凭什么傻大哥有! 陈春燕说:“大哥是阿爹领进去的,你不是,所以你没有。” 傻二哥还不依不饶指着河,甩手顿足的,只差打陈春燕了。 燕儿爹走过来,“你那是什么宝贝,给你哥哥一个呗。” 陈春燕看燕儿爹一眼,“这是原则问题,不给!” 第49章 重视 燕儿爹重重叹息一声,没一点当爹尊严的任由陈春燕去了,他也知道他管不了陈春燕,从前管不了,现在主意更大了,更加管不了了。 傻二哥见陈春燕真的不给他豆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双腿蹬地,蹬死了一片刚刚冒头的青草,他还不过瘾,又倒到地上翻滚起来,边翻滚边嚎。 陈春燕面无表情地靠树而站,静静看着傻二哥卖力表演。 撒泼打滚也是需要体力的,傻二哥翻滚一阵,目的没达到,倒把自己累了个够呛,他静静躺在地上,身上、头发上沾着草叶草汁,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又在地上躺了一会儿,估计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自行站了起来,继续傻乎乎看天。 哎! 陈春燕实在搞不懂傻二哥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甚至不确定,傻二哥是明白会哭的孩子也没糖吃,还是忘记了撒泼打滚的初衷了。 她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毕竟眼下傻二哥举着手,看着手上的草叶,有些迷茫,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弄上的。 哎! 跟在燕儿爹身后,陈春燕带着傻大哥和傻二哥一起往回走。 走到树林茂密之处,她突然叫住了燕儿爹,“阿爹。” 燕儿爹闻声驻足,疑惑看来。 陈春燕快走几步跟上,道:“阿爹教教大哥……吧,都到了要娶嫂子的年纪了。” 燕儿爹下意识教训道:“女孩子家家的,少把娶啊,嫁啊的挂嘴边,羞人。” 陈春燕讨好地笑笑,期待地看着燕儿爹。 燕儿爹没意识到这事的重要性,道:“平时小六都在家,让小六帮帮忙就行。” 陈春燕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小六也是会长大,会成家的,家里人多了,他难免有照顾不到的时候,那会儿哥哥怕是二十好几快三十了吧,再尿裤子,岂不叫人看笑话,叫小六为难?” 燕儿爹这个活得糊糊涂涂的,但有一点,他早已和燕儿娘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大儿子和二儿子将来还得靠着小儿子,他们两个老人,肯定会比孩子先走一步,孩子靠他们是靠不住的。 这会子听到陈春燕说这事将来会上升到让小六为难的程度,燕儿爹立马就重视起来。 一次两次为难没什么,次数一多,就算是亲兄弟,也会觉得烦。 燕儿爹:“你说得对,是该教了,可怎么教呢?” 陈春燕提醒,“阿爹就把两个哥哥当成一两岁的小孩子,一遍遍教,让他们一遍遍重复,直到他们学会为止。这事儿我不好教,还得辛苦阿爹了。” 燕儿爹似懂非懂地挠挠头,拖着两个儿子去了灌木比较茂密的地方。 陈春燕一个人往回走,边走便捡枯枝,等走到田埂边时,手里已抱了一大捧了。 “姐你哪儿去了,我等你半天了!” 陈修言一见到陈春燕露面便朝陈春燕跑了过来。 陈春燕拿出帕子给陈修言擦汗,“瞧你跑得满头汗,当心着凉。” 陈修言眼睛亮晶晶的,“阿姐快别管我了,许大夫找你呐。” “找我?”陈春燕诧异,“啥事?” 陈修言挤挤眼睛,“好事。” 第50章 敲定 陈春燕不晓得阿爹教傻哥哥教到哪一步了,也不好跑过去瞧,便将手拢在唇边,朝那边喊。 “阿爹,许大夫找我,我回去一趟。” 如此喊了三遍,才等来了燕儿爹的回应。 “去吧,好好听许大夫的话,别给人添麻烦。” 陈春燕只好又扯着嗓子吼:“晓得啦!” 陈春燕和陈修言两个匆匆往坡下走,陈春燕转弯往陈家去的时候,陈修言叫住了她。 “姐,走这边,许大夫的马车停在村口,没进来。” 陈春燕琢磨了一下,便晓得许大夫找她为何不去陈家了,陈家那几副颜色,她自个儿都不想看呐。 匆匆到了村口,许大夫家的马车夫早已站在车边翘首以盼了,想是等得不耐烦了。 马车夫是见过陈春燕的,看到她露头,赶紧招手,“赶紧的,我们家老爷还有事呐!” 陈春燕一路跑过来,有些累,刚走两步休息一下就被马车夫看到了,只好咬着牙快跑过去。 她站在车边喘了口气,笑眯眯问:“许大夫找我啊?” 许大夫撩起车帘,“前段时间我见你懂些药理,于医道上颇有灵性,我的药童最近要供痘娘娘,若你无事,便来帮我几天忙吧。” 马车夫一脸“陈春燕你捡了大便宜”的模样,恨不得替陈春燕答应下来。 许大夫一共没带过几个学徒,可带过的已成了一方受人尊敬的大夫了,就算不是正经学徒,只是个药童,懂点药理,乡里乡亲的谁不尊敬啊。 陈春燕却比马车夫想得多,许大夫是十里八村唯一的大夫,他要找药童,大把人家送孩子过去给他挑了,她陈春燕也有自知之明,断不会以为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叫许大夫看重的。 许大夫明显是听说了她家的事情,才好心帮忙罢了。 人情不好欠,她想了想,觉得这情吧,她应该能还上。 她郑重道:“多谢许大夫帮扶,燕儿铭记于心,定不敢忘。” 许大夫顿觉没有看错人,他看出陈春燕是重情重义之人,果然是。 他捻须道:“你明日到县里来,帮我处理药材。” 他故意没说具体时间,就想看看陈春燕何时会到,勤快与否立见分晓。 陈春燕郑重点头,目送许大夫的马车离开,陈春燕才揉着胳膊往回走,走了几步,她顿住脚。 “待会儿如果阿爹问起来,你就说许大夫来看看我的伤好全了没,做药童的事情,你半个字都不要提。” 他们家还没正式从陈家搬出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陈春燕觉得事情能少一桩便少一桩吧。 至于可能出现什么麻烦,她猜测不到,毕竟陈家的人脑子都有奇葩。 时间本就晚了,陈春燕就没再去荒地那边,而是直接回了陈家。 从后门进去,陈谷秋却不在,馒头倒是蒸好了。 陈春燕心中奇怪,便往前院走,陈修言自然也跟了上去。 西屋没有人。 陈春燕一回头就看到陈修言贴在正屋墙根下朝她招手。 她走过去,耳朵刚刚贴上窗户就听到了奶的声音。 “……我挺喜欢秋儿的,就让秋儿留在我身边吧……” 第51章 歹心 喜欢秋儿? 哈哈哈哈,这可是陈春燕来到这个世界后听得最好笑的笑话了。 陈春燕直接打帘进去,一眼便看到张氏微微倾身,紧紧拉着陈谷秋的手,脸上的表情难得的柔和,一脸希冀地看着燕儿娘。 就说嘛,燕儿娘去找牛大花带种子,结果牛大花都在荒地那边露过面了,却愣是没看到燕儿娘的身影,感情燕儿娘被家里的人绊住了手脚。 陈春燕有些恶心张氏,是以说话时根本没替张氏遮掩,直接道:“奶,婚事还没退呐?” 张氏面皮一僵。 这段时间以来,她深刻体会了一番陈春燕的难缠,她却没想到陈春燕难缠到这个地步,竟只是看到她拉着陈谷秋说话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抱歉啊,这不是陈春燕难缠,实在是张氏想换婚的想法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张氏冷了脸,“这些是也是你一个小孩子能问的?” 陈春燕笑笑,“咱家也不是书香门第,也没有把‘庶女’养在老夫人身边的规矩,且不说大房已是要分出去了,就说秋儿爹娘俱在,更是正经嫡女,实在没道理养在您身边,您说是吗?” 大户人家到底是什么规矩,陈春燕也不太清楚,她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认知都是从小说里看来的,不过这也能唬住足不出户的张氏了。 果然,张氏卡住了。 陈春燕乘胜追击,“您要把秋儿留在身边说起来也是爱护她。” 张氏正想接一句“是啊”,却被陈春燕截断了,她说:“但要是秋儿留在老宅这边一段时间之后,忽然成了换婚的对象,被嫁到了周家,别人再说起这件事,那就不是说您老爱护她了,指不定得戳着您的脊梁骨说,拿孙女去给儿子换媳妇,才故意将人扣下来的。 “这说出去多不好听啊,爷是最要面子的人,要是听到这话,再气出个好歹来,家里人没人敢说您一句不是,外面的人却不知道要如何说了。” 张氏的脸憋得通红,一副陈春燕再多说一句话,她就要厥过去的模样。 陈春燕见好就收,吩咐陈谷秋,“赶紧回去准备晚饭,没见到饭点了么,待会儿正房开饭,人家是让你吃呢,还是不让你吃呢?不让你吃吧,你眼巴巴看着,怪可怜,让你吃吧,人家可得心疼半天。” 陈谷秋差点笑出声来。 姐真是把奶的心里活动完全把握住了,厉害啊。 两姐妹走了,燕儿娘自然也没留下来的道理,更何况张氏还用要吃人的眼神看着她,她心里发毛,跟在两姐妹身后就跑了。 张氏抓起身边的垫子丢到了地上,砸得门帘都动了一下。 陈春燕回头看着发出闷响的门帘,撇撇嘴,谁还不是小公举是咋的,非得惯着你! 第二天,陈春燕天不亮就起了,洗漱完毕,拿了个昨晚刻意留的馒头,交代了陈谷秋一声便出了门。 天还没亮,她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到底觉得不太安全,便带上了傻大哥。 至于为什么带傻大哥而不是傻二哥,自然是因为昨天她问过阿爹了,阿爹说大傻哥学会自己上厕所了。 第52章 种子 傻大哥睡得迷迷瞪瞪的,被陈春燕叫醒了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通脾气吵醒了正屋和东屋里的人,傻大哥都没有收敛,一直将这口气延续到了出门,延续到了出村,延续到了县城里。 他一路上吵醒了半个村子,挨了一路的骂,依然故我,这便是傻子的好处了。 进了县城,傻大哥闻到包子的香味儿,便收了声,眼睛直勾勾看着人家冒着热气儿的蒸笼,走不动道。 陈春燕看得好笑,又有些心酸,她拉着傻大哥走过去。 “老板,你这包子怎么卖?” 老板正在揉面,抽空回答:“一文钱一个,不过锅里的刚蒸上不久,还得等会儿才能好。” 陈春燕偏头看着傻大哥,“等等?” 傻大哥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她,忽然道:“等等。” 哎! 您说话的这技能点亮的条件很明确啊,回回都是因为想吃东西才开口,啧啧。 陈春燕笑笑,从傻大哥衣服里拽出红绳,捏着钱说:“这个可以换那个。” 也许是听懂了换字,傻大哥激动地扯绳子,要赶紧换包子。 陈春燕拍拍他的手,让他别急,示意他蹲下来,她帮他解绳结。 她把那一文钱取下来放到傻大哥手里,傻大哥立刻哎哎叫着,让老板帮他换包子。 老板听傻大哥叫得惨,赶紧擦擦手,跑过来掀开笼屉看了眼,“我瞧瞧好没好。”他伸手戳了一下,包子皮暄软,瞬间回弹,这便是熟了。 他赶紧拿出半张荷叶包了递给傻大哥,再收了傻大哥手里的钱。 傻大哥咬了一口包子,眼睛都直了,这东西太好吃了,他又看看老板的方向,他是想看钱,可老板已经收好了,他自然什么都没看到。 但他单纯的心思里已经埋进了一颗种子,钱是好东西,可以换包子。 傻大哥吃包子吃得很快,嗷呜嗷呜几口,包子就被吃得只剩个边角,他盯着这个边角瞧了很久,最后小心翼翼地把边角往衣襟里一塞,拍拍胸口满意了。 陈春燕:??? 这是干啥呢? 她盯着傻大哥看了好久,傻大哥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她也笑笑,没去问傻大哥行为的意义,反正问也问不出来个啥。 他们走到许大夫医馆时,医馆还没有开门,陈春燕便带着傻大哥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又等了一会儿,身后才传来取门板的声音,她才赶紧把傻大哥拉起来,以免妨碍人家做事。 门板刚被取下,学徒便看到门外站着两个人,他还惊了一下,又怕对方家里有人得急症,赶紧问:“这是怎么了?” 陈春燕赧然地笑笑,“我是许大夫昨儿新招的药童,出门太早,天还没亮,怕路上不安全,便带着哥哥一起,以后天亮得早了,我便自己一个人来了。” 学徒恍然大悟,点点头,道:“是你啊,来得这么早!师父和师娘还在用早饭呢!” 别人吃饭的时候找来非常没有礼貌,陈春燕便道:“我在这里等吧。” 学徒笑着说:“你在这里等干啥呀,你进来,跟着我,铺子里刚到了一批黄芪,得全部切片了,待会儿你就看我怎么切的,你照着切就行。” 第53章 提点 学徒唰唰唰几下,一节一米左右的黄芪便快速变成了差不多长短的药片。 “这么切,切这么长,看明白了吗?” 学徒拎起一片让陈春燕仔细看。 陈春燕点点头。 学徒便让开位置,示意她来试试。 陈春燕学着学徒的样子握刀,深吸了几口气,缓缓下刀,移动了一下黄芪,看准了长短,再下第二刀。 她的速度很慢,神情却极为认真。 学徒看得点点头,道:“就这么切啊,我先去忙了。” 切药虽然都是重复性动作,但真的很累,胳膊没多久就酸了,陈春燕甩甩手,一言不发继续切药。 “知道黄芪有什么作用吗?” 陈春燕一抬头就看到许大夫站在前方不远处。 这人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想了想道:“可以拿来炖鸡。” 许大夫被噎着了,过了半晌才道:“这么回答也没错,不过我问的是它可以治疗什么病症。” 陈春燕挠了挠头,“大概可以补气?” 许大夫笑了,“你能知道这个已经很不错了。听好了,我只说一遍,黄芪味甘,性微温;归脾、肺经。可以补气固表,托毒排脓,利尿,生肌……你回家前到我这里背一遍,记住了,就可以拿今天的工钱,记不住工钱减半。” 啊??? 陈春燕惊呆了,还能这样的吗? 不过她随即就反应了过来,许大夫这是刻意教导她呢! 她立刻站直了身体,鞠了个躬,“多谢许大夫指点,我会好好记的。” 许大夫笑呵呵地走了。 陈春燕的记性不算特别好,她怕忘记,趁着刚听过一遍,热乎劲儿还在,便又赶紧背了三遍,确定短时间内不会忘记了,她才继续切药。 药切到第十根,她又将黄芪的药性和药用价值背了一遍,稍微有些卡壳,她便多背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了,才继续切药,等切到第十根,她便又开始背黄芪的药性和药用价值,如此反复几次之前的过程,她背得熟练些了,便规定自己切三十根黄芪背一遍内容,时间间隔逐渐拉长。 一个时辰后,那短短的内容,她已记得滚瓜烂熟了。 许大夫偶尔得空了,便来看看她,也不出声,就那么看着,见她嘴里嘀嘀咕咕的,多看几次后,便猜到了她背诵的方法,心中很是满意,不怕没天赋,就怕不努力,她肯努力,这非常好。 快到中午时,陈春燕便带着傻大哥离开了医馆。 许大夫明显已经是在帮她的忙了,她来了,还带来了傻大哥,中午还要在人医馆里蹭一顿饭,这实在不像话,人家又不欠她的。 她便琢磨着带傻大哥去买两个窝窝头来吃。 早晨卖包子的摊子还没收,她让傻大哥坐好,自己去买了四个窝头,窝头比包子便宜,一文钱两个,还非常大个,目测她连一个都吃不完。 东西来了就吃,傻大哥啥也不想,吃嘛嘛香。 “哎,燕儿,你跑什么呀,我找你半天了!” 陈春燕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医馆学徒,“啥事?”她有些紧张,如果那些黄芪有哪里不对了,她可赔不起。 第54章 连翘 陈春燕有些紧张地问:“咋啦?” 学徒小哥,擦着额头的细汗,说:“哎,医馆管饭,我师父刚还问你呢,你怎么就跑了。” 陈春燕笑笑,“医馆就算要管饭,也管的是我的饭,我大哥不还在这呢嘛,怎么好意思占许大夫便宜。” 学徒小哥跺跺脚,“你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我师父是那么抠门的人么,不过是几顿饭。昨儿师父还在说,最近天亮得晚,黑得早,你肯定要找人陪你,特地让厨房多准备一个人的饭,你倒跟这儿客气起来了。走吧,走吧,赶紧的,我们这些人都在等你吃饭呐。” 这话倒说得陈春燕不好意思了。 她要是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当即去拉傻大哥。 傻大哥一双眼睛黏在大窝头上,陈春燕拉他他就走,眼神却坚决不离开大窝头。 医馆吃饭,许大夫和许夫人在屋里单独吃,剩下的许大夫的孩子们、学徒、药童和杂役都在一块儿吃。 许大夫向来把自己的孩子当徒弟看,是以并没有给特殊关照,让孩子与学徒、药童他们一块吃,学徒、药童们吃什么,他的孩子们也吃什么。 陈春燕跟着学徒小哥回到医馆时,许大夫的小女儿赶紧招手叫她。 “哎,赶紧的,我都快饿死了,我们不晓得你的口味,你看看吃不吃得惯,吃不惯明儿备一样你爱吃的。” 许大夫的女儿很是豪爽,现在才算是正式见第一面,跟陈春燕说话的口吻却已经格外熟络了。 学徒小哥在旁边说:“这是师父的女儿,叫许连翘,我们都叫她连儿,你跟着叫吧。我叫周有成,你叫我阿成哥就行。那位是许大夫的长子,叫许京墨,你叫阿墨哥就行……” 许京墨长得温文尔雅,介绍到他时,他朝陈春燕微微颔首。 陈春燕也朝他笑笑。 周有成快速介绍一遍,赶紧端了碗坐到桌边,往自己碗里压了满满一碗饭,压得紧紧的,如果戳松了,估计能分出两碗来。 陈春燕也馋得很,她是南方人,从小到大吃的都是大米饭,突然穿到了这里,顿顿都是荞麦皮的窝头,那天在二狗子家借到面粉,才吃了顿三和面的窝头,也能算是吃饱了,本来一直忙着生存问题,没细想这些事情,咋一看到大米饭,唾液就止不住的分泌起来。 许连翘招呼她,“傻愣着干什么,自己动手啊,在这儿就当自己家,我们是不会招呼你的。” 陈春燕笑了起来,从饭桶里舀出两勺饭。 许连翘拿勺舀了一勺咸菜到碗里,说:“哎,你就吃半碗饭啊,你看着比我大啊,吃这点够吗?别给我阿爹省钱,你吃得少,亏着自己,我阿爹也不会把钱补给你的。” 许京墨用筷子轻轻敲了敲许连翘的碗,有些责备地看着许连翘。 许连翘吐了吐舌头,埋头苦吃起来。 陈春燕倒是不介意,甚至有些喜欢这个小姑娘,这小姑娘比陈冬梅可爱了能有一万倍啊。 她顺手就把那半碗饭放在了傻大哥面前,“我大哥刚才吃过一个窝头了,吃不了多少,这是给他添的饭。”她说着,又指了指面前的碗,“就这种碗,我能吃三碗饭。” 第55章 好人 许连翘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艰难地梗下嘴里的饭。 “你比我吃得还多啊,这么大的碗,我压实了也就能吃一碗,你能吃三碗啊,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多吃半碗,我要快点长大。” 她认真的样子可爱极了,陈春燕低低笑了起来。 许连翘反应了过来,哼哼道:“好哇,你骗我。” 陈春燕打趣道:“我又不是饕餮,哪能吃得下那么老些。” 许连翘歪着脑袋,问:“饕餮是什么?” 许家根本不存在什么睡前故事,许大夫平常讲也讲的是医药相关的知识和见闻,许连翘第一次听说饕餮这个新鲜词,顿时来了兴趣。 她跳下高凳,端着碗蹭到陈春燕身边,“燕儿姐姐,你给我讲讲呗,那个饕什么来着,真的很能吃吗?” 许连翘跑远了,这下许京墨想敲她的碗都没得敲了,只连连摇头,顺带帮自家妹妹望风。 陈春燕扒了口饭嚼着,想了想说:“饕餮长得羊身人面,眼睛在胳肢窝下,虎齿人手,张大嘴,吃一口东西,就那些东西,我们吃一辈子都吃不完。” 许连翘惊呼。 一辈子都吃不完的东西,那真是能吃很多了。 不过她有个疑问,“你说它眼睛长在胳肢窝下,那它走路时岂不很不方便,走几步就得把爪子举起来看看路,看完之后再继续走。” 她说着还带比划的,要不是周有成按着,她那碗就得全部贡献给地面了。 陈春燕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姑娘的思路也是非常清奇了。 陈春燕当年看《山海经》时,顶多想象这上古凶兽到底有多凶,在四大凶兽里战力排第几,不过今天被许连翘这么一说,她觉得饕餮大概得吊车尾吧,它打架打着打着看不见了,举起双手先瞧瞧对手在哪儿再接着打,这个画面太没了,她都不敢再接着往下想。 许连翘虎着一张脸,嘟囔道:“我说得不对吗?” 陈春燕摸摸许连翘的脸,“我不是笑你,我是笑我自己,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许连翘瞬间高兴了,“是吧,我就说我很聪明吧,我阿爹总说我笨,说哥哥学什么都快,我学什么都慢,看吧,不是我笨,是我小,经验不如哥哥丰富,等我长到哥哥那么大,我一定比哥哥学得好。” 许京墨温和地笑起来,“是,你最厉害了。” 许连翘洋洋得意地甩甩羊角辫,踮起脚,夹了一大筷子菜给陈春燕,“燕儿姐姐你吃,不给哥哥吃,我们要吃多点,快点长大,要变得比哥哥厉害。” 许连翘身为许大夫的爱女,人生中最大的不如意便是有个厉害的哥哥了,她的哥哥已成为了她的阴影,时时想着要超过。 许京墨含笑吃着饭,丝毫不以妹妹的话为意,他将来是许家顶门立户的人,他要是不行,许家那才是完蛋了。 一顿饭吃得非常愉快,吃完饭,大家把碗收拾到厨房里,自然有粗使婆子来洗,其他人各自散去。 陈春燕正准备回忆黄芪的药性,许连翘就连跑带蹦地到了她面前。 “哎,刚吃了饭,你别跳啊。” 第56章 学习 许连翘踮着脚,放轻脚步走到陈春燕身边,她甩了甩手里的书。 “燕儿姐姐,你认识字吗?” 这个世界的字儿长什么样,她还没见过,不过应该差别不大吧。 她犹豫着说:“认识……吧?” 许连翘笑了,笑得很开心,“什么叫认识吧,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看看你认识吗?不认识我教你啊。” 她的语气竟然带着隐隐的期待和兴奋。 只要陈春燕说不认识,她就不是整个医馆里课业最差的了,陈春燕才是! 陈春燕翻了翻,好嘛,都是繁体字,还有一些古体字,这么一眼看过去,还真有些不认识,不过联系上下文也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许连翘一眼,许连翘的眼睛亮晶晶的,只差把“快让我教你认字儿啊”写在脸上了。 陈春燕乐意逗许连翘玩儿,便道:“不认识,你教我吧。” 许连翘又蹦了起来,“你跟我来,我教你。” 许京墨从旁边路过,笑眯眯道:“你要学认字?我教你吧,连儿她自个儿还在写错字别字,打基础很重要,你别让她教歪了。” 许连翘鼓起腮帮子,显然对哥哥拆自己的台十分不满意。 许京墨在正经事上非常认真,并没有依着许连翘,任许连翘再怎么缠着他,他也没有松口。 陈春燕赶紧劝许连翘,“我还是需要你教的,万事开头难,我刚开始学,什么都不会,你懂的比我多,我很需要你的帮助呢!” 许连翘将信将疑,“真的吗?” 陈春燕连连点头,“真的。” 许连翘这才又高兴起来。 许京墨将两个人带到书房里,指着书房里的一个小几,说:“以后每天午后你都来这里学习半个时辰。” 陈春燕点点头,走到小几边。 许连翘不干了,“哥你欺负人,你一个人用那么大个桌子,我们两个人合用这么小一个。” 许京墨真是拿这个妹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们来用大书桌,我去小几看书。” 许连翘哈哈哈笑了半天,才拖着陈春燕去了大书桌。 许京墨从书架上取下四本书,“启蒙一般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和《千家诗》,我们先从《三字经》开始,你看着书,我读一句,你读一句。” 许京墨:“人之初。” 陈春燕:“人之初。” 许京墨:“性本善。” 陈春燕:“性本善。” 许京墨:“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出生之初,禀性本身都是善良的。” 《三字经》浅显易懂,陈春燕就算没学过,又是个古文渣渣,经许京墨一讲也能记住,理解起来没难度。 许京墨继续讲第二句。 许连翘抢答。 许京墨瞪了许连翘一眼。 许连翘不乐意了,“我说得不对吗?” 许京墨叹息一声,“对。” 他继续往下讲,讲完十六句后就停下了,“你来复述一遍,学东西不能贪多,得扎实,你记下来了,咱们再继续往下讲,如果没记下来,我再重新讲一遍。” 许连翘坐正了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春燕,那模样活像在说“没事儿,你错吧,错了我给你讲。” 陈春燕指着书,读一句,讲一句的意思,虽然不是跟许京墨讲的一字不差,可意思都对。 第57章 打趣 许连翘张大了嘴巴看着陈春燕,还特地跳到地上,绕着陈春燕走了一圈。 “燕儿姐姐你好聪明。哥哥你说是不是?” 许京墨淡淡一笑,道:“是,好聪明,我当初学,先生也教了好几遍。” 他们这样夸奖,陈春燕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说:“我现在比你学《三字经》那会儿的年龄大多了嘛。” 许京墨打趣道:“我和连儿可不会嫉贤妒能,你不必如此谦虚。” 呃…… 陈春燕微微一愣,许京墨反倒笑了起来。 许连翘也跟着笑了,“燕儿姐姐别理我哥哥,他最坏了,每次说些听起来是夸人的话,其实是在骂你呐。” 许京墨责备地看着许连翘。 哪有这样编排自己哥哥的! 许连翘不以为意,吐吐舌头,又凑到了陈春燕身边,“哥哥你快教,看看燕儿姐姐能不能半个时辰学完。” 许京墨摇头,“贪多嚼不烂,记性好,悟性高是一回事,但记下了是一回事,会写又是另一回事。来,你拿上笔,像我这样拿。” 许京墨摆出标准的握笔姿势,看看陈春燕的姿势,又把手放到陈春燕面前,让她看得清楚,见陈春燕还是不大对,才伸手指正。 他取走陈春燕手里的笔,铺开一张纸,蘸上墨,“像刚才一样握着笔杆,不要用力,感受一下我如何运笔的。” 他说着便慢慢写下第一个字。 “记住了吗?” 陈春燕点点头。 应该记住了吧,“人”字,两化而已,不难。 许京墨收回手,点点纸,“你写一遍我看。” 陈春燕手抖得厉害,一撇写得跟蚯蚓似的,不过好歹起笔啥的都是对的,她再写一捺时,感觉手都不是自个儿的了,那一捺飞得放荡不羁,占了隔壁字儿的地儿。 许京墨并没骂她,倒是脾气很好地说:“不错,是这样写的,你手抖很正常,刚开始写手没力气,都这样,多练练就好。” 这就跟何不食肉糜是一个道理,陈春燕的家境,哪有条件让她多练练啊,算了会写会看就行了,她笑笑,没多说什么。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许京墨的午休时间结束了,他又得研习医术了。 许家世代行医,许京墨身为长子,虽然不用科举,可该读的书,该做的学问一点不能落下,他只是不用作八股文章而已。 陈春燕下午还是切药。 许连翘已经自来熟地认为她跟陈春燕是好朋友了,她下午碾药时,便把东西拖到了陈春燕身边,二人一起做事。 二人有说有笑的过了一下午,陈春燕还从许连翘那里听到许多趣事和医药知识,非常满足。 临到下工,陈春燕主动跑去找了许大夫,许大夫正在给最后一位病人诊脉,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病人去抓药了,她才走过去。 许大夫收拾好脉枕,问:“记住了?” 陈春燕点头,老老实实把内容背了一遍,期待地看着许大夫。 许大夫:“你在跟京墨认字儿?” 陈春燕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许大夫是什么意思,只能点点头,“是。” 第58章 暖心 许大夫点点头,“听京墨夸你很有悟性。”他笑了笑,“别紧张,有悟性的孩子,不能被耽误了,从明天起,你开始学《汤头歌诀》,每天背三味药的药性。” 陈春燕眼睛亮晶晶的,“谢谢许大夫!” 许大夫摆摆手,打开桌上的小木匣子,从里面抓出十个大钱来。 “药童包三餐,工钱每日十个大钱,你哥哥在这里吃了一餐,你也只吃一餐,就不扣你工钱了,当然了,也不会补给你。你要愿意,明天可以带你哥哥一起来吃早饭。等你成了学徒,工钱每日涨到三十个大钱,你可得好好学习啊。” 陈春燕连连点头。 女大夫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受欢迎的,毕竟男女有别,内院妇人生了病,有时候不方便让男大夫瞧病,女大夫就有了市场。 当然了,人家也不是天天生病,学了医,赚到了钱,还是得买地,那才是稳定的生财之道。 辞别了许大夫,陈春燕去找傻大哥。 傻大哥竟然在磨豆子! 许夫人看到陈春燕,立马招呼她,“你哥哥真能干,磨一桶豆子都不带休息的。” 陈春燕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走了过去,“我哥哥就是有一把傻力气。” 许夫人呵呵笑,“有力气就成了,有力气就能养活自己。”她说完招呼粗使婆子,“哎,刘大娘,赶紧把火烧上,把豆腐点了,让燕儿带点回家。” 陈春燕连连摆手,“谢谢您,不用了。” 许夫人拉着陈春燕的手说:“医馆今天晚上吃豆腐,你没吃着,就带点回去,不用这么客气。” 陈春燕再一次感慨许家一家子都是好人。 所以说要读书呢,读书使人明理,许家人多多少少都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再看看陈家那一窝子文盲,都能把人气死。 陈春燕还想说什么,许京墨却在屋门口叫她。 她赶忙朝书房跑去,“许大哥,啥事?” 许京墨递上一个布包,“里面是我练习的字,比之大家差太远了,不过你现在学着临也够了,里面有支笔,你就拿着照着我的字写,等感觉手上有了力气,运笔也稳了些,再去买纸墨来练字,这样能节省些钱。” 陈春燕为之前腹诽的许京墨那句话而羞愧。 人家才不是何不食肉糜呢,人家把什么都想到了。 她刚张开嘴就被许京墨打断了。 “行了,别谢来谢去的了,我不习惯。”他说完,回到屋里,继续看书去了。 陈春燕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心里暖洋洋的。 许京墨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疑惑挑眉。 陈春燕赶紧抱着布包跑了。 还是别打扰人家学习了,要感谢,多得是方式,不是非要说那一句谢谢的。 许夫人听到了他们说的话,见陈春燕过来,便道:“京墨那孩子诊脉还不成,字儿却练得有几分风骨了,你拿着他的字好好练。” 许京墨的声音远远传来,“阿娘,我可都听见了啊。” 许夫人捂着嘴巴笑了起来,朝陈春燕努努嘴,“瞧,还不让说了。”她忽地提高音量,“你要不服气,下一次义诊的时候就好好表现。” 第59章 回家 书房里安安静静,许京墨没再回话。 许京墨十四五岁的年纪,哪怕脾气再好,也正是少年人急于证明自己的年岁,说得好,不如做得好,他也正憋着劲儿,要在义诊时令阿爹刮目相看。 义诊是许家的传统,每月一次,一来是为了方便看不起病的人,这是做善事;二来许大夫要带徒弟,正好让徒弟练手,学得知识再多,也得落在实处才行。 周有成的年纪比许京墨还小些,诊脉更不成,他师兄还没出师时就在打下手,师兄出师后,最近几次义诊,他还是在打下手。 他本来已经准备凑到后院来等吃饭的,听到许夫人提到了义诊,扭头又回了前院医馆。 他委实心虚啊。 许夫人注意到周有成的小动作,无声地笑笑,压低声音说:“你好好学,别跟他们似的,每次提起义诊就心虚想躲。” 陈春燕实在不好回答这话,跑过去帮傻大哥舀豆子去了。 没有压过的豆腐非常嫩,是豆花,加点糖或者加辣子、葱、黄豆、大头菜等等佐料,也很好吃。 陈春燕家在乡下,必须得走了,没时间把豆腐压实了,许夫人便用一个大盆装了满满一盆放进食盒里。 陈春燕提了一下,非常费劲,便顺手让傻大哥提了,“哥哥提好了,要是撒了,你可就吃不到了。” 听到“吃”,傻大哥身体里生出无穷的力量,一个那么重的食盒,他提得稳稳当当的。 陈春燕挨个跟医馆的人打了招呼,便领着傻大哥走了,在路上,她顺手买了点米面,剩下的钱不够买锅碗瓢盆了,明天再来好了。 回到村里,她先去二狗子家还面。 二狗子家也不是大地主,余粮不多,人家不催,那是给面儿,可她也得想着,别等到二狗子家没粮了讨上门,那会儿不仅大家面上都不好看,还会消磨两家的情分。 “婶子。” 她咚咚敲门。 来开门的是二狗子。 “呀,你在家啊。” 二狗子撇嘴,偷瞄里面,“你来得正好,你可得帮我啊,我卖兔子的事儿被阿娘知道了,要打我呢!” 陈春燕不解了,“你有本事抓得着兔子,这是好事儿啊,为啥要打你?” 二狗子又瞄了一眼里屋,“哎,不是这个问题,问题是我偷偷把钱花完了,我阿娘说我败家,是为这个打我呐。” 啊! 该打! 陈春燕在心里暗叹一声,推开二狗子,扬声道:“婶儿,我是燕儿啊,我来还面粉,哦,您不用出来了,面粉我就给二狗子了啊,不耽误您揍他了。” 二狗子眼睛瞪大,恶狠狠看着陈春燕,“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了。” 陈春燕说:“正因为是你朋友,才不能看着你不学好。卖了兔子,存点钱有什么不好啊,万一有急用,也不必低声下气向人借了。” 二狗子不爱听这些话,转而问:“你背上背的是什么?” 陈春燕一抖布包,“等你要学好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二狗子气结。 要还二狗子家的面粉是单独装的,陈春燕把面粉袋子往二狗子怀里一塞,迈着大步走了。 第60章 不见 陈春燕从后门溜回了家。 陈谷秋听到响动,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还挂着泪水。 她一看到陈春燕,立刻跑了过来,抱住陈春燕的脖子。 陈春燕被陈谷秋扑得差点没站稳,“这是咋啦?” 陈谷秋哇呜哭出了声,“兔子不见了。” 陈春燕拍拍陈谷秋的后背,“你进屋来,慢慢说。” 傻大哥亦步亦趋跟在陈春燕身后。 陈春燕叹息一声,拿来碗,先舀了一碗豆花给傻大哥,又拿出颗绿豆子。 “哥哥今天做得很好,这是奖励。” 傻大哥心满意足地端着碗坐到门边吃豆花去了。 陈谷秋捂着眼睛,边哭边说:“阿爹阿娘带着二哥和小六去了地里,我在家做饭,阿娘说,要快些把田和屋子收拾好,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让我到了时间给他们送过去。我送完饭回来,兔子就不见了。” 陈春燕帮陈谷秋擦擦脸,“多大点儿事儿,不见了就不见了,不值当这么哭,眼睛哭坏了可怎么整。” 陈谷秋靠在陈春燕的颈窝仍是哭得抽抽噎噎的,“都是我不好,是我弄丢了兔子。” 陈春燕不在意道:“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那两只兔子,他们是怎么弄走的,我要让他们怎么弄出来。” 陈谷秋抹了抹脸,“真的能弄回来吗?” 陈春燕轻笑一声,“你连我都信不过么?” 陈谷秋急急道:“当然信得过,姐你最厉害了。” 陈春燕:“那就行,你先去洗把脸,我们先把饭吃了,其他的,晚点再说。” 两个人收拾好,这才带着傻大哥往西屋去。 走到一半,陈春燕想起什么,又倒回了草屋,过了一会儿才追上陈谷秋。 这些人能够进草屋里翻走兔子,就能翻走她的钱,且如果钱真的丢了,她还不好报官,家丑不可外扬是这个时代通用的法则。 她要是闹得太过了,第一个饶不了她的,肯定就是燕儿爹——陈敬贺同志。 “阿姐?” 陈春燕看看东屋,示意陈谷秋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只说:“晚上你帮我缝个腰兜吧。” 陈谷秋点头答应。 屋里,爹娘、二哥、弟弟已经坐好了。 陈春燕指挥傻大哥把食盒搁到炕上,她拿出个纸包放到食盒旁边。 纸包里包的是糖,她买面粉时顺便买的。 燕儿娘揭开食盒一看,惊住了,“你咋买这么多豆腐脑,哪儿来的钱?” 陈春燕脱了鞋子,坐到炕上,打开纸包往豆腐脑上撒糖,“不是买的,许大夫不是叫我去给他帮忙么,他们家今天吃豆腐,就给我装了些,只是我走得急,没来得及压成豆腐。” 燕儿爹:“这可怎么好意思,你一个小孩子能帮什么忙,怎么好要别人这么多东西。” 陈春燕趁机道:“也不是帮一点点忙,许大夫那里有人请了长假,人手不够,让我去打下手,明儿还去,这豆腐脑,你们就放心吃吧,不欠许大夫人情。” 燕儿爹和燕儿娘都同时松了一大口气,这才敢拿碗舀豆腐脑。 “咦,什么东西,怪香的。” 门外的脚步声一顿,往西屋来了。 第61章 烦人 陈春燕朝陈修言使了个眼色。 陈修言会意,赶紧下床穿鞋,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二婶刘兰香已经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她一甩头,就看到了炕几上的豆腐脑,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大屁股往炕边一坐,就把陈谷秋给挤开了。 “嗨,我说是啥呢,原来是豆腐脑,你们……”她小心地看看窗外,却一点没压着声音,“是不是藏钱了,怎么一分家,日子过得比之前好那么多呢?!” 她说着就伸手去拿陈谷秋的筷子。 陈春燕眼疾手快地按在了筷子上,她冷着声音道:“奶都说了,分了家,分开吃,什么东西都各用各的,二婶这是干啥呢,奶没给你吃饱么,还跑到我家来打秋风,你难道不晓得,昨儿到了饭点,我还临时跑到二狗子家借面、借柴禾、借东西!” 她声音也没压着,估计东屋和正屋那些个竖着耳朵听的人,都听见了。 刘二婶脸皮甚厚,听了这话丝毫不脸红,手照旧朝筷子伸,“哎,你这孩子,怎么还记仇上你奶了,她怎么说也是你长辈,说你几句,做点你不高兴的事情,你让着她也就完了,就当孝顺老人家了。” 陈春燕啪地甩了筷子,“我们家今后吃不上饭,二婶是不是要接济我们啊?” 刘二婶到底把筷子抓在了手里,眼见着就要去舀豆腐脑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是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说什么接济不接济的,你要吃饭,直接上我家那儿去,我还能不给你吃?” 陈春燕趁着刘二婶得手前,冷笑道:“我们家现在就吃不上饭,东西都还是借来的,婶子如果真有心,不如给我们几个大钱吧,也省得这饭都吃得不踏实。” 刘二婶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也终于不能再装傻对着豆腐脑下手了。 她放了筷子,“我哪儿来的钱啊,钱都在你奶那儿,哎,正屋也快开饭了,我去瞧瞧。”她说着放了筷子就走。 不多时,正屋就传来张氏的骂声。 “你这个眼皮子浅的饿痨鬼,巴巴跑到人家那里送上脸去给人打,也不瞧瞧你有没有那么大的脸。吃吃吃,一天天就晓得吃,让蒸个窝头,人全都躲了,你们还想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伺候你们不成?” 陈春燕几个小的对视一眼,心里有数了。 敢情到这个时辰,正屋那边还没做饭啊。 陈修言还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没分家时,有活儿都叫他们干,还从来落不着一句好话,这下好了,让奶好好见识见识,谁才是值得疼的人。 燕儿爹放了筷子,看了燕儿娘一眼。 燕儿娘叹息一声,“去吧。” 燕儿爹才拿两个完舀了豆腐脑,穿鞋下炕。 陈春燕无语了,“阿爹,您干啥去?” 记性不会这么不好吧,昨儿他们饿着肚子还要先去借面做饭的事情,这就忘了? 正屋不是吃不上饭了,是懒,没有做饭,您巴巴的去干啥呢? 燕儿爹理所当然地答:“你爷奶年纪大了,饿不得,我去给他们送点豆腐脑过去。” 第62章 扣碗 陈春燕身子一侧,问:“我就问二狗子家借了这么几个碗,您拿两个走,您是想不让我吃,还想不让秋儿吃。是,我们是女儿,不重要,不吃就是了。” 陈谷秋缩到陈春燕身边,陈修言也坐到陈春燕身边,一起瞪着燕儿爹。 燕儿爹此时的脑子跟开过光似的,立刻道:“哪儿就用得上这两个碗了,你们先吃,我送正屋去,翻到他们碗里,马上就回来。” 陈春燕都要气笑了,也不再说什么,当真往自己碗里舀了豆腐脑,又捡回筷子,自顾自吃起来。 她赌一百文钱,那两个碗定然有去无回。 陈修言越发崇拜陈春燕,陈春燕做什么他都觉得对,见陈春燕开吃,他也凑朝桌边大口开吃。 陈谷秋有些担心,“真的不等阿爹吗?” 陈春燕笑着说:“我们不快点吃完,给阿爹腾碗出来,他得趴盆里吃。” 陈谷秋错愕。 陈修言抬起头,“阿姐,你是说,正屋的人不还咱家碗了?” 燕儿娘瞪陈修言,“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正屋的人,那是你爷奶。” 陈修言撇嘴,照旧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摸了摸陈修言的脑袋,深觉这小子孺子可教,这么快就把咱家和正屋那家分得清楚了。 她讽笑着说:“看着吧,那一家都是属貔貅的,从来只吃不拉,到他们手里的东西,没可能再吐出来。” 陈修言和陈谷秋都被陈春燕的话给都笑了,倒是燕儿娘狠狠瞪了陈春燕一眼。 “这么大的姑娘了,说话怎么没点把门的,你这样,将来怎么找婆家。” 陈春燕抓起个窝头,“我才刚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呐,阿娘就想把我扫地出门了,秋儿你可得当心了,我被撵出去活得了,你可就活不了了。” 燕儿娘瞪着陈春燕,瞪着瞪着她自己先笑了。 陈春燕一个窝头还没吃完,燕儿爹回来了,耷拉着脑袋,看着很没精神。 陈春燕故意道:“阿爹,你的碗呢?也被吃掉了?” 燕儿娘用筷子敲敲陈春燕的碗,“你这促狭鬼,你刚才不已经猜到碗回不来了么,还搁这儿扎你爹的心干啥?” 燕儿爹低着头坐在炕几边,当着就那么看着几个孩子吃饭。 陈春燕撇嘴,招呼陈修言,“去厨房里拿两个差不多的碗,然后去正屋告诉他们一声,他们要是喜欢那两个碗就留着,不过那碗是我借二狗子家的,老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借了不还全家死完,现在虽然分了家了,可大家都还姓一个陈,我怕连累他们,就让你去拿了两个差不多的碗,想必孙婶子也不会较真儿的。” “哎!”陈修言答应一声,立刻就跑。 燕儿爹翕翕唇,刚想说也就是两个碗,不用太较真。 陈春燕却先他一步发话了,“咱们家没钱。”她吃了口窝头,又说,“阿爹我才多大,您不会想学大花姐姐的阿爹吧。” 燕儿爹被陈春燕说得面皮发烧,到底没再阻止陈修言。 又吃了两口,正屋便传来骂声,想必陈修言已经将陈春燕的主要精神传递到位了。 第63章 底气 陈修言一手拿着一个碗,满面春光灿烂地跑了回来。 他把碗哆哆往炕几上一搁,笑着说:“我挑的最好最厚实的碗。” 陈春燕一笑,“做得……” “好”字还没有出口,燕儿爹那边已经打断道:“做人要厚道,都是一家人,你这是干啥呢?” 陈春燕超级想把陈敬贺同志的脑壳剖开看看,那是怎样的脑结构,才能永远记吃不记打。 她撇嘴,拿过陈修言手里的碗,“小六,听阿爹的,阿爹说要做个傻子,别人扇了你的左脸,你还得把右脸伸过去给他扇,完事后,还要说声谢谢,问问他手痛不痛。” 她拿着碗下了炕。 燕儿爹喊住她,“燕儿,哪儿去?” 陈春燕转过身,笑眯眯地说:“我去伸了右脸给他们扇啊。” 她说完就往外走,也没去正屋,而是去了草屋。 既然陈敬贺同志觉得她这样做不厚道了,那她不厚道地要回来的碗,陈敬贺同志也别用了。 陈敬贺同志你就好好饿着肚子,看着我们吃吧。 养她二十几年,把她从幼儿园供到大学毕业的,不是他陈敬贺,跟谁面前摆爹的谱呢! 她现在愿意拉拔他们一把完全是因为占了原主的身体,既然享受了利益,她也愿意背负部分责任,不过前提是千万别把她惹急眼了。 她把碗往草屋的床上一放,跑回西屋继续吃饭,跟没事人一样。 燕儿爹娘都坐在炕几边,两人都每碗只有筷子,吃得着窝头,吃不着豆腐脑。 陈春燕吃得怡然自得,只催了陈谷秋一声,“秋儿赶紧吃,给阿娘腾个碗出来。” 燕儿娘赶紧说:“先给你阿爹。” 陈春燕笑着说:“阿爹说,做人要厚道,肯定也会先让阿娘吃的,阿娘平时忙里忙外,还帮阿爹生了这么多孩子,功劳和苦劳都足足的。” 燕儿爹是老实,可老实人也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陈春燕在讽刺他,顿时一张脸都憋得通红。 燕儿爹指着陈春燕要骂。 陈修言眼珠一转赶紧道:“阿姐,你今天是不是买粮食了?你之前卖蛇的钱还没用完么,要还有明儿你从县城里回来的时候,捎带点红豆回来呗,我们熬点红豆沙做豆沙包,好久没吃了,我馋得紧。” 燕儿爹瞬间泄了气,这会子吃的是陈春燕借来的粮,明天吃的是陈春燕挣下的粮,他就是脸皮再厚,也摆不起爹的谱了,更何况他还是个老实人,只记人的好。 他开始教训陈修言,“你姐姐攒点钱不容易,吃得饱肚子就成,吃什么豆沙包!” 陈春燕不以为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想吃就吃,姐明儿给你带一斤回来。” 燕儿爹翕翕嘴,到底没再说出反对的话来。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真是不变的真理。 燕儿爹没有经济大权,说话自然硬气不起来。 陈修言圈住陈春燕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陈春燕的脸上。 燕儿爹本来想教训陈修言,那么大的男孩子了还亲姐姐像什么样子,但见陈春燕都没有意见,他便把到嘴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第64章 准备 吃罢了饭,陈春燕将许大夫家的食盒和大海碗洗干净装好,才叫了陈春燕和陈谷秋去后院。 陈春燕的针线不行,她就算有原主的记忆,可真让她动手,她的手还跟不是自己的似的,根本不听使唤,这就像做数学题,甭管老师讲的时候听得多认真多明白,轮到自己做了,才发现根本不会。 针线上的事情,陈春燕顺手就交给了陈谷秋,这时陈谷秋正在给陈春燕缝腰兜,自然用的布料也是边角余料,一个腰兜看上去花里胡哨的,比春天山野的颜色还要多姿多彩。 “阿姐,是这样缝吗?” 陈春燕拎起来看了眼,“对就是这样,你在这里加三根系带,这我要系在腰上的,还有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给我加四个盘扣,这样我一扣,就不怕里面的东西掉出来了。” 陈谷秋感慨,“阿姐真聪明,我就从来没想过要这样做兜兜。” 一千多文钱,挂在身上,这分量不轻,陈春燕盘算着,等到了明天,她就去把这些铜钱换成银子,这样就好带些了。 陈春燕道:“你做完了这个,再做把这个玩偶做了。” 她点了点一块碎布,布上画着一只直立的兔子。 陈谷秋疑惑不解,“这个咋做。” 陈春燕拿起布料,“你拿两片布叠在一起剪,剪好之后将将两片片布缝合在一起,这个位置先不缝,我一会儿要翻面,往里塞东西。” 陈谷秋一听就懂,一懂就会,“这个简单,我先做这个吧。” 陈谷秋没吹牛,她三两下剪好布,手脚飞快地缝合,针脚又细又密,她缝完把布偶递给陈春燕。 陈春燕拍拍陈谷秋的脑袋,“你接着帮我做腰兜,我出去一趟,小六跟我一起。” 出了陈家后门,陈修言才鬼头鬼脑地问:“阿姐你这是为要回兔子做准备的吧?” 陈春燕嘿嘿嘿地笑:“就你聪明。” 两个人快速跑着,一路上惊动了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大狗,汪汪声就没听过。 到了木匠家门口,陈春燕道:“你去找叔要点刨木渣。” 陈修言什么都没问就跑去敲木匠叔家的门了,眼下天虽然黑了,可还不到睡觉的时候,木匠叔家正围着火炉爆豆子吃,听到敲门声,很快便有人来应门了。 “哟,陈小六。” 陈修言嘿嘿嘿笑,他摸着后脑勺说:“叔,我能要你点刨木渣吗?” 木匠叔说:“你这一天天的要刨木废料干什么?” 陈修言涎着脸道:“有用啊叔。” 木匠叔:“进来吧,自己装。” 陈修言笑:“那用得着装啊,我就抓两把,烤个鸟蛋吃。” 木匠叔朝林子里看了两眼,“这个天儿,什么鸟这么赶趟啊,都开始下蛋了。” 陈修言只笑,不再说话了。 他抓了刨木渣出来,递到陈春燕面前,陈春燕打开手上的布兔子。 “往里塞。” 陈修言伸手塞刨木渣,地上掉了不少,他捡起来,继续往里塞,塞出来一只鼓鼓的小兔子。 陈春燕招招手,“走,万事俱备,只差陈冬梅睡觉了。” 第65章 吓你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出门,又鬼鬼祟祟回家,谁都没发现。 陈春燕让陈谷秋帮她收了玩偶的口子,又把钱清点出来藏在衣服堆里,这才去了西屋,等着东屋动静消失。 陈冬梅与陈春燕之前一样,没可能单独住一间屋子,她是跟她弟弟一块儿住一屋的。 最近天开始暖了,为了节约钱,除了正屋,张氏哪个屋都不许他们烧炕,要想烤火,就得待在正屋。 陈春燕和陈谷秋那里是个例外,毕竟分家了,他们俩凑一块儿烧着火盆,也好有个亮。 张氏睡得早,一到时间,就把人撵了。 陈春燕就趴在窗口,等着东屋里的牛鬼蛇神归位。 陈冬梅心情似乎很好,还边走边逗她那三个木头疙瘩弟弟。 东屋吵嚷一阵,不久安静下来。 陈春燕拉拉陈修言,两个人猫着腰跑到了陈冬梅屋子的后窗下。 陈修言拿着根长树枝,是他们俩在回家路上捡的,树枝上拴着根细线,细线下吊着的是兔子玩偶。 陈春燕手里端着个碗,碗里装着半碗水。 她等到屋里传来小胡噜声,才喝了口水,轻轻抠开陈冬梅屋子的后窗,找到那条最长的人影,一口水全都呲在了那人脸上。 她脖子一缩,轻轻关上窗,她推了陈修言一把,陈修言会意,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支起了那根长树枝。 树枝隐在墙后,只有细线吊着兔子玩偶挂在窗前。 兔子刚刚挂好,东屋里就传来陈冬梅的骂声。 “陈三你他娘的,是不是尿我脸上了?!” 陈修言赶紧捂住嘴巴,怕自己笑出声。 陈三他娘刘兰香刘二婶的声音立刻在隔壁屋响了起来,“陈二妞你皮又痒了是不是?你骂哪个。” 陈冬梅扯着嗓子吼,“这人尿我脸上了。” 刘二婶含含糊糊地骂:“你弟弟要真那么厉害,尿个尿能呲你脸上,我将来可不得抱二百个孙子……真是放你娘的屁。” 她瞌睡大得都忘了陈冬梅的娘也是她了。 陈冬梅抹抹脸,闻了闻,确实没骚味,可心里还是腻歪,便伸长手把不明液体摸在了陈三被子上。 她抹完抬头,就看到窗外有个吊死鬼。 “啊啊啊啊!” 刘二婶翻个身,连骂都懒得骂了。 陈春燕知道时候到了,她捏着鼻子,声音飘飘渺渺地说:“我闻到味儿了,我的孩儿接触过这里面的人,怎么找不见我的孩儿了,莫不是被里面的人类小崽吃了吧。呔,好大的胆子,敢才我兔子精的孩儿,哇呀呀,我可得吃了这个人类小崽,为我孩儿报仇。” 陈修言适时抖了抖长树枝,以示兔子精此刻很愤怒,非常愤怒。 月光照在窗户上,吊死鬼的影子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好不吓人! 陈冬梅发着颤道:“没,没有,我没吃。” 陈春燕继续道:“没吃,也是你抓的了,那只手抓的,告诉我,我只打断哪只。” 陈冬梅脑子都不清楚了,“要是两只都抓了呢?” 陈春燕无声笑了笑,“就打断两只,绝对不碰你的腿。” 陈冬梅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是我,我没有,不要打断我的腿,事情都是陈春燕做的。” 第66章 吵醒 陈春燕勾了勾唇,勾出一抹冷嘲。 是,坏事都是我做的,好处都让你占了,呵呵。 陈春燕继续捏着嗓子问:“陈春燕是谁啊?” 陈冬梅抱着脑袋,不敢再看窗户,呜呜咽咽地说:“你去找吧,那个长得最丑的就是了。” 陈修言捂着嘴巴低笑。 陈春燕黑了脸。 就冲陈冬梅这句话,吓死她都活该。 陈春燕弄得窗户哐哐响,“我要吃掉你,你竟敢骗我,这个院子里,最丑的是你,就是你带走了我的孩子,你死定了。” 陈冬梅慌得不得了,“你相信我,真的在陈春燕那里,今天太晚了,你明天再来吧,明天来一定能找到。” 妥了。 明天陈冬梅肯定会把兔子还回去了。 就这比鸡胆大不了多少的胆子,还敢做坏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扛不扛得住! 收工,睡觉。 傻大哥知道了钱的好处,第二天一大早都没让人叫,自个儿就醒了,他那弦本来就不多的脑子,还能匀出一根弦来注意着起床时间,也是不容易。 他一起床,就兴奋地站到了门边,恨不得来来回回在县城和村子间来回跑上十趟才好,那样他就有十颗豆子可以换一枚大钱了。 陈春燕起床去井里打水洗脸,就看到团黑乎乎的东西杵在那儿,还吓了好大一跳。 “大哥,你是起了,还是没睡?” 傻大哥蹦跶到陈春燕身边,乐呵呵看着她。 陈春燕搞不明白傻大哥的意思,问:“要洗脸是不是?” 陈谷秋打着呵欠走了过来,“姐,我点火了啊,烧点热水洗脸,这天儿还凉着。” 陈春燕力气不大,一次只能提一点点水上来,提了好几次才把几个人洗漱用的水都打上来了。 别的事儿,她敢让傻大哥干,提水这种事,她可不敢,万一傻大哥掉下去了,她那个力气捞都捞不起来人。 陈谷秋刚把水烧上,傻大哥就来拉陈春燕了。 陈春燕一头雾水,便随着傻大哥去看,这人竟然径直打开了大门,把她往门外拉。 “哎,哥,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惦记啥了,可再惦记也不是这么惦记的啊!先来把脸洗了,早饭吃了,咱们再进城。” 去县城对傻大哥来说就意味着有好多好吃的,他哪里待得住,拽着陈春燕就一个劲儿往外拉,陈春燕不走,他就开始嚎。 昨儿叫他走他嚎,今儿叫他不忙走他也嚎,张氏很快就被他嚎醒了。 昨儿他们俩跑得快,没被张氏逮到,今天就不一样了,今天他们连脸都没有洗,根本没得跑,张氏趿着鞋,披着棉袄出来,就逮到了他们俩。 “还活不活了,不活了,井在那边,一天天的嚎什么嚎,哭谁的丧呢!” 这话都不用回答,陈春燕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张氏就行了。 张氏还在骂,又骂了一二十句后,她忽然反应过来,陈春燕那意思可太明显了,就是在说傻大哥在哭她的丧。 她脱下鞋子,朝陈春燕抽打而来,“我打死你,我就后悔你娘生你的时候,没直接溺死在尿桶里!” 第67章 惊险 陈春燕只能避让。 她除了避让,也不能做什么了,庄户人家受礼教的约束虽然较小,但也不至于没有,她今儿若是敢对张氏动手,恐怕连陈谷秋都不会站在她这边了。 陈修言这个机灵鬼一早就看出事情不好,陈春燕可能会吃亏,他眼珠子一转,跑去了正屋。 “阿爷您快醒醒,奶要打死姐姐了。” 陈老爷子猛然睁开眼睛,人还是迷迷瞪瞪的,陈修言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披上袄子,趿上鞋子,“走!”他大步往外走去。 陈修言跟在后面,仍觉不保险,又跑去敲爹娘的门,敲得咚咚直响,“阿爹,阿娘,你们快醒醒,奶要杀姐姐了。” 陈老爷子心尖儿一抽,忍不住回头看陈修言。 怎么说话呢!怎么就变成要杀陈春燕了呢!这话被别人家听去了还得了,他们家还不得成十里八村的笑话么! 燕儿娘惊醒,拍了燕儿爹一掌,燕儿爹直挺挺坐起来。 陈修言还在拍门,“阿爹,阿娘,快出来啊,姐姐要被打死啦。” 张氏更加火大,恨不得把陈修言抓过来一起打。 她这个想法还来不及实施,燕儿爹就冲了出来,身上就穿了件睡觉穿的里衣,光着一双脚,直接冲到张氏面前。 “娘不喜欢我,就打我吧,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张氏脸拉得更长,呼呼喘气,“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了,是不是?”她挥着鞋子,直冲燕儿爹的脸就去了,“我今天还就打了,我看你能如何!” 张氏打陈春燕,陈春燕可不会站在原地任她打,可燕儿爹陈敬贺同志就不一样了,他是个老实人啊,他娘想打他,他真就站在那里任张氏打。 陈春燕看着生气,用力一拉,将燕儿爹拉了个踉跄,他们两个倒是让开了,张氏却收势不及,直端端朝前冲去。 而前方是…… 陈老爷子走得慢,晚一步才走到近前,恰恰好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快拉住你娘。”激动到声音都劈叉了。 燕儿爹反应了过来,他绕过陈春燕去拉张氏,到底晚了一步,张氏已经撞在了井沿上。 水井旁边本就湿滑,长了不知道多少青苔,她那么一撞,整个人就直直朝井里栽倒过去。 陈春燕张大了嘴巴。 这可是头朝下的姿势啊,一旦掉下去了,就算待会儿把人在捞起来了,也得准备后事了。 “啊啊啊啊!” 张氏的声音在井里响起。 燕儿爹毫不迟疑地扑到井沿上,伸手抓住了张氏的裤子。 张氏在井上磕了两下,终于还是稳住了身形。 井沿硌得燕儿爹肚子生疼,他顾不上自己,又伸出另一只手,牢牢抓住张氏的脚踝,一点一点把人往上拉。 张氏被拉了出来。 燕儿爹赶紧问:“阿娘,您没伤着吧?” 张氏抬起手就甩了燕儿爹一巴掌,“你这不孝子,想害死你娘啊。” 燕儿爹被打懵了,呆呆站在原地。 陈春燕冷笑着走上前,推开她爹,“原来看到您老人家要掉下井了,不救才是对的,我记住了,只不过我阿爹心眼实,看到您受苦,总要拉上一把,所以……麻烦您下次要死死远点,别被我阿爹瞧见。” 第68章 闹翻 张氏气得七窍生烟,挥手就要打陈春燕。 陈春燕侧身让开。 张氏刚刚受了好大一场惊吓,又在井上撞了那么些下,身手到底不那么灵活了,她没打着陈春燕,倒是自己一个踉跄。 一只手按在了陈春燕肩上,陈春燕回头,就见一只大掌朝她打来。 她挥手挡住,心中烦躁,这个世界的人,从老到小都那么爱打人巴掌,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爱打巴掌的毒了。 这一回要打她的却是陈老爷子,陈老爷子气呼呼地看着陈春燕,手指几乎点在陈春燕的鼻尖之上,“孽障,孽障啊,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我陈家真是家门不幸。” 陈春燕怡然不惧,她不曾受过陈老爷子什么恩惠,说话自然理直气壮得很。 “您也别摆出这副受不得打击的模样,都说父慈子孝,父慈在子孝之前,为父者都不慈了,如何要求做子孙的孝顺?我反正是对某些人尊敬不起来。 “而且您也看见了,应该差不离看了全场吧,事情是怎么回事,您心里没数吗?我阿爹救了她,她上来二话不说就骂我阿爹是不孝子,这不正是在说我阿爹救错了么,既然如此,我说请她老人家寻死去远一点的地方,又有何错?我这是顺着她的心意呐。孝顺,不也讲究顺么!” 陈老爷子气得发抖,“你这是哪家学的礼仪规矩。” 陈春燕道:“这家!上行下效,您老人家见多识广,该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天天看着奶,自然有样学样。” 一句话就将陈老爷子噎住了,陈老爷子一张脸憋得通红。 陈春燕并没有准备轻轻揭过,“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我反正是不在乎脸面的,你们要是也不在乎,咱们尽管扯开了说,看谁丢脸。今后谁也别想欺负到我家头上,谁敢抬脚踩我们,我一定踩回去,不信,咱们走着瞧。” 她说完还刻意看了张氏一眼,在一群呆若木鸡的人眼前扬长而去。 耽误了太久,她饭也不吃了,就着冷水洗了把脸,拉着傻大哥就走了。 几个看热闹的人还以为她火大到要用冷水冷静冷静呢! 出了门,陈春燕才教训傻大哥,“都怪你,一大早叫什么叫,扰人清梦本就不占理,我这会子彻底里外不是人了。” 陈春燕料得不差,就连她护着的燕儿爹此时也没感激她。 燕儿爹跪在了陈老爷子面前,“爹,都是儿子的不是,没把孩子教好,您要生气,您就打我吧。” 陈老爷子失去了精气神一般,“我总盼着你们能明白事理,可……可……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还是我家祖坟风水不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燕儿爹抱着陈老爷子的腿哭得泣不成声。 陈修言小声嘀咕,“没听姐怎么说么,都知道了,还问。” 现场除了燕儿爹的哭声,再无别的声音,陈修言声音再小,陈老爷子也还是听见了。 他倏地转头看着陈修言,有些不可置信。 这个他倾注了如此多希望的孙子,怎么能对他说出这种话,他还准备开春后,送这个孙子去学堂呐! 第69章 教训 燕儿爹看清楚了陈老爷子的神情,立刻就怒了,起身要去打陈修言。 陈修言自然不肯依,他一边躲一边说:“姐说得哪里错了,我们吃的亏受的气还少吗?我要不是姐护着,早被欺负得不成样子了。阿爹,我懂了,你心里是不甘愿的,你的心还歪在这个家里,分家倒是戳了你的心窝子了。” 燕儿爹发了狠地要打陈修言,燕儿娘不干了,儿子是她的,她谁都不让碰。 燕儿娘推了燕儿爹一把,“你已经有两个傻儿子了,还想把这最后一个正常的也打傻吗?!” 燕儿爹颓然地坐在地上。 陈修言依旧忿忿,他抱住燕儿娘的后腰,“阿娘,阿爹向着这边,要留在这里家里,我们就让他留好了,我们自个儿分出去,我顶门立户,还有阿姐的帮扶,日子肯定也能过起来。” 燕儿爹忽然抬起头,看看妻子儿子女儿,竟然从他们的眼中都看到了赞同,他怎么都没想到为家人撑起一片天的竟然不是他,而是他的大女儿。 难道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比他还可靠吗? 自己一家子人竟然都认为燕儿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到底哪儿出错了? 燕儿爹有些颓然,失神地盯着地面。 燕儿娘与燕儿爹夫妻十几年,到底不忍心,走过去拉他,“快起来,地上凉。” 燕儿爹没动。 刘二婶哦呵呵地走过来,看似打圆场,实则火上浇油地说:“哎,快别犟着了,就算要和离,也不要不顾自己的身体,你病了没个人伺候,那才叫惨呐。” 陈老爷子大怒,“好好一个家就是被你们这一个一个的搅事精给搅和的。” 刘二婶委屈坏了,“爹,您怎么能这样,气您的也不是我,害娘差点掉进井里淹死的也不是我,您有什么火都别冲着我来啊。” 提到井,张氏又来了火,“一大早就来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你是不是得意坏了?这么得意,你就把得意当饭吃吧,今天早饭没你的份儿了!” 陈修言眼珠骨碌碌转,拉着傻二哥壮胆,走到燕儿爹身边,学着陈春燕的语气说:“阿爹,您好好想想,您错哪儿了,您想明白了,还是我们的好爹。” 这老子教训儿子的口气,燕儿爹怎么听怎么别扭,他待要发作,却见陈修言面目表情地指了指傻二哥,他立刻就怂了,他那两个傻儿子要是发起狠来,根本不会管他是不是爹,而且他也没法说理,跟傻子讲孝道,才真是傻了。 陈修言自觉学到了陈春燕一分本事,高兴坏了,拉着傻二哥的手,招呼陈谷秋和燕儿娘一起去吃早饭。 燕儿爹看着一家人的背影,心里老大不是滋味,总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他就是个多余的人。 吭哧了半晌,肚子骨碌碌响,他还是没忍住,厚着脸皮去了后院,今天还得修房子,总不能空着肚皮修。 另一边,陈春燕带着傻大哥往城里赶,傻大哥劲头特别足,一路拖着陈春燕跑,陈春燕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索性让傻大哥背她,谁知傻大哥背起她速度也不见减慢的,跟一头倔驴似的,颠儿颠儿的就冲进了县城里。 县城城门也刚开,不过早点摊子却支了起来,傻大哥站到人家摊子前就走不动道了。 第70章 救命 陈春燕知道傻大哥想要吃包子,但包子是奖励,她不能给买。 今天早点摊子在卖茶鸡蛋,陈春燕便买了两个茶鸡蛋并四个大窝头,她吃了半个窝头,一个茶鸡蛋,剩下的全进了傻大哥肚子里。 傻大哥吃饱了,仍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个早点摊子,估计今后的日子,只要他还来县城,都得这么一步三回头地看着。 医馆还没有开门,但陈春燕不用像昨儿似的傻乎乎等在门口了,周有成告诉她,如果来早了就到医馆后门去,粗使婆子每天都会在后门做活计,一敲门就听见了。 陈春燕带着傻大哥往后门绕,她一进院子就傻眼了,小巷子弯弯绕绕的,她不大分得清哪个才是医馆的后门了。 她自知方向感不是太好,往小巷走的时候还一直贴着墙,也一直往右边走,却还是有些懵。 “救命。救……命。” 两声微弱的呼救声传来。 陈春燕新生警惕,往小巷子里的杂物堆里看去,哪里隐隐约约露出只手掌来。 她不知道傻大哥看到受伤的人会是什么反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让傻大哥等在原地。 “哥你站在这里别动,谁拉你都别动。” 陈春燕小心翼翼靠过去就看到个血糊糊的人,脸色白得可怕,连呼吸都困难了,听到脚步声,也只是掀起一点眼皮看着她。 她蹲到那人身边,“哎,你是……” “啊啊啊啊!” 陈春燕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却是几个陌生人拉住了傻大哥,傻大哥惊叫起来。 那个陌生人皆身穿黑色短打,一看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杀手。 她赶紧把伤患往杂物堆里推了推,又抽了破席子烂衣服给他盖好。 她又随手拿了件破烂往回走,“哥,哥,别叫了,我们是出来……要是被人家发现,不让我们捡东西了,可咋办?” 杀手上下打量陈春燕,见陈春燕是个又黑又干瘪的农村小姑娘,放下了一半的心。 “看没看到一个受伤的人?” 陈春燕点头,“看到了。” 她自问不太会说谎,很容易被老江湖看出破绽来,还不如就说实话。 杀手又放下了一半心来,他们确实闻到陈春燕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往哪里逃了?” 陈春燕捂着眼睛说:“我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浑身血糊糊的,我没敢多看,不知道往哪边去了。” 她的手挡住了表情,动作倒也真是害怕,一时竟将这群杀手糊弄了过去。 “走。” 那群杀手朝着陈春燕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陈春燕又在在破烂堆里翻找了一阵,将收破烂小能手的形象进行到底。 傻大哥又尖叫起来。 陈春燕回头一看,那几名杀手又跑了回来,看到陈春燕当真还在翻垃圾,他们终于信了陈春燕的话,跑远了。 她翻开垃圾,拍拍那人的脸,“嘿,活着没?” 那人撑着一口气保持着清醒,听到陈春燕说话又睁开了眼睛,要不是他现在实在没力气,他都要骂人了,您见过喘气儿的死人吗? 陈春燕左右瞄了瞄,叫来傻大哥背上这人朝巷子前面某个院子走去。 第71章 帮忙 那个院子大抵是没有人住的,之前路过那里的时候,陈春燕就发现院门黑漆脱落,门锁也生了锈,透出沉沉腐败的气息。 陈春燕踩着院外的一棵老枣树上了院墙,朝傻大哥招手,“哥哥,人送上来。” 她当然是没有那个力气把人送到院墙里面的,但她在那堆破烂里,翻到了一顶破了的蚊帐,她将蚊帐系在了枣树上,等傻大哥吭吭哧哧将人背上了枣树,她才伸手将蚊帐一段系在伤患的腰上。 她指挥傻大哥把人送上来废了老鼻子劲了,傻大哥根本听不懂“送上来”,她最终只能折中一下,让傻大哥将人背上来了,当然了傻大哥也听不懂“背上来”,他只知道会带他吃好吃的肉包子的大妹让他上去,他就上去了。 她忙出满脑门汗,把人弄进了屋子里,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她跑到枣树边,取下那床破烂蚊帐勉强擦了擦灰,把伤患放到了床上。 她出了屋来,拖着傻大哥赶紧往医馆走。 她估摸着这个点了,医馆应该已经开了,便避着人,把哥哥拖进了医管理。 周有成看到陈春燕就打趣,“今天可来晚了啊。” 陈春燕神神秘秘的,“哎,不是,你有多余的衣服吗,借一套我哥穿呗。” 周有成这才发现傻大哥背上血糊糊一片,“咋受这么重的伤,路上遇到打劫的啦,赶紧的,快坐下,我去那药箱。” “快别瞎忙活!阿墨哥呢?” 周有成往后院一指,“已经在研究脉案了。” 陈春燕丢下周有成就往后院走,迎面撞上了许大夫。 许大夫:“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你过来,我来教你认今天的三味药。” 陈春燕面露难色,吭吭哧哧的把早上的事情说了。 许大夫点头,“你做得很对,医者父母心,看到人有救,自然当救,为何不直接将人带到医馆里?” 陈春燕心有余悸地说:“您没瞧见,那几个人有多凶狠,我怕给医馆招祸,没敢把人往医馆领,把人安置在了一个空院子里。” 许大夫眼中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你考虑得很周道,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陈春燕为难,“如今医馆开始营业了,您是坐堂大夫,您不在目标太大了,我想着去找阿墨哥,顺便让他练练手。” 许大夫点头,“如此也好,京墨那孩子就在后头,你去吧。” 陈春燕赶紧跑到后院,找到许京墨,说明了缘由。 许京墨立刻去取他自个儿的药箱,“走。” 许京墨对后巷比陈春燕熟悉一万倍,陈春燕一描述,他就知道是哪个院子了,当即带着陈春燕往后门去了。 这个时间,街上人多了起来,从前门入后巷很容易被人注意到,还不如从后门走,绕一圈。 陈春燕先踩着枣树上了围墙,许京墨背着药箱,试了几次,他的脚都打滑,跟使不上劲儿似的。 “哎,阿墨哥,你把药箱给我吧。” 许京墨抬袖擦擦汗,朝陈春燕不好意思地笑笑。 陈春燕接过药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学医重要,锻炼身体也很重要啊。” 第72章 治伤 许京墨从来没有爬过树,爬得费劲极了。 陈春燕只好探出半个身体要去拉他,他摆手拒绝。 “怎能做如此危险的事,万一把你拉下来了,可如何是好。” 行吧。 陈春燕百无聊赖地看着许京墨折腾,折腾了整整十分钟啊,他才爬上了树。 许京墨上墙的第一件事就是搓胳膊。 陈春燕笑着帮他搓,没成想却让他闹了个大红脸。 陈春燕这才想起来,许家世代行医,也是个书香门第,规矩自然比乡下人家严许多,当下便有些不好意思。 她收回手,摸着脑袋道:“跟我哥哥弟弟闹惯了,一时忘记,阿墨哥别介意。” 许京墨的脑袋还是埋得低低的,不敢看陈春燕。 陈春燕先跳下墙头,以免许京墨尴尬。 许京墨吓了好大一跳,那么高的墙,陈春燕竟然说跳就跳,还好没有摔到哪里。 陈春燕进了屋子,拖出一张八仙桌来,“踩着桌子,就不怕了。” 许京墨又闹了个大红脸。 待两个人终于进了伤患躺着的屋子,那人已经昏迷了。 许京墨赶紧用烧刀子净手,清理剪刀等物什,然后给人处理伤口。 他手中忙活不停,嘴里却问:“怕不怕?” 陈春燕:“不怕。” 许京墨微微一笑,“你倒是个胆子大的。”他一面施针止血,一面讲穴位名称,“你现在记不住也没关系,以后都会学的,多听多看有好处,慢慢的就熟悉起来了。” 陈春燕感激许京墨,看得越发认真了。 许京墨:“院里有井,你去看看枯没枯,没枯就打点水上来,烧在灶上。” 陈春燕:“哎!” 这个院子荒了不晓得多久了,别的没有,枯枝败叶倒是多,拢起来,应该够烧一锅水的了。 她打开井盖,往里看了一眼,里面还有水。 她把桶抛下去,提起来小半桶水,先跑到厨房里,洗好了大锅,才又提起小半桶水来,她那个力气,一次也就只能提起来这么多了。 她把水倒进锅里,桶放在旁边,去捡了柴,塞进灶下。 许京墨高声道:“我这里有火折子。” 陈春燕弄出的响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许京墨耳聪目明的,知晓得清清楚楚,猜到了陈春燕事情办到了哪一步,这才及时出声。 陈春燕暗道好悬,她差一点就需要再翻墙出去一次,拿火折子了。 她从许京墨手里接过火折子。 许京墨叮嘱,“小心烫着手。” 陈春燕微微一笑,“哎,我是做惯了的,不会烫着。” 她跑出去,没多会儿就生好了火,又去打了几次水,在灶上烧上满满一大锅,这才拿着火折子回到屋里。 许京墨已经处理好那人的伤口,也上好了药了。 “他的伤势有些重,有延误了医治,晚些时候搞不好会发起烧来。你还要跟着阿爹学药理,这儿就交给我吧。” 陈春燕骇了一跳,“这怎么行!” 许京墨道:“怎么不行。我出去一趟不方便……”他脸又是一红,“还得麻烦燕儿你帮我去拿我要看的书和脉案,我在这里看也是一样。” 第73章 土法 陈春燕当然是不能答应的。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但不能搭上自己,这是原则,凡事都得量力而行。 谁知道那些杀手会不会循着蛛丝马迹找到这个院子,万一找了过来,待在院子里的许京墨岂不是危险了?! 如果许京墨出了事,陈春燕就算是无心的,也算是恩将仇报了。 她拉着许京墨,“阿墨哥,我们走吧,这里也不用人守着,我切药的间隙,过来看看就行了,如果他发烧了,我就用醋或者用酒帮他擦擦额头,你看行不行?” 许京墨笑道:“你那是什么怪方法?” 陈春燕只差满地打滚了,“都是乡下的土法子,小孩子发了热,吃不进药,就用这法子擦额头手腕腋下腹股沟这几处,基本就能退热,很管用,如果不管用,就不是风寒发热,或是吃了不恰当的东西,比如肉吃多了,生了内热,就得用泻下的法子让孩子拉出来,拉出来就好了。” 许京墨郑重了许多,“我知道阿爹为何会破格收你这个女弟子了,原来你真的很有几分天赋。” 女弟子? 陈春燕诧异得非常真实。 许京墨笑了,“提前告诉你也无妨,我阿爹收徒都得先在医馆从药童干起,等熟悉了所有药材,才能当学徒,拜他为师,那时才能接触脉案。” 这也就是说整个医馆都知道陈春燕是许大夫的徒弟预备役咯! 难怪大家都对她很和气,待她如一家人一般。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许大夫做了这么多事,却一句也没说,这样大的恩情,她怕是一辈子都还不上了。 许京墨好笑地看着她,“怎么还要哭了呢?我阿爹不打人也不骂人,哪里就那么恐怖了,听说要给他做徒弟,还吓哭了呢!” 陈春燕一听,扑哧笑出了声。 许京墨又道:“你说的法子当真有效?” 陈春燕点点头,“嗯,小孩子最好用醋,或者用水,不要用酒。每隔两三个时辰用比小孩子体温高一点点的温水洗澡。多喝凉白开。大人就无所谓了,可以用酒。应该就这些要点了。” 许京墨道:“你说的方法,我得找机会试试。很多穷人家都吃不起药,如果能不吃药就退热,烧坏脑子的情况就会少很多。” 陈春燕:“你人真好。我去看看水开了没。” 这个空院子,别的值钱的东西没了,锅碗瓢盆这种不值钱,又笨重的东西,全都放在原处。 陈春燕拿个大碗盛了一碗水到屋子里。 许京墨:“没有盆吗,我帮他清理血污。” 陈春燕:“盆坏了,漏水,就用这个碗吧,够大。” 许京墨愣了愣,笑道:“也行。” 他仔细地擦干净了伤口周围皮肉上的污渍,尽量降低感染的可能性,顺便再帮伤患擦了擦脸。 真别说,那张脸擦干净后还挺好看的,啧。 许京墨倒掉水,拿出几瓶药放在桌上,“这是金疮药,这是退烧药,不过发起烧来了,人牙关紧闭,大概喂不进丸药,还得用你说的法子。走吧,该回去了,你也该去学你今天的药了。274种药材,早学会,早成为学徒。” 第74章 搓丸 陈春燕一回到医馆就去许大夫跟前学了三种药材,并接下了今天的工作。 医馆里常备的几味蜡丸快卖完了,今天便由周有成带着陈春燕和许连翘两个一起做蜡丸。 当然了,陈春燕和许连翘两个没那个手艺,只能待在旁边,一个用模具搓丸药,一个用药秤称药。 陈春燕自然接下了更没有技术含量的搓丸药的工作,这个工作只需要将丸药搓圆了就行。 每个药团子都是许连翘用药秤称好了的,一个个搓出来都一样大。 今儿搓的是六味地黄丸和金匮肾气丸,这两种丸药在整个冬天都很受欢迎,这个时代的人讲究养生分四时,冬天正好是养肾的季节,是以这两种滋补性质的药很畅销,县里有条件的人家都会买几盒吃吃。 陈春燕洗净了手,在搓丸板的凹槽里挨个放上称好的药团,再推着顶板往前,注意用力均匀,等推往凹槽后,基本上丸药就圆了,不圆的,她在用手部搓几下,便装盘推给周有成封蜡。 周有成对蜂蜡的温度把握得很好,裹蜡裹得又快又准,竟然能跟得上陈春燕搓丸药的速度,要知道陈春燕用的那个搓丸板一排可是二十个凹槽啊,二十个凹槽就意味着她一推,就出来二十个丸药。 周有成看出陈春燕的惊叹,笑着说:“你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陈春燕:“……” 少年,你很前卫啊! 许连翘称药团速度不快,陈春燕很快就没事可干了,她问:“这些是要装盒的吧?” 周有成道:“对,那种半软不硬的纸盒,一盒装十丸。” 陈春燕便跑去抱了一摞纸盒过来,每盒装上十丸药,再在盒子上盖上医馆的名称。 周有成指点:“这是六味地黄丸,在柜台下方左起第三个柜子里,对,就是那个大柜子,你先把陈的拿出来,把新鲜的放进去。” 陈春燕便去将陈的拿了出来,等她装够十盒了,便又抱着盒子过去,码放好。 周有成瞄了一眼许连翘,见那边速度不快,积压的药团子不多,便动手帮陈春燕装丸药,二人装完了丸药,又洗过手,重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 陈春燕和周有成速度依然很快,不过许夫人见许连翘跟不上趟儿,便主动过来帮忙了,如此节奏才保持了下来,不多会儿,药就全都搓好装好了。 许夫人揉了揉肩,“你们忙,年龄大了,低头低久了,脖子就疼。” 三个人恭敬地送走了许夫人,周有成让陈春燕和许连翘自去休息,炉子上熬的那锅蜂蜜还没有熬好。 蜜得炼到深棕色才算行了,还得一会儿。 蜜熬好了,还得加入药粉,这些都是两个小姑娘帮不上忙的,周有成得亲自来,索性让两人去玩。 许连翘感慨,“燕儿姐你可真厉害呀,学什么都快,动作也麻利,这才做第一锅,你的动作就不比福生慢了。” 陈春燕笑笑。 她喝了口水,一拍脑袋,她忙起来竟忘了那个伤患了。 她拉着许连翘的手说:“好连儿,你帮我装点酒吧,拿一张干净的布巾,一个小勺,我有大用。” 第75章 喂水 酒、布巾、小勺? 这几样东西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 用小勺舀酒到布巾上,再拧到嘴巴里? 许连翘的神情就有了几分扭曲,“小孩子不能喝酒,这我得去问问阿爹,你且等着。” 谁知二人的谈话却被许京墨听到了。 他走出来,吩咐:“去拿给燕儿,这事阿爹知道。记住,拿最烈的烧刀子。” 许连翘应了一声就跑。 许京墨没有走,招呼陈春燕过去,“今天学的什么药?” 陈春燕老老实实道:“地黄、芙苓、山药。” 许京墨颔首,“你可知这几味药都是制作六味地黄丸的药材?” 这个陈春燕还真不知,当下她便虚心问:“另外三味是什么?” 许京墨道:“酒萸肉、牡丹皮、泽泻,我阿爹大抵明日就会让你学这几味药。不过六味地黄丸中用的地黄却是熟地黄,鲜地黄、干地黄和熟地黄性味、归经、功效亦各有不同,你需牢记,且不可乱用。” 两人说着话,许连翘提着个篮子过来了。 许京墨看了许连翘一眼,转身回了屋。 许连翘神神秘秘地问:“你去哪儿,带着我呗。” 陈春燕哪儿敢带许连翘! 她说:“我可做不得你的主,要不你问问你哥吧,你哥同意了,我便带着你。” 她话音刚落,许京墨的声音便从屋里传了出来,“不可以,她嘴巴不严,还净捣乱。” 许连翘气得跳脚,篮子往陈春燕手里一塞,就跑去找许京墨算账去了。 陈春燕笑笑,赶紧提着东西走了。 她爬了几次枣树,已很熟练,就算挎篮子,也不觉得困难。 院里已垫好了桌子,她往下一滑,就踩在了桌子上。 她跑进屋里,伤患还昏睡着,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发热了,十分烫手。 她沾了点酒帮伤患擦额头、脖子、手肘几处,腹股沟就算了。 圆桌上晾着碗水,已然凉透了。 陈春燕端着碗,拿着小孩子用的扁平的小木勺子,舀了一点水放到伤患唇边。 他应该是还有点意识,碰到水,嘴巴就翕开了,陈春燕便顺利将水一点一点倒了进去。 她一点一点喂水,喂了足足小半碗才停下。 这是好事,待会儿回去告诉许京墨。 能喝得进水,就能喝得进药,许京墨就可以开药了,和施针双管齐下,病人好得也快。 伤好得越快,人就可以越早离开,他们惹上麻烦的概率就会小些。 等酒挥发得差不多了,陈春燕用干净的布巾帮伤患洗了把脸,又拧了把冷帕子敷在伤患额头上,这才出了门。 她先趴在门上听了半天,没听到门外有动静,又推开一点点门缝朝外瞧,小巷里确实没人,她慢慢缩回手,锁轻轻搭回到门上。 她赶紧翻出墙外,拍拍衣服,从后门跑回了医馆。 她趴在许京墨的门口,“阿墨哥,那人能喝得下水,要开药吗?” 许京墨搁了笔,“开。” 许京墨开药去了,陈春燕洗干净了手,又加入搓药丸的队伍。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完了,吃过午饭,许京墨拿了个小瓮装了药,让陈春燕给那人送去。 陈春燕应了声便跑了。 第76章 条件 陈春燕轻车熟路地提着瓮进了小院儿,去厨房洗了个碗拿着,进了屋。 她脖子一凉,回过头,却是那名伤患已经醒了,正握着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凉凉地说:“醒了啊,醒了你就把诊金付了,赶紧离开。” 伤患愣住了,他没想到陈春燕是这反应。 陈春燕推开匕首,把小瓮放在地上,真真假假地算账,“我们的大夫给你用过针,还处理了伤口,拿了金疮药,还开了药,你瞧见了,都在这里了,十两银子总得付吧。” 她压根不知道那些药值多少钱,但就冲这人拿匕首对着救命恩人,她就觉得十两都要少了。 那人冷着脸从腰间扯下一枚玉佩。 陈春燕没接,“你随身带着这枚玉佩,追杀你的人怕是都认得吧,我前脚拿着这玉去当了抵债,后脚怕就得被人捅个窟窿。” 那人手顿住,闭了闭眼,才说:“我先将玉佩押在你这里,待来日事情平息后,再来赎回。” 陈春燕琢磨着,也使得。 就算日子久了,这人不回来赎回玉佩,她也可以建议许大夫找个帮闲去外地当了,也不妨事。 这玉佩看上去怎么着也值百八十两的,亏不了。 她拿了玉佩就走。 伤患却吭吭哧哧地叫住她,“可否送点吃食过来?” 陈春燕刚张了张嘴,伤患就补充道:“饭食的钱一起算,都算在那里面。”他指了指玉佩。 陈春燕回过头快速往外跑去。 中午休息时间是她启蒙的时间,她不想耽误了,至于那个人,先饿着吧。 许京墨已经摆好了书,看到她回来,脸色不太好,便问:“谁惹你了?” 陈春燕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忙道:“那个人醒了,说要吃东西。”她又摸出玉佩,“这是诊金。” 上好的羊脂白玉! 许京墨脸色变了,“怎么用得了这么老些诊金,赶紧给人退回去,罢了,我去吧,我还得帮他施针。” 他提了药箱就要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得带点吃的过去,便高声吩咐刘大娘,“婶子帮我装点好克化的米糊,我要带走。” 刘大娘探出头问:“要调好吗?” 许京墨道:“调好。” 许京墨一个人是上不去围墙的,陈春燕只好跟上,又相当极不情愿地进了屋子。 伤患警惕地打量着他们两个人。 许京墨恍若未觉,拿出玉佩放到桌上,“妹妹不懂事,胡乱收诊金了,公子见谅。如果公子手头不方便,没有现银,不付诊金也不妨事,我们每个月也会施医赠药。” 陈春燕拉了拉许京墨的衣袖,轻声道:“这个人刚才拿匕首指着我。” 许京墨微微一笑,拍了拍陈春燕的脑袋,晓得陈春燕为何会坑那人一块玉佩了,他也轻声道:“听话,我待会儿请你吃糖葫芦。” 啧,真是哄小孩子的套路。 陈春燕趁机讲条件,“不要糖葫芦,要板栗糕。” 许京墨笑着点头,抬起头又对伤患说:“你伤势很重,即便醒了,也不应该随意走动,该静养为宜,你且躺下,我再帮你施针一次。” 第77章 帮忙 那人看了陈春燕一眼,陈春燕哼了一声,退到门外。 当谁很想看他袒.胸.露.乳似的! 许京墨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在室内响起,“公子的身体底子好,虽受了重伤,养起来也快,小心静养半个月,便能随意行走了。” “半个月还快?” 陈春燕撇嘴,开玩笑,那么重几道刀上,还想几天就好,真当自己是泥捏的,坏了,再和点稀泥糊上,又好了。 她之前得阑尾炎,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出院之后,公司还怕她出事,又让她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星期,那还是现代医学呢,就现在的医疗条件,许京墨说半个月能够行走如常,陈春燕都可以叫他一声小神医了。 许京墨受到质疑丝毫不恼,“半月已算很快了,你失血过多以致昏厥,按理说得好好调养个一年半载,时间不允许,半月勉强可以挪地方了。” 里面不再有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许京墨提着药箱出来了。 他对陈春燕说:“那位公子找你有事,你且去瞧瞧。” 陈春燕翻白眼。 她跟那人真没啥好说的,第一印象坏了,当真就没法好脸相待了。 她站到床边,问:“何事?” 那人面皮有些涨红,吭吭哧哧地说:“可否请姑娘你帮忙去城里永泰车马行传个话,就说‘轩安,勿念’。” 陈春燕不高兴地说:“我还没答应,你说什么要求。我跟你讲,你那什么车马行,我是不会去的,你晓不晓得,这里距离城里有多远,我一双腿要走几天?而且你想过没有,那些人等着抓你,必然会盯紧了你很有可能会投靠的地方,我猜那个车马行也不是什么隐藏势力,我一去,说不定就被他们逮住了。” 那人听了陈春燕的话,这才觉得不妥,不由追问:“姑娘以为如何?” 别人好声好气地问,陈春燕便就真个思考起来,要想递消息递得神不知鬼不觉……她眼睛一亮,想起了“大楚兴,陈胜王。” 她清了清嗓子,问:“那什么车马行平时在什么地方进鸡鸭鱼肉?” 那人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春燕耐着性子回答:“你把要传递的消息写在纸上,我用牛皮纸裹了,塞进鸡或者鱼的肚子里,车马行的人拿回去剖开一看,呀,掉出个东西,再展开,不就晓得你没事了吗?” 那人被噎了半天,“你读过《史记》?” 是啊是啊,我还读过《明朝那些事儿》呐,吓人不吓人? 许京墨站在门口,眉眼温润地看着他们,“你别听她胡说,她刚开始读《三字经》。” 那人一阵无语,但回头一想,又觉得十分可行,便想许京墨讨了一张开药方的纸,写下“轩安,勿念”,又摸出一方小印,凑到嘴边,呵气两口,细细盖在纸上。 “麻烦你了。” 陈春燕吹干墨迹,叠好了纸,揣进怀里。 那人盯着陈春燕看了一会儿,“你就一点不好奇?” 陈春燕这才好奇了,“我该好奇什么?” 那人道:“你不好奇我叫什么轩吗?” 第78章 找来 陈春燕满脸问号,她该好奇吗?她为什么要好奇! 她表情一言难尽,朝许京墨看去,嘟嘟囔囔地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那人的脸彻底被憋红了,他现在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不说呢,人家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这样委实不礼貌,可说了,又像是要害人性命一样。 许京墨进来敲了陈春燕的额头一下,转身朝那人揖礼,“敢问公子姓名。” 那人很感谢许京墨递来的梯子,朝许京墨拱了拱手,“在下祁轩,京城人士,机缘巧合下到此,多有叨扰,还请海涵。” 许京墨与祁轩客气两句,问明了车马行的进货地址,便带着陈春燕走了。 许京墨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陈春燕聊天,“你听人说过陈胜吴广的故事?” 陈春燕半真半假地说:“村里有个蒙学堂,先生是个秀才,经常在课余给大家讲故事,我就趴在窗外听,记下不少东西。” 许京墨不知怎的,有些心疼,“你记性真好,我每天在原定要教授的内容之外,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陈春燕趁机提要求,“我不听故事了,阿墨哥给我讲各地的风土人情吧。” 许京墨笑了笑,“也行。” 陈春燕停下脚步,“哎,阿墨哥,走错啦,医馆在那边。” 许京墨:“给你买板栗糕去。” 陈春燕红了脸,她刚才只是开玩笑的,哪会真的要,当下便道:“不要了,该回去学习了。” 许京墨却仿佛知道她的心思,“我阿爹每一个徒弟,我都当作哥哥弟弟,我也将你当作妹妹,妹妹吃哥哥一点板栗糕,有什么好害羞的。” 陈春燕这才红着脸跟着许京墨去了街上。 这条街上就有一家卖糕的铺子,米糕、绿豆糕、红豆糕、板栗糕、桂花糕应有尽有。 许京墨买了两包板栗糕,一包给了陈春燕,一包拿着回医馆给大家吃。 两个人便悠悠往医馆走,医馆门口却有个人在朝里面探头探脑。 陈春燕盯着看了半天,终于认了出来,“大花姐!” 牛大花蓦地回头,脸上还挂着惊吓。 “哎!”她招手,“你吓我一跳,我昨儿听我弟弟说你在医馆,今儿去找你,你没在家,我就猜你是不是又在医馆,便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真在这里,你可真本事。”她说的话里透着真心实意的羡慕。 许京墨道:“我先进去了,你们慢慢聊。” 牛大花怕陈春燕误工了被扣钱,赶忙道:“我就两句话,说完了就走。” 许京墨浅浅一笑,走了。 牛大花便把陈春燕拉到一旁,“燕儿,你那天说的话还算话吗?” 陈春燕一迷瞪,没想起来她说过啥。 牛大花急得拧陈春燕的胳膊,“就是,就是……婚事。” 陈春燕恍然大悟,“自然算的。” 牛大花:“你若能做得了你哥哥的主,我……”她低下头,“我是愿意的。” 陈春燕反而劝她,“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太好,你过来也是要受苦的。” 牛大花压低了声音,“我去找你的时候,听见你弟弟教训你阿爹呐,让你阿爹听你的话,现在你们家你当家,只要你不烦我,我就不会受苦,日子穷点没关系,心不受累就行。” 第79章 商量 啥? 你在说啥? 在封建礼教盛行的现在,你说身为儿子的陈修言,教训身为老子的陈敬贺同志,这怎么听怎么玄幻。 陈春燕道:“大花姐,我也不坑你,我们家现在就我每天在医馆能挣几个钱,其他人都没有收入,就算你答应了,我们家暂时也拿不出聘礼来,你爹那里恐怕不太好说话。” 牛大花一狠心道:“这事儿我们两个说定了,你再回去跟你阿爹阿娘说一说,剩下的事情不用担心,我那里还存着一些钱,实在不行就用那些钱来聘我,我是真想快点离开那个家了。” 陈春燕惊了,一个女人到底要遇到什么样的事,才能做出这种决定,这样的决定一下,她必然不会被夫家重视,甚至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老话说,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就是这个道理了。 她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如果愿意,可以给我讲讲,我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牛大花摇头,“没办法了,我阿爹要跟隔壁村的癞子结亲家,那人最爱喝酒,喝了酒就打女人,她前两个婆娘就是被他打死的。我得趁着这事敲定之前,给自己找到出路。” 陈春燕却道:“你爹肯答应把你许给这样的人家,那人聘礼肯定给的不少,我得想想办法。” 牛大花:“没有的事!我阿爹就是嫌我在家里碍眼了,家里劳动力富余了,我年龄大,吃得也比以前多,怎么都看我不顺眼了,想早日把我推出门去,好省几个口粮,他好当财主。” 这可又是一个奇葩啊。 陈春燕当即便道:“这事我晓得了,我回村就跟我阿爹阿娘讲,肯定会同意的,你也别太担心了,有啥事,你来告诉我一声。” 牛大花左右看看,偷偷将一个钱袋子快速塞进陈春燕手里,“我存的钱。” 陈春燕赶紧用袖子掩了钱袋。 她没跟牛大花客气,她也确实没有那么多富余的钱来操办这场婚事,一家人的生活,还指着她卖蛇得来的钱,她不抠索点不行。 她放好了钱,打开板栗糕,抽出一张包糕的纸,分了一半糕给牛大花,“东家给的,你也尝点儿。” 牛大花推了两遍,最后还是接了,她阿爹阿娘都对她没这么好过呢,有个这样的小姑子,算她赚了。 牛大花辞了陈春燕,一路往村子走,心里大石头落了地,步子也轻快了不少。 回到医馆,中午的休息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陈春燕赶紧跟着许京墨学习了一会儿,好在她有十多年的学习底子,认真起来,学习还是非常高效的,愣是用仅剩的时间学完了许京墨规定要学习的量。 许京墨:“回家得好好温习,明天我要看你默写了。” 陈春燕自然应下。 忙碌中,一下午很快过去了,陈春燕又去给祁轩送了回药和吃食,便正式下工,拉着傻大哥往家走,边走还边告诉傻大哥,“你运气好,马上就可以娶媳妇了,傻二哥的媳妇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第80章 兑换 路过钱庄,陈春燕进去要把散碎铜钱换成银子,这些铜钱她背了一天了,特别重,压得她腰酸背痛的。 陈春燕坐到柜台前的高凳上,“掌柜的,我要换钱。” 掌柜的看着陈春燕,笑着问:“小姑娘是个爱存钱会过日子的吧?你要不要考虑把钱存在我们这里,特别安全,用起来也方便。” 陈春燕惊着了,“一两银子也可以存?” 掌柜的笑了,“可以,积少成多嘛。开个户,拿个信物来,我们确认过后,写票据给你。如果你不愿意存,我们的银票有一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二百两,五百两,一千两面额的,你也可以将铜钱换成银票。” 陈春燕有些好奇,她以往看过的银票都是印在历史书上的,还没看过实物,当下道:“我能看看银票吗?” 掌柜的的脸色就有些古怪。 陈春燕不好意思地说:“我没见过,好奇,想看看,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掌柜的倒没有多为难,陈春燕本来就是来兑换钱的,身上带着多么多铜钱,也跑不快,即便拿了银票要跑,也好抓得很。 他便拿出一张一两的银票递过来。 陈春燕趴在柜台上好一通看,讲真就这样的银票,防伪做得确实不太好,一下子就被纸币给比成了渣渣,虽然上面写的是汇通天下,但钱庄说白了是私人产业,没有国库作保障,陈春燕一个穷人,生怕自己这点银子有个意外,便退回了银票。 她说:“还是给我现银吧。” 掌柜的是老生意人,没有做成陈春燕这桩生意,也不气恼,当着陈春燕的面称了银子。 银子放在桌面上,他说:“一两银子兑一千铜钱这是官面上的兑换方式,根据银子成色不同多有增减,你看好了,我们的银子成色上乘,一两银兑你一千零五十文钱。” 陈春燕当年学历史时,老师曾讲过,一两银兑一千文钱是理想兑换法,一般根据物价的波动,兑换比例也会有所不同,夸张时,一两银兑一千三四百文钱也是有的。 钱庄掌柜的给她的价格还算公道,她便撩起衣服下摆,数了一千零五十文钱出来。 她在数,掌柜的也在数,她数完,掌柜的便也确定好了数量。 掌柜的笑眯眯的,“收好你的银子。” 陈春燕将银子放进贴身的腰兜里,手里只拿着几枚散碎的铜钱。 兑了银子,她还剩些铜钱,可以留着平时用。 她还记着自己的承诺,路上买了一斤红豆带回家。 一斤红豆三文钱,不算贵,比米便宜些。 刚进家门,陈谷秋就给陈春燕使眼色。 陈春燕就知道兔子回来了。 她进茅屋一看,果然啊,两只兔子乖乖趴在窝里吃草,就是精神有点蔫儿蔫儿的,大概是因为来回折腾,这也是正常的,好好养两天就好了。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陈冬梅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人,陈春燕再清楚不过了,今天晚上要是茅屋这边没动静,她明天就能告诉张氏,她们偷藏了兔子。 她一琢磨便道:“你去找小六,把兔子送去跟大花姐的兔子养在一起。” 第81章 各表 牛大花的兔子养在荒地旁的烂房子里,由一条奶狗守着。 奶狗起不了多大作用,也就是图个安心,把兔子养在那里,真要有人偷,说不定连奶狗也一起偷走了。 陈修言跟陈春燕学了一段时间,去找牛大花时长了个心眼,让陈谷秋在外面看好兔子,而他自己一个人进去找牛大花。 “饭点呐,谁来啦?” 这是牛大叔的声音,陈修言没理会,他也顶顶不喜欢这个人,这人就是势利眼一个,有好处就扒着,没好处就踢开。 院儿里传来脚步声,陈修言凑到门缝边,“大花姐姐。” 会在吃饭时出来开门的,除了牛大花,牛家也没别人了。 牛大花打开门就冲陈修言笑了起来。 她为人爽朗,就算村里小孩子调皮捣蛋,她也不会真讨厌哪一个,更别说陈修言本来就不讨人厌了,而现在她已经跟陈春燕提了那事,看到陈修言感觉就更不同了。 她把着陈修言的肩膀,“啥事啊,进来说。” 陈修言连连摇头,把牛大花拉出了门,还细心把门关上了。 “大花姐,我们家不能养兔子了,兔子之前就被偷了一次,是我姐想办法,让他们还回来的,现在就想着,把那两只兔子跟你的两只兔子养在一起。” 牛大花没有什么不肯的,她原先就提议过,让陈春燕把兔子与她的兔子养在一处,用狗看管。 “要我带着去吗?” 陈修言小声道:“不用,我都晓得的,就在那边,我就跟你讲一声,我自己送过去就成,秋儿姐还等在那边呐。” 牛大花看了一眼陈谷秋,“你燕儿姐没跟着来?” 陈修言道:“燕儿姐去找阿爹阿娘说话了,也不知道说什么,神神秘秘的,非得等我们走了才说。” 牛大花心中有数,“成,你赶紧去吧,小心看路别摔了,我也进去吃饭了。” 陈修言道:“哎!” 陈春燕这会儿也确实在跟燕儿娘说话。 燕儿爹就坐在炕边,一副想跟她搭话又不太敢的模样,经过一天的洗脑,燕儿爹就跟换了副脑子似的,彻底认同了陈春燕才是他们家顶梁柱的事实,哎! 陈春燕自己也是个未嫁女,说起哥哥的婚事来,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东拉西扯半天,终于生硬地把话题转到了傻大哥身上。 “阿娘将来想给大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燕儿娘叹气,“你大哥娶得上媳妇就不错了,哪儿还有咱们挑剔的份儿?!咱们家要是家底丰厚些,依我看,娶个大花那样的回来,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陈春燕还不知道,她之前提到傻大哥婚事时,燕儿娘就打过牛大花的主意。 她一听燕儿娘的话就笑了,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她都不用费心把话题引到大花身上了。 “阿娘真觉得大花姐好呀?” 燕儿娘停下手里的针线活,歪着头看着陈春燕,“那自然是好的,身体好,又踏实肯干,如果不是被她阿爹耽误了,肯定能嫁个特别好的人家,把日子过得特别红火。” 陈春燕笑道:“那阿娘去帮大哥聘大花姐吧。” 第82章 商定 燕儿娘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并用“你是不是傻了”的眼神看着陈春燕。 他们家要钱没钱,要地没地,拿啥去娶那么一个好姑娘啊。 燕儿娘:“你可别拿阿娘寻开心了,阿娘没的东想西想,晚上烙饼似的翻可就麻烦了。” 陈春燕道:“如果大花姐真要来咱们家,阿娘会好好待她吗?” 燕儿娘:“那肯定的,不管是谁肯嫁来咱们家都是做善事,咱们得感激人家,好好待人家。” 陈春燕放心了,从衣服下面摸出了钱袋子来。 她压低了声音,“这是大花姐姐自己存的钱,她晓得我们家拿不出聘礼,就让我把钱拿家来,让你们请媒人去她家里聘她。这事儿得抓紧了,她阿爹要把她嫁给个喝酒打媳妇的癞子。” 这可真是天上掉下个好媳妇! 不仅燕儿娘坐直了身体,就连燕儿爹也弹跳起来。 燕儿娘拉住陈春燕的手,有些激动,声音就有些没压住,“燕儿!”她被陈春燕瞪了一眼,才又压低了声音,“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她……她怎的不找我,却找你呢,你一个孩子……”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着燕儿娘,“今天白天不是已经传出我才是我们家做主的人了么,大花姐当然就到县城里找我去了。” 燕儿爹懊丧地拍头,这是都是他和陈修言闹出来的,要是外面传着传变了样,把陈春燕传成个母大虫,就是他的过错了。 燕儿娘瞪了燕儿爹一眼,拉着陈春燕就要往外走,“别耽搁了,现在就去!” 陈春燕拉住燕儿娘,“得请个人做媒啊,您这样过去像什么话,这也太不重视大花姐了些。阿娘,我们说好啊,您可不能因为这聘钱是大花姐出的,就看不起人,您要这样,我第一个是不依的。” 燕儿娘懊恼地拍拍脑袋,“瞧我,高兴昏头了,我想想啊,找里正和宿老保媒最体面,他爹,你赶紧去趟里正家,问问人家明天有没有空,若有请他帮咱大儿子保个媒。” 燕儿爹应了一声就往外走,眼泪还有泪花闪动,他一直以为自己两个傻儿子都得打一辈子光棍了。 陈春燕叫住激动的燕儿爹,“阿爹,冷静点,事情没成之前,一切都可能有变数,被给人捣乱的机会。” 她只差直白地说不要让正屋的人知道了。 燕儿爹脸上带着几分羞恼,可到底没有多说什么,步伐沉稳地走了。 陈春燕跟了出去,就看到等吃饭的陈冬梅站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她主动打招呼,“哟,那不是陈二妞么,今儿咋滴啦,嘴不馋啦,不守着饭,守着咱家啦!” 陈冬梅哪里服气,当即回怼,“什么你们家,臭不要脸,你看好了,这是我家,你只是暂住的。我在我家,爱看哪儿看哪儿。” 陈春燕忽然惊恐万状地盯着陈冬梅身后,虚眯着眼睛往前走了几步,好似看清了什么,赶紧掉头跑回西屋。 陈冬梅疑心生暗鬼,扯着嗓子,声调发虚地问:“喂,陈大妞你看到什么啦?” 陈春燕声音也发着虚,“没,没什么。” 第83章 撞上 陈冬梅惊恐地回头,疏影横斜,她眼睛一花,恍惚间看到树影间有个兔子的影子,骇得她惊呼出声。 她回过头来,急问:“你看到什么了?” 陈春燕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应该是看错了,树上怎么可能有只兔子呢! 陈冬梅:!!! 陈冬梅就跟脚底突然多出来个风火轮似的,转身就冲进了正屋里。 陈修言和陈谷秋先回家,两个人回来就开始摆碗,只等燕儿爹回家就可以开吃了。 燕儿爹却去了很久,大家久等不到,燕儿娘不放心,自己摸黑出去找,结果出去之后也半天都不回来。 陈春燕都快饿死了,傻大哥和傻二哥更受不得饿,她让其他人先吃,自己拿了个三和面的窝窝头出去找人。 她还没有走到里正家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吵嚷声,间或还夹杂这摔东西的声音。 这是咋啦? 县官不如现管,乡下地方不一定听县官的指令,可里正的命令却是一定要听的,毕竟村里的赋税和户口都归他管,各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也都喜欢请里正主持。 这样的人家,谁敢上门闹啊,傻了不是? 她敲敲门,门却自己开了,她探头往里看了看,就看到正跟人打得不亦乐乎的燕儿爹。 陈春燕:“……” 她赶紧冲进去,“阿爹,你干啥啊,咋在里正家打架呢!” 燕儿爹羞恼非常,听到陈春燕的声音,当即想收手,可他迟疑停顿的片刻,对面那人却趁机照着燕儿爹的脸打了一拳头。 燕儿爹痛得眼冒金星,他下意识挥拳打了回去,两个人又打在了一起。 院子里的人一直手忙脚乱地劝架,却谁也不敢靠得太近,就连来了一会儿的燕儿娘都被乱拳打到了几次。 陈春燕跑到燕儿娘身边,“这是咋啦?” 燕儿娘神情古怪,“你阿爹正跟你里正叔说保媒的事情,谁知道事情巧了,大花他爹也来请里正保媒,就听到了你阿爹的话,当即说了些不中听的,你阿爹就恼了,二人就打了起来。” 陈春燕:“……” 瞧这事儿办得! 她暗叹一声,得尽快把两人分开了,不然两家亲家没做成,倒成了仇家。 她找到里正,“叔。” 里正正忙着拉架,还因为插不进手,急得满头大汗。 陈春燕再拉里正,“叔!” 里正抽空回头,“燕儿啊,你一边玩去,别过来,当心受伤。” 陈春燕着急,“叔,这样拉不开他们,得用……”她抬手一指,“用水冲吧,他们才能冷静下来。” 经陈春燕提醒,里正才反应过来,赶忙跑过去提了两桶水,先将一桶放在地上,抱起另一桶冲在二人身上,冲得二人动作一缓,他立刻提起另外一桶水继续冲在两人身上。 大花爹脾气暴躁,被冷水一冲,还以为是被人偷袭了,一腔怒火便全朝着里正来了,嗷嗷地挥着拳头冲来。 里正丢了桶就跑,一边还警告大花爹,“老牛你可别乱来,你在这样,我可要处罚你了啊!” 大花爹的脑子这才冷静了下来,他眼前这才看清楚人,看清之后就吓了一大跳,“害!里正你怎么跑到我前头去啦!” 第84章 稳住 里正手指遥点着大花爹,“你这脾气呀,得改改啦!” 大花爹摆摆手,“这话改天再说。”他回过头来指着燕儿爹,“就你家那样子,连聘钱都拿不出,想娶我女儿,真是癞蛤蟆肖想天鹅肉,想多了啊!” 燕儿爹急了,当即就要上前。 陈春燕赶忙拉住燕儿爹,接过里正娘子递来的帕子,按在燕儿爹手里,“爹你赶紧擦擦,当心着凉。”她往前几步,对大花爹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要瞧不起谁,日子还长着呐!” 大花爹笑了,笑得非常讽刺,“就你们家,给你六十年,你也翻不起来。” 陈春燕也笑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在跟着许大夫做事情,你要这么讽刺我,那我可得祝愿您这一辈子都别有个头疼脑热的,不然怕不是要进城里去请大夫了,这个城可不是县城,是大城。不然你开的药,过了我的手,你敢喝呀?!” 陈春燕怕麻烦,本来没准备往外说这事的,但眼下不说不行了,他们家没有一个立得住的人,那么就让她来做这个人吧。 大花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要说十里八村谁最受尊敬,那自然是许大夫,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一辈子没个头疼脑热的,现在陈春燕在许大夫那里做事,谁跟他们家结亲,就相当于拐着弯跟许大夫拉上了关系,是很划算的事情。 大花爹在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场面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陈春燕便自己给大花爹递梯子,“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两家原本就是要结亲家的,何必为了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还相互猜忌呢?我也不是心窄的人,我们两家现在就在里正叔的见证下握手言和,如何?” 里正也道:“就是,就是,大家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弄得那么僵呢?” 陈春燕一笑,拉过燕儿爹,“我爹是老实人,只会做事,不会想其他,没的吃了不少亏,没存下什么钱,但我在许大夫那里做事是有工钱的,我把话撂在这里,我们家聘大花姐姐,绝对不会让大花姐姐脸上不好看,聘礼绝对少不了。” 牛大花给的钱有四百多,陈春燕准备再一百多个大钱,给牛大花凑个整,出个一百升麦子的聘礼。 不过这事不能敞开了说,至少也得等到他们家正式搬出陈家老宅再说。 张氏为了三升麦子能够卖孙女,要是知道他们肯用一百升麦子娶个老姑娘做媳妇,还不得翻天了啊! 得了陈春燕这样的保证,大花爹还觉得不满足,他还没有得到陈春燕一句准话,到底给多少聘礼啊?! 大花爹这么想着便朝着陈春燕搓了搓手指。 陈春燕在心里暗骂大花爹贪得无厌,脸上便带出些似笑非笑,“叔,您这样不太合适吧?” 大花爹脸上果然就不大自然起来。 陈春燕趁机说:“具体的情况,我们家会请媒人上门商谈,保管您吃不了亏。” 大花爹看了一眼里正,“您可不能偏心啊。” 第85章 商定 里正有些无语,几方人商定明天上牛家们提亲后,便各自散了,他直到送大花爹出门都还有些无语,这哪里是在嫁女儿,这是在卖!在压榨!压榨牛大花最后一丝价值。 燕儿爹和燕儿娘跟着里正进了屋,他们进门前还看了陈春燕一眼,见陈春燕当真跟着来了,才放心进门。 商量婚事就涉及到钱,他们俩都没钱,这是谈起来没有底气,只有陈春燕亲自来谈,他们才比较放心。 他们本来想的也是先让里正去探探大花爹的口风,哪知道这么巧,就被撞见了呢! 陈春燕推着阿爹阿娘赶紧坐下,里正已经在盯着他们看了。 里正呵呵笑了起来,“我听人说你们家燕儿当家作主,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是,燕儿这孩子主意正,事情办得也漂亮,是个不错的孩子,将来谁家娶了她回去做媳妇,才真是福气。” 燕儿爹娘听到前半句话吓了好大一跳,他们就怕别人把陈春燕传成母大虫了,但听到后面一句,他们的心又松下来一半,至于另一半,得真嫁出去了才松得下来啊。 陈春燕开门见山,“叔说笑了,我一个小孩子,哪能当家作主?!也就是我阿爹阿娘嘴笨些,让我出来当个传声筒罢了。” 燕儿爹一叠连声附和,“就是,就是。” 陈春燕心中叹气。 她说:“我大哥的婚事还要麻烦叔了,这刚刚开始谈婚事,我也不知道要出多少聘礼合适,叔要不您给提个建议,我尽力去办。” 里正想了想说:“这得看各家的情况,牛家不算富也不算穷,牛家有两亩地,每年收获一茬粮食,一茬豆子,再种些花生,边角再种些毛菜,生活可以过得很好。一亩地单是收获粮食便三石有余,我看呐,聘礼给太少老牛家不会答应。” 里正一通分析,虽然没说聘礼的具体数量,但稍微有脑子的人,也能猜到了。 陈春燕犹豫了一下,跟里正说:“叔,我跟您交个底,我家准备出一百升麦子的聘礼,但您也知道牛大叔那人不是好相与的,这一开始怕是不能直接提这么多聘礼,您看第一次提,多少合适?” 议亲议亲不单单是商议婚嫁日子,自然还有男方的聘礼,女方的嫁妆,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妇,讲究些的人家在议亲时,男方的聘礼应该是女方嫁妆的二倍,而女方出嫁时不但会带上嫁妆,就连聘礼也会一起带到夫家。 但牛大叔不是那种讲究人,他拿了聘礼肯不肯出嫁妆都不一定呢! 里正也晓得陈春燕的意思,他何尝不知道大花爹的为人,当即沉吟起来,片刻后道,“先提三十升麦子吧,第二次再涨到五十升,等我慢慢跟他磨。” 陈春燕一笑,“那就多谢叔了,我阿娘回家就给您准备媒人鞋。” 里正笑着说:“瞧瞧这孩子,多懂事,多会说话。” 陈春燕跟着笑了一会儿,收了笑才道:“我家的情况,叔您都知道,我就把话敞开了说,聘礼的数量,还请您上点心保个密,也请牛大叔那边口风紧一点,别往外处说,我怕生不必要的波澜。” 第86章 保密 听到陈春燕的话,燕儿爹的脸上先不自然起来,他哪里不知道陈春燕所说的波澜是谁人搅动起来的,可他有什么办法,那是他娘啊! 里正看了燕儿爹一眼,“我能够理解,我这边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你们那边。” 陈春燕:“我会管好弟弟妹妹的嘴,大哥和二哥本就说不清楚什么,也不用担心。”她转过头去,看着燕儿爹说,“要是还从我们这边走漏了风声,那就是阿爹阿娘见不得大哥好,想让大哥打一辈子光棍了。” 这一下连燕儿娘也盯紧了燕儿爹,“我这个做娘的不知道多盼望儿子能娶上媳妇!” 燕儿爹的头埋得更低了。 陈春燕有些心软,一个大男人做了夹心饼干被挤兑成这样,其实也蛮可怜的。 她拉了拉燕儿娘,“好了,阿娘,阿爹会注意的。” 跟里正敲定了细节,三个人才相携回家,因为怕走漏消息,一路上没一个人说话。 推开大门,竟然没有人在探头探脑望风,真是……难得的清净啊! 陈春燕看了东屋一眼,东屋门窗紧闭,想必陈冬梅被吓得不轻吧。 陈谷秋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起身,“阿爹,阿娘,姐,你们的饭都在柴上热着,我给你们端去。” 她的动作相当麻利,很快就把窝头和咸菜端上桌了。 咸菜是这两天才泡的,不如正屋泡的酸,不过他们几个孩子去地里干活时,阿婆看到他们,见他们懂事,便给了他们几根蒜苗,她拿回来和咸菜一起炒了,又放了几颗花椒,特别香。 她想着陈春燕比谁都累,还贴心地准备了一碗野菜汤。 陈春燕一上桌,喝了一碗野菜汤,胃跟着就暖了起来,她招呼爹娘,“阿爹阿娘快吃,别凉了。” 一家人吃饱喝足洗漱完了就上床睡觉了。 古代农家,晚上舍不得点灯,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自然都早睡。 “阿姐,阿姐,阿姐。” 细细碎碎的叫声,伴随着推动,陈春燕极为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她还有些懵,眼前一片黑暗,甚至以为刚才产生了幻觉。 “阿姐,昨儿你不是让我五更叫你起床吗?赶紧起吧,到时辰了。” 陈春燕搓了搓脸,心里把那个姓祁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要去帮这个人送信,她哪里用起得这么早! 她打着呵欠问:“大哥起了吗?” 陈谷秋道:“没敢去叫,我可管不了大哥。” 陈春燕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行吧,我去叫。哦,对了,今儿把我昨儿买回来的红豆熬成豆沙,包豆沙包来吃,咱们小六刻意点的。” 陈谷秋笑着嗔道:“就他嘴馋爱吃。” 陈春燕洗漱完,便打着呵欠去叫傻大哥起床了,五更天确实太早了些,她不能让傻大哥叫,闹醒了别人,就是他们的不对了。 她手里拿着一块板栗糕,那是许京墨买给她的,她正好用来堵,傻大哥的嘴。 她推醒了傻大哥,傻大哥张嘴要叫,嘴里却被塞进了香香甜甜的东西,立时就不叫了。 “哥,快起来,进城了。” 第87章 人情 傻大哥脑子本来就不够用,没睡醒脑子就更懵了。 陈春燕让他穿衣服,他竟都听不大懂了。 她没办法,只能扯过夹袄和外衣给大哥穿上,穿上一看,妈耶,穿反了,只好又去脱大哥的衣服,大哥这回却不干了,死死按着衣服不放手。 陈春燕耐心跟大哥沟通了半天,却没有任何效果,只能罢了。 反正如果遇到别人指指点点,大哥也不一定看得懂,也不一定能明白别人的意思,就由着他吧。 陈春燕去准备出门的东西,陈谷秋就进来帮傻大哥洗脸,她开始时不敢,见傻大哥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胆子才大起来,拿着帕子就往傻大哥脸上抹,抹完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陈谷秋出来时,陈春燕正在装窝头。 陈谷秋:“姐,你等着,我给你和哥装一囊水去。” 陈春燕歪着头,就看到陈谷秋拿出来两个不大不小的水囊,往里面装热水。 她摸了摸,水囊的手感是羊皮的,“这哪儿来的?” 陈谷秋手上不停,嘴里解释:“昨儿白天大姑来了,她得了信儿,知道咱们分了家,知道家里不好过,专程送了些东西过来,还特意拉了一车牛粪来,牛粪烧火做肥都使得。” 陈春燕:“留饭了吗?” 陈谷秋赧然,“大姑留下东西就走了,当时家里的面也没剩多少了,请大姑吃饭也用的是大姑带来的东西。” 嗨呀! 陈春燕跌足而叹,“哪有这样做事的啊!秋儿你也别跟他们学,人情往来,不能只来不往。别人对咱们好,若咱们毫无反馈,次数多了,人家的心就淡了。我跟你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就是先去借面借菜,也要先招待了大姑,知道吗?” 陈谷秋点头,红了脸,“记住了。” 陈春燕摸摸陈谷秋的脑袋,“姐不是骂你,姐是教你,咱们穷要穷得有志气,不要占人便宜,也不能死抠门。” 陈春燕拿上窝头,挎上水囊,便拉着傻大哥出门了。 在路上,她把傻大哥的水囊给傻大哥挎上,傻大哥好奇地看了半天,像得到个有趣的玩意儿似的。 两人分吃了窝头,便走出了村子,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陈春燕猛然转头去看,只见草丛动了几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从那里跑过。 时间尚早,县城还没有开门,她拉着傻大哥绕城而过,路不是很好走,比去荒地那条路还难走些,好在这段时间陈春燕锻炼出来了,也没觉得多难受。 赶到城外时,小商小贩已经推着车子挑着扁担排起队了。 祁轩说给车马行供货的也是他们家自家的田庄,田庄的车子上都会打上他们家的标志,他把标志画给了陈春燕看,看完就烧了,不过陈春燕倒是记住了。 她就在队伍里寻找起有那个标志的车子来,竟然在队伍中前段才找到目标,这些人可真够勤奋的。 她凑近车子,瞄了一眼,车上全是杀好的鸡和鱼,前面那一辆上全是猪肉,她套近乎道:“叔,你晓得不晓得这城几时开门啊?” 第88章 送信 那人:“没多会儿了,等着吧。” 陈春燕又问:“没多会儿是多会儿啊?” 那人看了看天:“卯正。” 卯正就是六点。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各家打的灯笼,陈春燕也不知道距离卯正还有多久。 她问:“距离卯正还有多久啊?” 那人终于被问得烦了,身体往旁边一侧,背对着陈春燕。 陈春燕快速左右扫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她,便手快地把祁轩交给她的报平安的纸条塞进了鸡肚子里。 她塞完了还问:“叔,进城收费吗?” 那人当然是不会理的。 陈春燕便拉着傻大哥往后面走,边走还边嘀嘀咕咕地说:“哥,走吧,这年头好人少,问个问题都没人答。” 那人要气死了,怎么就怪他不回答问题,明明是她问题太多! 他再转头看时,陈春燕已经隐于黑暗中,再看不清楚了。 陈春燕家里没蜡,没灯笼,此时正好,就算做了点什么,别人也看不清她的长相。 倒是傻大哥是个大标志,不过不要紧,以后让傻二哥陪也是一样。 回到县城时,城门已经开了好一会儿了,她赶紧拉着哥哥往医馆走。 傻大哥没搞明白,那家早点摊子怎么不见了,他还拖着步子,紧盯着路边寻找。 那家早点摊子当然不在啊,又不是从同一个城门进的城。 她敲了敲因为少眠而有些疼痛的脑袋,进了医馆。 周有成正在擦桌子,看到她赶紧道:“阿墨哥找你,赶紧去吧。” 陈春燕半含着呵欠应了一声,“哎!” 许京墨在后院膳堂里,准备了一个提篮放在桌上。 他刚吃完饭,正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的碗筷。 陈春燕唤他,“阿墨哥!” 许京墨抬头,一笑,“来啦。这是给那位公子准备的东西,你抽空给他送去。” 陈春燕打着呵欠掀开一看,里面有一个小瓯装着药,另有一只不大不小的碗装着粥,一只小碟子装着些水豆豉。 啧啧啧,真为那位公子感到悲哀。 看那人的体格,也不像是吃这点东西就能吃饱的,而且粥容易克化,去两趟茅房就不剩啥了,那人肯定挺不到中午就得饿得前胸贴后背。 许京墨见陈春燕神色怪异,问:“怎么了?” 陈春燕笑着说:“没什么,就是看着听可口的。” 许京墨指了指桌上的砂锅,“锅里还有,待会儿你回来再添点儿?” 陈春燕其实喜欢吃的是水豆豉,听许京墨这么一说,犹豫片刻,便点点头,“好呀。” 她提了篮子就跑,好似很着急要吃粥似的。 她将东西送到了祁轩的桌上,取了篮子就走。 祁轩看着清汤寡水的东西,脸色都泛青了,他一个大小伙子,每顿吃一碗粥,当真顶不住,昨晚半夜他饿得口水直冒,翻来覆去睡不着。 “能不能加点其他东西?” 陈春燕毫不留情,“大夫给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对伤口好。” ……好吧。 祁轩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发言权,只能忍了,“信你送到了吗?” 陈春燕没好气地说:“我答应人的事,从不食言。”她气不过,又走回来指着自己的眼睛,“多重的黑眼圈啊,你瞧不见?” 第89章 找来 祁轩闻言好生生看了陈春燕半晌,相当耿直地说:“并没有。” 陈春燕搓搓脸,凑到装水的大碗前左看看右看看,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她确实没有黑眼圈。 年轻,真是好啊,睡不醒都看不出来。 她冲着祁轩重重地哼了一声,提着篮子转身走了。 祁轩冲着陈春燕的背影笑了好半晌,直到扯到了伤口,痛得他倒抽冷气,他才停了下来。 陈春燕回到医馆,赶紧去许大夫面前学今天的药理,之后便投入一天忙碌的工作中。 今天还是搓药丸,不必赘述。 装好一批,她抱着往柜台走,刚出后堂门,就看到几个脸熟的人正往这边走,她赶紧往下一蹲,缩着脖子,抱着药盒又退回了后堂。 她把药盒往桌上一搁,就道:“我进去躲躲。” 许连翘急道:“咋啦?惹啥事了,你赶紧跟我说说,我去请阿爹帮忙,阿爹认识很多人,肯定能把事平了。” 陈春燕抹了抹汗,拉着许连翘往后院走。 “嘘,不要大声讲话,那些是坏人,我昨天看到他们杀人了,我怕他们灭我口。” 许连翘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那咋办,你岂不是很危险,走,你跟我去找阿爹,你以后就住医馆,也别回家了,来回路上多不安全呐。” 陈春燕真心感激这个小姑娘,心地善良,为人好爽,带给了她不少温暖。 她婉言谢绝,道:“不成的,家里家外许多事还等着我拿主意,我要是几天不回家,家里还不乱套了。” 小姑娘脸上就带出几分真心的心疼,“那你岂不是很累。” 陈春燕又把许连翘往里面拉几步,“习惯就好了。” 许连翘索性拉着陈春燕去了她的闺房,“呐,这是我阿娘昨天给我买的饴糖,你揣些在身上吃。” 陈春燕又不真是个小孩,哪能跟许连翘抢糖吃,她当下就拒绝了,“我不爱吃糖,你吃吧。” 许连翘反而不高兴了,嘟着嘴巴,“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陈春燕摸了摸许连翘的脸,“怎么会呢,我不知道多喜欢你。” 许连翘就道:“那你为何不肯吃我的糖?” 陈春燕哑然失笑,“我的乳牙已经换过了,糖吃多了,怕牙坏,以后就咬不动东西了。不过我很感谢你的好意,我拿两颗回去给我弟弟吃吧。” 许连翘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呀,我也换过牙了,岂不是也不能吃糖?” 许京墨从外面走进了,“跟你说多少次你不听,现在知道啦?!” 许连翘不依了,“哥哥欺负人。” 许京墨摸摸许连翘的脑袋,看着陈春燕说:“刚才有几个人到医馆打听是否收治了一个伤重的人,他们怕就是那群杀手吧?” 陈春燕点头,“我与他们撞过对脸,看到过他们,不会错的,所以我才躲进来。” 许京墨道:“他们这群人这几天应该都会在附近晃悠,你离开时小心点,别被他们盯上。送饭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让阿成去。” 第90章 缝衣 之后的时间,陈春燕便一直待在后堂,没再去过前堂,而送饭送药的事情自然就交到了周有成身上。 也是到那时,周有成才知道昨天陈春燕和许京墨联手救了一个人。 周有成:“你们真不够意思啊,这么大的事儿,竟然瞒得死紧。” 陈春燕笑着说:“这话就不对了,我们要是瞒得死紧,阿成哥你是咋知道的。” 周有成被噎了一下,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一想也是,他这不是已经知道了么,有什么好抱怨的。 他当下就重重哼了一声,“比你们晚了一天。不行,不行,你这样赖皮,我气消不了,赶紧去把我那件衣服补了,我就饶了你。” 陈春燕连连作揖,赶紧拿着衣服跑了。 周有成把衣服拿出来,本来准备拿给刘大娘补的,这下好了,也不用麻烦刘大娘了,交给陈春燕就成。 陈春燕拿着衣服,想了想,也就是补个破洞嘛,就把洞两边捏在一起,刷刷缝几针就好。 她没怎么缝过东西,现代人的衣服哪用穿到烂啊,一般觉得样式不合适了,都不好意思穿出门了,更别说还得缝补了。 她那点缝补技巧,还是小学手工课学的,更多的技巧,那就没有了。 周有成送完东西回来,拿起衣服一看,顿时气得要死,“燕儿,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呐!” 陈春燕正在跟着许京墨读书,闻言一愣,看了许京墨一眼,许京墨颔首,她赶紧跑到门口。 “咋啦?” 周有成:“这就是你给我补的衣裳?!” 陈春燕大大方方点头,“是啊。” 周有成都要气笑了,喊许夫人,“师娘您看,她帮我补的衣裳,这补的是个啥?” 许夫人笑着走过来,拿起衣服一看,也笑了起来,衣服上歪歪扭扭的针脚和别扭的针法,一看就不像是好生学过针线的。 她目光温和地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却被许夫人看得心头发虚,“真的……很烂吗?” 周有成跺脚,“你真的是看不清自己的实力啊!” 陈春燕怒瞪周有成。 许夫人拍了周有成一张,“不许你这样臊燕儿,人家是女孩子,面皮薄。” 周有成朝着陈春燕扮了鬼脸,转身走了。 许夫人却道:“女孩子家,针线还是应该学的,你白天已经很忙了,晚上又不住在这里,这样吧,休沐日你便来跟着连儿一起学针线,就算刺绣不是顶好,一般的缝补也是要会的。” 陈春燕的脸红了,讷讷道:“知道了。” 许夫人摸摸陈春燕的脑袋,“快去吧。” 陈春燕这才重新进屋坐好。 许连翘挨挨蹭蹭地靠到陈春燕身边,“你针线不好啊?” 陈春燕点头,“家里的针线都是我妹妹做的,我妹妹只比你大一点,针线却是极好的。” 许连翘摆摆手,“哎呀,是个人针线就比我好啦。” 许京墨瞪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 许连翘道:“我特别好意思。如果我针线好,那街上的成衣铺子还开不开啦。” 许京墨破不赞同,“燕儿别学她。”他说完又压低声音说,“我看你以后贴身的衣服也好意思出去买去!” 第91章 跟踪 许京墨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妹妹。 许连翘那是相当好意思,“衣服做出来,不就是让人买的么!” 陈春燕笑了起来,她越来越喜欢许连翘了,说得好啊,衣服做出来,可不就是让人买的!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何必浪费那么多精力,每个人都去学针线呢! 不过这话太过惊世骇俗,陈春燕没胆子往外说,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下午的时间一晃而过,陈春燕去许大夫面前考校了功课,拿了今天的工钱,便带着傻大哥下工了。 她走着走着,便回头看了一眼。 她总觉得有人跟着她。 任何时候都不要怀疑自己的第六感,有时候第六感是非常准确的。 她拉着傻大哥的手臂,“哥,你带着我走,回家的路,走了那么多天了,记得吗?” 不记得也没关系,就是一条路,往前走就行了。 傻大哥听懂了“走”字,便还是按照之前的速度往前走。 陈春燕倒退行走,眼睛来回在路两边扫视,虽然没有看到跟踪她的人,一时半会儿,她也不准备正着走。 小巷里暗暗偷窥陈春燕的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个女娃太过警觉,现在怎么办?” “直接跟上去,她一个小女娃,还能威胁到我们不成。” “不行,城里人多,她要是闹起来了,惊动了官府,我们也很难办。” “那怎么办?” “只能先这样了。” 陈春燕不知道杀手们的决定,她总觉得不能安心,出了城,人少了,那可是绝佳的杀人抛尸之地,一出城,她便拉着傻大哥狂奔起来。 她就想着,就算有人跟踪,她抢占了逃跑的先机,说不定也能逃离魔爪。 跑出三五里地,她再喘着粗气回头去看,道上除了几个挑着担子的农人,再无其他人。 “燕儿,你跑啥?” 陈春燕一转头,就看到牛大花抱着一个竹篮从田埂那边走过来。 陈春燕摇头,“没事。哎,大花姐,你去买鸭蛋啊?” 牛大花脸上就有些一言难尽的神情,“哪儿是去买啊,我家鸭子习惯没养好,一天天的沿着河到处下蛋,这不,我捡蛋去了。” 这是多么有个性的鸭子啊,不在窝里下蛋,专门给人捣蛋。 这一点上,陈春燕毫无经验,无法给出建议。 机械女声忽然就出来找存在感了。 【鸭子都不去产蛋窝产蛋怎么办?窝太少,先加几个窝,每个窝里加点糠壳或者锯末,并在每个窝里放个引蛋,记得晚上关鸭。记得好评哟~】 方法靠谱吗? 试试吧。 陈春燕便将农业信息系统给的建议说给牛大花听了。 牛大花道:“行,回头我去木匠叔家讨点锯末。哎,你现在还带着你大哥去县城啊?” 陈春燕点头,“是啊,现在天亮得晚,带着我大哥安全些。” 牛大花脸突然就红了,“明天我跟着你们走一段吧。刘大官人家老太爷过身了,办席面,排场大,人手不够,临时在外头顾,我也去打零工,时间也早,跟你们一起也安全些。” 第92章 炫耀 这么简单的要求,陈春燕自然是肯的,她当即就答应下来。 她见牛大花一直在往傻大哥脸上瞟,便拉了拉傻大哥,“哥,这是大花。” 傻大哥直愣愣看着陈春燕,陈春燕又重复了几遍,傻大哥才跟着重复了一句,“大花。” 牛大花笑着应了,“哎!” 两家的婚事本来就是她答应了的,心中有自己的考量,可眼下见到当真能教会傻大哥东西,心中的忐忑又少了几分,对未来又有了些信心。 陈春燕理了理鬓边的乱发,“大花姐,今天里正叔去你家了吧?” 牛大花听到这话神色就是一黯,“去了。我阿爹对着里正叔说了好半天闲话呢,你也别问是啥话,反正不大好听。里正叔只说礼金的事情好商量,他过两天再来。” 这样的情况,陈春燕跟里正叔商量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心中也没有太不舒服,她知道大花姐这是已经将自个儿当成他们老陈家的人了,不然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地说这种话。 陈春燕主动挽住了牛大花的胳膊,“大花姐你放心,以后你到了咱家,你还是大花姐。” 这话就差直接告诉牛大花她不会摆小姑子的谱了。 牛大花伸手在陈春燕胳膊上搓搓,笑了。 走到路口时,她从篮子里摸出两个鸭蛋,塞进陈春燕手里,“揣进兜里,别叫我阿爹看见了。” 哎,不怪别人说女生外向,这八字刚起了个头,大花姐就拿自家的东西补贴他们老陈家了。 陈春燕的兜不够大,怕挤破了鸭蛋,便撩起一点点衣服,将鸭蛋揣进了腰兜里,从外面看,她腰上就鼓起了两坨。 二狗子从她身边跑过,高声问:“你腰里揣的啥?” 陈春燕朝二狗子招手,“你来。” 二狗子停下脚步,疑惑地走过来。 陈春燕拿出颗饴糖,“给。” 二狗子眉开眼笑地接了,“甜。” 陈春燕笑笑,“赶紧回家去吧,晚上睡觉前记得把牙洗干净。” 二狗子咬着糖跑开了,“啰哩啰嗦的,跟我阿娘一个样。” 陈春燕咯咯笑两声,也赶紧回家了。 她一推开门,陈冬梅就赶紧从东屋里出来了,还不停转左手腕。 陈春燕一瞄,便瞧见陈冬梅手腕上戴着一个三根头发丝粗细的银圈,她心中了然,必然是周家的媒人又来了,还加了聘礼,只求尽快完婚。 张氏之前只想着让陈春燕和陈谷秋跳那个火坑,后来陈老爷子出面,张氏又动摇了,考虑过退婚,但人家那边又提了聘礼,张氏看着聘礼眼红了,就不愿意退亲了,管她陈冬梅是不是她喜欢的孙女,先拿去换了钱再说。 陈春燕左右一思量,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琢磨出了个大概。 她一转头,只当看不见陈冬梅,径直往西屋去。 陈冬梅干咳两声,紧走几步,超过陈春燕,又开始转手腕。 人家这么卖力地表演,陈春燕觉着,如果她再视而不见,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 她便惊讶地哟了一声,“这么粗的银镯子呐,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 第93章 配合 陈冬梅就有些得意,“哎呀,有的人就是没福气,一辈子受穷的命,自然见不着这么粗的银镯子啦。” 她在东屋探头探脑一晚上,好像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似的,说完了,脑袋一扭就要走。 陈春燕却叫住陈冬梅,“哎,等等,我劝你,看任何事情都别看表面,嫁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得想想,为什么那么多人家,周家不去结亲,偏偏选中了我们家。被三番四次改婚期,又悔婚,又换人的,还跟中邪了似的,就认定了,不改了,还加了聘礼,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陈冬梅只当陈春燕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当下就凉凉一笑,“你就是看不得我好。” 呵呵,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陈春燕微微一笑,“你昨晚睡得好吗?” 陈冬梅当下就瑟缩了一下,一转念便恨不得立刻嫁到周家去,那样就能立刻离开这个她怎么看都看不惯的破家了。 她不愿意在陈春燕面前露怯,硬撑着道:“当然好!” 啧,死要面子活受罪。 陈春燕也懒得跟掐尖儿要强一心想靠嫁人做人上人的陈冬梅说话了,她走进西屋里,一屁股坐在炕上。 说老实话,她今天是真累了,没睡醒人本来就特别容易疲惫,更别说她先前以为有人跟踪,还跑了一路。 她稍稍弓背,把鸭蛋拿了出来。 燕儿娘端着个碗进来,看到蛋,便问:“哪来的鸭蛋呀?” 陈春燕打了个呵欠,“大花姐给的。” 燕儿娘看陈春燕疲惫的样子,就问:“阿娘还没问你呐,今儿早上怎么出门的那么早,出啥事了?” 陈春燕摆手,“没啥事,就是得了吩咐,要进一趟大城,就早起了一些。” 燕儿娘便不再问了,转而道:“这两个鸭蛋你是今天吃,还是明天吃?” 陈春燕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煎了吧,大家都打个牙祭。”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干嘛。 燕儿娘拿着蛋,似自言自语,又似问陈春燕意见,“是炒韭菜还是净吃?” 陈春燕一琢磨,两个鸭蛋还挺大的,都能当三个鸡蛋了,便道:“炒韭菜吧。”她说完就往炕上一躺。 她闭上眼睛,躺了没一会儿,便模模糊糊的快睡着了,感觉到有人在摇她的手,勉强睁开眼睛,却见是陈修言。 她撑着身体坐起,又摸出块饴糖塞进陈修言嘴里。 陈修言眼睛一亮,他长这么大一共也没吃过几次糖。 以前有个老货郎,人特别好,挑着货郎担从村里过时,陈修言几个小孩子追在他后面跑,跑得远了,老货郎偶尔会心善地送他们一块糖吃,只是后来老货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来了,换了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货郎来,陈修言就再也没有吃过糖。 陈春燕这时才问:“啥事?” 陈修言这才一拍脑袋,真是的,吃块糖,竟然把正事给吃忘记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才道:“今天媒人上门,我躲在后窗都听清楚了,阿姐想知道吗,我讲给你听啊。” 第94章 主意 陈春燕揉揉额头,坐直了些,“都听到啥了?” 陈修言呵呵笑,“我跟你说,奶前几天让人给媒人带话,说婚事不成了,得退。媒人那边一直没回话,爷还催过赶紧解决,谁知道今儿媒人就上门了,还说周家主动提出加聘礼,麦子翻一番不说,还出了些黄白物。 “奶没敢直接答应,谁晓得陈二妞就在前窗偷听,听到这话,打了帘子走进去,扭扭捏捏说她愿意。 “这事儿陈二妞答应不上算啊,奶还是没吐口,陈二妞就把奶拉到隔壁屋去了。说话声音特别小,我冒着挨一顿打的危险,偷偷打开点窗户才听得到,陈二妞说这事儿就先瞒着爷,等她过了门,爷就算知道了,也拿她没办法了。” 人不作死就不会死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陈春燕阻止过陈冬梅几次了,可陈冬梅只看得到周家出得起聘礼,家里生活宽裕,上赶着要跳火坑,她就没办法了。 陈修言说完,瞄了瞄陈春燕的脸色,小声问:“姐,你说,我们要将这事儿捅给爷知道吗?” 不怕做好事麻烦,就怕做了好事别人不领情不说,还落一身埋怨。 陈春燕差不多已经料到,如果他们把这事儿捅到爷那里,坏了陈冬梅的“好事”,陈冬梅得一天照三顿饭的闹。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家已经分家出去了,再有几天,就要搬走了,手不要伸得太长,这事儿由不得我们来管。你明天去跟三叔说,周家富得很,现在两家的事情差不多算是板上钉钉了,两家就是半个亲戚了,你让三叔带你去周家打秋风。但你别真去,出门后找个肚子痛也好,脚痛也好的理由溜回来,让三叔一个人去。” 陈修言眼睛一亮,“姐,你可真聪明,这样我们既算做了好事,有事儿也沾不到我们身上。” “啥事儿啊?” 燕儿娘端着窝头和一盘炒好的韭菜鸭蛋走了进来,韭菜是现去地里摘的,不是赁来的地,就是后院那一片小菜地,以前是陈春燕和陈谷秋轮流打理,现在就变成了燕儿娘和陈谷秋轮流打理,里面的菜种类不多,都是好种的,长得快的。 陈春燕道:“牛大叔那边怎么说?” 一句话瞬间引走了燕儿娘的注意力,“你里正叔来说了,老牛头不愿意,还跟你里正叔骂咱家骂了好半天呐,要不是看在大花是真的好的份儿上,这婚事儿到这里也就差不多完了。” 陈春燕笑了,“可不就是看着大花姐人好么。哎,我看着大花姐给的这俩鸭蛋忽然想起个事儿,咱家是不是也该去买点鸡鸭鹅回来养啊,最好能再买一头小猪仔。啥时候赶集?” 燕儿娘:“咱家哪有那个闲钱买鸡鸭啊!你……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陈春燕一头雾水,她猜不到燕儿娘脑补了什么,怎么就一个人在那儿不行不行上了。 她揉了揉额头,“阿娘,什么就不行了啊?” 燕儿娘压低声音说:“大花把钱交给你是信任你,咱可不能打那个钱的主意。” 第95章 问题 陈春燕几乎被气个仰倒,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动那笔钱啊! 她早就打算好了,还会再添一笔钱,让大花姐风风光光的。 她又揉了揉额头,“阿娘,我怎么可能动那笔钱,您咋想的呢?!我是您的女儿,哪怕有别人这样质疑,您也该站出来帮我解释,哪能自个儿先怀疑上了啊!” 燕儿娘脸一红,“我,我就是那么一问。” 陈春燕摆摆手,“先说什么时候赶集吧,钱的事儿,我来想办法。” 燕儿娘说:“每旬三次集,咱们这达是三六九。” 她说完又有些欲言又止。 陈春燕看到这么不干脆的举动就着急,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手指轻扣炕桌,“阿娘想说什么,就说吧。” 燕儿娘吭吭哧哧的,“咱们家可不能学大花家,现在一家人全都靠着你的,买了鸡鸭又生鸡鸭,那咋算呐?” 您想得可真远。 陈春燕知道燕儿娘的意思,女儿是要嫁人的,过于占女儿便宜,将来脸上不好看,可又不能不算清楚,让三个儿子吃亏。 陈春燕:“这个好说,买鸡鸭的钱我先垫着,不够的,我找医馆借,等鸡鸭长大了,能下蛋了,卖的蛋钱我和家里对半开,如果要卖小鸡小鸭,也这样分,阿娘觉得成吗?” 这样算是挺公平的了,毕竟陈春燕现在成天待在县城里,鸡鸭买回来肯定是家里养,小时候还好,大了吃的东西多,还得靠地里的出产,这样分谁都不占谁便宜。 燕儿娘松了一口气,“这样好。” 陈春燕敲桌面的手一停,“既然阿娘提到了这个,不如把阿爹喊过来,有的话该说清楚的,不如今儿就一次性说清楚的好。” 燕儿娘脸上就带出了几分不自然,“燕儿,你别多想,阿娘就是问问清楚。” 陈春燕没让这事儿含糊过去,她坚持道:“亲兄弟明算账,阿娘考虑得也对。” 她见燕儿娘不动,自己跳下炕,穿上鞋子,走到隔壁,撩起帘子。 “阿爹,您过来一下,说点事儿。” 燕儿爹正在炕上挑水泡,那片荒地石头特别多,他们家没有牛,也租不起牛,只能人拉犁,一天下来,肩也疼,腿也疼。 燕儿爹听到陈春燕喊他,赶忙拍拍手,穿鞋下炕。 陈春燕便转头回了隔壁屋,站在柜子边,等燕儿爹过来。 燕儿爹一进门,就看到燕儿娘面色古怪地歪坐在炕上,心中的疑惑已经升到了顶点。 “阿爹,你坐。”陈春燕指了指燕儿娘身边的位置,“今天阿娘提到个事儿,我觉得很有道理,就叫您过来一起说说。” 燕儿爹看了一眼燕儿娘,点头道:“你说。” 陈春燕:“我是个女娃,迟早都会离开家,我现在挣的东西虽然不多,可以后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如果家里把我挣下的都拿在手里,说出去不就跟牛大叔家一样了么,不好听,如果我都拿着,家里还有三个男娃,还有秋儿,他们也吃亏。今儿我们一家人就坐一块儿,商量商量这件事。” 第96章 说开 燕儿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转头看着燕儿娘,“小六埋汰我那些话,我听着是不大中听,可有些说得很有道理。我们现在吃的、用的,都是燕儿挣来的,得念好,你咋能犯糊涂呢?!” 陈春燕摆摆手,“阿爹,亲兄弟明算账,我要什么都捏在手里,短时间大家不说什么,时间长了,心里也得生疙瘩不是。更何况,大哥都在说亲事了,有的事情该分清楚就分清楚,以免将来扯皮。” 燕儿爹拍拍膝盖,“那……燕儿你说吧。” 陈春燕道:“先说大头吧,两个大头,一个是房子,一个是地,现在正在整修的房子我肯定不要,如果以后我有能力了,自己出钱盖的房子,那得是我的。 “再来说地,现在咱家没地,将来用粮食换了钱,买了地了,我出嫁,按规矩,该陪送陪送,多的我不奢望,如果是我赚的钱买的地,那地也得是我的,但阿爹、哥哥帮我耕作,我会按市价付银子。 “这两个大头的东西,都得给我上嫁妆单子。再说零零碎碎的东西,我刚才建议阿娘去赶集买点鸡鸭鹅啥的回来,买这些的钱,我出了,下的蛋除开我们自己吃的,卖了钱,我和家里对半分,阿爹阿娘有没有意见,秋儿和小六有意见吗?” 之所以是说必须上嫁妆单子,那是因为这个时代,在家的女子是没有私产的,唯有嫁妆才是独属于女子的财物。 陈春燕老早就听到窗外窸窸窣窣的,这个时间点,正屋肯定在吃饭,不可能是陈冬梅,那便只可能是听墙角专业户——陈修言小朋友了。 陈修言拉着陈谷秋走了进来,“姐,你这就小看我了,我能贪你的钱吗,我就帮你养鸡养鸭,等我长大了,你分我一亩地,我自己也能把家扛起来。” 陈修言的意思,陈春燕懂了,但事儿不能这样干,要真这样干了,她就有听不完的闲话了,别的不说,一句让自己家里人给她抗长活就跑不了。 陈春燕摆手,“阿姐是那样的人吗?我也希望大家都能过得好!今天说这话,不是要拆伙,而是让大家知道奔头在哪里,过起日子来才能更有干劲,是不是?” 燕儿娘笑了起来,“正是这个理。” 陈春燕看了燕儿娘一眼没有说话,她伸手偷偷捏了捏陈谷秋的手,陈谷秋也回握住她的手。 其实重男轻女是这个时代的通病,对外时,燕儿娘会主动护住两个女儿,对内时,她就明显偏向三个儿子了。 刚才陈春燕交代清楚东西的分法,明显保证了三个儿子的利益,燕儿娘就将陈谷秋完全抛到了脑后,连提都没有提一句。 陈谷秋不笨,知道陈春燕捏她手的意思,她心里也是感激的,也相信姐姐不会亏待她。 谈好了正事,一家人便围在炕边吃饭。 他们没那么大的规矩,吃饭时,也还是在说话。 陈修言问:“姐,过两天就是赶集日了,你去吗?” 第97章 炫耀 陈春燕前世生活的地方不存在赶集这一说了,可以说要买什么东西,就算是凌晨,也能买到,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赶过集,还真有点想去。 她往咬着筷子想了一会儿,道:“去!如果医馆不放假,我就请假!” 陈修言就蹭到陈春燕身边,“我也去。”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春燕。 燕儿爹和燕儿娘就有些紧张地盯着陈春燕看。 陈春燕摇摇头说:“你太小了,集市那么挤,万一被拐子拐走了,哭都没地儿哭去!” 陈修言立刻就泄了气。 他爹娘虽然生了三个男娃,却只有他一个脑子是好的,平常盯他跟盯财宝似的,哪儿哪儿都不让去,之前有走街串巷的艺人在村口唱蹦蹦戏,全村的人都去看了,他还是被摁在家里,不许去。 哎! 陈春燕看着陈修言跟过了一遍水似的,有些不忍心,凑到陈修言耳边,悄悄说:“我准备去大姑大姑父那边卖两只羊回来。” 这个年头牛是很重要的劳动力,贵得不得了,买牛暂时是不要想了,但是羊还是可以想一想的,买两只小羊养着,以后就有羊奶喝了。 这一家人都长得又黑又瘦,看着都造孽。 而且陈春燕自己马上也要到青春期了,到了发.育的时候,营养跟不上,她就得一辈子又矮又干瘪了,所以羊奶一定要喝上。 陈修言眼睛又亮了起来,抱着陈春燕的胳膊咯咯咯乐了半天,心里有着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小秘密,他觉得很高兴。 傻大哥和傻二哥听到陈修言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嘴里的窝头漏了一裤裆。 燕儿娘狠狠瞪了陈修言一眼,“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陈修言吐了吐舌头,“秘密。” 吃完饭,一家人各自散去,自不必提。 第二天天不亮陈春燕自己就醒了,她感慨自己真是个劳碌命,竟然这么快就习惯了这么早起的生活。 啧啧! 她起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叫醒傻大哥。 傻大哥超级期待去县城,被叫醒了,只愣了愣,也没闹,就起床了。 他会自己穿衣服,陈春燕就没管他,自己就走出来洗漱了。 东屋的门响了声。 陈春燕以为是东屋哪个醒了,要去上茅房,结果东屋里没出来人而是伸出只手来,一直在门缝里扭过去扭过来的晃。 陈春燕:“……” 陈冬梅这个小姑娘虚荣成这样可怎么得了哟! 陈春燕只当没看见,端起水盆,把水泼在了角落里。 陈冬梅心中狐疑,她都听到泼水声了,怎么陈大妞还没有反应,难道是没看到这晃眼的镯子? 不该的呀!她都扭了这么半天了,手都快抽筋了,是个瞎子都该看见了吧。 她缩回手,调整了一下银镯子,又把手伸了出去,等了一会儿,陈春燕还是没有反应,她来火了,缩回屋里,穿好衣裳,走了出来,翘起只手,扭着腰走到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正就着昨晚的剩菜吃窝头,就看到令她差点喷窝头的一幕。 妹儿啊,东施效颦了解一下! 第98章 水货 陈冬梅看到陈春燕的脸色只当陈春燕震惊得说不出话,她得意极了,又往陈春燕跟前怼了怼。 陈春燕心里腻歪极了,陈二妞真是没有一点小姑娘该有的纯真可爱,她要不极力控制自己,都要打陈二妞了。 “让让,好吗?早上时间紧,我忙着出门。” 陈冬梅只当陈春燕妒忌,“有的人啊,一辈子都没有穿金戴银的命了,哎,你见过银子吗?” 神特么没见过银子,她陈春燕没见过银子,腰兜里装的是啥?是石头吗! 陈春燕转开头,结果陈冬梅没完没了了,竟然又绕到了陈春燕正面,继续扭手腕。 陈春燕脾气再好也忍不了了! 她掐住陈冬梅的手腕,“是啊,我没见过,你快让我瞧清楚吧。”她手指从银镯上滑过,又轻轻颠了颠,便露出古怪的神色,“啧啧,我在城里见小姐太太们戴的都是实心的金银首饰,这镀银的确实第一次见。” 这镯子重量不对,而且镀的银成色也不算太好。 陈春燕又不是没买过银饰,925和999的摸起来还不一样呢,更别说这水货了。 陈冬梅脸色涨红,“你可不要污蔑人,谁会戴镀银的玩意儿!你就是看着我日子过好了眼红,你这个坏东西!” 陈春燕一脸麻木,推开陈冬梅指着她的手,“信不信由你。你要想知道真假,找个有经验的匠人,或者自己砸开看看,反正是银子嘛,就算砸开了,也能买东西用。早查出问题,还能早找周家换,人家家大业大,万一手一抖拿错了呢?” 陈冬梅一想也是啊,她忙忙地回到东屋,也不敢当真用东西砸断镯子,只张嘴咬,谁知道镯子硬得跟什么似的,根本咬不动。 陈春燕吃完饭,就看到陈冬梅做贼似的溜进了二叔的屋子,不多时就传来刘二婶的骂声。 骂了没两声,许是被谁拦住了,刘二婶的声音低了下去,再不可闻。 陈春燕摇摇头。 这世上的便宜哪里是那么好占的,一般而言,小便宜都伴随着巨坑,还是自己老老实实赚钱来得实在。 她收拾收拾,拉着傻大哥出了门。 还没有走到村口,她就看到牛大花等在那里了。 “大花姐,你咋这么早!” 牛大花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鸭蛋,分两只手递到陈春燕和傻大哥面前,“害!昨儿我不是忘记问你啥时候出门了么,就早早地等在这里了。” 陈春燕笑了,“我就是怕错过,今儿出门才比往日早了些。” 陈春燕说着接了蛋,“谢谢大花姐。” 傻大哥却看着牛大花没有动。 牛大花缩回手,笑着说:“不会剥吧?” 她便将蛋剥了塞进傻大哥的手里。 傻大哥看着软乎乎白生生的蛋不知所措。 陈春燕指着蛋,“吃。” 傻大哥眼睛一亮,便将蛋塞进了嘴里。 牛大花吓了好大一跳,“哎,当心噎着。” 陈春燕也吓着了,赶紧拧开傻大哥的水囊,“喝一口。” 傻大哥喝了一口水,脸上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神情。 陈春燕低低笑了起来,“瞧这吃相,当心大花姐笑话你!” 第99章 快跑 刘大官人没住城里,他家在紧挨着县城的一个大庄子上,从那个庄子往周围看,看的到的田都是他家的,可见他家有多富了。 牛大花今天就在这里帮工。 刘大官人家老太爷过身了,刘家要摆流水席,人手不够,自家的丫鬟婆子就留在庄上伺候自家请来的客人,请来的短工就在外面帮忙照顾来吃流水席的人。 早早的,厨子就在门外架起了大锅,准备起了八大碗。 牛大花摆摆手,“多谢妹子啦,路上小心。” 陈春燕笑笑,拖着闻到香味走不动道的傻大哥往城里走。 今天虽然绕了路,但出门得早,到医馆时,医馆还没有开门,她便绕到了后门。 “小姑娘,好巧啊,又是你!” 陈春燕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保持着镇定,她歪着头看了堵住路的人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哦,是你呀!” 堵住路的正是那几个杀手。 “小姑娘,那个受了伤的人在哪里?” 陈春燕淡定地说:“不知道呀!我又不认识他!” 杀手:“说谎的小孩子不讨人喜欢,你最好老实一点。昨天,我们从医馆门口路过,看到你躲了。” 真是倒霉! 陈春燕暗骂一声,但脸上仍十分淡定,“我躲你干啥呀?!我没躲过呀!” 杀手蹙起了眉头,“你抵赖是没用的。我看到你走到柜台前,突然又蹲下了,不是躲我们是躲谁?” 陈春燕低低笑了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的小哥哥,我蹲到地上捡个东西,你们也能说成是躲你们,我要是多看你们两眼,你们岂不是要说我想招你们做女婿了?”她摆摆手,“不成不成,你们大我太多了。” 有个杀手脸顿时就黑了,他的年龄也不大,竟然被陈春燕这样嘲讽,哪能干休? 一个年长的杀手呵斥,“少胡言乱语!” 陈春燕摊手,“句句是实话,你爱信不信。” “大哥,少跟她废话,抓回去审问总能问出来,每样刑具过一遍,我不信她撑得住。” 陈春燕脸色郑重起来,“你们抓了我,也跑不掉。今天,说好了,我送药材去城外刘大官人的庄子上,我要是过了时辰没到,等在那里的姐姐肯定会找来,要是发现我根本没去医馆报到,就一定会报官,你们还没找到人吧,确定要为了一个无关的人将事情闹大?” 杀手道:“小丫头好胆识。” 陈春燕摇摇头道:“我是个没胆的,你们这样用刀剑对着我,我怕我一紧张控制不住我自己。” 杀手冷笑。 陈春燕瞧着机会推了傻大哥一把,大喊大叫:“来人啦,抓贼啦,贼人偷了不知道谁家一包金银要跑啦!” 杀手怒目圆瞪,抽刀就要朝陈春燕砍来。 陈春燕侧身躲开,她没学过功夫,只学过一段时间跆拳道,奈何人小,即便用上了技巧也不可能是别人的对手,她根本没想与人对打,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乱起来就跑。 她指着傻大哥说:“快跑。” 傻大哥听懂了“跑”字,拔腿就朝前跑去。 杀手的目标是陈春燕,一个傻子,他们才没空理会。 第100章 脱身 “抓贼啦,贼要跑掉啦。” 陈春燕叫得非常急,小巷里的人家哗哗打开后门提着木棍扫帚就冲了出来。 那些杀手见人多了,便想抓着陈春燕退走。 陈春燕也不是吃素的,她一个旋身,便躲了过去,那杀手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一个乡下小丫头还有如此灵活的身手,但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陈春燕趁机跑开,跑到邻居身后,指着那群人说:“这些小偷偷东西不算,被我撞破了,还要杀我。” 那些大人一听都惊着了,这是哪里来的江洋大盗,竟然如此猖獗,顿时要喝起来。 “报官,赶紧报官,别让他们跑了。” 陈春燕眼珠一转道:“就是,别让他们跑了,他们身上说不定有悬赏花红。” 先前抓贼只是为了正义,劲头不算特别足,现在抓贼却是为了利益,那动力简直不能更足了。 一群人呼啦啦追着杀手冲出小巷,便冲还边喊,边喊加入他们抓贼队伍的人就越多,那群杀手苦不堪言,根本逃不开,最后无奈被捉住了,扭送官府,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陈春燕揉了揉跳动过速的心,往后巷走,“哥,你在哪儿,哥,哥,你答应一声。” “答应。” 没错了,这就是傻大哥的声音。 陈春燕站在岔路口,又分不清傻大哥在哪儿了,她又叫了声,“哥,你答应一声” 傻大哥:“答应。” ……行吧。 陈春燕找准了方向走过去,才发现傻大哥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里,面朝墙壁还在贯彻执行陈春燕的口令,仍在原地狂奔着。 陈春燕:“……” 她拉住傻大哥,“哥,别跑了。”她抬手给傻大哥擦了擦汗,才拖着傻大哥往回走。 走到医馆后门的时候,许京墨已经等在门口了。 许京墨:“我刚才听见后巷闹了起来,你没事儿吧?” 陈春燕摇头,“没事儿!” 许京墨招手,“你快来,阿爹找你。” “哎!”陈春燕拍拍傻大哥,“哥自己自己休息,我去找许大夫啊!” 她路过许京墨身边时,又把背上背的一个布兜往许京墨手里一塞,“昨儿家里做了豆沙包,我拿了几个来给大家吃,不要嫌弃呀!” 一共才一斤红豆,熬成豆沙之后,包不了几个豆沙包,她为了留几个给许京墨他们尝尝,自己都没吃,昨天今天还是吃的窝头。 许京墨微微一笑,“谢谢,我很喜欢吃豆沙包。” “那就好呀!” 陈春燕说着就已经跑远了,她跑到许大夫面前,“许大夫!” 许大夫示意陈春燕坐下,“今天多学几味药,过后几天你就别来了,这县城里怕是不太平,等太平了,你再来不迟,安全最重要。” 陈春燕心里有些感动,“劳您费心了。” 许大夫摆摆手,“你救了那人后悔吗?你如果知道会出现今天的情况,你还会救吗?” 陈春燕想想,道:“还会救,但如果我知道我会被那些人怀疑,就一定不会让那个人留在附近,一定会想更周全的法子。” 第101章 惜才 许大夫笑了,“很好,为医者,只治病救人,不可计较太多个人得失,你需得记住。” 这一点陈春燕是深有体会的。 就陈家那点家底,许大夫出诊,真要按照市价来付钱,怕是得卖了房子才付得起药费,可见许大夫只象征收了点钱,权当帮忙了。 就算是这样张氏还觉得许大夫的要钱贵死个人,成天骂骂咧咧的,可见张氏的人品跟许大夫真是没法比。 一个上午,许大夫没让陈春燕去做事,没病人时,许大夫就逮着陈春燕教东西,刚开始时,许大夫还担心这种填鸭式教学陈春燕会受不了,之后他就发现,陈春燕其实就是个海绵,记性好不说,他教多少,陈春燕会多少。 他忽然觉得就算今天全都用来教陈春燕东西,陈春燕也全都能记下来。 这天赋……远超他所有徒弟。 他顿时生了爱才之心,他唤来许京墨,“阿墨,该学的东西你也学得差不多了,差的就是经验,这段时间不如去乡下,如果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也学着单独看诊,顺便把那个病人带出县城,避避祸。” 许京墨笑了,“阿爹,您什么心思,做儿子的也明白几分,您是怕燕儿的功课落下了,才支使儿子去乡下行医的吧?您放心,儿子会替您好好教她的。” 一个上午,许京墨听周有成感慨燕儿如何如何聪明,听得耳朵都快生茧子了,他如何猜不到阿爹的心思。 许大夫的心思被儿子点破,一点不尴尬,反而捻着胡须说:“正是如此。” 许京墨起身行礼,“儿子先去收拾东西了。” 陈春燕正在膳堂帮着摆碗筷,就看到许连翘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许连翘拍拍陈春燕的肩膀,“燕儿,我要去你家玩儿了,你开心不开心呀?” 啊??? 陈春燕一头雾水,“许大夫同意了吗?” 许连翘道:“会同意的,我大哥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陈春燕更迷糊了,许京墨要去她家? 干嘛啊? 许京墨路过时,驻足指着许连翘说:“你个小耳报神!”他走进来,“你别听她胡说,我是去乡下行医,涨涨见识,顺便教你药理,不是去你家。” 陈春燕左右一思量,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麻烦你了。” 许京墨佯怒道:“你可是我半个师妹,说这些做什么!” 陈春燕一拍掌,“不行,你一个人去乡下住肯定不习惯,还是住我家里吧,好歹有个照应。” 许京墨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比陈春燕大三岁,有的事情已经是朦胧懂了些,很多该避讳的事情,他也避讳着,总觉得住到陈春燕家里不妥。 他道:“我还是另外找房子的好。” 陈春燕一拍脑袋,“也是,我家房子还没休整好呢,怎么能请你去住,我想想看啊,哪里能住人。” 许京墨补充:“阿爹让我带走祁轩,需找个安静的院子才好。” 这样的话…… “胡阿婆家吧,她家只有她一个人还住在乡下,院子大,人口少,最安静不过了。” 第102章 同行 许京墨对居住条件要求不高,只需要没有熊孩子就成。 但许连翘就不一样了,“路好不好走啊,炕暖不暖啊?” 许京墨瞪着妹妹,“问那么多做什么,又不带你。” 许连翘气了,“这还没嫂子呢,就没我待的地儿了,将来有了嫂子,我怕是多吸了一口气你都得嫌弃我。” 许京墨的脸红透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还没有影儿的事儿!” 许连翘凑到陈春燕耳边,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悄悄话,“我哥眼光可高着,过年庙会时,阿娘领着我们去玩,说是拜佛,其实就是相看,我都晓得,我就瞧着那位姐姐不错,我哥愣是不乐意,连连摇头不说,还跟阿娘闹了好几天脾气。” 陈春燕没绷住,扑哧笑了出声,她不是嘲笑许京墨啊,就是觉得这兄妹俩的相处模式太可乐了。 许京墨囧得不行,连声道:“许连翘,你皮痒了。” 许连翘根本不怵,“有本事,你打我呀,你敢打我我就敢叫,你看阿爹打不打你!” 许大夫器重长子,溺爱幺女,许连翘告了黑状,许京墨确实是会吃挂落的。 许京墨一跺脚,“哎!”气得转身走了。 许连翘用大获全胜的口吻说:“燕儿姐你等着我啊,我去收拾东西,你们可不能背着我偷偷跑了。” 陈春燕笑得不行,“我往哪儿跑啊,我还没吃饭呐。” 许连翘一想也是,这才放心地走了。 许大夫怕多生波折,过了中午,刘大官人府上请许大夫过去给一位中午吃撑了,积食的老太太看病时,就让许京墨和陈春燕一起跟上了,当然了,也带上了祁轩。 马车老早就等在了后门,许大夫一上车,才发现许连翘已经坐在了车上。 “胡闹,你给我下去!” 许连翘连人带箱子占了半个马车,剩下的一群人根本挤不下。 许连翘自己搬不动那么重的箱子,这箱子是她哄粗使婆子说阿娘同意了她跟着出门,粗使婆子帮她搬的。 她嘴巴一嘟,趴到了箱子上,“不嘛,我要去!” 许大夫没有依着许连翘,“医馆人手本来就紧张,燕儿不来了,你在走了,谁做药童的活计!” 许连翘哼哼出声,“哦,人手不够,大哥就可以走,我就不可以?!” 许大夫胡子都快翘起来了,“你哥在家也不做药童的活计!” 一句话堵得许连翘没话说,她趴在箱子上,就是不下来,“我就要跟着去,燕儿姐不来了,我一个人,多无聊。” 许大夫亲自上手搬箱子,“医馆那么多人,怎么就只剩你一个人了?我,你阿娘,刘大娘都不是人啊?” 许连翘:“……”她按不住箱子,索性跳下车,抱住陈春燕,“燕儿姐,你帮我说两句话呀,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帮帮我呀,我就跟你去耍两天,耍两天你再送我回来,或者托人送我回来不成吗?” 陈春燕估计许连翘没去过乡下,这回是真想去,便道:“不如就让连儿跟着吧,过几天让大花姐,就是那天阿墨哥在医馆门口见过的那个姐姐,送连儿回来,成不成?” 第103章 欢快 许大夫败退了,“真拿你们没办法,要去就去吧。” 许连翘还没有高兴出声,许大夫的但是就到了。 许大夫:“但是你这箱子不许带,这么小一辆马车,载了你的箱子就不要载人了!” 许连翘知道阿爹不会再退让了,只能苦着一张脸,捡了几件要紧的东西带上车。 许夫人听到消息出来,有些不放心,“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许连翘铁了心,“大哥会照顾我的。” 许夫人拿她没办法,只能从其他地方找补,“怎么只带这点东西,够不够用啊,去了不习惯怎么办?” 陈春燕别开脸,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许连翘要流放三千里呢! 其实他们要去的地方距离这里连十里都没有,差不多五六里吧。 许连翘趁机告黑状,“都是阿爹不让我带的。” 许大夫心中一滞,看向夫人时,只见自家夫人那眼神活像要吃了他! 哎! 一盏茶后,马车顺利出发时,马车顶上多了一只大大的箱子,捆得紧紧的,非常招人眼。 许大夫:“……” 许京墨:“……” 陈春燕:“……” 马车接到了祁轩,便直接出城往乡下走。 出城半里地,陈春燕几个就鱼贯着下了车。 许连翘一脸茫然,“燕儿家这么近的吗?” 陈春燕道:“不是啊,我家还远着,只是许大夫要在这里拐上另外一条路了,我们得走回家。” 许连翘一脸残念,“啊?我那么大个箱子呐!” “早让你不要带了。”许大夫捻着胡须,嘴角的笑是压都压不住,他指挥车夫,“把箱子给她卸下来,捆好绳子,让她自个儿拖到村子里。” 许连翘:“……” 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非常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就连傻大哥也跟着笑了好几声。 最终车夫也没将箱子卸下来给许连翘拖着,在许连翘的卖萌之下,许大夫答应晚点绕道把东西给她送到住处。 许连翘这才放下心来。 她拉着陈春燕的手,走在乡间小路上,看什么都新奇,一会儿揪揪刚发出来的嫩草,一会儿跳起来看看树上的嫩叶,跟一只欢乐的小鸟似的。 陈春燕:“你还是保存些体力吧,待会儿累了,我可背不起你。” 许连翘就看向许京墨,许京墨理了理药箱带子,笑着说:“我是不会背人的,你要走不动了,我就用绳子拖着你。” 许连翘指着许京墨,“你个坏蛋!我要让阿娘给你娶个母大虫做老婆。” 许京墨的面皮又涨红了。 他好像对这种话题特别敏感,一提就脸红。 许连翘又赢了一回,心情又好了起来,指着祁轩说:“我要是累了,就把他挤下来,我自个儿跳到修福哥哥背上。” 大傻哥正是陈修福是也。 祁轩被许连翘吵得脑仁疼,“我是病人。” 许连翘又挽住了陈春燕的手,“我哥说,病人就该多运动,才好得快,我以前就是这样的。” 莫名躺枪的许京墨:“……”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第104章 租房 大家越熟悉,许连翘掀她哥的老底掀得越是不留余地。 陈春燕见许京墨不自在极了,跳出来插科打诨,“阿墨哥,将来你娶嫂子前,一定要先把连儿送出门,不然她在嫂子面前乱说一通,你夫纲怕是振不了了。” 许京墨深有同感,连忙点头,“燕儿所言甚是。” 许连翘根本不在意,头发一甩,道:“把我嫁出去,我难道就没长腿不会回家么?” 哈哈哈哈! 陈春燕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许京墨真是好可怜啊! 许京墨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家的妹妹教训她又不听,打又不能打,他还能怎么样,他只能加快脚步,把自家妹妹甩在后面了。 许连翘多了解哥哥呀,她把包袱提了提裤子,小跑着朝许京墨追去,“哥,你别想撇下我,这辈子都别想,我是你妹妹,我生下来就是,这是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恍惚中,陈春燕从许京墨后脑勺上看到了“头疼”两个大字。 村里来了陌生人,坐在村口大榕树下的下棋的爷爷们第一时间看了过来。 陈春燕走过去跟爷爷们打招呼,“阿公,那位是新来的大夫,有啥不舒服记得找他呀!” 阿公的牙齿都掉得差不多了,他最为倚重的门牙,此时只剩了三个半颗,说话时都漏风。 他笑呵呵的,“好呀好呀,我这膝盖这两天正痛得很,待会儿请小大夫给我拿两贴膏药呀。” 陈春燕笑着道:“好的呀。”她弯下了腰,继续道,“阿公,胡阿婆在家吗?小大夫要租个院子,不晓得胡阿婆租不租呀?” 胡阿婆是这位阿公的妹妹,问他最合适了。 阿公站起来,“扶我一把,我领你们去。我阿妹一个人住那么大个院子,我还不放心呐,有人肯租她的房子最好了。我就担心,她万一哪天摔倒了,磕到哪儿,连扶她一把的人都没有。” 陈春燕赶紧扶着阿公站起来。 阿公的脚确实如他所说不大好,颤颤巍巍的,还使不上力,起身的时候全靠着陈春燕的力道了。 陈春燕的力气也不大,就刚才那一下脸就被憋红了,好在许京墨看出不对,赶紧过来搭了把手。 一行人,因为胡阿公的加入,脚程慢了无数倍,可谁也没着急,也没催促,就那么慢慢走到胡阿婆的家。 “大妹,开门呐。” “哥,你咋来了,你腿不是不好么。” 胡阿公笑呵呵的,指着还没开的门,对着陈春燕他们说:“瞧瞧,这就是亲妹妹,还想着我呐。” 大家都被逗笑了。 门一开,胡阿婆走了出来,“大哥,哎,这几位是……?” 胡阿公指着许京墨说:“这位是小大夫,想租你这院子,你赶紧请他进去,我还等着他给我医脚呐!” 胡阿婆哟了一声,赶紧让开,她这个年纪,已经过了守男女大防的年纪了,请个小娃娃进屋,也不怕人说嘴。 “几位快请进,咦,这女娃我怎么看着眼熟。” 胡阿公露出个嫌弃的眼神,“我早说你要出去耍耍,不要成天关在屋子里嘛,这是咱们村老陈家的小女娃!” 第105章 看诊 胡阿婆听罢便不好意思地呵呵呵笑起来,“哦,我咋晓得嘛,她出生时我还去看过的呀!” 好嘛。 出生时……那也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啊。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许连翘终于有些拘谨了,她拉着陈春燕的胳膊,落后陈春燕半步,就贴着陈春燕往前走。 要是周有成在这里,一定会打趣许连翘是个“门槛汉儿”,在自家门槛里比谁都横,出了自家门槛,就蔫儿了,谁都不敢惹。 胡阿婆说:“我就住那个屋,其他的屋子没人住,我都锁了,平时也没打扫,你们看看怎么住吧,选好了,自个儿打扫屋子哟。我老婆子没那个精力帮你们咯。”她说着便从陈春燕手里搀过胡阿公,往正屋里走去。 陈春燕走过去,手轻轻碰了碰,锁就开了,原来胡阿婆并没有锁死,只是将锁轻轻挂在上面的。 “连儿先挑吧。” 许连翘眼珠一转,抱住了陈春燕,“我跟燕儿住。” 陈春燕搓了搓许连翘的脸,“我住的可没这儿好,你受得了?” 许连翘嘿嘿笑,“那我先试着住一天,我想跟你住嘛。” 陈春燕就看向许京墨。 许京墨道:“连儿你不要得寸进尺,别去给燕儿添麻烦。” 许连翘不干了,“我那么能干,哪里添麻烦了,我还能给燕儿帮忙呢!” 许京墨的头又开始疼了,“说好了,就住一天。” 许连翘点点头,“成。哥你帮我把屋子打扫好啊!” 许京墨揉揉脑袋,终于知道自家妹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自家妹妹这是不想打扫卫生呐! 陈春燕笑笑,“我来吧,阿墨哥去给胡阿公看腿。” 许京墨拒绝,“让她自己打扫,你跟我来,观摩看诊。” 许连翘吐吐舌头,却真的挽起袖子准备收拾屋子了。 东西屋都脏得吓死个人,祁轩实力拒绝躺在有灰的炕上,陈春燕只好让傻大哥背着祁轩进了正屋,正屋除了炕,连张凳子都没有,祁轩再无话可说,终于认命地坐在了炕上。 许京墨放下药箱,先给胡阿公把了把脉,又捏了捏胡阿公的腿,转头对陈春燕说:“你来感受一下。” 陈春燕便将手放到了胡阿公的脉门上。 许京墨道:“刚开始摸脉的时候,摸什么脉都没区别,待摸得多了,便能察觉其中细微的差别。你再摸摸阿公的腿。” 陈春燕依言又摸了摸阿公的腿。 阿公的关节有些变形。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是风湿!” 许京墨眼睛一亮,惊喜道:“你天赋果然绝佳。” 这夸得陈春燕都有些脸红了,不好意思地退开。 胡阿公却指着陈春燕,“咋滴,陈家的小女娃还给你做学徒啊?” 许京墨笑着说:“哪能啊,她算是我师妹,是我阿爹的准学徒。” “哦哟哟。”胡阿公拉住陈春燕,“陈家的女娃不得了啦,将来要做大夫啦,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阿公,将来阿公有个不舒服要找你,你可得跑快点哇。” 陈春燕被逗笑了,连连称是,“肯定跑得快,快得飞起。” 第106章 方法 胡阿公满意地笑了起来,理所当然地指挥胡阿婆,“赶紧去做点吃的来招待小大夫。” 陈春燕大囧,胡阿婆都五十好几快六十了,她哪能让胡阿婆伺候他们,没这道理。 她赶紧拦着,“不麻烦了,待会儿我去做就成。” 胡阿婆指着陈春燕,“瞧见没,老陈家的小女娃多懂事。” 风湿是顽疾,许京墨离开医馆的时候虽然带着些药,可真要用药治疗,那些药差得远了,他选择用针灸治疗。 他施好了针,陈春燕便叫他,“阿墨哥,你出来一下。” 许京墨背着手跟在陈春燕身后走了出去。 陈春燕:“我知道一种治疗风湿的方法,阿墨哥要不要试试。” 许京墨感兴趣地说:“说来听听。” 陈春燕:“我知道的方法叫药蜂刺穴,用药养蜜蜂,等到成熟之后,再用蜜蜂扎相应的穴位,就跟银针一样,那个效果非常好,只是用药养蜂的方法不不太清楚,如果要用这方法,还需要阿墨哥你研究研究。” 许京墨沉吟道:“这方法还真是闻所未闻。” 这方法陈春燕上辈子十多年前就见过了,是她家附近那家医院中医理疗室的招牌理疗法,很多试过的人都觉得有效,还专程从外省赶到那里等着治疗。 听说这方法冬天是不行的,就夏天三个月最火爆,那些从外省来的患者索性在附近租三个月的短租房,治完一个疗程再离开,第二年再来。 好多治过三年的人都差不多好了,没再来了。 陈春燕在那里扎银针的时候看别人做过药蜂刺血,看着都疼,就没试过。 许京墨想了想说:“这方法说不定还真有效,风湿是湿毒入体,而锋针也含有微毒,这是个以毒攻毒的法子。” 陈春燕点头,“我听人说,这种疗法是兼具针、药、灸的复合型刺灸法,疗效十分显着。” 许京墨抬头环视一圈,“这里靠近山林,适合养蜂,可以试试。” 他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过去给胡阿公拔了针之后,便开始写详细的计划书,从如何选蜂,到如何喂养,各个方面都提出了设想。 陈春燕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领着许连翘和傻大哥走了。 增加了那么多个人,她一个人做饭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她根本就不擅长揉面,天知道,她上辈子可是南方人,揉一回面就跟死过一回一样,还是得回家里,让陈谷秋把饭做出来。 刚走到门口,院子里骂架的声音就毫无遮掩地传了出来。 许连翘瞪大了眼睛,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 “你们大房真是长能耐了,背着我养了兔子了,那两只兔子哪里来的?啊,不是硬气得很,说不要我们老陈家一点东西吗,那兔子不是咱们老陈家的?” 陈修言也不是个吃素的,“兔子当然是分家之后才买的。” 张氏:“你们哪里来的钱?!哦哟哟,我的命好苦哦,住在贼窝里咯,我还没有死,家里的人就要偷光我的钱咯。” 陈春燕蹙眉,压低声音对许连翘说:“钱是我冬天掏蛇窝,卖野味赚来的,但那时候没分家,话不能这么说,要是这么说了,我那点钱肯定保不住。” 许连翘聪明地点点头。 第107章 日常 陈春燕推门而入,就看到张氏气势十足地站在正屋台阶上,对着西屋伸长了脖子骂,而陈修言就跟个斗士似的,杵在西屋门口,与张氏你来我往地对骂。 她今天回来得太早,燕儿爹和燕儿娘带着傻二哥在地里干活,并不在家,家里只有守着屋子的陈修言和提前回来做饭的陈谷秋。 张氏看到陈春燕,火气腾的就冒出来了,“你来说,兔子是哪里来的,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兔子?”陈春燕脸上就显出了几分实实在在的迷茫。 张氏哼了声,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少给我装蒜。” 陈春燕奇怪地看向陈修言,“什么兔子,我怎么不知道。” 她的表情不似作伪,弄得张氏都不太确定了。 陈修言接收到姐姐递来的信号,立刻说:“姐,你咋忘了,就是那天大姑来……接济我们时,去买的兔子,还说……生了小兔子,卖了钱,我们也能过得好些。” 陈春燕只差给陈修言竖大拇指了。 说得好! 陈春燕接了招,继续出招,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大姑还说了,亏了谁也不能亏了自家人,虽然拿夫家的东西贴补娘家的哥哥不好看,但也不能看着哥哥和侄儿侄女们饿死啊,是不是?不止给了兔子,还拉了一车粪,奶你要吗?” 张氏很想说要,但看陈春燕的脸色,她就把话忍住了,她这段时间哪在陈春燕手底下讨过便宜啊。 陈春燕果然说:“奶,您真想要也可以,我阿爹是个孝顺人,您只需要站在门口大声说,您就是想把我们大房的人全都逼死,东西您随便拿。” 张氏当真被噎住了,她的眼神在说“我管你们去死”,但这话她还真不敢宣之于口,刚才吵闹的声音不小,已经有人爬上墙头看热闹了,要是她敢说这话,不出半个时辰,就能传遍整个村子。 陈春燕笑眯眯的,“奶,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张氏能有什么吩咐,她连看都不想看陈春燕一眼。 没有了热闹看,陈冬梅一缩脑袋,退回了东屋里。 陈春燕看到东屋的门帘子动了一下,冷笑着说:“陈二妞,热闹好不好看?我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你记好了,别人家的热闹看多了,自己总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眼里的热闹。” 兔子的事情已经过了,只是今天早上陈春燕点破了陈冬梅的镯子是镀银的,虽然说媒婆答应了去帮陈冬梅换,但她还是觉得丢脸,心理怎么都平衡不了,便跑到张氏面前告状,说陈春燕家偷养兔子,还可能是分家前就有的,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出。 本来看在陈冬梅是个小姑娘的份上,陈春燕几次三番想阻止其掉进火坑,可这人做人都做成这样了,已经不像个人了,她要跳火坑,那跳好了。 陈春燕真是懒得看,懒得管了。 她进了西屋就对陈修言说:“陈二妞的事情咱们别管了,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陈修言吐吐舌头,对着东屋说:“活该,有她倒霉的时候。” 第108章 主意 许连翘大大咧咧的,但此时也感觉自己坐在这里有些尴尬。 她呵呵尬笑两声,眼珠一转道:“哎呀,我都忘记了,我带了小零食啊,本来就是带来给大家吃的,我回去拿。” 陈春燕拉住许连翘,“不着急啊,吃了饭再去拿也一样。” 许连翘道:“不一样,不一样,我第一次上你家来,怎么能空着手呢?我阿娘一早就交代过我了,我得去拿。” 陈春燕便道:“我陪你吧。” 许连翘连连摆手,“不用了,就这几步路,我认识的,我还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呢,总不能去哪儿你都跟着吧,再说了,你要跟着我大哥学习,那不是哪儿都去不了了,还不得无聊死啊。” 陈春燕笑笑,捏了捏许连翘肉嘟嘟的脸,“行吧,你自己小心些。你爱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啊。” 许连翘道:“我不挑食。” 陈家是个什么条件,她看得到,她倒是爱吃肉,可现在却不能说出口。 她朝陈春燕挥了挥手,就轻手轻脚的从陈家走了出去,出去后还松了好大一口气,就好像她走慢点,张氏要连她一起骂了似的。 她一边疾走,一边往陈家看,等走到胡阿婆家时,她下定了决定,她直接冲到许京墨面前,夺了许京墨手里的毛笔。 许京墨看着滴在纸上的墨点子,无奈地瞪了妹妹一眼。 他颇为头疼地说:“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谁惹你了,出门在外,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许连翘重重哼了一声,“才不是呢!哎,哥,你觉得燕儿好不好?” 许京墨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怎么能在背后议论一个姑娘!” 许连翘放了笔,“哥,燕儿姐那么好的人,怎么能在那样的家里,要不你把燕儿娶回家给我做嫂嫂吧,我和她一定会处得很好的。” 许京墨的脸连一秒都没有停顿,倏然红了。 “胡闹!” 许连翘又胡搅蛮缠上了,“燕儿姐不好吗?隔壁阿婆都说女小三抱金砖,你看啊哥,刚刚合适。” 许京墨的脸都快烧起来了,“胡说八道,阿婆说的是女大三……” 许连翘摆摆手,“甭管这个了,哥,你认真考虑一下啊!” 许京墨推开妹妹几乎怼到他面前的脸,“连儿你要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许连翘退开几步,指着许京墨,“哥,你少骗我,你还说你说了不算,庙会相看的时候,是不是你拒绝的,要是你说了不算,你都已经定亲了!” 许京墨头都大了,“那姑娘……确实不适合,我说得有理有据。” 许连翘不依不饶,“燕儿姐也确实合适啊,我哪里说得不对。” 许京墨不自在地喝了一口水,“别胡闹,聘为妻,奔为妾,私相授受是很严重的事情,你不要害她。” 许连翘沉默片刻,脑子转过了弯来,“我不跟你说了,我跟阿娘说!” 许京墨沉默下来,这一次倒是没有反对。 许连翘见许京墨这副样子,便当真上了心,盘算着该怎么把这事儿捅给阿娘知道。 第109章 还钱 陈春燕交代陈谷秋多做两个人的吃食,才数了钱,出了门。 这一顿是许京墨和许连翘来村里吃的第一顿饭,算是给他们接风的,怎么着也得稍微像样点儿。 老规矩是上车饺子,下车面,面条还是得白面才好吃,村子里,有白面的,陈春燕还熟悉的也就二狗子家了。 之前借的粮她还清了,可还欠着人家的碗,今天去正好把碗的事情也了一下。 她敲门时,孙婶子正在做饭,她等了好一会儿,婶子才跑出来给她开门。 “哟,燕儿啊,找二狗子吗?” 陈春燕赧然笑笑,“是这样的啊婶子,前儿不是借了您家的碗么,我想了想,那碗我们用过了,也不好意思这样还给您,便琢磨着还钱给您好不好,您拿着也好去买一套新的碗,还是最新的样式,挑着喜欢的买。” 孙婶子笑了,“哪能这样,都是乡里乡亲的,没有这样占你们家便宜的。” 陈春燕拉住孙婶子的手,“哪是占便宜啊,是您给我们家行了大方便了啊,要不是您,那天我们一家人都得饿肚子了。”她手一递,把手里抓着的钱袋子塞进了孙婶子手里,“您点点够不够。” 她在城里时,去看过碗的价格,他们用的那种饭碗10文钱一个,各种花色的都有,她那天借了七个,却数了八十文钱装在小钱袋子里,怎么都够了。 她说:“就是锅太贵了,我们家暂时还买不起,等过段时间,手里有钱了,再来还您,成吗?” 孙婶子摆摆手,说:“不妨碍的,我们家的锅够用,剩下的东西都不着急。” 她很放心陈春燕,加上这一次,陈春燕已经来还过两次东西了,时间间隔都不长,这就说明陈春燕将还东西的事记在心里,不是会赖账的人。 陈春燕:“谢谢婶子。不过还有个事儿,我们家里来了两个客人,需要向您买点白面,我准备给他们做一顿面。” 孙婶子招手,“上车饺子,下车面,应该的,你来,我拿给你。” 她拿出个密密的布袋子,打开面缸,舀了三大瓢面,“够不够。” 陈春燕赶紧点头,“够了婶子!” 再多,她就要还不上了! 孙婶子扎紧袋口,把袋子递给了陈春燕。 陈春燕小心接过,“多谢婶子,您算算钱吧。” 孙婶子说:“一瓢差不多是一斤,这里三斤面。” 陈春燕看得很清楚,那一瓢面可是冒尖的一瓢,绝对不止一斤,她心里感激,又连声道了几次谢。 付了钱,她刚刚出门就遇到了二狗子。 二狗子看了孙婶子一眼,拉着陈春燕到了旁边,“哎,听小六说你过几天要去赶集啊?我也去,你到时候叫我一声。” 孙婶子看着两个头靠在一起的娃,无声地笑了笑,去了厨房。 陈春燕:“赶集的时候拐子多,你一个人去,不怕啊?” 二狗子:“哪是一个人,你不是人么!就这么说定了,不许自己跑。” 陈春燕:“你去赶集总得有个理由吧。” 二狗子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你那天给我吃的糖真好吃,我还想吃。” 第110章 白面 陈春燕看了厨房一眼,也压低了声音,“你哪里来的钱,你上次卖兔子的钱不是用了么,还被你阿娘打了一顿。” 二狗子的面皮就是一红,“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谁规定卖兔子就只能卖一回了,我们最近又去抓了一次,抓到两只,又卖了,不就有钱了么。” 陈春燕心中一动,“你下次再抓到兔子,卖给我得了,如果抓到鸡,我也要,最好要母鸡。” 就算马上要去赶集买鸡鸭,买的也都是小鸡小鸭,等它们长大了会下蛋,得等差不多四个月,可逮来的野鸡就不一样了,都是大鸡,随时都可能下蛋。 二狗子点头,“成,那你去赶集的时候等着我啊,我们搭个伴儿。” 陈春燕:“好。你们几个去山上抓兔子抓鸡的时候多注意脚下和头顶,这天气回暖了,当心有蛇。” 二狗子哈哈大笑起来,“燕儿,你这就是白担心了,哪里的蛇会这么早跑出来啊,得清明前后才会冒头呐。” 陈春燕瞪他,“那也没有几天了!” 二狗子摸摸鼻子,“也是,也就七八天了,说不准。” 陈春燕哼哼两声,拎着白面袋子离开了二狗子家。 她跑回家里,把白面袋子往桌上一放,感慨:“这东西可贵啊,就下三碗面吧,剩下的面留着之后做饺子。” 陈谷秋也知道白面精贵得很,她舀了三人份的量出来,赶紧在白面上套了根布袋子,锁进了柜子里。 那落地大衣柜平常是不锁的,放了精贵东西,她不锁不踏实,拿锁锁好了,就拉了拉,见确实拉不开,才放心回到炕边继续揉面。 陈谷秋:“姐,不是只有两个客人吗,怎么要下三碗面?” 陈春燕:“给小六也做一碗,他长到这么大,还没吃过白面吧。” 陈谷秋认真想了想,“好像是吃过的,只是他那会儿太小了,大概一两岁吧,肯定不记得。” 陈春燕笑了,“就给他尝尝!” 陈谷秋也笑了,她并没有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不妥,他们家的条件,也就只能让小六尝尝了。 “姐,我今天闲着的时候,给你做了个包,就是你说的那种粗布的斜挎的包。” 陈春燕跳了起来,“我瞧瞧。” 陈谷秋往炕上的柜子一指,“那里面呐。” 这间屋子虽然腾给三个男娃睡了,可是柜子也还是通用的,陈春燕她们两个只是把自己的衣服搬到了茅屋里,她们俩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放在炕柜里。 陈春燕打开柜子,拿出布包,这个包是老人家用来做裤子的布料,是藏青色的,十分耐磨,再加上秋儿手艺好,这个包并不丑。 她拉开包,便见包里有几个夹层,也是她要求的,没想到秋儿真能帮她实现。 她毫不吝惜夸奖,“好秋儿,你手艺真好。” 陈谷秋腼腆地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才说:“这面白的也不好吃吧,得打卤吧,打什么卤好呢?” 陈春燕穿鞋下炕,“肉是不要想了,我去后院采点韭菜,炒个韭菜鸡蛋吧。” 第111章 买蛋 韭菜割了一茬又长一茬,割得慢了,前面的还会长老,就不好吃了,陈春燕割韭菜,张氏倒不会骂她,主要是陈老爷子这会子也回家了,张氏用割韭菜这个由头骂人,陈老爷子怕是得撩脸子。 反正都割了,陈春燕就多割了些,韭菜炒素的也好吃,好歹也补充点维生素。 她把韭菜丢到盆里泡上,才又出了门。 陈家养着鸡,但她说了不要的,就不要拿陈家的蛋,而且就算没分家,蛋也跟大房的人没有一点关系,那几只母鸡下的蛋,陈老爷子每天一个,张氏一个,号称的陈修言一个,其实那个每天都给了陈三叔,剩下的都攒起来卖了。 陈春燕也没去远,就敲了隔壁的门,“婶儿,在家吗?” 大婶开了门,疑惑地看着陈春燕,并不准备让陈春燕进门。 两家紧挨着住,她没少看陈家笑话,张氏也没少骂她,两家关系并不怎么好。 陈春燕丝毫不在意婶儿的态度,“您家养鸡了对不对,还下蛋吗?我卖三个成吗?” 大婶更疑惑了,“买?” 她总觉得借才是正常的。 陈春燕点点头,“是买,就照市价,一文钱三个成吗?” 她在城里买的煮好的茶鸡蛋一文钱两个,生的肯定更便宜,她琢磨着一文钱三个差不多了。 大婶木着一张脸,退回了门里,“你就等在那里,别进来。” 陈春燕:“好。” 过了一会儿,大婶端着一个筐子走了出来,筐里存了十来个鸡蛋了。 鸡蛋不多,大概就是昨天和今天两天的,尚算新鲜。 大婶声音稳沉,“照着大的捡。” 大婶不是好心,一文钱三个大的,四个小的,是市价,她不占隔壁的便宜,她可不想隔壁那口脏的婆子骂到她脸上。 她不知道的是,这鸡蛋根本不是给张氏买的,是陈春燕自己要买的。 陈春燕挑了三个最大的蛋,“多谢婶子了,我走了啊。” 大婶丝毫不买账,“不用谢,你付了钱,我给蛋,没啥好谢的,我们两家根本没交情。” 人与人之间,有处得好的,就有处得不好的,陈春燕根本不在意大婶的态度,拿了蛋就走了。 打开门,陈春燕啥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听见陈冬梅嚷嚷开了。 “陈大妞,你竟然敢偷奶的蛋,还偷了三个!” 陈春燕都想骂脏话了,她就不信了,陈冬梅一天到晚跟个间谍似的,盯着她,会不知道她刚刚从门外进来。 她怕陈冬梅跟她拉扯把蛋摔坏了,她加快步子往西屋走。 陈谷秋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她已经把面拉好了,只等煮了,也没啥事,手都洗干净了。 陈春燕把手里的蛋往陈谷秋手里一塞,回身堵在门口。 张氏听到陈冬梅的喊声已经冲了出来,“你不是硬气么,分家的时候你不是不要鸡么,怎么背着我们干偷鸡摸狗的事,我们家怎么出了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 张氏捶胸顿足的,就好像她曾经看重过陈春燕似的,现在听到这种消息,特别痛心。 陈春燕真是懒得跟张氏吵吵了,她走到陈冬梅面前,一伸手抓出了陈冬梅的头发,死死扯住不放,“我从来只跟人讲道理,不跟畜生讲道理,跟畜生,我只动手。” 第112章 动手 陈老爷子吼道:“燕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春燕冷笑,她伸手拍拍陈冬梅的脸,陈冬梅死命挣扎,她便一脚踢在了陈冬梅膝窝里,陈冬梅嘭地跪在了地上,那声响,听着都疼啊。 她踩在陈冬梅身上,不让陈冬梅起身,“我胡说八道?哈!一个污蔑自己堂姐是贼的人,就不胡说八道了吗?俗话说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偷金,她今天这样污蔑我,还叫我怎么做人,我还要不要活了?!” 陈冬梅扯开嗓子骂:“你个臭不要脸的孽障,我哪里污蔑你了,你手里刚才拿的不是鸡蛋?那三个鸡蛋现在还在陈谷秋手里呐!” 她感觉陈春燕这回真是下了死手了,她头上的头发一个个与头皮分离,也来了气,这一回一定要把陈春燕给咬死了。 张氏一听,三个鸡蛋,赶紧冲到西屋门前,就要朝陈春燕打来。 陈春燕怒瞪过去,张氏一时怯了,她冷笑着道:“您讨厌我,讨厌整个大房,我都晓得,我根本不指望您能说句公道话,我只求您现在能闭嘴,这事儿,我请爷来分辨。” 张氏气得很,“我什么时候……” 陈春燕打断道:“时时,刻刻,爷不在家的时候,您待我们大房的人就像待仇人,恨不得我们都去死,活在这个院里都碍着了您的眼,哪怕我们每天做好了家务,您照样看我们不顺眼,而三叔什么都不做,每天睡了吃,吃了睡,您照样疼爱他。我就不明白了,都是您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她说完丝毫不停顿,扯了扯陈冬梅的头发,“你给我说,你看到我手里拿着鸡蛋是什么时候?不说是吗,我帮你说,我刚刚拿着鸡蛋进门,你就喊起来了,我怕鸡蛋碎了,才赶紧跑进来递给秋儿,是不是这样,我有没有说错?” 陈冬梅扯开嗓子吼:“当然不是这样,不是,就是你偷的,是你!” 她死命挣扎起来,不顾头发被扯掉,也要回身过来跟陈春燕扭打,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种亏,以前都是她按着陈春燕打的。 陈春燕哼了一声,“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这满嘴谎话的模样,既对不起尊长,也对不起天地,你就向长辈和天地谢罪吧。”她说着便摁着陈冬梅的脑袋,磕在了地上,咚一声清晰传进众人耳朵里。 陈老爷子道:“燕儿够了。” 陈春燕不听,“哪儿够了啊,这样一点小教训,陈冬梅是长不了记性的,既然你们教不好她,我就来教她做人。” 她说着又摁着陈冬梅磕了个头,又是惊心动魄的一声咚。 “你现在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吗?” 陈冬梅死咬着陈春燕不放,“就是你偷的!” 这边有个啥动静,隔壁的大婶都会爬上墙头看,这会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出言道:“蛋是在我家买的,一文钱三个,钱还在这里。”她说着从腰间摸出了一枚铜钱,亮给陈老爷子看。 陈春燕勾唇,“陈冬梅,我刚才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认错,现在机会没了。” 话毕,她就用上了她曾经学过的跆拳道的技巧,一下下踢向陈冬梅。 第113章 撕脸 陈冬梅被打得嗷嗷直叫。 陈老爷子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拉住了陈春燕。 陈春燕理理乱发,指着陈冬梅说:“你以后看到我最好绕道走,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知道,你们什么事情都想捂着,是不是?没关系,我不捂,我不在乎脸面,你们谁再敢没事儿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就上外面说去,站到晒坝上敲锣打鼓,让大家都来看看,陈家里面烂成什么样了。” 陈冬梅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她今天真是被吓着了。 陈春燕看着陈冬梅就烦,她挣脱陈老爷子的手,又往陈冬梅腿上踹了一脚,“闭嘴,滚!” 陈冬梅睁着大眼睛看着陈春燕,过了一会儿,才捂着脸,哭着跑回西屋了。 陈春燕环视一圈,“听好了,现在大房是我在赚钱,我爱买啥买啥,谁要是敢来占大房的便宜,就是占我的便宜,哼,谁占我的便宜,我就让谁好看!” 陈老爷子怒吼:“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这是说什么话!” 张氏立时就要附和。 陈春燕狠狠瞪了回去,“您老是我亲爷,我可以敬着,但前提是老人得有个老人的样子!您老人家捂耳朵遮眼睛,不听不看一辈子了,现在说打断骨头连着筋这种话,晚了些。听他们说,您早年也是念过书的,有句话不知道您听过没有,不患寡而患不均,在这种状态下,哪里过得到一起去。” 陈老爷子嘴巴翕翕。 陈春燕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爷,您可别说没亏待过我们的话,远的不说,就说鸡蛋吧,您以为您规定您、奶和小六一人可以吃一个鸡蛋,小六就真的吃到了吗?” 张氏忽然大吼起来,“你还反了你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里数落家里的长辈!” 陈老爷子却疲惫地摆摆手,“让她说,我倒要看看她对我们有多不满。” 陈春燕接着道:“小六那个鸡蛋每天都到了三叔嘴里,没想到吧!” 陈三叔把脖子一缩,躲到了陈二叔背后去了。 陈二叔对陈三叔不满已久,哪里肯帮陈三叔挡,他往旁边一让,又把陈三叔暴露在了陈老爷子的视线里。 陈老爷子指着陈三叔说:“你也好意思。” 陈春燕说:“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其他的还需要我说吗?” 陈老爷子:“你说!” 陈春燕:“在这个家里不做事的从来不会挨骂,我们这些做事的,反倒一天到晚落不着一句好话。您可以看看老姑的手,白白嫩嫩的,根本不像是做事人的手,我就不说了,秋儿比她小整整三岁,大冬天的,她自己的衣服从来不洗,都是让秋儿洗的,连贴身的衣服都是,她也好意思!” 陈老爷子的目光又落在了陈竹心身上。 陈春燕:“您知道分家的时候为什么我坚持什么都不要么?因为我不想背这个名声!我阿爹阿娘为这个家忙里忙完,挣来的所有钱都交到了奶手里,身上加起来常年连十个铜板都没有,这还是两个成年人,说出来都寒心。还有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奶,您还将我阿娘存起来,每年回娘家才舍得拿出来的鞋子给抢走了。” 第114章 疲惫 陈老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氏,他根本没想到张氏会做这种事情。 他一直认为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事情他不大过问,然而他竟不知道因为他的这种信任,让大儿子一家受到了这么多不公平的待遇。 他摆摆手让陈春燕不要说了,这些已经足够了,这么多年下来,肯定还有更多听不得的事情。 他转过头看着张氏,“我当初为什么娶你,你心里应该清楚,既然做不到,我也就不需要你了,你给我回你的娘家去。” 陈二叔、陈三叔、陈竹心都惊呆了,他们的阿爹要休了他们的阿娘。 他们赶紧扑到陈老爷子面前跪下。 陈三叔更是抱紧了陈老爷子的腿哭诉,“爹啊,您在说什么呀,娘为您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恼吧,她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您再让她回娘家去,您让她怎么活?!” 大门轻响,燕儿爹和燕儿娘做完了活计,带着傻二哥回来了。 两人一脸震惊地看着院子里的人,一度以为走错了地方。 陈三叔转过头,恶狠狠看着燕儿爹,“大哥你快来说句话呀,阿爹因为你女儿要休了阿娘,你快来啊。” 燕儿爹大吃一惊,赶忙往前走,却被陈修言攥住了手。 陈老爷子疲惫地说:“我当初娶你,就是为了让你照顾好敬贺的,你不但没有照顾好敬贺,也没有教好下面的孩子们,你……哎……我留不得你了,你别杵在这里,叫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陈春燕瞪大了眼睛,她好像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真相。 不过这样说来才是合理的嘛,被后妈虐待总比被亲妈虐待好受些,毕竟又不是前者亲生的,还想得过些。 燕儿爹却不合时宜地说:“爹,燕儿她不懂事,您哪能因为她一个小娃娃就要休掉娘啊,您俩过了一辈子,正是老来伴的时候……” 陈修言就晃了晃燕儿爹的手,晃得燕儿爹看了他几眼,他都没有停手,直到燕儿爹住了嘴,他才停下。 陈修言笑着说:“阿爹您咋这么笨呢,难怪大哥二哥都不聪明。您刚才没听见么,爷娶奶是因为您没人照顾,您仔细琢磨琢磨,奶都没嫁过来,您能是她儿子么?” 燕儿爹这才回过神来,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他的大脑有些过载,“爹是真的吗?我阿娘是谁?您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 陈老爷子脸上的疲惫更加明显,他招招手,“老大……”他又看了一眼陈春燕,“老大一家都来,其他人站在院子里等。” 陈修言摸出两颗染了的豆子,塞进大哥二哥手里,牵着大哥二哥到了正屋后窗下,“哥,你们就站这儿,要是谁敢过来,你们就打。” 他说得很大声,他就是说给东屋那群人听的。 他又重复了几次,确定哥哥们真的听懂了,才跑到正屋门前,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跟个门神似的看着院子里的人。 “爷说让你们在院子里等,你们就都别过来。奶要休息,就先去东屋吧,反正您喜欢东屋的人。” 第115章 亲娘 陈修言以前还会敬畏张氏,现在听说奶是后奶,他就像是去掉了脑袋上的紧箍咒似的,完全放飞了自我。 张氏气得脸都有些扭曲了,但她还真不敢拿放飞的陈修言怎么样,她要是出去说陈修言不孝顺她,依照陈修言现在的行事风格,肯定要出去说她虐待继子、继孙,她也就不要抬头做人了。 张氏重重哼一声,迈着大步进了东屋,进屋前还狠狠瞪了陈修言一眼。 而正屋里的声音也隐隐约约飘进了陈修言耳朵里。 陈老爷子打开铜锁,从一个他几乎不怎么开启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布包,他将布包放到燕儿爹面前,示意燕儿爹打开。 燕儿爹疑惑地打开布包,只见里面躺着一张嫁妆单子,剩下的全是契书,他还没仔细看,心头就跳了跳。 “爹,这是干啥?” 陈老爷子说:“这些都是你亲生阿娘的东西,这些年过得再难,我都没想过动这些东西,前些日子之所以没给你,我……这些东西还在,就像你亲阿娘还在一样。” 燕儿爹神情震动,手轻轻从那些东西上抚过,“爹,您能给我讲讲娘吗?” 陈老爷子叹息一声,“你阿娘她也是个苦命人,我人士她时,只知道她是省城一个巨贾家的小姐,实际上她只是个被收养的。 “那家主人没有孩子,家主和夫人不知道偷偷吃了多少药都没有怀上,不止夫人没怀上,就连小妾都怀不上,后来年龄大了,就有些灰心了,想收养个孩子,那个被收养的孩子就是你娘。 “但那男主人好像还没有完全死心,所以买的是个女娃,想着将来万一有了亲子,这个女娃也不至于挡亲子的路。谁知道那个男主人还真是想对了,你娘进他们家门后的第三年,夫人就老蚌生珠,生下了一个女儿。 “那之后他们家便一个女儿接一个女儿生,大抵是一年一个吧。一连生了九个女娃,那男主人都快五十岁了,终于生出个金贵的男娃。有一天,他们家的人让你娘帮忙照看那个男娃,你娘晃了一下神,那男娃磕着了脑袋,那家人便从此不待见她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想随便找个人把她嫁掉算了。 “我那会儿就在他们家做工,知道了这个消息,便有心试一试,我那会儿年轻,只想着娶了主家的小姐可以少奋斗几年,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也并不知道为何大掌柜们都不替自家孩子提情,就那么懵懵懂懂请人帮我带话,谁知道这事儿一提就成了。 “你娘那时刚满十二岁不久,便只是定亲,讲好了等你娘及笄后再成亲,谁知道那家人后来却变了卦,让我第二年就把人娶回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之后很久才听你娘说,她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你娘出嫁的时候你知道嫁妆是多少吗?二百两。而她的妹妹,那家实际上的长女,置办嫁妆,包括陪送的银子,一共三万两。你娘知道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却默默攒下这些钱,就是想供个读书人出来改换门庭,为她争一口气。这些钱我本来是想给小六读书的,现在你们就自己拿着安排吧。” 第116章 明白 燕儿爹呆坐在当场,既没有说要,也没有说不要那些东西,整个人都好像进入了另外的次元空间似的。 陈老爷子看了陈春燕一眼,“大家都说你家现在是你当家了,来看看吧,这些东西,我今天就交到你们手里了。” 陈春燕翻开嫁妆单子,才发现二百两里面还包括了一套给她亲奶打的家具,良田不过五亩而已,既不挨着省城,也不挨着这边,他们根本不方便种,都是租给别人种,每年收点租赁费。 想必陈老爷子每年都要离开一段时间,便是去收租子了吧。 嫁妆单子下面是账册,上面写得很清楚,每一年的收入都存起来或买了铺面,或买了房产,还有非常特别的一项支出,那就是书本。 看来真如陈老爷子所说,他们当真想供一个读书人出来。 陈老爷子早年在省城做工,已经做到了账房,存下了一些钱,回乡后买了地,只是后来闹了饥荒,那几亩田陆陆续续被卖了出去,就卖给镇上有名的富户刘大官人,饶是如此,他也没想过动用燕儿爹亲娘的东西。 桩桩件件的事,不用多说,单看账册即可。 陈春燕合上了账册,“虽然说我阿爹亲娘的东西留给我阿爹是应该的,但这事不该如此这般遮遮掩掩的办,将来要是有人提出疑问,倒是不美了。” 陈老爷子蹙眉,他没想到他都把压箱底的东西拿了出来,陈春燕还不相信他。 陈春燕看出陈老爷子所想,“您是我阿爹的亲爹,不是后爹,您做什么自然是为了我阿爹着想,我不会怀疑您什么。但您的儿子却不止我阿爹一个,您活着的时候倒好说,万一……百年之后,有的事情就说不清楚了,万一闹将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依我看,麻烦归麻烦点,这些东西还是得在有人做见证的时候再交到我阿爹手上。” 陈老爷子低着头,“老大,你怎么说?” 燕儿爹一天被陈修言洗十次脑,一到拿主意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看向了陈春燕。 陈老爷子叹气,他的儿子,三十六岁的人了,遇到事情还要让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娃娃拿主意,他的教育还真是失败啊! 陈春燕看着燕儿爹,不说话,但神情却异常坚定。 燕儿爹便道:“爹,要不,我去请里正和宿老过来?” 陈老爷子冷哼了一声,终于将胸中的恶气给哼了出来,却没有说反对的话。 陈春燕却拦住了燕儿爹,“正是吃饭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吃了饭再说,爷年纪也不小了,误了吃饭的时辰对身体不好。东西还放在爷这里,等里正和宿老来了,阿爹再拿走。” 燕儿爹便道:“爹,那我……” 陈老爷子摆摆手,怒瞪着燕儿爹,“我听见了,不用你重复!” 他真是怒其不争啊,怎么就被一个小女娃娃管得死死的了呢? 他也不想想,先前直面陈春燕怒火时,他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么,他这个做爹的都办不到,怎么能够要求做儿子的办得到呢? 第117章 计划 陈春燕朝门外指指。 燕儿爹便道:“爹,我们先走了啊。” 陈老爷子注意到他们的举动,火气更大,“走走走,赶紧走。” 撩帘出来,陈修言就凑到陈春燕身边,“姐,真的吗?” 陈春燕点点头。 陈修言鬼机灵似的挤挤眼睛,“我要吃肉包。” 陈春燕摸摸陈修言的脑袋,“吃!” 陈修言无声地欢呼起来,一溜烟跑回西屋,又一溜烟跑回来,紧紧拉着陈春燕不放手,就好像陈春燕是那个包子似的。 燕儿娘脚下有些发飘,她被这天降横财砸得晕乎乎的,二百两啊,不,也许还不止二百两就这么砸在了她脑袋上,天啊,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刚一进西屋,燕儿娘便沉不住气地问:“有二百两……” 陈春燕摇头,“能够随时动用的银子不过三十几两,不过还有五亩地,一个宅子,两间铺面,其中一间还是今年刚添置的。宅子租给了三家人,每家人每个月一百个大钱,铺子一个月租金是五两,一年是六十两,按季度收取,第一季度的钱已经收过了,我们只要捱到收第二季度租金时,日子就会宽松些,小六就能进学了。” 听完陈春燕的话,不仅燕儿娘,就连平常最内敛的陈谷秋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这么多钱,她听都没听过呀! 陈春燕环视一圈,好嘛,所有人都傻了。 她说:“这些钱虽然都是亲奶的嫁妆银子钱滚钱滚出来的,但如果没有爷看顾,东西也保不到现在。我建议今后我们每个月分一笔钱出来,专门算作爷的花销,但这钱我不会直接给爷,给了爷,就等于直接给了奶,到了奶手里,爷怕是连边都碰不到。” 燕儿爹自然没有任何意见,“燕儿你说吧,怎么做?” 陈春燕:“爷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喝喝茶下下棋抽抽烟,我们就给爷买茶叶,买烟叶,再把爷的四季衣裳准备好,另外吃食上,我们也不要小气,每七天给爷送一回肉,至于爷要分给谁吃,我们就不必管了,你们说,这样可好?” 陈修言撇嘴。 东西给爷吃他没什么意见啊,但只要想到要给奶吃,给陈竹心吃,给陈冬梅吃,他就满心不愿意。 陈春燕点头,“既然没人反对,我们就暂时这样决定了。账面上有三十几两能够挪用的银子,我们便抽一部分出来先把房子修整好,眼看着春雨就要多起来,总不能眼看着雨水把东西泡烂吧。” 这个地方靠着山,盖房子需要的木料和石料进一趟山都有了,主要是人工,现在有了钱,人工钱就有了,没必要靠着燕儿爹一个人慢慢弄。 陈春燕想到这里就觉得糟心,这钱陈老爷子早拿出不就好了,他们也不至于受这么多天苦了。 娘的嫁妆不管放在哪儿都是亲生孩子的东西啊,这些东西给燕儿爹,谁都挑不出理来。 无语完毕,陈春燕继续说:“我明天抽空去县城把那一块荒地买下来,连带着把盖房子的地也买了,那些地没人要,一两银子一亩,这些钱足够了。” 第118章 请人 陈春燕接着说:“大花姐存点钱不容易,既然我们已经有了钱,就把人的钱给还回去,不能占人这点便宜。” 燕儿娘道:“正该如此。” 商量完毕,陈春燕便道:“收拾屋子,准备摆饭吧,我去请阿墨哥过来。” 燕儿娘惊奇道:“今儿有人来家里吃饭啊?” 陈春燕随口答:“是啊,许大夫的儿子许京墨带着妹妹许连翘来村子里住一段时间,他们一家挺照顾我的,我就想请他们过来吃个饭。” 燕儿娘急了,“第一次请人吃饭,啥都没准备。” 陈春燕:“就是因为啥都没有,我才去隔壁买了三个鸡蛋,谁知道就被陈冬梅看到了,非逮着我说是偷奶的,奶也认定了是我偷的,这才闹了起来。” 燕儿娘气得脸都红了,“还好是掰扯清楚了,不然让你今后怎么做人,这个陈冬梅太不是东西了。” 燕儿爹不赞同地道:“哎,别这么说嘛,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陈春燕不以为然地道:“三岁看老!再说了,她与我一般大,我都能当家作主了,她还是个孩子?” 燕儿爹顿时无话可说了。 陈春燕整理好衣服,跑出门去,往胡阿婆家的方向走,没走多远,就看到许京墨背着手站在田坎边,许连翘无聊地用树枝刨土。 看到他们这副样子,陈春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然是许连翘带着许京墨到了陈家,却正好碰到陈家闹了起来,许京墨是君子,秉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便回避到了这里。 陈春燕:“阿墨哥,连儿!” 两个人应声回头。 许连翘跑到陈春燕身边,拉住陈春燕,脸上神色愤愤,但又怕陈春燕知道她听到那些话而尴尬,又不敢表现出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许京墨眉目沉凝,“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陈春燕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哪个喜欢那么强势嘛,哪个又不喜欢被人疼,她也是没办法才那样的,可她一句辩解的话没说,许家兄妹俩就都站在了她这边,她很高兴,这就是真朋友啊! 她仰起脸,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没有!我可不是跟你客气哦,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讲的,到时候你可不能嫌弃我脸皮厚!” 许京墨淡淡一笑,“你准备请我们吃什么?再不给我们吃,那位等在胡阿婆家的伤患就要饿死了。” 他们是准备吃过之后,再带回去给祁轩吃的。 陈春燕:“你还想吃什么?!上车饺子,下车面啊,自然是吃面了。” 许连翘:“便宜我哥了,我哥最喜欢吃面了。” 陈春燕:“阿墨哥喜欢吃面啊?” 许京墨凝眉想了想,“也谈不上多喜欢吧,只是因为方便,那会读书到很晚时,才请刘大娘帮忙煮面。” 陈春燕顺口问:“那你喜欢吃什么?” 许连翘人小鬼大地戳了戳许京墨。 许京墨本来就因为许连翘的提议而有些不自在,被许连翘一戳更不自在了,一时间竟然没想起来自己爱吃什么。 陈春燕奇怪转头,看着许京墨。 第119章 磨人 许京墨推开自家妹妹,“没有特别爱吃,也没有特别不爱吃的。” 陈春燕点点头。 她自己也是,别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只是偶尔会突然想吃这个,突然又想吃那个,说多爱吃呢,其实也没有,如果不是临时想起来,可能半年不吃,也没什么感觉。 许京墨二人站的地方离陈家并不太远,他们往回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陈家,陈春燕推开门,请许京墨二人先进,她在后面关上了门。 陈修言站在西屋门口,看到人回来了,就冲屋里喊了一声,“姐,客人来了。” 许京墨就有些不自在,“不用如此客气。” 陈春燕笑了笑,“你不用在意,我家小六皮惯了,肯定是在屋里坐不住,倒不是特地‘列队欢迎’你们的。” 许京墨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燕儿爹娘坐在了炕桌一边,将另一边全部空了出来。 陈春燕请许京墨和许连翘坐,话刚出口,她忽然想起,许京墨家的人全在桌上吃饭,他们这怕是第一次得在炕上吃饭,多少会有些不自在吧。 “稍等。” 她转身往外跑,手却被许京墨拉住了,她看向许京墨。 许京墨:“不用麻烦了,客随主便。” 他站在炕边,先拿出两个纸包,他第一次上门,不好空着手,又不知道该带点什么,就把带来的茶叶和糖各分了一包出来。 燕儿娘笑着推拒,“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我们还没感谢许大夫照顾我们家燕儿呢!” 许京墨谦逊有礼地道:“一码归一码,礼不可废。” 等燕儿娘接了他手里的东西,他才脱了鞋子坐到炕上,虽然尽量保持以往的仪态风姿,脸却还是红了,手也有些局促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许连翘却很兴奋,应该说她对所有新鲜事物都抱以极大的热情,站在地上时就伸手去摸炕桌了,等上了炕,更是小心跟许京墨打商量,“哥,这桌子挺有意思的,你买一张给我吧。” 许京墨压低声音说:“你的库房里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了,我要是给你买了,你没事,挨骂的肯定是我。” 有这样一个妹妹,许京墨背锅可以说是背得相当熟练了。 许连翘撇撇嘴,抱住陈春燕的胳膊,“燕儿姐,你带我去买炕桌吧,我喜欢这个。” 陈春燕刚脱了鞋,还来不及上炕,赶紧把许连翘往里面推,让许连翘坐好。 她从许连翘身后绕到靠墙的一方坐下,看着许京墨问:“胡阿婆那边没有炕桌吗?” 许京墨:“有,你别理她。” 许连翘朝燕儿爹娘讨好地笑笑,推开自家哥哥,挤坐到陈春燕身边,抱住了陈春燕的胳膊,“我想要一张嘛,我自己的,我要带回家的。” 陈春燕看向许京墨,“阿墨哥赶过场吗?明天是这个月最后一次场,你要不要去看看?” 许连翘期待地看着许京墨,只要许京墨答应了,她要的小炕桌就稳当了。 许京墨被两个人看得没有办法,只得点头,“行,明天就去看看,但连儿你得保证一直待在我身边,不会乱跑!” 第120章 发现 许连翘这下满意了,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 一阵香味飘来,许连翘转头去看,却是陈谷秋端着一碗面进来了,她将面放在许京墨面前。 许京墨低头一看,眉头不禁一跳,不由得看向陈春燕。 这可是白面,做这碗面花的钱,买的三合面,一家人吃都够了。 陈春燕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许京墨默默地把面放到了许连翘面前。 陈修言跟在后面端进来一盆窝头,和一盆清炒韭菜。 陈谷秋又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端进来一碗面。 许京墨看到她进来,立刻伸手接了。 陈谷秋:“小心烫。” 许京墨:“多谢。” 陈修言跟在后面,又端进来一盆醋溜白菜,一盆凉拌折耳根。 陈谷秋和陈修言放好了东西,自己去退了出去。 燕儿爹招呼:“趁热吃吧,都不要客气。” 许京墨戳了戳许连翘,兄妹俩对视一眼,不用言语,便知道对方的意思。 许连翘凑到陈春燕身边,问:“燕儿姐,不等你妹妹和弟弟吗?” 陈春燕道:“他们在厨房吃,不等了。” 炕桌就这么大,所有人都上桌是不可能的,燕儿爹和燕儿娘是长辈肯定得在,而陈春燕是这个家唯一跟许京墨兄妹熟悉的人,自然也得在,那么就只有陈谷秋和陈修言带着两个傻哥哥在茅屋那边吃饭了。 其实往常家里来个客人,就算来的是大姑,他们一群小孩子都是上不了桌的,自然不会介意,而傻大哥和傻二哥更是不介意了,只要不短了他们俩的饭食,就算让他们俩在茅房吃,他们都无所谓。 许连翘眼睛一转,“燕儿姐,我想尝个窝头,你帮我吃点面吧。” 窝头有什么好尝的,这不过是个借口,陈春燕晓得许连翘是想让她也吃点面,她承这个情,但不会去分那碗面。 她揪下一团窝头塞进许连翘嘴里,“好了,尝过了,好好坐着吃面。” 许连翘吐吐舌头,坐会到许京墨身边。 燕儿爹笑笑:“家里没啥好东西,你们讲究着吃啊。” 许京墨放下筷子,“已经很好了,谢谢您的款待。” 燕儿爹招呼,“哎,吃着,吃着。” 陈春燕:“阿爹,您想让人好好吃饭,就别一直跟人讲话,人家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的,您一讲话,人就得停下来看着您,这饭就吃不好了。” 燕儿爹:“哦哦哦,我不说了,不说了,你们都吃啊,都吃。” 许京墨吃了两口面,不由得又看向陈春燕。 他之前还跟阿娘说,燕儿带给他们尝的豆沙包做得很好吃,但看燕儿家里今天吃的都是窝头,他便恍悟了,那天带给他们吃的豆沙包很有可能是陈春燕家里改善生活才吃的。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总觉得吃了别人那份东西。 好不容易捱到吃完饭,他便立刻提出告辞。 燕儿爹正好记挂着去找里正做见证的事情,便笑着让许京墨再来家玩。 许京墨:“多谢叔,那我就跟舍妹先走了。” 燕儿爹:“行,你们路上小心。” 许京墨:“我们不熟悉路,让燕儿送送我们吧。” 第121章 关心 站在燕儿爹身边的陈春燕就眨了眨眼,点点头,从门边挤了出去。 许京墨:“走吧。” 许京墨说的话一听就是借口。 就算他不认识路,许连翘也该认识了,不然先前是怎么带着许京墨找到陈家来的? 陈春燕默默跟在许京墨旁边,等待许京墨开口说找她为了何事。 走到先前他们碰面的地方,许京墨突然驻足,看着夜色下的田野说:“以后不用跟我们客气,有什么事,你得先顾好自己,你还小呐。” 陈春燕歪着脑袋看许京墨,没明白许京墨说的是什么事情。 许京墨:“以后像豆沙包这种东西,你得留着自己吃。” 陈春燕笑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就是带给你们尝尝。” 许京墨转过头,很严肃地看着陈春燕,“不用跟我做面子。” 陈春燕笑得更灿烂了,“原来阿墨哥是怕我没得吃啊,你放心,我手里有钱,如果真想吃,少不了我的,我心里有数的。” 许京墨就想起今天晚上的面,只有两碗白面而已,可话到了嘴边,却被他咽了下去。 陈春燕确实不像是为了面子不顾其他的姑娘。 他点到为止,“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们认识路,不用你送,晚上不安全,你赶紧回去吧。” 陈春燕家里确实有事,交割她亲奶嫁妆的事情,让燕儿爹把控,她还真是不放心,她得亲眼看着才行,便没有坚持。 陈春燕:“行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 许京墨站在原地,一直目送陈春燕的背影进了陈家的大门,他才带着许连翘一起往回走。 许连翘背着手,踱着步子念叨:“哎呀,多好的燕儿姐姐啊,有的人不快点下手,这么好的燕儿姐姐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啦!” 许京墨整张脸都烫了起来,恶声恶气地说:“少胡说!” 许连翘:“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许京墨:“……” 有这样一个妹妹,他有时候真的很绝望啊。 另一边,陈春燕回到了陈家,燕儿爹从另一条小路去请里正和宿老了,还没有回家,她便凑到了燕儿娘面前。 “阿娘,您会孵小鸡吗?” 燕儿娘奇怪地看着陈春燕,“那是鸡的事儿。” 没毛病! 陈春燕:“……” 她其实养过鸡,是当宠物养的,那鸡傻得很,它每天下蛋,这没毛病,但下了一段时间后,它就开始待在窝里孵蛋了,实际上陈春燕只养了两只母鸡,没有公鸡,最最重要的是它的蛋每天都被捡走了的,它的窝里除了柴草啥也没有! 陈春燕最初以为那只鸡孵一段时间过过瘾就会清醒,谁知道孵了三个月都还没清醒,也不怎么吃东西,毛都要掉光了。 最后还是她妈妈想出个办法,又去市场买了两只毛绒绒的小鸡回来,那只鸡才结束了它的孵蛋生涯,把那两只小鸡当它亲生的鸡仔了。 陈春燕问这个问题其实是想人工孵蛋,众所周知,母鸡开始孵蛋,就不会下蛋了,她得少捡多少个蛋啊! 第122章 准备 农业信息系统适时出来抢镜,【理论上,只要温度和湿度适宜,受.精蛋就可以孵出小鸡,温度请保持在28-35c,注意不要将鸡蛋烫熟了,农业信息系统时时为您监控孵化温度。】 哦,这个系统可以监控温度的啊,那可以试着自己孵化一下。 陈春燕在心里问: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小可爱:【麦秸杆、水袋,如果可以请准备一个大小适宜的容器。】 这些东西其实都好说。 陈春燕朝陈修言招了招手,陈修言非常兴奋地跟了上去。 “姐,你要自己孵小鸡吗?” 陈春燕捏了捏陈修言的脸蛋,“哟,我们家小六越来越聪明了!” 陈修言就嘿嘿嘿地笑。 他们两人到了后院,陈春燕指挥陈修言去找个筐来,坏掉的都行,反正下面要铺麦秸秆,有洞,只要不大,都是能堵住的。 陈春燕去搬来修草屋没用完的麦秸秆,手动编成一个鸟窝状,她是完全凭想象编的,又是第一次,编得不算太好,只能说勉强能看。 陈谷秋从旁边路过,“姐,你编窝吗?什么的窝,一层会不会太薄了?” 陈春燕头也没抬,“洗完碗啦?!” 陈谷秋抓着帕子擦手,“嗯,洗完了,我来编吧,我看过路过的老婆婆编篾筐,知道该怎么编,我编厚点啊。” 陈春燕:“孵小鸡用的,编成什么样,你看着办吧。” 陈谷秋:“那得编大些,也得厚实些。” 她的手指灵活翻飞,一个椭圆形的窝便在她手底下成型,陈春燕伸手捏了捏,很扎实,比陈春燕编的质量过关多了。 陈春燕:“这窝里还得垫麦秸秆,垫一些厚布,越厚越好,鸡蛋拿回来之后,还得放进一个装着温水的水袋。哎,你先编着,我去隔壁问问看有没有能孵小鸡的鸡蛋。” 等陈春燕再次敲响隔壁的门时,隔壁的婶儿脸上全是无奈的表情了。 “你怎么又来了,你奶刚才没少在背后骂我吧。” 陈春燕笑着说:“先前多谢婶儿了。奶被爷收拾了,哪儿能骂婶儿呢!我就说奶对我们怎么这么不好,原来不是亲奶。” 大婶睁大了眼睛,她一副也是刚听说这事的模样。 这个年头孝字压死人,但若不是亲娘,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大家一般也不会挑理,陈春燕是故意把这事儿抖出去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婶儿也不知道吧,我也是今天刚听爷说的。” 大婶干笑了两声,“你敲我家门就为了说这个?” 陈春燕立刻摇头,“当然不是!我来是想问问婶儿您家有没有能孵出小鸡的蛋。” 大婶:“你要买啊?” 陈春燕点头。 大婶:“你费那劲干嘛,直接买小鸡呗。” 陈春燕:“鸡蛋不是便宜些么!” 大婶:“……你要买多少天的?” 陈春燕:“价格呢?” 大婶十分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七天的最便宜,不保证能孵出来,快破壳的最贵,你拿去基本上能孵化出来。” 陈春燕点头:“就要七天的。” 第123章 买蛋 毫不出意外,大婶又朝陈春燕翻了个白眼。 “等着,我去拿。你要几个?” 陈春燕:“我不能自己挑吗?” 大婶:“你看得懂个啥?” 陈春燕:“我要挑好看的。” 大婶又翻了个白眼。 她感觉跟隔壁那家人接触多了,翻白眼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鸡蛋不都长一个样!” 陈春燕坚持:“不一样,我要挑好看的。” 大婶蹙眉,“你动作慢,把蛋给我晾冷了,我怎么孵小鸡?” 陈春燕保证,“绝对不会,我动作很快,要是动作慢,那一窝所有蛋我都要了!” 大婶怀疑地看着陈春燕,“那一窝可有三十个!” 陈春燕抖了抖手里的钱袋子,大婶终于让陈春燕进了门。 大婶家的院子比陈家小些,但显然更会规划一些,一排四个猪圈,每个圈里都单独养着一头猪,而鸡圈里也被收拾得井然有序的,要下蛋的鸡,自己会钻进那间四四方方的透气通风的草屋。 鸡圈旁还有个草屋,便是大婶孵小鸡的地方了。 陈春燕趁着进入草屋的时间,赶紧取经,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她待会儿就回去改进农业信息系统给她提供的方案。 小可爱:【孵鸡方法已更新。】 陈春燕在心里道:你还挺见机的啊,小可爱。 小可爱:【能得到挑剔的您的夸奖,是本可爱毕生追求的目标。】 陈春燕:“……” 大婶指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呐,那一箱孵到今天刚好是第七天。” 陈春燕搓搓手:小可爱,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小可爱:【交给本可爱,你就放心吧。】 大婶揭开覆盖在箱子上的东西,陈春燕将手伸了进去。 小可爱:第一排第三个、六个、七个,第二排第四个、五个、六个、八个,第三排第一个、第五个,emm……好像没有更好的了,你随便抓一个吧。】 陈春燕将小可爱点到的蛋全都拿了出来,又随便拿了个蛋出来。 她已经做好了最后一个蛋孵不出鸡的准备了。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她要是第一次孵就能把所有蛋全都孵出鸡来,那才真叫见鬼了。 她撩起衣襟,用中衣裹了蛋,贴身温着,才盖上外衣。 大婶盖好装蛋的箱子,嘟囔:“也不知道看到了啥,还非得自己挑!” 呵呵! 陈春燕一点也不介意,她相信这十个蛋起码能孵出五个来,只要孵出五个,她就赚了,要知道孵化出来的小鸡仔,公**文,母鸡六文啊! 她小心翼翼踢开后门,陈谷秋赶紧过来接。 陈春燕轻轻将衣襟撩起来,“小心点啊。” 陈谷秋轻轻接过鸡蛋,轻轻放进窝里,“热水袋已经准备好了。” 陈春燕:“你拿来挨挨我的脸。” 陈修言:“我去!” 他奔进屋里,拿出个水囊来,就是大姑给他们做的那种皮水囊,外面还有一层浅羊毛的那种。 陈春燕用脸一贴,小可爱就说:【温度:42c,建议请等温度降低些再放进窝里。】 陈春燕:“把水倒一点点出来,加点冷水。” 陈修言:“哎!” 第124章 分工 姐弟三人通力合作,不多时便将鸡蛋安置好了,他们把鸡蛋放在了之前养兔子的地方。 陈春燕:“从明天开始,到鸡蛋孵化为止,小六和秋儿你们俩得轮换守着这些鸡蛋,陈二妞受了我一顿打,也不知道会老实几天。” 陈修言鬼头鬼脑地捂嘴笑,“顶多管一天,一天之后,她肯定会忘记你是怎么打她的,只记得要怎么找回场子了。” 不得不说陈修言还挺了解陈冬梅的。 陈春燕无语了片刻,继续道:“即便你们没有空,也得让大哥或者二哥轮流守着蛋。反正从明天开始,我就跟着阿墨哥在乡里行医了,也不需要大哥跟着,正好多出一个人手来。” 陈修言眼睛一亮,“姐,你这么快就能给人看病啦?以后村里有谁不舒服不是就能找你了么!” 陈春燕戳了一下陈修言的脑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我只是打下手,阿墨哥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陈修言眨眨眼,“那你以后学会了,是不是要去大城里面当大夫?” 陈春燕摇头,“不,我就留在村里。大夫要是都往大城里跑了,我们这些乡下人怎么办,乡下人就不生病了么?” 陈修言一想也是啊,他们这里的人生个病多麻烦啊,还得进城请大夫,要是运气好遇到许大夫从村里路过,才能趁机请许大夫看病,很多时候因为看病太贵,他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自己扛过去。 陈修言:“姐你真好。” 他说完,姐弟两个都笑了起来。 陈春燕又将孵鸡仔的注意事项一一告诉了陈修言和陈谷秋两人听,让两人都感受一下水袋的温度,约定好晚上轮流给鸡蛋换热水,这才各自洗漱准备休息了。 起了几次夜,陈春燕的精神不太好,一直打呵欠,陈谷秋看了,就过来给她揉太阳穴。 “姐,你每天白天要忙,要不晚上就别管了,我一个人换水就行,我在家里,白天还可以补觉,你在外面,想补觉都没得补。” 陈春燕:“要坚持十多天呢,你一个人,太累了。” 陈谷秋:“没关系,我们俩轮流起夜,两个人都睡不好觉,我一个人起夜还好些,至少你睡好了啊。” 陈春燕想了想,便答应了。 她琢磨着是不是让爹娘帮忙,后来想想又作罢了,那俩还不如秋儿和小六靠谱呢! 陈春燕又打了个呵欠,“实在不行,我们俩挤一屋,让小六睡我屋,让他跟你轮换着给鸡蛋换水。” 陈谷秋就笑了,“算了吧,他小孩子,瞌睡多,就算答应得好好的,晚上也不一定能醒得过来。” 这倒也是。 这件事情最终就落在了陈谷秋身上。 吃过了饭,陈春燕就出门去叫许京墨和许连翘了,她带了点窝头和咸菜,如果他们俩不爱吃,还可以赶场的时候随便买点啥吃。 她到的时候,许京墨和许连翘正在吃早饭,她就把窝头和咸菜放在了他们面前。 “阿墨哥早上起来做的饭吗?可千万别告诉我是连儿做的啊,我可不信。” 第125章 集合 许连翘嘴巴嘟到老高,“你给我等着,我总有一天要做一顿饭给你吃,好叫你看得起我!” 许京墨笑了,“我们都等着你做饭!”他取笑完许连翘,才招呼陈春燕,“坐下再吃点儿?你放心,早饭既不是我做的,也不是连儿做的,是胡阿公让他家里人给我们送来的。” “胡阿公?”陈春燕疑惑,“他怎么想起给你送早饭啊?” 许京墨:“昨天阿公回去觉得腿好多了,想感谢我,就让媳妇给我和连儿送吃的。大婶说,住胡阿婆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没吃的,说今后都给我们送。” 陈春燕点点头,有一技之长就是好啊,多受人尊敬啊。 她坐下来,夹起个蛋饼往嘴里塞。 许京墨起身往屋里走,过了会儿,拿了个碗出来,给陈春燕盛了点小米粥。 陈春燕的表情瞬间就炸裂了,她不太喜欢喝小米粥,总觉得小米满口钻,不好喝。 许京墨手一顿,又将小米粥倒回了锅里。 他涮了涮碗,给陈春燕倒了一杯开水,“你不爱吃小米粥,就就着水吃饼吧。” 陈春燕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许连翘在桌下踢了许京墨一脚。 许京墨只当没感觉,根本不理会许连翘。 许连翘就撇嘴,跳下凳子,“燕儿姐,我们不理他,我们姑娘家要到旁边去吃,不跟他同桌。” 陈春燕被拽着胳膊,只得随着许连翘往屋子里走。 许京墨就摇了摇头。 陈春燕压低声音问:“你俩闹啥呢?” 许连翘露出小狐狸的表情,“没闹啥!” 陈春燕拉着许连翘,“哎,你不怕他待会儿不给你买炕桌啊?” 哦,也是哦。 许连翘又拽着陈春燕的胳膊回到了桌边,一副“我失忆了,谁都不要跟我提先前的事情的模样。” 许京墨看了许连翘一眼,喝下最后一口粥。 见他起身,陈春燕赶紧站起来道:“我去洗碗吧。” 许京墨:“没关系,我在家里也常做事,没有那么娇气。” 陈春燕笑道:“行,那你收拾着,我再去叫个人。” 许京墨:“村子里的朋友吗?” 许连翘在一旁凑热闹,“男的女的?” 陈春燕挂了一下许连翘的鼻子,“还男的女的,都是小孩子呐!” 许连翘吐吐舌头,看了许京墨一眼,坚持问:“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 陈春燕道:“男孩子,连儿还去么。” 许连翘拖长了音,“男孩子哟!” 陈春燕挑眉,“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许京墨:“你去叫人吧,别理她,她经常不着调的。” 陈春燕一走,许连翘就凑到了许京墨身边,“哎,哥,燕儿姐带着男孩子去赶集哟,你就不着急么?!” 许京墨摇着头走了,“让你少胡说!” 许连翘:“哥,你要这态度,我就不帮你了啊,真不帮了啊!” 许京墨的脚步微微一顿,身后传来嘻嘻的笑声,他立刻加快步子,冲到井边洗碗去了。 陈春燕穿过大半个村,跑到二狗子家。 二狗子正坐在一辆牛车上,无聊地荡着腿。 第126章 出发 二狗子跳下车,“哎,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你自己先走了呢!” 陈春燕摸了摸牛背,“这是谁家的牛?” 二狗子很鄙视地看了陈春燕一眼,“你那天一会儿说要买鸡,一会儿说要买鸭,一会儿又说最好还是买两头小猪仔,不借一辆牛车,我看你怎么把鸡呀、猪呀的弄回来!” 陈春燕爬上车,“谢了啊!” 二狗子就去买点糖,这牛车肯定是帮她借的,她承这个情,“待会儿我请你吃糖葫芦。” 二狗子眼镜一亮,“真的?” 陈春燕点头,“真的!” 二狗子就嘿嘿嘿笑起来,看来他对甜食真的是真爱了。 陈春燕:“你把牛车往胡阿婆那边赶,再去接两个人。” 二狗子:“你不带你爹娘,你带谁?” 昨晚里正有事走不开,见证交割亲奶嫁妆的事情得挪到今天,而今天里正也只有上午半天有空,燕儿爹和燕儿娘只能留在家里。 陈春燕肯定是不放心他们两个的,她离开前交代陈修言盯着,还将她想得到的注意事项全说给陈修言听了,还让陈修言背了一遍。 陈修言记性很好,背得一丝不差,她这才放了些心。 她说:“一个大哥哥和一个小妹妹。” 二狗子扬鞭打在牛屁股上,牛缓步往前走。 他哼了一声,“你说了跟没说一样!” 陈春燕:“你待会儿不就看到了么,着什么急。” 二狗子挠挠头,一想,也是啊,也就是从村这头走到村那头的时间,他着个什么急啊! 他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许京墨和许连翘已经收拾好了等在门口了。 陈春燕远远看到他们,就站起来朝他们挥手。 许连翘哇了一声,就准备朝牛车奔来,却被许京墨眼疾手快揪住了羊角辫。 其实许京墨也不想揪羊角辫的啊,只是情况不容他多想,对面的可是一头成年的公牛,许连翘就这么奔过去,万一惊了牛,牛顶她一下,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许连翘第一次看到牛,超级兴奋,就特别不满大哥揪她辫子的行为,“哥,你怎么这样,你再欺负我,我要告诉阿娘了!” 许京墨揉了揉额头,“你给我稳当点。” 许连翘一甩辫子,“不理你了。” 二狗子看到是两个穿戴得跟城里那些公子小姐一样的人,就有些局促起来,他拉了拉衣服,再低头看看指甲缝,见指甲缝有黑泥,便偷偷背着手抠。 陈春燕倒没有在意这么多,等牛车一停,她就跳下车,大大方方向许京墨和许连翘介绍二狗子。 “今天我们可要沾二狗子的光了,这牛车是他借来的,不然我们得走路来回。” 许京墨便煞有其事地朝二狗子道谢,给二狗子闹了个大红脸。 许连翘对朋友向来大方,在她眼里,陈春燕是她的朋友,而二狗子又是陈春燕的朋友,这么一掰扯,二狗子就等于她的朋友。 她立刻笑眯眯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包饴糖,“吃糖吗?” 二狗子不好意思接。 陈春燕一把拿过饴糖,塞进二狗子手里,“快谢谢连儿。” 第127章 新奇 二狗子吭吭哧哧地道谢,“谢,谢谢你呀。” 许连翘笑呵呵的,“那么客气做什么,我们是朋友啊。” 许京墨闭了闭眼,看不下去,终于动手将自家妹妹拎走了。 跟女孩子做朋友也就罢了,怎么能男孩子做朋友呢,名声还要不要了? 二狗子神情讪讪的。 陈春燕小声道:“城里规矩严,不是针对你。” 二狗子:“哦,哦。” 许京墨和二狗子并肩坐在牛车最前面,陈春燕和许连翘坐在车斗里,一行人晃晃悠悠朝赶场的地方走。 一路上他们碰到了不少也朝那个方向走的人,有的手里拿着要卖的东西,有的却没有。 许连翘看什么都新奇,只觉得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 她凑到许京墨身后,“哥,那是什么?” 许京墨不作声。 许连翘又问:“哥,那是什么?” 许京墨还是不作声,他算是看出来了,许连翘未必真想知道答案,她就是好奇,想问一嘴而已。 倒是二狗子听不下去了,“那是豌豆苗,那是蒜苗。” 许连翘眼睛亮晶晶的,“能吃吗?” 二狗子:“能吃,豌豆苗清炒、煮汤都好吃,蒜苗炒腊肉可香了。” 他说着鼻尖似乎能闻到腊肉的香味,口水不自觉多分泌了些出来。 许连翘心向往之,“你家有腊肉吗?” 二狗子:“有。“ 许连翘:“那我去你家吃腊肉吧。” 许京墨几乎绝倒,他侧过身把自己妹妹往后推,再把人往车斗里一按,“你给我坐好。” 他还真没见过比自家妹妹更不见外的人了。 二狗子:“今天恐怕不行,今天阿娘让我买点新鲜肉回去,吃新鲜肉就不能吃腊肉,等我家吃腊肉的时候,我叫你啊。” 许京墨脸上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过了半晌才道:“你家腊肉卖吗,我买点给我妹妹做就成,不去麻烦你阿娘了。” 二狗子:“不麻烦啊!” 许京墨:“总不能我妹妹去吃腊肉,我一个人在家吃窝头吧。”他见二狗子似乎要说话,赶紧道,“我年纪大了,不比我妹妹,总不能也上你家蹭饭。” 二狗子这才道:“你去我家买,还不如待会儿买,我阿娘今年失手了,腊肉晚收了两天,被晾得太干,我咬起来都费劲。” 许连翘立刻道:“哥,你记住啊,今天要给我买腊肉和炕桌,你可别忘了。” 许京墨:“……” 自家妹妹可真是越来越会顺杆爬了。 陈春燕笑得肚子痛,终于出手拉住了还想往许京墨身边凑的许连翘,“你就饶了你哥吧,我怕他待会儿气到从车上一头栽下去。” 许连翘不以为意,“我哥身体好得很,气不晕。即便气晕了也没关系,牛车速度这么慢,摔不伤他。” 许京墨震惊地转过头来。 这可真是亲妹妹啊! 许连翘吐了吐舌头,倒也不再继续气许京墨了,她也怕许京墨真被气着了,不给她买炕桌和腊肉就惨了。 一路无话,终于到了地方,这是位于几个村之间的一块平坦的空地,现在众多的商贩已经把空地上最好的地方给占了。 第128章 逛吃 “买炸凉粉咯,新鲜的炸凉粉,又酥又香咯。” 许连翘哎了一声,凑到了摊子前,“凉粉不是用来凉拌的么,用来炸会不会很奇怪?” 陈春燕往摊主装材料的木桶里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过来,“这里炸的是黄凉粉,用来凉拌的是米凉粉。” 许连翘眼睛一亮,转头对许京墨喊,“哥,我想吃。” 许京墨转开头,“你刚吃过早饭。” 许连翘:“我想吃!” 许京墨忍不住戳了许连翘的额头一下,“吃!”他看向摊主,“婶子,这个怎么卖?” 摊主笑呵呵的,“一文钱两个。” 许京墨从钱袋子里拿出两文钱,“那给我来两文钱,分开装。” 许连翘眼珠一转,“哥,我和燕儿姐分一个就行。” 许京墨叹息一声,赶紧道:“只要一文钱的了,抱歉。” 许连翘吐吐舌头。 她就知道许京墨是不吃的,之所以要买四个,是因为要给陈春燕和二狗子一人买一个。 但陈春燕啊,在家里就已经吃过一顿了,后来到了胡阿婆家,她又吃了个鸡蛋饼,还塞得下一整个炸凉粉那就奇怪了,所以她们俩就分吃一个就好,尝尝味道嘛。 许京墨先把二狗子的那个递给二狗子,才接过另外一个掰成了两半,把有纸包着的那一半给了陈春燕。 许连翘当时就震惊得睁大了眼睛,她哥居然把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炸凉粉塞进了她手里,超级烫的,她想丢又舍不得,她赶紧塞进嘴里,好嘛,更烫,她又吐出来在两个手里来回颠了颠,才又塞进嘴巴里。 许京墨掏出帕子嫌弃地帮妹妹擦手,“你脏不脏?!” 陈春燕在旁边笑得打跌,刚才许连翘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许连翘口齿尚不清楚,还呼呼吐着热气,“你还说我,要不是……”许京墨擦了她嘴巴一下,“要不是……”许京墨又擦了她嘴巴一下,“要不是……”许京墨再次伸来魔爪,许连翘动作很快地让开了,“你还让不让我说话了!” 这一次就连跟他们不熟,有些拘谨的二狗子都跟着笑了起来。 许连翘:“……” 吃完了炸凉粉,她也不回车上了,看到什么想吃的,就缠着许京墨买。 许京墨也不上牛车了,就跟在许连翘身后付钱,“你肚子痛不要对着我哭。” 许连翘置若罔闻,她买了东西总是拿去跟陈春燕和二狗子分享,陈春燕刚开始时才尝一口,后面就吃不下了,真如许京墨所说,肚子被撑着疼,她都感觉肚子那一块皮被绷紧了,但许连翘的战斗力却比她强大许多,直到把专门来买糖吃的二狗子给吃趴下了,她才意犹未尽地停手。 “哎呀,肚皮装不下了,还有好多东西我都没尝到啊。” 陈春燕便道:“又不是只能来一次,隔几天又可以赶场了啊。” 许连翘便看向许京墨,许京墨转开了头,不多时,又转了回来,看向的却是陈春燕。 “你说,下一个赶场日,我们在这里摆个摊看病,如何?” 第129章 主意 许京墨现在缺的就是经验,他除了看脉案和药方之外,真实接触到各种病人也是非常重要的,他在村子里等人上门看病那是太难了,他毕竟还没有名气,酒香还怕巷子深呢,更何况是他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到人多的地方,用较为便宜的价格把名声打出去,之后的事情便好说了。 陈春燕想通个中关窍立刻赞同,“阿墨哥的想法很好啊,不过我们得更早点出发,不然连个摆摊的地方都没有了。” 二狗子吃人嘴软,赶忙道:“我也可以送你们过来,我反正要放牛,也就是套个车的事儿,送你们过来了,我再去放牛也一样。” 许京墨笑着点头,“我觉得还是以看诊为主,药还是得进城里抓,这样一来,阿成看到是我想写的药方,便会拿给阿爹过目,如果有不妥当的地方也会及时修正。” 许连翘背着手道:“哥你想多了,就阿成哥的那个脑子不可能想得起要拿药方给阿爹看的。” 不得不说许连翘的观察十分到位,让周有成做事情,他一般不会多问一句,拿着就做,做完就完,别人带着药方去抓药,他多问一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许京墨被卡住了。 许连翘好不容易怼到了许京墨,却又心疼起来,忙道:“要不哥,你就告诉找你看病的人,进城的时候让阿爹看一下药方呗,多直接多省事。” 陈春燕摇头道:“不好,一般人本来都更相信年龄大的大夫,阿墨哥要是这样做了,别人就更难相信他了。” 许连翘捏捏陈春燕的脸,“小机灵那你说怎么办?” 陈春燕拍开许连翘的手,“这事儿其实挺好解决的啊,之前的假设都建立在阿成哥不知道需要请许大夫看药方这个前提下。那么我们只需要请人去跟阿成哥带个话,阿成哥知道有这回事儿,等看到药方时,自然就会上心啦。” 许连翘拍拍自己的脑袋,“是哦,我真笨。”她这种时候都没忘记带上许京墨,“我哥也差不多。” 许京墨:“……” 陈春燕险险憋住了笑,“哎,那边是不是卖鸡鸭的?” 一群人将几个摊子围得水泄不通,那边还有稚嫩的嘎嘎声和叽叽声传来。 许连翘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率先往那边跑去,刚跑出两步就被许京墨拎住了后衣领。 许京墨:“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许连翘吐吐舌头,老老实实跟在许京墨身边,不疾不徐往摊子边走。 还没有走进,便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嫩黄嫩黄的颜色,确定是小鸡小鸭无疑了。 许连翘惊呼:“哥你快瞧,那只鸡脑袋上长了一撮绿毛!” 许京墨恨不得捂住许连翘的嘴巴,让她不懂别说话。 他隔得老远就看到鸡脑袋上的绒毛被染了色,一部分染了绿色,一部分染了红色,这肯定不是为了好看的,鸡也就两种性别,要么公鸡,要么母鸡,染的颜色也刚好是两种,他估计颜色应该跟性别对应。 第130章 讲价 许连翘的呼声却已经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注意,有一个好心的大爷就笑呵呵说:“这可不是鸡长出来的啊,这个是染料染的,红的是母鸡,绿的是公鸡。” 许连翘好奇地问:“大家都这么染么,为什么我吃到的鸡脑袋上没有这种毛呢?” 大爷哈哈大笑起来,“鸡长大了就会换毛啊,脑袋上染色的绒毛肯定就不见了啊。” 许连翘恍然大悟,抓住许京墨的胳膊,想要分享,许京墨却点点头,表示他也听到了,不用许连翘重复。 许连翘吐吐舌头闭了嘴。 陈春燕走到小摊边,看着笼子里的小鸡,手靠近哪只,系统小可爱就会告诉她那一只相应的身体状况。 “要公鸡还是母鸡,要几只?” 陈春燕算了算钱,道:“要十只母鸡,两只公鸡。” 母鸡是养来下蛋的,公鸡是养来吃的,他们家现在还吃不起太多肉,养两只公鸡来吃,就算够奢侈的了。 至于将来配不配.种这还得另说,这得看昨天晚上用来试验孵化的蛋能不能顺利孵化了,如果能,公鸡就暂时留着,如果不能,就吃掉。 而且如果要用来配种,两只公鸡又有些嫌少,她记得她外婆家养了一群公鸡,七八只吧,过一段时间就打得乌烟瘴气、鸡毛乱飞的,赢的才能找小母鸡,输的只能等下一次。 要想小鸡一代比一代强壮,这种竞争是少不得的。 陈春燕打算,如果鸡蛋孵化顺利,她就再来买几只小公鸡,这样就齐活了。 摊主问:“要笼子吗?” 陈春燕这才注意到摊主身后的板车上还带着不少竹笼,就跟他用来装小鸡的笼子是一样的。 她立马想到搬家的时候可能用得上这些竹笼,便道:“要两个。您这鸭子跟鸡一个价吗?” 摊主道:“那哪能,鸭子比鸡贵一文。你要几只?” 陈春燕撒娇道:“我跟您这儿买这么多鸡了,鸭子您就给便宜点呗!” 摊主连连摆手,他哪儿敢答应啊,陈春燕话一出口,围住摊子的人立马就眼睛晶亮地看着他,他要是一松口,损失的可不是十几文,恐怕是好几百文了。 他转身去拿车上的笼子,陈春燕趁机凑到摊主旁边,“叔叔,您鸭子不愿意降价,那您饶我两个笼子吧,好不好?” 摊主道:“饶你一个。” 陈春燕厚着脸皮说:“好事成双,就饶我两个呗。我祝您鸡鸭大卖!” 摊主边摇头边笑,“现在的小娃真是不得了啊,这么会讲价了。” 陈春燕就笑嘻嘻的。 摊主就把两个笼子递给她,“不许说是白饶给你的。” 陈春燕了然地点头。 这时就有人喊:“哎,小姑娘,老板是不是同意便宜点卖你啦,你俩神神秘秘说半天话了。” 陈春燕摇头叹气,“不行啊,鸡鸭是注定不便宜卖了,只是这笼子可以便宜我一文。” “嗨!这顶啥!” 陈春燕就转过头朝摊主挤挤眼,“大叔,我要这只,这只,这只……”她把先前就看好的鸡鸭点了出来,劳烦大叔帮他装进竹笼里。 第131章 喜欢 许连翘凑到笼子边,兴奋地看看小鸡小鸭又看看陈春燕,“我能摸一下吗?” 陈春燕:“轻轻的啊,它们还太小了,很容易受伤。” 许连翘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一只小鸭子的背,她立刻喜欢上了绒毛的手感,她抬起头,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许京墨已经转身朝牛车边走了。 许京墨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那是位看到别人做什么就想做的主,要是屎不臭,又正好有人在吃,说不定他这个妹妹都要去尝一口。 陈春燕笑得笼子都快提不稳了。 许连翘已经抓住了许京墨,“哥,哥!” 许京墨:“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得好它,那也是一条生命,不能儿戏。” 许连翘理所当然地说:“那有什么关系,等它们长大了,也是会被杀了吃的啊!” 许京墨被噎住了。 在许连翘小小的脑袋瓜里认为,即便养死了也没关系,小鸡小鸭反正也是要死的,小时候死和长大了死,差别不大,也就几个月半年的差距。 陈春燕把笼子放到牛车上,靠着牛车说:“当然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刚出生就夭折了,有的人却能活到七老八十,看遍人间风景,让你选,你选哪种?” 许连翘:“当然是选后一种。” 陈春燕点头,“这就是了,作为小鸡和小鸭,它们的想法也与你一样。” 许连翘:“它们懂什么,它们连话都不会说呢!” 陈春燕把许连翘拉到身边,指着笼子,“你听。” 许连翘狐疑,“听什么?” 陈春燕:“它们说话的声音。” 许连翘捂着肚子笑了,“哪是说话啊,分明是叽叽、嘎嘎!” 陈春燕并不笑,“这就是它们的语言,只是我们听不懂而已。” 许连翘若有所思。 陈春燕继续道:“我们为了生存吃鸡吃鸭,那是逼不得已,也是正常的消耗,但不可以滥杀,我们得尊重这片天地,我们是天地孕育而生,它们也是,如果我们将它们杀灭,天地总有一天会发怒,惩罚我们。” 许连翘抱住了陈春燕,“你说得要深奥,我听不懂。” 陈春燕揉揉许连翘的脑袋,“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许连翘就道:“好,我们说好了哦。”她看向许京墨,“哥,我不要小鸡小鸭了,我照顾不好。” 许京墨笑着点了点头,自家胡搅蛮缠大王也有缴械投降的时候,这可真是不容易。 陈春燕抬起头来,就看到许京墨眼中还没有消散的欣赏。 她笑笑,说:“继续往前走吧,再看看有什么东西。” 许连翘的眼睛还是没办法从小鸡小鸭身上挪开,“它们吃什么呀?” 陈春燕:“碎米、青菜之类的东西。” 许连翘就指着一个小摊,“小米行吗?” 陈春燕:“行的。” “我去买点儿,我们一起养它们。”许连翘刚说完,就跳下牛车,往小摊跑去。 陈春燕:“哎,别乱跑。”她也跟着跳下马车,朝许连翘抓去。 第132章 救人 许连翘被抓住了胳膊,回头道:“我不跑,就买点小米,你等着。” 陈春燕急道:“哪儿用你买啊,我自个儿买就行!” 许连翘:“我不买鸡鸭,我就喂一喂,都不行么?” 陈春燕:“喂鸡鸭的时候我叫你。” 许连翘点头,“也行!” 周围这一片大多数人家种的都是高粱米,以至于粳米和粟米的价格都比较贵,粟米也就是小米,可以卖到六文钱一斤。 这可真是太贵了。 好在鸡小时候吃得少,吃点小米还能承受,等鸡长大了,就等着吃糠吧!糠可便宜了。 陈春燕估计不到一群鸡鸭一天吃得了多少米,她就暂时先买了三斤,要是实在不够,临时在谁家里买点也行。 她从陈谷秋给她做的斜挎包里拿出一个小布兜来,装了米,放在竹笼旁边。 许连翘提醒,“你喂鸡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啊!” 陈春燕点头。 “哎,怎么了?!我没碰他!” 惊呼声响起,前方的人迅速围拢来,显然是出了事。 许京墨挡在牛车面前,交代三个小家伙:“你们就守在牛车这里,哪儿都不许去,谁要是碰你们,就大声喊,我很快回来。” 陈春燕立刻把许连翘拉紧了,她现在就觉得许连翘是只哈士奇中的哈士奇,标准的撒手没,她得牢牢抓住才行。 许连翘嘟囔道:“你还不信我么,我说了我不乱跑的啊,你别这么紧张。” 呵呵,你这话说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可没几次说到做到了的,我不敢信。 前面,许京墨已经挤进了人群里,那里有一个中年人晕倒在地,捂着胸口,面皮涨紫。 许京墨:“快让一让,我是大夫,让我过去。” 人群呼啦啦让开一条道,许京墨终于顺利到了最里面,他伸手把脉,又摸了摸那人的脖子,“大家快让开,他不能通畅呼吸了。” 他交代完,赶紧俯身施救,几针扎了下去,中年人咳了一声,倒抽了一口气,脸上的紫红之色才渐渐退去。 人群便鼓起掌来。 那人看着围着他的人,有些懵懵的,“我这是怎么啦?” 立刻就有热心的人把他刚才忽然晕倒,许京墨冲出来施救的事情说了。 中年人盯着许京墨看了一会儿,“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呢?” 许京墨手上用力,把人扶了起来,“去那边牛车上坐,地上凉。” 这个中年人身上穿的料子很是不错,见过他,他一点都不意外,他之前经常跟着阿爹去各府里诊脉,直到能够独自诊脉了,去各府的次数才少了下来。 中年人一拍脑袋,“哦,我想起了来了,你是许大夫的独子,小许大夫吧?!”他激动地握住许京墨的手,“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许京墨:“你有心疾,应当少吃肉,忌口辛辣的食物。”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中年人衣襟上一处,那里沾着一点点姜末。 中年人赧然地拍拍衣服,“我以后一定忌口。” 他坐在牛车上喘着粗气,好似累积了一般。 第133章 生意 “你来把把脉。” 许京墨让开一步,让陈春燕来感受中年人的脉象。 陈春燕乖乖走过去,手搭在中年人的脉门上。 中年人奇道:“这位是……?” 许京墨十分坦然:“我师妹。” 中年人眼珠一转,就有了计较。 他是大户人家的管事,来集市是来采买的,没成想竟给他碰到个女大夫。 内宅夫人小姐很多病症都不方便由许大夫来看,许大夫年龄还没大到不用避险,这种时候有女大夫就好办多了。 即使暂时没有出师,总有出师的一天,他得搞好关系才行。 陈春燕把完脉,抬起头,就看到中年人热切的目光,她下意识后仰了一下。 中年人笑呵呵搭讪:“你买了这么多鸡鸭啊,我们府上也需要鸡蛋鸭蛋和鸡鸭肉,你要是方便,可以往我们府上送啊。” 这可是大客户! 陈春燕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商机,“请问您是哪个府上?” 中年人往一个方向一指,“喏,刘大官人府上。” 这可是十里八村的富户,家里还能没有鸡鸭? 中年人看出了陈春燕的疑惑,笑着说:“大官人家里开着粮油铺,田全部用来种粮食和花生了,没有种菜,更别提养鸡鸭了,之前送菜的那家忒不上心,送来的蛋敲开坏了两个,厨房的婆子就捅到太太那里去了,连我都跟着吃挂落,你说说……”他摇摇头。 陈春燕:“您府上几天送一次蛋啊?” 中年人道:“三天送一次,要最新鲜的,鸡蛋一百鸭蛋五十。” 陈春燕笑道:“要是您看得起,我就试着给您送一次,您要觉得行,我就继续,您要觉得不行,咱们生意不成仁义在。” 中年人也笑了,“好,好,爽快,对我胃口!你到了刘家角门,就说找采买处的二等管事刘达能就行。” 陈春燕:“多谢您照顾。” 中年人:“客气了!” 他啊,还想通过陈春燕搭上内院太太、奶奶的线儿呢! 陈春燕清了清嗓子,问:“刘管事,那什么,小本经营,还得您给个定钱。” 刘达能哦哦两声,低头摸腰间钱袋,“应该的,应该的。” 他说着就摸出一分银子,“送最好的蛋啊,这是第一次的钱,我一次性给你,大家就当交个朋友。” 嗯??? 一分银子等于一百文钱,大多数时候还有富余。 就算一百文钱吧,买一百个鸡蛋,五十个鸭蛋,多少钱一个鸡蛋,多少钱一个鸭蛋来着? 答案是一文钱两个鸡蛋,一文钱一个鸭蛋! 这个买卖做得! 陈春燕笑着说:“我什么时候给您送第一次蛋呢?” 刘达能道:“就明天,好好干啊,如果蛋好,以后肉也给你送。” 陈春燕点头,好嘞。 许京墨在旁边一直等到两个人说完了话,才问陈春燕刘达能的脉象,“你有什么感觉?” 他知道陈春燕家里困难,好不容易有了赚钱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阻止。 陈春燕想了想,道:“太急了些,一弹指脉搏大概有四到六下。” 第134章 猪仔 许京墨颔首,“不错,这就是疾脉,是有心疾之人典型的脉象,当然了,快临盆的孕妇,也有这种脉象。” 这可是许京墨给她开的小灶,陈春燕自然认真记下来。 刘达能在一旁接嘴道:“在学脉象啦,很快就能出师了吧?” 陈春燕摇头,“还早得很。” 刘达能只当陈春燕谦虚,决定回去就打听内宅哪个要请女大夫,之前另外的管事寻了个会看病的道姑,巴着那道姑就成了太太的亲信,他还就不信了,正经的大夫会比不过一个道姑! 许京墨觉得刘达能太油滑了些,不太适合深交,便打断道:“刘管事不是还有事儿要办吗?我们也准备去挑猪仔了。” 刘达能本来还想套近乎,可听到猪仔,想起那味道,顿时就捂住了鼻子,“你们把我送到前面去吧,就那辆马车那儿。” 他本来就胖,再加上犯了一场病,体力实在不支,索性今天找到了送蛋的人,送菜的明天再找吧。 现在灶上的婆子盯得最紧的就是蛋了,先把蛋解决了,其他的都好说。 二狗子赶着车,把刘达能送到了地方,一行人便转头往卖猪仔的地方走。 许连翘又念叨上了,“原来我们吃的猪小时候这么可爱啊,粉嫩嫩的,我……” 许京墨直接道:“这个肯定不让你买!” 开玩笑,要是他松口让许连翘买头猪,过段时间这丫头跟猪处出了感情,回家时也非得带回家,阿爹阿娘还不得骂死他啊。 猪的味道比鸡鸭还大,怕不是要臭得病人都不敢登门了。 许连翘张张嘴,终于还是闭上了,她很少看到许京墨如此坚决的模样,也知道既然许京墨已经表明了态度,就证明这件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么想着,她就有些遗憾了,她本来想着猪仔要大一些,而且听人说猪吃发馊的泔水都没事,她就想着这动物她能养,谁知道,她哥哥连嘴都不让她张。 陈春燕就在旁边说:“你要真喜欢小动物,就养只小猫或者小狗,最好是小狗,还能陪你玩儿,听得懂你的话。” 这个许京墨倒是不反对,“要是下次哪个商队去京城,我去请他们帮你捎带只京巴回来,那种狗浑身雪白,团在那里就跟雪团子似的,很漂亮。” 许连翘眼睛一亮,“哦,就是有一回我们上街看到的那种脚短短的,毛长长的那种?” 许京墨点头,“是啊。” 许连翘就高兴了,呵呵呵直笑。 许京墨趁机约法三章,“但在那之前,你不许要求养任何种类的动物了,不然就不给你买狗。” 许连翘权衡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 说话间,牛车靠近猪仔摊,摊主用个大车装着猪仔,一共六头,都是白皮猪。 “叔,您这猪仔咋卖?四文钱一斤,都是一个多月的猪,精神得很,都肯吃着呐!” 陈春燕指着一头猪,“这头多重?” 摊主把猪仔往秤上一捆,在猪仔的挣扎中称好了重量,“这头四十五斤,你要不?” 陈春燕算了算钱,只能买一头了,她大头的钱换了银子,还付了手续费,她可不愿意又把银子换成铜子,手头零散的钱买了这头猪就剩不了多少了,肯定买不了第二头。 第135章 没有 陈春燕掏出钱付了账,“叔,喂猪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摊主道:“就是去城里拉泔水,喂给它们吃就行了。” 呃…… 这么简单么?万一遇到猪瘟啥的怎么办呢? 小可爱:【亲爱的主人,用泔水喂猪是不对的哦,人吃了泔水不好,猪吃了也不好的呀。泔水里有很多病原微生物,会影响猪的生长发展,有些甚至是致命的,而且储存泔水会召来大量蚊蝇,也不利于人身体健康哟。你就这么想吧,猪吃了泔水,你吃猪,基本就等于你吃了泔水,你……还喂猪吃泔水吗?】 陈春燕:“……” 果然啊,这个农业信息系统就是做得不好,当初让程序员改是对的!这么恶心的比喻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出来的! 陈春燕算是看出来了,其实摊主也属于豪放派喂猪,经验不值得借鉴,要么摊主不想自己的养猪秘诀被她知道了,才含糊地回答,不管是哪种情况吧,她都问不出什么了,反正喂养的方法不对,小可爱会提醒的。 她弯腰去抱猪仔,许京墨却已经挽好了衣袖,“我来吧。” 陈春燕没跟许京墨抢着抱,四十五斤啊,对于她来说也是个很大的挑战了。 她忽然想起个事儿,“阿墨哥,这头小猪仔能不能先放到你们那个院儿里养?” 许连翘趴在牛车上,伸长了脖子,“当然可以。” 许京墨却道:“这个得跟胡阿婆商量吧。” 陈春燕点头,“当然了!但我得先征得你们的同意,也不养太久,等我们家的房子修缮好了,我就领走它们。” 许京墨:“我们没问题。” 陈春燕:“那就先谢谢你们了。” 许连翘兴奋地挥了挥手,“我巴不得呢!哎,哥,该去给我买炕桌和腊肉了!” 然而他们绕着整个场地走了一圈都没看到卖炕桌和腊肉的摊子。 许连翘坐在牛车上,嘴巴翘得老高,“没有炕桌就算了,没有腊肉算怎么回事?他们都不吃肉的吗?” 他们斜前方就有一个肉摊,只不过卖的是鲜肉而已,许连翘只当看不见,非得吐槽这周围的村民都不吃肉。 二狗子摸摸后脑勺,“我家的虽然咬不太动,要是你不嫌弃,回去我让阿娘割一点给你尝尝。” 许连翘这才眉开眼笑,过了会儿,她又盯上了许京墨,“哥,你要记住,还得给我买炕桌。” 许京墨望天,这是对炕桌有多大的执念啊,不买就一直念。 二狗子说:“要不回村之后你们去木匠叔家看看吧,说不定有。” 许连翘眼睛一亮,“他家除了炕桌,还有啥?” 许京墨心好累,“除了炕桌,什么都不许买,我只答应给你买炕桌了!” 许连翘当即控诉,“你这个人真扫兴,再也不喜欢跟你出门了。” 再也不喜欢,而不是再也不……她心里可清楚着呢,她要是说再也不跟着许京墨出门,许京墨肯定巴不得,甚至恨不得让她签字画押,她才不会让许京墨摆脱她呢! 第136章 寄放 黄牛拉着四个人晃晃悠悠回了村子,二狗子解了车套,带着牛吃草去了,陈春燕把许家兄妹二人带到了木匠叔家。 木匠叔却不在家,门被一把铜锁锁着。 邻居看到了就说:“找木匠啊?他不在咧,去隔壁村给人打寿材去了,得一个月才回得来,你们要是有急事,就去远一点的地方,往东走,穿过三个村,那边还有个木匠,要是不着急,就等他吧。” 许京墨看着许连翘,“听到了,不闹了?” 许连翘却道:“我们可以往东走……” 许京墨只想叹气:“我们没有车,牛车也是借人家的,你借人家的东西,总不可能一借两三天不还吧。” 许连翘没辙了,只好等着。 三个人,一个抱着猪仔,一个提着鸭笼,一个提着鸡笼,往胡阿婆的家走。 胡阿婆正在扫院子,看到他们,就问:“这是干啥子哟?” 陈春燕笑着说:“阿婆,我借您的地方养几天成吗?” 胡阿婆:“送到后面猪圈、鸡圈去,不要放在这里,我刚刚才扫完。” 陈春燕:“成!” 胡阿婆走在前面,三个人就跟在后面。 陈春燕便问:“阿婆,您家养着鸡呐?” 胡阿婆:“二十只,肯下蛋着呐。” 陈春燕:“今天下了吗?” 胡阿婆:“今天捡了十八个。” 陈春燕:“您能卖给我么?” 胡阿婆:“你要得了这么老些?” 陈春燕:“是的啊,我以后每隔三天来向您买一次蛋,就买刚下的,成吗?” 胡阿婆笑了:“那感情好,我省得请人帮我带到城里去卖了。” 许京墨心中一动,立刻明白陈春燕为什么敢接下刘达能的差事了,给刘家送蛋并不一定要自己家有鸡下蛋,还可以转卖啊,这丫头果然聪明。 他们将猪仔和小鸡小鸭放到相应的笼舍里,便跟着胡阿婆去挑蛋了。 胡阿婆家的蛋看上去都挺均匀的,个别目测都比其他蛋大一圈的或者小一圈的蛋,陈春燕就没要,挑了十五个个头一般大的,再由小可爱鉴定,确实新鲜后,才把蛋放进了胡阿婆准备的铺满了稻草的提篮里。 陈春燕:“阿婆。” 胡阿婆应:“哎!” 陈春燕:“这篮子我晚点还您。” 胡阿婆:“不着急。” 陈春燕付了钱,提着篮子往外走。 许京墨道:“下午过来学习。养蜂的事情,你帮我打听着,我对这边也不熟悉。” “水!” 许连翘往西屋看了一眼,撇嘴:“真把自个儿当大爷了,连药钱都还没给呢!” 陈春燕无声地笑了起来。 看来祁轩那人真不讨小女孩喜欢,连脾气这么好的连儿都讨厌他呢! 许京墨摇头笑笑,去了西屋。 陈春燕便提着蛋走了,回到陈家,她先把蛋放进了之前关过兔子的地方,看到傻大哥在家,便把傻大哥抓过来守着蛋,这才往正屋走。 大白天的,家里没人不奇怪,但连秋儿和小六都不在,这就很奇怪了,她估摸着,亲奶嫁妆的事情应该还没有掰扯清楚。 第137章 掰扯 陈春燕打帘走进正屋,往炕边一看,爷、奶和里正、宿老都坐在炕上,地上或站或坐了一圈人,屋子里竟然诡异的安静得跟空无一人似的。 陈老爷子抬眼一瞧,见是陈春燕来了,便招手道:“你来了,正好,也听听。” 陈春燕笑道:“我进来得不早不晚的,啥也不知道,总得把之前说了什么告诉我吧。” 陈老爷子尴尬得都要钻进地里去了,里正便接口道:“是这样的,你奶说,既然家里有这么多财产,怎么能让大家饿着肚子看你们喝肉汤,这说不过去,而且家里还有两个老人呢!” 陈春燕走到炕边,陈谷秋主动给她让座,她把陈谷秋按了下去,某些时候,站着说话要比坐着说话更有气势。 陈春燕笑着问爷:“家里公中的财产在我们分家的时候已经分过了,对吗?” 陈老爷子一愣,却还是点了点头。 陈春燕又指着那个布包,“今天要分的是什么财产呢?” 陈老爷子有些不耐烦了,“昨天不是就已经说过了吗,是你亲奶、敬贺的亲娘留下的嫁妆!” 陈春燕点头,“这就是了,我从来只听说分财产分都都是公中的财产,没听说过续弦的太太分前头娘子的嫁妆的,里正叔,您说是我孤陋寡闻了,还是这本来就不合常理呢?” 里正赞许地看着陈春燕。 张氏不干了,她只差把手指戳到陈春燕脸上了,“你这个不孝的逆女,你现在要吃香的和辣的了,就不管我们这些老的了。” 陈春燕笑得越发欢畅,“给不给您养老,跟给不给您分我亲奶的嫁妆是两码事,咱们别混淆,行吗?我亲奶只有我阿爹一个儿子,这没错吧?” 张氏眼神闪烁。 陈春燕只当看不见,“既然如此,除了我阿爹,谁都没权利继承我亲奶的嫁妆,这也没毛病吧?” 张氏往前挪了挪屁股,又想拿孝说事,但陈春燕没给她这个机会。 陈春燕不喘气地道:“既然没毛病,二叔、三叔、老姑围在这里做什么?这跟你们都没关系,你们再看着,这些东西也变不成你们的,是不是?” 陈二叔:“我们就在这儿看看,怎么了?这是我们的家,你还不让我们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陈春燕点头,“您说的对,您能来,不过请您让让,让我阿爹站到前头来。” 陈二叔脸色连变,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磨着牙后退。 陈春燕又看向陈三叔。 陈三叔看向张氏。 陈春燕就道:“三叔这么大个人了,连能不能退,该不该退,都不晓得,还得看奶,您真是……” 张氏怒喝:“退。” 陈三叔就退了一步。 陈春燕把燕儿娘拉到前头来,如此,大房的人便将整个炕包围在了里面。 她转过头,笑眯眯道:“奶,您放心,就算我们分了家,该供养您的,一点都不会少,我爹以前怎么孝敬您的,以后还怎么孝敬您。但您和爷也不止是我们大房的长辈,也是二房和三房的长辈,赡养银子大家怎么都要均摊,才对吧。” 第138章 谋夺 张氏:“你爹是长子……” 陈春燕点头,“是,我爹是长子,但我爹被分出去了呀,现在陈家支应门庭的是二叔。” 张氏:“你三叔……” 陈春燕再次点头,“我三叔二十好几了,还没有娶妻,但就算没有娶妻也不是小孩子了呀!我才十一岁,已经在外面挣钱了,还是个女孩子,三叔难道连我都不如,还得向哥哥讨饭吃不成?那三叔就别想娶到媳妇了!” 张氏怒道:“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陈春燕无辜地看着张氏,“奶,实话也不让说了吗?三叔这样怎么娶媳妇,难道新媳妇上门后您还让新媳妇跟着三叔一起上哥哥家讨饭吃不成?他是我阿爹的弟弟,不是老子,我阿爹不可能养着他!” 张氏:“长兄如父!” 陈春燕嘲讽地说:“二十出头了,已过了及冠,转眼就而立了,就算是亲老子都不该这么养着他,更别提只是‘如父’了。养不教,父之过,我觉得爷挺怨的,在咱们家,这话不适用,应该是养不教,母之过。” 陈老爷子:“子不言父过。” 陈春燕:“那是愚孝,我并不是蠢人,有何言不得?!难道我阿爹今天要去跳井,我还得在旁边拍手说阿爹您做得真好吗?” 噗! 里正一个没绷住,差一点笑出声。 陈家这丫头的战斗力太强了,刚才争执的时候,陈家老大虽没有应承下来,但一直唯唯诺诺的,看着就让人着急,这下好了,总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吧。 张氏:“这么多家产,全是你爷精心打理的,你就这么忍心不分给大家,让大家看着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精心打理? 陈春燕真的想摇头了,如果真是精心打理,现在也不会只有这点家产了,她查过账,老爷子虽然没有挪用过钱,但真的也没什么头脑,他就是把田租出去,收到的租子就存起来,存到一定数量,就买铺子买房子,要说没怎么打理,还差不多。 陈春燕笑:“看来在奶的心里,钱比名声重要啊。谋夺爷发妻嫁妆的名声,奶是不在乎背了。” 张氏被深深噎住了。 过了会儿,她忽然嚎哭了起来,“我的命好苦啊,都是儿子,我的儿子就过得惨,别人的儿子就过得好哇,都是我没本事,我没有嫁妆啊!” 里正和宿老都去劝张氏,甚至还想让陈春燕分点东西给张氏得了,息事宁人嘛。 但……凭什么呢?就算分给了张氏东西,也得不到她一句好,还不如就让她骂,至少东西不亏。 而且这个口子一开,张氏晓得只要当着大家伙的面哭,他们就会服软,今后还不知道要用这种方式拿捏他们多少回! 陈春燕示意秋儿和小六让开,她转身拉过陈三叔。 陈三叔本能地觉得没好事,一个劲儿往后缩。 陈春燕:“三叔你别动。 她朝阿爹招招手,燕儿爹往前走了一步。 她就把两人的手并排放到里正和宿老的面前,“都是儿子,您的儿子可一点都不比别人过得惨呢!” 第139章 提出 里正和宿老搭眼一看,燕儿爹的手粗糙且布满了老茧,而陈三叔的手白皙细腻比农家女子还光洁些。 里正和宿老们对视一眼,心中有数了。 张氏将炕桌拍得啪啪响,“你别拿你三叔说事了,你三叔也不曾得罪过你!” 陈春燕点头,“奶说得是。” 她伸手揪住陈竹心,陈竹心拼命反抗,她还真揪不住陈竹心。 陈竹心长得白白嫩嫩的,手上和脸上肉嘟嘟的,一看就是张氏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给她开过小灶,她的饭也没白吃,力气还真是不小。 陈春燕朝陈修言和陈谷秋使了个眼色,陈修言立刻就冲了过来,从后面推陈竹心。 陈竹心怒喝:“你干什么你!” 陈修言叫到:“姐,你快点儿!” 陈谷秋怯怯地看了张氏一眼,才走过来拉住陈竹心的另外一只手,三个人合力,这才把陈竹心拉到了里正和宿老的面前,她掰开陈竹心紧握的拳头,让里正和宿老看,确认他们都看清楚了,才松开了陈竹心。 陈春燕:“来,秋儿,把你的手给叔、爷看看。” 她见张氏又想怼她,她微微勾唇,在陈谷秋伸出手时,也伸出了自己的手,张氏也就闭上了嘴巴。 里正和宿老们见两个姑娘的手都很粗糙,还有起皮开裂的地方,顿时就明白了陈春燕的用意。 陈竹心的年龄比她们两个都大,但陈竹心显然是娇养的,手不但白皙细腻,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显然擦了护手的膏脂,这么明显的对比,张氏那句我的儿子不如别人儿子的抱怨,显然就不成立了。 里正开了口,“我说句公道话,后娘对前头娘子生的孩子不会太好,这是大家心里都有数的事情,但也不能区别成这样,把前头娘子生的孩子当成长工来使唤,把人家的孙女当丫鬟来养,确实过分了,这十里八村的,我还没见过第二家是这样做的。” 陈老爷子怒不可遏。 张氏的面皮一下子就涨红了。 先前对钱财的渴望让她暂时忘却了昨天的事情,现在被陈老爷子一瞪,她才想起来,陈老爷子昨天就说过要休了她! 陈老爷子开了口:“正好里正和宿老们都在,你们做个见证,我要休了这个毒妇!” 张氏劈头盖脸地打向陈老爷子,“你就是这么撕我脸皮的,我比你小十几岁,你不说让着我,疼着我,你竟然想休了我,我为你生儿育女,照顾这个家二十几年,你竟然一点都不念我的好,我娘家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休了我就是让我去死啊!” 众人怕张氏把陈老爷子打出个好歹来,慌忙把人拉开。 陈老爷子脸上被抓了两道血印子,“我还不够让着你?我不让着你能让你把老三养成这副鬼样子?都别劝我,我晓得,你这些年管着家,私自扣了不少家用,那些钱足够你活得很好了。” 原来陈老爷子不是不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因为妻子太小,他一向让着而已。 第140章 不劝 里正和宿老完全没想到陈家来这么一出,顿时就有点尴尬。 不过传统是劝合不劝分,里正便道:“少年夫妻老来伴,我也有一句说一句,叔您这样做确实过头了,一家人哪有不吵架的,即便因为什么事情闹了矛盾,说开了也就好了,真没必要这样,牙齿都还有咬到嘴皮的时候呢,您说是不是?” 陈老爷子不说话。 宿老就说:“老哥哥,我们也是一辈子的朋友了,你这辈子是怎么过来的,我们都看得到,你确实不容易,到老了,该享福了,身边反倒缺个人伺候,不是干啥都不方便么,你总不可能再去娶个比儿女都小的媳妇照顾你吧?我话糙理不糙啊,依我看,休妻这话就不要再提了,先把嫁妆的事情说定,今儿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么。” 陈老爷子打定了注意,根本不理会两方人的劝解。 里正便看着张氏道:“婶儿,这事儿本就是您做得不地道,您跟叔道个歉,服个软,日子还是能亲亲热热过下去的。” 张氏背着陈老爷子呼这个喝那个的,好不威风,哪里肯在这群小辈面前丢这份脸,冷哼一声,背过身面对墙。 陈春燕本来就瞧不上张氏的小家子气,现在更加瞧不上了,先前面子就丢了,现在为了保护自以为还在的面子,要连里子也要丢了,这纯粹就是脑子不清楚了。 陈二叔扑到炕边,“娘,您就跟爹服个软吧,爹是一家之主,您对他老人家服个软也不丢人啊。” 张氏反手就抽了陈二叔一个耳光,“你这白眼儿狼,我白对你好了!” 眼看着局面就要僵住了,里正却点了陈春燕的名,“燕儿,你最懂事了,你来劝劝你阿爷。” 呵呵! 诚然张氏现在被不被休对她的影响都不大,但陈春燕还是觉得帮张氏说话非常膈应。 陈春燕:“爷和奶的私事,哪有我说话的份。” 陈二叔暴跳如雷,“你什么话都说完了,才说没有你说话的份,你怎么不早闭嘴,咱们家要不是有你这个丧门星,现在还好好的。” 陈春燕目光变冷,“好的是你,你们,不是我们大房的人。”她锤了锤脑袋,“也不是两三岁的人了,怎么就听不明白话呢?我之前掺和的事情,哪一件与我无关了?既然有关,我自然得站出来。但爷和奶的私事,确实只与他们两人有关,我也确实管不着。” 里正也有些不赞同了,“燕儿,怎么说话呢!” 陈春燕便知道刚才的话有些踩线了,她声音一软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清官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如何做得到。” 陈二叔:“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 陈春燕笑眯眯的,“我们已经分家了。不管爷最后做出什么决定,休还是不休奶,我都支持,这就是我的态度。” 里正总觉得陈春燕的话有哪里不对劲,但她所有的话的逻辑都是对的,一时间,他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看着陈老爷子说:“叔,您可得想清楚了,我还是那句话,身边得有个关心冷暖的人才好。” 第141章 挑蛋 陈春燕是打定了主意不管这些糟心事,她连自己家的事情都还没有整清楚呢! 场面又陷入了沉默中。 他们一天天的没事情做可以在这里大眼瞪小眼,陈春燕可没有这时间,她下午还要去找许京墨学习,还得去找人打听养蜂的事情呢。 她打破了僵局,“爷,我们先把能解决的事情解决了吧,我下午还有事情忙。” 陈老爷子看着陈春燕欲言又止。 大房由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女娃顶门立户,说出去也不是件脸上有光的事情。 他把烟杆子往前一伸,推着布包往前移动了稍许,“就是这些东西,请里正和宿老做个见证,从今天开始就全部交给敬贺了,里面的田产铺子现在就签个白契,明天再到县城里去签红契。” 燕儿爹下意识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点头。 燕儿爹道:“就照爹说的办。” 陈老爷子看得眼皮子狂跳。 这哪是照爹说得办啊,这是照闺女说的办,他敢保证,只要陈春燕提出反对意见,大儿子肯定要跟着燕儿跑。 不过事情也就这样了,他也就算了了一桩心事,便没呵斥燕儿爹。 里正写好契书,在担保人那一栏签上自己的名字,再让燕儿爹和陈老爷子分别在相应的位置盖上手印,白契就算完成了。 一般人家办事,这就算完事了,但陈老爷子看自己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不签红契,将来说不准还要闹出什么事情来,便着意签个红契为好。 红契是得在县府办的,要加盖官印,经过官府认可,比白契保险得多。 跟正屋的人掰扯完,已经过了午时了,陈谷秋赶紧去做饭。 陈春燕趁着有时间,便去敲隔壁大婶的门。 “怎么又是你?” 陈春燕笑嘻嘻的,“我以后找婶子的地方还多,哎哎哎,您别忙着关门呀,做生意跟谁不是做,谁跟钱过不去呀!” 大婶:“说吧,今天又来干啥?” 陈春燕:“我看您家的鸡听多的,今儿下蛋了吗?下了多少。” 大婶翻了个白眼,直接关门,关到一半却怎么都关不上了,她低头一看,却是陈春燕的脚抵在门缝里。 她顿时差点被气得仰倒,“你可真是厉害,这是收拾完你奶,要来收拾我了呗。” 陈春燕笑容不减,“您说啥呢?我就是来跟你做生意,向你买蛋呢!不过我只要今天下的啊,您要是骗我,我下次可就不敢照顾您生意了。” 大婶疑惑:“真买蛋?你买那么多蛋干嘛?” 陈春燕:“当然是给城里送,我找到路子了,您瞧瞧,您给我还省得您去赶集了,是不是方便多了?” 大婶:“等着。” 反正门也关不上了,她直接转身去了鸡舍,提出一篮子鸡蛋来,“喏,都在这里了。” 陈春燕:“借我个篮子呗,不然我怎么提回去?” 大婶:“就这么提呗,你不是要今天的么,那就全拿去!”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拿起一个鸡蛋,“我年纪虽然不大,但眼力也不差,就我手里的这个,就不是今天刚下的,您可别唬我。您要这样,我可不敢找您做生意了。” 第142章 不过 大婶:“蛋放在一起哪能看得出来是不是今天下的。” 陈春燕:“婶儿你可别唬我,蛋肯定是先买早前下的,您要是不区分开,有些蛋可不是越卖越陈?” 大婶:“就这些蛋,你要你就挑,不要拉倒!” 要不是村子里陈春燕熟悉的就这几家,而她又只要最新鲜的蛋,只买一两家的买不够一百个的量,她还真想转身走了。 陈春燕往后面退了几步,朝着陈家的方向喊:“小六,小六,小六。” 不多时,陈修言就打开了门,朝这边看。 陈春燕:“去拿个提篮来,里面记得铺点谷草。” 陈修言应了一声就缩回了脑袋,不一会儿,他就提着个篮子出来了,却是往常陈谷秋用来给燕儿爹娘送饭的那个提篮。 “姐,这个行吗?” “行。” 陈春燕接了提篮,开始挑蛋,蛋在她手里过,小可爱的声音便不断响起。 小可爱:【五小时三十二分钟,六小时十七分钟,三十八小时二十三分钟……】 农业信息系统给她报的正是鸡蛋下了多长时间了,凡是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她一律没要。 大婶看得眼皮子狂跳,她根本想不通陈春燕是怎么看出哪些蛋是昨天下的,今儿赶场,她也去了,蛋却没有卖完,她带了回来,想趁机卖给陈春燕了事,那五个陈蛋塞在哪个位置她都记得,谁知道陈春燕当真能把陈蛋给挑出来。 一篮子鸡蛋有四十几个,除开那几个陈蛋,陈春燕又将个头太小或太大的挑了出来,一共选了三十六个蛋。 大婶:“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当真能挑出来!那这几个你为什么又不要?” 陈春燕:“我要一般大的,太大的或者太小的,我都不要。” 大婶:“敲开之后,谁知道是多大的!” 陈春燕笑笑不说话。 开玩笑,送到刘家的蛋本来就比拿到外头去卖的蛋贵,如果还不卖“精品蛋”,别人凭什么出这么多钱。 付了钱,她和陈修言把蛋拿家去,把刚买的蛋和之前的蛋放到了一起,这才发现放不下。 陈修言:“姐,你这是在干啥?” 陈春燕神秘一笑,“当然是有事啦。阿爹会不会做木匠活?就简单的,打个模具出来。” 陈修言:“会的吧,咱家修房子不就需要木工活么。” 陈春燕:“你去帮我抠点锅底灰,再捡根小树枝来。” 陈修言:“好!” 陈春燕看着一筐半鸡蛋,有些不放心,亲手提着去了傻大哥和傻二哥屋里。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而她很确定,陈冬梅贼心还不死,她得防范着点儿。 陈修言刚抠来锅底灰,就看到陈春燕进了西屋阿爹阿娘那间,他赶忙跟了进去。 陈春燕:“阿爹,今儿下午您暂时就别去地里开荒了吧,您帮我做个模具出来。” 燕儿爹坐直身子,“要什么样的?” 听到脚步声,陈春燕就知道陈修言来了,“我画给您看。” 她小树枝蘸了锅底灰在炕桌上画,“就是长方形的盒子,中间这样两排,每排五个下凹的半圆形,这玩意儿做出来我是准备拿来放蛋的,您帮我多做几个,放鸡蛋的多做些,还得做些放鸭蛋的,稍微做大一些。” 第143章 蛋托 蛋托这么一个东西,没见过实物,仅凭一幅歪歪斜斜的抽象画,实在很难想象得出。 陈春燕跟燕儿爹交流了半天,说得口感舌燥,燕儿爹才大致明白该怎么做了。 燕儿爹:“既然是存蛋用的,为什么不做大点,多做几排凹坑呢?” 陈春燕:“……因为大木头比较难找啊。” 也是! 燕儿爹:“行,我下午给你做,就做装鸡蛋和鸭蛋的呗。” 陈春燕点头:“对。” 燕儿爹:“你要几个?” 陈春燕:“装鸡蛋的做二十个,装鸭蛋的做十个,成吗?” 燕儿爹摇头:“这一下午恐怕做不出来。” 陈春燕:“那……能做几个做几个吧。” 燕儿爹:“成!” 陈谷秋撩开帘子,“都在这儿呐,饭好了,吃饭吧。” 吃过饭,陈春燕吩咐陈修言,“去找点废纸、木屑和秸秆回来。” 陈修言苦恼了,“木屑和秸秆倒好说,我上哪儿找废纸去呀?!” 陈春燕摸摸陈修言的脑袋,“有个地方废纸最多。” 陈修言:“哪儿?” 陈春燕朝陈修言挑挑眉,陈修言楞了片刻,恍然道:“哦,我知道了,姐,你是说学堂是吧,好,我就去那儿。” 陈春燕道:“你给他们说,谁往你这儿交了一百张废纸,就能在我这儿换一颗饴糖吃。要整张的啊,剪碎了的不算。” 陈修言:“好嘞。” 两人分头行动。 陈春燕没跟着陈修言,而是去了二狗子家,她得把剩下的蛋收够。 二狗子家不止养了鸡,还是为数不多的养鸭的几家之一,她敲开了门,便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孙婶子笑着说:“燕儿真本事,这是找到路子了啊!” 陈春燕:“婶儿快别打趣我了!” 孙婶子领着陈春燕往里走,“蛋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挑啊。”她手一划拉,把好几个坛子指了进去。 陈春燕:“婶儿家里用坛子装蛋啊?” 孙婶子笑着说:“我家没养猫,耗子总来祸害我家的蛋,就买了坛子装起来。” 陈春燕琢磨着,她也应该买些坛子回来,不过不是现在,至少得等房子修好了再说。 现在拿到亲奶的嫁妆了,房子盖起来就快了,明儿去县城办红契的时候,她得顺便把那一片荒地买下来。 她一边想着事,一边快速挑蛋,挑够了数,她便说:“婶儿,我三天后还来啊,您新鲜的蛋记得给我留着。” 孙婶子惊了,“谁家消耗这么老些蛋啊!” 陈春燕道:“人口多呗!” 走到门外,孙婶子冲屋里喊:“二狗子,你出来送送燕儿,她东西多,拿不动。” 陈春燕……确实拿不太动。 二狗子听到喊声,马上跑了出来。 今天,陈春燕跟刘达能谈生意时,他就在旁边,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在我家买蛋啊?!” 陈春燕笑眯眯的:“有钱大家赚嘛。” 二狗子:“那我明天送你去。” 陈春燕:“算了,太麻烦了。” 孙婶子:“麻烦什么!他一天天的帮他爷放牛,还从他爷那儿赚钱呢!送你一趟,他顺便就把牛放了。” 第144章 贪心 在孙婶子家收完蛋,鸡蛋就够了,但鸭蛋还差一些,村里就只有牛家还在养鸭了,陈春燕虽然不太愿意去跟牛大叔打交道,但该做的生意还是要做,她总不能为了几个蛋跑到邻村去吧,她还有别的事儿呢! 牛家的院门没有关紧,陈春燕正准备敲门,门里的话就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你是不晓得,原来陈家还有钱呐,藏得可深了,跟咱们这儿装穷,想省聘礼,咱可也不傻。” “你打听清楚了?有多少钱?” “谁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只知道有房有铺子还有地,怎么着一年挣个几十两也还是有的,我看呐,这聘礼得涨,他们要娶大花,不拿三百两来,我是不会同意的。” “哎,老头子,你差不多就行了,咱们大花年纪不小了,再这么耽搁下去,就真的只能嫁鳏夫了。” “傻子就比鳏夫好么,我看不见得!” “那……鳏夫也不可能出那么多聘礼啊!” “看人下菜碟你懂不懂,他们陈家拿得出这么多钱,就得这个价!人家鳏夫拿不出,我自然不可能问人家要。” 陈春燕压着脾气,敲了敲门,“叔,婶子,在家吗?” 门里正在打小算盘的大花爹娘脸色都有些尴尬,一辈子没上他们家来过的陈家人,竟然到他们家来了,真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牛大叔坐在小板凳上没动,继续剥笋子,大花娘来给陈春燕开的门。 陈春燕见人就笑,“婶儿,中午好呀!” 大花娘回头看了牛大叔一眼,牛大叔哼了一声,大花娘就有些尴尬地说:“快进来吧。你大中午地来,是有啥事儿啊?” 陈春燕:“来买几个鸭蛋,要最新鲜的啊!” 大花娘应了声,就领着陈春燕往屋里走。 快要进屋时,牛大叔不阴不阳来了句,“一文钱一个。” 陈春燕微微蹙眉,“别家都是一文钱两个。” 牛大叔:“你们家那么有钱,还在乎这一个半个钱的?”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就当提前照顾亲戚了。” 陈春燕就地转身,要往外走。 牛大叔喊住她,“你这丫头脾气怎么这么大呢,亲戚都不要了?” 陈春燕笑容不减,“三百两的亲戚,我们家还真要不起。” 牛大叔脸就垮了,“你这娃娃怎么说话的!要是我们家大花不嫁给你傻大哥,这十里八村,我看还有谁愿意嫁!” 陈春燕无所谓地说:“不愿意嫁,那是以前,你也说了,我们家现在有钱了,有钱了,还娶不到媳妇吗?好,就算真娶不到,城里牙行,二两银子买一个,我爹娘还不会吗?” 她说完就走,完全没留下任何牛大叔可发挥的余地。 不过她的话倒是点醒了牛大叔,以前没人愿意嫁给陈修福,一来是因为陈修福人傻,二来是因为陈家实在穷,谁家闺女嫁过去都是吃苦受累的命。 但现在确实不一样了,等陈家的房子修好了,田开垦出来了,今天一翻过去,明年日子肯定就好过了,还那不是大把的闺女想嫁过去啊。 第145章 上门 这年头就是这样,闺女多的人家,又养不起,只盼着闺女嫁个人家能吃好喝好就行了。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牛大叔立刻就坐不住了,得去找里正去。 他算是想明白了,不论如何,得先把这门亲戚拉住了,今后才有上门打秋风的由头,现在要是把人得罪死了,陈家说不定就真不让里正上门说和了,那才是真的全完了。 “老头子,你哪儿去?!” 牛大叔挥挥手,“急事!你让大花没事儿多往陈家去,听见没?!” 大花娘完全不知道牛大叔抽的哪门子风,但也只能应下。 牛大叔去找里正叔掰扯婚事自不必提。 这边陈春燕就提着蛋篮子到了二狗子家。 孙婶子看到她还在奇怪,“你不是去老牛头家了么,怎的回来了?他家没蛋啦?” 陈春燕摆摆手,“别提了,婶子再卖几个蛋给我吧。” 孙婶子:“不是说只要最新鲜的么?” 陈春燕:“没办法啊,村里就你们两家在卖鸭蛋,不买您的,就买他家的,他家真是……他家的蛋我买不起。” 孙婶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肯定是老牛头做人不厚道,想宰人了,“你别着急,我娘家还养着鸭呢,待会儿等二狗子午歇起来了,我让他跑一趟帮你拿蛋去。” 陈春燕由衷感谢,“那可真是谢谢婶儿了。” 孙婶子笑着说:“别那么客气!” 陈春燕这才提着鸡鸭蛋回了家,她放好了蛋,交代陈谷秋和陈修言守好,才匆匆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她下午便是跟着许京墨学习、打下手。 许京墨来的时间很短,但有胡阿公宣传,许京墨看病很灵的名声就传了出去,陈春燕到时,有一位咳得很厉害的干瘦中年人正坐在院里看病。 两只手的脉都摸过了,许京墨才道:“您这咳嗽持续时间得有一二十年了吧?” 那人微微一愣,旋即点头,“大夫您可真神了。” 许京墨笑着摇头,“您这病得慢慢调理,急不得,得吃三个月到半年的药,有问题吗?” 那人想了想,终于还是摇摇头。 许京墨:“我先开三服药你吃,吃完了,再来找我复诊,知道怎么熬药吗?三碗水煎成一碗药,一天喝三次,饭后服用。服药期间忌烟酒、忌辛辣,少吃肉,少吃盐,尽量不吃寒凉食物,凉水也不要喝,尽量喝温开水。” 那人有些苦涩地说:“大夫,您能再说一遍吗,我没记住。” 许京墨便脾气很好地说了一遍。 那人:“我该上哪里抓药去?” 许京墨:“城里的医馆就能抓。” 那人:“您这儿不行吗?我家离这儿可远,早上出门,过了中午才到,我现在要是再进一趟城,半夜都回不了家。” 这倒是个麻烦事。 在这个没什么交通工具,出门全靠走的年代,时间确实都浪费在了走路上。 陈春燕:“您家在哪儿?” 那人:“还要在梁家坝子的北边咯!” 那么远! 陈春燕建议:“要不您先去拿药,今天先在这里住一晚,让人去给您家里带个口信?” 第146章 寻蜂 陈春燕住的龙桥村还好,稍微偏南一些,再往北的村子,附近都是山,到了晚上就连经验最丰富的猎户也是不敢随意出外行走的。 让人星夜回家,确实不太安全。 她才想出了这个折中的办法。 这好像也是目前能办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那人想了想,便犹犹豫豫着点了点头,拿了药方付了诊金往外走,去找相熟的人去给家里带话去了。 许京墨揉了揉眉心,“还是该备点药。” 陈春燕提醒他,“备了药也是麻烦,万一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来看病,药就会受潮生虫,岂不浪费了?!”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许京墨静默了一会儿,才道:“刚才那位大叔说江源村有养蜂人,你陪我走一趟吧。” 许连翘立刻冒了头,“你们去哪儿,我也去!” 许京墨:“你就在家照顾祁公子。” 许连翘翻了个白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许连翘:“让燕儿姐留下,我跟着你去!” 许京墨:“我带着她,是要边走边讲课的,那些东西你都学过,不要闹了。” 许连翘瘪着嘴,“哥,你变了,有了嫂子,你就忘了妹了。” 话刚出口,许连翘就知道失言了,紧张地看着两个人。 许京墨非常尴尬,一股火从身体里烧到脸上,烧得面皮通红。 陈春燕微微一愣,哈哈哈大笑,还打趣许京墨:“连儿吃醋了呢!” 她以前也经常打趣朋友有异.性没人.性,是以并没有将许连翘的话放在心上。 许京墨转身就走。 陈春燕以为许京墨生气了,赶紧跟上,不敢再继续撩虎须。 江源村距离龙桥村很近,就是邻村,走路大概半个时辰就能到。 半个时辰里,许京墨全程顶着公式化的脸,有板有眼地教陈春燕东西,除此之外,再无一句多余的话。 陈春燕也老老实实学,不敢多言。 江源村紧挨着一座山,不是龙桥村那种土坡似的矮丘,是的一座真正的山,陈春燕估计,就算修建了步道,这座山从山脚到山上也需要步行三个小时,更何况现在还是原生态啥也没有的状态了。 这边的鸡也很有特色,鸡脚特别长,整只鸡看起来特别挺拔有精神。 陈春燕二人靠近,那群鸡就迈着矫健的步伐跑开了。 她主动上前去找村民打听养蜂人,“请问这里有个养蜂人,是吗?” 老婆婆吧嗒吧嗒抽着烟杆,过了瘾,才抬手往山脚位置一指,“那几亩水田挨着的就是蜂房。” 陈春燕朝许京墨招招手,往前面一指,“在那边。” 许京墨终于恢复了正常,“我想过了,药蜂还得自己养,否则不好控制。” 这倒也是啊,不然谁知道那些蜜蜂碰了什么东西,万一碰的东西不合适,扎人身体里,不就有害无益么!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也不知道别人卖不卖呢! 两个人走到山脚下,就看到一个人躺在躺椅上晒太阳,他脸上还盖着一个草帽,一动不动的,大概睡熟了。 许京墨示意陈春燕等等。 两个人便并排着坐在了草丛里。 第147章 谈妥 “二位,买蜜啊?” 许京墨和陈春燕同时回头,却发现养蜂人连草帽都没有揭开,就好像他草帽上有一双眼睛似的,准确无误地看到他们来了。 陈春燕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走到养蜂人身边。 “蜂卖吗?” 养蜂人拿开草帽,“噢哟,养蜂可是不是个容易的活,你们会吗,拿回去,养死了,我可心疼。” 这个……还真不懂。 陈春燕在心里敲小可爱:养蜂需要注意什么? 小可爱:【调查蜜源是最基本的哟,通常一群蜜蜂需要二至四亩蜜源植物,常见的蜜源植物有油菜、槐树、枣树等,养蜂地附近还得有清洁水源,以保证蜜蜂采水,蜂场应选择在地势平坦、干燥、向阳的地方。】 陈春燕便道:“我们可以准备几亩槐树林或者枣树林,以备蜜蜂采蜜,蜂场附近有条河,很干净,就是这条河的下游。”她抬手指着村中的河。 养蜂人连连摆手,“这些都好说得嘞,最难的是做蜂房啊,有些蜂房看上去一模一样,但只是人看着一样,蜜蜂还是能看出区别的,那些不好的蜂房,蜜蜂是不住的!” 这么傲娇的么! 陈春燕又敲小可爱:你刚才怎么没说? 小可爱委屈巴巴:【你也没问啊!】 陈春燕:“……” 许京墨:“您能帮我们做几个蜂房吗?” 养蜂人当即不说话了。 两个人都明白了,这是人家吃饭的看家本领,肯定不能让他们知道。 许京墨想了想,道:“能帮我养一些蜂吗,按照我的要求。” 养蜂人奇怪地问:“你要蜂蜜,在这里就可以买嘞,为什么要我帮你养蜜蜂?” 许京墨摇头,“我不要蜜,只要蜂,我是大夫,养蜂是治病的。” 养蜂人瞪大了眼睛,“蜜蜂还能治病?你可不要唬我呀!” 许京墨笑了,“不骗人,是真的。” 养蜂人:“你拿去治病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养,如果我家里人病了,找你瞧病,你可得来哟!” 许京墨笑容更灿烂了,“那是当然,即使您不帮我养蜂,您家里人病了,我肯定也会来的。” 养蜂人连连摇头,“那不一样。” 陈春燕笑而不语。 她倒是很能理解养蜂人的想法,人嘛,都觉得有交情靠谱一些,她上辈子也是啊,一旦生病就开始回忆有没有认识的在医院工作的熟人。 许京墨拿出几张纸来,都是他研究的养药蜂的注意事项,至于对不对,需不需要调整,都得第一批蜂长大了投入使用了才知道。 养蜂人不认识字,许京墨就耐心给养蜂人讲解,陈春燕就在旁边听着,时间很快过去。 养蜂人:“我记住了,你要的蜂,下个月来取,我保证给你养得好好的。” 许京墨便要付定金付。 养蜂人连连推据,“不用,春天了,本来也是要分蜂的,正好,你不来,我也得养着,等养好了,你看过了可以,再付钱也一样。” 许京墨:“那就谢谢您了。” 两个人辞别养蜂人,顺着路往回走。 许京墨:“瞧,那就是黄芪晒干前的模样。” 陈春燕顺着许京墨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采药人背篼里一跳一跳的叶子。 第148章 任务 回去的路上,许京墨看到什么值得讲的,都会给陈春燕讲解一番。 陈春燕也认真听讲,两村之间长长的一段路,在她没什么感觉的情况下就走完了。 回到胡阿婆家时,院儿里有人等着看病,陈春燕很自然地快步跑进屋里拿出许京墨的药箱。 许京墨看着陈春燕的背影微笑了一下,走到矮桌边,招手请人坐下,“哪里不舒服?” 那人一脸愁容,“瞌睡多得不得了,在田里干活呢,眼皮就不停打架。” 陈春燕赶紧把脉枕放到桌上铺平。 许京墨:“伸一下舌头,看看舌苔,好。手放这里。” 陈春燕轻轻将笔墨纸砚拿出来摆好,倒了点清水到砚台里,开始研磨。 那边许京墨把完了脉,抬手准备写药方时,陈春燕就把东西往前面一推,他微微一愣,便笑着埋头写起药方来。 他写完了药方,便让陈春燕摸一摸病人的脉,之后便是讲解脉象,再然后才是让陈春燕查看药方。 陈春燕看完了药方,便双手递到病人手里,“我们这里不能抓药,您拿着这药方进城里抓药去。” 去城里抓药,其实可以顺便在城里看病,但许京墨这个大夫有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便宜,他看诊的价格让很多家境不是很好的人都能看上病。 许京墨眉眼温润地看着陈春燕,“药方记住了?” 陈春燕一愣,她回忆了一下,老实摇头,“没记全。” 老实讲,她看药方时,因为看不懂,都是一扫而过,并没有用心记,这会子倒有些囧了。 许京墨摇头,“没事,记不住也正常。今天我们就来学药方上的十几味药,你明天要是记不住这些药,我才真的会生气。” 陈春燕当即郑重坐好。 过了一会儿,她弱弱地问:“一天学十几味药,会不会有点多?” 许京墨专心地把要学习的药材写了下来,写完了才说:“我还觉得少,以你一天学一百个生字的悟性,学三十味药,我觉得都是行的。” 陈春燕:“……” 一天学一百个生字那是因为以前学过,哪怕是简体字,但再怎么简化,也是从繁体字简化来的,也会有些原来的模样在里头,她学起来当然快。 但药材不一样,她以前虽然接触过,但真的没有认真学,这一切对于她来说还是新东西,学习难度自然比生字大啊! 许京墨瞧着陈春燕的脸色不是很好,便问:“有难度吗?” 陈春燕扯出个笑脸,“阿墨哥你这么看得起我,我肯定不能让你失望!” 许京墨点头,“这就对了。” 陈春燕跟着许京墨学完了药材,今天的学习任务便算是结束了,她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病人上门了,才告辞回家。 她站在陈家门口,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没听见什么动静,才推门进去。 今天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陈家人居然没有吵架,嘿,她还有点不习惯。 她瞄了东屋和正屋一眼,径直去了西屋,就看到她爹正在打磨蛋托。 她之前想的是做能装十个蛋的蛋托,她爹可能嫌小,做的是能装二十个蛋的蛋托。 她摸了摸,做得还不错。 第149章 细节 没想到燕儿爹还有这手艺,可算是惊艳了。 有手艺的人在哪儿都能活,陈春燕对生活的信心更足了。 燕儿爹:“做得怎么样?你看那个看这么久,看出什么来了?” 陈春燕真心夸奖,“阿爹的木工手艺真不错,这蛋托上一层漆都能卖了。” 燕儿爹呵呵笑,“这么简单的东西,谁看一眼都会做,哪个会买呀!” 陈春燕敲敲下巴,“没试过,谁知道呢!” 但眼下燕儿爹肯定是没有这个时间做这么多蛋托的,先把明天的解决了再说。 她问:“阿爹,您做了几个?” 燕儿爹抬手一指,“呐,都在这儿了,在加上我正在做的这一个,装鸡蛋的就有四个了。” 陈春燕嘿嘿一笑,“阿爹,您晚上能不能赶赶工,再做一个鸡蛋的出来?” 燕儿爹停下手中的活计,“你等着要啊?” 陈春燕点点头。 燕儿爹:“你拿来干啥?” 陈春燕笑笑,“反正是好事,等成了,我再告诉您。” 燕儿爹继续忙,“好嘞。” 陈春燕又拿起蛋托看,再将两个重在一起磨了磨,忽然道:“阿爹,您能在这个蛋托的这一面四个角上弄出四个凹槽么?” 燕儿爹:“这又是干啥嘞?” 陈春燕身体一歪,坐在了床上,“您看啊,这一个的正面弄四个凹槽,这一个的背面弄四个小凸.点,两个蛋托这样一合,也不会滑动了,里面的蛋更不容易碎。” 燕儿爹眼睛一亮,“我试试。” 陈春燕放下蛋托,“那阿爹您先忙,我去后院帮忙做晚饭。” 燕儿爹完全沉浸在他的木工活里,都没听到陈春燕说的话。 陈春燕去了后院,还没有靠近便看见傻大哥和傻二哥跟两尊门神一样,一个守着茅屋正门,一个守着茅屋的背墙,她低笑出声,就这架势,陈冬梅得不怕被两个傻哥哥打死才敢靠近吧。 干得好! 陈修言本来蹲守着柴火,看到陈春燕来了,便第一个跑到陈春燕身边,“姐,你回来啦!”语气里尽是欢喜,“小鸡什么时候孵出来啊,还有几天,我都等不及了。” 陈春燕无语,“还早得很,你才刚孵了一天,急个啥?!” 陈修言吐舌头,跑回到柴堆边继续守着。 陈谷秋手里拿着一把洗好的韭菜走过来,提起刀咔咔一顿切,根本不用陈春燕帮忙。 她边切边说:“姐,你那些鸡蛋鸭蛋是干啥的?今天陈二妞都在这边晃了三趟了,这蛋在家放久了,我怕要出事,你赶紧处理了吧。” 她虽然不知道陈春燕要干什么,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买来自家吃的,要是是帮别人家买的,那么多蛋万一被陈冬梅砸了,或者偷去吃了,他们家可赔不起。 陈春燕眯起眼,“陈二妞脸消肿了吗,还敢来?” 陈谷秋将韭菜全扫进一个盆里,偏头看着陈春燕,“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不肯吃一点亏的,你那么打她,她不报复回来,就不是她了。” 陈春燕无语望苍天。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陈冬梅这样的,她遇上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她在这个世界的日子就没法子过了! 第150章 六礼 经由陈谷秋提醒,陈春燕实在觉得这些蛋实在离不得人,晚饭也不去前面吃了,她自己拿了个碗,将陈谷秋炒好的菜夹了点到碗里,又拿了个窝头放到菜上,就坐在茅屋门口吃。 而陈谷秋则和陈修言端着吃食,领着两个傻哥哥去了西屋。 陈春燕的窝头刚刚吃了一小半,遭瘟的陈冬梅果然就来了,鬼鬼祟祟的,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 陈春燕咽下嘴里的窝头,出声招呼,“喂,看什么呢?” 陈冬梅做坏事心虚,被陈春燕这一句话差点吓一跟头。 她站稳后,怒瞪向陈春燕,呸了一口,快步跑到前院去了。 既然已经无法得手,她还不如回去等着吃晚饭呢! 陈春燕看得连连摇头,这姑娘没得救了,嫁谁家祸害谁家。 她吃完自个儿这份饭,顺手就把碗洗了,借着还没有熄灭的柴火发出的光,又把许京墨写给她的药材复习了一遍,又复习了一遍《汤头歌决》,才收拾好了东西,回到茅屋里。 没多一会儿,陈谷秋和陈修言过来了。 陈春燕朝陈修言招手。 陈修言不明所以,但却带着莫名的兴奋凑到陈春燕身边,“姐,你叫我,啥事儿?” 陈春燕:“你知不知道学堂的束修是怎么交的?” 陈修言脸皱成一团,“真要去上学啊,可不可以不去啊?” 陈春燕颠了颠陈修言的额头,“读书明理,即便你将来不去考科举,书也还是要读的,当然了,如果能考科举,阿姐自然更高兴,家里出个官老爷,咱们腰杆也能挺得更直一些。” 陈修言一听,便连连点头,“好,我认真学。但……我还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交束修的。” 陈春燕敲了敲小可爱:你知道束修应该给什么东西吗? 小可爱:【非农业问题,恕不回答。】 “……”陈春燕无语片刻,“那我们就按最基本的准备,先进学了再说。” 束修六礼她是知道的,这还是她看电视看来的,一共包括: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肉干。 这个肉干肯定不是牛肉干之类的东西,陈春燕隐约记得书上说孔子的束修是十条腊肉,她觉得还是照着这个来准备比较好。 陈春燕:“明天阿姐会进城一趟,把需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你自己心里也得有个数,以后要早起了,知道不?” 陈修言咕哝道:“只要不是冬天,我还是起得很早的。” 陈春燕拍拍陈修言的后背,“冬天也得早起,你看看阿姐,不是每天都比你起得早么。” 陈修言本来对早起是十分抗拒的,但有了陈春燕这句话,他就觉得似乎早起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陈春燕指着草屋,“你帮阿姐看一会儿蛋,陈冬梅来了也别管,只不让她靠近就行,阿姐去前面看看。” 陈修言点头,转身走进了草屋里。 草屋里漆黑一片,也没个窗户,他心里毛毛的,“姐,你快点回来啊。” 陈春燕笑了,“你怕什么,秋儿不还在这儿么。” 陈谷秋也笑了,“我们小六多大啦,害怕黑。” 陈修言气哼哼的,不理两个姐姐了。 第151章 普及 陈春燕守着燕儿爹做蛋托,她别的忙帮不了,但是打磨的事情,她还是行的,等燕儿爹做好了,她就坐在旁边打磨。 燕儿娘洗完衣服边甩手边进来,看到陈春燕在打磨蛋托,立刻拿走了陈春燕手里的东西,“你现在不是在学医么,哪个大夫的手全是老茧的,你别弄了,当心给人摸脉摸不准。” 燕儿娘眼里全是敬畏,看来是非常推崇大夫这个职业的。 陈春燕的劲儿可没有燕儿娘大,她抢不过燕儿娘,就任由燕儿娘把东西拿了过去。 蜡烛对于陈家来说是件奢侈品,一根蜡烛需要三文钱,却点不了太久,是以屋里都是烧的燕儿爹的木材废料,烟大得很,熏得人眼睛疼。 陈春燕离开座位,揉了揉眼睛,打开窗户,还嫌不够,又撩开帘子。 “要不还是别烧这废料了,等晒干了再烧也一样,我去后院拿点干柴过来。” 燕儿爹活得糙得很,他只想着顺手丢进盆里烧,却没在意烟熏人,而燕儿娘向来不提意见,直到陈春燕说起这事,他才觉得确实有些熏人。 “行,挑大块的,不然一会儿就烧没了。” 陈春燕走出去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烧完火的草木灰别扔啊,全撒田里去。” 她交代完一句才继续往后院走。 她爹娘没说什么,她自个儿倒先腹诽上了,哎,真是变成操心的命了。 她抱了柴过来,放进盆里,又把没干的柴挑出来放到一边,熏人的烟立刻就小了许多,她留着窗户,把门帘子放了下来。 燕儿娘:“怪冷的,把窗户也关了吧。” 陈春燕瞪大了眼睛,郑重提醒,“屋里如果烧着炭、柴这些东西,一定要开窗,一定啊,这可开不得玩笑。” 燕儿娘惊了,“不开窗会咋样?” 陈春燕相当严肃,“会死。” 燕儿娘心口跳了跳,“真的,不唬人?” 陈春燕:“真的!都是我刚学的东西,错不了!” 燕儿娘一听是在许大夫那里学的,顿时不质疑了,她瞄了窗户好几眼,“要不把门帘子也卷起来吧。” 陈春燕:“两扇窗户都开着,门帘子倒是不用了,开窗的目的是通风,只要开着就行。” 燕儿娘十分受教地点头,还戳了戳燕儿爹,“听见没,以后别忘了。” 燕儿爹:“别碰我的手,差一点敲歪了。” 燕儿娘做了个鬼脸,缩在一旁继续磨起蛋托来。 没一会儿,燕儿爹就将已经做好的四个蛋托改造好了,陈春燕便拿着四个蛋托去了后院,而燕儿爹则继续做第五个蛋托。 原本点在外面的柴堆移到了盆里,端进了茅屋,陈谷秋和陈修言两个人坐在火堆旁说着话。 陈春燕从两个人之间挤到里面去,把蛋托放在了床上。 陈修言来了兴趣,“姐,这是啥?” 陈春燕:“这叫蛋托。” 她说着就把鸡蛋一个一个捡进蛋托里放好,再把蛋托一个一个重在一起。 陈修言感慨,“这倒是挺方便的,姐,你咋想到的啊。” 陈春燕高深莫测一笑,举起两个蛋,“明天加菜。” 一文钱买三个蛋,给刘大官人家送一百个,正好剩两个。 第152章 陈春燕起了个大早,早饭都不准备吃,就准备往刘府去。 第一次合作,去早些在那里等,总比迟到强。 她刚打起水,准备洗脸,陈谷秋就走了出来。 她一边拧帕子,一边说:“时间还早,你再去睡会儿。” 陈谷秋摇头,“那哪儿行,你还是得吃了早饭再出门。” 陈春燕知道陈谷秋心思重,她要是不让陈谷秋做早饭,陈谷秋躺回去也睡不着,便道:“那行,那你待会儿再去睡个回笼觉。” 陈谷秋笑着点头,“知道了,你就别操心我了,我晓得的。” 吃过早饭,陈谷秋坚持要把陈春燕送出门,陈春燕拗不过她,便由着她去了。 二狗子却比想象中来得更早,她们出门时,二狗子已经驾着牛车等在那里了。 陈春燕:“吃早饭了没?” 二狗子笑得爽朗,“还没,回来再吃!” 陈春燕回头招呼陈谷秋,“赶紧去拿两个窝头出来。” 二狗子连连摆手,“不用麻烦了!” 陈谷秋笑着说:“不麻烦,锅里蒸着的。” 她转头跑到后院,不一会儿用碗装了两个窝头出来了,“端着碗吃,当心烫。” 二狗子呵呵呵地笑,“谢谢啊。” 陈谷秋有些腼腆地说:“我们才要谢谢你帮忙呢。” 二狗子手一挥,“不说了,不说了,都是一起长大的,说这些就显得生分了。” 陈春燕已经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把鸡蛋和两篮子鸭蛋放到了牛车上,她紧跟着就坐了上去。 二狗子手拿窝头,一甩鞭,空响一声,“坐稳了啊,要出发了。” 陈春燕手攀住车沿,“走吧。” 牛车起步的时候晃了晃,总体来说还是非常平稳的。 陈春燕手护着蛋说:“昨天谢谢你了啊,还把鸡蛋送到了我家里,待会儿我给你结钱,你可得回去拿给你阿娘,别偷偷用掉了。” 二狗子愤愤然道:“我是那样的人吗?!卖兔子的钱我用了,那是因为兔子本来就是我和柱子他们一起去逮的,用用怎么了?!但那蛋是我从外爷家拿来的,钱肯定得带回去。” 陈春燕笑了,“你知道就好,我只是顺口提醒一句。”她戳了戳二狗子,“哎,平常他们坐你家牛车进城,咋算钱的?” 二狗子:“咋,你要付钱啊?” 陈春燕:“啊!” 二狗子倒慌了,“不用,不用,我反正也得放牛。” 陈春燕摇头,“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回回麻烦你,我也过意不去,还是算钱比较好。” 二狗子道:“一个铜子儿坐个来回。” 陈春燕:“嗯,那我付你俩吧,这是车钱,再另外付你一个,算是给你早起的报答。” 一个铜子儿坐来回那是顺风车的价,人家二狗子专车接送,还起个大早,一个铜子儿坐来回,她就不太好意思了。 二狗子道:“你可真大方。”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可真会做生意,我就不行,我逮到兔子就想起卖出去了。” 陈春燕哈哈大笑,“不然你还想怎么样?你那是无本的买***谁不更赚钱啊!” 第153章 二狗子一想也是,瞬间开心起来。 陈春燕嘟嘟囔囔道:“其实做生意说难也不难,就是赚差价,只是鸡蛋鸭蛋这种东西在这个年代差别不大,要想赚这份钱,就得在其他地方下功夫,让人感受到产品溢价,这就是最近十来年大学老师最常强调的服务营销。” 二狗子满脑子疑惑:“你在嘟囔什么呢?” 陈春燕摇头,“我只是在回忆我脑子里不多的存货。” 二狗子摇摇头,显然还是没听懂,但并不再问了,他怕问多了,叫小伙伴瞧不起。 刘大官人家要比县城近一些,他们晃晃悠悠走着,陈春燕只感觉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就到了。 不止是他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起得早,富人家的人起得也不晚,他们到的时候,刘大官人家的仆人已经忙碌开了,就他们看见的,角门大开,不少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陈春燕刚刚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两眼,就有护院叫住了她。 “喂,你,干什么的?” 陈春燕指了指牛车上的蛋,“这是你们家二等管事刘达能管事向我订的蛋,我给送来了,都新鲜得很,麻烦你帮忙通传一声。” 护院也是知道刘达能昨天去采购去了,前天被人发现了一个不新鲜的蛋,闹开了,现在灶上怕是等着用蛋。 他说:“你等着,我马上让人去传话。” 护院走进去,逮了个还没有留头的小丫头,弓着腰吩咐一番,小丫头丢了洒水壶就朝里面跑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陈春燕瞅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继续靠着牛车打盹。 大概真是缺眠了,不多会儿,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迷糊中,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赶紧睁眼,正是刘达能来了。 刘达能人没走近,声音先传过来,“小陈大夫,你来啦。” 陈春燕连连摆手,“不要这样叫我,我还没有出师,你叫我燕儿就成。”她见刘达能还想说什么,赶紧道,“许大夫听见会生气。” 刘达能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说。 他自以为了解了陈春燕担心的点,就是怕砸许大夫的招牌呗,他懂的。 他说:“你放心好了,在你出师之前,我不会赶鸭子上架让你看诊的。” 陈春燕呵呵干笑两声。 刘达能一转头,换上一副颐指气使的脸吩咐二狗子,来把牛车往里赶,在二门前卸货。 二狗子摸摸鼻子,扬鞭将牛车往角门里赶。 刘达能这时候发现了蛋托,“哟,你这是什么?” 陈春燕:“这叫蛋托,可以防止蛋滚动摔坏,这些蛋托就暂时放您这儿,我下次来送蛋的时候拿回去。” 刘达能眼睛亮晶晶地打量蛋托,甚至还把第一层举起来看了看,“你这个还真不错,昨天刚做的吧,连漆都没上。” 陈春燕笑着说:“自家用的土东西还上什么漆啊,只有拿出去卖才需要上漆。” 刘达能:“你这个卖么?我买两个回去装蛋。” 刘家的管事成了家的都住在外面,自然得自己开火,食材、用具也都得自己准备。 第154章 陈春燕脑子转得很快,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马上说:“说什么卖不卖的,承蒙您看得起,我回去就让阿爹帮您做两个,下一次送蛋的时候给您捎带过来。” “哟!”刘达能笑了,“我提前谢谢你了。” 坐他们这个位子的人,哪个又不喜欢会来事儿的人呢?陈春燕会来事,刘达能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刘达能左右看了看,“你要你的蛋好,过一两个月,别的东西我也让你送。” 陈春燕眨眨眼,“那我就提前谢谢您了。”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二门,那里有几个婆子正等着,看着蛋到了,立刻过来拿。 陈春燕站在旁边提醒,“要不清点一下吧,看看数量够不够。” 刘达能笑着说:“你这一盘二十个,一共五盘,清楚得很。”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数清楚了数量。 陈春燕一笑,“这不还有两篮子鸭蛋么!” 刘达能犹豫了一下,才道:“那就让他们灶上的婆子自己数。” 那婆子正准备抱鸡蛋,听到刘达能的话,立刻收回手,走到鸭蛋篮子旁边,认真点起数来。 她心里清楚得很,鸡蛋不新鲜是灶上闹出去的,这个梁子就算是跟刘达能结下了,刘达能今后对她们灶上的人都不会有好脸色,且会防备着她们。 婆子点数的时候,陈春燕也跟在旁边一起点,点完了,确实是五十个没错,婆子才提着两篮子鸡蛋进去了。 陈春燕在婆子背后喊,“哎,等等。” 婆子不耐烦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这两个篮子我待会儿得带走,这五个蛋托我下次来送蛋的时候再带走。” 婆子:“晓得了,我待会儿给你送出来。” 陈春燕:“那就麻烦您了。” 等婆子走了,刘达能才问:“你鸭蛋为什么不用蛋托装?” 陈春燕指着还在牛车上的蛋托,“这几个还是昨儿我阿爹熬夜做出来的呢,鸭蛋的蛋托还来不及做。” “走,一起往外走,别堵这儿了,送菜的来了。”刘达能领着二狗子和陈春燕一起往外走,“你还真别说,你这蛋真不错,一个个的都差不多大,一看就仔细挑过。” 陈春燕:“您给介绍的生意,我自然得上心了,不仅个头一样大,还全都是昨儿刚下的蛋,新鲜着呢!” 刘达能连连点头,“好好好,做生意就得这样,你下次来就直接把牛车拉到二门,出来再在我这里结钱,我就不陪着你进去了,事儿多。” 陈春燕:“那自然的。” 刘达能挥挥手,去一边忙去了。 陈春燕没再让刘达能预付款,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在。 反正她现在手里的钱也周转得开了,也就别去讨这种嫌了。 他们离开刘家的时候,城门还没开,陈春燕让二狗子把她放在城门口,她等在这儿就成了。 二狗子:“你一个人多不安全啊,我陪你吧,反正也没啥事可做。” 陈春燕笑眯眯地把车费先给了二狗子,“这是你应得的,待会儿进城,我再请你吃糖葫芦,这是我们的交情。” 第155章 二狗子一家人都非常厚道,陈春燕知道二狗子收了钱,肯定就不会再让她请吃糖葫芦,所以她就将话说在前头。 这就叫一码归一码。 两个人在城门口足足等了十多分钟,城门才缓缓打开了。 他们随着队伍一点一点往里走,大多数赶车挑担的都跑去抢占有利位置卖东西去了,与陈春燕二人要去的根本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他们要去的是县衙。 这会子县衙附近还安静得很。 两个人站在县衙门口都有点懵,都说县衙大门两边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他们俩虽然不是来告状的,但县衙大门紧闭,他们该怎么进去,总觉得不会是敲鼓。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站了一会儿,陈春燕不得不承认她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她上辈子办事,往办事大厅一杵,在自动排号机那里拿了号,等着办事就行了,但现在……这一套恐怕不行了。 陈春燕揉揉脸,“今天恐怕白跑一趟了。” 二狗子提醒,“进都进城了,你有没有要买的东西,顺便买回去。” “倒真有,走,我们先去干果铺子。” 两人一车逛了一圈,买好了笔墨纸砚和束修六礼,才往许家的药铺去。 周有成正在开门,看到陈春燕,惊喜地喊:“哎,你怎么进城了?” 陈春燕:“怎么样?”她下巴勾勾,指指县衙的方向,“有消息吗?” 周有成拉着陈春燕往里走,“抓到了几个,没抓完,差爷这几天都在抓紧巡逻,你最好还是别到城里来,太危险了。” 确实挺危险的。 陈春燕:“我来都来了,可有话要带给阿墨哥和连儿?” 周有成:“你来,问问师父师娘。” 许大夫吃完了饭,正腆着肚子往外走,准备坐堂,看到陈春燕,便往旁边一指,示意过去说话。 “最近学了什么,背给我听。” 陈春燕:“……” 万万没想到一来就遇到抽背,哎。 陈春燕深吸了一口气,老老实实把最近学的内容都背了一遍。 许大夫惊呆了,“阿墨每天教你几味药材?” 几味? 不不不,是十几味! 她却没敢说出口,因为那听上去太像告状了,“阿墨哥说我学得快,每天多学一点也可以。” 许大夫看着陈春燕点了点头,“你确实学得快,但不可以骄傲自满,等风波过去,你还得到我跟前来接着学。” 陈春燕老实道:“是!” 许大夫:“你们在哪儿一天也没几个病人吧?” 陈春燕点点头。 许大夫:“那就拿点事情回去做,别一天天闲着,把人都闲废了。” 于是陈春燕便带着许大夫开的成药清单和许多药材,并一封许大夫的信,踏上了回村的路。 陈春燕把成药清单看了一遍,就有点想哭了,从散剂到丸药应有尽有,活脱脱一副把医馆的活挪到乡下去做的架势,量还特别大,要是照之前她、周有成、连儿三人搓丸药的那个速度,这些药怕不是得弄好几个月才行吧。 然而药童是没有发言权的,这些东西还是要给许京墨过目之后再说。 第156章 当许京墨看到那一堆药材时,整个人也是懵的。 他吸了几口气,才问:“阿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上交成品?” 陈春燕摇头,“这个倒没有,但也不能拖个一年半载吧,没事儿,你说吧,这些药材该怎么弄,我抓紧点,尽快弄完。” 许京墨揉揉脸,随手拿起一个根茎状的药材放在鼻尖闻了闻,又丢了回去。 “还是先做散剂吧,散剂容易受潮,先做完先送去。”他指着麻袋里的药说,“这个、这个、这个……研磨成粉。” 语气那是相当沉重。 研磨成粉自然是个体力活,谁拿到手里都头疼,但换一种思路就好受多了,陈春燕把这当减肥,好吧,她也没有多余的肉可以减的,就当增肌了。 陈春燕不多话,先把药材倒进药碾子里,然后坐到矮凳上,双脚踩着碾盘来回在碾槽里滚动。 估计许京墨也有些崩溃,跟陈春燕没话找话,“昨天学的药材你都记住了吗,背一遍给我听。” 陈春燕:“……” 如此没话找话,陈春燕还是很服气的,她脚继续碾着药,嘴里继续背着知识点,背完了就看着许京墨,眼睛亮晶晶的求表扬。 一模一样的内容,她已经背过一遍给许大夫听了,许大夫都没批评她,就说明是正确的,她一点不怵。 许京墨点头,“都对,你记性很好啊,我觉得每天学习的量还可以再增加一些。” 虽然陈春燕求知若渴,但也知道揠苗助长不好,今天许大夫已经提到了这件事,她觉得还是循序渐进吧,这样才能融会贯通。 “阿墨哥。”她语气软软的,“不能再加了,原定三个多月的学习内容,咱们这样下去,一个月都用不了,再加我脑子就要糊住了。” 许京墨只觉自己的心被软软的羽毛挠了一下,立刻不坚持给陈春燕加学习量了,他别开脸不自觉轻咳了一下。 “呵!” 祁轩斜靠在门口,也不知道在哪里站了多久了。 陈春燕看了祁轩一眼,收回目光继续碾药。 祁轩捂着腹部,走到陈春燕身边,揪了揪陈春燕的头发,“你对着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对着小许大夫,脾气倒是好得很。” 陈春燕一巴掌拍掉祁轩的手,她跟这个人真是不对付,这么多天了,她能不去见这个人就不去见,这人倒好,伤好一点了,居然自己跑出来了。 “你谁啊,我凭什么要对你好脾气!” 祁轩笑了,抬了张凳子坐到陈春燕身边,“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叫祁轩,大家这么熟了,不要一直冷脸嘛。” 陈春燕板着脸,“不熟!” 祁轩又想动手动脚,他这几天真是太无聊了,隔着一面墙,他听得到外面的交谈声,却参与不了,也知道陈春燕这个乡下丫头鬼精得不像话,就特别想逗一逗她。 陈春燕一转眼,就看到祁轩抬到半途的手,她毫不给面儿地翻了个白眼,“连儿,这人到处跑养不好伤,你中午给他药里下点巴豆,让他老实躺回去。” 第157章 祁轩低低地笑了起来,“下次再想给人下巴豆,你可千万别说出口,你说了,待会儿的药,我可就不喝了。”他凑近了点,“而且下了巴豆,我哪里躺得住,难道不是跑得更勤吗?” 陈春燕扯出个不算笑的笑,“你拉得腿软动不了了,不就躺得住了。” 祁轩摸了摸鼻子,承认陈春燕说得非常有道理。 他站起身,端着凳子坐到了许京墨旁边,“小许大夫,药不能乱下的吧,万一药性相冲,岂不麻烦,这……你管不管呀?” 许京墨再也不能装没听见了,他停下手中的活计,叹了口气道:“燕儿,不可以乱来。” 陈春燕:“知道了,阿墨哥。” 祁轩笑了笑,又说:“你每次喂喂喂的叫我,多没有礼貌,你叫我一声轩哥来听呗。” 陈春燕:“那几个杀手怎么没有弄死你。” 她烦死祁轩了,拖着药碾子就要远离这一方矮桌。 祁轩:“哎,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啊,我自问没得罪你啊。” 陈春燕:“你曾经想要杀我,都这样了,还不算得罪,那怎样才算得罪呢?” 祁轩又摸了摸鼻子,“你也说那是曾经了,那都多老的黄历了,别提了行不行,我帮你碾药啊。” 陈春燕叹气,“您行行好吧,您来碾药,万一伤口裂开了,阿墨哥还得帮你换药,而你又得多吃几天药,药……不要钱啊?” 祁轩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许连翘站在门口哈哈大笑,她这两天一直在照顾祁轩,没少没祁轩挤兑,好不容易看到祁轩吃瘪,她心情别提多好了。 祁轩也不再勉强跟他们聊天了,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歪着身体晒太阳。 小院儿只安静了一会儿,许京墨便再次开讲了,他一连讲了十味药才停下,“今天讲的,明天要抽背。” 陈春燕:“知道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中午饭,无聊了一上午的祁轩第一个迎上去。 许京墨阻止祁轩,“我来吧。”他说完,十分有深意地看了祁轩一眼。 祁轩知道他不能用力,便没有勉强,站在一旁等开饭。 他喊道:“那谁,你吃多少,我给你盛啊?” 陈春燕正将药粉舀到盒子里,听到了祁轩的话也只当没听到。 祁轩走到陈春燕身边,又揪了揪她的头发,“小姑娘呢,还是得有点儿礼貌,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好气啊! 陈春燕:“你叫我了吗?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祁轩蹲到陈春燕身边,“我不是叫那谁了吗?” 陈春燕:“你叫那谁,我怎么知道那谁是谁!” 祁轩没忍住,又揪了一下陈春燕的头发,“你还叫我喂喂了呢,我都知道你在叫我。” 这是什么值得人得意的事情吗? 陈春燕一脸纠结,“我不吃,我回家。” 祁轩拖长了声音,“你回家啊?” 许京墨也看了过去,“你平常都跟我们吃,今天忽然回去,有跟家里说吗?” 陈春燕:“我有事儿回去看看。” 许京墨:“那也吃了再回去,万一家里没给你准备吃的,你怎么办,饿半天吗?” 第158章 陈春燕吭吭哧哧站在原地,过了半天才挪到桌边坐下。 祁轩看到陈春燕的模样只觉有趣,看来这丫头是讲理的,只要她没理,一准儿吃瘪。 许京墨知道陈春燕吃得了多少饭,是以也没问,直接给陈春燕舀了大半碗。 农家的饭碗都挺大的,大半碗就顶陈春燕上辈子两碗饭了,这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怕胖,但现在她想胖都胖不起来,这年头根本见不到什么荤腥,消耗也不小,每天这么吃,不但不长肉,她发现她胳膊腿儿又细了一圈。 祁轩大公子习性又冒出来了,“你吃这么多啊,我们那儿的姑娘只吃这么点儿。” 陈春燕只想翻白眼,她磨着牙说:“那是被你看到的,你看不到的时候,她们不知道吃了多少点心垫肚子呢!” 祁轩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陈春燕伸出自己的胳膊,捏住袖子,露出手臂的轮廓,“你自己看清楚了,是我瘦还是她们瘦。” 祁轩:“你瘦。” 陈春燕:“这不就对了,只要是吃了,就会长肉,现在不长,老了也会长。” 这个年头世家贵女可不时兴什么健身,一天天的全待在家里,不运动,又吃了东西,不长那怎么可能?! 祁轩就想起了他发福的祖母,笑起来就跟弥勒佛似的,但据说他祖母年轻时真的很瘦。 哦,原来那些姑娘都是装作吃得少的吗? 这么矫揉造作? 祁轩对那些姑娘的观感一下子就不好了。 而罪魁祸首陈春燕正吃得香甜。 祁轩吃了两口,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又说:“你不是农家长大的么,你怎么这样吃饭?” 他的意思其实是不粗鲁,甚至慢条斯理中带着几分文雅,看上去就是教养很好的那种。 陈春燕把碗往桌上一搁,“我不这么吃,我难道用嘴将就碗,趴桌上吃么?” 祁轩摸了摸鼻子。 许连翘敲了敲桌子,见祁轩看来,才说:“你吃你的饭吧,别惹燕儿姐了,生气吃饭对身体不好。” 哎,好吧。 祁轩这才老实了,直到吃完饭,他都没再说一句话。 陈春燕临出门,又被祁轩叫住了,“那谁,你有没有去打听那些杀手的事情?” 陈春燕回过头,“喂,你最近最好待在屋里别出来,别让任何人看见,杀手被抓了几个,但也跑了几个,你还没有彻底安全!” 祁轩神情一肃,连身体都站得略微笔直了些,整个人都透出冷冽的气息。 这才是陈春燕初见祁轩的模样。 祁轩:“具体什么情况?” 陈春燕摇头,“我就知道这么多,我也没别的门路打听,你就老实些吧。” 祁轩眸子微敛,沉吟一会儿才说:“车马行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陈春燕警惕起来,“你可别想再指使我跑一趟啊,太远了,我一天天的事情都做不完,我才不要跑这一趟呢!” 祁轩郁闷,他只是随口一问,还没有想到那么远的地方,谁知道陈春燕提前就把他的话给堵了。 “女孩子这样是不讨人喜欢的!” 陈春燕只当听不到,开门离开了胡阿婆家。 第159章 陈春燕直奔里正叔家而去。 别人不知道怎么办地契,里正叔肯定是知道的。 这个时间,里正叔家肯定已经吃完了饭,得动作快点,趁着里正叔午歇前赶到才行。 她抓紧走了几步,扯到肚子,痛感明显,她停下脚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敢继续慢慢往前走。 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是有道理的啊! 她慢慢走到里正叔家,人家院里静悄悄的,看样子已经午歇了,她没有办法,只好去了荒地那边。 地虽然没有买到手,但建设仍在继续。 龙桥村本来就穷得很,穷山恶水出刁民嘛,也没谁来管私搭乱建的事儿。 “哎,那不是燕儿么,今天在家啊!” 陈春燕吓了一大跳,牛大叔实在不适合这副热情的模样,突然来这么一出,她还以为牛大叔被魂穿了呢! 陈春燕:“您这是……做什么呢?” 牛大叔爽朗大笑,“你家不是建房子么,村里好多人家都来帮忙,我也来搭把手。” 这是之前就跟燕儿爹商量好了的,只要拿到了亲奶的嫁妆,房子就得建起来,乡里乡亲在农闲时帮忙,都是管饭,不谈钱,陈春燕也按规矩来,省得别人说他们家有两个钱了,尾巴就翘上天了。 陈春燕态度不冷不热,“那就多谢您啦,您中午吃好了吗?” 牛大叔:“谢啥啊,我们两家可是亲戚,帮个忙说谢可就生分了啊。” 去您家买鸭蛋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陈春燕笑笑,没有搭话。 牛大叔心里着急,生怕婚事不成了,在他看来,女儿反正是要嫁的,嫁给别人家可能还没有陈家能给出的聘礼多,那自然还是嫁给陈家好了。 他扬声高喊,“大花,你赶紧过来,你妹子来了,赶紧给她倒碗水去。” 陈春燕阻止道:“别忙活了,我看看就走。” 牛大叔搓搓手,“那啥,什么时候媒人才上门啊?” 陈春燕就笑了,“叔,我年纪还小呐,您问我这个,我怎么答?” 牛大叔心想,还小啊,都开始当家了!莫不是彻底看不上这门婚事了,要反悔吧? 他眼珠骨碌碌转,脑子飞快想着主意。 牛大花却已经提着罐子拿着碗过来了,她先给陈春燕倒了一碗水,“碗是干净的,没人用过,你放心喝。” 牛大叔在旁边说:“你瞧瞧,我们大花多贴心。” 陈春燕喝了一口水,却也没顺着牛大叔的话夸牛大花。 牛大花太了解牛大叔了,今天牛大叔抓她过来帮忙,她就觉得不大对劲,这可不像是她阿爹的作风,“阿爹,您又想干啥?” 牛大叔不乐意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爹夸你,你还不乐意了!” 牛大花心中警惕,推了陈春燕一把,“燕儿你忙去吧。” 陈春燕便顺势离开了。 牛大叔想跟上去,却被牛大花拉住了,“阿爹,您老实说,您又打啥主意?” 牛大叔一指重重点在牛大花脑门上,“哎哟,你这个傻闺女,我这是在帮你说亲,多好的机会,就让你给放跑了。” 牛大花只觉快被气得七窍生烟了! 第160章 牛大花压低了声音,却难掩怒意,“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您跟她商量婚事,商量得着吗?退一步说,就算她出了阁,婚事也跟她商量不着,哪有婚事找小姑子商量的!” 牛大叔一巴掌拍在牛大花背上,“你现在是长进了啊,连你老子我你都敢吼了是不是?!” 牛大花对她老爹的胡搅蛮缠非常服气,“我哪里吼您了,我敢么我,我一天天的,就怕您看我不顺眼,把我扫地出门了呢!” “哎你!”牛大叔见有人路过赶紧闭嘴,等人走过了才说,“你再这么跟我顶真,我就把你卖……啊不,嫁给那老瘸子。” 牛大花凉凉地说:“瞧,说漏嘴了吧,把真心话说出来了。我们家三个姐妹,没有一个嫁到好人过上好日子了的,您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把我们当亲生孩子?” 牛大叔不乐意了,“你咋说话呢,你两个妹妹过年回来时不好好的么,也没瘦,也没挨打的,吃得饱穿得暖,哪里过得不好了?!哎,是不是她们给你说什么了,你这么急赤白脸地跟我掰扯!” 牛大花相当无力,“她们没说,我有眼睛看!” 牛大叔又给了牛大花一巴掌,打得牛大花往前踉跄了一步,“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你老子没眼睛咯。” 牛大花让开两步,“您哪能啊,您眼睛好得很,把妹妹们带回来的山货和干货看得清楚得很,连草儿比树儿多拿了一斤肉您都知道。” 说起这个牛大花就来气,牛小草嫁得不好,整个村子都穷,又靠着基本不出产什么的山,要赚点额外的钱都难,去年过年回家时,做不出面子,就实实在在背了点山核桃回来,阿爹从牛小草进门起就没有好脸色,弄得牛小草和三女婿都下不来台。 后来见着夫妻两个没有多补一些礼物的意思,在饭桌上,喝了几口酒就开始数落开了,口口声声说养了十多年的小女儿打了水漂,还不如养头猪有盼头。 牛小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都没想到娘家人这么下她的脸。 就这样还不算,牛小草走了之后,她阿爹还一天天的对着小草嫁去的村子骂了大半年。 其实山核桃确实不少了,整整一背篼,拿到城里去卖,也能卖些钱,偏偏她阿爹就是看不上。 今年,牛小草就不敢这么实诚了,一老早就开始存回家探亲的礼物钱,牛小草离开前,还偷偷拉着牛大花抹过眼泪,就说她和她相公好几个月都只吃一顿饭,就为了存点钱买肉,这事儿还被她婆婆知道了,给她一顿好骂。 牛小草嫁的人家也是分了家的,两家人虽然没有住在一起,但挨得近,要不是他们瞒得好,她婆婆可能发现得更早。 牛大花当时气得就想跑去找牛大叔理论。 但牛小草害怕姐姐挨打,死命拉着不放,还说如果姐姐去找了阿爹,她以后有事都不敢跟姐姐说了。 牛大花没办法,就只能当牛小草的树洞,让牛小草吐吐苦水了。 牛大叔此时一瞪牛大花,“咋的,你还惦记那块肉你没吃上啊?!” 第161章 牛大花被无力感包裹,遇上这样的爹她还能怎么办?摊上了啊,只能忍了。 她转身就走。 牛大叔却不依不饶,“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惦记着那块肉。” 牛大花顿足回头,“我惦记那块肉干嘛,我如果是斤斤计较的性子,我还能把日子过成这样?你看看我身上这身衣服,还是人家长胖了穿不了了,给我的。我长到这么大根本没有买过什么新衣服。您知道村里人是怎么看我的么?” 牛大叔强行装作没有听到牛大花后面的话,强行解释:“我跟你说,那块肉我可没吃,我一点都没吃,第二天就提到肉铺里去卖了。你弟弟大了,我得存钱给他娶媳妇啊,我也不容易。” 牛大花真是烦死阿爹的车轱辘话了,都是亲生的,弟弟永远比较重要,她们姐妹就跟捡来的一样。 “是是是,您要给他娶媳妇,存了几十年钱了,还在自家女人身上抠钱,您怕不是要给他娶天上的嫦娥吧。” 牛大叔的脸色刷的变得难看了,“你怎么说话的,你这是在咒你弟弟媳妇跟人跑,你知道不,你弟弟将来的媳妇真是这样的,我能打断你的腿。” 牛大花顾忌着周围有人,压低声音说:“您要真看我不爽,您就来打断我的头。” 牛大叔瞬间被噎住了。 牛大花又说:“哦,您可舍不得,您还等着把我卖给陈家换钱呢!” 牛大叔感觉下不来台了,脱了鞋子,追着牛大花就打。 牛大花对抗她阿爹的打击很有一套,一看到她阿爹弯腰,她就知道要挨打了,立刻转身就跑,这是她二十几年来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 “老牛头有话好好说,你打大花干啥,大花是多好的孩子啊,任劳任怨,人还孝顺,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孩子了。” “再好也没人要,我打死了算了,还省口粮食。” 对于牛大叔这种指桑骂槐的本事,陈春燕也是服气的。 她刚出来时,看到牛大叔想骂人,但看到了她,眼珠一转,话头就转了,才骂出刚才那句话。 牛大花说:“不劳您费心,我自己去死,解了裤腰带我就能上吊。” 牛大花的表情不像牛大叔,牛大花的表情非常认真,是那种气狠了,说了气话就会立刻执行的那种认真。 反观牛大叔,牛大叔就算生气,表情里也带着小算计,他打牛大花就是打给别人看的。 陈春燕朝屋里喊了一声,“阿爹,牛大叔要打死大花姐姐了。”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阿爹,你儿媳妇要没命了。 燕儿爹一听就弹跳起来,立刻丢下盖房子的简易图纸,冲了出去。 他一眼看到了牛大叔,一上去就抱住了牛大叔的胳膊,“老牛,你这又是干啥啊,先头不是好好的么!” 燕儿娘偷偷拉着燕儿爹说过,牛大叔这么一个各色的人,能来他们家的帮忙,基本就等于承认他们家这门亲戚了。 既然承认了,牛大花就是他们家儿媳妇,由不得人随便打了。 牛大叔:“我打死她这个嫁不出去的东西,还省口饭钱。” 第162章 燕儿爹是个老实人,他听不出牛大叔的弦外之音,人当时就愣住了,难道老牛头又反悔了,不想把陈春燕嫁给老大了? 实际上,牛大叔只是想让燕儿爹说出一句承诺,一句承认牛大花是未来儿媳的承诺。 牛大花羞愤交加,“阿爹您再胡说,我真就活不成了。” 陈春燕朝牛大花招手,“大花姐你过来,犯不着生气,气着自己了更不好,这件事情就交给我阿爹来处理。” 燕儿爹惊呆了。 他处理,他怎么处理啊? 他呆呆地看着陈春燕,可直到陈春燕返回屋里也没给他一个明确的指示。 他只能硬着头皮上,“累了半天了,老牛头你还是进去歇会儿吧。” 牛大叔一听,瞪大了眼睛。 咋的,真不想要他们家大花啦? 他当时就扯开嗓子干嚎上了,“我们家大花命好苦啊,生出来,没人要啊。” 他声音奇大,传进屋里,听得牛大花只想捂耳朵。 陈春燕拍拍牛大花的肩膀,“大花姐,有的事情你退一步,后面就会有无数步等着你来退,你得让牛大叔知道,你不是一个能随便拿捏的人才行,不然就算……也有丢不掉的麻烦。” 牛大花握住陈春燕的手,“如果不是我,是别人,就不会给你们家添麻烦了。” 陈春燕反握住牛大花的手,“人一生很长,不是遇到这样麻烦,也会遇到其他麻烦,就算换成了别人家,倒是不吵吵了,万一遇上一个不爱干净的呢?是不是?我不怕麻烦,遇到麻烦解决了也就是了。就是你得坚持住,得有信心,我们谈好的事情黄不了,这是我给你的准话,不过这个准话你可不能告诉你阿爹。” 牛大花也知道她阿爹就跟一只吸血水蛭似的,谁沾上了都要被吸一大口血,要想不被吸血,一开始就不能被沾上。 牛大花叹气,“他也真不怕我以后难做人啊……” 陈春燕拍拍牛大花的手,“别多想,会好的。” 外面牛大叔还在干嚎,燕儿爹一个劲儿地劝,却很是手足无措,直到牛大叔嚎累了,燕儿爹都没能说出他希望听到的话。 牛大叔摸着干疼的嗓子,瞪了燕儿爹一眼,背着手走了。 他在岔道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急匆匆往里正的家里走。 里正这会儿还在午歇,睡得正香,门口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砸门声,硬生生把他从梦里拉了回来,他打了个激灵,捂着狂跳的心脏,总觉得再被这么吓几次,他要英年早逝了。 来这么一出,他自然没什么好气,半躺在炕上,吼道:“哪个,大中午的敲什么门!” 牛大叔回:“我,牛一水。” 牛大叔的名字很有牛家的传统,他是他那辈牛家的老大,是以叫牛一水,就像牛大花一样,因为是老大,所以叫大花。 听到这个名字,里正只想叹气,他不是嫌弃乡里乡亲的啊,他就是……跟牛一水这样的人相处不来。 而且他相信,村子里也没几个人跟牛一水相处得来。 “等着,我马上给你开门。” 第163章 里正披了件衣服,趿着鞋子往外走,边走边叹气。 他把门打开一条缝,两手把这门,就从缝里往外看,摆明了不想让牛一水进门。 他可没忘,牛一水大闹他家的场景。 “你又咋啦?” 牛一水毫无眼色,推开里正就往里走。 里正的脸色都变了,赶紧去拦牛一水,“你干啥,孩子他娘还在屋里睡觉。” 牛一水摸摸脑袋,“行,在这里说也行。” 他说着,环视一圈,找到条凳子,自己拖过来坐了,摆出促膝长谈的架势。 里正更想叹气了。 但他有什么办法啊,遇上这么个浑人,他也只能坐下来听听人家说什么了。 里正拉过一条凳子,刚刚坐下,对面就传来牛一水的声音。 “我来你家,你咋连杯水都不给我倒呀!” 您当您有多受欢迎是不是? 里正压着火站起身,进屋给牛一水倒了杯水,递过去。 牛一水:“你就给我倒啊,你自个儿不喝么,要不你还是去倒一杯吧。” 里正:“这你家还是我家?” 牛一水:“你家,你家。” 里正:“废话少说,说,啥事儿吧。” 牛一水神秘兮兮地往里正面前凑了凑,“陈家咋说啊,还娶不娶我们家大花啊,你咋不来我家了呢?” 陈家虽然请他说媒,但说媒也没有天天上门的道理啊! 第一次不成,至少也得隔个十天半个月再说,不然还以为人家男方多着急呢? 先前不同意,现在听见人家说陈家有房有地,您有着急了是不是,哪有这样办事的? 里正心里不大舒服,不太想搭理牛一水,“你今天来就想问这个?” 牛一水点头,“啊!是啊,不然我来找你聊天么?” 里正:“我还得继续帮陈家说亲,不过最近来请我给陈家保媒的着实不少,我没顾得上你这边,等我先把其他人家的事情忙完了,我再帮你问问。” 放屁啊! 你把别人家的事情忙完了,还有我家什么事! 难不成还把大花嫁给陈家那个二傻子么! 二傻子也太小了点,也不知道长没长好,哪年才能让他抱上外孙。 牛一水:“哪家请你帮忙?” 里正:“别村的,咋啦?” 牛一水抓着里正的手说:“别介啊!您先顾一顾自己村的人啊,我们大花都多大年纪了。” 里正推开牛一水的手,“哎,我说,你不是看不上人家吗,是你先把人骂得狗血淋头的,我才开始关注别人家,这会儿倒好,你倒来倒打一耙了,走走走走走,我懒得跟你说。” 牛一水哪能就走,他一听“竞争”这么激烈,恨不得立刻把婚事敲定下来,“量媒量媒,那就得量啊,您刚来说一回您就不来了,诚意不够啊。” 里正:“不知道你哪儿听来的歪理。人家城里知书达理的才女,才有人三次求亲这种事呢,我们这种人家,不成也就不成了。” 牛一水双手抓着里正的胳膊就不放,“老哥哥,帮我这一回,就一回,我一辈子记你的好。我们大花要是能嫁在村里,家里也能有个帮衬,我们大花也得感谢您。” 第164章 牛家的孩子们都是好样的,就连被牛一水溺爱着的两个儿子,为人都很好,像娘,不像爹。 里正对牛家的孩子们自然没有什么恶感,尤其是牛大花,他这些年看在眼里,也觉得牛大花太苦了,能帮自然也会帮一把,他刚才为难牛一水,只是因为牛一水太讨厌了,他才想卡一卡而已。 他当下便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上心,但陈家那边是个什么态度,我也不知道,不能保证一定说得成。” 牛一水道:“聘礼好商量。” 里正看着牛一水:“你也别净想着好事了,嫁妆可得是人家聘礼的一半,你要是不给大花准备好嫁妆,到时候就难看了,卖女儿的名声你逃不掉。” 牛一水:“嫁妆肯定是有的,她阿娘自打她出生就开始存了,存到现在少不了。” 里正可不信这话。 当初,他们家二丫头和三丫头嫁人时,只带了个小包袱走,里面只装了几件平常穿的衣裳,哪有什么嫁妆! 二丫头和三丫头嫁得远,即便有人说闲话,这里也没人知道,但大花要嫁的是陈家,大家同村,要是大花再背个包袱去陈家,啥也不带,说起来就难听了。 里正决定再敲打敲打牛一水,“你也别把人家陈家当成傻子,陈家也有人精,你要是做得太难看,陈家说不定就不认你这门亲戚了,不信,你试试。” 不认? 那可能! 只要大花肚皮争气,给他们家生个大胖孙子,他这个做爹的腰杆也能挺得笔直。 牛一水心中颇为不屑,但他嘴上答得好,“我能做那种事吗?都是乡里乡亲的,好说不好听。” 里正:“你晓得就好。” 牛一水:“您抓紧点啊,最好最近就把事情定下来,趁着天不热,就把事情办了,我也算了一桩婚事了。” 里正指着牛一水,“你少打坏主意,我跟你说,别的我说不准,但想尽快完婚那是不可能的,陈家都说了,怎么都得等陈修福满了十八再说,也就是说就算现在定下婚事,也得下半年再成亲。” 牛一水着急,“不能商量吗?我们家大花都多大了啊!” 里正:“再急也急不来这几个月半年的。” 牛一水知道没得商量了,眼珠一转,又想把主意打到陈家的身上,这事不还得陈家做主么,不管怎么说先定亲,婚期再商量。 他这么急着把牛大花嫁出去,有牛大花年龄确实大了这个原因,当然也有想早点占陈家便宜这个原因,而他说的牛大花在家里浪费粮食,这个原因从他大儿子能下地了就一直存在,到现在都不能算主要原因了。 牛一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里正家。 牛大花却还郁闷着。 她闷闷地帮忙,很多时候都不用燕儿爹吩咐,她就能把燕儿爹想要的东西递上去。 陈春燕挨着跟帮忙的人打过招呼,又巡视了一下工地,才回到破屋里。 她看到牛大花还闷闷的,便说:“你千万别多心,我阿爹阿娘都拎得清,你是你,你阿爹是你阿爹,绝对不会因为你阿爹就厌烦上你。” 第165章 陈春燕说的,也正是牛大花所担心的,她现在的处境非常微妙,虽然陈家给她了一句准话,她也相信陈家不会反悔,但她阿爹一直作,她怕她还没有嫁到陈家去,就被公公婆婆讨厌上了。 牛大花轻声问:“真不会啊?” 陈春燕朝牛大花使了个眼色,“你自个儿瞧,我阿爹像是心思多的人么,他一心都在修房子上,估计先前牛大叔说了什么,他都不记得了。” 牛大花忽然有些庆幸,还好只有燕儿爹在这里,燕儿娘不在,通常来讲婆媳关系才是最难处的。 陈春燕又安抚了牛大花几句,才回返去找里正叔,这个时间了,里正应该醒了。 她一路小跑着到了里正家院门口,才刚刚敲了三下,门里就传出里正不太友好的声音。 “谁啊?” 浓浓的火气,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了。 大中午的,里正叔吃火药了么? 陈春燕道:“里正叔,是我,燕儿啊。” 门里好一阵沉默。 陈春燕踢踢脚下的小石子儿,门忽然被拉开了,里正叔脸上却是跟声音完全不同的温和。 她笑着问:“叔,你咋啦,谁惹你生气啦?” 里正叔嫌弃地摇头摆手,“还能是谁,就我这好脾气,十里八村能把我惹生气的也没几个!” 陈春燕联想到先她一步离开的牛大叔,“牛叔啊?他找您说婚事了?” 里正叔欣慰地看着陈春燕,“你说说,要是人人都有你这么通透,得少多少事儿!”他吧嗒了一口旱烟,“是来说婚事的,这一次说聘礼好商量,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陈春燕噗嗤笑出了声,“我估摸着牛叔是真的慌了。昨儿我去他家买鸭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狮子大开口要我们出三百两聘礼。我当时就说了,我们家现在有银子了,娶不着大花姐也无所谓,有的是家里闺女多养不起的,巴不得嫁到我们家来。 “而且就算真没有,我进城去牙行,五两一个,照样能给我哥哥买个媳妇来。我说他,您想要三百两聘礼,趁早找别家去,我们家高攀不上。刚才在荒地那边碰到他,他还拉着我说婚事,我没理他。 “我一个小姑娘,说婚事,跟我说得着么,这不是没规矩么。我让他找阿爹阿娘说去,他见我的态度,像是真不想要这门亲事了,可能急了吧。” 里正叔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揉肚子,好半天才擦着眼泪停下来。 “哎哟,他活该,做人不厚道,就该急一急。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别给他准话,让他继续着急,我还要再拖他一拖。” 陈春燕已经跟牛大花沟通好了,牛大花那边应该不会担心,就让牛大叔一个人急一急好了。 她又陪着里正叔说了两句话,才问:“叔,我家想把那片荒地买下来,我不知道在怎么办红契和白契,您知道吗?” 里正叔磕了磕烟杆,“我认识专门做这个的中人,信用很好,晚点我让他去你们家找你,把钱交给他,他自然会给你办妥,只收点中间费用。” 第166章 收一点中间费用,这个一点到底是多少,陈春燕真的非常关心啊。 她也这么问了,“我们家的日子还没有过起来,如果这个费用太贵,我们恐怕也承受不了。” 里正苦口婆心地说:“不要省这点钱,你想省这点钱,自己去办,说不定多的钱都花出去了,他们打点县衙都是打点惯了的,有相熟的人,事情就好办,你谁都不认识,跑去了,别人肯收钱办事还算好,就怕一直晾着你,等你庄稼长起来了,才故意来找麻烦。” 陈春燕:“具体是多少呢?” 里正:“官府是百抽五,中间费是百抽一。” 官府的税钱是少不了的,这是她自己去办,还是找人代办都得交的费用,而中间费,百抽一的话,还行,可以承受。 陈春燕道:“那就麻烦里正叔帮忙介绍一下中间人了。” 里正:“这有啥的,我过会儿就让人给他带话。” 里正又问了一些陈春燕家里的情况,让陈春燕如果有困难只管开口,不要一个小孩子自己扛着,陈春燕自然感谢了又感谢,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赶紧告辞,往胡阿婆家走。 她下午还得接着奋战在碾药第一线。 饶是她做好了吃苦的心里准备,但经过一早上不间断地碾药,她看到药碾子时,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她的腿现在都还有点酸疼。 她估计明天会更疼。 她到时,许连翘已经动起来了。 许京墨在矮桌上整理脉案,许连翘就拿着个捣药罐在旁边捣药。 桌子不停抖动,许京墨一笔潇洒俊逸的字,就变得歪歪斜斜,一笔一划跟发抖时写出来的一样。 许京墨停笔,无奈地叹息一声,“连儿,你去旁边捣药。” 许连翘根本不买账,“只有一张桌子,我不在这儿,就得趴地上了。” 许京墨终于抬起了头,他一愣,“燕儿来了。” 陈春燕道:“要不连儿你去屋里捣药吧。” 许连翘嘟起嘴,“才不要,屋里多无聊啊,我一个人。” 陈春燕:“谁说的,我进去陪你啊。” 许连翘这才笑了,“好啊,你可不许反悔。” 祁轩懒洋洋地说:“来我这个屋吧,我们搭个伴儿。” 许京墨没说话,却看着许连翘。 许连翘跟自己哥哥会犯浑,但对着外人,那可是一致对外的,“谁要跟你搭伴儿,闷死你算了。” 陈春燕压低声音问:“我还没问你呢,这才几天啊,你就这么讨厌他了,他怎么得罪你了?” 许连翘无声指了指屋子。 两个人便各自拿着自己的碾药工具进了屋。 许连翘还非常小心地关上了窗户和门,一副要八卦却不要别人听见的模样。 陈春燕很想提醒许连翘隔墙有耳啊,这么关门闭户,其实才是秘密谈话最要不得的吧。 许连翘把捣药罐放到炕柜上,笃笃笃地砸着,嘴里却说:“我跟你说长得好看的人真是要不得,尤其是像对面那人那么好看的,就要不得了,嘴巴坏得可怕,完全不积德。” 啊??? 能够得到毫无心机的许连翘这样的评价,祁轩到底做了什么啊? 第167章 陈春燕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都不用她催促,许连翘已经迫不及待往下说了。 许连翘磨着牙说:“我跟你讲,刚来那天,他不是还伤得不能动么,我哥怕他受不了路上的颠簸发烧,让我白天的时候守着他,谁知道他完全不像一个病人,看到我就问,是不是想要饿死他? “我当时就惊呆了,你不去给他送饭了,不是还有阿成哥去送饭么,何至于饿死他。我就说,你一个吃白食喝白药的,怎么还那么多话?他嘲讽地让我过去亲耳听听,他的肚子是不是被饿得咕咕叫。” 陈春燕:“你去听了?” 许连翘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相当一言难尽,“啊,我去听了。他说我还小,还不到讲究男女大防的时候,可以听。他指指肚子,我就把耳朵凑到了那个位置,然后就听到……咕咕咕的声音。” 饿得肚子一直叫,应该真是被饿得狠了,其实换成陈春燕,也受不了饥饿疗法,她生病可是从来不忌口的,当然了阑尾炎那次除外。 她还没有感慨完,许连翘又却说出了让她大跌眼镜的话,“你是不是也以为是他肚子在叫?我跟你说,不是的!是他嘴巴发出咕咕咕的声音,我贴在他肚子上听,还觉得闷闷的,本来就有点怀疑,再看到他若有若无的笑容,我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拿我开涮呢!” 这个人真的是……饿死都活该啊。 陈春燕:“你就这么忍了吗?” 许连翘:“怎么可能,我是那种忍得了的人吗?我当时就打了他一巴掌,他却哎哟哎哟痛呼起来,而且捂的位置也不对,我明明打的胳膊啊,他却捂的肚子,我还不知道他怎么了呢,就听到我哥在我背后相当严厉地训斥我。 “你也晓得的,我哥脾气是好,但那是平时,一旦涉及到医术,涉及到病人,他比谁都严肃,看到这一幕,他先去给祁轩检查伤口,见伤口真的有点渗血,重新上药包扎之后,我哥足足骂了我一个时辰,你能想象一个我哥骂人的样子吗,还骂一个时辰?” 陈春燕迟疑着摇头,她摇头时还在脑补许京墨骂人的模样,但真的脑补不出来。 许连翘挪动了一下位置,拍了拍炕柜,“我来跟你学一下。”她捂着肚子,坐正了些,“连儿,你知不知道伤口反复撕裂,对一个病人的元气损伤有多大,你简直是胡来,怎么能够对病人动手呢?就算病人做得不对,你也可以跟他讲道理的,你怎么能打他,他万一就发热了,该怎么办?” 她举起一只手,转了转,“一个时辰,就这几句话来回念叨,我当时就说,哥你要不相信我,觉得这事儿是我做的,你就打我一顿好了,我不想听了。” 陈春燕:“你这么说,你哥不更得念叨你么!” 许连翘一巴掌拍在炕柜上,指着陈春燕,“你说得对,他说,我在教你做人的道理,你还说不想听,你要不是我妹妹,我还不会教你呢,你记住没有,受了外伤的病人不能打。” 第168章 许连翘无奈摊手。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陈春燕只想哈哈哈。 陈春燕:“我懂了,他这么冤枉你,这个梁子肯定结大了。” 许连翘摇头,“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虽然我很肯定我那一巴掌不可能打伤他,但也说不准,这事儿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当然不能全怪他。” 陈春燕笑了,“哟,连儿还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呐。” 许连翘洋洋得意,“那当然了。” 陈春燕:“然后呢,他有干了什么?” 许连翘给了陈春燕一个“就知道,你很懂我”的眼神,她接着说:“第二天,是胡阿公的媳妇给我们送的早饭啊,我给他端进去,他看了一眼就说,有红豆,他不吃。 “一个寄人篱下的人,有什么资格挑食啊,我把碗放炕桌上,就要往外走,他却大声喊我哥,我哥正收拾东西呢,听到他喊得那么着急,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赶紧过来瞧。 “他说什么,受了伤吃红豆不好,伤口容易流脓。我哥脾气也是好,端起碗看了一眼,确实是加了红豆的,就说过会儿去请人重新做点好克化的东西。他也是蹬鼻子上脸哟,直接说,不用了,就让我把红豆挑出来就行了,挑出来了,粥一样可以吃。 “我真是……差一点就没忍住,把粥盖他脸上了,那一碗粥煮得软烂,让我挑红豆,我怎么挑啊,吃一口,吐一口啊? “我哥还按着我不让我发火,自己端着碗出去了,洗漱完了,就去胡阿公家,请那婶子帮忙做一锅小米粥,哦对了,你那天不是看见了么,就是那一锅。” 说老实话,要是遇上这种事情,陈春燕也想把碗盖在祁轩脸上。 祁轩这人看上去挺严肃的啊,怎么会这么无聊,做出逗小孩子生气的事情呢? 哦哦哦,对了,他这几天只能躺着,不能动,确实挺无聊的。 许连翘说:“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开头,我一天跟他吵吵八十回,我昨天晚上就跟我哥说了,别再让我去照顾他,不然我就回去跟阿爹阿娘说,他要私自把我嫁给又老又丑又瘸的鳏夫。” 噗! 好狠啊。 陈春燕敢说,如果许连翘真这么告状了,许京墨少不了一顿好骂。 许连翘嘻嘻笑,“你瞧,我哥今天就不敢让我去照顾那个讨厌鬼了吧,那讨厌鬼没人陪,只好拖着伤出来溜达了。” 叩叩叩。 许连翘蹙眉:“谁啊?” 祁轩捂着肚子歪靠在门上,“你不要以为你关着门说我坏话我就听不到了,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赶紧开门,我跟你们搭个伴儿。” 许连翘表情都扭曲了,“谁要跟你搭伴儿啊,我不要!你找我哥去。” 许京墨笔一顿,轻叹了一口气。 他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一有坏事,就想往他身上甩的这一点非常不好。 祁轩继续敲门,“燕儿,你出来陪我说说话呗,我太无聊了。” 陈春燕扬声道:“阿墨哥,你知不知道怎么配哑药,我强烈建议给他来一剂。” 许连翘:“我同意!” 许京墨:“药不可乱吃。” 所有人:“……” 第169章 祁轩:“哈哈哈,许兄,我欣赏你。” 祁轩顺势坐到了许京墨身边,“你不要这么闷的话,就更好了,哎,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新鲜事不?比如北边游牧部落来犯啊之类的。” 许京墨放下笔,语气严厉,“你管那叫新鲜事?打仗是很严肃的事情,是要死人的,能不打,最好是不打。” 祁轩摸摸鼻子,“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们住在这里安全不安全,这里已经非常靠近草原了。” 听到这个陈春燕也不自觉竖起了耳朵,她大姑就嫁到了挨着草场的地方,如果真有什么事,大姑他们家也是首当其冲的。 许京墨叹气道:“你放心住着,他们不会打过来。” 祁轩微微愣了愣,他以为许京墨顶多给他个模糊的回答,没想到竟然说得如此肯定。 他继续追问:“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们?” 许京墨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这很简单,他们打过来,是为了什么?” 祁轩没想到许京墨会反问他,他下意识回答:“钱财、土地、人口?” 许京墨分析道:“土地?不,他们根本不会种地,也没有扩张版图的打算,以前就算打来,也是劫掠一番就走。人口?那就更不是了,他们通常的做法是只要不反抗,他们拿了东西就走人,对于反抗的人才会灭口。所以……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求财。 “但现在边境管理不如前些年严格,边境的人也会自己背一些小东西过去卖,而鞑靼人也会卖些牛羊马匹过来。 “既然能够用东西换到他们需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费大力气打过来呢?他们打过来,也是会死人的,抢一些日常用品,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是不划算的,久而久之,他们便不来了。” 祁轩蹙眉:“你的意思是说边境偷偷互市?” 许京墨也蹙起了眉头,“你认为互市不好?” 祁轩手指轻叩桌面,“这是朝廷不允许的。” 许京墨轻笑起来,“我不知道那么多,我只知道百姓的日子过得好了,可以不打仗了,不受劫掠之苦了,可以不死人了,这就是好的。” 他说完,似是有点生气,直接拿起笔,继续写脉案。 祁轩摸摸下巴,站在不同的位置,看问题的角度确实不一样。 鞑靼不会冶铁,官家自然不允许铁流入鞑靼,那是可以打造兵器的战略资源。 但对于百姓来说,谁来坐最高的位置都没有关系,他们只需要日子安定,吃得饱饭,穿得暖衣就行了。 祁轩不再说话。 陈春燕笑了,没想到许京墨看问题还挺透彻的,其实能够用牛羊换来的东西,谁也不愿意用生命去拼啊,说得真有道理。 她悄悄在心里给许京墨竖了根大拇指。 不过如此说来,大姑他们应该是很安全了。 过了一会儿,祁轩又问:“鞑靼没有来犯,那有没有兵卒闹事?” 许京墨闭口不言。 祁轩以为许京墨没有听见,又重复了一遍。 许京墨便道:“我们学医的人,不懂官家的事,也不想掺和,祁公子如果想要打听,还是找别人为好。” 第170章 祁轩摸了摸鼻子,有些没趣地靠在了椅子上。 还真是不能小看天下人啊。 他以为给自己上一层纨绔世家子的保护色,再打听起事情来会比较容易,毕竟就算防备,也不至于防备个没文化又没修养的纨绔,谁知道人家一句话就戳穿了他的意图。 而且之前许京墨说的那些道理他又何尝不明白,他只是看不起小地方的这些人,才不在意地随口胡诌,没成想还反过来被人教训了,哎! 他又恢复成之前疏离冷淡的模样。 陈春燕脚下不停碾药,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东西,外面却没有人再说话。 祁轩的伤还没好,坐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他捂着肚子站了起来,缓慢地朝屋子走去。 许京墨抬眼看了祁轩一眼,突然开口提醒,“习武当循序渐进,逞强为之,落下了病根,老了之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祁轩脚步微顿。 通过几天的接触,他也知道许京墨是一位很有天赋的大夫,也仅此而已。 大夫,在世家子弟眼中也只是不入流的杂学,上不得台面,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凡事都有例外,三百六十行,只要做到了极致,都会受到尊敬,而眼前这位小大夫已经显露出了能成为神医的端倪。 他身体有恙,他是清楚的,但最开始的时候,他一用劲力就胸痛,却不明原因,他利用家里的关系,请过好几位太医来瞧,都没瞧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请到了院判才得出了结论。 没想到许京墨竟然能看出来,真是出乎人所料。 这人才多大啊。 祁轩忍着疲惫又坐回椅子上,“我可是有什么不妥,我怎么自己不知道?” 许京墨再次放下笔,把先前正在写的脉案递给祁轩。 祁轩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许京墨刚才一直在整理的是他的脉案,他接过来认认真真读了一遍。 “哦,看不懂。” “……”许京墨,“我这几天给你把脉发现你体内有一处气血凝滞,如果放任,长年累月下来,恐危及性命。” 许京墨到底是个厚道人,没有拆穿祁轩。 他感觉祁轩是懂一点医术的,要不然为什么每次他开完药方,祁轩都要看一眼呢?如果说这是因为好奇,那么偷偷摸摸检查药渣,就绝对不是好奇了,不懂的人,就算把药渣摊开放到其面前,也还是不懂。 祁轩笑着摸了摸鼻子,“有没有这么严重啊,我怎么感觉我生龙活虎的。” 许京墨伸出一指,点在祁轩胸口处,正是肺所处的位置,“平常这里会不会痛?” 祁轩汗毛倒竖,不为别的,只因为许京墨这看似随意的一指正好点对了,他那个部位,或者说那里两枚铜钱大小的地方会痛。 他咽了口唾沫,老实说:“会。” 许京墨点头,“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办法帮你化瘀,但我并没有把握,那后面是我想出来的治疗方案,你看过之后在决定要不要治,如果需要,我会尽力救治,你可以放心。” 祁轩微微收紧握着脉案的手,点头道:“我会尽快看完,小许大夫费心了。” 第171章 许京墨揉揉额头,还是见过的杂症太少啊,不然也不至于有这种无力感。 一个朦胧的想法在他心里成形,他想游遍天下,见识天下杂症,再成一书,给后来者提供借鉴。 但父母在,不远游,游遍天下的事情得往后推,但目前,他还是可以把遇到过的病例整理出来。 这一切,在屋里辛苦碾药的两个姑娘都不知道,她们被简单重复的工作弄得抬不起胳膊,伸不出腿了,又半天下来,两人都成了半残。 许京墨微笑着收好了药材,摇着头说:“你们就是锻炼少了。今天晚上用热水敷一敷,不然明天会更难受。” 陈春燕欲哭无泪,连多余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朝许京墨挥挥手,拖着酸痛的步伐往家挪。 她推开门就看到满院子的红。 这是……? 陈修言显然憋了很久,就等跟她八卦,这边门刚一响,那边陈修言就冒了头,朝陈春燕一个劲儿招手。 陈春燕便立刻走了过去。 “怎么了?” 陈修言指着那一地红,说:“今天周家来人过小礼了,连成亲日期都定下了,这一回是没得改了。这些东西是陈二妞故意让奶留在院里给你看的。” 神经病吧! 陈春燕只想摇头,她明里暗里提醒了那么多次,周家有问题,不能嫁,陈二妞的脑子是真不好使是咋的,怎么还上赶着嫁呢? “哎,之前不是让你们引着三叔去周家看么,三叔去没去?” 陈修言直拍脑门,“姐,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我当然引着三叔去啦!就你那回买回栗子糕的那回,我坐在门口吃糕,三叔看到了想吃,我说那糕是周家的人请我吃的。三叔就问是哪个周家,我就说还能有几个周家请我吃,自然是想跟咱们家做亲戚的那个周家咯。 “三叔啧啧两声,还想找我要糕,我不给,让他想吃自己去周家讨去。三叔当天就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却什么都没提。我看到了,他嘴角还挂着油,显然吃过肉。也不知道是吃了周家一顿,还是拿了周家的钱,反正事情就这样了。” 陈春燕无语看苍天,她还能说什么呢,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张氏为了三升麦子能够卖她,三叔这个张氏的亲儿子,为了一顿肉或者几个钱,卖掉亲侄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陈春燕叹气道:“这事儿别说了,既然文定已经过了,事情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就算现在想悔婚,对陈冬梅也是巨大的伤害,而且她自己也上赶着嫁过去,我们这些人操不着这种心。” 陈修言点头,“姐,我晓得了。哎,姐,屋里来了个不认识的人,说是办契书还是啥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春燕一巴掌拍在了陈修言脑门儿上,“正事不知道说,说起别人家的闲话倒是勤快得很。” 她知道屋里的肯定是里正介绍来的中间人了,买地的事情还是越早解决越好,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屋里,燕儿爹跟中间人大眼瞪小眼,场面非常静谧且尴尬。 “燕儿回来了,赶紧来,这是徐方徐叔,赶紧叫人。” 第172章 “徐叔。”陈春燕走到炕边坐下,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徐方。 徐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怪事没瞧见过,先头燕儿爹跟他说,做不了主,得等大女儿回来再说的时候,他表现得相当淡定。 不过眼看着就到了饭点,他不准备磨蹭,直接道:“刚才我已经跟你阿爹谈过了,你阿爹让我跟你谈,我的中间费百抽一,还得打点县衙的人,算起来赚的也是辛苦钱。怎么样?你要是觉得合适,我就帮你办这事,要是觉得贵……我还真没办法了。我给你降了价,就等于白跑腿,说不定还要亏。” 人家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陈春燕也没什么要问的,“行,您话说得直白,咱们也干脆,这事儿就麻烦您去办了。” 预留出了陈修言上学的钱,他们现在修房子的钱,春耕买种子的钱,买粪肥的钱,陈春燕决定先买二十亩荒地。 这年头农产品产量本来就低,加上又是荒地,产量更低,不多弄几亩地,种出来的东西恐怕还不够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所需。 爷给他们的钱,有一张二十两,一张十两,还有几两散碎银子。 她立刻将二十两银票拿了出来,推倒徐方面前,“徐叔,这件事就摆脱您了。” 徐方笑了,一个女娃,能够这么有魄力,把这么一笔对于他们家来说很多的钱一口气拿出来,他很愿意跟他们交个朋友。 陈春燕正埋头找散碎银子准备付契税和佣金。 徐方把银票收了,说:“我的佣金和契税晚点再给也行,等我办妥了,我带着东西来找你时,你再给我也一样。”他喝了一口水,站起身,“我明天找人来丈量土地,今天就不多留了。丈量土地的时候,最好有个人在,看看你们到底要那一片土地。” 一亩地约等于六百六十七平方米,二十亩可是连成一大片的土地,是得好好选一下,至少选能打出井的地方。 燕儿爹闻言自动自发看向了陈春燕。 陈春燕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叔,还得您帮忙照看着,那一大片地都是荒地,选哪一块其实都差不多,最好是挨着屋近的,我们也好照看。您应该也知道那片荒地吧,屋在坡上,地在坡下,连在一起,最好是能打出水井的,井挨不挨着屋不要紧,最好是要挨着地的,这样灌溉也方便些。” 徐方点头,“你想得周到。你要打井,我得另外找人看,我可不懂那个,不过费用得另外算,我得先跟你说一声。” 陈春燕点头,“行,明天让我阿爹带着我弟弟去看着就行,有什么事,你们沟通。” 燕儿爹听了这个就懂了,陈春燕是去不了了,不过可以让陈修言去盯着,他也乐得不动脑筋,也就任由陈春燕安排了。 送走了徐方,陈春燕回过头来就看到陈修言在吃她带回家的东西,她火冒三丈,一巴掌拍在陈修言脑门上。 “你还真是吃惯了,逮着什么都敢吃。我拿东西回来时,有说过这些东西可以吃吗?” 陈修言委屈巴巴,“东西嘛,不吃还能拿来干嘛?” 第173章 陈春燕毫不客气地又拍了陈修言一巴掌,“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你忘记了?” 陈修言睁大眼睛,“哦,这是给先生的?” 他赶紧把手里的桂圆放下,“那咋办?我吃了两个了。” 陈春燕摇头,“你的嘴巴不算太快,只吃了两个不是二十个,不然我真的就无语了。明天早上,你让阿爹带着这些东西,送你去学堂,这是拜师礼。学堂有什么规矩,你得自己记着,可别指望阿爹帮你记,知道不?” 陈修言刚才只注意桂圆去了,现在才发现里面还有笔墨纸砚,“这是给我的吗?” 陈春燕拿了一套笔墨纸砚出来,“这一套是我的,那套是你的。” 陈修言挠头,“两套有什么区别啊?” 陈春燕耸肩,“没区别,都是一样的,不过都不算好,等你有了底子,再买好的。” 既然手里不算太紧了,陈春燕也就不准备亏待自己了,她买笔墨纸砚的时候确实多买了一份,不过这一份不仅她能用,陈谷秋也能用。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哄骗普通人的,真正大户人家的女子,哪一个是不读书的? 如果真的推崇“无才”,人们也就不会津津乐道谁谁谁家出了才女写出了好诗,谁谁谁家的女儿精通琴棋书画了。 收拾好了东西,就坐等吃晚饭了。 这一点时间,是陈春燕难得的闲暇时间,她大脑放空,看着屋里某处发呆。 她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回过神,就看到一条细胳膊上带着七八个手镯,在她眼前晃荡。 陈冬梅好烦人啊! 陈春燕坐着没动,只当自己已经身处异次元空间,看不到眼前炫富的幼稚鬼。 陈冬梅再接再厉,又晃了晃手,晃得手上的镯子碰得哐当乱响。 陈春燕还是没有动。 陈冬梅以为陈春燕还没有听到,于是换了个方向,继续晃手。 大概是晃得太用力,有一下直接砸在了陈春燕脸上。 陈春燕:“……” 不理你,你还来劲了是不是? 她捉住陈冬梅的手,“你的脸不痛了?这一次想换手痛了?” 陈冬梅想起了陈春燕打她的模样,她有些犯怵,但很快又恢复了底气,前面十一年,她都没输过,现在会怕陈春燕,真是笑话。 她按住陈春燕的手,“我可马上要嫁人了,你要是这时候打伤了我,坏了喜气,你等着看奶收不收拾你!” 陈春燕叹气,“你的记性果然不太好,你是不是忘了,奶不是我的亲奶,作为后奶,要收拾我,也要顾忌一下别人的闲话吧。后娘难为,你没听说过吗?” 陈冬梅最后一张底牌被陈春燕轻轻揭过,她很是不服气,却只能说:“我知道你嫉妒我,没有关系,以后我会经常带点东西回来施舍你的。” 陈春燕甩开陈冬梅的手,“别有事儿没事儿戴着镀银的手镯显摆,丢人。”她看到陈冬梅还想说话,却没给机会,“你该不会以为他们被拆穿了一次,就不敢给第二次镀银的东西吧,哈。你也不想想,最初聘礼也只给三升麦子,现在就算添点,能添多少,就你那几个镯子,如果是纯银的,那得多少钱!” 第174章 陈冬梅有些疑惑地缩回了手,她举着胳膊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镯子有什么问题。 但陈春燕说得十分有道理,初次下聘的时候,只出三升麦子,奶提出了退亲,拖了好几天才来回话说愿意增加聘礼,今天才将增加的聘礼拿过来,正式过了文定。 明面上添的东西就不说了,那些价值已经与三升麦子差不多了,如果再加上给她的首饰……周家补的聘礼那就真是太多了,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周家真的这么大方,奶提退亲时,他们就该立刻捧着东西到陈家来,而不是拖那么几天。 那几天周家的人说不定是筹钱去了。 陈春燕:“你说什么?奶提过退亲,他们却拖了几天才来说愿意增加聘礼?” 陈冬梅这才意识到刚才自言自语出声了,她有些懊恼地看着陈春燕,“是又怎么,不是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陈春燕什么事。 但如果周家真这么做了,陈春燕可以确定周家真是渣到没边了。 她与陈冬梅不一样,她是见过周家的,周家可是周家屯最富的人家,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准备追加聘礼,就不会拖那么多天。 她看向陈冬梅,微微摇了摇头。 她猜,周家在那几天里应该托媒人找过其他人家,但却没有人家答应,周家的问题应该比他们亲眼看到的更大才对。 这个时代晚上没什么娱乐,大家都早早睡觉,也没什么预防措施,孩子自然是一个接一个生,生了又养不起,像张氏这样,巴不得把女儿、孙女卖个好价钱的不在少数,甚至在很多人家看来,把孩子卖进大户人家做丫鬟、小厮就是非常好的出路了。 然而这么多这样的人家,却没有一家人愿意将孩子嫁进丰衣足食的周家,这就很奇怪了。 事出反常比有妖,要说周家没问题,打死她也不信。 陈春燕摸着自己的良心,决定再劝陈冬梅一次,“你年纪还小,将来说不定会遇到更好的人家,何必这么着急成婚,距离及笄还有好几年,不如求爷去把婚事推了。” 陈冬梅眼珠一转,又高兴起来,“陈春燕你老实说,你嫉妒了吧,你就是嫉妒了,你想骗我跟你一起落在这泥坑里爬不出去,我才不会上当!” 陈春燕:“……” 这姑娘脑子一定有病,不然怎么好坏歹话都分不出来呢? 陈冬梅更高兴了,“说不出话来了吧,哈哈,陈春燕我就是要嫁出去,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陈春燕推开陈冬梅,“你如果觉得一个连一件纯银的首饰都舍不得给你的人家是好人家,那你就去嫁吧,我不耽误你的前程了,但请你出去,我们要吃晚饭了。” 陈冬梅不但不走,还凑到了陈春燕眼前,“看吧,我说什么了,你生气了,气我过得比你好,我啊,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不过你放心,我吃什么,我一定会……让你知道的,你嫉妒也没办法,谁让你不是我呢!” 可拉倒吧,如果我是你,我选择死亡。 陈春燕:“……” 第175章 陈冬梅丝毫不懂得看脸色,一个劲儿在陈春燕身边炫耀。 陈春燕累了一天了,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跟陈冬梅掰扯,她索性开始回忆今天学的内容,今天学了十味药材,比昨天少些,但许京墨因为十分相信她的悟性和记性,这十味药材都只讲了一次,是以对她来说,难度却比昨天还高。 她眼神放空地把内容回忆了一遍,陈冬梅还在嘚吧嘚地说个不停,这姑娘完全把陈春燕看成是被震惊傻了。 今天的内容回忆完了,陈春燕又开始回忆昨天的,昨天的回忆完了,又开始回忆前天的,前天的内容刚开了个头,陈谷秋就带着陈修言端了窝头走进来了。 陈春燕念了句佛,感慨弟弟妹妹来得还算及时,在她暴起伤人之前赶到了,陈冬梅实在应该感谢他们。 陈谷秋:“姐,陈二妞来跟你炫耀啦?” 为人一向和善的陈谷秋都不叫陈冬梅二姐而是叫陈二妞了,可见陈冬梅今天是多么讨人嫌了。 陈春燕揉着太阳穴点头,“她一天天的也不知道精力怎么这么旺盛,同一件事情,她可以翻过去覆过来炫耀个不停。” 陈谷秋笑着摇了摇头。 陈春燕看她那个样子,便有了猜测,“该不会她白天就跟你炫耀过了吧?” 陈修言说:“姐,你想也想得到啊,她哪会放过我们,你白天不在家,她只能跟我们炫耀,可苦了我这一双耳朵了,我这双耳朵还没听到先生的课,先听了她一圈一圈的车轱辘炫耀。” 陈春燕低低笑了起来,她真的不知道这样的婚事有什么好炫耀的。 换婚本来就不好听,更别说陈冬梅是换过去做一个老头子的续弦了,这就更难听了。 即便不知道是给老头子做续弦,但只要是换成任何一个脑子清醒的人,但凡知道是换婚,还带有童养媳这种性质,一准儿捂得死死的,生怕别人多看一眼,多说一句闲话。 陈冬梅可倒好,这是生怕别人以后没有闲话说她啊! 陈春燕:“你们晓不晓得婚期定得多久?” 陈修言摇摇头,“这个不知道,媒婆说,文定过后,就要定婚期了,但不能是同一天,可能过几天就会来吧。但奶和媒婆基本商量好了,反正已经出了正月,婚事也已经定了,把陈冬梅养在家里,也是浪费家里的粮食,顶多一两个月内就会出嫁吧。” 陈春燕:“哟,你懂的还不少。” 陈修言羞赧地摸摸后脑勺,“我懂啥啊,我就是听墙角听来的,我虽然说的不是奶和媒婆的原话,但基本上也就是那个意思。” 陈春燕便道:“明儿,小六要去拜先生,家里的情况秋儿盯着一下,最主要的是看陈冬梅的婚期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们得赶在那之前搬走。” 陈谷秋睁大了眼睛,“我们躲得这么明显,奶会骂得吧。” 陈春燕连连摇头,“我宁愿被一个奶骂,也不愿意被村里人戳脊梁骨,这事儿是正屋和东屋的人干出来的,我不想陪着他们挨骂,还有最好找个借口,能礼到人不到就最好了。” 第176章 陈春燕脑海中灵光一现,忽然想起祁轩的问话,他问边境是否有异动,而大姑住的地方距离边境很近,如果是因为边境有异动,而不能参加侄女的婚礼,这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而大姑是燕儿爹的同胞妹妹,妹妹那边有事,做哥哥带着媳妇的过去帮忙完全说得过去,而陈春燕、陈谷秋、陈修言还小,两个哥哥又是傻的,他们照顾哥哥还照顾不过来呢,怎么可能再到陈家参加婚礼…… 陈春燕当下就把想法说了。 陈谷秋:“大姑为人十分厚道,如果能来,是一定会来的,不会帮着我们骗人。而且就算当真出事了,也该是大姑往我们这边躲,没道理,我们过去帮忙,那多危险呀。” 不,这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大姑身上,只要大姑肯帮忙隐瞒情况,其他的都好糊弄过去,但听陈谷秋的意思,大姑和燕儿爹是一脉相承的老实,那就不要想了,让大姑蒙骗陈家的人根本就不可能。 陈春燕有些无计可施了。 她上辈子要是不想参加谁的婚礼那就不去,只要说一声,礼到了就行,这辈子怎么这么麻烦啊。 她记得她有一个同事干过一件相当绝的事情,他同事的同学给他发电子请柬,他就给人发了几张钱的照片……但这一招在现在也不适用。 陈修言小大人似的拍拍陈春燕的肩膀,“姐你别担心,事到临头总能想出办法的。” 陈春燕笑了,“你也不说帮姐想个办法出来。” 陈修言瞪大了眼睛,“姐,我还小呐,我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陈谷秋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这事儿还是直接点好,爷的心情跟我们肯定是一样的,爷是要脸面更胜于要钱的,我们把周家的情况告诉爷,即便最后婚礼还是如期举行,爷也会同意我们不过去吃席的。” 陈春燕:“这事儿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文定过了才说,这可是谁去说谁会被骂死的啊。” 陈谷秋摇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姐你先前就闹过,爷也发了话让退亲,甚至还用休妻威胁奶,可你瞧瞧,婚事照样定下来了,这事儿啊,我们管不了。我们管不了也有管不了的做法,我们就闭上眼睛,闭上嘴巴,不掺和就行了。” 陈修言吁出口气,“还好我们分家了啊,不然姐,你们都得跟着受影响。” 陈春燕和陈谷秋都无比庆幸,不然将来事情闹开了,她们有一个算一个,肯定落不着好。 而最有可能的就是,成婚第二天,陈冬梅就会把事情闹出来。 哎! “你们三个在说什么呢?你们两个哥哥听得直笑。”燕儿娘笑着走了进来。 陈春燕一转头,便发现两个傻哥哥果然坐在炕上,傻笑着看着他们。 她额头冒汗,还好哥哥傻是傻,但不会翻嘴,她也不怕哥哥把他们刚才说的话学舌给阿爹阿娘听。 陈修言眼珠一转,凑到了燕儿爹身边,“阿爹,房子建得怎么样啦?我想住新房子,想住得不得了。” 陈春燕在心里给陈修言比了个大大的赞。 第177章 这一手变相打听建房工期玩儿得真是妙,妙得都不像个六岁的小孩子了。 燕儿爹笑了,“你先让你阿爹吃饱了,再来说住新房子的事情。” 陈修言立刻往外跑,“阿爹你等着,姐姐已经做好了菜,我现在就去端过来。” 到了春天,陈家饭桌上终于有了青叶子菜,除了韭菜,都是一些野菜,不过对于很久才能吃一次青菜的陈春燕来说,已经非常好了。 陈修言跑得飞快,双手端着一大碗菜进来了,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陈春燕告状,“姐我刚才忘记跟你说了,你都不知道陈二妞有多过分,她今天说她心情好,要加菜,跑去把后院的韭菜全割了,那么老些呢,她吃得完么!全割了之后,我们得有好些天吃不上韭菜了。” 陈春燕笑着说:“她狂任她狂,清风拂山冈。” 燕儿爹接口道:“这就对了了,一家人嘛,就不能太斤斤计较。” 陈春燕扶额,这压根不是斤斤计较的事儿! 如果陈春燕他们几个打理了后院的菜地,规定正屋和东屋只能割左半边的,在右半边多割一把都不行,那叫斤斤计较。 但陈冬梅这事儿根本就不是这个性质的,陈冬梅这叫恶意吃了别人的菜,好叫别人没菜可吃。 不过念在陈冬梅也狂不了几天了的份儿上,陈春燕决定不跟她计较。 一家人坐上了饭桌,陈修言继续刚才的话题,“阿爹,您说说啊,我们还有几天能够住上新院子。” 燕儿爹咬了一大口窝头,吧唧吧唧几下,才说:“我们现在不是有钱了么,我就想着让你们都住得舒服一点,特意托了人找了些城里宅子的图纸,我们不能完全按照人家那种大宅子来建,但可以选一部分看着顺眼的照着建。 “原本只是决定修缮了老房子就住进去的,但现在不是有钱了么,老房子还是要修,修完了之后,就我跟你们阿娘住,在那老房子的基础上,在左右两边起两个院子,你们三兄弟住左边的院子,她们两姐妹住右边的院子。 “打开门,三个院子还是连成一片,但关起门来,每个院子都相对独立,互不打扰。以后你不是要读书吗,有个单独的院子,读书也清净。燕儿也正在学医,有单独的院子,学医也能更专心些。” 陈春燕没想到燕儿爹是这样安排的。 虽然她觉得不太合理,但她觉得也没必要这样浇灭燕儿爹的一腔热情。 别的不说,只说傻大哥和大花姐成亲之后,就该有个单独的院子,傻二哥倒是无所谓,但陈修言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动静,那可就……不太有利于小孩子健康发展了。 呃……她想得好像也有点多,以傻大哥的情况,想弄出点陈修言不该听到的动静,也是非常有难度的。 至少连非常简单的事情都听不大懂的傻大哥,要学会那么复杂的事情,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不太可能。 哎! 暂时就这样吧。 陈春燕吃了口菜,道:“我们先存钱,今后阿爹阿娘的院子肯定还是要重修的,旧房子毕竟老了。” 第178章 燕儿爹哈哈大笑,“好,有燕儿这句话,阿爹就一定能住上新房子。” 陈春燕大汗,阿爹这话说得她就跟财神一样,她默默摸了摸额头,埋头吃起饭来。 吃过饭,陈春燕点亮了今天刚买的油灯,她把她那套笔墨纸砚拿了出来,就在油灯下开始记账。 燕儿爹和燕儿娘坐在旁边看,脸上都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他们的女儿会写字了,这放在以前,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陈春燕记完了账,把账送到燕儿爹和燕儿娘的面前,“阿爹,阿娘,您们看啊,我准备以后都这样,我们家的人赚的人,一半归入公中,用来维持平常的开销,一半私人留着当私房钱。 “阿爹、阿娘、大哥、二哥你们种地,地里的收入也是这么算,留够我们自家人吃的粮食和第二年要用的种子,多余的粮食卖掉后,就是私房钱,你们平分。大哥和二哥的钱暂时由我管着,今后嫂子进门了,就交给嫂子管着。 “秋儿没有直接的收入,但她每天做饭、缝衣,也为这个家做了贡献,我建议每个月从公中的钱中拿出十个大钱给秋儿当零花,她有什么想买的东西,也能买。 “小六也一样,平常也帮这帮那的,让他跑腿,他也跑得飞快,也给他十个大钱的零花。大家做衣服的钱也都由公中出,今后公中的钱多了,再考虑给大家涨零花。你们觉得怎么样?” 陈修言兴奋地说:“好呀,好呀,我也有零花钱了。” 陈谷秋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事情都是我做惯了的,我也有零花钱么?” 陈春燕拍拍陈谷秋的肩膀,“当然啊,只要为这个家做了贡献,就该有自己的所得。每个月的零花钱一号统一给,秋儿我不担心,就担心小六,别月初就把钱花光了,月末再想买什么东西就没钱了。” 陈修言:“姐,我是那样的人么,我很节约的!” 陈春燕笑着摇头,“也别太节约了,尤其你马上就要去学堂了,同窗要买什么吃的,你也买,不要显得不合群,但有一点,不可以玩物丧志,如果你的同窗要去斗蛐蛐玩,你是不可以的,如果被我逮到了,你的零花钱就没了。” 陈修言吐吐舌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阿姐,如果我用零花钱买了小鸡仔,小鸡仔养大了,我把鸡卖了,这个钱也是一半归公中一半归我自己吗?” 行啊,学会举一反三了! 陈春燕:“当然可以!但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们可不会帮你照顾小鸡仔,如果小鸡仔死了,你的钱就打了水漂了。” 陈修言眼珠一转,拉住了陈谷秋,“姐,我们俩合伙养鸡仔吧。” 陈谷秋看到陈春燕赚钱撑起这个家也很想帮忙,她听到陈修言的提议也很心动,养大了鸡仔,有一半的钱归入公中,也算是为家做了贡献了,她当下就看向了陈春燕。 陈春燕觉得一家人铆足了劲儿想让这个家变得更好是好事儿,但陈修言一个要去上学的人,要是真让他养了鸡,他搞不好上课的时候总惦记。 第179章 陈春燕笑着说:“养鸡算什么,以后秋儿是要养猪,养羊,养牛的,那收入哗哗的来,瞧不上你那点钱。” 陈修言瞪大了眼睛,“姐,你要把猪交给三姐养啊?” 陈春燕摸摸陈修言的脑袋,“当然也要交给你养,你还得帮姐去打猪草呢!” 陈修言这才高兴了,猪肯定比鸡值钱啊。 一家人坐在一起畅想完了美好的未来,陈春燕又想起了房子的事情,“阿爹,你还没说房子什么时候完工呢!” 燕儿爹:“怎么都得一个月吧。” 陈春燕算了一下,一个月工期,那就得四月底才能建好。 她皱眉道:“尽量提前吧,不能耽误春耕。” 他们家所处的位置偏北方,冬天长,春耕来得晚,一般是四月下旬左右,在那之前,地里要么种的是冬小麦,要么是其他耐寒的作物,而他们家的地还处在开荒阶段,春耕来了才开始种第一季,尤为重要,不能耽误。 燕儿爹捏着眉心盘算了一下,“努力努力应该可以提前十天。” 二十天建成的话,就是四月十三四号左右,那还行。 陈春燕给燕儿爹加油,“阿爹加油,我看好你哟。” 燕儿爹哈哈大笑起来。 燕儿娘却在旁边提醒,“如果不用灯了,就把等灭了,油多贵啊。” 灯油一斤四十八文钱,虽然比蜡烛耐用,但也经不住浪费。 陈春燕便从善如流地把灯灭了。 她想了想又戳系统:油灯只能用植物油点吗? 植物油产量多低啊,她以前去油厂看过榨油。 她那会是买了菜籽,给加工费,请油厂榨油,她亲眼看着,一麻袋一百斤菜籽进了机器,出来的油连五十斤的油桶都装不满,可见油多珍贵了。 小可爱:【不是的哟,油灯也可以用动物油,亲可以用猪板油、鸡油……】 陈春燕:知道了谢谢,凡动物的脂肪都能熬出油,这个我是知道的。 小可爱:…… 陈春燕问燕儿娘:“阿娘,你知不知道板油多少钱一斤?” 燕儿娘挠挠头,“那个便宜,九文钱一斤。” 陈春燕忽然想起件事儿,她昨天赶集的时候,路过肉铺,看到肉铺上的肉都被分成了大块大块的,要哪块买哪块,却并不会像她上辈子的肉铺那样,只要巴掌大一块,老板也给分割。 肉铺摊子上有肉、排骨、猪蹄、猪尾以及猪头,但很奇怪的是却没有猪下水。 肥肠啊、肚条啊……多么好吃的东西啊,这里竟然没有卖的。 她便问:“那猪下水呢?多少钱一斤?” 燕儿娘的脸上便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那么脏的东西,怎么能吃?” 哟呵呵! 大发现啊,这个世界的人竟然不吃猪下水。 行,你们不吃,我吃。 陈春燕便道:“阿娘你明天去买点猪下水回来吧,我教您做,保管好吃。” 燕儿娘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春燕,“你会做?你哪学的?” 陈春燕神秘兮兮地说:“书上什么都有,学一两个菜怎么了?哦,对了,以后小六上学了,这种闲书可看不得,小六只能看与学习相关的,晓得不。” 陈修言:“姐你啰嗦不啰嗦,我知道了,别再念叨我了!” 第180章 陈修言憋屈无处诉的模样把大家都逗笑了。 笑过之后,燕儿娘便道:“好,我明天就去买点猪下水回来。” 虽然说肉铺没有卖猪下水的,但人家也不会白白送给他们,毕竟没有什么交情,而且人家自己留着也可以吃,说买其实是比较恰当的,多多少少他们都得付点钱。 陈春燕想了想叮嘱道:“主要是猪大肠、猪肝和猪肚,猪心那些就不要了。” 其实也有很多人喜欢吃猪心、猪肺什么的,凉拌的,拿来煮汤的都有,但是陈春燕不爱吃,也就不怎么会做,才叮嘱这么一句。 燕儿娘说:“这些东西怎么处理,你告诉我,我处理好了,等你回来做。” 陈春燕想想也是,如果等她回来再处理,一家人就得饿着肚子等了。 她说:“肥肠拿回家之后,先用清水清洗两遍,再肥肠整个翻过来,把里面的脏东西刮干净,但是不要刮得太薄了,刮太薄了就不好吃了。然后再用温水冲洗,之后拿盆装着,撒上盐,抓洗,洗出脏水之后,再用清水清洗,再撒盐,再清洗,重复三次,再把大肠翻回来,用之前的方法清洗三遍,就可以放在那里备用了。” 燕儿娘:“这么听起来也不太难。” 她把陈春燕教的方法默念了三遍,确认记住了,才问:“那猪肝和猪肚怎么弄呢?” 陈春燕:“猪肝,您拿个盘子装着就行,猪肚也得翻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刮干净,再用清水冲洗,不过这个洗完之后,得用清水焯一遍。冷水下锅,水开之后盏茶之间就可以捞出来了。” 燕儿娘点头,“知道了。” 陈谷秋笑着说:“我也知道了,如果阿娘到时候忘了什么,还有我在旁边提醒。” 听了这话陈春燕就放心多了,相比起燕儿娘,陈谷秋更加靠谱一些。 把明天的事情安排好,陈春燕便回去睡觉了。 睡到半夜,她听到屋外有响动,她以为陈冬梅又那么无聊,半夜起来搞破坏,手里拿着个碗就出门了,谁知道却看到了燕儿爹。 她有些无语。 “阿爹,您干啥呢?” 燕儿爹搓着手,缩着脖子说:“吵到你了?” 陈春燕走到燕儿爹身边,“咋啦?” 燕儿爹不好意思地说:“小六明天不是要去拜先生了吗,我紧张。” 陈春燕:“……” 去读书的是人家陈修言,陈修言现在睡得比谁都沉,一点都不紧张,您紧张什么啊? 而且您紧张您就在屋里走就好了啊,您怎么走到后院来了? 陈春燕:“没什么好紧张的,阿爹您赶紧去睡。” 燕儿爹:“万一先生不收小六怎么办?” 陈春燕:“就去他家撒泼打滚。” 燕儿爹:“啊?这样不好吧。” 陈春燕满头黑线,“我开玩笑的!人家先生开学堂,也是要吃饭的,只要给够了束修,哪有不收小六的道理,小六又不是调皮上天了,得罪了先生,不会被拒收的,您放一百个心吧。” 燕儿爹:“万一呢?我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只要一时半刻没有把这事情定下来,我就安定不了。” 第181章 陈春燕哭笑不得。 她推着燕儿爹往前走,“您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行了,赶紧去睡吧,我明儿还得去给小许大夫帮忙,您在这里走来走去的,我也睡不着。” 茅屋没有正经的门,门口只是挂着一副草帘子,根本不隔音。 燕儿爹听到陈春燕这样说,也不敢再打扰陈春燕了,走一步三回头,比陈春燕上辈子参加高考还紧张。 燕儿爹确实非常紧张,翻过去覆过来的睡不着,一晚上都在翻身,还把燕儿娘弄醒了,燕儿娘迷迷糊糊问了几次,燕儿爹都没回答,只让燕儿娘睡觉,燕儿娘也就不管他了,再被弄醒,燕儿娘问都不问了,翻个身继续睡。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燕儿爹第一个起床,去隔壁把陈修言给弄醒了,才去打水洗漱。 陈春燕清醒之后,望着屋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哎,阿爹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啊,这样就hold不住了,将来小六去考童生、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他还活不活了? 她换了件衣服,才撩帘子出门。 她没有专门的寝衣,衣服是昨天穿过的,晚上睡觉将就穿,今天脱下来陈谷秋帮忙给洗。 她走到井边时,燕儿爹和陈修言已经洗漱完毕了。 燕儿爹:“赶紧的,去把你那什么六礼给拿出来准备好,待会儿我们吃了饭,说走就走。” 陈春燕微微一笑,舀出水漱口。 “姐!” 惨叫声从屋里传来,吓得陈春燕把漱口水给咽进了肚子里。 陈春燕被这两父子弄得没有脾气了,她放下碗,快步跑进屋里,却见陈修言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怎么了?” 陈修言:“东西不见了,我昨天把东西放在炕柜上的,我还怕耗子吃,专门用一个大盆扣着,怎么就没了呢?” 陈春燕垂眸看着地面,那里有一片芹菜叶子。 陈春燕:“笔墨纸砚还在吗?” 笔墨纸砚才是大头,那个才贵,只要笔墨纸砚没丢,都还好说。 陈修言赶紧扑到炕上,抓过来一个小布包,吁出一口气,“没丢,在这儿呐。” 陈春燕:“嗯,把东西收好了。” 她转身进入院子里。 她真是恶心透着正屋和东屋里的人,明明是一家人,怎么就看不得别人好呢? 燕儿爹甩着手走了过来,“咋啦?” 陈春燕没有说话,视线却一直在地面上逡巡,她想找点蛛丝马迹。 燕儿爹:“你在找什么?” 陈春燕推开燕儿爹,径直朝前走,借着微明的天色,她看到地上有一片绿叶子。 那片绿叶子在靠近正屋的方向。 陈春燕冷笑一声,“小六,去敲正屋的门,告诉爷,你今天要去学堂了,请爷把你要给先生的束修六礼拿出来。” 陈修言脸上的茫然和懊悔立刻被愤怒所取代,哐哐敲响了正屋的门。 张氏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哪个短命的祸害一大早的敲什么敲,敲魂儿啊!” 陈修言:“爷,我是小六,我今天要去学堂了,请您把我的束修六礼拿给我,不然我没办法拜师。” 张氏:“你的东西去你的屋里找,在这里吵什么吵,你这背时玩意儿!” 第182章 张氏的叫骂声还没有完全消失,门就被人打开了,却是睡眼惺忪的爷。 陈老爷子轻咳两声,问:“你的东西怎么会跑到我们屋里,你昨天放这儿了吗?” 陈修言气哼哼地说:“这就得问奶了!我们屋门没有扣死,早上起来才发现东西不见了,不是家里人干的是谁干的?” 张氏根本没有起来,躺在床上,声音瓮声瓮气地说:“东西不见了就来找我,你怎么不去找耗子。” 陈春燕也走了过来,朝着门里说:“耗子也是厉害,偷东西吃,连篮子也一并吃掉了,这牙口,这胃口,确实好啊。” 陈老爷子不太乐意,“燕儿,她再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陈春燕:“我只是说两句就不行了?不让说,就不要做让人恶心的事情。” 突然凌空飞来一只枕头,不偏不倚直直砸向陈春燕。 陈春燕瞄到枕头,也不跟张氏客气,往后退了几步,算好枕头的落点,在枕头将落地未落地的关头,飞起一脚踹在了枕头上,枕头半点没有停顿,借力飞上了天空,在屋檐上撞了一下,翻了半圈,落在了屋顶上。 张氏还不知道自己的枕头飞走了,这会子仍底气十足地骂,“自己的东西不收拾好,不见了就怪到别人头上,哈!你们家是有钱了啊,出息了啊,拿着几个钱就开始污蔑长辈偷东西了啊,家教真是好啊,这样的家教还读什么书,读了也是浪费钱!” 陈春燕只当张氏的骂声是背景音,她看着陈老爷子说:“大门和后门都锁着,进贼的可能性不大,就算进贼,贼也不会不偷钱,反而偷几个桂圆、几根芹菜。那么这件事就只能是家里人干的了。 “我非常不想用恶意揣度自家人,但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又不是自家人弄出来恶心我们的呢?您看清楚了那里有一片芹菜叶子,叶子靠近正屋,正屋里就住着您、奶和老姑,不是您,好,我暂且信了不是奶,那么就只剩老姑了。 “一个会偷东西的女孩子,哪有婆家敢要,俗话说得好,小时偷根针,长大就敢偷牛,别看那几样东西不值钱,但性质非常恶劣。” 陈春燕走过去敲了敲窗户,里面便传来头磕到窗框的声音。 “老姑,你说是不是?老姑,您可只有两年就要嫁人了啊,亲事还没定下来吧,要是传出您会偷东西,您说说,您能嫁到怎样的人家?” 陈竹心一巴掌拍在窗框上,“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偷过东西,我昨天晚上睡得死死的,连夜都没有起,哪有闲工夫跑到西屋去偷东西!” 陈春燕摊手:“瞧,老姑不承认,奶,您该不会想说是东屋的人穷极无聊,半夜起来偷东西,还专程从正屋门前过一遭吧。东屋可住着您亲儿子亲孙子孙女呐,偷东西的名声落在谁身上,您觉得好过点,我就找谁去!” “胡闹!”陈老爷子怒喝一声,“既然觉得东西在正屋,那就进正屋找去,找不到我找你算账。” 第183章 陈春燕深深看了陈老爷子一眼,她对这位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看不到家庭问题、家庭矛盾的老爷子实在是不感冒。 陈老爷子的人品不坏,但这种判断不出是非,谁冒头揭开伤疤,让他看到脓疮,他就把谁摁下去的行为,她只想翻白眼。 屋里,张氏已经坐了起来,睁着一双眼睛,怒瞪着陈春燕,这双眼睛里有厌恶,有愤怒,独独没有惊慌。 陈春燕不相信张氏不明白,如果东西真是从正屋里找出来的,对她是多么大的打击,但她就是没慌,这就说明她很笃定,陈春燕不可能找到东西,或者说不那么容易找到东西。 正屋里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藏东西,而不那么容易被人想到的呢? 正屋、东屋、西屋三间屋子的结构都差不多,都是三间大瓦房,只是正屋的三间大瓦房里有一间用来做灶房了,灶房就紧连着爷奶的屋子。 陈春燕微微挑眉,撩开帘子,走到隔壁的灶房里。 灶房另一扇门正开着,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就照在灶台上。 陈春燕立刻走到灶台边,弯腰朝灶空里看。 张氏又开始冷嘲热讽了,“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仅怀疑爷奶偷东西,竟然还真的搜查起来了。” 反正骂已经挨了,陈春燕就不再客气,当真认真翻找起来,她本来觉得像灶孔这种地方是最容易藏东西的,但既然没有,那么剩下的所有地方都有可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春燕找过的地方越来越多,却还没有找到东西的迹象,张氏的嘲讽逐渐升级,到了不堪入耳的地步。 陈老爷子终于听不下去了,呵斥道:“你也少说两句,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你骂她是乌龟王八蛋,我跑得了吗,我跑不了,你难道跑得了?” 张氏悻悻地扭了扭腰,不搭理陈老爷子了。 灶房找完了,陈春燕回到爷奶的屋里。 陈修言紧张地看着陈春燕,他主动走过来拉住陈春燕的手。 陈春燕摇摇头,认真打量起这间屋子。 张氏:“哎哟,找不到了吧,傻眼了吧,你给我滚到外面去跪着,没规没矩的,不然这个家迟早要乱套。” 陈修言:“这屋子还没找呢,怎么知道找不到?那么多柜子全都锁着,让人怎么找啊?” 陈春燕摸摸陈修言的脑袋,继而走到炕边。 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找常规地方没有意义,要找就找不可能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来了,之前分家的时候,爷说要给他们大房现银,张氏哭穷说家里一共也没有几个现银,还把装钱的匣子拿出来给陈老爷子看。 但……陈春燕是不信的,一家人赚钱,钱最后全都落进了张氏手里,其他人只吃点粮食,菜都是后院种的,要么就是上山挖野菜,这么多年,陈家也没出过大的祸事,也没买房置地,钱哪儿去了? 张氏肯定有别的地方可以藏钱。 而柜子都是不大可能的,那些柜子都是张氏和陈老爷子共用的,那么就只剩下炕了。 银子的熔点很高,就算放在炕里,也不至于被烤化,而张氏每天不是坐就是躺在炕上,应该找不出比炕更让她放心的地方了。 第184章 陈春燕的手掌放到了炕上,顺着炕一寸一寸摸索过去。 张氏尖叫起来,“你干什么,还有没有人管了,简直无法无天,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了。” 陈春燕:“您老别激动,太激动了对身体不好。您不是说这件事儿跟您没关系么,您身正不怕影子斜,实在没必要这么激动,我就是随便摸摸炕,摸得着什么,摸不着什么,我也不知道。” 张氏更加激动了,陈春燕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完全就是讽刺,就好像陈春燕已经很笃定东西就藏在炕里,还要用这种话来挤兑她,挖苦她一样。 她立刻起身,朝着陈春燕扑打过来。 陈春燕眼角余光里瞄见张氏动了,赶紧后撤离开,但她人小腿短,动作到底慢了,还是被张氏抓中了一爪,胳膊火辣辣的疼。 陈老爷子也发现张氏的态度有异常了,他抓住了张氏的胳膊。 别看陈老爷子看着比张氏瘦,但力气委实不小,抓住张氏两条胳膊之后,张氏挣扎不得,气得张氏只能朝着陈春燕吐口水。 晨光中,唾沫四溅,滑出的弧度清晰可见。 陈春燕哪里会吃这种亏,她往后面退了几步,抱着手,看好戏一般地看着张氏。 她笑着说:“奶,您激动成这样,甚至不惜动手了,我有点怀疑,东西就在炕下面啊。您该不会趁着爷不在家的时候,在炕上面掏了个洞吧?” 张氏吐口水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吐得越发猛烈了。 陈春燕露出个得逞的笑容,她知道她猜对了,张氏真的在炕上掏了个洞。 “爷,今天是小六去拜师的日子,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请奶将东西拿出来,多余的话,我一句都不会说,我年纪小,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还是知道的,您就放心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陈老爷子觉得陈春燕这事儿做得虽有欠妥之处,但还是明白事理的,他自然要站在陈春燕这一边。 他用力晃了晃张氏的胳膊,“把东西拿出来。” 张氏回过头,怒瞪着陈老爷子,眼中的愤恨把陈老爷子都吓了一跳,“凭什么你死鬼老婆的儿子孙子就能去上学,凭什么我的儿子孙子就不行!要别上,大家都别上,想撇下我们,自己日子越过越好,没门!” 张氏终于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那就是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她过得不好别人也别想过得好。 陈老爷子痛心疾首,“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年轻的时候是多么老实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啊。” 张氏撕心裂肺地吼:“我变成这样,到底是谁逼的,是你,是你们!你死鬼老婆的儿子脑子不好使,读不了书,好,他不读了,为什么也轮不上我儿子,我儿子真不会投胎啊,同样是投在这个家里,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永远都比不上从你死鬼老婆肚子里爬出来的!” 陈老爷子的身体晃了晃,“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你竟然记到现在,既然怨气这么大,你怎么不早说?” 第185章 张氏冷笑,“说,我怎么说,我娘家穷,我没底气,怕犯七出之条啊,我的孩子还小,我要是被休了,你可以另娶,我的孩子到哪里去找个亲娘啊!” 陈老爷子再一次失望了,他发现他越来越难以跟张氏沟通了,他索性也不沟通了,“以前的事情暂且不提,你现在把东西拿出来,我可以不计较。” 张氏移开视线,盯着窗户看,不动,也不说话。 陈老爷子又晃了晃张氏的胳膊,“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张氏猛地甩开胳膊,陈老爷子往前扑倒,整个人趴在了床上。 张氏的指着陈老爷子,手指几乎戳在陈老爷的脑门上,“你,休,想!” 正屋门口已经堵满了人,都是二房三房赶来看笑话的。 燕儿爹被堵在外面,只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他看到陈老爷子扑倒在床上半天都没有动弹,心道坏了,赶紧往里挤。 他伸出胳膊戳进空隙里,陈二叔和陈三叔两个人肩膀不停晃动,又把他给挤了出去。 他急得没办法,忽然想起灶房通这屋子,又赶紧绕到灶房,从灶房穿进了屋里。 他跑过去扶住陈老爷子,“阿爹,您还好吧?” 陈老爷子指指腰。 燕儿爹立刻把陈老爷子抱起来,端端正正放在炕上。 陈老爷子紧闭着眼睛,刚才那一下确实给他弄伤了,恐怕扭到了腰。 燕儿爹跺脚跌手,“阿娘,您这是干什么呀?您想吃那些东西,您说一声,我们几个做儿子的,哪会不买给你呀?” 陈二叔和陈三叔动作相当一致的往后退了一步。 张氏凉凉地看着燕儿爹,“你现在连你自己的主都做不了,你给我买东西,你买得了什么东西啊?” 陈春燕笑着说:“我阿爹没本事,谁叫他阿娘过世得早呢?二叔、三叔就不一样了,从小得您偏爱,特别是三叔,有什么好东西,哪怕爷没吃上,三叔一定是吃得到的。就为了这个,他也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啊。您想吃红烧肉了,他没钱买肉,哪怕是割自己的肉给您,也会满足您这个小小的心愿的。” 张氏哪里听不出陈春燕阴阳怪气的,但陈春燕提到的是她最偏爱的小儿子,心里还是得意的。 她洋洋自得地说:“别的我不敢说,但这一点,我是能肯定的。我呀,命不好,一辈子没享过福,可命也算好的,生的两个儿子都是正常的。” 燕儿爹的表情就空白了一瞬,他感觉自己被戳到了肺管子。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氏:“娘,您在说什么呐?” 张氏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反而有报复的快意,她笑着说:“你不是听得很明白了么,我就是这个意思,我的命不好,你的命更不好。” 陈老爷子恶狠狠瞪着张氏。 张氏瑟缩了一下,发现陈老爷子真是动不了了,才笑着坐到了陈老爷子身边,伸手在陈老爷子背上拍了拍,“你现在就该看清楚,等你将来老得动不了了,只有我会在你身边照顾你,你的心也别太偏了,不然你屎尿就全拉裤子了吧。” 第186章 张氏,疯了不成? 昨天吃假药中毒啦? 陈春燕一脸便秘表情地看着张氏。 但很显然张氏没有疯,自打陈老爷子真打算休妻之后,她就放飞了自我,反正好形象是维持不了了,那就换一种方法好了,这才改威胁了。 陈老爷子这个年纪,也实在没脸再娶个媳妇,他这时候再娶,要么跟儿子媳妇差不多大,要么跟孙女差不多大,都不是太好的选择。 是以张氏要不断提醒陈老爷子,不能休她,要是休了,以后卧病在床,可就没人照顾他了,俗话说得好啊久病床前无孝子,她就是要让陈老爷子不敢再提休妻的事情。 陈春燕回头看了看日头,摇了摇头,这一大场闹剧下来,都差不多到时间去胡阿婆家上工了。 她走到陈老爷子身边,“爷,您这腰得找个大夫瞧瞧,正好小许大夫在村里,我待会儿帮您请他过来,成吗?” 张氏冷嘲热讽,“哟哟哟,你请的人你爷咋敢用哟,你比鬼还凶,你爷还怕折寿呐!” 陈老爷子:“你给我闭嘴!燕儿,你去把大夫请来。老大,你把炕掀开,瞧瞧里面有什么东西。” 张氏指着燕儿爹,“我看你敢。” 陈老爷子:“老大,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你就听我的话,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我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在这个家,不是靠撒泼就能办成事的。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过来,把你们娘请开。” 燕儿娘叹着气走了过来。 刘二婶扭着腰,慢悠悠晃过来,却出工不出力,摆明了等着看好戏。 燕儿娘也是个实诚人,听到陈老爷子的吩咐,果然上手拉张氏,她这些年也没吃啥好东西,手上的劲儿有限,张氏体重不轻,又一个劲儿往下坠,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拉不动。 她转头看向刘二婶,“梅儿她娘你赶紧的,你没听到爹吩咐么,你这样不帮忙,爹的面子往哪儿搁?” 老实人说直白话,却把刘二婶噎得直翻白眼。 没办法了,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她也不能再像刚才似的,伸出个手却连张氏的衣角都没碰到了。 刘二婶用了力,就变成两个人拉一个人了,张氏再怎么撒泼,也没有用了,连一秒钟都没有僵持到,张氏就被两个媳妇从炕上拉了起来。 陈春燕推了燕儿爹一下,使了个眼色。 燕儿爹便抱走了张氏的铺盖,伸手在炕上摸了摸,摸到一条细缝,他沿着缝摸着了一条线,用力一拉,一个木板就被翻了起来。 木板下是四分之一个炕柜大小的凹坑,坑里正正好放着一个竹篮。 燕儿爹把竹篮提了出来,撩开盖着竹篮的布一看,着急了。 “这个咋怎啊,芹菜全都变成一节一节的了,桂圆、龙眼和红枣全被吃完了。” 陈春燕顿时觉得张氏更加恶心了。 这是能吃的当场就吃了,吃不了的也要破坏掉,反正就是不能留给他们大房。 陈修言也是一样的感觉,他抢过篮子重重地掷在地上,跑了两步,又想起篮子里还有肉,又跑回来抱起篮子,“你还好不是我亲奶!” 第187章 东西都被破坏掉了,今天注定不能拜师了,而陈春燕今天也没时间进城,只能摇着头走了。 她匆匆洗漱完毕,随便抓了个窝头就出了门。 她一推开胡阿婆家的门,打趣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那谁,你今天可迟到了啊。” 陈春燕瞪了祁轩一眼,走到许京墨身边,说:“阿墨哥,我阿爷腰扭了,你去帮我阿爷看看吧。” 许京墨立刻回屋取出药箱。 祁轩趁机跟上,“我也去。” 陈春燕推他,“你去什么去!你又不会医术。” 祁轩摸摸鼻子,“我去看看总行吧。” 陈春燕:“你一个病号,还想看病好?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养病吧。” 祁轩见当真打动不了陈春燕,身子一歪,靠到了椅背上,“我听连儿说你家挺困难的,你这么小就开始拼命赚钱,十分不容易,还想着等我家人找来了,我让他们给你送匹马来,拉拉车,让你进城也方便点,谁知道你一点都不领情。” 陈春燕哈了一声,“等你家人找来了再说。” 许京墨和许连翘便同时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瞬间了悟,“他家人找来了?” 许京墨点头,“今天早上。” 祁轩得意地笑了起来。 陈春燕可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这年头马多贵啊,如果能豁出去面皮,讨到一匹马,这张脸她就不要了。 她咬咬唇,蹭到祁轩身边,“轩,轩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计较啦。” 许京墨敛眸笑了。 祁轩板起了脸,“这要看你的表现了。” “……”陈春燕真是感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要怎么样?” 祁轩:“我受伤了,需要人照顾。” 陈春燕:“行,从今天中午开始,你的汤药我来送。” 祁轩翘着二郎腿的脚动了动,“这怎么够!我在这里憋了多少天了,闷都要闷死了,你带我出去透透气,就把你哥哥叫来背我。” 陈春燕指着祁轩,本来想发火的,但告诉自己,有一匹高头大马等着她,她又把那股火给压了下去。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大少爷,您老人家该不会忘记了吧,您还在被追杀呢,您不好好猫在这里,是想出去给杀手当靶子打吗?” 祁轩哈哈大笑,“你当我们家的护卫是死的?” 他说完,轻轻拍了两下手掌,房前屋后忽然蹿出十几个人来,一个个身上带着凌厉的气势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 陈春燕:“你们家护卫来了,你让他们带你出去透气就好啦,凭什么让我哥哥背。” 祁轩:“因为他们家不缺马。” 陈春燕:“行行行,你家有马,你说什么都对。” 祁轩低低笑出了声。 护卫都面色古怪地看着祁轩,一副祁轩喝了假酒中了毒的模样。 祁轩收敛笑意,挥挥手,护卫瞬间散去,他抬眼朝陈春燕看去。 陈春燕叹气,“您老人家先等在这里,我一会儿回家去,让我哥哥过来接你。” 离开了胡阿婆家,许京墨有些担心地问:“让你哥哥背,真的行吗?” 陈春燕:“我哥哥又不是没有背过他,没问题的。” 闻言,许京墨的脸色就有些古怪。 第188章 陈春燕立刻发现许京墨的脸色不对劲。 她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了?” 许京墨还没有回答,许连翘倒是抢答了,“今天一大早,讨厌鬼就来问我哥今天有什么安排,我哥说……咳咳,他今天准备带你进山采点药材。” 陈春燕:“……” 这回要坑死傻大哥了。 背人上山下山与背人在平地上走完全是两个概念,难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但已经答应了祁轩,那人好像也不怕摔,那背就背吧。 她现在对许京墨要带她上山的事情更感兴趣,“医馆不是有药材么,阿墨哥上山采药做什么?” 许京墨这才道:“晒干的药材与地里长着的药材区别明显,现在还经常出现误食药材中毒的事情,我想把见到的药材都画下来,再标注药性。” 陈春燕疑惑道:“现在的医书里没有写这些东西吗?” 她记得上辈子倒有一本《本草纲目》记录了许多药材,这辈子这地方难道没有? 许京墨:“我家里存着不少医书,有些东西,这一本这样写,那一本那样写,所以有些东西需要自己验证,我想把验证后的结论记下来,以免后来者再走弯路。而写药材的专着却是一本没有,虽然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陈春燕举手,“我来帮忙。” 新鲜的药材她也不认识,但她可以戳小可爱啊,小可爱认识的药材肯定比她多。 许京墨笑了,“好。” 三个人说着话就到了陈家门口。 许京墨正准备往里走,许连翘却不动了,她说:“燕儿姐,你把你弟弟叫出来陪我玩吧,我就不进去了。” 许京墨严肃警告许连翘,“燕儿的弟弟可比你小,你不能欺负他。” 许连翘鼓起腮帮子,“我怎么会欺负他啊,我还专门带了枣子给他吃。” 许京墨点点头,这才没再多说什么,与陈春燕一同进了门。 “小六。小六!” 陈修言还在生闷气,听到陈春燕喊他,他鼓着腮帮子就出来了。 陈春燕朝门口一指,“连儿来了,你去找她玩儿吧。” 陈修言:“我不玩儿。” 陈春燕:“去玩儿会。” 陈修言:“好吧。” 陈修言气鼓鼓地出了门。 许连翘戳戳陈修言的脸,“你咋啦,生谁的气呐?” 陈修言:“别烦我。” 许连翘呵呵笑了,小孩儿装大人可太好玩了。 她从兜里摸出枣子,“给,吃枣啊,可甜了。” 陈修言看见枣子眼睛一亮,接过枣子就塞进了兜里。 许连翘把陈修言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你喜欢吃枣啊,给,我这里还有。” 陈修言把枣子接了过来,再次塞进了兜里。 许连翘:“你别光接不吃啊,你尝尝,真的很甜。” 陈修言:“我不吃,我要把枣子留起来拜师用。” “啊?”许连翘一脸懵,“枣子跟拜师有什么关系。” 陈修言终于找到了倾吐对象,哇啦哇啦就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许连翘气得跳脚,“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走,跟姐姐去胡阿婆家,姐姐那里有好多枣子。” 第189章 陈春燕和许京墨并不知道两个小鬼已经手拉手离开了陈家大门口。 他们两先后进了正屋的门。 张氏一看到陈春燕就准备恶言相向,但好在话出口前,她看到了许京墨,这才闭上了嘴。 说到底她还是要脸的,在自己家人面前撒泼可以,反正家里人也不会把事情往外捅,但在外人面前撒泼就不一样了,几乎可以确定,外人一定会将事情往外说的,这样的事情她可遇到了不止一回。 就拿隔壁的大嘴婆说吧,那人每回趴在墙头上瞧陈家的笑话,陈家的事情不出半个时辰,就会火速传遍全村,这都是那大嘴婆的功劳。 吃一堑长一智,她现在也不愿意让外人看笑话了。 她倒是没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但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许京墨只当看不见。 他刚来村里那天,来陈家做客,就在门外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知道眼前这位是陈春燕的后奶,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他只管眼观鼻鼻观心地检查陈老爷的腰好了。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陈老爷子的腰。 陈老爷子哎哟一声。 许京墨问:“这儿痛?” 陈老爷便嗯一声。 许京墨继续检查其他地方,陈老爷子继续哎哟。 许京墨:“……” 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确定了陈老爷子真正扭到的部位,才打开药箱,拿出针灸包。 “老爷子骨头没事,只是扭到了,扎几次针就行,扎完针注意不要沾水。” 这一套针一直在给胡阿公扎,胡阿公扎了,直接给陈老爷子扎似乎不太妥当。 陈春燕拦住许京墨,“阿墨哥,这个银针还是用烈酒擦一擦吧。” 像梅毒和艾滋一类的病症都是从其他大洲传过来的,现在还没有这样的病,但银针到底是要扎进人身体里的,这个用了又直接给那个用,到底不太卫生。 许京墨微微一愣,但鉴于陈春燕经常都有新奇的想法,且想法被证明是有效的,他并没有出言拒绝。 就比如之前陈春燕教许京墨的物理降温法,许京墨告诉了许大夫,许大夫又让一些家有年龄小的患儿去尝试,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有效,这可解决了小孩子难以喂药的难题。 他便问:“你家里可有烈酒?” 陈春燕摇头。 “不过我可以拿去在沸水中滚几遍,也是一样。” 张氏日常冷笑,“不懂就不要乱说,这治的可是你爷的腰,要治坏了,算谁的?” 许京墨将针插回针包里,递给陈春燕,“算我的。” 陈春燕接过针包往外走。 许京墨轻声说了一句,“老爷子稍等,我很快就来。” 他追上了陈春燕,“煮银针有何益处?” 陈春燕道:“其实沸水的温度还是不太够,如果有烈酒,再用烈酒擦一擦就最好了。我以前听人说过,很多病其实是要过人的,但这样处理之后,过人的几率就会小很多。” 许京墨举一反三,“也就是说,如果患者得的是要过人的病,只要用沸水煮,并用烈酒擦就不会过人了?” 第190章 陈春燕连忙解释:“当然不是!现在的烈酒还不够烈,效用有限。把酒点燃的温度,应该就差不多了。” 她听住在他们小区里的老中医说过,老中医就职的那个医院都处理不了银针的消毒,得送去全市最大的医院统一高温消毒,温度要达到三百度还是多少度,具体的她记不得了,只记得温度非常高就对了。 许京墨点头,记下了陈春燕的话。 陈春燕煮银针去了,许京墨回到正屋帮陈老爷子推拿。 陈老爷子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陈春燕守在锅边,就看到燕儿娘用草绳提着两笼肥肠回来了,一路上滴滴答答的。 “阿娘,您怎么不用篮子装一下,这多脏啊。” 燕儿娘:“篮子里装着猪肝、猪肚和板油。哎,真别说,这玩意儿真挺便宜的,根本没人要,猪肝、猪肚和肥肠一样只要一个铜板。” 是挺便宜的。 不过再便宜也不能天天吃,这玩意儿胆固醇多高啊! 陈春燕:“阿娘,待会儿准备一点姜蒜,再准备点蒜苗,我们中午炒肥肠吃,再给工地那边送点过去。” 燕儿娘笑着说:“好嘞,我买了两副,就是给工地那边准备了一副。” 陈春燕便笑着去将银针捞了起来,把锅里的水倒掉了,又装了点水进锅里,再将水烧上,准备等水开了,洗锅。 陈春燕抓着银针一头,给许京墨送了进去。 许京墨一看便明白陈春燕的意思,这是不想将刚煮好的银针又弄脏啊。 许京墨想了想,拿出手帕,摊开放在炕上,“你把东西放这儿就可以出去了。” 陈春燕微微一愣,但马上照搬。 她这才想起来,扎腰的穴位,可是要解裤子的,她不能看。 她走到门外,索性帮燕儿娘清理猪肝。 她把猪肝放进水里,又往水里滴了几滴白醋。 其实她以前炒猪肝都没有泡,主要是来不及,她下班回家都多晚呐,再泡猪肝,就只能等着被饿死了,她一般都是把猪肝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几遍就行了。 陈春燕:“如果谁家有莲白,就买一棵莲白,如果没有就算了。” 陈谷秋把盆子推到燕儿娘手边,洗干净了手,便往外走,“我知道谁家有莲白,我去讨一棵。” 陈春燕打趣:“我们秋儿面子真大,连菜都能讨来。” 其实龙桥村民风淳朴,真要有人家吃不上饭,讨上门了,他们也都会施舍一个粑粑,平时乡里乡亲的,要一两棵菜也正常。 只是陈春燕在上一世养成了习惯,享受了别人的劳动成果,就必须要付钱,才每次需要什么东西都是用钱去买。 陈谷秋跺脚,“姐!” 陈春燕笑了,拿过猪肚洗干净,丢进锅里煮。 许京墨给陈老爷子扎好了针,只等一刻钟之后去运一遍针就行了。 陈春燕:“阿墨哥,中午在这里吃啊。” 许京墨:“你那煮的是什么?” 陈春燕:“这是猪肚。”她压低了声音,“猪肚具有治虚劳羸弱,泄泻,下痢,消渴,小便频数,小儿疳积的功效,偶尔吃吃也挺好的。” 许京墨疑惑:“这些东西我没教过,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第191章 呃…… 得意忘形啊! 要是说得模糊一些,这话还能圆回去,偏偏说得那么专业,根本不像是乡下地方那些人能够说得出来的。 陈春燕要想推说是听人说的,都说不过去。 既然编不了瞎话,她索性消极抵抗,“甭管我是从哪儿听来的吧,反正是有用的东西就行了。我曾经听人说过,要多看多听少说,此为偷师的最高境界。” 许京墨深深地看着陈春燕,觉得这个丫头越来越神秘了,偶尔表现出来的见识,根本不像个乡下丫头。 不过陈春燕有句话说得很对,不管是从哪里听来的,只要知道是有用的,这就够了。 他说:“猪肚的功效我会找合适的机会验证。那这个呢?” 许京墨指的是猪肝。 陈春燕看着许京墨,却并没有立刻回答。 许京墨笑了,“连我也不可以告诉吗?” 陈春燕半真半假地问:“阿墨哥会怪我偷师吗?” 许京墨叹气道:“世人多敝帚自珍,明明已有现成的结论,却并不愿意公布,别人想得到相同的结论,往往需要花费几年甚至十几年去研究,我和我阿爹并不赞同这样的行为。” 虽然没有明说赞同偷师,字里行间却委实没有怪罪的意思。 陈春燕笑了,“我只说我记得的啊。猪肝可以补肝明目,养血,可用于血虚萎黄、夜盲、目赤、浮肿、脚气等症。” 许京墨:“夜盲?” 陈春燕:“不是有人到了晚上就看不到东西么,这种症状就叫夜盲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许京墨自动理解为陈春燕在偷师的地方听说的。 他颔首,“这个说法倒十分形象。”他又指着燕儿娘正在揉洗的肥肠问,“这个呢?” 要问别的,陈春燕铁定答不上来,但她是吃货啊,尤其注重食补,她爱吃的东西补什么,治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听许京墨发问,便立刻回答:“肥肠有润燥、补虚、止渴止血的功效,可用于治疗虚弱口渴、脱肛、痔疮、便血、便秘等症。” 许京墨边听边点头,继而又有些不解,“怎么这些你都知道,草药反而不知道呢?” 哎,谁家没事儿吃草药啊?! 陈春燕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她偷偷瞄了燕儿娘一眼,低声道:“我偷师的人家专注研究食疗,还说药补不如食补。” 许京墨大为赞同地点头,“这个倒是正确的,吃药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还是推崇治未病。”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前也就算了,但现在你已经算我阿爹半个弟子了,就别再去偷师了,被人知道了不好。” 陈春燕自然满口答应,“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儿,许京墨又提问了,他耳朵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该他教陈春燕的,今天倒是弄得翻过来了,倒让陈春燕教他了。 “这些东西既然这么好,为何我在肉铺从来没有见到过?” 陈春燕拍拍许京墨的胳膊,“正常啊,因为太脏了,放到肉铺,肯定熏得客人不敢上门买肉,久而久之,自然没人再卖了。” 第192章 许京墨惊呆了,“那你还敢吃?” 陈春燕陶醉地摇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喜欢吃的人,只是因为不会做,会做的,做好了,这些东西可好吃了。你和连儿中午就在这里吃啊。” 许京墨犹豫了两秒钟,还是欣然答应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直到这时燕儿娘才敢插话,“不麻烦,是我们家燕儿给你们添麻烦了。” 许京墨笑了,“燕儿很聪明,帮了很多忙,并没有给我家添麻烦。” 燕儿娘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算准了时间,许京墨便回到正屋去给陈老爷子运针去了。 陈春燕拿筷子戳了戳猪肚,觉得差不多了,便将猪肚捞出了锅,又将猪肚翻过来,开始刮猪肚的里面,直到两面都刮得很干净了,她才打来清水把猪肚冲洗干净。 这才把猪肚切成条状备用。 猪肚凉拌或者做汤都好吃,但这个时代还没有辣椒,凉拌可就拉倒吧,没有辣椒的凉拌菜能叫凉拌菜么? 就只剩煮汤了,待会儿得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蔬菜可以放进去一起煮。 许京墨运完针,又走了出来,看着陈春燕处理食材。 那边燕儿娘已经洗好肥肠了。 陈春燕检查了一下,洗得非常干净。 她换了一锅水,先焯了一遍肥肠,换过水,再把肥肠放进去煮。 许京墨觉得很神奇,“待会儿就这么吃吗?” 陈春燕摇头,“当然不,这样吃哪有什么味道,就让肥肠小火煨着,煮好之后,捞起来切成这么长一段,和姜蒜蒜苗放在一个锅里煸炒,非常香。” 听得许京墨都想咽口水了。 燕儿娘无声笑了,“听起来也不难啊,就照你说的这样,我也能炒,秋儿也能炒。你们待会儿要出去是吧?路上别着急,我炒就行,你们回来直接吃。” 陈春燕看向许京墨。 许京墨:“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我们恐怕回来不了太早。” 陈春燕便点头,“好,阿娘,那一个时辰后,把猪肝捞出来,一边用清水洗,一边拍,务必洗干净,然后切片,与莲白一起炒。” 燕儿娘:“放姜蒜吗?” 陈春燕:“放,切片啊。然后这个肚条,如果找得到莴笋,莴笋切成条放进去煮,如果找得到山药,也可以用山药煮,如果找不到,就煮莲白。记得啊,肚条要先下锅,菜不经煮。” 燕儿娘第一次做,怕出岔子,又重复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今天看阿娘给你露一手。” 陈春燕点头:“行。” 许京墨转身进去给陈老爷子拔针。 燕儿娘趁机问:“猪大肠煮多久。” 陈春燕:“大概半个时辰吧,煮大肠的汤别倒,可以拿来煮粉。” 哦,忘记了,这个时代还没有红苕粉和土豆粉。 古人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啊,啥啥吃的都没有。 好在豌豆粉也可以将就。 陈春燕:“您会做豌豆粉吗?” 燕儿娘:“豌豆磨成粉?” 陈春燕摇头,“算了,我晚上回来做,做好了,明天早上吃。” 许京墨拿着针走了出来,“婶儿,我们先走了。” 第193章 燕儿娘笑着说:“小许大夫慢走。” 许京墨温雅地回礼。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陈家的门,就傻眼了,那两个小家伙呢?! 陈春燕赶紧回到门里,“阿娘,您有没有看到小六?” 燕儿娘洗干净手,走到门口,向外看。 “刚不还在门口耍呢嘛。” 这家伙! 他是在乡间野地耍惯了的,他要耍,家里人也不会管,但他带着一个许连翘,这就不行了,人家教养的姑娘,要是磕着碰着了,他们可不好交代。 许京墨见陈春燕和燕儿娘比他还要着急,他便反过来安慰两人,“修言看上去是个很可靠的孩子,应该不会带着连儿去做出格的事情,你们都不要着急。我们先会胡阿婆家看看。连儿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每天都待在胡阿婆家,最有可能就是带着修言去了那边。” 燕儿娘嘟囔道:“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陈春燕:“阿墨哥,你等会儿,我带上我哥,万一……我哥打人可凶了。” 陈春燕没有说完,但许京墨听懂了这个万一指的是万一什么。 龙桥村是穷,可再穷也不保证拐子不光顾,要是拐子当真洗手不干了,城里的牙行早就倒闭了。 只是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如果孩子是在本地拐的,牙行不会收,拐子得把人带到外地。本地牙行卖的,都是自愿卖身为奴或者从外地拐来的人。 陈春燕往傻大哥手里塞了两个豆子,傻大哥便乐呵呵跟着陈春燕走了。 三个人快步朝胡阿婆家走,还没有靠近,他们就听见了院子里的交谈声,那是祁轩对阵许连翘加陈修言的声音。 “来来来,再来,买定离手啊。” 许连翘眼珠一转,“小六,你押大,我押小,我们吃庄家。” 许京墨和陈春燕的脸色同时黑了。 陈春燕战斗力更强,直接推开许京墨就冲进了院子里。 祁轩吓了一大跳,收桌上的骰子都来不及。 陈春燕却像是没看到他们似的,直接从他们旁边走过去了。 祁轩便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有松到底,陈春燕又从那头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刚从厨房里取的菜刀。 “我砍死你这个王八蛋啊,你教什么不好,教人家的弟弟妹妹赌钱!” 许京墨本来想跟祁轩讲道理的,但看到陈春燕那个架势,他道理也来不及讲了,赶紧冲上来阻拦。 祁轩的护卫又不是死的,立刻就冒了头,祁轩却微微摇头,他们便缩了回去。 祁轩握住陈春燕的手腕,“你看清楚啊,没有赌钱。” 陈春燕转过头,确实没在桌上看到钱,只看到了几个大红枣。 赌……枣? 她怒气一点没减,“我管你赌什么,只要是赌就不对!不管赌什么,都是一样的性质,哪怕你赌坨狗屎,都不准带着我弟弟和连儿!” 祁轩没憋住突然笑了,他心说,我是疯了么,我去赌一坨狗屎。 陈春燕更气了,“你还笑,你还有脸笑!” 祁轩收了笑容,哎哟一声,“我的伤好像被扯到了。” 许京墨赶紧拉开陈春燕,扶着祁轩往里走,“裂开了吗?” 第194章 背对着陈春燕,祁轩笑嘻嘻地朝许京墨挤眼睛。 许京墨叹气摇头,“今天的事情,你做得确实不对。” 祁轩不以为意,“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他的朋友里,没有哪个不会玩儿的,就算不是比大小,斗蛐蛐、斗鸡、斗狗,也都是玩儿的,也没见谁就长得多歪了。 要是平时什么都没有见识过,骤然被人引.诱,那才容易成瘾上钩,无法自拔。 许京墨停步,郑重地看着祁轩,“我们的家庭背景不一样,对于后辈的教育自然也就不一样,你家的教育方式不一定适合我家的孩子,还请祁公子你今后谨言慎行,不要教坏了我家的小孩。” 祁轩颇不认同,“现在把他们护得太好,等他们长大了,骤然要接触世间灰的、黑的事,他们适应得了吗?还不如趁现在,一点一点将那些东西展现给他们看,好叫他们别活得太天真,也能少走些弯路,少吃些亏。” 许京墨哑然失笑,“我们这种小地方,哪来那么多灰的、黑的事啊。” 祁轩靠着墙而战,面对着许京墨,“就拿最简单的说,城里的老太太、太太,一天日子那么长,除了管家,还会做什么事情呢?那自然是聊吃、聊穿以及打叶子牌了,如果你妹妹会叶子牌,将来嫁人了,不是能更快融入进新的环境么。可要是别人叫她玩儿什么她都不会,几次下来,人家还叫她吗,不会!久而久之,她就被孤立起来了。” 祁轩这话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许京墨看着祁轩不说话了。 祁轩知道陈春燕也站在门口听,他就有几分得意,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得意些什么。 陈春燕凉凉笑了,“阿墨哥,你少听他偷换概念,叶子牌和赌大小能一样么,赌坊才赌大小呢!祁公子怕是出身勋贵世家吧,您那一套不适合我们准备走耕读传家路子的人家,请您还是收起来吧。” 陈春燕一语道破天机。 许京墨恍然回神,他刚刚差一点就被忽悠进去了。 祁轩被人道破身份,表情变得冷漠而严肃。 陈春燕:“您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从小会斗鸡、斗狗、斗蛐蛐的,除了勋贵子弟,也没别人了。你们走的是恩荫的路子,不需要会多少东西,只要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即可,没有课业的压力,只要不玩儿出人命,自然就不算大事。 “但耕读传家的子弟,要读四书五经,要会作八股文章,要会投人所好,要会攀关系联络感情,哪有那么多时间用来玩儿?童生是那么好考的吗?六十几岁考不过的,也大有人在,您可行行好,千万别带着我们家小六玩儿了。” 一个乡下丫头,竟然能把勋贵的路子和文官的路子看得这么透着,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 祁轩当下朝陈春燕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姑娘教训得是,在下再也不会胡乱做主了。” 陈春燕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她转头对许京墨说:“阿墨哥,不是要进山么,赶紧的吧,中午还得赶回来吃饭。” 第195章 祁轩有些犹豫。 虽然说之前陈春燕答应了带他出去透气,但现在他办错了事,又有些不好意思跟着去了。 陈春燕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过头说:“你不是要一起去么,跟上啊,难不成还要等我求你去?” 祁轩算是发现了,陈春燕只要想讽刺他的时候才会用“您”。 他摸摸鼻子,捂着肚子跟上。 到底做错了事,他没好意思让傻大哥背,而是叫来了两名护卫,让两人换着背他。 上山还是挺危险的,陈春燕便吩咐陈修言,“带着哥去阿爹那里,你也跟连儿一起去玩,中午再带连儿一起回家吃饭。” 祁轩听了便眼珠一转道:“今天中午在你家吃饭啊,吃什么,好吃吗?” 陈春燕微微一笑,说:“没你的份。” 祁轩便不乐意了,“你怎么还记仇啊。” 陈春燕翻着白眼说:“即便你去了,也只能看,你是伤患,得忌口。” 祁轩还没有反驳,许京墨倒先开了口,“受了伤的人不能吃那些东西吗?” 陈春燕下意识回答:“不是啊,但不是要忌口辛辣吗?” 许京墨:“对。” 辛辣可不是专指辣椒,就连葱姜蒜也算是辛辣队伍中的一员,今天中午的三个菜,每一种里都要加姜蒜,祁轩是无缘了。 “……”祁轩,“吃了会死吗?” 许京墨:“这倒不会。” 祁轩:“那就吃了再说。” 许京墨:“……” 陈春燕又笑了,“你知道今天中午吃什么吗,你就这么积极。我告诉你啊,今天中午吃猪大肠,知道猪大肠是什么吗?是猪装屎的部位,你还吃?” 祁轩、许京墨、许连翘、陈修言同时惊恐地看着陈春燕。 您是认真的吗? 您要这样说,中午的菜您就得一个人吃完了啊。 陈春燕:“……” 倒是祁轩想得开,“管它是哪个部位,你能吃,我就能吃。” 行行行,您厉害,吃吧,吃吧。 陈春燕无话可说。 在岔道口与陈修言三人分开,他们往山上走,陈修言三人往荒地走。 刚刚上山,陈春燕就戳了小可爱:帮我看看附近有什么野菜。 陈春燕话音刚落,她眼前就出现了一幅透明度极高的地图,凡是有能采摘的野菜,都被标注在图上,她往前走,她与野菜之间的距离也在缩短。 她明白了,这幅图就相当于玩游戏时的小地图,她立时便笑了。 祁轩一直注意着陈春燕,当下便问:“你笑什么?” 陈春燕没有理会祁轩,而是对许京墨说:“阿墨哥,前面有一丛山药,我们可以挖来吃,这几天正好,再晚山药就要发芽了。” 许京墨:“你认识山药?” 陈春燕点头,“认识。” 最熟的算是铁棍山药了吧,炖排骨超好吃,如果能加几截水果玉米,那就更好吃了。 许京墨:“行,我们一起去瞧瞧。” 祁轩忍不住道:“那谁,我在跟你说话。” 陈春燕脑袋都疼了,“但我今天真的很不想理你,你怎么没点自觉。” 听到这话祁轩心里不太舒服,“我把你当朋友,你这样说话,太伤人心了吧。” 第196章 一个不像是有玻璃心的人忽然说出这么软弱的话,陈春燕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来。 “你,你把我当什么玩意儿?” 祁轩非常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再表现得这么傻,我会后悔把你当朋友的。” 陈春燕看着祁轩,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发现很多可以吃的野菜。” 祁轩被陈春燕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一愣,陈春燕都转身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陈春燕这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嘁,看到点野菜就笑成这样么。 侍卫偏头看向祁轩,总觉得大公子有点不正常。 许京墨先将山药这个时节的模样画了下来,才和陈春燕一起拔山药。 山药吃的就是根,而不是叶子,所以在拔的时候他们很小心,以免将山药拔断了。 许京墨:“燕儿,拔两根就够吃了。” 陈春燕摇摇头,“我把这些拔回去种,这个时候正好,种下去,再过几天就该发芽了。” 许京墨听了,便蹲下继续帮忙。 陈春燕还是有分寸的,并没有将这一片山药一网打尽,她还留了一些,至少从地图上看,标注着山药的图标还在。 他们继续往前走,许京墨看到药材便画下来,是以行进速度并不算快。 哎,我看见了什么?! 陈春燕兴奋起来,往前跑,扑向一棵不算高的树。 许京墨手里拿着笔,伸手抓陈春燕,却没有抓住。 “别乱跑,当心摔倒。” 陈春燕指着那棵树,“这个,好东西啊。” 那棵树十分不起眼,要是陈春燕没有小可爱这个系统帮忙作弊,她也认不出来。 许京墨:“那是什么?” 陈春燕:“这叫蓝莓,对眼睛好,而且可以延缓老年人记忆衰退,可以辅助治疗心疾和消渴症。” 许京墨忽然想起了刘达能,刘达能也有心疾,他便问:“这种果子什么时候成熟?” 陈春燕想了想:“六七八九月吧。” 跨度四个月吗? 这种果子真是神奇。 许京墨伸手摸了摸树。 陈春燕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不是说四个月都有得吃,是我记不太清具体是哪个月了,所以六七八九月都有可能。到成熟期时,只能每个月都来看看了。” 她说完,歪着脑袋,踮着脚往前面看,“阿墨哥你看,那是不是枸杞?” 前面那一丛长着棘刺的,姿态不太友好的植物,不是枸杞又是什么,只是现在枸杞才开始抽芽。 许京墨笑着说:“今天运气真好,这都给我们遇上了。” 他说完就盘膝坐在地上开始画起了枸杞来。 陈春燕倒是不客气,拿着剪刀就去剪了几根粗壮的枝条。 许京墨提醒:“枸杞可食用的部分是果实和根皮,你剪枝条做什么?” 陈春燕笑眯了眼,“当然是种啊!” 这已经是陈春燕今天第二次提到要种植药材了。 许京墨来了兴趣,就他知道的来说,采药人都是按照季节进山采集药材,简单处理后再卖给收药的商人,商人再卖给药铺。 还没听说过谁能种植药材。 “你会种药材?这个怎么种?” 陈春燕挠挠头,“我也没种过,所以才要试啊。” 第197章 陈春燕:“我们的先祖最开始时不也不会种菜么,也是后来才慢慢摸索出来的啊,你看现在不还有很多瓜果蔬菜也还在试种阶段么!菜能够试种,药自然也能!” 许京墨收了纸笔,走到陈春燕身边,“我来帮忙。” 陈春燕刚才戳过小可爱,询问了扦插枸杞的方法,只不过小可爱说的一个很重要的步骤,她根本达不到。 小可爱说要在枝条末端涂抹生根粉…… 神特么生根粉啊,这年头要是有生根粉还有什么是插不活的啊! 不过没有生根粉也没有关系,根据陈春燕多年的种花经验,基本上把植物插水里都能生根,插绿萝,绿萝生了根,她才移栽,多肉就更不用说了,她用土种反而死,直接种水里还活得好好的,什么长寿花,什么薄荷,她全插水里活的。 既然如此枸杞也先插水里让它生根吧。 她指着枝条说:“挑这种单株的,剪三寸到四寸长就行,上面保留四、五片小叶,如果有花骨朵,记得摘掉,拿回去之后先插水里让它生根。” 许京墨有些疑惑,“插水里?能行吗?” 陈春燕:“试试吧,谁知道呢?不行明年换种方法再来。” 许京墨:“今年为什么不试试其他方法呢?” 陈春燕转过头,看着许京墨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因为我还没有想到其他方法。” 噗! 祁轩没绷住笑出了声。 他见陈春燕瞪来,赶紧收了笑容。 许京墨无奈地笑了笑,行吧,没有其他方法那就暂且试试燕儿的吧。 陈春燕将枝条用草捆了,放进背上背着的兜兜里,一转头却见许京墨那边已经积赞了一堆枝条了。 陈春燕赶紧拦他,“阿墨哥行了,咱们也要不了这么多啊。” 许京墨:“这样种枸杞有多少能活,咱们也不知道,有备无患嘛。” 陈春燕嘴角抽抽,“万一活了一大半,我家也没那么多地用来种它呀!” 她刚才准备种枸杞,一来枸杞是药,可以卖钱,而来是因为枸杞上长着许多刺,用来护院最好不过了,她便准备绕着院墙种一圈。 小可爱说枸杞的根系很发达,那么每一株的间隔就不能太近,不然就长不好了,最好间隔1.4*2米。 陈春燕估摸着这是大面积枸杞田的间隔方法,毕竟纵横都得拉开间距,但她那个就不必了,直接间隔两米就好。 她那个新家的院子才多大啊,用不了这么老些枸杞。 许京墨:“要不我也买点地来种枸杞。” 陈春燕伸手覆盖在许京墨额头上,“阿墨哥,你要清醒啊,你又不是一辈子住在乡下,买地种药谁帮你照顾啊!” 许京墨脸一红,没再提买地的事情。 祁轩眸光深沉地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突然道:“我买几亩地,你帮我种药材,成吗?” 我疯了吗? 傻子都知道体力劳动是最不值钱的! 陈春燕哼声道:“我买地,种了药材卖给你啊!” 祁轩笑了起来,“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陈春燕:“……” 怎么感觉这人就在这里等着她似的! 第198章 祁轩拿出玉佩,递给陈春燕。 那个玉佩陈春燕可熟悉了,就是之前祁轩为了抵债要给她的,最后却被许京墨给退了回去。 “永泰车马行,你知道的,你地里产出了药材,或者找到了比较好的药材,都可以送到永泰车马行去,我会提前吩咐他们,货到了就付款。” 护卫讶然,“公子。” 祁轩阻止护卫,他笑着说:“怎么,不敢接?” 陈春燕笑道:“我有什么不敢接的!只是普通的买卖而已,我又不作奸犯科。” 她怕玉佩丢了要赔,便将玉佩挂在脖子上,贴身放好。 看到她这个举动,祁轩莫名勾了勾唇。 陈春燕摸着下巴说:“既然大家是合作关系了,那我托你找几种植物,你能帮忙吗?” 祁轩非常爽快,“当然!我们是朋友。” 这可是你说的! 一天是朋友,一辈子是朋友,你以后可别后悔。 陈春燕取过许京墨的笔,在纸上刷刷地勾画起来,不一会儿便勾勒出了一个简笔画的辣椒。 “这种植物不管是长是短是胖是瘦是红是绿,只要是样子差不多的,我都要。” 她低下头,又笔走龙蛇起来,不一会儿,玉米便跃然纸上,从种在地里的,到掰下来没剥皮的,再到剥了皮的,一连画了三幅,还画了箭头,可以说是非常清楚明白了。 她把纸递给祁轩,继续画起来,这一次,她画的是番茄,也是连植株带果子都画得很清楚,旁边还标注了没成熟时果子是青的,成熟后果子是红的,一捏就烂。 紧接着她便画了土豆和红薯,她把纸全都递给了祁轩。 “除了这些罕见的植物,如果你去别的地方,能给我送些小麦、水稻这些常见的种子,我也会感谢你。我会更努力地帮你种药哟。” 陈春燕要的前几种植物这里都没有,他能够理解,没有嘛,只要种出来就是高价,但小麦水稻种子哪里都能买到,陈春燕拿来干嘛。 祁轩:“你就在附近买,不是更省事?” 陈春燕:“这事儿吧,我只是初步的想法,还没有做成,等我做成了,我再告诉你。反正你能弄到的种子,如果方便,都请给我来一份。” 嘿嘿,未来的杂交水稻之母,就是我了。 当然了,她也就是想想。 她想让水稻和小麦增产,抗病虫害能力和抗旱能力增加,这倒是真的,这年头的土地产量也太低了! 祁轩:“你要这么多东西,那你可得准备好银子。” 陈春燕睁大了眼睛,“我救了你一命,你竟然跟我谈钱?” 祁轩摸摸鼻子,笑了,“行吧。” 陈春燕:“你放心好了,你找来了那些东西,等收获了,我第一个送去给你尝。” 祁轩:“这可是你说的!” 陈春燕郑重点头,“我说的。” 许京墨拿回笔,继续画枸杞。 因为许京墨边走边画,一上午,他们并没有深入多远就回返了,比他们预计的下山时间早一些。 下山时,许京墨突然问:“明天是赶集日对吗?” 陈春燕立刻想到许京墨要去集市坐诊,“对,明天早上还是那个时间出发吗?要我联系二狗子吗?” 第199章 附近村镇约定俗成的赶集地点有些远,靠两条腿走,也挺费劲的,但总是麻烦二狗子也不好。 许京墨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太麻烦他了。” 祁轩问:“你们去哪儿?” 陈春燕答:“去赶集。” 祁轩有些不解,“你们去赶集去就行啊,为什么要找那什么二狗子?” 陈春燕拍拍祁轩的胳膊,“他家有牛车啊轩哥。” 祁轩学着陈春燕的样子,拍拍她的胳膊,“你家有马车啊燕儿妹。” “我家……”陈春燕说完立刻反应过来,“真的吗?” 祁轩点头,“我已经让人给永泰车马行的人带话了,今天就会把车送来,给你挑了一批两三岁正年富力强的马。” 陈春燕笑容非常灿烂,“哎,我发现你这人其实还行,至少特别讲信用,你这朋友我交了。” 祁轩虎着脸说:“你确定是因为我讲信用,而不是因为我出手特别大方才要跟我做朋友的。” 陈春燕:“……” 瞧不起谁! 祁轩见陈春燕被噎住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陈春燕告诉自己,看在马车的份上,以及未来可能会到手的无数种子和植株的份上,不跟这个人计较。 一行人下了山,祁轩就吩咐护卫守在外面即可,他与许京墨和陈春燕一同进了陈家的门。 陈春燕带着两人去了西屋,西屋里只有傻二哥在。 “你们先坐,我去后面瞧瞧。” 许京墨挽起袖子就要跟上。 陈春燕道:“阿墨哥你老实坐着就行,你也不会,别添乱。” 燕儿娘还在地里没有回来,只有秋儿一个人在做饭。 陈谷秋将菜都洗净准备好了,豌豆粉也调好了,火上正蒸着东西。 陈谷秋一见陈春燕立刻道:“姐,我今天做了菜包子,你等会儿尝尝好吃不好吃。” 陈春燕解下腰间的兜兜,笑道:“你做的东西都好吃。来,舀点水给我洗手,我准备做菜了。” 陈谷秋便依言舀出水来给陈春燕冲手。 陈春燕甩干水,捞出猪肝,“再帮我冲冲水,一点一点倒啊。” 陈谷秋慢慢倒水,陈春燕就便拍边洗猪肝,等到差不多了,才让陈谷秋停下。 她将猪肝切片用碗装好,又洗干净葱姜蒜,姜蒜切片放进碗里备用,葱切段,放进另外一个碗里备用。 她取出两根山药,吩咐陈谷秋,“舀半碗水进这个碗。” 她头也没抬,专注削山药,她可不敢用手直接碰削好的山药,都是削一段切一段进水里,山药上面那黏糊糊的水不是那么好碰的,她碰了手会痒。 切好山药,她便开始找肚条。 “哎,肚条呢?” 陈谷秋立刻指着地上的锅,“阿娘怕来不及,她出门前煮过一阵,她说她回来热一热,再加菜就能吃了。” 给李翠芬同志点赞。 陈春燕取过筷子去戳了戳肚条,确实是差不多软烂了的,她便将锅放到火上,等水开了,她便将山药捞出来丢进锅里。 那边包子蒸好了,陈谷秋将包子捡到盆里,再用另外一个盆盖住。 “姐,我感觉家里的东西还是不够用,还得再去买些碗筷回来。” 说起这个……“当真,你还得去借点碗筷回来,家里来客人了。” 第200章 陈春燕事情一多,就容易忘事,她也不是超人,这是很正常的,上一次去赶集之前她还想着要置办些碗筷,到了地方却忘记了。 她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明天一定要记得买锅碗瓢盆,才作罢。 陈谷秋去借碗筷去了。 陈春燕就把大碗里的肥肠夹出来切成段,再将蒜苗也切成段。 她把锅里蒸包子的水倒了,又用清水涮了涮,放到火上烤干了水,倒了一点点豆油,先将姜蒜煸香,再倒入肥肠,一起炒,接着是蒜苗的头,也就是白色的那一部分,炒了一会儿,再加入叶子一起炒,然后用盐调味。 只可惜啊,现在还没有豆瓣,要是有豆瓣,加点豆瓣会更香。 所以土豆、玉米、番茄也就罢了,辣椒可千万要被找到啊! 陈春燕有提前让燕儿娘煮好,肥肠汤已经留起来煮豌豆粉了,是以稍微煸炒一下,蒜苗熟了,就可以起锅了。 前院歪靠在炕几上的祁轩忽然动了动,“什么东西,好香啊。” 他捂着肚子站起来,循着香味找到了后院,就看到一大盆肥肠。 祁轩:“哎,朋友,我能尝一个吗?” 陈春燕正在洗锅,头也不回地答:“尝吧。” 反正也多,也不怕祁轩尝。 祁轩左右看了看,找到放筷子的地方,拿了一双筷子出来,毫不客气挑了一块看上去最大的肥肠,吹了两口气,便塞进了嘴巴里。 这口感……没有尝明白,再尝一口。 哦,绵软中带着一丝较劲,还有点什么呢,再尝一口。 …… 陈春燕洗好了锅,放到火上烤着,她转身将肥肠汤倒进了锅里,开了就可以下豌豆粉了。 她等的也是无聊,准备先把要送到工地去的饭菜装好,就看到那一大盆非常已经非常明显的缺了一小块了。 说好的尝一个呢? 陈春燕夺了祁轩的筷子,“你差不多行了,你这么吃下去,待会儿就不好看了。” 祁轩:“有什么不好看的,反正吃进肚子都一个样。” 陈春燕拍着祁轩的胳膊说:“真这么好吃吗?” 祁轩砸吧着嘴说:“还不错。” 陈春燕笑了,“我能让这道菜更好吃,不过需要我之前给你花的那种名为辣椒的植物,朋友,抓紧找吧。” 祁轩怀疑地看着陈春燕,“这儿都没有这种植物,你怎么吃过,还知道很好吃的?” 陈春燕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我虽然是乡下人,但并不代表就没有见识,我们这儿经常也有行商过来的好么,看我可爱,给了我两根,我当时吃了,忘记留种,现在想想十分遗憾啊。” 祁轩趁着陈春燕说话的空当,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肠塞进嘴里,然后转身就走,“我知道了,帮你找东西的事我会上心。” 陈春燕分装好肥肠,陈修言就带着许连翘回来了。 陈春燕毫不客气指使两个人办事,“帮我把午饭送到工地,你们就可以回来准备吃饭了。” 工地管的午餐其实就是窝头和咸菜,今天的肥肠算是额外的东西。 她拿出两个竹篮,把陈谷秋包的菜包子分装了足够多的进去,又将肥肠装进了另一个竹篮里。 第201章 陈修言和许连翘一人提着一个篮子又出了门。 陈春燕拿出还是粉末状的豌豆粉,加了一点再碗里,加水搅匀备用。 她等了一会儿,陈谷秋就提着个篮子回来了。 陈谷秋:“姐,我借了碗筷和盘子,你看够用吗?” 陈春燕数了一下,点头,“刚好可以坐两桌。” 她把碗盘清洗干净,把肥肠分两个盘子装了,她想了想,又把两个盘子里的肥肠匀了点到碗里。 陈春燕指着一盘肥肠说:“端一盘去西屋。” 陈谷秋答应一声,便端着盘子去了西屋。 祁轩以为是陈春燕来了,便懒着声音打趣,“终于舍得上菜了?” 陈谷秋看到是一位比年画上还俊俏的小公子打趣她,她的脸瞬间就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放在盘子就走了。 祁轩知道自己闯祸了,摸摸鼻子,也不大自在,“你怎么没说她还有个妹妹?” 许京墨掀起眼皮看了祁轩一眼,什么都没说。 讲道理啊,陈春燕家的情况跟祁轩说得着么,就祁轩现在知道的,还是从许连翘那个没心眼儿的人嘴里诈出来的呢! 陈春燕倒了点豆油进锅里,刚把姜蒜炒香,就看到陈谷秋像被什么追似的跑了过来,虽然一直低着脑袋,耳朵却红透了。 烧柴啊,又不能说关了火,聊会儿天再继续炒,她只能一边倒莲白一边问:“咋啦,谁欺负你啦?” 陈谷秋已经冷静了下来,“阿姐,阿姐怎么没说,没说……” 陈春燕疑惑:“没说什么?” 陈谷秋说不出话了,陈春燕刚才说过家里来了客人,只是没说来的客人长得这么好看! 陈谷秋摇头:“没什么!算算时间,阿爹阿娘他们也快回来了吧。我先把菜包端过去,哦,还有汤!” 陈春燕翻炒着莲白,也没空深究陈谷秋的态度,便道:“我刚才忘记给肚条放葱花了,你顺手撒点。” 陈谷秋如蒙大赦:“哎!” 她舀了两碗肚条汤出来,一碗留在了后院,一碗端去了西屋。 这一次再去,祁轩已经坐得板板正正了,他也怕再闹乌龙,听到脚步声先看人,见又是陈谷秋,便保持着正经人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陈谷秋再来,这回端的却是一碗大包子。 再过了一会儿,陈谷秋又端来一盘炒的猪肝。 院子里响起说话的声音,那是燕儿爹娘带着陈修言、傻大哥和许连翘回来了。 陈春燕招呼他们去洗手。 又等了一会儿,燕儿爹便领着陈修言和傻大哥进了西屋。 燕儿爹:“我家没什么规矩,来了就当是自己家里,不用这么拘谨。” 祁轩摸摸鼻子,不拘谨不行啊,不拘谨刚才不就闹出了乌龙么。 燕儿爹:“动筷吧,燕儿说,猪肝凉了就不好吃了,现在吃正好。” 祁轩立刻意识到,其他人不会上桌了,当时就有些悻悻然。 后院,燕儿娘也招呼许连翘多吃点。 “你爱吃什么别客气,自己夹,就当这里是自己家。” 许连翘:“我不会客气的。” 陈春燕拿着碗,先给后院的人,一人舀了一碗非常豌豆粉汤,才端着锅,往西屋走。 第202章 陈春燕两手端着锅,走得慢,走到西屋时,胳膊已经酸了。 她把锅放到地上,先揉了揉胳膊,才直起腰向炕上的众人看去。 陈修言已经滑下了炕,先将许京墨的碗递到陈春燕的面前。 陈春燕给了陈修言一个赞许的眼神,先给许京墨舀了一碗豌豆粉,陈修言把豌豆粉端给许京墨,又把祁轩的碗递给陈春燕。 祁轩弯腰看着陈修言,“为什么先是他,才是我,我明明坐在外面这一侧。” 陈修言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他当即挠挠头,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舀好了豌豆粉,亲自给祁轩放到桌上,“您可真本事,为难一个小孩。” 祁轩就笑了,修长的手指一转,勾住了陈春燕的衣袖,“肥肠太少了,不够吃。” 陈春燕狠狠瞪了祁轩一眼,收回手,“谁还能把肥肠当饭吃!” 燕儿爹老老实实地道:“没事,你吃,我让给你吃。” 祁轩大囧,连连摆手,“不不不,您也吃,我就是开玩笑的。” 陈春燕:“无聊。” 陈修言继续递碗,陈春燕继续舀豌豆粉。 轮到傻大哥和傻二哥时,陈春燕没有给二人舀汤,只舀了干货,她怕那二位端不稳碗,再烫着自己。 每个人都有一碗后,她把锅端到了三尺外的八仙桌上。 “锅我就放这儿了,谁不够,自己添。” 她交代完,也跑了。 再不去后院,猪肝该不好吃了。 隔着老远,她就看到一个空位上放着一个碗,碗已经快被装满了,而许连翘小朋友,还在给那个碗夹菜。 “这个真好吃,我以前从来没吃过。” 陈谷秋帮许连翘擦擦脸颊,“我们以前也没吃过,还是姐想出来的,还是……” 陈春燕本能地觉得接下来的话题有些危险,便打断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以后变着花样做着吃也方便。” 许连翘立刻指着自己,“你吃的时候记得叫我。” 陈春燕:“好!” 燕儿娘并三个小姑娘吃得非常开心,“猪下水能吃,那羊下水和牛下水能吃吗?” 羊杂做汤,牛杂做火锅啊,特别棒。 陈春燕:“当然能,但这些东西不好找吧?” 燕儿娘:“牛杂不好找,这边基本上没人家杀牛,但羊杂好找,你大姑那边多得是。” 陈春燕:“谁要去大姑那边么?我们也牵几头羊和牛回来养啊。” 别的不说,冬天太适合吃牛羊了,想起来,陈春燕就流口水。 燕儿娘:“没人去,咱们自己不能去么,那可是你亲大姑。” 电光火石间,陈春燕便想到件事,她本来就准备支开爹娘,不让爹娘给陈冬梅送亲,这下好了,天上掉下来的理由。 陈春燕道:“阿娘,我跟你说,咱们家种地,其实提供不了小六今后读书的花销,您也知道,读书要赶考,路费、食宿费,还有买书本的费用,都是一大笔钱。咱们家现在就得开始存钱。您如果要去大姑那里,就帮忙打听一下哪儿有卖奶牛的,我知道一些吃食的做法,都得用牛奶。您想啊,卖吃食,肯定比种地赚钱啊。” 第203章 燕儿娘沉默了,开始担心暂时看不见的未来。 许连翘却在旁边附和,“婶儿,我跟你说,真是的,考科举最花钱了。燕儿姐说的那些还好,但很多时候还得去参加这个诗会那个学会,都是花钱的地方,如果不去,就会被人排挤,将来就算考上了,也不会混得很好。您可别不当真啊,我都是听县里的那些大姐姐说的,有的家里为了供儿子读书,连女儿的嫁妆都拿不出来了呢!” 燕儿娘瞬间下定了决心,“好,我明天就去你大姑家!” 陈春燕便道:“阿娘,你去之后不要忙着做决定,不管是买羊,买耕地的牛,还是奶牛,我们都得挑强壮的,我们家的钱一共就这么多,买回来的牛羊死一只,对我们都是大打击,您说是不是?” 燕儿娘更觉得糟心了,“是啊,谁说不是呢?” 陈春燕继续引导:“所以啊,您就得慢慢挑,好好对比,谁家的羊好,咱们买谁家的,谁家的牛好,咱们买谁家的,不要着急,买了后悔可不行。” 燕儿娘:“那我可得去不少天。” 陈春燕笑了,“外面的事情有我,家里的事情有秋儿,工地的事情有阿爹,您怕什么?” 说的也是…… 燕儿娘忽然觉得这么说起来,她又好像有些没用。 陈春燕继续道:“等房子盖好了,我让阿爹去接您。” 燕儿娘便点了点头,“行。” 忽悠完燕儿娘,陈春燕便去水培枸杞枝条了。 家里也没有花瓶之类的东西,她索性拿出个罐子,装上水,把所有枸杞枝条全放了进去。 她看了一眼,水好像有点多,她又倒了点出去,才将罐子放到茅屋里,可以晒到散光的地方。 根据她的经验,暴晒肯定不行,还没长出根呢,就被晒死了。可是一点没有太阳也不行,植物嘛,还是需要光合作用的,而散光就是最合适的。 至于山药……她看了看兜兜,暂时还没地方种,先放这儿吧,发了芽再种地里去。 她以前买的山药,放家里太久不吃,也会发芽,所以她也不担心山药放在地上会死掉。 陈谷秋:“姐,东屋的人回来了,正屋应该要开饭了。” 陈春燕擦干净手,“我去叫阿墨哥他们离开,你算着时间,等他们开饭的时候把菜给爷送过去,我可不想听见奶的骂声。” 陈谷秋:“哎,我知道了。” 陈春燕便小跑着到了西屋,笑嘻嘻道:“阿墨哥,你休息好没有呀?” 许京墨正跟燕儿爹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燕儿爹兴致非常高,反观许京墨已经聊得满头是汗了。 许京墨立刻起身,“休息好了,走吧。” 祁轩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春燕,小声说:“你阿爹真有趣。” 陈春燕没理会祁轩,她听得出祁轩这话并不是纯粹的好话。 他们出门时,东屋的人正好进正屋,刚好与他们错过。 不打照面就最好了。 陈春燕扬声道:“连儿,走了。” 许连翘哒哒哒跑出来,“我不回去了,我下午还跟小六玩儿。” 陈春燕:“不行。” 许连翘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陈春燕:“因为你还要碾药。” 许连翘:“……” 许京墨无声地笑了起来。 第204章 整个下午,陈春燕和许连翘都处在暗无天日的碾药工作当中。 许京墨偶尔抽背陈春燕,陈春燕休息的时候,他就给陈春燕讲解新的知识,而他自己则在整理早上进山的收获。 一下午很快过去,陈春燕也要告辞离开了。 祁轩却神神秘秘地叫住了陈春燕,“你跟我来。” 陈春燕揉着脖子说:“马车来了?” 祁轩脊背一僵,“你这个样子,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一猜就猜中他要干什么了,他不要面子的吗?而且收到礼物不表现出兴奋的情绪,送礼的人很没有成就感啊! 陈春燕看傻子一样看着祁轩,“这位朋友,我如果连这都猜不到,我也太傻了吧,你今天不是说永泰车行的人要送马车过来么?” 祁轩一愣,忽然响了起来,他确实说过。 先前车行的伙计跑来告诉他马车送到了,他还憋着劲想看陈春燕惊喜的表情呢! 结果……是他想多了。 陈春燕突然加快脚步向前冲,跑过去摸了摸马鬃,马惊地移动了两步,好在被伙计给按住了。 马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肌肉线条流畅,就算不是良驹,也是非常不错的了。 祁轩看着陈春燕的表情,终于满足地笑了,“算你有点眼光,知道这是好马,这可是我专程吩咐他们送来的,耐力最好的马,你这边要的就是耐力,不是速度嘛。” 邀功邀得这么明显,陈春燕是傻子才听不出来。 她笑着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祁轩捏着下巴,“你这个乡下丫头吃过什么啊,能做什么好吃的给我吃?” 瞧不起谁?! 呵呵,上辈子姐姐坐在家里就能吃到大江南北的美食好么? 陈春燕:“你点啊,只要提供原材料,我什么都给你做得出来。” 祁轩来了兴趣,“喝!口气这么大。做菜呢,最难的是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最可口的美味,我就点你们这里最常见的东西,你给我做出不一样的东西来。” 陈春燕:“比如呢?” 祁轩摸摸鼻子,“就不比如了,你自由发挥吧,只要做出来了,我再送你一样东西。” 陈春燕:“比如呢?” 祁轩一巴掌拍在陈春燕脑袋上,“你现在还没做出来,倒先打听起东西来了,做出来再说吧,总之亏不了你。” 陈春燕眼珠一转说:“我可以告诉你,我准备做什么,作为交换,你告诉我,你准备送我什么吧。” 祁轩刚才就是随口一说,实在没想好要送陈春燕什么东西,他想了想说:“树大招风,你听说过吗?你们家现在倒是没人觊觎,但我看你这个样子,明显是想扩大收入的,如果没人给你当后台,你很快就会见识到什么叫破家的县令和灭门的知府了?” 陈春燕:“那你是准备给我当后台咯?” 祁轩:“不是不可以啊,但你做的东西得让我满意,而且得是我想吃的时候就能吃到的。” 陈春燕伸出小手指,“一言为定。” 祁轩凑近看着她的小手指,“你这是做什么?” 陈春燕抓着祁轩的手指勾了勾,“好了,一言为定了。” 第205章 还是个孩子啊,这么孩子气! 祁轩收回手,背到身后,“行了,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准备做什么。” 陈春燕:“馒头。” 祁轩愕然,“这么简单的东西,你想做出花样?” 陈春燕点点头,“你明天就知道了。” 她走过去牵住马的缰绳,摸着马的脑袋说:“小乖乖,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你要乖乖的哦,姐姐会对你好的。” 祁轩按住马车,“你是谁姐姐呢?她已经成年了,你还早着!” 陈春燕:“松手,我要回家吃饭了。” 祁轩靠到她身边,“我去你家吃。” 陈春燕:“我们家今天晚上吃得肯定还不如这边,你去只能跟着吃窝头,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 说到这里,好像也没有其他理由继续拉着陈春燕说话了,祁轩只能退开一步。 陈春燕都要走出门了,祁轩还在后面提醒,“记得明天给我做馒头!” 陈春燕头也不回,“知道了。” 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护卫唰地出现在祁轩身边,他恭敬地道:“公子,属下斗胆提醒您一句,您这样做是不对的,她一个乡下丫头,粗俗不堪,连给您做侍妾的资格都没有,您还是别跟她走得太近为好。” 祁轩的气势骤然冷清下来,“我的事也是你能够置喙的?” 护卫:“属下不敢,属下只是片刻不敢忘记夫人的叮嘱。” 祁轩冷笑,“你这么我母亲的听话,就回去伺候她好了。” 护卫蹙起眉头,“公子!” 祁轩骤然出手,抽出了护卫的刀架在护卫的脖子上,“我遇袭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濒死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现在天下太平了,你们倒跳出来指手画脚了,你们就这点本事?” 他一甩手,长刀就被钉入了地底。 “我不喜欢你的态度,即便我不要她,也是我的事,容不得别人说半句。” 护卫松了一口气,只要您说不要就行,其他的都好商量。 陈春燕完全不知道自己被鄙视了,她开开心心地拉着马车进了后门。 “哇,姐!” 陈春燕给马解了绳套,暂时将马安置在了草屋旁边。 “对啊,咱们也有马了。” 陈修言看得挪不开眼,“哪儿来的啊?” 陈春燕:“中午来的那个哥哥给的。” 陈修言又哇一声,“请他吃一顿饭,他就送咱家一匹马啊,咱们今后多请他吃饭吧,我们就发财了。” 陈春燕:“……” 那位大款虽然有钱,可也别把人当傻子整好么? 陈春燕侧着耳朵听前院的动静,问:“又吵吵啥呢?” 陈修言撇嘴,“奶骂陈二妞呢,都骂一下午了。” 张氏这位不骂人就不舒服斯基,在他们家分家出来之后,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她仅剩的那一个孙女上。 陈春燕:“发生什么事了?” 陈修言一听就乐了,乐了半天才说:“还不是中午那碗菜闹的。陈二妞现在是无法无天了,仗着自己快出嫁了,奶管不了她了,她一筷子一筷子夹菜,夹个不停,奶瞪了她几次都不管用,最后气得都开骂了,陈二妞吃得照样香,那一碗菜基本上都进了陈二妞的肚子,你说奶能不骂她么!” 第206章 一碗菜而已,至于吗?骂一下午了。 张氏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一碗菜,至于的。 陈春燕去前院的时候,张氏还在骂,叽叽咕咕的,声音含糊不清,骂了一下午了,应该也骂累了。 燕儿爹面色尴尬地站在西屋门口。 他看到陈春燕就像看了救星似的,赶紧朝陈春燕招手。 陈春燕不解地看着燕儿爹,燕儿爹这个样子,该不会异想天开到想让她进去劝张氏吧? 那可真是我勒个大草的。 她敢说,她进去了,张氏骂得更厉害…… 她加快步子走向燕儿爹,“阿爹,怎么了?” 燕儿爹用得救了的语气说:“你徐叔来了。” 徐叔就是徐方,土地买卖的中间人。 来就来了,燕儿爹这是干啥啊,弄得跟做贼似的,害得她都跟着紧张了一阵。 她给了燕儿爹一个请安心的神情,快步走进了屋,“徐叔,您来啦!” 徐方坐在炕上,也是坐得有些无奈,看到陈春燕,赶紧道:“你终于回来了,我说把东西给你阿爹就行,你阿爹非不敢收!你快来看看,红契白契都在这里,没问题的话,我要回家了。” 陈春燕没跟徐方客气,毕竟是第一次合作,双方都很陌生,有些东西该检查的还是要检查清楚。 她打开红契和白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便拿出余款递给徐方。 “这一次麻烦徐叔了。” 徐方摆手,“不麻烦,我吃的就是这行饭,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家里还等着我吃饭呐。” 陈春燕歉然道:“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让您等这么久。” 徐方:“没啥的,别送了,都别送了,就这么几步路,我一会儿就走回去了。” 陈春燕捏着红契和白契,看着燕儿爹真是哭笑不得。 这有什么不敢收的,就算手里没钱,收了之后马上叫小六或者秋儿去胡阿婆家喊她一声,她还能不赶快回来? 再退一步说,就算她当真走不开,回来不了,也可以把钱交给小六或者秋儿带回来。 她便说:“阿爹,以后如果有人找我,您直接让小六或者秋儿去找我,如果小六不在家,您就让秋儿领着大哥或者二哥去找我,别让客人多等。” 人家家里都是爹教娃,他们家可好,他们家是娃教爹。 燕儿爹却十分受教,连连应是,“我以后就晓得了,一定让他们去通知你,我今天不是怕我打扰到你么……你那边更重要啊。”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算是一件小事,处理不当,万一得罪了一个小人,说不定就要酿成大祸,做事还是周全些为好。 陈春燕道:“重要不重要的,阿爹你告诉我,我自己可以判断。” 燕儿爹摸摸鼻子不再多言。 陈春燕将两张契书叠好了,贴身放在腰兜里,明天赶集的时候得买个带锁的木匣子来装这东西了。 中午还剩了点菜,晚上就着窝头吃了,一家人说说话,便各自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轮到陈修言小朋友睡不着了,他一大早的就跑到后院来跟那匹大马讲话,就把陈春燕给讲醒了。 这样……真的不行啊。 第207章 人要是长期处在睡眠不足的状态是会短寿的。 陈春燕板了脸,撩开帘子出门,“陈修言,你睡不着么?” 陈修言听陈春燕叫了他大名,知道事情不妙了,他涎着脸说:“姐,我吵到你了么?” 陈春燕弹了陈修言一个脑瓜崩,“你以后再睡不着跑到这边来跟马聊天,我就把马养到你屋里。” 陈修言想也没想道:“好啊。” 陈春燕:“……” 对于陈修言这个回答,陈春燕也是服气的,这年头的男孩子对于马的喜爱,真是不下于她上辈子男人们对于车的追求。 既然这个威胁不到陈修言,她便换一种威胁方式,“你不怕这个,也行,你要是再吵醒我,我就把马卖掉!” 陈修言的脸立刻垮了,“姐,我再也不敢了,你千万别卖马啊,不卖马什么都好商量。” 陈春燕推开陈修言,先给枸杞换了水,才开始洗漱。 陈修言又趁机凑到陈春燕身边,“姐,你今天要去赶集是不是?你带我一个呗,求你了,我会乖乖的。” 陈春燕吐掉嘴里的水,“不行,小孩子去哪里不安全。” 陈修言不高兴了,“连儿不是小孩子么,她上次都去了。” 陈春燕捏捏陈修言的脸蛋,“她比你大。你要去赶集,过两年再说吧。” 陈修言不干了,“过两年她还是比我大啊,她永远都比我大。” 哈哈,陈修言小朋友竟然把陈春燕搪塞他的话听明白了。 陈春燕是准备过两年还拿许连翘比他大说事的。 过两年陈修言也才八岁,拐子要下手还是能下手,但只要过了十岁,拐子就不会下手了,十岁了很多事情都懂了,也不是那么好下手的了。 陈春燕又拍了陈修言脑门一下,“还学会跟姐撒泼了。” 陈修言从后面抱住陈春燕,“我不是撒泼,我就是想坐坐马车而已,顶多我跟去了我不下车,我就在车里看着你们,行不行?” 陈春燕看了陈修言一眼,“你只是想坐车?” 陈修言一个劲儿点头。 陈春燕:“这车我又不是天天用,停在家里时,你在上面睡觉都行。” “……”陈修言被噎个半死,“姐,停在家里,那不会动啊。” 刚才不是说只要坐车就行吗? 现在又需要动了? 陈春燕依然没有答应,“不可以的事情,并不是死缠着就会变成可以的,去洗漱。” 陈修言:“那我去学堂后,课业学得好,你可不可以奖励我去一次?” 陈春燕看着陈修言,“学习是为了你自己而学,不是为了我学,你学不好,吃亏的是你自己,你学好了,受益的也是你自己。学习是不能拿来讲条件的事情。” 陈修言失望得要死,嘟着嘴蹲到地上。 陈春燕:“我说了不允许你去集市,就是不允许。但我去给刘大官人家送蛋时,你可以跟着。” 陈修言又精神起来,“真的吗?” 陈春燕:“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修言:“那好,那我明天早点起来。” 听到这话,陈春燕就脑壳疼,“也别太早了,我已经两天没有睡好了。” 第208章 陈修言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陈春燕吃过早饭,拉着马车出了门。 她并不会赶车,是以她昨晚还是让人给二狗子带了话,请二狗子帮忙赶车。 二狗子从来没有赶过马车,能够赶一次马车非常兴奋,当时就答应了陈春燕的要求。 陈春燕把车拉出门外时,二狗子已经等在门口了。 陈春燕:“你来了咋不敲门?” 二狗子朝陈家大门方向看了一眼,“还是不了。” 陈春燕看到二狗子的眼神,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 魔鬼藏在细节中,现在又是他们大房分家出去另过的关键时刻,她可不想因为她忽略什么细节,而让这件事生出变故。 她立时便问:“咋啦?” 二狗子一脸为难。 陈春燕拍了二狗子一掌,“我们俩一起玩到大,你还怕我因为你说了陈家的人几句话就记恨你么,不会的!” 她敢说这话,一来是因为她很确定会做奇葩事的,绝对不是爹娘和弟弟妹妹,只有可能是正屋和东屋那群人;二来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真是他们大房的人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她也只会点对点找大房的人谈话,而不会怨怪二狗子。 二狗子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非常明显的嫌弃神情,“陈冬梅的脑子……”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是不是不太对劲?” 陈冬梅,又是陈冬梅! 老话说得好,要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陈冬梅现在的状态简直不能更符合这话了。 陈春燕清了清嗓子问:“她又咋啦?” 二狗子一听“又”字,便立刻猜到陈冬梅脑子不正常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心有余悸地说:“我阿娘隐约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每三天要一次蛋,但记得不是太真切了,她昨天就让我到你家来问问你,谁知道正好撞见陈冬梅…… “她硬是拉着我看她的镯子,还说像我这样的人,努力一辈子都没法给媳妇买一套首饰,还说了些非常难听的话。 “当时你奶正坐在屋里骂人,我不敢待得太久,怕你奶连我一起骂,就赶紧离开了。刚才我来的时候,本来是想敲门来着,刚凑到门边,就看到了一只眼睛,还吓了我好大一跳。我没看清是谁,不过多半又是陈冬梅。” 陈春燕听得额头冒汗。 周家那熊样还没被曝光出来,陈冬梅就这样了,要是东窗事发了,陈冬梅还不得上天啊。 陈冬梅一天天的,要是都这样,跟她住在一起的人,神经再粗怕也是受不了。 陈春燕摇着头说:“她跟你说话,你只当听不见就是了,她也拉着我看过那些镯子,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自己努力努力也能赚到。” 二狗子心情阴转晴,“就是,我闲了再去山上抓些兔子野鸡来卖。” 陈春燕立刻接口:“你要卖的话就卖给我吧。” 山上的走地鸡的品种明显优于家养的鸡,如果能用走地鸡改良一下家里的鸡的品种也好啊,等到下一代鸡孵化出来,说不定各方面品质都要上一层。 二狗子想了想道:“行,我卖一半给你。” 第209章 一半? 为什么是一半? 陈春燕坐到了马车上,“别一半啊,你买给别人多少钱,我就用多少钱收。” 二狗子坐到车辕上,一甩鞭,马车就朝胡阿婆家跑去。 “不是,我想学你,养一些兔子来卖。你说得对,不用羡慕别人有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我们自己也能赚到!我每天赚十文钱,一年半就能买一亩上等田。” 上等田也就是最好的良田,五两银子一亩。 这也是为什么那一片地荒了这么久都无人问津的原因,一亩良田才五两银子,家里如果有余钱,勒紧了裤腰带多存两年,也能买一亩良田,何必去买荒地,就算买五亩荒地,都未必有一亩良田的产量,人还得花更多精力,实在得不偿失。 陈春燕竖起大拇指,“行啊二狗子,有这志气,你就有成龙桥村首富的潜质了。” 二狗子被陈春燕的话弄了个大红脸。 陈春燕没有下车,是二狗子去敲的胡阿婆家的门,他一敲门,门就开了,是许连翘开的门,就像许连翘一直等在门边似的。 许连翘冲出来,“燕儿姐,今天你和哥哥去集市坐诊,我就不去了,集市拐子多,我就在家里跟小六玩儿。” 陈春燕笑道:“呵,你和那猴崽子倒是投缘。” 许连翘吐吐舌头,“也玩不了几次了,他要上学了。” 这倒也是。 陈春燕道:“那你就去我家吧。”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从后门进,后门你知道的吧,就是昨天咱们一起吃中午饭的地方。” 许连翘非常聪明,她一听陈春燕那个语气,立刻猜到肯定是陈家哪位奇葩又出幺蛾子了。 她笑嘻嘻地说:“你放心好了,我吃不了亏。” 这一点,陈春燕还是信的,许连翘的“闪避技能”满分,见势不对立刻远离危害,这是本能,比最会审时度势的人,判断得还要准确。 陈春燕点点头。 许连翘又道:“你等会儿啊,我去叫我哥。他一大早的,忽然想起来要写字,刚刚写完,正在等晾干。” 陈春燕挑眉,她觉得许京墨应该不是心血来潮想早起练字,而是应该写类似于“悬壶济世”之类的东西,准备挂在马车上,等人来看病。 但许京墨可能忘了件事,这十里八村的人,百分之九十都是文盲,他就算写出了字,也贴在了马车上,可能也没几个人来找他看病。 思及此,陈春燕便跳下了马车。 人啊,越想偷懒,就越偷不着懒。 对于这一点她深有体会,每周五下午她都会祈祷千万别来事儿,但是祈祷往往不会奏效,事情总是在快要下班的时候来,还要求下周一拿出成果。 她这么一回忆,觉得她那么早死可能也与没日没夜的加班有关系。 她推门走进胡阿婆家,许京墨正在卷那幅字。 她叫住许连翘,“连儿别忙收拾东西,我借用一下。” “你又要干啥?”许连翘虽这么问着,还是把笔墨纸砚放回了原位。 陈春燕拿起了笔,蘸了蘸墨,闭着眼睛想了想,便落了笔。 祁轩看到陈春燕这个样子,也来了兴趣,凑了过来。 第210章 陈春燕稍微构思了一下,几笔便勾勒出一个人,这个人的手伸向前方,再几笔又勾勒出了另外一个人,这人的手手腕放在第一个人的手下,她再勾勒几笔,两人的手下多出了一张桌子。 画技说不上多高超,画法也说不上多难,但看过的人一眼便能明白画里是一个人在给另外一个人把脉。 祁轩拿起画,“这是什么画法,我还是第一次见。” 陈春燕放下笔道:“这叫简笔画。” 祁轩感兴趣地说:“你还会画别的吗?” “这有何难?”陈春燕拿起笔,抽过一张宣纸,寥寥几笔便画出了一头熊,再寥寥几笔又画出了一头熊,如此画了十几头姿态各异的熊才停笔,“连儿给我把刀。” 许连翘颠颠地跑去拿出了裁纸刀。 陈春燕接过刀,两三下把宣纸叠在一起,裁成巴掌大的一小片一小片的。 她将纸片叠在一起,又把边压住了,将小纸片“书”翻给祁轩看。 祁轩便看到一头熊慢慢爬动,再人立而起,仰天咆哮,再落回地面上的全过程。 他立刻睁大了眼睛,他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立刻将陈春燕手里的纸片接了过来,反反复复研究。 陈春燕:“你拿着慢慢玩吧,我们得出门了。” 祁轩像是真的被小纸片吸引了,只嗯了一声,就没管陈春燕几个人了。 许京墨默默提起药箱,示意陈春燕跟他走。 两个人临出门时,祁轩还看着纸片发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陈春燕也没心思才祁轩到底要干什么,她必须得应对许京墨的每日一问。 上了马车,许京墨秉承闲着也是闲着,没事也得找点事来做的原则,直接开始考校陈春燕昨天学到的东西,昨天学的考完了,还没到地方,他继续考前天学的。 两个人一个人快速提问,一个人快速回答,半边不停顿,几十个药材而已,不多时便抽背完了。 许京墨撩开车帘,朝外面看了看,看到外面的景色,估算了一下,距离集市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他索性开始教今天新的内容。 陈春燕对许京墨的执行力真的是一百个服气,说要做什么,就会尽快想办法完成,有这样的执行力,何愁不能成功?! 学完了今天的内容,许京墨递给陈春燕一张纸。 随着陈春燕认识的字越来越多,许京墨为了方便陈春燕复习,每天都会给陈春燕准备一张这样的纸,纸上便是当日许京墨教授的内容。 陈春燕收好了纸,正准备放空脑袋,许京墨竟然又说话了。 “我阿爹是不是让你背汤头歌诀了?” 嗯??? 陈春燕一脸懵。 您差不多得了啊,要是背完了还不到集市,您还准备干点啥? 虽然腹诽许京墨这一波抽背有点太狠了,但许京墨既然抽了,她就不能不背。 “四君子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 许京墨阖目默默听着,偶尔点点头,对陈春燕给予肯定。 许大夫把汤头歌诀给陈春燕后,还没来得及教,就出了刺杀的事情,陈春燕能够靠自学背下来,真的很不错了。 第211章 背了一部分后,陈春燕就停了下来,老老实实说:“就背了这些。” 许京墨眼中有着赞许,“背得下这些已经算是用了功了!” 二人说着话,集市便到了,今天的集市照样十分热闹,不过那个卖小鸡仔、小鸭仔的摊子倒是不见了。 想必就算是养鸡养鸭的规模再大也不可能每天都有新生小鸡小鸭孵化出来的。 她要买鸡鸭,上一次就买到了,也算是运气好。 二狗子把马车停在集市入口,紧挨着主路的地方。 陈春燕走出马车,将宣纸别在车帘上。 她一贴出简笔画,立刻有人围过来看。 人都是好奇的,就算没病没痛,也不影响他们围观啊。 路人:“小姑娘,你们这是干什么的?” 陈春燕说:“里面坐的是小许大夫,小许大夫想着大家进城看病不方便,特地挑着赶集的日子过来坐诊,大家如果有什么小病小痛的,可以直接在这里看病。” 路人揉着肩说:“我的肩膀痛得很,不知道大夫有没有办法给治治?” 陈春燕一看那路人的肩膀,路人一直揉的是右肩,而且右边肩膀比左边略高些,她估摸着多半是担扁担造成的疼痛。 她便道:“能稍微蹲矮点吗?” 路人依然半蹲下身体。 陈春燕上手捏了捏,路人的肩井处肌肉硬邦邦的,劳损相当严重。 她转过身撩起车帘,“阿墨哥?” 许京墨坐在里面什么都听见了,这时便点点头。 陈春燕便请路人上马车,等路人上车后,她放下车帘,继续等在外面。 后面的人见有一个人进去了,便好奇地问:“里面的真是大夫啊?” 陈春燕道:“当然啊,姓许,你们还不知道是谁么?!” 旁边立刻有人一拍脑袋,“哦,我知道了,是那个每个月都会施医赠药的大夫是不是?我还说他上哪儿去了呢,原来到这里来了!” 另一个人说:“我腿疼,这个小许大夫能治吗?” 陈春燕笑着说:“您稍等,里面有一个病人正在看诊,您如果要看诊,请在这里排队,待会儿轮到你了,你进去,能不能治,大夫看过就知道了。” “那行,我来排个队。” “那我怎么办,我也想看看腿,但我还要去卖菜!” 龙桥村这个地方冬天长,天气冷,好多人都患了老寒腿,腿痛得不得了,有机会治他们当然想治。 刚才有人说车里的小许大夫是每个月施医赠药的大夫,好多人便知道是谁了,像他们这些人家里不宽裕的,就会把病拖到那时候才找小许大夫瞧,他们虽然不能免费接受治疗,但许大夫收取的费用算是非常便宜了,比去医馆便宜一半! 那当然咯,许京墨每个月施医赠药的对象都是穷困潦倒连饭都吃不起的人,但就算是吃得起饭的人,他也来着不拒,而且只收药钱,不收诊金,方便了很多人。 许京墨正是积累经验的时候,也不在乎那三瓜俩枣的诊金。 陈春燕闻言,便撩起车帘,“阿墨哥,笔墨给我用一用。” 许京墨什么都没有问,直接递上了笔墨。 第212章 陈春燕接过纸,将之裁成大小差不多的纸片,再在纸上写上阿拉伯数字。 围观的人都看着陈春燕在纸上画意义不明的符号,他们也都静等着。 虽然现场没有一丝吆喝声,但随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隔着老远的人也都自动走过来看看这边是怎么回事,尽管有些人被挡在外围,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没有人离开。 陈春燕记得她还在读高二那会儿,对面高三楼的人可能是因为压力太大了,站到窗口透气,一直往天上看。 高二楼这边的人看到了,一个接一个站在窗边,跟着往天上看,这边看的人多了,就惊动了对面高三楼的人,然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紧盯着天空不放,实际上那天晚上天上的星子都少得可怜。 大家谁都没看到天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谁都舍不得离开窗边。 直到第二天才有话从对面楼传过来,就说是一个学长只是休息眼睛而已,并不是大家臆测的什么天上有飞碟啦,谁谁谁压力太大要跳楼啦之类的。 这里围观的人越多就越不会有人离开。 陈春燕终于写完了所有的纸片,晃了晃说:“刚才说要看腿的是哪位?” 立刻便有两个人站了出来。 他们两位站在人群里不显眼,陈春燕没第一眼认出来,但是站出来之后,还是很好认的。 她立刻分辨出哪位是第一个说要看腿的,哪位是第二个说要看腿的,第一位应该是来买东西的,手里只拿着布兜,而第二位却是来卖菜的,箩筐就放在脚边。 她便将1号递给了第一位,将2号递给了第二位。 “您二位可以选择在这里等,或者先去干别的也行,只要不离这里太远,保证我叫号的时候您二位能听见就行。” 第一位问:“我这是几号。” 陈春燕便道:“您是一号。”她又看想旁边的哥们,“您是二号。” 第一位表示他没有特别的事情,就在这里等就行。 而第二位则得去卖菜了,错过人最多的时候,他的菜就不好卖了,不过他也没走远,就在马车不远处蹲着,只要叫号,他就能听见。 陈春燕扬了扬手里的号,“要看病的乡亲,先在我这里拿号,拿了号,您该做什么都可以去做,待会儿轮到谁了,我叫谁,把号给我,就可以去看诊了。拿了号的乡亲请收捡好号,弄丢了,我可不补,也不会认账啊,不然随便来个人想插队,说他有号,只是弄丢了,对大家也不公平是不是?” 她说到前面时还有些人不赞同,但她说完理由大家都理解了,口说无凭啊,如果谁来说有号都要认,其实伤害的是患者的利益。 “给我一个号。” 陈春燕递上号,“您是三号,请注意听我叫号。” “好嘞!” “给我一个号。” “也给我一个号。” …… 陈春燕一一递上号,还告诉排号的人他们到底是几号。 里面那位看肩膀的乡亲终于看完了,揉着肩膀走了出来。 陈春燕赶紧喊号,“二号,可以上车了。” 一直等在车边的那位要看老寒腿的人一个健步上了马车,就他这身手,一点看不出他深受腿疾的伤害。 第213章 陈春燕放下车帘,笑看着那位乡亲,“施针了吧?” 如果不是施针,当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那人笑得憨厚,伸出粗粝的大手,递上两枚铜钱。 许京墨真是在做善事了,行一次针才收两枚铜钱,说老实话,许京墨年纪虽然小,但医术绝对不止值两个包子的价钱! 陈春燕收了钱,叮嘱道:“今天注意保暖,注意不要受风,也不要洗澡,行过针的地方最好连水都不要斩。” 那汉子笑着对陈春燕连连道谢。 陈春燕这一刻终于知道许京墨为什么这么喜欢研究医术了,原来治好了别人的病,真的会很有成就感。 汉子问:“大夫说我这个一天两天的好不了,还得多扎几次,还得配合用药,但这一次并没有带药过来,你们啥时候再来啊。” 陈春燕趁机道:“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我们许大夫逢赶场都会来,如果各位有个小病小痛的,可以赶场时顺便来瞧瞧,如果是急症,可以到龙桥村胡阿婆家找许大夫。” 这一下,许京墨和许大夫的市场就完全区分开了,不存在抢生意的可能了,许大夫的诊金要得比较高,出诊一次需要十两银子的诊金,普通家庭根本承受不了,是以许大夫的受众绝大多数还是有钱人。 但许京墨就不一样了,许京墨的受众,至少现在的受众还是穷人。 至少相当于许大夫走的是高端市场路线,而许京墨是走量的。 陈春燕敲敲车门,“阿墨哥,这位乡亲也需要扎针吗?” 许京墨:“艾灸也行。” “……”陈春燕,“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他需要扎针,我就喊下一个号了,省得耽误时间。” 车里没有声音传出来,过了一会儿,许京墨撩开帘子,朝陈春燕招招手。 陈春燕困惑地爬上马车。 许京墨指着患者说:“你来,用灸条帮他灸这几个穴位,鹤顶穴、阳陵泉、膝眼穴、关元穴、足三里……记住了吗?你指一遍给我看。” 陈春燕吸气,但回忆了一遍,还是慢慢将穴位指给许京墨看。 许京墨又指了一遍阳陵泉,“阳陵泉在这个位置,你再指。” 陈春燕又指了一遍,这一次许京墨才满意地点头。 许京墨交代,“每个穴位灸半盏茶时间。” “行,稍等啊。”陈春燕跑到车门边,“二狗子帮我叫二号!” 她说完,又缩回脑袋,从马车座椅下翻出一张蓝底碎花布,挂在马车里,将马车隔成了两半。 “阿墨哥,麻烦你挪出来,患者进去接受艾灸。” 艾灸时毛孔大开,不能见风,这样做确实妥当一些。 许京墨又露出赞许的眼神,非常配合地挪动了位置。 陈春燕从许京墨的药箱里取出火折子和蜡烛,先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才用蜡烛将灸条点燃。 灸条被裹得很紧,不是很好点,她点之前特意把灸条的一端捏松了些。 不一会儿,辣眼睛的味道便传了出来。 有些人闻得惯便觉得好闻,但陈春燕显然属于闻不惯的那一拨的人。 她被艾草燃烧的烟所笼罩苦不堪言,却还是坚持着帮患者治疗。 第214章 之后接受诊治的病患基本不是这儿痛就是那儿痛的,排着队等着做灸疗,陈春燕根本忙活不过来。 而许京墨也没得空。 马车厢被隔成了两半后,陈春燕待在内里那半边做灸疗,可以帮一个人做,让另一个人等着,而外面那半边车厢,坐了许京墨后,还可以坐两个人,他帮一个人先施针完毕,再给另外一个人看诊,结果那人还是需要施针,整个马车就全满了。 二狗子趴在车门口向里望,“小许大夫,还叫号吗?” 许京墨也没想到今天遇到的全是需要占用时间治疗的病人,他只能摇摇头。 二狗子转过头就对还在排队等候的人说:“各位乡亲你们先去忙吧,车上没空位了,待会儿轮到你们,我会叫号的。” 治疗一个人需要至少半小时,围在马车外的人等了这么久,差不多都知道小许大夫的规矩了,知道手里的号的作用有多么大,他们一个个的听说暂时不能进人了,都收好了号,先去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许京墨抽空跟陈春燕说:“你想的这个办法真好,人少的时候显不出来,人多的时候,就方便多了,至少不耽误事儿。” 陈春燕只笑了笑,并不居功。 这个办法也不是她想出来的,自打她记事起,医院就是这么拿号的,只是后来越来越先进,手里的号会显示前面有几个人等候,预计等候多少分钟,病人和家属都可以等在大厅里,轮到谁,大厅里的led就会显示谁谁谁到哪个诊疗室接受诊断。 陈春燕道:“诊断还能更快。” 许京墨被陈春燕的话吸引,“如何更快?” 陈春燕:“实行预诊制度,就是我来进行望闻问,记录好基本信息,再交给你,你来切脉,但现在不行,一个我经验不足,二个我们人手不够。如果我去做预诊,就没人做灸疗了。” 灸了两个人之后,她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基本上搭眼一看,就知道穴位在哪里,这大概就是许大夫说的天赋吧,她中医世家出生,虽然因为叛逆没走这条路,但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刻在灵魂深处的东西,让她再想捡起中医这条路,比平常人容易得多。 许京墨微愣。 预诊啊,他听都没听说过。 大夫就是得望闻问切啊,但陈春燕提出的这个方法好像……这么质疑也不对,当真说起来,陈春燕这个方法也进行了望闻问切的,只是把望闻问切拆分开了,由经验不是太丰富的大夫来做基本情况的问询,而由经验丰富的大夫来切脉断症,这确实能节约时间。 毕竟问患者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吃了什么不恰当的东西,或者其他情况,花费的时间确实比较多,而这种事情如果由陈春燕来做了,准确记录下来,交给他,他看一眼便能知道患者的情况,他能接触的病人自然更多,而许多病人也会因此受益。 许京墨:“你的想法有很高的可操作性,回头我给阿爹写封信。” 陈春燕在心里给周有成道了声歉。 第215章 陈春燕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许京墨写信给许大夫要做什么,要实行预诊制度,她的水平明显不够,那么就得周有成来,而周有成来了……那还有一大堆药材等着他碾碎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连续给两个人做完灸疗,陈春燕就腰酸腿痛了,毕竟人家可以坐在马车上,她就得弯腰或者蹲着。 这让她无比怀念可以绑在腿上的艾灸盒……哎! 果然还是在物质丰富的现代好啊,需要什么,门都不用出,下个单两三天后就送到家门口了。 许京墨:“累了?你歇歇,我来吧。” 陈春燕顺手把灸条递给许京墨,“那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许京墨抬起头,“注意安全。”他顿了顿,又道,“你让二狗子陪你去,这里我自己就可以。” 陈春燕摇头,“不用了!” 许京墨蹙眉,“听话,让二狗子陪你。” 陈春燕看着许京墨,难得的,她从许京墨脸上看出了异常坚决的神情。 她便点头道:“行吧。” 她跳下马车,叫上了二狗子,两个人一起去买东西了。 集市林林总总的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有的东西可能卖太久了,看上去不太新鲜,得仔细分辨。 她和二狗子顺着一个个小摊隔出来的小道走,低头看过去,看到卖锅碗瓢盆的,她就停了下来。 她买了一堆锅碗瓢盆,单是锅就买了炒锅、炖锅、蒸锅……有了这些东西,她才感觉到了熟悉,她上辈子家里就连平底锅都有三个,大中小,要干什么都可以,还有传统的炒菜锅,炖锅也是s号、m号、l号、xl号和xxl号一应俱全。 来到这个世界,她做个菜,要啥啥没有,真是憋屈死了,现在终于……可以勉强算是能用了吧。 她想了想,指着一个锅问二狗子:“这个锅你觉得怎么样?” 二狗子摸不着头脑,“你买锅,你觉得行就行啊,我也不懂。” 陈春燕笑道:“不是啊,我不是还欠你们家锅么,我得买一个新的还你才行,那个锅看着还不错,挺厚实的,质量应该挺好。” 二狗子的脸唰地红了,“那那那什么……你买新的干什么呀,就还以前那个就行啊!” 陈春燕笑得肚子都痛了,“哎哟,你这个债主的脸皮怎么这么薄,你这样怎么行!” 二狗子一家人的心是真的好,明明是他们在陈春燕一家人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结果陈春燕要还东西,不管是孙婶子也好,还是二狗子也好,都觉得不好意思。 但越是这样的好人,陈春燕就越不会让他们吃亏。 她说:“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就买那个锅。” 二狗子急了,“不用。” 陈春燕没理二狗子,直接对摊主说:“那个锅我也要了。” 摊主笑得尖牙不见眼,锅碗瓢盆又不是消耗品,谁家也不可能隔几个月又买一次,是以陈春燕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大主顾了。 付完了以上所有东西的钱,陈春燕顺嘴问:“老板,你这些东西是买来卖的,还是自己做的?” 第216章 老板笑呵呵的,“我哪有这个技术哟,都是买来卖的。” 陈春燕笑了,“那您一定认识会打造这些的人吧,我能找您帮忙代打一样东西吗?” 老板揉揉鼻子,“你要什么东西?我跟你说,我不是每个集都来的,你如果急着要东西,就得去俺们村里取。” 那样就最好了。 陈春燕立刻点头,“行,我待会儿把图纸给您,照着图纸打造就行,先打一个,如果没问题,我可能要订一批。” 老板听到关键词“一批”笑容更加和蔼可亲了。 “那敢情好,我在这里等你。” 陈春燕和二狗子抱着东西往回走了两步,陈春燕忽然想起什么,她又掉头回来,“我得要铜的,您哪儿有门路吗?” 老板微微一愣,他刚才下意识以为陈春燕要买铁质的东西,谁知陈春燕来了个回马枪,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 “金银铜铁都行啊!” 陈春燕放了心。 她买的艾灸盒是铜的,她也见过别人买塑料的和陶瓷的,除此之外就没见过别的材质的了,陶瓷的太重了,不方便携带,塑料……可拉倒吧,这个世界还没有塑料这种玩意儿,那就只能是铜的。 要是这个老板没有门路弄到铜制品,她就还得另外找人,还好这老板路子广。 陈春燕和二狗子不在,许京墨一个人倒也忙得有条不紊,他让诊疗完了的患者下马车后帮忙叫下一个号,这样也很方便。 许京墨看到陈春燕,顺口问:“事情办好了?” 陈春燕:“还没,我回来借用一下纸笔。” 许京墨正在施针,也没空帮陈春燕拿,只用下巴点了点。 陈春燕小心不碰到许京墨,一点点挪到车厢里侧,蹲在地上铺开宣纸,简单勾勒出艾灸盒的的形状,再话拆分图,圆圆的盒子可以拧紧,也可以打开,盒盖上有三个通风孔,可以调节,盒子底部有一根弯曲的针,用来固定灸条。 她画的图纸可以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了艾灸盒。 许京墨瞄了陈春燕一眼,见陈春燕画好了,才问:“画的什么?” 陈春燕展开图纸,“艾灸盒。有这个辅助,下一次就不用人一直弯着腰弄了,一直弯着腰也很费劲。” 许京墨接过图纸,一眼便看明白图纸的构思是什么,眼睛亮了起来,他现在看陈春燕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个大宝贝。 陈春燕面色微囧。 别看我,我不是,我没有,这个我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 许京墨:“这个东西,你就拿诊金去买,如果不够,你跟我讲。” 陈春燕摇摇头,“还不知道行不行,我只订了一个,如果没问题,再多订几个都来得及。” 许京墨一想也是,立刻表示赞同,“你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多跟我交流,说不定我们商量后能想出更好的主意。” 陈春燕眼珠转了转,确实没想起来还有什么值得改进的地方,只能先答应下来。 “好,我下一次一定先跟你讲。” 许京墨倒不是对陈春燕不放心,他只是怕陈春燕自己垫了钱又不好意思跟他讲而已。 第217章 陈春燕将图纸递给那位小摊老板,小摊老板是吃这行饭的,见的比她多,以现在的技术能不能做出这样的艾灸盒,老板看一眼便知道个大概。 小摊老板问:“这个东西大概多大?” 陈春燕举起手掌,在手掌上画了个圈,“大概这么大,三寸左右吧。” 小摊老板点头,“应该能行,也不算个太精细的活计,太精细的,我听说只有内务府那边能造得出来。” 陈春燕汗颜。 一个艾灸盒而已,只要实用又不用多精致漂亮,跟人家上贡的东西比差得远了。 她先付了订金,问清楚了老板住哪个村哪一户,便继续往前走。 都是附近十里八村的,也没可能就贪她那十个铜板的订金,谁也不会脑子傻到这种程度,那样就别想在附近做生意了。 陈春燕又去买了点鸡鸭和猪的饲料,再重新买了束修六礼,又在角角落落处找到卖葛粉的摊位,买了葛粉,回马车的路上又买了红豆,今天早上的事情才算圆满了。 她对二狗子说:“回村之后,你给你阿娘说,鸡蛋和鸭蛋都还是要的,如果你家那边能够拿出足够多的新鲜鸡蛋和鸭蛋,我就全找你家买,你家如果不够,我再去别家收。” 二狗子道:“好,我下午先回我家数数有多少今天下的鸡蛋,不够的,我再去我外爷家拿,还是送到你家去吧。” 陈春燕:“行,我下午晚点去付你钱。” 他们二人说着话,不多时便回到了马车边,马车周围还围着不少人。 “不是说可以拿号吗?我们等了这么半天,怎么还没有人给我们发号?” 陈春燕看了看天,快到中午了,这还发什么号,大家趁早歇了吧! 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二狗子,“各位,各位,不好意思啊,快到中午了,我们的大夫也是人,得回家吃饭,如果各位得的是急症,请到龙桥村胡阿婆家找我们小许大夫,如果是哪儿哪儿痛,您愿意,去胡阿婆家找小许大夫也行,下一次赶集来瞧病也行。”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很多人表示不满,他们在这里等了许久,就等到陈春燕一句这样的回复,心中自然不乐意极了。 一上午,他瞧了十个病人,要么施针、要么灸疗,他的精神消耗也很大,整个人透着疲惫,但听到患者这样说,他立刻想出马车,表示他还可以再继续给大家瞧病。 陈春燕看到马车晃动,就知道许京墨在走动,她立刻走到马车边,用眼神制止了许京墨。 开玩笑,患者一闹您就妥协,您知道不知道,您这是在培养医闹! 陈春燕笑着说:“是,我知道你们等了很久,但我们的大夫只有一个,忙不过来也是有的。他来这里给大家看病,完全是出于好心,大家这样指责他,不太合适吧? “身体不舒服,脾气差,我能够理解,所以我可以提前放十个三月廿九的号,你们提前拿到号,就可以提前看病,这样行吗?” 这样倒是行,也不枉费他们多等了这么久了。 立刻便有人表示他要一个号。 陈春燕也不含糊,直接给他写了1号,“请收捡好,如果弄丢了,我可不认的。” 第218章 被人抢了一号的先,后面的人迅速回过神来,并一拥而上快速抢号。 陈春燕却收回了手,“请保持秩序,请注意安全,要再这么争抢,我就不放号了!” 她人小,声音也不大,说第一遍的时候,根本没人理会她,直到二狗子见情况不对,怕到马车上,帮着她吼了两遍,混乱的人群才渐渐平静下来。 陈春燕问:“留在这里的,是都要号的吗?” 人群里稀稀拉拉响起应是的声音。 陈春燕估摸着有一些人看病的愿望恐怕本来没这么强烈,但在“来都来了”之类的心理驱使下,才跟风应是的,但她也实在分辨不出来这些人,只能伸出手一划拉。 “离我最近的九个人拿号,其余的乡亲可以散了。” 虽然还有人心不甘情不愿,但最前面那九个人是凭本事拿的号,他们丝毫办法都没有,只能悻悻然走了。 放完了号,陈春燕把地上的东西全都拿进马车里。 她这时才对许京墨说:“阿墨哥,心地善良是好的,但在某些情况下,退让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好欺负。他们这一次闹一闹,你就延长诊断时间,下一次闹一闹,你是不是就不收诊金了?再下一次闹一闹,你是不是还要管吃管喝了?” 许京墨若有所思。 陈春燕不想把话说得太重,她点到即止,“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世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我们不去害人,但要学会保护自己。” 许京墨叹了口气,承认道:“你说得对。” 他揉了揉脸说,“其实这里原本不止我阿爹一个大夫,还有另外一个老大夫,医术好、人也好,但有一次一个孕妇胎相不稳,请那个老大夫出诊,老大夫去瞧了,开了安胎药。 “结果没过几天,那个孕妇死了,还落下一个男胎,那个男人就诬赖老大夫开错了药,误把安胎药开成了堕.胎药,老大夫要求查药渣,药渣却被那家人给倒了。 “老大夫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只能赔钱,而那家人还是不满足,三天两头去老大夫的医馆闹事,在推搡中,老大夫忽然中风,没多久就去了,那家人烦透了这里的人,最终选择搬离。 “事情过去了好一段时间,那家人才说漏了嘴,说是孕妇和丈夫拌嘴,丈夫习惯于对妻子拳打脚踢,谁知那一次孕妇躲了一下,却恰好叫丈夫踢中了肚子,这才一尸两命,而那之前孕妇胎相不稳也是因为丈夫的打骂。” 陈春燕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她一直都很奇怪,这么大一片地方,这么多人口,竟然只有一个大夫,一个医馆,简直太不合理了。 人吃五谷,生百病,一个大夫就算累死累活,也救不了这么多人啊!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传开之后,啥子才愿意过来受罪。 大夫在这个时代也还是稀缺资源,稀缺资源在哪里都受欢迎,何必跑到这里来呢! 陈春燕点头,“所以啊,我们得把自己的事儿做到无懈可击,让别人没空子可钻才行。” 第219章 “今天如果你忍着疲惫给大家瞧病,没出事你就是舍己为人的好大夫,出了问题,你就是为了钱财,不顾患者性命。”陈春燕拍拍许京墨的胳膊,“行了,收工回家吃饭。” 陈春燕的话虽然不大动听,但许京墨不得不承认,陈春燕说得非常有道理,情况不同,人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是不同的。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治好了人的病,别人会说他医德高尚,可万一治坏了,他肯定会面对别人的质疑,他当初明明很疲惫了,为什么还要治病,难道不知道人的精神不济,判断会出错的吗? 许京墨点点头,疲惫地靠在了车厢上,这是心灵上的疲惫,需要用小憩来缓解。 陈春燕轻轻把东西挪到旁边,又轻轻坐下,示意二狗子可以走了。 二狗子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甩鞭。 马车轻轻晃了晃,等真正上了路后,就变得非常平稳了,速度不快不慢,许京墨脑袋微微摇着,不多时真正睡着了。 陈春燕听见许京墨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便取过披风轻轻搭在许京墨身上,许京墨的眉头微微蹙了蹙,但很快舒展开来,并没有要醒的迹象。 时间已到三月底,其实也不算冷,但人睡着后,体温会变低,还是加一件披风保暖为妙。 马车平稳地驶进了龙桥村,停在了胡阿婆家门前。 停车时,晃动的幅度稍微大了点,许京墨清醒过来,刚清醒的他眼睛水润润的,就像一只乖乖的大狗,陈春燕无意识多看了两眼,许京墨便看了过来,还眼带疑惑。 陈春燕:“……” 她笑着摇了摇头,“阿墨哥,到了。” 许京墨揉了揉脖子,打开药箱,里面有个小匣子,就是之前陈春燕用来装诊金的那个,他从匣子里摸出两文钱,这才放好小匣子,背着药箱下了马车。 他将手伸到二狗子面前,“今天麻烦你了,这个你拿去买糖吃。” 口气非常自然,就像长辈对晚辈发零用钱时的口吻,二狗子并没有觉得被侮辱,也没有觉得被轻视,他下意识接住了钱。 二狗子接了之后,脸却涨红了,“我,我是来帮忙的,我不能要。” 许京墨笑着说:“谁说你不是来帮忙的呢?这是给你买糖吃的,我也请燕儿吃过东西。” 二狗子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还记得板栗糕么,就是阿墨哥买的。” 她那包板栗糕,她一个没吃,第二天就被陈修言带出去给分掉了,陈修言本人一个,两个傻哥哥每人一个,陈谷秋一个,还有两个一个给了二狗子,一个给了另外一个他们经常一起玩的小伙伴。 二狗子显然记得这一茬,不仅记得,还额外想起了陈春燕给的窝丝糖……他一下子就淡定下来了,捏紧了钱。 他说每天要赚十个铜板,这下好了,他有两个了。 许京墨看向陈春燕:“中午在这里吃?” 陈春燕想了想,点头,“好。”她拽下来鸡鸭猪的口粮,提进门里,“我先回去放东西。” 许京墨自然而然伸出修长的手指,抓住了那几口布袋,“等你。” 第220章 许京墨的手指修长细瘦,拿那么重的东西,看上去就是一副随时会折断的模样。 陈春燕赶紧拦住许京墨,“你不用管,我待会儿过来……” “几袋东西而已,有什么好争的。”祁轩懒洋洋说着话,人已经把东西截胡提跑了,他轻车熟路地把东西放进厨房的柜子里。 上一次买的东西很少,陈春燕跟胡阿婆打好商量之后,就把东西放在了柜子里,可这一次东西太多,柜子有点塞不下。 祁轩虽然没有什么生活经验,但联想到每天晚上听到的窸窸窣窣的跑动声,他也猜得到,把东西放在柜子里防的是什么。 晚上的响动不小,估摸着是大家伙,那么把这些粮食放在外面就着实不安全了,他走出门,本想问胡阿婆有没有东西可以装那些小米和糠之类的东西,就看到陈春燕和许京墨还站在门边有说有笑。 到底有多少话说不完?! 他停下脚步,挑眉,“那谁,柜子放不下你的东西,你自己来看一眼。” “我去看看。”陈春燕匆匆跟许京墨交代了一声,就朝厨房跑,她努力了两把,发现还真是塞不进去了。 许京墨进屋放下药箱,不疾不徐走到厨房门口,“实在放不下,就放到我衣箱里,我衣箱里还有空位。” 祁轩意味不明地看着许京墨,这一刻,他更觉许京墨不顺眼起来。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这个人。 陈春燕与祁轩完全是不同的感受,她相当感谢许京墨的仗义,拖出露了半个袋子在外面的小米袋子,就跟着许京墨往一旁的屋子走。 许京墨打开衣箱,将一叠衣服抱起,垒在另外半个衣箱的衣服上,给陈春燕腾出了空位。 陈春燕把米袋子放进去都还有空位。 她问:“你只带了这点衣服啊,够用吗?” 许京墨:“够用,有换洗的就行。” 陈春燕展颜一笑,男生跟女生果然不一样,女生啊,就算衣柜是满满当当的,却还是会觉得没有衣服穿,出去买衣服,就得配裤子,配完裤子还得配鞋子……哎。 祁轩翻了个白眼,真是越看许京墨越不顺眼了。 他只是不爽,却没有深究让他不爽的原因。 他远离门边,过了会儿又退回来,“那谁,你说了今天给我做吃的,东西呢?” 陈春燕撇嘴,“我才刚回来!” 祁轩靠着门框,“我饿了。” 陈春燕叹气,大少爷就是大少爷,一点也不会体谅别人,她才刚回来啊,连口气都没有歇! 她没好气地说:“等着。”她说完又转头对许京墨道,“我先走了,二狗子还等着的。” 许京墨点头,“好的。” 陈春燕跑着出了门,在那之前都没看祁轩一眼。 祁轩气结。 二狗子正无聊地用鞭子抽地,看到陈春燕出来,立刻站直了。 陈春燕灵活地跳上马车,“走吧,回家咯。” 她在车厢里待了一秒钟,忽然撩开车帘,“哎,你下午如果要去你外爷家取蛋,就赶马车去吧,快些。” 二狗子摇摇头,“不用了,我赶牛车,顺便放牛。” 陈春燕也不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第221章 二狗子帮忙把马车赶进陈家的后门。 陈春燕拿下来一个崭新的锅递给二狗子,她欠二狗子家的东西就算还清了。 二狗子告辞回家。 陈春燕喊陈谷秋,“秋儿你来,把红豆拿去熬成豆沙。” 陈谷秋放下针线活走了出来。 陈春燕看陈谷秋那个样子就问:“又在做啥东西呢?” 陈谷秋笑着说:“姐你不是长高了么,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一截,阿娘这几天正给你做新衣服,但今儿早上阿娘不是去大姑那儿了么,就把活计给我做了。” 陈春燕低头瞧了瞧,又甩了甩脚,还真是,她的裤子已经成了九分裤。 她说:“我们家今年过年好像都没有做新衣服是不是?那你得空了,就都做一套,以前的都旧了。” 她说完,继续下马车上的东西。 陈谷秋应了一声,把事情记下了,琢磨着找谁去城里带布回来。 陈春燕拿出一个小匣子,这是今天刚买的,质量看上去不错,还上过好几遍漆,她把地契、散碎银子和多余的铜钱都放进小匣子里,身上只留着几个大子儿。 其实有匣子装这些东西也不保险,这东西防得了耗子,防得了君子,却防不了小人。 遇上小人,连匣子一起偷走都是有可能的,这个匣子本身不大也不重。 茅屋里没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陈春燕索性也不那么费力地藏了,直接打开枕头,倒出了一半荞麦壳,把小匣子塞了进去。 她抖了抖,觉得不大对,又把荞麦壳装了点回去,再抖了抖,看着枕头的高度差不多了,这才重新封好枕头。 她又躺上去感觉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她走出门外,把新买的锅碗瓢盆清理好,这才拿出葛粉准备做水馒头。 陈谷秋:“姐,你拿的是啥?” 她远远的只能看到陈春燕手里的纸包里装的是粉状物。 陈春燕:“这是葛粉,我做几个水馒头,你、小六、哥哥下午吃,我再带几个走。” 馒头陈谷秋吃过不少,可这水馒头……陈谷秋怎么想都想象不出是什么模样的。 “水怎么做馒头啊?” 陈春燕笑着说:“不是水做的馒头,而是如果不放馅儿料,这种馒头看起来就跟水滴一样。 陈谷秋大感兴趣,“我现在熬的红豆沙就是用来做馅儿的吗?” 陈春燕:“是啊。” 她取来先前洗干净的锅,把葛粉全倒了进去,反正都做了,还不如多做几个。 她一边加水,一边搅拌,观察着粘稠度,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往里面加糖。 她看了一眼手工搭的临时炉灶,说是炉灶,就是燕儿爹捡的石头垒成的,她把进风口堵住了一半,才把锅放到了火上。 过了一会儿,锅里的液体开始缓慢地冒泡,她取过筷子,匀速搅拌起来。 陈谷秋站在陈春燕旁边,也在搅拌锅里的红豆,红豆不搅拌容易糊。 现在想把红豆煮成红豆沙可能来不及了,不过只要煮得软烂,咬得动就行,很多夹心面包里不都是那种红豆么。 陈春燕锅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变稠,她有点搅不过来,伸脚踢了踢,让石头又挪动了一点距离,只留出一点点通风口。 第222章 锅里的东西快要煮好了,陈春燕便伸长了脖子去看陈谷秋那锅红豆。 陈谷秋:“姐,我这个还早得很。” 陈春燕:“你夹一个给我尝尝。” 陈谷秋听话地夹了一个红豆放进陈春燕嘴里。 陈春燕嚼了嚼,点头,嚼得动了,虽然说不上太软烂。 她又等了一会儿,便把锅端到了地上,取来进来买的茶杯,沾上水,一字排开,一点一点把锅里的东西倒进杯子里。 她取过一个调羹,舀出一勺红豆怼进杯子里。 陈谷秋:“那姐,我还继续熬吗?” 陈春燕:“熬吧,熬成红豆沙还可以做别的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舀红豆怼进杯子里。 每个杯子都被放入了红豆,她才停手,又端起锅,往杯里补了一些,将红豆完全覆盖,才停手直起腰来。 她取过锅盖,盖上了锅子,锅里的葛粉不需要这么快冷,她可没有更多的杯子装了。 “虽然不算太完美,谁叫有个催命鬼一直催呢!” 祁轩在胡阿婆家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陈谷秋低笑出声。 陈春燕拿来大碗,在碗里装入半碗水,再将杯子都放了进去,看着水馒头快速冷却。 碗里的水快速变得温热,她快速换了水,又把杯子放了进去。 等到水馒头冷却完毕了,陈春燕往水馒头上洒了点水,摇了摇杯子,水馒头就松动了,她取过盘子,把杯子倒扣上去,一个完整的水馒头就脱了出来。 陈谷秋眼睛立刻亮了,“好漂亮啊,真的跟水滴一样。” 陈春燕笑着说:“是啊,你要喜欢吃,我们以后还可以做。” 她说着就把水馒头拿起来塞进陈谷秋的嘴巴里。 陈谷秋一只手拿着水馒头,嘴里是淡淡的甜,另一只手搅动红豆,却觉得力量更足了。 陈春燕继续把水馒头倒出来,她按照之前的步骤,将锅里剩余的葛粉糊糊给做成了水馒头。 她吁出一口气,看着几大盘水馒头就像看着自己的江山似的。 她拿来两个篮子,放进去两盘水馒头,用布盖好,便指着一盘水馒头说:“这是给二狗子家的,这是给爷的,这是给大花姐的,这是个隔壁婶儿的,这是给里正叔的。” 其中以给二狗子家的最多,给里正叔的次之,而其他三份每一份只有两个而已,说白了,给爷的,她只想给爷本人而已,给大花的也只想给大花本人而已。 陈谷秋点点头,“知道了,我下晌给他们送去。” 陈春燕:“那我先走了,中午在胡阿婆那边吃。” 这些事情说起来快,其实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了,她到了胡阿婆家时,许京墨他们已经收拾好桌子,只等她到了就开饭了。 许连翘十分眼尖,第一眼便看到了陈春燕手里提着的篮子。 “燕儿姐,你提的是什么?” 陈春燕放下篮子,掀开布,拿出两盘水馒头,“这就是水馒头。” 女孩子都喜欢漂亮东西,许连翘只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水馒头,她迫不及待拿起一只塞进嘴里。 “好吃!” 祁轩:“我的水馒头!” 陈春燕没好气地看祁轩一眼,“这盘是你的,你一个人的,我看你吃得完!” 第223章 被陈春燕怼了,祁轩倒没有半点生气,刚才陈春燕说什么了,说这一盘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他微微勾起唇角,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这口感弹弹的,又不是很甜,口味还不错。 他微眯着眼,“还行,算你合格了。” 许京墨拿起一个,盯着看了半天。 还没等许京墨开口问,陈春燕便道:“这种食物老少皆宜,清凉解热,但不容易克化,肠胃不好的人要少吃。” 许京墨微微一笑,点点头,咬了一口,发现口感爽滑,果然很好吃。 他起身去厨房拿来一个碗一个盘子,他将一个水馒头夹进了碗里,给胡阿婆送了过去。 许连翘看了一眼,就知道许京墨想干什么了,她二话不说就把手里剩下的大半个水馒头塞进了嘴里,噎得眼泪汪汪的都顾不上了,她已经伸出两只手抓住了两个水馒头。 “……”陈春燕,“这个又不难做,想吃再做就是了,还可以做肉松馅儿的,吃的时候不要着急,你当心噎着。” 她一边说一边帮许连翘拍背。 而祁轩的优越感就出来了,他相信许京墨肯定不会动他这盘水馒头的,陈春燕说好了这是给他的。 许京墨走回来,看到盘子里的水馒头只剩三个了,一阵无语。 他准备送点水馒头去胡阿公家,自打他和连儿来了村里,胡阿公一家人都特别照顾他,但送人东西哪有送单数的! 他看了许连翘一眼,都生不起气来了。 他目光一转看向了另一盘水馒头,盘子里还剩了七个。 祁轩立刻有了不妙的预感,他还没来得及拒绝,许京墨已经开了口。 “这种点心不易克化,祁公子吃多了也不好,不若分给我三个。” 从祁轩哪儿分三个,再加上他自己的三个,就是六个,就是比较好的数字了。 祁轩:“……” 面对许京墨真诚的眼神,祁轩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挥挥手,示意许京墨自便。 许京墨夹出三个水馒头放到自己的盘子里,把盘子放到了旁边。 他指了指空着的盘子,对许连翘说:“把你手里的那两个水馒头放下,先吃饭。” 许连翘确认她的水馒头都保住了,这才放下水馒头,朝陈春燕甜甜一笑,开始扒饭。 许京墨微微摇头。 吃过了饭,休息一阵,许京墨便开始整理今天的脉案,而陈春燕今天的课已经上过了,便开始碾药,认字儿什么的,许京墨现在都是利用碎片时间教她。 陈春燕正在碾药,祁轩就走进了屋里,他手里还拿着裁成大小相同的牛皮纸。 她看向他。 祁轩以许连翘二倍大的年龄,以及多吃了这么多年饭生出的力气,抓着许连翘两只胳膊把人提到了一旁,而他自己则坐在了许连翘之前的位置上。 许连翘手里还抱着药杵,气哼哼的,“哥,祁轩又欺负我!” 许京墨清清淡淡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祁公子,慎行。” 祁轩无趣地撇撇嘴,“受了欺负只知道找家长,羞羞。” 许连翘气得几乎原地爆炸,放下药杵,去拽祁轩的胳膊,“给我起来,这是我的座位。” 第224章 许连翘拉祁轩拉得满头大汗,祁轩连位置都没有挪动一下,气得许连翘一屁股坐在了炕上,背抵着墙,用双腿的力道蹬祁轩,祁轩却还是没有动弹。 “燕儿姐,你看他!” 陈春燕叹气道:“那么多位置,你就非得抢连儿的么?” 祁轩是个很矛盾的人,某些时候他表现出远超他年龄的睿智和冷静,但某些时候又表现出远低他年龄的幼稚。 许连翘双脚连蹬,“就是就是,你就非得抢我的位置么,讨厌不讨厌啊你!” 祁轩心智坚定,根本不为所动,只当许连翘在帮他按摩了。 他把牛皮纸和笔墨往陈春燕面前一推,“帮我画点东西。” 陈春燕脚下不停碾药,问:“画什么?” 祁轩指着许连翘,“你先出去。” 许连翘都要气笑了,“凭什么啊,我先来的。” 祁轩看了许连翘一会儿,回过头冲着窗外喊,“小许大夫,我跟燕儿商量点事,你把你妹妹叫走呗。” 什么叫现世报,这就是了! 许京墨温雅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连儿,出来。” 许连翘:“管不住小孩只知道找家长,羞羞。” 祁轩无声地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开心,跟一只斗胜了的公鸡似的。 陈春燕反手敲了敲炕桌。 这人无聊不无聊,欺负小孩子也欺负得这么得劲儿! 祁轩收了笑容,目送许连翘出了门,才压低声音说:“我知道几种战阵,我想请你帮我把变阵的方法画出来。” 哦……这个啊…… 陈春燕满以为祁轩会请她画“如来神掌”的,好失望啊。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转就被压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警惕。 她看着祁轩,一字一顿地说:“不画。” 祁轩愣住了,“我们现在好歹也算是朋友了吧,你就帮朋友个忙,怎么了,怎么就不帮了?” 陈春燕缩回脚,用手轻轻捏着因为碾药碾得有些久而酸痛的肌肉,“因为我不想这么早死啊。” 祁轩笑了,“画画而已,怎么就跟死扯上关系了?” 陈春燕看着祁轩没有说话,祁轩笑了一会儿,也笑不出来了。 他指着自己,“你不相信我。” 陈春燕摇头,“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有些时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是不变的真理。人,是不可能控制所有事情的,就算你我画了所有战阵你也不会杀我,而且言而有信,但你能保证……”她朝屋外角角落落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不会吗?” 祁轩的神情彻底变得非常郑重了。 陈春燕的问题,他老实回答,不能。 外面那些人是他的人,也是他父母的人,他调动时,会对他忠心耿耿,他父亲调动时会对他父亲忠心耿耿,但当他们父子俩的命令相左时,那些人肯定会选择优先服从父亲的命令。 他只是未来的家主,未来的,就意味着现在还不是。 他闭上了眼睛。 陈春燕看着祁轩,难得的从祁轩脸上看到了失望的神情。 她笑着说:“这种画法简单得冒泡,我教你啊。” 祁轩睁开了眼睛,双眸熠熠生辉,“真的?” 第225章 陈春燕也不跟祁轩废话,拿过笔墨,便花了几道弧线出来。 祁轩歪着脑袋看,“这画的是什么?” 陈春燕没有回答,她还在画着,她又画了几道弧线,这一下祁轩便看出个大概的轮廓了。 这是一只青蛙。 这青蛙的模样怪怪的,但祁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眼就能认出那是青蛙。 他觉得这种画法很神奇。 更神奇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 陈春燕在纸上画了个圆,又画了几根棒棒,然后……就变成了一个人。 祁轩:“……” 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真的毫无障碍地看得出那是个人! 他好奇地问:“所有东西都能用这种方式画出来吗?” 陈春燕抬眼,“比如?” 祁轩:“猫。” 陈春燕手指微动,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猫。 她的画技虽然谈不少顶好,但好歹是大学里的公选课,是需要考试的,而她还是考合格了的,画这些基础的东西自然没有问题。 祁轩:“狗。” 陈春燕继续画狗。 祁轩:“牛。” 陈春燕稍微停顿片刻,便立刻画出了一只牛。 祁轩觉得神奇极了,这种画技比那些画一只老虎都得画一天的画技实用太多了。 他接过毛笔,“我来试试。” 陈春燕趴在桌上看祁轩画,“其实如果有铅笔就好画了,毛笔还是不好画。” 祁轩尝试着画简笔画的小人,他的绘画天赋很高,刚画了两个,就已经很有样子了。 “铅笔是什么?” 陈春燕其实挺烦毛笔的,仅仅是因为不方便而已,现在不像她上辈子,学术法,有现成的墨汁卖,挤出来就能用,在这里,每回写字都得现磨墨,太麻烦了。 如果有铅笔就好了…… 听闻祁轩这样问,陈春燕便回答:“把石墨磨成粉,掺上粘土,再灌入两片半圆型的木管中,最开始是两头齐的,用的时候拿小刀把一头削尖,就很容易在纸上画出道道了,而且非常容易携带。” 祁轩一听便知铅笔的价值,出门在外,带笔墨纸砚终究不方便,如果有了这种名为“铅笔”的工具,书写起来那就方便很多了。 “你可有,方便借我一观吗?” 陈春燕坦然道:“我以前有,现在没了。” 别说是需要削的铅笔,她自动铅笔也有好多支呐。 祁轩只当她是用完了,心中甚为遗憾,“我派人去找你说的那种石墨,找到了我告诉你。” 陈春燕笑着说:“那敢情好。” 说了一会儿话,她也休息够了,便继续碾药。 祁轩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陈春燕身边画简笔画,他越画越顺手,便开始尝试画起战阵来。 陈春燕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准备离开时,祁轩还在画,就跟老僧入定了似的,她走得轻手轻脚,没有打扰到他。 许京墨听到脚步声抬头。 陈春燕将装好的药粉放到许京墨面前。 许京墨:“他还在画?” 陈春燕点头,“入迷了。” 许京墨淡淡一笑,“你回去吧,我待会儿进去叫他。” 专注的人不能突然叫,会被吓到,只能慢慢拉回他的注意力。 陈春燕朝许连翘挥挥手,离开了胡阿婆家。 第226章 陈春燕一路小跑着回家。 阿娘在她的忽悠下去了大姑家,今天家里只有陈谷秋一个人做饭,她得赶回去帮忙。 “我回来啦。” 她推开门,高高兴兴地说完一句话,才看到陈谷秋在抹眼泪,还一副生怕被她看到的惊慌模样。 她反身关上门,走到陈谷秋身边,揽住陈谷秋的肩膀,“咋啦?” 陈谷秋扭了扭身子,从陈春燕手底下脱出来,“没啥,姐你忙了一天了,赶紧歇着,我去做饭了。” 陈春燕去茅屋放下兜兜,翘着腿坐在床上,“说吧,陈冬梅又干了什么?” 张氏这两天专注于守在陈老爷子身边恶心陈老爷子,反反复复强调陈老爷子没她不行,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来找陈谷秋的茬。 而春耕眼见着就要开始了,东屋的人还要赶着通渠,不然到种水稻时,田里没水那才是糟了大糕了。 是以全家有闲找陈谷秋麻烦的就只剩老姑、陈谷秋和陈三叔,东屋的两个小崽每天是不会待在家里的。 老姑嘛,以张氏马首是瞻,张氏都没有出马,老姑不可能单独行动,陈三叔懒得都巴不得躺在床上有人喂饭吃了,也不会那么闲地找陈谷秋的麻烦,所以只剩下陈冬梅,这很好猜。 陈谷秋没有回答。 陈春燕放下翘着的腿,探出身去看,却见陈谷秋还在无声的抹眼泪。 哎! 有一个包子妹妹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她溜达着走到陈谷秋身边,“你以为你这样是为我好?并不是。有问题,你说出来,我们三两下解决了,我就不会挂心了,这样才能好好休息,你拖着不说,我就一直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根本休息不好。” 陈谷秋回身抱着陈春燕,“姐,你做的水馒头都没了。” 陈春燕微微一愣,就因为这个就哭成这样? 她说:“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多人都说谈钱俗气,但是很多时候幸福感却与钱脱不开关系,就拿今天的事情来举例,如果陈家是个有万贯家财的豪门,想吃什么都吃得到,几个水馒头而已,没了也就没了,陈谷秋绝对不会哭成这样,恰恰因为陈家没钱,没了几个水馒头,陈谷秋才会心疼得哭起来。 陈谷秋被陈春燕一劝,反而水漫金山了,“今天下午,我去给阿爹他们送完水馒头回来,看到陈冬梅在偷吃,就喊了她一声,她随手就把水馒头打翻在了泥地里,还说不就是几个点心,跟谁稀罕吃似的,她不稀罕她别吃呀。” 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 “我出去一趟。” 陈谷秋赶紧拉住陈春燕,“姐,你干啥去呀?” 陈春燕拍拍陈谷秋的手背,“不干啥,饭好了,你们就先吃,不用等我。” 她说完,便走到茅屋旁边套马。 陈谷秋赶紧跑到陈春燕身边,“姐,别去了。” 陈春燕淡淡看了陈谷秋一眼,陈谷秋便不敢说话了。 她把马车拉到门外,跳到车辕上。 她只记住了二狗子赶车时的模样,并不是很会,并不敢赶得太快,但还是坚定地朝城里跑去。 第227章 陈春燕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又二话不说直奔医馆。 她跳下马车,直接扑到药柜前,一排排看过去,找葛粉。 葛粉就是葛根粉,别的地方可能没有,但是医馆肯定有。 周有成看到她吓了一大跳,“燕儿,你咋这时候来了,这不是快关城门了么,你当心给你锁城里。” 陈春燕急急地说:“阿成哥你赶紧的,帮我称点葛粉,我有用。” 周有成见陈春燕也急,他赶紧打开抽屉,从里面抓出个袋子来,袋子装的正是葛粉。 “你要多少?” 陈春燕微微眯眼,“半斤。” “半斤。半斤?”周有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拿这么多葛粉干什么?” 陈春燕急得额头微微冒汗,“你赶紧的,我忙着出城,改天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半斤葛粉多少钱?” 周有成拿纸包了药,推给陈春燕,“你赶时间就快走,我给你记账,从你工钱里扣,你都多少天没拿工钱了啊。” 陈春燕点头,“行。” 她说完就已经抓着葛粉夺出门去,跳上马车。 这条街不好掉头,她索性把车往前赶了一段路,拐到了另一条街上才掉头。 许大夫走到前堂来,“谁来了?” 周有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说:“燕儿来了,买了半斤葛粉跑了。” 许大夫:“京墨来信了,让你去帮他,过两天你就去吧。” 周有成:“……” 坏消息来得如此突然,当真令人猝不及防。 陈春燕赶到城门时,一队兵士正从城墙上下来,看样子是准备关城门了。 进城才需要检查,如果不是有特殊禁令,出城只需要排队出去就行。 陈春燕前面已经没有其他要出城的人了,她驾着马车连速度都没有减,直接冲出了城。 马车跑出去老远,城门才在陈春燕身后缓缓关上。 陈春燕一路驾车回家,经过一路实践,她驾车的技巧越来越熟练,甚至觉得比开汽车还方便,开汽车还有离合松快了熄火的时候,也有把油门当刹车踩的时候,马车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心了,她甩马屁股一鞭子,马就跑,拉紧缰绳,马就停。 就是有点颠得厉害,坐在车厢里还好,铺了软垫,坐在车辕上,屁股就遭罪了。 这车得改改才好。 胡思乱想着,她回到了龙桥村,村里已经一片漆黑,看样子都吃过了饭,在唠嗑消食。 陈春燕回到家,停好了车,取下绳套,把马解放出来,才大步去了西屋。 燕儿爹几个竟然都没有吃饭,还等着她,其他人还好,只是饿得傻大哥和傻二哥嗷嗷叫。 陈春燕心中微暖,嘴里却道:“不是让你们先吃吗?” 燕儿爹:“晚吃一点也饿不死,自然是要等人来齐了一起吃。既然你也回来了,咱们就开饭吧。” 陈春燕点点头。 陈谷秋先给陈春燕夹了个包子,是豆沙馅儿的,豆沙就是中午熬的那一锅豆沙。 她小心打量陈春燕的神情,见陈春燕神情平静得很,她也猜不到先前陈春燕干嘛去了。 陈春燕只当感觉不到陈谷秋的打量,慢条斯理地吃完饭,“你们洗碗,我有事。” 第228章 陈春燕回到后院,先拿出中午用来煮过葛粉的锅,往里倒入了葛粉,一边倒如冷水搅拌,觉得粘稠度差不多了,便放到火上煮。 陈谷秋抱着脏碗走了过来,“哎,姐。” 陈春燕没理陈谷秋。 陈谷秋就站在旁边看,弱弱地说:“我不是嘴馋这个,我……” 陈春燕叹了口气,“我知道嘴馋的不是你。”她回头看着陈谷秋,手上还搅动着,“你知道治嘴馋的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陈谷秋摇摇头。 陈春燕勾唇浅笑,“那就是让她一口气吃够了。” 她读小学的时候,特别讨厌她们班的班主任,并不为其他,只为他们班主任特别喜欢体罚学生。 她有一件事印象特别深刻,六年级时,他们班有个同学抽烟被班主任逮着了,班主任去买了一条烟来让那个同学抽,不抽完不准走,那个同学后来抽到手都发抖了,再三保证再也不敢抽烟了,班主任才放人离开。 这件事给她留下了很大的童年阴影,在她几乎不记得多少小时候的事情的脑子里,这件事情异常清晰,但……这件事情今天却给了她极大的启发,陈冬梅不是要吃么,那么就请她吃个够。 锅里的糊糊一点一点变得粘稠,她又搅动几下,便把锅放到了旁边。 她一抬头见陈谷秋还站在旁边看。 “这么想知道我要干什么?” 陈谷秋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陈春燕便道:“那你就去帮我看看陈冬梅在干什么,她如果吃完了饭,你就让小六把她引到后院来。” 陈谷秋不明所以,“怎么引啊?” 陈春燕笑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小六肯定知道。” 大房这一家子人的机灵劲儿全长在陈修言一个人身上了。 陈谷秋闻言便迈步往前院走,陈修言正在丢石子儿玩,看到她要往东屋去,赶紧叫住了她。 “哎,姐,姐,你干啥?” 陈谷秋:“我去瞧瞧他们吃完饭了没。” “……”陈修言一阵无语,“就看这个,你还跑到人家屋门口去看啊,你听动静啊。” 陈谷秋不解,“什么动静?” 陈修言望天,丢了石子跑到陈谷秋身边,指着灶房,“你听洗碗的声音。” 哦,洗碗,那就是吃完饭了。 陈谷秋:“姐说,他们吃晚饭了,就让你去把陈冬梅引到后院去。” 陈修言眼珠一转,“要弄陈二妞啊?”语气竟是非常兴奋。 陈谷秋暗叹,果然还是弟弟跟姐姐更默契些。 她老实道:“我不是很清楚,姐只说要请陈……二妞吃水馒头。” 陈修言嘿嘿一笑,懂了。 请陈二妞吃个狗屁的水馒头,肯定是要弄陈二妞啊。 他忽然就积极起来,“你等着,我去叫陈二妞。” 陈谷秋:“你别明着喊她呀!” 陈修言头也不回,直跑到东屋门口,“陈二妞,你好哇,竟然敢把我姐给我留的水馒头吃掉了,馋死你得了,就你这样,要是让你未来婆家知道了,看他们还要不要你。” 陈冬梅眉毛一竖,“陈小六,我要撕了你这张嘴。” 陈修言吐吐舌头,转身就跑,“就你,下辈子都抓不着我。” 第229章 陈冬梅要是受得住激就不是陈冬梅了,她一个鲤鱼打挺,跳站而起,踩上鞋子就追着陈修言而去。 刚才那行云流水的一下,陈修言都看呆了,陈冬梅何时学会了这么一手,嘿,三天不互怼了,能力见长啊。 陈修言一边跑一边喊:“姐,姐,陈二妞要打我,姐,救我啊。” 陈春燕笑着说:“跑什么,你刚才不是说要吃水馒头么,已经做好了,你赶紧坐下,我倒出来给你吃。” 陈修言咻地蹿到陈春燕身边,拉了条小板凳坐下。 陈冬梅已经听到水馒头这三个字了,就站在五步外的地方没走。 陈谷秋跟在后面走了过来,不明情况地边走边观察。 陈修言倒是愉快地招呼,“姐你快来,有水馒头吃啦。” 陈谷秋满腹疑惑,却不好问,只能乖乖坐到陈修言身边。 直到现在陈春燕依旧无视着陈冬梅。 她拿出两个杯子,沾了水,给陈谷秋和陈修言倒上葛粉糊糊,她不经意地碰了碰糊糊的温度,并不烫了。 她回过头看着陈冬梅,“你杵在那里做什么?”陈冬梅立刻就要炸毛,陈春燕却接着说,“要吃就坐下,不吃就走开,你这样看着秋儿和小六,他们吃东西都不自在。” 陈冬梅静静瞪了陈春燕一会儿,见陈春燕真的继续忙,不准备理会她了,她才挨挨蹭蹭地坐了过去,脸上也全是“我吃你东西是给你面子的神情”。 陈春燕在陈冬梅面前摆了个杯子,端着锅准备往杯子里倒葛粉。 陈谷秋一直偷偷看着陈春燕,她实在猜不透陈春燕想做什么。 陈春燕在临到葛粉快要流出锅时,她的手忽然抬高,那些糊糊状的葛粉全数淋在了陈冬梅头上。 陈冬梅静默了一秒,就尖叫起来。 “陈春燕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陈春燕淡漠地伸手按住陈冬梅的胳膊,“我说过没有,别来招惹我们,不然我见你一次收拾你一次,今天你招惹秋儿在前,我收拾你,你就得给我受着。” 陈冬梅叫得实在是太惨了,很快引来了前院的大人们。 刘二婶一眼看到了陈冬梅的模样,冲过来之后,劈手就朝陈春燕打来。 陈春燕不闪不避,挥手一巴掌拍在刘二婶小臂内侧,非常清脆的一声,打得刘二婶的小臂火辣辣的疼。 “你连你自己生的女儿都教不好,别人生的,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既然分家了,就是两家人了,麻烦你告诉你女儿,随随便便拿别人家的东西是不对的。再麻烦你告诉你女儿,被人当场抓到,人赃并获,请她稍微有点做贼的心虚,而不是恼羞成怒掀桌子。我没有义务容忍她。” 刘二婶怒道:“那你这是做什么?” 陈春燕微微一笑,“我不是见她爱吃么,爱吃到不惜偷着吃的地步,就好心特地从县城里买了半斤葛根粉,专程煮给她吃。” 刘二婶:“吃到脑袋上去啦!” 陈春燕把锅往旁边一放,“是啊。我觉得吧,她那一脑袋豆腐渣、稻草什么的,肯定也是这么吃进去的,厉害着呢!” 第230章 陈冬梅眼见着阿娘跑来了,她还是处在下风,捋开头发,朝着陈春燕扑打而来。 “你脑袋里才全是豆渣和稻草,我要打死你打死你。” 行行行,打死我。 就是不知道待会儿你的头发洗不洗得干净了。 陈春燕闪避技能十级,再来个太极推手,陈冬梅的每一次蓄力爆发,都被她轻轻巧巧用手拍开了,没有一下落在了她身上。 她们现在都还没有及笄,头发基本都散着,并没有用簪子之类的东西束起来,那葛粉糊糊一倒上去,可是粘一片,每根头发丝都有份。 两人追打一会儿,葛粉糊糊终于彻底冷却凝固,糊在陈冬梅脑袋上就跟戴了个半透明的头盔似的。 陈春燕掰住陈冬梅的大拇指用力往下一压,“我再强调一遍,少来招惹我,不然我会让你在陈家过的最后这些日子都不太平。” 她说完冷冷地看向刘二婶,“希望你管好你的女儿,别再让我代劳了。” 刘二婶看着陈春燕的眼神,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那眼神好像在说,如果再管不好陈冬梅,陈春燕就会连她一起收拾似的。 陈春燕朝陈谷秋招招手,“以后谁欺负你,你就给我欺负回去,哭有什么用!打得赢打不赢都没关系,关键是你要敢打。” 陈谷秋走过来与陈春燕并肩而立,气势不是很足,但还是勉力站直了身体,直视着陈冬梅。 “姐,我知道了。” 陈春燕颇为无奈,她其实知道,陈谷秋这句我知道了的意思是她会尽量去做,但至于会做到何种程度,陈谷秋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这种事情着急不得,总得陈谷秋自己立起来的,不然嫁出去,还是会受欺负,家人又不能时时看顾她。 陈冬梅指着陈春燕,“我跟你没完。” 陈春燕摇头,“还真是不长记性啊,没完就没完,我还怕你不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报复我,我都十倍还你,你尽管来惹我吧,日子还长着。” 陈冬梅对着陈春燕尖叫起来。 这是拿陈春燕毫无办法,只能用噪音污染了。 马不安地来回踏步。 陈春燕啧啧两声,“你惊了马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马放开,看它踩不踩你。” 陈冬梅终于崩溃哭着跑回了东屋。 哎,罪过罪过,这么欺负一个小孩子。 但……真的太解气了,陈冬梅这种小孩子放在陈春燕上辈子的那种环境肯定是小太妹一个,还是那种到处霸凌同学的小太妹,收拾了就收拾了吧,没什么心理负担。 陈春燕帮着陈谷秋把碗洗了,正一个一个往筐里装,东屋又传来尖叫声。 陈谷秋听得心惊肉跳,“这又是咋啦?” 陈修言一蹦而起,“我去看。” 陈春燕敲敲碗,“看什么看,没什么好看的,肯定是头发洗不干净了呗。” 陈谷秋瞪大了眼睛,“啊?” 陈春燕笑起来,“她早点去洗就没问题,谁让她废话那么多,等到葛粉冷凝了才去洗,洗得掉才怪了。反正她闲得到处找人麻烦,正好,每天没事的时候就抠头发好了。” 陈修言好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全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第231章 受到陈修言的笑声感染,陈谷秋也笑了起来,那一盘子水馒头被浪费掉的事情,在她心里压了一下午了,现在压力终于得以释放。 陈谷秋:“姐,我会努力不让人欺负的。” 陈春燕点点头,“嗯。” 她洗完碗,就站在前后院交界处,等待东屋或者正屋的人来找她算账,可直到等到她睡觉的时间,东屋和正屋都没有反应。 她浅浅勾唇一笑,看来她的策略还是有效的,接二连三回怼东屋和正屋的人,他们终于知道她不是那么好招惹的了,自然也不会跑上来自讨没趣。 她走到西屋窗下,叮嘱陈修言,“把门从里面闩上,门闩坏了就拿绳子绑紧。” 今天赶集时,她重新买的束修六礼全放在陈修言屋里,她可不想明天早上起来一看,东西又不见了。 陈修言:“姐你放心吧,我不仅把门拴上了,我还拿桌子抵住了门,窗户也别好了,没人进得来。” 陈春燕心中一动,不太安心地问:“你屋里没放火盆吧?” 陈修言的声音贴到了窗边,“那哪能啊!姐你不是说过屋里点了火盆或者炭盆必须开窗通风么,我就记得的。” 那就好。 陈春燕安下心来,“早点睡,明天早上要去见先生,要给先生留下好印象。” 陈修言:“我知道了。姐,你让我收的那些废纸有什么用?我都收了好几十张了。” 陈春燕:“太少了,等多了再说。我听说好多家庭处理废纸都是直接把废纸烧掉是不是?” 陈修言:“是啊。” 陈春燕:“那你去上学的时候告诉所有人,你收废纸,一文钱三斤,尽量让大家都卖给你。” 陈修言:“废纸真有用啊?” 陈春燕:“当然啦,你姐我啥时候做过亏本买卖?!” 说的也是。 陈修言这就安心了,他跟陈春燕互道了晚安,就窸窸窣窣地躺回床上,思考着如何收废纸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陈春燕躺回到茅草屋的床上,脑袋枕着装着他们大房全部财产的匣子,心里一片踏实,日子在缓慢而坚定地越过越好了。 一夜无梦,陈春燕非常自然地睁开了眼睛,她生物钟完全调整了过来,已经能够很好地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了。 她洗漱完,就抓紧时间清点蛋的数量,再次确认无误后,便拿着早餐去叫陈修言起床。 她答应过陈修言,今天允许陈修言坐车的,她就不会食言。 陈修言睡眼朦胧,一个劲儿揉着眼睛。 “姐,上学还早呐,阿爹都还没起。” 陈春燕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赶紧的,你不是想坐马车吗?你先跟着我去送蛋,送完回来再洗漱吃饭刚刚好。” 陈修言眼睛一亮,彻底清醒了,他拉着陈春燕就往门外跑。 出了门,陈春燕让陈修言先进车厢,扶好蛋,而她自己则坐在了车辕上。 她已经会驾车了,今天也就没有麻烦二狗子,一天天的让人早起也不好。 陈修言非常兴奋,但他的兴奋在离开龙桥村,上了土路后就戛然而止了。 “姐,马车怎么晃得这么厉害啊,还好我没吃饭,不然都要吐了。” 第232章 马车确实非常晃,就连不晕车的人都能被晃到晕车,不过相比起来,马车又比轿子好一些。 陈春燕在景区体验过坐轿子,她当时就在想,古代的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不好,走路也比坐轿子好啊。 好想有一辆越野车,没有越野车,有一辆老年代步车也好啊,陈春燕摸着自己被颠痛的尾巴骨想。 十里路刚走到一半,兴奋劲儿全退的陈修言开始打蔫儿了,他靠在车厢上,重重吸气重重吐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呢! “姐,怎么二狗子的牛车没这么颠呢?” 陈春燕一针见血,“因为慢啊!” 所以说……起伏路要放慢车速是非常有道理的。 陈修言有气无力地说:“那姐……你慢着点。” 陈春燕:“赶着这个速度已经是这匹马比较慢的跑动速度了,再慢就是走了。” 只要不是用走的,马的速度再怎么样都比牛快,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陈修言生无可恋地说:“我再也不坐马车了。” 陈春燕:“不至于,姐会想办法改良马车的。” 她学习的本就是机械设计相关专业,所以才会参与农业全自动耕作的系统改良,她负责是农业机械这一块的设计,而另一部分人负责的是软件系统方面的设计。 虽然没有接触过车辆减震相关的东西,但她还是有自信能够研究出来的。 她出门的比上一次晚,却到的比上一次早,因来过一次,角门处的护院对她有了印象。 “来送蛋啊?” 陈春燕点点头。 “你上次送来的蛋很不错,还有几个双黄的,被我兄弟吃到了一个。” 陈春燕笑着说:“那很好啊。” 她一直都弄不明白双黄蛋是什么原理,要说是概率问题,也不是,她养的两只乌骨鸡从来不下双黄蛋,反而是养来过年时做酱鸡的大白肉鸡天天下双黄蛋。 护院让看门的小厮打开门,放陈春燕进去,她一路拉着马车到了二门,厨房的婆子已经等在了门口。 婆子脚边还放着五个鸡蛋蛋托,是上次说好了要带给陈春燕的。 陈春燕撩开车帘,挂在车厢上,一步跨上了车,推着鸡蛋到了门边。 婆子很自然地上来接鸡蛋了。 她还是板着一张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等婆子搬走了鸡蛋,陈春燕才跳下车,把蛋托拿上马车。 除了待会儿要带给刘达能的蛋托,陈春燕就只有两套蛋托,得来回倒腾,不过等燕儿爹这段时间忙完了,她还是要请燕儿爹再多做几个蛋托出来。 过了一会儿,婆子又走了出来。 陈春燕已经把鸭蛋放在了马车门边。 婆子看着整整齐齐码放着鸭蛋的蛋托,笑了,“这次给鸭蛋也用了这个,这个很好用,蛋很好收捡。” 陈春燕笑着问:“婶儿要么,您要的话,等我阿爹忙过了这一阵,我请他帮您做一个呀。” 婆子呵呵笑起来,“我这个年龄,你叫我一声婆婆都行了,叫什么婶儿。这东西我倒是不需要,我们一家人全在府里当差,吃住都在府里。” 她说完就抱着鸭蛋走了。 第233章 鸭蛋被取走后,陈春燕立刻牵着马车掉头,往外院而去,她得去找刘达能结钱。 在问了几个人后,陈春燕弄清楚采买处在哪里了,她把马车停在夹道里,拿着两个新蛋托,一路小跑着到了采买处。 刘达能正坐在桌案前记账。 他看到陈春燕就笑了,摸了摸肚子,招手,“来啦。” 陈春燕也跟着笑了,“刘管事辛苦。” 刘达能对于陈春燕的话很受用,像他这种人,事情做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无数的眼睛盯着他,巴不得他犯错把他拉下去,很难得听到有人用这种关心的语气跟他说话。 刘达能并没有为难陈春燕,直接给陈春燕结了账。 陈春燕弯腰拿钱的时候,哦哟了一声,指着刘达能的脑袋说:“刘管事可见是累着了,都长白头发了。” 刘达能笑容中就有了些苦涩,“可不是嘛,我得养家啊,就得花更多心思把差事办好。” 陈春燕笑着说:“看您眼下一片青黑,是不是睡不好,或者您会觉得睡不醒,醒了精神也不好,嘴巴里口水还多?” 刘达能抚掌,“小大夫你行啊,都被你说中了,我休沐的时候,睡一整天都睡不醒。” 陈春燕:“其实睡眠每天保持四个时辰就行了,睡多了人反而更疲惫,您每天晚上吃完饭,散两刻钟步,少吃荤腥。我下一次来的时候,给您带一种粉,您和牛乳一起煮着当早点吃,过一段时间再看,白头发也会变少,精神也会变好。” “哦哟,那就谢谢你了。”刘达能合上账本,“不过不能让你往里搭钱了,你才赚多少啊!而且你用的的方法是食疗吧,我也是听说过的,我们家太太就很信这个,食疗是很长期的过程,你赚的那点钱,全往里搭都不够。东西怎么弄,你去弄,我付你钱……我就占点便宜,不付你诊金了。” 刘达能也是个人精,他一听陈春燕的话,就知道陈春燕是想报答他允许她送货,不过他也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拿了人家的蛋托也就够了。 陈春燕笑着说:“那行,我下次给您送来。” 刘达能犹豫了一下,“必须用牛乳煮吗?” 陈春燕道:“这倒不是,只是用牛乳煮更好吃一些。” 刘达能继续忙,陈春燕就告辞了。 马车还停在夹道里,她拉着马就往外走。 陈修言趴在马车门口,“姐,这家人真有钱,我会好好读书,当官,当大官,也赚这么多钱。” 陈春燕反手就给了陈修言脑门一巴掌,“你这个想法是错的,当官是为了造福百姓的,而不是赚钱,当官赚的钱可都是民脂民膏,赚得越多,百姓就越惨。” 这个时代的税制并不完善,且监管不利,就拿田税来说,明面上说是十抽三,实际上十抽四抽五的大有人在。 这些收税的差人最惯常用的手法就是踢斗法,交税的人家将交税粮的斗装得满满的,差人走过来一踢,撒出去一小半,并说撒出去的都不合格,百姓还能怎么办呢,就只有巴巴地回家重新拿了米来。 有良心的差人只踢一次,没良心的踢个三四次也是有的。 第234章 那些被踢出斗的米则会被差人们瓜分,当然了瓜分最多的还是当地的父母官。 耕读传家的学子们见多了这样的事情,就分化出了两种心理,一种是学成后要改变现状,造福一方人民,而另一种则完全相反,他们做百姓的时候被人鱼肉,现在他们翻身了,自然得加倍鱼肉回去,不然怎么对得起他们所受的读书之苦? 陈春燕正是意识到了这种想法的危险,才得将之掐灭在陈修言的脑海里。 她让陈修言去读书,确实是想让陈修言去做官,但并不是想从这条路赚钱,而是因为如果家里没人做官,赚再多钱都是无根的木,人家想弄他们就弄了,她不害人,也不想被别人害,仅此而已。 “姐,你又打我,我哪里说得不对,大家这么拼命地读书不就是想让自己活得更好么?” 陈春燕瞪着陈修言,“哪儿哪儿都不对,你要是想通过做官赚钱,依我看,你还是别去学堂了。” 陈修言嘟嘟囔囔的,“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啊。” 陈春燕把马车拉出了角门,跳上马车一扬鞭,打在了马屁股上,马车骤然加速,摔了陈修言一个屁股蹲儿。 陈修言:“姐!” 陈春燕:“你们学堂有三十个人,就算有二十九个这么说,也不代表这个观点就是正确的。当官不为民,趁早别当官,不要给家里丢脸,也不要给家里带来灾祸。” 陈修言沉默了,他再聪明,年龄也还小,很多东西不能明白。 陈春燕:“等你休沐的时候,我带你去个地方。” 陈修言疑惑:“去什么地方?” 陈春燕摇摇头,“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赶紧把陈修言送回了家,把马车停好,解了绳套,催着陈修言赶紧去洗漱吃饭,这才把今天赚到的钱拿出来,又把该付给二狗子家的钱拿钱袋子装了,放到一旁。 “秋儿!” 陈谷秋从隔壁跑了过来,“姐。” 陈春燕把钱袋子拿给陈谷秋,“这是给二狗子家的买蛋钱,本来昨天说要给的,却被事情耽误了,你待会儿帮我送去吧。呃……顺便给他们说一声,以后都这个时候付钱好了。” 虽然只是相隔一天,但对于陈春燕的压力却是不一样的,一个先款后货,一个先货后款。 陈谷秋应了一声,拿着钱袋子出了门。 哎,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要是跑过去正好遇到孙婶子他们在吃早饭就不太好了。 她收拾好了东西,照样跑去胡阿婆家上工。 许京墨要整理的脉案不少,还要整理上山时看到的药材的药性、形状等东西,便暂时没有计划再上山。 许京墨不外出,陈春燕就只能待在胡阿婆家里碾药。 陈春燕刚刚坐下碾药,祁轩就踱着步子走进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 祁轩:“朋友,你不想看到我吗?” 陈春燕一噎,“这倒没有。” 祁轩:“我找你学画画啊。” 陈春燕向祁轩身后看了看,“你学画画不带东西?” “我先给你看点别的。”祁轩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你托我帮你找植物种子,我给你找到了,这叫胡萝卜,是西边的行商带回来的。” 第235章 陈春燕盯着祁轩手里的纸包,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 她这个运气啊,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坏了,在她提出要种子后的不久,祁轩就弄来了新种子,还是赶在胡萝卜种植期之前送来的,这算是好吧,但她真的很讨厌吃胡萝卜……这就不太好了。 祁轩将纸包拍在炕桌上,“你那是什么表情!连句谢谢都没有,以后车马行的人都没兴趣给你找种子了。” 陈春燕拿过种子,放进她的那个斜挎包兜兜里,“谢谢,种好了,我让车马行的人给你捎点过去。” 祁轩心里一苏,脸上就露出些笑容,“嗯,你可得记好了,我明天就走了,你要是糊弄我,我也拿你没办法。” 陈春燕微微一愕,“你要走了?” 祁轩:“是啊,我还有我的事要忙。” 陈春燕点头,“也是。那些杀手处理好了吗,不会在路上找你麻烦了吧?” 祁轩心里更甜了,“处理好了,都是些杂鱼,敲打了他们的主人,他们自然不敢再出手了。” 陈春燕心说:这么看不起杂鱼呀,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差点死在杂鱼的手上。 祁轩走了出去,又拿了一叠纸进来,“除了你说的简笔画,你还会画什么?” 陈春燕想了想说:“素描?” 祁轩放下纸,“你画给我瞧瞧。” 陈春燕:“你至少得给我支铅笔吧,再不济,给我支碳棒也行啊。” 碳棒画画难度更高些,但在这个世界,不管是铅笔也好,碳棒也罢,画了就不能修改,所以对于陈春燕来说,二者差不多。 祁轩递上笔,“你拿这个试试。” 拿毛笔画素描……我真的想打人哦。 祁轩的手一直伸着,僵持了一会儿,陈春燕抬手接了笔,“我不保证效果,单纯试试,我还没这么画过。”她踢了踢脚边的碾子,“你帮我碾药。” 祁轩拍拍炕,“我们换个位置。” 药碾子太重了,语气拖动药碾子,还不如人挪位子。 陈春燕踩着鞋下了床,跟祁轩交换了位子,便开始画画,她一下笔就知道完了,毛笔画出来的线条粗细还真不好掌握。 这张纸反正都画毁了,她索性在这张纸上找找排线的手感。 祁轩伸长了脖子,“你画的是个什么?” 陈春燕看了祁轩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祁轩得不到回应就闭了嘴,一双眼睛紧盯着陈春燕,企图从越来越多的线条排布上找到答案,可他看了半天,那些乱七八糟的线条也还是乱七八糟的线条。 陈春燕蘸了好几次墨,将一张宣纸全都画满了线,她才感觉差不多了。 她将这张宣纸丢开,又将另一张宣纸铺平,这才认认真真开始画起画来。 这一次祁轩看出了些门道。 陈春燕画线毫不犹豫,轻轻勾勒几下,便出现了人的头发。 画了一会儿,陈春燕就停笔了,她看了看,这毛笔太粗了,确实没办法画得太精细。 她摇摇头继续画,这一画便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她画好后,揉了揉肩,放下笔,朝祁轩勾勾下巴,示意祁轩来看。 第236章 祁轩倾身看去,那画的是一个人,画中人手撑着炕几,偏着脑袋看着他,他能感觉到画中阳光正好,氛围静谧。 真神奇啊,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我?” 陈春燕点点头,“笔不好用,画得不太像。” 祁轩心口一滞,只要是还不像,那县衙里画的那些通缉令上的人像就没一张是像的了。 祁轩:“要是你肯帮县衙画人像,通缉犯一个都别想跑。” 哦,模拟画像啊。 陈春燕敲敲下巴,“有钱拿吗,有钱拿我可以帮忙画的啊。” 祁轩拍了陈春燕的额头一下,“小财迷。” 陈春燕摊手,“如果我家条件好,我也不至于挖空心思赚钱,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祁轩的目光柔和了许多,“画像大多是根据别人的描述画出来的,你行吗?” 他刚才一直坐在旁边,陈春燕画他,有无数的机会反复观察,但县衙的通缉犯却不会给陈春燕机会观察。 陈春燕伸了个懒腰,“试试。哎,你又细一点的笔吗?” 祁轩:“多细的?” 陈春燕捏着下巴说:“大中小号全套都要。” 祁轩不言不语地起身,走出门跟护卫交代了一番,让他们将能够找到的粗细不一的笔全都找来。 陈春燕也没闲着,她去找了几个杯子来,她准备调出五种浓淡不一的墨汁,五种……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护卫很快就拿来了一套湖笔,这些是准备着给祁轩用的,一直带在身边,只要找出来就行,是以拿来得很快。 笔一字排开摆好后,陈春燕就开始调墨,她研磨几下,就试一下浓淡,看着纸上的墨,觉得差不多了,才将砚台里的墨倒进茶杯里,又开始调下一种墨。 她速度极快的将所有墨汁都调好后,看着祁轩说:“你来描述人的长相,我来画。” 祁轩便想起了刚才给他送笔的那个护卫。 他说:“国字脸,眼睛不大,眉毛粗,但是不浓……” 根据祁轩的描述,陈春燕快速描绘着,偶尔问一个问题,比如眼睛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之类的。 因为是祁轩描述,陈春燕画,这一次画得比上一次慢多了,临到吃午饭,陈春燕才将初稿画好。 “你看看。” 祁轩看了看,指着鼻子说:“鼻子太大了,得小点,眉毛没这么长,再短点……” 陈春燕在原有的基础上,根据祁轩提的意见勾了一遍,“你是说这样?” 祁轩歪着头看了看,“差不多吧。” 许京墨缓步走进来,“吃饭了。” 陈春燕:“阿墨哥你先吃,我先把这个弄好,我不想再调一次墨了。” 许京墨就抬了条凳子坐到炕边,看陈春燕画画。 陈春燕非常快速地把修正后的草稿誊画了一遍,吹了吹墨,便递给祁轩看。 “你再看呢,像不像?” 祁轩点头,“八成像了。” 陈春燕揉着眉心说:“八成像就够了,已经能辅助抓到人了。” 这倒也是。 祁轩拿着画走了出去,叫来之前那个护卫看画。 “这是我?” 祁轩点头,拍拍护卫的肩膀,“送给你了。你下午跑一趟县衙,告诉县令,这幅画是个姑娘根据我的描述画的。” 第237章 护卫一脸迷茫,“让我去找县令说这个……干什么啊?” 祁轩没好气地瞪了护卫一眼,“让县令如果有类似的需要就找这个姑娘,不过记得付钱。” 他说完觉得这句话好像不太对,有歧义,又补充:“画全家福,画通缉犯,她都在行。” 护卫还是一脸迷茫,心说:人家擅长不擅长的关您什么事儿啊,您一个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走马上任的人…… 不过他又不是他们队长,明里暗里都不敢违背祁轩的命令,让他跑一趟,他就跑一趟呗,反正县令也是他们这个派系的人,沟通起来也方便。 午饭过后又是陈春燕的学习时间,许京墨上完了课,便去小憩去了。 许连翘拉了拉陈春燕,“燕儿姐,我们去找小六玩儿啊。” 午休不过一个时辰,上课就用了半个时辰,剩下半个时辰要来回一趟荒地,其实玩不了几分钟,陈春燕的内心是拒绝的。 许连翘见陈春燕不想去,就黏在了陈春燕身上,“燕儿姐,从明天开始小六就要上学堂了,我就没办法找他玩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好吧,好吧。 陈春燕有些无奈,但还是站起了身,带着许连翘大步朝荒地走去。 她们到荒地时,几个人正围在燕儿爹身边说着什么,陈修言一脸警惕地拉着燕儿爹的衣服。 陈春燕立刻意识到事情或许不简单,她拍拍许连翘的手,示意许连翘可以慢慢走,而她自己则大步跑向了燕儿爹。 “你们家这么多地,整整二十亩,又没有牛,不请人开垦,怎么开垦得完?” “不要为着省这几个钱把人累坏了,多不合算,你们家连地都买得起了还请不起几个短工么?” “大家乡里乡亲的,你请我们也放心啊。” …… 燕儿爹唯唯诺诺的,却并没有松口。 陈春燕走到燕儿爹身旁,扯了扯燕儿爹的袖子,燕儿爹见是她,立刻松了一口气。 她笑着问:“叔,你们今儿怎么得闲了来这里逛了?” 这几位她毫无印象,这就说明她之前来工地的时候并没有见过他们,他们也没给他们家修房子帮过忙…… 其中一个人便笑着说:“忙啥忙啊,我有啥好忙的啊,人都快闲发霉了,这不就想着来你家找点活儿干吗?” 陈春燕的目光就落在了这人的手上,这人的手白白净净,并没有老茧,她的心里就有数了,这哪里是来找活干的,这是来他们家占便宜来了。 她笑着说:“叔说得对,什么吃亏都不能人吃亏,这么大一片地,要靠我阿爹和我两个哥哥开垦,还不得把人累坏了啊!” 几个围着燕儿爹的人眼睛里都露出喜色。 陈春燕没让他们高兴太久,立刻道:“所以我决定买一头牛,叔,你们走南闯北的,有没有门路介绍啊?” 招没有技术的短工一天都需要20文钱,一个月就是六百文,而一年并不止种一季作物,这么算起来还不如买头牛,至少牛听话,不会跟人耍滑头。 几个男人被陈春燕噎个半死。 “牛哪有人顶用啊,我们都是个顶个种地的好手,钱也不要多,一天30文就行。” 呵呵,您当您在京城啊! 第238章 燕儿爹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陈春燕拉住了。 这种口子不能开,一旦开了,就会有更多想占便宜的人扑上来,而且这种人一般属粘鼠板,粘上了就扯不下来。 陈春燕笑着说:“大家乡里乡亲的,要请帮工的,自然是乡亲优先,但是我家只剩买一头牛的钱了,没办法请几位叔啊。而且如果人家的牛稍微卖贵一点,我家的钱还不够,这才想问问几位叔有没有相熟的人家,便宜点卖我家一头牛。” “你们家买得起二十亩地,会没钱?” 陈春燕笑着说:“本来是有的啊,买了二十亩地就没了,地也是要钱的嘛。” 如此直白地话都说出来了,这几个人就算想再揪着燕儿爹不放也不行了,但心里到底不舒服,说出来的话就多少带着点酸味。 “自己发达了也不知道带携一下乡亲,真没见过如此刻薄的邻里,等他们家出事的时候,看谁会帮他们家。” 陈春燕伸手拦住了说话的人,“我们家哪里刻薄你了?你满面油光,恐怕吃得比我们家还好,我们家到现在还三天两头吃荞麦皮的窝头,你呢?怕是三天两头吃肉吧。说话呢,您客客气气的说,我就客客气气地答,你要是没脸没皮,我也不介意把你的脸皮撕着玩。” 陈春燕彪悍的名声隐隐约约传开了,这几个人先前见陈春燕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就以为传闻多少有些夸张,便不很在意陈春燕,谁知道陈春燕说翻脸就翻脸,说撕人面皮就撕人面皮。 那人指着陈春燕,一副要打人的凶狠模样,“你什么意思?” 陈春燕却忽然抓住了那人的手,大声说:“我们家的日子还没有过起来,你们一天就要三十文钱,我们家还活不活了,你还要打人?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呢!” 她几乎用喊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工地盖房子的人。 她算着时间,重重往后一倒,就开始抹眼泪,“呜呜,太欺负人了,说什么便宜给我们家帮工,谁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就是想白拿钱不干活么。一天三十文,你们怎么不去抢!” 工地上的人看到这一幕个个拿着工具围拢了过来。 “你怎么打人,她还是个小姑娘啊。” 那人看到这样的阵仗就想起赌坊的人找他要账时的情景,他立刻怂了,磕磕巴巴说:“我没打她,是她自己倒下去的。” “我呸,一个男人敢做不敢当,我们都看到了,就是你推的,你推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比划比划。” 这个闲汉嘴里发苦,他知道陈春燕厉害,但不知道陈春燕竟然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他与同伙对视一眼,转身就走。 “他们看着挺眼生啊,好像不是我们村的吧。” “哦,是隔壁村那几个闲汉,打他们,坑人都坑到我们村来了!” “我看你们再敢来,来一次打一次!” …… 一群村民追着闲汉跑远了。 燕儿爹一副回不过神的样子,“燕儿,你,刚才……” 陈春燕拍拍陈敬贺同志的胳膊,“阿爹,非常事行非常手段,不要放在心上。” 第239章 许连翘偷偷朝陈春燕竖了根拇指,就拉着陈修言去一旁打石子儿玩儿了。 燕儿爹站在陈春燕身边搓了搓手,活像个接受领导视察的小职员。 陈春燕哭笑不得,拉着燕儿爹进了工地。 房子比之前她来看又完善了许多,看得出赶工的痕迹。 这个院子是按照城里某个富户人家的宅院修的,只不过只选了一小块,整体格局看起来比普通农家院子好很多,但也有些不伦不类。 眼下正在修的三个院子几乎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上,陈春燕敢说这三个院子要是放在人家富户的宅院里,肯定都属于内院的一部分,而人家的内院肯定是不住十岁以后的男丁的。 她绕了一圈,算了算地盘,还是得抓紧赚钱,把周围的地全都买下来,这样才能建成全套的院落。 “阿爹,在这个位置盖个猪圈吧,然后在那后面堆肥。” 那块地也是陈家的地,不过那一块太边角料了些,不太规整,当初是直接算进了陈家的地契里却没有付钱,这还是徐方的功劳。 堆肥的位置距离他们住的屋子有一大段距离,又处于下风向,倒不怕有异味飘过来。 粪可不是收集起来了马上就能往地里浇的,那会烧死菜,得沤一段时间,期间还得多次翻搅,那发酵的味道可想而知,离得近了,肯定打脑壳的丑。 猪圈的味道最大,也得建在下风向。 陈春燕又伸手一指,“然后往这边依次是羊圈、牛棚、马棚,那边建鸡窝和鸭窝,您看行吗?” 燕儿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陈春燕小嘴叭叭地说,就好像他们家真有鸡鸭牛羊了似的。 他咽了口唾沫,“行,那阿爹就先建好窝棚,等以后慢慢买牲口。” 陈春燕歪着脑袋,“鸡鸭都有了,猪、马也有了,牛马上要买,就差羊和奶牛了,不过阿娘不是已经去大姑那里物色去了么。” 燕儿爹忧心忡忡,“钱够吗?” 陈春燕摇头,“老实说,暂时不够,不过说不定到时候就够了呢!” 燕儿爹莫名其妙的就相信了陈春燕的话,觉得说不定到时候真够了呢。 等追打闲汉的人回来后,燕儿爹便将想法给大家说了,便有人提议窝棚用砖石分割,头顶上搭草棚子,这样既可以遮风挡雨,又可以散味,还不怕家畜逃跑。 有了计较之后,大家又动起手来。 陈春燕向大家道谢之后,拉着燕儿爹去了旁边,“阿爹,咱们家养几只猫狗吧。” 燕儿爹不解,“咋忽然想起来养猫狗了?” 陈春燕直言,“不怕贼头就怕贼惦记,我感觉那几个闲汉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占咱家便宜的想法。” 燕儿爹点头,“行,阿爹待会儿就请你婶子注意着谁家猫狗下了小崽子,我们领两只回来养。” 陈春燕:“猫要小母猫啊,公的养不住,要跑。” 燕儿爹又问:“狗呢?” 陈春燕:“狗随便。” 陈修言大喊起来,“姐,姐你快来啊。” 陈修言的声音太凄惨了,吓得陈春燕后面想说什么话都忘记了。 陈春燕应声:“咋啦,我马上过去。” 第240章 陈春燕快步跑到陈修言的身边,陈修言惊恐地往屋子里一指,就退到了陈春燕身后,抱住了陈春燕的胳膊。 她往屋里看去,屋里光线很暗,她左右移动着视线,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疑惑地问:“你看到什么了?不干净的东西吗?” 陈修言紧贴着陈春燕的胳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兔子笼里,肉呼呼的没有眼睛。” 什么? 惊诧过后,陈春燕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小孩子的胆子都很大呢,原来我们小六的胆子一点都不大!” 陈修言不干了,扭来扭去的,“姐你还笑我,那东西看起来没骨头,恶心死了。” 陈春燕拍了陈修言一掌,“胡说什么,那些可都是钱啊。你别在这里咋咋呼呼的了,吓着母兔子了,我找你算账!” 陈修言还是不敢抬头,“那是个啥啊?” 陈春燕:“咱家兔子下小兔子了,现在还不可以用手摸。哎,下小崽了,再把兔子养在这里就不合适了。你守在门口,不要让人进去,我回家一趟,很快过来。” 兔子下了小兔子,要防的就不止是人偷了,还得防鼠害,小兔子那么小一只,很容易就被老鼠叼走了。 荒地这边又没有人,正是老鼠经常出没的地方。 陈春燕眼见着时间不是很充裕了,便一路跑着回家,还是春天的天气,跑得她满头大汗。 “姐,你咋回来了。” 陈春燕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摇摇头,拉着陈谷秋到了开阔的可以看见前院的地方。 她小声道:“咱家兔子下小兔子了,我粗粗一看,数量不少,红呼呼的一片。我担心留在荒地那边,让大花姐的小狗崽看着不太看得住,便寻思着把兔子接回来。正好我床后面的那个窝还没有拆,你待会儿找点干草啥的,把窝再垫垫,注意别让陈冬梅瞧见了,她现在疯着呢!” 陈谷秋拍着胸口保证,“姐你放心,这一次我要是再弄丢了兔子,我提头来见。” 陈春燕捏捏陈谷秋的脸蛋,“还提头来见呢,跟谁学的!好了,我休息时间快到了,先牵马车走了。” 她套好马车,顿了顿又跑回茅屋里,翻找了一番,找到一块包袱皮,她卷了卷,把包袱皮往胳肢窝里一夹便牵着马车往门外走。 “秋儿。”陈春燕回头朝陈谷秋看去,却看到陈冬梅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秋儿你跟我出来。” 陈谷秋显然也发现了陈冬梅。 陈冬梅脑袋上糊着的东西还没有抠干净,此时正在阳光下晶晶亮地折射着微光,反倒衬得她整个人的气质更加阴沉了,就像是游走在阳光下的幽魂一般。 陈谷秋拉着陈春燕:“咋办啊,她看到了。” 陈春燕无语了片刻,还是做了决定,“算了,不放在家里养了,一事不烦二主,还是养在胡阿婆家里好了。你待会儿准备好干草后,再泡点黄豆,拿碗装了,一起拿到胡阿婆家里去。这段时间采的草料也要加量。” 陈谷秋脆生生答应,“哎,我晓得了。” 第241章 陈春燕急急赶着马车到了荒地,她赶车的技术不好,直来直去的跑还行,但是上坡啥的,她没那个自信,便拿着包袱皮下了车,往那间小屋跑。 汪汪汪! 她大概是跑得太急了,吓到了狗,那条小狗崽发了威,冲着她狂吠。 她指着狗子,“闭嘴。”语气有些凶。 小狗崽呜咽两声,夹着尾巴跑了。 陈春燕跑进屋子,用包袱皮罩住兔笼,站起身时,才朝牛大花那两只兔子看去,这才发现牛大花那两只兔子早就已经被隔开了,雄兔单独待一个笼子,雌兔带着小兔子待一个笼子。 系统辨识过的兔子就是优良,牛大花的兔子下了十一只小兔子,而陈春燕自己的兔子,她刚才粗略数了数,竟然有十四只,算是很多的了! 陈春燕抱着兔笼,尽量走得稳当些,不让兔子感觉到晃动。 燕儿爹看到了陈春燕,远远地问:“干啥去?” 陈春燕头也不回地答:“胡阿婆家。小六,帮我叫一声连儿,让她跟我一起走。” 许连翘看什么都有趣,在陈修言坚定地要守门时,她就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 陈修言答应一声,赶紧跑去找人了。 陈春燕把兔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马车上,就坐在车辕上等。 许连翘觉得盖房子有趣,正帮大叔们递瓦,还一个劲儿问问题,什么屋顶要盖多少片瓦才不漏水啦,横梁怎么选啦,为什么要选那样的啦。 大叔们看许连翘长得雨雪可爱,也就了得回答许连翘的问题。 陈修言冲到工地上,“叔,你们注意安全啊,站那么高,可千万别分神。”他一边说一边拉起许连翘的手往外走。 许连翘:“干啥去?” 陈修言:“我姐让你走了。” 许连翘睁大了眼睛,又无奈地叹气,“这么快就走了啊。哎,你家房子什么时候能修好,修好之后,我能来住吗?这里有趣多了,胡阿婆家大是大,但是感觉很无聊。” 胡阿婆年纪大了,许京墨怕吵到老人家,说话声音一直压得很低,也尽量减少走动,自然也会要求许连翘那样做,许连翘觉得有些压抑。 陈修言眨眨眼,心思又活泛起来,“你去跟我阿姐说啊,我阿姐肯定同意,我阿姐同意了,我阿爹和阿娘肯定没话说。” 许连翘也高兴起来,“真的吗?如果可以,我能把我家里的东西拿来吗?我还有好多漂亮的衣服。哦,我的身量跟你二姐……” 陈修言撇嘴打断许连翘的话,“那是我三姐,陈二妞是个讨厌鬼,你不要提她。” 大房只是分家出去了,但没有分宗,没有分宗排辈就是统一来的,陈谷秋还是排行第三。 许连翘吐吐舌头,改口道:“我的身量跟你三姐差不多,好看的衣服可以跟她一起穿啊。” 说起来也是凄凉,许连翘比陈谷秋还要小两岁,结果两个人长得差不多高,可见陈谷秋有多营养不良了。 两个人相携哒哒哒跑到马车边,皮猴子一样要往马车上蹿。 陈春燕叮嘱道:“都清点,不要吓到小兔子了。你们都别往车厢里去,都坐车辕上,我拉车拉慢点,不会颠着你们。” 第242章 两个小孩子都在车上坐好之后,陈春燕牵着马走得很慢,陈修言又重新爱上了坐马车。 陈修言:“姐,要是马车一直是这个速度,我还是爱坐车的。” 陈春燕笑话他,“坐马车多数时候是因为要赶时间,要是马车跟走路是一样的速度,那坐马车还有什么意义?” 陈修言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许连翘笑得靠在了陈修言的肩上,刮刮陈修言的鼻子。 陈春燕:“不要调皮,小心摔下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个人这才乖乖坐好了。 马车就在慢悠悠的速度中到了胡阿婆家。 胡阿婆正在院子里剥豆子。 “来啦,你妹妹正在后院铺兔子窝。” 陈春燕笑着说:“阿婆,您把豌豆荚放那儿,我待会儿帮您剥。” 胡阿婆笑呵呵的,“不用了,你们小孩子指甲嫩,剥一会儿手就该疼了。” 陈春燕:“豌豆荚还行,毛豆就不行了,那个我是真剥不了。” 要是上辈子菜店里没有卖剥好的毛豆子,她想吃这种蔬菜,恐怕就只能吃五香毛豆配啤酒了。 胡阿婆笑呵呵的,当真把装着豌豆荚的簸箕放在了地上。 “晚上吃糯米饭,留下来一起吃啊。” 胡阿婆刚开始的时候人看着很冷,跟他们混熟之后,其实也都还好,不会刁难他们,但也不会刻意亲近,平常她都待在屋里,出来时,碰上了便聊两句。 陈春燕叉着腰,虎着脸说:“糯米不容易克化,您少吃点。” 胡阿婆摆摆手,“我老了,就喜欢吃点香甜的东西。” 香甜的东西啊。 陈春燕笑着说:“阿婆今天乖乖少吃点糯米饭,我明天请您吃鸡蛋糕啊。” 胡阿婆:“好吃吗?” 陈春燕点头,还舔嘴唇,“非常香甜好吃。” 祁轩走到陈春燕身后,突然出声,“好哇,我明天离开,你明天就吃好吃的,你是有多不想给我吃。” 陈春燕:“……” 这个人走路怎么没点声音呢。 无语了片刻,陈春燕终于投降了,“行,我今天做。但我真的没时间去买材料了,你帮我去买啊。” 祁轩背着手,“没问题,你写给我。” 陈春燕抱着兔笼往后院走,边走边说:“稍等,我先去放兔子。” 祁轩爱笑看着陈春燕,“待会儿记得用铅笔给我写条子哦。” “嗯。”陈春燕嗯完反应了过来,“你说什么?” 祁轩笑得更加开心了,“我让你用铅笔给我写条子。” 陈春燕赶紧把兔笼放在了地上,“咋的,你找到石墨啦?” 祁轩摊开手掌,“像碳,却很软,你说的是这个吗?” 哎,有钱就是好啊,他坐在胡阿婆家,说一句话,手下自然会将东西找来。 不过……陈春燕摸摸鼻子,她记得石墨的主要产区好像就在“鸡头”这一块,这么说来,要在这里找石墨其实不太难,至少比胡萝卜好找多了。 陈春燕接过石墨,轻轻在地上画了画,对的,就是这个颜色。 “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她赶紧把兔笼抱到后院去,再把母兔子抱出笼子,又用包袱皮裹着手,轻轻将小兔子抓到母兔子身边。 第243章 动物对于气息都非常敏感,陈春燕怕她碰了小兔子之后,兔妈妈不愿意养小兔子,这才用包袱皮包着小兔子,并不是她有洁癖怕脏。 母兔子警惕地打量着新环境。 陈春燕怕母兔子紧张,又在窝上加盖了几层茅草,给兔子弄出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 动物园的动物都是有丰容设施的,除了给动物增加觅食难度,也会给动物留出一些私密空间,它们想给人看时,就站出来,不想时就躲在私密空间里。 陈春燕觉得现在的母兔子应该特别需要私密空间。 果然,她刚刚把矮棚搭好,母兔子就开始把小兔子一只一只叼到角落里,回过头来就扯着干草开始自己完善它的窝。 小可爱:【可以给兔子一些细小的树枝,它搭窝用得上的哦。】 树枝到处都有,就连胡阿婆的后院随手都捡得到,陈春燕逛了一圈,就捡了一大把回来,堆在兔窝门口,兔子伸了个脑袋出来瞧,却并没有马上行动。 陈春燕往后退了几步,兔子才小心翼翼蹦出来,叼了根树枝又跳进了窝里。 陈谷秋:“姐,这个豆子。” 陈春燕转眼一看,嚯,豆子被泡开了,竟然有满满一碗。 小可爱:【刚下小崽的母兔需要补充营养,可食用水泡过的黄豆,但一天不要超过一次,一次不要超过三十颗。】 陈春燕做事情向来是个稳当的性子,既然说一天不要超过三十颗,她就准备前十天每天给母兔供应十颗,十一天到二十天供应二十颗,二十一天到三十天供应三十颗,三十天后,给小兔子断奶,就不再供应豆子了。 断奶后十五天,再给两只兔子合笼。 她把想法给陈谷秋说了。 陈谷秋点头:“我记住了,我会每天泡豆子的。”她想了想又说,“姐,咱家这么些东西养在胡阿婆家,也太麻烦胡阿婆了吧,要不我每天过来喂吧。” 陈春燕点头,“也行。我忙起来会忘记,好多回都是胡阿婆帮忙喂的。” 陈谷秋就数出十颗豆子,放在干草上。 陈春燕:“哎,你把多余的豆子拿走,把豆子放碗里让兔子吃呗。” 陈谷秋拿的本来就是小碗,正好母兔子够得着。 陈春燕:“多准备点草料,再拿个小碗给母兔子准备点水。”她说完朝前院看了一眼,“祁轩明天就要离开了,他也挺帮忙的,咱们还是给他做顿饺子吧,你拿点钱去买三斤猪肉,再买点韭菜、芹菜、白菜、酸菜什么的,多做点,我们所有人都吃。铜板在我养的那个枸杞扦插苗的罐子下面,你抱开罐子就能看见。” 大宗的钱都放在枕头的匣子里,铜板那些散碎的钱,她每天带几个在身上,剩下的都放在她新挖的小坑里。 她不可能把散碎零钱也放在枕头里,她拿放钱的次数多了,匣子暴露的可能性也会变大。 陈谷秋一一记下了,这才离开了胡阿婆家。 陈春燕回了前院,祁轩已经让他的手下把石墨给磨成了粉,甚至连铅笔的外壳,那一层木头都准备好了。 只不过祁轩准备的木头是……整木。 第244章 陈春燕:“……” 她有些傻眼,这一整棵树,她要怎么把它切开啊?! 祁轩洋洋得意的表情收了起来,他终于发现陈春燕的神情不是高兴了。 他走到陈春燕身边,“怎么了?” 陈春燕拍拍自己的脑袋,“那么大一根,我搞不定啊。” 许京墨笑着朝陈春燕招手,“你来。” 陈春燕乖乖跑到许京墨身边,“阿墨哥,你有办法?” 许京墨递上纸笔,“你将铅笔的分解图画出来,我来做外壳。” 陈春燕记得石墨好像需要提纯,但他们也没那个条件,暂时将就了,先将雏形做出来,以后再来改进吧。 她便低头画起铅笔的分解图来,她画的是半个圆柱,再在中间画个凹槽,她将前、右、上三种视图都画了出来,标注需要三到四寸长,一套需要这样的两个木头,木头直径二分。 许京墨颔首,“这东西挺小的,这是个精细活,今天恐怕用不上了。” 祁轩非常遗憾,“我还以为今天能用上铅笔,原来不能啊!” “……”陈春燕,“哪有那么容易!我们先做,做好了托永泰车马行给你送去。” 祁轩才笑了,“行,我先谢过姑娘了。” 不过……就这样都比毛笔好用了。 陈春燕问:“你找到多少石墨?” 祁轩不在意地往地上一指,地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看样子石墨不少。 陈春燕去找了把刀,将石墨切成规整的长条,捏在手里试了试,比毛笔顺手一万倍。 她找出张纸,把院子里的小矮桌斜架在台阶上,把纸铺在桌上,便坐到小板凳上开始凭记忆画那天看到的枸杞丛了。 枸杞的模样在她手下变得鲜活起来,连光影明暗也变得非常清晰。 她快速勾描着,祁轩走过来,就站在她身后看。 她说:“没有处理过的石墨杂质还是多,入手一画就能感觉得出来,线条都没那么流畅了。” 许京墨也来了兴趣,站到旁边看,“燕儿你的画技真是……”他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了,说好吧,在这个画画讲究意境的时代,还真算不上好,但要说不好吧,陈春燕画的那一丛枸杞就像是山上的枸杞褪色变小后直接摆到纸上似的,“太实用了。”他想破了脑袋也只想出了这个说法。 陈春燕笑眯了眼睛,“阿墨哥跟我不要这么客气,若是想不到该怎么夸我,可以不夸的。” 她放下墨条,摆正矮桌。 许京墨拿起那幅画,“这个……我就收走了。”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陈春燕,生怕陈春燕不允许。 陈春燕笑着说:“只要阿墨哥不嫌弃,以后你的图我都帮你画了。” 许京墨松了一口气,“好啊。” 祁轩冷了脸,不太愉快地进了屋。 陈春燕嘀咕道:“就是不知道红的绿的那些颜色是怎么来的,如果往铅笔里面加一点,让铅笔变成彩铅,画出来的画真实度会更高。” 许京墨:“等改日进城时,我去找工匠们问问,说不定能够受点启发。” 祁轩又走了出来,靠着门说:“为什么不考虑直接用颜料?” 颜料?! 古代有颜料这种东西吗? 古代不都是水墨画吗? 第245章 陈春燕的疑问刚冒出脑海,就被她自己摁了回去,她以偏概全了,古代最典型的画作确实是水墨画,但是她隐约记得名画《捣练图》就是彩色的。 这么说起来还真能画彩色的咯。 陈春燕笑着说:“多谢提醒,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有这种玩意儿。” 祁轩小小地高兴了一下,又莫名有些心酸,明明是那么有才的一个人,却要被困在这方小天地里,如果是他,他肯定会觉得非常不甘心。 他脑袋一热,便问:“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 陈春燕不在意地说:“我阿爹阿娘,弟弟妹妹都在这里,我离开又要去哪里?” 是啊,家人都在这里,她一个女孩子又能去哪里? 祁轩便闭了嘴不再问了。 陈春燕把今天碾的药归置到一处,时间差不多就到了晚饭点。 她正式邀请祁轩,“你明天就要离开了,今天去我家吃饺子啊,阿墨哥和连儿也来。” 祁轩傲娇地说:“没有肉的不吃。” 陈春燕撇嘴,“那你就饿着。” 祁轩拦住陈春燕的去路,“你让我买的食材我都买了,你什么时候给我蒸鸡蛋糕。” 陈春燕推开他,“你也看见了啊,我刚刚下工,人都还没回家,我上哪儿给你做蛋糕去!食材给我,我先回去做,你们慢慢来。” 祁轩朝他的护卫招了招手。 护卫砰一声把一大袋面粉放到了地上,面粉袋子里面还放着鸡蛋、老面和葡萄干等配料。 陈春燕:“……” 这起码有二十斤面吧! 这个人到底要吃多少。 她揉了揉额头道:“这位大哥辛苦了,待会儿也带点鸡蛋糕回来给他吃吧。” 祁轩看了护卫一眼,“他不吃。” 护卫下意识接口,“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祁轩:“……” 陈春燕:“那我就先走啦。” 她提这面粉袋子还是挺吃力的,走了两步,就把袋子放到了地上。 祁轩脚步微动,想要帮忙,许京墨却更快一步,手已经握住了面粉袋子。 “我没什么好收拾的,我跟你一起过去,还能帮忙。” 祁轩的目光沉了下来。 他抢先了许京墨一次,却马上被许京墨给抢了回来,他有些不高兴,却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高兴。 祁轩想跟上去,他刚迈了一步,袖子就被人捉住了,他低头一看却是许连翘。 “你干什么?” 许连翘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祁轩,“你竟然想丢下我一个小娃娃自己出门!” 祁轩翻着白眼,他还真没见过像许连翘这样战斗力强的小娃娃! 许连翘还强调,“我哥和燕儿姐都走了,你必须等着我,不然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祁轩正拿许连翘没有一点办法了,只好等着。 女孩子出门大抵都比较麻烦,许连翘这儿摸摸那儿摸摸,他们这边还没有出门,陈春燕和许京墨已经到了陈家。 走到大门口时,陈春燕想了想,还是带着许京墨走了后门,她实在不想看到阴阳怪气的陈冬梅了。 许京墨有些诧异,却什么都没问。 陈春燕却主动解释,“昨天我收拾陈二妞了,她拿我没办法,我怕她找你麻烦。” 第246章 陈谷秋把馅儿都剁好了,正在揉面。 陈冬梅就跟个幽灵似的在连通前后院的那个甬道里来来回回的走,这还好是白天,要是晚上陈谷秋指不定又要被吓哭了。 许京墨看着陈谷秋的模样不太对,给陈春燕递了个眼神,又指了指脑袋。 陈春燕摇头,“她是憋着坏想找我麻烦,结果回回自个儿吃亏,气不过呗,总想找我点漏洞,好叫我栽跟头,别理她。” 如果真是受刺激受大发了,脑子瓦特了,眼神不会是陈冬梅那种眼神,陈冬梅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愤恨,很显然人家的脑子清醒着呢! 许京墨挽起袖子,洗过手,问:“我可以做什么?” 陈春燕打开面粉袋子,“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阿墨哥你真的要帮忙?” 许京墨依旧温温和和的,“我阿爹也经常帮我阿娘的忙。” 陈春燕的心跳漏跳一拍,脸也开始发烧,心说:我们俩能跟你爹娘类比吗,净胡说。 她闷不吭声地把面粉袋子里的东西挨个捡出来,面粉袋子旁边还拴着个袋子,是她特地嘱咐祁轩买的芡粉。 市面上买的面粉都是中筋面粉,这种面粉平常用来摊个甜馍馍啥的都行,但用来做蛋糕就不行了,做蛋糕得用低筋面粉。 家里自制低筋面粉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往普通面粉里面掺芡粉,比例是1比4,也就是说祁轩把比例买反了,面粉多了,而芡粉少了。 算了,反正也蒸不了那么老些蛋糕,就这样吧。 陈春燕把她买来揉面蒸窝头的那种大盆子拿了出来,按照比例加入面粉和芡粉。 “阿墨哥,你帮忙把这两种食材搅拌均匀吧。“ 趁着许京墨还没有上手,她颠了颠盆子,嚯,这一盆起码有一斤多。 她估算了一下,拿出十二个鸡蛋,全都打在碗里,便开始了她疯狂的打蛋生涯。 哎,好怀念打蛋器啊…… 鸡蛋要手动打发,变成奶白色,她试过,需要半个多小时,还是她左右手不停交替着打,那会儿还只打两个蛋,她想想现在这个工作量就觉得绝望。 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主动接过了筷子。 “我来吧。“ “阿墨哥?“ 许京墨微微笑着,“我已经拌匀面粉了,你可以检查。” 陈春燕连连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京墨笑笑没有往下接,而是说:“你帮我看看,是这样打吗?” 陈春燕点头,“对,就是这样。” 她也不闲着,趁着这个空当,她把葡萄干洗净备用,又把老面收了起来,还对陈谷秋说:“这个先留着,以后做面包说不定需要用。” 没有酵母粉,只能用老面了。 而且老面也不是陈春燕让祁轩弄来的,是他自己脑补的,在他看来,做面食怎么能没有老面呢,就顺嘴吩咐手下弄来了。 其实做蛋糕还真不用那个,做面包就需要用了。 准备好了蛋糕的东西,陈春燕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和馅儿。 馅儿只有韭菜和白菜的,芹菜啥的,都是痴心妄想。 哎……以前一年四季都能吃到的菜,到了这里也得分时令了,好郁闷啊。 第247章 陈春燕先调肉,她拿大盆装了肉,在肉里按一个小窝,把蛋打进去,再加芡粉、酱油、香油、适量的水和盐,用筷子按照一个方向搅拌肉。 肉最开始是按顺时针搅的就得一直按顺时针搅,不然肉就不上劲,就不好吃了。 她之所以没把肉和菜一起调,那是因为陈谷秋那边还在醒面,皮儿都还没开始擀,菜加早了容易出、水,包出来的饺子就不好吃了。 陈谷秋打开碗看了看,见面差不多了,这才揪了一团出来,剩下的照样用碗盖上。 暂时没来得及用的面团一定得盖上,不然一会儿就干了。 陈谷秋将她揪出来的小面团搓成长条,再拿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陈春燕注意到,一头一尾陈谷秋都切得比较小,等到切完了整条面团后,陈谷秋才将一头一尾这两团合在一起,成了与其他面团差不多大小的一团。 陈春燕觉得她又学到了一招,身为南方人,她是不会做手工面皮的,她包饺子都是在菜市场买的面皮。 陈谷秋伸出手快速将所有面团全都压扁了,才拿出擀面杖,边转面团便擀面团,不一会儿一张圆乎乎的饺子皮就被擀好了。 “我摸摸。”陈春燕伸出手。 她听说擀得好的饺子皮中间厚四周薄,她没亲眼见识过,才好奇想摸摸。 陈谷秋递过去面皮。 陈春燕轻轻摸了摸,见果然如此,便点点头。 陈谷秋就笑了,动作更快地擀起饺子皮来,她动作非常熟练,菜板上没有干面粉了,她伸手抓出一点点,轻轻一撒,干面粉便均匀地落在菜板上。 陈春燕见肉调得差不多了,便拿出一个大碗,分了点肉进大碗里,这才将切成段的韭菜倒进大碗里,这一回她便用手和馅儿了,用不多时,馅儿就被和均匀了。 她端着馅儿站到陈谷秋旁边,拿过饺子皮便开始包饺子,她包的饺子每一个馅儿都很足。 包了几个饺子之后,她又看向许京墨,许京墨一直一言不发老老实实打着蛋,蛋终于被打发了。 陈春燕放下饺子皮,洗干净手,“阿墨哥,我来吧。” 许京墨放下筷子,轻轻揉了揉手。 陈春燕笑着问:“酸吧,我待会儿倒点热水给你泡泡手。” 许京墨笑着说:“没关系,我揉揉穴位一会儿就好。” 陈春燕便没有坚持,她取过食用油倒了一点进蛋液里,再打了一会儿蛋,确定调匀了,便将蛋液倒进准备好的面粉里,搅拌均匀后,撒上葡萄干,上锅蒸。 她回过头对许京墨道:“阿墨哥,你歇着吧,一刻钟后就可以吃了。” 许京墨却没有走,“我帮你包饺子吧。” 陈春燕点头,“行吧,我教你。” 两个人洗干净手,重新站到菜板旁边。 陈春燕给许京墨示范包饺子,“馅儿放中间,这边沾点馅儿里的汁儿,这样一捏,一个饺子就包好了,还有一种麦穗形状的,那种更适合蒸,蒸出来可漂亮了,馅儿还是放中间,手就这样左右左右换着捏饺子皮,一个饺子就包好啦。” 许京墨的手非常灵活,看了一遍,就会了,直接秒杀当年学包饺子时的陈春燕。 第248章 两个人包饺子,一个人擀面皮,很快擀皮的速度就跟不上包饺子的速度了。 陈春燕就停了手,先去打水把锅洗了,又装了半锅水,放到火上烧着。 前门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陈春燕赶紧冲出后门,“连儿,走这边。” 许连翘脚步一错,便往后门来了。 她凑到陈春燕身边,压低声音说:“咋的,陈二妞还没放弃找你茬啊?” 陈春燕撇嘴,“越发变本加厉了。” 许连翘啧啧两声,跟着陈春燕进了陈家。 “哥,你竟然包饺子,你……” 许京墨淡淡地看了许连翘一眼,许连翘就闭嘴了。 祁轩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发明显,他伸出手,“舀点水给我洗手,我也去包饺子。” 陈春燕推他,“捣什么乱,你去前院老老实实坐着等吃,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祁轩立在原地不动,陈春燕根本推不动他,他好歹是从小练武的,下盘不是一般二般的稳当。 陈春燕犟不过祁轩,只好舀水给祁轩洗手。 祁轩走到许京墨旁边站定。 许京墨好脾气地拿起一张面皮,“你看,就像这样,把馅儿放在中间,再稍微沾湿边缘,这样一捏,一个饺子就包好了。” 祁轩等许京墨教完了,才傲娇地说:“这么简单,谁不会啊。” 许京墨但笑不语。 陈春燕揭开蒸蛋糕的锅,拿筷子戳了戳,又把锅盖盖上,琢磨着隔壁煮饺子的水开了,蛋糕差不多就应该好了。 她拿着簸箕,把包好的饺子数到簸箕里装着。 “三十五个了,大家要加油啊。” 陈春燕上辈子用中号饺皮包饺子,能吃二十五个,但陈谷秋手擀的饺皮明显比她买的要大,她都估计不出她能吃多少个了。 “包五十个我先下锅煮,煮好大家就可以先吃了。” 许京墨包着饺子没抬头,“你阿爹和弟弟都还没回来,不要着急,等人到齐了再煮也是一样。” 陈春燕半蹲到许京墨旁边,手撑着下巴,笑嘻嘻地说:“我这不是怕你们饿着么。” 许京墨轻轻地将一个包好的饺子放进簸箕里,“也不急在这一时,不是还有鸡蛋糕吗,先用那个垫垫肚子也行。” 平常这个时间点燕儿爹都该带着陈修言回来了,但燕儿爹可能是为了赶工吧,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那边水已经开了,陈春燕先把石头挪过去堵了大半的通风口,才将蒸鸡蛋糕的锅端到了地上。 她拿出几个盘子,挨个儿清洗了,斜放着滴水,才转过身,揭开锅盖,用抹布包着,将盆端了出来。 祁轩吸吸鼻子,“哇,好香。” 陈春燕洗干净刀,甩掉水,开始几横几纵地切起蛋糕来,她先将给胡阿婆的装到了盘子里,才给祁轩分。 祁轩:“你怎么给我边角料。” 陈春燕好笑地看着祁轩,“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哪个位置的鸡蛋糕不都还是这个味道么。” 祁轩摇头,“不一样,边角的没有那么好看。” 陈春燕:“……” 行行行。 她二话不说重新给祁轩切了一块规整的。 祁轩这才满意了。 许京墨走过来端走了那块被祁轩嫌弃了的鸡蛋糕。 第249章 陈春燕叫住他,“阿墨哥,你拿这块吧。” 许京墨淡笑摇头,“一样的。” 他看得很清楚,那块鸡蛋糕被嫌弃后,陈春燕就把盘子放在自己面前,很显然是准备自己吃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让陈春燕吃得好点,哪怕他知道味道是一样的,是以他拿走了那块鸡蛋糕。 陈春燕快速分出了给胡阿公和二狗子家的,她拿出篮子,将胡阿婆和胡阿公的那一份放在了一起,二狗子家的单独放。 “阿墨哥,你回家时记得提这个篮子啊,是给胡阿婆和胡阿公的。” 她又把另一盘放进了篮子里,提着出了门,“我很快回来。” “哎,姐。” 陈谷秋眼看着陈春燕出了门,她拍拍手上的面粉,赶紧把装鸡蛋糕的盆子放进锅里。 锅里的蒸脚水是热的,可以保温。 许京墨招呼陈谷秋:“你也来吃点吧。” 陈谷秋摇头,“我先把这些饺皮擀出来,你们吃吧。” 人家小姑娘不吃,许京墨也不大好意思继续慢条斯理地吃了,他加快了吃糕的速度,赶着吃完了,洗净了手继续包饺子。 许连翘已经吃完了她那一份,舔舔嘴唇,还想吃,便去掀锅盖。 许京墨:“连儿,不许吃了,待会儿还要吃饭。” 许连翘生无可恋,“哥,你怎么这样,每回到燕儿姐家来,你说的最多的都是少吃点,不要吃了,你不知道吗?吃得开心是对做饭的人最大的肯定,我要是真不吃,燕儿姐才该不高兴了。” 许京墨的脸红扑扑的,“少胡说,我让你少吃点是因为待会儿还要吃饺子,我可不想你跟上回似的,吃肥肠吃得撑住了,到半夜还哎哎叫唤着揉肚子。” 许连翘:“……”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啊。 陈谷秋低低笑了起来。 许连翘抱住陈谷秋的胳膊,“秋儿姐你还笑话我。” 陈谷秋用手背搓搓许连翘的脸,“这么喜欢吃肥肠啊?” 许连翘点头,“好吃!” 陈谷秋便笑着说:“我阿爹让我明天去买肥肠,你明天过来吃啊。” 许连翘笑嘻嘻地看着许京墨,“那我哥能来吗?” 许京墨的脸更红了。 陈谷秋点头,“非常欢迎。” 祁轩往嘴里塞进一口鸡蛋糕,不高兴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许家兄妹这是在打陈春燕的主意,但是打就打呗,他不高兴个什么劲儿! 这么想着,他就更不高兴了。 陈春燕推门而入,“在说什么呐,怎么高兴。” 许连翘笑嘻嘻地说:“你阿爹说明天吃肥肠,我和我哥都要吃。” 陈春燕点头,“好啊,啊,对了,赶集的时候我买了些香料,我们明天做卤肥肠吧。” 许连翘跑过来,踮起脚在陈春燕脸上亲了一口,“燕儿姐,你最好了。”她说完,转过头冲着许京墨嘻嘻地笑。 陈春燕拍拍许连翘,端着盘子又切了一大块鸡蛋糕和两块小鸡蛋糕,大的装进盘子里,小的拿在手上。 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路过陈谷秋身边时,又往陈谷秋嘴里塞了一块。 这才端着盘子往前院去。 第250章 陈冬梅见陈春燕走过来,下意识就要来撞。 陈春燕却笑着说:“你撞吧,这个反正是给你们正屋的,撞翻了,可不会有第二份了。” 陈冬梅狠狠瞪了陈春燕一眼,跺跺脚,转身跑走了。 许京墨听到陈春燕的话,微微攥紧了手指,这个地方真不适合她啊。 陈春燕撩开正屋的门帘,走了进去。 “你瞧瞧,你瞧瞧,你还想休掉我,休了我,谁还会来瞧你一眼,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你离了我,连个尿壶都拿不到手里。” 张氏依旧在喋喋不休地给陈老爷子洗脑,好叫陈老爷子在什么情况下都不敢休了她。 至于这样做的作用有多大呢,尚未可知,不过就现在来看,陈老爷子已经快听吐了。 陈春燕:“爷,刚刚我做了点鸡蛋糕,特意端点来给您尝尝。” 张氏阴阳怪气地说:“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还劳烦咱们龙桥村一霸陈春燕姑娘亲自端来啊。” 陈春燕根本不理会张氏,她把盘子放在炕桌上,伸手扶着陈老爷子坐了起来,她怕陈老爷子的腰不受力,还特地多垫了一个枕头在陈老爷子腰下边。 “爷您尝尝,刚出锅的,还热着。” 张氏冷笑着说:“哟,这是当不认识我了啊,哎,原配的孙女就是不一样,见了我这个继奶连叫都不会叫了,说话也全当听不见。” 陈老爷子拿着筷子敲敲盘子,“你少说两句。” 张氏怒目圆瞪,“人家得了好处来卖乖,我说两句还不让说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你傻不傻啊,那么些钱,要买多少东西,她现在拿一点点来给你吃,你就高兴了,就感激了,我看你真的是老糊涂了。” 陈春燕权当没听见,“爷,您尝尝吧,他们都说很不错。” 陈老爷子就夹了一团放进嘴里,香软可口,便点了点头。 张氏长叹一声,“哎呀,天下男人的心大多都是歪着长的,你呢只看得见发妻,有的男人只看得见小妾,其实我不该生气的,你惦记的好歹是个死人,终究是回不来的。” 陈老爷子气得要摔筷子。 陈春燕按住了陈老爷子的手,“这可说不定。” 张氏一愣,“你说什么?” 陈春燕笑着说:“我说,这可不一定,万一……就回来了呢!换成是我,儿子被那样欺负,也会不放心,随时回来看看的。” 张氏顿时感觉后脊梁被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头皮瞬间发麻。 她恼羞成怒抓起地上的鞋子就打陈春燕,“我打死你这个胡说八道的臭丫头,你就是看不得我好,我刚过两天清净日子,你就来找不痛快来了。” 陈春燕摇摇头,“您可就说错了,如果不是要给爷送糕,我绝对不会进这个屋,我呀,可不像您,一天天的闲着没事儿干,专门找人茬了。” 她边说边往后退,张氏一个没注意,差一点从炕上栽倒下去。 张氏稳住身形,把手里的鞋子扔向陈春燕。 陈春燕啧啧两声,“您这是还没吸取教训呐,您的枕头拿回来了么。” 张氏闻言面容一僵。 陈春燕飞起一脚,就把那只鞋给踢飞了。 好爽。 第251章 我爽了,哪管他身后的咆哮! 伴随着张氏的咒骂声,陈春燕的脚步越来越轻快,一转眼就跑回了后院。 她刚刚离开,陈冬梅就从东屋里钻了出来,她迈着扭扭捏捏的步伐进了正屋。 张氏拖着陈老爷子的盘子,陈老爷子死死按住。 陈冬梅冷笑一声,走到炕边。 张氏和陈老爷子都讶异于陈冬梅的举动,这个时间点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陈冬梅平常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正屋的。 陈冬梅根本没给二老探寻的机会,她抓起鸡蛋糕就走。 张氏终于怒了,把那些以前用在陈春燕和陈谷秋身上的恶毒骂词全都倒了出来,“你这个遭了瘟的白眼狼,你以为你快嫁出去了就不用顾着家里人的情面了么,我告诉你,你作吧,有你哭的时候!你到时候跪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张氏是知道周家情况的,她也料定了陈冬梅过不上什么好日子,她当时把情况问得很清楚,周家老爷子死了老婆,又还能动弹,想找个暖床的人,免得夜里寂寞,既然是为了这种目的,不管谁去做了这个人,在周家肯定都是没地位的,她当初才想让陈春燕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陈冬梅上赶着去被祸害,她也没想到啊,原来陈冬梅比陈春燕更没有良心。 走着瞧吧,倒了霉活该。 陈春燕走到菜板边时,那一盆韭菜猪肉馅儿已经快包完了,她赶紧洗手,将剁好的白菜倒进剩下的肉里。 她把白菜肉馅儿调好后放到菜板边,顺手把只剩一点点的韭菜肉馅儿擀到白菜肉馅儿上面,便将盆子洗了。 “姐,姐,我们回来了,你快来看呀,这是什么!” 天都黑了才回来,还这么兴奋…… 陈春燕笑着说:“把牛牵回来来啦?” 买牛的钱她已经做过账了,也告诉过燕儿爹要买牛的,只是她没想到燕儿爹动作这么快,才半天而已,就把牛买回来了。 陈修言扫兴地哎了声,“姐你怎么这么聪明,真没意思!” 陈春燕笑着朝后面看去,燕儿爹牵着一头半大的小黄牛走了进来,说是半大,其实也只比成年的牛小那么一圈而已。 陈春燕:“阿爹,您怎么买一头小牛啊,它能下地了吗?” 燕儿爹笑着说:“小牛便宜啊,这比成年的大牛只小一点点,价格却便宜二两银子,我瞧着这牛也强壮,就买回来了。你叔说了这牛可以下地干活了,只是得多休息,别累着它就行。” 行吧。 陈春燕点头,“爹你别被人骗了就行。” 她在心里敲敲小可爱:这牛怎么样? 小可爱:【家养黄牛,18个月大,品质尚可,无疾病。】 陈春燕放了心,虽然没有调到最好的,至少也没被人坑。 她问:“哪家买的,付钱了吗?” 燕儿爹道:“还没付钱,你把钱给我,我明儿带过去就行,人就在荒地那边帮咱家盖房子。” 陈春燕便招呼道:“那就赶快洗手准备吃饭了,其他的事情吃完饭再说。” 她跑过去踢开挡住通风口的石头,火渐渐的大了起来,她先数了五十个饺子下锅,又端了碗凉水放在旁边备用。 第252章 锅中水开了,饺子在水中翻滚。 陈春燕拿勺子背拂了拂饺子,饺子便在锅中骨碌碌翻滚几圈,她这才端过事先准备好的凉水,倒了三分之一碗下去,重新盖上锅盖。 燕儿爹洗好了手,站到旁边看许京墨包饺子。 陈春燕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都别站着了,饿了的,先去拿点糕垫垫肚子,没饿的就先把碗筷洗出来。” 她吃饺子最爱糖醋蘸碟,里面放葱、蒜、糖、盐、酱油、醋、辣子油,搅拌均匀,用来蘸饺子,吃起来非常过瘾。 可惜啊,没有辣子油! 所以说什么都可以找不到,但是辣椒种子一定得找到啊! 陈修言先绕了一圈都没找到鸡蛋糕,才跑到来陈春燕,“姐,糕呢?” 陈春燕又往锅里加了一次冷水,手里拿着漏勺往地上一指,“锅里呢!” 陈修言跑过去揭开锅,锅里的糕还热着,香味混合着腾腾热气扑面而来,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阿爹,你要多大的?” 燕儿爹便走过来,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就行。” 陈修言遗憾地道:“看起来很好吃啊,您就吃这么点儿?” 燕儿爹一指戳在陈修言脑袋上,“待会儿还有更好吃的。” 陈修言看看正在包的饺子又看看鸡蛋糕,怎么办,他还是很想吃鸡蛋糕。 他先给燕儿爹切了一块,自己才切了一小块吃了,觉得好吃,又切了一块来吃。 陈春燕把最后的水倒进锅里,偏头问:“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陈修言站起身,“我去看!” 他跑到前院时,陈冬梅正捧着个糕在啃,噎得直打嗝,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陈二妞那家伙,多看一眼少活两天,还是不看为妙。 他打开门,却是平常不怎么来往的张家婶子。 “婶儿,你找哪个?” 张家婶子笑着说:“先头是你姐姐给孙姐家送的糕吧?” 陈修言立刻笑了,“是啊,咋的啦?” 张家婶子便道:“我明儿要回娘家,正发愁带什么东西呢,正好吃到孙姐那儿的糕,觉得很好吃,正好适合上了年纪的人吃,就想买点回去,能卖吗?” 陈修言让开门,“婶儿你快请进,哎,这边走,我姐在后院。” 两个人一前一后过来了。 陈修言远远的就喊:“姐,婶儿要买糕。” 陈春燕正在盛饺子,立刻给陈谷秋使了个眼色,陈谷秋赶忙接过漏勺,接着盛饺子。 陈春燕迎了上去,“婶儿,走亲戚去呀?” 不走亲戚,村里人几乎没人舍得在外面买吃的。 张家婶子点头道:“是呀,这不,找你买糕来了么。你那糕是怎么做的,咋这么好吃呢?” 陈春燕笑着说:“这值当个啥,还不就是面粉做的,只是鸡蛋加得足罢了,我往里足足加了十个鸡蛋呐!” 张家婶子嘴角抽了抽,她家可不敢这么吃鸡蛋! 她便不再多问了,直接道:“你买些糕给我,我明儿回娘家。” 陈春燕:“十八文钱一斤,您要多少我给您切多少。” 张家婶子就愣住了,“咋这么贵呐?” 陈春燕:“一分价钱一分货啊。” 第253章 张家婶子习惯于讲价,听了陈春燕的话便道:“面粉不过七八文钱一斤……” 陈春燕笑了,“婶儿,您只算了面粉,那里面还加了十几个蛋呐,还加了糖、葡萄干,用的柴,哪一样是不要钱的。” 张家婶子终于放弃讲价了,陈春燕那么一算,她便觉得就算陈春燕有赚,赚得也不多。 她说:“给我切半斤吧。” 陈春燕估摸着切了半斤,放到盘里点了点,“婶儿,我虽然没称重,但这糕绝对只多不少。” 她的手很准,就算多也只多一二钱的,但说出来好听。 张家婶子也点了点,觉得差不多是半斤的量,便付了钱。 等张家婶子离开了,陈谷秋才凑到陈春燕身边,“姐,你那个做糕的方法能教我么,我拿到城里去卖。” 陈春燕看着陈谷秋,知道陈谷秋着急着赚钱,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个家越来越好而努力,她也不想被落下。 陈春燕顺手将新一锅饺子下锅,还给陈谷秋出主意,“你一个人去城里卖糕不安全,你叫上二狗子呗,赚到的钱你们两个人分。 “去城里卖,首先卖相得好,像这种切得乱七八糟的肯定要不得。知道压豆腐的那种模具吗,就是四四方方的那种,你让人帮你买那个去,或者让阿爹帮你做小号的,刚好能装二两粉糊糊的那种。 “这样一个一个码放整齐蒸,倒出来也整整齐齐的,你再做点糯米纸,这样一包,每个都单独包,一个卖四文钱,应该有人买,你第一天不要卖多,就做三十个,如果卖完了,第二天你再加量。 “但是咱们说好啊,你卖糕归卖糕,猪啊、牛啊的也得喂啊。” 陈谷秋重重点头,“姐,一种糕会不会有点单调,你空了再多帮我想两种吧。” 陈春燕拍陈谷秋的额头,“还没学会走,就想学跑了!你先把糕卖出去了再说,你这腼腆模样,到了地方敢不敢叫喊都不知道。” 陈谷秋脸一红,“不是还有二狗子跟着么。” 陈春燕偏头打量陈谷秋一番,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话说回来,整个村子,同龄的孩子里面,好像也就二狗子看着顺眼点,也知道上进,其他的小屁孩现在还只知道上树掏鸟蛋,下田抓田鸡呢! 这么好的孩子,她得帮秋儿盯着点。 这可是个十二三岁就得定亲,十五六岁就得成亲的年代啊,到了十八九岁还不嫁,那些婆婆婶婶就该传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了! 陈春燕:“那待会儿你去问问二狗子,看看二狗子愿意不愿意跟你一起干。”她说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为了避免麻烦,你们俩人都拿出一样多的成本,这样赚了钱你们平分,如果亏了,你们共同承担,。” 陈谷秋:“姐,还能这样啊,我还说每天给他车费呢。” 陈春燕:“那哪儿行,没卖出去你就是血亏,赚到钱了,人家二狗子就成给你扛长活的了。” 陈谷秋一想也是,“那我待会儿去找二狗子说说。” 陈春燕点头。 “你们说什么呢!” 陈春燕推了一把祁轩,“吓死个人了,赶紧洗手吧,那两盘饺子都上桌了,再不吃该凉了。” 第254章 许京墨正慢条斯理地收拾包饺子的东西。 陈春燕抢过东西,“别收拾了,吃完饭再说,阿墨哥你先去西屋坐着吧,今天辛苦你了。” 许京墨温温和和地一笑,拍拍手上的面粉,伸出手,“舀点水给我洗手吧。” 陈春燕便从桶里舀出一瓢水,慢慢倒在许京墨手上,许京墨细细洗干净,又从袖中摸出一张帕子擦干净了手,才不紧不慢往前院去。 教养真好。 陈春燕正在感慨,面前就多出了一双手,她抬眼一看却是祁轩,祁轩朝她扬眉,她便转身又去舀了一瓢水淋在祁轩手上。 祁轩微微弯腰,在陈春燕脑袋上方说:“快点来,我等你吃饭。” 陈春燕顺手把瓢放进桶里,“不用了,你先吃吧,我又不会去前面吃。” 祁轩歪着脑袋看陈春燕,“为什么,今天人少啊,你也不去?” 陈春燕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祁轩,“就少我阿娘一个,就坐得下了?别闹了,赶紧去坐着,我还得下下一锅饺子呢。” 祁轩摸摸鼻子不无遗憾地去了前院。 他还以为离开前能跟那丫头吃一顿饭的,看来不行了啊。 前院正在吃饺子的都是大男人,速度快、饭量大,陈春燕一直煮饺子,煮到第三锅,前面吃饭的速度才慢了下来,开始聊天了,第四锅她才捞了给陈谷秋和许连翘吃。 许连翘也乐得如此,她跟陈修言一样,都非常纠结该吃多点鸡蛋糕还是该吃多点饺子,总觉得肚子不够用,而她能够晚点吃饭,她就可以留多点时间消化鸡蛋糕了,这样她就能多吃点了。 真是吃货的逻辑。 陈谷秋嗷呜一口咬掉半个饺子,眼睛却一直盯着前院,她倒不是有陈冬梅那种窥探的癖好,是陈春燕让她盯的。 前院热闹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吃饭了。 她转头对陈春燕说:“姐,前院有动静了。” 陈春燕点头,“晓得了。” 陈谷秋:“姐,你来吃两个吧,我来煮饺子。” 陈春燕:“不着急,这一锅马上就好,捞起来了,我就去吃。” 过了会儿,她把饺子捞到碗里,放到陈谷秋旁边,“叫小六给正屋送过去,就说是给爷的。” 陈谷秋:“爷吃这么多?” 陈春燕拍了一下陈谷秋的脑门,“说是给爷的,当然也不是全给爷吃,爷现在腰动不了,要是给少了,我怕爷一口都吃不上。让小六顺便把先前装糕的盘子给拿回来。” 陈谷秋放下筷子,接过碗就大步往前院走,她站在西屋门口,喊:“小六,小六你出来。” 陈修言往嘴里塞了个饺子,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看到是陈谷秋,赶忙跑出来。 “姐,咋啦?” 陈谷秋把碗往前面一递,“姐说让你把这碗端到正屋去,就说是给爷的,再顺便把先前送糕的盘子给拿回来。” 陈修言嘟嘟囔囔的,“这么多啊,得有一锅吧。” 陈谷秋啐他,“就你话多。” 陈修言还没有跑到正屋门口就嚷嚷开了,“爷,爷,我姐让我给你送饺子来了,皮儿薄馅儿多的饺子哟。” 第255章 陈老爷子靠坐在炕上,其余的人分两桌而坐,男人都围在陈老爷子身边,女人都围在张氏身边。 陈修言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爷您瞧,包得多好呀。” 陈老爷子笑着摸摸陈修言的脑袋,“好,好啊。” 张氏看都没看饺子碗一眼,“还好意思说馅儿多,一个个瘪得跟饿了三天肚子的小孩儿似的,全都凹下去的,哪有什么馅儿。” 陈修言翻着白眼说:“又不是给你吃的,你嫌弃得着么!” 张氏立刻炸了,“这就是你们老陈家的好教养。” 陈修言也不服气得很,指着三叔说:“这就是你们老陈家的好教养。” 陈老爷子哐哐地拍桌子,“不吃饭的,就给我滚!” 张氏眼一瞪眉毛一竖,就想老生常谈。 陈老爷子蹙着眉头说:“你也给我闭嘴,除非我这辈子都不能好了,不然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当着儿孙的面被下了面子,张氏脸上又青又红,一时间下不来台,气得背过身去不吃饭了。 以前燕儿娘在这里的时候,见到这幅场景,总会战战兢兢地劝张氏多少吃两口,可燕儿娘不在这里了,刘二婶和陈二妞巴不得张氏不吃,她们好多吃点,而陈竹心泼辣是泼辣,但也有几分愚孝,那就是张氏说啥是啥,张氏说不吃,她就当真不会劝。 张氏背过去半天,都没人理她,她更下不来台了,一个人对着炕柜嘀嘀咕咕地骂。 大家都知道她在骂人,却没人听得清她在骂什么。 陈修言见张氏没有下文了,便直接问陈老爷子,“爷,先头端糕过来的盘子呢,我顺便带回去。” 陈老爷子从自己的枕头下面摸出个盘子,“你顺便去灶房拿个碗来,把饺子翻出来,把碗也带回去。” 陈修言才不跟陈老爷子客气,应了一声就去了灶房。 他又不傻,正常情况下谁会把盘子放枕头下面啊,这里面肯定有事,万一摔了盘子或碗,那可都是钱,爷都不介意他把东西带回去,他也不会穷大方。 他快速翻好了饺子,拿着碗盘就往外走,出门前,他刻意回头看了一眼张氏,见张氏还背对着炕柜,不由嘻嘻一笑,回去就学舌给陈春燕了。 陈春燕笑着说:“没有人包容她的脾气了,她的脾气就只能她自己兜着。行了,你回去继续吃饭吧。” 陈谷秋擀的面皮比较大,陈春燕只吃了十五个饺子就吃不下了,筲箕里还有一些饺子还没煮,陈春燕便拧了一张湿帕子搭在饺子上,免得饺子干了,再在筲箕上盖上另一个筲箕,防蛇虫鼠蚁。 “叔们帮咱家盖房子辛苦了,明天给叔们加菜,这些饺子煮了给叔们送去,虽然不太多,也是一份心意。” 陈谷秋边洗碗边道:“知道了姐。” 陈春燕将剩下的鸡蛋糕全包了起来,拿着去了前院。 祁轩看到陈春燕眼睛一亮,却端坐在炕上没说话。 陈春燕把布包放在炕桌上,“这是我答应给你家护卫的,你顺便带回去吧。” 祁轩:“……” 吃过了饭坐了一会儿,许京墨便提出告辞,许连翘和祁轩只好跟着告辞。 第256章 回到胡阿婆家,护卫一眼便看到了祁轩手里提着的东西,赶紧从暗处走了出来。 “公子,这是给属下的吧?” 祁轩淡淡看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儿!” 护卫:“……” 到了第二日,祁轩准时带着护卫们离开了胡阿婆家,他离开时天都还没有大亮。 时间如流水般淌过,一转眼,燕儿家的新房子就要修好了,期间陈春燕照旧每三天一次给刘大官人家送蛋,还给刘达能送了一次祛湿粉。 许京墨这边也照旧逢赶集便去集市坐诊,整理完脉案就上山,他记录药性,让陈春燕手绘药材的模样。 因为原始状态下的碳棒杂质太多,实在不好用,这段时间,陈春燕一直在尝试提纯石墨,她戳过小可爱询问方法,但小可爱声称提纯石墨是工业问题而非农业问题,它拒绝回答。 陈春燕便只能自己尝试着弄了,她只隐约记得提纯石墨的方法是水洗法,但怎么洗却是个大学问,她一有灵感就尝试新方法,但直到现在也没解锁正确的方法,更遑论做铅笔了。 倒是许京墨兢兢业业的一有空便做铅笔的外壳,那一整棵树已经短了五分之一了,他做好的外壳全都放在箱子里。 陈春燕怕木头受潮,还特地丢了几块木炭进去。 随着陈家请吃肥肠、肚条的次数变多,村里的人也都知道猪下水做好了其实也很好吃,这就直接导致原本一个铜板就能买到的肥肠和猪肚开始涨价了…… 幸而城里的馆子还没有发现这一点,猪下水涨价的幅度也很有限,还在村民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这天一大早,陈春燕就被陈谷秋给摇醒了。 她刚开始还以为又是陈修言那个小兔崽子遇上啥兴奋事情了,非得立刻跟她分享,还想着这熊孩子真该打了,谁知睁开眼睛一看却是陈谷秋。 她揉着眼睛问:“咋啦?” 陈谷秋兴奋地说:“姐,我早上时被唧唧声吵醒了,打开孵鸡蛋的笼子一看,有几只小鸡被孵化了出来。” 陈春燕道:“注意保暖,剩下的鸡蛋应该也有机会孵化。” 陈谷秋点头,“嗯!我去瞧瞧。” 她说完又兴奋地跑回了隔壁。 自打买了鸡蛋,就是陈谷秋在照顾,现在看到了成果她怎么可能不兴奋! 买蛋时,婶儿就说了是孵过七天的蛋,算算时间,那些蛋都应该今天孵化,今天要是孵化不了,就悬了。 陈春燕换好衣服,轻手轻脚走到隔壁,撩开一点点去看小鸡仔,小鸡仔也转着脑袋好奇地打量她。 她数了一下,已经孵化出四只了。 陈谷秋:“我什么时候才能把它们移出来?” 你问咱,咱也不知道啊! 陈春燕立刻戳小可爱:刚孵化的小鸡仔怎么养? 小可爱:【首先要注意保暖,刚孵化的小鸡应该生活在温度不低于34摄氏度的环境中,不然小鸡的精神和活力都会降低,增大死亡风险;其次应该给予小鸡适当的光照,如果室外较冷,也应该在室内给小鸡放盏灯;最后小鸡肠胃较弱,得喝温开水。】 第257章 陈春燕:“刚孵化的小鸡仔不好养活。有三点需要注意……” 她依次将需要注意的三点事项说了出来。 陈谷秋还是不能放心,“就这三点吗,还有没有别的,我怕我养不好。” 陈春燕:“我就知道这些了,别的,我也不晓得,要不你去问问孙婶子。” 这段时间,陈谷秋和二狗子一起去城里做生意,生意还不错,买糕的人不少,每天做的糕都能卖完,不过糕的数量不能超过五十个,超过五十个了就得剩下。 有一次陈谷秋和二狗子一起找到陈春燕,说有时候来了买主,糕却卖完了,他们想增加数量。 陈春燕当时问他们,这种情况多不多,他们两个说不上来,她就说,当时也试过做六十个,但是做六十个不是剩下了么,如果为了这偶尔多出来的一个两个客人,就每天多做几个,算起来是亏的。 陈谷秋二人被陈春燕说服了,到了现在他们两个还是每天卖五十个鸡蛋糕。 这样一来,卖鸡蛋糕每天收入就是二百文,除开成本一百二十文,就净赚八十文,陈谷秋和二狗子平分后,还能得四十文。 二狗子超额完成了他每天赚十文钱的目标。 而陈谷秋也摇身一变成了陈家收入最高的人。 她也按照规矩,赚来的钱一半交到公中给陈春燕收着,她自己也留了一半。 陈谷秋已经卖了七天糕了,手里已经有了一百四十文钱,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通过合作,她已经跟孙婶子家很熟悉了,听到陈春燕的提议,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她做了早饭给大家吃,送上学的、上工的、盖房子的家人都出了门,她才和面蒸上了鸡蛋糕,出了门。 她熟门熟路地到了孙婶子家,伸手敲敲门。 “哪个?” “婶儿,我,秋儿。” 没等多久孙婶子就来开门了,“今儿咋这么早?” 陈谷秋腼腆地笑笑,“我不是来叫二狗子去城里卖糕的,婶儿,我是来向您请教怎么养小鸡仔的。” 孙婶子笑着让开了门,“快进来吧。” 她把陈谷秋带到正屋里坐了,就跑过去哐哐敲二狗子的门。 二狗子:“干啥啊,阿娘,这不还早呢吗?” 孙婶子看了正屋一眼,“你快起来,秋儿来了。” 二狗子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拧巴着看向门口,“找我的?” 孙婶子:“你管找谁的,赶紧起来。” 哦,那就是不是找我的。 二狗子腹诽一句,倒在床上,又秒睡着了。 孙婶子又拍了一会儿门,见屋里还是没有动静,她只能放弃。 她见陈家两个女娃都不错,年纪也差不多,就想着聘一个回来做儿媳妇,她想给人留下好印象,偏偏二狗子一点都不配合。 孙婶子极其无奈地进了正屋,拉着陈谷秋开始讲养鸡的诀窍。 这边陈谷秋开始了一天的忙碌,那一边陈春燕也开始了一天的忙碌,配散剂的药都碾好了,许京墨把药方给了陈春燕,让她照着药方称好了药混在一起,再用牛皮纸包好。 她才刚包了几包药,胡阿公就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第258章 胡阿公的脚经过许京墨的医治已经好了很多,走路稳当了不少,都不需要人扶了,只是还是不如正常人的灵便罢了。 他进来时脸上还带着惊恐,捂着胸口朝陈春燕他们连连摆手,“人心不古咯,大家出入都要小心呐,城里出了一桩大案子,一家四口人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好可怕,好可怕。” 陈春燕听得汗毛倒竖。 这个时代院墙低矮,身手稍微灵活些的成年人,助跑过后,都能轻易翻墙而入,再加上门窗都是木质的,门闩特别容易被挑开,安全系数那可真是太低了,更别说她还住在草屋里。 不过惊惶过后,她很快镇定下来,灭人满门为了钱财的可能性不大,最有可能的是寻仇,他们家好像没跟谁有仇似的。 而且就算是求财,也把主意打不到他们家来,他们家根本没有“财”可言。 这么一想,她就安心很多。 咚咚咚! 刚刚放下心,院门就被急促地敲响了,不仅陈春燕,就连许京墨他们也被吓了好大一跳,胡阿公差点没站稳,还是陈春燕眼疾手快扶了他老人家一把,他老人家才稳住了身体。 许连翘蹙眉问:“谁啊?” 门外的人:“县衙捕快,快点开门。” 胡阿公双股战战,声音也开始发抖,“捕快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凶手在这里?” 陈春燕大约猜到了一点什么,她拍拍胡阿公的胳膊,让老人家放心。 她走过去开了门,“几位官差,您们到这里所为何事?” 捕快:“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姑娘很会画图,县老爷专程让我来请那位姑娘进城。” 陈春燕点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请稍等,我去取点东西。” 许京墨有些担心地看着陈春燕,“我陪你去吧。” 陈春燕笑了笑,“没事,我自己能行。” 许京墨却非常坚持,“我在哪里都可以整理脉案,我陪你。” 衙门两边开,有理没钱莫进来,进了衙门,不管是因为什么事,他都觉得不太放心。 陈春燕揪着许京墨的袖子说:“谢谢阿墨哥。” 许京墨的面皮一红,声音发紧地说:“不用谢。” 陈春燕进屋拿出了她整理出来的工具,几根炭条还有祁轩留下的一套各种大小的毛笔。 许京墨已经背好了药箱,就等她了。 许连翘拉住许京墨的袖子,“我也去。” 许京墨抽回袖子,“你不许去。” 陈春燕揉了揉许连翘的脑袋,“连儿就等在家里,回头我给你做新鲜的吃食。” 许连翘眼睛一亮:“我没吃过的?” 陈春燕颔首,“保证是你没吃过的。” 她说完便与许京墨一起出了门。 捕快见出来了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就不是很愉快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是个姑娘么,怎么又来个小子。” 陈春燕笑着说:“我哥哥不放心我一个人去,想跟着,请各位差爷通融一下。” 捕快盯着陈春燕看了好半天,终于挥手答应了。 他来之前听说,一个他们县老爷都惹不起的大人物特地派人到县衙关照过,说画像就找这姑娘。 看来这姑娘与那人关系不浅,是个他惹不起的人物。 他当即沉着脸点了点头。 第259章 捕快只能算县衙的临时工,工资待遇自然算不得太好,他们出外办差都是靠双腿走。 陈春燕考虑再三,也没有提出让自家马车载他们进城,原因很简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让自家马车载人是好心,万一事后被人惦记上了,反而不美。 她便闷不吭声跟在官差身后,只是偶尔看看许京墨,怕许京墨累着。 许京墨每每感觉到陈春燕在看他,他都偏头对陈春燕温和地笑笑。 陈春燕见许京墨是真的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来。 十里地就算快走,也需要两个小时,等走到城门口时,连不爱出汗的许京墨额头也挂上了汗珠。 捕快大概是真的着急,连停顿都没准备停顿一下,跟城门守卫打了个招呼,也不排队了,直接带着陈春燕进了县城。 陈春燕去过县衙一次,记得路,只是这一次来比上一次来的感觉又有不同,她上一次站在县衙门口完全是茫然的,连怎样进去都不知道,这一回,捕快直接带着她从角门进了。 捕快:“县太爷的家眷、县丞、主簿的家眷都住在后衙,你们不要乱跑,莫要惊扰了他们。” 陈春燕点头应是。 县衙看上去大,可前衙全是办公的地方,只有后衙能够住人,这一住还住三家人,算上家眷仆从,就很挤了,还不如住乡下畅快些。 陈春燕左右乱看,许京墨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头上,不准她再乱看。 她看向许京墨,许京墨微微摇了摇头。 本来是来帮忙做事的,要是看到什么密辛,搞不好就要被灭口了。 许京墨是大夫,对个中的事情也了解一些,很多去豪门官家看病的大夫就是这么没的,知道太多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陈春燕二人被带到了班房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正忙得四脚朝天的。 一个蓄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朝陈春燕招招手。 陈春燕便朝那边走过去。 中年人问:“你就是陈春燕吧?祁公子跟我提过你。” 陈春燕看中年人说话的神态和气势,再看他一副此地主人的模样,便猜到这人便是此间的县令了。 而这位县令称呼祁轩却称呼为祁公子,这个祁轩家里看来还是掌着实权啊。 陈春燕大大方方行了个礼道:“是的,大人。” 她行完礼便偷偷瞄了许京墨一眼。 许京墨听到她的话已经紧跟着行了礼。 闵县令微微讶异,“你如何知道我是大人而不是捕头?” 这时候如果说什么气度不凡啊之类的,肯定能取悦县令,但这就显不出陈春燕的本事了,如果想让人看得起,会做人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得有本事。 陈春燕笑着直起了身,“您虽然没有坐在尊位,但在这里办公的人隐隐分列您的左右,这显然是为了方便您示下的缘故,民女刚才路过那张桌子时看到桌上放的都是文书之类的东西,想必那位大人便是县丞了,而另一位应该就是主簿了。” 闵县令笑了,“你看得很仔细,你来之前,我还怀疑过一个小女娃是不是真的如祁公子所说的那般神,这下我信了。” 第260章 听闵县令的意思,他会请陈春燕过来,更多的还是看了祁轩的面子,陈春燕没有多说什么,面子是自己挣来的,不是别人给的。 她只道:“请给我安排一张桌子。” 闵县令招招手,典吏走了过来,“这边走。” 陈春燕点点头,朝闵县令行礼之后,便跟在典吏身后去了最角落处,那里有一张临时安放的小桌子,桌子的漆色和其他的桌子都不一样,而且明显矮了一截。 陈春燕装作不知道被轻视了,她把带来的东西放到桌上。 “请再多给我们一张凳子。” 典吏笑着说:“这可不行,县衙的东西都是有数的,你这还是临时弄来的呢。” 陈春燕:“连一张多余的凳子都没有?” 典吏冷了脸,“没有。” 他在心里冷笑,区区一个小女娃,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指使他办事! 陈春燕便将凳子挪到许京墨的身边,“阿墨哥你先坐,我出去买一条凳子。” 她说着,便提上了她的斜挎包,要往外走。 典吏拉住了陈春燕的胳膊,“你干嘛去?” 陈春燕看着典吏的手,“我说了我去买凳子。” 典吏恶狠狠地说:“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闹得县太爷不高兴了,小心砍你的脑袋。” 陈春燕看着典吏,突然嗷地哭出了声。 许京墨面色一白,赶紧起身,什么礼法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揽住陈春燕,“哪里痛,他伤到你哪里了?” 班房里,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做着事,就算是要交谈也都压低了声音,这突如其来的,传出女娃的嚎哭声,这就十分突兀了。 闵县令朝角落处看来,挑了挑眉,“怎么了?” 典吏:“没……” 他也不知道这个女娃为什么这么不惊吓,一吓就被吓哭了。 陈春燕却抢在了典吏之前说:“他说县太爷你要砍我脑袋。” 典吏嘴里发苦,那不过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话,怎么能摆到台面上来呢? 闵县令听闻此言,立刻冷了脸,他给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赶紧走到角落里。 师爷:“燕儿姑娘你可别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好好说啊。” 陈春燕一抽一抽地说:“我只是想多要一条凳子,他就说闵大人要砍我脑袋。” “……”师爷,“你是不是疯了,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她一个小孩子不懂你也不懂吗?砍人脑袋的事情是随便说的?你不晓得只有皇上才能批红砍人脑袋?” 知道内情的师爷都烦死这个典吏了,他跟这些小吏可不一样,这些小吏一辈子可都得待在这里了,而他则能够跟着闵大人挪地方,只有闵大人好了,他才能好。 闵大人好不容易搭上国公府这艘大船,他可不想因为个小小的典吏就被踹下去。 典吏讷讷不能言。 师爷:“滚开。”他吼完师爷又换了一副面孔对着陈春燕说,“燕儿姑娘,我亲自去帮你找凳子,你稍等啊。” 陈春燕点点头,“多谢。” 师爷连连摆手,“不谢不谢。” 典吏这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村姑没那么简单,可看出来也晚了,人都已经得罪了。 第261章 许京墨轻声问:“还痛不痛?” 陈春燕摇摇头,十分防备地看着典吏。 典吏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再待在这里也是找不自在,索性转身了。 他一路出县衙,跑回家,从缸里舀了一大碗水喝了,才冷静下来。 他把之前的事情捋了捋,发现闵大人从一开始对陈春燕的态度就很好,这就说明陈春燕的靠山并不是闵大人,毕竟如果靠山的闵大人的话,闵大人不需要如此客气。 那么……陈春燕的靠山只能是连闵大人都惹不起的存在了。 典吏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也是习惯了,从来看不起乡下来的泥腿子,总想给个下马威,这下踢到铁板了。 他哎哎地唤,“娘子,娘子哟,你相公我惹事了,你快帮我拿个主意哟。” 一个长得膀大腰圆的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懒洋洋地说:“又咋啦?” 典吏苦着脸把事情说了一遍。 女人冷笑,“我知道你平常都看不起我,嫌弃我胖,瞧瞧,事到临头还不是要靠我。” 典吏赔着笑脸说:“是是是,是为夫的不应该,以后我一定待娘子更好。” 女人这才满意了,“这十里八村的,都沾亲带故,你等着,我去打听一下你说的那个丫头是哪家的,就知道该攀哪家的关系了。” 典吏拉她,“娘子,我知道她是哪家的,龙桥村陈家的大丫头,就是有两个傻子的那个陈家。” “哟,那家!”女人的笑容就有点僵,“他们家是后面搬来的,村里好像就只有他们家的五叔公还是啥的亲戚,当初就是因为有家亲戚在这里才搬来,只是这么一来,能够攀的关系倒是不多了。” 典吏眼睛亮了,“你竟然晓得他们家!” 女人笑着摇头,“怎么不晓得,他们家啊净出奇葩,他们家姓张的那个太婆好吃懒做,又只会骂人,这一点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还有那个二儿媳妇更奇葩,叫什么……刘刘兰香好像,她到我阿爹铺子上买二两肉,想饶我阿爹一个猪头,真没见过这种人,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开口。” 典吏推推女人,“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快想想有没有攀得上的关系才是正经。哦对了,你阿爹不是杀猪匠嘛,十里八村的猪都得找他杀,他应该认识陈家……” 他还没说完女人已经摇了摇头。 “别想了,他们家穷得连猪都养不起。” 典吏这就不解了,“猪都养不起的人,能够认识什么贵人?” 女人摇摇头,“这你就说错了,我早几天就听到了消息,陈家大房已经分家出来单过了,人家现在连马都有了,前儿你们衙门的人不还说么,有一家人忽然来买荒地,一买就是二十亩,嘿,就他们家那个情况,如果不是有贵人相助,哪里来的钱买这么老些东西!” 是啊! 女人这么一说,典吏更忐忑了,不禁催促,“你帮我好好想想。” 女人嫌弃地看了男人一眼,“你就是有一张好面皮,不然谁稀罕你。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你没听见?” 典吏:“我听见啥了?” 女人:“你好好想想。” 第262章 典吏将媳妇的话来回想了一遍,又想了一遍,也没想起媳妇提到过谁,等到女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嫌弃时,他一拍脑壳,明白了。 哎,可不是说过了么。 陈家大房的人买了荒地,最近也没听说过哪家人自己来办契书的,只有掮客过来,掮客啊,虽然跟他们家不熟,但好歹认识,递个话总是可以的吧。 他想到就做,“我去问问,他们家找的哪个掮客。” 女人不咸不淡地说:“不用问了,是徐方。” 典吏这回真吃惊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女人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成天跟女人扎堆,你也什么都能知道。” 典吏无语了,他真不明白这群女人一天到晚待在一起到底聊些什么! 他匆匆出门找徐方去了,自不必提。 另一边,师爷给陈春燕找来了凳子,凳子有点高,她得趴在桌上才能画画,有点不方便。 但刚才已经闹了一出,她不好再说什么,也就只能将就了。 许京墨看了陈春燕好几眼,终于道:“我们换吧。” 虽然没有说换什么,但陈春燕还是听懂了,她摇头拒绝,“你比我还高,坐这条凳子更难受。” 许京墨见陈春燕当真没有要换的意思,便默默把要想放到了陈春燕面前,他将药箱打开一条缝,再拿镇纸撑住,再转了一个面,将斜面对着陈春燕。 他说:“我那天看你在斜着的桌子上画画,觉得你更习惯这种姿势……” 陈春燕轻声道:“阿墨哥,谢谢你。” 两人低声交谈的时候,捕快带进来一个人,是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干瘦的小老儿。 捕快介绍道:“出事的人家虽然有尖叫呼救,但因为是深夜,大家都睡得正香,等到真有人起床来看个究竟时,人已经跑了,没能救下那家人,而且目击者也并不多,又因为月亮并不太明亮,看到了凶手的人,也没能将容貌看清楚。” 陈春燕点头,“没事,我试着画画吧。” 捕快:“那行。这位是打更人,他看到了凶手两次,一次是凶手来时,他看到一个黑影匆匆跑过,一次是凶手离开,他恰好就在附近,你听他描述吧。” 打更人大概是吓坏了,到这会儿都没有缓过劲来。 他整个人木木呆呆的,被捕快推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做什么。 “那个人大概这么高,这么胖,脸是这个形状的……” 陈春燕耐心听着打更人的描述,偶尔提一两个问题。 她勾勒好了草稿,翻转过去给打更人看,打更人指着几处不像的地方提出了修改意见,她重新画了一幅,打更人又提出了修改意见,她再给打更人看,打更人又说有几个地方不像,但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像了。 陈春燕便道:“捕快大哥,他的记忆模糊了,叫下个人吧。” 一直忙活到中午,她与许京墨一起回医馆吃了午饭,又回来接着忙。 其实县衙是管饭的,但她和许京墨都觉得在县衙吃饭不自在,便讲医馆有事,回医馆一趟再来接着忙。 闵县令也觉得让一个女孩子混在一群老爷们中吃饭不太妥当,就没有挽留,说好了午饭钱到时候算在工钱里一起结给陈春燕。 第263章 午饭过后,许京墨留留在了医馆,将他整理的脉案拿给许大夫看,陈春燕便一个人回了衙门。 她下午还是听目击者描述凶手样貌,继续画画。 而许京墨则在许大夫看脉案的时候,来到了许夫人的面前。 “阿娘。” 许夫人放下针线活,帮许京墨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说:“出什么事情了,这么这种口气?” 知儿者莫若母。 许京墨笑了起来。 许夫人招手,让许京墨坐到炕边。 许京墨落座后,便问:“阿娘想为儿子聘一个怎样的媳妇?” 这还是许京墨第一次主动跟许夫人谈及此时,之前许夫人只要跟许京墨聊这个话题,才刚刚开个头,许京墨就会离席。 许夫人有些意外地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说完,才反应过来,“你有心上人了?在村里认识的?” 许夫人不是看不起乡下人,但乡下人多少有些粗俗,她觉得配不上她温文尔雅的儿子。 许京墨感觉到了许夫人的防备,赶紧道:“阿娘,您先说,您想要为儿子聘一个怎样的媳妇?” 许夫人深深地看着儿子,“那你说,你准备给阿娘找一个怎样的儿媳妇。” 许京墨摇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不敢胡来。” 许夫人便道:“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许京墨敛目道:“那她一定是一个聪明的、果敢的、有才华的、善良的、会操持家务的姑娘。” 许夫人一指点在许京墨的额头,“你倒是想得好,什么便宜都被你占了。” 许京墨趁机道:“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姑娘,只是她的家世不太好。” 许夫人再次警惕起来,“哪家的姑娘?怎么认识的?” 许京墨无奈道:“阿娘,您不要这样,您这样,儿子都不敢说了。” 许夫人连连摇头,“好好好,你说,我听着。” 许京墨便道:“这个人阿娘也认识。” 许夫人挑眉,“我认识?” 她把认识的姑娘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也没觉得哪一个会被儿子这样夸奖,而且儿子去了乡下,能接触到的人也很有限,不对,有一个人儿子一定经常接触。 她问:“燕儿?” 许京墨颔首。 许夫人沉吟了片刻道:“她倒是个好孩子,但她的家里……” 许京墨握住了许夫人的手,“阿娘,以后是我跟她过日子,不是我跟他们家过日子。而且他们这一房已经分家出来了,麻烦事会少很多,您就放心吧。” 许夫人叹气,“你确定?她现在才多大啊,十一还是十二?你要娶她起码还要等三四年,你……” 许京墨笑了,“儿子是不是表现得太成熟了,以至于阿娘经常忘记儿子的年龄啊,儿子也才十五,只比燕儿大四岁啊。而且儿子觉得及冠后成婚更好,那时儿子也有养家的能力了。” 那就是五年后才成婚,孙子至少得六年后才抱得上,许夫人叹气。 “你也别想得那么好,万一人陈家不答应呢。我得先请媒人上门探探口风。” 许京墨脸红了,“阿娘不要着急,等他们家的房子盖好之后再去比较好,以免多生事端。” 第264章 在许京墨跟许夫人谈话的时候,陈春燕还在画画,等她画完了最后一个人描述人的样貌,她揉了揉脖子,将之前画的画像一张一张铺开,挨个找共同点。 这个时代的百姓都特别怕官府的人,他们被捕快带到县衙来之后,别说交流串供了,就连很平常的聊天都没有过,一个个安静如鸡,都老老实实坐在指定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么画像的共同之处就非常值得信任。 陈春燕将相同的脸型,相同的五官挑出来,重新画在了纸上。 她拿着纸走到了闵县令的桌案前,“大人,我画好了。” 闵县令伸手,“我看看。” 陈春燕便将画像递到闵县令的手上。 闵县令眼睛一亮,“你这个画法倒是奇特,就跟真的人一样。” 陈春燕笑了,“雕虫小技,当不得大人一句夸奖。” 闵县令连连摆手,“诶诶,不必如此谦虚,事实都摆在了这里。” 陈春燕便笑着不说话了。 “师爷!”闵县令吩咐,“召集画师,就照着这幅画画画像,马上去办,不得耽误。” 陈春燕揉着脖子说:“此间事了,我就先走了。” 闵县令可能正烦着,也没心思多说,朝陈春燕摆了摆手,就让他自行离开了。 师爷等在门边,笑呵呵的,“燕儿姑娘,这边走,去结钱。” 陈春燕压根没期待能拿到多少钱,她上辈子就知道给衙门干活,但凡是没有品级的,工资都低到人想流眼泪。 官吏官吏,官才是有编制的,享国家俸禄,而吏是临时工,没有工资,只有嚼用补贴。 所以小吏才更容易干坏事,他们权力大,掌握着一众百姓的生死,收入却还没有百姓高,心理怎么都平衡不了,怎么都想捞点油水。 可真当陈春燕拿到工资时,她还是想流眼泪,累了一天啊,才拿十文钱。祁轩这哪是给她找了一条生财的路啊,这是给她找了个需要伺候的大爷。 师爷说:“你的工资是按照捕快结的。” 行吧。 陈春燕就当费精力打好县衙的关系了,以后有什么事不也好办些么。 她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多了。 人啊,果然都是有阿q精神的动物。 她说:“今天多谢您关照了。” 师爷笑呵呵的与陈春燕一同往县衙外走,“都是举手之劳。” 陈春燕便随口搭话,“您也住县衙吗?” 师爷摇头,“县衙怎么可能住得下这么多人,我在后巷住了三间屋子,妻儿都安置在那里,说起来我女儿,县太爷的女儿,都与你差不多大。” 陈春燕笑道:“这倒是巧了,我十一快十二了,您女儿什么年纪啊?” “哟,那可比你小两岁。”师爷说,“你该多吃点,长得太瘦小了些,我还以为你也才十岁呢!不过闵大人的千金当真比你大,她已经十三了,眼看着到了议亲的年纪,她阿爹却还留在这个小县城,这哪里找得到什么好人家啊。” 这是……想让她帮忙给祁轩递话? 陈春燕装作听不懂,“闵大人的家乡不在这里吧,闵小姐为什么不回老家去呢?有老人家关照,应该也错不了的。” 第265章 师爷暗暗着急,陈春燕看着年纪小,为人却精明,这种时候竟然不接招,他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最多的还是如何才能将陈春燕绕进去。 他不由得朝陈春燕看去,只见陈春燕也在看他。 陈春燕笑眯眯的,眼睛中的狡黠一闪而过,等人认真去看时,她已经恢复成了一派天真的模样。 师爷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由得怀疑自己想多了,这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嘛,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呢! 他摇摇头,感慨自己太敏感了,这孩子应该是没听懂他的意思吧。 他准备再接再厉,“燕儿姑娘,你定亲了吗?” 陈春燕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我,我不知道呢,你得,得问我阿娘。” 师爷猛然意识到自己唐突了,怎么能直接问一个小姑娘这种问题呢! 他赶紧改口,“是是是,这事儿是得问你阿娘才合适。不过在这里生活确实十分不方便,好多小姑娘喜欢的新鲜玩意儿,这里都没有,别的不说,就说那布料花样吧,京城流行一个月,江南地区就能跟风买上相同的布料,这里却得等一年,而且拿过来的货品,货色都比较差,都是在南边卖不出去的,才拿过来。” 陈春燕眨眨眼,不解地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买那里来的布料啊,咱们当地也有布庄,他们的布穿起来也很舒服呀!” 师爷被噎住了。 他吐槽的重点不在布的质量上好吗?他吐槽的重点是在东西落后这一点上,在这样的地方混久了,就会变成这地方的人,眼界都不如别人,以后就算去了别的地方,也会被人一眼瞧出来是乡下来的。 陈春燕见师爷一时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便直言道:“我还得回家做饭,如果您没什么事情吩咐,我就先走了。” 师爷还真没有与小姑娘沟通的经验,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词,便点了点头,示意陈春燕可以离开了。 他家的小姑娘多省心啊,从来都不用他费心照顾,他媳妇一个人就管教得足够好了。 陈春燕告辞离开,顺着长街往医馆走,还没有走到街口,她就被人追上了,是早上带她过来的捕快。 她驻足看向来人,“差爷您叫我?” 捕快满头汗,“你赶紧跟我回去,闵大人找你。衙门那些画师真是不中用,你明明都画了个范本了,他们照着画都画得不像!” 这个陈春燕就得说句公道话了,这不能怪画师们,这是流派就不一样,这些画师虽然画人物像,可多多少少也会带些这个时代画画的技巧,以至于就没那么像了。 她记得历史书上有一幅朱重八的画像,那画像丑得都像个外星人了,即便朱重八同志真长得很丑,但也不至于丑成这样,若不是如此,他是怎么娶到马皇后的啊,他那会儿还是个穷到需要当和尚混口饭吃的人啊! 所以画像画成那样真的可能是流派的问题。 陈春燕叹了口气,只能跟着捕快往回走,也不知道衙门加班有没有加班费…… 第266章 回到衙门班房的时候,画师们已经离开了。 闵大人对陈春燕的态度明显客气了不少,“燕儿回来啦,时间也差不多了,先吃饭吧,吃了饭再画。” 他之前觉得画人像而已,陈春燕就算画得再像,比之专业的画师也应该是不如的,他让陈春燕过来画像,纯粹是看在祁轩的面子上,谁知道陈春燕画出来后,倒叫他吃惊不小,陈春燕画得真是非常像,如果不是颜色不对,那就像个真人在画中看他一样。 而刚才他让画师比照陈春燕的画多临摹几幅出来,用以张榜捉拿嫌犯,可谁知道那些专业的画师竟然画不出来,这可就惊人了。 陈春燕小小年纪画技就超越了画师,这天赋绝对不一般啊! 陈春燕却没有动,“需要几幅画像?” 闵大人下意识回答:“四个城门,衙门门口,还要给府城送一张,一共六张。” 陈春燕点头,道:“算上之前那张,我其实只需要画五张即可,对吧?” 闵大人点头,“对。” 陈春燕:“那就行了,我现在就画,饭就不吃了,我回家晚了,阿爹阿娘要担心的。” 闵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见陈春燕行事有度,下意识忽略了陈春燕的年龄,却忘记了陈春燕爹娘会担心的这茬。 其实陈春燕坚持立刻画画,也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电灯,用蜡烛照明画画,太伤眼睛了,她要是近视了,可没地儿弄眼镜去,还是爱惜点眼睛为好。 已经画过一幅了,各种细节陈春燕已经了然于心,她再画起来速度就更快了,她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将闵大人要的画给全部赶出来了。 她将画卷了起来,拿着去找闵大人,闵大人刚刚吃完饭,还在喝茶消食。 “闵大人,我画好了。” 闵大人接过画,一幅幅展开看过去,竟看不出区别来,就好像这些画是雕版印刷出来的一样。 闵大人不说话,可陈春燕不能不问了,天已经黑了,再不离开,城门恐怕就要关了。 “大人,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先离开了。” 闵大人放下画,“画没有问题,但你现在也出不了城了,城门已经关了。” 城门关了,想让它再开非常麻烦,就算是闵大人也做不到让城门重新开启,负责县城防御的是武将,他是文官,根本是两个系统,他的面子在武将那里根本不好使。 陈春燕一阵无语,也不知道医馆那边能不能让她暂住一晚。 她刚想开口告辞,闵大人却抢先一步说:“我女儿与你差不多大,你们俩肯定有很多话可以说,不如就暂时住在我家吧,城里有宵禁,你现在去哪里都不方便。至于今天陪你来的那个少年那里……我派人去说一声就是了。” 陈春燕再无其他话好说了,毕竟闵大人已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她便道:“那就叨扰闵大人一晚了。” 闵大人摆手,“你是为官家做事才耽误了回家的时辰,我如果不管不顾你,那就太不讲人情了。” 陈春燕笑了笑,“只是没往家里带话,我家里人难免担心……” 第267章 “确实是该送个信的,但这会儿也出不去了,这样吧,我待会儿派人去城门说一声,交代他们如果有人找来,就告诉来人陈春燕被闵大人的千金挽留,暂住一晚,如何?” 陈春燕真心实意地道谢:“大人想得周全,多谢大人了。” 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有些事情就该避嫌,如果说是被闵大人留了下来,就算什么都没有发生,爱嚼舌根的人也会胡说八道,但用闵小姐的名义留她就不一样了,一来显得她与闵家亲厚,二来嘛都是女孩子,也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闵大人见陈春燕听懂了,他便笑呵呵地点头,“等他们拟好了榜文,我过目没问题了,就领你去后衙。” 陈春燕有些饿了,她一旦开始觉得饿,就很难再转移注意力,她一心想着肚子可千万别叫,她越这么想肚子就越不给面子,咕咕叫个不停。 闵大人神色安然地看着公文,好像听不到陈春燕肚子的响动似的。 陈春燕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开口说出去找吃的呢? 就在这时,一个粗使婆子端着碗面走了进来,面上是大块的肉,还有一个蛋,菜叶叶青油油,显然刚出锅就端来了,没有捂过。 “姑娘,您的面。” 陈春燕起立接过面碗,“多谢。” 粗使婆子连声道不敢。 陈春燕又向闵大人道谢,“多谢大人。” 闵大人不在意地笑笑。 闵大人在这里看公文,陈春燕就不可能真在这里吃面,如果她那样做了,就太不懂事了,她端着面走到了门外,就坐在廊下吃。 “地上凉,女孩子少直接坐在地上,垫一张手帕都要好些。” 陈春燕一转头便看到许京墨缓步走来。 “阿墨哥你咋来了?” 许京墨直言道:“天黑了,你还没来医馆,我不放心,就来看看,我阿爹阿娘也多次问起你。” 陈春燕赧然,“不好意思啊,我只想着赶紧把事情做完好回家,忘记捎带口信给你们了。” 许京墨伸出手揉了揉陈春燕的脑袋,“就知道你忙,我替你捎话回村里了,你不必挂心家里。” 陈春燕微微睁大了眼睛,“阿墨哥真厉害,才在村里住了几天,就已经能找到捎话的人了。” “边吃边说。”许京墨,“捎话的也不是别人,是你妹妹。我琢磨着画像得花不短时间,你有可能会耽误出城,便趁你妹妹和二狗子还没出城,先去跟她说了一声,告诉她你在帮县衙做事,很有可能要忙到晚上,如果你没回去也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你的。”他说完最后一句,脸又红了。 陈春燕拍拍脑袋,“还是阿墨哥你想得周到,我一忙起来,就只顾着眼前的事情了。” 许京墨:“没事,你还小,事情想得不周全也情有可原,再说了,还有我在旁边照看着,不用担心。” 陈春燕重重点头。 她吃了一口面,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出了这么大的事,城里没宵禁吗?” 许京墨:“有宵禁。”不等陈春燕问,他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名帖,“这是祁轩离开之前给我的。” 同样的名帖陈春燕也有一张。 第268章 只不过陈春燕的名帖是拿新奇吃食换的,而许京墨这张又是怎么来的呢? 许京墨收起名帖,“我治好了他啊,他说,今后如果有为难的事情,大可以拿着名帖找县令帮忙。我之前还是把祁公子想得太简单了,他给的名帖,巡城守卫一看就立刻放行,他家的势力应该比我们想象得更大一些。” 陈春燕点头,“我知道,我今天听师爷跟县丞嘀嘀咕咕的,说的就是祁轩,他好像是国公家的大少爷,算起来应该是世子一类的人物吧。” 许京墨微微一愣,旋即摇了摇头,看来他们与祁轩的友谊也就到这里了,悬殊太大,也很难成为朋友。 沉默了一会儿,许京墨又问:“吃过了饭,你是跟我回家还是……” 陈春燕无语了一阵,早知道许京墨会来接她,她就不答应闵大人了。 她摇了摇头说:“不了,你来之前我就答应闵大人去他家借住了,现在反悔,有些不大好。” “是不大好。”许京墨,“你需要换洗的衣服吗?连儿的衣服你穿起来可能会短一截,不过也能将就着穿。” 陈春燕想了想,道:“不用麻烦了。” 许京墨摇头,“不麻烦,你在别人家住不方便,该考虑的事情都得考虑到才行。” 陈春燕想了想道:“那这样吧,吃过饭,我跟你去医馆。” 许京墨颔首,“也行。” 陈春燕吃面的速度很快,却没有发出一点吸溜声,许京墨有时候都觉得陈春燕其实是一个大家闺秀,而不是村里满地跑的乡野小丫头。 陈春燕吃完了面,喝了两口汤,便将面碗放在了台阶上,她等了一会儿,看到有仆役路过,才喊住了人,“劳驾,这个碗应该放到哪里?” 仆役随手一指,“那边。” 陈春燕顺着仆役指的方向走去,走过两个房子间狭窄的通道,她便看到了膳堂,她将碗放在了膳堂外的桌子上,这张桌子上已经堆叠了很多碗了。 她放完碗,便赶紧跑回到班房里,闵大人已经处理完公事了,正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才睁开了眼睛。 闵大人:“走吧。” 陈春燕赧然道:“大人,我能先去拿一套换洗衣裳吗?” 闵大人惊诧,“宵禁了,你准备怎么通过巡城兵士的盘问?” 他问完了就看到许京墨从门口一晃而过,当即便想起陈春燕与祁轩的关系,而且这关系可能比他以为的还深,宵禁了还能在街上自由行走,手里非得有国公府的名帖不可。 身为老狐狸一只,闵大人很快想清楚了个中关系,他当即便笑着说:“不必如此麻烦,小女的衣服可以借你穿。” 陈春燕只能道:“多谢闵大人了。” 闵大人走出门,在许京墨面前停步,“今早忙,我还没注意,刚才才发现你有些面善,这才想起来你是小许大夫吧。” 这种不走心的场面话,许京墨虽然不喜欢,但也只能接着,“是,正是在下。” 闵大人捋着胡须说:“好好好啊,你的医术尽得你阿爹真传,已有几分火候了。” 许京墨行礼,“大人过奖了。” 第269章 闵大人拉着许京墨掰扯半天也不提让陈春燕跟着许京墨走的事情,许京墨便知道燕儿走不了了。 又陪着闵大人聊了几句,许京墨便提出了告辞。 闵大人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答应了。 他转身就朝后衙走,背着手走得不疾不徐。 陈春燕便在落后三步的地方跟着,步速与闵大人保持一致,不过分靠近闵大人,也不让闵大人甩开自己太远。 闵大人一在自己住的院子前露面,婢女立刻迎出来行礼。 “给陈小姐收拾间房出来。” 婢女看了陈春燕一眼,见陈春燕穿着用朴素来形容都太过客气了,心中便有了几分轻视之意。 她嘴里说着“是,奴婢知道了”,心里却想就算不给这个穷丫头收拾屋子,她也瞧不出好歹来。 富贵人家的收拾屋子,并不是打扫干净就行了的,还得摆上相应的摆件,工作量并不小。 陈春燕看见了婢女的神情,她却并不想生事,便权当看不见了。 闵大人向来不怎么管后院的事情,能交代一声就很不错了,他把陈春燕交给了婢女领着,便独自去了正房。 “阿爹!” 闵大人立刻就笑了,“雅儿也在啊。” 闵琪雅献宝似的抓起一件衣服,“阿娘给我新做的,开春后有好多宴请需要参加呢!” “说起这个……”闵大人立刻便道,“你找一件新衣服出来,家里来了个小姑娘,需要一件换洗衣服。” 闵琪雅立即垮了脸,“阿爹,这些布可是阿娘托人从京城寻来的,您准备给哪个?我们家在这个小破地方可没有亲戚啊!” 闵夫人也警惕起来,“你该不会是背着我……” 闵大人赶紧打断自己夫人无端端的臆测,“你想到哪里去了,那个小姑娘是京城一个大人物托我照拂的,跟我没一点关系,人家父母俱在,兄妹俱全的,你可不要瞎说,万一生出事端来,可不是好玩的。” 闵琪雅撇嘴,“都是我的衣服啊,我每一件都喜欢啊,阿爹……” 闵大人立刻表态,“你借她一件,阿爹还你十件。” 闵琪雅这才高兴了,甜丝丝地说:“女儿这就给她送衣服过去。” 闵大人对女儿的识大体更加满意了,转头就夸夫人,“还是你教得好。” 闵琪雅背对着闵大人就撇了撇嘴,她在门帘前停顿一瞬,无声冷笑一下,才挑帘而出。 她回到房间,指挥丫鬟,“把我去年那件湖绿色的交领和那条浅棕色的马面裙找出来。” 丫鬟震惊地看着闵琪雅,“您找那个做什么,那套衣裙不是去参加知府家的赏花宴时沾上了茶水,您说不要了么?” 闵琪雅说:“丢了?” 丫鬟摇头,“丢倒是没丢,用来压箱底了,奴婢想着那料子挺好的,可以剪来做个荷包啥的。” 闵琪雅:“那就给我找出来。” 丫鬟只好去找了,她在屋里翻箱倒柜半天都没找到那一套衣裙,忽地想起可能放杂物间了,便去了隔壁,果然在角落处一个箱子里翻出了那套衣裙。 “小姐这裙子受潮了,一股子霉味。” 第270章 闵琪雅拿起衣服闻了一下,立刻干呕起来,连连挥手,“拿走,拿走。” 丫鬟为难道:“那这件衣服还给那位陈姑娘送去吗?” 闵琪雅笑得狡猾,“当然要送,还得我亲自送过去,我阿爹可承诺我,只要我送一件衣服给那个乡下丫头,他就做十套新衣服给我,我可赚大发了。表姐写信跟我说,京城里最近又出了新款料子,花样子都画给我了,漂亮极了,这次正好让我阿爹买给我。” 丫鬟心里非常忐忑,她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妥当,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小姐肯定又得被一顿好骂。 她劝道:“小姐,您不是还有很多簇新的衣裳吗,那些样子都过时了,要不随便挑一套给陈小姐吧。” “呸,什么陈小姐,不过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闵琪雅撇嘴,“我给她穿我的旧衣服,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我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我还觉得丢脸呢,你想想啊,她要是穿着我的衣服下地干农活,噫,你能想象?还是不要糟蹋好东西了,就这件吧。” 丫鬟觉得小姐说得也有道理,她家就是乡下的,家里也种地,她根本无法想象穿小姐的衣服挑粪肥去浇地是什么模样……她也就不再劝了。 闵琪雅伸手在鼻子下面扇了好久才说:“拿个托盘装了,我给那个乡下丫头送去。” 闵家的丫鬟给陈春燕铺好了床铺,又稍微擦了下灰便离开了,现在她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间里盯着烛火发呆。 闵琪雅门也不敲直接走进了房间,她毫不掩饰对陈春燕的嫌弃,她捏着鼻子说:“这是我阿爹让我给你的衣服,你拿着穿吧。”竟是一副打发要饭的的口吻。 隔着老远,陈春燕就闻到了一股子霉味,那是长期放在潮湿的地方又没有妥善保管而产生的味道。 她不想找事,但也不能任由别人这样侮辱她。 是,乡下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这样的味道,但别人有,也并不代表她也有,而且拿有霉味的衣服给她明显带着歧视的意味。 她心中不喜,面上却说:“怎么能麻烦闵小姐你给我送衣服呢?”她扯扯自己的衣服,“我们乡下人可穿不惯你那种绫罗绸缎,我还是不要了。” 闵琪雅心中嗤笑,暗道果然如此,这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就算穿上了锦衣华服也是沐猴而冠。 她笑着说:“这可不行,这是我阿爹吩咐的,我一定要给你的,你就拿着穿吧,我也不差这一件两件衣服的。” 她像丢垃圾似的把托盘丢进了陈春燕怀里。 陈春燕捧着托盘受宠若惊,吭吭哧哧了半天才说:“不行,我不能要,我阿娘教我为人绝对不能虚荣,是什么样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千万不可做与身份不符的事情,以免被人笑话。” 她边说边往外冲,“你不好违抗闵大人的命令,那就我去跟闵大人说。” 她的动作奇快,加上闵琪雅主仆根本没料到陈春燕会来这么一出,竟让陈春燕走出了门,一转眼已经快走到正房门口了。 第271章 闵琪雅反应了过来,赶紧拔足就追,可惜已经晚了,陈春燕已经到了正房门口了。 她暗暗咬牙,伸出两根手指,勉为其难地拉住陈春燕的衣袖,“你要是不喜欢这件,我就给你换一件啊。” 陈春燕畏畏缩缩地说:“可不敢穿小姐的好衣裳。” 闵大人:“谁在外面说话?” 闵琪雅想阻止陈春燕回答,但陈春燕怎么会让闵琪雅得逞呢,她往旁边让了一步,说:“闵大人,是民女。” 闵大人有些疑惑地看向门口,不知道陈春燕这个时候过来要干什么。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到首位的太师椅上,“进来。” 陈春燕便端着托盘走了进去。 闵琪雅自知阻拦无望,只能跟在陈春燕后面也进了屋。 她紧张地看向闵大人,见闵大人没有理会她,她便朝闵夫人看去,闵夫人正在绣荷包,也没有理会她,她暗暗磨牙,走到了闵夫人身边,拉了拉闵夫人的袖子。 闵夫人挑眉看向闵琪雅,闵琪雅却看着闵大人。 陈春燕笑呵呵地说:“闵大人,我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怎么敢穿小姐的衣服呢,穿出去也不像话。但闵小姐因为您的意思,坚持要让我穿,我十分惶恐,便来向您说明,这是我不敢穿,并不是闵小姐不愿意借衣服给我的。衣服就在这里了,多谢您的好意。” 她说着就把衣服放在了闵大人面前的桌子上。 都不用凑近闻,闵大人已经能闻到衣服上传来的阵阵怪味了,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用责备的目光看向闵琪雅。 闵琪雅有些心虚,刚想开口说话,闵大人已经移开了视线。 闵大人:“既然不喜欢这一件,还有很多新做的,你挑一件吧。” 闵琪雅着急了,“阿爹!” 那些衣服可都是她喜欢的啊! 闵大人严厉的目光落在了闵琪雅身上,大有闵琪雅再敢多说一句,他就要让闵琪雅好看的架势。 闵琪雅咬住嘴唇果然不敢再说了。 陈春燕如果真要了闵琪雅的东西,这个仇恨就拉得太大了,她不要闵琪雅的衣服,只是不想背个名声,还要被人鄙视,不知道的人却还要以为她得了多么大的便宜似的。 她赶紧道:“多谢闵大人了,您的好意,民女就心领了,只是这衣服,民女实在不敢要。” 闵大人拍板道:“好了,都别说了,不过是一件衣服,有多大不了的。雅儿你去把衣服拿过来给燕儿挑。” 闵琪雅不情不愿地回了房间,不多时就抱着一堆衣服走了过来。 闵大人却蹙起了眉头,他看得出来,这些衣服的数量不对,明显比他回家时看到的少了几件。 他都不用怎么动脑筋便能知道,肯定是闵琪雅把最喜欢的那几件给藏了起来。 哎,身为闺秀却没有闺秀的气度,真是愁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陈春燕如果再推拒就是不识好歹了,她便笑着说:“我没什么见识,不知道哪件合适,请闵小姐帮我挑一件吧。” 闵大人立刻看向陈春燕,他这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又怎么会听不出陈春燕让闵琪雅帮她挑衣服的用意! 第272章 陈春燕这样做明摆着就是给闵琪雅一个机会把最不喜欢的衣服挑出来给她啊! 然而闵琪雅却完全没懂,她气鼓鼓地说:“我阿爹让你挑你就挑。” 陈春燕便朝着闵大人歉然一笑,低着头一溜看过去,在心里把衣服的价格都估个一遍,最后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 闵大人注意到了陈春燕的动作,在心里对陈春燕的评价更高了,如果陈春燕趁机挑了最贵的,那才真叫他看不起,并不是他舍不得一件衣服,而是因为“君子不夺人所好”,闵琪雅已经表现出舍不得了,陈春燕还挑,就是不会为人处事。 闵琪雅与闵大人的看法却完全不同,她只当陈春燕是不识货,心中更看低了陈春燕三分。 陈春燕抱着衣服,“我……给闵小姐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闵大人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她衣服多得很,也没见她怎么穿那些衣服。” 闵琪雅都想翻白眼了,阿娘说得果然不错,她们就算穿得再漂亮,看在阿爹眼里都是一样的,根本看不出今天与昨天又什么区别。 闵大人:“行了,不早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两个人出了门,陈春燕小声道:“闵小姐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穿的,洗干净就还给你。” 闵琪雅却毫不给面子,她直接对着丫鬟说:“别让我再看见那件衣裳,就算之后还回来了,也赶紧拿去烧了,谁知道上面有没有虱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陈春燕决定暂时忍了这个不知所谓的大小姐。 自古民不与官斗,她一个没有根基的小丫头,就算受了气也是白受。 她闷不吭声地回了屋。 闵琪雅不屑地说:“瞧她那个样子,畏畏缩缩的,就算受了气也一句话都不敢说,哎呀,穷人家出来的人就是这样。” 她的话说得不大声,因为怕闵大人听见,不过她为了能让陈春燕听见,特意在陈春燕的窗户外面说完了那句话。 她这话说得刺耳极了,只要与陈春燕家庭相同的,听了都不会舒服,比如她身边跟着的那个丫头,此时脸青白青白的。 在这个时代,投个好胎果然是最大的本事。 陈春燕在屋子里坐了很久,都没人给她打洗漱的水来,她出了门,想找个人问问,院子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她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看到两个守门的婆子正嗑着瓜子闲聊。 她还没开口,两个婆子就已经转过了身,继续闲聊起来。 这一瞬间,她便把刚才告诉自己的,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之类的道理全都抛在了脑后,她到这个时候如果还能忍,她就不是她了,是忍者神龟了。 她在院子里寻找起来,找到了小厨房,灶台下的火已经熄灭了,看来他们一早就没准备让她有热水用啊。 她往几根柴上洒了点水,这才把干柴和湿柴混合在一起,用打火石点了干草丢进去将之引燃。 不多会儿,灶台下就冒出滚滚浓烟来,她咳嗽着从小厨房里冲出来。 “着火啦!” 正房里的闵大人和闵夫人骇了一大跳,赶紧跑了出来。 第273章 陈春燕见闵大人露了面,面带菜色地跑过去,磕巴着解释:“不是,不是着火,我只是在烧水,没有点着哪里。” 闵大人挑眉,“你烧水?” 陈春燕小心打量着闵大人的神色,低低地嗯了声。 她嗯完又觉得不太有礼貌,赶紧补充,“现在天气还太凉了,我洗冷水怕受风寒……这才想烧点水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柴都堆在那里,我随手拿了几根,也不知道里面有受了潮的。”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闵大人看向一院子仆妇,声音有些冷,“居然需要客人亲自烧水了,我要你们干什么?”他侧过脸对闵夫人说,“明天叫牙婆来,把这些只拿钱不办事的混帐东西全都发卖了。” “老爷息怒,奴婢们知道错了,老爷饶我们一回吧。” “明明是这个乡下丫头不懂规矩,随便动人家里的东西,凭什么要罚我们!” 陈春燕认出来了,说话的人正是那两个守门的婆子。 她委屈巴巴地说:“我也知道不该动啊,可我去问你们,你们又不理我,院子里又找不到人,你们家的被褥那么漂亮,我不能不洗漱就睡吧,只能自己烧水了。” 她蹙着眉头,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闵大人,我给您家添麻烦了,我还是走吧,省得待会儿再闹出什么事情,我还得落埋怨。” 闵大人不愉悦地说:“什么时候我决定的事情,会因为几个嚼口舌是非的婆子改变了?” 闵大人亲自带回来的人,按理说这些个下人就算打心眼里瞧不起,也是不敢随意欺辱的,但坏就坏在闵琪雅的态度上,闵琪雅摆明了瞧不起陈春燕,还直白地说出了羞辱陈春燕的话,这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仆妇哪里会不趁机踩陈春燕一下。 而她们踩了之后,闵夫人也没有什么反应,她们就更放心了,看来她们的马屁拍对了啊。 谁知道陈春燕会来这么一出呢,这一下她们想遮掩欺辱陈春燕的事情都遮掩不了了。 陈春燕瞄了那婆子一眼,那婆子却紧盯着闵琪雅,期望闵琪雅能帮她说句话,但闵琪雅一派端方正直地站在原地,眼里全是不赞同之色。 陈春燕挑眉笑了。 这个闵琪雅可真有意思,堂堂一个大小姐,竟然连一点担当都没有。 她也挺烦闵琪雅的,当即决定给闵琪雅找点不自在。 “你看闵小姐做什么,我绝对不相信这是闵小姐指使你做的。闵小姐绝不是这样的人,她先前还借了我一件新衣服呢!” 闵琪雅都要吐血了。 陈春燕这句话听在她耳朵里跟骂她的话也差不离了。 “你骂谁呢?”闵琪雅眼睛瞪得大大的,气得忘了维持自己乖乖女的形象。 陈春燕非常吃惊,“我没有骂人啊。” 闵大人连连摇头,心知自家女儿根本不是陈春燕的对手,他也明白了陈春燕此番举动的用意。 仆妇怠慢客人时候大大的失礼,陈春燕没有直接闹起来,维护了他的面子,他就不能装作不懂,什么都不处理。 “哪儿来的碎嘴婆子,立刻收拾东西滚出县衙。” 第274章 “老爷,我们两个都是夫人的陪房,这么多年,跟着您从南到北,从北到南,走过了那么多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不能这么对我们,夫人,您说句话啊,夫人。” 陈春燕算是知道闵大人为什么会因为祁轩就对她这么客气了,敢情闵大人的官运不太好啊,一直围着县令这个职位打转。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或许闵大人并不是进士出身,而是同进士出身。 她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进士出身的官员,即便不是庶吉士,外放到县里做县令,连续两次考评是优等就能酌情升官的,而闵大人显然是没升过官的,要么就是考评太差,要么就是当年考得太差。 她更倾向于后者,就她看到的,闵大人治理一县其实还是不错的。 闵夫人却并不说话,她紧抿着唇,看着闵大人,一双眼睛盈满了泪水,看上去波光潋滟的。 闵大人却并不看闵夫人,寒声道:“这个家我说了不算吗?” 婆子浑身一抖,知道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便哎哎嚎着,边骂陈春燕边往外走。 “我是遇到了哪门子砍脑壳的丧门星哟,一大把年纪了,还被人赶出了家门哟,这是活不了了哟。” 闵大人看得眼皮直跳,他从未想过家里竟然有如此粗俗不堪的人。 还不等他发作,袖子就被人拉住了,“爷,您就看在她年纪不小了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了,她儿子还在帮咱们家做事,正管着一个田庄,很是用心,您处理她处理得太狠了,岂不是叫人寒心。” 闵大人听闵夫人说得有理,便不再追究那婆子的喧哗之过了。 他环视一圈,“都给我看好了,这就是欺主的下场。” 言罢,拂袖而去。 闵夫人看了自家夫君一眼,朝闵琪雅招招手,示意闵琪雅跟上,她们二人一同去了闵琪雅的房间。 闵大人已经发了一通脾气了,闵家的下人也不敢再让陈春燕自己烧水,立时便有几个当值的丫鬟去了小厨房。 陈春燕盯着闵夫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客房。 闵夫人一进闵琪雅的房间,就一指头点在闵琪雅的额头上,“阿娘怎么跟你说的,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沉得住气,不过一件衣裳,你就急眼了,这么着急着要看那丫头的笑话?不至于的。” 闵琪雅:“我气不过嘛,我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些衣服呀,凭什么衣服刚刚到,她就能穿,我还没穿上呢!” 闵夫人连连摇头,“你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如此没有城府,你啊,还是不要肖想嫁进高门大户了。” 闵琪雅急急地挽住闵夫人的胳膊,“阿娘!” “急了,你瞧,又急了!”闵夫人挣脱闵琪雅的手,走到桌边坐下,“你这个样子,嫁进高门大户只会被吃得渣都不剩。你越是想办成一件事情,就越是不能急,你越是喜欢一件东西,就得越表现得不在意。” 闵琪雅一脸迷茫。 闵夫人笑了,“你啊,还真没有这个天赋。你该是听你老安人说起过你父亲的事情吧?” 第275章 闵琪雅呆愣愣地点头,“老安人说阿娘您运气好白捡了这么个进士做女婿。” 闵夫人笑着摇头,“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运气好就能办成的事啊。” 闵琪雅听阿娘的口气就知道,她接下来听到的事情可能不小,当下坐直了些。 闵夫人笑着说:“武英伯府原本还能够吃老本勉强维持体面,但到了我阿爹,你外爷做了伯爷,这个体面便有些维持不下去了。我阿爹早些年以每年两到三个的速度抬姨娘。 “原本的丫头被抬了姨娘肯定就不能继续做丫鬟的活计,不仅不能做,还得给每个姨娘配个丫鬟,而她们原本的活计也得有人顶上,这一来一回的就多了好几口人。 ”再说了,姨娘摆在那里,就会受宠,自然就会有孩子,孩子一出生,奶娘、丫鬟什么的全都不能少,是女孩儿,就得请人教女红,是男孩就得请西席,哪样不需要花钱的。 “刚开始嫡母还管一管阿爹,可到后来,她自知是管不了了,也就懒得看,随阿爹去了,伯府的家底被这么挥霍十几年,到了我们姐妹要出嫁的时候,那可是连一份体面的嫁妆都拿不出来了。 “想继续跟簪缨世家结亲那是不可能的了,嫡母就将目光转移到了科举世子的身上,她看中的是人品是学识,有没有家底,有多少家底都不重要。嫡母多蕃打听后,最终看中了你阿爹。 “那是她为她亲生女儿看中的人选,而我们这些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她看了就觉得碍眼,根本没准备帮我们好好相看,找的不是鳏夫就是商人,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的。” 闵琪雅明明知道,如果闵夫人没能顺利出嫁,就不可能有她,可她还是非常紧张,不禁追问起来。 “阿娘,那您怎么办?” 闵夫人说:“既然她不把我当人看,我也就不跟她客气了,我的前程,她不给我,我就自己取好了。我默默等到开始议亲,而父亲又对你阿爹非常满意,绝对不愿意失去这门亲家的时候,背着嫡母偷偷结识了你阿爹。 “转过头我就告诉嫡姐,我已经见过你阿爹了,但是你阿爹这人并不行,才学一般,长相一般,为人还木讷,总之没有一句好话。 “嫡姐刚开始不怎么在意,可我说得多了,她渐渐的就对你阿爹有了成见,到了闵家约定了相看日子时,她忽然闹了起来,说什么都不愿意去给闵家的人相看,还以死相逼。 “到底是嫡母的亲生女儿啊,那样子闹腾不但没有受罚,最后还遂了她的心意,不让她去了。 “但已经约定好了日子,不去就太失礼,这时我便对嫡姐说,我们姐妹二人一起长大,我愿意替她受苦,嫡姐分外感动,立刻冲过去告诉你外爷,让我代替她去相看。 “事情迫在眉睫,你外爷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一甄选他那一群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女儿,当即拍板同意让我去。我本就与你阿爹认识,有他帮忙说话,这婚事自然成了。 “你现在明白阿娘的意思了吗?沉不住气,大事可成不了。” 第276章 闵琪雅似有所悟。 闵夫人知道话说得够透得了,她的女儿就算是头猪也该停得懂了,便起身出了房门。 她的心腹丫鬟站在廊下,而闵琪雅的丫鬟都站得远远的,没有听到她们谈话的可能。 闵夫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换上一副温婉的笑脸去往正屋。 陈春燕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任由丫鬟帮她点了个火盆烤头发。 她手指戳进头发里,发根处摸上去有些润,不过在等一会儿自己也能干了,便让丫鬟撤了火盆。 现在的房子都是木头结构,在屋里点火盆,她一直都觉得不太安全,便尽量少用。 丫鬟低着头走了进来,先用水浇熄了火盆,才伸手去端铜盆。 “小心烫!” 丫鬟微微一愣,脸就红了,她刚才有些走神,陈春燕提醒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她顿时将头埋得更低了。 她从怀里掏出张手帕,包着铜盆的边缘,就准备往外走。 陈春燕:“谢谢。” 丫鬟头也没回,磕巴着说:“不,不谢。” 陈春燕观察了一下门窗,确定门和窗都能从内锁上,这才关了门窗,穿回自己的衣服躺到床上。 她一会儿又翻一个身,一会儿又翻一个身,她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认床的时候。 她在心里数羊,可没有用,她漏数了一个数,便会不自觉去回想刚才数到了哪里,竟然越数越精神。 陈春燕:“……” 她一会儿想,幸好今天早上刚送过蛋,不会耽误刘大官人家的事情,一会儿又想明天是赶集日,这下不能陪许京墨去集市坐诊了,一会儿又想不知道球儿照顾得好刚孵化的小鸡不…… 她的思绪非常杂乱,什么时候想事情想得睡着了,她都不知道。 第二天,她是被说话声吵醒的,原来闵家的仆妇已经开始打扫院子里。 她看了看天,天还没亮。 哎,谁都不容易啊,这就是典型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啊。 她换下脏衣服,穿上闵小姐借她的衣服,衣服明显大了不少,尤其是袖子和裤腿明显长了一截,她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刷视频看来的几种挽裤腿的方法,挑了一种最容易上手的,弯腰把裤腿挽好了,这才把马面裙穿在外面。 下裳穿好了,就是上裳,她依样画葫芦地挽好袖子,这才不疾不徐地出了门。 这个时代讲究晨昏定省,陈春燕不知道她需不需要去向闵夫人请安,不过她看过一些小说,说是客居在别人家,也是需要请安的,不管事情是不是真是那样,反正礼多人不怪,她去请一次安又不会少活两年,那便去吧。 她倒了杯冷开水喝,才不疾不徐出了门,正屋里已经有了动静,她便立在廊下,等闵夫人洗漱完毕。 有丫鬟便向闵夫人禀告,“陈小姐来了。” 闵夫人的声音悠悠传出,“请她先去暖阁坐。” 等不多时,闵夫人便穿戴整齐到了暖阁,“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然不假,你瞧瞧,这么穿果然俊多了。” 闵夫人说话的神态和语气让陈春燕很不舒服。 陈春燕:“多谢夫人款待,我受之有愧。” 第277章 闵夫人笑容得体,“别说客气话,你啊,是被爷带回来的客人,自然也是我的客人,我照顾你就是应该的。” 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看着陈春燕,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 闵夫人颔首,示意丫鬟可以说。 丫鬟才道:“大人已经上衙了。” 闵夫人这才起身,冲着陈春燕说:“一起来用膳吧。” 陈春燕打心眼里觉得出去随便买个窝头吃,都比跟闵夫人一起吃山珍海味舒服,但她不能立刻告辞,那样显得她太没有礼貌了些。 她只能老老实实跟在闵夫人身后。 闵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闵大人的收入还得应付上峰,还得满足媳妇女儿的购物欲,是以在吃食上并没花多少钱,山珍海味是提不上的。 不过点心小菜都还算精致,每一样分量都不多,胜在品种多。 两人刚刚落座闵琪雅就来了,“阿娘万福。” 闵夫人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就多了几分温度。 闵夫人:“赶紧坐下吃饭,仔细胃又不舒服。”她说着亲自夹起一块点心放到陈春燕面前的碟子里,“这叫龙眼酥,尝尝。” 浓浓的优越感以及隐藏在好意背后的鄙视,让陈春燕看到那一块龙眼酥就觉得嗓子堵得慌。 区区龙眼酥而已,当谁没吃过呢,我还吃过提拉米苏、黑森林、马卡龙呢,你吃过吗? 闵琪雅撇嘴,但被闵夫人看了一眼之后,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眼珠一转,立刻道:“你再尝尝这个,里面的馅儿是莲蓉的,你肯定没吃过吧,我瞧过了,这个地方没有人家种莲花,莲蓉可是见稀罕的东西呢。” 闵夫人又看了闵琪雅一眼。 闵琪雅嘟嘴,显然不知道这一回错哪儿了。 闵夫人轻轻摇头,深感这个女儿的火候还差得远,还得继续教呐。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必说得那么直白,说得太直白了,反而落了下乘。 而陈春燕无疑是个聪明人,这丫头昨晚那一出连消带打玩儿得可溜了。 陈春燕神色如常,小口小口将碟子里的东西吃了,才评价道:“龙眼酥太油了些,早上就吃这个,胃难免回有些不适。莲蓉看似简单却是一样很难做的东西,若是磨得不够细,口感就会差很多。” 闵琪雅眼睛一瞪,立刻就想回敬陈春燕两句,她在心中嗤笑陈春燕,这么会说,装得跟真吃过很多次似的。 闵夫人拦住了闵琪雅,“你对吃食倒是很有研究,女孩子多学些这些是应该的,但女红也不能放下,学好了女红才是正经,女孩子嘛迟早是要嫁人的,女红学不好,就算到了婆家也难免会让人看不起。” 陈春燕第一次感觉自己穿越到了普通农家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至少不用与人勾心斗角,而且也不用如何在意女红,只要衣服破了洞能缝上就行了,那个要求只要是上过小学手工课的人都能做得到。 她微微一笑说:“夫人说得是。”她说着又看向闵琪雅,“闵小姐的女红肯定顶顶厉害了,只可惜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无缘得见,倒是遗憾。” 第278章 陈春燕上辈子听到邻居吵架,一个骂一个“自家屁股上的屎都没有擦干净,还管到别人家头上来了”,这话很糙,但道理委实不糙。 她话音刚落,闵琪雅的脸色就变得非常精彩起来,活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 闵夫人瞪了自家女儿一眼,到底没再多说什么了,自家女儿浑身是毛病,她要是再挑陈春燕的刺,搞不好所有的刺都会反弹到她女儿头上,那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闵琪雅:“要看我的东西,你还没那个面子。” 陈春燕点头,“是,我看不得,闵小姐的东西自然是该给恰当的人看。” 她说完便埋头苦吃起来,任由闵琪雅如何干瞪眼,她都不再理会。 闵家的点心差点火候,味道欠点,但是小菜还不错尤其是在现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候,能吃到点菜就更难得了,她可得多吃点,多补充点维生素。 吃罢了饭,陈春燕起身告辞。 闵夫人客气地道:“你与雅儿一般大,她在这里也没个伴儿,你以后多来玩儿啊。” 闵琪雅都要气死了,甚至觉得自家阿娘肯定是被陈春燕气糊涂了,竟然主动邀请陈春燕来家玩儿,她的内心一万个拒绝啊。 便宜话谁不会说。 陈春燕立刻笑着道:“乡下地方不如城里繁华,生活也不如城里方便,但吃食非常新鲜,闵小姐得空了,也来我家玩啊。” 闵琪雅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谁要去乡下地方玩,她才不想沾一身屎味! 闵夫人却大大方方地替闵琪雅答应了下来。 陈春燕一走,闵琪雅就抱怨上了,“阿娘,您怎么能帮女儿答应下这种事情,女儿就是死也不会去乡下那种到处臭烘烘的地方的。” 闵夫人摇头,“你啊,讨厌陈春燕归讨厌,但有的地方真该跟人学习。你以为陈春燕就很想来咱们家?呵呵,有了昨天那一出,以后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再来了。但她答应的时候你看得出她有任何一丝不高兴吗?看不出来。而且她邀请你去乡下也不是真心的,你大大方方答应了又怎么样?反正大家说的都只是客气话而已。” 闵琪雅睁大了眼睛,“真的吗阿娘,您是怎么知道的?刚才那么短的时间,你们也没说别的话啊!” 闵夫人失笑,“所以你我说你应该向陈春燕多多学习,她身上有的东西你若是学到了,就算高攀嫁进了豪门,阿娘也不会担心了。” 闵琪雅一听闵夫人的话,脸就皱成了一团,“阿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该不会真想让我跟那个乡下丫头相处吧,哼,我才不要。” 闵夫人笑了,“阿娘什么时候逼你做过你不想做的事情?阿娘只是建议你,你若是真不想,也就罢了,但你以后吃了亏可不许跑到阿娘面前哭。” 闵琪雅嘟嘴,心里却说:我才不会后悔,真跟一个乡下丫头学得土里土气才真是要后悔到死。 陈春燕自然不知道闵夫人母女的谈话,她只知道随着远离后衙,她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第279章 画像的事情昨天都已经搞定了,但出于礼貌,陈春燕还是先去了班房,毕竟闵大人招待了她一晚上,要是她什么都不说就直接走了,显得很不识抬举。 因为要抓凶犯,衙门很是忙碌,捕快们恨不得把自己当成两个人用,走路都是用跑的。 陈春燕溜边而走,尽量不挡路。 她到班房的时候,闵大人正在揉额头。 “闵大人。” 闵大人抬头看陈春燕,“是你啊。” 陈春燕点头笑笑,“事情可还顺利?” 闵大人颔首,“才刚开始查,提不上顺利不顺利,只是时间比较紧,府城今早传来话,此案性质太过恶劣,责成本县尽快查明真相。” 这话就有意思了。 这明显是知府那边遇到了事,怕这件灭门案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才传话来的吧,要不然一般知府是不会在案子刚刚发生时就管到县里去的。 至于最后抓到的是不是真凶,其实知府也不太关心,把案子结了就好。 但查案……陈春燕实在不懂,她只是一个看过基本推理小说的小姑娘而已。 她只能说:“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闵大人尽管开口,燕儿定然不会推辞。” 闵大人点点头,他压力也是太大了,不然也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说这种话。 陈春燕:“那您忙,我先告辞了。” 离开县衙,她回看了衙门一眼,摇摇头,暗叹一声,这个时代或许有公平正义,却不多,也许一个人的命运便会因为知府的催促而改变了吧。 她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么消极的事情,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飞鸟,心情才恢复了平静。 她步行到医馆时,医馆还没有开门,她就那么坐在医馆的台阶上,看着来往的行人,等着医馆开门。 “快,抓住他,就是这个人,不要让他跑了。” 刚刚摆好的小摊被撞翻了一排,一个人慌慌张张地沿街跑来。 陈春燕看清楚了这人的面容,与她画像上的有八分相似。 是这个人。 “你们追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一个捕快将人扑倒了,手按着这人的脖子,“别乱动,你要是什么都没做,你跑什么?” 陈春燕摸摸下巴,其实就算没做亏心事,见到差爷,也难免会紧张,如果被追,都会下意识逃跑。 她认认真真看着那人的眼睛,那人的眼睛里并没有狠戾。 为什么有的人会觉得街上的某些人是肉眼可见的小混混,便是因为眼神和气质,没有干过坏事的人和干过坏事的人,眼神和气质是不一样的。 陈春燕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她亲手画过画像的人不像是凶手。 她起身走过去,“差爷。” “哟,燕儿姑娘,是你啊,多亏你了,我们才能这么快抓到这孙子!” 地上的男人目眦欲裂,“原来是你诬陷我,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啊!我就算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春燕:“差爷你拉他起来。你告诉我,前天晚上你在哪里,在做什么,说得清楚,我就相信事情不是你做的,还会帮你跟县太爷解释。” 捕快:“你跟一个犯人有什么好说的。” 第280章 被逮住的汉子眼神闪烁,并没有回答陈春燕的问题。 捕快:“瞧瞧,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现在还能嘴硬地说不是自己干的,等打过几顿,他嘴巴就不会这么硬了。” 汉子:“不是我,我没做过!” 陈春燕:“等等,我看看他的手。” 捕快把汉子的手翻过来给陈春燕过目。 这个汉子手上有茧,却与燕儿爹干农活弄出来的茧不太一样,那个茧的位置倒十分像拿长矛磨出来的。 陈春燕如此想着又看向了那个汉子。 “多谢您了,好了,我没问题了。” 汉子就这样被捕快带走了。 陈春燕想了想,还是转身朝县衙走去。 周有成卸下门板,正好看到陈春燕的背影。 “咦,那不是燕儿么,一大早的,往哪儿去呢?” 陈春燕那一手画像已经让衙门的捕快们刮目相看了,他们看到她回来都主动打招呼。 “劳驾,我想问一下,闵大人在哪里?” “刚才还在班房。” 陈春燕赶紧往班房跑。 闵大人正准备起身去牢里看一眼犯人,看到陈春燕回来了,还有些惊诧。 “你怎么回来了?” 陈春燕直言:“我看到了那个嫌犯,我觉得他不是凶手,这才回来。我问过他了,他不肯说前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如果用刑,他恐怕也是不会说的。” 闵大人笑了,“只有心虚才不敢说,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了,你走吧。” 陈春燕坚持:“您能不能向周边的军营打听一下,他们是不是有逃兵,或是……请假探亲的兵士。我觉得他心虚不是心虚他杀了人,而是心虚是逃兵,或者是心虚身为兵士却去别人家偷东西。” 闵大人:“你说这话有什么依据?” 陈春燕在自己手上比划了一下,“他手上的老茧在这些位置,与干农活、写字等磨出来的都不一样,您觉不觉得那很像是拿长矛磨出来的?” 虽然她刚才说了两种可能,但她心里更倾向于……两者结合,那汉子是逃兵,不能回家,又不能正经赚钱,便挑了一户看上去挺富裕的人家去偷,谁知道看到了一地尸体,这才慌不择路地逃跑。 杀人是死,当了逃兵也是死,两边都是死,他自然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闵大人:“就算你说的是正确的,也不能证明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他是不是逃兵,与他会不会灭人满门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现代化的刑侦手段,查案全靠打,会造成多少冤假错案啊! 闵大人说的也有道理。 陈春燕的直觉也不能拿出来当证据。 她想了想说:“能不能让我看看仵作的报告?” 闵大人挑眉,“你要做什么?” 陈春燕真诚地道:“闵大人想抓到真凶,而我也不愿意有人因为我的画像含冤受屈,我们的目的一致,让我看看报告也没什么吧,我也不会抢您的功劳。” 闵大人低头从案头翻出一个卷宗丢到陈春燕的面前。 陈春燕赶紧翻开快速阅读起来,半晌,她问:“这个背后中刀的人是倒在什么地方的,是在大门口,院子里,房间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第281章 陈春燕的深情非常严肃,“这一点很重要,麻烦闵大人如实相告。” 她上辈子有个同学的母亲就是被熟人杀害的。 他们两人是大学同学兼同事,认识了十多年了,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两个人,后来同事向他母亲借了钱,他母亲二话不说就借了,事后更是一句没有催过,有一天,同事突然打电话通知他母亲,说要还钱,请他母亲去家里一趟。 他母亲之前也经常去同事家里玩,根本没多想,直接就去了,谁知道刚刚进门,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被同事从身后一刀捅死。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要么会拼死抵抗,要么会仓惶逃命,不管是哪一种,身上肯定都会有很多杂乱的伤口,而这份验尸报告上说,是被人戳中后心一刀毙命的。 如果是在大门口之类的地方,就证明那家人对凶手真是毫不设防,而如果是在室内,也不排除凶手让受害人找东西,分散了受害人的注意力,再偷袭得手的可能。 陈春燕问这句话,就是想确定到底是哪种情况。 闵大人神情严肃,“林捕头,林捕头你来一下。” 林捕头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大人,您找我?” 闵大人指着卷宗,“这个人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林捕头拿起卷宗读了起来,“这是这家的男主人啊,我想想啊,哦,对了,这是在门边不远处发现的。” 闵大人抬眼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建议清查这家人的社会关系,重点查有没有利益纠纷,有没有情感纠纷,这只是我的一个思路,仅供参考,查案子还是得靠专业的差爷们。” 清查社会关系的工作量非常大,以免被捕快们埋怨上,她小小地拍了一下捕快们的马屁。 闵大人轻笑出声,“行了,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林捕头,你赶紧组织人手去查案子吧。你出去叫师爷进来。” 不多会儿,师爷就挺着吃撑的肚子走了进来。 闵大人:“你拟一封文书,发往附近驻军,询问是否有逃兵,或回乡探亲的兵士,别耽搁,抓紧点。” 等师爷走了,闵大人看着说:“没想到你还会查案。” 陈春燕摇头,“我不会查案。” 闵大人蹙眉,“那你如何咬定凶手不是那个男人的?” 陈春燕现在倒是敢说出自己的理由了,“不知道您信不信,人的眼神会说话,那个男人的眼神告诉我,他真的没有杀人。” “是吗?” 陈春燕点头,“有的人心思天生比较敏感,面对别人的非友好眼神,立刻就能察觉到。其实这样活着并不开心,毕竟难得糊涂嘛。” “哈哈哈。”闵大人捻着胡须,“小小年纪,倒是个妙人。行了,你早些回家吧。我知道你怕那个人屈打成招,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冤枉一个人,我走到今天也很不容易,我会很爱惜自己的羽毛,就算为了我的名声,也不会因为要尽快结案而抓人顶包,你这下放心了吧。” 陈春燕:“闵大人办事,自然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第282章 陈春燕再次回到医馆时,许大夫都已经看完了许京墨整理的脉案。 许大夫:“你最近做得不错,有什么想法吗?” 许京墨:“本地患足痹之症者甚多,儿子对比古书记录的情况分析,以为这或许跟本地的气候关系很大。气候非人力所能改变,儿子便想或许能从饮食入手,建议大家多吃祛寒湿的食物。” 许大夫摇头,“这个治标不治本,我们这儿的天气就决定了,冬天必然没有什么蔬菜可吃,家家户户窖里藏的都是萝卜和白菜,冬天的时间又长,即便其他季节注意了饮食,过一个冬天,又会恢复原状。” 许京墨便道:“是,儿子也知道,是以最近一有空就上山,看能不能寻到一种便于存放的食物。” 许大夫听到脚步声,朝外看了一眼,“燕儿回来了。” 陈春燕笑眯眯地走到许大夫的身边,“许大夫,您跟阿墨哥聊什么呢?” 许大夫:“我们在讨论足痹之症,阿墨提议食疗,不过条件有限,恐怕不能成功。” 陈春燕奇怪地看向许京墨,不是已经在研究蜂疗了么,为什么不告诉许大夫呢? 许京墨注意到陈春燕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陈春燕便知道许京墨并不准备现在告诉许大夫,她也就不多事开口了。 她说:“阿墨哥还记得我上次画给祁轩的植物吗?里面有一种叫辣椒的,就可以祛湿,而且晒干之后,碾成粉末,也便于保存,存一年都不会坏,只可惜祁轩现在还没找到。” 许大夫惊奇地看着陈春燕:“都没有找到,你怎么知道功效?” 陈春燕:“我吃过一次,这东西吃到嘴里烧乎乎的,吃过之后,嘴巴这一圈都发烫发热,冬天里吃最好,夏天里吃容易上火。” 许大夫:“其味比之大蒜如何?” 陈春燕:“更辣。” 许大夫摇头,“恐怕没几个人能接受这种味道吧?” 陈春燕连连摆手,“当然不,只要做好了,可多人喜欢吃了,一般的菜里加一点辣椒就会变得更加鲜香,也更加下饭。” 此种东西当真是闻所未闻。 许大夫便道:“你将东西画下来,我托走南闯北的药材商去问问。” 陈春燕眼睛一亮,“那您可得重点问问沿海地区,我吃到的辣椒就是行商从沿海那边带过来的。” 许大夫递出纸笔。 陈春燕便专心画了起来。 如今世道不太平,皇上忙于修道炼丹,奸臣当道,克扣军士粮饷,军士也要吃饭,又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填饱肚子的,是以禁海令形同虚设,只要出海的客商懂点事,知道孝敬他们,要出海,那就出呗。 是以陈春燕一说东西是来自海上,许大夫立刻就信了,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由海上而来的可能性非常大。 陈春燕画好了辣椒,递给许大夫看。 许大夫捏着胡须看了好一阵,不说话也不动,好像陷入了沉思。 陈春燕看向许京墨,眼带询问之色。 许京墨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懂。 两个人无声交流了一会儿,许大夫才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哎呀,我好像见过!” 第283章 陈春燕和许京墨同时激动起来,虽然他们都为了辣椒而兴奋,但兴奋的深层次原因却不相同,陈春燕是因为终于有辣椒可以吃了,而许京墨却是因为有一种新植物可以研究了。 许京墨催促许大夫,“阿爹您仔细想想,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 许大夫笑着说:“左不过就是那几个地方,能有这种新鲜玩意儿的,都是城里的富户。” 他打趣完倒也真的仔细回忆起来,面对两道期待的目光,他表示压力真的有点大。 过了半晌,他眼睛一亮,“不,我不止在一个地方看到过,我记得去年我跟你说过,城里流行一种新的盆栽,看上去火红火红的,很是喜庆。” 许京墨点点头,眼睛就亮了起来,好像真是的,他跟着阿爹出诊的时候还看到人家的小丫鬟搬过那种盆栽,那天看到陈春燕的画他竟然没能想起来。 他问:“那种盆栽很贵吧?” 许大夫点头,“听说那种盆栽很不容易养活,贵得很,我们想弄一盆来养怕是不容易。” 陈春燕眼珠一转,问:“他们吃辣椒吗?那些红彤彤的东西,他们是吃了还是丢了?” 许大夫:“这我就不知道了。” 陈春燕不死心道:“我其实只需要辣椒里面的辣椒籽就能育苗。” 许大夫:“这样吧,我让阿成去打听打听,或许人家还留着。如果只是要那些籽,可能不会太贵。” 陈春燕不解地看着许大夫。 许大夫笑了,“你以为富人家的花和树都是他们自己打理么,当然不是啊,都是下人打理,而且主任们对于那些出产大多是没数的,我经常遇到拿了主人家果树结的果子出来卖的人。” 还能这样…… 哦,陈春燕懂了,如果是买整盆植物,下人不敢擅自动手脚,必然经过主人,那价格肯定低不了,而且既然能用稀罕玩意儿的人家,必然也不会在乎那一点点钱。 而仆人就不一样,对于他们来说辣椒籽只是废物而已,卖出去了也只是废物利用罢了。 周有成被叫到许大夫面前时,还看了许京墨和陈春燕好几眼。 他总觉得陈春燕才是许大夫的亲徒弟,他就是个捡来的,平常在医馆里隔空表扬陈春燕也就罢了,像这种跑腿的活,陈春燕就在旁边,都不叫陈春燕去干,还巴巴地叫他。 哎,人和人啊,就是不一样。 他酸溜溜地想。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平衡了,如果他有陈春燕那种学习强度,才能换来邮袋,他宁愿……选择跑腿。 周有成跟城里的人都熟,那些在人家做下人的人,手里有时候不宽裕,他也愿意帮人看病,等人发了月例再还上,是以他一去说要找花房的人,别人立刻就帮忙找了。 照顾花房的婆子被叫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很懵,根本不知道周有成忽然找她做什么。 “婶儿,你家那盆稀奇的花是你在照顾吧?” 婆子笑了,“我家稀奇的花不少,前段时间老爷还弄回来一株十八学士呢!” 在这么冷的地方种十八学士,你家老爷真有钱啊。 第284章 “哎,说话的边儿上去点儿,别挡路。” 周有成看了一眼推板车的人,便带着婆子往旁边走去。 他边走边想该怎么形容辣椒,“就是这么长条一个的,红彤彤的,叫辣椒,哦哦哦,好像也叫番椒。” 婆子笑了,“你说那个啊,那个观赏期很短,又没有香味,碰一下,要是忘了洗手,还会辣得眼睛疼。你问这做什么?” 周有成:“那个不是要结黄色的籽么,你收集没有,如果有,你卖点给我呗,我拿去种种看。” 婆子连连摇头,“种不出来的,这玩意儿这么贵,我难道不想种点出来卖么,已经试过了啊,不行的。” 周有成只差跌足了,“你甭管我能不能种出来,你就说卖不卖吧。” 婆子笑着说:“我收集了不少,给你就是了,也别说卖不卖的,你上次告诉我的那个法子很管用,我小孙子发了热,没吃药就退热了,你算是给我帮了大忙了,拿这么点没用的东西,我要是还收你钱,也太没良心了些。” 周有成立刻表态,“如果我种出来了,就教你种。” 婆子笑道:“那成。你等会儿啊,我进去拿。” 花房在后院,婆子一来一回很花了些时间,周有成数过往的车辆数到二十之数才又听到了婆子的声音。 “拿去,都在这里了。” 她说着就将一个牛皮纸包递到了周有成面前。 周有成捏了捏纸包,“多谢了,我还得去下家呢。” 婆子:“哟,你到底要多少啊?” 周有成说:“可不是我要,是我师兄,也就是我师父的儿子要,他最近在研究治疗足痹的方法,觉得番椒可能有用,但成株太贵了,就想着弄点籽儿回去看能不能种出来。” 婆子:“这是好事儿啊。”她也是一个被足痹困扰了多年的人,“我跟那些管理花房的老姐妹都熟,这样吧,我帮你去要,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去要,肯定比你快。” 各家管理花房的婆子不存在竞争关系,与他们有竞争关系的都只是自家的那些丫鬟婆子而已,是以为了坐稳花房管事这一位置,她们反而会经常联系交流种花心得,相互间都熟得很。 婆子到了下一家,根本不像周有成那样,还要等人出来了才说明来意,她直接让小丫鬟帮她带话,让她们家花房管事把手机的番椒籽送出来。 少了来回折腾,婆子收集番椒籽的速度比周有成快了一倍。 婆子拿着几包番椒籽回来时,周有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这么快的么! “拿去!给小许大夫带句话,他要是研究出来了治疗足痹的方法可得第一个告诉我,我这腿一变天就疼,疼得睡不着觉,老遭罪了。” 周有成笑了,“那当然的。”他偷偷朝左右看了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到处说啊,我师兄已经有眉目了,他研究的方法叫蜂疗,大概这个月下旬吧,就能让有足痹的患者试一试了。” 婆子笑着说:“你帮我记着啊,这么好的事情算我一个。” “那当然,哦哦,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第285章 陈春燕看着面前几大包辣椒籽,手都兴奋得有些抖。 辣椒啊,这是辣椒啊,好多菜都能做出来了,最简单的如泡菜、腐乳……难一些的如火锅,都可以一样一样搬上桌了。 完蛋,大概是太久没有吃到辣椒了,她现在对着几包辣椒籽就开始流口水了。 她在心里戳了戳小可爱:辣椒种植期多长? 小可爱:【育苗需要六至七天时间,小苗移栽后,成长期是八十天,你就可以看到花苞了。】 哎,闭嘴吧,给个痛快话不行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分段说? 陈春燕不无遗憾地想,至少三个月内是别想吃到辣椒了。 许京墨:“怎么喜欢?” 陈春燕笑眯眯的,“也不是说多喜欢吧,但吃过一次之后,隔一段时间又会想吃。” 许京墨:“要不……我去问问,看能不能买到现成的。” 陈春燕吓了一跳,她赶紧摇头,“不了,不了,这也太贵了些。” 许京墨笑着说:“偶尔为之……” 他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许大夫探究了目光,他赶紧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陈春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许大夫,“我能把这些拿回家育苗吗?” 许大夫说:“你能种当然好了,你瞧医馆,也不像是能种辣椒的地方啊。” 陈春燕连连点头,“嗯嗯嗯。” 许京墨哑然失笑,他顺利地又迎来了许大夫探究的目光。 他无声地叹息一声,深感在家里呆不下去了。 “阿爹,那我们先走了。” 许大夫:“再带些药材过去处理。” “……”许京墨额头突突地跳,“阿爹,昨天给您的散剂才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药材我们还没有处理完,等过段时间再说吧。而且阿爹,燕儿最近在尝试栽种药材。” 这个倒是可以说,已经出了一点成果了。 陈春燕头一天晚上会打一些井水上来放到屋里,第二天一早就把水培枸杞的罐子里的水倒掉,再换上头天打的水。 之所以要放一晚上,她是担心井水太凉了些。 她以前种绿箩的时候,冬天接了水直接就倒进绿箩的盆里,那一盆绿萝差一点被她浇死,她后来才知道植物也是怕凉水的。 现在那些枸杞的枝条还活力十足的。 她便说:“已经冒出一点点白白嫩嫩的新根了,等根再长长些,就可以移栽到地里了。” 她说的一点点,真的是一点点,大概一二毫米吧,她每次换水都怕碰伤那根。 许大夫来了兴趣,“你种的哪种药材?” 许京墨和陈春燕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没有告诉许大夫种的药材种类。 许京墨便道:“枸杞。” 许大夫:“种出来了记得通知我一声,我们现在用的药材都是采药人进山采来的,所以才这么贵。你们要是真能种出药材来,才真是干了一件大好事了。地里能种出来,药材的价格自然就会降低,这样普通人才能吃得起药。” 许大夫真是一个好人啊,陈春燕种药材的时候只想到多了一个赚钱的方法,而许大夫想的却是让更多人吃得起药,这思想觉悟,陈春燕佩服。 第286章 许大夫对着陈春燕耳提面命了一番,才放陈春燕和许京墨去吃饭。 吃罢饭,两个人打着呵欠去跟二狗子和陈谷秋汇合,这两个人每天都赶着牛车来卖糕,他们坐顺风车就省得走路了。 今天中午的主食是馒头,两个人就带了两个馒头给秋儿二人。 “秋儿!” 陈谷秋和二狗子正在收拾东西,听到陈春燕的声音都抬起了头来。 陈春燕跑过去,“给,拿去垫垫肚子。别着急,吃了再走。” 陈谷秋点点头,“嗯。” 她接过馒头,分了一个给二狗子,便慢慢啃了起来。 对于陈家来说,吃白面馒头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因此她吃得非常小心,生怕掉一点在地上。 陈春燕有些困了,打了个呵欠,便靠在了牛车上。 都说饱懒饿新鲜,果然不假,她吃饱了饭可不就想睡觉么。 许京墨轻轻坐到了她旁边,“要不……靠着我睡会儿?” 他抱定了要对陈春燕负责的态度,是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陈春燕一个从现代来的人,很多时候对男女大防其实防得没那么严,她听了许京墨的话顺势就靠在了许京墨肩头。 陈谷秋惊得馒头都忘记该怎么吃了,她盯着陈春燕看了一会儿,脸通红地背过了身,就好像她看到了多么不该看的画面似的。 二狗子:“咋啦?” 陈谷秋怒瞪他,“别问。” 二狗子摸摸脑袋,果然不再问了,继续低头专心吃馒头。 过了一会儿,陈春燕竟然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许京墨伸出手,轻轻扶住陈春燕的脑袋,以免陈春燕落枕。 他看着街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吃完了。” 许京墨回过头,朝着二狗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朝陈谷秋招招手。 陈谷秋手足无措地站到许京墨面前。 许京墨指指陈春燕,用手轻轻做出个扶脑袋的动作。 陈谷秋这下懂了,小许大夫这是让她扶住陈春燕的脑袋,她赶紧照办,用两只手扶住了陈春燕的脑袋。 许京墨离开原位,走到陈春燕身后,轻轻扶住了陈春燕的脑袋。 他对陈谷秋说:“坐吧。” 陈谷秋:“哦。” 她呆呆坐下。 许京墨就轻轻地缓缓地把陈春燕的脑袋放在了陈谷秋肩膀上。 陈谷秋:“……” 行吧,谁让她是自家姐姐呢。 许京墨坐到牛车另一边,“二狗子,稳当些。” 二狗子笑着说:“那当然,我可稳当了。” 牛车缓缓动了起来,只最初时晃了晃,后面就变得非常平稳了。 陈春燕有些认床,她昨天住在闵大人家又怕闵琪雅搞破坏,精神一直紧绷着,没有睡好,现在回到了熟悉的人身边,精神放松了,竟然睡得很死,有好几次她都差点掉到牛车下,还好被陈谷秋拉住了。 牛车停在胡阿婆家门前时,陈春燕都还没有醒。 “姐,姐。”陈谷秋动了动肩膀。 陈春燕听到了人喊她,但她的眼皮就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似的,怎么都睁不开。 “姐,到了,醒醒。” 许京墨笑着走到陈春燕身边,“中午睡多了对身体可不好,你……”他手放到了陈春燕的脑袋上,拇指处却一片火烫。 第287章 许京墨的手赶紧往下移,放到了陈春燕额头上。 陈春燕的额头烫得吓人。 难怪会这么疲倦了,难怪怎么叫都叫不醒了,原来是病了。 许京墨不再迟疑,伸手将陈春燕抱进了怀里,大步流星地朝屋里走去。 “秋儿,去找点红糖和姜。” “哎!”陈谷秋转身就朝家跑去。 二狗子拉着牛车,“秋儿,我回家给你拿红糖去!” 他想也知道陈家平时是不会备糖的。 “好!”陈谷秋跑得头都不回。 二狗子赶紧拉着牛车走了。 他嘭一声推开门,直端端往灶房跑。 孙婶子一片烂菜叶子就朝二狗子砸去,“你这孩子咋回事,门哪经得住你这样整!哎,你在灶房房里翻什么,打烂了东西,你瞧我打不打你!” 二狗子根本不理人。 孙婶子坐不住了,站起身,刚走了两步就看到牛车还停在家门口,“你这孩子咋回事,咋不把牛车赶你爷家去呢?” 二狗子:“阿娘你少添乱了,燕儿病了,我给她找糖呢,我把糖给她送去了,就回来把车赶走。” 孙婶子:“找啥糖啊?” 二狗子:“红糖!” 啥病还要吃红糖啊…… 啊,该不会是葵水来了吧。 好事儿啊。 孙婶子笑了,“你走开,我来找。”她一边从柜子里抱出一个坛子一边问,“她怎么不舒服了?阿娘要不要去瞧瞧她?” 二狗子奇怪地看着孙婶子,“阿娘,风寒会过人,您确定您要去瞧她吗?” 孙婶子:“……” 哦,风寒啊。 好失望啊,是怎么回事? 她找出个碗,装了一块红糖,嘴里还问:“你觉得燕儿好,还是秋儿好?” 二狗子顺嘴回答:“都好啊。” “……”孙婶子,“你更乐意跟谁在一处?” 二狗子:“都行啊。燕儿有时候给我的感觉更像姐姐,跟她在一处,她会教我很多东西。秋儿就不一样,秋儿就纯粹是个妹妹,什么都需要我照顾,但跟她在一起我没那么害怕。” 孙婶子:“你还怕燕儿?” 二狗子摸摸脑袋,“也不是害怕,哎,也是害怕,怕她骂我。” 孙婶子眼睛一亮,把碗递给二狗子,“赶紧给燕儿送去!” 她心里还在想,还是燕儿好啊,二狗子这种没什么自觉性的人,还是得找个管得住他的媳妇才行。 这已经四月初了,再过几天应该就是燕儿的生辰了吧,生辰一过就十二了,虚岁就十三了,该开始议亲了,我可得去探探李翠芬的口风,可不能让别人家抢了先。 她在灶房里站了会儿,突然冲回屋去翻黄历去了。 另一边,许京墨已经将蒜和葱切好了,只等姜和红糖了。 其实姜汤只需要姜蒜和葱就行,但考虑到那种味道太难喝了,他才说要加糖。 胡阿婆不吃姜,家里只有蒜和葱,他只能等着。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开着,他等个几秒钟就要出灶房看一眼,没看到秋儿和二狗子,他又退回来,过几秒种他又出去看一眼。 “哥,你就放心吧,我已经给燕儿姐冷敷上了,没事的。” 哪里放心得了啊?! 许京墨心烦地回了灶房。 第288章 大门传来敲门声,许京墨第一个冲了出去,直接拉开了门,接过陈谷秋手里的姜又返回了灶房。 这一波一气呵成的操作,看得许连翘和陈谷秋都惊呆了。 许连翘背过身,捂着嘴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陈谷秋更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京墨将生姜洗净,切片后放进锅里,这才放入大蒜,过了会儿才加入葱段,这时候二狗子才把红糖拿了过来。 红糖是一整块,比较大,他把红糖切成糖沙状,放进锅里,又等了一会儿,他才把锅端到了灶台上,拿过碗来,满满舀了一大碗姜汤。 他用帕子包了碗,小心翼翼地端到屋里。 “燕儿醒醒,喝点姜汤发发汗再睡。” 陈春燕没有反应。 许京墨便用手碰碰她的脸颊,她还是没有反应。 “连儿,帮我端一下碗。” 陈谷秋:“我来吧。” 许京墨把碗递给陈谷秋,“小心烫。” 他把陈春燕扶了起来,让陈春燕靠在他的臂弯里。 他朝陈谷秋伸手,“来。” 陈谷秋便递上碗。 许京墨没有接,他拿起调羹舀了半勺姜汤吹了吹,再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才放到陈春燕唇边。 他轻声地哄:“这是姜汤,治病的东西,多少都得喝点才行。” 他又轻轻碰了碰陈春燕的脸颊,陈春燕还是没有反应。 他抬眼看向了陈谷秋和许连翘,“你们俩先出去,当心被过了病气,这里我照看这就行。” 陈谷秋一点不怀疑,她放下碗就走了。 许连翘懂一些医术,猜到兄长可能要进行一些不方便被人知道的治疗,她拉了拉许京墨的袖子。 “哥,你这……” 许京墨:“出去。” 陈春燕的额头滚烫,再这么烧下去可是会烧坏脑子的,她现在牙关咬得死紧,只能施针治疗了。 他也知道很多人家,遇上媳妇难产,就算是看着媳妇流血过多而死,也不会请大夫去施针止血,这是这个时代的风气,男女大防大过天。 他可以理解,但不能认同,他认为没什么是比人命更重要的,让他选他选择救命。 当然了,他也见过因为在生产时被大夫救了而被认为“不洁”,遭到夫家休弃的女人。 他想,他是要求娶燕儿的,就算今天给燕儿施针的大夫不是他,这份心也不会变。 想到这里,他就打开了药箱,拿出了他的银针。 他昨天回家就用水煮过银针了,还让粗使婆子帮他买了最烈的酒,就放在药箱里。 他用烈酒冲洗过银针后,待银针晾干,才撸起陈春燕的袖子,开始施针。 许连翘吸了吸鼻子,拼命摇头。 哥哥不行啊,不就是给燕儿姐施个针或者灸一下么,还要先喝酒壮胆,哎! 许京墨施针完毕,找了一床稍微厚些的铺盖盖在陈春燕的身上,又摸了摸陈春燕的额头才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连儿,燕儿教的那个……物理降温法,你还记得吗?” 这种时候许连翘也不敢跟许京墨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许京墨:“你去拿瓶醋来,按照燕儿教的方法,帮她擦一擦……” 第289章 许连翘:“哥,这事该你……” 许京墨的脸腾地就红了,“胡闹!我让你去,你就去。” 许连翘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 自家哥哥啊,真像一只嗷呜嗷呜威胁人的小狗崽,奶凶奶凶的,根本不吓人。 许京墨的耳朵都被许连翘笑红了,他连头都不敢回,提着药箱回了自己的房间,嘭一声关上门,准备写陈春燕的脉案。 “哥你别关门啊,万一燕儿姐有什么……” 许连翘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对面屋子的门又被打开了。 这一下她笑得更开心了。 她招呼陈谷秋,“走,我们找醋去。” 陈谷秋根本没看懂两兄妹的互动,许连翘叫她,她就跟着走了。 许连翘打开柜子,踮着脚看柜子里东西,“哎,你觉得我哥这人怎么样?” 陈谷秋:“小许大夫是个很好的人,也很有本事,我在城里卖糕的时候都能听到人夸他。” 许连翘笑了,“那你回去问问你阿娘觉得我哥怎么样?” 陈谷秋不解,“问我阿娘做什么?” 许连翘贼兮兮地说:“问问她愿不愿意让我哥给她做儿子。” 她常听人说,女婿嘛,半子啊。 她的话没毛病。 陈谷秋惊呆了,“啊?” 小许大夫想给阿娘做儿子,哦不,应该是干儿子,阿娘肯定是乐意的啊,只是不知道许大夫和许夫人乐意不乐意了。 她说:“你阿爹阿娘能同意?” 许连翘:“我阿爹阿娘说了他们只看重人品,肯定乐意的。” 陈谷秋心想:我阿爹阿娘的人品肯定是好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被正屋和东屋欺负那么多年都不吭声不报复了。 她立时道:“行,我待会儿就回家问问我阿娘。” 许连翘捂着嘴巴笑,“这就对了。” 陈谷秋把许连翘交代的事情记在了心上,准备待会儿回去就问。 她和许连翘两个人合力用醋帮陈春燕擦了身体,过了会儿又拧了温水帕子将陈春燕的身体又擦了一遍。 许连翘跑到许京墨的房间里,“哥,给,还你帕子。” 许京墨并不接帕子,他的脸又红得能滴出血了,“怎么不用你的?” “你不乐意啊?”许连翘凑到许京墨面前,“我以为你乐意的。” 许京墨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少胡说八道。” 哈哈哈! 许连翘欺负够了哥哥,才说:“哥你要不要去看看燕儿姐,我摸着好像没那么烫了。” 许京墨这才起身往外走,他摸了摸陈春燕的额头,见真的没那么烫了,才松了口气。 他热了姜汤,又端来喂陈春燕,这一回陈春燕的牙关没咬得那么紧了,他便顺势将姜汤喂了进去。 足足喂了大半碗,他才停下来。 再次扶着陈春燕躺下,他才揉了揉肩膀站起身。 “连儿,燕儿她暂时不宜移动,今天就暂时让她在这里休息吧。你回去告诉你阿爹弟弟让他们不要担心,燕儿已经开始退热了。” 陈谷秋真心感激,“多谢你了小许大夫。” 陈谷秋捂着胸口离开了胡阿婆家,她吁出口气,才赶紧往家跑,她先前回家的时候说得不清不楚的,阿爹弟弟肯定担心坏了。 第290章 陈谷秋先前回家,燕儿爹和陈修言都回家午休了,这会子再回来,燕儿爹还在家里并没有去工地。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看,没看到陈修言,才放下了心。 她之前听人说过,学堂那边只有父母病重,孩子才能因为侍疾请假,姐姐生病根本不在可请假的范围内,要是陈修言敢因此请假,怕是要挨打的。 陈修言刚上了几天学,已经挨过打了,两只小手被打得通红,连筷子都拿不稳,看着就可怜。 还好陈修言是个记打的,没有乱来。 燕儿爹听到开门声赶紧走出来,“你姐姐人呢?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吃药了没?哦,有小许大夫照看着,肯定吃药了。” 他不知道的是……小许大夫也没有药啊。 胡阿婆家里屯的都是用来做散剂和丸药的药材,像柴胡这种退烧药是没有的。 陈谷秋自然也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她以为许京墨端的那一碗味道可怕的玩意儿就是药…… 她点头说:“吃过了,我回来的时候,阿姐已经开始退热了。小许大夫说阿姐现在不适合移动,就让阿姐暂时在胡阿婆那边睡一晚。” 燕儿爹有些手足无措,他搓搓手,“太麻烦小许大夫了,这个……这个得付药钱的吧?我们该付多少?” 没主意二人组大眼对小眼半晌,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燕儿爹自言自语道:“按理说是该给的,但是小许大夫经常来我家吃饭,好像跟我家关系比较好,我这么急赤白脸地付钱,会不会不太好?可是看病不付钱,就是看霸王病啊,好像也不太好。” 陈谷秋提议:“要不等阿姐醒了,我问问阿姐?” 燕儿爹一锤定音,“这样好,这样好。” 结果没等问陈春燕,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下了学的陈修言小大人似的站在炕边说:“那当然是不付钱了,不信你瞧着吧,你付了钱,小许大夫反而会不高兴。” 陈谷秋疑惑地问:“这是为什么呀?” 当然是因为许连翘告诉了我,阿姐很有可能会成为她嫂嫂啊。 但我不能告诉你们啊,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打死许京墨,他也想不到,他会接二连三被自家妹妹卖! 陈修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这叫人情往来,懂吗?你上次去李婶儿家讨的白菜,给钱了吗?没呀!过后不还是送了鸡蛋糕过去吗?李婶儿给你白菜,你非要给钱,李婶儿反倒觉得你这人个色,想跟乡亲撇清关系。” 是这个道理吗? 陈谷秋有些迷糊。 还是小六厉害啊,读了几天书,就是不一样了。 她看了陈修言一眼,又看了陈修言一眼,看得陈修言心里直发毛。 陈修言:“姐,你有话就说,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陈谷秋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你教我读书吧,阿姐读书,你现在也读书,你们都这么厉害,我也想变得厉害。” 陈修言忽然高兴起来。 一个人惨是真的惨,姐姐陪他惨,他就觉得没那么惨了。 “好啊,不过咱们说好了,一旦还是学了,就不能中途放弃,这可是大姐说的!” 第291章 陈修言这两天背书背得脑仁疼,待会儿还得练大字,整整三百个,他只要想想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但……有姐姐陪,他就觉得好多了,他差点笑出声来。 陈谷秋根本没意识到陈修言的小心思,很自然道:“这是自然的,我绝对不会半途而废,我才不要成我们家最笨的人。” 等到陈谷秋开始跟着陈修言开始学习,她就懂了陈修言为什么要再三强调不可半途而废了,她现在真想说认识字就可以了。 陈春燕买笔墨纸砚时就买了两套,说好了陈修言单独一套,剩下一套谁要用都可以用,陈谷秋现在就用的这一套。 她手里拿着笔却觉得比刀还要重,手根本不听指挥。 她明明想跟陈修言一样写一横的,但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推了她的手一把似的,她那一横咻的就飙出去了。 陈修言:“姐,你看啊,像这样运笔,在这里的时候,笔锋是收的,不是一直往外的,你再写一遍,我帮你看着。” 陈谷秋的手一直在抖,“阿姐学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困难啊,我看她写得挺好的啊。” 你阿姐那是在吃“回锅肉”了,学第二遍能不快么! 写完第二个字,陈谷秋额头上的汗水都下来了,还感觉手臂酸痛得不像自己的。 陈修言:“姐,你现在知道学习有多辛苦了吧。大姐啊,她根本不像是正常人,我听连儿说,大姐一天能学十味药材,生字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小许大夫教一回,她就能记住。一个月不到,她就把别人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学会的东西全学会了。” 陈谷秋:“我怎么觉得你写得跟阿姐写得不一样啊?” 陈修言:“哪里不一样?” 陈谷秋:“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上好像不同似的。” 陈修言:“哦哦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字形对吧?我跟你讲,我看大姐写的字好看,偷偷拿了一张去给先生看,先生说那叫瘦金体,我要练到那个程度,还得几年时间。姐明明没花几天就练成了,我为什么要花几年啊?” 他实在是想不通,甚至心态都有些要崩了。 他走在上学的路上,有时候都会想,要是陈春燕是男子就好了,这样陈春燕就可以顶门立户了,他就不用上学了。 陈春燕是没有练过毛笔的瘦金体,但她却练过硬笔的瘦金体,她觉得这种字体非常好看,特别符合她性格中属于文艺小清新的部分,特意练过一年,后来不专门练了,但每天晚上读书,做读书笔记时,也都是用的这种字体。 她前段时间练字就是练练手感,顺便习惯一下毛笔的笔锋而已,那当然用不了多久字体就练出来了,她本来就练过的嘛。 陈春燕现在还不知道她给弟弟和妹妹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陈谷秋:“大姐天赋异禀,咱们比不了,还是老老实实练吧。你看大姐,她看书都能学到新菜品,你听说过别人能做得到吗?没有吧,所以啊,不是我们不行,是大姐太行了。” 说得有道理。 陈修言的心理平衡了不少。 第292章 太行了的陈春燕直到天黑才醒过来,她盯着房梁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一只手突然摸上了她的额头,“还好,不烫了。你再躺会儿,我去给你端粥,你不要着急起床,你现在肯定浑身酸软,待会儿我来扶你。” 陈春燕偏过头才发现许京墨点了一盏小油灯,就坐在床边看书,油灯前面竖着一块木板,她才没有觉得晃眼睛。 她确实浑身乏力,当真应了那句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她摸了摸衣服,润润的,大概是发汗打湿了,再摸被子,被子都是润润的,这样很不舒服,她有点想换衣服,但又不好意思麻烦许京墨了。 刚想到许京墨,许京墨就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没什么菜,我往粥里放了些白砂糖调味,你嘴里没味道,吃这个应该正好。” 话音刚落,一只精瘦的手就揽住了陈春燕。 陈春燕使不上力,便由着这只手将她扶了起来。 许京墨舀了一勺粥在唇边吹吹,才递到陈春燕嘴边。 陈春燕伸手去接勺子,许京墨却让开了。 “张嘴。” “我自己可以。” “生着病还逞什么强!你这是太疲劳了,连日来的忙碌,积蓄到一起,才让你病势汹汹,你以后不要再这么拼了。” 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过度劳累,确实会降低免疫力,陈春燕便乖乖听训,也乖乖张嘴,小口小口将粥吃了。 许京墨:“先吃小半碗粥暖暖胃,待会儿饿了再吃,那锅粥我给你温着的。” 陈春燕小小声,“谢谢。” 许京墨动作顿住:“你不用跟我说谢谢。”他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又道,“我是大夫啊。” 陈春燕笑了,“许大夫,辛苦了。” 许京墨笑笑,从炕桌上拿起一个小布包,轻轻放到陈春燕的枕头边。 “这是你妹妹送来的换洗衣服,你换了衣服再睡,会舒服些。东西就放在这里了,我先出去了。” 言罢,他再不停留,举步走出了房间。 陈春燕又躺了一会儿,才拿出了她读书那会儿的本事——躺着换衣服。 住校条件差,没有空调,冬天冷得让人只想被被窝封印住,而她就在那时练出了一身本领,她每天早上先将衣服拽进被窝捂热了,再把脑袋也缩进被子里,躺着脱睡衣,再穿衣服……等什么都穿好了,她还能再在被子里捂一会儿才起床。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果然舒服了很多,但被子还是湿的……算了,人要懂得知足,有干净衣服穿已经不错了。 她动动手指头,把衣服勾到一处,再团成一团,裹进包袱皮了。 叩叩。 “衣服换好了吗?我能不能进去?” 是许京墨。 “已经换好了,阿墨哥你进来吧。” 许京墨不疾不徐地进了门,手里还抱着一床被子。 他将被子展开放到陈春燕身边,又转身走了出去。 陈春燕在心里为体贴的许京墨点了三十二个赞,她蠕动着钻进干净的被子里,顿时又想再为许京墨点三十二个赞了。 许京墨抱来的被子是他提前用东西烫热了的! 陈春燕舒舒服服将自己裹紧了,伸出两只小脚连踢,将汗湿了的被子踢远了些。 第293章 陈春燕刚刚闭上眼睛,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她睁眼一看,是许京墨走了进来。 先前许京墨一直等在门口,听到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了,他才敲的门。 他走到炕边,伸手捞走了那床濡湿的被子,“晚安,好梦。” 陈春燕笑着回:“晚安。” 这一回,许京墨是真走了,他还带上了房间的门,咔哒一声,将门合在了一起。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陈春燕感觉到有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只停留了一瞬,手就拿开了,她哼哼两声,翻了个身又陷入沉沉的睡眠。 阳光照进这间屋子的时候,陈春燕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她撩开被子,披了件厚衣服才出了门。 院子里没有人。 灶房里倒是有叮铃哐啷的声音传来,她便朝灶房走去。 许京墨正背对着门口盯着灶台上的锅。 “阿墨哥。” 许京墨应声回头,未语先笑,“怎么不多睡会儿?” 陈春燕摇摇头,“习惯了,睡不着。而且睡多了也不好,人睡久了就越睡越没力气。你在做什么?” 许京墨笑着说:“姜汤,待会儿你得喝一碗。” 陈春燕强忍着干呕的冲动,那股子大葱味她是拒绝的! “我已经好了,不用喝了。” 要不是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她肯定啥都不会吃,就这样扛过去,她上辈子那会儿低烧都不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也不知道她昨天病成那个样子是真的因为太劳累了,还是因为古人身体素质不好。 她倒是想起来了,古代好多帝王都死于风寒,这可真是苍了天了。 许京墨认真看着陈春燕,摆开要跟陈春燕摆事实讲道理的架势。 陈春燕看许京墨的模样,暗道不好,立刻改口,“虽然我不想喝,但这是阿墨哥亲手熬的,我就是再觉得那个味道可怕,也会喝大大的一碗。” 许京墨笑了,打趣道:“待会儿我就用这个碗给你盛。” 陈春燕脸一黑,“你那是盆!” 许京墨再也忍不住低笑出声。 胡阿公的媳妇照例送来的早餐,不过今天早上加了一锅熬得糯糯的白米粥。 许京墨还记得陈春燕不喜欢喝小米粥。 “谢谢婶儿!”许连翘爽朗地道谢。 胡阿公的媳妇呵呵笑着离开了。 陈春燕问许京墨:“昨晚剩的粥呢?” 许京墨:“在那儿。” 陈春燕:“那个得吃了吧,再放怕不是要坏了。” 许京墨:“你还病着,操心那么多做什么,让你吃什么,你就乖乖吃什么。” 陈春燕吐了吐舌头,跑了。 许京墨不放心地喊:“慢点,别着急,当心摔了。” 陈春燕放慢脚步,回头看向灶房,她总觉得许京墨好像哪儿不一样了。 她在小桌边落座,看了一圈食物,还真就只有粥对她胃口,那个葱油饼,她闻起来就想吐,太油了些,她感冒了闷油。 许京墨顺手拿了碗筷出来,十分自然地拿了勺子舀粥。 许连翘十分自然地伸出双手接粥。 许京墨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许连翘,舀好粥后直接放到了陈春燕面前。 许连翘:“……” 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妹妹了?! 第294章 许连翘嘟着嘴看着许京墨舀下一碗粥。 许京墨舀好了粥,顺手拿起他先前放在锅上的筷子,坐下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许连翘:“……” 今天的哥哥已经不是昨天的哥哥了。 她气哼哼地踢了许京墨的脚一下,站起身,拿了碗自己给自己舀了一碗粥。 陈春燕默默喝了几勺粥,忽然想起件事儿,“我之前订做的艾灸盒应该做好了,我们今天能去取吗?” 许京墨放下勺子,“你把地址给我,我去取。” 说老实话陈春燕不是很放心,许京墨这软绵绵的性子,让他去与陌生人打交道,怎么看都像是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的,万一别人要坑他,他也就乖乖掉坑儿了。 陈春燕:“一起吧。” 许京墨严肃地看着陈春燕,“不要胡闹,你现在不能受风了。” 说老实话啊,如果这还是她上辈子,别说只是个小感冒了,就算是骨折了,该上班还是得上,不然工资就得哗哗地扣! 这就叫作轻伤不下火线。 让她得个感冒就得老老实实待在家,她实在是做不到。 她笑着说:“哪儿就那么娇气了!” 许京墨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但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就让陈春燕知道,他不高兴了。 他看了陈春燕很久,最终深吸口气,轻轻吐出,作出了让步。 “你不可以乱走,待会儿我去请二狗子把马车赶过来,你就待在马车里,多穿些,捂严实点,如果你回来再发热了,就再也没有话语权了,知道吗?” 陈春燕笑眯了眼睛,“知道了。” 她怕她忘事儿,那个小摊老板的地址她写在纸上的,吃过了饭,她就把纸条从布兜里摸了出来交给了许京墨。 那个村子是原主没有去过的,她记忆中自然没有,也不认识路,地址自然得交给赶车的人。 早饭过后,陈谷秋就提着猪食、鸡食等各种家禽家畜的饲料来了。 “姐,好些没有?”语气很是关心。 陈春燕歪着脑袋看陈谷秋的手,“你手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发抖?” 陈谷秋左手捂右手,瞬间羞红了脸,“我昨天在跟着小六练字,我没想到练字那么难,我看阿姐你写得还挺容易的啊。”声音越来越小。 许京墨看了一眼,眼中全是与有荣焉的光芒跳动。 陈春燕笑了,“没有人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你慢慢练就好了。” 陈谷秋点点头。 许京墨这才问:“二狗子家在哪里,我想请他帮忙驾车,我和你姐姐要去拿上一次订做的艾灸盒。” 陈谷秋:“我去喊他吧,顺便把马车拉过来。那什么,饲料就放在这里,我待会儿回来喂。” 许京墨:“辛苦你了。” 他嘴里虽然说着辛苦陈谷秋的话,但等陈谷秋走了,他还是提起了饲料桶,两桶的分量都不轻,猪的一桶,小鸡小鸭的一桶,鸡鸭那桶上还放着些草料和一碗豆子,一目了然。 但他还是跟陈春燕确认了一下,“哪个是喂哪个的?” 陈春燕一一说给许京墨听了,许京墨这才提着桶去了后院,喂过了家禽家畜才坐回到陈春燕旁边的小凳子上。 第295章 等了一会儿,陈谷秋还没有回来。 许京墨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走进了屋里,收拾了好一阵,才提着药箱走了出来。 陈春燕挑眉看向许京墨,眼中全是询问。 许京墨:“以防万一。” 陈春燕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还亮给许京墨看,“瞧,我壮得跟头牛似的了。” 许京墨面不改色,慢吞吞接了一句,“等你壮得跟后院那头猪时,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陈春燕:“……” 你确定不是在骂我? 许京墨还真不是在骂他,是真心觉得她太瘦了,瘦得他都看不下去了。 车轮碾过路面的骨碌碌声远远地传来。 “去把你昨天换下来的衣服也拿上,万一觉得冷,还能披一披。” 陈春燕实在是不喜欢那一套衣服,那是闵琪雅给她的,她穿着觉得很不自在。 “捂了一晚上了,味道肯定不好闻,要不阿墨哥你借一件衣服给我吧。” 许京墨的脸瞬间红透了,不太自然地看向了其他地方,没有说借,也没有说不借,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切思维都停止了。 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燕儿要借我的衣服,我的,衣服! 场面安静了足足一分钟,陈春燕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哎,她这个人啊,总是容易在熟悉的人面前放松警惕,这不,嘴瓢了。 她的意思是借一件干净的外套……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非常出格的行为。 她赶紧补救,“我开玩笑的,阿墨哥你不要往心里去啊,也不要不理我啊。” 许京墨脸上的热度一点一点退去,“嗯,我知道。” 在陈谷秋推门进来之前,他已经恢复了正常。 “姐,车来了,哎,姐你病着,怎么还喂这些牲口啊。” 陈春燕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我哦,是阿墨哥。” 陈谷秋立刻就有些局促,她扯着衣摆,“怎么能麻烦小许大夫啊。” 许京墨丝毫不在意,“多大点儿事儿!不用在意。走吧,早些出门,最好不要耽误午饭时间。”他说完看向陈春燕,“你现在必须按时吃饭,按时休息。” 之前许京墨跟陈春燕沟通的时候都是建议的口吻,但现在用上了必须,陈春燕便知道没得商量了,她便点了点头。 许京墨提着药箱率先移步,陈春燕跟在后面。 许京墨却走在前面说:“秋儿也来吧,顺便先送你回家。” 陈谷秋:“啊?啊!好的,就来。” 她赶紧提上两个桶跟在了陈春燕身边。 两个姑娘先进了车厢,许京墨便十分自然地坐在了车辕上。 二狗子看看车厢,又看看许京墨,最终什么都没说,跳上去,坐在了许京墨身边。 刚刚从陈家过来的马车,转眼骨碌碌又朝陈家而去。 胡阿婆家到陈家并不太远,很快便到。 许京墨和二狗子先后跳下车,让出道让陈谷秋下车。 陈谷秋刚下车,准备道别时,许京墨却先说了话。 “你进去帮你姐姐拿一件加冷热的衣服吧,万一冷,她还能披披。” 总觉得这才是你送我回来的真实原因呢? 陈谷秋怀着满腔的疑惑回了家。 第296章 陈谷秋帮陈春燕翻了一件看上去稍微好些,可以出门穿的衣服,递给许京墨,许京墨却没有接。 “拿给你姐姐吧。” 陈谷秋轻轻撩开车帘,“姐。” 陈春燕:“谢谢。” 陈谷秋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决定问问:“姐……” 陈春燕挥手,“回去吧。” “哦!” 姐姐不给问就算了,那就回去吧。 陈谷秋放下车帘,往家走了两步,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马车。 她对着许京墨说:“小许大夫,我姐姐就拜托你照顾了,你可得好好地把她送回来啊。” 许京墨颔首,“你放心。” 陈春燕靠着车厢,心中五味杂陈。 她之前确实没有想到许京墨会对她生出除了友情之外的感情,她过段时间才满十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黄毛丫头,许京墨喜欢谁也不该喜欢上她啊。 但许京墨从昨天到今天的表现太过明显了些,这种好已经超越了朋友之间该有的细致,她再深入一琢磨,哪还有不明白的啊。 许京墨才多大啊,十五还是十六?这么小就谈恋爱? 哦,也对,这本就是青春萌动的年纪,再加上这个时代成婚本来就早,三十几岁当外婆的也大有人在,这么一想,又觉得许京墨喜欢上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哎,好烦啊,脑壳疼。 她才刚到这个世界,还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能不能接受许京墨,该不该接受许京墨,她压根想不明白。 可如果不能接受,她就得远离,不能回应还吊着别人,这就太渣了些。 许京墨微微侧目看着车帘,他比陈春燕想的还要敏感一些,从先前陈春燕打断陈谷秋的问话开始,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换作往常,他若坐在车辕上,陈春燕早就让他进去坐了,今天却一句没提,或许陈春燕猜到了些什么吧。 她是……不愿意吗? 他的心脏像是被谁捏了一下似的。 他敲了敲车厢,“我能进去吗?” 陈春燕心头一跳,没有作声。 她还没有想好啊。 许京墨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我们谈谈?” 谈谈也好。 陈春燕:“你进来吧,小心些。” 许京墨转头嘱咐二狗子,“停一下车,我跟燕儿说两句话。” 二狗子呆呆看了许京墨一眼,“哦。” 他勒了马缰,就跑到一旁的田埂上蹲着了。 许京墨挑开帘子走进了车厢,弓着背看了陈春燕一会儿,才道:“你是不是猜到了?” 我该说什么? 否认还是承认,这真是个世纪难题。 陈春燕想了想,还是决定承认,“嗯,阿墨哥……” 许京墨坐了下来,“我确实有这个打算,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该走的程序我都会走到,我已经请我阿娘帮我提亲了,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陈春燕扯出个笑容,“我还小啊。” 许京墨点头,“确实小,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不是吗?我只是……”他说到这里脸又红了,“先定亲,而且我不会催婚,我阿娘也不会,我们说好了,如果定亲,成亲会在我及冠之后,这样可好?” 陈春燕微微一愣,她显然没有想到许京墨会有这样的决定。 第297章 这么算起来成婚的时间就是五年后,那时陈春燕应该满了十七,各方面发育得也比较好了,在这个没有任何措施的年代,这个年龄成婚生孩子的危险性相对要小些。 生孩子本来就是一件在鬼门关走一遭的事情,在这个时代更是如此,不少女子因此而丧命,这里面固然有医疗条件较差的原因,当然也有成婚年龄太小的原因。 在原主的记忆里,村里好些女孩子一满十五岁就被嫁出去了,简直造孽。 而想要不嫁,那简直不可能,在这里,年满十八还不嫁,就会被罚款,年满二十还不嫁,就会有官媒上门处理这件事,到那时就是强制性出嫁了。 当然了,凡事都有例外,陈春燕如果选择出家,那她就不用嫁了。 但……凭什么啊! 她那么爱吃肉! 这么看起来许京墨其实还算是不错的了。 陈春燕一直沉默着,许京墨也没有催促,就那么等着她回答。 过了好久,陈春燕终于问:“我能问问,为什么是我吗?” 她可是听说过许夫人给许京墨安排过相看的,许京墨却没有同意,那一次安排的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而她什么都没有,甚至最初还得靠许大夫的好心,才有一天十文钱的工钱周转家里的生活。 许京墨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就是你了。” 他说完,耳朵又红了。 陈春燕:“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也该知道我是个要强的人。” 许京墨心里一咯噔,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祁轩那张脸。 陈春燕:“如果娶我,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小妾,我是不会同意的别的女人进门的。” 一朵心花在许京墨心里悄然绽放,原来是这个要强啊。 许京墨微垂着眼眸,眉梢眼角含笑,“这个是自然的,你看我阿爹,只有我和我妹妹两个孩子,也没有纳妾。” 陈春燕:“口说无凭。你得先给我写一份放妻书,如果敢反悔,我立刻就走。” 许京墨脸都要绿了,他这连婚都还没有订呢,就得写放妻书,哪有这样的事儿啊! 他蹙着眉道:“不要胡闹。” 陈春燕收回手,脑袋靠回到车厢上,“不写就拉倒。” 许京墨无奈苦笑,“燕儿,你不相信我吗?” 陈春燕很坦诚地说:“我相信现在的你。” 许京墨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人都是会变得,现在的他值得信任,不代表以后的他也值得信任。 他点了点头,说:“我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件事不要被阿娘知道了,那样我难做,你也难做。” 陈春燕笑了,这个道理她当然是懂的,但她还是感激许京墨能够提醒她。 “嗯。” 许京墨:“那……等你搬新家后,我就让媒人上门?” 陈春燕点头,“嗯。你先把放妻书写给我。” 许京墨只能苦笑,他真是拿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姑娘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他拿出纸笔,按照陈春燕的要求写好了东西,但他写的不是放妻书,而是和离书,放妻书说白了就是休书,对姑娘家的伤害要更大些。 第298章 陈春燕看文言文还是有些困难,她磕磕绊绊地看了一遍和离书,字儿基本上都认识,可字儿从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却没有解答出语句的含义来。 她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把和离书叠起来放进布兜里。 以许京墨的人品,应该不会在和离书上做手脚,她还是很放心的。 “我,我出去了。” 陈春燕抬头,居然发现许京墨有些局促,跟她说话竟然带上了几分请示的味道。 她想大概许大夫和许夫人私底下就是这样相处的吧,许京墨耳濡目染就学到了。 她点点头,“好的。” 许京墨起身出了车厢,脸上还挂着不可抑制的笑容。 “二狗子,出发了。” 二狗子听到喊声,这才赶忙跑了过来,他打量了许京墨好几眼,最终也没问许京墨到底跟陈春燕谈了什么,前后变化竟然这么大。 二狗子对周围这片地方都熟悉,他赶马车都不用问路,也没有绕路,直端端就找到了村里。 “叔,打扰一下,郑货郎家在哪儿呢?” “走这根道,到底右转,最后一家就是了。” 二狗子道了谢,便赶着马车朝那边去了,村民口里的那家的房子他都能看得见,其实不算远,但他不能从人家田里碾过去,就只能绕道了。 “到了。” 许京墨先跳下车,十分自然地撩开车帘,伸出手准备扶陈春燕。 陈春燕微微一笑,手搭在了许京墨胳膊上。 二狗子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好像燕儿也不一样了。 陈春燕跳下车,去敲了郑货郎家的门。 “哪个?” “婶儿,我前段时间跟郑货郎订了一个艾灸盒,今天是过来拿的。” 等了一会儿,一个中年女人开了门,眼神十分警惕地看着陈春燕。 “他不在家,你晚点在来吧。” 陈春燕:“他不在家没关系,您把东西给我就成。” 郑婶儿摇头,“那不行!他生意上的事情我弄不清楚,得等他回来。” 陈春燕有些无奈,“郑货郎去哪儿了,多久能回来?” 郑婶儿摇头,“不知道,他没说,你要是等不了就先回家去,改天再来吧。” 陈春燕:“我们是其他村子的,跑一趟挺远的,您能帮我们找找郑货郎吗?” 郑婶儿抓起围腰擦了擦手,抬手示意陈春燕后退,等陈春燕退后了,她才出了门,反身锁上门。 “等着,我去找找。” 陈春燕心说这村子的村民防范意识还真高,他们陈家的大门白天从来不锁。 许京墨:“你上车上等,当心受风了。” 陈春燕:“哪里就能受风了,现在一点风都没有。” 许京墨看着陈春燕不说话。 陈春燕真是服了他了,只能转身上了马车。 郑婶儿这一去好久都没回来,看样子是真不知道郑货郎哪儿去了。 许京墨站在马车边,有些担心地问:“你累不累,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 陈春燕撩开车窗帘,下巴搁在车窗上,“哪里就累了,阿墨哥,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脆弱好不好?” 许京墨脸红了,吭哧道:“你昨天太吓人了。” “以后不会了。”陈春燕指着前方,“那些人在跑什么?” 第299章 许京墨回过头这才发现一群村民急匆匆沿着土路跑动,他定睛一看,跑在中间的一个人背上还背着另外一个人。 “出事了,我去看看。” 许京墨说着就准备离开。 陈春燕敲敲车厢,“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许京墨也敲敲车厢,“你别动了,他们往这边来了。” 陈春燕探着身子往那边瞧,果然瞧见那群人拐了个弯朝这边来了。 许京墨的手一直虚托着陈春燕,他生怕陈春燕从车窗里翻出来,直到陈春燕把脑袋缩了回去,他才松了口气。 “那些杀千刀的哟,把我们当家的打成了这样,让我怎么活哟!” 陈春燕眉头微蹙,她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村长,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当家的伤不能白受了!” 听出来了,是郑婶儿的声音。 她下了马车,顺便把药箱拿了下来。 “阿墨哥,你带外伤药了吗?” 许京墨点头,“带了金疮药。” 陈春燕便扯着许京墨往前走。 郑婶儿看到有人挡路下意识抬头,再看到是陈春燕和许京墨这两个陌生人,顿时就来火了。 “你要什么东西,不知道等等吗,我家当家的都要被人打死了,你裹什么乱!” 陈春燕指了指许京墨肩膀上挎着的药箱,“他是大夫,确定不让他瞧瞧吗?” 郑婶儿脖子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瞬间没话说了。 她翕翕唇,最终说道:“那就麻烦大夫帮忙瞧瞧了。”语气不知道比之前软了多少。 这十里八村的正经大夫就只有许大夫那一家,其他的所谓的大夫都是赤脚大夫,认得几味药,却不会开方子,找他们治就是把药材碾碎了敷在伤口上,能不能被救活就得看运气了。 现在一个正经大夫撞上门来,郑婶儿岂会不愿意? 进了门,村民把郑货郎放到了炕上,陈春燕这才看到郑货郎被人开了瓢,血汩汩流出伤口,看上去好不可怖。 陈春燕:“必须马上止血,再这么让血流下去,人就悬了。”她转头吩咐郑婶儿,“拿干净的布来。” 郑婶儿二话不说直接开箱拿布。 陈春燕将布叠在一起,按在郑货郎的伤口上。 许京墨已经打开了药箱,沉着冷静地开始给银针消毒了。 他有条不紊地施针,施完针,他才说:“可以了,燕儿,你让让,我来清理伤口。” 郑婶儿也是个见机的人,听说要清理伤口,她赶紧去打水。 陈春燕扯了扯许京墨的袖子,“你是不是带着壶烈酒?” 许京墨点头。 陈春燕:“用那个。” 许京墨立刻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银针是用烈酒消毒的,陈春燕现在是想用那个消毒。 他取出酒壶。 陈春燕闻了闻摇头,“这个度数不够,算了,你还是按照你的方法处理吧。” 许京墨:“度数?” 陈春燕:“就是纯度,这个纯度不够,用来清理伤口反而容易感染。” 许京墨听得似懂非懂,却不好问,只能用原先的方法处理郑货郎的伤口。 等处理完了,他净了手,才吩咐,“伤口不要沾水,晚上可能会发热,不要慌,我会给你开两种药,平时吃第一种,如果发热了,就吃第二种。” 第300章 郑婶儿听完许京墨的话,自然千恩万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什么,先前我……我那么对你们……”郑婶儿说着脸都红了,十分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 许京墨反过来安慰郑婶儿,“婶儿,您这样做是对的,面对陌生人,是该有戒心,我们不是歹人,可万一遇上歹人呢?” 郑婶儿放松了些,“我有一句说一句啊,平常我也不这样,这不是你们来的时间太敏感了么,每年春天要春耕的时候,隔壁村都要跟我们争水源,这几天正闹得凶,村里突然来两个陌生人,由不得我不怀疑是隔壁村派来打探消息的,这手段他们也不是没使过。” 陈春燕挑眉,你们农村的生活这么精彩的么,连间谍都用出来了,真感觉自己待在假农村。 许京墨温和有礼,听郑婶儿如此说,当即便道:“可以理解,婶儿不必放在心上。” 陈春燕倒是兴趣颇浓,“婶儿你们这儿是咋回事啊,我怎么听着这么悬乎呢?” 郑婶儿愤愤然,“还不是隔壁村不干人事儿么,他们村在我们村上游地方,一到春耕时节,就开渠把水引走了,河水到了我们这儿就只剩个底儿,别说浇地了,就连平常洗衣服,都没水!” 她指着郑货郎说:“我男人的脑袋就是被那群王八犊子开的瓢,不信,你问他们。” 那几个护着郑货郎回来的汉子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表示事实就是如此。 争水争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就离闹出人命不远了。 陈春燕:“就没人管管?” 郑婶儿哈一声,嘲讽至极,“怎么没人管,县衙里来了人教训几句就走了,谁还能天天看着他们,要是我们多上县城里告几次,他们就敢把水全都蓄起来,等到夏天发水的时候,再一口气放下来,把我们的田全淹了。” 这可真是不干人事儿了! 陈春燕还记得上辈子,她家乡还没发展起来时,二环内都还有很多农田平房,那时,上游的人在河里涮尿桶子,下游的人在河里洗衣服,根本不知道上游的人干了啥事儿。 住下游的人真是天然的弱势一些啊。 陈春燕:“那你们这么打,他们夏天不也照样放水淹你们么。” 一个汉子接话道:“我们当然不会让他们掐住喉咙!今天就是偷摸去把他们村的蓄水池掏漏的。只可惜耽误了些时间,天亮了,我们才被他们逮到,打了起来,要不然我们铁定能全须全尾回来。” 你们也是人才。 陈春燕看着许京墨,一阵无语。 许京墨这人医术很好,为人处事也很好,但遇到不讲理的情况,他便有些束手无策了,他无奈地会看着陈春燕,表示他没有好主意。 陈春燕:“这不止一条河吧?” 郑婶儿:“还真只有一条,山上的小溪都汇聚到了那条河里,如果不用河水,我们就得上山挑溪水,还不得累死个人。” 山上,溪水。 陈春燕抓住了两个关键词。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郑婶儿,“如果我能帮你们解决水源的问题,你们能帮我个忙吗?” 第301章 郑婶儿有些不信,上下打量陈春燕,“你能解决?” 陈春燕笑着说:“如果我们不说,您看得出我们能救人吗?” 自然是不能的。 郑婶儿:“这事儿我们做不了主,得问过村长。村长刚走了,我帮你叫他去。” 陈春燕:“让别人去叫吧,您还是想办法先抓药,把药熬上才是正经,我们出门可没有带药。” 郑婶儿一拍脑袋,“这可咋整!”她咬牙一阵,忽然道,“你们是来取东西的对吧,我帮你们找,找到之后你们能送我一程吗,我们村可没有马车。” 顺便的事儿,陈春燕自然不会拒绝。 “好的,麻烦您了。” 郑婶儿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今天要不是你们,我男人就没了,你们买了啥,我不收钱。” 陈春燕笑道:“钱还是要付的,大家生活都不容易,我们不贪您这点便宜。只是如果以后我们再订东西,麻烦您帮忙催着点,早些给我们便是。” 郑婶儿笑道:“那当然了,不用你说,我也肯定会这样做的。” 陈春燕便比划着说:“我订的是一个铜质的这么大的圆乎乎的东西,您给找找。” 郑婶儿点头,“行,我马上找去。” 哒哒哒的脚步声过后,便是叮铃哐啷的翻东西的声音。 陈春燕垂眸笑笑,这个郑婶儿也是直爽人啊。 “那个……你刚才说的事情,还作数吗?我能去找村长过来吗?”一个汉子终于弱弱地跟陈春燕搭了讪。 这人年纪不大,还没跟姑娘相处过,刚跟陈春燕说了两个字,脸就红透了。 许京墨不动声色地往前移动了一步,站在了陈春燕前面。 “自然是算数的,请去请村长过来。” 面对许京墨,汉子自然了许多,“好嘞,我马上就回来。”他说完就跑走了。 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许京墨的脸也腾的就红了。 陈春燕戳戳许京墨,小声道:“阿墨哥,你这样是想我以后都不见人了?” 许京墨的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压低声音磕磕巴巴道:“不,不是,是,是……” 陈春燕打趣道:“是什么?” 许京墨扯着陈春燕走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被冷风一吹,他才觉得好些。 “这不一样,二狗子跟你说话,我就不……刚才那个人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陈春燕觉得这样子的许京墨有些可爱。 她觉得许京墨敏感过头了,刚才那个汉子看她的眼神确实不一样,但不是看喜欢的人的眼神,而是看到了比自己有本事的人的那种崇拜的眼神。 她又戳戳许京墨,“怎么就不一样了?” 许京墨讷讷的说不出来话,他能说刚才那人的眼神让他觉得不舒服吗,他不愿意别人这样看燕儿。 他整个人都绷紧了,陈春燕知道不能再逗了,再逗这个人该坏掉了。 她便说:“知道了,以后我看到这样看我的人,我都离得远远的。” 那你最应该远离的就是祁轩! 话到了嘴边,许京墨又咽了回去,算了那是她的朋友,就这样吧。 许京墨点头,“我们燕儿最听话了。” 第302章 在门口站了一分钟,陈春燕就被许京墨给拎进了屋子。 屋子里人太多,味道也怪。 天气凉,洗澡容易感冒,而且也不方便,这里的人都不大洗澡,可想而知身上的味道有多么精彩了。 刚才许京墨主动拉她出去,她还松了一口气,本来嘛,她也不好主动提离开的话,但刚刚离开那屋子,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被许京墨拉了回来,她心里那个郁闷啊。 她说:“要不我去帮郑婶儿找东西吧,她半天都没找到,搞不好是不认识艾灸盒。” 许京墨认真看着陈春燕,知道陈春燕的心思,“马上就好了。” 陈春燕用一根手指撩开门帘往外看,那一丝丝透出来的风吹在脸上,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许京墨走过来把她的手抓了回来,把帘子按了回去,“你现在不能受风。” 好无奈啊! 以前许京墨也会管她,但现在许京墨管得更宽更严了…… 婚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她忽然觉得去找一个傻不愣登的男人嫁了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她啥事儿都可以说了算。 许京墨忽然开口:“别瞎琢磨了,答应了我的事情就不许反悔。” 陈春燕转身盯着许京墨看了好一会儿,才泄气似的靠到了墙上。 许京墨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春燕,终于问了个问题,“如果……”他刚开了个头就停下了。 陈春燕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下文,疑惑地转头,“如果什么?” 许京墨:“如果祁轩和我同时向你家……你会选谁?” 陈春燕憋了一会儿,扑哧笑出声,“别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我跟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不晓得,我在县衙听说了,他是什么国公府的世子爷,就我这样的,在他家怕是只能做通房丫头。要是那样,我宁愿去死。” 许京墨放了些心的同时,又有些不高兴,“不要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不吉利。” 陈春燕老老实实点头。 古人啊,忌讳就是多。 她忽而想起她上辈子的母亲给她讲过一件事,她母亲小时候,每到过年她外婆总要提醒一句,初一不许说鬼。 她母亲答应得好好的,可到了第二天,她母亲一睁眼,还没撩开帐子,手就抓着帐子,脸贴着帐子问她外婆“妈,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不像披毛鬼”,她外婆顿时一顿好打,打得她母亲嗷嗷的。 她想到这里,唇角就勾起了一抹微笑。 许京墨温和地问:“笑什么?” 陈春燕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越来越啰嗦了,比我阿娘还啰嗦。” 许京墨伸出手指轻轻在陈春燕脑门上弹了一下,“这不叫啰嗦,这叫关心。” 陈春燕笑了,“是是是,你是关心,我阿娘那才叫啰嗦。” 许京墨有些无奈,“你阿娘那也是关心。哦,对了,你阿娘几时回来?” 陈春燕眨眨眼,“要不阿墨哥你亲自去接她吧,还能加个印象分。” 许京墨的脸又不可控制地红了,他不自在地别开脑袋,“听说你家要买牛羊,你们人手不够,我跟着去瞧瞧,也是应该的。” 第303章 “哎,是不是这个?”郑婶儿冲了进来,手里还转着一个东西。 陈春燕和许京墨同时回头。 陈春燕立刻伸手接过郑婶儿手里的东西,她拧开一看,又轻晃了晃盒底的插针,十分稳当。 她才点了点头,“是这个。” 她转身就把艾灸盒递给了许京墨,“阿墨哥,你看看。” 许京墨研究了一番,立刻明白了艾灸盒的妙用,“得再外面加一个布套,不然会烫着人。” 陈春燕颔首,“正是。你觉得如何,如果可以,我们就多订做几个,一事不烦二主,咱们还在郑货郎家订。” 许京墨点头,“这个挺好的,做灸疗时就省力了。再订……十一个吧,送六个去阿爹那里。” 他说完就看向郑婶儿,“这个是留着做样品,还是我带走?” 郑婶儿想了想,还是道:“那就先留在这儿吧,我男人这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了,我知道他在哪儿订的货,我带着这个帮你们去订也行。” 许京墨:“那就麻烦您了。” 郑婶儿:“我先把这东西拿去放好,我们就出发,行吗?” 许京墨:“行。” 陈春燕看向许京墨,许京墨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走出了门外。 他取下陈春燕留在车上的衣服,吩咐二狗子,“待会儿郑婶儿过来,你载她去城里抓药,多谢。” 二狗子答应一声,“好的。” 许京墨:“今天耽误你和秋儿做生意了,这些钱你拿着……” 二狗子连连摆手,“这可不敢要,这门生意还是燕儿给我的,我帮她办点事儿还收钱,我成什么人了!你瞧着吧,秋儿肯定也没蒸鸡蛋糕。” 许京墨还是没缩手,“时间也不早了,如果待会儿赶不回家吃饭,记得在城里买点东西填饱肚子。” 二狗子把许京墨的手一推,“我带着钱的,而且填肚子也用不了这么老些钱,我买两个窝头就能对付过去了,倒是你和燕儿,你们在这里吃什么?” 许京墨见二狗子实在不收钱,便缩回了手,“村里那么多人,还能饿着我们么。你路上小心,稳当些,不要着急。” 二狗子点头,“那你们等着我,我回来载你们。” 许京墨笑着点头,转身走了进去,走了两步,忽而停了下来。 二狗子:“咋啦?” 许京墨:“秋儿开始学写字了,你要学吗?” 二狗子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我,我不成的。” 许京墨:“没有人天生就什么都会,都是慢慢学的,不要先否定自己,不试过怎么知道就一定不行呢?” 二狗子:“我真的可以吗?” 许京墨:“可以的。” 二狗子终于笑了,“那我去买一套笔墨纸砚。” 许京墨:“笔墨纸砚太贵了些,你可以学燕儿的方法,用毛笔蘸了水,现在桌子上练字,等练出了字形,再买墨和纸。” 二狗子重重点头,“嗯,谢谢小许大夫指点。” 许京墨颔首回了屋。 郑婶儿见许京墨退回来了,一时间惊疑不定,怀疑许京墨是不是不愿意送她进城了。 许京墨:“婶儿快去吧,二狗子在门口等着的。” 第304章 郑婶儿听见马车在外面等着她,顿时放下了心,一溜烟朝门外跑去。 她边跑边嘱咐,“晚上别急着回去,就在我家吃晚饭啊,我待会儿顺便带一斤肉回来。” 许京墨本想说不用麻烦的,但郑婶儿已经嘭一声关上了门。 他垂眸摇了摇头。 救人是应该的,这是他阿爹一直教育他的,他一点都不想接受诊金以外的感谢,那样反倒让他觉得是负担。 陈春燕撩开帘子,走到廊下,朝许京墨微微一笑。 许京墨走到陈春燕面前,伸手揉了揉陈春燕的脑袋,“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陈春燕摇摇头,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许京墨,“阿墨哥,你是不是不愿意让郑婶儿请吃饭?” 许京墨有些惊讶陈春燕的聪慧,又有些开心,燕儿是懂他的啊。 他颔首,轻轻地嗯了一声。 陈春燕拍拍许京墨的胳膊,“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你不愿意吃郑婶儿的东西,不外乎是用医者自居,但你要是换个角度想,咱们要经常跟郑婶儿他们合作,就是伙伴关系,在伙伴家吃顿饭又怎么了?我们下次来的时候,可以带点鸡蛋糕来请郑婶儿吃,也是一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有时候太强硬地拒绝别人的好意,反而会得罪人,还不如把这份好意记在心里,等合适的时候回报回去。 许京墨眼睛亮晶晶的,“燕儿,你真聪明,真通透。” 陈春燕毫不谦虚地点点头,“那当然,也不瞧瞧我是谁。” 许京墨无声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正说着话,大门又被人推开了,先前陈春燕见过的一个老者率先入内,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汉子。 那老者便是指挥人背郑货郎回家的人,与陈春燕只是擦肩而过,把郑货郎送回家之后便匆匆离开,大概是处理后续的事情去了。 村长也是真的忙,进来后就开门见山地问:“便是你说可以帮我们村解决水源的问题?” 陈春燕点头,“正是。如果我能帮你们存解决水源的问题,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您放心不是太难的事情,也不会违背您们做人的原则。” 村长为人十分谨慎,不问方法,先问陈春燕要他们做什么事情。 他们村已经有一个大敌了,要是再招来一个,他才真是要气死了。 “你先说说要我们帮什么忙吧,如果事情不可为,我宁可跟隔壁村斗争到底。” 陈春燕道:“不是什么难事。我家的地有些宽,而我家买了地之后就没钱雇工耕地了,所以我的要求是请村里的壮劳力帮我把家里的地开垦出来,以备春耕。” 这倒不算什么事儿了。 村里的壮劳力很多,大家都是种田的好手,齐心协力去帮这女娃家开垦农田,也要不了几天。 村长一合计便觉得可行。 他道:“我答应了。你说说你的方法吧。” 陈春燕抬手指向村后的大山,“我听郑婶儿说,山上有很多溪流,溪水都汇聚到河里,而河只有一条,你们才受制于邻村,对吧?” 村长点头,“确实如此。” 陈春燕笑道:“我的方法就是直接从溪流取水,截邻村的胡。” 第305章 村长神色一动,“你的意思是从山上的溪流截流,把水引入村中?” 陈春燕点头,“这个工程有些大,我会帮你们先画工程图,你们拿到了觉得可行,再去帮我家耕地不迟。” 水往地处流,陈春燕的设想是利用天然的地势差,她完全可以建一个自来水系统出来,这么一截流,河水肯定会便浅,但也能从根本上缓解两村的矛盾。 邻村再霸道,也不至于霸道到跑到这边来把山上的溪水也截流蓄起来吧。 村长有些犹豫,“这个耗费大吗?” 陈春燕:“那要看你需要那种了,材质可以是木头的,可以是铁的,可以是陶瓷的……工程量一样,但材质不同,价格差别也很大啊。” 村长一听便知道其中的猫腻了,木头的定然最便宜,这漫山遍野的都是木头,就地取材,也就费点人工了,只是木头嘛,很容易腐朽,用不了多久就坏了。 他看向陈春燕:“这个更换起来麻烦吗?” 陈春燕点头:“有些麻烦,不过如果条件不允许,还是暂时用木头的比较好,等以后存了钱,再一截一截的换成铁的最好。” 村长惊奇了,“如果用铁,岂不是很容易生锈?那可是用来喝的水啊!” 陈春燕道:“如果在铁上刷几层漆,不仅可以解决生锈的问题,就算遇到野兽踩踏,也不容易被踩破。” 村长颔首,“那这些东西你准备怎么用,用在什么地方?” 陈春燕见村长确实着急,便笑看向许京墨。 许京墨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笔墨纸砚,亲自研磨,再把笔和纸递到陈春燕手里。 陈春燕三下两下画好了一座山,又画了几条溪流,又画了一些线条。 她画完之后又画拆解图。 “您看啊,这东西叫水管,就是把水引到各家各户的东西,大概这么粗,把这东西斜斜埋进溪流里面,溪流的水就有一部分直接灌进水管里,再通过水管送到大家家里。” 村长:“万一隔壁村的人发现了这东西,在溪水里投毒怎么办?” 许京墨微微一笑,“在活水里投毒,那得多少毒才能毒得死人?你放心好了,县城里只有我家一家医馆,我家绝不会随便卖砒霜等毒物给人。就算他们去大城里,能买一钱二钱的,撒在活水里,也能被稀释干净,不会有事的。” 陈春燕点头,“语气担心他们投毒,不如担心他们搞破坏把水管给堵了,或者那锄头把水管砸了。” 村长摸摸胡须,笑了。 也是啊,往活水里投毒想毒死人,哪儿可能啊! 村长:“行。你在仔细帮我合计合计,再教教村里的人怎么弄这个水管,我让村里的壮劳力明天就去你们村,给你家耕田去。” 陈春燕笑着点头,“好呀。那我现在去实地考察一下,要想让水顺利流进你们家里,要考虑的东西还不少,我必须亲眼看过,才能给你们详细的图纸。” 村长顿时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厉害得不得了。 “我陪你去。” 许京墨却按住了陈春燕,“你昨儿还不舒服,不许出去,当心受风。” 第306章 听了许京墨这句话,陈春燕还没说什么,村长却着急了。 “这可怎么办?若是要往后延,我们还得被隔壁村拿捏多久啊。” 陈春燕扯扯许京墨的袖子,“阿墨哥,我真的没事了。” 许京墨却异常坚决,“今天不可以,等你好了,我们下次来取艾灸盒的时候,我陪你上去。” 陈春燕声音变得软软糯糯的,“阿墨哥。” 许京墨面不改色,耳朵却悄悄红了,“撒娇也没用。” 陈春燕只能无奈地朝村长摊手,“没办法,我师兄不同意。” 师,师兄么……许京墨的耳朵更红了,他偶尔路过茶楼的时候,会听才子佳人的故事,好多都是师兄师妹…… 那时不觉得什么,这时再听这个称呼,便觉得格外不同起来。 村长也不是会随意放弃的人,他索性叫来还留在郑货郎家照看郑货郎的几个汉子一起商量。 “不能受风而已,挡着点风不就完事儿了。” “你说得容易,那风可是四面八方来的,你挡哪儿?” “哎,老李头家不是捡了个城里老爷不要的肩舆么,我们在那个肩舆上绑几根棍子,再用布围一圈,不就能挡风了么。” “老李头家什么什么捡了个肩舆?” “他家女儿不是在有钱人家做丫鬟吗,那家人的肩舆旧了,换了新的,旧的就不要了,那丫头想着那肩舆好好的,捡回来就算没用,当柴烧也好啊,就让她爹去把肩舆捡回来了。” 村长当即拍板,“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去找老李头把肩舆讨来,别让他把肩舆劈了当柴烧了。” “村长,您看啊,你马上就要到晌午了,那二位的午饭还没个着落,您说这该怎么安排。” 村长一拍脑袋,“你瞧我,把这事儿给忘记了,你们赶紧忙去吧。我去让媳妇把他们俩的饭带出来。” 陈春燕趴在窗口,把村长他们讨论的话全都听在了耳朵里,回头笑看着许京墨。 “阿墨哥,人家准备了挡风的肩舆,你这下阻止不了了吧。” 许京墨一指头弹在陈春燕脑门上,“我是为着哪个才拒绝的别人,你还幸灾乐祸。” 他此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妥,轻咳两声,别开了视线。 老一辈的话果然没错,未婚夫妻不宜见面太多,以免犯错。 他和燕儿的名分还没有定就已经这样了,以后定了…… 定了之后怎么样呢? 难道还能不理她? 他实在是做不到啊。 燕儿很多奇思妙想,是他或者他阿爹都难以企及的,真要不理燕儿了,他不但会少一个脾性相投的伙伴,也会少一个说话的人。 陈春燕根本不知道许京墨心中的纠结,她伸手在许京墨眼前晃了晃。 许京墨捉住陈春燕的手,只刹那就放开了,他后退一步,“燕儿,我刚才失礼了,你莫要怪我。” 陈春燕拉拉许京墨的袖子,“阿墨哥,你该不会是因为……就要与我生疏了吧,如果真是那样,还不如不要……我们像以前那样相处就很好了。” 因为什么,不要什么,陈春燕虽然没有宣之于口,许京墨却都懂了。 第307章 许京墨懂了,心却也慌了,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心慌成这样。 他有些手足无措,“我会注意,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你不要……不要反悔。” 陈春燕歪着脑袋看了许京墨一会儿,更加确定许京墨提出求亲不是因为“合适”,而是真的动了心。 她眨了眨眼,在这个年代,选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比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好啊。 她拉了拉许京墨的袖子,“好。” 许京墨这才松了一口气,笑了。 过了半晌,他才转过头,别别扭扭地说:“我会……待你好的。” 陈春燕微微一笑,“嗯。” 郑货郎躺在床上哼哼起来。 陈春燕走到床边伸出手覆在了郑货郎的额头上,开始发热了。 她的脸色有些不好,许京墨立刻就懂了。 “我去拿醋来。” 陈春燕摇头,“他这个情况用物理降温不顶用的,就像小儿积滞发热,用物理降温就没用,得用泻下法,那样才对症,才好得快。” 许京墨:“你什么时候自学的小儿病症。” 陈春燕噎住了……她能说是她小姨生了个二胎,比她小了二十岁,她才晓得的吗? 她打了个哈哈,“我学物理降温法的时候一道学的,人家只告诉了我哪些情况下有用,哪些情况下没用而已。” 许京墨立刻接受了这种说法,很多东西都是各家的不传之秘,人家愿意告诉陈春燕,已经是陈春燕极大的幸运了,根本不能奢望更多。 他笑着说:“你可真受欢迎,要换成是我,别人指定不告诉我。” 陈春燕笑着摸了摸鼻子。 这些东西在她上辈子根本不难学到,各种养生的医术、指导养育小儿的医术随处可见,基本上进入社会的人都说得上一点点,至不济也知道喝枸杞能养生。 难的是诊脉和施针的方法,这两种方法非专业中医学院的学生或者是中医世家的孩子学不到。 许京墨亲自伸手摸了摸郑货郎的额头,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越来越烫了,可药却还没有拿回来。 “你且出去,我来试试施针可否退热。” 陈春燕退到了门外,耐心等候。 许京墨施针完毕,就把陈春燕叫进了屋子,与他一起耐心等待,可郑货郎的热却一点都没有退。 他看向陈春燕,“你可知道其他方法退热?” 青霉素了解一下。 郑货郎这是伤口感染了才发的热,柴胡那些肯定都不对症。 她琢磨了一遍自己知道的东西,忽然眼睛一亮说:“要不先熬点蒲公英水给他喝?” 蒲公英相当于广谱抗生素,能应付很多炎症,或许有用呢? 话说青霉素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可恨没有学西医啊! 许京墨当即点头,就算是普通人,在春天里喝点蒲公英熬的水也是很好的,很多人在春天都会长疹子,不过若是在疹子长出来之前喝点蒲公英水,就不会长疹子了。 既然是有益无害的东西,喝一碗也无妨,他便外出采摘蒲公英去了。 这种植物非常顽强,在春天开得到处都是,好找得很。 第308章 许京墨:“我出去一趟。” 许京墨不放心陈春燕,陈春燕就放心许京墨吗? 在陈春燕看来,许京墨虽然不是娇生惯养的人,但在乡村里依然不是十分如鱼得水,万一遇到什么事儿,他恐怕不能应付自如。 她当下便提议,“我陪你一起。” 许京墨:“不行,你就留在这里。” 陈春燕还想说什么,一个村民已经叫住了许京墨。 “大夫,你这是准备去哪里,村长给你准备了午饭,就在这里吃饭啊。” 许京墨:“郑货郎发热了,郑婶儿还没回来,我得上山采点药。” 村民:“采药啊,我不是不懂的,不然我都帮你去了,我可熟悉这片山了。” 许京墨眼睛一亮,“我需要的药草名为蒲公英,有的地方又叫灯笼花,你知道吗?” 村民:“哦,就是那种轻轻吹一口气,白色的花瓣到处飞的那种植物?” 许京墨点头说是。 村民觉得很神奇,“那种野草也是药?那岂不是漫山遍野都是药了?那个治疗啥的?” 许京墨张口就吊书袋,说出口的全是佶屈聱牙的东西,村民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很厉害,也记住了蒲公英是一种好东西,生病了可以尝试着吃点。 陈春燕看村民的样子就知道村民的想法,赶紧提醒,“吃药得对症,你可千万不要乱吃,胡乱吃药,药也会变成毒,能要人命的。” 村民打了个寒颤,“知道了,我绝对不敢乱吃。那我现在去帮你们采药了,很快就回来。” 许京墨去了灶房,先看了一圈,眉头就蹙了起来,这家好像只有铁锅。 陈春燕跟在许京墨的身后走了进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熬药不能用铁锅。” 许京墨点点头。 陈春燕打开碗柜,拿出个最大号的瓷碗出来,放到锅里。 “这样呢?能行吗?” 熬一整服药是不行的,但是只熬蒲公英应该够了。 许京墨笑着说:“应该可以,多熬一会儿就成,你是怎么想到的?” 隔水炖盅了解一下。 陈春燕听人说过,中药里的某些成分会跟铁发生反应,从而影响药性,是以只要不让药与铁锅直接接触,在理论上就没问题了。 隔水加热很慢,两人先将灶孔里的火点燃了,让锅里的水慢慢加热,才转到外面去提了两桶水上来准备好洗蒲公英。 许京墨:“洗蒲公英用不了这么多水吧。” 陈春燕点头,“我是觉得用普通的水给郑货郎清理伤口不太干净,那样会让他的伤口反复发炎,我想试着弄一些蒸馏水出来。” 当年上学时,她的老师给她讲过一个故事,就是说有位科学家觉得蒸馏水是最干净的,里面除了水,什么都没有,便让自己的女儿一直饮用蒸馏水,但她女儿却因此死了,因为蒸馏水里面没有矿物质之类的东西,反而害了他的女儿。 这个故事具体讲的是谁,她已经记不得了,但是故事的内容却让她记忆犹新。 许京墨:“蒸馏水是什么?” 陈春燕:“水煮沸之后上面就会出现一层白雾,我们把白雾冷凝,就能得到蒸馏水。” 第309章 中学实验里面做出的蒸馏水只是一次蒸馏,如果想要得到更高纯度的蒸馏水,就得在水里加入碱性高锰酸钾溶液,进行二次蒸馏,不过二次蒸馏或者更多次的蒸馏,要避免容器中可溶于水的部分,得使用石英蒸馏器皿,根本不是陈春燕现在的条件达得到的。 所以只能蒸馏一次了,就算只蒸馏一次,也比直接打上来的井水好啊。 说句不怕恶心人的话,生物存在了千千万万年了,生死存亡会产生无数垃圾、粪便,这些东西哪一样不会影响到水? 就算是深层地下水,也是慢慢渗透进地下的,天知道它在那途中经历过了什么。 水本来就是反复利用的资源,要想它完全纯净无害……那是不可能的。 陈春燕上辈子饮用的水,也都是经过过滤净化的,到了家里,也还要被净水器净化一次,不然总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许京墨:“你准备怎么做?” 陈春燕眨了眨眼睛,这个时代没有玻璃,不过她看到过古法制作蒸馏酒,还记得那种装置的样子。 “我们可以用木头,你看啊,这边是这样子的,中间连接着一个长长的管道,这边做冷凝。” 她一边讲一边快速将那种装置花了下来,照例画了分解图。 “这东西其实不用多大,加热的部分和冷凝的部分都只需要拳头大就行了,这样也方便携带。” 许京墨:“现在做这个来不及了吧。” 陈春燕点头,“也是,不过下一次我们可以提前准备好,这样就可以降低外伤者感染发烧的几率。” 许京墨点头,“是,如果你还有什么想法,可以多跟我沟通。” 陈春燕当然有,“说起蒸馏,我们最好蒸馏出一些高纯度的酒出来,用高纯度的酒来清洗伤口其实更好。” 她记得医用酒精和酒的主要成分都是乙醇。 常见的医用酒精是用淀粉类植物经糖化再发酵经蒸馏制成,相当于制酒的过程,只不过医用酒精的蒸馏温度比酒低,蒸馏次数比酒多。 但白酒也能做医用酒精,只不过成本相对较高罢了。食用白酒大多数都是纯度在60%以下的,一旦分馏提纯到75%就为医用酒精了。 陈春燕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将白酒提纯到75%,毕竟她也不知道植物酿造成酒的方法,只能用现成的。 许京墨:“也是用你说的蒸馏水的方法吗?” 陈春燕点头,“但东西得弄大一点,我们得将酒煮沸,这样才能收集到酒精。” “酒精?”许京墨笑了,“这个名字取得很贴切,酒的精华。” 陈春燕也笑了。 两人凑在一起商量改进蒸馏酒的方案,许京墨不懂什么物理化学,但陈春燕将基本的原理讲了之后,许京墨的奇思妙想就出来了,两个人讨论得非常热烈。 就在这时,出去采药的村民回来了。 陈春燕接过蒲公英,向村民道了谢,这才舀出水仔细冲洗。 蒲公英……可真是脏啊。 一般菜洗三遍就看不到什么污垢了,蒲公英你洗了还有脏东西掉出来,洗了还有脏东西掉出来,简直逼死强迫症。 第310章 陈春燕还在洗蒲公英,整整用了一桶水还没有洗干净,她又用上了第二桶水。 等到装蒲公英的盆里不剩一点沙土了,她才把蒲公英绾成一团放进锅里。 村民采了很多蒲公英,许京墨便将蒲公英摊开铺平,晾晒在院子里。 陈春燕就守着灶台,等清凉的水变成了一碗褐色的药汁,她才拿舀了大半碗药汁递到许京墨手里。 “阿墨哥,你去喂药吧。” 锅里的蒲公英就让它继续炖着,还得让郑货郎再多喝几次药才行。 许京墨并没有觉得陈春燕指挥他做事有哪里不对,他反而觉得这样很好,郑货郎的年纪虽然足够当陈春燕的爹了,但是喂药已经算很亲密的行为了,该规避的也要规避。 他对郑货郎就没有对陈春燕那么客气了,发现郑货郎牙关紧咬,不好意思,他直接捏着郑货郎的下颔,逼迫郑货郎张开了嘴。 郑货郎就在没什么意识的情况下,半靠着炕头,一勺一勺喝完了药。 他拿出纸笔开始记录郑货郎的情况。 发热了用蒲公英这种药,还是第一次,他得把所有情况记录在案。 许京墨还是有些忧心,他偏头看着陈春燕,“万一不行,我们得想点别的办法。” 陈春燕眼珠一转说:“如果不行就试试黄芩,再不行还有金银花,如果还不行,还有鱼腥草和马齿苋。” 中药里的广谱抗生素她就记得这些了,如果还不行,只能求佛主保佑,天上掉下来一支青霉素或者头孢了。 许京墨慢慢记录,“你说的这些大多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没想到对治疗外伤引起的发热还有奇效。” 陈春燕摇头,“是不是有用,还得试啊,我只知道这几种药可以消炎,具体针对那种炎症,却不清楚。” 许京墨点头,“我们慢慢研究。” 许京墨认真的模样似乎闪着光,叫人移不开眼。 他感觉到陈春燕的目光,抬起头冲陈春燕微微一笑。 陈春燕心中一动,忽然道:“我想起个方子,蒲公英、黄芩、苦地丁、板蓝根可以治疗疖肿、咽炎、扁桃腺炎。”她张开嘴指指自己的扁桃体,“那个位置,如果肿了,引起发热,可以用这个方子退热。” 许京墨下意识问:“这个方子叫什么?” 每一个不同的医家流派用药的习惯都不同,方子也自然不同,很多方子都是不传之秘,他不知道也不奇怪。 陈春燕:“这个叫蒲地蓝消炎饮。” 蒲地蓝消炎片otc了解一下。 许京墨:“有没有服用禁忌?”他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指望陈春燕知道,谁知陈春燕竟然真的开了口。 陈春燕:“孕妇慎用。” 她当然不记得服药的注意事项的,但有一条她记得,消炎药嘛,基本都写着孕妇慎用这一条,或孕妇请在医师指导下服用。 许京墨又记录下了这一条,再伸手去摸了摸郑货郎的额头,额头温度还很高,但却没有再继续升高。 村长来了,“二位,先去吃午饭吧。” 陈春燕点头,“阿墨哥,我们先去吃饭,吃过饭再回来给他喂一次药。” 第311章 村长家也不是土豪,饭菜也都很简单,但为了招待客人,还专门杀了一只小鸡,用来炖了蘑菇。 都是榛蘑,采摘后,晒干了,炖鸡的时候临时泡发,炖好之后可香了。 陈春燕非常没有出息地咽了口唾沫。 许京墨笑着揉了揉陈春燕的脑袋,低声道:“我家里还存着些榛蘑,回头让阿成带到村里来。” 陈春燕连连摇头,“不了,我可不杀我的鸡。” 许京墨被陈春燕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在陈春燕身后发出低低的闷笑声。 陈春燕反手推了许京墨一下。 许京墨这才忍了笑。 村长:“二位大夫都坐吧,不要客气。” 屋子里只有村长,村长的家人都在其他屋吃饭。 乡村里的规矩比较松,好多人家如果人口比较少,都是一大家子一桌吃饭,毕竟条件不好,要分桌也不太可能。 但有一条基本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比如客人来家里了,女人孩子是不上桌的。 但村长考虑到今天的客人里面有个陈春燕,是个女娃,他便让家里的青壮年都回避了,只留下他这个老头子,这样就显得不那么怠慢客人了。 “准备仓促,没什么好菜,二位大夫随便吃点。” 陈春燕:“已经很丰富了,多谢村长款待。” 村长看陈春燕更顺眼了,有本事又有礼貌的人走到哪里都受欢迎。 村长:“吃着吃着。” 他见陈春燕二人不动筷,这才先动了筷。 陈春燕和许京墨这才开始吃饭。 村长几次想说话,却因为陈春燕和许京墨吃饭时都安安静静的,他便只能闭上嘴了。 吃完了饭,村长没动,他媳妇进来收拾了桌子。 村长这时才有机会问:“我们已经改好了肩舆,下午你能跟我们上山一趟吗,你放心,我让人全程抬着你,绝对不让你受一点风。” 陈春燕很自然地看向许京墨。 许京墨想了想,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毕竟吃人嘴软,再加上如果真有他们说的那种加了布挡风的肩舆,其实也无碍的。 村长像了了一桩大事似的松了一口气。 他搓了搓手,“那我们什么时候上山?” 陈春燕:“郑货郎需要人照顾,您看派谁去照顾,我有事情要叮嘱他。” 村长立刻把大儿子叫了进来。 陈春燕:“在郑婶儿回来之前,一个时辰给郑货郎喂一次药,药在灶台上煨着的,喂药的时候小心别呛到人了。如果期间郑货郎退了热,就别喂药了。” 她只熬了一株蒲公英,药效可能不太够,药液也没有提纯,只能摸索着多喂几次了。 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村长挥挥手,他儿子就离开了屋子。 陈春燕便道:“那我准备准备就出发吧。” 她说是准备,也就是上个厕所,在野外上厕所啥的,她还是比较排斥的,谁知道地底下会不会爬出只虫子来…… 《浮生六记》里就记载着沈复是如何被叮的,那一段在陈春燕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是以能不在野外解决五谷轮回问题,就尽量不在野外解决。 第312章 陈春燕解决完问题,洗干净手,众人已经等在院子里了,且个个看着她。 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她不是很喜欢,便赶紧钻进了肩舆里。 肩舆上围的是蓝底碎花布,很有农村的特色,却是一匹新布,看来隔壁村真是把人逼急了,不然他们也不会为了让陈春燕上山实地看一下情况就用一匹新布,要知道这十里八村的,就没有几户人家是过得好的。 肩舆晃了晃,被两个汉子扛在了肩上。 许京墨紧紧跟在肩舆旁边,眼睛一直看着肩舆,生怕这些人一个不小心把陈春燕给摔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见这两个汉子抬得很稳,这才放下了心。 陈春燕摸摸肩舆的扶手,又摸摸座椅,觉得这种感觉很新奇,肩舆的造型虽然跟滑竿差不多,但坐起来的感觉还是有差别的。 肩舆稳稳当当的,滑竿则是上下一颤一颤的,胆子稍微小点的,坐在上面还会害怕。 她记得她第一次做滑竿还是上辈子在峨嵋坐的,那会儿还是下山,她坐在滑竿上别提多害怕了,两只手死死抓着扶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栽倒下去。 许京墨轻声道:“不舒服要记得讲。” 陈春燕稍稍靠近许京墨一些,隔着碎花布道:“我知道,你放心,我没有发热了。” 许京墨这才没说什么了。 村里汉子走惯了山路,脚程很快,不多时就上山来到了溪流边。 陈春燕撩开碎花布看了看,又看了看村子的位置,“这里不够高,得再往山上走点。” 村长挥挥手,两个汉子便又抬着陈春燕往山上走去,他们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粗重了,不是因为陈春燕重,而是因为肩舆本身就重,这毕竟是个实木造的东西,又那么大个,重肯定是相当重了。 陈春燕敲了敲肩舆,“林子很密,没有风吹进来,我下去走一走吧,二位叔且在这里休息一二。” 两个汉子把陈春燕放了下来。 陈春燕笑着道谢:“辛苦二位叔了。” 两个汉字爽朗地笑了,“这事儿真要成了,是你帮了我们村大忙,是该我们谢你的,你千万不要再说谢我们的话了,我们当不起。” 陈春燕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了。 许京墨则将陈春燕带来的衣裳披在了陈春燕身上。 陈春燕虽然不冷,却也没有拒绝许京墨的好意,还将衣裳拢了拢,顺着溪流往山上走。 溪边的泥土很湿,湿就意味着很滑,一个不小心就能摔个屁股蹲儿。 陈春燕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杵着,才避免自己与大地亲密接触。 许京墨脚下一滑,陈春燕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可饶是如此还是吓了他一大跳。 陈春燕赶紧道:“阿墨哥你赶紧也捡一根树枝杵着吧,这地太滑了,不好走。” 走这种没有开发过的山道,需要徒步鞋和登山杖,布鞋根本不防滑,陈春燕和许京墨都有些狼狈。 别看人家村长走得稳当,刚才那两个汉子抬了人也没问题,人家那是走惯了的。 但陈春燕不一样啊,她穿过来后还没走过这种湿滑的山路,而许京墨是个城里孩子,只跟着陈春燕上过几次山,两个人都经验不足。 第313章 三个人磕磕绊绊地又往山上走了几里地。 陈春燕回头看了眼,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个位置已经差不多高了,她便捡起块石头在大树上划了几道线。 “村长你记住了,工程就从这里开始,不要记错了哦。” 村长十分郑重地摸了摸那几道刻痕,又对照着周围几棵树,记下了这些参照物,才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陈春燕交代完毕,这才从腰兜里摸出她预先准备好的炭条和宣纸,开始根据地形和力学原理画工程图。 她不是学这个的,只有一些很基础的物理知识,但是这也不是建摩天大楼,有基础知识,在根据实际情况分析一下,就算弄出来的自来水工程有问题,问题也不大,毕竟村儿里的都是平房……就算压力不够,也不至于出不了水。 她一边观察地形,一边画图,村长就在旁边看着,看到不明白的随时提问,她也耐心,村长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反正最后这个工程还是得村长盯着,她不可能天天往这个村子跑,她家里还有那么多事儿,她才刚刚累得病了,要劳逸结合才行。 生了病体力就是跟不上,她之前也没觉得上山多累,今天却特别疲惫,往山下走了一里路后,她就走不动了,下山比上山更难,就算她很注意地走丁字步,也还是有打滑的时候。 她摇头说:“这里不能走了,太滑了,我们还是绕点路,走靠里一点的地方吧。”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是真绕太远,陈春燕还得查看地形,是以他们三个也就是远离了溪流两三米而已,这些地方也还是有些滑,还滑得好点了。 陈春燕半靠在一棵树上顺了顺气,她感觉腿脚不是很有力气,得缓缓。 许京墨打开一个挂在腰间的小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块小小的红糖塞进陈春燕嘴里。 “唔!” 许京墨:“补充点体力。”他把小布包递到村长面前,“叔,要不?” 村长摆手,“牙齿不好了,吃点甜的就牙齿疼。” 陈春燕捂着自己的嘴巴,心里也开始担心了,这个时代没有牙膏啊,陈家的人平时都是用盐刷一刷就完事儿了,而且牙刷的毛刷粗得吓死人,刷到哪儿就戳到哪儿的牙龈。 这么吃糖,等不到老牙齿就全坏掉了,得想办法自制牙膏才行。 陈春燕记得几个自制牙膏的方法,但每一个都需要用到小苏打,小苏打是啥,是碳酸氢钠……这么一听就知道这玩意儿不是随随便便能弄到的了。 头疼。 她抬手揉了揉脑袋。 许京墨有些担心,“头疼了?是不是又发热了?” 陈春燕摇头,“头不疼,也不是,头也疼,但不是那种疼。” 许京墨被陈春燕弯弯绕绕的话给逗笑了,“是刺疼,闷疼,还是一阵一阵的疼。” 陈春燕又连连摇头,“不是啊,我是在想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让牙齿保持白净还能让牙齿不坏。” 许京墨:“少吃糖,早晚用盐水漱口。” 哎,真怀念上辈子的这个美白那个脱敏牙膏啊! 话说碳酸氢钠的化学式是什么来着? 第314章 碳酸钠溶液经过二氧化碳碳化后,再经分离干燥,就可以得到碳酸氢钠。 那么问题来了,碳酸钠溶液应该从哪里来? 陈春燕捂住自己的脑袋。 自打她读大学后,用得最多的还是物理知识,基础化学知识还行,再难点的,呵呵,拜拜了您嘞。 早知道她有沦落到自制牙膏、香皂、肥皂、花露水的一天,她一定要学好化学。 许京墨瞄了村长一眼,见村长在看水,没有注意这边,他就将手放在了陈春燕脑袋上。 “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时别想了,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你能想到办法。” 陈春燕点头。 这些东西都是从无到有的,她至少还学了一些东西,站在了那么多伟人的肩上,她再努努力,也不是不可能研制出来的啊。 她朝着许京墨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目标是没有蛀牙! 休息好了,三个人继续朝山下走,照旧是走一段,陈春燕停下来绘制一番图纸,再走一段,再停下来绘制一番图纸,两个时辰后,他们终于跟等着他们的两个汉子汇合了。 这下陈春燕就轻松了,她钻到肩舆上,由两个汉子抬着,叫停,人家就把她放在地上,她就坐在地上画图纸,叫走,人家又把她扛在肩上,任劳任怨。 到了山下,陈春燕又回望了一下那座山,又把图纸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确认无误了,才将图纸叠好了,放进腰兜里。 村长眼睁睁看着陈春燕收起了那张图纸,嘴巴都张大了,甚至还伸出了尔康手。 “这……” 陈春燕笑着道:“这张图纸我得留个底,回去我再照着画一张给您,万一您手里的丢了或者坏了,大家也不至于抓瞎。” 村长连连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道,走吧赶紧回家。” 村长心急火燎的,也影响到了帮陈春燕抬肩舆的汉子,两个人脚下移动,当即抬着陈春燕就想跑。 陈春燕赶紧拦着他们,“等等。村长,这个地方是出水口,之后还得将水引进各家各户,但是今天时间不早了,后面的图纸,我下一次再来画,这个我得跟您说清楚,以免您觉得上当受骗了。” 村长连连答应,一路上都在花式夸陈春燕,夸得陈春燕都不敢掀开碎花布了。 她到今天才觉得能够受得住彩虹屁的人真不是一般人,换她就不行。 村长把人送到郑货郎家,便让两个汉子去把肩舆还了,这才陪着陈春燕和许京墨一起进了门。 马车就停在大门口,他们都知道郑婶儿和二狗子回来了。 许京墨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郑货郎烧退没。 他手放在郑货郎的额头,露出放松的笑容,烧竟然真的退了。 他站起身,询问村长家大儿子,“给郑货郎喂了几次药,每次多少,热是什么时候退的?” 那汉子挠了挠头,“喂了三次,每次这种碗大半碗吧。热是什么时候退的,我还真不知道。” 他走出门外,先朝站在院子里的陈春燕微微一笑,才进了灶房。 “婶儿,熬药呐?还没喂过叔退热的药吧?” 郑婶儿朝八仙桌一指,“熬好了,还没喂,他也没烧啊。” 第315章 许京墨激动得手有些抖,他以前只把蒲公英当做清热凉血之用,没想到对外伤引起的发热也有奇效。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春燕,“燕儿。” 陈春燕点头,“我知道,你赶紧写脉案吧,别的事情有我看着,我搞不定,需要你出手时,我再去叫你。” 许京墨的心弦被拨动了一下,耳尖又不自觉红了,但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真好啊,身边有一个跟得上自己节奏的人真好啊。 他沉了沉心神,拿出笔墨纸砚,端坐在小院子里,借着渐渐变得不太明亮的日光开始写脉案。 他要尽快把这份脉案写出来,拿到城里分享给父亲,好让更多人受益。 陈春燕观察了一下日头,快落日了呢。 她轻手轻脚走进灶房,“婶儿,你家有蜡烛或者油灯吗?” 郑婶儿下意识往小院儿里看了眼,见小许大夫果然在写东西,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跑到隔壁屋拿了盏油灯出来。 他们家本来就是贩货的,这些东西自然也都能用得上。 陈春燕靠近灯闻了闻,这种油…… 郑婶儿已经笑着说:“这是桐油,比点其他油划算。” 陈春燕比了个嘘的手势,郑婶儿了然地点点头,陈春燕这才把油灯轻轻放在许京墨面前,可以照亮稿纸的地方。 许京墨特别专心,就连光线变化都没有感觉到。 陈春燕笑了笑,又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灶房,“婶儿,我来帮你做饭。” 郑婶儿赶紧捉住了陈春燕的手,“你是客人,你做什么饭,你赶紧到外面去。二狗子在看他们做木工活,你也去看吧,虽然比不得做家具的那么精致,但是小玩意儿也有小玩意儿的有趣。” 陈春燕笑着摇头,“你一个人要做这么多饭,我还是留在这里帮你吧。” 郑婶儿态度相当坚决,直接把陈春燕推到了门外。 陈春燕:“……” 木工活啊,对于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只能看个热闹的东西,看了也是浪费时间。 但郑婶儿坚持不让她帮忙,她又不能打扰许京墨,郑货郎……还昏睡着,她竟然只能去看那群做木工活的人。 后院传来唧唧唧的说话声,声音很小,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帮她指明方向。 几个人把一个青年团团围住,青年手里拿着一截木头,正拿着刻刀在刻花。 青年拿着刻刀一直在木头的一端刻刻刻,一直只能看到木屑落地,却看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花样。 青年的速度很快,用的又是木质叫软的木头,陈春燕左脚换右脚右脚换左脚站了不知道多久,青年手里的木头终于有了花形。 竟然是一只狗! 陈春燕:“……” 我捋捋思路啊,这只狗是怎么被雕刻出来的呢? 怎么只是稍稍走了点神,她就看不懂了呢? 这当真是术业有专攻啊,如果是画,她看一眼就知道别人是怎么画出来的,但是雕刻……她没学过,当真不行。 “二狗子,感兴趣?” 二狗子非常兴奋地点头,但很快他摸了摸后脑勺,“就是不大看得懂。” 同感啊,大家都一样。 第316章 青年抬头看看说话的两个人,笑了笑,便继续工作了。 手工艺是吃饭的本事,就算是要拜师学艺,也需要给师父师娘端三年尿盆,才能逐渐被传授些皮毛,之后再一点一点教,而最核心的技术,还是会自己留着,并不会教给徒弟,全有徒弟摸索。 要是木工活真是看一眼就会的,这青年也不会让他们随便看了。 又等了一会儿,青年手里的东西就初步成型了,竟然是一把勺子。 他把勺子放到一旁的箱子里,揉了揉眼睛,“天黑了,明天再弄。” 一群人呼啦啦散去,都回家吃饭去了。 倒是青年没走,他笑着说:“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我今天去城里接活了,没在家里,幸好有你们出手帮忙,要不然我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原来这个青年是郑货郎的孩子。 陈春燕没问青年去城里接了什么活,那是人家的发财路,问多了不好。 倒是二狗子没想那么多,直接就问了:“你去城里接的活就是做勺子吗?” 因为他们救了自家爹,郑林被这样问到脸上,都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 “是啊,最近很流行这种末端带花纹的木勺,都是小孩子用的,量虽然不大,也还能凑活着赚几个钱。” 二狗子一脸羡慕,“哥你好厉害啊。” 郑林笑笑,并没有接二狗子的话,显然也是个聪明人,这种话接了,万一二狗子来一句“你可不可以教教我”,他到底是说教还是不教呢,所以还是沉默吧。 二狗子还是一脸兴奋,显然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 陈春燕看了二狗子一眼,拉了拉二狗子的胳膊,示意二狗子慢点走。 二狗子的脑子还被兴奋糊着,没明白走不动道是陈春燕在拉他,他只匆匆看了陈春燕一眼,就准备继续跟着郑林跑。 陈春燕:“……” 她一巴掌呼在二狗子肩膀上,“你有点儿眼力见儿吧!” 二狗子捂着被打痛的地方,无辜地看着陈春燕,“我怎么了?” 陈春燕:“你的眼神太火热了,谁一看你就知道你想学木工活,但那是人家吃饭的手艺,能这么随便教给你么,你别开口,不然大家都尴尬。” 二狗子脸一热,“我没想开口!我……我只是……” 是啊,他只是什么……他要是不想学,他巴巴地跟着人家干嘛? 陈春燕:“你要真喜欢木工活,就正经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去人家铺子里做学徒,如果实在找不到关系,我阿爹会一些,你可以去问问他,不过你别对他期待太大啊,他做的东西就不算太精细。” 二狗子眼睛亮亮的,重重地点了点头,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像喜欢木工活这样喜欢过什么东西。 陈春燕觉得人有追求是好事儿,她也愿意帮忙,等回家就跟阿爹提一嘴。 “都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许京墨被郑婶儿的声音吓了一跳,掉了几滴墨点子在纸上,他这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而他面前点着一盏小油灯。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油灯,笑了。 第317章 在郑货郎家吃过饭,许京墨又去给郑货郎把了脉,确定郑货郎的病情很稳定,这才告辞离开。 回到车上,他把两角碎银子放进要箱子里,这是诊金。 陈春燕握了握拳,她要好好学医,学医真的很赚钱啊,两角碎银子就是二百文钱……按照她现在的赚钱速度,就这二百文钱也得赚好些天去了。 大家都累了一天,回到龙桥村,都各自回家休息去了。 “姐,姐,姐。” 陈春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天还黑着,便翻了个身继续睡。 “姐,醒醒,外面来了好多军爷,不知道是干嘛的。” 陈春燕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她揉了两把脸,赶紧换衣服洗漱。 最近这段时间,能够和“军爷”扯上关系的,也就是县城里发生的那件灭门惨案了。 这些人来这里是来跟她确认些东西的吗? 她这么想着,手里的动作更快了。 两三下整理完毕,她趴到院门上往外看,果然看到很多兵士,外面的人列队整齐,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马屁时不时打一下响鼻。 她能确定这些人没有恶意,不然就凭人数,就能直接冲进来了,整个陈家没人有还手之力。 既然没有攻击,还很有礼的等在门外,就没有她打门再攻击的道理。 她打开门,门口的兵士就齐刷刷朝她看来。 陈春燕:“……” 被一群见过血,浑身都是煞气的人盯着,压力好大呀。 “你们……找哪位?” 兵士突然分列成两队,后方突然走来一个人,却是祁轩。 陈春燕睁大了眼睛,“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祁轩并不觉得陈春燕这样问有什么不妥,他直接解释道:“我进军中历练了,距离这里不远。刚接到通知,说是抓住了一个逃兵,我那里刚好不见了一个人,就过来瞧瞧。” 虽然递来的消息是问有没有逃兵,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想得到,既然这么问,肯定就是抓到了,不然县衙一个文臣的部门,也不会派人来跟武将的部门打交道。 “这么巧?”陈春燕微微一笑,“时间还早,现在城门还没开,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祁轩:“好啊。” 陈春燕有些为难地看着那些兵士,“那他们?” 祁轩:“原地休息。” 陈春燕:“……” 讲真,在原地真的休息不了,站在原地,真的很累的。 她转身在前面带路,去推陈修言的房门,房门却纹丝不动。 陈春燕:“……” 自打丢过一次束修六礼之后,陈修言的防范意识果然强了很多,但眼下就很尴尬了,她请人进来坐,坐哪儿啊? 祁轩也不在意,“去后院坐坐也行。” 陈春燕便把祁轩带到了后院。 陈谷秋已经开始做早饭和饲料了,她听到脚步声转头,“祁公子,你来啦。” 祁轩点点头,又看向陈春燕,陈春燕去抬了条烧火的小凳子过来。 “你坐吧。” 祁轩:“这个案子你参与了吧?” 陈春燕:“参与了。但我觉得凶手不是那个逃兵,而是与受害人相熟的人。” 第318章 祁轩:“这话你跟闵大人说了吗?” 陈春燕点头:“说过了。现在关键是那个被抓起来的嫌犯不肯开口,你也晓得的,当逃兵是死,杀人也是死,两边都是死,他肯定开不开口都没必要,而且……因为做了逃兵而死,让人知道了,说不定他家人还要被嘲笑。” 每一个在籍的兵士都是有姓名的,要处决一个人,肯定有相应的程序要走,而作为杀人犯被处决,则可以胡乱报个姓名,也就不用连累家里人了。 祁轩脸色有些难看。 陈春燕看他这个样子,也就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祁轩才又开了口,“我生气,不是冲你。那个兵要逃走,我也能够理解,我这次亲自过来,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他转过身,直端端看着陈春燕,“朝廷连年欠军饷,这些拿命拼前程的人,却连饭都吃不饱,衣都穿不暖,如何不跑?” 嗯??? 陈春燕心里一咯噔,情况已经这么恶劣了么? 她进城的时候听人谈起过,当今天子沉迷炼丹无法自拔,根本不理政事,还命人修建宫观供他炼丹,劳民伤财。 她来的这段时间生活得还不错,她还以为情况没那么严重,却不料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龙桥村非常靠近边关,鞑靼的铁骑攻来,只消两三天就能踏平这里。 兵士都跑了,谁来保家卫国? 这简直是……必须防患于未然。 祁轩见陈春燕眼睛闪烁着光芒,他便笑着问:“在想什么?有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吗?” 陈春燕:“……” 我在想得趁着世道还太平,屯点粮食在山上,但我能告诉你吗? 祁轩笑了,笑得有点无奈,“我都没有办法解决兵士的吃穿问题,更何况是你了。” 陈春燕感觉到了祁轩的情绪变化,她能感觉到祁轩是真心忧国忧民。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请你帮我找的那几种植物,你若找到了,或许便能解决这个问题。” 祁轩:“什么意思?” 陈春燕:“意思就是那几种植物特别好养活,产量还特别高。” 祁轩神情变得郑重起来,他之前帮陈春燕找,只是当帮朋友个忙,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但现在……他一定要找到。 陈春燕又道:“兵士们的衣服都是普通的麻布吧,这里正好产这种布啊,就近购置,就可以省很大一笔费用。而且冬天的衣服也不一定要填充棉花,填棉花多笨重啊,用羊毛啊,草原上羊毛那么多……” 祁轩眼睛一亮。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要用羊毛呢,他听说牧民们冬天太冷都会钻到羊队里睡觉,不然就会被冻死,这么看来羊毛是很保暖的。 陈春燕一看祁轩就知道他那个脑子的脑洞开到了哪里。 “不是做填充物,是拿来织衣服。要填充物,还不如用鸭绒,鸭绒也暖和,你看啊,一天天要杀多少鸭子来吃啊,把鸭绒收集起来,到冬天可以做多少衣服。” 祁轩:“鸭绒?你认真的?” 你看不起羽绒服是咋的? 告诉你啊,冰岛有一种鸭子的鸭绒可是拿来做宇航服的! 第319章 陈春燕:“挑选鸭子最柔软的毛,填进衣服里,可暖和了,还可以做鸭绒被。不止鸭绒,鹅绒也可以。就是长在鸭子和鹅腹部的绒毛。” 祁轩没话找话,“鸭和鹅都可以,那鸡呢?” 你是杠精没错了。 陈春燕翻了个白眼,“当然可以啊,但鸡绒不是没鸭绒好么!” 祁轩:“是不是越柔软的绒毛越好?” 陈春燕点头,“那当然啦,不然绒毛会钻出布料扎人。” 祁轩:“我记得你家刚孵化了一批小**,那个绒毛特别软,不如拔了给我试试,看做出来的衣服保暖不保暖。” 陈春燕:“……” 你是魔鬼吗? 那么小的鸡,没有了绒毛保暖会冷死的啊! 祁轩盯着陈春燕扭曲的脸,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跟你开玩笑的。” 陈春燕又十分无情地翻了个白眼,“你小声点,大家都还没起床。还有,你们来这么早干嘛,都把我妹妹吵醒了,她每天要干很多活计,很累的。” 祁轩摸了摸鼻子,“我已经让他们不要发出声音了,怎么还吵醒了人啊!” 陈谷秋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你吵醒的,是不知道哪家的狗叫得太凶了,我起床来看,看到一队军爷在外面,有些害怕,才叫醒的我姐姐。” 祁轩垂眸,他就说嘛,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想等在院子外面,等到陈春燕起床,跟她说两句话才进城的,可没准备吵醒谁。 他身子微倾,朝陈春燕靠近了些许。 “哎,大兄弟,你鬼点子最多了,帮我想点赚钱的法子吧,你出点子,我出本金,我再给你一成干股,划算不划算?” 扎心了啊,大兄弟。 这种有点子却没本钱的憋屈感,也太伤人了吧。 陈春燕腹诽几句,但她知道祁轩想赚钱养兵士,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她不会拎不清地跟他在这事上抠字眼。 她想了想说:“其实无论什么时候,女人和小孩的钱都是最好赚的。女人最爱什么呀?漂亮。女人最怕什么呀?怕老。只要从这两方面入手,肯定能赚到钱。” 抱歉啊,我是个大老爷们,真的体会不到女人的心理。 祁轩:“比如说呢?” 陈春燕笑了,“这里面的道道可多了,我们可以卖护肤品啊,什么补水、延缓衰老、淡斑、美白、防晒,统统来一套,这得多少钱啊。告诉她们,水、乳、霜、精华、面膜一样都不能少,得用起来,才有效果,除了面膜,其他的一天用两次,这消耗得多快啊!” 祁轩:“……” 女人的世界,这么复杂的吗? 他默了默,问:“你会做这些?” 陈春燕:“不会!” 祁轩毫不留情面地翻了个白眼。 陈春燕:“你瞧不起谁?!这些暂时不能做,但我可以先做芦荟胶啊,那个效果也很好的,美白皮肤啦,治疗蚊虫叮咬啦,治疗皮肤开裂啦,都是不错的选择。” 祁轩:“那我们先试着做?需要什么材料?” 陈春燕毫不留情地回敬了祁轩一个白眼,“芦荟胶啊,原料当然是芦荟啦。你帮忙找吧,最好是要活的,今年种下一株,明天就能收获一群。” 第320章 撑着精神跟祁轩说了一会儿话,陈春燕就有些撑不住了,连连打呵欠。 陈谷秋一面把窝头上锅蒸,一面说:“姐你再去睡会儿,你病才刚好,别累着了。” 祁轩眉头拧在了一起,语气不是很好,“你病了?” 陈春燕摆摆手,“风寒而已,小事。” 祁轩伸手把陈春燕拉了起来,“去休息,钱是赚不完的,知道吗?” 他拎陈春燕就跟拎小鸡仔没两样,他从小习武,陈春燕细胳膊细腿的在他面前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他撩开帘子把陈春燕推进了茅屋,“不许出来。” 陈春燕确实困,她打了个呵欠,爬到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本来陈谷秋蒸上窝头也要回屋睡回笼觉的,但因为祁轩在,她不得不站在旁边陪着,不然客人来了家里,所有主人都在睡觉,这像什么话。 祁轩端坐在小板凳上,目光轻轻浅浅地落在门帘子上,整个人全是难掩的贵气,与这个茅屋,这个自搭的灶台格格不入,但却怡然自得。 陈谷秋有些怕祁轩,她总觉得祁轩身上有一股凛冽的气质,就像冬天里的寒风,稍微靠近就割肉刺骨的,不太敢说话,但是不说话,好像也很可怕。 她便问:“祁公子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帮你卧个蛋?” 刘家每隔三天要一百个鸡蛋,是以每回都会剩两个,最近他们家都有肥肠、猪肚打牙祭,倒是不馋蛋,上次剩下的蛋还在篮子里装着。 祁轩刚想说不用,肚子就叫了一声。 他连夜赶路,还是昨天下午吃了一顿饭,现在倒也是真的饿了。 陈谷秋没有笑祁轩,她也没那个胆子,“稍等,我很快就能做好。” 她先把水烧上,再切了一块红糖放进锅里,这才抱出一个罐子,罐子里装的是陈春燕按照比例配好的糯米粉和米粉。 这种米粉如果糯米太多就太黏,如果米粉太多就太硬,很不好掌握,陈春燕也是调整了好几次才配比出了满意的。 陈春燕告诉她,等她熟练后,也可以在城里卖这种食物,这种食物软糯可口,还可以配芝麻馅儿、花生馅儿等馅儿。 她倒出一个人吃的分量,再加水调好粉。 水开了,她先把蛋打进锅里,这才把挑好的粉搓成条,一团一团揪进锅里。 祁轩看到陈谷秋放红糖的时候,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那东西……不是给生完孩子的女人吃的吗,怎么给他一个大男人吃? 他看向陈谷秋认真的脸,反对的话就说不出口,罢了罢了,反正吃不死人,吃就是了。 不多会儿,粉团子就浮上了水面,陈谷秋先拿勺把蛋舀出来,才搅了搅锅子,等粉团子彻底晶莹透亮后,才把团子和着汤一起舀到了碗里。 祁轩:“这是什么?” 陈谷秋:“阿姐说这叫小汤圆,如果里面加了芝麻或者花生馅儿,就叫汤圆。如果是汤圆,汤里就不加糖。” 祁轩拿着勺子舀起一个塞进嘴里,便有些惊喜,这团子软糯弹牙,还带着一股糯米特有的甜香。 好吃。 祁轩:“你家里还有粉团子么?” 第321章 陈谷秋非常老实,“粉还有很多,但蛋没了。” 祁轩:“……” 听上去还挺惨的。 他摇摇头,“不需要蛋,就煮粉团子,给门外那些兵士每人煮一碗热腾腾的团子。”他说着就解下了腰间的钱袋子,“这是饭钱。” 陈谷秋本能地想要拒绝,祁轩帮了他们家很多忙,一顿饭而已,怎么能收钱? 祁轩却没给陈谷秋拒绝的机会,“我这碗不收钱也就罢了,那些兵士的饭钱却不是你们应该承担的,你应该收下。” 陈谷秋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 他们家确实没有富裕到可以请那么多人吃饭的地步。 她默默往锅里加了些水,又切了一大块红糖放进去。 她看了罐子一眼,估摸着需要多大的盆,这才进屋把盆拿出来,冲洗了一番。 所有餐具用之前都必须洗一遍,哪怕上一次用完是洗干净了的也不能例外,这是陈春燕给陈家大房立的规矩。 用陈春燕的话来说就是,谁知道那些餐具在他们没看到的时候,有没有被什么虫子爬过。 她拿出个超大号的盆子,把米粉倒了进去,她还是第一次同时做这么多米粉,只能一点点加水,慢慢试软硬程度。 她把粉子调好后,看了一眼水,还没开,索性提前将粉子搓成条状,待会儿也好省点时间。 水一开,她就快速把粉子下锅,她用少搅了搅,便又开始搓条。 这么多调好的粉子,一锅肯定煮不完。 她把家里的碗都拿了出来,清洗干净,再一字排开,待粉子一煮好,她就将粉子舀入碗中,每一碗的分量看起来都差不多,拿捏得刚刚好。 她回过头先把水烧上,才出门去叫兵士过来吃饭。 陈谷秋:“你们都进来吃早饭吧。” 没有人理会她,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正是祁轩。 祁轩长身而立,“按次序领餐,在门外食用,不要吵闹,没有领到的,暂等一二。” 兵士呼啦啦站起身,正要应是,却见祁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当即住了口,排成队,一个一个朝后院走。 祁轩就站在旁边看着,没有一个人敢捣乱。 兵士挨个端一碗粉子,又在陈谷秋手里领一双筷子,便走到了门外西里呼噜地吃了起来。 他们是人,还是一路跑来的,到了这个时间肯定也饿了,但长官没发话,他们哪敢说饿了。 他们可还记得那几个老兵油子想给祁百户下马威时,被祁百户打得多么惨了。 呼,好吃! 这是什么东西,吃进胃里,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兵士大口大口吃着,吃得太急有些噎,赶忙喝了口汤,好满足啊。 祁轩微微一笑,端起自己的碗继续吃,顺便看陈谷秋煮粉子。 “你姐姐很厉害,懂很多东西。” 陈谷秋与有荣焉,“那当然,我阿姐说,就算是同样的食材,也可以做出不同的味道。” 祁轩饶有兴致地看着陈谷秋。 陈谷秋表示压力好大啊,“就像这个粉子,如果按照一份糯米粉配一份米粉混合,拿来蒸肉,也很好吃。如果一份米粉配半份糯米粉,再加一点点煮熟的米饭,打成浆,拿来做米糕也很好吃。” 第322章 祁轩听得眼睛发亮,他生活算是精致的,家里还经常有宫里赏下来的东西,却也不知道同一种食材竟然有这么多不同的做法。 他以往看到绿豆糕也就是方方正正的一块,顶多是这家甜一点,那家磨得细一点而已。 “我看啊,也别做什么护肤品了,就开酒楼就好了,有你们坐镇,我们铁定赚钱。” 陈谷秋看着祁轩不说话了,这事儿不是她能决定的。 她说:“你跟我姐姐商量吧。” 祁轩:“……” 他挠挠脸,“我可能等不到你姐姐起床了,这个你拿着,就告诉她,我愿意跟她合伙开个酒楼,我出本钱,她出菜谱,你来把控做菜,我给你们一人一成干股,让她看看酒楼开在县城还是府城,如果开在县城,就再给闵大人一成干股。” 陈谷秋点点头,“哦,我知道了,我会转达给阿姐的。” 她把粉子先下了锅,抓起锦囊捏了捏,里面结结实实的,装着的东西不少,她哒哒哒炮回房里,准备等陈春燕醒了,再交给她。 每一个兵士都美美地吃了一碗粉子,祁轩便起身告辞了。 盆里还剩了一些粉子,陈谷秋拿了张湿帕子搭在粉子上,一面粉子发干发硬。 到了时间,陈春燕翻了个身,自然醒了。 多睡了这么一段时间,精神果然好了很多。 陈谷秋:“阿姐,这是祁公子给你的东西……”她当即把祁轩的打算说了。 陈春燕嘴角抽了抽,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也这么善变! 她打开锦囊,从里面拿出一叠银票,每张的面额都是一百两,一张一张数过去,竟然有一千二百两之多! 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是一千多两银子。 陈谷秋一拍脑袋,“哦,对了,有件事儿我忘记告诉你了。昨天徐叔来过了,是来找你的,见你不在,说今天再来,也没说具体是为了什么事。” 陈春燕点点头,“正好,要帮祁轩把酒楼开起来,还是得找徐叔帮忙买铺子。” 陈谷秋凑到陈春燕身边,有些担心,“姐,在城里开酒楼,我们哪儿管得过来啊,家里还有那么多地呐!” 陈春燕笑了,“你看刘员外家,地难道不比我们多?还不是照样管得过来。只要安排好了就行。” 陈谷秋点了点头,只要有姐在,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 陈春燕不放心把巨款放在家里,只好贴身带着了,只是贴身带着她也不是很安心,最终便交给许京墨保管,放在许京墨的衣箱里。 哎,胡阿婆家比自家还安全,这叫什么事儿! 喂过了牲口,陈春燕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和学习,休息时,便研究一下怎么提纯石墨。 这天,她休息时去检查她晾在屋檐下的石墨,这是她已经试着提纯过的,她伸手碾了碾,好像没什么粗粗的硌人的感觉了。 她眼睛一亮,赶紧端到小桌边,开始尝试配比粘土的比例。 她配好了五六种,每一种的量都不大,顶多可以做两三支铅笔,便去屋里拿了铅笔木头出来,将石墨灌进去,再合上压紧。 第323章 陈春燕拿来绳子,一根铅笔一根铅笔的缠紧,等笔芯干了定型了,再松开不迟。 许京墨放下笔,朝陈春燕那边看了一眼,“这一次的石墨粉可以用了?” 陈春燕也不太确定,“我也不知道,试试吧,但我摸着好像行。” 许京墨笑笑,继续埋头写东西。 明天又到了赶集的时候,他得在赶集前把该整理的脉案全都整理了。 快到中午时,周有成苦哈哈地来了胡阿婆家。 自打许大夫下命令之后,周有成都会在赶集前一天到这里,住一晚,第二天跟着他们去市集坐诊,然后把做好的成品散剂和丸药带回医馆,顺便带回许京墨整理好的上一次出诊的脉案资料。 许京墨抬眼温温润润地看着推门进来的周有成,“阿成,你来啦,今天可以做蜡丸了。” 周有成:“……” 我就知道! 做蜡丸比做散剂麻烦一倍。 好心疼自己啊! 他认命地去熬蜡衣去了,嘴上还说:“燕儿得做点点心补偿我,不然我这颗心啊,揪着揪着疼。” 陈春燕把铅笔放到窗台上,这里通风阴凉,可以让铅笔里的水分阴干,又不至于因为暴晒让铅笔破开。 她转头笑着对周有成说:“你想吃什么?” 周有成也不客气,“有什么吃什么。” 他尝过陈春燕的手艺后,就再也戒不掉了,明明都是同样的食材,陈春燕做出来的菜就是比医馆里灶上婆子做的好吃。 陈春燕笑着说:“那你去帮我找一根新鲜山药,别是晒干的山药片啊,再买二三两牛奶,一点白糖,一点面粉,白糖和面粉要多少,就看你想吃多少了,我今天给你们做香甜松软的山药面包。” 周有成欢呼一声,转身就离开了胡阿婆家。 医馆的马车还没有走,正停在院子外。 许京墨笑着摇了摇头。 他虽然也很喜欢吃陈春燕做的菜,但怕陈春燕累着,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要求,但偶尔能蹭到别人的,他也很开心。 许连翘最近几天被许京墨按着脑袋学刺绣,她没什么耐心,但许京墨规定了每一次刺绣必须坐够了三刻钟才能出来,是以她听到周有成的声音才没有动。 等她坐足了钟点,才赶忙跑到院子里。 “阿爹阿娘这次给我们送什么东西来了?” 许京墨头也不抬,“在屋檐下,你自己去看。” 许连翘果然就跑去看了,“这个阿成哥真是的,东西都搬到了这里也不晓得搬进屋,他到底是有多馋嘴?” 她打开一个个盒子,撇了撇嘴,“哎,都是这些东西啊,我感觉这些点心没有一样跟燕儿姐做的一样好吃,亏我以前还那么喜欢吃。” 许京墨放下笔,“这是爹娘的心意。” 许连翘嘟嘴,“我晓得的,我就是感慨两句。哎哥,你那儿有没有空食盒,等会儿燕儿姐做好了点心,我们留点起来,让阿成哥带回去给爹娘尝尝吧。” 许京墨:“好啊。” 他一点都没有想到,这个决定让喜欢上陈春燕手艺的周有成委屈得想哭。 弄好了铅笔,陈春燕便继续今天的工作。 第324章 一转眼便到了中午,胡阿公的媳妇送来了午饭,周有成却还没有回来。 许京墨:“不用等他,把吃食留一份起来便是。” 周有成基本把到乡下来帮忙当成了休假,懒懒散散的,许京墨自然不会让忙活了一上午的陈春燕和许连翘饿着肚子等一个躲闲的人。 他说着就准备拿碗帮周有成留饭留菜。 陈春燕却拦住了他,“我来吧,你先吃。” 许京墨留饭的功力她是见识过的,舀一大碗饭,不管什么菜都往饭上面夹,但有的菜太油了,有的菜带着菜汤,这么弄,还能吃? 许京墨:“你先吃,你的病刚刚好,还不知道有没有反复,这时候就得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庞的事情你都不用管。” 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陈春燕不以为意,她伸手去抓木勺,木勺却被许京墨抓在了手里。 她笑了一声,“行吧,阿墨哥你留饭,我来留菜吧。” 她拿了两个盘子出来,将没有菜汤的菜夹道一个盘子里,每一种菜占据一角,再把另外一种有菜汤的菜夹到空盘里,这样每一种才就相互不影响了。 许京墨笑着说:“给阿成的东西不用这么讲究,他可是个男孩子。” 陈春燕和许连翘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许京墨被她们笑得一懵,不晓得她们两个在笑什么。 周有成上次吃到许京墨留的饭,可是边吃边吐槽,边吐槽边往外倒饭里的油的,陈春燕和许连翘围观了全程,只是周有成没敢叫许京墨听到罢了。 陈春燕把锅里的水烧开,就灭了火。 水烧开后,把饭菜隔水汽在上面,盖上盖子,不容易冷。 他们午饭吃得很快,吃完了饭,碗都洗好了,周有成才跑了回来。 “呐,买了两斤面,山药白糖那些都在布袋子里。” 陈春燕拍拍手,“行,我现在就去蒸。你也别等这个了,先去把饭吃了再说。” 许京墨很自然地站起身,“我来帮忙。山药是要去皮吧,我来削。” 他记得陈春燕说过,她朋友山药上面的浆浆手会痒。 陈春燕跑到厨房里,拿了个盘子出来,“山药洗净后,放在这个盘子里。” 她吩咐完,便跑回灶房去点火了。 她已经能很熟练地用火石点火了,一点不费劲。 许京墨处理药材都是处理惯了了,不多会儿便端着山药走了进来。 陈春燕接了盘子便放到锅里隔水蒸山药。 山药上锅之后就暂时没啥事儿做了,陈春燕便开始接受每天午后的学习。 周有成抹着嘴,“燕儿,锅里的东西还没蒸好么?” 陈春燕:“……” 请你把嘴巴擦干净了再来说这话。 许京墨瞪了周有成一眼,“你是不是太闲了?” 周有成连连摆手,“师兄,你忙,你忙。” 温和的人一旦生气了,就比较难哄了,他才不愿意惹许京墨呢。 周有成闭上了嘴,就靠在门框上,眼巴巴看着屋里坐着的两个人。 陈春燕被周有成看得特别不自在,就好像东西都被他们吃了,而周有成饿了肚子似的。 她磨了磨牙说:“阿墨哥,我去看看厨房。” 第325章 许京墨合上书本,极不赞同地看着周有成。 “不可贪念口腹之欲。” 周有成摸摸嘴巴,“这也不能怪我,都怪燕儿厨艺太好,你说说,你认识我多少年了,我以前有没有这个毛病,没有吧!要是能一辈子都吃这种美食就好了,哎,你说我把燕儿娶回家如何,我和燕儿年龄正好差不多,我也还没定亲……” 许京墨拿起桌上的书就朝周有成砸去,“不可胡言乱语。” 周有成接住书,“师兄,你不是最宝贝你的书么,居然舍得拿来打我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不是有所提高?” 许京墨摇头,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拍了拍周有成的肩膀,偏头道:“你以后得叫燕儿一声嫂嫂,旁的就不要多想了。” 周有成一拳砸在许京墨的胳膊上,“你刚才还叫我不要乱说话,你现在可不就是在乱说话!” 许京墨微微一笑,“我不一样,我已经跟阿娘禀报过了,也跟燕儿商量好了,等她阿娘回来,就上门提亲。” 周有成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好哇,算你狠,算你动作快。 可见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不是虚的。 许京墨很满意周有成的反应,背着手,心情很好地去了灶房。 他迎面遇上了往外走的陈春燕,“怎么了?” 陈春燕:“我去拿药杵,山药已经蒸好了,可以用了。” 许京墨:“我去拿。” 他转身大步去了厢房,拿了个石头药杵出来,石头药杵比铜药杵大一些,用来捣烂山药正合适。 虽然陈春燕没说药杵的作用,但许京墨联系上下语境也猜到了。 石头药杵有些重,陈春燕要伸手接的时候,被许京墨给让开了。 “当心砸到脚,这个重得很。” 陈春燕便舀了点水,让许京墨涮干净药杵。 她把蒸好的山药放进药杵里,许京墨便将之捣成了药泥。 她把药泥擀到大碗里,往里加入了一个鸡蛋,适当白砂糖,一点点胡阿婆存在柜子里的老面,周有成刚刚买回来的牛奶。 许京墨:“我来调。” 陈春燕让出位置,提来面粉,等许京墨把蛋打散了,她才慢慢往里均匀撒入面粉,尽量不让面粉堆在一坨。 许京墨继续和面,陈春燕就继续加面粉,她算着差不多了,才收起了面粉袋子。 陈春燕:“揉成絮状面团就成了。” 她环视一圈,找了个薄口的小碗,这个碗不大,像是蘸料碗。 许京墨:“你来瞧瞧,看看这样的行不行了。” 陈春燕看了一眼,索性将面团接过来自己再揉了几下,揉到面团表面光滑了才停了手。 “瞧,这样就行了。” 许京墨对厨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这是他除医术外,唯一表现出有兴趣的东西。 陈春燕便也乐得讲解,“这时候就用擀面杖把面团擀成食指指甲盖这么厚的一层,再用这种小碗将面饼分割成一小团一小团的即可,你看啊,就像这样一压,一团小小的面饼就好了,再把面饼放到盆子下面盖着发酵。” 许京墨伸手接过了小碗,陈春燕便接过分好的面饼放到盆子下面。 第326章 弄完之后,陈春燕有把剩下的边边角角料揉在一起,搓成一团,再次擀成面饼状,交给许京墨分割。 如此重复两次,剩下来的边角料就再也不足一个面饼大小了。 陈春燕便将剩下的面饼团成一团放进碗柜里留做老面。 周有成眼巴巴的盯着盆,“这个还有多久才做好啊?” 陈春燕:“你刚吃过午饭!” 周有成舔舔唇,“我知道啊,但我感觉还能再塞进去一些。” 恍惚间,陈春燕好像看到了周有成青年发福,挺着个圆滚滚大肚皮的模样。 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将周有成那油腻腻的形象驱逐出脑海。 她叹了口气,“你等着,我想想办法加快速度发酵面饼。” 她转身就把帕子浸在了蒸山药的水里,水太烫了,有些下不去手,她尖着指头试了几次,都不行。 周有成:“我来我来,你还是留着手给我做美食吧,要是烫坏了,可就糟糕了。” 他呼呼吹着气,好不容易将帕子捞了起来,拧干了递给陈春燕。 陈春燕将帕子抖开盖在盆子上,算是用帕子带的热气给里面的面饼稍稍加热。 她以前不擅长做面食,但也看到过外婆做。外婆每一次揉面,都会在炉盘上烧水,等面揉好了,她会把水壶提开,再把揉好的面放到热度还没有完全散开的炉盘上,这样发出来的面比较暄软。 周有成:“燕儿,帕子冷了需要换吗?” 陈春燕无语片刻,阿成哥学医的积极性要是有吃东西的一半,恐怕已经可以跟许京墨一样独立问诊了,阿成哥啊只比许京墨小一岁。 她说:“换吧,但不要把盆子揭开,不然就不好吃了。” 周有成顿时就有种被陈春燕看穿了的感觉,他刚才就是想揭开看看燕儿做了什么吃食…… 陈春燕笑着出了灶房。 许京墨早上说要给许大夫和许夫人送点点心过去,陈春燕得提前把食盒找出来洗干净。 许连翘:“找食盒是不是?我早就准备好了。” 陈春燕揉了揉许连翘的脑袋,“那行,那我先回家一趟,去拿点东西。” 许连翘:“我也去。” 许京墨拉住许连翘,“你去干嘛,你走得那么慢,别耽误燕儿的事。” 许连翘:“哥你变了。” 许京墨猜都猜得到许连翘想说什么,赶紧警告地看了许连翘一眼,压低声音说:“炕桌,我还没给你买。” 许连翘瞬间闭嘴了,乖乖巧巧地说:“哥,我该去练习刺绣了。” 陈春燕被两兄妹的互动逗笑了,心情颇好地出了胡阿婆家,慢慢悠悠往家里走。 “姐,你咋回来啦?” 陈春燕:“我们用来研制新式点心的那个铁盒子呢?你收在哪里的?” 没有烤箱就制造条件,弄一个简易烤箱出来。那个铁盒子就是陈春燕想出来的。 她之前看一档综艺,人家也没有烤箱,也是用铁片加锡箔纸包出来个简易烤箱,那样都能做曲奇饼干,她应该也能烤出面包来。 不过刚开始,陈春燕也没准备整太难的东西,只教陈谷秋做了无水蜂蜜蛋糕,这几天陈谷秋正在练习。 第327章 陈谷秋把铁盒子提了出来。 “那天阿爹看到这个盒子,又见我放到火上烤,怕我烫着,请人在这个提手上加了一层陶,这个应该不影响吧。” 陈春燕笑了,“不但不影响,还加得特别好,不管做什么都安全第一嘛。” 得了陈春燕的夸奖,陈谷秋的心里比吃了蜜都甜,要是别人夸她,不管是阿爹还是弟弟还是村里的人,她都没有这么激动,唯有陈春燕夸她,她才会这么激动。 在她心里姐姐是最厉害的人,能得最厉害的人一句话,就好像自己也变得很厉害了似的。 陈谷秋:“等阿爹午歇起来,我就告诉他,你夸了他陶把手加得好。” 陈春燕:“……” 这还是算了吧,那是爹,不是儿子啊…… 陈谷秋脸上全是灿烂的笑容,陈春燕拒绝的话就不怎么说得出口了,她只能点了点头。 陈谷秋:“姐你要忙就先去忙吧。” 陈春燕提着铁盒子走了一段路,没忍住又回头看了陈家一眼,终于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她这辈子遇到的家人都好魔性啊,不过魔性中却透着可爱,也还不错。 等她回到胡阿婆家时,周有成的脖子都快被拉长了。 周有成:“你拿的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是什么?” 陈春燕:“还记得月初的时候,我进城请你帮忙打听的东西吗?” 周有成一拍脑袋想了起来,那天初二,陈春燕进城送成品药时问他,哪里有铁匠铺,想必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就是那时请铁匠打滴。 这个玩意儿看上去没什么技术含量,大概当场就拿到了。 他还真想错了,陈春燕过了两天才拿到的,现在打铁全是人力,就算才没有技术含量,也得一锤一锤把铁坨坨打成片啊。 陈春燕:“走,瞧瞧面去。” 周有成心中一喜,瞧瞧,有得吃了。 陈春燕先清洗干净铁盒子,放到灶孔里面烤着,铁盒子五面都是固定死的,唯有一面装了合页可以打开关上。 她打开盆子,把发好的面团挨个抹上油再一口气放进铁盒子里。 铁盒子中间有一个隔层,将一个本来就不算太大的铁盒子分成了两层。 陈春燕的面饼放的地方就是中间的隔层。 烤一箱肯定是烤不完了,她便把剩下的面饼好好盖在盆子下面,面饼暴露在空气中会发干发硬,但是盖起来却不会,她便不着急了。 周有成:“今天做的是什么馍馍?” 陈春燕:“……不是馍馍,这叫山药小面包,十分暄软,最适合拿来做下午茶和早点了,如果能配一杯红茶,那简直舒服。” 她以前啊,早上不是喝咖啡就是喝红茶,下午喝绿茶或、花茶、果茶等等不一而足,咖啡是不敢想了,但是还是可以为喝上茶而奋斗的。 手工做的铁盒子为了能顺利打开顺利关上,就得牺牲密封性,不然每次开关都得听到擦擦声,是以里面的温度升起来后,奶香味儿和蛋香味儿就顺着缝隙飘了出来。 许连翘丢了绣品就跑到了门口,深深吸了一大口气,“什么东西好香啊!” 第328章 许连翘一步一步往前蹭,蹭到灶台前面终于发现了铁盒子,便准备弯腰凑近闻味道。 陈春燕一把抓住许连翘的后衣领。 这姑娘也是心大,那铁盒子被火烤了之后温度多高啊,万一不小心鼻子凑到了铁盒上,那张脸就毁了。 这个年头可没有祛疤膏的啊! 许连翘一脸无辜,“燕儿姐你干什么,现在吃不着,还不允许闻啊!” 陈春燕朝周有成招招手。 周有成正在吸溜口水,看到陈春燕叫他,他便乖乖走到陈春燕身边。 “可以吃了吗?” 陈春燕没有回答,而是让周有成和许连翘并排站在了一起,她的手指在两人间来回一划拉。 “瞧,此时的你们简直一模一样。” 许京墨闻言看来,果然看到二人的神情极为相似,也笑了。 许连翘和周有成相互嫌弃地看了对方一眼。 许连翘不干了,“我跟他哪儿像了,你看看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陈春燕指着她的下巴,“你下摸摸自己的下巴再说。” 许连翘吓得脸色都变了。 不会吧,她不会做出流口水这么丢脸的事情吧。 她赶紧摸了摸,根本没有口水。 “燕儿姐你变了!你不要跟我哥学,不要欺负我!” 一灶房的人都笑了。 陈春燕算了算时间,差不多了。 她便拿来一个小碟子,洗干净了,甩干净水,晾在那里。 又等了几分钟,她便拉开铁盒子,夹了一个小面包出来放在碟子里。 “你们尝尝看熟没熟。” 周有成:“你都不知道熟没熟么?” 陈春燕:“我又没有用沙漏计时,哪有那么准确啊!” 要是有烤箱,就调成二百度大火烤五分钟就行,现在得人工控制火候,哪有那么容易啊!如果不是如此,陈谷秋也不至于练习了那么多天还没推出新品。 周有成:“也是。下一次我再来给你带一个沙漏,你要多大的?” 他一边问着,一边伸手去摸小面包,却摸了个空,转头一看,却瞧见那个小面包已经被许连翘吃了大半了。 周有成:“……你也不怕烫!” 确实很烫,烫得许连翘直和气,不过这个糕点有一股奇特的香味,特别好闻,入口之后十分软糯化渣,咽下之后,还唇齿留香。 许连翘被烫得眼泪汪汪的,却还不忘夸奖陈春燕,“好好吃啊,燕儿姐,好了,可以吃了,赶紧的,全部端出来吧。” 陈春燕便端着盘子,把铁盒子里所有的小面包擀进盘子里。 她手快脚快地给盆子下面发好的面饼刷油,刷好之后赶紧放进铁盒子里继续烤着。 许京墨见他帮不上陈春燕的忙,便凑近闻了闻点心,果然很香,是他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 这是自然的,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学会往糕点里加牛奶。 这个时代,牛奶还只是牛吃的奶。 许京墨拿起一个黄灿灿的糕点塞进嘴里,咬了一口,眉眼就跟着弯了起来,燕儿说得没错,美食真的能让人的心情变好。 “这种点心叫什么?” 陈春燕:“这叫山药面包,你们每个人最多吃两个啊,刚吃了午饭,点心再好吃,也不能多吃!” 第329章 许连翘和周有成哀嚎一声,纷纷趴到盘子便去挑小面包里面比较大的一个。 陈春燕:“……” 许京墨:“……不用挑了,都是用一个碗倒扣出来的,每一个都一样大。” 许连翘:“……” 周有成:“……” 行吧。 两个人随手拿了一个,眼睛却还盯着一整盘面包。 陈春燕尝了一个,摇了摇头,不是很满意,老面发的面还是不如酵母发的好吃,得再改进改进。 许连翘撞了撞陈春燕的后腰,“燕儿姐,这么好吃的东西你都摇头,你对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 陈春燕:“要精益求精嘛,做什么事儿都一样,如果什么都差不多就可以,那终将一事无成。” 许连翘吐了吐舌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许京墨,同样的话哥哥也说过,但她却没有今天的体会深,她暗暗握拳,她也要做一个精益求精的人。 陈春燕留着许连翘安静思考,她走到门外,检查了一下许连翘洗的食盒,上面的水汽都已经晾干了,正好可以用。 她便把差不多晾凉的小面包装进了食盒里。 周有成眼看着到嘴的面包进了食盒,两只眼睛都睁大了,他的嘴巴里还塞着面包,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只能唔唔指着盘子。 陈春燕拍开周有成的手,仍是坚定不移地把面包都装进了食盒里,气得周有成都快去撞墙了。 陈春燕:“你唔唔什么,你吃得了那么老些么?” 她说着就揭开了盆子让周有成看了一眼,就盆子下面扣着的,都还要烤好几轮。 看到还有这么多面包,周有成就松了一口气,有这么多你早说啊。 他要是说出了这句话,陈春燕一定会骂他,他自个儿买了多少食材他心里没个数么,哪怕面粉没有用完,做出来的面包也绝对不止两盘! 周有成嘴里叼着半块面包,拿起食盒盖子准备盖上。 陈春燕一回头就看到他这个模样,“行了,别添乱了,你要是这时候盖上盖子,这面包就不好吃了。” 不管是什么点心,在没有完全放凉时就放到密封的盒子里,都会变得不好吃,因为会上汽,本来很脆的面包皮也会变得软哒哒。 陈春燕:“你要真想帮忙,就过来,我画几样东西给你,你帮我在城里订一下,等我下次进城去拿,我标注的是什么材料,你就顶什么材料的,不要乱来。” 周有成为了一口美食也是拼了,“知道了燕儿,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看向了他,皆不言语。 周有成摸了摸后脑勺,“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怪瘆人的。” 灶房里又传出一阵哄笑声。 陈春燕招呼许连翘,“连儿,去瞧瞧胡阿婆起床了没?” 这里的人都有午歇的习惯,哪怕午歇了晚上睡不着,这个习惯仍是没改。 过了会儿,许连翘跑了回来,“起了,正穿衣服呢!要给胡阿婆送几个过去是不是?那也应该给胡阿公送几个,他们都挺照顾我们的。” 陈春燕:“好啊。” 许京墨有些欣慰,自家妹妹终于知道人情往来了。 第330章 陈春燕备好三盘面包,两盘给了许家兄妹,一盘自己带走。 胡阿婆那一盘自然是许连翘去送,许连翘一个小姑娘,许京墨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而胡阿公那一盘自然是他自己亲自去送。 陈春燕便将新一炉面包烤上了,端着她带给家人尝鲜的面包出了门。 “秋儿,你来尝尝这个好吃不好吃,这个做起来要容易一些,如果你觉得这个好吃,咱们就先练习这个。” 陈谷秋擦了擦手,接过了陈春燕手里的盘子。 陈春燕看了眼前院:“今天咋滴啦,怎么这么安静?” 陈谷秋:“阿爹还没回来,我也刚回来不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春燕揉了揉陈谷秋的脑袋,“那你赶紧吃两个小面包垫垫肚子。” 别人家午歇的人都起来了,阿爹都还没回来,陈春燕实在不太放心,索性套了马车,出了门。 其实一个人出门骑马更方便,但驾马车容易些,学骑马难啊,驾车她至少还有学驾照的经验,也不会太害怕,可要坐到一人高的马上,她恐高症都要犯了。 而且骑马也不是说学就能学的,得有专业的人教,不然摔到脖子可不是好玩的。 暂且就麻烦些吧,骑马以后找机会再学。 马车滚滚驶到了那片荒地边,陈春燕勒住了马,朝荒地看去,挺正常的啊,大家都干得如火如荼的,也没人打架,也没人闹事,阿爹这是干啥,连饭都不回家吃了? 陈谷秋忙着赚钱,便请了一个婶子帮忙做一顿中午饭,做一顿饭给五个钱,这会儿那个做饭的婶子看到了陈春燕就转身跑回了已经基本建成的院子中。 陈春燕:“……” 这是个啥意思? 她把马拴在树上,开始爬缓坡,刚爬到一半,她阿爹就跑了出来,看样子还挺急,刚跑出院门就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哎哟!”陈春燕吓了一跳,小跑着迎了上去。 燕儿爹挠挠头,“燕儿,你可来了!”竟是一副去掉了半条命的模样。 陈春燕整个心都提了起来,这怕不是有什么人欺负到她家头上来了吧,她虚眯起眼睛,很好,正好祁轩也在这里,她要请这个合作伙伴帮忙给县令打个招呼了。 她一念未毕,燕儿爹已经到了面前,且一开口就泄了陈春燕所有的气势。 “你不晓得,今天早上莫名其妙来了一群人,问清楚我家的地在哪里后,二话不说就开始耕地,你说吓人不吓人。” 陈春燕:“……” 您这叫自个儿吓自个儿! 她一天天的脑子里装的事情太多了,有时候难免忘记一两件事儿,昨天晚上回来本来就晚了,她洗漱完毕,困得不行,钻到被窝里就睡着了,忘记告诉燕儿爹今天会有别村的人来帮忙干活了。 但……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就算觉得不对劲,让个人来问她一声,也是可以的啊。 不过眼下她并不关心这些,她最关心的是……“阿爹,您有没有安排饭食给他们?” 燕儿爹咽了口唾沫,“哪能不安排啊,他们人那么多,我还怕他们打我呢!” 噗! 您的逻辑满分。 第331章 陈春燕安抚了自家阿爹几句,便过去跟来帮忙的村民打招呼了。 “你们好,我是陈春燕,感谢你们来我家帮忙,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跟我说或者跟我阿爹说。” 外村村民都七嘴八舌地说不用太客气。 陈春燕笑笑,并不当真,他们来虽然是听了他们村长的指令,但该她客气的地方她一点都不会托大。 “中午可吃好了?有没有给各位准备水?” 听到大家说都很好,她才笑着告辞了。 燕儿爹一直在远处等着陈春燕,见陈春燕过来,才又迎了上来。 陈春燕本来想直接走的,她没想到燕儿爹找她还有事,当即便停下了脚步。 燕儿爹有些紧张,搓着手说:“他们当真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做工的?那么多人,咱们家可没这么多钱啊。” 陈春燕便拉着燕儿爹往马车走,免得他们的话被别人听去了。 她说:“阿爹,我已经说了让您别担心,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他们不是来捣乱的,事后当真也不会找我们收钱。昨儿我去了他们村儿,帮了他们村儿一个忙,他们村长承诺帮我们家开荒春耕。” 燕儿爹脸上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他还十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陈春燕:“但是……春耕完成后,还是得请他们吃一顿饭,或者给每个人准备一点,具体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 她本来想说,具体怎么做,我们回家再商量。 但她想到燕儿爹,又想到陈谷秋,回家商量个啥?跟两个傻哥哥商量么? 算了,还是她自己琢磨吧。 燕儿爹完全被陈春燕安慰到了,他此时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于上午,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你待会儿要回家吧,你帮我告诉秋儿一声,我已经跟工地上的乡亲一块儿吃过饭了。” 陈春燕冷着脸看着燕儿,“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管如何都要给家里带个信,这距离家又不远,随便就能找到个熟人带信,也不麻烦。” 燕儿爹被陈春燕批评得脸一红,“我没有想到这一茬,我以后一定会注意,你快去忙吧,我不耽误你时间了。” 陈春燕知道燕儿爹这是不好意思了,便不再多说,有时候说得多了反而适得其反,让人恼羞成怒可不是她的本意。 她跳上马车,调转车头往陈家而去。 她推开门时,陈谷秋刚刚煮了一碗面皮吃了,觉得十分满足幸福。 他们家现在也吃得起白面了呢! 陈春燕感觉到陈谷秋的目光,便一边解马一边说:“没啥事儿,有人来帮咱们家春耕,阿爹在负责招待,没有回来,又没想起来托人给你带个话。” 陈谷秋顿时放了心,又忍不住吐槽,“小六在外面玩儿都知道带个话回来。” 经过陈春燕和陈修言两个人熏陶,陈谷秋这个小妮子在外人面前虽然还是内向害羞,但只有家人在的时候,她还是会说几句大胆的话了,这就是进步。 陈春燕:“你知不知道城里的点心铺子用什么装点心的?” 陈谷秋:“我在城里看到过,便宜的点心都用纸包装着,贵的都用纸盒装着。” 第332章 陈春燕:“知道在哪里订那种纸盒吗?” 陈谷秋:“知道,离城门没多远就有家小作坊,就是糊纸壳的,好多人都从他们家领了纸壳回家糊了赚手工钱。” 陈春燕:“……” 不是她多心啊,只是她看到的这里的很多人都不太讲卫生,什么饭前便后要洗手这种最基本的都不讲究,燕儿爹几个还是在陈春燕的影响下养成的勤洗手的习惯。 她问:“我们能自己买纸壳回来糊吗?” 陈谷秋:“不知道他家卖不卖没做好的纸壳,我明天进城的时候问一下吧。” 陈春燕点头,“也好。” --- --- 周有成一直盯着灶台,他算着时间把小面包出了锅,又按照陈春燕教的方法将剩下的面饼抹上油放进铁盒子里。 陈春燕不知道她要离开多久,就把照看火候的事情交给了周有成,可见她还是有先见之明的,这不,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许京墨开门进来,直接进了灶房,“阿成,你先把小面包给阿爹送过去吧,这东西还是要新鲜的才好吃。” 让周有成去送小面包是许京墨临时起意的,他先前去给胡阿公他们家送小面包,他们家的人吃了之后都说很好吃,连连问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他只能说不知道。 他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接触“江湖”好几年了,知道膳食方子也很值钱,并不敢随意外泄。 但看胡阿公家人的表情,以及他自己品尝后的感受,他知道这个山药面包确实是比普通大饼好吃很多的东西。 身为人子,得到了好东西,自然想尽快给父母尝尝。 周有成趁着陈春燕不在,师兄也不怎么管他,拿起一个刚出炉的小面包呼呼吹两口就塞进了嘴里。 他含含糊糊地说:“我走了,你帮我看火候啊?” 许京墨点头,“我看。” 周有成:“……” 许京墨都这样说了,周有成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陈春燕教给他的技巧教给了许京墨 半盏茶时间后,周有成抱着一个食盒,可怜无助又弱小地站在了胡阿婆家大门口。 他突然回过味来,马车都走了啊,他应该怎么回城,走回去吗? 他又转身进了门,“师兄,我怎么回城?” 许连翘跑了出来,“阿成哥,你真笨!走,我带你去找二狗子,他会赶车,不过你待会儿得送我回来!” 周有成:“……” 几天不见,一个毛丫头都能鄙视他了啊! 二狗子正在执行他的买田计划,有生意上门,他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陈春燕找他赶车,他不收钱,人家陈春燕可是在带着他发家致富呢,但其他人就不能不收钱了,花同样多的时间,他就算是上山打猪草,也还能挣些钱的啊! 他跑到陈家找陈谷秋借马车,陈谷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便套了车带着周有成和许连翘先回了胡阿婆家,再带着周有成继续往前走,进了县城。 二狗子:“阿成哥你快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周有成先瞄了一眼,看到许大夫在看诊,抓住机会就往后面跑。 他上午回来了一次,就被许大夫逮到了,再被逮到一次他能被骂死。 许大夫:“阿成,哪儿去?” 第333章 周有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说的就是他,他还是被逮到了啊。 他僵着身体,同手同脚地走到许大夫跟前。 “师父,是师兄让我送山药面包回来给您和师娘尝尝,这是燕儿的手艺,我们大家的一片心意。” 许大夫收回把脉的手,旁边的病人也顺势把手缩了回去。 病人笑着问:“面包是个啥玩意儿?” 今天来的这个人周有成认识,是城里一家粮油铺的老板,算是小富之家的当家人,虽然没吃过太多山珍海味,但是大猪蹄髈、五花肉却吃得不少,以至于眼下身体滚圆,嘴里没味,吃啥都不香了。 他算是个有脸面的人,他问,周有成便揭开了食盒盖子,“便是这个。” 这位麦老板得的又不是会过病气的病,周有成自然没啥忌讳。 麦老板眼睛一亮,指着食盒里的东西说:“这种点心倒是特别,我还没见到过,闻起来也挺香的。”他看向许大夫,“我能尝一个吗?” 周有成就看向了许大夫,倒不是他小气,连一个小面包都不愿意请别人吃,只是因为这些小面包说好了是给许大夫的,他就没有处理权了。 许大夫倒是十分大方,能看到一个被食欲不振困扰的病人能够主动提出要吃一样东西,他还是很高兴的。 “你尝,你尝。” 麦老板就拿起了一个小面包,牙齿咬在小面包上,就能感觉到小面包的松软,小面包被咬掉之后,反弹起来,碰到嘴唇,里面特殊的浓香便顺势飘出,让麦老板不自觉分泌出了许多唾液。 他专心品尝起来,半晌道:“这点心不错,鲜香中带着淡甜,看着黄灿灿的却不油,很好吃。” 他吃完了一个,眼睛又落在了食盒上。 许大夫无声笑笑,把食盒推到了麦老板面前。 他之前建议过麦老板控制食量,但麦老板一直控制不住,最近却忽然吃不下什么东西了,体重暴减,脸上的皮肉显得松松垮垮,很不健康。 他的建议是要减食量,但应该是循序渐进的,麦老板这样显然不正常,现在能够吃点东西也是好事,不然身体受不了。 麦老板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好不容易遇到个能让他产生“想吃”念头的东西,也不想就这么放过,他又拿起来了一个,三两口吃了,又拿起了一个……一抬头就看到许大夫和周有成的目光。 他顿时更加不好意思了,“这个点心师父是哪个?能不能介绍给我,我这条命可能需要她帮忙吊着了。” 许大夫:“你早就应该配合我治疗了,阿成,去把燕儿接过来,让她配合我的药方给出食疗菜单,双管齐下,麦老板的病才好得快。” 许大夫一向是个通透人,既然麦老板已经提到了点心师父,他何不推陈春燕一把呢?只要食物不与药物冲突,她的药膳就坏不了事,还能扬名,以后的日子啊,就要好过些了。 周有成:“……” 他的内心是拒绝的,他今天都跑了三趟了! 许大夫一瞬不瞬看着他,他只能闷声放下食盒,转身走出了医馆。 第334章 “叫我去?”陈春燕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呀?” 周有成酸酸地道:“还不是因为你厨艺好,让一个不想吃饭暴瘦的病人有了胃口,哎,你赶紧去吧,不然就没办法在关城门前出城了。” 陈春燕又把铅笔捆禁了些,“你帮我给我家里带个口信呗,万一我赶不到关城门前出城,好让他们心里有个数。” 周有成:“行!” 许京墨动手收拾东西,“我陪你一起去。” “……”周有成,“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许京墨神奇地看着周有成,“我妹妹还在。” 周有成委屈巴巴,“我是来陪你们去市集坐诊的啊!” 是哦! 陈春燕和许京墨相视一笑。 周有成:“……” 陈春燕拍拍周有成的肩膀,“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我让二狗子帮我带话。” 二狗子还等在门外的。 尽管不愿意,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周有成点头,“行吧。”他揉了揉被马车颠簸痛的屁股,哎,遭罪哟。 陈春燕怕铅笔上潮,索性提前将铅笔收进了匣子里,让二狗子一并带回陈家,告诉陈谷秋,如果她今天晚上没能按时回家,明天就让陈谷秋把铅笔晾到阴凉处。 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一回自然也把许连翘带走了。 许连翘对回家没什么意见,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爹娘了,怪想念的,但等她看到许京墨手里的东西,她就淡定不起来了。 “哥,你收拾我的行李做什么,我明儿还回来。” 许京墨绕过许连翘,“你最近绣技没有一点进步,还是回家请阿娘好好看着你吧。” 许连翘:“哥,你变了,你就是过河拆桥,你用完了我,就不理我了。燕儿姐也没学女工,凭什么你不说她。” 许京墨脸一红,他心说:我以后可以穿买来的衣服,就是不知道你未来的夫君介不介意穿买来的衣服了。 许连翘:“燕儿姐,你帮我说句话!” 陈春燕:“我们每天都要做事,其实你在这里也没得玩,要不你等我们休沐了再来?” 许连翘:“燕儿姐,你变了……” 陈春燕拉住许连翘,朝许连翘挤了挤眼睛,许连翘立刻把后面半句话吞了下去。 她压低声音说:“过段时间,我要在城里开一家酒楼,以后就会天天去城里,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也不好玩啊,嘘,暂时不告诉他们。我阿娘曾经说过,如果一件事情尚且没有做成,就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不然万一当真做不成了,反倒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许连翘捂住了嘴巴,笑眯眯的,“嗯。”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因为保守共同的秘密而加深,也会因为泄露秘密而破裂,有时候比想象中的更加简单。 上了车,周有成就把经过详细告诉陈春燕了。 陈春燕:“原来是这样,阿墨哥,你的笔墨借我用一下。” 肥胖的话,就吃减肥餐好了。 她在纸上写下:第一天,早餐吃全麦面包四片,水果一个,酸奶一杯;午餐吃五谷饭一小碗,凉拌黄瓜,金针菇炒蛋,海带汤…… 第335章 这套减肥餐是陈春燕她自己的,她实用后有效的,而且脂肪摄入少,却保证了蛋白质和各种微量元素的摄入,算是经过实践检验的减肥餐了。 她一边琢磨菜单,一边回忆会做的菜品,尽量让七天内的菜品不要重复,这样就可以减少厌倦感。 等到了医馆时,她的减肥餐就已经拟定好了,她吹了吹宣纸,等墨迹干了,才叠好放进袖子里。 周有成:“你不准备给麦老板啊?” 陈春燕看了周有成一眼,“你是不是傻?”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你待会儿最好别说话。” 周有成:“……”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个嫌弃他的人了,宝宝委屈,宝宝不说。 许大夫:“燕儿来了?这是麦老板的药方,你看看。” 陈春燕:“有没有忌口?” 许大夫:“忌辛辣,少油腻。” 陈春燕心里有数了,少油腻嘛,那就少吃红肉,改吃白肉,多吃鱼、虾、蟹就行了,这个多吃也是相对于猪肉而言的,并不是敞开了吃。 而辛辣……凉拌菜得改成白醋拌了。 她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药方,差不多背下来后,才把药方还给了许大夫。 麦老板期待地看着陈春燕,“你什么时候开始帮我膳食调养。” 人只有到了生病的时候,才知道健康多么重要。 陈春燕:“两天后吧,我还得准备点东西。不过费用得先谈好,你请医师看病,得付钱,请营养师调养也得付钱是不是?我觉得提前说好,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麦老板眼中露出疑惑,“营养师?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挺新鲜的。” 陈春燕:“你这种情况就属于营养过剩,我要通过改变你的饮食习惯,代谢掉你体内多余的营养,所以你可以称我为营养师。” 虽然也没听得太懂,麦老板却本能得觉得十分厉害,“比照许大夫的诊金可否?” 许大夫上门看诊十两出诊费跑不了,而病人上门看诊,也得付一两银子的诊金,但陈春燕的工作性质跟许大夫又不一样,许大夫那是一锤子买卖,来一次付一次的钱,每次开的药方都不一样。 陈春燕笑着说:“许大夫出一次诊可是要十两银子的。” 麦老板摆手,“只要让我吃得下饭,别说十两,就算一百两,我也照给。” 陈春燕摇头,“你敢给,我却不敢收。调理是长时间的事情,我也不收你多的钱,一天一钱银子的调理费,但食材费用另算,可以吗?” 陈春燕给出的价格远低于麦老板的心理价位,麦老板自然欣然接受,“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得按时来啊,我家粮油铺离这里不远,阿成和阿墨都知道。” 陈春燕其实也知道,他家的粮油铺名字起得特别直白,就叫麦家粮油铺。 她开这个价格傻吗?她才不傻! 她还惦记着开酒楼的事,她这会子拿捏住了麦老板,开了高价,她以后要买粮油,麦老板随时都能从她身上找补回来,而且得不偿失,还不如用一个远低于麦老板心理价位的价格跟其结个善缘呢! 第336章 时间挺赶的,陈春燕也不跟麦老板废话了,告辞后,让二狗子带着她先去买东西。 天气一天天变热,许京墨要换一些衣服,过于厚的就留在家里,带一些轻.薄的离开,他得收拾衣箱,就没跟陈春燕一起走。 许夫人知道许连翘回来,十分高兴,拉着许连翘上下打量,问东问西。 许连翘被问得不好意思了,“反正挺好的,燕儿姐一家子人都很照顾我,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知道怎么泡种子,也知道怎么育苗了,还知道同样的食材可以做出不同味道。” 许夫人一听这话,就听出了些音,“你喜欢厨艺?” 许连翘眼睛亮晶晶的,“喜欢。” 好吃啊! 许夫人陷入了沉思。 每一个女子待字闺中的时候,都要学一门拿得出手的手艺,要么学琴棋书画搏一个才女之名,要么学刺绣缝衣,这个实用,要么就学厨艺,嫁到婆家后,如果有几道不外传的菜品方子,也是很有脸面的事情。 许连翘晃了晃许夫人的胳膊,“阿娘,你怎么了?” 许夫人叹了口气,“你啊,在刺绣一道上当真没有天赋,学了那么些年了,绣出来的锦鲤还像条蚯蚓,如果你燕儿姐能教你厨艺,也不用多,就三五道拿手菜,你也就不用学刺绣了。但是……量体裁衣你也还是得学。” 许连翘差一点蹦起来,“好啊,太好了,终于不用学刺绣了。”她竟然有一种活出来了的感觉。 许夫人摇头,“不要高兴得那么早,人家燕儿还没答应呢!” 许连翘嘟嘴,“燕儿姐肯定会答应的,她做点心的时候,随便我们在旁边看,还一直讲解。” 许夫人:“……” 这孩子的心是有多大,那么珍贵的菜品方子就那么讲给别人听了……还是年纪太小,大概不懂吧,待会儿等她回来之后,提醒她一声。 陈春燕收了麦老板预付的一个月调理费,便去了城里最繁华的商业街,一口气把未来可能用到的食材和厨具都买了,她反正都进城了,之前托周有成去订的东西,也改成了自己亲自去定。 有的东西今天就能拿到,有的东西得等明天着急不得。 办好了事情,陈春燕回到了医馆,刚迈进门就被许大夫叫住了。 许大夫朝她招手,“你来。” 陈春燕老老实实站到了许大夫面前。 许大夫笑得十分和蔼,“我以前帮你想过,你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但都觉得不大好走,在乡下可能没那么注重男女大防,但累死累活也赚不到几个钱,如果在城里,你又只能往来于各家后院,再加上讳疾忌医者众,你要撑起一个家也难, “不过你今天的思路很好,药补不如食补,做特色的药膳就非常合适,我帮你琢磨几个药膳方子,你自己看着改进味道,糊口应该没有问题。” 陈春燕一直都知道许家人很好,但这时候还是被深深感动了一下,“许大夫……” 许大夫嗨了一声,“我听阿墨说你已经把经常用到的药材都背完了,汤头歌诀也背了一大半了,也是时候挑个良辰吉日拜师了,你可以改口叫师父了。” 第337章 陈春燕十分高兴,这不是抱上大腿的那种高兴,而是被人承认肯定的那种高兴。 她脆生生喊:“师父。” 许大夫点头,“入我门下,今后当更加用心钻研医术,才不负我带你入门。” 陈春燕郑重行了一个礼,还是大礼,她以头触地的时候,心潮澎湃,有这样的老师才能带出许京墨那种心怀天下的人啊,她今后一定会尽量辅助许京墨写成这个时空的“本草纲目”,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她站起身,“徒儿定不敢忘师父教诲。” 许大夫连说了三个好字,便让陈春燕去找许京墨了。 “阿墨哥!” 陈春燕走到后院,刚喊了一声,没把许京墨喊出来,倒是把许连翘喊出来了。 许连翘笑眯眯地跑过来抱住了陈春燕的胳膊,“燕儿姐,阿娘找你有事。” 两个人一齐朝许夫人房间走,许京墨看着她们的身影微微一笑,退回了屋子。 “师娘。” 许夫人微微一愣,便笑着答应了。 她略一思量便知道自家夫君已经答应了收陈春燕为徒弟,只差个良辰吉日行拜师礼了。 她很是高兴,从一开始她就很喜欢陈春燕这个孩子,自立自强,心底还很善良。 “来,这边坐。” 陈春燕坐到了许夫人身边,“不知师娘找我何事?” 许夫人指着许连翘说:“我们一家人就不说客气话了,你也晓得这个孩子的刺绣是没得救了,想让你教她做菜,不用多,三五道就行,让她以后可以在婆家立足足以。” 陈春燕挠挠头,要求这么低的么?!三五道连一桌子酒席都凑不齐吧。 陈春燕蹙着眉头。 许夫人以为陈春燕为难,当即道:“这是你吃饭的手艺,是我唐突了。” 陈春燕笑了,“师娘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在想三五道菜有些少,如果连儿有兴趣,不如学九道热菜,九道冷菜,九道点心,如此如果连儿想摆酒席,也能抽出一桌了,还不至于每次都是同样的菜。” 许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不用这么多,这都是你压箱底的手艺,全都交给了连儿,你以后拿什么做生意,我可是听连儿说了,你是要开酒楼的!” 陈春燕转头看向许连翘,许连翘朝她吐了吐舌头。 “燕儿姐,我嘴瓢了嘛,说一半留一半,阿娘更担心,我就全说了。” 陈春燕有些无奈,“还得保密,我怕有人恶意竞争,让店铺卖家故意抬价。” 城里的酒楼不少,有些酒楼很有些背景,万一给卖家施压,让他们涨价,那可就糟糕了。 许连翘捂住嘴巴,闷闷地道:“我知道了,我保证不说,你酒楼开起来之前,我都不会出门了。” 陈春燕笑了,“那也不至于!”她说完,又看着许夫人,“不过是几道菜而已,教给连儿又如何,我还会研究出其他菜式,不用担心酒楼没有菜品可卖。” 许夫人这才放心了,她那个女儿不是个守得住秘密的,就怕将来把燕儿的方子泄露出去了,那就糟糕了。 时间不早了,说完了正事,陈春燕就起身告辞了。 第338章 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二狗子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到了城门的时候,卫兵已经开始关门了。 二狗子下意识就准备减缓车速。 陈春燕撩开车帘,“别停,冲过去,应该能行。” 二狗子:“……” 有一个比汉子还汉子的姑娘做朋友真可怕。 他手有些抖,不过还是没有勒马,马车最终顺利地从门缝中挤了出去。 二狗子有些惊喜,“真的行!” 陈春燕深藏功与名,缩回了马车里。 这就是一个变种相遇问题,没什么难的。 前两天特别忙,陈春燕还没有时间处理她带回来的辣椒种子,今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处理辣椒种子,然后消毒土壤,准备育苗所用。 辣椒种子需要温水浸泡,土壤明天就能派上用场。 陈谷秋看着陈春燕,觉得有些神奇,“姐,这些土还用得上蒸啊,又不能吃。” 陈春燕拍干净手里的土,站起身说:“你可以把辣椒种子想象成一个小婴儿,人在小时候比长大后更容易生病,是因为他们还很弱小,辣椒种子也一样,一点点不干净的东西都能让它生病,我蒸一蒸土,就是为了减少它生病的几率。” 陈谷秋眼睛亮晶晶的,今天又学到了一点东西,感觉今天没白活。 陈春燕今天买了沙漏,开始蒸土的时候,她就拿出沙漏计了时,这个沙漏里的沙流完是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土只需要蒸半小时即可,不过漏一半沙子还是有些难估计,还得配合着陈春燕生物钟估算时间才行。 “秋儿,我前几天让你收集的蛋壳,你收集了吗?” 陈谷秋:“全都洗干净了放在我屋里。不止咱家的,大花姐还让她弟弟帮忙在酒楼捡了了一些回来,堆了好大一堆呢!” 陈春燕:“行,帮我去搬点稻草铺在我屋子后面的那个土圈里吧。” 陈谷秋不知道陈春燕要干什么,但整个人都显得很兴奋,她有种预感,她马上又能学到新的东西了。 陈修言推开后门,“我回来啦。”他一进门就看到两个姐姐搬着稻草往屋里走,“姐,你们干啥呢?” 陈春燕:“你别管,练字去,你这家伙,字儿咋没进步呢?字儿练不好,考试答得再好,也得不到主考官的赏识。” 陈修言不但不沮丧,还跑到陈春燕跟前拍马屁,“姐,你咋什么都懂呢,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我练不好字,也着急啊,你有没有简便的方法,你那一笔瘦金体可太漂亮了。” 陈春燕推开陈修言:“读书习字都没有捷径,好好练习才是正道。” 说话间,她们俩已经铺好了稻草,陈谷秋站起身来,摇着头对陈修言说:“读书习字都没有捷径,好好练习才是正道。” 陈修言:“……” 怎么感觉读书之后家庭地位反而还降低了呢? 陈春燕没去管陈修言所想,她看了眼沙漏,便去摆桌子了,回来就把蒸土的火熄了,把土装进蛋壳里,装到九分满。 陈修言和陈谷秋看得一头雾水,往蛋壳里装土,这是想干啥呢? 第339章 用蛋壳育苗是陈春燕用惯了的方法,她上辈子家里养的那两株栀子花就是她第一批育出来的花苗。 蛋壳是湿垃圾,非常容易腐败分解,在蛋壳里育苗,移栽时就不用特意把壳里的苗挖出来,直接在土里挖坑,埋进去即可,这样一来就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根系受到损伤的风险。 而且蛋壳也很营养,可以为小苗提供生长的养分。 家里没有花肥,可以将蛋壳捣碎撒进花盆里,根据情况,有时候也可以插.进钉子,用淘米水浇灌等方法…… 陈春燕将自己的经验讲了,陈谷秋和陈修言都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们以前育苗,移栽时也会小心翼翼的尽量不碰坏根,但再小心也会有伤到的时候,他们只是普通人,有没有透视眼,哪能知道根具体长在哪个位置啊,有了这样的育苗法,能够大大增加小苗的存活率。 陈谷秋露出欣喜的笑容,她就知道只要跟着姐姐,就一定能学到新东西! 陈春燕指点陈谷秋,“浸种也是为了提高出芽率,明天早上就差不多好了,你到时候两粒或者三粒点进一个蛋壳里,再把旁边的土,刨一点点刚好覆盖住种子就成。” 陈谷秋很是茫然,一点点到底是多少点。 陈春燕无奈地笑了,最怕这种较真儿的孩子了,她家乡的人喜欢用二三这样的数字来虚指,比如说“今天中午下两根面来吃”,一般人听到这话,就会理解为中午吃面,但有的人却会刨根问底,两根面是多少,总不可能真是两根吧,一把?一把又是多少,一两、二两还是三两? 她捡起一根小木棍,轻轻在土上一划拉,便有薄薄一层土被推盖到了一旁的土上。 陈谷秋点头,“哦,这样啊,我学会了。” 陈修言看得津津有味,直到陈春燕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才想起来,妈呀,他还得去练字啊! 他赶紧背着书包跑了。 陈春燕:“秋儿,把你的字拿来我瞧瞧。” 陈谷秋蹬蹬蹬跑去拿了练习字的纸,期待地递到陈春燕的手里。 陈春燕仔细看过,给字排了个序,“可是这样的顺序?” 陈谷秋仔细回忆了一下,调整了两张纸,“这两张错位了。” 陈春燕点头,“嗯,不错,一直都有进步,你以后给纸排个序号,练习一段时间后,便与第一张对比,就会发现进步得更加明显。” 陈谷秋:“这个方法可以告诉陈修言吗?” 陈春燕蹙眉沉思起来。 她一方面觉得男孩子就应该皮实一些,得多经历些挫折才会成长,一方面又担心陈修言觉得自己没有进步,信心消失,一时间很是纠结。 半晌后,她才点头道:“告诉他吧,让他看得到自己的进步也是好事。” 她忽然想起来,她可以算是陈修言成长过程中遇到的比较大的挫折的,那一笔瘦金体让陈修言念念不忘,实在没必要继续打击他了。 陈谷秋就捧着练习的字喜滋滋地跑去找陈修言了,她想要将被陈春燕夸了的好消息告诉小弟,然而她却没有想过小弟愿不愿意听。 第340章 陈修言小朋友的内心中交替闪过崩溃与喜悦两种情绪,崩溃的是他自己的字没有进步,三姐这个他教出来的“徒弟”却有进步了,喜悦的是姐姐有了进步是好事。 陈谷秋揉了揉陈修言的脸蛋,“你这么看是看不出进没进步的,阿姐说了,得把第一天练的字拿出来跟今天的比较,才能看出进步来。我们以后给练习的字编个号,就能很容易看出有没有进步了。” 陈修言眼睛一亮,三两下爬过去打开炕柜,抱出一叠纸来,他从最下面抽出一张。 “这张就是我写的第一张。”他把纸铺到炕上,又把昨天练习的字也拿出来铺上,“果然还是有进步的嘛。” 陈谷秋趴在炕边,笑着说:“进步还很大,现在的字儿比刚开始的字儿好看多了。” 陈修言重重点头,“努力还是有效果的,我要更加努力。” 陈春燕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陈修言的豪言壮语,她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做事有恒心就很肯定有回报。”她转头看向大门,“刚才是不是有人敲门?” 陈修言:“没听见。” 陈春燕又看向陈谷秋,陈谷秋也摇头。 她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敲门声却在这时又响了起来。 “真有人敲门,我去开门。”陈春燕哒哒哒跑到门边,凑到门缝先看了一眼,见是徐方,才一下子拉开了门,“徐叔,您找我?” 徐方朝门里一指,“走,进去说。” 看来事情还不小,不是三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陈春燕当即让开大门,“徐叔您请进。”她落在后面关了门,才朝西屋走去。 “秋儿,给徐叔倒水。” 陈谷秋冒头看了一眼,便笑着往后院去了。 陈春燕发现陈谷秋最近变得爱笑了,便也跟着笑了起来,爱笑,这是好事儿啊。 陈修言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快速收拾好抗,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八仙桌上,把炕桌留给姐姐和徐叔谈事情。 其实在八仙桌上谈事情也可以,但八仙桌旁边只有一条凳子,徐叔坐了姐姐就得站着,而姐姐坐着……算了吧,姐姐也不可能让长辈站着。 陈春燕抬手指着炕,“徐叔,您请坐。” 徐方也不客气,直接坐了,“我们合作过,我知道你是个耿直的性子,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是受人之托,过来说和的。” 说和什么啊? 陈春燕一头雾水,她不记得别人得罪过她,而她也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啊,来人说和,这也太奇怪了吧。 徐方一看陈春燕的表情就懂了,这事儿啊是那边的人想多了,陈春燕自个儿却没有放在心上。 他哈哈一笑,“大侄女就是大气,一点不记仇!事情是这样的,我跟屠夫家有些交情,她女儿前些日子回到娘家向屠夫求助,说是丈夫得罪了一位贵人,想请屠夫找关系说和,这不就找到我头上来了么。 “你也是出息了,跟着镇上的大夫学本事,典吏都不敢得罪你。你看这事儿怎么办,他们家愿意赔礼道歉,礼物都已经备好了,我去看过了,不薄。” 第341章 说老实话,陈春燕当真忘记典吏得罪过她的事情,那一点点为难,她当场就把场子找回来了,哪里会放在心上。 而且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她是懂的,为了那点事就拿人家的赔礼,实在说不过去。 她笑着说:“麻烦徐叔帮我带个话,就说那件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也请他们不要放在心上,大家都在一个县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了这点事儿,拿赔礼就生分了。” 徐方越看陈春燕越顺眼,他这种在外面跑的人,最喜欢结交的就是大气的人,谁都不喜欢小心眼的人,那种防都防不过来呢! “那我就回去原话告诉他们了。” 陈春燕点点头,“麻烦徐叔了。我这儿还有一件事情想麻烦徐叔,我准备在城里买一家铺子做酒楼,不知道徐叔那里有没有消息,哪家要卖铺子。” 徐方就笑了,“果然是心善有天帮,前儿刚好有个人托我卖铺子,那家也是开酒楼的,但冬天卖蛇肉火过一阵后,最近生意又不行了,都快被另一家酒楼给挤兑得血本无归了,他们家现在就想尽快止损,价钱要得不高,如果你要,我明天就带你去瞧。” 冬天卖过蛇肉,又被同行挤兑得快要关门大吉……这两个条件加在一起,陈春燕怎么听怎么耳熟,这不就是大花姐的弟弟帮工的那一家么! 哎,这事儿整的。 陈春燕:“他们要价多少?” 徐方:“要价一百,不过我看八十都能买到。” 陈春燕笑了,“您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 徐方无所谓笑笑,“这也就是对你,我把你当朋友,就不想你吃亏,而且八十这个价也不算低,那天有个客户上门去看,只开了五十,那家人还犹豫着要不要卖,如果一直没人买,我估计他们五十也就卖了。” 陈春燕:“那您不给我建议五十?” 徐方摸摸鼻子,“我可不会那么办事儿,五十也太少了,还不够他们一家人回乡的路费。” 陈春燕颔首,“谢谢你,徐叔,我明天跟你一起去瞧瞧。” 徐方:“哎,行。那我就先走了。” 陈春燕不在意被刁难的这件事,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在意。 祁轩住进县城自己家的小院里,这院子是他命护卫买的,独门独院,不大,但却是一个私人的落脚处,比住客栈或者衙门方便得多。 他命人整理了他离开后的消息,神情就一直不好,看得护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的手指轻轻在两个名字上点过,每点一下,脸色就难看一分。 “把闵大人和典吏请过来。” “是,属下马上去办。” 祁轩来了之后,案件进展依旧缓慢,捕快们都没日没夜地加紧排查,却也没能查出可疑人物,闵大人本来就焦头烂额的,再听到下面的人说祁轩的亲卫来请他过府一叙,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祖宗诶,查案是着急不得的啊,咱也不能为了结案,就弄出冤假错案是不是? 闵大人换上便服,匆匆出了门,出了角门就遇上了典吏。 “哪儿去,大家都在忙,你别想偷懒。” 第342章 典吏一脸茫然地说:“世子爷叫我过去,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闵大人心脏狂跳,他比典吏聪明多了,立刻想起来,他和典吏唯一有的联系就是他女儿欺负过陈春燕,而典吏也欺负过陈春燕。 世子爷进城后就跟他待在一处,刚刚才分开不到一个时辰,这会儿突然叫他过去,绝对不可能是陈春燕告的状,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世子爷亲自调查了事情的始末,这是要主动帮陈春燕出气了。 看来陈春燕在世子爷心目中的分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 闵大人苦笑,他一直对陈春燕很客气,奈何啊,自家女儿拖了他后腿。 他一路催促轿夫跑快点,催得轿夫满头大汗。 典吏猜到闵大人知道了些什么,他几次开口问,闵大人根本不理他。 横冲直撞的到了祁轩家门口,闵大人催促:“压轿,压轿,快点。” 他跑到门口,不等他开口,护卫环抱着双手说:“进去吧,世子爷等候二位多时了。” 闵大人咽下口唾沫,径直跑到廊下站定。 他看了一圈,都没看到丫鬟,知道没人帮他通禀了,他只要自己硬着头皮帮自己通禀,“世子爷,下官闵正弘前来拜会。” 祁轩放下笔,看了眼自己写的字,不是很满意地放到了一边,“进来。” 闵县令擦了擦额头的汗,撩帘进了屋。 典吏战战兢兢地跟在闵县令身后。 祁轩一抬眼就看到多余进来一个人,脸色就有些不大好,“谁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 闵县令回头瞪了典吏一眼,典吏双股战战地退了出去。 “闵大人,乡下地方,没有好的教养嬷嬷指导,女儿家规矩学得不好,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闵县令膝盖一软,差一点给祁轩跪下,他就知道是因为这件事情! “世子爷,这件事是个误会,我女儿心直口快了些,心地却善良得很,您看……” 祁轩摇头,“我不看,还是闵大人你亲眼看看吧。” 他扬手把一叠纸丢到了祁轩面前。 陈家和胡阿婆家不用下人,他安插不进去人,没法打听陈春燕的情况,但县衙这边却实打实安排了人的,陈春燕一进入县衙,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有人盯着,如果有人要对她不利,他安排的人也会第一时间救人。 闵县令虽然很想立刻替女儿解释一番,但祁轩让他看的东西,他又不敢不看,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焦急,一行一行看过去,翻过两页后,他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他抬起头看着祁轩,手抖得跟筛糠似的,“这是真的?” 祁轩:“我还犯不着陷害一个后宅妇人,这话是闵夫人亲口说出来的。我的人只是去保护燕儿的,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么一个秘密,实在抱歉。 “子不教父之过,女不教自然是母之过了,女儿跟母亲长时间待在一起,自然会被母亲说影响,闵大人你觉得令爱真的适合被闵夫人教养吗?” 闵县令气得眼冒金星,他万万没想到,当年的婚事还有这么一个内情,他以为自己是被武英伯的嫡女瞧不起……却原来是因为一个庶女的挑拨。 第343章 祁轩好像终于良心发现了似的,拍了拍闵大人的肩膀。 “你知道为什么你能力足够,资历足够,升迁的却总是别人吗?” 闵大人迷茫地看着祁轩,这个问题他想问很多年了。 他脑子也活,该送的礼一次不落下,人情往来的,他自认很到位,而且每到一个地方,他也都认真治理,离开时,那个地方的百姓过得肯定比之前好。 但他就是升迁不了,即使有升迁的传言出来,最后升迁的也一定是别人。 他说:“请世子爷解惑。” 祁轩:“妻好一半褔。各家举办茶会花会,就当真是请大家去吃吃喝喝吗?那是去探听消息、打通人脉的,在那种场合得罪了人,枕头风可不是你受得了的。 “我家收到你投靠的消息时,很纠结了一段时间,不是因为你不够好,实在是因为你的妻女太过一言难尽。什么样的地位,穿戴什么样的首饰,如果桩桩件件都想压过世家贵女一头,也挺招人烦的。” 闵大人忽然想起,他到这苦寒之地来之前,有一次知府家举办牡丹宴,请他的妻女去赏花,妻女准备好好久,首饰衣服无一不够精致,她们还说要给他长脸,回来后,女儿还开心地告诉她,她表现得如何如何好,想必那会儿就得罪了知府家的女眷吧。 难怪了,他明明听说可以升一级的,最终却落得平调的下场,自家妻女当真是功不可没啊。 闵大人抱拳朝祁轩行了一礼,这一礼真诚很多,“多谢世子爷指点。” 祁轩神情淡淡,“知道嫡女和庶女有什么不同吗?” 闵大人出身寒门,自己又未曾纳妾,当真不太清楚其中的猫腻。 祁轩勾起一边唇角,“嫡女会被主母精心教导,人情往来、管理家中庶务全都不在话下,而庶女本来就是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岂会被好好教导? “绝大多数人家,尤其是簪缨世家,主母根本不会怎么教导庶女,更有甚者,直接把庶女养得眼高手低。等庶女到了年龄,她们就陪送一份嫁妆了事。簪缨世家的庶女就是外表看起来光鲜,内里一包草的东西,明白吗? “在人情往来上,各家夫人都是嫡女,自然不太看得起庶女出生的夫人,不愿意与之交往,人脉自然也就建立不起来。 “这也是为什么,庶女大多只能嫁富商或者寒门学子的缘故,富商为了攀关系,不在乎庶女的出身,而寒门学子……不懂其中的道道。” 闵大人闭了闭眼,“多谢世子爷指点,如果您不点破,下官还不知道要被耍弄多久。” 呵呵,原来当初的两情相悦,只是一场算计。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笨蛋! 祁轩按住的闵大人的肩膀,“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若想走得更远,就该把后院收拾干净。” 闵大人:“是,下官知道,下官不会犯糊涂,给您添麻烦的。” 祁轩满意地笑了,“你在这里好好干,任期满了,我帮你运作一下,谋一个好点的职位,燕儿就交给你照拂了。” 第344章 闵大人得到了祁轩的承诺依然没有多开心,他心里更多的是被欺骗的难过。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多谢世子爷提携。” 祁轩颔首,“劳烦大人你跑一趟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 闵大人朝祁轩微微施礼,脚步踉跄地跑了。 不过大老爷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升不了官还是小事,要是真得罪了哪家心眼小的上峰,他就离丢官杀头也不远了。 而且最近几年他娘对他媳妇也越来越不满意了,别人家的丈夫去出外任,都是正妻留在家里侍奉公婆,丈夫带小妾上任,他媳妇却以无子为由跟来。 他娘每每跟他说他媳妇只是因为不想侍奉公婆,又不想庶子占了长子的名头才死活要跟来的,他每一次都只是劝他娘,说他娘想多了,眼下看来,他娘看得比他清楚啊。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更何况闵夫人本来就不太干净。 闵大人越想越气,女儿都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下一个孩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再这么下去,他就得无后了! 他忽然想到可能媳妇在生闵琪雅的时候伤了身子,早就不能生了,要不然十几年了,别说儿子了,怎么连个女儿都没能再有?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颠三倒四的想着,一会儿想闵夫人平时的所作所为,一会儿想女儿被娇惯坏了,一会儿想娘说的那些话……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跟走马灯似的晃过,回想得越多疑点就越多。 “爷,你回来了……” 闵大人连看都没有看闵夫人一眼,直接甩上了书房的门。 闵琪雅站在天井里说:“阿爹,您就算衙门里的工作不顺利,也不该冲阿娘发火啊,阿娘这些年忙里忙外的,多不容易啊。” 闵大人没有点灯,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任女儿在外面嘀咕,也不回一句话。 换作往常,他只会觉得女儿知道心疼母亲,是个贴心的好女儿,但眼下在他看来,这个女儿简直没有教养! 哪个大家闺秀会用如此大的嗓门说话,会如此跟父亲说话,在家从父,从没听说过在家从母的! 瞧瞧,女儿都被教成什么样了! 闵夫人劝道:“雅儿你少说两句,你父亲是父母官,烦心事难免多一些,别打扰他了,我们走吧。” 换作从前,闵大人只会觉得闵夫人懂礼知事,可自打看了闵夫人私下里说过的那些话后,他只会认为闵夫人在他面前演戏。 将一出戏演十几年,她可真是好本事啊。 闵大人点亮油灯,借着油灯的光芒,他写下一封休书:闵门赵氏原籍北直隶保定,于熙昭十三年己未月甲午日嫁入闵门,次年生一女,此后十五年再无所出,不事舅姑,搬弄是非……立此休书,即日起逐出闵门,日后任其自便,闵门上下均不过问,立字存照。 立书人:闵正弘。 闵大人拿出私印盖在了名字旁边。 待墨迹晾干,他拿着休书先去找了县丞,让县丞存档,公证他与赵氏的婚姻关系已经解除了,才回到院子,找到赵氏。 第345章 闵夫人看到闵大人进屋,未语先笑,她手里拿着一条尚未做好的腰带,深情地看着闵大人朝她走来。 闵琪雅拿着绣绷在坐在左边秀帕子,嘴里嘟嘟囔囔的,“阿爹,外面的事情我不懂,但您也不应该把外面的不顺心发泄到阿娘的头上……” 闵大人蹙眉看着闵琪雅,“不懂就闭嘴,别让人觉得你不懂礼数,不知规矩。” 闵琪雅委委屈屈地看着闵大人,“阿爹,您怎么能这么说我?” 闵大人指着闵琪雅,对闵夫人道:“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在家从父都不懂,嫁到谁家都是给我闵家招祸!” 三从四德是最基本的,连最基本的都不知道,还能指望闵琪雅知道些什么。 闵琪雅还想说什么,却被闵夫人拉住了。 闵琪雅只闵夫人的独女,平时被宝贝得太好,脾气大脑子不好,但闵夫人可是在伯父后宅斗过的,立刻发现了闵大人的不对劲。 “爷,你又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冲着我来,别对着雅儿发火,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闵大人抬眼看着闵夫人,“她十五岁了,还小?你十五岁的时候能干什么了?都能算计嫡姐的姻缘了,你跟我说她还小!” 闵夫人心里一咯噔,她第一个反应是“那个贱蹄子个敢在背后嚼她的舌根,看她不拔了她的舌头,发卖到煤窑里”,但这个想法瞬间就被第二个反应淹没了。 她眼睛里滚出泪来,“老爷,我们夫妻十几年,你不信我,居然信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你这是往我的心口扎刀子啊。” 闵大人觉得有些可笑,他先前的犹豫和惋惜,在他亲眼看到闵夫人又一次在他面前卖力表演后,瞬间烟消云散。 “别演了,告诉我这些的人,不可能陷害你,这件事是你亲口告诉雅儿的,不要狡辩了。” 闵琪雅瞪大了眼睛,很快又心虚地别开了脸。 闵大人笑得嘲讽,“看来她连你一成功力都没学到,我只是提到了她,她立刻就心虚起来。”他抖了抖袖子,露出捏在手里的休书,“这是休书,你拿好,我已经让县丞存过档,你就算撕了,我们也不再是夫妻。” 闵夫人的面容扭曲起来,她才不要回到武英伯府,去住逼仄狭小的屋子,去过猪狗不如的日子! 她接过休书拍在桌上,“闵正弘你别别忘了,七出还有三不去,我是不会走的。” 闵大人的眼神越发冷淡,“有所取无所归,不去,武英伯好好的屹立在京城,这一条,你不符合。 “与更三年丧,不去,我父母尚在,身体健朗,这一条,你不符合。 “前贫贱后富贵,不去,我娶你之时,就是个小县令,十多年了,我还是个小县令,这一条,你也不符合。那就别提什么三不去了,你,还是早些去吧。” 闵琪雅扑倒在闵大人的脚边,“阿爹,您不能休我娘啊,您休了她,我就没有娘了啊。” 闵大人丝毫不为所动,他想如果刚才闵夫人跟他道歉,承认这些年所作所为有不当之处,他或许还会留些情面。 第346章 被一个已经十五岁而不是五岁的女儿抱住腿,闵大人十分不自在,男女大防,就算是父女也必须遵守。 他往后一步,抽回自己的腿,“你以后还会有娘。” 闵琪雅如遭雷击,那能一样嘛,那是后娘,后娘! 闵琪雅:“阿爹,眼看着我就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还没有定亲也就罢了,如果您在这个时候休掉我的娘,您让外面的人怎么看我,我还怎么嫁的出去!”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娶丧妇长女,就是因为没有人好好教导,而一个被休的女人教导出来的女儿,恐怕比丧妇长女还不如! 一时间,闵大人和闵夫人都齐刷刷看向了闵琪雅。 在这种时候,闵琪雅想到的居然还是自己,闵夫人不禁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被休会影响到闵琪雅的婚事,闵琪雅或许根本就不会帮她求情。 闵夫人忽然有些后悔,她不该把女儿教得这么功利,却又没教会女儿有足够的城府,到头来,伤人伤己。 闵大人连看都不愿意多看闵琪雅一眼,“你放心,在这里,我的面子大过天,还没有谁敢嫌弃你!” 闵琪雅用尖利的声音吼道:“您竟然想把我嫁在这个破烂地方!这里的人有什么啊,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您怎么狠得下心!” 闵大人:“这里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你闯了祸,我还能兜得住。” 如果在京城,不小心闯了祸,说不定就是丢命的大祸。 人啊,有时候得脚踏实地,心不能太大了。 他转身去了内室,抱了一床被子,“今晚我去书房睡。” 身后并无一人回答。 闵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没想到她苦心经营十几年,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她是庶女又如何,那些个官太太哪个比得上她! 闵正弘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她就等着闵正弘之后到武英伯府来求她! 闵琪雅可怜兮兮地看着闵夫人,“娘。” 闵夫人有些寒心,懒得打理这个女儿,她得去算算家里有多少现银和细软,那些东西她得全拿走,不然回到伯府还不得被挤兑死…… 闵琪雅一脸茫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好一个家怎么就变成了这样,那她将来该怎么办? 家里没有主母,谁来帮她打听适婚的儿郎,谁来操.办她的及笄礼,谁来…… 她脑子越想越乱,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 典吏站在门外,站得腿都麻了,祁轩也没有要见他的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问一名护卫,“世子爷什么时候得空?如果一直不空,小吏可不可以先回家?” 护卫看了典吏一眼,却没有回答。 典吏心中哀叹,他真是冤枉,他知道衙门里来了这一尊大神后,连见都没见到他,哪里谈得上得罪啊! 他到现在如果还想不明白这是祁轩的故意刁难,他也不配在衙门里混了。 他左脚换右脚,右脚换左脚又站了一会儿,心里着急得很,偏偏里面的大爷一点不着急,他又不敢再问,只好这么干等着。 然而里面那位大爷,点着灯睡觉都快睡着小半个时辰了。 第347章 等到后半夜,典吏都等得麻木了,突然屋里的灯熄灭了。 “……”典吏,“看来世子爷休息了,那我能离开了吗?” 护卫看了典吏一眼,这一次倒是没有高冷的不回答,他说:“世子爷没开口,谁敢放你走。” 是放,不是让…… 典吏心里咯噔一下,想走的心思瞬间淡了,他只求明天世子爷起床后,看在他老老实实站了一晚上的份上,不要再跟他计较了。 天不亮祁轩就醒了,这是他常年练武养成的习惯,他住在胡阿婆家养伤时,虽然没有练武,可还是这个时间就准时醒,生物钟不曾被打乱过。 他穿戴整齐,招呼小厮打水进来洗脸。 典吏立刻紧张起来了,事情不管如何,今天肯定会有个结果了。 小厮端着铜盆走进来,祁轩三两下洗漱完毕,撩帘而出。 典吏赶紧行礼,“世子爷。” 祁轩看着典吏的后脑勺,“被人莫名其妙针对的感觉如何?” 典吏额头冒汗,他敢说不好吗,他可不想再站一晚上,可他又敢说好么,万一祁轩顺嘴让他再站一晚上,他也要完,这话着实是怎么答都不对啊! 祁轩翻着白眼看天,果然啊,小吏就是不如正经的官,连脑子都不如闵大人好使,他昨天刚刚才开口,闵大人就听明白了,眼前这个人……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竟然还没听明白。 他无声叹息,只能将话讲明白了,“陈春燕是我看顾的人,你动不得,整个县的人都动不得,明白吗?” 典吏腿一软,差点给祁轩跪下。 他早就让自家媳妇去托人修复与陈春燕的关系,可恨自家媳妇手脚慢,还自己遭了这场罪。 他埋怨完,又想到个问题,能让世子爷亲自来打抱不平,世子爷跟陈春燕家的关系到底得有多深厚啊。 祁轩看出了典吏的疑惑,没兴趣给典吏解惑,有的事情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比揭开谜底更有威慑力。 典吏赶紧解释:“小吏当时就请人去帮忙说和了,也备下了厚礼,只是陈姑娘先病了一场,在别处养病没回家,后来又在外面忙,没有联系上,我……这才拖到今天。世子爷,小吏绝对没有轻慢陈姑娘的意思。” 祁轩虚眯起眼睛,他看着陈春燕的脸色是不太好,但精气神尚可,他以为只是小病,今天听来,却原来病得都没能回家了…… 他没兴趣理会典吏了,吩咐护卫,“给我准备点药材,城门一开,我就要出城。” 典吏的冷汗冒得更多了,这可真是……世子爷一听到陈春燕病了,就赶紧提药材拜访,陈春燕可真算是一尊惹不得的大佛了。 祁轩去后院打拳了,护卫见典吏还杵在那里,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你干什么呢!还不走,难不成还等咱们世子爷请你吃早饭?” 可以走了啊,那你早说啊! 典吏心里的吐槽汇聚成汪洋,嘴里却半句不敢说,只能憋着气感谢护卫的指点,没办法啊,宰相门前七品官,他惹不起! 他一路小跑着回家,一开门迎接他的不是热饭热菜,而是一把杀猪大刀。 第348章 典吏反应极为迅速,感觉到劲风袭来,脑子没转过弯,腿已经自有主张地一弯,蹲在了地上。 他不会武功,但被自家婆娘打了这么些年,他好歹也练出了些肌肉记忆来。 “你这是干什么呀!” 膀大腰圆的女人将杀猪刀舞得生风,“说吧,昨天晚上到哪儿鬼混去了。” 典吏直呼冤枉,“我这不是被世子爷叫去收拾了么,陈春燕那边怎么样了?我要是再得不到她的原谅,指不定世子爷还要怎么收拾我呢!” 女人瞪大了眼睛,“呀,你竟然是因为那件小事儿被世子爷叫去了?哎,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说,说宰相……宰相……” 典吏都要急死了,抢白道:“宰相肚里能撑船!” 女人一拍脑袋,“对,是这个!我听说国公可是超一品的爵位,不比宰相厉害啊,心眼怎么就这么小呢,为了这点小事就把你叫去一晚上,这不能吧,你是不是骗我。” 典吏指着门口说:“你去问,看我是不是在世子爷的院子里待了一晚上,我就站在他屋门口,站了一晚上,腿现在都还僵着疼,你不说给我烧点热水泡泡脚,还要砍我……”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委屈。 女人有些担心了,他们家能够过得比普通人家好些,不过是因为他家男人在衙门里当差,县里乡里的人谁不给他们个面子,如果这份差事没了,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可怎么办啊?要不我厚着脸皮上她家一趟吧。” 典吏摇头,“还是要等徐方那边的消息,咱们跟人家无亲无故的,突然上门,恐怕连大门都进不去。” 女人一想也是,不禁埋怨,“这个徐方办事真是不牢靠,怎么到现在还没个话回过来?!” 她话音刚落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典吏很是激动,“你赶紧去瞧瞧是不是徐方来了。” 他这会子也顾不得泡脚了,赶紧把刚刚脱掉了鞋袜再次穿上。 女人提着刀就跑了出去。 徐方被女人的架势骇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女人这才发现,她忘记放刀了,“不好意思啊,刚才再剁肉馅儿,顺手了。” 徐方也没拆穿她,剁肉馅是不可能的,那刀干干净净,不像是刚用过的模样,多半是典吏夜不归宿,她刚才剁人了吧。 典吏已经迎了出来,“徐兄你来了,快请上座。” 徐方推辞不得,只好进了屋子。 他今天跟陈春燕说好了一起去看铺子,还忙着离开,不好久坐的。 徐方:“我今天来没别的事,只是来转达燕儿的一句话,她说赔礼就不必了,她也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希望你们也别放在心上了。” 呵呵,我信你就有鬼了。 世子爷那个样子,像是不放在心上的? 典吏沉默了一会儿,心道:该不会是觉得赔礼少了,那就……再加点儿? 他笑着说:“陈姑娘不计较了是她大气,但该有的礼数,我还是应该做周全的。我想上门给她道个歉,这事儿还得麻烦你领个门,不然我也不好登门啊。” 徐方不敢答应这事儿,表情就有些为难起来。 第349章 典吏读懂了徐方的表情,心中有些着急。 “老哥哥,你这一回要是不肯帮我,我就完了。” 徐方苦笑,“非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陈家的情况有些复杂,陈春燕这一支已经分家,却还没有分支,你这时候送礼过去,只怕不能交好,反倒会生出嫌隙。” 典吏突然想起来了,陈家的矛盾,他婆娘也跟他说过的,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要是因为他送的礼,让陈家大房和其他几房闹了起来,这笔账就得记到他头上了。 典吏便拉住了徐方的手,“还是你想得周到啊,这次没有错上加错,真是多亏你了。那你说我何时拜访比较合适?啊,他们家什么时候搬新家,我也去凑个热闹。” 徐方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典吏,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典吏有心交好陈春燕,他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这事儿于燕儿来说也是好事,朋友多了路好走嘛。 “大概还有五六天吧。那房子我路过的时候看过了,基本已经修好了,现在正在垒院墙,平地,现在又有隔壁村的人帮忙耕地,陈家的人把精力完全放在了盖房子上,速度只会更快。” 典吏现在不仅想抓住徐方的手了,他简直想抱住徐方了,甚至还想亲一口。 搬新家,按照规矩是要摆酒席请人来家里暖灶的,他到时候带着赔礼过去,可以说是道歉,也可以说是祝贺陈家乔迁之喜,总之陈春燕是拒绝不了的。 对于很多人来说,一句轻飘飘的“我原谅你了”是远远不够的,还是要收了他们的东西才更能让他们踏实,这就是时代的代沟,陈春燕此时还不太明白而已。 徐方答应帮忙探听陈家具体搬家的时间后,典吏便热情地请徐方在家里用早餐,尽管徐方已经用过了,也只能苦笑着再用一次。 陈春燕一大早起来就连打好几个喷嚏,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念叨她。 她揉揉鼻子,再次检查了一下鸡蛋、鸭蛋,便将蛋装到了马车上,今天又是送蛋的日子,她得先去送了蛋,再进城看铺子。 赶巧的是今天也是赶集日,送了蛋,还得把许京墨和周有成送过去坐诊。 坐过那么几次诊,他们这个“马车医馆”已经小有名气了,附近村子的村民有个不舒服的,都会在赶集日送来看病。 吃过了早饭,陈春燕便赶着马车出了门,一路去了刘大官人家。 除了第一次来,平时只在采买处等陈春燕结账的刘达能,今天竟然神奇地出现在了角门处。 刘达能一看到陈春燕停车,就笑眯眯迎了上来。 “我说燕儿,你给我的方子也太好用了吧,我感觉最近身体轻盈了几分,都没那么容易犯困了。我那一罐快吃完了,你再给我配一罐呗。” 陈春燕点头,“成,我下一次给你带过来。” “哟,刘管事特别宝贝的那个糊糊就是你配的啊,给我也配一份呗,我闻着可香了。” 陈春燕笑着说:“先伸手,我帮你把把脉,刘管事吃着合适的,未必适合你吃。” “小姑娘不错啊,还懂医术。” 第350章 陈春燕沉默着搭脉,片刻后让那人换了一只手,她……什么都没有摸出来。 也许是她学艺不精,也许是这人本来就没有病,不过她觉得这个人属于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毕竟这人面色红润,步伐沉稳,实在不像是有病的模样。 他想吃陈春燕配的糊糊,大概是因为……嘴馋吧。 她心中有了数,嘴里便道:“你不大适合才那个方子,我另外给你配一种吧。还有……我暂时不是医师,我是营养师。” 刘达能觉得这个名字特别新奇,就顺嘴一问:“营养师是什么意思?” 陈春燕:“常言道,药补不如食补,而我就是做食补的。而营养呢,就是蔬菜瓜果等物中蕴含可以提供我们生存需要的物质,比如说,缺乏维生素a,就会得夜盲症,也就是俗称的雀蒙眼,如果及时补充这种营养物质,就可以不药而愈,当然了如果症状太过严重,已经损伤了眼睛,那肯定治不了了。” 经过许大夫的提醒,她也觉得这是一条很好的路子,现在就可以宣传出去。 她小时候也不知道什么维生素,别说她了,那会儿,她爸妈也不知道,还不是这个宣传单,那个广告,一点一点灌输的。 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某牌子祛除螨虫的洗面奶的广告,那一个个放大的螨虫吓得她做了噩梦,之后赶紧去买了一瓶,后来有点啥事儿,她妈就问是不是有螨虫…… 都是同样的套路,在她那会儿行得通,在这会儿也行得通,什么饥饿营销、恐吓营销来一套,市场总能打开的。 刘达能一头雾水,“维生素诶是个什么东西?” 为什么提到这东西必须天然加一个语气词“诶”,想不通。 陈春燕耐心解释,“维生素有维生素a、维生素b、维生素c、维生素d、维生素e等许多种类,是人为了维持正常的生活而必须从食物中获得的一种营养物质,缺乏了某种维生素,人就有可能容易得风寒,或者长不高,或者头发枯黄……症状是多种多样的,这时候就需要我们营养师根据不同的表征,来进行对症调理,让人恢复健康。” 刘达能恍然大雾,“原来营养师是这个意思。” 当然不是! 只是解释起来太难了,就简单化好了。 陈春燕微微一笑。 那个叫住陈春燕的护卫也郑重了许多,“那就请燕儿姑娘多多费心,好好给我调理一番了。” 陈春燕:“这是自然。刘管事,那我就先把蛋送进去了。” 刘达能:“诶诶,你快去吧,待会儿你再帮我把个脉,我心里能更踏实些。” 陈春燕:“成!” 她与收蛋的婆子已经相熟了,两个人交接毫无障碍,她基本没耽误时间就从二门处回返了。 刘达能就等在夹道上,笑呵呵等着她。 他先把今天的蛋钱付了,再伸手请陈春燕把脉。 她现在还在学习阶段,需要的就是多实践,不管把不把得出什么吧,多把把总是对的。 她认真把了一会儿便道:“嗯,我晓得了,我回去就给你配。” 第351章 陈春燕如此好说话,一提,就答应把那名护院把脉配营养膏了,那名护院自然感激,回头就把这事儿说了,还把效果说得神乎其神,以至于下一次陈春燕来的时候,更多人找她把脉配营养膏这就是后话了。 这件事也从侧面印证了一点,卖东西有时候是三分效果七分话术,这话是陈春燕上辈子一个在美容院卖产品的朋友告诉她的。 陈春燕拿了今天的卖蛋收益和两份营养膏的订金赶紧跑去跟许京墨他们汇合了。 去市集坐诊,还是得用马车方便点,用牛车……那也太掉份儿了,弄得他们真成赤脚医生了似的。 是以陈春燕便与许京墨讲好,他们由二狗子的牛车拉到岔道等她,她送完蛋就回去与他们汇合,再交换车子。 她被刘达能和护院耽搁了时间,她到的时候,许京墨他们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牛车到底不如马车舒服,许京墨和周有成都站在车旁,看到陈春燕便朝她招手。 陈春燕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马顿时提速,卷起一片烟尘。 “阿墨哥!” 许京墨脸都被吓白了,“你慢着点儿,不着急。” 这些年坐马车出事的人也不少,他可不想看到陈春燕在他眼前出事。 陈春燕勒停了马车,一跃跳了下来。 “不用担心,我现在驾车可熟练了。” 二狗子的关注点却不一样,他一眼看到了车辕上的垫子,“你还做了这个!” 陈春燕笑着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我让秋儿帮我去捡的鸭绒,我洗干净后,让秋儿缝了个垫子,不然马车坐起来也太难受了些。” 二狗子眼睛亮晶晶的,“燕儿,你帮我也做几个吧,我去捡毛。” 陈春燕摊手,“让我做啊,我做的肯定会钻毛,你去找秋儿吧,她手艺比我好一万倍。” 二狗子挠挠头,“好,我多捡些羽毛,多做几个,这样大家坐马车牛车都不难受了。” 陈春燕笑了,“你倒是好心。行了别耽搁了,换车吧。” 两拨人换了车,周有成驾着马车载着许京墨走了,走出一段距离,许京墨才收回了挑着车帘的手。 他闭上了眼睛,这才相处了多久啊,他竟然觉得一时半会儿看不到燕儿就不能放心了…… 周有成却没有那么多心思,他只觉得燕儿就是聪明,那么多马车夫都没有想过给自己坐的地方加个垫子,难道他们就不觉得难受吗?他不管别人,反正他觉得多了这个垫子后,他整个人都好受多了。 而二狗子则驾着牛车带陈春燕去了县城。 牛车才是一个非熟手驾驭不了的车种,如果让陈春燕上,她就算挥鞭子打那头牛,那头牛都不带动弹的,一副藐视陈春燕的模样。 这就是别人家的牛啊,根本不听使唤,是以牛车只能由二狗子亲自驾着才行。 牛车进入县城城门之时,祁轩骑着马带着药材正好到了陈家。 只是他来得不凑巧,与绕道过去送蛋的陈春燕错开了。 陈谷秋听到有敲门声,赶紧跑来开门,“祁公子,你怎么来啦?” 第352章 祁轩知道陈家的孩子都十分纯真,他听到陈谷秋的问话,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他知道陈谷秋只是单纯的很意外他现在会来这里。 他朝身后的人招招手,身后的人便凑到了门边。 他指着那一个个箱子说:“我先前不知道你姐姐病得如此厉害,后来听衙门的人说起,还吓了一大跳,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姐姐还得好好养着才是。我带来一些药材过来,你让她自己瞧瞧,有没有用得上的。” 陈谷秋有些局促地动了动脚。 她姐姐病的时候真的很吓人哇,但她姐姐的病当真好得很快,第二天就跑到隔壁村去了,今天也不在家。 人家上门探病,病人却不在家……好尴尬啊。 祁轩:“怎么了?不方便请我进去?” 陈谷秋这才意识到,她还把客人堵在门口的。 她赶紧往旁边让了一步,“祁公子快请进。” 祁轩朝东屋看了一眼,那里有人突然缩回了屋里,只剩门帘晃动。 祁轩往里走的脚步立刻顿住了,他回身吩咐属下,“门不要关,你们就守在门口。”他看着陈谷秋,“你抱得起这些箱子吗?” 陈谷秋不明白祁轩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走过去接过一口箱子颠了颠,发现不是很重,才点了点头。 祁轩颔首,“那你就自个儿把箱子搬到后院去吧。多跑几趟,当锻炼身体了。” 陈谷秋愣愣点头,“哦!” 有人从陈家门口路过,往里瞧了一眼,“哟,陈家来客人啦?” 祁轩:“不是,我们是来送药材的,不进去,马上就走。” 陈家狗屁倒灶的事情海了去了,祁轩就算没有刻意打听,在胡阿婆家跟胡阿婆闲聊时,也从胡阿婆那里听来不少。 其他房头的人并不想看到大房的人好过,而大房这边除了陈谷秋小姑娘,其他人都不在家,他带着一群大男人跟到后院去到底不太好,万一传出点什么,于他无碍,于陈谷秋可就是大事了。 如此想着,他索性退到了门外。 这地方十分靠北方,天气暖和的晚,但到现在,大家都陆陆续续开始春耕了,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时不时就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祁轩便不厌其烦地解释:“我是来给小陈大夫送药材的,你们如果有个头疼脑热的,直接找小陈大夫拿药便好。” 哦,原来陈家的小燕儿真的成大夫啦。 坦坦荡荡造成的后果便是无人多想。 陈冬梅在屋子里气得肝疼,她等了好多天,终于以为等到了一个好机会,可以整一整陈谷秋,谁知道那个男人如此机敏,她现在就算出去乱说,坏的也只会是自己的名声。 真是要气死了。 陈谷秋跑了好几趟,把整整六箱子药材放在了姐姐的小茅屋里。 “谢谢你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做回礼,这是姐姐教我做的小饼干,送给你尝尝。” 祁轩笑着接过了盒子,“过几天你家就会乔迁吧?” 陈谷秋眨眨眼,并不是很清楚这件事。 祁轩失笑,看来这个家当真是陈春燕管着的,其他人都不管事。 他说:“确定了日子,让人去衙门给我带句话,我这就走了。” 第353章 牛车速度真的很慢,陈春燕赶到县城时,已经差不多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徐方坐在城门口的小茶棚里等得非常无聊,时不时就看看城门方向,陈春燕一入城,他便看到了。 他赶忙跟陈春燕招手,“燕儿姑娘你害我好等啊!嗨,你家不是有马车么,你坐个牛车……” 陈春燕便笑着道歉,“徐叔不好意思啊,家里的马车被我师兄拿去用了,让徐叔久等了,茶钱我帮您付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陈春燕的态度非常好,不是说徐方贪那两个茶钱,他只是觉得陈春燕这样处事让他觉得舒服,他顿时计较不起来了。 “走吧,我带你看房子去。” 等徐方坐上牛车后,他就能深刻理解为何陈春燕来得如此晚了,这牛车……当真还没有一个着急的人走得快! 待出售的房子在县城里相对比较繁华的学府路上,临街便是县衙,县学就在这条街上,学子们都爱开个诗会啊讨论会什么的,也都会到酒楼里来。 而且这条街住的人家也都很有些家底,时不时会在酒楼里叫两个菜回家去吃,开酒楼的潜力是有的,只是生意全被那家外来户开的酒楼抢光了罢了。 那家外来户也是缺德,明摆着要抢生意死磕,酒楼就开在老字号酒楼的斜对门,天天打擂台。 老板就在大堂里等陈春燕,他面上乌云罩顶,而伙计们也愁云惨雾的,生怕这个要接手铺子的人把他们辞退了。 “你要买我的铺子?你家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陈春燕笑了:“我既然来了,自然能够做主,老板不必担心。你带我随便逛逛吧。” 老板点头,先带陈春燕看了前面的三层酒楼。 酒楼比想象中的还要大,而且老板维护得很好,只有一些地方的漆磕碰掉了需要重新上之外,并没有特别需要修补的地方。 他们又去看了后院的仓库,仓库下面还配了两个地窖,一个藏冰,一个藏大白菜等东西。 陈春燕:“这个冰是单独算钱还是一起打包卖?” 老板这段时间都过得很糟心,他大概是被人问过太多遍了,回答得相当不耐烦,也相当简略,“一起。” 陈春燕颔首。 而后他们又去看了各个厢房、灶房、茅厕等地方…… 总体上来讲还是不错的。 她站在小花园中,问:“我听说这个铺子卖一百两,对吗?” 老板麻木地点头,“对,如果你觉得高,这个价格可以商量。” 陈春燕摇头,“不用了,就一百两。我听说您要带着家人回乡,在路上,手里钱多一点心才不慌。穷家富路,我不会卡您这一二十两的。” 老板鼻子一酸。 他这段时间见多了死命往下压价的人了,突然遇到个陈春燕这样的,要说不感动是假的。 “我不准备开酒楼了,但手里还有几道菜的方子,就送给你了,你拿着慢慢琢磨吧。” “多谢。方子我也不能白要,我算您五两银子一张,成吗?” 老板摇头,“你厚道,我也不占你便宜,我不做酒楼了,方子放在手里就是死物不值钱,而且光有方子有时候也是徒劳,火候、如何处理食材等等也很重要,你拿到了方子还得自己琢磨。” 第354章 陈春燕没有再推辞,她虽然有心贴补这个老板,却也不能无限制大方,她知道老板说得有道理,她就算拿到了秘制菜肴的方子,也未必做得出来,花几十两银子买了,却做不出来,那就是铁亏。 她还有祁轩和秋儿这两个合伙人,不能够因为好心就置合伙人的利益于不顾…… 她当即不再推辞,“那就多谢您的厚赠了。” 老板笑了,“我也就是看你合眼缘,换成别人,我可不会那么大方。” 陈春燕看过那么多电视剧和小说,深谙迟则生变的道理,等老板拿出了菜谱,她便提议立刻签订契约然后到衙门办理相关手续。 老板笑着说:“我以为我是最着急的,没想到你比我还着急。” 徐方是写惯了契书的,三下两下就写好了,递给他们双方过目。 陈春燕摇头,“内容没问题。” 老板也摇头,“嗯,没问题。” 徐方便把笔递给老板,老板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他写得有些困难,现在没有刻意练过字,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 老板签好契书后,递给陈春燕,陈春燕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有时候有的事情,不用细说,陈春燕自己想一想也能猜到。 祁轩为什么要请陈春燕帮忙做生意,而不是动用家里的生意,那自然是因为他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又不想让家里知道,既然不想让家里知道,那自然不能用祁轩的名字了。 反正陈春燕又不会贪祁轩的东西,写她的名字又如何,再说了祁轩不是说给她和秋儿一人一成干股么,她无耻点好了,就当房子是那一成股吧。 她琢磨着,祁轩眼下最需要的还是现银,他是百户了,官家不拨军饷,他也得想办法自己给自己的人发军饷,不然谁肯替他卖命啊。 她心安理得。 呵呵,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 她将一百两银票交给老板,又给了徐方契税和佣金,便坐在大堂里等消息了。 老板心头大石卸下了,开开心心地去后院收拾行礼去了,他得赶在陈春燕来收铺子前把屋子收拾出来。 陈春燕在大堂里坐了不到一刻钟,一个脑满肠肥的人就走了进来。 “哟,小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想买这铺子。告诉你,这铺子我看上了,谁都不准打铺子的主意。” 老板听到说话声,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一看到这个肥得眼睛都快看不见的人就觉得腻歪。 “你怎么又来了。” “你说话可硬气,我看你还能硬气多久。”这人大马金刀地往凳子上一坐,脚就跷到了桌上,“三十两,卖不卖,不卖我明天再来问,你可得想好了,明天我再来,可只会出二十两了。” 陈春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这么多人拿无耻当有趣。 一百两已经算是半卖半送了,而且仓库里的东西都不单算价格,已经很划算了,这人可好,脸都不要了,只出三十两,怎么不去抢。 老板不想坑陈春燕,只说:“我说了不卖给你就不卖给你,你走走走走走!” 第355章 油腻青年吊儿郎当地看着老板,“哎,我说,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啊,你知不知道我姐是谁?” 老板上下打量了油腻青年一番,摇摇头,说:“我还真不知道,你姐很出名?” 油腻青年呸一口口水吐在地上,“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不晓得我刘二郎有个好姐姐,嫁到了典吏家,都说民不与官斗,你识相的,你就赶紧把铺子卖给我,不然我回头就让我姐给我姐夫吹枕头风,弄得你们连这个县城都出不去!” 陈春燕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刘二郎那个架势弄得她还以为这个人跟闵县令沾亲带故呢! 老板还想跟刘二郎理论,陈春燕却直接站了出来。 老板拦住陈春燕,“这件事情是我没处理好,你别管了,先回家吧,这里交给我。” 陈春燕摇头,“这家店我买了,如果你能让典吏亲口跟我说这家店必须让给你,好,这家店我一分钱不要你的,白送。” 刘二郎眼珠一转嘿嘿笑了起来,把陈春燕当成了想搭上县衙关系的人了。 他指着陈春燕,“好,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找我姐夫,我收了你的店,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你有个什么事儿,只管开口,我一定找门路帮你办好了。” 陈春燕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这个人。 刘二郎嘿嘿笑着跑了出去。 典吏为了去衙门方便,就把家安在学府路上的,刘二郎不过跑出去几步,便到了。 他心情颇好地敲响了自家姐姐姐夫家的大门。 嘿嘿,他这才叫白手起家好么,一分钱不花,就能白得一个大酒楼! “谁啊,着什么急,走路也有个过程!” “姐,是我,二郎。” 刘大姐一听是自家弟弟,瞬间不舒心了,她简直不要太了解这个弟弟了,这个弟弟除了打秋风会来她家,旁的时候有多远躲多远,生怕帮她做一点事情。 她打开门,没好气地说:“今天是集日,你不去帮阿爹卖肉,在这里瞎晃悠什么!” 刘二郎搓着手说:“姐,你弟弟我做成个大事!那边那家酒楼不是要卖么,老板说了,只要我姐夫过去说一声,让老板把店让给我,就把铺子白送给我。” 刘大姐一巴掌打在弟弟后脑勺上,“你胡咧咧什么,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刘二郎推开姐姐就往里冲,“姐夫,姐夫!” 刘大姐揪住自家弟弟,“你瞎跑什么,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间了,你姐夫肯定去衙门了啊。” 刘二郎心急着要把铺子搞到手,拽着姐姐就往外走,“姐夫不在,姐姐你帮我也是一样,走吧,弟弟长这么大,好不容易要弄到一份产业了,你可不能让它就这么飞走了。” 刘大姐:“你跟我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刘二郎:“嗨,还不是有人想借着我巴结姐夫,姐你就去瞧瞧,如果她求的事情难办你就不理,不难办你就给办了。” 刘大姐一想也是。 送给县太爷的礼,人家都是整张礼单,他们家收一个价值一百两的酒楼应该也没事。 她弟弟成天游手好闲,能够安定下来办个酒楼也不错。 她便道:“成,姐就陪你走一趟。” 第356章 刘二郎跟在刘大姐身后,怀揣着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的兴奋感,迈着八字步,让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遇到好事了。 刘大姐指着酒楼,“就这家?开死了的那家?多不吉利!我跟你说找铺子就得找真正的旺铺,倒手太多次的,真是越倒生意越差,后面接手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做不长久。” 刘二郎才不管那么多,反正是白得的铺子,就算做不下去了,倒手一卖,他也还是赚啊。 刘大姐一进店就看到了徐方,“哟,徐哥,在这儿做生意呐!” 徐方看了陈春燕一眼,笑呵呵地起身,介绍:“你们之前不是请我帮你们说和么。” 刘大姐连连点头,“是是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徐方都替刘大姐觉得尴尬,他指着陈春燕说:“这就是正主,既然遇上了,就认识一下吧。” 陈春燕大大方方地说:“你便是典吏的媳妇?嗯,我听说过,是屠夫家的大女儿吧。” 刘大姐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刚才她弟弟怎么说的来着,这家店的店主让她男人过来说一声,只要说让店主让出这家店,这家店就白送…… 她左右一回味,便知道弟弟肯定在外面报她男人的名字了,这几天他们家一直在托人跟陈春燕拉关系道歉,回头他弟弟就来砸场子找茬。 她怎么想都觉得,陈春燕那一句让“典吏过来说一声”的话透着股赶紧过来送死的味道。 她这么想着,便一巴掌打在了刘二郎的脑袋上,“你这个猪脑子,你看清楚这是哪个,这可是燕儿姑娘,还不赶紧道歉!” 刘二郎常年游手好闲,在县里村里各个角落游荡,实在不认识什么燕儿姑娘,但他是凭他姐的关系才能这么有恃无恐的,他姐让他道歉,他就得道歉! “燕儿姑娘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眼瞎,我不会办事儿,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典吏之前想给陈春燕一个下马威,陈春燕对典吏的印象本来就不是很好,虽然说不计较了,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个疙瘩,再遇上今天这事儿,她几乎觉得欺负人就是他们家的传统,她对典吏一家子的印象就更差了。 她面色不是很好地说:“这家店虽然记在我的名下,但我是帮别人开的,不要随便来找事,不然惹了不该惹的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刘大姐秒懂。 陈春燕说店是帮别人开的,哪个跟陈春燕的关系好,有钱又不适合直接出面在这里开店,答案非常明显了,那位世子爷! 刘大姐咽了口唾沫,“当然当然,我们怎么敢来找你麻烦,我们只会来照顾你生意!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让人到家里来叫一声,我立马就来帮忙了。哦,对了,你以后需要的猪肉,就写一张单子,我让我爹铺子里的人给你送过来。” 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 陈春燕不想与典吏一家深交,并不代表她连生意都不做了。 养猪杀猪卖猪肉一条龙服务的,还真的只有刘大姐他们家,其他的散户并不是天天杀猪,还真供应不上酒楼的需求。 第357章 陈春燕笑着说:“那敢情好,我就提前说一声合作愉快了。” 刘大姐笑得脸上的肉都挤成了一团,“你放心好了,我会告诉我爹,把猪身上最好的肉留给你。我家的猪都是每天现杀现卖的,保证新鲜。” 陈春燕笑着说好。 其实她对刘屠夫家的猪肉不是特别满意,他们家的猪肉还是潲水喂大的,猪肉不太健康。 但她家自己养的那头粮食猪又是根独苗苗,还是用来下小猪仔的母猪,谁舍得杀它啊,暂时也就只能买了。 不过最近运气怕是不太好,赶集时一直没有遇到卖猪仔的。 她看着刘大姐欲言又止,不知道他们家的猪仔卖不卖。 刘大姐看出陈春燕有话想说,便给陈春燕递了话,“燕儿你想说什么就说,我可是直爽人,就算你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我也不会跟你计较。” “……”陈春燕,“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家卖不卖小猪仔。我家只养了一头猪,觉得有些少,但最近一直没遇上卖猪仔的摊贩,这件事儿就耽搁了下来。” 刘大姐摆摆手,“嗨,我还说是什么大事儿呢,就这!那个卖小猪仔的摊贩还是在我们家拿的猪仔去卖的呢!就这十里八村的,三天两头都有猪仔出生的,除了我家,还真没别家了。” 她忽然想到弟弟刚才还得罪过人家,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修复一下关系,立马抚掌道:“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儿做,走,我爹家去,我领你去挑猪仔。” 陈春燕惊讶于刘大姐风风火火的性格,不过这正合她的意,根据她的经验,很多说改天做的事情,都不会有下文…… 她颔首道:“那就多谢你了,不过我得先去取点东西,请各位在此稍后,我去去就来。” 她站起身,摸了摸腰间,那里装着徐方帮她处理好的这件铺子的红契和白契,东西比较重要,她就习惯于反复确认,万一丢了,也能想起来是在哪里丢的,好有针对性地寻找。 徐方:“这儿没我什么事儿了吧,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陈春燕:“麻烦徐叔了。” 她也没好意思说让徐方待会儿一起走,她那牛车,比徐方步行还慢…… 她亲自把徐方送出了酒楼,“徐叔,我还有个事儿麻烦您,分干股的契书您知道怎么写么?我想把酒楼的股给分了。” 徐方:“这个我会写,你准备怎么分?” 陈春燕笑着说:“这个我还没想好,您能给我个范本么,我想好了照着写就成,也免得再麻烦您一回了。” 徐方点头,“也成。我回家写好了,下午让我儿子给你送过去,他下午正好要去你们那一片儿看一块地。” 陈春燕:“那就太感谢您了!” 徐方摆摆手,顺着街走了,脚步比较匆忙,看来还有其他生意要做。 陈春燕站在门口朝二狗子招招手,二狗子便跑到后院去把牛车牵了出来。 牛车一直停在前面太碍事儿了,就算不挡路,牛在正门口拉一泡屎也不安逸,在陈春燕买下酒楼后,二狗子就把牛车拉到了后院。 第358章 陈春燕先去订了一个匾额,再去联系了一个包工头翻新酒楼,这才让二狗子拉着她去把昨天订的东西领了,等回到酒楼时都过了半个多时辰了。 刘二郎早就不见了踪影,而刘大姐正拿着一张纸写写画画。 刘大姐见是陈春燕回来了,便朝她招手,“我听说文人雅士最喜欢梅兰竹菊,这几种植物的价格我都写下来了,也有路子买,你要不要?” 后花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好好规整一下,肯定会更漂亮,但是不管做什么都得有个主次,不是说人家喜欢梅兰竹菊,就得全部种齐全。 不然大雅的东西反倒弄成了大俗。 陈春燕想了想,“那就买竹子吧,这儿能种活吗?” 刘大姐说:“你放心好了,人家是老手,城里几个富户家的牡丹花、山茶花,全是他们家种出来的。” 陈春燕:“行的,多谢你了。” 刘大姐:“谢啥啊,不值当什么。不过你后院想要怎么规整得心里有个树,他们种竹子就只负责种竹子啊,你让他们种哪儿他们就种哪儿,可不会帮你考虑。” 陈春燕点头,“我回头画个图纸出来,他们照着种就行了。那……我们现在走吧。” 一提到规整后院,她就有了初步的想法,她要弄个亭子,再弄一个曲水流觞,读书人嘛,不就是喜欢这些。 刘大姐热情不减,跟着陈春燕一起往外走,临了还嘱咐酒楼原老板,“你得锁好门啊,可别把燕儿家里的东西弄丢了。” 老板:“……” 陈春燕先上了牛车,她见刘大姐上车有些费劲,便伸手拉了她一把,谁知道那一下差点把她拉到车下去。 刘大姐上车后,连车带牛都往后退了一步。 二狗子:我有点心疼我的牛。 刘大姐有些不好意思,但那点子不好意思很快烟消云散。 “我让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帮你去跟本地的地.痞流.氓打招呼了,你开张之后,他们不会上门找麻烦的。”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即便陈春燕搭上了闵县令的路子,也不能保证就没人敢来找麻烦,那些人砸了东西就跑,捕快来了,人早就跑得没影儿了,是以陈春燕早就做好了交保护费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别人上道,陈春燕自然也上道,她笑着说:“那我可得好好请你弟弟和你弟弟的朋友吃一顿饭。” 刘大姐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 陈春燕拉住刘大姐的手,“开张那天来,我免费给你们置办一桌,要是不来,就是不给我面子。” 刘大姐眸光一闪,她知道陈春燕也是个挺上道的人,她就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只要付出了,总不会吃亏的。 她笑着说:“我那天一定上门叨扰,陈老板可不要心疼钱啊。” 陈春燕摆手,“我可不心疼钱,不过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你真得控制饮食了,你这样对身体不好,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啊,你坐在那里,有时候都有喘不上气的感觉。” 刘大姐仔细想了想还真有,她就算什么都不干也觉得累。 第359章 陈春燕:“喘不上气,就证明心肺功能不好了,既然超重影响了健康,就应该控制体重了,只有活得够久,才能吃足够多的美食,对不对?” 刘大姐笑着摇了摇头,“我其实也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容易胖,喝口水都胖,你看我弟弟,不也还是胖么。” 很多人觉得喝口水都胖,那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自己的饮食结构,自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然而在旁人来看,他们的食物要么高油,要么高糖,要么高盐,都是不健康的饮食习惯。 陈春燕:“我教你几个动作,很简单,这几个动作可以瘦胳膊,瘦腿,瘦腰腹,做起来也不累,每天坚持做三组,再配合饮食,七天就能见效。” 刘大姐:“你该不会让我像那些小姑娘似的,饿得发晕也不吃东西吧?” 陈春燕:“当然不会!早上中午随便吃,你可以吃饱,但不要吃撑,记住啊,减缓你吃饭的速度。很多时候我们其实饱了,只是因为吃得太快,脑子没反应过来罢了,如果继续吃,那就超量了。所以吃慢一点,给脑子反应的时间,这样才不会过量。 “但晚上就很重要了,晚上吃素,蔬菜用白水煮,只能放一点点盐和芝麻油调味,其他的东西都不能放,如果不喜欢吃白水煮的,等我的酒楼开张了,你到我这儿来买酸奶拌蔬菜也行。” 刘大姐不是很信,她早年也费了不少力气减肥,却没有一种方法有效,最近几年她都放弃了,突然听到这么简单的减肥方法,她一时间不能适应。 “真的能行?” 陈春燕:“能行,就是慢。我可是营养师,你听我的没错。” 刘大姐心动了,“行,听你的,只要我能瘦,能穿上漂亮衣服,以后你去我家买肉,我让我爹给你打八折。” 还有一点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太胖了,这些年一直没能有孩子,大夫看过了,说得的她没听懂,反正大致意思就是她得先减肥,再调理,只是一直没能减成功,这才耽误下来。 陈春燕:“我还是比较赞同健康减重的,绝食是不行的,你只要按照我的要求来,别暴饮暴食也别绝食,就能行。” 刘大姐一路上都在询问陈春燕相关的东西,越聊越投入,二狗子什么时候把牛车停在刘大姐娘家的,她都没有注意到。 二狗子无奈地看了陈春燕一眼,提醒道:“到了。” 刘大姐一回头就看到了熟悉的大门,“瞧我,到了都不知道,走,跟我进去挑猪仔,我知道我爹哪些猪的品种最好,有好些猪是用野猪改善过血统的,肉质更加紧实可口,而且不容易生病。” 看来减肥是女人亘古不变的话题,从减肥深入,陈春燕便收获了刘大姐的好感,跟二哈似的带着外人坑亲人。 陈春燕上辈子有个同事养的二哈都把他气死了,他们家来客人,二哈每回都会摇着尾巴带客人去找它主人藏的钱,活脱脱一个汉.奸样。 刘大姐此时的形象与二哈高度重叠。 “爹,我带朋友来买猪仔,你给条几头好的。” 第360章 陈春燕看到猪仔时,猪仔全都挤在石槽旁边吭哧吭哧抢着食吃,你挤我我挤你,好不热闹,还有两只不守规矩的,两只前蹄全都踩进了石槽里,一副想要吃独食的霸王样。 刘屠夫指着那两头霸王猪说:“肯抢食的猪仔就是好猪仔,它壮啊。” 陈春燕戳了戳小可爱,小可爱也表示那两头霸王猪比其他猪更强壮,它们在母.体里就占尽了便宜,吸收了比其他猪仔更多的营养。 她挨个挑过去,挑了两头公.猪,三头母猪,与家里那头一起凑一个吉利数。 公的自然是养来吃的,母的自然是养来下崽的。 刘屠夫抽着叶子烟靠在猪栏边问:“这几只猪,你劁不劁?” 什么鬼? 陈春燕迷茫地看着刘屠夫。 刘大姐拍拍自家爹的胳膊,拉住陈春燕解释,“猪不劁肉味道大得很,一般人都吃不惯,不过如果你母猪留来下崽,就不用劁,但公的得劁吧,你总不至于养两头做种吧。” “……”陈春燕,“是,母猪得留着,公的劁吧。” 刘大姐:“这些猪刚吃饱了,不能劁,你先跟我去前面吃过午饭,待会儿我爹再来帮你处理。劁过的猪不能马上换地方,我待会儿帮你做记号,等好了,我再给你送过去。” 陈春燕:“那就多谢你了。” 刘大姐:“谢啥!” 陈春燕把猪钱付了,却婉拒了吃饭的邀请,她还有事儿,得回家。 刘大姐站在家门口还在喊:“你跟我客气啥,非得巴巴地回家吃,就这儿吃不一样么。” 陈春燕笑着摇头,“当真是还有事儿要办,这三头猪我就先带走了,回见啊。” 她头一回知道买猪还有这么些道道,她得赶紧回去瞧瞧家里那头猪有没有被劁。 她这人心里装不得事,装了事,就一直惦记着,别的事就干不了了。 胡阿婆家的门没有关,许京墨和周有成相对而坐,许京墨老神在在,周有成死盯着面前的饭菜,就跟饭菜与他有仇似的。 许京墨闻声抬头,“回来啦,赶紧洗手吃饭。” “就来。”陈春燕回头招呼二狗子,“别走了,一起吃吧。” 二狗子连连摇头,“不了,我还是回家吧。” 陈春燕:“都这个时辰了,你家万一吃过了,你吃啥?” 二狗子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其实大家这么熟了,蹭一顿两顿饭的也没什么,但二狗子特别敬畏有本事的人,跟有本事的人待在一起,他手脚都放不开,更遑论吃饭了。 在二狗子眼里,许京墨和陈春燕都是有本事的人,他跟他们吃饭会不自在,倒不是拿乔,吃个饭也要三催四请的。 陈春燕洗过手,笑着坐下,“今天刘大姐请我吃饭,还好我没吃,不然就要叫你们白等了。” 她刚刚说完周有成就投来幽怨的目光。 饭菜上桌快一刻钟了,他忙活了一上午,都要饿死了,偏偏闻着饭菜香,还不能吃,简直就是酷刑! “你必须请我吃东西,才能抹平对我的伤害。” 我……又怎么你了? 陈春燕:“……” 第361章 陈春燕看着许京墨,许京墨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 周有成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眼前这两个人,大夹大夹地往自己碗里夹菜,模样比刚刚遭了饥荒,饿了三五天的人还要狰狞。 陈春燕夹起一筷子菜,想了想,放到了周有成碗里,“阿成哥,今天看病的人多吧,你肯定累坏了,多吃点。” 噗! 许京墨低下头,用手摸了摸鼻子,掩饰住他的笑意。 他当然知道周有成在闹什么别扭,但他不好跟陈春燕解释,什么有了媳妇忘了兄弟这种吐槽,还是别让陈春燕听到的好。 吃罢了饭,陈春燕把该学的东西学了,便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药在乡下放久了,得拿出来晾晒一番,以免受潮生虫。 她正拿着簸箕在晒药,陈谷秋便来了,还带来了徐方写的契书模版。 “刚才有个十六七岁的青年送来了这个,说是姐姐你要的。” 陈春燕拍干净手上的灰,展开契书看了一遍,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她把契书叠好放进了腰兜里。 陈谷秋也不是特意来给陈春燕送契书的,她一天三顿得照顾牲口,这会子就是来喂牲口的。 她去了后院没一会儿又转了回来,“姐,你又买了三头猪啊,那我的饲料就准备得不够啊。” 陈春燕摆摆手,“那三头猪中午已经喂过了,你不用管,对了,不是三头,是五头,还有两头过段时间才会送过来。” 陈谷秋心里有些小雀跃,那可是六头猪啊,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也才喂了四头,他们家就能喂六头了! 陈春燕一看陈谷秋那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就知道这姑娘想歪了,“虽然养了六头猪,但杀年猪时只能杀两头。” 人家家里养四头猪,过年是要全杀了吃的,哪能一样。 陈谷秋一点都没有受打击的样子,“那也很好了!我们家往年过年都才只能买二斤肉呢!” 陈春燕心一酸,摸了摸傻妹妹的脸。 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她都打算好了,等酒楼开起来了,得看酒楼每天的客流量说话,如果客流量多,她还准备再买些鸡鸭。 她不准备拿潲水喂牲口,但剐下来的菜的老叶子什么的,人肯定是不吃的,那就喂牲口也是正好。 陈春燕摸着陈谷秋的脑袋,“咱们开酒楼,你就得再多学几道菜。”她一顿,歪头看着正在研究铅笔壳子的二狗子,“二狗子,咱们家要开酒楼,你要不要来帮忙,你不是还有一个买地的梦想么?” 二狗子放下壳子,跑到陈春燕面前,站得笔直,“我能吗?我能干什么?” 陈春燕笑着说:“你能干的可多了,比如跑堂,再比如哪个大户人家点了菜,你去送个菜。我跟你讲,咱家的酒楼跟别家不一样,别家酒楼伙计的工钱都是死的,咱家是活的,干得越多,拿得越多。” 送外卖还有个提成呢,她家的酒楼也得有。 二狗子心动了,却因为梦想还有些犹豫,“我还是想学木工,去了酒楼就没时间了。” 陈春燕:“一样的学,你雕出了漂亮的勺子碗,我一样用,还照样付钱,而且你还可以学习在果蔬上雕花……” 第362章 果蔬上雕花? 二狗子很惊奇,他只听说过每年乞巧节时,大户人家的闺女会聚在一起比谁的手更巧,其中一样就是制作巧果,那个巧果就是雕成的,但他还没见过。 果蔬雕花在陈春燕看来十分平常,出去吃顿饭,稍微讲究点的菜馆都会弄出漂亮的摆盘,果蔬雕花自然是不能少的。 二狗子:“你会雕吗?” 陈春燕毫不尴尬,“我们可以一起学啊。” 她雕花摆盘视频看过不少,脑子里也记住了不少,现在就只差练习了。 二狗子点头,“好啊,还需要我做什么,你随时叫我。” 陈春燕笑着说:“别忙,我先把员工规章制度,员工福利和合同做好了,你看过了规章和福利觉得真不错,我们再签合同,你到时候再来帮忙,我那时给你算工钱。” 二狗子面皮红了,“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帮忙几天怎么了,还算什么钱……” 陈春燕知道二狗子是真心帮忙,也就不跟他客气了,“那行,这几天我要研究新的菜式,得麻烦你来回跑,帮我找食材。” 二狗子高兴地说:“好!”过了会儿他弱弱地问,“你教我做菜,我是不是得叫你师父啊?那你岂不是比我高一辈儿了。” 比二狗子高一辈,那就与孙婶子同辈了,而孙婶子与燕儿爹是同辈,瞧这辈分乱得! 陈春燕赶忙摇头,“我代我师父收你为弟子,我以后就是你师姐。” 二狗子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陈春燕点头,“能,这就叫代拉。” 二狗子欢喜地叫了陈春燕一声师姐。 陈春燕:“既然叫我一声师姐,那我可得使唤你了。你先帮我买一桶牛.奶回来,我有用。” 二狗子:“那我先把牛车上的货卸到你家去啊!” 陈春燕点头,“行。” 许京墨手里拿着书,眼睛却一直看着陈春燕,终于等到两个人说完了话,他走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城?” 他问得不清不楚,但陈春燕知道他问的是她什么时候回城学习工作。 陈春燕:“阿墨哥有什么建议吗?” 许京墨耳朵又红了,“我没什么建议,你开酒楼不是要研究养生菜式么,我……去你酒楼后院帮你研究,可好?” 陈春燕:“好啊。” 许京墨心里甜丝丝的,心里莫名冒出了一句话“妇唱夫随”,念头刚落,他的脸就更红了。 他轻咳两声,“燕儿,你什么时候去接你娘亲回来?” 陈春燕歪着头想了想,“过两天吧,等那边房子修好了再说。” 许京墨面皮更红了,等燕儿娘回来了,他娘就可以请人上门提亲了。 许京墨从袖子中拿出一大包东西,“我配的药,房子建好之后,在房前屋后都撒一撒,防蛇虫鼠蚁的。” 被人真心关心的感觉真好。 陈春燕:“阿墨哥,谢谢你。” 许京墨背过身,“嗯。”他的耳朵却已经红得透亮。 陈春燕收好了药包,就听到许京墨在她身后说:“你这段时间都忙,只用学习即可,你的工作我来做。” 他说完根本不给陈春燕拒绝的机会,就跑进了他的屋子。 第363章 陈春燕哑然失笑。 她等了好一会儿,许京墨都没有出来,她只能站在外面说:“阿墨哥,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走了。” 许京墨哒哒哒地出来了,“我看你买了那么多东西,需不需要我帮忙?” 陈春燕走到许京墨身边,“那你忙不忙?” 许京墨:“不忙,我去帮你。” 哎呀呀,好想摸一摸这个少年的脸啊。 陈春燕及时遏制住了这个可怕的想法,她要是真上手摸了,许京墨恐怕从今天开始都不敢看她了。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把要带的东西带起了,才锁了门,一齐往陈家走。 一路上,两个人什么都没说,气氛却意外的很温馨,许京墨偶尔偷看陈春燕一眼,唇角立刻漾起一抹笑。 陈谷秋今天也没去卖糕,她也没法去,二狗子被陈春燕给征用了。 她看到姐姐后面还跟着一个许京墨,立刻拿出盘子,从罐子里倒了些小饼干出来。 “小许大夫你尝尝好不好吃。” 陈春燕:“曲奇饼还是没成功吗?” 陈谷秋有些羞赧,她费了多少材料了,花了多少天了啊,愣是没能成功一炉,味道跟姐姐做出来的还是有差别。 陈春燕:“没事儿,慢慢练习,没什么事情能够一蹴而就。我今天教你做另外一样吃食,这种吃食名为酸奶,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容易腿疼,就是因为缺钙,而奶制品里恰好就含有钙,以后我们大家每天都得喝。” 陈谷秋:“酸奶是什么奶?” 陈春燕:“就是发酵过的牛.奶,可以很大程度地祛除腥味儿,还能让人更加容易吸收里面的营养。”她说着就看向了许京墨,“阿墨哥明天早饭少吃点,我给你送酸奶过去。” 许京墨十分镇定地说:“好,我等到了你的酸奶再吃早饭。”然而他的耳朵完全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那简直比鸡冠还红啊。 陈春燕:“现在奶还没有回来,我们先把罐子洗出来。” 罐子是陈春燕在店铺里订做的,一个个拳头大小,约莫可以装二百克到二百五十克酸奶,她还付了加急赶工的钱,先前才在城里拿到的。 三个人坐在小板凳上仔仔细细洗罐子,许京墨洗第一遍,陈谷秋洗第二遍,陈春燕洗第三遍,洗好了就倒扣在簸箕上,晾干水备用。 他们罐子还没有洗完,二狗子就带着一桶牛奶回来了。 这里的一桶是实实在在的一桶,没有一点水分,是那种打水的桶。 二狗子:“一共二十斤,我不敢买太多了,如果不够,我待会儿再跑一趟也行。” 陈春燕瞄了一眼,“今天够了。”她站起身,“来,你来洗罐子,我去熬牛奶。” 别说二狗子他们了,就连陈春燕这个以前每天喝半斤奶的人,闻到了鲜奶的味道,也有些闻不惯,奶厂处理过的奶,腥味就没有那么重了。 她把桶里的奶舀进汤锅里,这个锅平常只用来蒸鸡蛋糕,没有沾过油,用来煮牛奶再好不过了,这样就不会沾上油腥味。 她点上了火,就往锅里加糖,按照她的经验,两斤奶加一勺半糖,这里的勺子是大的那种白瓷调羹,这样做出来的酸奶味道就刚刚好。 第364章 现在有二十斤奶,就得加十五勺糖。 牛奶还没有被煮开,陈春燕就拿勺子慢慢搅着,多搅几下,感觉到糖化得差不多了,才取来锅盖盖上。 牛奶的密度比水大太多了,煮牛奶就特别容易溢出来。 陈春燕不敢走开,听到锅里有咕噜咕噜声,便将挡风板勾过来了些,火过了一会儿就小些了。 她把锅盖揭开,又伸勺子进去搅了搅,以免糖粘锅糊掉,影响口感。 揭开锅盖煮,开得慢,陈春燕就去把帕子洗干净了,挨个擦干罐子,把罐子正放过来,晾干水汽。 许京墨那边的罐子洗完了,陈谷秋和二狗子的二三遍还在洗,许京墨便走到陈春燕身边帮忙。 陈春燕用胳膊肘拐了许京墨一下,“别用那张帕子,那张帕子洗过碗,沾了油。” 这年头可没什么洗洁剂,也没有竹炭帕子、纳米海绵的,帕子上沾了油就不容易洗掉,用那种帕子去擦罐子,做出来的酸奶肯定带一股子油腥味,别提多恶心了。 许京墨转头找其他帕子。 陈春燕拉住他,“行了,你去旁边歇会儿吧,你也忙了一天了。” 许京墨没有动,“你也忙了一天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陈春燕一个女孩子忙了一天都还没休息,他怎么能休息。 陈春燕笑着别开脸。 这个少年人太好了,好得她都想抱抱他了。 说话间,陈谷秋的二遍也洗完了,她进屋去找了两块边角布,洗干净了交到许京墨手里。 “小许大夫,你用这个吧。” 陈春燕没忍住笑出了声。 哪有这么实诚的,客人上门说要帮忙,主人家当真就让人帮忙,还提供工具。 陈谷秋被陈春燕笑得一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京墨温言道:“谢谢,这个正好合用。” 陈谷秋面皮一红,跑到另外一边去擦罐子了。 陈春燕放下帕子,又把进风口调小了些,等牛奶咕噜噜滚过几遍,才把牛奶放到地上,盖上了锅盖,只留了一条缝。 她迅速做好了晚上的吃馒头,炒好了小菜,便将两个土灶上都隔水放好蒸笼。 陈谷秋、二狗子这下子全凑到了陈春燕身边,陈春燕说过要教他们做新鲜吃食的。 陈春燕把在城里买的米酒拿了出来,将酒液过滤出来,每个晾干的罐子中舀入40克左右的米酒汁。 陈春燕:“记住分量。” 陈谷秋和二狗子头碰头地看罐子,恨不得将分量刻进心里。 将米酒分装完毕,还剩了不少,陈春燕便用大碗装了,将盆给腾了出来。 陈春燕:“牛奶差不多晾凉了,我们现在就把牛奶装进罐子里,再搅拌均匀。装到这个位置即可。” 不仅陈谷秋和二狗子,就连许京墨都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陈春燕搅拌均匀了一份牛奶,便拿来酒封封好了罐子口。 酒封是在买罐子那家买的,还让他们家统一切好了酒封,绳子也是一样。 陈春燕:“封好了,就上锅蒸,记得不要明火,只需要有一点点温度即可,让它保持低温发酵,发酵五个时辰,酸奶就制作成功了。” 第365章 房子已经到了收尾的部分,燕儿爹就带着两个傻儿子亲自去学堂接了陈修言回来。 燕儿爹看到许京墨也在很是热情,拉着许京墨就往西屋走,问长问短的,生怕许京墨被冷落了会不自在。 许京墨已经把燕儿爹当自己长辈看了,燕儿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陈春燕、陈谷秋和陈修言三个小的,排着队把饭菜端到炕桌上。 大家闲谈着吃了饭。 陈修言忽然问:“姐,你们在灶上蒸的什么?” 陈春燕:“你不说我都忘了,牛奶没有装完,待会儿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喝半碗。”她说完偏过头看着许京墨,“阿墨哥也得喝半碗。” 男孩子蹿个头比女孩子要晚些,许京墨这个年龄正是预备蹿个头的年纪,营养可得跟上了,陈春燕可不希望将来的丈夫比自己矮。 许京墨哑然失笑,“我还有份儿啊。” 陈春燕眨眨眼,“你说呢?” 燕儿爹根本不知道两个人在打什么机锋,招招手道:“小许大夫一定不要跟我们家的人客气,该吃吃,该喝喝,你到我们家来,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许京墨摸摸耳朵,有些不好意思了。 陈修言拉拉陈春燕的袖子,“锅里蒸的牛奶?我还是去借两只大狗回来。” 许京墨有些担心,“这边晚上不太平吗?” 陈春燕笑着说:“也不是,就是晚上时不常的会有耗子出没。” 有耗子出没,你们借狗? 许京墨一脸迷茫,最后自我解释为他们要借的那两条大狗品种特殊,能够逮耗子。 村子里有些人家养了不止一条狗,没用多久陈修言就借回来两条狗,一条是大黄狗,一条竟然是威风凛凛的细犬。 陈春燕看着细犬两眼放光,十分狗腿地拿了个碗装了点牛奶放到细犬面前,这狗可是奔跑速度很快的猎犬啊! 细犬低头闻了闻牛奶,便十分高冷地偏开了脑袋,倒是那条大黄狗一直在往碗边凑。 陈春燕:“……” 她顺手把碗推到了大黄狗面前。 不能歧视人,也不能歧视狗不是! 大黄狗吃得非常欢快,吃完之后看见陈春燕就摇尾巴。 陈春燕摊手,“没有了,坐下,坐……下。” 大黄狗一个劲儿激动,根本不停指挥,当然了,多半可能是因为听不懂。 陈春燕将两只狗一左一右拴在甬道里,还将绳子放得长长的,只要那谁敢来捣乱,肯定倒霉。 至于那谁指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陈春燕亲自送许京墨出门,陈谷秋和陈修言两个蹲在一起洗碗。 许京墨:“那两只狗不是借来逮耗子的吧?” 陈春燕抬头看天。 许京墨微叹,“还是小心些为妙,我听说有人被狗咬了,第二天人就没了,一些牛奶是小事,安全才是大事。” 这确实是值得注意的。 狂犬病一旦发病,致死率就是百分之百,十分可怕,而现在这个时代又没有狂犬疫苗,就更可怕了。 陈春燕:“嗯,我会注意,一旦听到狗叫,我就会起来。” 许京墨笑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明天见。” 第366章 静谧的夜被密集的狗叫声划破。 陈春燕和陈谷秋都醒了,两个人赶紧点灯起床,就连燕儿爹和东屋的人也都被惊动了,一个个都以为家里遭了贼。 陈春燕两个从后院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一条小小的黑影直奔前院,中途还摔了一跤,却也不敢停留,十分狼狈慌乱。 而前院过来的人刚好与那条人影撞了个面对面。 “梅儿,你大晚上不睡觉,在干啥?”问话的是陈二叔。 他现在非常不爽,其实任谁被人从梦中惊醒了,多少都会有些不爽。 陈冬梅现在牛心左性到连她爹都不带理会了,直接绕过她爹往东屋去了。 陈二叔看看陈冬梅又看看燕儿爹,“你说说这孩子……” 燕儿爹连自家孩子都管不了,又怎么会管别人家的孩子,他刚听到个话头,就别开了脸,往后院去了。 陈二叔:“……” 燕儿爹拉住两个女儿,“你们两个没事吧?” 狗还在叫,陈春燕摇摇头,挣脱燕儿爹的手,先给它俩倒了点牛奶,等它俩安静了,才有心思说话。 这大晚上的,狗叫成这样也扰民,得先让它们安静下来才行。 陈春燕:“我们没事,不过估计陈冬梅吓了一大跳。你说她是不是闲的,找到空子就想找我们的不痛快!” 陈谷秋拉了拉陈春燕的袖子,朝陈春燕使了个眼色。 陈春燕顺着陈谷秋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陈二叔。 哎! 陈春燕:“二叔,您干啥呢?” 陈二叔嘿嘿干笑两声,“你家啥时候弄了两条狗回来?呀,你们还给狗喝牛奶呀。” 陈春燕:“是的呀,给狗吃点好东西,狗还知道要记我家的好呢!” 陈二叔面皮火烧火辣的。 自打分家后,大房的日子眼看着就过起来了,时不时送点吃食到正屋,他们东屋的人也跟着沾了光。 陈冬梅半夜不睡觉,要说她不是跑到后院去搞破坏,他这个做爹的都不信。 陈二叔:“梅儿年纪小不懂事,有什么事你们担待点儿。” 陈春燕:“马上就要嫁人了,也不知道到了周家之后人家担待不担待。” 陈修言这个小耳报神,前几天就偷偷告诉陈春燕了,陈冬梅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廿三,那天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还好陈春燕有先见之明,催着燕儿爹赶快建房子,他们家的新房子大概在十五号左右就能建好。 这年头用的漆都是大漆,漆树里得来的东西,无毒无公害,修好了房子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终于可以摆脱陈冬梅了啊,真是三生有幸。 陈二叔面色有些尴尬,他也知道这样要求大房的人有些不合适,但严格要求别人,宽容对待自己,是他们的传统,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那是你妹妹,你就是这么说话的。” “大晚上扰人清梦,还想听好话,真把自己当金娃娃啦。” 如果是一个真人等身的纯金娃娃吵醒陈春燕,陈春燕保证,她肯定不生气。 陈二叔一连被陈春燕噎了几回,都没找到机会去后院瞧瞧有什么值得陈春燕弄两条狗回来守着,便掉头回了东屋。 第367章 之后陈冬梅又来了两次,她是打定主意就算搞不了破坏,也要让陈春燕他们睡不好觉了。 陈春燕被吵醒了三次,终于忍无可忍了,陈冬梅不是那么喜欢被狗咬么,行,我就把狗拴到你门口去。 陈春燕将膘肥体壮的大黄狗拴到了陈冬梅屋门口,还叮嘱大黄狗,“里面的人要是敢出来,你就别客气,只管咬。” 她就是说给陈冬梅听的,她知道陈冬梅肯定没睡着。 陈冬梅咬着被角,气得脸都青了。 她总有一天要让陈春燕好看! 狗拴到陈冬梅门口去了之后,陈冬梅总算消停了,陈春燕下半夜才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起来,所有人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相互看了一眼,都叹气摇头。 这个陈冬梅啊,真是不干人事儿! 陈修言站到陈春燕旁边刷牙,“姐,你说陈二妞是不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坏掉了。” 陈春燕翻了个白眼,“她好过么!” 陈修言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确实没有。” 从他记事开始,陈冬梅就不断地找他们姐弟的茬,是一个再烦人不过的存在。 陈春燕:“待会儿你上学时,记得把狗牵去还了。” 陈修言压低声音说:“咱家也养几条狗吧,我觉得狗还是挺管用的。” 陈春燕点头,“我一早就说要养猫和狗,这不是没听说谁家猫狗下小崽了么。” 陈修言:“我知道!我去找人讨去!” 陈春燕拉住激动的陈修言,“哎,如果是猫,一定得给人送礼物,要么送点盐,要么送点茶,这是规矩。” 陈春燕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上辈子听她妈妈说,猫是不能送的,必须得给点东西,不然不吉利。 陈修言记下了,“还没听说谁家猫下了小崽,倒是有个同窗家里下了一窝小狗崽,我领两只回来?” 二十亩地……让两只狗崽巡逻,怕不是要累死它们! 陈春燕:“你看问问他们家有几只,再问问他们愿意让几只出来,如果愿意全部给咱们,咱们也能全养起来。” 陈修言欢呼一声跑了。 他还挺喜欢这些小动物的。 陈春燕:“秋儿今天跟我一起进城,我带你去看看店。” “好啊。”陈谷秋刚答完,忽然想起来她要是进城了牲口就没人喂了,“牲口咋办?” 陈春燕:“先喂了再走,我们又不是要在城里待一天。” 她收拾好各种要带到城里去的东西,又把酸奶全都搬到车上。 陈谷秋:“姐,只搬一笼酸奶走吗?” 陈春燕:“从今天开始,咱们家的人也得每人每天喝一罐酸奶,来,都拿去分了。” 陈谷秋:“那也吃不了那么老些!” 陈春燕:“你们先吃,我还得往外送几罐。” 她把要送的人家挨个送了,明言罐子是要回收的,才溜溜达达去了许京墨那里,许京墨果然在等她吃早饭。 许京墨:“那就是你说的酸奶?” 陈春燕扬了扬手,“对,我带了两罐来,我们一起吃。” 许京墨便将碗筷放到陈春燕面前,又给她夹了一块葱油饼,才揭开酒封,拿着勺子尝了一口。 这酸奶的口味意外的不差。 第368章 许京墨不紧不慢地吃了两口,才夸:“没有腥臊味,酸中带甜,很适合早上开胃吃,吃着这个再吃油饼,油饼也不显得腻了。” 陈春燕甜甜地笑,“以后我们每天做,顺便也给师父师娘他们带些过去,这个吃了对肠胃好。” 许京墨手一顿,“不用这么麻烦。” 他的耳朵又红了。 这还……还没定下亲事,哪能就这么让燕儿为家里操劳。 陈春燕自己也喝了一勺,这酸奶风味虽然没有用酸奶发酵菌做出来的好,但胜在没有添加剂,吃着健康。 她边吃边点头,“也不麻烦,我这不是一锅蒸出来的么,反正也要进城,都是顺便的事儿!” 许京墨这才应了。 他昨天听说陈春燕要带着陈谷秋和二狗子进城看店,这两个人一个是女娃,一个还小,有的事情处理起来不方便,他便主动提出要去帮忙。 陈春燕就笑他,“刚才不是还怕麻烦我么,你就不怕我麻烦你了。” 许京墨微微一愣,非常没有出息地脸红了。 他鲜少与女孩子相处,处得最久的就算是陈春燕了,加上他面皮薄,稍微被打趣两句,红了脸算是正常操作。 陈春燕瞧着他那个样子像是真的被臊住了,便拉了拉他的袖子,“阿墨哥,我跟你说笑的,你可千万不能往心里去啊。” 许京墨别开脸,留给陈春燕一只通红的耳朵,“嗯,我以后不跟你客气也就是了。” 吃过了饭,陈春燕和许京墨肩并肩去了陈家,马车车厢本就不大,塞了那么多酸奶罐子后,人坐着就有些挤了。 许京墨便主动提出跟二狗子一齐坐在车辕上。 陈春燕怕许京墨颠着,回屋拿了个她平常用的鸭绒垫子给许京墨。 许京墨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刚说过不跟陈春燕客气,便低着头接了。 二狗子摸摸屁股下的垫子,“还是这个舒服,已经坐惯了,猛然不垫,浑身就跟要散架了似的。” 这也是个眼瞎心盲的,没看出一点别的来。 上了车,陈春燕第一时间吩咐:“先去一趟刘大官人家。” 二狗子也不问为什么,直接应了一声,扬鞭打马,朝刘大官人家直直跑去。 昨儿刚送过蛋,刘达能没想到陈春燕回来,看到陈家的马车还惊诧了好一阵。 陈春燕笑道:“一天不见,刘管事不认识我了不成?” 刘达能嗨了一声,走上前来,“燕儿姑娘,今天来可是有什么事?” 陈春燕:“我做了一种新的吃食,对肠胃好,你肚子要是有个什么不舒服……吃这个最好了,你跟那位护院大哥算是我在刘大官人家唯二的两位主顾,我特特送来给你们尝尝。”她转身取了两罐酸奶,“这些你们先吃着,我晚些时候来收罐子。” 刘达能:“我下晌有事出门,罐子就给你放在门房那里,你自取去。” 他这个人精哪能看不出来陈春燕这是推销新吃食来了,但陈春燕的吃食吃着是真的好,他也不介意多关照陈春燕几分。 却说陈春燕走后,刘达能一手提着两罐酸奶往里去找那个护院,正巧被出院子来的刘大官人撞上。 第369章 “你手里提的可是酒?一大早的喝什么酒,喝醉了岂不误事!”刘大官人的语气平平淡淡的,但旁边伺候的小厮都低下了头。 刘达能暗自叫苦,怎么就被这尊大佛给撞见了呢,好在他提的不是酒。 “老爷,小人提的不是酒,是酸奶。” 刘大官人不晓得酸奶是什么,只抓住个“奶”字,“奶?拿来我瞧瞧。” 刘达能心里苦哈哈的,脸上还只能笑嘻嘻,他双手奉上酸奶,他心里晓得,陈春燕特地给他送来的酸奶,他怕是吃不上了。 刘大官人自打母亲去世之后,伤心了一场,病了几天,好了之后胃口也一直不好,他打开酒封,看见酸奶,白白的很是干净,又闻了闻,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他左右看了看,对刘达能说:“走,去你那里坐坐,取个调羹来,我瞧着这酸奶还不错。” 刘达能一派淡定,瞧瞧,他就知道。 这些天,大官人凡是看见什么稍微可口点的吃食就要尝一口,不好吃又撇开了,端的是浪费,但人家浪费得起,谁还能说什么不成。 刘大官人坐下了,刘达能就赶紧让人置办东西。 老爷说只要个调羹,他哪里敢只准备个调羹,茶点什么的一样都少不得,好在这里距离大厨房进,跑一趟,说是老爷要的,马上就有人送来了。 刘达能带着小厮上茶点,刘大官人已经盯着酸奶看了很久了,就有些不耐烦。 “怎么去了这么久。” 刘达能笑着说:“这不是还得准备点心么。” 刘大官人瞄了一眼油油腻腻的点心,别开了脸,他真是没什么胃口。 “端远点,我看着腻。” 得,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刘达能心中无语,却也只能照办。 他挥手让人撤走了点心,便看着刘大官人的表情,他也很想知道这酸奶好吃不好吃。 刘大官人舀了一勺子送进嘴里,竟觉得十分受用。 他吃了两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味道要是冰过肯定更好吃,你们赶紧的,把这一罐没开封的给我存到冰鉴里。” 好嘛,这是连人家护院的都不放过了。 刘达能好歹还看了一眼,护院可是连罐子都没见到呢! 他眼巴巴看着小厮取走了酸奶,舔着唇问:“这是往常给我家送蛋的那家人特地送来的新鲜吃食,老爷吃着可还好,需不需要小人再跟她家订一些,让他们明天再送来。” 经过刘达能提醒,刘大官人才想起来有这茬,他这两罐子今天吃了明天没的,是该订一些。 “你亲自去,让她每天送十罐,不二十罐来。” 刘达能看陈春燕的样子可是要进城的,从采买处出来,便赶紧让人套了车往城里去。 她只知道陈春燕是许大夫的徒弟,直端端往医馆来,谁知道陈春燕竟然不在。 周有成:“今天没来。” 刘达能琢磨着陈春燕难不成是专程给他送东西的,送完就回家了?他正待掉头就走,周有成却又开了口。 “你去学府路找找,燕儿在那里开了家酒楼,今天怕是在那里。” 第370章 得了指点,刘达能赶紧往学府路去。 他心里还在奇怪,学府路上已经有两家酒楼了,燕儿姑娘把酒楼开在那里,不是明摆着要跟那两家酒楼打擂台么,这是图个什么。 等他到了地方,他才晓得,原来不是燕儿姑娘要跟两家酒楼打擂台,而是盘下了那一家做得要死不活的。 他点点头,以燕儿姑娘的手艺,肯定能将酒楼盘活。 包工头一早就带着工人到了,该修补的修补,该上漆的上漆,酒楼里乱糟糟的。 刘达能在门口探头探脑,一时间竟没人注意到他。 一只手搭在了刘达能肩上,刘达能骇了一跳,赶紧回头,就看到个肥头大耳的青年。 “你是哪个,也敢在这里探头探脑的,不知道这个场子是哥儿几个罩着的么!” 刘达能暗赞一句燕儿姑娘好本事,这才刚进城,连铺子都没有装潢好,就把地痞流.氓给搞定了。 他笑着说:“我是来找燕儿姑娘的,有生意要做,但没见着人。” 刘二郎松开了刘达能的衣服,还伸手将褶皱抚平了,“嗨,你早说啊,燕儿姑娘肯定不能在这乱糟糟的地方待着,一准儿在后院,你去瞧瞧。” 刘达能袖着手,避着漆工进了后院。 陈谷秋、二狗子和许京墨三个正站在院子里商量着什么,独独不见陈春燕。 刘达能伸长了脖子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小许大夫,燕儿姑娘不在吗?” 许京墨这才惊觉有人来了,回头看去,见是他救治过的刘管事,便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警惕心还是不够,城里的灭门案还没有破,警惕性低了,可怎么行,他暗暗告诫了自己一回。 “燕儿去给粮油铺的麦老板调理身体去了,待会儿就回来。” 刘达能惊诧,“燕儿姑娘竟然这般了得,这么小就出师了?” 许京墨摇头,“这倒不是,她是营养师嘛,跟医师到底不同,她不是用药,是用食疗,慢慢调理身体。” 刘达能恍然大悟,营养师的事情,陈春燕倒是跟他提过的。 “那我就在这儿等燕儿姑娘吧,不耽误各位的事儿吧?” 许京墨:“刘管事屋里请,待会儿有人来规整花园,挺乱的,要是冲撞了刘管事就不好了。” 刘达能一边跟着许京墨一边往里走,“这小花园准备种什么?我常年帮刘家采买,倒是有些门路,或许帮得上忙。” 许京墨听燕儿提过一嘴,说是刘屠夫家的女儿也有门路,愿意帮忙,他就不好把话说死了,万一刘大姐的关系不顶用,这边好歹还有个门路。 他便道:“是准备种竹子的,燕儿正在四处比价,也不知道哪家好,刘管事肯介绍,自然是好了。” 刘达能就笑了,他嘴里喝着茶,心里还想着酸奶,看着刘大官人吃的样子,酸奶该是很好吃的。 许京墨瞧出刘达能坐得不稳当,便问:“刘管事可是有什么事要说,只管说便是,我们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 刘达能就自在了些,“不瞒小许大夫,今天早上燕儿姑娘送的两罐子酸奶都进了我家老爷的肚子,我是一点没尝到啊……” 第371章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许京墨还有什么不懂的,他请刘达能稍等,自己出了屋子,不紧不慢走到厨房里,打开冰鉴取了一罐酸奶,拿着勺子,又不紧不慢地回来了。 许京墨递上酸奶和勺子,“燕儿说酸奶冰过后,滋味更好,只是肠胃不好的人不能这么吃,得等冷气儿跑了才行,幸而刘管事你肠胃挺好,吃着无碍。” 刘达能开了封,笑道:“还是我家老爷会吃,一早就让人把一罐酸奶放进了冰鉴里。” 许京墨陪着笑,“这倒是巧了,正该如此吃。燕儿说,酸奶可以就这么吃,也可以拌着黄.瓜和水果吃,都很好吃。” 刘达能吃酸奶的手就是一顿。 许京墨笑了,出去吩咐二狗子,“去买两根黄.瓜来。” 二狗子今天可上劲儿了,想到以后这里也是自己打拼的地方,就恨不得里里外外不停忙活,这会子听到许京墨的吩咐,赶紧就跑了出去。 昨儿陈春燕给他买牛奶的钱他还没有花完,陈春燕也没有要找零,只说二狗子现在也在酒楼里帮忙,如果有什么事儿都临时来支银子也太麻烦了,二狗子花了钱,只要时候将账报清楚了,那些找零留在手里也方便些。 陈春燕也不是轻信人的人,但跟二狗子家相处了一段时间了,深知二狗子家的为人,不说别的,单说二狗子家肯在他们大房最艰难的时候拉扯一把,她就没有不信二狗子的理由。 学府路很是繁华,角角落落里躲着不少小商贩,不多时,二狗子就把东西买了回来。 陈谷秋接过去洗了,问清楚是干什么用的,便削了皮,细细地切成薄片,码放整齐,用盘子装了,端到刘管事面前。 刘管事一勺一勺把酸奶淋在黄.瓜上,拌匀了,尝了一口,“好吃,真爽口。” “什么东西真爽口?”却是陈春燕处理完麦老板的早饭回来了。 她今天收获不小,麦家的其他人尝过早餐后,又给了她一笔定金,说是今后他们家的饭食就交给陈春燕打理了。 陈春燕是无所谓的,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就答应了下来。 跟有钱人家做生意就是好,单是收的定金就可以买一亩良田了。 刘达能见是陈春燕,赶紧放了勺子道:“燕儿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今早给我送的酸奶被我家老爷吃着了,直说好,说让你每天送二十罐过去。” 陈春燕微微一愣,继而笑了,“这可不成。” 刘达能这下连吃酸奶的心思都没了,老爷交代给他的差事他要是办不好,这个位子转头就能让别人做。 “可是钱财周转不灵?我预支给你,不管怎么说,都得先紧着我家的来啊,我们可是大主顾。” 陈春燕:“你先别急,且听我说。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得有个度,过了,就会伤身,一天两罐酸奶,早上一罐,晚上一罐,尽够了,再多适得其反。早上的酸奶可以单吃,晚上的拌些蔬菜水果,或者抹在面包上吃,都是极好的。” 第372章 话是这么个话,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老爷吩咐的话刘达能也不敢不听。 他搓着手道:“就算老爷不吃,府里这么些个人,太太、少爷、小姐的……有个好东西,他们都得有一份儿是不是,二十罐真就不算多。” 陈春燕上下打量刘达能一番,“当真不是给你们老爷一个人吃?这可不是玩的,你可得把我的话给你们老爷转达清楚了。” 她以前经常看到新闻里报谁谁谁因为觉得吃了什么东西好,就可劲儿吃,最后吃进icu的,就在她穿到这个世界来之前,还看到有人一天吃二十斤车厘子吃进医院的呢! 所以啊,再好的东西,吃的时候也得适量。 刘达能擦擦额头的汗,“这个自然。” 陈春燕再三强调严重性后,才答应下刘达能的订货,“但是明天不能给你们送那么多,明天顶多给你们六罐,后天吧,给你们加到二十罐。” 刘达能又开始搓手了,“燕儿姑娘,咱们合作这么久了……” 陈春燕笑着说:“刘管事也说我们合作这么久了,如果能给你便利,我岂会不给?制作酸奶需要时间,明天能够匀出六罐已经不错了,我今儿还得加紧做,后天才能供给你们二十罐呢!” 刘达能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燕儿姑娘最好多准备点儿,你这个酸奶吃着确实不错,像我们这些在刘大官人府里当差的,三不五时也能买一罐来吃吃不是!而且眼看着天就热了,你这酸奶的销量只会更好。” 陈春燕:“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做这酸奶确实麻烦,稍微有点弄不好,味道就变了,我也不敢大意,等我想出办法了,再来提高产量吧。” 原来是这样,这倒是不好再让陈春燕多提供几罐酸奶了,不然就是为难人。 刘达能心理有数了,也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回话了。 送走了刘达能,二狗子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哼笑了一声,“想说什么就说,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们家的长工呢!” 二狗子就道:“我只是想问现在要去订一批罐子回来不?” 陈春燕夸奖:“哟,二狗子越来越聪明了!不止要订罐子,还得订一批蒸笼,铁锅也不能少。你身上钱够不够,再拿二两银子去。” 又一笔订单上门,她瞧着二狗子和陈谷秋比她还要高兴,走路都带蹦的。 陈春燕忽然又想起,她当时给她阿娘说的,买牛是买一头,她当初手里没钱,只想着要让家里的人喝上,没想到现在别的没做起来,奶制品先火了,她得先去瞧瞧牛,要是牛奶供应不上,啧,店还不得被砸了啊! 人就是这样,如果是自己不想要的,平时再多也不在意,可一旦自己想要了,反而买不到了,肯定会骂卖家,生意难做啊。 陈春燕垂着脑袋沉思,她肯定是离不开的,酸奶这东西看起来简单,可还是要凭手感的,她刚开始做酸奶的时候,放少了糖,酸奶做好之后酸得她眼泪几乎掉下来,可手一抖,糖放多了,酸奶的风味就不好了,甜度过了也不好吃。 第373章 让陈谷秋死记硬背肯定是不行的,同样的东西,做出来味道不一样的大有人在,还是得给时间让陈谷秋练习。 许京墨看出了陈春燕的为难,便低声道:“我正好想去草原看看有没有我们这里没有的药材,我就顺道接伯母回来吧。” 陈春燕感激地看了许京墨一眼,“城里有镖局吗?” 许京墨一愣,“县城没有,府城是有的。” 陈春燕:“那找个便利的时候去镖局顾几个人来回护送。” 许京墨摇头,“不用这么麻烦。” 陈春燕不同意,“还要买牛羊,数量不小,我怕被人盯上,还是顾几个人吧,安全第一。” 这年头边界线可不明晰,草场那边他们觉得是自己的地盘,鞑靼还觉得是他们的地盘呢!万一运气不好被抢了,那也是白白被抢。 皇上还专心致志地炼着丹,谁给他找麻烦,他就找谁麻烦,那些个大人都知道这一点,谁都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跟鞑靼起争端,这是他们所有人的共识。 陈春燕说得有理,许京墨便同意了,“护送活物的价格和护送死物的价格不一样,具体的我也不太了解,还得多多打听才是。” 陈春燕笑眯眯的,“我现在不差钱了。”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有些心虚的,她金库里,最大笔的钱还是人家祁轩的。 前堂吵吵嚷嚷的,却是刘大姐带着花圃的人来了。 许京墨这才想起有件事情忙忘了,他赶紧拉着陈春燕往旁边走了几步,小声道:“先前刘管事说他有相熟的花圃,如果我们要竹子,可以打折。” 我们…… 陈春燕笑眯眯地看着许京墨,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见外了,这样也好啊。 “先看看再说吧,刘管事找的未必就是好的。” 这一点陈春燕很有经验。 他们公司以前想找个明星代言,托熟人找到个公司,人家嘴里说得很好,说朋友嘛,可以给友情价的啊,可后来偶然之下,在某次晚宴上,他们公司的领导机缘巧合下认识了那个明星的经纪人,一问价,竟然比那个公司开的价要低几十万。 倒不是他们故意杀熟,后来打听之后才知道,那家公司根本不是那个明星的经纪公司,而且那家公司还得托另一家公司帮忙联系那个明星……中间多了几层关系,再怎么是友情价,价格也降不下来。 这就跟找花圃是一个道理,小人物认识的人未必门路就不好,搞不好……刘管事认识的只是个中间商呢? 说话间,刘大姐已经带着人进来了,她笑呵呵的,团团招呼人,一副把自己当这里的主人的架势。 “燕儿,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花圃老板,都是老实人,花啊苗啊的,都是他们自己培育的,已经在北方养过好几年了,很能适应这里的气候,保证能够存活。” 花圃老板就哟了一声,“可不敢说这话,我移栽树苗,一百棵能够活九十六棵我就满足了,绝对不敢说全都能活。” 一听这话,陈春燕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实诚人,人家在死命帮他夸瓜,他这个卖瓜的王婆反而往外倒实话,这不是打人脸么。 再看刘大姐的脸,果然有些僵。 第374章 陈春燕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拿出今早来酒楼这边才画的图纸。 “你先看看,能看明白吗?” 她画的是俯视图,还真怕花匠看不明白。 花匠……果然不明白。 她虽然在总平图上标注了房子竹子亭子什么的,但抵不住人家不认字儿。 花圃老板摸了摸鼻子,“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图。” 陈春燕想着今后说不定还有其他合作,便耐心解释起来,“你看啊,这些规则的,不规则的方块,就是房子。”她抬手一划拉,老板便顺着她的手看了过去。 她又指着她打了阴影的色块,“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就是需要种竹子的地方……” 没有彩铅,她只能用斜杠、浅阴影、深阴影等来区分各个区域不同的用途,在图纸最下方都标注出了每一种阴影代表的是什么,还画了房子和竹子的简笔画。 她自认为做得很尽善尽美了,但也只是她以为的,这图纸换在她上辈子,那些看惯了景区总平图的人面前,肯定一眼能看懂,拿给现在的人看,没看过,看起来有难度是真的。 花圃老板忽然呀了一声。 陈春燕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惊奇给吓了一跳。 花圃老板见陈春燕看来,他才不好意思地说:“这下面不是画着呢么,这是竹子,两节还带了一片竹叶。” 陈春燕的心微微塞了一瞬,不过懂了就行。 许京墨很少看到陈春燕吃瘪的样子,突然见到,竟然觉得有些可爱,他低着头,闷闷地笑。 陈春燕瞪了许京墨一眼,许京墨就别开了脸。 等花圃老板研究透了图纸,估算得差不多了,才说:“你这个园子要种这么多竹子需要这个数。看在你是刘家丫头的朋友的份儿上,我给你这个数,成不成?” 刘大姐的脸色更僵了。 和着您就给人家抹了个零头啊! 她之前可打了包票的,说是熟人,肯定会打折,这个折扣小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这人不熟呢! “叔,来之前我们可说好的啊,您答应了要给最实惠的价格。” 花圃老板指着地,“这就是最实惠的价格了。”一句话说得他都有些脸红脖子粗了。 刘大姐还想争辩几句,却被陈春燕拉住了。 陈春燕还没说什么呢,花圃老板先傲娇上了,“你可以出去多打听几家,等你确定了我给你的价格最实惠,你再来找我。” 这个老板真是个实诚人,可实诚得也真的很得罪人。 那表情配上那话,一般人看了都会不舒服,换个人来,说不定去问了下家的价,哪怕价格高些,也不会再回来找这个老板了。 陈春燕:“既然老板敢说这话,这个价格就准没错了,你们这就开工吧。” 花圃老板一副陈春燕很识货的模样,“这就对了嘛。” 刘大姐的脸色更古怪了,她一伸手拉着陈春燕去了屋里。 “我跟你说,你不要跟他计较,计较不完的,我也就是看着他跟我爹是多年的朋友,才想着能拉拔他一把就拉拔他一把,不然就他那脾气,我都不稀得理他。” 第375章 刘大姐的脾气也直,大嘴叭叭地不停吐槽,“他种花的手艺真是没话说,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只这其中有一层事情你不知道。那些名贵的花是他种出来的,他却没有如何得利,大头都被别人拿去了,别人出了名儿,他还是一个小花圃老板。” 哦,这就是不会营销了,叫人钻了空子。 陈春燕笑着说:“我哪里会跟他计较什么,他年纪不小了,一天天这么忙活也不容易。” 话虽这么说,但事后她还是让二狗子去打听了其他花圃的报价,知道这个老板给的价格确实是最低的,她才放了心。 这是一个可以长期合作的人。 听了陈春燕的话,刘大姐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本来想两边一个要休整花园,一个本来就是卖花的,她帮忙正好一次帮两个,当然了这是帮好了,帮不好,可就一次性得罪两个了。 又跟刘大姐说了一会儿话,陈春燕便让陈谷秋取了一罐酸奶过来。 “这就是我昨儿跟你说的酸奶,晚上吃这个和水煮蔬菜,不吃饭,就能瘦。我教你的动作练起来了吗?” 刘大姐眼睛就亮了,“你说说,你那几个动作看着可简单,可真当我上手做了,腿脚可酸,汗水也哗哗地流。” 陈春燕点头,“有用就好。” 她看看时间便说:“我这儿还有事,就少陪了,待会儿如果你得空,就在这里吃顿中午饭吧。” 刘大姐是他们家的霸王,她想给典吏做饭了就做,不想做了就不做,她今天就不想做了,便摸出随身携带的瓜子,边磕边帮陈春燕盯着那些忙活的人。 她可是晓得的,不盯紧些,这些人搞不好就要偷工减料。 陈春燕进灶房的时候,灶房已经打扫好了,菜也已经被陈谷秋买了回来。 陈春燕便洗了手,先将买来的大骨头棒子焯水,再洗一遍,洗掉血沫子,重新加水熬高汤。 她腾出手来,又将剁成块的猪蹄洗干净焯水备用。 那边陈谷秋已经准备好了酸菜、花椒和野山椒,酸菜是开春时,陈春燕自己泡的,野山椒也是她自己泡好的。 酸菜不是用的这个地方的泡法,用的是她上辈子家乡的泡法。 用的是包包青菜,菜棒子肉很厚,菜叶不算多,挂起来晾干后放进坛子里加水、盐,后期再根据情况,看要不要加麻糖或者冰糖,如果生花了,可以加点白酒,子姜出了可以加点进去一起泡,辣椒出了可以加红辣椒一起泡。 不过现在陈春燕的泡菜还是原始状态,还没有加那么多丰富的东西进去。 酒楼的灶房灶台可多了,那边占着一个,陈春燕就用另外一个,她涮干净锅,擦干净水,将锅烧热,倒了点油下去,便将切成短条的泡菜炒了。 炖汤的泡菜也得炒,一来是因为如果不炒,下锅煮就容易烂,不好看,二来是因为不炒就不香。 泡菜炒好了备用,她顺手就将锅涮了,抬头看了一眼,那边陈谷秋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把五花肉切成了块。 菜单是陈春燕一早就写好了的,还备注了每道菜需要什么配料和配菜以及应该怎么处理食材。 第376章 五花肉是拿来做红烧肉的。 因为对养生的关注,很多人做肉食都喜欢过一遍水,据说是因为血水里面含有嘌呤,吃了对身体不好,容易得痛风涨尿酸。 排骨、猪蹄、大骨头棒子这些是能焯水的,不会影响口味,但五花肉焯水……这种做法陈春燕上辈子的时候在她朋友家尝过,真的是……一点都不入味了。 五花肉切块后,在水里一煮,缩水得厉害,肉质紧缩在了一起,后面再加调料味道就浮于表面,吃起来不香。 陈春燕自然不会这样做,她处理五花肉有一套自己的办法,她发现将五花肉揉洗后,放在一旁静置滤水,过一会儿,肉里的血水就会自己流出来,再重复以上的流程两遍,血水基本上就会流干净。 这样吃起来比较健康,口感也不会太差。 她处理好五花肉,就把用荷叶包的肉厚的骨头取出来洗干净了,便开始往里加香料粉、盐、香油等调料,调好之后就往上盖了一只碗,她得让盆子里的骨肉闷一闷入味。 回过头来,她就将五花肉揉洗了第二遍,滤上水。 她将另一个灶点上火,烧上水,这才转过身来,掀开一点荷叶,找到剁好的肉馅儿,先把猪皮拿出来洗干净滤水,再往肉馅儿里添加鸡蛋、豆粉、少量的水和一点点酱油调匀。 “来,秋儿,顺着这个方向调肉,记得不要乱搅,肉上劲了,就给我。” 那边水开了,陈春燕就先将猪蹄下锅,回过头第三次处理五花肉,便暂时不再管五花肉了。 她又点燃一个灶,涮干净锅,晾干备用。 她便将莴笋削皮洗净,切成段备用,再拿出玉兰片洗净备用,又将香菇、棒菜、鱿鱼等配菜也一口气处理好了。 她摸了摸猪皮,晾得差不多了,就在猪皮上切上十字花刀。 这才点火将锅烧热,倒了油进去,将几大张猪皮给炸得金黄。 她把猪皮捞起来,吊在灶房里的绳子上,这绳子上还晾着酒楼原本就有的咸鱼等食材。 只可惜她喜欢吃新鲜的鱼,对咸鱼不感兴趣。 “秋儿,肉来。” 陈谷秋就把调好的肉放到陈春燕的手边。 陈春燕净了手,甩了甩,直接上手抓了肉,捏了几下,从虎口出挤出一团圆乎乎的团子,再用勺子一刮放进油锅里。 只听见油锅里刺啦啦响,陈谷秋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别闲着,去洗两个大盆,擦干净水晾干。” 陈谷秋立刻去办了,她也觉得刚才的反应有点丢脸,弄得她多馋肉似的。 陈春燕有条不紊地炸着圆子,等陈谷秋送来了盆,她便有条不紊地捞圆子。 炸完了一盆肉,她将最后一批圆子捞起来,又将先前炸好的圆子再倒下去过一遍油,再捞上来时,就算炸好了。 这炸过肉的油,陈春燕暂时还用不上,就把油舀了起来,再重新倒油,之所以要重新倒油,是因为她要做红烧肉了。 煸炒五花肉的时间比较长,而炸肉难免会留下一点肉渣在里面,这样就很容易把肉渣炸糊了,沾到五花肉上就不好吃了。 第377章 那些油,陈春燕可也不会浪费掉,用来煸炒五花肉不合适的,不还可以用来炒俏荤的菜么,什么木耳肉片啦,什么莴笋肉片啦,都是用得的。 锅里的油冒着青烟,陈春燕用锅铲翻了翻,让其均匀受热后,便将五花肉倒下了锅,耳边立刻就是一阵刺啦啦响,紧接着一阵青烟腾起。 她赶紧翻炒几下,五花肉胶质重,下锅不赶紧翻,就会有黏锅的感觉。 相比起各种平底的不粘锅,陈春燕一直都更喜欢传统的铁锅,她一直记得她的老师说过,用铁锅更健康些,炒某些菜品时,会加入醋,醋与铁发生反应,会粘到菜上,人吃了这样的菜就不容易得缺铁性贫血。 这话她没去考据过,但传统铁锅确实比较好翻炒些,菜不容易被炒到锅外面去,也能受热均匀,而平底锅……还是更适合用来做西餐些。 “秋儿,拍个姜来。” 陈谷秋利索地搓干净了一个姜,啪一下在菜板上拍扁了,丢进了锅里。 陈春燕手里翻炒的频率一直不快不慢,她看着煸炒得差不多了,便往肉里加冰糖上糖色,等冰糖化得差不多了,有了一点点焦香味,她才往里倒入了酱油。 也许有人做红烧肉的做法与她不一样,但她还是觉得这样好吃,这样的红烧肉吃起来不会太腻,也不会太柴。 她取过洗干净的大砂锅,把红烧肉舀了进去,加入适当的水,放到灶上煮着。 她让出刚才烧红烧肉的灶台,“来,秋儿,小菜就交给你了。” 她洗干净手,快速将炸猪皮取下来切成段备用。 她算着时间,将泡菜加入了炖猪蹄的锅中,顺手加入了花椒和野山椒,就不再管这道菜了,只等炖好就能吃。 她从那一堆菜里找出芋头,削了皮,洗干净,切成小块,码放在一个个盘子下面,再将之前闷好的肉骨头挨个盘子码个十来个的,上蒸笼蒸上。 那边陈谷秋在哆哆哆的切菜,一样样算不得精致却分量很足的菜正在准备着。 陈春燕揭开熬大骨汤锅的盖子,她用长柄勺,将大骨头棒子给怼平了,这才开始下鱿鱼,圆子和香菇等耐煮的菜。 她离开灶房前,嘱咐陈谷秋,“过两刻钟下响皮,快熟的时候下玉兰片、莴笋和棒菜。” 响皮就是炸好的猪皮。 陈谷秋:“好,我知道了。” 陈春燕这才拿了两个食盒,装了些陈谷秋处理好的净菜,往麦老板那边去了。 麦老板的身体状况要戒大鱼大肉,是以饭菜做起来十分简单,拿着净菜咔咔一顿炒,不出半个小时,就将麦老板一家人的饭菜做好了。 她回转酒楼,便看到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 “什么事?” 那个人抽着鼻子说:“这里面做的什么东西啊,好香!” 陈春燕深吸了一口气,闻出来了,这是红烧肉起锅了。 她笑着说:“这叫红烧肉,欢迎你们以后来吃啊。” 她走了进去,等过会儿从门口路过,见那些人还没有走,心中一动,觉得这是个打响名头的好机会,便拿着盘子舀了几团肉,再在盘子上放了一撮牙签,端着出了酒楼。 第378章 陈春燕:“今天是我们酒楼的人自己吃个饭,分量不多,请各位尝尝,如果觉得好,可以预定,我们下晌做好了,各位可以打包回家吃。” 立刻就有食客拿了牙签戳了放进嘴里,眼睛就是一亮。 “这叫什么?多少钱一份?” 陈春燕:“这叫红烧肉,二十五文钱一份,一份这么大一碗。” 她随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就是两个拳头大的土碗。 其实卖得不算贵,一般人家都消费得起。 通过刘大姐的关系,在他们家买五花肉,也就是十三文钱一斤,一个土碗装不了一斤肉,算上糖、盐、柴等费用,成本都到不了十三文,算上人工费,顶多十五文,这一道菜就净赚十文钱,还是不错的。 “拿给我来一碗。” 陈春燕笑着说:“前面还乱着,各位请跟我去后院,我给大家登记一下,大家下晌只管到时间来取菜就可以了,如果觉得麻烦不想自己取,付两三文钱的跑腿费,咱们这儿也有人送菜。” 前老板昨天就离开了,房间更是老早就收拾出来了,随便开了间空房间,陈春燕在许京墨那里拿了纸笔就准备登记。 陈春燕还是小看了人的从众心理,她坐在房间里登记谁谁谁家点了哪些菜,送到哪儿哪儿哪儿去,许京墨就在旁边收钱。 她一直埋头登记,可登到后头就觉得不对了,她手边都有二十几张订单了。 她停笔朝外头看了一眼,居然还不断有人过来。 “小老板赶紧的啊,我还准备去吃午饭呢!” 陈春燕笑着问:“我马上就给大家登记啊,我只是奇怪,先头还没这么多人,怎么就这一会儿就多了这么老些人。我们家的酒楼还没装潢起来,能做的菜量有限,再来人,订单怕是接不了了。” “后面的接不了,可也得把我这接了啊,我都排到这儿了。这些个人都是去对面酒楼吃饭的,闻到香味就想过来,只是看到这边在装修才没过来,刚才不是有人尝过了菜么,过去一说,这可不得赶紧过来排队了。” 陈春燕恍然大悟。 她招呼陈谷秋,“秋儿,去把酸奶拿来分给各位客官尝尝,各位客官排队也排得累了。” 陈谷秋在灶房听得心肝一颤,她现在谁都不服就服姐姐,这个时间点提到酸奶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推销啊! 她立刻从冰鉴里提了三罐酸奶出来,将小碗递给后面排队的人。 人家刚刚拿到碗,陈春燕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秋儿,好好跟人道歉,咱们现在也是没办法,接不了那么多单子,还请他们多多见谅。” 那些人本来是生气的,但是冰冰凉凉的酸奶被舀进了他们的碗里,他们就气不起来了,再吃到嘴里,当真开胃。 “这个能订吗?” 陈谷秋提着酸奶罐子就要去找陈春燕,但想了想便站住了,她叫了刘大姐一声,“刘姐,麻烦你看着下门啊,别再让人进来排队了。” 刘大姐应承了一声,很欢实地接了这个不算任务的任务,这是把她当自己人了啊,才会直接让她帮忙。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把这家人得罪死就好。 第379章 陈谷秋挤进房间里,“姐,酸奶给订吗?” 陈春燕笑着点头,当然给订啊,要是不给订,她才不会搞免费品尝这一套呢? “连罐子带酸奶十文钱一罐,吃完之后退了罐子,退两文钱。” 也就是八文钱一罐。 排在前面的人好奇酸奶是什么,都伸长了脖子瞧,看排在后面的人吃完酸奶后一脸满足地离开,也跟着订了一罐。 于是酒楼连第一顿饭都没有正式吃上,陈春燕就收获了一大堆订单。 快到中午时,二狗子回来了,还带来了订购东西的收据。 陈春燕看了一眼单据,点点头,二狗子订了一百个罐子,暂时够用了。 陈春燕:“你下午还得去买点肉回来,鲜奶和米酒也得买回来,我们在家做酸奶不方便,还得在这里做,但在这里就有个问题,必须留下一个人守夜……” 二狗子就懂了,陈春燕和陈谷秋都是女孩子,一个人留在这里肯定不方便,就还得他来守着。 二狗子:“那就我守着,火候要什么样的,你跟我说清楚,待会儿我去买肉的时候,顺便回家跟阿娘说一声,再拿点换洗的衣服。” 陈春燕颔首:“我下午去趟衙门,请他们多关照一下酒楼,安全上还是没问题的。” 二狗子的心就跟着定了。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硬气地说话,让衙门关照一下……这得多大的面子啊。 不,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这酒楼如果是别人家的产业,衙门指定不会理,但这占了大头的不是祁轩么,闵大人肯定会上心的。 陈谷秋:“姐,饭蒸好了。” 陈春燕点点头,去了前堂,“各位师傅辛苦了,今天中午我请各位吃顿饭,今后酒楼装潢的事情就拜托给各位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是不变的真理,当然了遇到特别奇葩的人,这一条可能不大管用,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管用的。 本来准备敷衍的,吃了这一顿可能就不太好意思敷衍了,本来准备偷工减料从中牟利的,指甲可能也没那么深了。 这都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智慧呀。 整修是从大堂开始的,饭就摆在了二楼上。 炖猪蹄、红烧肉、粉蒸排骨、烧什锦圆子四个硬菜,再配了两道凉拌菜,三道俏荤,一道点心,满满的摆了六桌,请装修队和花圃的人都坐了。 装修队的人坐了四桌,花圃的人坐了两桌,剩下一桌,陈春燕带着陈谷秋、二狗子跟刘大姐一起坐了。 八仙桌,其他桌每边坐两人,他们这边每边坐一个人,显得有些空。 “都是酒楼以后的菜式,各位不要嫌弃才好。今天下午还得做事,我就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感谢各位帮忙。” 这话大家听着心里都十分熨帖,都端了杯子,朝陈春燕遥遥举杯,都一齐喝了一口。 坐下后,陈春燕便道:“动筷吧,这些菜趁热吃才好吃。” 刘大姐、陈谷秋和二狗子不约而同将筷子伸向了红烧肉,三人相视一笑。 倒是陈春燕先夹了什锦圆子,啧,看来做什么事儿都不能偷工减料啊,少点东西,就少点味道,层次感都没那么分明了。 第380章 这道烧什锦圆子里面还应该加胡萝卜、鸡爪和肚条,胡萝卜还是种子,还没种到地里,这里没有单独卖鸡爪的,总不能为了要点鸡爪卖一库房的鸡,而肚条嘛……说老实话,早上太匆忙了,就连吊高汤都没来得及,谁有那个闲工夫处理猪肚啊! 大骨头棒子熬了汤,得将骨头捞出来,才开始加菜,陈春燕看汤不够浓,这才没捞骨头棒子,直接下的菜。 汤不够浓,味就不够厚,差那么点意思。 陈春燕再尝了尝粉蒸肉,还是差那么点意思。 她做粉蒸肉时,会加一点豆腐乳里面的红油和郫县豆瓣,那样的粉蒸肉蒸出来可香了。她在家时,用的豆腐乳也是有讲究的,他们那儿有一种豆腐乳特别好吃,也不贵,几十块钱一大罐,吃一年都吃不完,后来还被列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她用的就是这种豆腐乳。 没这两样调味,味道还是不够醇香。 但要做这两样东西出来调味,还得有辣椒……唉唉唉,辣椒什么时候发芽啊,急死个人。 陈谷秋几个却没吃过这样的菜,眼睛吃得亮晶晶的,就连家里生活开得不差的刘大姐都直呼好吃,虽然有巴结陈春燕的成分,但确实比她粗放地大锅炒白菜好吃多了。 “嘿,有没有人?” 二楼的人齐刷刷朝楼梯口看。 陈春燕摆摆手,“各位吃各位的,我去瞧瞧。” 她也不贪那些菜,她的肠胃她知道,太久没吃过肉了,稍微多吃点,下午搞不好就要拉肚子,是以她每样尝了点,知道应该在缺少调味料时怎么调整味道也就行了。 她现在的肚子还是适合吃馒头。 她顺着楼梯下去,就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人。 这丫鬟身上穿的衣服料子都比她穿的好,肯定是大户人家的丫头。 “这位姑娘,请问有什么事?” 那丫鬟见到有人就松了一口气。 他们府里的小厮在这里试吃了一种名为酸奶的东西,就蹲墙根儿吹嘘,结果被家里的小姐听到了,立刻就想吃,她们这些做丫鬟的还不得赶紧出来买呀! “你这里还有酸奶吗?我买两罐。” 陈春燕:“现成的没有了,但可以预定,明天来取就行。” 丫鬟有些犹豫,“我们小姐现在就想吃。” 陈春燕想了想,走到灶房里,拿了一个小小的白瓷盅出来。 “这个叫鸡蛋布丁,也好吃。三十文一个,退白瓷盅退十四文。” 丫鬟捏着荷包有些拿不定主意,小姐交代的是买酸奶尝尝,现在要换成鸡蛋布丁,也不知道该不该换。 陈春燕看她那个样子,就笑着说:“贵府小姐大概只是对新鲜吃食好奇,你拿这个回去好歹也是新鲜吃食,能够交差,就算贵府小姐不想吃,顶多也就是放在一边,或者赏给你们,怎么样都比空手回去强些,你说是也不是?” 丫鬟琢磨了半天,觉得陈春燕说得还真是有道理。 她便付了钱,买了个鸡蛋布丁,反正府里有钱,也不差这三五十文的。 陈春燕:“如果不是马上就吃,就用冰镇好,吃的时候拿出来跑跑冷气儿就行。” 第381章 丫鬟拿着布丁赶紧跑了。 陈春燕笑笑,上楼继续吃饭了,她给自己舀了半碗什锦圆子汤,用馒头蘸着吃了,这顿就算完了。 她还叮嘱,“秋儿你少吃点,你平常少吃肉,当心下午不消化。” 陈谷秋面皮一红,肉吃起来可香,她这一开荤,就有点停不下来。 “那我不吃了。” 正说着话,下面又有人喊了,听声音还是先前那个丫鬟。 陈春燕便起身下楼,见人就三分笑,“是你呀。”语气十分熟悉自然。 丫鬟也笑眯眯的,“那个鸡蛋布丁再给我拿几个,我们小姐吃了说好,要给老爷、太太、各位小姐、少爷都送些过去。” 送些??? 这道鸡蛋布丁是陈春燕准备犒劳工人的甜点,就丫鬟那个口气,那些个鸡蛋布丁还不知道够不够…… 幸好,她并没有将准备了甜点的事情告诉大家。 她略一盘算,便道:“你要几个?” 丫鬟掰着指头算,他们家小姐那里得留两个,老太太那里得有一个,老太太跟前体面的大丫鬟得有四个,太太得有一个,太太跟前体面的大丫鬟一共四个人,但不能越过老太太去,是以只能送两个,小姐、少爷加起来…… “给我三十个尽够了。” 陈春燕差点就要喷一口老血了,这个人还真是踩着她的线在说啊。 她一共就做了四十个,她们一家就买了三十一个。 得了吧,甜点的事情提都不要提了。 不过还是做买卖来钱快,等家里的鸡鸭长大了,成本还能往下降,赚的钱只会更多。 她想着就笑了笑。 陈谷秋看到陈春燕就问:“甜点……” 陈春燕直接打断陈谷秋的话,“不多了,下午你们饿了要加餐,自个儿从冰鉴里面拿。” 陈谷秋闭了嘴。 刘大姐眼珠一转就笑开了。 她猜到这什么甜点,多半是陈春燕早上出门去给麦老板家做饭前就做好的,数量大概不会太多,刚才来了人买东西,买得还不少,估摸着这是没有几个了。 她便道:“那我可得预定一个,你做的东西太好吃了。” 几个布丁而已,陈春燕还不在意,便让刘大姐自个儿拿去。 “给我留三个,我下午提着上衙门去。” 吃过了饭,陈春燕足足休息了半个小时,才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衙门当差的人也是轮班,今天正好轮到不认识陈春燕的,就把她拦住了。 “那麻烦这个差爷帮我通禀一声,就说我找……典吏。” 说找闵大人肯定是不行的,指不定人家要将她当成脑子有坑给赶出去,既然典吏有心和解,那就用典吏的名头吧。 “衙门里的典吏可有好几个,你找哪个?” 陈春燕:“……” 她还真不知道那个典吏姓什么叫什么。 人家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她赶紧把刘大姐搬了出来,“我找的那个典吏,媳妇姓刘,是刘屠夫家的大女儿。” 那人再看她就带上了几分鄙夷,很显然这是把她当成了刘大姐家的穷亲戚来打秋风了。 “等着。” 不一会儿典吏就跑了出来,“哟,燕儿姑娘,怎么敢劳动你的大驾,赶紧里面请吧,世子爷也在呢!” 第382章 那个帮陈春燕进去喊典吏的人就很神奇地看了陈春燕一眼,典吏竟然对一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这么客气,也是很神奇了。 陈春燕跟着典吏进门,就解释:“这个人没见过我,不让我进门,我又不好直接说是来找闵大人的,便叫了你,麻烦了。” 典吏心道,敢谢你麻烦我,还得麻烦得让世子爷看见才好。 他眼珠一转就道:“闵大人在忙,倒是世子爷闲着,要不我带你去找世子爷?” 陈春燕想了想便道:“也行。” 祁轩倒是自在,他在这里就是等个结果。 他已经承诺将那个兵士调到自己的手下,还说明白他的苦衷,回去打六十军棍,给大家个交代,不会要他的命,但以后要是再敢逃跑,逮到了就立斩。 那人听说了不用死,立刻交代了他逃跑的过程,过程很清楚,全部经得起查证,这就证明他当真与灭门案无关,等这边的事情一了,就能跟着祁轩回去了。 他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本书看。 陈春燕伸手敲了敲门。 祁轩看见是她就笑了,“怎么进城了?你该让人带个口信给我,我让人去接你。” 陈春燕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哪里就用那么麻烦了,我做的新鲜吃食,你尝尝。” 祁轩就看了典吏一眼,典吏也会来事,赶紧道:“我去给爷找调羹。” 陈春燕就趁机道:“开酒楼的店我已经找好了,我想着你这恐怕不方便,酒楼的契书挂在我名下的,这是干股,我是这么打算的,我一成,我妹妹一成,闵大人一成,这是之前说好的,但我觉得还得再拿一成出来作为员工奖励,这样才更能激发大家的工作积极性。” 祁轩的唇角就勾了勾。 陈春燕果然聪明,他一个国公府的世子,真想置办产业,多得是的人帮他办事,正因为他现在要办的事不能让家里的人知道,他才找到了陈春燕,这些话他不好明说,陈春燕却能领会到,这很让他惊喜。 祁轩把契书往前一推,“我的股暂时也放在你那里,你只需要按时给我红利就成,别的我不管。” 最重要的事情说完了,典吏的脚步声也正好在身后响起,陈春燕就赶紧收了东西,嘴里还说:“这一次装潢酒楼典吏家的帮了不少忙,花圃就是她帮忙找的。” 典吏脚步一顿,看了陈春燕一眼,只觉得这个姑娘非常上道,值得一交。 他笑眯眯地把调羹递到祁轩手里,“世子爷。” 祁轩接了,舀了一口布丁来吃,“好吃。”他又看了一眼白瓷盅,“瞧你这个人,肯定是给闵大人一家准备的,根本没想起我。” 陈春燕:“我这是出门给人送礼的,我跟你需要送礼么!” 祁轩看着她笑了一下,没再说话,吃完了一个,直接又开了另外一个。 “嘿,你这个人!” 祁轩哼笑着说:“人家一家三口,你少一个,是他太太不吃,还是女儿不吃啊?还不如就给他一个。”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陈春燕便不管他了。 典吏看得眼珠都快惊掉在地上了,这两个人原来这么熟啊,世子爷……世子爷该不会想纳陈春燕为妾吧? 那可得巴结好咯! 第383章 陈春燕跟祁轩说了一会儿话,典吏就来通知她,说闵大人有空了。 她点了点白瓷盅,“这两个我先放在这里,待会儿回来拿。” 祁轩轻轻地嗯了一声。 典吏突然伸手,“小心,小心,这里有台阶,可得看着点儿,这儿光线暗,就算走惯了的,还经常有人在这里崴了脚。” 这殷勤得就有些过分了啊! 陈春燕莫名其妙地看了典吏一眼,总觉得典吏现在的动作特别像太监。 她清了清嗓子,“多谢了,但不用这样,叫人看见了不好。” 典吏一愣,“这有什么不好的。” 陈春燕:“要是传出你的什么……你懂的,你回家要是被刘大姐砍,你可不要来找我。” 典吏脊背就是一僵,是啊,他怎么忘记这茬了,他这么殷勤地对一个小丫头,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乱想的啊。 他想到这里就把手收了回来,还不自在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陈春燕就善意地笑笑。 怕老婆的男人才是好男人,那是疼老婆的另外一种表现啊。 闵大人仰着脖子,手在后颈揉着。 他这两天过得也很糟心,他那个媳妇被他拆穿了真面目后,第二天就命人收拾了箱笼,当天下午就雇了人护送她走了。 可等他媳妇走了之后他才发现,他媳妇不仅带走了嫁妆,还把家里的金银细软全都带走了不算,就连平常伺候的丫鬟也一并带走了。 家里只剩个本地雇的粗使婆子,连个帮他按摩肩膀的人都没有了。 陈春燕惊了一跳,这才几天不见啊,闵大人意气风发的样子就没了,脸色泛青不说,人也瘦了一圈。 她可不敢多问,只笑着说:“闵大人,我做了新鲜吃食,送来给你尝尝。” 她说着就看了典吏一眼,典吏给了她一个懂了的眼神,赶紧退了出去。 提东西来不就是来办事的么,虽然东西很寒碜,但那不是还有世子爷的面子撑着的么! 闵大人没吃好也没睡好,当下也不跟陈春燕客气,开了抽屉,拿出他备用的银勺就吃了起来。 “好吃。”吃了口顺心的,他话匣子就打开了,“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自己人了,我也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琪雅她娘把家里的钱全部卷走了,我现在周转不灵不说,家里也没有个做饭洗衣的人,你要是认识人,麻烦你帮我找两个,等这个月的月俸下来了,我就付工钱。” 他这也是没办法了,这么丢脸的事情,让一条船上的人知道了,也比让下属知道了要强。 是的,他隐隐约约知道陈春燕在帮祁轩办事,自然就把陈春燕也当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陈春燕就笑道:“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她拿出那一成干股,“我在城里开了个酒楼,以后一日三餐,我让人往这边送。找丫鬟婆子的事情还得您亲自来,我不好出面的。” 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过最近也不太适合找伺候的人,再将就将就吧。 闵大人一边想着,一边接过契书,才看了一眼就顿住了,“只有下面往上孝敬的,哪有上面往下送东西的,这不合适,我不能要。” 第384章 还真是这个道理。 只有没有背景的普通商户才会巴巴的往上送干股,而这个店背后站着的国公府世子爷,跟宫里那位主子还是亲戚,一个小小的县令,敢要这样的人给的东西吗? 肯定是不敢的。 陈春燕笑道:“也没多大个事儿,就当是补贴坐在这个位子的人,闵大人将来高升了,再转给下一任就行了。您为官清廉,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祁公子也不能看着您的日子难过不是,您就安心拿着吧。” 说闵大人清廉,却也不是两袖清风,他只是知道哪些银子可以收,哪些不可以收罢了,像刘大官人这种大商贾孝敬上来的东西他收,但绝对不会让人朝普通百姓伸手,这样大家的日子都过得下去,还不至于闹得民怨沸腾。 闵大人稍微一琢磨就懂了,他上了国公府这条船,当然会无条件支持世子爷,但是下一任知县还是不是国公府的人谁都不知道。 陈春燕做的吃食很新鲜,味道不错,酒楼生意坏不了,如果被有心人盯上,搞不好会被夺去,知县拿一成干股,也算是有个稳定的靠山了。 他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就折叠好了契书,放进了抽屉里。 “那就多谢世子爷和燕儿姑娘了。” 等陈春燕离开了,他才又拿出那张契书认真看起来,只见契书上面确实写着日子,明确说明了酒楼未来三年有一成红利会分配给他。 这事儿……办得周道。 陈春燕转头就去了祁轩那里,去拿她的白瓷盅。 祁轩:“你这就走了?不待会儿?” 陈春燕白了他一眼,“我忙着呢!” 祁轩摸着鼻子低笑,“你一个小丫头难道还能比我这个领了公差吃着皇粮的人还忙?” “……”陈春燕,“你瞧不起谁?!我下午还得去一趟府城,请点镖师去接我娘回来。” 祁轩:“请什么镖师,我带着人的,让他们陪着去一趟就行!” 陈春燕:“我要买一群牛羊回来,你确定没问题?那么大一群,很招眼的!” 祁轩惊了一跳,“你不是说只买一头奶牛,一头母羊,两头小羊么?” 那是上个月的老黄历了! 陈春燕揉揉脸,“这不是要开酒楼了么,奶制品的需求量很大。”她伸手比了比,“就今天一早上,我就接了这么厚一沓订单,不自己养着牛,我上哪儿弄固定奶.源去!” 祁轩坐得更直了,“那羊呢?冬天杀了吃?” 嘿,这个人! 陈春燕:“冬天吃,能吃得了多少!我这不是给你想办法么!”她走到门外,朝门外看了看,她倒回来说,“你不是说军需供应不上么,我总得给你想办法,鸭绒得存着,但那个慢啊,我就想着薅羊毛吧,做成毛衣也保暖。” 祁轩:“羊毛……怎么做成衣服?塞布里吗?” “不是。”陈春燕索性拉了张椅子坐到祁轩对面,“先把羊毛剃下来,用温水洗个五六遍的,洗干净之后就梳整齐,然后就拉,拉成长条,再缠在一根引线上,用纺织机纺成线,再用毛衣针细细密密地织在一起,可保暖了,还比穿大坨棉花轻便。” 第385章 这年头,锦缎才值钱,细棉布不值钱,可细棉布好好做,做结实了,弄成双层的,或者四层的,贴身穿着,当保暖衣,外面再穿两三件毛衣,再加羽绒外套,也能保暖。 毛衣是线越细,织出来的毛衣越保暖,也不需要什么花样,到时候让人打平针就行了。 春天正是薅羊毛的好季节,羊买回来就能薅一次,何乐而不为呢? 祁轩有些迷糊,“我怎么听不大懂你在说什么?” 陈春燕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要是没亲眼见过,也想象不出羊毛是怎么做成毛线的。 她有一回去参观纺织博物馆,人家有人演示,她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她以前还以为最开始羊毛都是用手搓成毛线的呢! 她亲眼见过了,又听过了解说,还看过了展示在陈列柜里的纺织车零部件,要仿造一个纺织车出来应该不难,到时候有什么不趁手的地方,再改也就是了。 她就道:“你不用听得懂,到时候看一眼就明白了。” 祁轩点头,“行吧,那我跟着你去看一眼,该怎么安排,我心里也有个数。” 陈春燕诧异地看着祁轩,“我又不去。” 祁轩:“你不去谁挑牛羊。” 陈春燕就无语了,“我大姑养了这么些年牛羊,还能不比我会挑啊。我在这边还有得忙,至少得在你们回来之前把纺织车做出来才行吧。” 祁轩想了想,道:“也行。那我就亲自跑一趟。” 陈春燕:“需要买的东西的清单我已经交给阿墨哥了,如果不是在我大姑那里买东西,你们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打一下配合,钱是小事,主要是怕买回来的牛羊不好,养几天就死了,不是耽误事儿么!” 祁轩皱着眉头,迟疑着开口,“许京墨……” 陈春燕:“嗯?” 祁轩摇头失笑,“没事,跟他一起,坏人肯定由我来当了。” 陈春燕竖起大拇指,“朋友,你很聪明啊!” 祁轩翻了个白眼,往椅子上一靠,“走走走,不想看见你了。” 陈春燕拿起白瓷盅就走,临了还叮嘱,“明天早上别起晚了啊。” 祁轩:“我起床练功的时候,有的人还睡得香呢!” 得,这是一个不用提醒的人。 陈春燕便回了酒楼找到许京墨把事情说了。 “其实有祁轩的人护着比找镖师还保险,怎么说也是民不与官斗,敢与官府作对的亡命之徒还是少。” 许京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情绪却不怎么高。 他也是个男人,怎么会不知道祁轩看陈春燕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两人的婚事已经基本上谈定了,他可不愿意再有这么一个人掺和进来。 祁轩对陈春燕的事情越积极,他心里越不是滋味。 陈春燕戳戳他,“你不喜欢祁轩?” 许京墨回神,“不是,只是想法不一样而已。你说得对,那边不太平,有祁轩的人护着,也把稳些,就是太麻烦他了。” 陈春燕盯了许京墨一会儿,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穿的好,免得思想进入了死胡同,闹出隔阂来。 “酒楼的股祁轩占大头,他帮忙是应该的,你不要跟他客气。算起来,我和我妹也是在给他扛长活呢!” 第386章 许京墨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祁轩,但开酒楼没个靠山还真不行,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祁轩自己的酒楼,他自己去帮个忙,陈春燕不会欠他人情,也就还好。 他便问起了第二天的事情,“什么时辰出发?” 陈春燕:“我不知道你这边什么时辰合适,只让他早点起床,要不还是你们直接对接吧,我在中间传话也麻烦不是。” 许京墨点头,如此最好。 陈春燕歪在厢房里歇了午觉,二狗子就把食材买了回来。 她简单洗漱完毕,醒了醒神,就先把订单里的大菜先做上了,才回到屋里写了一张招工启事,贴在了门口。 掌柜的、账房先生、跑堂的伙计都得有,且工钱面议。 她贴好了招工启事,便回到厨房熬牛奶。 这牛奶还没开呢,一个漆工就站在大堂门口喊有人找。 “二狗子,帮我看着火。” 二狗子应了一声,就跑进了灶房。 陈春燕出门一看,来的竟然还是个熟人,牛大花的弟弟牛一松。 牛一松眼珠子都快惊掉了,“燕儿,这家店是你开的啊!” 陈春燕赶紧摇头。 她可不想在村里传出这样的话,他们家现在还没从陈家老宅搬出去呢,她不想因此生出什么变故。 她只道:“这家店是京城一位贵人开的,找了我们家帮着管事,我们家……不是对这一带熟悉么,爷还在富贵人家做过账房先生。” 这倒也是。 牛一松没有多想,他笑着说:“昨儿前老板说铺子打出去了,他们要离开了,今天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我这么大个人了,不农忙的时候在家待着也无聊不是。今天来一看,正好看到招工,就进来试试,没想到是燕儿你在招工啊。” 牛一松的人品还是好的,他知道他爹的谋算,都是将姐姐的谋到家里放着,再分给他和弟弟,但他十分不齿,甚至还偷偷帮牛大花卖蛇,让牛大花可以存下一笔私房钱。 就冲这个,陈春燕也愿意聘用他。 陈春燕就请牛一松到后院谈,“我先说好啊,我们两家将来是亲戚,我虽然可以照顾你,但该做好的事情还是不能马虎,这毕竟是别人的店,我还得往上拿钱的,如果利润不多,人家把店一关,我们所有人都跟着倒霉。” 牛一松的表情就有些奇怪了,“听你这意思,还是愿意跟我家做亲戚的啊,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人上门跟我姐提亲呢?” 陈春燕眼现迷茫,“里正叔还没跟牛大叔谈妥么,我这些天一直忙得晕头转向的,都没顾得上问。” 牛一松一拍腿,“嗨,你瞧这事儿闹得,肯定是上次我爹把里正叔得罪了,这会子被卡住了吧。我爹这几天天天在家里唉声叹气,说什么女儿砸手里了,我们还不敢问,一问就挨骂。” 陈春燕肯定不会说,她也挺想晾一晾牛大叔的,牛大叔那个人太招人讨厌了。 “识字儿吗?” 牛一松摇摇头,“认得不多,只认得几个数字和我的名字。” 那基本就等于不认识了。 陈春燕便坐了下来,拿出两张纸,“那行,那我就把酒楼的规章制度和员工福利念给你听。” 第387章 “迟到早退五分钟以内扣五文钱,五至十分钟扣十文钱,以此累加,超过两刻钟,算旷工半天,一个月旷工三次,直接辞退。五分钟……就是一刻钟的三分之一。请事假,工资全扣,病假扣一半……” 陈春燕将条条框框规章制度念完了,便道:“以上就是酒楼的规章制度,最好是熟记,以免被扣了钱,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被扣的。” 牛一松目瞪口呆,这家酒楼管得这么严的么,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陈春燕见牛一松一脸菜色,也没劝,直接拿起另外一张纸,“这是我们酒楼的员工福利,一个月全勤,有五十文的奖励,全勤的意思就是不迟到不早退不请假。年底双薪,这个意思就是,临近年关的那个月,按照两个月的标准发工资。在酒楼工作满一年,有三天带薪年假,满五年有五天带薪年假……” 牛一松听了满脑子这个奖励,那个红利,听得脑壳昏昏胀胀的,心说,这样的酒楼规矩可不得严格些么,待遇这么好,不严点,岂不是要被人钻了空子。 他心头火热,还想着如果这个酒楼真这么好,他以后连地也不种了,就佃给别人,他就专心顾着这边。 “我知道了,只要燕老板你肯用我,我一定好好干。我看到你还招掌柜的和账房先生,我知道这家酒楼原本的账房先生和掌柜的去哪儿了,我能把他们找回来。” 这就再好没有了。 陈春燕当即点头,“那敢情好,不过我这儿的规矩你也得事先给人说好,如果他们不愿意,也不用强求。” 牛一松犹豫着问:“跑堂的需要几个人呢?要不要我帮忙找找?” 陈春燕:“你确定要帮忙找,不是可靠的人可不要啊,不然出了事,你可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牛一松瞬间就熄了这个心思。 “那我什么时候开工?” 陈春燕:“待会儿吧,待会儿晚饭做好了,你和二狗子一起去跑订单。订单上标注的是菜品的价格,你们送过去,记得加收三文钱的跑腿费。” 牛一松:“那我去前堂守着。” 陈春燕点头。 这人还算懂事,知道灶房那个地方不是谁都可以进的,是以虽然看到二狗子进进出出的,却什么都没提。 陈春燕转身去了灶房。 二狗子:“牛奶已经熬好了,火已经熄了,正晾着呢!” 陈春燕拿勺子搅了搅,很好,没有生锅。 她取过锅盖盖好了锅。 反正也不急着做酸奶,锅敞着容易进小虫子,那就盖上等它慢慢凉吧。 她走出灶房才发现,陈谷秋和刘大姐不见了。 “二狗子,我妹呢?跑哪儿去了?” 二狗子:“先前花圃老板说他那里有几株长得很好的新品种蔷薇花,鲜红色,大朵大朵的花,看着可漂亮了,就是带刺儿,刘大姐觉得新鲜就拉着秋儿去看了。” 花圃距离县城不算太远,毕竟乡下又没人买花,自然得靠近城才行。 鲜红色,蔷薇花,带刺儿,新品种……你怕说的不是玫瑰吧! 陈春燕:“听说是哪儿来的了吗?” 二狗子点头,“说了,西边儿来的。” 那就没错了,玫瑰原产华北,后各地均有栽培,是很好的经济作物。 第388章 陈春燕看上玫瑰可不是为了浪漫,她看过一档野外生存节目,参与生存挑战的嘉宾说过,蔷薇科的植物大多数都是无毒可食用的,如果是玫瑰,就可以做鲜花饼,如果不是,只是普通的蔷薇花,可以用来熬粥,清热解暑。 她便道:“你驾马车送我去瞧一眼,我们快去快回。” 蔷薇也好,玫瑰也罢,都是可以扦插的,买一株就等于买了无数株,她得去看看。 她以前常听人说玫瑰不好种,很容易死,扦插更是奢望,那是因为玫瑰扦插需要接地气才容易活。 这里的接地气不是“下里巴人”的意思,是要直接种在地里,而不是花盆里,这两种方法她都试过。 都是将玫瑰茎秆剪成十厘米左右长短,切口斜着,但直接种在花坛里的都活了,花盆里的却一株都没活,更甚者,她将花坛里养了好几个月的花苗,移栽到花盆里搬回家里,幼苗还是死了,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她以前住一楼,不用盆栽,种不了多少花草,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家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土地多。 买了玫瑰也好,蔷薇也罢,弄回家里,再弄点腐殖土,就能育苗。 马车在这个时代是个奢侈品,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街上的人看到马车心中就会自然生出畏惧,自动避让,一路到城门倒也畅通无阻。 二狗子之前送陈谷秋和刘大姐时来过一次花圃,这一次轻车熟路的。 出城差不多两里地,就到了“育苗基地”,这一片地不算特别肥沃,背后还靠着一座矮山,要伺候出那些个名贵花草,着实不容易。 女人都是喜欢漂亮的花的,这会子陈谷秋和刘大姐一株株花草看过去,直看花了眼,真觉得哪里都好看,眼睛都不够用了。 “喜欢吗?买两株吧。” 陈谷秋猛然回神,见是陈春燕,赶紧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姐姐!” 陈春燕手指一勾,一朵半开的花就被勾到了眼前,“这是月季。” 月季……也是能吃的。 一眼看过去,牡丹、玉竹、凤仙花、水仙花……这些个花可都是能够吃的! 陈春燕舔了舔嘴唇,很好,可以弄一个全花宴了,这也是一件雅事不是! “你们先玩儿着,我去找花圃老板。” 她转头去了看护花圃的木头房子,老板正在精心伺候一株兰草。 老板听见脚步声,回头,顺口介绍:“这是石斛兰,好多太太小姐屋里都喜欢放一株,你要不要,我给你算便宜点。” 陈春燕的嘴角抽了抽,这就是会说话和不会说话的人的区别,会说话的人就只会说前半句,不会说话的人才会将后半句补充出来。 漏了意思,如果陈春燕有意,就会问价,无意,自然不会提什么,省得尴尬。 陈春燕低头看了看石斛兰,“以后酒楼可能用得上,雅间里放一盆也很别致。” 这意思就是说暂时不要了。 老板却点头,“那行,那我给你留几盆。” 陈春燕:“……” 难怪这个人不招人喜欢呢,如果不是刘大姐提前跟她说了这老板的性子,她指不定还要以为这人要强买强卖呢! 第389章 陈春燕现在的感觉就是被架在了火上,不买是下不来了。 行吧,那就买吧。 反正雅间也贵,别人订了,可是要付包间费的。 她便将视线移到其他兰草上,她其实认不出品种,她不喜欢兰草,家里也只种了一株君子兰,平时也不伺候,隔几天用淘米水浇浇也就罢了,那株君子兰也算自强不息,成天灰头土脸的,却每年都开花。 是的,她就是个俗人,喜欢不来兰花。 电光火石剑,她心中一动,“老板,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花圃老板立刻抬头看着陈春燕,那眼神跟听老师训话的小学生似的。 陈春燕:“……” 上午还不是这个样子,现在就变了副模样,肯定是刘大姐趁她不在说过这个老板了。 她还真是有些无奈,这人啊,简直就是燕儿爹二号。 “这些花还是太贵了,酒楼一时半刻用不起,而且我也不会侍弄花草,我买回去,死了也是可惜。” 老板认同地点头,都是他精心照顾着养大的花,跟他的孩子没什么区别,送到别人家去被养死了,他也心疼。 “这花我有需要的时候就跟你租吧,有人订包间,你就亲自把花送过来,如果不放心,就亲自侍弄,人家用完了包间,你就把花带走,按天算钱,成吗?” 成吗? 花圃老板眼现迷茫,他也不知道成不成。 这花借过去就是放一天,还收钱,这合适吗? “那花还是我的花,就是放你哪儿摆一天,我不能收钱。” 说您是燕儿爹二号还真是没错了,您不但无心中坑别人,也坑自个儿啊。 哪有把钱往外推的! 陈春燕无语了片刻,就决定把话给花圃老板说透了,人家不坑她,她也不坑人。 “免费借花的口子不能开,今天我能借着与你的几分交情,免费借花,明天别人也能借着交情免费借花,朋友的朋友,亲戚的亲戚,这个关系网一攀扯就没完了,借花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借了花能还,别人会还吗?” 花圃老板微微一怔,把陈春燕的话反反复复想了几遍才有些恍然,那些来找他借钱的亲戚不就是这样的么,还真是……不得不防啊。 他当即朝着陈春燕行礼,“多谢姑娘教我,那依姑娘所见,借一天花多少钱呢?” 陈春燕揉揉额角,“贵的花,租的费用就贵些,便宜的花租的费用就便宜些。” 花圃老板眉头拧紧,“具体应该是多少呢?” 陈春燕:“……” 这人比燕儿爹还恼火……燕儿爹有闹不明白的事情,至少会来问她,而不是外人,这个老板把定价的事情交给租花的人,也是够够的了! 面对花圃老板期待的眼神,她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不想照顾这些娇气的花草,从人家这里租,人家就算是帮大忙了,毕竟这年头也没有租花这种说法…… 她当即点头,“不知道你的记性怎么样,我说一个你记一个,成不成?” 这就是不认识字儿的弊端了,如果认识字,也不至于要全凭记性。 花圃老板犹豫着点了点头,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记性怎么样。 第390章 陈春燕被花圃老板的动作给噎住了,连自个儿都不清楚自个儿的记性如何,还真是新鲜事儿。 她索性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问一种植物的价格,便给一种植物定出租的价格,这个价格定得不算高也不算低,标准就以就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借花,也比买一盆花便宜些为原则。 从这一点上讲,陈春燕是受了益。 但花借出去一天,拿回来还是花圃老板的,那一天的租金就是白得的,从这一点上讲,花圃老板受了益。 刘大姐找来时,看到花圃老板跟在陈春燕身边一种种植物报价,还以为老板在一个劲儿推销,当即就变了脸色,她真怕这老板不晓事,把陈春燕给惹毛了。 “叔,你怎么能这么拎不清呢,买卖是这么做的么,谁像你这样似的,来一个人就巴不得把花圃的花全都卖出去,以后谁敢来啊。” 花圃老板急了,“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这是……燕儿姑娘在帮我定价,我以后租花给她就按照这个价。” 租花?什么东西? 刘大姐只听说过租地的,还没听说过连花都能租的。 陈春燕笑着点点头,“我不擅长弄这些,还是从叔这里租借比较好。” 刘大姐听得懵懵懂懂的,心说,你高兴就好。 忙忙碌碌大半个时辰,陈春燕才帮着花圃老板定好了所有的价。 陈春燕指着金桔和蝴蝶蓝说:“等酒楼开张的时候,一样送两盆到酒楼去,金桔放在大门两边,蝴蝶蓝放在柜台上。”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开门迎.客要放这两种盆栽,但她看到美容院这么干过,那就学着弄呗。 花圃老板点头,“你的酒楼什么时候开张,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就行,我一大早就给你送过去,保证沾着露水,看着喜气。” 刘大姐朝花圃老板投去一个欣慰的眼神,她教了这么久,总算有点长进了嘛。 陈春燕:“那就多谢你了,那些个玫瑰花、月季、蔷薇的怎么卖?” 刘大姐:“你帮了这么大的忙,老叔就一样送一株又能怎么样?” 花圃老板脸色都变了,“这怎么行,这是要卖钱的。刚才燕儿姑娘还说白借的口子不能开,白送的口子就更加不能开了。” 在他看来,借嘛,东西是自己的,所以刚才才会说不要钱,但送就不一样了,东西不是自己的,当然要收钱。 陈春燕被花圃老板噎了个半死。 刘大姐被气得不轻,差一点就要甩袖走了,要不是这人是她爹的老哥儿们,她真就不想理会了。 陈春燕收起一言难尽的表情,“没事儿,我都懂。”这话是安慰刘大姐的,她转过头对花圃老板说,“麻烦给挑两株好的,容易养活的,每样两株。” 花圃老板点头,“这个你放心。你不会种花不要紧,我到时候给你种到酒楼去,保证活。” 陈春燕赶紧摆手,“这是要种在家里的,到时候你给规划一下,看种在哪里好看。” “好的。我明天带着花去你家。” 刘大姐恨不得拍花圃老板一掌,这可真是该多说一句话的时候不说,不该多说的时候嘚嘚地说。 “燕儿家住龙桥村,在那一片最大的荒地上盖了新房子。” 第391章 花圃老板眼神飘忽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是啊,他都不知道陈春燕的家在哪里,答应得那么干脆,到时候把花拉到哪里去。 “那片荒地我知道,荒了好些年了,北边人越来越少,地也越荒越多,就这样还是有那么多人家买不起地,日子过得艰难啊。” 人再能生,也是哺乳动物,一胎一个才是常态,经不起天灾人祸的消耗,再加上南逃的人,可不就是人越来越少了么。 花圃老板很是感慨。 陈春燕嘴角抽了抽,这个人可真是叫人不知道怎么评价,他自己的事情都整不明白,还有多余的心思关注天下事…… 付了花苗的订金,陈春燕便带着陈谷秋和刘大姐走了,算着时间,那些人也差不多该来取菜了,不来自取的,也该让二狗子和牛一松去送菜了。 陈春燕先去看了一眼红烧肉,火已经熄了,应该是二狗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熄的。 她取过筷子尝了一口,烧得还不错。 二狗子等到陈春燕尝过了,才凑到身边,神情紧张地问:“好吃不好吃?” 陈春燕点头,“好吃的。” 二狗子就松了一口气。 陈春燕:“我之前订的一批东西,还有没拿完的,你记得帮我拿回来,就堆在……旁边那间屋子里。” 她那一回一口气订了好多东西,有些东西怪模怪样的,二狗子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没等多会儿,就有下了订单的顾客上门了。 陈春燕拿土碗,装了大半碗肉让二狗子和陈谷秋轮流端出去。 一大锅红烧肉转头就去了大半。 陈春燕理了理订单,根据订单上的地址,将订单分成两拨,一拨城东城南,一拨城北城西,分别交给二狗子和牛一松去送货。 她留在酒楼将酸奶做好蒸上,便出了一趟门。 她要找一家刻章的店。 学府街别的不多,买石料的点可不少,上等的寿山石她用不起,但是木料的还是能用一用的。 她找到家看起来最磕碜的店走了进去。 不是她特立独行,只是装潢得越好的店,价格肯定就越高,这是跑不掉的定律。 “老板,刻章。” 老板也不知道多久没生意了,这还没关城门呢,就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 “用什么材料?” “木料。” 老板打着呵欠说:“花梨木、紫檀木这些贵木料没有,只有黄杨和普通梨树的木头,要不要?” 陈春燕心说这可真是运气,这些天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实诚。 “那就用黄杨。” 她现在的钱也紧张啊,黄杨在北方常见,而梨树却能结果子,那种树经常被砍,一目了然,砍得多了,价钱自然就下来了。 老板递过来纸笔,“刻什么,你写,还是我写?” 陈春燕接过笔,就先写了一个燕字,再写了一个秋字,这两个字外面画了圆圈。 她又写了一个五味,一个外一,一个外二,一个财务,这几个词外面画了方框。 老板拿过来一看就明白了,“这几个是刻圆章,这几个是刻方章吧,用什么字体?” “圆的用瘦金体,方的用篆体。” “哟,瘦金体我可写不好。” 陈春燕提笔就把“燕”和“秋”重新用瘦金体写了一遍。 第392章 用惯常的字体写了字,陈春燕就不能马上离开,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该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字迹是不能随便外露的。 她得等老板刻好了章,烧了纸再离开。 “麻烦先刻这两个字。” 老板轻轻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拿过两个圆柱形的木料,往上面刷了一层胶,将两个字剪下来分别贴在了两个木料上。 他取过刀子,几下就刨了个字形出来。 他抬头看着陈春燕,“今天肯定刻不出来,你明天再来取吧。” 陈春燕知道老板是个敞亮人,便付了订金离开了这家店。 用瘦金体写的那几个字被几刀子毁了,剩下那几个字,用的是规规矩矩的正楷,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也不是她平常惯用的字体,就算出了什么问题,赖账就是了。 时间也不早了,陈春燕回到酒楼就吩咐二狗子注意紧闭门窗小心火烛,便带着陈谷秋离开了。 又是卡着时间出门,弄得守门的兵士都认识他们了。 “怎么又是你们家的车,下次早点!这么横冲直撞的哪能行,万一撞着人了呢!” 陈春燕赶紧高声道歉,“我明天一定算好时间。” 回到家,陈谷秋就赶紧做饭,陈春燕就把明天燕儿爹他们去接燕儿娘可能用到的东西准备起来。 燕儿爹肯定是要跟去的,不然让许京墨这个外男去接一个妇人也实在不合适。 “姐,你看看用这个给小鸡保暖合适不合适,今天我去看了,小鸡死了一只,好可惜。”这是陈修言回来了。 这还真是个事儿。 就算有系统可以作弊,提高了孵化率,存活率提高不了也糟心。 陈春燕买过小鸡,还看到过人给小鸡打针,每只都要打,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不过应该跟提高存活率,减少鸡瘟等发病率有关。 哎,古代生活还真是艰难啊。 “先不忙,得弄清楚鸡是怎么死的。是病死的,还是吃了不合适的东西?” 这还真的她亲自去看一眼,她看不明白,不是还有农业信息系统这个小可爱么。 陈春燕就准备往胡阿婆那边走,刚转过头,就回过了神,“你哪儿弄的刨花?” 陈修言就嘻嘻笑,“这不是木匠叔回来了么,不过心情不大好,他给人家打寿材,打到一半那家人提了过分的要求,同样多的木料,要打两副寿材,他跟人家掰扯不清楚,一气之下就回来了,剩下的钱也不要了。” 陈春燕面皮直抽抽,这叫什么事儿! 还是要怪宫里炼丹的那位不做法,百姓穷得饭都吃不上了,日子过得自然抠抠索索,不然也不至于提出这么奇葩的要求。 好木料不仅贵,还难得,一般人家还真用不起,像陈家到现在不也还没给两个老人准备么。 不过既然木匠叔回来也正好,她还有点木匠活想托人做。 她立刻道:“家里你盯着点,你懂的,我出去一趟。” 陈修言立刻点头,“我懂的,姐你放心吧。” 自打爷腰坏了,奶成天就在爷耳朵边念叨折磨爷,也没兴趣找他们的茬了,让他盯,只能是盯陈冬梅。 第393章 陈春燕先去胡阿婆那里看了死掉的小鸡。 她上辈子那个年月,城市孩子养一只两只小鸡,都是当宠物养着的,如果死了,一准儿哭半天,还得闹着家长把小鸡埋了不可,但在这里,死了的小鸡就是肥料,已经被丢到了堆肥的坑里了。 她一来,就看到坑里,最上面躺着一只嫩黄的小鸡,半边身体粘上了脏东西。 她敲小可爱:看出什么了吗? 小可爱:水喂多了。 陈春燕:就这?确定不是鸡瘟? 小可爱:不是哟! 只要不是鸡瘟,就什么都好说了,鸡瘟那是得一死死一片的。 她跟胡阿婆打了声招呼就去了木匠叔那里,木匠叔家的门大开着,他就坐在大门对着的地方,一边做木工活一边骂。 “叔,骂谁呢?” “隔壁村的人,老人一生最后一件大事他们都不想给好好办,呸!” 木匠叔脾气挺好的,只是他为人孝顺,就见不得不孝的人,这才气得骂人。 “咋的啦?” 木匠叔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你说说本来是一口寿材的木料,他们家的人非让我做两口,这怎么做?他们说得轻巧,让做窄一点,窄了那能放得下去吗?让人侧着躺?” 陈春燕:“……” “可能他们家比较困难吧。” 如果不是困难,谁不想做脸呢,可手里没钱,明知道这个客该请,那个钱该花,只能缩着,哪怕被人在背后说几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木匠叔非常不认同这句话,“哪怕是再困难,可遇到婚丧嫁娶这种大事,也马虎不得的啊!” 因为要顾着老人过身后的体面,就让活着的儿孙过不下去日子,这种观点是陈春燕不能认同的,她一直认为真孝顺就在老人在的时候该吃吃该喝喝,而不是等老人没了再大办丧事,那样做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那样做的潜台词就是,瞧,我多孝顺啊,多舍得为老人花钱啊,住同一个院落的人家甚至为此形成了攀比。 陈春燕以前住的院子就有一家人就是如此的,他们请人看了下葬的日子,却是在老人过身的三十五天后,他们家愣是从老人过身的第一天开始请客,请人吃了三十五天的席。 她后来听说那个丧事办得他们家伤筋动骨了,毕竟收礼也只能收一次不是。 但这样的话她不能说,在私底下跟陈家的人掰扯是一回事,公开说出来与主流道德观相悖的言论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便浅笑着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木匠叔主动问:“你弟弟刚刚来要了刨花,是不是不够,不够你自己拿。” 陈春燕摇头,“这倒不是,我想订一批木碗,是那种可以盖上盖子的木碗,不用雕花,但是要上漆。” 木匠叔:“多大?” 陈春燕比划了一下,“这么大,这么大,这么大,这么大。”她用两只手的虎口合着一点一点往外扩。 木匠叔:“你要四种碗做什么?” 陈春燕:“装饭、装菜、装汤。碗做成平底的就行,不用像瓷碗那样留一个方便拿的碗底,主要是盖子得做好,必须跟碗合得上。” 第394章 木匠叔相当不能理解,“你们家的日子眼看着是好过点了,但也不能这么浪费,人啊,就算过得好了,也得留一笔钱应急,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要我说,你就别折腾了,你们家几口人做几个碗,也就完了。” 这是劝着陈春燕不要浪费钱,她知道好歹,当然不会生气。 她笑着解释,“这是帮城里的老板订的,您也说了,我家困难,这不是在想辙赚二道钱么。” 木匠叔听陈春燕说得坦诚,哈哈一笑,“好,小娃娃就是要有志气,要多少家业挣不来啊。行,你要的碗,我好好给你做,你要多少?” 陈春燕:“最小号的要五十个,中间两号的各要一百个,最大号的要五十个,什么时候能拿到?” “着急吗?” “挺急的,如果实在来不及,最小号的先做十个,中间号的先做二十个,最大号的可以暂时放一放。” “行,我抓紧给你做。” 做碗,特别是小碗,并不需要用完整的大木料,用边角料都可以,不管是什么木料吧,上几道漆,也看不大出来原本的材质。 木匠叔就想尽可能的帮陈春燕节省钱,当然了这个打算他并没有告诉陈春燕。 吃过晚饭,陈春燕就将她打算明天去接回燕儿娘的事情说了。 燕儿爹十分赞同,十多年了,他天天跟燕儿娘待在一起,冷不丁的,这么多天见不到,还怪想念的。 “让祁公子和小许大夫陪着去,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最近不太平,我们家又要买牛羊和羊皮,有些扎眼,祁轩跟着要安全些。” 燕儿爹连连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道,这种时候不要怕欠人情,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只是我去接你娘了,工地那边怎么办?” 陈春燕:“还是照旧,请来帮忙做饭的婶儿,肯定会继续做,屋里都是空的,也没有值钱的东西,没人盯着也无所谓,反正都到收尾阶段了,出不了大问题。您要实在不放心,我中途回来一趟,看看就行。” “好好好,有你看着,我就放心了。”燕儿爹竟是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 陈春燕无语了片刻,如果不是因为明天花圃老板要过来帮忙种花,她绝对不会跑一趟,房子当真都修好了,只剩修院墙了。 她其实想把所有地全都框起来,但那个工程太大了,一时半会儿办不到,只能慢慢来。 吃晚饭大家就各自散了。 第二天一大早,祁轩只留了两个人守在衙门里,便整队带着人去了医馆。 许京墨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许夫人也已经起了,等许京墨出了房门,她赶紧往儿子嘴里塞了一个包子。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记得照顾好燕儿的娘,别给人留下坏印象,不然……娘可就帮不了你了。” 许京墨耳朵一红,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门这时被敲响了,母子二人同时朝大门看去。 许京墨三两下吃掉包子,“肯定是祁公子,我去与他汇合了。” 许夫人就站在原地目送许京墨离开,眼中满是担忧,却没有劝儿子留下来。 第395章 祁轩骑在马上,朝许京墨略拱了拱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许京墨礼数周道,却也没说半句多余的话。 有些事情两个人心照不宣,是以相互看对方不顺眼。 小兵牵来一匹马,请许京墨上马。 许京墨淡淡看了一眼,便往前走了几步,他家的车夫已经驾着车从后巷过来了。 他直接上了马车,歪靠在车厢上假寐。 祁轩勾了勾唇,“出发。” 陈春燕饱睡一晚,伸了个懒腰,活力满满地起床了。 陈谷秋也活力四射的,她看着昨天赚的银子,就觉得未来非常有希望。 “赶紧着点做早饭吧,待会儿阿墨哥和祁轩要过来接阿爹,时间这么早,他们多半每吃早饭。” 陈春燕一边说着,一边在灶上烧了水。 她拿出大姑送他们的羊皮水囊,用清水仔仔细细洗了,才放在旁边备用。 大姑家的草场距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一大早出发,不紧不慢地走,也得第二天中午才到得了,路上肯定要喝水吃东西,还是家里多带些水的好,外面的东西到底不干净。 趁着烧水的时间,陈春燕赶紧和面做囊,虽然说不上好吃,但不容易坏,还饱肚子。 铁盒子不够大,她一次只能烤两个囊,上面撒着芝麻,吃起来是咸香味的,想必多多益善,他们也不会嫌弃。 水开了,她就一点一点灌进水囊里,将所有水囊都灌满了,她才把水囊拿去跟昨天准备好的阿爹的换洗衣服放在一起。 她取过自己的腰兜,放了三百两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进去。 这东西她可不敢交给燕儿爹,她得交给许京墨。 如此想着,她便把东西塞进了袖子里,等人到了之后再交给他。 准备好了这边的事情,她便继续去烤囊,做好的囊全都垒在一起用包袱皮包了。 燕儿爹伸着懒腰出来了,“他们还没到么?” 陈春燕看了一眼天,“他们得等城门开了再来接您,估计还得有一会儿。” 燕儿爹看了一眼,“这是在做什么?” 陈春燕:“路上吃东西不方便,万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吃这个好歹能垫垫肚子。” 燕儿爹连连称是,他又看了看陈谷秋,见自己帮不上忙,就赶紧洗漱去了。 这边正准备着,门外就响起了马蹄声。 陈春燕就看了陈谷秋一眼,“馒头蒸好了吗?” 陈谷秋:“还有一会儿。” 陈春燕就赶紧洗了菜,煮了一锅大酱汤。 人家这是在帮他们做事,太好的饭食她供应不上,但是一个馒头一碗汤还是可以的。 而且现在的馒头比以前的好多了,至少是杂粮馒头,而不是麦麸皮窝窝头了。 熬蔬菜汤快得很,那边馒头蒸好了,蔬菜汤也就跟着蒸好了。 这一回不用陈春燕吩咐,陈谷秋就拿个托盘托着碗出去了,这些都是新置办的,准备用在酒楼里的东西,酒楼正乱着,有些东西就被二狗子运到了陈家。 陈谷秋:“吃了早饭再走,我姐姐已经做好了。” 祁轩翻身下马,“燕儿考虑得很周道,大家今天起得早还没有吃早饭,正好吃了走。大家身上也有力气些。” 第396章 收买人心的事情,祁轩也做得顺溜,顺势就将话接了下去。 手下的人得了话,这才敢伸手拿碗。 祁轩便进了后门,看了一眼,便点了两个人,“你们过来,把汤抬出去,一人舀一碗。” 陈春燕手里的动作丝毫不慢,她有条不紊地烤着囊,烤了几十个后,她系紧包袱皮,又拿了一张包袱皮出来继续烤囊。 说是请那些兵士一人喝一碗汤吃一个馒头,可他们的食量又哪止这点食物的分量,一人吃二斤馒头都不在话下。 外面的人吃着喝着,陈谷秋也没闲着,锅里还继续蒸着馒头。 陈春燕提着烤好的囊出了门,“祁公子,你吩咐准备的饼子已经准备好了,路上如果不合适,下面的人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祁轩眼中精光一闪,与陈春燕的视线对上,两个人的意思便不言自明了。 祁轩亲手接过了包袱皮,递进了马车。 许京墨顺手接了,他想了想,下了车,绕过祁轩,示意陈春燕进后院说话。 陈春燕便跟着许京墨走了进去。 许京墨压低声音说:“我还是不跟去了,备用的丸药交给祁公子吧。我去跟去了,少不得要再派一辆马车,这几天酒楼事多,总不能叫你步行吧。” 乡下地方,有的规矩不那么讲究,可放到诸如祁轩等贵公子面前,很多事情就经不起讲究。 许京墨一个少年人,跟燕儿娘同处马车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即便有燕儿爹在旁边,也十分不妥当。 燕儿既然在帮祁轩做脸,他就不能跳出来让人有打脸的把柄。 陈春燕心里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许京墨这么说了,她也就答应了,其实当初让许京墨跟着去,就是怕燕儿爹和燕儿娘两个都是拎不清的,才让许京墨盯着的么,现在有祁轩盯着也一样。 “好,我今天还想移栽枸杞苗,嫩根已经发得足够长了,再水培下去,就不好种了。” 许京墨的眼中就迸发出异样的光彩,药材若是能够种植,就算药性差些,也能让更多人受益,这件事情显然才是他更加关注的。 “我今天帮你种。” 陈春燕点头,“今天事儿多,有你帮忙,我也轻松些。”她伸手指着放在墙边的包袱和食盒等东西,“帮我搬出去吧,都是路上用得着的。” 陈春燕一手提一个水囊,“路上尽量别喝生水,这些水都是我煮沸了装这里面的,如果不够,宁愿耽误点形成,自己烧水或是向途径的农家讨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吃食也装在食盒里了,有点心有肉干,将就着吃吧。” 她想了想,也没什么要嘱咐的了,就让许京墨把采购清单交给祁轩。 祁轩挑眉,“小许大夫不跟着去了?” 许京墨:“这边也得有人照应着,路上就辛苦祁公子了。” 祁轩差一点直接对着许京墨翻白眼了。 偏偏人家用的是阳谋,他奈何人家不得,只能忍了。 他对着陈春燕道:“路上的事情你放心,我肯定护你爹娘周全。” 陈春燕:“那就多谢你了。” 吃过了早饭,祁轩一行人出发了,留下一大摊子碗碟需要洗。 第397章 陈春燕现在可没功夫做这种杂活,她转身就交代陈谷秋去找个手脚干净的妇人过来帮忙。 她说的手脚干净,不仅指不小偷小摸,更是指爱干净讲卫生的。 陈谷秋就有些为难,“村里的人我都认识,但我也不知道该找谁……” 陈春燕忽地想起牛一松的话,他们家确实晾着牛大叔太久了,再怎么晾下去,这个一心想着卖女儿换钱的人,指不定又要开始找下家了,她得给这个人吃一颗定心丸才是。 “去找大花姐。” “啊?” 陈谷秋隐隐觉得找大花姐来洗碗好像不太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太对。 这其实就是抹不开面子,请别人干活是请,请认识的人干活也是请,没什么不行的。 而且这样的事情大花姐也是熟悉的,刘大官人的娘亲过身时,牛大花去人家家里帮忙,难不成还是去上菜?这不可能,能去上菜的,肯定是刘家的丫头,去帮工的,肯定是在后面洗碗。 陈春燕颔首,“去吧,就说是我说的,问她愿意不愿意,如果愿意,待会儿就跟我们一块儿进城,得去把厢房和库房收拾出来,之前买回来的东西才能往城里搬。” 陈谷秋哦了一声,才跑出了门,没多会儿,牛大花就和牛一松一起来了。 牛大花:“听说大家现在都叫你燕老板,我也跟着叫一句燕老板吧,你那里的规矩,我大弟已经告诉我了,我可以接受,今天就开始上工。” 陈春燕点头:“有很重要的一点不知道你大弟那边说清楚没有,酒楼那边是每月十五号发工钱,也就是说,你们的工钱得压后半个月,有没有问题?” 牛大花:“没有问题,我难不成还担心你卷了我的工钱跑路?” 陈春燕就笑了,“正是这个理。”她便吩咐牛一松,“给秋儿搭把手,先把碗筷洗出来,我们今天带一部分进城。昨天是二狗子守夜,今天你守夜吧,记得带铺盖卷。” 牛一松:“我待会儿回家拿去。” 陈春燕:“别叫家里人知道了。” 牛一松一愣,就苦笑起来,他们两家的家人都有些奇葩,瞒着家里才是最好的,他当即应了。 “我只说我在城里另外找了一份工,是去做工了。” 陈春燕点头,拉着牛大花进了茅屋,翻找出了牛大花交给她的银子,“这些银子你拿回去,我们家的情况在一点一点好转,下聘不用你贴补银子了,这些你自己拿着,想吃什么喝什么的,也方便些。” 牛大花有些犹豫。 陈春燕:“大花姐姐你怎么也是个傻的,家里放不得了,不是还可以放客栈吗?今天我们过去把厢房收拾出来,虽然做不到一人一间房,但是一人一个柜子还是做得到的,你正经买把锁把柜子锁了,有什么不方便带回家里的东西,全都放在那里也是一样的。” 牛大花就笑了,“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今天事情很多,我们抓紧进城吧。” 陈春燕点头,“今天得你帮我看着点酒楼,今天荒地那边还有事,我得回来盯着。” 第398章 四个人,一个洗,三个清,不多时便将碗洗干净了。 陈春燕买的碗可不止这些,不过暂时带这些过去也就够了,暂时还没人在店里吃饭。 陈春燕告诉牛大花的方法,她自己也要用起来,她锁上后门钱,屋里就只剩几件破衣烂衫了。 她把陈冬梅料得准准的,他们前脚刚坐着马车离开,后脚陈冬梅就进了她的屋子,将屋子翻了个底儿朝天,没找到东西,就把她的衣服被褥扔到地上,一顿好踩,踩了还不过瘾,又去井里打了水,浇在她的被褥上。 陈冬梅得意洋洋地看了看草屋,这才十分满意地转身走了。 进了城,陈春燕先将酸奶的订单拿出来,整理了一遍,“这附近几条街的,大花姐暂时帮忙送一下吧,远一些的一松哥赶马车去送。” 牛大花和牛一松都不认识字,陈春燕就将所有订单都念了一遍,分工明确后,就让他们出发了。 陈春燕开了那间昨天办公用过的厢房,先铺开纸,将碗柜、调料架等东西画了出来,这才将纺织车需要的零件打散了画出来,一张图上只画两三个零件,她还得跑远一些,让不同的木匠和铁匠把零件做出来,到时候自己组装。 做完了这些,她便开始草拟合同,反复斟酌修订了两次,确定暂时没问题了,才一式三份地写了,她一份、陈谷秋一份、二狗子一份、牛大花和牛一松各一份,就连祁轩那一份也没有落下。 她自个儿的合同抬头写的是五味居餐饮集团,职位是董事长,而祁轩写的是董事。其余人却写的是五味居餐饮集团一号店,陈谷秋的职位是分店店长,二狗子的职位是总厨,牛大花是后勤管理,而牛一松是大堂经理。 虽然职位是不低,但他们目前能管理的只有他们自己…… 她又写了几张纸,厨房、库房、洗手间、办公室……全都贴在了门上,之后她会让人做成木牌挂在门口,以规范各个厢房的用途,也明确告诉顾客,哪些地方是不能进的,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做好了准备工作,她便溜溜达达着出去下了订单,当然是找的不同的店铺,她要东西要得急,如果放在一家店做,事情有得拖了,还不如分散开,就是价格上没有折扣罢了。 她回来时,牛大花也回来了。 “麦老板刚才还在问今天早上的早饭叫什么,看着怪模怪样的,吃着还挺好吃。” 麦老板一家的饭食都是陈春燕一早就做好了的。 她今天忙,也没做太复杂的东西,就是昨天做的全麦面包,切片之后,烤了烤,再煎了蛋,加了一片熏肉,一片生菜,抹了点酸奶,做成的三明治,这玩意儿分分钟就能做好,完全不费事儿。 她也想好了,以后都在酒楼做好了饭食,让牛一松送过去,反正……牛一松也要送外卖不是。 她就答:“那个叫三明治,里面可以加的东西可多了,每天都可以换花样。” 牛大花一拍脑袋,“哦,今天送酸奶的时候还有人问了,可不可以按月订,每天订也太麻烦了。” 陈春燕:“可以。不过按月订得先付一个月的钱。” 第399章 牛大花:“那我现在去收钱?” 陈春燕:“我跟你一起去,还得写成订单呢!” 牛大花一想也是,她又不会写字,又不会认字,还是得陈春燕上。 想到这里她的神情就有些黯然,这才多久啊,燕儿给许大夫当了徒弟,都会写字儿了,而她还是个老姑娘。 陈春燕看到牛大花的神情就道:“无论什么时候,都得充实自己,酒楼空闲的时候,我会给你们做员工培训,学习写字是最基本的,这些东西你以后也可以学起来。” 牛大花眼中光芒闪烁,学习可以改变命运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就连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小厮的人,认识字儿的也比不认识的体面得用得多。 “燕老板,我一定会努力干活的。” 陈春燕就笑了,牛大花是个多么实诚的人,她知道,根本就不用牛大花刻意表忠心的。 但她还是严肃地点头,“嗯,酒楼生意好了,我给你们发奖金。”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要订酸奶的人家门口,这是个三进的院子,挺大的,家境肯定不错。 牛大花上前敲门。 “谁?” “来帮你们订酸奶的人。” 门一下子就被打开了。 牛大花:“我们燕老板说了,可以按月订,不过得提前付款,可以吗?如果同意,我们立刻帮你家下订单。” “你等等,我得去问问我们家老爷。” 不一会儿,门子又跑了出来,“我们家秀才老爷说了,他要订酸奶,还要订一份跟麦老板家一样的早饭。” 昨天跑到酒楼订餐的人都是老饕,想来已经听说了麦老板从一个人订餐变成了一家人订餐,这才想跟麦老板学,在酒楼订餐。 陈春燕:“我们每天提供的早餐是不一样的,价格自然就不一样,麦老板在酒楼订餐,订的是调理餐,一天一钱银子。调理餐就不会有大鱼大肉,如果你们秀才老爷想吃鱼肉,就不是这个价。” 门子顿了顿,又道:“我再去问问。” 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老爷的书房,问清楚了又冲了回来,他都快喘不上气了。 “订,订。” 陈春燕颔首:“营养餐一人一天三钱,需要预付一个月的费用。” 门子心里一凉,妈的,他又得来回跑。 牛大花瞪大了眼睛,“一天三钱,一个月就是八两到九两银子不等,我的天啊。” 陈春燕伸手拍了拍牛大花的背,“不是这么算的,你们的工钱,买食材的费用,还有送餐的费用,这些都是成本,得从那些银钱里扣的。” 确实是这样,可就这样也比种地赚钱好多了。 门子又跑回来了,递上九两银子,“先付三十天的。” 陈春燕立刻拿出铅笔靠在木门上写好了订单,“四月十日,林秀才在五味居订了三十天的营养餐……”她写好了,转过去给门子看,“如果你们老爷的口味有偏好了,可以给我们收餐具的人递条子,我会酌情调整。” 处理好了林秀才的订单,她和牛大花一路过去又接了六笔订单,牛一松负责的地方,她暂时不准备去了,反正那些老饕接到了消息,还是会打发人来下订单的。 第400章 陈春燕和牛大花结伴取了印章,买了印泥回到了酒楼,恰好牛一松也回来了。 牛一松:“好多人说按天订酸奶太麻烦了,问能不能按月订。” 陈春燕:“能,让他们上门下订单就行,不过按月订,钱得先付。” 牛一松:“成,那我挨家挨户通知去。” 陈春燕:“别忙,先进办公室来,把合同签了,这样你们放心,我也放心。”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二狗子,“你待会儿得空了,去买两个樟木箱子回来,我有用。” 合同一式三份,她要放一份在酒楼备查,放一份在家里,以后不管开了多少分店,合同都要放一份到家里存档,另外一份自然给雇员自己拿着。 而樟木箱子存纸张最好了,防虫防潮,她的书柜里自打放入了樟木条,再也没看到过那种小小的颜色几乎与纸张一样的虫子了。 这一窝子人,除了陈春燕就没人会写字,她就拿出印泥来。 “这是合同,我们是按年签,明年期满之前,如果做得好,我会续签,如果做得不好,那就只好说声对不起了。这是大花姐的,一式三份,你在这里按个手印就行。” 牛大花根本没犹豫,伸手就按在了印泥里,哗哗一顿按。 陈春燕继续解释,“我们的规章制度里写得很清楚,犯了哪些错是会被提前辞退的,这种情况,我这边是不会弥补大家费用的。但如果你们没有犯错,而我提出了解雇,我要赔你们一个月工钱。 “如果你们不想干了,需要提前一个月提出来,给我找人接手工作的人的时间,如果不提,我可以扣掉你们最后一个月的工钱。有没有没听明白的?” 众人都表示没有,赏罚如此分明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所有人都签好了合同,包括陈春燕,她自己把自己那份合同收了起来,这才把其他人的都递给他们。 “这份合同你们自己拿着,今后如果有什么要跟酒楼掰扯的,这也是一个证据。” 牛大花脸色就变了,“我和我大弟都相信你,绝对没有……” 陈春燕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吧,给你们一个保障,你们心里踏实了,干活才有劲儿,而且这也是一个态度,我能把事情做得这么敞亮,就是告诉你们,我绝不会让你们吃亏。” 别说二狗子了,就连经常在外面跑活的牛一松都觉得陈春燕做事地道。 “你能不能把规章制度和员工福利,我带去找账房和掌柜的谈也容易些,他们这一次也是被伤着了,看到点实在的东西,他们心里也有底,有了掌柜的,好多事情也好办些。” 当老了掌柜的,在各方面都有些交情。 陈春燕拿出规章制度和员工福利,当着牛一松的面抄了一遍,“原件我得留着,现给你抄一份吧。” 结果牛一松去了不到两刻钟,这家酒楼原先的账房先生和掌柜的就来了。 陈春燕让陈谷秋去倒两杯水来,请两位先生坐下来谈话。 账房先生和掌柜的对视一眼,前者开了口,“你给的这些个条件看着真新鲜,细思过后,觉得比以前更合理,只要干得好,工钱就少不了,但是……这么弄,酒楼长久得了吗?” 第401章 这才是这两个人最关心的,他们这个年龄,也不太可能从头来过了,失了业,真就只能在家待着了。 所以待遇有多好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够在这里干多久,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总不能干个三两天又失业了吧。 陈春燕笑着说:“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们齐心协力,酒楼哪有做不起来的。当然了我现在说什么,你们肯定都不太信,没关系,先试三个月吧,三个月后再签合同,到时候你们如果觉得不合适,可以走,当然了,如果我觉得你们不合适,自然也不会再提签合同的事情。左右不过三个月,也不长,就当大家相互摸底了。” 本来嘛,不熟悉的人,她就想要三个月实习期的,哪能一上来就签合同,既然这两个人提出了顾虑,她就顺势提出了实习期。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才点了点头,三个月确实不太长,就算这边不成了,也不太耽误事儿。 陈春燕:“既然二位同意了,那我就说说我的规矩。对于账房这边,我的原则是钱、账分离,也就是说得两个账房先生,一个管钱,一个管账,但现在暂时只有先生你,那么就是你管账,我暂时管钱。 “我们酒楼记账的方法也与其他地方不一样,这个我会尽快交给你,在酒楼开张之前。另外,记账需要凭证,也就是说见条子才能记账,不然记错了账就得自己配。我举个例子,今天买了十斤肉,用了一百三十文钱,那么就需要肉铺那边给一张十斤肉,三十文钱的条子,如果没有条子,你这边是不能入账的。 “每次入账前,都要检查货,说是十斤肉,肉是不是够斤两,够了,你就用财务专用章在条子上盖章表示认可,如果出了问题,我可是要找你的。” 账房先生的脸色就有些泛青,这么整,那可就是责任大,利益小了,谁不知道账房先生多多少少都会往自己兜里扒拉些啊。 陈春燕怎么会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对于账房先生,我要求的就是不犯错就是有功。账房先生和掌柜的的合同跟牛一松他们的不一样,你们二位干满一年是有红利拿的,也就是说年底除了双薪,你们还可以抽成酒楼的利钱。” 她说完又看向掌柜的,“对你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统筹各方关系,外面该走的礼得走,出了新的吃食,得记得送到有头有脸的人家,请他们试吃,另外就是扩展市场,看到什么东西赚钱了,你得回来告诉我,做成了,也有奖金。 “我也跟你交个底,这家店也不太用担心有人捣乱,县太爷占着干股,场面上的人物不会来找麻烦,街上的混子我也已经搞定了。掌柜的你这边再把各方面的关系处理好了,酒楼的生意坏不了。” 两个人就在心里念了一句佛,之前这个酒楼为什么会被挤兑死,就是因为没有后台撑腰,今天肉不卖给你,明天菜不卖给你,什么东西都不新鲜,再加上他们的菜品过去过来就是那么几样,实在没什么稀奇的,可不就被挤兑死了么。 第402章 在这样一个有保障的地方做工,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掌柜的和账房先生立刻就答应了。 陈春燕:“二位先生怎么称呼。” 掌柜的就道:“在下叫杨彬,我这位老伙计叫张汝城。” 陈春燕就拱了拱手,“希望今后合作愉快。” 杨彬立刻就把事情担了起来,去前面盯着装潢队的人了。 陈春燕就将昨天和今天收到的订单拿了出来,凭记忆,将二狗子跑的订单和牛大花、牛一松跑的订单区分开来。 她在二狗子和牛大花跑的订单上盖上了外二,牛一松跑的订单上盖上了外一。 “每外送一笔订单,只要我们这边没有接到投诉,跑腿的人就能得一文钱的提成,昨天的外二是店里一个叫二狗子的人跑的,今天的外二是牛大花跑的,就是牛一松的姐姐。外一是牛一松,你给记录一下,月底要把工钱提出来,下个月十五号准时发给大家。” 账房知道这家店的规矩严,立刻就把这些单据给收了起来,一张张条子都小得很,弄丢一张得他自己赔,他自然很小心。 “这可得给我准备个柜子。” 陈春燕抬手一指,“那个柜子如何?虽然是衣柜,却可以当书柜用,正好带着锁,也妥当些。我给您个建议,怕单据丢了,就把同一天的粘在一起,再放到柜子里。” 她点到即止,这些老账房先生经验老道,也不需要她事事提醒,提醒得多了,倒叫让人家心里不舒服。 趁着做午饭前的那点时间,她带着账房先生先将酒楼的东西登记造册,在告诉账房先生怎么记账。 人家也是经验老道的人啊,一看陈春燕这记账的方法,顿时就知道里面可以钻的空子不多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干,擎等着年底分红利呢! 他做事也就更上心了,陈春燕既然说了锅碗瓢盆都要上账,他就顺便把花盆什么的也上账了,凡是酒楼里能用的,他都做了账,还去跟掌柜的沟通,把整修酒楼和后花园的账也上了。 还有大半个时辰到晌午,陈春燕就赶紧开始做饭了。 她忙着的时候,陈谷秋和二狗子已经将菜洗干净滤上水了。 “哟,今天有鸡啊。” 二狗子凑了过来,“今天大花姐说有好些家订了营养餐,我估摸着买这么几只鸡够吃了。” 陈春燕点点头,拿了个盆儿过来,先把鸡爪剁了下来放到碗里。 人家既然付了高价来吃营养餐,像鸡爪这种东西就暂时不要出现在人家的碗里了。 她拿来一个碗将这个这个碗扣住,再继续分解鸡,将鸡分解成腿、翅膀、胸、鸡架、鸡脖几个部分,今天吃鸡腿和鸡翅,其余的部分她分门别类放了,让二狗子存到冰窖去。 “今天做芋儿烧鸡,这道菜可以做成红味,也可以做成白味,不过今天咱们只能做白味。” 二狗子挠着头道:“为什么?” 陈春燕:“因为咱们家的辣椒还没有发芽。” 二狗子:“……” 陈春燕:“将鸡腿和鸡翅膀剁成块,洗干净,滤掉水。芋儿切块,像这种小的,对半切,这种大的切成四块。” 第403章 芋儿这种东西奈放,窖藏起来,可以存很久。 陈春燕:“鸡肉得先煸炒,加盐和拍好的姜,得翻炒得勤快些,不要粘锅了,炒好之后,翻到砂锅里加水,焖上,中途也得翻一翻,让鸡肉和芋儿均匀受热,记得得轻些,不要把鸡肉和芋儿翻烂了。” 陈谷秋:“要加多少盐?” 陈春燕:“这得看菜有多少,还是得积累经验,凭感觉,这是几句话说不清楚的事情。” 陈谷秋和二狗子同时点头,都觉得做菜有些高深莫测的。 陈春燕:“调理餐和营养餐中午都是两荤一素一汤,晚上调理餐全素,营养餐仍然是两荤一素一汤。” 她指着莴笋说:“这个切成菱形薄片。” 菱形是什么形? 陈谷秋两个都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便上手切给他们两个看,“不要切得太厚,也不要切得太薄,去洗了手,来切。” 二狗子搓着手说:“我没弄过这个,就切过猪草,万一弄得不好,可怎么办?” 陈春燕:“宁愿你现在弄得不好,也不愿意你将来弄得不好,咱们现在店还没有开起来,有个什么不妥当的,人家也能接受,等将来开起来了,你再出错,可就是砸招牌了。” 陈谷秋在一旁说:“切慢一点不要紧,得一刀一刀切得均匀了才行。” 陈春燕盯着两个人切了一会儿菜,便过去将发好的木耳洗干净,摘了根,撕成不大不小的一片片的。 陈谷秋切菜是没问题的,在家也是做惯了的,只是二狗子切得慢些,不过手还是稳的,多练练也就好了。 二狗子磕磕巴巴切了一根,陈谷秋那边已经切完了,她上手就要帮忙。 陈春燕阻止道:“你过来把虾剥了,我给你演示。你头尾都不要,壳剥了之后,用针把虾线挑了,在用水洗干净,捣成泥。” 这是她准备用来做虾滑的,虾都是河虾,还是二狗子去得早,把那一筐子虾全买了,不然她还见不到这玩意儿。 县城附近可没有养虾的,这可都是在河里捞的,量肯定不多,吃不吃得上得看运气。 陈谷秋和二狗子都忙着,鲜笋就得陈春燕自己处理了。 好歹都是剥好的笋子,用大锅煮熟了,捞起来,晾干,撕成条,再切成段,用来炒肉丝。 再凉拌一个黄瓜,麦老板家的饭食就算是齐活了。 一个莴笋木耳肉片,一个笋丝炒肉,一个凉拌黄瓜,一个虾滑汤,只要材料备齐全了,做起来也快。 倒是订营养餐的还得有大肉才行,她先将五花肉上锅煮,煮得差不多了,她才将肉捞出来,放到案板上晾凉到手敢碰了才开始切。 第一刀切刀皮就停了,并不切断,第二刀才切断,如此循环,直到将肉切完了为止。 她取过豆沙,往肉片里面夹,夹得饱饱的,码放在土碗里,每一碗装六片这样的夹沙肉,再陌上切得细细的红糖。 她回过头来,将剩余的红糖拌进洗干净的糯米里,再码到土碗里,齐平碗沿就算完事,等正好了,那盘子翻出来,就成了糯米在下,肉片在上了,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第404章 菜出锅了,陈春燕赶紧安排二狗子和牛一松去送餐。 牛大花:“我也去帮忙吧。” 陈春燕看着牛大花的手就有些心虚,说好了她们两个一起打扫卫生,把前一个老板留下乱七八糟的杂物拿去丢了的,结果她一早上都在忙别的,牛大花倒是把厢房打扫出了一般。 就这个工作量,换成是她,她早就累得头晕眼花了,亏得牛大花还能再主动要求帮忙。 陈春燕:“靠两条腿送货得累死,刚二狗子牵着牛车出去了,牛车就送附近的,一松哥送远的,就行了。” 人一双手顶多提两个食盒,可不是得来回跑么,有车就不一样了,有车就能一次性全不拉完。 牛大花:“那我现在干点啥?去摆饭么?” 酒楼是不给装潢队和花圃的人包饭的,但总不能他们吃,叫人家看着吧,是以得等他们停了工,出去吃饭了,他们才吃饭,这才比较妥当。 陈春燕都被牛大花这种不干活就觉得白拿钱的精神弄得有些不自在了,她总觉得这么用人有点像周扒皮。 “活儿干完了,就暂时歇歇。酒楼这边还没有理顺,等理顺了,每天洗菜,洗盘子碗什么的,都归你管了,到时候你想闲着也闲不了了。只一样盘子碗收起来时得用帕子擦干净。洗碗的帕子一张,擦碗的帕子一张,不要跟擦桌子的帕子混用。” 牛大花认真记下。 “老板在不在?” 陈春燕:“……” 又是那个丫鬟! 来者是客,她赶忙迎了上去,“在。你叫我一声燕老板就行。” 她这是主动自报家门了。 “那我托大一声,你叫我芷兰就行。你家的那个鸡蛋布丁,我们家小姐太太吃了都说好,这不是马上要去府城省亲了么,想跟你这儿订一批鸡蛋布丁、酸奶等新鲜点心,你看你方便不方便。” 这可真是太方便了。 “你家每样东西要多少,要几种,你给个数,到时候拿着食盒来装就行了。” 丫鬟有些犹豫,“那个……你们家用的那个罐子有些不好看,能不能改成白瓷的,当然了,我们肯定会多付钱的,这个你别担心。” 陈春燕可以理解,去体面人家走亲戚嘛,用小酒坛子也有些不好看。 但甜白瓷的东西,她一个乡下丫头,上哪儿找人弄去! “这个我也很为难,你看啊,我这酒楼还没开起来呢,摊子都没有铺开,也没有那个本事去弄一批瓷器去,要不我画个样子,你们家自己找人去烧,回头我照样给做,行不行?” 丫鬟沉默了一会儿,“你等着我给你回话。” 这丫鬟跑得飞快,陈春燕也没管她了,自打这丫鬟提了这茬,她就准备好好弄,弄出点别人弄不出来的东西,也好叫府城的人不惜跑到这里来订货才好。 倒手买卖也是买卖嘛! 不过薄胎瓷器的事情是该上心了,等酒楼有了生意,她也得去找找路子,烧一批出来,文人雅士,谁乐意用罐子、土碗啊! 工人们都散了,他们这边也准备吃饭,陈春燕刚端上碗,那丫鬟又来了。 第405章 陈春燕只好放下碗出去接待。 芷兰笑眯眯的,“成了,你把图纸给我,我家主子找人去办。点心嘛,至少要四色,每种要一百个,我们要满满当当装一马车过去呢!” 陈春燕忽然有点想哭,要那么多,她一个人做得累死。 “行吧,你看什么时候要,我要提前准备。” 芷兰:“今儿就去人让他们烧,明儿应该就拿得到,最迟后天,你就得把东西准备好。” 陈春燕盘算了一下,布丁可以提前做,反正进了冰窖就不会坏。但酸奶实在是不能提前做,发酵那么些天,可不得把牙齿酸掉。 而她还准备做蛋糕,蛋糕就是要新鲜的才好吃,更别说她还要做奶油,奶油只能存放一天,这是不能进冰窖的,冰窖唯一的效果是冷冻,还做不到冷藏,这非常愁人。 “你们后天出发?” 芷兰一愣:“不啊,大后天。” 陈春燕:“那你们大后天一早过来拿东西,我做的东西,要新鲜的才好吃,而且路上还得有冰镇着降温,比较金贵。” 芷兰完全没想到陈春燕还有这样的要求,“那得多忙乱啊!” 陈春燕:“你先准备好食盒,我这边做好了就装食盒里,你们马车来了就装车,立刻就可以走。” 芷兰:“什么东西这么金贵!” 陈春燕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下午点来,我做一个样品给你们瞧瞧,至于要不要的,你们到时候自己考量,如果不要,我还可以换。” 芷兰:“那我下午来。” 陈春燕:“别来太早,我下午有些事,要回家一趟。” 芷兰点头,“成,那我晚点来。” 陈春燕回到屋里,就对二狗子说:“下午去买点草莓酱回来,我有用。” 吃过了饭,她就把陈谷秋和二狗子叫到面前。 “这个东西二狗子应该见过,就是我之前让你帮我订做的,这叫打蛋器,今天下午你就跟秋儿轮着来,帮我打一碗奶油出来。” 她说完就拿了个不大不小的汤盆出来,往里加入牛奶、鸡蛋、糖和食用油。 “这是个体力活,手容易酸,你们两个就轮换着来。”临了,她拍了拍二狗子的肩膀,“先去帮我把草莓酱买回来。” 她巡视了一圈,见酒楼基本上走上了正规,所有人各司其职,便赶着马车往乡下去了。 她先回了家,去取水培的枸杞苗。 一进茅屋就看到一地狼藉,这个作死的陈冬梅! 她今天可没功夫跟陈冬梅掰扯,也不收拾屋子,抱了罐子就走。 这一屋子的东西,也没有这罐枸杞苗重要。 她急匆匆去了荒地,谁知道花圃的老板和长工也还在。 花圃老板显然急了,“燕老板,我们可等了你半天。” 你说说,你来都来了这么久了,怎么就不知道打发个人来叫我呢? 陈春燕不爱吐槽别人,但这个花圃老板实在叫人一言难尽。 “吃午饭了吗?” 过来帮做饭的婶子就探出头来说:“我叫他们吃了啊,他们自己不吃的,说是你没发话。” 也是非常轴了。 “别的先不忙说了,先进去把饭吃了。” 第406章 花圃老板的心思非常简单,他是陈春燕请来帮工的人,没有陈春燕这个主人邀请,他不能吃那顿饭,但陈春燕发了话,就代表主人家要包饭了,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中午这顿饭也没啥好东西,就是小米、高粱粥管够,再加窝头、咸菜、炒时蔬。 花圃的人都是男人,吃饭快,西里呼噜的三两下就吃完了。 “花苗我带来了,你看看种在哪里?” 陈春燕:“东西两个院子都要种,正院就不用了。” 西边院子是给兄弟们住的,将来还要住进大花姐,女孩子嘛,看到花草心情都会好些。而东边院子是给陈春燕姐妹住的,自然也要种花。 至于正院……算了吧,按照燕儿娘的想法,她是要喂鸡的,花种在这里,平白被鸡糟.践了,更别提可能还要养鹅了,鹅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那家伙吃过的草,短时间内别想长出来,口水有毒似的。 花圃老板的基本审美还是在线的,各种花搭配得很好。 “等你得空了,再去挑几种花,姑娘住的院子就是要四季都有花才好。” 这不是挺会做生意的么! 陈春燕笑着点头,“那自然还是要麻烦老板你的。我让阿爹在后院挖了个不大不小的荷塘,想种荷花,老板你可有办法种出来。” 花圃老板:“哟,那个可说不一定,我早年种过,可那是在南方,这里也不晓得种不种得出来。” 陈春燕:“尽量种吧,万一可以呢?” 上一个老板的酒楼是怎么开死的,还不是因为冬天没什么菜,五个月白养着店里的人,地主家都没这余粮。 人家在家里吃白菜,去酒楼也吃白菜,谁还乐意上外边儿吃去! 她得想办法多弄几种在冬天能吃得上的菜,而莲藕肯定算是其中的翘楚,耦只要不挖出来就是新鲜的,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挖就行。 那个荷塘挖出来了,她也不用怎么管,反正春天了雨水多,多下一段时间雨,什么水都蓄起来了,即使到时候真不够,再引水也来得及。 花圃老板点头,“那你先付订金,我才好托人去南方带苗回来。你荷塘都挖了,不养鱼也是浪费。” 陈春燕:“那就养,如果老板你那边有路子,请你帮我一起买回来吧,我给你抽成。” 花圃老板:“抽什么成,你经常来买花就是好的。” 陈春燕:“我一定经常照顾你生意。” 花圃老板:“鱼苗就像花苗一样,得多要几种,这种不成了,万一另外一种成呢!” 陈春燕:“就听你的!” 花圃老板这才笑了。 “你刚回来的时候,我看你手里抱了个罐子,里面是什么苗?” 陈春燕:“枸杞苗,我正准备种呢!” 花圃老板:“枸杞也能种?那些个药材,我看到采药人都是到了季节去山里现采的。” 陈春燕:“谁知道呢,万一成呢?种着试试看吧。” 花圃老板伸手,“来,我顺手给你种了,省得你手不稳,伤到根,那就更不容易活了。” 陈春燕就笑着把罐子递给了花圃老板,看得出这是一个非常爱植物的人。 第407章 花圃老板果然比陈春燕熟练很多,陈春燕种花小心翼翼的,根都不大处理得好,花圃老板动作非常快,嫩跟还舒展得开,果然啊,专业的事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开始几天别忙着浇水,等定根了之后再说,你这个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隔两米种一株,绕着现在的院子种了一圈,枸杞苗还有剩余,花圃老板索性在后门那边多种了几株。 “枸杞长大了浑身都是刺,后门多种些防贼。” 这下好了,枸杞也有刺,玫瑰也有刺,让敢来的小偷先过一遍“刀山”才能进正院,要是能种活火龙果,那浑身刺才带劲……不过那只能是想想,火龙果不奈低温,就算真的走祁轩的路子引进了,也只能当富贵果养,那是要烧钱的! 处理好了荒地这边的事情,陈春燕和花圃老板一起往县城方向赶,花圃老板不进城,会在一个岔路口转弯,他们说好了,花圃老板第二天去酒楼支剩下的银子。 陈春燕的钱都放在了酒楼里,她也怕东西丢,只能让花圃老板去酒楼结尾款了,不过祁轩给的一千二百两银子和她自己的钱一直是分开的,她买了酒楼就陆陆续续置办了些东西,现在所剩不足一千两,全都藏在酒楼里,也跟自己的钱是分开的。 等回到酒楼时,陈谷秋和二狗子这两个实心眼子的孩子已经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她走之前忘了说要打成什么样子,这两个娃竟然就一直打一直打…… 陈春燕拍拍他们的肩膀,“行了,待会儿做好吃的给你们吃。” 她这一回没用铁盒子,酒楼这边有烤烤鸭的炉子,她将做好的蛋糕放在陶瓷盘上,送进烤炉里面。 陶瓷耐高温,在没有想到更好的替代品前,只能先这么用着。 一刻钟后,一阵阵诱人的香味就顺着风飘了出去,院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吞咽唾沫的声音。 大家都是这个反应,相互看一眼,谁也不至于笑话谁。 第一次用烤炉做蛋糕,没什么经验,陈春燕看着沙漏,十五分钟时,取出了一盘,二十分钟时取出了一盘,二十五分钟时取出了一盘。 她打开一瞧,十五分钟取出的那一盘太嫩了,二十五分钟取出的那一盘太老了,二十分钟取出的那一盘差不多,如果能稍微再少一两分钟,或许会更好,这还得摸索。 她倒扣一只碗,拿过一个小的骨瓷碟子,将蛋糕切下三角形的一块,开始上奶油,弄完了又做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奶油狐狸,再用草莓酱给狐狸的耳朵尖儿、四蹄和尾巴尖儿上了一层红色。 “哇!好可爱啊!”这是陈谷秋,女孩子嘛,对可爱的事物没有半点抵抗力。 她又取过一块蛋糕继续上奶油,做好之后上面还是做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奶油狐狸,只是从奔跑的姿势变成了舔前爪的姿势。 陈谷秋:“这么好看的东西,谁拿到手里舍得吃啊!” 陈春燕笑笑没说话,只专心做蛋糕,她把所有奶油都用完了,才停手,拿食盒装了蛋糕放在旁边,等那个丫鬟来取。 第408章 陈春燕:“你们俩可给这道点心出了大力了,一人一块,拿去吃吧。” 陈谷秋和二狗子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这两个老实孩子都觉得拿了钱,办事是应该的。 “燕老板。” 陈春燕往外一瞧,“芷兰姑娘来了。” 她对芷兰很满意,知道厨房是重地不能随便进,便只在外面瞧了瞧,并不进来。 她端着骨瓷碟子走出去,“来来回回地折腾,你也走累了吧,先尝尝这道点心,保管是你没有吃过的。” 芷兰看着奶油蛋糕眼睛就开始发光,“吃?”她惊诧地看着陈春燕,这么可爱的东西,她怎么下得去嘴啊! 陈春燕:“是啊,点心嘛,做来就是吃的,我之前说要做的新式点心就是这个,如果你家太太同意,就出发前过来取新鲜的,如果不同意,以后也请多来照顾酒楼的生意。” 芷兰好像根本没听到陈春燕的话,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蛋糕上,上下打量了蛋糕好一会儿,才拿起碟子上的勺子舀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 好吃! 她的眉眼瞬间就弯了起来。 陈谷秋和二狗子就站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芷兰吃。 陈春燕哑然失笑,“蛋糕有多的,你们端出去给掌柜的、账房先生、大花姐、一松哥他们都尝尝。” 芷兰小口小口吃着蛋糕,细细地品,慢慢地尝,她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精致的东西,真是舍不得呢! 吃完了蛋糕,她又小心翼翼地把粘在碟子上的奶油刮来吃了。 “这叫什么,贵吗?” 这就是以后要买来吃的意思了。 “这叫蛋糕,这么一小块,要十几文钱,如果要加水果或者其他的东西,价格还要往上提。” 芷兰松了一口气,十几个铜板的事情,别说她了,就连二等丫鬟也吃得起。 “行,我以后一定常来照顾老板的生意。东西呢,我得赶紧带回去给小姐太太了。” 陈春燕:“也别太着急,慢慢地走,也别晃动食盒,不然会被慌变形。” 芷兰立刻就郑重了起来,“好,我知道了。” 她还是小姐的丫鬟,回到家自然是直奔小姐的院子,太太之所以会让她去办这件事,只是因为她跟酒楼最熟悉罢了,找一个还没有开张的酒楼订点心,可不得用熟人么。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食盒,步子都不敢迈得太大了,生怕摔一跤把蛋糕摔坏了,也没多远的路,额头上就已经全是汗了。 “小姐!” 屋里的姑娘放下书,静静等着芷兰进来,“怎么去了这么久?” 芷兰轻轻放下食盒,又轻轻揭开食盒,“小姐瞧瞧吧,这玩意金贵着呢,奴婢一路上走得慢,生怕碰坏了。” 廖敏柔缓缓起身,垂眸一看,就被食盒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这世上怎的还有做得这么精致的点心!” 芷兰撸起袖子,轻轻端出一块蛋糕放到廖敏柔的面前,“小姐您尝尝,很好吃。” 廖敏柔瞧了芷兰一眼。 芷兰赶紧道:“这些蛋糕,燕老板都没收钱,只说让奴婢带回来给小姐太太尝尝,也给了奴婢一块。” 廖敏柔没说什么,伸出手,自有另外一个丫鬟递上一个银勺。 第409章 廖敏柔尝了一口,淡淡的甜味在口腔中化开,她抿了抿唇,想抓住这一丝甜,尝清楚它具体的滋味,那一丝甜却滑进了肚子里。 她又尝了一口,点点头,“赶紧给母亲、父亲、各个院子都送一块去。等等,咱们也不占酒楼的便宜,人家店都没开起来,白吃人家的东西亏心,待会儿就把钱给人家送去。” 刚才没说这话,现在才说,就证明她是真喜欢这个味道了。 芷兰应了一声,这才把陈春燕跟她说的事情说了,“事情就是这样,这个东西有些金贵,得当天做当天吃,还不能晃荡,不然就变形了,燕老板说,如果我们确定要了,就把食盒送过去,她做好了就放进食盒了,我们出发前,赶马车去取就行。” 廖敏柔垂眸想了想,“我亲自去给母亲说,这种蛋糕多订一些,就算路上散了一些,但大部分还是能用的就行。” 堂姐妹、表姐们间的攀比一直都是存在的,他们住在县城里,难免就被划成“乡下人”,每次都被其他姐妹冷嘲热讽,那种讥笑的眼神,她如何看不明白! 这一次,她一定要让她们看看就算是县城,也有她们没见识过的精致东西! 她直接去了母亲那里,亲手端出一盘蛋糕,放到方氏面前。 “这是什么,做得很是精巧。“ 廖敏柔就拉着方氏的手说:“母亲,这叫蛋糕,不仅好看,吃上去也很好吃,香甜可口,只是不方便携带,晃动的幅度大了,狐狸就会散掉,您瞧,就像这样。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订这种糕点,我们得到了好东西,去省亲却不带这样的好东西,岂不是叫人说您和爹不孝顺,说我们家的人小气?” 方氏每次去府城也受气,这一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头,怎么可能不同意? 只有他们老爷傻乎乎的,觉得一家人有人当官,有人管理庶务,只是分工不同,大家都是一样的。 方氏立刻道:“有没有办法减少晃动?” 廖敏柔就道:“女儿是这么想的,我们请燕老板给每一块蛋糕加一个盒子,她那边办不到,就我们自己吩咐人去办,运送的时候,车厢里多加谷草,食盒全都绑在一起,这样就算有损伤,损伤也不大了。我们再多订一些,到了府城,再将变形的剔除,用好看的送礼,您觉得行吗?” 方氏拍拍廖敏柔的手背,“你想得很周道。这个燕老板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我们今后跟她的合作可能还不少,你跟她好好打交道。” 廖敏柔甜甜一笑。 她心里清楚,她只是廖家庶子的嫡女,身份上比不上堂姐们,想嫁高门那是不可能的,最有可能的还是成为商家妇,那么生意上的事情就不能一点不管。 “女儿晓得了。” 出了方氏的房门,廖敏柔就命人套车,她要亲自去一趟酒楼。 陈春燕已经在准备晚上的饭食了。 牛大花非常见机,陈春燕说了菜归她洗,她收拾好厢房后,就把菜洗了出来,陈谷秋和二狗子便按照陈春燕的吩咐,开始切菜了。 用陈春燕的话说就是,你不是切得慢么,那就早点开始切,总能赶上的。 第410章 陈谷秋和二狗子的菜还没有准备好,廖敏柔就带着芷兰上了门,娇娇柔柔的一个女子,坐着轿子,到了酒楼门前才款款下轿,偏这家酒楼还是家没开张的,就有好事者站在门口看起了热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纠纷好瞧。 酒楼里满是大漆的味道,一进门,廖敏柔就用手帕捂住了鼻子,上下打量起大堂来。 芷兰赶紧上前一步,“小姐,这边走,燕老板这个时间肯定在后院。” 廖敏柔点点头,跨过一滴滴在地面上的漆,不疾不徐朝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她的眉头就轻蹙了蹙,这个后院刚刚挖过,正在种竹子,还没有种好,看起来乱糟糟的,就更别想青石板路了,就连院子里原有的青石板都被撬了起来,堆放在了不碍事的角落里。 芷兰见自家小姐实在下不去脚,便机灵地喊:“燕老板,忙不忙,我家小姐来了,请燕老板出来一见。” 陈春燕指挥着陈谷秋和二狗子继续切菜,她洗干净了手,出了灶房,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姑娘,这姑娘的绣鞋上都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应该是个讲究人,看来适应不了这个杂乱的环境。 她心里有数了,便笑着上前,“这位姑娘,小店还在整修,不便待客,还请上二楼雅间,好歹是个说话的地方。 她说着就走在前面带路,直上二楼,开了当街临窗的雅间。 这位小姐既然不喜欢后院的杂乱,那么开朝向后院的雅间就不太合适了,倏忽之间,陈春燕就做出了选择。 廖敏柔就笑了,“燕老板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人。” 陈春燕摇头笑道:“人被逼到一个份儿上,就什么都会了。家父家母都是老实人,这么多年了也没存下几个钱,我前面两个兄长是不顶事的,这两年大了,家母就想找个媳妇照顾他,只别给家里添麻烦,就当他做贡献了,过两年还得存我和妹妹的嫁妆,弟弟也到了启蒙的年纪,哪一样都是要花钱的,可不得我把里外的事情拿起来么。” 这个小姐身上有些书卷气,而这样的人是不屑与在外抛头露面的姑娘打交道的,但眼下这个小姐很有些要跟她合作的意思,陈春燕就将自己的难处说了,如果这位小姐想合作,就不能瞧不起她,不然这生意可就成不了。 廖敏柔跟着进了雅间。 芷兰手快脚快地擦了擦桌椅,廖敏柔才坐了下去。 陈春燕神色不变,心中却对这个廖敏柔不喜起来。 这么做张做乔的,是谁看到了都喜欢不起来,这地方虽然有两天没用了,但也不至于积灰,这么表现明显就觉得这个酒楼是个腌渍地方,不让丫鬟亲手擦一擦,她都不敢坐。 看来高高在上的俯视人,真是这些大小姐的通病啊! “小姐贵脚踏贱地肯定有事吩咐,你只管说,能办的,我给你办了,不能办,我们下一次再合作也是一样。” 廖敏柔这才拿下了一直捂在鼻子上的帕子,“还是蛋糕的事情,本来说是订一百个,但路上总有些损耗,得多订一些才好。” 第411章 就这事儿? 陈春燕觉得就为了这事儿,真不值得这位大小姐亲自跑一趟,其实找个丫鬟来说一声,难道陈春燕还能不卖了。 她便问:“小姐想多订多少?” 廖敏柔想了想,“宜多不宜少,那就二百个吧。” 陈春燕眼前就是一黑,她一个人做蛋糕,一晚上要做二百个出来,开玩笑呢吧! 她的笑容就有些发苦。 廖敏柔微微蹙起了眉头,“可是有什么困难?” 陈春燕点头,“你也看到了,我这酒楼还没有开起来,我现在还没有招到大厨,是以这家酒楼的老板是我,大厨也是我,让我一个人要做两百个蛋糕出来,确实为难人了。” 廖敏柔微微一愣,“燕老板亲自做的?你心思倒是巧。可这不多订一些,路上损耗就不在少数……” 陈春燕:“不是订了布丁的瓷瓶么,用那个瓷瓶装蛋糕,再将奶油做成彩虹色也很好看,这样既可以减少损耗,看上去也更上档次,你说对吗?或者不做狐狸,做成可爱的植物也行,只要高度矮一些,晃起来,损耗也不至于那么大。” 廖敏柔琢磨了一下,也对,他们也不缺那点瓷瓶的银子,而且新鲜玩意儿送出去也体面。 “这样就最好了。” 陈春燕笑着说:“不过做成植物的也有难度,我手里只有草莓酱,不还得弄点绿色的果浆么,不拘是绿葡萄酱还是苹果酱,总归是要有的。而且那个瓶子有点深,可以做出双层或者三层蛋糕,中间夹草莓或者其他水果,这样就算多吃几个蛋糕也不会觉得腻。” 廖敏柔笑了,“你倒是会做生意,成,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找来。” 陈春燕就道:“这些额外的东西是小姐找的,我这边就不加价了,还是按原本的价格给你。” 廖敏柔看着陈春燕的眼神就更加和善了,“燕老板真是个敞亮人,今后我们可得多多合作。” 这是也看到了蛋糕这种新鲜吃食的价值了吧,这东西往府城一运,再被小姐太太一捧,钱可不就滚滚而来。 也不知道这廖家在府城有什么亲戚,就这么肯定东西送出去后,就一定会让府城的太太小姐买账? 陈春燕点头,“基础蛋糕一直会是这个价,至于小姐有渠道运出去,将价格抬到什么地步,都是小姐的本事,我不过问,也不分利。” 廖敏柔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微微一愣后,才说:“一样的价格,就意味着你不会只给我,对吗?” 陈春燕微微一笑,“我就是挣的辛苦钱。” 廖敏柔蹙眉,“这样,我一个月给你一百两银子,你的蛋糕只能给我卖,当然了,蛋糕的价格另外算。” 陈春燕:“第一年是这个价可以,第二年是什么价,我们到时候再谈。不过第一年的钱,小姐可得先付咯,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写独家代理协议给你,今后酒楼对外出售的蛋糕价格跟着小姐的价格走,小姐涨,我们就涨,只比小姐便宜一成,如何?” 廖敏柔惊诧了,这哪里是个乡下丫头能有的见识,片刻间就将她没想到的漏洞给堵上了。 第412章 廖敏柔将东西运到了府城,如果陈春燕这边对外卖蛋糕的价格不变,就相当于在廖敏柔的背后捅刀子,就算陈春燕承诺了不卖给其他商人,但抵不住人家进酒楼吃饭点这道点心,到时候点心不吃,偷偷运走,谁又能知道呢? 而价格比她定的价格低一成也是合理的,那些吃得起高价蛋糕的人,谁也不会为了少那么三瓜两枣的钱,亲自跑一趟县里,这不是折腾么!而且陈春燕作为蛋糕的提供方,价格比她这个倒手卖的人低,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个乡下丫头真是不简单。 跟这种聪明,还明摆着不想占人便宜的人合作,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廖敏柔笑得越发真诚,“我年龄也不小了,总想多赚点嫁妆,将来出嫁了也有个依仗,这件事就拜托燕老板了。” 两个人闲谈几句,便说好了芷兰过会儿将“独家代理费”给送过来,廖敏柔就离开了。 陈春燕送走了廖敏柔,唇角就压都压不住地勾了起来。 傻子都知道那些个夫人太太最喜欢开聚会,聚会上谁的衣服首饰受了追捧,指定成为流行,衣服首饰行,糕点又怎么不行呢? 她心情飞扬着做完了晚饭,引得陈谷秋和二狗子看了她好几眼。 二狗子去送餐了,陈谷秋才凑到陈春燕身边问:“姐,什么事这么高兴?” 陈春燕伸手将陈谷秋一揽,“这家酒楼肯定亏不了了。” 等廖敏柔的钱一到,祁轩投在酒楼的钱就回本了,怎么都亏不了了。 她心情颇好地跑去写完了合同,又交给张汝城做账。 张汝城看着合同上的金额眼皮就跳了跳,这位新老板可真是本事啊,酒楼才刚盘下来两天,都还没开起来,这就盈利了! 跟着这样的老板,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他得好好干! 陈春燕没注意张汝城的神情,她往旁边一坐,就等着芷兰送银票来。 芷兰知道自家小姐重视这单生意,那是一点也不敢耽搁,在自家小姐那里拿了体己银子和私人印信便到了酒楼。 芷兰是识字的,看了看合同条款,与之前谈妥的没有分别,便在三份合同上都盖了章,陈春燕取出她那个刻着“五味”这两个字的印章,也在三份合同上盖了章,才将一份递给芷兰,一份交给张汝城,自己拿着一份走了。 陈春燕离开之后,张汝城拿着合同的手都在抖,他一直是账房先生,没人比他清楚,当初老板带着他们做生意的时候有多么困难,那可都是一道菜几个铜板,十几个铜板攒下来的,从来没有遇到单是卖一个“独家代理权”就能得利一千二的。 他生怕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又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没问题,才敢入账,他不敢不小心啊,这笔钱弄错了,他赔不起。 陈春燕妥当地把银票藏了起来,二狗子他们就送完餐回来了。 她把办公室的门锁好了,叫上陈谷秋三个一起回家,酒楼就留下牛一松照管。 张汝城也拿了把锁锁好了他那个贴着“财务处”纸的门。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走路都发飘?” 第413章 牛一松挠挠头,笑容就更加灿烂了。 “可不是高兴么,今天有十几家人在我们酒楼订了一个月的餐,那就是一百多两银子的定钱啊。今儿晚上的东西送过去了,都还有追加订单的。” 他定睛一看,怎么这位先生脚下也在发飘呢? “您还说我呢,您不也手软脚软的么。” 张汝城在心里骂,这臭小子,咱们能一样么,你那赚的才只是咱这的一成!一成!咱脚下发飘是应该的! 他靠在门上缓了缓,“你小子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把那几张订单拿过来,我还没有入账。” 牛一松应了一声,赶紧去把订单整理了过来。 今天下午的时候,牛一松就和二狗子分工了,二狗子因为有厨房的活计,只送附近两三条街的订单,盖外二的章,而他就包圆剩下的订单,盖外一的章。 张汝城生怕出错了,他亲自把盖着不同章的订单分类放好,再按照陈春燕建议的,将同一天的订单粘在一起,才松了一口气。 “叔,您这么紧张做什么?” 张汝城白了这个混小子一眼,“能不紧张么,这个关系到我的红利啊,可都是钱啊。我本来以为就算有奖励也没多少,但现在看来,应该不少才是。” 牛一松就贴到了张汝城身边,“啥意思?” 张汝城白眼翻得飞起,“你不是看过合同了么,还把我找来了,合着你啥也不懂是不?那位燕老板可说了,你们送一单可能提一文钱的成,你一天跑三趟,像那种按月订餐的,一天一单就是三文钱,如果能跑十单,一天就是三十文,一个月下来就是九百文,再加上你的基础工钱二钱银子,你一个月就能赚一两多,但看这订单量,一个月收入肯定不止这么多。” 牛一松一拍脑壳,这才回过了味来,这可不是嘛,跑的订单越多,他赚的越多。不过眼下订餐的人不算多,倒是订酸奶和布丁的人挺多……那么左右一合计,他一个月勤快点,赚个三四两银子都不成问题,这倒是比种地划算多了。 可得好好干了! 张汝城看了牛一松一眼,“这会子回过味儿来了吧!好好干吧,这活计有前途!存了钱,在乡下买了地,佃给别人种也是划算的!”他指了指承尘,“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们可算是找到棵大树了。” 牛一松嘿嘿笑,“叔,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干,我姐还要嫁到人家里去,我在这里光拿钱不干活,不是不做法么,叫我姐在人家家里怎么抬得起头来!” 张汝城就笑了,“哟,小子诶,看不出来,你那糊涂爹还能给你姐姐找这么一个好人家。那我今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牛一松连连摆手,“我可不敢说照顾的话,我们都一样,按年签合同,要是做得不好,连我都得走,不过你今后有什么话不好直接跟燕老板说的,我可以帮忙让我姐递话。” 张汝城哈哈一笑,其实很多时候有个人递话,事情会变得好办很多,不过就像牛一松说的,还得自己的能力没问题,不然谁说恐怕都不好使,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家老板就是这么个风格。 第414章 “老张,你还在磨蹭什么?你要再不走,我可走了啊。”杨彬处理好大堂的事情,看着来装潢的人一个一个离开,又把酒楼的门窗检查了一遍,还没等到张汝城过来,只好到后面来催。 张汝城跟这位也是老搭档了,见人找来,就把先前算的账又跟这位老伙计算了一遍。 杨彬摆着手说:“这个是自然的,这位老板是个敞亮人,那些福利既然敢摆在明处,就肯定是真的,只怕年底赚的比我们想的还多。酒楼的事情我们也得想着点儿,像看堂子传菜的人,恐怕就不够,明儿还得招人。” 张汝城:“这事儿燕老板提了没提,你可比自作主张,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大家脸上可都不好看。这么好的福利,多一个人出来就多一个人的工钱……” 杨彬摇头,“多想着点总是没错的。” 张汝城:“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礼多人不怪,你守规矩地问她一句,也费不了多少事,人家是新老板,你一来就做主,要是心稍微窄一点,以为你是要架空她,可就不好看了。” 杨彬慎重了起来,“你说得也很有道理。那……一松帮我给燕老板递个话吧,我估摸着明天就能把竹子种完,接着就是铺青石板,顶多再有个五六天吧,后院就整修完毕了,眼看着能准备开张,该有的伙计,还是不能少的。” 牛一松想了想摇摇头,“这是公事,还是您自个儿跟燕老板提吧。” 杨彬一愣,他没想到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牛一松会跟他见外。 牛一松拉住杨彬,“叔,不是您想的那样!您看啊,跑个订单而已,燕老板还专门帮我和二狗子刻了一枚章,这就说明燕老板是一个分工很明确的人。 “我呢,是一个跑堂的伙计,去通知您二位一声招工的事情,也是因为人情,再多可就不对了,手伸得太长,老板不会喜欢的。店里的事情您要么跟陈谷秋商量,要么您去跟老板亲自谈,才比较妥当。 “您没看陈谷秋那份合同么,上面写的是店长,一店之长,您找她一准没错。”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他们琢磨人的心思不一定比闵县令他们差了。 杨彬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那行,那我明天找她谈。”他顿了顿又说,“陈谷秋是店长,那我算什么?掌柜的不才是管店的人么?” 牛一松拍拍杨彬的肩膀,“叔,有件事您是不是忘了?” 杨彬一愣。 牛一松接着道:“您还没跟燕老板签合同呢,说一店之长,您恐怕还早了点。” 杨彬一拍脑袋,是啊,牛一松这几个跟陈春燕熟悉的都是签了合同的,只有他跟张汝城这两个后来的,要三个月后签合同。 被这么一点破,他心里的那一点小疙瘩就没有了。 杨彬心里的疙瘩是没了,陈春燕心里的疙瘩可还在,她回到茅屋,一天的好心情就被破坏了,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谷秋拉住陈春燕的胳膊,“这是谁干的?简直可恶,太可恶了。” 妹儿啊,你骂人都骂得这么温柔,以后可怎么得了哟! 第415章 以前大家都是瓦罐,互碰一下就算了,谁也受不了多大伤害,谁也占不了多大便宜,可现在自家正往瓷器的方向上发展,陈春燕就不大想跟陈冬梅这个瓦罐碰了。 陈春燕:“去把,里正找来,就说家里遭贼了,如果找不到贼,咱们就报官。” 龙桥村住的基本上都是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的人,大家相互间十分熟悉,地又都在村子附近,做活的时候,这个休息时看两眼,那个休息时看两眼,再加上闲磕牙的大妈大婶们,村子只要进了陌生人,就肯定会被发现。 等里正查了没有陌生人进过村子,二房的人就该慌了。 陈谷秋有些犹豫,说到底也是自家姐妹,闹成这样,真的好吗? 她没有动弹,陈春燕一个眼神就看了过来。 她立刻醒神,人家能够这样做,就是没把她们当姐妹,既然这样,她们也不必把陈冬梅当姐妹。 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她立刻跑了出去。 里正家的门却没有关。 里正最近也是要被烦死了,牛大叔天天上他家待着,也不说骚扰他,只一天三顿地问婚事,平时也不多话,他干什么,牛大叔就在后面跟着瞧,他吃什么,牛大叔就跟着吃,一副“你不给把事情办了,我就占定你家便宜”的架势。 陈谷秋站在门口往里瞧了一眼,看到了牛大叔,她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牛大叔:“咦,刚才晃过去的,我怎么瞧着像秋儿那丫头?” 里正估摸着大概陈家又有事,便起身往外走。 牛大叔正愁找不到机会跟陈家套近乎,这么个现成的机会,他哪里会放过,眼珠一转就跟了上去。 里正忒不耐烦他,站住脚,回头瞪了牛大叔一眼,“你跟着干啥?” 牛大叔挤开里正,“我大侄女来了,还不兴我打个招呼了?”他笑嘻嘻地站到陈谷秋面前,“秋儿啊,家里出啥事儿了,叔帮你搭把手。”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陈谷秋再膈应牛大叔,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还是得礼貌地回答,“家里遭贼了,请里正叔去瞧瞧。” 里正还没说话,牛大叔就先撸起袖子,怒气冲冲地朝陈家去了。 他嘴里还叨叨,“我牛一水的亲家也是他们能打歪主意的?!” 里正听得直翻白眼,虽然他跟陈家自有默契,知道最终这婚事能成,但牛一水不知道啊,这么上赶着说两家的关系,可就有点逼婚的嫌疑了! 陈谷秋根本没听出牛一水的话有什么不妥,甚至还觉得牛一水挺仗义的,她僵直的脊背就慢慢放松下来。 “那就谢谢你了,牛大叔。” 牛大叔心里这个舒服啊,哈哈哈,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往下推进的机会终于被他等到了啊。 他一马当先冲进了陈家后门,在陈春燕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凑到了茅屋跟前。 “这是哪个王八犊子干的,我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起开,少在这里裹乱。”里正转头对陈春燕道,“赶紧瞧瞧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这能说没丢东西么,说了,肯定就没有人重视了啊。 陈春燕脸上就露出愁容。 第416章 陈春燕抖着声音说:“国公府的世子爷给了我一笔钱,雇我帮他开一家酒楼……” 国公府是什么门第,那是比县太爷厉害好多的人物,牛大叔不清楚,里正还是清楚的,当即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国公府的钱在这个地界丢了,他可是要跟着吃挂落的。 “找,必须要找,我现在就去通知各家各户。” 牛大叔搓着手说:“大侄女,我们两家也不是外人了,叔帮你?” 陈春燕看了牛大叔一眼,就笑了。 她当然明白牛大叔的意思,她这会子应下了,那么牛大花的婚事就不可能会变了。 不过她也抻着牛大叔有一段时间了,也差不多了,而且这事儿吧,有这么个浑人掺和,未必就是坏事。 “那我也不跟您客气,这件事就请您帮我看着点儿了。” 牛大叔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放大了,还得意洋洋地看了里正叔一眼,那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了,只差直白地说,瞧见没有,没有你牵线搭桥,我女儿的婚事,我一样给敲定下来了。 里正翻了个白眼,摇摇头,赶紧跑了。 他才没有这么多闲暇时间跟个爱占小便宜还脑子不清醒的人瞎耽误功夫呢! 里正回家取了锣,一边绕着村子跑,一边敲锣,一边喊:“村子遭贼了,大家注意查看陌生人,有不对劲的地方,尽快报告给我。村子遭贼了……” 他不断重复同一句话,即便前面没听清楚的,注意听后面一句,也能接上趟。 大家都穷,遭贼了可是大事,一家家的人全都开始查找起来,没在院儿里发现可疑之处,便赶到晒坝上去了,村里有什么事儿,一般都是在这里集合通知的,这里毕竟宽敞。 牛大叔见差不多了,就离开陈家。 “大侄女你就在这儿,哪儿也别去,晒坝那边的事情还有你牛大叔呢,我给你盯着。” 他撂下一句话,就匆匆朝晒坝跑了,他是真心想挣表现的。 那句开酒楼的话他可是听见了,今儿早上他儿子还说在酒楼又找了个活计,这嘎达又不是什么香饽饽,还能一个酒楼接一个酒楼地开呀。 那么陈春燕开的酒楼肯定就是他儿子帮工的酒楼,不管从公还说私来讲,陈家可都得巴结好了。 牛大叔到得不早不晚,很多人都到了,只是里正绕圈还没回来,估计还得等一会儿。 他就凑到人堆里,先哦哟了一声,见人看过来了才说:“我去看了,陈家那丫头的屋子哟,被人翻了个底儿朝天,到处乱七八糟的,值钱的东西都被人翻走了。” 立刻就有人接话道:“他们家能有什么钱?吃得饱饭就不错了!” “啧啧啧。”牛大叔一脸不赞同,怪模怪样的,“那是哪年的老黄历了。陈家大房可算是遇上贵人了!人家出了钱让他们帮着置办一家酒楼,你说他们兜里能没钱?再说了,我可是听说了啊,陈家大郎的亲娘可留了好多东西给他,就这还能叫没钱?他们家都叫没钱,我们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立刻便有人开始附和牛大叔,这话说得句句在理啊。 第417章 “什么样的贵人能出钱给咱们这样的人家开酒楼,咱们会什么,还不是只有一把子力气!” 牛大叔就说:“这可说不准,人家燕儿是许大夫的徒弟,搞不好救了贵人的命呢?一条命不比什么都值钱?” 不得不说牛大叔从另一个角度真相了。 周围立刻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讨论声,有的说陈老爷子没福气的,陈家大房刚被分出去,孩子们就出息了,有的说陈家祖坟冒青烟了,才有这么好的运气得贵人的亲眼。 “你们等会儿,你们说谁救了贵人的命,贵人要帮着开酒楼?” 晒坝就是一静,再转头一看,可不是来迟一步的陈二叔和陈二婶么! 牛大叔意味不明地嘿笑两声,并不回答。 他不回答,现场总有好事者会帮他回答。 “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家陈春燕攀上高枝了,在县城里开了酒楼。” 陈二婶就呸了一口,“什么高枝,就是占了他娘的嫁妆,祖宗都说了,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他们这种有什么好羡慕的,还是我们这种踏踏实实下地的好。” “就是,老老实实种地,赚得虽然少,可饭吃在嘴里踏实,不怕硌牙。” 牛大叔就怪笑起来,“老大哥,瞧你这话说得,我听着怎么酸溜溜的呢!谁家吃得上肉,还想回过头吃麦麸窝头啊,那不是有病么!要我说呀,大妹子这话就是吃不着葡萄还说葡萄酸!说什么好男不吃分家饭,说得好像人家大房分家出去,分了家里一文钱一块地似的。 “我说这话大家可能不信啊,但孙大妹子说话大家就该信的吧。陈家大房刚刚分家出去,连饭都吃不起,还是在他们家借面、借锅碗瓢盆和柴禾,你们说说这算得上是哪门子的吃分家饭,人家分家根本没饭吃!” 陈二叔面皮一红,这事儿里正和宿老都是知道的,根本狡辩不得,他就拉了拉自家婆娘。 陈二婶早就忍够了,啥便宜都让大房占了,他们二房啥都没落下不说,还赔出去一个闺女,她能甘心? “喝!不吃分家饭,也吃了嫁妆饭,能好得到哪儿去。他们大房又是盖房子又是买地的,难道不是用的嫁妆银子,他们能耐了,就撇下自家兄弟姐妹享福去了,这种人,我呸!” “哈哈哈哈!”牛大叔笑得大跌,捂着肚子都站不住了,顺势倒在了地上,双脚连连踏地,扬起一片尘土,“真是笑死我了,人家娘的东西人家拿着不是应该的么!我虽然是个浑人,可我也知道,前头娘子的东西也没有分给后头娘子儿女的规矩。” 他抱着膝盖,擦笑出来的眼泪,“自己贪财就说自己贪财也就完了,何必东拉西扯的。要我说啊,还是陈大哥不对,这钱还是给晚了,要是早给大房,大房早就过上好日子了。还能陪着你们二三房这不成器的东西苦那么多年?!” 心思被点破,陈二婶呼吸一滞,不过她脸皮厚惯了,也没急着离开,转而问:“你们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干啥?我远远的听见敲锣声,发生啥大事了?” 第418章 牛大叔呲着牙花站了起来,指着陈家的方向说:“哎哟,那个惨哟,整个屋子被人翻腾了一遍,屋里的东西全都被丢到了地上,也不知道是那个瘪犊子干的,这么缺德,这是拿了人家的钱,还要破坏人家的东西呀!” 陈二婶的心就跟着跳了跳,这行事风格怎么听上去这么像她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呢? 女儿自打跟小叔子叨咕了一阵后,神神秘秘了好几天,过后就看着阴测测的,一个劲儿的把家里的东西往她自个儿那儿扒拉,藏得了的藏,藏不了的吃掉,吃不掉的,用起来也不知道爱惜。 她也想逮住小叔子问一问出了什么事儿,可自打那天过后,小叔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恨不得长在家里,可现在却一天天的往外跑,没一天在家的,弄得她想问都找不到地方问去。 她眼神闪了闪,扯了扯陈二叔的袖子,一点一点往外退。 牛大叔本来就是来挑事儿的,看到大家义愤填膺的,他自觉任务完成了,也就没继续火上浇油了,正闲闲地看着晚霞,就发现陈家二房的两个人想溜。 “哎,我说,你们陈家大房出了事,我们这些乡里乡亲的都想着留在这里帮忙,怎么,你们陈家人这就想跑啦。合着占便宜有你们,出力的时候就没你们了?” 陈二婶的脊背僵住了,她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二叔自然是知道轻重的,要是被村里的人厌弃了,他们在村里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他呵呵笑着说:“哎哟,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媳妇拉着我说两句私房话都被你盯上了,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牛大叔也不恼,阴阳怪气地说:“那你记得回来,说私房话不至于说着说着就说回家了吧。” 陈二叔眼中的恼意一闪而过,赶紧拉着陈二婶去了晒坝外面的田坎上。 “你刚才拉我做什么?!”语气十分不善。 这个婆娘害他丢了脸,今天晚上有她好受的。 陈二婶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看清楚了周围没人,她才压低声音说:“咱们村子靠近边地,却不在去鞑靼那边的主道上,一般人不会拐道来这里,这里又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捞。”她说着又看了旁边一眼,“大房忽然遭贼了,这一点很可疑……” 陈二叔蹙眉,“陈春燕那个女娃虽然小,可精明着呢,肯定不会胡乱叫嚷这种事情。” 陈二婶一巴掌拍在陈二叔身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完。村子里不大可能进陌生人,而知道大房有钱的人不多,村里的人只知道大房拿到了亲娘的嫁妆,具体有多少是不知道的,能把主意打到大房身上的人不多。” 陈二叔:“你的意思是说这事儿……是宿老干的?不可能,不可能,他们那么大年纪了,把脸面看得比钱重要。” 陈二婶翻了个白眼,“宿老们腿脚都不利索了,偷什么东西。就算是村里其他人偷东西也没谁会在大房搞破坏啊,你没听牛一水那个瘪犊子说么,东西都被破坏了。这做事风格,你听着就不耳熟?” 第419章 陈二叔跟女人说话一向没什么耐心,自家婆娘就不是个聪明的,这会子弯弯绕绕说这么多,他真是听烦了。 “谁知道这个贼是不是有病呢,万一他就是喜欢偷了钱还要搞破坏呢!” 乡村土路那头,里正已经带着最后一批人赶了过来,再想不出办法就没时间了。 陈二婶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我不聪明,但我了解我的女儿,她可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去的,会做什么事情,没人比我更清楚!” 陈二叔微微一愣,“刘氏,你什么意思,你怀疑这事是梅儿干的?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不知道名声对一个女人多重要?”他虽然压低了声音,可声音里饱含着怒气。 陈二婶急得额头冒汗,“我能不知道么,我就是知道才要阻止他们继续查小偷的事情!最近那丫头真是魔怔了,连我夹到碗里的东西,她都敢伸筷子抢过去吃,她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陈二叔白了自家婆娘一眼,“就几口吃的,你记到现在?”他推开陈二婶,径直往晒坝去了。 陈二婶站在原地没有动,她该怎么说呢,这就是当娘的一种直觉。 以前吧,她和陈冬梅都是个懒的,看到活儿,总会想办法躲过去,而现在她照样还是夹着尾巴躲懒,可陈冬梅却是正大光明的不干活儿了,不高兴时就躺在炕上,谁去叫她做事,她就阴测测盯着人看,如果打她两下,她一准儿还手打回去。 吃饭的时候就更明显了,坐在一张桌子上,以前还要看张氏的脸色行事,现在可不会了,陈冬梅可是想吃什么夹什么。 到了每旬改善生活的那一天,桌上有点荤腥,她更是一个劲儿往自己碗里扒拉,大碗里的全扒拉到她碗里,西里呼噜地吃了还不算,眼睛还盯着别人的碗,只要别人碗里还有,不拘这人是张氏,是刘兰香,还是陈竹心,她都会毫不犹豫伸筷子夹到自己碗里。 这个感觉简直就不像是想把日子往下过了嘛。 那个老三也跟着脑子抽了筋,刘二婶每次想管教女儿,老三都笑呵呵拦着,谁不知道这个废物一般的老三是张氏的宝贝疙瘩,有这疙瘩拦着,一屋子人还真没谁敢动陈冬梅。 而陈冬梅对老三的态度就更怪了,明明老三帮了她,她却还是冲着老三凉凉地笑,那个笑容看得她这个当娘的都后脊背发凉。 女儿都这样了,牛心左性的,要说她干得出偷陈春燕东西,还打砸了陈春燕屋里的东西,刘二婶是一万个相信的。 她想起之前有天晚上,她知道陈春燕在后院熬牛奶,她听说那个也很养人,就想去偷着喝一碗,本来嘛那么大一桶牛奶,她喝一碗半碗的,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结果她刚撩开门帘,就看到女儿气势汹汹地往后院去了,看那个架势根本不像去偷吃的,倒像是去搞破坏的,她当时就没敢动,缩回了帘子里,果然啊,没多会儿,狗就叫了起来,陈春燕冲出来把女儿好一顿收拾。 女儿当时还放话了,说要让陈春燕好看。 对了,确实是说过这话的。 第420章 正想得出神呢,旁边就有人喊了陈二婶一声,她浑身一个激灵,捂着胸口哎哟哎哟两声,栽到田里去了。 里正摇摇头,很是看不上陈二婶,心说:你不做亏心事你怕什么,瞧把你吓得! 到底是一个村子的,与里正同来的村民立刻走过去把陈二婶拉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快瞧瞧摔到哪里没有。” 刘二婶上下.摸.摸,没觉得身上哪里疼,抬脚走了一步,立刻就哎哟一声,“我这是摔到腿了吧?” 里正便朝晒坝里喊,“来个腿脚快的小子,去请大夫来。” 晒坝里面有人应了一声,颠颠地跑了出来。 两个婶子扶着刘二婶一点一点往路边上挪。 “有帕子没有,拿出来垫垫,女人可不好直接坐在石头上的。” 刘二婶单脚踩地,忍着痛,从衣兜里摸出张帕子来,帕子卷成一团,比盐菜好不了多少,上面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帕子看上去一点不软和。 两个帮忙扶人的婶子都不想上手拿那张帕子了,刘二婶手伸出去半天没人理,她只好自己动手将帕子撕开,铺在石头上。 两个婶子看得直撇嘴,着帕子粘黏成这样,该是有多脏啊。 里正没理会刘二婶,他径直往晒坝走,相比起摔了腿,还是村里出了贼更恶劣些。 半大小子跑到里正身边,“叔,胡阿婆让我跟你说,那位许大夫已经回城了,如今不在这村里住,要请大夫恐怕得明天。” 喝!从那么高的地方摔进田里,那可是水田啊,要积水的,跟摔进沟里也没什么区别了,那脚一晚上不治,明天指不定还要怎么疼呢! 陈二婶也知道这里面的好歹,忙喊道:“叫我们家燕儿啊,她不是许大夫的徒弟吗,赶紧去叫她啊!” 陈春燕还在家里守着遭贼的现场,再加上里正站在这晒坝口,听到里面的人只言片语地说的话,心里就直冷哼,用人家的时候你就想得起了,不用的时候你又是怎么编排人家的。 与其让陈春燕夹在中间为难,不如把陈二婶直接给堵回去。 里正就道:“学医哪里就是怎么容易的,燕儿学了多久了,一个月有没有?我听人说好多人学了三年才刚刚入门,连方子都不敢开,你叫燕儿来,她能做什么?平白叫人跑一趟,跟着受累罢了。” 陈二婶哀哀地叫唤,“那怎么办?我的脚肿了,好痛!” 里正根本没看陈二婶的脚,也没有盯着女人脚看的道理,他跟帮忙的两个大婶交代,“借一辆驴车送去找赤脚大夫。” 跌打损伤而已,赤脚大夫也是能看的,如果胆子大些,敢吃赤脚大夫开的药,他还能给你写一副药方呢! 本村离县城近,没有赤脚大夫,但是邻村有啊,那两个婶子心里都有数,知道该在哪里找赤脚大夫,只是再上手扶陈二婶的时候,多少就有些膈应得慌了,手帕都脏成了那样,这人的衣服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两个婶子虚虚扶着,基本没使力,陈二婶只能用单腿继续往前蹦跶,她本来想吵吵几句的,但周围又没有人,这两个人当真把她丢半道上了,她得哭死,便只能忍了。 第421章 两个婶子送陈二婶坐上了驴车,晒坝这边也进入了正题。 里正一步跨上大石磨,“大家伙儿都说说,今天有没有看到陌生人进村子。” 下面站着的人都说没有。 里正的脸就严肃起来,话更是说得铿锵有力,“有外人进了村,即便村头的人看不见,村尾的人也应该看得见,既然都说没有,那么这件事就只能是咱们村子的人干的,这件事太恶劣了,必须得把这个人找出来。 “咱们村可说是夜不闭户,家家户户多少都是沾亲带故,相互间可说是非常信任的,可这样的人不找出来,今后你们敢相信对方吗?今后家里来个走亲戚的,你们是不是还要盯着人家防着人家偷东西啊?!” 这当然是不行的! 把谁家亲戚当贼看,这亲戚都得闹掰了! 里正话音一转,“老话讲得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刚才已经跟村长商量好了,由我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宿老一起搜查,查到赃物在哪家,谁都狡辩不了。” 搜查就是把人家的遮羞布揭开了,谁知道露出来的是脸还是腚呢,保不齐人家面上看着光鲜,背地里过得拮据,也是有的。 之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在外面扛活的丈夫回来对做媳妇的说他日子过得多么多么好,每天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嘴巴上都是油滋滋的。 媳妇也算想得开,她那丈夫本来就是个败家子,早些年跟隔壁村的人赌大子儿把家败光了,她就想着丈夫赚的钱不往家拿没关系,只要不带累家里就行。 按理说这事儿是他们家的家事,别人谁也管不着,可就有那些见不得人好的亲戚说酸话,媳妇也是被弄得烦了,就让那些人自个儿跟她丈夫说,如果她丈夫愿意请他们吃饭,那就请,她管不着,但她这里没多余的钱,再缠着她也没用。 那些人的脸皮也是厚,当真就在人家院子里赖着不走了。 院子外面稍微有点动静,一院子支楞着耳朵的人立刻就能察觉,那天,丈夫还跟往常一样悠悠然回家,刚走到距离家门口几步的地方,他停下来左右瞧了瞧,见没人,立刻摸出袖子里的东西往嘴巴上一抹,再迅速塞回袖子里。 那却是一块带着一层薄薄肥肉的猪皮。 他再抬起头来时,正好对准齐刷刷一排的目光,这事儿立刻就被上门打秋风的亲戚们闹开了,他们家好长一段时间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谁家日子都过得有些猫腻,什么婆媳矛盾,什么争产矛盾,什么兄弟矛盾……多了去了,这会子大家都怕露出端倪,让人看到腚,都不太愿意让里正去查。 里正就知道会这样,事情没出到自己身上,这些人都会乐意搭把手,可真落到自己身上了,阻力就来了。 “都别吵吵了,从我家开始查,行不行?” 陈修言呼哧呼哧跑了过来,他正好听到个尾巴,他喘着粗气朝里正摆手。 里正:“你别着急,喘口气再说话。” 陈修言:“事情是我家出的,就从我家开始查吧。” 第422章 要真是为了陈家的事情一家一家查过去,就算这些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还是不舒服的,为了这么点小破事儿,就得罪这么多人,当真犯不上。 陈春燕一点不着急地做好了饭,又让陈谷秋和陈修言跟她一起吃了,才跟陈修言这样那样交代一番,让陈修言跑一趟,请里正带人先查他们家。 里正摆摆手,“查贼赃,哪有查到苦主家的!” 陈修言笑着说:“一个门进,还住着两家人,该查的还是要查的。” 陈二婶离开了,可陈二叔还在呢,他一听这话,差一点就跳起来了,这话什么意思,只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东西就是他们拿的了。 他再想到自家懒婆娘的话,汗顿时就从额头滑下来了。 难不成自家懒婆娘猜对了? 他梗着脖子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陈,里里外外都是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陈修言瞪大了眼睛,“别的道理我不懂,可有一点我还是知道的,分家另过,可不就是两家人了。你家的钱你家用,我家的钱我家用,既然钱都不在一处使了,我家丢了东西,可不该查你们么。” 他说完又压低声音嘀咕,“先生说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呢。” 陈二叔脸都要青了,“陈小六,你这么说话,就不怕爷知道了被你气死吗?” 陈修言摊手,“你急什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查查而已,又只是里正几个,都是德高望重的人,不管看到什么都不会往出说的,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晒坝上的人看陈二叔的眼神就微妙了起来,是啊,你心里没鬼你怕什么,都是自家人查查就查查嘛,村子里不还有婆婆为了不让媳妇存私房钱,半夜起来收捡媳妇屋子里东西的么! 陈二叔的脸都要青了,“你等着,等你爹回来了,看我告不告你的状。” 他说完了就朝晒坝外面跑,他得先一步回家通风报信啊,万一真是……提前藏了也好啊。 陈修言多机灵啊,他一早就知道要整治谁,哪里会让陈二叔的小算盘得逞。 他立刻就道:“二叔,你且慢点走,你这个样子,不怕我们怀疑你回去藏脏吗?里正叔,我们也快过去吧,不然到时候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就不好了。” 里正算是看出来了,陈家这家人的眉眼官司深着呢? 他前后一琢磨,便晓得陈春燕那丫头说不定早就知道自己屋里的东西是被谁拿的,但一家人就算闹起来了,人家也能说,就那点银子,你们家日子过好了,还不兴接济点过不下去的亲戚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闹出来了,那些钱铁定是要还的,不过这种事情一出,陈家大房的脸面也不好看啊,谁家屋里出了个贼,谁家名声不受带累啊,真不知道燕儿这丫头这时候犯的什么糊涂。 他走了两步,忽然就顿住了脚,他知道陈春燕要干什么了。 他微微一笑,不得不说,能够果断地用出这种方法,让自家脱离泥沼,这个女娃也很有几分魄力了。 第423章 泥点子溅在了身上也就溅上了,与其费力地去擦,还不如直接将那件衣服丢掉换一件。 陈春燕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她等在门口,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眼神中透出了几分凌厉。 陈冬梅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已经耗尽了她的耐心,如此便就断个干净吧。 分家不分宗,那就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分了宗,才彻彻底底是两家人,这事儿对大房十分有利,不过燕儿爹肯定不答应,那就趁着燕儿爹不在家的时候办吧。 正盘算着待会儿该怎么说话,陈二叔就冲了过来。 陈春燕眼睛一眯,就拦了上去。 她哪里不晓得陈二叔打的什么主意,就在刚才陈二婶还闹着让驴车在家门口停一下,她要进门取点东西。 陈春燕便笑着拜托两个婶子拦住陈二婶,脚肿成那个样子,不是闹着玩儿的,搞不好留下病根,以后都不能下地了。 陈二婶还是挣扎着要下地,她是真觉得今后都不用做农活了挺好的,但那两个婶子却不愿意啊,陈家的那几个不讲理的人是那么好招惹的么,如果真让这个女人的脚留下病根了,指不定要被他们打上门多少次,搞不好还要闹着让他们赔钱,那才倒了大霉了。 于是在陈春燕笑眯眯地催促下,一个婶子按着陈二婶,另一个死命吆喝驴子跑快点,不多会儿就跑出了陈春燕的视线范围,彻底断了陈二婶回家一趟的念头。 陈二叔见陈春燕堵了上来就火大,“起开,回头我再收拾你们这几个小崽子。” 陈春燕也不跟他生气,过了今天,大家就是普通的邻居关系了,谁还跟邻居急赤白脸的生气呀,犯不上! “二叔,二婶都摔成那个样子了,您怎么还不去瞧瞧呀,我看着是有些不大好了。” 陈二叔心里一哆嗦,“你说什么?” 这一脸迷茫样,看上去委实不像装的。 陈春燕被这表现弄得有些懵,合着你们两夫妻这是没商量好是吧? “二婶从田坎上栽到了田里,您也是晓得的,这春耕都还没有开始,田里还没有蓄水,硬着呢,这么一头栽下去……哎哟,脚当时就肿了,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瞧那脚,已经大了两圈不止了,这外伤我治不了,赶紧让婶子们送二婶瞧病去了。” 陈二叔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就顺着陈二婶离开的方向跑去。 居然走得这么干脆,弄得陈春燕和后面追来的里正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什么人啊这是! 其实陈二叔的考量十分简单,自家媳妇始终是自家的,自己不管就没人管了,而自家女儿,马上就是别人家的媳妇,自有别人家的人管,他是不管了,还得找媳妇去呢,这个媳妇要是死了,再娶一个多贵啊! 一群人目送陈二叔跑远了,才回过神来。 里正指着陈二叔的背影,“敬宣这是咋的啦?” 陈春燕:“知道二婶摔上了,急了呗。” 里正:“……” 感情先前在晒坝上,这人没听见他媳妇摔了呀! 陈春燕:“到饭点了,也不多耽误大家时间,这就跟我进去查看一下茅屋吧。” 第424章 小姑娘的房间别人不好进,但是大婶子和里正宿老还是能进的,里正和宿老们站在门口,看着茅屋就皱了眉头。 “大冷的天,怎么能让孩子住这种地方呢,陈家这么多人,怎么挤不能挤了?别看春天了,早晚可凉着呢!” 宿老们也是经历过陈家分家的,他们只是没想到陈家的人能将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 孩子大了,男娃女娃确实不好住一个屋,但把二房那两个小娃娃挪去跟陈小六三兄弟住,陈春燕三姐妹住一间,怎么就不能住了? 居然让两个女娃娃住在这湿冷湿冷的地方,真叫人看不过眼了。 宿老们一开口,没人劝着就没个停的,里正怕陈春燕站在旁边下不来台,还是拦了一拦。 “叔,少说两句吧,陈家大房遇到了贵人,有贵人提携,这破屋子也住不了几天了,咱不争这闲气,只一样,以后陈家的事情,大家眼明心亮一点,二房三房的人把事情做绝了,今后求到大房头上,人家大房要是不愿意帮,他们也不能说出个歹话来。” 宿老们点头,“是这个道理,人情往来嘛,没道理只有往没有来的。” 这就是给陈家的事情定了基调了。 陈春燕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就烦这一家子明明占了大房的便宜,苦活累活都丢给大房干,还不给大房一句好话,凭啥呀,当谁傻子呢! 宿老们的絮叨声好歹停了,那头进去检查屋子的婶子们却骂开了。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杀千刀的小贼,这是能拿的都拿走了,不能拿的都要破坏了啊。” “瞧瞧,往人家被子上倒水,这是人干的事儿吗?这么糟蹋人的东西,不当心生孩子没……” 里正虎着脸,“咳咳,有小姑娘在呢!” 那婶子才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却还是生气,大家都是过苦日子的人,最见不得糟蹋东西的行为,她抓起被子就凑到里正面前。 “摸摸,都摸摸,抓到了这个小贼,非得绑起来抽百八十鞭子不可!” 里正和宿老上手一摸,脸齐刷刷的黑了,这婶儿骂得还真是不错,这小贼是缺了大德了。 里正:“燕儿,你家有没有多的被子,没有待会儿上我家拿去,怎么着都得把今天晚上对付过去。” 陈春燕:“我家这情况哪里有多余的被子啊,幸好叔您想着我,不叫我今天晚上去跟妹妹抢被子。” 里正指着陈春燕就笑了,“快瞧瞧,丢了什么东西?” 丢的东西倒是不太多,银票什么的,都被她提前转移了,能够留在这里的,都是预备着到二狗子家买蛋的。 她跟二狗子商量好了,二狗子不是负责送货么,今后送蛋的活计也交给他了,他那边挑了新鲜的蛋,卖给了刘大官人家,转头到陈家来拿钱,这一笔钱是要跟酒楼的钱分开的,这才没有放在一起。 一共也没几个钱,散碎银子在枕头里,铜板在包袱里,陈冬梅摔摔打打的,估计没看见枕头里的散碎银子,只把铜板摸跑了。 “丢了多少,我也没数,最近一直在置办东西,钱分开放了几处,只枕头里还有几钱银子了。” 第425章 里正:“到底是小孩子当家,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钱没数很正常。大家伙就齐心找找,能找出来就最好了。” 看到茅屋里面这个情形,谁都说不出陈春燕是自己将钱用没了,而忘记了的。 宿老:“这里的情形我们都看清楚了,走吧,大家做个见证,开始从陈家搜起。” 一群人闹哄哄地去了正屋方向,张氏早就听到音儿了,跑出来往地上一坐,就开始拍腿。 “我的命好苦啊,养一群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的玩意儿,到老了还要被人当贼收捡,我这个脸,真是没地方搁了。”她把自己的脸拍得啪啪响,震慑得人不敢上前。 陈春燕就走了出来,“以前我们都在奶手底下讨生活,不管挣了什么钱,都是交到奶手里,说别人看得起我那三瓜两枣的,我信,说我奶看得起,我不信,我奶这边就不用搜了吧。” 张氏站起身瞪了陈春燕一眼,拍拍屁股翻着白眼走了。 “算你看得明白。” 里正都要憋不住翻白眼了,这傻老太太,真当陈春燕说她的是啥好话不成! 陈春燕虽然帮张氏拦了人,可那一句句的基本都在挤兑张氏,这老太太愣是没听出来,嘿! 张氏哪里是听不出来的,相比起被人说两句傻,还是落在这里手里的实惠更重要,这些年她往自己手里扒拉了不少东西,分家的时候还愣是说没有,要是里正他们进来搜出来了,老头子愣是让再分一次,她上哪儿说理去,所以……还是别让他们搜的好。 这正房不用搜了,那就搜东屋。 里正带着人往东屋走,还没有靠近就听到门闩咔哒一声,锁死了。 里正睁大了眼睛,指着门,回头问陈春燕,“这屋里住的是哪个?长辈来了,不说出来问一声好,都走到跟前了,她还能把门锁了。” 陈春燕笑着说:“是陈二妞和她那两个弟弟住着的。” 里正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陈冬梅以前看着是个好的,走在路上,看到叔叔婶婶也知道招呼人,可自打把燕儿打伤了之后,整个人越发牛心左性了。 他摇摇头,这丫头如果碰上善心的婆家,日子还能过下去,遇到那爱为难人的,恐怕悬了。 “梅儿,开开门,村里遭贼了,每家都要查,你姐姐那里已经查过了。” 陈冬梅并不理会。 里正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待遇,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他再敲门的时候,就用上了几分力气,将门敲得咚咚的。 “梅儿,你这样,叔就要怀疑这事儿是你干的了。” 门刷地开了,还带着风。 里正就对上了陈冬梅那一双阴测测的眼睛。 陈冬梅凉凉地笑,“要搜去旁的地方搜,今天谁要是敢踏进我这屋,我跟谁没完!” 里正就指着陈冬梅,“你这孩子还有没有长幼尊卑观念了。” 陈冬梅脑袋一歪,呸一口吐出带白沫子的唾沫,“人前人五人六的,人后还不知道是什么鬼祟东西!” 里正被气得几乎仰倒,连说了三个好字,便站到了一边,“大姐们,我不好动手,你们来帮个忙。” 第426章 这些来的都是长辈,看到陈冬梅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心里早就有气了,听到里正发话,立刻出来两个人,上手就扯住了陈冬梅的胳膊,把人拉到了一边。 这个年月就是这样的,宗族的力量在乡村里有时候比官府的还要大,人犯了错,宗族就给定罪了,就算不服气,跑到官府去,官府也很头疼,他们带人上门了,结果人家宗族一致排外,你能怎么办,不能硬顶着呀,不然搞不好就是一顿火拼。 且看那两个抢水的村,就知道这个小规模械.斗那都是常态了。 是以虽然经常打击宗族势力,宣传相信官府的公平公正性,却也没人理会。 陈冬梅被人架住,那是又踢又打,但她人小啊,这么挣扎也挣扎不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进了她那屋。 她这么挣扎,看在里正眼里就很不对味了,他立刻虚眯起眼睛打量起陈冬梅来。 没做亏心事,这么怕做什么? 屋里进去了四个婶子,宿老们就站在门口位置监督,一个宿老盯一个,绝对不叫人浑水摸鱼。 陈春燕拉着陈谷秋低声交代,“天色太暗了,借着月光怕是看不清楚,你去点了灯来。” 陈谷秋颠颠地跑了,陈修言想了想跟到了后院,不多时,两姐弟,一人拿着一盏油灯走了过来。 他们两个拿着油灯就准备往东屋里去,却被陈春燕给拦住了。 这瓜田李下的,得避嫌啊! 陈春燕:“里正叔,天色暗了,看不清楚,秋儿和小六点了油灯,您看给哪位婶子?” 这话虽然问的是里正,但屋里的婶子听到了,自个儿就出来了,接了油灯进去放了一盏在炕桌上,放了一盏在炕柜上,屋里就亮亮堂堂的了。 里正就朝陈春燕点头,这才是会做事的样子嘛。 陈冬梅就把矛头对准了陈春燕,“你这臭不要脸的孽障,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当我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你招来的么,你等着,你迟早不得好死。” 陈春燕没搭腔。 在场的乡里乡亲的脸色却都不好看起来。 这还是家人吗,哪家的人会这样咒自家人的,没有这样的! 陈春燕咬着嘴唇,眼泪就下来了。 里正哎哎了两声,“你先别哭,叔知道你受了委屈,等找到了小贼,叔给你出气。” 陈春燕委委屈屈地说:“您瞧瞧,这是亲人,还是仇人啊?我们家吃点什么好吃的,都多带一份去正屋,每次都用大碗装,爷奶两个老人家能吃得了多少,多的还不是进了他们的肚子了,我们这样拉拔他们,还拉拔出仇来了。” 做了的事情就得说,不说,正屋肯定是捂着的,这样就没人知道了,陈春燕也不是说做什么面子工程,但有时候吧,人的名声还是挺重要的,不然关键时候给人来那么一下子,谁都受不住。 她现在得好好经营名声才行。 里正就更不喜欢陈冬梅了,“口下留德,日子还长着,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 他话音刚落,屋里就传出惊呼声。 “这屋里怎么这么老些钱啊!” 第427章 陈家穷得跟什么似的,说他们家有钱,贼都不信。 里正听着声儿就走了进去,将那几个婶子找出来的钱,用帕子一包,当成了账款拿出去叫大家看。 等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里正才开了口,“别说你们二房还没有分家,就算是分了家,你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娃娃,手里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说吧,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陈冬梅梗着脖子冷笑,“她陈春燕能有的,我凭什么不能有,她这个应该遭天打雷劈的,凭什么比我过得好,不可能的。” 多大仇,多大怨啊! 里正就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朝里正招招手,拉着宿老去了旁边。 “我手里确实是有钱,但那钱不是我的,是贵人的,至于是什么样的贵人,我不能说,我只能说那位贵人通了天了,这事儿县太爷是知道的,所以才在县城里给我行了方便,但我家就那三瓜两枣的银子,真没这么多。” 里正和宿老就嘶了一声,比县太爷还厉害的,那可真是非常了不起了。 陈春燕这话他们听懂了,意思就是,她之所以有这么多银子,完全是因为遇上了贵人,至于陈冬梅嘛,天下的贵人虽然多,可人家都在天子脚下,要想在这嘎达遇到一个,还真是不容易,她陈春燕能遇到是运气,陈冬梅再遇到一个,可能性却是不大的。 里正严肃了起来,“陈冬梅,你最好老实交代清楚,不然我可要去请村长出来开祠堂了!” 村长年龄大了,等闲的事情不会劳动他老人家,但开祠堂,必须要请他,不然谁来都名不正言不顺。 陈冬梅的脖子还是梗着,她早就不是过日子的样子了,她那手上两只胳膊各戴了三个镯子,屋里还藏着肉干、干果,这些东西都没往出拿,肯定每天背着人吃的,她现在就是别人的东西往自己这里划拉,进了自己屋的东西,没可能再拿出去的。 宿老开口了,“你不要以为你这么犟着,大家就拿你没办法。旁的不说,就说陈家的地还是租的,陈家要是一个小女娃都能有这么多银子,地还用租么!” 这话就很明显了,你陈冬梅就算不开口,这钱也不可能是你挣来的,至于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或是骗来的,差别不大的。 另一个宿老说:“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我们村不能留手脚不干净的人,该除籍就除籍,该除宗就除宗。” 陈春燕立刻就站出来了,“既然东西在梅儿这里找到了,我也没啥话好说了,她要就给她吧,就当是我们大房提前给她成亲的礼钱了。但是……我们大房还有这么些个人的婚事都还没有定下,有个这种亲戚,以后日子也是艰难。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我绝不会说这句话,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里正叔,您看可不可以给我们分宗,我家单独分出去,没了钱日子还可以往下过,没了名声,我们大房的日子才真就过不下去了。 “要是……要是让别人知道……谁都讨不了好去。” 第428章 这个别人指的是谁,陈春燕先前已经拉着里正和宿老说过了,他们心里门儿清,这会子听陈春燕说,他们心里就有数了。 给贵人做事是那么好做的么,首先一条,身家得清白吧,人家都把钱交给陈春燕经营酒楼了,现在陈家冷不丁地闹出这么个事儿,人家贵人能乐意?那些大人物,哪个不怕麻烦? 里正给宿老们使了个眼色,宿老们颔首。 里正就道:“确实是这个道理,没道理让死规矩拖累死活人,明儿请村长开祠堂,把分宗的事情办了。” 大家都看得出来,陈春燕是个有良心的人,二狗子家在陈家大房最困难的时候搭了把手,人家陈春燕现在是怎么提携二狗子的,那可是一步步往上带。 他们现在给陈春燕行个方便,今后有什么事都好说是不是? 陈老爷子在里面听了半天了,这会子终于听不下去了,在里面叫嚷着不让分宗,可谁理会他呀。 他腰伤了还不能动,就催促张氏去拦着,张氏把眼睛一闭,只当听不见,急得老爷子额头都冒汗了。 听到这动静,陈春燕就对着正屋道:“爷,您也别激动,今后该怎么孝敬您,还怎么孝敬,绝对少不了您的吃穿。我阿爹被人拖累半辈子了,您忍心看着哥哥弟弟再被拖累吗?就算我和秋儿嫁不出去没关系,您也得想想,这样的家,有人敢把女儿嫁进来做媳妇吗?” 这句话可就真的顶在老爷子腰眼上了,老爷子最在乎的可不就是陈小六么,一切不利于陈小六发展的,他都要扼杀在摇篮中,现在听到陈春燕这样说,他立刻安静了下来。 静默了好一会儿,老爷子的声音才从屋里传了出来,“要分,那就分吧,以后我跟你亲奶葬在一处,你们要是认那是你们家的祖坟,就来拜拜,不认……也没什么打紧的。” 不就是一年两次祭拜么,清明一次,中元节一次,陈春燕肯定会去的。 她这边没什么意见,谁知道张氏却闹了起来。 “陈惟仁你这个老不死的,你要跟你的死鬼老婆葬在一处,那我呢,我葬在哪里?哦,你们夫妻合葬了,我这个伺候你到老的,反而成了外人,是不是?” 她嗷的这一嗓子,吓得毫无防备的众人一个激灵。 陈老爷子又不能动,只能任由张氏毫无章法地打在他身上。 陈春燕揉了揉眉心,这个糟心劲哟! “里正叔,还麻烦您进去劝劝,爷腰伤了,这还没好全乎呢。” 陈老爷子的腰就是张氏打伤的,还来一回,老爷子还活不活了? 里正朝两个婶子招招手,三个人就冲了进去,两个婶子架住了张氏,里正就凑过去瞧陈老爷子。 “陈叔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陈老爷子拿下胳膊,露出纵横交错的几道血印子,看上去狰狞极了。 里正顿时不高兴了,哪有打爷们的道理? 怪道说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呢! 都是一个爹,大房就比二三房的人好,孩子啊,跟当娘的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当娘的不行,把一堆孩子都给教坏咯! 第429章 张氏被两个婶子架着胳膊,人是动不了了,她又是个小脚老太太,踢人肯定更不行的,就撅着嘴巴,呸呸朝两个婶子吐口水,把两个婶子恶心得不行。 陈春燕觉得,她应该今天帮忙的叔叔婶婶们包个大红封,就冲这糟心劲,除了红封还得搭上一匣子点心,不然都要叫人轻瞧了去。 那婶子也是做惯了活计的,伸出粗大的手掌,一把扣住了张氏的下巴,叫张氏吐口水都只能朝前方吐。 陈春燕这才走过去,“奶您这么闹就没意思了,夫妻合葬从来都葬的是结发夫妻,可见结发夫妻总归是不同的。我听城里的人说,人家国公府、侯府的夫人,结发妻子才能是一品诰命夫人,续弦只是七品,除非当丈夫的做出了天大的贡献,不然妻子的诰命是升不上去的,您现在把自个儿跟原配拿来比较,可算是不讲道理,不顾礼法了。” 张氏死命地偏头,要不是婶子扣住她没松手,陈春燕就能见一回她眼珠暴突是什么模样了。 里正:“您也别不服气,燕儿说得有道理,讲礼数的人家,续弦可是要经过先头娘子娘家同意的,人家同意了,后面的才能进门,后进门的懂事些,就该敬着先头娘子的娘家,还从来没有过您这样的。想占先头娘子的便宜,还要坏人家儿子、孙女的名声,做人,还是得讲良心啊。” 张氏都要气死了,她年纪跟里正差不多大,但她辈分大啊,她一个做长辈的,凭什么要听个小辈的教训! “你们这些丧了良心的,欺负我这么一个没有人护着的女人,也不怕惊蛰过了,雷劈你们。好哇,你们都说我不该跟我男人埋在一起,我且等着瞧,我死了也不要棺材了,只用席子一裹,才方便了我晚上去掐你们哩。” 这个……老太太,陈春燕当真是服气了。 别人都是咒仇人死,这个老太太是咒自己死,真是狠起来没边儿了。 里正瞧着这不是事儿,让两个婶子,“分开,把人分开,让她幺女好好劝劝,分宗的事情明天处理。”他说完又看向陈修言,“你明天请个假,代表你爹把事情办了。” 陈竹心就是个没心的,张氏对她好不好,那当然是好了,跟对小儿子那是一样一样的,但这会子张氏闹了起来,她这个老来女把脑袋往被子里一缩,就当听不见,再听到里正提到她,她更是翻身把脸朝里面,根本不准备露面。 她娘今天晚上真够丢人的,她才不要出去一起丢人呢! 里正没等到回应,就问陈春燕:“你老姑住哪屋?” 陈春燕就指着正屋旁边的那个屋,“老姑一个人住那屋。” 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感想,谁才是丧了良心的啊,你闺女一个人住一个屋,你让你孙女去住茅屋,喝!真够可以的! 男人家去敲门到底不方便,便有婶子上前敲门,“心儿啊,你快来劝劝你娘。” “心儿啊,睡着了吗?” 陈修言把眼睛一翻,走上去哐哐敲门,屋里还是没有反应。 陈春燕便道:“你永远不要想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第430章 陈春燕这句话算是顶在陈竹心腰眼子上了,陈竹心顿时觉得被窝里长了针似的,扎得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翻来覆去的,想起来骂陈春燕两句吧,但里正他们还在,她不能出去,她娘说了,她是要嫁到有钱人家当太太的,不能让人觉得没规矩。 她坐起身,轻轻打开炕柜,抱出一床被子,再往身上一罩,蒙住头脸,继续装睡。 这天气虽然说早晚还有点凉,但还不至于凉到需要盖两床厚棉被的地步,陈竹心这么蒙着睡,不一会儿豆大的汗珠就从脑袋上的毛孔里冒出,痒痒的顺着脑壳滚落。 陈修言还在拍门,“老姑,开开门,奶还在发火了,那可是你亲娘,别叫她气得狠了,再气出个好歹来。” 所有人都等在院子里,还有年轻些的,等在院子外,乌泱泱一大群人,不能说就等你一个陈竹心吧。 里正不看到张氏消停了,是不能走的,这邻里矛盾,家庭矛盾,本来就在他的调解范围内,他叫了人来,他不走,其他人也都不能走。 他的脸色此刻更难看了,只觉得张氏生的这一窝子都不是拎得清的。 陈修言眼珠一转,道:“叔,您等着,这事儿我解决。” 他蹬蹬蹬跑到灶房,拿了一把剔骨刀出来,戳进了门缝里。 这把刀平常切菜、切肉都成,到了过年,砍大骨头棒子也成,一把刀用出了一套刀的效果,是以哪怕平常没啥骨头好剔的,也还是买了这种刀。 陈修言手握着刀来回挪动,门闩啪的就掉在了地上。 现在的门闩其实就是木头棍子,不带锁,开起来可容易了。 陈竹心听到吧嗒一声响就知道坏了,可她现在起来却更不合适,且装睡着吧。 “老姑,你这是冷还是咋的,盖一床被子不够,睡着睡着还起来开柜子再拿一床加上啊,你莫不是病了吧。” 句句话听着都像是关心,可句句话却都捅在了陈竹心腰眼上。 这时就有那心眼好的婶子走了出来,拿着油灯放到了屋里的八仙桌上,一个人走到炕边,摇了摇陈竹心。 “大妹子,你这是咋啦,不舒服可得赶紧看大夫,有的病可拖不得的,西边村子的那个老张头,前儿只说肚子痛,大家都没当回事,肚子痛嘛,谁没痛过,谁知道过两天人就没了,所以说啊,再小的毛病,你都别耽搁。” 陈竹心听得汗流得更快了,不仅是汗出得越来越多,她还觉得憋气。 可不是憋气是咋的,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还两床厚棉被,一床可用了八斤棉花,两床就是十六斤,这样两床压在身上,想透气,那是不可能的。 她终于受不了了,偷偷撩开一条缝隙,清凉的空气从头顶灌入,她贪婪地猛吸几口气,才觉得人舒服些了。 陈修言瞧准了空隙,抓住被子一把掀开了,“老姑,你这满头大汗的,莫不是发热了吧,我去帮你请大夫。” 他说完就跑了,跑出门,也没去远,就在后门不远处的草窝子里趴着。 这些人一看陈竹心这个德行,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个婶子就把张氏往陈竹心的炕上一推,让两母女谈心去,他们各自散了。 第431章 众人还没有走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张氏指着陈竹心,“我好吃好喝的待你,连舍不得给儿子吃的东西,都给你吃,你倒好,你这个丧了良心的,看到你娘被人欺负,你也不晓得吱一声,怎么,现在觉得你娘给你丢脸了,你早干嘛去了,你早咋不投到你爹那死鬼老婆的肚子里呢?” 陈竹心被打得一懵,她从小到大哪里遭过这样的罪啊,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不过她只是个窝里横的,张氏骂燕儿娘时,她在旁边一个劲儿下蛆,叫燕儿娘多挨几句骂,张氏打陈谷秋时,她上指头戳几下陈谷秋的脑袋,可真当她处在了张氏的对立面,她可真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她窝里横的底气都来自于张氏,她现在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 张氏还不解气,“哭,你就知道哭,我就是这么教你的?你这个样子,出去一准儿叫人欺负。”竟是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里正听得直摇头,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将自家女儿一个劲儿往泼妇教的娘是怎样的心态。 哎,这个宗啊,还是早分了的好,不然谁搁里面拖累谁。 等人散了,陈春燕锁了前后门,也不说住到茅屋去了,拉着陈谷秋,去了爹娘的屋里。 陈春燕没有洁癖,但也实在看不惯邋遢,家里的东西让她实实在在收拾了几遍,还让燕儿娘几个严格按照她的清洁标准执行,家里的铺盖被褥都干净得很,没有虱子存在。 两姐妹铺了床,锁了门,倒头就睡着了。 半夜,陈三叔鬼鬼祟祟地回来了,推了一下门,门没开,又推了一下门,门还是没开。 他贴着门缝,用气声叫:“梅儿,开开门。” 村里的人离开后,陈冬梅就一直坐在乱糟糟的屋子里,不问爹娘去哪儿了,弟弟们饿得嗷嗷叫,她也只当听不见,最后弟弟们饿得受不了,跑去找了陈谷秋,陈谷秋偷偷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窝头,才算把晚饭对付过去了。 听到声音,陈冬梅也没准备动,爱死死去,她才懒得理会呢! 陈三叔没等到陈冬梅答应他,他着急地看看四周,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让人知道,没办法了,只好搬来几块石头垫在脚下,从墙头翻了过去。 庄户人家的墙都是矮墙,祁轩骑在马上,可以将院里的情形一览无遗,可见有多矮了,也就是陈三叔太怂,换成了陈春燕,后退几步助跑,也能攀上墙头。 就这样,陈三叔上了墙头还跟个二傻子似的从上面滚了下来。 怎么回事呢? 他不是不下地干活么,运动细胞就不怎么发达,自个儿踩了自个儿的袍角,可不就一头栽倒下去了吗? “谁?!” 张氏冷声问道,她心里也悬着,进贼到不至于,谁会来偷他们家啊,但想到里正说的陈冬梅翻了陈春燕东西的话,她就怕陈冬梅也来翻她的东西,她现在是管不了陈冬梅了。 陈三叔暗呼倒霉,这不被人发现,回了房了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可被发现了,他要是不出声,被他老娘嚷嚷出来,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娘,是儿子。” 第432章 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就没有不疼的。 张氏生了半晚上气,到现在都还没睡着,听到真是自家儿子的声音,立刻披了衣服就出来了,还顺便推醒了心大漏风的陈竹心。 “赶紧的,你哥回来了,起来给你哥卧两个蛋。” 分家的时候啥啥都没分给大房,属于大房的那一份口粮可不就给节约起来了么,正好给小儿子打牙祭。 陈竹心这个气得呀,她算是看明白了,没遇到事儿的时候,她这个老来女跟小儿子那是一个分量,遇到事了,她娘能卖了她,贴补她哥。 哼! 她气哼哼地起床,去灶房点火。 可点火她哪儿会呀,以前做饭都是陈春燕和陈谷秋轮流做,大人回来了就基本是燕儿娘做,梅儿娘被骂得不行了,也会搭把手,可她自个儿顶多摘一下菜,洗都是不会洗的,她娘说了,水碰多了,手就不嫩了,就嫁不了富人,做不了太太了。 她这会子是真抓瞎,灶房里放的是火镰,她捣鼓了半天,愣是没把火点着。 火镰确实不好打火,陈春燕这会子都不用这玩意儿了,她给家里买了火折子,一吹就着,也不知道里面加了啥。 小儿子在前,张氏可不会体恤自家女儿,直接就骂开了,“你还会干什么,除了吃,还是吃,卧两个蛋都不会,我看你还能干啥?” 陈竹心手里一发狠,还真被她弄出了点火星子,可她手上没个准头,火星子有一些掉在了堆在一旁用来引火的麦秸秆上。 她也没注意,往锅里舀了水,随手丢了两个蛋进锅里,又撒了一点盐。 谁都知道卧蛋应该加糖的,但她家不是没有么,那就加点盐凑合着吃吧,穷成这样,还挑啥。 等她嫁到富贵人家里,她一定要每顿吃大白馒头,还要有吃不完的糖。 要是陈春燕知道这丫为了嫁到富贵人家又缠小脚,又学针线,生活标准定的还这么低,她真的都不愿意人这样的亲戚了,还不够丢人的。 张氏扯着嗓子问:“好了没,快端来啊,瞧把你哥饿得!” 陈竹心翻了个白眼,她哥饿着了吗?铁定没有啊,她也不知道她哥最近在干什么,神神秘秘的,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哥手头宽裕了,连人都胖了三圈,脸上的肉再长长都能挤到一块儿了。 她就回了一句,“哪有那么快,这水都还没开呢!” 张氏:“赶紧的,别磨蹭。” 陈老爷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这个难受劲儿就别提了,他好不容易睡着,这糟心的两母女一个在厢房一个在灶房隔着他的屋子还对话上了,烦人不烦人啊! 烦人是真挺烦人的,陈春燕都觉得烦人,她觉浅啊,有个响动就醒了,陈三叔叫陈冬梅的时候她确实没听见,但陈三叔摔到地上时她就听见了,她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等正屋消停了,翻了个身正准备睡,正屋就跟唱山歌似的,对上话了。 她掀了被子坐起来,一副准备跟正屋的人干架的架势。 陈谷秋赶紧拉着陈春燕,“姐,忍忍吧,明儿分了宗,你去酒楼,我去守着烘干屋子,我们抓紧搬家。” 第433章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陈春燕这都忍了多少回了,真有点忍不下去了,但大晚上的跟人干仗……虽然也不是不行,但她考量的东西又不一样,她怕明天分宗的事情出变故,只能忍了。 分宗啊,就得在祠堂打开族谱,将陈家族谱上大房的人全都划掉,再另外用空白的册子写上陈家大房的人的名字,燕儿爹就将是他们这一支的老祖宗了。 分宗了,诛九族都诛不到他们头上,出点啥事,按照族谱清算,他们也不在内了,可以算是完完全全的同姓不同族的两家人了。 就为了这个,今天晚上的事情也得忍了。 陈春燕拉起被子,盖在身上,顺势躺了下去。 躺了一会儿,她戳戳陈谷秋,“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陈谷秋提起被子闻了闻,“有点潮了,明儿我拿出去晒晒。姐,我跟你说这被子还不能暴晒,里面固定棉花的线晒多了就容易断,棉花就得拿到城里重新弹,那可得花钱。” 陈春燕偏过头看着陈谷秋,自家妹妹呀,自打开始卖鸡蛋糕,整个人都钻钱眼里去了。 赚钱的好处陈谷秋是感受到了,换作年前,她别说看到喜欢的布料和头绳想买了,就连想吃一块饴糖也得跟着人家货郎跑半天,人家好心给她一块她才吃得到,这几年老货郎变成了小货郎,她都没处要糖去了。 她赚到了钱,想买个啥都能买,她这两天在城里,看到了好些耐用柔软的布料,偷偷买了放在酒楼,想趁着酒楼不那么忙的时候给她自己和陈春燕做两身衣服。 陈春燕走在外面好歹也是燕老板了,穿得寒酸了真不合适,这还是她听来酒楼的刘达能说的。 她觉得很有道理。 陈春燕摸了摸额头,笑着说:“咱家也不缺这点钱,别抠索着,我说了以后会越来越好,就铁定会越来越好的。”她顿了顿,吸吸鼻子说,“什么味儿,你闻到没有?” 陈谷秋:“老姑不是在卧鸡蛋么,卧个鸡蛋怎么把火烧得这么大,用不上啊!” 陈春燕撩了被子,披上衣服就开门往外走。 灶房里映出火光,冒出滚滚浓烟。 “你们这是卧鸡蛋,还是点房子,你都快把灶房烧完了,你们看不见吗?” 陈竹心立刻跑了出来,看了一眼,吓得又缩回了屋里。 陈春燕真是没脾气了。 这房子要是烧完了算谁的事儿,还不是大房的事儿,真够烦人的。 她推了陈谷秋一把,“快去叫人来救火。” 陈春燕也不可能往里冲,她是疯了才会往里冲,东西烧了就烧了,还是人比较要紧。 她冲到门外,梆梆拍隔壁的门。 还是那位爱看热闹的梁婶子开的门,“咋的啦,大半夜的,烦人不烦人。” 陈春燕抓了梁婶子就走,“婶儿帮帮忙,我爷还在屋里,我背不动他,您帮帮忙把人背出来吧。” 梁婶子被吵醒了,人还迷瞪着,等她打眼一看,瞌睡就彻底醒了。 她转身就跑回自家把男人喊醒了,“赶紧的,隔壁着火了,救火去!” 第434章 两家屋子挨得近,院墙与院墙之间也就隔着一条一人宽的夹道,火起来了,再来一股风,就能顺势把梁婶子他们家给点上。 梁婶子不急是不可能的。 她男人被吵着了,本来是想发脾气的,听到说着火了,他心里那股火一下子就下去了。 得了,啥火也不能在这时候发呀。 梁叔蹭的就起身了,边走边拉鞋后跟。 陈春燕就喊:“叔,我爷还在屋里呢!” 陈老爷子在屋里把所有动静都听得真真的,隔壁那间房里悉悉索索的在收拾东西,根本没理会他,他本来都以为会被烧死了,可峰回路转的,陈春燕醒了,这丫头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救他。 所以说做人还是得有良心啊,他有良心的没有昧了先妻的东西,这些孩子就能想着他。 梁叔冲进了正屋,“叔,来我背你出去。” 两家也没什么仇恨,只是梁婶子特别爱看陈家的热闹,经常把张氏惹急了,两人长年累月地发生口角,这没有仇都吵出仇来了。 但这都是女人之间的事情,别扭也只是女人之间别扭,梁叔该管陈老爷子叫叔的,也是叫得一点都不含糊。 陈老爷子趴在梁叔背上的时候还在想,所以说还是得读书,读过书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陈春燕安排人来救了他,陈谷秋和陈修言跑去求救,就是那两个傻孙子,不也没跑出来添乱么。 再看看张氏生的那一窝子,现在还在往外面抢救东西呢! 都是木头房子,火烧起来可快,说不准冲回屋里了,就被困住出不来了。 到底是人要紧,还是东西要紧?真是拎不清! 陈春燕立刻就迎了上来,抱着一床被子请梁叔将陈老爷子靠墙放着院外,她把一半被子垫在地上,一半被子裹在陈老爷子身上。 “爷,晚上冷,您裹着点儿。” 村子里的人本来就听到了动静,再加上陈谷秋和陈修言跑出去求救,不多会儿便有人披着衣服提着桶跑来了。 陈春燕力气不大,站在井边提水也是耽误事儿,她让开了位置,反倒去了后院,烧了一锅水,准备煮一锅醪糟蛋。 大晚上的来帮忙,又是做的体力活,肯定会累会饿,这时候吃醪糟蛋最好了,就算吃了回去睡觉,也不会积食不消化。 来帮忙的人轮流往灶房里浇了几桶水,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在这里救火呢,陈家的小女娃和小男娃就算了,张氏这么一个大人,也才四十出头,怎么就提不动桶了?好吧,就算她提不动,她女儿呢,她儿子呢?一个个的只顾着往外搬财物,嘿,火不灭,他们这样一趟趟跑,能搬走多少财物,简直就是个笑话! 更让他们觉得不舒服的是,他们都在往危险的地方冲,这家人躲得远远的,他们凭什么要帮忙啊! 陈春燕看得直翻白眼,张氏这事干得真是不经讲究。 也许是运气好,灭火灭到半途,天上下雨了,火灭起来就快了,只不过灶房也基本快被烧完了,索性没有波及到其他屋子。 “各位叔叔婶婶,忙了一晚上,先吃点醪糟蛋再走吧,锅里已经煮上了。” 第435章 给酒楼备下的碗还在家里存着,陈春燕见大家都没动弹了,她赶紧进屋去随便捡了几件旧衣裳铺在地上,请大家坐。 “地上凉,叔叔婶婶都在衣裳上坐吧。” 等搬去新房子那边,这些个打补丁的衣裳她一准儿是不会要的,当然了,也不会让燕儿爹和燕儿娘继续穿,她手里有钱了,再穿打补丁的衣裳真是没必要。 这些帮忙还帮出了一肚子气的叔叔婶婶心里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陈春燕走到梁叔面前,“叔,一事不烦二主,还请您帮忙把我爷背进去。” 火灭了之后,陈谷秋就拿着帕子进去打扫了正屋,正屋虽然被水波及了一点儿,却不严重,收拾收拾就能住人。 刚刚陈谷秋就在朝陈春燕招手,示意陈春燕她那边打扫好了。 梁叔本来准备坐下,听到陈春燕这话,他二话不说就出去将陈老爷子背进了屋里。 临了,他还跟陈老爷子感慨,“这两个小丫头是好的。” 陈老爷子十分感慨地拍了拍梁叔的肩膀。 前院的事情交给陈谷秋了,陈春燕去了后院,先将揉好的粉子揪成一团团全都下锅,用勺子搅了搅,再一个鸡蛋一个鸡蛋往下打。 现在家里也有白糖了,她今天煮醪糟蛋用的就是白糖,下了醪糟,就下白砂糖,因着下了蛋了,不能用勺子搅动,她就等着蛋差不多凝了,才稍微搅了搅,再用小勺子舀了一点汤尝了尝,足够甜了,才作罢了。 她在这边守着蛋呢,陈谷秋就在那边洗碗,两人怕陈修言去送醪糟蛋给烫着,还拿出了食盒,先将碗摆了进去,一层食盒可以放三碗,食盒一共三层,虽然有点重,但陈修言还是提得起的。 陈春燕先盛了九碗让陈修言提过去,每个碗里有两个蛋,半碗粉子半碗汤,吃着可舒服了。 陈修言跑了两趟,每个人手里都有醪糟蛋了。 陈春燕便亲自端了一碗给陈老爷送去,“爷,吃点儿,吃了赶紧休息,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她是看出陈老爷子对着她有些欲言又止了。 处理好了这边的事情,她又出去亲自送叔叔婶婶出门,“我阿爹阿娘去大姑家了,要不是叔叔婶婶肯帮忙,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明儿叔叔婶婶到城里的老酒楼,我下厨给大家做一顿,一定要赏光呀。” 这事儿办得来帮忙的人心里都舒服,这大晚上的来帮了这么大的忙,虽然不是图人感谢的,但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吧,他们对陈家的期望本来就低,觉得能得一句谢谢就不错了,谁知道陈春燕却给了他们惊喜,他们更加觉得陈春燕会做人了。 要说陈春燕会做人,还真说不上,她这个人有时候还真是有棱有角的,惹毛她了,她能跟人硬顶,但人啊就是经不住对比,跟张氏几个一比,她可不就被凸显出来了么。 至于这些人明天会怎么叨咕,就不是陈春燕会注意的了。 她被拖累得到现在还没睡觉,明天早上起来精神肯定不好,她得抓紧时间睡觉去了。 第436章 陈春燕按时起床了,她一开门就看到陈修言在院子里转圈圈,头发都被露水打湿了,可见他在院子里已经转悠了不短的时间了。 “好好的不睡觉,你在院子里转悠啥呢?” 陈修言一看到陈春燕,赶紧抓住了陈春燕的胳膊,“姐,你说今天之后,我们就真的……” 陈春燕掐住了陈修言的脸蛋,阻止他说出了后半句话。 她压低声音说:“有的事情能做,却不能说,给我记住了。” 陈修言吐了吐舌头,到底是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陈春燕也是个二杆子,她也是一边做事儿一边琢磨的,她以前就是个负责技术的,旁的事情有别人去做,分工明细嘛,到了现在,她反倒开始回忆同事间朋友间是怎么交流相处的了,期望从中学到一些处事之道,再来应付眼下的事情。 说话间,陈谷秋也起了。 陈春燕就对她说:“今儿早上多做几个人的饭,灶房烧了,他们没法做饭,他们能忍心叫我们饿着,我们却不能那么做,做事情最好不要让人挑理。” 陈谷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心软,肯定不愿意看到爷跟着挨饿的,陈春燕这样安排她一点意见都没有。 可等到真开始吃早饭了,陈谷秋这个好脾气的人脾气也好不起来了,从张氏开始,到陈冬梅为止,正房和东屋的人吃大房的东西用胡吃海塞都不为过,嘴里的东西还没嚼烂吞下去呢,手又开始往嘴里塞了,一副难民打土豪的样子。 陈修言重重地把碗一放,“不吃了!” 这个傻孩子! 这能威胁到谁呀,你不吃了,别人正好连你那份也一块儿吃了! 陈春燕按住陈修言,“你要上半天课,必须吃完了才行。” 陈修言气鼓鼓的喊了一声姐,陈春燕摇了摇头。 几个馒头而已,还是二合面的,算他们一人吃半斤面好了,又能值几个钱,为了这个,一大早生一场气,真不值当。 陈冬梅吃完了两个拳头大的馒头,又往衣服里塞了两个,这才把碗筷一撩,仰着脖子走了。 就这德行,陈谷秋都看不下去了,起身拿了碗,丢到盆里泡着去了。 粥碗,不泡着,待会儿不好洗。 陈三叔却趁机问陈春燕,“燕儿,在城里赚钱了吧,瞧这都吃上白面、白粥了,你瞧着拉拔叔叔一把吧。” 陈春燕扯着嘴角一笑,“三叔是个金贵人,我可不敢使唤您,您还是在家躺着玩儿吧。” 她是傻了才会给酒楼请这么一位只拿钱不办事儿的大佛。 这饭吃得不爽快,她拿碗装了几个馒头,又叫陈谷秋把粥装到马车上。 这群人真是会蹬鼻子上脸的,她懒得伺候了,东西在路上吃也一样。 给他们一人留了两个馒头,一碗大白粥,尽够可以的了。 他们正在收拾东西往马车上搬,陈三叔却又凑了上来。 “燕儿,我不去,你能不能安排我认识的人进去,大家乡里乡亲的……” 这个人怎么不会看眉眼高低呢,谁跟你关系好还是咋的,还想往店里送人了! 陈春燕:“酒楼有掌柜的管,想来,就去找掌柜的,如果合适,掌柜的自然会用的。” 第437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陈三叔懒得恨不得在脖子上挂一圈饼,埋头就能吃,他交的朋友,还能指望他们勤快到哪里去? 陈春燕不好直接拒绝,倒不是怕得罪陈三叔,主要是怕陈三叔死缠烂打,说什么大家都是亲戚帮个忙又怎么样,更甚者万一直接把人带来了,就更糟糕了。 她索性把掌柜的推出去挡着,面试呢,人来来,她还是会让掌柜的正常面试的,但是她在后面看着,反正就是不答应呗,还能拿她怎么办? 她现在就是一条底线,真不想跟陈家二三房的人牵扯太深。 陈三叔果然在后面喊:“你那么大个店安排个把个人有什么要紧的,我可是你爹的亲弟弟,他还能不帮着我么,你要是不答应,等你爹回来了,我跟你爹说也是一样的。” 陈春燕转头瞄了陈三叔一眼,“说去吧。” 我爹是好欺负,所以他根本不敢随便答应外人什么,不然转过头不仅陈春燕不搭理他,就连燕儿娘也要骂他,陈修言也要念叨他,没看徐方来送地契的时候,他都不敢接么,指望他拿主意往酒楼塞人?等着吧,他只会听着,然后低着头,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 陈三叔被陈春燕噎得呀,都快翻白眼了。 陈春燕只当看不见,她去了后院套车,家里只剩几件破衣烂衫了,就连被子和铺盖卷都被捆在了马车顶上,反正家里没大人,今天晚上接了陈修言去城里住也是一样。 “张美娟你这个丧了良心的,你的良心是被够吃了么,连自己的亲孙女你都卖,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干不出来的。” 门被推得与院墙发生巨大的嘭响声。 陈春燕没防备,被吓得手抖了抖。 她跳下马车走到夹道口朝前院看,只见二叔二婶两口子气呼呼冲进了院子。 她面皮抽了抽,心道:这是去其他村子治腿,听到了闲言碎语吧。 妈耶,这事儿自个儿算是摘出来了,得赶紧跑,别让这两个以“死道友不死贫道”为原则的两口子再把自个儿拉下水了。 陈春燕朝陈谷秋和陈修言使了个眼色,姐弟三个便悄没声息地出了门。 陈春燕拿着马车往前走了五十米了,才跳上车辕,扬鞭打马,没命似的朝城里跑。 她确实算跑得快的,她刚刚出门,张氏就迎头跟陈二婶干上架。 张氏一巴掌打在陈二婶脸上,“陈美娟也是你叫的?!刘兰香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让老二把你给休了!” 陈二叔满脸愁容,“娘,儿子虽然没本事,可确实真心敬重您这个娘的,您就是这么对儿子的?我就说嘛,我们家梅儿脾气虽然不好,却也不至于不好到这个份儿上,谁知道却是因为婚事……让这个孩子掉了火坑,她还这么小,能不想歪么!” 这意思就是说他们全知道了。 昨儿晚上,陈二叔没追出去几里地就追到了驴车,又坐着驴车跑了五个村子才找到那个赤脚大夫,又不是在自己村子,要治疗怎么办呢?赤脚大夫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就安排夫妻两个借住在了那个村里的一户人家里。 第438章 陈二叔陈二婶借住的人家十分热心,一看就是接待惯了人的,夫妻两个给了人家五个铜板,那家人就连饭都管了。 两伙子人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多少都还是有些尴尬,夹咸菜都带了几分克制,倒是陈二婶和那家的媳妇没过多会儿就聊得火热起来。 一个说我们这个村有个寡妇,一到晚上就能听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在寡妇院门前响个不停。 一个说我们那个村有个老姑娘,帮娘老子养大了弟弟,现在娘老子嫌弃她吃得多了赚得少了,不划算,先是要把她卖给个烂酒鬼,后是要把她卖给傻子做媳妇。 这话是陈春燕没听到,听到了虽然不能用大耳刮子抽陈二婶,但还是能通知牛大叔用大耳瓜子抽陈二婶的。 这话说得也太损了。 不说别的,就说以后是亲戚这一点,陈二婶在外面也不该这么说,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不知道陈春燕提了分宗的事情呢! 这话陈家的人听了不舒服,但那小媳妇听了舒服啊,两个爱八卦的人就凑到一块儿东家长西家短地聊上了,等下了饭桌,更是手牵手姐姐妹妹地喊着了。 然后那家的媳妇就说:“老姐姐,我跟你说一桩稀罕事。” 陈二婶最喜欢听稀罕事了,立刻就单腿跳着上了炕,“大妹子,你说。” 媳妇就神神秘秘地说:“周家屯晓得吧?挺北边那个,靠着山。” 这个陈二婶当然知道,那可是她闺女要嫁过去的地方,她顿时兴趣更浓了,还动了动屁股,坐得更端正了些。 “知道的。” 那媳妇就来劲了,屁股几扭几扭的就坐到了陈二婶身边,“兰香姐。”称呼都变了,“我跟你说个稀奇事,这事儿对咱们是稀奇事,可对那周家屯可不是,他们周家屯的人可看了好几回了。” 陈二婶的八卦因子全都被勾了上来,一个劲儿催促,“赶紧说说,到底咋回事。” 那媳妇就说:“周家屯好多人都姓周么,但我跟你说的却是那个最富的周家,他们家老公公媳妇一个接着一个死,再娶不上了,这一回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把他们家砸手里的母夜叉闺女给换亲换出去,还得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你说说划算不划算?我跟你说,那要娶亲的老公公比换亲那家的老公公年纪都大。前几天还有人去了周家,说周家骗婚,闹了起来,你猜咋的,人家周家好酒好肉地招待之后,这事儿就黑不提白不提的了。 “我跟你说,这根本就不是个事儿。有那好心的人,等女方的人出来了,还好心提醒了,说那老公公不是个东西,他的媳妇根本就不是死了,而是……厌了,倒手就卖了,至于卖去了哪里,好多人都说不清楚,许是山沟里,许是那脏地方。” 陈二婶当时就觉得天旋地转,世界都快要坍塌了。 她撑着一口气,问:“知道女方家姓什么吗?” 那媳妇就嘿嘿笑,“听说姓陈,这家人也是缺了大德的,闹着退婚闹了好几回,估计也看出不妥当了,但周家聘礼一提高,那家人便又改了口。” 第439章 陈二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媳妇也没想到她讲人闲话讲到了正主脸上,只当陈二婶突发了什么病,她根本不敢耽搁,立刻去叫了那赤脚大夫。 赤脚大夫对着陈二婶的人中掐了好一会儿,陈二婶这口气才倒上来。 她正看眼睛,看见陈二叔就准备嚎,可想到这还在别人村里,她这么嚎出来,引来别人围观,丢脸的还是自己。 她朝陈二叔伸出手,“我累了,先休息吧,明儿早点回去。” 两个人躺在被窝里,陈二婶就扯着被子蒙住两个人的脑袋。 陈二叔却一把压下了被子,“干什么你,这还是在别人家里,要是在别人被褥上留下点什么,咳咳,到底不好看。” 陈二婶都要气死了,她要说正事,怎么自家男人脑子装的都是不可言说的那点事! 她拍了陈二叔一下,“要死了!我要跟你说正经事。” 她说着又拉起了被子。 陈二叔心说,这也不是个说正经事的状态啊。 陈二婶用被子把两个人捂严实了,才靠在陈二叔的肩膀上,贴着陈二叔的耳朵,把先前听到的闲话都说了。 “你阿娘当初怎么说的?说就是年龄大点,但其他的看着都挺好的,家里还有钱,女儿嫁过去就吃香的喝辣的,手里漏一点出来,就把家里拉拔起来了,结果呢?是这么个样子,不行,我们绝对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明儿回去就跟你阿娘说,这亲得退,坚决得退。” 陈二叔就有些不高兴,“什么你阿娘我阿娘的,那是我们的阿娘。” 陈二婶跟陈二叔根本不在一条线上,“难怪陈春燕当初死活不嫁,也不让她妹妹嫁呢,那个死丫头就是奸猾。”简直恨得牙痒痒。 陈二叔还抬杠,“不可能,那是我亲娘,我闺女是她亲孙女,能害她吗?不能。陈春燕就是个劳碌命,不会享福,她怪得了谁。” 陈二婶气得直运气,呼哧呼哧的。 陈二叔还是心大,耳边呼哧声不断,他愣是把这声音当成了摇篮曲,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陈二婶:“……” 她气了一会儿,自个儿也跟着睡了。 不睡能怎么滴,难不成还能把自家男人叫起来打一顿呀! 鸡叫了一声,陈二婶就醒了,这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有过的,她还是睡得不踏实。 她推推陈二叔,“醒醒。” 陈二叔伸手挠了挠痒痒,继续美美地睡了。 陈二婶就凑到陈二叔的耳边说:“快点起,今儿做了臊子蛋,晚了就没了。” 陈二叔直挺挺地坐起,额头磕在了陈二婶的下巴上,痛得陈二婶眼泪直冒。 他对此毫无察觉,“臊子蛋在哪儿,赶紧端来,我偷摸先尝一口。” 陈二婶气得一巴掌呼在了男人脸上,“你个背时玩意儿,这是在人家家里,我不想跟你吵,你赶紧起来,扶我去周家屯瞧瞧,我觉得这事儿实在不对劲。” 陈二叔:“你又闹啥幺蛾子?” 你才闹幺蛾子,你们全家都闹幺蛾子。 陈二婶扯着陈二叔的耳朵,“起来,还是昨天那事儿,我必须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第440章 耳朵被人揪着,陈二叔是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就他耳朵感受到的这股力道,他就知道,只要反对的话敢说出口,那他这只耳朵就别想要了。 “行行行,我起来还不行么。这么着急着走,人家还没起床吧,昨晚可说好了要管饭的。” 那意思可就太明显了,钱都给了,饭不吃了,人家也不会退钱,咱家可就吃亏了。 陈二婶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往床上一躺,“睡觉睡觉,睡醒了再说。” 反正距离成亲还有几天,不急在这一会儿。 要不说人以群分呢,这奇葩啊,都聚集在一块儿了。 陈二婶不知道张氏在卖孩子吗?一次次提价,她心里能没数?当然不是。 她心里是有数的,但是男人不就是年纪大点儿么,有钱就行,嫁过去,只要生了儿子,男人立刻就死都行,那周家的财产不都是妹儿的了么,他们夫妻两个不也能跟着沾光么。 可她知道妹儿嫁过去之后,可能会被卖掉,她心里就不舒服了,梅儿嫁第一回,彩礼钱是张氏收着,她得不着好,梅儿要是再被卖了,她就更占不到便宜了。 这事儿她不能干。 亏啊,亏大发了。 所以她得去亲眼看看,一是看男人的年龄到底多大,是不是大得不能让女人生孩子了,二是看那男人是不是就是个坏胚子,自家女儿嫁过去,过几年还会被卖掉。 陈二婶说心大也是心大,说要睡回笼觉,倒头就睡着了。 气得陈二叔看着陈二婶的侧脸直瞪眼。 瞪着瞪着,陈二叔也睡着了。 等他们两个再醒来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这家的人早吃过了早饭,都准备出门春耕了。 那媳妇看到陈二婶还挺热情,“起来啦。” 陈二婶白眼一翻,只当看不见那媳妇,给那媳妇气得直运气。 好家伙,你昨儿犯病是你自己有病,还怪在跟你闲磕牙的人身上,有这么办事的吗? 那媳妇当即回敬了一个白眼,重重地把手里的碗一搁,扭着身子回屋去了。 陈二婶根本不在意那媳妇的冷脸,不陪着她,她还更自在呢,她满满盛了一碗小米粥,手里拿着窝窝头,西里呼噜地吃了一碗。 她抬起头一看,好家伙,自家男人比她动作还快,已经吃上第二碗了,她不是个愿意落于人后的人,她抬起手就又给自己添了一碗,继续西里呼噜地吃了起来。 等他们吃完了早饭,抬腿走了之后,那媳妇出来收拾碗筷都要气死了。 “饿死鬼投胎么!” 他们一家都是壮劳力,公公婆婆不算老,下面又没有孩子,一家人都要去地里干活,中午自然就没人做饭,她早上起来后,把中午的饭也带出来了。 不过只端了早饭的量到桌上,谁知道这两口子不但把桌上那半锅小米粥和窝头吃完了,还找去了灶房,把中午的窝头和大饼也给吃完了。 哦,你家三文钱这么值钱啊,能买这么老些东西吃! 那媳妇端着碗,越想越气,重重呸了一口,举起碗想往地上摔,可想想这碗是自家的,摔了还得自家买,不划算,只能忍下这口气了。 第441章 陈二叔陈二婶两个扶着肚子走不动道了,这两个肚皮撑得疼。 这俩吃借助的那家人的东西,就跟吃自助餐是一个心理,不吃回本,绝不罢休。 身后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 他们俩转头一看,有人驾着一匹驽马拉的马车跑了过来。 他们俩就伸手拦了一下,“大兄弟,帮帮忙。” 那小伙子一看陈二婶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腰,脸就先白了。 “这是动了胎气了吗?” 这人媳妇刚怀第一胎,胎相还不稳,动不动就动了胎气,他看着就看不得女人捂着肚子叫疼,心脏受不了。 陈二婶心中一喜,很好啊,连理由都帮她想好了。 她点点头,“是的呀,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还摔了一跤崴了脚,这可不是就出事了吗,刚看完大夫回来。” 小伙子心好,赶紧请陈二叔陈二婶上车。 “你们住哪个村,我送你们回去。” 陈二婶:“你顺路拉我们一段就行,不能耽误你的事儿。” 小伙子摆摆手,“嗐,没关系,我就是去拉一车家具,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关系。” 陈二婶就虚弱地说:“我俩亲家住周家屯,我俩去他们家借住。” 小伙子常年跑活计,地头熟得很,拉着两口子就往周家屯去了。 陈二婶和陈二叔就并排躺下,捂着肚子,等一肚子被小米粥泡发了的窝头慢慢消化。 这里距离周家屯本来就不远了,马车跑了不到两刻钟就到了。 小伙子:“你们亲家是哪家?” 陈二婶知道那个周家是周家屯最富的人家,她眼珠骨碌碌直转,瞅准了修得最好的院子。 “那家。” 小伙子的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大哥大姐,看不出来啊,你们还是这种人?” 陈二婶心肝一颤,“大兄弟你怎么说话的,刚刚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又说我们是这种人,这种人又是哪种人?” 小伙子怀疑的小眼神在陈二婶身上来打量,“喝,你看起来也不像是吃不上饭的啊,就算吃不上饭了,要卖女儿也卖去刘大官人家啊,卖给这么一户生儿子没****儿的人家,有你们这么做亲爹娘的么!” 陈二婶怕这小伙子嚷嚷开,立刻道:“我怎么听着不对劲,我那亲家可不是这样人。我家是穷,但我不是来卖女儿的,我是来借钱的,我看了大夫,都没钱抓药,这才想着上门求亲戚,不是你说的那样。” 小伙子的眼神这才和善了些,但怀疑仍在。 “你亲家姓什么?” 陈二婶一噎,她哪里知道她亲家姓什么,她娃子都还没长大呢!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个经常在陈家进出的人,“姓许。” 小伙子直摇头,“不对,周家屯没有姓许的人家,怎么办,要不我先拉你们回家?” 那可真是再好都没有了。 陈二婶苦哈哈地点头,“只能先这样了。”她顿了顿,又问,“你刚才说的那家是咋回事,我咋听得这么悬乎呢?” 小伙子就冷哼一声,叭叭说开了,从人家第一任老婆说起,就是那砸手里的母夜叉闺女的亲妈,说到上一任刚“被死”的老婆。 陈二婶越听脸色越白。 第442章 这狗.日的张美娟! 陈二婶热血上头,到了地方,她一下子跳下马车,似乎也感觉不到脚的疼痛了,蹬蹬蹬朝大门冲去。 陈二叔面色一变,这还有外村的人在呢,要是自家婆娘在人家面前闹开了,这丢人就丢到其他村儿了。 他赶紧拉了赶车的小伙子走,“大兄弟谢谢你啊。” 小伙子还挺客气,“没关系,都是十里八村沾亲带故的人家,帮个小忙算什么。” 他说的是实话,东村的闺女嫁到西村,北村的小伙子娶了南村的小姑娘,拉过去扯过来,基本上周围村子的人家都带着些拐着弯儿的关系,不是亲戚也是故旧。 但陈家不一样啊,陈家是后来才搬到这里来的,他们这一支才三代而已,在算上五叔公那一支也才四代,跟周围的人家没那么深厚的关系,这小伙子自然是不清楚的,陈二叔也没解释。 陈二叔拉着小伙子往前走了一段,便催着小伙子赶紧走,“耽误你事儿了,你赶紧去吧,不然主家该生气了。” 换了其他,总要客气一句“下一次一起吃个饭”之类的话,但陈二叔不敢说,他怕有二愣子当真,万一来找他,那才真是糟糕了,他身上连做这样人情的钱都没有。 院子里已经闹了起来,小伙子听到了动静,频频回头看。 陈二叔不得不解释,“我家婆娘摔倒不是意外……” 小伙子这就懂了,谁家没点婆媳矛盾呢! 他帮了陈二叔陈二婶,本来算是帮了大忙的,如果这时候听到点不该听的,不但帮忙的情分没了,说不定还要结仇,他赶紧离开了。 陈二叔才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跑回家,关紧大门,那边他家婆娘已经跟他娘呛声上了。 张氏被陈二婶气得不轻,“还刘兰香呢,你也配叫这个名字,叫刘屎臭还差不多,真不知道那个老酸秀才的眼睛是不是得了眼疾,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真是寒碜得慌。老二你来了正好,你媳妇正指着你老娘的鼻子骂呢!” 张氏嘴巴里的老酸秀才已经过世好几年了,是蒙学前一任教书先生,为人十分温和厚道,但凡有人求到门上,请他取名字,他都是给取了的,像陈家三兄弟还有陈家的几个孙辈都是他取的名字。 蒙学现在这个教书先生是老酸秀才的孙子,读了点书,却屡试不第,过了三十岁就放弃了,那会儿老酸秀才年龄大了,精神也不济了,现在的先生索性接了班。 可这位的脾气可没有老酸秀才好,自打那之后,村里的孩子再要取名字,都是自个儿想,他是再不肯帮忙的。 陈修言算是最后一个被他们家的人取名的小孩,这几年出生的孩子,要么叫狗剩,要么叫狼剩,要么狗娃,都是这种乡土气息浓厚的名字,还好是不读书,读书这样的名字肯定都不好意思往卷子上写。 今天张氏骂陈二婶,顺道把老酸秀才骂了进去,要是传进了人家耳朵里,肯定会被记恨的,那本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然而此时吵架的两位根本就没有留口德的自觉。 第443章 张氏和陈二婶还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干仗,她们俩连最初为什么吵架的都忘记了,反正想到什么骂什么,越发的不堪入耳。 有人从陈家大门口听了一耳朵,就赶紧跑去蒙学了,人家先生正在上课,这位热心村民还一个劲儿地朝先生招手。 先生以为有什么急事,赶紧停了讲课,让学生们自己读书。 他走出来,见这人眼熟得很,大概是自家学生的某位亲戚,便客气地问:“请问您找哪位?” 这人就哎哟一声,“可不得了了,陈家婆媳俩吵架,把你爷爷带进去了,婆婆说你爷爷跟她媳妇的娘眉来眼去,媳妇说婆婆在你爷爷面前骚.情得很,不知道多不干净,你赶紧去看看吧,不能让人死了,躺在地下都不得安生吧!” 先生气得脸都发青了,他爷爷一辈子清清白白,立身持正,何时做过那等子不要脸的勾当,没有这样埋汰人的! 他转身吩咐学生,“好好读书,背完了,就描红。” 他匆匆跟着人走了,学堂里的学生立刻交头接耳起来,说这是谁谁谁家的事情,又说这事可不可能是真的,一个个的都激动得不得了。 陈修言请了小半天假,先去找了里正,再跟着村长一起去了祠堂,将宗谱改了,这才开开心心地回了家,取书本。 谁知道他手刚放在门上,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陈修言!” 陈修言转头,“先,先生,我没逃课,我请了假的啊!” 先生脸色铁青,指着大门的手都有些抖,“这是你家?” 陈修言本能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他才不会傻乎乎承认这是他家呢! “我家的房子在荒地上,房子刚上过漆,还没干,现在在这里借住。” 先生看陈修言的脸色就缓和了些,“你跟这家人是什么关系?” 隔着道门,里面的叫骂声还隐隐传了出来,大部分内容都是冲着对方的亲戚去的,但时不时还是会朝认识的人身上招呼,而先生的爷爷无疑是最倒霉的那个,他不过是帮人取了几个名字而已。 先生听见了,陈修言自然也听见了。 你说这话该怎么回答? 陈修言再聪明也是个孩子,他现在都麻爪了。 他握紧了手,手上有一册东西,对了宗谱。 他赶紧打开宗谱,指着顶头第一个说:“这是我爹。”再一个个往下指,“这是我娘,这是我哥……” 他一个个介绍完,又说:“我两个哥哥是八点子,我大姐您见过,就是曾经在学堂外面偷听的那个,我之前拿给您看的字,就是我大姐写的,我二姐……” 八点子,又叫不够数,人家正常孩子都是十分的脑子,八点子可不就是脑子不够使么。 他吧啦吧啦介绍自家的情况,越是介绍,先生看他的眼神越是缓和。 先生点头,“你在边上站着,待会儿跟我一道回学堂,我进去处理点事情。” 他推门而入,院子里的情景堪称惊悚了,婆媳俩差点没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就连头发都被扯掉了好几缕。 “二位,您打您的,您吵您的,带上我祖父,是什么意思?” 第444章 秀才就算是考不上举人,那也是文化人,叫他张嘴就骂出粗俗的话,那是难为他,他现在气得脸都快变形了,说的话倒也算是客气。 张氏眉毛一横,“你算哪根葱,跑到我家来装水仙。” 先生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人到七十古来稀,这位先生已经三十好几了,说起来也是一位当了祖父,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了,哪里经得住这样气。 陈修言赶紧进院子,扶住了自家先生。 先生教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如此,他得护着先生才是。 张氏立刻就冲着正屋喊:“陈惟仁你羞死仙人哩,自家的娃不护着自家人,跑去护着一个外人,等你死了,看不把你丢到沟沟里去咧。” 陈修言面皮狂抽起来,如果眼前这个不是自家后奶,他真的都要问候她祖宗仙人哩,这才是杀人的刀无形啊。 自家先生就松开了陈修言的手,蹙眉看着陈修言,“你是她孙子?” 陈修言咽了口唾沫,“我奶过身很久了,这是我后奶。” 先生看看还兀自骂着人的张氏,有低头看看陈修言,冷哼一声,“你这样的学生我教不了,你好自为之吧。” 陈修言只觉眼前天雷滚滚,对着张氏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就作吧,看你以后还有谁愿意为你披麻戴孝。” 张氏毫不在意,“我两个儿子,亲孙子三个,我稀罕你,我死了你们想来我坟头祭拜我还不让呢,让两个傻子磕头,我觉得寒碜。” 陈修言真是被张氏弄得没脾气了。 自家后奶和二婶刚才是怎么编排别人的,他听见了,那些话他都不好意思在脑子里想一遍,太粗俗不堪了。 他还得念书,这事儿得找补回来,现在去道歉吗?看先生那气得手都抖了,腿都站不稳的样子,他觉得他就算是去了,先生多半还是不会见他的。 这事儿得找姐! 这孩子吧,对陈春燕有点迷.信,觉得这世上就没有陈春燕办不了的事情。 他跑到孙婶子家,简单说了情况,表示家里出了事,着急着进城,找孙婶子家借车。 二狗子的爷爷家不是特别好相处,家里的老两口平时都不怎么出门,没看牛都是每天叫二狗子放的么,说实在话,要借车,陈修言还不敢自个儿上二狗子爷爷的门。 孙婶子本来就有与陈家大房亲近的意思,现在人家孩子求到门上了,她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事情急,牛车就不行,还是得骡车,还不能是马骡,还得是驴骡,你等着,我帮你借去。” 骡子分为两种,一种是马骡,一种是驴骡。 马骡是由公驴和母马所生,而驴骡则是公马和母驴所生。 马骡力大无比,是马和驴远远不可相及的;而驴骡则善于奔跑,耐力也好,是驴所无法比拟的。 所以孙婶子才说要借驴骡,这个村子只有陈家大房养马,马一早就被陈春燕带走了,再找不到第二匹,相比之下,还是驴骡更合适。 孙婶子借来骡车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想来她去借老爷子的宝贝疙瘩,还是挨了一顿排揎的。 第445章 “会赶车不?会赶车就赶紧去城里找你姐,路上注意安全。” 陈修言接了鞭子,就说:“婶儿真是谢谢您了,您帮了大忙了。” 他跳上车,一甩鞭,驴子就迈开步子往前跑。 陈春燕早上到了酒楼,先安排二狗子和牛一松去送了酸奶和早饭,没等开始准备午饭,就被掌柜的杨彬给叫住了。 两人坐进办公室,开着门窗,相对而坐谈话。 “酸奶这个东西其实不仅可以在县城卖,还可以买到府城去,就连周边乡镇的富户也都是买得起的,只是我们要扩大营业,就得有人,我昨儿就感觉到店里的人手还是不够,二狗子去了前面帮忙,后厨就少个人,等正式开业了,前堂擦桌子收碗的,两三个跑堂的总还是要的吧……” 陈春燕点头,“行,店里需要增加几个人,这些人分别做什么的,你准备给他们什么薪酬待遇,你整理个章程出来,我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给你盖了公章,你就照办就行。” 这就算是给了掌柜的极大的自主权了,但有权有有权的好处,也有有权的坏处,好处就是人是他找的,算是嫡系,用起来顺手,但坏处就是如果人不对,他得被连带,他一想起惩罚那一栏里这个责任那个责任就发憷。 他的面上就有些奇怪。 陈春燕:“有难处吗?” 杨彬立刻摇头,“倒是不觉得为难,我是想着要不然公开聘用一批,我们自个儿在培养一批,不知道行不行?” 这二者有区别吗? 陈春燕这么想了,就这么问了。 杨彬立刻笑着说:“当然有区别的,想您这边贴招工启事,招来的我们几个都是自有人,我们说不干了也就不干了,但如果自己培养,就得去牙行买人,这些年不做法的人多了,好多都只用给一口饭吃,就愿意累死累活的帮人做工,而且这种是有卖身契的,不怕他们跑,跑了可以报官,抓回来可是要在脸上刺字的。” 陈春燕一拍脑袋,她居然忘记这茬了。 她是现代人思维,没想过要买人,而且村里也没人买人来做工,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到这上面去。 陈春燕就问:“一个人多少钱?” 她问出这话,自个儿心里先不舒服了,活生生的人用钱来衡量,真的很让人难受。 杨彬就说:“还得看人,漂亮的女人,尤其是十二三岁的,就很贵,大概十两银子一个,不漂亮的大概五两银子一个,男人壮劳力,大概是八两银子一个,再就是长相普通的小孩子,一二两,二三两的,总能买一个。” 小孩子吃得多,能干的活却不多,所以便宜很多。 但想到那些长得漂亮的之所以会卖那么贵,可能会沦落到那种脏地方,陈春燕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但她能力有限,也不是救世主,说实话,花十两银子买漂亮的,真心不太合算,等以后吧,能帮一个是一个。 陈春燕就道:“灶房里也需要人,这么说起来还是买的人更让人放心。这么着吧,您先让牙婆把人带来,我过过眼。” “姐,不好了,出事了。” 第446章 陈春燕朝杨彬点点头,示意杨彬去办事,这才扬声把陈修言叫进来。 “喊什么,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读了那么多天书了,还没学会沉稳?!进来说话。” 陈修言顿时哑火了,低着脑袋,走了进来,还顺手关上了门。 姐姐跟弟弟说话,那就没什么妨碍了,是可以关门的,特别是陈修言现在还没有满七岁。 陈春燕指了指凳子,“坐吧,有事慢慢说。”她说完又叫陈谷秋,“秋儿,倒杯水来。” 牛大花就在后院里应了一声,“我去吧,秋儿在准备中午的菜。” 做菜嘛,最简单的就是蒸菜和炖菜了,陈春燕给开的营养餐每顿就是一个蒸菜一个炖菜一个炒菜,再加一个汤或者甜品就行。 至于其他的菜,得等秋儿学会了再开菜单。 陈春燕也确实是忙,廖家的瓷瓶今天就会送过来,这可是一笔大订单,她得上上心,做菜的事情就交给陈谷秋了。 不多会儿,牛大花就端了两杯水过来,一杯给了陈春燕,一杯给了陈修言。 陈修言就仰起脸朝牛大花笑了笑,“大花姐。” 牛大花笑笑没说话,赶紧退出去了,她看得出来,陈春燕有话要跟陈修言说。 陈修言喝了半杯水,才觉得嗓子冒烟的感觉没了,这才开口:“我这回可是被二婶和奶害惨了……” 陈春燕听了之后脸色铁青。 难怪孟母要三迁了,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对孩子的成长太不利了。 她走出去叫住了牛一松,“你帮我去追一追掌柜的,就说我这边临时出了点事,告诉他,让他先看着挑一批,我下午回来再看,如果没问题,就可以用了。” 杨彬当掌柜的那么多年了,看人的眼光差不了,让他先选一遍,陈春燕再看一遍,把自个儿看不上眼的剔除出去,也就完了。 弟弟读书是大事,她得先去管着。 姐弟两个赶了马车,去了近郊的学堂,学堂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陈春燕看了一眼就觉得脑袋晕。 先生在上面读一句,孩子们在下面背着手,脑袋转着圈,跟着读一句。 她真是觉得这些孩子忒本事了些,这么转着圈,头不晕吗,她看着都晕。 她站到学堂门口,也不叫人,也不打扰学生读书,就那么看着先生,那位先生被看得不自在了,转过头来,蹙眉看着陈春燕。 先生看到了陈春燕旁边站着的陈修言,当时就不想理人了。 陈春燕赶紧朝先生行礼,这下这位先生不想理都不行了,他憋着气走了出来。 “这个学生我教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陈春燕:“先贤孔圣人说过,有教无类。我弟弟本人没什么毛病吧,您这迁怒得未免太过了些。” 先生眯起了眼睛,“辱及先辈,如果我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才真是不配为人师表。” 这是一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 陈春燕:“如此说,先生主意已定?” 先生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转身走了进去。 陈修言拉拉陈春燕的袖子,“姐,怎么办?” 第447章 陈春燕也是有脾气的,她本来是准备拉着陈修言来道歉的,该赔的礼自然也不会少,但这人的脾气这么硬,她就有点不想搭理了。 谁没事儿愿意把自个儿的面子丢给别人踩啊! 她拉着陈修言往外走,“县里的秀才又不止他一个,得意什么!” 两个人又赶着马车往回走。 马车进城门口,拐了个弯,往菜市场去了。 那边说是菜市场,其实就是城墙根下集中卖菜的地方,都是村民自己家种的蔬菜,拿到这里来卖的,当然了,也有不怕累的,挑了走街串巷的卖,不过大多数都在这里。 陈春燕去挑了一只鸡一条鱼,再去刘大姐家的店买了肉,才匆匆回了酒楼。 杨彬还没有回来。 这年头卖儿卖女的多了,要从里面挑合适的,也确实得花不少时间,她也就没有多问。 她把鸡鱼丢给牛大花处理,自个儿进了灶房。 她一转身就看到陈修言也跟着的,便道:“去,洗一点姜葱蒜出来。” 陈修言拿了姜葱蒜就跑。 姐姐的气压太低了,太吓人了。 陈春燕一言不发,也不实时教学了,弄得陈谷秋和二狗子都有些怕她,两个人都放轻了手脚,生怕弄出动静,会吃挂落。 她闷声做出了四个热菜、四个冷盘、四道点心,用三个食盒分别装了,叫陈修言提上一个,领着陈修言出了门。 陈谷秋和二狗子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在大堂的时候与牛一松擦肩而过,牛一松便问:“开始送餐了?时间还早呀,要不然我去送?” 陈春燕:“这是我的私事,你不用管,忙你自己的去吧。” 牛一松这人的脑子活得很,听说送一单就提一单的钱,这不是店里还在装修,没什么人上门吗,没关系,他上门推销去了。 他跟杨彬申请过了,要了几罐酸奶当作试吃品,跑到人家家里去把酸奶夸上了天,遇到女的,他就站在门口说,酸奶吃了美容养颜,遇到男的,他就进人家家里说,吃了酸奶身体倍儿棒,这样那样都没问题。 这不,半天不到,他又拉了厚厚一叠订单。 不过还有人家提出疑问,如果送货上门的时间太早,岂不是很扰人清梦,他觉得这也是个问题,便立刻跑回来找杨彬和张汝城商量了。 他本来最想问意见的人是陈春燕,但陈春燕确实是忙,他就没张口。 牛一松去了后院,直接进了财务处。 张汝城一看到他,立刻说:“你小子来得正好,燕老板订了一批东西,你赶紧去领回来。” “……”牛一松,“我还说有事情找您商量呢!” 张汝城挥挥手,“你眼里得有活儿!你瞧瞧门口贴的那张纸,还不到两天已经快烂了,赶紧的吧,去把门牌领回来装上。” 门牌,是陈春燕写在条子上的词,张汝城立刻学到心里了。 牛一松没办法,只得先拿着各种条子去取货了。 张汝城还在后面吩咐,“哎,回来之后东西归置清楚啊,炉子放到灶房边上那间屋子里,其余的东西先收进库房。” “知道了,您少念叨两句吧!” 第448章 从酒楼出来,陈春燕就带着陈修言去了林秀才家。 她之前跟牛大花去帮忙订餐时,去过一次,记得在哪里。 不过这个秀才可比那位学堂的先生日子过得滋润很多,算是小有家资的那类人。 陈春燕敲响了林秀才家的大门。 那位门子见过陈春燕,还帮着来回传了好几次话,记得陈春燕的脸。 “是你啊,什么事?” 陈春燕扬了扬手里的食盒。 门子伸手就要接,陈春燕却收回了手。 “我亲自送进去,有几句话要跟你们家秀才老爷说。” 门子摇头,“没这规矩。” 陈春燕:“还是先去问问你家老爷吧,他是吃的行家,想来不会拒绝美食的。” 门子一脑门子的汗,赶紧跑去问了。 他们家老爷最怕麻烦,但也最爱美食,但凡听说哪里有好吃的,就是坐上三天三夜马车,也得赶过去吃到。 不过并不是每回吃到的东西都合他心意,好多东西都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 一到那种时候,他们家老爷的脾气就特别不好。 但该传的话还得传啊,没有吃到嘴里的东西,老爷永远都觉得是好吃的东西,要是让老爷知道因为他不传话错失了美食,他就死定了。 “老爷,那位新开的酒楼的老板又来了,带了三个食盒,说是美食,但要亲自给您送进来,说想跟你说几句话。” 林秀才捻捻胡须,不在意地说:“看在她厨艺很好的份上,叫她进来吧。” 门子跑了出去。 “你还真是运气,有一手好厨艺,我们家老爷让你进去说话呢!” 陈春燕就笑了,投其所好嘛,很容易的啊! 一进门,陈春燕也不多话,先开了食盒,把一样样菜摆到林秀才面前。 “您尝尝?” 酸甜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林秀才的视线落在那一道糖醋鱼上,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他听行商说过,南方有这种做法,但他年龄也不小了,颠颠去南方,来回得两三个月,真是为难他这一把骨头了。 他都放弃了尝这道菜,没想到这道菜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餐桌上。 “我尝尝正宗不正宗。” 他举筷夹了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肉,现在汤汁里面裹了一圈,才放进嘴里,入口酸甜,蒜香完全压住了鱼腥味,鱼呢,表皮焦脆,内里鲜嫩多汁,就是这个味道。 他听别人形容过的! 陈修言拉了拉陈春燕的衣摆。 陈春燕朝陈修言摇摇头。 林秀才吃得非常开心,一道道热菜尝过好吃,只是有点腻,又尝冷盘,很好,解了腻。 陈春燕这时候才伸手接过陈修言手里的食盒,将她准备的四色点心放到桌上,金黄的泡芙,三色的奶油蛋糕,松软的枣泥蛋糕,还有看起来常规却并不常规的绿豆糕。 林秀才咽下嘴里的东西,用筷子指着绿豆糕,“别的就不说了,这样寻常的点心也敢端到我的桌子上来?” 陈春燕微微一笑,“普不普通的,您尝过了才知道。” 林秀才狐疑地取过绿豆糕,咬开之后,清清凉凉的感觉在嘴巴里绽开,这应该是加了薄荷吧,这不算什么,但谁能告诉他,在绿豆糕里面加红豆沙,最中间还加了个蛋黄是怎么回事? 第449章 林秀才拿着绿豆糕端详,从表皮看,绝对看不出绿豆糕是加了馅儿料的。 有意思。 陈春燕又说:“您再尝一个吧。” 林秀才嘿嘿笑两声,掰开了一个绿豆糕,露出了莲蓉蛋黄的馅儿。 他放下绿豆糕,继续吃菜,“燕老板的心思可巧!” 陈春燕这才接话道:“心思巧不巧的,不在一时,得一直想得出新吃食,才算是真巧,您说是不是?” 林秀才看了一眼陈修言,放下筷子,“燕老板的心思要如何才能一直巧下去呢?” 陈春燕便将陈修言往前一推,“俗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想来如果能看得懂书,奇思妙想应该是源源不绝的。” 林秀才挑眉,“让我教你弟弟?不如直接教你,还省事儿!” 陈春燕摇头,“男女大防不可不注意,您的门,我偶尔来一次,没人说什么,来得多了,可就好说不好听了。烦请先生教我弟弟,我弟弟转头再教给我也是一样。” 林秀才:“你倒是打得好主意!别的秀才考不上举人,那是因为才学不够,我没考上,是因为我懒得去考,你想用几道菜赚我当这个便宜先生,想得可真是美!” 陈春燕:“那您可愿意?我会做的菜,酒楼的人未必会做,就算我要教给他们,拿手好菜也是会藏私的,您啊,在酒楼可吃不到这么精致的东西。” 林秀才被噎住了。 他确实想的是陈春燕是个开酒楼的,他就不信了,不教她弟弟,酒楼还能不卖给他饭菜咯,结果呢,人家给来了这么一手。 一边是美食,一边是未来十几年的麻烦,到底该怎么选呢?真是愁人。 这老小子! 陈春燕眨眨眼,决定下一剂猛药。 “辣椒已经种下了,等到秋收之后,红辣辣收起来一片,一部分晾干,一部分泡进泡菜坛子,等入冬后,用辣椒加上牛油和八角桂皮等香料一起炒制,待浓香扑鼻,再加入高汤,用特制的锅子,涮羊肉、肥牛、鹅肠、毛肚……鲜香麻辣,驱寒燥热,再配上一碗豆浆,或一碗果汁,就连冬天都好过不少。” 林秀才单是听陈春燕这么说着,他的口水就直往外冒,“辣椒是什么?” 陈春燕:“就是番椒啊,一根一根的,红彤彤的那种。” 林秀才猛拍大腿,“那个竟然能吃?!那东西吃进嘴里,舌头、嗓子眼和胃火辣辣的疼,我还以为它有毒呢!” 呵!这人还真有几分神农尝百草的精神。 如果换成陈春燕自己,在一样东西不知道可不可以吃的前提下,她绝对不会去吃的,而林秀才却只是看着好吃的东西,就要尝一口,也是非常拼命了。 陈春燕笑着摇头,“自然是无毒的,只是做的方式不对罢了。” 就算是川菜,辣椒也多作为调味料,而不是主菜,一根辣椒既没有泡过,也没有炒过,就那么塞进嘴里,那可是原汁原味的辣啊,没吃过的人哪里受得了! 这一刻,林秀才决定做一个向美食低头的人,“你弟弟我勉强收下了,我也不缺你那点束修,剩下的事情你看着办。” 第450章 陈春燕就懂了,这位是要求送上美食的。 她便道:“今后五味居有什么新菜品,一定让林先生第一个品尝。” 林秀才这才满意了。 陈春燕趁机道:“他日林先生如果要宴请宾客,只需要知会一声,我一定会安排一桌酒楼菜单上没有的私房菜,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林秀才心里更舒服了,别人吃不到的,我吃到了,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酒楼何时开张,我去凑个热闹。” 陈春燕立刻顺杆爬,“那我到时候给您下帖子,我弟弟就先交给您了,我先回酒楼了。” 林秀才摆摆手,“你回吧。” 那么大一桌子菜和点心,林秀才每样尝几口也就饱了,要是换作平常,他也就将东西赏给下人了,但今天的东西他舍不得,天知道这些东西会不会出现在酒楼的菜单上,万一不会,他总不可能三天两头请燕老板做,所以……这些东西晚上热一热继续吃吧。 林秀才:“你跟我来,写几个字给我看看,我得知道你学到哪种程度了。” 陈修言乖乖跟在林秀才的后面去了书房。 他觉得这位新先生比学堂的先生看起来和蔼可亲,但他却从心底里更惧怕这位先生,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是本能地听话而已。 如果他问陈春燕,陈春燕就会告诉他,那是因为气场不同,这位林秀才的气场可比学堂那位秀才的气场强大太多了,嬉笑时看不出来,一旦收起了笑容,便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威严感。 虽走得有些远了,陈春燕还是听到了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的说话声,她微微颔首,林秀才认真教陈修言,她就得认真帮林秀才做菜才行。 她如此想着便出了林家,遇到门子时,还拿出了一钱碎银子。 “小哥,我弟弟今后跟着林先生学习了,如果他有什么没做对的地方,还请小哥打发人通知我一声。” 门子讶异得不行,自家老爷这怕麻烦的性子怎么就答应了教学生呢,不过是几道菜,也太没出息了吧! 不过人家做姐姐的,给了打赏,也不过是怕弟弟犯了错瞒着家里,这是个小忙,他自然是能帮的。 他当即道:“你放心好了,这院子里统共也没有几个人,我一个人就能盯住了,你弟弟的情况,我会告诉来送酸奶的人,一定不会让他学坏的。” 这人听懂了自己的意思,陈春燕便笑着表示感谢,出了门,回酒楼去了。 花花世界迷人眼啊,在乡下肯上进的孩子,进了城,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陈春燕上辈子身边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那是小区里一户人家的亲戚,老家连水都吃不上,上学还需要自己背干粮,每天要走一二十里路,翻山越岭的,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只有一块五,照样把小学念完了,成绩还可以。 可等他妈妈在城里挣了钱,把他接到城里读书,他就被城里的繁华迷了眼,开始跟着同学去网吧打游戏,逃课,抽烟,没钱了,还偷家里的钱,最后连初中都没读完就退学了。 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陈春燕觉得她不得不防。 第451章 陈春燕溜溜达达回到了酒楼,却见酒楼已经焕然一新了,后院的竹子已经栽种完毕,每间厢房外面的门牌也都全部装上了,八角亭也在建设中,但青石板路已经铺设得七七八八了,下脚走路完全没有问题。 杨彬一看见陈春燕,立刻迎了上来。 陈春燕:“人到了?” 杨彬被这么直接的问话弄得脑子停顿了一瞬,才道:“到了,让牙婆送来了三十个人,现在就在厢房里待着的。” 陈春燕停步,挑眉看向杨彬。 杨彬被看得心尖尖一跳,“我是看老板你写的合同上抬头是五味居一号店,既然有一号,那自然有二号,要培养人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得到的,遇到合适的,就留下来,慢慢培养,培养出的得用的,就放到店里,等将来开新店,就放一批老人过去,带一批新人,新店就乱不了。” 人才啊! 单从那么一个名称上,就能猜到陈春燕的想法,她觉得如果试用期真的做得不错,三个月后,给杨彬的待遇还能再好上一些。 陈春燕就露出个笑脸,“这件事做得好。”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说,“把人带到会议室去,我们在那里谈。” 所谓的会议室就是前老板住的房间,那个房间是整个后院最大的,分为里间和外间,外间原本就是会客室,一应摆设都能用,陈春燕就没动,她只让牛大花找人把里间收拾了出来。 里间原本的摆设都被锁进了库房里,再把多余的八仙桌放进了里间拼成一溜长桌,长度不够,又从外面买了两张,又按照陈春燕的要求用耐用且花色简单素雅的布料做了一张桌布铺在了桌子上。 桌上摆着两盆水仙花,都是从花圃老板那里租来的,且说好了每旬换一次花,月底统一结账。 屋中四角上各摆着一个高几,高几上也各摆着一盆花,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全都种着发财树。 这玩意儿是南边来的,冷不得,水多不得,花圃老板悉心照料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养出了这么一批,就送了四盆过来。 陈春燕坐了长桌尽头的位置,看见杨彬进来,就让杨彬坐在她左手边。 不多会儿,一个作妇人打扮的人就带着一排十个人走了进来,全是七八岁大的小姑娘。 杨彬就介绍,“这位是牙婆的媳妇,现在也跟着牙婆做起了这行的买卖,牙婆有事不能等在这里,就把人交给媳妇看着。” 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付钱,谁也不会把“货物”留在买家的。 陈春燕点点头,说:“都说说在家时都会做什么。” 第一个小姑娘就战战兢兢地道:“帮着娘做饭,带弟弟妹妹,棉花下来了就帮着娘做棉线。” 陈春燕:“不种地?” 小姑娘摇摇头,“家里没有地,我爹娘都是长工。” 陈春燕:“把手脚伸出来我看看。” 小姑娘先伸出手,再撩开裙子伸出脚,现场还有个男人,她做出这个动作时,脸都红透了。 她的手并不粗糙,只是脚委实有些小。 陈春燕:“脚是天生就小,还是缠了小脚?” 第452章 小姑娘就看向小妇人。 小妇人蹙眉,看她做什么,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了么,她平时是怎么教她们的! 小姑娘赶紧低头,怯怯地说:“燕老板想让我……奴婢是小**婢就是小脚,想让奴婢是大脚就是大脚。” 小妇人之前就告诉过她们,要买她们的人是燕老板,命令她们全都记好了,她自然是记得的。 这小姑娘很聪明,懂得变通,知道到哪个山头唱哪儿的歌。 但有时候人太聪明了,放在有秘密的地方就不太合适了,灶房的菜品方子是不能外传的,还是得找老实巴交的人才行。 陈春燕就指了小姑娘,“放到纺织组,我另有他用。” 杨彬便转头问小妇人那小姑娘的姓名年岁等基本信息,顺手记在了纸上,再标注“纺织”二字。 陈春燕就看向第二个小姑娘,“到你了。” 小姑娘有点婴儿肥,脸看上去圆嘟嘟的,身上却瘦得很,这种人最吃亏了,只胖脸,别人都以为她过得多好呢,结果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酒楼对于他们这些被卖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好去处了,小姑娘见之前的同伴被留了下来,就有些激动。 她一激动说话就磕巴,“我,力气很大大大的,我爹要要打我,我一伸手,手就就能……”她着急地挤眼睛,“把他掀掀翻……种地……也也也种得好好……” 陈春燕还没嫌弃,带她来的小妇人先嫌弃上了。 “平常也不这样,你怎么还添上磕巴这么个毛病了?” 这样的小姑娘想卖进大户人家都不能,没谁家会要个连话都说不顺溜的丫头,更别说酒楼了。 这样的毛病绝对不是新添的,只是没发现而已,有这个毛病,这丫头片子铁定砸手里了。 小妇人赶紧推销,“力气大也挺好的,酒楼不是经常要搬货么,让这丫头上,她一个可以顶个小子了,还便宜。” 陈春燕嫌弃地看了小妇人一眼。 小妇人摸摸鼻子,“要不这个丫头我给燕老板打个对折?” 这丫头吃得还多,留得久了亏得更多,还不如求个回本来得实在。 陈春燕不言语。 小妇人又说:“她不是还能种地么,燕老板家里也是有地的,您带她回去不是正好。” 陈春燕揉了揉额头,“我们是要长期合作的,这一次我就给你一个面子,这个丫头我就留下了,可我们都清楚,这事儿我吃了亏,那么之后的丫头们,你可得给个公道的价格。” 小妇人哎哟一声,“瞧您说的,这个价格您哪里吃亏了。” 陈春燕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妇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相信你们做牙行的,肯定不会故意在吃食上亏了谁,这些人吃的用的,应该都是一样的。但为什么别人就好好的,独独这个女娃就瘦成这样了呢?那肯定是因为饭量大,你们给的食物根本不够她吃的。她现在才多大啊,等她长到能顶大用时,我得亏多少粮食进去?!” 小妇人面上的尴尬一闪而过,陈春燕全都说中了,那丫头非常能吃,特别能吃,饭量已经顶得上一个成年男丁这样的壮劳力了。 真是谁买谁亏。 第453章 小妇人面皮一红,她也是刚开始做这行当,脸皮的厚度还没有被磨砺出来,做不到睁眼说瞎话。 “买她确实是亏了点儿,但她当真很听话。这样吧,既然是大主顾,今天你们要的人,十岁以下的算一两,十岁到十二岁的,女娃算二两,男娃算三两,十二岁以上的……” 陈春燕摆摆手,“十五岁以上的暂时就不要了。” 小妇人就笑了,“那行,那十二岁以上的女娃给你算三两,男娃也算三两。” 陈春燕在心里默了默,这个价格非常公道了,比杨彬之前报给她的价格都要公道很多。 她就笑了,“嫂子真是实在人,这个价格我看着好,你那里有人了,不拘男女,长相一般的就行,就算有些许残疾,只要品性不坏,也行,你给我送来,一个月一次,你看怎么样?” 小妇人掐着指头算,就算平均一个娃赚二两银子,十个就是二十两,一个月一次,这个生意做得! 其实除了长相十分漂亮的那一拨,她手里好多孩子都是他们的父母日子过不下去了,硬塞给他们的,只说给一碗饭吃就行,他们牙行的成本就是一日三餐,一个月倒腾着把人出手一次,成本自然就降低了,十分划算。 小妇人当即拍板,“好,多谢燕老板照顾生意。” 陈春燕就指着那个说话都磕巴的小姑娘,“你先站在外间等着,你的工作,我得想想再说。” 话虽然如此说,陈春燕对这小姑娘还是满意的,力气大嘛,他们家那二十亩荒地还得有人种呢,这小姑娘正好。 她又看向第三个小姑娘,“你呢?擅长什么?” 小姑娘眼珠一转,笑嘻嘻的,“我什么都愿意学的,不信您问婶子,我平时一直待在婶子身边帮忙。” 陈春燕就看向小妇人,“是吗?” 也许这小姑娘真是挺得小妇人喜欢的,小妇人听问,立刻就道:“确实,我家那地方算不得多大,可住的孩子多,要不是她帮忙管着,我和我娘还真忙不过来。” 陈春燕就笑道:“那可真是十分能干了。”她抬手指了旁边那个小姑娘,“你,去帮我把她的裙子撩起来,我要看看她的脚。” 刚才还笑嘻嘻的小姑娘收了笑容,站在哪里看着她的同伴,她的同伴却瑟缩着并不上前,竟然有几分怕她的样子。 呵呵,帮忙管理孩子们吗?怕不是在牙行狐假虎威吧! 陈春燕收回了目光,不感兴趣地说:“算了,不看了,带出去吧。” 小妇人指着那小姑娘说:“这个分配到哪里?” 陈春燕惊讶地看着小妇人,“我没说要她呀!” 小妇人有一瞬间的疑惑,但买主说了不要,她便不能多问了,伸手拉了那个小姑娘就要往外走。 小姑娘急了,两步冲到陈春燕面前,“我真的很能干的,为什么不要我?” 陈春燕手指轻扣着桌面,面对小姑娘不服气的眼神丝毫不为所动,她不疾不徐地说:“因为这里,管事的人只有我,也只能是我,我不需要一个你来狐假虎威。” 第454章 小姑娘脸上全是被说破了小心思的难堪。 她刚才心里确实是想着来了之后要怎么着怎么着的,反正这些人她平时就欺负惯了,等来了这里,她就把自个儿的活计分给这些人做,她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但眼前这个年龄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却打破了她的幻想,人家不买她! 她噗通一声给陈春燕跪下,“燕老板您在考虑考虑吧,我真的很能干的。” 陈春燕怒视着小妇人,“在牙行,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教的吗?” 当然是教的,有时候大户人家要人要得急,丫头送过去立刻就要上工的,当然了讲究些的人家有自家的规矩,在不着急的情况下,还是会让嬷嬷们再教导新进府的小丫头几个月规矩,才能安排活计的。 小妇人一巴掌甩在那小姑娘的脸上,“给了你几分好脸色,你到越发蹬鼻子上脸了,也不看看你自个儿是个什么玩意儿,这里岂有你撒野的地方!” 她教训完人,又立刻跟陈春燕道歉,“燕老板,是我没教好规矩,这就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玩意儿拖出去。” 小姑娘赖在地上不起来,小妇人却拽着她的胳膊就走,一路上磕着碰着了也不管。 陈春燕:“别碰坏了我的花,那玩意儿可是坐海船来的。” 小妇人一愣,这才小心避开了高几。 但凡是坐海船来的,不拘是什么,肯定比这些娃们加起来都值钱。 等小妇人再进来,陈春燕就有些疲倦地打了呵欠,“把剩下的人一起叫进来,我一块儿看了吧。” 小妇人当然没有意见,立刻走了出去,把剩下的二十个人全都叫了起来,会议室立刻被挤得满满当当的了。 第二批进来的跟第一批的年龄一样大,只不过都是男孩子,而第三批进来的年龄稍大些,都满了十岁,男女都有。 “都互相说说对方有什么缺点。” 杨彬的眼皮狂跳起来,燕老板让人当着面揭短,这可真是……这么直不楞登的结仇了,将来也不好管理啊。 二十几个孩子偷偷打量着对方,人多了总会有矛盾,沉默只是瞬间的。 立刻就有人站出来攀咬同吃同住的人了,“我看到他偷灶上的馒头。” 谁都知道一个酒楼能要的人数量是有限的,别人留下来了,他就可能留不下来,但不拘是什么地方,都容不下手脚不干净的人的。 那个被点中的男孩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没希望了。 但马上一个女孩子就站了出来,“他偷馒头都是为了我,我学不好规矩,挨了罚,晚上受不住饿,偷偷起来喝凉水,他看见了,大着胆子去灶上摸了半个馒头给我吃,那半个还是之前被卖掉的一个丫头吃不完的!干净的,他都没敢动。” 陈春燕看了看这个女孩,又看了看那个男孩,“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男孩摇摇头,“错了就是错了,我没什么想说的了。” 陈春燕就点了这两个人,“你们去院里待着。” 这又是什么奇葩吩咐? 这两个人是要啊,还是不要啊? 第455章 不管小妇人心中如何纠结,但在之前的孩子们听来,就觉得这两个人是陈春燕不要的了。 毕竟前面一个小姑娘就是被陈春燕这样命令出去的。 他们攀咬得越发激烈起来,这个举报那个做事偷奸耍滑,那个举报这个欺压同伴…… 陈春燕看了好一出大戏。 她偏头对小妇人说:“除了我明说让你带走的那几个,剩下的人我都要了。” 也就是说就算是让去院子里的人,她也要了。 小妇人脸上就多了几分笑容,就算如此,她也整整卖出二十个孩子呢! 带来了三十个剔除了十个,其实淘汰率还是蛮大的,毕竟这已经是第二轮了,第一轮杨彬已经筛选过了。 趁着小妇人出去带人重新进来的空当,杨彬趁机问:“有两个小子我看着还不错,为什么不要?” 陈春燕:“哪两个?” 她也不是独断专行的人,如果杨彬提的那两个人真的可以,她会重新考虑。 杨彬就说:“一个脸上长了一个痦子,一个个子比别人都高些。” 这两个人的特征非常明显,杨彬一提,陈春燕就想起来了。 她摇摇头,“这两个人当真不行,那个脸上长了痦子的,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别人揭发他喜欢打人时,他眼中流露出的戾气,那与他的年龄不符,很有可能受了原本的家庭的影响,而他的年龄不小了,这种影响会很深,我不敢说能教得好他,还是规避风险的好,不然一个不小心让他记恨上了,让他有机会害我身边的人,我没处后悔去。 “至于另外一个……他的嘴巴真是比盘在炕上聊天的老太太还碎,你没注意到,两方吵得都要打起来时,他看似在拉架,其实是在拱火,你仔细回忆一下他说的话,是不是如此?” 杨彬回忆了一下,确实啊,本来一个少年明显弱势一些,跟那个痦子少年不可能对上,那个瘦高个说了什么?说,你别跟他呛声了,他在我们这些人中间从来说一不二,你就算跟他打起来,你能得什么好,还不如忍下这口气,少挨一次打呢! 都是少年人,谁受得了别人说自己不行! 这不就呛呛起来了么。 杨彬朝陈春燕拱手,“还是燕老板看人仔细,我以后会注意的。” 陈春燕微微一小,并不纠结这个。 小妇人已经把人都带了进来,她得再让买家确认一遍,以确保没有人被掉包,这可是要“银货两讫”的。 陈春燕一一过目,确定没有问题了,便拿过杨彬的纸笔,写了条子,盖上五味居的公章。 她吹了吹条子,递给小妇人,“出门,往右拐,去财务处领钱。” 小妇人高高兴兴地取了条子往外走。 陈春燕转头对杨彬说:“你先安排一下他们的住宿,如果女娃那边你不方便安排,就让秋儿或者大花帮忙安排,培训分组的事情咱们下午再说。” 她说完便起身出了会议室,径直去了财务处。 张汝城只是会计,她自个儿当着出纳,就算拿着条子,她不过去,小妇人也从财务处拿不到钱。 但酒楼的钱只能从财务处进出,这是规矩,所以她也得过去才能付钱。 第456章 张汝城审核了条子,在条子上盖上了财务章,就老神在在地看着小妇人。 小妇人被看得满头问号,心说:您这是干什么呢?赶紧的付钱吧,付了钱,我好离开呀! 张汝城面上不慌,心里却没有底,手里没钱啊,他怕人家着急上火的,给他来一爪子,可就没地儿说理去了。 “先坐吧,我们这边付款的流程跟别的地方不同,还得稍微等等。”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他的耳朵动了动,知道是陈春燕来了。 他补充道:“等多合作几次你就知道了。” 陈春燕低头看桌上的条子,看见条子上的批注,点了点头,取出私章在其中两条批注上盖了,才转身去了她自个儿的办公室,取了银票过来。 小妇人拿了钱,满意地走了,才不管酒楼这边怎么分配成本呢! 张汝城的悟性很高,陈春燕抽空跟他零零散散讲了一些东西,他全都记在了心里,还举一反三了。 杨彬那张纸上明确记录着哪些孩子是会留在酒楼的,哪些是储备着供开分店用的,哪些是要用来纺织的,哪些又是陈春燕要带回龙桥村的。 酒楼的,不管是现在用,还是将来用,张汝城都计入了酒楼的成本。 他还顺手另起了两个账本,一个用来记录纺织上的成本,一个用来记录农场的成本。 这两个新账本只有一个条目,非常简单,不过是顺手记录的事情。 不过就是这一顺手记录的事情,让陈春燕觉得张汝城非常有眼色,非常会来事,她赞许地看了张汝城一眼,拿着两个账本走了。 张汝城看着陈春燕的背影松了一口气,看来猜对了老板的心思,尽管是同一个老板,该分清楚的账目还是要分清楚。 陈春燕准备好了午饭,就把二狗子、牛一松以及今天刚买的几个小子叫到了会议室开会。 她还是坐了之前的位子,二狗子和牛一松跟哼哈二将似的坐在了她一左一右两个位子,刚来的几个小子却是一个都不敢坐的。 她抬手虚按了按,“都坐吧。” 小子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开这个头。 牛一松就亲自拉开了一张椅子,“不要随意揣摩老板的心思,让做什么,老老实实地做好也就完了,明白吗?” 小子们一个哆嗦,赶紧拉开椅子坐了。 陈春燕:“从今天开始,你们除了要接受基础培训,还得跟着他们轮岗,一年之后,根据你们的表现,会分配岗位,这一年时间是你们的观察期,我只管你们一日三餐和四季衣裳,再多的福利就没有的,但一年后,你们可以按照不同的岗位享受不同的福利,我在这里,就把具体的福利给你们念念……” 要想马儿跑,还得让马儿吃草。 哪怕手里攥着人家的卖身契,但如果看不到未来的希望,只怕阳奉阴违的事情不会少干。 人家进了大户人家当小厮,不也还有晋升渠道么,尽管很窄,但也是条出路,就连刘达能不也汲汲营营的想从二管事升到大管事么。 第457章 等一场简单的岗前培训完毕,所有小子都浑身充满了干劲,那些福利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只要努力就能拿到手里的。 他们在家时就听父母说,忙碌了一辈子,存的钱还不够给他们娶个媳妇,但现在听来,存点钱,娶个媳妇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们的待遇跟牛一松和二狗子稍微有点不一样,那又如何,只要勤快,收入还是能赶上这二位的。 确实是有点不一样,一年之后,这些个娃也是没有底薪的,只有提成。 陈春燕也不是周扒皮,她都算好了,等这些个娃什么时候把她付出的成本赚回来了,底薪还是要给他们加上的。 到了中午,一个个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跟在二狗子和牛一松后面,脚步轻快地走到一家又一家人的门口,敲响了门,递上了一个食盒。 陈春燕出去了一趟,找到一家成衣铺子,挑了天青色和霁红色的布料,让掌柜的带人去酒楼给丫头小子量尺寸。 她管这衣服叫工作服,包括她自己,酒楼的工作人员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两套,男的穿天青色,女的穿霁红色。 其实她最想用的是黑色和白色,看着沉稳内敛,但这年头特别忌讳这两种颜色,她要是敢这么弄,人家保不齐就要以为酒楼出事了,在披麻戴孝呢! 成衣铺子的人听说陈春燕也要量体裁衣,便先给她量了,老板嘛,自然得量在头里。 陈春燕量完了,就没她什么事儿了,便拿了纸笔,在纸上画起了图样,男式的衣衫全都要窄袖,交领短褂,下面是长裤配绑腿,看上去利落干净。 女装上装跟男式的差不多,只是下装看上去是裙子,其实是裤子,为的就是工作方便。 那边成衣铺子的人还没有量完尺寸,陈春燕就趁机把图纸递了上去。 “照着这个样式做吧。有没有不明白的,可以现在问。” 她其实画得很清楚,人家又是专业的还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燕老板真是巧思,多加了这么一截布料,裤子就变裙子了。” 心里却说这老板抠得嘞,跟人家做一条裤子再做一条下裙能怎么滴! 眼看着天气就热了起来,在酒楼不比在家里,家里女人可以穿薄纱,在酒楼这么穿就是不检点,自然还是得穿不透的布料。 但不透的布料就意味着热啊,在夏天,谁多穿一件衣服,这滋味谁知道。 陈春燕见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就道:“除了一人两套工装,再一人做两套家常换洗的衣裳。” 成衣铺子的人这就有点惊愕了,一季四件衣裳,这可是有钱人家一等丫鬟才有的份例,啧啧,刚才还说人家抠门呢,结果不是抠啊! 衣服好说,成衣铺子的布料本身就不贵,再加上手工费,一共也没多少钱,但铺盖被褥就不一样了,棉花可贵了! 不过还好,孩子们都还小,让他们两个人挤一个被窝,他们也没什么意见。 床铺也没有那么多,怎么办呢?就住大通铺,男孩子挤一个房间,女孩子挤一个房间也就齐活了。 第458章 吃过了饭,陈春燕又把人召集了起来。 “每天饭后有半个时辰的学习时间,先不学别的,就学认字儿,今天学习的内容,明天会考试,考不合格的,就会被淘汰,只能跟着去学别的东西了,明白吗?” 淘汰? 这两个字如同炸雷,瞬间炸醒了还有些瞌睡的丫头小子。 淘汰了会去哪里?会被卖吗? 他们可不想被卖了! 就在刚才,他们吃了一顿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饭菜,老板又让人给他们做衣服了,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他们不想离开! 其实所谓的最好的饭菜,只不过是往菜里面加了点肉末而已,肉末还不多,顶多能让人尝个肉味儿而已。 肉是少了点,可不是还得控制成本么,能这样也就不错了,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孩子还有好几个自打出生就没吃过肉的,猛一吃肉,身体恐怕受不了。 就连吃过肉的,隔几年一点不吃,再来吃肉,还有可能上头呢,有的人吃了肉晕乎乎的跟喝了酒似的,就是这个原因。 陈春燕问完话,下面一片忐忑不安,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觉得有些尴尬。 牛一松就吼他们,“问你们话呢,明白了吗?明白了就说明白了。” 这些个丫头小子才道:“明白了!” 陈谷秋这才抱着一摞纸走了进来,她把纸放在会议桌上,牛一松就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纸。 都是三十二开的纸,并不大,好装订好收捡。 陈春燕让陈谷秋把没有切分过的整张宣纸打开,“贴到墙上去。” 宣纸上的是她中午抽空写出来的声母表和韵母表,每一个拼音旁边都画了半张脸,简单画出了发音口型。 她看了一眼展开的宣纸,还是很满意的,没什么疏漏。 这才打开手边的盒子,露出里面的铅笔,“每人一支笔。”她朝牛一松示意,“朝后传递。” 丫头小子们在被卖之前都是没有见过笔的,但被卖到牙行后,时不常的会看见牙婆拿着笔和算盘算账,时间隔得不久,他们自然记得笔长什么样子。 笔杆他们没有摸过,但也知道笔的一端装着软毛,不是手里这个样子的。 没有软毛……他们怎么用呢? 很快他们就知道怎么用了,陈春燕说:“给你们一点时间,用小刀把笔削尖,削的时候轻一点,不要把笔尖削断了。” 她说完就先拿起刀,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个示范。 她削好了笔,顺手就递给了陈谷秋。 这也没什么好说的,陈谷秋是她妹妹,她没有掩饰,这些人时间稍微待长点就能知道,给自己妹妹特殊照顾,在这个年月,真没什么好说道的。 丫头小子们都伸长了脖子瞧陈谷秋手里的铅笔。 陈谷秋被瞧得面皮一红,便轻轻将笔推给了旁边的二狗子,“传一下吧,让大家都看得清楚。” 到了手里,丫头小子们就清楚了,原来铅笔是一个壳子里面装着笔芯,削就是要把壳给削了,再把笔芯削尖,这就行了。 传了一圈,笔传到了牛一松手里,牛一松站起来递给陈谷秋。 陈春燕打眼一瞧,一拍脑袋,问:“一松,大花呢?” 第459章 大花不声不响的闷头干活,存在感极低,别说陈春燕了,就连牛一松这个亲弟弟都没注意到姐姐没进来。 牛一松还问:“我姐也要学吗?” 陈春燕都想打这个人了,“说好了是员工培训的,你们都算是我的员工,没这么把你姐排除在外的。” 牛一松一拍脑袋,陪着笑起身,“我的错,我的错,谁都能忘了我姐,就我不能,偏偏我还给忘了,真是该打。” 一句话就活跃了气氛,丫头小子们也显得没那么拘谨了。 有个小子挺有眼色的,他们进来时就自带了板凳,将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的,再进来一个人,就还得拿板凳才行,他便默默起身,去大堂的角落里拿了根板凳过来,放到角落里,很自然地坐了。 陈春燕就多看了这小子几眼。 她最开始注意到这个小子就是因为细心,从他时不时的小动作中就可以看出,这人习惯了照顾身边的人。 财务这一块儿就得细心的人做,再看看吧,如果真的行,再朝财务方向培养也不迟。 那边牛一松冲进了灶房,把正在擦调料瓶子的牛大花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咋咋呼呼的,好好走路不行吗?” 牛一松拉着牛大花的胳膊就往外走,“姐,燕老板叫你去听课呢!” 牛大花甩开牛一松,“听什么课,就你姐我这个脑子,听不懂的!你起开吧,我还得把这儿擦一遍,燕儿说了,灶房一定要干干净净的,不能滋生蟑螂、苍蝇等虫子。” 牛一松再拉,“不急在这一时,燕老板等着的!” 牛大花瞪大眼睛看着牛一松,“我这么大年纪了,不比那些个小的,真学不进去了。” 牛一松:“试试嘛,也是个机会。燕老板说了,当真学不下去,她有其他安排。姐,这活计是稳定,但你想过没有,冬天洗菜多冷啊,要是能换个工作,还是换个吧。” 牛大花觉得牛一松说得有道理,在盆子里搓干净了帕子,挂起来晾好,又倒了脏水,洗了盆子,归置到架子上,才跟着牛一松往外走。 牛一松都要翻白眼了,在家时,也没见自家姐姐这么讲究。 他这么想了就这么问了,“你倒是穷讲究起来了。” 牛大花一掌拍在弟弟背上,“那是燕儿要求的,帕子不挂起来容易滋生蚊虫,还容易有味道,所以必须得挂起来,总得来说就是宁肯多做一步,不能少做一步,懂吗?” 牛一松了然地点点头,行吧,以燕老板的性子,确实很有可能这样要求。 这话是对姐姐说的,又何尝不是对其他人的要求呢? 他想起来早上带着酸奶订单回来时,燕老板对他露出的笑容……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对于他这种走出去拉订单而不是死等在酒楼的行为,燕老板是很赞同的。 这么一想,他脑子里闪过的东西就更多了。 会议室转瞬即到,他们到时,牛大花的位子不仅空出来了,还准备好了纸笔。 陈春燕就指着墙上的宣纸说:“这是汉语拼音,左边的是声母一共二十三个,右边的是韵母,一共二十四个。今天我们先来学习声母。” 第460章 幼儿园距离陈春燕已经太遥远了,她想不起来幼儿园时,老师是怎么教拼音的了,那么就按照她自己的方法来。 她准备一天教五个声母,一个韵母,再把声母和韵母拼起来的读法以及四个音调给教了。 陈春燕:“一起跟着我读,b、p、m、f、g……” 这点内容,半个时辰足够了,一节语文课也就四十分钟,这还多出二十分钟,教到后面,陈春燕都觉得时间有点长了,教无可教了啊。 她点了牛一松,“你来领读,多读几遍,要是忘了,现在还可以问,明天上课之前可是要先考试的,考不合格,就淘汰了。” 牛一松猛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拿着他笔法还很稚嫩的笔记一个一个读。 五个声母加一个韵母,拼起来就是二十个需要记住的拼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 这么一再强调,众人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了,他们跟着反反复复读了几遍,陈春燕就叫停了。 “你们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叫你们学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不是说好了是学写字儿么?” 话音刚落就有人点头。 陈春燕就取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上:八、拔、把、坝、吧,再分别注音。 她指着牛一松,“来,你来读读这几个字。” 牛一松自然是不认识字的,但注音刚刚才学过,自然能跟着读。 他读完之后,陈春燕接过纸又写下几个字:巴、跋、靶、霸,再分别注音。 “牛一松,你再读。” 牛一松接过纸,上面的字已经换了一组了,但是读音……却与之前的一模一样。 他看了陈春燕一眼,心里对陈春燕要求他们学习拼音有了一丝猜想,他收回视线,按照陈春燕的要求读了一遍。 “看,字不一样,但是音是一样的,我们用到的字,无外乎就是这些音,你们先学好了字音,再学字形,事半功倍。” 牛一松有些激动了,心中一片火热,他是去学堂偷听过的,先生讲的东西跟陈春燕讲的不一样,那个很难,他不怎么听得明白。 他看到过先生标注的读音,都是ㄅㄝ、ㄉㄝ这种,他一眼看过去,几乎觉得长得一样的,他自知不是学习的材料,就放弃了。 没想到陈春燕还有更简单的方法,难怪了,难怪听人说陈春燕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把许大夫要求背的草药全都记了下来,如果不是有这种方法辅助,别说背药理了,只怕连字儿都认不全吧。 他觉得他也能学好这些知识。 陈春燕看了一眼眼睛放光的牛一松,叹了口气,这又是一个被家庭条件给耽误了的大好青年。 “早上是记忆力最好的时候,你们如果起得来,最好一早起来程度,有利于你们加深记忆。” 方法告诉你们了,你们能够学到多少东西,将来活得怎么样,都看你们自己的了。 学的好的,会进财务处跟着张汝城学,待人接物上有几分灵性的,送到大堂,放在杨彬面前学。 至于老实的,嘴巴严实的,送进灶房,陈春燕亲自带。 至于学的不好的……家里的地以及酒楼的杂货,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第461章 上完课,陈春燕给了所有人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该整理屋子的整理屋子,想午睡的也可以午睡。 陈春燕却单独叫了牛一松,“下午你就带着小子们熟悉熟悉酒楼的事情,你也是跑堂跑老了的,跑堂时需要注意什么,多跟他们说说。 “如果觉得只是说有些抽象,还可以场景模拟,你来扮演客人,可以各种刁难,让其他人说说,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等他们说完之后,你再来点评,然后说出最恰当的处理方法。 “如果觉得后院排布不开,就去前面的二楼,但三楼不要上去,三楼的漆已经上完了,还没有干,要是蹭掉一块,就不好看了。” 牛一松眼睛一亮,原来带徒弟还可以这么带的。 他从十二三岁上就开始在酒楼跑堂,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也遇得多了,脑子里面装了不少东西,用陈春燕的方法完全可以最大化还原出来。 “燕老板你放心,酒楼开业前,我一定让那些个小子像个样子。” 陈春燕颔首,便不再管了。 这一次买了这么多人,全部让她教,她也教不过来。 安排好了小子们的事情,就轮到姑娘们了。 对于这个……陈春燕还真是有些头疼,她有心让这些丫头学习针线和纺织的,但这玩意儿,她真的不会呀! 陈谷秋的针线活是好,但那只是对于一个农家孩子而言的,陈谷秋做的衣裳也谈不上多精致。 陈春燕取过了杨彬做的简单的个人资料,找到了那几个声称会刺绣的姑娘。 “你们几个都会刺绣?” 姑娘们已经知道了陈春燕的规矩,会就说会,不会就说不会,决不允许沉默不回答。 她们就参差不齐地说学过一些。 陈春燕就一人给了一小块布和针线,布就是边角料布,是陈谷秋用剩下的,她们说好了今晚住城里,陈谷秋就把东西全拿来了,而线就是缝衣裳的线,颜色简单,只有黑白灰。 “试试吧,看看能绣成什么样。” 几个人就各自取了针线,在一小片布上绣开了。 还真别说,这几个还真是会的,陈春燕站在一个姑娘的身边看,看她用白线在蓝色的布上绣出了一朵花,看那花的模样,有点像牡丹。 这就是有功底的了。 “专门学过?” 小姑娘就停了手上的活计,站起身,说:“学过的,我娘是绣娘,早年绣得多了,眼睛坏了,绣不了东西之后,我娘心情一直不好,没多久就过世了,我爹娶了媳妇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又遇上灾年,就把我卖了。” 灾年? 这个陈春燕倒是真没有听说过。 “哪里遭灾了?” “上直隶,是冰灾,冻死了好多人,官家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是,上面那位当真不管,他忙着炼丹呢!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还是更应该努力让每一天过好。”陈春燕顿了顿,才道,“你会几种绣技?” “我娘会的,我都会了,我路都走不稳时,就开始拿针了。” 这太夸张了,不过这孩子就算没有十年的绣龄,但是六七年应该还是有的。 这可真是捡到个宝贝。 第462章 陈春燕:“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站起来朝陈春燕行礼,“请小姐赐名。” 陈春燕:“你原本叫什么名字?” 有的人家会给女儿取名字,有的则不会,都是大丫二丫的叫着,如果嫁到夫家后,丈夫比较重视,会另外给取名字,如果不重视,那么她们就只有一个姓氏了。 小姑娘就道:“我姓林,我娘给我取名珍,珍宝的珍。” “这个名字就很好嘛,不用改了。”陈春燕笑着说,“这两天没有别的任务交给你们,你们就把绣技练好就成,你以后带带她们,花儿啊鸟啊的,暂时不用管,先把绣字练好。” 她说着就提笔写下五味居这三个字。 “就练这三个字。” 她挑的布料都是纯色的布料,正好可以在后背绣字,等外送人员穿上统一的服装,背后大大的“五味居”三个字就十分显眼了。 他们跑在路上也算是一种广告吧。 而女装却不需要那么大的字,只在领口位置和手臂位置绣一个小小的“五味居”即可。 本来应该绣在胸口位置的,但有字儿嘛,难免下意识去看,让人盯着女孩子的胸口看,也怪下作的。 她就把绣字的位置挪到了领口处。 她把想法跟林珍说了,“就照着这个要求练。” 林珍心里有数了,也知道该怎么训练同伴了。 说老实话,绣技不是三两天可是提高的,但专注练习一样东西,练熟了,自然就会了。 会刺绣的加上她,一共四个人,她绣技最好,刺绣的速度也快,可以绣大字,而其他人则每人练一个小字,谁练习的什么字,到时候就绣什么字,这样她们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她看了一眼这几人的绣品,都是有底子的人。 燕老板话里话外都让她当这几个人的头头,如果干得好了,说不定真能被重用,她自然要上心。 “燕老板,货到了,收一下货。” 这是芷兰的声音。 这个方家啊,还真是会图方便,芷兰这个丫头跟这边熟了之后,每回都让这丫头来。 但陈春燕真觉得不是很方便,这样一个丫头,没有什么自主权,她每一回提出什么建议,这丫头都得回去请示她小姐的意见,真的很耽误事儿。 既然已经合作了,为何不找一个在一定权限范围内能够做决定的人来呢?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迈步走了出去。 “你们先练习着,布和线不够了,去找陈谷秋开条子买。” 芷兰站在甬道里,朝后院探头探脑的。 陈春燕挡住了芷兰的视线,喝,财务室可不是随便谁都能窥视的。 “芷兰姑娘,下午好呀。” 芷兰丝毫没有注意到陈春燕的动作,她朝身后一指,“瓷瓶都烧好了,燕老板去验收一下?” 陈春燕颔首,“验收自然是要验收的。秋儿、大花姐,你们出来一下。”她招呼完两人,又说,“东西往里搬吧,动作轻些,不要磕着碰着了。” 陈谷秋和牛大花从厢房中跑了出来,这两个都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显然没休息,她们俩正复习着刚才学到的东西。 第463章 女孩子手脚都比较轻,还比较细心,陈春燕找她们两个来帮忙,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一筐筐瓷瓶被抬进来,每一个瓷瓶都配了瓷盖,看上去非常可爱。 瓷瓶的大小不一,装酸奶的瓶子最高,而且是细颈瓶,装布丁的瓶子中等高,是敞口瓶,而用来装蛋糕的最矮,头齐尾齐,是实实在在的矮个子圆柱形。 最后抬进来几个坛子,是装二十斤酒的那种深棕色坛子,一溜排开摆在陈春燕面前。 “燕老板,那些是你要的果浆,你一并验看了吧。这玩意儿小气着呢,暂时不用的话,最好先放到避风阴凉的地方为好。” 陈春燕笑着说:“那就劳烦芷兰姑娘安排人抬到仓库里去了。” 仓库就在灶房隔壁,灶房不能让外人进,但仓库能,以前的仓库装的都是米面粮油,现在装的都是柜子、桌子、椅子……都是从各个厢房清理出来的,暂时不需要的东西。 仓库已经挤得满满当当了,芷兰带人过去时,眼皮就跳了跳。 “真要把果浆放这儿?” 陈春燕:“暂时放放也无妨。还有……鲜果也尽快送来,我晚上就要开始做蛋糕了。” 芷兰:“那我晚上让人送过来。” 陈春燕不在意地说:“只要不耽误事儿就行。” 那边陈谷秋和牛大花已经开始检查瓷器了,两个人眯着一只眼睛,对光看瓷瓶,确认没有裂缝,便将瓷瓶放进一个大盆子里。 大盆子里装着水,还特意加了白醋和盐。 这是陈春燕要求牛大花洗菜时这么干的,陈春燕要求洗第一遍菜时,每一片叶子都要洗到,再加入水,加白醋和盐,浸泡一会儿,再来洗第二遍,洗第三遍时,用清水漂洗就好。 她这是把洗菜那一套用到了这里。 陈春燕走过来,坐在台阶上,一起检查瓷瓶。 一共三百五十个瓷瓶,量还是很大的。 陈春燕检查得脖子都有些僵硬了,才把瓷瓶检查完毕。 “瓷瓶都很好,你们应该已经检查过一遍了吧。” 芷兰:“那是当然,没检查过,哪里敢把东西往出拿!” 陈春燕点头,“那行,东西我会准备好的。” 芷兰转身要走,陈春燕忽然叫住她。 “你等会儿,你们不是要订四种点心么,还有一种我拿给你,你带回去给你们小姐尝尝。” 灶房的冰鉴里,还存着一部分泡芙,那是给林秀才送没送完的。 陈春燕取了东西往回走,“芷兰姑娘先尝一个?” 芷兰就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冰冰的,凉凉的,外皮非常酥脆,一放进嘴里就化了,里面全是奶油,非常香甜。 “好吃,小姐肯定也会喜欢的。” 陈春燕点头,“那你赶紧回去吧。” 等芷兰带人走了,陈春燕就赶紧进了灶房,拿出酒楼的汤锅,往里打鸡蛋,放好各种配料,准备做奶油。 她找来陈谷秋和二狗子,“奶油,你们两个都打过了,今天不需要你们亲自动手,我放好配料之后,你们就盯着那些小子丫头们打就行了,那四个绣花的就算了,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干活。记住,一定要讲卫生,让他们把手洗干净。” 第464章 等到午休起来,丫头小子们都傻眼了,除了那四个刺绣组的,剩下的人被分成了四组,都是大的带小的,每一组分到了一口锅,锅中有足足大半锅蛋液。 然后他们就听到那个名叫二狗子的人说:“打吧,打到成为絮状为止。” 锅放在炕上,人站在炕下,一个人手软了就换下一个人。 二狗子还强调,“手一定要干净,这是要给人吃的东西。这是酒楼,不爱干净的人,我们可不能要,最基本的就是饭前便后要吸收,所有的工具在用之前都要洗一遍。刚才看到大花姐他们没?那些瓷瓶是新的吧,她们还是先用醋和盐水泡过之后,还用热水烫了一遍,才晾干备用的。” 二狗子絮絮叨叨的声音,就成了丫头小子们劳动的背景音。 而这些丫头小子们脑子里那根名为必须要爱干净的弦也被拧紧了。 不爱干净就会被卖掉啊,他们不想再被卖掉。 分工明确后,陈春燕开始做布丁,一百个布丁还是很需要耗费一些时间的。 陈谷秋和牛大花配合着洗瓷瓶,洗好了的瓷瓶全都倒扣在架子上。 陈春燕做好布丁后,取过瓷瓶,倒入适量的成品,再放到一旁,码放整齐,准备待会儿统一上冻。 装好一批成品,陈春燕发现蛋没了,她扬声叫牛一松,“去买点蛋回来,要新鲜的,就在你家或者孙婶子家买吧。” 牛一松得了令就要往外跑,没跑两步却被陈春燕给叫住了。 “顺便再买点鸭蛋回来,再把我们订的牛奶给领回来,路上当心些,你那一车东西可经不起颠簸呀。” 牛一松摆摆手,“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 结果牛一松一趟还拿不完,来来回回跑了好些趟。 陈春燕第一次做这么大量的糕点,对于食材的估计不是很准确,都是没了叫牛一松现去买,等到要送晚餐的时候,牛一松只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而那些丫头小子们也没比他好多少,他是整个人不得劲儿,丫头小子们是两只手开始发抖。 陈春燕要什么样的东西,二狗子是亲眼看过的,他就跟个监工似的,看着丫头小子们不停打蛋,这个人两只手都累了,才换下一个人,根本不给人偷懒的机会。 晚上吃饭的时候,这些个娃儿连筷子都拿不稳了,二狗子做主,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只调羹,他们这才把饭吃进了嘴里。 天麻麻黑时,芷兰终于把水果送来了,水果全装在罐子里,用糖水封住的。 陈春燕看了一眼,有黄桃、梨、橘子,有这三种就行了。 如果有樱桃其实更好,可以放在蛋糕面上做点缀。 陈春燕收了东西,“趁着还没有宵禁,你可以让你家的马车先停进来,我这边做好了,直接给你放进马车里。” 芷兰点点头就要走。 陈春燕补充道:“从后门进。” 酒楼嘛,其实都准备了牲口棚子的,来吃饭的,少不得会有骑马坐车的,牲口棚子自然必不可少。 牲口棚子就在距离后门不远的地方,那一片是个空地,就在竹林之后。 第465章 马车进后门之后,陈春燕专门去看了。 马车原本是绕着车厢有一圈座位,但现在廖家的人把给人放脚的地方填起来了一块,这一块是钉死的木板,距离左右两边都有缝隙,不过这一点缝隙,被绷直的厚棉被给占据了。 不仅如此,就连前后左右的车厢都垫上了厚棉被。 芷兰还在一旁说:“明天早上会把冰送过来,就放在座位下面,这样就可以保鲜了。” 陈春燕看得连连点头,大商贾就是大商贾,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改造出最适合运输这种金贵糕点的马车。 马车一共四辆,意思很简单,不同的东西放在不同的马车里。 杨彬和张汝城都知道今天陈春燕要处理大单子,他们两个自愿留下来加班。 陈春燕送走了芷兰,刚刚穿过竹林,就看到他们个站在石桌旁边。 她被这两个人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二位这是做什么?” 张汝城看了杨彬一眼,杨彬就代表他们两个发言了。 “这院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耗子,东西放在后面万一照管不到……我们两个还是守在那里为好。” 陈春燕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个脚下放了好几盏油灯,旁边还放着一小壶桐油。 知道为了酒楼使力这是好事! 陈春燕就道:“今天晚上辛苦二位了,明天早上,二位可以带薪休息半天。” 这两个人再次见识到了自家老板的厚道,齐齐应了一声,拿着油灯去了后面。 不多会儿,他们两个又到了前院来,准备搬被子。 牛一松一手夹着被子,一手提着桶迎了上去。 杨彬疑惑,“你这是……也去守夜?” 牛一松摇头,“不是,我还有别的活儿要干呢!这被子是给您二位的,燕老板说,让您二位注意些安全,水是用来以防万一的,您二位可不要多心。” 两个人都不介意,如今正是准备开业的紧要关头,自然是怎么谨慎怎么来。 牛一松帮着两个人跑了两趟,准备好了吃食等一应用品,又让两个人在陈春燕家的马车上轮流休息,才回到了灶房。 陈春燕确实交给了他一个新任务,那就是捆.绑瓷瓶。 瓷瓶晃动得越厉害,里面装的东西就越容易被晃散。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瓷瓶尽量不晃荡。 陈春燕先前试着用拴啤酒瓶的方法拴了一下瓷瓶,是可行的,只是用这个方法拴出来的瓷瓶是四四方方的,放进食盒里就不好看,且空间利用率不够。 她放好的米酒,让陈谷秋守着烧开时,她就一直在旁边实验,终于让她把瓶子摆成了同心圆形。 她试了试,装布丁的瓷瓶放进食盒里刚刚好,装酸奶的就松泛了些,不过没关系,她在各个节点上多打一个疙瘩就行了。 牛一松这时候走进来了。 陈春燕就将捆.绑瓶子的方法交给了他。 “这方法看着简单,却很实用了。” 他拆试了两回,也就学会了。 那边烤炉里的几块蛋糕眼看着就烤好了。 陈春燕将蛋糕取出来晾凉,又用果浆给奶油上色,再取出部分果子,切成小丁状,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就开始往瓷瓶里填装蛋糕了。 第466章 陈春燕拿着西瓜刀,将一块蛋糕横切成几份。 第一份先放进瓷瓶里。 这个蛋糕就是按照瓷瓶的尺寸做的,放进去刚刚好,不大不小。 有了蛋糕打底后,她再在上面抹了一层奶油,又铺了一层蛋糕,再铺一层黄桃,再铺一层蛋糕,又铺一层奶油,接着又是一层蛋糕,这一回再铺的是梨,再往上,还铺蛋糕,紧接着还是抹奶油,再一层蛋糕,再铺橘子。 橘子水分比较足,陈春燕是将整瓣的橘子弄成水果粒,撒进奶油里,再抹在蛋糕上,最后再盖一层蛋糕,之后再上彩虹色的奶油即可。 牛一松在一旁看得入迷,真心感慨,“这个糕点可真好看啊。” 二狗子在旁边呲牛一松,“这就好看啦,上一回燕老板做的蛋糕那才叫好看呐,蛋糕上面各种动作神态的小狐狸特别生动可爱,可惜刚刚做好就被芷兰姐拿走了。” 牛一松就咽了口唾沫。 陈春燕哑然失笑,“这可不能给你吃啊,材料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面粉鸡蛋肯定是够的,怕就怕奶油不够,这玩意儿少了……先打都来不及,真不是她抠门小气。 牛一松抹了抹嘴,“如果有多的,明儿给咱们尝尝味呗。” 陈春燕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让那群丫头小子手动打奶油打了一下午,她也挺不好意思的,这不是用童工嘛,但话说回来,她现在跟那群人是同龄人啊,谁又比谁好了,还不都一样! “如果有多的,就分给大家吃,如果不够,就偷偷给你们尝尝,那群新来的……以后再说吧。” 牛一松就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陈春燕嘴里说着话,手上却一点不慢,不多会儿,一批蛋糕就被她装好了。 牛一松看着圆柱形的瓷瓶就有些犯难,“这个该怎么捆啊。” 陈春燕接过绳子,先将瓷瓶捆了个结实,再留出一截绳子,等下一个瓷瓶被捆好了,她在将两截特意留出来的绳子结在一起。 牛一松一拍脑袋,“啊,原来这样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你聪明啊,燕老板。” 嘿,要不怎么说我是老板,你是打工的呢! 这一炉不仅烤了蛋糕,还烤了泡芙,泡芙被取出来后,放在一旁晾凉,然后用买来的点心盒子装了起来。 陈春燕本来想说自己糊纸盒的,但实在来不及了,只能买现成的,她让牛大花亲自去看过了,那个糊纸盒的人家很干净,女人小孩手上都没有黑泥,灶房也收拾得利利落落的,才定下买那家的纸盒。 纸盒拿回来后,陈春燕又带着陈谷秋几个,用半湿的帕子,将纸盒内部又擦了一遍,这才放到一旁备用。 陈春燕的手轻轻碰了碰泡芙,感觉已经凉了,便吩咐牛一松,“一盒装六个,把东西全装起来。” 她交代完毕,就去取下一锅蛋糕和泡芙了,东西取出来晾起来后,她便接着上下一锅烤着。 反正怎么都不耽误时间。 一群人忙忙碌碌一个晚上,在天边快泛鱼肚白时,终于把点心都准备齐全了。 陈春燕拉着陈谷秋和牛大花先去睡了,牛一松和二狗子将最后一批点心放到后院的马车里,才钻进了被窝。 第467章 陈春燕几个刚刚躺下,迷迷糊糊地刚刚睡着,后门就被人敲响了。 眼皮子直打架的杨彬一下子就清醒了,他转着脖子问:“哪个?” 芷兰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廖家的丫鬟芷兰。” “稍等,就来。”杨彬应了一声,撩开被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又搓了搓脸,才朝后门走去,“芷兰姑娘快请进,东西都准备好了,已经装进了食盒,可要检查检查?” “自然是要检查的。” 说是检查,她也不可能像陈春燕似的,每个瓶子她都打开检查一下,她只是随意打开几个食盒,确定食盒都装满了,没有空食盒糊弄人也就行了。 至于够不够三百五十个瓷瓶,她倒不是很在意,谁也不会当真去数,就算数了,少了一两个的,就说是大丫鬟们偷吃了也不一定。 反正有体面的大丫鬟吃一些主人的点心又不是稀罕事,谁也不会追究的。 与芷兰同来的还有几个车夫,在芷兰点头确认没问题后,车夫就上前,一人跳上一辆车,芷兰上了最边上的一辆车。 这辆车的车夫很有眼色,立刻甩鞭,马车轻轻晃了晃,便率先出了后门。 廖家的马车已经等在府门口了,这四辆马车汇合后,便一齐朝府城奔去。 今日府城的廖府尤为热闹,听说是老夫人的寿辰,四个有名的戏班早几天就进了府,还有说书的女先生,杂耍的,形形色色逗闷子的人都等在府里,随时听候召唤。 廖敏柔一家虽然早早地出了门,但谁让她家在县里呢,隔得远,到得并不算十分早。 前面已经堵了一溜子车了,半天也挪不动一步。 “哟,这是谁家的马车,我瞧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廖敏柔翻了个白眼,她姐姐就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发火。 俗话说,宠大的,爱小的,中间拿来受气的。 这位说话意有所指的小姐正是廖敏柔的亲爹的哥哥的儿子,也就是廖家二儿子的女儿。 从地位上讲,嫡出的二儿子肯定要比庶出的三儿子高,但是旁边那位小姐却是嫡出的二儿子的庶女,而廖敏柔却是庶出的三儿子的嫡女,这地位怎么算?反正这两位是谁也看不惯谁,一见面准呲牙。 廖敏柔这边不答话,隔壁那位兴趣却不减。 “堂姐,莫不是在乡下地方待久了,连气性都待没了,连句话都不敢跟妹妹说了?” 没错,就是乡下地方。 龙桥村对于县城里的人来说是乡下地方,而县城对于府城的人来说也是乡下地方。 廖敏柔刷地撩开车帘,“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廖敏娴咯咯咯地笑,“堂姐,你还是这么不受激啊。这一回你又从乡下带了什么东西来啊,可别又是桂花糕、云片糕之类没有新意的东西吧。” 廖敏柔翻了个白眼,“有本事,你待会儿别吃。” 廖敏娴嗤了一声,“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只别把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出拿就行了,免得丢人现眼。” 廖家的人在庶务上很有几分天赋,是以他们将每一次家里宴请都当成“产品推介会”,各家都可以带东西来,吃的就上桌,用的就戴在身上。 第468章 廖敏柔气得手都抖了,她姐姐一个按不住她,还得添上她妹妹一个,两个人才生生把人按住了,没叫两个人在大门外就吵吵起来。 廖敏柔不出声了,廖敏娴自认为赢了,得意地在马车里笑。 廖敏柔哪里是肯认输的?她轻轻掀了条帘子缝往外瞧,见前面马车动了,赶紧招呼自家车夫。 “动作快点,要是不能在隔壁的马车之前进府,仔细你的皮。” 内宅的小姐是不至于拿捏一个车夫的,但谁家又没有女儿在内宅当差呢,磋磨女儿可比磋磨他本人更叫人难受。 车夫听到廖敏柔的话浑身一震,眼睛就盯紧了前面那辆车,那辆车刚刚移动了一尺的距离,他就甩鞭打马挤了进去,就这么三挤四挤的,到底把廖敏娴的马车越丢越远了。 廖敏柔挑开车帘,露出个眼睛朝后面看了一眼,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 廖敏娴反应过来时,廖敏柔的马车已经进了府门了,气得她直在马车里扯帕子。 不过她到底是庶女,气归气的,倒也没有说出不恰当的话,只憋着气要在待会儿的“产品推介会”上给廖敏柔好瞧。 廖敏柔那边的产业,她心里是有数的,瓷器肯定是要上的,但瓷器再怎么弄也弄不出个花儿来,而点心……再精致能精致到哪里去! 倒是自家这边的绸缎铺子和首饰铺子,要出彩可是太容易了。 廖敏娴如此想着就摸了摸头上的新式发钗,心里倒也不急了。 这也就是廖家人对自家知根知底,换成陈春燕,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整个州府的糕点铺子八成都是人家廖敏柔家开的呢! 这也就是选择了与廖敏柔合作,要不然陈春燕单干指不定还要被挤兑死。 放在县城里闵大人确实是一个有力的靠山,但是放在府城里,人家知府要收拾陈春燕,闵大人还敢说一个不字吗? 当然不敢! 是以这事儿还是陈春燕占了便宜,无形中就跟知府这边攀上了关系。 廖敏柔下了车,就指挥着粗使婆子拉来青帷小油车,把四马车的食盒细细倒腾到青帷小油车上,才慢慢往内院走。 就这么一耽搁,倒是叫廖敏娴给遇上了。 廖敏娴快走几步,亲亲热热地拉住了廖敏柔的手,“堂姐!你家的糕点竟然比人还金贵,人还走着的,糕点却坐车,啧啧,府里一共就这么些青帷小油车,全叫你用了,待会儿要是来个腿脚不灵便的老夫人老太太,怎么办?” 廖敏柔被廖敏娴的动作恶心得不行,偏偏还不能甩开。 但廖敏娴这话也说得对,尽管这话里挑事儿的成分更多,廖敏柔也不得不多考虑考虑。 廖敏柔抽回了胳膊,“娴姐儿说得对,我还得跟阿娘商量商量。” 廖敏娴就冲旁边甜腻腻地来了一句,“你看她!你这个姐姐还在旁边杵着,她倒是不管不顾地跑了。” 廖敏佳能说什么呢?她什么都不能说。 她一个庶女,难道还能跳出去跟嫡女打擂台不成? 她的婚事还在嫡母手里攥着呢! 她可不是那些看不清形势的人,觉得平时给她两分体面,她就可以拿乔了,没这回事! 第469章 廖敏佳温温和和一笑,装作没有听懂廖敏娴的意思,加快脚步去追廖敏柔,却十分知礼地停在了距离廖敏柔三步远的地方。 廖敏娴翻了个白眼,轻声啐道:“真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这也就是她敢说这话,她的姨娘得宠,把正妻压制得死死的,她自然敢把嫡女压制得死死的,可不是谁家都跟她家似的,嫡庶不分的。 廖敏柔就跟方氏开了口,“这么不是事儿,不如打赏些银子下去,叫些手脚利落办事小心的丫鬟婆子过来提进去也好啊。” 方氏拍了拍廖敏柔,“你想得周道,但是那一车金贵点心可不能这么弄,我们好好的都带到府里来了,要是摔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这样吧,那车金贵的点心不要动,还让青帷小油车拉着,剩下的叫人提进去也使得。” 廖敏柔点头,“如此倒是更加周全。” 她侧身吩咐芷兰几句,芷兰便快步朝内院跑去。 他们其实是使唤不动府里的丫鬟的。 当年老太爷过世时,这几房就分了家,他们现在还能这么跟知府来往,是因为老太太还在。 不过他们的面子使唤不动人,但银子能啊,谁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芷兰拿着银子这么一撒,青帷小油车还没到垂花门,就乌泱泱来了一大群人。 这群人个个看着手脚有力,走路沉稳,是做惯了事的,不至于出岔子。 方氏暗暗点头,对芷兰这丫头有高看了两分。 她低声对廖敏柔说:“你教得好。” 有什么教得好不好的,廖敏柔不过是吩咐了一句,让芷兰几个大丫鬟照着她娘屋里的丫鬟行事罢了。 一人提两个食盒,排整齐了队,个个步伐沉稳地朝内院走。 用不多时,三车的东西就卸完了,芷兰亲自领了青帷小油车往外走,还拿出八分的银锞子打赏了拉车的婆子。 廖敏娴长了心眼,转头就跟她妹妹嘀咕,“那车上莫不是真装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不成,到了这个份儿上了,竟然还不肯往下卸。” 廖敏欢烦死这个有事让她帮忙才给好脸色,没事找她帮忙时就吆五喝六的长姐了。 她根本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表态,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那还是几年前,廖敏娴说了廖敏柔的坏话,她顺嘴也跟着说了两句,廖敏娴转头就冲着廖敏柔呲牙,说瞧瞧,我们家最老实不过的妹妹都说你这样那样的,你可不就是这样那样的人么! 从此廖敏柔连她都讨厌上了,她找谁说理去! 廖敏娴没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狠狠瞪了妹妹一眼,便加快了脚步追着廖敏柔去了,她倒要看看廖敏柔到底准备了什么玩意儿。 一行人直接从夹道进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身边已经围了不少陪着说笑的人了。 廖敏柔自然知道老太太对自家的态度,也不去碍眼,只规规矩矩请了安,等老太太提起点心,她再把点心拿出来即可。 廖敏娴再是庶女,那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 而廖敏柔……她爹就不是从老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能够维持面子情就已经很好了。 第470章 廖敏柔这边刚刚由方氏带着行了礼,正准备找位子坐,那边廖敏娴就进来了。 这人一进来就咯咯咯的笑,“柔姐儿走得也太快了,我追都追不上呢!不就是想看看你家带的是什么东西么,神神秘秘的还不给看,我就不信了,你现在也不拿出来给老祖宗看。” 廖敏柔觉得她最近的修养真的是提高了很多,看到廖敏娴如此作态,竟然没生出上去扇她两巴掌的心思。 她朝方氏看了一眼,方氏微微颔首。 她便笑着道:“不过是四色点心,值当什么!妹妹要瞧,说一声就是了,你也不明说,谁知道你的心思呢!” 她一句恶言没有,却点明了廖敏娴是妹妹,一个做妹妹的叫姐姐作柔姐儿,这也太没有教养了。 而且话里还有一层更深层次的意思,那就是廖敏娴在外面时没好好说要瞧点心,进来就给堂姐上眼药,人品真心不怎么样。 廖敏娴听懂了廖敏柔的意思,她的脸当时就黑了,帕子一甩就要发作,手却被廖敏欢拉住了。 廖敏欢可不会看着廖敏娴乱来,分了家,廖敏娴的名声坏了,其他几个房头的姑娘受的影响不算太大,可她不一样,她跟廖敏娴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会被人看做是一条藤上的瓜,出了事儿,那可是一个都跑不了的。 老太太笑呵呵的,好似根本没听出两个孙女的口角似的。 “你这丫头那一次送来的东西不是好的,你妹妹好奇也是有的,这就把东西拿进来吧,叫大家都尝尝,正好到半晌午了,正适合吃点点心垫垫。” 瞧瞧,这不还是向着廖敏娴说话呢嘛! 廖敏柔笑得十分甜,管他过程如何,她要的就是打响糕点的名头,再借着陈春燕的手狠狠赚一笔,等将来发嫁时,十里红妆才是实在的东西。 “老祖宗吩咐了,做孙女的哪有不应的。”她偏头吩咐芷兰,“叫他们把东西送进来。” 芷兰转身就出去了,不多会儿就领着人一溜子进来了。 这会儿提着食盒的人就换成了梁县廖家自己带来的人。 四个丫鬟跟在芷兰身后,剩余的人等在门口。 芷兰开了食盒,拿了一把小巧的铜剪刀剪开了绳子,拿出一个瓷瓶放到老太太面前,紧接着再开第二个食盒,又拿出一个瓷瓶放到老太太面前,等到拿出了三个瓷瓶,最后倒是拿出了一个点心匣子。 廖敏娴就笑嘻嘻地凑近看,“这就是柔姐儿家今年做的瓷瓶啊,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嘛。” 廖敏柔就笑了,笑得有些凉,她心说,他们家是疯了,才准备平平无奇的甜白瓷瓶来现眼! 芷兰继续发着点心,廖敏柔自然不去管,她只是含笑走到老太太跟前,亲自打开了瓷瓶。 “这色点心叫酸奶,最是开胃,小孩子长身体时,不是常常喊腿疼么,吃这个最好了。这色点心叫布丁,口感爽滑,苦夏时,吃这个也好。这色点心叫奶油蛋糕,是我最爱吃的点心。这最后一样嘛,叫泡芙,外皮酥脆,内馅鲜滑,十分香甜。” 第471章 在场女眷的面前已经摆上了点心,却没人动,她们都等着老太太开动了,她们才能尝,这是礼貌。 老太太就瞧着那一道廖敏柔说的最喜欢的点心挪不开眼了,“我瞧着这道点心真有几分意思,倒像把那天上的彩虹摘下来的似的。” 廖敏柔就笑,“老祖宗喜欢就好。” 老太太有些意动,旁边就有丫鬟地上银汤匙。 她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奶油的香甜就在嘴里化开了,再轻轻咬了咬,橘子的果肉炸开,酸甜的橘子汁儿弥漫口腔,真是再好吃没有了。 她就点了点头,“确实是不曾吃过的风味,我尝着倒是不错,你们也都尝尝吧。” 众人这才揭开瓷瓶,瓶里还有丝丝凉气冒出来。 有人开一个瓷瓶就开准了,看到是老太太嘴里彩虹样的蛋糕,便顺手接了汤匙尝起来,有的人却不是,但瞧着布丁的模样,也觉得可口,心里想着就算吃不完,好歹也要尝一口。 等他们将蛋糕吃到了嘴里,才晓得老太太说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滋味,这蛋糕的口味层次太丰富了,勺子浅浅一挖,是这么个味道,再挖深一点,又是另外一个味道。 就有夫人问了,“这倒是个新鲜吃食,雅致得很,不知道哪里有卖的?” 廖敏柔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真诚了,“我可不敢居功,这些糕点是我从别人手里订来的,只是路程太远,特别漂亮的带不过来,倒是叫各位长辈笑话了。” “哟,这还不够好,什么样的才算是好呢?” 廖敏柔就朝芷兰伸手,芷兰从袖中取出了一幅画。 “这便是我第一次吃到蛋糕时,那蛋糕的模样,上面全是形态各异的狐狸,憨态可掬的,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好吃。只可惜这玩意儿动一动就散了,倒是不好带来。” “说了半天,把我们的兴趣都勾起来了,你偏是不说在哪里买的。” 廖敏柔就去牵了那位夫人的手,“婶婶可是冤枉我了,我带来的东西,自然在我这里就能够买到,而且那位老板也只限量供应给我。等我什么时候解决了运输的问题,这么可爱的蛋糕自然就能送到大家的桌子上了。” 说话间,已经将图传阅了一遍,就看这图样,哪怕不重口腹之欲的,也有了些兴趣。 “说到底,也不是轻易能吃到的东西。” 廖敏柔就笑,“再尝尝别的,那几样倒是好运送的,要吃,只要下了订单,我就能让人送来,只一样,那酸奶可得按月订,这不是我的规矩,可是燕老板的规矩。” 已经说出了老板的名字,这自然就不是推脱之词,这会儿就有人拿了调羹尝酸奶。 “咦,这奶倒是好,没有一点腥膻味。” “还是燕老板的手艺好,能得您一句夸。” 老太太老了,就喜欢甜口,吃了这几种点心都觉得好,忙让人给前面的爷们送去。 廖敏欢拉了拉廖敏娴的袖子。 这么直拉拉看着廖敏柔像什么样子。 廖敏娴挑眉,她倒要尝尝这所谓的蛋糕究竟有什么好吃的。 她刚吃了一口,脸就黑了。 这……也太好吃了吧! 第472章 廖敏娴心里忿忿的,却还在思量着,刚听廖敏柔提起什么燕老板,她可得找人好好打听打听,这位燕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 廖敏柔能卖蛋糕,她廖敏娴为什么又不行呢,谁家比谁家差钱不成! 她跟老太太告了一声罪,退出房间,吩咐贴身丫鬟去打听,廖敏柔最近都跟谁接触过。 她从来没有想过,燕老板会堂而皇之地开着酒楼,依她所见,既然廖敏柔要独占蛋糕的利,就绝对不会轻易让人知道这位燕老板在哪里的。 她刚刚坐回绣墩上,她的贴身丫鬟就回来了,面色还有几分古怪。 她便又捂着肚子朝外走。 廖敏柔哪里肯轻易放过廖敏娴,有这种给廖敏娴下蛆的机会,她做梦都会笑醒。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忙忙慌慌地往外跑,莫不是早上起来吃了不妥当的东西,这会子……要请大夫瞧瞧吗?” 廖敏娴虽然装的就是拉肚子,但这事儿好多人都看见了,也没见谁点破,偏这廖敏柔讨厌,非得点出来,让她下不来台。 她就笑得有些勉强,“老祖宗,您看她。” 老太太就嗔怪地看着廖敏娴,“胡闹什么,不舒服就赶紧请大夫,你姐姐也是好心。” 廖敏娴都要气死了,“今儿是您的好日子,怎么能让大夫进门呢!我真没事儿,也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大概是先前追姐姐时走得太快了,岔了气,一坐下就肚子疼。” 廖敏柔就有些愧色,“倒是我的不是,叫妹妹得了这么个怪病。” 你才得病了,你全家都得病了。 廖敏娴头发都要气得竖起来了,“姐姐,你可想我点儿好吧。” 她撂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走了。 出了门,她就恶狠狠地瞪自己的丫鬟。 丫鬟缩了缩脖子,“小姐,不怪奴婢呀!这儿不是打听到了燕老板是谁了么,赶紧过来告诉您,这还错了?” 廖敏娴面色一怔,“这么容易?怎么可能!” 丫鬟点点头,“当真!燕老板开了一家酒楼,只是酒楼还没有拾掇出来,东西都是柔小姐叫人去后厨订的。” 廖敏娴就道:“去外院找哥哥,让他赶紧派小厮跑一趟梁县,务必跟燕老板谈成合作。” 自觉能够摆廖敏柔一道,廖敏娴心情极好地回了屋子。 廖敏柔一直注意着廖敏娴的动静,这人一进门,她就看见了。 “遇上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开心,肚子不痛了么?” 廖敏娴志得意满地看着廖敏柔,“揉两下就好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症候。” 廖敏柔撇嘴,她太知道廖敏娴刚才干嘛去了,但她根本不怕,蛋糕嘛,她早就跟燕老板签订了一年的独家代理协议,钱都付了,根本不怕燕老板反悔。 就算今天不让廖敏娴打听到燕老板的事情,过一段时间,酒楼开起来了,廖敏娴还是能打听到的,是以她根本没让下人们封嘴,还说了,娴小姐给银子就收着,呵呵! 那一边,小丫头当真找到了廖敏娴的哥哥廖永思,这样那样的一说。 廖永思看着手里的糕点,这就上了心。 第473章 廖永思表示自己知道了,却没有立刻就动,在花厅里吃着点心,满满喝着茶,偶尔跟人搭一句两句话。 等时间差不多了,他便告一声罪,说要去净手。 一出门来,等在外面的小厮立刻就跑了过来。 “爷,需要什么,小的去弄。” 廖永思就抻了抻衣裳,“茶洒身上了,还不赶紧服侍着爷去更衣。” 老太爷过世了,这些个少爷也把“少”去了,称起爷来了。 一主一仆相携往外走。 廖永思就压低声音说:“听到人谈论蛋糕没?” 四儿就道:“自然听见了,吹得可凶,说是天上有地上无的金贵东西。” 廖永思看了看左右,“正是这个话,东西我尝了,味道确实是极好的,再加上卖相,这要是弄到我们手里,就算为这个新开点心店也使得!” 四儿就挠头,“爷这是准备让小的去打听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么?” 廖永思就拍了四儿的头一下,“糊涂!如果爷没打听好,怎么会巴巴地跑出来。你现在赶紧去梁县一趟,那县城只有两家酒楼,其中一家还没有拾掇清楚,你就去那家,问他家老板买蛋糕,知道了吗?” 四儿得了指令,骑了马就朝梁县来。 却说陈春燕倒在床上睡着时,天都麻麻亮了,这会子都还没起床呢。 各家订的早饭由陈谷秋拾掇,配上了酸奶和没有上奶油的蛋糕等东西,也算是将一顿饭对付过去了。 院子里所有人都知道老板在睡觉,个个都轻手轻脚的,生怕碍了老板的眼。 四儿到了酒楼时,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是酒楼,这么静悄悄的,根本不像是在装潢的模样。 他一边打量一边往里走。 偏偏能够主事的,昨晚都忙了一晚上,现在还在房间里睡着,就连陈谷秋,也回去睡了回笼觉,根本没人招呼他。 “燕老板?” 没人应,他又往里走了几步,“燕老板?” 针线上的那个“小组长”叫林珍的便走了出来,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且小声些儿,我们老板昨儿做了一晚上的糕点,这会儿还睡着呢!” 陈春燕哪里还睡着,四儿叫第一声时,她就醒了,只不过躺在床上没动,要醒醒神罢了。 她听着来人的声音十分陌生,不像是听过的,便也不着急,掀了被子,坐起来,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裳,洗漱完毕,照照镜子,不由得感慨,还是年轻好啊,昨晚那么熬,都没在脸上留下什么痕迹,没有黑眼圈也没有浮肿。 她出门时,四儿已经被请到会议室外间的会客厅坐了。 陈春燕一起,陈谷秋也就跟着起了,她们俩昨晚在一个炕上睡的。 陈春燕刚刚坐稳,陈谷秋就端着托盘进来了,往陈春燕和四儿面前各放了一个盖碗。 陈春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取开一看,就笑了。 还得是自己的亲妹妹才贴心啊,知道她没吃早饭,就巴巴送来了酸奶垫肚子。 “这位小哥,我似乎不曾见过,你找我,可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 陈春燕打量过了,这人身上不带煞气,不像是衙门的捕快,那便只有可能是生意上的事情会来联系她了。 第474章 四儿赶紧起身,笑呵呵地问:“是燕老板吧,我是华城廖家大公子身边的长随,来找您是谈点生意的。” 陈春燕就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姓廖啊,呵呵。 廖敏柔早上才把蛋糕那几样吃食拉走,这快到中午了,姓廖的人就找上门了,还是什么华城廖家,根本没听说过! 不过单看这姓氏,那两家肯定是亲戚。 这人背着廖敏柔来了,还能是干啥来的,只能是挖墙角来的呗。 这可就有点不厚道了! 陈春燕又喝了一口酸奶,“我大概猜到你要提什么了,我跟廖小姐签订了蛋糕的独家代理协议,一年时间内,我不会货卖二家,你们明年请早吧。” 她说完就看着四儿,等着这小子悟去呢。 四儿把陈春燕的话咂摸了几遍,就品过味儿来了。 要合作嘛,可以签订独家代理协议,但廖敏柔只签订了蛋糕的协议,也就是说今天出现的其他几种糕点自家还是可以合作的。 而且协议一签就是一年,别的不说,至少一年内都是稳定的。 四儿赶紧道:“这个我们家少爷肯定要合作的,价钱你只管提。” 陈春燕就笑了,就怕你不给这话啊,有这话就好。 “跟我这边合作呢,一向是价高者得,而且有合作基础的人,有优先合作权,所以跟你们的合作之前,我得先通知廖小姐一声。” 别的四儿没听懂,但价高者得,他还是听懂了的。 他刷地站起身,“燕老板您可千万等着我,我这就回去告诉我们家少爷去。” 这人怎么风风火火的。 陈春燕赶紧拦他,“你等会儿,我还没说时间呢!这样吧,就这个月,酒楼开张之后,想代理销售点心的人都可以来,到这里来竞价嘛。” 四儿听得半懂不懂的。 陈春燕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说:“行了,你也别忙,我去拟个章程出来,你带回去请你们家少爷看了,要不要合作,再说。” 她去了办公室,修修改改地写了章程出来,反复看了没有问题,才有把章程誊抄了几份,一份交到了四儿手里,一份让牛一松送到廖家去了,剩余几份先放着,到时候谁要合作,谁再拿去看也是一样。 四儿拿了单子,骑着马就走了。 陈春燕把午饭做了出来,随便刨了两口,就又回了房间睡觉去了。 她今儿发话了,课程挪到晚上,等她睡醒了再说。 她躺下,刚迷迷糊糊睡着,就感觉有人在摇她。 她不想理会。 “姐,姐,出事了。” 陈春燕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头皮都还是麻的。 “怎么了?” 陈谷秋指着外面,“来了个伤兵,说牧场被围了!” 这才春天啊,怎么鞑靼那边又来人抢东西了,这不合理! 她揉了揉脑袋,穿好衣服喊牛一松,“你认不认识会说鞑靼话的人?” 牛一松:“认识,有经常走货的人,都会说一点。” 陈春燕:“我要那种能够跟鞑靼人谈生意的,只会打招呼的那种不要。” 牛一松面色古怪,自家老板这是准备把酒楼生意延伸到鞑靼去了么? 第475章 牛一松:“行,我马上帮你找人去。” 陈春燕转身就开始收拾包袱,她把稍微新一点的衣服拿出来,都整理到包袱里面去。 边境这边虽然没有起大的战事,但小骚扰不断,不过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场打仗要打,谁让上面那位只知道炼丹呢! 等人家发现这是个软柿子,啥都别说了,打吧。 陈谷秋紧张兮兮地站在陈春燕旁边,“姐,你要去找阿娘他们啊?” 陈春燕:“有祁轩护着,他们应该没什么事,我就怕他们死护着财物,到时候受伤就不好了,而且这里距离牧场那边也不远,要是那群人奔袭到这边来了,也是个麻烦,我得去瞧瞧有没有可能让他们退走。” 这个年月打仗嘛,上面的人为了权力,下面的人为的只是生活而已。 能让一个伤兵跑掉,对方来的人必然也不会太多,小股人马骚扰,必然只是为了抢夺财物,拿回去生活的。 既然是为了生活,那么一切就有得谈。 陈春燕手一顿,她忽然想起来了,林珍说她是因为遭了冰灾才被卖的,那么鞑靼那边是不是也是因为遭了灾了,生活不下去,才在春天来抢东西呢? 这是很有可能的,按照他们的尿性,要抢,也该是秋里才来抢的啊。 收拾好了衣服,她又拿了两张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贴身放了,银子放在腰兜里,银票放在……鞋垫下面。 也别管味儿不味儿的,反正钱得分开放就对了。 陈谷秋:“那我也去!” 陈春燕推她,“你去干什么,你还得在酒楼做饭呢?我让你练的那几道菜你练得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陈谷秋就有些气短,炖菜好好说,像是蒸菜和烧菜,她总是拿不稳。 看到陈谷秋这个样子,陈春燕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赶紧吩咐:“叫二狗子去把未来四五天的才买回来,我今儿把才做了,冻到冰窖里去,你每天拿出来热一热就行。” 陈谷秋松了一口气,真让她掌厨,她还真有点害怕的。 她转身就出去找二狗子去了,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阵,估算好了要多少菜多少肉才一起出了门。 陈春燕收拾好了东西也不着急了。 她去了厢房,瞧那个伤病去了。 “瞧大夫了吗?” 陈谷秋安排了一个小子照顾伤员。 那小子回答:“瞧过了,大概是累得狠了,已经睡着了。” 陈春燕本来还想问问这人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问问鞑靼有多少人,牧场的粮食够不够,自己这边的人有没有伤亡的。 她轻手轻脚地退出来,又吩咐那小子,“好好照顾伤员,食物就挑软烂好克化的。” 那小子乖乖应承下来。 陈春燕便去了厨房,先把今天晚上的炖菜和蒸菜上了锅,才赶紧去了县衙。 闵大人看到她还十分意外。 “有你的提醒,那件案子已经有了进展。” 这是以为陈春燕关注案子后续情况了。 陈春燕摆摆手,也不跟闵大人客气,“我来这里与案子不相干,闵大人,出事儿了,祁轩在牧场被鞑靼的人围了。” 闵大人脸色一变,“什么!” 第476章 闵大人就像是被屁崩了似的,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脸色难看得吓人。 “世子去牧场干什么?” 陈春燕摸摸鼻子,她总不能说是替自个儿去接爹娘的吧。 闵大人看到陈春燕讳莫如深的样子果断想歪了,他便以为祁轩是去打探消息的,然后非常倒霉的被敌方发现了。 哎! 好不容易找个靠山,结果还没靠两天呢,就这样了…… 不过人还是要救的,不管是不是靠山吧,只要祁轩在这个地界上出了事,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得倒霉,而他肯定是其中最倒霉的。 谁让祁轩先在这里被刺杀了,后来又停留了最长的时间,再后来就是现在……还被鞑靼围了呢! “我这边接触不到军务,不过我可以联系驻军,勋贵你知道的吧,都是武将出生,求他们帮忙救世子,他们还是会给面子的。” 陈春燕赶紧拦住闵大人,“闵大人您可别忙,这事儿吧,我们不能往大了闹,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我那边已经让人去找会说鞑靼话的人了,最好还是谈判吧,不管他们要干什么,有得谈,总比打起来好。” 闵大人:“你是怕小争端引出大战争?” 是的呀。 一个萨拉热窝刺杀事件就成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你说玄乎不玄乎。 陈春燕觉得这种边境争端,在国库无法支撑战役时,还是小心谨慎地处理吧。 她当即道:“是的啊,现在是什么情况,您比我清楚,军饷都还欠着呢!能不打仗就尽量不打仗吧。我来找您,主要还是借人手,人手不足,我心里不踏实啊,但有了人手,我还是有信心跟他们谈一谈的。” 她听祁轩提过,好多地方已经欠了三年军饷了,主将都得自己想辙弄钱粮,钱粮不够怎么办呢? 吃空响! 往上报说是二十万大军,其实连火头军都算进去也才六七万。 就这样才能保证偶尔发一次军饷,让手底下的人吃个八成饱。 这样养出来的兵士,哪里有战斗力啊! 祁轩都要急死了。 这些事情本来不该告诉一个小姑娘的,他这不是指望着小姑娘加油赚钱往那一大个窟窿里填么,逮到机会就说几句,好引起陈春燕的重视。 闵大人就懂了陈春燕的意思。 这是要人给她壮胆,人手不够,一个小姑娘出面,人家未必会理她,更有可能直接抢了人就走,但人手多就不一样了,大家还是可以坐下来谈一谈的嘛。 而且鞑靼更关内的人还不一样,他们并不会排斥跟女人谈判。 他们有个什么夫人来着,特别厉害,一个女人愣是把所有部落都握在了手心里,他们的王都成了个傀儡。 闵大人知道了陈春燕的意思,就出去组织人手去了,他是不可能把所有捕快都抽调走的,县城里不还查着案子了么,这时候就得找乡绅豪族了。 他亲自写了一封信叫人给刘大官人送去,明言要借刘家的护院半点事。 父母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赶在城门关闭前,刘家把人送了过来,不仅如此,还联系了镖局的人,给闵大人凑出了一百个人的队伍来。 第477章 一百个人都是练过的,虽然身手参差不齐吧,但陈春燕心里也有了些底气。 闵大人亲自见了这些人,“边境牧场被鞑靼人围了,我们的百姓可能遭遇危险,我们得派人去谈判,得把人接回来,这是危险的活儿,你们中如果谁不想跑这一趟的,可以现在站出来,本官不会怪罪。” 与其留着有二心的人,还不如精简人员,反正加上捕快衙役们,凑够一百个人,队伍看上去也有气势,这就行了。 话音一落,就有人朝旁边的人看去,想瞧瞧别人的反应。 他们不是不想退出,只是不想当第一个退出的人。 闵大人站在最前方也不着急,当然了,也急不得,他必须把不稳定的因素剔除出去,去跟鞑靼人谈判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留着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危险系数会大增。 等了盏茶时间,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先上前一步行了礼,“小人有负大人重托,此次行动,小人就不参与了。” 闵大人颔首,“行,不过在这次的事情结束前,你不能离开梁县县城。” 这是常理,那人并没有意见,又拱了拱手,就站到旁边去了。 有了第一个人打头,没过多久,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就陆续站了出来。 选择放弃的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呼啦啦走了二十几个。 闵大人打眼一瞧,基本上都是刘大官人家的护院,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着实是不舒服了。 倒是那些拿了银子过来的镖师,信用倒是好,即便知道这一趟活干的是刀口舔血的勾当,他们也稳如泰山,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陈春燕就多看了那些人几眼,心说都是人才啊,是人才就得把人留下来。 她就开始琢磨这件事了。 确定了人选,人选还这么多,县衙肯定是安排不了的,倒是刘大官人想得周到,一早让人安排了别院,让这些人住进去。 陈春燕一个人跟过去有些不太妥当,就顺手就拉了闵大人一起。 闵大人只能苦笑,他家里没个女人操持家务,家里每天都乱糟糟的,他还想着下衙后,继续收拾他那院子呢! 陈春燕也不管闵大人难看的表情,闵大人不作为长辈跟着,她实在不好跟在人家后面。 这不,她瞅准了机会就问人家,“你们走一趟镖能拿多少钱啊?” 人家就说了,“其实没多少,家里妻儿肯定是过不上富贵日子的,但好歹能吃饱穿暖,就是跟着担惊受怕了些。” 陈春燕:“你有没有想过过安定的日子?” 那人就看着陈春燕笑了,“种田啊?一年忙到头,肚子都不一定吃得饱,家里孩子越来越多,我总不能让孩子也跟着我饿肚子吧。” 陈春燕:“那……如果我说我要请护院,你愿意吗?” 这次的事情让她急迫了起来,这里距离牧场那边真就有只有一天半路程,人家能抢到牧场,未必就不可能抢到龙桥村这里来。 想想就觉得悬心。 那人就开始打量陈春燕,“你家请护院?你家多大?” 嘿,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 第478章 陈春燕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说是护院,也不一定就一定是守院子的……” 那人就说:“那就是家很小呗,那你就别折腾了,瞎浪费钱。” 陈春燕:“……” 这人幸好做的是镖师,不是伙计,不然迟早被人锤死。 她运了半天气才说:“你看上去像是练过的,是正经学过功夫,还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那人嘿嘿一笑,“当然是跟人学的,都是保命拼命的本事。” 陈春燕点头,“梁县距离府城也不算太远,你回去问问你们镖局的镖师,正经学过功夫的,有没有愿意到梁县这边来教人功夫的,束修好商量。” 她说完转身就走,她是真的不想再跟这个二愣子说话了,能把人给噎死。 这边的人安排停当了,她回了酒楼还不能休息,她得把未来几天的大菜做出来,给冰到冰窖里,陈谷秋拿出来热热就行了。 陈谷秋炒一点俏荤的菜还是没问题的。 做酸奶的方法已经教给了陈谷秋,陈谷秋每天现做就成。 这一忙就忙到半夜,得,说要考试的,今天也考不成了,睡吧。 陈春燕今天是真的累坏了,她洗漱完毕,往炕上一倒,就那么睡着了。 她心里存了事儿,第二天没用谁叫,她自个儿就醒了。 她撩开被子就起床了,三两下把铺盖卷打好,直接拎着,再提着昨天收拾好的东西去了马车那边。 牛大花却已经起来了,“嘘,今儿早饭我来做,你们昨天都累,让秋儿多睡会儿吧。” 陈春燕点点头,反正东西已经做好了,陈谷秋起床之后蒸热了,给客户送去就成。 虽然没有叫陈谷秋,陈谷秋也还是起来了,不仅她起来了,她还跑去敲了二狗子的窗户,这下子不仅把二狗子叫醒了,还把牛一松也叫醒了。 陈春燕正用馒头蘸着果酱吃呢,就看到一串人顶着黑眼圈进来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 二狗子幽怨地看了陈谷秋一眼。 得,啥都不用说了,陈春燕懂了,这是自家妹妹干的好事,别人还不敢抱怨。 陈春燕挑眉看向陈谷秋,询问的意思十分明显。 陈谷秋就凑到陈春燕身边,扯了扯陈春燕的衣袖,“姐,我们不是请人家帮忙吗,帮忙就应该有个帮忙的样儿吧,一日三餐啥的,总要提供的吧……” 陈春燕哑然失笑,真不知道该说陈谷秋是长进了还是没长进了。 要给那群来帮忙的人提供饭食,她能不知道吗?她当然知道,为什么还是没叫酒楼的人起床帮忙呢?自然是因为这个时间点,城里的早点铺子都已经支起来了,人家可都是要赶在开城门前蒸出好几笼的啊! 她过去买就完了嘛。 但自家妹妹已经开了口,而且已经把人都叫了起来,她总不能说自家妹妹多事,再叫他们回去睡觉吧。 没这么打自己人脸的。 她就说:“我们秋儿真是懂事了,那早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陈谷秋可高兴了,“那我再烤几个饼,那个放半个月都不会坏。” 行,随你高兴吧。 第479章 陈谷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炉一炉干饼子被烤了出来,就用包袱皮一裹,让陈春燕带在路上吃。 陈春燕也只能接着。 眼看着陈谷秋不把酒楼的面粉存货用光不罢休,她只好让牛一松去通知那一百个人先集合,再去门口的早点摊子上,跟摊主商量好了,直接把早点送到刘大官人家的别院去,到时候统一到酒楼财务室去算钱就行了。 牛大花把陈春燕的举动全都看在眼里,忽然就有些羡慕陈谷秋起来,被一个人默默这样宠着应该是很幸运的吧,哪怕是做了傻事,身后也还有一双手托着。 她扭开头,擦了擦眼角。 陈春燕忙活完外面的事情,走回来拉着牛大花说:“大花姐,我也不跟你客气了,都是一家人,我离开几天,酒楼里里外外的事情,你多关照点。” 牛大花就抓住了陈春燕的手。 陈春燕的潜台词,她是听懂了的,但这一刻她真的想抓住点什么东西,那么好的家人,她也想拥有,永远永远都不想放手。 陈春燕对于牛大花莫名其妙涌上的情绪不是很懂,她轻轻抱了抱牛大花,“拜托了。” 牛大花嗯了一声,“我会像守我自家的田产一样守着这里。” 陈春燕就笑了,这姑娘可真够实诚的,她也就不担心有人偷工减料、偷吃偷拿了。 忙忙慌慌的准备了好一阵儿,别院的人也收拾停当了,便到酒楼门口来集合了。 陈春燕走出去一瞧,好家伙,人人都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倒是她自个儿,坐了辆马车。 哎,是她拖慢了队伍进程啊。 她等了一会儿,二狗子就把马车赶了出来,“燕老板,我跟你去。” 陈春燕哪儿敢啊! 跟鞑靼打交道,有多危险,可以想象,她可不敢带孙婶子的宝贝疙瘩去,万一出了事儿,两家就结仇了。 她的目光就在队伍中寻找,找昨天那个说话噎死人的镖师,好歹搭过话,请他帮忙赶车应该也是行的。 她如是想。 不过没用她多费心,街尾又来了两辆马车,一辆载着牛一松给找的翻译,一辆载着衙门的师爷。 闵大人吩咐师爷帮陈春燕出出注意,且算到了陈春燕这里没有马车夫,还让师爷顺道带来了个马车夫。 行,齐活了。 陈谷秋就带着人把干粮往马车上搬,马车装不了了,就塞给护院、镖师们自己带着。 “燕儿。” 陈春燕闻声回头,却看到了许京墨。 “阿墨哥。” 许京墨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甚至还有几分怒意。 这几天,两人都在城里,虽然不怎么见面,但他知道她在忙正事,也很安全,就没有过来打扰,但今天衙门的师爷来买晕车药顺便提了一嘴,他才猛然知道,这个丫头竟然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最关键的是,还没告诉他! 陈春燕一拍脑袋,她这日子都过糊涂了,这就是熬了一个通宵的后遗症,这后遗症得三天才缓得过来。 啥也别解释了,越解释越乱。 她看着许京墨的包袱和药箱说:“阿爹阿娘在那边也不知道受没受惊吓,吃得好不好,伤没伤着,幸亏你来了,不然我都抓瞎了。” 第480章 许京墨的脸色果然就好看了许多。 他微微叹了口气,“再忙也要顾着身体。” 虽然没有把脉,但他只用看陈春燕的气色就知道陈春燕身体情况有些不好了。 他提起药箱,“走,车上说。” 他说着便率先上了车,伸出一只手要拉陈春燕。 两个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半过了明路了,至少许家这边已经答应了。 至于陈家,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陈家的人都听陈春燕的,这事儿陈春燕自个儿都答应了,她父母肯定没得说的。 如今的礼教对于未婚夫妻的管束其实没那么严,就算一起郊游都没事。 他们现在虽然还不算未婚夫妻,但师兄总是的吧,师兄适当照顾一下师妹,别人又能说什么呢! 许京墨安心得很。 上了车,陈春燕刚刚坐下,许京墨就往她耳朵后面贴了个什么东西。 她刚要摸,就被许京墨拦住了。 “别动,这个是防着晕车的,出了城,路不好走,你要是睡得着就睡吧,人会舒服很多。” 陈春燕点点头,果然不再伸手摸了。 师爷站在车边问:“都准备好了,燕儿姑娘,现在出发?” 陈春燕:“多谢您关照,这就出发吧。” 马车被护在队伍中间,慢慢出了城。 许京墨从座位下摸出个靠枕,“你几天没睡好了?赶紧睡吧。” 陈春燕呵呵一笑,也不敢分辨,靠着靠枕,没多会儿果然就睡着了,她是真的累得狠了。 她这会儿还在长身体呢!这么累哪里受得了! 许京墨微微一叹,眼中全是心疼,他打开其中一个包袱皮,拿出一床薄被,给陈春燕披在了身上。 他有些生自己的气了,觉得自己还是活得太阳春白雪了些,如果他能撑起来,哪用一个女孩子那么累得挣钱! 他揉了揉额头,赚钱啊,他会什么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陈春燕的脑袋上,心思却已经飘远了。 一路晃晃悠悠的,陈春燕在梦里都觉得晕乎乎的想吐,车轮子碾到一个土坷垃,车子就颠一下,这滋味简直别提了,太遭罪。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脑袋重重磕在车厢上,醒了。 她撩开车帘,这才发现马车在狂奔! 难怪了,这一次的马车坐着格外难受。 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急,马车又比不上骑马的速度,这么狂奔着,也能够理解。 她手撑着座位,看着许京墨说:“多亏有你的晕车药,不然这一回,够呛!” 许京墨用“你才知道啊”的眼神看着陈春燕,“看你以后有事还敢不敢不告诉我。” 陈春燕就狗腿地笑。 她笑着笑着就不笑了,真挺难受的,她拿出食盒,拿出一个瓷瓶来。 “喝点吧,山楂汁,压一压。” 许京墨的脸色也青青白白的,并没有比陈春燕好多少。 他见陈春燕把东西递到了面前,就伸手接了,瓷瓶还透着凉气,他喝了一口,整个人都舒服了。 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陈春燕坐起身,撩开车帘去看,正好看到师爷从马车上滚了下来,脚步发飘地跑到一旁去吐了。 在这种土路上赶车狂奔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啊。 第481章 师爷吐完了,往回走了两步,就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许京墨就说:“已经吐了三回了,我下去瞧瞧。” 陈春燕诧异,“你的药对他没用么,怎么吐得这么厉害?” 许京墨的表情就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陈春燕了悟,“你没给他用啊?这药这么贵么?” 许京墨的表情就更不自然了,他清了清嗓子说:“之前几次停下来,你还睡着,我怕吵到你,就没下去看,也没让他们靠近这辆车。” 陈春燕就笑了。 说好的医者仁心呢?这么偏心……真让我的少女心要爆棚了。 许京墨十分不自在地下了车,在师爷身上的穴位一阵好按,师爷才觉得好了些。 他有拿出那膏药一般的东西,贴在了师爷耳朵后面,这东西比晕车贴小一些,药都是他自己配置的药,不存在假药,用着十分放心。 师爷看许京墨的眼神就有些诡异。 嘿,这个大夫可真有意思,人不到快死的时候,这人是不是还不治了? 许京墨这人多敏锐啊,他通常情况下只是看破不说破,并不代表他看不懂,师爷眼神里蕴含的信息,他第一时间解读出来了。 他低着头,说:“刚才睡着了。” 这也是实话,他又没说他睡着了,所以耳朵也没红。 师爷的怨气这才小了些,好嘛,还是我没去找你呗,该自己受的就自己受着呗。 许京墨:“舒服点没有,如果没有……车上还有山楂汁,用那个压压也挺好的。” 师爷心里这个五味杂陈啊,心说这小年轻真是没眼力见儿,有这好东西,赶紧的,拿出来啊,还问什么问。 他强撑着点了点头。 许京墨转身回了马车,“燕儿,递一瓶山楂汁给我,师爷快吐虚脱了。” 哦哟,这可不行。 这是来帮陈春燕忙的,要出了事儿,可都是她的责任。 她亲自拿了一瓶山楂汁下了车,“师爷,您还好吧?” 到底是年龄大了,这会子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能好得了才怪。 师爷摆摆手,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春燕赶紧递上山楂汁。 师爷喝了小半瓶,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陈春燕伸手扶了师爷,师爷整个人都站不直了,她看了许京墨一眼,许京墨也正扶着师爷呢,要不然她一个小丫头,还真扶不住这么大个人。 “要不原地休整一刻钟?” 师爷点了点头,他要是这么撑着颠到牧场那边去,呵呵,他就能直接死那边。 陈春燕把人交给许京墨,就去找到镖局的人。 “师爷年纪大了,经不起颠簸,要不这样,你们带着人先去,去了就找一个叫祁轩的人,他们会安排好的。” 有了昨天跟那个二傻子的一番谈话,陈春燕更相信这些镖师的信用,至少不会专门坑人。 “你放心,我们收了钱,就会办好事。” 送走了五十个镖师,陈春燕转回来,看到师爷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叹了口气。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请几个人先送您回去?” 当然不行! 就这么回去,今后就别想在闵大人身边混了! 第482章 师爷强撑着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我能行,我还能坚持到牧场。” 行吧。 支援的人一部分已经朝牧场赶了,五十个都是练家子,再配合祁轩那边的人,怎么着都能支撑一段时间。 那就稍微慢一点赶路吧。 就按照正常的速度走,明天中午前赶到就成! 陈春燕就按住他,“您年纪也不小了,咱们不逞强,帮手已经过去了,总不会叫自己人吃亏的,您就安安心心的休息会儿,咱们待会儿再上路也成。” 师爷这才安心了。 陈春燕就朝那些休息的护院那边走。 “燕老板,有事吩咐?” 陈春燕就笑,“谈不上吩咐,我就是想学骑马,不知道哪位有空,肯教教我?” 没提学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钱,就庸俗了,但事后该给的报酬,她是一分都不会少给的。 “这值当什么,抽路上歇息的时间,就顺便指点了,骑马吧,就得多练,里面的技巧自然就会了,你跟我来。” 许京墨又忍不住想叹气,看上了个不省心的媳妇还能怎么办呢,只能随时保驾护航了。 他默默跟了过去,看着陈春燕学着上马下马,离得这么近,万一摔着了,他也能第一时间出手治疗。 “别担心,摔不着。” 许京墨瞥了这个护院一眼,没说话,只移开了视线。 陈春燕练习了一会儿,便吩咐启程了。 后半程虽然没有赶得那么急,却还是在中午之前跑完了今天应该跑的大半路程,这样下午的时候就会从容很多。 一群人在小河边休整,河的封冻都解了,一群人就嚷嚷着下河抓鱼。 陈春燕没有阻止,她给大家留了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足够折腾鱼了。 说老实话,她也挺期待鱼的,陈谷秋弄的那个干面饼子啊,如果有羊肉汤,吃着肯定好吃,但就那么干吃,她还真有点儿咽不下去。 可再咽不下去吧,也得咽啊,谁知道那鱼抓不抓得到呢! 她正这么想着,手里的饼子就被拿走了。 许京墨:“不想吃就不吃,你吃这个,我一直裹在包袱里,还温热着。” 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食盒,打开食盒盖子,里面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白色饭团子。 “有肉的,有蛋的,看你要吃哪个?” “肉的。” 许京墨就抽出一张垫在饭团下面的菜叶子给陈春燕裹了一个饭团子。 陈春燕诧异,“你怎么分辨出这个是肉的?” 许京墨:“我在做的时候,往肉的上面粘了三颗芝麻。” 陈春燕惊悚了,她不可置信地打量许京墨,她一直以为许京墨所谓的会做饭,只是会打下手而已的。 许京墨被看得不自然,自己拿了个饭团子啃了起来。 他也是最近才开始学做饭的,不是感兴趣,只是因为觉得陈春燕白天在酒楼忙活了那么久,将来成亲后,回到家,一定不让她忙了,他要把饭做好,等她回家了就能吃。 许京墨:“快尝尝好不好吃。” 陈春燕就顺势咬了一口,饭团子里面不是肉松,是那种细细的烤得脆脆的肉丝,吃上去有点像灯影牛肉,但那肉真不是牛肉而是猪肉,只是味道像罢了。 “好吃。” 许京墨就低下头笑了,“那我以后还给你做。” 第483章 许京墨见陈春燕喜欢吃肉的,他就拿了个蛋的来吃。 他当时做的时候本来想用煮蛋的,但想着那个没味道,还是用了煎蛋,再加了一点家里做好的脆饼、大头菜、花生碎之类的东西,这会子吃起来,竟觉得十分好吃,比吃白米饭配菜也不差什么。 陈春燕塞了一个饭团,感觉还能再吃点儿,但想着待会儿要接受的颠簸,果断不再吃了,这么好吃的饭团子,待会儿再给颠出来了,也是可惜。 许京墨见陈春燕不吃了,他就收了食盒,他也觉得应该少吃一点,谁知道前面的路到底是什么路呢! 那群闹哄着要吃鱼的人到底没能吃上鱼,他们忙活了半个小时,眼见着没戏了,赶紧摸出馒头饼子烤了,简单吃了,再休息二十分钟,陈春燕规定的休息时间就到了。 一行人继续赶路。 越往西边儿走越是荒凉,路上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家了,田地也都荒着,没人种。 一是因为本来就没什么人在这边了,二也是因为怕鞑靼来抢。 他们忙死忙活种了一年,结果鞑靼一来,全给抢光了,那不是白忙活了么,所以人能跑的都跑了。 天黑前,他们找到了破败的小村子,村里只有土地庙还能遮风挡雨。 庙破是破,但里面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太多陈年的积灰,应该是来往东西的人都会在这里歇歇脚,毕竟也没有看到其他更好的地方了。 或许有,只是他们不知道也说不一定,毕竟这条路他们也没有跑熟。 土地像左右两边有一部分凹进去的地方。 为了照顾陈春燕这个姑娘,护院们将马车推进了庙里,将右边那凹进去的一块给单独隔了出来。 做了遮挡后,站在外面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了。 而马则被拴在了土地庙外。 许京墨捡了枯枝,给陈春燕升了堆火。 车辕就搭在祭台上,许京墨就待在马车里,守着外面那个人。 说实话,躺在马车上并不舒服,祭台比较高,马车是倾斜的,他得一只手搭在座位上,人才不至于往下出溜,但他还是要留在这里,不然都不敢叫燕儿安心睡觉。 陈春燕是带了铺盖卷的,庙里有很多干稻草,她拉过来,垫在下面,垫得厚厚的,再把铺盖卷打开扑上去,睡起来也很舒服了。 许京墨在马车里也就是躺着舒展舒展身体,要说睡,肯定是睡不着的,而且还不敢怎么动,生怕马车滑了,再把人给伤着。 他躺了一会儿,便坐起来,看到火堆不是很旺了,就往里面添枯枝。 这种枯枝细得很,根本不经少,偏偏晚上还冷着,且温度还在往下降,他索性也不回马车躺了,就坐在火堆边,时不时添一点枯枝。 嘭一声巨响传来。 陈春燕浑身一抖,蹭地就坐了起来,心脏狂跳不止。 许京墨下意识走过去,伸手捂住了陈春燕的耳朵,“别怕,我在。” 陈春燕的心跳平稳下来,她借着许京墨的力道站起身,走到马车边一瞧,好家伙,自家这边的人和刚刚从外面进来的人对上了,一个个手里都拿着真家伙! 第484章 新来的一拨人,衣饰都很普通,属于随便在哪座城镇都能买到的那种,看不出不妥来,只是他们手里拿的刀,却是弯刀! 鞑靼人才用弯刀。 陈春燕心里一跳,赶紧出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有几位公子突然冲了进来,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陈春燕虽然没有露面,但对方那紧绷的神经好像松了一点。 一群护送女眷的人,就算是再小心也不为过,带着刀也很正常。 “我家公子病了,需要找大夫,夜路难行,想在这破庙暂住一晚,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这个人的汉话说得倒是流利,一点都没有夹杂着口音。 “出门在外,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们便让出半个庙给贵公子养伤吧。” 护院们原本都松散地随意躺着,陈春燕此言一出,便各自收拾了东西,朝马车所在的这半个庙宇集中。 他们安顿完毕,踢踢踏踏的脚步再度声响起,又有人进了土地庙。 陈春燕吸了吸鼻子,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这人哪里是病了,明明就是伤了,还伤得不轻,这是连血都没止住啊。 许京墨拉了拉陈春燕的衣袖。 陈春燕从许京墨的眼睛里看出了“医者仁心”这几个字。 这个人他想救。 想救,那就救吧。 只是要如何将利益最大化呢? 身边的人能够将汉话说得这么好,那位受伤的公子想来是不排斥汉人的,这就有利用空间了。 能够兵不血刃地救出爹娘,谁愿意妄动刀兵呢! 她如此想着,便道:“好重的血腥味,可是谁受伤了?” 对方刚刚松掉的那根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陈春燕靠着马车当看不见他们的紧张似的,自顾自道:“我师兄是大夫,如果信得过,可让我师兄瞧一瞧,如果信不过,那便罢了。” “多谢姑娘好意,我等……” 这就是拒绝之意了,可这人话说到一般却停了。 陈春燕的视线被马车遮挡,庙里有些地方她看不到,自然也不知道这人在搞什么,只是停顿过后,那人的话锋就变了。 “我等还要麻烦姑娘的师兄,帮忙治疗一二。” 陈春燕转头对许京墨点点头。 许京墨这才提着药箱现身。 陈春燕不放心他,也跟了上去。 对方见刚才说话的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所谓的大夫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 这个年纪就敢称大夫?学徒还差不多! 陈春燕当作根本看不懂对方的轻视,自顾自解释道:“我家人在牧场被围了,也不知受伤不曾,这才请师兄随行……” 这话的潜台词是我们并不是跟着你们来的,也不是蹲在这里等你们入套。 对方一听他们这个大夫是为家人准备的,那能差得了吗?差不了的。 “那就麻烦先生了。” 许京墨撩开伤者裹着的斗篷,就看到那一尺来长的刀口,他打开药箱,拿出一把小巧的剪刀,牵起破掉的衣服,沿着边缘,将衣服剪开,露出了内里血糊糊的伤口。 他取出盒子里装的镊子,从瓷瓶里夹出一团棉花,开始清理伤口。 第485章 趴在草堆上的人痛得整个人的肌肉都绷紧了,汗珠滚滚而下。 许京墨用的酒,是陈春燕蒸馏过几遍的高浓度烈酒,涂在伤口上,那滋味可想而知。 “你这庸医,想做什么?!” 那人说着就要去揪许京墨的衣领。 陈春燕能让人这么对许京墨吗?必须不能啊。 她出手快准狠,直接一掌把那人的手拍偏了。 “你会功夫?” 这样一支队伍,连女人都会功夫,这就不得不防了。 陈春燕直想翻白眼,她是学过跆拳道之类的东西的,但那个算不算功夫的,她也不晓得。 她当初学那个只是因为学校的晚自习要上到十点四十五,回到家都十一点过了,路上又不安全,经常出现骚扰女同学的变态大叔,她妈妈就让她周末的时候去学跆拳道和格斗防身,还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功夫。 她学的也就是花架子,打人家一个出其不意罢了,要真论起来,她在人家专门练过的的高手手下绝对走不过三招。 “你觉得这是功夫?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把乡下的粗苯把式叫功夫的。” 她这句话无异于嘲讽对方没有见识了。 “你!” 陈春燕仰起脸,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你什么你!没有礼貌!不懂就不要胡乱指手画脚。你自己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么长一条伤口,不清理干净了,怎么上药?就算上了药,明儿也会发热的!” 伤者摆摆手,“行了,少说两句。” 他这么一动,伤口里又冒出血来。 陈春燕得理不饶人,“你看你,如果不是你胡搅蛮缠,这伤口差不多都清理好了,你瞧他这一动,伤口又流血了!” “……” 妈的,自己医术不精,还好意思怪别人! 不管心里再怎么腹诽,到底是不敢胡乱出声了。 许京墨清理好伤口,给病人施了针,再上完药,才出去洗手去了。 这人的伤口有些深,一直都有些渗血,如果不施针止血,药也不太好上,只能先如此了。 “就这样就完了?” 陈春燕瞄了那人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长了眼睛就多看啊,这哪里是完了?这不还没拔针呢嘛!” “……” 许是疼痛稍缓,那位趴着的伤者也有了力气说话。 “姑娘,在下刚才听你说,你家人在牧场被围了,是怎么回事?” 陈春燕口气凝重,“我也不知道,我阿爹阿娘只是去买牛羊的,不知怎的却被鞑靼人围了,我得了消息就往那边赶,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伤者就道:“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人情,你们帮了我一次,我姑且就帮你们一次吧。” 他勾勾手,那位跳得很厉害的随从就弓下腰。 伤者:“这件事你去办,务必办妥当些。” 这人自然懂自家主子的意思,这种妥当当然不是只把人救出来就完了,还要告诉那伙子人这地方是自家主子罩着的,以后招子方亮一点,不要踩过线。 陈春燕却道:“你们家跟那边有些关系?不知道可不可以帮忙牵线,我想买羊毛、羊皮之类的东西。” 伤者:“羊毛羊皮可比不得貂毛,那个拿来没什么用处,你当真需要?” 第486章 羊毛羊皮这种东西每家每户都有,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不值什么钱,要贩货也不会贩这玩意儿,这玩意儿运到南边去铁亏啊。 陈春燕笑道:“我家又不富裕,家里人口又多,哪里用得起貂毛,有羊毛用就很好了。” 伤者这才斜着眼睛打量陈春燕,只见这小姑娘一派大方,但身上的衣服都是普通布料,且颜色洗得微微发白,确实不是家境富裕的样子。 但家境不富裕却养着这么多护卫,这就很违和了,所有违和的点都值得怀疑。 陈春燕像是没看出那人的疑惑似的,直拉拉地说:“幸好世上的好人多,我家过不下去的时候有人愿意搭把手,如今日子也算是过起来了。这一次出事,还要多亏了我们那里的乡绅援手,如果不是如此,我哪里去寻这么多人帮我?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如今我师兄救了你,而你又有门路弄到我需要的东西,这就是缘分,我们何不交个朋友?” 伤者心中疑惑暂时被压下了,区区一个小丫头而已,哪里就有那么深沉的心思,大概是真的想要羊皮吧。 羊毛……他们可没有人专门弄那个东西,都是杀羊吃肉之后,留下的皮毛。 他不知道的是陈春燕算计的可不是一点羊皮,她要的是长时间的安稳。 张居正主张互市后,为什么能换来几十年的和平,还不是因为能够用最小的代价就能得到所需的东西,那何必去拼命呢? 边地其实不少地方都有私下交易,但基本量都不算太大,那样的地方鞑靼是不会去骚扰的。 自己这边只要形成了这样的暗市,鞑靼人应该也不会来劫掠的,到时候在高筑墙,双重防护之下,几年十几年的安宁还是能换来的。 至于忠诚,拜托,这还真没有,她要忠也是忠于人民的利益,而不是上面那位炼丹皇帝。 伤者沉吟着。 他这一回来,就是来筹集粮食的,冬天受了冰灾,牛羊死了不少,吃的自然就不够的,但走到半道上,却被他的好哥哥的人劫杀了,事情眼看着要坏,却莫名来了这么个机会…… “价格方面……” 陈春燕道:“这个你放心,亏不了你们,上好的羊皮给你们算一百文一张,次一等的根据次的程度减价,羊毛给你们算三十文一斤,这算是比较公道的价格了吧。我们那儿的羊皮按市价算虽然是二百文一张,但我若是跟鞑靼扯上了关系,这风险也大了啊,价格上压低一些也是应该的吧。只要给了东西,钱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们。” 伤者按了按额头,他要冷冰冰的银子做什么?! 他们占据商路,一直跟西边有贸易,金银珠宝都不少,可这都换不来粮食和盐,这能怎么办呢?也是愁人。 “我不要银子。” “那我就谢谢先生的高义了。” 谁说要送给你了! 伤者这时才能体会手下被噎的心情,他也被陈春燕噎得不轻。 “不要银子,并不是说什么都不要。” “你要什么?” “粮食和盐。” 陈春燕蹙眉,“粮食好办,有钱就能买,盐却有些为难。” 第487章 盐确实难弄一些,管得紧嘛。 换成是米粮,今天买明天买的,还能说是家里孩子长身体吃得多,但换成是盐,谁天天买那么些盐来吃啊,还不得齁死! 不多人家也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知道盐不好弄,这个时候提出来,为的还是多要些粮食罢了。 那伤者就道:“如果盐实在困难,可以暂时缓一缓,倒是粮食,如果你有法子弄来,我倒是可以帮你多换些羊皮。” 陈春燕:“先生吃得下多少粮食?” 伤者心中一动,这丫头难不成真有些门道,可以弄来很多粮食? 他便试探着道:“一千石?” 陈春燕点头,“我没有那么多。” 没有你点个屁的头啊! 伤者只觉这个小丫头说话真是太气人了,他压着脾气问:“你有多少粮食?” 陈春燕摆手,“你先给你弄一千张羊皮来吧。” 一千张羊皮就是一百两银子,按照市价,换算成粮食就是一百六十七石。 这点粮食订个屁用啊! 伤者都暴躁了,跟这么个气人的小丫头废话半天,人家只能弄来这么点粮食,这不是浪费口水嘛! “只需要这点儿?” 陈春燕老实点头,“这还是往多了说的,我还想着如果卖不出去,就我们一家子穿一辈子都穿不完。” 这话伤者听懂了,这意思是买了这么多羊皮,这丫头是要回去试着卖的,毕竟在她们那儿的市价,羊皮也值二百文,很值得一卖,价格翻了一番呢! 但是这丫头到底是个丫头,又怕卖不出去,货砸在手里,是以第一次合作,只敢要一千张羊皮。 伤者运气半天,自认为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道,便道:“反正是做生意,不拘是什么吧,羊皮能卖,羊肉能不能卖?当然能卖!牛肉又能不能卖呢?自然也是能的!除开羊皮,再搭点牛羊肉给你如何?” 天气渐渐热了,牛羊肉放不住,被冻死的牛羊太多,一时吃不完,都被晒成了肉干,多得很,不过肉干要吃饱肚子,需要的量太大了,撑不到下一批牛羊长成,所以还是需要粮食。 牛肉干这种零嘴吃着可是会上瘾的,陈春燕最有经验,她坐在那里,吧嗒吧嗒边吃边看书,一斤牛肉干要不了多久就被吃完了。 这生意还是能做的。 陈春燕犹豫了一会儿道:“行吧,我试试,如果好卖,我以后还找你买。不过第一次我也不要多,我给你凑三百石粮食,你给我一千张羊皮,其余的用牛羊肉代替吧。” 三百石……就三百石吧,有了好的开端,以后合作起来就不困难了。 想起其他哥哥已经有了买卖东西的渠道,他觉得这个小丫头这条线得抓紧了。 “既然已经合作了,得留个信物吧。” 这事儿私底下做做没什么,被摆到台面上那就是通.敌.叛.国! 我疯了才给你信物! 陈春燕道:“人无信不立,我既然说了要跟你合作就不会变卦,你只需带着东西来就行了。” 伤者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这些交易是不是需要个信物,他只是偶然听别人说了那么一嘴,不过这丫头说不要,就是信任,那就不要吧。 “行,那十日后,在此处交易如何?” 第488章 交易个屁,我阿爹阿娘都还没安全到家,说这些太早了。 陈春燕却没有直拉拉说出来,“我阿爹阿娘现在如何,我也不知道,实在悬心得很,等我阿爹阿娘回家了,我才有心思安排交易,十日,只怕是不够我安排的。” 伤者都不知道该说这丫头笨还是该说她聪明了,说聪明吧,偏偏什么都敢往外秃噜,说笨吧,这不是隐晦地催促自己赶紧救人去么! 伤者就偏头看着侍从,“赶紧去办了,办得漂亮点。” 侍从也气得很,刚才主子让他去办事,好歹也容他天亮才出发,现在可好了,他得赶夜路的,真是太烦人了。 两方暂时达成了合作,陈春燕就退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半边庙宇。 刘家护院们和捕快们只知道陈春燕跟人嘀嘀咕咕了半天,却因为声音小,又隔得远,他们倒是一句也没听见。 别人没听见是别人的事,但自家做事不能藏着掖着,不然时间一长就是祸事。 陈春燕走到马车这边,很自然地就说了:“阿墨哥救了他家的主子,攀谈后才知道他们很有些门路,能帮我救回我阿爹阿娘,用以抵了援手之恩,我琢磨着这也使得,便请他们出手了,不过我瞧着他们的路子可能有些歪,不该问的我们不要问也就是了,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但凡跟北边儿搭得上关系的,路子都有点儿野,他们当真不想知道里面的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是不是? 众人便都点头表示知道了,之后更是连看都不带看那边一眼的。 却说那名侍从疾奔到边境牧场地带,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一小股鞑靼势力。 他直接亮明身份,“主上命你们速速退去,这里可是主上的地方,也是你们说骚扰就能骚扰的吗?” “这个牧场里面可有官兵把手,你们……” 侍从心口猛的一跳,只能硬着头皮道:“糊涂东西,你们来围攻人家,还不兴别人求助了?他们求助难道还能明面上向我们求助不成?你们不要坏了我家主上的事,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计较着回去得好好跟主上沟通一下,那个乡下丫头看起来真是不简单。 祁轩将人分成分散开来,每隔五米便是一个岗哨,只要有人进攻,立刻便会反击,饶是如此,他也疲惫得不行,幸好快马赶来了一群人,在天黑前替换下了一部分兵士休息,不然人当真是熬不住的。 他此时正靠着帐篷休息,睡得不算踏实,帐篷外一有人走过,他准会睁开眼睛。 他再次睁开眼睛,眼睛有些胀胀的疼,他揉了揉,没等他再次闭眼休息,帐篷外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他索性坐直身体,等待来人。 “大人,刚才探子来报,那群一直在不远处晃悠的鞑靼人退走了。” 祁轩刷地站起身,他脑袋晕了晕,片刻后站稳了,才往外走。 “确定吗?” “确定,已经离开了半个时辰了,也没有回返的迹象。” 祁轩松了一大口气,他被耗得不耐烦了,想必对方也耗得不耐烦了吧。 第489章 祁轩马上打发人去告诉燕儿爹燕儿娘,“就说危险已经解除了,请他们安心睡觉。” 这两个胆子小的老实人,最近被吓得脸色蜡黄蜡黄的,等陈春燕看到了,要说他照顾得不好,他还真没有地方说理去! 燕儿爹燕儿娘怕得不得了,一直跟大姑夫妻隔着帘子在一个帐篷里住着。 他们是没有见过这个阵仗啊,那些人骑着马围着人转圈圈,看着就怕人,就算不砍他们,万一被马踩一下也很不得了了。 倒是大姑夫妻淡定的很,他们见得多了,该怎么处理心里都是有数的。如果没有祁轩在,他们一般都是拿几袋子米和一包盐出来将人打发了。 那些人也清楚,事情得细水长流着来,要是把人杀了,以后再没地方弄粮食和盐去了。 这基本上都成了惯例,他们还真不怕。 小兵过去了,冲着帐篷报了一声平安。 燕儿爹燕儿娘就抱在一起哭了,之前是吓得不敢哭,这会子心情一松,倒哭得不可自抑了。 等哭声停了,大姑才说:“大哥,你们好好歇一晚,我打发人去给燕儿送信,她现在应该急坏了吧。” 燕儿爹这才想起来,之前祁轩带着人跟鞑靼人爆发了一次很大的冲突,为的就是放信使出去求救,那么燕儿肯定得到了消息,还不一定怎么着急呢! “大妹还是你想得周到。” 大姑真是一言难尽,自家哥哥真是…… “你别管了,我去打听完情况回来告诉你。” 大姑穿了衣服出门,就看到兵士们忙忙碌碌地换防。 她穿过人群,找到祁轩,“祁公子,可有其他消息?” 祁轩笑了,“鞑靼人退得莫名,大概陈姑娘快到了吧。” 大姑自然知道祁轩嘴里的陈姑娘指的是谁,当时祁轩要给人送求救信,指定要送给陈春燕时,她是极不赞同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一个小女娃过来冒险吧。 但现在看来自家这个侄女真有几分本事,且这位祁公子当真十分推崇。 大姑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确定是我那大侄女吗?” 祁轩点头,“除了她,没人能做到如此。” 如果是向戍边的将领求救了,那么今天看到的必然是一场小规模战役,而不是对方莫名奇妙退走。 而求助闵大人……快别逗了,一个文官而已,就算得到了消息,不还得向武将求救吗! 大姑看着祁轩映着火光的脸上不自觉带出的笑意,便开始用看侄女婿的眼光打量起祁轩来。 不得不说这个孩子各方面条件都好,长得好,家世好,人品也好,来了牧场,也不嫌脏,还帮着捡牛羊粪,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祁轩发现大姑在看他,便便大大方方地任由大姑看,反正他的心思就是那样,能够先得到家人的认可,也是好的啊。 他还不知道,那俩很快会给他一记“闷棍”,让他知道搞讨好亲戚这一套是无用的。 大姑回到帐子就把打听来的消息说了,然后她就听到两声吁气声,好像真的松了一大口气似的。 不多会儿,内里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大姑哑然失笑,看来自家哥哥也很依仗这个大女儿啊,一听大女儿快到了,精神瞬间就放松了,也睡得着觉了。 第490章 陈春燕这一晚上倒是睡得香甜,密密麻麻的人怼在马车外面,就算是有人起歪心思,也得先过得来呀! 她起床后,也不着急走了,去村里的老井里取了水洗漱了,又把许京墨做的团子拿出来热了,才不紧不慢地吃着。 师爷不想吃饼,就凑到陈春燕这边来讨饭团子吃。 许京墨也不是小气的人,顺手就把食盒递了过去,结果人家师爷随手一拿就拿了个肉的,把他给心疼得不行。 肉的,是燕儿爱吃的,他专门全都留下来的。 陈春燕把许京墨表情的变化全都收入眼底,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又拿起一个蛋的饭团咬了一口。 “好吃。” 许京墨整个人就跟入了开水的虾似的,瞬间红透了。 当着外人的面,做点小动作还行,要说点什么,真的就不是很方便了。 许京墨虎着脸朝陈春燕摇了摇头,脑袋就埋进了饭盒里,啃他的饭团子去了。 师爷吃了一个饭团子还觉得不够,又道:“还有没有,再给我来一个。” 许京墨知道路上可能会耽搁一段时间,所以饭团带得不少,整整三个食盒的,还有两个食盒连开都还没有开过。 他就开了另外一个食盒,叫师爷吃。 陈春燕眼转身拿了小罐子出来,一人一罐,用勺子舀着吃酸奶。 那边那位伤者的伤势控制得很好,昨晚取针之后,许京墨又给他上了一次药,又给了他一些丸药,就丢开不管了,到了今天早上也没发热,精神也恢复了一些。 听到这边的人悉悉索索地吃东西,这人就开口了,“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卖一点吃食与我们?” 陈春燕起身拿出陈谷秋给她准备的大饼子,示意护院给他们送过去。 这玩意儿她没吃,不好丢掉,可也不好带回去,要是让陈谷秋知道她做的东西被嫌弃了,心里肯定又不得劲儿,还不如卖了呢! 护院把一大包面饼子递过去了,人家那边就递上了一粒金豆子,护院也不好自作主张,只能把金豆子带回来给陈春燕。 陈春燕接了金豆子就递给许京墨,还高声道:“还算是个懂事的人,知道把诊金付了。” 用金豆子买饼子自然是过头了,但用金豆子付诊金,谁都说不出什么来,总不能说人家的命不值这点钱吧。 几个随从慢慢扶着伤者坐起了身,伤者半靠着墙,吃了两口饼子,就咽不下去了,并不是说多吃不惯,只是嘴巴太干,又吃饼子,分泌不出什么唾液,当真吞不下去。 “姑娘,再给点水。” 陈春燕眨眨眼,嘿,我能给你水吗?这水我还得留着回程喝呢,天知道有没有干净水源。 千万别说那口井的水怎么怎么样,那水多少年没人用过了,用来洗漱还行,如果要喝,不烧开,她可不敢喝。 她起身去车厢,提出食盒,端出一层食盒来,里面装着七罐酸奶,她递给护院,让护院给送过去。 那边的人揭开酒封,尝了一口,就咦了一声,这东西跟他们草原上做的味道有些相同,有有些不同。 他对那位姑娘的兴趣更浓了些。 第491章 吃过了早饭,所有人都待在土地庙里没有离开。 这种气氛就有些诡异了,一方人马不动,还可以说是多休整一段时间,可两方人马都不动……就让人不自觉想多了。 师爷压低声音说:“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陈春燕只说:“再等等。” 事情已经办到这个份儿上了,当真不在乎多耗一些时间,等个结果。 两伙子人就这么待到日上三竿才等到了那个都要等的人。 侍从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中回到了土地庙,躬身向那名伤患回复:“公子,都办妥了。” 那名伤患点点头,遥遥朝陈春燕看来。 陈春燕朝那人抱拳,云淡风轻地吩咐:“差不多该出发了,这会子骑马也不会肚子疼了。” 好像她等了那么久,就是怕人家刚吃过饭就骑马肚子会疼似的。 她不想当着那群鞑靼人多说什么,直接让人收拾了东西,出了土地庙。 到了村口的小道上,她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牧场那边的事情已经了了,师爷且带着人先回去,没必要再继续跟着往前跑了,您多跟这一天半天的,就多遭这一天半天的罪,是不是?” 话是这么个话吧,但是到了牧场你们难道不休息几天再返程? 师爷眼神中满是询问。 陈春燕就说:“那地方也不安全,我接了爹娘马上回返。” 行吧,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师爷只能道:“那我去点一半的人跟我走?” 陈春燕:“都带走。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 “……”师爷,“你一个小姑娘再带个半大的小伙子,你们俩在路上万一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闵大人交代,这事儿由不得你,必须带着一半的人……”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只见师爷的嘴皮翻飞,把个中利弊掰开了揉碎了讲给陈春燕听。 但陈春燕是谁啊,是个成年人了好吗,不是别人说几句就会改变主意的那种人! 等师爷嘚嘚说完,陈春燕就道:“您说得都对,但牧场那边不是还有五十个镖师么,有那么些人护送我们足够了,倒是您这边儿,人少了我还真不放心,不能说您出来帮忙,我路上再把您照顾得不周到吧。” 师爷一琢磨好像是这样子的。 剩下这一半人里有护院有捕快,能力参差不齐的,当真没有牧场那边的镖师靠得住。 一半人护送陈春燕,一半人护送自个儿,好像也挺合理的。 师爷也不犟着了,朝许京墨要了些晕车药,又要了几瓶山楂汁才带着护院和捕快踏上了回程的路。 许京墨看着陈春燕,“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陈春燕:“再等等。” 许京墨不知道陈春燕又在等什么,但不管等什么,陪着等呗。 没等多久,巷子口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陈春燕挑眉看去,就见那一伙子鞑靼人追了出来。 为首一人看到陈春燕正面朝他们站着,感觉还挺尴尬的。 您说说,本来是来跟踪别人的,结果人家就等在那里,这感受啊,简直一言难尽。 陈春燕笑着转头对许京墨说:“瞧,我等的人来了。” 哼,就知道你们会跟踪,我能让你们跟到我大姑家去吗?必须不能啊! 第492章 陈春燕之前只说了她阿爹阿娘去买牛羊,莫名被鞑靼人围在了牧场上,至于她与牧场的主人有什么关系,那是一句没有漏的。 只要把尾巴处理掉,就不会让这群人发现她是龙桥村人。 至于以后这些人会不会发现?那得看多久以后,三五年以后,她还真不在乎,她不是要高筑墙么,把自家修成一个堡垒,就不怕这些鞑靼人来围了。 “公子还是当心些的好,你的伤可还没有愈合,这么骑马,伤口可是会裂开的。” 那个人的脸色僵硬了一瞬,但很快镇定下来,“重新认识一下,阿尔斯楞。” 阿尔斯楞,这个名字陈春燕是熟悉的,不是说她知道这个人,是她多少知道一些北边的人取名的规则,最常见的就是用英雄或者名人的名字命名,不然就是取一些能够寄托长辈美好祝愿的名字,再不然就以勇猛矫健的猛兽命名。 而阿尔斯楞的意思是狮子! 这个人在鞑靼那边的地位一定不低。 陈春燕面色淡然,笑着说:“陈婷。” 许京墨微微一愣,不过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跟异族打交道,留个心眼不报真名也是对的。 他没有转头,是以没有发现陈春燕报这个名字的时候要多自然有多自然,根本不像是报假名。 阿尔斯楞一直观察着陈春燕,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半点异样,便笑了。 敢报真名,就证明是真的想要合作,这是诚意。 他很是高兴。 要是陈春燕知道这人的想法,一定会骂他二傻子,一个名字而已,跟是否有合作的诚意当真没有任何关系。 陈婷这个名字,说是真名字,那也当真是真的,毕竟她上辈子确实叫这个名字,可要说是假的,那也确实是假的,至少用陈婷这个名字去打听,一准找不到她。 阿尔斯楞:“之前的交易还算数吗?” 陈春燕:“如果你胆子够大,那就算数,胆子不够大,可能就不算数了。” 阿尔斯楞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陈春燕:“交易地点要改,至于改到哪里,十天后,你来土地庙自然知道。” 阿尔斯楞:“你耍我?” 陈春燕:“如果你要这么理解,我表示非常遗憾。” 阿尔斯楞:“什么意思?” 陈春燕:“你不愿意我知道你是谁,同样的,我也不愿意你知道我是谁,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交易时,多绕一点弯子,我认为是很有必要的。” 阿尔斯楞:“小姑娘你不相信我吗?我说了不会打探你的事情,肯定就不会。”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尔斯楞,眼睛就像是在说,你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了我面前,你说的话,我当真一个字都不敢信。 阿尔斯楞又被噎住了。 这个丫头年纪不大,说话做事也忒噎人了一些。 他本来是打算将陈春燕拉下水的,让陈春燕帮他打探消息,但现在他熄了这心思了,能够在村口等他们撞上来的人,绝对不是笨人。 好好做事,不要玩火,以免引火烧身。 阿尔斯楞:“你那个方法太麻烦了,绕那么大一圈,太容易被人发现了,我命人在土地庙后面挖两个地窖,我把你要的东西放在第一个地窖里,你来了直接取走,你把我要的东西放在第二个地窖里,我来了直接取走,两边的人就不要碰面了。” 第493章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既然对方提出了交易方法,那么交易时间就得由己方来定。 陈春燕便道:“先货后款,你先把货送过来,我周转出去了,再给你送粮食。你有黄历吗?照那个看,每个月一号,我弄到多少粮食,就给你送多少粮食,成吗?” 阿尔斯楞蹙眉,“我还怕你拿了货跑了呢!” 陈春燕摊手,“所以……还是付钱妥当。” 阿尔斯楞被噎得没办法,“我等不到一号,那太久了。” 陈春燕点头,“那行,如果你三天内筹集得到东西,放到地窖里,我十天后可以帮你弄粮食。” 阿尔斯楞脸上的表情还是狐疑的。 陈春燕笑了,“顶多是二三百两的东西,就算是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如果连这一点风险都不敢冒,我凭什么冒风险帮你弄粮食?” 阿尔斯楞这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陈春燕道:“挖地窖要注意防鼠防虫,别被老鼠糟蹋了东西。” 阿尔斯楞算是被陈春燕唬住了,心想是啊,地窖在地下,别他们还没吃上粮食,先辈老鼠吃了吧。 他们那儿的人又没人挖地窖,实在是不擅长这个,还得另外找人。 陈春燕见阿尔斯楞的人没动,便吩咐车夫赶紧走。 她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问车夫,“是闵大人的人,还是在外专门拉车赚钱的人?” 车夫汗都要下来了。 他真没想知道这些事情啊! “我就是个车夫,什么都不懂。” 陈春燕笑了,“车夫好啊,我那里正好缺车夫,你来帮忙吧。” 车夫敢说不吗?他不敢的。 这荒郊野外的,就算是被弄死了,尸体大概也会被狼吃掉,死了也就白死了。 这小丫崽子回去不好交代?不存在的。这不是有鞑靼人出没么,跑散了,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多正常啊。 车夫咽了口唾沫,“只要您看得起,以后我就给您抗长活了。” “合作愉快。” 陈春燕说完就放下了帘子。 车夫松了一口气,想着等回县城后,是不是要赶紧举家搬迁,他实在胆子小,不敢掺和到这些事情里。 陈春燕却忽然撩开了车帘,“我跟你说,我们酒楼的待遇可好了,里面还有闵大人的干股,你一定要来啊。” 车夫额头上的冷汗又下来了。 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威胁,明晃晃的威胁。 但这一次的威胁车夫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人。 人家背后站着的是一县父母,要叫他走不出县城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尽管心里不乐意,但也得承认,这一次他载里头了。 陈春燕再次放下帘子,靠到车厢上,偏头对许京墨笑。 许京墨用口型说:何必吓唬他。 陈春燕也用口型说:我是真需要人。 同行了一路,两个人都看出车夫是什么样的人了,这个人胆小怕事,信奉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是以哪怕一路上吃饭的时候,他都一个人蹲得远远的,生怕捕快护院们聊天聊到什么密辛被他听去了,事后惹麻烦。 这样的人是不敢干背后捅刀子的事情的,他只希望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 许京墨看着陈春燕,无奈地摇摇头,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第494章 后半程路他们走得很慢,反正麻烦都解决了嘛,慢慢走也没事。 一路上,陈春燕时不时撩开车帘向后看看,确定阿尔斯楞那群人没跟上来,才彻底放了心。 走得慢,如果有没有发现的漏洞,也好及时补救是不是? 是以他们三个在路上又吃了一顿中午饭才赶到了牧场。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一眼看去莽莽苍苍的全是草原,牧场是用木头栅栏圈起来的一片地方,里面有几顶帐篷,还养了成群的牛羊,倒是马匹不多,统共只有几匹而已。 原身以前的记忆里有大姑说过的话,大姑讲从牧场到龙桥村只需要大半天时间,如果早起一些,一天可来回。 他们这一次足足耗时一天多,要么就因为马车走得慢,要么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走对路。 他们是沿着大路来的,或许大姑他们有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小道也未可知。 他们这边一冒头,那边就有人禀报给了祁轩。 祁轩好不容易睡下了,听到马车过来了,他赶紧穿衣起床,果然看见陈春燕俏生生地站在马车旁。 他的笑容还没漾开,就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许京墨。 真够烦人的。 陈春燕朝祁轩招手。 祁轩神色正常地走到栅栏外,“怎么这会儿才来?” 陈春燕:“路上遇到点事,你给我去那边,我细细跟你说。” 许京墨朝祁轩客气地点点头,“你们聊,我进去看看叔叔婶子身体怎么样。” 等许京墨走了,陈春燕和祁轩两个人就去了不远处的矮丘上,这里是一处高地,站在这儿,周围一片草原全都尽收眼底,其他人根本没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而靠近。 “在途中,我们遇上了一个叫阿尔斯楞的鞑靼人,这个人长相与我们相似,大概有汉人血统,汉话也说得很好。我跟他谈成了一笔交易,他给我羊皮,我给他粮食,他就帮我把围着牧场的鞑靼人打发了。” 祁轩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最近接到消息,鞑靼那边受灾严重,很缺粮食,他们的王就把王子们都撒了出去,看谁能弄到粮食,这位阿尔斯楞只怕也是出来抢功的王子,只是不知道是几王子。” 陈春燕:“你之前很反感跟他们交易,现在……” 祁轩摇头,“之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还是许京墨说得对,在打不起仗时,安稳就尤为重要。你跟阿尔斯楞的交易……需要我帮忙吗?” 陈春燕点头,“我跟你说这事儿,就是想请你出手的,我运送大批粮食,不管是从哪里请人都太扎眼了。而你让你的兵去运粮食,就当是训练了。我不仅订了他们的羊皮,还要了肉干,那些肉干你们给我留个几十斤的,剩下的全部拿走,至于怎么分配,就看你自己的了。” 祁轩点头,“好。你晚些时候带我去瞧瞧交易地点。” 陈春燕:“这恐怕不行。我跟他们说好了是在土地庙里交易,他们还得现去挖地窖,现在过去,恐怕会与他们遇个正着。以后换货时,也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要让他们判断出你们是谁了。而且我得提前跟你说一声,这种交易,我是不会留账本的,你以后也别找我查账。” 第495章 陈春燕一直都想不明白,那些官员收贿受贿为什么要留账本,这不是留着把柄擎等着别人查么。 反正她不留账本,至于账目……呵呵,酒楼那边直接开个条子说是公关费用,至于什么叫公关费用,那就是请吃请喝啊。 这也不算是说谎,毕竟弄来的东西也算是请祁轩的人吃了。 祁轩低着脑袋,低低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你这样做,确实比较安全,但你不觉得手里不握着点我的把柄不安全么!” 我是疯了才要留着把柄呢! 你跑不掉,我难道就跑得掉? 现在在别人眼里,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好不好? 陈春燕朝祁轩翻了个白眼,“没必要。” 祁轩点头,“行。运输的事情你交给我就行,不过你顺便给我弄点粮食来,我们那儿的粮食库存也快耗光了。” 陈春燕挑眉。 祁轩揉了揉额头,“吃空饷的事情太厉害,再加上拨粮不及时,送到后又被盘剥了一部分,我手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再加上……我把我手底下的人补齐了。我是百夫长的职位,我就死活要了一百个人,这一百个人全靠着我吃喝。” 陈春燕撇嘴,“是靠着我吃喝!你放心好了,酒楼还在装修,我就已经赚钱了,饿不着你们的。” 祁轩知道陈春燕气儿又不顺了,那么辛苦赚来的钱,大头还得贴补他这里,换作是谁,心里只怕都不会太舒服。 他赔笑道:“只要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只管吩咐。” 陈春燕这才满意了,背着手朝牧场那边走。 许京墨到了,燕儿爹燕儿娘就知道陈春燕也到了,他们俩站在帐篷,或者说是毡包前面。 看陈春燕从矮丘上下来,燕儿娘赶紧迎了上去。 “你可算来了。” 陈春燕摸摸鼻子,赶紧转移话题,“咱家买的牛羊在哪里?” 燕儿娘就低声嘀咕,“我们本来说买一头母羊,两头小羊,一头牛就行的,但你爹来说家里需要多加牛,我想着翻一番应该就行了吧,但……”她表情很有些一言难尽,“那位祁公子说不够,又让你大姑带着去那前面,你看见没有,还有几家人,那里又买了好多回来,还挑了几匹马,说你来了肯定会付钱的。”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毡包后面,成群的牛羊就在圈里挤着。 “那些全是咱家的,外面那些散着的,才是你大姑家的,你瞧瞧这么多,家里那里养得了!” 陈春燕:“……” 祁轩你这个二锤子! 还好出门前又带了几张银票呢,不然今天还走不了了! 她揉了揉额头,“走,阿娘,咱们先去把钱付了。” 她看着几十头牛,几十只羊就觉得眩晕,公牛和公羊倒是不多,只是家里的牲口棚确实不够大,牛生牛,羊生羊的,不扩大,今后可怎么得了哟! 母女两个带着钱,一家一家上门拜访,每家人隔得很远,但坐马车能颠死,还是走路吧。 两个人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十多家的钱结明白。 “你们今后还要牛羊只管来找我们,我们很少看到这么大的主顾,你放心,给你的都是最好的牛羊。” 陈春燕连连感谢,回到大姑家的时候,晚饭都准备好了。 第496章 大姑看到陈春燕就来牵陈春燕的手,“我几次回龙桥村都匆匆忙忙的,没能见到你,这乍一看竟然这么大了。” 陈春燕伸手抱了抱大姑,“这些年多谢大姑的关照了,我来,给大姑带了些东西,这就回去拿。” 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酒楼出产的吃食,毕竟走得急,也没功夫置办太多东西。 她转身出了毡包,去马车上拿了点心盒子,“也不知道路上颠坏了没有。” 大姑就笑了,“颠坏了也没关系,反正味儿还是那个味儿,变不了。” 也是点心颠散架的不也还是点心么。 大姑父就说:“今天也不早了,赶路也不安全,就先将就一晚,明天再回去也不迟。” 陈春燕:“只要大姑父不嫌弃。” 大姑父就呵呵笑,“哪里会嫌弃,就怕我们这儿没什么玩儿的,闷着你们!” 陈春燕:“这儿很好,我正想学骑马呢!” 大姑父哦哟一声,“你来,你来,我那边有一匹很好的小马驹,还有大半年才成年,你骑着正好。” 祁轩面色就古怪起来。 陈春燕挑眉看他,他就有几分一言难尽。 陈春燕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儿。 大姑父超级热情,见陈春燕没跟上去,还一个劲儿催促,陈春燕只好跟着往出走。 为了保持马群的野性,大姑父一般都是放养着马的,只不过天晚了,这些马会自己跑回来,一匹一匹的紧挨着趴在地上睡觉。 大姑父就指着一匹油光水滑的马,“看到那匹没有,枣红色的,眉心和四蹄都有一点白的那一匹,神骏不神骏,给你好不好?” 那匹马就算是陈春燕这个不懂行的看来,也肯定是一匹好马。 再加上四蹄踏雪啊,在外表上就加分了,价格肯定还能再高。 陈春燕连连摇头,“大姑父,可不是这么惯着孩子的,我连骑马都不会,您给我这样一匹马,我可不敢要啊。” 大姑父神色就有些黯然,“我跟你大姑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孩子,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们这些孩子能喜欢那是最好了。” 没孩子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确实是最大的遗憾。 沉默了一会儿,陈春燕道:“大姑父您和大姑的年龄都不算大,孩子嘛,将来会有的。今天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孩子,其实是个大夫,要不,您请他瞧瞧?” 大姑父眼睛一亮,随即就黯淡下来,“早些年也不是没有看过大夫。”他摆摆手,“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去把那匹马套过来吧。” 知道大姑父不想聊这个,陈春燕就闭嘴了,但她不好白得人家一匹马,给钱大姑父肯定是不要的,她就琢磨着给大姑父两口子送点什么过来才靠谱。 大姑父拿着套马杆,不多会儿就把那匹马驹给套了过来,它爹妈还跟着跑了好一段路。 陈春燕走上去,摸摸马驹的脑袋,对它爹妈说:“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待它的。” 那两匹高头大马盯着陈春燕看了好一会儿,才掉头跑回去跟马群汇合了。 大姑父很是高兴,“马最有灵性,它听得懂你的话,你以后一定要对它好呀!” 第497章 陈春燕把手伸到小马驹面前,小马驹就低头碰了碰她的手。 她稀罕得跟什么似的,真想给它吃最好的东西,住最好的地方。 大姑父牵着套马杆往前走,小马驹回头看了一眼马群,收回了视线,神情多少有些恹恹的。 大姑父拍拍马驹,“你今后去的地方可好着嘞,好吃的东西吃不完嘞。” 祁轩一直站在毡包门口,看到大姑父手里牵着的那匹马,他都想骂人了,他一来就看上了那匹马,加了好几次价,人家都不卖,说是舍不得,喝,现在给一个连骑马都不会的小丫头,就舍得了? “您老不仗义!” 大姑父嘿嘿笑,“给我侄女留的。” 我信你才有鬼! 陈春燕那丫头前段时间还没说过要学骑马,明显就是坐马车不方便了,临时起意的,你可不要骗我。 大姑父把马上了笼套,拴在马车旁。 “先吃饭,吃了饭我给你装马鞍,再带你出去溜一圈。” 桌上是大块的羊肉和饼子,肉管够,菜没有,不过大姑父高兴,准备了几乎酒。 陈春燕看了餐桌就知道她应该给大姑和大姑父准备什么了。 人还是要讲究营养均衡的,这么只吃肉哪里行,反正也不远,等学会了骑马,来回也就是一天,完全可以给他们两口子送菜来嘛。 就算她不能亲自来,也可以让祁轩捎带的嘛。 她有了决定,就琢磨着看是做一些酱菜还是菜干的,给老两口送过来。 “吃饭吃饭,都不要客气啊。” 祁轩都要羡慕死了,好马是可遇不可求的,那一匹枣红色的马只要长成了,绝对是神驹,他拿起一块肉,看着陈春燕,死命啃肉。 陈春燕翻了个白眼,根本不理会他。 别说只是把肉当她啃了,就算是真的咬她,她也不会出让那一匹马驹的,她也是真心喜欢那匹马的! 吃过了饭,休息够了,大姑父就从毡包里拿出工具,给马的马蹄子打上马铁。 这个主要是怕马崴了脚。 这里没有那种配套的马鞍,只有毡毯之类的东西,几层叠在一起,坐上去以防滑下来仅此而已。 骑这样的马难度比之前学的时候大多了。 不过这匹马比较矮,上下不算太困难。 大姑父见陈春燕的动作虽然有些滞涩,但还算有个样子,便道:“要学骑马,还是得多练习。” 陈春燕十分诚恳地受教,大姑父就牵着马,缓慢地往前走。 “背挺直,对,你的身体得随着马动,频率不对,你不能跟它反正来,这样你累,它也累,再试试调整调整……” 祁轩一直站在毡包外看着学马的两人,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 许京墨:“你很喜欢那匹马?” 祁轩脸都要泛青了,“如果他肯卖,我花多少钱都愿意。” 许京墨就笑着点头。 祁轩就不太高兴了。 你点头,点的什么头,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点头。 许京墨感觉到祁轩的目光,就道:“我刚才看那两匹成年的马感情还挺好的。” 祁轩微微一愣。 是啊,人家爹妈感情好,能够生出一匹神驹就还有可能生出另外一匹来。 他就笑着转身进了毡包,“婶儿,您瞧瞧有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来帮忙。” 第498章 陈春燕足足练习了一个时辰骑马才停了下来。 也许是她这具身体常年劳动,又时不时在山上乱窜的缘故,她从马上下来后,腰腿只有些微的不适,并不像其他人那样酸痛得不能行走。 她对这一点还是很满意的,不然第二天赶路还是要遭罪。 今天人都到齐了,大家也没着急休息,起了篝火,围在一起聊天。 陈春燕过去坐到了大姑身边,“大姑,从牧场这边到龙桥村有没有捷径啊,为什么感觉我们来花的事情比你们多多了?” 大姑:“我们走的路大概确实不一样,你们是沿着原本就有的土路走的,那种路一般是要绕着小镇走的,这不就是绕路了么,我和你姑父没走土路,凭着经验,选了一些小路走,就近便一些。” 陈春燕:“大姑能不能把路线告诉我们,我们往来也好节省点时间。” 一天之内往返和三天之内往返,有时候差别还是很大的。 大姑丝毫没有藏私的意思,“成,我带你们走一遍都成。” 陈春燕就笑着说:“正好这一次回去,我们家要搬家,大姑就多住几天吧,也好让我们几个做小辈的孝顺孝顺您!” 大姑就呵呵笑,指着陈春燕,对着大姑父说:“听见没,侄女要孝顺我几天,我可就跟着他们去玩了啊,你把家看好。” 大姑父摆摆手,“我在这里生活多少年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陈春燕没提让大姑父跟去的话,人家家里还有一群牛羊,哪能就这么丢下跑了,就算请也在这一片牧牛羊的朋友帮忙看着,一次两次可以,但次数多了人家心里肯定也不舒服。 陈家上一次出事的时候,大姑父才刚请人帮忙看顾过牛羊,时间间隔又不长,再请人家看顾,就有点不太好了。 所以陈春燕没提,大姑父也没提。 闲聊到篝火熄灭,大家就各自钻进毡包睡觉去了。 因为有陈春燕和许京墨的加入,毡包就得重新分配,大姑父、燕儿爹再加上祁轩、许京墨睡一个毡包,而大姑、燕儿娘和陈春燕睡一个毡包。 剩下的人就钻杂物房和储粮食的毡包,装不下了,就点一堆火,随便往哪里一躺也就完事了。 所有人都睡了,陈春燕还睡不着。 她还不知道燕儿娘有打呼噜的毛病! 她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还是睡不着。 她索性,披衣起身,轻手轻脚地去了马车,将褥子铺好,又铺了毡垫,才把两辆马车靠在一起,以免马车翘动。 她想了想又往车轮子底下垫了几块石头,才钻进马车里,躺下睡了。 马车里越睡越冷,她把所有衣服都拿出来披在被子上,才觉得好些,人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都不知道。 她是被出操的声音给吵醒的。 她撩开车帘一瞧,天都还没有亮,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最近也不知犯了什么太岁,连一个好觉都睡不了,每一次睡觉不是被这个吵醒就是被那个吵醒,好暴躁啊。 可祁轩练兵错了吗? 没错。 所以她还不能发火! 第499章 陈春燕坐了好半天,才把自个儿的起床气给压了下去。 她蹲着收拾好了铺盖卷,又把铺盖卷塞到了座位下面,才提着食盒下了马车。 大姑差不多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她知道陈春燕这伙子人今天要离开,是以起得很早,就怕耽误事儿。 陈春燕把酸奶放到桌子上,“我自个儿做的,冰过的口感更好,不过常温的也将就能吃。” 大姑拉着陈春燕坐下,“先喝一杯奶茶暖暖胃。” 这种吃法是鞑靼那边传过来的,大姑觉得不错,就每天早上煮一壶奶茶,她和大姑父的早饭就有了。 陈春燕浓浓地喝了一杯,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好喝!” 大姑:“这个不难,我教你。” 陈春燕虚心应着,“好啊。” 同样的东西,做法稍微有点不同,口感就会有很大的差别,既然大姑愿意教,她自然就愿意听,博采众长嘛。 大姑忙活完手里的事,指着炉子说:“洗漱完了,就去吃早饭,做了锅贴,羊肉的。” 一大早就吃得这么补,好有罪恶感啊。 陈春燕先去用盐水漱了口,随便洗了把脸,就掀开锅盖,拿出锅贴来,咬了一口,外皮油香油香的,内里满满都是肉,肉汁充沛,回味绵长。 她一连吃了三个才停下。 大姑一指头点在陈春燕脑袋上,“爱吃我就多做点给你带在路上吃,可不兴这么死命往肚子里撑的。” 陈春燕仰起脸,嘿嘿嘿地笑。 许家人也很照顾她,但那种感觉跟大姑的感觉还不一样,总觉得隔着一层,倒是大姑,有一种“母亲”的感觉,这是燕儿娘都没给陈春燕的。 爹娘嘛,就是你没犯错的时候宠着,犯了错的时候教训着。 可燕儿爹燕儿娘……还得陈春燕反过来操心,本来就不是自个儿的爹娘,这么一来,就很难让陈春燕把这两人当长辈了,理就是这么个理。 大姑拍拍陈春燕的脑袋,“去看看你阿爹阿娘起来没。” 陈春燕吸溜溜又喝了一口奶茶,才朝外走。 燕儿爹和燕儿娘自然是起了,许京墨已经凑到这二位面前献殷勤了。 只不过他这老实孩子献殷勤的方式也忒……别致了点儿。 人家女婿想讨丈母娘欢心,都是忙前忙后地干活,这位是……一大早跑去给燕儿娘和燕儿娘请平安脉去了。 燕儿爹:“真的没病吗?没病的话,昨儿刚看过,今天为什么要接着看呢?” 瞧瞧,这不就闹出误会了。 陈春燕就笑着走进去,“人家大户人家都是隔三天请一次平安脉的,阿墨哥帮你瞧,你就让他瞧就是了。” 谁知道燕儿爹缩手缩得更快了,“哦哟,我们家可不是大户人家,不兴这一套的,小许大夫你赶紧吃饭去吧。” 陈春燕:“……我们家就算不是大户人家,也算是中户人家了吧,二十亩地呢,比人家那些一亩二分地的,可多了太多了。” 燕儿爹眼中有些迷茫,“是这样的吗?” 许京墨看着陈春燕,但笑不语。 陈春燕撇嘴,给我等着,回去我就再买一百八十亩地,凑够二百亩,我看谁还能说我家穷! 第500章 别人还在吃早饭,陈春燕、大姑、大姑父几个早饭吃得早的,已经还是收拾东西了。 大姑把收来的羊皮一张一张垒放在一起,打捆,堆放到马车顶上。 “也不知道你收羊皮是干什么用的,我看到兔皮和牛皮也顺手收了一些,兔皮便宜,十个铜板一张,都是野兔的皮毛,油光水滑的。” 陈春燕:“我买的羊皮一百文一张,您觉得这合适吗?” 大姑:“你别是被人骗了,卖东西哪有这么卖的!一百文钱的价格看着公道,可里面的猫腻可就大了,五尺见方的标准羊皮才值这个价,不够数的,价格得往下面掉。” 陈春燕揉了揉额头,这一次倒是她考虑得不周到了。 一匹布就是一匹布,打开就是那么长那么宽,但羊皮……每只羊的情况不一样,剥下来的皮大小自然就有差别。 好在还可以补这个漏洞。 先货后款嘛,这货不对,她就敢给不对的粮食,什么往粮食袋子里面掺沙子,给人送半干的麦子,都是可以把差价给找补回来的嘛。 不过还是希望阿尔斯楞的招子放亮点,不要跟她玩花招,不然这就不是合作是结仇了。 陈春燕就道:“还好有大姑提点我,要不然我吃了亏还不知道。” 大姑就回头看陈春燕:“你很缺羊皮吗?拿来干啥?” 陈春燕直接跟大姑坦白了,“我准备弄个纺织作坊,就纺羊毛,可不是很缺羊皮吗?其实薅羊毛也不一定非得杀了羊取皮啊,像大姑这里这么多羊,春秋两季薅一下,也可以卖不少钱。处理干净的羊毛,我算您三十文一斤,怎么样?” 大姑就狐疑地看着陈春燕,“真要吗?” 陈春燕点头,“真要,我纺羊毛线的脚踏纺织机都订了,等回去就取货。” 大姑是怕陈春燕故意贴补她,那么就得把话说清楚了。 大姑就道:“行,回去先让我瞧瞧你那个机器是什么样的,我才知道你需要什么样的羊毛。” 得嘞! 陈春燕拉着大姑撒了一会儿娇,就继续帮忙打捆了。 其实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嘛,只要大姑这边赚到了钱,附近的牧羊人就会跟风卖羊毛的,以后陈春燕就不愁没有原料了。 离开前,祁轩还拉着大姑父一个劲儿的叮嘱,“有好马一定给我留着,有多少我要多少,价格您随便开。” 大姑父只连声应着,却没怎么当回事。 好马是那么容易有的么,还是要看运气的,千里马和千里马生出来的也不一定是千里马啊! 终于踏上了返程路,这一次大姑坐在马车上指路,不过外面有两匹没有载人的马一直跟着马车在跑,一匹是大姑的坐骑,一匹是陈春燕新得的枣红马。 在大路上跑了一段之后,一行人就上了小路,或者说压根就不是路的路,这一下可就更颠簸得厉害了。 来的时候,身边好歹有个许京墨时不时照料着陈春燕,现在许京墨去跟燕儿爹同车了,车上只有大姑和燕儿娘,一个是没养过孩子的,一个是有些粗心大意的,两个都指望不上。 陈春燕:“我出去骑一段路去。” 第501章 陈春燕叫了停,她软着手脚下了车,活动了一下,才走到小马的身边。 “踏雪,花生糖你吃不吃呀?” 她拿出自个儿的零嘴放到踏雪的嘴边。 她取名字的时候,祁轩一个劲儿说要取个威风的名字,什么追风,什么闪电的,她问过姑父了,这是一匹小母马呀,去那么个名字多二。 正好这马四蹄踏雪,她就给它取名为踏雪了。 踏雪嘴巴动了动,将花生糖含进了嘴里,咬得嘎嘣脆,还刨着蹄子点点头,想来是对这味道十分满意。 陈春燕这才翻身上马。 跟这种有灵性的动物,就是要多联络感情才行,如何联络感情?姑父教的,亲自给它喂食,亲自给它洗澡,再亲自带着它遛弯儿,感情很快就能建立起来了。 她摸了摸踏雪的脖子,“驾。” 踏雪就踢踢踏踏地往前跑,不过也没有撒开蹄子,它大概也懂,陈春燕是一个初学者,没有一跑起来就撒欢儿。 大姑一瞧,得,人家闺女都跑了,不遭这个罪,她也就不陪着遭罪了。 她下了马车,吹了声口哨,她那一匹跟着小马跑远的马又跑了回来。 她骑上马,还对着车厢说:“大嫂,我还是习惯骑马,马车留给你坐了。” 有马车随行,骑马的速度本来就提不起来,陈春燕勉强还跟得上。 骑马累是累啊,但总比在马车里被颠散了骨头架子的好。 陈春燕技术生疏得很,好在一路上基本都是直线,遇到要过窄桥什么的,她为了安全起见,都是下马,牵着马走过去,一路上倒是安全得很。 这条大姑带的路,确实比常规的路近许多,他们也没有可这劲儿赶路,可过了晌午,他们还是进了龙桥村。 陈春燕拦住了大家,“不忙着进村,先去县城吧,去那边吃饭也方便些。” 燕儿娘刚想说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去家里吃饭不是更方便么,就被陈春燕给看得把话咽了回去。 赶路累成这样,回家做饭?谁做?这种话就不应该提出来。 有时候自以为的热情,并不会真的让人觉得春天般的温暖。 龙桥村距离县城也就十里地,五公里而已,步行只需一个小时左右,骑马就更快了,反正他们到酒楼时,酒楼的人连午休时间都还没有过。 陈谷秋听到响动,立刻跑出来瞧,“姐,你终于回来了!” 陈春燕摆摆手,朝后面指了指。 陈谷秋面皮一红,这才跑过去,叫了一声,“阿爹,阿娘,大姑。” 大姑笑呵呵地拉了陈谷秋的手,心里却对自家大哥多少有些不满了。 她早前听到风声,说陈家大房分家后是燕儿在顶门立户,她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家里依靠的果然是陈春燕啊。 这孩子也是可怜见的。 大姑就道:“如果有处理不好的地方,你们只管开口,大姑给你们想办法。” 陈谷秋脸上就露出迷之自信,“大姑你放心,这世上就没有我姐解决不了的事情。” 大姑:“……” 二狗子站在灶房门口往外看了一眼,喊道:“燕老板,饭菜都是现成的,热了就给你送过去。” 陈春燕:“三楼装潢好了吗?” 二狗子:“早好了。” 陈春燕:“那就送到三楼去。” 第502章 酒楼有了二十个小子丫头,本事虽然不大吧,但是拿着托盘送个菜送个饭还是行的。 人来人往间,饭菜都上桌了。 陈春燕让牛一松买了点果酒回来,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起身遥祝,“这一次多谢大家帮忙了,今儿别跟我客气,菜不够就喊,酒不够就要,大家吃好喝好。” 她仰头喝了杯中的酒,坐下来,气氛就热烈起来了,喝酒聊天划拳的都有,看着有些乱,但她也没拦着。 别人还在喝酒,她却端着米饭匆匆吃了,便去准备给刘大官人家和闵大人的谢礼了。 给闵大人的谢礼当然是最高规格的,给刘大官人的和给师爷的是一样的,给捕快和护院、镖师的是一样的。 闵大人那边给的是最精致的糕点礼盒,一共八样,刘大官人和师爷那边给的也是糕点礼盒,只不过只有六样。 其他人一律给的是布料、丸药、粮食等实用的东西,粮食就不说了,只说布料,就是入夏后用得到的轻薄布料,而丸药也是消暑避暑的丸药。 可以说准备得很贴心了。 县衙和刘大官人家的东西让二狗子和牛一松分别带人送去,还在酒楼的,待会儿陈春燕亲自送,也就完了。 处理好拉里拉杂的事情,陈春燕安置好了踏雪,才洗了个澡,摸到床上睡觉去了。 燕儿爹和燕儿娘却紧张得睡不着,他们俩手拉手紧张地看着酒楼。 听说这是燕儿买的,咱家有这么多钱不? 听说那二十个小子丫头也是燕儿买的,咱家养得起不? 倒是祁轩心安理得地打量起酒楼来,他把小兵们安置到县衙去了,就跟着牛一松去把所谓的脚踏纺织车的零件取了回来。 陈春燕也真够可以的,哪一种零件是在那个作坊订的,全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去相应的作坊至少都能领到一筐子零件,看得人嘴角直抽抽。 陈春燕同志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啊。 等他们两个回来之后才知道,他们俩手里的零件还不是全部,有部分零件陈春燕还是找乡下手工匠人做的,人家没有开作坊,老板和工人就是一个人,人都老实,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还不胡乱打听。 这一下,他们是真服气了,把零件拆得这么散,就算城里的作坊合作了,把零件做出来堆在一起,也拼不出个纺织机来。 大姑是习惯了马背上的生活的,她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元气满满了,之前又听说陈春燕要弄羊毛线,她是不会的,不过羊毛不是得洗么,她顺手就把羊皮拆开,挨个儿把羊毛给薅了下来。 牛大花瞧着这活儿丫头们都能干,就把丫头们叫到了一处,学着洗羊毛,至于剩下的皮,全都堆在库房里。 陈春燕说要拿来做鞋的。 陈春燕这一觉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她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就看到大家跟演默剧似的,手上虽然如火如荼地干着活,但是要沟通意见,全靠比划。 陈谷秋:“姐,你瞧瞧,里面的羊毛处理得怎么样了。” 陈春燕撑着腰去了隔壁,就看到了满炕的羊毛。 第503章 羊毛松松地晾在炕上,看上去洁白干净。 陈春燕:“洗了几遍?” 陈谷秋:“五遍,都用温水洗的。” 陈春燕:“羊皮呢,收好了吗?” 陈谷秋:“都收好了,锁进库房的柜子里了。” 陈春燕:“你让大家都留意一下会做鞋的手工匠人,我想要会用羊皮做鞋子的鞋匠,即便不会用羊皮做,能研究得出来的也行。” 皮子肯定比布抗造,即便鞋底没有橡胶那么耐磨损,但真皮鞋底穿上去也比较舒服,至少在冬天时,不会动不动就被雪打湿。 陈谷秋:“知道了,我会转告二狗子和牛一松,让他们注意的。” 陈春燕点着头从房间里走了出去,结果所有人都朝她投来了期待的目光,很显然他们对纺织车有极大的兴趣。 她就指挥小子们,“把东西给我搬到屋里去。” 所有东西都搬进去后,她就把门关了,自己拿着订购的小锤子、小扳手敲敲打打起来。 她学的都是相关专业,组装纺织车对她来说并不算难,她捣鼓一阵,便组装好一架。 她走过去开了门,“好了,都进来看吧。” 祁轩几个一拥而入。 陈春燕却去了隔壁从炕上抓了一把半干不干的羊毛过来。 祁轩一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就知道她肯定是要演示了,便立刻让开了位置。 陈春燕就把上面有很多细长小棒的辅助工具固定在桌子上,这才把羊毛一点一点往小棒上面挂,等每根小棒上的羊毛厚度都差不多后,她才取过跟梳子一样的东西开始刷羊毛。 等羊毛都跑到手里的“梳子”上时,她上手把桌上的那个拆下来,再把手上这个固定上去,然后开始拉羊毛,把纤维拉得长长的。 步骤很简单,陈春燕不解说,其他人也看得明白。 陈春燕坐到了纺车前面,“拿一管棉线过来。” 陈谷秋转身跑了出去。 陈春燕的手也没闲着,她先将缠线的滚轮装到纺车上,等线到了,她才把先装到纺车上。 这一截线是引线,十分重要。 她把手里抱着的羊毛扯了一丢丢出来缠在引线之上,脚就踩动了纺车,纺车有韵律地转动起来,羊毛被引线带着绞了进去。 她不紧不慢地拉着羊毛,那边细细的毛线便缠在了滚轮上。 毛线的粗细是可以调节的,只不过她弄得比较细而已。 等手里的羊毛全都变成线后,她从订购的东西里出去钩针,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钩出了一个杯垫,杯垫不大,但是花纹非常漂亮。 “这还是没有染色的,染了色,会更加漂亮。” 大姑拿过杯垫看,“我从来不知道羊毛还可以这样用。” 陈春燕:“这个如果换成大针,线做得粗一些,还可以做围巾、围脖和衣服、裤子,十分实用,还保暖。” 但前提是里面一定要穿着棉线做出来的保暖衣,不然怎么穿都扎人还漏风。 祁轩知道陈春燕是什么意思,“嗯,这个生意当真能做,如果保暖效果好,那就比穿棉衣轻便许多。” 那是当然了。 什么东西都是需要改进的,而陈春燕脑海里已经有了改进的方向了。 第504章 陈春燕上辈子因为好奇,拆过的东西多了去了,电脑这种大件她拆过,保暖衣这种小件她也拆过。 其实保暖衣拆开后,就是两层叠在一起的纯棉的布,只是布料用的线非常细,再细细密密地织在一起,以达到保暖的效果。 后来保暖衣里面还加绒加厚,那个绒有可能是人造毛,也有可能是兔毛之类的,正好陈春燕收购了一批兔毛,到时候做保暖衣时,可以用得上。 她之前跟祁轩讲的东西太过抽象,等祁轩看到之后,才当真觉得此事可行。 祁轩把陈春燕叫到了门外,“京里那些人就喜欢精致漂亮的东西,这种羊毛线染色后,做成杯垫、桌布都行,贩到京里去,应该能赚一笔,钱也就盘活了。” 拿少部分羊毛产品去赚钱,大部分供养他手底下的人,他是这么想的。 陈春燕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现在说贩到京里去还太早,我们的东西少,能在周边卖卖就不错了,而且我觉得能低调就尽量低调为好。” 她左右看了看,“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现在只是百夫长,手底下的兵只能有那么些,但那是明面上的,你私底下也可以练兵嘛,练完之后给我当护院,然后押送货物去南方卖,路上遇到盗匪,也就当给他们练手了。平时见见血,上了战场才能不慌。” 祁轩瞪大了眼睛,“你是这么想的?!” 陈春燕轻笑一声,“别告诉我你不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你跑这儿来干嘛来了,待在西山大营不是更好?” 祁轩一愣,就笑了。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不止是他,很多家族都是这么想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啊! 官家不做法,天天炼丹,什么都不管,下面的人想要富贵绵长,不是说讨好官家就行的,还得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万一……哪儿起义了,有一支这样的力量,他们至少能自保,如果能再进一步,那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国公府的意见不太一致,他们家的姑奶奶在宫里做娘娘,轻易不想走那一步。 祁轩对那种一切依靠女人的行为嗤之以鼻,这才偷偷摸摸跑到这里来了。 他现在势力小又怎么样,总有一天会做大的。 “你真够敏锐的。行,我承你这个情,今后但凡有我一口干的,绝对不给你吃稀的。你有事情,招呼一声,我就给你办了。” 陈春燕摆摆手,“哎哎哎,你这样怪肉麻的。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嘛,是朋友就要把事情想到头里去,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祁轩就笑了,“你说得对,那我现在去弄粮食去,你付钱啊!” 陈春燕被噎住了。 这种看着自己的钱哗啦啦往外流的感觉确实不怎么好。 好在她也不是那种钱串子属性的人,钱嘛,花了再赚就是了。 “行,一次也别弄太多了,扎眼。” 祁轩的眸光闪了闪。 陈春燕勾唇浅笑,“你说,你带回去的粮食多了,你的上官会不会伸手向你要?” 会的,肯定会的! 祁轩摸了摸额头,不得不承认陈春燕提醒得很及时啊。 他本来琢磨着先弄一个季度的粮食回去,现在嘛,先用十天的再说。 第505章 祁轩:“粮食不够了,我给你来信,你派人给我送来。” 陈春燕只差翻白眼了。 你给我来信,你来得着吗? 这么大张旗鼓的,是怕谁不把咱往你的船上划拉还是怎么滴! “做事还是谨慎些的好,看是今儿下午,还是明儿,你先去龙桥村后面的山上待着,我找了阿墨哥打掩护,以上山采药为由,进山一趟,选一个隐蔽的山洞,做一些布置,你再轮换派人守着。我这边弄到了粮食就给你送到那边去。 “至于会不会有人生出旁的心思贪了粮食,这个到不用害怕,我每一次给你的粮食数量都不一样,月初的时候我会让人以送衣食的理由,把那一个月要送的粮食数量告诉你,如果哪一次的数量不一样,就是那一次看守的人监守自盗了,这个好查。” 祁轩就呵呵呵地笑,“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狡诈啊。” 陈春燕一巴掌拍在祁轩指着她的手指上,“你会不会说话,夸人得用聪明,知道不知道?你起开吧,我看着你就生气。” 大姑和燕儿娘几个都对纺车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还催着陈春燕赶紧把剩下的纺车给拼出来。 “你说说,把这些都装好了,这一次买回来的羊毛,用不了两天就能全纺成线了。” “燕儿你也别闲着了,赶紧帮忙吧。” 陈春燕躲开燕儿娘抓过来的手,“这一点大的地方能摆布得开?等有了作坊再说!这儿你们不用管了先去把羊毛洗出来,晾干才是正经。” 燕儿娘就有些讪讪的,不再言语。 大姑就拉了陈春燕,“你先前跟我说要羊毛,我还只当你是骗我的,没想到羊毛还能当棉花用!我回去就把羊毛薅下来给你存着,你要的时候,我让你大姑父给你送过来。” 陈春燕:“这样就最好了。” 她转头就让人叫来了徐方,“徐叔,有件事儿要麻烦您,我家那块地周围的地不是也无主吗,我想再买一些下来,凑够两百亩,这事儿您是干熟了的,还得您上上心。” 徐方左右一算,陈家之前有二十亩地,现在要凑够二百亩,也就是说要再买一百八十亩,单是佣金,他未来几个月的日子都不用发愁了。 “做生意就讲究个诚信,你交代我的事情,我肯定尽快给你办好,如果赶不到今天关城门之前,一定赶在明天开城门后,我就把契书交给你。” 陈春燕:“徐叔先别忙,我这儿还有事儿,您认识的人多,我这儿吧,还想再单独起一个院子,得在我自家买的地上,但是不能距离我们自家住的院子太近,又不能距离地的边缘太远,您看这片地该怎么划拉?” 徐方一愣,脑海中就出现了那片荒地的全貌,那片地是好地,只是荒了太多年了,又没人拾掇,即便种粮食,产量也不会高,但那片地有个好处,那就是挨着水源。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在洗羊毛了,还有纺车的声音…… 洗羊毛要水吧,纺了线要染也要水吧,陈春燕这是想把那一截河道都划拉到自家口袋里呀! 他想了想,河道那边的地也是荒地不假,但河道那边可不是龙桥村地界了…… 第506章 陈春燕看出了徐方眼中的为难,“怎么,有难度?” 徐方摸了摸下巴道:“河那边是隔壁村的地界了,跟龙桥村好谈,跟那个村子恐怕没那么好谈了。” 陈春燕:“有钱都不赚吗?” 徐方恼火地挠挠头,“穷山恶水出刁民啊!三井村那边……当真一言难尽。” 陈春燕眉头一跳,敢情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可是得了原主所有的记忆的,两个村又挨得这么近,原主一天天的跟个野孩子似的到处跑挖野菜,有什么事情也都该听说过的才是,结果三井村倒成了例外了。 她就问:“他们村怎么了?” 徐方脸上一言难尽的神情就更加明显了,“一个村儿的人,按理说应该是世交,他们可好,弄成世仇了。 “你那会儿还小,恐怕不记事,那年我们跟鞑靼发生了小规模摩擦,说是小规模,其实规模也不算小,附近三个卫所都被牵扯了进去,隔三差五都能听到喊杀声。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死了人肯定就得招新人,可你瞧瞧,附近哪有那么多人可招,有钱的就花钱免灾,没钱的就只能看着亲人被带走。 “三井村那边也去了人抓壮丁,有一家人就被抓了,你说说,他自家被抓了也就被抓了,谁叫你藏得不好呢,可他偏心里不平衡,硬生生把村里好几户人家壮丁的藏身之处给咬了出来。 “这可就结了大仇了!之后但凡这家有点好事,这些人家里也不管人家那边牵扯了哪家,先把事情搅黄了再说,人家那边也不是吃素的,当时吃了亏,过后指定要找机会找补回来,这么一来二去的,牵扯进的人家越来越多,仇也越来越大。 “按理说,你买地,他们每家人都有好处拿,但他们不会这么想的,他们会想就算自己得不到这笔钱,也不能让对方得到。” 这可真是有够操蛋的。 陈春燕买那一大片荒地为什么买得那么顺利?还不是因为那片地本来就荒着不算,她付的钱,村里能得一部分,而这一部分里,每家都能得点甜头,这本来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自然没人拦着。 但听着三井村的事情……这事儿怕不能这么直拉拉的办了。 徐方想的不错,陈春燕就是想连着河道一起划拉到自家的地里,一来是灌溉用水方便,二来还可以网箱养鱼养虾养贝。 既然不能直拉拉地办,那就拐着弯儿办就成呗,多大点儿事儿! 陈春燕:“那就把靠着河的地都买下来,先别管三井村的地了,不过还是得把买地的风声放出去,放出去之后您就暂时不用管了,之后的事情我来处理,处理好了,再请您代办手续。” 徐方有点没明白陈春燕的用意,“你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给自己找麻烦吗? 那可未必。 三井村的人相互间蛆本来就多,陈春燕再往里面下几条,让他们自己先斗起来,她这个隔岸观火的渔翁可不就得利了么! 陈春燕:“是不是麻烦的,现在还说不清楚,徐叔只把这个忙帮了,我自有重谢。” 第507章 陈春燕去厨房看了看配菜,指点陈谷秋和二狗子把该炖的炖上,该烧的烧上,就出来给丫头小子们考试了。 隔了这么多天了,这些人又神经紧张,天天练的,到不至于谁不记得了。 都合格了,她就得往下教,“晚饭过后,都在会议室集合上课。” 她敲打完丫头小子们,又在酒楼巡视了一圈,指出了几处需要改进的地方,便牵着马出城了。 她得去郑货郎那个村子瞧瞧,她说了给人家出主意,人家也开始埋管子了,不管从哪个方面讲,她都有必要过去看看事情进行得顺利不顺利。 她先去城里给踏雪配了马鞍,才一路小跑着朝村里去。 她一直压着踏雪的速度,毕竟她还是个生手,怕马的速度起来之后,她手忙脚乱地出错,再受个伤啥的就不好了。 两个村子其实隔得也不算太远,中间隔着两个村子,走路肯定恼火,可是骑马嘛,也都还好。 她还没有进村呢,就发现这个村子的气氛明显不对劲。 这一个个的村民,好好的不忙着耕地,竟然当起了暗哨,她也是醉醉的。 又有一道光晃到了她的脸上,她无语得很,这么藏着,傻子才不知道你们藏在哪里。 她朝道边一处草丛一指,“去告诉你们村长,我来看看工程进度。” 那边的人都被点出来了,还跟陈春燕装死。 陈春燕简直哭笑不得,“别装了,有正事,如果工程有问题,我好及时调整图纸,这可是关系到你们村每一户人家的事情!” 那两个人这才动了,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朝陈春燕嘿嘿笑。 其中一个人就说:“去一个人报信就行了,我在这里守着。” 村长得了消息就知道是谁来了,他赶紧往出走,他年纪不算大,腿脚十分利索,哒哒地跑了出来。 一看到陈春燕,他就开始拍大腿,“哟,你来了你就进来啊,待在村口干啥,快快进去喝口水再说。” 陈春燕翻身下马,牵着踏雪往村里走,“您这门户可严实了,我不敢随便往里闯呀,还是按规矩来吧,免得您不好做,其他人又多心。” 村长就指着陈春燕笑,“瞧,还是生气了,跟我这儿说酸话呢!我们村里去帮你家干活的人都说你家是个厚道人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促狭鬼了!” 两边合作了一段时间,合作得很愉快,村长自认为可算是陈春燕的长辈,这才开起了玩笑来。 人家肯亲近,陈春燕就不能把人往出推。 她就笑着说:“这也就是对着您,知道您大度,我才敢放肆的呀!” 这话村长爱听,笑得可欢畅了。 村长就说:“我听他们说,你家的地翻了三遍了,翻第一遍的时候就撒了草木灰,这几天感觉天气不大好,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你赶紧的,买了种子让他们下种,刚好赶上这一茬春雨。” 这才是正经的大事! 陈春燕顺势就把还要买地的事情说了:“……家里买了些牛,再翻地应该轻松些,当然了,再去出工的人都给算钱,一亩地翻完了再种上粮食,只要不偷工减料,我给这个数。” 她伸出了五根手指。 第508章 五根手指的意思就是五十文。 一亩地付五十文,一百八十亩地就是九两银子,不算一笔小钱了。 更何况陈春燕说了,她买了一批牛,牛拉犁翻地可快了,给人省了力,还让人赚了钱。 那么一片地,估摸着三五天就摆弄明白了,根本不耽误事儿。 村长就说:“得亏你有好事想着咱们村的人,以后有啥事儿,叫人来说一声,就说龙桥村村西陈家,我就知道是你找了,自然会让人过去帮你。” 那感情好了!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 村长:“马就放我家吧,我去弄豆子和燕麦来,保管叫这马吃得香香的。” 陈春燕也不提钱的事儿,她把钱直接给村长,这就很不懂事了,村长在村民眼里大小是个官儿,这么直拉拉地给钱,人家的脸就很容易下不来! 她说:“我这宝贝疙瘩就先留这儿了,我跟您去看看工程的情况。” 踏雪朝着陈春燕打了个响鼻。 陈春燕揉了揉踏雪的脑袋,“乖乖待在这里,我很快回来找你。” 村长看着陈春燕的举动哑然失笑,显然把陈春燕当成了一个得到了新宠物舍不得放手的孩子。 那才不是呢! 良驹难得啊,再怎么宠着都不为过。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山上走,最近没有下雨,山路也好走了许多,陈春燕甩开了胳膊也勉强能够跟上村长的步伐。 她站到源头处,低头看了看,不由得点了点头。 所以说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呢! 她跟村长说要一人合抱那么粗的管道,水才不至于分流后,放不出来,但人家没那么多钱啊,没那么多钱就有没那么多钱的办法。 人家选了很粗的楠竹,埋了一排进去,这样,一根管道通下去的水,只用供给五六户人家即可。 村子里有没有一百户人家?就算有,也多不出来多少,这样算下来,再加上村里的井,水就尽够用了。 陈春燕一路往山下走,一路检查楠竹的接缝处,这玩意儿不接得严丝合缝,水压哪里够! 她仔细看过后说:“接缝接得很好。” 村长这就晓得了,接缝是很关键的一环,接下来他更会派人盯紧了接缝的事情。 陈春燕一路往下,挑出了几处接得不太好的地方,给出了改进意见,又给村长花了水管入户的图,这才告辞去了郑货郎家。 是郑婶儿给她开的门。 “小大夫,是你啊,快请进来,你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我还说过几天你再不来拿,我就要托人给你送过去了。” 陈春燕:“我来瞧瞧货郎叔好些没,顺便拿走艾灸盒。” 郑婶儿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劳你挂心,我家那口子好多了,就是人容易疲倦,每天睡着的时间多。” 陈春燕:“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伤了元气嘛!好好养着,问题不大。” 这话不是她说的,是许京墨说的。 两个村子争水闹出这么恶性的事件来,他十分感慨,还说幸好只是伤了元气,又救治得及时,不然人恐怕都保不住了。 陈春燕去看了郑货郎,见人确实没事,就是有些面黄肌瘦的,她就退出了门来。 “人虽然是没事了,但该补的营养也得补呀,偶尔熬一个鸡汤鱼汤的也行。” 第509章 郑婶儿苦笑,“你也看到了,我们两个村子这个样子……相互扯后腿,谁也落不到好,遇上好年景,也就混个吃饱,遇上不好的年景,不饿死都算是好的,哪能三天两头的炖鸡煮鱼的来补啊!” 郑家看着比别家过得好些,也只是因为郑货郎之前摆摊卖货,他这一受伤,三个月内别想有额外的收入了,郑家日子过得也确实艰难。 陈春燕就道:“我在县城开了家酒楼,像鸡头鸡脖子这些东西,我是不会端到客人桌子上的,但你知道的,这样的东西虽然是不好看,但也一样补人。你看你哪天去城里,我把东西给你。” 郑婶儿就变了脸色,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跟你哭穷……” 陈春燕安抚地拍拍郑婶儿的手,“我也不是可怜你的意思,谁家的钱都有不凑手的时候,认识的人之间相互周济一下,很没有必要觉得不好意思。再说了,我那个酒楼开销很大,在城里买粮食很不划算,如果郑婶儿手里有多余的粮食,或是能从谁家收来粮食,直接卖给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郑婶儿一算,确实啊,自己的粮食自己用磨碾了脱壳,肯定比买来的粮食划算很多,这样能够节约一大笔钱下来。 剩下的麦麸就算人不吃,不是还有牛羊马么,那又节约了一笔,能节约下来的,就等于是赚到了。 郑婶儿就把这事儿上心了,“不拘稻米还是麦子,我都留心帮你收着,一准儿收最好的,潮了的陈了的肯定不要。” 陈春燕就笑,“那就多谢你了。” 祁轩啊,这都是为你这个无底洞做的啊! 连上了郑婶儿这条线,就相当于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往陈春燕手里送了。 这点算是意外之喜。 陈春燕拿了艾灸盒,还问:“没看到郑家大哥呢?” 她问的是郑货郎家做木工活的儿子。 郑婶儿:“我家现在就靠着他跑出去接点简单的木工活赚钱养家,他这会子肯定是不在家的。” 陈春燕:“我那儿也需要人做木工,如果他接得了我的活,我自然还是愿意用熟人的。” 郑婶儿脸上全是感激,有固定的活计,就有固定的饭碗,自然是比每天出去胡乱撞运气要好很多! “那就多谢你了。” 陈春燕摆手,“现在说感谢的话还太早了,还得郑家大哥自己拿得起事我才能用他是不是?” 郑婶儿拍拍陈春燕的手,“不管成不成,我都承你这个情,你店里要的粮食,我都去帮你盯着。” 敲定好了事情,陈春燕没有多留,拿着艾灸盒就去了医馆。 她突然到医馆,还吓了许家的人一大跳,弄得他们面上都有些不自然。 陈春燕就看向许京墨,许京墨的脸蓦地就红了。 陈春燕就明白了,许家人多半是在商量提亲的事情吧。 她摸了摸鼻子,当真是来得不巧了。 她也就不进去了,叫了周有成,“阿成哥你过来,这是做好的艾灸盒,今天拿去试试看好用不好用,不好用我好去找郑货郎调整。” 周有成嘿嘿嘿地笑,用手肘拐了一下许京墨,跑出来接了艾灸盒。 陈春燕摆摆手,牵着踏雪走了。 第510章 许京墨面皮发烧,伸手拿过装着艾灸盒的兜子就往后院去。 差不多到了关门的时候了,又没有人看病,许大夫早就去了后院。 他们一家人再加上周有成刚才就是在后院商量什么时候上门提亲的,听到陈春燕的喊声,许京墨跑得比兔子还快,周有成想看他笑话,这才跟到了前面。 许京墨硬着头皮无视周有成打趣的目光,他在库房里取了提前制好的艾灸条就往屋里走。 艾灸条是陈春燕告诉他方法,他亲手制作的,他把陈艾先做成艾绒,再裹进白纸里,裹了足足三层白纸,艾绒才不至于散开。 每一根艾灸条都是一模一样长的,大概两寸左右长短,刚好是治疗一次的量。 “爹,这是……燕儿刚才送来的东西,就是之前我们提过的艾灸盒,您瞧瞧。” 艾灸盒的构造非常简单,只用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使用。 许大夫就看着许夫人,“你刚才不是还说腰疼么,要商量婚事了,你这腰疼腿疼的可不行,来试试这个新玩意儿,说不定好用呢!” 许京墨就浅笑着用蜡烛点燃了艾灸条,固定在艾灸盒上,再装进一早就准备好的布套子里。 布套子简单得很,没什么花纹,就是一个可以容纳艾灸盒的方套子,上面再加四根绑带,别人做这东西做出来是什么模样,许京墨是不知道,但他妹妹这手艺,他实在不敢恭维,丑死了,但还得将就用。 许大夫接过艾灸盒,绑在许夫人的身上,他调整了一下,艾灸盒刚好贴在许夫人的穴位处。 许京墨适时递上第二个艾灸盒。 父子两个配合默契,不多会儿就把需要灸的穴位全给灸上了。 许夫人:“扶我趴下。” 艾灸盒里传出热乎气儿,许夫人感觉自己骨头缝儿里的寒气和湿气哧溜溜往外钻,这体验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许夫人:“这个的效果也一样的好。” 许京墨就笑了,“这是自然,用的药材都是一样的,给您用的是十年的陈艾。” 许夫人十分受用,“还是我儿有孝心。” 许大夫就开始吹胡子了,“说得我有多抠门似的,以往给你艾灸用的哪一次不是十年的陈艾。” 许夫人不干了,侧着身子说:“还真有一次不是,那一次用的是八年的!” 差两年你也值当拿出来说! 那你说一百年的人参跟九十八年的人参药效差了多少,这说得清楚吗? 陈艾之所以说是陈艾,就得是陈的,不是今年的也就行了。 当然了这话他是不会往外说的! 就像银耳和燕窝的滋补效果是差不多的,这话他就不会往外说,这一说可就跟卖燕窝的人结仇了,他还不想死呢! 只要不卖假药,旁的他都不想多管。 他一转头,就发现许夫人已经舒服地睡着了。 得,也不用再跟她掰扯了。 许大夫就朝许京墨招手,许京墨就跟着父亲往出走。 “你这孩子……说你人情练达呢,你很多事情又看不清楚,说你什么都不懂吧,有的事情你又看得比谁都透。燕儿的爹娘身体虽然没事,但被鞑靼人围了一场,肯定受惊吓了吧,你送点安神药过去……” 许京墨摇头,“药不可乱吃。” 许大夫:“……” 第511章 能食疗就不要药疗,这是他们现在奉行的理念,许京墨觉得还是不要自个儿拆自个儿的台为好。 许夫人实在拿自己儿子没有办法,便做了一盒点心,“给燕儿爹娘送去。” 许京墨这才接了,他也想趁着这个空当跟陈春燕说说话。 然而陈春燕真的没有闲聊的时间,她刚刚回到酒楼,陈谷秋就告诉她芷兰已经在酒楼等了一下午了。 想知道她回城的消息并不难,她那么大张旗鼓地给闵大人送谢礼,稍微有点底蕴的人家转头就能知道。 芷兰来大概还是为了点心代理的事情吧。 确实是如此的,廖敏柔看到廖永思鬼鬼祟祟地找廖敏娴说话,当时就上心了,偷偷摸摸跟过去,正好听到廖永思跟廖敏娴嘀嘀咕咕酒楼的事情,这就晓得了其他糕点也可以抢代理权的事情。 廖永思说:“燕老板那边表示廖敏柔有优先代理权,也就是说如果廖敏柔要代理那家酒楼的其他糕点,优势比我们大。” 廖敏娴用帕子捂着嘴,低低轻笑两声,“我们为什么要转告廖敏柔燕老板的意思呢?不让她知道不就完了,我们还省事儿了呢!” 说得也是! 廖永思:“那行,那你缠住廖敏柔,等我跟燕老板把合同一签,什么问题就都解决了,那位燕老板为人十分讲诚信,不会偷偷将蛋糕交给我们代理,那么我代理的糕点,自然也不会偷偷交给廖敏柔代理。” 廖敏娴点头,“这倒是很难得了。那哥哥你抓紧办这事儿,我就见不得廖敏柔那轻狂样!” 廖敏柔知道了廖敏娴的计划,哪里会让她得逞,她跟父母禀告了一声,等主母的寿辰一过,第二天一大早,她轻车简从,只带着丫鬟和几个侍卫就匆匆回了梁县,却没能见到陈春燕。 这几天她一直派人盯着酒楼,陈春燕一回来,她就得到了消息,这才马上派出了芷兰,然而陈春燕动作更快,先一步出城了。 “芷兰姑娘,好久不见。” 芷兰笑得灿烂,见面先夸陈春燕,“燕老板的点心天下一绝,府城的太太小姐们都夸好吃呢!” 树大招风啊,我能应承你这话吗?不能! 陈春燕摆手,谦虚道:“这天下藏龙卧虎,我才哪儿到哪儿,绝不敢称天下一绝。” 芷兰表情有些讪讪的,清了清嗓子道:“是,是我得意得有些忘形了,这绝不是燕老板的意思。” 陈春燕:“两个人说闲话,又不是什么大事,无需如此小心翼翼。” 芷兰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听说燕老板做的其他糕点也可以卖独家代理权,对吗?” 陈春燕伸手引着芷兰往会客室走,“里面谈。” 会客室里摆着两盆水仙,看上去倒是雅致。 还说花圃老板不会做生意呢,这不挺会做生意的嘛! 两个人进了会客室,就有两个丫头端着茶走了进来,分别将茶放到了两个人的手边。 陈春燕就多看了两个丫头一眼,他们俩立刻连走路都不大会了。 她就朝会客室外瞧去,只见杨彬正站在门外观察两个丫头的举动。 得,不用问了,这待客之道肯定是杨彬教的! 第512章 两个丫头出了会客室就被杨彬提溜走了。 陈春燕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杨彬训人的声音,“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要处变不惊,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出了什么变故,你们都要保证头脑清醒,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应对方式。” 两个丫头战战兢兢地应是。 陈春燕十分满意,她离开的这两天,杨彬他们一样在进行培训工作,且进行得很好。 小子们都被牛一松带着,在学习跑堂和跑订单,这是之前陈春燕就交代好的。 而丫头们,除了四个还在练习绣技的,其余的都暂时按照普通丫头培养,等发现了特长在另行安排。 而牛一松那边,特别木讷的,干不了跑堂的,也会另行安排。 陈春燕见没什么大事,便收回了目光。 “芷兰姑娘说的,确有其事。” 芷兰眼睛一亮,“我们姑娘说了,她愿意代理酒楼所有的点心。” 陈春燕微微一笑,“你们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我说的廖小姐有点心的优先代理权指的是在同等价位下有优先权,这是什么意思呢?比如说你们家小姐和你们家堂少爷都出一百两银子代理某种点心一个月,这个代理权归你家小姐。 “但是如果你家小姐出一百两,而你家堂少爷出一百一十两,这个代理权却应该归你家堂少爷,懂我的意思了吗?” 芷兰脸上笑眯眯,心中却已经开始骂了! 果然无商不奸啊,原来这个优先权是这么个优先法,不是说她来表示愿意购买,燕老板就会提前卖给他们的啊。 芷兰笑得就有些勉强。 “这个啊,我不能做决定,我还得回去让小姐拿主意。” 陈春燕点头,“这个是自然的。” 芷兰起身要走,陈春燕亲自送她出去。 许京墨就站在竹林中,一出会客室就碰了个面对面。 芷兰回头道:“燕老板有事,忙去便是,我自己能出去。” 许京墨朝陈春燕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你来瞧瞧。” 陈春燕:“点心?” 许京墨一愣,旋即点头,“这一盒是点心,这一盒是我配的药膳。” 陈春燕请许京墨去她办公室里坐。 她打开许京墨带来的东西,有益气补血的、有祛湿的、有润肺止咳的……常见的滋补方子都有,且每一种方子都做成了药包单独存放。 许京墨:“药包是用细棉布做的,我试了几次,最后才将棉布的经线和纬线隔一根抽掉一根,做成这样子,这样才能保证药效最大化溶入汤里。” 很有前途啊,许京墨同志。 棉布臭掉一半的经线和纬线后,就会变得非常稀疏,这不就是纱布的雏形吗,用这个做成药包,一来避免在汤里留下药渣影响口感,二来可以避免药方泄密。 陈春燕毫不吝啬地给许京墨竖起了大拇指。 许京墨微微一笑,“我能帮上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陈春燕拍了怕许京墨的胳膊,“说什么傻话,这就是帮了我大忙了,我跟你提钱你肯定是不愿意要的,那我给你一成股吧,你用技术入股,帮我们改良药膳。” 第513章 从本心上讲,许京墨是不想要这一成股的,他帮的是陈春燕,却不想跟祁轩扯上关系。 他摇头,“不必了,我不占别人的便宜。如果你怕我吃亏,等这些药包派上用场后,去医馆结一下账即可。” 就算是在医馆按方子抓了药了。 陈春燕一直盯着许京墨的眼睛看,从他眼中看出了坚定,便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 “行吧,只要你不觉得吃亏了就行。” 陈春燕一直构想着要出两套菜单,一套是在大堂吃饭用的普通菜单,一套是包了雅间吃饭用的养生菜单。 在大堂吃饭,要点养生菜单上的菜那是不行的,不过在雅间吃饭却能点普通菜单的菜。 而精致的药膳自然是要上养生菜单的,那个价格根本不是普通菜单的菜能比的,是以许京墨不要干股真的挺吃亏的。 祁轩:“哟,你们俩躲这儿聊什么呢?” 陈春燕翻白眼,“谁躲了?我们是正大光明地谈工作,哎,你怎么还没回县衙?” 祁轩:“我的酒楼,我还不能住了?” “……”陈春燕,“还真不能,厢房不够了。” 祁轩:“……我吃了晚饭再走。” 许京墨看了祁轩一眼,转过头对陈春燕道:“你看看几时有空,我们去把寄养的蜜蜂取回来,可以试试蜂疗了。” 陈春燕:“你瞧我这脑袋,都把这事儿给忙忘记了。我看看啊,明天这边要上招牌,我还得搬家,明天肯定没空,要不后天?后天应该可以。” 许京墨点头,“我后天早晨来找你。” 祁轩看了看陈春燕,又看了看许京墨,十分不高兴地离开了。 吃过了晚饭,祁轩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直接走了。 陈春燕没工夫理会祁轩,她还得给丫头小子们上课,他们对拼音接受良好,学起来并不十分吃力,她就给他们加了一点算数课程,先教了阿拉伯数字,教这个的时候,还让杨彬和张汝城一起旁听。 十个数字而已,学起来并不困难,尤其是对于杨彬和张汝城来说,那简直接受良好。 趁着这股劲,陈春燕又教了十以内的加法,并出了十道题作为作业,让丫头小子们算。 “如果他们有不懂的,麻烦张先生帮忙教一教。” 酒楼的人,相对来说也就张汝城比较清闲了,酒楼没有开业,就没有流水需要记录,收入都是一早就记录好的,这几天只需要记录买菜买肉的支出,占用不了张汝城太多时间,他可以说是闲得都要发霉了。 张汝城一口应下,“燕老板吩咐,自当尽力。” 陈春燕点头,“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她从灶房提了水,先去盥洗室洗漱去了,人多嘛,可不就得分开洗。 她洗完了澡,叫吧嗒吧嗒踩在水里,突然觉得盥洗室和厕所都应该改造一下,这一洗澡就积水简直不能忍啊,而且人多了,用恭桶……那也不能忍啊! 她用帕子绞了头发,就去办公室花了两张图,自然是盥洗室和厕所的改造方案。 然后将两张盖了章的批条和图纸一起送到了张汝城办公室里,用镇纸镇好。 第514章 张汝城收好自己的学习工具离开会议室,正好看到陈春燕从财务室出来。 他现在只管账不管钱,看到有人从财务室出来也只是心惊肉跳了一会儿,便很快恢复了理智。 燕老板进财务室肯定有事,他得去瞧瞧。 他掌上灯,就看到桌上铺的四张纸,这图画得清晰明了,不仅有具体的改造方法,还有各种小配件的制作图纸。 他本能地觉得这或许是个商机,便藏好了图纸,叫来了杨彬。 “老杨,你看这个,这是燕老板给的图纸。” 杨彬拿起图看了看,“嗯?燕老板要改造盥洗室和茅房?盥洗室和茅房都改成小隔间?会不会太逼仄了些?客人进去怕不是要觉得气闷吧。” 张汝城:“……” 所以啊,就算是老伙计,思维有时候也有可能不在一条线上。 张汝城:“不是,我让你看的不是这个!是说明,燕老板说这样弄了之后茅房就会没有异味!大户人家不都爱干净么,这个要是做成功了,就可以弄成一笔生意,一样赚钱啊!” 杨彬一拍脑袋。 是啊,他们俩当一个店的管理层,就提一个店的成,如果当两个店的管理层,那就能提两个店的成,这收入是翻番的! 杨彬:“你等着,我去找燕老板。” 杨彬敲门的时候,陈春燕正歪在炕上看医书。 她放下书,走过去开了门,“杨先生找我?” 杨彬点头,“你给的图纸其实有很大的商机,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赚这笔钱。” 陈春燕:“你准备怎么做,我听听你的想法。” 杨彬眼中光芒点点,“叫上老张吧。” 陈春燕放下医书,转身拿了油灯,“行,那就去会议室,我们好好讨论。” 三个人在会议室嘀嘀咕咕了一个多时辰才把章程敲定下来。 第二天徐方来的时候,就发现店长杨彬热情得有些过分。 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下自个儿,没发现有值得说道的地方,就问:“杨兄这是何意?” 杨彬就道:“你有没有办法帮我们店把左右两家店以及后面那个院子买下来?” 徐方蹙眉想了想,酒楼后门正对着的那个院子是有主的,是个三进的大院子,但是好像没人住,却也没听说要卖,不过这个可以运作嘛,倒是好说。 但是左右两边的铺子,别闹了,人家的店开得好好的,凭什么要卖啊! 杨彬嘿笑,“有难度?我知道。不过可以先买那家点心铺子嘛,我们酒楼的点心可是一绝,迟早也要把他们家挤兑死,他们家还不如趁着铺子没跌价的时候卖呢!” 徐方点头,这倒是个说服对方卖铺子的理由。 “我可以试着去说一说,但不保证一定成功。你待会儿把你们酒楼的点心给我准备几样,我拿着过去比较有说服力。” 行吧。 杨彬去准备东西了,徐方就继续朝里走。 陈春燕就在办公室等他。 “这是地契,我昨天就请龙桥村的里正做了见证,丈量了土地,界碑都已经立好了。契书写的是你的名字。”他说完还看了陈春燕一眼。 陈春燕就笑了,老江湖不愧是老江湖,她昨天一句多余的都没提,这位也知道该怎么办。 第515章 陈家的家底有多厚,基本上住在附近的人都猜得到,陈春燕突然拿出了能够买下一百多亩地的钱,那自然不是陈家的钱,而是陈春燕自己挣的,那么契书上自然就得写陈春燕的名字,这一点不用问,问出来就得罪人了。 有的事情可以做,但不可以说,就是这个道理。 陈春燕收了契书,便付了佣金。 徐方就趁机说起买店铺的事情,“隔壁那家点心铺子应该有希望,但那家卖笔墨纸砚的,希望确实不大。” 其实陈春燕并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一定要同时往两边扩,这种必须对称的执念来源于杨彬大大。 其实隔壁的铺子拿下来之后,外面临街的铺子会改成等餐点和产品展示点。 两边的店铺格局都是差不多的,都是铺子带院子,进深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门脸大小不同罢了。 是以前面改了之后,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可以用来改造成新式的盥洗室和卫生间,营业期间隔壁封闭改造,等改造完毕,再从两个院子中间开一道拱门,就将两个院子连起来了。 而原本的盥洗室和茅房在撤掉恭桶和澡盆后,与其他厢房无异,打扫干净之后,完全可以另作他用。 陈春燕:“我听说本州县八成卖点心的铺子都是廖家的,可对?” 徐方点头,“廖家确实占了大头。” 陈春燕:“那铺子的事情你先不要去提,我会跟他们提的。” 徐方微微一愣,“可是不信我?” 陈春燕:“徐叔你不要多心,我最近正在跟廖家谈生意,我去提要买铺子的事情,就落了下乘,他们完全可以抻着跟我谈条件,我得等他们家再次来人跟我谈生意时,才好操作不是?” 徐方指着陈春燕笑,“你这丫头倒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手。我现在突然觉得你让我放出风声要买三井村的地也是别有深意了。” 肯定没憋好屁。 连廖家的钱袋子都敢算计的人,当真不是一般人了。 陈春燕嘿嘿笑,“那你放出风声了吗?” 徐方:“放出去了,今儿一大早就有人跑我家来问了,问什么时候丈量土地。” 陈春燕:“今天就去量吧。” 徐方瞪大了眼睛,“今天?不是刚买了地吗?你手里还有余钱?” 陈春燕:“没钱可以借嘛!” 徐方真是看不懂陈春燕的操作了,不过离开酒楼后,他还是带着自家两个儿子跑到三井村找了人家的村长装模作样地丈量起土地来。 这一番作态的效果还没有显现出来,倒是陈春燕抻着廖敏柔的效果出来了。 五味居的招牌被蒙着红布,挂着大红花,送来时,廖敏柔就到了。 “燕老板,我们合作得不愉快吗?你怎么会想另外找合作伙伴?”语气不算太好。 与其说廖敏柔在跟陈春燕置气,不如说她在生自己的气,她当时脑子怎么就跟少了一根筋似的,说只代理蛋糕,就当真只签了蛋糕的合同,这下好了,给了那讨厌的一家人机会。 陈春燕超级无辜,“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正是因为跟你合作得很愉快,我才愿意给你优先代理权啊!” 廖敏柔被深深地噎住了。 第516章 廖敏柔能说陈春燕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她不能! 她能说陈春燕不讲信用吗?她也不能! 她敢说四儿跑来挖墙角的时候,出价肯定比她高,就这样,陈春燕都没有毁约,谁能说她不守信用?谁都不能。 但这事儿吧,还是觉得憋屈得要死! 她勉强维持笑容,“只要燕老板肯把东西都交给我代理,所有条件都好谈。” 虽然我要的是你家的铺子,但我不能让你知道啊! 陈春燕沉吟半晌,道:“如果我说我要你家点心铺的干股呢?” 廖敏柔的脸都要绿了,“燕老板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陈春燕摊手,“不要着急嘛,漫天开价,落地还钱,廖小姐觉得不合适我们再谈就是了。” 廖敏柔运气半晌,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干股肯定不行。” 陈春燕真诚地看着廖敏柔,“那什么东西是廖小姐能够提供给我的,而廖公子给不了的呢?” 廖敏柔微微一愣。 是啊,她有什么条件是优于堂哥的呢? 只要公开竞价,就凭廖敏娴的尿性,哪怕是不赚钱,也会高价从她手里先把代理权抢过去。 她相对于廖敏娴唯一的优势就是她是本地人,本地人又怎么样呢?她家的田产铺子大多都集中在梁县附近。 田产……这个不能动。 那就只能动铺子了。 廖敏柔笑着说:“这家酒楼一开业生意就肯定好,这一点门面哪里够,我家的铺子就在隔壁,如果燕老板同意,我可以把那家铺子作为额外的代价,送给燕老板。” 陈春燕脸上就露出了几分不乐意,她伸手指了指酒楼,“这家酒楼,三楼五底,带一个院子,一百两而已。” 廖敏柔听懂了,隔壁那家点心铺子,一楼三底,比这家酒楼小了差不多一半,连一百两都不值,她也好意思用这个作为条件。 她脸上的神色郑重了许多,“梁县的铺子院子虽然多,但大多是有主之物,燕老板想扩店,怕是不容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一个铺子,连带后街的院子,我一并给燕老板,如何?”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不过陈春燕脸上丝毫不露半点喜色。 “后街的院子?后街哪个院子?” “后街没住人的,都是我家的院子。” 陈春燕站起身,“廖小姐介意陪我去瞧一眼吗?” 廖敏柔当真是没有脾气了,“走吧。” 那几个院子看着大,却不怎么值钱,谁让这里靠近边境呢! 廖敏柔伸手一指,陈春燕才知道半条街的院子都是廖敏柔家的。 陈春燕忽然觉得这么坑人好像有点太狠了。 不过这感觉只是瞬间的。 她说:“这些院子倒是规整得不错,行吧,我可以把代理权给你。” 廖敏柔却没有马上答应,“这几个院子算是添头,不过燕老板可得答应我,以后出了新式糕点,都得给我代理,不得再找其他人了,当然了如果燕老板以后需要宅子铺子,我可以用公道的价格卖给燕老板。” 陈春燕:“廖小姐是敞亮人,我也就不跟廖小姐藏着掖着了,我还有一样东西要找代理,廖小姐这么敞亮,我就把东西交给廖小姐卖也无妨。” 廖敏柔:??? 第517章 怎么感觉今天这事儿峰回路转的呢! 廖敏柔本来以为陈春燕得寸进尺,要狮子大开口要敲诈她一笔,没想到人家有了新东西却主动提出交给她代卖,这可真是…… “我先瞧瞧吧。” 陈春燕点头,领着廖敏柔朝会客室走。 丫头们被杨彬训练得稍微有个样子了,并不用谁特意嘱咐,就知道有客人进了会客室就该上一杯茶。 廖敏柔端起茶杯撇开茶沫子,闻了闻,茶一般,她沾了沾唇就放到一边不喝了。 陈春燕去了隔壁,拿来她做好的杯垫,递给廖敏柔看。 “这个倒是精美,只是颜色不太讨喜。” 陈春燕点头,“确实,我不会染色,才保留了原色。” 廖敏柔听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个染色后,做出来会更加好看。 她拿出自己的桃红色的手帕,垫在杯垫下,越看越觉得杯垫好看。 “只可惜我家没做布匹生意,要不然……” 廖敏柔说完就愣住了。 廖敏娴都想抢她的家的糕点生意,凭什么她就不能抢廖敏娴家的布匹生意了,没这道理! “燕老板,要不我们合伙开个印染作坊吧,三七开,我三你七,如何?” 陈春燕摇头。 廖敏柔就有些着急。 陈春燕就道:“廖小姐不必着急,三七开,我太占便宜了,四六如何?你占六成,我占四成,印染作坊你来管理,每个月给我看一看账本即可。” 廖敏柔面露狐疑,“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忽然让步这么多,她心中反倒不安起来。 陈春燕:“纺织作坊是纺织作坊,印染作坊是印染作坊,这二者是分开的,你说对吗?” 廖敏柔听明白了,但她非常想翻白眼了。 还四六呢,一九你都占便宜! 合着你家出了线,给我家染,我家还得出钱买线,完事儿之后,还得给你分红利,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她闷声不说话,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怎么算都算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利润来。 陈春燕要印染作坊的四成干股,并不是想坑廖敏柔,相反的,她是想跟廖敏柔长期合作的,她是怕她不占股,到时候廖敏柔无限涨价,她就没地儿玩儿去了。 毕竟印染线也只是中间的一环而已。 她就道:“线也只是线而已,线还得做成成品不是,印染作坊染好线后,我的纺织作坊不还得从印染作坊采购么!” 廖敏柔心里的小算盘一停,终于算过来了,如果是陈春燕吃下她染好的线,她就可以剩下一笔运费,其实还是合算的。 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小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四六太多了,三七吧,你三我七,毕竟是干股,这样你也不吃亏。” 那可不行! 陈春燕一早就算好了,像廖敏柔这种出身的人要做生意,至少得给父母官一成干股,给本家一成干股,生意人嘛,还是得有保护伞的。 她占四成股,廖敏柔孝敬出去两成股,手里就只握着四成股,那就是跟陈春燕旗鼓相当了。 两人的话语权一样重,陈春燕才能在关键时刻掣肘廖敏柔。 如果陈春燕退一步,廖敏柔就占了绝对主导权,她才不干呢! 第518章 陈春燕露出为难的表情。 廖敏柔:“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 陈春燕十分诚恳,“我这个店啊,其实不全是我的,是跟京城一位贵人合伙开的,这里面有他的钱,他的钱生钱,股自然得有他一份,你说给个三股……我们怎么分。是,是可叫贵人占两股,我占一股,但我哪里甘心呢,什么事情都是我操持的,结果我得了最少那份……” 未尽之言就是给我四股,我好跟贵人平分。 廖敏柔嘴角微抽,你这要干股的理由很好很强大。 不给廖敏柔拒绝的机会,陈春燕就道:“不是要成心占你便宜,这样吧,你的印染作坊我占四成股,但我的编织品作坊给你一成股如何?成品再拿给你销售,利益绝对不算小了吧。” 廖敏柔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使了,她抬起手阻止陈春燕继续往下说。 她端起茶杯,也不嫌茶不好了,咕噜咕噜灌了大半杯茶,才觉得脑子清醒了些。 现在有三个作坊,一个是纺织作坊,一个是印染作坊,一个是编织作坊。 纺织作坊提供线,印染作坊染色,编织作坊出成品。 印染作坊需要纺织作坊提供的线,而编织作坊需要印染作坊提供的线,一环扣一环,不不对! 印染作坊卡在中间,根本拿捏不了编织作坊,相反的,只要稍微有所动作,纺织作坊倒是可以拿住印染作坊的咽喉。 廖敏柔再看陈春燕时,眼中就多了几分敬佩,谁要再说眼前这位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姑娘,她真的要呸那人一脸了。 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利益链想得这么清楚的,除了眼前这位,她还真没见过别人了。 “只给一成编织作坊的股有点少吧?给一成纺织作坊的股如何?” 想得美! 陈春燕脸上却笑得灿烂,“如果廖小姐能搞定原料,给你一成又何妨!” 鬼知道纺织作坊的原料是什么! 廖敏柔被噎住了。 但她很快振作精神,“燕老板这样做就不厚道了,印染作坊我可是毫不犹豫答应给你四成股的,又没要求你做什么,我只要你纺织作坊一成股,你反倒要求我做事了!” 陈春燕摆手,“那不一样。你说印染作坊最重要的是什么?” 廖敏柔:“当然是印染技术了,没这个,怎么染线?” 陈春燕眼中就有了戏谑的光芒。 廖敏柔蹙眉,“难道不是?那请教燕老板,你觉得什么东西对于印染作坊来说是最重要的。” 陈春燕坦然道:“自然是配色!同样的白线,有的印染作坊染出来的线颜色就是好看,有的却不好看,这是为什么?当然是调燃料时,配比不对!而我的作画功底还行,如果廖小姐不信只管去衙门问问,有我配色,别说是基础色了,就连绿色这一种,我都能配出二三十种不同的来。” 廖敏柔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当真如此,说不得让陈春燕占四成股,还是她占了便宜。 线染出来了嘛,又不只是卖给陈春燕,还可以卖给别家啊! 而且她不止可以染陈春燕那边的线,她还可以想办法弄其他的线来染。 她听说比这里还北的地方种出了棉花,说不得,她也可以试着种种,万一行呢? 第519章 两个人各怀心思,各有算计,但最终还是把合作敲定了下来。 这一回廖敏柔学乖了,“你这边要是有什么新东西,只管找我合作,我家有往西和往南的商路,这是互惠的事情。” 是了,对了! 廖家做瓷器生意,这生意放在国内算不得顶顶好的,毕竟上面还有官窑压着,他们出不了头,可若是把烧制好的瓷器往西往南运,利益就可以最大化。 陈春燕心中一动,顺口提:“你知道的吧,我认识军中的人,如果你家跑商的商路不是很安全,我可以请他们护送你家商队,只不过酬劳得用粮食、布匹等东西支付。” 廖敏柔心口狂跳。 有兵士护送当然比镖师护送更好啊,人家是专业的,而且费用上,肯定更低一些。 廖敏柔:“真的可以?” 陈春燕:“那得看你能弄来多少粮食了。” 廖敏柔站起来转了几圈,“高粱米行吗?” 陈春燕:“只要是能吃饱肚子,什么米都行。” 廖敏柔:“行,我现在就回家安排,你这边也尽快安排。那三个作坊我想尽快开起来。” 陈春燕跟廖敏柔一起往外走,“你什么时候把院子过户给我,我这边随时可以开起来。原材料和纺车早就已经到位了,只差地方了。” 廖敏柔:“……我回去就把契书给你送来,你自个儿找人办去!” 廖敏柔一走,陈春燕就指挥酒楼的人帮忙把她家的东西装进马车。 她要搬家了。 本来早就说搬的,结果给耽误了几天,搬家这事儿再也拖不得了,再拖陈冬梅都要出嫁了。 燕儿爹和燕儿娘其实都主张再看看黄道吉日,等下一个黄道吉日搬也是一样。 但陈春燕百无禁忌,她一个理科生,你跟她说这些!她不着急的时候,愿意听一耳朵,就当是哄人开心了,但现在不是着急么,她就一言堂了,说今天搬就今天搬,谁来劝都不好使。 燕儿爹和燕儿娘本就没什么主见,他们提出什么意见,只要陈春燕说不接受,他们基本上就不会再提一遍了。 大姑在旁边看着,倒看出了几分意思。 大哥家这个样子,确实适合有个厉害的姑娘管事,不然赚再多的钱也是给别人家赚的,放在那里谁都能上来咬下一口肥肉。 牛一松:“请客的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一起送过去吗?” 陈春燕:“一起送去!哎,我还没问你,牛羊是怎么安置的?” 牛一松:“嗐!我一朋友在牛市口混,正好把牛羊都安置在那里,就算再放几天都没问题。” 牛市就是梁县里专门做牛羊马交易的地方。 陈春燕:“今天下午我家请客,你去请一请你的朋友,不需要带礼物,来吃就行。” 牛一松:“那是我铁哥们儿,不用这么客气。” 陈春燕背着手说:“关系都是处出来的,人家不跟你见外,你自己不能太不见外,不然再好的关系处着处着就淡了,该有的礼节,咱们也得有,不能让人觉得咱们不知礼。” 呃……这是被教训了吗? 牛一松愣愣的,但把陈春燕的话回味了一遍后,他觉得陈春燕说得真对! 他笑着朝陈春燕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第520章 陈春燕一共也没认识几个人,就这几个,她该请的都请到了。 至于为什么请晚饭……那是因为乡下好多人家都不吃午饭。 这些人早上起床先去下地,等把该施肥的地施肥,该锄草的地锄草后,再回到家里吃早饭,那会儿已经是半晌午接近中午了,那就相当于一顿早中饭。 吃完饭他们就去干活,中途饿了,就随便对付一张饼子,晚上回家才会正儿八经吃一顿饭。 陈家算是另类,就算是穷,人家也把一天三顿饭吃够数了的。 陈春燕觉得这大概跟她亲奶的生活习惯有关系,亲奶是有钱人家的养女,一天三顿饭肯定是不会少一顿的,陈家的人也就跟着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牛一松准备的食材有多的,他考虑得很周道,他说:“谁知道谁家会来几个人呢,请了那家的一个,说不定那家会乌泱泱来十个,乡里乡亲的,又不好叫人出去,还是多准备点好。菜多了,今儿吃不完,不新鲜了,明儿弄到酒楼,不给客人吃,咱们自己吃也成啊。” 他说这话时,陈春燕就想起了刘大官人家办丧事时的盛况了。 那次办的是流水席,大人带老人带小孩,一家人坐一桌都坐不完,说不定还要把旁边那桌给占几个位置,更有甚者,一家四世同堂跑去吃人家的流水席。 得! 陈春燕得承认牛一松考虑得很有道理。 就像她要请二狗子一家吧,那孙婶子和她丈夫得到吧,他们两口子到了那二狗子的大哥得到吧,大哥到了,大嫂得到吧,既然这两口子到了,孩子也得到吧,再就是二狗子的爷爷也帮了不少忙,人家到了,也得请吧。 如果老人家到了,老人家的其他子女要是来,陈春燕可不可能说不接待?不可能的! 就这么一家算下来一桌都坐不下。 陈春燕骑在马上,看着燕儿爹燕儿娘上车,转头对牛一松说:“实在不行就把牛牵来,用牛来驼东西回去,顺便也就把牛带回去了。” 医馆的马车占用太多天了,她回来就让许京墨把医馆的马车带回去了。 现在酒楼只有一辆马车,可着这一辆马车搬东西,那匹马得累死。 陈春燕才舍不得她的踏雪来拉车呢! 牛一松:“也行。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欠几头牛过来。” 牛被照顾得很好,油光水滑的,完全没有不适应的感觉。 牛一松那朋友肯定是个中行家! 牛一松给每一头牛背上挂上褡裢,再把菜往褡裢里塞,完事儿之后再把牛拴成一串。 他把牵牛绳塞到陈春燕手里,“今儿中午还得送外卖,我忙完了中午这茬,下午过去帮忙。” 陈春燕:“不用着急,我还得回去瞧瞧借不借得到桌子,借不到,还得让牛车过来从酒楼拉。” 牛一松:“哪有借不到的!如果桌子不够,你捎信给我,我去借。我让那些人顺便给酒楼的桌子上了一道漆,看起来崭新崭新的,拉出去要是磕了碰了,开张的时候不就不好看了嘛。” 陈春燕:“那行,那我先带着东西走了。” 第521章 这几天虽然陈家的人没人回村儿里,但陈春燕请之前帮他们在工地上做饭的婶子每天来烧烧炕,一天烧七八个时辰,屋子早就被火烤干了。 只是屋子里缺少些家具,那个问题不大,之后再慢慢添置就行。 陈家大房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只要两个傻哥哥不捣乱,燕儿爹娘加上陈春燕很快就归置好了。 “燕儿,在家吗?” 陈春燕丢下手里的菜,跑出去一看,却原来是之前给她家帮过厨的婶子。 “婶儿?” “昨儿牛家大娃说,今天新宅要暖灶,让我带两个老姐妹来帮忙,我这不就带着人来了么!” 牛家大娃指的是牛一松。 这事儿吧,牛一松考虑得周道。 花几个钱请人来做,也比陈春燕亲自下厨来得好。 那么多人,陈春燕一个人忙活还不得累死。 “那就多谢三位婶子帮忙了。工钱谈好了没?” “谈好了!一天十个钱,管一顿饭。” 这可真是廉价劳动力了。 陈春燕在医馆当学徒拿这个钱,是因为能学到东西,累了一天帮厨,拿这点,确实是不算多了。 “三位婶子请进来吧,灶房在这边,这是准备好的食材,我跟你们说怎么处理。” --- --- 郑婶儿一大早就搭了牛车往县城来了。 陈春燕答应给她一些鸡头和鸡脖子给老郑熬汤补身体的。 郑婶儿进城还顺便带了一些粮食,是自家种的粮食,她估摸着吃不完,便顺道卖给酒楼算了。 酒楼的装潢已经接近了尾声,郑婶儿这会儿在酒楼门口探头探脑的,就显得十分突兀了,只站了一会儿,就被学习跑堂的小子发现了。 “你找哪位?” 郑婶儿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衣服,“我找陈春燕。” “哦,找燕老板啊,燕老板今儿不在,帮你叫二老板成吗?” 他们觉得叫陈谷秋为秋儿不太合适,叫秋老板呢,又怕陈春燕这个大老板不高兴,毕竟他们打听到好似陈谷秋也在给陈春燕打工,几个机灵的小子凑在一起商量出了二老板这个称呼。 郑婶儿就道:“那还是算了吧,我明儿再来。” “你等等啊,如果是跟燕老板说好的,即便燕老板不在店里,肯定也交代过二老板了,如果因为我,耽误了燕老板的事情,我就惨了。” 郑婶儿一想,不能害人家孩子啊,就道:“成吧,你带我去见你们二老板吧。” 陈谷秋正在研究菜式,她不能总靠着陈春燕调味啊,她得自己学会才行,她调味的菜给酒楼的人吃就行,反正也不浪费。 “二老板,有人找。” 陈谷秋解开围裙往出走,“是郑婶儿吧?我姐姐跟我提过您,您先在会客室休息一下,我马上给您取东西去。” 郑婶儿松了一口气,原来陈春燕当真吩咐过她妹妹的啊! 鸡脑袋、鸡脖子、鸡屁股全都用荷叶包了捆在一起,熬个两三天的汤都没问题。 陈谷秋拿了东西就给郑婶儿送去了,“婶儿,我姐姐说请郑家大哥来认认门,以后郑家大哥路过酒楼,顺道来取东西也行。” 郑婶儿立刻坐立不安起来,“哟,这怎么行!” 第522章 陈谷秋其实也不知道陈春燕为什么要强调郑家大郎,但陈春燕提了,她照办就是了。 “没什么不行的!我们以后合作的地方还多着,不用计较得这么清楚。” 郑婶儿到底是不好意思了,她扬了扬手里的粮食,“我带了五十斤来,这个不要钱了。” 算是预先支付往后的鸡边角料费用了。 陈谷秋回忆了一下陈春燕的叮嘱。 陈春燕说升米恩,斗米仇,得拿捏好度,如果郑婶儿提出带来的粮食不要钱之类的要求,陈谷秋得拒绝,但不能全部拒绝。 她说:“那我们可占您便宜了,这样吧,这五十斤米我把损耗除开,给您算钱,成吗?” 家里存的粮食都是存的谷子,需要了,再碾成米,碾米的时候就有损耗,一般一斤米能出六至八两米。 郑婶儿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她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这样有来有往的,关系才能长久。 陈谷秋才刚开始学算数,算不清楚损耗,就把米提到财务室。 “张先生,您给算算这袋米给多少钱。” 陈谷秋说着就把跟郑婶儿的交易说了进去。 张汝城面色古怪,“也就是说算了损耗,这一袋粮食的价格还按谷子的算?” 陈谷秋点头。 张汝城:“……成吧。” 虽然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缺心眼儿卖粮食的,但既然自家没吃亏,他就不刨根问底了。 他把谷子拿去过称,以确保数量没出岔子。 他说:“五十斤多一点,就按照她说的五十斤算,一斤算出七两米的话,五十斤粮食就出三十五斤米,没问题吧?” 陈谷秋有些懊恼,她也不知道有问题没问题,但她得装作自己听得懂才行,不然以后别人想愚弄她,她根本发现不了。 她点点头,“嗯,没问题。” 张汝城就写了张条子,“没问题就盖个章,我这边才好批条子拿钱。” 陈春燕今儿不在酒楼,给张汝城留了十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陈谷秋取了私章,给条子上盖了章。 张汝城又取了财务公章给条子盖了章,这才拿出钱来,让陈谷秋带去给郑婶儿。 “……是按一斤出七两米算的,您不要觉得吃亏,碾子把米碾碎了,酒楼就用不了了,算七两是多的,有时候能出六两米就不错了。” 其实就算是打碎了的也没有浪费了的,喂鸡喂鸭喂猪都行的啊。 郑婶儿没有异议,“拿了钱就走了。都是打过米的,都知道损耗,你别多心,我也别多心。” 开了一次头,今后的交易就顺理成章了。 其实跟郑家交易,能不能买到粮食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要跟郑家大郎合作,陈春燕看上了人家的木工手艺。 那人雕勺子没问题,那么让他雕纺车的零件,问题应该也不大。 纺车现在是有十架,可并不是说永远不会坏,与其下一次再那么麻烦的在外面买零件,还不如自己培养木匠。 陈春燕这是在下饵引郑家大郎上钩呢! 陈谷秋到底觉得占了人家便宜,临了,又跑去给郑婶儿装了一包鸡杂,“这个炒芹菜很好吃。” 第523章 陈春燕和三个婶子在厨房里忙活,燕儿爹燕儿娘出去借桌椅去了。 她家今天请客暖灶的事情就这般不胫而走。 “哟,这院子真不错,人家有个好娘就是不一样,你瞧瞧你娘,钱都赚到你闺女身上来了,打量着把你闺女拿去卖钱呢!” 这个声音……是陈二婶的。 陈春燕已经对陈家剩下几房人有了生理性厌恶了,听到他们的声音,脑壳就不由自主痛了起来。 她丢下手里的菜,“婶子们多上上心,我出去瞧瞧。” “你看这种的是个啥,要死不活的。” 陈春燕从灶房后面绕过来,正好看到陈二婶在揪着她宝贝疙瘩枸杞的叶子在瞧。 枸杞才移栽几天啊,还没有定根呢!叶子打蔫儿也是正常的! 陈春燕声音冷冷的,“不认识最好别碰,谁知道你赔不赔得起呢!” 陈二婶收回了手,瘸着一条腿往前走,“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一家人就算弄坏点东西,你好意思叫我赔?” 陈春燕被这强盗逻辑气得够呛,“我东西坏了,跑去报官,你说官老爷会不会让你赔?” 陈二婶:“一家人说什么报官不报官的。” 陈春燕拦住陈二婶,不让继续往里走,“上一次我丢钱的事情没有报官,但不代表我就忘了,我怕我家再丢东西,还请贵脚免踏贱地。” “这房子修得不够敞亮,我听人说人家家里用琉璃做窗户,那才真是好呢!这间屋子还不错,我以后就住那儿了!” 陈春燕震惊地看着刚进院子就开始给自个儿安排住处的张氏,深刻怀疑这个女人失忆了。 他们已经撕破脸了,这都忘了吗? “奶,您这是唱哪出啊?我们家可是被分出来的那一股,当时可是没分家里一分钱啊。我们现在有贵人帮扶,好不容易攒下点家业,您就带着您的儿孙上来吸血了,您不怕我亲奶晚上敲您的门啊?” 张氏是不怕活人的,但她真的怕死人,她晚上都不敢出屋子上茅房,一直都用的是夜壶,哪怕有味儿,她都忍了。 张氏推开陈春燕,“再怎么分出去,你爹也是我儿子,我来我儿子家做客,不行吗?” 做客? 那是行的。 谁也不能说不赡养老人是不是? 但您这副架势,那是做客吗?这怕是来了就不会走吧。 陈春燕气得肝儿疼。 陈家老宅那边肯定出幺蛾子了,不然这群人不会给她来这么一出。 张氏带着二房三房以及陈竹心都来了,一个陈春燕根本拦不住。 陈春燕索性就不拦了,她转身去了灶房。 “婶儿,留一个人在这里就成,您们出去帮我看着点家当,我怕丢东西。” “这个老婆子也太欺负人了,你放心,你家那点事儿我们都知道,绝不能让你吃亏,这都分宗了,还这么巴巴地上门,也太不要脸了。” “多谢了,婶子,今儿麻烦你们了,今天的工钱给你们翻倍。” 陈春燕匆匆丢下一句话就出了门。 她始终坚信恶人自有恶人磨,她是小辈,身份上就不占便宜,不管陈家老宅闹了什么幺蛾子,这事儿吧,都得请外援来解决。 第524章 张氏几个当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几个人进了正屋,鞋也不脱,直接上了炕,盘腿坐着。 屋子比陈家的老屋大了一圈不止,青砖大瓦,炕也宽敞,脚下还有地龙,住进来肯定舒服得不得了。 张氏指点江山,“你说说,都这么有钱了,怎么不知道买一点家具呢?” 婶儿:“呵呵,有钱?您怕是没心肝吧。人家分出来单过,您给了一分钱没有,还好意思说人家有钱!人家要是真有钱,哪会不置办东西?人家啊,这才是会过日子的,先把裤腰带勒紧了,把房子修起来了再说。” 张氏横眉立目,“你是哪个,我在我家说话,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婶儿:“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的人手脚不干净,主家请了我来帮工,我就得不错眼地盯着。” 陈竹心拉了拉张氏,“娘,我去隔壁院子瞧瞧,那儿看着不错,我以后住那儿!” 正院两边隔着一条花廊的是两个独立的四合院,一边是个傻大哥傻二哥以及陈修言住的,一边是个陈谷秋和陈春燕住的。 婶儿当时就捧着肚子笑了起来,“哦哟哟,我见过不要脸的,我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还是个大姑娘呢,到了人家家里,说住就住,羞死个人了!” 陈竹心看了张氏一眼,张氏眼睛冒火,她的底气就足了,她知道她要是跟这个人吵起来,张氏肯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我到我大哥家,随便我怎么样,管你什么事!” 婶儿:“你这个年纪快嫁人了吧?要是这么不晓事,谁家的男娃敢娶你呀!分宗,听得懂么,分宗!从礼法上讲,你们完全是两家人了,既然是两家人,你凭什么在人家家里耀武扬威的!说句不好听的,你家就算犯了株连九族的罪过,也株连不到人家燕儿一家身上。” 张氏暗暗着恼。 早知道她死活都要拦着不准分宗了。 不分宗,下面的弟弟妹妹都是燕儿爹的责任,分了宗,就没燕儿爹什么事了。 只赡养父母他们推脱不得而已。 讲理讲不过,她干脆就不讲理了,“这是我儿子家,我让我女儿住关你屁事,老虔婆你最好滚远点别碍事,不然我儿子来了,有你好瞧的。” 婶儿被气得不轻,她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还没被人叫过老虔婆呢! “我拿了主家的工钱,就要替主家办事,你们今天就算说出大天来,也休想得逞。” 婶儿说完就往那里一坐,伸出条腿踩在炕沿上,挡住出去的路。 “老姐妹你进来,陪我守着他们,我们一起守着别让他们闹幺蛾子。” 陈春燕糟心得很,她先去了梁婶子家了解事情经过。 梁婶子当然不承认她听到了陈家的事情,陈春燕也不能信啊,就凭梁婶子那爬梯子也要看八卦的劲头,陈家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婶儿您别多心啊,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就是想知道老屋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奶竟然带着人要去住我们新家,这就太可笑了啊。” 梁婶子眼神有些闪烁,嘴巴翕翕。 显然是知道点什么东西,却又不好开口说。 第525章 陈春燕手撑在门上,不让梁婶子关门,“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就算您真听到了什么,我也不会迁怒您啊。” 梁婶子就朝陈春燕招招手,领着陈春燕往里走,还趴在院门上往外瞧了瞧,确定确实没人,才关上了门。 “你钱被偷的第二天,不是早早进城了吗?我跟你说,事情就是那天出的。” 陈春燕适时给了梁婶子一点回应,梁婶子便继续道:“你二婶那天回来闹得好凶,说张氏没心没肝,要把孙女卖到周家做一个能当爷爷的人的媳妇,还说那个人不是好东西,媳妇都不是当真死了,是被卖到山沟沟里去了。 “张氏脸上下不来啊,跟你二婶大打了一场,也不去种地了,天天闹,晚上张氏刚刚睡着,她就开始闹,闹了两天,张氏就受不住了,要跟你二婶谈和。 “你二婶刚开始还坚持让你奶去退亲,但后来你奶坚持说家里没钱了,你二婶也不提退亲的事情了,只说让你奶和你爷带着你老姑和三叔去你家住,把整个陈家老宅全都让给二房。你奶刚开始还不答应,结果你二婶去弄了辆驴车载着你奶去新院子那边看了一次,你奶就肯了。” 真是美得这群人! 陈春燕:“多谢婶儿了,您不说,我还不知道这事儿呢!我家今天请客暖灶,婶儿你一定要来啊。” 告辞出来,陈春燕气得脑袋都晕了,她是真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人啊! 她先去了牛家,牛大叔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村里上了年纪的人,大多数都是爱抽一口烟的,陈春燕也不知道这么呛人的东西有什么好抽的。 牛大叔见陈春燕朝着他走来,又停在三步外,他就灭了烟。 “牛大叔,我阿爹阿娘回来了。” 牛大叔眼睛一亮,“那敢情好,婚事终于可以定下来了。” 这是他们两人之前说好的,牛大叔在晒坝上为丢了钱的陈春燕说话,就等于承认了他这个亲家。 陈春燕:“是啊,是可以定下来了,但是您晓得不,我奶带着我老姑和我三叔要住到我家去。我娘是个好性子的,有我娘这个婆婆倒是没什么,肯定不会让大花姐吃亏,但我奶这个太婆婆……呵呵,你知道的,要真让她住下来了,大花姐未来二三十年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牛大叔蹭地一下站起身,“你说什么!你们不是分宗了吗?” 陈春燕苦笑,“是啊,分宗了啊,按理说老人应该跟着得了家产的儿子的,但我家什么都没得,我奶却赖到我家了,这还不算,还带上了我老姑和三叔。三叔那么大个人了,只有自家亲戚就不说了,等以后大花姐嫁进来,家里多他这么一个别家的成年男子,话好说不好听啊。” 牛大叔气得握着烟杆的手都发白了。 “这事儿你别管,你出面说不清楚,我去说。你现在去通知里正,让里正请你家五叔公来。” 陈春燕点点头,撒开步子就走。 这事儿小辈确实不好管,只能请长辈出面代为镇压了。 第526章 牛大叔的战斗力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他火速赶到了第一战斗现场,看到没脸没皮的张氏就发出了一声冷笑,“哟,小脚老太太终于舍得从龟壳中出来啦?我还以为你要在那个小院子里待一辈子呢!啧啧,你男人腰伤了不能动了,你出来了,莫不是因为……哟哟哟,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甘寂寞呐!” 张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炕上滑了下来,扭着身子冲到牛大叔跟前,就朝着牛大叔的脸呸了一口。 牛大叔似乎早就料到了张氏的举动,他灵活地往后退了几步,巧妙地躲过了张氏的攻击。 “恼羞成怒了,瞧瞧,恼羞成怒了,你没存着这种脏心思,为什么要怕人说!哎,我说,你安安静静的待在家里做你的老太太不好吗?非得出来折腾,我只要一想到要跟你这种人成为亲家,我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感觉呼吸都不是太顺畅了!” 张氏:“好个臭不要脸的,你家女儿没人要,就想赖上我家,我告诉你,就算你倒贴,我都不会同意她进门!” 牛大叔就呵呵笑,“你不同意没有用,分宗了啊,我女儿要进的又不是你家门,你可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张氏嘴皮子占上峰时自然用嘴皮子就好,但她嘴皮子不占上峰时,她也不介意直接上手,来一波正面攻击。 她立刻就跟牛大叔扭打在了一起,当然了,是她打,而牛大叔被动防御。 饶是如此,张氏的儿女也不能就这么看着,纷纷冲了上去拉偏架。 牛大叔拼着被这群不要脸的玩意儿打中几下,且战且退,出了房间。 那群不要脸的玩意儿根本没注意到牛大叔的动作,就这么跟着牛大叔退出了房间。 牛大叔猛然一推,直接将陈三叔推倒了,还顺带将陈二叔推得往后踉跄。 陈三叔倒在了地上,张氏连急眼的功夫都没了,那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她立刻扑到陈三叔身上查看陈三叔有没有伤着。 而陈二婶也跑去顾着陈二叔了,陈竹心在没有张氏的辅助时,就是个空心的存在,根本不顶大用。 房间门这里一下就空了下来。 牛大叔瞅着控制,反手就将门给锁上了。 新院子这边几乎每个房间都是带锁的,毕竟陈春燕在县城里有了住的地方,新院子这边可能不会每天回来,再加上新院子这边防守力量薄弱,万一进个贼,家里的人都不会知道。 是以给房间配锁就成了很重要的事情,房间里没人的时候就将门锁上,如此就算是进贼了,也只能空手而归。 牛大叔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他脚步极快地前往下一个房间,咔咔地把房间锁了再抽出了钥匙。 张氏确定了陈三叔没事,终于回过了神来,她一转头就看到了牛大叔的动作,尖叫一声,朝牛大叔冲了过去。 奈何小脚的劣势就是这么明显,牛大叔在张氏仇恨的目光中,淡定地关上了通往跨院的月洞门,并取下了钥匙,快速赶往下一个月洞门。 “姓牛的,这个院子可是姓陈,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 第527章 新院子那边冲突升级,但五叔公这边却异常平和宁静。 五叔公子女都不在身边,早些年又丧了偶,这些年一直一个人居住,在陈春燕记忆力,陈老爷子多次让五叔公搬来陈家老宅同住,都被五叔公拒绝了。 陈家的人一直认为五叔公性格孤僻是一个不喜欢与人交往的人,但陈春燕知道,五叔公才是明知的选择。 陈家老宅那群人当真是泥潭,只要沾上了,哪怕从泥潭里爬出去了,身上也会留着泥。 五叔公已经不种地了,他家的几亩地都佃了出去,靠着租子,他的生活也过得不错。 五叔公端了杯茶,躺在皂角树下的躺椅上,惬意地晒着太阳。 春日的暖阳是最舒服的,让他这把老骨头都觉得年轻了几分。 “五叔公。” 五叔公睁开眼睛,见识陈春燕,明显愣怔了一下。 两家虽然同姓一个陈,但当真没有多少来往,就连当初陈家分家、分宗之时,都没想起要请他做见证,今天突然上门肯定是出了事,还是小辈们解决不了的事情。 面对五叔公打量的目光,陈春燕苦笑了一下,她还是决定说实话。 “实话不瞒您说,这次上门是有事相求。我家的事情再没有人管,真是要羞死先人了!” 陈春燕一路走一路思考,觉得这事儿确实十分丢人,而且她们家跟五叔公本就是没有出五服的亲戚,请五叔公出面,直接开口就可以,何必借里正的面子呢? 是以她都快走到里正家门口了,却脚步一转直接朝五叔公这边来了。 五叔公将茶杯搁在一旁的矮几上,朝陈春燕招手,“来,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家每年都要出几回热闹,但都到不了羞死先人的地步,他一时间也无法判断,陈春燕是夸大其词,还是当真有人做出了令祖宗蒙羞的事情! 陈春燕老老实实站到五叔公身边,脸上带着真切的怒意,“这件事还得从前几天说起……” 她从房间被人翻乱,发现丢了东西开始讲起,讲到陈二婶如何阻拦她不让人去查,又是如何受伤的,再是如何听说张氏要卖孙女的,而那周家又是何种人家的全讲了。 “我前几天没在村里,去了牧场我大姑家接我阿爹阿娘去了,今天才刚刚回来搬家。我们前脚刚搬进新院子,后脚奶就带着二叔、二婶、三叔、老姑来了,本来嘛,我们今天就是暖灶请客的,请亲戚吃一顿也是应该,但他们打的却不是这个主意。 “二婶闹着让奶给二妹退亲,但奶说没有钱,退不了聘礼,他们商量之后,奶后退一步,把老宅全部让给二房,然后带着三叔和老姑住到我家来。哪有让分了宗,又没有分产的哥哥养弟弟妹妹的!这还不够羞死先人的么!” 五叔公气得都开始发抖了。 这一出出的,又是换婚,又是童养媳,再来是让儿子净身出户,反过头又因为想占便宜,反倒是要去靠着净身出户的儿子养…… 羞死先人哩! “走,我到要去看看,老六后娶的这个婆娘到底有多不要脸!” 第528章 张氏不要脸的程度当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她眼见着占不着一个房间了,索性走到大门外,往门槛上一坐,两只小脚盘在一起,手把大腿拍得啪啪响。 “这是哪里来的杀千刀啊,在我家作威作福,让我好好一个人,竟然连家都回不去啊,哪有这么作践人的啊。” 新院子这边请客,本来就比较热闹,村里跟陈春燕这一房关系比较好的,都准备过来瞧瞧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谁知道就看到这么一出。 孙婶子远远就看到张氏在唱念做打,她嫌弃地撇撇嘴,她以前就觉得张氏这种奶下面有陈春燕和陈谷秋这种孙女,简直是歹竹出好笋,十分出人意料。 现在看来嘛,才是对的,张氏只能生出陈竹心那种眼高手低看不清现实的女儿和陈冬梅那种好吃懒做、阴狠歹毒的孙女。 她当初听说陈春燕被陈冬梅推倒土地爷神像压倒好生吓了一跳呢! 一个娃娃下手那么黑,可不是因为受了大人的影响么,张氏想钱想得都能把亲孙女往火坑里推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孙婶子最是看不惯张氏这个样子,她们年纪其实差不多大,小时候还是玩伴,只因为嫁给陈老爷子做了继妻才平白高了一辈,谁不知道谁小时候的事儿啊!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啊,今天是燕儿一家的乔迁之喜,你在里哭哭啼啼的是找谁的晦气?要不说呢,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再怎么孝顺都捂不热你那一颗偏到了胳肢窝的心。” 张氏:“你也是个女人,你该知道后娘难为,我不仅是人家的后娘,还是人家的后奶,我就算做得再好,也会有人说我做得不好!” 孙婶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哦哟,你可不要玷.污‘好’这个字了,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好绝对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张氏上下打量孙婶子,眼睛中透出兴味的神情,“我说你巴巴的管我们家的事做什么,才想起来你家小儿子……跟我家孙女差不多大吧,你这是巴巴的往上送要做我的小辈啊。” 燕儿和秋儿都是好的,就算被点破了心思,孙婶子也大可以承认,但让她承认做张氏的后辈,那可真是让她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但让她坚决否认她又做不到,这么多人围观,她要说了这话,将来不管是燕儿还是秋儿都绝无可能做她的儿媳了。 张氏见孙婶子没了声音,自认为占了上峰,更加得意起来,“你这眼光也不怎么样嘛,挑来挑去挑了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不像我们心儿,那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陈春燕扶着五叔公过来,刚好就听到这么一句。 五叔公在旁边,她不好说什么,只跟着张氏捧,“那是,我老姑这模样根本没得挑,十里八村的姑娘没一个比得上的,走起路来一摇三摆,可好看了,要嫁到大户人家当太太都是绰绰有余的!我们进灶房做饭是为了虎口,我老姑进灶房做饭是为了兴趣,啊哟,动作这个优美哟,就跟画上走下来的仙女似的!” 第529章 陈春燕的话全都是好话,而且是没多少水分的实话。 陈竹心第一次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脸羞得红红的,心中更多的是骄傲。 全家人小辈女性一共五个,只有她缠了小脚。 陈大姑就不说了,她那会儿年龄本来就大了,不适合缠小脚了;陈春燕呢,作为长孙女,又要照顾上面两个傻子哥哥,不可能缠小脚;剩下的陈冬梅和陈谷秋,陈谷秋就不说了,张氏那么讨厌大房的人,不给缠很正常,倒是陈冬梅也没给缠,她倒是很意外,不过意外之后就是高兴。 瞧,她这个女儿对于老太太来说还是不同的。 众人瞧见陈竹心的神情哪还有不知道的,陈春燕说的肯定是实话呗。 但这夸奖人的实话却像是裹了蜜糖的毒,等外层的糖衣化了,就露出了里面的狰狞,而这层糖衣化得很快。 什么样的人走路会一摇三摆?走不稳路的人! 陈竹心连路都走不太稳,还指望她能下地干活吗?不能! 在村里,一个不能下地干活的姑娘注定是没有婚姻市场的。 而人家也说了,陈竹心是要嫁到大户人家做太太的,这是什么?这是心大!即便有人家因为看上了陈竹心的皮囊想求娶,也得多想一想,一般心太大的媳妇都养不家。 前两年不还出过一件这样的事么,大户人家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犯了事儿,被赶出来了,因长得细皮嫩肉的,嫁给了村里的富户,那家人村里的人瞧着谁谁都羡慕,可人家做大丫鬟时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呢,实在受不了什么都需要亲力亲为的农家日子,瞅准机会跑了,到现在都没找回来。 至于说进灶房时动作可好看了,切切剁剁的,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要好看肯定是尖着手指干活,那一天能干多少活,一家等着吃饭的人还不得饿死了! 所有家里有适婚儿郎的人都在心里摇了头,觉得这个陈竹心当真不是好对象,自身条件不行,娘也不行,还是让她去祸害城里的有钱人家吧! 陈竹心感觉到周围人眼神的变化,一时间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好好的,她看起来也是优雅听话的,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呢? 她紧张地拉住了张氏的衣袖。 张氏眉毛一竖,“看什么看,我们家心儿还没有出嫁,你们再这么盯着她看,万一她嫁不出去了,我是不是要把她嫁给你们家啊!” 哦,千万不要。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刚才还兴致勃勃围着新院子瞧的人顿时一哄而散。 五叔公淡淡瞥了陈春燕一眼,觉得这丫头实在不简单,如果不是辈分太低,就张氏这样的,就算幺蛾子闹出大天去,也斗不过陈春燕这丫头一回合的。 他不想多掺和弟弟家的事情,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他走到张氏面前,“像什么样子,简直胡闹!”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五叔公要教训奶,奶也只能听着。 张氏顿时蔫儿蔫儿的,站起身,拍拍屁股,转身进了院子。 五叔公走了一步,又回过头看着陈二叔几个,“怎么,还要我一个一个请你们不成?” 第530章 陈二叔、陈三叔立刻将脖子一缩,含胸驼背地跟着五叔公往院子里面去了。 至于陈二婶和陈竹心……这俩属于陈二叔和张氏的附带产品,他们没有立刻跟上,五叔公也不再出言提醒,反正对于最终的结果影响不大的。 陈春燕沉着一张小脸从两人身边路过,丝毫没有邀请两人进去坐一坐的意思。 五叔公站在院子里,脸色十分不好看,看着陈春燕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责备。 陈春燕不知道短短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按照常理招呼,“五叔公屋里坐啊。” 五叔公哼了一声,“先把门打开再说。” 陈春燕走近一看,好家伙,所有门都被锁上了。 她这才明白五叔公生什么气,张氏仗着辈分在她家乱来是张氏的不对,可她要是把门关上不让长辈进,那这就是她的不对了。 她装作没看出五叔公眼里的意思,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嘟囔道:“谁把我家门给锁了,钥匙呢?哪儿去了?” 五叔公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转头看向张氏。 张氏神情一动就想告黑状,可牛大叔是多刁滑的人啊,他虽然重男轻女,但在他心里,自家的女儿也要比别人家的儿子重要些,自然不肯让牛大花吃亏的,牛大花还没进门呢,可不能把亲戚得罪了。 牛大叔就呵呵笑着往前走,“叔,钥匙在我这儿呢!燕儿这孩子也真是的,今天家里请客也不说多找几个人来守着,自个儿往外跑,全然把前些天家里丢了东西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这可怎么行!这是不会过日子啊,再会赚钱的人,这么样丢东西都存不下家底!” 陈春燕微微一笑。 就冲着牛大叔这一番表演,她决定给牛家的聘礼再多加两亩好地。 牛大叔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了一串钥匙,钥匙都被挂在临时搓成的草绳上,这种草绳就是用路边新鲜的野草草叶搓的,韧性不好,用不了两天就会断,现在用起来倒是正好。 他拿出钥匙一把一把试着,把正屋的门打开了,转过头,顺手就把钥匙交给了陈春燕。 正屋是燕儿爹娘住的,陈家值钱的东西肯定不在这里,倒是燕儿的屋十分紧要,不能让人进。 这是牛大叔的想法。 “燕儿,叔刚才不是成心要骂你,可你也得记住叔的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都是乡里乡亲的,但你家过得好了,谁也不敢保证别人家见了不眼红,跑来偷东西搞破坏,你说是不是!” 陈春燕接过钥匙,十分受教,“是,叔说得是,以后我进出一定记得锁门。” 这一波操作五叔公无话可说。 他脑壳十分疼地进了正屋。 他往炕上一坐,指着炕桌对面,张氏就老老实实坐了。 他不乐意跟张氏兜圈子,“你最近办的这几件事,都足够让老六休妻了!” 没有指责,没有生气,语气可以说是非常平静,可就这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却让张氏猛然变色。 “哥,我为陈家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恼,你不能这样对我。” 五叔公看了张氏一眼,“单是口舌和忌妒这两项就足够了!” 第531章 张氏刚想辩解,五叔公就摆了摆手,“一家人有一家人的活法,只要不太过分,我懒得过问,我当年躲到这里,就是不想沾染族里的事情,怕麻烦。我怕麻烦,所以不希望有人给我惹麻烦,明白了吗?” 张氏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来逼着陈老爷子休妻的,那就好。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五哥,你是不晓得啊,陈惟仁他有多狠心,我们家的日子都过成那样了,他手里有钱都不拿出来补贴家里。要不是如此,老三他何至于身体差到不能下地……” 五叔公看了陈三叔一眼,当时就震惊了,“你管那叫身体差到不能下地?他都长得没棱没角了,一低头双下巴都出来了,他还要怎么养着?这都养成个废物了。” 这话张氏就极不爱听了。 “只要脑子好就行,我一直打算让老三读书的,只是没钱……” 五叔公对读书这事儿不予评价,“没钱有没钱的活法,你少扯东扯西。” 张氏扭了扭身体,“现在家里也不是没钱,有条件读书了,等我家出个读书人,不就能光耀门楣了么。” 五叔公简直被张氏弄晕了,张氏一会儿说没钱,一会儿又说有钱的,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啊? 陈春燕端了两杯茶进来,往五叔公手边放了一杯,往张氏手边放了一杯。 五叔公就说:“有钱,供得起读书那就去读,读书是好事,但不能因为这个,就做出卖孙女这种羞死仙人的事!” 张氏就拿眼看陈春燕,“钱放在别人兜里,我也不知道别人愿不愿意出钱给老三读书。” 五叔公顺着张氏的视线看去,顿时就被气乐了。 别当他不知道陈老六家这边是怎么回事,家里赚钱的拿主意的顶门立户的可是陈春燕,拿十一二岁侄女赚的钱养二十大几的叔叔,亏她张氏开得了这个口。 他说话顿时就有些扎心了,“你当年嫁进陈家没有带嫁妆,不知道嫁妆是怎么回事的,这情有可原,那我今天就把这事儿给你讲明白,成吗?” 张氏的脸已经红中带青了,霎是精彩。 不等张氏回答,五叔公直接道:“平常人家娶妻,先给聘礼,娘家条件如果够好,又要给新媳妇做面子,聘礼就会跟嫁妆一起给新娘子带到夫家。就算娘家条件不好,留下了聘礼,也要给新娘子置办价值聘礼一半的嫁妆。你也是当娘的,这个你应该知道。 “当年的事情老六可能跟你讲得不清楚,没关系,我跟你讲清楚。老六先头娘子是富家养女,出嫁的时候不但没有要聘礼,还陪送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全是嫁妆,也全在嫁妆单子上,可以查的。 “嫁妆是什么?是女子的私产,只要女子不愿意,是不能拿出来用的,这些私产的出息,也是私产,我说得可对?既然如此,先头娘子过身了,这笔钱连其丈夫都不能动用,只有她的子女有使用权,也就是说只有老大和碗莲能用。 “现在嫁妆在老大手里,他怎么跟碗莲分我管不着,但其他人想扑上来分,我就得管了,我们陈家没有这么不要脸的规矩!” 老爷子一句话把张氏给堵了回去。 第532章 张氏犹不死心,“一家人,过得好的,拉拔过得不好的,难道不应该?” 五叔公看着张氏的脸,差一点就说出“你过的好的时候,不照样让老大吃的不好”这样的话了。 他摇摇头,“这事儿你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你再敢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情,我就敢逼老六休了你。” 张氏:“做大伯子的这样逼我一个妇道人家,好说不好听吧。” 这就是只要钱,不讲道理了。 五叔公腾地站了起来,就要去找陈老爷子。 陈春燕赶紧扶住五叔公,老爷子年纪大了,再给气出个好歹来,堂叔堂姐还不得把陈家老宅给砸了啊。 她道:“这个道理里正跟奶讲过,宿老讲过,爷也讲过,但只要是奶不想懂的道理,奶就可以不懂,五叔公您也别生气。我算是明白了,这事儿还是钱惹出来的。” 她扶着五叔公坐下。 “奶您看清楚爷给了我爹多少银子吗?” 张氏的眼睛闪了闪,“银子倒是不多,值钱的不是宅子和铺子吗?” 五叔公都听不下去了,什么叫贪得无厌,这就是了! 老人家气得不轻,陈春燕一直在给老人家顺气。 她心里也叹气,老人家这么多年一直躲着老宅这边,何尝不是知道每接触一回要生一回气,人永远不会嫌弃自己活得太长,自然要离可能会气死自己的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她说:“是,是有一间铺子和一个宅子,就在县城里,已经租出去了,租金是按季度给的,第二季度的,爷已经收过了,转交奶嫁妆的时候一并交给了我父亲。” 张氏眼中就闪过得意之色,好像在说,瞧吧,家里只要出现过的钱财,没有能逃过我眼睛的。 陈春燕眼中就有了几分兴味,“钱在别人家没什么,在我家倒成了乱家之源了,那么就趁着今天五叔公在这里,我就把家里的东西处理了。” “处理什么?” 燕儿爹和燕儿娘用牛车拉了四张桌子回来了,还不够,他们俩还准备继续出去拉。 陈春燕简单将事情说了。 燕儿爹看看五叔公,见五叔公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他又看向张氏,眼里全是失望,这个曾经他最尊敬的人,从来没想过对他好,只有血淋淋的利益而已。 陈春燕就是要让燕儿爹看清楚这群人的真面目,免得心存幻想,给家里招惹麻烦。 见火候差不多了,她说:“阿爹,您该忙就去忙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燕儿爹浑浑噩噩的走了,燕儿娘担心地追了出去。 陈春燕道:“怎么样,同意吗,我今天就请掮客来,帮着把宅子卖了,卖了的钱和爷当初给我阿爹的三十几两银子一起处理。” 县城的宅子和铺子合起来至少可以卖个百八十两吧,再加上陈春燕手里的三十几两,给陈老三娶媳妇,再嫁陈竹心都有富裕,还能再给家里盖好几间大瓦房,再卖几十亩地。 张氏心里当时就肯了,嘴里说得还是难听,“你主意一向大,既然你都决定了,那你就去办吧。” 呵! 陈春燕心中冷笑,我办,我办能让你占便宜? 第533章 陈春燕点点头,非常平静地对五叔公说:“你也别生气,这事儿处理好了就行。” 家里有一个明理的人镇着真是太好了,要不是如此,今天还有得掰扯呢? 陈春燕希望五叔公长命百岁,至少也要活过张氏才行。 她出了正房,去马厩牵了马。 踏雪十分好奇地看着那一匹大马,牵它的时候它还有些不愿意走,显然相处得很好。 那一匹祁轩送的马脾气是真的好,谁去牵它都行,也不踢人,给啥吃啥,任劳任怨。 陈春燕给踏雪装了马鞍,骑着先进了城。 牛一松看到陈春燕就笑,“燕老板不用担心酒楼,我们都上手了,能处理好。” 陈春燕摆摆手,把缰绳交给牛一松,直奔后院财务室。 “张先生帮我个忙。” 张汝城吓了一跳,让老板如此郑重其事说出请他帮忙的话,那么事情肯定不小。 他表情严肃地关上了财务室的门。 陈春燕倒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是我家里的事,待会儿我会让徐方徐叔过来卖宅子和铺子,你代我买下就行。” 张汝城一愣,“就这么简单?” 陈春燕:“就这么简单,只一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处宅子和铺子是我买下来的。” 张汝城神秘兮兮的点头,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情节。 陈春燕哑然失笑,“是家里的事情,掰扯不清楚,干脆就处理干净,但这到底是老人留下的东西,又不好直接卖掉,就转一圈,宁肯损失点手续费,也让它表面看起来是被卖掉了才行。” 这一手左手卖右手,玩儿得可溜了。 张汝城松了口气,“嗐,就这事儿,你瞧好吧,我一准儿给你办得妥妥的。” 这一点,陈春燕还是信的,张汝城和杨彬是黄金搭档,他们俩有事都是商量着来,一般不会出纰漏。 陈春燕去点了几个出手大脚干过农活的丫头小子,“今后你们就跟着我去庄子上干活了,不过学习还是照样得学习,虽然不要求你们字写得多好看,但总应该认识才行。” 这些个孩子都没表现出排斥,他们都属于不善言辞的那一类,老实巴交的,放在酒楼也不合适,因为手比较粗,刺绣组也不合适,倒是单分出来比较合适。 “是,燕老板,我们都知道了。” 陈春燕:“庄子上暂时没你们住的地方,你们还是住城里,每天早上一开城门就出城,到庄子上吃饭,吃晚饭干农活,中午过后就回城。分成两组,男生组下地,女生组上山打猪草喂牲口。今天先去认认门,帮忙干点活,明天正式上工,待遇跟酒楼是一样的。” 她出来就去找了牛一松,“今天的饭早点送,你中午到庄子上吃,顺便把那些丫头小子带到庄子上来,我那边缺人。” 牛一松:“知道了,哎,今儿早上那个芷兰姑娘又来过了,你有什么话留给她么?” 陈春燕想了想道:“她如果再来,你让她到庄子上找我。你知不知道徐叔住哪儿?” 牛一松给了陈春燕一个住址,陈春燕就顺着找去了。 徐方却不在。 他大儿子说:“我也是做惯了这生意的,你要是放心,我帮你跑一趟。” 第534章 陈春燕有些犹豫,她这一次不是单纯的房屋买卖,她是左手倒右手,还涉及到压价的事情。 徐方的长子徐荣看出陈春燕的犹豫,笑了笑说:“你急不急,急的话我帮你叫我爹去,你在这里稍等等。” 脸上一点都没有被拒绝后的尴尬。 这倒弄得陈春燕不好意思了,“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中间有些事情你不了解,我怕出褶子。” 徐荣一脸的“我明白”,凡是涉及到利益,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很正常,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他很有分寸的没有再问。 徐方去了别的村,徐荣直接牵出马来,准备去找人。 陈春燕一见这架势,赶紧拦了他,“徐叔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徐荣:“三井村的人找他去说事情,半天了都没掰扯清楚。” 三井村的事情很有可能还是陈春燕的事情,她摸摸鼻子,过后可得给徐叔包个大红包了。 陈春燕:“我的事情还挺着急的,要不你跟我去吧,我路上跟你说说大概是怎么回事。” 徐荣笑得阳光灿烂,“也行。” 踏雪虽然还没有成年,但气势足足的,跟徐荣的马凭着劲儿的跑。 陈春燕安抚了几次,踏雪都没收敛,那是存在它血脉里的傲气,它父亲是马王,它也不甘落后。 徐荣看着踏雪,眼睛中有几分真诚的喜欢,“好马!” 陈春燕笑眯眯的,“我大姑父送我的,我也不懂马。” 徐荣:“真羡慕,好马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听说有人从西边贩马过来,一两万两银子一匹都有人要。” 陈春燕心肝一颤,我滴个神啊,马这么贵的吗? 她伸手摸了摸这匹谁看都说好的马,顿时有些不能安心了,“国产”的马成本就算小些,卖不到一两万,七八千应该还是能的吧,这样一匹马,大姑父说送就送了…… 她揉了揉额头,她也是心大,不知道马的价值,就敢乱收。 徐荣:“怎么了?” 陈春燕笑得有些一言难尽,“我收马的时候不知道这么贵。” 徐荣:“只要你是伯乐,就不算对不起送马的人,好好对马吧。” 两个人闲聊着去了龙桥村。 徐荣:“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就是把价格往下面压嘛,这个我拿手。” 进了院子,徐荣一愣,这个院子看着挺大的啊,居然没有修照壁。 陈春燕压低声音说:“这个院子还得修,就是先讲究住着,你那边要是有合适的人,推荐过来,帮我家继续把院子盖着走也行。” 徐荣对这事儿上了心,他来的时候可看清楚了那一大片地的界碑上都用红漆写着陈,有这么多地,肯定修得起房子。 这是个大生意。 “嗯,这事儿我记心上了,过了春耕,我就找人,你有图纸吗?我照着图纸修。” 陈春燕捂着嘴说:“有,我待会儿拿给你,这事儿待会儿再谈,先把眼下的事情处理了再说。” 徐荣表示理解。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正屋门口。 炕桌上摆了点心,是酒楼出品的没错。 陈春燕坚持每天要做新鲜的点心,当天没卖完的,她私下让牛一松和二狗子带点回家。 至于为什么是私下,自然是因为损公肥私的行为不可取! 第535章 这会子点心倒是被拿来招待五叔公了。 也不知道是孙婶子拿来的,还是牛大叔拿来的了。 很快陈春燕就知道了,既不是孙婶子也不是牛大叔,而是牛大婶拿来的。 牛大婶的身形从门外一晃而过,陈春燕就瞄到了一眼,但她得说正事儿,就收回了目光。 “这位是徐方徐叔的长子徐荣,徐叔不在,请徐荣来也是一样,衙门口那一套他也熟得很。” 徐荣就顺势接口道:“是,我从前年村上就开始跟着我爹跑生意,都是做熟了的,不用担心中间出岔子。” 五叔公:“你爹那人是个妥当人,他既然放心让你单干,你肯定就没有问题,我信得过你。” 徐荣就笑了,“老阿公,谢谢您的信任,我一定把事情办漂亮了。先前我跟着燕儿妹子去城里看过那个院子和铺子了,院子有些老旧,起码七八年没修缮过了,地段也不算太好,在背街的地方,卖不上价,二进的宅子,五十两顶天了。 “那个铺子很小,只有一个两个门脸,做的还是纸扎生意,晦气得很,这铺子人家肯定要压价的,能卖出三十两就不错了。倒是府城那五亩地还行,都是良田,五两银子一亩,人家磕巴都不会打一个。你们当真要卖吗?” 张氏急迫地看着陈春燕,这和她欲想得差不多,那个女人的嫁妆卖出一百多两银子是轻轻松松的。 陈春燕就道:“卖吧。” 徐荣:“行,那我就进一趟城,东西简单,今天下午就能办好。” 送走了徐荣,陈春燕就去找牛大婶。 “婶儿,您来帮忙啦?” 牛大婶有些不好意思。 她早说了,两家现在这样只有口头约定,啥都没定下来,她跑过来帮忙不好吧,瞧瞧,陈春燕这个人精子这不就上来问了么。 牛大婶抻抻衣服,“那个……你牛大叔让我来的。” 陈春燕就笑,“您是客人,哪能让您帮忙啊,您赶紧歇着吧,帮我陪陪我五叔公,我去灶房看着就行。” 牛大婶摇头,“不了,你这里用不上我,我就回家了。” 陈春燕就拉住牛大婶,“说什么呢,今天本来就要请大家来暖灶,您都来了,哪能让您就这么走。是不是担心家里的老小?让他们都过来吃就行。” 再次感谢牛一松多买了一些菜。 牛大婶果然安心很多,转身去了正屋。 她没有让人通知牛大叔,很显然,牛大叔一早就说过,今天中午在陈家吃饭。 可以的,这很牛大叔,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中午饭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姑现身了,手里拿着野菜野果,直接钻进了灶房。 陈春燕吸了吸鼻子,闻到大姑身上有香烛的味道。 这是去祭奠亲娘了吧。 哎…… 她扯了扯大姑的袖子,示意大姑往外走。 两个人离正屋远远的,却面对正屋说话。 “奶带着二叔一家和三叔、老姑来了。” 大姑眼睛一瞪,“他们来干啥!” 语气十分不好。 陈春燕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她不知道的恩恩怨怨。 “还是为了亲奶留下来的嫁妆。” 大姑冷笑,“好不要脸,我娘留下的东西,跟他们有一个大子儿的关系没?!” 第536章 面对陈春燕一直温温和和的大姑脾气却忽然爆了起来,还吓了她一跳。 她赶紧扯大姑的袖子,“您小点儿声,别被他们听见咯!” 大姑:“我一个外嫁女,我怕她?你看我这几年过年回来没?没啊!这就是要跟这边断道的意思。”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姑彻彻底底是别人家的人了,所以她要跟陈家老宅断道,谁都不能说不可以。 陈春燕摆手:“能够用简单的方法解决的事情,我不想跟他们总是纠缠,人家做了一辈子的瓦罐了,但现在咱们是瓷器,我不想跟他们碰了,还惹一身骚。” 噗! 大姑笑出了声,还一指头点在了陈春燕脑门上。 “你啊,鬼灵精,说说吧,你怎么做的。” 陈春燕就说:“亲奶不是留了东西么,阿爹还没跟您分,这不就被人惦记上了么。他们惦记这些钱和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寻思着,正好请了五叔公过来,就干干脆脆的把这事儿解决了,就提议把宅子、地、铺子都卖了。” 大姑就开始瞪眼睛,“那些东西放在那里都是有出息的,你一口气卖了,都是死钱了……” 陈春燕摆手,“您先别激动,您看我像傻子吗?” 大姑就打量陈春燕,别说,还真不想,这丫头要是傻子,这世上就没有人精了。 陈春燕摊手,“瞧,您也觉得我不傻吧,我能让他们几个讨厌鬼占便宜吗?必须不能啊!我跟你讲,买宅子、铺子那些的人都是自己人,我托人办的,转头您看您是要铺子还是要宅子,我再转给您,您要是觉得那个不方便处理,我另外划个宅子给您。” 大姑摇头,“那我可不能要。” 陈春燕就虎着脸说:“给您,您就拿着,推什么推呢,有的人让我给我还不乐意给呢!” 大姑被陈春燕逗笑了,“我又不回来住,给我干啥啊。” 陈春燕:“谁说您不回来住了,你可得回来,那个马场请人看着就行,一个月去个两三趟的不出大岔子就行,您回来住,也好让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好好孝敬孝敬您。” 大姑就有些动容,“只怕你会觉得我烦。” 陈春燕哼了一声,“你怕你不来烦我。” 两个人有了默契之后,进入灶房就不再谈论任何跟嫁妆有关的事情了,各自忙着。 燕儿爹娘一共借了二十张桌子来,每张桌子配八条凳子,一溜摆在院子外面。 陈春燕就请屋里的人上桌吃饭。 午饭很简单,是蒸的比拳头还大的馒头,肉末抄咸菜,再配几个蔬菜,就算是齐活了。 陈二婶就嘟囔,“灶房里明明有大肉,就是舍不得拿出来给我们吃呗。” 来帮忙的婶儿先听不下去了,在旁边说:“你是没做过饭还是咋的,大肉要炖的时辰不短,哪里是刚炖上就能吃的!少说怪话,爱吃不吃。” 陈春燕端了汤盆出来,看到大家都站着没动,先放下了汤盆,对着陈竹心说:“老姑,爷肯定也饿了,你先把吃的给爷送去呗。” 张氏就来了一句,“你怎么不去?!到吃饭的时候了,你把我们心儿给支开,是什么意思?” 第537章 陈春燕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 “老宅只有个不能动弹的爷,我过去,你们家万一丢了东西,我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张氏冷哼,“一家人,哪里……” 陈春燕不等她说完就笑了起来。 张氏就沉了脸,“你笑什么?!” 陈春燕叹了口气,说:“一家人哪里会怀疑彼此,您是想说这个吗?嗯,您记不住了不要紧,但我受过的教训,我得记住呀!有一次您少了一只鸡蛋,跑到我们住的西屋来找,找了个遍没找到,就坐在正屋门口骂了我们半天,结果却是您最亲爱的小儿子馋了,敲了个生鸡蛋来吃。” 张氏的脸就有些挂不住,“没有的事儿!” 陈春燕:“有没有的,大家心里清楚就行,我们家的热闹,一天天的,梁婶子可没少看呢!” 张氏顿时被噎住了,她推了一把陈竹心,“让你去送饭你就赶快去,杵在这里干什么,想饿死你爹不成?” 陈竹心就有些不乐意,她垂着脑袋看自个儿的脚,“可我是小脚啊,我走不快。” 意思是等她回来了,桌上的菜肯定都没了。 她看向张氏,张氏显然不想再管了,她今天在外面丢脸已经丢得够多了。 她又看向陈二叔,陈二叔抬头看天,她看向陈二婶,陈二婶低头看地,而陈三叔已经老实不客气地上了桌,拿起窝头吃开了。 这人一边吃,还一边点评,“不够咸,肉太少了,我在周家屯小饭馆里吃的,比这好吃!” 陈竹心就看向陈春燕,走路太慢了,坐马车也好啊。 陈春燕知道陈竹心看过来了,转身就走,“还有盆汤,我端出来就可以开饭了。” 呵呵,想请我帮忙,您还是免开尊口吧。 在原主的记忆里,陈竹心这些年啥都没学会,只学会落井下石了,但凡大房这边谁在被张氏收拾,这位都能顺便踩上一脚,真够烦人的。 陈竹心委委屈屈地接了篮子,伸手到桌上抓窝头。 张氏踢了陈竹心一脚,朝陈竹心使眼色。 陈竹心就去了另外一张桌子,张氏顺势就在陈三叔旁边坐下。 来帮忙的婶儿都看不下去了,呲道:“一副多吃多占的样儿。” 是的,就是多吃多占。 陈家的饭菜做好了之后都是分成两份,一份端上男人们那一桌,一份端上女人们那一桌,张氏惯性思维,觉得陈竹心夹了这一桌的菜,这一桌必然就少了,就踢着陈竹心去夹隔壁桌的菜。 其实每一张桌子上的菜都不少,只是因为陈春燕不想跟张氏同桌,才分成了两桌的,每一桌人都没有坐满。 三个帮厨的婶儿呵呵冷笑几声,就回了灶房,帮厨的人是不上桌的,她们在灶房吃饭,哪怕陈春燕邀请了她们,她们也坚持不上桌,说那是规矩。 她们就是来帮忙端菜的,还看了这么辣眼睛的一幕,她们摇摇头,如果不是出恭,她们再不回离开灶房了。 “燕儿,你忙什么呢?还不去吃?” 陈春燕:“让他们先吃,五叔公来了,还是得请人吃点好的。” 五叔公晚上肯定不会在这边吃的,她看老人家的脸色就知道了。 所以……她在包饺子。 第538章 来了快两个月了,陈春燕在心里都无法将张氏几个跟亲人划上等号,她又不是原主,跟张氏几个又没有相处出来的感情,实在是没办法无限容忍张氏。 她感觉把好东西拿给张氏几个人吃了,还不如拿去喂狗。 她又知道张氏几个人的脾气,那是饭菜上桌了,她到了就可以开吃,不用管还有没有人没到,而她没到,就算其他人都到齐了,也不能开吃。 她就抓住了这一点,让先上桌的张氏几人吃饱了,她才上饺子。 饺子是白菜猪肉馅儿的,一比一配比馅儿料,肉加得足,肯定好吃。 婶儿:“要我们搭把手吗?” 陈春燕摆手,“我都包得差不多了,一共二百个,待会儿我给婶儿你们捞五十个。” 婶儿就笑了,“你给你五叔公准备的东西,我们哪儿好意思抢着吃!” 陈春燕手上不停,“说是给五叔公包的,那不是说说的么,老人家哪里吃得了那么老些东西!” 三个来帮忙的婶儿对陈春燕就更满意了,再对比张氏几个人,那就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她们回家后会怎么编排张氏,现在还不得而已,不过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媒人上门给陈竹心提亲也就是了。 趁着饺子下锅在水里咕嘟的空当,陈春燕走出去,朝院子外面瞧。 张氏眼见着没别人,吃得狼吞虎咽的,别的菜她没多碰,就盯紧了那唯一一盆放了肉末的菜,一口菜配一口窝头吃得特别香。 陈二叔怕噎,一开始吃,就给自己先舀了一碗汤,吞不下去时就喝一口,他也是人才,一口气连咬三四口窝头,嚼巴两下窝头就结成一块了,这时他就喝一口汤,立刻就把窝头给顺了下去。 而陈二婶呢,她知道自己不是面前几个人的对手,但她小动作向来多,吃一口,牵开衣襟,往里面丢一口,这些窝头碎拿回家,用兜子装了挂在梁上风干了,要吃的时候用过煎一煎也好吃。 陈三叔吃得超然忘我,他把桌上放的每一样菜的方位都记得清清楚楚,根本不抬头,筷子一伸就能准确夹住想要吃的菜,一点不耽误他的事儿。 五叔公连看都不想往那一桌看了,太丢人了! 大姑都跟着脸发烧,“五叔,要不我们先吃,燕儿那丫头不知道在做什么,这么久都不出来。” 五叔公不大高兴地摆摆手,“一直忙进忙出的人都没喊饿,我们这些坐着等吃的人倒先受不了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等着,饿不死的。” 大姑摆弄着眼前的筷子,心说:哪里就饿着了,这不是怕您被隔壁那一桌气出个好歹么。 陈春燕看清楚了情况,缩回灶房,“婶儿,我瞧着那桌的窝头好像不大够,再给拿几个过去吧。” 婶儿都惊呆了,“那一桌可是八个人的分量,陈竹心送饭又没拿那桌的窝头!” 陈春燕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 婶儿就撇嘴道:“连吃带拿了吧,呵!行了,我知道了,不会让你难做,我这就去送窝头。” 陈春燕点了点头,往锅里添了点冷水,继续等着。 第539章 自家手工做的窝头可不像后世买的窝头似的那么暄软,都是铁实货,以陈春燕的胃口,半个都管饱的那种,而这种窝头张氏几个却吃了有足足十人份的分量。 这会子他们坐在凳子上压根就不想动弹了,也不能动弹,他们总感觉一动,就能吐出来。 陈春燕看着饺子被煮得水晶晶的,便用漏勺捞出来,再端着盘子把水又倒回锅里。 “婶儿,你们的饺子留锅里了,吃蘸碟的,还是汤碗的,你们自己拿主意啊。” 她一边说,一边端起盘子,一手一盘饺子,就出了门,放到了五叔公那一桌上。 她还说:“五叔公,这是我专程为您包的,大姑都是跟着您沾了光的。” 这意思是饺子是给五叔公跟大姑陈碗莲做的,其他人下筷子时,别太狠,当然了,这话主要是说给隔壁桌的张氏听的。 那桌的人脑子都有点不正常,她就怕他们拼着撑死了或者吃了吐,也要过来抢饺子,那就太恶心人了。 五叔公:“老了老了,胃口就不好了,这么多饺子,大家一起吃都够了,都动筷吧。” 话虽然这么说,可大家还是等五叔公夹了第一筷,筷子才跟着朝饺子盘里伸。 张氏撑得骂人都骂不出了,她一张嘴一激动,胃里的东西就直往外冒,很有白吃了的风险。 她倒是想吐陈春燕家门口,但五叔公还坐在那里的,她丢不起这个人,只能忍了。 她伸手抓住儿子,“扶我回家。” 陈二叔吭吭哧哧的,也很不好受,“再坐会儿吧,我现在也动不了。” 陈二婶眼珠一转,也装作很难受的样子,趴在了桌上,趴了两秒钟又直了起来,她摆摆手,“她爹,我不行了,得去茅房,先走一步啊。” 陈二叔虚弱地点点头,“你去吧。” 陈二婶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腰,慢悠悠往院门口走。 “燕儿,你家茅房在哪儿?” 陈春燕:“我家茅房还没修呢,您过去得小心点,别栽进粪坑了。” 陈春燕说的是实话,她家的茅房确实还没修起来,这段时间来她家帮工的人远远的挖了一个堆肥的坑,在坑上铺了两个一尺宽的木板,木板间留着缝隙,人要解决五谷轮回的事情,站到木板上去就行。 陈二婶面皮一抽,那样的粪坑她是知道的,好多人家修房子时,都是用的那种简易粪坑,不仅如此,不少人家房子修好了之后,还保留着那种粪坑,她现在的状态是比张氏好些,但也仅仅是好些而已,去那样的地方,保不齐还真会掉进粪坑里。 她停顿了一瞬,便转身往田里走,“算了,我去别的地方解决吧。” 五叔公皱着眉头瞥了陈二婶一眼,心中颇为无语。 村里的闲言碎语就算是不刻意打听,还是会钻进他的耳朵里,他一早就听说陈二婶不是个讲究人,还特别不爱干净。 他当时没太在意,一个女人再不爱干净再不讲究又能到哪儿去,他现在算是知道了,陈二婶的程度那是无人能及,在大庭广众下能毫无心理负担打屁的,他这辈子也就见过这么一个女的了。 第540章 陈二婶不讲究惯了,她当真不知道自个儿路过五叔公那一桌的时候放了一串连环屁。 她快步走下来缓坡,绕到坡后,掏啊掏啊的,把吃一口藏一口存起来的窝头全都拿了出来,用外衣兜了,开开心心往家走。 她看上去吃得多,但当真没吃得那么夸张,她扶着肚子,更多的是扶着窝头,怕窝头露出来。 走在半道上,她遇到了陈竹心,立刻笑眯眯地说:“赶紧去吧,有白面做的大饺子,可好吃了,皮儿薄馅儿多的。” 她快步路过,又回头看了一眼陈竹心走得特别费劲的小脚,撇了撇嘴。 陈竹心好久都没吃过白面了,一听这两个字就口舌生津,她加快脚步,奈何脚太小了,没走多远,身上就被汗水打湿了,根本快不起来。 然而白面大饺子可是不等她的! 陈春燕打了醋碟子,两三口一个饺子,吃得特别欢畅。 她还说:“馅儿还有,不够我再去包点。” 大姑按住陈春燕,“你包什么包,一天到晚忙成什么样了,还你去包,我跟你阿娘去,放心,我知道你在吃食上很讲究,我跟你阿娘都会洗手的。” 这事儿是燕儿娘告诉大姑的。 陈春燕也没有不好意思,点头说:“入口的东西,确实要当心点。” 大姑拉着燕儿娘就走了,“嫂子你擀饺皮利索,你来擀皮,我来包,要不了一会儿,一百个饺子就包出来了。” 桌上的饺子还剩十几个时,大姑和燕儿娘就回来了。 五叔公推了推盘子,“你俩再来吃点儿,我等下一锅。” 大姑一边往嘴巴里塞饺子一边说:“最后几个馅儿不够了,我少加了点儿,看上去有点瘪,可不是我的手生了包不好了啊。” 燕儿娘笑笑没说话。 一桌人无视掉旁边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开开心心吃了午饭。 五叔公立刻要走,却被陈春燕按住了。 “您老着什么急,刚吃了饭就走路,当心肚子疼,您就在屋里歇吧,反正屋子多,有您睡的一间。” 五叔公看着陈春燕,过了会儿才说:“你是个聪明的,有你撑着,我就放心了。如果遇到合适的人,让你阿爹阿娘给你招赘吧,再把你弟弟分出去单过。” 燕儿爹娘跟在五叔公旁边,那话五叔公虽然是对陈春燕说的,但他们两人都听见了。 这种神仙操作,这两人觉得还真是可行! 陈春燕爪子一僵,她觉得这样可能不太行。 人家许大夫就一个儿子,还是当接班人培养的二人,您来一句招赘,这不是把人给挡出去了么。 再说了陈春燕觉得她最近跟许京墨相处得很愉快,两人平时并不腻歪在一起,各自都有空间,但一旦谁有事,又会第一时间出现,她喜欢这种模式,当真不想临时换人了。 她一偏头,正好看到嘀嘀咕咕说小话的爹娘。 得,自家老子娘当真了! 五叔公,您老人家坑我! 且不说陈春燕有多郁闷,只说陈竹心赶到了新院子这边,别说饺子了,就连一点菜汤都看不到了,她只看到了撑得挪不动窝的一家子人。 第541章 陈竹心那一颗娇软的心遭到了毁灭打击,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家最宠她的娘宁愿自个儿撑死也没给她留一口吃的。 她顺着敞开的门往里走,找到单独的一个小院子,这才发现厨房、菜窖都在这里,地底好像还有预留的冰窖。 住在这样的院子里,该是怎样的神仙日子啊。 不过为什么灶房要孤悬在其他三个院子之外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有些想不明白,她饿极了的肚子也不允许她思考太多,她走进了灶房。 她走到一个婶子面前,还没有开口,那个婶子就别过了脑袋,她蹙了蹙眉,只感觉这人很没有礼貌,跟这样的人说话都拉低了她的档次,她索性转向另一个婶子,那婶子装作要添柴禾,提前一步离开了原位。 她看向最后一个婶子,那个婶子却当着她的面捏着一把草纸走了。 “你们都别忙过来啊,我要去趟茅房。” 那个粪坑没有打围子,只立了四根木棍,围了一圈破席子,离得远看不清里面的情况,离得近还是能看见了,是以婶子让其他两位婶子别忙着过去,要是被撞见了,那多尴尬。 陈竹心还没吃饭呢,就被这人恶心得想要干呕。 灶房里只准备着晚饭的菜,中午的东西全都没了。 陈竹心有些不甘心,“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把东西全吃光了,我还每吃呢!” 婶子就有些不高兴了,“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我们吃光的,哎,这话可得说清楚了啊,不然今后谁还敢请我们帮厨啊!你应该去问问你哥,你嫂子,你娘,他们四个人是怎么塞下十个人的饭量的,你没得吃,该怪他们去啊!” 陈竹心一口气没上来,彻底被噎住了。 “那你给我根萝卜吧。” 婶子就乐了,“这里每吃的,你家里也没有?我这儿的菜是有数的,主家没同意,我可不敢给你,待会儿菜不够数了,是找你还是找我?我就不相信了,你们家早上做法不把中午的口粮带出来。” 以前是会的,这不是大房分家出去了么,留的一屋子全是懒人,能少做点就少做点,能少做一顿就少做一顿。 今天早上何其不幸,轮到陈二婶做了,她只给每人做了一个馒头,哪有多的可以留到中午填肚子啊。 她揉着肚子跑去找陈春燕,却发现东边的院门紧闭,西边的院子里,两个傻哥哥正在愉快地玩耍,她惹不起,她可不想为了一顿午饭把命搭进去。 再看正屋,正屋静悄悄的,好像屋里的人已经午歇了。 陈竹心都要气死了。 “哎,那是谁?乱跑什么!” 吃过了午饭,牛一松带着陈春燕选中的丫头小子们来了。 陈竹心捂住了口鼻,满脸嫌弃,她一向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很是不喜欢身上有汗味的人,牛一松身上就带着汗味。 牛一松牵起衣服闻了闻,很干净好么,他在酒楼干活,为了不熏到客人,他现在是天天洗澡天天换衣服。 这女人作得令他撇嘴。 “我问你话呢,你是谁,怎么随便出入人家家里?” 第542章 陈竹心能委屈死,“这是我大哥家,我不能来?你是谁,你凭什么随便进来啊。” 牛一松就知道是谁了,他的表情就微妙起来,那是一种“啊,是你啊,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进来的”的集合表情。 陈竹心被这表情噎得更厉害了。 牛一松懒得跟不需要费心思的人废话,“我以为燕老板不会请你。” 陈竹心的面皮涨红,陈春燕是没有请她,她是跟着老娘来的,她恶狠狠地瞪了牛一松一眼,捂着饿扁了的肚子跑了。 早前张氏觉得趴在桌子上,人是撅着的,不舒服,让两个儿子扶着她慢慢往家走,这会子都不知道走了多远了。 陈竹心站在门外忽然意识到,张氏说的她是小心肝,对她最好的话都是骗人的,张氏只对她自己最好,顺境的时候不明显,一旦身处逆境,谁都会被她抛弃。 她眼神闪烁,却还是追了上去。 家里的粮食柜子还被锁着,钥匙在张氏手里,她要是这会儿闹脾气,那可真是要饿到下午去了。 牛一松让丫头小子们都站整齐,“看清楚刚才那个人了没?” 丫头小子们个个点头,参差不齐地回答:“看清楚了。” 牛一松点头,“看清楚了就行,那个人以后来,就算说是燕老板家的亲戚,也不能随便放进门,不然你们等着瞧吧,肯定在燕老板那里讨不了好果子吃。” 丫头小子们不明所以,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执行命令,更有聪明的补充问了一句,“还有谁不让进吗?” 牛一松想了想说:“除了五叔公,凡是打着燕老板亲戚名号的,都不让进。” 陈春燕需要接待的亲戚,除了那位大姑父,这群丫头小子都见过了,是以基本不存在误拦的可能性。 牛一松朝他们招手,“你们跟我来。” 他敲响了陈春燕院子的门。 陈春燕并没有午歇,她正等着牛一松呢。 她关上门只是因为不想接待陈竹心,你说陈竹心要吃的要到她跟前了,她给还是不给?给了吧,她心里不舒服,不给吧……那么大一个姑娘了,这么下她面子,也不像话。 没两全的处理方法,她就只好避而不见了。 陈春燕听到敲门声,没有第一时间开门,她先凑到门缝边朝外看了看,这门是新的,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到外面的人。 牛一松:“燕老板,你人都过来了,就开个门呀!” 他跑堂跑了那么些年了,老顾客的脚步声他都能分辨出来,他已经跟陈春燕相处这么些天了,又哪里听不出陈春燕的脚步声,哪怕对方故意放轻了,他还是分辨出来了。 陈春燕打开门,没一点窘迫的神情,还故意朝外面望了望,“走了?” 牛一松瞬间反应过来,陈春燕问的是谁,“啊,走了,那一家人都走了。” 陈春燕抚了抚胸口,“走了就好,我懒得跟她纠缠。都吃过午饭了吧?” 牛一松:“都吃过了。” 陈春燕反身把院子门锁了,“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牲口棚,那个牲口棚建得太小了,距离这几个院子有比较近,我准备划出一块挨着河的地,种成草场,牛马羊活动,喝水都方便。你们跟我一起去看一看吧。” 第543章 一群人站在河边,踩着荒地上新发出的绿草。 牛一松由衷感慨,“燕老板,你真是个人才!” 这边的荒地还没有被翻过,草都是活着的,如果弄成草场,连翻地的功夫都省了,如果怕草不够,再往地里撒一点草籽就行。 陈春燕笑着点头,“我也觉得我是个人才。呐,这是我从牧场那边带回来的牧草的草籽,最近几天你们的任务就是撒草籽,起栅栏,挖一条小沟,把河里的水引进来方便牲口喝。” 她拿了个长柄勺子,从木桶里舀出石灰撒在地里。 “小沟就照着这条石灰线挖。” 牛一松:“挖这一点点,够吗?” 陈春燕高深莫测地笑:“暂时的而已,挖那么宽那么长做什么?” 牛一松很想挠头,跟不上老板的思路,让他觉得很不安稳啊。 陈春燕抬手一划拉,“那一截河段以及河滩迟早都会是我的,我干嘛费那个劲儿挖那么深的沟啊。” 牛一松:“……” 说得很有道理,他简直无法反驳。 陈春燕一边退,一边画线,她没有丈量过,不过估摸着留出扁长的二十亩地,供牛羊马自由吃草就行,睡是不可能让牲口在这里睡的,晚上它们还得回牲口棚。 牛一松手一抖,“我瞧着这块地怎么说都有二十亩大小啊。” 陈春燕笑着把长柄勺丢进木桶里,说:“你瞧着也是二十亩啊,那就没错了,我就是要划二十亩地出来。” 她哪里会出错,她划好地之后,就敲过小可爱,问过对不对了,虽然不是准确的二十亩,比二十亩少了一丢丢,但也差不多了。 沿河这一块儿本来就不是太整齐。 牛一松:“二十亩地啊,你准备养多少牛羊?” 陈春燕:“不会全部开放出来养牛羊,一半吧。” 牛一松:“另一半拿来……养马?” 陈春燕脚下一绊,差点一头栽倒,哦,只提了牛羊没有提马,所以剩下那一半就是拿来养马的?这什么逻辑。 陈春燕:“你知道为什么鞑靼人被称为游牧族吗?” 牛一松:“这你难得倒我么!他们叫游牧族自然是因为他们的牛羊太多,这一块吃光了,就得把牛羊群赶到下一处水草丰茂的地方。” 陈春燕摊手,“所以啊……” 牛一松还是没弄明白,“所以什么?” 陈春燕叹气,伸手一划拉,“那一半先养牛羊,草先种在这一半上,等那边的草被吃秃了,再把牛羊赶到这一半上,我再去那一半种草,瞧,这不就人为弄出‘水草丰茂’了么!” 牛一松都震惊了,就陈春燕这个脑子,她不赚钱谁赚钱! 在所有人都只想到到处放牛,或者割草喂牛时,这位已经开始种草了。 那地本来就是荒地,拿来种草,也不心疼不是! 至于每一亩地该教的税……不是十抽三,他们爱来割多少草割多少草,反正草长得快。 牛一松都能想象收税小吏那一张吃了苍蝇的脸是啥样了。 陈春燕拍拍牛一松,“理解了我的思想了是不是?那赶紧的带着孩子们动起来,牛栏弄结实点,高度得到我下巴。” 第544章 把牧场这边的事情丢给牛一松管着,牛一松就告诉小崽子们该在哪里弄木头,又怎么切割木头,再怎么把木头钉在一起。 陈春燕自己先回了坡上的院子。 徐荣已经在等她了。 “已经办妥了,钱我也带回来了。” 陈春燕点头,制止了他要把钱给她的行为,“你等会儿啊,得人来齐了再说。” 徐荣在回来的路上听村里的人在谈论这家人的事情,也知道为什么陈春燕要玩儿这一手了,可他还不知道陈春燕玩儿这手的意义在哪里。 除了能把宅子、铺子和地都留在手里之外,她还是损失了钱财的。 陈春燕自然没准备跟徐荣解释,她把人带到暖阁里,“你吃饭了吗?” 徐荣面皮一红,“赶路赶得及,还没吃。” 陈春燕:“那你坐会儿,我给你下碗面去。” 大小伙子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不吃饿得慌,她可不想看到人家因为她而饿肚子。 她走出去,过了会儿又走进来,手里还拿了一盘糕点和一杯酸奶。 “先垫垫肚子,这玩意儿不经饿,还是得吃饭。” 徐荣谢过了陈春燕,等人出去了,他才西里呼噜地喝起了酸奶,说老实话,他是真饿得狠了。 不过因为主顾说了是急事,他在路上不敢耽搁,这才连饭都没吃,急急跑回来。 陈春燕进了灶房,掀开烧着什锦的锅盖,用筷子戳了戳,感觉已经软烂可吃了,就舀了一碗出来。 婶子就笑道:“饿了?年轻人就是饿得快。” 陈春燕:“哪能就饿了!今天奶不是带着二叔三叔和老姑来了么,又是因为我亲奶嫁妆的事情,我觉得这东西留在手里也是个祸事,他们三天两头的上门也不是个事儿,索性请了徐方徐叔的儿子叫徐荣的,帮我把东西卖了,换成银子拿过来,好处理。 “这不人家刚刚办完事回来,还没吃饭呢!人家也是辛苦了,我总不能叫人吃馒头就咸菜将就一顿吧。” 几个婶子一早就知道陈家又闹了起来,却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事儿,她们一直待在灶房这边,消息倒不如在外面晃悠的村民灵通了。 婶子:“没有蒸饭,要不下碗面吧,我擀面皮很快的。” 陈春燕:“多谢婶儿了。” 四个人相互协作,不多会儿,一碗窝了两个鸡蛋,切了小半碗卤牛肉,还放了三棵小白菜的面就做好了。 陈春燕用托盘装好了面和什锦酥肉,去了暖阁。 徐荣很守规矩,哪怕只是一个人在屋里,眼睛都没有乱看。 陈春燕将托盘放下。 徐荣自己伸手端了面和菜。 陈春燕:“你慢慢吃,不着急,五叔公他们还没起床呢!” 徐荣就冲陈春燕笑了笑,他其实准备赶紧吃完,免得主顾等的,不过有了陈春燕这句话,他就不着急了。 他尝了一口面,“好吃。” 陈春燕笑了笑,退出了暖阁,正好燕儿爹起了,正打着呵欠搓眼屎呢! “阿爹,您抽空去请里正过来一下,再去老宅把奶、二叔、二婶、三叔和老姑接过来,上午没办完的事情,我们下午得接着办。” 第545章 在陈春燕的特批下,燕儿爹得以用马车去接老宅一老一小两个小脚女人。 燕儿爹谨记应该先去接里正,但里正的态度很明确。 “……哦,你还要去老宅啊,那你不用管我了,我自个儿走着去新宅那边就行了,哎哎,不妨事儿,我觉得这样还自在些。” 燕儿爹怂怂的,“可燕儿让我来请你啊。” 里正笑呵呵的,“哦,那燕儿点明了让你用马车接我吗?” 没有! 陈春燕只说了燕儿爹可以用马车去接人,却没有说必须要用马车接里正。 里正就拍了拍燕儿爹的肩膀,“瞧瞧,没有吧,我自个儿走着去,空气还好。” 燕儿爹没明白为什么坐马车空气就不好了,马车明明也不是密闭的啊,不过他还是赶着马车去了老宅。 张氏自然对燕儿爹爱答不理的。 陈二叔对燕儿爹冷嘲热讽,“我说今儿早上怎么喜鹊叽叽喳喳叫呢,原来是有贵人来我家了,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没能出门跪迎你。” 燕儿爹不太高兴,不过他本来就不擅长跟人呛呛,他谨记着陈春燕的话,“铺子、宅子已经卖出去了,燕儿让你们过去,你们要不过去就拉倒。” 他说完十分高冷地转身就走。 燕儿说过了,不要给他们留任何的反应时间,只要留个背影就行,那些人会自动跟上来的。 他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就嗷一声,那是张氏的,张氏跳下炕,穿好衣服,扭着腰就跑出来了。 陈二婶挤开陈二叔,笑眯眯的,“一百多两呢,每一房分也能分四十两,是不是?” 四十两啊,在龙桥村,好地都能买十几亩了,在府城,好地也能买八亩了,有了这些,后半辈子吃喝不愁啊。 燕儿爹没理会,燕儿说了,多的话不要说,只管站在马车边,等他们上车,再把人拉回新宅即可。 张氏由陈竹心扶着走了出来,怼到燕儿爹面前,“按照分家的规矩,父母应该得一半,剩下的才是大家平分,对吧?” 燕儿爹伸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还是一言不发。 饶是他是个忠厚人,被人这样惦记财产,还都想好了这样那样分,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等该到场的人都上了马车,燕儿爹立刻把车往新宅赶,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感觉车厢里坐着那一群人,他浑身都有些不太舒服,跟长毛了似的。 马车到底比脚快些,燕儿爹把人都接到了,里正还没赶来。 张氏抬眼一瞧,见人都到齐了,就连五叔公也歪在一边喝茶了,便催:“还等什么呢,跟谁都跟你们似的,一天天的没事儿干,我可忙着呢,都快着些,别耽误时间了。” 五叔公看了张氏一眼,很是一言难尽。 别当他不知道,这个张氏一天到晚干的最多的事就是睁大眼睛看儿子媳妇哪个多吃多占了,根本没正事儿! 陈春燕也不恼,事情马上就要解决了,也当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等下,还有一个人,马上就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里正来了。 “就等我?那就开始吧。” 第546章 里正话是这么说,但陈春燕事儿却不能这么做,她还是给里正上了一杯茶。 她有时候觉得里正老可怜了,这种义务“居委会大妈”有时候真是挺惨的,一天天的处理的都是狗屁倒灶的事情,谁家出点啥事儿,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找他,谁让龙桥村的村长老得腿脚都不好使了呢! 里正也是心态好,陈春燕觉得,这要是换成了她,要不要多久她的心态就崩了,一天天的接触的全是情感垃圾,人心智不坚的,迟早也要变成垃圾。 里正喝了一口茶,点头,“嗯,这茶可以。” 陈春燕都有些不好意思,这茶真算不上好的,拿出来招待廖敏柔都被嫌弃了,她不是没看见,只是装作看不见廖敏柔不太想喝那杯茶而已。 陈春燕就请大家都坐下,“今天的事情,在座各位基本上都心里有数了吧?” 张氏撇嘴,只差翻白眼了。 在她看来,陈春燕这个小丫崽子是没资格在她面前说话的,不过看在钱的份儿上,她暂时忍了。 陈春燕:“好,既然都知道了,那么徐大哥,请你讲讲宅子铺子和地一共卖了多少钱。” 徐荣突然被点名,不自觉站起了身。 他站起来了才愣了一下。 咦,我为什么要站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那个宅子我预估可以卖五十两,但实际上只卖出了四十两,主要还是卖得太急了,宅子里还住着人,卖不起价。铺子跟预估的差不多,卖了三十两,地卖了二十五两。一共九十五两。”他拿出银票,往前走了几步,全都放在了炕几上,“全都在这里了。” 张氏眼睛一亮,屁股动了动,就要移过去拿银票。 陈春燕站着的,本来就比较灵活,一把按住了银票。 张氏死命瞪陈春燕,陈春燕只当看不见。 陈春燕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三十五两银票来,放在一旁,用另一只手按住。 “我说了爷转交的我亲奶的嫁妆,是一个宅子,一个铺子,五亩地,还有三十几两银子,现在卖宅子、铺子和地的钱在我左手边,现银在我右手边,这个没问题了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张氏说的。 “这些银子拿出来了,我家可就真的一个大子儿都没要过陈家老宅的了。” 张氏眼睛四处乱看,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你没要陈家的钱,你这房子是怎么买的? 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陈春燕无语片刻,只能搬出祁轩这尊大神了,“我可以很明确得告诉你们,我家拿了京里国公府世子爷一千二百两银子,帮世子爷置办产业,在顺道管理。国公府是超一品的爵位,县令才七品,你们谁要是敢打这些财产的主意,抱歉,别跟说什么大家是亲戚的话,你们跟我家是亲戚,跟国公府可不是,拿了人家的钱,要砍你们的头,我可护不住你们。” 张氏撇嘴,显然不信陈春燕能攀上那么棵大树。 “世子爷就在县衙,谁要是不信,可以去打听!明儿我就让世子爷派兵士过来把守,出了事儿,自个儿担着,我可不负责求情,话,我就撂这儿了!” 第547章 张氏缩了缩脖子,如果陈春燕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不敢闹着谋划大房的东西了。 陈春燕:“好,既然大家没什么其他意见了,就来说说钱的事儿。我们陈家是后来搬到龙桥村的,深受村长和乡里乡亲的照顾,我们多的贡献没有做过,但是能让大家过得好一分就让大家过得好一分。” 她把钱往里正面前一推,“一百多两银子不算多,里正叔拿去买祭田,随便佃给谁家耕种,剩下的收益就用来供给村里的孩子读书,耕读传家,耕读传家,只耕了田不读书还是不够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里正咽了口唾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你要把钱捐出来,造福乡里?” 让孩子读书,在里正看来就是造福乡里的事情,而且不是造福一代,是造福好几代! 陈春燕点头,“嗯,没错,我是这个意思。我们陈家给乡亲添了不少麻烦,而且每次我家有什么事儿,乡亲也都愿意帮忙,既然我手里有钱了,我就愿意回馈给大家,我们一家把日子过起来了不算过起来了,得村里的人家都把日子过起来了才算是真的过起来了。” 里正正想代表全村人民对陈春燕表示感谢,就听到炕桌那头张氏嗷一声怪叫就扑过来要推开陈春燕,抢陈春燕手里按住的钱。 陈春燕顺势往地上一倒,手却把钱全都划拉到里正的怀里了。 里正也是个人才,他速度极快地把银票归拢在一起,站起身,快速数了一遍,确认数量无误后,立刻退到了离张氏一丈远的地方。 “你要干什么?” 张氏的脸都变形了,她这辈子还没一次性看到过这么多钱呢,但这些钱只在她眼前一晃而过,连个边边角角都不属于她,她的心尖尖都痛了起来。 “你问我想干什么,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这是我家的钱,我家的,凭什么要给村里,要买祭田也该是我家的祭田,租子也该是我家收才是!” 里正被张氏的疯模样弄得头皮发麻,“什么你家的,明明就是陈老爷子原配的嫁妆银子,别说得跟谁占了你便宜似的。” 张氏不依不饶,“我的,我的,就是我的,你给我还回来,还回来。” 钱竟然让一个人的面目变得如此狰狞。 五叔公看不下去了,用力拍了几下炕桌,“行了,别丢人现眼的了,花钱给族里办学,这是好事,积阴德的好事,这是办得好,我非常支持。大侄子你只管拿了银票走,这里的事情不用你管了。” 里正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张氏在气头上把他的脸挠花了,他回家不好解释。 “叔,多谢你体谅。”他朝徐荣招招手,“买祭田的事情还得你多上心,得买些好地才行。” 徐荣到现在都是懵的,自个儿左手倒右手买卖了家产,回头再把钱捐出去,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么! 不不不,其实不能这么算,不是有句话叫千金难买我高兴么,陈春燕花了一百多两银子买了一场高兴,还买了一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第548章 陈家老宅因为那几个奇葩名声一直不好,大房独立出来了,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但好名声一定得从一开始就积累起来,不然老宅有个风吹草动都能牵扯上他们,恶心都能被恶心死。 陈春燕用行动告诉大家,他们家跟陈家老宅那一家是不一样的。 陈春燕朝徐荣点点头。 徐荣松了一口气,他也能从这诡异的气氛中脱身了。 里正拉他,他其实还不能立刻就走,他毕竟是陈春燕请来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但陈春燕给了他肯定答案后,就不一样了,证明陈春燕已经认可交易已经完成,哪怕现在不付跑腿费,过后也不会赖账的。 他安安心心跟着里正走了。 出了门,他还跟里正介绍,“东边有一块地挺好的,连成片,就是没有灌溉水渠,浇地挺麻烦的,地的主人家的姑娘要嫁南方去,原本准备好的陪嫁就不实用了,人家准备卖了北方的地,在南方买水田,即便庄子小一些,但好歹在那家姑娘伸手就能够得到的地方,也要方便些。” 里正笑呵呵地说:“那敢情好,走,我们慢慢聊。” 陈春燕嘴角抽抽,这么好的地,她都想要了。 往东走,跟这边可不一样。 这边是连年遭灾,不是遭天灾就是遭兵灾,人口少,荒地多,她才能买到成片的土地,东边的地要肥沃些,气候还要湿润些,光照也足,地除了分散在各庄户人家手里那一部分,一个镇的绝大部分土地都被掌握在大地主手里,一个庄子往往有上千亩地。 这样的地好管理啊,她也想要! 可那种地,绝对不是一两银子一亩买得到的了。 哎,手里没钱,看着大肥肉从眼前过,也弄不到手啊。 陈春燕收回思绪,继续看着张氏发疯。 对于此时的张氏来说,谁让她失去了那一笔钱,谁就是她的仇人,她一双眼睛血红地看着五叔公。 陈春燕咯噔一声,“阿爹,赶紧护着五叔公先离开!” 燕儿爹反应一向慢,下一刻张氏直端端朝五叔公推去的时候,燕儿爹还没有动。 陈春燕离得比较远,伸手去抓却没有抓住。 五叔公下意识伸手去抓什么东西,东西没抓到,他的手倒是先磕在了炕沿儿上,咔嚓一声,折断了。 他倒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燕儿爹终于反应过来,伸手要去扶五叔公,却被陈春燕拦住了。 “都别动,还不知道伤到骨头没,这么随便动,骨头接不好会出大事的。” 陈春燕轻轻按了按五叔公的胳膊,五叔公哀哀叫唤起来,她又轻轻按了按五叔公的腰椎,五叔公的反应倒是没那么大了。 她松了一口气,在这个年月,如果伤了腰椎,那会非常麻烦,她上辈子腰椎伤了可以手术,在这里……恐怕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幸好没伤到腰,不过还是得好好养着。阿爹,搭把手把五叔公扶到炕上去。”她看了张氏一眼,话却是对着五叔公说的,“今天这事儿是我们家的人做得不对,五叔公您只管在这里养着身体,医药费全部由我家承担。” 第549章 五叔公看起来瘦,但是他完全使不上力时,燕儿爹一个人抱他就显得有些吃力了,大姑适时过去搭了把手。 五叔公歪靠在铺盖卷上,指着燕儿爹,“去把你爹接过来,这个绞家精不解决不行了,我们陈家的家风不能从他这里败坏掉。” 陈家虽然不是什么簪缨之家,但是百年传家的规矩却不能乱咯,不然他将来都没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燕儿爹有些为难,他下意识看向陈春燕,寻求答案。 陈春燕点了点头,“小心些,爷的腰还没全好呢!” 燕儿爹:“找个门板抬行不行?” 陈春燕:“能找到就最好了。” 张氏剧烈地喘着气,她显然也被五叔公受伤给吓着了。 等听到五叔公说要去接陈老爷子过来时,张氏的理智就被气愤给烧没了。 五哥一个外人凭什么管她家的事,宗谱上又没有他的名字! 瞧,她就是这么双标。 陈家大房也是分了宗的,宗谱上也没了他们的名字,但张氏觉得有利可图,她就能把陈家大房还说成是一家人,但五叔公显然伤到了她的利益,她就不认账了,宗谱上没有他,他就管不着! 她大声叫嚣着,“你凭什么管我家的事情,好好活着不好吗,活得这么不耐烦了,你怎么不去死!” 五叔公微微睁大了眼睛,里面透出极端的不可置信。 陈春燕都开始替张氏害怕了。 在这个时代,有句很流行的话,那就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更何况五叔公可是爷嫡嫡亲的兄弟,她这么咒五叔公死,这事儿肯定善了不了了。 陈春燕偷偷推燕儿爹,催促燕儿爹赶紧去抬爷过来。 燕儿爹完全吓傻了,不知道反应。 大姑瞧得生气,一手拉着燕儿爹,一手拉着燕儿娘出去了。 别说燕儿爹了,就连没心没肺三人组,陈二叔、陈三叔、陈竹心都惊呆了好么,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们心里,五叔公的地位一直是超然的,哪怕两边不怎么联系,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五叔公发话了,他们老爹一定会听的。 陈二婶倒抽一口凉气,把鼻涕抽进了嘴里,咕咚一声咽了下去,出声喊:“大哥你别裹乱,你该多劝着娘啊,你怎么能火上浇油去抬爹过来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没心没肺三人组全都朝燕儿爹看去。 大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拉着燕儿爹就走了。 陈春燕动作也快,挤到了没心没肺三人组前面,顺利地挡住了门,“牛一松,牛一松你快来,有人打我!” 陈二叔一噎。 谁打你了!我只是轻轻推了你一下,就一下而已! 这一片地方本来就空旷,声音可以传出去老远。 牛一松隐隐约约听到喊声,赶紧跑了过来。 比牛一松更快的是牛大婶,她一直觉得在陈家蹭吃蹭喝很不好意思,陈春燕留她吃饭,她就猫在一旁吃了,还帮着大婶们把碗洗了,之后又继续猫着。 这会子听到陈春燕的呼救声,她一下子就冲了出来。 这可是女儿未来的小姑子,能够提前打好关系,她自然要好好表现了。 第550章 牛大婶为人很是厚道,但再厚道也是在淳朴的农村熏陶出来的妇人,自然也就学会了几分“淳朴”的解决矛盾的方法,比如……直接上手。 陈二叔确实是在推陈春燕,但还比较有分寸,毕竟是在陈春燕家里,要是把人弄伤了,脸上也不好看。 但陈春燕人小啊,哪里经得住陈二叔推,她就那么被推得一颠一颠地往前走。 牛大婶一露面,直接扯住了陈二叔的头发。 村里的人嘛,没有玉冠可用,头发或是用粗布包在脑袋上,或是用木簪束在头顶上,木簪大多是他们自己用刀削的,山上树很多,这样的木簪不花钱。 陈二叔就是用这样的木簪束着的。 牛大婶上手一抓,陈二叔的头发就散开了。 散开了正好啊,更方便牛大婶抓头发。 牛大婶左手抓着陈二叔的头发,右手拿着簪子一下一下往陈二叔身上扎。 陈春燕:!!! 牛大婶这么虎的么!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牛大叔偶尔会“闭关”几天,“闭关”后眼角还隐隐有些发青了。 这俩人在家里呛呛,牛大叔多半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陈二婶哪里看得自己男人被欺负,一上手就抓住了牛大婶的头发,把牛大婶扯得脑袋后仰。 陈春燕嘴皮子是溜,也跟人对练过拳脚,但不是这种泼妇式大家,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是想将两拨人马分开的,可绕着他们转圈圈转了两圈都没找到切入口。 陈三叔和陈竹心两个没心没肺的,看了混战的人一眼,又看了大门口一眼,得,燕儿爹三个已经驾着马车走远了,行吧,他们也不参与了,这种挨打的事情,他们拒绝。 兄妹两个没经过商量,但动作出奇一致,同一时间往后退了几步,完全规避了被拖入战场的风险,又占据了绝佳的看戏位置。 “都给我放开,谁给你们的胆子打我娘!” 陈春燕满头大汗,“牛一松,赶紧把他们分开。” 牛一松很会处理事情,基本上凡是他过手的事情都处理得很好,但……这并不包括他娘被打了这件事情。 他听到了陈春燕的吩咐,但他并不准备执行。 他不能打女人,打男人却没有任何问题,他一脚踹在了陈二叔屁股上。 牛大婶跟儿子默契十足,她听到儿子的声音就准备好了,眼角瞄到儿子的脚,她就松了手。 陈二叔被踹到在了地上,牛一松瞬间扑上,按住陈二叔就打,而牛大婶也腾出了手来,一下一下掐陈二婶的腰,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拿着簪子一下一下往陈二婶屁股上戳,戳得陈二婶嗷嗷的。 陈春燕:“……” 不对啊,怎么陈二婶嗷嗷叫的声音这么粗? 她仔细听了一下,才发现不是陈二婶的声音,是五叔公的声音。 她赶紧跑到门边,这会子陈三叔和陈竹心倒是当起了门神,把路挡得死死的,根本不让陈春燕进去。 陈竹心:“你刚才不是会挡路么,我就让你看看,被人挡了路的滋味。” 陈春燕:“……” 你的脑子怕不是有个坑! 她翻了个白眼,跑到旁边,打开了窗户,正好看到让她心惊肉跳的一幕。 第551章 张氏竟然丧心病狂到用手晃荡五叔公的胳膊。 “你刚才不是很威风吗,你再威风一个给我看看啊!” 陈春燕后脊背发麻,这是要跟五叔公结仇啊。 她跺跺脚,往旁边的院子跑。 她解决不了这事儿了,得去请镇山太岁来了。 自打家里有了帮忙耕田的人,两个傻哥哥就暂时被安置在了家里,人多了,怕谁不小心冲撞了傻哥哥,两个傻哥哥发起脾气来再把人打了就不好了。 是以傻哥俩这段时间一直被拘在家里自己跟自己玩耍。 陈春燕见他们两个实在可怜,订东西的时候,给他们两个订了两套积木,傻哥俩玩得也挺好。 她走到傻哥俩面前,摊开手掌,是两枚铜子儿。 “还记得这个吗?” 傻大哥就嘿嘿嘿地笑,显然还记得这个东西的好处,至于具体有什么好处,他记不太清了,只是一看到铜子儿,他嘴巴里就自动分泌唾液。 陈春燕合上手掌,傻大哥刚刚要闹,她就指着傻大哥,说:“不许闹,跟我去办件事,待会儿这枚铜子儿就是你的了。” 傻大哥就开始鼓掌。 陈春燕叹气,到底是错过了语言能力最佳的学习年龄,即便她再怎么用心教,傻哥哥会说的词句也很有限,就算说得出来,语言也显得十分笨拙。 她拉住两个哥哥的手,朝正房走去。 五叔公痛呼的声音已经变得很虚弱了。 陈春燕也不跟陈三叔和陈竹心客气,不是喜欢挡着门么,有本事就继续挡着。 她拍拍傻哥哥的胳膊,“进去。” 她手指的方向就是两个傻哥哥前进的方向。 两个傻哥哥还是听得懂“进去”这两个字的,他们两个十几年的事情,听这两个字听得非常多,再次听到就朝屋里走去。 陈三叔和陈竹心稍稍挪动步子,可还没来得及彻底让开,傻大哥和傻二哥就对他们两人发起了一波野蛮冲撞。 让进门,有障碍,没关系,推开就好了。 两个傻子哥哥的力气大得不讲道理,把没心没肺二人组推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才倒在了地上。 而在傻子的脑子里可没有推倒了人,应该把人扶起来的概念,他们……就那么踩了过去。 陈三叔:“啊啊啊啊!” 陈竹心:“啊啊啊啊!” 两个傻子哥哥对啊啊啊啊毫无所觉,他们按照习惯,只要在屋里,第一时间就要占据炕上的一角。 陈春燕跨过没心没肺二人组,朝五叔公一指,“到这边来。” 张氏立刻跟见鬼似的让开了。 陈春燕指着五叔公,“不许任何人碰他,知道吗?” 傻大哥嘿嘿嘿点头,“碰。” 陈春燕摇头,“不,碰。” 傻大哥还是嘿嘿嘿傻乐,“碰。” 行吧,你说啥是啥吧。 张氏的目光就跟粹了毒似的朝陈春燕射来。 陈春燕八方不动地看了看五叔公的手臂,“您这手臂完全肿了,我处理不了,现在进城去帮您请大夫,您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能行吗?” 五叔公都不太喘得上气了,他感觉喘气时,微微扯到手都很痛,“能行,只要那个毒妇离我远点,就能行。” 第552章 陈春燕跑出正房,朝牛一松吼了一声,“差不多就行了,你现在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气不过就把那些丫头小子们叫上来。” 牛一松心中一动,是啊,他才是人多势众的一方啊,把那群丫头小子们叫上来,分分钟碾压陈二叔和陈二婶啊。 他松开陈二叔,又去拉开陈二婶,负责牛大婶对着那两个人凉凉地笑。 陈二叔和陈二婶都要气了了,陈春燕这个臭丫头到底是哪边的,帮牛一松,算是怎么回事?! 陈春燕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想法,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告诉他们,她是正义那一边的! 有的人不作奸犯科,就是能恶心死人,对于这种人陈春燕一向敬谢不敏。 陈春燕跑去牲口棚牵了踏雪,就朝县城奔去。 她的骑术还不熟练,并不敢跑得太快了。 另一边,大姑拖着燕儿爹和燕儿娘回了陈家老宅,进了门,她走路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这个家已经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了,甚至觉得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自嘲地笑笑,亲娘在的时候,这里才是家,亲娘不在了,家早就没了,感慨这些有什么用呢! “谁回来了,赶紧的,过来扶我一把,我要上茅房。” 陈老爷子也不知道在床上憋了多久了。 燕儿爹看了大姑一眼。 大姑拍了燕儿爹一巴掌,“大哥,叫你你就赶紧去,这种事情,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做妹妹的出头么。” 燕儿爹一想也是,便憨憨傻笑着跑进了正屋。 “爹,儿子来晚了。” 燕儿爹小心翼翼把陈老爷子扶了起来,“您就别起床了,就用尿壶吧,儿子不嫌弃您。” 陈老爷子点点头,沉默地接受了燕儿爹的建议。 大姑和燕儿娘等屋里没有了动静,才相携往屋里走。 大姑冷着一张脸走到炕边,跪下朝陈老爷子磕了个头。 陈老爷子伸出手,“碗莲你回来了,你终于不怨怪爹了。” 陈碗莲扯了扯嘴角,终究没有说出难听的话。 她的爹双鬓已经斑白了,不知何时已经有了老态。 她轻叹一声,“爹,我们今天过来,是五叔让我们过来的,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如果没有,我们这就接您去新宅。” 陈老爷子心惊肉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姑摇摇头,“您去了,让五叔公告诉您吧,这事儿,我们谁开口说都不合适。” 做弟媳妇的把哥哥的手打折了,这话好说不好听啊。 陈老爷子点点头,“老大,扶我起来。” 燕儿爹跺了跺脚,“起来什么啊起来,您等着,我去卸个门板过来。” 燕儿爹跑去把西屋的门板邪了,放到炕上,要把陈老爷子放到门板上,他的手才刚刚碰到陈老爷子,陈老爷子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动了动。 “爹,你咋啦?” 大姑神情微变,不顾陈老爷子的反对,把陈老爷子的衣裳撩了起来。 陈老爷子的身上满是褥疮,一看就没有受到很好的照顾。 大姑气得要死,“这个女人简直可恶!” 燕儿娘一瞧,站在旁边,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第553章 陈老爷子这些天受到的待遇,他都不好意思往出讲。 他腰被张氏打伤了,张氏却没有好好照顾他,每天除了在他耳边念叨她自个儿多么多么重要之外,就是把饭端到他面前,其余的事情,像帮忙洗一把脸什么的,根本想都不要想。 张氏也就是命不好,她但凡命要好些,嫁进了大户人家,铁定是最会享受的那一类人。 她坐在炕上,抓得到谁,就指使谁干活,等闲是不会动弹的。 谁要是不听她的,她就敢扣谁的口粮,反正装口粮的柜子的钥匙还在她手里。 陈老爷子平常要么去地里看看,要么去找人下棋,要么去山上逛逛,看套不套得到点野味,跟张氏说实话相处得不算多,可他受伤的这段时间可算是重新把张氏认识了一遍。 他还在家里张氏就是这个德行,他要是不在家里,张氏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难怪燕儿的态度那么坚决,秋儿提起张氏就瑟缩,小六对张氏没有一点敬意,原来症结都在这里。 平心而论,换成是他自个儿,在面对张氏这样一个人,也很难尊敬得起来。 他低下了头,“都是爹不好啊。” 大姑鼻子一酸,“爹,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五叔公请您过去,是让您休妻的,张氏那个样子会拖累大哥的,您要是还把大哥当成儿子,就答应五叔公吧!” 续弦跟结发妻子是不一样的,续弦的子女永远要比原配的子女低一头,而燕儿爹要敬着张氏只是因为张氏是陈老爷子的妻子,可要不是了,不好意思,真跟燕儿爹没半毛钱关系了。 那是陈二叔、陈三叔和陈竹心的亲娘,以后麻烦都是他们的。 要说不孝?那可真不好意思,还没有责任心泛滥到那种程度,要指责燕儿爹不孝,还真轮不到一个被休了的后娘来指责。 这是釜底抽薪的解决麻烦的办法,这也是五叔公能想到的,唯一能让大房独善其身的办法。 陈老爷子把脸埋进手掌心里,表情有些难过,半晌抬起头对着燕儿爹说:“开柜子,拿笔墨纸砚出来。” 大姑别开了脸,她看到陈老爷子眼角隐现的泪光。 她能够理解,张氏再不对,也跟陈老爷子相守过了半辈子了,人又不是草木,肯定还是有感情的。 陈老爷子对着白纸半晌,才提笔写下了休书。 他吹干了墨迹,递给燕儿爹,“拿去给张氏,我就不过去了。” 燕儿爹一愣,“那这个门板该怎么办?” 陈老爷子被噎了一下,“给我装回去!” 燕儿爹愣愣挠头,“哦。” 大姑都要气死了,一个大男人这么靠不住,也难怪下面几个小的孩子那么能耐了,爹娘靠不住,他们可不得能耐点么,不然怎么能活到长这么大?都是被逼出来的! 她接过休书,“这休书是需要送到衙门去的,是不?” 陈老爷子疲惫地摆摆手,“拿给里正过目,再改族谱就行了,我们乡下人,不兴跑衙门。” 大姑在心里念了句佛,感谢老天开眼,让大哥一家彻底摆脱了那个绞家精。 第554章 燕儿爹三个人没有急着离开。 大姑建议燕儿爹先给陈老爷子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离开。 腰伤了不能动,但身上清清爽爽的,人也要舒服些。 燕儿爹把陈老爷子放进浴桶里时,才发现陈老爷子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他擦着眼睛走了出来,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大姑就戳燕儿爹,“如果只是爹,我当然建议你把人接到新宅那边去养老,但你得知道,你把爹接过去了,就等于接下了老宅的麻烦。老宅这群水蛭一样的人,就有了随时去新宅的理由,一会儿说去看看爹吃得好不好,晃一圈,拿点你家的东西,一会儿说去看看爹睡得好不好,晃一圈,再吃你家点东西,你家是有金山还是银海啊?” 燕儿爹被说中心思,吭吭哧哧的不开腔。 大姑几乎被气得仰倒。 燕儿爹就说:“那是我爹,我不能看着老人家这样不去管,他好歹生我养我一场。这事儿我回去跟燕儿说了,让她来安排。” 大姑:“……” 燕儿,燕儿! 燕儿迟早是要嫁人的,你晓不晓得?! 当然了,自打有了关于招赘的提醒,燕儿爹的脑子已经把我家燕儿将来要嫁人这件事给屏蔽掉了。 大姑和燕儿爹说话时故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距离正屋还是太近了,陈老爷子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到底是怎么滋味。 他不由的想,当初要是不续弦就好了,他续弦主要是为了有个人照顾两个孩子,到头来却让两个孩子都过得不好,其中一个孩子还彻底跟他离了心,当真是得不偿失。 他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又比先前显得老态了许多。 却说陈春燕到了城里直奔医馆。 今天许夫人正好在前面帮忙,看到陈春燕就招手叫她过去,很是喜欢她的样子。 “今天忙不忙?事情多宁肯多花些钱请人做,也不要把自己累着了,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操心太过,长不高。” 陈春燕俏皮地眨眼,“您放心吧,处理不好的事情,我会交给其他人处理的,说到底我现在还是个孩子,孩子嘛,就有做孩子的特权。” 孩子的特权是什么?那就是不担责任! 陈春燕这个年龄放在现代,那就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出了什么事儿也该找她爸妈才对。 许夫人也朝陈春燕眨眼,“这就对了,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抗,你哪能什么都管。” 她确实是为了陈春燕好,但作为未来婆婆,她不希望陈春燕养成把娘家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抗的习惯,婚前就不说了,婚后重心还是得在丈夫这边才行。 陈春燕现在是不知道许夫人的想法,她要是知道了,说不得会让许京墨推迟媒人上门的时间,有的事情还得好好考虑才行。 “阿娘,你们在聊什么?” 许夫人温柔地笑笑,“我让燕儿别累着自己。” 许京墨就道:“正是这个理,劳逸结合才是正经,别再把自己累病了!” 许夫人就有些担心,“还累病过?老许,你来给燕儿把把脉,看看她身体如何了?” 第555章 许大夫远远坐在医案后面,看了许夫人一眼,就摇摇头。 “你这人真是听风就是雨,燕儿是我徒弟,她身体健康不健康,我能不关心?一进来我就看过了,脸色正常的很,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要是不放心,开点养生的方子喝就行,这方子阿墨就能开。阿墨,给开一张。” 陈春燕摇头,“不用了,哪儿就那么娇气,年轻是最大的本钱嘛,就算再累,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她又转头看许京墨,“阿墨哥,我五叔公的胳膊折了,你能接吗?” 许夫人丢下手里的药,推着许京墨往后院走,“哦哟,老年人骨折可要了命了,你赶紧的过去瞧瞧,千万别耽误。” 许京墨脸上就有了几分无奈,阿娘这样让他有些尴尬啊,其实像以前一样就很好。 他摇摇头,去后院拿了药箱,叫了车夫备马车,他自己先去了前门,陪着陈春燕一起等。 车夫得现套车,从后巷转出来用了不少时间。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街上,晒着春日午后的暖阳,相视一笑,竟然都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就挺好。 马车哒哒而出,陈春燕先翻身上了踏雪,驱马跟在马车之旁。 许京墨上了马车,撩开车帘叮嘱,“骑慢点,注意安全。” 陈春燕点点头,朝车夫比划了一个手势,车夫当即扬鞭,打马朝龙桥村而去。 他们还没回到村里,燕儿爹三个人已经带着陈老爷子的休书到了里正家。 里正现在看到姓陈的人就头皮发麻,生怕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找上他。 他先发制人,“你们来有啥事儿?我现在可忙不过来呢,正在给村里挑祭田,这可是你们家对村里的心意,可马虎不得。” 燕儿爹:“都是燕儿给你添麻烦了,她这孩子……” 大姑拉住燕儿爹,这关燕儿什么事儿啊!这是怕陈家又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找上他才故意这么说的,听话听音,别傻乎乎顺着话头往下说啊。 大姑:“别的事也就罢了,这事儿非得找里正你不可。你瞧瞧这个,赶紧给处理了吧,拖着也不是事儿。” 大姑拍拍燕儿爹,让他把休书拿出来。 啥事儿啊?这么严肃。 里正狐疑地接过燕儿爹手里的休书,打开一看,瞬间麻爪。 他就知道姓陈的来肯定没好事,竟然给他拿来一件这么烫手的东西,张氏那可是个不讲道理的,凡是跟这事儿沾手的,都能被她记恨上。 他揉揉发麻的面皮,“这算怎么说的,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闹这一出,不好吧,要不再考虑考虑。” 大姑凉凉地笑,“合着糟心事没发生在你家里,你心里不着急,是不是?这事儿要是有转圜的余地,至于弄到现在这一步吗?你也不是不认识那个女人,这事儿是怎么回事儿,你从头到尾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说这事儿要怎么考虑?” 里正被噎得够呛,“成,你们家的事情,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办,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事儿办妥了,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大姑就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里正。 后悔?他们是疯了吗? 怎么可能后悔! 第556章 里正带着休书去找村长了,燕儿爹三人组就等在里正家里。 里正和村长的分工还是不一样的,涉及到宗庙大事,都得村长处理,里正还是处理不了的,顶多在中间跑跑腿,传传话。 龙桥村的村民相当朴素,村长都老得没法为人民服务了,他们也没说换一个,脑子里也没有选举的概念,就等着老村长指定下一任村长呢! 一般而言老村长指定的都是自家儿孙,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世袭村长了。 里正到的时候,村长家的大门没关,他往里探了探头。 “是你啊,快里面坐。” 里正摇头,“哎,不坐了。”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又是陈家的事情,我得赶紧办了,再把东西给他们送回去。” “爹在里面坐着呢!” 里正看了一眼地上的篾条和竹筐,“手艺练得不错了啊,篾条劈得挺匀称,竹筐也编得密实。” “嗐,瞎编编,要赶上爹的手艺,没个三五年的,差得远。” 里正客道了几句,就往屋里走,村长确实老了,受不得风,一个人呆着又无聊,就自己跟自己下象棋,自己哄着自己玩儿。 “来了?村里的事情最近很不顺?你来得很频繁啊。” 里正嘴角微抽,他也不想来得这么频繁,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有那个张氏在,他想不来都难。 他把休书往前一递,“您老瞧瞧,又是陈家的事。” 村长把休书拿得远远的,眯着眼睛瞧,等看清楚了其上的内容就呵了一声,拍着休书说:“这个陈惟仁啊,总算做了一件明白事儿!” 里正一脸迷茫,“您不是说前和不劝分吗?您这是……” 村长呵呵笑,“这招弃车保帅用得好啊!人身上哪儿腐了朽了,大夫还要把腐肉刮掉,才疗伤呢!陈家后头娘子生的那几个何尝不是腐肉,得把这腐肉刮掉咯,前头娘子生的老实孩子才能把日子过起来。他们的日子过起来了,陈家就倒不了。” 他说着看着棋盘点点头,由里正扶着,过去把休书的事情处理好了,又把休书交还给里正。 他这里不留原件,只需抄录一份留底即可。 里正在回去的路上,越琢磨村长的话,就越觉得有道理。 一般人为了老来有人伺候,哪怕跟媳妇有了龃龉,也都忍了,这陈老爷子为了儿孙,为了保住家声,说断就断了,还真不是一般人。 里正一来一回用的时间不算短,但燕儿爹三个人紧张啊,都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着,希望里正快点回来。 等里正终于出现在视线里,大姑重重松了一口气。 “大哥,燕儿提议我搬回来住,我本来只想听听就算了的,但现在……我想回来了。” 燕儿爹心中的忐忑被这句话一扫而空,“真的吗,大妹,你那里确实危险,能回来就早点回来,你住哪里?新宅也大,要不住到新宅去?” 大姑都不想说自己哥哥了,“做姑奶奶的,在娘家住一段日子没关系,可带着姑爷住算怎么回事?哥这事儿你别管了,燕儿会安排妥当的。” 第557章 里正看到三个站成一排“欢迎”他的人,心中有些无语。 这是多想甩掉张氏这个后娘啊。 他把东西递给燕儿爹,“恭……”他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恭喜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 他清了清嗓子,“赶紧去吧,别叫你五叔等着急了。” 燕儿爹憨憨厚厚地应了声,“哎!” 回到正屋,燕儿爹直奔五叔公,却发现五叔公歪靠着铺盖卷,额头全是冷汗,就连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 “这是咋回事?骨头折了也不至于这样啊。” 张氏坐在大炕的另外一头,一点都不心虚。 燕儿爹一巴掌拍在大儿子身上,“咋回事?” 大儿子哪知道咋回事,他连自家爹说了啥都听不多明白。 他咿咿呀呀地大吼,吵人得很,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表示着要是再敢碰他,他就要打人了。 燕儿爹拿儿子没有一点办法,让儿子闭嘴吧,儿子也听不明白,他急得满头冒汗。 五叔公还是被吵醒了,“老大回来啦,你爹呢?咋没来?” 燕儿爹刚张开嘴,就被大姑拉住了。 大姑太了解自己哥哥了,那是一张嘴就要嘚嘚嘚没重点的啥都往外说。 她上前一步,挤开了燕儿爹,“爹他的腰伤养得实在不好,不能挪动,而且还长了褥疮,碰都碰不得,一碰就难受。我就把五叔您的意思跟他说了,他就说他人不必来了,只把东西带来就成。 “回来之前,我们已经去找里正把事情处理妥当了,这一份手书是给张氏的。” 大姑心里终于有了大仇得报的爽快感。 张氏,呵呵,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叫张氏,而不是委委屈屈地叫娘了。 她当初会被嫁到牧场那边,还不是因为碍了张氏的事情,她要护着老实巴交的哥哥,必然跟张氏起冲突,张氏索性就把她远嫁,还要了一大笔彩礼。 张氏不许家人祭祀她母亲的事情,她都记在心里,要说不恨那是假的,再加上成亲多年没有孩子,这一笔账,她也算在了张氏头上,偶尔也会想,如果就近嫁在了附近的庄户人家家里,说不定早就有孩子了。 见到张氏倒霉,她打心眼里觉得畅快! 五叔公虚弱地点点头,“给她吧。” 大姑将休书展开,放到炕桌上,还伸手点了点,“休书,您拿好,从此您跟陈家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张氏大叫一声,扑过来把休书扯得稀巴烂。 大姑笑眯眯的,“扯吧,扯吧,反正已经过了明路了,从礼法上讲,您跟我们家没半点关系了,请您撒野也出去撒去,这是我大哥家,不是你儿子家。” 张氏将炕桌掀翻在了地上,扑过来,拉扯大姑,“我要撕烂你的嘴。” 大姑撇嘴,“哥,看看炕桌还好着没,那可是新的,坏了就赶紧估价,趁着她儿子媳妇都在这里的时候,让他们把钱赔上。到人家家里做客,哪能说砸东西就砸东西的,没有这个道理!” “陈大姑说得对!”牛一松带着丫头小子们进来了,“都给我机灵点,见到有人在家里放肆,也不知道上来拦,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第558章 这群小崽子们年纪都不算大,但却是做惯了粗活的,力气大得很,特别是之前跟陈春燕说过话的丫头,吃得非常多,但力气也真的大,她一出手,只她自己就全面压制住了张氏。 张氏挣扎得很厉害,“我要去衙门告你们忤逆不孝。” 大姑就笑了,“呵呵,那你可告不着,你过得不好,顶多只能告陈老二、陈老三忤逆不孝,连陈竹心都告不着,谁让……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呢!” 陈二叔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了,合着老大这是全须全尾把自己给摘出去,还顺脚一蹬,把他和老三给蹬泥地里了! 不得不说他这个认识非常正确且全面,他娘对于所有人来说就是个泥潭,说是泥潭都太客气了,那简直就是沼泽,掉进去了,活命都难。 他拉住燕儿爹的胳膊,“哥,你当真不管我们了?” 燕儿爹的心立刻软了,“我不是……” 大姑拉住燕儿爹,“多新鲜啊,二十八岁的人了,还要哥哥管!再过几年都是要当姥爷的人了,这副可怜样还是早些收起来为好。” 陈二叔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但到底没有再将唱念做打进行到底。 这地方张氏的儿女不适合待下去了,也没道理待下去了,他们吭吭哧哧地跟五叔公告了别,慢慢往出走,倒跟陈春燕走了个面对面。 陈春燕隐晦地看了大姑一眼,大姑对她点点头。 她立刻就笑着说:“二叔、二婶、三叔慢走,不送啊。” 面对输家,心中哪怕再不得劲儿,基本的气度还是要有的,但也仅限于此了,哪怕是客气,陈春燕也说不出“以后来玩儿”之类的话,她怕这些人当真很不客气的来玩儿了,那才真就完了! 张氏被小子们架着往外走,路过陈春燕身边时,呸一口痰吐到了地上,“什么玩意儿,真当老娘想来这里?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陈春燕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屋里走,嘴里还吩咐丫头们,“去打水来,好好把地洗几遍,脏死了。” 她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嘀咕声说:“真把自己当皇后了,来我这儿还指着我说一句蓬荜生辉还是咋的,大蒜装水仙,也不瞧瞧地方。” 一句话气得张氏踢蹬得更厉害了。 牛一松还在旁边煽风点火,“不要客气,对待上门的恶客,不听话,可以直接上手打出去嘛!” 他被陈二叔打了也就算了,但他不能容忍自家娘被陈二婶打了,这个仇是结下了,能踩张氏那一窝子,他自然会不遗余力。 张氏见武力值胜不过了,就开始嚎骂,“老天爷啊,您张张眼,怎么能让这种烂了心肝的人平平安安,您该让他出门掉水沟摔断脖子,喝汤呛进肺管子,切肉砍断手腕子……” 牛一松的脸顿时就青了。 陈春燕就呵斥那几个缩手缩脚的丫头,“还不快去帮忙,这种满嘴胡吣的人,就该捂住嘴再丢出去,让她在这儿污人耳朵就是你们的失职,今天罚你们多蹲一刻钟马步。” 第559章 这些丫头小子们确实开始扎马步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的。 陈春燕写了封信,让人带去给祁轩,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地方靠近边陲,实在算不上安全,既然如此,人人皆兵,一来算是帮祁轩训练人了,二来也是增加大家在这里生活的安全系数。 而祁轩对陈春燕提出的派兵士护送廖家的人往西贸易的事情很感兴趣,赚钱倒是其次的,主要是练兵,没有见过血的兵,终究成不了大事。 但是护送一次人,至少得二十个兵士吧,还得算上他准备派到陈春燕这边保护的人,他手下时不时少这么多人太打眼了,就得有人往里填,只要人数对,基本上就出不了太大岔子,谁记得住祁轩手底下的人高矮胖瘦年龄大小啊。 训练陈春燕这边的人就成了势在必行的事情。 他们得在适当的时候,过去兵营充人头。 不过陈春燕觉得,反正都是训练,训一个也是训,训一群也是训,便要求祁轩派来的人,男女一起训了。 她昨天累得狠了,只趴在窗口看了看,丫头小子们还在从扎马步学起,等学到擒拿格斗,且得等一段时间呢! 她也没指望自己能学成个武林高手,能有个花架子就行,便准备等师傅教擒拿格斗时,再去听课。 她学跆拳道时,最开始也只是拉筋,并不蹲马步,是以她把这一步省得心安理得。 反正她只是期望能打得过一二个流.氓罢了,蹲马步很是没有必要。 流.氓的下盘也不见得比她稳多少。 几个丫头小子现在腿还有点打哆嗦,听到陈春燕说多蹲一刻钟马步,都有些绝望,这份绝望一起,他们就把愤怒的矛头对准了惹事儿精。 这下再无留手,推的推,拉的拉,抬的抬,等张氏被丢出门时,已经不成人形了。 陈春燕远远看着,呲了一声。 时间也差不多了,她领着丫头们去灶房,吩咐她们去洗碗。 她检查了一遍,没发现遗漏,“三位婶子,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帮大忙了。” 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这三个婶子已经把暖灶请客用的菜全部准备了出来。 村里人嘛,吃东西不讲究摆盘,分量多,实惠就行。 婶子们都是村里人,会做的都是家常菜,是大家吃惯了的东西,用来招待村里来的客人,一点都不失礼,至于从城里来的客人……陈春燕上午不还准备了几道菜么,可以了。 时间差不多了,下地的人回来了,稍微洗漱一番,就陆陆续续到陈家新宅来了,小子们就带着人在新宅里参观。 他们也是接受了跑堂训练的,尽管不那么机灵,好在踏实,由他们带着人参观,也不会让人拿了家里的东西。 参观是最基本的操作,完了之后就陆续上桌了。 丫头们排成一排,端着托盘去上菜,每个托盘里都装着四色小点,一色是杂糖,一色是鱼皮花生,一色是牛角面包,一色是猫耳朵。 她们站到桌旁,一样一样端端正正的把盘子放到桌上,动作不算特别整齐,但这也震撼不少人了。 第560章 牛一松出面帮着招呼,“都是认识的人,不要坐得那么开嘛,尽量一桌一桌坐满,坐满了,就可以开始吃桌上的东西了,不用这么拘着。” 大家见牛一松出来招待人,都开始打趣他。 “你家姐姐还没过门儿呢,你就这么巴巴地跑来帮人家招呼客人,别人晓得还是不晓得啊?”说完还朝牛一松挤眼睛。 牛一松在心里把这个人骂了七百遍,脸上却还是笑眯眯的,“话可不好这么说的,我来帮忙是因为我是燕老板酒楼的跑堂的,这边忙不过来,暂时来搭把手,你们可不要乱说啊,待会儿燕老板听到了,又该说我轻狂了,我的工作要是保不住了,今后可就去您家蹭吃蹭喝了啊!” 那人一听立刻缩了脖子,牛家的人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出的,牛一松要真丢了活计,可真敢跑到他家赖着不走的! 牛一松撇撇嘴,又去招呼另外一桌的人了。 廖敏柔带着芷兰亲自来恭贺陈春燕,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乱糟糟的画面。 她连马车都没下,就指挥着芷兰,“去告诉燕老板一声,就说我来了。” 芷兰也很是不想从这一群俗人中间穿过去,她嫌弃地避开人,生怕别人沾到她半片衣角,她绕过堵在门前的桌子,就看到了牛一松。 “牛……大哥。”她走过去,“燕老板可在?” 牛一松看了一眼芷兰,就下意识寻找廖敏柔,就看到了一辆停在缓坡下的马车。 他笑着说:“燕老板一早就吩咐了,请贵客里面坐,单独一席,不用担心不自在。” 芷兰对陈春燕的观感又好上了一层,不一味按照村里的规矩办事,知道变通,就会让来的人觉得舒服。 至少这样的人在府城也是能混得开的。 芷兰:“马车从哪儿进?” 牛一松朝左手边指了指,“那边是牲口棚,牲口棚旁边有道侧门,从那边下车,就到了东院,燕老板就在那个院子里。” 芷兰十分满意。 这样安排就保证了她家小姐不会被这些乡下人冲撞,至于牲口棚脏不脏?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么,燕老板今儿才搬进来,牲口棚再脏能脏到哪里去! 牲口棚确实不脏,除了马棚,其余几排牲口棚还没有牲口入住。 廖敏柔负责芷兰的手下了车,目光挑剔地看着前面的房子,却发现房子当真没什么好挑剔的,不管是造型也好,用料也罢,其实都不比她家差什么,唯一差的就是多了这么几排格格不入的牲口棚了吧。 “燕老板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廖敏柔如此评价道。 要与陈春燕合作,廖敏柔又怎么可能不把陈春燕查个底儿掉,像陈春燕这样的身家,能够短短两个月内做成这个样子,算是非常有本事了。 芷兰附和道:“小姐就是有眼光,找个这样的人合作,总比找个笨蛋合作强些。” 廖敏柔就笑了,“你啊!” 陈春燕确实在小院子里,这本来就是她住的院子。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廖敏柔和刘大姐要来,她们俩之前就说过了,是以陈春燕把正屋两个暖阁收拾出来了,铺上新的鸭绒垫子,再配上雪白的羊毛毯,看上去也还不错。 第561章 侧门一响,陈春燕就听到了她迎了出去,笑着请廖敏柔进来。 “东暖阁已经准备好了,廖小姐请上座。” 陈家的院子还没有修完,是以陈春燕这个东院直接通牲口棚那边看上去是有些奇怪。但按照图纸,这个院子的前面和后面还应该各有一个院子,前面那个院子在外院,作为客居,后面那个院子或是给陈春燕住,或是给陈谷秋,她们俩将来会一人一个院子。 而中轴线上也有三个院子,一个在正院的前面,一个在正院的后面,前面那个院子也在外院,作为大书房,而后面那个院子临水,可作为招待女客,听曲听戏的地方,也可以作为夏天纳凉的地方。 西边那一路也是三个院子,外院的那个院子计划是给陈修言住的,等陈修言十岁后就搬出去,但如果傻二哥没娶到媳妇,那么陈修言就还得跟傻二哥一起住,以免傻二哥照顾不好自己出点事。 他们现在住的院子,以及将来要建在后面的院子,都是给成了亲的儿子住的,也就是预备给傻大哥和牛大花两口子住的,这院子得赶紧修,得赶在今年冬天前修缮完毕。 不过陈春燕已经跟徐荣打过招呼了,找到人,他就会带过来继续修院子。 而那个牲口棚也是暂时的,等陈春燕竖起了高墙,圈起了自家地方,牲口棚就要往外迁,得迁得离人住的院子远远的。 廖敏柔环视了一圈暖阁,“你这房子还得烧地龙烤着,还不大干。” 陈春燕点头,“廖小姐慧眼,刚建好没十天,我中途有事离开了几天,房子就买烤太干,一边住一边烤吧,好在不是夏天,雨季没来,不然就太潮了。” 廖敏柔朝芷兰伸手,“我们谈好了合作,具体的条款却没有定下来,还说要过户,也没来得及,今天正好就一起办了吧。” 芷兰拿出一个小木盒,放到廖敏柔手里。 陈春燕觉得徐荣今天可能不太想再来她家。 但她还是接过小木盒,抽开盒盖,拿出里面的契书,一张一张仔细看过去,房契、地契都没问题,酒楼后面那半条街的房契、地契都在这里了,还有隔壁的那个铺子的房契、地契也在这里了。 只是合作的条款,写得弯弯绕绕的,条理不是很分明,这种很有可能是将来要扯皮的地方。 “廖小姐稍等,我去拿纸笔来改一改。” 廖敏柔并没有表示异议,她心里清楚,其实陈春燕拟定的合同是十分公平的,并没有刻意留陷阱,而合同的逻辑也非常清晰,叫人一看就懂,她草拟了一份,只是告诉陈春燕,这是她希望的合作形式罢了,她希望陈春燕能酌情接受。 陈春燕很快又拟定了一份,递给廖敏柔看,“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廖敏柔快速看了一遍,她点点头,“没有,这样就可以了。” 陈春燕:“行,还是一式三份,签了合同就生效了。” 除了廖敏柔拿过来的印染作坊的合同外,陈春燕又拿出了两份合同,“你再看看这个。” 第562章 趁着廖敏柔审核合同的空当,陈春燕赶紧把之前那份合同抄了两遍。 她怕不小心抄错了,还特地检查了两遍,没检查出错误,才将三份都递到廖敏柔面前。 廖敏柔已经看完了另外两份合同,脸上的神情有些莫测,“我总感觉吃亏了,却又说不上哪里吃了亏,燕老板,你可真是厉害啊。” 陈春燕当真没有坑廖敏柔,只是把自个儿的利益最大化了而已,合同一目了然,并没有坑。 而且就算埋了坑也没用,去衙门掰扯不清楚的。 她找的后台是县令,人家廖家的后台是府尹,而祁轩是不能搬到明面上的后台,如此一来,她明面上就要比廖敏柔弱势了,掰扯起来吃亏啊,索性大大方方的。 她笑着说:“你现在嫌弃我厉害,等我们开始合作,对外开始交易时,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廖敏柔一愣,旋即笑了,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她往深了一想,竟然隐隐有些高兴,她和陈春燕站在了统一战线,陈春燕要坑也只会坑别人,把好处往自己家扒拉,这么想想其实还挺开心的。 陈春燕把廖敏柔脸上表情的变化全都收入眼底。 她点了点合同,“这三份你再确认一遍,没问题就可以签字了,另外两种合同,你觉得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如果没有,我再各誊抄两份,一起把字签了,合作就算建立起来了。” 廖敏柔把手里的合同一推,“我不看了,我相信你的人品,你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情,这两份你拿去誊抄吧。” 她说完就示意芷兰把小章拿出来,挨个给三份合同上盖上了章。 “我一直闹不明白,签合同你为何要签三份,我们以前都是一份,自己拿着就行。” 陈春燕停笔抬头,“那当然不行,三份嘛,一份留底备查,一份你拿着,一份我拿着,不管谁觉得有问题,都可以取出合同来,两份合同一样,那便按照合同行事,两份合同不一样,则查留底的合同,这样就避免了有人做手脚。” 廖敏柔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样处理事情中的哗点,“留底备查的合同在你手里,如果从底子上做手脚,我岂不是也不能知道。” 陈春燕戏谑地道:“你刚才不还说相信我的人品么,这才过了多久,就不信了?” 廖敏柔:“……” 陈春燕微微一笑,“好了,不打趣你了。我留底肯定是跟另外一份合同是分开的,这一份我会留在家里。而另外一份合同我会交由掌柜的或坊主保管,算是三方分别管一份合同吧,这样就算想做手脚也不会太容易,经手的人多了,必然会留下痕迹,以你的聪明,相信不会查不出来的。” 廖敏柔点头,“你这个方法甚好,我也要学起来。” 陈春燕把誊抄好的合同再次递给廖敏柔,“这个是纺织品代理合同,这个是纺织作坊的股权合同,你顺便也签了吧。” 廖敏柔拿起章哐哐一通盖,盖了就递给陈春燕。 陈春燕接过所有合同,也挨个盖了章,再将合同一样递了一份回去给廖敏柔。 第563章 陈春燕收好了合同,一份放到樟木匣子里,锁进柜子中,一份与廖敏柔拿来的房契地契放在一起,明天再统一拿到城里去处理。 她出了门招呼小丫头给廖敏柔上菜。 廖敏柔看到菜式嘴角抽了抽,用筷子点着盘子不可置信地问:“这是燕老板的手艺?” 她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芷兰的嘴角抽了抽,“大概是入乡随俗吧,燕老板到了乡里,做菜的风格也向乡村靠拢了。” 廖敏柔看着芷兰的神情就透着几分诡异,“你真的不是在说笑?” 芷兰闭嘴了。 好吧,她说的理由,她自个儿都不太信。 眼前这几道菜,除了分量很精致外,从里到外当真跟精致不沾一点边。 门外传来脚步声,主仆两个当即闭了嘴。 小丫头又捧着几盘菜进来了,轻轻放在桌上,只发出了很小很小的声音,小丫头手微微顿了顿,在放下一盘菜的时候,就更加注意了,再也没发出声响来。 廖敏柔揉了揉眼睛,“这才对嘛,这才是燕老板的风格嘛,这几道菜不管是从色彩搭配上看,还是从香味上看,都是极好的。”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十分享受地点点头,“味道的层次感分明,让人回味无穷,这才是燕老板的手艺!” 此时去前面看情况的陈春燕还不晓得,她的厨艺的特色已经被人认可了,隐隐有自成一道的趋势。 村里人吃饭不讲究细嚼慢咽,他们西里呼噜吃完就下了桌,另一边陈春燕准备茶、瓜子、花生,让愿意留下来的人有个地方聊天。 牛大叔在前面混得如鱼得水,几乎快把今天的场子当成他的主场了。 他抬眼一瞧,“哟,卖猪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刘大姐眼睛一翻,“这是您的地方吗,我们来不来的,您管得着吗?” 牛大叔从凳子上跳下来,手里舞着鸡腿,哈哈笑道:“卖猪他闺女,我自然是管不到你的,但我怕你一踩一个坑儿,待会儿燕儿要怪我们家一松没控好场面。” 刘大姐气得呀,鼻子都快冒烟了。 她就是胖,咋了,吃你家米,吃你家面啦? 哈,我这个胖子都嫁得出去,你家女儿都成老姑娘了,不也还没嫁出去吗? 她傲娇得一句话没说,但所有的话都在眼神中了。 牛大叔感觉自己的胸口中了一拳。 刘屠夫了不起啊,贴那么多嫁妆,白送女儿给别人。 这种事,他老牛不屑做。 他老牛的女儿不管多老,总是能嫁到好人家的,不仅如此,还能得一笔丰厚的聘礼! 他如此想着就朝院子里面看去,正好看到陈春燕正笑眯眯看着卖猪家父女两个。 他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他只要还想婚事顺利,这时候就不能遭人讨厌,他手一伸,揽过身边人的脖子。 “来来来,老哥,继续喝,不要停。” 陈春燕朝刘大姐打了个手势,示意刘大姐从东边进来。 她也没想到啊,刘大姐来,竟然顺便把她买的猪仔给送来了。 刘大姐拉拉刘屠夫,“爹,走,从那边绕,就是我们之前来看过的那里,有牲口棚的地方。” 第564章 刘大姐带着刘屠夫来看陈家新宅,不是做坏事前先踩点。 要讨好一个人,不是得看人家最喜欢最需要什么嘛,人家喜欢茶,你给砚台,这当然不行。 刘大姐就琢磨着,陈春燕买猪仔还是在新宅没修好的时候,那时候能够养猪仔的地方有限,数量肯定是没有买够的。 她得提前来瞧瞧新宅这边的牲口棚到底有多大,她好请爹把最好的猪仔多留几头,好随时准备着卖给陈春燕。 瞧,她愿意贴心的时候还是很贴心的,她想要扎心的时候那也是一扎一个准的。 陈春燕绕到了东院旁边的角门,去了牲口棚,正好看到刘屠夫把猪仔往牲口棚里面赶。 刘大姐看到陈春燕就笑,“大妹子啊,你这牲口棚修得可大了,这两排面对面的牲口栏怕不得有二十好几个吧。” 牲口棚是按照陈春燕的要求建的,从入口进去,就是两排面对面的牲口栏,每一排牲口栏都被分成了十二个隔间,每一头猪住一个隔间,以防抢食、打架。 牛和马住的牲口棚和猪的是一样的,只有羊的不一样,羊圈没有隔间。 羊的群体性更强,如果只有它自己它会很不安。 陈春燕敲小可爱时,小可爱给她读了一段新闻,说的就是养羊的趣事。 一个小姑娘去乡下外婆家,喜欢上了小羊,就让父母给她买了一头带回家,但因为只有一头,小羊太孤单了,每天就粘着家里的狗,把狗当好朋友,狗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 不过狗的醋性比较大,认为小羊是来跟它争宠的,某天,它趁着主人没注意,跑出去玩儿,小羊也跟在它身后跑了出去,等跑离家很远后,狗趁着羊没注意,偷偷跑了,成功将羊给丢在了陌生地方。 那家主人后来还是报了案,通过安防监控找到的小羊。 经过小可爱提醒,陈春燕也觉得将羊隔开来养十分不科学,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扎堆好了,反正……她买的绝大多数都是母羊。 其实羊也还好,春天来了,顶顶角,打不过了,很多时候都会选择撤退。 在陈春燕的经验里,只有仓鼠才是最惨烈的种族,如果是两只同性仓鼠养在一起,两只仓鼠迟早会咬死对方,但如果是一雄一雌养在一起,那更完蛋了,主人很快就能体会到每个朋友家送一只仓鼠,也会到无人可接收的地步。 仓鼠实在是太能生了。 陈春燕思绪飘远时,刘大姐却开了口。 “你这儿空位这么多,我给你留几头好的吧。” 陈春燕瞬间回神,“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刘大姐非常高兴,一回生二回熟嘛,来往多了,这条线就搭实在了! 她拉着刘屠夫说:“这是我爹,你见过的,我之前都跟我爹说好了,今后你们酒楼要的肉,我们家都给留最好的,还给打折。我们家每天都有人往城里的肉铺送肉,要多少肉你们头天说,第二天我们让活计顺便送过去就成。” 那就最好没有了。 每天牛一松和二狗子换成从集市买菜也很耽误事儿。 肉有固定供货商了,就只差鱼了,可鱼……却没那么好解决。 第565章 鲜鱼都是渔民打捞上来的野生鱼,这个地方没人养殖鱼,这也就导致了每天市场上的鱼虾都是有限的,去得早就买得到,去得晚就买不到了。 做菜不用鲜鱼也可以,但这里能买到的鱼干和咸鱼都是从东边贩来的海鱼,陈春燕试过,腥味太大了,不符合当地人的口味,倒是干虾皮可以一用,用来制作味精提鲜十分不错。 这也是陈春燕为什么想要自己养鱼的原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就算有很多鱼的做法,没有鱼,一切也是白搭。 剩下的常吃的肉类,鸡鸭和兔子已经养上了,只有大白鹅没养了,陈春燕个人不太喜欢吃鹅肉,会做的相关菜品不多,她也不准备养了。 想到这里,她顺口问:“不知道刘姐你最近有没有跟花圃老板联系,我托他帮我带一批鱼苗、虾苗,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三个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话。 刘屠夫插不上话,也不觉得不自在,反倒主动落后一步,好让女儿跟燕老板有谈话的空间。 刘大姐听到陈春燕问话,就停下了脚步,刘屠夫也跟着停了。 陈春燕没防备,又往前走了一步,发现刘大姐没跟上来,才停步转头去看她。 刘大姐:“你说的这事儿,我还真知道。我叔他还真托人去买了鱼苗,和花苗一起运回来,还催人快些,怕你急用。我听说常见的鱼,像鲤鱼、草鱼、白鲢、花鲢、鲫鱼这些……他给你一种买了两千条鱼苗,说是预备要死一批的,毕竟路上要走那么久嘛。 “其余的鱼,平常我们吃得少的,他一种买了五百条,把能买到的品种都买了,另外还买了虾苗和蟹苗,听说还有黄鳝,反正运了十几二十车吧。两边的人各走一半路程,我叔这边的人去运河接人,人已经过去了,再有个七八天,十来天的,就把东西拉回来了。” 陈春燕当时就想跳起来了! 花圃老板果然很不会做生意啊! 她确实是托花圃老板帮忙买鱼苗,但没有预付款,没有说什么时候要,也没有说要多少,这个人就给买了,要是买回来她不要了,花圃老板不是要亏死啊! 再说了您都托人买了,而且伙计也去接了,您提前讲一声,能费多少事儿?! 要不是今天随口问了刘大姐一句,可真是要被杀个措手不及了。 在距离三个院子很远很远的后面,陈春燕预留了一个荷塘,准备养点鱼,种点荷花的,但还没开始蓄水。 她还说等雨水把那荷塘填满呢! 填个屁,现在得自己动手了。 而且那一个观赏作用大过经济作用的荷塘,肯定养不了那么多鱼,鱼塘还得另外挖。 鱼塘的位置得好好规划一下,得做到涝时蓄水,旱时灌溉才行。 陈春燕把刘家父女安顿好了,让人上了菜。 回过头拿出自个儿画的“江山”图,这一片土地,都是她一拳一脚打下来的啊! 流经龙桥村西边的这条河,曾经发生过很严重的洪涝灾害,把这一片都淹了,但这么严重的灾害非人力能抗衡的,陈春燕暂时不考虑。 她只用把小水灾考虑在内就行。 第566章 沿河那一溜子,共十亩地,就是很好的缓冲地带,五亩长,两亩宽,一般的小水患,就算淹上来了,损失也不算大,只是要预留扩大养殖规模的地盘,那么就得再往后退整整齐齐一格好了。 也就是说鱼塘和牧场之间预留出整整齐齐的五亩地另作他用。 陈春燕就喜欢自己的农庄整整齐齐的,跟在线玩儿农场似的,一排一排的土地分成大小一样的地块,规划后,在同一片里种上同样的作物。 剩下的一些不太整齐的边角料土地,都是村上给的添头,在零星种点好养活的小菜就行。 陈春燕把需要开挖的水渠和荷塘全都标注好,趁着来帮工的人还在,拿去找了他们的负责人。 她一早就给郑货郎那个村的村长说过,春耕嘛,超出二十亩的地,是按地算钱的,现在要挖水渠和鱼塘,自然也是按亩算钱的。 她跟对方说好后,给他们一人送上了一份点心,便回到新宅,自个儿找饭吃去了。 对方来帮工的人实在是太多,新宅安排不下,而且说好了只包中午一顿饭的,那一顿饭也是说好了是一个肉末炒的菜,馒头或大饼管够,再来一个时蔬,一个汤,就齐活了。 再多出一顿,别人就会觉得是惯例,什么时候燕老板家里有喜事,他们就能再蹭一顿,这样是要不得的。 忙乱了一天,陈春燕的胃口反倒不好了,她吃了两片咸烧白就吃不下肉了,转而去吃了点莴笋,一点鲜笋,再用什锦汤泡了饭,吃了一小碗,这顿就算对付过去了。 吃过了饭,陈春燕让燕儿娘把碗筷留着,她明天带人回来洗,只让燕儿娘去把桌椅还了就行。 交代完毕,她就带着丫头小子们往城里去了。 她晚上还要给丫头小子们上课,没办法留在村里。 一群人刚刚出村,牛一松就追了上来。 陈春燕指挥马车停车,转头不解地看着牛一松,“你今天不住家里?” 牛一松撑着膝盖大喘气,半晌后,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住家里,我爹那人烦得很,早年那么多人给我姐提亲,他压着不让嫁,现在倒着急起来了。我才在家里待了多大会儿了,他就问了我几十次我姐的婚事什么时候定下来,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着牛一松,这家伙不是在抱怨,这是在套问她的话呢! 牛一松心里一咯噔,该不会弄巧成拙了吧? 他就跟爹说了,别老催,把人惹烦了,吃亏的还是姐姐。 陈春燕就道:“这个月二十一、二十三都是好日子。” 牛一松心中一动,“那就二十一请媒人上门,二十三纳采吧。” 陈春燕点了点头,就算做主把这事儿给敲定下来了。 二十三既是纳采的吉日,也是嫁娶的吉日。 他们家纳采,那就必然无法去参加陈冬梅的婚礼,这样就最好了。 牛一松:“那我明儿就让我爹和我姐姐准备着了啊!” 陈春燕点头:“准备着吧。” 牛一松跳上马车的车辕,“走走走,我送你们回酒楼。” 他这是迫不及待要去找官媒了。 姐姐二十了,再不嫁,可会被官媒拉出去随便配人了。 第567章 回到酒楼,陈春燕给丫头小子们上完课,就洗漱准备休息了,可怜的丫头小子们还得披着星辉继续练武。 伴随着喝哈声,她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 等她再睁眼时,外面已经一片大亮了。 她先去了灶房,检查了一下各个炉灶,满意地点点头。 陈谷秋和二狗子越来越熟练了,这两个人轮换着半夜起来吊高汤,此时,高汤已经呈奶白之色,一开盖,香气便浓郁扑鼻。 她又揭开了旁边的大锅,锅里是煮好的细面条。 这种面先得调好面粉,在放着发酵,时间够后,才拉成面条,下锅煮了,捞起来用油拌了,等要吃的时候,再下锅过一遍水,捞起来,加入高汤,便可食用。 看来今天早上的主食是面了。 现在在酒楼订餐的人算不得挺多的,也因为酒楼没有出菜单,这些老饕就想把酒楼的拿手菜都尝一遍,还没有人指定要哪样菜。 “姐!” 陈谷秋打着呵欠走进灶房,看到陈春燕已经起了,顿时有些忐忑,在她的心里,她比陈春燕起得晚是不应该的。 当领导嘛,如果亲切有余,威严不足,这队伍就不好带了。 是以陈春燕发现陈谷秋有些怕她,她也没准备提升亲和力。 她朝陈谷秋招手,“今天我要教你一个小技巧,这个你也得好好练习。” 陈春燕教他们东西都是抽空,陈谷秋在,她就教陈谷秋,二狗子在,她就教二狗子,过后陈谷秋和二狗子两个在相互教。 反正她教的东西,都是他们必须尽快掌握的。 昨天是陈谷秋值班,二狗子就回家了,现在并不在,陈春燕便先教给陈谷秋,之后他们怎么协调,她并不管。 陈谷秋点点头,“好的,姐。” 陈春燕打开柜子,抱出来一个雨过天青色,上有兰草花纹的罐子,“认识吗?” 陈谷秋就笑了,“做了那么久的菜,哪能不认识这个!” 陈春燕:“是,很多菜都会勾芡,但勾芡却是有技巧的,勾得太早,菜还没有熟透,以至于其内的淀粉加热时间过长,菜吃起来就容易发苦,影响口感。” 她看向菜筐,那是昨天剩下的菜,不会卖给客人,但他们可以自己吃。 剩下的菜种类不全,不过倒是有一样可用。 “我就用菜心举例,做一道菜给你尝尝。”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菜心洗好滤水。 陈谷秋认认真真看着,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陈春燕:“这道菜叫鸡蓉菜心,配菜包括菜心、火腿末、鸡肉泥和蛋清一个。如果秋里做这道菜,还可以加点蟹黄,口味会更加鲜香。” 她取过洗干净的菜心,甩了甩水,“菜心切片。”嘴里说着,手上更快,三两下就切好了。 她伸手取蛋,陈谷秋却将一个小碗递到了她手边,里面正是蛋清。 她微微一笑,“蛋清倒入鸡蓉里面搅拌均匀。” 鸡蓉是用鸡胸脯剁的。 她一边动作,一边解释,“为什么要加火腿呢?因为鸡肉比较柴,而猪肉的脂肪比较多,过油后会更香,能增进食欲。” 第568章 陈春燕把锅烧热。 等待的期间,她也没忘了教学,“用油也得注意,油并不是越多越好的,油太多,菜就不爽口。还得注意油温,油过热,菜下锅很快就焦糊了。焦糊的东西不仅不好吃,吃了对身体也不好。” 陈谷秋并不知道焦糊的东西吃了为什么对身体不好,她不明白归不明白却努力地记下来。 陈家老宅基本上不做菜,吃得最多的菜就是炒的咸菜,还一顿又一顿地端上桌,焦糊是常有的事情。 既然姐姐说不对,那就不能再这么做了。 她点点头,“我记住了。” 陈春燕:“菜心起锅,在锅里加少许油,下鸡蓉和火腿,算着时间等差不多熟了,再勾芡,加盐,烧稠后,淋在菜心上即可。” 她一边讲解一边操作,等讲完了,一道菜也就做完了。 她取过筷子,夹起菜心,饱饱蘸了浇汁,放进嘴里,点点头,是这个味道。 她是以陈谷秋尝尝。 陈谷秋也学着陈春燕的样子尝了一口,细细咀嚼,记住这道菜的风味。 “哟,今天一大早燕老板就亲自下厨啊!” 牛一松拿着洗脸帕在灶房门口往里面探头。 陈春燕就把菜递给陈谷秋,“拿去给大家都尝尝,你学做的时候,大家才有个对比,知道哪里不对,才有个长进。” 陈谷秋点点头应了。 厨艺要进步,多练习多改进,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步骤。 当陈谷秋把鸡蓉菜心端到杨彬面前时,杨彬就知道从今天中午开始,不吃到吐,这道菜都不可能从桌上消失了。 陈谷秋端走菜之后,张汝城还打趣杨彬,“让你吃东西,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吃不上饭才应该苦大仇深呐!” 杨彬就连连摇头,“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每天我们俩都得跟陈谷秋小姑娘坐一桌,我们夹哪道菜夹得少了,她都会问,不好吃吗,差盐差糖还是火候不够。 “我现在都怕燕老板给陈谷秋教学,那边学了新的,就得练习,练习的菜又不可能倒掉,还不是给我们吃了。我一想到每天都要吃一模一样的菜心,刚才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张汝城就笑了,“我可不管,我要多吃,好歹刚才吃的是燕老板亲手做的,口感爽滑鲜香,吃了两口,再面对陈谷秋小姑娘的菜时,我也多了两分勇气。我能告诉自己,今后陈谷秋的厨艺进步后,我们吃的全是这种美食了,好歹是种念想啊。” 说得……真有道理。 杨彬感觉自己错过了几十个亿! “哎,我刚才怎么鬼迷心窍了,只尝了一片,连味道都没怎么尝出来!” 张汝城笑笑,背着手出去坐等吃早饭了,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 陈谷秋如何练习鸡蓉菜心的暂且不提。 陈春燕整理好了需要去衙门过户的东西,吃过早饭,她就去了衙门。 她对衙门也是熟门熟路的了,衙役们都认识她,有的人甚至还问:“燕老板,你家酒楼什么时候开张啊,我们都去给你捧场。” 帮她去接爹娘的捕快,她都送了一盒点心,自然就有人分享给同僚,这是吃了点心觉得好吃的,等着酒楼开张呢! 第569章 面对别人的期待,陈春燕都给予了热情的回应,“酒楼开张前,我给大家派帖子啊。带礼物?不用不用,你们能去,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等到了闵大人的班房外面,半个衙门的人都知道她来了。 闵大人看到陈春燕就笑,“你现在了不起了,你一来,这么多人跟你打招呼,我每天进进出出的,也不见他们怎么欢迎我。” 那能一样吗?! 是个人就不会真心喜欢自个儿的领导,要么逢迎,要么远远躲开。 陈春燕就不一样了,她算是这些人的半个同事,有了画像的事情,再有帮忙的事情,她已经彻底融入衙门这个圈子了。 “您心情很好啊,案子有进展?” 闵大人哈哈大笑,“不愧是燕老板,一眼就被你看出来了!”他招手让陈春燕进去坐,“确实有进展。我让捕快按照你的思路去走访,一家人却很奇怪,每次都让女人接待,男人却一直不在家。 “我让人守着那个宅子,外松内紧,终于抓到了准备深夜潜逃的男人。” 哎,不是。 如果是现代,深夜潜逃还有个说头,现在是古代啊,深夜潜逃有个屁用,城门都出不去。 陈春燕这么想着,脸上就带出来了。 闵大人看出了陈春燕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有些无奈。 “那个人买通了城门守卫,在子夜时分,城门守卫会拿个篮子将人吊下城墙去。” 陈春燕睁大了眼睛,“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闵大人揉了揉额头,“是啊,我们临时有事要半夜出城,还得走正规程序,拿手谕或者令牌,区区一个罪人,竟然能轻易铺好出城的路,不得不说,这很让人心惊。” 这该腐败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让一个守军毫无纪律可言,只想着赚钱。 陈春燕:“多少钱一个人呢?” 闵大人一愣,这反应不对啊这个,怎么能问多少钱一个人呢,合着你还想试试? 他脸色就有些诡异,“那多不安全,绳子半道上万一磨断了,掉下去,哪还有命在。” 陈春燕摇头,“我不是想尝试,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闵大人瞬间联想到了祁轩,他也就不再多话了,只道:“十两银子一个人,不过其中五两银子是给当夜轮值的队长,剩下的兵士平分。” 操作如此熟练,这些兵士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这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谁要能活得下去,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干这种事情?犯不上的。 陈春燕心中有数,岔开话题,又跟闵大人闲聊几句,便道:“不知道在哪里办理过户,我这边已经办好了白契,就差红契了。” 闵大人抬手往前面一指,“隔壁,找县尉,你见过的。” 陈春燕给闵大人道完谢,出了班房,就看到祁轩在不远处等她。 她走过去把从闵大人那里听来的事情说了。 祁轩挑眉,显然没明白陈春燕的意思。 陈春燕往周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你现在走的路子是先有职位,再有相应的权力,对吗?为什么不反着来呢?现有权力,再去筹谋相应的职位,即便筹谋不到,你也是无冕之王啊。” 第570章 祁轩一巴掌拍在陈春燕额头上,“这话也是敢随意乱说的!” 陈春燕从祁轩眼中看出了野望,便道:“也是,有人对我说过,要想成事,就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低调一点挺好的。” 祁轩心脏狂跳,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读懂了自己的心意。 这是他埋藏在心里最深的野望,对谁都没讲过,他对家里,对属下,讲的都是要护一方平安。 但他早就对上面那位不满了,炼丹皇帝而已,这样的人都能做皇帝,他为什么不能?! 他面色郑重,“你的意思是……” 陈春燕伸手一划拉,“不管明面上的派来的官员是谁,私底下都得把东北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进可攻,退可守。人人都说咱们这里苦寒,没有油水,殊不知,这里也可以成为天下第二粮仓。翻翻史书就能知道,凡从南往北的……就没有成功的,而从北往南的……都做了皇帝。” 祁轩:“你还真是……让我意外,你还有多少面是我不知道的?” 一个女娃,看史书,还看得这么透,这是他根本没想过的。 陈春燕摆摆手:“这个不重要。我只提供思路,至于怎么执行,执行得好不好,就看你自己了。对了,你什么时候把人借给我?我家围墙还没有修好,我觉得很不能安心。” 祁轩:“我待会儿就派人过去,你晚上回家就能看到他们了。” 陈春燕笑着说:“行啊。他们在我家守卫的时候,伙食我包了,不用你操心,另外,一个月换防一次,成吗?” 祁轩轻笑,“我怕我的人在你那里呆久了,会毫无战斗意志!半个月吧!” 陈春燕撇嘴,“也行。” 真当她那里是好待的? 不能做到人尽其用,她的钱都算是白花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问:“我刚听闵大人说犯人已经抓住了,你留在这里的理由也没了,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祁轩啧啧两声,“这是用不着我了,赶我走呀!” 陈春燕翻了个白眼,“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祁轩真是没脾气了,“嘿你这个人!算了,我不跟你计较。我应该明天,最迟后天离开,你有什么事,尽早交代。” 陈春燕:“没啥事,我只是觉得你们挺惨的,做了点泡菜、酱菜之类的东西准备让你带走。白馒头真的很难以下咽啊。” 祁轩:“……” 都是糙老爷们儿,你当谁都跟你似的那么娇气! 他都听说了,去牧场的路上,陈春燕带了好多饼子和馒头,自个儿却一个没吃,吃的还是有馅儿的饭团! 他便语气怪异地说:“你不如给我们多做几个饭团。” 陈春燕一愣,就用“你无理取闹”的眼神看着祁轩,“你们那么多人,我得累死!别说了,不可能,你不要妄想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跟祁轩摆摆手,去了县丞的班房。 这个班房一共有三个人办公,都是负责文书工作,只是各有侧重而已,或是负责户籍,或是负责诉讼,或是负责修桥铺路…… 第571章 “燕儿姑娘。” 班房里的三个人对陈春燕的态度各异,不过因为有其他人在,哪怕有什么小心思都收敛了起来,皆表现得客气有礼。 陈春燕笑着回礼。 人家口头招呼她就行,但她不能口头回应,她端端正正行了个福礼。 “请问哪位大人负责办理契书?我这里有几份房契要办理。” 县丞被陈春燕一句大人叫得心花怒放,在这里只有闵大人才是大人,其他人严格来说都不是,但就像是叫副职从来不带副一样,陈春燕一样叫他大人。 “来这边,我帮你办。” 陈春燕将小匣子放到桌上,就开始掏钱。 县丞:“几个钱的契税,你还跟我们客气。” 陈春燕当然不将这话当真,别人说这话,她就听着,要真这么办了,指不定别人又该觉得她托大了。 她笑着说:“跟您我自然是不客气的,但我每回来,都给你们添麻烦,很是不好意思呢,这些钱就当我请大家喝茶,吃点心的。” 县丞就打趣道:“喝茶、吃点心?我们可都不是小孩子了。” 陈春燕挤挤眼睛,“闵大人在隔壁呢,我可不敢说请各位喝酒。” 县丞就哈哈大笑,“你这鬼灵精。” 到底没再说不收契税的话。 反正钱,陈春燕按规矩给了,至于事后,这几个人怎么分,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认识人,红契办得很快,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陈春燕就将红契拿在了手里。 她揣着小盒子出了门,回到酒楼就把东西锁进了柜子里,这东西太重要了,在陈家新宅的围墙没有建好之前,她都不准备带回家了。 二狗子咚咚敲门,“燕老板,成衣铺子来人了,说是衣服都做好了,请你过去验收。” 呀,这还是个正事儿。 她大步去了会客室,成衣铺子的老板就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喝茶。 老板睁开眼睛就夸,“你这儿的点心当真是极好的。” 陈春燕托廖敏柔买了一批骨瓷小碟子,小碟子比拳头大不了多少,上面只能放五个小点心,四个在第一层,一个在第二层,专门用来待客,每次点心花不了几个钱,却让人觉得大气。 陈春燕笑着说:“能得你一句话,我们酒楼的生意肯定做得下去。” 这是在变相夸成衣铺子老板是个见多识广的人。 老板果然很开心,“燕老板真会说话,以后到我们铺子里面订衣服,我给你打八折。” 陈春燕:“好啊。” 老板指着一旁的两个蓝布包裹,“一个是姑娘的,一个是小子的,你检查检查?” 陈春燕打开包裹,翻开起来,每件衣服的针脚都十分细密,布也是耐用的好布,质量上真的没话说。 “只要尺寸没问题,这批衣服就没问题了。” 老板:“可以让你的人试穿嘛。” 陈春燕就顺势叫来了所有人,让他们找到自己尺寸的衣服,拿去试穿,如果有问题早点提出来,好让成衣铺子改。 她交代完毕,就顺手把自己那两套外衣和两套中衣拿去试了。 衣服的尺寸是合适的,就是太硬了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572章 陈春燕将布搓了搓,搓了又搓,布还是硬硬的。 陈谷秋正好从门外进来,看到无所不能的姐姐竟然也有犯迷糊的时候,便不由自主道:“这个过两遍水就软了,不碍事的。” 但这个年月的衣服很不经洗,多过两遍水,颜色就不鲜亮了! 这又是一个值得改进的地方。 人还是不够用啊。 她给酒楼的人规定了十小时工作制,外加两小时培训时间。 十个小时内,所有人的工作都排满了的,小子们要跟着牛一松和二狗子采买、送货、学着跑堂,这些是最基本的,但工作依然不饱和,陈春燕就将制作铅笔的事情交给他们了。 铅笔是他们自己也要用的,做得非常上心。 另外,陈春燕给酒楼订了一批炉子,炉子在给廖敏柔做大批点心前就已经投入使用了,她订的是蜂窝煤炉子。 这里没有现成的蜂窝煤卖,得自己用工具踩。 第一批蜂窝煤,就是陈春燕当锻炼身体踩出来的! 用蜂窝煤炉子比较方便,可以保证酸奶持续低温发酵。 她太姥姥家养过一只猫,最喜欢钻蜂窝煤炉子,人不知道它在里面,把通风口的盖子盖上了,等做第二顿饭时,再把通风口打开,猫跑出来,人才知道它在里面,足见蜂窝煤炉子只要不通风,里面的温度并不是很高,用来发酵酸奶也是正好。 而姑娘们呢,除了刺绣组,现在又多了纺织组、洗羊毛组和制皮组,做皮鞋的皮都得提前制过,不然做不了鞋面。 反正一整天都没个得闲的时候。 陈春燕看着手里的衣服,非常再买几个人,但她手里的钱还得买地,还得周转,这个月都暂时买不了人了,暂时忍了吧。 “负责刺绣的姑娘们呢?来活了,让她们心里有数,需要什么线,只管提出来,我只看刺绣的效果。” 陈谷秋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陈春燕转而去了会客室。 成衣铺子老板:“可合身?” 陈春燕:“我的十分合身。” 春夏穿这料子也还罢了,冬天穿那肯定透心凉。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说出来也是得罪人,在心里吐槽吐槽也就行了。 没多会儿,牛一松便进来了,“我这边没问题了。丫头们那边,我姐姐去问了,待会儿就能回来。” 牛大花没进门,站在门外,远远的朝陈春燕摇了摇头,就转身走了。 牛一松无语得要死,这是多么好的,在未来小姑子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啊,自家姐姐是不是傻了啊,就这么走了,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陈春燕没注意到牛一松纠结的表情,而是笑着对成衣铺子老板说:“绣娘们的手艺挺好,衣服都很合身,那么下个季度的衣服,我还找你们做,六月底来量尺寸吧。我们酒楼的人都在长身体,过几个月,尺寸肯定就不一样了。” 成衣铺子老板笑眯眯的应了。 陈春燕亲自送人出门,“下一次来,就直接找杨彬杨掌柜就行,这些事情,今后都由他负责。” 架子搭起来了,她手里的事情自然会一件一件往外交,她只用管最上面的几个人就行。 第573章 送走了成衣铺子老板,陈春燕就一脸小傲娇地找到了杨彬。 “掌柜的。” 杨彬头皮一麻,“燕老板,我一大早就把柜台擦了一遍了,亲自擦着,还检查了你昨天交给丫头小子们的任务,今天的任务也都安排了下去……我应该没犯错吧。” 陈春燕:“……” 把我小燕子当什么人了? 我是那种一大早就来找员工茬的混蛋老板吗? 我不是! 她敲了敲柜台,朝旁边的铺子一指,“呐,我们酒楼的了。” 啥玩意儿? 杨彬脚下一滑,他刚说想把隔壁的铺子盘下来,还说人家不可能卖,你就搞定了,我很没有面子啊! “真的?” 陈春燕点头,“真的。我改造图都弄好了,你看啊,前面这一进,改成等餐区和新品试吃区、新品展示区,这边一道门连通大堂,轮到谁吃饭了,就从这道门进。 “这个地方原本就有一道门是通往后院的,这一进,就弄成洗手间和澡堂,呐,这是洗手间和澡堂的设计图。” 杨彬看着图纸,眼冒星光,“洗手间里面的布局我懂了,你之前就跟我讲解过,但这外面立一个高高的东西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陈春燕:“这叫水箱,你看啊,这不是有根绳子吗,这样一拉,水箱里面的水就哗啦啦流出来的,什么都冲走了,干干净净的。 “然后化粪池远远的建在这里,用餐的客人就闻不到一点味道了。” 杨彬都佩服陈春燕的创造力了,“那照你这思路,如果把这水箱建大一点,不仅冲厕所很方便,还可以用来洗手、洗澡,对了,洗澡,你在澡堂外面也画了这种箱子,但为什么是两个?” 陈春燕指着水箱,“你看啊,虽然都是水箱,但另一边连着的装置确实不一样的,厕所连着的就是一根水管,作为出水口。但是澡堂这边却是旋钮,这高高挂起的,我管它叫莲蓬,水会从莲蓬里出来,这样洗澡就很方便了。 “旋钮越往左,左边水箱里出的水就越多,越往右,右边水箱出的水就越多,旋钮停在中间,水就停了。所以两个水箱,一个装热水一个装冷水,就很舒服了。” 杨彬:“神了!这玩意儿去哪儿买?” 陈春燕就跟吃了个苍蝇似的,“没地儿买去,我自个儿做。” 这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她单用嘴说,怕工匠们听不懂,还是得给人打个样。 杨彬脚步发飘地拿着图纸找工匠去了。 还有两个月就夏天了,他得让人加班加点把隔壁改造出来,他只要想想夏天恭桶的味儿,浑身都是干劲,今年夏天一定要清清爽爽的。 陈春燕不敢说厕所一定没味儿,但肯定比用恭桶好一万倍,更何况一个恭桶还那么多人用,男人就算了,女人……噫,沾到一点,还不够恶心的。 处理好了隔壁的铺子,陈春燕就带着牛大花和陈谷秋一起去看后面那半条街的宅子。 这都是朕的天下啊! 陈春燕站在最大的宅子面前,说:“这个三路五进的宅子以后就是我们的办公场所兼宿舍了!” 第574章 三个姑娘站在街上,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宅子。 陈谷秋咽了口唾沫,“这,这么大?” 是啊,这么大。 但再大也不值钱啊! 这么大的宅子换作是在京城,没个二三千两银子别想拿下来,但在梁县,一百多两银子顶天了。 梁县是一个离开了,就不想回来的地方。 迟早陈春燕会在京城买一个属于她的宅子。 加油! 陈春燕:“进去看看吧,我们先来,办公室可以先挑。” 牛大花诧异转头,“我也可以挑?” 陈春燕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啊。大花姐,你观察着,哪些姑娘老实肯干,你可以挑到你手底下,她们负责干活,你负责管理她们和检查她们的事情是否做得到位,并不是每件事情,你都要亲力亲为的。是以没事儿的时候,你自然也需要一个地方呆着。” 哦,牛大花懂了,这就像刘大官人家的管事,平常并不亲自做事情,只每天把活派下去,如果出了问题,他们再出面解决。 不过……“我不会啊,我没做过这样的事儿。” 陈春燕摆摆手,“谁一生下来什么都会?!边做边摸索,慢慢的也就会了嘛。” 牛大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她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进了宅子。 看宅子的一家人见到陈春燕来都没表现出惊讶,很显然已经接到了消息。 “主家在宅子里留了一些东西,我们从来没有动过,都锁在库房里。主家说,您来接收宅子时,一并给您就行。” 陈春燕不用问都猜得到是什么东西,无外乎一些笨重的,又不太值钱的家具、摆件。 这个时代的东西都很实在,几十年不用,都是好好的,拿出来只要再上一遍漆,照样鲜亮,看上去跟新的一样。 她转头吩咐牛大花,“待会儿你去瞧瞧哪些东西用得上,提前找人来上漆。” 牛大花:“费那钱干啥,东西能用就行,拿出来擦洗干净,好不好看的,并不重要。” 哦,不不不,那可太重要了。 你千万不要在这方面为我省钱! 用旧东西,还不翻新,怎么看怎么丧气。 陈春燕:“这种钱不能省,毕竟是我们要用的东西,新的酒楼就要有新的气象嘛。” 牛大花朴实的心里不太能理解这种行为,但见陈春燕坚持,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钱是人家的,人家爱怎么用怎么用。 看宅子的一家人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媳妇子就主动出列,“姑娘请跟我这边走,库房的钥匙在我手里。” 牛大花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上了陈谷秋,“秋儿跟我一起吧,我也不知道要挑什么东西。” 陈春燕没反对。 牛大花还是怕犯错啊,带上陈谷秋,就算她们挑的东西陈春燕不太满意,也不会惩罚。 不过她这就想多了,于公,陈春燕可向来是一视同仁的,如果做得不对,对陈谷秋也是该骂就骂。 这家的男人继续带着陈春燕往里走,“每个房间都有地龙,屋里就没有砌炕,三九天的时候,人还是扛不住,得在屋里点炭盆,冬天前得提前备碳。” 第575章 这倒是提醒陈春燕了,冬天得备碳,还得备不少碳才行。 新宅那边,为了漂亮,陈春燕也是让建的地龙,屋里摆的是架子床。 虽然现在的架子床是燕儿爹打造出来的,手艺十分粗糙,但她迟早会按照自己的喜好换成漂亮的雕花大木床。 用的是架子床就意味着冬天肯定没有炕暖和,点火盆是基本操作。 她顺口就问了,“知道在哪里买碳吗?” 中年汉子就说:“这个倒不必担心,每年冬天都有人拉碳来卖,如果他手里的碳不够,还可以向他订,说好了第二天再送来,要多少都有。去年我们一家人买了两车碳就用了一冬。” 陈春燕看他家有儿有女,那么至少是分三个房间住,三个房间就用了一车碳,那她该准备多少啊。 一一得一,二二得四,三八妇女节,五一劳动节,六一儿童节。 她摇摇头,决定了,让各部门自个儿报数,预计需要多少碳报上来,后勤这边统一采购,少了自己扛着,多了……应该不至于多,多了人家不知道可劲儿烧么! 她点点额头,烧炭还是得纳入业绩考核,不然死命把数量往高了报,地主家都没那么多余粮! “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中年汉子想了想说:“地龙的烧火口在后墙位置,每间屋子的都是,十分费柴,柴也要多准备些。” 这一点陈春燕也记下来了。 中年汉子带着她继续往前走,“这个宅子的配备十分齐全,有两个菜窖,一个冰窖,都在大厨房那边。菜窖里装着我家储的菜,并不很多,很快就能腾出来,冰窖是空着的,主家没让储冰,我们就没储。” 这年头储冰的成本太高了,主家没发话,就是不拨款,他们自然不会私下储冰。 陈春燕:“你可有别的去处?” 中年汉子脸上就多了几分窘迫。 他们家并不是廖家的家仆,只是拿微薄的收入,帮廖家看房子的,廖家把房子卖了,他们自然没了去处,且还不知道手里的银钱能租几个月房子的。 陈春燕摆摆手,“你别多想,我不是赶你走,你愿意留下来自然很好,我会照例付你工钱,这房子还由你来照看。如果你有更好的去处,我自然也不会拦着你,再找另外的人来看房子就好了。” 中年汉子激动地道:“我们一家自然愿意在这里看房子的!工钱好商量,只要管吃管住就行。” 乱世啊,人的要求就是这么低。 陈春燕转过身,面对着中年汉子而立,“你待会儿带着你的家人去一趟前面的那家酒楼,去找掌柜的杨彬,让他给你安排活计,定工资待遇。” 中年汉子有些迷茫了。 请他看房子,不就是给一份工资么,怎么感觉这位老板要给他家每个人工资呢? 他非常好奇,但他不敢问。 陈春燕也没准备回答他的疑问,这些事情本来该人事经理或者店长管的,但店长陈谷秋还没有成长起来,人事经理……她根本没安排这样的职位,那这职能就由掌柜的兼任好了。 第576章 这个五进的宅子相当大,陈春燕被带着逛了半个多小时都没逛完,最后还剩花园、水榭等地方,她就不去逛了。 花园里的水塘到时候可以清理出来养鱼,这样酒楼每天供应的鱼都是最鲜的,从这边捞了就送过去,一次不要多,就三五条就成,短时间内,鱼也不会死,这样就能最大限度保证食材的口感非常好。 廖家不愧是商贾人家,想法跟陈春燕差不多,花园里种的东西也以实用为主,什么牡丹、芍药啦,一概没有,园子里种的……枣树、梨树、石榴树、苹果树、桃树……一应能开花的,全是能吃的。 嗯,陈春燕很满意,她果然跟廖敏柔是一路人,要不怎么每次都聊得那么投契呢! 她站在花园入口扫视了一圈,就转身往回走。 陈谷秋小跑着迎了上来,“姐,我们选好房间了。” 她说完就转头看向牛大花。 牛大花就朝东指,“东路垂花门后面紧挨着就是一个单独的院子,第一进是三间厅房带东西厢房。三间厅房可以用来开会、待客,东西厢房可以用来办公。 “第二进是五间正房带东西各五间厢房。正房你看看怎么安排,东西五间厢房可以留给丫头们住。 “再往后一进则是倒座,一排屋子算不得大,看上去应该是丫鬟们住的地方。” 牛大花的意思,陈春燕听明白了,这是要让姑娘们单独待在左路,这没什么不好的,在这个时代,男女分开才是正常操作。 陈春燕点头表示知道了,“五间正房,我一间,你一间,秋儿一间,以后再提拔管理层,如果是姑娘,就住在这里。 “至于你说的后罩房,屋子就算小些,那也要比那些小丫头们现在住的地方宽敞吧!她们现在还在住大通铺呢,能让她们改成四个人一间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床,已经很不错了。 “要想住更好的地方,也行啊,自己努力,成了中层管理,就可以住到我们那个院子的厢房里,成了高层管理,就可以住到那个院子的正房里。 “话我就放这儿了,你可以告诉每一个人。另外,现在是管理层的,并不代表以后也一定是管理层,做得不好,我一样换人。” 牛大花咽了口唾沫,她有点被陈春燕身上刚才的气势惊到了。 那种气势完全是由内而外的,且让人敬服,跟她爹完全不同,她爹打人,别人只会怕他,烦他,却不会敬他。 陈春燕看着牛大花,等牛大花继续介绍院子。 牛大花愣了愣,思路过了好半天才回归正轨,“哦哦,那个院子后面,还有两个小一点的院子,不过其中一个稍微大一些,带了两个小跨院。” 陈春燕立刻做出了安排,“大一点的那个让羊毛组的人住进去,小一点的让刺绣组的人住进去。” 牛大花的眉心抽了抽,“羊毛组是……什么?” 陈春燕也被自己随口起的名字逗乐了,“羊毛组就是洗羊毛,纺羊毛,编织羊毛的小组的统称。” 好吧,都是跟羊毛有关的人员,这么叫也没错啦。 第577章 牛大花挠挠头,“那个院子算不得大,如果把十架纺织车放在那里,恐怕连打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陈春燕摇头,“我并没有要把那里弄成作坊的意思,我刚才在花园远远看到东路那边有个二层建筑,听张叔说,那边是畅音阁,是修来听戏、听曲的地方。 “进门是戏台子,中间悬空,绕着戏台子的是一圈两层建筑,上面都是看台。 “以后纺织组用畅音阁一层,编织组用畅音阁二层,戏台隔成左右两半,出将的这边给纺织组堆放成品,入相这边给编织组堆放成品。 “待会儿你去找找看库房里有没有现成的架子,如果没有就找张汝城批条子,去采买一批回来,放到戏台上。” 她说完转过头看着牛大花,“你还记得我跟你签的合同吗,合同上的职位是后勤管理,也就是说我手底下的人一应衣食住行各种杂事都归你管了。 “你得记清楚了,我请你来,给了那么高的月俸,可不是让你来洗菜的,你得思考,怎么才能把事情安排得更好。 “姑娘们这边大概就这么安排了,至于外院那边的院子,就给张叔一家住,另一边给值夜的护院住。小子们住西路,西路你就比照着东路安排,我就不管了,要是我听到谁抱怨说安排得不好,我不找别人,只找你。” 牛大花瞬间感觉紧张得不能呼吸了。 她从一个听陈春燕办事的人,变成了一个安排别人办事的人,一时间还真是不能适应。 陈春燕见牛大花整个人都僵住了,便道:“我平时安排事儿的时候也没有逼着你们,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做,你就回忆我安排事儿的时候,是怎么做的,也就行了。” 牛大花长长嘘出一口气,琢磨着晚些时候还得好好去找杨掌柜请教请教,她……她真的不行啊。 陈春燕这样做有赶鸭子上架之嫌,但她也没办法了,不逼一逼这些人,所有的主意都等着她来拿,她得累死。 她心中最理想的状态是,哪怕她离开一个月,酒楼也好,纺织作坊也罢,都能正常运转,有问题也都有人能及时解决。 而她现在也正在朝那个方向努力。 从这个最大的宅子出来,陈春燕就领着陈谷秋去了其他的宅子,而牛大花主动要求留下来整理员工宿舍,她现在头顶都要冒烟了,哪还有心思跟着两个人乱蹿! 其余几个宅子都不如“员工宿舍”大,陈春燕暂时不准备启用,只随便逛逛也就完了。 她只对看宅子的人说:“愿意留下的,就去酒楼找杨掌柜办理入职,不愿意留下的,可以自行离开。” 这些帮忙看宅子的人家没人愿意离开的,只是有两个三进的宅子是廖敏柔母亲的配房在打理,宅子被转卖了,他们被安排去了庄子上,过两天就走。 陈春燕得赶在他们离开前找到新的看宅子的人。 从酒楼的后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在竹林里乱逛的徐方。 “徐叔,可是三井村那边有消息了?” 徐方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第578章 徐方看着陈春燕就叹气,“这一回,你要是不给我包个大红包,以后这样的活儿,我可就不接了。” 陈春燕十分大方,“包包包,别说一个了,十个也给包。” 徐方的心情没来由的明朗起来,“每个红包里包一个铜板,是吗?” 陈春燕摸摸脸,“诶,我想什么都写脸上了么,这都被读出来了。” 徐方摇头苦笑。 陈春燕指了指路,“会客室里坐吧。” 两人坐下,陈春燕等茶上了,才又问起三井村的情况。 徐方一口气喝完了半盏茶,“真是一言难尽啊。我刚向村长透漏了你要买地的消息,人还没走出村,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就跟每家人都派了人蹲在村长家窗户底下听墙根儿似的。 “后来我才知道,村长家的大儿媳和二儿媳分处不同的阵营,她们俩得到了消息,赶紧回去告诉自己的娘家,娘家就赶紧通知相熟的人家。 “前天我离开村子时,虽然很多人向我打听情况,但都没有表态,不说卖,也不说不卖,大概都在等对家表态吧,他们的宗旨还是拉对方后腿。 “可到了昨天,情况突然就不一样了,两方人都变得非常积极,一方人由村长的大儿媳带着人联系我,问我买多少地,可以给他们多少好处,另一方由村长的二儿媳带着人联系我,问的还是同样的问题。 “果然啊,在真金白银面前,拖后腿的方式也会变,不会再无脑拖后腿,至少也得保证己方的利益才行。 “我问过她们之后,她们竟然都表示能够说服村长卖地,只要肯买他们卖的地,每买十亩地,他们多送一亩地。 “这些都被你料中了……我在跟他们分别谈话时,透露了对方给的优惠条件,双方都一再压价,单是昨天,我就跑了八趟三井村,我实在是被烦得没办法了,答应了他们要见买家的要求。” 见一见也没什么,反正地是陈春燕买的,这些人迟早都会知道。 陈春燕点头,“行。不过不能在这里。我在后街有个宅子,去那里见吧。” 徐方松了口气,“这就好。两方的价格都压到买一赠一上了,价格已经压得没法再压了,不过地都是成片的,有几处连接着山林的地方,他们都表示如果买下了他们划好的所有地,那几处山林白饶。” 这个村子的人……是疯了吗? 陈春燕脸上的表情也相当一言难尽,就跟她刚才见到徐方时一模一样。 “他们这是做什么?我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呢,哦,他们今儿说白饶,明儿觉得亏了,天天跑我酒楼闹事,我这生意还怎么做?没法做了嘛!” 徐方:“我也有这个担心,还私下问过村长家大儿媳和二儿媳,原来三井村的人都有离开村子的打算,他们已经争斗够了,谁也不想再受那闲气,如果卖了地,他们能分到钱,转头就能在其他地方买地安家,何乐而不为呢?” 陈春燕挠挠下巴。 这么说的话,这件事大有可为。 不过计划就得变了,她本来准备只买个一二百亩地的,如此一来就得把银子整合起来,大批购进土地了。 第579章 徐方:“你什么时候有空?” 陈春燕想了想,那个宅子平常一直有张念仁一家打扫着,并不很脏,主要就是把摆件摆到位,外院花厅除了基本的家具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寒碜得很,不过弄摆件给两个时辰大概够了……吧? 应该够了。 她估算清楚了,就道:“午歇后,我有空,你带他们来吧,我让人给你们留门。” 她转过头就找到了牛大花,把需求说了。 牛大花十分麻爪,她终于知道后勤管理不是那么简单的了,谁有什么需要,通知一声,她就得马上办到,并不是说带两个小丫头洗洗菜就完事儿的。 洗菜的事儿其实该归厨房管,但厨房这块儿,陈谷秋和二狗子都还撑不起来,算是分了些职能给牛大花兼任了。 陈春燕吩咐完就不管了,出门订做牌匾和门牌去了,牌匾是挂在大门口的,门牌是挂在每间房门外的,好让每个房间的职能看上去一目了然。 牛大花最大的优点是踏实肯干,但她实在没多少见识,陈春燕让她把外院花厅收拾出来待客,下午就要,外院花厅她刚才去看过了,干干净净的,她不懂还要怎么收拾,没办法了,只好找到牛一松。 牛一松正在指挥小子们打包饭菜,准备送餐了。 陈春燕订的第一批木制饭盒已经拿到手了,是牛一松亲自去拿的,这两天他带人打包菜,感觉饭盒不太够,又去找陈谷秋和张汝城批条子。 至于为何是找陈谷秋,那自然是因为陈春燕不在了。 陈谷秋听牛一松说得有理有据,便在条子上盖了私章。 牛一松拿到条子后,又去了财务室盖财务章,这也是陈春燕要求的,每张条子上至少得有两个章,一个是需求部门的章,一个是财务部门的章,手续都齐全了,才能出去采购。 不过陈春燕在看到那张条子之后,在上面补上了五味居的公章,就算认可了这件事了。 牛一松看姐姐神情凄惶,吓了一大跳,“咋了,陈家要悔婚了?” 他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件能叫姐姐大受打击的事情了。 牛大花被说得一愣,就怒瞪向自家弟弟,“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牛一松表情就松了,“哦,那是什么事儿?” 牛大花也没高兴起来,“我的事儿你就这么不上心?什么语气嘛!” 牛一松无奈地笑了,“我的亲姐姐啊,你这是在哪里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要拿你弟弟开涮,你有什么事儿赶紧讲,我这儿还忙着呢。”他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小子正在往一个碗里夹鱼尾,“喂,小子,我说没说过客人的碗里只能有鱼肚子,鱼尾都挑出来,我们中午自己吃?” 那小子一缩脖子,“说过,我保证再不犯了。” 哎,刚才听老大跟他姐姐说话去了,有点走神,差点犯错。 牛大花却眨了眨眼,原来是这么管手下面的人的啊! 牛一松拉着牛大花往外走,“姐,给你一盏茶时间,你赶紧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牛大花就把事情说了。 牛一松却很高兴,“燕老板这是要重用你啊,那你纠结个什么劲儿,打起精神来,你能行的。” 第580章 牛大花翻白眼。 行个屁,这崽子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过。 牛一松哈哈大笑,这样的姐姐真鲜活可爱。 他揉了揉脸,才说:“你见过野鸡吗?” 这不废话吗? 牛大花气哼哼的,“我逮的野鸡,你还吃得少了?” 牛一松摸摸鼻子,知道自己毫不留情的嘲笑将姐姐惹恼火了。 他赶紧正色道:“野鸡身上花花绿绿的,多少颜色啊,你只要记着布置房间别弄得跟野鸡似的就行了,东西最好用成套的,雅致的为好。 野鸡……不好看吗? 为什么要嫌弃野鸡? 牛大花依旧很迷茫,但弟弟都划下道道来了,她大概就知道怎么办了。 之前开仓库的时候,她发现了很多成套的茶杯和成对的花瓶,那就摆那个好了。 她想着事情迷迷瞪瞪地走了。 牛一松眨眨眼,行吧,这也就是自己亲姐姐,要换了别人,找他帮忙的时候急吼吼的,帮完了就撂地上,他真能跟人急。 牛大花打开库房,站在一排架子前,架子上放着一个个盒子,有的盒子里装的是成套的茶具,有的装的是花瓶,有的装的是花斛,不一而足。 她把所有盒子都打开,视线一遍又一遍从盒子上扫过。 不能像山鸡一样,山鸡是啥样的?花花绿绿的。 得了,花花绿绿的摆件全都被自动略过,她拿起一对霁红梅瓶,这瓶子就算是不插花也好看啊,瓶子在阳光下好像会发光似的。 这是当然的。 廖家自家开着窑厂,烧瓷器,烧珐琅,最好的当然是拿去卖了,最差的次品也便宜处理掉,倒是中不溜的,卖不上价,出货慢,占仓库,贱卖又可惜,便让家里的人挑些喜欢的自个儿拿去玩儿。 这种东西多了,廖家的人这里放一件那里放一件,自个儿都不记得到底有什么东西了。 留在这个宅子里的瓷器,基本都属于这种类型。 即便是中不溜的,也是没有瑕疵的,看上去依然很漂亮。 这瓶子摆在主位上,就很合适。 牛大花又将目光投向茶具。 花厅是两排面对面摆放的高背椅,左右各四个座位,各配了三张高几,一共就是六张高几,那就得六套茶具。 哎哟,这可不好弄了,不能看起来花花绿绿的,就得一眼看过去差不多的才行。 最后她挑中了库房里数量最多的青花瓷茶具,用小托盘装了,洗干净,挨个摆放在高几上。 她一眼看去,十分满意,背着手走了。 陈春燕下午过来时,看到一花厅的茶具嘴角就是一抽。 这是谁告诉牛大花的摆法,赶紧出来,她要打死他! 这种一个茶壶配六个杯子的茶具明显是在厢房里自用的嘛,待客用的全是盖碗,只要拿出一模一样的盖碗,给客人沏好茶就行啦。 趁着徐方没来,她赶紧跑去找牛大花,现在改正这种辣眼睛的错误还来得及。 牛大花还很得意,正跟牛一松说话,“你跟我说不能像山鸡,我只挑了一对红色的花瓶,茶具用的青花瓷的。” 虽然牛一松觉得花瓶摆了红色的,茶杯用骨瓷的比较好,但还是向牛大花竖起了大拇指。 “我姐姐就是有天赋,一教就会。” 陈春燕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终于找到你了,这个“凶手”! 第581章 陈春燕加重了脚步声,见牛一松抬头看来,她就朝牛一松招招手。 牛一松很自然地理了理衣服,才朝陈春燕走来。 陈春燕:“大花姐的摆件方法是你教的?” 牛一松很有几分得意,“那当然了,我让我姐往清新素雅了摆,肯定错不了。” 错不错得了的,请你亲自去瞧一眼,好不好? 陈春燕:“你跟我来。” 牛一松颠颠地跟着陈春燕走。 他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如果是表扬,陈春燕肯定刚才直接就说了,但既然不是,又提到了摆件……难不成摆件真出问题了? 不应该啊! 我姐该不会笨到连花里胡哨和清新素雅都分不清楚吧?! 他如此想着,就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牛大花。 牛大花挑挑眉,用眼神询问牛一松该怎么办。 牛一松朝牛大花勾勾手指,牛大花就知道了,虽然没有叫她,她也应该跟上去。 三个人刚走到能看清花厅的位置,牛一松的眼皮就狂跳起来,他终于知道燕老板为什么要叫他过来看了。 这不就是在用事实告诉他,自个儿品味差,就请不要将其他人也带歪了么! 不,绝对不能让燕老板这样误会,跑堂的要是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他就不用混了。 什么样的东西,戴在什么样的人身上,什么样的人,习惯用什么样的餐具,习惯喝什么茶,都是基本功啊! 他说:“姐姐,这种茶具是一群人用一套的,不是一人一套的。你找找看库房里有没有成套的盖碗,找一套蓝色掐死珐琅的出来,等客人来了,泡好了茶,再每人端一杯上来就行了。” 霁红色是宫墙的颜色,这种颜色很正,配同样很正的蓝色就很合适。 牛大花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弟弟之前也没说清楚啊,他们家喝水都是用瓮,喝了,就从瓮里倒一碗水出来,咕噜咕噜喝掉,哪有这么麻烦,她不知道也很正常啊。 牛一松:“赶紧的,把茶具收了吧,客人快到了。”他说完又问陈春燕,“是约了午歇过后吧,那时间就差不多了。” 他说完,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还给牛大花使眼色让牛大花跟上。 “姐,你晚上晚点休息,我给你讲讲这其中的道道,你这样不行。” 不是每个人都有观察入微,并运用到实践中的天赋的。 他还是得系统地给牛大花讲一遍才行。 陈春燕松了一口气,她就怕牛大花这样摆东西是牛一松教的,那可真就完蛋了,她就得想办法另外找人来管理大堂了。 幸好不是。 过了一会儿,牛一松抱着几幅字画进来了,“不是什么名家大作,更不是什么前朝的珍品,但看起来还不错,可以挂一挂。” 在得到陈春燕的首肯后,他便开始挂字画,一边挂,他还一边给牛大花解说,大幅的画挂哪里,小幅的画挂哪里,字挂哪里,什么字和什么画适合挂在一个房间里。 牛大花听得头大如斗,眩晕得几乎倒地。 “这么难的吗?” 牛一松哈了一声,“这可是门学问,好好学着,一般人我可不教他。” 第582章 如何布置出让服务对象满意的环境确实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要不然为何同样是丫鬟,有的丫鬟就能做大丫鬟,有的丫鬟干到被放出府顶天了也只是二等丫鬟呢! 陈春燕站在旁边听着,竟然也觉得获益匪浅。 她见识不短,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她见识过的东西不少,但那都是现代的东西,现代装潢的理念和这个时代并不太相同,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她也不是很明白,也在不断学习摸索中。 而牛一松的话给她上了一节很生动的课。 牛一松也就吃了小时候没念过书的亏,要不然凭他这学习能力,怕是现在都考上举人了吧。 别的地方来不及布置了,牛一松布置完花厅,大概可以待客就带着牛大花离开了。 陈春燕绕着花厅走了一圈,又去旁边的宴息间转了一圈,罗汉床上的炕几上已经摆上了雨过天青色的花瓶,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桃花。 正好顺应时节,挑得不错。 房间里的绣墩也各归各位,地毯也已经铺好了,其他小摆件也摆得恰到好处。 陈春燕点点头,没有可指摘的地方,她便走到罗汉床上坐下,手撑着脑袋,假寐起来。 迷迷糊糊间,外面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 不多会儿,一个小丫头挑帘进来,“燕老板,徐老板带人来了。” 陈春燕点点头,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什么不得体的东西后,才起身往花厅去。 花厅里,徐方坐在了最前面,而其他位置也被坐得满满当当了,甚至椅子还不够,还有不少人是站着的。 哎,不是,只是谈合作而已,又不是打群架,你们来这么多人想干嘛? 陈春燕对三井村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这个村子当真是奇葩中的战斗葩。 她站在上首位前,朝在场的人拱拱手,“各位能来小院,我倍感荣幸。你们的来意我大概知道了……” 徐方朝陈春燕挤眼睛,伸出食指,往左点点,又往后点点,再连连摆手。 这个意思就太明显了,左边那一排椅子上坐着的,跟右边这一排椅子上坐着的,并不是一拨人。 陈春燕都想骂人了,谈合作啊,三井村两个派别的人能不能靠谱点儿,分开来能怎么样,她难道还能说不见不成? 她买了三井村的地,以后跟三井村的人接触的机会多着,绝对不会做出如此无脑的得罪人的事情。 她话音赶紧一转,“……大家远道而来,自然没有让站着的道理,花厅不够大,左右两边都是宴息室,不如去宴息室谈,也是一样。” 她特意提到左右两边都是宴息室,就是在说你们左边这一波最好去左边的宴息室,右边那一波最好去右边的宴息室,大家互不干扰。 她话音刚落,两边几乎同时有人出声,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你先跟哪边谈?” 一句话问得杀气腾腾的,问完了还瞪眼朝对面看去。 陈春燕:“……” 要不您二位先出去打一架,谁打赢了,我先跟谁谈? 徐方又开始挤眼睛了。 他在提醒陈春燕小心回答,不然这两方人马绝对能在花厅里打起来。 第583章 陈春燕的大脑飞速旋转着。 她一个人总不可能劈成两半,跟两边同时进行谈判。 既然如此她就只能哪边的谈判都不参与了。 她说:“我会让我手下两员大将跟你们谈判,我虽然是老板,但到底年轻,经验不足,还是让经验丰富的人跟你们谈为好,如此才能保证妥帖没有疏漏。” 两边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时收敛了起来,他们朝对方重重冷哼一声,鱼贯着出了花厅分别朝两个宴息室走去。 徐方就朝陈春燕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兵不血刃。” 陈春燕都想翻白眼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请徐方随意,就出了花厅,招手叫来了小丫头,“去端点茶点来,请他们吃着喝着,我很快回来。” 小丫头被两方人马的架势给吓住了,听陈春燕这么说,就有些瑟瑟发抖,“我……我我该先送哪边?” 她也怕被打啊! 陈春燕噎了一下,觉得这个问题还真是个大问题。 “你去把后面打扫卫生的丫头叫一个过来帮忙,你俩同时送东西,这样就没问题了。” 小丫头如蒙大赦,颠颠地跑了。 陈春燕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两次,才小跑着往酒楼去。 杨彬和张汝城已经起床好一会儿了,正凑在一起商量着需要改进的地方。 他们两个看着陈春燕微喘地跑进来,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赶紧起身,一脸关切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摆了摆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灌进肚子里,才说:“有个事儿请你们二位帮忙,你们这就跟我走吧,具体什么事儿,咱们路上再说。” 两个人的面色都变了。 肯定是出大事儿了,要不然燕老板不可能这么着急,连一点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三个人一起往出走,陈春燕脚步一拐,往后门去了。 杨彬一愣,去后门?后门那条小街能发生什么大事儿?难不成还能因为乱扔垃圾,随地大小便的事情打起来不成? 他心里正胡乱琢磨着,陈春燕那边已经语速略快地开了口,然后他听着听着就无语起来。 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奇葩么? 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识得还是不够多啊。 进了宅子,陈春燕就提醒,“如果他们问你们谁的职位更重要,谁管谁,你们就说你们是平级,还是同一天被聘用的,不存在谁更重要这种问题。千万别答错了,不然那群人真的能在这里打起来。” 杨彬揉了揉太阳穴,“你想得到个什么结果,得给我们交个底,我们也才好跟他们交涉。” 陈春燕目光闪了闪,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杨彬的嘴角就抽了抽。 谁说无毒不丈夫,小姑娘也可以很毒啊。 如果那群人真如陈春燕所说的那般奇葩,那么这场谈判过后,这群人怕不是要把狗脑子打出来。 还是得想个办法约束才行。 给人打工就是这样,老板提出了想法,雇员就得想尽办法完善,最后达到老板满意的效果。 他如此想着就朝张汝城看去,张汝城朝他打了个手势。 他就笑了,果然是老伙计,就是这么默契! 第584章 杨彬和张汝城一边一个进了宴息室,两个人自有默契,不用多交流,已经知道该怎么配合,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杨彬进门时,就带出了一脸忧郁。 村民们看到杨彬这副神情,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这事儿要黄。 杨彬却巧妙地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一路走到罗汉床上坐下,都没跟人直视哪怕一秒钟。 一坐下,他就忧虑满满地说:“你们这事儿啊,它不好办。这地其实是村里的共有土地吧,卖地的钱除了上交一部分给县衙外,其余的你们想怎么分就怎么分,但是呢,你们的意见要考虑,其他人的意见也要考虑在内嘛,你们觉得这样卖行,人家却觉得应该那样卖。 “我们万一按照你们的要求买了地,对方却不承认,一天天的跑到地头来闹腾,老哥老弟大妹子,你们想想啊,这得多大的损失。 “现在正好是春耕时节,错过了,这两季就废了,没了收成,我拿地来干嘛,还不如等你们商量好了,我秋天再来卖地也是一样,还能赶上种一茬豆子。” 怎样说其实没错啦。 错过了春耕,地拿在手里也是空地,没有丝毫收益的! 村民一听杨彬这话头,心里咯噔一下,他们就知道,这事儿可能要黄了。 早说了嘛,忍一忍,等钱拿到手,要搬离村子前,看谁不顺眼,再狠命地揍一顿不就完了嘛,为什么矛盾偏偏要叫买家看出来。 买家都是不愿意惹麻烦的,这下好了,褶子了吧。 唯一的女性代表村长大儿媳妇动了动身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尽快商量嘛,有什么事情都好说嘛,怎么可能错过春耕呢?赶得上的!我们不是差不多都说好了么,荒地买一亩送一亩,如果买好地,就送山林,没有比这更划算的条件了。 “你瞧瞧,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我们只差派人见证着丈量土地了,你可不能就这么变卦了啊,我们等着钱,等得脖子都伸长了。” 杨彬对这女人的奇葩程度有了认识,燕老板明明说今天是第一次谈判,这女人却说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她跟谁谈的? 当然是跟徐方谈的,但跟徐方谈根本不上算,那只是个传话的中间人,三井村的条件开出来后,徐方还得跟陈春燕回话,条件如果不能让陈春燕满意,徐方还得反馈信息,再让村长那边改条件,不愿意改,生意就拉倒了。 这才是正常的操作流程啊。 他默了默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买东西价格只是其中的一方面,而且是最不重要的一方面。举个很简单的例子,路边小摊的面三文钱一碗,但酒楼的面从十八文到三十八文一碗的都有,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选择在酒楼吃面?那是因为吃着舒心。跑堂的服务热情周到,酒楼环境干净舒适,高出的价格,这为这而付出的。 “你们村儿的事情不用我再强调了吧,那可真算不上舒心,我担心我从你们手里买了地,那边那群人会带着人到地里面捣乱。我的担心是合情合理的吧,所以买地的事情我得再郑重考虑考虑,而且我也是这么建议老板的。” 第585章 谁特么让你这么建议的。 村长大儿媳妇顿时就要发飙,但旋即想起来,这里不是她的主场,她又动了动身体,释放躁动不安的情绪。 “就算耽误了一年春耕,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地在那里,又不会跑掉,只要伺候得好了,第二年说不定收成更好。” 休耕啊,确实能恢复土地的肥力。 杨彬给了村长大儿媳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你们有难处,我们也有难处,你们想拿到钱,逃离三井村,可我们也不能眼看着钱打水漂对不对? “如果只是耽误一年的春耕,这其实也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但你能确定,真的只是耽误一年吗?你能保证隔壁那群人以后都不会来捣乱?” 村长大儿媳张开嘴,却终究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她被噎得厉害。 她确实不能保证。 他们拿到钱后,就会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算钱不多,他们不往南去,但可以往北去啊,再往北,地也便宜,还不用被鞑靼骚扰,除了耕地,还能进山挖人参、弄貂皮来卖,怎么都比在这里强些。 但他们过得好了,隔壁那些人肯定会不得劲儿,不得劲儿了还不得找人麻烦么,而最直接的,让他们日子变得好过了的人就会受到冲击。 这位先生的担心很有道理。 村长儿媳妇有些急了,“你说怎么办吧,我们尽量配合。” 只要能摆脱那群讨厌鬼,怎么样都可以。 地放在那里,不卖也不是他们家的,卖了还能换点利益回来,买一送二都可以啊。 杨彬想了想,有些为难地道:“这事儿着实不好办,我得去跟人商量商量,你们稍等片刻。” 村长大儿媳表示,“我们等,你赶紧去吧。” 杨彬出来,在花厅坐了一会儿,张汝城就出来了,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出了院子,往通向东路的夹道走。 这边正在打扫,来来去去的都是人,不怕三井村的村民忽然靠近,他们只要来了,远远的就能被人叫破。 陈春燕说了除了外院花厅用来谈生意,可以进外人外,前院大书房作为办公场所,以及各条通往后院的路,都是不允许外人走动的。 至于客院,那得看情况,那是给护院值班住的地方,如果护院的家人来访,自然可以进,但其他人,也是不被允许的。 两个人站在夹道里,交换了一下信息,发现跟预料地差不多。 “那就按我们想好的办吧。” 张汝城进宴息室前给杨彬打了个手势,那是转移注意力的意思。 他们现在决定将这一条进行到底。 两个人心中有数了,却没急着回宴息室,倒是回了酒楼,找了点茶点来吃,抻一抻三井村那群人。 哎,被燕老板养刁了,下午一到时间不吃茶点,浑身都不得劲儿。 两个人不疾不徐吃了东西,慢悠悠回了宴息室。 杨彬:“不好意思啊,这事儿吧,棘手得很,耽误了一点时间。我看你们卖地的心也很诚,帮你们争取了一下,地呢,我们还是会买,但是争端得你们自己解决,还得按照我们给的方案解决。” 第586章 村长大儿媳妇一听卖地的事情还有戏,紧绷的身体顿时就放松了。 她扯出个笑脸说:“只要条件不太过分,我们都能答应。” 杨彬嘴角一抽。 条件再过分能过分到哪里去,最过分的条件都被你们自个儿提出来了,我这厚道人的脑子实在想象不出更过分的条件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也不是趁火打劫的人。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跟春耕有关。 “其实说到底,我们还是最关心春耕,那么这次的交易就以春耕为基础进行。地就摆在那里,你们谁翻好了,种上粮食,就算哪一方的地,我们付了钱,就由种地的那一方来分。 “当然了,不是随便翻翻,赶工似的弄弄就行的,我们要去人检查,耕作到位的土地,我们才会认账,耕作不到位的,不好意思,我们不买。” 陈春燕最初提的方案,其实跟抢车位差不多,两方各处人马去丈量土地,哪一方丈量的土地就算哪一方的。 但杨彬觉得这样弄可能连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便用了春耕这个方法。 反正土地拿到手里,他们也要找人耕的。 而且这样做还能限量,毕竟丈量土地太容易了,两个人打配合,要不要多久就能用规尺量好一亩地。 那地要是量出来了,陈春燕不买,他觉得,这两方人马能合起伙来,把酒楼的人狗脑子都打出来。 这事儿吧,还是稳妥点的好,毕竟对方也不是讲道理的人。 村长大儿媳妇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 杨彬点头,“就这个条件。” 村长大儿媳妇斜着眼睛看杨彬,“如果我家里的耕地要卖,已经种好了粮食,你们买吗?当然了那地是好地,不可能买一送一。” 杨彬不淡定了,他对荒地其实不太感冒,那地没人养着,肥力降低了,就算现在开始养,也得三年,粮食收成才会提高上来,但好地就不一样了,定期施肥、撒草木灰,肥力很是可以,拿到手里,种上粮食、蔬菜就是收益。 杨彬:“我们会统一派人去看,如果合格,一样收购。不过……你得先说服你的家人卖地。” 他知道眼前这位是村长家的媳妇,村长不至于混得惨到卖地的地步,有极大可能是村长儿媳私自决定卖地,而她家里人却不知道这件事情。 村长大儿媳摆摆手,“你放心吧,我敢叫你去看,就有把握说服家里人。” 她也正好提分家的事情,分了家,东西就是她家的,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杨彬想了想,就点头,“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们的消息。” 村长大儿媳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只收种粮食的地吗?还是要收种菜的地。” 当然都要收啦。 但话在杨彬嘴里一转,就变成了,“优先收种粮食的地,如果买了种粮食的地后,还有预算,可以考虑买种蔬菜的地。” 村长大儿媳心里就有数了,她得回家抢那八亩种粮食的地,而种菜的,呵呵,就留给妯娌家吧。 另一边张汝城也正好跟村长二儿媳说起此事,而巧得很,二儿媳也正好是同样的打算。 第587章 一番交谈后,两个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两拨人马都很满意今天的谈判结果,几乎是同时离开的宴息室。 杨彬朝张汝城眨眨眼,表示他完全掌握住了谈话节奏,并顺利完成了燕老板交代的任务。 张汝城偷偷朝杨彬竖了根大拇指,表示他这边的情况也一样。 两个人都满意地笑了。 他们再次回到花厅里,徐方一看他们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成了,等他看到两方还算冷静克制的人时,他简直惊呆了,这两拨人竟然没有掐起来,真是天上下红雨才该出现的情况啊。 杨彬笑着说:“徐先生且在这里稍坐,我去送送他们。” 村长大儿媳和二儿媳异口同声地表示:“不用送,我们自己找得到路,你们忙你们的吧。” 语气也出气得好。 徐方不由得对这两个人高看了两分,连这种两句好话都说不到,就想直接上手干架的存在,都能搞定,要说不是个人才,他都不信。 虽然说是不用送,但杨彬和张汝城还是十分有礼地将人送出了这个院子。 他们转回来,让守在花厅外面的小丫头重新给徐方上茶,“都机灵点,估摸着茶凉了,就给客人重新上,杵在这儿做什么呢?你又不是柱子!” 小丫头吐吐舌头,缩着脖子跑了。 徐方有些尴尬,他先前喝茶的时候不经意蹙了蹙眉头,没想到被杨彬看见了,还因此骂了小丫头,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那小丫头比他的小儿子还要小呢,就在干活了,他家那个,每天还在山上地里逮一切能吃的东西。 他看向杨彬。 杨彬与他对上眼神,就笑着说:“我是在教她,不是因为她没伺候好你,酒楼的包间是要接待女客的,有女客自然不能让小子们上前伺候,丫头们如果规矩学不好,冲撞了哪位贵客,到底是不好。” 徐方点点头,心里那一丝丝愧疚就消失了。 小丫头走进来在徐方手边放下一杯茶,又往杨彬手边放下一杯茶。 杨彬用手背碰了碰茶碗,“刚泡好就送来了吧?” 小丫头不知道又错哪儿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杨彬。 杨彬就道:“记住了,凡是送到客人手里的茶,都必须用手背试一试温度,得刚好不冷不热才行。如果是冬天,你得计算好茶房到各个座位的距离,再算好步速,如果是夏天,你就要算好客人喝水的量,提前泡好,等客人要茶了,端给客人的要能入口才行。” 小姑娘恹恹地说:“知道了。” 徐方等小丫头走了就劝道:“孩子还小,慢慢教嘛。” 杨彬摇头,“慢不了了,下个月初一,酒楼开业,你瞧瞧,他们要是什么都不会,酒楼怎么办?还得抓紧教才行。” 徐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下个月的好日子里有个初一。 “初一?宜纳财?” 杨彬的眼神就变得有些诡异,“不,燕老板说,初一开始营业,容易算工钱和业绩。” 徐方:“……”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随性的人! 杨彬道:“燕老板说了,很多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她是对她有利的时候就信,不利的时候,她就不信。” 第588章 徐方彻底服气了。 他曾听人说过,沙场上最凶悍的将领都是百无禁忌的,这样的人悍勇无比,一出手便能克敌制胜。 他想或许燕老板身上就有这种气质吧,只要她愿意,商场上的敌人就会一败涂地。 他喝了一口刚换上来的茶,说:“我这段时间都会一直盯着三井村的事情,你们这边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都可以提前说。” 这事儿确实需要徐方配合。 虽然说杨彬准备派人去盯着三井村的事情,但酒楼里没一个是专业的,这事儿还得徐方带着。 他就说:“买地的事情基本谈妥了,就是需要登记和丈量土地了。三井村的情况有些不同,给他们的土地登记,并不是简单的登记,而是要分开成两派,分别登记,谁翻的地,就登记在谁名下。” 徐方疑惑地看着杨彬,“这是什么意思?那些地本就不是村民的,算是公家的吧,卖了之后,钱也是县衙拿大头,村里拿小头啊。” 杨彬就捡着能说的情况告诉了徐方,“……事情就是这样,未能能将事情推进下去,也为了他们不会因为这事儿再打起来,我们便想了这种方法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如果这样他们还能打起来,我们也没办法了,已经尽力了。” 徐方觉得三井村的人要干仗怎么都能干起来。 不过再怎么打吧,这村子的人原则还在,那就是绝对不拿地开玩笑。 他去三井村的时候就听说过,即便再怎么恨对方,也没人看出趁夜去破坏人家土地的事情。 既然这样,这事儿也就好办了。 他应承下来,“登记的事情我这边来吧,你们也得派个成熟稳重的人来盯着,哪怕什么都不做,不也能显示你们很重视么。” 杨彬是个人精,听到徐方这样说,立刻就明白徐方想让什么样的人去协助了。 什么成熟稳重的,不就是他们酒楼都是一群八.九岁、十一二岁的丫头小子么,派这些人去压不住场子,需要个年龄稍微大点的,至于会不会做事的,并不重要。 徐方都说了,哪怕什么都不做,待在那里也能显示买家很重视么。 这个条件说起来很简单,但对酒楼来说却并不简单,他们酒楼没有闲人,派一个人过去,就意味着那个人的事情没人做。 他想了想说:“人选我还得考虑考虑,明天再给你回话吧。” 徐方也知道酒楼的难处,当下建议道:“我听说在医馆打杂的婆子手脚很是拿得起事,找个那样的就成。” 这就是让陈春燕去许家的医馆借人了。 杨彬表示知道了,他送走了徐方,回过头来却商量张汝城,“要不我写条子申请买两个可靠的粗使婆子吧,反正酒楼这边也是需要的。” 他并不想陈春燕去医馆借人,就算再熟悉,该分清楚的时候,还是要分清楚的。 他们今天向医馆借了人,那将来医馆向他们借人,他们借不借? 就算借了九十九次,第一百次忙不过来时不借了,那就是不念恩。 还不够人烦的,他宁愿现在勒紧裤腰带,也要买个粗使婆子。 第589章 张汝城无可无不可,“你写吧,这种需求,燕老板会批准的。” 一张条子上得有两个章,是以不管酒楼有何动作都绕不开陈春燕。 杨彬转头就去找陈春燕了,陈春燕却不在酒楼。 许京墨来找她了,算算日子,他们买的那一批蜜蜂也应该养成了。 这些天他一直没闲着,联系了不少愿意尝试蜂疗的足弊患者,只等取回蜜蜂,就可以进行第一批实验了。 江源村位置偏东,雨水要多一些,他们的春耕已经结束了,有的田里已经冒出了一截青茬茬,看上去甚是喜人。 两个人一个骑马一个坐车,到了村子尽头,养蜂人大叔依旧盖着草帽睡着大觉,也不晓得他一天到晚怎么这么多瞌睡。 养蜂人大叔不是瞌睡多,是晚上冷睡不着觉,他只能在白天补觉。 其他养蜂人都是带着蜂箱逐花而走的,但他故土难离,一直住在这个小村里,冬天没有花怎么办呢? 他将花养在烧了地龙的房子里,他并没有很多钱,一间房子烧了地龙,其他房间必然是不能再烧的,他就只能冷着。 被窝暖不热,就算暖热了,躺进被窝里,半夜也会被冷醒,他就习惯了上午补觉,并不是懒惰。 许京墨听着养蜂人大叔轻轻的呼吸声,朝陈春燕摇摇头,“睡着了,咱们等等吧,如果中午他还不醒,咱们就去村里随便哪家,给点钱吃顿饭。” 两个人并没有等待太久,养蜂人就醒了。 他揭开兜里就看到两个肩并肩坐在草地上的人。 是这两个人啊。 “你们来了。” 两人同时回头,就见养蜂人大叔在冲他们笑。 许京墨温和有礼地道:“算着时间蜜蜂应该养好了,就来看看。” 养蜂人大叔带着两人往山上走。 “你们跟我来。” 山上被人为铺出了一条路,全是乱七八糟的石头,应该是人随手捡的,又随手丢在这里,长年累月下来形成的路。 这条路蜿蜒向上,又蜿蜒向下,绕着山走了小半圈,就到了一处山坳。 养蜂人大叔往前面一指,“天气暖和了,我把蜂箱移到了前面的蜂房里。这山坳里的花开得比较早,蜜蜂已经开始产蜜了。” 进了花田,耳边就全是蜜蜂的嗡嗡声了。 陈春燕忽然想起了一段尘封了很久的记忆,那次她也是去养蜂场,不过不是去买蜜蜂而是买蜂蜜的。 他们一家人开着车进去,没多久车身上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黄点,小黄点密集到可以影响视线的程度了。 而等买完了蜂蜜,回家后,他们才体会到了什么叫被小黄点支配的恐惧。 蜜蜂的便便干了,紧贴在车上,洗都洗不干净,去洗车场洗,人家还要求加钱。 加就加吧,那么密集的小黄点,看得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都要生出密集恐惧症了。 再次看到这么多蜜蜂,陈春燕下意识护住了头脸。 养蜂人就道:“不用害怕,你不攻击它们,它们是不会主动攻击你的。” 不不不,我不是怕它们攻击我,我是怕它们在我头上拉便便。 但这事儿解释了恐怕养蜂人大叔会更无语,陈春燕便紧抿着嘴不说话,就当自己是胆子小好了。 第590章 越靠近蜂房,蜜蜂的嗡嗡声就越密集。 推开蜂房的门,一眼看去是一排排摆放得很整齐的架子,架子上是蜂箱,一眼看过去竟看不明白到底有多少个蜂箱。 养蜂人大叔,伸手点了点架子上拴着的红绸,“这两个架子上的蜜蜂是为你们培育的,你们当初付的钱,可以养这么多。” 许京墨有些疑惑,他当初只留了定金而已啊,当真给这么多蜜蜂,养蜂人大叔岂不是没得赚。 他是个厚道人,如此想便如此说:“您这样,不是白费了一个月功夫嘛?” 养蜂人就笑,“我们村的人说你当真是把蜜蜂用来治病的,这是好事,我就不赚你钱了。” 许京墨想了想道:“大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如果蜂疗有效,我需要大批量蜜蜂,如果大叔卖我蜜蜂不赚钱,那什么生活?做过蜂疗的蜜蜂,可全都活不下来,蜜蜂少了,蜂蜜就少了,大叔卖不了蜂蜜,就养不好蜜蜂,这事儿必然长久不了的。” 养蜂人一愣,便觉得许京墨说得有道理。 冬天时他还要给蜜蜂烧地龙呢,没有钱,拿什么烧? 养蜂人道:“那这样吧,这十箱蜜蜂,你再多付我十罐蜂蜜的钱,这钱就算是我赚你的。” 因为许京墨做的是对别人好的事情,养蜂人也不想占许京墨的便宜。 这年头蜂蜜还是很贵的,十罐蜂蜜,钱不少了。 陈春燕就朝许京墨点了点头。 许京墨便付了钱。 “我一次用不了这么多蜜蜂,也不知道该怎么养,多余的蜜蜂就先放在这里吧,我这次只带一箱回去。” 养蜂人乐呵呵的,“没问题啊。你还要蜜蜂吗?我还可以继续帮你们培养,现在不养,等到用的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许京墨想了想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但这蜂疗到底有什么效果,我还不清楚,不敢多要。这样吧,等我消耗了五箱蜜蜂后,再来告诉你需不需要再订,成吗?” 许京墨算着,他大概七到十天用一箱蜜蜂,留五箱蜜蜂打底,应该能撑到第二批蜜蜂养成。 养蜂人答应得很干脆,“成,没什么不成的。” 陈春燕是不敢抱蜂箱的,许京墨看着温和,胆子却大,他接过了养蜂人自个儿缝制的皮手套戴在手上,就直接上手去抱蜂箱了。 出了蜂房,陈春燕照例护住头脸,快步朝山坳外面跑去。 许京墨是不敢跑的,他要是敢颠蜂箱,蜜蜂就敢蜇他,他只能慢慢走。 他堵在前面,养蜂人倒是不急,落后两步,缓缓跟着,也不催。 陈春燕沿着来路往前走,先一步回了村里,坐在养蜂人的躺椅上晒太阳。 这躺椅好舒服啊,真的很适合睡觉啊。 许京墨抱着蜂箱,满头大汗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陈春燕眯着眼睛,舒服得快要睡着的模样。 他哑然失笑,轻轻把蜂箱放回马车后,走到了陈春燕身边。 阳光被挡住了,身体立刻感觉有些阴凉,陈春燕睁开了眼睛。 “走吧。” “睡醒了?” “没睡着,还能再骑马!” “已经中午了,先吃饭,不着急回去。” 第591章 陈春燕回到酒楼时,酒楼的人已经午歇了好一会儿了。 大堂上下三层已经全部漆好了,为了散味儿,酒楼的大门白天一直大开着,此时只有两个小子守在大堂里,紧紧盯着门口。 陈春燕翻身下马就被这两个小子吓了一跳,“别这么瞪着门口,这种表情,以后谁还敢来啊!” 她朝其中一个小子招招手,让他过来把马牵走。 酒楼的人都知道这匹名叫踏雪的马是燕老板的宝贝,这小子在牵马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生怕把马弄疼了,马踹他一脚事小,要是惹了燕老板不高兴,那就事大了。 陈春燕甩着手去了后院,她得抓紧时间午歇,她答应了下午陪许京墨出诊,看看蜂疗的效果。 “燕老板。” 杨彬的房间门开着,他一直注意着前面的动静,听到陈春燕说话的声音隐约传来,他就走出了房间,站在竹林小道等着陈春燕。 陈春燕停步回头,“有事儿吗?” 杨彬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条子,“我这里有张条子需要你批一下。” 陈春燕展开条子,上面写着申请购买两名粗使婆子,年龄大概在四十岁上下,手脚麻利,沉稳不多话。 粗使婆子其实都不贵。 她们还不像小孩,小孩有发展潜力,相对来说买得起价,哪怕长得不好看,也是不愁卖的,至少还能卖到村里去做小媳妇,或者当养子,那也是个劳动力。 但粗使婆子不一样,到了这个年龄段,她们已经开始衰老了,精神大不如壮年的人,加上生活习惯,知识学识已经定型,没有了潜力,在牙行十分不受欢迎,只要肯买,二三百钱就能买一个。 陈春燕没有马上盖章,“这两个人买来做什么的?” 杨彬:“三井村那边的事情需要有人盯着,我们都有正事要办,腾不出时间,而让丫头小子们过去,难免会被看清,这两个婆子就是买来处理三井村事物的。而且以后洒扫也需要人,粗使婆子总比丫头小子们有力气些。” 陈春燕:“廖敏柔转让给我的宅子,有两个是她母亲的配房在照看,这两天这两房人就会离开去她母亲的庄子上,我们这边得找人接手。与其买两个粗使婆子,还不如正正经经买两家人。你去重新写了条子来,我来批,挑人的事情你看着办,挑好了,回头带来给我看看也就行了。” 杨彬暗暗懊恼,他听说了这件事情,但他在考虑三井村的事情时,没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综合考虑,以至于让老板为此操心。 他以后考虑事情要更加周道才是。 他取回条子,“好的,我马上去写条子,这件事情会尽快办妥。” 他转过身,不多会儿又转了回来,“咱们这儿只用良民,还是可以用犯官家人?” 陈春燕:“那得看犯了什么错。” 炼丹皇帝手下一群佞臣,他们给人定的罪,那人很有可能无罪。 发配三千里肯定不是这里,但发配一千里的,这种中等量刑的犯官还是能到这里。 她说:“你得到什么消息了?” 第592章 杨彬没想到陈春燕直指问题关键。 他面皮微微发烫,这么绕一个小姑娘还没能绕进去,他这张老脸烧得厉害。 他没有坏心,他只是想尽量办好手上的差事的同时,完成朋友的嘱托而已。 他赧然道:“我有个朋友,比我有出息,考上了进士做了官,他有个同年,是个比他还厉害的人,做到了左都御史的位子,但他带头弹劾皇上,被人找茬获罪,抄家发配到了这里。他想起我在这边,请我多多关照。 “那人全家没入贱籍,会作为官奴发卖,如果不获大赦,他们是不可能被放籍的。我想到燕老板家的弟弟在读书,这家人又是读书人家,还是考上了庶吉士入了翰林院的人,应该能指点学习,这才斗胆……” 陈春燕现在是什么感觉呢? 不是感觉杨彬僭越了,给她找了个大麻烦,而是觉得捡了大便宜。 左都御史啊,朝廷的正二品大员,那该是多厉害的人物。 要知道三品是个坎儿,绝大多数官员一辈子都迈不过这个坎儿啊。 这会子给她送来这么一个人物,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她前些天还提着东西上门求一个秀才教弟弟学习呢,现在一个二甲进士就求到自己门上来了,人生的际遇还真是奇妙无穷。 她稍稍感慨了一番,便收起了心思,问道:“我能问问这位左都御史弹劾了什么事情吗?” 杨彬苦笑,“当然能问,也不是秘密,这位大人弹劾皇上不拨军费却要修道观。” 陈春燕点头,“我知道了,等那位大人到了,你将他买下来,安置在后街的宅子里就行。” 杨彬面露喜色,“多谢燕老板,我替我朋友也谢谢燕老板。” 透过这件事,陈春燕也看出来了,这位皇上迟早要完。 其实她算是受益者,听闵大人说,每个县收税都有两本账,一本红账,一本白账。 红帐留给自己看,县令做到心中有数就行了,这上面如实记载着本县有多少富户,有多少良田。 白账上面就把大头的富户给剔除去了,尤其是跟县令关系好的,那可真是一亩地也不会在上面出现。 陈春燕那二百亩地就没有上白账,她将来还会有更多土地,那些土地……稍稍运作运作,也一样可以不上白账。 如果吏治清明,她是钻不了这个空子的。 睡惯了午觉的人,到了时候,眼皮就直打架,陈春燕强撑着精神等着杨彬过来。 杨彬也不知道在斟酌什么,等了好半天,他才拿着长长一张条子过来了。 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条子了,那就是一张纸。 陈春燕一边伸手接纸,一边问:“都写了些什么啊?” 她打开一看,纸上写的竟然是那位左都御史的大致情况,他个人的履历就不说了,那是相当精彩,但他的夫人子女也都有可圈可点之处。 他的夫人是江南望族出身,手里很有些不传的料理方子。 而他的女儿曾受江南很出名的绣娘指点,绣技出挑;儿子也十分了不起,长子小小年纪已经中了举人,次子读书上虽然天赋没那么高,但书画天赋极高,得到过好几位当世大儒的夸奖。 第593章 陈春燕超级想叹气。 放在以前,天赋极高的长子必然被父母倾注更多的关注,那是家里顶门立户的希望。 但现在科考之路断绝了,这个长子……如果站不起来,可就废了。 倒是次子,书画天赋高啊,嘿嘿,可以弄几幅意境好些的画,让廖敏柔代卖到别国去,反正那些人也不在乎是不是古董字画。 而且瓷器上也是要作画的,完全可以让他画嘛,这不就有了谋生的手段了。 这个年代的瓷器是怎么烤的,陈春燕不清楚,但她体验过的做瓷器是先塑胚,然后拿笔在定型的胚上作画,最后再烧制。 她拿到成品时,画了画的地方变成青色,而没作画的地方变成了莹白色,十分神奇。 不过她画的东西跟现在的审美可能有些不符,而且显得有些粗糙,她第一次弄瓷器,不知道弄怎么好,就非常保守的在瓷器上画宽宽窄窄的条,她个人觉得还行,不过放在这个年月,恐怕一个学徒都会觉得丑陋吧。 她在宅子的库房里,随便拿出一个瓷瓶,上面的画都精致无比,有一对花开富贵的敞口瓶,特别适合过年的时候摆,她已经拎出来放到一边了,那对瓶子,她准备带回新宅的。 她想了很多,但花时间却很短。 她回过神来,立刻意识到杨彬的用意了。 杨彬是希望她因材用人,而不是把那家人当成普通的奴仆来用。 她疯了吗?把那样的人当普通奴仆,那岂不是等于用大炮打蚊子,还不够浪费的。 她说:“嗯,我知道了,你只管把人领来,我只有安排。” 她说完便拿开资料,在那张夹在中间的条子上盖了公章。 杨彬拿了东西就走了,他得赶紧去牙行,不能让别人将那一家人买走。 这种罪奴,别人就算是打死了,也不犯法的。 陈春燕交代完事情,就撂开手不管了,她钻到被窝里美美午睡去了。 睡得有些沉,她是被陈谷秋推醒的。 陈谷秋贴在她耳朵边,说:“小许大夫来了。” 陈春燕瞬间睁开了眼睛,“我怎么感觉没睡多会儿,怎么人就来了?” 她本来也没睡多久,杨彬耽误了她起码半个小时,她刚睡着就被叫了起来不是错觉,她前后统共也只睡了十来分钟而已。 她稍稍回神就坐了起来,洗了把脸,手里忽然被塞进了一个小瓷盒子。 嗯? 她垂眸看手里的白瓷盒子,满头问号,“你哪儿弄的这玩意儿?” 陈谷秋连连摇头,“不是我,是小许大夫拿来的,他看到别的姑娘都用,想着你也要用,就送了一个过来。” 胭脂?! 陈春燕满头黑线,她是不可能用胭脂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她曾经用过一次胭脂,那还是她上小学的时候,那真是一场灾难,胭脂可红可红了,涂在脸上,就跟猴子屁股似的,完全不符合她的审美。 她心里吐槽着,手却不慢,打开了盖子。 里面装的却不是胭脂。 瓷盒里装的也是膏体,不过是白色的,闻起来还带点淡淡的茉莉花香。 她抠了一点抹在手上,很润。 第594章 哦,原来是补水的。 陈春燕又抠了一点,薄薄地抹在脸上,很舒服,没有油腻之感。 嘶,不错啊,这东西。 她旋即又心疼起来,越好的东西越是昂贵,许京墨这是花了多少钱啊。 她拿着瓷盒去了前堂。 许京墨眉眼温润地站在柜台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牛一松讲话。 牛一松看到陈春燕来了,就朝许京墨挑挑眉,又指指陈春燕。 许京墨便转身,“来啦。” 陈春燕摊开手掌,“这个是哪儿买的,贵吗?” 许京墨笑着问:“好不好用?” 陈春燕虎着脸说:“不好用,以后不要买了。” 许京墨微微一愣,有些失落地道:“那我再改改方子,以后给你更好的。” 陈春燕彻底呆了。 什么玩意儿? 这是你弄出来的? 她咽了口唾沫,“阿墨哥,这是你自己做的?” 许京墨点头,“嗯,试了几次,才定下这个方子……” 陈春燕拉住许京墨的袖子,打断他的话,“阿墨哥,我刚才说不好用是胡说的。这东西很好用,我以为是你买的,怕太贵了,你胡乱花钱,才故意说不好用的。” 许京墨笑了,没有一点责怪陈春燕的意思,“好用就好。我以后定期给你做。” 陈春燕:“做这个麻烦吗?” 许京墨摇头,“不麻烦。” 陈春燕就道:“那我们多做一点来卖吧。” 嘿嘿,廖敏柔,咱又有新产品可以卖了。 正在看账本的廖敏柔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她揉揉鼻子,感受了一下,没有患风寒啊,这是谁在念叨她啊。 许京墨只稍一犹豫便答应下来。 陈春燕是他第一个深入接触的除了他妹妹以外的女孩,他不知道要怎么对这样一个人好,他只笨拙地满足对方的要求。 要做铅笔壳子?好。 要药膳方子?好。 要卖护肤膏?好。 好好好,什么都好。 他说:“我会尽快做一批出来给你。” 陈春燕摇头,“哪能让你这么劳累,那些原材料该怎么处理,你告诉我,我让你处理,只有最后一步,该怎么熬制,你不用告诉我,你亲自来就行。” 许京墨稍微想想就知道陈春燕为什么这么做了,他耳朵微微红了,“你不用这样,我可以告诉你的。” 他不是怕陈春燕知道方子才说要亲自动手做的啊。 他只是习惯了亲自做而已。 陈春燕无所谓地点头,“我知道,你也别多心,秘密嘛,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个方子很好,你知道就好,不用告诉我。我这边会尽量配合你的。” 许京墨张张嘴,最后却闭上了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陈春燕说的是真话,她是当真没有把人往坏里想。 陈春燕踮着脚朝门外看了看,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走吧,马车在那里停久了,隔壁要骂的。” 许京墨轻轻一笑,他知道会被骂,他已经被骂过了。 隔壁那家笔墨铺子的伙计脾气特别大,对客人都没有好脸色,更何况是个不买东西,却把车停在了那门口的人,虽然没有停在他家门口,可也紧靠着,他看了就不爽,说挡了他家的财气。 真是没地儿说理去,也只能无奈笑笑了。 第595章 隔壁那位卖笔墨纸砚的小哥显然听到了陈春燕的话,等她从门里出来,到她上车,这一段时间里,那位小哥都站在门口恶狠狠看着她。 陈春燕:“……” 这位朋友,我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至于用看杀父仇人的眼神看着我么! 许京墨摇头苦笑,“他的肝火太旺了,这么动不动生气,其实对身体很不好。” 陈春燕:“……” 你还有心情关心他的身体,有这闲情逸致请多关心关心我的心理,行吗? 可以预见从现在开始,到未来三天内,这位小哥都会对着顾客花式骂他们酒楼。 换成别家的伙计,得罪了,顶多叫人过去买一大批笔墨纸砚,人家就气不起来了。 毕竟他有提成啊,谁跟钱过不去。 但隔壁那位……宁愿饿死,也会先把气出了。 买东西求和这招根本不好使。 哎! 许京墨看到陈春燕的表情就低低笑了起来。 陈春燕满脸疑问,“怎么了?” 我刚才进入次元空间了吗?怎么发生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知道。 许京墨:“其实你完全不用在意隔壁的伙计,他只是习惯了抱怨,你权当听不见就行了。” 陈春燕嘴角一抽。 她当然只能当作听不见了,她现在是一个酒楼、一个纺织作坊、一个编织作坊的老板,站在大街上与人对骂,实在是不像话。 但也别把她惹急了。 她这个人就像是游戏里的人物似的,怒气值的条积累满了,就会一次性爆发,放出大招,那会儿那小哥可别哭。 她脑海中已经出现了酒楼所有员工怼在隔壁门口对着那小哥骂的场景了。 真是……太欺负人了。 但莫名很爽。 许京墨看着突然笑起来的陈春燕,挑眉询问。 陈春燕摆摆手,揉了揉脸,才把脑海中的神奇画面给驱散出去。 马车一直往北城门驶,住北城的人生活大多不富裕,也就只有这里的人会贪图便宜,让许京墨练手。 这一次他来的是一个大杂院,院子不大,就是一个一进的四合院而已,但这个四合院却住了足足四家人,两家人分了上房的四间屋子,东西厢房各住着一家人。 院子的地上还有没干的水渍。 想必这四家人平时都在院子里晾衣服,那自然是把院子晾得乱七八糟的。 但许京墨一早跟他们说好了今天过来借用院子,还付了租金,这四家人就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他付了十个铜板,看着不多,实际上却不少了。 陈春燕亲奶嫁妆里的那个宅子统共才卖四五十两银子,但那个宅子比这个大啊,这个大宅院就更不值钱了。 一个月能租二三百钱就不错了,这二三百钱再四家人平摊,一家人摊下来也才几十个钱。 许京墨租一天就相当于帮他们出了这天的租金,傻子才不干呢! 许京墨下了车,再伸手把陈春燕扶下来,“当心滑。” 这样的小院儿简直不能希望地上铺着青石板,地上都是泥地,加上有水,滑得很。 许京墨解释:“这附近有几户人家每年冬天都去搬冰,肩膀上的沉疴很严重,我跟他们说好了,待会儿过来看诊。” 第596章 许京墨绕到马车车厢后面,从车厢上抽出一叠碎花蓝布,他就着大杂院里的晾衣绳把蓝布挂了上去,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 他的动作十分娴熟,显然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陈春燕也没闲着,她把马车上摞在一起的小桌子和小凳子搬下来,桌子只有一张,但凳子有五张。 她刚刚摆好桌子,就有人进院子了。 “小许大夫?” 许京墨回头,就看到个微微有些驼背的中年汉子,他点点头,“你先过来,我帮你把把脉。” 陈春燕赶紧拿过两张凳子放到桌边。 许京墨一撩袍子,坐在了凳子上。 陈春燕的视线却落在了他已经脏了的袍角上,还是得弄个可移动拆卸的小诊所才行啊。 许京墨搭脉,静静把了一会儿,又叫陈春燕来把把看。 陈春燕把完之后,许京墨先让她说发现,她说了,许京墨才说自己的结论,如此又开启了新一轮教学。 那汉子就笑,“小许大夫了不起啊,这就开始带徒弟了。” 许京墨的耳朵哄的红了,他垂眸,“不是徒弟。” 都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他这不就被人打趣了么。 陈春燕看出许京墨不自在,很自然地接过话头,“嗯,他是我师兄,我其实是大许大夫的徒弟。” 汉子看陈春燕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 在他淳朴的心里,大许大夫是个很厉害的人,还教出这么厉害的小许大夫,那么作为小徒弟的陈春燕,医术一定也不赖。 陈春燕不知道那汉子的思路,见他冲自己笑,她也跟着笑笑,便转身去把两张凳子送到布围出来的小隔间里了。 她很快就知道许京墨弄隔间的用意了,住在这个院子里的嫂子买了菜回来了,见到许京墨就主动打招呼。 “小许大夫来啦。” 院子有女眷进进出出,让一个男人宽衣解带接受治疗确实不妥当。 许京墨颔首致意,“你好。” 并不多聊。 他写好了脉案,让汉子去小隔间里。 “肯定很痛,你且忍一忍,等过了一个疗程,效果应该就出来了。” 因是实验,他每一个步骤都记录得极为详细,连第一次准备用蜜蜂刺哪些穴位都写了。 他将脉案递给陈春燕看。 陈春燕看完递还给他,他便朝旁边的凳子指了指。 陈春燕便将脉案放在了凳子上。 许京墨将镊子伸进特制的罐子里,夹出一只蜜蜂,对准穴位,蜜蜂感觉受到了攻击,一猛子就将尾针扎了下去。 嘶。 中年汉子痛得倒抽凉气。 陈春燕就凑近去看,那尾针像是有生命似的,哪怕脱离了蜜蜂的身体,也奋力往人的身体里面钻。 许京墨道:“稍微忍忍,很快就好,今天回去不要洗澡。” 他说着又从罐子里夹出了一只蜜蜂,对准了另外一个穴位,蜜蜂没有动弹,他就用蜜蜂碰了碰穴位,蜜蜂果然又扎了进去。 陈春燕忽然想起件事儿,“蜂疗确实有效,但患者一定不能自己抓蜜蜂来给自己扎,量控制不好,人可是会晕倒休克的,如果量太大,甚至可能死亡。” 第597章 陈春燕说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 她当时在医院做理疗,就听说过这么一个案例。 为什么是听说呢? 医院的中医理疗室是两间,需要趴着或躺着扎针的在里间,可以坐着治疗的在外间。 而蜂箱被放在窗户外面,医生需要的时候,就打开窗户,伸手从外面夹。 她当时趴在里间,身上扎着针,突然听到外间的人惊呼出声,听上去乱糟糟的。 很快她又听到医生叫外科大夫来抬人急救。 等忙乱过去,就有病人跟中医大夫告状了。 “你过去忙的时候,刚才那个人自个儿打开窗户,从外面抓了蜜蜂往身上扎。” 中医大夫气得大骂,“什么便宜都想占,有的便宜是这么好占的吗?我定这个量肯定是有道理的啊,她花了钱,就想一次性弄个够本,这下好了,多的钱都花出去了!” 等那个老太太醒了,别人问她,她才不好意思地说,她确实是想占小便宜,蜂疗一次八十呢,她琢磨着多扎一只蜜蜂就多赚好几块钱。 蜜蜂的尾针里面含有蜂毒,过量确实有可能致死,幸好这老太太犯糊涂的地点是在医院,中医理疗室又正好在二楼,直接推进手术室就行了,不然稍微晚一点,人都可能没了。 陈春燕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许京墨。 许京墨曾经出诊过一个被马蜂蜇了的人,只可惜他还没跑到地方,人就没了。 蜂毒确实厉害。 他如此想着便拿起脉案重新斟酌起来。 第一次蜂疗,还不知道这个人对蜂毒的适应程度怎么样,最稳妥的方法是少扎几个穴位,少注入些蜂毒。 他一遍一遍推演使用不同穴位会有怎样的疗效。 陈春燕不敢打扰他,就拿起一旁特制的罐子查看。 这个罐子是旋盖的,盖子上有密密的气孔,但气孔十分小,蜜蜂肯定出不来就是了。 盖子正中央是一片软软的东西,摸上去像牛皮又不像牛皮,这东西的韧性比牛筋好太多了。 这东西蒙在盖子上的小洞上,还被切出了十字花刀,镊子可以从这里很容易地伸进去,但只要镊子离开,小洞便会被重新覆盖好,蜜蜂别想飞出来。 人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这才多久啊,就做出配套蜂疗的罐子了。 其实带蜂箱也不是不可能,那不是麻烦么,病人少,一共也用不了几只蜜蜂,带蜂箱不合算啊。 她轻轻放下罐子,却见许京墨正看着她。 “怎么了?” 许京墨:“第一次扎几只合适?” 问我啊,那你就问对人了。 陈春燕:“三只吧,如果他身体不适应,还能及时救治。” 许京墨先前一直犹豫不决,但陈春燕建议了,他觉得很可信,陈春燕从不信口胡说。 他拿起笔哗哗划掉了五个穴位,只保留了最需要扎的三个穴位。 这才又夹出一只蜜蜂扎在中年汉子身上。 他坐下,问:“除了痛,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感觉?” 中年汉子一张脸都皱巴到了一起,他现在除了痛,什么都感觉不到。 陈春燕撩帘子出去了,她听到有人靠近,大概是另外一个患者来了,别的做不了,但她可以帮忙询问病症啊。 第598章 刚刚来到这里的是一名中年妇女,她手上布满老茧,眼底一片青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过了。 陈春燕注意到,她的双手一直在颤抖,时不时还要揉一揉手腕,很是痛苦的样子。 她请妇人坐下,“你手痛吗?” 中年妇人显得很是拘谨,听到陈春燕问话,只点了点头。 陈春燕伸出手。 中年妇人不解其意,愣愣看着陈春燕茧子稍退,渐渐恢复柔嫩的手。 陈春燕:“我看看你的手。” 中年妇人藏了藏自己的手,羞红了脸,过了会儿,却还是把手放到了陈春燕的手上。 陈春燕:“这里痛不痛?这里呢?这里呢?是这里比较痛,还是这里比较痛?” 她一边按揉一边询问,尽量问仔细些。 女性患者,许京墨是不好上手的,但为了实验的准确性,各方面都详细些,是很有必要的。 中年妇人:“刚才那里比较痛,很痛,有时候还痒,感觉有蚂蚁在咬我。” 陈春燕又把手移了回去,再次仔细摸了摸刚才那里。 这个地方是手腕关节处,仔细摸就能发现这里的关节微微有些变形了,开始往外凸起。 这种症状她是见过的,她家世代行医嘛,她虽犟着没在上辈子入行,可周末回家时,偶尔也能见到一些病人,其中一个就是有类风湿性关节炎的病人,便是这种症状,但那位病人严重得多,不仅手腕,就连脚腕和脚掌大拇指外侧下方,也都鼓起了大包。 她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记录下来,准备拿给许京墨看。 她家好几位大夫,她为什么还要去医院?那自然是因为不好意思啦,看病嘛,自己得了什么病,被一个不认识的大夫知道,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要是被家人知道那就不一样了。 比如她腰疼去扎针,在医院,医生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开了诊疗单,她交钱治疗就行。 但要是在家里,她就会被念叨,谁让你一天到晚坐着不动的,让你吃完饭去散一小时步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再比如熬夜熬多了,内分泌有些失调,去医院直接开方子调理就行,如果找家人,肯定会被问,最近刷了多少剧,是不是又在打游戏,少不得还要挨一顿骂。 陈春燕内心是拒绝的,所以不舒服,她宁肯去医院也不肯去家里人开的医馆,就是这样。 她收回思绪,问中年妇人:“你平时是做什么营生的,你这个症状有些严重,那个营生能不做了,最好还是别做的好。” 中年妇人脸色都变了,“不能不做啊,我只会洗衣服,如果不洗衣服,我家连饭都吃不上。” 陈春燕:“你家只有你一个人做活?” 中年妇人神情凄苦,“我是寡妇,还带着一个孩子,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只能洗衣服。” 等等啊,带着一个孩子? 陈春燕:“你今年多大?” 中年妇人:“二十六了。” 陈春燕闭了闭眼睛。 这姑娘比她上辈子的年龄还小些,看起来却年近四十,看来过得确实清苦。 她摇着头说:“实话跟你说吧,你这种情况,再大量触碰冷水,只会越来越加重病情。” 第599章 许京墨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他这会儿已经帮那汉子拔了尾针,让他在里面休息,而他自己却走了出来。 他示意陈春燕,“抬起她的手给我看看。” 从侧面看去,这位大姐的手变形得更加明显。 他示意陈春燕可以放下手了,才说:“我师妹说得没错,你已经不能再做洗衣服这种活计了。”他见大姐还想再说什么,却没给机会,“你不用说服我,我只能给你建议,这事儿你得自己考虑清楚。以你目前的状况,不出十年,你走路都会很困难,那时再想治疗,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这还是往轻了说的。 说不定她可能连提东西都提不起,那才真是断了所有收入来源呢! 大姐张张嘴,“可是我不会做别的啊,我家没有地,不洗衣服我吃什么,我没有办法。” 生活的压力让大姐语言都有些混乱了。 陈春燕看着大姐,微微叹气。 上面那位炼丹皇帝真是造孽,城外荒地那么多,城里的人却因为没有地,只能洗衣服过活,这位早点下台算了。 等他下台了,陈春燕都想放鞭炮庆祝一番。 但这话她却不能宣之于口。 她说:“你会照看牲口吗?” 大姐愣愣的,“家里养过鸡鸭和猪。” 陈春燕:“我家牲口比较多,以后还会更多,每天割猪草,煮猪食就不轻松,如果你吃得了苦,就来帮我养牲口吧,我家除了鸡鸭、猪,还有兔子和牛羊,不能丢一只,不然就让你赔,你敢不敢来?” 大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是找我去吗?” 她倒霉了十年了,突然遇到好人,还有些不习惯。 她十五岁,刚及笄就嫁了人,一直没有孩子,每天被婆婆磋磨,过了两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男人却死了。 她婆婆嫌弃她是个扫把星,把她扫地出门,过了几个月她产下一个男婴,却偷偷养着,她不愿意再回到婆家受磋磨了。 孩子也养到八岁了,等孩子成年,她就是死了,也甘愿了。 陈春燕:“是啊,就是找你。你不仅得负责养牲口,跟牲口有关的活计,都归你。活儿是不少,但包吃包住,你的孩子还可以读书,愿意来吗?” “自然是愿意的。”大姐说完,顿了顿又道,“我能问问跟牲口有关的活计是什么活计吗?” 她听得一头雾水。 陈春燕最近特别爱随意起工种的统称,比如羊毛组。 她笑着说:“啊,那个啊,简单,就比如说用毛驴拉磨磨面粉啦,赶马车来来回回送人上下工啦,这种。” 大姐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样,那这活她能干! 她身子一滑,跪倒在地上给陈春燕磕头,“小姐谢谢你,你是好人,神明一定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 陈春燕赶紧去扶这位大姐。 她心说其实不是因为她心善,而是因为这位大姐自己自强不息,如果不是如此,她绝无可能伸手帮忙的。 一个寡妇,宁肯洗衣服赚钱,没有堕落,也没有改嫁依靠男人,就证明她勤劳肯干,是个踏实的人。 这样的人,陈春燕很愿意用的。 第600章 大姐站起身,局促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她是作为实验对象,免费过来接受治疗的,但现在却成了雇工,那她还能不能治疗呢? 许京墨看懂了大姐的眼神,“你稍微坐会儿,里面那位大叔休息好了,便轮到你了。” 大姐松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下来,坐到陈春燕对面。 陈春燕与她闲谈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总不能人家都开始给她打工了,她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她不会要求自己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但负责人的名字,她却是要记清楚的,毕竟那些人直接为她负责。 大姐声音小小的,“我叫董明春。” 陈春燕笑,“我们俩的名字里都有同一个字呢,以后我就叫你春姐吧。” 看到董明春点头,她继续道:“他们都叫我燕老板,你也可以这么叫。” 董明春立刻叫了声,“燕老板。” 陈春燕点点头,“我听你的名字不像是农家出身,怎么会……” 董明春就道:“我爹是读书人,我家耕读传家,但家人的读书天赋都不高,考得最好的也只考到秀才,但读书实在是太贵了。到了我爹那一代,家里就只剩下两亩薄田了。 “眼看着我爹考上了举人,我家就快出头了,我爹却得了很严重的肺病。家里的田被卖了治病不说,我娘也因为照顾我爹被传染了。我娘怕我以后没有依靠,就托媒人尽快找婆家,媒人就介绍了我以前的夫家。 “我成亲后不多久,我娘就过世了,族里把我家那几间瓦房也收走了,我没有娘家。 “但我在娘家生活了十五年,认识些字,懂得些道理,还请燕老板不要嫌弃。” 好的容貌能给女子强大的自信,董明春因为劳累,看起来十分苍老,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自卑怯懦,与人说话时甚至不敢抬头直视。 陈春燕:“你学过礼仪规矩吗?” 董明春的脑袋都快埋进胸腔里了,“学过的,都记得,但不怎么用了。” 记得就行。 陈春燕:“我手底下有一批丫头小子,你帮我教教他们规矩吧。” 她身边也正好缺这么一个教规矩的嬷嬷。 她问过廖敏柔了,她家进了新的丫头后,不管年龄大小,都会先送到教养嬷嬷那里去学三个月规矩,学会了的,就送到需要的岗位去,学不会的,不好意思,转手就送到牙行卖掉。 大家族不喜欢太过聪明灵活的下人,但也绝对不会不喜欢笨蛋。 陈春燕就需要有个人来做这个教养嬷嬷。 董明春扯着衣摆,声音更小了,“我行吗?” 陈春燕仔细观察着董明春,她发现董明春虽然自言不怎么用规矩了,但有些东西是骨子里的,董明春在不经意间还是会带出来。 她便道:“你现在这样当然不行,你得按照记忆重新把规矩练起来,这样才能教别人,是不是?” 董明春听到“当然不行”时,心说果然是这样。 但陈春燕紧接着说的话,却让她生出了无限希望。 她又要给陈春燕跪下,这一次却被陈春燕拦住了。 “行了,别动不动就跪的,我年龄比你小,你也不怕我折寿?”她是用打趣的语气说的,董明春却依旧很局促,“明天你到五味居酒楼来报到,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第601章 那位中年大叔早就走了,许京墨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听着陈春燕两人讲话。 陈春燕笑着看了许京墨一眼,“好了,我要交代的交代完了,该你表演了。” 许京墨带着几分无奈地说:“你啊!” 陈春燕嘻嘻笑,“来,告诉我该扎哪里,我来扎。” 许京墨点了点装订成书册模样的脉案,“扎什么扎,我还没有把脉呢!” 他这个人什么时候脾气都很好,只有对待治疗病人不严谨的时候会生气。 他刚才的语气就不多好。 陈春燕立刻收了笑,从怀里抽出张手帕,垫在董明春的手腕上。 许京墨拿出脉枕放在董明春的手腕下面,把了一会儿就让换手,“另一只手。” 他收回手,提笔写脉案,嘴里还说:“你的情况确实比较严重,最好还是同时服药控制一下。” 董明春连连摇头,“我没有钱。” 许京墨就看向陈春燕,“你没钱不要紧,她有就行了。你现在给她扛活,让她先把药费垫付了,再从你的工钱里面扣,你这病耽误不得。” 董明春刚才听陈春燕说过,这活计是包吃住的,也就是说工钱全都可以存起来,那么有这个钱,自然可以治病,但……老板真的愿意预支工钱吗?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想也没想,直接道:“酒楼没有这样的先例,也不会开这样的先例。酒楼的规矩既然定下了就不会轻易改变,就连我也不会轻易违反。” 董明春难掩失望,却还是道:“没关系,也就是晚一个月而已。” 许京墨却一脸惊愕,他没想到陈春燕会这样回答,在他的印象中陈春燕是一个善良热情的姑娘,绝对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的。 他本来以为是抛给陈春燕一个收买人心的机会,没想到反倒让两个人生了嫌隙,他心思一转就想找补。 但陈春燕已经又开了口,“虽然我不能改变酒楼的规矩,但我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借钱给你,你拿到钱再还给我就行,不过得给我打个欠条。” 许京墨笑了。 这才对嘛,这才是他认识的,欣赏的陈春燕啊。 董明春点头,“好的,好的,这是应该的。” 陈春燕叩叩桌面,“许大夫,请开药方,我才知道需要借多少钱给春姐啊。” 许京墨笑着提笔,“是,燕老板吩咐,小生自然必须立刻马上完成。” 他写下药方,“三碗水煎成一碗药,一天服用三次,两天服用一剂,这次开三服药,六天后来找我把脉换药。药方就在这里,即使换药价格上下浮动顶多一百钱。你看着办吧。” 陈春燕拿起药方,稍微估算了一下就知道一服药多少钱了。 她给医馆帮忙,医馆的药价几何,自然清清楚楚,没人要求她记忆这些东西,她都是主动记的,她怕哪天用得上。 “行了,我知道了,我就按高了算嘛,待会儿就把钱你给你。我钱没带在身上,你待会儿到五味居酒楼来拿钱就行。” 董明春弱弱地道:“我家里没有笔和纸,我能借用你们的纸笔写欠条吗?” 许京墨把纸笔往董明春面前一推,示意她随意取用,便将待会儿用得到的三个穴位指给陈春燕看。 第602章 董明春握着笔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落笔。 她写字时显得十分生涩,显然已太久不动笔了,找不到写字的感觉了。 陈春燕默默看着却觉得董明春至少有两点说了实话,一是她出身耕读之家,很读过几年书;二是她在婆家过得并不好。 有这两点,其实做个小管事已经可以了。 在婆家过得不好,就意味着不用担心花大力气培养后,人会突然离开。 认字儿就表明只要下了命令,很多东西董明春都能自行完成。 陈春燕十分满意。 董明春写好了欠条,低头吹干了,递给陈春燕。 陈春燕看也没看,直接对折收了起来。 她转头对许京墨建议,“她的身体不是很好,我觉得先扎一只蜜蜂看看,等把第一只尾针取了,她没问题,再扎剩下两针。” 许京墨毫无异议,他指着一处穴位说:“先扎这里。”说完又拿起人偶,“在这个位置。” 他说完又把如何找这个穴位讲了。 陈春燕隔着衣服在董明春身上找了找。 许京墨:“对,就是那里。” 董明春显然松了一口气。 许京墨和陈春燕都同时看向她。 董明春那口气松得太过明显,想注意不到都难。 陈春燕有些尴尬了,“我确实还没出师,不过只是记一个穴位而已,应该还是出不了错的。” 董明春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的。我……我最开始以为是小许大夫……还有些担心,我是寡妇嘛,寡妇门前是非多,要是传出难听的话,对我儿子也不好,如果是燕老板你出手,就没问题了。” 被一个超过十岁的男子碰了身体或看了身体,她真的就不用活了。 她来之前并不知道这种治疗是要脱衣服的,她也是刚刚看到出去的中年汉子在整理腰带,才知道这回事的,心里自然紧张。 但她刚刚受了人家的恩惠,这会子反悔说不治了,岂不忘恩负义,这一口气便一直悬在心上。 陈春燕眨眨眼。 啊? 啊! 难怪许京墨明知道酒楼开业前,她有多忙也要拉上她了,原来是这样。 许京墨猜到陈春燕心中所想,“所以女医在大户人家非常受欢迎,但女医太少了,大户人家能请到的都是会些医术的道婆。” 他示意董明春去隔间里。 陈春燕跟了进去。 许京墨就隔着帘子跟陈春燕聊天,“学医术的人,并非每个都有条件用人偶的,更多时候是靠口传心授,如此一来,女子要学医就非常不方便了,很多女子学医都是丈夫教的,女医的数量自然有限,且水平有限了。” 许家医馆有一大两小一套人偶,上面标注着穴位,这还是许家先辈画了大价钱买来的。 现在想买也买不到了,那得凭运气碰。 话虽然是对陈春燕说的,但董明春却却听在了耳朵里,记在了心里。 她对陈春燕和许京墨越发感激起来。 这两人都是她的贵人啊。 陈春燕:“你说的这事儿,我会注意的。” 说到底还是缺人等有人手时,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 她低头对董明春说:“解衣服。” 第603章 陈春燕给董明春叮上了第一只蜜蜂后就静静等待。 她问:“感觉怎么样?” 董明春揉了揉脑袋,“有些头晕。” 陈春燕便道:“你在这里休息吧,第一次你只能扎一只了。” 她转身出了小隔间,留下空间给董明春休息。 她拉过小板凳坐在许京墨身边,“董明春扎过一只蜜蜂后,出现了头晕症状,这是蜂疗过敏的表现,我建议隔一天再扎第二次,第二次还是只扎一只,再看看效果。” 许京墨有些担心,“情况严重不严重?” 陈春燕摇头,“目前看来是不严重的,但最好还是就近观察。医馆那边有多余的房间吗?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人接过去。” 许京墨点头,“有房间,那个房间是给你准备的,只是你从来没住过。” 陈春燕诧异,“我?为什么呀。” 许京墨微微一笑,“我爹会给他没有出师的徒弟准备房间,你虽然还没有正式拜师,但我爹决定收你为徒时,房间就准备出来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请董大姐住进去。” 陈春燕摇头。 她当然不介意,她以前没住过那个房间,以后也不一定会住。 许京墨在脉案上写下董明春第一次蜂疗轻微过敏的字样,才道:“行,那我待会儿跟董大姐沟通。” 陈春燕翻动许京墨面前的小册子,“你联系了四个人做蜂疗?” 许京墨:“嗯?嗯!蜂疗太疼了,小孩子肯定受不了,我选人的时候就挑了两组,一组二三十岁,一组四五十岁,皆男女都有,来看看效果和反应。 “如果这四个人的症状得到明显缓解,我下一步将会把病症细化,每一种病症都找两组人,再来看看效果。如果还行,到时候再增加人数,这个过程会很长,有可能两三年才完得成。” 两三年还只是乐观预估,适合的病人可不好找,如果情况不好,这个时间还会继续往后推移。 陈春燕立刻明白许京墨的担心了,“周边县城的病症确实太单一了,足弊很多,其他的病症数量倒是不多。你看看你需要找什么样的病人,写张单子给我,我请廖敏柔把你有新型治疗方法的事情传播出去,言名前三次免费治疗,我相信,还是有人愿意来的。”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办法。 廖家有自己的商队,跑商途中,把找病人的事情以告示的形式散播出去,比他自个儿找病人的效率可高太多了。 许京墨心中仍有顾虑,“太麻烦廖家了。” 陈春燕:“你做的护肤膏让廖家代卖,他们就不会觉得麻烦了,除了茉莉花味儿的,再做点别的香味儿的,保管今后他们还怕你不麻烦他们呢!” 许京墨:“……” 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点头,“行,我回去就弄。”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可等了很久也没等来下一位患者。 眼见着天色渐暗,已经不适合在这里待了,许京墨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可能后悔了,不愿意来了,我们走吧。” 这也是人之常情,事前想得再好,事到临头害怕了,反悔了也是常事,没什么好怨恨的。 第604章 直到两个人上马车离开大杂院,那两个说好了会来的病患也没有出现。 陈春燕撩开车帘,看着脏乱差的街道,觉得这又是另外一番体验。 一个女人站在街角,一直看着大杂院方向,看到马车来了,她赶紧往巷子里面躲去。 陈春燕见那个女人走路的姿势僵直,关节十分不灵活的样子,就有了猜测。 她没放下车帘,转头对许京墨说:“情况可能比你说得还要严重,女子生病了,哪怕已经很严重了,但顾忌男女大防,也会忍受着病痛,而不选择治疗。” 许京墨:“为什么突然这样感慨?” 陈春燕:“刚才有个女子看到我们的马车就躲进了小巷里,她的腿脚并不很灵便,关节有些僵硬,走路时身体的重量不自觉放在右腿上。” 许京墨颔首,“确实有这样一个人。她还是很愿意治病的,但她家的情况有些复杂。她其实是续弦,她丈夫前头还有个娘子,不过那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死了。 “其实那个女人本来不用死的,只要施针止血即可,但……那个男人死活不允许,还放话说,哪个大夫敢看他媳妇的身体,他就打死哪个。” 哦哟,厉害了,渣渣。 陈春燕撇嘴,看了一眼小巷,她的视线已经被院墙遮挡了,再看不到小巷了。 她松开手,放下车帘。 “师父没去是对的,虽然说医者仁心,但得先活着才能救更多人,是不是?” 遇到医闹谁都没办法。 许京墨叹气:“当时城里还有另外一个大夫,你知道的,就是已经搬走了的那位,他去了,去了也没让看,他还在劝说,里面的娘子就已经咽了气。那样流血,是头牛都受不了的。那天过后,有人看到那家人扔沾血的被子,有人捡去了,拆开一看,吓了一跳,据说血连棉絮都浸透了。” 很是感慨的样子。 陈春燕:“生孩子确实是最危险的,那是拿命去拼的事情。” 别说现在了,就算是陈春燕上辈子,生孩子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 她曾经看到过一篇报道,给她气得要死,一个女人遇到难产,医生要求家属签字剖腹产,但老公和婆婆都不愿意签字,坚持让女人顺产。 医生只能继续努力,后来孩子是生出来了,但是女人子.宫破裂大出血,需要摘除,又需要家属签字。 家属还是不签字,让医生努力努力,说他们家他们家还想要二胎。 后来女人因为救治不及时,人没了。 在现代有血浆保证的情况下尚且如此,更别说啥啥都没有的古代了。 陈春燕暗暗握爪,在她没有训练出一支合格的医疗队前,她绝对不要生子。 许京墨看着陈春燕的模样都懵了,她这是在憋什么劲儿呢? 车停在了酒楼门口。 许京墨:“我就不进去了。” 陈春燕跟许京墨道了别,抬脚就往里走。 她还没下车就看到酒楼大堂里仿佛放着一堆东西,但那里比较偏,她在的位置看不分明。 等她往里走了一段距离,她终于看清楚是什么玩意儿了。 那是堆成小山般的羊皮。 第605章 祁轩可以啊,闷不吭声的就把东西送来了。 陈春燕早上去县衙的时候,这个人可还一点风声没漏。 交易地点距离梁县,拉着物资,来回至少得一天。 这会儿送来了东西,就说明那些兵士昨天晚上关城门前就离开了,并在鞑靼方放下东西,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把东西就弄了回来。 “东西不能堆在这里,都给我入库!”陈春燕看了一圈没看到人,就扯着嗓子大喊。 牛一松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库房堆满了东西,我姐正带着人紧急腾着宿舍那边的仓库。” 那边有个小院子本来就是给羊毛组的,把东西存在那边正好合适。 他擦了一把汗,从怀里摸出封信,“这是祁公子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陈春燕奇怪地看着牛一松,“你在干嘛呢,怎么出这么多汗?” 牛一松一言难尽,“祁公子送来了两个武师父,一个教拳脚,一个教骑射,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训练了,说要把根骨好的人先挑出来集中训练,根骨一般的,随便练练就好了,就当强身健体了。” 哦,这样啊,那也没问题。 陈春燕点点头,伸手拆信,拆到一半,她忽然觉得不大对劲了。 她瞬间抬起头,“等等啊,你说集中训练,那他们一天到晚就不干别的了?只训练?是这个意思吗?” 牛一松有点不敢看陈春燕的眼神。 “我想,恐怕是这个意思。” 陈春燕:“……” 祁轩你个兔崽子。 姐愿意给你最大的帮助,那得是不影响姐赚钱大计的前提下,这么弄,不是耽误事儿嘛! 她气哼哼道:“跟他们说不可能啊!让他们有事儿先跟我说,我没批准的情况下,谁都不许照办。在我的地盘,替我发号施令了,谁给他们的胆子。呵,祁轩吗,这人现在要是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连他一起骂!” 一切拖赚钱后腿的人都是大大的坏滴。 牛一松努力活动了几下嘴皮,才没笑出声来。 他过去一个时辰被折磨惨了,这下好了,撑腰的人来了。 陈春燕一路走一路看,都没看到人,她又去了宿舍,迎面遇上个小丫头。 “人呢,哪儿去了?”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她是硕果仅存的,可以留在宿舍等候差遣的人。 她朝隔壁一指,“这里每个院子的用处都规划好了,武师父就让大花姐开了隔壁的院子,让大家进去练武,还说,还说要平了花园,修个练武场。” 隔壁是一个三进的宅子,有宿舍这个宅子一半大,修得很不错。 那么一个宅子,你就规划成练武场了,你不心疼我心疼啊。 要训练去乡下啊,越野跑,负重跑,还可以修各种训练设施,为什么非得在城里,城里的地比乡下贵多了好么! 她转身就去了隔壁,隔壁大门紧闭,她用力敲门,敲了好久才有人跑来开门。 门里伸出个脑袋,却是陈谷秋。 陈春燕眼皮狂跳。 神经病啊,咱们开酒楼的,你把厨师弄跑了,我酒楼还开个屁,不要开了,关门算了。 “姐,你终于回来了。” 第606章 陈谷秋蔫头巴脑的,两条腿一直打颤,一看到陈春燕就眼泪汪汪的,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陈春燕用口型问:“怎么啦?” 陈谷秋也用口型回答:“做蛋糕时用的一刻钟计时沙漏,都颠了四次了,每一次得蹲满了时间马步,才能休息,休息也不是坐着休息,而是换跑跳训练,或者蛙跳,或者其他的。” 陈春燕:“……” 里面传来声音,“谁来了,刚才那个小女娃怎么去了那么久?” 陈春燕摆摆手,示意陈谷秋让开。 陈谷秋缩着脖子就让开了。 前院只有女娃们,看来男娃们被另外一个师父带着,在后院练习。 陈春燕未语先笑,“你就是祁轩安排的武师父吧,欢迎欢迎。刚到这里怎么不休息一天,练功服讲究积累,并不是一日之功,抓紧这一会儿,效果也不大的。” 武师父眉毛一竖,“笨鸟先飞!起步本来就晚了,再不抓紧时间,还谈什么成就!” 拜托您看看啊,那些女娃们都要哭了,她们并不想有成就,她们练功夫只需要强身健体,不受人欺负而已,这么练她们的内心是拒绝的啊。 陈春燕以退为进,“是,你说得有道理,该抓紧时确实要抓紧,但……如果他们什么活儿都不干,赚不到钱,前方的将士可就吃不上饭了。 “你既然是祁轩派来的人,就该知道前方将士已经很久没有发上军饷了。 “祁轩手底下一百个兵士的军饷还是他自掏腰包付的,如果没有我们后方支持,再过几个月,他哪里还有钱? “事儿不是你这样办的,咱们该训练时训练,该赚钱时赚钱,互不影响互不干涉,行不行?” 武师父特别想把一句“不行”丢到陈春燕脸上,但理智让他闭了嘴。 是,对于一个武人来说,专心练武,练出肌肉记忆,才能在敌人攻来时,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他肯定希望所有人都全情投入训练。 祁轩说过,后备兵士就在这里,要想越来越强,后备力量非常重要,他和另外一个武师父都是祁轩很信任的人,这才把非常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们。 他们不想有负祁轩的重托,这才一到这里便组织了训练。 这里的人也很配合,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本来还是很满意的。 但事情在眼前这个女娃出现时有了转折。 酒楼的人听话是当然的,那二十个丫头小子都是买来的,卖身契还在酒楼,他们不可能闹妖,再者就是牛一松几个,他们就更不可能了,他们都知道酒楼是祁轩出钱开的,祁轩可是幕后大老板,他们是疯了才会跟幕后大老板过不去。 武师父斟酌了一会儿,说:“那你说怎么办?” 陈春燕笑了,只要主动权交回到自己手里了就好。 她说:“二位师父挑出根骨好的人,每天训练半天,剩下半天需要学习文化知识以及工作。剩下的人每天练半个时辰骑射半个时辰拳脚功夫足以。” 这怎么够! 武师父的眉毛第一时间竖了起来。 他对陈春燕的方案不满意极了。 第607章 武师父的嗓门极大,跟用了狮吼功加成似的,“这不是胡闹吗,把赚钱放在了首位,把训练放在了次要位置,这是本末倒置!鞑靼来了怎么办?让他们砍吗?我告诉你们去年冬天鞑靼受了很严重的冰灾,冻死了牛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哈! 人家都要打来了,现在才抓着人训练,是不是晚了点儿? 陈春燕站得有些近,被这个人吼得耳朵里面嗡嗡的。 而且鞑靼要来,也不会冲着这边来。 她与阿尔斯楞达成了合作,只要她收的第一批粮食到了阿尔斯楞手里,这个人肯定会觉得他打开了这边的商路,既然如此他是不会允许别人动他的粮仓的,肯定会在王帐尽量为这边争取。 鞑靼要进攻多半也会选择从别的方向进攻。 陈春燕无所畏惧。 至少短时间内,她不用担心什么。 她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今后与阿尔斯楞撕破脸皮做准备。 谁还能一辈子与虎谋皮啊,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情。 武师父看出了陈春燕眼里的不以为意,气得要死,“你什么意思?!” 陈春燕淡淡然说:“你太急躁了些,我话还没说完,你就给我打断了,你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不尊敬年长的人,但这个人真的是……太不听指挥了,如果不能把人压服了,时不时冒出来跳一跳,队伍就不好带了。 她冷着一张脸说:“训练是要训练,但如你所说,他们的年龄还是大了些,与其花费精力在根骨不好的他们身上,还不如买一批根骨好的人回来,五六岁、七八岁、九十岁各个年龄段的都有,这才是长久之道。” 武师父认真想了想,确实如此啊。 每年都要送一批去磨砺,那么送同样大年龄的一批才是最优选择,身体条件差不多,沟通起来也不费劲。 如此一来,每个年龄的孩子都得要一批才行。 武师父收敛了气焰,“你说得对,是我考虑得太简单了。” 承认是你错了就行。 陈春燕便道:“每个人都要学武,这是自保的手段,但根骨不好的不必苛求。他们不擅长练武,但擅长刺绣就该让他们去刺绣,擅长做菜就该让他们去做菜,让他们发挥专长,找到自己的价值。” 这话算是把之前那句话圆回来了。 为了压住武师父,她说得话有些不好听,她怕伤到这些还不成熟的孩子,这才着意找补。 她话音刚落,先前神情有些落寞的姑娘们,眼睛里又迸发出光芒。 是啊,她们为什么要跟别人比习武呢? 在这里有许多事情可以做,挑适合自己的,擅长的事情做不就好了嘛。 武师父:“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以后会调整训练节奏。” 陈春燕点头,“具体怎么训练我不管,但是我建议去乡下训练,建一个专业的训练场。我会设计一些训练项目,告诉你那些训练项目有什么用的,这个院子的花园,就不要动了。” 修得这么好的院子,又紧邻着员工宿舍,要么自家住,要么给大姑,哪能随便让人祸祸! 第608章 武师父大概属龟毛的,他对陈春燕的提议显然非常不满意。 他说:“乡下的院子都是土地,凹凸不平,一下去就积水,非常影响训练,我要的是天晴下雨都能训练的地方。” 陈春燕揉额头。 积水了怎么就不能训练了?! 不怕苦不怕累不就是兵士该有的精神吗? 她又不是没见过现代兵士训练,就算前方是一个积水的泥坑,上面还布满带钩的铁丝网,让他们爬过去,他们不一样爬过去。 现代那么多兵士还是独生子女呢,他们都行,这些人凭什么就不行了? 她冷笑一声,“呵,以后打起仗来,遇到下雨天,你跟鞑靼人说,别忙,天晴了再来,要不然你们把草原上全都铺上青石板也行,不然我们不跟你们打,地面凹凸不平,还积水,我们的人不愿意过去。” 武师父被陈春燕一句话说得满脸涨红。 训练营里地上都铺着石板,不管是挥枪训练还是抱木训练都很方便,他理所应当地以为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但陈春燕一句话就点出了他思想上的错误。 训练时只在舒适的环境里,那么真上了战场,他们能适应吗? 他不由得想起战场上新兵们可怕的死亡率,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娃年纪小归小,但是说的事情绝没有无的放矢的。 他的气势不由得弱了下去,“你说怎么办吧。” 陈春燕语气并不热情,“我说了怎么办,你又不愿意照办,那你问我干什么?”她说完不再看武师父,而是对其他人说,“别的事情我不管,但是耽误了酒楼的生意,呵呵,我转手就能把你们卖掉。我的酒楼不养闲人。” 她说完就走,根本不给其他人反应时间。 训练还是要进行下去的,这个本来就是她要求的,但得按照她的节奏来,而不是武师父的节奏,这一次她一定要把武师父的气焰打压下去,让他们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她得晾一晾那两个人。 眼见着就到了送餐的时间,却因为所有人都被召集起来训练了,晚上的饭食还没有做出来。 她赶紧亲自下厨,先把鸡中翅拿出来,洗干净,再用刀在每根鸡翅肉厚的地方开两道口子,放上调料腌上,等一会儿做蜜汁烤翅。 她回过头来,又赶紧把生菜摘了丢进水里泡着,又洗了几十个蛋放进锅里煮着。 这时腿脚打颤的陈谷秋和二狗子才来了。 “你们俩赶紧给麦老板准备调理餐,营养餐这边我负责了。” 两荤一素一汤嘛,两荤已经准备好了,蔬菜就用二狗子他们那边的就行,她只用再准备一汤就好了。 她打开砂锅,看了一眼吊好的高汤,汤色奶白十分诱人,便将其中的大骨头棒子和鸡架捞了出来。 他们家的鸡从来都是分开吃的,因着还没有正式营业,不存在需要整鸡的情况,一只鸡鸡脖子往上和鸡屁股都留给了郑婶儿,鸡翅分成翅根、中翅和翅尖,鸡腿分成大腿和鸡爪。 不同的部位都有不同的吃法。 现阶段端到客人桌上的,不管是红烧的、炖的、干煸的其实都是翅根和鸡大腿。 第609章 中翅和翅尖一直存着的,中翅存到现在终于够量了,可以派上用场了,这不就用来做蜜汁烤翅了么! 而翅尖……用来做烧什锦最好,再配上糯糯的鸡爪,简直美味。 不过鸡爪还有其他用途,陈春燕一直抠抠索索的存着的,她准备做泡椒鸡爪,那个好吃,她特别爱当零嘴吃。 而鸡架嘛,把鸡胸肉切下来了,再把其他肉多的地方切一切,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吃头了,每天就用那个来熬汤。 陈春燕把大骨头棒子和鸡架放到最大号的盆里,上面还有些肉,大骨头棒子里面还有骨髓,谁爱吃谁拿去吃。 她在吃食上并不亏待人。 “咦,厨房里的菌菇了,怎么不见了?” 二狗子:“哦,干货都收到库房去了,暂时用不上,鲜货都晾在晾架上的。” 除了海鲜菇、平菇这种菌类,其他菌类其实吃干货比吃鲜货要安全一些,比较不容易中毒。 陈春燕以前见过吃新鲜银耳中毒的就是这种情况,上吐下泻的,虽然不致命,但也难受啊。 所以酒楼嘛,就算要用银耳,她要求全部用干的泡发,哪怕干货熬煮的时间比鲜货长很多,她也这么坚持。 她转身去了仓库,拿来菌菇用泡发。 再将肉铺送来的剁好的猪肉加上蛋、酱油、盐、她自制的味精、香油、姜末、香葱段、豆粉,用筷子调匀。 她感觉有点干,又加了一点水,用力搅拌均匀,感觉上劲后,就放到一旁备用。 煮蛋的水有些多,毕竟那么大一锅蛋,这会子水才刚开。 她拿来沙漏计时。 按照她的经验,她平常吃的蛋都是煮八分钟的,那会儿蛋黄不老不嫩刚刚好,但她这会儿想要溏心蛋,那么五分钟就可以了。 她看着漏斗漏出去差不多三分之一沙子,就把蛋捞了起来,放进凉水里冰着。 “二狗子,叫几个人进来剥蛋,记得把手洗干净咯。” 她交代完,就把整块整块的五花肉拿出来洗干净,再用切李庄白肉的手法,将肉切成一大片一大片的。 她检查了下,菌菇已经发好了,便将根摘除,反复淘洗几遍,放进准备好的高汤里面熬煮。 那边被二狗子叫进来的几个小姑娘已经剥好了几个蛋。 她赶紧将芝麻拿出来,均匀撒到米饭面上,搅拌一下,再撒一层芝麻,再搅拌一下,如此循环,等到米饭均匀地粘上芝麻后,她才又拿出了一个大盘子,将蛋拿过来放到盘子上,再将面粉过筛,细细撒一层在蛋上。 她在拿过一片洗干净的荷叶,在荷叶上平铺上薄薄一层饭,再将蛋放到中心位置,再捏上荷叶,饭也就裹在蛋上了。 她回过头取来切好的五花肉,两片大五花呈十字状叠在一起,蛋就放在交叉点上,再将肉紧紧裹在蛋上即可。 蛋裹完了,就可以下锅了,先将肉煎得金黄,再加上酱油、米酒、白糖,上盖烹饪三分钟即可。 蛋外面裹上生菜叶子以免粘黏。 陈春燕取来准备好的饭盒,每个饭盒里面都放上三个这样的肉蛋包饭。 她用的是装大菜的饭盒,这道菜也就算一道大菜了。 第610章 陈春燕让帮厨的丫头小子看了一会儿,便将装盒的事情交给他们了。 只是用菜叶子裹一裹肉蛋包饭而已,这么简单的操作都看不会,她真的会考虑把这俩丢到田里去做苦力去,毕竟稍微带点脑子的都做不了不是? 好在这两个并没有笨成那个样子,他们手虽然生,动作慢了些,但好歹没有弄破一片菜叶子,就将肉蛋包饭整整齐齐摆进了饭盒里。 陈春燕看着两个人装了两盒,没有出错,便转身去了烤炉那边。 她将腌好备用的中翅又搅拌了几下,这才摆盘送进烤箱里。 她之前用铁箱子烤,烤出来味道不错,但品相到底不好,皮肉烤好后总是粘在铁签子上。 她便改用厚胎瓷盘来烤,瓷盘是她让牛一松去找廖敏柔去订做的,一次只订了五个,不够再订。 当然了,牛一松去的时候,带上了牛大花,下一次再订东西,就是牛大花去了。 陈春燕在烤盘上刷上一层油,整整齐齐把鸡翅码放上去,码完了五个托盘的鸡翅,她才统一放进烤炉里。 翻转过来沙漏,记上时,便回了外间的灶房。 她揭开锅盖看了一眼,菌菇汤已经煮得差不多了,便拿过装园子肉的盆子,调羹沿着盆子边缘一刮,勺子里就出现一个圆乎乎的圆子。 她把圆子放进锅里,轻轻晃勺子,圆子就落入锅底。 很多厨师在做圆子时,都喜欢用手捏,把园子肉挤压出虎口再一刮,圆子就好了。 效率之高,不是用勺子在盆里舀能比的。 但陈春燕不喜欢,捏肉的那种手感,当真十分一言难尽,她宁可慢一点,也不要用手。 反正今天来不及了,餐点也分批次送,前面的圆子浮起来了,她就装盒,再和肉蛋包饭并一道蔬菜给人送去就行。 她这边圆子有条不紊地下着锅,那边陈谷秋的蔬菜也紧跟着下了锅,今天做的是一道鱼香茄子。 陈春燕点头,还不错。 下了一百一十二个圆子,她便盖上了锅盖,走到门边,喊:“牛一松,让你的人过来准备送餐。” 每一份汤里放八个圆子,分量就算不少了,如此这一批圆子可以送十四个人的餐。 牛一松冲了进来,先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已经开始打包了,便跑到隔壁去,取了食盒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子帮忙打下手。 一个食盒一共三层,却只够装两个人的饭菜,实在是因为食盒不够大。 陈春燕一边揭开锅盖,往出舀圆子一边问:“郑家大郎来过吗?” 牛一松:“巧了,他下午时刚来过,你就问了。” 这可真够不巧的,自己刚好不在,他就刚好来了。 陈春燕放下大勺子,“他说什么时候再来吗?” 牛一松:“没说,不过他说他生意忙完了才过来找你的,想来最近没什么事儿,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又会再来吧。” 行吧。 做四个轮子的车势在必行了,靠双手提着食盒,效率太低,且她也没那么多人手浪费在送外卖上! 再说了她羊皮老多了,用了羊毛,不还有皮用不了么,那也做不了那么老些鞋子,她琢磨着是不是能做皮沙发? 第611章 装好了一批外卖,牛一松选定了范围,先将一批小子派了出去,并让他们送完赶紧回来,后面还有一大半人的外卖要送。 酒楼的人都忙忙张张的,一直到做完了所有外卖,才歇了下来。 牛大花带着后勤组的人进来了,领了帕子出去擦了桌子,便带着人上饭上菜了。 之前牛大花没挑人,是因为人手确实不够,但下午时,杨彬又买了人回来,她去看了看,挑了几个手脚粗大的,一看就干惯了活计的人,男女都有,这样不管有什么样的活计,她都能分配人干了。 陈春燕溜达着去大堂吃饭时,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碗筷也已经摆在了桌子上,她就十分满意了。 刚开始时,这些事情还需要她吩咐,现在不用她管,该是谁的事情就有谁管了,这很好。 吃过了饭,后勤组的人把碗筷收走了。 陈春燕叫住羊毛组的人,“有会做手套的人吗?” 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举了手。 陈春燕:“你会?” 小姑娘点点头,“我以前做活的那户人家很有钱,每年冬天都要做新的手套和手笼,我跟着做过,是会做的。” 在有钱人家做过活儿,却又被专卖了…… 陈春燕:“你为什么又出府了?” 小姑娘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知道,那一次主家杖毙了两个媳妇子,院子里剩下的人都被发卖了。” 哦,这就是涉及到大户人家的阴私事情了。 陈春燕点头道:“这本也不关你的事儿,你不必有心理负担,好好努力,作坊那边可还没有主管呢!” 这话是说给这个小姑娘听的,也是说给其他小姑娘听的,算是画了个大饼,激励大家努力工作吧。 不仅仅是羊毛组,就连刺绣组的林珍听了也不禁心头火热。 陈春燕只说了让林珍带着其他三个会刺绣的人给衣服绣字,却没说让她当管事,她本以为被买来的下人是不会有这个机会的,但今天听燕老板的意思,大家都一样的晋升…… 她要努力了。 饭后休息两刻钟,便是学习时间。 陈春燕明显感觉到大家学习的积极性上涨了不少,显然她先前说的话已经传开了。 人啊,最怕的就是没有希望,一旦有了希望,有了上升的通道,自然会为之努力。 她上完了课只管离开,后面的训练就交给武师父了。 累了一天,还在最乱的北城活动过,陈春燕给自己烧了两大锅水,舒舒服服泡了两刻钟的澡,才窝进被窝里睡觉去了。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接受训练的人都在那个三进的院子里,她不多会儿便沉沉睡去。 因睡得早,第二天她是自然醒的,醒来便觉神清气爽,浑身都是用不完的精力。 她洗漱完毕,照例先去厨房转了一圈,今儿的主事准备的是粥,是鸡蓉粥,这个特别养人,是山鸡和薏米炖出来的,早上喝一碗,整个人都会暖起来。 她拿了碗,先舀了半碗喝了,才去竹林里做拉伸运动,又散了一会儿步,才去大堂等吃的。 董明春这时候却来了。 “燕老板,早啊。” 第612章 董明春的精神头好了不少,不再是一副一万年都没有睡醒过的模样了。 陈春燕笑着招呼董明春,“过来坐,吃早饭了没,再一起吃点儿吧?” 董明春脸皮一红,她没想到刚好赶上人家的饭点。 她今天早上起来得很早,起来收拾好后,就一直等着宵禁解除。 她昨晚手并没有以前痛了,睡了个好觉,就更加把到陈春燕手底下干活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她局促地说:“不用了,你先用饭吧,我过会儿再来。” 陈春燕朝董明春招手,“不用客气!你在农庄那边干活,本来也是会包三餐的。” 董明春的脸更红了,“我还没有开始上工啊!” 陈春燕一向对厚道的人更加厚道,“反正今天也会上工,你先吃一顿也没什么。今天出来得这么早,孩子还没起吧?待会儿你办好了事情,再顺便带点回去给他吃。” 董明春都快无地自容了,“这可怎么行!” 陈春燕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家还有牛羊寄养在牛市口,你今天帮我把牛羊全赶到我家去,牛羊要是少了、长得不好了,我拿你是问。” 董明春重重点头,“诶,多谢燕老板。” 大堂里的位子都空着,董明春四下看了看,觉得另外挑一桌坐似乎不太好,但让她挨着陈春燕坐,她又不太敢,她站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都没下定决心。 牛大花带着后勤组的人端着早饭来了,看到董明春傻站在那里,就问:“这位婶子是干什么的?” 董明春又局促起来。 陈春燕纠正牛大花,“是大姐。她是我请来管理牧场的,今天就会住到农庄去,我讲好了要管食宿的。” 牛大花恍然大悟,“哦哦哦,那快请坐啊,随便坐这边五桌都可以坐。” 董明春就走到牛大花正对着的那一桌坐下。 陈春燕吩咐:“让灶房另外准备一份早饭打包,待会儿让董大姐带走。” 牛大花应了一声,低头跟董明春攀谈,“你待会儿要去领牛羊吧,寄养牛羊的地方是我弟弟的朋友家的,我待会儿跟我弟弟说一声,让他忙完之后带你去。” 董明春感激地看着牛大花,觉得牛大花真是帮了大忙了。 牛大花笑笑,“酒楼的人都是好人,大家都互相帮助,你处多了就知道了,不用担心谁欺负你,有困难就讲出来,不用不好意思。” 这是牛大花的心里话。 她洗菜来不及的时候,随便抓到谁,谁都会来帮忙,学习跟不上时,随便问谁,他们也都很耐心地给她讲解。 董明春搓搓手,点点头,便低着头不说话了。 除了后勤组,就只有厨房的人起来得最早,这两拨人到位后,先聚到一桌,把早饭吃了再说。 牛大花喊董明春,“要不你过来坐啊,得坐满了一桌,才能开餐。” 董明春又陷入了纠结中。 陈春燕:“也等不了多久,他们就快来了。” 她说完就朝牛大花摇摇头。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跟领导同桌吃饭的。 董明春放松下来。 后面的人来了,看到她也不奇怪,甚至没多问一句,位子坐满了,便自行开餐。 这两天买的人有点多,突然多一个没见过的,他们也不奇怪。 第613章 开了个早会,各自领了任务,便各自去忙了。 陈春燕抽了个空去找了官媒,讲好了今天去牛家说媒。 今天是婚丧嫁娶的好日子,是她之前跟牛一松说好的日子。 燕儿爹娘彻底不管事,虽然妹妹管哥哥的婚事有些奇怪,但陈春燕也得管啊。 她回到酒楼,正在大堂擦桌子的牛一松就一个劲儿地拿眼看她。 陈春燕心里觉得好笑,看起来稳重会办事的牛一松也有这种时候啊! 她扬声问:“董大姐呢?去哪儿了?” 她当然知道董明春去哪儿了,她给了董明春钱后,董明春就回家收拾东西了,她没什么行李,也就几件衣服,几个锅碗,一起带着就能去龙桥村了。 牛一松就道:“她回家收拾东西去了,待会儿要把孩子一起带到村里去。” 陈春燕故意问:“你没跟去啊?” 牛一松手上不停,“我跟去干嘛呀,她要送牛羊过去,我跟我兄弟打声招呼就行。” “哦……”陈春燕拖上了声音,“我还以为你不放心家里,要趁机跟回去看看呢!” 她说完就深藏功与名地往宿舍那边去了。 今天要搬办公室和宿舍,她得去看着,东西得放在她习惯的位置才行。 牛一松又擦了两张桌子才回过味儿来。 哦,这是说他不放心,可以回家看看呀! 他一把甩掉帕子就走,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抓起帕子去了灶房。 离开前,该干的事情还是得干好的,不能因为私事影响公事对不对? 他风风火火地吩咐小子们,“待会儿搬宿舍,你们帮我把衣服和铺盖卷拿过去,我下午回来。” “牛哥,中午我们独自送餐啊?” 牛一松停下脚步,一巴掌拍在小子头上,“瞧你这出息,都送了几天了,还不敢?行吧,如果不敢,就叫二狗子再带带你们。” 小子们心里有了底,便嘻嘻哈哈地忙开了,不再关注牛一松是否不在酒楼了。 牛一松放下帕子,回了房间,打开自个儿的柜子,从里面摸出个匣子来,拿了二三钱碎银子,便重新锁好柜子出了门。 隔壁正在腾铺子,点心便宜卖,他正好可以买些回去给爹娘弟弟打个牙祭。 他和大姐现在实在不稀奇这一口了,陈谷秋做坏了的点心都吃不完,而且哪怕做坏了,味道也并不比廖敏柔家点心铺子做的差。 不过酒楼的东西,酒楼的人自己吃行,但不能带走,带出酒楼就是偷拿,是要被扣钱的。 当然了,陈春燕发了话的时候除外。 他提了点心就匆匆往龙桥村走,这时候媒婆也才刚离开官媒署而已。 作为老板,要搬家……自然是优先搬陈春燕的。 陈春燕就站在门口,指挥搬东西的丫头小子,“这个放这边,那个放那边,再过去点,对,就是那里。” 集合整个酒楼之力,她的办公室和宿舍不出一刻钟便搬完了。 她坐在新的办公室里,心情都好了起来。 这里本来就是外院的大书房,用的是明瓦做的窗扇,采光特别好,屋里办公不用点灯的时长很长。 整个宅子也就书房用了明瓦这种奢侈材质,其他房间的窗扇也都还是纸糊的。 第614章 陈春燕取出纸笔,临窗而坐,画了几幅草图。 她相信牛一松的判断,郑家大郎今天不来,明天也要来,她得先把图画好,有备无患。 如她所想,她图纸都还没有画完,外面就来人说郑家大郎来了。 陈春燕跟着窗户吩咐,“请他去会客厅坐。” 花厅在隔壁院子里,那个院子是专门用来待客的,从书房有一条蜿蜒的小道直达。 陈春燕看了看图纸,想了想又把没有画完的那一套沙发图纸留了下来,用镇纸镇着,只带了画好的四轮车图纸过去。 郑林坐在花厅里,眼睛偷偷打量陈设,陈设十分典雅,并不珠光宝气,他才放松了些。 他今天出门时,穿的就是平常的衣服,并没换好衣服,如果坐在装潢得特别好的地方,他会不自在。 他喝了一口茶,嗯,茶也一般,是他帮工时,别人请他喝过的茶,他的心就更安稳了。 不买好茶一来是因为陈春燕舍不得,二来因为也没必要,他们现在也没有特别的贵客上门,中不溜的茶就行了。 就算是中不溜的茶,在这里也贵啊。 本地不产茶,茶叶都是从济南府那边运过来的,那边的茶本来就不算名茶,再好也是中不溜的。 不像武夷岩茶、归山云雾茶、信阳毛尖、祁门红茶等是叫得上的名茶。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陈春燕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了进来。 “坐坐坐,不用起来,不用起来。” 她走到上首位上坐下,对郑林说:“我让郑婶儿传话叫你来,主要是有东西请你帮我做,你们家的人人品我信得过,换了旁人,我还不放心把图纸交给他。” 郑林的神情郑重起来,“是没有出现过的东西吗?” 陈春燕:“出现过,但却是我思考了很多天,最近才动手画图纸改良的东西。” 郑林点头,“我做木工活的时候,如果遇到这种情况,雇主可以要求我签订保密协议,一但市面上短时间内出现一模一样的东西,雇主可以要求我赔偿。一般这个时间是三到六个月。” 木工活虽然是技术活,但那是对外行人而言的,对内行人就不是了,那些人多看到几次,很多原理就能明白过来,琢磨几个月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不在话下。 所以不能要求东西一直都不出现仿品,顶多是短时间内不出现仿品而已。 陈春燕点点头,“我这个东西光看外形必然模仿不出来,得拆卸过后才能看明白,所以这个关键零件的保密协议我觉得三到六个月不够,整车保密三到六个月行,关键性零件我要求一直保密。” 郑林面露犹豫,“这个太难了,恕我不能答应。” 陈春燕十分坚持,“这个零件我设计得有一个自毁装置,只要一拆开,那一部分就毁了,再也装不回去了,只要你这里的图纸不泄露,没人能模仿得了。” 郑林苦笑,“燕老板不要小看天下英雄啊。十年吧,一个东西能保守十年的秘密已经很不错了。” 十年……也行,十年时间,陈春燕就不信了,她改进不出更好的东西来,她学的就是这个,可不是白学的。 第615章 陈春燕沉吟半晌,有些纠结又有些犹豫地答应了,“行吧,就按照你说的办,这是图纸,你先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做得出来,有困难我们一起讨论嘛。” 她递出图纸,郑林看了一眼就沉入了其中,再也挪不开眼了。 这一份图纸其实画的不是一种车的样式而是两种,一种是像黄包车那种,有一根横杆可以人拉的,绑上牲口,也可以用牲口拉,只不过这种车是用来拉货的,是以设计了四个轮子和一个长长的车厢,这样一个人就可以送很多份外卖了。 另一种是三轮车,只不过三轮车的链条现在的技术可能达不到,还得她跟郑林商量着改进,她觉得能做的,郑林并不一定能做得出来,这还得磨合。 是以第二种设计图旁边明确标注了,那是下一步计划,目前把四轮车弄好就行。 车子上的各种零件陈春燕都单独画出来了,还标注了长宽高,做起来没有难度,唯有一样,那个标注着减震器的东西有些复杂,郑林一时没能看明白。 他抬起头想问陈春燕,却见陈春燕人已经不在花厅了。 他只能继续低头研究,越研究他就越觉得这个东西巧妙得很,用在马车上说不定真能让人出行得舒服点。 难怪要签订长期保密协议了,这东西确实不是随便谁都能弄出来的,也不是谁都能模仿的,制作难度之高,世所罕见。 陈春燕拿着一叠纸走了进来,“最上面的六张是保密协议,下面的三张我们的合作协议,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我们就可以签字了。” 郑林接过来一看,就开始犯晕了,他一共也不认识几个字,还都是自学的,像陈春燕写的这种条分缕析的协议他根本就没看到过,更别说签了。 “这么复杂啊!” 陈春燕:“这是保障你的利益,也是保障我的利益。” 她看出郑林看不明白了,便道:“要不我帮你念一遍,如果觉得不公平,可以出去找读信人帮着念,我就等在这里。” 这个年月读书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认字儿的人根本不多,是以读信写信也成了一门营生,在繁华的街角,很容易找到读信人的身影。 毕竟是第一次合作,哪怕陈春燕帮过郑林的父母,郑林也不会脑袋一热就答应下来。 他不是那种被侠义之气占满了脑子的人。 他便叠了协议起身,“那么请燕老板稍等,我去去就来。” 陈春燕:“你看看,前三张纸的内容是一样的,中间三张和最后三张也是如此,没必要全部带出去。你认不全字儿,但是看字形也能看出一不一样吧。一样的协议,带一张出去就行了,别弄丢了,我待会儿还要再抄一遍。” 郑林赧然,打开纸张,对照着看了一遍,见果然如陈春燕所说,他便一样抽了一张带在身上出去了。 陈春燕看了眼桌上的点心,看着还不错,郑林却一个没吃,没关系,她来吃。 她刚拿起一个凤梨酥,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二狗子就跑了进来。 “廖家送粮食过来了。” 第616章 陈春燕原本考虑过请麦老板帮忙买粮食的,不过麦老板的店铺规模毕竟不大,同一时间调几百石粮食来还是有些困难。 再加上她与廖敏柔的合作越来越稳固,有的事情与其托付别人办,还不如托付廖家来办。 廖家的点心铺子开遍整个州府,哪怕往外延伸后,不那么密集,但在北边数量还是非常可观的。 要支撑这么多点心铺子,自然有固定的粮食渠道。 陈春燕要借用的就是廖家的这条渠道。 通过陈春燕的关系,廖家有了二十个兵士做护卫护送商品,他们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卡陈春燕。 她让人带信去时,廖家还表示,他们家进粮食的时候就会顺便帮酒楼这边进,数量只要在一千石以下就成。 陈春燕得到消息,都没有过夜,便让人去回话了,就说廖家每次进粮食她这边都要一千石。 这个数量大得不合理,酒楼还没开起来,哪里消耗得掉那么老些粮食,就算开起来了也用不了这么些粮食啊,但有的事情不该问的,廖家一句不问,他们都听说陈春燕背后有人了,陈春燕奇怪的举动说不定与她的靠山有关,问多了反而是祸事。 一千石粮食,一共十多万斤,在酒楼门口一一过称,再被封存入库。 陈春燕取了银票出来,找到管事的,“给我个收条,我这边才好入账。” 管事的显然听过陈春燕这边的规矩,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张事先准备好的,盖了廖敏柔私章的收条。 这就行了! 陈春燕收了条子,递上五百两银子。 市价是六百两一千石,但廖敏柔说好了给她按成本价算的,就是五百两,她早就准备好钱了。 “多谢了。”她说着又拿出十两银子来,“请大家喝茶。” 这些打赏都是少不得的,这一回少了,下一回他们运米的时候就能每人每袋抓一把,再掺点沙子,那个损失可不比十两银子少。 管事的脸上笑容就真诚了几分,“主家说了,下个月还是这个时间来送粮食。” 陈春燕点点头,“费心了。” 一袋粮食一袋粮食的过称,单是称粮食就用了不短时间。 二狗子从里面跑出来,朝陈春燕点点头,“数量对的。” 陈春燕挑眉。 数量对的,才很不对啊! 粮食在运输过程中,总会有损耗,只要损耗在一定范围内,都是合理的。 就比如说一批粮食收捡得没那么好,受了潮,卖的时候是一千石,但运输过程中,哪怕没有人偷拿,粮食经了风,带走了水汽,重量也是会减的,到了买家手里,变成九百六七十石都是能接受的。 而廖家送过来的粮食数量正确,就意味着他们家多给了粮食,把损耗也算在内了。 陈春燕领了这份情,“替我谢谢你家老爷、小姐。” 管事的笑眯眯的。 不怕吃亏攀交情啊,就怕媚眼抛给瞎子看,不过好在这位并不是瞎子。 “都是自家人,不说谢不谢的,这也是咱们小姐的意思。” 既然你们都意思意思了,那我也意思意思。 陈春燕道:“你稍等,我有一种护肤膏要让你带给你家小姐。” 第617章 陈春燕去拿了护肤膏出来。 她并没有马上给管事,“这护肤膏是我们自己研制的,只有这一盒,我试了试效果,还不错,你拿去请你家小姐试试。” 不是吝啬才给你家小姐用过的啊,是只有这一盒,千万不要多想。 管事的接过护肤膏带着人走了。 他们家小姐什么时候用过别人的东西啊,他几次伸手想把东西扔了,可又怕他家小姐下次与燕老板见面时,燕老板问起护肤膏效果如何,他不是就罪过大了么! 算了,是留是丢,还是让小姐自个儿做主吧。 廖敏柔这两天忙得很,她在筹办印染作坊,连庶姐廖敏佳和嫡妹廖敏雯都抓过来帮忙了。 她听芷兰回话说商行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只嗯了一声就不再管了。 芷兰却没离开,“管事说有事儿要见您。” “见我?”廖敏柔丢开账本,“她有事儿该去找阿娘或者阿爹啊。” 芷兰见廖敏柔不耐烦,赶紧解释,“是燕老板那边,有东西让管事带给您。” 廖敏柔揉揉眉心。 她忙得要死,估计燕老板也忙得要死吧,这时候让人带东西来,带的肯定是要紧的东西。 “你让他到暖阁回话。” 廖敏柔吩咐完一句,便起身去了暖阁。 管事一直等在二门,芷兰身为廖敏柔的大丫鬟,根本没可能专门跑一趟,就为了叫管事进来的,是以她支使了个小丫鬟过去。 小丫鬟跑到二门神气活现地传话,“芷兰姐姐说,小姐让你进去。” 管事摸了摸鼻子。 一个小孩儿这么跟他讲话,感觉还是挺奇妙的,但他生不得气,谁跟在主子身边谁的优势就大,谁跟这些人过不去,就等于给自己埋了一颗雷,等哪天这颗雷炸开了,电死的也只会是他自己而已。 他陪着笑脸,递出一个小银铃,“你拿去玩吧。” 小丫鬟看了看银铃,伸手接了,一蹦一跳继续往前跑。 这些洒扫丫头并不在主子跟前伺候,规矩不好也是有的,不过她们都很机灵,在主子看得见的地方,她们都很规矩。 从角门进了院子,小丫鬟就从抄手游廊跑了,芷兰正站在暖阁门口,等着管事。 她见到管事就朝他招手。 管事朝芷兰拱拱手,“芷兰姑娘。” 芷兰回身挑帘,“小姐在里面等着呢!” 管事:“劳烦芷兰姑娘了。”他说完便递了个小锦囊过去,里面装着两个八分的银锞子。 芷兰面不改色地塞进袖子里,抬手把门帘挂在钩子上。 近些年男女大防虽然不如以前严苛了,但是也要求男女见面时得有第三人在场,且不得关门关窗。 廖敏柔:“管事不用客气,坐吧。” 这边刚刚坐稳,就有丫鬟上了茶。 芷兰守在门外,领路的小丫鬟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伸出手递上个银铃铛。 “给你你就拿着,一边儿玩去吧。” 银铃铛薄得很,还不如八分的银锞子,就是拿来给小孩玩的东西。 小丫鬟这才拿着银铃铛跑了。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里面的人并没有听到,他们自说着他们的事情。 “二小姐,这是燕老板让我带来的东西。” 第618章 廖敏柔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那丫鬟自然而然地走上前接过了盒子递到廖敏柔手里。 管事:“燕老板说这是她手里的配方,自制的,暂且只有一盒,这一盒她试过效果,觉得不错,这才想请小姐也试试。” 廖敏柔眉头一跳。 这个燕老板啊,不肯吃一点亏也不肯占一点便宜。 她刚刚给了她一个人情,这个人转眼就要还回来。 她打开盒子,用指腹轻轻蘸了一点护肤膏出来,抹在手背上,她来回揉擦几下,护肤膏就被皮肤吸收了,而且感觉很润。 她举起手背放到鼻尖下面,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面钻。 很好闻的味道。 “燕老板有没有说,她同一时间能配制多少这种护肤膏出来?” 管事面色一僵,不会吧,看起来这么粗糙的东西当真能入小姐的眼? 他有点后悔了,拿到护肤膏时不太重视,多余的话一句也没问。 但他不能承认这是他的失误。 他说:“燕老板今天挺忙的,也没顾得上说什么就转身回了后院。” 廖敏柔点点头,“行,我知道了,我亲自去见一见她好了。” 这种护肤膏当真挺好用的,用完之后没有油腻之感,相反的,还十分清爽,如果品种能多一些,这可是一大笔收入。 她家专精庶务,哪里能不知道里面的利润有多大。 加上包装一盒成本不足二钱的护肤膏可以卖出五到十两的高价。 简直暴利。 “来,你们都来试试,试完了给我说说真实的感受。” 院儿里的丫鬟们都知道这关系到自家小姐的新生意,自然不敢隐瞒,说的都是最真实的感受。 “我不喜欢这种香味,如果是桂花香的就好了。” “我感觉还不够润,像我们这种浆洗上的人,一天到晚都在碰水,用这种护肤膏效果并不好。” “太小盒了,换了我,我肯定不买。” …… 廖敏柔听完了所有人的意见,把意见全部整理成条条款款,带着就去了酒楼。 陈春燕真的很忙,她正在见郑林。 廖敏柔被告知需要在暖阁里暂等时,她也没表现出不耐烦,毕竟管事已经告诉她了,陈春燕今天很忙。 郑林听完了所有条款,觉得陈春燕给他的条件非常优厚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刚路过酒楼时向杨掌柜打听了酒楼的待遇,我能不能成为酒楼的员工,享受这种待遇?” 陈春燕觉得郑林这个想法有些神奇,“这个分成条款不够好?” 她并不限制郑林用她给的图纸为别人造车,只要求郑林每造一辆车,分她三成利而已。 郑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他怕陈春燕觉得他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显得有些急切。 他只是更喜欢稳定而已,给人造车是会有分成,但那也得有人找他造啊,他走街串巷过,知道接活儿有多难,特别是对他这种年纪还轻的人,就更难了。 人家还是更相信老手艺人的。 与其饱一顿饥一顿的,郑林还是更倾向于有稳定的收入。 就像牛一松,虽然表面上收入不高,但是那是基本工资加提成的,跑一单外卖就有一单外面的提成。 是的,暂时是这样的。 第619章 陈春燕暂时没有把牛一松的薪酬提高到主管级别,但将小子们的提成都算到了牛一松名下,小子们现在都是没有提成拿的,每个月也就一百个钱的零花钱了。 郑林刚才去问杨彬酒楼待遇,杨彬就用牛一松的薪酬举例,直接就让郑林心动了。 要知道这里的冬天特别长,他一个做木工活的在差不多五个月的冬季里,可是没有一点活计可做的。 木头冻硬了,韧性不足,根本雕刻不了。 杨彬知道陈春燕想用郑林这个人,便动脑筋想戳中郑林的要害,争取一举把人留下来。 这事儿他做得非常完美,非常不着痕迹。 陈春燕根本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杨彬的事情,她听到郑林的要求,差一点笑出声来,只是面上还保持着淡定而已,将一个白莲花奸商表演得淋漓尽致。 我想你帮我爆肝打工,但我就是不说,我还要劝你,你非得坚持撞上来,我也拿你没办法。 她说:“那是因为什么?有条件可以提嘛,一切都好商量。” 郑林的脸红彤彤的,“我听说酒楼名下还有个纺织作坊和编织品作坊,待遇跟酒楼是一样的,我可不可以也跟纺织作坊的人一样,也成为酒楼的员工,享有酒楼的待遇。” 陈春燕:“纺织作坊和编织品作坊不在酒楼名下。” 郑林:“啊?”他吃惊得睁大了眼睛,这怎么跟打听到的不一样呢? 陈春燕:“纺织作坊和编制品作坊与酒楼同级,并不是上下从属关系,但它们都在我的名下,雇工的待遇自然是一样的。” 郑林松了一口气。 陈春燕又道:“你可得想好了,成为雇工和成为合作者,分成可是不一样的,我不可能没给月给你开保底薪酬,还给你高的分成。” 郑林点头,“这个自然。” 他很是理解,毕竟冬天即便没有活计,老板依旧要给他发薪俸的。 陈春燕:“而且自由度肯定会降低,我让你做什么活计,你就得做什么活计。” 郑林笑了,看起来十分温和,“这个是自然的,不管在哪里,肯定都是主家规定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这个没得挑的。” 陈春燕点头,“好,如果这些条件你都能接受,我就只有最后一件事需要说明了。如果我让你带学徒呢?一个作坊不可能只有一个人,那你累死都做不完这些活计,我会要求你带新人,这样不太重要的工序就可以交给学徒,而你做活的效率也会提高。” 带学徒啊。 郑林露出为难的神情。 陈春燕:“有困难?不愿意?” 郑林直言道:“并不是觉得困难,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我的水平恐怕还带不了学徒,我自个儿也还在摸索中。” 不是敝帚自珍就好。 一个敝帚自珍的大师对于陈春燕的用处,还比不上一个愿意与人交流的中不溜。 她道:“没有关系,任何高深的技艺都不是一开始就有的,都是前人慢慢摸索出来的,你一直一直钻研下去,也一定不会比别人差。再说了,以你现在的水平,带什么都不会的新人完全足够了。” 第620章 郑林又笑了,笑得如阳光般明媚。 “燕老板相信我就好,那我就放手尝试了。” 陈春燕点头,“你有什么新的想法也可以跟我沟通,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沟通后说不定能够突破桎梏。” 郑林挠挠头,“好的,谢谢燕老板给我这个机会。”他看着合同,“还得麻烦燕老板重新写几份了。” 陈春燕点头,“先把其他几份签了吧,这一份,我再斟酌斟酌。不过你可以先开始工作,工钱不会少你的。你放心我这么大的摊子,不至于坑你这两个钱。” 郑林当然不会担心这个,他当即向侍立在旁的小丫头讨要笔墨。 陈春燕微微颔首,小丫头就一溜烟儿跑了。 她趁机道:“这个宅子分为三路,东路是女生宿舍、纺织作坊和编织品作坊,你等闲不要过去。西路是男生宿舍,你在城里时,可以住那边,回头你去找个叫牛大花的姑娘申请一个房间。 “男生宿舍后面是几个单独的院子,都空着,你挑个院子用来做木工活,这个也跟牛大花申请,她统一安排人帮你打扫。” 这个三路五进的院子基本是对称的,东路有多少院子西路就有多少院子,只不过东路的畅音阁换到西路也变成了院子,那个院子挺大的,在原主人手里恐怕是太夫人之类的人物住的地方。 廖敏柔都不是这个院子的第一任主人。 小丫头跑了回来,递上笔墨。 郑林接过来签了字,便道:“燕老板我签好了,我现在去找牛大花行吗?” 陈春燕:“当然可以!你出门沿着小路走,那边有个大院子,牛大花在里面办公,不过她负责后勤,也就是所有人的衣食住行等杂务,也不知道这会子在不在办公室里。” 办公和办公室这两个词郑林没有听过,不过联系上下文嘛,猜也能猜出是什么意思了。 他收好了合同,举步往外走,出了门,环视一圈,便看到除了他之前走过来的那条大路,在树林掩映间还有一条蜿蜒的小路,他顺着路走了不多远,便看到了个大院子。 院子里的人忙忙碌碌地搬东西,他不敢打扰,等他们都进了院子,他才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劳驾,打扰一下,请问牛大花是哪个?” 小子朝前方一指,“呐,那个指挥大家搬东西的就是了。” 郑林便朝牛大花走去了。 而这时陈春燕收拾好了东西,也朝廖敏柔走去。 廖敏柔一看到陈春燕就笑,“你这儿又有新点心了。” 陈春燕看了一眼小几上的东西,便道:“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廖敏柔:“热的时候好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那是肯定的。 这道点心本来应该用土豆泥做的,但没有土豆泥,陈春燕就改成了南瓜。 南瓜先蒸熟,捣成泥,再将做好的芝士裹到南瓜里,再裹一圈蛋液,一圈面包糠,下锅油炸就行。 芝士是陈春燕趁空做出来放到冰窖里冰着的,陈谷秋拿来就能用。 芝士热的时候当然好吃,冷了口感不好,腥味也会变重。 陈春燕脸皮忒厚地说:“所以啊,有的点心可以出成品,有的只能出半成品,像这个就比较适合出半成品,我们做好了之后,你拿到店里去,有人点了,在立刻油炸,口感才是最好的。” 第621章 还能这样?! 廖敏柔都惊呆了,她只觉得陈春燕真是个宝藏女孩。 油炸食品,甭管油炸的是什么,只要放凉了,就有一股油腥味,腻腻的,口感大不如前,但如果是半成品,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廖敏柔:“嗯,那行,回头我给你们大厨房下单子,先拿一批去卖,卖得好我再加订单。” 两方的合作谈好后,订购什么东西,订多少,陈春燕和廖敏柔基本上都不管了,是下面的人对接,廖敏柔那边的人给陈谷秋下了多少订单,陈谷秋这边就做多少,只有蛋糕订单,陈春燕才会亲自出手做。 陈春燕:“你来不是为了点心的事情吧,那个护肤膏你用了?效果如何?” 廖敏柔撇嘴,“我要说效果不好,你也不能够信啊。” 她说着就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纸。 陈春燕接过纸打开一看,哟,要求还挺多的嘛! 她将纸拍在桌上,“如果做得太润,其他人必然会觉得太油,我觉得现在应该做的是先把产品推一部分到市场上,看看接受度,如果接受度高,我们有赚头,那么下一步便是产品细化和分级。” 廖敏柔特别没有仪态地掏了掏耳朵,“你等会儿,你说的细化和分级是什么意思?” 陈春燕道:“产品细化,简单来说,同样是护肤膏,有的人喜欢润一点的,有的人喜欢清爽一点的,有的人却喜欢好清洗的……不一而足,这时候就需要产品细化了,我们得根据不同人群的不同需求改变配方。 “而产品分级也特别有必要,你瞧,你身边的人就有不少对价格和分量提出了要求。产品分级后,高端产品价格会非常高,包装精美,用料讲究,但分量一定会很少。 “而中低端产品一定会追求实惠,价格一定是大家都能接受的,比如出一个家庭装,分量多到一家人一起用一个月都足够,价格却只是高端产品的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 “但那都是以后要做的事情了,你说对吗?小廖姑娘。” 廖敏柔已经对陈春燕随口取的各种名字绝望了,她懒得反驳称呼,只当听不见,“第一批东西什么时候能面世?” 陈春燕:“已经在制作了,你不要着急。” 确实是在制作了,她昨儿跟许京墨说好后,许京墨在路上就已经在盘算改良配方了,说好了,做好了就拿来给她试试。 廖敏柔的眼神就变得有些诡异。 哈,已经在做了,那么是不是早上不让你占那个便宜,这一波你就不带我玩儿呀?! 陈春燕看出了廖敏柔神情中蕴含的东西,她摇着头说:“你太多心了,这东西一做好,我就说拿给你家的商队贩到别处去。这么一个小县城,能赚的钱有限,我是疯了,才把东西压在手上,不往出卖呢!” 廖敏柔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算你有良心。” 说完了正事儿,陈春燕便开始八卦,“哎,你已经及笄了吧,你家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个年纪还让你成天在外面跑,不让你绣嫁妆啊?” 第622章 廖敏柔就收了笑。 “我刚跟我爹娘谈过这件事,我不愿意往外嫁,想招赘。 “你知道的,我家说起来是商贾之家,很多读书人家都看不起的,我就算嫁过去了,手里有钱,拿来贴补家用,人家还会觉得我满身铜臭味。 “与其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不如找个好拿捏的男人,自己开府过活。 “要不就去乡下住,我看你住得也挺好的,挺自由的,家里的人也听你的话,我如果能过上那种日子就好了。” 陈春燕非常认同廖敏柔的话,有的人就是一面用着你的钱,还要觉得你的钱脏,就是这么臭不要脸。 她打趣道:“那你可得赶快了。” 廖敏柔一头雾水,“为什么?婚姻大事,哪能说快就快,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一辈子受苦的还是我。” 陈春燕:“你傻啊,想像我一样住在乡下,不趁着现在买地,等我把那一片地全都买了,我看你上哪儿买地去!” “……”廖敏柔面容有一丝扭曲,“你别告诉我你店还没开起来,你就已经开始买地了。” 陈春燕笑眯眯的,“这得多谢小廖姑娘大气啊。” 廖敏柔腾地站了起来,又缓缓坐下,“你把地买在这里,靠谱吗?” 陈春燕挤挤眼睛,“我敢买,你说靠谱不靠谱?哎,我跟你说,三井村一个村的土地都要出卖,我们俩一人一半分了,再绕着村子高筑一圈墙,把村子围在里面,就不怕鞑靼进攻啦!” 廖敏柔这就懂了,陈春燕这是想要那个村的土地,但只凭陈春燕自个儿的财力是把村子围拢不起来的,不围起来,即便种了粮食,丰收了,也不保险,说不定就是给人家鞑靼种的呢! 这也是他们家没在北城们外买地的原因。 但……陈春燕既然敢买地,必然有所依仗,甭管依仗是什么,她跟着参与,就肯定有赚头。 她立刻问出了关键性问题,“三井村有多少土地?” 这个陈春燕也是刚知道的,徐方没有来,却托人送来了一张条子,上面写明白了三井村的村民回去后都做了什么事情。 村民们的效率奇高,连夜就把土地丈量了出来,边边角角地没量,当添头准备白送给陈春燕,饶是如此,一共也有一万三千多快一万四千亩土地。 按一万四千亩来算,三井村的人半卖半送,也需要七千两白银,短时间内她没地方弄那么多钱去,这才想起了与廖敏柔合作。 她说:“准确的数字是一万三千六百亩。” 廖敏柔倒抽一口凉气,“这么多!”声音都有点变调了。 她就算往出嫁,能给她陪送三千亩地就不错了! 陈春燕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道:“买地送山林送水塘送一切可以送的啊,错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廖敏柔揉揉额角,“你让我想想。” 陈春燕:“尽快给我回话吧,你要是吃不下,我就得另外想辙了。” 廖敏柔:“我要是吃得下呢?” 陈春燕微微一笑,“那么我们就一人一半,你要靠南边的,我要靠北边的。” 第623章 廖敏柔下意识问:“北边有什么?” 陈春燕理所当然地回答:“北边有我的地。” 廖敏柔:“……” 她还以为北边有金矿呢! 原来只是想让自己的地连成一片,哎,好失望啊。 她收拾好表情,“行吧,我马上回去筹钱……我只管出我那一半吧,你不用管我这一半怎么分配吧?” 陈春燕就笑了,“你想跟你姐妹分,这也好啊,大家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这个人真是越来越叫人憋气了。 廖敏柔确实是打算让庶姐和嫡妹掺和进来的。 但一眼被人看穿还是有些郁闷,这显得她很没有城府,什么都摆在脸上。 她的钱肯定不够,如果大张旗鼓筹钱,爹娘说不定就知道了,而那个位置的田地确实不算挺好,肯定会遭到反对,是以这事儿只能私底下干。 庶姐手里的钱不多,但姨娘手里的钱不少,匀个一两千两的出来应该没问题。 嫡妹手里的钱不会比自己的少,自己这段时间又是买代理权,又是开印染作坊的,花出去不少,但嫡妹的钱却还没动,她那边至少能拿出三千两。 自己再凑一凑也能拿出一两千两来,这样就差不多有七千两了,也足够了。 她说:“看破不说破啊。” 陈春燕:“我是真心拿你当合作伙伴的,哪里会跟你藏奸,我看出什么说什么,如果有问题,我马上帮你点破,也免得你吃亏,这不好吗?” 廖敏柔一愣。 是啊,说得对啊,这样总比互相猜忌好吧! 她软了声音,“是我不对,我在我家那种环境里生活久了,说话做事都习惯转弯抹角的,还是你这里好啊,想说什么说什么。” 陈春燕抚掌,“这就对了,想说什么说什么,你要是有什么意见,也只管提,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把声音做得更好对不对?” 廖敏柔是越来越喜欢跟陈春燕合作了,“你说得对,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儿我让人带信给你。” 大家小姐出来毕竟不如陈春燕方便,不可能天天往外跑的。 陈春燕自然不会反对,她亲自送廖敏柔出门。 廖敏柔:“咦,你把粮食运哪儿去?” 陈春燕一卡,还是看破不说破的好…… 她说:“运回家,这里放不下。” 廖敏柔:“半条街的空院子你都放不下啊?” 陈春燕推廖敏柔,“那些院子我有别的用处,暂时不会动的。” 抠门! 廖敏柔就琢磨着,那院子要么是要租出去,要么拿来开作坊,肯定不会用来做仓库,燕老板啊,是一个不把利益最大化就浑身不舒服的人啊! 陈春燕是不知道廖敏柔的想法,她要知道……呵呵,那肯定要从廖敏柔身上剐一层油水下来的。 她岔开话题,打发走了廖敏柔,才回到酒楼后门。 这会儿后门这里整整齐齐列着一队驴队,酒楼的人正在往驴背上挂麻袋。 杨彬可以啊,效率挺高啊,她说了粮食到了就给祁轩送去,这人当真是一点不准备让粮食过夜,转手就要往祁轩那儿送啊。 至于粮食到了祁轩手里,祁轩怎么给阿尔斯楞送过去,那就是祁轩的事情了。 第624章 酒楼的事情很顺利,牛家的事情虽然算不上特别顺利,但因为牛一松回去了,到底把牛大叔给镇压住了,还算比较顺利。 牛大叔见官媒正式上了门,便故态复萌,心想着,我们家大花那么能干,一个顶两个成年劳力,就这么给你家,也太便宜了。她现在在酒楼工作,工钱不少拿,平时还能补贴点家里,嫁出去了,以她那性子是不可能再补贴的,他就亏大发了。 他如此想着,便对官媒说:“谁家的女儿不是爹娘的心肝宝贝,就这么嫁出去,我心里不得劲儿啊!” 官媒嘴角一抽。 二十的心肝宝贝? 确定不是家里的负担吗? 你们家的人头税是没交够还是咋的? 年龄到了十八的姑娘,没定亲也没嫁人的,就要开始交税了,牛大叔实实在在交了两年了,这不才急着要把牛大花嫁出去么。 官媒用扇子挡唇一笑,“哎哟,瞧您说的,谁家的女儿可不都是心肝宝贝啊,可到了年龄该嫁还得嫁,有句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您可不希望您女儿将来仇视您吧?” 仇视倒不至于,怨恨倒是有的。 牛大叔心里清楚得很,但利益在前,他总得想办法最大化吧,要不然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你说得虽然在理,但我们家大花可不一样,她打小懂事,为了帮衬家里,把两个弟弟拉拔大,她可是主动不嫁人的。眼看着不嫁人不行了,她却实在不放心家里,总担心两个弟弟过得不好。” 哦,嫌聘礼不够多呗。 官媒算是听懂了,原来牛大叔是这个意思。 她本以为两家是说好的,一家是傻子,一家是超龄的老姑娘,倒也合适,没想到老姑娘家里闹了幺蛾子。 年龄到了就得强制婚配,她实在懒得跟牛大叔多说,反正到时候求人的还不是牛大叔。 官媒笑呵呵的,“你家这是不太乐意啊?” 牛大叔拿着乔,一副“你这不是说废话么”的表情。 官媒点点头,道:“行,那我就回去回了男方家里,婚事嘛,结的是两姓之好,一方不愿意,结成了怨偶,实在是不美。” 男方家里来人说了,如果女方提出过分要求,不要答应,他们之前谈好了,就按照谈好的来,旁的就再也没有了。 如果这边谈崩了,也没有关系,托官媒给找个到了年龄的老姑娘,不需要漂亮,只需要老实本分即可,谢媒钱一样不少给。 反正都是说媒,她也懒得麻烦,来回讨价还价了,回头直接拉一个符合标准的老姑娘给傻小子配了也就完了。 反正傻小子也不知道美丑的。 牛大叔有点懵,“你什么意思?” 官媒就站了起来,“我没什么意思,你家不愿意就算了,不勉强。” 她转身就走。 牛大叔急了,“你到底会不会做媒,量媒量媒你懂不懂?连这都不懂,还是官媒呢,我呸。” 官媒停下脚步回身看着牛大叔,“呵,是啊,量媒,男方家里给一百石粮食做聘礼,娶你家一个老姑娘,你还不知足?这媒你还想怎么量?真当你家姑娘是金豆豆了,人家非你家姑娘不娶了?” 第625章 牛大叔可得意了,“陈家可不就是看上我家姑娘能干了么,要不然开酒楼也不会请我家姑娘过去帮衬,还给了我家姑娘一个小官当当。” 官媒就嗤笑出声,“哦哟哟哟,你也知道那是人家酒楼啊,你也不想想你家姑娘在谁家手底下干活,能做个小官,又是谁抬举的,你这么得罪人,人家回头就能把你家姑娘给辞退了,那才是人财两空,呵呵。” 牛大叔可不信官媒的话。 如果陈家真会那么做,这事儿也不会拖了那么久,还落在他家头上了。 他可知道,自打陈家开始盖新房子,多少女儿多的人家托人找里正说亲啊,就想嫁进陈家,可人陈家也不理会呀,就等着大花呢! 他一点不慌。 他冲着官媒的背影喊:“你就走,我看你会不会被燕儿收拾,她跟县太爷的关系可好了,你擎等着倒霉吧!” 在官面上行走的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官媒自然知道陈春燕搭上了县太爷的关系,她知道的还更多,她知道陈春燕在京里有后台,就连兵士也是说派给廖家护卫商队就派了,可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呢! 要不然她也不能踩着开城门的点儿出门,谁家说媒也不能那么早是不是,她也就是为了挣表现。 她积极地出了门,却在路边的石头上歇了好久才往这边来。 不过既然知道了陈春燕的态度,她自然会完全遵照陈春燕的意思办事,无论牛大叔怎么叫嚣,她只是不理会。 她正准备伸手开门,门就开了。 牛一松手里提着一只兔子一只山鸡走了进来。 家里有喜事,得弄点好吃的,让大家粘粘喜气,他回家后,放下点心,就往山上去了,今天运气也好,没用多少时间,就让他套到了两只猎物。 他跟官媒走了个面对面,还有些懵,“你是?” 旋即他便注意到了官媒的打扮,“快请里面坐,留下来吃顿便饭啊。” 官媒:“不用了……” 牛一松道:“你忙着呢是吧,没关系,我处理兔子和鸡很快的,待会儿带点新鲜的兔肉和鸡肉回去,这种野生的比家养的好吃。” 官媒不耐烦地打断兴奋的牛一松,“可不敢要你家的东西,亲事都没说成,我哪里敢要谢媒礼,人家可凶着呢!”她说着还斜眼看了牛一松一眼。 怎么回事? 不是都说好了吗? 牛一松诧异地看向牛大叔,“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好了今天来定亲么!怎么又不成了?”他的语气有些急。 牛大叔就道:“你让她走,量媒量媒,她这媒量得没一点诚意,她不高兴,我还不乐意呢!” 牛一松就看向官媒,“怎么回事?” 官媒就道:“一百石粮食都看不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牛一松一听就要炸了。 一百石粮食合起来就是一万多斤啊,他们家人就算每人每天吃一斤,姐姐出嫁后,就只剩下四口人了,这些个粮食够他家吃八十年的。 不少了,爹这是想干什么! 他拦住官媒,“你甭理会他,婚事本来就是内宅的事情,找我娘谈就成了。” 第626章 官媒松了一大口气,总算是来了个明事理的人了。 她说:“讲道理啊,男方出多少聘礼,女方就至少该出价值一半聘礼的嫁妆,不然就不好看,那是卖女儿,不是正经人家能做出来的事,对不对? “陈家条件确实不错,你们家要钱要地,人家也拿得出来,但你家陪送得起吗?不能吧。所以啊,人还是有多大碗吃多少饭得好。” 她自认为说得苦口婆心的,但这话听在牛大叔耳朵里就不那么顺耳了。 凭什么他们陈家就是大碗啊,他们陈家三个月前还不如咱们老牛家呢! 牛大叔冲出来,“我家就是卖女儿了,他老陈家拿不出那么多聘礼来,就休想从我家娶走女儿!” 牛一松眼皮狂跳。 他知道他爹老毛病又犯了,看到婚事稳了,就想谋求利益了。 也不想想,哪个人家希望自家有个爱作的亲家呀! 这婚事儿再这么作下去一准儿得黄咯。 他自认为对陈春燕也有了几分了解,陈春燕这个人就喜欢按规矩办事,一件事情在做之前一定规划得好好的,谁要是出了岔子准倒霉。 这婚事已经出了好几次岔子了,还都是因为他爹贪心不足,他敢肯定,这一次只要媒人回去说牛家不愿意,陈春燕就能说拉倒算了。 他直接走过去架住牛大叔的胳膊,转头对官媒说:“您进去跟我娘谈吧,我爹这里不用管了。” 牛大叔还要叫嚣,嘴巴却被牛一松捂住了。 牛一松,你这个不孝子,你爹这么谋算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弟弟啊! 然而再多的算计都被牛一松捂回了肚子里。 牛一松还喊:“娘你快出来啊,叫个男人家来商量儿女婚事像什么话,瞧,这不就把事情办坏了么!” 牛大婶忙忙张张地跑出来,“哎哎,来了来了,我就说我来吧,你得非要他亲自谈。”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女儿终于要熬出头了,“您赶紧进来坐,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官媒诡异地笑了。 这家人可真有意思,感情意见不统一啊。 牛大婶给官媒重新倒了水,“我家的意见是这婚事很好了,也别提涨聘礼的事情,这就可以交换婚书,把婚事定下来了。” 官媒:“你家男人好像不大乐意啊?” 牛大婶压低声音说:“我儿子说行就行了,我男人不敢跟我儿子犟着来的。” 媒人就点头道:“行吧,你把生辰八字给我,该合生辰八字的,我还是得合,这是流程,如果没问题,我二十三再来,那天也是好日子。” 牛大婶眼泛泪光地应了声,“哎,麻烦你了,今天多有失礼的地方,请你多担待点,我家老牛没坏心思,就是……顾着儿子多些。” 官媒摆摆手,她奇葩的人见得多了,要是每个都结结实实生一场气,还不早就被气死了。 她说:“行了,我知道,在乡下地方可不都是这样的么!儿子比女儿重要得多,在城里女儿还可以联姻,为家族带来利益,在乡下地方可不就是看聘礼,也就是一锤子买卖,能理解,但不能认同。这事儿不管你的事儿,你不用跟我道歉了。” 第627章 官媒在牛家的经历实在说不上愉快,好在后半段,牛大叔全程被牛一松镇压,没能出来作妖,官媒心里稍稍舒服了点。 牛大婶从箱子里找出牛大花的八字递给官媒。 官媒拿帖子郑重抄了,揣在怀里便提出告辞,“上门叨扰许久,也该告辞了。” 牛大婶脸红了红,“也没说留你吃顿饭,啊,对了,阿松说让你带点鸡肉和兔肉回去。” 官媒摇头,“不用了,我住在城里,要买这些个玩意儿很方便。” 牛大婶立刻反应过来,人家怕是不想血淋淋地拎着东西回去,嫌弃埋汰吧。 她赶紧道:“你看我,分什么分,我拿草绳帮你绑了鸡腿,你提着回去。” 官媒当真不是跟牛大婶客气。 牛家现在的身份可跟刚才不一样了,刚才拿乔,牛家是看不清形势,现在亲事基本已经定下了,牛家也算间接跟县太爷攀上了关系,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官媒可以拿捏的了。 东西可不能要。 她拉住牛大婶,不让牛大婶去抓鸡,“老嫂子你别忙了,准备好谢媒鞋就行,你要觉得不好意思,给我准备八双,也是个好兆头不是。” 牛大婶把这话听进了心里,她低头看了一眼官媒的脚,便瞧准了尺码,准备下晌就去买布做鞋去。 听到大门开了又关的声音。 牛一松才松开了压制牛大叔的手。 牛大叔以极为不科学的灵活程度冲到了院子里,看到媒人已走,便捶胸顿足。 对他来说,没有占到便宜,就是吃了大亏。 儿子一天一天大了,他一天一天老了,力气大不如前了,弄不过儿子了,他不敢骂儿子,就指着婆娘骂,“你这个败家娘儿们,陈家那两百亩地在那里摆着的,你就一亩地都不要,你心怎么这么大呢,那些地要回来了,还不是给你儿子的,你以为能给谁?” 牛大婶走到牛一松背后站着,“我们家的地也不少,争那么些地,你种得过来么?” 牛大叔痛心疾首,“种不过来可以租出去啊,躺在家里拿租子,懂吗?” 牛大婶撇嘴,“要租也租好地啊,谁租荒地!” 妈的,今天非得打死这个犟嘴的老娘们不可。 牛大叔撸起袖子就要过去抽牛大婶。 牛一松一把按住牛大叔的胳膊,“差不多得了啊,真当我是死的,在我面前就要打我娘?” 别看牛大婶在外面也是个敢动手的人,在家里,男人对她来说就是天,牛大叔要打她,她还真是不敢还手,不是每个人都像张氏似的,不顾礼教,敢把自家男人腰打折的。 牛大叔唉声叹气,“我这都是为了谁?” 牛一松甩开牛大叔的手,“我不知道你为了谁,但我不许你再打我娘。” 牛大叔脸色大变,“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牛一松脸色很冷,“有的事情做过了就会留下痕迹,爹,你好自为之吧。弟弟大了,能照顾好你了,娘我就带走照顾了。” 他说完又转头对牛大婶说:“酒楼给我和大姐分配了宿舍,你过去跟着我们,可以跟大姐住一起,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第628章 牛大婶听得连连摇头,哪有自个儿进城享福,把自家老爷们儿丢在家里冷锅冷灶的啊。 她拉着牛一松的袖子,“你是好孩子,娘都知道,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娘都习惯了。” 牛一松就看着牛大叔,“有的事情一旦做了,就别指望我再打心眼里尊敬你。我娘在这里我才回来,我娘不在这里,我连看都懒得看这个家一眼,也别再说为我谋划的话了,那几亩地我还真不稀罕,我出去随便做点什么养不活我自己?!” 牛大叔不知道牛一松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但气焰到底下去了,“好哇,好哇,你翅膀硬了,知道威胁你爹了。” 牛一松脸上就有了几分不耐烦,“寡妇……” 牛大叔面色大变,“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不要胡乱攀扯人家。” 牛一松冷笑一声。 牛大婶终于听出不对劲了,“你爹和那寡妇怎么了?” 牛一松推牛大婶,“没怎么,您赶紧收拾东西去,去跟我和大姐住。” 牛大婶异常坚持,她辛辛苦苦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但要是这个家早就不成了个家,她为谁辛苦为谁忙? 她犟着没动,“牛一松你把话说清楚,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我可是你娘,我了解你,只尊敬值得尊敬的人,你对你爹这样,肯定是他做了叫你看不起的事情了。” 牛一松挑眉看着牛大叔,“我们家有地,还种得不错,怎么就养不活家里了,还到了要把二姐三姐嫁给那种人家的地步?您想想啊。” 牛大婶一愣忽地瞪大了眼睛,继而看向牛大叔的眼神就充满了仇恨,“你把嫁女儿的钱拿去补贴寡妇了?” 补贴? 不止呢! 那寡妇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头,离府的时候就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了,听说还是那家老爷的通房丫头。 但她长得窈窈窕窕,特别招男人喜欢,就有个不介意那女人身份的,把她娶回了家,当成什么似的疼,地里的活儿太重了不让她干,家里的活怕她手变粗了,也不让她干。 那个男人下地做完活,累得要死了,还要现做饭,还乐此不疲,晚上更是勤勤恳恳,没过几个月,就被累死了。 女人成了个寡妇,虽然房子和地没人抢她的,她也不会干啊,也不想干啊,这样就有男人看到了空子,带着钱去找寡妇,寡妇拿了钱,就让人舒服舒服,没有钱的就帮她干地里的活也是一样。 牛大叔呢是有钱的时候给钱,没钱的时候帮着干活。 这么些年了,跟会上瘾似的,根本戒不掉,十天半个月的还是要去找那寡妇一次。 牛一松凉凉地笑,“您就不该让爹管钱匣子,他这么闹腾,说不定钱匣子里根本没几个钱了。” 牛大叔心中一堵,“你别把你爹说得跟不够数似的。” 不够数约等于智障。 牛一松懒得跟牛大叔废话,不管牛大叔怎么说,这些年为了帮寡妇干活,耽误了自家地里的活,非得把大姐留在家里不让嫁,还把家里的粮食和钱贴给寡妇都是不争的事实。 他撞到过几次了,寡妇拿着钱去刘屠夫家买肉还说:“这是村里牛大哥请我吃的,刘大哥你请我吃多少呢?” 第629章 牛一松恶心得不行,当天就去找了刘大姐,把事情说了。 刘大姐嫁了典吏自认为是个体面人了,体面人被脏人缠上,她哪里能善罢甘休? 她转头就去找了典吏,说要回娘家住两天,典吏正忙着,就随她的便了。 她也没带别的,只带了她家二尺长的擀面杖打到了寡妇门上。 乒乒乓乓的,把寡妇家的东西全砸了,还打断了寡妇一条腿,这几个月寡妇才没能出来晃悠。 那一次的热闹,陈春燕原主是瞧见了的,但这几个月寡妇一直待在家里,现在的陈春燕还没领略过这个中年小妇人的“风采”。 反正啊,这寡妇是个连燕儿娘那么个老实人看了都想吐口水的存在。 那会子燕儿爹干活干累了在田边休息,寡妇打那边过,停下来问地里的收成,到这里都还是正常的,可那寡妇见燕儿爹不为她的魅力所动,临走前,还抛过去一个“来找我啊”的眼神。 燕儿娘当时就气炸了,之后凡是有寡妇的热闹,她都带着孩子们去瞧,这是她作为老实人唯一能实行的报复了! 话说回来,牛一松见牛大婶没动,就伸手推她,直接把她推进了屋子,“娘你赶紧收拾,我还忙着,下晌就得回去。” 牛大婶呆愣愣的在屋里站了许久,才开始动手收拾东西。 她是知道寡妇的名声的,她不止一次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唾弃寡妇的作为,她只是没想到自家男人也会…… 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 但打击过后,真的就那么难受吗? 好像并不是的,这个男人这些年难得给她好脸色看,好像她做什么都不对,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便更加小心地做人。 原来不是事情办得不够好,是长得不够好啊! 哈! 她嘲讽地笑笑,把旧衣服抓出来,当着牛大叔的面一件一件抖开。 “看清楚了吧,除了这几件破衣服,我什么都没带。” 她把旧衣服裹进包袱皮里,跟着牛一松就走了。 牛大叔还冲着牛大婶的背影叫骂,“你这个死老娘们儿,只要敢走,就别回来。” 牛大婶抱着包袱停下了脚步。 牛一松回过头,“不回来就不回来,弟弟给你养老,我给娘养老,很公平。” 相比起大儿子,牛大叔更加疼爱小儿子,牛一松说的就是这个。 牛大叔脸都要气青了,他自认为对牛一松很好,牛一松却在有条件后,只奉养他娘,他哪里受得了这个。 他指着牛一松的背影,“你要是敢不给我养老,我就去官府告你忤逆不孝。” 忤逆不孝可是重罪! 牛一松头也没回,“按月给你钱,再奢望别的,是奢望不上了。” 给了钱,谁也不能说他没养牛大叔。 至于牛大叔拿到钱要干什么,旁的人就管不着了。 牛大婶离开了家,整个人竟然觉得松快了。 她摸了摸手上陈年的旧伤,“燕儿当真会允许我住在那里吗?” 牛一松知道陈春燕的规矩,就道:“酒楼不养闲人,娘只要帮忙做活,燕老板不会不允许的。” 第630章 陈春燕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不禁皱眉。 谁啊这是,一直在念叨她! 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打喷嚏了,陈谷秋不放心,吩咐小子去请小许大夫来把把脉,却发现身体好得很,没有受寒。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真的是有人在一直念叨她! 一个人念叨的威力没有这么大,应该是一群人一起念叨的。 除了牛一松,还有两方人马也在念叨陈春燕。 二十一确实是个好日子,陈春燕请的媒人上了牛家的门,许家请的媒人上了陈家的新宅门,周家请的媒人上了陈家老宅的门。 花开两朵,先表新宅这一枝。 许夫人一直准备请媒人上陈家说亲,只是一直没有好日子,这不等到今天,日子终于不错了,她赶紧请了官媒去问问陈家的意思。 官媒向许家了解了情况,知道陈春燕是许大夫的徒弟,这是师兄师妹结秦晋之好,肯定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她也就是跑一趟,就能拿谢媒礼。 谁能想到陈家这两个做爹娘的是个棒槌呢! 她刚刚向燕儿娘表明来意,“我是来替许大夫家的独子许京墨来提亲的,许京墨啊年轻有为,他的医术有目共睹,已经得到很多人的承认了……” 她吧啦吧啦夸着许京墨,不带重样地夸了足足两刻钟,才问:“太太意下如何啊?” 燕儿娘看向燕儿爹,从燕儿爹眼中看出了坚定。 她便歉然道:“很感谢许大夫家看得起,但是我家燕儿呢……得顶门立户,我们准备给她招赘,许大夫家只有一个儿子,这……不大好吧。” 媒人都惊呆了。 什么你就招赘啊,你家三个儿子,你招的是哪门子的赘,你家都需要招赘,让别人那些一辈子生了五个女儿的人家怎么办? 人家还不是照样把女儿嫁出去了,老两口在家里过活,照样活得滋润得很。 媒人勉强维持着笑容,“你们家燕儿的能干名声,我是听说过的,这么能干的女娃,招赘可惜了。你们也知道的,招赘是找不到什么好男儿的,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我做的媒多了,招赘还过得好的,当真没几个,要么是性格软弱,拿不起事,就希望享受的,要么是中山狼,在家里站稳脚跟后,就开始谋夺女方的财产。 “你们那么疼爱孩子,肯定不希望女儿走到那一步吧?” 燕儿娘果然犹豫了,她看向燕儿爹。 燕儿爹一脸纠结。 媒人心中一喜,她知道,还是有机会的,许家给了十两银子的谢媒钱啊,这可是比做普通人家的媒给的谢媒钱还要多呢! 但很快燕儿爹就给她淋了一盆冷水,“我家燕儿可厉害了,不管入赘的是谁,她都能管的住,就算运气不好遇到了中山狼,我家燕儿也能叫他变成中山狗,会摇尾巴看门的那种狗。” 媒人笑不出来了,这种迷之自信让她无言以对。 她只想问一句,您还记得您那个孩子是个女儿吗? 她决定再挣扎一下,“说不定燕儿愿意嫁呢?” 燕儿爹摆手,“我家燕儿不是个能受气的性子,让她到别人家去,看别人娘的脸色,不行的。” 第631章 媒婆都惊呆了,有这么说自家女儿的么。 说自家女儿受不了婆婆的气,就不怕别人解读为不愿意侍奉公婆啊,这可是大不孝的罪名。 这样的女儿谁家敢娶? 这名声要是传出去了,想不招赘都不行了。 她嘴角抽抽,“许家人口简单,而且小有家资,小姑子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家太太还说了,新媳妇嫁过去就能管家,她彻底撂手不管事了。这样的条件哪里去找,你们再考虑考虑吧。” 让陈春燕招赘这事儿,燕儿爹娘已经考虑很久了,而且越考虑越觉得可行。 因此燕儿爹的态度异常坚决,“我家燕儿已经够忙了,还要帮他们管家,还不得把我家燕儿累出个好歹来啊,不行,不行。” 媒婆脸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 怎么感觉这家的父母思维跟正常人不一样呢? 人家都是怕嫁了人,做婆婆的一直握着管家大权不松手,一直压着媳妇都熬成了婆也熬不出头。 这家倒是好,压根儿就不希望女儿管家。 这叫什么事儿啊?! 媒婆坐不下去了,“那我先回城里了,你们再考虑考虑,我过几天再给许家回话。” 燕儿爹:“不用了,你今天就去回,我们就是这个态度,不会变了。” 媒婆被堵得死死的,她当真无话可说了。 像这种已经拿定了主意的人家,那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任她巧舌如簧,那也没用,虽然很想赚那十两银子,赚不到,也就罢了,没必要在这里死磕。 多接几次活儿,也能把十两银子赚到手。 她当即起身告辞,“那我就不打扰了。” 燕儿爹还说:“如果有合适的男子愿意入赘的,请你帮我家多留意,谢媒礼我家也不少给的。” 媒婆的心情这才好了很多,她之前可看到有人把大批牛羊赶到陈家的圈里,这么有钱,谢媒礼自然不少的,她又有了大笔进账的希望。 她怀着微妙的心情离开了陈家新宅,还没走到村口,就遇到了官媒署的另一个媒婆。 虽然说同行是冤家,但她们的关系处得还不错。 一见面,这位媒婆就主动招呼,“陈姐,今天巧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里。” 陈媒婆一脸的一言难尽,“哎,我来说亲啊,遇到个奇葩。” 赵媒婆顿时觉得找到了知音,“巧了,我也是,赶紧说说遇到什么事儿了。” 两人刚说上话,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又有一个媒婆打扮的人从村里走了出来。 陈媒婆和赵媒婆同时想,巧了,老孙也在这里。 孙媒婆是个急性子,看到两个人,不等打招呼,就嘚嘚抱怨起来,“我也是倒了霉了,遇到这样两家人。这两家人婚事都谈定了,但自个儿请的媒人有事儿,不能往下走流程了,才找到官媒署。 “我一瞧,这不是现成的生意么,催妆发嫁,我就可以拿谢媒钱了,这不是就高高兴兴来了。谁知道啊,二十三就要发嫁的人,今天还闹幺蛾子。” 陈媒婆和赵媒婆同时问:“怎么了?” 孙媒婆甩甩帕子,“说不嫁了!” 第632章 孙媒婆一脸晦气。 周家人找到她的时候并没有说陈家这边已经退了几次亲了,结亲的对象还一再换人,她只当这亲事容易得很,只是走流程而已,哪知道一接触就麻爪了。 她说:“哪有到成亲前两天才闹着要退亲的啊,但人家说得有理有据,人家说,这亲事是她婆婆妈定下的,她并不知情,现在她婆婆妈被休了,她知道了这事儿,自然不能答应。” 陈媒婆一脸疑惑,“这是什么道理?不管是谁定下的亲事吧,交换了庚帖,这事儿就不能改了,是不是这个理儿?” 孙媒婆一脸“你懂我”的表情,“谁说不是呢!可人家也有人家的道理啊,人家说,她婆婆妈既然被休了,那一定是德行有亏,既然这样,她婆婆妈看中的能是什么好人家!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此推定,周家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家。” 赵媒婆嗤笑一声,“还挺有文化的啊。” 孙媒婆瞪了赵媒婆一眼,“废话,那话是我说的,但她的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反正就是不答应呗。我刚刚出来时,向路人打听了她家的情况,才知道他们家已经退过几次亲了,每一次退,人周家就加重聘礼……” 她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临到头了,还闹这一出,呵,肯定还是想再多捞一笔呗。哎,这话我都不好意思去跟周家人说,人家都追加了三次聘礼了。事不过三啊!” 陈媒婆和赵媒婆一听,脸上也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孙媒婆还在感慨,“你说她家的姑娘要是个天仙,我还可以理解,可她的姑娘我看见了,哎……长得一般吧,眼神还阴测测的,要那个样子在七月半出门,得吓死个人。” 陈媒婆倒抽一口凉气,“那周家人可太想不开了!” 赵媒婆听了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周家人有问题了,你想啊,哪个正常人家愿意家里多这么一个人?天天在眼前晃,还不够烦的呢!周家人这么坚持,说不定他们自身也有问题,娶不到别的姑娘了,才赖上这家。我劝你啊,还是调查清楚的好,不要做造孽的事,省得人家戳脊梁骨的时候带上你。” 孙媒婆一愣,她又想起了陈冬梅那阴测测的眼神,打了个寒颤,觉得赵媒婆说得很有道理,她待会儿就托人去周家屯打听,如果真有问题,她得早点推掉这差事才好。 眼神阴测测的陈冬梅此时正阴测测地站在父母窗外,听着父母商量她的婚事。 陈二叔:“当真要退亲啊?” 陈二婶:“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看着她掉进狼窝,我心里也不舒服。” 陈二叔:“退亲就要退聘礼,我们家哪儿有钱啊?” 陈二婶:“大哥家有钱啊!我们找他们周济几个钱,大哥不会不肯的。” 陈二叔:“大哥家的钱可在燕儿手里,你忘了,梅儿推倒了土地像,差一点砸死了燕儿,燕儿能给钱?我看啊,还是趁早找别人家借吧。” 屋里一阵沉默。 半晌后,陈二婶才道:“找别人家借了不用还啊,我可不愿意因为这个背债!” 第633章 陈二叔支撑起上半身,歪着看躺在身边的妻子。 他诧异道:“你刚才不是还是说那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舍不得看到她掉进火坑么!” 陈二婶看傻子一样看着陈二叔,她指着自个儿,“我身上的肉多了去了!我不能因为一块肉,苦了其他所有的肉吧。” 陈二叔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觉得……自家媳妇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如果因为退婚,让他们家背上债务,这些债务需要谁来还?还不是他! 难不成还能指望三弟和老爷子去还么! 等等。 老爷子也就罢了,他凭什么帮着养好手好脚,二十大几马上就要娶媳妇的弟弟啊! 他推了推陈二婶,“你给我记住啊,如果三弟和小妹不干活,不许给他们饭吃,惯得他们!” 陈二婶点点头,又道:“哎,在说梅儿的事情,你说什么他们啊,先把这事儿商量清楚再说。” 陈二叔没什么好办法,他躺回炕上,叹了口气,“不想背债,又没办法把娘带走的东西掏出来,燕儿那边又借不到钱,还能怎么办,就只能让梅儿嫁了啊。” 他突然重新坐起来,用脚踢了踢陈二婶,“你说,我们闹这么一出,周家人有没有可能再加聘礼?” 对啊,已经加了几次了,为了不叫聘礼打水漂,不也得加么。 陈二婶听得眼睛一亮,“还是你脑子灵活,依你看,我们要多少聘礼合适?” 如果能得到周家最后一次追加的聘礼,他们嫁女儿嫁得就不算亏,也不算白生养了一场。 陈冬梅听得冷笑连连。 她脚步很轻地离开了。 回到房间里,把弟弟们赶出去玩,她闩上房门,打开她上了锁的柜子,从里面找出两张包袱皮,将比较值钱的东西用包袱皮裹了,捆在腰上。 而衣服和大钱就装在另一个包袱皮里,背在背上。 想用我换钱?好啊,我要叫你们赔得底裤都不剩。 她打开门看了一眼,院子里没人,她提了包袱就走。 还没走到门口,她又掉头回了灶房,从灶台上拿走了火镰。 她不好过,也绝对不会让陈春燕好过。 陈家新宅的围墙并不像其他人家的院子一样,这边的围墙只是把各个院子圈在里面,而没来得及在整个宅子外面圈一圈围墙。 陈家新宅这边毕竟还要修,等修成了型,再打围不吃。 陈冬梅背着个包袱靠近这里时,在田地里干活的人不少看见了她,却只当她是个跑到这边来玩耍的小姑娘,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了。 她十分顺利地靠近了新宅这边堆放柴草的地方,她将扎成捆的柴草,拖到围墙外,团成一团,准备点着了就朝院子里扔。 火镰擦得擦擦作响,火星子掉在柴草上冒出烟来。 她静静看着,燃大点,再燃大点,她就可以行动了。 做活的农人看到了黑烟就觉得不太对劲,赶紧跑过来查看。 “喂,你是哪家的,在这儿做什么?” 陈冬梅拔腿就跑,留下一推已经烧着的柴草。 新宅雇农有心想追,但柴草已经燃起来了,他得先救火,等他扑灭了火,陈冬梅已经跑得没了踪影。 第634章 陈家新宅发生的事情吃过了午饭就传进了陈春燕耳朵里。 陈春燕对这个名叫陈冬梅的小姑娘真是不抱一点希望,现在敢放火,再长几岁是不是就敢杀人呢? 不管陈家老宅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冬梅把她的火气撒到新宅的行为,陈春燕都是不能容忍姑息的。 她打开匣子,拿出一张拜帖来。 与上层人士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拜帖也必须准备好。 她这张拜帖是参照了祁轩留给她的那张国公府的拜帖设计的,当然了花纹要简单许多,她怕有的东西僭越了,便尽量简化,让人挑不出毛病。 她叫来二狗子,“拿着我的拜帖去衙门报案,就说我家被人放火烧了,有人目击了纵火犯,请衙门的人去调查询问,尽快破案。” 二狗子的脸色都吓白了,“被人放火烧了?烧得严重不严重?人没有受伤吧?” 陈春燕心里一暖,做朋友也要讲缘分,二狗子显然就属于有缘分的那一波,比陈冬梅这个妹妹都处得来。 她道:“人没事,烧得也不严重,火刚刚烧起来就被人发现,赶紧扑灭了,但这种有害乡里的人,总得抓起来才行,不然谁住在村里都不能安心。” 二狗子连连点头,“是是是,我马上去衙门,要不要我帮你回家看一眼?还是去看一眼吧,我跑得快,去了衙门直接回村里,晚饭前就能回来告诉你情况。” 陈春燕点点头,“这事儿并不多严重,你就不要告诉秋儿了,面得她跟着担心。” 陈谷秋:“我跟着担心什么?” 陈春燕一转头就看到陈谷秋一脸迷茫地站在门口,“这个时间你不去午歇,在这儿做什么?” 陈谷秋顺利被带跑偏了思路,“我都准备歇下了,小丫头跑来叫我说小许大夫来了。” 陈春燕:“找你?” 陈谷秋:“不,找你的。那小丫头不是个懂事的,看到你在跟二狗子说话,也不晓得在门外等等,着急忙慌地跑来找我了。 “我还以为小许大夫有急事儿,刚才我就马上去见了,结果小许大夫说不着急,等你处理完事情,再跟你说也是一样。” 陈春燕一想,觉得可能是护肤膏的事情,那事儿确实不着急,总得多试试效果吧,特别是如果加入了芦荟成分,那更得多试试。 芦荟的纯度越高,人的皮肤就越容易过敏,哪怕没有皮肤过敏史也是一样。 这一点陈春燕上辈子听医生说过,她有一次买芦荟面膜,用了觉得不错,给她妈妈也用了一张。 结果她妈妈的脸第二天就开始发痒,才起了细细密密的痘痘,吃息斯敏都不管用,最后去了医院,医生才告诉了她原因。 含有芦荟成分的保湿产品效果是好,但就算不是敏感肌肤也要慎用,因为真的很容易过敏,那位医生过不了几天就要接诊一例这样的病例。 等二狗子离开了,陈春燕才往酒楼去。 院子大了,住着是舒服,但走着也很累,她从办公室出来,再到酒楼,步行速度不慢,还走了一刻钟,也是醉醉的了。 第635章 许京墨在酒楼二楼包间里等着,眉眼依旧温润如玉,他手边放着一杯茶,却并没有碰过。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看到是陈春燕,便站起了身。 陈春燕就笑道:“阿墨哥来找我,可是有事?” 许京墨默了一默,道:“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陈春燕一头雾水,“阿墨哥这是在说什么?” 许京墨语气中并无怨怪之意,只是在陈述事实,“我阿娘今天请了媒人上门……” 陈春燕点点头,这是他们之前就说好的,她并不奇怪。 许京墨看到陈春燕的态度,反倒奇怪了,他加快了语速,“可是却被拒绝了。” 陈春燕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不该的啊,爹娘都特别尊敬许大夫,对许京墨也多有敬佩之意,按理说这样的人上门求亲,爹娘就算不是欢欣鼓舞地接受,也不该直接拒绝的啊。 许京墨看到陈春燕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陈春燕她不知道。 他一头雾水,他们家的事情不一向是她说了算的么,这一回她怎么反倒不知道了? 陈春燕无语了片刻,问:“可说了原因?” 许京墨脸上的表情更加诡异了,“说了,说是想让人入赘。我以为……是你的想法。” 陈春燕眼皮狂跳! 她是疯了吗,放着好好的许京墨不要,去要好吃懒做,没有血性的男人。 这样的人入赘了,她还得养着他,还得给他生猴子,光想想就恶寒得很。 凭什么呀! 她坚决道:“没有的事儿,胡说八道!” 许京墨认真看着陈春燕,“当真?可官媒却被堵回来了。” 陈春燕:“肯定是我阿爹阿娘自作主张了。哎,等我先回去问问情况再说,你别着急,反正我们年纪都还不大。” 所有没有定下来的事情都有可能变化。 隐隐的不安感在许京墨心里蔓延,不过他却没将疑虑说出来。 他点头道:“行,那我回去告诉我爹娘,以免他们跟你生出龃龉来。” 这事儿吧,还真得许京墨解释,陈春燕是不合适亲自去的,未婚女子谈论这些是本就不是太妥当。 两人聊了会儿护肤膏的事情,许京墨大受启发,回医馆去制作护肤膏了。 陈春燕回到宿舍,倒在床上,人还有些郁闷,她听完许京墨的话,便觉得这事儿吧,它不太好办了。 燕儿爹娘都是老实人,可老实人固执啊,平时蔫吧蔫吧的没什么主意,可一旦拿定主意了,就不容易改了。 他略感头疼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官差们的脑壳是真的非常痛了。 闵大人接了拜帖,便安排人手去龙桥村问话,有二狗子随行,一切都十分顺利。 那些目击了纵火犯的人都不是龙桥村的人,他们不知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官差们便只能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向村民打听那个小姑娘是谁。 谁知道他们打听来打听去,打听到了燕老板的亲戚家里。 那他们到底是抓还是不抓人呢?可以说脑壳是非常痛了。 就有人请二狗子拿主意。 二狗子只说:“我来之前,燕老板给我交代的是尽快破案,至于怎么破案,我不懂的。” 第636章 每天接触不同的人,让二狗子为人处世也有了长足进步,他只说了陈春燕的原话,就算官差抓了人,陈家的人闹起来了,也不能说抓人是陈春燕的意思。 毕竟陈春燕只说了“尽快破案”,纵火案都没有破,陈春燕远在县城,又哪里知道谁是嫌犯呢? 可以说是片叶不沾身了。 不过官差们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娃娃能有这样的心机,把他们都绕了进去。 他们的关注点在“尽快破案”上,行吧,破就破吧,反正也锁定了嫌疑人。 捕头伸手敲门。 陈二叔陈二婶睡得正香,他们俩几十年都没睡过这么好的觉。 以前陈三叔和陈竹心特别得张氏的宠爱,家里的人都要让着他们,但张氏被休了,又带不走他们,他们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中午时,陈二婶让陈竹心去做饭,陈竹心丢了一句,“凭什么啊,今天又不该我做。”就回屋去了。 陈二叔让陈三叔去下地,陈三叔谎称头晕,在床上躺着没动。 非常好。 中午吃饭时,陈二叔和陈二婶做好了饭,就把老爷子那一份留出来,端到上房去了,那一份刚刚好够老爷子吃的,剩下的两口子全都端回了自个儿屋里,叫了几个孩子来吃。 他们俩发现陈冬梅不在,只以为这丫头不知道又跑到哪儿怄气去了,也不管,也不问,悄咪咪地藏在房间里吃了饭,连碗都洗了,陈三叔和陈竹心都不知道。 他们特地开饭得比平时早,等陈三叔和陈竹心掐着时间出来吃现成的,才发现冷锅冷灶,灶房里啥都没有,两个人将灶房的柜子门开得乒乒乓乓的,却发现打不开。 柜子是陈二婶买锁锁上的。 张氏离开陈家那天就把所有柜子都打开了,但也没剩下多少东西。 陈二婶本来想叫张氏把东西交出来的。 但陈老爷子念在张氏一个女流之辈,离开家之后生活不容易,便让张氏把东西都带走了。 不过带走的基本都是金银细软,而粮食张氏基本是带不走的,就都被陈二婶接管了。 陈竹心倒是想接管,但她是个小脚,陈二婶推她一下,她就站不稳,根本抢不过。 而陈三叔照例去周家打秋风了,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是以陈二叔陈二婶接管东西接管得非常顺利。 现在陈竹心看到柜子上的锁,气得几乎哭出来。 凭什么啊,她也是这个家的一员,凭什么不给饭吃啊! 她把锁扯得哐哐的,奈何从来不干活的她没什么力气,根本拿锁没奈何,抹着眼泪跑到陈老爷子那里去告状了。 她突然意识到,情况变了,如果陈老爷子不好了,就不会再有人管她了,她得好好伺候老爹才行。 陈三叔就没那么温柔了,他大中午的被恶心了,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 这是吃过午饭了呀,还是没吃呀? 他去灶房找了一圈,没找到东西,又看了看日头,确定已经过午了,他气得不轻,这群人吃饭竟然不叫他! 他狠狠瞪着柜子上的锁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后院,拿起砍柴的斧子,哐哐就把锁给劈了,也不管会不会劈坏柜子。 第637章 陈三叔饿得烧心了,他急切地扯掉锁却发现柜子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东西你锁个锤子! 陈二叔和陈二婶被两个小的弟弟妹妹打压了这么多年,一朝得势,怎么可能不做点恶心人的事儿。 他们俩早就偷偷摸摸地把东西全都搬到了他们自个儿屋里,却谁都没告诉,那一把锁锁的就是个空柜子。 他们俩倒不是防着陈三叔砸锁偷东西啊,他们俩只是单纯的不想腾个柜子出来给别人用。 简单来讲就是他们不用的,也不给两个小的用。 他们躺在床上听着陈三叔发脾气的声音,心里别提多美了,午觉都睡得比平时沉些。 官差敲门,这两个人根本没听见,翻了个身,继续睡得香甜。 陈老爷子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无聊了就睡,早就睡不着了,他听见敲门声半天没人应,便大声喊:“老二,开门!” 陈竹心可积极了,听到陈老爷子的声音就跑了过来,“爹,喊二哥干啥?” 陈老爷子看了自家这个闺女一眼,哪里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但他不想计较了,也没那个心力计较了。 他摆摆手,“去开门,看看谁来了。” 陈竹心答应一声,扭着身子出去了,“别敲了,谁呀?” 敲门许久都没人开门,捕头早就不耐烦了,冷冷地说:“官差办事,赶紧开门。” 陈竹心吓得小脚一歪,跌坐在了地上。 官差啊? 他们家的人也没人犯事儿啊,都是本分人,顶多吵几句嘴而已,算计的也顶多是家里的人,都想把公中的东西往自家手里扒拉而已,再多就真没有了。 捕头见院子里又没有了声音,便又哐哐砸门,“开门,不要想包庇纵火犯。” 纵火犯! 陈竹心咽下一口唾沫,爬起身,哆哆嗦嗦开了门,“官爷,您是不是弄错了,咱们家没有纵火犯呀!” 捕头低头看了一眼,这女娃是个小脚,就算纵火了也逃不掉,不可能是她,而且她跟雇农描述的也不多像。 捕头手压着到,走进院子里,“你们家可有一个叫陈冬梅的女娃?” 陈竹心心肝一颤,但下一秒就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有闲心幸灾乐祸。 老二两口子成心不给她饭吃,这不,现世报来了吧! 她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异常积极地带着官差朝东屋走,“有的,我二侄女就叫这个名字,她爹娘住这个屋,我帮你们叫他们。” 她微微一笑,抬手拍东屋的门,“二哥二嫂,有人找。” 陈二叔咕哝着呵斥道:“吵什么吵,再吵晚上也不给你饭吃。” 陈竹心朝官差苦涩地笑笑,便继续拍门,“二哥你赶紧起来,官差来了,说是来找梅儿的,梅儿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陈二叔想起自己的算计,一个激灵就醒了。 吃午饭的时候就不见陈冬梅人了,她要是跑了,这可比退亲严重得多。 退亲至少还能正经家人,跑了名声就坏了,要么做妾,要么嫁给娶不上媳妇的光棍了。 他用力推醒陈二婶,“你看到梅儿了没有?” 陈二婶烦躁地看着陈二叔,“我一直跟你在一起,上哪儿看她去!” 第638章 陈二婶说完话才懵了,是啊,吃午饭的时候就没看到梅儿人,这丫头该不会真的跑了吧! 她赶紧穿衣服起身,打开门来,“差爷,麻烦你们说得清楚些,我家梅儿到底怎么了?” 捕头冷冷地笑,“你家女儿胆子大得很,跑到人家家里去放火,幸好被人看了个正好,不然人家的损失你们怕是赔不起!” 陈二婶用手扒拉几下头发,将头发理得顺了些,“她现在哪儿去了?” 捕头有些不耐烦。 到底是谁问谁话?!别把角色弄颠倒了! 捕头:“这正是我们要问你的话,现在基本都是木头房子,一点就着,你女儿纵火,可是大罪,不要隐瞒消息,赶紧交代她的行踪。” 陈二婶彻底麻爪了,“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儿啊,那个死丫头阴阳怪气的……啊,她脾气是不好,但也不至于去点人家房子,她点的是谁家房子啊?” 捕头:“你们家的人跟谁家有仇怨,你不清楚吗?” 有仇怨…… 陈二婶根本不用细想脑海中就出现了一道身影,“陈春燕!” 捕头就用“果然如此,我一诈就诈出来了吧”的眼神看着陈二婶。 陈二婶却像是得到了冥冥中某种了不得的力量了似的,竟然挤开了捕快们,朝门外冲去。 陈二婶:“她陈春燕是不是见不得我们家好,我们家梅儿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她把我们家告了,逼得梅儿离家出走,哪有这样做姐姐的,我找她去。” 捕头的脸瞬间黑了,他们是奉了县太爷的命来抓犯人的,要是让犯人的家属闹到苦主面前去,他们也就不用混了。 他们都只是一群小吏,命运都握在县太爷手里,县太爷说不用他们了,他们也只能干瞪眼。 捕头就攥住陈二婶的胳膊,“无知刁民,你再胡搅蛮缠一个试试!” 陈二婶抿紧了嘴唇,显然还没放弃找陈春燕麻烦的想法。 捕头脑壳痛得很,扬声吩咐,“去两个人看看屋里,藏没藏人。” 立刻就有两个捕快蹿进了东屋。 不多会儿,一个捕快就跑了回来,“头儿,屋里的柜子大开着,里面的东西被带走了。我看这个人不像是因为害怕而不敢回来,倒像是有预谋的,提前带了东西离开,放一把火就跑,根本没打算回来。” 捕头就朝着陈二婶冷笑,“听清楚了?这也叫燕老板逼的?燕老板一直住在城里,还能逼得人有预谋地烧她家房子?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不往燕老板面前蹦跶,燕老板怕是压根儿想不起你这个人了。” 把别人当成一生之敌,别人却压根儿想不起你,没有比这更叫人憋屈的了。 陈二婶嘴唇动了动,梗着脖子道:“一根藤上结出的瓜,谁都别看不起谁。” 捕头:“呵呵,一根藤上还能结出歹瓜呢,谁也别糊弄谁。少废话了,好好给我想想,你女儿可能去哪些地方,我们抓不到人,交不了差,就只能先抓你们关起来凑数了。” 陈二婶就打了个哆嗦。 她听说牢房里的牢饭都是馊的,比猪吃的还不如。 第639章 陈二婶听说女人进了牢房少不得要受羞辱,如果是那样,真就活不成了。 这个年月女犯的数量并不多,特别是乡下小地方,更是如此。 若是在京城,还有可能因为做官的家人而获罪,但在这里,女牢一直是空着的。 县衙的收入也有限,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关人的牢房专门请一批女牢头,是以如果有女犯都是临时从男牢房那边调人。 牢头嘛,素质参差不齐的,难免有那些口花花、爱占便宜的人存在。 曾经就有个女人告秀才侵占她家良田,被暂时羁押了进去,被牢头摸了一把,就寻了短见,那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 秀才算是在当官路上迈出了第一步,算是有功名的人,普通人告秀才,得先挨一顿打,然后收监,在事情查清楚之前,都不会被放出来。 这样的事情不需要太多,只两三件,便能让所有女人对牢房避如蛇蝎。 陈二婶害怕极了,“我不去坐牢,我不去!我好歹也是陈春燕的二婶,你们这样对我,她脸上也不好看。对,我坐了牢,她也没面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捕头带了几分嘲笑地说:“以燕老板的本事,过不了几年就能离开这里,到时候谁知道她有一门糟心的亲戚呢!她家的族谱上可没有你。” 陈二婶的脑子像是挨了一记重锤,她终于意识到让大房完完全全摘出去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了,她现在想攀扯大房都攀扯不上。 人家现在有钱了啊,在这里住得不舒服了,搬家就好了啊,但他们家不一样,他们家得在这里生活,走不了的,只能受人指指点点。 有了这样的认识,她的气焰一下子就下去了。 陈春燕跟县太爷有交情,不是陈家二房跟县太爷有交情,她陈二婶没有骄傲的资本。 她开始努力回想陈冬梅可能去的地方,却发现她并不了解陈冬梅,甚至不知道陈冬梅平时会去哪里玩儿。 她有些慌,开始无意识搓手。 陈二叔姗姗来迟地从屋里出来,一出来就看到婆娘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赶忙叫几个小的,“赶紧去你姐姐可能去的地方找找!” 二房三个小儿子连成一串地跑了出来。 这三个小子蔫儿蔫儿的,知道家里是非多,平时在家里时,都尽量放低存在感,而且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外面玩,跟家里的人接触得不多,自然跟谁都不大有恶感。 他们听到老爹叫就跑了出来。 陈小三:“姐平时也不跟我们玩,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只能去山上容易藏人的地方找找。” 上山也只会在附近,不会进深山。 出生在这里的小孩子,哪怕只有三岁,也知道深山里有吊睛白额虎。 陈冬梅那么爱享受,肯定不会给自己找一种被老虎吃掉的痛苦死法。 陈二叔抬脚踹向陈小三的屁股,“还不快去。” 陈小三赶紧捂着屁股跑了。 陈二叔回过头来,朝着捕头赔笑,“差爷,家里就这条件,没啥好茶招待,白水行不行?” 第640章 陈冬梅一口气跑出十里地,早已经远离了龙桥村,她站在路边,有些茫然,这个地方她没有来过,不认识这是哪里。 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冒了点绿色尖尖的田,她就站在田边,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她常听人说,东边是海,看不到边的海,随手撒个网下去,就能捞起吃不完的鱼。 鱼也是肉,在那样的地方就有吃不完的肉了。 她得去东边。 休息够了,她继续往前走。 “小姑娘你一个人啊?要不要搭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来,其中一辆车帘被撩了起来,露出一张中年妇人的脸。 陈冬梅阴测测地看着妇人,心想:当我不知道你们是拐子么,想骗我,没门儿! 她没有理会,可当马车就要路过之时,她却忽然开了口,“你们去哪儿?” 东边太远了,她走了一上午都没看到海,她得搭车才行。 中年妇人吩咐停车,她跳下车来,不露痕迹地用打量商品的眼神将陈冬梅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陈冬梅心里不舒服极了,甚至想拿出包袱里的柴刀给这个女人几下。 中年妇人见陈冬梅黑瘦黑瘦的,但五官长得不赖,虽然算不上成色最好的那一批,但卖进大户人家做丫头还是能行的。 她脸上就多了几分老母亲的笑容,“我们往东边去,走到哪里算哪里。” 陈冬梅点点头,正好,她也要去东边。 她仰起脸问:“我能搭车吗?可我没有钱付给你。” 中年妇人十分欣然地同意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别说什么钱不钱的,你只管坐车便行。” 在家也靠不着父母,出外你也不是我的朋友。 陈冬梅凉凉地想。 她跟在中年妇人后面上了车。 车上挤挤挨挨坐着五个年龄不等的小女孩,她们都用看智障的眼神偷偷打量陈冬梅。 只有最小的一个女孩,道:“姐姐,你不要……” 她话还没说完,中年妇人就一巴掌打在了小女孩的脸上,“我教过你多少次了,不问你话时,你得给我闭嘴。” 小女孩扁扁嘴,到底没敢哭出声来。 陈冬梅凉凉地看着中年妇人,就跟看一块石头,一棵树没什么分别。 她阴惨惨的目光终于引起了中年妇人的注意,中年妇人吓了一跳,本能地觉得这个小姑娘恐怕是个麻烦。 她问:“你家人在哪里?” 陈冬梅无所谓道:“吵架了,不想在家里,我得走远一点,至少走出这个县,不然很容易被抓回去。” 中年妇人顺着陈冬梅的话说:“出去散心几天也是好的。”她眼珠一转,“你家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非得离开这个县才行。” 陈冬梅:“我家游手好闲,不过我大伯一家跟县太爷的关系很好,他们还联手做生意,我不见了,大伯肯定会让县太爷帮忙找的。我躲在角落里偷看了,捕快已经出来找我了,我得尽快离开才行,我不想回家。” 中年妇人眼皮一跳,她从梁县县城路过时,确实看到大批捕快出动了,她还以为是出了大案子,没想到却是…… 第641章 这是个大麻烦啊! 这样一个丫头顶多卖五两银子,但是却有可能因此得罪梁县的县太爷,这很不划算,这一条线,他们是跑熟了的,就为了这么一点破事儿就得放弃,中年妇人很不甘心啊。 她从不认为普通的合作关系能够让县太爷劳师动众派出那么多捕快,这里面一定有这个小女娃不知道的利益链条在。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是做过的事,就会留下痕迹。 她不想冒险,现在就想把这个小女娃丢到车下去。 但她很快体会到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到了河边,中年妇人提议休息片刻再继续赶路,车上的小姑娘陆陆续续下车,后面那一辆车上下来个中年汉子,跟中年妇人看起来是两口子,他带下来好几个小子。 一群人就坐在河岸边喝水,要方便的,由中年妇人和中年汉子轮流带着去方便。 坐下不多久,中年汉子就朝中年妇人使眼色,两个人走到了能看清楚丫头小子们又不会让他们听到说话声的地方。 中年汉子压低声音,“那个女娃很麻烦么,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太好。” 中年妇人一听这话就气得很,“岂止是不太好啊,我都想把脸拉得跟马脸一样长了。我跟你说……” 然后她就把从陈冬梅那里“套来”的话说了。 中年汉子揉揉脸,“这也值当你生气么,一个小娃娃甩掉就成了,且我们也没说要拐了她,就算被县太爷找到脸上,我们也有话说啊。” 中年妇人这才觉得气顺了不少。 两个人又头抵头说了会儿话,才回到河岸边,却不见了陈冬梅的踪影。 中年妇人皱着眉头问:“那个小姑娘呢?” 年纪稍微大点的女娃就道:“她说要方便,就走了。” 方便啊。 方便好啊。 中年妇人招招手,“行了,休息一下就差不多得了,都给我回车上去,继续赶路。” 她怀着甩掉大麻烦的愉快心情上了马车,然后就想大骂一句,我草泥马。 据说去方便了的陈冬梅正躺在马车上,一个人独占了左边的座位。 中年妇人向来独坐正对车帘的座位。 现在就只剩右边的座位好坐了,可那座位要坐五个人,姑娘们都有些傻眼。 中年妇人压着火,“小姑娘,你这样就不对了吧,你这么一躺,她们五个怎么坐得下呢?” 陈冬梅相当理所当然地说:“挤一挤。” 中年妇人本来就不是个能忍的,她直接上手抓向陈冬梅。 陈冬梅手动了。 她的手原本交叉摆在胸前,中年妇人根本不知道她在手下面放了什么,她一动,中年妇人才看清楚,她手里拿着一把柴刀。 她毫不犹豫地砍出,要不是中年妇人闪得快,柴刀就砍在她手上了。 中年妇人:“……” 这是哪里来的土匪! 她怒吼道:“你给我下去!” 陈冬梅理所当然地躺回了座位上,“你说了载我一程的。” 中年妇人气得几乎七窍冒烟,难怪会跟家里人闹矛盾闹到离家出走了,就这性子,怕是跟谁都处不好吧。 在这行人再次前行时,陈小三、陈小四和陈小五已经结伴回到了陈家老宅。 第642章 陈小三撇着嘴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找到人。” 陈二叔用指头戳戳他的脑袋,“有没有找仔细啊?” 陈小三被戳得不是很乐意,“您要是不信我,您可以自个儿去找啊。” 捕头被这家人烦得不行了,他在等着陈小三三个人的一个时辰里,一直听陈二叔两口子唠唠叨叨说陈冬梅是个多么听话的孩子,放火什么的,肯定是不小心的。 他听得烦透了。 如果说把自个儿家烧了,那能是不小心,可再不小心,能不小心到西村去吗?哄鬼呢吧! 听到说找不到人,他便起了身,“行了,我们知道了,这人呢,我们会发海捕文书去找,就不劳烦你们了。” 他其实还是不多相信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能够瞒着家里跑多远,他还是觉得陈家藏了人,这不就准备吓唬吓唬陈二叔两口子么。 陈二叔心口一跳,他仓惶地看向陈二婶。 陈二婶搓搓手,下定了决心似的,“这样不守规矩的孩子,留着也是败坏家风,他爹,你去找里正,请他帮忙除名,这孩子走了就走了,她最好再也别回来。” 这两人的脑回路都不是寻常人的脑回路。 他们想的不是赶紧把人找到,而是赶紧撇清关系。 他们还有三个儿子呢,如果家里出了女儿离家出走的事,他们一家人都别想抬起头来,也别想娶到好媳妇。 就算娶了,陈二婶也别想硬气得起来,也别想给媳妇立规矩。 她教出来的女儿都没有规矩,她能立个什么规矩。 捕快们都惊呆了,这人怎么不按照正常剧本走呢?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再留显然就不合适了。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鱼贯着离开了陈家老宅。 捕快们前脚刚走,陈二叔两口子后脚也出了门,他们从小路穿行,朝县城而去。 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县衙发海捕文书,不然就全完了。 而能让县衙不发海捕文书的就只有陈春燕了。 她跟县太爷关系好,还是苦主,她若说不追究了,县太爷也不会咬着不放的。 此时,陈春燕拿到了许京墨送来的一批护肤膏,正在试用。 她先闻香味,是桂花香的,再闻另一个盒子里装的,竟然是玫瑰的香味。 她一连闻了好几盒,都快闻不出味儿了。 许京墨给她的信里说了,暂时先出四种香味的,其他花的香味太淡了,做成护肤膏,有香味跟没香味一样,他得想办法让香味变浓些再出其他香味的护肤膏。 陈春燕留了一半护肤膏下来,另一半让牛大花给廖敏柔送过去了。 她核算过成本,按百分之三百的价格出货给廖敏柔,至于廖敏柔要加多少价,就是廖敏柔的事情了。 陈谷秋:“姐,你留这么多自个儿用啊?” 陈春燕:“怎么可能!” 陈谷秋:“哦!” 陈春燕也不解释,让陈谷秋自个儿去琢磨。 她怎么可能留那么多护肤膏自己用嘛,她又不是拿那些个玩意儿擦全身! 但供求关系就是这样,一次货给得太足了,东西就买不起价了,哪怕原材料当真都不贵,她也不愿意贱卖。 第643章 陈谷秋一直在琢磨陈春燕的举动,却没琢磨明白,整个人显得恍恍惚惚的。 她歪着脑袋,迎面撞上一个人,“抱歉抱歉,没注意。” 她还没看清楚撞的是谁,胳膊就被人抓住了,“秋儿啊,你姐姐呢,我和你二叔找她有事儿,你快带我们去见她呀!” 陈谷秋这才看清楚来人是陈二叔和陈二婶,而抓住她的正是陈二婶。 她有些诧异,“二叔二婶怎么跑这里来了?” 陈二婶:“你别管我们怎么来了,你赶紧带我去见燕儿才是正经。” 办公区哪里是随便能带人进去的! 陈春燕明确做过规定,探亲可以进宿舍区,但办公区,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如果是来谈生意的人,会被直接带到办公室里,不能随意走动。 陈谷秋不会扯姐姐的后腿,自然不会应承这件事,“我姐姐忙着,有什么事情二叔二婶可以先跟我说,我晚点转告姐姐也是一样的。” 陈二婶显然没将陈谷秋放在眼里,“哪里就一样了?!你姐姐能当你家的家,你能当吗?” 陈谷秋哑然,抿着嘴不说话,但态度很坚决,就是不带陈二婶去找陈春燕。 陈二婶翻了个白眼,推开陈谷秋,径直朝酒楼后院闯。 不带路又怎么样?她自己不会找么? 陈谷秋急了,“哎,哎,你不要乱闯。” 陈二婶一双大脚,走路带风,一转眼就冲到了一排房子前,她看得很清楚,第一间是灶房,她冲了进去。 灶台上摆着一盆炸好的肉圆子,是用来做红烧狮子头的。 陈二婶伸手一抓,将三个大圆子抓进手里,张嘴就咬在了上面。 她还四下打量,“酒楼不错啊,很赚钱吧,你也长胖了些,看起来生活过得挺滋润的啊。” 陈谷秋看了陈二婶藏满黑泥的指甲一眼,那碗将陈二婶可能碰到了的圆子全捡了出来。 陈二婶眼睛一亮,“秋儿就是懂事,知道亲戚家日子过得艰难,还知道补贴。” 陈谷秋超级无语。 她是嫌弃那几个圆子被脏手碰到了,不好给客人吃,她要拿去丢掉。 陈春燕再三强调,开酒楼的,讲卫生是最重要的。 陈二婶拿了圆子,又将目光投向了炸好的鱼块。 鱼是用来做汤的,等鱼汤熬得奶白,再加上平菇、金针菇等新鲜菌菇,浓浓的熬上一锅,可好吃了。 陈谷秋脸色都变了,被气的。 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 她的声音提高了些,“二婶,这些是给客人准备的,量都是定好了的。” 陈二婶撇嘴,“我和你二叔一人就吃一块,那些客人一人少吃一块,哪里感觉的出来,谁也不会数着吃,是不是?” 陈谷秋着急了,“当然不是,做生意要讲究诚信,不是别人不知道,咱们就可以哄人的。” 在陈二婶想来,酒楼的菜这么多,每个客人的夹一筷子给他们,他们的生活就能变得很好了。 他们又不要多,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陈二婶:“亲亲戚戚的,不要这么小气嘛。” 陈谷秋见拦不住了,额头直冒汗,“来人啊,快来人啊。” 第644章 酒楼的员工越来越多,陈谷秋随便站在哪儿招呼一声都有人应答,更何况,她招呼得这么急了,这声音旁人一听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值班的丫头小子们一窝蜂地跑了过来。 小子的腿脚快些,当先冲进了灶房,“二老板,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谷秋一脸忿忿,“酒楼的灶房岂是旁人想进就随便能进的?” 小子们这才看清楚了,陈二婶手里端着炸好的圆子。 谁值班时出了事儿,责任就算在谁头上,这是一早就定下的规矩。 而他们一年后的月俸定为多高,还得看今年的表现,今儿来了人捣乱,会让他们扣绩效分,就是跟他们过不去,他们哪里会善罢甘休。 几个小子就怼到了陈二婶面前,“这位大婶你哪儿的?门口写着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你是不是不认识?你随便进灶房,万一哪位客人吃了东西,中了毒,算你的还是算我们酒楼的?” 陈二婶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算你们的,东西全是你们的人做的,管我们什么事儿!” 小子就嗤笑,“可我们要是说你们投毒呢?” 陈二婶脸色大变,“你不要胡说!我们都是良民,岂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小子不屑地说:“不是投毒,你为何要跑到我们酒楼的灶房来,你又不是酒楼的雇工!还不听阻拦,非要硬闯,这不是图谋不轨这是什么?!” 陈二婶被小子一声一声的指责弄得脑袋有些发晕,“我没有,我不是,我就是看到这里有这么东西,想拿一点来吃。” 小子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那就是偷窃了,哥儿几个搭把手,把他们扭送去见官。” 陈二婶用力挣扎,一个圆子被颠出了碗,落在地上,骨碌碌滚远。 她呸了一口唾沫吐在了小子的脸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拉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你们老板的二婶!你再拉我一个试试!” 小子抬起袖子擦掉了脸上的唾沫,屈辱地看着陈二婶,又看向陈谷秋,想看看陈谷秋的态度。 然而陈谷秋也没多余的动作。 那确实是她的二婶,她不能对长辈不敬。 小子们有些失望。 他们拼命维护酒楼的利益,二老板却退缩了,那他们还拼什么? 陈二婶就有些得意,挣脱开小子们的手,转身到大盆里拿出一个圆子放到碗里,弥补掉在地上的那个。 她一边拿一边说:“瞧见没有,秋儿都不敢说我什么,你们算怎么东西,也敢对我动手动脚的,我跟你们说,就算燕儿在这里,也得对我恭恭敬敬的。” “是吗?”陈春燕缓步从竹林中走来,“我不喜欢不请自来的人。” 她冷冷淡淡地看着陈二婶。 酒楼完全在陈春燕的掌控之下,出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都有人报到她那里,她才从办公室赶来。 不作妖的亲戚,陈春燕也愿意提携,但作妖的亲戚就不好意思,那是原主的亲戚,不是她的,她没那个西洋时间理会。 她说:“怎么回事?” 第645章 陈二婶身子一扭,凑到了陈春燕跟前,“燕儿……” 陈春燕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了陈二婶一眼,“我在处理酒楼内部事务。” 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不是酒楼的人请你免开尊口。 陈二婶哪里听得懂话外之音,她说:“嗯嗯嗯,你处理你的,我也没拦着你不是,我跟你说,这几个小子刚才对我不敬,你可得好好收拾他们。” 陈春燕根本不答腔,她又问了一遍,“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谷秋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姐。” 陈春燕淡淡看了陈谷秋一眼,指着年龄稍大的小子,说:“你来说。” 陈谷秋睁大了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陈春燕,姐姐这是生她的气了吗?可她也没做错什么呀! 被点到的小子有一丝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把之前的事情说了,“前面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们冲进来的时候,这位大婶手里端着一个碗,碗是我们酒楼的,碗里的圆子也是我们酒楼的。 “我们就要把她往外拉,她吐我口水。碗里的圆子掉了一个到地上,她还从盆里拿了一个补充到碗里。” 陈春燕:“她碗里的东西是她自己拿的,还是谁给的?” 她自然知道是陈谷秋给的,她就是故意问的,她得告诉陈谷秋,有的事情可以让步,有的却不能让。 她曾经遇到过一个熊孩子,为了把一盘糖醋排骨据为己有,就挨个把排骨舔了一遍再放回盘子里,一个一个慢慢吃。 熊孩子舔过的东西别人自然不会再吃,熊孩子每次都得手,越发觉得那样干特别好,直到他遇到了陈春燕…… 陈二婶就说:“秋儿孝顺啊……” 陈春燕没理会陈二婶,只看着陈谷秋,“是你给的吗?” 陈谷秋本能地觉得她应该解释,姐姐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你说过吃的东西得干净,二婶的手指甲太脏了,她碰过了圆子,我就把她可能碰过的圆子拣出来了……”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春燕端起那一大盆圆子,“我是说过入口的东西必须干净,但我没教你这样做。” 她转身打开泔水桶,翻手把一大盆圆子全倒了进去。 她顺手把盆子一丢,发出哐一声。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包括陈二婶,直到陈春燕把她手里端着的圆子一并倒入泔水桶,她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陈春燕:“在我这里,只有干净的东西能入口,不干净的,不能入口的东西应该怎么处理?”她指着泔水桶,“给我倒掉。” 小子们心里一阵舒爽,这一刻他们真心信服起陈春燕来。 陈谷秋急急叫,“姐。” 陈春燕在心里直摇头,她本来以为陈谷秋长进了,可当陈谷秋遇到不那么善良厚道的人时,软弱可欺的老毛病又冒了头。 三岁看老这句话果然没错,陈谷秋果然不适合做管事人,就是不适合。 陈春燕侧头问:“二狗子回来没有?” 小子回:“还没。” 陈春燕:“等二狗子回来了,让他来见我。”她又看了陈二叔和陈二婶一眼,“有事就跟来。秋儿也跟来。” 第646章 把灶房的事情交给其他人收尾,陈春燕不疾不徐地带着陈二叔陈二婶往办公室走。 出了酒楼后面,穿过一条不大的街,进了斜对面的院门,就到了员工宿舍和办公区了。 绕过影壁,陈春燕走了中间的大路,先到了中轴线上的花厅。 她淡淡道:“二叔二婶先在这里稍坐,我先处理点事儿。” 陈二婶从来不看人脸色,“我的事更着急。” 你的事急,关我何事? 陈春燕简直不想跟陈二婶说话。 她转身就走。 陈二婶脸皮忒厚,拔足就跟了上去。 在花厅值班的小丫头看到了,赶紧来拦。 陈春燕想了想,觉得这事儿让陈二叔陈二婶听一听也好,便朝小丫头摆了摆手。 小丫头就退回了原地,继续站着。 陈二婶觉得自个儿眼睛都不够用了,看这个院子哪儿哪儿都好。 她自以为发现了真相,“难怪你舍得不要你亲奶的院子呢,赚到了这样的院子,谁还要小破院子啊。” 陈春燕停足看向陈二婶,“院子再小,那也是我亲奶留给爹的东西,如果没有你和张氏几个人闹腾,那个院子能被买了?你该不会忘记了吧?!我已经用钱撇清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请你以后不要再用长辈自居,没谁家的长辈干得出你们干过的事情。” 她算是忍无可忍了,直接揭了陈二婶的面皮。 陈二婶脸色就有些讪讪的。 她这个人不记吃也不记打,即便现在觉得丢了面子,下一次她照样有脸皮来找陈春燕。 安安静静走了一路,陈春燕径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郑林远远地喊了陈春燕一声,“燕老板。” 陈春燕转头,“有事儿晚点再来找我。” 郑林点点头,转身去了假山那边的八角亭,在这里他可以观察办公室的情况,等那两个人走了,他好第一时间找陈春燕商量事情。 陈春燕进了屋子,没有第一时间跟他们谈话,而是点燃了一个火盆。 她对陈谷秋说:“把你的章交出来。” 那个章很重要,酒楼有什么事情需要决策时,需要两个章才能办事儿,陈春燕不在,就需要陈谷秋批准,用的就是这个章,是以陈谷秋一直随身带着章。 她低头从荷包里拿出章递给陈春燕。 陈春燕接过章,一秒都没耽误,直接仍进了火里。 陈谷秋拔高了声音,“姐,这是做什么呀?” 陈春燕看着陈谷秋,“这不是一个章,这代表的是我交到你手里的权柄,你因为它得到了权力,就应该承担相应的义务,但你却没有担负起来。 “公是公,私是私,在其位谋其政,你不能把私人感情带入到工作中来,你让酒楼蒙受了损失,你是对世子爷的不负责任。 “我现在收回你的权柄,收错了吗?我给过你时间长进,可你……你管理不好别人,就管好自己吧,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有外人进入灶房,你却没有及时阻止,让酒楼受了损失,这份损失由你承担,从你的工钱里扣。这是第一次,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不好意思,你回去卖鸡蛋糕吧。” 第647章 这就是要开除陈谷秋的意思了。 陈谷秋的脸色都吓白了。 她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陈春燕就看着陈谷秋,“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陈谷秋就道:“不该公私不分,不该让酒楼蒙受损失。” 陈二婶撇嘴。 这是干什么?这是收拾陈谷秋给他们看呐! 她就不信了,他们走了陈春燕还会这样对待陈谷秋。 陈春燕笑着摇头,“那是我说的,不是你自己意识到的,你的认识还不够深刻,回去慢慢琢磨,到底哪里做错了。” 陈谷秋摸摸脸,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她眼角余光发现了侍立在门外的小丫头,脚步走得更快了些。 她也大了,知道要脸了。 她知道姐姐已经很给她留脸了,她做错了事,却没当着其他人的面责罚她。 她就不能在埋怨姐姐。 但……还是好难过啊。 小丫头捧着托盘,深吸了两口气,才走进办公室,把茶捧到三人面前,剩下一杯,她带着退了出去。 燕老板太可怕了,连自己妹妹都骂啊,她以后做事要更小心谨慎才行! 陈二婶喝了一口茶,温度刚刚好,“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嘛。燕儿你……” 陈春燕不想听陈二婶的奇葩理论。 她已经表示过很多次了,陈二婶别想占她便宜,但陈二婶就跟患了失忆症似的,总能选择性失忆。 她说:“二婶不是说有急事儿吗,那就说事儿吧。” 陈二婶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她来是有正事儿的。 都怪这个院子迷了她的眼啊。 她嬉皮笑脸地说:“你妹妹……” 陈春燕打断陈二婶的话,“我妹妹刚刚受了罚才离开,二婶要是找她,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陈二婶被噎得不轻,但只一秒就调整了过来,“你堂妹梅儿点了你家的院子,你看啊,你没烧着啥,这事儿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可真是在天空上画五官,脸大到没边儿。 陈春燕道:“亲兄弟明算账,我家受了什么损失,我会让人盘点清楚,只要二婶赔上了,这事儿自然就可以这么算了。” 陈二婶:“我家没钱。都是亲戚,你家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从我家抠钱。” 陈春燕:“那就请县太爷秉公处理。”陈二婶刚想说话,陈春燕又接着道,“如果你觉得县太爷不够公正,没关系,咱们把事情捅到府城去,知府大人会管的。” 陈二婶眼皮狂跳,去府城的路费、吃住,请讼师的费用,哪样不是钱,那还不如就把钱赔了算了,可能还少些。 但……她当真不想赔。 她一咬牙道:“谁烧的你的院子你找谁去,陈冬梅已经被逐出家族了,跟我家没有关系了,我是不会赔的。” 陈二叔拉了拉陈二婶的袖子。 陈二婶扭扭身体,十分坚定的模样。 让她拿钱,没门儿! 陈春燕嘲讽地笑,“哦,你现在知道不在一个族谱上就不是一家人啦?你先前以我的亲戚自居是什么意思呢?” 一句话把陈二婶将死了。 不承认陈冬梅,以后也就没有立场再说陈家大房是亲戚了。 第648章 不在族谱上就不是自家人吗? 当然。 但如果这样说,也就把大房排除在外了。 陈二婶怎么甘心,她现在找不到机会占大房便宜,不代表以后也找不到。 她咬着嘴唇权衡着利弊得失,“血缘是斩不断的,不孝女虽然被家族除名了,她欠下的债,我们也会还的。这样吧,我给你打个欠条,等我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赔你,你先让县太爷不要发海捕文书。” 海捕文书? 陈春燕简直搞不懂陈二婶的脑回路,又没有人员伤亡,也没什么财产损失,顶多熏黑了一小块墙,外加浪费了一点柴草而已,发个什么海捕文书,真当朝廷是咱家开的啊! 她冷哼一声,刚想说不行,忽然又想起个问题,到嘴的话又被压了下去。 她抖开了一张宣纸,“你要借多少钱?先把欠条打了,再把欠条送到财务处去,这事儿也就成了。” 陈二婶心口狂跳,哇,要多少借多少,多半还不用还了,那要借多少呢? 她比出一根手指,“十,不不不,一百两,对,就是一百两。” 陈春燕看二傻子似的看着陈二婶,什么都没说,就在纸上写下:陈氏冬梅纵火焚烧陈敬贺家房屋,造成财务损失,陈敬宣和陈刘氏兰香自愿赔偿,因手里拮据,向五味居酒楼借银一百两,以偿债务,现特立此字据为证。 她搁下笔,“我也不蒙你们,现在就把字据的内容读一遍给你们听……” 她读完一遍,“行了,签字吧。” 陈二婶心口狂跳,她领到了一百两,拿一两来赔给新宅,剩下的九十九两应该怎么用呢,嘻嘻嘻,买五十亩地出租出去,得到的钱,也请个小丫头来伺候,想想就兴奋呢! 陈春燕就跟看二傻子似的看着陈二婶,“二叔也摁个手印吧,毕竟连女儿都可以除名,休个媳妇也一样容易,是不是?” 陈二婶的脸就黑了,指着陈春燕就要骂。 陈二叔赶紧拉住陈二婶,一个劲儿给陈二婶使眼色。 钱还没拿到呢,等钱拿到了,有多少气都可以出。 陈二婶接收到了陈二叔的信号,立刻偃旗息鼓,高高兴兴地在印泥里摁了一下手指,再摁在了宣纸上。 陈二叔也跟着摁了个手指。 陈春燕用镇纸压住了欠条,指了指右手边,“财务处在东厢房第二间。” 陈二婶心心念念着九十九两银子,迈着发飘的步子去了财务处。 张汝城接过欠条一看,心头一跳,赔一百两,这火势得多大,烧了多少间屋子,燕老板的家人没事吧? 他心里正想着事儿,一抬头却看见陈二婶唇角压都压不住的笑意。 这人变态吧! 他在欠条上盖了个章,就把欠条收了起来。 他明白陈春燕是什么意思,以酒楼的名义借钱给陈家的人,不就是怕陈家的人赖账不还么,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事情,他身为酒楼的财务过去要账是天经地义的,而不必陈春燕出面。 陈二婶和陈二叔一直盯着张汝城忙活,可他们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银子,整个人都懵了,“一百两银子呢,你为什么不给我们,你别想贪我们的钱。” 第649章 张汝城的表情就有些微妙。 欠条里写着的几个关键人名都是姓陈,不用问,肯定都是陈春燕的亲戚,不然也不可能借钱给他们了。 但是燕老板那个人那么精明,怎么会有脑子这么不够数的亲戚呢?不是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么! 他耐着性子把欠条拿了出来,把欠条上的内容读了一遍,“听明白了吗?” 陈二婶:“听明白了,一百两银子你赶快给我。” 张汝城收好了欠条,便道:“欠条上写了,一百两银子是给陈家新宅的赔款,你再在这里胡搅蛮缠,当心我报官。” 自个儿家现成的事情还没有了,又惹一桩事,陈二婶有些怕怕的,她缩了缩脖子。 她现在听到官府两个字就胆怯。 她来了一趟,除了让陈春燕不再追究梅儿了之外,好像什么也没有捞到,哦,她还吃到了一个肉圆子……但是,她好像欠了陈春燕一百两银子啊! 也不对,那银子她都没见着,她是怎么欠下的呢? 她越想脑子越乱,越想脑子越晕,她忽然哼唧一声,蹲在了地上。 陈二叔看到自家婆娘这个样子,立刻就想大叫大嚷讹人。 但在他开口之前,张汝城先开了口,“不舒服就赶紧去看大夫,我们这个院子大着呢,你们要是在这里闹腾,除了我们自己的人,根本不会有旁的人听得见,你们爱闹就闹去吧。” 陈二叔把“快来人啊,害命啦”这样的话压在了舌尖下,弯腰半拉半拽着往外走。 陈二婶喃喃:“来这一趟,我们好像没失去什么,好像失去了很多,我想不明白。” 陈二叔哼声道:“想不明白就不想!那一百两是怎么回事,陈春燕心里清楚得很,她绝对不会找我们讨要的。” 不对啊。 那一百两……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啊。 陈二叔终于回过了味儿来,他们当时说要向陈春燕借钱赔新宅的损失,陈春燕非常爽快地问借多少,傻老娘们儿就说了一百两…… 他将手重重一放,偏过身体,重重打了陈二婶一巴掌,“你这败家娘们儿!” 陈二婶更懵了,但她的本能反应还在,嗷了一嗓子就冲上去跟陈二叔扭打起来。 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在院子里值班的小丫头们都不敢上前阻拦,她们都还小呐,根本经不住这两个人随便谁一记乱拳。 张汝城听到动静,走出办公室,先朝陈春燕的办公室看了一眼,见那边没有动静,便朝小丫头们挥挥手,示意她们可以回茶房听命。 小丫头们松了口气,缩回了茶房里,不过到底不放心,都趴在窗户缝隙边偷偷往外看。 陈二叔两口子打得天昏地暗,连头发都扯掉了不少,等他们打得没了力气,才各自收手,拢了拢头发往外走。 两个人打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忘了最初是因为什么打架的了。 陈二叔看了陈二婶一眼,“真是越老越不济事了。” 陈二婶自知有些理亏,也不跟陈二叔分辨,由着陈二叔念念叨叨地骂了她几句,她忽然想起个问题。 她说:“梅儿跑了,那我们家跟周家的亲事该怎么办?” 第650章 陈春燕知道陈二婶夫妻不记吃也不记打,以后还会来找她,她只是没想到这个“以后”会来得这么快。 她看着对面站着的两个人一阵无语。 在院子里值班的小丫头年纪都还小,最大的才跟陈春燕一般大,她们根本拦不住那奇葩夫妻俩,让两人冲到了办公室里来。 陈春燕正在跟郑林商谈图纸的事情。 郑林觉得车比较难弄,可以稍微缓缓,有的技术问题,他还得再考虑考虑,但沙发和床垫的图纸却可以用得上了,这个比较简单。 做弹簧的东西他已经有了头绪,现在就是做一批出来试试效果。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发散思维,有思维闪光点时,陈春燕就赶紧记录下来,以备郑林事后查看。 郑林认识的字儿虽然不多,但已经开始跟着其他员工一起学习了,再说实在不行,拿来问陈春燕也是可以的啊。 两人正说得开心,陈二叔夫妻两个就冲了进来,吓得两人同时忘了说到哪里了。 郑林摸摸鼻子,“燕老板,看来你今天真的很忙,那你忙吧,我尽快做个样品出来你看看,如果好再大批量投入生产。” 陈春燕压着火气朝郑林点了点头。 这叫什么事儿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她完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陈二叔陈二婶身上。 郑林起身朝外走,路过陈二叔两口子身边时,还朝两个人略点了点头。 不等郑林出办公室,陈二婶就迫不及待说:“梅儿跑了,那与周家的婚事怎么办?” 陈春燕就奇了怪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我这个只大半岁的堂姐拿主意了?” 陈二婶根本不理会陈春燕言语的推托之意,自顾自道:“周家万一要退亲怎么办?” 陈春燕睁大了眼睛,“周家退亲是很合理的要求啊。” 陈二婶苦恼道:“可我家没有钱退给周家啊。” 陈春燕嘲讽道:“没有钱就赔个媳妇给人家。” 陈二婶想了想说:“我上哪儿找个媳妇给他们家啊!” 陈春燕眼皮狂跳,陈二婶真是听不懂好赖话,她明明就说的是反话啊,有必要认真考虑再说不行吗? 她不耐烦道:“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陈二婶见实在在陈春燕这里占不到便宜,又实在讨不到注意,只能悻悻地走了。 她本来琢磨着让陈春燕拿个主意再顺便赖上陈春燕,让陈春燕出手解决陈冬梅的婚事的,但陈春燕不接这个茬,她就拿陈春燕没有办法了。 走在回龙桥村的小路上,陈二婶还在念叨:“要不你去找你娘把周家的聘礼还回来吧,不然咱们没钱,又没地儿给周家弄个姑娘去,人家还不得告咱们家骗婚啊。我现在只要一想到要跟官府打交道,我就心惊肉跳的。” 陈二叔感慨:“让我娘把到手的钱粮退出来并不会比弄个姑娘来容易啊。” 姑娘! 没有出嫁的姑娘! 陈二婶兴奋地拉住了陈二叔的胳膊,“我们家不就有个吃白饭的姑娘么!” 陈二叔微微一愣就反应了过来,“那是我妹妹!” 第651章 陈二婶莫名其妙的,“我知道她是你妹妹啊,她要是你娘,这婚事就不是丑事了,这叫亲上加亲。这边做娘的嫁给了那边做爹的,那边做女儿的嫁给了这边做儿子的,不是很完美么!” 陈二叔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思索着陈二婶的提议,都快被这话说服了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的,那是他娘啊,哪有因为还不起聘礼就把自个儿娘往出嫁的! 这脑子不够数的媳妇! 那样做更丢人好吧,丢双份的人! 他怒道:“你赶紧闭嘴吧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陈二婶冷笑一声,“你吐一个给我瞧瞧,让我看看你那张嘴是狗嘴,还是猪嘴,还是两个都不如。” 陈二叔脑壳涨疼,“你她娘的才猪狗不如呢!再骂我一句试试,再骂我一句,我休了你。” 陈二婶有恃无恐,“就你家这家底,你休了我,休想再娶到媳妇,擎等着下半辈子打光棍吧。” 这个婆娘好吃懒做,还不爱干净,但到底是个长得不算丑的女人,关键时刻还是顶用的,要真是休了,可就真的是为难自己了。 他呸了一口,“你想得美,在我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年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没门!当年娶你花了多少钱啊,你这肚子不给我生个够本,这事儿都不算完。” 陈二婶呵呵呵地笑,笑得意味不明的。 陈二叔被笑得有些不高兴,但陈二婶一个字没多说,他被噎得发作不得,只能闷不吭声往家赶。 他边走边琢磨,娘是不可能往出嫁的,家里就只有陈竹心这么一个现成姑娘了,这么个姑娘又是小脚,放在家里也干不了活,不过是白吃粮食,还不如抵给周家呢。 但陈竹心一心往城里家,心大得很,肯定不想嫁到周家去,这事儿不好办得很。 他戳了戳自家老娘们,“哎,就算要把老妹儿嫁到周家去,她不配合,这事儿也不能成吧?” 陈二婶嗤笑一声。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那是他妹妹,现在就不是了? 被逼到这份上了,倒霉的是妹妹,也好过是他自己,是不是? 她就道:“哪里需要她同意?买一包蒙汗药把她麻翻了,在正日子塞到花轿里把人送到周家去,也就成了。” 陈二叔把这主意想了一想,觉得甚是可行,“你的脑子终于好用一回了。” 陈二婶十分得意,“那些戏我不是白看的。” 刘大官人家有个什么喜事儿,都会在村里晒坝上请人看戏,请所有人都粘粘喜气,陈二婶跟着白看了不少戏。 陈二叔心急火燎的,“走走走,赶紧倒回去,咱们得买蒙汗药去呀。” 陈二婶拉住陈二婶,“你傻不傻,许家跟燕儿是什么关系,我们前脚买了药,燕儿后脚就能知道!” 陈二叔一拍脑门,“你瞧我!去,找游方郎中去,他那里肯定也有蒙汗药。” 说不定他那里的药药效更强呢! 第652章 送走了奇葩二人组,陈春燕回房间收拾收拾东西,踩着点儿下班了。 她今天要回村里,去问问燕儿爹娘的意思,她实在想不出这两个人怎么会想到招赘上去的。 虽然是在古代,但职场还是那个职场,杨彬和张汝城哪怕没什么事儿要忙,到了时间可以下班都不敢先走,必须要听到陈春燕锁办公室的门,他们才会落后一步锁门离开。 陈春燕锁好门,转过头就看到杨彬和张汝城也在锁门。 她就对张汝城说:“今天我要回村里一趟,晚上就改成数术课,张先生教他们拨算盘吧。” 张汝城先应了一声是,犹豫了一下才说:“我现在也稳定下来了,想把老娘、老妻和孩子接到身边,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陈春燕大方得很,“没什么不方便的。这半条街的空宅子随便哪个都成,你和杨先生挑一个,再分一分看谁住哪一进也就行了。” 张汝城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陈春燕会答应得如此干脆,那样的院子租出去,一个月也能得三五两租金呢! 他看了杨彬一眼,“多谢燕老板了。” 陈春燕摆摆手,示意边走边说:“这是分给你们的员工宿舍,本是说好的福利,没什么谢不谢的,只一点我得提醒你们,你们的食宿酒楼包了,但你们家人的食宿酒楼可不能包了。” 张汝城就道:“是该付租金……” 陈春燕轻笑,“我让你住了那个院子,难道还能不让你的家人住?不是这个意思!主要还是在吃的上面,以后的雇工肯定会越来越多,也不可能全是咱们买来的,这就涉及到人家家人的安置问题。 “如果包家人吃住的这个口子从你们这儿开了,以后可就收不住了。但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让你们在酒楼吃了,却要你们家人在家里另外做。 “有两种方案啊,可以按月给伙食费,当然了,都是按照成本给,或者从你们的工钱中扣。我个人觉得第一种好些,明明白白的,什么都好说。” 陈春燕还不知道牛一松把她老娘弄来了,要不然她都能夸自个儿一句有先见之明。 张汝城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这个账,便知道还是自个儿占了便宜。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燕老板体谅。” 陈春燕:“努力工作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了。以后就都这样处理,凡是做到管理层的员工,要带家人的,酒楼给分宿舍,不用付房租,但是需要缴纳伙食费。” 这样也是杜绝那些人占小便宜,要是酒楼包亲戚的伙食费,万一人家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带来了,这群亲戚吃掉的钱财恐怕比那人创造的价值还多。 张汝城就道:“那成,那我待会儿就去把他们接过来。” 陈春燕朝办公室一指,“院子的钥匙都在大花那里,找她申请去。” 张汝城一拍脑袋,“哎,是了,还得把这个规定告诉大花。我这就回去。” 他说完就跑了。 陈春燕就看一眼杨彬,“杨先生不去接家人?” 杨彬:“家里还有地,离不得人,只是小儿要读书,等赵先生来了,我再把他们接过来念书。” 赵先生便是那位左都御史。 第653章 说起赵御使,陈春燕忽然想起来了,“赵家的人什么时候到?” 犯官有时候并不会跟家人一起发配到一个地方,有时候女的会被充入教坊司,男的会被发会官奴。 要是不在一个地方,那就很麻烦了。 陈春燕觉得,既然要用人,就得用得安心才行,如何才能安心,那就是不给人生出二心的条件。 赵御使的家人如果在别人手里,如果他被威胁,是救他家人,还是保陈春燕这个买下他的人呢? 这是一个两难抉择,在事情没有发生时,谁都不能保证在那种情况下赵御使一定会忠心。 杨彬就道:“应该就是这两天了,给我送信的人与赵先生是一同出发的,但他没受伤,脚程快些,顶多早几天到而已。” 陈春燕脚步一顿,有些担心地问:“赵先生受伤了?” 杨彬点头,“从牢里出来哪有不受伤的,拷打是常有的事儿,好在离京前官家没再让人打先生半子,不然人肯定都走不到这里。” 陈春燕:“杨先生这两天手里的事情多不多?” 杨彬一愣。 作为老板,肯定不希望听到自家员工手里的事情不多,那不是就白拿钱么,但他要是说事情多,万一老板要安排他做点别的事情呢? 陈春燕看出杨彬脸上的纠结,便道:“放松点,我跟其他老板不同,不用手下的人每天装忙,忙完了,你可以看书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也可以做点别的事情,到点下班了,离开就是了。” 杨彬面皮一红,原来他们做的事情已经被燕老板看在了眼里啊。 他清了清嗓子道:“这几天倒是不忙,就是在帮老张统计三井村土地的事情。我这边派了婆子过去,每天都汇报种了些什么,种得怎么样,哪些地里的庄稼种得不好。我只要把这些整理成文字,统一递交给老张就行了。” 那确实是不忙。 陈春燕:“你把手里的事情交接一下,去接一接赵先生,他受了伤,押送他的人肯定不会好好照顾他,他一路上恐怕伤上加伤。你带点药过去,先让他治一治伤,那些伤早一天治也少一点恶化的风险。” 杨彬答应了,他对陈春燕的敬佩又多了一层。 这位燕老板是真的将奴仆也当人的人啊。 陈春燕交代完了就赶紧走了,没功夫再多聊,但没走出几步,她又被人叫住了。 她转头一看,却是牛一松带着牛大婶走了过来。 她不解地看着牛一松,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牛一松面皮一红,有些不自在。 他把老娘带出来单过也是脑子一时发热,现在脑子冷静下来了,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儿子撺掇老娘离家出走的啊,这不像话。 陈春燕看到牛一松的样子就不再问了,“后勤的事情找大花姐,我不管的,你们自己安排吧。” 她说完就往城门赶了。 酒楼下班的时间只比关城门的时间早半个时辰,她跟张汝城和杨彬说话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再耽误不得了,不然就会被关在城里了。 牛一松看着陈春燕的背影苦笑。 杨彬就问:“你这是……” 第654章 牛一松跟杨彬有好几年的交情了,听杨彬问也不瞒着,将家里的事情说了,“现在我娘跟着我住城里,我得找个地方让我娘落脚,可燕老板……”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杨彬拍拍牛一松的肩膀,“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儿,就这啊!照着章程办事就好了啊,走走走,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办理。” “章程?”牛一松懵圈得很,“什么章程?” 杨彬嘿笑一声,“单身的高层管理宿舍不是已经定下来了么,就像燕老板那样,住最好的院子的一间屋子,但带家人的高层管理你知道怎么安排的吗?” 牛一松摇头,“不知道啊。” 杨彬:“这半条街不都是燕老板的么,燕老板说了,只要是她手下的高层管理,都可以挑一进院子,带着家人入住,不过需要交伙食费就行了。你这情况有些特殊,就是不晓得你家占了一进院子之后,大花那边的房间需不需要退掉。” 牛一松:“肯定是要退的,没道理占人家双份住宅,这事儿找我姐办就成吗?” 杨彬就指指门口,“刚才燕老板不就说了么,后勤的事儿找你姐,她不管的。后勤是什么事儿,不就是衣食住行的事儿。” 牛一松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心里五味杂陈的。 燕老板肯定看出他的意图了,也肯定同意了,才直接把他丢给他姐,那是他姐啊,难道还能说不批准的话? 他没想到牛大花还真能说出不批准的话。 跟杨彬分别后,他就带着牛大婶进了办公的院落。 牛大婶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你和大花平时就在这样的地方上工啊?” 牛一松语气自豪地道:“是啊,这都是我们从没有到有拼出来的。” 牛大婶十分欣慰地搓搓牛一松的胳膊,“这工作体面啊,你得好好干。” 牛大花正在处理张汝城的事情,听到熟悉的声音,赶紧跑出屋子,“娘,你咋来了?” 张汝城的事情已经差不多收尾了,他自个儿把字儿签了,领了钥匙便准备走了。 牛一松就喊:“张叔,杨叔刚离开。” 张汝城:“我知道,我追他去。” 他看出这家人有话要说了,且是不愿意让他听的话,他赶紧走了。 杨彬先头准备带带牛一松的,但牛一松拒绝了,有的话在外人面前确实不好说。 张汝城人精似的,出了院门,还顺手关上了,把声音挡在了院子里。 牛一松看了门口一眼,“姐,以后爹跟着弟弟过,我带着娘过,你嫁人前也跟着我们,嫁人后……回娘家也回我们这里。” 牛大花大吃一惊,“这是咋啦,爹……爹他……” 牛一松:“没有的事儿,他要是敢休了娘,你看我还认不认他!” 牛大花:“那你咋……”她看了牛大婶一眼。 有的事情太脏了,牛一松不想姐姐知道,只说:“还不是婚事,今天差一点就被爹搅黄了,他一辈子眼里就只有钱,娘跟着他也过不上好日子,我就把娘接到城里,让娘享享清福。” 牛大花并不抵触这种做法,甚至为娘松了一口气,不管咋说,至少娘以后不用挨打了。 她问:“那爹那边呢?怎么办?” 第655章 牛一松推着姐姐往办公室里面走。 他说:“娘走了一路了,也不知道让娘休息,一直爹啊爹的,爹对你多好似的。” 牛大花揽住牛大婶,“并不是说对我好我才要管他,他再怎么也是我爹啊。” 牛一松意味不明地看了姐姐一眼,要是姐姐知道爹做的那些事儿,他敢肯定第一个跳出来不想认爹的就是姐姐。 他摇摇头说:“姐,你着急什么,我话都还没说完呢,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有钱,他过得比谁都好。你放心好了,我每个月初一都会按时送钱回去的。” 听到弟弟说要送钱回去,牛大花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平时爹也是在这家吃一顿在那家吃一顿的,经常不着家,有钱就行了。 牛大花就道:“那娘先跟我住一屋吧。” 牛一松:“员工带家属可以分出去住啊,我们娘儿三个一起出去住呗。” 牛大花:“你是多大的脸!人家张先生上有老下有小,才占一进院子,我们三个就占人家一进啊?没有这样做事的,我不同意。” 牛一松脸色就不好看了,“燕老板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还卡自家人呢!” 牛大花:“燕老板把后勤交给我了就是对我的信任,我不能辜负她的信任,不能因为你是我弟弟,那是我老娘,我就给你们行便宜。我那屋子大得很,住我跟娘两个人尽够了。” 牛一松气得要死。 他能不知道牛大花住哪儿吗?牛大花可是跟陈春燕住一个院子的,让自家老娘跑去跟牛大花未来小姑子住,没有这样办事儿的! 他急道:“谁说就得占一进院子了,占个跨院行不行?” 有钱人家正妻的院子往往会带两个跨院,一个跨院给姨娘住,一个跨院给姑娘们住,并不会多大,牛一松说的就是那样的地方。 牛大花犯上轴了,“那也不行,你是没看到那个跨院有多大,单是那个跨院就是三进,修得齐齐整整的,听说一进就能住一个姨娘。” 牛一松:“……” 好气啊。 牛大婶怕姐弟两个吵架,赶紧说:“没事儿,娘住哪儿都成,就跟大花住吧。” 牛一松:“娘,就不是这个事儿,我得跟姐理论清楚,不然她这么办事儿,以后指不定要得罪多少人!知道的,说是她抠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燕老板不仁义呢! “一个跨院,再大都有限,你别当我没去看过!那个跨院三进院子相对独立,有夹道互通,但只有中间那一进最大,第一进实际上就是一排五间大瓦房,带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也只种了一棵树而已。 “你说我说得是不是?” 牛大花:“是。那我们三个也住不了五间大瓦房。” 牛一松:“五间大瓦房,我们三人一人一间得要吧,剩下两间,一间存杂物,一间存你的嫁妆,行不行?” 牛大花一愣,脸迅速红了,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牛一松见把姐姐镇住了,才道:“有的事情不需要管得那么严,特别是燕老板要施恩的时候,你别坏了燕老板的事情,你不明白的,多问问杨先生或者张先生,别招了燕老板的讨厌,秋儿就是最好的例子。” 第656章 牛大花真的不很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卡严一点不好吗,她这不是怕别人占酒楼的便宜么,难道这样也不对了? 她脑子里糊糊的,迷茫地看向牛一松,“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这事儿吧,说起来很复杂。 牛一松一时间也没找到合适的语言来教导牛大花,只道:“你得用心体会,得用心观察,哪些人是燕老板要优待的,你这边就得松松手,而哪些人是不招燕老板待见的,你这边就得卡严一些,明白了吗?” 好像明白了。 牛大花理解为,牛一松没有招燕老板不待见,她就不必管那么严,有时候行个方便也行。 是这个意思吧? 好吧,明天再问问杨先生和张先生吧,她还不是很明白。 姐弟俩达成一致后,牛大花就拿上钥匙去开了跨院的门。 巧得很,张汝城正好选了跨院的第二进住进去。 张汝城比较通透,他现在还没做出大贡献来,凭着一张老脸向燕老板讨要了恩典,把家人带了过来住在这里,但他也不能托大占太好的院子。 不然燕老板原本没什么想法的,知道他的举动后都不得不多想了。 牛大花看到张汝城在忙活着在夹道里搬东西,还十分高兴,觉得以后讨教问题就方便多了。 她还跟张汝城打招呼,“张先生可需要帮忙?” 张汝城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如果真的搞不定,会去找小子们帮忙的。” 他之前在宿舍也就是暂住,东西并不多,一个铺盖卷儿,一个脸盆,一点换洗衣裳而已,并不难拿,他只需要把东西赶紧放下,就能回家去接人了。 那边的院子也能退了,一个月能少好几百个大钱的开销呢! 牛大花从角门进去,叉着腰问牛大婶,“娘你看看,还缺什么东西,趁着没有宵禁,我赶紧去买回来。” 牛大婶踩了踩青石板地面,“真好啊,连院子里也铺着石板,这样就不怕下雨了。我看这里也不差啥,就是得在院子里面牵几根晾衣绳才好,不然衣服没地儿晾去。” 牛大花:“那成我找郑家大郎做几个晾衣架去,就支在墙角,成不成?” 牛一松:“我去吧,还得再订点东西,既然来生活,就得好好生活,不能用着东西不趁手。” 牛大婶心疼钱,一听不干了,“东西能将就着用就行了,不要去花那些个冤枉钱。” 牛一松根本不听牛大婶了,只让牛大婶进屋歇息,等着吃晚饭就行,他出去订东西去了。 说是去找郑林订东西,其实还是去外面买去了,郑林也忙啊,忙着帮燕老板做沙发和马车,他不好再去打扰郑林了,反正也是花钱买,在外面买也是一样。 另一边,陈春燕颠颠地骑着踏雪出了城,直奔新宅,先去牲口棚看了一眼,各种牲口都长得很好,她才从自个儿院子穿过去,去了正院。 院子里有小孩子笑闹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陈小六的。 陈小六不习惯住在城里,宁愿每天来回跑,陈春燕也就由着他了,只一点,不要耽误功课就行。 她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第657章 院子里为之一静,一院子的人睁着眼睛看着陈春燕。 地位到底是不同了,所有人都在心里把陈春燕太高了位置,认为她跟他们大多数人不一样了,不是能随便玩笑的对象。 董明春朝刚才还跟陈小六笑闹在一起的小男孩招招手,小男孩跑到她怀里窝着,怯怯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自然不会说我们都一样,你们不要怕我这种话,她说这种话就是傻的,在这个年月,奴大欺主的大有人在。 她不能养大了别人的心。 她笑了笑,“陈小六,玩儿得那么开心,还记得不记得做功课?” 陈小六吐吐舌头,跑了。 看来他还当真没做功课。 陈春燕看着董明春的儿子,说:“去跟着小六一起读书。” 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的,看看陈春燕,又回头看看董明春。 董明春朝小男孩点点头,小男孩才朝陈小六的院子跑去。 董明春站起身,搓着手道:“多谢燕老板了。” 陈春燕摆摆手:“我不能每天回来,你多帮我看顾着家里些,特别是陈小六,不许他偷懒。” 董明春郑重道:“那是一定的。” 陈春燕笑着走进了正屋。 她没指望陈小六当官,有那样的皇上,当官就是自找死路。 她只希望陈小六能考个功名,这样别人才不敢随便动他们家的人。 燕儿爹和燕儿娘都不是能闲得住的人。 那几个被陈春燕送回来的小丫头和小子怕再被卖,积极着呢,每天除了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烧火做饭,洗衣洒扫,全部被他们包圆了。 燕儿娘就动手做衣服,先给陈春燕做,再给燕儿爹做,反正就是不闲着。 而燕儿爹呢,要么跟着人下地,要么去砍柴,灶房后头的柴房里已经对了半屋子柴了,这还是燕儿爹每天都要给陈老爷子送一部分过去剩下的,可想而知,他一天天的,砍了多少柴了。 这不,人又不在。 陈春燕坐到绣墩上,“爹呢?” 燕儿娘放下针线,揉揉脖子,“来了几个兵士,你爹去招呼人家了。那几个人说是来帮咱们守院子的。我原本还不乐意,但出了梅儿这事儿,有他们在心里才算踏实些。咱们家这样……那些过得不如咱们家好的,指不定会跟梅儿有一样的心思呢!” 她是真的怕了,万一今天没人看见,这一片新房子不就都被点着了么,房子烧了事小,但董明春的孩子当时还在院子里面玩儿呢,这要是把人家的孩子给伤到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独苗苗啊! 陈春燕:“是,小心无大错。”她清清嗓子,“娘,今天许大夫家请了媒人来,您和爹拒绝了是吧?” 燕儿娘没觉得陈春燕过问自个儿的婚事有什么不对,他们家本来就是燕儿拿主意嘛。 她说:“是啊,我和你爹准备给你招赘,你以后就留在家里,谁都不能欺负你。” 原来爹娘是怕自个儿受欺负啊。 陈春燕笑了,“您瞧瞧,谁能欺负我啊,我不欺负人,他们都要偷笑了。” 燕儿娘就跟着笑,笑着笑着就觉得不对了,女儿这是啥意思?这是想同意跟许家的婚事啊? 第658章 燕儿娘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看着燕儿,这个家是燕儿当家拿主意,如果燕儿愿意,她和燕儿爹两个回绝了人家,岂不是坏了燕儿的事儿。 好紧张啊,还有点害怕。 陈春燕拍了拍燕儿娘的手,示意燕儿娘放松点,“娘,我心气儿高,看不上愿意入赘的男人,这事儿您跟爹别再提了。” 燕儿娘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这个家是你在当,你嫁出去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人该怎么办呢?” 陈春燕:“……” 这是嫁出去了,又不是死了,怎么说得那么严重?! 而且陈小六一天一天大了,再等五六年,也十一二岁了,那也是大孩子了,也能帮着没有主意的爹娘拿拿主意了。 她便提了自己的想法,“小六可是家里的男丁,我留下招赘算是怎么回事儿,小六别嘴上不说,心里起疙瘩。” 留在家里招赘的姑娘是可以当儿子看的,分家产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姑娘一份。 陈春燕如果真答应了留在家里招赘,直接损害的就是陈小六的利益。 燕儿娘鼻子一酸,就落下泪来,“这一份家业都是你挣下的,别说你只是要一半,就算是全要,小六也说不出什么。” 不不不,当然不行! 陈春燕分得清楚得很,之前用亲奶嫁妆买的地,她写的是燕儿爹的名字,后来买的地,她写的全是自己的名字。 是以陈家的家业看起来变大了十倍不止,但那都是陈春燕的私产,跟陈家新宅没有半点关系。 当然了,让燕儿娘买的牛羊也都是陈春燕出的钱,不过这个倒不必分得那么清楚了,毕竟大家也都帮忙养了,牛羊也不是用来吃的,只要活着就一直在那里,还有出息。 她想到这里就握住了燕儿娘的手,“话不是那么说的,该是小六的就是小六的,该是我的,我也一分不会让出去。招赘的话,阿娘你就不要再说了,免得徒惹是非。” 燕儿娘抹抹眼睛,“这事儿能惹出什么是非来?!” 在她想来招赘不招赘都是他们自家的事儿,别人管不着,哪里就有什么是非了。 但陈春燕却不这么想,“阿娘,您知道周边城乡有多少闲汉吗,肉眼可见的,但是我们村儿就不下十个,您说这消息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会不会上咱们家来? “他们本来就因为没本事,找不到活干,没有活干自然就娶不上媳妇。咱家要招赘,岂不是大好的机会,既白得了媳妇,今后还能继续游手好闲地过好日子。 “到时候即便咱们家说不招赘了,他们也能把我的名声搞臭了,逼得我不得不招赘。” 燕儿娘的脸都被吓白了,别说,那群臭不要脸的人,当真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她连哭都忘记了,“快去把你爹叫回来,别让他在外面乱说话。” 大姑撩帘子进来,“我哥会在外面乱说什么?你让他说话,他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 燕儿娘急道:“大姑姐可看见她爹了?千万别让他说出咱家燕儿要招赘的话。” 大姑面色古怪,“那可就晚了,他已经说出去了。” 第659章 燕儿爹有了招赘的想法,就琢磨着得把消息传播出去,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他们家要招赘呢! 他第一次执行力高了一回,送走了媒婆,他就去了地里,一边帮雇农干活,一边闲聊。 他不是个会聊天儿的,没聊几句,别人就听出他有事儿说,便直捣黄龙地问他,他便往外突突了。 这些个雇农哪个不知道陈春燕有多能干,且不说这一份家业了,就说她那奇思妙想,就足够叫人佩服的了。 他们江源村已经有一条线上的人家通了水,那水方便着呢,平时不用水的时候就把出水口堵上,用的时候把布一扯开,水就哗啦啦流出来,还全都是干净的山泉水,清冽甘甜。 现在要问江源村的人,他们最佩服的是谁,那自然非陈春燕莫属了。 他们一听是陈春燕要招赘,个个都上了心。 这么厉害的姑娘,即便入赘了,其实也不丢人,说老实话,能够比那姑娘厉害的男子,当真没几个了。 这事儿便一个传一个,不多时,在一片荒地上做活的人就都知道了,不少人开始算计自家或者亲戚家,哪家儿子多,长得又不差的,或许可以送过来试试。 万一成了呢? 大姑回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一耳朵,正是雇农们热火朝天地谈论陈春燕招赘的事情。 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她哥说这事儿,但肯定是说了,要不然一群外人也不能知道啊。 燕儿娘听完大姑的话,脸色更白了,“这可咋办?”她看向陈春燕,“燕儿,这可咋办啊?” 陈春燕看了大姑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这事儿说好办其实也好办,只要赶紧定亲,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但人家许家刚被撅了回去,再怎么说,也会等几天再来提亲,至于等几天,那得看黄历了。 耽误这么些时候,出变故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陈春燕挠挠头,“阿娘,现在知道怕了吧!以后做事儿多跟人商量商量,即便我不在家,大姑不也在么!” 燕儿娘难看地笑,“你大姑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啊。” 陈春燕哼道:“谁说不可能,大姑这几天不是在教那几个小子丫头怎么伺候牛羊么,等他们学会了,我就让他们去牧场把姑父换回来,让大姑和姑父在城里享几天福。” 大姑的眼睛一红,“哎哟,这个闺女,真贴心,自己生养的,也就是这样了。” 陈春燕抚了抚大姑的后背。 大姑可是燕儿爹的亲妹妹,在燕儿爹困难的时候,大姑一直出手帮忙,还从来没有要过回报,陈春燕对大姑好些,原也是应该的。 燕儿娘:“那可就太好了,有你大姑帮衬着,我和你爹也不容易做糊涂事儿了。” 知道自己糊涂,那就还不算糊涂透顶。 陈春燕下了炕,把空间留给燕儿娘和大姑聊天,“现在说再多都是杞人忧天,真有什么事儿,咱们见招拆招就行。” 她出了正院,溜达着就去了西路的院子。 她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 陈小六读一句,董明春的孩子跟着读一句,跟小老师似的,一板一眼的。 第660章 陈春燕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就悄没声息地离开了。 只要陈小六知道学习,她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免得让陈小六不耐烦。 她现在觉得古人找伴读还是很有道理的,至少陈小六有伴读后,不是认真多了么。 过来做活的丫头小子们分男女分别住进了东院和西院,但今天陈春燕在,东院的气氛格外紧张,就算人都回来了,院子里也安安静静的。 陈春燕又想,果然啊,领导跟下属还是应该有一点距离的,不然谁谁都不自在。 在酒楼那边还有牛大花可以说说话,回到家,反而谁都怕她,她无聊得很,无聊得琢磨了一下玫瑰香露的做法,便躺下睡了。 第二天清晨,她刚刚开始穿衣服,就有人在外面问:“燕老板起了吗?需不需要现在打水进来。” 这些丫头经过培训,终于让陈春燕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心日子。 她说:“进来。” 丫头本来就端着水的,推了门儿就进来了,把铜盆放到了洗脸架子上。 等陈春燕洗漱完了,一转身,屋里的雕花圆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饭菜的分量都不多,饭用小瓷盅装着,舀出来,也就是一碗半的量,小菜是四样,每一样也就是三五筷子的量,用来配粥刚刚好,多也多不了多少,少也少不了多少。 陈春燕一边擦着香脂,一边朝桌边走,“这些是谁教你们的?” 燕儿爹娘肯定教不出来,这俩都是用大盆装肉,用大锅装饭的人,什么都讲究个实在,把日子过得这么精致的,不像他们。 小丫头脸刷地红了,磕巴道:“是是,董家娘子。” 是了,董明春是读书人家的小姐,虽然家道中落了,但那些规矩她也是知道了。 就比如桌上的菜不能是三样,这个陈家没注意过,但董明春就会讲究。 摆三样菜是供奉仙人的,每天那样吃并不好。 陈春燕笑着说:“别紧张,这规矩很好,以后董家娘子再教你们什么,就好好学着,学到了就是自己的,以后也能生活得更好些。”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是,奴婢知道了。” 陈春燕眉头一挑,知道这称呼肯定也是董明春改的。 董明春从县城来,肯定向牛一松打听了不少情况,自然知道这些丫头小子都是买来的,教规矩时,该纠正的也在纠正了。 主家宽和不虐待下人,却不代表下人可以托大,不自称奴才,这就是董明春的观点。 陈春燕猜到了董明春的用意,忽然觉得捡到了个宝,她手下的人还缺少这么一个知礼的人系统教导呢,牛一松也好,杨彬也罢,教的多是小子,且都是酒楼的规矩,在家的,还是得靠董明春。 她十分满意,“告诉厨房,中午给董家娘子加道菜。” 小丫头懵懵懂懂的,不知道特地加一道菜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照样传话去了。 小丫头先去给董明春回了话,还问出了疑问。 这也是董明春要求的,不允许不懂装懂,有什么就问,她会讲的。 这些都是老实孩子,自然把董明春的话记在了心里,照章执行。 第661章 董明春:“这不是一道菜的事儿,这是燕老板在告诉我,她对我做的事情很满意。” 她笑了起来,她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别人看不到她的努力。 她这个老板很好,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努力,给她遇到知音的感觉,她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小丫头点点头,“哦,我懂了,燕老板不管赏什么,都是给的体面,对不对?您讲过的,主家经常赏赐或者问话的下人,就会更加得脸。” 董明春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既然燕老板让你好好学,你就好好学,将来造化小不了的。” 陈春燕不知道两个人的谈话,她吃完了早饭,休息了两刻钟,便骑着马回了城里。 她的马被照顾得很好,昨天晚上还洗刷过了,她没听到有人挨踢,肯定是大姑亲自教的洗马手法,才让踏雪温温顺顺地享受。 “燕老板!” 陈春燕正准备翻身下马,就被人叫住了,却是芷兰。 她动作微微一顿,便继续下马,“你怎么不进去?” 芷兰也很无语,“我也不知道你这儿的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进了,我说了找你,却还是把我挡在了外面。” 陈春燕:“昨天酒楼出了点儿事儿,我正好不在,他们怕又出事儿,才不让进的吧。”她把缰绳交给跑过来的小子,“走,进去说。” 今天这事儿是谁干的,怎么不机灵,以后得丢到不重要的岗位上去。 她心里这么琢磨着,面上却没显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快来。 进了宴息室,芷兰刚刚坐下就道:“钱,我们姑娘凑出来了,一共一万两,都在这里了。” 她还是第一次拿这么多钱,手心里直冒汗。 三井村的地一共不到一万四千亩,荒地居多,廖敏柔居然拿来了一万两,那基本可以把整个三井村的地都拿下了。 不过这话陈春燕是不会说的,她手里的钱不够,得先借廖敏柔的钱周转一下,以后还她。 她说:“你家小姐真有钱,出手这么大方。” 芷兰苦笑,“哪里是我家小姐有钱啊,这一万两是我们家三个小姐,加上太太、姨娘一块儿凑出来的。” 陈春燕点头,“钱放在我这里,事情我会给你们家小姐办妥,只不过这事儿急不得,急了就会坏事……” 她就把三井村的情况说了。 芷兰听得目瞪口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事!” 陈春燕嘿笑一声,又把两个村争水,打破脑袋的事情说了。 芷兰听得心惊肉跳,“还好我们家小姐跟燕老板你合买三井村,要是换成了别人,我们家小姐还不敢了,谁知道会不会再出这种争水的事情!”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陈春燕:“没事儿,我有把握,你让你家小姐放心,擎等着拿地契吧。” 芷兰飘飘然地走了,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芷兰刚走,杨彬匆匆敲了敲门,就冲了进来。 他满头大汗,都不等喘匀气,就艰难地说:“燕老板救命啊,赵大人情况非常不好,人现在在府城,还请你派车去接一接人,尽快弄回来治疗。” 第662章 通知杨彬的人天不亮就到了,守在城门外等城门开。 只是杨彬搬了家,那人扑了空,找到酒楼来费了点时间,要不然来得会更早些。 陈春燕:“……” 她今天不是很想去医馆,每个母亲都是偏疼自家孩子的,许京墨被拒婚,许夫人多半心中有气,今天过去就是去看人脸子的。 她道:“这样吧,你走一趟医馆,请许大夫随行,我让二狗子安排车马。” 杨彬应了一声就跑了。 一个上午,陈春燕哪儿也没去,一直等着府城那边的消息,快到中午时,院门口才有吵嚷声传来。 陈春燕跑出去,就看到一个瘦成了一把骨头的中年人被抬了进来。 她知道那就是赵先生了。 还没走进就闻到赵先生身上飘出阵阵臭味,那不是没洗澡的臭味,那是肉类腐烂了传出的臭味。 陈春燕当机立断,“牛一松你赶紧去医馆抓药,告诉许京墨,要止血的,麻醉的,退烧的,都要。” 许大夫落在后面,听到了陈春燕的吩咐,多叮嘱一句,“要快。” 牛一松不敢耽搁,拔腿就跑。 许大夫叫陈春燕,“跟我来,这样重的伤一辈子也遇不上几个,你正好学习学习。” 陈春燕:“……” 行吧。 她忽然想起了她上辈子的事情,有个朋友在医院实习,眼看着实习期满了,带他们的医生突然叫他们进手术室观摩学习,还说在他们科室实习,不观摩一次割.包.皮实习经历都是不完整的。 她朋友当时的心情就是哔了狗了。 她现在的心情也是。 许大夫用烈酒给铜剪刀消了毒,一点一点剪开赵先生的衣服,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伤口。 都是鞭伤,看上去可怖至极。 伤口已经开始腐烂流脓了,赵先生发着高热,意识已经不大清醒了。 许大夫现场教学,“第一步清理腐肉,得注意不要伤到他的经络,这是个细致活,不能着急。窗户打开,让阳光照进来。” 陈春燕摇头,“别开,掌灯吧。” 许大夫叹气,“灯到底是不够亮。开窗,用通透的薄纱挡风,屋里一定要亮。注意帮忙止血,我现在要清理的这道伤口,如果出血,你得扎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穴位,记好了吗?” 陈春燕点头,“记好了。” 她没问为什么,因为来不及,不过事后许大夫会告诉她的。 她转头吩咐,“准备热水和盆子。” 等盆子来了,她先将提纯的烈酒倒入其中。 许大夫刮了腐肉,就在盆里洗一洗刀子,以免交叉感染。 陈春燕看得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软脚软的。 外科大夫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她见过不少人读医科,都读了一年了,第二年还转专业,实在是因为做这一行对心里承受能力的要求是非常高的。 伤口开始往外冒血了,她赶紧取过针包,下手极稳地封住了许大夫指过的穴位。 血很快就止住了。 许大夫开始眨眼睛。 陈春燕知道那是出汗了,她赶紧拿过帕子,轻轻帮许大夫擦汗。 许大夫等眼中的酸涩过去,再继续弯腰刮腐肉。 第663章 处理伤口的速度极慢,许京墨带着药过来支援时,连赵先生上半身的伤都没有处理完,他接替了陈春燕的工作,等止了血,立刻就帮赵先生上药包扎,尽量减少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 雕花木床本来就只有一边能站人,站两个人已是勉强,陈春燕便把位子让了出来,出了屋子。 她也没走远,只要听到里面说熬什么药,就赶紧称了,让人拿去熬上。 熬药也不走远,就在院子里,用红泥小炉熬,两个小丫头换着打扇子,火倒也算旺。 药熬好了端进去,由许京墨灌到了赵先生嘴里,他便走了出来。 陈春燕看着许京墨。 许京墨示意陈春燕去旁边,“我刚把过脉了,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我再开一服药,你赶紧让人去抓。还有这人明显是受过刑,一身风尘仆仆的,定然是外地人。他是犯官吧?你这么把人接过来,没问题吗?是不是还有手续没有交接完毕。” 陈春燕看到人已经去了大半条命就麻爪了,差点忘记了那两个押送赵大人过来的差爷,“对对对,你提醒得对,我现在就去办。” 她说完就跑了。 许京墨看着陈春燕的背影淡淡一笑,偶尔犯糊涂的燕儿更可爱些。 陈春燕回了办公室,先检查了一下廖敏柔给的银票,一千的、五百的、三百的、二百的、一百的都有,她数了两遍,没有问题,才把银票都叠了起来分散塞进几个猪猪存钱罐里。 她一直在添置东西,这一批猪猪存钱罐就是她画了图,让廖敏柔帮忙烧制的。 两人本来就是合作关系,且廖敏柔还用半条街的宅子与她达成了战略合作关系,她这边有什么新点子都要告诉廖敏柔,两遍合作。 廖敏柔见猪猪存钱罐乖得不得了,就赶着烧了一批出来,给陈春燕每个样式的送了一个过来。 眼下第一批都卖完了,正在赶着烧第二批,所有合作的收益,都会在每个月初一结给陈春燕。 陈春燕又在存钱罐里塞进去不少铜钱,这才完事了。 她抱出平时用钱匣子,抽出几张十两的银票,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又拿了些零钱,才把钱匣子锁好,放进柜子里。 这就叫兵不厌诈了,她这钱匣子里虽然放着几百两银子,但都是为了平时好花用的,真正大宗的银钱都放在猪猪存钱罐里,摆在多宝架上。 谁也不会想到憨态可掬的猪肚子里竟然装着那么多钱。 她揣着钱去了会客厅那边,两个官差果然等得不耐烦了。 她不等两人发难,就主动说:“那位先生病得快死了,现在都没救过来,我耽误了些时间,还请二位不要见怪。”她说着就往两人手里一人塞了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 两个人捏了捏,知道是银票,脸上果然好看了许多。 其中一个人就说:“那人是流放到这里的犯人,让你们就这么把人带走,这不合规矩。” 陈春燕就道:“我们不是把他带走了,是买下来了,是他入城后,被我家的管事看上了,买下来的。” 第664章 官差就苦笑,“你这银子拿着烫手啊,就算我们愿意这样说,官衙那边的人也未必会统一口径,人家那边还没接手呢,人就没了,这个文书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陈春燕看了看天,“时间也不早了,这样吧,二位先去前面的酒楼吃顿饭,文书交给我,我办好了回头给你们,也省得你们跑一趟了。” 官差就开始打量陈春燕。 陈春燕笑道:“绝不敢弄假的文书糊弄二位。” 两个官差就松了一口气,“谅你也不敢耍这些小聪明。”他就把文书摸了出来,“呐,就在这里了。” 他们也有自己的计较。 眼前这个女娃一开口就是去县衙代办文书,肯定跟县府的人有关系,既然如此他们也就不枉作这小人了。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陈春燕收了文书,伸手请二人往酒楼走。 她招呼二狗子,“好酒好肉的招待着。” 二狗子看了眼二人的打扮,知道是吃官家饭的,不敢怠慢,赶紧领着人往二楼包间去了。 差爷就道:“你们这儿还没装潢好啊?” 二狗子:“确实,这里还没有正式营业,得等到下个月初一呢!” 差爷哈哈大笑,“那这些新东西倒是叫我先享受了。” 二狗子跟着牛一松学会了捧人,就道:“这些东西能叫差爷用第一回,是这些东西的荣幸。” 其实他在心里说,这些也不是新东西,也就是刷了层漆而已。 陈春燕看着三个人上了楼,才随便抓了个包子边走边吃着往县衙去。 现在其实已经过了饭点,她又站着给许大夫打下手,早就饿了,不吃点东西垫垫,怕待会儿头晕。 进了县衙,她没去找闵大人,而是去了县丞的班房。 县丞并不在。 她又出来,迎面就遇上了闵大人。 好嘛,本来不想麻烦县衙这尊尊神的,眼下不麻烦他也不行了。 她笑道:“闵大人,近来可好啊?” 闵大人一脸菜色,并不太好,他连连摇头,“你一个学医的,不会看不出我的状态,还这么打趣我,实在不厚道。” 陈春燕:“大人为何事烦忧,以至于失眠?” 闵大人哼了声,“饿的。” 啥的? 陈春燕错愕:“我不是让人每天给您送外卖了吗?分量不够?” 闵大人一言难尽,“不说了,不说了!你这是干什么来了?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有事儿赶紧办吧,我还得去补觉呢!” 陈春燕就把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大人看看这个,我来补一道手续。” 闵大人打开看完,面色更加古怪了,“燕老板越发了不得了,给我看管的犯人我都没见着,却先到了你的手里。”这话没有怪罪,倒多是打趣。 陈春燕解释道:“不是大人的消息不灵通,是我的人一早就等在了府城,这才快了一步。” 绝不能承认自己手眼通天,不然有得是麻烦等着她。 闵大人示意陈春燕跟着来,“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儿,马上就给你办了。” 陈春燕投桃报李,摸出了那张一百两的银票,“请大人喝酒。” 第665章 闵大人眉头一跳,手点向叠得四四方方的银票,“这是何意?” “来衙门办事的规矩,我懂。”陈春燕见闵大人不悦,加快了语速,“我不是跟大人您见外,只是您吃肉,手底下的人得喝汤,您连肉都不吃,下面的人岂不是连口汤都喝不成?一次两次好说,次数多了,难免生出怨言来。您说对吗?” 整个县衙只有县令、县丞、主簿属于官,有朝廷俸禄,而典史往下都属于吏,看得是县衙的收益,县衙的收入多,他们的月俸就多些,县衙收入少,他们的收入就少些。 县衙的收入一部分是税收,另一部分就是别人孝敬的银钱了。 闵大人不收孝敬银子,就等于断了别人的财路,那些人岂能善罢甘休? 闵大人还有些顾虑,他已经很清楚了,陈春燕是在帮世子爷赚钱,他拿了陈春燕的钱就等于拿了世子爷的钱,现在看着没什么,谁知道关键时刻,世子爷会怎么选择呢? 已经拿了酒楼一成干股的他,心里不踏实得很。 从来只有下面的人孝敬上面的道理,没有上面的人反倒拿钱给下面的道理。 陈春燕见闵大人还犹豫,就敲了敲桌面,“我敢给的,闵大人就放心拿,如果怕世子爷过问,就只管推到我身上,我自会解释。” 闵大人这才放心了。 他的日子当真过得有些艰难,他那婆娘走的时候把钱全都卷走了,他手里的干股还不到分红的时候,陈春燕这一百两银子无异于及时雨啊。 他按住了银票,想了想,还是收进了袖子里,“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有事直接来找我,不用去找下面的人了。” 这自然是好。 陈春燕笑了,“那就提前谢过大人了。”正事儿办完,她也有了心思关心闵大人,“您之前说吃不饱,这是怎么回事?” 闵大人头疼得很,“前些日子,我把女儿送去给家中老母教养,可走到一半,那孩子就不吃不喝的,非闹着要回来,家中老仆拿她没办法,这不就把她送回来了么。 “家里现在也没个做饭的人,我们两个吃一份饭,自然是吃不饱的。”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还指着陈春燕帮忙呢! 陈春燕:“大人刚表示不要跟您见外,您就跟我见外了不是,今后如果有类似的事情,只管写了条子使人送到酒楼,只会有人处理。” 闵大人十分满意陈春燕的做法。 这让他的面子很过得去了。 一次两次让他开口可以,次数多了,他也会觉得下不来台。 让他有在商户手底下接食吃的感觉。 陈春燕当然会考虑到闵大人的感受,她可不想花了钱,还让人家不自在不念情分,她现在算是给了闵大人极大的权限了,让他能在一定程度上调用酒楼的资源。 处理完事情,她拿着一应文书,回去交给了两名差役。 两名差役检查过后,没有问题,当即就离开了。 陈春燕转身就去了财务室,把赵大人的卖身契交给了张汝城。 官奴就是一辈子为奴,比不得自卖为奴的人,他们不遇特赦,子子孙孙也就这样了。 陈春燕有些唏嘘。 第666章 陈春燕匆匆吃了个晚中午饭,就去换了许大夫下来吃饭。 清理伤口的事情由许京墨接手了,陈春燕便在旁边打下手。 赵先生依旧烧得吓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医疗条件有限,他来的时候已经伤得如此重了,只能尽力救,救不救得过来得看天意。 许大夫吃过了饭,休息了两刻钟,喝了一杯浓茶,便接替了许京墨的位子,继续帮赵先生处理伤口,换许京墨去吃饭。 三个人轮流休息,一直忙到晚饭前,才终于将赵先生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包扎好了。 许大夫:“晚上隔一个时辰喂一次药,他明天早上能退烧,就还有得救,退不了,神仙也难救了。” 忙了一天了,陈春燕无心也无力守着赵先生了,她把喂药的事情交给了牛大花,由牛大花自己或者安排别人都行,她自己去休息了。 好人有好报,赵先生接近天明时终于开始退热了。 小丫头们知道陈春燕关心赵先生的事情,赵先生那边有了好消息,就有机灵的小丫头等在门口,等陈春燕一醒就来汇报。 陈春燕正端着漱口水,小丫头就把事情说了。 她咕噜咕噜漱了口,吩咐:“叫小厨房备着粥,等赵先生醒了,第一时间送过去。” 小丫头高高兴兴应了跑了出去。 陈春燕收拾停当,早饭便已经摆上桌了。 她吃早饭时,陈家老宅的人也在吃早饭。 陈三叔看着一桌子明显比平时丰盛很多的早饭,也没客气,拿了筷子就开夹。 他的筷子却被陈二婶啪的打了一下。 他抬起脸,郁闷地看着陈二婶,“行行行,你先动,你先动。” 继陈家大房分出去之后,张氏和陈冬梅接连离家,这个家里就只剩陈二婶和陈竹心了,那当然不可能为她们俩单独开一桌,陈家的人便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 陈二婶却也没动,一直盯着门口,直到陈竹心来了,她才笑着说:“老妹儿,快来坐。”她顺手就将一碗粥放到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陈竹心暗暗留了心,她的好二嫂昨天对她可不是这个态度。 她推开了粥碗,“早上不想喝粥,吃个窝头就好了。” 陈二婶差点跳起来说不想吃就别吃,但她还是忍住了,今天有大事要办,不能发脾气误事。 她凉凉地笑,“胃口被老娘养刁了,这么好的小米粥都不喝,不知道想喝什么!” 她顺手拿了碗,给自己舀了一碗,又给她男人舀了一碗,“吃吧,都别看着了。” 她西里呼噜喝了一口小米粥,还十分享受地啧啧嘴。 陈三叔不管别的,只要不干活,只要有吃的就成,今儿吃饱了,他还得去迎亲呢! 周家不要聘礼,就换亲把闺女换给他做媳妇,就连酒席都是周家管,那边来人办五桌,让陈家请客。 今天过后,他也是有媳妇疼的人了。 他高高兴兴喝了一大口粥,“嗯!二嫂这回粥熬得好,软糯弹牙,绝了。” 陈二婶露出个笑模样,“是吧,那你赶紧吃。” 陈竹心等几个侄儿也吃了粥,见没事儿,才端起粥,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第667章 陈二婶讽刺道:“不是说不吃吗,怎么又吃了,你不吃谁还求你吃了?” 陈竹心顿觉这粥吃着发苦,她撂了粥,忿忿地看着陈二婶。 陈二婶看也不看陈竹心,反正粥也吃了几口了,即便药效不够,可只要上了花轿,陈竹心也别想再下来了,这事儿就算了了。 她也不再忍气吞声,“不想吃就都别吃了,桌上的东西没一样是你挣来的,居然还敢发脾气。” 陈竹心看向陈二叔,“哥,你还是不是我哥!” 陈二叔笑呵呵的,“瞧你说的,咱们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不是你哥,还能是谁哥?” 陈竹心恨声道:“那你由着那个女人欺负我?” 陈二叔一脸的不赞同,“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这是你嫂子!且你嫂子说得也对,没有为这个家做过贡献,你知道得知道做活的辛苦,别浪费粮食,成不成?” 陈竹心气得要死,她只觉娘离开这个家后,这个家就不是她的家了。 没错,她感觉得很对。 对于陈二叔来说,陈竹心就是个迟早会嫁出去的外人,亲不过他媳妇的。 她盯着碗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就着粥吃了一个窝头。 不吃,亏的是自己,凭什么不吃! 陈二婶嗤笑。 陈竹心只当没听到。 没了娘照拂的孩子是根草,她已经学着长大了。 陈二婶吃了两碗粥,两个窝头才停下来,她撑着腰出门,“我去瞧瞧周家帮厨的人来没来。” 陈竹心是不可能出去帮陈二婶做事的,她不会向陈二婶服软。 吃过了饭,她就回了屋子,坐了一会儿,脑袋就沉沉发昏起来。 周家屯果然来人了,还带了五张桌面来,都是圆的,放到八仙桌上,就可以组成一张大桌子,供吃席使用。 陈二婶理所当然地指挥起周家屯的人做事来,在她看来,反正周家付了钱,她不必跟这些人客气。 周家屯来的人是拿了钱,可看着陈二婶就跟看个笑话似的,几人也不想跟陈二婶这种人计较,各自把菜一捆一捆往下提。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陈二婶便凑到了陈竹心门边听动静,听见里面没有声音,她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陈竹心已经趴在妆台上昏睡过去了。 陈二婶无声笑了笑,快速把陈竹心的衣服扒了下来,换上喜服。 喜服是去喜铺里买的现成的,不算贵,反正比在成衣铺子订做便宜很多,但花样也简单,就是大红衣裙再用金线绣了点花边而已。 喜服的大小是照着陈冬梅的身量买的,陈竹心穿着胳膊腿儿都短了一截,不过还好陈竹心瘦,不然连穿都穿不上了。 磕磕碰碰的,总算把衣服给陈竹心穿好了,但梳头……难度太高,还是不要想了。 陈二婶随便把陈竹心的头发拢了拢,再把盖头往陈竹心脑袋上一盖,就齐活了。 开脸啥的,就免了吧。 她扭着身子出去跟周家屯来帮忙的媳妇说:“新娘子舍不得家哭得睡着了,待会儿轿子若是来了,别喊醒她,直接搀扶出去就行,我怕她醒了又闹。” 第668章 几个帮忙的娘子听得腹诽不已,人家哪里是舍不得家哭得睡着了,人家是想到以后命运多舛,才哭得睡着了吧。 几个娘子相视一眼,都不是很想答应帮忙。 谁知道这家人是怎么回事啊! 她们只是为了十个钱来出把子傻力气的,不想惹麻烦上身。 陈二婶见几人不是很想答应的样子,心里不大舒服,这几个人怎么只拿钱不办事啊,瞧她过后不好好说道说道她们才怪了! 她阴阳怪气道:“新娘子睡死了,待会儿怕是叫不醒了,你们不帮忙也行,我反正无所谓,误了吉时,我们两家是亲家,人家总不会怪我,自然有人要背黑锅。” 这就是不要脸,耍无赖了。 几个娘子气得说不出话,有些骂几句吧,又是在人家地盘上。 村里就是这样的,哪怕同村的人再看不起这家人,可当这家人真遇到事了,都还是会伸出援手帮忙的。 她们若真跟陈二婶闹将起来了,龙桥村的村民肯定会帮着陈二婶怼她们的,那她们才真是吃力不讨好了。 一个娘子就道:“好吧,到时候我们两个给你搭把手。” 另一个娘子就戳说话的娘子的后腰,手却被打开了。 等陈二婶走开了,她才说:“扶一下就扶一下,没多大妨碍,要是真耽误了吉时,我们几个还不够那家人编排的。” 几个娘子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么回事。 周家人在周家屯的名声奇差,她们原本是不想来的,哪怕有钱都不愿意来,可周家人拿话挤兑她们啊,说她们没有良心,在她们困难得吃不上饭时,只有周家借过她们米粮。 也不想想,别家想借,也得有啊。 而且周家也不是白借给他们的,那是收了利息的! 奈何周家有母夜叉一只,每天没事儿干就巡回在她们几家门口骂,骂得花样百出,她们终于认了,答应了来帮忙。 她们心中憋着气,去了厨房。 这边刚收拾出了个样子,那边就吹吹打打的来接人了。 场面也不多大,也就是两个吹唢呐的人走在最前面,来过几回的孙媒婆正走在花轿旁边。 孙媒婆腻歪得不行。 前天来的时候,这家人坚决要退婚,昨天来找他们要聘礼,这家人又说不退婚了。 一出一出的跟唱戏似的,弄得她烦不胜烦。 只盼着今天顺利一点,别出岔子才好,今天一过,她拿了钱就走人,再不来掺和这两家人的事情了。 正想着,系着大红花的六旬新郎官已经进了门。 陈二婶给两个娘子使眼色,自个儿转身进了东屋,坐在炕上等。 周家老爷子也朝两个娘子看去了。 两个娘子无法,只得去了陈竹心的屋子,拉了陈竹心的胳膊往外走。 咦,小脚? 两个娘子觉得有些怪异,农家的女儿怎么会缠小脚? 不过这不关她们的事,她们只需要把人架到东屋去给陈二叔陈二婶磕了头,再把人送上花轿也就成了。 周老爷子看了奇怪,“这是怎么了?” 两个娘子笑道:“没什么,叔你就安心做新郎官吧。” 她们俩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姑娘不愿意嫁给你,哭晕过去了”吧! 第669章 周老爷子相当狐疑,他可不愿意再出事了,他这一回娶妻娶得相当糟心,可以说付出和收获不成比例,这新娘子对他来说更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走上前想查看陈竹心的情况,却被来帮忙的娘子拦住了。 娘子:“哎哟,周叔,这可不合规矩,哪有堂都没有拜就掀新娘子盖头的?也不怕不吉利。” 也是。 周老爷子年纪大了,特别害怕不吉利的事情,一听就收回了手。 两个娘子扶着新娘子继续往屋里走。 陈二叔和陈二婶已经盘膝坐在了炕上,坐得稳稳的,等着新郎新娘来磕头。 周老爷子进门后,先看了一眼地上,地上就是泥地,没有铺砖,也没有垫软垫。 就这么跪? 他有些不愿意。 他就喜欢年轻漂亮的媳妇,是以赚了钱,就一而再再而三娶漂亮的且年纪小的姑娘,而跪姑娘的父母,便是必须经历的事情。 随着一年年过去,他跪的人的年龄也比他小得越来越多,但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光脚跪过地上,至少都有个垫子。 就算不看在他家家境比别家都好的份儿上,至少也要看在他年龄已经不小了的份儿上吧。 陈二婶心里虚得很,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周老爷子跪她,她忍不住道:“反悔了?这时候反悔,聘礼可不退了。” 她巴不得周老爷子反悔了,那样她就能再把陈竹心嫁一次了,反正不掀盖头,也没人知道是谁。 周老爷子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陈家的人真是个棒槌! 他忍不住道:“就这样跪?” 陈二婶惊诧:“不这样跪,你难不成还想到炕上来跪?”她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她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辞别高堂的做法。 周老爷子差一点一口气没倒上来。 这特么是什么人家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暗暗运气,劝自己,还好,一辈子就受这一回罪,以后这家人休想从他家抠出一文钱来。 他前期给的够多了。 要不是十里八村当真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了,他不至于跟陈家死磕,但他中途使了媒人去试过,没一家答应的,他没得选了。 他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跪在了陈二叔陈二婶面前,两个娘子赶紧架着陈竹心也跪了。 结结实实叩了三个头,两人才跪在夫妻面前听训。 陈二婶:“以后要好好过日子,什么事情都有商有量的,别没事儿就跑回家里,那样会影响夫妻感情的。” 她的意思是让陈竹心以后别回来了,周家有事儿也别找到陈家来了。 但这话听在两个娘子耳朵里却觉得十分有道理,她们也是有儿媳妇的人了,儿媳妇跟儿子吵了架,动不动就跑回娘家,让婆家很下不来台,她们也烦透了这种儿媳妇。 陈二叔心中有鬼,又不如陈二婶脸皮厚,没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们走了。 媒婆把新娘子塞进花轿里,还不太敢相信这次来陈家竟然没闹出幺蛾子,她都觉得怕不是在梦里。 她偷偷掐了自己一下,是疼的,才敢肯定,哦,原来事情真的马上就要办成了。 第670章 好人有好报,赵先生烧退后不久人就清醒了。 他盯着帐顶久久回不过神来,不知道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夕。 杨彬听报说赵先生醒了,便来看他,“先生现在觉得如何?可要用些东西?” 赵时济根本不能动,缓缓歪了脑袋,看着杨彬,“你是?” 杨彬赶紧自保家门,“在下杨彬,你的同年杨文康既是我的族弟也是我的同窗。” 赵时济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被自己人救了。 他精神一放松,这才感觉到疼痛感一阵一阵席卷他的大脑。 他缓了好一阵,才道:“多谢先生相救。” 杨彬苦笑摇头,“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财力,我是求了我们老板帮忙,才救下的先生,先生要谢,以后还是当面谢我们老板吧。” 赵时济一愣,神情就严肃了起来。 读书人之间,同窗同年的情谊非常牢固,是以杨彬一报家门,赵时济就放了心。 欠同窗同年的情谊,这没什么,对他来说同窗同年不是别人,是利益共同体,当这些同窗同年用得上他时,他也会鼎力相助。 可这里面牵扯到了别人,这就不好办了。 人情难还啊。 杨彬看出了赵时济的担忧,就道:“先生只管安心养伤,我们老板说了,先生是有大才之人,埋没了可惜,愿意开书院,请先生教书。” 以赵时济现在官奴的身份,做教书先生已经是最体面的差事了。 赵时济苦笑,“我自己什么情况我自己知道,哪有人愿意让我教啊!哪怕是有,也能叫人搅黄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捧高踩低之人。我得罪的可不是一般人,是当今圣上,那些人哪有不来踩一踩的道理。” 杨彬:“赵先生这是小看了我们老板啊,你放心,但凡是我们老板开口的事情,那必然是有把握的事情,先生只需照办便是,那样才能最好的保存先生的力量。” 赵时济愣住了。 这话可说得太满了,究竟经历过怎样的事情才能对那位他素未谋面的老板有如此高的评价啊。 他也多了些信心和期盼,“我的妻儿老小亦被充作官奴……” 一刻钟后,陈春燕拿到她需要搭救的人的名单后,一阵牙疼。 她不是因为要救的人而牙疼,而是因为杨彬的话牙疼。 她原本就准备救人,去拿名单是必然的,但不是这样拿的,话说得这么满,她到时候救下了人是应该的,没有救下来,人家会不会觉得是她没有尽力? 她没有发火,只略略想了想就明白了杨彬这样做的道理,杨彬不是个张扬爱显摆的人,他突然在赵时济面前显摆起来了,必然是想让赵时济归心的。 哎,是好心啊。 她揉了揉额头,“确定都在这些地方吗?” 杨彬:“赵先生给的,大致应该是准确的。” 陈春燕不敢耽搁,赶紧提笔写信,“别的事情还能暂且放一放,但赵先生的女儿被充入了教坊司,一定得尽快把人救出来。” 在她看来做人奴仆顶多受点委屈,可赵大人的女儿入了教坊司那种地方,但凡性子刚烈一点的就活不成了。 第671章 信由留守在陈家新宅的兵士快马加鞭地送往祁轩手里。 当今圣上好似特别讨厌赵先生,把人家一家五口人发往了不同的地方。 还好赵先生提前有准备,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是以上朝谏言前,就已经分宗另过了,是以这一次并没有株连父母兄弟。 赵先生来了梁县,他们直接救下了,而两个儿子一个发往了西南,一个发往了东南,女儿发往了京城教坊司,妻子押往北部边军。 现在最急的是赵先生的女儿,其次是妻子。 主要是因为女儿年轻漂亮,在那种地方更加危险,但也不能排除边军旱了太久饥不择食。 是以陈春燕在信里写清楚了,如果事情有难度,首先要救的是两个女人,两个男人只要不遇到变态,吃点苦受点罪没什么,至少不会被侮辱。 陈春燕敲了敲脑袋,她有些头疼。 陈碗莲:“小小年纪怎么脑袋疼,不注意休息了,是不是?” 陈春燕抬起头,见是大姑,顿时笑了,“也不是,就是遇到点麻烦事儿,感觉力不从心了。” 在这样的时代,女人还是不太放得开手脚的。 陈碗莲走过去帮陈春燕揉额头,“看你这样子,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陈春燕哪里好意思让长辈帮她按脑袋,她逼开了,起身请陈大姑坐下。 她亲手斟了一杯茶,放到大姑面前,“大姑有事便说,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 陈大姑纠结得很,“今天陈家老宅的人结亲,咱们闹成这样,送不送礼,送多少礼呢?” 陈春燕的手一顿,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惊奇地问:“陈家老宅在举办婚礼,没有闹起来吗?” 陈大姑:“你二婶那个人讨厌得很,无事也要闹三分,但那是她女儿的事情,她还是有分寸的,我听说那边连酒宴的桌子都摆起来了,事情办得很妥帖。” 陈春燕并没有将陈冬梅逃跑的事情告诉爹娘,她怕两个老实人会跟着着急,时间长了找不到人还会自责。 她把陈二叔两口子堵了回去,是想让两人去借钱也好,去逼张氏退还聘礼也罢,总之把婚事给退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两口子到了这份儿上,竟然还能把婚礼办下去,脑子呢?! 她稍微一琢磨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陈竹心不就是一个在家待嫁的现成姑娘么,陈冬梅没了,就用另一个抵上好了。 这波操作她真的是服气的。 这是要坑死整个陈家啊。 她摇摇头,“这里面有大姑不知道的事情,我怕这事儿到最后还得闹起来,爷养伤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大姑去接了爷出来,就说婚礼太吵了,影响他老人家休息。记住啊,别接到新宅,直接接到城里,我来安置。” 陈大姑听陈春燕这意思,立刻紧张了起来,“那两口子又闹幺蛾子了?” “这是明摆着的事!”陈春燕,“我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事儿我们别沾,礼也别送了。但爷年纪大了,经不得气,尽快接出来为好。” 陈大姑也郑重起来,她没再多留,转身就走。 第672章 陈春燕自然不可能让大姑走着回村里的,大姑会骑马,她把她那匹踏雪借给了大姑。 踏雪可是大姑一手养大的马,自然不会排斥大姑,一人一骑配合得非常好,朝龙桥村疾驰而去。 燕儿爹燕儿娘不是心理素质多好的人,他们根本扛不住事儿,送走了大姑,他们就在屋里坐不住了,两个人都站在院子里翘首等着大姑回来。 一匹异常神骏、四蹄踏雪的马出现在视线中时,夫妻两个都有些激动,直接迎出了门外。 他们认出了马,却因为隔得远,看不清马上之人的脸,只隐约看见是个女人。 他们以为是陈春燕回来了。 等到了近前,见是陈大姑,不免有些失望。 燕儿娘快走几步,迎过去,牵住缰绳,“二妹,燕儿她怎么说,我们要不要去参加婚礼?” 按照夫妻俩的想法,他们还是倾向于去的,毕竟是侄女的终身大事嘛,但他们昨天晚上刚刚提了提这件事,就被陈小六联合大姑给压住了。 陈小六更是直言让爹娘去问陈春燕的意见,如果陈春燕说去参加婚礼,他们就去,他还可以专门请一天假一起去! 这才有了陈大姑一早步行进城的事儿。 陈大姑利落地翻身下马,“燕儿说了,让我们马上去把爹接到城里调养,老宅本来就照顾不好爹,现在又在办喜事,更加顾不上爹了。” 夫妻两个连连点头,这是应该的,还是燕儿考虑得周道。 燕儿爹:“那我们送礼吗?” 陈大姑勾唇一笑,“不送!” 亲戚间如果有红白喜事,如果互不通知,互不送礼,这就是要断道的意思了。 燕儿爹娘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有些懵。 这样做,合适吗? 陈大姑懒得理会这两个面团子,燕儿说了得尽快,她就得马上赶到陈家老宅去。 她问:“哥,马车回来没?” 马车一大早被赶着去集市买种子了,要不然大姑也不会走路去城里。 燕儿爹急得很,“没回来,咋办?” 陈大姑瞪了燕儿爹一眼,“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啊!爹不能动没关系,去找木头固定一下他的腰,咱们轮流背也要把他背到城里去。” 一句话显示出了她的决心。 燕儿娘赶紧回去锁门,高声拜托雇农们帮忙看一下门户,她赶紧跟陈大姑去了陈家老宅。 董明春远远听到燕儿娘的声音,交代丫头小子们守好牛羊,她独自回了新宅。 雇农们都忙着做活,偶尔看一眼还行,想让他们看紧门户,那是不现实的,还是自己看着为好。 陈家老宅冷冷清清的,到了这个点,还没有人上门贺喜,这就很尴尬了,就连燕儿爹一行人都觉得浓浓的尴尬扑面而来。 大门没关,他们直接进了院子。 陈二婶笑呵呵地守在一大盆圆子旁边,偶尔捞一个来吃,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陈大姑懒得看陈二婶这副嘴脸,连招呼也不打,直接进了上房。 直到陈大姑走路带起的风吹到了陈二婶,陈二婶才察觉院子里进了人,把注意力挪到了燕儿爹娘身上。 陈二婶矫揉造作地说:“哎呦,我说今儿怎么喜鹊叫个不停呢,原来是大哥要来啊,真是稀客!” 第673章 陈大姑被陈二婶“热情”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上前拦住陈二婶,给哥嫂使眼色,让哥嫂赶紧进屋去。 燕儿爹娘心里忐忑得很,但还是按照陈大姑的指示进了屋。 这是燕儿交代办的事情,他们一定得办妥了。 陈二婶注意打量了一圈,却没见他们手里提着任何礼物,不太高兴了,手指环指一圈,“没看到,还是我们没有通知到,我家今天办喜事,你们上门,一点礼物都不带,算什么意思?” 燕儿爹娘停下脚步不动了。 这事儿吧,他们觉得理亏,理亏了气就壮不起来。 陈大姑怒其不争,狠狠瞪了夫妻两个一眼,用口型说:赶快进去。 夫妻两个这才跟鹌鹑似的,耷拉着脑袋进了正屋。 陈二婶想跟进去,却被陈大姑展臂拦了,“我们今天就是来接爹进城看病的,不是来参加婚礼的,自然不带礼物。这场婚礼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清楚,你也别指望着我们来参加婚礼。” 陈二婶:“没看到我们忙不过来么,不是客人,今天不招待,请你们出去。” 陈大姑毫不客气地讥讽她,“我是没看你怎么忙,别人忙,倒是有的。还有……我们不需要你招待,接了爹自然会走,用不着你多嘴。” 陈二婶冷笑,“现在想起你爹来了,早干嘛去了?!” 陈大姑丝毫不让,“早我觉得你们这房得了家产的儿孙能照顾好爹,这才没来,但爹这么多天了,腰都还没好,还生了褥疮,脸色也不好看,铁定是你们没照顾好,这才来接。怎么,真当这是你家了,还不准做姑奶奶的来挑理了?” 乡下地方的规矩和城里不一样,在乡下,父母过世时,姑奶奶得回来帮父母擦洗身体,其主要目的是检查父母是否受了做媳妇的虐待,如果有,那是不能下葬的,得逼得做媳妇的给出了姑奶奶满意的交代才行,不然就是大不孝。 大不孝的罪名谁都扛不起。 陈大姑说这话就是在敲打陈二婶了,现在这么嚣张,就不怕将来她擦洗的时候找茬吗? 陈二婶一惊,她那只顾眼下的脑子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件事情,陈竹心也是陈家的姑奶奶,她现在算是把人得罪死了,将来找茬的时候,她可咋办啊? 陈大姑见陈二婶蔫吧了,以为镇住人了,也就不再理会了。 她转身进了屋子,“爹。” 陈老爷子耳聪目明的,在屋里早就把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了。 他心中满是懊悔,再一次觉得当初要是没有续弦就好了,现在弄得家不成家的,他在儿孙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他嗯了一声,就闷着不说话了。 燕儿爹娘已经劝了陈老爷子好一会儿了,但陈老爷子态度坚决,不跟他们走,说家产给了谁,谁就得给他养老,谁来说都是这个理儿!再劝,陈老爷子就不理会了。 要说陈大姑对她亲老爹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她看到陈老爷子这般不晓事的样子,也懒得劝,“这件事儿是燕儿安排的,她那孩子您也该知道,是个怕麻烦不想惹事的,她要不是怕受牵累,至于巴巴的让我们来接您吗?您要真是为了我们这一双儿女好,就干脆点,跟着我们离开。” 第674章 陈大姑一番话彻底将陈老爷子两任妻子所生的儿女放在了天平两端称量。 如果陈老爷子觉得第一任妻子所生的儿女更加重要些,那么什么多余的话都别说了,直接跟他们走吧。 如果陈老爷子觉得第二任妻子所生的儿女更加重要些,行,那就留下,继续为他们遮风挡雨,顺带再带累带累前头两个子女。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陈老爷子只感觉一颗心像是被浸在了黄连水里,苦得他都发疼了,却还是要做出选择。 他一辈子都以为是在为大房好,却让一直在让大房吃苦,这一回,他就当真顺着大房的心意行事吧,真正对大房好一回。 他艰难地点头,“好吧。”他顿了顿有说,“你们老妹在这里过得也不好,能不能带上她?” 燕儿爹紧绷的脸顿时一松,立刻就要答应。 那是他的妹妹,哥哥照顾妹妹没什么不应该的。 陈大姑却抢先一步道:“燕儿只说了接您过去,至于老妹,还是等见到了燕儿问问她的意见再说吧。带人过去吃住都是燕儿负责的,让侄女养老姑,没这道理不是,总得让她先点头才行。” 陈老爷子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到底不再坚持,“扶我一把。” 做儿女的两个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陈老爷子。 陈老爷子缓缓起身,腰其实还是痛的。 之前陈春燕也让许京墨帮着治疗,但陈老爷子嫌贵啊,反正伤筋动骨就是养,那就养着就行了,就拒绝了许京墨的治疗方案。 许京墨看出了陈老爷子的意思,直言道不收钱。 但陈老爷子亏心啊,他对陈春燕怎么样,他心里有数,他之前并不太在意孙女,这会子要靠着孙女的面子免费接受治疗,他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许京墨帮陈老爷子扎了几次针,确认病情缓解了,可以慢慢养着了,才没再来了。 只是不延医问药,只靠人体的自愈能力到底好得慢,现在稍微动动,陈老爷子还是觉得痛。 陈大姑:“您先别动啊,我去找点东西固定您的腰。” 陈春燕跟她说过,挪动陈老爷子时先看看情况,如果陈老爷子情况好,挪动时就没必要那么小心,如果陈老爷子的情况不怎么好,就需要用东西固定一下陈老爷子的腰。 燕儿爹伸手帮忙趁着陈老爷子的腰,“爹您这腰咋这么久了一点起色都没有呢?” 陈老爷子能说什么呢? 张氏在的时候只知道在他耳边念叨,念叨她有多么好,儿孙有多么不可靠。 张氏离家了,他自个儿不能翻身,也不能动,老二两口子能给他一碗饭吃就不错了,哪能奢望帮他按按腰、揉揉腿的。 他感觉他躺了这一段时间,腰腿都没什么力气了。 他含糊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也是正常的。” 燕儿爹想想也是,也就不再问了。 不多会儿,隔壁灶房传来劈柴的声音。 陈老爷子就问:“大姐儿在干啥呀?” 燕儿爹老实答:“在砍柴。” 陈老爷子:“……” 陈大姑统共也没劈几下,转眼就带了劈得薄薄的木片过来了,从柜子里找出布条将木片裹了,固定在陈老爷子的腰上。 陈大姑:“好了,哥,你背上爹吧。” 第675章 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陈家二房和三房再不堪,也不至于一个朋友也没有,临近中午了,陈家老宅这边终于开始上客了。 “陈家嫂子,这酒宴怎的在家里吃?” 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哪怕是女方亲属也该在男方那边去吃酒席,顺便认认人,陈家嫁孙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哪个不知道这边是女方。 女方的亲朋在女方这边吃喝……这是不愿意认女方为亲戚吗? 这人问这话只是纯好奇而已,并不含挑拨之意。 陈大姑听了却老大不舒服,顿时拉了燕儿爹,让他暂缓出门。 陈二婶却丝毫不在意,用说笑的语气道:“咱们家是娶媳妇,哪能不在家里摆宴席。” 说话的媳妇抬眼看了看院里的桌子,有些尴尬了,还不如不问那句话呢。 娶媳妇只摆五桌啊,也太寒碜了些。 乡里的酒席大多没什么油水,一般都是豆腐席,当然了陈春燕家的乔迁宴除外,连豆腐席都只开五桌,这得多抠门啊。 陈二婶戳戳那媳妇,“有肉!” 那媳妇顺着陈二婶手指的方向瞧去,正好看见那一盆炸圆子,脸上就更尴尬了。 弄得好像她多馋肉,是特地跑过来改善生活的似的。 那媳妇讪讪的,自去了一桌上座了。 陈二婶笑呵呵地端了瓜子、糖过去,“先吃着,新媳妇接回来了就开饭。” 陈家并没有准备花轿媒婆,一切都是周家准备的,花轿接了“陈冬梅”过去后,再把周家的闺女送过来,就是这样,包了人家轿夫一天的活,把人家利用了个彻底。 陈大姑眼珠一转,压低声音说:“从灶房走,动作轻点。” 做五桌饭菜,灶房转不开身,来帮忙的三个周家屯媳妇在灶房里蒸上窝头,炖上大白菜,就去了院子里,就近搭了个临时的灶台在准备其他菜色,陈大姑刚才去劈柴时,三个人都不在灶房里。 燕儿爹还想问为什么,但陈大姑根本不给他机会,他一张嘴,陈大姑就捂他嘴,他也知道他想说的话说不出来了,也就罢了。 陈老爷子见儿子女儿鬼祟的模样心里极为难受,在自己家何至于如此啊,都怪他没把续弦和续弦生的子女教好。 他再一次后悔,可不管他后悔多少次都没用了。 陈大姑先站在灶房的窗户边看了一眼,见只有一个媳妇背对着她忙着,她赶紧打手势,“从菜地绕过去,从后门走。” 正屋和东西屋之间都不是紧密相连的,留有过人的通道,正屋后面是菜地,绕过去就是后院,陈春燕和陈谷秋暂住过一段时间的茅屋,到了那边,就能从后门离开了。 陈二婶不足为惧,陈大姑是担心陈二婶的朋友脑子是清醒的,见到他们要带走陈家老爷子,会出言提醒,那才是坏了事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谁是陈老三的高堂,自然是陈老爷子。 在人家结亲的当口,把人家高堂带走了,等陈二婶回过神来,怕不是要骂娘。 陈老爷子是想到了这个问题的,但陈大姑已经把话说到了那个份儿上,逼他在两窝子女之间选,他只能保持初衷,选前一窝子女。 第676章 陈小五挂着两管鼻涕跑回来报信说花轿快到时,陈大姑已经带着陈老爷子去了陈家新宅,坐上了刚刚回返的马车,去了城里。 陈家老宅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陈老三心里那个美啊,他终于娶到了媳妇,是娶哦,不是入赘,花的还是老丈人的钱,可见他本事不一般。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还一度为此洋洋得意。 五桌客人堪堪坐满,听见响动,个个起立等候观礼。 陈老三笑得合不拢嘴,他常听人说娶了媳妇的个中滋味,从今天开始,他也可以尝个遍了,他见到来观礼的人,有些嫌少,但不好发作,还是乐呵呵跟大家打招呼。 他也不想把事情搞砸了。 他一直听周家的人夸这个女儿长得如何如何漂亮,奈何未婚夫妻婚前不宜见面,他只能忍到现在。 就算要发火,也要过了今天。 这是原则。 媒婆也怕出事,一个劲儿催陈老三快点走,心里暗骂,穷显摆个什么劲儿啊,露腚了都不知道! 陈二婶笑着上前,“爹腰伤了,不能动弹,你们就去炕那边磕头吧。” 这也说得过去。 一般人家如果高堂伤病了,至少有一个在就行,但这家人……显然没有另外一个高堂撑场子,去炕前磕头也行。 一群人闹闹哄哄进了正屋,然后所有人都傻眼了,炕上哪里还有什么高堂啊! 陈二婶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干了一件傻事,她竟然让陈大姑三个人把爹给接走了! 她有些想不起来陈大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陈碗莲你这个丧了良心的,成心在我们家结亲时找事!你们等着,我找她去!” 陈碗莲,陈家出嫁了的大姑奶奶,这些乡里乡亲的,都是认识的。 这事儿跟陈家大姑奶奶有什么关系? 他们面面相觑,直觉这事儿不简单,再看下去说不定要看出祸事来,都有点儿想离开了。 陈二叔终于站出来说话了,“胡闹什么!吉时快到了,再这么拖下去,误了吉时就不妥了。” 新娘子气得连裙子都捏皱了,依着她的脾气,这会子就该掀盖头打人了,但她爹警告过她,这一次如果再不能将自己嫁出去,周家也不要她了。 她得忍着。 忍到明天早上就好了。 陈二婶不干了,“没有高堂怎么拜堂,去拜爹前头娘子的灵位吗?” 这话说得陈二叔和陈三叔都有些膈应,他们的娘还活着呢,哪里愿意去拜灵位! 是啊,他们的娘还活着呢! 陈二叔看了陈三叔一眼,“娘现在不待见我,她最喜欢的还是你这个儿子,你去请娘过来吧。” 张氏娘家早没了,没地方可去,就在村里赁了间屋子,买了几亩地,租给别人种,自己坐着收点租子过活。 陈三叔眼神闪烁,他不是个有担当的人,遇到事儿了,就想缩起他那王八脑袋,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当然知道他去请娘来,娘肯定愿意来,但事后要是爹追究起来,顶雷的可是他! 他弱弱道:“哥,哪有新郎官中途离场的啊,要不还是你跑一趟吧。” 第677章 陈二叔了解陈三叔,看那个样子,就知道陈三叔在跟他耍心眼。 他琢磨不明白里面的关窍,但他知道一点,陈老三不愿干的事情,他一定不能干。 他还记得小时候,那会儿家里情况还好,老娘偶尔会买几个糖、点心的放在家里,给他们吃。 陈老三想偷娘藏的点心,自个儿不想去,就撺掇了他去,结果陈老三没事儿,他最后被老娘打惨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傻子都会再长出一个心眼来。 陈二叔往后退了一步,“我可不敢去,要去你自己去,不然就拜牌位。” 陈老三气得磨牙,他刚想推托,一只手就拽住了他的袖子,那是新娘子的手。 他的心顿时就软了,不能僵在这里扯皮啊,不然新娘子的面子上过不去的。 他朝陈二叔冷哼一声,“真是我的好二哥!” 他让新娘子先在炕上坐一下,他赶紧跑去找张氏了。 婚事是张氏定下的,她哪里不知道今天是儿子大婚的日子,陈冬梅如何,她不在乎,但她最心爱的小儿子的婚礼,她不能去,一大早起床气儿就不顺。 她手里拿着小米有一下没一下地丢,偶尔砸到小鸡身上,砸得小鸡惊慌乱窜。 陈三叔敲门时,吓了她好大一跳,她正在想象儿子的婚礼如何热闹呢! 张氏:“哪个遭瘟的一大早就吓人!” 陈三叔:“娘,是我。” 张氏大惊,连呸了好几声,才急忙起身,“乖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今儿可是你的好日子。” 陈三叔:“就是好日子我才更要来啊!娘,您不知道,爹太欺负人了,我成亲啊,他老人家不见了,这是不中意这门亲事,跟我甩脸子看呢!” 张氏的脸瞬间就绿了,“怎么回事,你好好跟我说说。” 陈三叔却不管不顾地拉了张氏就走,“娘啊,就快到时辰了,拜堂得拜高堂,您和爹都不在,这不是闹笑话么!” 张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额头急得冒汗,“你爹腰伤了只能躺着,他能去哪儿?别是你二哥二嫂把人弄去扔了吧。” 陈三叔嘴角一抽,二哥二嫂就是两个大傻子,占点小便宜的事情他们做得出来,但要让他们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那还真没那个胆子。 他不由道:“二哥二嫂那两个人您还不了解么,干不出这种事情的,要说他们对爹多好,那不可能,顶多给一碗饭吃也就是了,但不至于做出扔掉老爹这种事。这事儿我还纳闷呢,我早上出门的时候爹还在家里,就跟着花轿去了一趟周家屯,回来人就不见了,这中间肯定有鬼。” 张氏咬着后槽牙,恨声道:“陈春燕!” 陈三叔挠挠头,“这丫头最近一直没有露过面,应该不是她。” 张氏呸了声,“什么不是她,我看就是她,这个丫头想做什么,根本不用她亲自动手,她手里有人呐,指使谁去做不是做!” 陈三叔一惊,也觉得很有可能,但他想了想又道:“二嫂又不是死的,哪能随便让陌生人进家里来。” 第678章 张氏翻了个白眼,“陈碗莲不是回来了吗,难道不会让这个女人来接你爹,这个女人恨毒了我,有这个机会让你们不好过,你觉得她会不会去做?我呸,这个注定成为绝户的女人,我看再过几年她还嚣张得起来不!” 陈三叔嘿嘿笑,“娘啊,您是怎么跟大姐结仇的啊?” 张氏一脸吃到苍蝇的表情,“结仇?她也配!她在家多嚣张啊,对我指手画脚,还在背后告我的状,说我对他们兄妹不好。行,我忍了,我就打听着哪家男人有缺陷,我就把她嫁到哪家去,我要让她在我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后来我就打听到你现在的姐夫,他小时候爬树,从树上滑下来,刚好摔在一截树枝上,上了子孙根,这辈子很难有子嗣。这事儿当时闹得不小,他们家让那些一起玩儿的小孩儿家里都赔了钱的。 “闹这么大的事情肯定瞒不住,我一打听就打听到了,正好他娶亲也困难,我就主动把你大姐嫁到了他们家。 “你大姐气性大了,后来听说了事情原委,拉着你姐夫就去了牧场那边,摆出了一副跟家里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陈三叔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梁子结大了,大姐没给他们一家下毒,已经算是心慈手软了。 陈大姑初时不愿意回来是负气,后来结婚的日子见长,她还没有孩子,就一直有人说丈夫不行,她哪里听得,便更加不愿意回来了。 这些年她也一直在想办法给丈夫治病,只是一直治不好,她和丈夫基本上都放弃了,想着燕儿爹孩子多,哪怕是能过继一个女儿来招赘也是好的啊,只是这事儿他们还没提,还想再等等,再过两年,年纪实在大了,再提也不迟。 张氏嗤笑,“她要是真有骨气,那就当真老死不相往来才好,摆出这个样子给谁看呀!眼下还不是巴巴地跑回来了,我都替她害臊。” 张氏能这么跟人心平气和地聊天实在是太难得了,这也就是对陈老三,要不然就算换成陈老爷子,她都不带搭理的。 陈三叔言语中就对陈大姑少了几分敬畏,“等我有了孩子,她还没有,我看她还有什么脸在我们家耍威风。” 张氏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 在乡下地方,不生孩子的女人就等于不下蛋的母鸡,都不能为家里创造经济效益,是没有地位的。 生了孩子,特别是男孩子,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劳动力啊!哪怕是女孩子,长大了也能嫁人收一笔彩礼是不是? 母子两个聊得非常愉快,在有一句没一句数落陈碗莲的声音中,两个人赶到了陈家老宅。 张氏在一种乡亲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当仁不让地坐到了炕上让新人行礼叩拜。 这边还在拜堂,周家的陈竹心已经被送进了洞房。 陈竹心一直昏睡着,也有人觉得奇怪,但碍于周家人不好招惹的德性,谁都没有点破。 陈竹心这一觉睡了一天,直到晚上,她才被饿醒了。 她揉着肚子想坐起身,手刚刚碰到床面,就摸了一手硌人的东西,抓起来一看,竟然都是花生红枣桂圆之类的干果! 第679章 陈竹心的视线忽然落在了衣袖之上,红彤彤的,袖子还短了一截。 她吃了一惊,心脏猛然一跳,终于坐起了身。 她偏头一看,入目的是不熟悉的环境,身边是一张红彤彤的盖头。 孙媒婆:“哎哟我的新娘子啊,你怎么能自己掀盖头呢!” 盖头不是陈竹心掀的,是她翻身时,从她脑袋上滑下去的。 陈竹心脑袋晕乎乎的,这是蒙汗药的后遗症,她听完孙媒婆的话之后就更晕了。 她说:“我不是新娘子,我应该在家中才对,怎么会在这儿,这是哪儿?” 她问完了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想起了早上陈二婶的异常。 她暗暗握紧了拳头,就知道那个女人没这么好心,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语速急切了些,“婶子,我真不是新娘子,你看我,我年龄也对不上啊!你把我送回去吧,我必有厚报。” 厚报什么的都是空话,她拿不出来,可只要回了家,她就能求爹,让爹逼着二哥二嫂拿出来。 孙媒婆见的事情多了,哪能不知道眼前唱得是哪出。 这是李代桃僵了啊。 她就说嘛,陈家今天一天都好好的,没闹出幺蛾子,她的眼皮却一直跳,觉得很不正常,原来眼皮跳应在了这里。 她嘴里发苦,“姑娘啊,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啊,你们堂都拜过了,现在新郎在前面陪客人喝酒,马上就要回来跟你喝合卺酒、吃子孙饽饽了,你现在说你不是新娘子,那哪成啊。” 拜完堂后,把新娘送回了洞房,新郎是不能在屋子里久留的,得去前面待客,等酒宴吃得差不多了,新郎才能回房,走最后一道流程。 喝了合卺酒,就可以安歇了。 陈竹心死死抓着孙媒婆的手不放,“婶子,我真不是新娘子,求你救救我吧。” 她说着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孙媒婆心中不忍,但还是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拜了堂就是夫妻,这事儿拿到哪儿去说,都是这个道理。而且周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哪里就那么严重了,用上了救这样的字眼。女人嘛,反正都是要嫁人的,你嫁都嫁了,就安心待着,好好过日子吧。” 陈竹心哪里肯! 她平时不声不响的,但与周家的婚事她从头看到了尾,别人不清楚周家是怎么回事,她待在张氏身边,哪里能不知道! 张氏就是不想养着大房的孙女,那又不是她的亲孙女,这回有了机会小赚一笔,还能抛出去个赔钱货,她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下来了婚事。 之所以说是没怎么考虑,不是没考虑,是因为张氏还是着人打听过的,她花了几个钱请村里的闲汉去周家屯打听情况。 闲汉们好吃懒做,就爱赚这种便宜钱,一个两个的,跑一趟不算累,这就不亏。 张氏也怕大房的孙女嫁出去了过得好啊,那样她怎么能甘心? 等打听到周家不是什么好东西时,她才应下了这门亲事。 陈竹心当初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围观这门亲事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门亲事会落在她脑袋上。 第680章 陈竹心现在真是悔不当初啊,要是当初听到这婚事时,帮陈春燕说说好话就好了,这样就算这婚事最后由她来顶上,她也不至于这么难受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脚,可恨啊,自己怎么就被缠成了小脚,现在想跑都跑不掉。 孙媒婆见陈竹心的神情不对,眼珠一转,偷偷出了房间,朝两个帮忙的媳妇使眼色。 两个媳妇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忙活完了,正坐在一起嗑瓜子唠嗑,她们俩不跟客人一起用饭,都是在灶房里端个碗站着就吃了。 见孙媒婆叫,她们俩对视一眼,并没有动。 帮忙归帮忙,她们是拿了粮食的,帮忙一天,每人两斤粮食呢,但要做更多的事情,那是别想,她们不想掺和到周家的事情里面去。 孙媒婆见指挥不动两个媳妇,暗暗着急,正好看到一个眼熟的妇人从前面一晃而过。 她赶紧叫道:“大嫂子慢走!” 那个女人又晃了回来,脸上没什么笑容,硬邦邦问:“啥事?” 孙媒婆赔笑道:“麻烦大嫂子帮忙看看门,你……娘精神有些不大好,我怕闹出动静来,我还得去准备待会儿用的东西,不能一直守在这里。” 周大媳妇眸光闪了闪,压低声音问:“闹呢?” 不纠结称谓,三十大几的人了,对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称娘,也无丝毫不适,还十分淡定地问出问题关键…… 周家人业务很熟练啊。 孙媒婆有些难言,这事儿还得报给周家老爷子知道了再做定夺,现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道:“没闹,哭呢!在家哭晕了,刚刚才醒来,这要再哭下去,怕身体受不了,我去找周老爷子说说话,看这位怎么办。” 周大媳妇不感兴趣地嗯了一声。 只是哭啊,那她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她最会治闹腾的小媳妇了,可惜这位不闹啊。 小姑子在家时,她都敢跟小姑子上演全武行,小姑子今天出嫁了,她忽然有了点高手寂寞的感觉。 陈竹心在屋里把外面的人说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现在在这里没事,但周老爷子来了,她就说不定了,那才是真正能动自己的人! 她心里着急,眼睛在屋里四处乱转。 那媒婆指定不会帮她了,她得自救。 她轻手轻脚下了床,轻轻推了推后窗,窗户没有被封死,能推开。 她朝外面望了一眼,推开了窗户,一只脚跨上去。 她腿不够长,身高也不够高,一只腿上去之后,另一只就使不上力了,挣扎了好半天才翻到窗户上。 正准备往外跳呢,一只手就揪住了她的后衣领,把她拽到了地上。 陈竹心还没有回过神来,腰间软肉已经挨了两记重掐。 她倒抽一口凉气,连痛呼都痛呼不出声了,那两下真真掐在了她最受不得痛的地方。 周大媳妇:“你这见人,还想跑是不是?” 她上下打量陈竹心一眼,“小小年纪就长成了这样,瞧你这股骚.劲儿,再过几年还得了,还不得跟人跑了啊!” 她说着话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人收拾服帖了,要不然今后当真跟人跑了,丢脸的还是他们家。 第681章 陈竹心痛得眼泪汪汪,“我要告你们强抢民女。” 周大媳妇伸指头用力戳了好几下陈竹心的脑袋,“呵!强抢民女?三媒六聘,敬告天地,也叫强抢?你这贱人,长得没法看,脑子也不清醒。” 她理智还在,知道今天是大喜日子,爹待会儿还要如洞房,不能把新娘子的脸弄伤了,但身上就无所谓了,反正明早起来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陈竹心全身上下的软肉被周大媳妇一顿猛掐,痛得她眼泪直冒,止都止不住。 她基本没做过活,说她细皮嫩肉也不为过,根本没什么抗击打能力,被收拾了一顿,也没力气站起来了。 周大媳妇呸了陈竹心一口,“就你这样的,我一只手打俩,我警告你啊,给我消停点,不然就这样的打,我能让你一天挨三回。” 陈竹心真的怕了,她现在只希望随便谁来救救她,哪怕是陈春燕这个老冤家来了,她也能跪下来求帮忙。 周大媳妇忒瞧不上这弱鸡,颇为无趣地站起身,拍拍脏掉的裤腿,悠悠然去了门外。 这会儿孙媒婆已经把周老爷子从酒席上叫了下来,“老爷子,我有重要的事情跟您讲。” 周老爷子身上带了些酒气,人却清醒得很,看到孙媒婆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有些麻烦,当即叫了儿子来代为招待客人,而他自己则带了媒婆去一旁没人的地方说话。 他说:“什么事?” 孙媒婆一脸愁容,“新娘子弄错人了,送过来的这位,不是定亲的那位!” 周老爷子瞬间大怒,“陈家真当我周家好欺负不成,这样羞辱我!” 孙媒婆赶紧劝:“应该不是,我倒是听说了些传闻,陈家应该也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的。” 周老爷子:“什么传闻,讲来听听。” 孙媒婆:“跟您定亲的那位姑娘姓陈名冬梅,之前点了陈家新宅的房子,被县衙下令拘捕,吓得跑了,陈家恐怕没钱退亲,这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我听说陈家还有一个待嫁的姑娘,是张氏的老生女儿,名陈竹心的,应该就是这位了。这位缠了小脚,养得细皮嫩肉的,张氏还托我打听城里的人家,是想把女儿嫁到城里去的。” 这意思就是娶了这位其实不亏。 周老爷子仔细琢磨这番话,咂摸出了一些味道,他眼珠骨碌碌转了转,很有些不甘愿地道:“你先准备好东西,我去瞧瞧。” 孙媒婆心中大喜,听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认下这门亲事,那可真是阿弥陀佛了,再不用她来回折腾了。 东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她赶紧跑到灶房去,从柜子里端出合卺酒和子孙饽饽就往新房走。 周老爷子背着手,哼着小曲儿走到新房门口,看到大儿媳妇守在那里,便问:“收拾过了?” 周大媳妇点头,“爹你就放心吧。” 周老爷子点点头,却道:“跟我进来,后面的事情还需要你压着。” 女人还是留给女人来收拾比较好。 周大媳妇没有异议,说老实话,这个公爹对她还是不错的,不少吃不少穿的,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补贴娘家,她没道理不听话。 第682章 周老爷子袖手而入。 周大媳妇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陈竹心看到周大媳妇,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她哭着说:“不是我,让我走吧。” 周老爷子上下打量陈竹心一眼,对这细皮嫩肉的姑娘很是满意。 乡下丫头再美都毁在了一个“黑”字上,好不容易弄来个白的,他不想放弃。 他笑呵呵地说:“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呢,天地父母都拜过了,这会子说不是你,那你说是谁?” 他说完走过去,欲伸手搂住陈竹心,却被陈竹心一把推开了。 周老爷子冷了脸,看了周大媳妇一眼。 周大媳妇撸起袖子就朝炕边走。 陈竹心连连摇头,“不要,不要!” 周大媳妇:“今天就教教你规矩,这里由不得你说不要。” 她说话时的表情分外狰狞。 周老爷子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取过盖头,乐呵呵看着儿媳妇动手教训自己的小妻子。 等陈竹心哭得喘不上气了,周大媳妇才罢了手,她也把把人捂死了,那就亏大发了。 要知道为了不让陈竹心叫出声来,她全程都是捂着陈竹心嘴巴的啊。 周老爷子:“你现在还要说你不是吗?” 陈竹心呜呜咽咽的,“求你们放过我吧。” 周老爷子朝周大媳妇挑眉,脸上露出诡笑。 周大媳妇会意,再次上手收拾陈竹心,这一次收拾的时间更长些。 也不需要周老爷子开口了,周大媳妇直接掐住了陈竹心的下巴,“贱人,你再敢说一句反对的话试试!” 陈竹心瑟缩,“不敢了。” 周老爷子笑呵呵上前捉了陈竹心的手,“都是一家人,这样做什么呢,以后大家要和和气气的呀!” 陈竹心的手稍微往后缩了一下,但很快又克制住了。 周老爷子十分满意陈竹心的状态,认为这是快要臣服的表现,他举起盖头盖在陈竹心脑袋上。 陈竹心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她突然想起了她和陈冬梅欺负陈春燕两姐妹时的情景。 那时一群小孩子出去玩,到了土地庙里,她和陈冬梅商量好给陈春燕和陈谷秋讲鬼故事,再把她们关在庙里不让出来。 那会儿陈春燕两个都还小一个五岁一个六岁,吓得在庙里哇哇大叫着拍门,求小伙伴们放她们出去。 可小伙伴们觉得这事儿很可乐,不但没放人,还在庙外呜呜哇哇学鬼叫,吓得陈春燕两个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种感觉全部让陈竹心受了。 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周老爷子朝周大媳妇使了个眼色。 周大媳妇出了屋子,“孙婶子,请进来吧。” 孙媒婆一直端着东西站在屋外,把屋里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有点后悔了,周家竟然是这样的人家,她岂不作孽,早知道就不该去找周老爷子,应该先去陈家问问情况的。 她进屋之后连一眼都不敢看陈竹心,哪怕陈竹心盖着盖头。 她硬着头皮说了一些吉祥话,才把喜称递到了周老爷子手里,“请新郎官先盖头。” 她提前别开了脸,不敢看陈竹心的眼睛。 周老爷子乐呵呵掀开了盖头。 孙媒婆:“请二位新人喝合卺酒。” 陈竹心不想接酒杯,但周大媳妇朝她这边走了几步,她不接不行了,才端起酒杯与周老爷子喝了交杯酒。 第683章 孙媒婆僵着一张笑脸,递上子孙饽饽。 陈竹心接过子孙饽饽,艰难地咬下一口。 孙媒婆:“生不生?” 陈竹心低垂着脑袋,并没有回答。 子孙饽饽是半生不熟的,为的就是讨个“生”的口彩,只是并没有人教过陈竹心这个规矩。 孙媒婆小心打量了一下周老爷子的神色,赶紧又问了一句,“生不生?” 陈竹心害怕地打了个哆嗦,“熟,熟的。” 她已经被打怕了,她不敢说实话,她怕说出是生的,周大媳妇要以为她找茬,又要打她。 孙媒婆骇了一跳,赶紧将陈竹心手里的子孙饽饽拿过来看。 什么熟的啊!饽饽里面明晃晃还有白面,那明明就是没蒸熟的生面啊。 孙媒婆一阵无语。 周大媳妇一愣,继而大怒,马上就要上手,可刚撸起点袖子,火气就消了。 不生好啊,生了才麻烦呢! 就算是生个女儿,这女人也能留在家里,不会被踢出去了,且还得养这个女儿十几年再赔上一份嫁妆,是儿子就更坏事了,那是要分她男人家产的。 她往后一缩,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周老爷子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打手上阵,他疑惑地偏头,就看见周大媳妇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心里恼火,但他不便当着外人的面跟家人呛呛,只笑眯眯地道:“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想好了再说。” 陈竹心又打了个哆嗦。 不让说熟的,那自然只能回答是生的了。 她瞄了周大媳妇一眼,“生的。” 周老爷子很高兴,“嗯,再给我生个儿子。” 陈竹心一阵恶心。 周老爷子老得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给他生儿子?她一阵恶寒。 周大媳妇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走了。 敢生儿子试试! 敢生,她以后就敢让她男人不养。 周老爷子现在生儿子,多半等不到儿子长大就要翘辫子,儿子肯定还是要让长兄养的,这直接伤害的是周大媳妇的利益,她能高兴才怪了。 周老爷子指着周大媳妇的背影,斥道:“越来越没规矩了!”他转头又笑着问孙媒婆,“礼成了吧?” 孙媒婆愣愣点头,“成了,成了。”一声比一声弱。 周老爷子就亲自送孙媒婆出门,“今天辛苦了,谢媒钱一文都不会少你的。我女儿那边也请多多关照。” 随周家大女儿花轿去陈家的媒人是孙媒婆找来的,是孙媒婆的熟人,这才有此一问。 孙媒婆尬笑着应了一声,本还想朝屋里看一眼的,却被周老爷子挡住了。 真是作孽! 她也没办法,她只是个做媒的人,人是陈家自个儿送来的,天地高堂都拜了,再不愿意,也反悔不了了。 不多会儿,屋里就传来惊恐的呼声以及求饶声。 周老爷子也不管客人了,到嘴的便宜还是尽早吃进肚子里的好。 烛影摇曳,陈竹心心如死灰。 她眼中流出泪水,心想事情都这样了,就认了吧。 然而她以为的糟糕还不是最糟糕的,周老爷子第二天一睁眼就翻了脸,“聘者为妻,奔者为妾,我聘的不是你,你只能做个小妾。” 第684章 陈春燕今天的心情非常好,昨天下晌的时候,董明春派人来通知她,已经把她种在蛋壳中的辣椒苗苗小心移栽到地里去了。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最在乎那一批辣椒苗苗,换着进城学习的丫头小子没回回到新宅,都说燕老板问起了苗苗的成长情况。 下地种了,她自然第一时间通知了陈春燕。 陈春燕是真的很宝贝辣椒苗苗啊,没有它们,很多菜都做不出来。 心情好了,工作效率就高了,她拿着三井村那边提交上来的土地耕种情况,不由动容。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这才几天啊,三井村已经开垦出了一百亩荒地,且已施肥完毕,再等几天就可以播种了。 而正常土地的播种也没有落下,那些土地播种完毕就请陈春燕这边的人去检验,最终有二十亩土地验收合格。 昨天已经把验收合格的土地契约拿到手了,当然了钱也付出去了。 这样也有个好处,酒楼这边一天天进账,就可以一点一点慢慢蚕食三井村的土地,而不必觉得吃力,要是三井村一下子全把土地拿出来,她还真的得动用廖敏柔的钱才能拿下。 牛一松急匆匆跑了进来,“燕老板,不好了。”脸色很是糟糕。 陈春燕坐得稳稳当当的,显然不甚在意牛一松嘴里的“不好了”。 酒楼就在眼前,只要不是有人把酒楼点着了,让她下个月初一开不了业,那再不好也有限。 她示意牛一松慢慢说:“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且慢慢讲来。” 牛一松急得额头冒汗,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老宅那边私换了新娘,周家不认账,他们,他们咬上了你。” 陈春燕诧异:“我?他们咬得着吗?” 陈二叔陈二婶不退亲反而把陈竹心送上花轿的事情,陈春燕昨天根据情势就已经猜到了。 只是她不明白,她早已经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如何还会咬到她身上。 这不是有病嘛! 牛一松一脸的一言难尽,“周家的人已经到了新宅那边,还带上了你老姑,你大姑不敢离开,怕你爹娘吃亏,刚刚让个小子过来传话。 “他说,周家人口口声声说聘者为妻,奔者为妾,他们家没有聘陈竹心,聘的是陈冬梅,他们让陈家交出陈冬梅来。” 事情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找老宅去啊,怎么找到自己头上了? 陈春燕还是不解,“这跟我有一文钱关系吗?” 牛一松:“他们说一开始聘的就是你,是你家连番出事,不得已才答应让陈冬梅进门,现在陈冬梅不见了,他们希望还是按照最初的婚约行事。” 天上画五官,真是好大的脸! 陈春燕不慌不忙起身,“我亲自去处理,这边的事情交给你们了。” 牛一松跟着陈春燕一起出了办公室,“踏雪被那小子顺便带来了。” 陈春燕点头,她从从容容地锁了门,才骑了踏雪去了县衙。 枪杆子里出政权,能够打服,就没必要浪费口水,毕竟不讲道理的人,也是听不懂道理的。 燕儿爹娘此时被人说得额头冒汗。 退亲了,哪怕不是过错方,女方的名声也不好听,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婚事,他们俩巴不得别人一辈子都不要提起。 现在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第685章 陈大姑:“我们已经分了宗,跟你们家结亲的是陈敬宣和陈敬茂,有什么事,你们找他们去,找到我家来算怎么回事?没睡醒,脑子不清楚了,是不是?” 周大媳妇被陈大姑说得火冒三丈,顺手就摔了杯子,“结亲的时候大家欢欢喜喜的,哦,你们现在不认账了!当时是怎么说的?是说陈春燕活不成了,我们家才同意换个人的,现在她陈春燕死了吗?嘿,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陈大姑气得要死,“你才要死了,你全家都要死了,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给我滚出去。” 周大媳妇站了起来,给弟妹和大姑奶奶使了个眼色,三个女人立刻上手拿了东西就朝陈大姑的身上砸去。 周大媳妇边砸嘴里还边骂,“你再让我滚一个试试!” 吃早饭的时间,周家这边两房人已经达成了攻守同盟,他们到手的陈竹心不会放,还要把会赚钱的陈春燕给坑进来,还说姑侄俩伺候同一个男人也是佳话。 不要脸至极。 他们押着陈竹心到了龙桥村,第一时间先去找了周家姑奶奶,也就是陈三叔的媳妇。 在老宅门口说话时,他们根本没有压低声音,院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陈二叔和陈二婶知道坏事了,不仅闩上了门窗,还用桌子抵住了门,打定主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不会露面。 而昨天还沉浸在有了媳妇日子就美好了的幻想中的陈三叔,经过一个晚上的修理,他已经不敢违逆周姑奶奶的意思了。 他哪是娶了个媳妇,那是娶了个祖宗啊。 昨晚他过得不堪回首,而这不堪回首的一晚,他还得继续过一辈子。 现在眼看着周大媳妇在亲戚家嚣张,他也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燕儿爹看着摔断了腿的炕桌,来不及心疼,连声问:“大妹,你没事吧?” 陈大姑的胳膊被炕桌扫中了一下,痛得她冷汗直冒,她却摇了摇头,冲门外大声喊:“人呢,都跑哪儿去了,有人在家里嚣张,都出来搭把手,给我打。” 丫头小子们都守在屋外,听到招呼声立刻冲了进来。 都是半大的孩子,在陈家吃饱了饭,还没有遭虐待,都喜欢上了这个家,有人欺负到了家里,他们热血上头,也不怕周家人,立刻冲了上去。 周家人那是经常打人的,知道打哪里最痛,周老爷子坐着没动,由着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以及女儿施为,便打得丫头小子们哇哇大叫了。 燕儿娘见陈大姑吃亏,她冲上去帮忙,才刚刚上手,就被周大叔从后面踢了一脚。 燕儿爹看不得媳妇挨打,冲过去就揍周大叔。 场面一时间极为混乱。 陈春燕策马狂奔。 她身后跟着十骑人马,都是县衙的衙役。 不是她不想多带人,只是县衙的马一共就十匹,她带不了更多的人了。 她需要人手,更需要时间。 她怕家里吃亏,两害相权取其轻,她选择了少带一些人,也要快速归家。 然而还是晚了些,她跳下马,把缰绳丢给等在门口的董明春,朝里走时,就听见屋里孩子哭大人叫的,就知道打起来了。 第686章 陈春燕偏头看了捕头一眼,捕头立刻懂了,手一挥,一群捕快呼啦啦冲进正屋里。 屋里的人打得正酣,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只有端坐在炕上的周老爷子和低垂着眉眼的陈竹心注意到了。 陈春燕在捕快的护卫下进了屋子,一路目不斜视地上了炕,盘腿坐在了炕上,与周老爷子对峙。 周老爷子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来的是谁。 他笑着凑近陈春燕,“燕儿。” 陈春燕连看都没看周老爷子一眼,只淡淡道:“教教他怎么说话。” 捕快立刻横移一步,佩刀出鞘三寸,虎视眈眈地看着周老爷子,大有再敢屁话一句,就让他见血的架势。 周老爷子从来是从武力威胁别人的那个,突然被人威胁了,面色就是一僵,立刻把脖子缩了回去。 在捕快们的强势干预下,两方人马终于罢了手。 陈大姑理了理头发,从头上抓下来很多断发,都是被周大媳妇那个疯女人抓下来的。 她正迷茫怎么会有人帮他们出头,就看到陈春燕端坐在炕上。 她捂着疼痛得都有些抬不起来的胳膊,“燕儿你可回来了,要不然咱们都要被打死了。” 陈春燕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陈大姑的异样,她眸光一闪,问:“大姑,你这是怎么了?” 陈大姑冷哼一声,用小孩子告状的口吻说:“被那个疯女人用炕桌砸了一下。” 陈春燕挑眉看向周大媳妇。 周大媳妇挑衅似的看着陈春燕,一副“就是我砸的,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呵!这是嚣张惯了,不会弯腰了啊! 陈春燕抬手指着周大媳妇,“打断她的右手。” 周大媳妇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往前冲了几步,冲着陈春燕咆哮,“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嚣张,别忘了,你当初差点成了我们家的三升麦子媳妇。” 这是说周家差一点就用三升麦子娶到陈春燕的事情。 陈春燕缓缓勾唇,只当没听到周大媳妇的咆哮,挑眉看向捕快。 捕快知道陈春燕是什么意思,昨天送了县衙诸人好处的效果就出来了,他很乐意配合陈春燕。 在梁县这一亩三分地上,没有皇亲国戚,县令就是最大的,既然县令站在陈春燕这一边,他们也乐得配合。 两个捕快立刻上前按住了周大媳妇,另一个捕快则上前捉了周大媳妇的胳膊。 周大媳妇的力气出奇的大,捕快用了大力气按都几乎按不住,要被她挣脱。 周老爷子眯起了眼睛,“我们两家可是姻亲,这么做不合适吧。” 陈春燕根本不理会他。 周大媳妇知道害怕了,大喊大叫:“还有没有王法了,你凭什么打断我的手。”声音听起来多少都有点色厉内荏。 陈春燕缓缓道:“灭门的知府,破家的县令,以我与县太爷的关系,你们敢招惹我,就要做好破家的准备。” 她再次挑眉看向捕快,捕快不再迟疑,直接掰断了周大媳妇的胳膊。 啊啊啊啊! 周大媳妇惨呼出声,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一时间痛得眼泪鼻涕直冒,根本撑不住。 第687章 陈大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陈春燕,只感觉陈春燕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好像从内到外换了个人似的。 陈春燕起身走到周大媳妇面前,“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周老爷子变了脸色,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好像并不好惹,不是逼一逼,吓一吓,说几句似是而非坏名声的话,就能就犯的。 周大媳妇嘴巴撅起,眼看着就要吐陈春燕口水。 陈春燕却先周大媳妇一步拽住了周大媳妇断掉的胳膊,“不识好歹?行。” 她来回晃了晃那条胳膊,周大媳妇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周大郎哪里看得自家媳妇吃亏,撸起袖子就要上前锤陈春燕。 陈春燕淡笑道:“此乃真英雄也,刀剑在前,也敢挥拳就上啊,我们再多些此等儿郎,何惧鞑靼。” 捕快们瞬间拔刀出鞘。 陈春燕哪里会夸周大郎,这话里有话,他们自然听得明白。 周大郎瑟缩了一下。 民不与官斗已经深入了他的心里,他轻易不敢挑衅官差。 陈春燕抚掌,“你们好好说话,我就好好说话,事情就这么简单。”她说着便捏住了周大媳妇的下巴,“你刚才说的话,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周大媳妇面色连变,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陈春燕的手又抓住了周大媳妇断掉的胳膊,“我这个人恩怨分明,是朋友,我就照顾着,是敌人,我一定会往死里踩,周家这是不想跟我做朋友呀!” 言罢,她又晃了几下周大媳妇的胳膊。 陈竹心眼神闪烁,里面流淌着一丝快意。 昨天那样折磨她、侮辱她的人,今天在她侄女的手上也翻不起浪来。 痛快啊! 周大媳妇痛得连呼吸都放轻了,好似喘不上气了一般。 陈春燕轻轻拍了拍周大媳妇的脸,动作极具侮辱性,“你想好怎么回答我了吗?” 陈竹心在心里狂叫:报应! 她昨天刚刚被这样对待过,今天就轮到周大媳妇被这样对待了,可不就是报应! 殊不知陈春燕是故意的,她是仔细查过周家的,自然知道周家这群人是怎样的货色,对人渣她当然不客气,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再好没有的了。 周大媳妇喘着粗气,一时没来得及回答,可当她感觉到陈春燕的魔爪又碰到了她的手臂时,她头皮都快炸了,“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你早就跟我们家退亲了。” 陈春燕淡淡道:“你还是没有想清楚啊。” 周大媳妇心口一跳,剧痛再次袭来。 周大郎咆哮,“你做人不要太过分了,这些捕快也不可能天天守在这里。” 陈春燕笑着说:“你这是准备报复我呀!” 周大郎被她笑得发毛。 陈春燕走到门边,“都进来吧,有人瞧不起你们,准备暗地里偷袭我家,要叫我好看呢!” 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十名便装的兵士鱼贯而入。 他们是见过血的,气势跟捕快完全不同,叫人见了就先弱他们三分。 这些人平时就躲藏在避人的地方保护陈家的安全,当陈家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们会出手,但因为什么不是太方便,他们不会轻易露面。 不过祁轩却给了陈春燕指挥他们的权力。 第688章 陈春燕指着周家的人,“几位大哥,你们都认认人,这几个周家的人,只要靠近我家一丈就给我打,只要别打死了就行,残了算我的。” 十名兵士立刻抱拳,朝陈春燕铿锵有力地道:“是,属下领命。” 陈春燕笑着说:“都听到了?我陈家可不是怕事的人,只要你们敢找事儿,我就能借着你们找的事儿弄残你们,不信就试试。” 周老爷子笑呵呵的,“瞧你说的,大家是亲戚,哪用这样啊,和气生财嘛,和气生财嘛,今后你们家有什么事儿,我们家一定帮忙。” 陈春燕摆手,“别了,高攀不起!” 她指指陈三叔,“那才是你亲戚,别认错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别走错门,直接去老宅。”她顿了顿又说,“要是因为走错了门,被打残了,岂不冤枉?” 周家来的人气焰全无,面皮不由自主开始抽搐起来。 他们来之前完全没有预想过这种局面,在他们想来,被威胁的人应该是陈家人才对,陈家人应该胆战心惊地答应把女儿嫁到他们家。 陈春燕的视线再次落在周大媳妇身上,“你想清楚了吗?想清楚了就说,想不清楚就继续想。” 她垂眸看了看周大媳妇的胳膊,那意思很明显,苦头也要继续吃。 她今天非得逼着周家人自己说出跟她从来没有任何关系的话来,要不然被这种属苍蝇的人家纠缠上,弄不垮她,也恶心她呀。 周大媳妇连迟疑也不敢了,“我该死,我胡说八道,胡乱攀咬人,你跟我们家从来没有关系,我们家一开始定的就是陈冬梅,只是那丫头跑了,我们家觉得亏了聘礼,死不要脸,要攀扯上你。” 还不算笨,这就想清楚了。 陈春燕的视线一一从周家每个人身上滑过,“这种事情以后还会发生吗?” 周家人莫名觉得胆寒。 不等周大媳妇说话,周老爷子就开了口,“这事儿是我周家不对,我代表全家跟你道歉,随后我会送上礼物,亲家一定要收下啊。” 陈春燕冷哼一声,“亲家?” 周老爷子艰难地咽下口唾沫,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有捕快在旁边提醒,“是燕老板。” 周老爷子立刻改口,“是,燕老板。还请一定收下我家送上的礼物,不要推辞才好。” 陈春燕淡淡瞥了周老爷子一眼,也不说话,直弄得周家人心里没底。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笑了,她说:“本也是误会,我不想追究了,道歉用不上,礼物也不必给我了。” 周老爷子松了一口气,陈春燕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他还真不敢让出手的礼物轻了,不要就最好了。 陈春燕勾唇浅笑,“我是用不上的,但这些个兄弟跟我跑了一趟,也受累了是不是?这都是你们周家惹出来的事情,你得把人给安抚好了。” 她说完,偏头盯着周老爷子,“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当着捕快们的面,公然帮他们要礼物,周老爷子敢说不给? 哈! 给了,是陈春燕的人情。 不给,周家怕是要被记恨。 这个女娃真高明,一出手就让周家吃了个大亏不说,还吃力不讨好了。 第689章 兵士们还好,他们本就没怎么拿过粮饷,被人亏空惯了,面对财物都有了几分不争不抢的心思,他们现在为的就是填饱肚子而已。 但差役不一样,他们没有朝廷发的俸禄,成天靠着县衙创收,这样的收入不稳定,外快自然是能有多少有多少。 陈春燕话音刚落,他们就齐刷刷看向了周家的人。 压力好大啊。 周老爷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犒劳各位兄弟是应该的,这一点我周家绝不含糊。” 捕头就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颔首。 捕头呵呵笑了,“都在这梁县地界上行走,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朋友。” 他说着就收了刀,其他捕快也跟着收了刀。 周老爷子松了一口气,瞅着形势缓和,开口道:“事情一件一件解决,我们攀扯燕老板的事情了了。那么来说说逃婚的事情……” 陈春燕摆手打断道:“我说话就这么没分量么?我刚刚才说过,找事儿没认错了门,这还没一刻钟,你就忘了,我怎么能相信你道歉的诚意?” 捕快们立刻变脸,好像周老爷子许诺给礼物的不是他们似的。 周老爷子胆战心惊,他没想到陈春燕对捕快们的影响力这么大,他以为只要打点好捕快们,他们就不会找他的麻烦,至少也要两不相帮吧,结果却不是。 捕快们当然不会帮周老爷子。 陈春燕是谁呀,是一个随时去县衙借人,都能从闵大人手里借到的人。 从这一点足见陈春燕在闵大人那里的地位。 他们是傻了才跟管着他们饭碗的人对着干! 周老爷子不敢再废话,火速下了炕,穿上鞋子就告辞,“今天打扰了,实在对不起,今后我一定管好儿孙,不让他们再上门打扰。” 坏事做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被人干掉的人,都不是笨人。 这一点在周老爷子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知道事不可为,他也不觉得丢脸,直接缩回了他的王八脑袋。 陈春燕缓缓闭上了眼睛。 撇清了自己家,剩下的都是别人家的事儿,她不想管,管多了容易麻烦上身,而且手伸太长容易招致别人的反感。 陈竹心大叫一声,“不要拉我,我不走,燕儿你救救我,他们家的人都是魔鬼,他……要让我做妾。” 陈春燕睁开眼睛就看见陈竹心踉跄着朝她走来。 周老爷子狠狠瞪向周二媳妇,连一个小脚女人都管不住,还要她有何用! 他心中暗恼,脸上却仍然带笑,“都是玩笑话,哪能当真,乡下地方没有纳妾的规矩。” 陈春燕的目光渐渐变冷,指着半跪在她面前,陈大姑拉都拉不起来的陈竹心,说:“你准备怎么处理她?” 周老爷子呵呵笑,“你这就是说笑了,我哪里敢处置她呀,这么一个大活人,带她来就是还给你们陈家的。” 陈春燕点点头,朝捕快们道:“几位大哥,麻烦你们出去将这间屋子围了,别放一个人出去。” 捕快们快速行动,屋前屋后各站五个人,任谁都逃不出去了。 周老爷子大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690章 陈春燕在众人惊疑不定地目光中,走过去亲自关了门。 她让捕快们守门,只是因为不想后面的事情让捕快们知道。 借来的人终究是借来的人,不如兵士与她的联系紧密,她是兵士们的财神爷、钱袋子,她可以肯定这些人不会拆她的台,至少短时间内肯定如此,她这才敢放心用他们。 她斜眼看着周老爷子,人虽然比周老爷子矮了很多,却给人周老爷子矮了她一大截的感觉。 她嘲讽笑笑,“把人还给我们陈家?呵!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吗?” 周老爷子:“自然是。” 陈春燕:“是吗?” 周老爷子:“你老姑,你不认识了?” 陈春燕转身走回到炕边坐下,“我确实不方便留下你们的命,但却可以留下你们的命根子,这种不负责任的祸害,早没了早干净,你说,对吗?” 周老爷子脐下三寸发凉,“你不是不承认是陈家人吗,这会子又想为陈家出头。” 陈春燕指着陈三叔,“陈家。”又指着燕儿爹,“陈家。” 她双手交叠放到腹前,“是陈家,又不是陈家。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我怕麻烦,不想惹事,可有的人做得太过分了,我也得出面敲打敲打啊。” 周老爷子恨得牙痒痒。 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仗势欺人,人家势大,想承认有这门亲戚的时候就承认,不想承认的时候,逼她试试,动不动就弄死弄残的。 周老爷子:“你要觉得把人送回陈家不合适,我带走还不行吗?” 陈春燕:“带回去做妾吗?我姓了陈,我就丢不起这个人。” 周老爷子眼睛微眯,别的都好说,要是被陈竹心占了他正妻的位置,他想要再娶可就难了。 他又不是真心想要娶妻,就是玩儿玩儿,腻了,倒手就卖进山里,一出一进又亏不了多少本,至少比去青楼的花销便宜多了。 但要是这一条道走不通了,他才真是亏大了呢!前期付出的东西,那可真是一点都收不回本儿了。 他手里捏着的山货买卖说不定也要受影响。 他买卖的山货可不是小东西,当然了蘑菇松子在他这里属于山货,貂皮、人参在他这里也属于山货,这些年靠着山里汉子赚了不少钱。 但人家也有条件啊,山里女人少,他们没有媳妇,要让他帮忙弄媳妇。 他说女人不好弄,别人也不知道情况,信以为真,是以三年五年的送一个进去,别人也没意见。 这条山货供应链条就一直存在着。 他要真向陈春燕低头了,这买卖肯定就砸了。 哪个女人愿意嫁进山里啊?没有! 哪个女人没有娘家啊?只有娶进来,再说死了,才能把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周老爷子:“我一让再让,你陈家也别太欺人太甚了!这个人女人真进了我家门,我家怎么对待她,你还能天天管不成?” 呵! 威胁! 陈春燕根本不怕,她抬手指着周姑奶奶,“这个女人进了我家的门,我家怎么对待她,你还能天天管不成?” 一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周老爷子。 第691章 周姑奶奶有恃无恐地挑眉看向了陈三叔。 陈三叔瑟缩了一下。 周姑奶奶就笑了,一副吃定了陈三叔,陈家拿捏不到她的模样。 陈春燕丝毫不受挑衅,“周老爷子说得对,聘着为妻,奔者为妾,妻要拜天地,拜父母,妾需要拜主母,这个我很赞同。” 周老爷子愣住了,刚才还跟他们剑拔弩张的人,转头竟然同意了他们的观点,这不仅没让他觉得高兴,反而有些不安。 他看向了陈竹心,陈竹心还是那副死样子,他懒得再看,“你什么意思,直说吧。” 陈春燕点头,“老爷子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令千金没有拜高堂吧?” 她明知故问,高堂被她让陈大姑接走了,昨天拜堂只能拜空气。 周老爷子瞪大了眼睛,他们商量的是怎么从陈家谋利益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问周姑奶奶昨天的事情顺利不顺利。 而且在他们看来,陈三叔一副被姑奶奶压服了的模样,昨天的事情问不问也就那样了,陈三叔啊,逃不出姑奶奶的五指山。 哪知道陈春燕现在竟然给他们来了这么一出。 周姑奶奶瞄了兵士一眼,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怎么可能没拜堂,我们拜的时候,不少观礼的人都看见了。” 陈春燕挑眉,“哦?你们拜的是谁?” 周姑奶奶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他娘。” 陈春燕看了陈三叔一眼,“下堂妇而已,算哪门子陈家的人!你们拜了一个外人,这礼就不算成。现在我们大可以不承认她是妻,她就只能做妾。” 摆明了周家要让陈家难看,陈家也要让周家脸上不好看了。 周家的人被噎得没话说。 周姑奶奶却不干了,“你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那是他娘,拜了就算数。” 陈春燕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陈家老宅是我陈家的祖产,不能给外人居住。拜堂时不拜我陈家的长辈,你们就不算陈家人,今天就给我搬出去吧。” 陈三叔大惊,他没什么本事,如果被赶出了陈家,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养个母夜叉了。 他的二哥他知道,根本不像大哥那么宽厚,再加上二嫂吹枕头风,陈春燕这边只要提了把他们赶出陈家老宅,他根本抵挡不了。 两房人加起来对付他这一房的人,想也知道他没有胜算。 他赶忙道:“当然不是,我自然是陈家人。昨天那不是没办法么,爹不在家,吉时到了,婚礼进行不下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我那也是权宜之计。” 他一句权宜之计自然引来了周姑奶奶的怒瞪。 什么意思?这是要反悔不成? 等回了家,看她怎么收拾他。 陈三叔鸡贼着呢,他很想告诉他媳妇别乱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忍下来又如何,回头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她陈春燕还能一直盯着不成,可眼下不忍,被赶出了家门,他们就得去住牛棚了,孰轻孰重分不清楚么! 周姑奶奶还真就分不清楚,她直接对陈三叔上手了,“你再说一句试试,看我不把你耳朵拧下来。” 第692章 反反复复的警告,陈春燕觉得很没有意思,既然对方脑子不够用,她也就不想废话了。 她冷眼看着周老爷子。 周老爷子被看出了一头冷汗,只感觉陈春燕看着他跟看个死人没有分别,“不是亲人,也是乡亲,事情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嘛。三媒六聘娶回了家,自然就是正妻,妾不妾的,我们乡下人不兴这个。” 陈春燕笑道:“老爷子深明大义,令我等佩服。你表了态,我也表个态,今后她在你家过得怎么样,你女儿在老陈家就过得怎么样。” 周老爷子恨得牙痒痒,这回算是被人拿捏住了,“礼没有成,什么时候补一个,才能叫我安心。” 陈春燕:“这件事的主动权在你手上。” 周老爷子一愣,就明白陈春燕这是在逼他把婚书之类的东西补上。 他当即道:“行,这事儿我牵头来办,什么时候让我见一见陈兄弟方便?” 陈春燕:“见就不必见了,婚事是怎么定下的,现在手续还怎么补,这个不需要我教吧!” 遇上这么一个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周老爷子当真是无计可施了,此时除了一退再退,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会尽快办妥。” 周家的人还不太甘心,奈何掌舵人都发了话,他们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陈春燕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周家的人可以带人走了。 陈竹心窝在陈大姑的怀里,一副怯怯懦懦的模样,看见人要带她走,她一个劲儿地摇头,反抗得很剧烈。 陈大姑很是腻歪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在家时,没少受这个妹妹的气,很多时候不该她挨打的,都是这个妹妹引得她挨打的,这些她都记得。 她真是不想管。 她朝陈春燕看去。 陈春燕无声叹气,她有原主全部的记忆,一直对张氏所出的那一窝子人非常腻歪,但她不是铁石心肠,不会眼睁睁看人进入绝境,而不施以援手,这也是她今天出手的原因。 既然已经出手了,那就帮到底吧。 陈春燕:“周老爷子年龄大了,你嫁过去,难免膝下空虚,趁着你还年轻,能养孩子,赶紧生一个,这两年要是生不了,就过继一个。我相信周老爷子是明白事理的人,不会让你老来孤苦无依的。” 如果说刚才只是愤怒被陈春燕压制了的话,现在周家两个儿子、儿媳就连杀了陈春燕的心都有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陈春燕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要分他们的利益啊。 过继不是说说就行的,是要开宗祠、上族谱的,这套流程走下来,就意味着那个孩子有了分家产的权利。 周大郎:“你别把手伸太长。” 陈春燕:“这些年你们做的事情真当天衣无缝没人知道?别人只是懒得查而已。我是怕麻烦,可你们要是不给我这个偷懒的机会,好呀,我也就不犯懒了,陪你们玩一玩儿也无所谓。” 周大郎:“这个女人现在是我家的人,你弄垮了我家,她也要跟着倒霉。” 陈春燕嗤笑一声:“你说是就是了?婚书呢?在哪里?再说了,就算是寡妇,不也能改嫁吗?” 第693章 无力感笼罩在周家人的心头。 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陈春燕这种人,陈春燕一开口,同样一件事,不管从哪个角度说,理都在她那边。 一旦他这边稍稍强势占理,对方立刻不讲理,他无奈得很啊。 周老爷子:“她还年轻,现在就谈过继太早了些。” 陈春燕懒洋洋道:“她还年轻,我知道,但孩子不是一个人能生出来的,她要是一个人能成,你恐怕也要叫她活不成。” 周老爷子脸色连变,这简直就是在拐弯抹角地说他不行了,说他快死了,陈竹心不赶紧找后路,将来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了。 欺人太甚! 陈春燕淡淡然地看着周老爷子,等待周老爷子发作。 周家麻烦得很,得一脚把他们踩痛了,踩得终身难忘了,今后才不敢轻易来找麻烦。 她可不想三天两头因为老宅的事情跟周家呛呛。 说白了,陈老爷子还是燕儿爹的亲爹,人现在又被她主动接到城里去了,有这一层关系在,她不可能对老宅的事情视若无睹,被人欺负得太狠了,她还是要出头的。 周老爷子脸色连变,最终却忍了下来,“我家没什么亲戚了……” 陈春燕哪里会给他找到理由拒绝,“没关系,我家的也行,你瞧瞧我家小五怎么样?不过六七岁而已,这种年纪的小孩还不大记事,养得熟。” 养你妈个头。 周老爷子在心中怒骂,他也真是忍无可忍了。 过继一个种族的小子,他养的还是他们老周家的人,过继陈家的小子,他凭什么啊,他又没有傻! 他立刻接话道:“亲戚虽然少,但还有几个看得过眼的,我过几天就让人送来给你掌掌眼。” 陈春燕:“过几天啊?” 周老爷子也是被弄得没脾气了,“明天!” 陈春燕点头,“行,一言为定。” 陈竹心见两人几句话就决定了她的命运,她着急了,立刻离开了陈大姑的怀抱,直奔陈春燕面前。 她摇着头说:“我不想去他们家,他们打我,虐待我。”说着就撩起了衣袖。 陈春燕头疼得很。 这确实是个问题。 别人在不显眼的位置掐陈竹心几下,她也不好每次都出头啊。 陈春燕把陈竹心给拎得站直了,“你怕什么怕,你是周家辈分最高的人,要是谁敢打你,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带你去衙门告他们忤逆不孝。我相信,周老爷子是讲道理的人,他是不可能打你的。” 这就是把周老爷子给架起来了,只要是陈竹心挨了打,她陈春燕就认定是周家儿子媳妇打的,就要告他们忤逆不孝! 自己看着办吧,这个年月,忤逆不孝是非常大的罪名。 周家的人一阵牙疼。 可陈竹心感觉不到他们的恼火啊,还拉着陈春燕不放,“他们虐待我,我小脚走不掉,上哪里告官去!” 陈春燕用力抽回自己的袖子,“我每半个月派人去看你一次,他们如果虐待你,只需要一次就能把他们家搞垮了,你不要害怕。” 周家人这回不仅牙疼了,胃也跟着开始疼了。 这一招是真的狠啊。 第694章 陈春燕一手漂亮的连环打击,送走了周家一群人。 她回过头来,自个儿给自个儿倒了一杯茶,心情颇为愉快地小口喝着。 陈大姑简直惊为天人。 从头到尾基本没他们什么事儿,全都是陈春燕掌握着节奏,一个人就干翻了周家一家人。 厉害啊! 陈春燕喝了两口茶,见陈大姑还盯着她看,她摸了摸脸,“怎么了?” 陈大姑缓缓摇头,啧啧,这又换了个样子了,厉害呀! 她这回是真心服气了,就连她都镇不住的场子啊,小丫头给镇住了,事后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说:“没怎么,看你厉害,多看两眼。” 陈春燕哭笑不得,“来帮忙的捕快和兵士都安顿好了吗?” 陈大姑:“这个你放心吧,那些丫头小子打架不行,但是做这些事还是很有条理的,给他们每个人都上了茶和点心了。” 这就行了。 新宅这边没有准备荷包,直接拿钱给人家,就很难看了,谢礼回头再说也是一样。 休息了一会儿,陈春燕就去看她的宝贝辣椒苗苗去了。 因是连着蛋壳一起种进地里的,没有经过移栽这一道工序,没有伤到根,辣椒苗苗长得青翠欲滴的,十分可爱。 董明春关节痛得很,即便看到了陈春燕,也只能慢步走过来作陪。 她笑着说:“你连粮食都不怎么关心,倒是特别关心这些番椒。听说这番椒辣人得很,根本不能吃,你种来干啥?” 陈春燕眨眨眼,“不能吃,我种来干啥?”她反问了一句。 董明春瞪大了眼睛,“能吃啊?”很是惊诧的样子。 她住在城里,消息比陈春燕灵通,当时番椒刚刚被买回城里时,那些有钱人家觉得这玩意儿的果子看着讨喜,就想摘来吃吃看。 当然了,不是他们亲自上阵尝试,而是叫了下人尝试,结果尝的人被辣得眼泪鼻涕狂冒,好长一段时间都感觉不到舌头,手上也有辣辣的感觉,但事后那人并没有大碍。 那些人就认定了番椒有微毒,不能吃。 把辣椒当果子吃,嘿,真英雄也。 陈春燕解释:“自然能吃,这个与葱姜蒜一样,是一种很好的调料,能压住腥味,也能让才变得麻辣鲜香。这是宝贝,大姐可得上点心啊。具体吃法暂时不要外流,酒楼有用的。” 董明春点点头,“这我知道,你放心吧,以后这一片地,我亲自照看着,一定不让出问题。” 靠着陈春燕生活的人,自然都希望陈春燕越来越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陈春燕相信董明春得很。 她转身就走,“那就交给你了。” 牛大花和大哥的婚事敲定了下来,有的事情就方便多了,比如买鸭蛋。 牛大叔以前还跟她拿乔,现在他大女儿、大儿子、媳妇都在她手上,啊,不是,都在她的酒楼住着,他还拿得起乔吗? 正好买一批鸭蛋回去,眼看着就要端午了,正好做一批咸鸭蛋和松花皮蛋出来。 牛大叔并不在家。 现在他脖子上的笼套松了,喜欢找谁就找谁去,家里就只剩牛一松的弟弟牛二柏了。 第695章 牛二柏与陈春燕差不多大,没有读书,跟之前的二狗子一样,成天在山里跑,逮点野兔、野鸡的贴补家用,农忙时,也开始下地了,不过他人还小,力气不大,干的都是辅助的活计。 他打开门就看到陈春燕,笑道:“燕儿姐,你今天怎么想起回村里来啦?” 牛家歹竹出好笋,几个孩子人品都不错,牛二柏虽然平常不跟他们玩儿,却也不是个讨厌的人。 陈春燕笑着说:“端午快到了,我买点鸭蛋回去泡咸鸭蛋。” 牛二柏赶紧让开大门,“快请进来吧,我带你去挑蛋。” 陈春燕:“你家鸭子学乖了吗,还会不会到处下蛋?” 牛二柏挠挠头,“说起这个就脑袋疼,我们想了不少办法,又是每天给窝换干净的干草,又是在快下蛋的时辰给它们加食,可它们该在外面下蛋的,还在外面下蛋。我一天天的,净帮它们捡蛋去了。” 蛋就是钱,鸭子沿着河到处下蛋,也真挺烦人的。 牛二柏直接把陈春燕带进了灶房,灶房里有个背篼,里面垫着谷草,上面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全是蛋。 陈春燕:“都是新鲜的吗?” 牛二柏老实道:“还算是新鲜的,就是最近三四天收集的,没来得及卖的。” 那还行。 陈春燕戳小可爱帮忙检查了一下蛋,见果然如牛二柏说的,都是最近三四天的,她就道:“这筐我要了。”她说完又一顿,“但我是骑马来的,这么颠回去,哪还有蛋啊!” 牛二柏道:“下晌我爹就回来了,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我帮你送城里去呗。” 陈春燕笑了,“好啊,你娘和你哥哥姐姐在我那儿,你可以找他们玩去,让他们请你吃酒楼的点心。” 牛二柏高高兴兴地应了。 陈春燕回了新宅,晌午饭已经做好了,她先去灶房看了一眼,是董明春的手艺,算不上多精致吧,但胜在肉多。 这年头想这样吃肉不容易,这样款待也不算失礼了。 吃罢了饭,休息了一会儿,陈春燕就返回了酒楼,她下午还得继续整理田产账目,务必做到每一笔都清楚,不能让廖敏柔觉得她没诚意。 南边的地和北边的地得分开记录,这个工作步骤绝对不能少。 牛一松一直等在大堂里,一看见陈春燕立刻问:“燕老板……你没事吧?” 他担心得很,要是陈春燕真被坑进了周家,酒楼是不要想了,他们这群人也没了前途。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着牛一松,“对我这么没信心?”她伸手拍拍牛一松的胳膊,“小伙子,你们燕老板厉害着呢!” 牛一松哭笑不得。 两人并肩往里走。 陈春燕:“吩咐后勤的人帮我准备二十份谢礼,十份送到县衙,十份送到新宅。” 至于闵大人的……“另外单独备一份丰厚些的,送给闵大人。” 牛一松:“我知道了。” 谢礼得好看,得拿得出手,还得别人用得上的……这事牛大花干不了。 送礼一个送不好就得罪人,这事儿还是他亲自办,让姐姐在旁边先看着吧。 第696章 牛一松带着牛大花选了四样点心、四样干果,用精致的盒子装了,再用食盒装了一盒时兴的布料,布料上方放着两个银元宝,都是一两重的。 这礼备得好看,又不小气。 牛大花不解,“为什么要把钱藏在食盒里?” 牛一松:“哪有明明白白给钱的,不好看。这样送礼,看着不轻,拿着更重。” 牛大花不太明白,只用心记下了。 牛一松停下包装礼物的动作,“这其实是不成文的规矩,只需要记住就行。我曾经见过一个富商要经由梁县去跟鞑靼做马匹生意,曾经的县太爷贪财啊,那名富商怕县太爷从中作梗,给县太爷送了两棵蜜桔过去,事情果然就成了,富商畅通无阻,还有衙役搭配合。” 牛大花不是笨人,立刻明白过来,“蜜桔树有问题?”她说完灵光一现,“蜜桔是金色的,莫非树上橘子是黄金打造的?” 牛一松点头,“那时并非蜜桔结果的时节,两棵树上的蜜桔全是纯金打造的,每个金桔都有八分重,听说县太爷喜欢得不得了。” 牛大花不屑,“一树的黄金橘子,换了谁谁都喜欢。” 牛一松摇头,“我说的是送礼的门道,其他的你不必理会,下一次燕老板要送礼,可就得由你来操持了。” “嗯。”牛大花,“照你这样说送礼要送得人高兴,还得上下级的分量不一样,对吧?我岂不是还要记那些人是什么品级的?” 牛一松:“自然要记,不但要记他们是什么品级的,你还得记下这一次什么人送了什么礼,他们是什么品级的,等下一次要送同样品级之人礼物时,你得比照着这个来,价值不能高出太多,也不能低出太多,这是门学问,你得赶紧学起来。” 陈春燕走到门口时,正好听到牛一松在传授牛大花经验,她微微一笑,进了门。 牛一松起立,“燕老板。”他还顺手拉了姐姐一把。 陈春燕抬手需按,“都坐吧,自己人。” 牛一松哪里会在陈春燕没有坐的时候自己做,他已在场面上混了好几年,有些道理他懂,上位者可以跟他可以,那是讲情面,但他自己不能跟自己客气,那是得寸进尺。 牛大花在牛一松的再三拉扯下,还是站起了身。 陈春燕:“没什么大事,我刚才忘了说了,你们的弟弟牛二柏晚些时候要送鸭蛋来,鸭蛋你们接了就是,再帮我好好招待他。” 牛一松:“这怎么好意思。” 陈春燕:“没事。酒楼开起来了,鸡鸭蛋的消耗量很大,我也需要有信任的供应方,我们两家的关系很深,鸭蛋由你家来供应再合适不过了。这一次,不是让你们以兄姐的名义招待牛二柏,而是以合作方的名义招待他,用酒楼的点心招待,这是合理合规的,不用不好意思。” 牛一松懂了。 牛二柏办事情比他老爹牢靠得多,燕老板这是想绕过老爹,直接让牛二柏固定时间送蛋。 牛一松立刻道:“好,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办妥,我会让他给蛋做记号,每次送来的蛋一定都要最新鲜的。” 第697章 陈春燕要的就是这句话。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保证,便把空间交还给了姐弟二人,转身去了灶房。 单听牛一松教牛大花的东西,便知将送礼的事情交给他们办极为合理,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陈谷秋见到陈春燕进来,赶紧道:“姐,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她最近很怕见到陈春燕,每次看到都会气弱,谁叫她扶不上墙叫姐姐失望了呢! 殊不知陈春燕觉得没什么好失望的,妹妹拿不起事,她就准备给妹妹找个拿得起事的丈夫,条条大路通罗马,换个方式而已,只要妹妹能过得好就行了。 她一回到酒楼,没忙着休息,而是通知陈谷秋和二狗子把库存的鸭蛋拿出来洗干净,晾干水汽。 她不可能亲自动作做所有的事情,只能演示几遍,让二人学会,等牛二柏送来了大批鸭蛋,再全部交由二人处理。 陈春燕:“今天要教你们做咸鸭蛋和松花皮蛋。做咸鸭蛋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水泡,一种只用密封即可。我习惯用第二种,因为第一种鸭蛋容易发臭。” 她说完,从柜子里拿出几只碗,将酒、盐和五香粉分别倒入碗中。 她取过一只蛋,“在酒里裹一圈,在撒一层盐,裹一层五香粉,用稻草包了,放进坛子里,等坛子装满之后,加水密封。十五天,便可开坛试吃,如果蛋黄出油了,即可售卖。” 上辈子时,她密封每一只蛋用的是保鲜膜,而统一密封所有蛋用的是塑料袋,那可真是一点都不透气,不过材料受限,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坛子的密封性还是可以的。 她为何要说十五天后开坛试吃? 因为气温、时令等各种因素的影响,腌制咸鸭蛋所需要的时间长短是不一样的,冬天腌制时间必然更长,而夏天相对来说就要短一些,而且鸭蛋品种不同影响也很大,某些鸭蛋品种蛋壳特别薄,七天即可食用。 是以具体问题得具体分析。 还有个现象极为奇怪,那就是端午前包的咸鸭蛋不会空,而端午后包的,等可以食用后,就会发现一个蛋缩成了半个蛋,下半个蛋全是空的。 这个现象得等到天气重新变凉后才会消失。 陈春燕将她的经验传授给了两人,包括她试过多少种制作咸鸭蛋的方法,每种方法的优劣,也一并告知了。 陈谷秋一脸惭愧,她每天就做姐姐交代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去尝试更多的可能,而姐姐那么忙,还抽时间来做各种尝试,以期让食物更好吃。 哎,真是想想,自己就要脸红啊。 她握了握拳,以后她也一定要多尝试多改良。 陈春燕在陈谷秋面前打了个响指,“看清楚了吗?别走神。你们俩试试。” 陈谷秋和二狗子立刻上手,拿起蛋,照着陈春燕教的方法制作。 陈春燕:“蛋得轻拿轻放,有一丝裂缝,这个蛋就坏了。咸鸭蛋还好说,松花皮蛋如果有裂缝,人吃了可是会中毒的。” 陈谷秋差点将手中的蛋甩出去,“姐,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东西了吧!” 第698章 陈春燕呵斥陈谷秋,“岂可因噎废食!” 她指着蛋,“我们要做的就是消除风险,有裂缝的蛋不能要,那么从运输、清洗、筛选、制作时都得小心,怕自己眼力不够,就对光照照,没问题,再用。 “而做好之后,黄灿灿的,剔透度高的,就没问题,浑浊的便不能吃,这便是食用时的小心。 “一顿吃不完,立刻倒掉,不能喂猪,也不能留到下一顿,这便是事后处理。每一个环节都把控到位了,如何会出问题。 “如果还是担心出问题,那你就是担心自己的能力不够,能力不够就抓紧训练,这个还要我再重复吗?” 陈谷秋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二狗子:“她也是胆子小,怕出事,燕老板不要太过严厉嘛。” 陈春燕转头看着二狗子,“以后灶房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出了问题,我直接找你,你要护着她,你就护着吧。” 二狗子被噎得够呛。 他揉了揉脑袋,立刻站直了身体,“好的,我一定会管好灶房,绝对保证每一道工序都挑不出错来。” 陈春燕:“记住你的话!有一种食材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这种食材叫河豚。” 二狗子摇头,“没有。” 陈春燕:“河豚是一种鱼,这种鱼的血、内脏等部位有毒,但肉质却异常鲜美,这就对厨师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要求处理时得特别小心,不能有一点毒,要知道河豚的毒是可以毒杀一头牛的。 “这种食材处理不好是毒,处理好了就是无上美味。你知道我提这个是什么用意吗?” 二狗子:“提醒我小心小心再小心?” 陈春燕:“是需要你胆大心细,大胆用新品种食材、前人没有用过的组合方式,但得细心处理,注意食材之间的性状配伍,不可弄出毒菜来。烹饪河豚的厨师,上菜时,可是会当着客人的面,先尝一口自己烹饪的河豚的,没有问题,才请客人吃。怕出事,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做法。” 二狗子忽然对庖厨肃然起敬,这是怎样的精神啊,为了美味不惜以身试险,该是对厨艺有着非凡的热爱吧。 他当即道:“我知道了,我以后做菜都会尝的。” 陈春燕摆摆手,“我只是举个例子,毕竟大多数食材不像河豚那么危险。行了,你们继续吧,我先看着。这十个蛋包完了,我教你们包松花皮蛋。” 她看着二狗子两人包了一个蛋,见没什么问题,就转身走了。 包咸鸭蛋简单得很,不需要盯着。 她去库房取了些东西出来,她将石灰粉和碱面等物拿到了厨房里,而大铜盆和树枝则放在了院子里。 她从灶房引了火,将树枝点燃。 树枝是柏树枝,做松花皮蛋的草木灰得用柏木灰,用其他的灰也不是不行,只是那样就没有松花了。 没有松花的皮蛋不够好看,陈春燕宁愿费力点单独烧一盆柏木灰来用。 空烧也是白烧。 陈春燕去切了点五花肉出来串了放到火上烤,一边烤一边撒五香粉。 包装好礼品的牛一松把送礼的事情交给了姐姐,独自跑了出来,“好香啊。” 第699章 陈春燕吃了几片烤肉,就把位置让出来了。 牛二柏来了,带来了牛家积攒的一大筐子鸭蛋。 二狗子和陈谷秋两个人闻着肉香不断吞咽唾沫,但他们两个得坚守岗位,得去洗蛋了。 陈春燕带着张汝城清点完鸭蛋,当场付了钱款。 她转头看了一眼柏树枝,还不够,还得烧。 她转身又去了库房。 翻了一圈,一共也没翻出多少,方知明面上剩的那些几乎就是所有了。 她顿时一阵无语。 完犊子玩意儿! 陈春燕:“大花姐!” 牛一松丢了手里的东西就跑进了库房,“我姐去送礼去了,现在不在,燕老板有事情吩咐我吧。” 陈春燕:“你赶紧去看看有没有卖柏木的炭火铺子,买点回来。” 牛一松:“只要柏木?” 据说松木也可以,但陈春燕没试过,以防万一还是用柏木吧。 她点点头,“嗯,只要柏木。” 牛一松:“这个时辰怕是不好买,不过没关系,乡下山上多得是,你要,我带人去砍就行。” 陈春燕:“最好还是买吧,新砍的湿得很,不好烧。” 牛一松转头跑了。 陈春燕又叫来了张汝城,“好好清点一下库房的东西,逐步要把一部分东西挪到宿舍那边去,这边只留日常用的量。” 库房只整理过一遍,却没有登记,主要这些东西都是原先的老板留下来的,没有买新的东西,没有支出,自然就没有记录。 但既然陈春燕让清点,那自然还是得登记的。 酒楼的人各自忙去了,陈春燕则从盆子里弄了一部分烧透了的柏木灰出来,加入石灰粉、碱面,搅拌均匀。 她这时候才叫来了陈谷秋和二狗子。 陈春燕:“锅烧热。” 二狗子依言而动。 等锅热了,陈春燕便把盐撒入锅中,“你来翻炒。”她说着往旁边让开了一步。 二狗子接过锅铲继续翻炒盐粒,有了之前的事情,他觉得这份活计神圣了许多,翻炒盐粒也带着虔诚。 陈春燕看着二狗子的表情暗暗点头。 陈春燕:“听到盐粒发出哔啵爆响声就可以停止了。” 二狗子保持着同样的频率不断翻炒着。 陈春燕:“加水。” 二狗子也不问,让加水就加水。 他盖上锅盖,就站在陈春燕旁边,跟陈春燕一样老神在在地看着锅。 等水开了,陈春燕吩咐:“加茶。红茶或绿茶皆可。今天,我们用红茶。” 红茶是给客人备的餐前茶,灶房就有,二狗子转身就取了过来。 二狗子看了陈春燕一眼,就开始一勺一勺往锅里面加茶。 陈春燕:“够了。”她抬手挡了挡。 二狗子便看了一眼手里的小茶勺,刚刚舀了二十勺的样子。 没有厨房用秤,陈春燕也只能凭感觉估计,一勺茶差不多有一克吧,二十勺就是二十克。 陈春燕:“记一下量,这是包二十个蛋的量。” 二狗子和陈谷秋都精神一震,在心里默记了几遍,以确保不会忘记。 锅里的茶汤一直在翻滚,汤色越来越浓。 陈春燕:“茶汤起锅晾凉。” 一言闭,二狗子上前拿大瓢舀出茶汤,三个人又静待茶汤晾凉。 第700章 陈春燕继续动嘴不动手,“慢慢将茶汤倒入那个盆子里,缓慢搅匀,切记不要沾到眼睛里去了。” 二狗子的动作越发小心。 陈春燕:“那个盆子的混合粉状物包括柏木灰、石灰粉和碱面。如果不慎入眼,得用油洗,切记不可用水!” 二狗子和陈谷秋都是一愣,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东西进眼睛了得用油洗的呢! 二狗子:“为什么呢?” 陈春燕:“因为有石灰粉,石灰粉遇到水会释放大量的热,眼睛会被烧坏的。” 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二狗子的动作立刻更加小心了起来。 知道怕是好事,陈春燕并未多说什么。 陈春燕:“嗯,调成这种稀糊状就行了。去取了稻谷壳来。” 陈谷秋闻言出去,不多时便拿了一盆稻谷壳来,这些稻谷壳都是酒楼自家磨米留下的,准备送回龙桥村喂牲口的。 陈春燕:“蛋现在糊糊里裹一圈,再在稻谷壳里裹一圈,放入坛子里即可,哎,裹均匀点,不要留空白的地方,对咯,就是这样。” 她偏头对着陈谷秋说:“你上手弄弄。” 陈谷秋胆子小,拿起个蛋,先对光看看,没看到裂缝,才轻轻在稀糊糊里裹一圈,又放到稻谷壳里裹一圈,等放进坛子里时,她的动作就更轻了,生怕把蛋碰疼了似的。 陈春燕:“蛋裹好之后,全部入库,期间不许人随便开坛。” 她交代完毕就看着两个人弄鸭蛋。 站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个问题,“酒楼这段时间进了不少人,我也让人安排人进灶房了,怎么这里还是只有你们两个?” 陈谷秋跟个鹌鹑似的埋着脑袋不说话。 二狗子仰起头,“燕老板,这是我的主意,我只让人打下手,不准他们进厨房,都是新人,人可靠不可靠我们谁都不知道,这手艺是我们所有人吃饭的家伙,可不能让别人学了去。” 陈春燕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有些担心,“你们俩,忙得过来吗?” 酒楼还没有开起来,她看到这俩就一天到晚待在厨房里了,等酒楼开起来了,这俩还不得累吐血啊! 二狗子:“忙自然是忙得过来的,我们把切菜什么的事情交给学徒做了,我们就炒一炒,活计比以前轻省多了。” 陈春燕:“给你们的人呢?平时你们自己带?” 二狗子挠挠头:“嗯,自己带,我们托后勤组采购了便宜的菜蔬,让他们炼刀工,他们现在已经能切得很均匀了。” 陈春燕捏着下巴沉吟,忽然从菜筐里拿出根青头萝卜,取了一把趁手的小刀,就在萝卜上雕起了花来。 不是太难的花式,就是短视频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刀波浪形游走,取掉不要的部分,最终形成一朵花。 不多时,一朵栩栩如生的花在陈春燕手中成型,她将花放在了盘子上。 陈春燕:“既然要练,就把雕功也练起来,以后雅间的菜摆盘要尽量好看,花啊朵啊的东西,要用上,得好看,但不能俗气。” “确实不能俗气,大家大族都讲究一个雅字。”廖敏柔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第701章 说好了不能随便离开家的人怎么又出来了? 陈春燕眼神狐疑。 廖敏柔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事情重大,她才不得不亲自上门找陈春燕。 廖敏柔:“燕老板,会客厅谈谈?” 她说着话还伸长了脖子朝灶房里看,“弄的什么,黑黢黢的,看上去怪恶心的。” 陈春燕顺口道:“到时候你别吃。” 廖敏柔:“……” 什么手帕交啊,是恨得人想撕碎手帕的朋友吧。 陈春燕哈哈一笑,“开个玩笑,自己人,不要介意。” 廖敏柔很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我信了你的邪。”她拉住陈春燕,“哎,你到底弄得是什么啊?” 陈春燕:“告诉你也可以,但你要是走漏了风声,我剥了你的皮。” 哟! 金矿么! 廖敏柔好奇死了,受了威胁也想知道,“说吧,我守口如瓶。” 陈春燕:“他们做的东西叫松花皮蛋,等做好之后,剥开,蛋就变得黄灿灿的了,蛋清上还有漂亮的松花,有的看上去还有点像冰花,很是漂亮。切开之后,蛋黄稍稍凝住的那种最好吃,放点酱油和香油,啧,就是一盘菜啊!” 廖敏柔眼睛亮晶晶的,“口水都快给我说出来了!等你做好了,别忘了给我送一些过去。” 陈春燕点头:“知道了。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她顺手关上了会客室的门。 廖敏柔撇嘴,真是越来越抠门了,这是连一杯茶和一碟子点心都不想拿出来招待她了。 陈春燕看着廖敏柔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小美人儿你什么意思啊,我是那种人吗?你来酒楼,吃点心吃到饱我都没意见。是你说要谈事情我才关门,你放心好了,该送来的茶点,自然有人送来。” 廖敏柔面皮一红,倒显得她小气了,“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我也不占你便宜,前儿我吃到很好吃的卤鸭子,我让芷兰去买了,待会儿给你送来,你尝尝,看能不能做出来。” 嚯!这姑娘主动帮陈春燕当起了商业间谍,可以啊! 陈春燕:“尝过之后做有难度,不如廖姑娘帮我把方子弄来吧。” 廖敏柔嘴角一抽,“那是人家安身立命的东西,哪是那么好弄来的,而且这些人都不识字,方子不会写下来,只会记在脑子里,我怎么弄?我顶多帮你弄点卤汁来,你多尝尝看。” 陈春燕笑了,“好啊。” 廖敏柔也跟着笑了。 等小丫头上了茶点,她吃了几口,才道:“我来找你是好事,也是大事。宣同总兵的岳家是府城人,他们家要办喜事了,我帮你争取到了掌厨的机会,你可得好好表现啊。” 陈春燕稍微默了默,就想起了宣府大同的位置,那是向西贸易的关键节点,是得打好关系。 陈春燕:“事关西线贸易,我自当尽力。” 廖敏柔很是开心,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她看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说:“宣同总兵有钱啊,这些年不少拉拔了岳家,办喜事钱不是问题,但菜得上档次拿得出手。你这边需要什么支持你说,赚了钱我们来分账。” 第702章 呃! 这话陈春燕听明白了,不是说陈春燕这边需要什么帮助,他们就给什么帮助,而是陈春燕需要制造出他们提供“帮助”的机会,毕竟帮助一下就是钱啊。 陈春燕:“我俩多熟啊,这些事情不说我心里也清楚,说出来反倒不好听,你以后也注意一些,有的事情能做不能说。” 廖敏柔嘿嘿笑了,指着陈春燕,“你这个人啊,真是……还好我跟你是朋友不是敌人。等下次我们家族聚会时,我带你去啊,你帮我好好踩踩我那些姐妹。” 陈春燕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有这么拉着外人踩自家亲戚的么! 什么仇什么怨啊! 她摇摇头,“这个到时候再说,先把正事说了。人家那么在乎脸面,不会用我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人掌厨。 “你说给我谋划了个机会,我觉得不可能,顶多是给我谋划了进了备选人员名单而已,人家肯定要遴选,你还是说说怎么个遴选法吧。” 廖敏柔一阵无语。 做人精明成这样,让身边的人很没有成就感啊! 她喝了口茶,顺了气,才说:“你猜得不错,确实是这样。我们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然后就抓紧运作,没有结果之前,又不好告诉你,现在有了结果,这不,才敢来邀功么!” 陈春燕瞄了廖敏柔一眼,“呵,少跟我这儿邀功,这事儿肯定有为难的地方,你怕我不答应吧,一个劲儿在这儿说这事儿有多么好,你们又付出了多少努力。少来,我不吃这套,有事说事。” 廖敏柔都要翻白眼了。 可怎么办呢,她那点小心思,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不仅看出来了,还点破了,她也懒得再表演下去了。 她恢复成了平常的模样,“你这人真讨厌。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遴选时间就在明天,你需要什么食材,开张单子给我,我去弄。” 这就是说要去弄山珍海味了。 陈春燕沉吟着琢磨了一会儿,“你等会儿,我去开个菜单出来,你帮我照着找食材。” 既然廖敏柔重视,这样的助力不用白不用。 她大笔一挥,开出的菜单上的菜全是宫廷菜肴。 这些菜肴的做法在这个年月是保密的,可在她上辈子那个年月,基本就公开了,还有人着书立说写菜式的来历、食材和做法。 她做这些菜,不管是口感还是档次,肯定都是没问题的。 她把菜单交给了廖敏柔,菜单上只有菜名和所需要的食材以及装菜肴的器皿。 器皿需要什么样式的,交给廖敏柔去找,也方便一些,她这边实在是不容易找到。 廖敏柔看得啧啧称奇,“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菜式啊,好多我听都没听过。” 陈春燕敷衍道:“多看点古书,总能看到的。” 廖敏柔气得几乎把菜单丢到地上踩。 有这么嘲讽别人不学无术的么! 陈春燕忽而又笑了,“跟你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嘛。” 每回都这么倒腾,廖敏柔都被弄得没脾气了,“你明天要是做不出力压其他庖厨的菜品,我跟你没完,我以后吃住都在你这里,把你吃垮。” 陈春燕哭笑不得。 第703章 陈春燕开的部分菜式,她很久没做过了,有些手生,送走了廖敏柔后,她下午剩下的时间都耗在了厨房里。 陈谷秋和二狗子压力颇大,原因无他,只因陈春燕威势日盛,他们俩皆感觉跟陈春燕待在一起心惊胆颤,做事情时,动作都不由得放轻了不少。 陈春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力,一直在练习找手感,把酒楼这边有食材的菜肴反反复复做了好几遍,才罢手。 廖敏柔的效率很高,晚饭过后就找来了她需要的东西。 她找了一小块白布来,洗干净了,剪出一个小洞来。 她把果浆舀进白布里,将布团起来,稍微一挤,果浆就呈细丝漏了出来。 她点点头。 可用。 她又打开白布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浪费啊,布上面粘了好多,果浆不比其他,粘上去了,就不容易弄下来了。 好在人家家大业大不怕抛费,她也就不操这个心。 她擦干净一个白瓷盘子,在盘子上面作画,三两片荷叶,一朵绽放的荷花,一朵初露尖尖角的荷花跃然盘子之上。 她将之前做好的菜,盛进盘子里,让陈谷秋端出去给各位尝尝。 这道菜做的是鱼,这才配以荷花荷叶,让菜看起来也妙趣横生。 恰逢芷兰带人来给陈春燕送食材,正好看到了那一道菜,简直惊为天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还有人能这样做菜,当时就把菜端走了。 等陈春燕出来问菜如何时,所有人一脸苦笑。 陈春燕无语,“没尝到,也该看到了吧,画面如何,好不好看,还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牛一松:“画面极美,很有意境,只是这道菜的分量未免太小了些,这够谁吃的啊!” 陈春燕:“我不知道别人的厨艺如何,但我的厨艺是不敢说傲视天下群雄的,我想胜过他们,只能出奇招,走精巧路线。” 牛一松无语:“再怎么精巧也不能不够吃吧,那道菜,一桌人,怕是一人一筷子都不够,这不是叫主家脸上难看么。” 陈春燕:“这就是下一步要解决的事情了。人家家大业大,明天会遴选庖厨,我得先过了明天那一关,才能谈以后的事情。 “如果明天那一关过了,厨房的人,就得开始跟着我学习摆盘和雕花了。 “我估计眼下距离人家成亲的正日子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有这么长的时间,完全可以练起来了,不用担心。” 牛一松没明白让厨房的人练这种摆盘方式和雕花与菜的分量有什么关系。 他挠头道:“燕老板啊,你有话就直说吧,这么让我们猜,我们还真没有你那个脑子。” 陈春燕笑了,“那样的一份菜,一桌人不够分,如果只是一个人吃呢?你试想一下,一桌十个人坐在一起,一溜侍女过来,放下一盘这样的菜转身离开,是不是很震撼啊。” 这么一弄就跟宫宴似的。 牛一松讶然,“这得要多少侍女上菜啊,人家能干?” 陈春燕:“办法总比困难多,谁说上菜必须要那么多侍女了,你放心吧,对于这一点,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第704章 廖敏柔是聪明人呐,她看到芷兰带回的那盘菜,就知道陈春燕需要什么东西了。 她转头就去找了她爹,把菜呈给了她爹看。 她说:“菜虽然凉了,依然漂亮,可见热着的时候,必然比这更精美一倍,爹,就这么大的瓷盘,我家能拿出多少,就全拿给燕老板吧,投资她,没错的。” 押注在陈春燕身上错没错的不知道,但通过陈春燕这个纽带攀上了国公府的关系,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远的不说,就说派给他们护卫商队的二十个骄兵悍将,真不是镖师能够比的。 前几天,商队回返时,路过一个山头,被土匪拦截了。 那二十个人根本不跟人谈判,直接抽刀就砍。 他们之间相互结阵,配合打击土匪,直接把人打得落花流水,土匪死了不少,他们这边只有几个人受了点伤。 消息传回来时,他都吓了一跳。 廖父点头,“这点我知道,以后酒楼那边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去办吧。”说罢,顺手递上了一件信物。 廖敏柔心中一喜,父亲这是对她放权了。 她笑着说:“多谢爹的信任,我一定会好好办事的。” 廖父:“我把你们几个都当儿子养,只有你才懂了我的心意,没让我失望。”他话锋一转,“听说你找了你姐妹几个筹钱买地?想好那些地拿来做什么了吗?” 廖敏柔都想骂娘了,这事儿肯定是姨娘捅给爹爹的,这女人不想出钱就不出啊,谁逼她了? 给了钱又跑来告小状,真够恶心人了。 再说了,那钱是给她的么,不是拿去买地了吗? 好气啊! 她忍气道:“还没有想好,请父亲指教。” 廖父又变成了事不关己的模样,“你跟燕老板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去跟她讨个主意吧。” 呵! 要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爹,廖敏柔都要以为爹换人了。 她完全没想到自家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认真的吗? 廖敏柔面色古怪地答应了,“是,问倒是可以问,但是……三井村有一万四千亩地,我们和她对半分,听她的,我怕她酒楼吃不下。” 廖父瞄了女儿一眼,忽然觉得夸女儿的话说得太早了。 其实多余的话不用说,只要把他的原话告诉陈春燕,陈春燕就肯定要让女儿种粮食,这是肯定的事情。 陈春燕通过女儿收购大批粮食的事情,他是知晓的,不然各方管事也不能任由女儿调动。 粮食不是小事,他自然会多关注一点。 他派人盯了酒楼一段时间,盯梢的人回报,那批粮食根本没有过夜,当天下午就运出了城。 出了城就不太好跟了,毕竟路上人少太过显眼。 不过他能确定的是,陈春燕在龙桥村的家,一共也没几个人,吃得完那么多粮食吗?一辈子都吃不完! 再联想到陈春燕跟国公府千丝万缕的关系,不难想象这批粮食送到哪儿去了。 国公府的世子爷现在正在军中历练呢! 死死扒住陈春燕,就等于扒住了国公府。 世子爷是在场面上的人,打眼一看就知道,那么多粮食不可能是陈春燕一个人筹措出来的,那么他们这些人的功劳就少不了。 有的事情啊,做了不用说,别人也会知道的。 女儿还是太嫩了些。 第705章 廖父:“想不通?那就回去慢慢想,总能想通的。” 廖敏柔头疼啊。 她手里的资源有限,得到的消息有限,不可能像父亲那样对城里的大大小小消息了若指掌,想做出准确判断,也没那么容易。 她琢磨了一个时辰,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捋了一遍,也只能猜到父亲想借这件事间接讨好世子爷,更多的,她就猜不到了。 她脑袋有些发晕,揉了揉额头,才发现屋里已经掌了灯,遂高声喊:“芷兰,进来一下。” 芷兰先前见小姐正呆呆思考,过了晚膳时间,她都没敢打扰,忽然听见唤声,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回过神了啊。 她快步跑到廖敏柔跟前,先递上了一盘点心,又倒了一杯茶放在廖敏柔面前,“小姐,您叫我?” 廖敏柔:“瓷盘从来了吗?” 芷兰:“已经给燕老板送过去了。” 廖敏柔哎呀一声,“你怎么不先通知我一声。” 芷兰就奇怪了,明明是小姐回来吩咐准备大大小小骨瓷盘给燕老板的,怎么又变卦了? 但主子是不会犯错的,错的都是做奴才的。 她赶紧道:“要不奴婢去追回来?” 廖敏柔无语地看了芷兰一眼。 这丫头什么脑子! 送出去的东西有追回来的道理吗?哪怕把东珠当成养殖珠给送出去了,也是自己的错,只能自认倒霉,哪有追回来的道理! 廖敏柔:“赶紧备车,我要去一趟酒楼。” 芷兰看了看天,“小姐,这不好吧,都快宵禁了。” 廖敏柔:“走,不用管,就算宵禁了,只要是去了燕老板那里,她肯定有办法送我们回来。” 芷兰一阵无语,燕老板也是个女人呐,还比您小,您这么依赖她,真的好吗? 好不好的,廖敏柔不管,她往嘴里塞了两个点心就去了酒楼。 陈春燕听到廖敏柔又来了,一阵无语,这位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说完,何必一天跑两趟呢?! 而且就算有话,只要是不重要的,找个人传话不行么,天色晚了,这位要是在来她这里的路上出点事,她怎么跟廖家交代。 可别说跟她没关系,亲人出事了,人家是不会理智地跟她讲道理的。 陈春燕:“出什么大事了?劳动你一天跑两趟。哦,你该不会想追回刚刚送来的瓷盘吧。” 芷兰就看向廖敏柔,一脸的“您看吧,什么都瞒不过燕老板”的表情。 陈春燕当时就震惊了! 居然真是因为这么无厘头的事情跑来的? 你不想送别送呗,这一出出的,整啥呢! 廖敏柔看看芷兰,又看看陈春燕,这才反应过来,褶子了! 她伸手拉陈春燕,“胡说八道什么,我那么无聊的么!我爹让我来问你,买下三井村的地后,我种什么好。” 陈春燕嘴角抽抽,“你爱种什么种什么!” 她转身要走,她还得去处理食材,廖敏柔送来了一些海货,都得提前处理,不然明天是不能用的。 廖敏柔一把拉住陈春燕,“不行,你得告诉我,我爹让我问你。” 陈春燕无奈得很。 见廖敏柔坚持,她只得帮着琢磨,一转念,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第706章 天下聪明人何其多啊! 陈春燕由衷感慨一句。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种粮食吧。如果方便最好是在龙桥村这边的山里建一个粮仓,建隐蔽点,把余粮藏进去。” 廖敏柔:“在山里建粮仓?倒是可以。但山里多潮啊,虫子还多,这怎么处理?” 陈春燕其实也头疼这个问题。 她给祁轩的建议的广积粮,自然也想要建粮仓,但这个年头没有钢筋混凝土,粮仓建在山里容易便宜了老鼠,而且山里树木遮天蔽日的,潮得很。 潮还好说,用生石灰垫底,再加些木炭,应该能缓解,就是老鼠防不胜防。 而建在村里,麻烦更大,那么大个目标摆在那里,谁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鞑靼来了,直奔粮仓就行了! 她以为是她不知晓这个年月建粮仓的巧妙之处,恰逢廖敏柔问,就想让廖敏柔先建个粮仓出来她瞧瞧,如果可行,她照着办就是了,哪知道廖敏柔也是一头雾水。 陈春燕:“那我哪知道啊,我们这些人哪比得上常年浸淫此道的能工巧匠们?这些问题交给他们来解决就行了啊。” 说得也是。 廖敏柔干脆得很,“行了,我知道了,你忙去吧。我走了。” 她来了连坐都没坐,刚好可以赶在宵禁前回去。 陈春燕是彻底无语了,这个廖敏柔啊,熟了之后才知道那套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 送走了风风火火的廖敏柔。 陈春燕带着酒楼的人清洗瓷盘器皿,又连夜把食材给整理了出来,需要泡发的干笋、海鲜等东西,都用清水泡着。 陈春燕:“这些东西中途得换水,值夜的人注意更换一下。” 她吩咐完就洗漱睡觉去了,她得养好了精神应对明天的事情。 住在宿舍的人,都不自觉放轻了动作,生怕吵到燕老板。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陈春燕也没有瞒着,他们都知道明天有一件关系到大家切身利益的事情,如果成了,酒楼能进账一大笔。 酒楼好了,他们才能有好日子,自然是鼎力支持的。 陈春燕心里存了事,到底睡得不踏实,天还不亮,就自然而然醒了。 醒了就起。 她先前灶房检查了一下各种食材泡发的情况,又看了一眼吊的高汤,再亲手把该做的准备做好了,便转身去了大堂,端了一杯绿茶慢慢喝着。 “空腹喝茶啊?不怕胃疼?”杨彬缓缓从后院走来。 陈春燕放下茶杯,“呵,昨儿没回家吗?” 杨彬:“我心里不踏实啊,还是待在这里亲自守着灶房吧。” 陈春燕挑眉,“不踏实什么?对我没信心?” 杨彬:“那哪能啊,只是关系重大,宣同总兵啊,封疆大吏,人家的亲戚不是那么好攀上的,这是个机会……” 话没有说完,陈春燕已是摇头了。 杨彬诧异,“燕老板你不同意吗?” 陈春燕笑了,“封疆大吏,攀附上去的人多了去了,我们算什么,下九流的商贾而已,没惹麻烦时,是个博人一笑的角色,可以留着,惹了麻烦,就是背黑锅的人。攀附,不存在的。” 第707章 呃! 杨彬惊愕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陈春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可要是不攀附,费这劲儿干嘛,弄得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 陈春燕将杨彬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她叹气道:“身份不对等,硬攀上去不合适,我们在他们那些大人物的眼里,只是蝼蚁而已。今次前去,我只是想让更多人知道我们五味居酒楼而已,为的还是钱,名声打出去了,自然客似云来。” 杨彬懂了,好像又没懂,“你去给他们做菜,可谁又知道你是五味居的人呢?” 陈春燕:“你忘了我们定制的工装了?这几天,针线上的人已经赶着绣出了好几套了,今天我带出去的人,全都穿上我们的衣服。” 绣房搬到了宿舍里去后,杨彬就没再见过针线上的人,毕竟他一个男人往女人堆里钻不合适。 更何况,陈春燕的宿舍还在绣房前面呢,他要去后面,必然要经过那里,他从女孩子的闺房过,这不是找抽呢嘛! 杨彬:“那衣服刚拿到的时候我看过,也试穿过,没什么特别的,那群小姑娘改成什么样了?我可是一眼都没看到啊!” 陈春燕端起茶一口闷了,“走走,带你看看去。” 衣服她就放在后院里,这回她带去的全是厨房里的人,有丫头有小子,丫头好说,可以直接把衣服给她们,可小子们住在西路,她不好过去,是以索性把所有衣服都带到酒楼来了,让他们在酒楼换也是一样。 陈春燕抖开一件衣服,翻到背面给杨彬看。 杨彬:“……” 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这种衣服,衣服上啥花哨刺绣都没有,但手臂、领口、后背,明晃晃的是五味居三个大字。 得嘞,这么弄,哪个不知道他们是哪家酒楼的! 他一时间惊为天人。 一群送外卖的小伙子穿着这样的衣服在外面跑,想想就觉得壮观啊! 陈春燕重新把衣服叠好了堆在一起。 杨彬:“我觉得不仅是衣服,以后用的餐具、桌椅等等东西都可以弄上我们五味居的名字。” 很好,很会举一反三。 陈春燕点头,“白瓷的就弄金字,弄在盘底、杯底这些地方,回头你跟廖家的人接触一下,让他们帮着烧一批。” 杨彬心里有数了。 陈春燕又道:“我待会儿估计离开得早,你帮我转告牛一松一声,如果没有买到柏木,就去山里砍,砍了马上晾着。我这几天反正也没空,有时间等柏木晾干。” 她昨天让牛一松去买了柏木,但还没时间关注事情究竟办得怎么样了,得过问一句才行。 杨彬表示知道了。 这事儿陈春燕就不再管了,杨彬办事,她还是很放心的。 没说几句话,厨房上的人就都到齐了,随便弄了点东西吃,便开始收拾昨天准备好的东西。 酒楼的马车不够,多余的东西将由廖家帮忙运到府城。 刚刚吃过早饭,东西还没收拾好,廖敏柔就来了。 陈春燕:“哟,今天来得真早。” 廖敏柔翻了个白眼,“事关钱,我能来得不早么!” 她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第708章 临出门,陈春燕忽然想起了件事情,又转身回去吩咐了一个管事娘子一个小子,“你们俩去医馆问问小许大夫缺不缺打下手的人,他那边要是忙不过来,你们就去搭把手。” 管事娘子是杨彬提拔上来的,原来是看院子的一家人的老娘,五十出头的年纪,人持重又不多话,平时就在办公室听用,临时把她调过去给许京墨打下手,是合适的。 这样的年纪,两个人不容易传出不好的传闻来。 她这边太忙了,上一次许京墨出诊并没有叫她,但事后周有成偷偷跑来找过她,说事情不是很顺利,毕竟没有女人,女病人那一块确实不方便。 她估摸着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许京墨又要出诊了,而她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回来,这才特意吩咐一声。 陈春燕没有骑马,她钻进马车里,准备补觉,才刚刚闭上眼睛,廖敏柔就钻了进来。 廖敏柔推推陈春燕,“哎,你准备做什么?遴选时间是下午,就是为了方便更多庖厨赶到,你却非要上午去,还要借我家在府城的房子,你跟我好好说说,给我增加点信心。” 陈春燕无奈得很,不熟的时候,两人还有点距离,这种时候必然不好打扰的,熟了之后,廖敏柔也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什么时候想找她就找她。 她撩起车帘,冲外面喊:“芷兰,快把你家小姐领走,我要睡觉了。” 廖敏柔:“……” 她狠狠推了陈春燕一把,撩开车帘,气哼哼地走了。 陈春燕的耳边总算安静了,她把身上披着的衣服往上提了提,系好安全带,准备睡觉了。 她坐的肯定是她自家的马车,这马车她抽空改装过,前几天又让郑林做了减震,坐起来比廖家的马车舒服,还算是能睡觉。 而安全带是她特地让郑林加装的,马车上又没有扶手,突然启动或者突然停下都很危险,这不就派上了用场。 她睡觉也不怕滚到座位下面去了。 行出一二十里路,廖敏柔还是没忍住,叫停了车队,又混上了陈春燕的马车,见陈春燕当真在睡觉,也无可奈何,只能命令车队继续前行,她随手翻书等陈春燕醒来。 马车一动,她就感觉出不同来了。 她在她家的马车上看书,其实晃得有些头晕眼花的,陈春燕的马车虽然还是晃吧,却晃得好多了,而且坐起来也没那么颠簸。 她伸手想拍陈春燕,手却忽然顿住。 这会子要是把人叫醒了,怕是要打她吧。 她的理智压下了她的好奇心,只是再无心思看书,伸出手在车厢里这儿摸摸,那儿摸摸的,根本闲不下来了。 陈春燕睡得很香,只是在心里绷了一根弦,快到府城的时候,便自然醒了。 她一睁眼,廖敏柔立刻就发现了。 “你这马车怎么回事啊?”廖敏柔抓住了陈春燕的胳膊,“改了哪儿,我看木料也没我家的好,怎么坐起来比我家的还舒服呢?” 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吓了一跳的陈春燕:“……” 这个死孩子啊,总有一天要被她吓死。 第709章 陈春燕狠狠瞪了廖敏柔一眼,一点都没跟这死孩子客气。 廖敏柔学着陈春燕的口吻说:“都是朋友,一点小事,不要计较。” 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陈春燕认了。 她翻身坐起,靠着车厢,“马车是郑林帮我改的,你回头找他改就行。” 廖敏柔:“改了什么地方?”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说:“这是秘密,我还得靠这个赚钱呢!” 廖敏柔:“你掉钱眼里去了吗?” 陈春燕:“彼此彼此。” 廖敏柔:“……” 她心里清楚得很,她跟陈春燕谈的是优先合作,意思是陈春燕如果要找合作方,优先找他们家,可陈春燕好像没准备找合作方,她就没办法了。 她也不坚持了,她心里清楚得很,陈春燕这个人脑壳好用着呢,鬼主意多得是,关系打好了,不愁没生意做。 遂主动岔开话题,“你上次让我们家做的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已经做好了,那是拿来干什么的?” 廖敏柔口中怪模怪样的东西其实是便池。 酒楼和隔壁的店铺已经打通了,化粪池已经挖好了,挖得特别深,而污水管道也正在埋设中,等便池做好了就能直接连接上了。 酒楼的污水管道全是粗陶的,都是廖家帮忙烧制的,因是合作方,酒楼不管要什么,廖家那边都是优先烧制,要不然成品也不会出来得这么快。 陈春燕:“自然有用,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事情都没有瞒着廖家,廖家的人等隔壁的店铺装潢好,去看一眼就能明白,她之前定制的东西都是干什么用的。 廖敏柔得意洋洋地说:“你要的东西虽然样子怪了点,也不知道你准备摆在哪里,可我吩咐了,要釉色最好的,不好的都砸掉。” 陈春燕嘴角抽了抽。 便池当真不用那么好的! 她哭笑不得,“不用砸了,只要尺寸没错,是我要求的那样,就是合格的,釉色不好也没关系。” 廖敏柔嘴角抽抽。 底下的人送东西到她家时如是回报了,一炉烧出来,顶多留一两个釉色好的,剩下的全砸了。 早知道陈春燕要求不高,她也就不那么浪费了! 她哼哼道:“你早不说!” 陈春燕摊手,“我也没想到你们这么奢侈呀!行了,东西先送到酒楼去,一两天内应该就能安装完毕,我第一个请你去看,行不行?” 为了新式厕所能在酒楼开张时派上用场,能工巧匠们可以说是三班倒施工,眼看着就快要竣工了。 廖敏柔无语片刻,撩开车帘,“芷兰,吩咐人把东西给酒楼送去,让他们签收一下就行。” 陈春燕这边的规矩也完全被廖敏柔用上了。 廖敏柔请示过她爹,她爹觉得陈春燕有些规矩很好用,也开始逐步在廖家商行里推行。 坐在后车车辕上的芷兰立刻吩咐停车,叫来了骑马的护卫,把廖敏柔的话吩咐了一遍,才招呼车夫继续赶路。 说话间就进了城。 廖家在府城的宅邸距离知府衙门很近,与知府毕竟是亲戚,自然要扎堆住在一起。 马车一路把人拉到了二门,方才停下。 第710章 陈春燕看了一眼垂花门,转过身,看着廖敏柔:“去大厨房吧。” 廖敏柔:“你不是要去休息?” 陈春燕摇头,“休息不了,有些东西要提前准备才行。” 廖敏柔点点头,“大厨房在这边,你们跟我来。” 别的地方的宅邸都荒着,但府城的宅邸,因为廖父往来生意,还有拜见老夫人,隔三差五会来住一住,这里的东西都非常齐全,也不缺少人气。 陈春燕站在厨房门口环视了一圈,还算比较干净,便迈步进入。 她进去后,廖敏柔想跟着进去,厨房上的人立刻伸手拦住了廖敏柔,他们对于陈春燕怒而惩罚陈谷秋的事情还记忆犹新呐。 陈春燕为什么会处罚陈谷秋,自然是因为陈谷秋放了外人进灶房。 陈春燕要做吃食,他们自然不敢放外人进去观摩。 廖敏柔指着挡路的人半天没说出话来。 什么叫喧宾夺主?这就是了! 这是她家啊,凭什么不让她进去! 她踮着脚往大厨房里看,可陈春燕已经拐进了她的视线死角里,她根本看不见什么,最终只能作罢。 她气哼哼转身去了内院,灶房上的人留了两个守住了门,剩下的人进了大厨房后,就顺带把门关上了。 午饭前,陈春燕才疲惫地出了大厨房,她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去小憩了,等到了时间,她才带着准备好的各种东西去了廖敏柔说的人家。 宣同总兵的岳家姓罗,不是什么低调人家,府邸比知府衙门还大。 这样的府邸其实有些逾制了,但当今圣上只顾炼丹,什么都不关心,下面的人自然也就不关心谁逾制了,是以逾制的人并不少见。 罗府开了角门,早有人拿着名单等候在门边,校验庖厨的身份。 罗府下人见到挂着廖字灯笼的马车,立刻恭敬上前。 在府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该给廖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廖敏柔先打帘下车,她自然不会跟个下人客道,只看了一眼芷兰,芷兰便上前塞了一个荷包给那人。 芷兰:“我家小姐携五味居燕老板来访,还请多多关照。” 那人捏了捏,是银票,脸上笑容就真诚了许多,“五味居燕老板……”他低头看了眼名单,“有的,有的,快请进,在外院大厨房集合等待便可。” 人先进了罗家,但马车得经过严密检查,确保没有带入武器或者身份不明的人,才被放入。 马车是不能跟随去大厨房的,带来的所有东西都得人带着,很是不方便。 廖敏柔让芷兰去跟人打商量,这么多东西根本没法搬。 芷兰领命去了,去的时间不短,不过好歹领回来一辆青帷小油车。 芷兰:“只能这样了。” 廖敏柔知道在罗家行事不如在自家方便,也不怪芷兰,只让她帮忙把东西往车上搬。 等到了大厨房时,他们才发现院子里已经挤挤挨挨站了不少人了。 一群最年轻也是中年人的庖厨见又有人来,便立刻朝这边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陈春燕几个人被人家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见他们没一个像庖厨的,俱都不屑地哼了声,移开了目光。 第711章 廖敏柔不是好惹的,看她屡次跟堂姐妹交锋也就知道了。 她当时就甩了甩帕子,“怎么来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就算广邀庖厨遴选,也不至于什么人都能来吧。哎,算了,算了,别在这儿等了,芷兰,你去问问管事的,我们该在哪里等。” 她一番矫揉造作,倒是叫别人摸不清底细了,心里再气也只能忍着。 不多会儿,芷兰就来回话了,也没压低声音,“管事请小姐去隔壁院子歇脚。” 廖敏柔哼了声,拉着陈春燕就要走。 陈春燕拍拍廖敏柔的胳膊,“你去吧,我等在这里。” 比试还没有开始,太过特立独行不好,容易引来其他人的针对。 廖敏柔拉了陈春燕几下,陈春燕都没有动,她气结,“待在这儿干什么,都是一群大男人!” 陈春燕摇头,“人家定下了规矩,咱们就按规矩来。” 廖敏柔立刻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她被人看得不是很舒服,犹豫了一下,还是讲义气地道:“我陪你等着,我们去角落里吧,那里安静些。” 陈春燕:“没关系,你去安排好的地方休息就行。” 廖敏柔掐了陈春燕一下,“废什么话!” 陈春燕就不再劝了,跟廖敏柔一块儿去了犄角旮旯里站着。 这处地方在厢房和围墙的中间,可以很好地阻挡两侧和后方的视线,几个小子再站在前面,就连前方的视线也给挡在了外面,是一处不错的地方。 而他们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院门。 他们之后陆陆续续还有不少庖厨来,粗粗估算一下,来的庖厨有三四十个了,这样的规模在府城也非常罕见。 又等了一刻钟,一个年龄在四五十岁上的汉子走了进来。 耳边立刻响起了招呼“大总管”的声音。 大总管疾步向前,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他走到廊下站定,扫视了一眼,见附近城市有名的大厨差不多都来了,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春燕往外面走了几步,将自己暴露在了大总管的视线中。 大总管:“很感谢各位来参加此次遴选,希望今天各位拿出看家的本领,做出令人惊艳的菜。我家主人就在隔壁院子,你们做好的菜,会马上端过去请他们品鉴。” 他挥了挥手,让人打开卷轴。 卷轴由两人拉着展开,出现了本次遴选的规矩。 遴选由抽签决定顺序,分组进行比赛,现场四十个庖厨,分为四组,每组十人,每人分别做一道热菜、一道凉菜、一道面点,交由主家评选,第一轮便会刷下去一半的人,之后再将两组剩下的人合并,再比试第二轮。 大总管:“除了主家的人,我们还邀请了远近闻名的老饕,保证公平公正,现在开始抽签。” 陈春燕跟在队伍末尾去抽签。 “黄毛丫头你知道什么叫烹饪吗?竟然敢来掺和这件事,我看你还没有灶台高吧。” 如非必要,陈春燕懒得与人争论,都是些无谓的口舌之争而已,厨艺比试,还是要拿厨艺说话的。 那人见陈春燕不理他,他撇了撇嘴,心里更加不屑了。 只有没有底气的人,才会缩着尾巴! 第712章 陈春燕懒得做意气之争,且据她观察,罗家的人极为重规矩,奴仆们进退有度,如果她与人在这里争执起来,不管有理没理,罗家都极有可能将争执的两方人一同驱逐。 得不偿失的事情她不做。 她上辈子活了二十几年,又是甲方的人,不停地提各种系统的修改意见,被人骂了不知道多少回,对不痛不痒的话,早已经可以做到充耳不闻了。 她伸手进匣子里摸出一张纸条来,缓缓展开,只见纸条上写着一个“三”字。 第三组呐,不算好也不算差。 太靠前,参与评选的人必定谨慎,好与不好铁定要斟酌半天,很多时候第一口吃着好的,再斟酌斟酌就变得不好了,这是不利的地方。 但靠前也有好处,参与评选的人还没有吃撑啊,还有空肚子吃东西,等吃到后面,肚子撑了,再美味的东西,也会食不知味,甚至吃着想吐了。 是以抽在了第三组不算好也不算坏,其实在第二组更好些,至少陈春燕是这样认为的。 她拿了签号就站到一旁去了。 哪怕站在了不起眼的位置,还是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 陈春燕没有理会。 大总管:“第一组的人分为三组,四个人进中间的大厨房,剩下的人自行分为两组进左右两边的小厨房,有没有问题?” 大总管一开口就吸引走了落在陈春燕身上的视线。 “这个分组是随意分吗?” “在一个厨房里做菜不太妥当吧,万一别人偷学了我们的绝技怎么办?” 这个人说话时还若有若无地看了看陈春燕,在他看来其他人都是成名的人,不至于舍下面子偷学他们的技艺,倒是陈春燕一个小丫头很有可能那样做,圣人不都说了么,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陈春燕微垂着眼眸,好似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 大总管:“组是随意分,随你们喜好,每人可占据一组灶台,一组灶台有四个灶孔可供使用。另外,你们说的情况我们考虑过了,在每一组灶台周围安放了屏风,不管是从前后左右哪个方向,都看不到灶台的情况。 “且你们的菜做好之后,我们都会加盖呈送过去,保证你们相互之间不会知道对方做的是什么菜品。” 对方什么都考虑到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一番话听得庖厨们连连点头。 大总管又补充:“各位需要什么食材只管取用,如果厨房里没有,只需喊一声,自有侍女上前听用,你们放心,侍女都背对屏风而站,你们不用担心泄密。” 大总管静静看着面前的一群人,半晌才道:“还有没有问题?” 庖厨们七嘴八舌地表示没有问题。 大总管微微颔首,“行,没有问题的话,大厨房就交给各位了,期待各位的表现。” 陈春燕无语了,她举了半天手了,大总管都没有看见。 怎么就没有问题了,她还没有问问题呢! 她人矮个子小,站在庖厨后面被挡得严严实实的,也是非常无奈了。 她伸长了胳膊,还连蹦了几下。 一个小厮上前一步,靠近大总管身后,“好像还有个人想问问题。” 大总管诧异,顺着小厮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只坚强高举的手。 第713章 大总管一阵无语,哪个这么矮,跑来参加遴选这不是捣乱么! 这么矮的人看不看得见锅里的情况?别栽进锅里才好。 陈春燕这具身体前面十一年生活得都不好,没怎么长个子,确实矮得很,她刚开始的时候得踩着小板凳才能炒菜,这几个月长了点个子,倒是能看见锅里的情况了。 这不怪她,灶台本来就高,如果是炖菜的话,还得加上锅的高度,看不见锅里的情况也正常。 大总管颔首。 小厮立刻高声道:“请那位先生前面来说话。” 陈春燕:“请让一让。” 前面的人一动不动。 她又说了一遍,“请让一让。” 前面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几个意思啊,拦着不让过啊! 小厮见没有动静,微微皱起了眉头,“请到前面来说话。” 陈春燕无语地说:“我过不去,前面的人不让我!” 年龄小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她正是可以告状还不会被人说气量小的年纪。 小厮面色冷了下来,“请遵守秩序,不要捣乱。” 挡住陈春燕路的人赶紧让开了,不过嘴里还大声嘀咕,“你要过去你说啊,你这么诬陷我们有意思吗?这种诬陷又伤害不到我们!” 陈春燕呵笑一声,转身看着说话的汉子,大声道:“谁听见了故意不让,还倒打一耙,今天肯定落选!” 那个汉子指着陈春燕就怒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陈春燕翻了个白眼,“你没故意不让,你心虚什么。” 她当真不想理这群人,但这群人屡屡招惹她,让她觉得有点烦了。 汉子骂骂咧咧的,要不是被人拉着都要上手打人了。 但陈春燕不予理会,属于管撩不管埋的典型。 她从容走到大总管面前,略略行礼,“大总管。” 大总管:“为何在我罗家惹事?” 陈春燕面带诧异,“大总管明鉴,是事儿惹我不是我惹事,从进入这个院子,我便一忍再忍,一让再让,有的人却得寸进尺,我再忍让下去,有的人肯定觉得我软弱可欺,方不得不回了一句。” 大总管:“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总之,惹事的全部给我滚出去。” 一秒钟前还在骂骂咧咧的汉子瞬间闭嘴了。 陈春燕哼笑一声,突然转身招手,“走。” 廖敏柔都惊呆了,做了这么多准备,现在就走? 胡闹嘛! 她急得直跺脚,“燕儿你别冲动啊。” 陈春燕语气坚决,“不明是非的人不配吃我做的菜。” 大总管:“你说什么?”他皱起了眉头,“给我站住。” 陈春燕根本不理会。 旁边立刻有小厮冲出来栏住了她。 陈春燕挑眉:“你什么意思?” 小厮:“姑娘别为难我们。” 陈春燕冷笑:“我要走,你们没人拦得住。” 大总管:“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分本事能撑得起你的口气。来人,拿下。” 陈春燕:“我乃良民,你有什么权力将我拿下?” 话落,她便对小厮出手了。 一群没有练过的小厮对上练过的陈春燕被打得嗷嗷叫。 大总管脸色难看,仿佛下一刻就要当场发作。 第714章 大总管:“护卫何在?” 他高喊一声,自有乌拉拉一群护卫跑出来。 廖敏柔急了,也不顾形象大喊,“都给我住手,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知府大人的侄女,你们如此乱来,当心我回头告你们一状。” 大总管投鼠忌器,抬手制止了护卫的行动。 他不是不认识廖敏柔,他只是当作没看见,在他想来,大家小姐不可能为了一个厨子出头,谁知道人家偏偏就跳出来了。 廖敏柔横眉立目,“都给我让开,看什么看,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敢做不敢当,往一个小姑娘身上泼脏水,算什么男人!” 她的心虽然在滴血,惋惜到手的利益就要飞走了,但这一刻她坚定地选择跟陈春燕站在了一起。 她握住了陈春燕的手,“你说得对,不明是非的人,不配吃你做的菜,我们走!” “谁在这里猖狂?”男子淡淡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玉树临风的男子正站在门口,正是罗府的二少爷,即将成亲的是他哥哥。 有的事情不便新郎官亲自管的,都是他出面代管。 大总管快步迎了上去,“二少爷,小事一桩怎敢劳动您大驾,我马上就处理好了……” 罗二少抬手打断了大总管的话,“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不明是非的人不配吃她做的菜,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大总管硬着头皮把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不敢掺杂私人感情,毕竟那么多人看着,他要是说错了什么,被人当场点出来也太难看了。 罗二少挑了挑眉,“这么说来,是你挑事了?” 陈春燕丝毫无惧的与他对视,“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 罗二少皱了一下眉头。 这话不就是在暗讽他也是不明是非的人吗?! 他把话回忆了一遍,不禁无语,在家里问仆从话都是这样问的,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眼下却被一个小姑娘逮着字眼不放了。 罗二少终于用正眼看陈春燕了,“在我罗家这一亩三分地上嚣张,你也得有嚣张的资本才行,要不然,我今天说要留下你,知府大人也不会有反对意见。” 人群中立刻就有幸灾乐祸的人笑了。 陈春燕朝酒楼的人招手,“把我的匣子拿来。” 酒楼的人自然知道是哪个匣子,燕老板出门前特地带了一个不深的小匣子,他们还以为是装餐具的,眼下看来应该不是。 陈春燕接过送来的匣子,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张帖子,递给罗二少。 罗二少:“什么东西?” 陈春燕不为所动。 罗二少狐疑地盯着帖子看了一会儿,才接到手里,漫不经心地打开来,一看差点吓得眼珠脱出眼眶。 他看看帖子,又看看陈春燕,有些惊疑不定。 陈春燕朝他伸手,“看清楚了?我能走了吗?” 罗二少敢拦吗? 他不敢拦的。 军中大半的人都跟国公府有关,差不多都是老国公爷当年征战四方时的部下,就连他姐夫宣同总兵也不例外。 如果把姐姐和国公府放在一起称量,那么国公府在姐夫心中的分量一定是高过姐姐的,姐姐毕竟是续弦,又没有与更三年丧的情分,凡遇与国公府有关的事情都得小心应对,否则姐姐也吃不住! 第715章 罗二少合上拜帖,双手送到陈春燕手里,他有些摸不准陈春燕的来历了。 陈春燕:“我希望不管罗二少看到了什么,都能够守口如瓶。” 帮国公府办事和拿着国公府的拜帖是两回事。 帮国公府办事只是下人而已。 而非亲戚或通家之好,手里不可能有国公府的拜帖。 二者的分量大相径庭。 罗二少挥挥手让护卫散去,“误会,散了吧。” 陈春燕一招手,“既然是误会,我们就走了。” 罗二少横移一步,拦住了陈春燕。 他哪里能让人就这么离开,说得重一点,他家的人差不多已经把人得罪了,什么补救措施都不做,就这么放人离开,还不知道会留下什么后患呢! 陈春燕指着伤得不轻的那些个护卫,“还想动手不成?” 罗二少这才注意到陈春燕带来的人距离护卫的包围圈还有些距离,所以说那些护卫都是陈春燕一个人打伤的! 他心中越发忐忑了,不是刻意培养过的人,哪能有这种身手! 其实陈春燕的身手只能算一般,放在上辈子也就打几个流.氓而已,也不算刻意培养,她自个儿花钱培养的自个儿啊! 罗二少嘴角微抽,“既是来参加遴选的,何不参加完遴选再走?” 陈春燕毫不客气,“和敢做不敢当、不知羞耻的人相提并论,我觉得丢人,遴选就不必参加了。” 一众庖厨敢怒不敢言。 面对大总管,他们还能说上两句,面对罗二少,他们实在没那个胆子,罗二少已进军营历练了,大小是个官,如今是休沐回家,他们惹不起。 廖敏柔几步上前,心里有些怕,但还是梗着脖子说:“我们不比了,我是知府大人的侄女,我现在要带她去我大伯父家。” 罗二少瞥了廖敏柔一眼,就不感兴趣了,他看得出廖敏柔色厉内荏。 陈春燕朝廖敏柔眨眨眼。 廖敏柔急得不行。 罗二少:“我看你身手不错,这样吧,你跟我比一场,如果赢了,我即刻让这些人滚蛋,婚宴的庖厨就用你,如何?” 陈春燕一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模样,绕过罗二少就走。 罗二少哎一声,拽住了陈春燕的胳膊。 陈春燕垂眸看着罗二少的手,下一秒,她突然就出手了。 她从罗二少的站姿上就看出罗二少应该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不是个普通人,要想赢得这种人的尊重,说权势地位是没用的,还得靠自身实力。 要说她真的就放弃了打开局面的机会吗?不是的,一切都是顺势而为。 大管家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显然把她当蝼蚁,而且不准备听她解释,她就不必浪费口舌了,否则只是把自己的尊严放在地上踩。 而罗二少显然不同,这人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家族观念很重,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以维护家族利益和尊严为第一要务,但他很会权衡利弊。 陈春燕这才拿出了国公府拜帖震慑住了他。 而罗二少的出手也正好给了她展现实力的机会,她不需要胜过罗二少,只需要让罗二少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便足以赢得尊重。 第716章 陈春燕一掌劈向罗二少手腕处。 罗二少根本不把这一击当一回事,谁成想,这一下竟然劈中了他的麻经,他手使不出力,转眼就让陈春燕挣脱了束缚。 陈春燕听祁轩说过,他进军营时,那些兵士不听他指挥,他是把人打服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罗二少给打服了。 反正罗二少已经让护卫退开了,她不必害怕。 陈春燕丝毫不跟罗二少客气,她一占先机,拳脚全朝罗二少身上的穴位招呼,她最近忙,但该背该记的东西一点没少记,穴位自然就是她需要记的东西。 罗二少苦不堪言,陈春燕每一下都稳准狠地朝他麻经上招呼,这谁受得了啊! 只要被打中一下,三五秒内胳膊都不听使唤,就这三五秒,就够他再挨几下了。 罗二少:“……” 这小姑娘阴险成这样可还行? 他也顾不得风度不风度的了,直接上了脚。 陈春燕眼睛一眯,出重脚踢向罗二少脚上的穴位。 罗二少:“……” 他眼睛中涌现泪水,不是被打哭了,而是痛得涌现了生理泪水。 这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任罗二少身手再了得,在陈春燕面前也施展不出来了,打得分外憋屈。 他后退一步罢了,“算你行!” 这就算承认陈春燕赢了他了。 陈春燕抱拳拱手,“承让!” 罗二少心里有些认同陈春燕这个人了,“我说话算话。”他转头看了大总管一眼。 大总管立刻袖手上前,“各位,我们家二少爷发话了,本次遴选取消,麻烦各位白跑一趟,我罗家深感歉意,会奉上程仪聊表歉意。” “会打架又不等于会做菜,这样遴选未免太过草率!”有人低着头小声嘀咕。 大总管立刻冷了脸,“我罗家给你们脸你们才有脸,别给脸不要脸,到时候闹得下不来台,苦的可是你们自己。” “果然不错,有的人是非不分,确实不配吃美酒佳肴,我们走吧。” 有的话陈春燕能说,是因为她手里握着底牌,在这边境崇尚勇武之地,文官尚且不如武官,更何况是曾经的武将头头了,她只要抓稳了国公府,在这边可以说是没人敢惹。 但一群普通的庖厨敢说这话,就是嫌命太长! 陈春燕淡淡道:“你的事情你来处理。” 她说完就走过去与廖敏柔站在了一起,到了这个时候,当真是无人敢挡她了。 罗二少雷霆手段,抬手一指,护卫们便冲出将说话之人拿下了。 他淡淡道:“到了这种时候还敢挑事煽动人心,刚才挑事的怕也是你吧,拿下你不冤,把他给我带下去,好好问问,他搬弄是非到底是何居心。” 大帽子一旦扣下,这个人不脱一层皮是离不开罗府了。 罗二少转身步步朝陈春燕逼近。 廖敏柔吓得后退了一步,伸手牵住了陈春燕的衣袖。 陈春燕怒其不争,转头,无声对廖敏柔说:狗怂! 廖敏柔撇撇嘴,还是躲在陈春燕身后没动。 陈春燕无声叹息。 怕什么啊,拿下了那个汉子不正好说明了问题么,动了那个人,就不会动他们。 罗二少:“现在姑娘可以下厨了吗?” 第717章 不仅是这个院子里的大厨房,就连旁边的两个小厨房都归了陈春燕发挥。 罗府人非常多,灶台自然不少,陈春燕把该炖的炖上,该蒸的蒸上,便让酒楼的人搬了一张八仙桌到院子里去。 她拿出事先烤好的蛋糕,先上了一层奶油,又拿出小一号的蛋糕放上去,再上一层奶油,如此反复,做了个三层蛋糕出来。 而后她开始用不同颜色的奶油做奶油花,最后在最上面一层放上两个三寸高正拜堂的小面人。 小面人是昨天提前做好的,两人皆穿一身大红,女子戴凤冠霞帔,男子头戴礼帽,皆是一脸喜气洋洋。 她之前准备的取胜法宝就是蛋糕,这东西好看好吃,还其喜洋洋的,是个加分项。 她现在虽然已经被确定下来掌厨了,却还是要拿出些东西来,不然大家不好看。 罗二少:“这个不错,你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嘛。” 陈春燕正在准备另外一道甜点,被罗二少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她捂紧胸口,无语地看着罗二少。 罗二少高举着手,“不是故意的!” 稍微平复了一下,陈春燕继续埋头切面包。 罗二少随手打开一个罐子,里面传来丝丝凉气,他好奇之下,用手指抠了点来吃。 咦,怪好吃的。 陈春燕丢了餐刀,抓住了罗二少的手腕,“你洗手了吗,待会儿的人吃坏了肚子算谁的?” 罗二少胳膊一转,就脱离了陈春燕的掌控,“已经确定是你了,不会变了,你怕什么!” 他说着又伸手去抠。 先前硬顶在她的谋算中,但已经谋算成功了,就没必要硬着来了,毕竟从现在开始到婚礼时,还有一个多月时间。 一个多月啊,够给她穿百八十次小鞋了。 陈春燕拦住了罗二少,打开食盒,拿出一个骨瓷碟,又拿出特制的冰淇淋勺,“这是草莓的,这是香草的,你要哪个?” 罗二少垂眸看看,“小姑娘才吃草莓,我要这个白的。” 陈春燕没忍住差点翻了个白眼,吃水果还分男女啊,奇葩! 陈春燕发现这些个混军营的人脑袋都有一点一根筋,祁轩也是的,很多时候还直来直去的,噎死人。 当然了,遇到这种人,她也会反噎回去,总之不会吃亏。 陈春燕给罗二少舀了一个圆乎乎的冰淇淋球,又正儿八经且了一点面包给他,“吃吧。” 面包是切片面包,只不过被陈春燕切成了长条,蘸着冰淇淋吃,很好吃。 罗二少吃了一口就连连点头,“好吃!你做的那个是什么?” 陈春燕:“杨枝甘露!” 罗二少:“哟,观音娘娘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但他不能离开,他还没跟陈春燕化干戈为玉帛呢! 他厚着脸皮问:“那个呢,那个是什么?” 陈春燕不耐烦抬头,就看到罗二少走路不看路,眼看着就要撞上蛋糕了,她心脏狂跳,跑过去拉住了罗二少。 她怒道:“你要是把这个蛋糕给我撞坏了,我今天能跟你拼命!” 罗二少有些不自在,转头朝外喊:“来几个人,把这个抬到隔壁院子去给老爷夫人瞧瞧。” 第718章 罗二少:“动作都给我轻着些,碰坏了当心你们的屁股。” 几个小厮顿觉屁股一凉。 别人家的下人做错了事也会被打板子,但都是普通板子,他们家的可是军棍! 那玩意儿圆乎乎的又是实心,还沉手,打在身上可痛了,不比普通家法,又细又扁,打在身上只是痛在皮肉而已。 他们心中凛然,抬蛋糕的手又稳了些,一步一步慢慢朝隔壁院子挪动。 罗家的人为了公平,请了三波评委,每一波十人,这也是为了杜绝肚子吃撑了影响判断的情况出现。 负责初选的只吃初选的菜,淘汰二十人后,就换成下一波人继续试菜。 这些人现在都眼巴巴坐在院子里。 为了不影响味觉,罗家连茶都没给各位老饕上,一人一杯清水,喝完了再续,也没有点心瓜果,还是那句话,怕他们吃撑了影响判断。 罗老爷:“罗安在干什么,到现在一道菜都没送过来!” 隔壁闹出的动静,第一时间就有人回报给她了,她自然是清楚的,听丈夫言语提及儿子时不太高兴,便道:“说是有惊喜,等等吧。” 罗夫人看似平静,心中也实在没底,她知道儿子把一群庖厨赶跑了,只留下一个小姑娘掌厨,要是这小姑娘给的惊喜分量不够,儿子怕是要吃丈夫一顿排揎。 “小心点,都让开。” 小厮呼喝一声,嘻嘻哈哈聊着天的小丫头当即一哄而散。 小厮:“把你们的羊拐全都捡走,要是摔了我们手上的东西,仔细你们的皮!” 小丫头吐吐舌头,跑回来抓走了她们的羊拐。 人还没有到,声音便先吸引了院子里的人,众人皆好奇小厮们带来的是什么东西,竟让他们如此小心。 有人就看向了罗夫人,罗府的规矩这么奇怪的吗?上菜竟然用小厮而不是丫鬟,啧啧,当真是没有见过。 罗夫人只当这些人好奇,并没有想到其他方面去,她笑着说:“别看我,这事儿是我小儿子操办的,我并不太清楚。” 说完便呵呵笑,很是骄傲的样子。 罗老爷看了夫人一眼,并未多说什么,两个儿子,他本想留一个儿子在家里,以防大儿子马革裹尸,罗家也能留下点香火。 但二儿子的天赋比大儿子更好,几次三番劝说无果后,还是让二儿子上了战场,二儿子很快打开局面,且曾经逼他学的庶务他也没有丢下,但凡家里有个什么事情忙不过来的,交给他,他短短几天内就能操办周全。 今次招来如此多的庖厨便是二儿子的主意,并不是说非得多浪费,他们只是要摆出对婚事的重视态度而已。 抬头嫁女,低头娶妇,亲家是他们家通过女婿攀上的,是簪缨世家的嫡长女,就算嫁到同是簪缨世家的高门大户,也能当宗妇的,他们家实实在在是高攀了。 别的他们家给不了,但尊重却是可以的,是以高调地召集众多庖厨遴选便是第一步。 而事实证明,从三个月前广发邀请函召庖厨遴选开始,京里的人对他们就热情了很多,想必对他们的做法是满意的。 罗老爷想到这里,便抬头朝门口看去,想看看这回二儿子会带给他什么惊喜。 第719章 三层结婚蛋糕被小心翼翼地抬进了院子。 蛋糕上相对行礼的小人第一时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嘶,太像了,惟妙惟肖啊! 等三个小厮放下了蛋糕,罗夫人走上前去,“这是何种花?” 小厮都愣了,马上道:“夫人稍等,小人马上去问。” 陈春燕正在摆盘。 罗二少看得叹为观止,他从未见过这样盛菜的方式,看得津津有味的。 佳肴讲究色香味,这他是知道的,但他所见从来是把做好的菜盛进盘子、碗里即可,从未见过谁把菜当成画来弄的。 陈春燕收回手,看着果酱画满意地点点头。 她瞥了罗二少一眼,“二少是怕我下毒?非得全程盯着吗?” 罗二少被噎得不行,“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明白告诉你吧,我怕你报复我。” 他说话时一直盯着陈春燕的表情,一丝都不肯放松。 陈春燕无语片刻,继续埋头摆盘,“吃亏的又不是我,我报复你什么?” 罗二少摸摸鼻子,确实啊,被打伤的全是他家的小厮护院,陈春燕连根头发都没掉,可这并不能说明陈春燕不会报复,有时候只要动了手,就会遭人记恨,他不得不防。 他说:“你多久跟国公府联系一次?” 陈春燕知道罗二少这是还不相信她不会打击报复,遂道:“你能给我笔墨纸砚吗?” 罗二少一愣,立刻指着一个丫鬟道:“去取笔墨纸砚来。” 丫鬟转身就走。 陈春燕微微勾唇,“嗯,取来了笔墨纸砚,我现在就可以跟那边联系。” 罗二少:!!! 他赶紧瞪向那丫鬟,一个劲儿朝那丫鬟使眼色,让那丫鬟不要轻举妄动。 丫鬟往后一缩,束手立在了廊下。 罗二少无语归无语,却很快品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听陈春燕这意思,好像能随时联系国公府,这该是多深的关系啊。 陈春燕用胡萝卜雕出鲤鱼跃龙门的样式,回头看了罗二少一眼,随口道:“别打我的主意,我联系的不是国公大人,而是国公府世子爷,朝堂上的事情没法帮你的忙。” 罗二少再次被噎住。 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会读心吗?句句话都说在他开口之前! 小厮急匆匆跑来,罗二少顺势退到了旁边,准备蓄力再次对陈春燕旁敲侧击。 小厮:“燕老板,夫人问您做的那花是什么花?” 陈春燕停下动作,“蛋糕上的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花语是长相厮守。” 小厮立刻就要跑去回禀,却被罗二少伸手拦了一下。 罗二少:“你刻意提及玫瑰花数量,莫非不同数量的玫瑰花,花语亦不相同?” 陈春燕再次直起了腰,“确实不同,一朵代表,你是我的唯一;两朵代表只有你和我;三朵代表我爱你;四朵代表誓言承诺……” 她将玫瑰花的花语娓娓道来。 罗二少心中一动,神情间略有动容。 细节处见真章,知道在这些地方下心思的人,其他方面定然不差,他隐隐有了些与陈春燕合作的心思。 他转头对小厮说:“去,把燕老板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夫人。” 第720章 罗夫人听了小厮的回话,也是一脸动容,仅凭这心思,便能博得满堂彩了。 不得不承认,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那些个庖厨厨艺再好又如何,顶多被人说一句做的菜好吃罢了,可这燕老板不一样,不管是哪个女主人,只要知道了蛋糕上花朵数量的深意,都会记住她。 罗夫人招呼,“既如此,大家就不要辜负这么美好的寓意了,都动筷吧,我们尝了,他们也好上下一道菜。” 小厮:“夫人且等等,燕老板交代了,这蛋糕不是用筷子吃的,得先切开,用勺子或叉子,方可食用。” 罗夫人:“既然有此讲究,你便上前伺候吧。” 小厮这才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他打开两个食盒,从其中一个食盒里拿出了一把刀,按照陈春燕教的,把蛋糕切成了三角状的一块,铲进了准备好的骨瓷盘里,又从食盒中拿出了小叉子,放在盘子上。 他将盘子端到罗老爷面前,“请老爷用糕点。” 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罗老爷。 罗老爷招呼,“赶紧的,给各位客人也上糕点。” 这新鲜玩意儿大家都没吃过,很想尝一尝,之前听去了知府府赴宴的人说,廖家带来的四种糕点皆十分好吃,还都是没吃过的,事后也只见在廖家的糕点铺子里限量售卖,却原来廖家也是从别的地方买来的啊。 他们有此猜想也是因为世人大多敝帚自珍,这种糕点的做法大多是秘方,不可能短时间内出现两家都卖同种新式糕点的店铺。 老饕们都不好意思起来,他们确实想尝尝蛋糕,又没忘记罗家请他们来是做什么的,怕吃饱了待会儿影响判断,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了。 都怪廖家不好,蛋糕每天限量一个,一个够谁吃的! 他们想尝尝还得派家里小厮一大早去排队,可人家住得近的比他们有优势太多了啊。 城里有宵禁,哪怕天亮后宵禁一开,大家都派小厮骑马去买,住得里铺子远的也买不到! 而吃过蛋糕的人都说好吃,吃了之后莫名的心情会好一些,就更多人买了,这么多天了,他们当真是只闻其名不见蛋糕的一点渣渣啊。 蛋糕已经端到了所有人面前,负责第一波品尝的人还好,已经动了叉子,可后面的人就有些为难了。 罗夫人适时道:“我儿那边出了点变故,诸位庖厨已经被请回去了,眼下只剩下一位庖厨尚在府上,已不存在遴选之事,各位可安心试菜。” 所有人闻听此言,不但没觉得被耍了,而是因为吃到了这么稀罕的玩意儿而开心。 蛋糕入口鲜滑,闻其味道,尝其口味,当是牛奶,但口感却不像。 打底的蛋糕更是蛋香浓郁,吃完之后唇齿留香。 好吃! 现场加上罗老爷和罗府人也才三十二人,哪里吃得完三层蛋糕。 罗夫人吃得极为高兴,“把最上面一层起下来,送去给太夫人,她老人家肯定会喜欢这暄软的糕点。” 老人家就爱吃点甜的。 罗老爷也大方,“东西还多,拿下去给府里的人分一分,让大家也粘粘喜气。” 第721章 在座的老饕们大吃一惊,脸色不禁变得精彩起来。 罗老爷瞬间便察觉不对,“可是这蛋糕有什么问题?” 一名老饕苦笑着说:“这蛋糕有价无市,拳头大小的一块就要十两银子,且每天只供应一块,我等慕名已久,今日方沾先生的光一尝。” 另一人赶紧附和,“先生真是大手笔,如此稀罕物说打赏给下人就打赏给下人了。” 罗老爷震惊异常,这东西这么贵的吗? 他赶紧招手叫小厮,“去问问二公子怎么回事。” 罗二少乐此不疲,还在看陈春燕做菜。 陈春燕也不怕罗二少看,有些东西不是光看就能看得会的,比如火候,比如各种菜品处理的方式。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猪肉整块煮了做红烧肉,剁碎了做丸子,切片炒俏荤,切丝做酱肉丝,滋味都是不同的。 陈春燕本人就不吃肉片。 很多老饕也能尝出其中的区别。 她也就大大方方让罗二少看,爱看就看个清楚。 罗二少:“你这菜的分量是不是有点少?” 陈春燕:“其实我有两手准备,看你们家准备选哪种了。” 罗二少:“你说来听听。” 陈春燕:“一种是小小一份单独上给每个人,这也是考虑到参加婚宴的,一桌上的人可能并不熟悉,一双筷子在一个盘里搅,多少有些不好;第二种是分量稍微大一点点,但不能影响我摆盘,我只是会增加菜的样数。 “十一个热菜,十一个凉菜,四道点心,这样就算每一道菜的分量少,也完全足够吃了。” 罗二少:“你说单独上给每个人是怎么个上法,我有些没明白。” 陈春燕指着一张空桌子,“要不你坐,我上一遍给你试试,你自然就知道了。” 小厮跑来,“二少爷,老爷请您过去。” 罗二少正想让陈春燕单独给他上一遍菜,哪知道他爹叫他,这个郁闷啊,但他还是说:“先准备着,我待会儿回来试试。” 陈春燕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拿起一个勺试了试冰淇淋。 嗯,软和点了。 自制的冰淇淋没有那些添加剂,始终要比买来的硬一些,拿出来不跑跑冷气,都舀不动。 她给罗二少舀的那一勺费了老鼻子劲,还只是舀的面上的,罐子下面的根本舀不动,但冷气跑到这个程度,也恰恰好可以了。 她收拾收拾,将冰淇淋舀到一个小碟子里,再把小碟子放到装了面包的盘子上面。 她朝丫鬟示意了一下。 丫鬟便跑过来把东西端走了。 那边罗二少也刚好才到隔壁。 他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家老爹,不知道老爹要干什么。 罗老爷嘴巴发干地指着蛋糕,蛋糕既然这么贵,他自然是不好赏下人了,现在还有大半个在这里。 罗二少:“爹,有毒?” 他的思路算是被陈春燕带歪了。 罗老爷一噎,“有毒我不找大夫,我找你?”他摆摆手,“我问你,这位师傅是从哪儿请来的,你知道不知道这蛋糕价值几何?” 罗二少还真被问住了,“我见她是跟廖家姑娘来的,想必是廖家推荐的,而这蛋糕的价格嘛,她并没有提及过,她本是来参加遴选的,想必也是要等尘埃落定后方才谈价。” 第722章 众人听后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对方在廖家点心铺里寄卖蛋糕,肯定与廖家有交情,能够被廖家的人请出山,也不让人意外。 罗老爷:“旁的不说,这个蛋糕的价格得赶紧问出来,你几位伯伯说,拳头大小的一块蛋糕价值十两银子,这么大一个,价值恐千金,你去问问再说。” 罗二少面色古怪。 对方二话不说做了这么贵的东西来参加遴选,待会儿这钱他们罗家付还是不付呢? 他团团抱拳后,又跑回了大厨房。 路上与端着盘子的丫鬟擦肩而过都没有停留片刻。 他直冲到陈春燕身边,“你那个蛋糕多少钱?” 呃……这个陈春燕倒还真没想过,其实食材不贵,就是颇费人工。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报多少才好。 她不答反问:“怎么了?” 罗二少苦笑,“拳头大小的一块蛋糕就卖十两银子,那么大一个……你还是先报价吧,我看看如何处理。我也没想到只是遴选而已,你竟会做如此贵的东西。” 狗日的廖敏柔! 陈春燕瞪大了眼睛,她以为廖敏柔再黑心,蛋糕顶多也就卖个一两二两银子,人家竟然卖十两,这人怕是劈开了瓤子全是黑的。 怪不得极力劝说她来参加遴选呢,这得是多大的利益啊。 要知道她给廖敏柔的卖家才三十文钱一个,这成本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算上运输费等等,卖一个蛋糕净赚九两银子肯定是有的,廖敏柔每天从酒楼卖走一百个蛋糕,这就是九百两! 一天赚九百两,十天就是九千两! 除开上交给她爹的,分润给掌柜的,剩下的都是她的。 难怪最近跑酒楼跑得这么勤快呢,感情赚大发了! 陈春燕还当真不敢报价了,“你去问廖敏柔吧,她给你报多少就是多少。” 罗二少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猫腻,“你卖给她多少?我们可以直接合作嘛,我可以给你提高价格,这样我有得赚,你也有得赚。” 陈春燕:“我跟她有约定,一年内我只拿我该拿的那一部分,多余的,她能赚来是她的本事,我不过问,也不眼红。” 她虽然没有露口风,但罗二少就像闻到了荤腥的猫似的,不肯轻易放手。 他按住陈春燕手里的菜刀,“你也知道官家现在是什么情况,边军已经三年没有发粮饷了!每一次都是将军涎着脸从京里求爹爹告奶奶求他们拨款,可钱粮一层层剥削下来,到了这边的人手里十不存一。 “姑娘若是有赚钱之道,不妨指点一二,这钱我罗家不贪,全都拿去拥军,守卫边疆,保护的也是边疆子民,你说对吗?” 陈春燕无奈地笑了,“我何德何能啊,一个个的,全让我出粮饷,我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罗二少一愣,“什么意思?” 陈春燕:“意思是要钱粮找祁轩去,我赚的钱粮优先供应他,他分你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意思是让他自个儿跟祁轩谈去。 罗二少十分干脆,“好!” 陈春燕微微一笑。 端谁的碗,吃谁的饭。 祁轩,你要发展势力,人我给你送去了,能不能归心,就看你的本事了。 第723章 罗二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情颇好地去茶房找廖敏柔去了。 他们家没分家,家里的钱财是公中的,除了她这一房,父亲还有几房兄弟,要动用大笔钱财拥军,显然不可能。 他们兄弟两个,一年也只有一千两银子的用度而已,对于现状没有任何改善作用,但如果能得到祁轩的支持,情况又会不一样了。 听见脚步声,廖敏柔抬头。 罗二少:“廖小姐!” 廖敏柔起身见礼,“完事儿了?” 罗二少:“没,我是来询价的,那个蛋糕的价值太高了,我得问过去回父亲的话,才能决定婚宴上用还是不用它。” 廖敏柔张口就来,“一万两。” 罗二少嘴角微抽,看来被父亲说中了,果然是价值千金。 廖敏柔话锋一转,“我廖家四处行商,多蒙总兵大人的照顾,蛋糕的价格好说。” 罗二少:“好说是多少?” 廖敏柔听出罗二少的声音发紧,为难道:“这东西材料难得,有颇费人工,我顾念人情,损害燕老板利益太多也不合适,这样吧,今天这个蛋糕免费,婚宴的蛋糕算你七千两一个,如何?” 罗二少想了想,这场婚礼包括聘礼在内,预算是十一二万两的样子,听上去多,但一出手就花七千两买个蛋糕,也太过了些。 他凝眉道:“我做不了主,待会儿再跟你谈。” 罗二少回到隔壁院子,所有人都眼巴巴等待他的答案。 他也就不必小声回报了,“爹,那边报价一万两银子一个,但因为跟姐夫那边有交情,可以给我家打折,今天这个免费送,婚宴的那个算七千一个。” 罗老爷沉吟着,没有说话。 这价格确实太高了。 现场老饕也不禁哗然,他们本还觉得廖家点心铺的蛋糕贵出了天价,现在方知结婚蛋糕才当真是贵出了天价啊! 罗夫人扯了扯罗老爷。 别的不说,她是真的很想要这个蛋糕,就冲寓意去,她也想要。 长相厮守啊。 什么情况能与妻子长相厮守,那自然至少得儿子活着啊,这样的寓意对于一个出入战场的人来说,再好不过了。 罗夫人:“老爷。” 罗老爷一咬牙,“好,我同意了。” 罗二少有些肉疼地去回廖敏柔话了。 廖敏柔知道了,第一时间想跑去找陈春燕说话。 她警惕地看了罗二少一眼,“我有话要跟燕儿说,你别跟来。” 罗二少:“……” 不就是报告你大赚了一笔吗?当谁猜不到! 廖敏柔果然溜进了厨房,她戳戳陈春燕,“我说姐妹儿,我刚才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蛋糕七千两一个啊,厉害吧。我俩一人一半分了这钱,如何?” 陈春燕:“卖蛋糕的钱你一文都别想了,我拿着有用。” 廖敏柔竖了眉毛,“你不厚道!我们说好的。” 陈春燕:“谁不厚道?拳头大小的一块蛋糕你都能卖十两银子,那么大一个,你要是不开价一万两,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现在报价不足一万两,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拿那笔钱当人情给罗家打折了!你拿银子送了人情,还想分银子,美得你!” 第724章 廖敏柔吃惊得张大了嘴巴,要不是她确定陈春燕一直在厨房里做菜,她都要以为陈春燕听了她的墙角。 她猛推了陈春燕一把,“你聪明成这样,我们没法做朋友了。” 陈春燕:“你确定?” 廖敏柔:“不确定!” 罗二少耳力极好,站在廊下都把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一时不觉有些好笑。 廖敏柔气哼哼的,出门口,略朝罗二少福了福身子,就冲回茶房去了。 罗二少抬步进了厨房,“你们这钱赚得可真容易。” 陈春燕:“东西就是那么个东西,大家都看得到,如果容易赚这份钱,这能做蛋糕的店早就冒出来了,你说是不是?” 而此时隔壁院子里的人也尝到了第二道甜点,用面包条蘸着冰淇淋吃,别有一番风味。 老饕指着冰淇淋说:“要是夏天来一份这个,单独吃,那才叫舒服呢!这个能单独订吗?” 小厮又匆匆跑回大厨房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二少爷请来的庖厨能力不小,做出来的菜都能引起老饕们的注意,他今天注定是要在两个院子之间来回跑了。 这会儿,陈春燕已经在准备第三道甜点了,其实也谈不上准备,都是昨天做好了,冰在冰鉴里的,拿出来即可。 做的是水信玄饼,这个陈春燕之前就做过,这一次让陈谷秋和二狗子上了手,做了不少出来,有的里面点缀了花朵,有的点缀了草莓,看上去可爱喜庆。 罗二少:“给我吃一个。” 陈春燕顺手给了他一个。 他咬了一口,“嗯,我觉得这个更好吃,蛋糕太甜了。” 小厮跑了进来,“二少。燕老板,老爷们问蘸料可不可以单独卖,他们想订。” 陈春燕一脸茫然。 蘸料? 她准备了什么蘸料吗? 怎么她没有记忆呢? 小厮愣了愣才反应了过来,估计人家不管那个叫蘸料,“就是用来蘸着吃的那个红红的白白的东西。” 陈春燕无声笑了笑,“那个叫冰淇淋。可以单独订,口味不止草莓和香草,还有红豆、绿豆、橙子等等,只是那些不适合用来蘸着吃罢了。” 小厮:“多少钱一个?” 陈春燕:“用来蘸着吃的那么大的冰淇淋球,三十八文钱一个。” 小贵! 小厮嘀咕着跑去回话了。 罗二少:“燕老板生财有道,小生佩服。” 陈春燕:“嗯。” 罗二少:“……算了,闲着也是闲着,我帮你去送这道点心。” 陈春燕不以为意,看老饕们现在的反应,她在府城的局面已经打开了。 等罗二少走了,陈春燕就跑去找了廖敏柔,“你注意一下,待会儿可能会有大笔订单,你帮我记一下。” 廖敏柔哼哼,“还要跟我合作呀?” 陈春燕:“阴阳怪气什么!我会跟你合作,至少一年内是不会变的。我收了你的宅子,就不会失言。” 廖敏柔被噎住了。 好吧,现在还不是傲娇的时候,一年期满,还存在变数呐! 她站起身,“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回要狠捞一笔。” 陈春燕:“我已经报了价了,那种小冰淇淋球,三十八文钱一个。” 廖敏柔:“……” 第725章 混蛋王八蛋啊! 廖敏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多少?这么便宜,你这是在拆我的台,你知道不知道?” 陈春燕:“三十八文钱已经够黑心了,你还想要多少?三十八文钱足以买六斤米了,够一家人吃几天了,不少了!” 廖敏柔无语凝噎。 这种东西根本没必要供给附近的人吃啊,用冰鉴镇着,快马加鞭运到京城去才能卖大价钱,只卖三十八文钱算几个意思啊! 好气! 她甩手转身就走。 陈春燕叫住廖敏柔,“不要掉进钱眼里去了,有的东西太过暴利,难免有人看了会眼红,仅凭廖家是守不住的。” 廖敏柔心头一动,回头看了陈春燕一眼,嗯了一声,气倒是消了。 她不得不承认,陈春燕说得对! 有多强的实力,分多大的利益,廖家不上不下的,最好还是拿不上不下的利益就行了。 她忽然想到来的路上,陈春燕不让她沾手马车改造的事情,是否也是这个原因呢? 看来还是爹有远见,以后这些事情还是多问陈春燕的意见为好。 她想多了,陈春燕不想她沾手改造马车的事情,只是因为不想泄密,也不想完全跟廖家绑在一起。 如果有了机会,她会找别家合作的。 廖敏柔出了厨房,就看到小厮跑了回来,直说老爷们要订购冰淇淋。 她顾不上思考更多了,“给我纸笔,我亲自去登记。” 两个手帕交,一个在厨房忙活,呈现出好看又好吃的菜,一个在客院忙活,登记订购的名单,收定金收到手软。 廖敏柔笑得都合不拢嘴了,什么名门闺秀形象完全不顾。 离开罗家前,罗二少亲自送上了两万两银子的置办席面的钱,说好了多退少补。 陈春燕诧异,“对我这么放心?” 罗二少:“看在世子爷的份上。” 陈春燕:“……” 收拾好东西,一行人上车回返。 廖敏柔坐在陈春燕对面,看着银票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陈春燕推廖敏柔,“好歹也是大家小姐,你这是什么德性,别让我看不起你。” 廖敏柔:“你把银子给我,看不起我也可以。” 可以的小伙伴,这么快就进化了。 陈春燕噎不着人,反被噎,也不想说话了,将银票分别放进好几个荷包,贴身放在不同的位置。 廖敏柔:“……” 她无语半晌,“你把钱藏得这么散,不怕找不着?” 陈春燕没理会廖敏柔。 她当然不怕找不着,她藏钱的地方,都有小兜兜,还有盘扣,钱袋子塞进去,再扣上盘扣,是不容易丢的,比挂在腰间或是塞在袖子里不知道妥当多少。 廖敏柔:“哎,这笔钱,咱们怎么分?” 陈春燕:“不分。”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站了一下午,累都累死了。 廖敏柔戳戳陈春燕,再使劲儿戳,“你不能过河拆桥!” 陈春燕没脾气了,“我说了要过河拆桥吗?我说不分的意思,是你不分给我,你冰淇淋球三十八文一个,我收你三十文,你先按照订购的数量把钱付给我,后续收账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廖敏柔点头,“哦,这样啊。” 哎,不对啊,怎么感觉好吃亏的样子! 第726章 陈春燕根本不给廖敏柔发挥的机会,一路上闭目养神,到了酒楼外,她下了车就往里面走。 廖敏柔:“我觉得这事儿吧,我们还可以谈谈。” 陈春燕:“快宵禁了。” 廖敏柔:“你……喂,你给我等着。” 陈春燕根本不受威胁,她确实是累了,没有心力跟廖敏柔掰扯了。 廖敏柔拿陈春燕真是没脾气了,油盐不进啊! 她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又看了看手里的订单,哎,明儿还是得把钱算好给这背时孩子送来,要不然别人不会做啊! 牛一松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擦柜台,过了会儿,他又猛然抬头,这才看清了来人。 牛一松:“燕老板,不是说今儿可能不回来了吗?” 参加遴选的人多,陈春燕估计时间会拖到很晚,谁知道遴选取消了,她临时从府城赶回来都来得及。 陈春燕:“事情顺利,回来得早了些。” 牛一松点点头,从柜台下方抽出一封信,“给,今天有个兵士跑来让我交给你的。” 肯定是祁轩的来信。 解救赵大人的家人的事情有眉目了。 陈春燕紧走两步,接过信打开,信中说:西南和东南方向的事情,祁家不熟,打听起来需要时间,但是解救赵大人女儿的事情已经提上了日程,且已经打听到赵夫人被送到了哪个卫所。 陈春燕把信推给牛一松,“看看,知道信中所提的卫所在哪里吗?” 牛一松认认真真把信看了一遍,“哦,这个卫所我知道,距离梁县不算太远,也是个小卫所,拱卫的是华城。” 陈春燕觉得这个名字甚为耳熟,想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廖敏柔那些令她咬牙切齿的堂姐妹可不就是华城人么! 啧,她跟廖家还真是有缘啊。 陈春燕:“这事儿先不要跟赵先生提,他伤还没好,不宜忧思忧虑,我想想吧,想想怎么办再说。” 她转身往后院走,她得去找点吃的才行,饿了。 牛一松:“今天你娘来了一趟。” 陈春燕:“什么事?” 牛一松:“送了一碗长寿面过来。燕老板,生辰快乐。” 陈春燕一愣,她竟然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她的生日与原主的生日并不相同,压根儿就没想起来今天是原主的生日。 她默然半晌,突然道:“帮我去买点香烛纸钱来。” 牛一松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自个儿的生辰烧纸钱,这什么毛病?! 陈春燕不想多解释什么,催促牛一松快去,快要宵禁了呢。 生辰啊,便是原主的生祭,说起来也是挺惨的,因为她占了原主的躯壳,这天没人祭奠原主。 那么就由她来祭奠吧。 她去了厨房,果然看到锅里隔水蒸着一碗长寿面,面已经坨了,可她却把面端了出来,拌了拌,低头吃了一口。 她低低道:“小丫头,这一口面我帮你吃了,希望你下辈子能长命百岁。” “燕老板!”二狗子赶紧上前,“不知道你要回来,没给你留饭菜,我马上帮你做。” 陈春燕微微点点头,端着长寿面,去了院中石亭中,对着月亮慢慢吃着。 第727章 牛一松跑得飞快,陈春燕面还没吃完,他就已经买回了香烛纸钱。 陈春燕一言不发,转身去仓库拿了个盆子,就是上次用来烧柏木枝的那个。 她将盆子放在石亭里的地面上,又拿完装了米,将香烛插进了米里。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将装过长寿面的碗放在了香烛前,摆出了供奉的架势。 牛一松眼皮一跳,“供奉吃剩下的汤汤水水,这不好吧,要不我去弄个刀头肉来?” 陈春燕点点头。 她心中却说,面我帮你吃了,汤给你闻闻味儿。 牛一松效率很高,很快就端了拳头大的一块刀头肉出来,摆放在香烛前。 趁着陈春燕在点香烛,他又去弄了瓜果点心出来供奉上。 陈春燕用烛火引燃了纸钱丢进盆子里。 牛一松:“你在祭奠谁?” 陈春燕:“过去。” 过去? 祭奠过去? 牛一松一时间惊为天人。 燕老板不愧是燕老板,做的事情都这么富有深意。 陈春燕没有注意到牛一松的神情,她只静静地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等烧完了,她拍拍手站起身。 她一直站在火堆旁,等着香烛燃尽了才转身离开,“都是活着的人一点情感寄托而已,不必太执着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牛一松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吃过了晚饭,她想着已经很久没有检查过酒楼众人的学习进度了,便去看了一眼,见大家都学得很认真,便没有打扰。 她回了房间静静琢磨事儿。 要从卫所捞人其实应该不难,卫所吃空饷的事情太过普遍,她把人捞走了,卫所那边再做成人还在的状态不是难事。 难就难在她如何让卫所的人帮忙。 肯定还是要钱开道的,只是不知道要多少钱。 祁轩只在信里说明了人在哪个卫所,而半句不提帮忙的事情,很显然这件事请要么祁轩帮不上忙,要么不便帮忙。 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祁轩确实不便帮忙,他在秘密练兵,身边的人已经有三十个被派出去办事情了,他新招了三十个人进来,都是流民,彪悍得很,为了一口吃的,敢偷袭鞑靼人。 他不能把视线引到他身上,他身边的陌生面孔太多了,经不起查,万一被查出来了,人家追问那三十个兵士去哪儿了? 廖家和陈家都得倒霉。 而他准备一直用这种“新血”换“老血”的方式训练出更多人来,计划才刚刚开始,他不允许夭折。 为了一个犯官的妻子把这么多人搭进去,他认为不值得,遂并不准备帮忙。 陈春燕在纸上写下卫所名字,亲自去了牛家三口人暂居的小院。 牛大婶看到陈春燕来了,极为紧张,还不安地扯了扯衣服。 她心里清楚,她眼下寄人篱下,而这一片“篱”都是陈春燕的。 陈春燕笑着招呼牛大婶,“大婶,可还住得习惯,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跟我说。” 牛大婶:“都好,都好,你是来找大花的吧,在里面呢!我让大花给你做两双鞋,你来了正好试试。你成天在外面跑的,一定要穿厚实的鞋底才行。” 陈春燕感觉到了牛大婶的巴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越走越远,与身边人的距离也必然越来越远。 第728章 牛大花听到说话的声音,连手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便跑了出来。 她惊疑道:“燕儿,你找我?” 她心里忐忑得要死,都已经下工多长时间了,被老板突然找到家里,要说不是犯了什么错,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陈春燕摆摆手,“别紧张,不是来找你的,一松哥呢?我找他。” 牛大花反手一指,“在后面发豆芽。” 陈春燕:“绿豆芽还是黄豆芽?” 牛大花:“绿豆芽,发好了拿点到酒楼去,炒了大家一起吃。” 陈春燕点头,“好啊。” 既然是好意,她就接着,虽然她并不是太喜欢吃绿豆芽。 她更喜欢吃黄豆芽,黄豆芽胖根胖根的,嚼起来感觉没那么多纤维,不费劲,但绿豆芽吃一盘下来,腮帮子都得酸,但口感清香,她上辈子的妈妈就爱吃。 其实她一直很好奇红豆和黑豆豆芽是什么口感,但一直无缘一吃,这两种豆的产量低,价值高,没人拿来发豆芽,特别是后来很流行祛湿茶后,红豆的价格一再被抬高。 但很多人不知道,红豆和赤小豆是不一样的,祛湿还得用赤小豆。 脾虚湿阻此种病症,到了医院,医生开的药里面一定是赤小豆而不是红豆。 陈春燕径直去了屋后,这才发现,牛家这边虽然刚刚才搬进来,却已经连地都种上了。 也不叫种地吧,是弄了厚实的木头钉出长方形的箱子,里面填上土,很像后世用来种阳台蔬菜的花盆,但显然牛一松正在弄的这个要大很多,也深很多。 陈春燕:“你倒是不怕累!” 牛一松觅声回头,“燕老板!”他封好坛子,拍拍手站起来,“不是我弄的,是我娘!我本来说让她在家酒楼找一份活计来做,她死活不答应,说是不习惯,她还是习惯种地,这不,我去山里砍柏木的时候,顺便弄了这些回来,今天才刚弄好土,明天她才开始种。” 陈春燕点头,“挺好,挺好。你别说,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利用起来了,种出来的菜,你们一家人都吃不完。” 牛一松嘿嘿笑,“我家三口人都吃住在酒楼这边,种的菜到时候拿到酒楼去一起吃。” 陈春燕:“你不用顾忌我,你们劳动种出来的东西,拿出去卖了换钱也是可以的,你自己安排,我不管。我来是让你帮我送一封信的,信很重要,我明天就要答复。” 她说着就从袖口中抽出一封信,“给府城罗府的罗二少。” 牛一松郑重了许多,他赶紧将信贴身收好了。 燕老板从来不虚言,说信重要肯定是真重要。 其实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信的回复,陈春燕只是懒得解释太多,含糊说而已。 一夜无事,再起来,天空下起了连绵细雨。 春雨贵如油,好雨啊,这一场雨下来,地里的菜,山里的蘑菇,竹林里的笋都要冒出来了。 陈春燕看着细细密密的雨,笑得眉眼弯弯,她的辣椒应该会长得很好吧。 脚步声响起,“燕老板,刘大姐来了。” 酒楼人员口中的刘大姐只有一位,那便是刘屠夫的女儿,这人没什么正事干,一有空就亲自跑过来送猪肉,甚至还会亲自帮他们分切猪肉,大家对她都熟,就亲切叫一声“刘大姐”。 第729章 陈春燕:“找我?” 刘大姐平时也来,但从来没有人特地来禀告她一声,今天例外,肯定是有事找她。 小子:“是的,说是有正事儿,请您去前面说话。” 前面指的就是酒楼。 陈春燕嗯了声,便锁了办公室,披了蓑衣往前面去了。 她从酒楼后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堆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干什么。 她暂时没空理会他们,先去见了刘大姐。 她一见人就笑,“最近这些日子,多谢大姐帮忙呀!” 刘大姐乐呵呵的,“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我家的肉因为酒楼不知道多卖了多少,这到底是谁帮谁的忙啊。” 这倒是真的,这边酒楼的生意起来后,刘家肉铺每天卖的肉量直接翻了倍。 陈春燕请刘大姐坐,“大姐今天来找我可是有事?” 刘大姐笑呵呵的,“我那叔叔帮你把东西运回来了,幸不辱命,路上死的鱼苗不算多。” 陈春燕刷地站起身,“鱼苗此时在哪里?” 刘大姐:“已经运往龙桥村了,只是我那叔叔轴得很,不见到你,不肯交出鱼苗,还得你亲自过去一趟。” 在花圃老板看来,谁托他买的东西,他就得把东西交给谁,不然回头人家不付钱,他也拿人家没办法。 陈春燕:“大姐在此稍坐,我去去便回。” 她得去拿钱呀! 她出了厢房,见那群人还围在一起,不由道:“什么时辰了,不用干活吗?” 众人立刻回头,见是她,立刻站直身体,面对她站成了一排。 陈春燕真没想到了,杨彬和张汝城竟然跟一群小子在一起凑热闹。 杨彬:“我们正在研究这些瓷器摆在哪里,这些瓷器个头大,还怪模怪样的,摆在哪里都不好看啊。” 陈春燕眼皮狂跳。 杨彬所说的瓷器,便是廖敏柔昨日跟陈春燕提过的,已经烧制好的便池。 她指着几个小子,“把东西搬到隔壁去,想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就跟我来,满足了好奇心,赶紧给我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不许乱跑。” 她带着人乌泱泱去了隔壁,工地上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三班倒施工,都老老实实的,并没有偷工减料,他们想不明白酒楼的人为什么突然跑来检查他们的工作。 还一来就来这么多人,怕不是要打架吧! 陈春燕环视一圈,找到包工头,“叔,你来看看,这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东西,你看看怎么安装吧,要保证不要漏水。” 能工巧匠何其多,他们只有土法解决安装问题,至于何种方法,人家不肯说,陈春燕也不知道,但订这批东西前,陈春燕跟他们交流过,安装是没有问题的。 师傅安装的时候不允许外人在场。 陈春燕便和其他人一起站在外面等。 陈春燕:“需要多长时间,如果耗时太长,我就走了。” 包工头:“很快,东西都准备好了,装上就行。” 等了一会儿,包工头的声音再次响起,“成了,进来看吧。” 杨彬面色狐疑,“好好的瓷器摆在地上干什么?” 陈春燕去接了一盆水来,既是演示给大家看,也是测试一下密封得好不好,会不会漏水。 她将水倾倒下去。 第730章 水哗啦啦流淌,流入洞中,消失不见了。 陈春燕观察了一下,还没有封上的下水道管子并没有漏水的现象,她终于彻底放心了。 难怪很多精巧的工艺品在科技发达的现代都难以复制,古人确实有独到之处,在材料有限的情况下,也能想出很好的办法来。 杨彬若有所思。 张汝城指着便池,“别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啊,如果真是,可就太奢侈了。” 本来是不奢侈的,但廖敏柔那个败家玩意儿,一炉出来只要一个最完美无瑕的,其余的全部敲掉,这就注定了这玩意儿便宜不了。 陈春燕:“就是你想的那样!知道为什么下面的管子要烧成弯的吗?就是为了防止臭味回流,再看这个水箱,这是我让郑林做的,一拉这条绳子,水就哗啦啦出来了,当然了现在没有装水,自然出不来水。” 张汝城接过陈春燕手里的盆子,“我去装点水来试试。” 他刚刚转身,手里的盆子就被机灵的小子接过去了,不多会儿,水就被打了回来。 张汝城示意小子把水装进水箱里。 水箱安装的位置并不算高,只到成人的腰部而已,水灌进去后,再次关上箱盖,张汝城便迫不及待地拉了下绳子。 水果真哗啦啦流出。 但……张汝城:“水量不对啊,那一盆水显然不止这一点。” 众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问。 陈春燕:“你再拉一次绳。” 张汝城又拉了一次绳,水再次哗啦啦流出。 他顿时惊为天人,“原来不用每次都装水,竟如此方便,郑林真是个人才。” 陈春燕笑笑,并没有说设计图是她画的。 杨彬:“这个水流到哪里去了?” 陈春燕抬手一指,“我不是让人在林子里深挖了一个化粪池吗?水就流进了那里,也不用每天都来人挑粪了,一个月一两次就行,也不怎么影响生意。” 张汝城:“宿舍那边会装这东西吗?” 他感觉这东西很方便,用这个干净得多,家里还没味儿。 陈春燕:“这个得逐步逐步来,不能一蹴而就,具体的你问问师傅工期如何,这还得看他们的情况。” 杨彬和张汝城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着兴奋的光芒在闪烁。 有了陈春燕这句话,基本就能确定,宿舍那边确实会装便池了,太好了! 陈春燕:“想看的你们都看到了,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就走,留下一群人在原地讨论。 刚走出门,就有小子叫住她,“燕老板,我能去学木工活吗?我挺感兴趣的。” 陈春燕笑着点头,“如果你能让郑林收下你,你就去,如果能研究出有用的东西来,有奖励!” 种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 她丢下这句话,就是想吸引更多的能工巧匠为她所用的。 别以为在酒楼说的话传不出去,这里人多口杂的,要不了多久,怕是会有不少人知道在燕老板手底下做事,只要能做出实用的东西来,就有奖励拿了。 陈春燕不再耽误,直奔办公室,从钱匣子里拿了几张银票贴身放了,就跑回去找刘大姐了。 第731章 刘大姐摸摸车厢,“你这马车坐起来真舒服,我家那辆颠得呀,坐一趟骨头能散架。 陈春燕:“速度快了还是不行。” 刘大姐呵呵笑,“已经很好了。哎,我跟你说,你给我说的方法真的行,我感觉我腰腹上的肉少了不少了。” 她之前在跟陈春燕学减肥,已经小有成效了。 陈春燕:“减肥这事儿贵在坚持,中途要是一断,反弹得更厉害。” 刘大姐:“呀!那我岂不是再也吃不了五花肉了?” 陈春燕:“也不是,每七天可以放松一天,那样也没关系。” 剩下的路程,她便跟刘大姐分享减肥经验,刘大姐听得两眼发光,不停发问。 等到了新宅时,陈春燕都不大说得出话了。 一口口大缸把陈家的院子占满了,人进进出出都得侧着身子走才行。 陈春燕低头看了一眼,鱼苗还不错,鱼都活蹦乱跳的。 她能从缸的缝隙间挤过去,刘大姐就悬了,换了几个角度都不行。 陈春燕无语,她也搬不动缸啊,本来准备叫人的,但刘大姐阻止了,这种明晃晃显示她一个人有别人两个宽的机会,她是拒绝的。 她便把刘大姐引到她的屋里去坐了,“家里没准备什么东西,招待不周,大姐不要跟我见怪。” 刘大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好说好说。” 陈春燕便给刘大姐倒了一杯茶,大步去了正院。 正院屋里,燕儿爹作陪,但他不擅长聊天,花圃老板也不擅长,两个人各自盯着自己面前的茶发呆。 陈春燕:“爹,杨叔。” 花圃老板姓杨。 杨老板一看到陈春燕马上站了起来,“我引进了新的花木,还没有移栽,必须赶紧回去,你把钱给我结一下吧。” 陈春燕嘴角微抽。 这位说话还是这么直接啊,都不客道一句的。 但人家的事情是正事,她也没必要拉着人不放,“行,我带了钱来,你看够不够。” 杨老板打开银票一看,“多了,要不了这么多的。” 陈春燕收回来两张,“运费算进去了吗?别让你们麻烦了一趟,还让你们亏本啊。” 杨老板:“算了,运费、人工费、伙食费都算进去了。” 那就行! 陈春燕拢了银票,笑呵呵问:“叔,这回你们去都弄到什么新鲜花木啊。” 提到这个,花圃老板顿时来了精神,“收获不小,我跟你说,他们弄到了一种这么高的花木,结出的果子黄灿灿的,看上去特别喜人。” 陈春燕:“叶子是否是扁长的?” 花圃老板:“你见过?” 玉米! 我的老天爷,终于出现了。 陈春燕:“能卖我几株吗?” 杨老板:“成株不能卖给你,等我育苗成功了,卖苗给你。” 陈春燕:“行,我等叔你的好消息。” 杨老板非常实在,“我还得到点别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春燕大感兴趣,“好啊,等我先把育苗安置好了,再跟叔一起去看。” 杨老板看看天色,“得快些。” 这雨什么时候停,谁都不知道,雨停了太阳出了,移栽就不合适了。 陈春燕点头,“成,我现在就去安排。” 第732章 陈春燕之前就交代过,鱼塘得优先挖出来,雇农们不敢懈怠,早已经按照陈春燕的规划挖好了鱼塘。 不过此时鱼塘还没有注水而已。 陈春燕去看了看鱼塘,觉得有些不妥当,这边还没有打围,要是哪家最馋了,趁夜跑来捞鱼打牙祭,她找谁说理去! 一个村子的人,闹得太僵了,不好看。 她琢磨来琢磨去,觉得鱼苗其实不占地方,暂时全都倒进新宅后院的荷塘里好了。 这个荷塘是最早挖好的,本就准备养些锦鲤好看的,不过却先被鱼苗用上了。 用石料打围恐怕得三五个月,其实也还好,三五个月鱼苗也才长大了,需要分群出去,那时候就不必担心鱼苗被偷了。 至少那时,她家养的狗也长大了,偷鱼还得翻墙,小子们的功夫也练得有些基础了,偷鱼难度不也高了,不是谁都能偷了么! 她转回到家里,绕着荷塘走了一圈,估摸了一下鱼苗的数量,觉得荷塘还是小了,养三五个月困难,顶多一个月便会觉得挤了。 一个月就一个月吧,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高声招呼帮工的人,“把鱼苗抬过来,倒进水里吧。” 花圃老板听到陈春燕的声音从正院后面传来,讶异了一瞬,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赶紧跑到荷塘这边,就差捶胸顿足了。 他道:“不是说让我们种荷花吗?这还没种下去,就下了鱼苗,我们后面也不好种了啊。” 水太深确实会对种荷花增加难度。 陈春燕摆手,“没影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得先顾着鱼苗。我不能空着荷塘,一直等你那边弄合适的荷花品种过来吧,没这道理。既然现在用得上,我就得用上。” 花圃老板被说得哑口无言。 一缸又一缸鱼苗被倒入荷塘中。 鱼苗刚开始还愣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不多会儿,它们便各自结队,游得欢畅了。 处理完鱼苗,陈春燕便跟花圃老板一起去看这回弄回来的新品种植物。 花圃老板自己也会培育些新品种植物让人运到其他地方去售卖,其中以培育的变种兰花最好卖。 而其他地方培育的新品种植物也会被人贩卖到这里。 花圃老板一年会托人买两次,一来是为了倒一道手赚钱,二来是为了研究别人的培育手法,博采众长嘛。 陈春燕一到花圃,就见到了被珍而重之种在花房里的玉米。 此时的玉米叶子还嫩着,也不好看,跟杂草似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把这当作观赏植物。 陈春燕:“还有什么新品种植物,不如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花圃老板:“还有两种,呐,这种,还有角落里的那种。” 面前这种是什么植物,陈春燕没认出来,没开花没结果的,全是叶子,让她认,太为难她了。 她戳了戳小可爱:这是什么? 小可爱语气欢快:嘻嘻,你可很久没有找过我了。你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呀! 很是愉快的样子。 陈春燕:你很得意嘛,再得意,我下次让你待机半年。 小可爱:……别,别,我告诉你还不行吗?这株植物是西红柿,有的地方又称为番茄。 陈春燕眼睛一亮,西红柿好啊,可以当水果也可以当菜,她脑子里一瞬间出现了十几种吃西红柿的方法。 第733章 陈春燕当即拍板,“这种植物给我来五株。” 不是她小气,实在是因为这玩意儿一看就很贵,人家用的花盆就不便宜,肯定是当珍稀盆栽来卖的,哪怕她刚从罗家得了一笔钱,可也得算着用不是。 她得当家啊,得算柴米油盐有多贵呀! 她种过阳台番茄,一般的番茄一年一茬,但她在网上学过特别的种植方法,按那种方法种,番茄一年可以结三茬果。 番茄里面多少籽儿啊,等到了明年五株差不多就能变五百株了,可能还算得少了,要是一个也不吃,应该能培育出更多株来。 花圃老板十分纠结,东西刚到手,他还没有研究清楚,就要分一半出去?他舍不得。 陈春燕看出了花圃老板的犹豫,便道:“有人教过我培育此种植株的方法,老板如果愿意割爱,我可以将方法告知。” 她这次买到那么多鱼苗,确实是得了便宜,投桃报李之下,她教一教花圃老板,让人少走点弯路也是应该的。 花圃老板将信将疑,“确定吗?” 陈春燕点头,“确定。方法对不对,你是行家,一听便知。 “培育这种植株一般有两种方法,用种子育苗或者扦插。当然了现在这几株还太嫩了,等再长个一两个月,期间不要修剪枝条,等长得差不多了,再修剪一次,剪下来的枝条,插入清水中,两三天后,便会长出许多根须来。 “这时再移栽到花盆里即可,不过移栽的头三天得注意避光。” 陈春燕是不会这样搞的,她买回去的番茄是要挂果的,不修剪枝条,会争夺花果的营养。 花圃老板有些诧异,“这么容易?”有些不敢相信。 陈春燕十分肯定地点头。 她上辈子网上卖几毛钱一株,买六株送三株的玩意,能难培育到哪里去! 花圃老板有些郁闷了,“这么容易培育,今后岂不泛滥,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岂不要亏本?” 陈春燕:“亏不了,你先卖几波贵的出去,后来的当菜苗卖就行。” 花圃老板嘴角抽抽。 珍贵的盆栽当菜苗卖,是认真的吗? 陈春燕:“别怀疑,听说这玩意儿的果子还挺好吃,而且果子熟透之后红彤彤的,特别喜庆。” 花圃老板有些绝望了,十两银子一株啊,就换来几株菜苗,心尖尖都在痛。 陈春燕看花圃老板的反应,便猜到花圃老板的想法了,她决定暂时不告诉花圃老板玉米也是菜的事实。 花圃老板走在前面带路,“这一种也是刚带回来的植物,很多人把这一排一排种在花台里,十分整齐好看。” 眼前叶子青青的,紧紧包裹在一起的植物不是包心菜是什么! 陈春燕好心地顺着花圃老板的话往下说:“嗯,看上去十分可爱。” 也很好吃,特别是有了豆瓣后,冬天做成耙耙菜,蘸着吃,入口鲜辣,回口微甜。 花圃老板:“这个成株不好分株,我不会卖,但他们带来不少种子回来,你要的话我可以分一部分给你。” 陈春燕:“行啊!” 不过估计出芽率不高。 要想提高包心菜的出芽率,还得用高锰酸钾浸泡,她没地儿弄高锰酸钾去,就得有死一片种子的心理准备哦。 花圃老板:“成吧,我待会儿给你。那边还有些变种兰花,你要不要看?” 第734章 兰花能吃吗? 不能! 陈春燕不感兴趣,“只有兰花?”不是很想看的样子。 花圃老板知道陈春燕为人干脆,生意好做,不肯轻易放弃,“还有几株山茶花。” 陈春燕摆摆手,“算了。山茶花还是得种在山上,且成片地种才漂亮,种在盆里,少了点意思,我就不要了。” 她现在也不可能拿一座山来种山茶花,当然了,如果是一座山的十八学士还差不多,种了就卖。 这也就是想想,十八学士多难养啊,养不死,也把它养不开花啊,是以这种没有经济效益的东西,她懒得费心思了。 陈春燕:“杨老板你会种树吗?” 花圃老板板了脸,被人质疑他的职业能力,这是不能忍的! 他沉声道:“不敢说我种的每一株树都能活,但十活其九这话我放在这里,要是找我种树,没活这么多,钱我双倍还你。” 老板这狗怂脾气呀!难怪本事不小,生意却始终不好。 啧,连她这个一株珍品兰草都舍不得买的人,都能成为大主顾,可见一斑。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陈春燕再询问下去就是找茬,“三井村你知道的吧,那村周围都是山,靠北的山现在都是我的了,我需要专业的人帮我规划一下种什么树比较好,最好是果树、核桃树、松树之类的混搭着种。” 种松树自然是为了松塔,松子炒出来多香啊! 花圃老板沉吟半晌才道:“我得先去看看再说,哪怕都是山,但每座山的情况都不一样,有的山水多,有的山石头多,有的山是黑土,有的山是黄土,不亲眼看到,我不能给你答复。”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陈春燕表示理解。 她摸出买鱼苗剩下的钱,“我先付定金,你这边看好了,就帮我把山收拾出来,我相信你的人品,多余的我就不过问了,钱不够派个人来找我要就行。” 花圃老板的人品已经经过了检验,非常可靠,事情交给他放心就好了。 陈春燕又说了一些对果树品种的要求,她要求市面上有的果子尽量都种一些。 虽然她知道哪怕同样品种的果树种在不同的地方,口感都不一样,但她还是想种,这个年月果子保存不易,很多果树本地没有的话,是吃不到果子的。 其实她对果子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不把牙酸掉就成。 她只对米面的要求高,米面她一定要吃东北的,吃她老家本地产的,总觉得口感不好,哪怕是当年的新米,她吃着也觉得烧心,口水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花圃老板:“既然你相信我,我就不会把事情办砸了。下过雨,土地松软,过两天,正好适合移栽,我弄好了再来找你结钱。” 陈春燕突然想起个事儿,“啊,对了,山上原本的树木,你帮我甄别一下,如果结的果子是可以实用的,不管好吃不好吃,市面上卖不卖,都给我留着。” 花圃老板:“……” 这位不愧是开酒楼的,三句不离吃,每回来买东西,都说要买能吃的。 他说:“行,凡是能入口的,不管是什么都给你留着,包括草木。” 陈春燕连连点头,极好极好。 她转身出了花房,“啊,对了,我那边的竹子定根了吗?” 花圃老板算算时间,“应该定根了。” 第735章 得到了陈春燕想要的答案,她也不再耽误了,带着刚买的蔬菜幼苗和种子回了龙桥村。 刘大姐和燕儿娘正在聊养猪经。 刘大姐见陈春燕回来了,便道:“下次再聊吧,我要搭燕儿的车回城。” 让她走回城,实在是难为她了。 就她的身材,她膝盖也受不了啊。 陈春燕好人做到底,直接把刘大姐送回了家。 她回酒楼的路上,顺便买了些酒,让人搬到马车上,她直接拉回酒楼。 马车停在酒楼门口,她坐在车辕上,冲里面喊:“来个人。” 听到动静的小子跑出来,一看是她,立刻跑来牵马车。 陈春燕摆摆手,“去叫张先生出来。” 张汝城吭吭哧哧从办公室跑出来,感觉都跑掉了半条命。 他一个账房先生,每天就是坐在凳子上记账算账,根本不怎么动弹,突然这么跑一遭,有些吃不消了。 等他到了陈春燕面前,已经气喘如牛,汗如雨下了。 陈春燕摇头道:“张先生你得多锻炼身体啊,不管干什么都得有强健的体魄才行。” 张汝城听了这话就只剩苦笑了。 他累得说不出话来。 陈春燕也没闲着,拿出写好的单据,展开递到张汝城手边。 陈春燕:“我买了十坛酒,每坛十斤,你清点一下,我待会儿要用。” 张汝城接了单子,气也缓过来了,“买酒做什么?酒窖里还堆了一百多坛酒,还都是上了年份的。” 陈春燕倒抽一口凉气,“那些酒那么好,我得留着,我买这些酒回来有别的用处,图的就是一个巧字。” 她疯了才会把窖藏的酒起出来,她想想都觉得亏。 她边走边问:“牛一松回来没?” 张汝城:“他早上出门前说你让他去府城送信,难道没这回事?” 陈春燕知张汝城误会了,她现在要是说没有这回事,张汝城回到办公室就能扣牛一松工钱。 “是我让他去的。”陈春燕,“他还没回来吗?都快中午了,跑一个来回应该没问题呀!” 张汝城看了看天色,算了算时间,两个半时辰确实足够来回了,这个牛一松跑哪儿去了? 殊不知牛一松此行并不顺利,他被罗家的护卫拦在了门外。 罗家的护卫哪知到燕老板啊,根本不会给陈春燕面子,更别提牛一松这个伙计了,罗家二少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牛一松一上午都在罗家附近转悠,希望找到人给罗二少带句话,甚至希望等到罗家某位主子出门。 但事情就是不凑巧,他等到现在也没找到一个人愿意帮他带话的。 他坐在罗家斜对面的茶摊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罗家大门,盯得眼睛都发酸了才舍得眨一眨。 送信而已,他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也没脸回酒楼了。 路上又有一人朝罗府而去,他迅速判断出,那人的目标正是罗府,而不是路过的,放下茶杯,几个大步追了上去。 他拉住那人,“兄弟,帮我个忙可不可以?” 那人上下打量牛一松一眼,不屑道:“你谁呀?” 牛一松递上一粒碎银子,“兄弟,就帮我捎句话给罗家二少爷,话带到了,必有厚报。” 那人蹙眉犹豫,“你想干什么?” 牛一松无奈得很:“不干什么!就说梁县五味居燕老板让我帮她带封信。” 第736章 罗二少看着面前站着的人,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一刻钟前,他听到贴身长随来禀告他,车马处的小厮哭着喊着要见他,他还以为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他跟车马处并没有什么交集,他的马从来都是他自己照顾。 长随再三确认后,确定那名小厮找的就是他,他才怀着莫名的心情传了人来。 他今天比较闲,要不然也没工夫见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厮。 他敲敲桌面,“说吧,什么事。” 小厮呵呵赔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家有门亲戚,混得不如我好,在梁县的酒楼帮工,这不是求到我头上来了么,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不帮,这才拦了从外面回来的袁爷,还请二公子不要见怪。” 袁三大怒:“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在二公子面前,我算哪门子的袁爷!” 小厮眼珠子一转,装模作样地拍自己的嘴巴,“瞧我,太不懂事了,该打,该打!袁小哥,叫你袁小哥总对了吧。” 罗二少看着小厮油滑的样子就觉得不舒服,有些不耐烦地说:“再多一句废话,你就给我滚。” 小厮点头哈腰,“是是是,小人不废话了。是这样的,我家有一个远亲,姓牛,是梁县五味居酒楼燕老板跟前得力的管事,他得了燕老板的吩咐,来给您送一封信,不知道您愿意不愿意见?” 说牛一松是他亲戚,就算二少爷跟五味居老板的并没有太深的关系,他其实没什么损失,如果有关系那就太好了,罗家的人就不敢随意处置他了,说不定还会给他个好一点的活计做做。 这也是小人物的智慧。 罗二少:“快请他进来。” 小厮一愣,旋即心中狂喜,看来赌对了,罗二少果然很重视那个燕老板啊。 袁三狠狠瞪了小厮一眼,转身跑去了角门。 罗府正门等闲不会开启,等待的人必在角门。 袁三:“可有梁县五味居来的牛管事?” 牛一松没反应过来叫的是他,等袁三问了第二遍,他才听明白了人家嘴里的牛管事指的是他。 他心思一转便猜到刚才收钱帮他传话的人必然抬高了他的身份,一般的跑堂的也没资格见罗二少,思及此他并未拆穿那小厮的谎话。 他紧走两步,笑呵呵道:“是我,我是梁县五味居来的。” 袁三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跟我走。” 被最底层的小厮摆了一道,他心情不是很好。 牛一松看出来了,罗家是高门大户,他有些战战兢兢的,捏了捏手里准备好的荷包,不知道该不该递出去。 就这么一迟疑,就到了外院大书房。 大书房正屋五间是罗老爷办公的地方,左右厢房分别属于罗大少和罗二少。 罗二少就在西厢房里等着牛一松。 到了大书房,牛一松反倒放松了,这里的格局跟酒楼办公室几乎一模一样,这样的环境给了他错觉,觉得还在梁县那个小地方,人也不由得放松了。 他找回点在五味居酒楼做跑堂时的游刃有余来。 袁三:“爷,人到了。” 罗二少往后一靠,用审视地目光看着牛一松,“信呢?” 牛一松与罗二少的年纪差不多大,却被罗二少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罗二少的话音落下,牛一松就像是被上了发条似的,身体自动做出反应拿出了贴身放着的信件。 第737章 信都递出去了,牛一松才反应过来,不对呀,他怎么变得这么怂了? 罗二少没注意牛一松的表情,淡定接过信,撕开火漆,抽出信,一看面色就古怪起来。 他将信丢到书桌上,“你们查我?” 牛一松听他语气不对,赶紧低头看信上的内容。 信上所写的东西非常简单,只一句话而已,就问知不知道赵夫人做苦役的那个小卫所。 牛一松脑子也活泛,前后一联系罗二少的话,就明白过来,事情凑巧了,搞不好罗二少就是这个小卫所的。 他呵呵笑着说:“二少您误会了,我们绝对不敢查您呀!我们家掌柜的有个朋友犯了事儿,夫人被发往那个卫所做苦役,听说那位夫人颇有几分姿色,燕老板怕出事,这才亲自介入了,绝对不是在背后查您。” 罗二少轻笑一声,“我不管是凑巧了,还是真的在查我,既然求人帮忙就得摆出个求人帮忙的架势来,你来算怎么回事?” 牛一松有苦说不出,他很想说谁知道您在那个小卫所啊,燕老板肯定只是想向他打听那个卫所有没有容易被收买的人。 啊,是了,收买别人不如收买眼前这位,好歹还有些关系。 他笑着说:“燕老板这不是让我探探路吗,您要是不乐意,有我在中间隔着,也不伤您和燕老板的交情是不是?” 罗二少瞥了袁三一眼,这一眼的意思很明显,瞧瞧别人家的伙计,再瞧瞧你,连人家一半的机灵劲儿都没有。 袁三憋屈得要死。 一个一个的全怼在今天找他不自在了,他自打睁眼,事情就不顺利,装潢新房出了岔子,他挨了好大一顿骂。 刚才又因为车马处的小厮,二少爷又对他不满了,再这么下去,他这个月的月钱都要被扣光了。 罗二少:“嗯,你说得有道理。你告诉燕老板,给我三千石粮食,人她带走。” 牛一松:“啊?” 袁三来劲了,“啊什么啊,我们家二少爷是卫所的千户,让你们老板带个把个粗使的妇人走根本不成问题。” 牛一松在心里默默算了算,三千石粮食差不多足够一千名兵士吃一年了。 这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罗二少也没办法,他的俸禄很少能按时拿到,这儿才四月份,他已经两个月没拿到月俸了,他还算是朝廷命官,兵士就更惨了,基本没有粮饷,一应用度都得他自己想办法。 牛一松有些为难,“这么多粮食,不是我能够做主的了,我得回去跟燕老板商量一下。” 罗二少:“动作可得快点,你们也知道那地方没什么女人,就算年龄大一点也不安全,而且我过几天就要离开府城,回卫所了,你们要找我也不方便了。” 牛一松点头,“行,您的话我一定如实转告。” 罗二少满意地笑了。 陈春燕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继续在竹子上钻孔。 她现在还不知道有人惦记她的钱。 二狗子:“燕老板,好好的竹子,你把它钻坏干啥呀?” 陈春燕:“装酒!把我今天买来的酒注入竹节里,半年后开出来,别有一番滋味。” 二狗子:“我来吧,我力气大。” 陈春燕手指快速在竹子上点过,“在这一节这一节和这一节打孔,一根竹子只能有三节装酒。” 第738章 陈春燕:“对,就这样打孔,隔一节竹子,再打孔,孔别打太大了。” 二狗子:“孔打太小的话,怎么灌酒?” 陈春燕笑眯眯地看着二狗子,“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二狗子眨眨眼,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陈春燕:“等着吧,很快就有人把东西送来了。” 二狗子眼睛一亮,“又是郑林哥做的新东西吧!”语气中很是钦佩羡慕。 一开始,他是想跟着郑林学木匠活的,但是陈春燕这边实在缺少信任的人掌厨房,他也就没再提这一茬,而且他现在也很喜欢做菜。 是真正的做一行,爱一行。 陈春燕点头,“他的动手能力很强。” 二狗子:“是啊,我有空时去看他做东西,手巧得不得了,不管图纸上画的是什么,他都很很快做出来。” 陈春燕:“我最近没去他那边,他这两天在做什么东西?” 她想得起的,需要的东西,陆续抽空画了图纸让人带去给郑林,她也不是很清楚郑林先做哪一样东西。 二狗子比划了一下,“在做这么长,这么高的椅子,怪模怪样的,还把制好的皮蒙在上面,坐上去倒是软乎乎的,不过夏天肯定很热,那椅子不透气。” 陈春燕心里有数了,郑林做的是沙发。 陈春燕:“行吧,等他做好之后,就在会客室里摆一套,在侯餐区摆一套,每间办公室摆一套。” 二狗子:“啊,办公室也要摆?” 办公室已经有成套桌椅了。 陈春燕点头:“摆吧,有时候中午忙,没时间回宿舍睡觉,在沙发上躺躺都比在硬板凳上坐一中午舒服。” 二狗子:“原来那种椅子叫沙发啊,名字也怪模怪样的。” 陈春燕笑了,名字当然怪了,是音译的嘛,她又不可能自个儿给沙发取个名字,那也不合适啊,毕竟不是她研究出来的东西。 两人没聊几句,郑林就来了,手里拿着个漏斗。 这个漏斗的模样很怪,上半部分与其他漏斗无异,但下半部分却又细又长。 陈春燕接过漏斗,先去冲洗干净了,才回来把漏斗戳进小孔里,“孔小了点儿。” 二狗子便拿着改锥继续钻孔。 郑林递上木塞,“这个木塞我稍微改了改,等需要取酒的时候,先这一节竹子的底部钉一根同样的塞子进去,再把塞住小孔的这根塞子的上半部分抽出来,把容器接在底部塞子的下方,再同样抽掉这根塞子的上半部分,酒就会流出来了。” 他说的时候连比带划,他的意思陈春燕立刻就听明白了。 在竹节底部钉入一个塞子是为了取酒,而抽掉顶部塞子的上半部分是为了进空气,这个设计得挺巧妙的,如此一来就不容把竹子砍断,破开竹节取酒了。 每次封存竹酒都需要一根竹子也实在是有些奢侈,郑林这样设计得挺好。 陈春燕:“给你记一功,待会儿到我办公室来领条子,有奖金。” 二狗子和郑林同时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理所当然道:“规章制度里面写得很清楚,凡有贡献者核实无误便可根据贡献大小获得奖励,你们别说不知道啊!” 郑林错愕,“就一个塞子,也算贡献。” 陈春燕点头,“我这人很公平的,你这个塞子虽然小,但每年可以让我少砍很多竹子,少砍一株竹子,就少一笔花费,这就该奖励。” 第739章 郑林呼吸一滞,他来酒楼做活计只是想要一份安稳的收入而已,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处。 说老实话,他当初听到这样一条规矩时,其实没太当回事,这样的条款有没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会不会实现。 在他看来,东家赚了钱是东家的,少有东家愿意拿出来跟下面的人分享的。 即便贡献真的很大,人家也可以不承认。 谁也不会嫌自己赚的钱多。 陈春燕顺口对二狗子说:“厨房上的人也是一样,谁研究出了好买的菜品或是找到了新品种的调味料,也都有奖励,甚至提出了精妙的点子改进餐具,我看了合适的,也会给予奖励,大家只是岗位不同,待遇和机会是均等的。” 这话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底层讨生活的人,第二天便有人上门争先恐后地争取工作,杨彬痛并快乐着。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陈春燕看了看小孔,又拿漏斗对比了一下,“行了,我试试。” 二狗子取回改锥,垂手站在旁边。 陈春燕将漏斗怼进小孔里,试了试,刚好合适。 二狗子伸出手,“我来扶着吧。” 陈春燕示意二狗子接手,她退到了旁边。 她弯腰拿起舀子,“郑家大哥你回去忙吧。” 她说完才接着干活。 装满一节竹子,亲手封上塞子后,她满意地点点头。 她看向陈谷秋,“试试吧。” 陈谷秋缩着脖子上前,伸手试了试,那个位置不太使得上力,她看了陈春燕一眼,才去抬了一张椅子过来,站上去,与二狗子配合着灌下一个竹节的酒。 陈春燕看了一会儿,确认两人工作得很仔细,便不再看了。 她交代:“就按照这样的方式把这一百斤酒全都灌进去就行了。” 她回过头就去了前堂,敲了敲柜台,“牛一松还没回来吗?” 守着柜台的小子摇摇头,“没看到一松哥从前门进。” 也就是说牛一松还没回来。 牛一松一般是不会走后门的。 这人今天怎么了,送一封信而已,怎么到这个时辰了还不回来? 此时的牛一松已经过了最初的战战兢兢阶段,快速地适应了罗家的氛围。 来者是客,罗家自然招待牛一松吃了一桌席面。 罗家的席面分为九等,给牛一松吃了第八等,算是很给陈春燕面子了。 很多帮罗家经营生意的管事到了这里,吃的也只是第八等席面而已,而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嫁人后回到罗家,没有主人的特意吩咐,吃的是第九等席面。 如此便可见一斑。 牛一松嘬着牙花子问:“大袁兄弟,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袁三根本不想理牛一松,手里端着一杯酒慢慢喝着。 牛一松要留饭,罗二少肯定不会亲自作陪,那么作陪的自然就是袁三了。 牛一松也不气恼,“我们燕老板常说一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因为什么为难,说出来,说不定我有解决办法呢?” 袁三放了杯子,脸也冷了下来,“我遇到的事情,是你们这些开酒楼的解决不了的。” 牛一松紧追不舍,他闻到了生意的味道:“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们不行,我们燕老板手上还有些其他生意,说不定就行呢!” 袁三被牛一松缠得烦了,“我们大少爷的新房装潢出了问题,你们燕老板能解决吗?” 第740章 牛一松十分轻松道:“那要看是什么问题,一般的问题,我们都能解决,说不定还能做得更好。” 袁三撇嘴,显然不相信。 女方是京城的簪缨世家,虽然已经渐渐脱出了权力中心,但人脉是不容小觑的,那家怕女儿嫁过来受委屈,还专门派了能工巧匠过来帮衬。 两家请的人合在一起都没能解决问题,乡下地方来的人能解决问题才怪了。 牛一松再催,“说说嘛,说说你又不损失什么。” 袁三被弄得没脾气了,丢了牙签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 罗家府邸颇大,但建筑并不算多,绿化做得非常好,高大的树木、低矮的灌木到处都是,且院中引入了活水,在花园里绕了一圈,才被引出去。 这就导致罗府显得十分潮湿。 罗大少新修缮的院子距离花园十分近,这本是为了方便未过门的大少奶奶以后方便游园,却给工匠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院子光罩不足,湿气就重,这也还罢了,但净房难免会有怪味,哪怕开窗通风,也于事无补。 总不能为了不闻那一点怪味就把院子周围的树全砍了吧,工匠们现在头疼得很。 牛一松也有些傻眼,他们这儿如此潮的地方还是非常少见的。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但牛已经吹出去了,这个场子他还是得圆。 他自信满满地说:“你去悄悄我们酒楼的装潢就知道了,都是小问题嘛,好解决的。” 袁三:“你们酒楼还能装出朵花来啊!” 可不就是装出多花来了么! 牛一松:“你跟着我去看,看了就知道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也用不了你多少时间,是不是?” 说得也是。 袁三让牛一松在车马处等着,他去回了罗二少的话,才跟牛一松一起去了梁县。 陈春燕歇过午觉,便开始处理昨天积压的事情。 她看了看,事情并不算太多了,该放出去的权都放出去了,除了她自己要求亲自登记的三井村田产,便只有几个单据需要核实签字。 都是采购清单,得她这边确认可以采购这些东西,财务室才能入账。 牛一松敲敲门:“燕老板。” 陈春燕抬头看了牛一松一眼,“嗯,回来了?” 牛一松嬉皮笑脸着进了办公室,“回来了。罗二少说他就是那个卫所的千户,你给他三千石粮食,人随时可以带走。” 陈春燕差一点把笔给扔出去。 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好多农民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她上哪儿弄三千石粮食去啊,真是狮子大开口。 不少人家过的日子都是春天借粮,秋天还粮。 还有的人家为了还钱,秋天粮食下来后,会将粮食卖了,先把钱拿去应急,到了春天,粮食不够吃,又会去买粮,这时候粮商卖出来的粮食都是高价粮,这些人家里的生活简直是恶性循环。 陈春燕:“麦老板家的粮油店一共才存粮两千石,他一开口就要三千石,哈,一个赵夫人值那么多粮食吗?!” 她气得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走。 刘员外倒是大粮商,可人家的粮店遍及州府,根本不可能把粮食全堆在一个梁县里啊! 牛一松:“确实为难人,我家倒是有几斤余粮,但帮助不大。” 第741章 牛一松嘴里说着几斤,实际上有几百斤,但换算成“石”,一共也没几石,于事无补。 这一点不用牛一松说,陈春燕心里也很清楚。 龙桥村的人,家庭条件好一些的,像二狗子家,每年能有些余粮和余钱,次一些的像牛一松家,只能做到每年的粮食差不多够吃,再次一些的,就需要挖野菜打野物来做补充,最次的当属陈家老宅,就算挖了野菜抓了野物,很多时候也照样只能吃个半饱。 陈春燕现在气得直想磨牙。 酒楼借着要开业了,进了一批粮食,粮食有多少,根本没瞒人,这么短短几天,根本不可能吃完了,再借由廖家的手弄粮食,就太扎眼了,不合适。 牛一松:“那赵夫人怎么办?不救了吗?这样的话就得瞒着赵先生。” 陈春燕烦躁道:“救,谁说不救了!” 你刚才说的啊。 牛一松讪讪的,“这不是救不了嘛。” 陈春燕又绕了两圈,“走我们的路子肯定弄不来这么多粮食,还是得靠大粮商才行。” 牛一松:“人家也不能理会咱们啊。” 陈春燕:“我们这么去跟他们谈,他们肯定不愿意给粮,咱们就不跟他们谈!开门做生意,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不卖米粮了!你去帮我组织一批人手来。” 牛一松:“好,要多少人?” 陈春燕:“越多越好。” 牛一松办事去了,陈春燕又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突然开了匣子,带着钱出了门。 她骑着踏雪直奔三井村而去。 她刚刚进村就被人注意到了,没办法,最近正是抢地耕种的关键时期,不管发生什么都容易触动村民敏感的神经。 她立刻被人拦了下来。 村民:“你是谁,来我们村干什么?” 陈春燕:“我要找村长家的大儿媳和二儿媳,你告诉她们,五味居的燕老板在村口等,请她们来一见。” 五味居燕老板之名已经传遍了周边乡镇,村民一听是她,也没为难,立刻帮忙报信去了。 村民也是有立场的,他是村长大儿媳那一方的人,自然只报给了大儿媳知道,瞒了二儿媳那边。 大儿媳:“是不是你们种地时不认真,被人发现了不妥,这才找上门来了?” 村民:“哪能啊!我们又不傻,眼下是多好的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机会啊!怎么可能拖自己后腿!” 大儿媳一想也是,“行,我去见见她。” 她凑到窗边看了一会儿,注意到院子里没人,才轻手轻脚地跑了。 殊不知对面厢房里也有一双眼睛凑在窗边,紧紧盯着院子里的动静。 大儿媳刚刚出门,二儿媳就跑了出来,偷偷摸摸地跟在了大儿媳身后。 走出一段距离,二儿媳突然身子一矮,顺着坡滑到了还没有通水的沟渠中,下一秒大儿媳就回了头。 两个人因为娘家立场不同,相互斗了许多年,可以说是非常了解对方,基本猜得到对方会有什么举动,这才有了这样一幕。 大儿媳四顾一圈,确实没看到弟媳妇,这才继续朝村口赶。 二儿媳嘴角勾起一抹诡笑。 跟我斗,这臭女人还差点儿! 陈春燕牵马站在村口,看着三井村村民劳作,还真是不遗余力啊,都是被鞑靼骚扰怕了的人,迫切希望往北或者往南搬迁。 第742章 大儿媳看到陈春燕,刚想打招呼,就有人先她一步出了声。 二儿媳呵呵笑着跑过来,“燕老板,不知道你要来,没有去迎接你,真是失礼啊。” 大儿媳愤怒回头,就看到弟媳妇快速跑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越过她了。 陈春燕客气回礼,“临时起意,有些事情要跟二位商量。” 也不知道两人听清楚她的话了没有,下一秒两人竟甩开了膀子,一副要比赛谁跑得更快的架势。 陈春燕:“……” 她赶紧牵着马往旁边让开了。 这两人的架势让踏雪十分不安,要真让她们俩咬牙切齿地冲过来肯定会惊了马。 两个女人又没有经过特别训练,跑步的速度其实差不多,但二人非得分个高下,跑到半路上就动起了手来,你推我一下,我还你一掌。 村民都见惯了这种场面,只要不是打得头破血流,他们根本不紧张。 但他们干活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只要两个女人招呼一声,他们就能立刻丢下手里的活计上去干仗。 村长当初让两个儿子分别娶了两方人中声望比较盛的两家人的女儿,本意是平衡两方势力,他如何都没有想到,两方人的矛盾会延伸到他家里来。 他的目的没达到不说,还惹了一身骚。 陈春燕让开了也于事无补,这两个女人直端端冲着她来了。 陈春燕:“……” 踏雪希律律地叫,惊地朝前跑了好几步。 而陈春燕则被两个女人撞得往后退了三尺远,她还没有稳住身形,两只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大儿媳:“先跟我谈。” 二儿媳:“先跟我谈。” 两人异口同声,分外有默契。 陈春燕无语望苍天,她真怕这两个人激动之下把她活撕了。 她赶紧道:“先放开,我马要跑了,那可是一匹千里马,把三井村的地全卖了也赔不起。” 两个人吓了一大跳,赶紧松了手。 陈春燕牵回了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吧。”她说完赶紧补充,“不准问我先跟谁谈,我一起谈。你们先听听我要说什么,再提反对意见。” 大儿媳和二儿媳顿时没话说了。 大儿媳本来是想瞒着二儿媳才选择偷偷摸摸跑到外面来谈话的,但现在显然没有必要了,直接请陈春燕回村长家谈话也是一样。 回到村长家,大儿媳和二儿媳一个坐炕头,一个坐炕尾,皆虎视眈眈地盯着坐在炕中间的陈春燕。 陈春燕直想叹气,“春耕正快速进行着,再有半个月应该就能结束了,你们有没有想过怎么处理家里的粮食?各家各户怎么着也应该有点余粮吧,总不可能把那么重的粮食带着上路,对吗?” 大儿媳和二儿媳都忽然意识到她们确实忽略了这个问题。 她们只顾着带人相互较劲去了,要去哪儿,怎么去,都只在心里有个大致的想法,并不明确。 大儿媳:“燕老板既然来了,肯定会给我们指点一条明路。” 二儿媳:“听燕老板的意思,是想买下我们的粮食?” 陈春燕再次想叹气,能不能不要同时跟她说话啊。 她都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问题,她真怕一个弄不好,两人合起伙来打她。 她想了想道:“你们暂时不要提问,先听我把话说完。” 第743章 陈春燕暂时摁住了村长家的两个儿媳妇。 她挪动了一下身体,靠到了炕边的墙上,以此拓宽视野,想把村长家两个儿媳妇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些。 陈春燕:“我这次来,是来跟大家谈收购粮食的事情,但不单单是收购你们自家的粮食。 “要搬迁,路途漫漫,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想以收购粮食为契机,给大家提供一个接受保障的机会。 “你们可以分为两派,也可以各家各自为政,我只看结果,七天内收购粮食最多的人,可以得到我专门派出的人护送。 “你们要去哪儿,我的人就会把你们送到哪儿。 “我相信你们也关注过我的情况,知道我家在龙桥村养了一群打手,个个身手都不错,比赛结束,我会派出他们为你们保驾护航。 “当然了,以免大家的不当行为损害市场规则,粮食的收购价格为市价,也就是说每斤不能超过六文钱。” 这是米行的价格,也就是说如果这群人能够想到办法从农户里面收粮的话,还能从这事儿里面赚一大笔钱。 每斤赚三到四文,一百一十四斤就可以赚三百四十二到四百五十六文,这是一石赚的钱。 三千石,就可赚一千零二十六两到一千三百六十八两银子。 这是他们几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财富。 大儿媳和二儿媳都是聪明人,心里的账清楚得很,听到陈春燕这样一说,心头立刻火热起来。 陈春燕没给她们开口问话的机会,“粮食多多益善,但如何分组,你们得提前告诉我,卖粮食的钱我会按组付给你们,以避免有人中饱私囊,至于组内怎么分配,这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她把自个儿的话回忆了一遍,又补充道:“一组人只能选定一个目的地,我的人只会护送一次,如果一组人太多,要去的地方也太多,不好意思,请你们自行协调,选定一个地方,记住了,只能选一个地方,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的人只会出动一次。还有没有问题?” 两个女人都陷入了沉思中。 要保证自己这一组获胜,就必须拉来更多的人,可更多的人就意味着必然有许多不同的想法,到时候要是赢了却无法统一意见,这也是个事儿! 而且地里还需要人耕种,如果抽掉了人,春耕赶不上,那些地燕老板不买了,就亏大发了。 真是矛盾啊!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两个女人一时间也没想到两全的办法。 陈春燕适时开口,“与其坐在这里空想,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去问问村里的人都愿意千亿到什么地方,愿意去同一个地方的人,可以天然成为一组,这样就可以减少矛盾。壮劳力就不要动用了,就留在地里,收粮的事情交给女人去办。 “分好组之后,通知我,我会给每一组派一辆拉粮食的车,所以就算收粮的是女人和小孩,也不用担心没办法把粮食运回来。” 陈春燕眨了眨眼,“在村里收不到粮食怎么办?去城里粮店买啊,只要价格不超过我给的限定,就没有问题。但有一点,这些粮食我是要屯起来的,我不想别人说我囤积居奇,所以该怎么帮我保密,我相信二位心里有数。” 第744章 大儿媳眼睛骨碌碌转,显然有话说。 陈春燕:“如果让人知道收粮的人是我,我可是不会付钱的哟。粮食不要交给我,交给村里的监工,我会跟她沟通好。我建议你们分散开收粮,一部分人去这个村,另一部分人去那个村,这样既可以提高效率,增加收益,还能减少不必要的摩擦。” 她坐直身体,拍拍后背的灰,滑到炕下,“言尽于此,剩下的就看你们如何操作了。”她微微一笑,“卖地的钱不多吧,能够拿到多少安家费,就看这一次收粮的情况了,钱我给大家日结,成果都看得到,你们也能安心。” 一番话把村长家两个儿媳妇的积极性全都调动起来了。 大儿媳朝二儿媳看去,正好看到二儿媳也在看她。 两个人没有商量过,动作却出奇的一致,同时朝门外跑去,把陈春燕这个客人留在了家里。 动用三井村的人,陈春燕主要目的还是让他们从周围村镇收粮,去粮店买粮很有可能是一锤子买卖,一旦粮店的人发现有人在大范围收粮,他们便会把粮捂住。 有人大范围收粮无外乎出于囤积居奇的目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那自然是有谁得到了大家都不知道的消息,要不然是又有战事要起了,要不然就是哪儿又遭灾了。 如果出现了以上两种情况,那就是赚钱的好时机,他们自然会将粮捂起来,坐等粮价飙升。 所以陈春燕需要大量的人,第一次出手就买回大量的粮食。 三井村的人手还不够,她还让牛一松找一批人来配合收粮。 处理好了三井村的事情,陈春燕便回到了酒楼。 她直奔宿舍,既然酒楼的事情已经被理顺了,她也该回龙桥村坐镇了,酒楼有什么事情,临时去村里跟她请示也行。 牛大花得到消息陈春燕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都惊呆了。 她赶紧从后勤处跑来,“燕老板,你要回村?我们怎么办?” 陈春燕:“平时怎么做,我回了村里,你们还怎么做,有什么问题?” 牛大花眨眨眼,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不踏实。 陈春燕在,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妥善解决,他们这些做事的人也能安心。 陈春燕:“我要重新开始学习了,每隔几天会进城一趟,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趁机问我。” 她只说了学习的事情,并没有说要就近调度收粮的事情。 那两个被派到三井村当监工的婆子,今天之后也要住到龙桥村去,就近听候她调遣。 牛大花:“万一酒楼临时有事怎么办?” 陈春燕:“临时有事临时再说,我现在也想不出来哪里有漏洞,你们这些管理人员也应该想想,遇到事情不能只依靠我这一个脑子,是不是?我也会累的呀!” 牛大花被说得有些脸红。 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燕老板,一松哥说请你过去一趟。” 陈春燕听到牛一松就脑壳疼,不是对牛一松有意见,而是对三千石粮食有意见。 她暂停收拾包袱,与牛大花一起回了办公区。 她也要把存在办公室的钱带走一部分,反正也要回一趟办公室,此番正好合适。 牛一松哭笑不得地看着陈春燕,“有件事儿忘了跟你说。” 第745章 陈春燕向后靠在了椅子上,“也就说,在我没有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带着那个袁三去看了我们新装潢的厕所和浴室?” 牛一松点点头,“袁三很满意,已经先一步回了府城,等回禀之后就会来下单。” 陈春燕抚住了额头,“他要下单就下单,但有个问题你得给他说清楚,就算改造了厕所和浴室,也改变不了潮湿的程度,阴雨天照样会有霉臭味。” 牛一松:“行,我知道了。” 陈春燕手指轻扣桌面,“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不能为了拉生意骗人,知道吗?这是底线。如果你明言之后,他们家也要这样改造的话,就接单,不然就不接。” 牛一松表情郑重,“我记住了。” 他看得出来,陈春燕不太满意了,这一次虽然没有说重话,但下一次一定会处罚他。 有的错作为酒楼的元老更加不能犯。 陈春燕又跟牛一松交代了一些事情,便取了包袱,骑着踏雪走了。 出城前,她拐去钱庄兑换了一千两银票,全换成了金条,一共十根,十两一根,都是一斤重的。 又换了些银子放在身上备用,银子换得少,是用来打掩护的。 她也不需要护卫,就那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虚虚实实的才叫人摸不着头脑。 盛世置地,乱世藏金,她虽然置了地,但那是因为要供给祁轩粮食,但金子也不能少藏。 她手里的余钱陆陆续续都要换成金条藏起来才行。 董明春见到陈春燕回家十分意外,“燕老板!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备饭的时候,好帮你也备一份。” 陈春燕:“随便吧。”她走了两步,忽想起件时,又转回头来,“啊,待会儿带我去看看新到手的种子和小苗安置在了哪里,千万不能被老鼠祸害了。” 董明春听说了,一株番茄苗十两银子啊,要是被老鼠吃了,哪怕燕老板不说什么,她都得被心疼死。 番茄苗一拿回来,她就砍了竹子,编了竹筐把它们全都罩住了。 董明春:“已经安置好了,你什么时候要看都行。” 陈春燕:“嗯。” 她快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关上门,提着包袱仔仔细细把屋子打量了一遍。 寻常藏钱的地方,比如床底下,房梁上,都不太适合,这些地方她能想得到,别人也能想得到。 不太安全。 她的床板可以翻开,就跟后世的床一样,床下可以放杂物,她本来也想放在床下的,但她现在不想这么做了。 她将目光投向了衣箱,里面装着两个原主玩过的布老虎。 布老虎用料并不怎么样,做工倒是十分细致,应该是燕儿娘亲手做的,这东西陈春燕早不玩儿了,但因为是原主的东西,她不好丢,便一直留着压箱底。 布老虎足有两个拳头拼起来那么长,刚好能装下金条。 她先将包袱收进衣箱里,拿出布老虎,去正院找燕儿娘。 燕儿娘看见女儿回来了很是高兴,“终于闲下来了吗?那就多休息一段时间。” 陈春燕:“哪能休息,酒楼粮食不够,我得向村里的人买,这才回来的。不说这个了,阿娘您看这个,是您做的吗?能再帮我做几个吗,我要各种动作和神态的。” 为了藏金条,她也是豁出去一张老脸不要了。 第746章 七岁之后就不玩儿各种玩偶的女儿,忽然来说想要布偶老虎,是有些奇怪,但是做娘的不管孩子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她们都会乐意满足。 燕儿娘摸了摸老虎,“好,阿娘给你做。” 陈春燕笑了。 这一批金条先用布偶装,下一批她再想其他办法弄。 她回到房间,先暂时把多余的金条藏进衣箱里,才去找董明春,一起去看她弄回来的菜。 董明春:“我也是第一次种这些菜,也不知道对不对,拿回来的种子我只处理了一小部分,如果不出芽,下一次再换一种方法。” 陈春燕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我带回来的粮食种子呢?” 她不仅托了祁轩帮她找种子,她还托了花圃老板和廖敏柔帮忙找种子,一拿到种子,她就让人送回了龙桥村,现在也积攒了不少了。 现在又没有仪器检测,她权且当作不同地方买到的种子都是不同的种子,她要杂交水稻,在没有辅助手段的情况下,她只能凭借运气不断试错,产量提高了,第二年再继续,没提高,这种杂交方案就放弃。 小可爱:检测到主人有培育良种的想法,小可爱竭诚为您服务。 陈春燕一拍脑袋,哎,怎么把作弊利器忘了! 陈春燕:有没有亩产万斤的方法? 小可爱:趁着天还没黑,主人快些去睡觉。 陈春燕也是跟小可爱开玩笑的。 陈春燕:先从亩产千斤开始吧,我要培育耐旱、耐病虫害的良种,你有最优方案吗? 小可爱:得先检测种子。 董明春在前面带路,陈春燕跟在后面,等到了地方,陈春燕才发现他们把一个牲口棚改造成了育苗棚,种子便全部被收在了育苗棚里。 棚里有两只半大的小猫在打架,相互咬着对方的耳朵。 董明春注意到陈春燕的视线,主动解释:“怕耗子来祸害粮食,前几天二狗子回来时,抓了两只小猫过来,说是有两个半月大了。” 小猫被养得很好,虎头虎脑的,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只有两个半月大的,看来羊奶没少喝。 陈春燕点点头,率先进了堆放粮食种子的地方。 她的手指一一从粮袋上抚过,“就这些?” 她嘴里掩饰般的问董明春话,却在心里问小可爱:怎么样,合不合用? 小可爱:都是人工种植的水稻种子,品质差不多,你得找一些野生水稻来才行。野生水稻天生天养,更加耐旱、耐水、耐虫害,这才是你想得到的东西啊。 说得有道理。 但……陈春燕:我上哪儿找去啊! 小可爱:……开启检测,检测完毕,未检测到野生稻。 呵! 陈春燕:必须要野生稻吗? 小可爱:emmmm……你得到的种子本质上其实差不多,杂交的意义不大,但不完全没有杂交的意义,检测到其中一种种子具有耐寒属性,培育成功后,说不定能种双季稻。 陈春燕:你想得美!双季稻是耐寒就行的吗?还得快熟,不然没长成就被雪压了! 小可爱:但是配上温室说不定可以。 陈春燕:温室多贵啊,我拿温室种粮食,我一定是疯了吧! 小可爱还不放弃:但是可以早点种啊,这里的冬天长,春耕开始得晚,但培育出了耐寒的水稻,春耕就可以提前开始。粮食收获后,就算不立刻耕种,多余的时间用来恢复土地肥力也是好的啊! 第747章 说得很有道理。 陈春燕觉得可以执行小可爱的建议。 其实杂交耐寒的水稻,就算不提前春耕,也有个好处,倒春寒可是说不准什么时候来的,万一刚刚种下去,冒出点小苗苗,倒春寒来了,有耐寒的特性在,也不怕被冻死一片了。 陈春燕:“明天开始种这些粮食,单独拿一亩地来,种这一种粮食,再拿一亩地出来间种。什么意思呢?就是一垄地种这种粮食,下一垄种另外一种,再下一垄还种这一种,接着再换一种粮食,明白我的意思吗?” 董明春点头,“也就是说单行的全部种这种粮食,双行的换着种其他的粮食,对吗?” 总结得很到位啊! 陈春燕点头,“就是这样。” 她转头就去找了里正,“叔,我看村里都快农忙完了,是吧?” 里正:“还得几天,你家的地需要帮忙?我看是需要帮忙,那么大一块呢!” 陈春燕摇头,“倒不是地的事儿,我家的围墙不还没修好么,我想请大家帮忙帮我把墙垒起来,您放心,肯定不让大家白忙活,工钱就按市价算,只要不偷工减料,我工钱当天就付。” 里正:“垒哪种墙?” 村里大多数人家垒的都是土墙,有的垒的墙里混入了石头。 陈春燕:“梁县那种城墙。” 里正屁股一滑,差点栽倒在地上,“你在跟我开玩笑?” 陈春燕摇头,“不是啊,就是那种大块石料垒成的墙,不要城墙那么高嘛,城墙四丈高,我要一丈半嘛。” 一丈半也就是五米,完全可以把绝大多数宵小拦在外面了。 里正笑不出来了,“一丈半也很高了!你瞧瞧村里的人,多少人家围墙只有三尺高!” 陈春燕:“钱的问题我来解决,人的问题嘛,里正叔帮帮忙,帮我组织点人手,这也是好事啊,大家垒了墙,不还有额外收入嘛。” 里正想想也是,“你这个工钱怎么算?” 陈春燕:“两个部分分开算,采石的,运一车到我家,我家付一车的钱,垒墙的,按尺算,合格一尺算一尺的钱。” 里正:“一尺?” 陈春燕:“嗯,高一丈半,长一尺,厚两尺,这样一段墙,单独算工钱。” 里正惊呆了,“这得多少石料?!你这是想凭一家之力抵挡鞑靼不成?” 陈春燕一点不怀疑里正能看出她的意图,她就是想用这样的墙抵挡鞑靼的攻击。 攻城略地也攻不到村里来,所以她修建的围墙只需要挡得住小股骑兵的袭扰就行了,一般小股的骑兵都是私下行动,并不是听了谁的命令作战,人数必定不会太多。 而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出现过。 陈春燕:“山上的石料又不要钱,左不过是多跑几趟的问题,我石料要得多,不正好让大家提高收入吗?” 里正真是无言以对了。 有句话他没问出来也不敢直接问出口。 他想问陈春燕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摆出了要建一座城的架势,城是私人能建的吗?被官家知道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他想了想道:“你考虑过逾制的事情没有?” 陈春燕笑了,“逾什么制啊?我又不是修宅子,谁也没规定过一家人只能买多少地,是不是?我只是把自家的地圈了起来而已,这也不行吗?” 第748章 里正惊呆了,还可以这样解释的吗? 这样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这也就是陈春燕笃定闵大人不会找她麻烦,要换个人,她还真不敢这么干。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本地父母官要整她,她哪里跑得了。 等闵大人任期满了,陈春燕的根基也深厚些了,真要跟县令掰手腕,她也不会怕了。 里正:“好吧,这事儿我记在心里了,回头我就帮你说这事儿去。” 陈春燕谢过了里正,便回家去了。 里正的办事效率奇高,当天晚上村里所有人家都知道了陈春燕家要筑高墙的事情,而且给的工钱还不错,特别是给的买石头的钱,那跟白得来的似的,石头本身不要钱,他们也就是去跑了一趟而已。 陈春燕要求的是标准牛车,满满一车给十文钱。 十文钱看着不多,但是一天跑个三五趟的,就是三五十文钱,一个月下来也差不多有一两银子了! 这样一个消息让村里的人都没有睡好,为了不耽误地里的活计,天不亮,不少村民就起床了,有车的拉车,没车的背着背篼,去了采石场。 用背篼多背几趟不也能凑出一车嘛! 乡村路上就出现了很壮观的一幕,几百号人全都朝一个方向运石料。 其他村子的人见了忍不住好奇问是怎么回事,龙桥村的人自然不会讲。 围墙再高再长再厚,所需要的石料都是有限的,让其他村子的人插一脚,就等于他们少运几趟石料,也就少赚一笔银子,他们才不干呢! 龙桥村的人越是什么都不肯讲,越是表现得神秘,就越是引起了其他村子村民的注意,立刻就有人偷偷跟在了后面去了龙桥村。 董明春敲响了陈春燕的门,“燕老板,村民运石料来了。” 陈春燕被惊醒了,懵了一会儿,才瓮声瓮气道:“这么早?你让他们在正院外面等会儿,我洗漱完就出去。” 龙桥村没有石料厂,要运石头必须得去十几里外的地方,那里原本是发配犯人的地方,那些犯人每天就被人看守着采石料,但后来鞑靼频繁袭扰,那里不安全了,也就废弃了。 倒不是担心犯人的安危,主要是怕鞑靼把那些犯人劫去了,从犯人嘴里打探出什么要命的东西出来。 要知道能够被发配到那里去的,基本都是犯官,这些人要是说出点机密来,那才真是要命了。 且犯官的家人都被处置了,他们根本无所顾忌,之前就有个人,不想白白被刑讯,直接就招了。 鞑靼人拿着那犯官交代的秘密联系方式,联系上了某贪官,那贪官被人拿住了小辫子,偷偷开城放了小股鞑靼人进关劫掠,那一次损失惨重。 同样的错,他们不会犯第二次,石料厂便废弃了。 陈春燕洗漱完,随便塞了一个面包进嘴里,便去了外面。 董明春已经在吩咐小子们准备牛车了,那些用背篼背石料来的人,就得用他们准备的牛车测算到底有多少石料。 陈春燕将手里的麻布袋子往地上一扔,发出清脆地哗啦声。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麻布袋子里装的是钱了。 陈春燕:“各位叔叔婶婶不要着急,请排好队,我一个一个收石料。” 哦,原来是收石料啊。 外村来的人听到了想知道的事情转身就跑了。 第749章 陈春燕指了一片空地,运来的石料全部被堆在了空地上。 来的人比想象中更多,而且她这边安排人计算石料数量,那边还不断有人拉着车排到队伍末尾。 她显然不能因为排队的人多,就别人说是一车就一车,她得按照她的车来衡量才行,以免别人觉得她好糊弄,之后弄来的石料越来越少,还要收一样的钱。 董明春穷怕了,她比陈春燕更绝,陈春燕只是用“车”来衡量,而她却弄了个称猪的大称过来称石料。 董明春:“一车石料得满足两个条件才能拿钱,一是能填满我们这车一车,二是重点不得低于我规定的限度。” 村民立刻闹闹哄哄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最多的是说陈春燕之前说要收石料时,并没有规定这么多限制条件,大家把石料运来的才说,是不是想玩儿他们。 董明春:“我们燕老板心善,可以按车来衡量,但我是在底层混过的,知道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人就专门蒙骗善心人,从人家手里抠钱。我相信大家不是这样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麻烦点,大家也能理解。我们先把规矩定下来,免得日后生乱。我们要的石料量很大,这样做既是保障我们的利益,也是保障大家的利益。” 陈春燕淡淡瞥了董明春一眼,心中暗道:这又是个聪明人啊。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是村里人,一家三辈人都是村里人,与村里人熟悉得很,很多时候不便闹得太难看,那些人要占些便宜,陈春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在大家族有一条定律,主人家是不会犯错的,错的都是下面的人。 既然陈春燕拉不下这个脸,就由她来做吧,她相信陈春燕能明白她的意思的。 陈春燕确实懂了,也马上想到了后续的应对方法。 就算有人闹起来了,找她要说法,她也可以用扣董明春半年月例这样的方式平息,半年月例银子不少了,谁都说不出她偏袒了自己人的话。 但事后嘛,她可以用其他方式补偿回来。 村民们围着董明春吵吵嚷嚷。 董明春几次瞄向陈春燕。 陈春燕便起身回了她自个儿的院子。 有她在,村民的气焰要嚣张些,而董明春行事便有顾忌,她走了,董明春态度再强硬些,想必村民很快就无话可说了。 陈春燕叫来两个小子,刚刚安排他们去城里换些铜子儿回来,院子外面的吵嚷声便停歇了。 原因无他,只因董明春下了一剂猛药。 她说:“要是实在不满意我们的做法,石料你们拉走,我们不收了。” 辛辛苦苦大老远拉来的石料,一个铜子儿都没有换到,哪里有拉走的道理! 董明春环视一圈,见没有人有异议的,便坐在了陈春燕之前的座位上。 她指着陈家的车,“倒石料。” 排在第一位的村民便上前将石料倒进陈家的车里。 他是用背篼背的,石料自然填不满一车。 董明春便拿着石灰粉在马车上画上五个刻度,又将石料堆到马车一角。 她测量了一番,便道:“两个大子。” 村民没有异议,他亲眼看到了马车被等分成五份,而他带来的石料确实只足够填满一份。 本来还要称重的,但董明春留了个心眼,她将人家带来的石料堆得冒尖尖了,再去称重吃亏的就是陈家,她自然也就略去了这一项。 第750章 陈春燕溜达着去看了看陈家的粮仓。 这个粮仓是修新宅的时候一并修的,那会儿陈家还只有二十亩荒地,就算有意识地稍微将粮仓修大了些,却也还是算小的。 她算了算粮仓存三千石粮食有些紧张,却也无法,只能暂时就这么用着了。 陈大姑:“我听那些小丫头说你在这里,就来看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陈春燕点头,“还真有,待会儿可能有人要来找我,大姑如果看到了,直接带到粮仓来吧。” 陈大姑:“买粮了?” 陈春燕:“什么都瞒不过大姑。” 陈大姑笑笑,并没有继续深问下去。 陈春燕前段时间命人运回来了几百石粮食,可粮食连夜都没过,就被守卫家里的那一群兵士给偷偷运走了。 陈家的人对那一批粮食的去向守口如瓶,村里的人都以为陈家新宅的粮仓存满了粮食呢! 陈大姑:“我已经联系了人帮我照看牧场,以后每个月抽空过去看一眼就行。你还有没有需要的东西,等你姑父过来的时候,正好帮你带过来。” 陈春燕:“大姑你知道黄花菜吗?” 陈大姑:“知道啊,那边很多,你要吗?” 陈春燕点头,“要的,稍微多带点也行。” 她虽然吃不惯黄花菜的味道,但总有人喜欢吃,她拿回来丰富一下菜品也好啊。 陈大姑:“好,我知道了。” 等陈大姑离开后,陈春燕去找了几个丫头,帮忙搬了张八仙桌过来,她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等着登记收粮的情况。 就凭三井村村民那竞争的劲头,她估摸着要不了多久,第一批粮食就该被运到这里了。 陈春燕昨天让牛一松找一批人帮忙收粮,她只说了收粮的价格,至于他们准备怎么操作,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他们有本事压价,他们就赚个差价,没本事压价,就只能拿陈春燕给的辛苦钱了。 这天不仅是三井村的村民朝着周边乡镇蹿去大肆收粮,牛一松找来的人也分散到了周边城镇里,开始收粮。 牛一松的人就谨慎多了,为了多赚陈春燕一份钱,他们分开了行事。 “老板,今天这米多少钱一斤?” “还不就那个价,五文呗。” “买得多有没有少?” “你买多少?” “三十斤。” 老板顿时不想搭理了。 三十斤也叫多? 请免开尊口。 “哎,老板,你这个做生意的态度就不对了,三十斤不少了吧!” 老板伸手一指,“我店里多少米?三十斤不算什么。” “那你说买多少斤可以给我打个折。” 老板:“一百斤,少一两都不行。” 青年似乎被噎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家一个才吃三十斤米,买一百斤,三个月都吃不完,眼看着就要夏天了,米要生虫了啊。” 老板:“那你就买三十斤。” 青年肩膀一垮,“我还想匀几文钱出来干点别的呢!老板你就说,买一百斤米你给少多少吧!” 老板呵呵笑,“媳妇管得严吧。理解,理解。你买一百斤米,我给你少三文钱如何?” 青年:“三文钱能干什么!少六文钱吧。” 老板算了算,“五文钱,不能再多了。” 青年乐了,“行,积少成多嘛。” 他说的倒是实话,他买一百斤赚五文钱,但这是额外赚的啊,赚到的都是他的。 而同样的一幕在周边乡镇大大小小的粮店里同时上演。 第751章 青年买了粮食从粮店离开,与新进门的一个人擦肩而过,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得手的快意。 青年暗道他要加快速度了,同伴已经换了家粮店了,而他连第一家粮店的门都没出。 一个时辰后,一群十六岁到二十一二岁的青少年们聚集在了城门口,他们把买来的粮食统计了一下。 单是他们这一组十二个人弄来的粮食就足有六十八石。 六十八石足足有七千多斤啊,效率算是很高了。 但这距离三千石还有很远的距离,他们还得努力。 “走,先把粮食运回去,再去下一个点买粮。” 他们并不是每个人都买了一百斤粮,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有人买三五十斤,有人买七八十斤,要不然效率会更高些。 日上三竿时,陈大姑跑来告诉陈春燕第一批粮食运来了。 押送粮食的婆子是陈春燕抽调过来的,昨天晚上就住在陈家新宅,一共两个,眼下一个还守在陈春燕要求的收粮驻点,一个押着粮车绕了一大圈才送了过来。 陈春燕明确告诉她们,她不想人知道她在大批收粮,两个婆子做事情便小心了许多。 婆子:“这一批粮食是三井村村民的存粮,他们每家人都只留了一个月口粮,剩下的全卖给了我们,一共是两千石。” 嗯? 陈春燕郑重了起来,“这么多?” 婆子:“不算多的,一亩地产量差不多两石左右,最好的能有三石多一点,从去年秋收开始他们吃掉差不多一石,再预留一个月的口粮,剩下的全在这里,当真不算多。” 陈春燕拿起笔在纸上演算了一下,这数目不对啊。 婆子看出了陈春燕的疑惑,“我说的一亩产粮两石是正常情况,三井村的人并没有好好侍弄庄稼,产量普遍偏低,我问过他们,他们两亩地的产量才跟人家一亩地持平。村里地虽然多,但大多荒着,真正的良田也就四千亩左右,所以粮食的数目是对的。” 婆子去三井村当监工已经很多天了,该摸清楚的都摸清楚了。 陈春燕有些无语,这个三井村的人可真够不务正业的。 这么相看两厌的,还是趁早迁移的好,不然就是相互祸害了。 陈春燕:“辛苦了,粮食由我来清点入库,你先休息休息喝杯水。” 婆子点点头走了。 她最喜欢现在的东家的一点是这个东家知道体贴人,并不拿他们当牛马看。 陈春燕招呼来几个小子帮忙过称,确保每一袋的粮食都是够数的。 她这边如果有人失误买到了不够数的粮食,她也只能自认倒霉,只得另外买粮食添进去。 事关赵夫人的安危,她是一点都不敢忽悠罗二少的。 她随手抽点了几袋粮食,打开开,抓出一把米,先闻了闻,没有霉味,再搓了搓,没有沙子掉出,且入手干爽,没有被洒水。 她满意地点点头。 三井村的人互坑归互坑,却并不坑人,米是实实在在的好米,没有掺沙子,也没有用发霉的陈米糊弄她。 两千石这个数字太大了,单是清点入库就费了不少时间。 几个丫头小子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陈春燕:“今天给大家加菜!” 陈大姑:“又有人来了,说是牛一松的朋友。” 第752章 牛一松的朋友。 哦,是另一拨购粮的人。 陈春燕:“请他们过来吧。” 牛一松既然敢直接把人支过来,支来的人应该就是信得过的人,陈春燕也就不准备再多问什么了,免得问得多了牛一松脸上不好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陈春燕还是懂的。 她端坐在八仙桌旁。 一溜半大小子被带了过来。 他们带来的粮食就少得多了。 陈春燕吩咐牛一松的时候,并没有预支银钱给牛一松,这些人敢当真凭牛一松一句话就跑去收粮,足见牛一松与他们的关系还是铁实的。 而正因为陈春燕没有给银钱,这些人手里的银钱都不多,眼前全都花用出去了,不来先拿粮食换钱都不行。 陈春燕:“多谢各位帮忙,都坐着休息会儿吧。”她偏头叫小丫头,“去端些茶点过来。” 青年们远远看到只有陈春燕坐在桌边,刚开始还不敢认,那么小一个姑娘当真是牛一松嘴里的那个燕老板吗? 不太像啊。 牛一松左一个燕老板如何如何,右一个燕老板如何如何,显然极为推崇。 可眼前这个小姑娘比牛一松年纪还小吧,值得牛一松推崇吗? 他们表示怀疑。 陈春燕不在意他们的态度,他们的关系只是他们卖粮她买粮,仅此而已,她并没有必要让他们归心。 “你是燕老板?” 陈春燕笑着点头,“正是。” “我行九,兄弟们给面儿,叫我一声九哥。” 陈春燕拱了拱手,“九哥。” 九哥:“燕老板客气了。” 花花轿子众人抬,商业互捧呗,谁不会。 陈春燕:“收了多少粮食?” 九哥:“我们这一组情况不错,收了六十八石粮食。现在过称吗?” 陈春燕:“九哥既然是一松的朋友,人品我信得过,你说是六十八石粮食,那必然是不会错的。来人,取四十两银子过来。” 旁边立着的小丫头立刻眼珠一转,朝正屋跑去。 她们哪里知道燕老板的钱放在哪里啊,但是燕老板让拿银子,她们还得动。 但显然她们不能当着外人的面问钱放在哪里,那就去问董姑姑好了。 董明春一直带着他们学习做事儿,她们已经养成了习惯,有不懂的就问董姑姑。 陈春燕其实就是想装一波而已。 身为老板,自个儿掏钱太刁份儿了些。 她们家的钱也不全在她身上,她还留了一些给燕儿爹娘,以备不时之需,四十两银子完全拿得出来。 董明春听到小丫头的回报,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转身进了正屋,正好看到燕儿娘在做老虎布偶,“夫人又要添小少爷了吗?” 燕儿娘面皮一红,“我都多大年纪了,哪能老蚌生珠。我是给燕儿做的,她本来就有几个,我再给她添几个不同动作神态的。” “……”董明春,“哦。燕老板那边需要银子,您这里有吗?” 她并不觉得陈春燕会无聊到想玩布偶的程度,陈春燕一天天的恨不得把自个儿劈成两半用呢! 但人家娘想做,她难道能阻止不成? 算了,想做就做吧。 燕儿娘听了董明春的话,立刻丢了手里的活计,打开装被子的柜子,在里面摸摸索索好半天,才摸出一个荷包来。 她从里面拿出了五十两银票,“我这里就只有这么多了,这还是燕儿给我的呢。” 第753章 董明春拿了银票,亲自给陈春燕送了过去。 陈春燕示意董明春把银票给九哥。 九哥:“我可没这么多银子找给你。” 陈春燕:“九哥说笑了,你是一松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朋友间连几两银子都不放心交给对方,还算什么朋友?” 九哥哈哈大笑,“你这小姑娘有点意思。行,这钱我就先拿着,等下次来时,你结账给我少结一点也就是。” 陈春燕笑着点头,表示可以。 九哥几人因为陈春燕非常给面儿,心情都很好,都觉得陈春燕是个可交之人。 等九哥带人走远了,一个小子才过来问陈春燕,“这些粮食当真不用检查吗?” 陈春燕面容沉静,“怎么可能不用检查,都开袋,好好给我检查清楚,标准跟其他的粮食一样。” 小子:“啊?不是说不检查吗?” 陈春燕:“我就那么一说而已。” 小子:“哦,好的,我马上去检查。” 陈春燕不当着九哥的面检查,一来是因为这里面有牛一松的面子在,既然是牛一松信任的人,她多信任几分也无妨,二来是因为这些米是从粮店买来的,开门做生意,又不是什么特殊时期,米粮短缺到连别的地方的米也运不过来,不大可能公然往米里面掺沙子。 董明春:“我来守着这里,燕老板去忙吧。” 陈春燕摇头,“我回来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盯着收购米粮,这关系到一个人的命,一点马虎不得。” 董明春也就没有再提帮忙的事情。 陈春燕从袖子里摸出个荷包来,“呐,给我娘还去。” 她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董明春接了钱就走了。 陈春燕在八仙桌后等待下一批来交粮食的人。 酒楼这时候却迎来了一位意料外的客人。 罗二少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还蒙着红布的招牌,有些无语,“确定是这里?” 袁三:“我的爷,我都来过了,是这里没错的。” 罗二少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袁三。 他大步走进酒楼,立刻就有跑堂的小子迎了上来。 小子:“这位爷,我们酒楼还没有正式开业,暂时只接外卖,不能在酒楼里用餐。” 所有人都很奇怪,酒楼大堂这边都装潢好了,为什么不提前开业。 陈春燕给出的解释是她怕漆不算太干,而且再怎么样也要跑跑味儿才行,不然大漆的味道会压住饭菜的香味。 罗二少:“我听说你们这儿弄了新式茅厕和浴室,我是来看那个的。” 小子有些为难,“这个我得跟上面的人申请一下。” 罗二少移回目光,“嗯,你去告诉你们燕老板,就说一位姓罗的公子来了,她自然会来见我。” 小子:“哟,客人您来得不巧,我们燕老板有事儿,回村子去了,您看找我们牛哥行吗?” 罗二少:“牛一松?” 小子:“您认识啊,那感情好。” 罗二少点头,“行,你叫他出来也是一样。” 小子:“您稍等,我去去就来。” 他一溜烟跑到后院,招呼了另一个小子给客人上茶点,顺便在柜台那站会儿,他自个儿跑到办公区去了。 牛一松忙得头顶都要冒烟儿了。 他正在帮杨彬招人。 酒楼的待遇和陈春燕用人的态度传了出来,今天早上来了十几个人应聘,这会子正在各展所长。 第754章 为了显示公平,酒楼出动了三个不算太忙的元老,一起面试。 这三个元老就是牛一松、杨彬和张汝城。 张汝城是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面试上的,燕老板名下各项生意已经运转了起来,他忙得不得了。 第一批毛线已经出库了,倒手给了廖家,而郑林也接到了改造马车的生意,还有零零星星一些酒楼的订单。 绣房那边帮酒楼修了字,这笔款项也要结给绣房,哪怕是燕老板左手倒右手,钱也必须得给到位。 而且他还向酒楼提出了需求,要带几个学徒帮他分担压力,燕老板已经批了,让他自己选人,自己教。 这些都是事儿,还都得他亲自干,他真的没什么时间来看人展示特长。 但除开他,剩下的元老还有牛大花、牛一松、二狗子和陈谷秋了。 牛一松本来就要来,牛大花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当三个人了,杨彬根本不可能占用她的时间,而二狗子和陈谷秋年龄太小了,气质又不像燕老板那么强势,叫他们来根本压不住场子,张汝城最终推脱不掉,还是来了。 杨彬:“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叩叩叩。 杨彬转头朝门口看去。 小子朝牛一松指指。 杨彬拍了牛一松一掌,朝门口指了指。 牛一松便走了出去。 杨彬:“不用管别人,你说你的。” 汉子:“我家乡是叙府,我会做很多叙府小吃,比如糟蛋、猪儿耙等东西……” 会议室里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出来,牛一松朝前面指了指,示意小子跟他一起走远点谈。 牛一松:“什么事,这么急巴巴跑来找我。” 小子:“有一位自称姓罗的公子找你。” 牛一松按在小子的脑袋上使劲儿揉了揉,“怎么不早说!” 他吼完就朝酒楼跑去。 他第一次觉得把办公区设在街对面的宅子有些糟心了,实在是太远了! 他急得很,罗二少倒是悠闲。 罗二少:“茶不行,点心倒好吃。这叫什么?” 小子立刻从柜台后跑出来,笑呵呵道:“这叫鸡蛋布丁,十分香滑可口,对吧?” 罗二少:“嗯。听说你们这儿的东西只能打包带走?” 小子:“是,您要打包吗?装点心的瓷器要付押金,等您什么时候有空归还瓷器了,押金会退您的。” 罗二少:“给我包十个。” 小子:“得嘞,您离开的时候我再给您吧,这东西需要用冰鉴冰着。” 罗二少点点头,忽然觉得这店也有点儿意思了,活计教得不错,至少让客人觉得舒服。 罗二少:“有蛋糕吗?给我来一个。” 小子:“非常抱歉,我们家每天做的蛋糕都是有数的,全被廖老板拿走了,您要吃得提前订,不过厨房有泡芙,您要不要尝尝?” 罗二少:“又是奇怪的名字,给我上一盘吧。” 小子朝立在旁边的小丫头打了个手势,小丫头就朝厨房跑去。 他也不怕罗二少吃了泡芙嫌贵不给钱,这人点名是来找牛一松的,所有的茶点都会算在招待费用里,没什么好担心的。 牛一松一过来就看到小子端了一盘泡芙往前面走。 牛一松伸手,“我来吧,你忙你的去。” 大堂的人的班全是牛一松排的,他自然知道现在谁该在什么样的岗位上。 第755章 牛一松把盘子放在罗二少面前。 罗二少:“我好像见燕老板做过这个,我只是不知道这个叫泡芙。” 牛一松笑了,“不一样,这个是新的配方,是橘子味儿的,还加了布丁粒,之前酒楼一直没有准备过,是厨房上的人学会了,才开始准备的。” 罗二少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橘子清甜的香味伴着奶油的奶香味便冲击向味蕾。 他连连点头,“我觉得这个味道的比纯味的好吃些,没那么腻。” 牛一松听罗二少想聊,就哼哼哈哈地陪着聊了好一会儿。 罗二少:“你倒是沉得住气,愣是不问我是来干什么的。” 牛一松顺手拿了个泡芙塞进嘴里,“我本来是不知道您来干什么的,但是看到袁三,我就知道了。是为了我们酒楼新式的卫浴设施来的吧?” 卫浴设施? 倒是贴切。 罗二少:“又是你们燕老板弄出来的东西?” 牛一松:“是,也不是。我们燕老板只管画图纸,烧制什么的全部由廖家来完成。我们两家是合作的状态。” 罗二少撇嘴,“嗯,看出来了。” 他当时还奇怪,廖家的小姐怎么会这么维护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原来是合作关系啊,这就说得通了,维护燕老板就是维护她自个儿的钱袋子嘛。 牛一松朝旁边一指,“您要去看看吗?昨晚工匠们已经连夜把那边收拾出来了,现在干干净净的,随时可以使用。” 不仅如此呢,牛一松看到了这一份商机,抓紧跟工匠们签订了卖身契,都是活契,满了十年便可以赎身的那种。 工匠们不是很愿意签的,但牛一松给他们看了酒楼的待遇,还承诺让他们的子女到酒楼办的书院读书,他们才答应了。 现在就算同样有人盯上了卫浴这一块的利益,也挖不了酒楼的墙角了。 罗二少兴味盎然地跟着牛一松去了隔壁,走到一般,他忽然觉得他此刻的心态有些诡异,哪有如此兴奋地去看人家厕所的道理!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放慢了脚步。 牛一松回头看了罗二少一眼,见罗二少在打量院子里的陈设,便以为罗二少在认真参观,倒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来。 进了厕所,罗二少才发现这是一个大房间里分了六个小房间,正对房间门的地方还有一排瓷盆,瓷盆上有一些怪模怪样的东西。 牛一松:“要试试吗?” 罗二少有些无语,但还是上前对开了隔间门。 牛一松指着便池,“尿这儿里面就行,尿完拉那根绳子。” 罗二少惊为天人。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比他年纪小的人教怎么尿……也是有些无语。 他转头盯着牛一松。 牛一松朝罗二少露出个非常标准的笑容。 罗二少:“你要看着我尿吗?” 牛一松:“……” 他往后退了几步,示意罗二少请便。 不多会儿,隔间里就传来不雅的水声,紧接着便是冲厕所的哗啦啦水声。 罗二少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这东西不错。” 牛一松指着瓷盆,“您拧这个水龙头,就可以洗手了。” 罗二少低头一看才发现瓷盆底部有一个大洞。 这是怎么说的? 牛一松解释:“所有的废水都会经由相连接的管道直接排进化粪池里。您试试,活水洗手可比在盆里洗手干净多了,在盆里洗手,脏的不还在盆里嘛,手拿出来,又给带出来了。” 第756章 牛一松的形容太过具体,以至于罗二少脑海中出现了他往日洗手时的画面,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想起了他洗过手又拿起东西吃的场景,感觉吃了好多…… 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气哼哼地去拧水龙头,却没有拧动,“什么破玩意儿!” 牛一松也不生气,亲自上手指导,“请拧这里,转动,向右转。” 罗二少感觉自个儿被人鄙视了。 他退开一步,示意牛一松上。 牛一松想笑又不敢笑,只得走上前,帮罗二少拧开了水龙头。 罗二少看着哗啦啦往外流的清水觉得甚是神奇,“水是哪儿来的?” 牛一松:“我们在屋外设置了一个水箱,水箱里的水可以供给这里洗手。” 罗二少伸手关上了水龙头。 盆子里干干净净的,不留一点脏水。 这很好。 他有点喜欢上这样的洗手盆了。 他说:“去看看浴室。”他走了两步,忽又站住,“你们酒楼为什么要准备浴室?” 牛一松:“客人万一在酒楼喝醉了、吐了,总不可能脏兮兮地出门,准备着浴室也方便他们清洗。” 考虑得倒是挺周到的。 罗二少跟着牛一松去了一旁的浴室,浴室里有淋浴也有浴缸,都是陶瓷的。 罗二少感觉他十几年的日子都活到了狗肚子里。 浴缸的模样虽然怪的,但他多少猜得到是做什么用的,但挂在墙上那东西,他还真没见识过,也不知道干什么用。 罗二少:“这是什么?” 牛一松:“这是淋浴用的莲蓬。来到这里,客人可以先泡澡解乏,出来后,再用淋浴把身上的脏污冲干净。” 罗二少:“哦。” 牛一松:“请稍等,我给您演示一下您就知道了。” 他蹬蹬蹬跑出去,让灶房的人提水过来。 屋后专门安置水箱的地方,旁边修有楼梯,扶着扶手上去加水,十分安全。 两个小子一人提着两个水壶把水箱加满了,又提来冷水把另外一个水箱也加满了。 小子:“好了,一松哥。” 牛一松便将莲蓬拨到朝墙壁的方向,“这有个开关,朝上抬,水就出来了,觉得不够热,就往左边转,觉得烫就往右边转。” 罗二少把手伸到水流下面,再伸手拨了拨开关,果然感觉到水的温度在随他的动作变化。 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方便的东西! 这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罗二少:“浴缸呢,一样吗?” 牛一松:“一样的。只是得先把浴缸底部塞上。您看这里,对,泡完澡之后,把这里的塞子抽开,水就流走了,再清洗一遍浴缸即可,不用再那么麻烦地提水去倒掉了。” 真是个好东西呢! 罗二少满意极了。 牛一松适时添了一把火,“您要不是试试?我们这里准备了干净的新毛巾、香胰子、护肤膏,保证能让您洗个舒舒服服的澡。” 罗二少:“好,取东西来,我试试。” 牛一松提醒,“泡澡的时候,两只手得架在浴缸上,以免睡着了滑入浴缸里出事故。” 罗二少点点头。 牛一松开开心心地跑了出去。 他似乎有看到了一大笔提成在向他招手,能不开心才怪了。 不多会儿,他就端着托盘进来了,把一应用具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他打开开关,先把浴缸冲洗了一遍,才开始放水。 第757章 牛一松把浴缸里放满水,又往里面撒了一些盐。 罗二少:“你撒的什么?盐?” 他有一种要被人下锅煮了的错觉。 牛一松:“不是,这是浴盐,专门洗澡用的。我家的浴盐是用天然海盐辅以草药、玫瑰精油等成分制作而成的,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延缓皮肤衰老,缓解身体疲劳。” 屁的天然海盐,就是普通的食盐,陈春燕为了让自家的产品听上去高大上一些,亲自编了这一套话术,让牛一松忽悠人。 陈春燕早知道看到浴缸的客人会尝试,自然就弄出了配套的东西。 浴盐、毛巾、香胰子就是其中三种,其他的还在研发中。 罗二少只以为那一罐子东西是秘方配置出来的,也就不再多问了,不过他倒是对这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牛一松又往浴缸旁边点了几根香薰蜡烛,才抱着托盘转身离开。 罗二少叫住了牛一松,“你们这儿还有多少新鲜玩意儿?” 牛一松嘿嘿笑,“不少呢!而且随时有可能出现新的东西。我们酒楼跟医馆、木工房、纺织作坊等等地方都有合作,各式小玩意儿层出不穷,就说笔吧,已经出了两款不同的了。” 罗二少挑眉,笔有什么好不同的,不就是一根笔杆带狼毫笔尖么! 罗二少:“什么样的笔?拿过来看看。” 牛一松把屏风展开,“好的,您先泡着,我这就去拿。” 他临出门前,还心情很好地招呼了袁三一声,“袁小哥,你要不要出去休息会儿?” 袁三算是看出来了,牛一松是在卖力地卖东西,他根本不想理会,“不用了。” 牛一松也不生气,反正花钱的那位大爷已经尝试上了,他就不信那位大爷连一样东西都不买。 他出了门就招呼了一个小子过来,压低声音说:“赶紧去纺织作坊那边瞧瞧有没有大号的纯棉内衣和毛衣,拿一套过来,兴许能卖得出去。” 他转头就去找了铅笔、钢笔、纸、墨汁和削笔刀过来,全部用托盘装了,端到浴室里去给罗二少。 袁三先看到托盘里的东西,“你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怪模怪样的,是笔吗,能写字儿吗?” 他很是怀疑。 笔都没有笔尖,怎么写字儿? 牛一松:“当然能写,这两种笔都在我们的木工房生产,不过产量都不大,供给我们酒楼使用后,余下的不多,不过罗二少您要的话,我们就算挤也要挤出一部分来给您的。” 罗二少勾了勾唇角,不多时,屏风后来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牛一松便将托盘递了过去。 罗二少接过托盘,只看了一眼,心中就生出与袁三一样的疑惑,这都是些啥啊! 他道:“都是男人,没那么讲究,你进来说话。” 牛一松这才走了进去。 罗二少:“你示范一下。” 牛一松先拿起铅笔,用削笔刀把一头削得尖尖的,再纸上随便写写画画一番,再双手递给罗二少。 罗二少:“这还有点意思。” 牛一松:“这叫铅笔,另外一种叫钢笔,笔身虽然是木质的,但笔尖是百炼钢的,这样打开笔身,把这个小机关推上去,就能吸饱墨水。” 罗二少拿过钢笔,示意牛一松打开墨水瓶,他按照牛一松教的方法,果然很轻易地洗饱了墨水。 第758章 罗二少试了试,总感觉怎么握笔,笔杆都嫌短。 他挑眉看向牛一松。 牛一松双手接过笔,“这种笔是可以放在衣兜里的,为了方便出门在外的人用的,所以笔杆做得很短。右手得这样握笔,才能很好地写字。” 罗二少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下握笔方式,才尝试着写了两个字。 他还有些不习惯,手有些僵,字儿也写得有些丑,但写得多了之后,字就变得好看了起来。 罗二少有些惊喜,“嗯,不错。这两种笔每种来十支。” 牛一松:“墨水是特制的。” 罗二少:“墨水来十瓶。” 袁三听得直翻白眼,也不知道二公子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跟个姑娘似的,经不住诱惑,这么轻易就买了这些小玩意儿。 罗二少泡澡跑得非常放松,泡澡的两刻钟里,他欣然地听着牛一松的各种推销话语,也欣然地下了各种订单。 牛一松接单接得手软。 他怕罗二少临时反悔,开了订单就让人把东西送了过来,让袁三付钱。 袁三根本没办法,自家少爷开了口,他只能乖乖付钱。 等罗二少舒服地洗完澡,转头一看,旁边已经放了一堆他刚才买的东西。 罗二少:“……” 袁三有些绝望,“少爷,别的也就算了,香膏真的要买吗?会不会显得不那么爷们儿?” 罗二少已经想不起他为什么要买香膏了,大概是因为泡得太舒服了吧。 这家店真够有心计的! 牛一松适时送上衣服,“您试试这个,这衣服贴身保暖,绝对不影响活动。” 罗二少摸了摸衣料,“棉的?” 一般而言,有钱人家的少爷用的都是丝绸的,他也不太看得上棉的。 罗二少:“本少爷不穿这种料子的衣服。” 牛一松:“您试试再说吧,您试了之后不喜欢,不还可以介绍到卫所去吗?大冬天的穿厚重的棉袄不是行动不便嘛,但穿我们的保暖衣,就轻便许多,一点都不会影响人活动。” 这是夸张的说法,但燕老板说了,这衣服以后还会改进的,会改进成不用穿棉袄就能保暖的地步。 他很有信心。 罗二少确实不太需要棉衣,但他手下的兵士确实需要。 于是他便在袁三怒其不争的目光中,拿起了保暖衣。 他看了看,“你这衣服怪模怪样的。” 牛一松:“这样,先把衣服理到一起,然后套到脑袋上,再穿两只胳膊,然后理整齐就行。” 罗二少照着牛一松叙述的方法穿上了衣服,衣服还算合身。 罗二少:“你这衣服这样弄,万一小了或者大了怎么办?” 牛一松:“这个好办,换一个号就行了。”他拿起毛衣,“您看啊,每一件衣服衣领这里,我们都缝有一个小布条,上面绣着尺码,您这件是大号的。我们的男款还有中号、加大号和加加大号,可以满足顾客的各种需求,而女款则多了一个小号,少了一个加加大号。” 罗二少都有点佩服陈春燕了,这得多会做生意,才能把生意做成这样啊。 他摸了摸衣服,不得不说,这衣服还真挺保暖的,比他穿来的中衣还要舒服。 他又穿上了毛衣,“你这衣服有点名不副实,一根毛没有,凭什么叫毛衣?” 第759章 呃…… 牛一松:“那件衣服其实是纯羊毛的。” 罗二少瞪大了眼睛,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牛一松很认真地道:“真的,是纯羊毛的,这件衣服是用很细很细的羊毛线,再用很细很细的针编织出来的。您这件衣服用了我们四个绣娘,花了很多天才完成的。” 他也不知道该管那些编织毛衣的姑娘叫什么,暂且叫绣娘吧。 而且毛衣当真是四个人合作弄出来的,一个人负责前半片衣服,一个人负责后半片衣服,另外两个人一人负责一只袖子。 等这些都做好之后,再把四个部分用同色羊毛线连接起来。 本来是可以整件一起编织的,但燕老板嫌慢啊,便只能用四个人同时编织了。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嘛,老板的话得听。 罗二少扯开衣服往里面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接头的地方。 罗二少:“这么费事,这衣服不便宜吧?” 说费事其实也不费事,最初的几天一过,那几个绣娘织毛衣就跟玩儿似的,手上不停,嘴里还能跟别人不停聊天,简直比他们跑堂的还要轻松。 单是那个织袖子的绣娘,一天都能织五只袖子出来。 牛一松:“您要的话我给您算便宜点,我们编织作坊的人不够多,毛衣产量低,一个月也就产三五十件的样子。” 罗二少心里有数了,“这个怕是便宜不了,我自个儿买两件穿穿就得了,卫所还是算了吧。” 牛一松闻言便不再多介绍了。 他干了这活儿这么久,还是有些眼力见儿的,对方有没有可能买,他还是看得出来的,那种只是随便问问,却绝对不会掏钱的主儿,他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而眼前的罗二少就有几分这个意思。 牛一松却并不觉得遗憾,虽然买得少,罗二少不也要买几件自个儿穿穿么! 袁三却有些绝望,感觉少爷今天被小姐附身了呢!大小姐当年就最喜欢买买买。 罗二少:“你们家燕老板在哪儿?收了多少粮了?我过两天可要离开了啊。” 牛一松:“我也不清楚情况,要不您去瞧瞧?” 罗二少:“也好。”他转头对袁三说,“你不用跟着了,跟这里的人敲定一下什么时候过去帮我们家弄院子。” 袁三无奈答应,但还是深深看了牛一松一眼。 牛一松乐呵呵领着罗二少出门,刚出门就被人拦住了。 牛一松:“芷兰?” 芷兰:“出事儿了,燕老板在不在?” 牛一松:“你别着急,出什么事儿了,你慢慢说。” 芷兰:“有客人从蛋糕里面吃出来了一只蜘蛛。” 牛一松:“……” 罗二少诡异地看着牛一松,胃隐隐有些不舒服。 牛一松赶紧道:“不可能,我们厨房最讲究卫生了,庖厨一天洗几十遍手,怎么可能会把蜘蛛弄到蛋糕里面去!” 芷兰一脸疲惫,“赶紧找燕老板吧,现在人就堵在我们糕点铺子门口,这对我们糕点铺子的伤害太大了,我得去问问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牛一松:“你先让人把找麻烦的人带到店里去,不要让人站在门口,这件事儿知道的人越多就越麻烦,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芷兰点点头,“好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办。” 第760章 罗二少看牛一松的眼神还是很诡异。 牛一松超级无奈,“您得信我,吃我们家的东西绝对不会吃到蜘蛛。” 罗二少哼了一声,“你倒是很有自信。” 牛一松也没时间跟罗二少掰扯,“我去找燕老板,您是跟我一块儿去,还是在这里等着?” 罗二少:“你会骑马?” 牛一松:“不会,但我会赶车。” 罗二少:“太慢了,我骑马带你。” 牛一松自然是谢了又谢。 罗二少的马很是矫健,驼两个大男人也不觉得吃力,照样跑得飞快。 罗二少:“哎,这次澡白洗了。” 牛一松:“您回去的时候,送您一块肥皂。” 罗二少:“……” 这是让我回家慢慢洗的意思吗? 龙桥村里。 陈春燕揉了揉脖子,她按住眼皮,偏头对陈大姑说:“不知道怎么的,我眼皮一直跳,总感觉要出事。” 陈大姑:“呸呸呸,大中午的说什么丧气话,瞧,粮仓旁边的大水缸全都装满了水,即便有什么问题,也能很快解决。”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大的事情了。 陈家的粮仓半天时间已经被塞满了,特别壮观。 陈大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这么多粮食呢! “……”陈春燕,“我觉得吧,您当真该呸呸呸。” 房子烧了都好说,粮仓烧了才是出大事了。 陈大姑果真又呸呸呸几声,觉得这不是个好话题,索性聊起了别的。 陈大姑:“我刚去问了董大妹子,她说今儿中午做香酥排骨,也不知道做得怎么样,说是你早上才教给她的。” 陈春燕点头,“嗯,口述了一遍,味道如果不好,大家多体谅。” “燕老板!” 牛一松的声音远远传来。 陈春燕猛然转身,“果然出事了,我去看看。” 她有一种闸刀终于落下的感觉,直接出结果比等死仁慈多了。 她快步跑出去,就看到牛一松双手死死抓着马镫,一副想下马又不敢下的模样。 陈春燕:“……” 这位朋友太惨了,惨得她都看不过眼了。 她从院子里抬出去一条小凳子,“踩着下吧。” 牛一松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下不来,我的腿就要抽筋了。” 陈春燕:“说正事,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这个时辰跑回来?” 牛一松看了罗二少一眼。 陈春燕便道:“二公子来啦,粮仓在后面,你去看看你的粮吧。” 罗二少挑眉,“这么快?你该不会只弄了点粮,忽悠我去看吧。” 他嘴里虽然这么吐槽着,但还是迈着步子离开了。 人家显然想说悄悄话,他一个外人杵在原地不走就太不懂事儿了,是以他哪怕知道是支开他的借口,他还是走了。 但他很快惊呆了,他本来以为是随口找的借口,却没想到竟然当真看到了满仓库的粮食。 陈大姑狐疑地看着罗二少:“你是……哪位?” 罗二少咽了口唾沫,“我是燕老板的朋友,这些粮食……是燕老板帮我弄的。” 陈大姑松了一口气,用“是自己人你早说呀”的眼神看着罗二少,“还没吃饭吧,中午就在这儿吃。” 罗二少:“我能问问这些粮食是本来就有的存粮还是……” 陈大姑摆摆手,“我们家哪儿来这么老些粮食啊,都是今天早上刚收的,瞧账目还在桌上放着呢,粮食也刚刚清点入库。” 第761章 罗二少有些震惊,陈春燕这么一个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在短时间内调来如此多的粮食。 他觉得他应该重新衡量一下陈春燕的能力了,或许当真有深入合作的价值。 他对陈大姑的态度就更好了些,甚至隐隐有了执晚辈礼的趋势,“您辛苦了。” 陈大姑笑呵呵摆手,“我不辛苦,我们家最辛苦的只有燕儿,我们都是白吃饭的。” 罗二少顺嘴便问起陈春燕的事情来,陈大姑全捡好听地话说,把陈春燕见识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了。 而陈春燕此时正在听牛一松说话。 牛一松:“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家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干净,肯定是有人陷害。” 陈春燕拍拍牛一松的胳膊,“别激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首先应该做的便是调查,得调查清楚了,才能下手处理,如果真是厨房上的人不小心出了纰漏,那就处理厨房上的人,再跟买家好好赔礼道歉。 “如果真是有人找茬,我们也不是好惹了,直接让人扭了那人去见官。你、杨先生、张先生帮我管着酒楼,你们的头脑一定要随时保持清醒,不能感情用事,知道吗?” 牛一松深吸了口气,“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陈春燕:“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牛一松自然不敢说不等。 陈春燕去换了件利落的衣服,衣服是新的,她还没有穿过。 世人多先敬衣衫后敬人,她是去处理事情的,不能穿得太随便叫人看轻了。 她取了东西,去马厩牵了马,“罗二少,走了。” 罗二少这才起身朝她走来。 陈春燕:“呵,跟我大姑聊得挺开心嘛。” 罗二少:“这么短时间就能筹集这么多粮食,我开心是正常的。” 陈春燕看了罗二少一眼,并没有接话。 她也是赶巧了,三井村整个村子的人都要搬迁,要出手家里的存粮,要不然她上哪儿弄那么多粮食去。 这种事情就是一锤子买卖,没下次的,她自然不会多话,也不会应承什么。 罗二少感觉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这招算是白出了。 他清了清嗓子,打听:“世子爷那边的粮食也是你弄吗?这上哪儿去弄的这么多粮食?” 陈春燕笑着说:“好奇吗?” 罗二少眼睛亮晶晶的,好气极了,“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帮我解解惑。” 陈春燕:“我不方便,不如你去问问世子爷?” 罗二少:“……” 油盐不进的小姑娘一点都不可爱。 他移开视线,立刻便被踏雪吸引了,“好马。” 陈春燕:“不卖。” 罗二少:“……我们就算还是是朋友,至少也能算是熟人了吧。你对我的态度就不能好点儿?” 陈春燕点头,“如果你能直接把赵夫人送回来,不要那三千石粮食,我每次看到你都会笑得很灿烂的。” 罗二少:“那你还是继续恶劣着吧。” 陈春燕耸耸肩,她无所谓啊。 回城途中,照例由罗二少带着牛一松。 罗二少酸酸地说:“就你这骑术,真是白瞎了一匹好马。” 陈春燕目视前方,一副“我耳朵聋了,我听不到你说什么”的模样。 牛一松低着脑袋,不敢让任何人发现他憋笑憋得难受。 第762章 罗二少似笑非笑地转头,“想笑就笑。” 牛一松刚放松腮帮,扑哧出声,就听到罗二少说:“现在笑得多开心,待会儿就让你哭得多惨。” 牛一松:“……” 惹不起,惹不起! 陈春燕打马靠近罗二少,“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人,合适吗?” 罗二少:“你们两个人合起伙来欺负我,合适吗?” 陈春燕转过头来,目光忽地一凝,她看到了罗二少外衣领口露出来的一丢丢毛衣。 她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当然不合适。”她拍了拍罗二少的胳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啦!” 罗二少简直要被陈春燕阴晴不定的态度弄疯了。 牛一松眸光微闪,似有所悟。 他顺着陈春燕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一丢丢露出来的毛衣。 啊,这就是燕老板说的顾客至上啊! 至于陈春燕之前为何对罗二少的态度没有这么好,那自然是因为婚宴是一锤子买卖啦。 这个年月,也没可能离了再结,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就结那么一次婚了。 当然了,男人可以纳妾,但纳妾又不办酒宴! 陈春燕自然没必要太把对方捧着。 但开始用他们家的产品就不同了,这是细水长流的生意,态度自然得好点儿,不能把顾客往别人家推,是不是? 罗二少扯着嘴角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则回以最灿烂的微笑。 罗二少:“……” 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一路上三人再无话说,一直进了城,便直奔酒楼。 芷兰正等在大堂里。 她一看到陈春燕下马就跑了出来,“燕老板,你可回来了,我们小姐愁得头发都快要掉光了。” 陈春燕:“这个年纪头发就要掉光了,不是愁的,是斑秃,是病,得治。” 芷兰:“……” 罗二少毫不客气,“哈哈哈哈。” 果然啊,被扎的心是别人的,还是很愉快的。 芷兰超级幽怨,“燕老板!” 陈春燕本来想往里面走的,被芷兰一声似嗔还怨的称呼给叫得停下了脚步。 她叹了一口气,“把做蛋糕的东西准备好,我待会儿要用。”她又看着芷兰,“走吧,你带路,我去瞧瞧。” 廖家糕点铺单是在梁县就有三家,只不过有一家的铺子被五味居占了,搬到其他地方去了,铺子还在装潢中。 陈春燕也不知道是哪家糕点铺子出了事,自然得芷兰带路。 芷兰如蒙大赦,“马车就停在一旁的小巷里,燕老板你跟我来吧。”她边走还边吐槽,“你们酒楼隔壁那家店的活计脾气真是太大了,马车稍微多停一会儿,他一准儿能站在店铺门口骂。” 陈春燕:“哦,我都习惯了,我马车该停还得停,他要骂就骂,他骂一天能歇七天呢。” 罗二少有些不能理解了。 按照这小丫头的说法,那家笔墨铺子的活计应该是个很龟毛的人才对,哪能骂一天歇七天呢? 他这么想就这么问了。 陈春燕爬上马车,回头看向罗二少:“他不歇嘴地骂一天,第二天就说不出话了。梁县只有一家医馆,是我师父开的,他骂了我,又不好意思去找我师父瞧病,之后至少七天都不怎么发得出声音。” 罗二少惊为天人,还能这样吗? 他顿时觉得陈春燕对他算是非常客气了。 第763章 陈春燕懒得跟隔壁的伙计废话,确实故意把车停在那里,让伙计骂了两次,而且还让酒楼的人听到了也当没听到,让他骂去,反正酒楼还没开业,骂得再久也不影响酒楼生意。 本来嘛,马车停在酒楼门口的,又没停在他们家笔墨铺子门口,非说挡了他们家的财气。 陈春燕才不惯他这毛病。 马车停在那里,就是不挪窝,伙计怎么骂都不挪窝,他当天就觉得嗓子疼,第二天就彻底失声了。 铺子里来了客人,他都没法招呼,特别影响生意。 被陈春燕故意针对了两次后,那伙计看到是酒楼的马车,就算是长时间停在那里,他也当看不见了。 不过芷兰显然没法让那伙计忌惮,每次来还是照骂不误。 陈春燕就冷静地看着那伙计作,她迟早要把那个铺子也盘下来的。 陈春燕钻进了车里。 罗二少想跟上,却被芷兰挡了回去。 芷兰:“这位公子好不知礼。” 罗二少:“……” 这些个女人全都是他的克星。 在这边境地方,男女大防本来就没守得那么严,如果不是这样,街上哪能有这么多抛头露面的女人啊。 你现在跟我说不能同乘一车,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芷兰堵在马车门口,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罗二少哈了一声,无奈地收回了踩在车辕上的脚。 芷兰这才放下车帘。 陈春燕朝芷兰竖起根大拇指。 真是女英雄啊。 他们家小姐看到罗二少都犯怵呢,她竟然不怕。 罗二少实在是好奇陈春燕要如何解决此事,便骑马跟在了旁边。 车夫是廖家的车夫,自然知道廖家的点心铺子在哪里,路上一点弯路都没有走,直奔目的地而去。 廖家点心铺子前的热闹还没有散去,伙计想让人进铺子里面说,那一家人就是赖在地上不动,一碰他们,他们就叫打人了。 伙计也是无奈得很。 不过廖家的人还算有良心,没有祸水东引,把人支到酒楼去。 这一点,陈春燕承廖家的情。 马车一停稳,陈春燕就钻了出去。 她站在那一家人面前,神情冷淡地问:“你说蛋糕里面吃出了蜘蛛,蜘蛛在哪儿?” 她看到这些人的第一眼心里就有数了。 这几位并不是吃得起蛋糕的人。 中年汉子扬起脸,“你是管得了事儿的人吗?” 陈春燕点头,“我是。” 中年汉子这才摊开手掌,那只蜘蛛就跟宝贝似的,一直被他虚虚握在拳头里。 陈春燕垂眸看去,就把蜘蛛的状态看得清清楚楚了。 她说:“我就这么解释,你们也不能信我,不如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一次蛋糕,如何?” 中年汉子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么贵的东西,这么贵的方子,这个姑娘怎么就愿意公开呢? 人群立刻闹闹哄哄起来。 “你舍得让我们大家看你做蛋糕?莫不是有诈吧。” 陈春燕:“我当然不会公开秘方,我会把料配好了,再丢一只蜘蛛进去,你们看着我把蛋糕上火烤,烤好之后你们再亲自对比一下两只蜘蛛有什么不同,真相便不言自明了。” 中年汉子眼珠一转,“你这么说,肯定有把握这只蜘蛛不是制作蛋糕时掉进去的,那就肯定是做好之后爬进去的。大家不要相信她的花言巧语啊。” 第764章 陈春燕无所谓地耸耸肩,“照你说的,如果是做好之后爬上去的,你要怎么证明蜘蛛是在糕点铺子这里爬进去的,而不是在你家里爬进去的?而且蜘蛛那么大只,我家蛋糕上又没有用芝麻,你拿回家的时候会看不见?” 中年汉子:“谁说是趴在蛋糕表面上了,是爬进去了,好不好。你不要强词夺理狡辩了。” 陈春燕看向糕点铺子的伙计,“今天的蛋糕卖了吗?” 伙计战战兢兢的,他不知道问他话的是什么人。 芷兰瞪了伙计一眼,“燕老板问话,你就好好答话,你这是做什么呢?” 伙计这才道:“铺子里的蛋糕非常好卖,通常一开门就卖出去了。” 中年汉子:“都来看看哟,这么好卖,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咯。” 陈春燕凉凉地看着中年汉子,“你别忙着叫唤,如果我证明了此事与我无关,你说的没一句话都会为你多添一条罪责。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朝芷兰招手,“去我那儿取一块蛋糕过来,今天卖的哪种蛋糕,就取哪种蛋糕,不要耽误时间,快去。” 她又对罗二少说:“有件事想请二公子帮忙,可行?” 罗二少也没端着,豪爽道:“行,你说。” 陈春燕:“帮我去衙门请几个捕快过来,把这儿围了,如果谁敢诬赖我,一个也别想跑掉。” 中年汉子一家人都面露惊恐的神情,他婆娘更是抓紧了他的手。 陈春燕根本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这家人,她老神在在地站在门边,不理会周围人的议论,只静静等着芷兰拿蛋糕过来。 芷兰不知道陈春燕要拿蛋糕做什么,也不知道一个够不够,索性就多拿了几个,反正酒楼给廖家的蛋糕卖价也便宜,他们这些做丫鬟的隔几天都能吃一个。 陈春燕看到芷兰拿来的一食盒蛋糕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廖敏柔就是想让蛋糕看起来很值钱,才专门控制量的,但芷兰这么一弄就显得蛋糕不那么值钱了。 立刻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围观群众起哄了,“哎,蛋糕来了,赶紧的啊,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 陈春燕根本不理会。 中年汉子以为陈春燕心里发虚了,他的胆气反倒足了些,“你刚才不是说得信誓旦旦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陈春燕转身面对中年汉子,“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选择保持沉默,而不是继续挑衅。事实如何你心里清楚,既然如此就不该愚蠢到激怒我,那样只会让你的下场变得更惨。” 中年汉子明显瑟缩了一下。 这时,捕快跑了过来。 都是熟悉的人。 捕头:“燕老板,听说有人找事儿?谁这么不长眼啊,在梁县这个地界上,竟然敢找你燕老板的麻烦,这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陈春燕笑了笑,“承蒙各位大哥关照,小店平时倒也无事,今儿倒是遇到了稀奇事儿,有人怕是穷疯了,当真来找了我麻烦。” 捕头冷了脸,“是不是他们?看我不……”他说着就举起了手。 陈春燕赶紧拦住捕头,“大哥莫慌,我是讲道理的人,咱们就把道理讲清楚,让大家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免得日后说我仗势欺人。我一个姑娘还是要面皮的。” 第765章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陈春燕身上。 陈春燕就跟感觉不到似的,神情丝毫没有变化。 她再次向中年汉子确认,“你说蜘蛛是在哪里吃到的?” 中年汉子心里发虚,但就像陈春燕说的,绝对不能说蜘蛛是在蛋糕表面上发现的,不然就说不清楚了。 他从店里买蛋糕,那么大的蜘蛛,他看不到吗? 所以他只能说:“蜘蛛是在蛋糕里面吃到的,肯定是爬进去的。” 陈春燕打开食盒,取出一块蛋糕,转圈展示,“大家都看看吧,我家的蛋糕上涂了一层细密的奶油,甭管是什么虫子,只要从奶油上爬过,必定会留下痕迹。” 她说着便扯下了一根头发,从蛋糕上滑过。 她将发丝滑动产生的痕迹亮给大家看。 等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她才说:“所以说,根本不可能存在,他说的蜘蛛是爬进去的这种可能。这么明显的痕迹,他不会看不见。” 中年汉子梗着脖子说:“我为人就是粗心,就是没看见!” 陈春燕点头,“行,你粗心,谁都拿你没办法。” 中年汉子就有些得意。 陈春燕看向芷兰,“麻烦帮我取一把刀来。” 中年汉子拉着他婆娘往后退了一步,惊恐道:“你想干什么?差爷都在这里,你不要乱来。” 陈春燕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中年汉子一眼,根本不回答中年汉子的话。 芷兰自然是听陈春燕的,她很快从店铺里找来一把水果刀。 陈春燕单手捧起蛋糕,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刀刮掉奶油,露出里面淡黄色的蛋糕。 她捧着蛋糕,跟耍把式的人似的,一一从围观群众面前走过。 她轻笑着说:“蛋糕的孔眼很小,试问这么小的孔眼如何能钻得进那么大一只蜘蛛?” 中年汉子怒吼道:“我们怎么知道蜘蛛怎么办到的?世界之大,本来就无奇不有!” 陈春燕点头,“好,我承认任何奇怪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但你不觉得放在这里说,不是很恰当吗?即便蜘蛛天赋异禀,真能从这么小的孔眼里钻进去,但它身上总该沾上奶油吧,可你刚才拿出来的蜘蛛,身上可是干干净净的呢!” 所有人都紧盯着中年汉子,他们心中已经渐渐相信了中年汉子就是来找麻烦敲诈人的。 捕快们看中年汉子的眼神也变得越发不善起来。 中年汉子心里紧张得要死,但他仍是不肯放弃,不是他还想敲诈一笔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要是承认,他就是来讹诈点心铺子的,他一定会被收拾得很惨。 他梗着脖子道:“蜘蛛被我装在兜里,早就在兜里蹭干净了。” 陈春燕平淡地道:“我承认有这种可能。那么请你把兜翻出来给大家看看,兜里是不是被蹭上了奶油。” 中年汉子一步一步往后退。 一直拉着他胳膊的女人意识到事情朝着对他们不利的方向发展了,她偷偷用力掐了一把怀里的孩子,把孩子掐得哇地哭出了声。 女人恶人先告状,“大家伙瞧瞧啊,有这么欺负人的吗,我们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就靠着一个男人过活,他要是被蜘蛛毒死了,可让我们怎么活啊。我的儿啊,你的命好苦啊,你现在要哭就哭吧,说不定以后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啊。” 第766章 陈春燕无语望苍天。 这是讲理讲不过,彻底不讲理了是吧? 陈春燕伸出跟手指,揉了揉鼻子,“小朋友,你是该好好哭,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不是你的错的,你也挺倒霉的啊!从小就被这样教,你长大了怕是也落不到什么好。你小时候哭大家还会同情你,长大了哭,可就没人买你的账,趁着现在,好好哭吧。” 那孩子被陈春燕的语气一吓唬,反倒是哭不出来了,他转过身,抱住了女人的脖子。 陈春燕往前走了几步,握住了那孩子的手。 女人惊恐地尖叫,“你要干什么!你一个姑娘的心怎么这么毒,怎么能对一个孩子下手呢!” 陈春燕沉声反问:“我干什么了?我只是帮他理一下衣服而已。” 女人刚刚松一口气,就看见陈春燕把她儿子的袖子往上一掀,露出了里面的粗布衣服。 她尖叫一声,抱着孩子就朝后退去。 陈春燕拍拍手,“孩子对于每个家来说都是特殊的,不管有什么东西,总是先紧着孩子用的,没想到你们家倒是特殊,给孩子用的反而不是好东西。大家瞧见没,那孩子里面穿还是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呢!” 那孩子的袖子到现在都没有理下来,大家当然是看见了。 所有人对这家人的观感就更差了。 女人注意到大家的眼神,这才发现露馅儿了,赶紧把孩子的衣服整理好了。 陈春燕笑着问:“衣服是借来的吧,谁会这么好心借你们这么好的衣服呢?衣服还新着,肯定不是有钱人家不要的。”她踱了几步又踱了回来,“是从成衣铺子借来的吧,你家的亲朋故旧在成衣铺子做伙计?啧啧,要是他老板知道他做了这种事情,活怕是要丢了吧。” 中年汉子膝盖一软,就朝陈春燕跪了下来,“我们鬼迷了心窍,请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们计较,我们也是太穷了,不然也不会想着来讹钱。求您看着我家有老有小的份上,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陈春燕神情淡淡,招呼捕快,“秉公办理。” 捕快就要上前拿人。 中年汉子怒吼:“你们蛋糕买十两银子一个,这么赚钱,分一点给我们穷人用,怎么了?!” 陈春燕指着中年汉子的鼻子,“你穷,是因为你不够努力,三个月前,我家连一亩地都没有,还欠着外债,现在不也把日子过起来了? “没有人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分一点给你用也是变相的公平,要是努力的人赚到了钱,反而要给心思不正的懒人用,大家又凭什么要努力呢?每天躺在家里不动就好了啊,反正到时候就有钱分! “你给我记住了,穷不是你做坏事的挡箭牌,再穷,犯了错也要受到惩罚,敢打歪主意,就要敢承受后果。” 她说完就别开了脑袋。 罗二少看陈春燕的眼神格外不同起来。 在他的印象中,小姑娘都特别容易同情心泛滥,有时候更是毫无原则可言。 他曾经陪他的堂妹逛过街,遇到残疾的乞儿乞讨,他都明确告诉堂妹不要给钱,给个馒头就行,那是有组织的行乞,乞儿拿不到钱的,但堂妹看乞儿可怜,还是要给钱,他也无奈得很。 但陈春燕完全不同,这人从头到尾都很冷静,一步一步堵死了别人狡辩的空间。 他并没有觉得不好,甚至还有几分欣赏。 第767章 中年汉子被拿住了,他的家人终于疯狂起来,特别是老头老太,两个人更是一个劲儿往前冲,想朝陈春燕吐口水。 这个举动真是把陈春燕弄恼火了。 她特别讨厌倚老卖老的人。 她上辈子时,有一天下班,在公交车上遇到个老头,另外一个老太太下车时挤了他一下,他就一直对着人家骂,人家都下车走远了,他嘴巴还不停,骂着骂着就开地图炮,说这个省的人就是没有素质,他就是不喜欢这里,还是他家乡好,吧啦吧啦的。 这人就站在陈春燕旁边骂,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她转过头就狠狠瞪向那老头。 其实那老头看上去并不老,大概五十岁左右吧,被陈春燕一瞪,知道这是惹了本地人了,立刻说,他一个七十几岁的人了,被挤摔倒了多么多么严重,刚才挤他的老太太多么没有素质,多么着急。 呵! 不瞪他的时候,他以为自个儿天下无敌了,肆意开地图炮骂。 瞪了他,他就开始骂几句强调一次年龄,呵呵,当真是倚老卖老到叫人犯恶心。 陈春燕一直都觉得尊老爱幼是应该的,但应该有个前提,那得是老人家值得尊敬。 流.氓老了之后也只是老流.氓而已,并不值得尊敬。 陈春燕招呼捕快,“把他们一起带走,这些人不是主犯也是从犯,哈,一家人一起犯罪真是少见,还真是家学渊源呢!” 老头老太听了这话气得不行,只可惜口水吐不到那么远,都觉得便宜陈春燕了。 陈春燕看着这家人嚣张的态度,蹙起了眉头,她不喜欢以势压人,但对方要是不识趣,来给她添麻烦,她不介意以势压人一下。 她走到捕头身边,低声交代,“如果这些人认识到了错误,小惩大诫即可,如果他们憋着劲儿要报复我,那么麻烦你,让他们离开梁县,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了。” 陈春燕的话说得软中带硬,但态度十分坚决,捕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些事情都是他们做惯了的,根本不难处理。 陈春燕淡淡看了那家人一眼,便转身上了马车。 罗二少骑马跟在马车旁边,伏低身子说:“你这个人……又善良又心狠。” 陈春燕:“嗯。” 罗二少:“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陈春燕:“没什么好问的。人本来就是复杂的,没有一个词可以概括一个人,你这么评价我,我一点都不意外。” 罗二少眸光闪闪,“别的都不说了,你卖的东西也太贵了,不能给我便宜点吗,好歹也是熟人了。” 陈春燕撩开车帘,笑了笑,“你得跟廖小姐商量,我只负责生产,她负责销售,价格是她定的,她以高价卖得出去是她的本事啊,我不能扯她后腿呀!” 罗二少:“……” 两个臭味相投的女人凑在一起真可怕。 陈春燕没有进酒楼,她让牛一松直接把踏雪给她牵出来。 她牵着缰绳,“让大花姐再备几份礼物,待会儿送到县衙去。” 牛一松:“备几份?” 陈春燕想了想:“老规矩吧。” 她交代完就骑着马回村去了,她现在还不知道,有一个大“惊喜”在村子里等着她。 第768章 陈春燕拴好了马,去了粮仓,先检查了一下各项措施有没有做好,才去了正屋。 她伸手一推,正屋的门竟然锁了起来。 嗯??? 家里没人吗? 竟然锁门了! 她站到缓坡上,朝正在开垦的荒地方向看去。 董明春正带着丫头小子们在地里放养牲口。 牛羊猪等各种牲口在地里各自占据一片地方吃草,并不相互干扰。 雇农们也在做着自己的事,但燕儿爹娘并不在地里。 哪儿去了? 董明春看到陈春燕回来了,赶紧跑了过来。 陈春燕知道董明春的腿脚不好,赶紧高声招呼她,“你别着急,慢慢走过来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董明春不敢当真叫陈春燕等着,她虽然不用跑着了,但还是加快了步速。 她是真的焦急。 陈春燕从她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出事了。 这是她的判断。 果不其然,董明春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燕老板,老宅把你爹娘叫回去了,怕是出事了。” 老宅当真让陈春燕感觉很腻歪呀,三天两头没个消停时候。 陈春燕:“嗯,我知道了,这里你多关照着,我去瞧瞧。” 她走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哎,等等,你待会儿让几个小子先去粮仓守着,现在什么出事儿粮食都不能出事儿,这批粮食我已经跟别人谈好了,过几天就要送走的。” 董明春看到了罗二少去视察粮仓,后来还听陈大姑说起了罗二少,说粮仓里的粮食都是给罗二少的,她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自然不会怠慢。 她说:“好的,我马上去安排。” 陈春燕对董明春很是放心,得到承诺,她不再耽误时间,转身就去了陈家。 她没有骑马主要是因为马车在家里,总不能回来的时候,她一个人骑马,让爹娘大姑走路吧。 没这道理。 还没有走近,她远远的就看到陈家老宅隔壁的婶子又搭个梯子在往陈家老宅里面瞅。 这婶子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看陈家笑话呀! 婶子看到陈春燕也不尴尬,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被陈春燕逮到了,而且陈春燕又不会跟她吵架。 陈春燕:“婶儿,您瞅啥呢?” 梁婶子压低了声音:“梅儿回来啦!” 我去! 陈春燕当时就想转身就走。 宗都分了,这些糟心事儿为何还要带上他们家啊! 没这道理啊! 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且怀着不太美妙的心情敲响了陈家老宅的门。 梁婶子看到陈春燕的表情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是看出了陈春燕也不想回陈家老宅呢! 陈春燕淡淡道:“婶儿您这样笑,不怕从梯子上栽下去呀?” 梁婶子狠狠瞪了陈春燕一眼,扭着身子从梯子上爬了下去。 她最近的生活平淡得很,可以说是寂寞如雪了,没有了张氏跟她斗争,她的日子过得很是无聊呀! 门吱呀一声开了,先伸出来一只手,手上戴金戴玉的。 不用看脸,陈春燕都知道来开门的这位是谁。 陈冬梅! 一个不显摆就活不下去星人。 陈春燕伸手按住陈冬梅的手,现在的她也不是当初的她了,她闺房里现在还放着几条小黄鱼呢,谁又比谁穷是咋的! 陈冬梅走出来,靠在门上,扬起手,金子对准阳光,一个劲儿地转动,十分晃眼。 第769章 隔壁的梁婶子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梯子上,她显然很期待陈春燕和陈冬梅的交锋,眼睛亮晶晶的,一副看戏的模样。 陈冬梅对梁婶子竟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和气,她笑呵呵地看着梁婶子。 就在陈春燕思考这两个人怎么变得关系这么好了的时候,陈冬梅忽然朝梁婶子亮了亮手上佩戴的东西。 梁婶子竟然表现得很淡定,只是撇了撇嘴而已。 陈冬梅进村的时候,就已经显摆过一次了,再看一次,梁婶子心中毫无波澜。 毕竟谁坐着轿子,却故意把手伸到轿子外面都比较跌范儿,戴再贵的首饰都白搭。 陈春燕懂了,陈冬梅如此表现,只是因为可以多向一个人显摆而已。 她对陈冬梅的操作真的是非常服气了。 陈春燕:“你怎么敢回来?周家的人可还在找你呢!” 陈冬梅呵呵呵地笑了起来,“想吓唬我?陈春燕,你还嫩了点,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能比的了!” 陈春燕挑眉,“哦,是吗?”她上下打量陈冬梅一眼,“没看出来。” 陈冬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她果然还是没办法跟陈春燕好好说话。 陈春燕直接推开陈冬梅,走进了门里。 陈冬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民宅!” 陈春燕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陈冬梅,“不是你给我开的门吗?你不让我进来,你为什么开门?” 陈冬梅被噎得够呛。 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追着陈春燕道:“我不是给你开门的,我只是正好打开门看风景。” 陈春燕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陈冬梅,眼神从陈冬梅的头发上扫过。 陈冬梅不知道陈春燕在打什么主意,一时间竟不敢再跟陈春燕对着干了。 陈春燕回过头,脸色铁青地朝正屋去了。 刚才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陈冬梅梳的是妇人的发髻。 聘者为妻,奔着为妾,这是不变的定理。 陈冬梅在成亲前一天跑了,回来时却梳了妇人的发髻,现在是什么身份,不言自明。 这个人竟然还好意思招摇过市,面皮呢,当真那么厚吗?! 她刚走到正屋门口,就听到屋里的人说:“女儿出嫁当然得给嫁妆啦,那是出嫁女儿的脸面,关系到她将来在夫家能不能抬起头来。” 陈大姑直接怼了回去,“所以你女儿出嫁关我们什么事?宗都分了,她出嫁的嫁妆,该由你们两房的公中来出,把我们叫来商量嫁妆算怎么回事。” 陈二婶指着陈大姑怒道:“陈碗莲你真是没有良心啊,梅儿也是你侄女,你就忍心看她到别人家去受欺负吗?作为大姑,你看到我们家这个样子,多多少少都还是要给梅儿添妆的吧。” 陈大姑被堵得够呛。 添妆是应该添妆的,但乡下地方,就算添妆也是一双鞋一件衣服的事情,哪用叫过来东拉西扯地商量半天! 陈春燕:“姑奶奶回门,姑爷总该陪着吧,人呢?叫出来认认亲,嫁妆的事情好说。” 她话音刚落,后背就被人猛推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朝前扑倒过去,要不是陈大姑伸手拉了她一把,她就要五体投地了。 问都不用问都知道推她的是谁,她身后除了陈冬梅还有别人吗? 陈大姑没有孩子,把自家哥哥的孩子都当成了自家孩子在看,当下就怒了。 第770章 陈大姑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陈冬梅你还有没有一个做妹妹的样子!” 陈冬梅不以为意,能够坑到陈春燕她当然要坑,她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是陈春燕的妹妹。 陈大姑面色冷沉,“看来你也不需要我们添妆了,大哥大嫂,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走。” 陈冬梅面色立刻变了,她冲到燕儿娘身边,拉住了燕儿娘的胳膊,“大伯娘,您别走,您瞧瞧。”她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小臂上的伤,“没有嫁妆傍身真的很惨的,您就帮帮我吧,我好歹是您的侄女。” 燕儿娘立刻就心软了。 陈大姑气得很,“大嫂你刚才没看见啊,她那样推燕儿,万一磕到了脑袋怎么办,她都不把燕儿当姐姐,你为什么要把她当侄女?没有这样的道理。” 陈冬梅目光阴沉地看向陈大姑,她现在但凡是有一点办法,也不至于在这家人面前低头,而这个可恶的大姑,还一直在坏她的事,真是烦人透顶了。 燕儿娘犹豫了,但到底是亲生女儿更加重要些,她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陈冬梅可怜兮兮地道:“大伯娘!“ 燕儿娘:“梅儿,你真的过分了。” 陈冬梅恶狠狠地瞪向陈大姑。 陈大姑在心里连连摇头,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种事情,长大了,一个不如她的意,她还不得杀人放火啊。 哦,不对,她已经放过火了。 陈春燕不想看陈冬梅拙劣的表演,她转身走到凳子上坐下,不疾不徐道:“陈二妞成亲于情于理,我们家的人都该添妆。” 她一句话出,就等于给这件事情定了个调子。 陈二叔和陈二婶的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陈二婶:“我就知道燕儿这孩子最懂事了。” 陈春燕:“这件事情跟懂不懂事无关,我只是不想被人指摘罢了。同样的,因为我不想被人指摘,所以你们得证明梅儿确实是成亲了,不然我不会添妆。” 陈二婶一脸迷茫,“什么意思?” 陈春燕:“就是字面意思,我得确定陈二妞确实是成亲了,才能添妆。” 陈二婶呵呵笑,“这有什么需要证明的!梅儿不都梳了妇人的发髻了么!” 陈春燕淡笑着摇头,“成亲了总该有婚书吧,把婚书拿来,我马上添妆。” 陈冬梅恼怒地道:“我婆家那么远,怎么拿给你看,我这妇人发髻梳的是假的不成,还是说我下回得挺着肚子回来,你才会承认我嫁人了?” 陈春燕收了笑,冷声道:“就算你挺着肚子回来,不见婚书,我也是不会承认的。” 陈冬梅面色阴沉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暗指我在外面跟人……是不是?” 陈春燕摊手,“不是。陈家家风清白,我只是不想有一门做妾的亲戚而已。而且如果是做妾,我们都不能算男方家的正经亲戚,根本就不用相互走动。而且妾是不能有私产的,嫁妆什么的,根本不需要。” 身为妾,连人都是别人家的财产,凭什么有自己的私产?还不都是靠着月例银子过活! 妾? 陈春燕给在座众人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陈冬梅。 陈二婶伸长了手,拉过陈冬梅,“梅儿,你老实说,你是妻,还是妾?” 第771章 陈冬梅面色涨红,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大声吼道:“我当然是妻啦,阿娘你不信我的话,竟然信一个外人的话!” 陈春燕看陈冬梅这个样子就知道其在说谎,如果陈冬梅真是妻,她这个时候该洋洋得意地跟陈春燕显摆她在夫家过得多么多么好,她丈夫多么多么了不起了。 而不是一副受.辱了,要急于分辨的模样。 陈春燕道:“我们既然是外人,你们家有事,为什么又要找到我家头上。哈,想让我们帮忙的时候,就好声好气地大伯大伯娘的叫着,不需要我们帮忙的时候,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当谁是傻子呢!” 陈二婶呵呵呵笑,“燕儿啊,你是姐姐,妹妹不懂事,说话不中听,你不要跟她计较。你也听到了,她是妻,这个添妆的事情。” 陈春燕打量着陈冬梅的神情,她清楚地看到陈冬梅正在磨牙。 啧! 她又笑了,“我自然不会跟她计较,有句话说得很对,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陈二妞到了别人家里,手里太紧了,我们脸上也不好看。” 陈二婶抚掌,“正是这个道理。” 陈春燕点头,“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这样吧,只要陈二妞拿得出婚书来,我给她陪送一个三百亩地的田庄,至于我阿爹阿娘大姑要怎么添妆,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陈二婶听得双眼发亮,恨不得自个儿替陈冬梅嫁了,三百亩地的田庄落到她手里的才好。 然而陈冬梅并不相信陈春燕有这么好心,“呵,你会这么大方?不会是诓骗我的吧。” 陈春燕无所谓道:“你爱信不信,反正一个三百亩地的田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陈冬梅看向陈二婶,陈二婶微微点头。 整个村的人都被发动起来帮陈春燕家垒围墙了,钱还是当场现结的,要说他们家没钱,她也不能够信。 而且她还听人说,陈春燕要将隔壁三井村整个村的地都买下来,而且已经结了一部分钱了。 这该有多少银钱啊。 有这样多的钱,随口说要陪送三百亩地,想来也是真的,这对陈春燕来说,根本不叫事儿嘛。 陈冬梅目光闪烁,“非得看婚书不可?” 陈春燕点头,“是的,非得看婚书不可。” 因为妾是没有婚书的,都是直接一顶小轿抬进府就行的。 陈冬梅冷静了下来,她要是有三百亩地傍身,也就能从眼下的泥潭里脱身了。 她咬着牙道:“好,我明天回家给你弄婚书去,你看到了婚书就得把东西给我。” 陈春燕点头,“一言为定。” 她站起身,环视一圈,“阿爹,阿娘,大姑,我们回家吧,二叔二婶看样子是没准备留我们吃晚饭了,我们现在赶紧回去做饭,也还能勉强不耽误饭点。” 陈二叔陈二婶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 他们确实没想过要留哥嫂姐姐吃饭,他们家的粮食也是要钱买的! 但突然被陈春燕点破了,他们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求人办事嘛,连饭都不准备,这就不大好了。 呵! 陈大姑冷笑一声,连多余的一眼都不想看二弟和二弟媳,挽着陈春燕的胳膊,仰着脑袋就走了。 出了门,陈大姑才问:“你当真要给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陪送三百亩地啊?”语气十分不乐意。 第772章 陈春燕笑着摆了摆手,又指指大门外,意思是出去再说。 陈家老宅这边到处都是耳朵,在这里谈事情,显然不是个多好的选择。 陈春燕走到墙边时,还拍了拍墙,“婶儿,别听了,完事儿了。” 不多会儿隔壁果然传来窸窸窣窣下梯子的声音。 陈大姑指着院墙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当初要不是张氏非得跟隔壁争一口闲气,他们家哪能被隔壁的人看那么多笑话去。 两家院墙外最初其实有一段间隔的,但梁婶子家那时家里好像有什么事儿,东西堆不下了,就把柴禾堆在了院墙外。 张氏看了就不干了。 村里的宅基地都是需要买的,而院墙外留的过人的通道其实是从宅基地里划拉出去的。 这些地方平时也不用,但张氏不用也不允许梁婶子用,那让她感觉被梁婶子占了便宜的。 张氏就站在院墙外面骂,让梁婶子把柴禾搬走。 梁婶子气得不轻,当时就说:“我又没放到你家那边,这边还属于我家的地方,我放在我家怎么了?改明儿我就把院墙往外面移几尺,看你怎么办!” 张氏一听不得了了,她对着梁婶子骂了一个时辰不说,第二天就让燕儿爹去背了材料回来把院墙往外面移。 梁婶子本来是说说就算了的话,在见到张氏当真付诸行动了,她当天就叫她男人去弄了材料回来,她家的围墙也往外扩。 最后两家的墙可不就紧贴在一起了么! 陈春燕揽了陈大姑的胳膊,摇摇头,示意陈大姑不要跟梁婶子计较,这种爱看人家笑话的人可太多了,要计较可当真计较不过来。 只要梁婶子没伤害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当真不用理会的。 陈大姑在陈春燕的安抚下最终还是没有发飙。 等离陈家老宅足够远了,陈大姑还是问起了刚才的问题,“你当真准备要给陈二妞陪送三百亩地的小田庄吗?你有这样一个田庄留着做自己的嫁妆多好。” 陈春燕淡淡笑了,“大姑,您回忆一下,我一直强调的东西。” 一直强调的…… 陈大姑:“陈二妞得是妻,不能是妾?她肯定是妻啊,你看她那个样子,多得意啊。” 陈春燕笑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没可能是妻。您看她的穿戴,显然不可能是普通人家负担得起的,但大户人家哪里又会娶来历不明的女子呢? “但如果是妾就不一样了,妾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就是随时可以卖掉的玩意儿而已,来历如何,教养如何,并不重要,看着合眼就能抬回家。 “所以很多大户人家的姨娘都比较轻狂,而正妻却沉稳低调,就是这个道理。” 陈大姑:“你确定吗?万一不是呢?” 陈春燕:“大姑你信我,八成是。这事儿我们得咬死了不能给添妆,我们家可不能有一个做人小妾的姑娘,那样对我对秋儿都不好。” 陈冬梅显然是被张氏带歪了,张氏那脑壳认为只要是进了大户人家的门就是过好日子,还一度想让陈竹心以小妾的身份进大户人家的门,是以陈冬梅耳濡目染之下,不但不认为做了小妾丢脸,反而显摆起来了。 陈大姑点点头,回过头又叮嘱燕儿爹燕儿娘警醒些,千万不要被老二和老二媳妇钻了空子。 第773章 之后几天日子都过得很平静,没再闹什么幺蛾子。 罗二少看到陈春燕粮食已经筹集得差不多了,索性没有急着回卫所,就在府城等着陈春燕的粮食。 他让袁三给陈春燕带话,让陈春燕把粮食送到府城,之后的运输,陈春燕就不用管了。 陈春燕对此没有表示异议,但她让牛一松告诉袁三,他们这边得去人确认赵夫人还活着,没有受到伤害,确认之后,可以先交付一部分粮食,让罗二少拿去应急。 罗二少也干脆得很直接把人接到了府城,让牛一松过去辨认。 牛一松哪里认得赵夫人啊,这事儿还得陈春燕出马。 陈春燕回了酒楼一趟,让赵大人口述,她来手绘赵夫人的画像,再让牛一松带着画像去认人。 确定赵夫人确实在府城后,陈春燕立刻让人把两千石粮食送到了府城。 罗二少也是个实在人,直接出具了证明,让牛一松带走了赵夫人。 赵夫人的身体也虚弱得很,一到酒楼就请了医馆的人来治疗,只不过给她治疗的人是周有成而不是许京墨。 许京墨的研究有了成果,正在专心闭关,连护肤膏都没做了,谁也不见,陈春燕也不好去打扰他。 转眼就到了酒楼开业这天。 陈春燕一早就到了城门口,城门一开,她就直奔酒楼而去。 她给城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发了请帖,就连府城,她也发了一些,那是廖家的关系网,廖家拉拔她,让她占了这个便宜。 她刚到酒楼后不久,花圃老板也到了,还拉来了符合陈春燕标准的花篮。 当今的新店开业并不时兴放花篮,但陈春燕图个彩头,把能够想到的都准备齐全了。 除了花篮,还有蝴蝶蓝等花卉,也一应摆在了相应的位置上。 陈春燕去办公区时,杨彬正让所有员工都站在空地上训话。 杨彬:“都打起精神来,这关系到我们每个人的利益,如果你们连自己的利益都不上心,还要懒懒散散的话,这里就容不下你们了,听到没有!” 所有人都站得笔直,显然很敬畏杨彬。 这个时代有这个时代的好处。 酒楼要是不要这些人了,转手就能卖给人牙子,他们心里当然是怕的,只为了不被买到可怕的地方去,他们也是要努力工作的呀! 陈春燕看到所有人都换上了绣着五味居三个大字的衣服,且精神饱满后,就悄悄退走了。 既然杨彬做得不错,她也就没有必要冒头了,省得弄得其他员工迷茫,不知道该听谁的。 不管什么组织,最忌讳的就是多头领导,这样会把人心弄散的。 她也去换好了衣服,先站到了大堂里,笑盈盈地看着花圃的人忙碌。 花圃老板走过来站到陈春燕旁边,“花够不够,不够还可以去暖房拿。” 陈春燕:“够了,之前您跟我说的方案就已经很好了。” 没等多久,酒楼的人就各就各位了,小子们在门口站了一排,牛一松亲自爬梯子上去挂了鞭炮。 陈春燕走到招牌下,伸手抓住了红绸子,“开业大吉。” 话音刚落,她就扯掉了红绸,露出了写着五味居三个大字的招牌。 同一时间,牛一松点燃了鞭炮,鞭炮噼里啪啦燃响,宣告他们酒楼正式开业了。 第774章 闵大人十分给面子,早早地来了酒楼,还带来了衙门里的大小官吏。 陈春燕走在闵大人身边,把人往三楼上引,“这里的雅间风景是最好的,背街,看到的是一片竹林,清幽雅致。” 闵大人朝窗外看了一眼,点点头,“很好。你忙去吧,不用招呼我们了。” 三楼的雅间比二楼的更大,用通俗一点的话形容,三楼的是套间,外间可以吃饭和酒,里间可以小憩。 闵大人带着县丞、主簿坐了,让他们点菜。 新开的酒楼,他们都没有吃过,也不知道点什么好。 闵大人:“你推荐几样拿手的菜。” 跑堂的小子笑着推荐道:“各位客人如果不知道吃什么好,我们酒楼推出了套餐服务,有八十八、一百八十八、三百八十八两一桌不同的价位可供选择。你们人少,我建议订八十八两一桌的就行。” 闵大人嘴角一抽。 他算不上什么贪官,手里的银钱都是陈春燕最近给他的,他的干股得到明年春上才能提成,吃一桌八十八两银子的饭,他的心都在滴血。 主簿道:“你们燕老板可太会做生意了,这样一桌,梁县怕是没多少人吃得起吧。” 跑堂的:“您说笑了,开门做生意嘛,我们不会做拒客的事情。这一层楼的席面是最贵的。二楼的席面八十八两银子封顶,往下有五十八和三十八两两种可供选择。在大堂里坐则不能点这样的席面。” 主簿笑了,“哟,你们这规矩可真够怪的,万一人家坐在大堂里的人就想尝尝贵的席面呢?你们也不卖?” 跑堂的:“那哪能啊!如果当真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会马上安排雅间,请客人入内的。” 主簿:“如果雅间不够呢?” 跑堂的:“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存在了。我们酒楼重新整修之后,把后院的厢房全都改成了雅间,雅间数量增加了十几个,怎么都是够用的,哪怕有文士要在这里办聚会,也不会显得雅间紧张。” 主簿点头,“嗯,你们考虑得很周到。今天就先尝一尝你们八十八的席面吧。今天我做东,招待两位上司,你们可得好好做啊。” 在场的人,就他职位最低,付钱也是他早就做好的准备。 闵大人却有些不自在,他叫两个下属一起来吃饭的,结果让下属付钱,这叫什么事儿啊! 越想他越觉得休妻休晚了点,要是早看清楚妻子的为人,也不至于让家里所有的财物都落在妻子手上。 多年的积蓄啊,全部被卷走了,想想就觉得自己好惨。 捕快们都留在了大堂里,牛一松亲自招呼他们。 牛一松:“哥几个今儿准备吃点什么?” 捕快们就豪放多了,“好酒好肉招呼着。” 牛一松:“得嘞,马上就来。” 炖菜、蒸菜之类的菜品,昨晚就上锅做了,早上就已经到了火候,有人点,马上就能端出来。 酒楼上菜的速度很快。 但随着来酒楼尝鲜的人越来越多,自然避免不了点炒菜的,厨房的人手立刻紧张了起来。 陈春燕便转身去了厨房。 她到厨房门口的时候,还听到二狗子在嘟囔,“厨房人手不够啊,要是生意每天都这么好,我们第二天胳膊都抬不起来,还得加人才行。” 第775章 陈春燕:“该加就加,酒楼也不缺这点银钱。” 二狗子看到陈春燕就想放下锅铲。 陈春燕摆摆手,“不用跟我客气,你看着锅里,别炒糊了。” 二狗子:“嗯,这事儿我回头就跟杨先生申请,但是培训还得你亲自来,我和秋儿会做的菜很有限,教他们也教不了什么。” 陈春燕:“再买新人,直接给我送到乡下去,培训好了再送回来,你们两个每五天到我那儿学习一次,不要同时来,轮流来就行,具体怎么安排,你们商量,商量好了,告诉我。” 她肯定是不会做基础培训的,她还没有那么闲。 但新宅那边有董明春啊,教一教新人刀工啥的,还是没问题的。 五味居这边忙得热火朝天,而斜对面那家去年新开的酒楼情况就没有这么乐观了。 几乎所有的食客都被吸引到了五味居,仙客来的老板站在酒楼门口神情阴郁地看着五味居。 仙客来到梁县后挤垮了老字号酒楼,但这位老板觉得,他要是再不做点别的,下一个被挤垮的就会是他了。 五味居筹备的这一个月里,仙客来的可量减少了一部分,但都是很少一部分,老板并不十分在意。 毕竟梁县就这么大,食客就这么多,多开一家酒楼,自然就会分走一些食客,只要被分走的食客数量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就行了。 但今天五味居正式开业后,他才知道情况完全反转了,去五味居的食客占绝大多数,来他店里的只是很少部分,还是那些心急,不愿意等餐的食客。 他看到五味居那边可恶地立了一块牌子——等餐区。 也就是说只要愿意等待,五味居提供舒服的桌椅和茶点供食客享用。 等餐区被弄成了卡座,全都是真皮沙发,食客们觉得新奇,坐上去又舒服,也都愿意等待。 仙客来的王老板转身进了酒楼,去了后院,换了一身普通点的衣服,又粘了两撇小胡子,才朝五味居走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他得亲自去尝尝五味居的菜品究竟是什么味道,竟然能吸引这么多人来。 其实今天来凑热闹的人不全是冲着五味居的味道来的,而是冲着五味居的名声来的。 就像后世很多网红店,你说它买的食物当真就比别家好吃很多吗?吃过之后就会发现,其实也没有,就是好奇,看到好多人都去尝过了,自己也就想去尝尝。 五味居对于梁县的人来说就是这样的。 五味居的人天天穿着绣着大字的衣裳送外卖,一到饭点乌泱泱跑出去一串,已经成了梁县一景了。 而且这段时间一会儿又传出五味居出了新式点心,一会儿又传出了新式菜品,一会儿又说出了新式的装潢……几乎天天都有新消息。 他们哪能不好奇呢! 反正如果不点大菜,与人合点一桌,平摊下来,一人顶多十个钱,如此家里稍微有点余钱的人都能来尝尝鲜了。 王老板站在酒楼外瞧了一眼,便立刻有跑堂的小子迎了过来。 跑堂的:“客人您几位啊?是要雅间还是大堂?” 王老板:“有什么区别?” 跑堂的:“如果是要雅间,现在就有桌子,如果是要大堂,那就不好意思了,得去旁边的等餐区稍等。”他说着还指了指一墙之隔的等餐区。 第776章 王老板只犹豫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大堂吧,热闹点,吃得香。” 跑堂的满脸笑容,丝毫没有因为客人选择了消费更低的大堂而有所不满。 他介绍道:“我们为客人准备了免费的饮品和点心,客人可以任选一种品尝。” 王老板:“点心和饮品都可以选一种?” 跑堂的:“是啊,今天准备的饮品有绿茶、奶茶和酸梅汤,小点心有曲奇饼、千层马蹄糕、炸奶砖。” 王老板听得一头雾水,他虽然没有喝过奶茶,但一听这名字,他大概就猜得到是如何制作的,但曲奇饼当真是没听过了。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嘛! 王老板:“我要奶茶和曲奇饼。” 跑堂的先把王老板引到卡座里坐下,便去端了奶茶和曲奇饼过来。 奶茶并没有很大杯,顶多二百毫升的样子,而曲奇饼更是用装凉拌小菜的小碟子装的,量也不大,顶多七八片,不过每一片正中心都点着一点果浆,看上去十分可口。 跑堂的放下东西,“客人您慢用。” 跑堂的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王老板便坐在位置上,先拿起曲奇饼尝了一口,他尝出曲奇饼里面有浓浓的奶香和蛋香味,但他尝不出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陈春燕也不怕这些老饕来尝,他们不知道奶油和黄油的制作方法,再怎么尝都是没用的,尝不出她的配方。 王老板又低头喝了一口奶茶,奶茶上面插了一根空心的木棒,木棒非常碍事,还差点戳到他。 这太不合理了! 但见其他人都没有提出异议,他要是贸然提出,万一这木棒有别的用处,他岂不是很丢人。 他按捺住想发火的心情,偷偷瞄那些同样要了奶茶的食客。 食客愉快地聊着天,过了好半天,才低头用吸管喝了一口奶茶。 呃! 这木棍竟然是这样的用途! 王老板把木棍拿起来看了半天才把木棍丢进了杯子里,搅动了一下。 咦,杯子里有其他东西。 他将吸管提起来了一点点,吸了一口奶茶,圆乎乎的东西就落进了嘴巴里。 东西像是用糯米做的,又不太像,但吃起来非常q弹,口感不错。 能够抢他们家生意的人果然不简单! 要知道他店里做的可是正宗的鲁菜,那是宫廷菜式啊! 他借着桌子的遮掩,偷偷把一部分曲奇饼放进了他衣摆下面的兜子里。 珍珠奶茶就没办法了,他便一口气喝干了奶茶,把珍珠倒进了另外一个兜子里。 他来之前在腰间挂了好些个兜子,就想着吃到好吃的,他又品不出做法的东西,就偷偷带一点回仙客来研究。 他解决掉剩下的曲奇饼,便挑帘子去了大堂。 跑堂的看到王老板,立刻迎了过来,“客人,还没有空桌,非常抱歉。” 王老板摆摆手,“算了,带我去雅间,我不想等了。” 跑堂的自然没有不应的,“请跟我这边来。” 他领着王老板往二楼去。 王老板这才发现五味居的楼道竟然也准备了盆栽。 其实五味居的楼梯跟他们家的楼梯是一样宽的,盆栽放在地上就会显得很挤,但五味居不是啊,五味居用的是吊盆,增加了意趣,还不占地方。 王老板攥紧了拳头,他意识到他遇到了劲敌。 等他看到粮油店麦老板在向跑堂的打听可不可以上三楼拜访闵大人时,他的心情就更沉重了。 第777章 传言闵大人跟这家店的老板关系密切,看来不是造假的。 城里稍微大一些的店基本上都会给闵大人干股,他们家也不例外。 但仙客来去年开业的时候,闵大人并没有去捧场。 待遇的明显不同让他心情沉重。 跑堂的:“客人?” 王老板回过神来,“哦,去哪间?” 跑堂的:“您是要临街的雅间还是要背街的雅间?” 临街的雅间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看仙客来。 王老板:“要背街的。” 跑堂的:“您这边请。” 五味居雅间里的餐桌也格外不同些,竟是有两层。 王老板伸手碰了碰餐桌。 跑堂的笑着解释,“我们这里是没有人布菜的,伸长了胳膊去夹对面的菜多少有些不雅,这张桌子就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您看。” 他说这就拿起一个茶杯放到桌子上,再轻轻一转,茶杯就到了桌子对面。 王老板都要窒息了。 五味居这里全是这样精巧的东西,可以说是在细节上极大地给食客提供了方便。 劲敌啊劲敌! 跑堂的:“针对二楼的雅间,我们准备了三种席面,分别是三十八两、五十八两和八十八两这三种价位。您一个人的话建议您点三十八两这个价位的席面比较合适。我们酒楼提倡光盘行动,不建议浪费。” 王老板嘴角一抽,最便宜的席面竟然定在了三十八两这一档上,他家仙客来最便宜的席面十二两。 而且听这跑堂的意思,三十八两这一档的席面菜要少一些,真是会赚钱啊! 王老板:“行,就来这一档的席面。” 跑堂的立刻给王老板开了单子,单子用板夹挂在门口,而他则跑去给厨房传话了。 跑堂的:“燕老板,又来一桌三十八两的席面。” 陈春燕痛并快乐着。 她当真是低估了五味居的客流量,二狗子还说明天早上抬不起胳膊来,她现在都快抬不起胳膊来了。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便继续低头做菜。 跑堂的先去端了凉菜和冷盘去楼上,过了会儿,又回来端了开胃的汤。 汤是照着许京墨给陈春燕开的药膳方子做的,能够暖胃开胃。 王老板随意地吃着冷盘和凉菜,他总觉得菜里面有一股特别的香味,也没尝出来那香味是什么。 凉菜里特殊的香味当然是陈春燕自制的味精啦,是用干贝、干香菇、干虾皮磨粉做的,能够提鲜,自然比普通的凉菜多了一重鲜香。 酒楼的人并不知道罐子里的调味料是什么,陈春燕只告诉他们要放这个调味料,但制作的时候都是背着人制作的,谁都没告诉。 王老板简直被五味居层出不穷的新招给弄懵了。 跑堂的端着小瓷盅走进来,“客官,这是我们酒楼秘制的养胃药膳,您尝尝。” 王老板几乎是失魂落魄地打开瓷盅,舀出药膳低头尝了一口,汤里带着药香,苦倒是谈不上,味道也不是十分怪异,但喝进胃里果然暖暖的。 他等跑堂的离开后,立刻拿过来瓷盅,伸调羹进去扒拉,果然啊,里面没有药渣,只有鸡块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个药汤真的很好啊,一定要弄到配方。 他觉得这家店就凭药膳也能得到一些年纪大又有钱的大官人的青睐。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迅速调整心态,他一定能想出好办法压制五味居的! 第778章 跑堂的来回在酒楼里穿梭,将一道道菜摆到王老板的面前。 每一道菜的分量都不大,但摆盘很精致很考究,怎么形容呢,就像一幅画一样。 很快王老板就见识到什么叫摆盘是一幅画了。 陈春燕在白瓷盘上画上画,再将甜点画龙点睛般的摆在盘子上,整个摆盘浑然一体,简直是艺术。 王老板的念头刚落,他对面就传来了询问的声音。 “哎,小二哥,做这个甜点的师傅忙不忙,我们能见见吗?她的绘画技艺应该也很不错吧?” 跑堂的:“非常抱歉,酒楼今天非常忙,师傅可能没办法出来见客,但师傅有几幅画作存在酒楼里,可以拿给客人鉴赏鉴赏。” 牛一松教过他们认人,是以跑堂的一看眼前的人就知道是书生。 他也知道书生迂腐得很,但只要合了他们的胃口,今后肯定会常来的。 王老板听到动静,他打开门,朝对面的书生抱了抱拳,“我对画作也很感兴趣,不知道诸位介不介意我一起鉴赏?” 书生很是高兴,有人与他们有一样的爱好,当浮一大白啊。 他们立刻敞开了雅间的门,“先生请进。” 因来了外人,书生们都没再聊天,只静静等跑堂的取画来。 跑堂的刚才正要去送菜,是以耽误了好一会儿时间,王老板都等得无聊了,跑堂的才将画作取来。 跑堂的:“这几幅画的风格都不一样,有写意的,有写实的,各位客官慢慢鉴赏,小的先去忙了。” 书生打开了写意的山水画,觉得一般,便不太感兴趣地收了起来,反倒是写实的街景、人物图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特别是人物图,完全可以用活灵活现来形容了,站在人物图前,他们就感觉自个儿被画中人盯着,一时间啧啧称奇。 书生:“咦,这最后一幅画的是什么?好奇怪啊!” 他又打开了门,拦住了送菜的跑堂,“这幅画的是什么?” 跑堂的一看那幅画就笑了,“哦,这幅画要放在地上看。” 书生大感兴趣,他还没有见过必须要放在地上看的画呢! 众人赶紧散开。 书生把画铺到了地上。 跑堂的站到画之前,“站到这个位置来看。” 书生兴趣满满地走了过去,“嚯!” 他赶紧倒退了几步,刚才他竟然感觉他站在悬崖边,他脑袋阵阵发晕,好似要掉下去了一般。 王老板狐疑地走过去,也看到令他震撼的画面。 这世上竟然还存在这样的画技,真真是匪夷所思。 所以说开酒楼还要请个画师来画画吗? 书生惊为天人,兴奋地问:“这幅画卖吗?” 跑堂的有些为难,“我帮您问问我们东家?” 书生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他搓着手,十分想把画买回家好生研究一下画技,感觉很有意思的样子。 陈春燕忙得恨不得长出章鱼手来,她正在摆盘,跑堂的就来了。 跑堂的:“东家,有个客官说想买画,卖吗?” 陈春燕头也不抬,“不卖,你告诉他,如果想看随时来看,免费看。” 跑堂得觉得燕老板有些不近人情,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转身跑了,路上遇到牛一松,他把事情略提了提。 牛一松感慨道:“小子诶,跟着燕老板多学学,你还太嫩了些。” 第779章 跑堂的被牛一松说得更加迷茫了。 他有些佩服牛一松,要不怎么说牛一松是管理他们的人,而他们是被管的人呢,牛一松一听之下便能明白燕老板的用意,而他们却迷茫地并不知晓。 牛一松长臂一展揽住跑堂的脖子,把人往旁边带了几步,走到了没人的角落里。 他压低声音说:“那人想买画对吧?燕老板不卖对吧?他必然时时惦记着那幅画,那必然就要再找机会来瞧画是吧?人都到酒楼了,难不成还好意思白占个雅间看画?那必然是要消费的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跑堂的一眼,又拍拍跑堂的肩膀,施施然走了。 跑堂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么,燕老板真是高明啊! 心里虽然很高兴又学了一招,但他揉了揉脸,露出沮丧的神情才跑回雅间。 他一打开门,书生们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戏了。 书生叹了一口气,眼神痴迷地盯着地上的画,“这样的神作舍不得卖掉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这种画法叫什么?” 这题跑堂的会答,“这叫三弟画法。” 书生瞪大了眼睛,“三弟画法?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跑堂的也很迷茫,他们问起的时候燕老板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但并没有深入解释。 于是他说:“我们东家研究出这种画法大概受到了她三弟的启发吧,所以才叫三弟画法?”他说得也不十分肯定。 燕老板的大哥二哥三弟,他都见过了,说老实话,大哥二哥给他留下的印象比较深刻,可三弟嘛,他感觉脑子一般,学东西不算很快。 陈修言要是知道他这么想,估计要吐血了。 学东西快不快的,要看跟谁比,要是跟陈春燕比,谁脑瓜子都不灵,陈春燕那是看一眼就会啊,他们这些凡人哪儿能比。 陈春燕好歹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冲入过大学的,哪怕脑海中的知识储备已不如高三时期,但也不是几个小屁孩可以比的。 她看一遍就会,那是因为她很多东西已经学过一遍了。 什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她早读时已经不知道读过多少遍了,到了这个时代,她却因为这个,成了个众人眼里的天才,有时候想起来,她也觉得蛮羞耻的。 但不管怎么鼓励大家,她还是毫无悬念地成了众人头顶的阴影,还是无法超过,无法驱散的那种。 书生:“那我倒是挺想见见那位三弟了。” 跑堂的心想:见不见也就那样。 但他嘴里却说:“小公子在念书,不是休沐日是见不到的。” 书生有些遗憾,“有机会再见吧,行了,你去忙吧,这几幅画我再研究研究。” 另外几名书生显然也是同样的心思。 他们先前已经轮流站在画面前看过了,一位恐高的同窗,甚至还出现了眩晕腿软等不良反应,他们大感神奇,一时间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一心只扑在画上。 王老板不是什么有艺术细胞的人,他顶多有浑身的细菌,看了会儿,就没了兴趣,便告辞一声,回了他的雅间,继续尝菜。 他尝遍了菜,不得不承认,五味居的菜色非常精致,就算比之南方的菜式也不遑多让,特别是大菜和甜点,特色鲜明,他吃了一次,竟然都喜欢上了。 第780章 王老板歪着脑袋研究桌上的转盘,乌溜溜转着玩儿,琢磨着他家酒楼的雅间也该弄个这样的桌子才好。 正研究得出神,一个菜盘就滑了下来,菜汁溅了他一身。 王老板面色僵住:“……” 他回过神来,简直不敢相信他刚才做了那么幼稚的动作。 怎么能跟个小孩子似的呢! 他拿出帕子用力擦着身上的污渍,但菜汤已经浸进去了,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站起身,欲叫跑堂的帮他找件衣服来,就看到墙上有一块小木板,木板上写着“有事请拉绳”。 他试着拉了一下,走廊里立刻传来叮铃铃的铃声。 他大感新奇,立刻走到雅间门口,打开门往外瞧,正好看到一个跑堂的从拐角处走来。 他忽地想起,他上楼来时,看到有一面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编了号的铃铛,他刚才拉响的该不会就是那里的铃铛吧? 跑堂的见客人等不及已经打开了雅间门,他便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客人,您好,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得到您的地方吗?” 王老板指了指衣服,“给我打盆热水来,我擦擦。” 跑堂的笑了,“请客人随我去一楼,我们酒楼为客人们准备了盥洗室,在我们酒楼用餐,洗浴热水免费,只收取耗材费用。” 耗材? 王老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不禁问:“这个耗材指的是什么?” 跑堂的一边带路一边耐心解释,“耗材指沐浴用的浴盐,洗澡用的香胰子,擦脸用的香膏,以及洗澡用的毛巾等等,都属于耗材的范畴。” 路过铃铛墙时,跑堂的小子向同伴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人留在了铃铛墙前面,随时关注有没有其他食客召唤。 牛一松规定,铃铛墙这里一定要留人,人暂时离开一小会儿没关系,但如果离开的时间稍稍长一点,就一定要让其他人来替班。 一定不能出现有客人拉铃,却没人应的情况。 跑堂的引了王老板去了隔壁的院子。 王老板仔仔细细打量院子的情形,这才发现院子的结构被更改过了,屋舍整体往前移了一段距离,院子的纵深变短了,而酒楼的厨房也移到了这个院子的厢房位置,只是不知道正屋和另一排厢房是用来做什么用途了。 跑堂的注意到了王老板的神情,当即介绍,“那一排新修的正屋便是洗浴室了,我们的左手边是按摩室,而洗浴室的后面是茅房。” 王老板:“按摩室?” 跑堂的点头,“舒舒服服洗个澡后,再去按摩室推拿一番,非常享受,待会儿您可以试试。” 不用问,推拿肯定也是收费的。 王老板都有些佩服五味居的东家了,真是什么赚钱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他跟着跑堂的进了洗浴室,一转头就看到跑堂的开了柜子,拿出一套东西出来。 跑堂的笑眯眯的,“客人,这是浴盐,用来泡澡最舒服了,里面加了好几种药材,还加了玫瑰花露,是我们酒楼秘制的东西。这是……” 他一一介绍过去,最后问:“您看您需要哪些?” 王老板迟疑着问:“价格……” 跑堂的笑道:“价格您放心,都不贵,这么一个瓷瓶的量,我们才买三十八文钱。” 实际上,一斤白盐才七文钱,一瓶所谓的浴盐卖三十八文已经算非常黑心了。 第781章 已经吃了一桌价值三十八两银子的席面的王老板,听到一小瓷瓶浴盐要买三十八文钱时,内心竟然毫无波澜,只想问一句,“你的东家究竟有多喜欢三十八这个数字。” 跑堂的笑着说:“这您就说错了,我们东家只是喜欢八这个数字,八嘛,发啊,三十八,五十八,八十八不都在用嘛。” 王老板无语望苍天,所以他当初给席面定价的时候为什么会定个十二两,连口彩都不讨一个? 他默默记下定价规则,又问了其他几样东西的价格,才道:“都不算贵,那就都来一个吧。” 跑堂的当然高兴啦,酒楼的规矩就是这样,谁推销出去的东西,谁就提成。 他们这些被燕老板买下来的人,第一年是没有月钱的,但是可以提成,也就是说谁干得多,谁就拿得多,他哪能不高兴! 他呵呵笑着跑到前面去帮王老板放水。 王老板一看就惊了,“你们这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直接有水呢?” 跑堂的挺直了脊背,语气骄傲地说:“我们请了郑师傅帮忙做的,酒楼所有精巧的东西出自郑师傅之后,您没在等餐区待过,等餐区那儿的沙发坐着可舒服了,那些都是郑师傅做的!” 郑师傅就是郑林。 王老板感觉他知道了个大秘密,眼珠一转,小心套话道:“我也算是梁县的老住户了,怎么没听说过这个郑师傅?” 他问得小心,但完全没有必要嘛。 他不知道的是陈春燕跟跑堂的们说了,如果他们推销出去陈春燕名下其他产业的东西,也照样可以提成。 跑堂的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您不知道也正常,我们这位郑师傅低调得很,平时除了钻研木工活,都不怎么露面的,但他的手当真很巧啊,他改造的马车坐起来可舒服了。” 王老板趁机问:“你们家的餐桌也是郑师傅改的?” 跑堂的:“那倒不是。” 王老板有些失望。 跑堂的:“郑师傅做的活计都比较精巧,像改桌子这种粗苯的活计,自然都交给他的学徒啦!” 王老板心中又冒出些希望来。 但他知道他不能再往下问了,再问就要露馅儿了。 可若是不问,他又到哪里去打听这个郑师傅呢? 他确实没有听过这号人物,可见这位低调不是作假的,低调成这个样子,知道的人肯定不多,打听起来肯定有难度。 他咬了咬牙,决定冒着被赶出去的风险,问:“我家也想改一个这样的洗浴室,我去哪儿能找到这位郑师傅?” 跑堂的道:“那您得等等了,府城的罗府您知道的吧,宣同总兵的亲家,他们家要改,郑师傅得先给他们做。” 王老板:“我等得。” 跑堂的:“你就行了,我待会儿帮您登记一下,晚点帮您拿给郑师傅。” 王老板:“……” 让你帮我登记,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他面色相当纠结。 跑堂的:“客人,请问您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王老板:“能让我见见郑师傅吗?” 跑堂的:“这恐怕不行,郑师傅真的很忙,特别忙,走不开。我们酒楼跟郑师傅有合作,我们接单就等于郑师傅接单,您放心吧,绝对不会驴您的。” 王老板:“……” 第782章 王老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浴缸里已经放了足够多的水,跑堂的往旁边让开一步,伸手展开了屏风。 跑堂的:“将整瓶浴盐均匀地撒入水中,您就可以尽情享受了。” 王老板没应声也没动。 他觉得五味居既然跟郑师傅有合作,如果要搞破坏,随时都可以搞,哪怕他避开了五味居,从别的地方知道了郑师傅的所在,也逃不脱五味居的魔爪。 倒不如直接通过五味居订购,碍于面子,说不定五味居就不会搞破坏了,毕竟做生意是要讲究诚信的嘛。 王老板背过身,开始宽衣,“给我纸笔,我来写地址。” 跑堂的高兴地应了,“好的,客人您请稍等,我马上就来。” 他快速拿来了纸笔。 王老板表情纠结地写下了他需要的东西,以及……仙客来的地址。 跑堂的欢欢喜喜地接过纸,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特么的是对家的人你早说啊,害我赔了半天笑脸,好玩儿是不是? 自从他们在五味居稳定下来后,他们就被教导了,他们目前有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那就是仙客来。 仙客来实力强劲,来了梁县大半年,就把梁县一家老字号酒楼给挤兑垮了。 他瞪着纸看了一会儿,气哼哼地走了。 不过他被牛一松训练出了肌肉记忆,但凡离开有客人的房间,都会关门,是以他把王老板的洗浴室关上了才离开的。 他拿着纸直端端冲右手边的厨房冲去,“燕老板。” 陈春燕:“嗯。” 她的肩膀现在好痛,但仍不断有人点菜,如果明天还是这个状态,她真的要哭了。 她的定位本来就不是走量,才把雅间菜的价格定得这么高的,谁知道梁县暗戳戳的,有钱人还不少,就算定高了些,还是有不少有钱人来尝试,她现在都在后悔价格定得低了些。 跑堂的:“您看看这个,这是刚才来店里的客人订购的。” 陈春燕抽空看了一眼,“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跑堂的一愣,但旋即急吼吼道:“你看清楚啊,这是对面仙客来的人订购的东西。” 陈春燕站直了身体,转了转脖子,转过身看着跑堂的小子,道:“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跑堂的:“问题大了去了,这些东西要是让对面弄去了,我们怎么做生意?” 陈春燕:“酒楼是什么地方?是让食客吃饭的地方,最重要的还是菜本身,其他的东西都是加分项,如果菜不行,不管加分项再多也没用。”她继续低头摆盘,“他既然要,就卖给他,没什么关系,做人要大气点。” 她上辈子已经见识过了,有些店的店员态度真的非常差,但因为味道已经好得可以掩盖所有的不好了,生意照样火爆。 五味居各方面已经做得不错了,只要专注把菜品做好,谁都抢不了她的生意。 更何况她还有好多菜都没推出呢! 特别是火锅,这可是到哪儿都有销路的食物啊。 跑堂的满肚子的感慨,要不说东家就是东家呢,这思想境界就是跟他们不一样,他们还是太狭隘了。 他怀着对陈春燕的崇敬心情,跑去给郑林下单去了。 他后来把这事儿跟酒楼的其他人讲了,其他人对陈春燕的崇敬之情也多加了几分,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783章 陈春燕忙碌告一段落,她把厨房开的单子全都收集起来,统计了一下每一种菜品被点的次数。 五味居其实是有菜单的,不仅有还有三套,一层楼一套,精致程度却完全不同罢了。 今天雅间里点的都是席面,这个没什么好统计的,席面只规定了价格,具体的菜色是酒楼定,如果哪一样菜差了点,换一道价格差不多的上去就行。 而单点的菜就很能看出问题了,她把菜品梳理一遍,叫来了牛大花。 陈春燕:“今后买菜,都得根据食客点的菜品的次数,你看啊这一道红烧肉,今天点得最多,这是一道大菜,买菜的时候就得考虑是不是多买五花肉。这样买菜,主要是为了酒楼这边尽量不存陈菜。肉类其实还好,麻烦的是蔬菜,放一个晚上,品相就不好了。” 牛大花仔细记下了,其实有参考更好,她每天带人出去采购其实都很头痛,市面上也就是那些菜,买哪样不买哪样,她当真十分纠结。 牛一松跑了回来,“燕老板,我跟你说,对面那个仙客来的老板真不是个东西,那个人刚离开,可我看他的腰鼓鼓囊囊的,肯定偷藏了我们的菜带走。” 陈春燕:“你怎么知道他是老板不是伙计?” 牛一松:“仙客来的伙计一天天的来回跑,我多少也有些面熟,但那个人我确实没什么印象,而且那人直端端跑回对面时,他们家伙计还态度非常好地上前打招呼。” 陈春燕呵呵笑了,“都是正常的操作,不用如此生气。” 牛一松:“我们家就没有!”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着牛一松,“谁说没有?我只是没让你们去做罢了,廖小姐不经常派人送东西过来么,就是让我们尝,尝了之后模仿做,那些都是她吃了觉得好的。” 牛一松:“……” 所以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么! 他忽然想起件事儿,“哎,我都忙忘了,先前最忙的时候,梅儿来了,说是来找你。我那会儿去看你,你也忙得厉害,就把她带到会客室去了,现在应该还在那里。” 居然找到酒楼来了! 陈春燕一阵无语,她真的一点都不想接待陈二妞啊。 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她不露面也说不过去,说到底陈二妞跟原主也有血缘关系啊。 陈春燕溜达着往会客室去了。 她远远的就看到在会客室值班的小丫头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在忙活个什么劲儿。 她叫住一个小丫头,“干什么呢?” 小丫头面露悲愤之色,却没敢抱怨,“茶泡得不好,我去换了来。” 陈春燕眉头微蹙,挥挥手,让小丫头去忙,她则大步朝会客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陈冬梅说:“都把你们的招子放亮点,我可是你们东家的妹妹,你们伺候不好我,回头我让你们东家卖了你们。” 陈春燕:“我人就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卖了她们。” 陈冬梅面露阴沉,她太喜欢吆五喝六的感觉的,要是陈春燕不来,她还能多享受一会儿,这个陈春燕怎么这么讨厌啊! 陈春燕一看陈冬梅的状态,心态都没办法保持平和了。 陈冬梅歪靠在罗汉床上,一个小丫头正在给她喂点心,一个小丫头正在给她锤腿。 第784章 呵! 跑到我这儿作威作福来了! 陈春燕面色冷沉得可怕,她走过去一脚把陈冬梅的脚踢到罗汉床下。 穿着鞋子可劲儿造她的东西、她的人,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有的人啊,当真是不值得尊重的。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大仇得报的快意。 看来燕老板并不是很看重这个妹妹嘛。 也是看重的妹妹都弄到酒楼来上工了,没来的,想也知道关系不多好,她们也就不用跟她客气了。 两个小丫头一个上前端走了点心,一个端走了水果。 这个时节水果本不该上市的,但酒楼备了一些,以备贵客临门,这些水果都是暖棚种出来的,老贵了呢! 两个小丫头离开的时候还偷偷瞄陈春燕的脸色,但见陈春燕毫无反应后,她们胆子也大了起来,还狠狠瞪了陈冬梅一眼。 陈冬梅指着两个小丫头,“你们就是这样对客人的?有没有一点规矩了,生意还做不做了。” 陈春燕:“客人都在前面,如果你正儿八经去前面吃饭,她们自然笑脸相迎。不过我先告诉你,前面的席面最便宜的也要三十八两。”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没有这个钱,就不要摆客人的谱,他们不吃这一套。 陈冬梅看着陈春燕,紧咬着后牙槽,好像她不这样做,就要忍不住扑上去咬陈春燕似的。 她长出一口气,她今天是来办事的,不想跟陈春燕吵架,“呐,这是婚书,你好生看清楚了,你承诺给我的田庄也该兑现了吧。” 陈春燕抖开所谓的婚书一看,心里就有数了。 她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个人。” 一个小丫头就跑了进来。 陈春燕手指在婚书上点了点,“县丞就在我们酒楼三楼的雅间里用餐,你把这份婚书拿去请他鉴别一下,看看是否为真。” 陈冬梅面色变了,伸手摁住婚书,“陈春燕,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 陈春燕:“是啊!你有哪一点值得我信吗?” 陈冬梅狠得牙痒痒,“呵,你弄出这么多事,不就是不想添妆嘛,你不想添就不添呗,还让人检查婚书,你莫不是想借此羞辱我?” 陈春燕:“这话你说得很对,我确实不想添妆,就凭你以往做的那些事儿,就不值得我浪费银钱。我有那些钱,宁可冬天施粥做善事,都不想给你。 “但要说羞辱你,当真不是。你这个前几天才逃了婚的人,跑回来突然说已经成亲了,还不能让我质疑吗?莫不是你这婚书当真是假的?要不然你紧张什么,让县丞检查检查又怎么了?” 陈冬梅倏然起身,抽走了陈春燕手下的婚书,“你不想给,我还不想要了呢,弄得跟我在求你似的,你以为你是谁。” 陈春燕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回头也别去找我阿爹阿娘讨钱,他们手里的钱,也都是我赚的。” 陈冬梅回过头狠狠瞪着陈春燕,眼里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陈春燕一点都不怕,“陈冬梅,你别忘了,你可是一个有案底的人,你说我现在让人去前面告诉捕快们,放火烧我家的那个陈冬梅回来了,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一旁的小丫头听了这话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就这样的人还好意思跑到酒楼来自称燕老板的妹妹,脸皮得有多厚啊。 没直接把她打出去都算是好的了! 第785章 陈冬梅敢这么嚣张自然是因为听她娘说,陈春燕去跟衙门的人打过招呼了,说放火烧房子的事情不计较了。 但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人家能说不计较,就还能计较,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儿。 她感觉到了浓浓的屈辱。 她紧握着双拳,没有关系,她的夫家也很厉害,等她站稳了脚跟,她一定要让陈春燕好看。 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实在是气不过,又把婚书团成一团,朝陈春燕脸上扔来。 陈春燕脑袋一偏,毫不费力地躲过了陈冬梅无谓的攻击。 等陈冬梅离开了,陈春燕才把陈冬梅丢下的婚书展开,仔细看了起来。 这婚书做得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但假的就是假的,还是存在瑕疵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了。 陈冬梅居然有弄假文书的渠道了,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进步吧。 找陈春燕麻烦的人越来越强大,让她脑壳有些痛。 她想了想,还是拿着假婚书去了三楼雅间。 她轻轻叩响了雅间的门。 闵大人的声音传了出来,“进。” 陈春燕推门入内,未语笑三分,目光一转,发现雅间里的三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闵大人都开始剔牙了。 她说:“贵客登门,招呼不周,这顿就算我的吧。” 闵大人摆手,“你也忙,没来打招呼我们都理解,也没什么招呼不周的。” 县丞和主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意思。 闵大人这是有意维护啊,宁肯坑自个儿的下属,也不让燕老板吃一点点亏。 他们得重新估量陈春燕在闵大人心中的地位了。 陈春燕笑着说:“可有喜欢吃的菜?下回再来,单点就好,点一桌吃不完也是浪费。” 闵大人:“还可以单点?跑堂的没说呢!” 陈春燕转身打开屋角柜子的抽屉,拿出一本菜单来。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放盆栽的高几模样跟他们平时看到的不太一样,那上面竟然还带了抽屉。 陈春燕打开菜单给大家看,“都是菜名,第一回来,不知道该点什么也是有的,跑堂的建议大家点席面也是正常的,毕竟席面里配的菜品都是菜单里色香味一等一的菜品。” 闵大人三人俱都慢慢点头,承认陈春燕说的是实话,他们吃的每一道菜都非常好吃,好几种别说吃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闵大人:“行了,别自夸了。你来肯定有别的事儿,说事儿吧。” 陈春燕笑着说:“知我者,闵大人也。” 闵大人摆摆手,笑着连连摇头,“我还不知道你,少来拍我马屁,不吃那套。” 陈春燕将婚书放到桌面上,“我来是想问问,伪造官府文书是什么罪名。” 闵大人接过婚书一看,怒而把婚书拍在了桌子上,“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将我们视作无物!” 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把婚书拿起来看了一眼,“陈冬梅?你妹妹?” 陈春燕淡淡道:“我妹妹叫陈谷秋。” 闵大人呵呵笑,“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分宗了嘛。这个陈冬梅也是胆大,竟然还敢回来。” 陈春燕:“谁说不是呢!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她做得过分,我却不能赶尽杀绝,陈冬梅您就别管了,主要是要处理这个造假文书的人。” 第786章 陈春燕继续解释:“陈冬梅志大才疏,做不了什么大事,但这个造假文书的人却十分值得注意,他现在敢造假婚书,明天说不定就敢造假的盐引,这种人是没什么敬畏之心的。” 闵大人郑重了许多,他觉得陈春燕说得很有可能。 婚书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造假这种东西,只要让他得了利,他的心就会慢慢变大,虽然未必会假造盐引那么要命的东西,但伪造其他文书也很让人头疼啊。 闵大人把文书递给县丞,“这件事必须追查到底。” 陈春燕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起身告辞了,“这一桌说好了算我的,各位大人不要跟我客气。还要什么东西只管点。我就先去忙了,今天厨房当真有些忙不过来呢。” 闵大人颔首,“你去吧。” 虽然给县丞增加了工作量,但陈春燕很会做人,他心里并没有觉得不舒服,相反的,他已经开始考虑从哪个方向入手追查了。 陈春燕继续投入了酒楼开业的忙碌工作中,陈冬梅却独自往龙桥村走,要她放弃,是不可能的,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放弃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陈冬梅脑子里思绪翻涌,她在思考着该如何从燕儿爹娘手里掏出钱来。 没有钱她就没法买通家里的丫鬟,消息自然就不灵通,很多事情都没法办。 陈春燕的心太狠了,根本没法从这里突破,只能另想办法。 陈冬梅直奔陈家新宅,看到不少村民在帮陈春燕家砌围墙,她微微眯了眯眼,计上心头。 距离大门还有十几米时,她就开始干嚎了起来,哭不哭得出眼泪不要紧,要紧的是声音足够大,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最好了。 她扯着嗓子嚎,“大伯,大伯娘,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大姐不能这样欺负人啊,她说了给婚书就添妆的,我去找她,她却变了卦呀。 “她现在是发达了,但也不能不认穷亲戚呀,我们身体里流的都是一样的血啊。大伯,大伯娘,你们快来帮帮我吧。” 田里的雇农,来帮工的龙桥村村民,都朝陈冬梅看了过来,他们心里都有同样的疑惑,陈春燕到底对这个姑娘做了何等惨无人道的事,才让人哭成了这样啊! 陈大姑正在照料陈春燕弄回来的宝贝新品种蔬菜,听到陈冬梅的声音差点一蹦三尺高,她火大得不得了。 她现在真是拿陈冬梅没一点办法,人不要脸起来,当真天下无敌。 她拿着扫帚就要往外冲,刚走到正院里,就看到燕儿爹娘也准备往外走。 她气得跺脚,“哥哥嫂嫂你们别出去,她就是看准了你们是老好人,才一口一个大伯大伯娘的叫着的。你们现在是有利用价值了,她才这样叫你们,你们想想以前,她有没有拿正眼瞧过你们!” 燕儿爹娘脸上都有了几分尴尬神色。 燕儿娘朝燕儿爹看去。 燕儿爹微微叹气,但到底没有再往出走。 陈大姑火力全开地冲出了门,挥着扫把就朝陈冬梅打去,“这是哪里来的脏东西,看我不把她扫远点。” 陈冬梅死死看着陈大姑,她压抑住想冲上去推倒陈大姑的冲动,反而楚楚可怜道:“大姑,大姑,你为什么要打我呀,我的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们身为血脉至亲,也要这样欺负我吗?” 第787章 所有人看陈大姑的眼神都不太对劲了。 一句血脉至亲便将陈大姑架在了火上烤,不管陈冬梅做过什么错事,只要有这四个字在,陈大姑这个长辈便不能如此绝情地对待陈冬梅。 这是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的想法。 但如果是亲生父母就不一样了,只要砸出一句忤逆不孝,便能将血脉至亲给抹去,甚至于还能让忤逆不孝之人判一个流放之刑。 陈大姑也不是吃素的,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陈冬梅,这里既不是你的娘家,也不是你的婆家,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们已经断亲了,这里不欢迎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同样是大家的共识,既然已经嫁出去了,人家又不愿意让陈冬梅把这边当亲戚家走,那就得自觉点不要再登门呗,不然不是给人添堵么。 就有人说话了:“梅儿啊,你这样堵在燕儿家门口,是不对的,既然已经成亲了,你就得好好待在家相夫教子,这么跑出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嘛。” 陈冬梅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恨恨地想,都怪奶脑子不清楚,怎么能让大房的人轻松分家呢,现在大房发达了,他们却一点好处都沾不到了,多亏啊。 她楚楚可怜地落下泪来,委屈坏了,“大姑,您当真要如此对我吗?不就是要您添妆嘛,你不愿意添,不勉强就是了,也没必要闹得大家亲戚都没得做吧。” 陈大姑腻歪得要死。 她连踏雪那种千里马也是说送就送给陈春燕了,她会在乎几个添妆的钱? 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是陈冬梅实在叫人太腻歪了,在陈冬梅以为她不会回来时,敢放火烧陈家新宅,在她回来又有求于陈家新宅的人时,便颠倒黑白,扮可怜。 陈大姑当真不吃这一套。 她的性格跟陈春燕很像,都觉得把钱花在陈冬梅身上不值得,有那个钱还不如施粥、赠药呢! 陈大姑杵着扫帚道:“免了,我们家的都是正经姑娘,真心跟你攀不上。你少这样絮叨,我们家燕儿和秋儿可干不出逃婚出去当了小妾又跑回来的事情。” 陈冬梅脸色大变,“你说谁是小妾呢,我一个正正经经的娘子,你这样说我,我跟你没完。” 陈大姑:“呵,我倒是想瞧瞧你如何跟我没完!你要当真是正头娘子,你敢穿正红吗?” 陈冬梅:“有什么不敢的!” 陈大姑:“那请你穿了正红再来。成亲头一个月不穿红就出来晃,真是没规矩。”她说完又转头对村民道,“我们家是正经人家,不会让没规矩的人进门的。” 她这是完完全全撇清的态度,这也是因为陈春燕之前提醒过她,如果跟品性不好的姑娘扯上了关系,对陈春燕和陈谷秋都不好,她们俩现在还没定亲呢! 村民们听得连连点头,谁家家里没儿女,都知道儿女品性的重要,换作是他们,也不会让品性不好的人上门的。 他们听到陈大姑这么说,顿时对陈冬梅不感兴趣了,他们还没有闲到为了一个不怎么样的人打抱不平的地步,有那个时间,他们还不如多垒一段墙,多拿一段墙的钱呢! 陈冬梅真是拿油盐不进的陈大姑没有半点办法。 她眼珠一转,快步走下了缓坡。 第788章 陈冬梅直奔张氏居住的小院。 她的功力不够,但是张氏的够啊,张氏与陈大姑战斗,几乎没有输过。 而且张氏怎么都算陈大姑半个长辈,陈大姑应该不会不顾长辈面子的吧。 如此想着,陈冬梅加快了脚步。 张氏租住的院子比较偏,主要是她心里也清楚,两个儿子都是指靠不上的,她要是不节约一点,以后想租这房子都租不起了。 因她是小脚,这段时间她一直闭门不出,也没人来串她的门,外面的事情,她就不太清楚了,就连陈竹心被她哥哥嫂嫂给卖了,她都不知道。 今天忽然有人敲门,她还很惊讶。 她打开门,却见陈冬梅,她皱起了眉头,“怎么是你?” 陈冬梅一点不尴尬,“奶,您看到我很意外吧,您肯定以为我在周家那个火坑里出不来了,但是叫您失望了,我出来了呢!” 她毫不客气地挤进了门,大喇喇地坐到了小板凳上,吓得满地跑的小鸡火速远离了她。 张氏砰一声甩上了门,“你干啥来了?” 陈冬梅抖抖手,亮出手上的金镯子,“都是真的哦!我是来请奶帮个忙的,事情成了,这个镯子就是奶的了!您现在过得也不容易吧,爷被接到了城里,就算您想装可怜博爷的同情,也办不到。 “而有二婶在,二叔也不大可能给您补贴多少,三叔嘛,呵呵,现在还厚着脸皮吃着二叔的东西,他可没办法补贴您。您得自己想办法过日子了啊。”她说着还瞄了一眼满地跑的鸡。 张氏面露不屑,“周家给的都是假货包金的,谁稀罕!” 陈冬梅咯咯笑了,“谁说是周家给的,我没嫁到周家去,您不知道吗?啊,真是可惜啊,您女儿我老姑代替我嫁进了周家那个火坑,您还不知道吗?” 张氏眼睛一眯,“怎么回事?” 她儿子成亲那天,正好是陈冬梅出嫁的日子,她是作为高堂去了陈家老宅的,她那天没见到陈竹心,只以为陈竹心被她教得好,有大家小姐的样子,不出来见外客,却原来不是的么! 陈冬梅啧啧两声,“周家怎么回事,我一早就知道了,我能不跑吗?我跑了,结果二叔二婶没有退亲,却把老姑弄上了花轿,哈哈哈!您说好笑不好笑,您和老姑一直商量着祸害人家的女儿,却自己吃了恶果,真是报应不爽啊。” 张氏恼火得很,一副立刻要把人扫地出门的样子,“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陈冬梅:“当然不是,我来就是跟您合作的。我呢,是嫁人了,嫁的人家也是个富贵人家,但人员构成太过复杂,我要在里面站稳脚跟,需要钱。我要从陈春燕手上弄钱,需要您帮忙,只要我们成功了,您以后就不用担心奉养的问题了,钱由我来负责。” 张氏:“你蛇蝎心肠,不值得相信,我宁愿像现在这样过着,也不想便宜了你。” 在张氏心里,陈竹心自然比陈冬梅重要得多,因为陈冬梅让陈竹心受了害,她哪里高兴得起来。 陈冬梅又咯咯笑了起来,“我蛇蝎心肠,您难道又不是吗?大房的两个儿子是怎么傻的,您心里能没点数?您当初想依样画葫芦害陈小六时,我可都看见了啊!” 第789章 张氏后脊背发麻。 她上上下下打量陈冬梅一番,她竟不知道自家原来养了个心思这么深沉的玩意儿。 张氏:“是又怎么样?!我反正已经被休了,无所谓了,你要告诉他们就告诉吧。” 陈冬梅身体微微向张氏方向倾斜,“我怎么会告诉他们呢,我还要跟你合作的啊!” 张氏闭了闭眼睛,总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我不会跟你合作。” 陈冬梅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哎,我来来回回跑,没跑出个结果倒是没什么关系,但是老姑可是一双小脚啊,也不知道她天天在周家挨打跑不跑得掉了!”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张氏多少还是不忍心的,陈竹心过得不好,她心里也不得劲儿。 张氏:“就算我帮了你,心儿她掉进火坑里了也爬不出来了,你又能对我有什么帮助呢?” 陈冬梅笑了,笑得十分得意,“我嫁入的可是大户人家,总有办法叫周家忌惮我,不敢再对老姑随便出手。” 她听她娘说了,陈春燕已经警告过周家人了,周家人被收得服服帖帖的,就连周家那只母老虎到她家后,都收敛了不少。 她用这样的理由跟张氏交换,也不怕事后完成不了,给自己留下祸患,毕竟事情已经办好了呀! 张氏犹豫了,“你真的能让周家好好待心儿?” 陈冬梅非常肯定地点头,“当然!我可是嫁入了大户人家的啊!” 她哪里能呢! 她在家里还要看大妇的脸色呢! 她丈夫三十几岁了,还无子,别说子嗣了,就连女儿都没有一个,着急得很,小妾一个接一个地纳回家,她也只是众多小妾中的一个,并没有什么地位。 她现在急于站稳脚跟,然后快速捞钱。 因为她听人说,生不出儿子,毛病有时候不在女人,而在男人。 如果真被说中了,那就完了,没有儿子傍身,一辈子也别想出头。 但是有钱了就不一样了,她随时可以再逃一次。 逃妾之所以会被官府捉拿,其实跟逃奴的性质差不多,毕竟都是卖身给人家了的。 陈冬梅却不一样,她是良家子,并没有卖身,她那时只是一时不察,被人牙子丢在了那家人家里而已。 那个男人觉得花一份钱得了两个妾,是捡了便宜,当天晚上就把她收房了,弄得她不上不下的,当真是后悔药都没地儿吃了。 过日子嘛,还是要向前看的,她要让自己过得更好的同时,还要找机会找到人牙子,非得好好报复他们一番,才能平她的心头之恨。 张氏终于信了陈冬梅的话,既能够解女儿的困境,又能改善她的经济条件,何乐而不为呢! 她点头道:“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先告诉我怎么做,如果会损害到我的利益,我是不会帮忙的。” 她在陈春燕手上也吃了不少次亏了,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畏惧陈春燕了。 这话要说出去,别人肯定都不能信,但事实如此,一遇到陈春燕有关的事情,她就本能抗拒。 陈冬梅:“这个容易,只要我们……”她低声这样那样地跟张氏交代了起来。 张氏脸色连变,看着陈冬梅直皱眉头,她就知道这个心肠歹毒的丫头不会憋着什么好屁,现在好了,丢脸的都是别人,她躲在后面拿好处。 第790章 同一时间,周家的人也进了龙桥村。 周家屯距离龙桥村毕竟有半日路程,八卦传得没那么快,陈冬梅回来的消息,一个村一个村的传过去,传到周家屯得耗费一些时日,再加上被八卦的对象往往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以至于周家的人今天才知道这个消息。 周家的人刚知道消息,干完地里的活计就跑来了。 陈冬梅要是跑了不会来了,也就罢了,但她回来了,陈家怎么着都应该给周家一个说法吧。 他们这一回学聪明了,哪怕陈家新宅有钱,他们也不去那边了,直端端去了老宅。 他们哐哐砸门。 陈二叔懒洋洋地应门,“谁啊?” 周家的人根本不回答,他们心里有数得很,要是回答了,陈家的人肯定不会开门,说不定还要拿东西抵住门呢! 也是相当有自知之明了。 没人回答,陈二叔又问了一声,“谁啊?哎,不回答不开门啊!” 周家的人继续敲着门,用的力气也越来越大,木门被拍得来回晃动。 陈二叔觉得不对劲了,这是哪里来的恶客呢! 不可能是陈家新宅的人,陈家新宅那边的人基本不会过来,就算是来,也是他们三催四请来的。 陈二叔掐了陈二婶一下,“你说会不会是那家人?” 陈二婶拉长了脸,“肯定是,去把屋门闩住,装听不到算了。” 陈二叔也是个人才,他轻手轻脚下了炕,偷偷关上了门,闩了门还不算,还特地把八仙桌抱过去抵住了。 也许是久不开门,已经霸占了西屋的陈三叔两口子打开了窗户往外瞧。 周氏耳朵动了动,怎么听怎么觉得门外那人敲门的风格特别像她爹。 她又听了一会儿,确定就是她爹,她一把推开了陈三叔,“你是死人啊,爹来了,你不晓得开门,你要干啥,不认我爹?” 陈三叔脸皮厚得很,他都以为这辈子娶不上媳妇了,结果他老娘给他换了个媳妇来,虽然凶了点,丑了点,壮了点,但好歹是个媳妇,他这些天美得很,什么都愿意顺着媳妇。 他嘿嘿笑:“哪能啊,那是你爹,也是我爹,还是我妹婿,双重关系,我怎么可能故意不开门。只是从前这开门的活儿,是大房在做,大房分家出去了,就是二房在做,我这不是没反应过来么。” 周氏:“滚滚滚,我信你才有鬼了,赶紧去给爹开门去!” 所以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任陈二叔陈二婶再怎么装聋不开门都没有用,陈家有其他人帮周家人开门呢! 陈二叔和陈二婶耳朵一直贴着窗户,听到门开了,两人心中都是一咯噔,暗道一声,完了,瘟神进门了。 周老爷子一进门,便声若洪钟地道:“出来,老陈家的人都给我出来,我知道你们都在家,别躲着不说话!” 陈三叔十分尴尬地搓着手出来了,讷讷地喊了声:“爹。” 周老爷子用鼻子回答他,“哼。” 陈三叔:“……” 周老爷子:“你二哥二嫂呢,让他们出来说话。” 陈二叔和陈二嫂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俱在心里狂喊,陈老三这个倒霉孩子一定不要把他们供出来,不然他们一定要饿那倒霉孩子三天。 但……陈三叔跟他们俩显然没有心电感应,“二哥二嫂都在东屋呢!” 第791章 陈二叔陈二婶望天暗骂:短命的陈老三,胳膊肘往外拐。 他们两个虽然被点名了,却还是死扛着没有动,全都蜷缩在窗根儿下,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东屋的门被敲响了。 周老爷子拍了两下,见屋里没应声,又用力推了几下,发现门被抵死了,这才放弃了。 他转战窗户,他一把把窗户打开了。 陈二叔看着陈二婶:你没关窗户? 陈二婶用眼神回应:你门都关了,不关窗户? 两个人的眉眼官司还没有打完,陈二叔的后衣领就被人拎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嘴里下意识发出啊啊啊的惨叫声。 陈二婶一骨碌坐起了身,正好看到陈二叔被周老爷子一下子掼到了地上。 陈二叔捂着胳膊在地上打滚,估计是摔得不轻。 陈二婶嗷一声就跳到了窗外,对着周老爷子推推搡搡的,“你凭什么打我男人,你算老几!” 周氏见陈二婶这样对她爹,她当时就不干了,立刻冲上来架住了陈二婶,“你再敢动手一个试试,你简直没教养,竟敢这样对长辈!” 陈二婶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我呸,他算哪门子长辈,你看清楚了,他是我妹夫,我教训我妹夫,你这个弟媳妇冒出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对我这个嫂子动手,你动手一个试试,我立刻让老三休了你。” 陈家老宅和周家的关系根本就是一笔烂账,算不清楚的。 周氏气得很,她一般都直接上手打架,不跟人吵架的,是以每回吵架都十分吃亏。 她也不跟陈二婶吵架了,直接就上手去拉扯陈二婶的头发。 陈二婶吓了一大跳,反应速度却不慢,一抬手就拍向周氏的小臂,拍得周氏的小臂直接倒飞回去,呼在了一直站在周氏身后的陈三叔的脸上。 这一下打得陈三叔眼冒金星。 陈二婶伸手扶起了陈二叔,还冷嘲热讽道:“我的男人我自己心疼,不像有的人心狠到要谋杀亲夫,本来就长得不咋的,再死了丈夫,回头想改嫁都改嫁不出去!” 这句话简直太过戳人肺管子了,周氏直接气得面色涨红,恨不得当场活劈了陈二婶。 长得像个男人是周氏的错吗?不是的呀! 她娘就长这个样子,她能有什么办法,她也很绝望啊! 周氏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了,她看着陈二婶磨牙。 陈二婶久经风雨,根本不怕周氏看,她呵呵笑着说:“瞪我干什么?你打男人你还有理了!你有本事跟我去大房那边评理去!” 陈春燕的教训周家人牢记于心,去大房评理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说句不好听的,陈家二房和三房哪怕做了犯陈春燕忌讳的事情,但好歹是血亲,陈春燕不会下死手,可对着他们,那就真的说不好了啊! 陈二婶这个人精明得很,要不然也不能在张氏的高压政策下还能偷奸耍滑占到小便宜了,她一看周老爷子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心虚了。 哈,心虚了好啊。 她笑呵呵把陈春燕抬出来当挡箭牌,“我们家燕儿嘴硬心软,虽然说着不管我们不管我们的,但你瞧瞧,我们家出了事儿,她不一样伸手管吗,所以我劝你们啊,还是不要太嚣张。” 周老爷子冷哼,“逃婚离开了的人现在突然回来了,怎么着都该给我个说法吧,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第792章 陈二婶根本没在怕的,她昂首挺胸道:“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已经认可了结果,又跑来闹是啥意思,走,跟我去新宅那边理论去。” 周老爷子冷笑,“我不像有的人说话像放屁,我说了不去新宅打扰大房几口人的生活,就是不会去的,你不用拿话挤兑我。这件事情跟人家没管事,是我们两家的事情,我们两家自个儿解决就行。 “实在不行,不还有衙门嘛,你要是不愿意坐下来好好说,咱们去衙门理论也是一样。” 陈二婶顿时蔫儿了,衙门两边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更何况他们家还是没理的那个。 她纠结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啊,她女儿都嫁出去了,也不是他们做主嫁出去的,他们家一份钱聘礼都没收,这事儿再怎么闹也跟他们做爹娘的没关系。 周老爷子要闹找陈冬梅的夫家闹去! 周老爷子把陈二婶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他完全没明白陈二婶是怎样的思维过程,大门就被人打开了。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两家人同时安静了下来。 暴风的中心回来了! 陈冬梅:“……” 什么意思? 这是打群架呢?还是打群架呢?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陈三叔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呵呵笑着说:“爹,您不是要找陈冬梅吗?那不是嘛!” 周老爷子面色一变,迈着步子就朝陈冬梅追去。 既然陈春燕让陈竹心做了正房,他就不能再走以前的老路子,这个亏他吃定了,但怎么想都不甘心。 他来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要把陈冬梅抓回去做小。 陈冬梅身体比脑子的反应快,她尚且还不知道追她的是谁,但人已经转身就跑了出去。 周家的人不是吃素的,陈冬梅欺负周老爷子年纪大了跑不快,周家人可不会坐视不理,一个二个的全部追了出去。 陈二婶刚想跟上去,却被陈二叔拉住了胳膊。 等陈三叔和周氏出门后,陈二叔才施施然关上了大门,且闩好了。 陈二婶一愣,便朝自家男人投去了崇拜的目光,还是自家男人脑瓜子灵活啊,这时候不把人关在外面更待何时? 而此时陈冬梅完全明白过来追她的人是谁了。 陈三叔叫那老头作爹,那老头自然就是周家人了。 呕! 陈冬梅一阵反胃,这样一个糟老头子还想做她丈夫,哼,还好她跑得快,要不然她指不定会忍不住点了周家的房子! 算周家人运气好,捡回一条小命。 陈春燕骑马走在乡间小路上时,正好看到了这一个荒诞的场景。 呵呵! 她轻夹马腹,“驾。” 马蹄扬起尘土,加快速度朝陈家新宅冲去。 陈冬梅看到了陈春燕的身影,正准备从斜刺里的那条路冲出来,叫陈春燕帮忙,陈春燕却已经一骑绝尘而去了。 陈冬梅狠狠骂了一声,便继续朝陈春燕的方向追去。 她原本就是要跑到陈家新宅去求救。 陈春燕哪里不知道陈冬梅跟过来了,她脑壳痛得很。 今天在酒楼忙了一天了,她真的很不想听到狗屁倒灶的事情了,并身体力行地努力把那些与她无关的事情甩在身后。 但目测效果不大。 麻烦坚持不懈地跟上来了呢! 第793章 陈春燕过家门而不入,直接骑着马去了三井村,去看看她地里的粮食蔬菜长得如何了。 三井村村民的耕种积极性比龙桥村的强了太多了,龙桥村这边陈家的二百亩荒地还没有耕种出来,三井村那边整个村子都快要完成耕种了,那简直是没日没夜三班倒地干活啊。 陈春燕想想觉得自己还是挺惨的,被一群外人逼得回不了家。 一场春雨过后,地里冒出了新芽,嫩嫩的,让人看上去心情都好了不少。 陈春燕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有七千多亩地了,现在有三井村的人帮她耕作,看着还好,但后期这些地是需要浇水、施肥、锄草的呀,这些事情单凭新宅那几个人做,恐怕累死都是做不完的。 这可真是个大问题。 而且这个时代收割和脱粒都非常麻烦。 别看现代新闻上报丰收时,联合收割机呜呜开过去,一片稻子就被收完了,谷粒还顺便给脱开了,但那是高科技啊。 在这里只能用镰刀一把一把地割,动作还得正确,不然谷粒能掉一地。 收好了麦穗,还得手动在谷箱上撞,把谷粒撞下来,落进箱子里,非常麻烦。 陈春燕挠了挠头。 她啊,还是缺人手啊。 她正蹲在地头看呢,村长家的两个儿媳妇就闻讯赶来了。 大儿媳妇:“那什么,燕老板,地都差不多卖完了,你什么时候送咱们离开啊?” 陈春燕索性一屁股坐在了田坎上,“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我就什么时候送你们离开。” 兵士们已经送粮食去了卫所又回返了,随时可以接护送任务。 这些兵士虽然是祁轩派给陈春燕帮忙的,但陈春燕每次指派他们去干与卫所无关的事情时,都会另外付钱。 她可不会认为兵士帮忙是应该的,她如果那样做,这事儿就长久不了。 相反的,她让兵士尝到点甜头,他们帮忙也帮得高兴些,也不会去举报祁轩了。 大儿媳妇听了十分高兴,“我们家的人都决定往北搬迁,一小部分村民跟我们一起走。北边春耕的时间更晚些,而且主要靠山货过活,我们就算脚程慢些,错过了春耕也不打紧。搬迁的时间就在这两天吧,东西基本都收拾好了。” 陈春燕很神奇地看了看大儿媳,又看了看二儿媳。 她以为这两房人要分开呢,毕竟平时恨不得掐死对方。 二儿媳知道陈春燕在想什么,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主动说:“我们两房人的矛盾虽然很深,但那是因为村里的大环境就是那样,现在矛盾都被分开了,我们也没什么好争吵的了。再说了,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嘛。” 你可千万别说这话。 陈春燕每次听到这话都觉得不大吉利。 她还是建议道:“如果有老人小孩,尽量准备车吧,哪怕是板车也好啊,也好让大家赶路顺当些。” 大儿媳道:“谁说不是呢!我们都准备带上耕牛,用板车拉家伙什。好在路上人多,还都是相熟的,我们也没那么害怕了。” 陈春燕点头,“那行,那我明天就让人过来,你们便出发吧。” 剩下的一部分人准备往南去,他们还得把剩下的地收拾出来,倒是不忙着离开的。 第794章 大概是在田里蹲了太久,三井村的村民见陈春燕可怜,个个收工回家时,都邀请她去吃饭。 真别说,她确实饿了。 但她没好意思去人家家里蹭饭,这年头谁家里都没啥余粮,最后她跟着村长家两个媳妇去了村长家里。 村长家其实也没吃啥好东西,就是贴的猪肉韭菜馅儿的饼子,饼子焦香焦香的,挺好吃。 陈春燕就夸饼子好吃,“这手艺不错啊,都可以拿出去卖了。” 村长媳妇就笑了,“哪能跟你比,你的厨艺才真叫好呢!我都听村里的年轻人说了,去你家酒楼吃饭还得排队呐!” 陈春燕听了就呵呵笑,“话不是这么说的,有人擅长做鱼,有人擅长做肉,您就擅长做饼子,而这我正好不擅长。” 她其实很喜欢吃锅盔类的东西,她大学四年,早餐要么吃鸡蛋饼要么吃牛肉饼,就是这么魔性,但她很不爱吃没有馅儿的面食,比如馒头,再比如面条。 她唯一喜欢吃的就是中江挂面,因为这种挂面是中空的,特别入味。 她曾经看到过拉中江挂面的师傅拉面,那人站在三楼屋顶上,就开始甩面,面就在他手里一点一点变细,最后面几乎垂到地上,等拉到龙须面那么细,再挂起来晾晒。 她看完了整个过程,却还是无法理解面为什么能做到中空,简直太不科学了。 村长媳妇听了超级开心的,做饭厉害的人夸她做的东西好吃,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她开心的了。 大儿媳妇从外面走了进来,“你就别夸娘了,你今天这么夸了,未来一个月,我们可能都得吃饼子了。” 村长哈哈大笑,其实他早想说这话了,但是没敢啊,媳妇要是不让他上炕他就惨了,眼下的天气晚上还有些凉,他连去牛棚窝一晚上都不可能。 村长媳妇非常不高兴地看着自家儿媳妇,深觉这个儿媳妇一点都不懂事,一点都不贴心! 大儿媳妇也不管她娘,只管把菜放到炕桌上,“燕老板你尝尝,今年新长出的绿叶子菜,眼下很难得呢!” 陈春燕低头一看,竟然是小白菜! 哎哟喂,够奢侈的啊!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三井村要是舍得弄暖棚那才是中邪了,他们穷成这样,有粮食吃就很高兴了,哪里会刻意追求绿叶子蔬菜啊! 她一时间大感兴趣,“这些菜是你们种出来的?” 大儿媳点头,“嗯,种得不多,长得也不算太好,我们准备赶紧种一茬,卖了当路费。” 路费其实是够的,但谁也不会嫌钱多。 陈春燕:“能给我说说是怎么种的吗?这天气,还长不出这样的小白菜吧。” 大儿媳妇不甚在意,“就那山坳里,奇怪得很,好像比外面暖和似的,往年我们都随意在那边撒点种子,都不用怎么照顾,菜就能长得很好。” 陈春燕一阵无语,所以说他们是守着宝山受穷咯! 看来三井村的村民当真忙着内斗去了,她自问,她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块地方,她一定早就利用起来了。 陈春燕:“这样的地方多吗?” 大儿媳想了想,“好像挺多的,我也没注意过,但肯定很分散,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 第795章 陈春燕特别高兴这个发现,她隐约记得她所在的地方的东部好像处在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上,这里多火山自然多地热能和温泉了。 这些地方的温度比其他地方要高一些,有些温度比较高的温泉甚至能达到五十摄氏度以上。 如果把暖棚建造在这样的温泉之上,其实是可以降低暖棚的成本的。 这个年月,暖棚保暖还是靠烧柴碳,这是一笔非常大的开销,但如果换成了不要钱的温泉,成本自然会降低。 不过现在上山太不安全了,她决定明天再来。 吃过了饭,她真诚给村长道谢,“多谢您的款待。” 村长:“不用客气,今后我们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果有事求到燕老板头上,还请燕老板不要推辞啊。” 陈春燕点头,“这个是自然的。不管您在哪里落脚,都请给我捎封信来,好叫我知道您安全抵达了。” 村长满意极了,只觉陈春燕是个超级敞亮人。 陈春燕去牵踏雪的时候踏雪很不高兴,甚至还闹了脾气,不让陈春燕牵它。 村长家里又不养马,没备什么好的草料,只给了寻常的干草和黄豆,踏雪傲娇得很,根本不吃。 但陈春燕在屋里吃得开心,又没有去安慰饿肚子的踏雪,于是踏雪就闹脾气了。 陈春燕伸手帮踏雪梳理鬃毛,踏雪还往后躲。 陈春燕:“哟嗬,小姑娘脾气挺大啊。” 踏雪偏开头不看陈春燕。 陈春燕惊呆了,踏雪这么有灵性的吗? 村长大儿媳妇跑了出来,“咋啦?这马不听话了是不是?” 踏雪顿时转头冲着大儿媳打响鼻。 陈春燕赶紧拦住大儿媳,“别过来,当心它踢你。” 大儿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陈春燕摸了摸兜,她忽然想起来,她好像随身携带了几颗奶片,这是她做的新产品,准备拿到等餐区去给食客吃的。 当然了廖敏柔那边也会送点过去,奶片的储存时间还蛮长的,可以应付运输问题,至少弄到周边市镇去卖没有问题。 她将奶片递到踏雪嘴边。 踏雪不屑一顾。 陈春燕扬了扬手,“尝尝嘛,小宝贝。” 踏雪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十分勉强地低头吃了奶片。 咦,似乎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它蹭了蹭陈春燕的手心,意思大概是还要一片??? 陈春燕无声嘿笑,这匹马也太聪明了些。 她赶紧从荷包里又摸出几片来,让踏雪吃开心了这才试着上马,这一次踏雪果然没有再躲闪了,让她顺顺利利就爬上了马背。 大儿媳:“燕老板慢走。” 陈春燕朝她挥手,“留步,再会。” 也许奶片当真合了踏雪的口味,踏雪跑得十分开心,一路上颠颠的,反倒把陈春燕弄了个够呛。 她又不敢批评踏雪,总觉得这马脾气又大又有灵性,生怕这马半道上跟她撂挑子,她就麻爪了。 天都黑了,让她走在乡间的小岛上,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憷的。 她忍着颠簸,回到了陈家新宅,却在距离新宅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管她赚了多少钱,燕儿爹娘的习惯还是没变,那就是永远节约,大晚上的,正屋绝无可能把灯点得那么亮堂。 呵,可千万别告诉我,陈冬梅还待在这里没走啊! 第796章 陈春燕轻手轻脚地把马牵回了马厩,又给踏雪塞了几颗奶片,才偷偷绕到正屋的后窗,偷听里面的动静。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继陈小六之后,她也有偷听的这一天。 她弓着腰悄悄靠近窗下,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她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和角度,还是没听到声音。 她的偷听业务果然还是不熟练啊。 屋里当真是一片安静,燕儿爹娘坐在炕的这一头,周家人坐在炕的那一头,陈冬梅和陈三叔两口子坐在桌子边。 屋里之所以这么安静,是因为他们当真没有说话。 扯皮已经扯了两个时辰了,精神再充沛的人,车轱辘话说两个时辰,也难免提不起劲了。 周老爷子:“现在怎么说?难不成燕老板不会来,这事儿还不解决了不成?” 陈春燕撇嘴,果然还在等她。 剩下的话,她没兴趣听了。 她轻轻转身,轻手轻脚地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什么都没动,也不闩门,也不点灯,自个儿摸黑洗漱了,闩好门窗,就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老宅的破事儿扯不清楚的,她不想浪费时间了,随他们闹去吧。 天已经黑透了,周家人不能多留,便让两个媳妇留下来盯住陈冬梅,男人们则披星戴月地回了周家屯。 不管陈春燕在不在家吧,她对周家人的威慑力还是在的,周家两个媳妇都不敢提出在陈家新宅过夜的要求。 陈大姑可没有燕儿爹娘那么好的脾气,直接道:“该怎么睡,请你们出去商量,我们也要休息了。” 确实是不早了,这也是正常要求,人家陪着他们闹腾到现在晚饭都没吃,已经够意思了。 燕儿爹娘本来打算请他们吃饭来着,但刚刚跟陈大姑一提,就被镇压了下去,还是那句话,他们家就算有粮食,宁愿捐给乞丐,也不想给陈冬梅一家人吃。 陈大姑毫不客气地甩上了门。 周大媳妇也不吭声,拉着弟媳妇就朝陈家老宅走。 天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脾气的,离开了陈家新宅,她像是孙悟空解开了紧箍咒似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只要陈冬梅敢惹她,她就敢上手教陈冬梅做人。 陈冬梅嚣张惯了,一点不负周大媳妇所望,没走几步就转过头狠狠道:“你们怎么没脸没皮的,你们自己没家吗?跟着我们做什么!”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周大媳妇大喝一声,伸着两只手就扑到了陈冬梅身上,直接抓住了陈冬梅的头发。 陈冬梅也狠,立刻还手打来,但她人小力气小,对上周大媳妇非常吃亏,很快就被打得没有了还手之力。 陈三叔这时才朝周氏看去,“媳妇,你赶紧拦一下啊,要是把梅儿打坏了,吃亏的可是我们俩,我们还得在哥哥嫂嫂手底下讨生活呐!” 周氏白了陈三叔一眼,“你还是不是男人,怎么这么没用!” 骂归骂,但她心里清楚得很,陈三叔说的问题非常现实,在他们经济还不能自主时,该向哥哥嫂嫂低头的,就得低头。 哎,好憋屈啊。 周氏:“大嫂,你差不多得了啊,你倒是出了口气,你叫我以后怎么立足?” 第797章 周大媳妇就朝周老爷子看去,周老爷子弥勒佛似的一直笑眯眯的,被媳妇询问意见,他才点了点头。 周大媳妇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了陈冬梅。 周大媳妇:“我呸,拎不清的倒霉玩意儿。” 陈冬梅嘴角都被打出血了,这会子抹了抹,痛得她嘶了一声。 她怨毒地看着周家的人,慢吞吞整理头发,结果用手一梳理掉下来一大把,手再一摸头皮,竟然摸到了一块光秃秃的头皮。 她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眼下能够依仗的就是年纪小长得还可以,后来还强调说,她家的亲戚跟闵大人的关系特别好,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回家待这么多天,还死要嫁妆的原因。 她丈夫又不是傻的,三十几岁的人了,自然不会陈冬梅说什么信什么,他自然是去打听过的,结果当真打听到陈冬梅的姐姐陈春燕在县衙倍儿有面子,调衙门的捕快办私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且容易得很。 她丈夫就上了心,觉得这样的亲戚就得好好维护关系,让陈冬梅不要使小性子,要好好跟家人相处,时不时回家住个十天半个月的,也没问题。 反正他小妾多得是,睡在哪个院子里不是睡啊,如果一个小妾能有更大的用途,他何乐而不为呢? 他还特地准备了一批礼物给陈春燕,只不过全部被陈冬梅贪墨了而已,要不然她一个刚进门没有生养过的小妾哪里来的那么多财物? 就算丈夫偏心,也不至于如此,要不然大妇要闹了。 陈冬梅身上穿戴的,只有一只金镯子和一套珍珠头面是她丈夫给她的,其余的,都是她丈夫让她带交给陈春燕的礼物。 不过陈冬梅回家来闹的这一出完全与她丈夫预计的背道而驰,她丈夫知道了估计会被气死。 这哪里是拉关系啊,这简直是把陈春燕往死里得罪。 不过这些陈冬梅都不会让她丈夫知道罢了。 陈冬梅知道她势单力孤,惹不起周家的人,就将冒头对准了陈三叔,“三叔你吃我爹娘的,用我爹娘的,你却帮着外人对付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陈三叔睁大了眼睛。 这还真是做不得好人啊,刚才要不是他拦着,陈冬梅还且得被打一会儿呢! 他帮了忙还要被反咬,当真是无语得很。 周氏不干了,“什么叫吃你爹娘的,你爹娘现在用的东西都是他老子留下的,老三他吃他爹娘的有什么不对。” 陈冬梅:“呵!这道理你跟我爹娘讲去吧。” 她撂下一句话,飞也似的朝陈家老宅跑去。 周氏冷笑连连,“一个只会到处拱火的小丫头片子,还敢跟我们斗,也不颠颠自己的斤两。” 周家两个媳妇也说:“老妹儿啊,以后被跟她客气,她要是好好的敬着你,你就给她个好脸,她要是给脸不要脸,你只管动手就是了。我看啊,燕老板不露面是故意的,就是不想管老宅的事情了,这是好事,以后我们不管怎么闹,只要不来麻烦新宅这边,燕老板肯定就不会出手了。” 周老爷子点头,“是这个道理,你们留步吧,我们回家去了。” 第798章 陈冬梅一口气跑回老宅,哐哐敲门。 陈二叔两口子躺在炕上,身体被吓得一抖。 陈二叔:“周家人真是太烦人了,再这么被多吓几次,心疾都要被他们吓出来了。” 陈二婶赶紧帮陈二叔顺气,“可不是吗,都怨娘啊,要不然我们哪能有这么一门亲戚!” 陈冬梅朝身后看了一眼,已经可以看到周家两个媳妇并陈三叔和周氏的身影了,她着急地喊:“爹,娘,开门啊。” 陈二婶一骨碌爬起身,“哟,是梅儿啊。” 陈二叔拉住陈二婶的胳膊,“你是不是一个人。” 陈冬梅瞬间明白她爹是什么意思了,“是,我现在是一个人,您快着点儿,其他快过来了。” 陈二叔伸手推了陈二婶一把,“快着点。” 两口子连鞋都来不及穿,大步跑过去开了门,陈冬梅闪身进了门,反手就锁上了门。 陈冬梅:“爹娘,你们赶紧拿东西抵住门,我去处理后门。” 她撂下话,就朝后门跑去,先将门闩了,又把桌子拖了过来抵住了门,这还不算,她又嘿着嘿着地拖来了柜子,还把半桶水放在了柜子上。 她看了看犹嫌不够,又抱来了大盆子,把桶里的水加满了。 她抬起袖子擦了把脸,“呵呵,这群人今晚就去水草窝子吧!”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回了前院,心情颇好地去厨房翻腾吃的,结果厨房啥也没有。 她就冲东屋喊:“娘,家里咋啥吃的也没有了呀!” 陈二婶这回得了陈冬梅的好处,对陈冬梅的态度好了些,听陈冬梅这语气也没生气,只道:“火都熄了,找啥吃的,将就着饿一顿,明天早上起来吃。” 陈冬梅:“……” 这就是自己的娘! 换成陈春燕的娘,陈春燕只要是饿了,半夜去摘野菜,都会给陈春燕弄来吃的。 陈冬梅气得很,觉得给她娘的那个镯子都白瞎了。 但她现在还得拉住爹娘帮她,要不然她就太过势单力孤了,于是她什么都没抱怨,只跑进了爹娘的屋子。 她说:“爹娘,三叔那么大个人了,什么都不做,成天在家里白吃白喝,你们就高兴吗?凭什么养着他呀!” 这话就说到陈二叔两口子的心坎上了。 陈二叔:“你以为我们想养个吃闲饭的?哦,他现在成亲了,是养了两个吃闲饭的!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摊上了啊。” 陈冬梅磨着牙道:“爹,您想过没有,三叔他现在成亲了,很快就会有孩子,还有可能会有好几个孩子,都得您和娘养吗?那岂不是忙碌一年,累死累活的,连一个大钱都存不下来,还得陪着他们吃糠咽菜了!” 说得对啊! 陈二叔摇头,“再不想,也没办法啊。” 陈冬梅目光闪烁,“怎么就没办法了,大房是怎么把我们甩开的,我们就怎么把三房甩开不就得了。反正我是不想要周家那一门亲戚的。” 两个字照亮了陈二叔的心。 分家。 好办法啊。 大房都能被分出去,三房为什么不能? 他们名义上奉养爹,在分家产上还有优势。 陈二婶就笑了,“要不说人人都想嫁入大户人家呢,我们梅儿现在就是不一样了,脑子转得快啊。” 第799章 陈冬梅志得意满地笑了。 让姓周的嚣张,这一回她要叫他们扫地出门。 这时,周家两个媳妇并陈三叔两口子终于走到了老宅门口。 周氏看了陈三叔一眼。 陈三叔便走上前去敲门,“哥,你开开门啊,我回来了。” 陈二叔当即就要下地。 陈冬梅却朝着陈二叔摇了摇头,还指着脑袋给陈二叔看。 陈二叔看得倒抽一口凉气,他单是看着都觉得疼啊,那么大一撮头发被扯掉了,没一起把头皮扯掉都算是好的了。 他问:“他们打的?” 陈冬梅委委屈屈地点头,“周家人打的,三叔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欺负我。” 陈二叔怒不可遏。 陈老三游手好闲,白吃白喝的,竟然还不懂端谁的碗看谁的脸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哼,这回就让他滚。 陈二叔当下也当听不到敲门声了,他手指划拉,“我也不欺负他,院子中间起一道墙,把西屋划给他,今后我们两家分开过日子。” 陈冬梅拉了拉陈二叔的胳膊,“爹,您疯了不成?哪有这样分的!三叔从来没为这个家做过任何事情,给他容身的地方就不错了,实在不用把院子拆成这样。直接在正屋后面起一道墙,把前后院隔开,把后院给三叔他们吧,这样两个院子都算规整。” 陈二叔嘿嘿笑,“这个好,这个好。” 后院只有两间小茅屋,冬天得冷死。 不过如果按大小算,这么一分隔,前院当真是后院的二倍大。 他养老爹,占二份也是应该的。 陈二婶:“我们梅儿就是聪明,今后肯定不比燕儿差。” 陈冬梅面色一冷。 陈二婶赶紧改口,“不不不,是肯定比燕儿好。” 陈冬梅这才满意了。 门外,陈三叔窘迫地看着周氏,“媳妇,我二哥他不开门呀。” 周氏冷笑一声,顿时骂开了,“臭不要脸的东西,真把这院子当你们的私产了,别忘了,爹还没死呐,这院子还有我们两口子的一份,你凭什么不开门。” 她一边骂还一边拍门。 梁婶子被这动静吵得睡不着觉,索性披衣起来,扛着梯子就去了墙边。 她慢慢爬上墙头,朝下一看,嚯,这架势,周氏这是带着娘家打婆家啊。 精彩! 她的瞌睡顿时没了,精神奕奕地看着。 周氏注意到了梁婶子的目光,冷笑一声,低头在地上寻找起来,不多会儿,她从地上找到块石头,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朝梁婶子的脑袋砸去。 梁婶子吓了一大跳,赶紧缩头。 那块石头刚好就砸在她趴过的墙头。 周氏:“老虔婆,我叫你看热闹。” 梁婶子的心噗通噗通狂跳,她跟张氏斗了一辈子,都是嘴上来来往往,还没这样动过手,这周氏也太虎了些吧,就不怕把人打伤了? 惹不起惹不起,这样的热闹还是不看为好,当心搭上小命。 梁婶子梯子也不收了,直接跑回屋,钻进了被窝里。 梁叔还问呢,“热闹看完了?” 梁婶子:“周家的人莫不是土匪出身?怎么动不动用石头砸人呢?” 梁叔一骨碌爬起,“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 梁婶子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梁叔气道:“这也太霸道了些,跟这样的人住太危险了,我明天去找里正谈谈。” 第800章 陈冬梅此时还不知道她有了一个同盟,她眼下已经洗漱完毕了,躺回了床上。 周大媳妇和周氏疯狂地踹着门,但门被东西抵死了,她们也拿门没办法。 陈三叔一直靠着家里,又没有交际,在村里自然是没什么关系的,周家又是外村人,四个人被关在门外,当真是没有一点办法了,又没有别的去处,只好去找个被风的地方窝一晚上。 回周家屯是不可能回的,这个时辰等走回了周家屯,天都要亮了。 周老爷子和两个儿子回去,主要是因为还要照顾庄稼,不会去也没办法。 周氏气得一掌拍在地上,“我长这么大,还没人给过我这种脸色看!” 陈三叔讷讷的,“要不我们去新宅借宿一晚吧,我们这不没办法嘛,想必燕儿会理解的。” 周氏怒瞪陈三叔,“你是不是傻啊,人家根本不拿你当亲戚,随你有什么难处,别人根本看不见的!” 陈三叔就不说话了。 他突然就开始宽衣解带。 周氏更气了,“这可是在外面,还当着我两个嫂嫂,你想干什么?” 周家两个媳妇都不自在地别开了脸,心想要不要先离开,让小两口办事。 陈三叔却道:“别胡闹,我这不是怕你冷吗?” 他拉开衣襟,一把把周氏裹进了衣服里。 虽然周氏的身体魁梧了些,陈三叔的衣服连周氏半个身体都裹不到,但周氏的火气还是消了,就那么靠在了陈三叔的肩头。 陈三叔这二十几年别的本事没练成,就练成了哄人的功夫,要不张氏只喜欢他这个儿子呢! 没有人砸门了,陈家老宅恢复了宁静,陈冬梅翻了个身,终于睡着了。 而陈二叔两口子则早就鼾声大作了。 天亮后,陈春燕从屋里冒出来,还吓了陈大姑一跳。 陈大姑:“嗐,我还以为你昨儿住城里了呢!” 陈春燕摆手:“城里的生意理顺了,今后我的重点还是在地里,这里才是根本,如果蔬菜供应不上,庖厨的手艺再好也是白搭啊。” 陈大姑点头,“你说得对。” 陈春燕笑着问:“昨儿没生气吧?” 陈大姑:“怎么可能不生气!我看到陈冬梅就生气!” 陈春燕哭笑不得,“气大伤肝,身体是自己的,大姑这样生气可不值得啊!” 陈大姑摆摆手,很是一言难尽的样子。 陈春燕搓搓脸,“我估计陈冬梅今天还得来,她可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我们惹不起这块口皮膏药,那就躲吧,正好我有事儿要去三井村办,大姑就跟我一起去。” 陈大姑:“把你爹娘也带上。他们俩没人看着,我怕他们心软。以前就算了,他们俩身上现在可有你给的应急的钱,还有月钱,可不老少呢!” 应急的五十两银子说好了是不能随便动的。 但以这两人的性格,确实很容易被陈冬梅哄去。 陈春燕点头,“行,今天就把院子锁了,我们一家人都到三井村去。” 陈大姑:“三井村那边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村子里的人还特别爱打架,你怎么想起来去那儿了!” 陈春燕朝陈大姑挤眼睛,“这事儿我就跟大姑说,大姑可不要告诉我爹娘啊!” 陈大姑:“什么事儿,你说吧。” 陈春燕:“现在半个三井村都是我的了。” 第801章 啊? 啊! 陈大姑吃惊得合不上嘴巴。 半个三井村都是燕儿的了? 三井村有多大? 我的天啊! 她根本算不出三井村有多大! 陈春燕买一赠一得了不少荒地,她也不是心黑的人,村民留下的宅基地,她也算成钱给他们了,还每家给了二两银子的程仪,祝他们一路顺利。 得了路费,三井村的人都觉得陈春燕是个厚道人,没人在背后说陈春燕不好的。 是以陈春燕说她得了半个三井村当真是实至名归。 陈大姑:“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陈春燕:“您睡醒了!我说的是真的,之前我去府城做了一笔大生意,单是定金就拿了不少,这不就把三井村给买下来了么!” 陈大姑觉得这事儿吧,她信起来还是有点困难。 他们家可是连一亩地都没有,地还是佃来的呢! 现在告诉她,她侄女把半个村子都买了下来,这该多么震撼啊! 陈春燕拍拍陈大姑的胳膊,“您好好消化这个消息吧,我担心爹娘被人利用,不准备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以后三井村的事情还要多仰仗大姑和大姑父。” 陈大姑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咽了好几口唾沫才说出了话,“你可真是我们老陈家的福星,这可是我们几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财富啊。” 陈春燕倒是不以为意,“只要肯努力,不怕脏不怕累,总能赚到钱的。” 不说别的,就说倒夜香的人,收入也还是不错的嘛。 陈大姑点头,“你说得很对很对。不过你姑父那边暂时还过不来,有一匹母马要生了,他得伺候完母马再过来。”她说完又抱怨,“之前说得好好的,临到头又变卦,这个人啊!” 陈春燕笑着说:“动物养久了都是有感情的,大姑就随姑父吧。我那儿的事情也不需要大姑亲自动手做,就是帮我盯一盯,我招了人,您帮我掌掌眼就行了。” 她说着便拉着陈大姑一起往外走,“我们得赶快了,千万别被陈冬梅堵家里了。” 陈大姑呵呵笑,“对的,可得赶快了,不然又得白白生一场气。” 吃早饭的时候,陈春燕就说:“我听说三井村那边有的地方蔬菜成熟得很早,我准备去瞧瞧,如果我们找到一块那样的地方,就能让酒楼冬天也供上蔬菜了。 “小六过两年要靠童生,可得花不少钱,酒楼能多赚一些就多赚一些得好。 “爹娘,我经验不足,您们跟我一起去瞧瞧吧,万一我看走眼了,您们也可以提醒我啊。” 陈大姑暗暗好笑。 这个燕儿可算是把她爹娘的死穴抓得稳稳的了! 燕儿爹果然道:“这个是正事,待会儿我们就陪你走一趟。” 陈春燕:“我听说三井村发现了好几处这样的地方,我们得多找找,多耗费几天也不打紧,这样的地方多了,蔬菜才供应得上嘛。” 燕儿爹点头,“你说得对,开酒楼的,不能让客人点了菜,却端不出菜,那就不对了。 陈春燕连连点头,连声称爹说得都对。 家里交给董明春照管,锁了大部分房间,一家人就出门了。 陈春燕骑马,燕儿爹赶车,燕儿娘和大姑就坐在马车里聊天。 第802章 三井村的人看到马车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朝马车投注目礼。 陈家的马车上早就挂上了陈家的标志,标志是陈春燕设计的,是一个陈字,外面再绕一圈云纹。 姓陈的人太多,要一下子与别家区分开来,就得有不同之处才行。 而云纹又不丑,正好用来修饰。 马车丝毫不停,直接朝山那边去了。 等马车走后,地里的人便继续忙他们的事情了。 燕儿爹显然更加有经验,他一下车便说:“这里植物抽芽确实比我们那边早些。” 燕儿娘也连连点头。 燕儿爹认真分辨了一下,专门挑植物抽芽早的地方走。 他转身拉住燕儿娘,“当心点,这里的路不好走。” 燕儿娘面皮一红,嗔怪地看着燕儿爹。 燕儿爹嘿嘿嘿地笑,“都是自家人,不用太见外。” 陈春燕打趣道:“大姑,我拉着您,都是自家人,不用太见外。” 陈大姑非常配合地拉住陈春燕,“就是就是,不要见外啊。” 燕儿娘的面皮更红了。 自打搬离了陈家老宅,她上面没有恶婆婆压着了,吃得也好了,脸上红润润的,心情一直都很好,那么多年没露出过的小女儿情态,竟然突兀地出现了。 陈春燕却觉得这样很好。 燕儿爹娘也不过是三十几岁的人罢了,没必要活得暮气沉沉的,一天到晚都觉得他们快抱孙子了,是老人家的。 天啊,这个年龄在陈春燕上辈子生活的年代,好多人都还没结婚呐。 草丛里一阵窸窸窣窣响。 陈春燕被吓了一大跳。 小可爱:主人,有蛇哟! 这万年不冒泡的系统,突然冒一下泡,怎么听都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陈春燕:既然出现了,就别闲着,帮我检测一下哪里适合弄暖棚吧。 她还记得只要问与农业无关的问题,小可爱就会拒绝回答,所以她没有问哪里有温泉,而是问哪里适合弄暖棚。 小可爱:开启检测。检测成功。 陈春燕眼前立刻出现了只有她才看得见的小地图。 她用过这种地图,就跟游戏中边角的小地图一样,人物往前走,灵药矿石什么的就会自动显示在图中,只是她这幅地图中高亮的是暖地,而不是宝物就是了。 燕儿爹:“大家小心点,都走我身后去,春天来了,蛇活动得也频繁了。” 陈春燕三人应声,都排成一排站到了燕儿爹身后。 燕儿爹从树上掰断一根枝桠,拿在手里,左敲敲,右敲敲,有时候还敲敲前方的树。 他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把蛇惊走,免得他们没注意踩上,再被蛇咬一口就不妙了。 又走了一会儿,陈春燕忽然道:“我看那边植物长得挺好的,要不我们去那边瞧瞧?” 反正是出来寻找暖地的,又没有明确的目标,去哪儿不是去,燕儿爹十分自然地朝陈春燕指的方向走去。 拨开一丛灌木,露出了一汪小水洼,水洼还腾腾冒着热气。 温泉! 陈春燕眼睛一亮,运气真是不错! 有了露在外面的温泉,再往深了和广了挖,就能在这里建个暖棚了。 燕儿爹伸手摸了摸,“这水是热的。” 第803章 陈大姑乐了,“我早就听说有些地方会挖出温泉来,没想到我们也能发现一处。” 陈春燕走过去,伸手碰了碰水,在心里说:小可爱,检测一下温度和水质。 小可爱又开始装死了。 温泉水不能用来灌溉,她拒绝回答相关问题。 真是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小可爱呢! 陈春燕知道没戏了,只能自己估计,手放入水里,明显有灼烫感,水温肯定比体温高,差不多应该有四十几度的样子吧。 陈春燕转头看着大姑,“大姑,记一下地点,回头找人把这里挖出来,看能弄几个暖棚。” 燕儿爹吃惊了,“把暖棚建在水上?” 陈春燕点头,“应该是可行的,不过还得请工匠看过之后再确定。” 陈大姑知道陈春燕的意思,再看温泉水就跟看宝贝似的,冬天能种出菜的地方都是宝贝地方。 陈大姑:“我记住了,赶紧去找下一处吧,一个暖棚哪里够呢!” 不用陈大姑催促,其实陈春燕也准备去下一处了。 一路上,她还顺便寻找野生药材,遇到合适的,就连根拔起,准备带回去看种不种得活。 这边四个人的气氛很和谐,但陈家老宅那边的气氛就不怎么妙了。 天气还没有热起来,夜里还要下露水,睡在外面多冷啊。 虽然陈三叔和周氏,周大媳妇和周二媳妇分别抱着取暖,却还是被冻得直打哆嗦,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他们心里对陈冬梅的恨,又上了一层。 他们不信陈老二两口子不给他们开门,还能不去地里干活了! 于是天不亮就堵在了陈家老宅门口。 陈老三两口子都商量好了,只要能进老宅,他们两个始终都要留一个在家,以便给出门的人开门。 陈冬梅起床后,先侧耳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没听到什么声音,便趴到门上朝外看,虽然看不到什么,但隐隐约约瞄到门外有人。 呸! 臭不要脸,还敢回来! 她转身就跑进了东屋里。 她晃着陈二婶的胳膊,“娘,周家的人还在门外堵着,咱们怎么办?” 陈二婶的瞌睡顿时醒了,“他们怎么还没走,昨晚一直堵在外面吗,没去周家?”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方憋了一晚上气,想也知道待会儿见面了,该是怎样的修罗场。 陈二婶:“你偷偷去瞧瞧,隔壁梁婶子家的梯子有没有撤走。” 陈冬梅瞬间明白了陈二婶的意思。 她跑去把自家的梯子拖到墙边,偷偷爬上墙头一看。 太好了。 梁婶子家的梯子没有收起来。 她愉快地跑回去告诉了陈二婶这个消息。 陈二婶赶紧起床,“走,做饭去。” 馒头什么的,就不蒸了,为了节约时间,陈二婶火速烙饼,还把中午的也烙出来了。 虽然不怎么好吃吧,但不做就会饿死的前提下,陈二婶还是逼着自己每天做饭。 陈冬梅昨晚就没吃饭,看到吃的,赶紧往自个儿嘴里塞。 陈二婶:“你饿死鬼投胎啊!你娘老子都没吃,你倒先吃上了!” 陈冬梅翻了个白眼,甩了甩胳膊上的镯子,提醒她老娘,得了好处,就不要多话了。 第804章 陈二婶盯着陈冬梅手上的镯子看。 陈冬梅:“别看了,不可能啊。我总不可能戴一身首饰回来,光着回去吧,这叫什么话!再怎么补贴娘家,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啊。” 陈二婶点头,说得也是。 她收回了目光,拿出两个罐子,一个里面灌满水,另一个里面塞满饼子。 她把罐子递给陈冬梅,“待会儿你跟你爹混出去办事,我守在家里,你们一走我就把梯子收起来。” 陈冬梅低笑出声。 她才发现她娘其实也是个人才。 陈二婶毫无顾忌地翻了个白眼,“笑什么笑,你娘成这个样子,是被谁逼的?” 陈冬梅晃了晃手里的罐子,“还是交给我爹吧,我怕我摔了,还有我们都是被逼的,我们成了这个样子,可都是拜陈春燕所赐,如果不是她不肯帮我们,我们至于这样吗?” 陈二婶点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脑子本就不够聪明,灵光时更少,被陈冬梅这样一绕,就被绕进去了。 陈二婶:“燕儿确实不是个东西。” 那又怎么样呢,他们又惹不起。 陈冬梅:“我总有一天要让她付出代价的。” 陈二婶赶紧拉住陈冬梅,“你可别乱来,现在的陈春燕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陈冬梅听了这种话就觉得烦。 不就是个卖菜的么,有多了不起? 她还就惹了,她不信陈春燕能弄死她,只要弄不死,她还会卷土重来的。 陈二婶是不知道陈冬梅的想法,要不然能被吓死,她这个女儿啊,思想真是走上了岔道,危险了啊。 陈二叔晃晃悠悠起身,咕噜咕噜漱了口,捧起水搓了搓脸,就算洗漱完了。 他晃到灶房里看了眼,“吃饼子啊,怎么不加点葱?” 陈二婶凉凉道:“你种葱了吗,加点葱。就家里这点粮食种子还是娘没被休的时候买的,要是那会儿没买,今年咱们都没种子下地,你还吃葱,你倒是先弄点钱来买种子啊。” 她说着就看了陈冬梅一眼。 陈二叔嘿嘿笑,“瞧你这小气样子,梅儿不是回来了么,她有钱啊,你这个做娘的开口要两个买种子的钱,她还能不给?” 陈冬梅真是烦死这对父母了,深深觉得他们还不如燕儿爹娘了,没主见就没主见吧,总比歪心思多的人好! 给钱是不可能给钱了,要是让爹娘觉得一直能从她身上榨出钱来,她就别想清净了。 她说:“我也没钱了,你们要是没钱买种子,就把我给的镯子卖了吧!” 陈二婶舍不得。 陈二叔倒是心中一动,“抽空拿到城里卖了也行。” 陈二婶就瞪大了眼睛,“你一辈子没给我买过啥好东西,女儿好不容易给我一件,你还要拿走,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二叔扯扯陈二婶的衣袖,“你少说两句,我只有计较。” 陈二婶撇撇嘴,算是认可了陈二叔的决定。 陈冬梅转过身,扯着嘴角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她当真是觉得自家爹娘可笑得很。 陈二叔两三下对付过去早饭,提着罐子就上了梯子。 他动作很轻地上了墙头,正坐在墙上,就被周氏看见了。 周氏拉陈三叔的袖子,“看,你哥!” 第805章 陈二叔听到周氏的声音,身体就抖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周家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他面色一变,赶紧转身,顺着梁婶子家的梯子往下爬。 陈二叔:“梅儿,动作快点。” 周家的人一看这还得了,一个个的全部朝梁家的院子冲。 陈冬梅也很干脆,跟在陈二叔身后就上了墙。 陈二婶就跟干脆了,陈冬梅还没在墙上坐稳,她就从下面抽走了梯子。 陈冬梅:“……” 这就是她娘! 她没空生气,周家人已经在疯狂地敲门了,她赶紧下了梯子。 她朝她爹打了个手势,两个人就朝梁家后门跑去。 梁婶子两口子还没起床呢! 他们一家的地不多,还有孩子帮忙种,平时男人都在城里讨饭吃,梁婶子就喂鸡喂鸭,实在没必要起来得太早。 这会子被疯狂的敲门声惊醒,躺在床上捂着胸口半天回不过神来。 梁婶子推推梁叔,“老梁啊,你去看看,谁在敲门。” 梁叔缓过了劲儿,开始生气了,“到底是哪个这么讨厌,有这么一大早就敲人家门的么,还有没有一点教养了!” 他当真是气得很,三两下穿上衣服就跑了出去。 门一开,他也没看清楚外面站着的是谁,就冲着外面大吼,“滚开,我梁家不欢迎你们。” 周氏根本不怕梁叔,伸手把梁叔推了个踉跄,就朝梁家里面冲。 梁叔转身追过去,伸手要拉周氏,周氏一甩手,他又是一个踉跄。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虎的娘们儿。 梁叔摔手跌足,“给我滚,给我滚!” 梁婶子也冲了出来,指着周氏,“你们要干什么,这是我家,你信不信我报官了。” 周氏根本不理会,只专心找陈二叔和陈冬梅。 梁婶子就大喊大叫起来,她嗓门儿大得很,这么一喊叫,半个村子的人都听见。 梁婶子:“快来人啊,周家屯的人欺负人了啊,我家好好的良民,居然被他们抄家了啊,我怎么活呀!” 抄家一般和灭族摆在一起说,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村民听到梁婶子的叫喊声,个个拿着锄头就来了。 梁婶子一直大喊大叫,周家人觉得不妙,两个媳妇就上前要捂梁婶子的嘴。 离得近的村民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们立刻就觉得梁婶子受欺负了,男人退到旁边,倒是女人冲上前跟梁婶子战斗在了一起。 如果都是本村人,他们还有空坐下来掰扯掰扯,看谁对谁错。 但在场的有外村人,而且已经打起来了,那就什么都别说了,先把外村人打服了再说。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中。 而没良心二人组此时已经从梁家的后门溜走了。 他们两个跑到了里正家里。 里正也听到了叫喊声,但他看到那边去了许多人,就暂时没过去,要是事情处理不了,会有人来请他的。 他看到陈二叔和陈冬梅,心里也不大舒服,但他身为管理这个村子的人,处理事情是就不能带上自己的喜好,他只能很客气地跟陈二叔打招呼。 里正:“老二啊,你家那边又咋啦?” 他以为陈二叔是来求助的。 第806章 陈二叔眼珠一转,立刻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他立刻皱着一张脸跑到了里正面前,“哥,你可得给我评理啊,陈老三太不是东西了,领着周家的人在我们家作威作福不算,还欺负邻里。我跟他是没法过在一起了,分家吧。” 里正:“分家?你爹能同意吗?” 陈二叔:“有什么不同意的,我们家不是已经分过了吗,只是再分一次而已,这一次分得彻底点,也不留下什么后患了。我爹现在在城里养身体,我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院子规整出来,该是陈老三那一份就分给陈老三,以后周家人要走亲戚,就走他家好了,可千万别来我家了。” 里正:“何至于啊,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俩可是一个肚皮里面爬出来的兄弟,就因为周家生分了,你心里不堵得慌啊!” 陈二叔痛心疾首,“周家可不是寻常人家啊,别人家的亲戚上门顶多要点钱,周家这样的亲戚上门,那是要命的啊。” 里正脸色一变,“你也太夸张了吧。周家的人还能在这里杀人放火不成?” 陈二叔正色道:“虽然不至于做得那么明显,也差不多了。你听听隔壁梁大姐被他们祸害成什么样了!” 里正觉得分外神奇,“你们家的亲戚跑到梁家去干什么?” 陈二叔无辜道:“我也想知道啊!哦,可能是因为我不让他们进,他们才硬闯梁家的吧。” 里正蹙起了眉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可要批评你了。” 陈二叔:“你别着急骂我,我跟你讲那周家忒不是东西了,他们知道梅儿回来了,竟然跑来要把梅儿抓到周家屯去做妾,那是我女儿,你说我能答应吗!我只是不让他们进门,没拿锄头打他们都算是客气的了。” 他拍拍里正的肩膀,“这个家必须得分,不然日子根本没法往下过了。我可不想三天两头看到这样的亲戚上门。” 里正沉默了,如果陈老二说的是真的,那周家当真非常不是东西了。 但他还是十分谨慎,“分家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请你爹出来才行。” 陈二叔急了,“我爹腰受伤了啊,让他老人家了来回跑,不合适吧,这样吧,长兄如父,我请我哥出面,行不行?” 里正心说,你当你哥傻不成,你哥有燕儿看着才不会来淌这趟浑水呢! 里正:“你哥早就分家出去了,都不能算你家的人,你找他不合适。” 陈二叔不干了,“怎么不合适了,一笔还能写出两个陈不成?就这样说定了,我找我哥去,你等着啊。” 里正:“……” 真是糟心亲戚啊。 他试着帮忙拦过了,可拦不住啊,那他就只能说一句,自求多福了。 他看着陈二叔父女两个远去的背影连连摇头。 里正的心情一言难尽,但陈冬梅却很开心。 她非常想进陈家新宅,可她自个儿去肯定会被拦下来,但有她爹就不一样了,她爹又没有点过新宅的房子,他们还能死拦着不让进啊,她爹都进去了,也就不会拦着她了吧。 嘿嘿。 第807章 父女两个站在新宅门前。 陈冬梅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有点小得意。 陈春燕和陈大姑不让她进,她进去了,就会非常高兴。 就好像只要能和陈春燕对着干,就成功了似的。 陈二叔敲了门,没人应门,他又敲了一次。 雇农们都认识陈冬梅的,他们可还记得这小姑娘点火烧过他们东家的宅子,这会子看到她,他们赶紧跑去找董明春了。 董明春正教丫头小子们分辨牲口的情绪,哪一种是生气了,哪一种是不舒服了。 在陈家的日子比他们以往的日子好了太多,他们都很珍惜,不管董明春教他们什么,他们都乖乖听着。 见雇农跑过来,他们就提醒董明春,“春姐姐,有人来了。” 董明春回头看去,“啥事儿啊,跑得这么急?” 雇农朝宅子那边指,“那个点火的小姑娘又来了。” 他不认识陈冬梅,他是江源村的人嘛,但他知道陈冬梅身上最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她点过房子。 董明春一听头皮就开始发麻了,东家把宅子交给她照管,要是宅子在她手里出了事,她该怎么向东家交代啊。 她道:“多谢啊,我马上去看。” 她撂下一句话,便赶紧朝宅子跑去。 就有机灵的小子说:“你们几个姑娘留在这里看着牲口,小子们跟我去看一眼,不能让自家人吃亏。” 小子们立刻起身,跟着董明春一路跑回宅子。 陈二叔看董明春这架势,就打趣,“怎么?想打架啊?” 小子们用眼神告诉陈二叔,是的,要是敢乱来,他们就敢打架。 陈二叔被噎住了,再也不提打架这茬了,“我来找我大哥,他人呢?赶紧把门开开,我进去等。” 董明春双手叠在腹前,公事公办道:“东家不在家,我不能给外人开门。” 陈冬梅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只是我陈家的奴婢而已,也敢在我们这些主人面前叫嚣。” 董明春脸上的神情丝毫没变,“就算是下人,也是这家的下人,不是你家的,请搞清楚一点。” 陈冬梅:“你可别忘了,我也姓陈。” 董明春立刻顶回去,“请你搞清楚,我们俩如果闹起来,燕老板会站在哪一边?是你那一边吗?不可能的,这一点你心里很清楚,所以就不要在我面前摆谱了,谁是什么跟脚,大家心里清楚,是大头蒜就别跟这儿装水仙了。” 陈冬梅立刻就炸了,“你凭什么骂我,我可是她妹妹。” 董明春不疾不徐,丝毫不生气的样子,“我们东家承认的妹妹只有陈谷秋一个,你算老几?” 陈冬梅气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她只觉得凭什么啊,她也是陈家人,这群狗东西凭什么对她不敬啊。 不就是她没钱嘛,哈,等她从陈春燕手里弄到了钱,有这群人好瞧的。 跟她等着! 董明春看见了陈冬梅眼中冷厉的光,心中暗生警惕,这个女娃太可怕了些,“你不用在这儿发狠,你该去哪儿就去哪儿,这里不欢迎你。” 陈冬梅抓住了陈二叔的袖子,“爹,她欺负我,您看不见吗?” 第808章 陈二叔对上新宅的人本就气弱,这会子董明春如此强势,他就更加不敢多说什么了。 陈二叔:“梅儿你跟一个下人计较什么呢,走,找你姐去,让你姐给你出头。” 陈冬梅更气了,陈春燕哪里会给她出头啊,她又不是陈谷秋。 只有背着陈春燕的时候,她才能打着陈春燕的名头行事。 对这一点,她的认识还是清醒的。 她却坚持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她。” “哎!”陈二叔拿陈冬梅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要等就等吧。我还得回去种地呢!” 早上不在出门了,晚上总要回来,他晚上再来找他哥也是一样。 燕儿爹突然打了个喷嚏,喷嚏异常响亮,一直在山里回响。 燕儿娘有些担心,“别是着凉了吧。” 她见过村里有个人就是得了风寒没的,非常可怕了。 陈春燕伸出手,“爹,我帮你把把脉。” 太难的病症,她把不出来,但有没有得风寒,她还是能判断一下的。 她握着燕儿爹的脉门探了一会儿,道:“没事儿,就是肝火有些旺,明儿让小六从城里带点白菊回来泡水喝。” 燕儿娘还是有些不放心,“那怎么会打喷嚏的?” 陈春燕哼笑出声,“怕不是有人在念叨阿爹吧。” 陈大姑听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可不是有人念叨么!”她朝陈春燕挤挤眼睛。 燕儿娘则和燕儿爹继续迷茫着。 一家人在山上逛到中午,便就近在三井村找了户人家,给了点钱,让人帮忙做一顿饭。 陈春燕没有去村长家,人家这两天就要搬走了,她过去就是给人添乱,是以她根本没通知村长家两个媳妇。 正等着吃饭呢,花圃老板来了,“听说你在这里,我就来看看。你让我收拾山,我正让人收拾着,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春燕一个劲儿朝花圃老板挤眼睛。 花圃老板:“哦,你眼睛不舒服,去不了是吧?” 陈春燕无语望苍天。 花圃老板的生意不好是有道理的啊! 陈大姑:“去看看吧,也得知道合不合心意是不是?嗷对了,你们种花那种暖棚能种菜吗?” 花圃老板:“哦哟,那可就浪费了,为了保暖,暖棚冬天可是一直要烧炭的。暖棚里种菜,菜你得卖多少钱一斤啊,怕不是得十两银子一斤吧?” 燕儿爹倒抽一口凉气,“菜能卖到这个价?” 陈春燕:“卖不到!咱们这儿又不是京城,哪有那么多讲究人家卖这么高价钱的菜吃啊!” 没人买自然就得降价。 陈春燕:“不是烧炭,如果把暖棚建在温泉之上呢,利用温泉的温度来给棚里的植物保暖,可行吗?” 花圃老板来了兴趣,“哟,在哪儿呐,我去瞧瞧。” 有温泉的地方,周围的温度相对来说也会比较高,在周围建暖棚,就算烧炭,不也能少烧点么。 陈春燕手指轻扣桌面,“先吃饭,吃了饭,咱们一起去看。” 花圃老板:“饭我就不跟你们吃了,我那边还有那么多人,我得跟他们吃。” 陈春燕:“……” 哪有这样的,顾客主动请你吃饭,你还拒绝,干啥呢! 第809章 花圃老板用行动告诉陈春燕,他就是如此傲娇的一个人。 他在陈春燕全程懵圈脸中,施施然离开了现场。 陈春燕低着头笑出了声。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陈大姑也挺莫名其妙的,“他大概人品太好,不想占别人一丝一毫便宜吧。” 陈春燕吸吸鼻子,“也许吧。” 其实她心里清楚,花圃老板说的是心里话,花圃的人还在林子里啃饼子,他是不会留在这里陪陈春燕吃饭的,怎么着都要回去陪花圃的人啃饼子。 这也就是花圃为什么生意这么差,大家收入低,还愿意跟着花圃老板干了,这样的老板有人情味啊。 吃过了午饭,陈春燕一行人再次上山,再次来到了那一汪温泉处。 花圃老板检查了一番,惊喜道:“这里可以挖出来,应该可以建很多个暖棚。” 陈春燕:“这么建的话,难度高不高?” 花圃老板一脸诧异,“你准备直接建在温泉上?”他连连摇头,“那不行,太潮湿了,植物也长不好。我看你酒楼不是有那种管子么,用那种管子把水引到屋子下面,这样既可以升温,又可以不那么潮湿了。” 他这么一提,陈春燕也有了主意。 屋子底下像地暖那样盘着管子,这种管子用铁的,屋外的管子再包两层陶瓷隔热,应该就差不多了。 这样弄温度或许会比直接建在温泉上低一些,但确实可以解决太过潮湿的问题。 所以说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花圃老板提的建议就很中肯嘛。 一行人一路看,一路随口规划,等到了日落前,怎么弄暖棚,已经有了大体方向,至于最后怎么调整,得看具体遇到了什么困难。 花圃老板很是高兴,“等这边修建好了,可否租一块地方于我,我想把花圃搬迁到这边来。” 陈春燕:“租倒是可以租,地方你自己选吧,只要距离我的暖棚远些就行,只是暖棚你得自己建,那玩意儿价值太高,如果我建了,我怕你会不舍得付租金。” 这倒也是。 花圃老板有些为难了,仅是租,他倒还可以承担,如果要建,他就得想想了,如果屋外用上陶管,那必不会便宜,他建完之后恐怕很长时间都没有盈余。 他琢磨了半天后,还是遗憾地表示,“那就算了,等以后我手里钱多了,再来租地吧。” 燕儿爹娘离得远,倒是不知道两个人在谈什么,不过陈大姑倒是猜到了,一路上看花圃老板那兴奋的神情就知道他恐怕想租地吧。 陈大姑便顺手拉着燕儿爹娘走得更快了些。 其实她也觉得燕儿爹娘不适合知道陈春燕买下了大笔产业,就那两人的性格,要是知道了他们家成了大地主,怕不是要飘起来,今后谁找他们求助,他们说不好都要答应。 陈春燕觉得之前徐方的儿子帮她找的施工队就很不错,这一回还请他帮忙找就行了。 一家人慢悠悠回到新宅,饭菜早就做好了。 陈春燕先让一个小子去徐方家,请他们帮忙找施工队,回过头才问董明春情况。 董明春:“燕老板英明,你们幸好走得早,要不然就被陈冬梅给堵在门里了。” 第810章 陈春燕的表情就变得相当的一言难尽。 对手的脸皮厚成了这样,她能怎么办呢?她也很绝望啊。 都说多少次了,不许她上门,又如何,人家还不是照样来! 陈春燕:“明天催一下,让他们加快垒墙,尽快把面朝龙桥村的墙给垒起来。 荒地这边一边连着龙桥村,一边隔着河,连着三井村。 现在三井村那边的地已经属于陈春燕了,到时候垒墙时,还得把三井村属于陈春燕的地盘给圈进去。 不过那个工程太大了,也太惹眼了,先把龙桥村这边的圈起来,三井村的另外圈,等两边都圈好了,再将中间的间隔拆了,将两边的围墙连在一起也就行了。 董明春一下子就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陈家将地也圈进来后,陈冬梅想来闹,也只能在高墙外面闹,根本烦不到陈家人,那就无所谓啦。 她说:“外面那一圈围墙可以稍缓,我们可以先把里面这一圈先垒起来,师傅都看过了,院子的格局定下来了,空地也预留出来了,到时候在空地外围先把墙垒起来就行,这一圈墙要短很多,而且现在也垒了一部分了,只要加紧把剩下的部分垒出来就行。” 陈春燕:“这事儿你盯紧点。” 董明春继续汇报:“这几天鱼塘已经完成了蓄水,什么时候投放鱼苗?” 陈春燕:“这个不急,等外围的围墙垒起来了,再投放不迟。” 董明春:“今天小猪仔有些拉肚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很多时候大夫研究经络和用药都是用动物来研究,是以很多药物能够治疗人,也能治疗动物。 虽然陈春燕学的不是兽医,看看也行。 她便道:“让他们把牲口都带回来,我吃过饭,统一检查一下,看看是单纯吃坏了东西,还是得了什么传染病。” 董明春默默记下了。 现在的董明春十分像陈家的大管家,陈春燕把事情交给她办也很放心。 陈家现在的饭食虽然不算丰盛,但也是顿顿有肉了。 就连最馋肉的小六,每天这样吃肉,也都不馋了。 陈春燕把一只鸡腿夹进小六碗里,“先生可说了你什么时候可以考试?” 被问到了学习,陈小六吃鸡腿的心思都淡了,“姐,能不能别在吃饭的时候问学习啊,对胃不好。” 陈春燕用筷子敲了敲桌子,“我现在不问,你待会儿一下桌子就跑回院子把门闩上了,我怎么问?” 她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别到时候春姐的孩子学习进度都超过你了,那才丢人呐。” 赵大人的伤还需要养一段时间,董明春的孩子张珺宝暂时跟着陈小六学习,进度也还是可以,那孩子聪明,教一遍就大致会背了,再多教即便,就全能背下了。 陈小六当初还鼓着劲儿不想让张珺宝超过,但脑子在那儿摆着的,他学习还是那样,但张珺宝却越学越轻松了。 这让他压力山大啊。 陈小六:“我脑子就长成这样了,没办法啊。” 陈春燕抬起筷子敲了陈小六的脑袋一下,“什么叫就长成这样了,我的脑子难道比你多一个不成?我明天要去医馆学习,你跟着我去,我拿点药给你吃,你吃一段时间记性就会好的。” 第811章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神奇的药?! 陈小六大感兴趣,“姐,什么药啊,是用脑子做的吗?居然能够补脑子。” 恶心不恶心! 陈春燕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了把各种动物的脑子捏在一起做药丸子的画面,当即一身恶寒。 她放了筷子,“如果有那种东西,你吃得下去吗?” 陈小六想想,他好像还真的不大可能吃得下去,也太恶心了。 不是说吃哪儿补哪儿吗?不吃脑子怎么补? 他便把疑问问了出来。 陈春燕:“你出去可别说是我教你的,要不然人家还以为许大夫浪得虚名呢!我在书上看到了一个药方,名孔圣枕中丹,一天吃两粒,可以改善水面,提高记忆力,虽然有些难吃,但是吃一个疗程后,就会见效。” 陈小六听到难吃,心里先怯了,“一个疗程是多久?” 陈春燕:“一个月,如果有效果还得继续吃。” 陈小六缩着脖子道:“姐,我觉得我背不了书只是不够努力,今后我加倍努力就行了,不用吃那个劳什子药丸了。” 陈春燕:“晚了!必须吃!该补的都给你补到位,我看你以后学不好还怎么找外部原因。” 陈小六生无可恋,吃鸡腿都不香了,他趴在桌上,可怜巴巴地看着燕儿爹娘。 两个老实人连管家的权力都交给了陈春燕,哪里会多嘴呢,俱是低头扒饭,一副饭太好吃了,他们无法自拔的模样。 陈小六又可怜巴巴地看向陈大姑,“姑。” 陈大姑哪里会帮他,“咕,咕什么咕,又不是鸡。” 陈小六:“……” 陈春燕:“哈哈哈哈!” 面对陈春燕无情地嘲笑,陈小六无可奈何,这就是老幺的悲哀。 因为要陪陈小六进城,陈春燕起了个大早。 谁知道陈小六比她起得还早,她正溜达着去吃早饭时,陈小六已经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要出门了。 陈春燕:“咳咳!” 陈小六回过头来,生无可恋。 陈春燕招手,“阿宝,过来。” 张珺宝乐颠颠跑到陈春燕身边,这个小姨经常给他吃糖,他可喜欢这个小姨了。 是的,在陈春燕还不满十二岁时,就喜提了一枚大侄儿。 主要是辈分从董明春哪里论,她叫董明春为春姐,董明春的儿子自然就是她的大侄儿了。 真是叫人猝不及防啊! 陈春燕递出一个小香包,“呐,给你,你要乖乖听话呀,小叔叔在先生那里做了什么,都要全部告诉我呀,小叔叔如果让你保守秘密,千万不要听他的,全部告诉我就对了。” 张珺宝乖乖点头,接了香包,“谢谢小姨。” 陈春燕相当满意,用一包奶片就收买了弟弟身边的书童,简直不要太划算。 她做的奶片只加了很少的糖,又纯天然无添加,孩子吃了很好,可以补钙,没什么关系可以多吃点。 但是……陈春燕:“要记得哦,每回吃完糖,都得漱口。” 张珺宝点头,“我都记得的。” 陈小六简直绝望。 他只能跟只鹌鹑似的,跟在姐姐身边,再也生不起跑路的心思。 能跑哪儿去呢,不管跑到哪儿,不都还有张珺宝跟着么! 第812章 陈春燕骑着马。 陈小六和张珺宝……跟在马旁边走。 陈小六觉得自家姐姐这一波操作让他相当窒息。 他们平时走着上下学是没错啦,但老姐不是骑马么,那让他们坐一回马车不行吗? 事实证明是不行的,他老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你们就慢慢走着吧。” 陈小六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女子无才便是德,说得太对了,他姐要是没读那么多书就好了! 他也就只敢在心里吐吐槽,他也清楚得很,如果不是他姐,他想读书还读不上呢,有什么资格抱怨! 好吧,继续努力吧,少年! 张珺宝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让走路他就乖乖走路,他阿娘说了,他们现在是靠着陈家过活、治病的,一定要忠心耿耿,不能起歹意,不然就是没良心。 他并不很懂,但照着娘说的做,准没错! 进了城,陈春燕便招呼两个小的,“这边走。” 两人一骑来到了医馆。 陈春燕敲敲柜台,正在打扫卫生的周有成抬起头来,“燕儿,你来啦!真羡慕你,学习时间这么自由。” 许大夫:“咳咳,我耳朵好着呐。” 周有成缩缩脖子,撇撇嘴,继续埋头干活。 陈春燕:“阿成哥,你帮我配几剂孔圣枕中丹吧,给这两个小的吃。” 周有成做出个怪样子,“难吃啊,那药。” 陈小六听一个大哥哥都说难吃,他就更加瑟缩了,“姐,不吃可不可以?” 陈春燕:“你没有资格嫌弃,这不阿宝还得陪你吃吗?” 咦,是哦。 哦呵呵呵。 阿宝记性那么好都得陪着吃,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想,竟然有些高兴呢! 陈小六:“那,那好吧。” 陈春燕摇摇头,在她生活的年代,一百八十克孔圣枕中丹要卖七十几块钱,还只是五天的量,她现在敞开了让陈小六吃,这得多少钱啊! 做人要惜福啊! 她如此想着,又看了一眼陈小六。 陈小六被看得心里发毛,“我会好好学习的。” 陈春燕不置可否地恩了一声,她又转头对着张珺宝说:“阿宝,如果先生考核你能赢过小叔叔,小姨就送你一件礼物,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 张珺宝眼睛一亮,“真的吗?” 陈春燕点头,“真的。” 张珺宝拉住了陈春燕的衣袖,“我一定会努力的。” 陈春燕:“嗯,乖。” 陈小六感觉心口被扎了好几刀,噗噗噗几下,心脏便汩汩往外冒血了。 张珺宝现在这样学,进度已经快赶上他了,再拼命学,岂不是要超过他了。 不行不行,他比张珺宝还大呢,那太丢人了,他也要努力了。 陈小六:“姐,那我比张珺宝考得好,有什么奖励?” 陈春燕:“那不是应该的吗?” 陈小六:“……” 陈春燕呵呵笑了,“如果你考得比较好,我就带你去府城玩儿。” 陈小六:“凭什么不一样!我也要自己提要求。” 陈春燕:“过分的不行。” 陈小六:“知道了。” 周有成抓好了药,“泡水喝还是做成丸药。” 陈小六抢着道:“做成丸药吧,一天受两次折磨就行了,没必要一直受折磨。” 周有成哈哈大笑,“对极,对极。你们先走吧,丸药做好了给你们送去,路上注意安全。” 第813章 送走了两个小孩儿,陈春燕则留了下来,跟许大夫学习。 医馆原本的小药童福生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回来了,他看陈春燕的眼神很是羡慕,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医。 他可是比陈春燕先来呢,结果陈春燕都学上了,他还没学上。 周有成敲福生的脑袋,“看什么看,再看也没用,你有人家那脑袋吗?她再这么学下去,进度都要超过我了啊。” 不过这么学也有坏处,陈春燕的基础就是不如周有成扎实,很多制药的方法她都没有学会,到现在也只知道有酒制、蜜制和炒制,还有许多种她都没有接触过。 比如上一次她看到周有成用到了香油,她就不知道为什么要用香油制药,也不知道那样做有什么好处。 所以饭还得一口一口吃,不然到时候查漏补缺也是麻烦。 但陈春燕毕竟没那么多时间,暂时也就只能这样了。 而且许大夫对陈春燕的要求也不一样,他要求陈春燕全面了解各种病症的同时,专攻妇科和小儿科。 陈春燕对此表示理解,而且等她出师了,也会继续带新人,要改善眼下对妇幼特别不利的医疗条件,还需要很长的过程。 上课途中,来了病人,陈春燕便站在旁边听。 病人已经断断续续咳了半年了,吃了药好一点,过一段时间又会继续咳。 许大夫诊断出来,那人身患哮喘,给开了药。 陈春燕:“师父,我有一个药膳方子,您听听对不对。用柚子肉炖鸡,可以辅助治疗哮症,对吧?” 许大夫脑子里立刻想起了柚子肉和鸡的性味,片刻后点头,“确实可以。” 陈春燕就对那人道:“这道药膳半月吃一回,应该有效。” 那人连声感谢,谁能想得到来看病,还得了一个药膳方子呢? 等人走了,许大夫才问:“这道药膳你不放在酒楼做?怎么轻易告诉了别人呢?” 陈春燕摇头,“这道菜苦得很,色香味中的味先逊色一筹,不用放在酒楼里了。” 柚子肉久煮之后,甜味消失,苦味会无限放大,就连鸡肉也会被弄得苦得不得了,这种没有啥好口感的药膳,还是别放在酒楼里了。 许大夫颔首,继续给陈春燕授课。 他要求陈春燕多多背书之余,也开始带着陈春燕看医案了,分析治病思路给陈春燕听。 陈春燕的知识储备不够,听得很吃力,但她没敢表现出来,只是努力记下了许大夫教的东西,准备等回头对照着书再自学一遍。 许大夫:“好了,今天就学到这里吧,你回去好好琢磨。过两天来行拜师礼就行。” 终于要行拜师礼了么! 陈春燕应道:“是,弟子自当准时前来。” 许大夫就笑了,“去后院吧,你师娘知道你要来,给你准备了喜欢吃的菜。” 陈春燕就去了后院。 拒亲的事情,许京墨已经代陈春燕解释过了,是以许夫人对陈春燕的态度没有改变。 其实不是许夫人小气,自家的儿子被人嫌弃了,谁能高兴啊,不骂人就算是有涵养的了。 后来她才知道是闹了个大乌龙,只能下一个吉日再找人上门提亲就行。 陈春燕:“师娘,要我帮忙吗?” 第814章 许夫人见是陈春燕,笑着说:“这里不用你,你去看看阿墨吧,他那边需要整理的医案多,你帮他去。” 呃! 陈春燕有小小的尴尬。 没有提亲这一茬,她倒是觉得这事儿挺自然的,但有了那一茬吧,就容易让人多想了,总觉得许夫人像一个撮合儿子与小女友的大妈。 哎! 陈春燕从善如流地走了。 她到许京墨房间门口时,先敲了敲门。 许连翘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谁呀?进来。” 陈春燕笑着走进去,“我。” 许连翘欢呼一声,丢了手里的绣活扑到陈春燕身上,“燕儿姐,你咋才来看我啊,你瞧瞧我,我哥都把我虐待成啥样了?” 陈春燕上下打量一眼许连翘,“嗯,你哥都把你虐待胖了。” 许京墨没忍住笑出了声,见许连翘瞪过来,赶紧把拳头放在唇边,佯装咳嗽,“咳咳。” 许连翘怒道:“咳嗽就去前面抓药吃!” 她确实胖了,酒楼见天儿的往医馆送点心,那点心可太好吃了,她管不住自个儿的嘴,这才不到一个月吧,她胖了得有十斤,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都发紧。 减肥是不可能减得下去的了,所以她已经让许夫人帮她做新衣服了。 但许夫人的要求是让她先学会绣鲤鱼,不然就没有新衣服了,没衣服出门,就穿不合身的待在家里。 陈春燕笑着说:“怕胖就扎两针啊,那样就可以继续吃了。” 许京墨顿住笔,“可以扎针减重?” 陈春燕点头,“可以的,但我不知道扎哪个穴位,我只是听人说的,我还听说可以在穴位里面埋线,那就太悬乎了,我没试过,也不敢试。” 许京墨笑着说:“我回头研究一下,连儿这样下去真不行,她还没定亲呐,再这么长下去,就没有人家会跟她定亲了。” 许连翘气得连瞪许京墨,“你给我说清楚了,我到底有多胖?” 她怼到许京墨身边,死死拽着许京墨的笔杆,一副许京墨不说清楚,今天什么事儿都别想干的架势。 女人不能说的两个禁忌,一个年龄,一个体重,真是在哪个时代都一样啊。 陈春燕抱着许连翘的胳膊,对许京墨道:“连儿不胖,哪里胖啊,现在刚刚好。” 许京墨刚想反驳,就接到了陈春燕的眼神暗示,他轻轻笑着,昧着良心说:“嗯,不胖,一点都不胖。” 许连翘这才满意了,她转身抱着陈春燕的腰,“燕儿姐,还是你好。”她嘻嘻笑了两声,“我走啦,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 她说完就跑了。 许京墨朝门口看了一眼,搁下笔,站起身,请陈春燕去旁边的太师椅坐了,才道:“别惯着她了,以后酒楼别送点心来了,她管不住自己,每次送来的点心都进了她的肚子,她哪里能不胖?我们每天动得还不算少,她每天就是绣花,这么下去不行啊。” 陈春燕提议,“要不把她送乡下去吧,我那儿宽敞,她好歹也能多运动运动,在城里生人多,出去逛,到底不方便。” 许京墨垂下眸子,认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来。 第815章 许京墨这段时间除了研究蜂疗,就是研究药材种植。 治病单靠采药人的采药,药材的价格必然会居高不下,如果常用药能够种植,成本将大大降低,让更多人能够看得起病,吃得起药。 许京墨:“龙桥村还有没人耕的地吗?” 陈春燕:“你要买地?” 许京墨点头,“你上次不是说家里的枸杞已经定根了吗,不出意外,它们应该是活了。既然枸杞能够种植,那么其他的药应该也能种植,我想弄一片地,试着种一种。” 陈春燕:“龙桥村和三井村都有地,而且三井村的地基本上都转到了我名下,你看你要哪边的,如果要三井村的,我转给你啊。” 廖敏柔给了陈春燕七千两银子,但她不知道荒地买一赠一,也不知道买荒地送山林,这七千两给她三千亩地就差不多了。 这也不算坑廖敏柔。 在商言商嘛,陈春燕买了地,倒手卖给廖敏柔,良地荒地搭着卖,七千两银子买三千亩地也还是赚的。 至少那一千亩良田就得值五千两银子是不是? 这是市价啊! 许京墨:“三井村的地带山林吗?” 陈春燕:“带。” 许京墨:“我手里可能没那么多钱,我就少要点吧。” 陈春燕拿出一张纸,简单画了一下地图,“呐,北边这一大片就是我的地,这儿紧挨着我的,划一块出来给你,再过去就是廖敏柔的地了,这样行吗?这片地就算分完了,以后这一块就找不到这么大片的土地了。” 许京墨有些心动,“这么一块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陈春燕自然不会说不要银子的话,那太伤人自尊了。 她说:“这一片地都是荒地,我买来时,是买一亩送一亩的,买荒地送山林,很便宜了。但这事儿你不要告诉廖敏柔,买一赠一我不会让她知道,但是山林该送还得送。” 许京墨表示知道了,“那也就是说五百两可以买一千亩地,是吧。” 他不是算不出来,他只是觉得太便宜了,不敢相信。 陈春燕补充道:“还有这一千亩地紧挨着的山林。” 许京墨:“那行,这一块地你帮我留着。” 也没有什么留着不留着的,这一边还有许多人家的地没有交割清楚,是以她并不着急给廖敏柔。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便到了午饭时间。 刚吃过午饭,酒楼就来人了。 牛一松跟许京墨客气打完招呼,才道:“燕老板,赵先生想见您。” 陈春燕挠挠下巴,“哦,那就见吧。” 她跟着牛一松回了宿舍。 赵大人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他的伤一直由许京墨调理,许京墨既然没有刻意向陈春燕提起过赵大人的伤情,想必恢复得不错,没什么需要重点提及的。 陈春燕:“赵大人,您要见我?” 赵大人摆手,“早就不是什么大人了,东家莫要这样叫我,真真是折煞我了。” 陈春燕笑着说:“那我就叫您一声赵先生,先生莫要觉得当不起,有学识的人不管在哪里,都应该受人尊敬。” 赵先生脸上就有了几分怅然之色,“不说那些了。这一次我还要多谢东家帮我救回老妻,我真是感激不尽。” 陈春燕按住赵先生,“先生有伤,不必多礼。” 第816章 赵先生的伤委实不轻,陈春燕怕他多动,伤口崩裂,赶紧制止了他进一步行动。 陈春燕:“先生要见我所为何时,直说便是。” 赵先生拱手道:“我夫妻二人沦落到如此境地,多亏东家出手相助,才得以保全自身,如今自觉伤势已养好了大半,可以开始干活了,这才特地请东家来一见。我之前听人说,东家有意办学堂,我自问识得几个字,堪为学堂先生,正好为东家效犬马之劳。” 这正好合了陈春燕的意,但……“还是多养几天吧,好不容易养好了大半的伤,再复发就不妙了。” 赵先生摆手,“我粗通些黄岐之术,已检查我了,我这伤已结痂,剩下的全靠调养,时间太长,我受之有愧,不若边教书,边调养。教书就是费神些,也不累人,我能胜任,东家不用担心。” 陈春燕认真看着赵先生,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赵先生正直得很,一点便宜不肯多占,本就是寄人篱下,觉得身体好,再躺着不好意思,便赶紧提出要干活,这种性格也难怪会捋皇帝的虎须了。 她道:“也行。不过我家的学堂准备在乡下办,先生是否会觉得不方便?” 赵先生:“我如何并不要紧,东家安排便是。” 陈春燕颔首,又问:“赵夫人可识字?” 她问的是废话,赵家的情况杨彬全都写给她看了。 但她出于尊重还是多问一句,万一别人有难言之隐想隐藏些技能,说不识字,她也不会勉强。 赵先生:“老妻出身书香门第,是识得字的。” 陈春燕:“我准备办女学,女学那边还需要赵夫人多多帮忙啊。” 赵先生就扬声喊:“家蓉,你进来一下。” 陈春燕这才知道赵先生的妻子叫家蓉,给她的资料上从头到尾写的都是沈氏。 赵夫人闻声走了进来,看到陈春燕,还朝陈春燕郑重行了个礼,“燕老板,搭救之恩,此生定不敢忘。” 古人这么多礼,陈春燕也是蛮囧的,一个二个的年纪比她两辈子加起来都大,还要向她行礼,她有些不自在。 她赶紧上前扶住赵夫人,“夫人不必客气。杨先生是我们店里的元老级人物了,你们二位是他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以后大家自在点相处,不要再行礼过去行礼过来的了。” 赵先生看出陈春燕这话说得真心,便招呼老妻道:“你听燕老板的便是。” 赵夫人便起了身,又朝着陈春燕点了点头,才走到赵先生床边站定。 赵先生:“燕老板刚才说,她想办女学,你可有自信教导那些孩子?” 赵夫人有一瞬间的错愕,“我?可以吗?” 陈春燕笑着说:“当然可以,如果赵夫人怕教不过来,也不要紧,我那里还有一个识文断字的姑娘,名唤董明春,也会帮忙,而且等令爱来了,不也是一个助力吗?初期女学的规模不会很大,有三位女先生,完全足够了。” 赵夫人微微一愣,旋即大喜,她捂着嘴,看着陈春燕,“真,真的吗?” 就这样,夫妻两个都觉得寄人篱下,欠了人情,肯定不会主动求什么,是以陈春燕特地说明赵小姐会过来,这就是变相告诉他们,她会接着救人。 第817章 陈春燕点头道:“是啊,所以啊,你们得把身体养好了,不然赵公子赵小姐过来看到你们瘦了,以为我对你们不好,不肯帮我管理学堂了,可怎么好?” 赵夫人都激动得说不出话了,转头看着赵先生。 赵先生也挺激动的,但他是个大男人,到底更理性些,“我们什么时候跟着您回乡下。” 陈春燕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在考虑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她现在确实土地够大,但是基础设施并没有建设好,该在什么地方开学堂呢? 如果没有地方开学堂,还不如让赵先生在城里好好养伤。 见陈春燕沉默,赵先生倒主动开了口,“我听说东家家里新修了宅邸,足够大,男女分院而住,如果东家允许,不若男女学暂时在两院中开办。” 他猜到了陈春燕现阶段要培养的都是自己的人,如果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贸然提出让学堂开在东家家里这种建议了。 陈春燕哑然失笑,这位赵先生当真不愿意受人恩惠啊,这是想方设法都要排除万难,开始工作了。 她想了想,其实在家里教学也不是不行,两个院子里空房间多得不得了,只是她房间里有些麻烦,她藏了金条…… 但最终她还是同意了,“可以,那今天你们二位就跟我回去?” 赵先生和赵夫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他们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都是来这儿之后陈春燕让人给他们买的,他们只需要提上小包裹就能出门了。 陈春燕:“让人去顾一辆马车过来,待会儿送赵先生和赵夫人回村子里,我还有点事儿,晚点回去。” 她去找郑林订做了一口箱子,顺便看了看木工房的情况学徒们都有模有样的,另外还来了两名老手工艺人,木工活做得都不错。 她才放心地离开了。 新来的人都是杨彬主持招的,还有张汝城和牛一松配合着把关,没什么问题。 她又转道去了她的办公室,抱走了两个猪猪存钱罐。 所有人都以为猪猪存钱罐只是两个陶瓷玩偶而已,看两眼就过去了,没人知道里面存的全是银票。 离开了酒楼,她就去了一趟钱庄。 她坐在高大的柜台后面,“你们这儿能帮我铸金币吗?” 掌柜的有些迷茫,“金币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代铸的都是金银元宝,没有铸币。 陈春燕就道:“有纸笔吗?我画给你们看。” 她在纸上画了圆,又在圆圈里画了只小燕子,“就是这样的,大概这么厚,就要这么大的就行。” 掌柜的:“我们以前没有做过这样的东西,制版费你得另外付。” 陈春燕:“能做吗?” 掌柜的:“这个不难。” 陈春燕:“这只燕子得朝外凸的,另外一面标上重量,能行吗?做得好看点。” 掌柜的:“不如你亲自用泥捏一个样板给我们师傅看,我们师傅心里也能有底是不是?” 陈春燕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帮我照顾一下我的马,我跟你们去师傅那里。” 她把存钱罐背到了背上,跟着掌柜的就去了后院。 掌柜的把陈春燕带到一个房间外,从窗户朝里指,“师傅正在做银锞子,你稍等,我去请师傅出来。” 这样的房间里面,不是金就是银的,自然不会允许外人进去。 第818章 掌柜的走进房间里,低声对师傅说了几句什么,师傅看了陈春燕一眼,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师傅指着斜前方一个房间道:“请跟我来,那边有陶泥,可以做模板。” 陈春燕跟在师傅身后,不疾不徐地走了过去,果然看到那个房间里存着许多陶泥,还有各种各样的模板,不过大都是金银锞子的模板。 她揪了一团湿乎乎的陶泥,在手里揉了几下等揉得表面足够光滑了,便借助工具,将陶泥压扁。 她观察了一下厚度,待差不多了,才将多余的部分切掉,只留下比硬币大几圈,却比银元小几圈的一个圆乎乎的泥饼。 她将泥饼托到手上,雕出一只燕子来,又翻一面,雕出一个大写的“壹”来。 她将泥并递给师傅,“这样一个金币我要一两重的,大小你看着办,但厚度差不多就要这么厚的。” 再厚就装不进存钱罐里了。 师傅把泥饼拿在手里观察了一会儿说:“这个容易,你多久要,要多少?” 陈春燕:“先要二千两白银的。” 那就是二百两金,不算多,也不算少了。 就算是在府城,过年时,大户人家做银锞子顶多也就是二三千两的数。 师傅:“先要二千两的意思是,之后你还会要?” 陈春燕点头,“嗯,如果你们家的手艺不错,我还会向你们定的。” 师傅点头,“那行,那我就可以多做一点模具,这样处理起来就快一些,你要是愿意等,待会儿就能拿到。” 陈春燕看向掌柜的,“那个……制版费?” 掌柜的无语了,他本来想多收陈春燕手工费的,但这个师傅这样说出来,显然不对啊,如果要收制版费,那么多加模具就不能由师傅来提,而是由顾客来提。 掌柜的马上改了口,“既然是大主顾,自然不用收取了,制版费只针对那些只做一两个的小主顾的。 陈春燕要是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就不是她了! 这种超过一个数量就可以免制版费的套路,太常见了。 她以前就遇到过一例,他们农场是要订做玻璃瓶,少于两千瓶,人家就要收制版费。 但掌柜的显然不是这种情况,他根本问都没问陈春燕要做多少金币! 哼! 陈春燕就看着掌柜的笑,“我来了可不止一两次了啊……” 掌柜的连连摆手,“哎,以后再不会了。” 师傅根本不关心陈春燕两个人在说什么,他已经拿着泥饼去做模板了。 钱庄的师傅不止他一个,但既然主顾是加急的,他就拉上了其他人一起做模板。 而陈春燕跟着掌柜的去前面称金,成了二百两金子出来,陈春燕先检查了一番,金子成色很足,掌柜的倒没有在这上面动手脚。 掌柜的让伙计招呼陈春燕在后堂休息,他守到前堂去了。 金子被送到了师傅手里,后面的人便加紧融金铸币。 二百个金币其实价值大,数量并不多,至少比他们正在做的银锞子少多了,人家订了三千个银锞子,他们还得做几天呢! 师傅们抓紧做好了银锞子,赶在关城门前给了陈春燕。 陈春燕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掺假,便付了银票和手工费,她将金币贴身放好了,才骑着马快马加鞭朝龙桥村赶。 第819章 陈春燕骑着马直奔后门。 她现在真是被堵怕了,连去前门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她将踏雪关回马厩,又喂踏雪吃了几片奶片,才道:“要乖乖的哦,我待会儿让人给你洗澡。” 踏雪打了几个响鼻,显然很满意那几片奶片。 陈春燕从角门溜回了自己房间,把猪猪存钱罐里面的银票掏了出来,把罐子摆到了书架最上面一层,才把金币拿出来投了进去。 至于她为什么不把金币装好了再放上去,那自然是因为太重了啊。 二百两金子啊,一两等于五十克,十两就是五百克,二百两就是十千克。 二十斤啊,要托举上去,她真的做不到。 她存好了银子,又把金条拿出来,全都存到床下去,准备等那天进城再做成金币。 她把两个猪猪存钱罐并排放好了,又把布老虎放到旁边,让他们组成可爱阵线联盟。 任谁都想不到那么可爱的东西,还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值那么多钱吧。 她转过头取出钱匣子来,将银票锁进了钱匣子里,有按照普通人的思路,将钱匣子藏进了衣箱里。 她搓搓手,转身去了外面。 她在院子里随意看着,她占了这个院子的正屋,从酒楼来的小丫头们住在了后罩房里。 大姑来了之后客居在东厢房,秋儿的房间在西厢房,只是暂时没有住过。 也就是说这个院子满了,腾不出空房间了。 陈春燕敲敲脑袋,去了陈谷秋的西厢房。 这一排厢房一共五间,预留给陈谷秋住的是其中最大的一间,这一间其实用屏风隔成了两间,外间算是宴息室,可以会客,而里间有绣架和雕花木床等家具。 陈春燕摇摇头,这个房间不能动。 她便去了隔壁,这个房间要小些,本来准备做暖阁用的,这会子只能牺牲一下了,和旁边那一间留作库房用的房间一并用来做女学。 这都没什么问题。 问题是……赵先生和赵夫人应该怎么住。 赵先生夫妻和董明春的情况还不一样。 董明春的儿子小啊,可以由董明春带着住在大姑隔壁。 但赵先生是个成年男子了,让他住东院显然不合适,这一院子的女人,瓜田李下的好说不好听。 而让赵先生夫妻住西院,显然也不合适,理由一样的,只是人换了而已,傻大哥傻二哥年龄都大了,特别是傻大哥已经快要成亲了,赵夫人住在那里,确实不方便。 住正院? 没有这个道理,燕儿爹娘还住在那里,更是好说不好听。 让赵先生夫妻分开住? 陈春燕摇摇头,本来就人生地不熟的,多了几分忐忑,再分开,心里指不定如何凄惶呢! 暂时住胡阿婆那里? 陈春燕抚掌,这个主意好。 胡阿婆年龄足够大了,不会传出不好听的话,而且院子也着实够大。 她打定了注意,决定先去胡阿婆哪里看一眼。 她从角门而出,一溜烟朝外跑去。 路过正院的时候还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果然啊,不让他们看到她回来了是个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 胡阿婆那里,她去过许多次,轻车熟路的,走了近道,不多会儿便跑到了。 第820章 陈春燕抬手敲门,“阿婆。” 她敲了几下便停了,老人家年龄大了,她怕一直敲,老人家会着急,到时候摔一跤就不好了。 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人回应,她便又敲了敲门,“阿婆。” 胡阿婆腿脚不好,一般不会离开院子,没人应门可太奇怪了。 正好有人路过,陈春燕就问:“胡阿婆不在家吗?” 都是村里的人,见陈春燕问,顺嘴便回答了,“怎么可能不在家,她不在家里呆着,又能去哪里呢,她常说不想给人添麻烦,所以就连她哥哥那里也是不去的。” 陈春燕立刻觉得不太对劲了,“我敲了好一会儿门了,里面都没有动静,叔,帮帮忙,帮我把门撞开吧。” 大叔哎哟叫唤两声,“这不对劲,得赶紧进去瞧瞧才行。” 他凑到门边,抬手拍了几下门,里面还是没人应,便赶紧开始撞门。 门闩的质量很好,是实心的木头,撞起来并不容易。 陈春燕眼看着不行,便去敲了隔壁的门,正是做晚饭的时辰,下地干活的人都回了家,她一敲门,就有人应门了。 女人的声音响起,“谁啊。” 这家人陈春燕没接触过,在原主的记忆中,也没什么印象,她不知道该怎么叫,便说:“我是陈家的燕儿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不等女人问话,陈春燕直接道:“胡阿婆好像出事了,叫门不应,我想请你帮帮忙,撞开门。” 女人立刻转头朝屋里喊,叫家里人一起来帮忙。 一群人合力把门撞开了,冲进去找胡阿婆。 他们撞门的动静那么大,按理说胡阿婆早该出来看看情况了,但是没有,这让大家都紧张了起来。 大叔喊了起来,“你们快来,婶儿晕这儿了!” 陈春燕挤开众人跑了过去,“大家让让,我会医术。” 她检查了一下,胡阿婆这是摔倒了,脑袋磕在了硬物上晕了过去。 还好大家发现了啊,要不然让老人家这么躺一晚上,还不知道要引发什么病症呢! 陈春燕帮胡阿婆紧急处理了一下伤口,让叔叔婶子帮忙把胡阿婆抬到炕上,“胡阿婆这样子,家里不能没人,我去一趟胡阿公家,很快回来,这里就麻烦叔叔婶子照看了。” 大叔笑呵呵道:“真是个能干的好孩子啊。” 被夸成孩子的陈春燕:“……” 好吧,孩子就孩子吧。 胡阿公家陈春燕没有去过,但她大概知道胡阿公家距离胡阿婆家不远,她边走边喊:“胡阿公,胡阿公……” 胡阿公提着烟杆就冲了出来,“哪个在喊老汉。” 陈春燕呵呵笑,“是我啊,胡阿公。”她紧跑两步,“胡阿公,胡阿婆摔倒了,磕到了脑袋,现在还晕着,快让人跟我去过看看吧。” 胡阿公听得连连跺脚,“瞧吧,犟吧,早让她住过来了,她不停。哎!大媳妇,大媳妇,你快出来,跟我去一趟你姑家。” 曾经一直给许京墨兄妹送早饭的胡大媳妇就跑了出来,“爹,啥事啊,瞧把您急的。” 胡阿公指着胡阿婆家的方向说:“你姑撞到脑袋了,现在还晕着,我们过去瞧瞧。” 第821章 有些事情到底还是要女人出面才方便的。 三人一起到了胡阿婆家,胡大媳妇先代为感谢了一下乡亲,才赶紧烧水帮胡阿婆擦手擦脸。 胡阿公心里担心,就站在屋檐下吧嗒吧嗒抽烟。 陈春燕:“我看过了伤得不算重,只要过了今晚,明早城门一开,胡阿婆就可以入城就医了。” 胡阿公哎哎叹气,“她年龄大了,不跟我们住,又不跟儿子住,犟得啊,看吧,出事了。燕儿啊,今天幸好你来找她,不然……我都不敢想。我年龄大了,最看不得生离死别,要是胞妹也……我不知道受不受得了这种打击。” 陈春燕笑道:“好人自有好报,您看,我这不就凑巧救下了胡阿婆吗。” 胡阿公一愣,忽然道:“你今天来找那犟老婆子是有事吧,什么事,你说出来我听听,说不定能帮上忙。” 陈春燕:“我家掌柜的朋友想在村里办学堂,他们夫妻二人家境清贫,短时间内买不了房子,就想着租一间屋子暂住,我便想起了胡阿婆,这才来叨扰一番。” 胡阿公眼睛一亮,“这个好,这个好啊,当初小许兄妹要回城,我还惋惜过呢,现在又有人住进来,我也能安心些,别的不说,只说遇到了今天的情况,也能搭把手呼救不是?” 陈春燕颔首,“您放心,他们二人都是极守礼,极好的人,平时不会打扰胡阿婆生活,如果需要帮忙,肯定也会帮忙的。” 胡阿公点头,“我信你。这事儿我做主了,你把人请来,就住在东厢房里,她要是敢有意见,你来找我。” 陈春燕笑了,“那就多谢胡阿公了。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让他们尽快过来,晚上也好有个照应。” 胡阿公瞪大了眼睛,“呀,人已经在村里了?”他朝门外指,“走,我亲自去请。” 他说完又冲屋里喊:“媳妇你看着点,我出去一趟。” 屋里哗啦啦水声不断,胡大媳妇的声音传了出来,“您慢着点,天黑了,别您再给摔了。” 胡阿婆摔倒后,大小便失禁了,胡大媳妇到现在都还没清理干净,只恨分身乏术,不能陪着公公,万一公公摔了,她可是要在丈夫那里吃挂落了。 胡阿公扬声道:“我不用你操心,燕儿跟我一起的。” 胡大媳妇这才松了口气。 胡阿公的腿受许京墨治疗后,比以前灵便许多,但迈步子时,仍能看出他抬脚时有些微的滞涩僵硬。 陈春燕:“阿公啊,您的腿脚比以前好多了,但好像还没好彻底,您得坚持治疗啊。” 胡阿公摇头,“去城里太远了,儿子们都有自己的事儿,也不能经常陪我去城里啊,我自己走着去……还是算了吧,那会要了我老命的。” 村里的医疗条件真的是太差了,陈春燕更加下定了决心要帮许京墨完成心愿,那是造福一方人的好事儿,就算不为了所谓的福报,只为了万一自个儿或者家人有个头疼脑热的,能够及时得到治疗,她就应该大力支持。 毕竟医者不自医,陈春燕今后医术就算再高明,她也给自个儿看不了病啊。 第822章 陈春燕道:“阿公啊,您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我家借马车的嘛。” 她知道胡阿公不是陈冬梅那种没分寸的人,才敢主动揽事儿,要不然她才没那个勇气呢。 陈冬梅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真的会短寿的。 胡阿公摆手道:“太麻烦你们家了,我这样就很好了,只要下一次小许大夫出诊路过我们村,再帮我瞧瞧,就很好了。” 陈春燕点头,“嗯,我会告诉他的。” 胡阿公就呵呵笑了起来,“都是好孩子啊。”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陈家新宅。 陈二叔饿得揉肚子了,却坚持着没回家,“哥,你家到底啥时候开饭啊,这不还有客人吗?也不能让客人饿着等吧。” 燕儿爹就看向赵先生夫妻。 赵先生道:“我们可不是客人,东家没回来,我们哪有先吃的道理,等等是应该的。” 陈春燕抬头望天,陈家老宅的人可真够有毅力的,把这股毅力用在旁的地方,老宅的人早就发财了,还用盯着她吗? 陈春燕转头对胡阿公歉然道:“家里好像有点事儿,让您见笑了。” 胡阿公撇嘴,“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陈老二是什么样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要有什么事,肯定也是陈老二不好,跟你爹没关系。” 陈春燕就朝胡阿公竖起根大拇指。 老人家,您真是慧眼如炬啊。 胡阿公捋捋胡须,“哈,我虽然老了,却没有老眼昏花。走,进去瞧瞧,陈老二又在干啥。” 陈春燕也乐得如此,有些话燕儿爹不好说,但胡阿公却好说啊,教训小辈,小辈就得受着。 赵先生夫妻先发现陈春燕,赵先生拍拍妻子,让妻子赶紧扶他起身。 他由雇来的马车送回了新宅,已经在新宅等了陈春燕一个多时辰了。 陈春燕抬手虚按,“先生请坐。” 赵先生不敢托大,还是站了起来,朝陈春燕行了个揖礼。 陈春燕知道文人多有几分固执,她见纠正不了赵先生的想法,便只能任由赵先生去了。 她道:“免礼,坐吧。” 赵先生这才坐下。 陈二叔一早就发现赵先生夫妻气度不凡,一直在猜测这两个是什么人,却没有头绪,乍一看,这两人却对陈春燕毕恭毕敬的,心里有些拿不准了,倒对这两人生出些轻视之意来。 陈春燕看了陈二叔一眼,见这人稳坐钓鱼台,知道这人今天不蹭上这顿饭是不会走了,便道:“春姐,摆饭吧。” 陈二叔嘿嘿笑。 陈春燕没理会,转头对胡阿公说:“我说的便是这二位了,您留在这里用过晚饭,再同他们二位一同回家,您看如何?” 胡阿公上下打量赵先生夫妻一番,“不错不错,确实是读书人的样子。” 陈春燕又对赵先生夫妻解释,“我家没规整完,房间委实不够用,先前我去胡阿婆家,便是帮二位借助的,眼下胡阿公已经答应了,想必其妹胡阿婆也不会有意见。” 赵先生夫妻便听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 只是他们想得有点多,他们都以为陈春燕是怕他们住在陈家有寄人篱下之感,才有了这一出,对陈春燕的感激又上了一层。 天知道陈春燕如果不是刻意算计,心里当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陈家的屋子就是不够住啊。 第823章 董明春带着小丫头上菜,但由于用饭的人比较多,且顾及到赵夫人的习惯,陈春燕便让大家分桌而食。 男人们在花厅用饭,女人们去了宴息室。 赵夫人偷偷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出现尴尬场面啊。 吃过饭,陈春燕便要送胡阿公三人去胡阿婆家,她才刚出门,就被陈二叔拦住了。 陈二叔呵呵笑着说:“大侄女坐下来聊聊,叔有事要说。” 陈春燕根本不给陈二叔发挥的机会,“有什么事跟我爹聊就行了,我一个晚辈,没必要事事都知道。” 陈二叔气得牙痒痒,但也按捺住了没发火。 谁不知道陈家大房这边陈春燕不点头,陈家老大夫妻两个就是俩鹌鹑根本不顶事儿啊,压根儿不会答应什么。 跟大房夫妻两个谈事儿就是浪费口水,白谈! 陈二叔好言好语道:“燕儿现在也能顶半边天了,这事儿你听听也无妨。” 胡阿公却不高兴了,“大人的事情不要牵扯小姑娘,你们这样像什么话,走开些,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陈二叔苦着脸说:“叔,您不知道情况不要乱说话啊。” 胡阿公哼道:“我不知道情况?我什么都知道!你肯定又打什么鬼主意,别想了,燕儿一家都是心底仁善的老实人,我就见不得你欺负他们。走走走,再不走,老头子要用烟杆子敲你脑袋啦。” 胡阿公作势就扬起了烟杆。 人家要倚老卖老,陈二叔就只能认栽。 陈二叔脖子一缩,“大哥,那我明天来找你啊。” 他家大门现在还被周家人堵着,他出来一趟不容易,在新宅这边蹭一顿饭也好啊,他心里小算盘打得清楚得很。 胡阿公用烟杆指着陈二叔,“你明儿也不许来。” 陈二叔无奈得很,“叔您知道什么啊,我不来,我家怎么分家啊,我实在是跟老三过不到一块儿去了,您是没瞧见周家人那副嘴脸啊,他们现在还堵在我家门上,害我有家回不得啊。” 胡阿公转头看着燕儿爹,“是不是有这回事?” 燕儿爹点头,“昨天,周家人还跑到老梁家去闹了一回,砸坏了不少东西,让赔就耍赖皮,往地上一躺,就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陈二叔来劲了,“瞧瞧,瞧瞧,我说这话你们不信,我哥说这话你们总该相信了吧,周家人那就不是东西,恶霸一群嘛。” 胡阿公连连摇头,“这样不行,这样不行啊,找里正了吗,让他们赶紧会他们自己村儿去啊。” 陈二叔跌足,“哎,找了,可里正说分家的事情必须有长辈主持才行,我爹不是在城里养伤嘛,我想着这么劳动他老人家来回跑,万一伤上加伤就不好了,才想着长兄如父,来找大哥见证一下,这不是……”他看了燕儿一眼,“没请到嘛。” 胡阿公连连摆手摇头,“没这道理,有的事情确实是长兄办不了的,你找你哥没用。你去找你五叔公吧,他也是你的正经长辈,请到了你五叔公,再叫上里正宿老,这事儿就成了。” 五叔公…… 陈二叔咽了口唾沫,他娘把人打伤了,医药费还是陈春燕出的,而且人家现在都没痊愈呢! 第824章 五叔公一家人都非常不欢迎张氏生的那一窝子子女上门,基本成了断亲的状态。 陈家大房这边成天喊着断亲断亲的,二房三房的人从来不当回事,因为他们吃定了大房的人心软,只要他们缠一缠事情就能成。 没看陈春燕多讨厌陈竹心吗,但陈竹心出了事,陈春燕还不是一样帮陈竹心出头,这就是大房啊。 但五叔公不一样,他虽然多余的一句话没说,但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就是今后两家不要来往。 陈二叔也不敢上门去缠,那是真会挨打的。 堂兄弟把他打出门,别人虽然也要戳脊梁骨,但到底叨咕几句也就过去了,并不能拿五叔公一家如何的啊。 哎! 陈二叔期期艾艾地说:“这个……这个不大方便吧。” 胡阿公烟瘾犯了,拿出火石点了烟,吧嗒吧嗒抽着,“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五叔公伤了,你就不能上门去了,事情不是非得在你家办,小伙子办事灵活点。” 陈二叔当真无语了。 但他也得承认胡阿公说得对,有的事情任他再怎么诡辩,不合规矩就是不合规矩,分家可不是能由已经分出去另过的大哥主持的。 他揉了揉脑袋,“这个且不说,但是总得先解决周家的事情吧,我现在连家都回不去啊。” 胡阿公:“这个你找里正去,这事儿归他管,周家再怎么霸道也霸道不到咱们龙桥村人的头上来!” 陈二叔激动地搓手,“正是这个理,叔,要不您陪我去找里正说说呗,我怕我说不管用。” 胡阿公白了陈二叔一眼,“门槛汉儿,没得用。” 虽然骂着陈二叔,但到底是没有拒绝陈二叔的请求,陪着陈二叔一起往里正叔家走了。 陈春燕没办法啊,只能跟上去。 陈二叔不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她怕陈二叔的事情办成后,把老人家撂里正家,自个儿跑了,万一老人家路上摔一跤,这可怎么得了。 陈春燕去赵先生夫妻也就得跟着去。 陈春燕索性让人套了车,而她骑着马跟在车旁。 到了地方,陈春燕先下马敲门。 来开门的正是里正,他看到陈春燕,还惊奇了一瞬,“燕儿,这么晚了,你咋来啦。” 陈春燕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朝身后指指,“我二叔来了。” 里正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 这段时间陈春燕家用人,变相为村民增加了收入,里正是很高兴,也很欢迎的,他看到陈春燕心情非常好,但这好心情只维持了很短的一瞬,就被二叔这两个字给弄得烟消云散了。 里正语气不好地说:“都说了,没有长辈主持分家不行,他怎么还没死心?” 陈春燕摆摆手,“胡阿公来了,先请他老人家下车吧。” 里正哎哟一声,赶紧走上前去请胡阿公。 村里的民风还是很淳朴的,不管是谁家的老人,大家都会给出应有的尊敬,除非那人像张氏似的特别招人恨才另说。 胡阿公扶着里正的手下车,烟杆子就敲到了里正头上,“你啊,事情办老了的,怎么忽然就犯糊涂了呢?不管咱们自家村里如何,但让外村人在咱们村里闹就是不对。老村长身体不好了,没法出面,你就该主动站出来啊。让他们知道龙桥村不是周家屯人可以作威作福的地方。” 第825章 里正被教训得一愣一愣的,他最终只能说:“叔您消消气,我这就去处理这件事情。” 胡阿公连连摇头,“也不知道我那老哥哥在坚持什么,都已经老得出不了门了,就该放权啊,霸占着位置不做事怎么行。” 哟,这话就只有您敢说,咱们谁敢啊。 里正装作没听到,就想等这话题茬过去。 陈春燕几个也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胡阿公。 可胡阿公却来劲了,“不行不行,我得去找老哥哥好好说道说道,又不是皇位,弄什么继承,他家小子不行,就让别人家的来啊。” 这话大家就更不敢应了,全都是一副我聋了的模样。 胡阿公没得到回应,却开始点名了,“陈家大丫,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家大丫就是陈春燕,基本上村里的姑娘都有个这么土的代号。 陈春燕呵呵笑着回答:“不是有里正叔嘛,该处理的事情一样不少处理,咱们就不多抱怨了啊。” 胡阿公犟脾气上来了,“不行。哼,我知道你们都不敢提这茬,可我敢,我去说!” 哎,您怎么还来劲了,您说您妹妹犟得很,您也不遑多让啊。 陈春燕赶紧给里正使眼色,让里正好歹拦着点。 村长年龄多大了啊,要是让俩老头打起来,再有个好歹,这叫怎么说的。 里正也表示脑壳很痛,不过他觉得这也是个契机,他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家长里短的事情多得不得了,要是再这么下去,他得累死。 之前大家得过且过的也就算了,但既然有人提起了,他觉得不如趁此机会解决一下这个历史遗留问题。 里正颔首,“我觉得叔说得有道理。” 胡阿公就指着里正,“瞧瞧,这才是说了句公道话。” 里正:“叔,大晚上的,您也别亲自去了,我瞧燕儿不是用马车送您来的么,就让她用马车送您过去,咱们一起,把这问题摊开来谈一谈。” 哦豁! 这是非得拉上自己去讨人嫌了啊。 陈春燕无语问苍天,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她气哼哼地看向陈二叔,都是这个人,害她惹上了事儿。 陈二叔被陈春燕瞪得莫名其妙的,下一刻,他却福至心灵,啊,这是燕儿在提醒他赶紧办事儿,不然就没机会了。 他赶紧上前两步,增加存在感,“哎哎,我说,别忙啊,我的事儿还没解决好,您就别忙着往自个儿身上揽事儿了,啥事儿不都得有个先来后到嘛,我先来的,先解决我的事儿吧。” 里正看了陈二叔一眼,转身进了门,他叫他媳妇,“敲锣召集人手,让周家屯的人老实点,不行就赶出村去。” 他媳妇应了一声,拿锣去了。 陈二叔就嘿嘿笑。 里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一准儿叫周家屯的人闹不起来。” 陈二叔哎哎地应,心情好得不行。 等扫清了老三的助力,就到了他们这一房表演的时候了。 里正可有可无地嗯了声,扶着胡阿公上了车。 因着有里正这个壮年男子在,赵夫人倒是不好上车了。 陈春燕站到马车旁,道:“阿公,我让马车送您们过去,我就不去了,赵先生身体不适,我先带他去休息。” 胡阿公:“去吧,去吧。” 第826章 陈春燕让赵先生骑马,她和赵夫人散步去胡阿婆家。 赵先生自然是不肯,他何德何能让东家为他牵马坠蹬。 他纯粹是想多了。 陈春燕:“赵先生就上马吧,你身上有伤,待会儿再裂开了,我还得帮你请大夫,岂不麻烦。” 赵先生这才上马,但缰绳是万万不敢让陈春燕牵的。 陈春燕就将缰绳交给了赵夫人。 三人慢悠悠往胡阿婆家走。 倒是胡阿公和里正速度快得很,不多时便到了村长家门口。 里正上前敲了门。 门一开,胡阿公也不跟人客道,直接说:“我是来见我老哥哥的,你让开吧。” 村长家的人除了村长本人,都是晚辈,自然无人阻拦,胡阿公直奔正屋,看到歪在炕上啃窝头的村长就是一叹。 胡阿公:“老哥哥,你这个样子了,怕是不晓得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吧,我跟你说周家屯的人都打到咱们村来哩!” 老村长目中精光一闪,看向进来的儿子媳妇,似在询问有没有这回事。 儿子媳妇都挺尴尬的,他们都怕村中的事情让老人家烦心,再气出个好歹来就不好了,是以好多事情他们都瞒着没有告诉老人家,陈家老宅的事情也是一样。 以往都没事儿,谁成想这一回却被胡阿公问到了脸上。 老村长放下窝头,撑着坐了起来,“一个村子如何才能团结?那得是有人欺负到头上时,立刻帮人讨回公道,这样才能团结,你们糊涂啊,出现了这种事情就应该尽快处理,拖不得,拖了就寒了人家的心。” 胡阿公拍拍老村长的肩膀,“老哥哥,你精力不济,这事儿怪不得你,当然了也怪不得旁人。但就像国一日不可无君一样,村子也不可一日没有村长,你管不了事儿了,就应该尽快把权柄交出来,让别人去管嘛。我们这些龙桥村的村民,想要的也就是一个让我们能过上安定富足生活的村长而已。” 老村长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看着胡阿公,“你以为是我霸着村长这个位置不放?是我找不到合适接手的人。” 胡阿公看了村长的儿子一眼。 老村长摆手,“我知道你们都以为我想等我儿子出息了,把村长让给他做,是不是?哎,不是的啊,他那个绵软的性子做不了村长的。我常听人说,慈不掌兵,当村长也是这个道理,一心软就让步,就没了规矩,没了规矩,村子就乱套了。我还不至于那么糊涂。” 胡阿公神情一动,“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老村长转头看着胡阿公,“你儿子?” 胡阿公摇头,“算了吧,那小子跟我一个脾气,让他管事,他脾气一上来,还不得打人啊,到时候我们村的村长天天打人,可不就成了一桩奇闻了!” 老村长:“那是谁?” 胡阿公:“陈家大郎陈敬贺,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老村长指着自己儿子,“陈老大跟这个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差不多的性子吗?” 胡阿公摆手,“陈敬贺不成,但是他有个好女儿啊,他家的事情现在都由他女儿管了起来,管得特别好,如果选了陈敬贺当村长,明面上是他管事,可背后操心的还不是他女儿!” 第827章 呵!这说法可真新鲜。 老村长苦笑摇头,“小老弟,你莫不是大晚上跑来找我寻开心的吧。” 胡阿公板着脸摇头,“老哥哥我们都是粗人,不兴城里那一套,没有看不起女子的道理,你说说,村里的女子哪个不顶一个成年壮劳力啊。” 老村长:“我也没读过书,不知道圣人教的那些道理,也不会看不起女子,我们谁不是女子生的呢!但是女子总会嫁人,万一她嫁到外村去了呢?” 胡阿公得意洋洋地笑了,“看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燕儿爹娘可说了,要给燕儿招赘呐。” 老村长挑了挑眉,“是嘛。那你说说那个燕儿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觉得她一个女娃比男娃都强。” 胡阿公就把他知道的事情慢慢讲了出来,有的事情经过口耳相传有些变了味道,但大致上是那样的没错。 老村长沉吟半晌道:“这或许是个好主意。这样吧,我明天去见见陈老大,你们就先回去吧。” 村子里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村长人选了。 而小一辈,如二狗子他们又还没长起来。 胡阿公离开村长家时,洋洋得意地看着里正,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里正根本没用,来了一句话都没说,一切不都还是靠着他这个小老头嘛。 里正真是连气都气不起来了,谁跟老人家计较,谁就是傻子,打不得骂不得的,跟人讲道理,人家一捂胸口,他就得闭嘴,他索性啥都不说了,免得给自己找不自在。 里正:“走吧,送您回家。” 陈春燕忽然狂打喷嚏,她揉揉鼻子,感觉了一下,好像又不似感冒了啊。 谁念叨她来着? 赵夫人温柔地道:“最近的天气白天暖和,可夜里还是凉,东家晚上可得注意加减衣服。” 陈春燕承了赵夫人的好意,笑着点了点头。 陈春燕:“待会儿你们先看一下缺什么,我待会儿会家帮你们拿,如果没有的,我让人去城里买。” 他们过来时,只带了杯盆碗盏以及铺盖卷,至于还差什么,他们暂时都没有想到。 不过行李都在马车上,他们到了胡阿婆家也没法整理床铺,赵夫人就先让赵先生坐了,她打水进来打扫卫生。 这个房间之前许京墨住过,倒不算太脏,只是有些灰尘,擦一遍也就差不多了。 陈春燕要帮忙,但赵夫人说什么都不让她沾手,她也就作罢了。 胡大媳妇听到东西,知道陈春燕回来了,赶紧跑出来。 胡大媳妇:“燕儿,我姑醒了,要见你啊。” 陈春燕应了声,交代赵夫人自便,便朝正屋走去。 胡阿婆眼含泪光,“孩子,谢谢你啊,多亏了你,不然老婆子这一回怕是悬了。” 陈春燕:“阿婆您长命百岁,可说不得丧气话。” 胡阿婆抹抹眼睛,“诶,你说得对。我刚才听侄儿媳妇说,你要带人来我家借住是吧?尽管来,要住多久住多久,阿婆没意见。”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一个人能行,但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也开始怕了,甚至觉得院子里住着其他人也挺好,哪怕住的是个外人,也不至于让她死了都没人知道。 第828章 陈春燕听了胡阿婆的话自然是谢了又谢。 她出去带了赵夫人进来给胡阿婆见礼,“阿婆,这位便是赵夫人,她夫君有伤,暂时不便拜见,等伤好了,再来见您。” 胡阿婆道:“有伤就好好养着,你看我,这回伤了,也不知道要养多久。” 赵夫人连连宽慰胡阿婆,胡阿婆看赵夫人的眼神也变得和善亲近。 陈春燕便起身告辞,“那我就先走了,待会儿让人来修门。” 胡大媳妇赶紧道:“哪里用劳动你,你走吧,待会儿我让我们家那口子过来修就行。” 陈春燕就不再耽误了,干脆离开了胡阿婆家。 回到家,陈春燕又点灯算了一回账,才洗漱休息了。 陈冬梅:“陈春燕是不是在家?陈春燕你出来,陈春燕你出来。” 陈春燕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这个陈冬梅也是拼了,为了堵住陈春燕,天还没亮就跑来了陈家新宅。 陈春燕心中叹气,就该让周家人继续堵老宅的门才好,一天不堵了,这娃一天就跑出来作妖了。 她不想理会,她还想再眯一会儿,今天还得去三井村呢,昨天她让小子带话给徐方的大儿子徐荣了,让他帮忙找施工队,那边回话说,今天带人去三井村。 第一天开工嘛,她怎么样都是要去看看的。 可惜陈冬梅一点都体会不到陈春燕的心思,她只想要钱,拼了命也想要钱。 陈冬梅:“陈春燕你出来,陈春燕你这么狠心吗?看着妹妹去死,你都不出来。” 刚开始陈春燕听到这种话还要分辨几句,但现在她真的懒得理会。 同样的人时不时的,用同样的套路来挤兑她,她都提不起战斗的兴趣。 她掀开被子,换好了衣服,打开门,露了个面,小丫头便打来水给她洗漱。 她不疾不徐洗漱完,问身边的小丫头,“去问问春姐,我让她打听的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 小丫头答应一声,端着脏水出去了,泼了脏水,她便在厨房找到了董明春。 小丫头糯糯地喊:“春姑姑。” 董明春回头。 小丫头:“东家问你,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 董明春放下手里的东西,“你来帮忙摆盘,我去答话。” 陈春燕正在擦脸,董明春就来了。 陈春燕扬了扬下巴,示意董明春坐下说。 董明春:“事情打听到了。陈冬梅的夫家是东边望江镇一户望族谢家的子弟,这家人比刘大官人还富裕些,进入镇子随便问一家,那铺子都是谢家的。 “只是这谢家吧,九代单传,到了这一代,男人都三十几岁了,还没有一男半女的,难免就慌了些,已经纳了十几房妾室了。 “前段时间有人牙子路过望江镇,陈冬梅可能就是那时候被纳的。” 陈春燕:“查到人牙子是哪个了吗?” 董明春:“查到了,是两个一直南货北卖的夫妻,人头都熟,查起来容易得很。” 陈春燕勾唇一笑,“注意着点,这两个人但凡还敢从梁县过,就帮我拿下。我讨厌陈冬梅归讨厌,但有人敢拐了我家的人卖去做妾,就是打了我的脸,我就要让她好看。” 第829章 董明春觉得陈春燕嘴里说得恶狠狠的,其实心里还是护短的,如果换成其他人,自个儿讨厌的人栽坑里去了,还不鼓掌叫好啊,哪能想着帮人出气。 她觉得她看透了燕老板的本质。 陈春燕起身去内室拿来笔墨纸砚,她铺开纸,董明春立刻起身帮她磨墨。 陈春燕也不避讳董明春,就让人在旁边看着,她写完了信,递到董明春手里,“托人送到望江谢家。” 董明春嘴角抽了抽,不明白这是什么用意。 但她还是接了,回头找了信封装好,封好了口子,叫来个小子,给了几个钱,把信送到了城里与董明春有些交情的行商手里。 陈春燕的整顿早饭都是在陈冬梅的叫喊声中吃完的。 期间燕儿爹娘几次看向她,她自岿然不动,权当磨练心性了,对墙外的声音充耳不闻。 吃过了饭,她才道:“今天三井村动工,阿爹阿娘大姑陪我去看看吧,以后你们得帮我做监工的呀。” 燕儿爹娘自然没什么意见。 陈大姑更是高兴得很,只要不看到陈冬梅,她就不会生气。 一家人从角门出去,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等陈冬梅发现他们时,他们已经一溜烟跑了。 陈春燕俯身靠近马车道:“阿爹,你们先走,我先去看一眼赵大人夫妻。” 她说完也不等燕儿爹反应,就打马去了胡阿婆家。 赵大人夫妻早就起来了,此时已经吃完了新宅那边给他们送来的饭食。 陈春燕敲门,自然是赵夫人开的门,这个院子里也只有赵夫人是完好无损的了。 陈春燕:“学堂的事情我已经叮嘱过春姐了,你们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春姐提就行。” 董明春昨天就接待过赵大人夫妇,两人对董明春都不陌生。 赵夫人:“好的,我和外子都商量好了上课的内容,你尽管放心吧。” 陈春燕点点头,利落地走了。 她打马追上了马车。 燕儿爹偏头问她,“我看那赵先生病病歪歪的,怎么不让他多休息几天,学习嘛,是长期的事情,不在这一天两天的。” 陈春燕:“可不是我虐待他!我劝过了啊,可是人家不愿意,就是想早点开始教学生,我能怎么办?” 燕儿爹就没话说了。 但他也想得通,就像他如果受伤了,可不也还是惦记着地里的菜嘛,当先生的恐怕也是如此心情。 陈家四人到了三井村时,老村长也到了陈家新宅。 老村长:“就是这里?” 村长大儿子:“应该是了,说是在西边的荒地。” 老村长:“修得不错,很有些样子了,那前面是还在修?” 村长大儿子:“看上去是的。” 陈冬梅:“陈春燕你这个丧了良心的!” 老村长皱着眉头看着陈冬梅,“那是……” 村长大儿子:“陈家二房的女儿,前段时间逃婚了,过了一段时间又嫁了人回来了。我听说天天缠着大房的人要嫁妆。” 老村长:“不像话,不像话,没脸没皮的。你去告诉她,如果她再不收敛,就把她打出村去,再不准回来。” 村长大儿子应了一声,跑过去,把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陈冬梅。 陈冬梅瞪着老村长,忽然就被气哭了。 她只感觉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 第830章 老村长看着陈冬梅的样子连连摇头,嘴里感慨,“怎么就被教成了这个样子呢?” 村长大儿子也不好说人家的事情,只能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是人呢,您老且顾念着自己的身体,旁的事情不要多管。” 老村长也晓得自己确实是老了,年轻的时候操劳太过,就是比别人老得快,眼下精神便多有不济的时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他说:“走吧,先办正事儿。” 村长大儿子就扶着老村长继续往陈家新宅走,老村长走得颤颤巍巍的,看得村长大儿子很是揪心。 村长大儿子:“爹,我背您吧。” 老村长摆手,“去人家家里,病病歪歪的像什么话,我自己走着去。” 老人都有些特别的讲究,比如去人家家里做客不吃药之类的,老村长也怕犯忌讳,所以才如此说。 村长大儿子知道他爹有时候固执得很,便不再劝了,只放慢了速度。 不长的一段缓坡,两个人足足走了一刻钟。 董明春远远看到了两个人,见老人精神头好像不大好,赶紧迎上前来。 董明春:“老人家,您找哪个?” 老村长喘着粗气道:“我找陈敬贺。” 陈敬贺? 董明春有些迷茫。 村长大儿子赶紧道:“就是陈家大郎。” 董明春恍然大悟,原来是找燕儿爹啊。 平时他们叫陈敬贺都是燕儿爹燕儿爹地叫,这不都不知道人家的名字了。 她赧然道:“原来是客人,快请进吧。” 她给村长父子上了茶点,才道:“东家一家都去三井村了,您二位且在这里休息休息,回头我让人去通知他们,或者您二位改日再来也行。” 老村长看着自己的儿子,“那是我们来得不巧了,我们就告辞吧。” 村长大儿子知道他爹的脾气,不由得唤了一声,“爹,您且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人行不行,您这样怎么去三井村啊。” 老村长责怪地看着自家儿子,这样说话,岂不是让陈家的人去把燕儿爹找回来么,这不是麻烦人嘛! 果然董明春道:“您二位稍等,我马上让人去找。” 这两个人眼生得很,以往没来过陈家新宅这边,这些日子她住在村里,也没见过这两个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来的是几乎不怎么露面的村长父子了。 村长大小是个官,管着这一村的人,陈家只要还想在龙桥村混下去,就得跟村长打好关系,董明春不敢托大。 老村长连连摆手,“不用了,哎,不用了,我自个儿去,是我有求于人,怎么能让人跑这一趟呢!” 董明春为难地看着老村长,“老人家这不是犯倔脾气的时候,您就在这里安生坐着,小子们跑得很快的,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老村长:“不不不,我自己去。” 戏文里都唱了,三顾茅庐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董明春实在没法子了,就道:“这样吧,我让人套一辆牛车载二位去成不成?我要是让您二位就这么走着去找我们东家了,我们东家知道了可是要责怪我的,我连客人都不会招呼,这一份活计可就要丢了。” 陈春燕请董明春来就是教人规矩的,董明春清楚得很,是以规矩她得比谁都懂才行。 第831章 老村长一听,吓着了,可不能因为他来了一趟,就叫人丢了饭碗呀! 他赶紧同意了,“行吧,就麻烦你帮我们套一辆车,我们回头来还车。” 董明春心里即便有猜测,也不会这么随随便便把家里的东西借给不认识的人,牛啊,可是很重要的资源。 她笑呵呵道:“您只管坐车,旁的一概不用管,赶车、喂牲口都有我派出去的人呐。” 老村长和村长大儿子即便猜到董明春不放心把牛车交给他们用,但董明春话说得漂亮,没让他们心里生出一丝不舒服来。 小子们的手脚都很利落,得了信儿,便赶紧套了牛车来。 他们这段时间不仅学会了赶牛车、马车,还学会了骑马,陈大姑说了,将来新宅这边可是会有很多马的,派他们出去办事,就得骑马,他们不会可不行,所以所有人都学了骑马,只是技术不娴熟罢了。 小子笑呵呵地在牛车上垫了两个鸭绒垫子,“请坐在垫子上,这样好受些。” 老村长心里熨帖极了,觉得这小伙子很会办事。 他刚刚坐下,便觉得垫子软乎极了,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比棉花还软乎,一点都感觉不到木车的凉气了。 老村长:“你这是啥做的?” 小子道:“这是鸭绒做的,回头给您拿个回去。” 平时他们几个打猪草放牛放羊时,中间有很长的空闲时间,便顺便捡鸭绒,不光是自己家的,也捡别人家的,还有陈春燕让董明春用糖换来的,他们积攒起来,做了好几个鸭绒垫子,暖和极了。 货郎经常用麦芽糖换鸡毛,这生意现在被陈春燕给抢了,陈春燕让董明春他们用奶片换鸡毛鸭绒等东西,更容易换些,谁不知道牛奶更贵啊! 弄得货郎提起这几个小子就恨得牙痒痒。 度过了最初的时期,现在就算小子们没空走街串巷,也有人把鸡毛鸭绒给他们留着,或者干脆送上门来,换奶片吃。 据说有的孩子喊腿疼的,吃了奶片就不疼了,这些人还夸陈春燕,医术学得好,这样就把病给人治了。 陈春燕听到董明春的转述很是汗颜了一阵,孩子腿疼是因为缺钙啊,这些孩子平常别说喝骨头汤了,就连胡豆都没得吃,怎么可能不缺钙?多吃点奶片倒是能够缓解,却没有那些人谣传的那么神奇罢了。 老村长被闹了个大红脸,“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怕小子以为他想要一个垫子,才故意那样说的。 小子笑道:“我知道您不是那个意思,这个垫子是我自己做的,只要您不嫌弃我手艺不够好就行。” 老村长摸了摸身下的垫子,“我家也养了鸭子,自己做也方便,就不要你的了,你给人扛活也不容易。” 小子见老村长坚持,也就不在劝了,跳上牛车,扬鞭驱赶牛朝三井村走去。 三井村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昨天离开了一小半村民,虽然屋子还是那些屋子,但村子就是显得空荡了起来。 燕儿爹后知后觉地问:“这个村子的人怎么回事,怎么都不出来种地的吗?春天糊弄地,秋天地就糊弄你。” 陈春燕哭笑不得,在心里说:是啊是啊,您说得都对,我这不是人手不够吗? 第832章 徐荣来得声势浩大的,带了乌泱泱一群人来不说,还带了个打扮奇特的老妇人来。 陈春燕不好当着徐荣的面问,好在徐荣也没让她问,就主动介绍起老妇人来。 徐荣:“这位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神婆,今天动土,我专门请了她来帮忙开坛做法,图个吉利。” 陈春燕笑呵呵地跟神婆见礼。 神婆倨傲地点头应了。 陈春燕就觉得这人只是个神棍了,她这么个特别的存在,神婆都没能看出来,能有什么本事! 燕儿爹娘倒是非常热情,簇拥着神婆去了温泉,陈大姑相当无奈,却也只能跟上去,她很怕哥嫂被人忽悠了啊。 徐荣这时候才跟陈春燕说:“我知道你百无禁忌,但是呢,这些人都很信这些东西,你要是不祭天,又不算时辰,他们是不敢帮你做事的。你就当入乡随俗了吧,反正也就是包个红封的事情,也不用多大的红封。” 神特么入乡随俗。 陈春燕被噎得不轻。 但好像说她入乡随俗也说得过去,她一个外来者可不得入乡随俗嘛,比如礼教什么的都得时刻记在心里。 她不由得感慨,她还好穿在了农家,要是穿在了大户人家,她得哭死,那些人家规矩多严啊。 陈春燕点点头,“我没带红纸,你带了吗?” 徐荣笑着说:“嗯,我带了,给。” 陈春燕从腰兜里摸出十两银子的银票,包在了红纸里。 徐荣看见了,就哟一声,“挺大方的啊。” 陈春燕:“我可不想她在背后咒我,虽然不顶用吧,但想想心里还是听不舒服的。就当花钱买个清净了。” 其实最主要的是……面额最小的银票就是十两,她不包十两,也没办法啊。 村里人家做法事也有包铜板的,但陈春燕显然没穷到那份上,而且她也真的怕那样做了,神婆天天在家里骂她。 徐荣哈哈大笑,“你顾虑得对,我当真见过神婆诅咒得罪过她的主家。你要是不习惯看这些,待会儿你就不看吧。” 陈春燕淡定的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我百无禁忌的。” 她可以画十字,可以说一声阿弥陀佛,也可以唱一声福生无量天尊,她什么都可以来一点,可什么都不信,所以百无禁忌。 他们两个落在了后面,等他们上了山,神婆都摆好了花果香案,大公鸡都被抓得咯咯叫了。 神婆骈指向天,翻着白眼念念叨叨的,然后开始绕着香案转圈。 陈春燕觉得这些人很不走心,捉鬼是这样,祭天又是这样,好歹换一套专属步伐吧,不然一看就很假啊。 真想推荐他们看一看《演员的自我修养》。 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神婆忽然挥剑斩掉了鸡头,她弯腰拔出几根鸡毛,沾了点血,将鸡毛贴在了大树上。 她嘴里说:“开工大吉。” 谢谢您,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得嘞,可以开工了。 大家心里都很高兴,事情顺利办了,干活的人又有钱赚了。 陈春燕走上前,递上红封,“您辛苦了。” 神婆淡淡地应了声嗯,“此鸡吸走了此处的煞气,我就带走处理了。” 陈春燕真想问她一句,带回去红烧还是清炖,但好歹忍住了没嘴贱。 十两银子都出了,还在乎一只鸡吗? 陈春燕:“麻烦您了。” 第833章 神婆高深莫测地提着鸡走了。 那些徐荣找来帮工的人还在讨论神婆把鸡带走是布阵镇压还是开坛火化。 陈春燕:“……” 群众的脑补能力当真是无穷的,半遮半掩地做一分事儿,别人就能把剩下的东西脑补出来。 徐荣轻咳两声,“别愣着了,去看看动土的时辰吧。” 时辰? 哪里有什么时辰,那个神婆拿钱不办事儿好么,人都跑了啊。 陈春燕表示她很无语,“我上哪儿看时辰去!” 徐荣指着香案做了个投掷的动作,“刚才神婆这样的时候,就已经把写着时辰的纸放在香炉下面了。” 诶!!! 这么高端么! 这是什么高级魔术啊! 陈春燕怀着破解难题的心情走近了香案,轻轻抬起点香炉,低头去看,果然看见香炉下方放着一张叠好的纸,纸中果然写着时辰。 她摸了摸香炉底部,底下干干净净,又检查了一下桌布,桌布也没有猫腻,所以这是谁放进来的? 神婆一路上只抱着一把桃木剑,香炉香案等物都由帮工的人抱在手里,香炉上又没有猫腻,纸条不可能提前放在香炉底下,那就是有人跟她打配合了。 陈春燕虚眯起眼睛打量起周围的人来。 徐荣走到陈春燕身边,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朝远处喊:“两刻钟后动工。” 那边的人应了声,便拿出个沙漏计时,又坐在一起聊天了。 徐荣伸手在陈春燕面前晃了晃,“不要想太多,我带来的人没有问题。” 陈春燕能不想太多么,如果这些人里有神婆的内应,事情就大条了。 今天这个砸一下手,说要请神婆看看,明天那个摔一跤,说要请神婆看看,更甚者在工程上做手脚,让搭好的暖棚垮塌一点,那可真就耽误事儿了。 偏偏这些人都信神婆得很,她到时候告诉大家是有人故意引导他们朝不好的事情上想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她听了徐荣的话,就看向徐荣,等他一个解释。 徐荣:“其实这个不难,只要手速快一点,就能做到。”他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你看这里,桌子是不是有点变形,向下凹。” 陈春燕站得太近,看起来不明显,她往后退了几步,再歪着脑袋看,果然看见放香炉的地方桌子有一个向下的弧度,以至于与香炉底部有间隙。 如此说来,神婆确实是可以在靠近香案点香时,把纸条塞进去了。 她回头看着徐荣,“你知道,为什么还……” 她见其他人看来,忽然就收住了声音。 徐荣低头笑了起来,“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说破的,有时候说破了反而麻烦,你告诉他们这个神婆弄鬼了,不可信,他们就会百无禁忌了吗?不会的,他们只会觉得这个神婆不灵,而要求主家换一个神婆再来。那样更是麻烦。这个神婆好歹是我请惯了的,知道她的脾气,她不会狮子大开口,如此损失还小些。” 陈春燕无话可说。 有些东西根植于这些人的思想中,不是说几句话就能说服他们的,还是得按照如今的规矩来,方才能达到目的。 就算再不愿意花冤枉钱又如何,有的钱是省不了的。 燕儿娘走了过来,“我看刚才那个神婆可灵了,我们家盖房子的时候没看日子,要不请她来再看看吧。” 第834章 徐荣别开脸,无声地笑了起来。 陈春燕淡淡看了他一眼,对燕儿娘说:“不用了,我们家盖房子的日子非常好,没必要浪费这个钱。” 燕儿娘狐疑,“你请人看过了?请的哪个?是不是比这个神婆灵?” 问得这么具体,陈春燕想现编造一个神婆出来都编不圆,只能道:“我看的,我最灵了。” 燕儿娘就用“你无理取闹的神情看着陈春燕”,她连连摇头,“别的事情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情不行。你看我们家的宅子不还差点被火烧了么,多不吉利啊,你赶紧去跟神婆约个时间,看啥时候能去咱们家。” 讲道理啊,咱们家的房子差一点被火烧,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作祟啊,是陈冬梅作祟,陈冬梅啊!与其请神婆来,不如请差爷来,更加一劳永逸啊。 陈春燕一脸的不认同,“别别人说什么,您听什么。我刚才都看见了,您跟那些大婶聊得可火热了,那些大婶一个个脸上的表情神神叨叨的,她们的话能听吗?” 燕儿娘急了,“你不愿意请,那我去请好了,花我自个儿的钱。” 陈春燕:“娘……” 徐荣拉拉陈春燕,“花钱买安心嘛,只是看看又不做法,花一二两银子请一顿饭而已,不要计较这么多啦。” 陈春燕气结。 这不是钱的事儿,这事儿吧,就不能开头。 她可听说过不少大户人家的事情,四时八节的,总有尼姑道士的上门,香油钱便流水一般地花出去。 远的不说,就说刘大官人家吧,也是三天两头的道姑上门,南城门外那一个道观每年都扩建一次,钱不就是这样来的么。 她就怕有了第一次之后,燕儿娘觉得这是正确的事情,之后拿着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去添香油钱,她才要气死了呢! 但现在道理明显讲不通,她决定退一步,“行,买个安心就买个安心,但咱们得说好了,今后咱们家不管请神婆、和尚还是道士上门,就必须经过我同意,要包多少红封,也得我说了算。” 燕儿娘笑了起来,还跟陈春燕安利,“我跟你说那个神婆真的很灵的,那位大姐家的小孙孙晚上哭闹不止,就是神婆念咒念好的呢!” 小儿夜啼太常见了,这种病症中医也能治,那神婆肯定是用了不知道什么手段给人把病治好了,反正不可能是念咒念好的。 陈春燕就道:“我也能治好。” 燕儿娘:“不一样。” 陈春燕:“哪里不一样?” 呃…… 燕儿娘被问住了,是啊,哪里不一样呢,不都是让小孩子晚上不要哭吗? 燕儿娘的表情很是纠结,低头冥思苦想。 陈春燕有些期待燕儿娘能悟出点什么东西,自己悟出来的,总比别人告诉的印象深刻些。 燕儿娘抬起脸,凝眉道:“以后家里遇到这种事情就不用请神婆了。” 徐荣没忍住嘻出了声。 陈春燕回头狠狠瞪了徐荣一眼。 她无奈地很,她娘冥思苦想半天,把大家的胃口都吊起来了,结果悟出个这种结论,她能怎么办呢,她也很绝望啊。 不过好在燕儿娘知道病了要看大夫,而不是请神婆念咒,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帮工们忽然动了起来,“时间到,开工大吉。” 第835章 工头第一个举起锄头,一下子锄在地上。 这就算是开工了。 工头把人召集起来交代一通,所有雇工都开始行动起来。 徐荣:“行了,不用在这里盯着了,我把你的要求给他们说过了,都是有经验的人,知道怎么修暖棚最合适。你到时候来验收就行了。” 陈春燕相信徐荣的眼光,这个人之前介绍来的人就不错,她就不在这儿呆着了,跟燕儿爹打了声招呼便跟徐荣一起下山了。 陈大姑自觉她被陈春燕交托了重任,主动留下来当监工,而燕儿娘则留在工地陪陈大姑。 燕儿爹却一个人杵着树枝跑去找下一个暖地了。 陈春燕刚刚下山,就看到自家的小子驾着车带着两个陌生人进村了。 她转头对徐荣道:“我家来人了,我去瞧瞧。” 徐荣抬掌前指示意陈春燕自便。 陈春燕吹了声口哨,踏雪便踢踢踏踏跑了过来,嘴里还叼着没有吃完的草。 她笑着摸了摸踏雪的脑袋,“我瞧瞧你都吃了些什么。” 她把踏雪嘴巴里的草全都车了出来,踏雪还恋恋不舍地来叼,她看了一眼就嫌弃地把草丢在了地上,都只是些普通的杂草而已,有什么好吃的。 真是自个儿找的食儿跪着也要吃完是不是? 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当初是如何嫌弃三井村村长家的草料了? 陈春燕按住踏雪的脑袋,往踏雪嘴里塞了两颗奶片,才翻身上了踏雪的背,驱使它朝村口跑去。 赶车的小子老远就看到了陈春燕,他转头对老村长道:“我们东家来了。” 老村长这才扶着他大儿子的手朝陈春燕的方向看来,他的眼睛也不太好了,看不太清人,只看到了一匹枣红的大马朝自己奔来,马上骑着个小小的人儿。 他笑着说:“陈老大还学会骑马啦,好啊,好啊,只是我怎么看着他变矮了?” 村长大儿子有些尴尬,赶忙道:“我爹眼睛不大好使了,你不要见怪啊。”他解释一句,又凑到老村长耳边道,“那不是陈家大兄弟,那是他女儿,名唤燕儿的便是。” 老村长点头,“哦,就是胡家兄弟一直夸的那个陈春燕是吧,哎,来得正好,我见见。” 小子将牛车勒停在道旁,等着陈春燕过来。 本来是该他迎上去的,但牛车速度太慢,且车上还坐着老人,由燕老板过来也无不可。 陈春燕到了近前,果然没有怪罪,只是笑看着老村长,“老人家,是来找我爹娘的,还是来找我大姑的?” 没有问是不是来找谁谁谁的,而是直接问是找哪一个的……老村长露出笑脸,这个姑娘当真比较机灵。 他点头道:“是来找你阿爹的。你更小一些的时候,我还见过你,你长大了,我反而不熟悉了。” 陈春燕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重点关注那些她小时候见过,之后却再也没见过的人,还真叫她发现了一个。 老村长。 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 老村长笑得更开心了,“记起来了?五六岁的时候的事你还记得,记性很好嘛。” 陈春燕连连谦虚,她道:“我阿爹在山上,您先到前面的院子里休息休息,我上山找我阿爹去。” 第836章 陈春燕将老村长带到了三井村村长曾经的家里,村长一家刚离开没两天,家里还干干净净的,并不见破败,用来待客尚好。 老村长走到门口时却有些犹豫,“我们就这样进别人家里,不大好吧。” 陈春燕:“这个院子已经没人住了,原本的住户已经搬走了。” 老村长:“是因为鞑靼吧。说来也奇怪,明明去年冬天冷得不正常,鞑靼应该冻死了不少牛羊才对,怎么到现在还这么平静,不见他们来抢掠呢?” 村长大儿子道:“他们不来,总归是好事,阿爹您就放宽心,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老村长点头,“你说的是啊,我总盼望着他们永远不来才好。” 陈春燕笑得就有些不自然了,鞑靼不来自然是因为她跟阿尔斯楞的交易,说起来她又该给阿尔斯楞筹集粮食了。 粮食啊粮食,怎么就那么难弄呢? 之前为了交换回赵夫人,陈春燕算是把周边的粮食掏空了,米粮店也稍稍涨了些价,后来看着也没发生什么大事,这些米粮店便把价格调了回去。 但要再弄粮食,就难了,她最后还得靠廖家。 这种命脉被别人握在手里的感觉特别不好,现在她在跟廖家合作是没错,可说不准哪天就会翻脸,她还得另外开辟一条弄粮食的渠道。 她这么想着就开始琢磨是不是请麦老板来谈谈。 她也没发现麦老板家里有多少地,但人家就是有粮食,这粮食肯定是从别人手里买的,那就是一条渠道啊,我准备借麦老板的渠道用用。 老村长坐在了椅子上,“你不用陪着了,去找你爹吧,路上注意安全。” 陈春燕答应一声,转身就走了。 她伸手牵马,踏雪却躲了一下。 几个意思啊? 踏雪伸舌头舔了舔嘴巴。 陈春燕就懂了,这是要吃奶片呐。 嘿,现在学会干活前先讨东西吃了,惯得你! 她再次伸手拽马缰,踏雪再次让开,还突然朝前面跑了几步。 行行,你四条腿,我跑不过你,给你吃,吃吧。 陈春燕拿出两个奶片,摊开手给踏雪看,踏雪这才跑回来,吃了奶片,还盯着陈春燕看。 陈春燕又拿出两个奶片,踏雪吃了,这才满足了。 她翻身上了踏雪的背,踏雪老老实实地跑起来。 踏雪超级高兴,一路上都在希律律地叫。 陈春燕:“没出息。” 奶片有那么好吃吗,吃这两个就高兴成这样! 徐荣的马就拴在山下,听到踏雪的叫声,不安地踏着步子。 徐荣瞧见了,就摸了摸马脸,“小伙子,胆子大点,那就是个小姑娘,就算血统比你好些,你也不至于怂得跟只狗子似的吧,来,昂首挺胸抬起头来。” 只可惜马的血统意识还是比较强的,不管他怎么说,他的马还是一样地怂。 陈春燕跑进了,才道:“我老远就看你在跟马聊天,聊什么呢,聊得热火朝天的。” 徐荣哈哈大笑,“没什么,谈心呢,我问他想不想找媳妇,他说看上了你家踏雪了。” 陈春燕翻身下马,“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我们家小姑娘脾气大着呢!你问它去。” 第837章 徐荣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这马看着就很不好惹。 踏雪淡淡地瞥了徐荣一眼,踢踢踏踏地跑开了,它才不要跟这些愚蠢的人类玩耍呢! 陈春燕很给面子地没有当场笑出声,她走开了好几步,才笑了起来。 有时候动物的鄙视比人的鄙视还要直接得多啊。 她一路笑着上了山,沿着已经被踩出形状的小路走,走到了正在施工的暖棚处。 地面上已经用石灰粉分成了好几块,石灰粉的框框里便是暖棚所在。 工头看到陈春燕回来了,便主动跑来解释,“我们往开挖了泉眼,发现这泉眼很不错,出水量可以支撑这些个暖棚,便准备建这几个,我们还准备在温泉上加盖个屋子,用琉璃瓦和琉璃窗,人还可以到这里来泡温泉解乏。” 陈春燕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测算出水量的,但人家是专业的,陈春燕也就不提什么意见了。 她点着头说:“一切就拜托各位了。” 工头心里十分熨帖,他来汇报也只是公事公办而已,其实他挺怕雇主指手画脚的,毕竟雇主都不是太懂,有时候提的意见根本就不对,他们解释还解释不通特别麻烦。 工头立刻表示他会尽最大所能把这里建设好。 陈春燕又鼓励了几句,便去找燕儿娘了。 她老早就看到她娘跟她大姑坐在树下聊天了。 陈春燕:“阿娘,阿爹人呢?”她说着还朝周围看了看,确实没看到她爹人。 燕儿娘:“你爹去找暖地去了,他打听到冬天的蔬菜能卖一两银子到十两银子不等,现在可是干劲十足呢。” 陈春燕哭笑不得,“阿爹啥时候出去打听的啊?” 燕儿娘:“前儿从这里回去,他就惦记着打听了,之后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空子跑去跟行商打听的。” 陈春燕:“行吧,那阿爹往哪个方向去了,您看到了吗?” 燕儿娘摇摇头,她还真没注意。 陈大姑突然指着一个方向道:“我看到了,往那边去了。” 陈春燕便顺着陈大姑指点的方向走,其实燕儿爹很好找,地上走动的痕迹很明显,都是踩坏的杂草。 她感觉没走多远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怕是蛇之类的动物,还特地捡了根树枝敲了敲草丛。 燕儿爹:“谁?” 陈春燕松了口气,“是我,阿爹。” 下一刻,燕儿爹的脑袋就从草丛中冒了出来,他招呼陈春燕,“你快来,这里有好多木耳。” 木耳是好东西啊,吃了对身体很好的,而且用来炒菜煮汤都不错。 陈春燕便加快了步子朝前走,“阿爹,哪里啊?” 燕儿爹就朝前面指,“那儿!” 陈春燕压低杂草,果然看到了一片木耳长在树上。 燕儿爹把衣服铺在草丛里,已经摘了好些了。 陈春燕实在哭笑不得,说好的寻找暖地呢,怎么拐弯到寻找木耳上来了? 她说:“阿爹您别忙摘了,山下有人找,是咱们村的人,人家都找到这里来了,怕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吧,您赶紧下山瞧瞧才是正经。” 燕儿爹:“那你来摘。” 陈春燕:“我不得陪您去呀!” 燕儿爹:“那让你娘和你大姑来摘。” 您今儿不把木耳全摘了心里是过不去了是吧。 行吧,摘吧。 第838章 结果看到木耳很高兴不是燕儿爹特有的情绪,燕儿娘和大姑看到也都非常高兴。 陈大姑:“木耳晒干之后卖给干货铺子能卖不少钱呢!” 燕儿娘还帮腔,“还特别好卖。” 陈春燕:“也别卖给别人了,卖给我吧。” 陈大姑:“你要就拿去啊,一家人说什么卖不卖的。” 陈春燕:“这可不一样,酒楼说到底也还是别人的产业,不能因为它现在由我掌管就觉得是咱们家的了。咱们家的东西拿到酒楼用,自然得收钱啊,不然不是自个儿吃亏了么!” 也是! 陈大姑点头,“那好,你给我们算贵点。” 陈春燕笑了,“大姑,酒楼是有账房先生的,他会查账,如果与市价出入太大,这一笔账他是要追责的。” 陈大姑相当遗憾,“又少了一次赚钱的机会。” 陈春燕失笑,也不再解释什么了,她发现越解释越乱,所以说杜绝关联交易是很有必要的呀,不然账目的猫腻可大着呢! 她和燕儿爹一同朝山下走。 燕儿爹实在想不起有谁会跑到三井村来找他,“是你认识的人吗?” 陈春燕老实答:“我觉得有点像是村长。” 燕儿爹脚下一滑,“你说是谁?” 陈春燕不知道燕儿爹会紧张成这样,若知道如此,她就不提前告诉燕儿爹这个消息了。 哎,也不对,要是不告诉他,临了他看到了还不得吓一大跳啊,那更失礼,还是告诉他的好。 陈春燕:“是老村长。” 燕儿爹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没干啥呀,老村长找我干啥。” 陈春燕能够理解燕儿爹这种“老实孩子要见教导主任”的心态,但不管再怎么紧张吧,您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她连连道:“阿爹,您淡定点,村长也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的正常人,不用这么害怕吧,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呗,您又不欠他们家钱。” 燕儿爹:“哎,你不懂。” 陈春燕:“您想想我,我见县令大人紧张吗?我不紧张啊,我不还在闵大人家借宿了一晚吗?县令大人的官不比村长大呀!所以真没什么好紧张的。” 燕儿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被陈春燕说服了,也是啊,燕儿都把衙门当自己家进进出出的了,她小孩子家家一个都不紧张,他这个当爹的这么紧张,实在是说不过去。 他一路走一路深呼吸,弄得脑袋都有些晕晕的了,反倒是不紧张了。 他走进三井村村长家,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的老村长,他赶紧连跑几步,“老村长,真的是您呀,您有啥事儿找我,您叫人喊我一声就是,怎么自己跑来了呀。” 他心里还是特别敬重老村长的。 老村长就看了陈春燕一眼。 陈春燕非常懂事地转身走了。 老村长又高看了陈春燕一分,如此知己,当是聪明之人。 村长大儿子走去关了院门,隔绝了屋里的声音。 老村长:“我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燕儿爹:“有啥事儿您吩咐,我一定给您办了,别说求不求的。” 他小时候,那会儿陈老爷子还没有续弦,去城里收租子,家里没人照看他,老村长总是把他叫去吃饭,他一直记得的。 第839章 老村长浑浊的眼中就有了一丝欣慰,“你是好孩子啊。孩子,我现在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你能帮我吗?” 燕儿爹受了老村长声音的感染,神情也变得肃穆起来,“您说。” 老村长笑了,“我年龄大了,已经没精力管村里的事情了,你是个好的,我准备让你来当这个村长,你要好好加油啊。” 燕儿爹大吃一惊,“我做村长?我怎么能做村长呢,我不行的,我连我自己的家都管不好。” 老村长摆手:“我听说你有一个好女儿啊,你做了村长,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嘛。” 燕儿爹迟疑了,“她一个小姑娘,真的行吗?” 他的思路顺利跑偏了,他现在考虑的不是他适合不适合当村长,而是考虑陈春燕适合不适合当村长。 反正他在家里也是不拿主意的,拿主意的都是陈春燕,这么考虑他一点都不觉得违和。 老村长好似累了,闭上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孩子啊,有的事情可以做,但不能说,你明白吗?即便以后你要让燕儿那孩子拿主意,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会赵然非议的。” 燕儿爹似懂非懂的,睁着一双迷茫地眼睛看着老村长,“是多做事少说话的意思吗?” 老村长顿了顿,才说:“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也可以理解为,有什么事儿可以先问过燕儿之后再做,有什么话只对家里人说,你能做到吗?如果能做到,你就能当好这个村长。” 燕儿爹觉得老村长说的事情并不难办,但……“为什么是我?” 村长大儿子垂下了脑袋,这不是很明显了吗,再问出来伤的还不是他自己的面子,何必呢! 老村长啊,三句不离陈春燕,没有比这更明显的了! 老村长想了想,“因为你是个老实人,是个好人,你不会做危害乡亲的事情,可以守好这一片土地。而你的女儿很聪明,白手起家已经在县城里创下了一片基业,她可以帮助乡亲富裕起来。” 燕儿爹有些激动,他没想到老村长这么看得起他,他只觉得要是不能完成村长的嘱托,就对不起他小时候吃村长家的那么多饭。 他颤着声音道:“我一定努力。” 老村长笑了,“好。我明天就召集全村的人宣布这个消息。不过你一定要记得我的话,一定啊,不然我就算死了也死不瞑目的。”他说着顿了顿,又道,“燕儿还在外面,你要不要跟她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 燕儿爹抚掌,是啊,是该分享一下这个消息。 她爹啊,也是有出息的人了呢! 他道:“我去叫她。” 老村长收了笑,眼中有复杂的情绪闪过。 门被人从里打开了,陈春燕应声回头。 燕儿爹激动地道:“燕儿你快进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村长家要卖地? 陈春燕狐疑地看向老村长。 燕儿爹下一秒就给了陈春燕脑袋一记霹雳,“老村长让我接任村长,我以后要让相亲们都过上好日子。” 您等会儿,您要干嘛,您再说一遍! 陈春燕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她下意识看向老村长,就对上了老村长那一双看透一切的眼。 第840章 陈春燕无话可说。 他爹脑子一热揽下了多少事儿啊! 她一直秉持把麻烦事儿往外推的原则,但这一回……怕是推不得了。 老村长找燕儿爹谈事情,又故意把她支开了,这还不算,还把她关在了大门之外,明显就是不想让她阻止燕儿爹答应。 看来事先已经调查过陈家的情况了。 人家有备而来,陈春燕叹气,她当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啊。 于是别的东西她都没问,只问:“需要当多少年?” 老村长笑了,这个小姑娘有意思,比他以为的还要聪明,知道她爹当上村长已经势不可挡,连问都不问一句。 老村长指指自己,“你看我。” 陈春燕:“……” 老村长却心情很好地大笑起来,“加油吧,我看好你们哦。出来了这么久了,我也乏了,先回去了。明天穿漂亮点,我会召集全村人宣布让你爹当村长的消息。” 陈春燕:“您慢走。” 她微微欠身,便直起了腰,心里显然还很不爽。 她只要一想到今后她家里也会像里正家里那样,动不动就有人上门说鸡毛蒜皮的小事,她的内心就是拒绝的,且还感觉到脑壳很痛。 老村长伸手抓住他儿子的手,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那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啊,终于放下了一件压在心里很久的事情。 陈春燕转过身,目送老村长离去。 燕儿爹却亲自将老村长送上了车。 他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等送走了老村长,回到院子里时,才发现女儿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才如梦初醒,“今儿这事没有和你商量……” 陈春燕摆摆手,“已成定局的事情不需要再说,我只是想问您,当这个村长您心里有没有数,知不知道该怎么当?” 燕儿爹跟个犯错的小孩子似的,垂手弓腰地站在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看不得她爹这样,招招手,示意她爹坐下说。 燕儿爹坐在了陈春燕对面,样子还是拘谨得很,“老村长教过了,我听懂了,也记住了。” 陈春燕蹙眉,“教过了?” 是什么神仙课程,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教会一个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的人当村长啊。 燕儿爹很肯定地点头,“老村长让我多做少说,做事前先问你意见,话只说给家里人听。” 陈春燕捂住了额头,她刚才差一点就没忍住直接翻了白眼。 所以说老村长还是冲着她来的咯。 呵呵! 陈春燕手指轻扣桌面,“村里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您先把您知道的告诉我吧。” 燕儿爹:“你张叔家有七口人……” 陈春燕脑壳又开始疼了,她知道让燕儿爹发挥下去,后面肯定要说哪个娶了媳妇,哪个没娶,哪个又有几个孩子。 可这真不是她想知道的啊! 她摇摇头,“阿爹,我要知道的是这家人有多少地,有多少牲口,有没有人在其他地方做工,这些信息,简单地讲,就是我要知道他们家里日子好不好过。” 燕儿爹瞪大了眼睛,“这是人家家里的事情,我哪里知道,你打听这些,不好吧。” 古语云,贫贱夫妻百事哀,把范围扩大了,也一样适用,人与人之间的很多矛盾,其实都是没钱闹的,大家都富了,有了别的追求,也就不会专门盯着家门前的一亩三分地了。 第841章 陈春燕劝说燕儿爹,“您得先知道乡亲们需要什么,您才能帮他们啊。” 燕儿爹觉得有道理,“明儿我去问问。” 陈春燕摇头,“您别忙,等老村长宣布了您成为了村长再说。”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您也别亲自去,让家里的小子去就行。” 燕儿爹虽然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不能亲自去,但还是答应了。 陈春燕虽然觉得他爹当上了村长会很麻烦,但她很快就想开了,其实当村长也有当村长的好处,至少能让老宅的人有所忌惮吧,只要那些人能收敛一点不要动不动就跑来找她家麻烦也就行了。 短短思考一段时间,她心里就有了计较。 她跟燕儿爹交代一声,先一步回了龙桥村。 她坐在书案之后,凝神静思了片刻,便写下一个资料卡模板。 龙桥村一号:姓名、年龄、几代人同堂、年收入几何、是否有土地、家里是否有人赋闲…… 与她说的一样,她主要调查的还是家庭收入状况。 她写完了这些,出去找到董明春,“我要订做一批这么大的方形门牌,上面写龙桥村一号、二号……以此类推。” 呃…… 董明春疑惑:“龙桥村?难道不是三井村吗?” 陈春燕:“按照我说的办。” 董明春便不再问了,她回去写下订单,让小子送去给郑林就行了。 郑林管着木工房,订单给他,他自然知道该安排哪些人做。 至于三井村嘛。 陈春燕回到了房里,回忆着三井村的地形地貌,画了一个住宅区出来,住宅区集中在村子中心的位置,房屋联排而建,提高了土地利用率,还规划出了演武场、跑道等训练所需场地。 紧挨着住宅区的地方,她规划出了三所学校,学校以小学、中学和大学为名,但性质完全不一样。 其实小学就是一个大容量的扫盲班,分为两个班,一个班专门教陈春燕买下的人,另一个班教村里想学习却又没有钱上学的人。 而中学就不同了,需要考的,当然不是什么都考,比如有的人在扫盲期间,表现出了对数字极高的敏感度,那么就可以通过考核进入会计班上课,毕业后直接分配工作,到陈春燕手下产业当账房先生。 当然了在扫盲班里表现得特别适合考科举的,考试合格后,会进入中学的常规班学习经史子集。 而大学也分为两种班,一种是技术型人才过来进修,就比如将来陈春燕会把她懂的知识整理成册,教给来进修的人,一种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将由赵先生来教授他们,让他们能更顺利地继续考下去。 当然了后一种对于陈春燕来说,基本算是赔本赚吆喝。 这个年月考中的概率太小了些,有些人恐怕考一辈子都考不上个举人。 陈春燕自然不能无限制供外人读书,头三年学校包学杂费伙食费,第一次参考考不过,继续包学费,但杂费和伙食费需要自理,再考一次考不过,则全部需要自费。 她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拟好了,与图纸放在一起,出去找赵先生去了。 迎面走来一个小丫头,她便问:“赵先生呢?” 小丫头朝正院指,“赵先生在写教案。” 第842章 陈春燕去了正院,才发现董明春将东向的厢房收拾了出来,给赵先生做了正院,一应笔墨都准备得很完备。 她不禁在心里点了点头,董明春不负所望。 她敲了敲门,走了进去,“赵先生,我有一些想法,想跟你交流交流。” 赵先生当即起身,扯到了伤口,嘶一声,弯下了腰。 陈春燕赶紧道:“不必多礼,请坐。” 赵先生这才捂着腹部的伤口坐了回去。 陈春燕将她写的东西放到赵先生面前,“先看看吧。” 赵先生先看了陈春燕画的图稿,只是规划图,标注清楚了哪里做什么所用而已,没有阅读难度,他看了一眼,便放到了旁边,倒是陈春燕对于三种学校的构想,引起了赵先生的兴趣,他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才放下了稿纸。 赵先生:“先说说图吧,我能问问为什么要把房子全部集中建在村子中间位置吗?这里的土地难道不是最肥沃,最方便耕种的吗?” 陈春燕手指在图的边缘画了一圈,“三井村周围多山,夏天雨量少的时候不觉得,一旦雨量比较大,一直冲刷山上的泥土,泥土松动,滑坡下来,人是根本跑不赢的。把房子建在距离山体较远的地方,就算出现变故,人也有反应的时间。” 赵先生做官时,听说过泥石流淹没整个村庄的事件,只是他一直做御使,于土木和民政上不熟悉,一时没想起来罢了,此时陈春燕一提,他便回忆了起来,顿时觉得陈春燕如此安排甚好。 有一个宅心仁厚的东家,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啊。 但他还有别的担心,“把村子建在这个位置,村长能答应吗?” 陈春燕笑了,“当然不是建在龙桥村啦,是建在河对面的三井村,三井村的村民大面积搬迁,现在村里的土地大部分都在我手里了。” 赵先生瞪大了眼睛,他只听人说燕老板有一个酒楼和几个作坊,他从不知道这些产业这样赚钱啊。 其实这些产业来钱很慢的,陈春燕能买下三井村的土地,还要感谢罗二少的“全力支持”,以及他哥哥的“友情撑场子”,他哥哥娶媳妇娶得真是时候啊。 赵先生:“所以说这几页纸上写的东西完全可行了?” 陈春燕:“是不是完全可行我也不知道,我这不是来跟你商量了吗,如果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你尽管提。我毕竟只在这样的小地方待过,你不一样,从京城到地方,再从地方到京城的,见识比我多多了,只要提的意见合用,我就会采纳。” 赵先生:“东家做的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每个阶段分为两种不同的学堂,可以减少很多无用功,你知道的,读书还是很靠天分的。不过我建议,对于小学和中学也要有所限制,比如进入小学三年就应该考童生试,考不上的待遇依照你说的办法降等。 “考中了童生的,升入中学,三年后,考秀才,不中者待遇降等,中者继续学习,又三年考举人,不中者待遇降等,中者升入大学。如此可好?” 第843章 陈春燕点头,“如此甚好。” 这么一来无疑就将升学的条件固定了下来。 她也得再改改技能培训班的升学条件。 她想到什么就说,如此便与赵先生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了起来。 时间飞速流逝,一天时间转眼便过去了。 陈春燕站起身,“耽误先生的事情了。” 赵先生也相当客气,“没什么耽误不耽误,都是为了办好学堂。” 陈春燕:“学堂的雏形有了,以后的事情就全交给先生了,就由先生把控,如果先生拿不定主意,咱们再商量,别的事情我就不多过问了。” 赵先生有些忐忑,“但是你说的新式学堂,我不是很明白。” 陈春燕:“新式学堂的课程我来安排,教案我来写,但是先生由你来招。” 赵先生赧然,“本该是我的事情,却要劳动东家,实在叫我汗颜。” 陈春燕摆手,“这本是一个改革,还只是存在于我构想中的改革,先生弄不清楚是有的,我多做一点也没什么。” 两人又相互客气几句,陈春燕才送赵先生出了门。 胡阿婆受伤了,赵夫人留在了胡阿婆家,赵先生定然想尽快回去看看情况,陈春燕也就没有提让赵先生留下来吃晚饭的话。 赵先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木棒,用布条缠了缠,就当拐棍用了。 他走得很快,看得出他走动时偶尔会扯到伤口,让他的脚步不自觉顿了顿,但他还是坚持大步行走,可见他归心多么似箭了。 晚饭前,燕儿爹娘和大姑终于回来了。 他们不知道去哪里弄来了布袋子,提了几大袋子东西回来。 陈春燕听到动静迎出去,“回来啦,弄了这么多木耳?” 她都惊奇了,那一片木耳看着多,但绝对没有这么多呀! 陈大姑笑呵呵的,“不全是木耳,还有口蘑和春笋,这些东西是杨老板给的,说是整理山林的时候采摘的,本来想积攒多了,再一起给,今天恰好遇到我们也在那边采摘木耳,就一齐给我们了。” 杨老板就是花圃老板。 陈春燕天天喊人家花圃老板,大姑忽然称呼他为杨老板,她差一点没反应过来说的是谁。 燕儿娘:“给,你先拿着,我去那簸箕出来晾晒。” 把菌类晒干再泡水炒菜,陈春燕是赞同的。 菌类晒干后,会降低中毒的风险,食用起来比较安全。 同样是银耳,有的人吃泡发的干银耳没事儿,但吃新鲜银耳就会拉肚子,就是这样的原因。 燕儿爹把布包放在地上。 陈大姑哎一声,“大哥,轻一点啊,别放碎了。” 燕儿爹脚步一顿,便继续不发一言地朝储藏室走去。 不过会儿,他便从储藏室里搬出了个晒架,这是他闲着没事的时候做的,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几人合力把菌子都晾晒好了。 燕儿娘和陈大姑提着一袋剥好了笋皮的笋子进了厨房。 董明春正在吩咐小丫头们把菜装盘。 她看到燕儿娘两人,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东家,你们这是……” 陈大姑:“新鲜的春笋,留一部分焯水,剩下的切丝晒干。” 第844章 笋子的口感微微泛苦,一般而言,入菜之前都要先焯水,再放入清水中浸泡,期间还得换水。 饶是如此处理,有些笋子吃起来还是有苦味,但已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了。 董明春接过了笋子,正准备切片,陈春燕就进来了。 陈春燕:“明天炒肉吃的切片,剩下的整个煮了,放在水里泡着,明天滤干了水,让人送到酒楼去,放入冻库。” 董明春:“不晒干?能存得住吗?” 陈春燕:“能成,只要放入冻库,一般就不会坏。要晒干也可以,但是等笋子大量出之后再晒吧,现在先吃。” 她家的冰箱里经常急冻着各种存得住的蔬菜,豌豆是一样,胡豆是一样,玉米是一样,笋子是一样。 豌豆冻生的,胡豆、玉米、笋子冻熟的,放很久都不会坏。 其中以玉米尤甚,冻入急冻室后,只要不再拿出来,放一年都不会坏,这就要求冻的时候分开冻,一顿吃的量装进一个保鲜袋里,吃多少拿多少出来。 胡豆急冻后口感略微有些改变,会变得非常面,如果不喜欢这种口感,还是不要冻了。 董明春就不再怀疑,再锅里舀入水烧上。 陈春燕:“都暂时别忙活了,先吃饭吧,已经忙了一天了。” 董明春本来想带着人把活干了再吃饭的,这活毕竟是陈大姑亲自交代下来的,但陈春燕已经发了话了,她就听陈春燕的,她的月俸还是陈春燕在发呢! 吃过了午饭,陈春燕屋里掌了灯,她就把董明春叫到了屋里,把她先前写的调查表给董明春看。 陈春燕:“有件事情我跟你交个底,我阿爹明天会当上村长,今后咱们家的事情可能会多起来了,我们得先做些准备。哎,你别站着,坐吧。” 董明春就挨着椅子边儿坐了。 陈春燕:“规矩不在这上面,你踏踏实实的坐吧,别再摔着。” 董明春就往椅子里面移了点,好歹坐踏实了,没有半蹲着。 她借着烛火看起了纸上的内容,“这是要查各家的情况?” 陈春燕:“嗯,我管这叫经济普查,就普查一下我们村儿就行了,每个人的情况都要到位,后期我好做安排,别让村里的人闲着没事儿,成天闹矛盾,跑到我家来调解,这就行了。” 董明春扑哧笑出了声,她算是看明白了,她的东家最喜欢闷声发大财,最讨厌麻烦。 她收了笑,“这个我清楚了,等老爷就任村长后,我再带人去查问情况,不过应该不会很顺利,各家有多少钱,都是秘密,哪里会告诉人。” 陈春燕:“我知道,到时候能调查多少调查多少,剩余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心里有数,也就不再多说了,她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我家那小子跟我说了,你给他买了孔圣枕中丹,那个药……” 陈春燕:“我买给他,是我买给他的,跟你没关系。” 董明春有些不安了,“这怎么行,这是他吃了好的东西,我不能不给钱啊。” 陈春燕起身把董明春拉起来,又把董明春往外推,“行了,别多说了,你就当是我不想溺爱小六好了,我不想小六产生不应该的优越感,不想他觉得自己跟别人不同,才同样对待两个人的。” 第846章 董明春听了陈春燕的话若有所思,她背后推着她的力道消失了,她都久久没有动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身看着陈春燕紧闭着的房门。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陈春燕对弟弟的关爱也不差什么了,都考虑得挺长远的。 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久久不能入眠。 她顶着一双黑眼圈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她吓了一大跳,赶紧起床,却发现时辰没有她想象的晚,小丫头们都还在洗漱。 她松了一口气,揉着眼睛出了房间门。 昨晚没睡好,眼睛很是不舒服。 小丫头:“春姑姑,你要用热帕子敷一下吗?这里有热水。” 董明春:“给东家的热水准备好了吗?” 小丫头:“已经送进去了。” 董明春点点头,这才倒了热水,拧了帕子敷在眼睛上。 陈春燕:“家里有杭白菊,眼睛不舒服,就用杭白菊泡水洗眼睛,很管用。” 董明春回头道谢。 陈春燕摆摆手,转身去了正院。 她能感觉到她一出现,小丫头们都噤声了,一个个的手脚都放轻了不少。 既然已经有距离感了,她就干脆离远些好了,省得与小丫头们待在一起,反倒叫她们不自在。 对于这样的情况,她还是很有同理心的,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明明已经坐在很边角的位置了,领导偶尔也会跑来跟她同桌,她真的……很不自在。 将心比心吧,她不想为难别人。 正吃着早饭呢,门外就响起了敲锣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喊声,虽然听不太清楚,但他们都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燕儿娘有些紧张地看向燕儿爹,“她爹啊,咋办啊?” 燕儿爹就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有什么咋办不咋办的,不让当更好了,我还省得麻烦了。阿爹,你待会儿去不要怕,让当就当,不让当拉倒,又不是咱们求着他们让您当的,对不对?” 对啊! 燕儿爹的心又平静下来。 陈春燕又吃了两口包子,“赶紧吃吧,还是别迟到,被人说嘴总是不好。” 她可不想听到类似于“村长还没当上呢,架子倒先摆出来了”之类的言辞。 她又吃了两口包子,“以后包子用五花肉吧,前腿肉太柴了,吃起来都不香,要不用后腿肉也行啊。” 陈大姑:“他们说你不吃肥肉,专门买了精瘦肉来做的包子。” 陈春燕摇头:“包子全瘦又不好吃了,总要有点油气才行。哎,不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吃肥肉了?” 煸炒得焦香焦香的肥肉,她还是吃的啊。 陈大姑:“你不是让小子们领着猪跑圈吗?” 陈春燕:“……” 她那是觉得现在的疫苗太少了,养一头猪的时间又太长了,让猪好好锻炼,每天锻炼一小时,平安长大到过年啊! 而且动起来的猪肉质也要紧实些,口感好些,好么!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她干脆跳过,“刘屠夫家后来又给我家送猪仔没有呢?” 刘大姐说是要送的,但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了,是以并不清楚。 第847章 锣声是召集村民集合的声音,哪怕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一听到锣声,乡亲们也会立刻跑到晒坝集合。 陈春燕一家人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 人嘴两张皮,说死还是说活,也就是翻翻嘴皮的事情。 来得太早,事后怕不是要被说成,多么心急当村长,来得比谁都积极,若来得太晚,难免被说成拿架子。 还是来得不早不晚最好。 陈小六本来也想一起来的,他要来见证他爹当上村长的辉煌时刻,但陈春燕严词拒绝了。 不就是一个村长而已,龙桥村还算不得挺大的村,又不是当上了皇帝,没什么需要见证的。 于是陈小六便一步三回头地上学去了。 张珺宝就跟在陈小六身后捂着嘴巴笑。 董明春:“东家对六公子要求得太严格了,偶尔也要放松一下才行。” 陈春燕:“已经很放松了,在这里读书,要放农忙假,你能想象吗?我听说在府城那些地方,学子们除了每十天一次的休沐,就是三元节和中秋节能休假了,哪有农忙假,他们已经落后了,不能再给他们请假的理由。” 董明春笑笑,就没有再说话了。 她家虽不是梁县本地人,但也是镇上的,春耕和秋收时,学堂确实都是要放假的,让学子们回家干活去,前段时间,陈小六都被放回了家,要不是陈春燕及时发现了,通知秀才说他们家全部请的是雇农,不需要陈小六放假,陈小六怕是得在家玩耍半个月。 耍半个月,人都耍皮了,哪儿还有心思上学啊。 其实陈春燕说的也是对的。 她其实也怕张珺宝长成了除了读书啥也不会的小子,而她又没有陈春燕的家底,每天张珺宝读完书后,还要带着张珺宝做一些活计,这才觉得张珺宝休息休息无所谓,但这对于陈小六来说,显然不适用了。 陈春燕刚刚站定,就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回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陈冬梅。 有意思的是,陈冬梅在专注地瞪着她,而周氏却专注地瞪着陈冬梅。 这可真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啊,不过估计她们谁都不愿意自己瞪的人入梦,不然就不是美梦,而是噩梦了。 老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即便做不成朋友,也可以联手的啊。 陈春燕就朝周氏露出了个笑脸,“三婶气色看上去不是太好,可是有烦心事没有睡好?” 周氏是个不常笑的人,陈春燕主动招呼她,她努力了半天,也只扯出了个极为难看的笑脸。 她的娘家人被里正带人赶出了村子,娘家丢脸,就等于她丢脸,她能有好脸色才怪了。 周氏凉凉道:“出嫁了的姑奶奶哪有天天住在娘家的道理!” 陈冬梅一点就炸,“我吃你米了?吃你面?我吃的都是我爹娘赚来的,你说得着吗?” 说起这个周氏就来气,“没分家,家里的东西大家都有份,你们凭什么锁起来,一顿饭只给我们一个窝头!” 陈冬梅:“都一样啊,谁也没比谁多吃。你以为谁家都跟大房一样啊,天天都有肉吃。” 陈春燕朝陈冬梅翻了个白眼。 她都不知道这个陈冬梅在家里活得那么“精彩”了,为什么还有精力跑到新宅来找她家的麻烦。 大概只能用奇葩二字来形容了。 第848章 陈春燕原话奉还,“我吃你家猪肉了?吃你家鸡肉了?我吃我自己家的肉,有你说嘴的份儿吗?” 周氏哼笑出声。 陈冬梅几乎要被气死,“陈春燕你到底姓什么?!” 陈春燕再度翻了个白眼,“你果然不聪明啊,都叫我名字了,还问我姓什么。龙桥村的集会并不需要外嫁女参加,你赶紧回家找找,看看脑子是不是落哪儿了。” 周氏顿时对陈春燕的观感好了许多。 她立刻站到了陈春燕这一边,“这个晒坝没有你的位置,赶紧滚吧。” 陈冬梅看看周氏又看看陈春燕,狠狠跺脚,跑走了。 陈春燕就想转回身。 周氏却压低声音道:“老二想分家,这你知道吗?” 陈春燕表情丝毫不变,“我家已经分出来另过了,你们分不分家的,实在不用告诉我们。” 周氏咬了咬唇,还是坚持道:“分家也不是不可以,但老二说只把后院那两间茅草屋分给我们。” 陈春燕再次转回头,淡淡地看着周氏,“我觉得,你这样费心思谋划,没用。坐吃山空,迟早什么都会没有。更何况,你们的山并不大。你还不如想想如何治治三叔的懒病为好。” 周氏急了,如果大房不帮他们说话,他们冬天该怎么过? 她靠近陈春燕两步,却在陈春燕的目光逼视下退了回去。 她说:“后院什么都没有,我们怎么活?” 陈春燕:“后院当真什么都没有吗?不是有菜地吗?种好了,你们两个吃不完,多余的菜还可以拿到县里或镇上换钱。” 周氏心中一动。 是啊。 陈家没有地,但院子里的菜圃却是自己的,收了多少菜,不用给别人交租子,其实也是一笔收入。 周氏低下脑袋,闷不吭声了。 她觉得分了家说不定是件好事,至少她把嫁妆拿出来用,也不会觉得不甘心了。 她再次看向陈春燕,又看出点不同的东西来。 那姑娘果然不简单,难怪当初在那样的境况下,也能找到一条出路。 这样的人就算不能交好,也不能得罪了。 陈春燕根本不在乎周氏如何想,或者说不管周氏如何想如何做都影响不到她,她根本无需多理会。 人差不多到齐时,老村长被他儿子背到了晒坝上。 老村长:“我这个老头子,不中用了,就不跟你们客气了,这个石磨先由我来坐坐。”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石磨凉得很,村长大儿子先在石磨上垫了个垫子,才把他爹放了上去。 老村长:“我已经很久不管事了,这些年辛苦里正了。但村里的事情太多,里正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再占着村长这个位置就不合适了。” 人群里立刻响起了议论声,老村长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换人做村长了吗?换谁,怎么之前一点都没有听到消息? 燕儿爹脑子嗡嗡的,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步。 陈春燕扯住了燕儿爹的后衣摆,提醒燕儿爹不要乱动。 老村长:“经过多年的观察,我找到了当村长的合适人选,我相信,他一定能带领大家越过越好的。”他和蔼地笑着,朝燕儿爹招了招手,“来,敬贺,站到我身边来,以新村长的身份重新跟大家打个招呼。” 第849章 敬贺? 陈敬贺! 那个有两个傻子儿子的陈敬贺! 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老村长嘴里的敬贺是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个人。 结果……还真是。 所有人都有些不好了。 怎么能让这样一个老实到木讷的人来当村长呢,这样的人是能调解得了各家的矛盾,还是能带大家致富啊? 陈敬贺的表现果然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他磕磕巴巴地说:“大,大家早上好,我是,我是陈敬贺,以后有什么问题,就,就来找我。” 他一个自我介绍,立刻引起了村民的群嘲。 “连话都说不连贯,这样的人怎么配当村长!” “我虽然是看着他长大的,他跟自家子侄没什么区别了,但我得说句公道话呀,他真的不适合。” “他连自己家的事情都没理顺,怎么拎得清村里的事情,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 说话的人太多,嗡嗡嗡的,一时间都分辨不清说话的到底是谁了。 燕儿爹把脖子缩了又缩。 陈春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迈步走到了燕儿爹身边,抬手往下压了压。 前排的村民看见了她的动作,都停止了议论,可她太矮了些,后排的村民根本没注意到她。 她叹了口气,“请大家安静一下。” 村民们这才停止了议论,个个盯着陈春燕看。 陈春燕:“适不适合当村长,凭嘴说也是无用的,不如先让我爹暂代一段时间,左右老村长还算精神,可以在旁边看着,如果真不合适,到时候再换人,也无不可。” 这倒也算是个办法。 老村长笑呵呵地看着陈春燕,他深觉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小姑娘或许真能让村民过上好日子。 陈春燕环视一圈,便发现了几个杠精,又想说话。 她便抢在那之前道:“以三个月为限,如果我阿爹没有做出任何成绩,就请老村长换人。” 被陈春燕抢白了的村民们噎得够呛。 但三个月确实不长,老村长应该能坚持那么久。 他们其实就是担心陈敬贺当上了村长,老村长却嘎嘣脆去世了,到时候没谁能钳制陈敬贺了,那就糟了。 现在一切如他们所愿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春燕:“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了,那就这么决定了。” 她示意董明春把东西拿过来。 董明春拿着稿纸走了过来,她对着村民道:“为了能更好地了解大家的需求,我们要做一个小小的调查,请大家配合。” 她说完就把稿纸上的内容念了一遍。 别人还没有怎么样,梁婶子先炸了。 梁婶子:“你把我们家的事情调查得这么清楚,你想干什么?我们不同意你爹当村长,好报复我们吗?” 梁婶子作为陈家的老邻居,陈春燕对她的容忍度一向比较高,但不代表她能容忍这个人在她做正事的时候拆台。 陈春燕的声音不喜不怒,“春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说的是请大家配合,没说必须配合吧,不愿意配合的可以自行离开了。” 梁婶子只是习惯性抬杠,她并没准备不配合的,但陈春燕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再留下来,面子上也过不去,于是转身就走了。 有了第一个离开的人,后面稀稀拉拉的也跟着离开了不少人。 第850章 有的村民还在犹豫,但孙婶子等人已经凑到了陈春燕跟前,开始回答问题了,他们也就跟着留了下来。 留下来也不一定要回答问题的嘛,他们也可以只看,什么都不说嘛。 董明春亲自记录孙婶子的答案,等问完了问题,陈春燕才补充提问。 陈春燕:“家里养了那么多鸭子,蛋能卖完吗?” 孙婶子:“哎呀,鸡蛋好卖,鸭蛋可不好卖呀!好多人嫌弃鸭蛋腥味大,不乐意吃。我家都是尽量卖鸡蛋,自个儿吃鸭蛋的。” 牛二柏就在旁边补充,“我家也是,让鸭子自己孵蛋,孵完之后,鸭子更多,下的蛋就更多了。” 陈春燕:“还有一个养鸭子的人家是哪家?” 她话音落了许久,都没有人应声。 董明春便凑到陈春燕耳边说:“大概已经离开了。” 陈春燕颔首:“嗯,那就不管了。”她对着孙婶子和牛二柏说,“今天是五月五端阳节,过了今天,天气便会快速热起来。我们酒楼也凑了个热闹,在今天推出一种新的吃食,你们二位待会儿随我走一趟,就会知道鸭蛋该如何做,才更好吃。” 还留在现场的人听出了点话音,陈春燕这是要把她赚钱的法子教给大家呀! 这一下他们瞬间庆幸他们留了下来,要不然就抱不上陈家这条金大腿了。 陈春燕朝董明春扬了扬下巴,示意董明春继续调查下一家。 有了先前的事情打底,之后的村民都很配合了。 燕儿爹松了一口气,他往陈春燕身边挪了挪,他还是觉得站在女儿身边比较有安全感。 所以……女儿真的不能招赘吗? 感觉到有人靠近,陈春燕下意识回头,看到是燕儿爹,她挑了挑眉,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燕儿爹嘿嘿傻笑,还挠了挠头。 陈春燕就移开了视线,她知道她爹这是不知所措了。 但人嘛,经历得多了,经验就多了,也不必要强求他立刻就立得起来。 眼下只要不拖后腿就行了。 陈春燕在旁边听着听着就发现,其实乡亲们的地都不多,情况好一些的家里有两三亩地,差一些的一亩地都没有。 就算有两三亩地的家庭,地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他们家里也是没有余钱的,让他们再拿出钱来买地,肯定是买不起的。 原因有很多,家庭人口多是最主要的原因,人多了难免谁有个头疼闹热的,这得花钱吧,平时的嚼用也得花钱吧,基本上家里很少能存下钱的。 但也不能说让人家不生吧,这就得想别的辙来致富了。 提高产量是暂时不可能提高产量的了,陈春燕让人把各种粮食作物间种了,至于能不能提高产量,她现在也不知道啊。 她又没有仪器可以检测,只能凭运气。 小可爱那个系统……不靠谱的时候占大多数。 花了一上午时间,董明春都没把情况登记完。 陈春燕就发话了,“请各位乡亲先回家吃饭,没有登记的,下午继续到我家来登记,登记了的,也请来一趟,有事情商量。” 有了二狗子家的事情打底,大家都猜测这个“有事情商量”肯定是好事,全部都高高兴兴地听话散场了。 第851章 陈春燕跟二狗子家和牛家都熟,不算外人,她索性邀请孙婶子和牛二柏几个人到陈家新宅吃饭。 孙婶子吃得连夸厨娘手艺好。 陈春燕叫来了小丫头,“今天谁掌厨?” 小丫头:“春姑姑说家里来了客人,她亲自掌厨。” 陈春燕:“嗯,告诉她,她的菜做得很好,客人夸了,有赏。” 孙婶子一愣,顿时连话都不敢说了。 她随口夸一句,陈春燕竟然就要给赏钱的,这是……什么意思? 陈春燕自然是在立规矩,事情做得好,自然就得赏,什么叫事情做得好呢,有人夸便是最直观的衡量标准了。 董明春显然很懂事,她知道陈春燕这些事情都是做给丫头小子们看的,她得到小丫头的转述后,就跑到正房来谢赏了。 董明春:“承蒙您看得起,夸一句,我十分惶恐。” 陈春燕也装模作样地道:“以后继续努力。” 董明春点头应是,便退了出去。 孙婶子看了全场,忽然觉得陈春燕已经不适合做她的儿媳妇了,这样一个姑娘不是她儿子能够驾驭的,倒是陈谷秋那丫头不错,可以找机会探探燕儿爹娘的口风了。 陈春燕起身去安排进城的事情,孙婶子瞅准了机会,便问:“秋儿那丫头秋天也有十一了吧,也到了相看,定亲的年龄了,你们做爹娘的,准备给她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啊?” 燕儿娘说:“秋儿跟燕儿不一样,秋儿的夫婿最好是老实本分的孩子,我和她爹都没什么主意,人选还得燕儿看着找。” 孙婶子嘴角一抽,心说燕儿自个儿还没定亲呢,帮她妹妹找订婚对象,合适吗? 孙婶子:“燕儿一个小姑娘,到底是不方便。” 陈春燕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什么事情我不方便?” 孙婶子面色一僵,她完全没想到陈春燕回来得这么快。 陈春燕回来得自然是快啊,现在基本没什么事情需要她亲自动手了,出去吩咐一声备马车而已,需要多久嘛。 燕儿娘是个没心没肺的,听到陈春燕问,她就直接回答了,“哦,我们在说你妹妹的夫婿人选,我也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到时候让你拿个主意。”这话说得那是相当的理所当然。 陈春燕看了孙婶子一眼,基本就明白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件事了。 她其实很中意二狗子做她妹夫的,二狗子这个人没什么花花肠子,又肯努力,但人也不傻就是了。 她眼珠一转,当即半开玩笑地说:“其实我觉得二狗子就不错,他在我们酒楼干活很卖力,也肯学新东西,是个很不错的人。” 她用余光注意着孙婶子的表情,果然看见孙婶子眼睛一亮。 她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话递到位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孙婶子自己的了。 小丫头四平八稳地走了进来,“大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陈春燕偏头问孙婶子,“我们现在走?” 孙婶子应了声,“那就走吧。” 马车停在了正院门口,董明春亲自牵了踏雪站在马车旁边。 陈春燕接过马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如果确定不了就找我阿娘,她也是种地的好手,反正务必挑选出善于耕种的人,剩下的家里没地又不太会耕种的,你告诉他们,以后有合适的活计再联系他们也就是了。” 第852章 三井村的地还剩一部分没有收购完成,那两名监工婆子还暂时住在新宅这边,不过就不是客房厢房了,而是后罩房,平时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不过活计倒是完成得不错。 陈春燕听徐方夸过她们,说做事很认真,经由她们监督检查过的田地,耕种情况都还不错,没有出过纰漏。 她虽然只提了燕儿娘,但是这两个婆子还是可用的,她只是想看看董明春有没有用人之能,能不能想起这两个人来。 董明春听了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唤了一声“燕老板”,又伸手摸了摸马身上的褡裢,便转身离开了。 陈春燕知道她交代的事情办妥了。 金条实在不好储存,她准备趁着今天进城把手里的金条都弄成铸币。 顺便再兑换两千两银票的金子,这样她手里就有六百个金币了。 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这也是陈春燕要求的。 她骑马啊,速度太快,马跑起来叮铃哐啷的,谁不知道她在褡裢里放了东西。 专程用踏雪驮着的,总不可能是铁吧,那么必是金银,这不符合财不露白的原则。 是以慢行就慢行吧。 刚一进城,陈春燕就交代赶车的小子,“你们先行,我有点事儿要去办。” 她去了一趟钱庄,把铸造金币的事情搞定了,说好了出城前来拿,才掉头去了酒楼。 差不多已经过了饭点,酒楼的食客已经差不多散了。 中午向来不是重要的一餐,晚上才是重头戏,新品菜食基本都是晚上推出。 这一回也不例外。 陈春燕进了酒楼,直接朝灶房走。 跑堂的看到她皆朝她恭敬打招呼。 她微微颔首,就算是回过礼了。 二狗子堵在灶房门口,这一回哪怕来的是他亲娘,他一样照挡不误,他还没忘陈谷秋的教训呢! 二狗子:“燕老板。” 陈春燕点点头,“嗯。把咸鸭蛋端来给婶子和二柏尝尝。” 二狗子这才知道他娘为什么来,刚才只顾回答他娘“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之类的问题了,连正事都没来得及问一句。 他转身进了灶房,从蒸笼里拿了一只鸭蛋出来。 这鸭蛋是煮好了之后,放到蒸笼里保温的,并不是蒸好的。 陈春燕交代过了,鸭蛋入不入味跟很多因素有关系,端午这天未必就泡好了,得先取几个煮好了尝试一下,蒸笼里的就是备来供陈春燕检查的。 陈春燕站到了灶房门口,“切成四瓣用小碟子装了拿出来吧。”她吩咐完,又对孙婶子和牛二柏道,“去前面坐吧。” 孙婶子连连摇头,“那是你做生意的地方,我们去那儿干坐着不好。” 陈春燕没有勉强,“那就去侯餐区,这个时辰了,那边多半没什么人了。” 其实她想的是肯定没人了,但话说太满容易被打脸,是以才说得没那么肯定。 她到了侯餐区,没想到竟然还看到了人。 这可真是……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啊。 她朝那桌的客人看了一眼,那个客人还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杯子,“这里的奶茶不错,我是特意来喝的,你也可以尝尝。” 陈春燕:!!! 第853章 陈春燕忽然发现了一个超级大的漏洞。 等餐区不能无限续杯啊! 如果来个客人,就是冲着等餐区的茶点来的,坐这儿吃一下午,完事儿后,一道菜不点就走了,那就亏了。 就算只有一两个客人这么干,长年累月下来,也是一笔很大的损失。 她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嘴里却向人家道谢,“多谢提醒,正该好好尝尝呢。” 孙婶子脊背都挺得直了些,有人夸酒楼的茶点好吃啊,这就等于在夸她儿子,她哪里能不爱听呢! 她笑呵呵道:“还是您识货!” 陈春燕瞥了孙婶子一眼,心说孙婶子果然比燕儿娘聪明太多了,恐怕正是因为这样,二狗子家才能成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家产连年有小幅度增长的人家吧。 没有点破他们是酒楼的人,一来避免的了对方尴尬,一来也或许可以让他们在最自然的状态下,听到客人最真实的评价。 几个人刚刚坐下,二狗子就端着一盘咸鸭蛋出来了。 咸鸭蛋油浸浸的,蛋黄呈夕阳的颜色,看上去十分喜人。 客人看了一眼,便感兴趣了,“咦,你这是什么?” 二狗子:“这叫咸鸭蛋,吃起来咸香可口,是我们酒楼端午节特别推出的新式菜点。” 客人:“这个怎么卖?” 二狗子偷偷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不着痕迹地竖了一下三根手指,动作很快,除了一直注意着她动作的二狗子,谁都没发现。 二狗子立刻道:“三文钱一个,您要尝尝吗?” 客人觉得三文钱一个的鸭蛋有点小贵,不过没尝过的东西,他还是乐意尝尝的,“好啊。” 二狗子:“您的咸鸭蛋需要切开吗?如果不需要,可以稍微剥一点壳然后用勺子舀。” 客人稍微思考了下,便道:“不用切了。” 二狗子颔首,放下了盘子,转身回了灶房,他用小瓷碗装好了鸭蛋,让跑堂的端出去。 而孙婶子几人已经吃上了咸鸭蛋。 孙婶子:“嗯,这样做鸭蛋果然咸香可口,腥味儿也淡了很多。” 陈春燕:“只要勤快点,每天早上煮好了咸鸭蛋到城里卖,一样能赚到钱,集日的时候,还可以卖生的。咸鸭蛋能存放的日子更久,这样就不怕短时间卖不出去,鸭蛋坏掉了。” 天眼看着就热了,自家吃怎么可能吃得完卖不完的鸭蛋嘛,坏掉了当真可惜。 孙婶子迟疑地问道:“你准备将制作鸭蛋的方法教给我们?” 陈春燕点头,压低了声音,“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鸭蛋的卖价我来定,你们不可以随意降价或者涨价,而且你们不可以在同一个地方卖鸭蛋。” 自己人不能跟自己人打擂台嘛,相互拆台有什么意思。 孙婶子:“那一个人在城里卖,一个人就不能进城咯?” 陈春燕:“是的,不过不能进城的那一个,我会安排去别的地方卖。” 孙婶子:“那行吧,你比较有经验,你说可以在哪里卖,肯定没有错的。” 陈春燕笑笑,没有应承这句话,是个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她可不敢保证不犯错,只是尽量避免而已。 孙婶子:“那……我们卖多少钱一个?” 第854章 孙婶子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生鸭蛋一文钱两个,煮熟了卖,也就一文钱一个,酒楼卖三文,搞不好会让他们卖更高,他们怎么买得出去呀! 陈春燕:“你们卖两文钱一个。” 一分价钱一分货,不会因为卖的地方不一样就有所改变。 她要教孙婶子和牛二柏的做咸鸭蛋的方法是用坛子泡,这样就只需要将鸭蛋洗干净,放进盐水里就行了。 而酒楼用了酒、香料和盐这几种材料,材料费本就更高,自然价格也就得更高。 孙婶子却松了一口气,“这个行……”她犹豫地看着陈春燕,“你就不怕你的鸭蛋卖不出去?” 陈春燕:“不会卖不出去的。” 总有嘴比较挑剔的人。 就像豆瓣一样,虽然都是一样的材料,一样的制作方法,但她就是觉得郫县豆瓣好吃,其他的豆瓣就是差那么点意思。 孙婶子欲言又止,但见陈春燕一副主意已定的模样,她就什么都不再说了。 到底是他们占了便宜,说太多,她怕引起陈春燕不满,还是少说少错吧。 说话间,客人那边已经拿到了咸鸭蛋,且已经敲开了蛋壳,他用酒楼特制的雕花小木勺舀了一块鸭蛋进嘴里,鸭蛋的咸香立刻占据了他的味蕾。 客人:“好吃。再给我拿十个,我一会儿带走。” 跑堂的:“您是要生的还是熟的啊?” 客人想了想,“熟的吧。” 跑堂的:“很抱歉,熟的不够十个了,您需要多等等,我让厨房马上帮您煮。” 客人点头,“行。再给我上一杯奶茶。” 陈春燕:“……” 赚他点钱,全贴奶茶里了。 不行,这个漏洞必须马上补上。 她请孙婶子和牛二柏在侯餐区休息,自己起身去了办公区。 正是午休时间,办公区这边安安静静的,她也不知道办公室有没有人,只是凭运气过来瞧瞧。 在办公区值班的小丫头看到陈春燕,招呼了一声,便一溜烟儿跑了,应该是去倒茶了。 她看到财务处的门还开着,便走过去瞧瞧,张汝城果然还在办公室,不仅如此,杨彬也在。 陈春燕:“杨先生,张先生。” 两人同时起立,“燕老板。” 陈春燕颔首:“都坐吧。你们二位这是在做什么?” 什么事情这么急,需要大中午的加班啊? 张汝城揉着眼睛苦笑,“我们这是痛并快乐着啊,前几天太忙了,上个月的总账还没核实,这不正抓紧核算么,还得把每个人的工钱核算出来,这可出不得一点错,不然大家该对我有意见了。” 陈春燕:“很多吗?” 张汝城:“上个月虽然没有正式开张,但生意比想象中的要好,订单很多呢!” 陈春燕:“嗯,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了。杨先生跟我出来一下。” 她出来就把之前的事情说了,“我觉得还是应该限制一下量,我们提供的那种小杯子,来侯餐区侯餐的一人就给一杯,再要就需要单点了,但是单点的,要比免费的大杯,这么大的杯子,一杯八文钱,大一圈的十二文,再大一圈的十六文。杯子去找廖敏柔订做或是下单给郑林订做都可以。” 第855章 杨彬一愣,“一杯卖十六文会不会有点贵?” 陈春燕:“牛奶和茶也很贵。” 呃! 一桶牛奶也花不了多少钱,但煮开了,能够冲多少杯奶茶啊。 更别说茶是先煮好了,再将水倒进牛奶里的啊,这就算是稀释过了。 还敢说牛奶和茶贵! 果然能发家致富的人,心多少都会有点脏。 杨彬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了。 陈春燕看了他一眼,“奶茶卖便宜了不合适。” 杨彬没想到陈春燕还会跟他解释,他赶紧追问:“为什么?” 陈春燕:“本来赠给侯餐的客人喝的奶茶就比较小杯,如果奶茶还很便宜,他们会觉得我们酒楼很抠门。” 还有一点她没说,那就是如果卖得很便宜,到这儿的客人都点一杯大的,两三下就喝饱了,谁去吃酒楼的菜啊,这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么。 杨彬听得颔首,“东家考虑得是,是我想得简单了。那其他东西也参照这样定价吗?” 陈春燕点头,“嗯,饮料都分大中小三种分量的供客人选择,点心的话主要论斤卖,如果是价值比较高的,就论个***如泡芙,就卖两文钱一个,你就按照这种标准定价,价格拟好之后,你让人送到我家来,我过目之后没有问题,盖章发还给你,就可以执行了。” 杨彬自然答应。 陈春燕便回了酒楼,她先去了一趟灶房,把包好的松花皮蛋拿了个出来敲了,蛋白还有点稀,不好看归不好看,但颜色已经金黄,可以吃了。 她端着这个皮蛋给二狗子看,“这一批松花蛋再包七天,敲开一个看看,这种稀的蛋白没了就可以卖了。卖的时候要注意看,这种金黄透亮的,才是好蛋,如果蛋白浑浊了,就不能要了,那是坏蛋,吃了要中毒的。” 二狗子早知道皮蛋是一种危险的吃食,这时候陈春燕提到了这一点,他自然听得十分认真。 陈春燕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皮蛋,“倒点酱油,把灶房的人都叫来尝尝吧。” 二狗子应了声跑出去了。 灶房的人是最少的,但活却是最多的,他们都没法休息。 二狗子和陈谷秋负责调味,杂活就交给了学徒来做,比如他们揉好了面,烘焙的事情就交给了学徒。 这会子陈谷秋正带着学徒们做奶片呢! 奶片很好卖,特别是小孩子很喜欢吃,家长们也觉得奶片香香甜甜的,比糖有营养,更乐意买奶片吃。 前几天廖敏柔派人过来下了订单,过几天廖家有一趟商队要去南方,到时候要把奶片卖到南方去。 奶片这东西暂时只有北方有,或者说做成这样的奶片暂时只陈春燕这一家,也算是梁县的特产了,正好拿出去当特产卖,而且不是说奶片可以存比较长一段时间吗?正好了。 灶房上加上二狗子和陈谷秋,现在一共也只有五个人。 二狗子将小小一颗松花蛋切成了六分,让大家蘸着酱油吃。 他先看了陈春燕一眼。 陈春燕拿起筷子夹走了一块,其他人才敢动筷。 她也得尝尝,她得看看味儿对不对,如果感觉涩口,就是碱重了了,下一次得调整碱的用量。 第856章 陈春燕细细品尝了下,皮蛋的口感还好,并不涩口,刚刚凝住,还有点软乎乎的蛋黄真的是超好吃的。 陈春燕说:“这一次的皮蛋做得很成功。你们去把柏木灰找出来,可以做第二批松花皮蛋了。” 不能够等开卖后再做,那样会赶不上趟。 不过天气热了,她怕蛋空,琢磨着让二狗子他们把蛋搬到地窖去,地窖的温度稍微要低些。 配方不需要调整,她一个人蹲在库房里就调制了一大盆包蛋用的粉出来。 她交代二狗子,“料我已经配好了,你们买了蛋,就按照我之前教你们的制作就行了。” 二狗子:“再包一百个?” 陈春燕:“从明天开始收蛋,收多少就做多少松花皮蛋和咸鸭蛋。” 她说完话,看出一个学徒脸上有疑惑的神情,便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别不懂装懂,回头出错。” 那个学徒就道:“我们应该做更多的松花皮蛋,还是应该做更多的咸鸭蛋?” 陈春燕就看向二狗子和陈谷秋,“你们觉得呢?” 二狗子偷偷看向陈谷秋,有心让陈谷秋在陈春燕面前挣个表现。 但陈谷秋确实没主意,就低头闷声不说话。 陈春燕挑起了眉毛,“你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吗?” 语气中隐隐有着不满。 二狗子心口狂跳,赶紧道:“我觉得可以这样处理,我们先对半开,之后再看咸鸭蛋和松花蛋的售卖情况,哪一样卖得好,我们哪一样就多做些。” 他说完就紧盯着陈春燕的表情看,很想从陈春燕的表情中分辨他说得对不对。 只可惜陈春燕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春燕淡淡地看了陈谷秋一眼,道:“那就按照你的办法执行。” 二狗子很想问陈春燕他的办法好不好,但他估计陈春燕是不会说了,这事儿只能他自己盯着了,如果有问题,他再赶紧调整好了。 陈春燕:“叫大家来就是为了尝松花蛋,行了,你们有事儿忙的就先去忙吧。” 等所有人都走了,她才转头看着二狗子,“你觉得秋儿怎么样?” 二狗子脊背立刻绷直了,他下意识为陈谷秋分辩,“她其实很努力了,平时也坑钻研做菜,每天都是第一个到灶房,我们还没来,她就把清洁做好了。” 陈春燕摆摆手,“你别紧张,我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也不是问灶房里的事情,我是问你,你怎么看她。” 二狗子松了一口气,“她是个好姑娘。” 陈春燕真想仰头望天,她该怎么跟一个表面上比她的大的男孩子,谈跟她妹妹定亲的事情啊。 她想了一会儿说:“你们平时处不处得来?” 二狗子:“秋儿很好相处,不是个会刁难人的姑娘。” 哎哎哎! 陈春燕没法子了,只能往明白了说:“今天孙婶子在我家跟我阿娘聊天时,提起秋儿也该相看人家了,我才发现我们家秋儿也大了啊……” 她拖长了声音,注意看二狗子脸上的表情,她眼看着二狗子的脸一点一点红了,却没有一点反感的情绪,她便知道如果两家给他和秋儿订婚,他也不会不乐意了。 她感慨着道:“也不知道哪家小子有这个运气可以把我们家秋儿娶回家了。” 第857章 陈春燕背着手出了灶房。 二狗子的思维才渐渐回归。 他看着门口,看着看着就瞪大了眼睛。 燕老板什么意思? 是提醒他去提亲的意思吗?会不会是他想太多误会了? 他往外紧走了几步,外面却哪里还有陈春燕的身影。 陈春燕去了侯餐区,对孙婶子说:“二狗子好像有点事情要跟您商量,您去看看吧。二柏,你来都来了,要不要去找你哥哥玩儿会儿,这个时辰他们差不多也午歇起来了。” 孙婶子抻抻衣服站起来,“那我去瞧瞧。” 牛二柏却道:“燕儿姐,我能去城里玩儿玩儿吗?难得来一回。” 陈春燕:“你不熟悉梁县,不要乱跑,实在想逛逛,我给你哥放半天假,你让你哥带你去逛。” 牛二柏的肩膀就垮了,他只想一个人逛啊,可不想在哥哥管着的情况下逛,那样还有什么意思! 陈春燕:“不想逛的话就去办公区玩儿会儿也行。” 牛二柏便耷拉着脑袋往后面去了。 陈春燕牵了踏雪独自去取金币去了。 孙婶子则再次见到了二狗子,“燕儿刚才说你有事儿找我,啥事儿弄得神神秘秘的,你自个儿出来告诉我不行吗?” 二狗子的脸轰一下红了,他的耳朵还嗡嗡的,燕老板,她她她都跟阿娘说了,难道他刚才想的都是对的? 他有些不太确定,紧张兮兮地把孙婶子带到了石亭里,低着头把先前陈春燕讲的话说了一遍。 孙婶子捏着下巴,“燕儿真的是这样说的?” 二狗子点头,迟疑地看向他娘,“阿娘,您说,燕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孙婶子一巴掌拍在了二狗子脑袋上,“傻儿子,你有福气了,燕儿这是暗示你找人去她家提亲呢!嘿嘿嘿,我明天就去找媒人,等好日子一到,立刻上陈家的门。” 啊?真是那个意思啊! 二狗子脸颊红扑扑的,但眼睛晶晶亮,显得很是高兴,“阿娘,真的吗?” 孙婶子就捂着嘴巴呵呵笑,“傻小子哟,当然是真的了。看来你也挺中意秋儿啊,这么看来这门亲事当真不错,我跟你说你陈叔现在当了村长了哦……” 孙婶子叭叭地说着跟陈家成为亲戚的好处,但是二狗子一句都没听进去,他脑海中只有陈谷秋低头认真做菜的脸。 孙婶子忽然就不是太高兴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媳妇都还没娶上呢,就已经不把她这个娘看在眼里了。 二狗子发现他娘不太高兴了,他有些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直接问了:“阿娘你咋啦,咋忽然就不高兴了,是不喜欢秋儿吗?”他纠结了一下下,才道,“如果阿娘不乐意就算了,我们就当没听懂燕老板的花就行。” 孙婶子听了这话才高兴起来,她儿子果然还是最贴她的心的。 孙婶子:“别胡说,秋儿当然是个好的,为娘的只是感慨,儿子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到了定亲的年纪了啊,我想起来有时候还觉得你只有这么大一点儿呢!” 二狗子就嘿嘿地笑。 他记得他小时候他娘爱说他还在襁褓里是啥啥啥样,后来他大了,他娘就不说了,这冷不丁儿地再说起来,还真有点怀念呢! 第858章 陈春燕自然不知道二狗子和他娘之间发生的事情,她去钱庄取金币了。 金币还没有铸好,她只能先在大堂里等。 掌柜的脸色很不好,脸坑陈春燕钱的兴趣都没有了。 陈春燕大感惊奇,便开口问:“掌柜的脸色不大好,最近肝火还有点旺,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 掌柜的顺势坐了下来,“西边被鞑靼人洗劫了,边境的人活不下去,集结起来去天子脚下讨口饭吃,但却被驱逐了,那群人流民就成了土匪,见谁抢谁,我们银号正好有一批银子要运往京城,也不知道顺利不顺利。” 陈春燕:“顺不顺利的,都对掌柜的没什么影响吧,就算被抢了,责任也不在你啊。” 掌柜的面色发苦,“谁说没影响,如果被抢了,银号资金不够,要裁撤分号,第一个撤的就是梁县这种规模小,又没有什么油水的分号了。” 这倒也是。 这个分号倒了,掌柜的可就失业了。 而且陈春燕以后弄金子也会变得非常不方便! 陈春燕:“不用太过担心,官家会管的。”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官家一心忙于炼丹,哪里管其他人的死活啊,他飞升了,他的臣民就跟他没关系了。 掌柜的也不信这话,但有的事情不能宣之于口,他只能唉声叹气着走了。 陈春燕却心中一动,叫来了伙计,借了纸笔,开始埋头写东西。 她现在还没有自保能力,而且祁轩也还没有成长起来,天下如果就这样乱了,对他们很不利。 要乱也得再等几年再乱,那样才有利。 她的力量太弱小了,要给倾颓的官家续命,她自问是做不到的,但龙椅上那位如果能振作精神,说不定能续命个几年。 考虑到寻常劝谏不顶用,毕竟有赵先生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这里的,别人也不敢再劝谏了,所以要劝龙椅上那位,恐怕得用点迂回的办法。 她忽然就想起了修仙小说的套路,主角在人界的时候是个平凡的少年,但因为奇遇一路升级,碾压众人终于登顶,某一天突破屏障飞升进入其他世界,但他很快发现……他成了那个世界的最底层,还是个战五渣渣,一切需要从头开始。 这种心里落差,绝对不是小说里用一句心智坚定可以抹平的,龙椅上那位在高位上待久了,很可能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一旦用这个话本子点醒他,他说不定会稍微减缓“修炼”的速度,在人间多收集点资源,才能有备无患嘛。 陈春燕下笔如有神助,用半文言写的修仙小说,一个多时辰就把“第一卷”写好了,写到主角飞升进入下一个世界,被各种欺负,活得各种惨就打住了。 她叫来伙计,“你们家有没有渠道帮我送一份手稿去京城的书局?这份手稿发表后,收入跟你们对半分啊。” 活计眼睛亮晶晶的,转头就跑去找掌柜的了。 开票号的,哪能没点送消息的渠道?他们家如果有急事,还可以走驿站,八百里加急,不过钱花得也挺急的。 这事儿伙计做不了主,得问过掌柜的才行。 第859章 掌柜的听说陈春燕要借用他家的渠道传信时,表情相当奇妙。 这才见过几次,熟吗,就好意思提这种要求。 他腹诽着过来见陈春燕。 陈春燕摇了摇手里的稿子,“这个或许能让官家上心流民的事情。” 掌柜的将要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但他怎么都不信,朝廷大员都做不到的事情,一个小女娃怎么能做到。 他接过稿子看了起来,“这,这……你不怕官家不信,迁怒于你啊。” 陈春燕笑着说:“又不是我写的我怕什么,这稿子是从天而降,我捡到的。” 掌柜的:“……” 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棒! 借我们家的笔墨还在面前摆着呢,这就不认账了! 他吐槽归吐槽,但他觉得这或许能让官家发热的脑子冷静一下,但是这东西吧,还真不能大范围传播,感觉会惹怒官家,牵扯其中的人搞不好会掉脑袋。 这得另想办法。 掌柜的摆了摆手说:“这不行,拿出去卖风险太大了,掉脑袋的事情我不干。” 陈春燕:“……” 掉脑袋的事情我也不干。 我才来这个世界多久啊,而且也不是来体验砍头的,绝对不会作死。 她说:“你放心吧,没事的,我在里面可没有提一句修仙不对的话,通篇对修仙都很推崇啊。” 《西游记》在明代成为禁书,那是因为对修道多有嘲讽,比如说取经路上乌鸡国的国王。 乌鸡国连年干旱,国王昼夜焚香祈祷。 一个全真道人恰逢其会,从锺南山而来。 这人本领颇大,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 国王便请他登坛作法,果然大雨滂沱。 国王感念其恩德,与之结为兄弟,同寝同食。 然而后来这个道人却将国王推下井,又变作国王模样,占了乌鸡国的江山。 这样写还了得,皇上宫里养了多少道士啊,他老人家肯定得想,这作者是在诅咒谁? 书自然也就成了禁书。 皇上推崇的东西,你来嘲讽,不倒霉谁倒霉? 但陈春燕一点都没有碰这个禁区,她写的主流仙侠小说那种,修道者高人一等的设定,不能修道的还要羡慕修道的,皇上看了绝对高兴。 终于有人认同他的行为了啊。 但重点却在后面,哪怕再推崇,总有修道时间比他长的,道行比他高的,被虐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相信皇上看到会虎躯一震的。 掌柜的却是不怎么信陈春燕的话的,他决定先把这份手稿递送到京城去再说,万一有用呢! 他把手稿卷起来放进了袖子里。 陈春燕看到掌柜的动作,面上也毫无波澜,实在也不必有什么波澜,她用的字体就是最最普通的宋体,不是她平常写字用的瘦金体或者楷体,就算要查笔记也查不出什么,她家里根本没有用宋体写字的稿子。 伙计跑了过来,“金币铸好了,您是现在取吗?” 陈春燕点点头。 自然是现在取啦。 金子还是存在自己的兜里才能安心。 她清点清楚金子的数量,才付了手工费,转身离开。 金子照旧放在踏雪背上的褡裢里,她回返去接孙婶子和牛二柏。 第860章 陈春燕让小子去办公区通知牛二柏回家,牛二柏却没能马上离开,他被牛一松给逮住了。 牛一松在酒楼干了一段时间,就知道陈春燕有多重视员工培养,不识字儿的,短时间都没办法晋升,只能在后面打杂。 人家要点菜,跑堂的得开菜单吧,字儿都不会写,开的什么菜单? 当然了,以前的东家是没这样要求,但陈春燕既然要求了,大家就得照办,而且据张汝城所说,自从有了这些单据,他账也好做了,坏账错账的概率降低了不少。 他自个儿就吃了认字儿少的亏,自然想让弟弟学起来,弟弟年龄小,时间充裕,学起来应该比他要快才对。 结果牛二柏不乐意,把牛一松气得呀,都想打人了。 牛一松:“你这个年龄不学习还想干什么?以前是没有能力让你学习,现在有了,你必须去给我学。” 牛二柏还犟着,“我不去,你没学不也长这么大了?现在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我还得养鸡鸭,还得卖蛋,我也不得闲。” 牛一松一个头两个大,“什么叫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了,爹呢?这些事情他做不得?” 牛二柏停顿了一瞬,咬了好一会儿下嘴唇,才道:“好几天没回过家了,还好种子已经下地了,我只是去浇浇水而已。” 牛一松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爹这是彻底放飞自我,不要脸皮了,他把他娘带走了,他爹干脆就住寡妇那儿去了! 他气得胸口疼,过了好一会儿才尽量平静地道:“你只能算半个劳力,你在那儿强撑什么,爹那儿由我去说,你只管好好读书。回头我就跟燕老板商量,让你跟她弟弟一块读书。” 牛二柏低着脑袋,语气却异常坚定,“我不去!” 牛一松气得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再说一句不去试试。” 牛二柏:“我不去。” “……”牛一松,“你不去,总得有个理由吧。” 牛二柏沉默了。 牛一松气得高高扬起了手。 牛二柏却开了口:“我想跟燕儿姐一样学医,即便不能学医,我学着侍弄药材也好啊,读书没用,还花钱,你没看见么,好多老秀才家里穷得只喝得起粥了。” 牛一松狐疑地看着牛二柏,“你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牛二柏:“你不在村里你不知道,胡阿婆摔倒了磕到了脑袋,要不是燕儿姐那天有事儿找胡阿婆,人就没了。人都有老的时候,老了病啊灾啊的就会变多,但我们村连个赤脚大夫都没有,万一遇到点事儿,不是只有等死吗?” 牛一松:“你燕儿姐以后可比赤脚大夫厉害多了。” 牛二柏:“燕儿姐以后肯定不会一直住在村里的。” 这话引起了牛一松的思考,他不得不承认牛二柏说得也有些道理,不说以后了,就说现在,陈春燕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忙的,让她去给人看病,确实不实际。 但……牛一松:“你出去问问,哪个大夫是不认字儿的,开药方不用写字儿吗?你赶紧去把该学的学了,基础打好了,回头干什么不行?” 第861章 牛二柏感觉受到了暴击,绕了这么大一圈,结果还是绕回了原点,所以他刚才挣扎了半天,为的是什么? 牛二柏苦着脸,“哥,我学不进去啊,我跟陈小六玩儿的时候跟他学过,可我的脑子不听使唤呀,根本学不进去。” 牛一松:“你没认真学过,才刚刚接触就说学不进去,太草率了些。你先好好跟先生学一段时间再说。” 牛二柏都要哭了,他连连后退,“哥,我不是没试过,我知道燕儿姐学医之前学了认字儿,我就专门去找过陈小六,他学的那些东西,让我学,我真的学不进去啊,他读一遍让我读,我一个字都没有记住,还总是想打瞌睡。陈小六的先生说,读书还是要讲天分的,好多人读到六七十岁都未必过得了童生试呢!” 牛一松蹙着眉头,“正好燕老板你叫你过去,我们就一起去,这事儿我说你不听,你总得听燕老板怎么说,走,一起去。” 对于哥哥的这个提议,牛二柏到底是没有再反对,他也觉得听听燕儿姐的建议为好。 陈小六读书那么厉害了,结果他还说他姐更厉害呢,这么厉害的人提的建议肯定是对的。 来通知牛二柏出发的小子都看懵了,这是怎样的神仙翻转啊,他还以为这两个人扯皮要扯到天荒地老,燕老板得自个儿出发呢,结果一转眼,这俩人就要跑到燕老板面前去吵架了。 他懵懵懂懂地跟在两个人身后,大步流星地朝客栈走去。 陈春燕在等餐区等了不短时间了,看到牛二柏过来,立刻起身准备出发。 踏雪还被拴在门口,她虽然时不时看一眼,却也还是怕有人顺手牵羊,牵走了她的金币。 陈春燕:“走吧。” 牛一松:“燕老板,你等会儿。有个事儿,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陈春燕挑眉看着牛一松,“嗯,你说吧。” 牛一松:“我想让我弟弟去读书,我弟弟说他读不进去,想学医,你觉得这成吗?” 陈春燕:“不用读书,但得学习。小六他们读的书都是针对科举的,学医用不上,但最起码的,你得认字儿啊,所以学习是必须的。” 陈春燕一锤定音,牛二柏再不乐意也得认了。 不过牛二柏还想再最后挣扎一下,“有没有可能不用学写字儿,就治病救人?” 陈春燕:“你不认字儿,你怎么看医书?你记住,这世上的事情没有捷径可走,踏踏实实的啊!” 牛一松露出胜利的笑容。 陈春燕淡淡看了牛一松一眼。 牛一松立刻就收住笑容,他从陈春燕的眼神中读出了责备。 哼,还好意思说别人呢,他自个儿也没学多好,这几次测试,牛一松都一直在中下游徘徊。 丢脸不丢脸啊! 牛一松其实也挺无奈的,他的事儿本来就多,再加上张汝城和杨彬有什么事儿都喜欢叫他,他的事儿就更多了,复习的时间真的很少,没考最后一名,已经是非常努力挤时间的结果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春燕不好说牛一松,挥挥手,率先出了门。 牛二柏和孙婶子才紧跟着上了马车。 第862章 回到村里牛一松和孙婶子陆续下车,并没有跟陈春燕回到新宅。 赶车的小子歪着脑袋看陈春燕,“东家好厉害,牛二柏连他哥哥的话都不听,就听您的。” 陈春燕低头看他,“牛二柏不是不听,只是对读书生了畏惧的心理,但只要把道理跟他讲通了,他明白那是必须的事情,也就能听进去了。你们赵先生已经在写教案了,过几天,你们也得开始上课了。” 小子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努力。 其实他们落下很多了,酒楼那边因为陈春燕没时间过去了,就另外请了先生教,不过拼音他们也没落下,早就学完了,还在反复复习中。 先生教的东西,他们记起来困难,就用拼音注音,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进步飞速。 每天一小时学习,一小时健身从不落下。 反倒是被陈春燕分配到了新宅的几个丫头小子,学习停滞不前,他们心里都有些慌了,生怕陈春燕嫌他们没长进,再把他们给卖掉了。 而此时远在梁县的杨彬却猛锤自己的脑袋,他就说嘛,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结果东家刚刚离开,他就想了起来,哎! 他知道东家手底下缺人,就通知牙行从附近城镇收拢人过来,人已经送到酒楼,入住宿舍了。 但陈春燕说过,除了第一批上岗的员工有些特殊外,后面进来的员工都必须进行岗前培训。 杨彬还在想啥时候把这事儿跟陈春燕提一下,再把人送到乡下去,结果机会这么快就来了,然而他却没有抓住。 陈春燕不知道杨彬的纠结,她回到家,陈大姑先往她手里塞了一碗鸡汤。 陈大姑:“赶紧喝,成天这样跑来跑去的,下巴都尖了。” 陈春燕:“但我精神很好,其实不用特地补的。” 陈大姑就朝陈春燕挤眼睛,“但是许家的人可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们进来送了药材来,就说是给你煲汤用的,呵呵,这是心疼你了啊。” 不不不,这是提醒我该去拜师了。 许家人真是贴心,明明是担心她忙起来忘记了拜师的事情,却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她。 这么一琢磨,上课那天,许大夫确实是说过两天来拜师,这不刚好就过了两天了么。 看来明天还得进一趟城。 在陈大姑催促的目光下,陈春燕端起碗喝了一口鸡汤。 嘶,鲜啊,鲜得舌头都要吞进去了。 汤里放了当归、黄芪、党参、枸杞和红枣,确实都是滋补之物。 陈春燕:“好烫,姑,待会儿你们也要多喝点啊。” 陈大姑:“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们一人一碗都喝过了,剩下的全是你的。” 炖了两只老母鸡呢!一大锅汤,够所有人喝了。 刚喝完一碗鸡汤,董明春就来了。 没办法,天黑之后,烛火确实太暗了,用陈春燕的话来说就是,对眼睛不好,有什么事情都尽量在白天完成。 董明春这才赶在吃饭前来汇报工作。 陈春燕看了她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糕点,拍拍手,“说吧,情况怎么样?” 董明春看了一眼糕点,“你边吃边听也没关系。” 陈春燕摇摇头,示意她继续。 董明春:“人都筛选出来了,选的都是耕作的一把好手……” 第863章 陈春燕低头看着人选名单,名单上的人数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却还是不够。 这么几个人想要照顾半个村的地,得累死。 她又不是黑心老板,不会干这种事情的,她还得想办法从别的地方雇一点壮劳力来照顾地。 她手指点点名单,“还不够。我们能等,地里的菜等不得,得浇水、锄草,这事儿得抓紧了,这样吧,从明天开始让两个人赶着牛车一个村一个村的去宣传,说我们这里招人,然后统一面试。哎,我还没问你呢,今天是怎么面试的?” 面试是个新词儿,但董明春联系上下文还是听懂了陈春燕的意思。 她说:“宅子后面不是预留了一个大花园吗?因为宅子没修缮完毕,花圃老板只在现有的三个院子里种了花,并没有在那里种花,我就让他们去那边现场开垦播种,让两位老东家和两个监工婆子在旁边看着,他们都说好的,我才留了下来,给他们登记了。” 嗯? 四个人同时面试,这标准可以说是相当高了,就这样挑选出来的人,大体上没什么问题,可以放心用。 陈春燕:“给他们的待遇谈妥了吗?” 董明春:“我问过了,雇农一个月三百到五百大钱的收益,如果往府城走,这个价格会往上提。” 陈春燕:“这么给工钱,谁还有积极性啊。这样吧,一月一百个大钱,地里收成的两成归雇农,他们的收入如何,全看照顾庄稼照顾得如何了。” 董明春:“这样能成吗?他们会不会不同意。” 陈春燕:“肯定会有人不同意。讨厌风险,只想稳稳定定过日子的人,肯定更愿意拿固定工钱。但总有人愿意搏一搏,地里的收成如果好,他们多攒两年前,也能自己买地了,这何乐而不为呢?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想在我的土地上做事儿,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董明春其实也知道陈春燕这样规定是有好处的。 她家还没有败落的时候,也请过雇农,明明一天能干完的活儿,雇农总要拖上个两三天。 她小时候最多的记忆就是她家的雇农懒洋洋地靠在田坎上,慢吞吞抽着旱烟。 有一次秋收时,就因为雇农慢吞吞的,小麦才收一小半,就迎来了连绵的秋雨,麦子全被打落到了地里,心疼死人了。 正因为那些麦子收多收少都跟雇农没有关系,他才会如此不上心的吧! 董明春:“东家考虑得是,这一点我会好好跟他们沟通的。但这附近的村子人逐渐减少,要招到人并不容易,要不要往南和往西走走,说不定才能找到足够多的人。” 陈春燕:“往西就算了,往南还可以,西边遭了兵祸,人都成了流民往南边去了,我们去招人,也未必招得到人,还不如死守牙行,等着买人算了。” 董明春大吃一惊,“东家是哪里来的消息,消息准确吗?” 她以前住城里时,周围都是三教九流,消息相当灵通,就算她不刻意打听,消息还是会隔着墙传到耳朵里,但现在住在乡下,她的消息可以说是相当闭塞了。 陈春燕:“应该是准确的。怎么了?你有亲戚在西边?” 第864章 董明春赶紧摇头,“这倒不是的!我是想着一旦出现流民,老弱妇孺是最遭罪的,还不知道多少女人和孩子还死在这场浩劫里,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东家有能力的话,能不能救一些人回来。 “这种人一般都不贵的,只要能换一口饭吃,就愿意卖身为奴,我们不是正好也缺人吗?如果能带一批人回来,对我们也是有利的吧。”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她自己都不太说得下去了。 她是个母亲,见不得孩子受苦,要不然也不会提出这种连她自己都知道的过分要求了。 陈春燕是缺人,但缺的是壮劳力,老弱妇孺弄来能干什么?只能消耗粮食。 东家是做生意的人,不是开膳堂的,她的要求过了些。 她补充道:“不行就算了吧,东家不用因为这个为难。” 陈春燕自问不是个大善人,但她也绝不是心狠到明明有能力却还能冷眼看着别人去死的人。 她摆摆手,示意董明春不要多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也正合我的心意。来历不明的男人,我是不敢收留的,老弱妇孺正好。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们很多的经验,是拿钱都买不来的。而女人能顶半边天,一个女人顶不上一个男人干活的量,两个三个还不能吗?孩子更是希望,有了孩子,未来才有更多的可能。 “你不要觉得这是在浪费钱,也不要担心我反感,这些事情只管去做。但你要记住了,我不是开膳堂的,我不收懒人,想活下去,就得努力,这是我的底线。” 董明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知道陈春燕是一个肯伸手拉人出逆境的人,只要身在坑底的人愿意踮着脚,伸长了手,陈春燕就能拽住那只手,把人拉出坑。 她只是没想到陈春燕能够做到这一步。 今天这番话一说,可以想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陈家的开销都会大涨。 她攥紧了拳头,“东家,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带新人的。” 把她会的都教给他们。 陈春燕笑着点头,“你有心了。”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今天的菜不错,你也赶紧吃饭去吧。买人的事情你拿个章程出来,我看过没问题,批准后,就可以执行了。” 董明春揉揉眼睛,“嗯,我明天给你。” 一夜过去,金鸡报晓,院子里就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雄鸡这种生物的生物钟是会时节而变化的,天亮得早,它就叫得早。 陈春燕上辈子遇到过糟心的邻居,那家人不知道从哪儿买了活鸡回家,那鸡简直了,只要天蒙蒙亮,就开始喔喔喔。 夏天啊,有时候四点过阳光就开始穿透云层了,那鸡就开始喔喔喔。 夜猫子党真心伤不起啊。 每到那种时候,陈春燕都想吃干煸鸡、炖鸡、烧鸡、荷叶鸡……各种鸡。 是以吃过大公鸡亏的陈春燕,要求的是固定的上下工时间,换算成现代时间就是早上八点到晚上七点,从来没有要求过别人鸡叫即起。 这谁啊,一大早的,在院子里干什么? 陈春燕翻了个身,院子里的人还在走动,她又翻了个身,院子里的脚步声才去得远了。 第865章 董明春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脑子里全是如何救助流民里的妇孺,如何妥善安置他们的事情。 她想事情想得脑袋痛,索性提前起床,去把牲口的口粮给煮出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没有了,但没过多会儿,叮铃哐啷的声音又开始了。 陈春燕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歪着脑袋听到底是哪儿传出来的声音。 可她一坐起来,声音就不太明显了,躺下去,想继续睡,眼睛一闭上,那声音又变得明显了起来。 陈春燕:“……” 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之前没有体现出来,主要是因为乡下本来就比较安静。 她叹了口气,穿衣服起床了。 她要去看看到底是哪个如此勤奋,不用催促,这么早就开始干活了。 她止不住打呵欠,一个接一个的,根本停不下来。 循着声音走到牲口棚那边,里面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显得更加明显了。 陈春燕又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泛起泪水的眼睛,走进了棚子里。 陈春燕:“春姐,这么早,你干什么呢?” 董明春:“睡不着,就来喂牲口。”她顿了顿,接着道,“我吵到你了是不是?” 她尴尬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那我不弄了,你再回去睡会儿吧。” 怎么可能睡得着,只能中午睡会午觉了。 陈春燕摇头,“你忙你的,我随便看看。” 不能打击员工的积极性。 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才把心中翻涌的起床气给压了下去。 她勉强保持着微笑,回去洗漱了。 洗完脸,她照了照镜子,可惨了,整张脸都是浮肿的。 她对着镜子按摩了一会儿,才擦上香膏,去抽了本书来看。 这个时代的书可贵了,她书房收集的这几本书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 这还是她为了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下了狠心收集来了。 这里的有些东西跟她的世界是一样的,有的东西却不同,她得小心规避这里没有出现的东西。 比如诗词,比如名人名言。 人都没有那个人,引用过来岂不奇怪? 不过现在嘛,她准备自己编写教材,那些东西就无所谓了,以后再引用,别人问引用哪里的,她就说教材里的就行了。 说老实话,小学时代距离她太过遥远,书本上的内容她都不记得了。 她歪在椅子上回忆,小学的课本上好像有古诗,有很萌萌哒的现代文,但是没有文言文,课后还有习题。 习题就免了,不过文言文得加上,毕竟这个时代的孩子启蒙的读物全是文言文的,她得随大流。 至于现代文嘛,她真不记得了,脑子里现存的都是中学的课文,比如《荷塘月色》,那个给孩子们启蒙,好像有点难了。 好在她还记得《伊索寓言》,她不仅看过中文版的,还看过英文版的,且不止一遍,这样中英文一起回忆,再自个儿编一点完善进去,应该能当现代文用了。 她这么想着就开始编写小学教材了。 一本教材她分为四个单元,每个单元都由古文、现代文和诗词组成,现代文打头。 她先选了三篇最着名的寓言故事《农夫和蛇》《龟兔赛跑》和《狐狸和葡萄》打头。 她只记得大概,就先把大概的故事写了下来,再想象润色。 第866章 寓言故事每一个都不长,几百字就写完了。 三个寓言故事之后就是启蒙的古文,这个时代多用《三字经》和《千字文》启蒙,这个自然不能少,第一单元,她就用了《三字经》,这玩意儿,她刚刚背过不久还记得,便立刻默写了下来。 再之后就是古诗了,她印象最深的一首古诗就是《静夜思》,而且她能肯定这首诗是她小学时学的,虽然她不太记得是几年级学的了,但只要是小学学的,就证明小学生的水平理解得了,这就行了,就选这首吧。 但还得再来两到三首才行。 董明春:“东家,用早膳了。” 陈春燕抬头看了看天,才发现居然已经到这个时辰了。 她揉了揉脖子,用镇纸压好她写的手稿,交代董明春,“我书案上的东西谁都不可以动,我有用的,别给我弄丢了。” 董明春下意识瞥了书案一眼,看到是陈春燕的笔记,便点了点头,“要不我找个匣子来,暂时不用了先装进匣子里,免得小丫头们打扫卫生没个轻重的,弄坏了弄脏了也不好。” 陈春燕点点头,“也行。” 董明春就转身出去了。 陈春燕离开了书房,掩上了门,不希望其他人进去的意思非常明显。 她吃过了饭,再回到书房,她的稿子已经被收进了匣子里,她检查了一下,全部按照她的顺序放好了。 陈春燕收拾好了东西,又从库房里挑了点……干货、腊味,一起带着出了门。 她出门的早,要赶早市买拜师用的礼物,虽然她带了一些,但总是感觉不太够。 如果不是许大夫肯拉扯她一把,她就不会遇到祁轩,不会遇到祁轩,她就没有开酒楼的启动资金,那还不知道要苦多久呢。 她当真是非常感激许大夫的,是因为许大夫,她的命运才得以改变,无论如何礼都该备得厚一些。 她骑着马出了门,走在路上,孙婶子看到她还喊她,“燕儿,今儿不是教做咸鸭蛋吗?你去哪儿啊?” 陈春燕笑着回:“早上有事儿,下午吧,下午您和牛二柏来我家,我教你们。” 孙婶子乐呵呵的应了。 陈春燕还准备将皮蛋的制作方法交给孙婶子,但是配料当然得陈春燕来配,只不过里面肯定不能加柏木灰了,不加柏木灰也能做出皮蛋来,只不过就是单纯的皮蛋而不是松花皮蛋了,口感是差不多的,只是没有漂亮的松花而已。 陈春燕一路跑到早市,买了拜师六礼,觉得还是不够,又去了酒楼。 酒楼现在是常备布料,陈春燕一说送礼,牛大花两三下包装了就能给人送去。 库房现在被挪到了办公区旁边那个院子,与会客的院子一起,三个院子正好呈品字形。 陈春燕正弯腰扒拉自己家的东西呢,身后就传来一声大喝,“哪里来的小蟊贼,敢打我家东西的主意!” 陈春燕吓得手一抖,回头赶紧说:“大花姐,你别吓人啊!” 牛大花听到陈春燕的声音,赶紧走进来,这才看清楚在库房里翻得叮叮当当的人是她家老板。 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两声,“就听到个声儿,没看到人,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你再找什么?我帮你啊。” 第867章 陈春燕往后退了几步,把位置让了出来。 她看着面前几个柜子,说:“找几匹好一点的料子出来,我今天要去拜师。” 牛大花哦一声,赶紧埋头去找。 梁县的好布料有限,很多时候都得等,是以牛大花在牛一松的指点下,跟布庄建立了很好的联系,现在布庄只要上新布就会送一批过来,好的、中等的、一般的每样各送来一些,但太差的就不要了。 牛大花绕到后面一个柜子,用钥匙开了柜子,拿出几匹布来,都是上好的锦缎。 牛大花:“只有这三匹,都是十两银子一匹的好料子。” 呃……这还是算了吧。 陈春燕:“拿点实用的出来,潞绸那种品质的就可以。” 十两银子一匹的料子就算是送给了师父师娘人家也不能用啊,要是稍微多想一点,还觉得陈春燕是在炫富。 这不好。 潞绸那种就很不错,一匹布顶多三两银子,不算差,也是平常人能穿着干活而不心疼的料子。 至于拜师后,再给师父师娘送好料子,那就是孝心了,时间很关键,不同的时间送不同的东西有不同的效果嘛。 牛大花一拍脑袋,“哦,这里有几匹大红纻丝,有几匹红绿纻丝,都是不错的料子。” 陈春燕算是明白了,牛大花所谓的不错的料子都是贵的,纻丝的价格从二两五钱银子到四两银子不等。 在这个米只买五六个大钱的年代,这样的料子算是很贵了。 陈春燕:“还有没有其他存货?” 牛大花:“绵绸?杭纱?红罗?” 哎哎,赶紧拉倒吧,这个档次怎么一下子就掉到一两以下去了。 咱只是想要几匹适合夏天穿的料子而已。 陈春燕:“没备夏天穿的料子吗?” 牛大花:“布庄老板说,南方那边的货暂时过不来了,他那边也上不了新货,这些布还是上个月他匀给我的呢。他上个月给我送了三回货,这个月一次都没来过。” 陈春燕叹气,看来流民的影响比想象中更大。 她道:“那行吧,就把那几匹纻丝给我包起来我带走。” 牛大花就去拿东西包布匹去了。 陈春燕忽然想到个问题,“酒楼这边布匹的存货够吗?” 牛大花:“够。” 陈春燕摆摆手,“你打开柜子我瞧瞧,所有的柜子都打开。” 便宜的布匹没锁,她直接就打开了瞧,她瞧完便宜的,又去瞧贵的,数量加起来好像都不太多。 陈春燕:“布的数量不够,你待会儿叫上牛一松,带人去收购布匹、粮食、油盐酱醋等等东西,凡是消耗品都尽量多收购点。先执行我的话,有什么问题,中午来医馆找我。” 牛大花有个好处就是她不懂也不会多问,只管执行就是。 她转头就把陈春燕的命令告诉牛一松了。 牛一松一琢磨就明白了过来,“哎,大意了啊,南边的布匹过不来,就说明其他东西也有可能过不来,我们得屯点东西以防万一。盐倒是不必了,没有了井盐,不是还有海盐么,就是颗粒粗些,一样的吃,倒是醋我得马上去问问。” 第868章 陈春燕到了医馆时,牛一松也到了醋店。 店里常年弥漫着酸酸的味道,醋缸也常年放着一个碗,碗里也有着一小口醋,供客人蘸了尝味道。 山西老陈醋、镇江香醋、福建永春老醋、阆中保宁醋作为镇店的货品,永远都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谁要买,取了坛盖,便可以舀上一壶。 但今天供客人尝味道的碗不见了,老陈醋也限了量,规定了一人一次只能打二两。 二两能干啥的啊! 牛一松:“老板,我们开酒楼的啊,你规定只能买二两,这就过分了啊。” 老板很是感慨地道:“宣同那边在打仗,能够卖给你二两都不错了,过一段时间还不知道有没有货运过来,哎,我们本地没有醋坊,也是恼火得很啊。” 哎,消息不灵通,囤货还是屯晚了啊。 牛一松蹙眉,他在心里有了新的打算,他准备写个建立自家销售渠道和供货渠道的建议书,这样的渠道一旦建立,想要什么消息,就比现在容易多了。 他心里有了些想法,只等回到酒楼完善了,但现在……“老板,拜托多匀些醋给我们,我们开酒楼的,断了一味调料可真不行。” 都是熟人,老板也好说话,“你要多少?” 牛一松摸了摸土黄色的坛子,“这样一坛多少斤?” 老板:“整一百斤呢!” 牛一松:“来一坛?” 你这顺杆爬得可溜! 老板看了看,“我这一坛都不满了,每种醋来二十斤吧,这是我能匀给你的最大量了。” 牛一松却不干,“只要最好的这四种,每种二十五斤,其他不要了。” 有的醋酿得不好,回口一股子酱油味儿,这种东西买回去也会被骂的,他可不要。 什么时候等他姐跑熟了,脸面够大了,这种需要刷脸的事情就不需要他来了,但现在嘛,他还得多跑跑,谁让那是他亲姐姐呢? 老板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答应了,“行吧,就给你这个面子。” 每一坛卖二十五斤出去,他真就只剩小半坛醋了,顶多再卖两三个月,再运货来,他就得关门了。 牛一松:“那你待会儿帮我送店里去吧。” 老板点点头,“成。” 继买醋之后,牛一松又跑去买其他的东西。 而此时仙客来的王老板正站在酒楼的三楼上,看着五味居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想了好多天都没想出什么可以力压五味居的菜式。 庖厨长也说了,研究新菜式需要时间,不是短短几天能做得到的,请他多等等。 可他哪里等得了,多等一天,他就亏一天的钱啊! 但机会很快就来了,西边被鞑靼攻击了,南边乱了,物资过不来,很快那些东西就会变成紧俏之物。 以他的资本,全面封锁是不可能的,但抓紧时间封锁一样东西还是非常可行的,而且他买的东西短期内是不会坏的,哪怕他将来倒手卖出,也亏不了。 牛一松很快到了粮油店,他买粮食时,还很轻松,但买油就不那么容易了。 牛一松:“老板你跟我开玩笑吧,一斤油放在我们酒楼能干什么?一天都不够!” 老板表示无能为力,“菜籽出产的季节出了乱子,菜籽油必然减量,花生才刚刚播种,离收获还早,我库存的油还得卖半年,一人能买一斤已经很不错了。” 第869章 陈春燕这边刚摆好香案准备拜师呢,酒楼的人就跟商量好了的似的,排着队地跑来了。 杨彬带来了定价表,请陈春燕过目。 陈春燕觑着空闲,赶紧扫了一遍,没什么大的问题,就直接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章给批了。 再然后就是张汝城,张汝城:“工钱都核算出来了。”他笑了一下,“嘿,上个月大家的工钱都比想象的多。就连没有底薪的小子,上个月也有二到三两银子拿。” 陈春燕规定的,跑一单外卖可以拿一文钱的提成,一个小子就拿二到三两银子,可见上个月的外卖有多少了! 张汝城自然是很高兴的,他也是有提成的,酒楼收益好,他的收入自然就多。 陈春燕拿了一成收益出来,让酒楼的高层平分,牛大花、牛一松、二狗子、张汝城和杨彬都有份。 他们分的可比小子们多多了。 可以说牛一松他们要买地,随时可以买了。 陈春燕接过工资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看了看上个月的月度总账,确认没有问题,便给两张单子盖了章。 牛一松跑了进来。 但那边已经在叫了,陈春燕就朝牛一松摆了摆手,示意他等一下。 她转身去了内堂。 内堂已经摆好了香案。 许大夫和许夫人高坐堂前,许连翘、许京墨、周有成、福生等人站在两旁观礼。 拜师礼很简单,陈春燕先跪下给许大夫敬了茶,许大夫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就算礼成了。 许大夫:“入了我门下,今后当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戒骄戒躁,踏踏实实钻研,方不负我教导你一场。” 陈春燕认真听着教诲,最后才道:“必不负师父所望。” 许大夫欣慰地点点头,“我看你在忙,你去忙吧,过断时间有个医术交流会,你到时候跟我去一趟,多听听别人的治疗思路对自己的医术提升也有好处。” 陈春燕自然答应。 她放下拜师礼,脸色不是很好地出来了,朝着酒楼的人招手,“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个的,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忙完了这边再说,你们这样……”她朝内堂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让我师父怎么想?我一个做徒弟的就那么忙吗,拜师连一个半天都抽不出来?要是心窄一点的,指不定要认为我不是真心拜师的了!” 杨彬和张汝城神情讪讪的,他们这不是怕陈春燕跑了么,他们两个的岗位不比牛一松,他们俩一天天的只能待在酒楼,陈春燕回了乡下,他们想再找她签章就不那么容易了。 杨彬和张汝城的年纪比较大了,陈春燕给他们俩留面子不好多说,就看向了牛一松,“你又是怎么回事?” 牛一松的神情真挺着急的,“出事了,买不到油了。” 陈春燕蹙眉,“什么叫买不到油了?” 牛一松:“也不是买不到了,就是每家都限量了,我原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跑到麦老板的粮油铺子去,见还是这种情况,就打听了一下,麦老板才说前几天仙客来的东家大批进了油,弄得他的库存都不多了。” 呵! 我跟你客气,你倒是跟我玩儿起阴的来了。 陈春燕脸色冷沉,招招手,示意三个人跟着她先回酒楼。 第870章 四个人进了会议室坐了。 等小丫头上了茶,陈春燕才道:“我从来不怕良性竞争,对手正大光明地来,我欢迎,但用阴损的手段,那就对不起了,我们必须得反击回去。刚才的事情你们都听到了,说说吧,都有什么想法。” 杨彬和张汝城都看向牛一松,这事儿毕竟是牛一松发现的,还是得让他先发言才行,这个表现的机会他们不想抢。 牛一松:“其实我的思路跟对面那家店的思路一样,粮油粮油都是用得最多,且不可缺少的东西,他们卡了我们的油,我们就卡他们的粮好了。” 很好,在员工心目中,仙客来都不配有姓名了,成了“对面那家店”。 陈春燕低头思量起来。 油好卡,毕竟油的产量不高,多么多菜籽放进机器里,只出来一点点油,更别说现在的古法榨油了,出油率就更低了。 好多人家里吃的还是熬制的动物有,什么猪油、鸡油之类的,都吃不起植物油,是以粮油店油的存粮本来就不大,仙客来多买一些,可不就把陈春燕卡住了么。 但粮食……产量就算再小,它也不想花生似的,要被榨一遍,它是多少就是多少,总量上就占了很大的优势,要卡就没那么容易了。 除了粮和油,其他东西的用量就要少很多,就算是卡也没什么意思。 除非……能卡仙客来的盐。 盐啊,暴利商品,官家想卡都没那么容易,她来卡?可拉倒吧。 头疼。 陈春燕摇摇头说:“我们能直接从村里收粮食,他们也能,这东西卡起来不容易,还得砸进去大笔金钱,不划算啊。” 杨彬也特别想挠头,但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过了一会儿,神情纠结的张汝城开了口,“既然对方想玩儿阴的,就让他们自个儿阴死自个儿吧。我们现在其实都进入了一个误区,真的不能弄到货了吗?我看未必吧。陆路走不通了,不还有水路吗?我认识一个朋友,是跑船的,走海陆,应该能帮我们捎带些东西回来。” 嗯??? 你还有这关系,你不早说?! 陈春燕瞪大了眼睛,有时候走水路可比走陆路快啊,只要不是在夏天台风季节跑海路安全性还是比较高的。 陈春燕:“你估计一下,能帮我们带多少货?” 张汝城:“带多少都是带,他们船行本来就是来回跑帮人运货的。” 太好了! 陈春燕:“你去帮我联系一下,我们先把一年量的油屯起来再说。” 张汝城答应一声。 几人间的氛围立刻就轻松了。 陈春燕:“这是解我们的困局,但下一步,我们如何让对方陷入困局,这还得好好讨论讨论。” 别人打了他们一巴掌,他们要是不还击,就太憋屈了。 牛一松道:“我有一个想法。” 陈春燕转头看着他。 牛一松清清嗓子,“我们可以每天派人去粮油店买油,每家粮油店都买,做出已经缺油的假象,让对面觉得只要再加一把力,我们就会断油,他们肯定会出高价买断粮油店的油……” 他话没说完,陈春燕就懂了他的意思,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871章 陈春燕当即敲定了这个主意,随后她又道:“我这边想救助流民中的老弱妇孺,安置的话不成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他们接过来,我让春姐做了个方案,早上出门前,我抽空看了,但方案不算太完善,我们现在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吧。” 杨彬和张汝城对视了一眼,才道:“东家,这个事情是不是得再慎重考虑一下?我们毕竟刚刚起步,银钱不算太充裕,且救助一个人不是一二两银子就可以的,如果救助的是一个小孩子,是不是得给他吃,是不是得供他穿,几年甚至十几年里,他都无法给酒楼创造收益。” 酒楼的收益跟他们的切身利益挂钩,他们关心也很正常。 陈春燕点头,“我有考虑过你们说的问题,但有的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有的责任必须要有人去承担,官家指望不上,那我们就自己来。我不会让酒楼被拖垮,他们被领回来的,更多的还是去三井村种地,我的地那么多反正也需要有人种,是不是?” 杨彬眼中仍有担心,但东家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就不好多说了。 他道:“我这边刚买了一批人,还跟牙行打了招呼继续买人,现在就把买人的数量再扩大就是了,跟他们说主要买流民中的妇孺也就行了。” 陈春燕:“动作要快,流民非常多,而小孩……往往是最手伤害的。” 杨彬三人默默点头。 会后,陈春燕又去酒楼里逛了一圈,才回了龙桥村。 之后几天,为了引对面的酒楼上钩,五味居出动了可以出动的人去买油,大家都限购一斤,他们就轮换着买,一天怎么的也要买个几十斤回来,而第二天照样还是去买…… 而酒楼的员工也表现得越来越急躁,甚至还会跟人抱怨,“每天买的油只能存几斤下来,万一哪一天买不到油就惨了,酒楼就没有油可用了,我们这些靠着酒楼生活的人可怎么办啊,又看着酒楼倒闭吗?” 仙客来的王老板听了这样的小话,简直志得意满,成天笑呵呵的在酒楼里面进进出出的,不明所以的食客看到他这样,还调侃他是不是捡到金子了。 又过了两三天,王老板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他私底下跟粮油店的老板们接触上了。 他知道麦老板跟五味居的关系好,便独独漏掉了麦老板。 他在酒楼后院置办了一桌酒席,等粮油店的老板们都入了席,他才说:“从去年到今年,小店承蒙各位的照顾,我在这里先敬各位一杯。” 众人不知道王老板是什么意思,都含含糊糊应着,说着不敢当的话。 王老板等众人喝完了那一杯酒,又倒了一杯,举起来,道:“这一杯呢,我还是敬大家,以后要请大家多多关照。” 所有人都听出王老板这是话里有话了,瞬间觉得这酒怕是没有那么好喝的了。 这一回便没人再举杯了,这杯酒下了肚,待会儿王老板再提出什么要求,他们就不好拒绝了。 当下就有人说:“老王啊,你有什么事儿你先说出来听听,你这样我们心里没底,这酒也喝得不安心啊。” 第872章 王老板慢慢放下酒杯,环视一圈众人,长叹一声,“去年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是什么光景,大家都清楚,再看看今年我又是什么光景,这一番变化,当真叫人始料不及啊。可我不甘心啊,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从南边举家搬到北边来,别说路上冒的风险了,就是住在这里,也是冒了大风险的。 “我决定再搏一搏,我需要各位的帮助。你们放心,我要的帮助都是你们力所能及的,绝对不为难你们。你们手里应该还有一部分油吧,不如都卖给我,我可以出比市价高出一层的价格。 “那些油你们反正都是要卖的,早卖晚卖,卖给谁,都是卖,不如就一口气卖给我吧,你们也可以休息一阵,还能节省几个月请伙计的钱,对不对?” 有人奇道:“嘶,我记得上个月月底你才买了不少油吧,这就用完了?不至于啊。” 王老板神秘莫测地笑了。 旁边有人拉了拉问话的人附耳过去低语几句,那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再看王老板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说:“和气生财嘛,何必弄成这个样子?梁县又不是只能有一家酒楼!你看看我们,这么多家粮油铺子,不照样和平共存吗?” 王老板痛心疾首,“不一样啊,你看五味居的那位燕老板是像要给我活路的吗?她不是啊!你说说她那边吃饭的人多,坐不下了,人家自然就到我们酒楼来了,这样她吃肉,我们也能喝点汤,对不对? “但你们看她是怎么做的,她专门拿个个铺面来做侯餐区,那个侯餐区虽然不如酒楼门面大,但也不算小了吧,能容多少人侯餐啊!她这么一弄,我这边到了饭点能有三桌都算生意好了。 “我根本活不下去了,才想出了这个办法,求各位帮个忙,只要我度过了这个难关,以后各位家里要办席面,我都给各位打八折,行不行?”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再加上人家愿意用高价购买,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们跟五味居本来就没太深的交情,就是普通的买卖关系,买卖嘛,价高者得,很正常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油价敲定下来,便正式开餐,这一顿饭王老板吃得贼舒心。 当天下午,粮油店就送来的大批食用油,油全部卖给了王老板,粮油店便在店外挂上了油已售罄的牌子。 第二天,五味居的伙计们跑去买油,看到牌子都惊呆了,他们拉着粮油店的老板闹着要买油,吵吵嚷嚷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五味居除了陈春燕四个高层,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在演戏,还以为油真的不够用了呢,急得呀,那是相当的情真意切,吵闹声弄得半条街都听得见。 伙计们被赶出了粮油店,一点都不敢耽搁,匆匆跑回五味居,满头大汗,气都还没喘匀就开始控诉天杀的王老板的种种恶行。 要坑对面的归要坑,但不能闹得自己人心惶惶的。 杨彬道:“慌张什么,你家燕老板都还没出面呢,这点小阵仗就撑不住了,丢人,你放心吧,我们搞不定了,燕老板会进城的。现在还远不到那时候,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梁县买不到了就去隔壁县买,隔壁县也买不到了,就去府城买,那么多粮油店,总有一家有货!” 第873章 五味居酒楼忽然向城里的车马行租借了五六辆马车,分别从四道城门而出,急匆匆的,路上谁遇到他们了,打招呼都不带打理的。 王老板看着五味居的人匆匆忙忙的样子,都要笑疯了,对面那些食客很快就会再回到仙客来的,他有这个自行。 下午快关城门时,陆陆续续有马车回来了,马车上还滴下了黄澄澄的液体,显然是油在晃荡中被洒了出来。 王老板又不太笑得出来了,还能从其他地方买到油,对面就还能继续做菜,这可怎么办? 晚上,他窝在房间里数银票,数完了,他把钱匣子一合,决定了,他要孤注一掷一次,附近城镇的油他也要全都买到手。 下定了决心,王老板第二天便坐车去了见了周边各个粮油店的老板,一天跑一个城镇的粮油店,跑了好些天才把周边一天能够来回的粮油店全跑遍了,而他的钱匣子也见了底。 他握紧了双拳,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了,五味居不死,死的就是他了。 他之后每天都站在楼上密切关注着对面的情况,人也渐渐瘦了,微胖的身材也渐渐不胖了,直到……他看到五味居的伙计再也买不回油了,才重新展颜大笑起来。 杨彬听小子们生动地模仿王老板的动作和笑声,他勾了勾唇,“且让他再高兴两天,这儿的事情我已经通知燕老板了,她说很快就有解决办法,让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 酒楼的人对陈春燕都有一种迷之信任感,只要搬出了陈春燕,他们心中的不安就会淡很多,虽然这样的话他们已经听了很多遍,而且陈春燕十多天了,一直没有露面过,他们依然如此坚信着。 陈春燕这十多天里都在编写教材,已经编好了语文教材,现在又在编写数学教材,不到杨彬他们实在搞不定时,她轻易不会进城了。 她一旦进城插手,就代表她要动用祁轩家的力量弄东西了,但那是下下策,祁轩要积蓄力量,不想这么早曝光,她不到万不得已就得帮他捂好了。 小子离开后没多久,张汝城就进了杨彬办公室,“老杨,准备一下车,油到了,不过我们的人得去海边接,眼下油都存在那边的仓库里。哦,对了,我朋友知道我们是开酒楼的,顺便帮我们弄了点别的东西,据说品质都不错,你去看看,能要就要,不能要……我私人吃下来吧。” 不能因为朋友的好意就让酒楼吃亏。 但下一回还是要说清楚了,不能乱整啊,还是得按照他们下的订单来,不然他带了什么都照单全收,起步乱套了? 走海路的风险不小,最主要的是怕翻船,现在终于平安地回来了,杨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 他紧握着双手,“谢天谢地,老天保佑,让我们的货平安回来,来来来,你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走一趟。” 张汝城其实也激动得不得了,这段时间他们看对面王老板小人得志的样子已经看够了,就连脾气好的张汝城都想把王老板的面皮撕下来放到地上踩,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怎么想了。 两个人人并肩朝着后门跑,他们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暂时保密,到时候在吓王老板一大跳。 想想就觉得爽呢! 第874章 为了保持联系,陈春燕专门安排了人随时在酒楼与龙桥村之间互传消息。 杨彬和张汝城刚刚离开,她这边就收到了消息。 她停下了动作,“他们俩亲自去了?没人跟着?” 小子回答:“是的。” 陈春燕放下雕刀,“太乱来了,他们俩也不算年轻了,出去磕了碰了不也麻烦吗?”她出了房间,朝门外喊了一声,“兵士何在?” 那群刚刚回来才休整了一天的兵士就跑了出来。 他们完美地完成了任务,把三井村原村长一家人以及小半部分三井村村民送到了距离龙桥村七天路程的地方。 兵士们回来说那边山货很多,村民们都靠着山货过日子,陈春燕就放下了心,毕竟错过了春耕,坐吃山空人会很心慌,不过能弄到山货的话,只要勤快点,就算不动用手里的钱,日子也还是能过下去的。 陈春燕:“麻烦各位帮我去护送两个人,保证他们的安全。” 兵士齐齐应声,“是。” 他们这一趟回来,陈春燕又给了他们跑腿费,还不少,他们甚至都想赖在这里不换岗了,只可惜再过几天他们就会被换回卫所了。 要不是他们中途护送了三井村的村民,早该回卫所训练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跟着祁公子混,他们迟早还能轮岗到龙桥村的。 陈春燕又转头对来报信的小子说:“你跟着跑一趟,带带路。” 实际上是怕兵士们不认识人,护送都找不对对象,这才让小子跑一趟的,这小子到了酒楼后也没去过别的地方,指望他认识路,还不如指望陈春燕自个儿认识路。 小子也机灵得很,知道陈春燕的意思,立刻表示他会好好带路的。 一行人这就出发了,小子的骑术不行,为了赶路,兵士亲自带了他一起骑马,速度倒是提起来了,但是把小子颠得不行,他一路都想摸摸屁股,奈何太颠了些,连这个举动都做不到。 不是他反不过去手,而是一颠他的手就会碰到别的地方,反正摸不准,他就放弃了,等安顿下来了,再好好热敷吧。 陈春燕回到房间里继续雕木头。 她设计了一个精巧的机关,正在做零件,马上就到罗家举办婚礼的时间了,她得赶着把这个机关做出来。 这个机关用到的小零件比较多,而她除了郑林谁也不信,是以她只把郑林拎到了新宅这边,他们两个人分工合作,一个在东院,一个在西院,各自做着自己的零件,等到时候拼接。 陈春燕做零件做累了,就去编教材,再累了就去看一看她的“天下”,经过一个月时间的生长,地里已经冒出了一片绿油油的青茬,看着非常喜人。 她正削着木棍,就有小丫头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大小姐,赵先生找您。” 陈春燕活动了一下手腕,又去净了手,才起身去正院,她知道赵先生此时找她必是为了教材的事情。 她也不耽误,直接去了正院。 赵先生手里果然拿着教材一页一页翻看着,只不过眉头皱得死紧,也不知是有疑惑还是对教材的内容不满意。 陈春燕:“赵先生,您找我?” 赵先生赶紧起身,朝陈春燕拱手,“不敢当东家一句先生,在下这时候打扰确有疑问,还请东家解惑。” 第875章 陈春燕走到书案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书案上的手稿,那是她编写的小学数学教材的手稿。 她大概知道赵先生要问什么了,她抬手指向手稿,“先生是想问稿纸上写的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是什么吧?” 赵先生抚掌,“东家英明,正是如此。” 陈春燕一阵牙疼,这些在皇上身边呆惯了的大臣啊,习惯当真不容易改,说不了圣上英明后,就开始说东家英明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这叫阿拉伯数字,是从海外流传过来的,我也是偶然从船员那儿知道的。” 赵先生就懂了,阿拉伯可能是个地名,就像本土的特产一样,云雾茶前面加一个归山,就显示出了出产地。 他手指点了点稿子,“这种数字,该怎么使用呢?” 陈春燕拿过纸笔,先写了一竖,“这是一……”她挨个儿把数字全都写了一遍,讲了一遍,才又写了几个数字,“这是十一,这是十二,这是一百一十一……” 她虽然讲得简单,但赵先生从里面悟出了点什么,“这种数字的表示方法真是简单便捷,一千呢?是不是这样写的?” 赵先生埋头写下一个数字。 陈春燕看了一眼,就竖起了大拇指,“先生真是聪明,举一而反三。” 能够从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考中进士,还官居左都御史的人,脑子果然好使,都不用她怎么教,只举了几个例子,自己就看明白了。 赵先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春燕,“如果用这个记账……” 陈春燕点头,“将一目了然。” 她正是为了将来账房先生好记账,才开数学这个科目的,别说她理想low,她也不可能培养个数学家出来啊,学术的东西在她上辈子可能有人愿意投钱研究,可当真实用性低,资助研究那些东西杨彬他们肯定要反对,而且她也没那个财力呀。 赵先生:“这种数字真是了不起的发现!那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手指在附录上点了点。 他点的是九九乘法表。 陈春燕随便写下两个数字,“比如说,一个瓷碗三十八文钱,我们要买十二个,现在要算总价多少钱,你看啊,就用三十八乘以十二,竖着写这两个数字,先用下边这个数字的个位数分别乘以上边这个数字的十位和个位数,再用下边这个数字的十位数,乘以上边这个数字的十位数和个位数。 “得到两个结果后,从个位开始,写到横线下面来,个位只有它一个数字,照搬就行,十位有两个数字,就相加,最后才是百位数,抄下来。这就是结果了,你仔细观察啊,二八一十六是不是乘法表里的?背住了乘法表,再来算这些东西就事半功倍了。” 赵先生惊为天人,如果大家都学了这些东西,岂不是连算盘都不用了,谁都能把账算清楚了? 他搓着手说:“东家还知道更难的东西吗,我还想多见识见识。” 让你做鸡兔同笼和进水出水问题好不好呀? 最终陈春燕当着把这两个问题写了下来,顺带还写了相遇问题、追击问题、顺水问题和逆水问题。 赵先生如获至宝,捧着稿纸就走了。 陈春燕不由得感慨,先生真是生错年代,要是生在她那个年代,五三、黄冈秘卷可以做到他吐啊,几道题哪用宝贝成这样。 第876章 且不说赵先生回到胡阿婆家如何点灯熬油地研究那几道题了,却说小子带着兵士们追上了杨彬和张汝城。 两个在这个年月算不得年轻的人听到身后哒哒的马蹄声,还以为遇到了劫匪,吓得手拉手瑟瑟发抖地靠在了一起。 张汝城连连催促,“小冬,你把车赶快些。” 盛小冬把马鞭甩得呼呼的,打得啪啪响,马吃痛,撒开蹄子狂奔,但马拉着车,车上还坐了三个人,哪里跑得快!要不多会儿,就被追上来的兵士给逼停了。 周文严气得很,他都快被颠散架了,“哎,我说,盛小冬你跑什么呀,看把我给颠的!” 盛小冬正瑟瑟发抖呢,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转头,“怎么是你!” 周文严被凶得很委屈,“不是我还能是谁,燕老板能亲自来追你?” 盛小冬跳下马车,“你来追我干啥呀?” 周文严也跳下马,“燕老板说两位先生就这么去取货太危险了,派兵士们护送,因着他们并不认识两位先生,我才跟了来。” 盛小冬懂了,然后就更加感慨燕老板人好了,这么把手下的人的安危放在心上的东家可不多。 他赶紧凑到马车边,说:“先生,东家派人来了。” 两位瑟瑟发抖的先生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此时已经不抖了。 杨彬撩开车帘,下马车朝众兵士抱拳,“此行就拜托各位了。” 兵士们没那么多文人的弯弯绕绕,听到杨彬这么说,都只是客气地点点头。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只是拿钱办事而已,人家感谢不感谢的,他们真的无所谓。 一行人再次上路,路上一直不停,急匆匆赶往下一个市镇。 他们此去得好些天,肯定是要在外面借宿的,好在男人没有女人讲究,几天不换衣服不洗澡也能忍受。 到了晚间,一行人匆匆进了镇,找到家客栈借宿。 镇子不比县城,没有修筑城墙,随时进出都可以。 客栈并不大,他们这一行人入住,基本上就把客栈住满了。 杨彬不小气,也知道陈春燕不是小气的人,并没有让兵士们住一楼的大通铺,要的都是二楼的房间。 兵士们在卫所其实睡得也是大通铺,他们其实无所谓,还主动要求不要浪费钱,但杨彬不可能真听他们的,于是就这样住了下来。 安顿好了,张汝城就点了菜,招呼大家下楼吃饭,“出门在外,饭菜可以多吃,但是酒就不能喝了,大家理解一下。” 兵士们点点头。 他们在陈春燕家也是一口酒都不喝的,主要是陈春燕家的人都不喝酒,家里只有做菜用的料酒。 张汝城就松了一口气,他就怕这些兵油子非得喝酒,到时候万一喝醉了,那可真就是没有人镇压得住了,闹出事情来,倒显得他和杨彬办事不利。 这家客栈小得很,也没什么好菜,肉倒是实在,都是卤的五花肉、大猪蹄子,张汝城全点的这些,上菜快得很。 他们刚就着卤菜吃了两口馒头,又有人来借宿了。 “掌柜的,来两间上房。” 掌柜的赔笑道:“您二位来得不巧,小店的上房已经没了,只剩几个大通铺,您看……” 那人推开掌柜的,“看什么看,我们两个像是住大通铺的?谁占了上房,赶紧让他们给我搬走。” 第877章 掌柜的很是为难,什么事情都要讲个先来后到吧,人家先到了,而且已经入住了,就这么急赤白脸地让人家让出客房,这合适吗? 他就迟疑了一会儿,那两个人就不高兴了,“望江谢家,听说过吧?我们就是望江谢家的人,是你惹不起的存在,还不赶紧去给我腾房间!” 掌柜的心突突跳,他哪里不知道望江谢家啊,这方圆百里内的人多多少少都靠着望江谢家生活,他能在这里开这家店,也多亏了谢家往来的商队经常在这里歇脚。 谢家有钱,就算只有半天就能回到望江,路过这里时,他们也还是会歇一晚,而不是抓紧赶夜路,反正不差钱嘛。 掌柜的就看向了杨彬几人,眼神里带着满满的商量意味。 杨彬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他是知道望江谢家的,也知道陈春燕的妹妹陈冬梅给那家人当了妾,两边的关系本来就很尴尬了,他更加不会退让,若退了,就更显得他们这边低人一等了。 他塞了一片卤肉进嘴里,不咸不淡地说:“不懂规矩?我不介意让我的人教教你规矩。” 兵士们齐刷刷朝那两个人看来。 那两个人心里发虚,他们再怎么猖狂,也打不过这么多人啊,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那么多,打起来,他们要敌的可不止四手,六八十手都有可能啊! 有一个人色厉内荏地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哪里?这可是梁县治下!你们又知不知道我们主家是什么人?可是县太爷交好的燕老板的亲家!你们跟我们作对,等死吧!”他说话时,还朝着梁县方向抱了抱拳。 杨彬看向张汝城,他们两个的脸色都变得精彩起来。 咋的? 用我们东家的势来压我们,你们是有多大的脸! 杨彬根本没理他们,又吃了一片肉。 那人却将杨彬的沉默理解为他们怕了,“知道怕了,就赶紧给我腾房间。” 杨彬放下筷子,还朝那人笑了一下,“你又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那人道:“我管你们是谁!” 杨彬笑呵呵的,“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了解一下。” 那人以为已经镇住场子了,用施舍的语气说:“行,你说吧。” 杨彬的笑容就有了几分意味深长,他指了指自己,“我是燕老板手下的大掌柜。”他又指了指张汝城,“他是燕老板手下的账房先生。”他手指一划拉,把兵士们都指了进去,“这些是燕老板家的护院。你用我们东家来压我们,呵呵,还是趁早歇了吧。我敢打赌,这事儿捅到了东家面前,倒霉的只能是你们望江谢家。” 两个不速之客,“……” 其中一个反应非常快,立刻变了态度,“呵呵,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俩是去给燕老板送信的,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你们,这就是缘分啊,你们的食宿我们包了,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 给燕老板送信? 杨彬搞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了,他怕坏了陈春燕的事,又没准备跟望江谢家结仇,当下便就坡下驴,接受了对方买单的要求。 他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望江谢家的两个小厮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878章 休息一晚,两拨人一波继续往东,一波继续往西。 杨彬看了一眼望江谢家的人,他总觉得很在意这群人,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 张汝城倒是心大得很,“你怕什么,不管他们去干什么,都不会在东家手下讨到便宜的。” 杨彬摇头,“我不是担心东家吃亏啊,我是在想如何跟东家打配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跟东家配合啊,没法配合嘛。” 张汝城捏着下巴嘿嘿笑两声,“我倒是多少能猜到点儿,我估计啊,东家给谢家出了个大难题啊。” 杨彬指着张汝城,“你这老小子不厚道,知道什么却不告诉我。” 张汝城嘿嘿笑,“等着吧,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而且这是东家的家事,我也不好多说的呀。” 他们取货的路漫漫,望江谢家送信的路不过小半天就走到了尽头。 董明春被人通知有人上门拜访燕老板,请她出去分辨一下要不要见时,懵了一小会儿,便马上意识到来人是谁了。 陈春燕那封信是交给董明春去送的啊。 董明春:“把人请到会客室,我先去见见。” 两个小厮在来陈家之前,心里多少还有些畏惧,可看到了陈家的光景,忽然就觉得陈家也不过如此嘛,宅子修得还没有谢家好,路上遇到竟敢威胁他们,装的是什么大头蒜呢! 董明春进门时,这两个人理都没理,眼神充满了挑剔,一个劲儿地打量屋子里的摆设。 董明春有些不悦,她感觉这是恶客上门了,“二位,自称是望江谢家的人,可有信物?” 三角眼小厮就道:“信物自然是有,不过那得交给你们东家,你还是赶紧请你们东家出来相见吧。” 董明春:“我们东家事忙,没法见你们。” 三角眼小厮面色一冷,“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贵客上门……” 同伴拉了他一把,他才话音一转道,“我们手里有一封信要交给你们东家,还请通禀一声。” 董明春连眉头都没动一下,“给我也是一样。” 三角眼小厮显然不乐意了,“我们按照规矩上门拜访,你们东家连见都不见,这就是你们陈家的规矩不成?” 董明春双手交叠放在腹前,眼中有着不耐烦,“我们家的规矩可没有随便哪家下人来拜访,东家都得见这一条。” 三角眼小厮还想说什么。 董明春却摆了摆手,“不愿意给就算了。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容你们再此喝杯茶,歇个脚再走,半个时辰总够了吧?半个时辰后,我派人来送二位出门。” 她说完好不留恋,转身就走。 她是在旁边看到了陈春燕在信里写了什么内容的人,只要信送到位了,不管谢家是什么反应,他们的目的都达到了。 看不看回信,真的不重要。 但这事儿还是得跟东家禀报一声才行。 陈春燕听完董明春的话之后,不辨情绪地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说得果然不错,听你的描述,这两个人跟陈冬梅还真挺像的。” 董明春认真回忆了一下,忽然觉得好像还真是,那两个人,特别是三角眼那个,真有几分陈冬梅的神韵。 陈春燕手中的活计不停,嘴里却道:“你做得对,也该让他们知道我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了。” 第879章 陈春燕手上一松,咔哒一声,两个精巧的木制小零件就被组合在了一起。 董明春:“是,我知道了,那两个人我会打发的。” 陈春燕忽然又道:“哦,让他们帮我带句话给谢家的人,就说我们不熟,联络感情就不必了,我要看的只是结果而已。” 不管怎么处理,她只要结果,仅此而已。 董明春应声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隔了小半个时辰,她便通知人将那两个小厮赶出了陈家新宅。 那两个小厮听到小子们转述的话,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们真的被人赶出了门,这已经不是在给他们脸色看了,这是在打谢家的脸啊。 他们磨着牙,准备回去告陈家人一个黑状,怎么添油加醋怎么来。 陈春燕却丝毫不在意,这就是没有根基的悲哀了,再有钱怎么样?没有后台,也只是无根之木而已,谁来都可以踩一脚。 她若想踩,也只用跟闵大人说一声而已,只是生活不容易,事情她不想做得太绝。 这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过后便抛在了脑后,继续她设计的小机关最后的组装了。 零件有些多,她足足用了半天时间才组装好。 下午时,她叫来了郑林,“一起看看效果吧,这里面也有你一半功劳。” 小子们抬来一张特制的桌子,这张桌子也是郑林特制的。 陈春燕将小机关装到桌子上,只听见咔哒咔哒轻响声不断,小机关就被装好了。 她呼出一口气,示意小丫头把水盆端过来,她舀起水就倒入桌子下方的凹槽内,一瓢水灌入了大半,她就抽掉了一个木塞,桌子上的小机关就开始动了。 她继续注水,小机关便匀速向前推进。 出水孔其实并不大,不管陈春燕这边注水的速度有多快,只要保证凹槽内的水不空,那么出水的速度就是不变的。 等这个小机关绕着桌子行了半圈,又是咔哒一声,这个小机关与前方一个小机关顺利对接,并肩站在了一起。 陈春燕:“成了。” 郑林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太神奇了,就算我亲自参与了制作,还是觉得特别神奇,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陈春燕嘿嘿笑两声,“想知道?想知道就到学堂来上课!” 这个特制的桌子当然是为了罗家婚礼准备的,两个人加班加点的做手工,终于赶在婚礼前完成了。 收了人家那么多银子,不拿出点真本事来,自己的良心都过不去啊。 终于到了罗家婚礼这天,五月二十九,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其实该准备的昨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今天陈春燕只是把该炖的炖上,该蒸的蒸上,然后就开始做蛋糕了。 客人还没来,院子里只有穿着五味居服饰的众人。 那张特制的桌子就摆在酒席中间最显眼的位置,五层大蛋糕已经摆放到位了。 她现在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桌上剩余的空着的地方被她用一个个顶着一朵玫瑰花的小方蛋糕填满了,远远看过去,那个蛋糕如矗立在一丛玫瑰花海中一样。 廖敏柔感慨,“好漂亮,只可惜太贵了,要不然我成婚时,也想要一个。” 陈春燕瞄了廖敏柔一眼,呵了一声,“你真是连自己的钱都想赚啊。” 廖敏柔:“……” 妈的,她果然魔怔了,她刚才算的价格真的是卖给罗家的价格,而不是蛋糕的成本价! 第880章 因为罗家是廖敏柔帮陈春燕牵线搭桥的,双方又是第一次合作,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到场,是以她便全程陪同,亲眼见证了陈春燕如何创造的这一个蛋糕奇迹。 真的是太美了,美得冒泡泡啊。 酒席就摆在院子里,一对新人去礼堂行礼时,正好要路过蛋糕,简直太完美了。 廖敏柔捧心道:“弄得我都想嫁人了。” 陈春燕:“没出息。你不是招赘么,到时候想怎么弄怎么弄。” 廖敏柔:“你帮我弄?” 陈春燕:“成啊。” 廖敏柔高兴地抱住了陈春燕。 陈春燕:“哎哎,小心些。” 门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廖敏柔理好衣服,站直了身体,规规矩矩等着其他人入场。 宾客们陆陆续续的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女客在后院陪老夫人、夫人说话,而男客则在前院由老爷和罗二少招待。 鞭炮一响,客人们便相携跑出来观礼了。 “哟,这是什么?看着怪好看的。” “好像叫蛋糕吧,听说这么一小块就要卖十两银子一个,这么大一个得花多少银子啊。” “诶,嘘,新人进门了。” 一群人停下了说话。 陈春燕坐在了小板凳上,借着桌子挡住了自己的身形,当新人踏进门的那一刻,她就开始算时间了,估计差不多了,便往桌上的凹槽里注水。 “呀,你们快开,蛋糕上那个穿着嫁衣的小人儿动了。” 大概是真有些激动,她说话的声音没有压着,听到惊呼的人赶紧回头看来,正好看到身穿凤冠霞帔的一尺高小人缓缓朝桌子另一端同样穿着火红嫁衣的小人靠拢。 一时间,两个小面人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竟然让人忘记去看新郎新娘了。 等新郎新娘走到了礼堂里,蛋糕桌上的两个小人也碰在了一起,咔哒一声轻响过后,两个小人儿同时转圈,面朝礼堂而立。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蛋糕啊,简直太神奇太漂亮了啊! 廖敏柔伸手抓住了陈春燕的胳膊,她先前只是觉得蛋糕漂亮得不像话,只是一般般想要个这样的蛋糕,但现在她已经是超级想要个这样的蛋糕了。 她晃着陈春燕的胳膊道:“婚礼上没有一个这样的蛋糕,婚礼都是不完整的。” 她这话说出了在场女人们的心声,这些人都打定了主意,回头一定要打听清楚这蛋糕是在哪里订的,以后他们家的孩子成婚,他们也要弄一个。 新娘子也听到了羡慕的谈话声,她也很想看看宾客们口中的那个蛋糕长什么样子,但规矩使然,她现在不能掀开盖头,只能等明天再问问看过的贴身丫鬟了。 陈春燕放下水瓢,塞回木塞,朝牛大花使了个眼色,示意厨房那边可以准备着了,冷盘和凉菜可以先上。 新郎新娘拜完天地,一入席就发现桌上的冷盘和凉菜摆得精致得不像话,这都不能叫菜了,只能叫艺术。 罗二少笑呵呵地出现了,招呼宾客,“各位吃好,喝好啊。” 宾客们赞叹声越多,他就越是开心,这庖厨可是他亲自挑选的呢! “罗老二,你家这席面是请哪个酒楼做的,他们做寿宴的席面吗?” 罗二少侧身指着一个五味居的小子,“身上不都写着嘛。” 第881章 两人是一起玩到大的兄弟,罗二少说话就随便了些。 那人就顺着罗二少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正指挥罗家的下人们上菜。 上菜的顺序不能错,这是陈春燕要求的,不然总觉得哪里不完整…… 那人看着那小子背上的五味居三个大字,嘴角抽了抽,好嘛,酒楼的名字不能更明显了。 五味居的人有意无意的在宾客眼前晃悠,这些打扮完全不同于罗家下人的人很容易地引起了宾客们的注意,酒宴的热菜还没有上,宾客们几乎都知道了一个名叫五味居的酒楼。 陈春燕站在墙根下,听着客人们讨论自家酒楼,心里还有点小骄傲呢。 一般的酒宴,要么谈论新郎新娘的衣裳服饰多么华丽,要么讨论新娘的嫁妆有多么壮观,再不就讨论各家的八卦,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话题如此统一的婚宴,这些人讨论的东西全部跟五味居酒楼有关。 五味居毫无疑问成了这场豪华婚宴的最大赢家。 罗二少招待宾客的间隙,找到了陈春燕,“你挺有想法的啊,那个机关是怎么做到的?” 陈春燕翻了个白眼,“我吃饭的家伙,我能告诉你?” 罗二少:“你对我态度好点,小心我不付尾款。” 陈春燕停下收拾厨具的动作,“你说话谨慎点,小心我告诉祁轩。” 罗二少:“……” 妈的,有靠山了不起啊! 但他却不准备就这么放弃,“你有这能力,你改进一下马车啊,你让马车这样动起来,我们能省多少事儿啊!” 陈春燕捂住了额头,真想说一句,拜托啊大哥,我那是水力的,就算到了现代,车子也是烧油的好吧,烧水让车动……我真的做不到啊。 罗二少拿起个苹果咬了一口,“有那么难吗?” 陈春燕气得拍拍罗二少的胳膊,“你行你上啊。” 罗二少:“……” 我要是会,就特么的不找你了。 他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道:“没办法可想吗?” 陈春燕:“我一个人,很多事情都做不到,我也在培养人啊,这不已经在办学堂了吗,等一批学子学成毕业,我的一些想法就可以付诸实践了。” 罗二少:“现在你慢慢做啊,做一点是一点嘛,要等你教出一批学子来,岂不是至少要等二十年?那样会不会太慢了。” 陈春燕:“……” 不不不,你想错了,就算再有二十年也不可能有汽车的,首先冶炼技术就达不到,更别说还得提炼石油了。 罗二少特别遗憾,“真不行吗?要不你再想想办法?” 陈春燕:“现阶段只能用人力或者畜力,别的真的想都不要想。” 罗二少唉声叹气的,不过很快他就振作了精神,“你那个木工房不错,还需不需要扩大规模,我可以给你提供场地啊?” 陈春燕:“你想要干股吧?” 罗二少:“不要说得这么直白,我们还是好朋友。” 陈春燕:“干股是不可能给你干股的,但是允许你销售木工房的东西,我可以给你批发价。” 罗二少挑眉,“批发价?什么意思。” 陈春燕:“比如说一件东西卖十文钱,但是你买得多,我算你批发价八文钱,就是这个意思。” 第882章 陈春燕的说法听起来好像很赚钱,但是…… 罗二少敏锐地意识到,如果答应了,他就亏大了,他为了多赚钱,必然要想尽办法帮陈春燕卖东西,最后获利的不还是陈春燕吗? 这狡猾的丫头! 罗二少:“便宜都让你占了!” 陈春燕甜甜一笑。 罗二少都以为自己眼花,这丫头怎么会这样笑啊。 结果陈春燕说:“谁让我聪明呢,聪明人劳心,笨人劳力。” 果然啊,狡猾的丫头就算笑得再甜,里面包含的都是扎心的剧毒。 罗二少被噎了半晌,忽然笑了,“是啊,聪明人劳心,笨人劳力,感谢你给的粮食啊。” 陈春燕:“……” 信了你的邪。 她拿起旁边的白菜,朝着罗二少身上砸去,罗二少顿时被白菜丝儿雨撒了个满头满脸。 陈春燕:“哈哈哈哈。” 罗二少:“我不跟女人计较。” 他拍了拍衣袍,啃着苹果继续待客去了。 宾客太多了,饶是罗家堂兄弟多,他也有些撑不住了,今儿新郎是不能醉的,那么醉的只能是他们这些挡酒的人了。 外面酒都喝了一轮了,新郎才姗姗来迟,自然引起了一众宾客的哄笑。 罗大少端着酒杯致歉,“抱歉抱歉,刚去换了件窄袖的衣服,我待会儿还得切蛋糕。” 大家这才了解了,看来这是这次婚礼又一个不同寻常之处。 五味居的小子立刻捧着个托盘走上前来,盘子里装着一个扎了红绸的西瓜刀。 小子手指在蛋糕上比划着,“请从这里下刀,这样切出来的玫瑰花就是完整的。” 罗大少便按照小子的指点切下一刀。 一刀落后,小子便接过了刀,“祝您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罗大少神清气爽地去招待宾客了,只余小子立在原地慢慢分着蛋糕,分好一块,便有丫鬟端着托盘接住一块。 离蛋糕最近的宾客,吃了一口,便被浓郁的奶香、蛋香以及爽口的水果香味征服了,真好吃啊,难怪卖这么贵了。 男宾这边反应还没那么强烈,等蛋糕被丫鬟们端到女宾席,才真正引起了轰动,在场绝大多数女人其实都好甜口,平时都会在家里备一些甜点,上次就听去了知府大人家的人说了,吃到一种新式点心特别好吃,他们其实还不怎么信,点心不都一个样儿么。 但今天吃到后,她们才发现点心不仅可以很好看,还可以很好吃。 有的女宾吃了一块后还想要第二块,只可惜那个蛋糕看着大,中间的圆蛋糕更是有五层,但到场的宾客着实不少,每人都只能分一小块而已,就这样,都还有些不够分,只能让罗家的亲戚吃点亏,不要吃了。 饭后,陈春燕又给所有宾客补了一道冰淇淋,再一次刷到了宾客们的好感。 宾客散后,陈春燕正领着人清点她带过来的东西,廖敏柔就跟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她朝着陈春燕嘿嘿嘿地笑,笑得陈春燕心里都发毛了。 陈春燕往后面躲了一下,“你为什么要笑得这么瘆人?” 廖敏柔:“我们在府城也开一家五味居吧!” 陈春燕笑了,“我们?” 谁允许你在我后面添个们的! 廖敏柔:“不要这么小气嘛!我跟你说,城里刚好空处一间地段很好的铺子,错过了,以后就再难遇到了!” 第883章 陈春燕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就摇了摇头,“我不准备这么快开分店。” 廖敏柔就不高兴了,“我就算占股,也顶多占一成,有必要这么小气吗,我们还是手帕交呢!” 陈春燕:“小姑娘心思还挺重,我虽然不愿意给你干股,但是这却不是我暂时不开分店的主要原因。” 廖敏柔就诧异了,“多好的机会啊,为什么不开?” 陈春燕:“我人手不够。” 廖敏柔还以为出了啥事儿,原来就这,“不够就招啊,牙行那么多人,还怕买不到人?” 陈春燕:“我要那些人来干什么?他们能帮我做菜吗?” 陈春燕在现代看过许多个因为扩张太快而倒闭的店铺,其中不乏火锅店、健身房和医院。 其实经营嘛,一个靠人一个靠资金。 资金链断了,一准儿玩完。 有了资金还得有相应的人才,就比如说开个火锅店,好的炒料师傅炒出的火锅料闻上去麻辣鲜香,不好的炒料师傅炒出来的料,你闻第一下觉得响,闻第二下就闷得想吐了,没有手艺好的师傅,店开得越多倒闭得就越快。 陈春燕现在资金充足,但是厨房里不算她自己,就那么五个人,有两个是半学徒,有三个是学徒,要是开分店,这该怎么整?让学徒上,还是她自己上? 所以这事儿短时间内根本不现实。 廖敏柔蹙眉道:“把五味居厨房现有的人分一半过来,差不多就能撑起生意了,府城不比县城,这里酒楼林立,竞争大,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多人到五味居用餐的,而从现在开始到打出名气的这段时间里,正好可以培养新的庖厨出来。” 陈春燕把清点好的东西,一样一样收进箱子里,“我厨房就两个人,你让我分一个出来,我那边那么多生意,你让我怎么办?” 在五味居一楼吃饭并不贵,出来游玩或者并不像做饭的,就会到五味居来点一荤一素一汤,这样吃一顿也比在家里自己开火贵不了多少,而且还不用洗碗,简直省事儿了。 是以五味居一楼的生意非常火爆,赚的是走量的钱。 倒是二楼三楼生意一般,偶尔来人举办个文会或者招待个贵客啥的,这才是真正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生意。 廖敏柔劝无可劝了,“你这个人啊,看着挺精明的,怎么不知道居安思危呢,早点开始培养庖厨多好啊,这不就把机会抓住了吗。” 陈春燕都要被气笑了,“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廖敏柔:“什么事?” 陈春燕:“我的酒楼才刚刚开起来不到一个月,如果要算上开业前送外卖的时间,也不到两个月,我就算现在才开始培养新人,也不算没远见了。” 更何况她还不是,她上个月就让二狗子和陈谷秋挑人培养了,只是二狗子说得也对,厨房很关键,得慢慢观察人的品性,不是信得过的人,不能教真本事,不然就是害自己。 她才容忍厨房到现在为止才只有三个学徒的。 廖敏柔:“好像是啊,我怎么就忘了你的酒楼也刚刚开而已。”她语气里满是遗憾,“那店铺真的不错,只能错过了。” 陈春燕拍拍她的肩膀,“谁说要错过了?!” 诶,不是啊,你说的啊! 廖敏柔瞪大了眼睛。 第884章 廖敏柔一把按住箱子,“你先别忙了,你先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说!” 陈春燕:“铺子摆在那里,要买是不是可以吗?买了是不是可以租?又不是一定要开酒楼!” 她推开廖敏柔,“赶紧的,起开,再不收拾好,我要赶不上回城的。” 廖敏柔:“你这么赶干什么,我在我家别院都给你们收拾好院子了。” 陈春燕手一顿,“这样啊,也行啊。” 有地方住就不用那么着急回县城了。 她其实也想在府城买房啊,但府城的房价太高了,她之前让牛一松帮忙打听的,一个三进的宅子就要一千二百两银子。 那还是算了吧,一年也住不了几回,有这个钱,她又可以买地弄金子了,不比买宅子靠谱啊。 廖敏柔瞬间震惊了,还能这样的吗? 但她冷静下来后一想,陈春燕说得太有道理了啊,地段好的铺子可遇不可求,既然有机会买下来,那就买啊,还管买下来之后干什么?不存在的,先弄到手才是王道。 她拍拍脑袋,“你先收拾,芷兰在外面等你们,我先去把铺子买下来再说。” 嘿,这妞,看来这段时间当真是赚了不少钱啊。 在府城买铺子,就连陈春燕也舍不得,这妞说买就买,啧啧,看来该给她涨价了。 其实陈春燕也就是想想,她还没有那么无耻,看到别人赚钱就眼红,她们之前说好了的,蛋糕以平价卖给廖敏柔,廖敏柔多少钱卖得出去都是她的本事,陈春燕不眼红。 但不眼红是不可能的,陈春燕当初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廖敏柔的心那么黑! 眼下不可能涨价,但一年后还是能的,等一年吧,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东西收拾好了,罗家的人也已经把宾客们送走了。 罗二少一脸笑意地走了过来。 陈春燕脸上也堆起了笑容,下午的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笼上了一层金边。 罗二少愣住了,片刻后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同啊,这丫头为什么突然对他态度这么好了? 难道……终于被他俊美的相貌征服了? 陈春燕连走几步,迎了上去,脸上的笑容比仲春的阳光还要灿烂了,“罗二少,你是来给我送钱的吗?” 罗二少:“……” 哦,是自己想多了。 他还是太天真,狡猾的丫头心里除了钱,哪里会有正常人的情感。 他不想说话了,伸手进怀里摸出一叠银票来,不耐烦地递到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数了数,脸上的笑容更加炽烈了些。 嘿嘿嘿,又有钱了呢! 罗二少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女孩子太贪财了,不好看。” “呵!”陈春燕把手里的银票甩得哗哗响,“我不这么能赚钱,谁给卫所提供粮草,官家吗?” 罗二少都要被陈春燕噎死了,这说得真有道理,也是啊,谁家也不会像陈春燕这样,卫所要多少粮食,她就提供多少粮食。 他,他还是闭嘴吧。 他将来还想让陈春燕赞助粮食呢! 陈春燕心里美滋滋,拿着银票转身进了厨房,反手把门一关,就开始藏钱了。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钱也一样,不能放在同一个包包里,这是她多年坐公交车坐出的经验,要不然钱包丢了,她连回家的车票钱都没有。 第885章 陈春燕找了五个地方分别把钱藏好。 她也不敢把钱放得太分散,她怕把她自个儿也给迷住了。 她藏东西的技能继承自她上辈子的爸,但她爸藏东西是挺会藏的,但却不容易再把东西找出来。 就比如说菜刀吧,她家真的经常买菜刀,但却一直用的都是那一把切不动肉的菜刀,全是因为她爸一看到菜刀就拿去收起来了,然后……就收得找不见了。 她和她妈都觉得很神奇,家就这么点儿大,能收到哪儿去呢,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也没办法把它叫出来。 她怕她把她爸藏了东西再找不出来的属性也继承了,是以并不敢藏得太分散。 少藏几个地方还有迹可循,就算想不起来了,也还能根据她自己的思维模式重新推理出来嘛。 叩叩叩。 陈春燕赶紧去开门。 芷兰好奇地打量一眼厨房,不知道陈春燕在搞什么,竟然神神秘秘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去别院?” 陈春燕挡住芷兰的视线,“别看了,商业机密。” 芷兰立刻理解成陈春燕不想她看到蛋糕桌上那个精巧的机关。 她微微一笑,果然不再探头探脑。 陈春燕不能让人知道她把钱藏在了哪里啊,这时候只有把另外一个不太重要的秘密推出来做挡箭牌了。 那个小机关确实不能被别人破解,不然她就不是独家了。 不过如果真泄密了,其实也没什么,她脑子里还有其他设计图,再更新换代也就是了。 陈春燕扬声招呼五味居的人,“都来抬东西,准备走了。” 五味居的小子们都喜气洋洋的。 他们十五号时,分了不少提成,比普通种地人家忙活大半年的收入还多,这就让他们干劲十足,不管谁叫了,他们都跑得飞快。 更别说他们今天听到不少表扬声了,有时候正面的激励比金钱更能让人振奋。 小子们欢快地抬着一口一口的大箱子顺着夹道往罗家角门走,虽然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没有相互交谈,但他们却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个月可以多拿多少钱了。 这一次来帮工的自然都有提成。 这时候,陈春燕心里也在盘算。 罗家这边婚宴付的钱,她不准备全部入账,但一时间也没想好直接从这里面抽走多少合适。 就像某些私人医院专家级别的医生一样,挂他们的号,一个号要一百二十块钱,而他们手下的年轻医生,一个号却只要二十块钱,但年轻医生的挂号费要入医院的账,而专家级的医生的挂号费却可以直接全部提走,不用入医院的账的。 她当时觉得那些大医生很坑,但现在同样的选择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忽然觉得这么大笔钱,几乎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如果全部入酒楼的账,她真的很亏啊! 等上了马车后,她终于做出了决定,这笔尾款分为三份,她一份,廖敏柔一份,酒楼一份,比例就按三三四来。 廖敏柔在这件事上是出了大力的,也不能亏待她。 虽然陈春燕嘴上一直怼人家,但心里还是很认可廖敏柔的。 马车微微一震,便朝着廖家在府城的别院行驶而去。 第886章 吃晚饭的时候,廖敏柔才再次露面,而且是一副相当肉痛的表情。 陈春燕琢磨着那个店铺应该是很贵很贵了。 她敲敲桌面,“不要用那副表情吃饭,这样对不起庖厨用心做出的菜。” 廖敏柔:“是你做的吗?”她来了点精神。 陈春燕冷淡地道:“不是。” 廖敏柔那点精神立刻就萎了,心里还在吐槽,反正又不是你做的,你管别的庖厨怎么想呢! 廖敏柔继续戳着碗里的饭,这钱花得有点闹心,主要花了这笔钱吧,她有好长一段时间要过得紧巴巴的了。 陈春燕实在受不了这气氛,吃饭就要开开心心地吃啊,吃成这样真的会不消化! 她掏了掏袖子,把裹成一个卷儿的银票丢到廖敏柔的面前。 廖敏柔:“什么东西啊,就到处乱丢。” 陈春燕伸手去抢,“不要拉倒。” 廖敏柔赶紧伸手捂住,“谁说不要了!只要是给我的,哪怕是坨狗屎,我也要,反正也能当肥料是不是?” 陈春燕嘴角抽抽。 这丫头进化了啊。 廖敏柔嘴里叨叨着,手上却一点不慢,已经展开了手里卷着的纸。 一千两! 一千两! 一千两! …… 廖敏柔捂着胸口,“你给我这么多钱做什么?” 陈春燕:“当初只说了蛋糕的钱单独算,但是酒席的钱要算你一份,这毕竟有你的一份功劳。” 上个月罗二少跟陈春燕订酒席时付了两万两银票,但里面有蛋糕的钱,今天又补了几千两,这么算起来除开蛋糕,这次婚宴花费大概是两万两。 除开成本,赚个一万两没有问题,毕竟这里距离海边还算比较近,虾蟹等水产运过来,价格还不算高得离谱。 猪肉是刘大姐家买的,刘屠夫给打了折,这又节省了一笔。 而牛羊肉……那简直不要太容易了,姑父前段时间接生了小马驹就赶着一小半牛羊到了龙桥村,要搬回龙桥村,那么一部分财产也要带回来才是。 而姑父的财产就是牛羊马。 马得半放养才能保持野性,脚力才强,龙桥村这边暂时没有放马的条件,是以马还是得暂时养在牧场里。 山货什么的,在村里就更好弄了,而且直接从村民手里收山货,不仅可以收到最好的,还可以挑挑捡捡,价格也比店铺里买的便宜。 就这么左省一笔,右省一笔,赚得比他们想象的都多。 虽然还没有精算过,但给廖敏柔三千两也是应该的。 廖敏柔的心情立刻拨云见日,她揣好银票,顿时觉得饭也糯了,菜也香了,自个儿吃了好几口,才招呼陈春燕,“愣着做什么,赶紧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春燕摇头,“你变了。” 廖敏柔:“我的口味是变了,我以前没这么爱吃肉但” 陈春燕:“不,我是说你变得更加爱钱了。” 廖敏柔:“……” 噗! 芷兰没有憋住喷笑出声。 廖敏柔转头,瞪眼看向芷兰,“你不爱钱?行啊,我先扣你半年月例再说。” 芷兰告饶:“别啊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我奴婢爱钱,最爱钱了,您可千万别扣奴婢的钱啊,不然奴婢会心痛到无法呼吸的。” 第887章 陈春燕低低笑了起来。 廖敏柔狠狠瞪着她,瞪着瞪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芷兰赶紧给两位小姐布菜,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终于不用扣工钱了。 晚饭后,廖敏柔就拉着陈春燕去散步,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现在肉吃得确实有点多,自从不用嫁人,转而准备招赘后,她自己和她的家人对她的限制就少了许多。 但长胖了自己也难受啊,很多漂亮衣服就穿不上了,所以吃还是要吃的,但吃完了得多动才行。 陈春燕本来想安静地看会儿书的,只不过实现不了了。 廖敏柔拖着陈春燕,“你看那边,那是我爹让人从南方运来的太湖石,其实我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摆一块太湖石,但也只能人云亦云,人家说摆太湖石有意境,我也只能跟着说了,以免显得我跟人家不一样,但我知道,你肯定会肯定我的观点,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陈春燕:“不,我们不一样。我觉得这样布景特别有水墨画的意境,如果下雨,更会增添几分朦胧的美感。” 廖敏柔就掐住了陈春燕腰间的软肉,“你成心气我的吧。” 陈春燕:“这倒不是,你得先学画,不一定要学多好,多多接触之后,也能提升审美的。” 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是大家闺秀的必修课,但这只是笼统的说法,其实她们只需要精修其中的一样或者两样就可以了。 廖敏柔恰恰没有学画,她看画的机会都少,平时就是弹弹琴看看书而已。 廖敏柔:“你认真的?” 陈春燕点头,“看多了,自然就能分辨好坏了。” 廖敏柔垂下眼眸,她这时候才发现她好像进入了思维的误区,学画嘛,不一定要自己画得多好,而是掌握一项技能,从而能分辨别人的画到底多少。 她再一次被陈春燕点醒了,不由得感慨,还是老爹经验老道啊,她老爹让她办事儿时,多问问陈春燕意见,果然是没错的。 其实她还是理解错了,但这错误不能怪她,得怪她老爹,说得不清不楚的,她爹以为陈春燕跟祁轩联系紧密,必定能得到些别人得不到的隐秘消息,而这些消息往往是十分关键且致命的,作为没有获得这种消息的渠道的他们,跟着陈春燕行事就会稳妥些。 可实际上,祁轩连日带着人在深山里越野练兵,他自个儿都很就没有关注过外界的消息了,哪里有消息递给陈春燕啊! 廖敏柔继续指着园子里的景致介绍给陈春燕听,陈春燕也继续点评着,两个人走得不快,但气氛却算得上很好了。 只是同一时间金碧辉煌的皇宫内,气氛却压抑到了极点。 宫女太监都静立在大殿门口,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帝暴怒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书,你们告诉朕,这是哪里来的?这是成心给朕找不痛快呐!我的好大臣们,心思用得不少啊!” 他扬手就把手里的书甩了出去。 他看的就是陈春燕编的那个仙侠故事。 这个故事并没有通过书局出版,刚开始时只在小范围内流传,书生们觉得故事新奇,都各自抄了来看,但后来好奇的人多了,这本书就出圈了,最后被一名外出办事的太监带进了宫里,这才被皇帝看见了。 第888章 老太监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等皇上呼哧呼哧喘匀了气,才慢慢走上前去,跪下了。 他声音颤抖地请罪,“都怪老奴不省事儿,把这种玩意儿给陛下看,陛下惩罚老奴吧,可千万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老奴万死难赎己罪。” 皇帝挥挥手,“不关你的是,都是那些人看不得朕好,专门编些这种东西来恐吓朕。” 老太监上前几步把书捡起来拍了几下,又翻开了。 他装模作样地翻了翻,才道:“老奴虽见识短浅,但老奴对那些大人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书看着不像是那些大人写出来的。他们自负满腹诗书才华,要写书,断不会写得如此……如此……老奴愚钝,实在找不出词儿来形容这书。” 让那些心高气傲的老大人来写,辞藻必定更加华丽,且肯定更加晦涩难懂,不会像这么……这么……哦,对,通俗。 皇帝冷静了下来,显然也回忆起了他看书时的一样感觉,“这太过通俗了些,好像不适合书局出售,更适合放在茶馆里给说书人说书。” 老太监的马屁赶紧跟上,“陛下英明。” 皇帝:“不是他们那群老东西,那又是谁干的,为什么要恶心朕?” 老太监抱着手,“其实老奴觉得这书里写的有些东西是对的,就比如说,书里说修仙重财侣法地,财为第一,陛下您看,您富有天下,修道不是就比普通道士容易很多吗?” 皇帝沉默了,过了半晌才忽然道:“侣很好理解,就是伴侣的意思吧,但法是什么?它里面记载的《九天无相功》我怎么听都没听过?还说是修炼功法,修炼出灵力,人还能呼风唤雨,太假了,就是骗人的。” 老太监点头:“陛下英明。以前不也有一本书吗,叫什么榜来着,不就讲神仙是怎么成神的吗,那个也太假了。老奴觉得这些书看看就行,不必相信,也不必生气。” 皇帝原本是不信的,但经过老太监这么一提醒,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书写的有些道理,万一以前的神仙真的就是这么修炼飞升的呢? 那些道士每天都在让他炼丹炼丹,他服用完后,也没觉得如何,有时候腹部还隐隐作痛。 而这本书里写了,丹药服用过多,身体里会积累杂质,也就是丹毒,反而不利于修行,以后突破境界时,会给人造成很大的障碍。 他觉得他可能就积累太多丹毒了。 而且不是还有符箓、阵法还有炼器这几项吗?那些道士只展露过画符的方法,可还有阵法和炼器这两项从来没有显露过,是根本没有这两样,还是他们根本不会? 这一届道士好像不太行啊。 如果这些都很有道理的话,那么他最担心的事情,飞升到上界成为仙人后,他会变成最最最小的那一个仙人,干最最最最苦的活。 这可不行啊! 等等,这种情况书里好像有提及。 皇帝赶紧向老太监伸手,“赶紧把书拿过来。” 老太监应了一声,“哎。”便赶紧转身,双手递上这本书。 他其实也想劝谏皇帝,但他知道皇帝的脾气,有的话不能明着说,有的事不能明着做,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劝谏了。 他本来不报什么希望的,但……好像有效果。 第889章 皇帝赶紧翻到书快结尾时,主角飞升后遇到另外一个刚刚飞升的人,那个人好像并不甘心被丢去挖矿,一直谋划着什么。 是啊,都是在人界高高在上的人,谁甘心去挖矿呢。 主角跟那个人混熟之后,便与那人结成了同盟,最后那人带着主角制造了异常混乱,顺利离开了矿山。 主角问那人明明都是刚刚飞升,为什么他就那么厉害? 那人说:“我凡人界压制境界了几百年,基础深厚,一旦突破,自然比寻常人厉害许多。” 皇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不敢保证他有主角那种好运气,飞升后还能遇到人带他逃跑,既然如此,他就得做那个强大到能带人逃跑的人。 皇帝:“这么说起来,朕还得在人界待几百年。”他手指敲敲额头,“不行,人界不能乱。李福全宣旨,明天朕要上朝。” 老太监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皇上终于肯上朝了啊,谢天谢地。 黑夜笼罩的皇宫,宫门忽然大开,一队队人马疾奔而出,朝着朝廷重臣的家飞奔而去。 看到这一幕的皇宫守卫心中都在感慨,不知道哪个大人又要倒霉了。 这些年,晚上忽然开宫门的情况不是没有,但每一次夜半开宫门都伴随着腥风血雨。 皇帝震怒,下令抓捕某某某大人,连夜抄家…… 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内阁大学士家的门被人敲响时,整个人都懵了,他为了自保,已经称病在家躲了半年了,就这样也碍着皇帝了眼了吗? 真是天要亡他文家啊。 文渊的妻子握住了他的手,说:“老爷,你放心,我们不会受辱,让家族蒙羞,你去吧,我会带着其他人先一步上路。” 文渊心中悲凉,嘴里却说:“或许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一步呢!” 文渊的妻子心里有数。 左都御史赵时济被抓的那天晚上,文家所有人都没有休息,他们一直等待着赵家的消息,可最终等来的却是赵家所有人下大狱。 赵家的人舍不得死,所以女儿现在还在教坊司被人羞辱。 有的人心思龌龊,手里有几个钱,就想方设法想把曾经大官的女儿弄到手里,人到了那种境地,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文家的人有前车之鉴,绝对不能步入赵家的后尘。 她道:“老爷你赶紧去吧,让传旨的人等久了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帮文渊整理衣服。 文渊叹气,“我年龄大了,这个时候死也不算夭折了,只可怜了我那个小孙孙。” 文渊的妻子李氏收回手,“您放心,大人跑不了,他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还是有机会的,我会安排好。” 文渊这才转身离开了。 都说妻好一半褔,古人诚不我欺。 他悲壮地走向花厅,传旨太监正坐在花厅里喝茶。 他尽量平静地道:“内侍大人深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传旨太监呵呵一笑,“大人客气了。杂家前来传一道口谕,皇上有旨,大人明日正常上朝。” 嗯? 文渊都懵了,大晚上来就为了说这个,咱们都准备好英勇就义了啊。 坏了! 夫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领旨后,告罪一声,赶紧朝后院跑去,他推开房门时,他夫人脖子都已经套进了白绫里。 文渊:“误会,误会啊!” 第890章 许久不曾上朝,大小官员都觉得有些不习惯了,但他们更多的是高兴,埋头苦读数十载,从众多读书人中脱颖而出,他们谁心中没点儿抱负呢,只是他们心里的抱负都被暂时压下了而已,能有机会为国为民做点事儿,他们立刻就打起了精神来。 下面的官员都兴奋着,但三品以上的大员却都觉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这事儿出得毫无预兆,让人措手不及,他们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一个个的坐在朝房里,端着杯茶,也不参与讨论。 门外跑来个太监,“各位大人,准备上朝了。” 文渊率先起立,“走吧,陛下来了。” 一群朝廷命官三三两两走进金銮殿,横平竖直地站好。 皇帝一路走一路打呵欠,他才是那个最不习惯上早朝的人,大臣至少还会早起办公,而他都是睡到天光大亮才起,他现在只觉得眼睛涩得很,必须要一直眨眼,才舒服点。 三声鞭响后,皇上出现在了大殿内。 大臣齐齐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平生。”他打了个呵欠,“朕许久不上朝,怕是积累了不少事务,今天就一件一件来处理。” 他自己也清楚得很,他以前摆出的态度太过明确,那就是谁给他惹麻烦,他就让谁全家都麻烦。 是以没让太监说什么“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的话,他怕这话一出,下面一片安静,那可真就尴尬了。 他毕竟还要在这里待几百年,不像以前,以前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飞升了,很多事情不用管,但现在嘛,就算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活得更舒服点儿,该管的事情,他还是得管起来了。 他故意把话说得清楚明白,就是想让那些胆子大的人来带个头奏报些什么。 但……效果好像不是太好。 御座下的大臣们偷偷打量着对方,好似谁都不愿意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似的。 皇帝有些恼怒,久不露面,他说的话不管用了吗? 他如此想着,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下面的人越发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文渊觉得皇帝的态度有些奇怪,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偷偷朝总管太监瞄去,这一瞬间两人的眼神对个正着。 李福全几不可查地朝文渊点了点头。 文渊心中有数了,他走出百官队伍,朝皇帝行礼,“下官有事启奏……” 文武百官都震惊了,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文渊,心说这真是位英雄啊。 赵时济出事还不到三个月,那时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您就敢继续捋陛下的虎须,您是人太彪呢,还是记性太不好呢? 他们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文渊把鞑靼抢掠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最后说:“那些流民一直在往南跑,都快抵达江南了,恐怕会影响江南的收成,还请陛下早作决断。” 大人们心口突突跳,心说完了完了,这一回文大人撞枪口上了,陛下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这种消息啊。 然而皇帝却忽然道:“让流民从北方逃窜到了南方,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咦? 好像跟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文渊立刻道:“流民人数庞大,而且已经从单纯的流民变成了土匪,危害巨大,需要派.兵镇压……” 第891章 议了一上午的事,官员们正把决议以书面形式拟成圣旨,准备递给司礼监用印,饭都还没来得及吃上,就有太监跑了进来。 他们的心都揪紧了,心说该不是准备秋后算账吧,那陛下也太不厚道了吧。 结果太监说:“各位大人抓紧着点儿吧,赶紧吃饭,陛下说了,事情太多,今儿加午朝。” 各位大人面面相觑,都有一种自己是在做梦的错觉,但不管怎么说,既然陛下已经下了旨,他们就只有执行的份儿。 他们本来还想着不吃饭,加班加点把陛下过问过的事情处理了,好挣个表现的,现在看来,这挣表现有些困难啊,陛下忽然比他们都要勤奋了,压力好大。 忙忙慌慌刨了几口饭,那边就有太监来说,该上午朝了。 行吧。 他们赶紧放下碗,喝了几口茶,匆匆去了大殿。 有些年龄大的老大人心里非常苦,他们牙口不好,肠胃也不行了,这么吃了几口饭,还没感觉到饱,却因为没有嚼烂,而有些顶住了。 他们忍不住跟文渊打听,“文大人,您说陛下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又上早朝,又上午朝的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文渊淡淡瞥了对方一眼,“不该问的就别问。” 那些个大人顿时不敢问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宦海沉浮那么多年,早就能屈能伸了,只是一个冷脸而已,他们无所谓的。 退回百官队伍,他们面色如常,继续跟在文渊身后。 文渊本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可后来他联想到一本他之前看过的话本子,他虽然觉得把陛下忽然的转变跟一个话本子联系起来有些荒唐,但转念一想,陛下干过的荒唐事儿还少吗? 这么一琢磨,他觉得这或许就是真相了。 这仅是他的猜测,他是不会宣之于口的,私自揣摩上意有时候会出事的。 进入大殿后没多久陛下就到了,他们便进入了紧张地议事氛围中。 那些年轻的,来参加午朝前上过厕所的还好,年龄稍大的,喝水有点多,且没上过厕所的,就有点糟心了,一个个的到后面憋得脸都快扭曲了。 殿中议的是什么,他们完全不知道了,只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千万不能丢丑。 他们只能期待陛下也赶紧想上厕所。 不过或许是因为陛下沉迷炼丹,连后宫都不怎么进了,肾好得很,熬得一些大臣都生不如死了,他还依然不想上厕所。 好不容易结束了议题,皇帝问:“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 一个个大臣都捂紧了袖子,不奏了,不奏了,要奏也明天再奏了。 皇帝环视一圈,“你们没问题了,但朕有一个问题。”他抬手示意太监把东西送下去。 李福全便捧着那个话本子走到了文渊等人面前。 皇帝:“都看看吧,朕不管这本书是谁弄来的,朕只要知道这本书后面的内容,你们谁把后面的内容弄来了,朕必有重赏。” 来了,来了。 文渊在心里大叫。 果然是因为这种不靠谱的原因。 哎,也不知道来这样一出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第892章 陈春燕还不知道她挖了个坑,把皇帝给坑进去了,毕竟她那本书从来没有想过要完结啊。 她这两天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的辣椒宝宝们终于开花了。 开花后,久不冒头的小可爱又冒了头,她说:这个阶段是为了挂果做准备,请主人通过水肥等措施调节生长与发育、营养生长与生.殖生长、地上部与地下部生长的关系,达到生长与发育均衡,以提高辣椒产量。 水肥拆开了说就是浇水和施肥,但至于浇多少水施多少肥,没人知道,包括花圃老板,也不是很清楚。 花圃把辣椒当盆栽培养,只需要他们造型长得好看就行了,如果花能多开点就更好了,但至于结果嘛,反倒没那么重要了,他们甚至觉得稀稀拉拉结点果子,有留白的艺术美。 而陈春燕不一样,陈春燕的辣椒是用来吃的,量少了,她能气死。 她浇一瓢水,在心里问:这么多? 小可爱:再来点儿。 陈春燕又加了点儿,又问:这么多? 小可爱:再来刚才那么多。 陈春燕又加了点。 小可爱:行了,今天就浇这么多。 陈春燕就扬声告诉大家,“今天早上,每一株辣椒先浇一瓢半水,不要多也不要少。” 她没有经验啊,就得利用小可爱这个农业信息系统才行,而辣椒每天的需水量都是不同的,毕竟阳光、湿度、风力等等因素每天都不同,既然有可以利用的东西,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因素都考虑到位,反正也不费劲。 陈春燕:“大家动作都小心些啊,别把花碰掉了。” 大家在地里忙得热火朝天的,忙灌溉的忙灌溉,忙锄草的忙锄草,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隔着一条河,陈春燕还能看到她雇的乡亲在三井村的土地上帮她耕种。 燕儿爹当村长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在观望,并不十分认可他,是以大家有什么矛盾,基本上还是去找里正,并没有来找燕儿爹。 燕儿爹挺失落的,倒是陈春燕十分享受这种状态。 她愿意带着大家致富,但幺蛾子就别跑到她面前来闹了。 她看了一会儿大家劳作,就转身去了鱼塘那边,鱼塘已经完成蓄水,而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生长,荷花池里的鱼苗个头都变大了不少,将后院荷花池挤得满满当当的,再不给他们挪窝,估计氧气都该不够了。 今天她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便是给鱼苗挪窝。 陈春燕看人家养鱼都是混养的,什么鱼都在一个鱼塘里,她也就不准备把鱼分开了。 之前送鱼苗来的大缸还被存放在库房里,这时候已经被人拿了出来,放在荷塘旁边。 几个身高体壮的村民跳到了荷塘里,开始用桶装鱼,装好了便递给岸上的人,再由岸上的人倒进缸里。 这荷塘虽然名为荷塘,实际上还没有种荷花,是以底部没什么淤泥,水也不算深,人站进去也没什么危险。 一个月时间,又没有什么天敌,鱼苗吃得还好,草鱼都有巴掌长了,鲫鱼也有小半斤了,其他鱼类也长得不错。 陈春燕很是欣喜。 她觉得再过段时间,鲫鱼都可以下锅了。 她指挥人小心搬运,“行了就半缸,可以搬上牛车了,安全第一嘛。一缸鱼装满了,还是太重了。” 第893章 一辆牛车只能拉两缸鱼,陈春燕这边能动用牛车数量不多,是以搬运鱼苗的速度并不算很快。 龙桥村的村民远远地围观着陈家的动静。 怎么说都是代理村长了,陈家的一举一动肯定会更引人注意些。 如今围墙已经差不多修建起来了,只有临河的一截还没有合围,得等到三井村那边的围墙也修了起来,再来合围。 而围墙边的土地,陈春燕也没让人种菜,或者说,她悄咪咪把围墙外推了几尺。 围墙下方的土地光照不好,种菜的话长势肯定不行。 她上辈子去过农村,有一溜地紧挨着河,中间只隔了不算宽的一条土路,而河岸上种着一排桑树,在七月稻谷快成熟的季节,地里的稻谷对比就非常明显了,挨着土路的那几排稻谷硬生生比同一块田里的其他稻谷矮了一大截,看上去相当营养不良。 与其费力种了不讨好,陈春燕便没让人在围墙下种粮食,但也不是什么都没种,她让人种了一批荆棘和仙人掌。 她家从别人那儿抱来的小奶狗已经长成了半大小狗,已经可以担负起巡逻任务了。 它们都不爱叫,平时存在感很低,甚至晚上外面有个风吹草动的,它们都是先伏低身子侧耳仔细听动静,等确认不是真有人靠近,就会再次趴下,把耳朵贴地。 但如果当真有人靠近,它们一定会疯狂吠叫,叫得半个村子的人都听得到。 现在陈春燕的地靠近龙桥村的这边大半部分都被圈起来了,再加上有狗巡逻,她才敢放心地把鱼运到外面来养。 财帛动人心啊,能换钱的东西也一样,她不敢考验人性,她怕经不起考验。 她以前买笋子的时候遇到一个瘸腿的摊贩,觉得人家挺可怜的,为了照顾生意,还特地买了不少。 谁知道那个摊贩一高兴就叭叭上了,他说他一晚上躲进人家的竹林里就可以掰一百斤笋子出来,但是有一家人特别狠,说他再去掰他们家的笋子,还会打断他的腿,但他不怕,他就要偷他们家的,看他们家的人还敢不敢骂他。 陈春燕当时都迷了,她都不知道这个人干坏事为什么还能干出骄傲的情绪。 正是因为她遇到这种人遇到多了,才不敢大意啊。 一缸一缸鱼被倒进挖好的鱼塘里,整整齐齐两排鱼塘,非常壮观。 陈春燕亲自守着那边捞鱼的,而董明春守着这边倒鱼的,就怕谁不把鱼当成自己家的,随便乱整。 董明春:“好了,这个鱼塘差不多了,下一辆牛车拉到第二个鱼塘去。” 鱼苗装在缸里时大家的感触还不深,但是倒出来了,就很壮观了,白花花的鱼鳞在阳光下泛着光,就那么被倒进的鱼塘里,这得有多少钱啊。 村民眼中充满了羡慕。 里正听到风声,也跑过来看稀奇,“咱们这十里八乡的,还没谁养鱼啊,你家独一份儿。” 大家都是看天吃饭,鱼全是在河里打的,自然没人养。 董明春不知道里正这话的意思,不敢随便接话,她只把陈春燕曾经说过的话,说了出来,“一个村的人,多几家喂鱼的,就是自己拆自己的台,不过现在还没有人养贝,如果养贝的话说不定能赚,贝肉可以吃,贝里还产珍珠呢!” 第894章 里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其实他以前遇到过跟风种植作物,却因为种植的人太多,而作物当年丰收,以至于大幅度跌价,让许多村民血本无归。 许多人就算看到了这样的事情,也未必会记住教训,过几年,看到别人种什么赚钱了,他们照样会跟着种,没办法,红眼病治不好。 他现在开始庆幸了,老村长选了陈敬贺当村长,陈敬贺本人是不怎么样,但人家有个好女儿,女儿脑子清楚,不会让乡亲血本无归,这就够了。 他问:“我只听说过采珠的,没听说过养珠的,这能行吗?” 董明春:“这得慢慢摸索,以前不也说药材种不出来,得进山采吗?我们东家不也把药材种活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想办法,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哎,不是,你是认真的吗? 谁都没掌握养珠的技术,你让我们去养,不是让我们赔得血本无归吗? 这事儿做得有点儿不厚道啊,姑娘。 里正:“这话是你们燕老板说的?” 董明春摇头,“不是,这话是我说的,什么东西不都是从无到有的吗?哪能一直依赖别人,你得自己寻找进步的途径,想要富,自己得先用劲儿啊。” 里正:“……” 他摆摆头,“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你们燕老板。” 陈春燕还站在没有荷花的荷塘边,她偶尔看到一只螃蟹,都有半个拳头大了呢,等到了秋天,蒸一锅,嘶,美滋滋。 她正盯着螃蟹宝宝们流口水呢,里正就来了。 她笑着说:“叔今天怎么有空跑来瞧这种热闹?” 里正:“这不是动静太大了么,都有人跑到我家去说了,问可不可以分点鱼苗给他们养。” 陈春燕笑容不减,“谁家准备养鱼啊?要鱼苗不是不可以,但绝对不是我买的价了,这些鱼苗拿回来,我已经养了一个月了,养它们的成本算进去,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里正愣住了,“哎?你不是说一个村的多几家养鱼的是跟你打擂台么,还说让其他人养贝?” 陈春燕当时就震惊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乡亲们再怎么养鱼,规模也大不过我,鱼也顶多拿去集市零售,而我的鱼却是要供给酒楼的,他们能对我有什么影响?” 不对啊,你的人不是这样说的啊! 里正迷茫了,这怎么都感觉像是坑人没对好口径,但陈春燕也是龙桥村的人啊,她坑大家她图啥啊。 陈春燕看着里正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对劲,“咋啦,叔?你是不是听到啥谣言了?” 里正面色古怪,“我刚才说的那话可是你身边的人告诉我的。” 他并不知道董明春叫什么,董明春是个寡妇,也不可能随便告诉外人她叫什么,她的名声还要要呢! 陈春燕叹气,“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她传个话都没把话传全乎了!我说的是一个村的人最好不要有多加规模以上的养鱼农庄,不然就是相互拆台。什么叫规模以上?规模以上就是说至少也得有我现在的养殖规模,不然都只能算散户,没影响的。” 第895章 村里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就算白给他们几百条鱼,他们都养不起…… 所以让每家养个一二十条的,对陈春燕这种养了几千条的大户来说,真的没什么影响。 里正立刻就懂了,“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你要让其他人养珠呢。” 陈春燕:“我自己都没养出来,怎么可能让你们养!而且养珠的收益太慢了,不是几个月,甚至不是一两年就能收益的,乡亲们没有这个财力,我让大家这么养,就是在害人,不可能的。” 里正松了一口气,“还好我来问你呢!不是你出的主意就好,刚才当真给我吓了一跳。” 陈春燕:“以后有什么问题还是直接来问我吧。” 里正点点头,颠颠地跑了,看来是去联系那些想买鱼的村民去了。 陈春燕其实也不怪董明春,他们俩之间的代沟都不是年龄的代沟了,是时代的代沟,有时候董明春理解不了的东西,就在大脑中自我精简后,再理解,这时候就容易出现偏差,怪她吗,怪不着的。 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 陈春燕心说今儿还真挺忙的。 她转头去看,却见几个乡亲急匆匆跑了过来。 这几个人陈春燕认识,是之前帮她家筑围墙的人。 她问:“慌慌张张的,这是在做什么呢?” 那人抹了一把脸,瞬间把脸抹得更花了,“我们村的人被鞑靼抓走了!” 陈春燕一口口水差点把自己呛死,“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那人赶紧道:“我们去采石场采石头,正挖着呢,就有一小股鞑靼骑兵包围了我们,只有我们几个跑回来了,其他人都被抓了。” 陈春燕面色凝重,“被抓的有女人吗?” 那人也明白陈春燕的意思,脸色非常难看,“有!” 陈春燕当机立断,叫来个小丫头,“帮我看着塘里的鱼。”她转头对村民说,“让所有人加强戒备,以防鞑靼偷袭。” 祁轩派给她的人跟杨彬和张汝城去接食用油了,现在大概还在返程路上,暂时指望不上了,而去卫所求援也不现实,往返卫所得一天时间,黄花菜都凉了。 只能去县衙求援了。 村民这时候根本指望不上,让他们去,难不成还想让他们用锄头对付人家的马刀?那是送死,陈春燕不会那样干的。 她翻身上马,朝梁县疾奔而去。 跑到县衙门口,她把马缰丢给了一个捕快,“大哥,帮我看一下马,我有急事儿找闵大人。” 找闵大人啊,帮人看马,他就连气都气不起来了。 行吧,看就看吧。 陈春燕大踏步冲向班房,她只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闵大人的门,就走了进去。 闵大人吓了一跳,“出什么事儿了?” 他以为县里出了大案子,要不然衙门的人不会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等他看清了来人,他立刻松了一口气,“是你啊,这是干什么呢?” 陈春燕:“闵大人,我们村的村民被鞑靼人抓了好些个,得赶紧组织人手救援啊。” 闵大人就跟屁股被烫到了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说鞑靼人打到我们这儿来了?” 特么的这事情比出大案子了严重多了啊。 第896章 闵大人的声音都有些抖,“鞑靼来了多少人,大部队距离梁县还有多远?” 陈春燕道:“您先别紧张,鞑靼来的人不多,应该只是小股游民,抓走村民的位置是在采石场,现在在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闵大人松了一口气,“只有一小股人啊,那还好办。只是就算只有一小股人,衙役肯定也不是对手,你要找人帮忙,最好还是找驻军。” 梁县的驻军不多,本来也不是太大的县城,驻守这里的人一共只有二千,当然了这只是明面上的数字,实际上的……肯定比二千少。 这些人吃空饷已经吃出了惯性,实际驻守梁县的人能有一千就不错了。 陈春燕:“您认识驻军的人吗?有没有办法帮我牵个线,被带走的村民里面有女人,不能耽误时间,我很急。” 闵大人:“走,我陪你走一趟。” 陈春燕连连点头,与闵大人一起往外走。 驻军都在瓮城内,按理说应该每天操练的,但如今已经很少能听到他们出操的声音了。 闵大人不会骑马,而且他的品级本来就应该坐轿子。 陈春燕再着急,也只能骑马慢慢悠悠跟在轿子旁。 人到底只有两条腿,身上还抬着那么重的轿子,就算尽力加快速度了,其实也并没有快多少。 闵大人坐在轿子里都快被颠吐了,却还是忍着,现在办正事要紧,可不是矫情的时候。 撇开祁轩的关系不谈,人家陈春燕平时也没少孝敬,不能人家出了事儿,他不出力啊。 一路颠到了瓮城,刚刚靠近,就被守卫给拦住了。 闵大人撩开帘子,只露了个面,守卫就不敢检查了,“闵大人,请您稍等,我这就去通知我们将军。” 将军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其实将军也是有品级的,梁县这位与闵大人同级,并不是高级将领。 但规矩是就算官阶相同,文官也比武官高半级,武官得受文官辖制。 那位将军出来的时候一脸的不爽,但他不敢发作。 将军:“闵大人找下官所为何事?” 闵大人其实并不喜欢跟这些人打交道,一来他也刚接手梁县没多久,根基不稳,并不能完全控制梁县,更谈不上辖制这些大老粗了。 今天不是情况特殊吗?他不来不行啊。 他指着陈春燕,“他们村的村民被鞑靼人抓去了,还请将军救援。” 将军:“敌人来了多少人知道吗?你们以为只来了小股人,结果后面埋伏着大队人马,我这点人还不够别人塞牙缝的,这样吧,我先派一队侦察兵出去探探情况再说。” 陈春燕都要骂人了。 等他们探清楚,人还有救吗? 陈春燕:“时间就是生命,现在还探什么探,一共就是那十几个人,这样都不敢出击吗?” 将军:“哪里来的无知黄毛丫头,竟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闵大人满头冒汗,“等等……” 他话还没说完,陈春燕就已经拿出了一张帖子,“你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了,看看我是谁的人。” 将军认识的字儿不多,但是帖子上的祁字还是认识的,上面还有国公府的纹样,“哈哈,抱歉抱歉,大水冲了龙王庙,你别介意,我马上点兵。” 第897章 陈春燕从来都知道国公府的名头在武官面前很好用,而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见不到正儿八经的武官,要知道阎王好斗小鬼难缠,是以她要拉上闵大人,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林将军对鞑靼人非常重视,听说鞑靼人来了一队十几个人,他足足点了一百个人随行,点的还是他的亲信,经常训练着的那一批。 陈春燕见人齐了,赶紧对闵大人道:“多谢大人,我这就走了。” 闵大人点点头。 陈春燕翻身上马,呼喝一声,踏雪便朝龙桥村狂奔而去,她没去过采石场,得回去找村民带路。 村民不会骑马,还得让林将军的人带着。 陈春燕不会带异性骑马,那好说不好听,而且踏雪还没有成年,承重有限,载两个人有些困难。 他们赶到村里时,被抓的村民的家人全都聚集在了新宅这边,呜呜哭泣声此起彼伏的,燕儿爹和燕儿娘手足无措地站在人群里,劝这个不是,劝那个也不是。 陈春燕策马停在门前,“谁看到鞑靼人撤离的方向了,出来带路。”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朝门外看来,当他们看到陈春燕身边还跟着一队身穿甲胄的汉子时,顿时激动了,赶紧冲了出来。 女人拉着马缰说:“请一定要救救我家男人。” 老人颤颤巍巍地说:“拜托救救我儿子。” 男人们都红着眼眶,却没有上前。 有一个男人越众而出,咬着牙道:“我看见了,我跟你们去。” 陈春燕朝后面一指。 林将军便立刻安排一个兵把人拉到了马上。 陈春燕:“都让开,现在耽误我们的时间,就是耽误乡亲们活命的机会。” 陈大姑听了这话着急了,“燕儿!” 她听出陈春燕有要跟去的意思了。 陈春燕看了陈大姑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那些人是帮她办事是遭难的,她得去把他们救回来,不然良心难安。 主要是……她怕被抓走的女人遇到点什么事情,那时候就不是男人能解决的了,还得女人出面。 出面指路的的乡亲好像姓周,叫周平安,是二狗子家的亲戚。 二狗子其实也姓周,只是他没读书,也没起个学名,大家就一直二狗子二狗子的叫着。 马蹄扬起尘土,很有几分壮观的意思。 周平安不会骑马,在马背上觉得恼火得很,但他死死坚持住了,他要救人啊,那些都是他从记事起就认识的人啊。 到了采石场,周平安伸手朝东北方一指,“那边。” 陈春燕疑惑了,抢了人,不去西北,反而往东北,是几个意思? 她注意观察了一下地上的马蹄印,确实在杂乱了一阵后,突然朝东北而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追了? 她回头看着林将军,“将军,追击时注意后方,谨防后方有人偷袭。” 不用陈春燕提醒,林将军也看出问题来了,他在心里将那一小股鞑靼人骂得狗血淋头,你说你逃命你就好好逃命嘛,为什么还要抓这么几个村民呢,这不是祸害人嘛! 一行人快速前进。 陈春燕在猜测可能有人追击那一小股鞑靼人时,就更加担心村民了。 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但看过不少史书,上面都记载着打仗时迫使普通百姓冲锋在前充当肉盾的例子。 第898章 来回一趟梁县求救到底耽误了时间,来回一趟,就算紧赶慢赶也足足花了一个时辰,这会子再追,人家都跑得没影儿了。 到了草原上,陈春燕就看不太出来痕迹了。 在采石场时,土地松散,地上有很多碎石和灰尘,一踩一个坑,那个很好判断。 但草地嘛……她还真没有那个眼力,要不说人家痕迹鉴定是一门技术学科呢! 林将军手下的人也不全是饭桶,可以说他的亲信都有两把刷子,他贪来的钱,基本都用来养亲信了。 林将军吩咐:“去看看,他们到底往哪个方向跑了。” 一名小兵跳下马,半蹲着查看了一番,抱拳道:“回禀将军,那些人在这边绕了一圈,又往西去了。” 呵,还会声东击西了! 之后的行进速度一直快不了,主要是跑一段路,就得停下来查看一下痕迹,辨认那群人逃跑的方向。 又追了五六里路,那名小兵终于确定了,“将军,这群人像是在逃命,这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北,一会儿南的。” 林将军看了陈春燕一眼,“少说那些没用的,就说他们往那边跑了就完事儿了。” 小兵抬手一指,“那个方向。” 林将军一夹马腹,“驾。” 小兵也赶紧上马,跟在队伍末尾朝那个方向追击而去。 如此高强度的奔袭,林将军发现陈春燕那一匹还没有成年的小母马竟然始终能够跑在最前面,还一副看不起其他马匹的样子。 林将军看得非常眼馋,“你这马……” 陈春燕浑身都痛,非常不想聊天,“不卖。” 林将军噎了一噎,“等它生了小马驹,可不可以卖我一只?” 陈春燕淡淡看着林将军,“可以是可以,但你前面还派了一个祁轩,一个罗二少。” 林将军当时就迷了,“世子爷排在我前面就算了,为什么让一个罗二少排在我前面,我不能插队吗?” 陈春燕沉默了一会儿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怕你跟卫所结仇。为了这点小事,也不划算呐。” 林将军牙疼了,“你说的这个罗二少是谁家的二世祖?” 陈春燕轻笑了一声,“如果罗二少知道你称他为二世祖,他怕是要把你狗脑子都打出来。我说的那个罗二公子,是宣同总兵的亲家罗家的二公子罗康宁,官职没你高,是个千户,不过家里很有些势力。嗯……这么说起来,你说他是二世祖也对。” 林将军牙更疼了,“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二世祖什么的,不都在京城吗?” 陈春燕被林将军这一句堵得都没话说了。 林将军觉得自己很倒霉,本来以为陈春燕认识一个祁轩就已经很不错了,他哪里知道陈春燕还能再认识一尊大神! 而且这两尊大神明面上还不是一个阵营的。 沉默着赶了一段路,他们忽然发现了前方有一队人马也在抓紧赶路,而他们的马后拴着一群人,正在狂奔。 愤怒的情绪在所有人心中翻腾。 这群鞑靼人完全就没把人当人,把人拖在马后面,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一旦摔倒,就是一个死,根本没有第二种可能,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停下来,倒下了就意味着要被马拖行。 林将军:“这群狗娘养的东西……” 陈春燕:“别侮辱狗了,也别放狠话,动静小点,靠近了就打往死里打。” 第899章 陈春燕轻轻拉着马缰,让踏雪减速。 林将军则带着人上去冲锋,他刚想叫喊,忽然想起陈春燕的话,瞬间闭了嘴。 陈春燕实在不理解为什么打人之前总要喊一声,这不是让人提前防备么,安安静静地偷袭才是硬道理啊。 然而鞑靼人还是注意到了马蹄声,他们回头看来,见到整装的兵士,差一点吓得肝胆俱裂。 林将军终于有机会喊出来了,“杀啊!” 喊了这一嗓子,他终于舒服了,不然整个人都不得劲儿! 因为陈春燕故意不让他们喊那一嗓子,他们此时距离鞑靼人已经很近了,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在草地上,他们恐怕会被更早发现,但现在只能算那群人倒霉了。 鞑靼人只错愕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就挥刀斩断了麻绳,挥刀逼村民们往前冲。 他们本来用来对付追兵的手段,现在要提前用上了。 追兵不会在乎这些人的性命,所以他们在确定逃不掉后,便想用这些人当人盾挡在前面,他们在后面出暗刀,没想到汉人却追了上来。 面对汉人,这些肉盾的作用就更大了,毕竟他们没办法毫无心理障碍地屠杀自己的同胞。 林将军大骂一句脏话,打马绕过肉盾,从两翼包抄而去,然而他们绕,鞑靼人也绕,反正始终让肉盾挡在前面。 林将军的身体素质没有鞑靼人好,绕了两圈人就有些晕了。 陈春燕看得嘴角自抽,人数是人家的十倍啊,就发挥人数优势啊,一百个人你们好歹分一半守在后方吧,这样鞑靼人再怎么转圈都是徒劳的啊。 把边境重镇交给这样的人守卫,迟早要完! 果然啊,她防御工事还得抓紧点修,别到时候秋收,鞑靼来大规模抢掠时,还没修好就完犊子了。 春天时,鞑靼来抢一波就走,主要原因还是知道过了一个冬天,大家手里的粮食都不多了,先让大家种着地吧,还是秋天再来抢比较划算。 她朝着林将军怒吼:“分兵啊,你包围他们,你们一百个人还包围不了十多个人吗?” 她是真的看得着急了。 咦? 林将军愣了一下,这姑娘说得对啊,他刚才怎么就一根筋了呢! 他大喝一声,“包围他们。” 听到喊声,鞑靼人这才发现,呵,还有一个小姑娘呐。 立刻就有人趁着包围圈形成前,冷笑着朝陈春燕冲来。 陈春燕叹气。 她原本只想躲在这群人背后,没想战斗的啊。 就她学的东西,又没有见过血,她对上鞑靼人真的很不自信啊。 她确实对自己不自信,但她很相信踏雪。 她摸摸踏雪的鬃毛,“驾,小姑娘快点跑,跑赢了奖励你十颗奶片。” 踏雪长嘶一声,跑得更快了。 鞑靼人都惊呆了,不是说好马全在草原上吗? 这一匹未成年的小马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不比他们的马跑得慢呢?! 两方的距离没能拉开,却也没有减短。 但再这么跑下去,被抓住是迟早的事儿,别忘了,后面还有一群鞑靼人在追这群混蛋呢! 只能正面刚了。 但怎么刚还是要讲技巧的。 追出来的有两个人,陈春燕顶多正面一个人,不然凉的就是她了。 她逃跑的路线渐渐有了弧度,而一直紧追她的两个人暂时还没有察觉。 第900章 陈春燕神经紧绷,她试图跟踏雪沟通,“小姑娘,待会儿我折返的时候,你一定要跟我配合好啊,要不然咱们可能都得完蛋。” 踏雪安静如一个美女子,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陈春燕也知道想让马做出回应,真的是为难马了,她也不强求,她只是默默地计算着与鞑靼人之间的距离。 她猛然转弯,调转马头,让踏雪重重踢出后蹄,踢在了鞑靼其中一匹马的背上,马匹翻倒,人摔在了地上。 陈春燕也没跟他客气,打马就踩了过去,直接踩在了那人的腿上。 只听见咔嚓几声,骨头就断成了几节。 她身为现代人,让她杀人她是不敢的,但是对付这么恶心的鞑靼人,弄出个伤残,她还是没有心理负担的。 这个时候,林将军分出来救援她的人才与她跑了个面对面。 陈春燕:“……” 这马也太差了吧! 要不是这些人的战斗素养真的不行,她都想忍痛赞助他们一些马了。 但是现在不必了,马给他们用也是浪费,一个个的都不怎么用脑子的。 陈春燕:“刀!” 每个士兵都配了刀和长矛,便于近战和马背战,陈春燕现在要的就是刀。 士兵愣了愣,但被陈春燕眼睛看着,下意识就递出了刀。 陈春燕拿到便调转马头,朝仅剩的那名鞑靼人冲去。 她双手紧握马刀,做出劈砍的姿势。 在这种状态下,她就算力气不够大,也能对敌人造成伤害,毕竟踏雪奔跑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鞑靼人不愧擅长马背战,那人的反应相当快,直接正面迎接陈春燕的冲击。 两柄马刀对撞在了一起,陈春燕的户口一疼,流出血来,就这么一下竟然崩裂了。 她的手麻麻的,差一点就抓不住刀了。 而这时两柄长矛同时朝鞑靼人刺来。 鞑靼人:“你们中原人真是不要脸。” 说的竟然是生疏的汉话。 两个兵士顿时不干了,“谁不要脸了!你们特么的不抓我们的人,我们会追过来,你当自己的脸有多大呢!” 两方人打得火热,嘴巴也没闲着。 陈春燕被他们弄得脑仁儿疼,“行了,不与傻比论断长,不懂吗?” 傻比是啥玩意儿? 他们不知道,但他们觉得大概就是傻子、二缺、不够数的意思吧。 嗯,这么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这些个鞑靼人可不就是这样么,抓一群村民这不是拖慢速度么,能有多大用?没有多大用的。收获和付出根本不成正比嘛。 陈春燕的骑术本就不多好,等她再次调转马头回击时,两名兵士都快牵制不住鞑靼人了。 周大大说过,吵架怕不要脸的,打架怕不要命的。 鞑靼人为了保命,这打发就跟不要命了差不多,他一个人就猛到把两个人压着打了。 陈春燕赶紧上前偷袭,那人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横刀朝陈春燕劈来。 陈春燕赶紧收刀回挡,对方的刀砍在她的刀上去势不减,她的刀背直接撞上了她的肚子,差一点就把她撞差了气。 就鞑靼人这股以一当十的狠劲,也难怪官家年年打仗年年输了。 前不久不刚输了一场么。 陈春燕没让疼痛限制行动,她趁势飞起一脚踢在鞑靼人的腰上,那人身体晃了晃,当即想回踢回来,但陈春燕赶紧补了一脚,那人顿时失去了平衡,栽倒到了马下。 第901章 两个兵士反应还是快的,下黑手这种事情他们最喜欢了。 他们两个拿着长矛就照着鞑靼人戳去。 他们先前看清楚了,陈春燕骑着马只踩断了对方的腿,他们琢磨着陈春燕或许是想留活口,便默契的全朝鞑靼人的腿上刺去。 鞑靼人两条腿上顿时出现了两个血窟窿。 噫! 陈春燕打了个寒颤,她看着这伤口都觉得疼啊。 那边林将军已经完全包围了剩余的鞑靼人,但因为投鼠忌器,并没有进一步行动。 所有龙桥村村民都被推到了外围,直面兵士的刀枪,他们看得见的只有马头、刀尖和长枪,心里害怕极了,一直在祈求兵士们救救他们。 事情陷入了僵局。 最关键的是,还有一波鞑靼人可能还在找来的路上。 不能再这么耽误时间下去了。 陈春燕打马走上前,“我知道你们听得懂汉话,我现在给你们个机会,你们放人,我们放你们走。” 其中一个领头人模样就用生疏的汉话说道:“我们就算不放人,你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陈春燕笑了,“你们在不知道我们追击的情况下,却还是频频改变前进方向,怎么,有人追你们?你说如果我们把你们堵死在了这里,等追你们的人来了,再联合他们对付你们,你们的下场会怎么样呢?” 鞑靼人大怒,“你们中原人果然奸诈!” 陈春燕:“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是喜欢交朋友的。你们逃跑是需要盘缠的吧?这样,我可以给你们提供盘缠,你们只管跑就是了。我还可以给你们指点一条明路,让你们可以顺利躲过追击,你们觉得这样如何?” 鞑靼人:“中原人不可信,我们是不会跟你合作的。” 陈春燕无所谓地笑笑,“那也没关系,咱们就在这里等吧,就看追你们的人什么时候来了。” 她说完,当真就那么坐在马上看起了风景,或许觉得看风景太过单调,她还拿出了奶片,她一片马一片地吃了起来。 林将军超级紧张,等鞑靼人来了了,两拨鞑靼人打不打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大概率会先打他们。 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就是了,他们是内部矛盾,什么时候解决都可以,完全可以先收拾掉外人,回过头再来慢慢打嘛。 林将军:“燕姑娘……” 陈春燕缓缓转头,平静地看着林将军,直接让林将军忘记他后半句话想说什么了。 陈春燕:“要一片吗?” 林将军都被整懵了,心说:姑娘心这么大的吗?那可是宿敌鞑靼人啊。前一秒还能用东西跟你换东西,后一秒就能提刀砍你的鞑靼人啊,你就不担心的吗? 陈春燕要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到时候被内外夹击,他们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但她得保持淡定,她如果表现得着急,别人就越不着急了。 果不其然等了没多会儿,鞑靼人先绷不住了。 就算追兵与中原人先打起来,但至少中原人不会全死了。 他们就不一样了,只要追兵追到了他们,他们就死定了。 鞑靼人:“我们放人也可以,但你怎么让我相信你们?” 陈春燕:“我没有义务让你相信,你愿意合作就合作,不愿意合作就这么耗着吧。” 第902章 鞑靼人一咬牙,终于还是松口了,“给我们钱,放我们走。” 陈春燕点头,“可以。但我需要知道你们为什么被追击。” 鞑靼人十分犹豫,他们凑在一起,低声用鞑靼话交谈了几句,其中一人才说:“这是我们鞑靼内部的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不用知道。” 哦,内部的事情。 这话含义很深啊。 至少这群狠人不是因为犯了事儿跑的,很有可能是因为派系斗争跑的。 这就好办了。 陈春燕从手里拿出一叠银票,“钱在这里,你们把人放出来,就给你们,你们拿到钱可以南下,换了衣服,换个身份定居下来,你们鞑靼人肯定找不到你们。” 鞑靼人:“你别想糊弄我们,没有路引在中原立刻就会被抓。” 陈春燕奇怪道:“谁让你们去中原了,往南有那么多废弃的村庄,随便找一个住下来,再买点粮食衣服,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鞑靼人:“你得给我们安排个地方。” 陈春燕:“我是你娘吗?我为什么要帮你安排地方!你拿到钱,爱上哪儿上哪儿,这钱就是我赎人的赎金,旁的帮助你想都别想了。” 如果鞑靼人强硬,她说不得真要退一步,帮他们安排住处,但对方的口风已经软化了,她就没必要客气了。 像是给鞑靼人提供帮助这种事情实在是一个很大的小辫子,不爆发还好,一旦爆发搞不好就是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这么多人看着呢,她绝对不会松口的。 鞑靼人面上俱是恼怒的神情,但他们确实需要钱,也需要赶紧离开这里,最终只能答应了陈春燕的交换条件。 陈春燕看向林将军,“请让开一条路。” 林将军明显松了一口气,可以不跟鞑靼人正面刚真是太好了! 打仗,不管是多大规模的,都会有伤亡,而那绝对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这些都是他的亲信,他花了大力气培养的,死一个就少一个,想想就心疼。 就算是伤了,不也需要他出钱治伤吗?一样心疼。 林将军挥挥手,兵士们就让开了一条路。 鞑靼人却并没有立刻放下心来,他们全都持刀对准了兵士们,直到他们彻底离开了包围圈,策马飞奔而去,才稍稍放下心来。 有一个小兵凑近问林将军,“将军,我们真的不追吗?” 林将军一巴掌拍在了小兵脑门儿上,“追,追个屁啊,你追一个给我看看。”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村民拖慢了鞑靼人的速度,这群鞑靼人的马跑起来,足以让林将军等人全都吃灰。 林将军:“你说说他们,逃跑起来这速度谁追的上啊,何必带一群村民呢,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陈春燕语气淡淡的,“鞑靼人不善耕种,他们想藏起来生活,必然没法放牧,要活下去,还得种地,所以他们抓了男人,但一群人全是大老爷们……能行吗?所以……如果追兵追来了,他们还能做肉盾,没追来,那正好,可以派上其他用途。” 林将军不寒而栗,“还好我们来得快。走吧走吧,原路返回,可别再跟鞑靼人遇上了。” 陈春燕:“不能原路返回,记住方向,稍微偏离原来的路线,这样才能错开追击来的鞑靼人。” 第903章 其实那群鞑靼人还应该感谢陈春燕他们,如果不是他们追击,那些原本循着痕迹来斩草除根的人早就追上他们。 陈春燕他们的马蹄印到底是把痕迹弄得有些杂乱,毕竟他们也不是没有跑错过方向呀。 现在陈春燕一行人踏上了回程的路,他们的行程就比之前慢多了,村民们只能靠脚走路,还因为之前一直被套在马上拖行,他们一路跑着,体力消耗大,且基本上摔倒过,多多少少受了点上,就走不太动了。 又走了一段距离,确认鞑靼人不会再追上来后,一个村民大着胆子说:“陈春燕,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知道尊老,没看见我们还有伤吗,你就该把马让给我们骑。” 陈春燕看这人眼生得很,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她大概知道这是村里的人,但没有打过交道。 她问:“你是谁?” 男人道:“我是跟你爹一起长大的发小,猴子。” 陈春燕点头,“我记住你了,你就祈祷吧,以后千万别出任何事情。”她顿了顿,笑了起来,“不管你出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管的,所以你也不用来求助我了。” 她说完打马就疾奔而去。 真是懒得跟这种看不清楚情况的人浪费表情了。 救了他不知道感恩不说,还蹬鼻子上脸了,真当自己有多大脸啊。 林将军看到陈春燕这一波操作都傻眼了,他这是跟上去呢,还是不跟上去呢? 他看了看陈春燕的背影,又看了看村民,心中有了决定,“你们二十个人留下来保护他们,剩下的人跟我走。” 对于他来说,还是陈春燕的安危更重要,闵正弘可看到陈春燕跟着他走了啊,如果他没能把陈春燕带回去,事后世子爷问起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村民都有些傻眼,不是专程来救他们的吗?就因为一句不轻不重的指责,陈春燕就走了? 在这里的谁不算是陈春燕叔叔婶婶级别的人物啊,这是什么态度嘛。 什么态度? 陈春燕就这种态度,她就是不惯他们这臭毛病。 随便冒出个人来都想摆她长辈的谱,她这日子也不用过了。 反正现在乱世将起,村民间的口碑也不是太重要了。 陈春燕没有先回家,而是跟着林将军一同回了城,“多谢将军仗义出手。” 林将军摆摆手,他今天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娃虎得很,纵马踩人那一节真是看得他心突突跳。 陈春燕见林将军也身心疲惫,便没再多说,调转马头回了酒楼。 牛一松惊奇了,“燕老板,您这时候回来?” 陈春燕:“赶紧帮我准备一份重礼,银子就比照闵大人的来,另外再准备一百石粮食送到瓮城去。重礼是给林将军的,粮食是给兵士的,别耽误了,快去吧。” 礼物容易准备,酒楼就有现成的,粮食不容易调集,得花些时间。 牛一松把准备礼物的事情交给了他姐,他跑出去调集粮食去了。 陈春燕去后院写了一封信,找了个小子过来,“会骑马吗?” 小子回答:“会。” 陈春燕:“行,你赶紧把这封信送到我地图上所画的地方,记住,别久留,放了信,你就回来。” 小子见陈春燕挺着急的,他也跟着着急起来,将信贴身揣好,跑着就去牵马去了。 第904章 鞑靼人还是交给鞑靼人去解决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更何况还是几个恶客,陈春燕就更容不下他们了,但她是个战五渣,更鞑靼人过了两招,两只小臂到现在都还在痛,指骨也没好受到哪儿去。 她瘫坐到沙发里,这才有精力仔仔细细检查自个儿的手,这一检查才发现碰都不能碰了,摸上去会刺刺的疼。 这是骨裂了啊。 她扬声叫小丫头,“来个人。” 正是酒楼忙的时候,她叫了声,居然没有人应答。 她又叫了一声。 才有匆匆路过的小丫头跑了过来,“东家,什么事儿,请吩咐。” 陈春燕:“帮我请一下小许大夫过来。” 小丫头惊呼,“东家您不舒服?” 陈春燕摇头,“没事儿,小问题。” 陈春燕就像酒楼的定海神针,大家只要知道她还在,还好好的,哪怕没在酒楼,大家的心里也很安稳,但她若是出事了,人心立刻就会散了。 小丫头担心地打量陈春燕几眼,赶紧跑了。 他们东家是许大夫的徒弟,他们自然会多关注医馆一些,当然知道医馆在哪条街上,眼下跑过去,真是一点没有走一点弯路。 小丫头跑得气喘吁吁的,看到周有成就说:“小许大夫呢,快去看看我们东家吧,我们东家不舒服。” 周有成丢了手里的五味子,就问:“她哪里不舒服?” 小丫头:“我不知道啊。” 周有成都要急死了,“师父和师兄都不在,这样吧,我去瞧瞧。连儿,连儿!” 许连翘:“哎,叫我干啥?” 周有成:“出来看着,我去趟酒楼。” 许连翘一边往外跑一边问:“燕儿姐怎么了?”她撩开门帘子才发现周有成已经走了,“你倒是把话说完再走啊!” 她嘟嘟嘴,坐到柜台后面去了。 现在医馆里没有大夫,如果有病人上门看病,那是看不了了,不过她却可以照着药方抓药。 周有成提着自己的药箱一路跟着小丫头去了酒楼。 陈春燕已经躺在了宿舍的床上,她让人带话回龙桥村了,她今天不回去,先暂时在城里休整一天。 周有成进门一问,便知道陈春燕的具体位置了,又有小丫头带路,他们很快到了陈春燕的房间门口。 他一看到陈春燕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慌了,“燕儿,你这是咋啦?”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病得起不来床,陈春燕才会在这个时间点躺在床上。 陈春燕抬了抬手,“是阿成哥啊。我今天跟人打了一架,手受伤了,你快帮我看看。” 周有成凑到陈春燕身边,握住手,反反复复看了一遍,打趣道:“可以啊,燕儿,跟人打架打到骨裂,你是姑娘中的头一份儿!” 陈春燕:“别说风凉话了,赶紧给我治吧,我这个样子真的很耽误事儿。” 周有成:“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你受的这伤休想几天就痊愈。你给我安安生生的啊,不准写字,不准操劳,事情都交给别人来做。哦,对了,绝对不允许再跟人打架了。” 他帮陈春燕涂药膏,涂到一般,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你平时嘴是毒了点,但也不像是随便跟人动手的人啊,你到底跟谁打,把自个儿打成了这样?!” 陈春燕:“鞑靼。” 周有成:“……” 哟喂,厉害了,我的小师妹。 第905章 许京墨出诊回来,看到是许连翘站在柜台后头,还愣了一下。 他揉着脖子问:“今天怎么是你守在这里,阿成他们呢?” 许连翘一骨碌站起了身,“哥,我跟你说,燕儿姐病了,阿成哥出诊去了。” 许京墨放下了揉脖子的手,提着药箱就出去了。 许连翘:“哥,我还说让你来看店,我去看看燕儿姐的呢!” 许京墨脚步连顿都没顿一下,直接朝酒楼去了。 宿舍里,陈春燕看着自己的手,苦笑不得,“阿成哥,你是认真的吗?” 黑乎乎的药膏涂得她满手都是,她根本看不出一点她皮肤的颜色了。 周有成:“都是自己人,用药就不用省着了,该用足的就得用足才行。” 这也足过头了吧。 陈春燕:“咱们商量一下,刮一点下来成吗,这样弄,我……很不方便啊。” 周有成:“不行!阿墨不在,我得好好照顾你。” 许京墨站在门口,狠狠喘了几口气,才迈步进了门。 周有成转头一看,得,说谁谁来了。 他笑着说:“可不说背后不能说人么!还好我没说什么坏话。” 许京墨看了周有成一眼,视线就落在陈春燕的手上,他握住陈春燕的手腕,把手凑到了鼻尖闻了闻,便轻轻放下了。 他点头道:“对症。” 周有成拿出干净的纱布,一边包扎一边说:“师兄,你都不知道今天燕儿可英勇了呢,单刀战鞑靼……” 陈春燕朝周有成瞪眼。 周有成嘿嘿嘿跳远了,“你打不着我。” 许京墨揉了揉太阳穴,回头看了周有成一眼。 周有成才缩着脖子跑了,“你们两个打我一个,我惹不起,躲了躲了。” 许京墨看着陈春燕:“你不是冲动的人,这么做肯定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我不多问,但是你得答应我,以后能不以身犯险就不以身犯险,行吗?” 陈春燕脸红了,“嗯,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了。” 许京墨伸手想揉揉陈春燕的脑袋,却最终停在了半空中。 陈春燕看着那只手,等了好一会儿,才主动跪坐起身,把脑袋凑了上去。 许京墨轻笑出声,揉了揉手下的小脑袋。 他抬了个绣凳在床边坐下,“我在山里找到几种药材的小苗,到时候移栽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种活。” 陈春燕:“还是得看种类,有的药材用花盆种都能种活。” 许京墨:“蜂疗效果不错,除了会在身上留下难看的痕迹这一点不好外,大家对这种治疗手段还是比较认可的。现阶段我已经增加了病患,可能会比较忙,没办法经常来看你,你自己要多多注意手上的伤啊。” 陈春燕:“嗯……哦,对了,有点事儿我忘记说了,孙婶子家想帮二狗子提亲。” 许京墨的神情瞬间变得非常严肃。 陈春燕笑着说:“对象不是我,是我妹妹。” 许京墨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 陈春燕笑吟吟地看着他。 许京墨把陈春燕的话琢磨两遍,终于悟出了点味道。 这是提醒他赶紧再去提亲吧? 姐姐没有定亲,后面的妹妹也不好定亲的,不然姐姐的婚事就不好办了。 许京墨:“那我得给秋儿准备一份订婚礼物了。” 陈春燕知道他这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虽然是现代人,但是催男方提亲什么的,还是好害羞呀。 第906章 许京墨亲自帮陈春燕把了脉,又去看了周有成开的药方,调整了几味药的用量,才让周有成回医馆去抓药。 他让人端来饭菜,亲自端了去陈春燕的房间。 陈谷秋见许京墨来了,就想起身出去。 许京墨赶紧拦了,“秋姑娘留步。” 陈谷秋看着许京墨,想听许京墨要吩咐什么事情。 许京墨却已经坐下了。 陈春燕想起身。 许京墨单手端着托盘,另一手却去拦陈春燕,“你的手别用力,先缓两天再说。” 陈谷秋赶紧接过许京墨手里的托盘。 许京墨转头朝陈谷秋微微颔首,这才弯腰把陈春燕扶了起来。 他伸手接过托盘,放在腿上,拿勺子舀了一勺菜递到陈春燕嘴边。 陈春燕:“……” 这一刻羞耻感爆棚。 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不是亲爹的男人喂饭,这种感觉忒不自在了些。 许京墨:“不喜欢吃这道菜?挑食对身体不好,不过你现在身体不舒服,可以挑挑食,不吃这个,就换一个,这个行吗?我感觉这道红烧肉色香味都不错。” 陈春燕连连摇头,“不,不是,我不挑食的。” 许京墨停下动作,他看了陈春燕一会儿,放下勺子,起身让出位子,“麻烦秋姑娘了。” 陈谷秋赶紧接过托盘,看了一眼陈春燕,又看了一眼许京墨,才赶紧坐下,接手喂饭工作。 陈春燕吃了一口菜,又偷偷打量许京墨。 许京墨脸上却没有丝毫不高兴的神情。 这个少年脾气好得不像话,他的包容好像无限宽广一样。 许京墨:“得吃点菜。” 陈谷秋:“哦哦哦哦!” 她赶紧用勺把菜团成一团,送到陈春燕嘴巴里。 喂个饭旁边还有监工好忧伤啊。 陈春燕吃了半碗饭就不想吃了,朝陈谷秋摇摇头。 陈谷秋收回勺子。 许京墨:“再吃几口,你今天吃得太少了。” 他是跟陈春燕一起吃过饭的,知道陈春燕的饭量,今天陈春燕吃的东西明显少了些。 陈春燕太累了,没什么胃口,“我不想吃了。” 许京墨:“再吃几口,把汤喝了就行了。” 陈春燕心里软了软,问:“几口?” 许京墨看了一下饭碗,碗里的饭是他算好了的,刚刚够陈春燕吃,并不会剩下,他又看了看菜,菜的量稍微有些多。 他便道:“再吃三十七口吧。” 少年,这么准确的吗? 陈春燕哭笑不得,但许京墨并没有退让的意思,就那么一直看着她。 她便张开嘴,“啊。” 陈谷秋赶紧往陈春燕嘴里塞了一大勺饭。 陈春燕看着陈谷秋说不出话来,这可真是亲妹妹,这一口饭喂得超级实在,塞到她连嚼动都费劲。 陈谷秋吐了吐舌头。 她刚才一激动,舀了好大一勺饭进陈春燕嘴里。 许京墨垂眸笑了,照陈谷秋这个喂饭法,三十七口吃完了,也就不剩什么了。 陈春燕指指汤。 陈谷秋回头问许京墨,“这口算不算?” 陈春燕现在是说不出话,说得出话她都要骂人了,自己的妹妹怎么就这么听一个外人的话呢! 怂不怂?! 许京墨笑着说:“不算。” 陈春燕指着许京墨。 给我等着,等我手好了,一定帮你扎针舒筋活络。 许京墨淡笑不语。 陈谷秋弱弱地问:“姐,再来一口?” 第907章 陈春燕指指自己的嘴巴。 陈谷秋:“哦哦哦,还没有吃完啊。” 陈春燕:“……” 许京墨噗地笑出声,又赶紧用手背捂住嘴巴。 陈春燕看向许京墨,许京墨提上药箱转身走了。 等陈春燕嚼完了嘴里的饭,陈谷秋又递了一勺饭到她嘴边。 陈春燕偏头避开了,“不吃了。” 陈谷秋:“还有三十六口。” 陈春燕:“……” 陈春燕被逼着吃东西的时候,龙桥村的村民才又累又饿地回到了村子里。 村民们本来很感激陈春燕的,但经过这一遭,难免就有些抱怨之声。 特别是之前被陈春燕怼过的那个村民,更是骂骂咧咧的。 然而却没有人应和他,村民们对他的怨气也很大,如果不是他,陈春燕至少不会抛下他们离开。 这些守城的兵士会给陈春燕面子,却不会给他们面子,途中想停下来休息休息都不行。 有个村民直接骂道:“你闭嘴吧你,要不是你倚老卖老,燕儿能先离开?你自己就不是个好东西,就别抱怨别人了。” 这话其实也把陈春燕骂了进去,但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 施恩莫望报是陈春燕处事的原则,她救人只是遵从本心,那些人是因为帮她家筑河堤才被抓走的,她不能不管,至于救回来之后,他们感谢不感谢她,她觉得不重要,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说白了就是不惯他们这毛病。 “哼,一群欺软怕硬的小人,我呸。” 在其他人凑过来打他之前,他非常有眼力见儿的先跑了。 倒是兵士们有点傻眼了,这个时辰城门早关了,哪怕他们也是守城兵士,也无法叫开城门,他们到哪儿住一晚呢? “今天带你们来救我们的人叫陈春燕,是村长家的闺女,你们去村长家吧。” 兵士们暗暗点头,哦,原来是村长家的闺女啊,难怪了,那么着急地带着他们去救人。 他们根据村民们的指点,颠颠跑到了村长家。 陈家新宅的气氛不算太好,陈春燕受了伤,这家的主心骨就像是没了似的,人都恍恍惚惚的。 听到敲门声,陈大姑蹭的站起了身,“谁?” 兵士:“我们找陈春燕。” 陈大姑听到应声的是个男的,就不敢过去开门了,她看向燕儿爹,目中全是询问的意思。 燕儿爹看看陈大姑,又看看燕儿娘,他忽然发现家里不是女人就是孩子,连个给他壮胆帮手的人都没有。 他去柴房拿了砍柴用的斧子才慢慢朝大门口走,“谁在门外?” 兵士:“我们是梁县守卫,想在您家借宿一晚,可以吗?” 燕儿爹这才松了口气,把斧子放在了旁边,伸手开了门。 他打开条缝,先看了一眼,见果然是穿着甲胄的兵士,这才打开了门来。 兵士主动解释:“我们按照要求将村民送了回来,但现在城门关了,想在这里借宿一晚,行不行?” 燕儿爹听明白了,这是陈春燕跑去找人家帮忙了啊。 既然是这样,给人家提供住宿就是应该的了啊。 他赶紧道:“几位快请进,我马上让人给你们准备客房。” 第908章 燕儿爹把人带到了院子里。 陈大姑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就看到一群身穿甲胄的人,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她赶紧问:“这是咋啦?” 燕儿爹就把事情说了,“她大姑,你看看怎么安排他们住。” 陈大姑一阵无语。 如果是老房子还行,老房子全部是炕,一个炕上睡个四五个人没问题,但新宅这边全是床,根本睡不下这么多人。 她搓搓手,“各位兵爷,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先吃饭,吃晚饭,我们领你们去河对面三井村去住成吗?那边空屋子多。” 没什么不行的,他们也是住过野外的,并没有那么挑剔。 “那就麻烦你们了。” 他们没看到陈春燕也不问,只当大家小姐休息得早而已。 肉菜都是现成的,叫了董明春出来,带着几个小丫头不过一刻半刻就置办出了一桌菜来。 菜色不多,但分量却足,外加两大盆窝头,管饱。 兵士们吃得都很满意。 趁着兵士们吃饭的时间,陈大姑和燕儿娘赶紧结伴出去借铺盖卷去了,谁家也不会准备二十个人用的铺盖啊,只能去借。 两个女人晚上出门是不安全,但把她们俩留在家里,让燕儿爹出门借铺盖也不合适,家里没个男人,那么多外人留在家里,也没人放心啊。 好在龙桥村还算太平,并不用担心路上遇到危险。 董明春到底是不放心燕儿娘两个人,万一出点儿事,她就没法跟陈春燕交代了,还是让几个小子赶车陪同燕儿娘两个出了们。 都是乡亲,谁家都有东西不凑手的时候,今儿借东家的,明儿借西家的都很正常,他们上门一开口,人家就答应借了。 只是到了有几家人家里,这几家人说话阴阳怪气的,也不说借,也不说不借,就那么吊着两个人。 陈大姑觉得不对劲了,直接拉了燕儿娘就走。 陈大姑:“别跟他们掰扯,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说话拿腔拿调的,不就是借一床铺盖嘛,至于这么嘲讽我们?” 燕儿娘倒是没听出被嘲讽了,“他们不是这种人,大概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吧,忍忍就过去了。” 陈大姑:“就是因为你太能忍了,才谁都敢欺负你。行了,左右村里人家多,也不缺这家人一床被子。” 之后还有几家虽然借了被子,但脸色却都不怎么好看的样子。 陈大姑回过味儿来了,“燕儿今儿救的是不是他们,哎,我就没见过这么忘恩负义的,刚刚得救呢,就这么对待恩人了?” 燕儿娘:“这不能够吧,是不是今天燕儿哪儿没做好,惹到他们了啊,要不然不会这样的。” 陈大姑:“别什么事情都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就算燕儿真做了让他们不高兴的事情,肯定也是因为他们先惹到燕儿的,燕儿从来都不是没事儿找事儿的人。” 燕儿娘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心,“被那么多人讨厌了,这可怎么好啊?” 陈大姑:“担心这么多做什么,燕儿像是在乎他们看法的人吗?别太把他们当回事儿了,不值当的。赶紧的吧,他们的饭也差不多该吃完了,我们还得再去借几床被子才能回家呢。” 第909章 二十几床被子数量委实不算少了,被子装上了马车,马车就被挤得满满当当的了,燕儿娘几个人只好全部步行回家。 兵士们已经吃好了饭,全部站在院子里,二十个人看上去分外壮观。 燕儿娘开门的时候,着实被他们吓了一跳,要不是陈大姑及时扯了扯她的衣裳,她真就叫出声了。 陈大姑走上前,绕过燕儿娘,招呼兵士,“都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休息。” 燕儿娘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三井村的空屋子再多,不也是人家三井村的吗,能让他们带人过去住? 但她也知道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质疑陈大姑,便按捺住了,忧心忡忡地跟在了后面。 陈大姑却道:“大嫂回去休息,大哥跟我去一趟。” 燕儿爹立刻答应一声,哒哒跑到了门口。 这时候陈大姑父露面了,“你就别去了,晚上路不好走,你跟我说在哪儿,我带他们去也是一样。” 陈大姑吃过晚饭还会跟哥嫂坐在一起聊天,但陈大姑父一般吃了饭就去看牲口,看完牲口就回房休息了。 就算是住在哥哥嫂嫂家里,他还是有寄人篱下的感觉,特别不自在,就不愿意往上凑,是以先前正屋里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是后来兵士们在院子里弄出的动静大了,他出来看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自家媳妇跟嫂子出门借被子也就算了,跟一群老爷们儿出去算怎么回事,他不是不放心自家媳妇,是防备着那一群大老爷们,实在是不安全啊。 陈大姑知道自家男人的意思,她心里有些感动,这些年他们两个相互扶持,一路走到今天,也确实不容易,在很多事情上,他们都有商有量的,不过一旦陈大姑父拿定了主意,陈大姑还是不会反驳的。 她点点头道:“也好,我眼睛在晚上确实看不清路。” 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顺着台阶下了,她拉过陈大姑父,指着河对面低声交代情况。 陈春燕说了暂时瞒着她爹娘,她也就不准备告诉她大哥大嫂。 当初招龙桥村村民去三井村种地的时候,她很帮陈春燕紧张了一把,生怕大哥大嫂发现半个三井村都是陈家的了,可大哥大嫂迟钝得可以,到最后也只是以为陈春燕跟三井村的关系好,三井村愿意给龙桥村居民一碗饭吃。 陈大姑父听了陈大姑的话吃惊了半晌,半个村子的地,可不得好几千亩么,这还不算林地那些地方,这侄女了不得啊,小小年纪就打下了这么大一份家业! 他说:“我心里有数了,你赶紧进去歇着吧,当心别摔着了。” 陈大姑连连点头,她叮嘱几句要小心的话,这才转身朝屋里走,结果没走两步就绊了一下。 她这一下虽然不是故意的,却是神来之笔,立马坐实了她在夜里看不清东西的事情。 陈大姑父嘴角抽了抽,心说自家傻媳妇为了蒙骗别人,戏演得还挺卖力的。 他摇摇头,招呼兵士们跟他走,“从这边过去,河里堆着石块,小心点踩着,能够过河,当心别掉河里去了就行。” 第910章 石头是大石头,但是常年被水冲刷着,滑得不得了,稍微不注意,人就会溜进河水里。 陈春燕正是觉得这样很危险,才在修好了靠东的外院墙后,继续组织人挖石头准备筑河堤,修一个能过人的桥。 这个时节,人还能踩着石头过河,但再过一个月,基本上就不可能了,水涨起来了,石头会被淹得一点都看不见。 陈大姑父走在最前面,先过了河,他转头看着兵士,只见兵士把长矛插进河里借力,也稳稳当当地过了河。 燕儿爹走在最后面,就是想看有没有人掉进河里,他好出手捞人,结果没有,他也松了一口气。 兵士们没有骑马,马被留在了陈家的牲口棚里。 马无夜草不肥,要是跟着他们去了三井村,说不定就要饿肚子,他们可舍不得,宁愿自己走路。 三井村里只有零星的烛火灯光,那都不是三井村村民了,是廖家派来的守夜人,守在了属于廖家的那一亩三分地上。 陈春燕早就将土地交割清楚了,交割的时候,廖敏柔也曾奇怪过,土地怎么比之前说的少了,她也不傻啊,她记得陈春燕好像提过三井村的土地是贱卖的啊,怎么感觉也没多贱呢。 陈春燕自有一套说辞,她说平地她有用,就把南边的林地都给了廖敏柔。 廖敏柔一算好像是的啊,地契上写的林地不少呢,比她得到的耕地三倍还多,心里顿时就舒服了,也不跟陈春燕闹了。 其实三井村的地谁买,怎么买都不吃亏,唯一吃亏的是三井村的村民,他们为了摆脱彼此,真的付出很大啊。 陈大姑父带着兵士们就进了距离河边最近的一个院子,这个院子算不得多好,却也不算特别差了,是比较宽敞的土坯房。 兵士们也觉得有个这样的院子落脚就很好了。 院子里落了些灰,兵士们自己动手就把院子收拾干净了。 陈大姑父和燕儿爹等兵士们铺好了床才转身回了龙桥村。 一夜好眠,所有人都一觉睡到大天亮。 董明春早早地带着小丫头们把早饭做了出来,她们还是第一次做二十几个人的早饭,一顿揉面把他们都累得够呛。 昨晚其实还算好的,昨晚还剩现成馒头、窝头,她们可以热了直接端出去给兵士们吃,可存货昨天就吃光了,今天得现和面,把她们累得啊,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但做好之后,看着蒸在灶上的蒸笼,忽然又觉得很有成就感,那些都是她们做的啊,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了不起了。 兵士们吃过了早饭就赶回了城。 他们本来以为昨天的事情这就算完了,谁知道他们刚刚回到瓮城就听说,昨天燕老板命人送了一百石粮食过来。 出了一百个兵士,就送来了一百石粮食,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就是要给他们一人一石粮食的啊! 他们就算一天吃一斤米,一石粮食也够他们吃三个月的了。 这一回林将军也没贪他们这一点米,毕竟陈春燕给他单独封了红包。 陈春燕让牛一松比照闵大人的准备,意思就是明面上给几个礼盒,暗地里再给一百两。 只要去了的兵士,都拿到了一石粮食的谢礼,可把其他人羡慕怀里,琢磨着下次燕老板再有吩咐,他们就跑快些,说不定也能赚个辛苦费呢。 第911章 这年头谁生活都不容易,能够多赚一点钱也是好的。 陈春燕也算是经过这件事打开了在梁县军中的关系网。 这天早上,梁县的人民刚刚醒来,一匹快马便跑进了县城,带着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冲到了县衙门前。 县衙的人看到加急文书,纷纷让开了一条路,生怕挡了路,平白惹一顿晦气。 闵大人官帽都还没戴正呢,被一声报给弄得手一抖,差点把帽子丢到地上。 他赶紧扶着帽子走出门来,就看到一人直端端冲到他面前。 那人双手抱拳,“京中急报。” 闵大人小心肝突突地跳,这年头突然从京里送来个消息,他感觉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啊。 别说皇帝不管事了,就算是管事,也不该想得起他这个边陲小县城的县令吧,有什么东西值得八百里加急送到他手里啊。 他吩咐县丞,“先带他下去洗漱休息,且等我看过文书再说。” 县丞领着人走了。 闵大人回到班房,打开文书,眼皮就跳了跳,这特么的,竟然是让找一个话本写手,您是在搞笑吗? 咋的啦,那个人没写完就不写了,您还准备把他挖出来继续写是不是?是不是写得慢了,还要拿鞭子打啊? 他直想摇头,他感觉朝廷迟早要完。 他随手把文书丢到了旁边,他有烦不完的正事,才没有闲工夫去找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呢! 他前段时间命人去普查了梁县辖下的土地,发现荒地数量连年增加,人口流失严重,不少人但凡有些办法的,都开始尽量往中原地区迁移。 不是说他实行苛政啊,人才跑了的,实在是鞑靼人太烦人了,一年来抢两次,这谁受得了,可不得赶紧存点盘缠搬走吗。 他得吸引点人回来才行,不然地越荒越多,梁县的财政就越来越困难,这就进入了恶性循环,以后修路通河,县衙都拿不出钱来。 想起这个,他就有点儿肝疼。 陈春燕这姑娘竟然放跑了整整一个村的人啊! 他揉了揉额头,看着手边的文书,深深感觉到了无力。 他都给了很优惠的政策了,如果流民到梁县来定居,开垦荒地,前三年不用交税,三年后,他们地归他们,但是得开始交税。 他觉得这个政策已经很好了,却还是吸引不到流民过来,他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其实不怪他政策不好,实在是流民刚刚被鞑靼打怕了,从一个会遭遇鞑靼铁蹄的地方,迁移到另外一个会遭遇鞑靼铁蹄的地方,有意思吗?没意思啊,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来。 他这儿正烦着呢,县丞又跑了进来,“大人,这次的事情恐怕敷衍不过去了。陛下恢复上朝了,每天都会理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满朝文武配合他找出写这个话本子的人,他要看后面的内容。那位传令官就等在县衙,每天都要传消息回京城。大人……这是它不好办啊。” 茫茫人海,要找这么一个人,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它不好办! 闵大人抚住了额头,“去看看燕儿在干什么,如果有空,请她过来一趟,这个任务,咱们不借助国公府的力量,怕是完不成了。” 随便找找敷衍了事? 不可能的,县衙里不还有一双眼睛盯着呢嘛! 第912章 陈春燕正看着一碗粥生无可恋。 她真的很不想喝粥,也不想喝水,她现在上厕所真的很不方便啊。 让妹妹帮忙脱裤子穿裤子什么的,太羞耻了,她身残志坚地自个儿穿脱裤子,这就导致她难受了一个晚上,总感觉没有穿好。 她今天坚决不要周有成帮她涂那么多药了,她真的很不方便啊。 陈谷秋:“姐,多少还是要喝点水的,人不喝水怎么行!” 陈春燕:“少废话,给我吃包子,我要酱肉馅儿的。” 陈谷秋:“只能放下粥碗,拿起包子递到陈春燕嘴边。” 陈春燕咬了一大口,满满的肉汁就溜进了她嘴里,嘶,太香了! 陈谷秋:“要不要来一口鸡蛋灌饼?” 陈春燕吸了吸鼻子,“来一口。” 陈谷秋就拿起鸡蛋灌饼,凑到陈春燕嘴边,“啊。” 别啊了,谢谢。 陈春燕觉得她其实就是受个不太严重的伤而已,何至于如此,但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一级伤残照顾,特别是还不让她下床,这就很难受了啊。 她伤的是手,又不是脚嘛。 她咽下嘴里的包子,凑过去咬了一口鸡蛋灌饼,正嚼着呢,就有个小丫鬟跑了进来说衙门来人找。 陈春燕撩开被子就要下床。 陈谷秋赶紧道:“姐,当心手!” 陈春燕点头,“知道了。” 感谢衙门来人,要不然,她今天恐怕都得待在床上…… 她一溜烟跑到会客室,见到是个熟悉的衙役,便问:“闵大人有何吩咐?” 衙役道:“出了点儿事,闵大人说,若你这边得空,就过去商量商量。” 陈春燕点头,“我有空,这就走吧。” 衙役看了一眼陈春燕的手,迟疑道:“你这……真的没问题吗?” 陈春燕:“没问题,这就走吧。” 说两句话的时间,陈谷秋已经端着餐盘追了上来。 她抱怨道:“姐,你赶紧吃,我待会儿还要去忙呢!” 陈春燕只好接着吃早饭,又被塞了两口包子后,陈谷秋坚持让她喝一口粥,她没办法,只能低头喝了一口粥。 陈谷秋:“太少了,再喝一口,小许大夫叮嘱过了,你得好好吃饭。你这个样子,我真的要去告诉小许大夫啦。” 陈春燕:“……” 欺负病人,算什么好汉! 她默默低头又喝了一口粥。 陈谷秋这才把包子又递到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别开脑袋,“这位大哥,时间还早,要不你再去添点儿,这顿早饭算我请的。” 衙役:“不用了,我就在旁边等吧。” 陈谷秋:“今天的粥熬得稠乎乎的,可香了,你真的不喝一碗吗?粥配包子,可美了。” 衙役挠挠头,“如果不麻烦的话,就来一碗吧。” 陈谷秋就扬声叫值班的小丫头,“去端一份早餐过来。” 她吩咐别人做事呢,还不忘往陈春燕嘴里塞包子。 油就顺着陈春燕的嘴角往下流,弄她生无可恋。 她指指自己的嘴角。 陈谷秋这才反应了过来,“哦哦哦,我马上帮你擦。” 一顿早饭吃得兵荒马乱的。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又得换药了。 陈春燕强调,“少抹点药,药也是要钱买的啊!” 然而受伤的她毫无威信,根本没人理她,该涂多少药还是涂了多少药! 她看着自己被包成了粽子的手,一阵无语。 第913章 临出门前,陈春燕又被摁住喝了一大碗药。 她有种感觉,半个时辰内,她肯定会想上厕所…… 水不喝就算了,但是药不喝实在说不过去,就算她摆架子,秋儿几个也不会听的。 所以她很识相地提都没提这茬。 她嘴里泛着苦味儿,喝了几口水漱口,都不敢吞下肚,直接吐掉了。 终于被酒楼的人放出了门,她忽然感觉天也蓝了地也广了,没人管的生活太美好了。 衙役也怕陈春燕二次受伤,一路上都紧紧护着她。 不过还好,大多数人都挺卖他身上的衣服的面子的,远远的就散开了。 路上,陈春燕想跟衙役打听点儿情况,可衙役也不太清楚的样子。 衙役:“今天早上来了八百里加急文书,大人就请了你过来,旁的,我也不知道了。” 八百里加急文书? 陈春燕心中一动,该不会皇帝下了圣旨要捉拿妖言惑众的人吧? 非常不巧,不才区区在下,正是那个妖言惑众的人呢! 陈春燕咽了口唾沫,她当初算计得很好的啊,皇上应该不至于震怒的吧,顶多整个人不好一下,又算不得多严重的事儿! 不过圣心难以揣测,还是不要那么乐观的好。 她琢磨着,以她和闵大人的交情,让闵大人放她一马,可能不太现实,不过如果有四十米大长刀,让她先跑三十九米应该还是能的。 这么想着,她就不那么紧张了,只要能抢占先机,先逃跑一步,她就可以带着她换好的金子北上了。 南下是不可能南下的,朝廷对南边的掌控力明显要比北边强。 而且去了北边,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跨过鸭绿江嘛! 胡思乱想着,就到了闵大人班房门口。 陈春燕:“闵大人。” 闵大人一眼就看到了陈春燕被包成了粽子的手,“你这是咋了?” 陈春燕轻轻一笑,用上了周有成调侃她的话,“我昨天不是单刀战鞑靼了么!” 闵大人:“……” 林将军亲自带了一百个兵士随行,用得着你单刀战鞑靼吗? 他摆摆手,“行了,你赶紧坐吧。” 陈春燕:“怎么您也这反应,我伤的是手,不是腿啊。” 闵大人:“……”他无语了片刻,从桌案上捡起一份公文,推到陈春燕面前,“你看看吧。这事儿不好弄,不管找不找得到人,都得摆出好好找的架势,不然圣上肯定不高兴。” 什么跟什么啊? 陈春燕埋头看起公文来,她刚看了几行字就无语了。 这特么的……惊喜太大了。 她清了清嗓子,“那什么……” 闵大人扬眉,“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嘛,叫你来就是帮着一起想办法的。县衙的情况你也知道,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还得你帮忙啊。” 陈春燕点了点公文,“咳咳,这里面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我,您信吗?” 闵大人差一点滑到地上,“你说什么!” 陈春燕深沉地点了点头,“是的,确实是我干的,前段时间不是东西都不好买了么,我就想着用个什么方法吸引圣上关注一下朝政,这不是就想了这办法么。” 闵大人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真是能耐了啊,满朝文武大臣都办不到的事情,居然被你这样办到了!” 要知道赵时济大人可是死谏啊,结果差一点就真的死了。 第914章 闵大人冷静了下来,他忽然又有些忧伤,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深呼吸了几次,才道:“现在怎么办?你手伤成这样,怎么写后面的内容?” 陈春燕举着手看了一会儿,“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稿子递到京中去,而不被人怀疑到我头上。” 闵大人摇头,“恰恰相反,你的手才是大问题吧,除非你能立刻马上好起来。” 陈春燕:“这你就为难我了,虽然我也学医,但也不是说受了伤想痊愈马上就能痊愈的啊!” 闵大人摊手,“看,这才是大问题。” 陈春燕乐了,“谁说写稿子就非得自己写,还不允许我口述别人笔录了么!” 闵大人一想也是啊,“这事儿隐秘,不能太多人知道,就由你来口述,我来笔录吧。” 陈春燕:“我没有意见啊,不过还是那句话,不能让这事儿粘到我身上。” 闵大人:“你放心,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人,谁还没点隐秘的传递消息的渠道啊。” 陈春燕终于放心了。 她回忆了一下她编造的前半部分内容,拿着笔大概拟了一下大纲,便开始口述接下来的内容。 这一次她依旧不准备把这个故事讲完。 她还需要皇帝管理正事,要是让皇帝看完了所有内容,又变成了一条咸鱼,那可怎么办? 陈春燕不停歇地说了半个时辰话,说得口干舌燥的,只能喝水,喝了水就想上厕所。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忽然觉得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悲惨过。 衙门用的还是恭桶,她站在恭桶前站了半天,都没下定决心把盖子打开。 她打了个寒颤,感觉快憋不住了,她转身就跑,速度比她考试的时候还快,她感觉如果不快点,今天可能要出事。 衙役看到她在跑还吓了一跳,“出啥事了?要不要我们帮忙啊?” 陈春燕话都说不出来了,朝身后摆摆手,便继续朝酒楼跑去。 跑堂的看到她,还招呼:“东家中午回来吃饭吗?” 陈春燕一心一意控制着不要尿裤子,没法分心回答跑堂的话,她撩开帘子跑到了侯餐区的后院,绕过盥洗室,就冲进了,她改造过的现代化厕所里。 她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了不少。 她从厕所出来时,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现代化厕所果然是一件伟大的发明,恭桶什么的,真的没法接受,这种设计对于女孩子太不友好了,她只要脑补一滴不明液体溅到自己身上,整个人立刻就有些不太好了。 她撑着腰去洗手池洗了手,才慢悠悠往衙门走。 那眼尖的跑堂的又看到了陈春燕,“东家你中午是回来吃饭,还是我们给你送饭?” 陈春燕停下脚步,思考了两秒钟,觉得自己还是回来吃饭比较好。 让陈谷秋去衙门给她喂饭?可拉倒吧,她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她回头道:“我回来吃,哦,对了,你们不用等我,好了就吃。” 跑堂的迷茫了,今儿东家怎么怪怪的,这个样子怎么感觉心里没有底呢? 陈春燕一溜跑回衙门,闵大人已经端着茶杯站在班房门口了。 闵大人:“怎么去了那么久?” 洗个澡都够了。 陈春燕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衙门的卫生条件太差了啊。” 第915章 闵大人:“走走走,你给我走,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嫌弃起衙门来了。多少人进这个门都是战战兢兢的,也就是你了,你居然还敢大放厥词。” 陈春燕呵呵笑,“我这不是看县令大人是您才敢放肆的么,要换一个人,我立刻怂了。” 闵大人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 又忙碌了一会儿,闵大人就得处理衙门里的大小事情了,期间还有人击鼓,闵大人就出去断案了。 陈春燕一个人待在班房,试着用两只手夹着笔写字,发现难度还是太高了些,她根本做不到。 她只能乖乖等在班房里。 闵大人回到班房的时候,陈春燕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了,他的嘴角顿时抽了抽。 这丫头真是把衙门当她家了啊,这么随意。 闵大人:“咳咳,咳咳,咳,咳!” 陈春燕惊了一跳,一翻身,从椅子上栽倒下去,“哎,我的手。” 闵大人:“……” 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他赶紧道:“来个人,去医馆请许大夫过来。” 陈春燕:“不用了,不用了。” 可以想象,如果许京墨来了,她肯定会被念叨。 闵大人根本不理她,依旧让人赶紧去请大夫了。 他感觉陈春燕这个话本子其实可以写很长,如果她的手一直不好,不仅她惨了,他也惨了啊,衙门的事情根本推进不走啊。 陈春燕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闵大人,您可害苦我了。” 闵大人也有些过意不去,“这样吧,医药费我出了。” 陈春燕摇头,“不是钱的事儿,您看着吧,待会儿我就要被抓会酒楼了。” 她生无可恋地坐回到椅子上,等着继续给闵大人讲故事。 闵大人却没着急继续,“先休息休息。有件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怎么把三井村一个村子的人都给我放跑了?我们县人口本来就逐年减少,这一次突然减少这么多,可算是伤筋动骨了。” 陈春燕一阵无语,“人口减少这口大黑锅,我可不背!三井村的人早就想走了,他们只是苦于没有钱。他们留在村里也没有好好耕种,您也收不了多少税,还不如让他们走了,地让我来耕呢,说不定今年的收成还能好些!” 闵大人头疼得很,“县里的荒地越来越多,衙门迟早连俸禄都发不上。我只是心疼那么多人就这么跑了,你说说他们如果有矛盾,一部分人留在原地,另一部分人去东西南三个城门外开荒多好啊,荒地前三年我又不收税。” 陈春燕听到了个关键词,“荒地前三年不收税的啊!这是什么时候出的政策,我怎么不知道?闵大人,您杀熟这就不厚道了吧!” 闵大人忽然想起陈春燕才是最大的荒地地主,妈的,根本就不该提这茬的。 他心里揪着疼,但还是把公告拿出来给陈春燕看了。 陈春燕指着公告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所以……我花钱买了那么多地,都白花了?” 闵大人:“也不算吧,这也是刚决定不久的事情,你先买了地,至少赶上了春耕,是不是?” 说得太有道理了,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陈春燕又把公告仔细读了几遍,才道:“这事儿到秋天也不会变吧?” 第916章 闵大人警惕地看着陈春燕,“你想干什么?” 陈春燕:“我凭实力在规则内弄地来种,不可以吗?” 闵大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有钱还是买吧,县衙财政确实困难。” 陈春燕哭笑不得。 哪有这样的啊,她又不是傻,凭什么别人白拿,她一个人花钱啊! 还好三井村的地是半卖半送的,她心里才好受点。 闵大人:“你要是招得到人种地,给你就给你吧,这也是好事儿,至少大家伙儿吃得饱饭了是不是?” 本地耕作的土地太少,就导致南边和西边有个风吹草动的,梁县这边一准儿受影响,如果本地产粮上去了,到时候就可以让本地的粮食出来平抑物价,这是好事。 陈春燕知道闵大人的意思,但她不准备反着来,她从来没想过要赚昧心钱,她如果有粮食,该拿出来平抑物价,她也不会含糊。 把人往死里避的粮价是竭泽而渔,她不会那样干。 陈春燕:“这可是您说的啊,不可以变卦了哦!” 闵大人抓过公文,简直不想理她。 他看了一页,觉得还是没对,“哎,你办法多,你帮我想想我怎么才能增加人口,我头都快疼死了。” 陈春燕:“买?” 闵大人:“……那得县衙先有钱……你……” 衙役跑到班房门口,支支吾吾地说:“大人,那个……小姐,小姐她……” 闵大人起身就往外走。 闵琪雅现在越发牛心左性了,他最近正在给自己相看媳妇,闵琪雅却一直闹个不停,一副非得把事情搅黄了的样子。 陈春燕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但她按捺住了,好奇心害死猫,有的事情她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但是后衙的动静也忒大了些,她坐在班房里都听得到后衙的吵闹声。 吵闹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她听不清楚,但不多会儿就听到有女人呜呜的哭泣声传了过来。 陈春燕心里好奇得跟猫抓猫挠似的,她终于还是没忍住,溜溜达达地往后衙去了。 她也没靠太近,就站在拐角处朝那边看。 矛盾的中心主要有三个人,一个是闵大人,一个是闵琪雅,还有一个陈春燕不认识的姑娘,看其年龄应该与闵琪雅一般大。 哭的是那个陈春燕不认识的姑娘,她的头发被人扯乱了,脸上还有红印子,大概率是被闵琪雅给打了。 陈春燕又往后缩了缩,这种修罗场,她还是离远点为好。 闵大人的声音极为恼怒,“你胡闹,有你这样做女儿的吗?” 闵琪雅恼羞成怒,“我是我母亲的女儿,不是这个贱人的!区区一个小妾,她有什么资格做我的母亲,你说啊!” 嘶! 嫡女手撕庶母啥的,当真是名场面啊,而且她看的还是3d现场版。 那姑娘哭得越发伤心了,“老爷……” 闵大人连连摆手,“我知道,这事儿不怪你,我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德性,我最清楚了。”他说完又看向闵琪雅,“你还不快给我滚回房间去。” 闵琪雅怒吼:“爹,我可是你的独生女儿,你当真要听这个贱人的话,把我嫁到那种人家?我不嫁!” 哟嗬!这里面居然还有这种隐藏剧情! 闵大人太阳穴突突地跳,“你一个女孩子,开口贱人闭口贱人的,像什么话,还不快滚回房间去!” 第917章 闵琪雅狠狠瞪了闵大人一眼,转身就跑。 让她回房,她偏不,她就要朝反方向跑。 哦豁! 陈春燕转身就避,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转了一圈,索性装作刚过来的样子,迎了上去。 陈春燕:“哦!这是咋啦!闵大人,您忙的话就先忙,我就先回酒楼了。” 告辞,别送。 闵琪雅狠狠瞪着陈春燕,咬牙切齿的样子跟陈冬梅也不差什么了。 陈春燕根本不怕她,转身背着手就朝外走,嘴里还说:“闵小姐这时候离开,身上带钱了吗?眼看着就到饭点了,要是没带钱,你来五味居吃饭啊,我请你。” “要你管,你烦不烦!”闵琪雅跑得更快了,“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去你的酒楼吃饭。” 那敢情好! 我也不是特别欢迎你呢! 陈春燕收了笑容。 要不是看在闵大人的面子上,陈春燕都懒得理会她! 等她走出县衙的时候,闵琪雅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她耸耸肩,慢慢悠悠地朝酒楼走。 还没有走近,她就看到酒楼外面停着一排拉货的马车,车上放着一个又一个大缸。 陈春燕微微一笑,她知道这是油来了。 她走到酒楼外面的时候,还故意朝仙客来看了一眼,见仙客来的王掌柜站在窗口,还故意朝王掌柜竖起跟大拇指。 王掌柜:“……” 王掌柜心中一片绝望,这么多的油是哪里来的? 五味居怎么可能还买得到油? 京里的朋友刚给他来过信,朝廷刚准备派兵把乱民当匪盗剿,乱子肯定还没有平息,为什么油能运到北方? 他等了那么多天,就是想等五味居油尽的那一刻,他以为这一天很快就来了,却原来永远都不会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晕,他赶紧伸手扶住窗口,要不然他真能倒在地上。 陈春燕看到王老板的身体晃了晃,心说不至于吧,油砸在了手里也还是油,慢慢卖出去也就是了,怎么那王老板一副不堪打击的模样呢? 她摇了摇头,资金不够雄厚,心理素质不够过硬,就别玩儿垄断啊,整成现在这样,怪得了谁? 她不再停留,直接进了五味居。 今天的五味居生意依旧火爆,好几桌的桌子上都出现了咸鸭蛋的身影,没吃过的东西嘛,大家总是想要尝尝的。 陈春燕在后院见到了杨彬,她笑着打招呼,“杨先生,你和张先生是大功臣啊,我看对面的王老板被气得不轻。” 杨彬笑得分外开心,“呵呵,这次买的油比我们在粮油店买的油还不错,而且便宜很多,你看啊,那边的是黄菜籽油,那边的是黑菜籽油。黑菜籽油可香了,你闻闻?” 陈春燕便走过去打开塞子,一股浓香便扑鼻而来。 她赞道:“确实香。回来了,等油入了库房,你和张先生都休息两天吧,工钱照拿。” 杨彬哈哈大笑,“知我者,燕老板也,我也确实想休息两天,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马车晃散架了。诶,你这手怎么回事?” 陈春燕:“小伤。啊,我先前光顾着看热闹了,居然忘记了医馆的人去衙门帮我瞧伤了,得赶紧让人去通知一声才行。” 杨彬:“受伤了就好好休息,不要乱跑了嘛,这次的事情,如果不是我把你的名头搬出来镇着,人心早就散了,你可得好好的啊。” 第918章 陈春燕是真的觉得她受的伤没什么大不了了,但看大家都这么上心,她决定配合一下。 她说:“我一直在跟闵大人商量事情,谁能伤得到我呀,你们就放心吧。” 杨彬松了一口气,跟闵大人在一起就不是做危险的事情,他好歹能放心些。 陈春燕坐在椅子上,等待许京墨的到来。 她有种感觉,衙门的人去医馆请人,去的人一定是许京墨。 所以她得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她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医馆的大夫过来。 许京墨走到门口,先伸手敲了敲门,才迈步走了进来。 不等许京墨开口,陈春燕就急急道:“阿墨哥,我今天在衙门睡着了,闵大人故意吓我,我才摔到了椅子下面去,但真的没伤到,你看。” 许京墨责怪地看了陈春燕一眼,但到底没舍得骂她,他默默放好药箱,拿出药膏和干净的纱布。 陈春燕拿过药膏闻了闻,“新制的?” 许京墨:“嗯,效果应该比阿成给你涂的好。” 他一边回话,一边将纱布叠成几叠放在桌上,这才将药膏舀到纱布上,他一连做了两个狗皮膏药才停下。 他看向陈春燕,“手给我。” 陈春燕乖乖递上手。 许京墨便拿着小竹片,一点一点把她手上的药刮掉,又起身找来壶热水,倒进铜盆里,综合出了一盆刚刚好的温水来,这才拧了温水帕子帮陈春燕擦手。 他的动作很轻柔,很仔细,生怕弄痛了陈春燕似的。 陈春燕都被弄得不好意思了,“要不我自己来吧。” 许京墨没有回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陈春燕便只好闭嘴了。 许京墨清理好了陈春燕手上的药膏,这才将自己做的狗皮膏药贴在陈春燕的手背上,他贴好之后又轻轻按了按,让膏药尽量多的与陈春燕的手背接触。 做完了这些,他才取过干净的纱布来,把膏药给固定住了,这一次他先在手背上横着缠了几圈,又绕过大拇指,斜着缠了几圈,最后才打了个结。 陈春燕动了动左手,差点就感动哭了。 太不容易了,这一次终于不影响活动了。 她笑眯眯地说:“阿墨哥,谢谢啊。” 许京墨正帮她包扎另外一只手,忽然就停住了动作,“你跟我说谢谢?” 陈春燕无辜地眨眨眼,“说谢谢是人基本的礼貌啊。” 许京墨没绷住先笑了,他伸手揉了揉陈春燕的脑袋,“跟我不用说谢谢。” 陈春燕:“那好啊,那就不谢了。” 许京墨继续包扎她的手,过了一会儿,“好了。这几天还是要注意一点,别再伤到了。” 陈春燕:“我先前没法检查,不知道情况,我这是……早上就被伤了一下?” 许京墨点头,“但是不严重,注意些就好。” 陈春燕欲哭无泪,她到底是多重啊,从椅子上翻下去,竟然还能再次把自己压伤。 许京墨:“你怎么了?痛得很吗?要不要我帮你扎两针?” 陈春燕:“不是,我,我要减肥了。” 许京墨诧异:“减什么?” 陈春燕掐着自己的腰,说:“减重,我好像又长胖了。” 许京墨脸色就不好看了,“胡闹,你这样刚刚好,哪里需要减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合该多吃点。别打歪主意,以后我来守着你吃饭。” 第919章 许京墨说到做到,当真留在了酒楼守着陈春燕吃饭。 陈谷秋几次邀请许京墨一起吃,许京墨都拒绝了。 他是准备经常过来监督陈春燕的,要是天天在这里吃饭,这像什么话,这不成了在女方家里蹭吃蹭喝了么,所以他拒绝了。 他也没有一直盯着陈春燕看,他埋头整理着医案,只偶尔抬头看看陈春燕吃了多少饭菜了,便又会低下头去继续整理医案了。 陈春燕被许京墨监督得心里有些发毛,吃饭吃得特别配合,她生怕许京墨说她吃得不够量,再添一碗饭,那她真就要胖死了。 她现在还属于只长了一丢丢肉,但还是很苗条的范围,但要是照许京墨的要求吃下去,她年龄大一点,说不定就会长成个球了。 陈春燕:“……” 她没说话,用手指点点陈谷秋。 陈谷秋没懂,刚想开口问,陈春燕就摆了摆头。 陈春燕指了指肉,又指了指陈谷秋。 陈谷秋夹起一块肉放到嘴边。 陈春燕连连点头。 陈谷秋:“……” 日子真是不同了啊,以前是想吃肉吃不到,现在是有肉不想吃。 她只能认命地把盘子里的肉挑出来自己吃掉。 现在吃饭就变成了,她一口肉,陈春燕一口菜,吃得她都要腻死了。 吃完了饭,许京墨过来检查,见那一份饭菜被吃得很干净,才满意地离开了。 陈谷秋感慨:“小许大夫人真好。” 陈春燕沉默无言地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与此同时,王老板根本吃不下饭,他根本不敢跟媳妇说他遇到的事情,他怕他还没怎么,他媳妇先崩溃了。 他媳妇还是察觉出王老板的不对劲,“老王,你怎么了,生意上的事情不顺吗?” 王老板极不耐烦地说:“我说了你也不懂,别多问。” 他媳妇就不敢多问了。 王老板随随便便扒了几口饭,便朝距离他家最近的粮油店走去。 他找到粮油店的老板,“我们合作这么久了,大家合作得也很愉快,我这回是遇到难处了,想请老兄援手。” 粮油店的老板十分为难,“你要借多少钱?多了没有,一二十两还是可以的。” 王老板连连措手,“不是借钱!前段时间我不是跟你买了一批油吗?我现在可不可以把油卖还给你,你放心,价格上肯定比我买的时候便宜,这样吧,比市价低一成如何?” 粮油店的老板犹豫了,过了半晌他才说:“按理说,这个价格已经算是很优惠了,我就算是再把油买回来也很合算,但事情坏就坏在我已经向人订了一批油了,定金都付了,等油到了我就得付尾款,我哪里来的那么多闲钱买油啊?” 王老板:“你这粮油店开着,没有油怎么行?你看啊,眼下距离你订的油到货,肯定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先买一点来卖着,如何?” 粮油店的老板不是很想把油往回买。 菜籽油、花生油、大豆油这些基本上都供给城里的大户,只有极少量的居民会买,至于数量最多的村民却是不会买的,他们一般都用猪油炒菜。 他好不容易走完一批陈货,钱都赚到手了,这会子让他再把陈货往回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是把谁当傻子呢? 粮油店老板:“油在那里,谁卖都是卖,不如你自己卖吧。” 第920章 王老板如同被五雷轰顶了一般愣在当场。 他从来没想过油当真会砸在自己手里。 他愣愣地从粮油店出来,又去往下一家粮油店,结果大同小异,那么多粮油店只有两家同意回购油,但他们却有个要求,得派人去挑回自家的油。 他们两家的生意好,去年的油早就卖完了,铺子里的油是今年村上刚刚从南边买来的菜籽油。 这油是新油,再卖一年都没问题,他们这才愿意往回买。 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了,走到五味居门口时,还拉住一个跑堂的说:“你们酒楼要不要油?” 跑堂的莫名其妙,“我们酒楼不刚买了一批油么。” 王老板整个人都不好了,是啊,五味居今儿刚刚买了油,怎么会要他手里的油?! 跑堂的连连摇头,转身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遇到牛一松时,他顺嘴说了一句,“我感觉对面的王老板精神有些不大好,怕不是要惹出事情来吧?” 他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被牙婆带着卖来卖去,见过的事情多了,狗急跳墙的例子并不鲜见。 牛一松顿时上了心,“你自己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跑堂的小子就把事情说了。 牛一松就有些无语了,就这心理素质,还想来坑燕老板,这不是找不自在呢嘛! 他说:“我知道了,会去告诉东家的,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跑堂的小子答应一声,颠颠地跑了。 牛一松则转身往办公区来,陈春燕正在办公区审核账目。 陈春燕也是没有其他事情可干了,这才把账目抓过来看的。 账一笔一笔的,做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眼就能看出有没有问题。 又是一个月的月初,她给张汝城放了假,那么该对的账,由她来对一对也一样。 牛一松离桌案远远的,他现在发现了,酒楼跟很多其他地方的经营都有所不同,对账目非常看重,他不想牵扯到账目有关的事情中去,这是刻意避嫌了。 陈春燕抬头看了牛一松一眼,“出什么事了?” 牛一松:“对面王老板的精神有些不太对劲,人恍恍惚惚的,我怕他剑走偏锋,用垄断油这招弄不死我们,再用其他的办法来弄我们,你看我们要不要加强防范?” 陈春燕:“该防的就防。”她说完又觉得好像漏了什么东西,“那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好,你让人多关注一下对面仙客来的情况。” 牛一松:“你觉得……” 陈春燕:“希望不是吧。” 她又对了几笔账,衙门那边才来人叫她过去。 她便又去了县衙。 闵大人焦头烂额的,却还是暂时放下了私事,全情投入到了工作中来。 陈春燕看他那样子,都帮他糟心,索性道:“要不今天先这样,您把您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闵大人摇头,“琪雅跑不见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我们先忙我们的,不能因为她不懂事儿,就把正事耽误了。” 跑不见了,多半是躲哪儿了,一个人诚心想多,别人还真不大容易找到。 陈春燕也就不多劝了。 她弟弟一个还没有满七岁的娃,带着一个比他还小的张珺宝,两个人每天天不亮就跑到城里来上学,都没事儿,她不觉得闵琪雅那么大个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便又全情投入到了编故事的事业中。 第921章 闵大人下午好像没什么事,一个下午他都当着代写员,他感觉他还能再写两个时辰,但陈春燕感觉自己不行了。 她的嗓子都快冒烟儿了,如果不及时打住,她明天很有可能说不出话来。 她翻了翻闵大人写的那一叠稿子,“我觉得,这一回要不就先交这么多吧。” 闵大人朝南边抱了抱拳,“给皇上办差,哪能这么敷衍,起码得把后面的剧情都完善了,再呈交上去吧!” 陈春燕要疯了,“连载话本子,了解一下。” 闵大人:“你这是在考验陛下的耐性!” 陈春燕摊手,“那随便你吧,反正我这几天要养养嗓子,下一次再弄,说不定就是我手好了之后了,您要是能等,那就等吧。” 闵大人:“……” 姑娘,做人真不能这么任性啊,那可是陛下呀! 陈春燕却无视了闵大人的目光,转而问:“闵大小姐呢?找到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闵大人觉得,闵大小姐这几个字从陈春燕嘴巴里面说出来,就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明明只是很正常的称呼啊。 他无语片刻,才摇摇头,“没人来回报,应该还没找到。” 陈春燕:“趁着还没关城门,赶紧让人出城找,说不定出城了呢,别局限在城里了。” 自己的女儿,闵大人哪有不着急的道理,他也不矜持了,起身就往外走。 他一边走一边说:“你自便,我先行一步。” 陈春燕准备回村子一趟。 她昨天受了伤,得在城里治伤才没回家,今天怎么着都要回家让爹娘他们瞧瞧,她其实伤得并不重,好让他们放心。 她现在是没法骑马了,就让人套了马车。 踏雪也没落下,一直跟在马车旁随行。 她回到新宅,果然被娘和大姑轮流抓着打量,确认她只是手受了点小伤,这才放下心来。 陈大姑:“昨天听说你受了伤,我担心了一晚上,琢磨着你今天怎么着都要回来一趟,一大早就炖上了猪手,就等你回来吃,小火煨了一天,早就煨得软烂了,赶紧来一碗。” 陈春燕觉得她这样吃下去真会胖死。 这具身体也快进入青春期了,如果不忌口,将来再想减肥就不容易了。 什么“你还在长身体,随便吃”都是骗人的鬼话,千万不要信,长身体是在长身体,但也得看是横着长还是竖着长啊。 不过这是大姑的好意,再怎么的,她都要吃一碗才行。 她吃了一小碗酸菜猪脚,大姑二话不说,拿了碗,又给她添了一碗。 她还能怎么样呢?她只有默默继续吃啊。 她还没吃完就赶紧说:“这一碗吃完了,就再吃不得了,晚上油腻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陈大姑这才作罢。 吃过了晚饭,陈春燕站在门前的缓坡上朝西北眺望。 她算算时间,阿尔斯楞应该已经看到她让人送去的那封信了吧。 合作了一次后,两个人就有了默契,一个月送两次粮食,一次月初,就是一号,一次月中,就是十五号。 今天刚好是阿尔斯楞带人去收粮点收取粮食的时间,只要他眼不瞎,应该不会发现不了压在粮袋下面的信才对。 入夜,阿尔斯楞果然又带着人到了指定地点,他发现陈春燕很守信用,已经不如以前那么防备陈春燕了。 第922章 破烂的土地庙周围杂草疯长,比之前显得更加破败荒凉。 阿尔斯楞只是命属下随意扫了扫周围的情况,便进入了庙里。 换作之前,他来的时候不让人里里外外搜查三遍,他都不敢确定周围有没有埋伏。 阿尔斯楞指着一个蒲团,立刻有人往上面铺上了毡垫。 他也不需要做什么了,就等在这里,等手下把粮食全都搬上马车就好。 他其实可以不来的,但他也没有什么实权,这是他唯一做好的一件事情,不来盯着他并不十分放心,是以便跟过来看看。 属下们留了几人在破庙外面戒备,剩下的人鱼贯着朝后院走去,那里有挖好的简易地窖,他们把羊皮羊毛肉干等东西放入一个地窖的箱子里,手上空了之后便去隔壁的地窖把粮食一袋一袋往外运。 一个人在搬动一袋粮食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他低头一看,是一封信,便赶忙捡起了信往外跑。 “殿下,有一封信。” 阿尔斯楞挑眉,接过了信,“点灯。” 属下们熟练地拿出大块的毡毯将窗户门全都蒙上了,这才拿出火石点燃了随身携带的蜡烛。 阿尔斯楞就着微弱的烛光读起了信,信上的内容非常简单,简单到只有寥寥几句话。 他就着烛火将信点燃了,“老三的人好像往中原人的地盘逃了,可能就在附近几个村子,你们出去给我仔细找,不留活口,懂吗?” 鞑靼的王渐渐老了,儿子们的野心也渐渐膨胀起来,大王子是鞑靼王最喜欢的女人生的,最受看重,即便什么都不做,王位最终也极有可能是他的。 二王子就是阿尔斯楞,是混血,母亲是中原人,一向被兄弟们看不起,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不觉得他能入主王庭。 而三王子与大王子一母同胞,所有外在条件都是一样的,唯独他出生得比较晚这一条,简直太扎心了,就因为这个,他母亲一直让他让着大哥,反正大哥登位最为容易,大哥当了王,他也有荣华富贵。 可他怎么甘心呢? 同一个母亲同一个父亲,就因为出生得早几年,他平庸的兄长就能登上王位,他不服。 行,父母不给,他就自己去拿。 他趁着挥兵南下,王庭守备稍微薄弱的这个机会,集结人马发难,意欲夺取王帐。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父亲掌握王庭多年,即便现在精力不济,有的事情管不过来了,但像兵马异常调动这种大事,他的父亲还是会亲自过问的。 是以在他还没有动手之时,他的父亲就已经看破了他的阴谋,只是念在父子亲情上,鞑靼王没有提前发难,总想着儿子能够迷途知返就好了,他就当作不知道,他的三儿子还是那个三儿子。 但鞑靼王的心愿还是落空了,他的三儿子并没有领会到他的好意,在原定的时间,还是带人攻打了王庭。 鞑靼王早有准备,那个时候,并不在王帐内,等三王子带人冲进王帐,发现里面没人时,鞑靼王已经带着人从外面包围了过去。 三王子经营那么多年,还是有一批忠心的护卫的,这群人拼死护着三王子逃跑,竟然被他们成功了,现在三王子下落不明。 鞑靼王气归气,但不准备下杀手,那毕竟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儿子,他愿意留他一命,但前提是,得先找到人,且人还没有犯更大的错误。 第923章 竞争对手好不容易犯蠢要把自己玩儿死了,阿尔斯楞怎么可能再给对方翻身的机会? 他就是要让父王找不到他的好弟弟,再让好弟弟以为死定了,最后拼死一搏,再次进攻王庭。 呵,那可真就是死定了。 那群逃跑的鞑靼人多半是他弟弟的人,只要他们都死了,他弟弟的行踪就会更晚一些才会被发现,他就距离达成心愿又更近了一步。 而这件事情远远不止除掉一个竞争对手这么简单。 儿子死了,是个女人都会恨上还是自己儿子的人,即便那个人是鞑靼王,也不会例外。 以鞑靼王的精明,一个女人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很容易分辨出来,届时,那个女人与鞑靼王之间必定生出嫌隙,如此一来原本地位看似十分牢固的大王子,也会受到影响。 至少会有更多的兄弟,敢于跟大王子争夺那个位子了。 阿尔斯楞却是不急的,一来他实力不够,二来他的父王还没有老到马上就要传位的地步,所以下面的儿子争夺得越厉害,他越反感。 儿子们争的位子是他的啊,他什么情况才会让出这个位子呢?自然是死了啊。 被自己的亲生儿子们盼望早点死,不管是谁心里都会不舒服的吧。 哈哈,到那个时候,不争的儿子恐怕才最能得到父王的欢心吧。 阿尔斯楞想得十分美好,他心情愉悦地等着自己的人回消息。 除了贴身保护的人,就连搬运粮食的人都被撒出去找人了。 不过信中说了,那一队逃窜的鞑靼人有十几人之多,阿尔斯楞也不敢让自己的人太分散,以免对上那些人吃亏,他带来的人只分成了三队,分别向东西南三个方向找去。 鞑靼人对中原人天生不太信任,他们虽然知道进入中原腹地才能完全摆脱鞑靼的追捕,但他们不敢深入啊,只挑了个看起来比较像样的村庄躲起来。 他们不敢再抢人东西了,怕又引了中原官府的官兵来,便用银票在牧场上买了几头牛羊,养在村子里,牛杀了一头,吃不完的就挂在绳子上风干。 这种事情本来也没什么,在草原上极为常见,但这些还没来得及晒干的牛肉却成了暴露他们行踪的东西。 阿尔斯楞的人远远的就看见了破败村子里突兀的牛肉。 这村子已经荒废很久了,有的屋子都塌了半边,肯定不可能是中原人晾晒的肉干。 再说了中原人要吃也多吃的是猪肉,牛肉少得很,那肉一看就是牛肉,更加不可能是中原人干的了。 那么只有可能是三殿下的人。 阿尔斯楞的手下摆摆手,无声提醒对方不要发出声音来。 他们放轻脚步朝那个院子包围过去。 院子里的人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这是一种直觉,他们在草原混迹多年,有时候还要与狼群战斗,对于危险有种敏锐的直觉。 这些人也相互打手势,集中起来,轻手轻脚朝院墙靠近。 如果真的有危险,还是从一个点突破比较容易。 两方人马的心弦都绷紧了,不知哪里来的野猫叫了一声,两方的人心里的那根弦瞬间就断了,同时朝破败的院墙攻击而去。 泥土翻飞,院墙垮塌,两方人终于直接交上了手。 第924章 被追击的鞑靼人反应相当及时,他们及时出手,让阿尔斯楞的人合围失败,他们成功逃了出去。 阿尔斯楞的人赶紧骑马追击,但很显然阿尔斯楞的人不是丧家之犬能够比的,他们每人都携带着足够数量的弓箭。 被追击的鞑靼人很快就绝望了,没来得及骑上马的人,很快就被人砍倒在了地上,而骑上了马的人,也很快被身后射来的乱箭击中。 战斗开始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 阿尔斯楞的人只有几个受了轻伤,无一人战死,便将毫无战意,只想逃跑的三王子的人全歼了。 他们检查了一下村子,确认没有漏网之鱼,才找来干草,铺在这群人身上,一把火点燃了干草,等尸体真正被烧着了,他们才转身去跟阿尔斯楞复命去了。 阿尔斯楞终于等到了回来复命的人,心情大好,“是不是处理好了?” 属下回答:“确认没有漏网之鱼,我们找到了一些牛羊还有银票……这个怎么处理?” 阿尔斯楞呵呵笑,“这次的事情要感谢我的朋友啊,牛羊就留在庙里,他们来拉羊皮的时候肯定看得见,银票你们分了。” 属下们应了声,各自分银票去了,分完银票还得继续搬粮食呢! 其实他们心里并没有多兴奋,那一叠银票他们已经看过了,基本都是十两一张的,最大面额的是一百,但也只有一张,是以他们这群人平均一人连十两银子都分不到,能够有个二三两都已经很不错了。 但这是上位者的赏赐,还没有他们嫌弃少的份儿,他们只能欢欢喜喜地收了。 可以说今天晚上的事情,除了阿尔斯楞和陈春燕,就没人满意了,甚至于几天后祁轩看到被人牵回来的活着的牛羊,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是干什么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跟鞑靼有联系是不是?偷运牛羊皮就算了,怎么还整了活的来呢? 当然了,祁轩的无语都是后话了。 阿尔斯楞处理完了叛逃的鞑靼人,愉快地押着粮食走了。 而这一切陈春燕并不知道,不过事情比她预想中的处理得还要干净,她原本以为能够把那群人抓回去已经很不错了。 陈春燕的觉睡得一夜黑沉,连身都不带翻的,就到了大天亮。 一只鸟叽叽喳喳地站在窗框上。 陈春燕看它,它也歪着脑袋看陈春燕。 陈春燕打开匣子,从里面捻出点点心渣子撒在窗框上。 小鸟受了惊吓,展翅飞走了,不一会儿,却又飞了回来,落在窗框上,哆哆哆地啄食吃。 陈春燕可没有那么短视,觉得麻雀啄一点谷子来吃,就是四害之一,没有了麻雀,那可就糟糕坏了,虫子还指不定要如何泛滥呢! 虫子泛滥起来,那才是真的颗粒无收。 小丫头:“东家,您起了啊!” 陈春燕停下脚步,看着小丫头。 她知道这丫头突然这样说话肯定是有事,要不然家里没人会忽然跟她打招呼,一般来说,看到她都是侧身避让,微微低头立在旁边。 那是董明春教的规矩。 小丫头果然有事,“有几个人一大早就等在大门外了,说是望江谢家的人,想见您,春姑姑不确定您见还是不见,就让人先等在门房里了。” 第925章 望江谢家的人? 陈春燕无语了,她真不觉得她跟望江谢家有什么交情,值得人这样一遍一遍地跑来拜访。 她想了想,问:“陈冬梅呢?最近怎么没见到她?” 小丫头摇摇头,“我也没注意,不知道呀。” 陈春燕心念一转,便道:“你去跟春姐说,等我吃过了早饭,就带人来见我。” 依照陈冬梅的性情,不在背后搞事情是不可能的。 陈春燕觉得既然陈冬梅没有搞事,那肯定不是主观愿意的,必然是被人阻止了,那么能阻止那么一个偏激的人的,只能是望江谢家了。 千万不能指望陈二叔和陈二婶,这两个人不被陈冬梅忽悠得一起搞事,陈春燕就要烧高香了。 事实也如陈春燕推测的那般。 陈冬梅和她奶张氏约定好了,要来新宅搞事情,要闹得人尽皆知,说燕儿爹不孝,不给老人养老,用舆论逼燕儿爹就犯。 只要张氏住进了新宅,新宅的人就别想撇清与二房三房的关系。 只是她的计划才刚刚开了个头,望江谢家就来人把她给领回去了,临走前还特地警告了张氏一番,让她识相点,不要去惹陈春燕,那是自找麻烦。 张氏现在过得还可以,又得了陈冬梅一个金镯子,在银钱上不会短缺,且她已经领教过陈春燕的“不近人情”了,她也不大敢去惹陈春燕。 那个计划便无疾而终了。 陈春燕不紧不慢地吃过了早饭,小丫头们收拾桌子,董明春就进来告诉陈春燕,人已经被带到了花厅上。 陈春燕这才起身往外走。 董明春欲言又止。 陈春燕:“有话你就说,就算说得不对,我也没有处罚过你呀。” 董明春这才道:“我觉得谢家的人状态不大对劲。” 陈春燕:“怎么个不对劲法?” 董明春:“说不上来,只是看他们的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大自然。” 陈春燕顿住了脚步,“待会儿你去通知兵士,偷偷把花厅围了,要是有事儿,我叫一声,他们也好支援。” 董明春答应了,“诶,我立马去办。” 陈春燕虽然是那样吩咐,但她打心眼里觉得谢家的人不至于那么愚蠢,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杀人?找抽了吧! 她步履从容地走进花厅,谢家的人立刻起身向她行礼。 她说:“都坐吧,不用多礼。” 她转身在上首位坐了,这时候才看到,有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着,背后还插了两根荆条。 也许是因为她是女人的原因,被绑的两个人还好好穿着衣服。 呃!这是唱哪出? 她都被整懵了好不好。 她指着那两个人,问:“这是……做什么?” 谢家的人再次起立,“这两个人之前冒犯了燕老板,这次特地带他们来给燕老板赔罪。” 陈春燕眨眨眼,知道这两个被绑住的是谁了? 说老实话,她从头到尾都没见过这两个人,说冒犯她?那可真是没有! 他们的态度或许嚣张一点,但没有嚣张到她面前来,她没什么感觉。 她说:“做生意的人讲究和气生财,这么喊打喊杀的,大可不必。” 谢与人再次作揖,“姑娘确实不便动手,我等自会教训他们,到姑娘满意为止。” 他说着就要让人把那两个人押下去。 陈春燕却忽然冷了脸,“你们谢家也太不懂事了吧?要教训奴才,请你们回家教训去,别脏了我的地方。” 第926章 谢与人就是想摆出个态度,本也没真想打自己人,听到陈春燕如此说,自然就坡下驴了。 他连连告罪,“是我考虑得不周,该打该打,姑娘的地方确实不适合做这种事情,等我回去后,一定好好收拾他们俩。” 陈春燕懒得听他唱戏,挥挥手,“说正事,我可不信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废话的。” 难怪这些人的表情不大对劲了,来负荆请罪,表情能对劲就怪了。 这些人肯定觉得不自在极了吧! 谢与人习惯性地拍马屁,“姑娘英明!” 陈春燕淡淡瞥了谢与人一眼,脸上的表情已经很不耐烦了。 谢与人总算知道这位姑奶奶当真不吃这一套了,他赶紧说:“是这样的,之前我们家爷收到了姑娘的来信,信中的事情让我们家爷辗转反侧好久,一直拿不定主意,这才拖到了现在才来回复。” 哎,不是,你等会儿啊。 陈春燕都给整懵了,她记得很清楚啊,她就写了一句话:陈家不出小妾。 这句话有什么好回复的啊,她这就是要划清界线的意思,直接就不承认陈冬梅是陈家的人了,还来说啥啊! 她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谢与人,想听听这些人到底憋了什么屁。 谢与人一直低着头,没有注意到陈春燕的表情变化,但他发现陈春燕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他心中一喜,有兴趣就好啊,有兴趣他的任务也好完成了。 他身体伏得更低了,“我家爷听闻贵府老爷当了村长,琢磨着陈家确实不能出小妾,不然脸往哪儿搁呀!于是他跟我们家老太太商量之后决定休掉现在无所出的妻室,迎娶贵府的姑娘,这次除了来赔罪,我们也是来商量婚事的。” 陈春燕:“……” 这一群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能连这种主意都想得出来呢? 哎,不对啊,小妾是不能扶正的啊。 她轻笑出声,“小妾扶正?你们家爷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吗?” 谢与人道:“什么小妾呀!没有卖身契,官府有没有备案……贵府的小姐只是被我们家老太太接过去小住了一段日子而已。” 呵呵,你们要是这么不要脸地歪曲事实的话,还来找我说什么说,你们自己把臭不要脸的事情干完了不就行了么! 谢家的媳妇也是倒霉,这么多年要忍受那么多小妾也就算了,到头来,居然还要因为无所出被休,这可真是说理都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陈春燕声音冷淡,“这事儿跟我说不着。你们议亲,请到陈家老宅去,如果找不到路,我待会儿找人给你们带路。” 她说着就端了茶。 端茶送客。 这是所有在大家族里做活的下人都该懂的规矩,然而谢与人还当作没看见。 他来之前他们爷就交代过了,陈家老宅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新宅这边的态度,如果他们做了这么多,新宅依旧不承认他们谢家是姻亲,那一切都白做了。 陈春燕放下了茶杯,权当感觉不到谢与人的打量目光,她已经端茶了,走不走他们都得走,这是她的家,她的地盘。 她现在还没明言,只是想给这些人留几分颜面。 她是讨厌陈冬梅,但也不想害陈冬梅,陈冬梅以后还要在谢家过活,她也不想把事情搞太僵。 第927章 董明春走进了花厅,凑到陈春燕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陈春燕便看了谢与人一眼,“我还有事,各位请自便。” 谢与人只以为陈春燕与人打配合,敷衍他们,心中恼火得很,偏偏还发作不得。 实际上,陈春燕是真有事儿,还是大事儿。 她昨天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昨天让人加强酒楼的守卫,还得盯紧了对面的仙客来。 白天还好,跑堂的小子们进进出出的,都留了一只眼睛看着仙客来的情况,但酒楼的人手也确实不大够,到了晚上,该休息的去休息了,只有足够的人守卫酒楼,就没人盯着仙客来了。 谁知道那个王老板脑壳一抽,真的犯下了大事,他脑子里转不过那道弯儿,半夜爬起来,把油全部浇在了仙客来上,点火烧了房子。 火能见油啊?那只能不能啊,两样东西挨在了一起,火一下子就燃起来了,再经风一吹迅速越烧越旺,不多会儿就烧到了隔壁的房子。 酒楼的守卫看到火光与浓烟马上示了警。 仙客来距离酒楼不远,都在一条街上,门对门的,且街又不宽,酒楼的人看到这个场景立刻行动了起来。 有心思活络的小子,还拿着梯子爬上了屋顶,让人递来水桶,一桶一桶地往酒楼上浇水。 他们要让酒楼的屋顶屋脊门柱……全都湿透了,烧不着才能安心。 不然对面飘来点火星子,他们就完蛋了。 杨彬住在后街,得到消息得有点晚,他一边跑一边穿衣服,等跑到酒楼时,他真的想要骂娘了。 对面那个王老板自己想死,自己去死好了,为什么要害人啊! 对面那一排房子已经成了火海,孩子哭、大人叫的,有的人跑得太急,连财物都没来得及拿,一个个地坐在街上,拍腿哭号。 杨彬:“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盯紧了吗?” 小子为难道:“叔,您又不是不知道,白天还好,帮忙看着的人不少,到了晚上,咱们守夜的人都不够,哪里还能分出心思关注对面啊,我们能自个儿没有损失就算是好的了。” 杨彬这才注意到,酒楼的屋子上铺着湿棉被,门窗也都被湿棉被盖住了,只留了一道小门出入,就是他出来的那道小门。 他叹气,一群半大的孩子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办法当然不是小子们想出来的,是牛一松想出来的。 火势太大,浇在屋上的那一点点水很快就会被烤干,但是湿棉被就不一样了,洗饱了水,那是不容易被烤干的。 酒楼这边因为反应最快,只受了点小损失,但旁边的商铺损失却都不小,至少门窗得全换了。 而对面的商铺那可真是损失惨重,基本上都得重建了。 杨彬心里不好受,这又不是天灾,是人祸啊,结果他一念未毕,就看到了颓然坐在地上的王老板。 这个狗哔哔的,自个儿没死,却害死了别人! 他准备往那边走。 牛一松在旁边拉住了他,“您跟一个死人较什么劲啊,自作孽不可活,你看着吧,官府的人救完火,第一个收拾他。” 王老板本来是想带着那些油一起死的,但事到临头他又舍不得死了,人活着才能翻盘啊。 但为时已晚,他再想去扑灭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第928章 陈春燕听完董明春的描述,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商场如战场,谁说打了败仗就一定要死的,常胜将军只存在于传说中而已,失败个几次,总结经验就好了嘛,至于吗?拖着大家一起死。 陈春燕:“现在呢,情况怎么样?” 董明春:“生意肯定受了影响。” 陈春燕摆手,“现在不是考虑生意的时候,我是问那些灾民,有没有地方住,有没有东西吃?” 董明春:“这个就不知道了,要不我把那个来传消息的小子叫进来?” 陈春燕摇头:“他恐怕也说不清楚,你帮忙准备几辆牛车,待会儿跟着我进城。” 董明春笑着重重点头。 她真是没看错这个东家,她的东家啊,嘴硬心软,明明说了赚钱赚钱,但大家有难的时候,却从来不吝惜财物救人。 其实这事儿吧,跟陈春燕没什么关系,王老板要在背后捅她刀子,她还击有错吗?没有的啊。 王老板输了一次,就受不了打击了,要报复涩会?这是她的错吗?也不是的啊! 所以她不管也可以。 但人啊,是涩会动物,有能力的时候,承担部分涩会责任,她觉得也是应该的。 那么多人遭了难,她想搭一把手,仅仅是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已,这与是不是圣母无关。 牛和车都是现成的,套起来就能走。 陈春燕忙着出门,没看到爹娘,就跟大姑父打了声招呼,“姑父,我出门了啊,如果我阿爹阿娘找我,就说我进城去了。啊,对了,姑父您去过河对面的三井村了吗?您有空的时候多去走走,看看喜欢哪里,就把房子建在哪里。” 她本来是想把城里的一个宅子送给大姑的,但是姑父不愿意,觉得礼物太贵重了,他们不能要。 其实就算不提孝心,只说价值的话,十个梁县的宅子都比不上一匹踏雪值钱。 陈春燕是真心给的。 但是姑父有自己的考量,坚持不愿意收,陈春燕就准备在三井村划一块地给姑姑姑父。 其实姑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老实人的想法,他觉得他是长辈给陈春燕东西是应该的,但陈春燕的父母尚在,这么越过父母给姑姑姑父东西,就不太对了,这才坚持不要的。 陈大姑父:“好,我会仔细挑的,你自己路上当心啊。” 陈春燕点点头,大步迈出门外,钻进马车,朝县城而去。 谢与人远远看着车队,目露沉思之色。 他身边的人说:“这么行色匆匆的,恐怕出了大事!” 谢与人瞄了身边的人一眼,“我还不知道出了大事,需要你提醒?” 他总觉得这是一个拉近两家关系的机会,他得回去告诉爷。 他转身吩咐:“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在村里打听打听陈冬梅跟陈春燕的关系如何,剩下的人跟我进县城一趟。” 既然是个机会,就得打听清楚了,知道是什么样的机会,才能好好利用啊。 陈春燕进城时,城里乱糟糟的,就连路上摆摊的人都少了。 曾经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如今变得泥泞不堪,且满目焦黑。 人三三两两地裹着被子坐在街边,失魂落魄的。 还有的人头上已经扎上了白布条。 陈春燕看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转身进了酒楼,“外面的人吃过饭了吗?” 第929章 牛一松被问得懵懵的,外面的人吃饭没有,他怎么会知道? 陈春燕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道:“去看看厨房有多少馒头,给外面的人一人一个馒头一碗粥,不管如何,先让他们吃饱了肚子再说。” 她不再进酒楼,转而去了县衙。 闵大人现在真是焦头烂额的,他女儿还没找到呢,县城里就给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说纵火的人已经找到了,但是抓到他了又如何,该受的损失不都已经受了吗? 他现在脑壳痛得直想撞墙。 陈春燕:“闵大人。” 闵大人直起腰来,“嗬!你来了。” 陈春燕:“……” 不要用这个表情看着我,不然我要以为自己是被大灰狼盯上的小白兔了。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闵大人对面坐下,“受灾情况如何?” 闵大人:“相当严重,你也知道那一排商铺是一家紧挨着一家的,火起来的想紧急拆一条防火带出来都不行,三十几家商铺全烧了,不过离得远的,后院保存相对完好,财物没有完全损失,但是紧挨的那几家,什么都没有了,还有沉睡的人,也没能救出来。” 陈春燕:“那个纵火的人,您准备怎么处理?” 闵大人冷声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陈春燕:“我记得他有妻有子是吧?” 闵大人更生气了,“就是这个才更叫人气愤,他纵火的时候没叫醒妻儿,他逃跑的时候也没想起来叫醒妻儿,他的妻儿都在大火里烧死了。” 陈春燕:“……” 她本来觉得这个人的精神不大正常,想为他争取一下的,从秋后处斩,争取变为无期徒刑? 但现在不用了,这种没有担当的人,她不想管,哪怕他精神不大正常。 她说:“我已经让人给灾民送了馒头和粥,您看您这边准备怎么安置,我可以配合。” 闵大人眼睛一亮,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他能有什么办法安置啊,只能让人在靠着墙根的地方搭一排窝棚暂时给那些人住,粮库里面还有粮,他可以开仓放些粮出来救济灾民,但那都是杯水车薪。 在一块空地上建房子容易,但是要在废墟上建房子,那可真就不容易了,毕竟得先把废墟清理出来。 清理废墟比建房子的速度还要慢,这算是很大的工程了。 他当即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提议?” 陈春燕眨眨眼睛道:“三井村的房子不都是空着的吗?” 闵大人激动了,“你要借出房子?” 陈春燕指着自己,“我是那么好心的人?” 闵大人:“……” 陈春燕:“官家不是有种做法叫以工代赈吗?有官府出面,让愿意的人去三井村帮我干活,我提供食宿,干得好的,我可以给部分工钱。” 闵大人:“……” 哦,你好黑心哦。 他想了想道:“你这样不是趁人之危吗?” 陈春燕:“您要想想啊,我是私人,私人就有个问题,那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请他们去我的地盘上住着,好吃好喝地招待,但万一这一次的打击太大了,他们站不起来了,岂不是赖在我那儿了?我一个人,养得起几个人啊?我到时候要赶他们走,还要落埋怨,就连之前的善举也会被抹消掉。” 第930章 闵大人听了陈春燕的话,也觉得很对。 人们对官府天生有畏惧之情,官府救济一段时间,他们会感恩,官府不救济了,就他们那几个人也不敢闹事,但事情放在私人身上,说不定真会被赖上。 他凝眉沉思片刻,“你那里可以安置多少人?” 陈春燕:“半个村子。我牛车都带进城了。” 闵大人:“行,你拟个章程出来,我让人贴出去。” 陈春燕举起了自己的手,在闵大人眼前晃了晃。 闵大人:“……” 现在简直整来颠倒了,他恍惚中都有了种给陈春燕当了师爷的感觉。 他提起笔,又放下了,扬声叫来了师爷,“你来拟份文书。” 陈春燕看了闵大人一眼,又看了一眼,嘿,这时候还矜持上了! 师爷老老实实拟文书,这两个人,他一个都惹不起。 告示由官府的人去张贴,陈春燕没有立马跟过去看,有的事情还是得官府出面比较有公信力,不然别人心里肯定要多想。 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陈春燕才溜溜达达地回了酒楼。 愿意去帮她做工的灾民比想象的还要多一些,他们现在心里多半惶惑得紧,有官府出面以工代赈,他们自然是愿意的。 但也有不愿意的,那都是觉得官府赈济他们是应该的,都在坐等官府给他们发衣服发粮食呢。 那些人就不是陈春燕管得了的了,他们就慢慢等吧,估摸着衙门也拿不出多少钱来给他们买衣服。 衙门……真的也很穷啊。 闵大人过得比陈春燕还惨,这大概是所有梁县人民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吧。 陈春燕中午在酒楼吃了饭,就带着一众灾民去了三井村。 三井村的房子并不会比他们原来住的地方好,但他们看到三井村的那一刻,还是激动得哭了。 至少有片瓦遮雨,至少有四面墙挡风。 这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 有酒楼人员随行,到了地方,自然有他们安排灾民入住。 他们离开酒楼的时候带了很多窝头、馒头,这时就有人提着去了陈家新宅,烧水放锅上蒸热就可以给灾民开饭了。 现在灾民们也不挑什么,有一个窝头就行了。 陈大姑听到动静,赶紧出来帮忙,“城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做得对,做人不能没良心,能够在最困难的时候给他们一口饭吃就给,你的钱要是不够,大姑这儿还有。” 陈春燕笑道:“哪能用您的钱啊,我的钱不够了,我上衙门要去。” 陈大姑一愣就笑了,“你瞧我,你这是帮衙门的忙啊,找衙门要钱也是应该的。” 董明春趁着陈春燕有空,递上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可比衙门给的详细多了,就连每个人的特长都写进去了。 陈春燕把名单推回去给董明春,“我不看了,你看着办吧,反正不能让人生怨就是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不要过度压榨,付出和收入要成正比。 董明春心里有了数,“厨房里准备了一些肉末,您看是不是炒个什么菜给他们送过去?” 陈春燕:“炒个笋干咸菜吧,就着窝头吃挺好。” 至于多放些菜什么的,她倒没有吩咐,她相信董明春心里有数,不会做出坑她的事情来。 那么多人吃肉,没几天就会把她吃穷了,董明春不会不知道的。 第931章 安置好了灾民,陈春燕又回了城里。 林将军抽调了人手,从城外运来了大量的木材,先沿着城墙根儿搭起了窝棚。 兵士们动手能力很强,一个窝棚一个窝棚搭得很快,灾民们就等在旁边看着,神情惶然又无助。 一场大火烧掉了多少人的正常生活啊,让多少人辛苦半辈子赚来的东西付之一炬啊,要从头再来,是需要勇气的,但他们的勇气好像被摧毁了。 陈春燕能够提供的帮助有限,她可以给愿意振作起来的人帮助,但是没办法给失去希望的人信心,她没有学过心理疏导,有心无力。 她看了看灾民住的地方,觉得还行,就转道去了粥棚那里。 窝棚简陋是简陋了点,但只要不刮大风下大雨,还是能支撑住的。 住的解决了,她还是有点担心吃的,梁县的粮食供应本来就很紧张,刘大官人家的粮食都运往了外地,从来不在本地卖的,衙门的米都是陈米,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照料,是不是还能吃。 米要在太阳好的时候拉出来撒开晒晒,才不会生霉,如果一直压在粮仓里,霉变是必然的。 霉变的东西那能吃吗?必然不能啊。 陈春燕远远的就跟林将军打招呼,“将军安好。” 林将军:“姑娘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陈春燕:“来看看衙门那边拨过来的米行不行。” 林将军嗐一声,“这还用看吗?” 陈春燕:“您看过了?” 林将军:“不用看也知道不行啊。” 呃! 您这么无脑黑闵大人,闵大人知道吗? 陈春燕不太自然地道:“先看看吧,不行的话我去找找闵大人。” 闵大人的为人,陈春燕是信得过的,他不会拿灾民的性命开玩笑,她来这里检查,只是担心下面具体办事的人弄出猫腻来。 林大人指了指粥棚后面堆着的粮袋,“在那里,你去看吧。” 这种赈灾的戏码,他简直看了不要太多,出粮仓的即便是好米,坑掉那一批米的把戏也太多了,倒出一半米,掺入一半沙子,或者倒卖掉新米,用霉米替换。 那批米检不检查都那样。 陈春燕打开粮袋,抓了一把米出来,搓了搓,又闻了闻,稍稍有点霉味,但还没有达到变质的程度。 她抓着米走到林将军的面前,“将军,这个米煮之前麻烦多淘洗两遍,最好再加点食盐和白醋浸泡一下。” 林将军看了一眼米,呵的轻笑了一声,“姑娘好大的面子啊。” 陈春燕都被他给说懵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原本肯定会出纰漏的环节却好好的,在林将军看来,这个燕老板的面子真的是大过天了,县衙上上下下都这么给面儿。 其实他也是看在陈春燕的面子上,才带人来帮忙的,只是烧了一条街而已,远不到动用城卫救灾的地步,又不是地动把整座城给震塌了。 他也是听说陈春燕亲自过问这事儿了,而且陈春燕看起来跟国公府的关系很好,他愿意卖个面子给陈春燕,这才主动帮忙的。 陈春燕被林将军看得莫名其妙,整个人都不大自在了。 她丢下米,“将军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可以尽量帮忙。” 林将军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第932章 有件事儿,林将军真的很想让陈春燕帮忙。 他是粗人,也不懂什么时机不时机的,既然陈春燕说起了,他也就准备顺着陈春燕的话往下说了。 他说:“确实有事想请燕老板帮忙。你知道的,我们从军的,都特别敬重国公府,老国公爷可是打仗的一把好手,我还是小兵的时候,就听遍了老国公爷的事迹。那个……那个,可不可以请你帮忙引荐一下世子爷?我知道他最近就在附近的卫所历练。” 陈春燕:“我很乐意帮您这个忙,但是我只能承诺帮您传个话,至于最后世子爷见不见您,我就不敢肯定了。” 林将军连连搓手,“这是自然的,谁也不能勉强世子爷是不是?你愿意帮我传话,就算是帮了大忙了。” 陈春燕微微一笑,“那行,那我先离开了,这里就拜托给将军您了。” 林将军呵呵直笑,一路送着陈春燕上了马车,才转身回了粥棚。 谢与人就站在距离城门不远处的茶楼的二楼窗口,借着屏风的遮挡,他把陈春燕如何进的城,又如何看了窝棚又看粥棚的,尽收眼底。 他虽然没看到陈春燕跟林将军说了什么,但是聊天的时间不短,搞不好就是在吩咐全力救灾啥的。 看来这个燕老板很重视这次的事情啊。 他嘶了一声,可根据他打听来的消息,这次的事情跟陈春燕好像没啥关系呀,是仙客来的王老板恶意纵火的呀。 难道这里面还有为外人所不知的隐秘。 那个燕老板该不会看上那个王老板的吧?这才用这种方式帮王老板赎罪。 噫,口味真重! 听说这王老板年龄不小了,他老也就罢了,身材还走样了,啧啧,这种人都能被小姑娘惦记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要是那个王老板可以,他也可以啊,他的模样还算招人喜欢吧,就算是要入赘也不是不可以的。 谢与人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间思绪飘飞到了远方。 陈春燕是不知道谢与人脑补了自己什么,她要是知道,肯定要把谢与人的狗脑子都打出来。 要说长相,这些人没一个比得上祁轩的,要说气质,这些人在许京墨面前,也没一个人能打的,她的眼光啊,都被他们养刁了。 陈春燕进了酒楼,什么都还没看清呢,一个人带着一阵风就扑了过来,展臂抱住了她。 她将来人推开了一点点,这才看清楚,抱住她的居然是廖敏柔。 她在廖敏柔脑袋上揉了一把,“你怎么来啦?这里乱糟糟的,当心把你漂亮的裙子弄脏了。” 廖敏柔抱住不肯放,“我听说这条街被火烧了,吓都要被吓死了,后来听他们说,火起的时候你根本不在城里,我才放心下来,你没事就好了。哎,真倒霉啊,跟这种神经病做邻居。” 陈春燕点头,“所以心里素质不好的人呢,做生意还是稳当点的好。” 廖敏柔:“什么意思?” 陈春燕伸出胳膊揽住廖敏柔的脖子,“走,我们里面去说。” 廖敏柔:“哦,对对,里面去说。我还给你带了柚子叶,待会儿给你去去晦气。”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春燕:“不用了,我不信那个的。” 开玩笑,我有系统小可爱护体,百邪不侵的好么! 第933章 “不用了?”廖敏柔的声调拔高,“谁允许你说不用了的,你要知道啊,你现在安全不安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还跟你的合作伙伴我有密切联系,你要是出了事,我前期砸了那么多钱进去就白砸了!” 说起这个就恼火得很,她当然也关系陈春燕啦,但是也真的很担心生意出问题啊,陈春燕手底下出的各种商品都很好卖,特别是卖进京城后,还受到了不小的追捧。 现在京城人谁家不用杯垫都落伍啦。 陈春燕都要被气笑了,“哎哎,行行,既然是为了生意,我为了让合作伙伴放心,就配合你一下啦。” 廖敏柔这才笑了,抓着陈春燕往院子里面走。 芷兰几个人已经在石亭里面准备好了柚子叶和水,等陈春燕走进亭子,他们就用柚子叶蘸了水洒在陈春燕的头上。 陈春燕:“……” 得亏天气开始热了,要这是冬天,那完蛋了,这么被洒一通水,铁定感冒。 芷兰几人洒尽兴后,陈春燕甩了甩头,都能看到水珠从她发丝上滑落。 陈春燕:“……” 她看着芷兰。 芷兰尴尬地笑,“呵呵,好像水是洒得有点多。” 廖敏柔却不觉得,“这样挺好,去晦气就是要去得彻底,以后大家都平平安安、大吉大利啊。” 陈春燕哭笑不得,“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这么迷信。” 廖敏柔:“未知的事情,我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人生不就是最怕万一两个字吗,万一呢?万一真有那些东西呢?” 陈春燕点头,“嗯,你说得很有道理,那就买个安心吧。” 廖敏柔心满意足。 陈春燕则不得不大下午的去洗了个澡。 她洗澡的时间也不长啊,但出来的时候酒楼的气氛都不对了。 今天哪怕生意受了影响,没什么客人,还得打扫呛进酒楼的灰,大家都是笑嘻嘻的,但现在一个个神情凝重,还都特地放轻了脚步。 该不是是酒楼的谁出了什么事儿吧? 陈春燕叫住一个小丫头,“哎,你等等,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丫头揉了揉眼睛,“东家,您快去后面看看吧,那个……赵先生的女儿找到了,被送了过来。” 陈春燕的心里咯噔一下。 小女孩的心是最软的,反应也是最直接的,她这么伤心,肯定是因为看到了不好的事情。 赵小姐……情况恐怕不太乐观。 她点点头,挥手让小丫头继续去干活。 她则大步朝后面走去。 酒楼的人现在称宿舍区和办公区都为后面,因为都在后街上。 她站在岔道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办公区。 她琢磨着没有她的允许,酒楼的人应该不会随便把人带进宿舍区,倒是办公区那边有会客室,大概率赵小姐会被安排在那里休息。 可以说她很了解酒楼的人了。 她到的时候,酒楼的人果然都等在会客室外,不仅酒楼的人在,许京墨也在。 陈春燕:“阿墨哥。” 许京墨:“患者可能受了些刺激,她不允许我靠近,我稍微离得近些,她就大喊大叫,你进去看看她吧。” 陈春燕挑眉看向牛大花。 牛大花也一脸愁容,“她对谁都挺抗拒的,我们靠近,她也会躲,只是男人靠近,她的反应会更大些,我弟弟靠近,她甚至要抓挠他。” 第934章 陈春燕惊呆了,如果是反应这么强烈的话,赵小姐受到的伤害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她伸手敲了敲门,屋里立刻传来尖叫声,这声音听得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如果是晚上听到这个声音肯定会被吓一跳。 她回头朝牛大花他们看去,他们都朝她摊手耸肩,表示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们也没有办法。 牛大花:“你不开门,她叫一会儿自己就停了,你打开门,她看到你是女的,就不会叫了。” 陈春燕推开门,走进赵小姐的视线范围内,让她看清楚她确确实实是个小姑娘。 赵小姐捂着耳朵又尖叫了一阵,才看清楚陈春燕确实是个姑娘,她才慢慢闭上了嘴巴。 她警惕地注意着陈春燕,像极了受到了惊吓的小猫。 陈春燕往前面走了一步,赵小姐就将脖子缩紧了一分,她紧紧抱着自己,好似想借此给自己壮胆。 陈春燕举起双手,示意赵小姐,她没有伤害她的意图。 赵小姐却还是一直一直往墙角退。 陈春燕:“我没有恶意,这里我说了算,我不会伤害你,你的爹娘现在跟我在一起,你要不要去见他们?你爹你娘都很想你,他们现在过得很好,正在筹备书院,准备教书,你去了之后也可以帮忙。 “你会写字的吧?孩子们需要很多书,需要人抄书,你可以去那里抄书,不用见很多人,不用跟人提起你以前的事情,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在那里,我最大,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帮助你的。” 她很耐心地说着话,也一点一点地靠近赵小姐。 赵小姐没有再继续躲了,只静静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继续道:“你爹娘住的地方,就只有一个老奶奶,今后也也去那里住,那里没别人了,你不想见人,可以不见的。”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跟我回家吧,那里没有这么多人,没人认识你,过去的就会过去的。” 她朝赵小姐伸出了手,“走吧。” 赵小姐缓缓抬起手,怯怯地看着陈春燕。 也许是因为提到了赵先生和赵夫人的关系,赵小姐似乎对陈春燕多了一分信任,陈春燕靠近她,她似乎也没那么抗拒了。 陈春燕没有动,十分有耐心地等赵小姐自己把手放上来。 赵小姐的手停在了空中,没有再前进,也没有回缩,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把手放在了陈春燕手上。 陈春燕握住了赵小姐的手,手指不着痕迹地往下滑了一截,轻轻把在了赵小姐的脉上。 她一把即收,脸色却变得有些不好看起来,她重新握住赵小姐的手,用力把人拉了起来。 她扬声从外面的人道:“去打水过来,再找一件披风。” 她把赵小姐带到罗汉床上坐下,又给赵小姐倒了一杯水,“你嘴巴都起皮了,先喝点水吧。” 赵小姐牵着陈春燕不肯松手,就连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现在是又气,脑壳又痛,这事儿吧,它放在现代很好处理,但是放在这个时代,似乎怎么处理,都有隐患。 她一时间也琢磨不出妥当的方法,只能等见到了赵先生和赵夫人之后再说。 水很快被打进来了。 赵小姐却依然很抗拒别人的靠近。 陈春燕:“你乖乖的啊,洗漱整理干净了,我就带你去找你爹娘。” 第935章 赵小姐紧张地盯着小丫头,小丫头尽量冲赵小姐笑得和善无害。 赵小姐终于放松了紧绷的肌肉,低垂着脑袋,等着小丫头帮她整理。 陈春燕的手被赵小姐掐得生疼,她感觉赵小姐的指甲都掐进了她的肉里,但她硬生生忍住了没有痛呼出声,眼下的赵小姐太过敏感,她现在抽回手,或是有别的动作,可能都会让赵小姐的情况更加糟糕。 小丫头其实跟陈春燕差不多大,平时在酒楼宿舍,也会帮忙照顾更小的丫头,五六岁、七八岁的,她现在就把赵小姐当成小妹妹照顾,洗脸的时候轻轻的,生怕弄疼了赵小姐。 她还说:“不要怕哦,再洗一遍,就帮你扎头发。” 赵小姐缩着脖子,没有回答。 小丫头赶紧拧了帕子,又帮赵小姐洗了一把脸。 牛大花抱着披风进来了。 陈春燕:“给她披上吧。” 赵小姐缩了缩。 陈春燕:“她是我未来嫂嫂,都是自己人,你不用怕她,来,你拉着她,她会保护你的。” 赵小姐并不肯松手。 陈春燕:“她也认识赵先生赵太太,赵先生受伤时,还是她帮忙照顾的呢!” 牛大花赶紧道:“是啊,都是认识的人。” 赵小姐还是没动。 陈春燕试着让牛大花拉住赵小姐,眼下赵小姐情况稍微稳定些了,她得出去问问情况,是谁送赵小姐回来的,赵小姐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得问清楚。 她掰开了赵小姐的手,让赵小姐抓住牛大花,又把披风披在赵小姐身上,把赵小姐上上下下全都裹严实了,这才转身往外走。 陈春燕一离开,赵小姐就开始啊啊啊啊地大叫。 牛大花赶紧拍着赵小姐的后背,轻声哄着:“别害怕,别害怕,燕儿她马上就回来啊。我是她未来嫂嫂,她不会伤害你,我也不会啊。” 她说到未来嫂嫂这个词时,莫名有些羞涩。 赵小姐在牛大花安抚性的言语和动作下,终于安静了下来,她缩在牛大花怀里一动不动了。 牛大花心疼得鼻子都酸了。 她以为她遇到牛大叔这种爹已经够倒霉的了,但现在看来,她尚且算是幸运的,至少没有遇到叫人崩溃的事情。 她摸摸赵小姐的脑袋,“以后都会好的,燕儿特别厉害,你到了这里,她就会护着你的。” 赵小姐彻底安静了下来。 陈春燕出了房间,找到杨彬,“送赵小姐过来的人呢?赵小姐有没有带包袱?还是说什么都没有?” 杨彬:“护送赵小姐过来的人,现在就在那边的会客室,但恐怕什么都没带,来的时候空着手的。” 陈春燕:“那就找人出去帮赵小姐买几套换洗的衣服,再套好马车,待会儿我带她出城。” 她点点头,穿过花厅,朝对面的会客室走。 会客室里两个人正低声交谈着,不过看他们的模样穿着,不像是官差。 陈春燕:“让二位久等。” 两个人赶紧起身,“久仰燕老板大名,我二人奉命办差,等等也是应该的。” 陈春燕:“国公府的人?” 一个人道:“准确来说,是世子爷的人。我们接到世子爷的命令,就开始营救赵小姐,只是中间的事情有些多,这才耽误到了现在。我们实在有负世子爷所托,十分汗颜。” 第936章 没有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这两个人心里当真十分忐忑。 其实不仅是他们,还有在京城里与他们俩打配合的人也十分忐忑,生怕世子爷怪罪。 他们如今轻易见不到卫所里面的世子爷,但是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的,而解释的途径嘛,眼前的这个燕老板显然是很合适的一个解释途径。 陈春燕:“具体怎么回事儿,你说说呢。” 她说着便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那人就道:“是这样的。我们接到了世子爷的传信,便去了教坊司……” 原来赵慧娘被送进了教坊司之后,就开始绝食,被管理教坊司的嬷嬷和太监单独隔离收拾,正因为如此,国公府的人并没能及时见到赵慧娘,也就无法及时确定赵慧娘的情况。 教坊司的人哪里是那么好惹的,不吃饭,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人送到了他们手里,死得太多,他们也不好交差,对付不吃饭的人,那就捏开嘴巴使劲儿灌。 赵慧娘坚持了一段时间,但被灌得太惨了,她也就不敢不吃饭了,每次看到有人送饭来,她就乖乖接过赶紧吃了。 嬷嬷以为她学乖了,就开始教她学规矩,结果她趁人不注意投了湖。 那一回,国公府安插进入教坊司的人,正好看到了全过程,气都要气死了,那个人本来还想偷偷接触赵慧娘的,让赵慧娘再忍耐一段时间,就会把她救出去,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赵慧娘再次受罚。 这一次的惩罚更加厉害,赵慧娘被救起来之后,嬷嬷叫人打来水,把赵慧娘丢进了浴桶里,再把赵慧娘的脑袋按进水里,让赵慧娘感受窒息的感觉。 赵慧娘也是硬气,愣是抗住了没有求饶,连续被折磨一段时间后,她终于还是病了,那一病又是十几天时间。 国公府的人都要急死了,他们其实也知道不能怪赵慧娘,毕竟赵家的人都被牵连入狱了,没人会帮她,而国公府会出手,肯定也是她没想到的,只是这样就给国公府的营救行动增加了难度。 就在这时,一个纨绔子弟到了教坊司,还就看上了病美人赵慧娘,让人押着就把赵慧娘带走了。 那个人说什么看上了,都是扯淡,赵大人还在位的时候,弹劾过他爹,他就是报复来了。 其实嬷嬷这么着急驯服赵慧娘其实也是因为不少人看上了赵慧娘,毕竟是大家小姐,很多人都想尝个鲜。 嬷嬷本来是不愿意让那位大少把人带走的,但是……那位大少十分坚持,甚至还砸了东西,要知道那位大少跟宫里的总管太监很有些交情,那是他们教坊司惹不起的人。 嬷嬷最后答应了。 赵慧娘被带到了大少家里,那边虽然也有国公府的眼线,但安插的人潜伏得并不容易,肯定不可能为了救一个犯官的女儿就启用,最后他们只知道赵慧娘被囚禁了起来,至于发生了什么,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等赵慧娘被送回教坊司时,整个人都已经半疯了,也不认识人,也不让人靠近。 这么一个人放在教坊司,教坊司也糟心啊,国公府最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救了出来,现在才送到了梁县。 陈春燕听完了整个过程,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你嘴里的大少,是谁?” 第937章 国公府的人犹豫了,听陈春燕这意思,怕不是要跟人家对上吧,虽然他们很相信他们家世子爷不会脑子发昏,做出这种不理智的决定,但……万一呢?万一世子爷被这个姑娘蛊惑了,要跟人家开战…… 武官对文官啊,胜算不大的啊! 陈春燕看着这两个人的面色,就知道这两个人怕是想到岔道上去了。 她道:“你们别多心,我就随便问问,我现在是鸡蛋,人家是石头,我犯不着往上碰。” 那人道:“是是是,您肯定清醒,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人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那是内阁首辅刘文言的独子,一般人都惹不起的。” 内阁首辅啊…… 陈春燕表示脑壳很痛,说是不会报复啥的,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如果有机会,踩那种人渣一脚又如何呢? 但对方是内阁首辅的独子就不一样了,去踩人家,脚怕不是会被砍了。 皇帝不管事儿,那么内阁首辅就成了整个朝廷的实际掌控人,权力之大,叫人害怕。 陈春燕:“次辅是谁?” 那人道:“大学士文渊。” 陈春燕:“文渊比之刘文言如何?” 那人道:“遇上了,也会退避三舍。” 陈春燕:“……比如呢?” 那人想了想,道:“去年出了个案子,犯官是文阁老的人,但是因为得罪过首辅,文阁老都没敢出面保人。” 陈春燕心里有数了,这暂避锋芒都暂逼成了一直缩头乌龟。 算啦,暂时没法可想了,只能暂时记下这笔账,以后再说。 陈春燕端了茶,“既然来了,就多休息两天再回去,如果你们二位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酒楼的人提,我就先失陪了。” 两个人同时起身告辞,“我们找了客栈,就先回去了,您先处理事情,我们就不打扰了。” 陈春燕笑了笑,送两人出了会客室,知道看着他们出了办公区,才转身去了另外一个会客室。 赵小姐抓着斗篷的兜帽,把自己的脸完全遮挡了起来,虽然没有瑟瑟发抖了,但仍是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 陈春燕也不知道该怎么让赵小姐明白,脏的不是赵小姐,而是那个刘家大少呢? 这真是一个时代的悲哀啊。 陈春燕:“大花姐,今天你就先跟我回一趟村子,我一个人恐怕照顾不了她。” 牛大花忙不迭应是,“啊,我给我二弟做了几件衣服,我顺便带回去,我去拿。” 陈春燕:“你放在哪儿的,我帮你去拿吧,赵小姐现在离不了人,我又不可能一直待在她身边。” 牛大花:“也行,我房间里,正对门的第一个柜子,里面有一个蓝色的包袱,那里面就是了。” 陈春燕点头,“那行,那我过去一趟。” 她离开了会客室,就朝牛大花一家三口客居的小院子走去。 偌大的院子,牛家人、杨彬一家、张汝城一家分住了一个跨院,其实照陈春燕说的,没必要这样,一家一个院子都是可以的,但他们都不好意思,便一直住在了这里。 陈春燕敲响了角门。 门里传来牛大婶的声音,“谁呀?” 陈春燕:“是我,燕儿。” 牛大婶哒哒跑来开门,“哟,燕儿啊,你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啦。”她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请进来,我正腌咸菜呢,有点乱,你不要介意啊。” 第938章 牛大婶在院子里摆了好几个大盆子,确实是在腌咸菜。 陈春燕顺口问:“后墙下面的蔬菜长得好吗?” 牛大婶呵呵笑:“长得可好了,你来看啊。” 陈春燕跟着牛大婶绕道去了午后,牛一松做的那一排长方形的花盆里绿意盎然,蔬菜长势喜人,特别是小白菜,长得挤挤挨挨的,再不吃都要老啦。 陈春燕:“一松哥把这里照顾得不错啊。他如果有空了的话,就再做几个这样的花盆出来,摆到店门口,也好看些。” 牛大婶连连应是,她就怕陈春燕跟她见外,陈春燕真麻烦她了,她才觉得安心,这证明陈春燕没把他们当外人啊。 陈春燕:“我其实是来帮大花姐拿东西的,她说给二柏做了几件衣服,趁着要回村子,就一起给带回去。” 牛大婶:“大花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指使你来做事呢!你别忙,我去找,我想想看啊,她不用的东西好像都放在第一个柜子里,我很快就找出来,你稍微等等。” 她说完风风火火地跑了。 陈春燕:“婶儿,不着急,您别跑,当心摔了。” 正做咸菜呢,院子里弄得到处都是水,滑一跤,那可不得了了。 牛大婶摆摆手,还是啪嗒啪嗒往屋里跑。 陈春燕挠挠头,低头苦笑。 她距离大家真的是越来越远了啊。 行吧,这是成长必须的代价。 为了不让牛大婶不自在,她就站在门外等。 牛大婶在屋里翻得乒乒乓乓的,听那动静,还以为在拆房子似的。 陈春燕:“在那个蓝布包里,您找到了吗?” 牛大婶碎碎念,“第一个柜子里哪有蓝色的包袱啊!这丫头又把东西乱放了吧。” 呃! 这个倒是有可能的。 牛大花也说在第一个柜子里,既然没有,那肯定就是牛大花记错了。 又一阵乒乒乓乓声,牛大婶说:“找到了,哎,这丫头,把包袱装到箱笼里压箱底了,她自个儿都不记得了。” 陈春燕侧身,等着牛大婶出来。 牛大婶:“麻烦你了啊,就是这个包袱了。” 陈春燕接了包袱,“那我就不打扰了,您继续腌咸菜吧。” 牛大婶呵呵笑,“不打扰,不打扰。” 在她的意识里,她都住在人家燕儿的地盘上,人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提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陈春燕拎着包袱回办公区时,给赵小姐的衣服以及回村的马车都已经备好了。 她揉了揉脑袋,走到许京墨身边。 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赵小姐情况有些不好,她跟许京墨说了两句就进屋了,出来后也没看到许京墨。 现在才又有机会说话,“阿墨哥,你还没回家吗?” 许京墨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三服药来,“我虽然没有给赵小姐把过脉,但是看她的面色,她似乎需要温补……” 陈春燕挑眉,压低声音,“安胎药?” 许京墨话说得委婉含蓄,但陈春燕也听明白了,什么需要温补啊,是温补就用食补好啦,犯得着用药吗? 许京墨点了点头,“嗯,我看着像是,但没有切脉,或许不大准确。你们去了村子里,抓药也不方便,就提前备着了。” 陈春燕接过药,提到许京墨面前,“这个药我帮你转交,但是吃不吃呢?人家做主,我是不会劝的。” 第939章 许京墨翕翕唇。 陈春燕指着许京墨,“你可别说什么孩子无辜这话,像赵小姐这种情况,真把这孩子生下来了,放在眼前就是扎一辈子的心。不过如果她真想生下来,我也不会阻止她的,那是她的自由。只要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她怎么选择都行。” 许京墨沉默了。 他其实想说的不是让陈春燕劝赵小姐生下来,如果是那样,他身为大夫,大可不必纠结。 相反的,他其实想说的是,那个孩子最好还是不要生下来,当然了,他考虑的角度又不一样,赵小姐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可以说是非常虚弱,这样的身体状况,如果非要生的话,危险很大。 但陈春燕说得也对,生不生的,关键还是看人家的意愿,如果人家愿意,他们也没什么立场规劝,只能把可能出现的情况全都说清楚。 许京墨:“嗯,你有决定了就好。”他看看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陈春燕点头,“知道了。阿墨哥你也要注意安全啊。” 许京墨淡淡一笑,“好。”他指着陈春燕的手,“记得换药,你要是不方便,就请董嫂子帮忙。”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都还是觉得不放心,最后还是让陈春燕去会客室里面,他亲自帮她换了药,才放她离开。 陈春燕靠在马车的车厢上,看着手上的纱布呵呵呵地笑。 当真是老夫的少女心都被撩到了。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关心的感觉,真好啊。 她一转眼又看到了裹得连头发丝都看不到的赵小姐,心情顿时就不那么美妙了。 她还是没能完好无缺地把人救回来啊。 马车直接停在了胡阿婆家门口,陈春燕领着牛大花和赵小姐进去,然而赵先生和赵夫人却并没有在胡阿婆家。 陈春燕:“赵先生和赵夫人大概在三井村,我过去通知他们,大花姐你先在这里陪陪赵小姐吧。” 牛大花:“好。” 陈春燕把赵小姐的衣服留在了胡阿婆家,才上了马车往三井村赶。 在赵先生和赵夫人的合力筹备下,学堂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准备阶段,今天木匠送来了之前订做的桌椅,现在已经摆放进了两个紧邻的院子中。 左边的院子为男学,右边的院子为女学,男女分开也是为了顺应时下的风气。 陈春燕站在院子门口,朝里面张望。 她之前没来过,只是听说赵先生张罗着把村中心几处房舍改建成学堂,没想到还改建得像模像样的。 学堂的墙上还写上了她曾经说过的两句话——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以及每天锻炼半个时辰,健康生活一辈子。 陈春燕:“……” 这么一整,怎么看怎么土得掉渣。 但除此之外,她要求的操场,音乐教室,绘画教室,一应俱全。 图纸本就是她画的,也没什么好挑拣的了,但图纸是图纸,执行出来是什么样,她心里也没底,毕竟不是专业的建筑设计师,她画的那只能叫概念图,当初能不能执行出来都还不知道呢。 现在看到效果还是不错的。 赵夫人从教室里走了出来,看到陈春燕,笑着说:“燕老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 陈春燕揉了揉脸说:“赵夫人,赵小姐被送过来了,您和赵先生要不要过去看看?” 第940章 赵夫人先是一愣,继而大喜,她激动地拉住了陈春燕的胳膊,“真,真的吗?我女儿,她她真的被救回来了?” 陈春燕点头,“是的。” 赵夫人狂喜着,但她很快就发现陈春燕的表情特别严肃,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了,“慧娘她是不是不好了?” 陈春燕点头,拉着赵夫人往教室里面走,“有的话,回胡阿婆家说不合适,万一被赵小姐听到了,也不好,我们就在这里谈吧。” 赵夫人的眼眶立刻红了,双手紧紧攥着,跟在陈春燕的身后走进了教室。 陈春燕抬手指了指椅子,“坐吧,坐下谈。” 赵夫人坐下了,两只手按在桌上,“我女儿她到底怎么了?”说话时已经带出了哭音。 陈春燕把从祁轩手下那里打听来的东西全都讲了,“事情就是这样,赵小姐现在有了身孕,但是她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这个孩子生不生都危险。” 赵夫人紧张地握住了陈春燕的手,“燕老板你说清楚点,具体怎么回事?” 陈春燕:“赵小姐受了虐待,身体亏虚得严重,如果打掉孩子,您知道的,这对她的身体伤害很大。而如果要生下来,虽然可以养十个月,但能不能养得好身体,这个谁都不敢保证,所以赵小姐到时候是不是有力气生产,我也不知道。 “还有……赵小姐受了刺激,精神有点……她目前并不能正常的与人沟通,您知道的,如果生产的时候不能与稳婆沟通,不能听指挥用力,很危险的。” 这个年月接生全凭经验,这还得是遇到好的稳婆,要是遇到不好的稳婆,还有人把手伸进产道里,把孩子拽出来的,那就更危险了。 陈春燕的意思,赵夫人完全听明白了,“这可怎么办啊?” 赵先生:“我的女儿绝对不能生下孽障,这个孩子必须打掉,坚决打掉。” 赵夫人紧紧抓住了赵先生的休息,“那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万一打掉孩子的时候出点意外,这可怎么办?” 赵先生:“我宁可她干干净净地去死。” 陈春燕扶额,都说做御使的人会有些迂腐,果不其然,当真迂腐得可怕。 她敲了敲桌子,“这件事情,不是赵小姐的错,所以脏不是她,是那个祸害了他的男人,该死的是那个男人。作为父亲不想着帮女儿讨回公道,反而指责女儿,赵先生,这就是你读得圣贤书吗?如果是,我觉得还是不要交给学生为好。” 赵先生激动地说:“那个男人有错该死,并不意味着我的女儿就应该苟且偷生。” 陈春燕罕见地拍了桌子,“做了坏事儿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才叫苟且偷生,我认为赵小姐活得堂堂正正,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错误买单。” 赵先生也对着陈春燕拍桌子,“失了贞洁的女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陈春燕一掌拍在桌子上,腾地就站起了身,“一个女人怎么样,根本不是用那几滴血能够评价的!你简直肤浅愚昧!还有,我才是东家,你凭什么对着我拍桌子,有这个资格吗?我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就行了。” 赵先生气得转身就走。 陈春燕:“去哪儿?你别忘了,你卖身契还在我手上!” 第941章 赵先生都要憋屈死了,他停下了脚步,背对陈春燕而站。 陈春燕之前对他足够尊重,以至于他都忘记了,他现在只是个官奴的身份,没条件也没立场跟东家发脾气。 陈春燕点点桌子,“坐下来谈。” 赵先生别别扭扭的,非常不想坐下来,还是赵夫人拉了拉赵先生,赵先生才坐了下来。 赵夫人偷偷打量赵先生的神情,生怕赵先生的倔脾气又犯了,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陈春燕问:“如果一个女子晚上独自走在街上,被人侵犯了,您觉得这是谁的错?” 赵先生张开嘴,忽地又闭上了,他直觉陈春燕的问话里有坑。 他仔细想了想,才道:“自然是犯人的错。” 陈春燕:“那么我再问你,那个被侵犯的女子,是否该如你说的那般,不干净了,就该去死?” 赵先生:“她当时就该为了保全贞洁,选择自杀,而不是留在那里被人侵犯。” 陈春燕:“……” 她算是服气了。 赵先生这是不认为女子有错,但依旧觉得女子应该去死。 这简直比受害者有罪论还更加无知更加丧心病狂。 她沉着脸道:“你觉得是生命重要,还是书本上的教条重要?” 赵先生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生命重要。” 陈春燕轻笑出声,“那么,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女儿的生命没有教条重要,难道就因为她是女儿,而不是儿子?” 赵先生被怼得哑口无言。 陈春燕:“你听好了,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只是不同的生命形态而已,在我这儿,男人犯的错就该男人受惩罚,而不是无辜的女人背黑锅。女人的价值绝不只是生儿子这一项,在我这儿女人有权力选择生或者不生,生一个或是多个。这是我的理念,如果你不能理解,那么学堂就不需要你了。我不需要从我学堂走出去的学生是迂腐的教条主义。” 赵先生气得发抖,“你这是离经叛道!自古男尊女卑,你竟敢妄言男女平等!” 陈春燕指指赵先生,又指指自己,“现在是我尊你卑,你不是男人吗?” 赵先生脸色都被气得青紫了,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他只觉得陈春燕强词夺理,简直有悖人伦。 陈春燕连连摇头,“看来赵小姐不适合跟她的父母住在一起了,我现在就回去把她接走。我承诺过的事情不会变,我会救她。但那得建立在你们对我有用的基础上,如果没有价值了,我也不会白白养着你们一家人。 “你们是杨文康辗转拜托人救的,到时候我会把你们送到杨文康那里。何去何从,请你们自己想清楚。” 赵夫人拉住陈春燕,“我会留在学堂的。” 陈春燕朝赵夫人递出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这么说,其实逼的只是赵先生一个人。 赵小姐遇到了那样的事情,如果在家里都不能得到温暖和安慰,那她迟早会被逼死。 陈春燕救人救到底,她就是要下猛药,逼赵先生在短时间内转过那道弯来。 她转身走人,“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她大步走出学堂,爬上马车走了。 如果赵先生真的转不过那道弯,她今天说的话也会变成真的,这是她出资办的学堂,绝不会允许赵先生教出一群鄙视女人的学生来。 第942章 陈春燕风风火火地跑进门,牛大花回头看来,正想跟赵先生赵夫人打招呼呢,结果就发现陈春燕身后没别人了。 牛大花:“人呢?” 陈春燕摇头,“行了,走吧,把赵小姐带我家去。” 学堂建好了,那间赵夫人和董明春平时用来教小丫头们识字的暖阁就用不上了,可以腾出来给赵小姐住。 牛大花:“出什么事了?” 陈春燕看了赵小姐一眼,然后道:“没事儿,好得很。” 牛大花咬着下嘴唇,不再问了。 她心里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其实她早就知道,城里人有些看法跟他们乡下人不一样,她曾经看到过乡下小子娶城里大户人家放出来的丫鬟,那会儿丫鬟其实都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这事儿放在城里人的身上是不敢想的。 有的东西他们不介意,但城里人介意得很,毕竟他们还在努力地想要生活下去,想的都是能不能多买一亩地,能不能多盖一间瓦房,而那些人想的却是女人贞不贞,小脚好不好看。 陈春燕揽住赵小姐,“先去我家住着,等赵夫人这边收拾好了,就会去看你,你乖乖的,不要吵不要闹,知道吗?” 她知道赵小姐不会给她回应,但她还是要提醒一声,免得到时候闹起来了,吓到她爹娘。 陈家新宅这边被建成了个石头围城,进外围围墙暂时只有一个大门,陈春燕必须从这里进,她一回来,所有人都知道了。 所以真没必要在进第二重围墙时走后门了。 第二重围墙就绕着陈家新宅而建,围墙建得没有第一重高,但绝对结实,只比城墙差点儿了。 她的马车还没到新宅门口,董明春就已经等在了那里。 马车一停,董明春就伸手来扶陈春燕。 陈春燕扶住董明春的手,朝身后示意了一下,“我带回来了个姑娘,身体不大好,得好好照顾。如果赵夫人来了,就带她来见,如果是赵先生……就让我去见。” 董明春的脑子灵活着呢,一下子就猜到了赵小姐的身份,还听出了陈春燕话里有话,这赵先生怕是干了什么碍眼的事情吧。 牛大花:“小心,小心啊,你看着点路,这样不行,容易摔到的。” 上马车的时候就不说了,但下马车的时候用披风裹得连眼睛都看不见,真的很危险啊。 陈春燕摆手,“等等。”她转头对董明春说,“让个小子抬张椅子来。我们现在做事儿就顺着她点儿吧,别再刺激到她了。” 董明春转身招呼了一声。 一个小子颠颠地端来了椅子。 陈春燕:“行了,你站远点吧。” 牛大花:“我们下车啊,前面没别人了,不要害怕。” 赵小姐一个劲儿往后缩,她是听得懂话的,陈春燕刚才说让个小子抬椅子过来,小子是男的啊,她不要靠近男人,谁都不行,小子也不行。 牛大花拽着赵小姐,却几乎拽不住。 陈春燕大概知道赵小姐这种举动意味着什么,她说:“他走了,那个小子已经离开了,没在你附近,你住进了我的院子,那里全都是姑娘,没人会伤害你。” 她说完又示意牛大花用力。 这一次,牛大花稍稍用力带了一下赵小姐,赵小姐就跟着牛大花踩着椅子下了马车。 第943章 燕儿娘:“燕儿,回来啦,快来试试这件衣服合身不合身。哟,这是哪个?” 她赶在陈春燕进门之前缝完了最后几针,拎着衣服走了出来,正好看到裹在披风里的赵慧娘。 陈春燕:“她是赵先生的女儿赵慧娘,生病了,暂时住在我们家,由我们看顾。您放心啊,她这病不会过人。” 燕儿娘顿足,“我不会担心这个!你赶紧的帮她把把脉,需要什么药啊,就让人去抓,不要心疼钱,赵夫人最近帮了我们很多忙,你看,你这件衣服还是赵夫人教我缝的呢!” 陈春燕扯过衣服一看,不管是款式、颜色还是花样都更贴近她的审美,燕儿娘以前大红大绿的配色她是没说,但穿在身上当真很有心理负担,不是所有人的颜值都能撑得住随便祸祸的。 她对赵夫人真的没什么意见,关键是赵先生,他怎么想,这才是关键,他要是冥顽不灵,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陈春燕:“阿娘这事儿您别管了,您帮我炖一锅老母鸡汤吧,给赵小姐补补。” 燕儿娘看赵小姐路都走得不大稳的样子,心说赵小姐大概病得真的很重,是该好好补补了。 她转身就去了厨房,给了小丫头几十个个钱,让小丫头拿着去买老母鸡去了。 陈春燕领着牛大花往她院儿里走,她手里拎着给赵小姐买的衣服,至于其他人,她都让他们保持了距离,不要靠得太近,以免刺激赵小姐的神经,让她又紧张起来。 她说:“这一间吧,空间没那么大,或许她一个人待在也没那么害怕。” 她不大懂心理治疗,只是将心比心,如果她一个人在很大的空间,特别是晚上,就会很害怕,开着灯都没有用,所以她觉得把赵小姐安排在不那么大的地方,赵小姐一眼就能看出没有藏人,或许会好些。 然而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赵小姐非常紧张,进了屋子之后,她就紧紧攥住牛大花不放,她根本不管屋子大还是屋子小,她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她觉得危险,有人会害她。 那一段被囚禁在小屋子中的记忆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她控制不了,她就是害怕。 赵小姐又开始啊啊大叫起来。 陈春燕没办法了,“大花姐,要不你在这里住几天,让赵小姐熟悉熟悉环境再说?” 牛大花是真心可怜心疼赵小姐,听了这话,根本没想过会不会扣工钱,简直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牛大花:“行,我就在这里。那个……她可能不大敢出去上茅房,能不能提个恭桶进来,就让她在这里面解决?” 陈春燕直想挠头,“我尽量去找吧。” 他们家改建了新式厕所,根本没准备恭桶,她这会子还得现去买去,也不知道木匠叔在家不在家。 她转身出门,就看到赵夫人远远站在院子里,眼睛里全是担忧,紧紧盯着门口。 她内心轻叹,这事儿如果是在现代就好办了,既然丈夫不愿意接受女儿,那就离婚好了,跟女儿一样过,但在这个时代,丈夫就是天,即便律法赋予了女性和离的权利,却还是会被人视作离经叛道。 赵夫人才是那个夹在中间,受夹心饼干气的人啊。 陈春燕朝赵夫人点点头,“您去吧,她就在屋里。” 第944章 赵夫人的眼泪簌簌而落,不管丈夫怎么说,不管她受到过什么样的教育,赵慧娘都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她的心肝宝贝,她的掌上明珠,她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她捂着嘴走进了屋里,“慧娘啊,我是娘啊,我来看你了。慧娘啊……” 赵慧娘瑟瑟发抖,两只手把斗篷攥得更紧了些。 赵慧娘:“啊啊啊啊啊!” 她在用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抗拒她娘的靠近。 陈春燕转身看着房门方向。 知女莫若母,同样的,身为孩子也是很了解父母的,赵小姐肯定很矛盾吧,她大概特别想从父母身上汲取温暖,却因为知道父母是什么样的人,而不敢那样做,因为那样很有可能不但汲取不了温暖,反而会将她推向绝望的深渊。 陈春燕叹气,她可以让赵家人自己决定肚子里孩子的去留,但不会让他们推着赵小姐去死,那违背她的原则。 她扬声道:“赵夫人,赵小姐现在不想见您,请您出来吧。您如果有什么话想对赵小姐说,就写在信里,递给赵小姐,如果她想看,自然会看的。” 赵夫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她已经哭得看不清脚下的路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儿的情况竟然严重到了这个程度。 陈春燕:“赵夫人,请出来吧,赵小姐现在不宜激动。” 赵夫人一步一挪地出了房间,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陈春燕:“她现在需要时间,请给她点时间。” 十几岁在这个年月是可以嫁人生子了,但实际上,却还是个孩子,跟一个孩子说你要坚强、你要勇敢,太过苍白了些,只有给她时间慢慢疗伤,耐心陪伴或许才能好起来吧。 赵夫人搓了搓脸,“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陈春燕瞥向一边,过了会儿又说:“都是熟人了,没必要做这种不必要的客气,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嘲笑你。” 她说完就走。 赵夫人:“燕老板。”她紧追了几步,“我觉得还是让慧娘把孩子生下来吧,她这辈子完了,有个孩子傍身也好。” 陈春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怒而转头,“你们准备留下孩子或是打掉孩子都是你们的自由,但是用这种理由……我觉得大可不必。什么叫一辈子完了啊?她的一辈子还长,我觉得离完这个字眼还远得很。” 赵夫人:“可她……” 陈春燕接话:“嫁不到好人家了?要遭人白眼了?呵呵,不嫁人一样也能活得很好,她可以在我的产业里面找到自己的位子,活出自己的价值。她不是会画画吗?她可以花花样子给绣房,她还可以教孩子们画画,这样的人生不必被困在大宅门里有意义?” 赵夫人泣不成声,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们做父母的都没想过给孩子留后路,反而是一个外人给了慧娘最大的宽容。 陈春燕抓住赵夫人的胳膊,“一辈子还长着,现在说完了,还太早了些,不要曾经的磨难把我们打到,它只能使我们更加强大。如果赵先生接受不了,我来接受她,她以后就是我家的一员了。” 赵夫人哭得蹲在了地上。 陈春燕看着赵夫人摇了摇头,这是时代的悲哀,生气是无用的,她改变不了时代,至少要给身边的人竖立正确的三观。 她能力有限,能够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第945章 赵小姐停止了颤抖,她伸出一根手指,扒拉开一条缝隙,朝外看。 牛大花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赶紧道:“你看,我说了吧,燕儿她很厉害的,只要你来了这里,她就会保护你。” 赵小姐声音沙哑地说:“厉害。” 那个姑娘小小的,怎么能有那么大的力量呢,她还比她大啊,为什么就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这是不应该的。 她伸出一只手,“水。” 她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但她没有真的疯掉,她只是在逃避现实而已,然而现实是无法逃避的,她准备面对了。 她得先好好吃,好好睡,让自己的脑子清醒起来。 牛大花高兴地搓了搓赵小姐的背,“好,我去给你倒水。” 赵小姐试探着一点一点扩大斗篷的缝隙,她心里还是怕的,伤口还在,但燕老板就像一束光,从伤口里照了进来,让她重新看清了这个世界,看到了希望。 牛大花很快从小丫头的房里找到了水壶,提着到了赵小姐房里,她倒了一杯给赵小姐,“你别着急啊,有点烫,慢慢喝。” 赵小姐接过水,小口小口喝着,水一直从嘴里暖到了她的心里。 牛大花试探着问:“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不可以?” 赵小姐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她已经在那个姑娘的保护之下了,这里没人会伤害她,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牛大花笑着点了点头,“嗯,我去告诉燕儿,你已经稳定下来了,恭桶还要吗?这里的茅厕真挺好的,比用恭桶干净。” 赵小姐攥紧了手,最终还是说:“要。” 她还没有做好见陌生人的准备。 这也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牛大花依然高兴,她哒哒跑出去,满院子找陈春燕。 陈大姑叫她,“你这孩子,在这乱窜什么呢?当心摔到!” 大侄儿的未婚妻,在她的眼里早就是一家人了。 牛大花规规矩矩朝陈大姑应了一声,才问:“燕儿呢?不在家吗?” 陈大姑:“说是去木匠家了吧,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别着急,她走路去的,肯定要比骑马去慢些。” 牛大花连连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她就站在大门边,一边搓手,一边来回走,偶尔还看一看大门外,就那么等着陈春燕回来。 陈春燕一开门就看到了牛大花,“大花姐,你这是干啥呀!” 牛大花:“嘿嘿嘿,刚刚赵小姐好像听到你跟赵夫人的对话了,她已经可以自己一个人待着了,就是还怕见人,恭桶还是要的。” 装疯逃避现实? 也或许真是一个好办法,要不然国公府的人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把她救出来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才不会有人关注嘛。 陈春燕先前跟赵夫人同行了一段路,赵夫人说了很多赵小姐小时候的事情,她能感觉到赵夫人是非常疼爱赵小姐的。 现在他们可能都需要时间去接受对方吧。 陈春燕扬了扬胳膊,“呐,手里提着的。” 牛大花赶紧接过去,“慢点儿慢点,别碰到你的伤手。”她看了陈春燕一眼,“你的脸色怎么还是不好看,她有进步的是好事啊。” 陈春燕:“没说不好,只是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跟赵小姐开口。” 第946章 陈春燕让牛大花把恭桶提进了屋子里,她却没有跟着进去。 反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就算赵小姐情况好些了,好像也不大适合说这事儿,那就等等吧,等之后再找机会跟赵小姐说孩子去留的问题。 赵小姐的到来让陈家人一晚上都没睡踏实,心里总是惦记着这么一个姑娘。 天还没亮呢,燕儿娘就醒了,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燕儿爹:“找啥呐?” 燕儿娘:“吵醒你了?” 燕儿爹挠挠头,“本就没睡踏实。” 燕儿娘:“一个女娃娃病成那个样子怪可怜的,我琢磨着今天过去陪陪她。” 燕儿爹:“就是说啊。但你找啥啊?” 燕儿娘叉腰站在地上,“我跟她又不熟,过去找不到话说啊,就想带着针线活过去跟她一起做,不过她精神好像不大好,太难的花样子太耗费精神了,好像影响她养病。我记得当初教秋儿针线活的时候,留了些简单的花样子,那个正好合适,能打发时间,又不太难。” 燕儿爹又开始挠头了,“燕儿说赵先生以前是很大的官,人家的女儿学的肯定跟咱家的不一样,我听学堂的先生说,那些大家小姐学的是琴棋书画呐,谁有功夫跟你做针线活啊。” 燕儿娘气得伸手戳燕儿爹,“你跟我说话的时候,小话就是一套一套的,你有本事跟燕儿说话的时候也这样!” 燕儿爹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为人老实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没本事,说话没底气,说了也没人听,这才不愿意开口了。 不过他现在当村长了大半个月了,心态不一样了,说话自然就有底气了。 燕儿爹哼哼半晌,最后冒了句,“我没本事。我们家如果不是燕儿,哪有现在的光景。她脑子比我好使,我自然是要听她的。” 燕儿娘自觉话没说对,“咱们夫妻,说话没有顾忌,有的话说得重了,偏了,你不要上心。” 燕儿爹哪能不知道燕儿娘的意思,“我们夫妻多少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误会你。” 燕儿娘就笑了起来,主动牵住了燕儿爹的手,“贺哥。” 她叫了一声,动情地靠在了燕儿爹肩头。 燕儿爹推推她,“等晚上。” 燕儿娘:“……” 她一口气被卡在了嗓子眼里,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她瞪着燕儿爹,心里一阵烦闷,转过头哇一声就吐了出来。 她吐的动静不小,嗷嗷的。 董明春端着包子路过都被吓了一跳,赶紧敲门,“老爷、太太,需要什么东西吗?” 燕儿娘擦了擦嘴,实诚道:“我没事儿,就是看着燕儿她爹泛恶心。” 董明春:“……” 你们两口子吵架,就别让外人知道了吧,这多尴尬啊。 她清了清嗓子说:“早饭做好了,老爷、太太如果收拾好了,就来吃吧,今天准备的是酱肉包子、粥、豆浆和油条。” 燕儿娘:“知道了,你忙去吧。” 屋里,燕儿爹委屈巴巴地看着燕儿娘,“你刚才说你看着我觉得恶心?我们都多少年的夫妻了,你竟然开始嫌弃我了。” “我不是……”燕儿娘身子一偏,又一阵恶心,“算了,你别说了,真怪恶心的。” 第947章 燕儿爹大受打击,他匆匆换了衣服,出了房间,站在廊下,就连来来往往的小子丫头都看得出他身上凝而不散的幽怨气质。 陈春燕一边涂抹膏脂,一边朝饭厅走。 有的人说吃完饭再涂护手霜比较好,毕竟准备吃东西了,谁知道护手霜加了什么,哪怕没有用手直接接触,总归是不大好的。 但她的习惯使然,洗完手不涂护手霜,整个人都不舒服,所以她便边走边涂啦。 而且她相信许京墨给她的东西肯定安全无公害。 燕儿爹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从他旁边路过,都没有关心他一句,他更憋屈了。 他抬步跟了过去。 陈春燕感觉有人跟着她,她下意识回头,“阿爹。” 燕儿爹幽幽怨怨地道:“你阿娘说我怪恶心的。” 嗯? 陈春燕挑眉,这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还要跟家长告状的剧情啊。 她哭笑不得,“阿爹,阿娘肯定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燕儿爹:“不是误会,她真看着我就吐了。” 陈春燕:“……” 不至于啊,燕儿爹其实长得也不丑,而且大概随了娘,五官长得还挺好看的,在龙桥村,这长相都可以首屈一指了。 陈春燕的长相随了爹,身材随了娘,所以她长得也算是好看的。 也就是陈谷秋比较倒霉的,长相像娘更多一些,稍微有些平庸。 她想着想着就笑了,“阿爹,您老实交代吧,您多少天没洗澡了?” 燕儿爹:“你说七天必须洗一次,我可是严格执行的啊。” 陈春燕抿嘴无语片刻,“我说七天洗一次,那是冬天,现在已经可以天天洗了。要懂得变通啊,阿爹。” 燕儿爹抬起胳膊嗅了嗅,“我也不臭啊,怎么就恶心了!她也是被惯的,以前都没这臭毛病,现在居然嫌弃起我来了。” 噗! 陈春燕好悬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什么叫作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这就是了。 习惯已经养成了,忽然再闻到馊馊臭臭的味道,这谁受得了啊,而且女人嘛,本来就比较爱干净的啊。 她笑着说:“自个儿是很难闻到自个儿的臭味的,您想啊,以前上茅厕,在里面待得久了,是不是就闻不到那味道了?现在也是一样,所以啊,阿娘闻得到,您自个儿闻不到。” 燕儿爹这么一琢磨,好像也是的啊。 他决定今天晚上好好洗洗。 他主要是怕着凉啊,一个风寒能要了人命,天凉时,谁敢经常洗澡啊,有时候一个冬天都不洗澡也是常事,也就是现在了,有钱了,可以烧着地龙洗澡了。 但……他心里还是不大舒服,“那也不能说我怪恶心的啊。” 陈春燕点头,“是,是,我待会儿说说阿娘去,哪能这样说阿爹呢!” 燕儿爹这才满意了,大步走着进了饭厅。 饭菜都上了桌,包子放在蒸笼里,蒸笼上还腾腾冒着热气。 陈春燕揭开砂锅看了眼,今儿竟然熬的是八宝粥,好久没喝了,也怪想念的。 八宝粥很养人,估计是董明春看到赵小姐的情况特地熬的。 陈春燕等了没多久,姑姑和姑父先来了。 姑父看了一眼就夸,“我老远就闻到包子香了。厨房里的人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陈春燕笑着对小丫头说:“包子是谁做的?赏。” 第948章 陈大姑父愣了一下,夸一下而已,怎么还赏上了? 陈大姑抿唇笑,她是见识过这一幕的,知道陈春燕的规矩,在这里是有功就赏,有过就罚,说人家做得好,人家就是有功啊,这得赏。 陈大姑父又被震惊了一下,他以后是不敢随便夸人了。 燕儿娘吐过之后整个人恹恹的,整理了好一会儿,才过来,是以她来得最晚。 燕儿娘有些不好意思,“都吃啊,别等我。” 陈春燕微笑着没有说话,燕儿娘看了一圈,也不再说话了。 规矩就是规矩,既然立起来了,就不能随便破坏。 要么大家就各自在各自的院子里吃,那什么时候吃看自己的喜好,但既然要一起用饭,那自然得等所有人都来了才行。 当然了傻大哥和傻二哥例外,他们俩来了,大家都别想好好吃饭。 陈小六就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带着两个傻哥哥吃饭。 陈春燕看向燕儿爹。 燕儿爹:“开饭吧。” 小丫头就走上前开始盛粥,盛好后,就有另外一个丫头捧到每个人面前。 陈大姑:“我不要粥,给我豆浆。” 小丫头便揭开另外一个砂锅,舀了一碗豆浆给陈大姑。 正宗的石磨豆浆,特别香。 燕儿娘却脑袋一偏,冲着燕儿爹干呕起来。 她先前吐了两回,连隔夜饭都吐干净了,现在也只剩干呕了。 燕儿爹:“你今儿都冲我吐三回了,我身上的味儿就那么恶心吗?” 陈大姑和陈大姑父有些尴尬。 陈春燕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娘刚刚在爹身边坐了好一会儿了,那都没事儿,怎么突然就想吐了呢,这说不过去啊。 她看向了那一砂锅豆浆。 豆浆,有豆腥味儿。 腥味儿。 她心脏狂跳起来,不会吧! 她看向她爹她娘,这俩还在就恶心不恶心争论着,一个非说对方恶心,一个不承认恶心,还让姑父姑姑评理。 姑父被燕儿爹弄得都不好意思了,大姑也只好一个劲儿地劝慰。 陈春燕敲敲桌子,“等会儿啊。大家静一静。”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她在这个家里的威信还在,她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 她说:“阿娘,您把手伸出来,我帮您把把脉。” 燕儿娘:“我没生病,就是你爹太恶心了。” 燕儿爹:“谁……” 陈春燕把一根指头竖在了唇边,“嘘。” 她静静帮燕儿娘把了一会儿脉,又让换另外一只手,又把了一会儿。 其实把滑脉是比较难的,不过燕儿娘的日子可能有点儿久了,这个滑脉,陈春燕把得还比较清晰。 她经验不足判断不出到底有孕多久了,但是她能确定,确实有孕了。 她哥哥今年都要娶媳妇了啊,大花姐努力一点,说不定能给小姑子或者小叔子生个同龄人出来。 不过想一想,燕儿娘的年龄其实也不大,也就三十几岁,在现代好多人才生第一胎呢,这么一想又觉得燕儿娘怀孕很正常了。 她扯出个笑容说:“阿爹,恭喜您,您又要当爹了。” 呃! 燕儿爹和燕儿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种被女儿恭喜又要当爹的怪异感觉是怎么回事? 大姑一巴掌拍在了大姑父胳膊上,“太好了,我就说嘛,怎么吐得那么厉害,原来是有身孕了啊。赶紧的,今天再杀一只老母鸡去。” 第949章 燕儿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陈春燕说的是什么,等反应过来后,整个人被臊得不行。 她都多大啦,怎么还会有身孕的,女儿会不会觉得她没羞没臊的? 她狠狠地掐住了燕儿爹胳膊上的肉,但现在燕儿爹沉浸在又有了孩子的高兴与被女儿通知要当爹的纠结中,根本感觉不到痛,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嘿嘿嘿高兴,一会儿沉思凝眉,忙得不可开交。 陈春燕点了点自己的盘子,让小丫头帮她夹一个包子,才道:“也别补得太厉害了,当心生的时候不好生。” 燕儿娘的脸都红得没法见人了,她筷子一放,“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人就朝外面跑了出去。 燕儿爹赶紧也放了筷子,端着包子就追,“什么就吃饱了,你还没吃呐,就算你不想吃,肚子里的孩子也想吃啊。哎,你别跑,当心摔了,你这个年纪摔一下,可不是好玩的。” 陈春燕:“咳咳,我医术不到家,今天还是得进城请个大夫来瞧瞧,得看看阿娘有孕多久了,算算什么时候生产,我们也好提前准备。” 陈大姑连连点头,她又看向了陈大姑父。 大姑父眼中也闪烁着光芒。 陈春燕只是说句话来缓和她爹娘犯傻的尴尬气氛,结果她一句话说完,才发现气氛更加诡异了。 好嘛,她还是闭嘴吧。 她吃了个包子,又吃了一根油条,才下了桌,跑去找人进城请大夫去了。 陈大姑和陈大姑父满腹心事地用完了饭,回到房间,关起了门来,他们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相同的意思。 陈大姑父:“你说,你哥哥嫂嫂能答应吗?” 陈大姑:“我不知道,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我们想过继他们的孩子,那个孩子以后连姓都不一样,我也没把握呀。” 陈大姑父闭上了眼睛。 陈大姑却道:“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哥哥嫂嫂儿女俱全,马上都要抱孙子了,他们应该也舍不得我这个唯一的同胞妹妹老无所依吧。” 陈大姑夫抱住了陈大姑,“都怪我。” 陈大姑:“这哪能怪你,这也不是你愿意的啊!” 夫妻两个心里都很沉重。 他们现在还住在哥哥嫂嫂家里,未来还要分一个哥哥嫂嫂家的宅子,现在还要谋划人家还没有出生的孩子,怎么想都有点过意不去。 但……他们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啊。 虽然慈幼局有孤儿,但那不一样,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但过继哥哥嫂嫂的孩子就不一样了,至少那个孩子跟陈大姑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心理上总觉得更亲近些。 陈大姑和陈大姑父的心愿,陈家大房的人都不知道,所有人都沉浸在陈家又要添丁进口的喜悦中。 赵小姐抱膝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窗户关得严实,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声音还是不可抑制地传入了她耳朵里。 燕老板的娘有身孕了,老爷兑了铜钱,正给新宅这边的每个人发钱呢! 赵小姐摸了摸肚子,太太肚子里的新生命有这么多人期待他的到来,而她肚子里的这个,恐怕没人希望他出现吧,他只能是耻辱和孽障。 她攥紧了衣服,又想大叫了,但她忍住了。 她的头又开始痛了,好痛啊,痛得她都看不清东西了。 第950章 牛大花捧着托盘而入,正好看到赵小姐捧着脑袋在榻上打滚。 她赶紧放下托盘,“赵小姐你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头痛吗?是头痛吗?”她朝着门外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小丫头急匆匆跑进来,一看这阵仗也不需要牛大花吩咐,“我立刻去请东家。” 陈春燕交代完今天要办的事情,正在书房里做最后的整理,学堂眼见着就要开起来了,书她弄完了,但是练习题还没弄出来,正弄着呢。 与现代不同,现代是一年两个学期。 陈春燕最后决定,她的学堂一年三个学期,一个学期为期三个月,两个学期之间休息十天到半个月,这样冬天最冷的时候,大家就可以猫冬了。 那么冷的天,让孩子们一大早上课确实造孽啊,之前陈修言还说跟他一起读书的孩子,好多人手上都长了冻疮。 那可不行。 只要有一年长了冻疮,之后的每一年都要长了,太遭罪了。 小丫头敲了敲门。 陈春燕:“进。” 小丫头:“赵小姐头痛得厉害,东家您去瞧瞧吧。” 陈春燕用镇纸压好了她的稿纸,这才往外走。 她边走边问:“不是说好多了吗?这又怎么了?” 她走到半路,赵小姐又开始大叫了,估计是痛得受不了了。 她直接冲到门里,按住了赵小姐的脉门,“哎!” 她还是经验不足,赵小姐这样乱动,情绪又激动,她根本把不准脉。 她拍拍赵小姐的肩膀,“你别叫啦,你咋啦?” 赵小姐根本不理人。 陈春燕看她那个模样,确实是脑袋痛,但脑袋啊,那么多神经,她又学艺不精,根本不敢下针,她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等,反正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 她转身回了书房,还能听到赵小姐的喊声。 她后仰靠在了椅子上,暂时没法做事儿了,只能等赵小姐停下来。 牛大花现在也靠近不了赵小姐,只能来找陈春燕。 牛大花:“燕儿,你说赵小姐这是疯了还是没疯啊?” 陈春燕:“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她刚开始看着吧,觉得赵小姐至少是个半疯,晚上再看赵小姐,她又觉得赵小姐没疯,今天再看那个状态,她又觉得赵小姐好像有点儿疯。 她现在也确定不了赵小姐到底疯没疯了。 或许……是受了刺激才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但一大早的能受什么刺激啊! 陈春燕:“今天早上谁进过她房间吗?” 牛大花指着她自个儿,“就我。我洗漱完,吃完早饭,就去打水给她洗漱,然后去帮她端饭,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你昨天交代过不准旁人进去,应该没人会在我不在的时候,进那间屋子的。” 陈春燕的话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特别管用的,或许比圣旨还管用些,圣旨到了这地儿还鞭长莫及的,她的话只要说出了口,这些人就会想办法执行。 她就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了,没人靠近啊,怎么刺激赵小姐呀,难道是屋子里的摆件不合适了? 昨天也没那毛病啊。 难道是昨天天色太暗,赵小姐没看清楚? 不对,不对,赵小姐那屋子里一共也没几件东西。 陈春燕敲了敲头,忽然问:“是不是有人在她面前提我阿娘有孕的事情了?” 第951章 诶? 这么说的话,保不齐啊! 牛大花:“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几个小丫头站在廊下说话,她们得了赏钱高兴,说不定声音大了点儿,就被赵小姐听到了。” 陈春燕揉了揉额头,闭上了眼睛。 小丫头们帮燕儿娘高兴,也不能说这不对,她也不能说她们的不是,只是现在弄成这样,脑壳真的很痛啊。 赵小姐还在那边的屋里叫着,陈春燕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陈春燕端起一杯茶倒进嘴里,“走,我再去看看。” 小丫头看到陈春燕,赶紧出声叫人,“燕老板,太太问这边出了什么事,怎么有人叫得这样惨。” 陈春燕:“你去回我阿娘,就说没事儿啊,赵小姐……赵小姐在吊嗓子呢,他们城里人都是这么练习唱歌的。” 小丫头瞪大了眼睛。 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她也是从城里卖出来的,她怎么没有听说过这样吊嗓子的人呢? 陈春燕:“还不快去回话。” 小丫头缩了缩脖子,赶紧跑走了。 陈春燕这才去了赵小姐的屋子,她抓住了赵小姐的胳膊,“赵慧娘你别叫了,冷静点,到底哪里不舒服,你说出来,说出来大家才能帮你。” 赵小姐根本不理会人,她的嗓子已经开始沙哑了。 陈春燕:“赵慧娘,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赵慧娘,你回答我啊。” 赵小姐抬起了头来,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 陈春燕觉得情况不大对劲了,她伸出手一个掌刀劈在了赵小姐后脖颈处,赵小姐双眼一翻,软倒在了床上。 牛大花紧张得搓手,“这样……能行吗?” 陈春燕:“行不行的,打都打了。” 牛大花:“……” 说得好有道理,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两个人合力把赵小姐抬到床上躺好,又给赵小姐盖上了被子,累出了一身汗,才出了屋子。 两个人刚出门,就遇上了赵夫人。 陈春燕揉了揉脖子,真是好尴尬啊,刚把人家的女儿打晕了,做娘的就来了。 赵夫人:“燕老板。” 陈春燕颔首。 赵夫人扬了扬手里的布包,主动解释,“外面买的中衣始终不如自己做的穿着舒服,我连夜拿我的中衣给慧娘改了两件出来,这是给她送来了。” 学堂虽然没有开起来,但筹备工作也算是工作,更何况赵夫人和赵先生算是双职工,又提前支了一个月工钱,买衣服吃饭的钱还是有的。 陈春燕让人给赵先生和赵夫人配了当季的衣裳,赵夫人就觉得不舒服,自己去扯了绵软的布料重新做了中衣。 这是人家的自由,陈春燕并不管。 陈春燕侧身让路,“赵小姐睡着了,您要看望她,就进去吧。” 她说完就走。 “哎。”赵夫人伸手拦陈春燕,“我家老头子倔得很,昨天是脑子没转过弯,才跟你争吵,后来他回家思来想去觉得你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但就是拉不下脸来道歉,你看……” 陈春燕回过身来,“如果赵先生真的意识到了自己错在哪儿,他自然会来,如果刚才的话只是赵夫人为了打圆场说的,那大可不必。” 赵夫人急了,“他是真明白了,他昨天想了一晚上,连觉都没睡,就琢磨这个问题,他不敢说全懂了你的意思,但大半还是懂了。你是要他尊重生命,是不是?” 第952章 陈春燕相当无语,这是什么狗屁感悟啊,这是她昨天明确说过的话啊,把她的话当作感悟来糊弄她? 当她傻吗? 她说:“行了,赵夫人,您去看赵小姐吧,如果赵先生当真意识到了他错在哪里,又不好意思过来跟我一个小姑娘道歉,没关系啊,你请他把他认识到的东西写下来,我会抽时间看的。” 赵夫人几次张嘴想叫住陈春燕,但又不知道叫住人之后,她该说什么。 赵先生一晚上没睡是真的,但没睡是不是在反思,赵夫人也不知道,刚才那些服软的话,是她编造的。 她被送到了边军,见到的丑恶东西比赵先生还多,赵先生受的最多的还是身体上的折磨,而赵夫人受的却是精神上的折磨,她真的不愿意再回到那种地方去了。 在边军,像她一样的犯妇白天负责给兵士洗衣服做饭,晚上就负责暖床。 暖床还算是好听的,说得再难听些,她们其实比青楼的姐儿还不如,非战时,只要兵士有需要就可以轮流发泄,她们还拒绝不了。 这是她到了地方后,管事的人首先给她说的事情。 她当时怕得要死,整个人都绝望了,可她又不敢死,她不是贪生怕死啊,她是还不知道丈夫和孩子们的情况,她死都死不瞑目。 可当她感觉自己在往绝望的深渊中沉沦时,卫所的人却忽然带她去见了一个千户,千户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大致意思是她运气好,有一个能量很大的人要保她,她很快就可以走了。 她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她都不敢想,如果陈春燕不保他们一家人了,他们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她其实多虑了,陈春燕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即便别人对她无用了,她也不至于把人往火坑里面推。 就如她所说,她只是会把人交给赵先生的同年杨文康杨大人,人本来也就是杨文康托杨彬想办法救的。 至于到了杨文康那里,杨文康愿不愿意收留帮助,就不是陈春燕管得了的了。 院子重新安静了下来,陈春燕回到书房里,继续写习题。 写了一会儿,她觉得累,便开始排课程表。 她还记得她读书那会儿被课程表支配的恐惧,课程表那可是记忆犹新啊。 第一天上午,两节国文课,一节数学课,一节书法课。 第一天下午,一节音乐课,一节美术课,一节劳动课。 劳动课就是种地、打猪草等等实际劳动。 第二天上午,前两节变成了数学课,第三节变成了国文课,书法课不变。 下午变成了自然课、思想品德课和劳动课。 没错,劳动课是永远的主题。 她就这么把六天的课表排完了,第七天写的是休息,之后课表循环就行。 她呼呼吹干了墨迹,拿着课表出了门。 刚走下缓坡,就看到里正正往这边来。 里正远远地叫陈春燕,“燕儿,等等,我刚刚碰到赵夫人,她说学堂基本筹备完毕了是不是?村里的娃可不可以去上课啊?” 其实大家对上学并不多热情,只是陈春燕说了,凡是要到她手里下干活的人,将来都读书识字儿。 村民们都看到了陈春燕家买来的小丫头日子过得多好了,自然打主意想让孩子入学啦。 第953章 陈春燕微微一笑,“开办学堂嘛,本就是为了造福乡里,想让更多人生活得更好,自然是要对外招人的,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条件。您待会儿去找董明春春姐,让把规章制度给您,您拿去读给大家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里正:“那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陈春燕算了算时间,今天三日了,再过两天就差不多了,“六月五日吧,愿意来的都来,学堂可免学费和杂费,伙食费得自己承担,他们可以带饭,也可以选择吃食堂,饭菜的价格与市面上的一样。”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长身体的孩子是最能吃的,要是那些家长抱着管他学不学得进去,能省一个人的饭省一个人的饭的心思把孩子送到陈春燕手里,陈春燕怕是真的要被吃哭。 她哪里养得起那么多孩子啊! 让出伙食费,就是筛除一部分不是真心想学的人。 等到过了童生试,或者学出了点名堂,值得陈春燕投资了,她再包伙食费不迟。 里正听了很高兴,可以面学费,读书最贵的可不就是学费嘛。 城里那些大户人家请的西席先生,最便宜的,也要二三两银子一个月,贵的一二十两的都有,就连村里的学堂,给先生的束修除了几百个大钱,还得送米面粮油腊肉等东西,腊肉少于十条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一条腊肉可就得二十斤啊。 他转头去董明春那里拿了规章制度,就召集了全村人来说这个好消息。 陈春燕的消息没瞒人,不过一个多时辰,附近三四个村子的人都听说了。 那位教过陈修言几天,却因为被张氏骂了,就拒绝再叫陈修言的秀才自然也听说了,气得他啊,几乎维持不住修养,要在家里破口大骂了。 哦,你有钱,你要做善事,那可不可以麻烦你换一种方式,用这种砸人饭碗的方式做善事,算做的哪门子善事。 秀才又教了几句书中的内容就教不下去了,“今天先到这里,你们各自回家。” 他匆匆往外走,得去找陈春燕理论清楚才行。 她奶辱骂了他作古的爷爷,他不教她家弟弟又怎么了?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而且现在陈修言不也找到先生教了吗,这会子才来打击报复,算怎么回事? 陈春燕用浆糊把课程表贴在了布告栏上,她还不知道秀才脑补出了一部狗血复仇大剧。 村里的孩子都没有读过书,先把小学的课程安排好就行,具体操作过程中发现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再调整。 她现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了。 陈家派到城里的人已经在许家的医馆等了好一会儿了,今天实在不巧,也不知道是因为换季,还是因为什么,好多人得了风寒,许大夫和许京墨一大早就出诊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许京墨先回来,看到陈家新宅的小子,立刻上前询问情况,“是燕儿让你来的?她是不是有哪里不好了?” 小子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你可别多想。我是帮别人来请大夫的,不是帮燕老板请的。” 许京墨:“府上谁不舒服吗?” 小子挠挠头,顾左右而言他,“好得很,你别担心。” 许京墨眼中的狐疑更甚,他总觉得小子有意瞒着他什么事情。 第954章 小子翻着眼睛看着承尘,他不想说话。 要瞒的人就是你啊,小许大夫,求你别问了,行吗? 临出门前,燕老板特地交代了,一定要请许大夫,千万不要让小许大夫知道了。 他年纪虽然小,可有些道理还是懂的,这未来丈母娘一把年纪了有了身孕,让未来女婿给把脉,那该多尴尬呀。 他嘴一定要严,一定什么都不能讲。 这小子越是这样的反应,许京墨就越是着急,他拉住小子的胳膊,“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告诉我,我爹还不知要耽误到什么时候才回来,你这样不是耽误事吗?” 小子直挠头,他灵机一动,“哎,还不是昨天到府里的那位赵姑娘,好像不大好了,东家特地让我请许大夫过去,你这不是没经验嘛。” 许京墨认真看着小子的眼睛,“我经验少,但不代表没经验。” 从他跟着他爹行医开始,到现在能够独自行医,他也给很多个孕妇安胎过了,人家孩子都可以满地跑了,不放心他什么? 在专业领域被人质疑,许京墨很不服气,尤其是质疑他的人还是陈春燕。 他沉声道:“走,我跟你去瞧瞧,治不了,我再回来,亲自请我爹过去。” 完蛋鸟。 小子超级想哭的,要是让小许大夫过去了,恐怕不止燕老板想打他,就连平时温温和和的太太也会想打他吧。 小子觉得他还能再抢救一下,“小许大夫,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许京墨连话都不想说了,他去药柜里面取了一些必备的药材,以免到时候需要药材还得来回跑,便提着药箱率先出了医馆。 小子超级想哭,但跺跺脚,还是追了上去,“小许大夫,等等我,我驾马车来的。” 许京墨脚步一转,坐上了马车。 小子背靠车厢,无声念叨几句,完了完了完了。 其实陈春燕是觉得无所谓的,现代好多厉害的妇产科大夫都是男人,让许京墨帮她娘把脉,她心理上十分过得去,她只是要照顾燕儿娘的心情,才特地嘱咐小子一句的。 小子还是多虑了,燕儿娘心善,就算知道他办砸了差事也不会责罚他的。 车轮骨碌碌转,朝龙桥村而去。 陈大姑在缓坡上走来走去,自小子出去请大夫了,她就一直在这里走,比燕儿爹娘表现得还要紧张。 董明春看不过去了,出来问陈大姑,“大姑奶奶,待会儿许大夫过来看诊,中午多半要留饭,您看中午做什么菜比较好?” 陈大姑:“哦,对了,亲家要来,那自然是什么好上什么啦。今天刘家肉铺给我们家送肉了吗?“ 董明春:“今天送了十斤大五花。” 陈大姑:“肉有了,等我去捞两条鱼就齐活了,我听人说有身孕的人吃鲫鱼特别好,我去捞几条去。” 董明春帮陈春燕心疼了下,“别捞太多啦,又不用塞鱼干,吃的时候捞新鲜的就成。” 她估摸着陈春燕的那些鲫鱼可能等不到开始产卵,就要被陈大姑给捞完。 心疼啊。 她问过人了,与南方二三月份产卵不同,他们这儿养鲫鱼一般七月份产卵,希望那些鲫鱼能挺过七月,生一批小鱼出来吧。 大门口吵吵嚷嚷的,她眯起眼睛朝外围墙看去。 第955章 负责守门的两个小子挺尽职尽责的,早就把来陈家帮工的人的脸记熟了,眼前这位穿着粗布长袍,头戴方巾,作儒生打扮的,他们确实不认识,自然不可能放人入内了。 秀才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话不入内,他指着门里面骂,“你们陈家的人为富不仁,蛮不讲理,不可理喻。” 小子撸起袖子,“哎,你说话就说话啊,怎么还带骂人的,我说,你谁啊,我们家门前是随便谁都可以撒野的吗?” 秀才缩缩脖子,却还是指着小子,“咋的,你还想打我啊,这天下还有讲王法,讲道理的地方。” 小子推着秀才往外走,“走走走,这是我们家的地方,我家买下来了,请你离开,你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啊。” 秀才不乐意了,“好好跟你说道理,你还推我,你再推我一个试试?” 他可是有功名在身的,被人家这样对待,自然高兴不起来了。 以前十里八村想要读书的人,哪个不敬着他,现在全被陈春燕给破坏了。 董明春见大门半天都没关上,就知道事情没能解决,她便顺着缓坡而下,沿着新修出来车道往前走。 车道上铺了青石板,道旁还按照陈春燕的要求种了果树,走起来舒服极了。 董明春:“你们在吵嚷什么?这成何体统?” 秀才憋得满脸通红,他用扇子指着小子,“君子动口不动手。” 董明春神情淡淡的,“你动手打人了?” 小子觉得冤枉死了,“春姑姑,我冤枉啊,这个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想往里冲,我当然得拦住他啊,我就推了他两下,把他推到了门外,这不正准备关门呢。” 董明春行了个福礼,“这位先生看上去像是饱读诗书之人,何故跑到人家门前闹事,这于礼不合吧?” 秀才火气消下去了些,也朝董明春拱了拱手,“非是我愿意在此地闹事,实在是陈氏女行事不周,断我财路。我家里还有老小要养,没有了财路,难不成一家人要抱团饿死不成。此来便是讨说法来了。如果陈氏女对我此前拒收其弟为学生,心存怨怼,我可以道歉。” 他说完又拱了拱手。 董明春听得云遮雾罩的,根本不知道这位在说什么事情。 她只好往旁边让了一步,“先生请里面请,我们东家暂时不在,请稍等片刻,我立刻派人去寻。” 别的先不说,先把人稳住再说,让一个人在大门口吵嚷,实在不成体统。 秀才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董明春跟他客气,他便自然跟董明春客气,当即道:“有劳了。” 待进了花厅,小丫头上了糕点茶水。 董明春才道:“先生刚才提及断人财路,我每日待在东家身边,所见所闻皆无此等事情,先生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秀才吵嚷得久了,正口干着,刚准备端起茶喝一口,董明春就说了话,他只好又放下茶盏。 他痛心疾首,“怎么没有?你们学堂免费办学,而我的学堂是要收束修的,学生都跑到你们的学堂里去了,我吃什么,喝什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 董明春笑了,“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情,我就可以解释,不必等我们东家了。” 第956章 秀才愣住了,“这事儿是你干的?” 董明春轻轻摆手,“非也。我只是本府的内管家,办学堂这么大的事情,非是我能拿主意的。” 秀才感觉被戏弄了,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心里显然有些不大高兴。 他重重放下茶杯,“那你为何如此说,你又能解释什么?” 董明春:“我们两家学堂培养的人才不一样,你家培养的是科举取士的人才,我家培养的实用型人才,学的东西都不一样,不影响的。” 秀才:“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有什么不一样?” 董明春:“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你家的学堂要教数术吗?” 呃! 秀才被这一句话问住了,他当然是不教的啊,那些时间学四书五经都嫌不够用,谁会去学数术这种东西,又不是要当商人。 董明春含笑,“你看,我们教的东西不一样吧。我们学堂的学子学成后,绝大部分是要为我们东家效力的,并不会科举,所以尽管不收束修,对你也没什么影响,想要考科举的,一样得去您那里。” 这话也就是董明春能说,陈春燕是不能说的。 董明春代表不了陈府的态度,不管她说了什么,后期都可以不算数,陈春燕就不一样了,陈春燕要是说了这话,以后她的中学和大学分科了,那部分要去考科举的该怎么办? 所以董明春说他们的学堂没人科举,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但董明春的言辞还是让秀才放心了下来,他站起身,“今天多有叨扰,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我就不久留,告辞。” 董明春随之起身,引着秀才往外走,“先生以后来,投递拜帖即可,若不然守门的小子不懂事儿,冲撞了您,可就不好了。” 这话虽然说的是小子,可骂的也是秀才,不递拜帖,被拦了也是应该的,竟然还敢在人家门前吵嚷,真是有辱斯文。 秀才面皮一红,他也是没想到,他是在村里住久了,根本就忘记拜帖这回事了。 他以前要家访,都是抬腿就走,去了哪家敢不招待他呀。 他拱拱手,“在下谨记,留步,不必送了。” 董明春颔首,双手交叠放在腹前,果然不再送了。 但陈府的人已经被训练得极有规矩了,她不动了,自然有小子跟上前,一路将人送出外墙。 董明春转头问身边的小子,“上个月杨先生说买了一批新人要送过来,那批人怎的还没有送过来?” 小子歪着脑袋想了会儿,说:“哦,我想起来了,之前没送来是因为大小姐忙,后来那批人……被武师父拦住了,说是闲着也是闲着,不就被抓去训练了么。 “我昨儿跑了趟县城,杨先生还说,那群孩子惨极了,被训得哭爹喊娘的,不过效果还是很明显的,现在都能做到令行禁止了。 “杨先生说,这样训练一下也好,能让他们的组织性和纪律性更强些。” 杨先生还说了句话,他可不敢转述。 杨先生说,一起遭过罪,更容易成为一个集体,团结在一起,再让武师父折腾折腾也好。 董明春掐指一算,“这训了得有十几天了吧。” 小子嘿嘿笑,“哪能啊,都快一个月了。武师父说,满了一个月,就把人送来。” 第957章 董明春偏头看着小子,“一个月?” 她有些担心,那些皮糙肉厚的小子还好,如果换成细皮嫩肉的丫头,被那两个武师父训完了,那还能有个人样吗? 哦,人家丫鬟走出去,个个花骨朵似的,咱家的走出去,就五大三粗的,这像话吗? 小子嘿然道:“啊,是这么说的。武师父还说了,以后啊,买来的丫头小子都得先在他们那儿训一个月再说,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买人吗?都给两个师父送过去了。” 董明春手指点点小子的脑袋,“你这消息回报得落后了啊,以后再犯这种错,你就自个儿领罚去。” 小子苦大仇深的,“春姑姑,这不怪我啊,是杨先生和武师父说,这事儿不重要,不用刻意回报。” 董明春停足回头,“我问你,陈家的产业是大小姐说了算,还是杨先生和武师父说了算?” 小子理所当然道:“春姑姑你当我傻啊,这问题我能不明白答案吗?那当然是大小姐说了算啦。你要问我是大小姐说了算,还是老爷太太说了算,我都可能不打磕巴地回答您,是大小姐说了算,这问题根本就不用问。” 董明春哼笑一声,拍拍小子的肩膀,“所以……你作为联络员,为什么不事无巨细地回禀?你以为那些消息是回给我的吗?不,都是回给东家的。什么消息重要,什么消息不重要,还轮不到你们说了算,消息报上去了,大小姐自然会判断。” 小子挠挠头,“春姑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犯了。” 董明春转身就走,回了房间。 正如她所说的,那些消息她都会写成条子递到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之前让郑林他们做了板夹,一件事情夹在一个板夹上,再递到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批示之后,再由董明春统一带走处理,该交给那个负责人的就交给哪个负责人。 董明春写好了条子,拿去陈春燕书房里放好,就有小丫头来报说小许大夫来了。 董明春瞪大了眼睛,“你说,谁来了?” 小丫头:“医馆的小许大夫来了。” 董明春真想抱住自己哭一会儿,怎么是小许大夫来了呢? 太太会让小许大夫把脉就怪了! 她指着院子外面道:“赶紧走,去看看。” 小许大夫是陈春燕的师兄,在陈家一直都是不同的,他可以直接进入正院,所有人都对他很客气。 燕儿娘听说许京墨来了,赶紧让人上茶点,还一个劲儿让许京墨尝尝,“都是燕儿教厨房上的人做的,你尝尝合不合胃口,如果觉得好吃,厨房还有,待会儿带点走。” 许京墨在燕儿娘殷勤地注视下,拿起了块点心咬了一口,“非常好吃。” 燕儿娘高兴极了,“来人啊,把厨房里的点心都装起来,让小许大夫带回家。” 许京墨:“不用了。” 燕儿娘:“要的,要的,我们家燕儿经常麻烦你们,一盒点心嘛,不值当什么,你就拿着吧。” 许京墨就不再推辞了。 再推辞,他怕燕儿娘说出更加见外的话来。 他吃完一块点心,喝了口茶,清掉嘴里的点心渣,才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去瞧瞧病人吧。” 燕儿娘脊背一僵,“你爹……不来吗?” 许京墨:“我来就可以。” 不,你不可以。 第958章 燕儿娘死死按住自己的手,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许京墨一脸狐疑,“需要把脉的,不是赵小姐?” 燕儿娘这才将憋着的气长长吐出来了。 哦,看赵小姐是吧,好的呀。 她笑着说:“赵小姐现在在燕儿院儿里,进去可能有些不大方便,我让人去瞧瞧,看能不能把人带出来。” 她正要起身,就被斜刺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按住了,那是燕儿爹的手。 燕儿爹:“我去叫人吧。” 董明春匆匆而入,环视了一圈,把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看燕儿娘的神情,不像是窘迫,倒像是十分高兴,便猜到小许大夫可能被糊弄了。 她扬起个笑脸道:“小许大夫请跟我来,赵小姐现在晕过去了,恐怕没办法请她过来看诊。” 许京墨一听见病患的情况,立刻收起了满腹疑惑,“具体怎么回事,能给我说说吗?” 董明春点头,“是这样的,今天早上也不知道赵小姐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脑袋就非常痛,痛到捂着脑袋打滚,大喊大叫的地步,燕老板试着沟通了几次,都不行,情况太严重了,我们怕她伤到自己,就把她打晕了。” 哦,是打晕的,不是疼晕的,那么情况还不算最糟糕的。 许京墨:“且等我把了脉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说老实话,赵小姐的病属于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开再多方子都只是辅助,并不敢说,就一定能痊愈。” 董明春:“这个我们都懂,我们也只是希望能缓解她的痛苦而已。” 许京墨神情凝重。 这样的病例他是真的没有遇到过,太特殊了,不仅是孕妇,还有心病,治疗起来,难度格外大,毕竟孕妇得小心用药的啊。 赵小姐一直没醒,有人进来她也不知道。 许京墨抬手请董明春先进。 董明春过去把赵小姐的手从被子里抓出来,仰放在床上。 许京墨走到床边。 牛大花便把绣凳放到许京墨身边。 许京墨坐下,搭脉瞧病,他静静把了一会儿脉,就把手伸向赵小姐另外一只手。 董明春只好先请许京墨让开,她过去扶起赵小姐,将人抱在怀里,这才把另外一只手递给许京墨。 许京墨静静把完脉之后,“脉象显示,赵小姐并没有大碍,只是身体比较虚弱而已。她的头疼很有可能是心病引起的,倒是……身孕已有三个多月快四个月了,如果不尽快做决定,这个孩子就必须得留下来了。就算是身体强健的人,打下成形的胎儿,都不一定能挺过来……” 牛大花有些着急了,“那怎么办,赵小姐这个样子,也做不了决定啊。” 许京墨:“燕儿怎么说的?” 牛大花摇头,“燕儿本来想让赵家一家人商量着办,但赵家人的态度有点……她就说再等等,等赵小姐清醒点了,自己做决定。” 许京墨:“胡闹!这事儿最好不要等了,就这几天办了,越等伤害越大。” 陈春燕把脉看月份并不准确,她只看出赵小姐有三个月身孕,却并不知道快四个月了,所以她才说等一等。 牛大花:“小许大夫你别生气,待会儿燕儿回来了,我就跟她说。” 许京墨转身往外走,“不必了,我自会跟她说的。” 第959章 许京墨离开赵小姐的房间,并没有在院中多留,而是回到了正院。 姑娘的院子,他到底是不好多待的。 耳边是叮叮当当修建房屋的声音,他的心中却颇为宁静。 陈大姑一手提着两条鲫鱼回来了,鲫鱼用草穿过腮串在一起,提在手里一甩一甩的。 许京墨恭敬揖礼,“您回来了。” 陈大姑乐呵呵的,提起鲫鱼,悄声问:“孕妇吃了这个是不是对身体好?” 许京墨微笑道:“鲫鱼性平味甘,有和中补虚、除赢、温胃进食、补中生气的功效。” 陈大姑连连摇头,“你说这些我可不懂,你就说是不是吃了很好的意思吧。” 许京墨点头,“自然是,不过不管什么东西都是适量,不然便会过犹不及,一个月大概四到六次为宜。” 陈大姑:“行,我记住了,我待会儿回去就做个记号,提醒自己今天刚吃过鲫鱼,得过几天才能再吃了。” 许京墨:“你们真是好人,对赵小姐的事情如此上心。” 陈大姑一愣,“嗯?赵小姐?这关赵小姐什么事儿啊?” 陈春燕跟家里人交代时,只说赵小姐很是吃了些苦,被人虐待了,身上有伤,身体也不好,需要慢慢调养,并没说更多的事情。 陈大姑并不知道赵小姐有孕了。 提到温补,她会想到赵小姐,可她刚才明明问的是孕妇吃了鲫鱼好不好呀! 许京墨看陈大姑的神情便猜到事情不对,赶紧打圆场,“我就是白感慨一句,我刚才去给赵小姐把过脉了,她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 陈大姑把四条鱼都提在右手里,拍了拍脑袋,“你看我,忘了件最重要的事情,你跟我来,快帮燕儿她娘把把脉,看看肚子里的宝宝好不好。” 她说着就抓住了许京墨的胳膊。 许京墨终于想通了,难怪他先前觉得燕儿娘的态度奇怪呢,原来是这样。 不好意思了啊。 其实这也没什么,前几年,他跟他爹去三村里面出诊,看的是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妇人,这人天天爬山干活,身体倍儿棒,却忽然晕倒了,儿孙急得不行,拿出了所有积蓄进城请大夫,结果他爹一看,不是别的毛病,只是有身孕了而已。 那位老妇人的年纪确实太大了,跟燕儿娘可不一样,最后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建议老妇人不要那个孩子了。 老妇人的家人也觉得确实不该要了,已经儿孙满堂了,没必要拼了命还要再生个出来,万一生产的时候出点事儿,难不成还想让孙子帮着养儿子么。 没这道理。 可燕儿娘的年纪并不算很大,这个年纪有孕实在再正常不过了,而且陈修言已经六岁多快七岁了,时隔那么多年再生产,身体已经恢复了,人也吃得消,不会损伤寿命。 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件坏事。 燕儿娘:“小许大夫。”她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别忙着走啊,中午就留在家里吃饭。” 许京墨走到燕儿娘身边,“婶儿,我能帮你把下脉吗?” 燕儿娘的笑就僵在了脸上,“我好得很,不用了。” 许京墨:“燕儿经验不足,把脉看月份不大准确,还是由我来再把一次吧,这样也好估算何时生产,心里有数些,也能提前准备。” 第960章 许京墨说的话十分在理。 燕儿娘都觉得如果再因为羞赧不肯给人把脉是无理取闹了。 她脸颊红扑扑的,两只手指无意识地搓捻着,很是纠结的样子。 许京墨:“学医不论年龄,不论性别,达者为先,您可以不把我当晚辈看,我现在只是一个大夫而已。” 燕儿娘觉得这样想有点自欺欺人,但这么一想,好像心里是要好受些。 她慢慢地把手放到了桌面上,偷偷观察许京墨的神情,眼中有着期待、忐忑和羞涩。 她很希望许京墨告诉她,孩子很健康,又很害怕万一……大家岂不白高兴一场。 许京墨把脉把得格外用心,毕竟是燕儿的娘,万一出点错,他就没脸再见燕儿了。 他点点头,示意燕儿娘可以收回手了,“孩子很健康,但您也要注意,不能一直坐着不动,重活不要干,散步还是可以的。其实一直坐着,反倒不利于生产。” 燕儿娘都顾不上羞涩了,她回忆了一下以前生孩子时的情景,好像确实如许京墨说的那样,她一直在地里干农活,干到发作前,也没点事儿,倒是经常听到有人说城里的娇小姐动不动就难产的。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陈大姑:“我们都记住了,以后会注意的,呵呵呵,小许大夫你吃橘子啊,这是燕儿让人从南方买回来的,可甜了。” 她见许京墨并不动,拿起个橘子,咔咔剥了,塞到许京墨手里。 许京墨其实不大爱吃水果,但这是大姑的好意,他道谢后,还是一瓣一瓣掰着吃了。 陈春燕从三井村回来,直奔书房,一眼便看到了压在她稿纸上的板夹。 她低头看了条子上的内容,笑了起来。 这两个武师父的思想很前卫嘛,进入岗位正式学习之前先来个军训,这下短时间内,这些人的纪律性都不会太差了。 她偏头从门外喊:“来人。” 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进门,“大小姐。” 陈春燕:“去问问演武场修得怎么样了。” 演武场的图纸也是她画的,画完之后就交给董明春盯着执行了。 她记忆中的训练场地都是军事纪实之类的节目中露出的冰山一角,要不就是军人运动会里面见到过的比赛项目。 她其实不大清楚每个项目训练的是哪方面的能力,但她把她记得的东西全画了下来,每种设施都画了分解图,让人去订做。 也就是说不懂归不懂,但是东西得先有,完事儿了再慢慢琢磨。 小丫头跑去问董明春,董明春就知道陈春燕回来了,她让小丫头退下,亲自过来了。 她敲敲门,才迈步入内,“东家。” 陈春燕扬了扬板夹,“我觉得他们这个想法很好,有天赋的,需要一直训练,这个就不必提了,没有天赋的,最后会回归普通岗位,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训练,也非常有意义,至少纪律性就能得到大大的提高。 “我之前听廖敏柔说,有的人家看上去很有规矩,但是二门守门的婆子,大白天的都会凑到一块喝酒打牌,这怎么行,二门是多么重要的地方,我不希望我家也出现这种情况。这样整整风气也好。”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这么一说,就是给这件事儿定性了,她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再说了。 第961章 董明春觉得那么训练一个月后,丫头会被晒得又黑又丑,她觉得小子会变得粗手笨脚。 可她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陈春燕觉得就算那样也无所谓,不重要,她就不必再提了。 她说:“小许大夫来了,有话要亲自跟你谈。” 陈春燕眨巴眨巴眼睛,“不是说请我师父来吗?” 说起这个,董明春还真清楚,她是知道陈春燕的吩咐的,小子没办好事情,她第一时间就过问了,原来不是小子的问题,是小许大夫太过坚持了,小子也没有办法。 她当即跟陈春燕解释。 陈春燕:“嗯,不是他不机灵把事情办砸了就行,有时候计划是赶不上变化快的。” 董明春:“东家不怪罪就好。至于您问的演武场的情况,我了解过了,室外的项目建设得差不多了,室内的还差些,不过这个月也能完工。如果要用的话,已经可以开始用了。” 陈春燕:“派人给武师父送信,让他们明天带人过来试试新修的演武场如何。” 董明春:“好的,我马上安排人传信。” 陈春燕:“不是说阿墨哥找我么,我看看去。” 她想想就觉得囧,最后她娘多半还是被许京墨把了脉,这事儿吧,落在她身上她可能也会别扭,但她想得开,可能没燕儿娘那么抗拒。 小丫头立在门边,看到陈春燕了,就朝屋里禀报,“大小姐来了。” 报完,陈春燕也就走近了。 小丫头一边帮忙打帘子,一边道:“大小姐好。” 陈春燕点点头,脑袋一低,进了屋。 她先看向她娘,她娘就跟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坐在临窗大炕上。 她又看向许京墨,许京墨朝她点了点头。 她便道:“阿娘,您休息,我有话跟阿墨哥说,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燕儿娘忽然觉得自在些了,招呼道:“说完话别急着走啊,留下来吃饭,我待会儿就让厨房的人早点开饭,小许大夫也不用担心错过回城的时间了。” 许京墨:“多谢婶子,那墨就厚颜叨扰一顿了。” 陈春燕先出了门,站在门口朝许京墨招手。 许京墨跟着出门,朝宽敞开阔躲不了人的地方走,“我想跟你谈谈赵小姐的事情。” 陈春燕:“嗯,你看过了?她什么问题?” 许京墨:“她身体上的问题不大,就是要好好调养,主要是病在心里,这里我也没办法,得她自己想得开才行。不过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赵小姐她的身孕已有差不多四个月了,不能再等下去,最好这几天就要做决定。 “如果不要,就要尽快打掉,不然落胎的时候会很危险,如果要,就得尽快开始吃安胎药,食补也得跟上,不然生产的时候照样会很危险。不知道你听我阿爹教过没有,产妇在生产时如果没有力气,会很危险,还有可能一尸两命。” 陈春燕直想挠头。 她当真没看出赵小姐有三个多快四个月的身孕,这个月份可不算小了,十个月的孕期都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了。 她说:“你说的这个,我也很头疼,赵先生的意思是连赵小姐都该去死,坚决不要孩子,赵夫人却觉得赵小姐一辈子都完了,反而应该生下孩子傍身。我能怎么办啊,我也不能帮他们做决定啊。” 第962章 事情到这里就陷入了僵局,为医者治疗前都会跟病人家属或病人说清楚治疗思路,从不肯擅专,病人的两位家属意见不一,为医者实在很头疼,也不能擅自做决定。 许京墨:“赵先生那边,我去谈?” 陈春燕:“你去谈啊?你去谈可能也会被气死。” 许京墨叹气,“你谈过了?怎么谈的?” 陈春燕:“我跟他谈的重点不在孩子身上,而在赵小姐身上,赵先生觉得赵小姐没有了清白,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而我觉得生命是无价的,赵小姐完全不必为了别人的过错付出代价。” 许京墨:“也就是说,不管赵小姐要不要那个孩子,你都支持?” 陈春燕笑了:“我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常言道,稚子无辜,更何况是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呢?错不在他,他来到这个世界,我也欢迎。她不要那个孩子,我也理解,毕竟是仇人的孩子,看着就觉得膈应,这是人之常情。” 许京墨笑了,“燕儿,你跟别的人,真的很不一样。” 陈春燕笑着打趣道:“那你觉得这好,还是不好呢?” 许京墨抬眼朝天边看去,“这很好,真的,这很好。你启蒙虽晚,但思想很有广度和深度。” 陈春燕听到这里,面皮一红,她启蒙哪里晚啊,她十多年前就启蒙完毕了。 她的思想是站在了几千年历史的高度上,说出那些话,当真不是她的功劳,是教育的功劳,她受的教育当真不是这个时代的传统教育能比的。 她还要更努力办学才行。 她笑着说:“那你说,我把我感悟到的东西,放到学堂里面教,如何?” 许京墨想了想,道:“甚好。圣人之言,我不敢妄论对错,但后人的解读,未必全对,是以现在对女子的要求是否正确,我不敢说。但就我所看到的,因为要谨守男女大防,而拒绝让大夫看诊,害死了多少女子,一个月总能有那么一两个。 “如果在你学堂读书的孩子长成了,他们的思想能够有所改变,能够更尊重生命,我觉得,死在产房里的女子会少很多。” 陈春燕点头,她高兴极了,没有什么比能够被人理解更叫人高兴的了。 她最担心的就是她的思想与许京墨的背道而驰,许京墨毕竟是古人,信奉古礼,谁都说不出他哪里不对,但如果真是那样,她觉得她可能就不会答应许京墨的求亲了。 而现在,她觉得刚刚好。 许京墨有理想,她愿意支持,她有理想,许京墨也愿意支持。 哈,太好了。 她说:“阿墨哥,那你愿不愿意教更多人医术,让更多人能够平等的得到治疗机会?” 许京墨:“学堂里要教医术?” 陈春燕点头,“没什么不可以的,除了教望闻问切,还可以教一些我会的急救方法,你说,好不好呀?” 能够让更多人看得起病,吃得起药,其实是许家所有人的心愿。 现在有个机会可以培养出更多大夫来,许京墨自然是愿意的。 他点头道:“好啊。” 陈春燕:“那你可以先准备教案了,等我把孩子们的基础知识传授完,就可以送到你那里去了。我准备把医科分成两个方向,一个是医学,一个是药学。” 第963章 这说法挺新鲜的。 许京墨凝神静静等着陈春燕往下说。 陈春燕:“药为医用,其实药也很重要,从种植、采摘到炮制,哪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药效都会大减,影响后续治疗。所以我觉得药学也很重要。正好你在编纂的那一本药草大全,讲的就是各种药材,上课时也可以派上用场。 “现在三井村有很多地了,学生也可以实践种植药材,这样学出来后,他们对于药的理解也会更深。” 许京墨得承认,陈春燕说得很对,也为他打开了个新世界的大门。 现在的药,都是采药人从山中采摘来,简单处理后卖给药材商,药材商再二次加工,卖往各地。 因为采药人很多不够专业,就导致药性散失,可如果人是他们自己培养的,就可以完全避免药性的散失,还能通过各种专业的炮制方法,将药效发挥到最大。 他笑着问:“那以后这样的学生该叫什么,总不能也叫大夫吧?” 陈春燕:“当然叫……药师啦!以后啊,像抓药的活计,不是药师,不懂药,我都不会让他们沾手了。” 许京墨眼中光芒闪闪,说着就要离开,“我这就回去准备教案。” 陈春燕拉住他,“刚才我阿娘还说叫你留下来吃饭,这会子我要是把你放跑了,你说我待会儿会不会挨骂。” 许京墨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说起医药上的事情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 陈春燕却竖起了根大拇指,“你是个好大夫。” 许京墨的耳朵偷偷红了,转移话题道:“你要不要看蜂疗患者的医案?经过差不多一个月的治疗,有部分患者的病情明显好转了。只是疤确实挺难看的。” 有几个女患者都跟许京墨反应过这事儿了,人在病得很重的时候,都只想着只要病能好,怎么样都行,可只要病情稍微好转,就会想要得更多。 药吃多了会不会有副作用? 这样治疗以后会不会复发? 总之,患者的心理是很难完全掌握的。 许京墨也确实在想办法,可那是蜂毒的效果,他一时间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陈春燕:“着什么急啊,过几年,自己就散了,怕什么。贴三伏贴留的疤还得一年才散呢,这可是蜂疗啊,急不来的,病人的无理要求你不要理会。” 许京墨:“我会看着办的。” 董明春走了过来,“东家,该用饭了。” 陈春燕点点头,“阿墨哥,我们走吧。” 她上桌之后才发现,桌上有肉有菜就是没有鱼。 鱼呢? 她回来时还听小丫头说大姑去鱼塘里捞了几条鱼呢! 董明春注意到了陈春燕的眼神,凑到陈春燕耳边小声道:“大姑奶奶捞回来的鱼中午做了两条,还有两条养在厨房里的,说是晚上再做。做好的两条鱼一条给太太端到屋里去了,一条给赵小姐送去了。” 陈春燕:“……” 几个意思啊,我的鱼,吃的时候没有我的份儿? 不怀孕是不是连吃鱼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她翻了个白眼,“哪有那么小气,不够就再捞。所有人都知道捞了鱼,结果桌子上没有……不好看啊。” 董明春:“那我现在就去把那两条鱼杀了,做个韭菜鲫鱼?” 陈春燕:“去吧,动作快点。” 第964章 陈春燕觉得家里人的观念还是得改过来。 在原主的记忆里,家里就是有什么东西先紧着小孩子吃,然后才是老人,最后才是大人,如果没有了,一般大人都是吃不到的。 她又不是赚不到钱,日子何必过得紧巴巴的,该吃吃,该喝喝,这些也不费钱啊。 什么新衣服留着过年穿这种老旧的观念,得改改了。 陈春燕带着许京墨去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其他人还没来,他们也不便上桌。 燕儿爹先来了,“你娘就在房间里吃,她闻到什么想吐也没个准儿的,就不来了。” 这是燕儿爹娘商量后的结果,一家人坐在餐桌边吃饭,正吃得香呢,结果燕儿娘吐得哇哇的,这不是倒人胃口么。 一次两次没什么,次数多了,妹夫怕是要不高兴了。 这就是家里住着外人的坏处了,总是要多想一些。 如果都是陈家一家人,燕儿娘恐怕还想不到那里去。 陈春燕懂了燕儿爹的意思,“嗯,知道了。以后厨房十二个时辰开火,阿娘想吃什么随时可以让厨房做。”她转头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小丫头,“这几个月大家就辛苦一下,晚上排上值夜的人,等过了这几个月就好了。” 小丫头们都没有怨言。 她们早就知道陈春燕的规矩了,多劳多得嘛,让他们值夜,这就多了工作量,累是累了点,但是拿月钱的时候,那可能就不止多一点点了。 前儿小子说在城里看到了一只可好看的银镯子了,几个小丫头被说得心痒痒,都说要赶紧存钱,去城里买一只。 眼下多存钱的机会来了,她们就没有不乐意的。 燕儿爹超级不好意思,“她们都还在长身体,会不会太麻烦她们了?” 陈春燕无语,给人打工的,哪有不加班的,她还算良心老板呢,还给人加班费,也不看看现代好多企业让员工加班,都是白加的。 说是可以投诉去,可谁敢啊,这么一投诉,工作还要不要了。 陈春燕:“那您问她们,看看她们乐意不乐意。” 都不用燕儿爹问,小丫头就道:“老爷,我们乐意的。” 她现在都已经看到漂亮的镯子在朝她招手了。 燕儿爹憨憨地笑,“那就好,那就好。” 陈大姑父:“姐夫你们在聊什么,连连说好的?” 陈春燕:“在安排厨房上的人值夜。我阿娘现在的情况,随时可能会想吃东西,还是留人值夜的好。” 陈大姑父:“哦,这样啊,如果大嫂想吃牛羊肉了,跟我说,我给杀去,舍不得杀家里的,我去牧场那边买去,快马加鞭,一天就能来回。” 一天确实能打个来回。 陈春燕他们上回去,一天半跑了个单边,是因为坐马车,人又多,拖慢了行程,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那就快得很了。 陈大姑接话:“牛羊肉说得就远了,我看啊,牛乳倒是可以从明天开始喝,哎,我去通知他们一声,明天挤了牛奶别全送进城里去了,得留一部分在家里才行。” 她现在可真是说起风就是雨的。 陈春燕:“大姑,不忙,先吃饭……” 她话都没说完,陈大姑已经跑远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许京墨道:“阿墨哥,得再等等了,你饿不饿?先吃块点心?” 第965章 陈大姑已经进入了浑然忘我的照顾孕妇的状态,她匆匆跑回来时,脸上还喜滋滋的,一点都没有让客人等的尴尬。 陈大姑父也暂时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觉得陈大姑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陈春燕表示她的脑壳很痛,怎么感觉这俩人被人下蛊了呢?状态很是奇怪呀。 有了陈大姑的那么一耽误,韭菜鲫鱼赶在了她回来前上了桌。 陈大姑看到鲫鱼还很惊诧,“这鱼……” 陈春燕:“这鱼这样做不好吃吗?” 陈大姑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许京墨来的时候是看到她提了鱼,人家客人上门了,你家有鱼你不端出来招待,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觉得人家是上门打秋风的,不想招待了啊。 她中途改了口,“谁说的,厨房里的人的手艺都是你手把手教的,做的菜能差得了?我是说这鱼看着不错,小许大夫多吃点。” 许京墨又不傻,相反的,他有一双能看清真相的眼睛,但他并没有生气,他的教养告诉他有得吃就需要感恩了,不能挑剔。 燕儿爹最直接,直接上筷子夹走了一大片鱼腹,放到许京墨面前的骨瓷碟子里。 他一边舔着筷子一边说:“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要客气。” 陈春燕又在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添上了一笔,这种从筷子中段舔到尾端的行为绝对得改! 她看了小丫头一眼,小丫头立刻上前帮忙布菜。 她听说有的大家族养出来的丫头有一种本事,那就是布菜的时候,根本不用谁提醒,主人看一眼什么菜,她们便会很自然地把菜夹到主人的碗里,没有一丝延迟。 她家的丫头显然还练习得不到家,布菜布得随心所欲的,大概是她想吃什么,就给主人夹什么吧。 董明春有空的时候也会带着小丫头们练习,就练眼力见儿,只不过时间尚短,还没有练到家而已。 陈春燕:“别光夹肉,来点儿菜。” 小丫头哦一声,然后就一筷子菜一筷子肉的帮陈春燕夹。 行吧。 这样也比光吃肉腻得慌好。 吃过了饭,小丫头就跑去找董明春了,“春姑姑,我中午是不是做得不好啊?” 董明春:“怎么啦?” 小丫头就把事情说了,“大小姐都明确告诉我了,肯定是做得太不好了,忍不了了吧。” 董明春笑,“你知道就好,知道了就要努力练习啊,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觉得无聊,不想练习了!” 小丫头吐吐舌头,觉得挺失落的。 大小姐这一段时间一直住在家里,吃了那么多顿饭,只有她被大小姐说了,虽然还不到骂的程度,但她心里还是挺不得劲儿的。 董明春伸手戳戳小丫头的脑袋,“你就是不够灵活,但你可以想想比较擅长什么?现在大家都在摸索阶段,活计还没有固定下来,你以后完全可以挑擅长的事情做嘛。” 小丫头懵懵懂懂的,“我擅长什么?” 吃,算吗? 除此之外,她好像也想不到了。 陈春燕亲自命人套车,送许京墨到了外墙处,“阿墨哥,三井村的田已经整理好了,也立上了界碑,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瞧瞧。” 许京墨点头,“暂时不着急,地里还种着粮食,也种不了药材。粮食我不很懂,还得你多关照点。” 第966章 许京墨拜托陈春燕关照田里的粮食,其实就打定主意了,这一季的粮食他不会要,全部留给陈春燕,一来粮食确实不是他种的,二来他也不会照顾粮食,还需陈春燕打理。 陈春燕却没有想那么多,反正田地也是雇了人在打理,她也就是多交代一句话的事情,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送走了许京墨,她回到书房继续处理事情,快到晚饭时,有人来报,说卫所那边给她送来了几头牛羊。 陈春燕一脸懵,“牛羊?活的?” 小丫头:“是啊,活的,是跟羊皮牛皮那些东西一起送来的。” 陈春燕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她负责调集粮食,送到卫所去,祁轩负责将粮食送到指定的地方换取东西回来,东西到卫所的时候会被取走肉干,剩下的皮毛会一并送到陈春燕手里。 可活着的牛羊送过来是几个意思? 她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牛羊还不少,加起来得有十几头,一个个的还彪悍得不行,待在牲口棚里还不安分,一个劲儿地挑衅陈春燕家本来就有的牲口。 陈春燕拍了一下牲口棚,“别吵,再吵杀了吃肉。” 牛羊是没听懂她说了什么,但她身后的丫头倒是听懂了,脸上带光,兴奋得就好像那几只挑衅的羊已经被干掉了似的。 陈春燕看得好笑,“我并没有亏待你吧,还这么馋肉?小心长成个小胖妞。” 小丫头吐吐舌头,缩着脖子不说话。 陈春燕往牲口棚里走,警告这个,又警告那个,甚至还挥了羊鞭,两群羊却斗红了眼,哐哐撞门,片刻也不肯停下来。 她忽然想起见事儿,动物园引进了新的动物,都得让动物在看得见对方却碰不到对方的地方住几天,之后没有攻击行为后,才能合笼。 难道想家里这种常见的家畜,也跟动物园那些野性难驯的动物一样吗? 陈春燕揉揉脑袋,她想想啊,好像还真是的。 她有个朋友家养了四条狗,后来又救助了一条,结果那条狗被带回家后,一直被其他狗排挤,主人不管怎么努力让双方融合,结果还是不如人意。 最后是怎么合群的呢? 好像是那条新来的狗跟以前的狗头子打了一架,好像还打赢了,就成了一群狗的老大,之后每天早上,就是后来的狗神气活现地溜剩下的狗了。 这就没错了,羊群好像也是要争头羊的,那么……让它们打一架? 陈春燕:“你们春姑姑有没有教过你们如何分辨公羊和母羊?” 曾经她天真的以为,公羊就是有角的,母羊就是没有角的,但后来她看到了一只带着羊崽子的养妈妈长着角时,她的三观都被颠覆了,从此之后再不敢轻认羊的性别了。 小丫头摇摇头,“没教过。” 那也不要紧。 陈春燕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并不是所有羊都很暴躁想找其他羊打架,那就行。 她将羊鞭套在门闩上,转身带着小丫头进入一个羊圈,还关上圈门,这才用力一拉,用羊鞭拉开了圈门。 暴躁的羊一冲而出,低垂着脑袋就朝对面的羊圈撞了过去。 门后的羊不理它,它就换一只羊挑衅,偶尔还人立起来,踩在栅栏上往里看。 终于有羊被惹毛了,也暴躁地在圈里打转跳跃。 第967章 小丫头一激动,抓住了陈春燕的袖子,“大小姐,要打起来了!” 陈春燕算是发现了,这些小丫头啊,在她家里待得越久,那些被她们隐藏起来的本性就渐渐展露了出来。 她并不是说这样不好,相反的,这样挺好的。 她们之前被卖来卖去,隐藏起本性,牙婆喜欢她们什么样,她们就表现成那样,也是为了自保,但现在他们觉得安全了,这种隐藏也就变得没有必要了。 陈春燕开玩笑道:“你觉得哪只会赢?你不是喜欢吃肉吗?猜对了,我让厨房给你加一道红烧肉吃。” 小丫头拍着手,道:“好呀好呀,我猜外面那只会赢。” 陈春燕:“那我就猜里面那只会赢。如果我赢了,你得帮我做一双新的鞋垫。” 小丫头:“好!” 陈春燕双手在栅栏上一撑,轻巧地翻出了栅栏,在羊没反应过来时,又翻进了对面的栅栏,探身一勾,直接打开了圈门。 圈里的羊脑袋往门上一顶,就把门打开了,冲出了羊圈,直接跟外面那只羊打在了一起。 看来这两只羊应该就是这一大一小两个羊群的头羊了。 小丫头跳了起来,“加油,加油,为了我的红烧肉,你要加油啊!” 那只羊才不管红烧肉不红烧肉的,被闹得烦了,还转头撞向小丫头所在的栅栏。 小丫头吓得连连后退。 陈春燕毫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她发现这丫头好玩儿极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鲜活劲儿。 小丫头气得跺脚,“大小姐,吓死我了,你还笑!” 陈春燕趴在栅栏上提醒,“红烧肉,红烧肉啊!” 小丫头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到了羊上。 两只羊的角撞得哐哐响,特别吓人,就这力道如果直接顶在人的腰上,那一下怕不是就要把人的腰给顶断了。 董明春听到牲口棚的响动不大对劲,停了手上的工作,带着一群小丫头跑了过来,还没走近呢,就听到两只羊把对方往死里揍的动静了,吓得她又加快了步子。 跑到门口一看,是两只羊在打架,其中一只羊撞开了另一只羊,还抽空看了她一眼,吓得她赶紧退到了门外。 她捂着胸口,心脏还突突地跳,那只羊的眼神太凶了,她感觉她要是在里面多待一瞬间,那只羊就要打她了。 这还是羊吗? 羊不都是绵绵叫,性格软软的吗? 这两只是吃什么长大的,也太凶了吧! 她赶紧道:“都后退,别惹那两只羊,太危险了!” “这是在干什么?”陈大姑父匆匆跑了过来,“两群羊得先分开,别让他们待在一起,会打起来。哎呀,已经打起来了,羊有时候打得太凶了,连角都会被打断。”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找麻绳,结成绳套,拿起其中一个绳套甩过去套在了羊角上,再用力一拉,就把羊拉开了。 小丫头遗憾地大声哎呀一声,“这是算谁赢啊?!” 另外一只羊气焰更加嚣张起来,冲着被制住的羊的肚子就撞了过去。 陈大姑父的经验多丰富啊,哪里会让一只羊搞事成功,他动作极快地把另一个绳套甩了过去,套住了嚣张的羊的角上,顺利地把另一只羊给制住了。 他这会儿才有精力问:“谁把羊放出来,让它们打架的?” 第968章 陈春燕感觉自己要完,她清了清嗓子,走出羊圈,“是我。” 陈大姑父:“胡闹!”他指着被绑了起来,尚且还在想方设法往对方身上撞的两只羊,“这两只羊正值壮年,谁也不会服谁,不把对方打死,它们是不会停的。这种情况是跟头羊老了之后,青壮羊挑战是不同的,这种战斗下,打死打残都是常事!” 陈春燕:“那怎么办,两只羊都这么好强,那这两群羊怎么合群嘛?” 陈大姑父:“场地虽然小,但并不意味着就必须要合群,就让它们是两群就行了,分开放养,也就不存在抢地盘的事情,所以啊,今后如果不想出现这种情况,就不要留太多种羊,剩下的羊趁早骟掉。” 陈春燕又想挠头了。 她曾经看过一本书,是生物进化学家写,里面写着自然界中各种动物如何吸引配偶的,那些强壮的基因好的,胜出的机会就大,多繁衍几代下来,物种就是在良性进化的。 而如果人为地挑选种羊,就扼杀了部分可能,从而使羊群的基因单一化,短期看来是有利的,但长期来看,或许不利于进化。 羊群的抗病能力说不定还要减弱。 她觉得这事儿吧,还得好好考虑考虑才行。 她说:“暂时先这样吧,如果以后能合群最好还是合群,这样比较容易管理。” 陈大姑父:“再看吧。” 陈春燕刚说完就是一愣,“去看过牛了吗?牛那边有没有打起来?” 一群人又乌泱泱往牛棚跑,结果牛棚那边安安静静,十分和谐,牛都显得懒洋洋的,站在原地,嘴巴里叼着草,慢慢悠悠地嚼着。 听说牛有四个还是五个胃,可能吃了,它们忙着吃,暂时还没有精力来打架。 看过了牛棚,陈春燕就去见了送牛羊来的人,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那人道:“陈姑娘,我是世子爷的侍卫,您见过的。” 陈春燕这才想了起来,这人之前还在胡阿婆家待过一段时间,平常不见人,一到吃饭的时候就冒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躲在哪儿的。 陈春燕:“这一次送了活牛活羊过来,是什么意思?” 侍卫:“其实世子爷也很纳闷,这些活牛活羊都是北边带回来的,就拴在地窖旁边的树上,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 陈春燕:“你是说这牛羊不是祁轩那边捉到的,是那谁留在庙里的?” 侍卫:“正是。” 陈春燕知道了,这些牛羊多半是那一群鞑靼逃犯养着准备过活用的,但因为她给阿尔斯楞留了信,那群人被一网打尽了,是以牛羊就被留在了破庙里。 也不对啊,阿尔斯楞是有毛病吗,缴获了财物,不带走,还留给她? 她说:“你家公子为什么不自己杀了吃,还能改善改善伙食?” 侍卫笑道:“当然是不行了。我们家公子现在还只是个百户,没有立战功就没有升官的机会啊。平时弄点粮食那没什么,毕竟不显眼,别人吃稀粥时,我们躲起来吃干饭,都一样是饭香味,只要不被人撞见,就不会有问题。 “但是杀牛杀羊的动静太大了,杀完之后还得煮,到时候肉飘香得整个卫所都闻得到,别人也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我们有问题了。” 第969章 陈春燕想了想说:“不知道你们那边方不方便让我知道卫所的事情,如果可以,能告诉我那边的情况吗?我现在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情况让我怎么配合?万一拖了后腿,也不好,对不对?” 侍卫觉得陈春燕说得也对,斟酌了一下道:“世子爷信得过您,我也愿意相信您,告诉您部分消息也可以。世子爷觉得把人拉进山里训练还不够,没有真正见过血的兵还是不行。那二十个护送过廖家商队,真正与劫匪战斗过的兵,精气神都不一样。 “他们身上自带一股煞气,普通兵士与他们对上,还没有开打,心理上就输了三分。最近世子爷盘算着把部分人送去打鞑靼,所以粮草方面会有些吃紧。” 陈春燕睁大了眼睛,“百夫长……手底下不是只有一百个兵吗?他带一百个人去打鞑靼,还是想死了,带一百个人去送死啊?” 侍卫的面色古怪,“当然不是送死,我们世子爷都想好了,就用鞑靼人相通的策略对付鞑靼人,他们每一次都派骑兵来抢掠一番就逃走,我们也可以这样做。” 陈春燕的眉头渐渐收紧,“你们要去抢无辜的百姓?不管是我们,还是他们,百姓其实都是不愿意打仗的那个,如果你们敢拿百姓开刀,以后再也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一粒米。” 侍卫:“……” 其实他觉得就算抢了鞑靼百姓的东西也没什么,雪崩了,没有一片雪花是无罪的。 鞑靼的百姓看着是百姓,但王庭一召唤,他们拿起武器便是鞑靼骁勇善战的战士,放过他们,谁来放过自家的百姓? 他道:“姑娘未免太过妇人之仁。我们对鞑靼的百姓彬彬有礼,他们拿起刀来就能砍我们的百姓。你知道今年春上宣同那边有多少人死在了鞑靼刀下,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吗?我们放过他们,他们可不会放过我们。 “只有把他们打痛了,打怕了,打得他们再也不敢来抢掠我们了,我们才算赢了。” 陈春燕觉得侍卫说得有些道理,但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鞑靼不善耕种,又不会冶铁,更不会采盐,而他们的生活又需要这些东西,可这些东西却是官家明文禁止交易给鞑靼的东西。 他们为了生活,必然会兵行险着。 这一点端看宣同那边和这边的区别就知道了。 这边的卫所偷偷开了互市,让鞑靼人有机会换取到生活用品,卫所因此得了粮草,而鞑靼有了更简单的获取所需品的来源,已经没怎么强攻过这边了。 就算打,每次都是小打小闹地袭扰。 之所以朝廷那边每年都能收到战报,完全是因为……遇到十几个鞑靼人抢掠,他们都能报称发生了小规模战役…… 陈春燕:“能够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为什么一定要战斗。战斗是要死人的,毁的不是一个人或是几个人,是千千万万个家庭。” 侍卫:“为了胜利,一定的牺牲是必要的。” 陈春燕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回去告诉祁轩,如果他打定主意要对普通百姓出手,他以后就休想从我这儿得到一粒米,我说到做到。” 侍卫:“陈姑娘,你不要意气用事!” 陈春燕起身往外走,把侍卫丢在了后面。 第970章 侍卫还待再追。 但小子们很有眼力见儿地拦了上来,“这位公子且留步,那边是我们家大小姐的院子,你们这样过去有些不太妥当。” 侍卫只好停步,他意识到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要是坏了世子爷的事情,他实在吃罪不起,为今之计,只好赶紧回卫所跟世子爷商量对策。 世子爷确实决定派人到鞑靼那边去,扮成马匪抢劫袭扰鞑靼边境的人,那样确实可以快速练兵,但如果因为那样失去了后方的粮草供应,那才真是得不偿失了。 他出了会客室,也不跟陈家的人道别了,直接骑了马,带着人就走了。 他不高兴,陈春燕也不高兴。 拿别人的命练兵,她真的接受不了,或许有人会告诉她,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现在多杀鞑靼一个青壮,来日在战场上,就能少面对一个青壮,但她还是接受不了。 战争是国家机器之间的事情,刀枪绝对不该对准普通百姓,这是底线,不能突破。 吃晚饭的时候,陈家的人都看出她不是多高兴了。 饭桌上,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陈春燕见大家不自在,便提前离席,好让大家能好好吃顿饭。 她回到院子里,站在廊下,看着天边已星星点点亮起的星星,说不出心中的滋味。 董明春远远看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了陈春燕身边,“卫所那边有什么让你烦心的事情吗?” 陈春燕:“这倒没有,卫所的事情我又不懂,那些事情要烦也轮不到我。” 董明春:“那你为什么不高兴,能告诉我吗?” 陈春燕猛然转头,“你说,他们为了练兵,要学鞑靼人去抢掠普通百姓,这对吗?” 董明春眉头收紧,“我虽读过几天书,却不敢说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有一个很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狗咬了人,人是选择把狗踢开或者撵走,而不是反咬回去,是因为受过了教化,有道德理智约束。 “我们称鞑靼为蛮夷,正是因为他们不读书,不受教化,可如果我们摒弃了我们学到的东西,转而去学他们,我们岂不是也成了蛮夷?真是羞死仙人哩。” 虽然角度不一样,但董明春确确实实是站在陈春燕这一边的。 陈春燕摊手,“你看,是吧!” 董明春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我们的卫所正准备那样干?” 陈春燕:“我不知道,只是个侍卫那样说,还没有具体消息过来,再等等吧,我想等祁轩的解释。” 董明春:“那……如果他们一意孤行呢?” 陈春燕:“理念不合,自然该分道扬镳。” 董明春:“酒楼是世子爷出钱买的……” 如果分道扬镳,岂不是就没了那个酒楼了? 陈春燕:“死物永远不是最重要的,那个酒楼,甚至是五味居这个名字,他要,拿去就是了,但酒楼的人卖身契都在我身上,我肯定是要带走的,那么留给他的就是一个空壳子,他拿着也没用。” 董明春笑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陈春燕:“赵小姐的情况如何,下午脑袋还有没有痛过?” 董明春:“没听到赵小姐尖叫过了,大概是情况还好,你要过去看看吗?” 陈春燕想了想,现在天色晚了,借烛火办公,对眼睛确实不好,索性道:“那就看看去吧。” 第971章 赵小姐醒了很久了,却不动也不说话,就那么躺着看着帐顶。 牛大花根本不懂该如何跟这样的人交流,索性向燕儿娘要了针线活,在屋里守着赵小姐做了一天的活计。 陈春燕走进屋里,吸了吸鼻子,连一点点饭菜残留的味道都闻不到。 这是吃了还是每吃饭啊? 陈春燕:“忙了一天?吃饭了没?” 牛大花放下针线活,“我在厨房吃的,赵小姐不理人,一天都每吃了。” 这怎么行? 陈春燕走到床边,低头看赵小姐,“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这么憋着,难受的只有你自己和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年龄也不小了,三个孩子,最后身边只有你了,你忍心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赵小姐眼珠动了动,看向了陈春燕,“你们说我有身孕了,我都听见了。这个孩子我不想要,我只要想到他,就会想起我在那间小屋子里过的非人日子。” 陈春燕:“如你所愿,我会让大夫给你开药的。但你得答应我,要好好调理身体。我家这个宅子才刚刚修好没多久,可不想宅子里面死人。” 赵小姐说话时带着鼻音:“你放心,我以后不会给你添麻烦了,我会好好的。” 陈春燕:“以后想要做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再难办的事情,多一个人想办法,不也多一条路吗?” 赵小姐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过一行泪水,“我会打起精神的。” 陈春燕:“很好,后天学堂就要开始招收学生了,你赶紧把身体养好了,去女学上课。” 赵小姐攥紧了床单,“我不配。” 陈春燕:“我说你配你就配。” 赵小姐:“那我爹……” 陈春燕:“他要是不愿意跟你在一个学堂里教书,那以后就让他别来了。” 赵小姐睁开眼睛,错愕地看着陈春燕。 在她的心里,她爹的学问比很多人都好,自然也比她好,东家竟然为了让她有份活干,要辞掉她爹?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陈春燕:“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把事情做好了,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赵小姐连连点头。 陈春燕算了一下,赵小姐坐小月子连通休养,第一学习怕是不能上课了,那就等第二学期好了。 她说:“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并不敢提别的事情,就怕赵小姐又犯病,大叫大嚷起来,大晚上的,影响别人休息。 牛大花看了陈春燕和董明春的背影一眼,凑到赵小姐床边,“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赵小姐点点头,“谢谢。” 牛大花笑着说:“谢啥啊,进了这个门,大家就是自己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陈春燕背着手回了房间,准备关门的时候,才看到董明春还跟着她。 她笑着问:“还有什么事儿吗?” 董明春摇头,“没了。” 陈春燕:“那你去休息吧。” 董明春走出去好远才想起来她想跟陈春燕说什么,那秀才找上门来的事情还没跟陈春燕汇报呢! 她赶紧回房把事情写在条子上,等第二天递板夹的时候在一起递给陈春燕也就行了。 一夜静谧好梦,陈春燕起了个大早,刚洗漱呢,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 声音距离很远,大概在外墙之外吵闹。 她端着杯漱口水,站在缓坡上往大门看,就看到大门两边修建的三层塔楼上,有小子已经取了弓箭瞄准了。 这是有人闹事儿啊! 第972章 陈春燕放下杯子就朝大门口跑,她们家的高墙都筑成这样了,一看就不好惹,竟然还有人不长眼上门闹事儿,真佩服他们的勇气。 她也没开门,而是上了三层塔楼,站在了望塔上往下一看,好嘛,闹事儿的都是熟人,带头的还是二狗子他娘。 她感觉脑壳又开始疼了,熟人的事情最不好解决,反正不管怎么弄,都得罪人。 她朝楼下打了个手势,楼下的小子们才给开了门。 她这才转头对着小子们说:“你们守着塔楼,该有的警惕还是得有,但是箭却不要轻易往出射,射伤了村里认识的人,我也不好交代。” 两个小子齐齐应是。 陈春燕这才扶着扶手慢慢从塔楼上下来。 塔楼的楼梯修得相当反人类,特别陡,她都怕自己从上面滚下去。 塔楼不是她设计的,是武师父们指导弄的,她也是刚知道塔楼里面长这样。 耽搁一时,孙婶子一群人已经走在了陈春燕前面,直端端冲着陈家新宅而去了。 陈春燕觉得这样不行,她得在外面给她爹设个办公点,要不然谁有点儿事儿都往她家里跑,这像话吗? 她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一群愤怒的人冲进了她家里。 陈春燕:“……” 她端着放在门口的漱口杯,绕道从后门回了家。 后面还在施工,乱糟糟的,并不十分好走,好在没有下雨,走得慢点也不至于摔倒。 她三两下洗漱完毕,涂好膏脂,赶紧去了正院。 一群人已经在屋里吵吵开了。 燕儿爹心里并不多高兴,他媳妇还怀着孩子呢,这么一群人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吓到了媳妇可就不好了。 但他嘴笨,又抹不开面子,实在不好意思打断这些人的抱怨。 陈春燕挑开帘子,朝里面看了一眼,燕儿娘靠着大迎枕,捂着胸口,看上去好像不大舒服。 她清了清嗓子,“诸位,打扰一下。这个屋子是我爹娘休息的地方,诸位如果有事,请随我到会客室来,我阿爹很快便会过去帮大家解决问题。” 孙婶子一看到陈春燕就激动了,上手抓住了陈春燕的胳膊,“燕儿你来了就好了,我跟你说,你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有多可恶。” 陈春燕安抚似的拍了拍孙婶子的胳膊,“不要着急,出来慢慢说。” 燕儿爹松了一口气,等所有人都出了屋子,他赶紧扶着燕儿娘躺下,“你再休息会儿吧。” 燕儿娘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陈春燕:“阿爹你快过去,我来给阿娘把把脉。” 她手按住了燕儿娘的脉门,细细分辨过后,没发现问题才放下心来。 燕儿娘现在嗜睡是正常的,怀孕嘛,人容易疲倦很正常的。 她把燕儿娘的手塞进被子里,燕儿娘都开始打小呼噜了。 她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屋子,还带上了房门,这才去了会客室。 村里的事情她是不怎么管的,任她爹去折腾,但孙婶子明显就是要找她,她不去不合适,这才准备过去看看。 会客室里,燕儿爹吩咐小丫头上茶。 孙婶子:“不用麻烦了,我们不喝茶,我们就是来解决问题的。” 第973章 村民:“你不喝我们要喝,赶紧的,快上茶,吵吵半天都要渴死了。” 陈春燕刚准备进门,就被人叫住了,她回头一看,“……” 牛二柏正拉着牛大叔往这边跑。 牛大花浑身酒气,看样子还没睡醒。 可千万别闹事儿才好啊。 牛二柏:“燕儿姐姐。”他尴尬地看了牛大叔一眼,“我阿爹,阿爹最近……” 陈春燕点头,“我知道,进去吧,倒杯浓茶给你阿爹醒酒。” 牛二柏连连点头。 他就怕陈春燕问他爹是怎么回事,他刚才可是从寡妇家的炕上把他爹抓出来的啊,这事儿好说不好听,他可不想让燕儿姐知道了,他大姐还要嫁到这家,今后还要做人呢! 他把牛大叔扶到椅子上坐下。 牛大叔手脚摊开,坐没坐相地半躺在椅子上。 陈春燕只落后一步,进来就看到这副样子的牛大叔,轻轻叹了口气,她真是不想发脾气啊,牛大花还在她院子里呢。 就算只看在牛大花的面子上,她也不会下了牛大叔的面子。 她对牛二柏道:“喝醉了酒,这么睡觉容易着凉,你先把你阿爹送到客房休息。” 牛大叔忽然睁开了眼睛,甩开了牛二柏的手,“我没醉,谁说我醉了!我清醒得很!别碰我,别碰我,我好着呢!” 行吧。 你说好就好。 陈春燕找了个位子坐下,“不知今天各位到我家来想处理什么事情?” 孙婶子腾地站起了身,“燕儿,你前段时间教我做的咸鸭蛋很好卖,这些人看了眼红,翻到我家来偷师,被我逮个正着,你得给我评评理啊,当初是他们自己先一步离开,不愿意配合登记的,现在又跑来干这种事情,是不是不要脸?!” 带头的村民就说话了,“就只许你家赚钱不许别家赚钱了是不是?陈大是咱们龙桥村的村长,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村长,他的东西你能学,我就能学。” 孙婶子气得都想打人了,“当初是谁闹着不肯承认陈老大是村长的,你现在好意思这样说,我都替你脸红!” 陈春燕示意孙婶子稍安勿躁,“首先,我要声明一件事情,做咸鸭蛋的方法是我琢磨出来的,跟我爹没什么关系,所以你们也别开口闭口把我爹推出来挡着。 “其次,我的东西给谁不给谁是我的自由。你们没问过我的意见,就私自偷师,本来就是错的。 “再者,如果是你们尝了鸭蛋,自己琢磨出的法子,我无话可说。但你们翻墙进入孙婶子家,这种行为跟贼没有区别的,我们可以直接报官,事实清楚明白,根本不用理论。” 孙婶子得意地看着村民们。 村民们都慌了,谁不知道陈春燕跟县太爷的关系好啊,真是陈春燕去报了官,他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大家乡里乡亲的,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 陈春燕:“我喜欢守规矩的人,而你们却不守规矩。” 村民们的脸色大变,他们要是去坐牢,他们的家就完了。 陈春燕不等他们吵吵起来,又道:“但正如你们所说,乡里乡亲的不好把事情做绝了,这一次就不报官,但是也得罚你们,就罚你们去学堂做十天义工,你们服不服?” 村民们面面相觑,“什么叫义工?” 第974章 陈春燕:“义工简单来讲就是没有报酬的劳动。学堂那边还没有修建完毕,你们必须去帮忙,还不能偷懒,不然罚做义工的时间还需要延长。你们服不服?” 村民眼珠转了转,问:“那我们做完义工之后能不能卖咸鸭蛋?” 陈春燕:“表现得好就能卖。” 孙婶子着急了,“哪能这么便宜他们!” 陈春燕轻轻摇头。 孙婶子忿忿地闭了嘴。 陈春燕:“各位回去准备一下吧,把家里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得做义工了,可别一会儿这个来说家里有事儿,一会儿那个来说家里有事儿,只做半天这种,我可不会认的。只做半天工,就当那天没做工。” 村民们赶紧散了,他们确实有事情要处理,地里的草得抽空锄了,要不然得他们做完十天义工回来,地里的草肯定都长得比菜高了。 等村民们走了,孙婶子还很不高兴,“就这么让他们做了这个生意,那我和二柏怎么办?” 陈春燕:“这不是很好吗?” 被请来镇场子的牛大叔已经呼呼大睡起来,牛二柏推了几下都没推醒,气得牛二柏都不想说话了。 孙婶子却是疑惑地看着陈春燕,“这有什么好的,生意不都被抢了吗?” 陈春燕:“我问您啊,村子里一共有几家养鸭子?” 孙婶子:“三家啊,就我们两家,还有老梁家。哦不,还得算上你家。” 陈春燕:“那我再问您,您当初为什么想做咸鸭蛋。” 孙婶子:“因为鸭蛋卖不完。” 陈春燕摊手,“这不就结了,村里养鸭子的就你们三家,那些人做咸鸭蛋,再怎么也会跟你们买鸭蛋的,你们手里卖不完的鸭蛋这不就卖出去了吗?还不用自己费心费力地泡鸭蛋,也不用早起进城了,难道还不好?” 孙婶子这么一琢磨,好像是的啊,这样也不错。 陈春燕:“这几天的蛋你们就继续泡着,十天后,等他们开始泡了,你们就别泡了,等他们的蛋泡好了,你们手里的蛋也卖完了。” 孙婶子终于笑了,“要不怎么说还是你的脑子灵活呢,我先前就没想到这一点。可我们难道不会赚得更少吗?” 陈春燕:“表面上看上去确实是赚得少了,但是却更稳定啊。” 梁县的市场就这么大,太多的咸鸭蛋投入市场,必然会掉价,那时候才是真的亏了。 咸鸭蛋不比别的东西,那玩意儿泡太久了咸就不说了,还会发臭,卖不出去就砸手里了,哪有直接卖新鲜蛋来得稳当啊。 孙婶子觉得她没有陈春燕聪明,那还是乖乖听陈春燕的话好了。 她起身告辞,“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踏实了,那我先走了啊,家里还有一堆活等着我呢。” 她说着还看了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牛大叔,撇了撇嘴,心里一万个看不上。 牛二柏急了,连推了牛大叔几下,牛大叔反手就是一掌,牛二柏却是知道他爹的德性的,提前一步让开了,牛大叔的手背就那么敲在了桌子上,咚一声脆响,牛大叔立刻醒了,捂着手蜷起了身体。 陈春燕:“……” 这位朋友,我觉得你今天可能会挨打。 果然,牛大叔眼睛一瞪,脱了鞋子就跳了起来,光着一只脚,拿着鞋子拍牛二柏。 第975章 陈春燕给牛二柏使眼色,赶紧跑啊,在原地闪躲个什么劲儿。 牛二柏也明白了过来,他爹喝醉了啊,休想追上他,他撒丫子就跑。 牛大叔一迈开腿,步子就不大稳了,跌跌撞撞的,一会儿撞柱子,一会儿撞高几。 小丫头眼疾手快地扶住花盆,还吁了口气。 牛大叔大吼:“死小子给我站住。” 牛大花正在做针线活呢,就听到了熟悉的一声吼,放下了针线活就走了出来,正好看到牛大叔挥舞鞋子的场面。 她气得呼呼直喘气,“爹您干啥呢,你平常不管二弟就算了,你还打他,你再这样,我连二弟一起接走。” 牛大叔看到牛大花就来气,这个臭没良心的,要不是他老牛头谋划,她能有机会嫁进陈家。 也不看看陈家是多好的人家啊,在这十里八村的没人比得上,得亏他不要脸皮,出手又早,才把大儿子那个坑给占了,他听说那些人都在打陈家二儿子的主意,但好像都被里正给挡住了。 就他知道的那些人,就已经有二十几个了,真正是抢破了头啊。 他家的女儿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亏得他给找了个这么好的人家。 其实里正也不是全部挡了,还是把部分姑娘的资料和画像递到了董明春手里,董明春筛选了一遍,怎么看都觉得是一群歪瓜裂枣,根本就没往陈春燕跟前送。 所以真正挡了她们的人是董明春,而不是里正。 里正当得也不容易,总是帮人背锅。 牛大叔怒上心头,手一甩,鞋子就朝牛大花飞去,“你这个丧了良心的,日子过好了,也不说来孝顺孝顺你爹,你现在就让你未来婆家好好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牛大花被牛大叔的举动弄得羞愤欲死,这可是当着她未来婆家人的面下她的脸子啊,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遇上这么个爹,委屈死了。 燕儿爹在旁边手足无措,想劝呢,但是几次想拉牛大叔都没下得去手,牛大叔醉是醉,摇摇晃晃的,却总能避开燕儿爹的手。 陈春燕朝燕儿爹摆摆手,让燕儿爹别管。 她道:“大花姐,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牛大花是真不想理她爹了,她闻言转身就走。 牛大叔却来劲了,冲上去捡起鞋子就朝牛大花丢去,正好打中牛大花的脑袋。 牛大花猛然转身,脸色都变了。 陈春燕暗道糟糕,赶紧冲上去拉住牛大花,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跟做爹的动手啊,牛大花干了别的事情,陈春燕都能说服燕儿爹娘不计较,可真要是打了牛大叔,陈春燕就算是再多长十张嘴,怕是也说服不了爹娘了。 牛大花气得发抖,但还是克制住了发飙的冲动,好歹她还记得现在在陈家呢。 牛二柏见他爹没追上来还在奇怪,偷偷摸摸溜回来看,就看到他姐跟他爹对上了,他暗叫糟糕,赶紧跑过去拉他爹。 他道:“爹您就作死吧,可劲儿作吧,您现在是能动,等您将来老了,躺在床上动不了了,您看谁会来照顾您。” 牛大叔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酒终于醒了一些,他忽然想起来了,他还需要人给他养老,跟寡妇是过不了一辈子的。 第976章 牛大叔酒醒了大半,也不再闹了,他蔫头耷脑地离开了陈家。 他心里也清楚,陈家的人并不十分欢迎他。 牛二柏在后面连连跟陈春燕道歉,“我想着今天要找那些偷师的人算账,我一个半大的孩子加上孙婶子,对质那么多人,恐怕胜算不大,才想着把爹找来,谁知道我爹他……” 陈春燕拍拍牛二柏的肩膀,她懂这种心情,谁叫他摊上了呢,就像当初她对张氏的感觉一样,谁叫她摊上了呢! 牛二柏揉揉眼睛,跟着牛大叔走了。 陈春燕有些担心牛大花,她回了院子,见院子里没人,就知道牛大花肯定躲在赵小姐房里。 两个负能量爆棚的人单独待在一起,负负得正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陈春燕敲了敲门,“大花姐,还好吗?” 牛大花:“我都习惯了,也没什么好不好的。” 这就是在说气话了。 陈春燕:“你们现在各人过各人的日子,相互不影响,你也没必要为了你爹做的事情生气,真的,在我眼里你是你,他是他。” 牛大花别开脸,“你是不会如何,但是村里的其他人呢?他们戳我家的脊梁骨还戳少了吗?” 陈春燕:“一个人做一辈子坏事,忽然做一件好事,别人会说这个人其实还不错嘛,并没有坏彻底,一个人做一辈子好事,忽然做一件坏事,别人就会说这个人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看着还是个好人,该不会以前就是装的吧。 “你看,人们只会站在他们的角度说话看问题,如果你要计较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只要不说到你面前来,只管当作不知道。 “你以为他们就不在背后说我么,呵呵,怎么可能!说我牝鸡司晨的,大有人在,可那又如何,他们敢到我面前来说吗?再不服气,也得给我憋着。” 牛大花:“其实我还罢了,我已经定亲了,你们也了解我家的情况,不会嫌弃我,可我担心我两个弟弟。眼看着大弟转眼就到了成亲的年纪,连亲都没有定,我如何能不着急。我爹名声不好,稍微心疼女儿的人家,如何肯把女儿嫁过来啊。” 陈春燕只想到牛大花了,完全忘记了牛大叔混赖着过日子,还会影响牛一松和牛二柏。 她想了想说:“牛一松现在……” 小丫头站在门口张望,“大小姐,有人找。” 陈春燕站起身,把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牛一松现在也有本事了,有本事的人还怕找不到媳妇吗?至于二柏,现在还小,再过几年看看情况再说,不着急的。” 牛大花点点头,“只能这样了。二柏走远了吗?我带回来的衣服还没给他,我就是不想见我爹,才没回家,结果还是见到了……” 陈春燕:“大概没走远,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牛大花取了包袱就跑了出去。 陈春燕这才转头看着小丫头,“谁来了?” 她想不出来谁会在这时候找她,她感觉该处理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 小丫头:“是衙门的人,穿着衙门那种红衣服。” 那是官差来了。 闵大人找?难道是赈灾出现了变故? 这不是小事。 陈春燕赶紧朝会客室走。 第977章 来的果然是衙门的捕快,还是熟人,陈春燕几次找人帮忙,这位捕快大哥都在其中。 是熟人就好说话了,陈春燕直接问:“捕快大哥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捕快笑道:“可不是我找你,是闵大人找你。今天早上有一群人跑到衙门来说,要帮忙赈灾,还说是你的亲戚,你都出了力,他们就不能干看着。闵大人并不曾听说你有这样的亲戚,特地遣我来问问情况。那群人现在还在衙门里,闵大人暂时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他们的帮助。” 说起亲戚,陈春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望江谢家,这家人最近一直不遗余力的想跟陈春燕这边攀上关系。 其实他们是舍近求远了,已经去县衙挣表现了,何不直接说是仰慕闵大人为人,这才主动帮忙的?这种马屁岂不比凭嘴夸夸人,更叫人觉得舒服? 陈春燕也是不懂谢家的人的操作了。 陈春燕:“去的人可是姓谢?” 捕快:“真是你亲戚啊?” 陈春燕摇头,“怎么可能!最近有姓谢的人一直试图跟我家攀上关系,我一猜就是他们。他们要赈灾就让他们赈呗,反正是好事,没必要拦着,但是他们跟我没关系,该怎么表彰他们的义举,就让闵大人怎么表彰呗。” 捕快有些为难,“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他们说了,得看到你才开始赈灾。” 陈春燕一愣,就笑了。 这是准备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他们赈灾是因为陈春燕的面子,陈春燕却连见一面都不肯,他们也就不愿意赈灾了。 这可是道德绑架啊! 她道:“你告诉他们,身为梁县的乡绅,见到梁县的百姓有难,出手支援是应该的,而不是说需要看在某人的面子上才那样做,如果真是那样,就不配为梁县百姓。” 捕快扯着难看的笑脸,“姑娘啊,我只是负责来请你的,没把你请回去,我不好交代啊,你要是不忙,就跟我去一趟吧,我保证不会让你看见你不想看见的人。” 人家都这样说了,陈春燕也不好再坚持不去,毕竟人家也多有帮忙。 陈春燕:“稍等,我先换个药再走。” 许京墨给配的药效果很好,她的手现在都不会痛了,而且那种药只用涂很少量就行,不会影响行动。 她回了院子先清理干净手,让小丫头帮忙把药换了,又去匆匆吃了个早饭,才让人套车,跟着捕快进了城。 清理废墟的速度确实不行,单靠人力,到现在都还没清理干净,重建更是遥遥无期。 陈春燕摇摇头,不再看了。 倒是五味居,让她惊喜了一回。 大概是杨彬吧,让人暂时把五味居的正门封了,还在门口立了个牌子,让人从后街入内。 这是把后门当大门用了。 客人不乐意上门,街上脏乱差占了很大的因素,而把后门改大门用了,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了。 酒楼里有嘈杂的人声,想必已经恢复了部分生意。 陈春燕收回视线,无聊地靠坐在车厢上,等待抵达衙门。 捕快:“燕老板,待会儿我们从后衙进,我再把大人请到后衙去见你,你看如何?” 陈春燕挑开车帘,“这个安排很好,就这么办吧。” 捕快点点头,指挥小子把车朝他指点的街巷里赶。 第978章 谢与人偷偷动了动脚,他已经在自家老爷身后站了快有一个时辰了,脚都快站麻了,燕老板居然还没有来! 闵大人烦心事儿多,根本不可能在这里陪客,更何苦望江谢家的人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现在在这里陪客的只是主簿而已。 主簿也烦得很,他的事情也多啊,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陪谢家的人聊天,耽误的事儿还得他自己抽时间补起来。 主簿打了个呵欠,“你们年轻人的精力真充沛,我不行了,我是老了,说一会儿话,精力就不济了。” 谢楠毫不在意主簿的失礼行为,主簿的官再小,那也是个官,有举人功名在身的,不是他这种白身能得罪的,自然是人家说什么是什么了。 他笑着道:“主簿大人谦虚了,您算精力充沛的了,我现在算是强大精神,要不然都该去榻上歪一会儿了。” 虽然被人捧着聊天心里很舒服,但是主簿真的没兴趣再这么聊下去了,没意义吧。 他又打了个呵欠,“我实在没精力了,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县丞忙不忙,请他过来跟你聊聊,你们大概会比较有话说。” 他说完就跑,根本不给谢楠反应的时间。 出了那道门,他竟然有得救了的感觉,一抬头正好看到闵大人匆匆朝后衙走。 主簿:“闵大人,闵大人。” 闵大人停下脚步,朝主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主簿连连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您这是去哪儿?” 闵大人朝屋里指指,“他不是说是燕儿的亲戚吗?我总得确认一下。” 主簿:“哦,燕老板进城了啊,那朝廷那边……” 闵大人:“这件事情跟我有切身关系,我自然会跟她提,你放心好了。” 整个县衙的人都成了利益共同体,在他们的任期内,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要问责,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可不往上报是不行的,御使已经报了,他们只能是跟着报,而且已经有不大好的消息传出来了,好像陛下有意拿人立威,他们刚好就撞在了枪口上,不想辙,可不就得被捅个对穿么。 闵大人心烦得紧,“里面的人还得你看着点,别让他们在衙门里面乱逛。” 主簿面色发苦,“可不可以换个人,让县丞去不行吗?我已经找不到话跟他说了。” 闵大人看了主簿一眼,“你自个儿跟县丞商量去。” 主簿心里苦得不行,想也知道县丞不会搭理他啊。 嘶! 真笨。 好像并不一定需要他们亲自出面,随便找个有职务的过去就行。 他转头就叫住了一个人,“哎,你过来。” 典史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来。 他是听说陈春燕进城了,想着赶紧去套近乎才路过这里的,谁知道竟然被主簿逮个正着。 他媳妇现在跟陈春燕合作得很好,但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让他觉得这种关系并不是特别牢固,就想加深一下。 主簿:“怎么,我叫你,你还不乐意了?” 典史连连摇头,“我哪儿敢啊,我这不是有事儿,忙着去后衙吗?” 主簿举手拍了典史一下,“我还不知道你们,东逛一下,西逛一下的,一天天的,哪有什么正经事!衙门来客人了,你赶紧的,去招呼一下,我有别的事儿要忙,先走了。” 第979章 主簿本来要去班房的,后来一想,还是很想知道闵大人跟陈春燕谈得怎么样了,便转道去了后衙。 后衙里,陈春燕和闵大人已经各自入座了。 陈春燕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就知道衙门的日子更惨了,这次的茶比上次还不如,再这么下去,衙门的茶迟早档次会掉到与她家的一样。 闵大人:“我今天找你来,为了什么,你知道了吧?” 陈春燕:“不就是望江谢家的事情吗?我家没有这门亲戚,他家爱赈灾不赈灾,跟我没关系。他身为乡绅,有钱,愿意帮助同县百姓,我们欢迎,他不愿意帮助,我也没有办法。他做事情可千万别拉上我,我可管不到他。” 闵大人:“这事儿不太重要,这就是个幌子,我找你来是为了商量……鬼鬼祟祟的在外面干什么?!要听就进来听。” 主簿嘿嘿嘿地笑,“我这不是也紧张吗,多关心关心也是正常的啊。我家里有一大家子人要养,要是被罢了官,我回家种地就是累死了,怕也养不活那么多人。” 闵大人:“哪里就那么悲观了!我觉得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陛下要拿人开刀,并不一定就非得要拿我们开刀啊!” 主簿:“大人英明,有大人在,我其实不用那么担心。” 闵大人闭上了眼睛,他又不是瞎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自己手底下的人其实心里慌得很。 陈春燕心中一动,问:“跟商铺失火的事情有关?陛下要处理您?” 闵大人:“我被御使弹劾了,这事儿捂不住,被捅了上去,只好上了请罪折子,折子暂时留中不发,但已经有消息传出,陛下要严惩。 “陛下太久不上朝,太久不管事儿了,现在突然管起来,事情千头万绪的,恐怕有力不从心之感,他大概也有杀鸡给猴看的意思吧。” 不得不说闵大人还是把皇帝的心思把握得很准的,陛下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想法,他现在就是想震慑那些掣肘的人,好把朝廷的事情给理顺了。 陈春燕:“也不一定就要动您啊!我听说南方的战事并不顺利,朝廷的将领出征,还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那边不才更应该被处理吗?” 主簿:“谁说不是呢!” 闵大人看了主簿一眼,“但是你们别忘了,临阵换帅是大忌,这场仗一天不打完,陛下一天不会动那些人。” 这么说起来,闵大人他们被处理的概率就很大了。 陈春燕:“现在要抢的就是时间,只要你们能让陛下把视线从你们身上转移开,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闵大人:“比如呢?” 陈春燕竖起了她的两只手,晃了晃,又晃了晃。 主簿看得一头雾水。 闵大人却看懂了。 是啊,还有杀手锏没用呢!他怎么就忘了这茬! 他兴奋地道:“能行吗?” 陈春燕:“这就得看陛下到底有多看重那东西了。” 闵大人:“那你赶紧……” 陈春燕连连摇头,“东西都拿到手了,你们还有什么价值呢?当然不能全给了啊,吊着他,你们的价值才凸显得出来。” 这特么的胆子是得有多大啊,才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闵大人都惊呆了,“姑娘,我发现你真不是一般人啊。” 第980章 打陛下主意还打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唯眼前一人耳。 闵大人感觉自己上了一艘贼船,还是已经下不来了的那种。 他说:“姑娘,你这是在玩儿火。” 陈春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只要东西一天不齐全,大家一天都是安全的。” 闵大人的脑壳突突跳着疼,“拖得再久,也终有尽头。” 陈春燕:“那您一定没听说过有生之年系列,有这种操作,根本没必要担心故事有完结的一天。” 主簿被这两个人打的哑谜弄得很懵,他算是知道了,就算让他坐在这里听,这两个人也没准备让他听懂,他还是不要待在这里碍眼的好。 反正他听出来了,事情有办法解决,他们都会没事儿,这就行了。 他起身告辞,“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儿没办完,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闵大人瞄了主簿一眼,觉得这人甚是莫名其妙,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这也就是他了,脾气好,跟手下的人打成一片,换个县令试试,早把他给收拾了。 等人走远了,他才问:“你说的有生之年系列是什么意思?” 陈春燕:“很简单,话本子里多一个人就可以多一条支线,又可以多写二十万字,这不就可以一直写下去了。” 闵大人惊为天人,“这样也行?!你不觉得人物过多会处理不了吗?” 陈春燕:“这个也简单,人太多就安排战斗,嗖嗖嗖死一片……” 呃! 闵大人大开眼界,原来还能这样处理的吗? 看来他还真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多简单的事儿啊,这不就能好好处理了吗! 但他还有一点疑虑,“你前面那本的进度太快,都已经到了仙界,你要怎么编啊,不会显得拖沓吗?” 陈春燕叉腰:“打开思路啊,闵大人。既然都有仙界了,再多个神界也不奇怪吧。到了神界之后,主角发现原来这里也不是尽头,这个世界还有个通道可以通向更高级的位面。这下就可以从宇宙的边边角角朝低级位面前进,之后还能有中级位面和高级位面。 “如果觉得这样不过瘾,拖不成有生之年系列,还能把位面等级分为一二三四五……这就可以永无止境了。” 闵大人无话可说,只觉得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得了,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啊,坑人这一手玩儿得可溜了! 陈春燕:“大人觉得我这个主意如何?” 闵大人:“你以后可不要来坑我。” 陈春燕诧异道:“我们不是一伙的吗,我坑你做什么!” 闵大人大呼侥幸,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被这样一个鬼主意超多的女娃娃盯上,肯定讨不了好,还好他一早就跟国公府站在了一起,不用担心被坑。 其实他这口气还松得有点早,要是祁轩那边不能给陈春燕满意的答复,两人肯定要闹掰,那么今后的事情就说不好了。 闵大人:“那我就把稿子递上去了?” 陈春燕:“您最好找个新得过的人誊抄一遍,别让人看出那是您的字迹了。” 闵大人:“你考虑得有道理,我这就找人去办。” 他当即起身。 陈春燕跟着他往外走,“哦,对了,忘了问了,闵小姐找到了吗?还好吗?” 第981章 闵大人停下脚步,神色间全是狐疑。 他蹙着眉头道:“第二天人就回来了。听看见的人说,是有人把她送回来的,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说,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春燕忽然想起了赵小姐,便问:“闵小姐的精神怎么样,还好吗?吃不吃得下东西?” 闵大人:“没听人说她吃不下东西啊,女儿大了,我也不方便多过问,都是她小娘在照顾她,但好像挺正常的。” 如果食量正常,那就多半不是遭遇到什么不幸的事情了。 毕竟如果遇到了赵小姐那种事情,一般的女子神经都不会粗到吃嘛嘛香的。 陈春燕:“也许是有了那天的经历懂事了也说不一定。闵小姐从前一直待在闺中,与外界少有接触,不知人心险恶,如今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做做绣活也好。” 闵大人点头,“谁说不是呢!” 两人说着话,正往班房走,就看到闵小姐冲了过来。 要不怎么说大白天不要背后说人呢,这人不就被念叨来了么! 陈春燕脚步一顿,当即就要溜号,她实在是不想跟闵小姐对上,闵小姐的思维被她那个庶女娘完全教成了宅斗思维,那个她真的玩儿不来,溜了溜了。 闵小姐明显是冲她而来的,且没想放过她,见她想溜,跑得更快了。 她大吼一声,“陈春燕,你给我站住。” 陈春燕偏头对闵大人道:“我没欠过她钱吧?见了我怎么这副德性,吓我一跳。” 闵大人冷了脸,呵斥:“你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我站住。” 闵小姐哪里理会闵大人,伸手就要来抓陈春燕。 陈春燕绕着闵大人转了半圈,刚好躲开闵小姐的手,“君子动口不动手,把你的手收回去。” 闵小姐:“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不用这么防着我。” 陈春燕耸肩,“可你的动作告诉我,你说的话不是事实。” 闵小姐着急道:“当真不是!你别跑了。” 陈春燕:“你不追了,我就不跑了。” 闵小姐跺跺脚,当真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就隔着闵大人而站。 闵小姐:“有一个长这么高,眉目清朗,脸上偶尔会带上坏笑的公子,说认识你,你知道是谁吗?” 哈? 认识我的人多了,他算老几。 陈春燕也是醉了,莫名其妙地冒出个人跟闵小姐说认识她,闹哪样啊? 她不感兴趣道:“不认识。” 闵小姐急了,“怎么可能不认识呢,你再好好想想。” 陈春燕:“你要干什么啊,非得咬定我认识,怎么,你要找他啊?” 闵小姐一愣,低下了头,咬住嘴唇,颊边竟然染上了一抹绯红。 哦哟,这是哪个倒霉鬼,竟然被闵小姐看上了! 陈春燕在心里啧啧两声,认真思考起来,她认识的男人不多,能够被闵小姐看上的就更少了,至少酒楼那一拨绝无可能。 而许京墨偶尔也会出入县衙,闵小姐就算不认识他,也应该知道这么个人。 所以许京墨也排除。 那么她认识的人里,只剩下唯二两个男人了,一个是祁轩,一个是罗二少,祁轩还在卫所谋划去抢劫鞑靼的事情,没空来送这么一个小姑娘回家。 那就只能是罗二少了! 第982章 陈春燕现在超级想给罗二少发去贺电,恭喜他惹上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闵小姐看陈春燕的神色就猜到陈春燕肯定回忆起什么了,她往前一步,忽又想起陈春燕不许她靠近,她只能停下脚步,期待地看着陈春燕。 她说:“你肯定想起什么了,快告诉我,告诉我吧。” 她这辈子没说过什么软话,能这样说,已经算是很低声下气了。 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陈春燕警惕地看着闵小姐,“你找他想干什么?” 闵小姐:“我找他自有我的道理。” 陈春燕:“既然你这样说,我就没办法了,我可不敢把人家的消息随便告诉给你,万一你要找他报仇呢!” 闵小姐:“你!我怎么可能!他帮了我,送我回家,我……我想感谢他。” 陈春燕在心里啧啧两声,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都一个样啊,不管不顾的,就要往上扑,也不看看是不是飞蛾扑火。 说老实话,就算用抬头嫁女这一条,闵小姐都有点够不着罗二少。 不是她看不起闵大人啊,实在是闵大人的官职确实低了点儿,又没有什么背景。 罗家就不一样了,罗老爷虽然辞官在家,可当初也实实在在做到过封疆大吏位置上的,拉出去,别人也要卖罗家几分面子。 更何况文武联姻?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陈春燕:“他帮你并不是为了感谢,不用谢他也罢。” 她转身要走,闵小姐一急,又上前抓了她的袖子。 她指着闵小姐的手,“你这是要干什么?” 闵小姐:“做人当知恩图报,我当然要感谢他了。” 陈春燕:“真想感谢,一句谢谢未免太轻,不如去给他立个长生牌位吧,也不枉他帮了你一场。” 闵小姐终于怒了,她都如此好言好语地求陈春燕了,陈春燕竟然不知好歹,还是不肯告诉她。 她抬起手指着陈春燕,“你别给脸不要脸。” 陈春燕呵一声,“我就奇了怪了,闵小姐你如此费心打听一个陌生男子的情况是要做什么,我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的闺誉着想啊。” 闵小姐不依不饶的,“这跟我的闺誉有什么关系,你别危言耸听。” 陈春燕拍了闵小姐一下,“我可不是危言耸听,你这样对一个男子上心,确实不是一个闺阁女子该有的态度,你好好想想吧。” 闵小姐气得直喘气,还带再说,闵大人却发了火。 闵大人:“够了,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没了你娘,你现在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乖吗?” 闵小姐委屈极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爹,你看清楚了,我才是你女儿,她只是个外人,你别看她什么都好,她再好,赚的钱也不是你的。” 陈春燕:“说得好像你赚的钱就是闵大人的似的,再说了,你能赚到吗?” 闵小姐被噎得不轻,“我不跟你说了!就算是没有你,我也能查到我想知道的东西。” 陈春燕笑道:“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了。” 闵大人:“没有我的命令,我倒要看看谁敢帮你!” 等闵小姐跑远了,闵大人才心累地问陈春燕:“你当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 陈春燕收了笑,“我知道,是府城罗家的公子,宣同总兵的岳家。” 闵大人的脑壳又开始痛了。 第983章 如果是旁的人家,如果那人当真不错,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结两姓之好,但如果是府城罗家,那就不行了。 一个人的官声很重要,他可不想被人说成是卖女求荣,腆着脸贴上人罗家。 他低声交代,“这样的人家跟我家差别太大了,不沾染最好。今天的事情还要谢谢你,你没告诉小女是对的,以后也别告诉她。” 陈春燕:“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 谢楠从墙后绕了出来,他用扇子敲了敲肩膀,“我是觉得听人叫了一声‘陈春燕’,看来没有听错,你当真就在这里。” 语气竟然极为熟稔。 陈春燕无语了,这个人怎么回事,非得跟她扯上关系不可了是吗? 她看了闵大人一眼,闵大人微微颔首,表示他明白,不用担心误会两家的关系。 陈春燕这才十分客气有礼地回应,“您看着眼生得很,不知道怎么称呼?” 谢楠不甚在意地道:“我是你姐夫……” 陈春燕露出诧异的神情,“姐夫?我并无姐姐。” 谢楠早听说陈春燕跟陈冬梅关系不好了,一时半刻没法让陈春燕承认,他也有了心理准备。 他微微一笑,“堂姐。” 陈春燕照样摇头,“也没有。” 有本事你就承认你是我妹夫,三十几岁的人了,当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娃的妹夫,你好意思吗? 谢楠吃惊道:“我只听说你跟梅儿的关系不好,没想到竟不好到了这个地步。” 陈春燕哼笑一声,“你大概是误会了。” 谢楠感兴趣道:“哦?误会。不知我误会了什么。” 陈春燕摆出好整以暇的姿态,“陈冬梅是我堂妹,不是堂姐。” 谢楠心中五味杂陈,他本已做好了不要脸的准备,谁知道临了,面皮还是又被人扒下了一层,饶是他身经百战,也觉得有些难堪,那一句姐姐是如何都叫不出口的。 陈春燕心里好笑,转头对闵大人道:“此间事了,我也该回家了。” 谢楠:“等等。我与内子大婚,岳家无一人来贺,后来才听说内子与族亲间有些误会,我来此也是想讲此误会解除的。都是亲戚,弄得太僵了,也是让外人笑话。” 陈春燕颇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这种那话顶人腰眼上,让人不应承都不行的事情,她之前干了不少,这招现在被人用到了她身上,她眼珠一转,便要拆招。 她道:“公子这话说得就有些不对了,你正经的岳家不去拜会,来找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这事儿,才当真是会让人笑话的。你成亲,双朝贺红有吗,三朝回门有吗?都没有吧!这成的算哪门子亲!你还是赶紧回家把你家的事情理顺了,再来说其他的吧。” 她现在天天待在村里,确实没听说过陈冬梅回门了,所以三朝回门是肯定没有的。 至于双朝贺红,她并不十分肯定没有,但也有八成的把握。 陈冬梅可是先成了妾室,后又不要脸话锋一转,说她是在谢家客居,再嫁到谢家的,这样的骚操作下,会有元帕存在吗? 陈春燕觉得挺悬,所以她说没有双朝贺红。 谢楠:“本也是要回门的,这不是梅儿她临时不舒服吗?像这种情况,推迟几天也是有的,再过几日,我便带她回来。” 第984章 陈春燕都惊呆了,真是棋逢对手啊,这不想听的事情就当听不见的本领跟她是一样一样的。 她只好道:“谢公子先把家里的一笔烂账搞清楚了,再说其他的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还冲闵大人使了个眼色。 闵大人:“……” 默契不够,没有看懂怎么办? 他朝谢楠点点头,假装自己看懂了,成竹在胸地朝前衙而去。 谢楠站在原地,摸摸下巴,忽然觉得十分有趣,他怎么觉得堂堂县太爷看上去在看陈春燕的眼色行事呢? 这可太奇怪了。 如果他看得没错,这事儿就不会有假了。 这个消息可太厉害了。 这就说明陈春燕有更硬的后台啊。 他转头看向陈春燕和闵大人离开的方向,下定决心绝对不能放手。 陈冬梅跟他们的关系不好又怎么样,只要血缘还在,这就是一层如何都撇不清的关系啊。 陈春燕快走几步,压低声音对闵大人道:“我感觉他还在看我。” 闵大人:“你怕什么,他看就让他看,我就不信了,他还能把你怎么样。” 陈春燕:“……是不能怎么样,我这不是被看得不自在吗?” 闵大人:“你要实在烦他,我就让人把他赶出去。” 两人正说着话呢,一抬头就看到谢与人斜靠在廊柱上,油油腻腻地看着陈春燕。 他上次脑补出了一出陈春燕喜欢老男人的大戏,还制定了吸引陈春燕的计划,这不就付诸行动了吗? 陈春燕:“……” 谢家的人都有毒吧? 看上去病的不轻,得快些请大夫才行。 闵大人压低声音说:“现在不仅你不自在了,我也跟着不自在了。” 他后背爬上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快速从谢与人的旁边路过,朝班房去了。 在陈春燕快要路过时,谢与人却忽然横移一步,挡住了陈春燕的路。 陈春燕挑眉,“干什么?” 谢与人笑道:“我们见过的。” 陈春燕用强大的修养克制着自己没有翻白眼,见过又怎么样,她见过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她绕过谢与人就想继续往班房走,谁知道谢与人再次拦住了她的路。 陈春燕偏头道:“谢家的公子谢楠是吗?请你管好你的人。” 谢与人立刻站直了,往旁边让开一步,下意识朝陈春燕脑袋偏转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边什么也没有。 被骗了! 他大步一跨,再次拦住陈春燕。 陈春燕不耐烦了,“你究竟想干什么?” 谢与人:“姑娘别误会,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听说你爹娘准备给你招赘,是吧?” 陈春燕抱臂看着他,“没有的事儿。” 谢与人:“小姑娘害羞,不好意思承认了,没事儿!你看我,我还没有娶妻,如果你……” 陈春燕终于懂了谢与人的意思。 她有些腻歪,上下打量谢与人一眼,见这人年龄其实不算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是……这个年龄在这个时代没娶妻的人却是不多了,他拖到现在,多半自身有些问题。 就这样,竟然还敢毛遂自荐,早上出门不照镜子的吗? 陈春燕:“我不招赘,谢谢。” 谢与人:“姑娘好歹给个机会啊,这样一味地不承认,是看不起在下?” 陈春燕叹气,“我再说一遍,我不招赘,谢谢。” 第985章 这就是燕儿爹娘胡说八道埋下的祸根啊,现在去龙桥村一打听,都还是能打听到“威震”梁县的燕老板准备招赘的消息。 陈春燕不是不知道,她偶尔还是能看见那些游手好闲,希望通过入赘陈家过上好日子的人。 但她能怎么办呢?她难不成还能一个一个拉着别人解释,她不招赘,她要正正经经嫁人,而且已经有想嫁的对象了。 可这样能成吗? 自然是不成的,她是个姑娘啊,就算她并不觉得名声不好会对她有什么实质性伤害,但她爹娘哥哥妹妹弟弟都还住在村里,她可不想他们被戳脊梁骨,是以行事的时候就有了顾忌。 她不能直愣愣解释,就只能当看不见了。 其实那些人也都还好,只是在陈家新宅附近晃悠而已,顶多在陈春燕马车路过的时候,展现一下他们的肱二头肌,并不如何烦人。 但眼前这位都已经开始堵路的,才是真正的烦人呢! 陈春燕:“请让一让。” 谢与人:“我都看过了,那些给姑娘献殷勤,想入赘的人,还比不上我,姑娘怎么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呢?” 陈春燕:“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我说了,我不招赘,我有哥哥有弟弟,我招的哪门子的赘啊!” 谢与人:“你哥哥不是……不好意思啊,我只是说句实话,他们哪里能顶门立户呢,最后还不是靠你。” 陈春燕:“呵,我就说你听不懂人话了吧。我哥哥不行,我不还有个弟弟么!我弟弟还在读书,将来还要考功名,我说得够清楚了吧。” 谢楠从后面转了回来,看到陈春燕脸色难看地跟他的人对上了,赶紧快走几步,站到了谢与人身边。 他双手叠在一起,行了个揖礼,“燕老板,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我的人得罪了你?” 陈春燕真心佩服谢家的人,但她实在无意多说,她怕越说越乱,谢家的人毕竟都是人才。 她说:“没事,他今后只要不在我面前出现,我就不计较了。” 谢与人攥紧了拳头,不就是有两个臭钱么,就能这么看不起人? 等他以后出头了,一定要让这个燕老板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今天做的决定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陈春燕不知道谢与人还抱了“今天你看我不起,明天我要让你高攀不起”的幼稚思想,她朝谢楠点点头,转身走了。 这一回谢与人没有再拦,主要也不敢再拦,谢楠还在呢! 闵大人发现陈春燕来了班房,抬头看了一眼,“哟,你这脸色够臭的,那个人惹你了?要不要我命人把他们赶出去。” 陈春燕摆手,“算了,他们毕竟打着来赈灾的旗号,说不定待会儿真的要出钱出物呢,就这么赶出去了,不好看。” 闵大人哼笑出声,“我发现你这个人真够可以的,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冷静。” 陈春燕比了个“v”的手势,“我是谁啊,我是无敌的。” 闵大人捋着胡须哈哈大笑。 陈春燕在心里啧啧了两声,她其实觉得闵大人长得真心不错,只是吧,古代男人有蓄须的习惯,把胡子这么一留特别显老,真的。 一个正当年的帅小伙,就被整成了中年大叔,真是暴殄天物。 闵大人:“你既然是无敌的,我有一桩事请你帮着办……” 第986章 陈春燕苦笑出声,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坑自己。 但既然是自己挖的坑,就愉快地跳下去吧。 她摇着头道:“既然是大人你开口了,我拼尽全力也会帮你办的。” 闵大人的面皮可疑地红了,他微微低头,用手遮着嘴巴,一时不知该如何往下说的模样。 陈春燕有些诧异了,大家这么熟了,互相帮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必要这么……娇羞吗? 她歪着脑袋打量闵大人。 闵大人的脸被看得越发红了,他不自在地说:“那什么……你今天也看到了,小女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但姨娘却管不住她,我寻思着还是要续弦,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陈春燕闻弦音知雅意,“您想让我帮您物色啊?” 闵大人艰难地点点头。 他其实也知道这件事情拜托给陈春燕有些不大对,但他在这里没有亲戚,也没什么故旧,除了跟陈春燕熟一些,也没有别的可以信任的人了。 陈春燕望天。 今天到底是什么宜婚嫁的好日子啊,一个两个的找她谈的都是这事儿。 可她话都说出口了,不帮忙也不行了。 她想了想问:“您对女方有特别的要求吗?比如长相,再比如家境。” 闵大人见陈春燕确实愿意帮忙,便高兴起来,“长相倒是没有特别要求,只要让人看得过眼,不丑就行。家世嘛,我不想再攀高门第了,实在是被整怕了,只要是家里不复杂的,门风清白的,最好再知书达理些的,就行了。” 陈春燕:“闵大人,我知道,说实话很招人恨,但有句话我得提醒您,免得您将来埋怨我。我跟你说啊,就闵小姐那个性子,您当真找个知书达理的续弦,还指不定谁管住谁呢。” 闵大人感觉自己的心脏中了一箭。 说大实话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说但他仔细一想,又觉得陈春燕说得非常在理。 他那个女儿,摸着良心讲,真不是好相与的,如果斗起来,知书达理的小姐肯定要吃亏。 他甩甩脑袋,把可怕的想法驱赶出脑海,“但我也不能为了这个,当真找个母大虫吧!我又不是一辈子定在梁县啊,万一回京城了,母大虫真能应付京中的人情往来?” 陈春燕:“您想得还挺远的啊。您这一届县令都还没当完呢!” 闵大人:“总有当完的一天。” 陈春燕:“您是不是对母大虫有什么误会啊,远的不说,就说衙门典史的太太刘大姐吧,这位可算是不折不扣的母大虫了,可你看在外面刘大姐下过典史的面子吗?而且典史得罪了我,还是刘大姐屡次上门缓和的关系呢。” 闵大人心中一动,“当真?” 陈春燕:“不信你就把典史叫过来问。” 闵大人沉吟着摆手。 这种有人证的事情,可靠性很高,没必要怀疑。 他感觉他又多了一条思路,每次跟陈春燕聊完,他有这种感觉,要是陈春燕是个男子就好了,就能一直在衙门做他的师爷了。 他下定了决心,“我觉得你说得对,就找你说的办吧。你帮我去物色一个识大体的母大虫,我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那个丫头了。” 啧啧啧,闵小姐这下惨了,不过陈春燕却觉得……还挺爽的呢! 第987章 给闵小姐找后妈的事情,陈春燕立刻上了心,她回到酒楼就叫来了牛一松。 牛一松被小子带着匆匆朝办公区跑的时候还在发懵,他感觉他们把门开到后街上做得挺对的啊,怎么燕老板会找他谈话呢,难道那里做得不对劲了? 他一路走一路想,也没想出那里不对,顶多就是影响到了竹子而已。 陈春燕坐在办公室里,正在查账。 她现在也不天天来,杨彬和张汝城逮到她,自然要让她把改签字盖章的全弄了。 这账上次她查了一半,现在正在看剩下的一半,张汝城账做得很用心,她很放心,大体看一下就行了。 账看了没有问题,她就得把这个月的工钱单子签了,过几天就得发工钱和提成了,这些工作都得推进着走。 牛一松一看杨彬和张汝城都在,他就更奇怪了,酒楼的扛把子们都在,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找他的呢? 陈春燕放下工资单,揉了揉眉心,“你认识官媒吗?” 牛一松:“不认识,不过她们都是拿钱办事的,不认识也没关系,你要找媒婆。” 陈春燕点点头,“嗯,我需要找一个未婚且没有定亲的姑娘,年纪不要太小了,性格要够彪悍,但是有识大体,不会在外面得罪人。嗯……最好还要识文断字,长得不能太丑。” 牛一松:“……” 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燕老板当真说的是性格要够彪悍吗?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哎不是,燕老板一个姑娘,打听姑娘做什么? 他挠了挠头,问:“准备给你二哥找媳妇吗?” 陈春燕连连摇头,“我二哥年龄还小,不着急。我跟你说这是好事,但我暂时不好说是给谁找的,怕有心人为了攀附,误报信息,那可就是陷我于不义的,知道吗?” 牛一松:“……” 你确定你这不是要陷别人于不义? 他腹诽着,但还是记下了陈春燕的要求,立刻去找官媒了。 杨彬好奇道:“这是给找媳妇呢?口味还挺独特的,要找悍妇。” 陈春燕瞄了杨彬一眼,“你确定你想知道?” 杨彬忽然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大好,赶忙摇头,“不,我不想知道。” 陈春燕竖起根大拇指,“不想知道是对的。” 她继续埋头看工资单,“上个月盈利不错,这个月怕是不行了,受的影响太大了。” 上个月她去罗家办酒席的收入,一部分归入了酒楼,那收入岂止是不错,那是相当能看了。 凡是去帮了忙的小子这个月光是提成都能得小十两银子呢! 杨彬:“这事儿我也知道,我也正在想办法,这不是还没想到吗。” 上个月发工钱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种底薪加提成的方式,只要生意好,他在五味居一个月的工钱都能比以前半年多。 这个月的工钱就更夸张了,能抵过去一年多了啊。 酒楼生意不好,最着急上火的就是他,这几天他也抽空去看了别家酒楼揽客的方式,但他发现对于现在的五味居来说,那些方式都不大适用。 五味居是正门没法进,这个印象分就大大降低了,也不怪别人不来了。 陈春燕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们搞一场画展,明确告诉他们画展中会拍卖部分画作,我相信能吸引一些人来的。” 第988章 有一批书生对陈春燕的立体画很感兴趣,曾经提出过想买,但陈春燕拒绝了,后来他们更是隔三差五地来观摩,也临摹过,却始终差点意思。 杨彬:“你之前不是说过要用这画吸引人来吗?这么卖掉岂不是杀鸡取卵?” 陈春燕:“无妨。我能画一幅就能画十幅,一百幅。” 杨彬:“那行,我去安排,今天你要住在城里吗?” 陈春燕摇头,“我出门时并没有交代过家里今天不回去,所以我今天还是得回去,我明天再来吧,哦,明天不行,明天学堂开课,我得在村里。那就后天,你准备好我画画用的东西,我一早就来。 “那些军训的人训得怎么样了?今天让他们早些休息,明天开始去学堂上课。” 杨彬:“军训?” 陈春燕笑着点头,“对,我管武师父训练那些丫头小子叫军训。” 杨彬:“刚开始哭爹喊娘的,现在还好,都习惯了。” 陈春燕:“不错嘛,适应能力挺强。” 杨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些孩子惨是真的惨,但惨过之后,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一个个走路身姿挺拔的。 陈春燕:“帮我告诉武师父一声,校场能用了,所有人都可以挪到乡下去了。” 杨彬松了一口气,竟有点庆幸的感觉。 陈春燕看他这表情不对啊,便问:“你不欢迎他们?” 杨彬:“哪是我不欢迎啊,他们也影响不到我什么,是隔壁那个院子的人不欢迎他们。他们一大早就开始喊号子跑步,吵得人家天天没法睡觉,人家都找我投诉几次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挨骂,武师父也不听我的啊。” 陈春燕觉得杨彬的心也是很累了。 她笑着说:“回头我让人送两条鲫鱼过来给你补补。” 杨彬哈哈大笑,“那就多谢你了。” 张汝城:“我也很累啊,处理各种账,不止酒楼的,还有其他作坊的,是不是也应该吃两条?” 陈春燕:“吃,都吃,明天小子来传消息时,我让他带来给你们,保证当天打捞,绝对新鲜。” 她检查完所有单据,盖上章,又审批了几份文件,便端着茶,等着牛一松回来了。 杨彬和张汝城都还有事儿,没有在旁边陪着陈春燕等,都各自拿了自己的东西会办公室了。 牛一松站在官媒署门口探头探脑的,他感觉自己来这种地方还是有点怪怪的。 孙媒婆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看到了牛一松,“这位公子是想请媒人给哪家姑娘提亲吧?” 孙媒婆凑得太近,牛一松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他往后退了两步,“不是我,我是来帮别人打听的。” 孙媒婆一脸“我什么都懂”的模样,“不是你也没关系,我们这儿收着很多姑娘的画像,你进来看,看看瞧得上哪个,我帮你……不,帮你朋友说媒去。” 牛一松干笑两声,“我的要求有点奇怪,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 孙媒婆:“我们这儿可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官媒署了,什么样的姑娘都有。” 牛一松想了想,还是把陈春燕奇怪的要求说了。 孙媒婆:“……” 你是认真的吗? 我们说媒的都是把姑娘往温婉贤淑了形容,突然冒出个要找彪悍的,脑壳里真是一片空白啊。 第989章 孙媒婆还是把牛一松带进了官媒署,她抱出一大堆画卷。 她说:“你瞧,我们这儿有多少好姑娘啊,这些都是没有嫁,也没有定亲的。” 牛一松打开一幅画看了一眼,又打开了一幅画看了一眼,然后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画不能说画得不好看吧,但是看了的人除了能看出胖瘦和四肢是否健全外,当真看不出美丑来。 脸蛋全是圆乎乎的,看上去特别有福气的样子,五官也全都差不多,也不知道画师是不是只会画这个模样的姑娘,或者是画师收了钱才这么画的,总之按照画像来挑坑到人的可能性很大啊。 他礼貌地笑笑,问:“这些姑娘都很彪悍吗?” 孙媒婆面色一正,“那哪能!这些闺秀都知书达理、温柔娴淑,怎么能用彪悍来形容呢?” 她一个劲儿瞄旁边的妇人,那看上去是个在帮儿子挑媳妇的人,听到彪悍这两个字,瞬间转过了头来,弄得孙媒婆的汗顿时就流下来了。 牛一松遗憾地摇头,“这些小姐可能都非常好,但真的不符合我的要求。” 孙媒婆:“其实彪悍的姑娘真不好,你想一辈子受气吗?你这身板如果真找那么一姑娘,打起架来,你恐怕还打不过。” 牛一松:“……” 扎心了啊,我好像还没有那么弱吧。 孙媒婆继续劝说:“而且读《女书》《女戒》的姑娘哪里会彪悍呢,这才是正常的啊,再说了,为了下一代的教育,也得找个方方面面都好的姑娘吧。” 牛一松:“真不是我要找,是别人,我是帮忙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这么个姑娘,但你劝我也没用,我更改不了别人的决定。” 孙媒婆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那你说是谁要找,我找他谈去。” 牛一松一想也行啊,他就这么带着画像回去,燕老板看了不也会觉得抽象么,最好还是亲自问一问比较妥当。 他当下便点了头,“你挑几个合适的,带着跟我走。” 他手在画像上一划拉。 孙媒婆嘴角一抽,她这儿还真没有适合牛一松的,但她还是认认真真挑选了几幅画像带在身上。 走到半道上,她就回过味儿来了,“咦,又是你们酒楼找媒婆,这一次是谁要提亲啊?” 之前陈春燕帮哥哥提亲时,请过一次官媒,赏钱给得特别大方,大家都印象深刻。 媒婆每天见的人太多,刚才只是没想起来牛一松这张脸罢了,现在都快走到酒楼后门了,她自然就想起来了。 她心里还喜滋滋的,又是一大波赏钱在朝她招手啊。 牛一松:“算是吧。” 孙媒婆狐疑地看着牛一松,“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 你问我,我问谁去。 牛一松:“别问了,马上就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孙媒婆一想也是,就闭嘴不问了。 牛一松直接把孙媒婆领到了陈春燕的办公室。 陈春燕:“你先出去吧,我单独跟她谈。” 牛一松看了孙媒婆一眼,孙媒婆不知怎么的,竟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同情。 孙媒婆:“……” 忽然有点害怕,怎么办?! 陈春燕:“你别紧张,我让他出去,只是因为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在事成之前,免得闹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第990章 孙媒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郑重了起来,她把袖子里拢着的画像一股脑放到桌上,搓着手看着陈春燕,等待陈春燕的下文。 陈春燕笑道:“看来好姑娘确实多,符合条件的也真不少呢!” 孙媒婆非常心虚,这些画像上的姑娘要说是符合别家的择偶标准,她是信的,可要说是符合陈春燕的标准,她就不太信了,这个标准毕竟太奇葩了。 陈春燕看出孙媒婆脸上的表情不大对劲,便问:“怎么,这些画像有问题?” 孙媒婆连连摆手,“那哪儿能啊,姑娘你跟县太爷是什么关系,我们都知道,我糊弄谁,也不敢糊弄你啊,只是……” 她为难的没有往下说。 陈春燕:“只是什么,你但说无妨。” 孙媒婆一咬牙,下定了决心,道:“是这样的,你说要找彪悍的姑娘是吧?可十里八村读过《女书》《女戒》的,谁也不会是个彪悍的人啊,大家都要守规矩的。你看看我找来的这几个姑娘,虽然说不彪悍吧,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做宗妇都是不差的。” 陈春燕:“就没有那种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上背后可以把姐妹按着打的?” 其实廖敏柔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只是人家都决定招赘了,自然就被排除在了人选之外。 “……”孙媒婆,“这你就是在说笑了,要是谁家真出了这样的姑娘,人家也不能让我们知道啊。” 陈春燕:“你想想办法,帮我打听打听吧,这事儿挺急的。” 孙媒婆:“你这就是在为难我了,打听别人家的阴私,我搞不好是要挨打的啊。” 陈春燕:“打也不白挨,闵大人会记住你的好的。” 孙媒婆惊诧了,“什么意思?” 陈春燕:“不瞒你说,这个媳妇人选是帮闵大人找的,你也知道,闵大人休了妻,家中无妻室管理,事务很是繁杂,加之闵小姐那个性子,要是找个柔弱些的姑娘,怕是镇不住场子,这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你可得帮我好好琢磨琢磨啊。” 孙媒婆嘴里发苦,她觉得她算是掉进一个坑儿里了,还是那种不能表现不满,不能奋力往外爬的那种坑。 给县令大人找媳妇是什么好差事吗?当然不是。 除非是同僚间互相介绍的,让他们帮忙说媒的还行,其他情况的都绝对惨,今后只要夫妻有点矛盾,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做媒的人,少不得要闹一通埋怨。 普通人的埋怨还好,不就是挨几句骂么,但一县父母的埋怨……她可真是吃罪不起啊。 孙媒婆:“姑娘,我跟你打个商量成不,你去祸害别人,我倒给你钱都成啊。” 陈春燕挑眉,饶有兴趣地说:“祸害?” 孙媒婆连连摆手,“哦,不不不,是……是宠幸其他人,行吗?” 陈春燕挠挠眉心,赶紧打断孙媒婆的话,她怕这位吓蒙了的媒婆再用出更加惊世骇俗的词语来。 “你也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可怕。”陈春燕示意孙媒婆喝茶,“闵大人是讲道理的人,即便以后他因为找悍妇而后悔,也怪罪不到你头上。” 第一个要找的人……是我啊。 主意是我出的,我都没在怕的,你在怕什么?! 第991章 陈春燕:“虽然风险是有,但事情办好了,你可就露脸了。你想想啊,梁县的人知道连县太爷的媒都是你做的,今后还不得争相找你做媒啊。” 孙媒婆不为所动,以她老辣的眼光来看,她也就幸福那么几年,等闵大人被调离,闵大人的光辉就照耀不到她了。 但是风险却一直在的,毕竟妻子不换,如果日子过得糟心,想忘记她这么个人都忘不了。 风险和利益根本就不对等,成熟稳重的孙媒婆才不占这种小便宜呢! 陈春燕惊呆了,连这都打动不了这个孙媒婆,这个人有这么清心寡欲的么?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做好了这个媒,这张银票就是你的。” 孙媒婆伸长了脖子看银票的面额,看到了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心就突突跳了起来。 她是真的很想要这张银票啊,说实话,一般人家给的谢媒钱都很少,都是给点钱再搭点鞋子。 鞋子都是按照她脚的大小做的,卖又不能往出卖,家里的鞋子倒是越来越多了,存银却一直不见长。 可一想到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恶果,脑袋上就像淋了盆冰水似的,立刻让她收了心思,而且表情也跟着变得正直起来。 陈春燕眼睁睁看着孙媒婆的眼神变得火热,又从火热变得淡然。 她就不信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受诱惑的人,不受诱惑只能说明诱惑不够大。 她又拍了张银票到桌上,手指点了点,“两张。这个价码怕是你这辈子都遇不到了。” 孙媒婆攥紧了衣角,内心剧烈挣扎,嘴里也不停咽着口水。 两张了,就是两百两。 两百两啊,能够做多少事儿啊! 陈春燕仔细观察着孙媒婆的神情,却没有再加价码。 为了闵大人的事情,她愿意花两百两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她为了解救村民才刚花了不少钱,再花多点,她手里能够动用的现金就不多了。 她的提成也得等月中酒楼发月钱的时候才给呢! 她说:“做人不能太贪心啊,两百两请你做一次媒,可不算少了,这个价放在京城,怕是那些媒婆都要抢破头。” 孙媒婆:“不是钱的事儿,我这不是担心有后患吗?” 陈春燕就不理解了,“能有什么后患?” 孙媒婆:“闵大人……” 陈春燕摇头:“他要找人算账也找不到你头上,你只管放心,而且……你拿了钱,办了路引,立刻离开梁县,换个地方盖房买地的,这样的日子过着不舒服吗?非得守着这梁县做媒婆,跟人磨嘴皮子不累吗?” 孙媒婆愣住了,是啊,她怎么没想过要去盖房买地呢,自个儿当个地主,岂不是比当媒婆舒心得多,真是笨啊,脑袋被驴踢了吧! 她站起身连连道:“你瞧我,脑子真是转不过弯儿,你说得对,有这么多钱,在梁县这样的地方都能买铺子,另谋营生了,何必再跟人陪笑脸。呵呵呵,你这事儿我接了。只是路引……” 陈春燕:“你不会现在去办吗?官媒署和衙门的人难道没交情?现在办起来应该没难度啊。” 孙媒婆眼睛一亮。 她只想着事后该怎么离开了,却没想到现在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要办什么都好办。 第992章 孙媒婆把银票抢在怀里,嘿嘿笑着说:“我一定给你办妥了。” 陈春燕点点桌子,“先办事,后拿钱,这是规矩。” 孙媒婆悻悻地把钱放在了桌子上,“我这就帮你打听去。” 陈春燕:“打听到了就往龙桥村送信,我亲自掌过眼再说。” 孙媒婆连连应是,恋恋不舍地看了银票一会儿,才转身离开了。 陈春燕继续处理事情,下午时,两个武师父同时来见她了。 她还挺惊诧的,“是对我的决定有什么意见吗?” 武师父摇头,“不是,只是听说给我们的演武场修好了,我们想提前去看看,如果没问题,我们再把人带过去。” 陈春燕:“并不是全部修好的,但占地更广的露天训练场确实修好了,只是室内训练场还差点意思。你要看可以去看,不过得把你们挑剩下,根骨不那么好的小子丫头还给我了。明天学堂开学,他们都得去学习。” 武师父:“这个没问题,这都是应该的。你什么时候回村子,我们一起跟过去看看。” 陈春燕:“都吃过午饭了吗?吃过了,就一起走吧。” 武师父:“行,我马上去集合队伍。” 呃! 这是要让所有人跟在她后面跑的节奏吗? 陈春燕本来准备让人去租车的,但看武师父斗志满满的模样,她觉得她还是不要开口得好,这两个武师父的脾气也不多好,她可不想再跟两个武师父吵起来。 小子丫头们的行李都很简单,他们被买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就什么都没有了,后来也是到了酒楼后,牛大花带人给他们一人置办了几身换洗的衣服,他们用包袱皮把衣服、毛巾、杯子等物品裹了,背着就能出发了。 陈春燕果然猜对了,武师父竟然真的让一群小子丫头跟在她车后面跑。 她挑开车帘往后看了眼,场面非常美,美到她都不敢再挑开车帘。 人家路人戳脊梁骨的不是武师父,是她陈春燕啊,人家说:“这是哪家这么心黑,马车跑得这么快,还让下人在后面追,真是坏透了。” 陈春燕表示她很无辜,她又不赶时间,她一直想让马车慢慢跑来着。 但……武师父:“马车怎么跑得这么慢,快点,再快点啊。” 丫头小子们一脸麻木,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 陈春燕却不会听武师父的,又不是真的要让这些人都上战场,锻炼锻炼就得了,没必要往死里训练。 路上的人指点就罢了,这一幕一定不能让燕儿娘看见了,不然……想也知道燕儿娘会生气。 谁家的孩子都是孩子,特别是她现在还有身孕,看到这样对待一群孩子,能受得了才怪了。 武师父:“跑快点,没吃饭吗?” 陈春燕忽然感觉马车晃了晃。 她挑开车帘,就看到武师父攀着车厢,跳上了车辕。 陈春燕:“……”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她的预感成了真。 武师父夺过了小子手里的马鞭,一鞭子就甩在了马屁股上。 马吃痛狂奔起来。 陈春燕本来是半蹲着朝前看的,被这样突然来这么一下,整个人都朝后仰去。 要不是她反应快攀住了车窗,就滚到椅子下面去了。 她怒吼一声,“喂,你不要乱来啊。” 第993章 陈春燕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立刻再次撩开车帘,指着武师父说:“什么事儿都要讲究个循序渐进,没有你这么办事儿的。” 武师父:“不逼一逼,谁知道极限在哪里?” 陈春燕:“……” 人再怎么强,也不能指望跑得过马吧,那不现实啊! 她怒道:“这些孩子还在长身体,得科学训练。” 武师父:“科学是个鸟!我说了算。” 他不是蔑视科学,他是根本就不知道科学是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 陈春燕是真的有点上火了,她读书那会儿知道有个体育特长生,就是因为训练过度,也不知道伤了哪儿,在大家蹿个子的时候,她愣是一点没长高,初一入学时是什么样,初三毕业时还是什么样。 她还听说那种情况以后都不会再长个了。 长跑运动员啊,没有一双大长腿,比之别的运动员,天生就弱了一筹啊,别人跑一步就能达到的距离,她得多跑半步,听上去就很悲剧了。 所以她一直都不允许武师父训练过量。 她说:“我没看着你们,你们就是这么训练的吗?你得弄清楚,他们是小孩子,不是大人,有的训练对于他们来说是不适用的。” 武师父:“上了战场,别人才不会管他们是不是小孩。” 陈春燕:“你……” 武师父:“局势已经不一样了,容不得我们慢慢布置了,如果边界乱了起来,我们没有自保的能力,就会成为别人鱼肉的对象。” 陈春燕眯起了眼睛,她并没有听说这件事情,而且如果真是要乱了,阿尔斯楞肯定会要求增加粮食购买量,然而却没有,她觉得这个消息的准确性优待商榷。 她问:“具体怎么回事,你说说。” 武师父:“有探子打探到鞑靼皇子意图篡位,失败后,没有被捉住,被他成功逃脱了,此时正不知道窝在哪儿准备搞事情。但这都是小问题,动摇不了什么,重要的是鞑靼王被气病了,如果上位的是有野心的人,对我们将会非常不利。” 陈春燕:“这个消息未必准确,别听风就是雨,还是按部就班地训练吧。” 她倒是觉得这个消息是针对鞑靼那位篡位的王子放出来的,不放出鞑靼王病重的消息,又如何引得那个王子自投罗网呢? 但她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得跟阿尔斯楞确认过消息后再说。 武师父:“我们的都是专业的探子,岂会犯错?鞑靼王的食量明显降低,有时候连半碗饭都吃不完。” 哎哟我的天啊,这是什么鬼的判断方式。 陈春燕:“不是只有吃饭,才叫吃饭的。” 武师父也耿直得很,直接道:“吃饭不叫吃饭,难不成吃屎才叫吃饭。”他说完还朝陈春燕翻了个白眼。 陈春燕捂着胸口,自问虽然不是个苛待下属的老板,但这一刻她真的很想把武师父的束修全部扣光。 她磨着牙道:“不吃饭,可以吃点心、水果等东西,所以就算看到他剩了饭,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武师父:“那怎么可能,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谁能带点心水果进去。” 陈春燕扯扯自己的裙子,“看到了吗?宽袍大袖,别说藏一碟子点心了,就算是藏一个西瓜都成啊。” 第994章 藏个西瓜只是夸张的说法,寻常女人脚上绑个大西瓜,她也走不动道了啊。 隐藏真实的饭量的手法其实可以跟闹绝食的手法差不多,都是表面上不吃,背地里吃人家送来的东西吃得特别欢畅的那种。 武师父都被陈春燕说愣了,“还能这样吗?” 陈春燕:“为什么不能?而且就算是真的,这个消息也得看怎么解读了。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如果真是鞑靼的王子叛乱,搅乱了鞑靼的局势,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有利的,他们越乱,我们的时间越多啊。” 武师父:“万一叛乱的人很快被镇压了,新王上位,想要取得镇压所有部落的资本,还不是要打一场大胜仗才行。” 这也是有可能的。 但可能性终究不大。 阿尔斯楞不像是会俯首称臣的人,要是鞑靼王被活生生气死了,叛乱的王子又被镇压了,新王上位,至少从他这里就会乱起来。 首先镇压叛乱就会消耗己身实力,这样与阿尔斯楞的事情对比就不会太过悬殊,阿尔斯楞就有出手的机会了。 如果他们这边再暗中给予支持,说不定能让小乱变大乱。 所以说……最缺的还是银子。 陈春燕敲敲车厢,“减速。”她继续道,“万一的事情就是说不准的事情,既然说不准,现在担心为时过早,还是按原计划训练他们吧。” 武师父心不甘情不愿地减缓了车速,他算是发现了,陈春燕的道理是一套一套的,他休想说得过她! 陈春燕看了一眼那些孩子,感觉先回新宅再绕道去三井村对他们来说有些残忍,毕竟绕了路啊。 她便跟武师父说:“拐上这条岔道。” 武师父:“这不对吧,不像是回村子的路。” 陈春燕:“这一带是你熟悉还是我熟悉?” 武师父终于不说话了。 车轮骨碌碌转,几个体能较差的孩子已经开始呼哧呼哧喘气了,声音大得跟风箱似的。 一个小姑娘高举起手来,“师父,我跑不动了。” 一直跟队跑的武师父靠过去看了一眼,见小姑娘嘴唇发紫,便招呼道:“马车停一停,让这姑娘坐一程。剩下的人不要停,继续跑,停下来之后,就跑不动了。” 武师父把马车停在道旁,等小姑娘慢慢走过来。 陈春燕:“再多走两步,剧烈跑动之后,不能马上坐下,对心脏不好。” 小姑娘赶忙乖乖地绕着车子走了起来。 陈春燕:“差不多了,你上来吧。” 算这两个武师父有点分寸,见情况不对,赶紧让小姑娘休息。 小姑娘低着头,声音低低地道:“谢谢。” 陈春燕略微颔首,没有说话。 这些姑娘小子们住在宅子里,自然听说过陈春燕,知道他们东家有多么了不起的,从家里欠债到现在赚下这么大的家业,也只花了几个月时间而已,以后他们东家的家业将更大,他们的日子也将过得更好。 “传说中”的人物忽然就出现在了眼前,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陈春燕知道小姑娘紧张得连呼吸频率都刻意降低了,自然不会主动搭话让小姑娘更加不自在。 她挑开车帘,视线转向车外,小姑娘明显松了一口气,却依然坐得笔直。 她过了会儿道:“往右转,进村,差不多就到了。” 第995章 马车拐进了三井村,村里的屋子长时间没人住,虽然还没有朽坏,但也显出了荒凉。 绕过几个宅子,众人眼前一亮,村子中心有几排修得整整齐齐的房屋,样子看上去很新,肯定是刚建好不久的。 陈春燕:“就是那边了,那几排房子是宿舍,你们和学堂的人都可以住在宿舍里,宿舍的设施是比照酒楼来的,生活上还是比较方便的,完全可以放心住。” 武师父关心的从来不是吃得怎么样,住得怎么样,他关心的只有场地修建得如何。 马车停在宿舍前面,陈春燕跳下车,“先回去放东西,我再带你们上演武场看看。” 武师父转身就走。 陈春燕叫住他,“师父请留步,你看那边,就是我们的新学堂,之后上课,会有体育课这一项,我希望二位师父能当这门课的老师。” 武师父:“让我们教课,我们就得按照自己的方式来,你不能管。” 呵,这是提前将陈春燕一军啊。 陈春燕想了想道:“你们的方式太过野蛮粗暴了,等你们看过了我命人修建的场地再说,你们看过后如果还觉得你们的方式更好,那我无话可说。” 武师父将信将疑,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厉害,能让燕老板有这么大的自信,敢说出这种话来。 陈春燕笑道:“好奇的话就赶紧去放东西,很快就能看见了。” 武师父果然跑得很快,一蹿就进了楼。 楼是三层的楼,丫头小子自觉分开,丫头们住了第一栋楼,小子们住了第二栋楼,而武师父两人住在了小子们的楼上。 小子们都隐隐有些羡慕小丫头们,姑娘就是好啊,不用生活在武师父的眼皮子底下。 陈春燕估算着时间,从他们进楼,再到他们整理完毕再次集合,用了顶多五分钟时间。 她暗自点头,这样的训练效果,她还是很满意的。 但她不会夸武师父,那两个人的训练已经堪称魔鬼训练了,再夸一夸,这两人怕不是要把孩子们练得上天。 陈春燕招招手,“跟我走。” 她沿着碎石子路往前走,来到一片开阔地上,地上固定着各种器材。 武师父拍拍弯道,“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陈春燕:“给你示范一遍。” 她进入弯道入口,感受了一下,弯道还算比较宽,就算比她胖些的人也能进来而不被卡住。 她做好准备动作,下一刻就跑了出去,速度很快,但不多会儿就进入了弯道,她手拉了一下隔栏快速转弯,继续加速,再次进入弯道…… 整个跑道上设置了四个弯道,特别考反应力和控制力,不然弄不好就撞在栏杆上了,那可是会很痛的。 武师父诧异,原来这个东西是这样用的啊。 陈春燕离开了跑道,“你们二位也去试试吧,试试才知道效果。” 武师父从善如流,学着陈春燕的样子进入了跑道,他跑起来才知道这个跑道的厉害,身体协调能力稍微差点都不能及时转弯。 两人轮流试过了,都知道这弯道的厉害,也知道这弯道训练的是什么了。 他们对视一眼,忽然觉得这样训练似乎比他们干巴巴地让大家跑步、打拳、射箭要来得有效果些。 武师父:“你之前提的事情我们答应了。” 第996章 陈春燕:“我待会儿让人把你们的嚼用送过来,你们自己生火做饭吧,人太多了,我那边人手不够,照顾不过来。” 武师父都表示理解,他们有小百口人,哪里是一个新宅的人手能够照顾得了的,如果真让那边送饭,新宅的人一天天的啥事儿也不用干了,专门做饭得了。 陈春燕让武师父自行安排,她自己去了宿舍检查了一番,这儿碰碰,那儿摇摇的,见门窗都装得很牢靠,才重新走出宿舍,又转道去看了看自个儿的地。 龙桥村的人帮她打理得不错,地里的庄稼长势都挺好的。 她现在也不经常到三井村来,便顺便上山看了一眼她的暖棚,见暖棚的难度明显比建普通房子的难度高,这边的进度比宿舍那边慢很多,原计划要建造的暖棚,现在连一半都没有建出来。 速度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反正暖棚要到秋上才派得上用场,也不用赶工,慢工出细活嘛,她理解的,要建就建好,可不能用几天就坏了,那可就糟心了。 工头看到陈春燕还吓了一跳,“哟,燕老板,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陈春燕笑着摇头,“你别紧张,我就是来看看,这么长时间不来,也不知道建得怎么样了。” 工头:“您随便看,我们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绝对经得起验看。” 陈春燕便当真进去检查起来,她敲敲墙,才发现木头真的很好,敲起来有厚重感。 工头介绍:“为了让地下的热气能透上来,我们专门在这几处地方留了通风口。” 陈春燕凑过去看,竟然看到了类似暖气的出口,心说他们的建筑理念还挺先进的啊,没只想着在地上开口子。 她来来回回检查了几遍,又发现点特别的东西,“这个通风口还能卸下来?” 工头:“对的,你看这里,你按一下,这边就弹起来了,再在那边同样的位置按一下,这个就能拆卸下来了。这样做主要是为了方便清洗。” 陈春燕满意极了,“你们做的很好。” 工头:“我们都是做惯了的,自然不会砸自己的招牌。我们都知道你跟徐方家熟得很,那就是自己人,我们坑谁也不会坑自己人啊。” 陈春燕这下总算是彻底放心了。 临离开时,工头特别不好意思地说:“山上很多野菜和笋子之类的山货,我们见没人采,就采了些来吃……” 陈春燕也不是小气的人,正如工头说的,放在那里也没人采,过了时节也就烂地里或者长老了不能吃了,他们吃了也好。 花圃老板帮陈春燕整理出了好多山货,陈春燕要不完,还让花圃老板带了一部分回去给他自己的花匠吃。 陈春燕:“没事儿,你们吃吧,只要别破坏根就好,反正明年也能再长出来。” 工头:“您真大方。” 陈春燕笑了笑,便向工头道别,慢步回了停马车的地方。 看着自己的产业一点一点变大的感觉,真是好啊。 小子:“现在回家吗?” 陈春燕:“回。” 陈家喜气洋洋的,还有人在院子里摆弄大红绸子,整得跟谁要结婚了似的。 陈春燕算了算,不对啊,她哥跟大花姐成亲的日子都还没定下来呢,挂的哪门子红绸啊! 第997章 陈春燕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会吧,难道是谢楠真跑来说他当了陈家的女婿,要这样那样? 马车还没有彻底停稳,她就先一步跳了下去,推开门直接往里闯,边跑边看,没看到外人,心中很是狐疑。 正好陈大姑从旁边路过,她便出声叫住了陈大姑,“大姑,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陈大姑笑了:“明天不是学堂开学么,我们就想弄得喜庆点儿,你看红绸红灯笼,好看不好看。” 陈春燕:“……你们开心就好。” 红绸红灯笼……再来对红烛,结婚都可以了。 其实她总觉得这样弄怪怪的,是学堂开学,又不是她家里要办什么大事儿,实在没必要布置家里。 她也不好扫大家的兴,那就随便他们去吧。 董明春看到陈春燕就跑了过来,“学堂的情况比想象中好,我们第一次招收学生竟然招到了十八个。” 陈春燕:“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家的学堂又不收束修,而且大家都看得到,我会要求在我家做工的人读书识字,他们如果想冲着我家给的高工钱来,来读书是必然的。以后只会更多” 她有这个信心。 董明春笑着递上资料,“这是所有学生的资料。” 陈春燕匆匆翻了一遍,其实她也没看别的,只看了名字而已,就这样,她都发现了问题,十八个学生里面没有一个女生。 她现在想要潜移默化地引导大家,并通过教育教会下一代男女平等的思想,再尽可能地通过孩子影响家长,从而改变更多想法。 这样的教育形式是经过验证了的,想当初刚刚实行垃圾分类的时候,多么令人头疼啊,结果幼儿园开始教小朋友垃圾分类了,小朋友再回去学舌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听,一次性就教会了一片人。 她合上资料,“村里有多少适龄的女孩?” 董明春:“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按照你的标准,六到十二岁之间的,其实还是有不少的,至少我出门买菜时,总会看到三三两两的女孩子在田野间乱跑。” 陈春燕:“行吧。这份资料你收好,趁着时间还早,你陪我一家一家去做工作家访。男孩子有十八个,女孩子总得有八个吧,不然也太难看了些。” 董明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这事儿不好办,其实我挺能理解那些做父母的心思的。你想啊,姑娘嘛,总是要嫁出去的,花费得再多都是帮别人家花费的,还不如让女孩子在家帮忙干点农活,这样才对得起他们出的粮食,以及将来出嫁时给的嫁妆。” 陈春燕:“……” 这么现实的么? 但这种看法真的很愚昧无知啊。 她说:“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努力一次。” 董明春:“其实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多开一个女学不是多一份花销吗?” 陈春燕:“我这么做不全是为了帮她们,也是为了帮我自己。” 董明春满头雾水,“帮你?” 陈春燕点头,“帮我提高社会地位。我也是女孩啊。只有女孩获得了平等的读书的权利和做活的权利,才不会被谁看作是附庸。” 董明春似有所悟。 陈春燕拍拍董明春,“凭什么女孩子就必须出嫁,不出嫁就得收税,那是歧视。” 第998章 这就是陈春燕很讨厌的一点,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不嫁人就没有贡献了?就一定是社会的负担了? 瞧不起谁呢! 董明春听了陈春燕的言论都惊呆了,这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并没有觉得如何,怎么燕老板的反应就这么大呢?好似很不应该似的。 陈春燕摇摇头,“我现在的想法对于你来说可能还是太难以理解了,没关系,咱们慢慢来。” 董明春听陈春燕这意思,好像她即将遭受一波全方位的精神荼毒啊。 陈春燕:“行了,我们各自准备吧,挨家挨户去家访。” 咚咚咚。 两人正准备往东院去,大门就被敲响了。 董明春看了陈春燕一眼,将手里的资料卷成一卷,小跑着过去开门了。 门外站的是守外墙的小子,“春姑姑,有姓谢的人上门拜访,是不是放进来?” 姓谢的,呵,这都不用请示陈春燕了,董明春自个儿都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瞄了陈春燕一眼,见人已经在朝东院走了,便道:“找个理由推了。” 小子诧异,“我找理由?” 我很慌啊,我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合适啊。 董明春给了小子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你机灵不机灵,就看这一回了。” 小子挠挠头,一边琢磨怎么回话,一边往外墙走。 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道:“不好意思啊,真是不凑巧了,里面忙乱得很,没办法待客。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府上有大事。” 谢楠当然是看见了红绸的,他挑眉道:“大公子成亲?” 小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我们府上新办的学堂明天要开学了,大家都在做最后的准备。” 谢楠:“你们府上办学堂?在家里办?” 小子心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应该能说,便道:“不啊,在河对岸的三井村里办,不用交束修,想上学的人都可以去上。” 谢楠眨了眨眼,“那你家花费岂不是很大?” 小子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谢楠:“如果需要捐款,随时来找我。” 小子奇怪地看着谢楠,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上赶着送钱,他点点头,道:“我会转告我们东家的。” 谢楠不再耽误了,钻进了马车。 马车朝陈家老宅而去。 谢与人骑马走在马车边,过了会儿,弯腰对着车窗道:“老爷,前面就是陈宅了。” 谢楠揉了揉鼻子,“哪里来的怪味。” 谢与人:“大概是陈宅发出的吧。” 谢楠还没看见陈家老宅,心里先嫌弃了三分。 他先前看到陈家新宅那气派连他家都不能比,他心里原本对陈家的看法都不一样了,觉得应该慎重对待,尤其是今天,他清楚看到了闵大人的态度后,更觉得这门亲戚很重要。 但是……陈家的情况跟他想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样。 他撩开了车帘,就看到陈家老宅院墙和院门上都是甩烂的大葱,这些葱被太阳一晒,这个味道简直……呕! 他赶紧捂住了口鼻,“确定是这里吗?这院子怎么看都像是荒废了的样子。” 谢与人撇嘴。 真要是荒废了,人家还不往这里扔烂菜叶了呢! 他往前走了一步,躬身道:“确定是这里没错了,之前太太就是被我们从这里带回望江的。” 第999章 谢楠整个人都不好了,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他有想过陈冬梅家里的情况不是多好,但也没想到竟然不好成这样。 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院子不太大,也就比普通的四合院多一个后院而已,门看上去也很老旧,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是居然脏兮兮的。 他感觉自己快晕倒了,怎么能不讲究成这样呢! 其实他这就冤枉二房的人了,陈二婶虽然确实非常不讲究,常常连自己的指甲都打理不干净,但她也不至于让院子脏成这样。 院子被弄成了这副德性完全是周氏的杰作。 这事儿还得从二房三房分家说起,陈二叔背着陈三叔跑去找了见证人说了分家的事情,人家其实不想管的,但看在陈老爷子的面子上,最终还是答应出面了。 陈二叔就跟人家约定好了时间,说过几天上门做见证云云。 而他则去找他娘借了几个钱,请了人在前院和后院中间砌了一道墙,把院子分成了两半。 如果只是这样,周氏和陈三叔尚且还能忍受,毕竟家里的菜地归了他们,他们的嚼用不成问题了。 但陈二叔和陈二婶多精的人啊,那一道围墙修出了弧度,把大半菜地都划入了前院。 这事儿是背着周氏和陈三叔干的,等分家那天,两个人才知道。 他们和周大媳妇和周二媳妇一起被关在家门外面两天,终于受不了了,暂时回到了周家屯居住,自然不知道陈家老宅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们被人通知回家分家的时候,人还有些懵,他们本来私底下也商量着分家的,但这事情由别人发起,他们就有些不太是滋味了,就好像他们是被甩掉的包袱似的。 实际上,周氏手里有嫁妆,再买地都可以,可没分家,她就是饿肚子,也不愿意把东西拿出来。 等他们回来一看,心里那口气更难平息了,那么大个院子,就留了那么一小块给他们,他们能善罢甘休吗?! 但他们闹也没闹出个什么名堂来,陈二叔说得很有道理,他要奉养老父亲,自然得多得一点家产了。 家就这么极不愉快地分了。 陈三叔和周氏憋着劲儿要撒气,反正现在他们也没什么事儿可干,那就整二房好了。 错过了春耕,再种地也是浪费精力浪费钱,他们就买了几只鸡鸭暂时养着,他们一天天的可太闲了。 陈三叔就想出个损招来,市集的烂菜叶子不要太多,他每天就溜溜达达去背一筐回来,那个味道简直了,能熏人一跟头。 到了晚上,烂菜叶子又发酵了一天了,他们两口子就偷偷摸摸跑到正门外,朝院墙上,院子里,丢烂菜叶子。 等第二天二房的人醒来后,摔出的菜汁好多都干了,特别是葱的味道,悠远绵长,久久不散,熏得人连饭都吃不下去。 陈三叔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对一件事情这么有干劲,不管是刮风也好,下雨也罢,他都会及时去捡各种烂菜叶子回来恶心二房的人。 经过长时间奋斗,他直接让二房的人放弃了治疗,二房要种地啊,每天累得要死,回来还得打扫院子,哪里有那个精力,索性就不管了,反正这样住着,也住不死人。 第1000章 很多天没有打扫过烂菜叶子了,陈家老宅就成了这副谢楠看到的样子。 谢楠示意谢与人去敲门。 谢与人强忍着恶心,手虚放在门上,半天都没找到下手的位置,这门彻底被烂菜叶子给糊住了。 他嫌弃地别开了脸,收回手,干脆上脚,踹了两下,“有没有人在?” 院子里没有动静,他抬头看了看天,觉得天色也不早了,按理说这个时辰也该回家做饭了吧,怎么会没有人呢? 他又踢了踢门,“有没有人在家?” 陈二叔和陈二婶又开始了谁去开门的争夺战,这两个人躺在炕上,都听到了敲门声,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动弹,就跟条咸鱼似的,谁先翻身谁输。 陈二叔踢踢陈二婶,“有人敲门。” 陈二婶啪一下把陈二叔的脚踢飞了,“我知道有人敲门。今天拔了一天草,你累,我难道就不累吗?那几个小的到底有没有做饭啊,怎么这么半天都没有动静?” 陈二叔的脚在炕桌上撞了一下,很不服气地又还了陈二婶一脚,“你再踢我一下试试,我要让你知道这个家谁才是家主。” 陈二婶嫌弃地看了陈二叔一眼,仍然不准备动。 谢与人回头看向谢楠,“老爷,他们家好像没有人。” 电光石火间,谢楠灵光一现,他忽然觉得陈家老宅不是没人,而是因为太懒了,懒得出来开门了。 一个能把家弄得比猪圈还脏的人家,根本不能指望他们能有多勤快。 谢楠:“再敲,里面一定有人。”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院子里面的烟囱冒出了烟。 他朝谢与人挑了挑眉。 谢与人认命地继续敲门,“有没有人?” 陈小三、陈小四、陈小五正搭伙做饭呢,陈小三年龄最大,在那里吭哧吭哧揉面,而陈小四则负责烧水,剩下最小的陈小五就帮陈小四扶着板凳。 他们三个没搭理敲门的人是因为没忙过来,但他们见别人敲了半天门了,爹娘都没有应,陈小四就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陈小四:“小弟你别弄火,我去开了门就来。” 陈小五应了声,“好。”他吸溜吸溜鼻涕,坐在了凳子上。 陈小三看了陈小五一眼,“完了,面好像弄多了。” 陈小五跑过去看了眼,“呀,一盆。” 陈小三点点头。 他本来没想弄这么多面的,但开始揉的时候,觉得水多了,他就加了些面,后来又觉得干了,又加了点水,但手一抖,水又加多了,再继续加面……循环之下,他不知不觉就揉了一盆面出来…… 陈小五跑到厨房门口往外看了一眼,又跑了回来,“哥,你要不藏点面起来吧,爹娘不会知道的。” 陈小三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他拿了只碗,偷偷揪了一坨面出来,快速溜回自个儿屋里藏了起来。 这时候陈小四还堵在门口问谢与人话,“我不认识你,你找谁?” 谢与人气得很,他把陈冬梅从陈家带走的时候陈小四明明见过他,这时候却说不认识他了,脑子是有多笨啊! 他蹙着眉头道:“你认识陈冬梅吧?” 陈小四愣了愣,“你找陈冬梅干什么?” 找陈冬梅还钱的,他就不认识了,找陈冬梅有别的事儿,他就告诉陈冬梅的去处。 第1001章 谢与人脑袋嗡嗡的,他们这些文明人真的很不会跟陈小四这种棒槌交流好么。 他耐着性子回答:“我不找她。她不是嫁人了么,我们是她夫家的人?” 陈小四大惊:“哪个夫家?” 谢与人一愣,继而大骇起来,陈冬梅还能有几个夫家啊,那么大一点的姑娘,难不成还能一女许二家? 谢楠离得虽然有一些距离,但还是听清楚了陈小四的话,他现在的心情真跟哔了狗似的。 谢与人忐忑地看了谢楠一眼,他也不知道他听到了这种大内幕,他家老爷还会不会用他。 谢楠推开谢与人,捂着鼻子,指着陈小四,“你倒是说说,你姐姐有几个夫家?” 陈小四被吓着了,他平时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人,连陈小六以前都能喝退他,现在面对谢楠,他真的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小三藏好了面团,跑出来,准备回厨房呢,偏头一看,竟然看见陈小四还站在门口的。 他高声问了句,“四弟,你在干啥,还不赶紧回来,要吃不上饭了。” 陈小四弱弱地说:“哥你快来。” 陈小三踢开了一片烂菜叶子,跑到门边,警惕地看着谢楠,嘴里的话却是对陈小四说的,“别跟陌生人说话,当心遇到拐子。” 谢楠都要被气笑了,他的衣着,他的气质,哪一点像拐子了,请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好不好? 谢与人很有眼色地替谢楠发问了,“你姐姐到底有几个夫家啊?” 陈小三拉开陈小四,“废话,当然只有一个了,你们不要乱说,坏我姐姐的名声。” 谢与人指着陈小四,“他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陈小三看了陈小四一眼,眼中充满了对自己傻弟弟的关爱,“胡说八道,那叫两个夫家吗,明明是退了亲的,退了亲就不算了。” 谢楠却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他竟然娶了一个退了亲的女子,娘家竟然还这样,他为了巴结上县太爷,也是太拼了些。 谢与人:“看清楚了,我们老爷,就是你姐姐现在的夫君,还不快请我们进去。” 谢楠不满地看了谢与人一眼,什么叫现在的夫君啊,难不成还有以前的夫君,以后的夫君之类的? 陈小三嗷一声,嘭地关上了门。 谢楠:“……” 谢与人:“……” 这特么的,一家人全是奇葩。 陈小三拉着陈小四就往屋里跑,陈小三一进门就放开了弟弟,转而使劲儿晃陈二婶的胳膊,“娘,姐夫来了。” 陈二婶:“哪个姐夫?” 陈小三:“还能有哪个,就是姐姐嫁的那个特别有钱的姐夫。” 陈二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就跟诈尸了似的,“你说那个!那你赶紧请他进来啊。” 陈小三连连摆手,“不行啊,院子里太脏了。” 陈二婶一拍脑袋,“对,赶紧的,都行动起来,先把院子打扫干净再说。” 谢楠和谢与人站在门口,不多会儿就听到门里响起了泼水声,然后就是扫帚扫地的声音。 谢与人转过头,真心建议,“老爷,要不我们拜访完您岳家,还是赶紧进城吧,我感觉这里不是个适合居住的地方。” 按理说,来了岳家,时间又晚了,应该留宿的,但这样的地方,真是谁住谁后悔啊。 谢楠还来不及表态,门就开了。 第1002章 门开得猝不及防的。 谢楠本来都有点被谢与人说动的,准备跟岳父岳母打个招呼就回城,结果他话还没出口,就对上了陈二婶那张大大的笑脸。 他躬身行礼,“岳母大人。” 对着同龄人叫岳母,感觉怪怪的,但这是基本的礼貌,不可废掉。 陈二婶笑呵呵的,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想看看谢楠带了什么礼物来。 谢与人之前打听过陈家老宅的消息,各种奇葩事听了不少,但有一点好,那就是陈家二房的人贪财。 并不是说贪财是个好品质啊,只是相对而言,这样的人谢家更好处理。 谢家不缺钱啊,你喜欢钱,那就给你钱吧,反正是连地都没有的农人,发挥再大的想象力,也想不到要太贵的东西,几匹布、几盒城里的点心,差不多就能打发了。 谢楠挥了一下扇子,自有人把准备好的礼物送上前。 谢楠:“一点点心意,不成敬意。” 陈二婶掀开一点盒盖看了眼,就止也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女婿啊,你赶紧进来,正好要吃晚饭了,就留下来吃饭了,不知道你们要来,没准备什么好东西,你们不要嫌弃才好。” 谢楠的眼神落在了陈二婶藏着黑泥的指甲上,胃里一阵翻腾,他根本想象不到自己吃了这一双手做的饭菜会怎么样,还能不能活着会望江都是个未知数。 他拒绝的话还在嘴边,陈二婶已经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他瞪大了眼睛。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啊! 陈二婶下一秒却已经看牲口似的上下打量起谢楠来,甚至还拍了拍背,捏了捏胳膊,“挺结实啊,趁年轻,赶紧多要几个孩子才是正经。” 谢楠:“……” 突如其来的扎心,差一点就把他的心给扎透了。 天知道他多么希望有个孩子啊,可他能怎么办呢,已经这么努力了,可孩子就是不来,他也很绝望啊。 他一偏头,看到倒扣的藤筐,就更绝望了。 他敢打赌,那些散发着可怕怪味的烂菜叶子绝对被罩在藤筐之下,那味道悠远绵长,相隔几尺远,依然清晰可闻。 呕! 他很好奇,陈家的人鼻子都坏掉了吗,怎么跟闻不到这味道似的,一个个的都那么淡定。 要不是当着别人的面捂住口鼻很不礼貌,他现在已经这么干了。 陈二叔已经把炕大概收拾干净了,见到谢楠进来,还很客气地请谢楠到炕上去坐。 谢楠不是很想上炕,炕上肉眼可见的有虱子在爬动。 他身体一歪,坐在了八仙桌旁,“今天来呢,其实是来致歉的,我和梅儿已经成亲了,是正正经经的拜堂,三媒齐全,这是来补六聘的。还请二位高堂不要怪罪才好。” 他很确定眼前的夫妻不会怪罪,只要钱给了,他甚至不来都可以。 但是岳家的人没见过他,这就很说不过去了,是以他得来一趟。 陈二叔笑得见牙不见眼,“不介意,当然不介意。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他转头很豪放地问陈二婶,“今天晚上吃什么,赶紧的上桌,女婿肯定饿坏了。” 谢楠大惊失色,很想说求您别这么客气了,行吗? 但他的理智还在,只道:“不麻烦了,我还赶着进城投宿呢!” 第1003章 “投宿!”陈二叔啪一掌拍在了腿上,“你来了家里,就住家里啊,何必浪费那个钱进城投宿呢!哎,你来看啊,家里的空房间多得很,你要住哪间都可以。” 他说着就准备揽着谢楠出去看房间。 谢楠本能地躲了一下,他无法想象身上有虱子爬动是如何怪异的感觉,他根本不想让陈二叔身上的虱子跑到自己身上来。 他以前听说过,虱子要咬人的,还要吸人血,摁死一个,摁出来的都是自己的血。 噫,想想就可怕。 陈二叔却丝毫不介意,人穷志短嘛,有钱便是爹咯,爹要怎么样便怎么样吧,他呵呵笑着收回了手。 他指着对面的屋子,“以前燕儿就住那间屋子。” 谢楠摇头,“不用了,我还是进城住吧。” 陈二叔:“天都快黑了,你现在往城里赶也来不及了,城门铁定已经关了,就在这里住一晚吧,根本麻烦不到我们什么。” 谢楠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他哪里是怕他们麻烦啊,他是怕自己惹上麻烦。 一旦长了虱子,好像很不好处理,清理很久都清理不干净。 陈二叔抚掌道:“就这么决定了,你就住燕儿以前住过的屋子吧。” 谢楠面容扭曲了一瞬,便立刻安慰自己,陈春燕家里看起来挺干净的,应该是爱干净的一个人,她以前住过的屋子大概也不脏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走向了西屋。 西屋里满是灰尘,算不得干净,却比东屋满是小动物好太多了。 屋里没什么陈设,陈春燕他们分家的时候大概都带走了。 这样一间屋子,他勉强能接受。 陈二婶笑呵呵地进来,“别看了,饭好了,来吃饭吧。” 谢楠怀着极其微妙的心情跟着陈二叔回了西屋。 大盆黑乎乎的馒头放在桌上,另外还有一盆看不出来是什么菜的菜。 谢楠面色大变,这是给人吃的?给他们家狗吃,狗都不吃。 陈二叔还在招呼,“不要客气,敞开了肚皮吃。” 等等啊。 刚才他看到了陈二叔和陈二婶其实一直都在东屋里,所以说……他看向了三个小鬼,这顿饭这群小鬼做的! 哦,不不,这也太可怕了吧。 这群小鬼连手都没洗干净,怎么能做饭呢,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吃了真的不会有事吗? 已经没有更多时间给他思考了,陈二叔和陈二婶都希冀地看着他。 他抖着手拿起一个馒头,还好他拿起馒头后,所有人都低下头苦吃起来。 他掰一块馒头往衣襟里面丢一块,动作做得天衣无缝,没有人发现。 所有的馒头块都被腰带兜住了,不怕掉在地上。 掰完了一个馒头,他艰难地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陈二叔:“这就吃饱啦,再吃一个吧,这么点年纪就吃不下东西怎么行?” 谢楠连连摆手,“不用了,我真吃不下了。” 他起身往外走。 陈二叔赶紧抓个馒头陪着往外走。 谢楠客气道:“您慢慢吃,不用管我,也没有长辈陪晚辈的道理,是不是?” 陈二叔不以为意,“应该的,应该的。” 谢楠:“……” 妈的,你一直跟着我,我怎么扔馒头啊! 真是要了亲命了。 陈二叔丝毫不会看人脸色,害得谢楠到了睡觉的时候都没找到丢掉馒头的机会。 第1004章 谢楠睡的房间,谢与人早就带着人打扫过了,此时看起来尚算干净。 谢楠谢绝了陈二叔陪聊的好意,称赶了一天路非常累了,需要早点休息。 陈二叔也不好再勉强,离开了房间,回去继续吃饭了。 谢楠却被定在了西屋里,他都说了他很累很困了,那他就哪儿都不能去了,外出觅食什么的,根本就不能实现了。 他心情郁闷地躺在床上,时间还早,又没有美人暖床,他极其无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跟摊煎饼似的,不知道翻了几次,终于睡着了。 谢与人一直守在旁边,直到谢楠睡着了,才带着人去隔壁的空屋子里睡了。 炕都是大炕,躺一排人都没有问题,两个空屋子完全住得下谢楠带来的人。 睡至半夜,谢与人忽然听到一声特别凄厉的叫声,吓得他一个激灵,赶忙跑出去看情况,才发现动静是从谢楠屋里传出来的。 他赶紧冲进去,正好看到几个黑影子从谢楠的炕上逃走。 谢与人:“……” 这特么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赶紧点燃了带来的油灯,“老爷,你还好吧?” 他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们家老爷肉眼可见的不好啊。 谢楠的衣服被咬得七零八落的,衣服里还有碎屑扑簌簌地往外掉。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话还得从几分钟前说起,谢楠那会儿正睡得熟呢,谁知道就感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翻了个身,手放到了什么毛乎乎的东西上。 他瞬间就惊醒了,借着月光一看,三五只肥大的耗子带着一群毛色还嫩的小耗子正围着他啃,目标就是他的衣襟。 他瞬间惊叫出声,也就是这时,他想起来了,他忘记把馒头丢掉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怎么会有这么多又大又肥的耗子啊! 他赶紧挥舞枕头去打,耗子这才逃跑了。 谢与人来时看到的就是耗子逃跑的画面。 他整个人的头皮都是麻的,他生平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耗子同时出没,而且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区区耗子而已,怎么敢攻击人的。 其实他这就是没见识了,耗子饿极了,连人都会啃两口的,龙桥村都有人被咬过。 谢楠跳下炕,脱掉外衣,往地上抖馒头屑,“赶紧关门,别让陈家的人看到了。” 谢与人:“您放心,看不到的,东屋那边根本没动静。” 谢楠:“……”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啊,他都叫得那么惨了,居然没人起来看一眼。 他现在的心情矛盾极了,又希望有人过来关心关心,又不想有人过来关心他。 谢与人:“车上备有衣服,您现在要换吗?” 谢楠给了谢与人一个“你这不是废话吗”的眼神。 谢与人赶紧出去了。 陈家老宅分成了两半,院子里连马车都停不下了,马车停在院子外面的,只马被牵到了院子里面。 谢与人打开了大门。 陈二叔:“谁?” 谢与人还没有回答,东屋就又没有了声音。 谢与人:“……” 这么不走心的吗,万一真进来个贼呢? 他一想也不对,陈家的情况十里八村怕是都清楚,哪个傻贼会笨到来陈家偷东西啊,这不是白费劲嘛! 他摇摇头,掌着油灯,赶紧从马车里翻找出了谢楠的换洗衣裳。 第1005章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套衣服都准备好了,谢与人才抱着回到了陈家老宅。 谢楠站在炕边上,眉梢眼角都写满了嫌弃。 那些耗子真是特别不讲卫生,吃东西的地方和拉撒的地方根本不分的,炕上散落着不少耗子屎,看得谢楠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绝对绝对不要再睡到这样的炕上去。 谢与人:“老爷,您在哪儿换衣服?” 谢楠指了指八仙桌。 谢与人就把衣服放到了桌上,“现在天气也不凉了,您看,要不去马车上将就一晚?” 谢楠重重把衣服掷到地上,并没有回答谢与人的话。 他觉得一个人的气质和休养跟成长的环境有很大关系,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这样的环境里长出来的小孩,会像陈春燕一样。 他跟陈春燕没太多接触,但短短几句话他就知道,陈春燕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他其实想错了,以前的陈家老宅没有这么乌烟瘴气,以前不管是做饭也好,还是打扫卫生也罢,都有陈春燕和陈谷秋两个帮忙,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二房是从头懒到尾,当然什么都不会干了,很多东西,陈小三兄弟三个才刚刚开始学,都还没有上手。 谢楠:“我忽然有了个可怕的认识。” 谢与人相当给面子地搭话,“什么认识?” 谢楠:“或许陈春燕跟陈家老宅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谢与人:“这怎么会呢!我打听到两家刚分家没多久。” 这也是哦! 谢楠:“但你看,陈春燕跟陈冬梅有哪一点像吗?” 谢与人仔细回忆了一遍,真没发现哪儿像的,但这话他不敢说呀。 他咽了口唾沫,“您现在跟陈春燕还不熟,等多相处机会,您兴许就会发现,她们两人还挺像的了。” 谢楠现在都不敢抱这种希望。 谢与人他们打听到的消息说,陈春燕会医术,那必然会写字儿,然后还帮过衙门画通缉画,那必然会画画了。 琴棋书画这就占了两门了。 可再看陈冬梅,哎哟,连一二三四五都不认识,这能是一家人吗? 一家人,还都是女儿,大房的女儿读书写字,二房的就不了?这可能吗?二房不闹起来才怪呢! 谢楠摆摆手,“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别的不想了,得想办法让利益最大化。” 谢与人连连点头。 谢楠:“走,去马车将就一晚,明天陈春燕家的学堂开课,我得去看看。一而再,再而三,我就不信她还好意思拒绝跟我谈话。” 谢与人有的话没敢讲,他当初还打听到一件事儿,当初陈冬梅和陈春燕打架,推倒了土地公公的塑像,差一点压死了陈春燕。 那个时候谢楠已经休掉了发妻,着手要娶陈冬梅了,他把打听到的事情说出来,其实也只是给人添堵了。 而且他也有责任,他得到消息得到得也太晚了点。 他再说出来就是自讨苦吃,是以谢楠到现在都不知道陈春燕和陈冬梅有这么大的矛盾,这一点严重影响到了谢楠的判断。 谢楠心里颇不是滋味地钻进了马车,他的小厮们都有炕可以睡,而他却没了,怎么想都觉得憋屈。 他出门并没有准备铺盖,只能在座位上垫几层衣服,将就着躺了。 第1006章 凌晨时,下了一场雨,陈春燕在院子里做伸展运动,空气里有潮潮的味道,但闻起来特别清冽清新,非常舒服。 她今天的心情还是比较愉快的。 虽然绝大多数家庭都不理解也不赞同送女孩子上学堂,但跟陈春燕关系很好的那几家人都用行动表示了支持。 孙婶子去她娘家说服了娘家人允许她侄女过来上课,胡阿公也同意让两个孙女过来上课,里正也让亲戚家的两个女儿过来了。 这个班看起来小,但好歹也凑够了五个人。 五个人相比起隔壁班的十八个人确实寒碜,但万事开头难,有了这五个吃螃蟹的人,陈春燕相信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孩子重视教育,会不再把自己看得那么低。 陈家人今天喜气洋洋的,都起来得很早,甚至还穿上了新衣服,打扮过了。 陈春燕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也想跟过去参加今天的开课仪式。 陈春燕:“都想去?那就赶紧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看热闹啊。” 董明春:“我准备了两挂鞭炮,不知道够不够。” 陈春燕:“够了够了。” 她原本没准备放鞭炮的,那动静太大了,又不是很安全,面对的都是孩子,她是觉得妥当些为好。 但是所有人都觉得没有放鞭炮就跟差了点什么似的,不够喜庆。 她从善如流,同意了大家的提议,让董明春准备了鞭炮。 董明春是觉得好事成双,这才准备了两挂。 董明春:“我们家孩子以后也可以去念书吗?” 考科举有多么费钱,她是知道的,根本没指望过要让孩子去考科举,要是能去陈春燕开办的学堂里学到一技之长就好了,她就算对得起他死去的爹了。 陈春燕:“不想跟着小六去念书了?小六欺负阿宝了?” 董明春:“不不,没有的事儿,我只是觉得阿宝也读不出个名堂来,还不如学个一技之长,将来生活就不愁了。” 这么想其实也没错。 有的事别人不清楚,陈春燕却是清楚的,祁轩早就看龙椅上那位不爽了,而官家也确实积重难返,就算皇帝不炼丹了,开始理政,能够续命的时间也有限。 现在大家觉得吏治腐败,很难往上考就不愿意学习,但是得往十年后看,十年后上面坐着的还是不是那位,谁都说不清楚。 而陈修言十年后才十六岁,张珺宝十年后才十五岁,都是最好的年纪,那时候再去考试,就真是遇上好时候了。 陈春燕:“暂时先学着吧,我也没让你们给束修,如果他学不进去了,或者不想学了,到时候再说,你可别去劝他不要学啊。” 董明春赧然笑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也这么干过了,但张珺宝很不愿意,他很喜欢跟着陈小六一起去秀才家上课。 林秀才上课并不死板,讲课之余,他还会给两个孩子讲些故事,虽然故事都是讲的孝道之类的东西,但两个孩子还是听得很起劲。 回到家后,张珺宝还会把学到的东西复述给董明春听。 董明春的心里是骄傲的,但百无一用是书生,万一读了那么长时间书后,什么功名都没考上,他们应该靠什么生活?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且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第1007章 董明春笑着道:“大小姐都开口了,我自然是放心让他去学的。” 她知道陈春燕不会坑她,既然陈春燕都这么说了,必然有兜底的办法,即便到时候发展不如他们的预想,陈春燕也不会让她儿子吃不上饭的。 陈春燕拍拍董明春的胳膊,转身吃饭去了。 她就喜欢跟聪明人交流,轻松啊,多余的话不用说,对方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河对岸突然传来喊号子的声音。 董明春差点被吓一跟头,她赶忙跑出去看,就看到两个中年人带着一群小孩在跑步。 她跟上陈春燕,“那群受训的人都过来了?昨天来的?” 陈春燕:“是该过来了,也该开始学习了,下午还能帮着你们做点事儿。” 董明春扑哧笑了,她是看到了课程表的,每天下午固定的劳动课可都是有的。 劳动课完了之后,其他学生可以回家做作业,或者去帮家里做点事,但是陈春燕这边买下来的丫头小子还得跟着他们的“前辈”学习干活。 时间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号子声渐行渐远,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不见了。 陈春燕忽然想起个事儿,“他们自个儿做饭,怎么这会儿就开始跑步了,这是吃了早饭还是没吃啊?吃了饭不能马上运动。我看看去,不能让武师父乱来。” 董明春拉住陈春燕,“你先吃饭吧,我去看看就行。” 陈春燕现在到底是不一样了,本来平平常常的问话,可由她来进行,总觉得会多了一丝责问在里面。 人家武师父好歹是祁世子爷的人,董明春觉得,他们还是应该客气点。 陈春燕没再坚持,洗了手,就坐到了饭桌边。 董明春一路小跑着去追那一支晨练的队伍,可过了河,那支队伍却早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这也太快了吧。 她只好退回来让个小子骑马追上去问问。 虽然新宅这边几乎所有人都跟陈大姑和陈大姑父学了骑马,但她胆子小,她就是为数不多的没学骑马的人中的一个。 剩下的没学骑马的都属于年龄太小的。 小子领命,顺着村道骑马追赶,跑出去好远,他才看到了那一群跑步的人。 他平常就是负责在新宅与县城之间来回传话的,是见过武师父的,立刻便认出了人来。 他朝着前面大喊:“武师父等等我,有事儿找您。” 武师父听到有人叫他们,两人并没有同时停下来,而是一人继续带着孩子们跑,另外一个则迎着传话的小子走过来。 小子跳下马,“师父,你们这么早就开始跑步啦!大小姐让我问您,您吃早饭了吗?吃了早饭不可以马上跑步。小孩子还在长身体,起来太早也不行,得让他们睡饱。” 后面那句话是董明春加的,她揣摩了陈春燕的意思,猜陈春燕大概也不希望大家每天起太早吧,睡不醒影响长身体,还影响学业。 上课全在打呵欠,怎么听得进去嘛。 武师父:“没吃早饭,准备绕着村子跑一圈回去再吃。” 小子:“哟,那可不早了,别耽误了去学堂啊。” 武师父:“耽误不了,出门前,馒头都已经蒸上了。” 小子这才放心了,“那就不耽误您了,我先去回话了。” 小子翻身上马,跑远了。 武师父一脸羡慕,这么个毛头小子都有马骑,而他却没有。 第1008章 小子先去回了董明春话,董明春才转身去饭厅外面等陈春燕。 陈春燕看到董明春等在那里,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儿,便赶紧放下了碗。 一家人全都看了过来。 陈春燕摆手,“你们继续吃,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 陈大姑抱怨,“有什么事情不能吃完饭再说吗,这样对身体很不好。” 陈春燕:“没事儿,没事儿,很快的。” 她知道陈大姑就是随便抱怨两句,也就没放在心上。 她招手示意董明春跟着她往前面走一段距离,免得如果有什么糟心事被家人听见。 董明春:“小子回来回话了。” 陈春燕点头,“情况如何,需不需要我出面。” 董明春:“不需要了。武师父说他们没有吃早饭,是先把早饭上锅蒸了,才出门跑步的,并不会起来得太早,还不会影响上课。” 陈春燕:“那就好,你也赶紧吃饭去吧,待会儿大家都要去凑热闹,你也去吧。” 两句话的功夫,她的粥还不至于凉掉,回去继续吃也刚刚好。 吃过饭,饭碗留在桌上,自有人收拾,一家人便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陈春燕感觉自个儿的手好得差不多了,便把踏雪牵出来溜溜。 她摸了摸踏雪的背,“小姑娘,你是不是长胖了啊?” 踏雪不满意地打了个响鼻。 哟,体重还是马的禁忌不成,这都不能提了? 她有些好笑,便揉了揉踏雪的脖子,“还不高兴了,明明就长胖了,肉呼呼的。” 踏雪就别开脑袋,不让陈春燕摸了。 陈春燕展臂抱住踏雪,“我不是嫌弃你,你不管长多胖,都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踏雪这才没有再反抗陈春燕的靠近。 哟,还真能听懂啊,这马快成精了。 太久没跑动了,陈春燕先牵着踏雪走了一段距离,感觉热身得差不多了,才翻身上了踏雪的背。 踏雪踢踢踏踏地小跑了起来。 它其实也很喜欢跑动,快速地奔跑,只是它是陈春燕的马,别人也不敢骑它,它这几天都憋坏了,一跑起来就撒欢儿了。 陈春燕拍拍踏雪,“小姑娘悠着点儿,姐姐的手还没有养好呢!” 陈大姑一直看着窗外,“今年的收成肯定不错,家里能有一大笔收入了。” 燕儿爹一头雾水,“什么?” 陈大姑赶紧别开头,“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她一激动,差一点就说漏嘴了。 让燕儿爹娘知道三井村大半都被陈春燕买下来了可还行。 现在还不到他们发飘的时候。 陈大姑以为他们出门得很早了,没想到还有更早到的人。 学堂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和好几匹马,也不知道是谁的。 陈春燕一看那马车,脑壳就开始疼了。 谢家这群磨人的小妖精啊,怎么还打发不了了呢! 昨天谢家的人拜访过陈春燕,但陈春燕没见,是以很容易就猜到了谢家头上。 前面的马车确实是谢楠的。 谢楠睡得不舒服,很早就醒了,他一起床就让小厮去烧水、找吃的。 吃的都被锁在陈二婶屋里,小厮们自然是没找到的。 谢楠洗了个澡就出门了,路上遇到村民,打听到了学堂所在地,顺便买了些鸡蛋。 但鸡蛋都是生的,他打了一个到嘴里,腥得很,根本不想再吃第二个,是以现在饿得口水直往外冒。 第1009章 谢楠一早就带人到了三井村,停下车,就带人上山去了,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一片的山基本上都属于陈春燕了。 一群人琢磨着在山上怎么着都要找到点吃的吧,结果上山后他们都懵了,入眼的全是各种草,全都绿绿的,根本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他们这群根本不进厨房的人,压根不知道菜生的时候长什么样,脑子里全是各种菜式,但跟地上长的青幽幽的东西全都对不上号。 谢楠:“算了,逮只野鸡或者野兔来吃吧。” 谢与人:“……” 这也得要有才行啊。 一路上来根本没有见到这些可爱的小动物,只偶尔看到草丛闪动一下,他还怕那是蛇蹿过去了呢。 他担心出事儿,真心建议,“时间不早了,感觉燕老板他们应该过来了,我们两顿没吃了,好歹还是亲戚,她应该不会连一顿饭都不给我们吃的。再说了她一个开酒楼的,开门迎八方客,我们花点银子,她总要接待我们吧。” 谢楠觉得谢与人说得很对。 他当即拍板,“赶紧的,快扶我下山。” 下山的路感觉比上山陡一万倍,往下看一眼,都不知道该往哪儿下脚。 优渥的生活让谢楠身体有些发福,他走起路来越发困难些。 谢与人有些绝望,身为老爷最信任的下属,在这种时候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自己走路就比较困难了,还得扶着谢楠,他都怕自己从山上这么滚下去。 他朝身后喊:“再来两个人搭把手,这路也太难走了。” 其实大家都难,但谢与人都已经出声叫人了,他们也不能说不去,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一个人扶住了谢楠另外一只胳膊,另一个从后面稍稍拉住他们,等他们确定踩实在后才松手。 他们下山期间,陈春燕已经让人把他们的马和车全部挪开了。 踏雪似乎知道有别的马占了它的地方,就一直挺暴躁的。 陈春燕拿出奶片安慰踏雪,“行了,别发脾气了,都牵得远远的了,看不到了啊。” 踏雪吃完了奶片,就被牵进了院子里。 直到这时,它才彻底安静下来。 陈春燕:“你脾气越来越大了啊,以前在草场也不这样啊,谁惯着你了还是咋的?” 陈大姑从身后飘过,“就是你惯的。” 陈春燕:“……”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她幽怨地看着陈大姑。 陈大姑:“狗仗人势你听说过吗?这些动物都特别会看人的眼色,它觉得比你厉害了,就会欺负你。踏雪看出没人敢把它怎么样,脾气可不就越来越大了么。” 这么解释的话,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陈春燕摸着踏雪的脸:“我惯你了?好,我以后不惯你了,我看你脾气还敢不敢这么大。” 踏雪希律律地叫,表达自己的不满。 谢与人:“有人在吗?” 陈大姑:“谁?” 谢与人:“我们找燕老板。” 陈大姑看向陈春燕,“找你的。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陈春燕:“刚堵门口的马车就是他们的。我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她拴好踏雪的马缰,转身去了门外。 谢楠笑道:“燕老板,又见面了。” 陈春燕:“谢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第1010章 谢楠早上刚换的衣服已经又被弄上了泥点子,鞋子上也糊着厚厚一层泥,连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到了。 谢与人抢先一步回答:“我们已经连续两顿没吃饭了,这不是寻思着上山找点吃的么,但山路太难走了,我们没上去。” 这也有点儿太惨了吧。 陈春燕:“你们昨天住村里了?没给你们饭吃?” 谢楠嘴角抽了抽,他现在想起昨天晚上那顿饭,心里都还有阴影。 谢与人:“燕老板,您家还有饭菜吗?我们用钱买成吗?实在是饿得不成了。” 对方惨成这样,陈春燕哪怕再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也难免生出恻隐之心。 她回头叫在书院里帮忙的小子,“盛小冬,出来一下。” 家里的丫头小子越来越多,她能够记住名字的却委实不多,能够碰到刚好有认识的在身边这种情况,也委实不容易。 盛小冬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想到陈春燕竟然记得他的名字,还被忽然点名,差一点就脚绊脚摔一跤了。 他赶紧跑出门,“大小姐,您叫我?” 陈春燕指着谢楠介绍:“这位是望江谢家的谢老爷,他身边的都是他的随从。他们多次上门拜访,咱们都没有好好招待,这一次便由你带着他们去好好洗漱一番,再用餐休息吧。” 盛小冬应了声,“好,大小姐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陈春燕:“别贫嘴了,快去吧。” 谢楠本来是想来参加学堂开课典礼的,但他现在这个样子显然也不适合留在这里了,便从善如流地跟着盛小冬离开了。 他有想象过高墙后面的陈家的模样,但当他真正进入高墙之内,还是被震撼了一番,单是靠近龙桥村这边,高墙就圈了二百多亩土地在内,土地上还有牛羊马在自由吃草。 这个场面简直太壮观了,是真正的大手笔。 他家也有钱,但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建一堵高墙把自家的地圈在里面啊。 建这么一堵墙得花多少钱啊! 实际上陈春燕是没花多少钱的,如果将她赎人花的钱抛开,她花的钱就更少了。 石料厂距离龙桥村本来就近,再加上是村民空闲时自主跑去搬运石头,一车石头也值不了几个钱,是以这个围墙建起来也容易。 但如果谢楠要在望江建这么一堵围墙就费劲了,从外地运石料还是很贵的,成本一下子就嗖地上去了。 马车顺着铺好的青石板路往上行驶,最终停在了陈家新宅的门口。 从这道围墙往里还得走很长的距离才能到正院,陈家的院子还在修,暂时没有修建完毕,盛小冬不准备让谢家的人看到施工的地方,就带着人绕了一圈,直接去了西院。 小子们平常都住在西院,跟傻大哥傻二哥他们一个院子。 盛小冬请谢楠先坐了,“我马上安排人去烧水,您请先休息一会儿。” 谢楠打量起这间屋子,屋子里没有盘炕,用的是床,但他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屋子留着烧地龙的地方。 一般人家根本不敢这么干,因为太费柴碳了,烧一个冬天,地主家的傻儿子都不敢这么干。 但陈春燕就敢,足见她的底气了。 这怕是谢楠对陈春燕最大的误会了。 陈春燕不是觉得有钱才这么干的,她只是觉得床比炕好看,她上辈子毕竟是南方人,更能接受床一些。 至于钱,慢慢赚就好了。 第1011章 谢楠第一次用陈家的新式盥洗室,就喜欢上了,这多方便啊,他也想把自家的改成这种。 吃饭的时候,他就拉着盛小冬问:“你家盥洗室这些东西是在哪儿订做的?” 盛小冬:“就在酒楼后巷过去一点,有一个木工房,那里就能订做,还有专业的人员帮忙安装,不过安装是要收费的。” 谢楠:“这样弄全套大概需要多少钱?” 盛小冬就耐心地介绍起来,自家的生意嘛,自己得关照着。 这边生意谈得火热,学堂那边的气氛也火热了起来,学生们陆陆续续到了学堂门口。 陈春燕指挥孩子们排好队,“男女分开,先站到这边来。” 第一批从武师父那里“毕业”的丫头小子也到了。 陈春燕就让新学生们跟丫头小子们站到一起。 丫头小子们都有些紧张,毕竟他们的东家就站在他们前面。 而村里的孩子们更多的是兴奋。 要说从前看着别的孩子去学堂念书他们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 孩子嘛,肯定是别人干什么,他们就想干什么的,如果干不了,肯定会特别羡慕,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看着那些孩子都是眼巴巴的。 他们现在终于能跟那些孩子一样,可以进入学堂读书了,想想就开心啊。 陈春燕朝董明春点点头。 董明春便让周文严去摆鞭炮,“当心些啊,摆得离人远些,别炸着人了,知道不。” 周文严一手抱着一挂鞭炮,“放心吧春姑姑,我什么时候犯过错啊!” 他朝远处跑,感觉差不多了,就将鞭炮牵成线,端端正正地摆在地上,一路朝着学堂延伸。 陈春燕:“大家都把耳朵捂好了啊。” 周文严让两个小子点着香跑到了远处。 陈春燕朝那边点了点头,两个小子就把鞭炮点燃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动静超级大,感觉地面都在抖动。 鞭炮响完了,董明春率先鼓掌,紧接着便响起了非常热烈的掌声。 从这一刻开始,学堂就正式开学了。 陈春燕站在两个学堂中间,指着左边地说:“男孩进这边。”又指着另外一个学堂说,“女孩进这边。” 两个学堂中间的门洞暂时是封上的,她希望有一天,这个门洞能打通,让两个学堂能真正融合在一起。 陈春燕进了女学,而赵夫人进了男学。 赵夫人之前说赵先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陈春燕让赵夫人转告赵先生,让他把认识到的错误写下来。 那一片骈四俪六的文章,陈春燕看了,文章写得非常好,认识到的错误却非常浅显,陈春燕就暂时停了赵先生手上的事情,等他什么时候真正想通了,再重新启用不迟。 如此一来,就没人教男学的。 赵夫人的年纪毕竟大些,由她来教半大的男孩子也不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陈春燕就让赵夫人先顶上了,而她自己则先顶了女学先生的工作,等赵小姐恢复了,或者董明春把手里的事情安排出去了,就可以来接她的班了。 陈春燕站上了讲台,“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陈春燕,以后你们大家可以称呼我为陈先生。”她把沙漏倒转过来,开始计时,“我们先别忙着上课,都自我介绍一下吧,叫什么名字,擅长做什么事情。” 第1012章 女孩子们都不大放得开,让她们站起来说话,她们都还是挺腼腆的。 陈春燕:“现在我们班需要一个班长帮我管理班级,一个学习委员督促大家学习,有没有自愿担任这两个职务的人呢?” 教室里一片安静。 陈春燕:“……” 好尴尬啊,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了。 在她的印象中,班委什么的,都有人抢着当的,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没一个人愿意? 陈春燕:“不要害羞,也不要害怕做得不好。做得不好,那就多听大家的意见,弥补了不足,以后做得越来越好就行了。 “家里有弟弟妹妹的举手,对嘛,这么多人都有弟弟妹妹,你们肯定也帮爹娘带过弟弟妹妹,对不对? “你们就把同学当成自己的妹妹们就行了,有自信能管好这么多妹妹的姑娘请勇敢举手。” 一个姑娘看了看大家,缓缓举起了手。 陈春燕记得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叫赖大丫。 她抚掌道:“非常好。来,你站到我身边来。今后你就是班长了,你得帮我记录谁迟到了,谁早退了,谁打扫卫生不认真了……这些杂事儿都归你管,你能做好吗?” 赖大丫点点头,“我能。” 陈春燕:“好,你从今天起就是我们班的班长了。大家鼓掌。以后所有人都要配合班长,不可以捣乱哦。”她拍拍赖大丫的肩膀,示意她回去坐好,“我们还差一位学习委员,有谁愿意当吗?” 有了第一个小姑娘打头,陈春燕再问,立刻便有两个小姑娘举起了手。 陈春燕朝她们招手,“你们来说说,如果你们当了学习委员,你们要如何帮助同学们学好知识。” 两个小姑娘一头雾水,迷茫地看着讲台下的同学们。 她们也是第一次站在比所有人都高的地方,还有点不习惯。 陈春燕继续引导她们,“没关系,你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怕说错。” 一个小姑娘说:“我会努力学习,如果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以告诉大家。” 陈春燕:“非常好。” 另一个小姑娘说:“我可以监督大家,先生不在的时候,也要好好学习。” 陈春燕:“都说得非常好,那么大家觉得谁更适合当学习委员呢?觉得她更适合的举左手,觉得她更适合的举右手。” 她记名字确实不行,都没记住别人的名字,只能这样模糊地讲了。 有举左手的人,当然也有举右手的人,只不过举左手的人更多些,看来所有人都很讨厌被人监督的感觉。 陈春燕:“举左手的同学明显更多,那么就恭喜……” 气氛已经火热了起来,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下面就已经有小姑娘喊出了名字。 “李琳琳。” 陈春燕认真把这个名字念了三遍,避免转头又忘记了人家的名字。 她记人名地名这些真心不太行。 陈春燕:“以后李琳琳就是我们的学习委员了,各位同学要在她的帮助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所有女孩子齐齐应声,“好。” 陈春燕弯腰从讲桌下面抱出了一摞书,“来,班长把书全都发下去,每人一本,要好好保管,没有多的,不要弄丢了。” 第1013章 书全部是手抄本,都是请城里的抄书人抄的,薄薄一本,也不便宜。 等以后这些孩子学会写字了,书就让他们自个儿抄了。 小姑娘们都珍惜地摸了摸书,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摸书呢! 陈春燕:“今天我们来上第一课……” 女学的气氛轻松愉快,但与陈春燕的画风截然不同的是男学。 赵夫人基本上没什么废话,拿着书咔咔就开始讲了,她手里还拿着戒尺,哪个小子没坐端正,啪一下戒尺就招呼过去了。 两边的课程表是一样的,前两节课都是国文课,课本也是一样的。 陈春燕提前教了赵夫人拼音。 赵夫人觉得很有用,学得非常认真,她听陈春燕抱怨说,如果有一本字典之类的东西就好了。 她问过陈春燕后,才知道字典是什么东西,她也觉得这样的东西很有用,自那之后,她只要一有空闲,便会坐下来编字典,就按照陈春燕说的方式编,最前面是拼音检字和部首检字,后面才是汉字、字音和词组释义。 这段时间赵先生没什么事儿可做,就在帮她做这件事儿,编写字典需要翻阅大量资料,这个有陈春燕提供,但他们的速度还是快不起来,一天能编十个字就差不多了。 最常用的汉字其实有二千五百个,次常用的汉字有一千个,一天编十个,一年也就编完了,以后每年再增补就行。 但这对于学习的意义是非常重大的,陈春燕非常支持,他们要买什么书,只管去买,她这边经费全部都批。 赵夫人读一句,眼神犀利地一瞟,看到个玩手的,戒尺啪的就招呼过去了。 小子瞬间就坐正了。 第一次坐进课堂的孩子都特别容易走神,并不是他们不爱学习,实在是因为平常都野惯了。 所以说为什么读小学之前要先读幼儿园,都是有理由的,在幼儿园学好了规矩,至少学会不要胡乱走动,读小学后才不会落下功课,也不会拖累别的小朋友。 赵夫人竟然在上课中找到了一丝满足感,她感觉过教书育人的日子也不错。 一堂课四十五分钟是卡得刚刚好的,墙上的沙漏是订做的,滴漏一边滴水,另一边沙漏就一直在跑沙,滴漏刚好跑到四十五分钟时,沙漏就封口,这就保证沙漏里的沙子刚好可以跑四十五分钟。 这样的沙漏一共有三个,教室里各一个,另外就是门卫室有一个,门卫室还有一个十分钟的沙漏,到时间负责守门的人就会摇铃。 第一堂课转眼就下了。 小姑娘们都很愉快,特别是陈春燕告诉她们女学准备毽子皮筋等东西给她们玩儿时,欢呼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陈春燕:“要上厕所的先去上厕所,上课后是不允许上厕所的啊,到时候尿裤子了,你们可别哭。” 小姑娘们一哄而散,手拉手跑去上厕所了。 另一边可就惨了,男孩子们觉得上完一堂课跟熬完了一百年似的,下课铃一响,一个个的全部趴在了桌子上。 赵夫人特别高冷,一下课就直接端着自己的杯子去办公室倒热水喝去了。 盛小冬嘶嘶地倒抽凉气,“我以前没觉得赵夫人这么严肃呢!她这个样子感觉好可怕啊。” 赵夫人:“……我听见了啊!” 第1014章 盛小冬:“……”他僵硬地转头,僵硬地冲赵夫人笑,“您不是去倒水喝了么?” 赵夫人没真的跟盛小冬计较,但嘴里还是打趣道:“倒完水不允许我随便走走?” 盛小冬想死的心都有了,“您走,您走。”他让开道,“您慢慢溜达,我去隔壁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根本不等赵夫人有任何反应,盛小冬直接就溜了。 赵夫人看了一眼周文严。 周文严捂着嘴巴跟着跑走了。 赵夫人浅笑着摇了摇头。 盛小冬和周文严刚走到女学门口就看到两个熟人等在门边。 盛小冬:“咦,你们怎么来了?汇报工作?不对呀,我记得该签的单据,东家都签过了啊。” 站在女学门口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他们两个一直跟着张汝城学习,顺便打打下手。 张汝城很满意他们俩在数术上的天赋,有意把他们当入室弟子培养。 陈春燕签单据的时候,跟张汝城提了要给学堂找数术老师的想法。 张汝城很想支持,但他事情确实多,酒楼又还没有培养出其他的能独当一面的账房先生来,他实在是走不开,后来便跟陈春燕推荐了这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一个叫李萍,一个叫阳新,都是盛小冬和周文严见过的。 有时候张汝城有什么消息需要传给陈春燕,都是让李萍或者阳新把消息递到盛小冬或者周文严手里。 李萍站得笔直,“我是来当先生的。” 盛小冬:“喝!你口气不小。” 李萍虎着一张脸,“我师父说我可以,我就可以。” 盛小冬打趣,“您还真不客气。” 李萍:“学得好,有底气,就应该当仁不让。” 哦哟,小姑娘口气不小啊。 盛小冬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从某种程度上讲,酒楼已经受到了陈春燕的影响,女孩子不再像以前那样看低自己,她们开始相信,只要她们肯努力,就能在酒楼得到应有的待遇。 而李萍的感受就更深了,同期学数术的其实不止她和阳新两个人,但最后师父却只留下了她和阳新,而不是留下了比她成绩差一点的男生。 是以她现在底气足得很。 谁也不敢说看不起她的话,看不起她,就等于变相说燕老板牝鸡司晨。 周文严见气氛不好,忙道:“已经下课了,都进去等吧,也不会打扰到先生上课了。” 盛小冬嘿嘿一笑,“阳新你跟我来,你肯定是教男孩子的先生。”他长臂一展,勾住了阳新的脖子,“我真是羡慕你啊,能够做先生,多体面啊。” 阳新摇头,“我还是喜欢跟在师父身边,等有别的数术先生人选了,我还回去。” 盛小冬:“嗐,你小子没追求。” 阳新:“不让账目出错,就是我最大的追求。东家说过,做账房先生的,只要不出错,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盛小冬立刻意识到,一段时间不见,与他同期进入酒楼的小伙伴已经慢慢地变得不同了,这种不同不是只外貌上的,而是指思想上的。 他每天待在新宅这边,虽然也会跟着春姑姑学很多东西,但是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他歪着脑袋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阳新:“怎么了?” 盛小冬:“没什么,快去吧,那就是先生的休息室。” 第1015章 李萍进了学堂,怀着近乎朝圣的心情走近了休息室,陈春燕正坐在里面喝茶。 李萍:“燕老板好。” 陈春燕招招手,示意李萍坐下,“准备得怎么样了?紧张不紧张?” 李萍:“书我都看过了,还跟师父讨教过,应该没什么问题。紧张啊……这个倒是没有觉得,都是跟我差不多大的人,我也没必要怕他们。” 陈春燕笑着点头,“这么想就对了。” 她想起她当年第一次站上台汇报工作时,那股怂劲儿啊,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而且脑子一片空白,连自个儿说了什么,自个儿都想不起来了。 她指着角落里的柜子,“里面有杯子,要喝水就自己动手倒啊,这边可没人伺候了。” 李萍脸一红,“我哪用别人伺候,都是自己。” 陈春燕笑笑没说话。 办公区其实是有值班的小丫头的,三不五时地巡逻一下,看看谁杯子里没有水了,谁那儿点心没了,就给添上。 这都是看张汝城和杨彬他们太忙的份上,陈春燕特地关照的。 她也是怕李萍在张汝城身边呆惯了,享受到了那么高的待遇,忽然没人伺候了,反而不习惯了。 李萍偷偷瞄了眼陈春燕,陈春燕却已经在看书了,她便走到角落里,拿出个茶杯来。 茶杯也是订做的,不是现在常用的盖碗茶茶杯,而是陈春燕上辈子常见的“老干部式”的茶杯,一个杯子就能装不老少水。 柜子里有绿茶、红茶、花茶和果茶。 李萍纠结了一会儿,拿了绿茶,她闻到陈春燕泡的好像就是绿茶。 陈春燕把茶几上的点心往前推了推,“这是新鲜的,早晨刚做的,酒楼还没有上的新品点心,你可以尝尝。” 李萍紧张兮兮地坐在了陈春燕对面,拿了一块点心尝了口,是连蓉馅儿的,细腻可口,就是有点儿噎人。 她拿起杯子,刚准备喝一口,就发现她杯子里面没有水。 李萍:“……” 如果换成是别人,陈春燕肯定都起身离开了,好让对方自在点,但李萍不一样,她之后每天都会来上课,总不能一直让陈春燕避开吧,那她也太惨了点。 陈春燕觉得李萍需要脱敏治疗。 她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当作不知道李萍飘过来的目光。 李萍额头冒汗,垂着脑袋跑过去倒了水,埋头就喝,开水进入嘴里,她吐也不是,吞下去也不是,只能一直哈气。 陈春燕看不下去了,指着垃圾桶,“吐了吧。” 李萍抹了把脸,“咽下去了。” 陈春燕听着都觉得疼,“以后喝水还是要晾凉点再喝,这样对口腔不好。” 李萍没听过那个词儿,但大概意思懂了,大概就是对嘴巴不好吧。 可不就是不好么,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上颚被汤皱了,还有点脱皮。 李萍:“下次我一定注意。” 正好上课铃响了,陈春燕起身上课去了。 李萍赶紧背过身,面朝窗户,呼呼吐气,还朝嘴巴里面扇风。 她回忆了一下自个儿先前的表现,现在十分想钻进地洞里去。 她的表现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她实在坐不住了,就在办公室里面绕圈圈,也没觉得绕了多久,叮铃铃的铃声又响了。 完了,燕老板又要来了。 第1016章 陈春燕夹着课本就进来了,“下一堂是你的课,准备好了吗?” 李萍连连点头。 陈春燕:“我们班有两个帮助我们管理同学的人,一个叫赖大丫,一个叫李琳琳,如果你有什么事儿,叫一声,她们就会帮忙。” 李萍紧张得都快要窒息了,除了点头点头,她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春燕:“那你先去准备吧。” 李萍如蒙大赦,拿着课本就走了。 她的课本上全是她做的笔记,比陈春燕统一让人抄写的课本内容多了太多了。 陈春燕去洗了手,拿了块点心吃。 她挺喜欢吃莲蓉馅儿的点心的,其次才是豆沙馅儿。 她慢条斯理吃了两块点心,铃声就响了。 李萍一直站在操场上,学生们来来回回的,看到她都觉得奇怪,明明与大家一样大,也都在学堂里,她却一直没有上课,难免就会引来一些目光。 这些人看她,她到不觉得有什么,看就看呗,只要不让燕老板看,谁看都好。 好不容易熬到了上课,她狂奔进教室,“谁是赖大丫?” 赖大丫站起身。 李萍:“来把数学课本发了。” 赖大丫便走到讲桌边抱起一摞课本,逐本放到同学们的书桌上。 李萍就没有什么废话了,直入正题,“我们今天要学习的内容是十个数字。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你们应该都非常熟悉了,但有人会写吗?” 有一个坐在最后排的小姑娘举起了手。 李萍:“好,你来写给大家看看。” 小姑娘就走上前,回忆了好一阵儿,才写下壹…… 李萍耐心等着,等小姑娘写完了,她才上前纠正写错了的字。 她接过笔,说:“对,这是国文的数字,但我们今天要学的是另外一种数字,是在记账中能够实际运用上的数字……” 她讲着讲着课就发现同学们的视线开始往窗口飘。 她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燕老板。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说什么? 昨天已经预讲过很多遍的李萍,在这一刻照样卡壳了。 陈春燕不是实行班主任的职责,过来逮同学的小动作的,她只是来看看李萍讲课到底行不行的。 乍一听,李萍说话的语气口吻非常熟悉,再细一品,那不是她给李萍他们上课时的模样么! 好吧,她也不能批评这样上课不好,毕竟她自个儿就是这么上的。 教室里没有了声音,陈春燕知道李萍又紧张了,她抬手示意李萍继续,自个儿转身走了。 教学质量如何,现在暂时是看不出来的,还得等期中考试考过之后才知道。 最后一堂课是书法课,就是先生带着大家练字,这个没什么需要把控的。 陈春燕决定去看一眼食堂就回家。 学堂让学生们自行带饭,但还是会提供一个供大家热饭热菜的地方。 厨房由请来的婆子照看着,保证要热水的时候能喝上热水,保证孩子们要热饭菜时,马上就能热上。 陈春燕看到厨房里准备了最大号的蒸笼,这种蒸笼怕是一次性就能蒸好所有学生的饭。 厨房里热水也不少,没什么好挑拣的地方。 陈春燕:“其他的都很好,就是要注意用火安全。晚上离开之前,记得一定要用水把炭火浇灭了。” 第1017章 陈春燕溜溜达达着回了家。 家里一群女人还对今天早上简陋到无以复加的开学典礼津津乐道。 就冲大家这股劲头,陈春燕觉得以后的开学典礼再加个文艺汇演啥的,应该算是众望所归。 董明春:“大小姐,许大夫送来一封请柬,我已经放在你的书桌上了。” 陈春燕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回忆起来,她师父是跟她提过一件事儿,那是去外地参加医术交流,她忙起来就忘了。 如今请柬都送来了,正好她也忙得告一段落了,那肯定得跟着师父出去长长见识了。 有些时候别人的治疗思路也很重要,对自己治病也会有启发,所以学医的人才要反复读《千金方》《伤寒杂病论》之类的书籍。 陈春燕:“哦,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请柬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与请柬一同送来的,还有许京墨蜂疗的案例,且全都是整理好的。 她看了眼请柬就收进匣子里了。 举办交流会的地点是在华城,举办时间是在三天后,这个记好就行。 不过她估计明天就得出发,路上耽搁一下,过去不是还得休整嘛,明天出发刚刚好。 她朝门外喊:“来个人。” 一个小丫头就颠颠地跑了进来,“你传话给春姐,让她派个人去城里问问,我师父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小丫头:“好的,大小姐。” 陈春燕想了想,便回房收拾东西去了,不管是不是明天出发,她都得收拾东西呀。 换洗衣服肯定得带上,她打开衣柜,花花绿绿的就算了,她看许大夫的穿着,琢磨着素淡些的衣服会比较讨喜,便拿了三套那样的衣服放进提盒里。 她顺手又拿了些首饰、香膏放进提盒里,盯着提盒看了会儿,她一拍脑袋,有一样东西必须得带,那就是纸巾。 这也是她订做的东西,说是纸巾其实硬得很,用之前必须得揉,但是也比以前好很多了。 现在绝大多数人家用的都是那种削得很薄的竹片,想想都觉得可怕。 她默默又往提盒里面多抓了几叠纸巾。 还有就是钱了,穷家富路嘛,她得多待点儿,钱还是分散放在各个地方。 感觉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才回到书房去看许京墨整理好的案例。 时间一晃而过,她感觉她没看多少内容,就到了午饭时间了。 董明春迎着陈春燕走了过来,“大小姐,许大夫那边回话了,说是明天一大早出发。你看你今天是住家里,还是住城里,住城里的话可以多睡一会儿。” 陈春燕:“行,那我就住城里吧。下午你帮我去学堂看看情况。” 董明春:“好,我会去看的。” 陈春燕看了董明春一眼。 董明春被看得莫名其妙,也低头看看自己,“怎么了?” 陈春燕嘶了一声,“我一天天的安排你做这么多事情,我是不是应该给你加工钱啊?” 董明春就笑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如果你愿意给我加工钱,我会很高兴的。” 陈春燕:“那就加,这个家都是你在管,也是辛苦你了,你觉得加多少合适,你报给我,我来批。” 她也不知道该加多少合适。 第一次在古代当老板,一切都很生疏,还得靠自己摸索。 她就怕工资加得太猛了,以后加无可加,人家就要离职了。 第1018章 加不加工资,工资加多少都是个难题。 陈春燕毫不手软地把这个难题丢给了董明春。 董明春:“……”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还好她不是心理阴暗的人,要是心理稍微阴暗点的,指不定要琢磨这次的加工钱是不是个考验了。 她提出的加的工钱多了,会不会被燕老板惦记上,今后在工作中找她茬,如果提的钱少了,燕老板会不会觉得她虚伪。 才刚刚琢磨了一会儿,她的脑壳就开始痛了。 她笑着说:“其实不加也可以。” 陈春燕:“说了要加就一定要加,这也是对你工作的肯定。家里被管理得井井有条的,牛羊也长得非常好,丫头小子们的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你是有功劳的,那就得赏,是不是?不可以推辞了。” 董明春:“……” 她揉着太阳穴回了房间,看着承尘发呆。 如果是在城里就好了,在城里她还能问问别人是什么情况,别人第一次工钱加多少,她就提多少也就完事儿了。 诶? 燕老板也没说马上给她批示,那就完全可以等燕老板回来再说嘛。 董明春已经决定了,她待会儿就找盛小冬去,让这个机灵小子帮她打听这件事儿。 这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 陈春燕是不知道,她要是知道肯定会夸董明春一句聪明。 她以前有个数学老师就是这样的,讲卷子的时候,每回老师遇到什么题,她卡壳了,不会做了,就问:“有没有同学愿意起来讲讲思路。” 这就把问题抛出去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套路,但一个班总有积极的同学,还是有人举手回答的。 可有时候那位同学特别尴尬,刚刚起来说了几个字儿,数学老师的思路就找回来了。 数学老师一边压手示意同学坐下,一边说:“这位同学说得非常好,好,我们继续来看这道题。” 那位同学就超级无辜,转过身来对全班同学用口型说:我说什么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套路深着呢,董明春见识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陈春燕先去了正院看燕儿娘。 燕儿娘现在都不出门了,主要怕摔跤,她平时都在屋子里面来回溜达,想看风景就开着窗户,嫌吵了就关上窗户。 头三个月嘛,小心点也是应该的。 陈春燕:“阿娘您觉得这两天可还好?” 燕儿娘:“别的还好,就是吐得厉害。” 陈春燕:“想吃酸的吗?让厨房的人给您做点儿?” 燕儿娘:“不想吃,就是想吃水果。” 陈春燕:“这个好办,酒楼有海运过来的水果,我待会儿让人给您送点过来。” 燕儿娘特别高兴,“那就太好了。” 陈春燕:“秋儿很久没回来过了,您现在又有了身孕,要不要让她回来看看您?” 燕儿娘:“别,别,别,酒楼的生意要紧,别耽误事儿。我们这么大一家子都还靠着酒楼养着呢!” 抠成这样了可还行。 陈春燕:“您不管别的,就说您想不想她就行了,您要是想她,我就把她叫回来陪您一天。” 燕儿娘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不用一天,就回来半天就行。” 陈春燕:“……没事儿,反正都回来了,呆一天又能怎么样?好,我决定了,就这样,您别老想着钱啊钱的。” 第1019章 燕儿娘被陈春燕说得笑了起来,她知道陈春燕这是心疼她了。 燕儿娘摸着肚子:“不管这一次生个弟弟还是妹妹,阿娘心里永远都有你们姐妹俩。” 陈春燕笑着点头,“知道您心里有我们。您好像也很久没见过姥姥姥爷了吧?要不要把姥姥姥爷也接过来住几天?” 燕儿娘眼睛一亮,“行吗?” 陈春燕:“有什么不行的,现在我们自个儿当家作主了,您想请谁就请谁,要说谁可以反对,那就只有爹了,您说他会反对吗?” 燕儿娘虎着脸道:“那肯定不能。” 陈春燕:“我下午有事儿外出,会出去三到四天,没人陪您说话,我就把姥姥接来陪您成吗?” 其实她就算每天都在家里,也很少有时间陪燕儿娘说话的,也就是午休时和吃完晚饭后,加起来顶多半个时辰。 但就算是这样,燕儿娘都很开心了,她好像自打怀孕,就很怕一个人呆着,有个人在她身边说话,不管说什么,她因为孕吐而难受的感觉都减轻了不少。 燕儿娘终于点了点头,“那行,那就把你姥姥接来。她当年做主把我嫁过来,我也是明白的,她有很多苦衷,家里实在是养不起那么多女儿了。我埋怨过她,但现在我已经不怨她了……” 她说着眼眶都红了。 陈春燕知道这种感受,以前燕儿爹娘都是特别不爱说话的两个人,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燕儿娘或许很早就不怨怪父母了,但可能因为不会交流,每年回娘家一趟,大家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却透着疏离。 陈春燕:“现在地里也不怎么忙了,姥姥来就请她多住段时间吧,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让人去做,不要节约钱。想准备什么礼物,都让春姐他们去办。” 燕儿娘连连点头,“别的不说,你的表哥表嫂侄儿侄女……这些人的礼物一定要准备好,别让人家觉得咱们有钱了,就连亲戚都不认了。” 陈春燕很是赞同,“是这个道理。”她扶着燕儿娘坐下,“也别一直站着了,走一走还是得休息一下。” 燕儿娘:“我孩子都生了多少个了,你这些不比你懂?” 陈春燕笑着说:“恐怕还真没我懂,我可是大夫啊。” 燕儿娘眨眨眼,琢磨着陈春燕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谁能比得过大夫懂这些事儿啊,她还是要好好听燕儿的话才行。 陈春燕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了正院。 以如今的医疗条件,其实她对生孩子这种事情还挺害怕的。 她听人说过,稳婆是全凭经验接生,所以有的稳婆根本一点妇产科知识都不懂,胡干蛮干,有的稳婆见难产生不下来,甚至伸手进去拽,非常可怕。 当然了,陈春燕也不是很懂接生,许大夫也不是很懂,毕竟都没有接生过,但有些止血催生的方子,他们都学过,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她去找到了董明春,“春姐,你说咱们自个儿培养一批稳婆出来怎么样?” 董明春:“为了太太啊?” 陈春燕:“也不是,其实现在的女子生孩子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想降低这种风险。” 董明春笑着说:“您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只是我感觉稳婆的话还是找年龄大一点的人来更好些。” 第1020章 陈春燕招手叫来小丫头,“把我和春姐的饭菜送到我书房去。”她揽着董明春,“我们边吃边聊。” 她们两人到书房里临窗的太师椅上坐下,小丫头们就把饭菜摆在椅子旁边的高几上。 高几比较小,小丫头们都很有眼色,摆的菜全是陈春燕爱吃的。 陈春燕端着碗问:“你为什么觉得年龄大的人更合适呢?” 董明春:“年龄大一些的人生过孩子,就有经验了,这样再跟她们讲,她们就更容易理解一些。” 陈春燕:“这个倒是未必。”她见董明春露出疑惑的神情,便道,“就比如说你,我现在问你,你是知道怎么把孩子生下来的吗?你肯定只能回答我用力,对不对?” 董明春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只能说出配合着疼痛的感觉用力,其余的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陈春燕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你看,你是这样,别人的情况或许也差不多。那既然都是这样,我们为什么不能从年轻的人里面选呢?” 董明春:“年轻人经历得少,胆子就小啊。小姑娘怕黑,怕血,有时候还怕陌生人。” “你吃,边吃边说。”陈春燕把菜往董明春那边推了点,“但年轻人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比如说我们的学堂,你让那些没有读过书的,几岁的小孩子去读,他们愿意,但你让那些十六七岁,甚至二十几岁的人去读,他们哪怕知道这对他们的生计有帮助,他们也不会愿意去的。” 董明春吃着饭,心里还是琢磨着这件事儿。 过了好半天,她才说:“年龄太小的人,她们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去帮别人接生孩子呢?” 陈春燕:“所以问题的关键来了,我们到底找多大的人来培养合适?我所倾向的年轻一点的人并不是指学堂里读书的那么大的孩子,而是十五六岁大的姑娘。她们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也有了一定的生活经验,她们学起东西来应该也比较快。” 董明春犹豫着道:“十五六岁的姑娘正是准备嫁人的年纪,谁会来做这种事情啊?有件事儿你可能不知道,愿意来做稳婆的人,年龄基本上都是三十五往上了,绝大多数都是四五十岁的人。毕竟大家都觉得……血不太干净,一般的人怕会被嫌弃,都不会做这事儿的。” 哎……这还真是个问题。 陈春燕:“其实十五六岁嫁人本来就是错的,身子骨都没有长开,难产的几率比身子骨长开了的女人更大。” 董明春笑着摇头,“这事儿我们谁都没办法,官家规定了,十八岁没有特殊情况,又没有嫁人的女子,就得交税了,二十岁还没有订婚的女子,就会被强行婚配。你也知道特殊情况指的是什么,那是要守孝。我们一般人谁都拖不到那个年纪的。” 这事儿陈春燕当然知道,正如董明春所说,这事儿谁都改变不了。 陈春燕:“别人嫁人不嫁人的问题,我们暂且不考虑,就说找这样一群人来学习如何帮助产妇生产,能不能行?” 董明春:“能行倒是能行,就是费钱。” 陈春燕知道董明春的意思了。 第1021章 董明春潜台词就是说,哪怕打出了五味居的招牌,也没有十五六岁的姑娘愿意来当稳婆,最后肯定也只能去牙行买。 十五六岁不管做什么都行了,价格跟小丫头肯定是不一样的,所以董明春才说费钱。 陈春燕:“如果只有这种办法,那就这么办吧。” 她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口饭,放了筷子,“你慢慢吃,不用着急。” 主人家都吃完了,董明春自然不可能再慢慢吃了,她三两口刨了饭,就用托盘把碗盘收走了。 陈春燕转身去了隔壁,从柜子里拿出一包药,她提着就去了赵小姐的房间。 许京墨提醒过她,赵小姐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不然很有可能会有危险,她又得离开几天,这就拖延了时间。 她就琢磨着去看看赵小姐的状况怎么样,如果精神还好的话,就把药交给赵小姐自行处置。 不要孩子,那就把药喝掉,如果要,就好好养着。 屋里,赵小姐正对着镜子发呆,只是她的视线并没有落在镜子上,而是一直看着妆台上的发钗。 陈春燕:“吃午饭了吗?” 赵小姐一惊,猛然回神,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现在在哪里。 陈春燕没再继续靠近,她一直背着手,观察着赵小姐,“好些了吗?” 这几天,她没再听见赵小姐大喊大叫,但她也并不是很确定赵小姐的脑子是不是清醒了。 大脑本来就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 赵小姐愣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陈春燕松了口气,“能听懂我说的话?” 赵小姐再次点头。 陈春燕笑了起来,看来赵小姐的病情真的有所好转,至少稳定了下来。 她把手里的药放在了状态上,“不管你爹你娘怎么想,这件事情最好由你自己来拿主意,因为今后的路得你自己去走,旁人很难帮到你什么。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想明白之后,就把决定告诉大花姐,她会帮你的。” 她转头朝牛大花点了点头。 牛大花走过来揽住了赵小姐的肩膀,“学堂已经开课了,你也要赶快打起精神来,那边还缺一位女先生呢。” 赵小姐点点头,抓过药塞到牛大花手里。 她没说话,但她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她不要这个孩子。 她既然不想要,那么陈春燕他们就会选择尊重她。 陈春燕算是发现了,只要赵小姐的情绪不激动,精神就是正常的,只是一旦受到刺激,她的脑子就不清醒了,而且一犯病会犯多长时间,谁也说不清楚。 陈春燕:“大花姐,那就拜托你去熬药了,我就等在这里。” 赵小姐揪着帕子,显得有些害怕。 陈春燕弯腰对她说:“别怕,药是很好的药,是很优秀的大夫配制的,你吃了只稍稍痛一痛,你不想要的东西就没有了。” 赵小姐点点头,等待药汤的到来。 不过半个时辰,牛大花就把药端来了,浓浓的一碗。 陈春燕:“你喝了药就去床上躺着。” 赵小姐根本没犹豫,一口干了药,走过去躺在了床上。 陈春燕没有离开,就站在原地,等待赵小姐药效发作。 第1022章 也许是赵小姐身子骨太弱了的关系,药效开始发作后,她痛得死去活来的,却一直没把孩子打下来。 牛大花:“这是怎么了?” 陈春燕:“再等等。” 她是听许京墨说过的,有时候会遇到半天都打不下来的情况,他有一次遇到痛了一个晚上都没打下来的,汗都给人急出来了。 所以他才说赵小姐不管决定要还是不要这个孩子都很危险。 赵小姐汗水都痛了出来,她双手紧紧攥着床单,却死死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陈春燕走到床边,“有下坠感吗?” 赵小姐双眼含泪地摇摇头。 陈春燕走到架子旁取了帕子,叠成几叠放到赵小姐嘴边,“咬住,当心别咬伤舌头了。” 赵小姐意识有些模糊,陈春燕将话连说了几遍,赵小姐才张开了嘴,咬住了帕子。 牛大花:“她怎么样了?” 陈春燕摇摇头,手却握住了赵小姐的脉门,过了会儿才说:“再等等。” 牛大花直搓手,比老母亲还要紧张。 陈春燕被牛大花弄得都有些心慌了,哪怕许京墨把什么都交代清楚了,还给了她很多类似医案,她毕竟没经验,不那么有底气也是正常的。 她干脆转头道:“大花姐你去煮点红糖蛋吧,待会儿给她补充体力。” 别站在这儿搓手了,把不紧张的人都弄紧张了。 牛大花一琢磨确实应该煮点吃的,人家生孩子不都要吃红糖蛋嘛,她估计以赵小姐这劲头,肯定也得吃。 牛大花:“好,我马上去,你要不要吃。” 陈春燕:“我不吃。” 牛大花语无伦次地说:“那我吃吧。” 陈春燕:“……” 算了,要吃也行,也不差那两个蛋和一点红糖。 又折腾了一会儿,红糖蛋没来,赵小姐这边倒是先见了红。 陈春燕松了一口气,这就是快打下来了。 她又给赵小姐把了一次脉,弯腰解开了赵小姐的衣服,拿出准备好的银针,开始在许京墨给她指点的几处穴位上下针。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确保打干净了。 赵小姐整个人都脱力了,软软地躺在床上。 牛大花端着碗进来,就看到红艳艳的血,“终于好了,刚才可吓死我了。” 陈春燕弯腰运针,又等了会儿,她才拔了针,“大花姐你喂她吃蛋吧,你知道怎么坐月子吧?” 牛大花:“我知道,我娘生我弟弟时,就是我伺候的月子。” 陈春燕:“那行,赵小姐的小月子就当正经月子照顾,你待会儿帮她整理一下,我还有事儿,得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去城里找阿成哥。” 许大夫要带着她和许京墨一起去华城,就只有周有成留守,只能找他了。 周有成的医术虽然比不上许京墨,但处理寻常的问题还是行的。 牛大花一一记下了,“好,我都记住了。” 陈春燕回到房间,先找出干净的衣服洗了个澡,才收拾整齐出来,准备进城了。 她又检查了一遍东西,估摸着许大夫肯定会带常用药,她也就不带了。 她提着大大的提盒就出了门。 踏雪见她牵走了别的马非常生气。 但陈春燕给它的,就只有两颗奶片了。 去华城,还是坐马车比较方便,踏雪是千里马,不可能用来拉车,就只能将它留在家里了。 第1023章 一夜休整,陈春燕起了个大早,同样起了个大早的还有廖敏柔。 陈春燕刚洗漱完毕,廖敏柔就已经登门了。 陈春燕一边吃包子,一边喝豆浆,还得抽空打量廖敏柔。 廖敏柔不乐意了,“干什么,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陈春燕:“是,是我让你来的,可你也积极得过头了吧,你这一身打扮……走起路来不累吗?” 廖敏柔:“……累”她一拍掌,“但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讲课,我一定得美美的,比所有人都美。” 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真的对容貌有迷一样的坚持。 陈春燕:“你就是不打扮,你也是整个女学最漂亮的那个。” 廖敏柔早就及笄了,眉眼也长开了,身材凹凸有致,绝对不是学堂那些小丫头片子能够比的。 廖敏柔刚刚觉得这话听着非常顺耳,但一琢磨就开始嫌弃了,“你学堂招的学生得多丑啊。” 姑娘……你看问题的角度也真是够刁钻的。 陈春燕:“不丑!哎,这不是重点好不好。我昨天让人送给你的课本你看了吗?看得懂不?” 廖敏柔拍着胸口说:“我是谁啊,我怎么可能……” 陈春燕满眼期待。 廖敏柔却说:“怎么可能看得懂。那都是写的啥啊!弯弯曲曲的,是个符号吧?” 陈春燕挠头,“你别管那个,我不是说跳过最前面的几篇学习拼音的课文了吗?你就从古诗文开始讲就行。” 廖敏柔:“我知道。我功课都做好了,该怎么讲,我心里有数,再不济我不也还学过么,我就照着记忆里的内容复述一遍还不行吗?你别担心了,你先告诉我前面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到底是什么?” 陈春燕:“刚刚有讲啊,是拼音,是辅助学习的东西。你想想你当初刚开始学的时候多困难啊,有这个就不同了,以后就算有不认识的字儿,自己也能自学了。” 廖敏柔一向好奇心旺盛,问起来就没完,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了为止。 陈春燕都被廖敏柔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到噎住了,倒不是她答不上来,实在是因为她在吃包子,廖敏柔一提问,她就得囫囵着咽下去,难免就被噎到了。 她拍拍廖敏柔的肩膀,“时间差不多了啊,你赶紧的,快去学堂,你一个做先生的要是迟到了,那该多难看啊。” 廖敏柔一拍脑袋,“对对对,我差点忘了这事儿了。” 陈春燕清楚地看到廖敏柔的脖子往后面仰了一下,这就是头上戴太多头饰的坏处了,脖子真不能承受那么多重量。 这也就是廖敏柔年轻,发丝坚韧,等年龄再大点看看,头发不一把一把掉就怪了。 等廖敏柔走了,陈春燕继续慢慢吃包子,都是小个小个的灌汤包,稍微蘸点醋,可好吃了。 陈谷秋在门口冒了头,“姐,我就先回家了。” 这是昨天陈春燕跟她说好的,今天她回家陪燕儿娘一天。 她也是昨天才刚知道她娘又要给她添弟弟或者妹妹了。 陈春燕放下豆浆,“嗯,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如果不想走路可以再等等,待会儿盛小冬他们该来了,你让他们带你一程也行。” 陈谷秋:“好久没走过那条路了,还挺想念的,我就走回去吧。” 第1024章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陈春燕就出门了,她到医馆时,许大夫正准备上马车去接她,可以说她的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陈春燕:“师父。” 许大夫看她的眼神有许多无奈,“你做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事情,但确实耽误了功课,这两天你就跟在我身边,好好补补。” 陈春燕赧然,“是,师父。” 许大夫撩开车帘,率先上了车,坐在椅子上好一阵翻找,才从包袱中拿出了一本书,他递给许京墨,让许京墨拿给陈春燕。 许京墨压低声音对陈春燕说:“都是我爹整理的医案,你好好看,说不定晚上会考校你。” 许大夫重重咳嗽,“送个东西而已,你怎么送这么久啊!” 许京墨微微一笑,赶紧上车去了。 陈春燕摸摸鼻子,上了自家的马车。 她的马车之前改良过一次,后来郑林又改良过一次,减震做得还可以,在车上看书也不会觉得太晕了。 她刚刚开始看第一页就惊呆了,这本医案里面记录的全是疑难杂症…… 所以说师父终于对她不务正业不满了么,开始用这种完全超出她能力范围的东西为难她了。 什么突然失明,什么突然失声,什么举了就下不去…… 百日咳跟这些比起来都是小儿科了。 陈春燕脑壳真的很痛,这些东西她一看脑袋就开始发晕。 她目前还停留在辨证完了,就用脑子里背的汤药方子加减来治疗,但像这些疑难杂症显然很难用寻常的方子治疗,这就要求会根据症状自行开方配伍了。 她来来回回把第一个医案看了几遍,都没看懂师父的治疗思路,只知道师父是用汤药配合针灸同时进行,三天就让突然失明的人重新恢复了光明。 她拿出纸笔,把方子抄了下来,从方子里面寻找古方的痕迹,意欲从相近的方子里面找出治疗思路。 她这么一沉进去学习,时间便一晃而过,马车什么时候停了,她都不知道。 马车停在了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在城里,大概是两城之间的某个行脚店。 许大夫看了一脸菜色的陈春燕一眼,笑着说:“中午就在这里将就着吃一顿吧。” 陈春燕揉了揉疼痛的额头,“有我在,怎么能让师父将就呢,我现在就去后厨。” 许大夫摆摆手,“不用麻烦了,一人一碗面,吃了休息会就上路,再往前二十几里路就到了,晚上你们想吃什么再吃。” 陈春燕没什么意见。 许京墨:“你如果不想吃面,点菜吃也行。” 陈春燕:“吃面挺好的,就吃面吧。” 功课学得不好的人,没有资格挑食。 许京墨:“我不想吃面,你陪我吃饭。”他转头叫伙计,“一碗面,再来两荤一素,两碗饭。” 许大夫狠狠瞪着儿子,心说:你都点了菜了,多加一碗饭怎么了,居然还给我吃面。 许京墨微微一笑,“面不要了,上三碗饭,再加一碗汤。” 许大夫这才觉得气儿顺了点,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不是有了媳妇就忘了爹的人。 陈春燕看着许大夫吃瘪的样子,忽然觉得……还有点爽。 第1025章 许大夫端着碗,视线一直在许京墨和陈春燕身上流转,奈何被看的两个人都很淡定,该吃菜吃菜,该吃肉吃肉。 乡村小店没什么好菜,品种也少,只能算将就着吃。 陈春燕因为心情好,还多吃了半碗饭。 许京墨:“不可暴饮暴食。” 陈春燕这才喝了小半碗汤放下了筷子,许京墨要是不提醒,她一准儿还要再吃几筷子菜。 许大夫:“……” 我的儿子眼里没有我。 儿大不中留。 许京墨夹起一块肉放进许大夫碗里,“爹,多吃点。” 许大夫被喂了狗粮的郁结心情才好了点。 陈春燕也夹起一块肉放进许大夫的碗里,“师父,多吃点。” 许大夫瞬间觉得他的心情又好了点。 一辆马车忽然在店外停下,车上走下来一老一少两个人。 年老的人一看到许大夫就笑了,“老许,真是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了。” 许大夫一回头就看到笑得五官挤到了一起的脸。 许大夫:“谢大夫,好久不见,来,随便坐。” 陈春燕发现她最近跟姓谢的真是有孽缘啊,家里还住着一群姓谢的没走呢,这又来一个。 不让谢楠进门就算了,可人家都进了家门了,她也不好把人家赶出去,那太难看了。 她一直等着谢楠主动提出告辞,可直到她出门进城,谢楠都没懂事一回。 谢大夫看看许京墨又看看陈春燕,“嘶,这是你儿子吧,都长这么大了。那这位是……” 陈春燕刚刚起立就被谢大夫cue,她立刻站定。 许大夫:“这是我的小徒弟,也是唯一的女徒弟,特别有天赋。” 许大夫不是个会自夸的人,但陈春燕到底是个女孩子,他怕谢大夫会看不起她,这才特地提了句。 陈春燕正式跟谢大夫和谢大夫的徒弟见礼,然后就让出了位置,坐到了许京墨身边。 谢大夫:“是吗?老许,不介意我考校一二吧?” 陈春燕笑着说:“谢大夫高看了,我学医不到两个月,还不到被您考校的时候。”她眨眨眼,俏皮地说,“我要是答得不好,丢了师父的脸,师父回去可是要罚我的。” 谢大夫哈哈大笑,“你太谦虚了,这一点跟你师父一点不像,你师父从来是当仁不让的。” 陈春燕:“医者仁心,遇到患者自然该当仁不让。” 谢大夫收了笑,认真打量起陈春燕来,要说他刚开始确实有点轻视陈春燕的话,两句话说下来,他对陈春燕的印象已经彻底不同了。 这个女娃有点厉害。 许大夫微微勾唇,微眯着眼睛,什么都没说,可谁都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许京墨:“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可是谢伯父新收的弟子?” 谢大夫眼中放出光芒,拍着徒弟的肩膀说:“收了很多年了,可是不争气啊,一直没成气候,直到今年,我才敢带他出来长见识,不像老许你,新收的弟子就敢往外带,胆子真大。” 陈春燕要是再看不出来谢大夫与自家师父不对付,那她就是个瞎子了。 同行相轻真是在什么时代都会发生的啊。 第1026章 许大夫带陈春燕出门长见识是好意,陈春燕就不能堕了许大夫的威名。 她笑着说:“我师父不是胆子大,是努力提携后辈。他老人家不注重名利,只为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大夫,为患者解除病痛而奋斗。” 谢大夫感觉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这女娃没说他一句,可每一句夸许大夫的话都像是甩在他脸上的巴掌,让他的脸火烧火辣的。 许大夫连连摆手,“哪有这样夸自己的。” 陈春燕:“师父仁心仁德,如果不是您,就没有现在的我,我夸您都是真心的,您真是我见过的最有医德的大夫。” 谢大夫:“……” 合着我是透明的是不是? 许大夫差一点就没绷住笑出声来了。 他以前就听说陈春燕很能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但他真的没近距离感受过陈春燕这一张嘴的厉害之处,直到现在才发现陈春燕是真厉害啊。 许京墨给了陈春燕一个眼色,才转头道:“谢伯父一路舟车劳顿,想必饿了,那就先吃饭吧。” 他把杯盘碗盏往靠他们这一边的桌子挪了挪,才招呼小二,“点菜。”他笑着说,“伯父爱吃什么随便点,这顿算小侄请的。” 谢大夫:“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是不客气,倒也不可能真没眼色地点一大堆菜,他看许大夫三人都只点了两荤一素,他便只点了一荤一素。 三个人吃两荤一素都还有剩,说明这家小店的菜量很大,少点一道菜,两个人吃也够了。 陈春燕起身去柜台要了壶茶,给所有人都倒上。 熟人相见,对方还没吃完饭,他们不可能先走,与其傻乎乎看着别人吃,不如喝着茶慢慢等,虽然这茶真心不行。 陈春燕刚刚坐下,就感觉有人在看她,她一转头就对上了谢大夫徒弟的目光。 两人的目光一触,那人的视线就转开了。 陈春燕便没有在意。 这种感觉就像是两个不对付的学校,学生互相都不对付。 她上辈子读的高中,就跟另外一个中学的恩怨源远流长,长到大家都说不清楚为什么结怨的了。 有一年她读的中学出了个省状元,他们中学的人就特别讨厌,专门跑到对家中学的门口,点名要买采访了省状元的报纸,结果差点跟人家学校的学生打起来。 她感觉他们现在的状态就跟当年有点儿像,虽然得防着点那人肯她,却也没必要特别关注了。 饭菜很快上桌,谢大夫一边吃饭一边偶尔跟许大夫交流两句,当然了,交流的过程中少不了花式吹捧他自个儿的徒弟。 陈春燕和许京墨都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这可真是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卖力表演啊。 谢大夫吃饭慢条斯理的,每一口都认真咀嚼半天才咽下去。 虽然细嚼慢咽是对的,但看得人是真着急啊。 陈春燕放下茶杯,偷偷跟许京墨指了指后院。 许京墨微微颔首。 陈春燕也是醉了,她等谢大夫吃饭等得都喝了三杯茶了,喝得都想上厕所了。 她去拿了纸巾才往后院去。 谢大夫的徒弟这时也忽然起身,跟着陈春燕去了后院。 第1027章 陈春燕急得要命,根本没注意身后跟了个人,她匆匆跑进特别简陋的茅房里,感觉整个人都要灵魂出窍了。 这厕所有点上头。 茅房,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茅房,顶上搭着茅草,四周围着草席,地上连个坑都没有,只在支撑顶棚的杆旁边立着把铁锹。 陈春燕:“……” 她已经把她家的厕所改造得美美的了,突然用上这种旱厕,她的脑子一时间嗡嗡响。 没办法,实在是太急了,她只能强忍着恶心,又往地上铺了一层土,才踮着脚走过去。 她决定了,待会儿就是无聊死,她也不喝水了。 女孩子出个门实在是太艰难了。 她解决完问题,又忍着恶心培好土,这才甩着手出了茅房。 洗手洗手洗手……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谢大夫的徒弟见他站了半天,陈春燕都跟没看到他似的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找什么,他终于忍不住走上前了。 陈春燕见人靠近,她就绕道而行。 既然提供茶水,这里总该有井什么的吧,她只是想找点水洗手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在这个时代,真是把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表现到了极致。 陈春燕:“你怎么出来了,还总挡我道?” 在她第三次被谢大夫的徒弟挡住时,她终于忍无可忍了。 谢大夫的徒弟笑着说:“我姓文,你可以叫我文大哥。” 陈春燕扯出个笑脸,“文公子,你有话便讲,不用套近乎。” 文清:“小姑娘的防备心还挺重的。我没有坏心,只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京城人士?” 陈春燕:“当然不是,我如果是京城人,吃多了才会跑到这种边陲小镇来。” 文清:“那你家可有亲戚在京城?” 陈春燕:“文公子要去京城办事,需要有人帮忙?” 文清:“不是,只是觉得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 哦……好老套的搭讪方式啊。 陈春燕兴趣缺缺,“人有相似,一点不奇怪。” 她还是没找到井之类的存在,但她看到了一条河。 喂,可千万别说她刚才喝的水来自那条河啊。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么多鸭子在里面游泳,喝这河水可还行? 她摸了摸脖子,确定吐不出来了,才认命了。 文清:“确定没有亲戚在京城吗,你再好好想想。” 陈春燕:“文公子你是不是很闲?如果真是很闲的话,我能麻烦你从柜台帮我提一壶茶水过来吗?” 文清还想再说,可对上陈春燕的眼神,他知道再说也没什么意思了,对方根本不信任他,也不会给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警惕性这么高的小女孩。 在他的印象中,小孩子嘛,随便聊几句,熟络之后,想问他们家钱藏哪儿的,只要他们知道,都能问出来。 他点头道:“行,我这就去提。” 不多会儿,他提来了茶壶。 陈春燕把手伸出去,“麻烦你把水往我手上倒。” 文清这才知道这姑娘先前在找什么,感情是在找水洗手啊。 呵,这讲究的。 陈春燕一看文清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道:“爱卫生是好习惯,特别是大夫,更得爱卫生,这叫以身作则。” 文清:“……” 第1028章 陈春燕洗了手,身体就像卸下了重担似的,整个人的感觉都好了。 文清:“……” 洗个手而已,表情的变化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陈春燕礼貌地说:“谢谢。” 然后也不给文清留发挥的空间,直接背着手往前堂走了。 文清:“……” 这姑娘就是根四季豆,活脱脱的油盐不进啊。 许京墨见陈春燕回来了,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春燕微微摇了摇头,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许京墨就摸出帕子让陈春燕擦手。 陈春燕摇了摇头,“手上全是茶。” 那帕子是浅色的,沾上茶就废了。 许京墨收回了帕子,“谢伯父可吃好了?” 谢大夫很是满意地道:“吃好了。哎,我徒弟跑哪儿去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文清提了个茶壶从后院跑了进来。 谢大夫:“跑哪儿去了,我们都准备离开了。” 文清:“就在后面,后面没有水井,特别不方便。师父你要去茅房不,正好用这壶茶水洗手。” 谢大夫:“正好,走吧。” 文清只好颠颠地跟着谢大夫再去了一趟后院。 许京墨起身去付账。 许大夫:“刚才那小子跟过去,跟你说了什么?” 陈春燕自然不会瞒着自己的师父,“他说我看着很眼熟,还一直问我有没有京城的亲戚。” 许大夫蹙起了眉头,“你自己多注意一点,自己家里的事情别往外多说,要长个心眼。” 陈春燕:“嗯,我知道,我什么都没说。” 他们都不知道文清要干什么,所以基本的警惕心还是要有的。 等许大夫师徒出来,一行四人才一同出了小店,分坐三辆车往华城去。 陈春燕坐在车上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主要是那条河的影子一直挥之不去…… 所以说自来水厂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啊,没有净化过滤的水,直接喝不但可能给人的身体造成伤害,还有可能给人的心灵造成更大的伤害。 她做了好一会儿心理疏导,才把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去,继续医案的学习。 正如许大夫所说,那家行脚店距离华城不太远,感觉没过多久马车就驶进了城里。 这次医术交流大会虽然听着名字很高大上,实际上却是大夫们自发组织的交流活动,所以别指望谁帮他们提前订好了客栈,都是到了之后现找的。 而且交流的规模也不算大,来参加的大夫都是东北这一块的大夫,主要是这些大夫自觉医术比之南方的大夫有一定差距,就想通过这种交流,快速弥补这种差距。 每年举办交流会的地点都不同,但因为许大夫参加的次数多了,还是来过华城的,进城后就变成许大夫带路了。 他指点马车朝一家居所又便宜又赶紧的客栈驶去。 陈春燕撩起车帘看街景。 华城就是不一样,比梁县热闹十倍。 她看到了一朵头花,觉得还挺好看的,适合陈谷秋,正想说要不要下去买,就发现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还是特别不友好的那种。 她顺着感觉看回去,就看到了一个作小厮打扮的人。 四儿。 哦豁。 第1029章 陈春燕对四儿的印象挺深刻的,毕竟是第一个不顾路途迢迢主动找上门要求合作的人。 印象深刻归深刻,可尴尬也是真尴尬。 她当时答应了四儿给他家主子一个竞争代理产品的机会,可因为她跟廖敏柔的关系升温得太快了,以至于她转头就把这个机会给坑掉了。 她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四儿显然也没有忘记这件事情。 四儿转头对身边的廖永思说:“少爷,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梁县五味居的燕老板了。” 廖永思一时没想起来燕老板是谁,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四儿赶紧解释,“就是那位明明答应给我们一个合作机会,最后却还是选择了跟堂小姐合作的那个燕老板。” 廖永思恍然大悟,“哦,是那个蛋糕买得风生水起的人。” 四儿:“我们一直研究蛋糕的做法,特别是蛋糕表面的奶油,却一直没有进展,不得其法,我们要不要再试着接触一下她啊?” 廖永思撇嘴,“你觉得有用吗?她跟廖敏柔的关系不要太好。” 因为一直想撬掉蛋糕这一块的生意,廖永思对廖敏柔那边的关注度可以说是最高级别的,他连廖敏柔什么时候去找过陈春燕都知道。 按照这样的拜访频率,两个人的关系肯定差不了,毕竟生意上的事情并不能让两个东家经常见面,下面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是以必定是因为私人关系才见的面。 其实他分析得很对,有的事情廖敏柔当真只用派人传个话就行了,但她就是喜欢亲自跑一趟,一来可以跟陈春燕聊聊天,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想法,二来也可以在酒楼蹭饭,酒楼的饭菜比她家的好吃多了。 四儿:“生意归生意,友情归友情,说不定有用呢?我反正听说她们的合同只签了一年。” 廖永思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如此说来倒是可以争取一下了。其实合作不合作的都是小事,关键是要把对方的蛋糕方子弄到手。” 四儿:“那我这就去打探他们落脚的地方了?” 廖永思嗯了声,抬起扇子指着一旁的茶楼,“二楼,老位子。” 四儿答应一声赶紧跑了,再不追上马车,他就跟不上了。 幸好现在是在城里,马车的速度提不起来,不然的话,早跑没影儿了。 马车七拐八绕的进了僻静的小巷子里,这条巷子也不是没有商铺存在,还是有的,什么酒铺、茶铺、杂货铺一应俱全,就是没人光顾,显得冷冷清清的。 马车停在了一个院子门前,许京墨率先下车,上前敲门。 陈春燕撩开车帘一看,发现这里并不是客栈,就朝许京墨看去。 许京墨:“我们就住这里,这里干净,老板娘厨艺也好。” 陈春燕瞬间懂了。 如果把现在的客栈比作酒店的话,那么眼前的院子应该就算是特色民宿了。 门开了,老板娘探出头来,“打尖还是住店?” 许京墨:“住店。”他又转头问谢大夫,“谢伯父,你们要几间房?” 谢大夫想了想,道:“两间。” 许京墨:“我们一共要五间。姑娘的那一间一定要够安全,够安静。” 老板娘懂了,“知道,一定不挨着围墙,一定不靠着主路,对吧?你们几位跟我进来,马车交给伙计去停就行。” 第1030章 陈春燕跳下车,伸手去扶许大夫。 许大夫躲开了,“我还没那么老。” 在老对手面前,一定不能露怯,这是原则问题。 陈春燕笑着站到了旁边。 两位老大夫一马当先进了民居,眼前就是一亮。 谢大夫:“老板娘,你家的景致又变了,比我上次来看到的还要雅致了。” 老板娘呵呵笑,“您火眼金睛,我们这儿确实重新规整过。还是特地找的江南的师傅规划的,您瞧着园子,是不是有点江南园林的味道了?” 谢大夫夸:“确实细腻了很多,园子虽然大小没变,却更有看头了。” 陈春燕也觉得园子不错,可能因为造价的关系,没能做到一步一景那么夸张,但这样的景致放在边陲地区已经算是很好了。 她有点想知道那位设计园子的师傅在哪里了。 可一转念,她就把这样的心思压了下去。 女人就喜欢买买买,她得克制这种天性,她的钱还有更大的用处,还不是把钱花在享受上的时候。 她仔细用眼睛记录景色,不能在家里弄个一模一样的园子,看看也好嘛。 老板娘的心里可没有什么女士优先的原则,她分配房间是按照老少男女这样的顺序来的,是以第一个入住的是谢大夫。 陈春燕看了一眼老板娘的操作就明白了过来,“老板娘,我在园子里逛逛,你给我师父他们分完了房间,再来找我吧。” 许京墨比文清大,如果是按照老板娘的思路来分配房间,最后剩下的一定就是文清和陈春燕。 但陈春燕不想跟文清单独相处,怕文清又说些意味不明的话来。 文清看了陈春燕一眼,似乎也想要留下来,但他的胳膊一下子被许京墨拉住了,便只好跟在老板娘的身后,一起去了许大夫的房间。 老板娘的速度很快,加上男客的房间都集中在一个地方,陈春燕连竹林都没有逛完,老板娘就回来了,带着她朝另外一个方向走。 那是一个小跨院,不临街,不挨着围墙,且门一关自成一体,非常符合许京墨的要求。 老板娘:“这是那位公子特地交代的,姑娘就住这里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跟那边的小丫头说一声,她就会去办的。”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正蹲在树下抓羊拐,听到老板娘说她,她还仰起脸笑了笑。 陈春燕:“我师父他们住的院子还好吗?” 跟着师父出门,不能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她就比师父的待遇还要好吧。 老板娘看出了陈春燕的小心思,“您放心,我们这儿的房间都是非常好的,住在哪里都很舒服,如果您怕怠慢了师父,您可以亲自去看一眼。” 陈春燕点点头,她确实应该亲自去看一眼。 陈春燕:“我的行李呢?” 老板娘:“您车上的东西已经提前送到这个院子里放好了,您随时可以取用。” 陈春燕这次出门带了个丫头一个小子,这才没有亲自关照东西,那些东西自然有人看着。 陈春燕:“你等等,我进屋拿点东西,再麻烦你带我去一趟我师父那里。” 第1031章 小丫头果然已经等在屋里了,她跟着马车去了车棚那边,取了东西,才由人带着往跨院走。 她还能陪在燕老板身边吃香的喝辣的,小子可就惨了,老板娘只准备了大通铺招待他。 听说所有的车夫来睡的都是那样的房间。 小丫头:“大小姐,东西要取出来吗?” 陈春燕:“不用了。哎,我看你长得挺眼熟的啊,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心里满满的都是兴奋,只觉得姐姐们说的不错,只有靠东家越近才越容易让东家记住。 小丫头脸本来就圆圆的,一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了。 她说:“我原来没名字,人家都大丫大丫地叫我,但是我们那儿叫大丫的太多了,春姑姑就给我改了名字,我现在叫明慧。当初牙婆带我到酒楼时,是您亲自开口留下我的。” 这么一说,陈春燕脑海中的印象就清晰了起来。 这丫头是那个吃得特别多,力气特别大的姑娘。 陈春燕一下子就明白了董明春的用心,选这个姑娘陪她,肯定也是为了保护她吧。 力气大成明慧这样的姑娘真的很少见,寻常两个少年郎都干不过她。 陈春燕:“哦,是你啊,现在力气有没有增大?” 明慧羞赧地挠挠头,“春姑姑给我取明慧这个名字就是想我文静一点,遇事不要光用力气,得用脑子解决。” 噗…… 就算心里是这样想的,春姐也不能告诉本人啊,这多尴尬。 陈春燕:“没事儿,你力气大挺好的,像出门在外,我还要多仰仗你呢。” 明慧连连点头,“嗯,春姑姑也是这样说的,让我看到坏人只管打,打坏了不要我赔的。” 陈春燕哈哈大笑。 也就是她了,不是个小气的老板,换成了其他人,这会儿怕是都要生气了。 明慧打坏了人,确实不会让她赔,但赔的人是陈春燕啊。 这话怎么能直言不讳地说出来呢! 陈春燕:“你还得再跟你们春姑姑学学怎么说话,这么没心没肺的,很容易得罪人啊。” 明慧似懂非懂,“哦。” 陈春燕打开提盒,用帕子包了一叠纸,“你守好东西啊,我出门一趟。” 老板娘还等在门口,脸上仍带着笑容,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意思。 陈春燕:“抱歉,让你久等了。” 老板娘:“无事,直奔我们这里来的客人要么是回头客,要么是朋友介绍来的,我们都当老客人招待,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陈春燕笑了,“那就烦请老板娘你带路了。” 老板娘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往前走。 陈春燕跟在老板娘身后,仔细观察老板娘的一举一动。 她觉得老板娘很会做生意,非常值得她学习。 老板娘:“快到夏天了,梅园、菊园的景致都不如荷园好,我就安排您师父住进了荷园。” 这个民居不算大,院子都隔成一小块一小块,大概就是三五间瓦房便隔成一个院子。 而老板娘说的那个院子就算是比较大的了,一共五间瓦房,还要带一个小荷塘,但确实精致漂亮。 陈春燕:“你家种的荷花是什么品种?” 老板娘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是开红花的。” 第1032章 开红花的! 陈春燕口水都要流出来的。 开红花的下面的根茎,在她的家乡就俗称红花藕,红花藕用来炖汤特别面,特别好吃。 陈春燕:“你跟种藕的人还有联系吗?” 老板娘一下子便嗅到了生意的味道,“你想种荷花?外子就会种,这些荷花都是他买了莲子自己捣鼓出来的。” 陈春燕:“种一片荷塘大概需要多少费用?” 老板娘:“这个我得问过外子再说,那些种子具体多少钱,我也不是很清楚。” 陈春燕:“那就麻烦你了。” 说话间就到了荷园之外。 荷园确实漂亮,荷塘边还有一棵歪脖子柳树,柳条就垂在水里,看起来特别有意境。 许大夫大概也觉得园子很漂亮,一手持壶,一手端杯,步履从容地走了出来。 陈春燕:“师父,您对着园子可还满意?” 其实光看表情,她就知道师父一定很满意了。 许大夫:“不错,不错。” 陈春燕递上帕子,“呐师父,这是给您准备的。” 许大夫接过帕子打开一看,原来是纸。 他笑了起来,“看来你对行脚店耿耿于怀啊。” 陈春燕:“……” 师父果然是师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一个伙计匆匆跑了过来,凑到老板娘耳边嘀嘀咕咕几句,老板娘挥手让伙计走了。 陈春燕:“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你有别的事儿要忙,只管去忙,不用招呼我们了。” 老板娘:“倒不是有别的事儿要忙,是有个人指名道姓要见燕老板。刚刚入住的,我不认识的人里,可能是燕老板的就是你了吧,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陈春燕:“对,是我。” 她心里已经清楚是谁要找她了。 许大夫:“你的生意果然很好,到了这里都还有人上门攀关系。” 陈春燕:“师父别打趣我了,我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吧。” 许大夫摆摆手示意陈春燕自便,他则继续慢悠悠往院子里的石桌走去。 他把茶壶放在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细品起来。 陈春燕收回视线,“待会儿给我师父换一壶好点的茶来。” 她说着话,偷偷往老板娘手里塞了一粒银子。 老板娘:“你真是孝顺。” 陈春燕:“……” 她管这种行为叫尊敬。 孝顺一个三十几岁的人,她觉得这词儿过了点。 陈春燕:“老板娘请带路吧。” 老板娘乐呵呵地走在前面,她就喜欢大方的客人。 她这里位置偏,唯一的优势就是讨巧,自然是要继续保持优势,再将优势无限放大啦,再以此来赚更多的钱。 谁不爱钱啊。 老板娘:“请这边走,客人在花厅里等着呢。” 陈春燕:“花厅?” 老板娘:“您别误会,不是寻常人家用的那种花厅,那种花厅不适合谈事情,我是知道的,我们这儿的花厅相对比较封闭,谈什么事情都不怕被人偷听。” 民居的花厅也建得小间小间的,而且相对独立,周围也没有旁的建筑,确实不容易被偷听。 而且花厅开着后门,有一条小道直通后门,一旦出现不想见的人,直接就可以从后门离开,简直不能更贴心了。 第1033章 老板娘在距离花厅十步的位置就停下了脚步。 陈春燕一个人独自步入花厅,果然看到了四儿。 廖永思看到陈春燕进来了,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招呼道:“久仰燕老板大名,初次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廖家的事情,陈春燕大概从廖敏柔那里听说了一些。 几个兄弟表面上看上去和睦,实际上各自较着劲,特别是廖敏柔的父亲廖吉筹和廖永思的父亲廖吉宣。 陈春燕既然跟廖敏柔交好了,她自然就不会再跟廖永思交好,这就像公司站队,只能站一边是一个道理。 陈春燕:“不知道廖公子都听说了我哪些消息。” 廖永思:“……” 客气话,懂吗? 谁特么有兴趣听你的消息,又不是对你这个人感兴趣。 我心里只有蛋糕。 廖永思吭吭哧哧道:“你们酒楼的蛋糕卖得特别好。” 陈春燕:“哦,那是蛋糕的名声,跟我的名声没有关系,谈不上名不虚传。” 廖永思:“……”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四儿都替自家少爷尴尬,这就是功课没有做好的代价啊。 他清清嗓子道:“燕老板,您这就冤枉死我家少爷了,您在梁县弄出了多大的阵仗,我们可都是听说了的。买下了整个三井村,倒手又卖了一部分给梁县廖家。半条街被烧了,所有店铺都受了影响,唯独您家的生意依旧火爆,这不是您的能耐是什么。” 陈春燕:“……” 她忽然无语了,她是说她忘记了什么事情,原来是酒楼的事情给忘了。 提起酒楼的生意,她忽然就想了起来,她答应到酒楼作画的,这么大的事儿,居然就忘记了,真不应该。 她反复默念几遍,确认把事情记牢靠后,才道:“谬赞了,都是掌柜的得力,我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酒楼了。” 四儿:“……” 哎,不是,您非得这么杠着聊天,这天就没法聊了。 廖永思揉了揉太阳穴,他其实觉得这天聊得有些上头。 陈春燕:“如果廖公子叫我过来就是说这些的,那么恕我不能奉陪了。” 廖永思:“当然不是,燕老板请留步。是这样的,我还是想再争取一下合作。你手里有那么好的糕点为什么不能多卖家呢?这样你提高了销量,也能增加收益啊。” 陈春燕:“未必。” 廖永思:“销量增加的了,收益难道增加不了,燕老板你在逗我玩儿吗?” 陈春燕:“你家也经商多年了,肯定见过囤积居奇。我问你,一石米在平时值钱,还是有战事的时候值钱?” 廖永思立刻顺着陈春燕的思路往下说:“当然是战时值钱。” 陈春燕:“为什么呢?” 廖永思:“战时很多运输途径都断了,粮食进不来,本地的粮食数量必然减少,买的人那是那么多,价格自然就会被抬高。” 陈春燕摊手,“就是这个道理。我现在每天卖给廖敏柔一百块蛋糕,就能获得这么多收益,可是如果加入了你们,我或许就得卖两百块甚至三百块蛋糕,才能获得相同的收益。那么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收益不变,我干得事情反而更多了,傻子才会这么干吧。” 第1034章 廖永思简直无法反驳陈春燕的话。 他是从他的角度思考问题的,自然觉得陈春燕如果肯拓宽销路,收益自然能提高,他却没有想到这样拓宽销路,提高收益的可能只是他自己而已。 廖永思:“即便蛋糕不能合作,不是还有其他的点心能合作吗?你家的那个奶片销量很大,堂妹只是往南销售,你交给我,我可以往西或者往东销售嘛。” 陈春燕的东西往西销售是必然的,但是就目前而言,她还不会那样做,她的奶片生产量跟不上,而且短时间内,生产量也提高不了。 不是她不想提高产量,实在是人手和原材料都不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像粮食产量似的,现在一亩地能有两三石就不错了,两三石粮食也就是一百多公斤,而她上辈子生活的时代,水稻亩产都一千多公斤,超级稻都突破一千二百公斤的产量了。 所以说原材料产量提高不了是技术难题,而不是陈春燕没有远见,她已经尽量布局了,可暂时也只能达到如今的水平。 陈春燕:“我暂时还没有这样的打算。如今往西并不太平,年初才打了一次打仗,让商队带货跑那边,基本上就是拿人命去还钱,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廖敏柔家的商队以前也一直跑西边的生意,这两个月才忽然转向南边的,但往南最多也就只到京城那一带了,毕竟再往南也不太平了。 他们所考虑的跟陈春燕考虑的差不多,培养忠心的下属不容易,他们不愿意把人耗在无谓的牺牲中。 廖永思:“我们家有成熟的商路,跑那边完全没有问题。” 陈春燕:“你不觉得利润太薄了吗?” 廖永思一愣,感觉有点跟不上陈春燕的思维速度了,这不是在说商路安全与否的问题么,怎么就扯到利润上了。 陈春燕继续解释:“如果是贩茶叶、瓷器,跑那么远的路可能值了,毕竟利润在那里摆着的,可如果是卖奶片……我觉得不值。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西边的人比我们更习惯喝牛奶,奶制品比我们这里的更丰富,制作方法更醇熟?” 廖永思:“燕老板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陈春燕:“没有,我只是推测的而已。” 她当然是根据她上辈子的经验推测的,但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廖永思陷入了沉思,他觉得陈春燕跟他说了谎话,就算没说谎,肯定也隐瞒了极为重要的信息。 往西当真就不可行吗? 他觉得未必,但让他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尝试一次,他又有些不愿意。 如果他千里迢迢运过去的东西滞销,或者没有卖出他心里的预期价格,他将血本无归。 这样的后果是他承受不了了,所以奶片的生意只能作罢。 陈春燕看廖永思的神情就知道这个人肯定已经放弃了,便站起身来,“少陪了,告辞。” 廖永思:“等等。我听说燕老板兑换了不少金子,是也不是?” 陈春燕笑着问:“你从哪儿听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消息?” 廖永思:“我家就是做金银生意的,内部消息总还是能有些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否认了,也否认不了,对方既然敢这么问,必然就有确切的消息来源。 陈春燕大方承认,“是如此,但那是帮别人兑换的。廖公子可不要打那个人的主意啊,那个人……你惹不起的。” 第1035章 陈春燕也是大出所料,一家店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讲诚信,得保证交易公平,且不能随意泄露客户资料,那家店的人嘴巴怎么这么大呢,随随便便就把她的事情往外说,真是气人。 她家小门小户的经不起别人惦记,那就只要对不起祁轩了,再背一背锅吧,反正国公府家大业大的,她赚的那点小钱钱跟国公府的产业一比根本不算什么。 廖永思连陈春燕兑换了黄金都知道,自然也打听到陈春燕背靠着国公府,自然也就知道陈春燕说的人是谁。 廖永思:“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以后要兑换黄金大可以找我家嘛,我家的黄金成色非常好,实力也要比梁县那家票号雄厚。你也知道,任何票号都不可能在一个县城的分号里面存太多金子,你再兑换两次,他们家的金子恐怕就没了。与其到时候大动干戈从别的地方调金子,不如转而跟我家合作。” 这个提议听上去很合理很诱人,但是……这么一来陈春燕赚了多少钱,廖永思大概就能估算到了。 她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特别是对方明显还带着一些目的时,就更不能同意了。 陈春燕:“我需要考虑一下。” 廖永思一听高兴了,既然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还有机会。只要合作开始了,后面想再撇清关系就没那么容易了。 陈春燕再次告辞,这一次廖永思倒没有再留她。 其实她说的要考虑一下,要考虑的也不是跟不跟廖永思合作,而是如何安全而秘密地兑换到金子。 乱世藏金,这个战略大目标一直不变,她还将继续坚持下去。 买首饰? 也不是不可以,但首饰毕竟没有金币容易收捡,而且损耗还大。 去别的票号买? 梁县的票号能够泄露消息,别的票号也保不齐。 陈春燕的脑壳又开始痛了。 她加快脚步走回自己的小院子,往床上一躺,就开始琢磨事儿了。 明慧提着食盒走进来,“东家,这是刚刚送来的晚餐,你要现在吃吗?” 陈春燕翻身坐起,“吃。” 明慧:“许大夫说了,让你吃完了饭去一躺他那里,他要考校一下你今天的学习成果。” 陈春燕:“……” 吃饭之前说这话真的很容易让人消化不良的啊。 她深呼吸了两口气,招呼明慧,“吃过了吗?没吃就一起吃。” 明慧连连摇头。 陈春燕:“你摇头是指没吃过,还是不跟我一起吃了?” 明慧:“我没吃,但也不跟你一起吃了,这一点饭菜还不够我一个人吃的,我吃了,就没你的了。” 陈春燕:“……” 嚯,食量见长啊这姑娘。 她指着那一盆饭,“这么多饭你能吃完?” 明慧脸色一白,“东家你别嫌弃我,虽然我吃的是有点多,但我力气真的很大,也真的很能干活,不信你摸摸我的胳膊。” 陈春燕下意识上手摸了一把,入手全是硬硬的肌肉,这姑娘也是够可以的。 陈春燕:“没事儿,你坐下吃吧,不够再让他们送,我一个人吃饭也很无聊。” 明慧早就对食盒里的饭菜垂涎欲滴了,她拒绝一次已经用了她毕生的控制力,再次受到邀请,她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就坐下了,拿起筷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盘子里的菜。 第1036章 陈春燕恍惚中看到了饿狼准备扑兔子的眼神,她把饭盆往前面推了推,示意明慧先来。 明慧很不好意思,拿起勺子,想了想,还是先给陈春燕盛了一碗饭。 明慧:“大小姐,你吃这么多饭够了吗?” 陈春燕低头看了看,估摸着可能够了,她其实不太能吃饭,她比较爱吃菜,便点了点头。 明慧就高高兴兴地把饭盆搬到了自个儿面前。 陈春燕:“……” 她真是惊呆了,这姑娘说话当真是没有一点水分啊,说能吃完就能吃完。 其实她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那些大胃王吃下去的东西都装哪儿了?他们的胃难道是个随身空间?有多少东西都能装进去? 不然很不科学啊。 好多大胃王都长得瘦瘦小小的,就算不瘦吧,也不算很胖的那种,他们一看也不像胃特别大的,却能吃一百多个包子! 如果换成陈春燕,一天三顿吃包子,都够她吃一个月的。 陈春燕端起碗,开始吃饭,才刚吃两口,明慧就西里呼噜地刨完了一碗饭。 陈春燕:“……” 她惊呆了,对她来说就是一低头一抬头的事情,明慧碗里的饭就没了。 她特别好奇明慧是怎么做到的,便停下了动作,认真去看明慧吃饭。 明慧又盛满了一碗饭,端起盘子,也不嫌弃油多,直接把菜擀进了碗里,再拿筷子拌匀,端起碗就直接往嘴里扒拉。 说老实话,看明慧吃饭特别带劲,感觉她吃得特别香,就是吧,看着看着把自己看饱了。 有的人看人家吃饭会把自己看饿,但陈春燕不一样,她真的把自己看饱了,就好像明慧吃进去的东西到了她自个儿肚子里一样。 陈春燕往自个儿碗里舀了点汤,就着明慧的吃相勉强吃完了碗里的饭,就放下了筷子。 明慧一见陈春燕不吃了,她的劲头更足了,不能浪费啊是不是,吃完桌上所有的饭菜就成了她的责任。 小姑娘吃完了一盘菜,觉得没吃干净,还把饭擀到了盘子里,把油都全部蘸掉。 陈春燕:“吃饱了就行了,油还是要少吃,你现在年纪小不觉得,等再大点,这样吃就很容易长胖了。我跟你说,一旦长胖了,想要减肥就很难减。” 明慧睁着一双真挚眼睛看着陈春燕:“胖一点不好吗?大家都是脸圆圆的姑娘看着有福气。” 陈春燕:“……” 好吧,这个年月的审美跟她的审美有点差别,现在的人都喜欢脸圆乎乎的,看上去有肉的,说那样的人有福气。 可凭良心讲,这样的“福气”多了,有时候并不怎么健康。 陈春燕:“你听我的,不然你以后会后悔的。” 明慧恋恋不舍地看着盘子里的油,“可是这油真的很香啊。” 陈春燕:“吃一点点就行,但你吃得有点太多了。” 明慧的目光就定在盘子上,菜夹到碗里之后,眼睛还看着油。 陈春燕:“你是不是觉得没有油拌饭,吃起来没有味道。” 明慧疯狂点头。 陈春燕:“你这是还没有习惯,等你习惯了这样的吃饭方式,就不会觉得没味道了。” 明慧:“……” 陈春燕笑笑,起身离席,“你慢慢吃,我还得再去看看书。” 她心里确实没底,师父今天给她的东西太难了,对她来讲简直就是地狱级难度。 第1037章 陈春燕蔫耷耷地去了荷园,荷园已经掌了灯,很显然许大夫已经在等她了。 她走进门里,“师父。”她声音中都都透着些许紧张。 许京墨在许大夫身边磨墨,朝陈春燕使了个眼色,让陈春燕放轻松。 许大夫:“咳咳。” 许京墨收回眼神,低下头,眉梢眼角却满是笑意。 陈春燕老老实实站在许大夫对面。 许大夫指了指面前的位置,“今天我们就来讲突然失明,突然失明有几种情况,你看到的这种只是其中较为复杂的,现在我们就一种一种地讲……” 陈春燕松了一大口气,原来早上把书给她只是让她预习啊,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 她因为太紧张,怕通不过师父的考核,连内容都背了下来,虽然不敢说倒背如流,但正着背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真正被考的那个其实是许京墨。 许大夫讲着课就会点许京墨的名,让他说解决方法,然后现场点评。 许京墨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他爹讲的某些案例,他都没有遇到过。 信息量太大了,陈春燕一直在做笔记,尽量让笔记详尽些,有的内容都没来得及过脑子,光在记录了。 一个时辰的课上下来,比以前上一个星期的课还要累。 陈春燕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还不小,斜斜地飘,给景物笼上了一层朦胧之色。 画雨景别有一番韵味。 陈春燕便直接摊开画纸开始作画。 明慧一直在旁边转圈圈,她手里还端着个铜盆,准备伺候陈春燕洗漱呢,结果陈春燕已经开始忙了,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打断陈春燕作画。 她平时并不负责陈春燕的起居,不了解陈春燕的习惯和性格,一时之间有些麻爪。 她琢磨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大小姐再怎么专注画画,没吃早饭肚子也得饿吧,等大小姐肚子饿了,找东西吃,自然就会洗漱了。 但她错了,那是她的思维和饮食习惯,不是陈春燕的,陈春燕也会尽量让生活规律一点健康一点,可真忙起来了,却是感觉不到饿的。 明慧在旁边站得左脚换右脚,右脚换左脚,手里的盆子就断得不是很稳,水瞬间倾出,倒了点在陈春燕身上。 她赶紧牵住袖子帮陈春燕擦,“大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春燕抓住明慧慌乱的手,“冷静点,我没事。水凉了,你再去换一盆水吧。” 明慧担心地看了陈春燕一眼,这才转身去打水了。 她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笨手笨脚的呢?其他人去伺候大小姐的时候就从来不会犯这种错误。 陈春燕没带镇纸,只好取来个干净的杯子压住,这才跑去换衣服了。 她换好衣服出来,明慧已经端着盆水低着头站在旁边了。 她示意明慧把盆子放下,“一直端着不累吗?那边有专门放洗脸盆的架子,你放下就好啦。” 明慧:“哦。” 陈春燕:“每个人都会犯错,但我们不能一直纠结着错误不放,得总结错在了哪里。所以情绪低落是没用的,你现在要做的是保证以后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就行了。” 明慧听得似懂非懂的。 刚才大小姐都说了什么?哦,把盆子放下。 所以说她一开始把盆子放下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她记住了。 第1038章 陈春燕洗漱完,顺便把早饭吃了,回到临窗的桌边才发现有些飘雨,雨丝滴在画纸上,墨水晕染开,她赶紧补了几笔,整幅画的韵味便提升了一层。 别人欣赏不欣赏得来,她不知道,但她自己倒是挺满意的。 她把画拿到屋中的大圆桌上晾干,便卷了准备出去装裱。 明慧:“大小姐要出门吗?” 陈春燕:“帮我找把伞来。” 明慧立刻记起了自己的职责,她立刻跑去找了两把伞来,准备跟陈春燕一起出门。 陈春燕从提盒里面取了钱,带在了身上。 她伸手接伞,“你就留这里,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明慧紧紧跟在陈春燕身后,“那不行,春姑姑交代过我,说要一直一直跟着你,绝对不能让坏人接近你。” 陈春燕:“……” 我年龄有你二倍大了,还担心我被人拐走了不成? 陈春燕:“不是我不让你跟,实在是因为下雨不方便,与其两个人出门都被淋湿了,还不如我一个人出去呢。” 明慧:“那不对,就算害怕被淋湿,那也应该是我出去,你留在这里。” 陈春燕:“……你要跟就跟吧。” 如果她身边跟着的是别的小丫头,她真会安排小丫头去装裱画,但明慧真不行,她的心眼儿太实了,容易被骗。 她把画拢在袖子里,撑开伞进入了雨中。 雨比看起来还要大,才刚走了几步,她的裤脚就被打湿了。 她只好挑地势高一点的地方走。 明慧就紧紧跟在陈春燕身后。 陈春燕:“别跟得太紧了。” 雨伞上的水直往她身上流。 明慧委屈巴巴的,“哦。” 下雨天路上人少,不好问路,陈春燕在离开民居前,特地找到老板娘问清楚裱画的铺子在哪里,这才出了门。 街上没什么摆摊的人,只有屋檐下零星有几个挑着筐卖水果的小贩,行人也很少,大多都是行色匆匆的,根本没有留下来看一看水果的意思。 裱画的铺子距离民居挺远的,陈春燕感觉她走了好久都没有走到地方。 主要是民居的位置确实比较偏,所以不管去哪里都远。 明慧:“是那家店吗?” 陈春燕:“应该是的。” 没想到这个天气也有人跟她一样到裱画的店里来逛。 裱画的店不止是裱画,其实还代售一些画作,那人手里没拿什么东西,应该是来买画的。 陈春燕走进店里时,那人果然在看画。 那人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衫,感觉跟这个天气很配。 陈春燕就多看了两眼,谁知道那人忽然回头,陈春燕猝不及防赶紧转头,把袖子中的画拿了出来。 陈春燕:“老板,裱画。” 刚才还在看画的人,在陈春燕的画展开的刹那,忽然就走了过来。 陈春燕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让了一步,这种没有一点声音从身后靠近的方式,真的很容易吓人一跳啊。 人吓人,真是吓死人。 那个人的视线一直定在画上,“这幅画是……” 明慧脖子一梗,挤到了青衫男子和陈春燕的中间,“我们小姐早上刚画的,不卖。” 青衫男子:“……” 陈春燕:“……” 噗哈哈哈,明慧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可乐了,明明心里怕得要命,却因为记着董明春的嘱托,还冲过来挡在前面。 第1039章 明慧浑身僵硬,超级紧张,但还是坚定不移地站在陈春燕前面。 陈春燕拍拍明慧的肩膀,“不要紧张。” 明慧回头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摆了摆手。 明慧才乖乖让开了。 青衫男子看看陈春燕又看看画,“你难道就是梁县五味居的燕老板?” 陈春燕一头雾水,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名气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怎么出个门随便遇上个人都认识她。 她狐疑地问:“你认识我?” 青衫男子非常实诚地回答:“不认识,但我认识这幅画,虽然画法不同,但风格和给人的感觉却是跟我之前看到过的几幅画是一样的。” 陈春燕:“……” 原来是认识画啊,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不该高兴了。 明慧:“认识画,画也不卖。” 她听盛小冬说过,酒楼的话是不卖的,她把这一点记得很牢靠。 青衫男子:“用买这个字太庸俗了,如果可以,我想以画易画。” 陈春燕笑着摇头,“公子过誉了,这幅只是我随手练习之作,当不得如此高的评价。” 青衫男子:“这幅画很合我的眼缘,我愿意交换这幅画。” 陈春燕自个儿也很满意这幅画,挺想留下来的。 青衫男子看出陈春燕不太乐意,便道:“我可以拿出一幅当朝书画大家画的猛虎下山图出来交换,可以吗?” 如果能够回现代,这样的图一定会很值钱,但陈春燕并不能回去啊。 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了眼前,她是留自己的满意之作呢,还是交换一幅大家之作回来? 她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换吧。 虽然下一次她再画一幅画特地放在窗口,雨飘进来也未必会再晕染出这种效果了,但她还是觉得大家的作品放到在家里镇宅也好,或者放到酒楼镇店也行。 放在家里显得有底蕴,放在酒楼可以吸引更多的学子,都是很好的选择。 陈春燕:“行吧,我跟你换了。你的画在哪里?” 青衫男子:“得等几天,我不是本地人,得派人回家取。” 陈春燕:“那……这幅画……” 青衫男子:“这倒是不用着急,等我的画取来,再交换不迟。” 好吧。 本来陈春燕是准备让青衫男子把画先带走的,她也就不用裱了,结果……还是得裱。 陈春燕指着画:“现在是你的画了,你想裱成什么样?” 青衫男子眼睛里面好像只有画,当真就那么仔细挑起了材料,想要找最配画的。 陈春燕的兴趣倒不是那么大了,转身去看别的画了。 明慧看看画,又看看陈春燕,决定还是完全按照董明春的指示做,一定要跟定陈春燕,不让任何坏人有接近的机会才行。 这个店里寄卖的画水平其实并不太高,有的画风格都还不定,属于那种还在摸索阶段的。 她看到这些画还想起了件事儿,有个自称是某国画大师传人的画手跑到她家乡开画展,画展的地点在某个很着名的景点。 那个画手的风格其实也还没定,但因为身上有一层传人的光环,还是有很多人关注。结果画展还没有结束,他就声称他丢了四幅画。 可景区工作人员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那四幅画。 这事儿就扯不清楚了,最后那个画手还故作很大气地说就当把画捐赠给了景区,还登报宣传了一回。 她一直都没闹明白,就算有人偷画,为什么要偷这种风格都没定的画,这种画摆在她面前,她现在都不想买啊。 第1040章 陈春燕看画期间,青衫男子已经跟老板交代清楚该如何裱画了。 陈春燕看到老板拿出盒子把画装了起来,便走过去付钱,才发现青衫男子已经付过了。 青衫男子:“过几日我是去酒楼取画,还是……” 陈春燕:“我会把画留在酒楼。” 青衫男子点点头,便对陈春燕没什么兴趣了,又背着手溜达到了挂画的地方,继续看画。 陈春燕:“……” 她今天冒雨出来干嘛来了,就换了一幅画? 感觉跟白跑了一趟似的。 好像也没必要再跟青衫男子打招呼了,她转身径直离开了小店。 青衫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陈春燕的背影,对眼前的画好似不感兴趣了,也离开了小店。 他来边城本就是因为看到了一幅从这边传出去的画作,那幅是临摹的,没有完全保留下来画作的神韵,但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经过打听知道了五味居,等他赶到的时候,却被告知那些画暂时不出借鉴赏了,得留待日后拍卖,他等了好多天,也没等到酒楼宣布拍卖画作的日期,才决定到周边城市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相同风格的画作。 他已经连逛了三城了,很清楚地发现那种画法除了五味居别无分号,那些感兴趣的学子也都还在模仿摸索阶段,根本没有成熟的画作流传出来。 他昨日刚到华城,今天也只是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他运气不错,竟然让他碰上了正主。 虽然今天的画不是立体彩绘的,但还是保留了陈春燕很浓烈的作画风格,那种不拘一格的笔法跃然纸上。 这样的画错过了,就很难再遇上第二幅了,所以他才不惜用名家的画作与陈春燕交换。 当然了,陈春燕并不知道这些,她冒雨回到民居,又换了套衣服,便在房间里待着不出去了。 明慧:“大小姐,我给你洗衣服去。” 陈春燕看了一眼衣服,琢磨着天气不好,洗了不干就惨了,便道:“就把脏了的裤脚和裙角洗了就行,不用整个洗。” 明慧:“那样洗就没法用搓衣板了,洗不干净。” 陈春燕:“行吧,你觉得该怎么洗就怎么洗。” 这一场雨一直下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停。 午饭是老板娘亲自送来的,她放下饭菜后,并没有马上离开。 老板娘:“昨天你问了种荷花的价格,我帮你问过外子了,他说得看荷塘有多大,其实种子不算贵,最主要的是他的工钱。种荷花是个体力活,他按天收费,一天收二百文钱,如果你愿意,他可以帮你去种,保证一大半的荷花都能存活。” 陈春燕一直觉得按天收费不合理,一天种一颗莲子也是一天,种一百颗莲子也是一天,要是遇到心黑点的,一个荷塘种好几个月,那成本就被拉得太高了。 陈春燕:“我那个荷塘其实没多大,就按荷塘来收费如何,种完一个荷塘我连种子钱一起付十两银子。” 老板娘有些为难了,“外子不是这样说的,我也不好做决定。” 陈春燕:“不着急,其实你们可以派人去龙桥村看,我要种的荷塘就在那里,如果种得好,我还有几个水塘可以种荷花。” 酒楼宿舍后面的荷塘现在也光秃秃的,也是可以种上荷花的。 第1041章 老板娘沉思片刻,便起身告辞,“您先吃饭,我回去跟外子商量商量再来给您回话。” 陈春燕自然没有不允许的。 等老板娘离开了,她才招呼明慧赶紧吃饭。 陈春燕:“你觉得是这里的饭菜好吃,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 在一般人听来,这样的问题无异于一道送命题,但明慧丝毫没有这样的认识。 她还特别仔细地夹起每一道菜来尝,有个别觉得没尝出滋味儿的,还尝了第二遍。 明慧:“我觉得还是家里的好吃。这里的菜品种太少了,而且做法也单一,菜不是炒的就是炖的,不如家里的丰富。” 陈春燕:“其实我觉得这道鸭子还是不错的,一点都吃不出来腥膻味。” 明慧:“哦,那个啊,还不如家里炖的酸菜鸭好吃。” 如果不是陈春燕知道明慧心眼实,她都要怀疑这姑娘故意讨好她这个东家了,每句话都不离夸自家的东西啊。 陈春燕:“那你觉得家里的酸菜鸭好在哪里?” 明慧:“汤很浓,而且酸辣可口,鸭肉也炖得熟烂。” 酸菜老鸭汤里面用的是泡山椒,稍微有点辣味可以提鲜解腻,再配上酸萝卜酸中带点微甜的口感,就特别爽口了。 但陈春燕个人觉得人家的菜也有可取之处,有些做法可以借鉴,以后的菜品改良她有了方向。 吃过了饭,许京墨来了。 他弯腰将伞立在门口才请明慧帮忙通传。 其实不用明慧进来禀告,陈春燕就已经知道许京墨来了,她刚刚一直在屋里走圈呢,准备稍微活动活动再去睡午觉,免得长胖了,就正好看到许京墨手里抓着一把伞过来了。 雨都停了,许京墨还拿着伞,陈春燕便立马判断他这是要出门了,拿着伞是预防在路上时再下雨的。 陈春燕向外间走去,朝明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许京墨来了,“请阿墨哥进来坐。” 明慧懵懵的,哦了一声转身又出去了。 陈春燕笑吟吟地站在桌边等许京墨,“阿墨哥,你准备出门?” 许京墨:“华城比梁县大,有很多漂亮的衣料和首饰,你要不要去看看,也可以给家里的人买些回去。” 其实他都没想起来这茬,还是许大夫早上看到儿子还埋头研究医案,有些看不下去了,才专门提醒的他。 自打陈春燕的重心转移到龙桥村后,他平时就很少有机会再跟陈春燕接触了。 两个人太久不见,感情都会淡掉,更何况他们其实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基础,再说了,两家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来,万一他下次再让人去求亲,再被拒绝了怎么办? 许大夫分析得很对,许京墨便拿着伞出门了。 许京墨一提,陈春燕也大感兴趣。 别的不说,她总得给阿娘肚子里没有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准备点小衣服吧,有些布料太硬了,小婴儿穿在身上会起红疹子。 这就要求家里的人提前准备好小衣服,这些衣服都得用热水多煮几遍,反复浆洗晾晒。 布料反复洗过之后,会变得柔软很多。 所以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用旧衣服给孩子做尿片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陈春燕觉得用旧衣服很没有必要,他们家现在不缺这几个钱,而且旧衣服毕竟没有那么干净卫生,小孩子抵抗力弱,还是不用为好。 第1042章 两个人相携出门,都不认识路,也没有确切的目标,就是边走边看,看到有兴趣的店铺就进去逛逛。 许京墨再次展现了他敏锐的观察力,一家店里什么东西最好,什么东西性价比最高,他只略略分辨便能挑选出来。 他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晚。 两个人都感觉没有逛多久,天色却已经开始变暗了,天上又开始下雨了。 许京墨撑开伞,罩在了陈春燕头顶。 陈春燕伸手去接许京墨手里的东西,“我提一部分吧。” 许京墨摇头,“不用,我可以。” 陈春燕低头看着许京墨的手,见他的手都被勒得泛白了,便坚持抢过来几个盒子提在手里。 许京墨无奈地笑笑,“其实我感觉还行。” 陈春燕斜睨着他,他便把伞朝陈春燕那边移了移,让陈春燕一点雨都淋不到。 陈春燕:“不许嘴硬,赶紧走吧,雨下大了,这伞就挡不住了。” 她往许京墨的方向靠近了一点点,让伞可以更多地遮到两个人。 只是油纸伞终究是太小了,许京墨一只胳膊一直在雨里,被淋湿了也一声不吭。 回到了民居,陈春燕才看到许京墨的胳膊湿透了,她牵起许京墨的袖子,“阿墨哥你衣服湿了怎么不说?” 许京墨笑笑没说话。 陈春燕:“走,赶紧去换衣服,别着凉了才好。” 许京墨:“没有这么脆弱,我好歹是个男人。” 陈春燕转头看着许京墨,面皮忽然一红,她突然意识到刚刚许京墨或许已经把她当成是小媳妇在照顾了。 这种感觉非常新奇,却又有一点点甜蜜。 她这只单身狗终于有了一丝谈恋爱的感觉,而且感觉还不赖。 许京墨把陈春燕送回房间,放下东西准备离开。 陈春燕:“阿墨哥就在这儿吃饭吧。” 反正也是老板娘派人送饭,也不麻烦她什么。 许京墨欣然应允,坐下来与陈春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明慧把东西全都归置好,便去提饭菜去了。 她偷偷吩咐小丫头,“你别玩儿羊拐了,快去告诉你们东家,我们大小姐今天晚上有客人,饭菜要多加分量。” 她生怕多一个人吃饭就没自己的份儿了。 小丫头揣着羊拐就跑,“知道啦。” 民居的厨房早就备好饭菜了,说多加一个人,其实就是把饭菜的分量增多而已,并不会临时多加菜,如果要加也可以,但是得单点,那得另外算钱的。 饭菜来得很快,抓羊拐的小丫头提不动,还跟来了一个小子,两个人提得都有些吃力。 明慧主动上去接,“我来吧。” 那小子让了一下,“别,这个很重,当心打翻了。” 明慧丝毫不为所动,一手接过一个食盒,稳稳地转身朝屋里去了。 小丫头:“……” 小子:“……” 这到底是什么怪力少女啊。 明慧将食盒放在桌上,熟练地端出菜盘子、饭盆。 许京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陈春燕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解释一下,“阿墨哥,我们平时也没吃这么多?” 许京墨:“所以……这么多是给我准备的?” 陈春燕艰难地摇头,“不是,其实是给她准备的。我们俩加起来,吃的也没她多。” 第1043章 明慧丝毫不以为意,还郑重地点点头,“嗯,是我吃的。我以前的主家都嫌我吃得太多了,不愿意留我,只有大小姐愿意。” 呃! 许京墨惊为天人,不说别人了,就说许连翘,哪怕她吃的真的很多,已经胖成了个球,她也不喜欢别人说她吃得多,或者变相说她吃得多,比如说周有成让她少吃点,她就很不乐意。 但明慧这小姑娘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似的,是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显得率真爽直。 陈春燕:“她吃也不是白吃的,她的力气非常大,今天出门遇到陌生人,她还很勇敢地挡在了我前面。” 许京墨笑着把一盘荤菜推到了明慧面前,“多吃点。” 明慧挺直了腰杆,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明慧:“是春姑姑教得好,她教我的。” 陈春燕:“是是是,你春姑姑最好了,赶紧吃饭吧。” 明慧这才高高兴兴地吃起了饭来。 看到她吃饭的样子,许京墨也吃了好大一惊,这姑娘真乃不凡之人啊。 许京墨跟陈春燕一样,看到明慧那么能吃,都不由自主把饭菜让给明慧多吃点了。 他们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不约而同地看着明慧吃饭。 明慧毫无所觉,她的心里现在只有饭菜,吃着吃着,她重重喘了口气。 陈春燕:“吃累着了?” 明慧点点头,她嘴里还包着满满的饭,说不了话。 陈春燕:“吃不完就不吃了,别吃撑着了。” 明慧一边咀嚼,眼睛一边还盯着饭菜,她一张圆脸都皱成了包子,但筷子依然坚定不移地伸向了菜盘子。 陈春燕:“……” 她敢打赌,明慧肯定吃饱了。 陈春燕:“不能够吃得太撑,真有人被撑死的。” 许京墨点头,“确实是这样。以前赈灾时,就遇到过,灾民饿太久了,看到吃的就不管不顾地吃,结果被撑死了。” 明慧被吓着了,顿时不敢吃了,她确实已经吃饱了。 她放下了筷子,看着盘子里面的剩菜,一阵惋惜。 陈春燕:“没事儿,咱们吃不完,还有猪可以吃,猪吃了长肉,长大后,杀了吃肉,那些东西不是又到你肚子里了么。” 明慧眼睛一亮,她觉得陈春燕说得非常有道理,顿时也不再那么纠结了。 陈春燕转而问许京墨,“像这种吃撑了的人该怎么救治呢?” 许京墨:“不太严重的,可以开一些健脾开胃帮助消化的药,或者吃一些山楂丸之类的东西,如果太严重的,最好是立刻催吐,吐出来人就会好受很多。但像我们之前遇到的那种情况其实都来不及救了。或者说是根本没人发现。 “那次是发的馒头,有的灾民吃的特别多,当时没看出哪里不妥,可等他们喝了点水,又歇了会儿,其他灾民再去看他们时,他们已经被撑死了。” 陈春燕用手指点点明慧,“所以说吃七分饱才是最健康的,人有一点饥饿感其实会精神很多。” 明慧有些委屈,她那么努力做活为的不就是一日三餐么,结果不让她吃饱,她瞬间觉得没有努力生活下去的动力了。 第1044章 许京墨完全不懂一个吃货的心理活动,他见明慧沮丧,还劝:“确实不宜吃得过饱,对身体不好。” 明慧还是丧丧的。 许京墨看向了陈春燕。 陈春燕倒是懂明慧的,吃货嘛,属性都差不多,看到吃的就走不动道,不吃完就觉得对不起自己。 陈春燕:“你可以少吃一点,但吃好一点。数量上的不足,可以用质量来补嘛。” 明慧希冀地问:“那可以全部吃肉吗?” 许京墨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个残酷的回答,“不可以。人得不挑食不偏食才能健康,肉再好吃,吃多了也对身体不好。你去问长寿的老人家,他们就会告诉你到了多少岁之后他们就不敢吃大肥肉了,不敢吃太甜的东西了。要想活的长久,该取舍的还是要取舍。” 明慧生无可恋,“连吃都不能自由吃了,还活着干什么?” 呃! 许京墨震惊地看着陈春燕,用眼神询问,这道理是这姑娘自己悟出来的,还是陈春燕家教出来的。 陈春燕看懂了许京墨的眼神,连连摇头,表示跟自己没关系,他们家也没有这一路人,吃东西都还是很节制的,就算遇上再好吃的东西,顶多多夹两筷子就是了,并不会吃到撑。 陈春燕:“你很喜欢吃东西,是吧?” 明慧不明陈春燕的意思,只乖乖点头,她确实是喜欢吃东西。 “好。”陈春燕抚掌,“你算算,从现在开始,你每一顿吃七分饱,但你健健康康地活到了八十岁,吃的好东西多,还是你每一顿吃到撑,只能活五十岁,吃到的好东西多?” 五十岁比八十岁小了整整三十年啊。 她现在才十几岁,连三十的一半都没有,这么多年,她能吃多少东西,她都不能想象。 好像真的吃七分饱,但是活得足够长,她能吃到的好东西更多。 明慧眼睛亮了,整个人的念头都通达了,“哦,我懂了,原来每一顿吃七分饱才是最正确的。” 呃! 许京墨惊为天人,原来每天吃七分饱还可以有这种理由,活得更久是为了吃更多东西?! 他露出万分惊叹的神情。 陈春燕清了清嗓子,起身去拿书去了,“吃完饭了,该去找师父了。” 师父说了,今天要考校昨天的内容。 陈春燕很有自信,没有问题的。 出了房间,陈春燕才对许京墨说:“做大夫的不是讲究对症下药么,明慧最大的毛病就是贪吃,用这个来劝她改正,应该是最有效的。” 许京墨十分受教地点头,“确实,你说得对。有些得了消渴症的患者,本身是非常爱吃糖的,让他们忌口非常困难。他们药照喝,医嘱却不听,完事儿之后还要怪大夫开的药没效果。” 陈春燕:“谁啊,得了消渴症还敢吃糖?” 消渴症就是糖尿病,得了这病还吃糖,那就等于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太长了。 许京墨:“其实挺多的,前不久盛小冬去医馆请我爹出诊,我爹不是正好不在么,就是去治一个消渴症患者了,把人救醒后,问他,平时看着挺好的,怎么会忽然发作得那么急,他就说,他吃了一颗糖,真的就只是吃了一颗而已。” 第1045章 有的病人就是这样,觉得他吃的东西很少,一点点而已,肯定不会对病情造成不利影响,但实际上人吃好的不灵吃坏的灵。 比如说想补充维生素,得每天坚持吃维生素片才行,这就是吃好的不灵。 再比如说一个肾脏病患者,他那天嘴馋了,吃了一个橘子,很有可能马上就得送到医院急救。因为这样的患者是不能吃含钾高的食物的。这就是吃坏的很灵。 所以说遵照医嘱行事是很重要的。 陈春燕:“如果遇到这种不听话的病人,我们该怎么办?” 许京墨笑得很无奈,“这个真没办法,我们不能一直盯着他,如果他们的意志力不强,控制不了自己,又抱着侥幸心理,我们还真是管不住他们的。” 陈春燕:“是,其实我也见过这种,但可能是因为对象是小孩子,大夫说的话做父母的还肯听一点。小孩子其实不适合吃太多肉食,他们的消化系统还没有发育完善,负担不了太多消化肉食的任务。 “这就会导致小孩子便秘、积食发热、踢被子、夜啼,这个时候告诉父母应该多吃青菜,少吃肉,有一部分就听得进去,但还有很大一部分总觉得孩子的营养不够,不吃肉就长不好,还继续给孩子喂肉,病情就越来越严重。” 许京墨:“你这个说法听起来挺新鲜的。我知道的情况是,很多人家的条件都不是很好,他们家里最好的东西就是肉了,所以一家人不吃肉,都会把肉留给孩子吃。” 陈春燕:“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孩子,是父母通常的做法嘛,但有时候有的东西并不适合啊……” 两人一边走一边深入讨论,到了荷园门口,两个人的讨论都没有停下。 许大夫就怨念地看着许京墨。 这个儿子真是白养了,他等许京墨吃饭等了一刻钟,还是送饭的小子说,许京墨已经在小跨院里吃了,他才动筷的。 他感觉自个儿就跟个空巢老人似的,左盼右盼盼不到孩子回来。 许京墨:“……” 爹这是什么眼神?就跟谁欺负了他似的。 陈春燕眼珠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师父,您吃饭了吗?” 许京墨恍然,他有些好笑,平时在梁县时,他偶尔忙也没有回家吃饭,他爹也不这样啊,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许京墨:“爹,今天可是您让我出去的啊……” 许大夫:“……” 他虎着脸,“你今天玩儿得开心了?进来,我考考你们。” 陈春燕伸出手,请许京墨先进,“师兄先请。” 如果说昨天的学习难度是普通地狱难度的话,那么今天的考核难度肯定就是十八层地狱难度的了。 她感觉这样的难度她承受不来,还是让许京墨多承担一点吧。 许大夫对今天的事情大概有点上头,他连一惯佛性的作风都抛弃了,对陈春燕说:“落在后面,也跑不掉。” 陈春燕:“……” 许大夫这句话让陈春燕也有点儿上头。 许大夫背着手当先一步走到桌子边坐下,十分有范儿地翘起二郎腿,指了指面前的地,示意两个人站到他面前去。 嗐,今天连坐的资格都没了。 第1046章 考校一共进行了一个时辰,许京墨显得游刃有余,陈春燕被弄得身心俱疲。 她感觉自己太难。 许大夫:“明天哪儿都不许去了,后天就是正日子了,到时候会有病人到现场,到场的大夫得会诊,阿墨你到时候会代表我给出方子,好好准备一下,不要露怯。” 许京墨自然满口答应。 而陈春燕则是去观摩学习,那些稍微带点比赛性质的都轮不上她,她感觉不到什么压力。 但……许大夫:“今天该玩儿的也玩儿了,燕儿明天过来学习,不要浪费大好的时间。” 陈春燕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说:“好的,师父。” 许京墨的考核成果,许大夫比较满意,没再为难两个小家伙,就放他们离开了。 陈春燕和许京墨离开荷园后,对视一眼,不自觉笑了起来。 许京墨:“老小老小就是这样的,人到一定年龄后,就会变得像小孩。” 呃! 这话这么说是没错啦,但年龄是不是有点问题,许大夫虽然蓄须了,但真的只有三十多岁啊,用这话形容许大夫有点嫌早。 陈春燕:“我感觉等师父六十岁后再用这话形容他比较恰当。他现在这样大概叫做……皮一下很开心?” 许京墨笑了,笑得很温柔,大有陈春燕说什么是什么的架势。 陈春燕也笑了,不过她觉得她师父大概也不太想听到那样的评价,如果听到了,可能还有点想打人。 愉快的时光总是容易过去,陈春燕一夜酣眠,第二天刚睁眼就迎来了魔鬼式的训练。 许大夫让人给她送来了一张清单,上面写着今天应该做的事情,然后让小丫头带话给她,说她觉得什么时候起床合适就什么时候起床,但清单上的内容必须全部学完。 得嘞,还睡什么,早点起吧。 许大夫给她的时间安排得非常满,基本上她除了吃饭上厕所,今天一天都没空了。 不知不觉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陈春燕躺到床上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脑袋都成了糨糊,有点找回了当年冲刺高考的感觉。 到了正日子,民居里面的人忽然就多了起来。 陈春燕站在屋子里都听得到有人说话的事情,敢情这些大夫好多都选择住在这里,只是这几天一直在闭关,没有露面而已。 她吃过早饭去荷园跟许大夫和许京墨汇合时,还遇到几个已经准备好了,正往外走的大夫。 那些人看起来相互都是认识的,一路都在低声交谈着。 陈春燕进入荷园,“师父,您准备好了吗?我看到有的大夫已经出发了。” 许京墨走了出来,冲着陈春燕笑,“爹他还要准备准备。” 等许大夫出现时,陈春燕瞬间发现许大夫哪里不同了,衣服是簇新的,没有一丝褶皱,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不说,就连胡子都整理过了。 师父他这是……有偶像包袱? 陈春燕竖起两根大拇指,“师父今天穿这身儿真好看,颇有大家风范。” 许大夫乐呵呵的,“就你会说话。” 陈春燕:“嘿嘿,不管干什么,咱们的范儿得足。” 许大夫笑着摆手,“行了行了,少贫嘴了,赶紧出发吧。” 第1047章 这一次医术交流会的举办地点是由东道主大夫定的,是华城里很有名的酒楼,这位大夫非常豪气地包了整个酒楼的第三层,所有包间都被改成了临时的问诊室。 陈春燕三人到时,问诊室里面已经坐好了人,每个问诊室一个病患,且每个病患的病症都不相同,他们的病症有看起来复杂却很好治的,有看起来很好治却很复杂的,总之得全靠各位大夫判断。 陈春燕:“这些病患怎么敢跑来让大家这么治,不怕治坏了吗?” 许京墨:“一般来讲治不坏,而且这些有经验的老大夫还是会把关的。这些愿意来的病患家里都比较困难,他们没钱治病,在家里就是等死,或者就一直难受着,现在有人愿意给他们一个治愈的机会,他们都还是愿意把握住的。” 难怪谢大夫要跟许大夫较劲了,这场交流会名义上为交流,实际上也是在切磋,谁辨证更准,谁用的方子最佳,谁教出来的徒弟最好,都在比拼的范围内。 陈春燕微微一笑,真是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江湖啊。 陈春燕:“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有比较才有进步,不然大家就都活成了一条咸鱼。” 许京墨一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的形容词倒是挺别致的。” 谢大夫和文清也到了。 文清快跑几步跟上了陈春燕,“大家好歹是一起来的,你们出门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许京墨不动声色地横移一步,挡住文清,“文公子,这几日在华城玩得可好?” 文清嘿嘿一笑,“玩什么呀,被师父抓着看医案了。你别告诉我你们一直在玩儿啊,我可不信。” 陈春燕:“不管你信不信,我都知道华城哪家铺子布料的颜色最多,哪家铺子的布料价格最便宜,哪家铺子的蒸糕好吃,哪家铺子的肉菜最棒。” 呃! 文清:“……” 这俩该不会真玩儿去了吧?! 许京墨看着陈春燕不置可否。 文清整个人都不好了,合着就他一直在被师父折磨,其他人都玩儿去了是吧! 陈春燕摇头叹气,“节哀顺变。” 谢大夫在后面瞪眼睛。 这姑娘会不会说话,他还活得好好的,节哀顺变个屁呀! 陈春燕只是顺口跟文清开个玩笑,没想到还给自己拉了一波仇恨。 谢大夫卯足了劲儿想考一考陈春燕,只等待会儿找机会了。 酒楼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被两个人挡住了,每个人都必须凭请柬进入,一张请柬进一个人。 陈春燕拿出请柬递上去,挡路的小哥检查了没问题,才让开路让她上三楼。 三楼上有很浓郁的药箱,她转过楼梯拐角,刚刚在三楼冒头,就看到三楼大厅尽头处摆着的那一个大药柜。 嚯,好大的手笔啊,竟然连药柜都搬过来了。 要知道有些药材还是很贵的,要是丢了,哭都没地儿哭去。 就算丢的是便宜的药材,可要是量很大,也足够让人肉痛的。 大厅中间是由好几张桌子拼成的一个长方形长桌,桌上摆着瓜果点心。 先来的大夫已经坐好了,都是从头开始坐的,先到的就坐前面。 许大夫带着陈春燕二人刚刚坐下,谢大夫就带着文清坐在了他们旁边。 第1048章 众人坐定后,东道主刘大夫终于露面了,他团团朝所有大夫行礼,“很高兴各位能来参加这一次的交流会,希望大家能畅所欲言,不要藏私,将我们北地的医术水平提高上去。” 每一次来参加交流会的人数并不相同,是以来的人越多,东道主便会感觉越有面子。 这一次来参加的大夫一共有三十几位,算是规模相当大的一次交流会了,是以刘大夫非常高兴。 刘大夫:“患者已经就位了,我们闲话不多说,还是老规矩,请各位的徒弟先进去把脉诊断,之后我们在轮流进去,一个一个地斟酌药方。” 他指着左手边说:“坐在我左手边的各位同仁,请你们先去左边的雅间,坐在我右手边的同仁,请你们先去右边的雅间,待会儿我们再交换,好吗?” 都是老规矩了,自然没有人有意见。 陈春燕拉拉许京墨的袖子,偷偷指着自己,用口型问:我去吗? 许京墨轻轻摇头。 陈春燕比划了一个知道了的手势。 许京墨指指陈春燕,用口型问:生气吗? 陈春燕摇摇头。 她稍微一琢磨就能猜到具体是怎么回事,进去的人都必须要切脉写药方的,她一个在所有人看来是半吊子的人进去了切脉能不能切准,辨证能不能辨对都不知道,更别说写出对症的方子了。 她丢脸事小,师父丢脸事大。 刘大夫看到有个小女娃在场,便道:“家属可以留在这里休息,要吃什么随便点。” 陈春燕眨眨眼,说她是家属其实也不算说错啦,但被人这样看待,还是有点小不开心,毕竟是被轻视了。 许京墨看着陈春燕,“一起去?” 陈春燕:“不了,是家属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知道许京墨是在乎她的感受,可她也不能为了一时意气,就当真冲动地进去了。 她这会儿进去倒是容易,等出来就知道下不来台这几个字该怎么写了。 许京墨听了陈春燕的话却笑了起来,笑得很甜,“看我的。” 陈春燕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徒弟们陆陆续续进入雅间里了,许京墨也跟着走了进去。 陈春燕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听不到什么声音,主要是他们也没什么交流,一群人站在患者面前,先观察脸色,看舌苔,又挨个询问情况,最后才排队切脉。 许京墨出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他回到桌子边写完了脉案和药方,就把一张白纸覆盖在了药方上,再用镇纸镇住。 已经有人进入了第二个雅间,他便到雅间门口排队。 左边的雅间里一共四位患者,所有徒弟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全都把过脉了,还写好了药方,之后便是交换了,又是半个时辰徒弟们的把脉就结束了。 刘大夫再次站起了身,“各位同仁该我们上场了。” 许京墨示意陈春燕跟上许大夫。 陈春燕眨眨眼赶紧跟了上去,她就站在最外围,虽然看不到大夫们的表情和病人的具体情况,但却能听到大夫们讨论的全过程。 不管他们说的对不对,这对她都很有帮助,可以说是获益匪浅。 第1049章 老大夫把脉辨证的速度比徒弟们快多了,望闻问切一套下来,三五分钟就能看完一个患者,看一圈下来都没花到半个时辰。 他们心里对这次的患者都有数了,回到座位上,就让坐在最前面的徒弟开始说辨证的结果和治疗思路,说完了便递上自己的药方。 刘大夫接过去,便将药方读了出来。 那人的师父眉头蹙起,显然不是很满意。 陈春燕也听出了些门道,那些老大夫是怎么讨论的,她是听了全场的,她一听那人的药方就不对。 中医里面,有时候需要内症外治,有时需要外症内治,有时候看起来是肾的问题,但其实应该治肝。 那个徒弟就犯了辨证不清的毛病。 第一个雅间的病人虽然看起来体燥火旺,但其实用下火的药材还不对,因为他身体本来就很虚,所以老大夫们讨论出来的方子反而是一个温补方子。 陈春燕现在特别想看看许京墨写的是什么,但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听着老大夫们的点评,她这么一动动静也太大了。 她只能耐心等着。 前面五个人的方子都被点评完了,终于轮到许京墨了。 许京墨离开座位,把方子递到刘大夫手里。 刘大夫一边读,一边便有老大夫暗暗点头。 刘大夫读完方子,先点评了一句,“用药沉稳,不急不躁,很好。” 如果将大夫形容成将军,那么药材一定就是士兵,有的人用兵讲究诡诈,用出的方子看着就有些凶险,有时候会用上一些有毒的药材,有的人用兵讲究稳扎稳打,用出的方子治疗加调理并行,看着就很让人放心。 许京墨的风格显然是后者,才能得刘大夫这样一句评价。 陈春燕朝许京墨竖起了根大拇指,许京墨看见了,唇角的弧度压都压制不住,他得到了陈春燕的夸奖,比得到了刘大夫的夸奖还要开心。 许大夫面带笑容,听着同行们对许京墨药方的评价,就连最苛刻的同行也只说得出太过小心谨慎,有几味药可以加重剂量,这样的话。 这就说明这个药方大家基本上都认可了,没什么好批判的了。 许京墨的药方跟老大夫们商量出的药方其实不太一样,治疗思路有差别,但是殊途同归。 后面的徒弟们压力就很大了,特别是文清,他就排在许京墨的后面,现在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但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把药方递给刘大夫。 刘大夫照旧把药方读了出来,“看得出来你在用药上有些犹豫,似乎把握不大的样子。最后写出了这样一个药方,只能说无功无过。吃了这药病情不会加重,也不会得到缓解。” 谢大夫狠狠瞪了文清一眼,这几天给他突击训练算是白训练了。 真是不争气啊。 文清缩了缩脖子,心里哀嚎,这下惨了,回家之后,师父指不定要怎么训练他呢! 按照顺序所有徒弟挨个送上了药方,老大夫们也都一一点评了。 最后,刘大夫当场宣布:“就按照许世侄的药方抓药,立刻熬了给病患喝。” 第1050章 现场熬药,现场让患者喝,也是为了留一段观察时间,如果患者感觉到不适,这么多大夫在,也方便及时施救,而如果药真的有效,患者的症状也会得到缓解,这样方子对不对就会有个很直观的判断。 许大夫相当高兴,他儿子算是赢下了第一局。 虽然谁都没说交流会是比试,但却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文清靠近许京墨,压低声音说:“第一个患者是我不小心判断失误,让你赢了,第二个患者看我的吧。” 许京墨面上无悲无喜,只淡淡地道:“我们手上的是笔,握住的却是患者的命,容不得一点失误。治病救人也不是意气之争,不要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陈春燕朝许京墨竖起了根大拇指。 说得好! 谁都可以有浮躁的时候,毕竟就算浮躁了出了错,也还有机会补救,唯独大夫不可以,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如果因为大夫的浮躁而判断失误,这样的错误很有可能无法弥补。 许京墨微微颔首,收下了陈春燕的夸奖。 点评完了第一轮,时间就差不多到中午了,三十几位老大夫也不准备下楼吃饭,让徒弟们用匣子封存好了各自的脉案药方,便让酒楼上菜。 一群人就在长桌上用饭。 如果是陈春燕来安排,像这种场合肯定是用小碗小碟,每人吃一份饭菜,但很显然这个酒楼没有这样的意识,所以都是上的大盘菜,同桌的人就在一个盘子里搅和。 陈春燕其实很不习惯这样,跟熟人在一起吃饭就算了,跟陌生人在一起吃饭,总觉得心里有些不适,毕竟筷子上都还沾着陌生人的口水。 所以她特别烦那些边吃还边搅和菜的人。 今天吃饭,她只夹自己面前的,吃得不多,但吃得很慢,看到许大夫放下筷子了,她便立刻放下了筷子。 许京墨知道陈春燕在有的事情上有些讲究,便什么都没有多问。 吃过了饭有两刻钟休息时间,他一个人下了楼,过了会儿,他偷偷把陈春燕叫下了楼。 陈春燕:“什么事,阿墨哥?” 许京墨把陈春燕带到后厨,厨房旁边放着一高一矮两张凳子,高凳子上放着一碗面。 许京墨:“快吃吧。我看你吃得太少了,估摸着肯定没吃饱。” 陈春燕看着白白的面条上窝着一只黄灿灿的蛋,奶白的面汤上漂着翠绿的葱花,怎么看怎么诱人。 陈春燕:“我分你一半吧,我刚才也吃了东西的,这么大一碗面,我吃不完。” 许京墨:“好,我去拿碗。” 陈春燕也不是真吃不完这碗面,只是她见许京墨吃得也不多,便想跟他分享一下。 许京墨拿了只小碗出来,挑走小半碗面,给陈春燕留了大半碗。 陈春燕先用筷子把煎蛋夹成两半,夹了一半蛋黄多的给许京墨,这才开始吃面条。 不得不说手工面条就是比机器做出来的劲道好吃,连她这种不怎么爱吃面条的人,吃着这面条还是觉得香。 许大夫跟老友们聊着天聊着天回头一看,自家儿子和徒弟全都不见了踪影。 许大夫:“……” 孤寡老人的感觉越来越浓了呢! 第1051章 下午的流程跟上午一样,患者虽然只有八位,但因为要点评讨论,是以花了不少时间,整整一个下午都没能点评完。 吃过了晚饭,所有人都继续讨论,最终还是在这天结束了交流会。 八个患者的病症其实都不太常见,所有来参加交流会的大夫都获益良多。 许京墨算是表现的不错的了,八个患者,七个半的辨证都非常准确,最后那半个确实难,就连老大夫们讨论过后都没能统一意见,是以才说他对了七个半,至少他的观点和一部分大夫的观点是一样的。 文清表现得也还可以,辨证对了五个,方子开得也不差,但他到底少了点经验,确实比不上许京墨。 许京墨那可是在病人堆里滚出来的经验,为了提高医术,每个月都会定期去义诊。 富人得的大多是富贵病,病症病情同质化比较高,只有广大的看不起病的老百姓的病症才真正是千奇百怪的。 也只有经常跟他们打交道,才能更好地锻炼自己。 而许京墨的训练效果也出来了,他就是比同期绝大多数大夫都强,医术甚至已经奋起直追许大夫这一辈的老大夫了。 刘大夫:“老许,你儿子不得了啊,小小年纪能够做到这地步,真令我汗颜。想我十五六岁的时候还跟在我爹身后打转呢。人家不信我的医术,不愿意让我瞧病,我就只能在旁边看着干着急。” 许大夫:“其实大家都是这样的啊,病人不都觉得越老的大夫医术越高么,我十五六岁那会儿还不是跟你一样的待遇,就算我说对了病症,说出了治疗思路,病人也不肯信我。”他拍拍许京墨的肩膀,“我儿子也是厚着一张脸皮硬给人看病,还给人看好了,这才获得别人的信任,现在渐渐有了些名气,人家也愿意让他瞧病了。” 陈春燕偷偷瞧许京墨。 许京墨微微颔首,表示确实是这样子的。 陈春燕压低声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许京墨也压低声音回答:“锻炼好身体,不给看病,抓过他的手,可以硬看。” 嗯??? 陈春燕:“你是认真的吗?”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像笑话呀! 许京墨点头,“是真的,但当时确实是紧急情况。那家的老人突发急症,我爹去乡下出诊了,医馆就只有我和周有成带着一个药童在,只能我上。我去了之后,那家人却拦着不让我把脉,非得等我爹回来。这怎么能行,那种情况,肯定等不到我爹,人就没了。 “我就推开了挡路的儿子,给老人把了脉,施针稳定住了病情,再帮老人排痰,这才保住了老人一条命。那家人见人救回来了,还挺不好意思的,说不该不信任我。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传开了,大家也才肯让我瞧病的。” 陈春燕:“阿墨哥你真厉害。” 她其实是真心夸奖的,那种情况,家人拦着不让治,就算最后出了什么问题,责任也不在许京墨身上,可他还是出手治了,他那会儿眼里心里只想着救人,而一点都没有想到万一治坏了,他会面临怎样的刁难。 第1052章 一夜酣眠,第二天醒来时,陈春燕神清气爽的。 许大夫却已经恢复成了一个严肃的师父的状态,他的小骄傲小兴奋在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就已经喊咔了,昨天的成就是昨天的,今天的事情还得继续做。 一行人吃过早饭,便出发返程。 许大夫特地把陈春燕叫到了他的车上,问陈春燕的心得体会。 陈春燕的感悟其实挺多的,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许大夫鼓励道:“没关系,你随便说,说错了也不要紧,平时不怕犯错,重要的是给病人看诊是不要犯错,这就要求你不要不懂装懂。” 陈春燕表示受教,她道:“我看了大家的诊脉和辨证,除了知道有经验的大夫如何多种方法结合起来看诊外,感受最深的还是炮制药材也很重要。炮制药材的方法有炒制、酒制、蜜制等方法,就算同一种药材,用不同的方法炮制,药性都有些微的差别,所以我觉得深入研究药材也很重要……” 她就药材深入往下说,说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又结合昨天看到的案例说明了培养药师的重要性。 许大夫和许京墨都没有打断她,且听得还很认真。 医馆目前药材都是自己炮制的,生药材拿回来之后,谁有空谁炮制一下,并没有专门炮制药材的人。 经过陈春燕这么一说,许大夫觉得其实很有必要培养这么一个人出来,而陈春燕的想法之前就跟许京墨交流过,许京墨自然是很支持的。 许大夫:“阿墨,你觉得燕儿的想法如何?” 许京墨:“我觉得是很好的,培养出来的药师不仅得会炮制药材,还得会种植和采摘药材,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留药性。” 许大夫:“这个事儿既然大家都觉得应该做,而且是可以做的事情,那么回去之后就可以开始做了。” 许京墨:“我前段时间在三井村买了田,等田里的庄稼收获之后,就可以改种药材了,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种子,如果靠从山里挖新鲜药材回来栽培,品种其实是有限的,很多药材,我们这里根本没有。” 陈春燕也觉得头疼,这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如今没有人种植药材,都是靠进山采摘,这就意味着人手里不可能留存着种子。 陈春燕:“我有一个想法。” 许大夫眼睛一亮,对陈春燕的想法抱有极大的兴趣,在他眼里陈春燕是很聪明的,想出的办法也不拘一格。 陈春燕:“我们能不能试着用盆栽的形式先将药材运输回来。移栽的时候,尽量不碰伤药材的根茎,然后整株移栽到花盆里,填上土,这样运回来。这样的话虽然地区不同,气候也有差别,但至少保证了根茎是完整的,存活率就要高一些。” 许大夫:“但有的药材的根系很发达,能到达地底很深的地方,这种药材用花盆怕是不行。” 陈春燕:“花盆不行,不是还有桶吗?而且如果根系太多太杂,这就需要我们修根,将多余的剪掉。” 许大夫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这样吧,等回去后,我就想办法联系几个相熟的采药人,看能不能带出完整的药材来。” 第1053章 三个人一路上也没什么事,就一人一句把初步的章程敲定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春燕终于回到了自己车上。 有的人说体力劳动非常累人,比脑力劳动还要累人,陈春燕不能同意这种观点,至少她现在就觉得比在家打扫一天卫生累多了,她脑子都是糊糊的。 填饱了肚子后,她靠在车厢上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梁县。 许京墨又晃了晃陈春燕的胳膊,见陈春燕彻底醒了,才说:“先起来吃点东西,待会儿再睡。阿娘做了红枣粥,很香,好歹喝几口。” 陈春燕这才揉了揉脸,站起了身。 午觉确实不宜睡太久,睡得过久,人反而更加疲惫。 她站在马车旁很吹了一会儿风,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许夫人做了一桌子菜,都是清淡的菜式,吃起来很爽口。 许夫人:“燕儿多吃点,这一趟去累坏了吧。” 陈春燕确实是累了,把许夫人端给她的鸡汤一口气喝了,胃瞬间就暖了起来。 好舒服。 许夫人又给她夹了一只鸡翅,“多吃点,你看着都瘦了。” 不至于。 这句话就夸张了,只是累了几天而已,瘦是不可能的。 陈春燕低头吃鸡翅,“师娘的手艺就是棒,真好吃。” 许夫人呵呵笑,“你就取笑我吧,你做的饭菜不比我好吃呀!” 陈春燕:“不一样,您做的菜是用心做的,我做的才是用技能做的,我做的自然没有您做的好吃啦。” 许夫人被陈春燕逗笑了,又把另外一只鸡翅夹给了陈春燕,“喜欢吃就多吃点,这鸡肉炖的是白果,是按照你上次说的方法炖出来的,这个天气吃着正好。” 许大夫看向了自家的“老妻”,十多年的夫妻了啊,两只鸡翅膀居然一只也没想起他来。 但许夫人却一点没有注意到许大夫期待的目光,她又夹起了一只鸡腿,“阿墨也辛苦了,多吃点。” 许大夫脸上的表情不变,他在心里说,还有一只鸡腿呢。 许夫人终于夹起了最后一只鸡腿,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汇聚到了鸡腿上。 不管是谁,最后吃到了这只鸡腿都能证明自己在许夫人心目中的地位。 许夫人终于把鸡腿放进了许连翘的碗里。 许大夫:“……” 吃瓜群众周有成眨眨眼,夹走了一块凉拌茄子,那个醋够劲儿,酸爽。 福生比周有成观察得仔细些,他想了想,把鸡头夹进了许大夫碗里,“师父,吃头。” 许大夫:“……” 所以说小徒弟功课不行,真的很叫人忧伤啊。 十年鸡头赛砒霜啊,谁没事儿吃鸡头玩儿! 许京墨虽然是儿子,但他这个儿子比许连翘那个女儿还要贴心,他看出了父亲的小心思,并没有动鸡腿,而是把装着鸡腿的碗放到许大夫的面前,换走了许大夫那一只空空如也的碗。 许京墨:“爹也受累了,得多补补,我年轻,吃不吃都可以。” 许夫人:“你爹老都老了,补不补无所谓,你得好好补补。” 许大夫这一回真心吃醋了,不带这样的,年纪大就没人权还是咋地。 第1054章 许夫人嘴里说是说,却也没把鸡腿拿回去给许京墨,只嗔怪地看了许大夫一眼,似乎在怪丈夫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吃醋。 许大夫狠狠咬了一口鸡腿,忽然觉得从许京墨嘴里抢下来的鸡肉特别鲜香。 许京墨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撒娇的父亲,第一次见觉得还挺新奇的,他终于知道妹妹的性格像谁了,不像阿娘,不像他,那便只能像阿爹了。 阿爹只是掩饰得好,真遇到事儿了,真性情就暴露出来了。 在许家用完了饭,陈春燕就回了酒楼。 杨彬看到陈春燕,立刻迎了上来,“东家,你可回来了,你要的画画用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陈春燕:“好,那个明天再说,今天我得先休息一下。哎,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杨彬:“没有。”他顿了顿又说,“你说的那个拍卖会,具体章程我拟出来了,待会儿我送你办公室去。” 陈春燕:“行吧,那个我先看,如果有修改,你也好尽快改。” 听到可能有修改,杨彬的心就咯噔一下,这个方案已经是他召集齐了所有人共同讨论出来的,他们认为的最佳方案了,他感觉如果他做得不好,需要修改的话,可能也改不出个花来了。 他就是这么没自信。 但心里再害怕,该他上的时候他还得上,这本来就是关系到整个酒楼的事情,除了他这个掌柜的能扛,也没别人能扛了。 他拿的工钱就决定了,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他硬着头皮给陈春燕送来了拍卖会的方案。 陈春燕只是大概说了思路,具体的细节需要杨彬来把控,比如如何吸引更多的人来,现场如何布置,如果出现了类似于火灾的紧急情况如何处理等等。 她要看的正是她没有告诉杨彬的。 方案里面主要写了两种宣传方式,一种是直接给各大书院和豪富之家发邀请函,第二种是张贴告示。 陈春燕:“在梁县这边张贴告示问题不大,毕竟我们跟闵大人的关系很好。但有个问题啊,你有没有去打听过,我们能不能在别的城镇里面贴告示。我一直觉得贴告示是一个官方的行为。” 在原主的记忆里,确实都是官差在张贴告示,而没有私人随便满大街贴告示的这种事情。 万一这是不被允许的,闹出事情来,收场也是个麻烦。 杨彬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似乎也没看到除了衙役之外的人在城里贴告示。 惨了,这怎么办? 他们家五味居还没有出名到,随便递一封请帖,大家就趋之若鹜的地步,他们递出去一百封请帖,能来三十个人就不错了。 如果不贴告示,到时候场面冷清,那就太难看了。 陈春燕提醒杨彬,“可以换一下思路嘛,不能贴在墙上,咱们不贴就是了,总有其他办法可以让我们的宣传单就在那里。” 她有现代的经验,很多东西有很容易想到,但酒楼要做大做强不能只靠她一个人,所以她通常的做法都是引导杨彬他们去思考,等拓宽了他们的思路,以后再做这种方案,他们就可以游刃有余了。 杨彬琢磨了一下陈春燕的话,不贴在墙上,又能让人看见…… 他眼睛一亮,请柬不就是没有贴在墙上,却还是让别人看见了么,那么他把要让别人看见的东西直接递到别人的手里不就好了么。 他笑着说:“我们可以直接把东西直接递到他们的手里。” 陈春燕有些欣喜,她也没想到杨彬开窍开得这么快,“用什么形式呢?” 杨彬:“请柬那种形式显然不行,有的人拿到手里可能看都不看就扔了,而且他们也不认识字,我觉得还是用大量的画和少量的文字表现清楚事情就行了,纸张不一定用太好的,也不一定要多大,毕竟这么发出去的东西大部分是无效的,吸引不了多少人过来。” 陈春燕脸上的笑容更深,“你说得很对,这样发出去的……我们可以称之为传单,大多数时候是无效的,只有上面的内容确实吸引到了我们,我们才有可能多看两眼。所以在分发传单的时候,选择的地点和人群还是很重要的。” 杨彬大受启发,“所以在学子聚集的地方发放,就肯定比在集市之类的地方发放的效果好。我们可以在书院门口发放,也可以在买笔墨的地方发放。” 陈春燕竖起了大拇指,“说得很对。但这么一张一张传单发放出去成本还是有些高,能不能想一些更节约的方法。” 杨彬陷入了沉思。 发放传单最大的成本就是纸和墨,尤其是纸,发出去一张,就实实在在有一张的成本。 要想控制成本最简单的方法是减量。 可减少了发放量又如何保证更多的人看到呢? 如果不是陈春燕在面前,杨彬真想挠头了。 陈春燕也看出杨彬实在是想不出来了,便道:“如果我们把要表达的内容用裱画的方式裱起来,再带一个小型的画架,这样这幅画是不是走到哪里就可以展示到哪里了?” 杨彬恍然大悟,原来还可以这样弄。 陈春燕:“其实你还可以再发散一下思维。” 杨彬一愣,“什么?” 陈春燕:“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大家的衣服上绣上五味居这三个大字吗?” 杨彬专注地看着陈春燕,忽然道:“小子们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可以看到五味居,这是最好的宣传。” 陈春燕点头,“对啊,就是这个道理。我们现在来不及在衣服上绣了,而且在衣服上绣成本也太高,但我们可以举牌子啊。” 她说着就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出了一个牌子的模样,简单的木头框子再加一层薄薄的木板,要表达的内容就贴在木板上,下面再连接一个长长的手柄就行。 杨彬:“咦,这个可以啊,这个很好,我们只需要雇少量的人举着牌子在街道上走,就可以很快宣传出去了。人都是好奇的嘛,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做,肯定会多看几眼的。” 陈春燕点头,“对,他们还可以边走边说几月几日在什么什么地方举办什么什么事情,欢迎大家来参加之类的话。” 杨彬都被说得兴奋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去执行。 第1056章 杨彬接过纸笔,在纸上写下一句话,非常简单,就是时间地点事件而已。 陈春燕画出一个框框,“你看这样排列,是不是更加清晰明了?” 她把一句话拆成了几行,做成大字报形式。 她上辈子做ppt基本上都是这样排版的,ppt嘛,只要信息点给到了,内容越简单越一目了然越好。 杨彬接过去一看,这样断行确实更加一目了然。 陈春燕:“到时候写到时候,再用不同的颜色区分一下,就更加醒目了。” 最醒目的颜色就是红色和黄色,有人或许会觉得这两个颜色土,没有格调,特别像过年或者什么的,但必须得承认它们给出的信息是最醒目的。 杨彬拿起纸吹干了,卷起来放进了袖子里,“嘿嘿嘿,我把这个收起来,晚点拿出去让他们照着做。” 陈春燕:“真是会偷懒啊你。” 杨彬:“这不叫偷懒,这叫节约时间,提高效率。” 行吧。 陈春燕也不跟杨彬分辨了,她把东西归拢了,就锁了办公室回了宿舍。 她得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她躺在床上构思画面,想着想着,什么时候睡着了,她都不知道。 她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她有些恍惚,不是已经让武师父他们去乡下了么,怎么还有号子声,杨彬怕不是又要被邻居骂吧。 她打开窗户,跪在椅子上朝外看,喊号子的居然是酒楼的姑娘们和绣房编织坊的姑娘们。 她们这是……听惯了号子,突然没有号子声了不习惯,还要自己喊了是么。 陈春燕喊住了陈谷秋,“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陈谷秋跑到了陈春燕的窗外,“我们觉得每天运动一下精神要好一些,所以虽然没有武师父带着我们了,我们还是坚持自己跑步。” 运动是好的,但是别喊行吗? 陈春燕:“你们跑步是可以,但不要喊号子了,这个时辰邻居都还没起床呢!当真别人是去骂杨先生,没有骂你们是吧。” 杨彬真的被骂了太多次了,陈春燕都有点儿心疼他了。 陈谷秋又耷拉下了脑袋。 陈春燕:“跑步是对的,每个人都需要锻炼,但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她指着那些看过来的小丫头,大声说,“记住我的话,不给别人添麻烦是最基本的礼貌。” 小丫头们都变成了鹌鹑,瞬间就不敢喊号子了。 那些拿着擀面杖,走到了宿舍门口,憋足了劲要找酒楼麻烦的人,瞬间噎住了,他们敲门也不是不敲门也不是。 敲门呢,他们竖着耳朵听了,里面确实没有什么动静了。 可不敲门呢,他们来都来了,好不甘心啊。 杨彬其实也捏了一把汗。 武师父去乡下了,这边安静了一两天,可之后酒楼的人就自发开始跑圈了,跑圈的时候还习惯性地喊号子。 他心里其实估算着,一天两天三天……邻居的忍受程度也就只到这里了,只要三天一过,肯定要来骂他,他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且早早起了床,却没见到有人来。 他心里竟然生出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陈春燕穿好了衣服,走出房间,宿舍区还是安安静静的。 她觉得她不在酒楼坐镇,这些个小丫头的神经都放松了,感觉自由度过了头,是该给他们紧紧皮了,免得闹出什么大乱子。 陈春燕洗漱完就去了酒楼,杨彬已经在餐桌旁坐好了。 杨彬:“今天早上是你管了她们吧?” 陈春燕点点头。 杨彬:“是该管了。大花去了乡下,我又不好去女生宿舍,她们都快无法无天了。” 陈春燕忽然意识到她忽略了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酒楼唯一的女性中高层被她调走了,没有人能镇得住场子了。 是该把牛大花调回来了啊。 陈春燕:“这确实是个问题,回头我就让大花姐回来,到时候女生宿舍那边有什么事情,就让她去管。” 杨彬:“是该如此。不过也该给大花培养个副手了,要不然一点都离不得人也不行。” 陈春燕:“嗯,你看着办吧。” 杨彬坐在这里的时候,小子们还可以hold得住,没有忙着上早餐,还是准备等一桌人坐满了再上。 可等陈春燕坐下后,小子们就立不住了。 真的要让燕老板等别的人吗? 他们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守在大堂的小子立刻跑去了厨房,端了准备好的早餐出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到桌上。 杨彬打趣道:“我算是沾你们燕老板的光了,换作平时,我还且等着呢!” 陈春燕看了杨彬一眼,道:“如果觉得等人太浪费时间,也没必要一定要等着大家一起吃。怕东西凉了,到了的人就自己去厨房盛足够的早餐就行了。用托盘端出来,一人一份,不许浪费。” 杨彬:“其实这样也好,我觉少,每天起来得早,还得饿着等他们确实折磨人,而且我早点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也可以提前开始做事,免得拖到晚上,光线也不好了,费眼睛。” 两个人吃完了饭,那些个跑步的才过来。 陈春燕和杨彬就先离开了。 杨彬:“那些画你准备怎么弄?” 陈春燕:“待会儿找一些布条来帮我把石亭那一块圈出来,在布条拆掉前,谁都不要进石亭里。” 她交代完就去办公室里取来了所有的绘画工具。 杨彬好奇死了,就守着陈春燕哪儿也不去,他就是想看看陈春燕到底要在石亭干什么。 按理说她就算要在石亭作画,也不至于把石亭封起来,她在哪里作画,其实是可以吸引很多人去围观的,这就是吸引生意的亮点啊。 陈春燕看了杨彬一眼,就开始调颜料了,这个时代的颜料没有太多颜色,都得自己调。 她除了用水调之外,还稍微加了点花生油,主要还是想让颜料防水,要不然一下雨,她就白画了。 到了夏天,雨水也开始越来越多了,这都是不得不防的事情。 陈春燕闭眼回忆了一下昨天构思好的图,再睁开眼睛时,她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她把石桌和石凳利用了起来,以整个石亭为基础勾勒一幅立体的悬崖图。 第1057章 陈春燕坐在地上勾勒局部图,杨彬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看得一头雾水的就走了。 她这一天除了吃饭上厕所离开过石亭,便一直待在石亭里作画。 画一幅立体化其实非常费时间,一天肯定没办法完成,所以得让人把石亭周围的空间框起来。 陈春燕收拾好画画用的工具,带着给家里人买的礼物回家去了,给酒楼的小伙伴的礼物则交给了杨彬,请杨彬帮忙分发。 马车还没有驶近新宅,里面笑闹的声音就传进了陈春燕的耳朵里,这是非常少见的。 她心中狐疑,让明慧把东西提进去,她自己独自先一步进了家门。 笑声的源头竟然是谢楠! 这个人的脸皮是有多厚,怎么还没有离开?! 谢楠看到陈春燕回来了,还主动招呼,“燕老板,回家啦。” 陈春燕:“……” 怎么弄得这里跟你家似的! 陈春燕:“谢公子在这里待得可愉快?” 谢楠笑着说:“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自然愉快。” 陈春燕:“你不是来赈灾的吗?不去城里?” 谢楠:“东西已经送到闵大人手上了,闵大人自然会安排。” 陈春燕:“那边还有那么多灾民等着安置,还需要谢公子多多照顾,你不去瞧瞧?” 谢楠:“我已经看过了,他们生活得非常好,这都多亏了燕老板帮忙,他们心里都特别感激你。” 这个人的嘴皮子溜得呀,跟陈春燕不相上下,陈春燕有些憋气。 陈春燕:“新娘子回门过了吗?” 谢楠:“还没有,这不是还没跟岳丈说好么。” 陈春燕微微一笑,“那你赶紧去跟他们说说去,别耽误正事了。” 燕儿爹一听,居然连回门都没有回,这事儿办的,嘿,都多久了啊,“你们这样不行啊,不合规矩,赶紧的,快去办正事。” 谢楠:“……” 得嘞,想通过陈春燕的父母留下来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陈春燕的父母都对他下了逐客令了。 虽然年龄差不多大,但燕儿爹实实在在是他的长辈,他只能乖乖地转身走了。 陈春燕朝董明春使了个眼色。 董明春很懂事儿地跟着陈春燕往东院去了。 陈春燕:“这个人这几天一直待在我家?” 董明春:“是啊,他真的特别会哄女人开心,太太特别喜欢他,我们……谁敢替你下逐客令啊。” 陈春燕:“他在这儿都干嘛了?” 千万别告诉她三十几岁的人还好意思在她家彩衣娱亲啊! 董明春:“太太有了身孕就不能下地干活了,也不能太过劳累,难免就会觉得无聊,谢公子就每天给太太讲故事,把太太逗得咯咯笑。” 陈春燕:“……” 谢楠真是个人才。 一念未毕,她就听到燕儿娘高声问:“楠儿哪儿去了?不在咱家住吗?好歹吃了饭在走啊。” 楠儿…… 陈春燕一阵皮紧。 她总觉得燕儿娘叫同龄人为楠儿有点怪异。 陈春燕:“我娘就这么叫谢公子的?” 董明春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是的。” 陈春燕:“你去委婉地提醒我阿娘一声,就说谢公子已经三十几岁了,她这么叫人家不合适。我回房换件衣服就过去。” 第1058章 陈春燕提着礼物去找燕儿娘的时候,燕儿娘的兴致都不大高的样子。 陈春燕:“……” 自家母上大人到底是有多喜欢谢楠啊,这么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有什么好的啊。 燕儿娘:“楠儿……谢公子以后还来吗?” 陈春燕看了董明春一眼,看来董明春已经跟燕儿娘说过称呼的问题了。 董明春点点头,表示没问题了。 陈春燕:“他有他的家庭,有他的产业,他不得回去管啊。您喜欢听说书,咱们就正儿八经请个女说书先生回来,专门说给你听。” 她估摸着燕儿娘没怎么有过娱乐项目,所以才这么容易被谢楠的故事吸引,等燕儿娘见多识广后,就没那么好骗了。 燕儿娘:“算了,不麻烦了。” 陈春燕:“这算什么麻烦!您只需要告诉我您想不想听。” 她认真看着燕儿娘,从燕儿娘的眼神里她读懂了燕儿娘的意思,就是想听呗,那就啥都别多说了。 她转过头吩咐董明春,“让盛小冬明天进城请个女说书先生回来,要请那种会说很多大团圆结局故事的先生,别让人来讲悲剧。” 燕儿娘嘴里不说,神情却真真切切开心起来。 陈春燕看得好笑,却没有表现出来,她招手让明慧进来。 明慧两只手提满了东西就走进来了。 陈春燕接过东西放在燕儿娘面前,“阿娘您看看喜欢不喜欢。” 燕儿娘眼睛在东西上逡巡,一会儿看着布料,一会儿看着首饰,看上去喜欢得不得了。 她嘴里却说:“老都老了,这些东西都用不上了,不要浪费钱。” 陈春燕:“这哪儿是浪费钱啊,能帮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不是浪费钱。” 燕儿娘被哄得咯咯笑,“就你会说话。”她说完之后,笑容淡了一些,“给你兄弟姐妹准备了吗?” 陈春燕不知道燕儿娘又想到了什么,情绪波动这么大,她只能说:“都带了,我还给姥姥姥爷也带了。” 所有亲戚,除了张氏,可以说她都带了东西,就连五叔公,她都带了礼物。 之前五叔公因为他们家的事情受了伤,她心里其实一直挺过意不去的,所以不管有什么好事,她都一直想着五叔公的。 燕儿娘笑着在礼物堆里翻找,“在哪儿呐,找出来,待会儿交给她。你姥姥她现在去抓虾去了,也不知道听谁说的,我现在吃虾好。” 吃虾应该很好吧。 陈春燕不是非常确定,她的所有孕期相关知识和育儿相关知识都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 陈春燕:“还是少吃点好,吃鲫鱼吧,稳当。” 鲫鱼味甘性平,什么人都能吃,但虾应该属于寒凉食品,吃了可能不那么好。 燕儿娘惊诧了,“不能吃吗?” 陈春燕:“我是说少吃点,吃什么东西都不要过量。” 反正吃东西是要分情况的,比如说桃子是活血化瘀的,怀孕初期最好就不要多吃,可有的人坐胎坐得好,一口气吃了一口袋桃子都没事儿,可有的人吃一个就送医院了,这就是因为体质的差异。 这两种情况都是陈春燕亲眼见过的,所以她才说吃虾不要过量。 虾富含蛋白质,吃一些对身体也是很好的。 燕儿娘似懂非懂,“这样啊。” 第1059章 说话间,姥姥回来了,她先把竹篓提到了厨房,又去房间里面洗漱了一番,保证没有一点水产的腥味后,才来到了燕儿娘屋里。 燕儿娘推推陈春燕,“快叫姥姥。” 陈春燕赶紧起身,“姥姥。” 姥姥拉住陈春燕的手打量,呵呵直笑,“我还是你小时候才见过你,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日子真是过得快啊。” 姥姥在陈春燕很小的时候来过陈家,但张氏很不喜欢陈老爷子原配生的孩子,连带着也对燕儿娘喜欢不起来,对姥姥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言语间还多有冷嘲热讽,意思就是又来打秋风来了。 其实姥姥来的时候,还提了一篮子鸡蛋,背了一背篼山货,并不是空手来的,却还是没得好脸色。 她也是有心气儿的人,自那之后,她就再没来过,只让燕儿娘每年回去看看她。 燕儿娘只有过年时能回娘家,那会儿天寒地冻的,大雪有时候还会封山,大家都在家里猫冬呢,她怕把孩子冻病了,也从来没带过孩子回娘家,所以姥姥才说陈春燕小时候才见过陈春燕。 实际上,姥姥见陈春燕时,陈春燕才一岁多两岁,根本不记事儿。 原主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过姥姥的模样。 陈春燕:“姥姥以后想来让人给我们带个口信,我让人去接您。” 姥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好好,我们燕儿真懂事。” 自己的孩子,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关心的,女儿一个人在这边,没个照应的人,她一想起来就要哭一场。 好在女儿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丈夫人好,儿女也孝顺。 就是……两个傻儿子不省心。 不过这个问题马上也解决了,大的那个傻儿子马上就要成亲了,有了知冷知热的人照顾,做父母的要少操多少心啊。 那个媳妇她也见过了,是个好的,大手大脚的,肯定会干活的,不是娇气的人。 这个媳妇选得好。 陈春燕:“姥姥,这是我给您买的礼物,您看看喜欢不喜欢。” 她给姥姥买的东西以耐用为原则,好看不好看的并不重要。 她之前听张氏骂阿娘时,就嘲讽过阿娘家里穷,走亲戚都只舍得上山打点野生的枣子和核桃,都不舍得买点肉啥的。 她就琢磨着买那些昂贵的布料好看是好看了,但是不耐磨,在树枝上勾一下就坏掉了,而且姥姥他们也不一定舍得穿。 所以不是她抠门啊,只给姥姥买粗布。 姥姥翻看了一下东西,瞬间就笑了,“燕儿真是贴心。要不怎么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呢,想事情就是周道。” 陈春燕笑着说:“您满意就好。”她抱着姥姥的胳膊,“这一次您来可得多住一段时间,我阿娘吐得厉害,很需要您照顾呢。” 姥姥:“只要你们不嫌我烦,我就不走。你们家的鸡还小,我已经让人带信回去了,让他们送几只老母鸡过来给你阿娘补补。” 陈春燕:“哟,这可是大补啊。要不留着等阿娘生了再吃?” 姥姥:“谁节约那个,等你阿娘生了,肯定还有的。” 第1060章 金乌西沉,又到了愉快的晚餐时间。 桌上多了一道平常很难吃到的白灼虾,大家吃饭的积极性都高了不少,人早早的就来齐了。 陈大姑:“给小六他们送去了吗?” 陈春燕看向一旁立着的小丫头。 小丫头赶忙回答:“已经送过去了。” 陈大姑:“先尝尝好吃不好吃,好吃的话,咱们家里也养点吧。” 陈春燕:“有养,只是还没有长大,我不止养了虾,还养了螃蟹,等到秋天时,就能吃了。” 陈大姑朝陈春燕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什么事情都想在别人的头里。” 这一波夸奖陈春燕不敢接啊,这些东西都是花圃老板帮她买的,甚至连品种和数量都是花圃老板帮忙决定的。 陈春燕:“别再夸我了,我会骄傲的。” 陈大姑虎着脸,“做得好,该夸就夸,做得不好,该骂就骂。” 一家人坐下了吃饭,最先动的自然是那一盘虾。 陈春燕剥开壳,翻过去亮给大家看,“肉上面的这根黑线,叫虾线,这个不能吃,得挑出来丢掉。” 陈大姑:“居然还有这讲究,你不说我就整个扔嘴里了。” 陈春燕:“且不说吃那个健康不健康,就说它其实有一股腥臭味,吃起来也不美味啊。” 陈大姑点头,专心挑起了虾线。 她琢磨着其实可以教厨房上的人几道用虾做的菜,这样也可以为酒楼增加一些菜式。 吃过了饭,她就把厨房上的人全都叫到了一起来。 陈春燕:“正好虾还有剩,我今天再教你们两道以虾为主要食材的菜。你们要好好学。你们几个的厨艺其实都算是过关了,可以轮岗到酒楼去了,把酒楼的人换过来接受培训。” 厨房里的那三个学徒进步的速度太慢了,他们到现在也还只是学徒而已。 要不是那条街出了事,酒楼的生意还会更加火爆,那把陈谷秋和二狗子累死都忙活不过来,更何况全几天陈春燕还给陈谷秋放了一天假呢! 几个听到陈春燕话的小丫头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她们能得到燕老板的肯定当然是高兴的,可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 陈春燕:“都不用紧张,你们做的东西,平时我也吃了,已经可以出师了,只要发挥正常,就不会有问题,你们对自己也要有点信心才行。” 她转身打开橱柜,从里面抓出一把粉丝。 她说:“我们得先把粉丝泡开,泡粉丝用热水或是冷水都可以,只是用冷水泡需要的时间更长。 “然后就可以开始处理虾了。看着啊,这样一只虾,我们得先把它开背,挑出虾线,摆到盘子里备用。 “看清楚了没有?好,你们都上手试试,看看能不能行。” 陈春燕让开位置,让小丫头们自个儿上手。 小丫头们各自找到一把刀,开始处理虾。 陈春燕:“动作不要那么野蛮,你得记住这是开背,不是将虾切片。你看啊,你这里就是把虾线切开了,里面的脏东西漏了出来,记得用清水洗洗。” 小丫头缩起了脖子,再下手时就更加仔细了。 第1061章 一盘蒜蓉粉丝蒸虾也就十几只而已,厨房上的小丫头就有三个,三个人一齐动手,不多会儿就把虾处理干净了。 陈春燕:“接下来便是调汁了。大蒜切成蒜末。来你们来切。” 都是熟手了,并不需要她每一步都做示范了,现在教学比之前轻松多了,基本上动嘴就可以。 小丫头们手脚很快地剥好了蒜,清洗干净后,便放在菜板上,由一个小丫头主刀,先将蒜拍扁,再拢到一块儿,剁吧成末状。 陈春燕:“把锅烧热。” 自有小丫头点火添柴。 陈春燕:“将泡好的粉丝捞起来,晾干。” 立刻就有小丫头跑过去洗干净了手,用漏勺捞起了粉丝,临了还甩了甩,将粉丝上多余的水分甩出来了。 陈春燕:“倒油,用手背试试油温,感觉到稍微有点温度就下蒜末。我不是叫你把手放油里去啊,你的手背跟油之间得有点儿距离。” 小丫头把手背伸过去,静静等着,等感觉到了有温度后,她就把蒜末到了下去。 陈春燕:“蒜末炒香,倒入酱油、料酒、白糖、胡椒粉和盐。” 本来应该用生抽的,可是这里没有,只能将就了,就是颜色有点深了。 陈春燕:“搅拌均匀后,加入少量清水,煮开就行了。” 陈春燕转过身,指着那一盘粉丝,“还有水,拿去倒了。” 小丫头颠颠地拿去到了,又拿回来放在灶台上。 陈春燕:“粉丝切成这么一小段一小段的,不然会缠在一起不好夹。”她手指稍微比划了一下。 小丫头领会到了她的意思,立刻去办了。 陈春燕:“将一小撮粉丝团成这样,再将虾铺上来。” 三个小丫头同时动手,把所有虾都铺好了。 陈春燕:“然后把刚才调的料汁淋到虾背上,放入锅中,大火蒸五分钟,也就是那个沙漏三分之一的时间,熄火后再闷两分钟,出锅后撒上葱花即可。” 小丫头非常积极地把虾拿去蒸了,她计上时,咽了口口水。 陈春燕:“我看你们现在肯定也不想离开这口锅了,那就先吃了再做下一道菜吧。” 小丫头们都欢呼了起来。 陈春燕:“去把你们春姑姑请过来,她平常教你们还是挺辛苦的,有好东西可不能忘了她。” 一个小丫头立刻冲了出去,直奔董明春的房间。 董明春被叫来的时候一脸懵。 陈春燕笑着说:“就等你来了才开锅。” 董明春:“大小姐,你没吃饱吗?” 刚吃过饭又开始做菜了。 陈春燕:“我教她们两道,不然只会做白灼虾,再好吃也会吃腻。来来来,开锅,都尝尝。” 董明春将一副碗筷递到了陈春燕手里,“你明天还要去酒楼吗?” 陈春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要去,酒楼的生意确实受了影响,必须得想办法把生意拉回来。” 董明春:“哦,行吧。你的宝贝辣椒坐果坐得不错,密密麻麻长满了,今年的收成肯定很好。” 陈春燕听得眼睛都亮了,“那很好啊。啊,对了,明天我要换两个人到酒楼厨房去,你看看哪两个人去比较好。” 第1062章 董明春一口虾差点噎在嗓子眼儿。 好不容易培养出了三个顺手的人,这就要给她调走了! 董明春:“你是准备调新人过来?” 她赶紧吐掉了虾尾巴,睁着一双眼睛看着陈春燕,要说不紧张是假的。 当一个团队都合作习惯了,也稳定了下来,这时不管是谁被换出去,或者是谁被换进来,其实人都会很忐忑的。 陈春燕:“嗯,酒楼厨房培养人的速度太慢了,我调两个人过来跟她们换一下,下一次再把剩下那个也换过来。我放在眼皮子底下教,感觉她们的进步要大些。” 董明春只能认命了,“这个姑娘你得给我留下,平常都是她帮我管着厨房,性格最是沉稳,来了新人也需要她盯着。” 陈春燕:“行,剩下的两个人明天就跟我去酒楼,记得把你们的东西都带上。” 两个小丫头脆生生应了。 董明春:“你还真别说,你这样做出来的虾确实好吃些。” 陈春燕:“只能说各有各的味道,其实还是有很多人喜欢吃白灼虾的。好了,也吃得差不多了,你们去把井里冰着的豆腐取出来。” 常用食材,新宅这边每天都会准备,如果没有吃就放井里冰着,毕竟井水是很凉的。 两个小丫头就跑出去把浸在井里的水桶提了起来,里面除了豆腐还有水果、鸡蛋等食材。 陈春燕:“一样的,还是要给虾开背,但这一次得把虾壳也一起剥掉。 她说完了就和董明春一起站在旁边看着小丫头们剥虾。 这种看着别人忙活自己不用动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奋斗那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么。 陈春燕:“来,豆腐拿过来,切成大拇指指甲盖这么大小一块一块的啊。” 董明春:“用豆腐做虾?我还没吃过呢!” 陈春燕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待会儿尝尝。” 小丫头切得很慢,力求每一块豆腐都是指甲盖大小。 竖切之后,小丫头有点为难了,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陈春燕接过刀,“像这种情况,一般来讲就横着切,如果你觉得刚开始时横着切你掌握不好,就拿来一双筷子,夹住豆腐,这样刀从筷子上划过去,豆腐就被切好了。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这样,用刀轻轻一撇,就把豆腐放倒了,不就好切了么。但这样速度慢,而且容易把豆腐弄碎。” 她退后一步,让小丫头继续。 小丫头试着用陈春燕教的方法切豆腐,速度虽然是慢了点,但好歹切出来的豆腐确实像那么回事了。 陈春燕指着锅,“来,一样的,油锅烧热,放入蒜蓉爆香。再把你们刚才掐下来的虾头丢进去炒,炒出虾油后,加入清水,注意清水要适量,不然味道就没那么鲜香了。 “等水开了,撇去浮沫,把虾头捞出来丢掉。汤中加入白糖、盐、白胡椒粉、豆腐和虾仁,另外还可以加我们自制的调味品——味精。咕嘟十分钟,撒上葱花,就可以装盘了。” 董明春:“我被你说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只可惜锅里的水才刚刚开而已,要想吃到嘴里,还得再等等。 第1063章 小丫头揭开锅盖,熟练地用漏勺撇开浮沫,勺子在装着清水的碗里面涮一涮,勺子就干净了,她再继续用勺子撇浮沫。 渐渐的,就有香味飘出来了。 实在是太香了,家里的其他人也按捺不住了,循着香味找了过来。 明明刚刚吃完晚饭,肚子还不饿,但闻到香味还是不自觉分泌唾液,而且如果是香一阵就算了,可香过一阵后,过了一会儿又飘来了更香的味道,这就特别折磨人了。 最先抵达现场的是最近已经明显长圆了的陈修言。 陈小六:“姐,你们在做什么,好香啊。” 陈春燕相当无情,“你不许吃了。” 陈小六:“姐!我就尝一口。” 陈春燕哪里看不穿吃货的本质,“一口一口又一口,这一锅待会儿就没了。” 吃货说的只吃一口是不能信的。 这话就跟醉鬼说他没醉是一个性质的。 陈小六:“姐你讽刺我。” 陈春燕哈哈大笑,“哦,居然被你听出来了,你最近学习有长进啊。你们先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考试?” 陈小六:“县试是明年二月,还早得很。” 陈春燕:“你们先生平时都不考校你的学习进度吗?万一明年上了正式的考场才发现不行,岂不是晚了?” 陈小六:“姐,你就不能念我点儿好!我平时学得好好的,上考场怎么就不行了?” 陈春燕:“呵呵。” 不就是想来多吃一碗豆腐么,弄得跟什么似的,不吃了不吃了。 陈小六气哼哼的,转身跑了。 陈大姑看到陈小六的模样还吓了一跳,她拉住他,“咋啦,吵架啦?” 陈小六:“我姐欺负我。” 陈大姑:“肯定是你不听话,你姐是个讲道理的人,肯定不会随便欺负你。” 陈小六:“……” 他心里更气了,他算是发现了,他在这个家很没有地位,而他姐是说啥算啥。 他气哼哼地就走,“不跟您说了,我要温习功课去了。” 陈大姑嘿笑着进了厨房,“哇,好香。”她朝大锅里看了一眼,“你们在煮豆腐吗?这豆腐感觉有点老了,得用嫩的才好吃。” 确实应该用嫩豆腐,但现在没有,就只好用老豆腐了,反正是教学版嘛,后期可以改良。 老豆腐煎成二面黄之后,用来做熊掌豆腐更好吃,或者切成大块用来做麻婆豆腐也好吃。 但蟹黄豆腐和现在做的虾仁豆腐确实应该用嫩豆腐。 陈春燕在旁边补充,“大姑说得对,我今天只是教方法,你们以后做,记得用嫩豆腐。” 几个小丫头齐齐点头。 继陈大姑之后,燕儿爹也来了,但燕儿爹不是自个儿来吃的,是燕儿娘被这味道弄馋了,让燕儿爹来瞧瞧厨房在干什么。 一群人就围着锅,等着菜品出炉,小丫头们感觉压力好大。 好不容易到了最后撒葱花的这一步,她们才有了一丝得救了的感觉。 燕儿爹:“赶紧给你娘盛一碗,她肯定等着急了。” 燕儿娘的食量见长,一天吃个五六七八顿的都很正常,陈春燕自然不会像阻止陈小六一样阻止燕儿娘吃东西。 第1064章 本来就是用来练习的菜品,分量并不多,在厨房里的人最终每人只分到了半碗,锅里的菜就已经见底了。 小丫头们吃得很兴奋,她们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菜。 陈春燕:“记住这种口感,然后想象如果将老豆腐换成了嫩豆腐会怎么样?” 一个小丫头笑眯了眼睛,“口感肯定会更加爽滑。” 陈春燕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对。所以你们得记住了,以后做这道菜得用嫩豆腐。好,吃了就赶紧收拾,然后赶紧休息,明天得去酒楼面对不知道多少客人,你们的活计一下子会变得很繁重,休息不好是不成的。” 小丫头们被说得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只留一个小丫头守夜,另外两个就赶紧洗漱休息去了。 刚刚吃过东西,陈春燕不能马上睡觉,非常难得地拿出了纸笔开始勾勒第二天要画的画的草稿。 心神沉入了所做的事情里,时间过得就非常快,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夜已经深了,她居然又感觉到饿了。 她摇摇头,不能再吃了,会胖的,她对自己说,不饿不饿不饿,赶紧去睡,睡着就好了。 饿着肚子睡觉真是一种折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也不知道翻了多少下身,也不知道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她再睁眼时,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没睡好,思维速度都变慢了,但可能因为身体年纪小的关系,暂时没有出现头痛等不适症状。 她照了照镜子,非常好,没有黑眼圈。 年轻真好。 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吃过了早饭,陈春燕就带着两个小姑娘和牛大花出门了。 酒楼的人看到陈春燕和牛大花来都不意外,只是当他们看到陈春燕身后的两个小姑娘时,都有点发懵,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有的人心里开始犯嘀咕,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燕老板带人过来要换掉自己。 陈春燕:“你们吃你们的。” 住在宿舍的好处就凸现出来了,他们可以比陈春燕多睡好久,到现在才吃早饭呢。 陈春燕朝身后的人说:“大花姐你忙去吧,女生宿舍那边就交给你了。剩下的人跟我走,从这边就可以去到厨房了。” 她挑起侯餐区的门帘,朝敞开的那扇门指。 她率先穿过那扇门,走向厨房。 两个小姑娘紧张地手拉手,她们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更怕她们给春姑姑丢脸,她们毕竟是春姑姑手把手带出来,而且燕老板也经常亲自指点她们,要是做得不好,真的就没脸见人了。 陈春燕伸手敲响了厨房的门,“都停一停,出来一下。” 陈谷秋下意识看向了二狗子。 二狗子朝陈谷秋摇摇头,示意陈谷秋不要紧张。 陈谷秋偷偷松了一口气。 陈春燕看到自家妹妹怂成这样,真是连气都生不起来了,她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妹妹或许真就是那种软软糯糯的,改不了的性格呢。 陈春燕:“把那三个帮厨也叫出来。” 二狗子一怔,但还是马上跑到后面去叫帮厨的姑娘和小子了。 被叫来的三个人,比陈春燕带来的两个小姑娘还要紧张。 第1065章 帮厨这么久以来当真做的就是打杂的事情,洗菜切菜准备点调料,所以他们心里很没有底,不知道被叫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 两方的人其实都是认识的,毕竟是同一批被买进来的人,还在一起学习过,哪怕时间隔了有差不多两个月了,叫不上名字了,却还是会对对方有印象。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用眼神交流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个小姑娘还是很讲义气的,她们偷偷朝对面的人摆了摆手。 陈春燕注意到了她们的小动作,也没说什么,一起工作的人感情好其实是有利于提升团队凝聚力的。 她转头对二狗子说:“他们是一起进的酒楼,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现在就让他们来比一比,谁更会做菜。” 陈谷秋听到这话毫无感觉,但是二狗子一下子就听出来,陈春燕这是对他们的工作不满意了。 在酒楼开张时,陈春燕就提醒过他们要加快培养庖厨的,可他们一直没什么成效。 陈春燕催促,“动起来吧,赶快,马上就到准备中午的菜品的时候了,别耽误时间。” 一群人这才进入厨房。 陈春燕指着灶台,“来,一人一个灶,随便选一个。” 她带来的两个小姑娘很自然地站到了距离陈春燕最近的灶台旁,她们根本就没在怕的,或者说早就习惯了,在新宅的时候,燕老板也经常跑到厨房里去看她们做菜。 虽然不是一直盯着吧,但心里压力其实还是有的,不过她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压力。 但三个帮厨显然有些慌张,他们你推我搡的,显然都很不想站到面对陈春燕的灶台后面。 好不容易站定了,他们便开始选菜,其实也没什么好选的,就是挑好他们要切的菜而已。 陈春燕:“做你们最拿手的菜。” 三个帮厨不约而同地挑了青头萝卜,拿起刻刀开始雕花。 要说他们不努力呢,那是不恰当的,他们雕萝卜花的技能已经非常熟练了,雕刻过程中几乎没有停顿,一气呵成地雕出了花。 他们将花放在了盘子上,却听见对面还在切菜,似乎正在备料。 天啊,她们真的要做菜吗? 到底是怎么学会的? 三个帮厨偷偷给对方使眼色,便继续拿起雕刀雕东西,鸟雀鱼龙在他们手中一个一个成形。 对手没有停,他们怎么能停呢?! 陈春燕看向二狗子,眼睛里的意思很明显,这叫做菜? 这么久了,连一道凉菜都没有学会,难道天天都在雕萝卜? 哪需要那么多萝卜花啊! 二狗子翕翕唇,准备解释,可陈春燕已经把脑袋转了回去,没在看他。 当初说是怕帮厨不够忠心,所以要压一压他们,不忙着教他们真东西,后来却是因为实在是太忙了,客人那么多,他们一天到晚都在做菜,腾不出时间来教他们,下工之后又当真很累,不想再延时帮他们训练了,就导致三个帮厨一点真本事都没学到。 真确实是他的失误,解释其实也解释不了什么的。 左边的大锅里面刺啦一声,终于有菜下锅了。 第1066章 一阵浓郁的蒜香扑面而来。 陈春燕往那边走了几步,才发现那个小姑娘做的竟然是昨天晚上刚学的蒜蓉粉丝蒸虾。 她看了一眼,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 小姑娘速度挺快啊。 她不过是分神关注了一下那三个帮厨而已,这小姑娘就把材料全都备齐了。 而另外一个小姑娘做的却是糖醋排骨,这可是一道大菜,不管是糖还是醋稍微拿捏不好,这道菜吃起来就怪怪的。 总的来说,这两个小姑娘都挺有勇气的。 二狗子也看出了两帮人的区别,陈春燕带来的小姑娘,虽然说力气不够,砍一下砍不断排骨,但她砍第二下时能完完全全砍在第一刀的刀口上,这就足见功力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小姑娘确实被教得很好。 陈春燕估摸着蒜蓉蒸虾差不多快熟时,便走到三个帮厨面前,依次拿起三个人雕的花。 她说:“你们雕得都很好,但身为庖厨,过了这么久了,连一道凉菜都不会,这是不应该的。”她说完就看向了二狗子,“对吗?” 二狗子:“对,这是我的失误。” 陈春燕也没有为难二狗子的意思,她最关键的还是想敲打敲打酒楼的人,免得这些人以为她不在酒楼常驻,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她昨天就发现酒楼的人心里的那根弦松了,显然不如她在时那么小心谨慎了。 陈春燕:“我希望你们以后注意这一点。酒楼要发展,单靠你和秋儿两个人是不行的。你们算算,你们有多久没休息过了。可如果没人接手你们工作,你们敢休息吗?” 二狗子低下了头。 那边小姑狼已经揭开了锅盖,把虾端了出来。 陈春燕:“都去尝尝吧,都是差不多时间开始学习厨艺的,看看人家的水平,再看看自己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她们两人的厨艺已经赶上你们了,如果你们不努力,将被她们甩在身后。” 二狗子和陈谷秋先走过去夹起一只虾放进嘴里,虾肉的鲜滑配上蒜的辣香,强烈地刺激着味蕾,简直太好吃了。 这道菜是他们不会的。 二狗子有些心慌了,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却还在自满自得,他拿的工钱可以买地盖房,他得到了父母的夸奖,他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却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别人在进步,他不进步,他就会被淘汰。 陈春燕招呼帮厨:“你们三个也来尝尝。” 帮厨里的小姑娘都快哭了,一直低着脑袋走到灶台边。 陈春燕:“觉得受了委屈?那以后就加倍努力学,只要你肯问,我相信,没人不愿意教你。” 两个小姑娘都连连点头,一个拉住了帮厨小姑娘的手,“我们一起加油。” 陈春燕:“再来看一下糖醋排骨吧。” 她亲自揭开了锅盖,酸甜的香味扑面而来,她用筷子蘸了一点汤汁,舔了舔,吐掉了。 她说:“刚刚好。” 二狗子和陈谷秋也都来尝过味道,他们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就这样的味道,等收汁后,肯定是好吃的。 第1067章 三个帮厨都在抠自己的手心,虽然小伙伴递给他们的信号是没事儿,但他们还是怕被卖掉,主人家不会养没用的人,他们已经被转卖过几次了,真的不想再被转卖了。 在酒楼生活的日子是他们出生到现在为数不多的安定日子,他们不想放弃。 帮厨小子朝陈春燕鞠了个躬,“我们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陈春燕:“紧张什么,我还什么都没有宣布呢!比试的结果已经出来,酒楼培养人的效果我很不满意。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去农庄上学习,你们的位子将由这两个小姑娘替代。” 三个帮厨,她把刀工最好的留了下来,毕竟酒楼还需要一个雕花摆盘的帮厨支撑,万一有人订包间呢! 三个帮厨同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把他们送走就好。 处理好了厨房上的事情,陈春燕便拿出昨天画的草稿,去了石亭那边继续作画。 日头渐渐升高,就连石亭里也感受到了太阳的热度。 陈春燕揉了揉肩膀,站起身,活动腿脚,“嗬,你这是干嘛呢?” 杨彬悄没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她要是不起身,还发现不了杨彬。 杨彬:“有个人说找你,但我看你画得太专心了,不敢叫你,就在这里等着呢!” 陈春燕眨眨眼,“找我?你没见过吗?” 杨彬:“确实没见过。” 陈春燕恍然,“嗷,我知道是谁了,他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拿画的。你去找盛小冬问问看,明慧他们把画收哪儿了。” 那天他们回到酒楼,陈春燕只是交代杨彬如果有人来拿画就把画给人家,但具体到画放在哪里这种事情,她其实并不清楚,都是明慧去办的。 明慧跟酒楼的人不大熟,她要是交代画放在哪里,多半都是交代盛小冬。 杨彬闻言便跑去找盛小冬去了。 他刚刚还看到了那小子,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好的精力一天天的跟猴儿似的到处乱窜。 盛小冬被杨彬逮到的时候正往嘴里塞糕点,看到杨彬一紧张糕点囫囵个儿给吞了下去,噎得他眼泪狂飙。 杨彬赶紧给他递水,但嘴里却还没忘记寒碜他,“又不是被饿大的,你在农庄也吃得到这些点心,干什么做得这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燕老板虐待你了呢!” 盛小冬好不容易咽下去了糕点,“我这不是怕您逮到我说我偷懒嘛。” 杨彬拖长了声音,“哦,你也知道啊。” 盛小冬:“……” 你们这些老江湖的套路是真的深。 盛小冬双手抱拳,连连告饶,“您就放过我吧,我以后啊,再也不敢偷吃东西了。” 杨彬这才满意了,“明慧从华城回来,带了一幅画,你知道不知道画在哪里?” 盛小冬伸手朝会议室一指,“那里面放着呢。” 杨彬哒哒跑进了会议室,一瞧,会议桌上不就放着一个卷轴呢么。 他拉开画轴,一幅雨中夏景图跃然眼前。 这幅图的风格有些像燕老板的,又有些不像,似是而非的,他也不确定了。 管他的呢,应该就是这幅了。 他把画卷好,拿着离开了会议室。 第1068章 那位公子今日依旧着青衫,只不过颜色要比陈春燕初次见到他时深了很多,可见他十分偏爱这个颜色了。 他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有些无聊,便打开窗户往外看,窗户正对后院竹林,他一眼便看见了竹林深处,正蹲在地上作画的陈春燕。 他虚眯起眼睛,调整了几个方向才看清楚了地上的画,画已经有不小的一块了,是立体画,他大感兴趣,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别人画这种风格的画。 他兴奋地往外走,可又怕此举有些唐突,便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坐回座位上,焦急地等着杨彬过来,好请杨彬引见陈春燕。 杨彬在青衫公子的翘首以盼中,终于到了。 青衫公子腾地站起身,结结实实吓了杨彬一跳。 杨彬心说:这位公子当真喜爱这幅画啊,看到我来都如此兴奋。 青衫公子却不知道杨彬的心声,他请求道:“请让我见识一番贵东家作画,我保证绝不弄出声音,绝不会打扰到贵东家。” 杨彬可就为难了,他刚才过去不还吓了东家一跳么,这会儿再带人过去,要是还把东家吓一跳,他可就等着挨骂吧。 杨彬:“不是我不帮忙啊,可没我们东家的吩咐,客人是不能越过那道红色的线的,你要是去了,被处罚的可是我。” 青衫公子:“没关系,你们东家要是扣你工钱,我双倍补给你。” 杨彬:“万一是直接辞退我呢?” 青衫公子:“你们东家如此不近人情?” 杨彬:“这不叫不近人情,这叫规矩严格。” 青衫公子自知失言,赶紧找补道:“如果你被辞退了,我帮你安排活计。” 杨彬敬谢不敏,“多谢您的好意,但我还是觉得酒楼更好,我在这里待惯了,哪儿都不想去,您可别害我。” 青衫公子蹙起了眉头。 这人好生恼人,如果不愿意帮忙早些说就是了,何必如此埋汰人,忒过分了些。 杨彬笑着摇头,“我不是成心为难您,是这个事儿吧,确实不成,不过如果您想看画,过几日再来,咱们酒楼会举办拍卖会,东家所画的画也会开放参观。” 青衫公子:“我就是想看看那些画是如何画出来的,已经画好了的,我看过了。” 杨彬敬佩青衫公子的精神,“这样吧,我帮你跟东家转达一下意思,如果东家同意了,我自然没什么意见。” 青衫公子点头,“如此也好。” 杨彬便把画留在了桌上,转身欲走。 青衫公子忽然回神,叫住了杨彬,“等等,这是给你们东家的画。” 他双手递上一个匣子。 杨彬一看就知道是画匣子,人家这才叫保存得好,东家那幅画……哎,就那么丢在那里,这也就是东家能画了,没了可以再画一幅,换了旁人,还不得心疼死啊。 他抱着画匣子走了。 青衫公子打开了画轴,仔细欣赏画中的景,那一天的雨他也经历过,可从他的眼睛看到的景与这个小姑娘画出来的景格外不同。 小姑娘画的哪怕是雨景,也显得格外温暖。 她肯定是个温暖的人。 第1069章 杨彬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走路脚步格外重一些,咚咚咚地踏地,然后他就收到了被认定为温暖的人的冷冷的视线。 杨彬:“……” 咋回事儿啊,东家葵水来了么,如此暴躁?! 陈春燕放下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说吧,又是什么事儿?” 杨彬:“您这么待在这里画画能成吗?廖家小姐一直在学堂那边代课,她能没意见?” 陈春燕:“廖家来人了?” 杨彬:“没有。” 陈春燕:“没有,你在这儿瞎操什么心。” 嗐,这不是没话找话,想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么。 杨彬:“那位先生说想观摩一下你画画,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陈春燕:“我跟他都不熟,他说这话合适吗?” 杨彬帮着她痛心疾首,“特别不合适。” 陈春燕:“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传话?” 杨彬微微一愣,继而大呼冤枉,“我真的没收过他好处,我就是看他真的特别喜欢这些画才帮忙的,你要是不乐意见,我这就打发他走。” 陈春燕摊开手,“别着急,我先看看他带来的画再说。” 杨彬赶忙递上画匣子。 陈春燕取出画轴,认真看画。 这幅画是不是当世大儒画的,她不知道,她又不认识那人,也没见过他的其他作品,无从分辨这幅画的真伪,但就画法和意境上看,这幅画就算是临摹的,也有相当高的艺术水准和收藏价值了。 那位公子有些不简单啊。 陈春燕:“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请他过来吧。” 呃! 杨彬惊为天人。 这种前一秒钟还拒绝得不要不要的,后一秒钟就雨过天晴请人聊天的事情,也就只有女孩子能做得到了,这是天赋,他学不来的。 他知道青衫公子着急得很,也不耽搁,一路小跑着上了三楼雅间。 青衫公子听到脚步声当即回头,“如何?” 杨彬笑着说:“东家请您过去。” 青衫公子的脸上就真真切切地多出些开心的神情来。 他大步朝楼下走,他腿长脚长的,哪怕是走路,也得杨彬小跑着才追得上。 竹林小径虽有岔道,但并不多,只要大方向是朝着石亭走的,就错不了。 石亭里,陈春燕已经又开始画画了。 青衫公子见到这一幕,便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他慢慢靠近陈春燕,观察陈春燕的用笔用墨和手法,只觉非常神奇,一时间大感兴趣。 半个时辰后,陈春燕忽然抬头问:“想试试吗?” 嘿,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既然过来偷师了,帮着画几幅画就算是学费了吧。 青衫公子丝毫不知陈春燕的商人心思,他只感觉陈春燕真如画中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温暖的人,当下便欣然应允了。 陈春燕把草图递给青衫公子,“你可以去画那块石板。” 青衫公子并不很懂草图,“这个怎么看?” 陈春燕的草图画了透视,青衫公子不懂也很正常,“你就看这最粗的线就行了,你看看能不能画得出来。先画这幅图,这是组合图的第一张。” 青衫公子依旧似懂非懂,但却已经不妨碍他动手尝试了。 第1070章 青衫公子期待地看着杨彬。 杨彬心说:你要画就画啊,你看着我做什么? 青衫公子见杨彬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只好说:“还请先生帮忙准备一套笔墨。” 哦哦。 杨彬点头。 陈春燕画画用的笔是特制的,专门找郑林亲手做出来的,在外面买不到,确实需要他帮忙准备。 杨彬不愧是掌柜的,立刻意识到了商机,嘿笑着推销,“这种笔只在后街那家木工作坊有卖,还只能订做,有些贵……” 青衫公子只是喜欢画,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自然听出了杨彬的意思,他也觉得理所应当付钱,便拿出了一锭银子。 他还特别叮嘱,“请务必挑最好的画笔来。” 好,当然是好的,毕竟都是专门给东家做的,差的也不敢往上送啊。 杨彬也是个人才,他故意去转了一圈才跑到办公室去拿了一套笔和颜料过来,青衫公子还以为他去了多远的地方帮忙买呢,心中还颇为感激。 青衫公子并不很懂陈春燕的画法,但他还是知道该怎么分辨画笔的好坏的,最直观的就是掉毛不掉毛,掉毛的质量就很不过关了。 他拿在手里观察了一会儿,感觉这笔还行,当然了,质量肯定是比不上湖笔的,但湖笔也没有这个样式的,只能将就着用了。 一旦开始画画,青衫公子就沉浸在了这件事情中,一笔一划慢慢勾勒,期间不挪动一下地方,如果不是他的手还在动,整个人便如禁止了一般。 不过陈春燕显然比青衫公子……养生。 她估摸着有个四十分钟一个小时的,就会起来走几步,活动一下肩井和腰腿,不能年纪小小的就得职业病啊。 到了饭点,杨彬过来叫吃饭,青衫公子才回过神来,居然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酒楼的午饭时间一般比正常午饭时间晚,他们得等客人吃得差不多后,才会开饭,是以时间比青衫公子以为的还要晚。 陈春燕低头看了一眼青衫公子的画,在心里啧啧两声,天赋这东西是最不讲道理的,这个人就在旁边看她画了一会儿,居然就已经摸到了门槛,画技虽然还很青涩,但肯定是那种稍微练一练就能出成绩的人。 她笑着说:“你感觉如何?” 青衫公子笑着说:“很好玩儿。” 呃! 这个评价也是挺新颖的。 你开心就好。 陈春燕:“你已经摸到了这种画的门槛,就是需要多练。” 听了陈春燕的评价,青衫公子更加开心了,“这是自然的,所有画技都是需要锤炼的。” 陈春燕:“你可有住的地方?如果没有,后街还有几套宅子是空着的,可以租给你。你可以就在这里练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嘛。” 青衫公子对陈春燕的印象又好了一层,只觉陈春燕真是个热心人,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只有杨彬听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 有个免费劳动力,愿意用自己的钱帮酒楼画画,这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儿。 画得不好有什么关系,清理掉,再让他画就是了,反正需要多练习嘛。 第1071章 陈春燕觉得肯老实人有些过分,主动提出要请青衫公子吃饭,青衫公子拒绝了。 青衫公子:“我在这里学画本就占了你们的便宜,如何还能让你们请吃饭。”他连连摆手,“这万万是不行的。” 杨彬都震惊了,这是哪里来的小白兔啊! 燕老板都觉得坑他坑得不好意思了,主动要稍微补偿一点,人家居然毫无所觉,这可真是……这样的人请再给酒楼来一打好吗? 陈春燕笑着问:“还不知道公子姓什么。” 青衫公子道:“我姓文,单名一个博字。” 陈春燕:“可是渊博的博?” 文博点头,“正是。” 陈春燕商业互捧道:“真是好名字。” 文博深有同感,“饱含着父母对我寄予的厚望。” 陈春燕请文博进雅间,“你不让我请你吃饭,我请你吃一盘点心和水果,你不会拒绝吧。” 文博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权当朋友间的馈赠了。” 陈春燕心想,这人还挺讲原则的,坚决不占人便宜,倒显得她有些过分了。 哎,过分真诚单纯的人,就是容易让人产生负罪感。 陈春燕问文博,“吃甜的吗?” 文博:“还行。“ 陈春燕吩咐杨彬,“给文公子准备一个蛋糕,再添一个水果拼盘,东西记我账上。” 文博大惊失色,“如何能请我吃这么贵的东西,还请姑娘不要如此。” 他一路过来已经听说过蛋糕的名声了,那可是捧着银子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啊。 他才刚刚跟陈春燕认识,就吃陈春燕这么贵的东西,有占人便宜之嫌。 陈春燕:“这东西不贵,是酒楼自己做的,你放心吃就是。” 文博当然不信,“就算是自己做的,也是用的金贵食材,我愧不敢受。” 陈春燕:“……” 这人真是迂腐得可以,给你吃,你就吃呗,干啥啊这是! 她感觉她不能把话说透了,不然这人大概会写文章痛骂廖敏柔黑心吧。 她揉揉头发,道:“那就送一盘泡芙上来。” 请人吃东西就是要让人吃得开心的,人家不愿意吃,心里梗着,就算吃下去恐怕也不消化,她索性就不劝了。 文博果然松了一口气,“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陈春燕商业似的假笑一下,转身走了。 她其实宁愿跟廖敏柔打交道,廖敏柔虽然贪财,但贪财得很可爱,也让她相处起来很轻松。 文博就不一样了,文博会衬得其他人很卑鄙。 吃过了午饭,陈春燕去睡午觉了,文博却独自去了石亭。 陈春燕看到了,便叫住他,“大中午的正热,先去歇午觉吧。” 文博:“我不困,竹林里也不热。” 陈春燕:“你可别在这里病倒了,让别人误会我们酒楼的东西有问题,我可不会放过你。” 文博:“……” 他如果真的被晒晕了,被抬出酒楼,好像确实对酒楼很不好。 他那样就是恩将仇报,不行不行。 他失望地说:“那我就下午再来吧。” 陈春燕:“你住哪儿?” 文博:“客栈。” 陈春燕:“你下午来的时候把东西也带来吧,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第1072章 能够住在酒楼,文博自然是高兴的,住得近就意味着他可以有更多机会可以观摩画,毕竟临摹也是学画的重要手段嘛。 文博当即答应下来,“好,麻烦各位了。” 陈春燕连连道不麻烦。 她转头就跟杨彬说:“这人老实成这样,我们还是不要欺负他了吧,他住的地方待会儿你帮忙安排一下,就住宿舍那边,也别另外收费了。” 杨彬呵呵笑,“你良心发现啦。” “……”陈春燕佯装发怒,“你会不会说话!” 杨彬连连摆手,“老了,老了,嘴皮子也不利索了。” 倚老卖老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哎,不对啊,四十几岁正当年,喊什么老,还可以再工作三十年! 陈春燕重重哼了声,加快脚步走了。 这边的气氛轻松愉快,但被陈春燕带来的那两个小姑娘却浑身不自在,她们明显感觉到她们被排挤了。 一直在酒楼生活、做活计的人天然自成一派,而这一派又按照各人的活不同分成好几个小团体,可不论哪个小团体,似乎都容不下她们。 她们在厨房里时,根本没人说话,气氛就够压抑了,等跟着大花姐回到宿舍,宿舍里的人笑笑闹闹的,她们一进去就全场安静了,这种感觉太让人不舒服了。 大花姐不可能一直带着她们,大花姐一走,宿舍里倒是恢复了热闹,可当她们想加入聊天时,别人都闭上了嘴。 一个小姑娘当时就被气哭了。 其实她不知道是,宿舍里的姑娘们也没什么恶意,她们只是在帮她们的小伙伴打抱不平而已。 在这些小姑娘看来,她们的小伙伴被新来的人顶替掉了,她们一定要给新人来个下马威,让新人知道她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三个帮厨里面有一个是姑娘,那个姑娘和一个小子一起,吃过饭就跟着盛小冬回农庄了。 那个小姑娘对前途很是迷茫,拿着东西离开的时候哭得可惨了,嗷嗷的,连路都看不清,一脚踩空差点摔倒。 这就让姑娘们更生气了,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等小姑娘真正被气哭了,其他人才慌了,赶忙过来劝,七嘴八舌的。 “我们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对你们的,谁让你们把我们的朋友挤走了呢!” “我们算是扯平了,以后好好干,不准给我们添麻烦。” “别哭了,待会儿被大花姐看到了,还以为我们怎么你了呢!” 小姑娘哭得越发厉害了,抽噎着说:“不是我,我挤走她的,大小姐说了,是把他们调回农庄学习厨艺,以后还回来的。” 小姑娘们瞪大了眼睛,她们都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 那小伙伴哭什么? 能够被东家带在身边教导,这是多好的事儿啊,她不愿意,可以换其他人嘛。 所有人都无语了,一个个的尴尬极了。 “对不起,我们没了解清楚事情就针对你们,这包糖给你们吃,别哭了。” 小姑娘收住了泪,但推开了糖,“我不要你的糖。” 送糖的姑娘不高兴了,“你是看不起我,还是不愿意原谅我们?” 小姑娘想了想,这才怯怯地收了糖。 第1073章 陈春燕自然不知道小姑娘之间发生的事情,她只感觉后面那个院子有些吵,她翻了个身,把枕头抓起来捂住了耳朵。 小姑娘还不知道她们与挨骂擦肩而过,此时还在房间里面相互打招呼呢,等她们打着呵欠,想睡一会儿时,才发现午休时间已经快没了。 一个个的赶紧躺回床上,赶紧眯一会儿。 所有人都在午休时,文博却没有午休,他收拾好行李,付了房钱,一个人慢慢悠悠地朝酒楼走。 他远远地看到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看那身姿,当是位将军。 他之所以如此猜测,是因为普通兵士也没有条件骑马。 那人翻身下马,或许是因为注意到了文博的目光,那人朝这边看了一眼,见是个没什么威胁的文弱书生,那人就没什么兴趣地转身进了酒楼。 不多会儿,一个跑堂的小子就跑出来,把马朝后院牵去。 那匹马的性子烈得很,人家去拉它,它还偏头躲,幸好不是从它身后靠近的,要不然说不定还要被它踢上一脚。 文博站在原地等了会儿,等马被牵走后,才继续朝酒楼走。 他对自我有一个明确的认知,他自认为抵不住那匹马踢一脚的,所以还是让它先行为妙。 先前进来的那一位公子已经不见了人影。 文博顺口说了句,“你们酒楼生意真好,这个时辰了还有人来吃饭。” 跑堂的笑道:“那是我们燕老板的朋友,去楼上雅间等燕老板去了,不是来吃饭的。” 文博抬头朝竹林尽头的三层小楼看去,但肯定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陈春燕洗漱完毕,神情气爽地上工了。 她昨晚缺的觉,一下子全给补回来了。 她出了院子,正好遇到一群小丫头手拉手朝酒楼走,那两个刚刚被她带来的小姑娘也在里面。 小孩子的友谊真单纯美好,成为朋友特别简单,或许就因为一句夸奖或者一根棒棒糖。 陈春燕忽然有些羡慕她们,她虽然披着一张小孩子的皮,心理年轻却着实不小了,有的事情还是做不来的。 一群小丫头站在路边等陈春燕先走,陈春燕也没跟他们客气,加快速度超过了她们。 她刚刚从酒楼后门进去,一个跑堂的小子就叫住了她,“东家,罗二少在二楼包间等你。” 罗二少? 他来干什么? 陈春燕揉了揉额头,她现在听到罗二少就自动联想到闵琪雅,哎哎,冤孽啊。 她脚步一转,去了前面的三层小楼。 雅间的门紧闭,陈春燕抬手敲了敲门。 罗二少负手看着窗外,听到敲门声,他立刻回身开门,显得很是着急的样子。 陈春燕:“出了什么事儿?” 罗二少:“世子爷准备偷袭鞑靼的小股士兵,这件事你知道不知道?” 陈春燕一愣,她让侍卫去给祁轩回话,说她不能接受对平民下手,让祁轩考虑好,如果祁轩真要那样做,那么两人就拆伙,她这边还一直在等祁轩回消息呢,结果她没等到祁轩的回话,倒等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陈春燕:“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 第1074章 罗二少急得直转圈,“居然连你都不知道么!” 陈春燕:“你先别着急,先把事情说清楚。” 罗二少:“前几天我接到消息说,鞑靼小股兵力将在边境巡逻,让我们加强戒备,以防对方突袭。这是常有的事情,我也没当回事儿。但我突然接到了世子爷的传讯,他让我十五日凌晨配合他发动突袭。 “我们虽然称它为小股兵力,可也足足有一千人之多。世子爷手里顶多一百人,我手里的一千人不可能全部带出去,不然就是不听调令。这仗真的没法打。世子爷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没必要突然这么拼命啊。” 陈春燕:“他不是受了刺激,他只是想要练兵,没有见过血的人上了战场,面对血肉横飞的场面,哪里还有战斗力。他觉得提前让他们练练手也好。” 罗二少:“这不是胡闹嘛,练手也没有这么练的,以如此悬殊的兵力去对抗,伤亡会很大的。” 陈春燕:“既然你这么反对,你就去说服他好了,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罗二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要是能说服他,我就不会这么心烦了。我给他去过信,可他只给我回了两个字,配合。我要怎么配合他啊,我真是一头雾水。” 陈春燕:“……” 祁轩不像是这么刚愎自用的人,他如此坚定地想要出兵,必然有其原因。 她沉思了一会儿道:“他什么都没解释吗?” 罗二少:“没有,当真只说了听到喊杀声就开始攻击。” 这不合常理。 陈春燕立马想到了阿尔斯楞,这个人可算是他们的卧底,她也不确定祁轩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跟阿尔斯楞联系过了,而那一支千人队伍是阿尔斯楞送出来的送死的。 陈春燕:“你先别着急,趁着距离十五还有几天时间,你赶紧去找到祁轩,恳切地谈一谈,要配合,还是要双方都心无疑虑为好。” 罗二少:“我现在找不到他,他已经进山猫着了。” 陈春燕真想锤罗二少几拳,既然除了配合,什么都做不了,那就配合好啦,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跑过来找她商量? 罗二少见陈春燕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他就猜到了陈春燕的想法,“我以为你会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渠道联系他!” 陈春燕:“没有,我要联系他也是让人去卫所。” 罗二少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要是世子爷出了事,我爹肯定要剥了我的皮,国公爷肯定要剥了我爹的皮。” 陈春燕:“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你们肯定都会没事的。待会儿你离开前去医馆买点止血的、止泻的药备在身上,有备无患嘛。” 止泻的药其实是给祁轩那支小队伍准备的,猫在山里肯定不敢生火,喝的都是凉水,那些水看起来清澈干净,却指不定有多少细菌呢,喝了那样的水拉肚子都是轻的。 罗二少觉得陈春燕说得很有道理,“哎,可不可以让大夫随军出发?” 陈春燕无奈了,“你觉得医馆那个大夫干得了这件事,你就找他商量去。” 罗二少:“……” 第1075章 罗二少其实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大夫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让他们跟着到处跑,怕是到时候救不了人,还得再把一个大夫搭进去。 他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认真考虑陈春燕的提议,去医馆买一批药带在身上。 罗二少:“你帮我多做些干粮,我待会儿带着上路。” 陈春燕答应得很干脆,“好。” 罗二少转身,哒哒哒地跑下了楼。 他在后院牵了马,直接出了酒楼后门,朝医馆而去。 街上的人很多,他骑马的速度一直快不起来,只能跟在人群后慢慢挪动。 闵琪雅被关了几天了,终于有机会出来放风了,她以前不觉得出来散散步有多只得开心,但现在她是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 她居然觉得看什么都新奇,就连丑爆了的一朵头花,在她看来也是可爱的。 她一转头就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她心心念念了好多天的人。 她踮着脚朝罗二少招手,“恩公,恩公。” 罗二少根本没觉得闵琪雅在叫他,他只专心地控制着马匹,谨防踩踏到人。 闵琪雅见罗二少不理她,有些着急了,推开身边的人就朝罗二少跑。 罗二少看到闵琪雅的举动吓了一跳,这样做,很容易惊马,他抬手制止闵琪雅,“别靠近。” 他能感觉到身下的马有些不安地挪动步子了。 闵琪雅却完全领会不到罗二少的意思,她就像个被抛弃的小猫似的,可怜巴巴地看着罗二少。 罗二少当时就震惊了,如果他不是很确定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卫所,确实没招惹过哪个小姑娘,他看着闵琪雅的样子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是个负心汉了。 他收回了视线,暗道一声晦气,便继续打马前进。 闵琪雅见自己楚楚可怜的模样都没能打动罗二少,顿时慌了,她冲过去抓住罗二少的马缰。 罗二少蹙眉,“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 闵琪雅急道:“我没有认错,就是你,是你救了我。” 罗二少一怔,记忆深处有某个被他当作不重要信息隐藏起来的片段被激活了,他仔细打量闵琪雅。 闵琪雅站直了身体,娇羞地低头,整理了一下头发,任由罗二少打量。 罗二少认出闵琪雅来了,但那又如何?根本不重要。 他只是路过那里,随手救了一个小姑娘,仅此而已。 至于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他根本不能认可闵琪雅的行为,在那个时间还在城外晃悠的,能是什么好姑娘,至少就说明这个人根本不自律。 他们罗家不需要这样一个儿媳妇。 闵琪雅还不知道她曾经的任性给她带来了怎样的评价,她还期待地等着罗二少回话。 罗二少却道:“我知道了,你可以放手了吗?” 放手? 怎么可能是让她放手? 闵琪雅震惊之下,下意识就按照罗二少的指令行事了。 她放开了手。 罗二少心里生出些得救了的感觉,打马就走,“让一让,请让一让。” 不管他再怎么着急,总有人不肯让路,他的速度还是快不起来。 闵琪雅就那么幽怨地跟在了罗二少身后。 第1076章 罗二少被幽怨的眼神看得汗毛倒竖,他这么被人盯着还是平生第一次,这种感觉并不新奇,甚至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罗二少:“劳驾,帮我那一点止血的金疮药,止泻药之类的常用药,我要带着出远门。” 周有成看了罗二少一眼,感觉这人的气度十分不凡,不像是普通人,也不多话,立刻弯腰拿药去了。 罗二少敲敲柜台,“给我拿好点的药材啊,我是燕老板的朋友。” 周有成仰起头看罗二少,“你认识燕儿?” 罗二少:“嗯,我就是从她那边过来的。” 周有成笑道:“你放心吧,我们医馆童叟无欺,药材绝对好。” 闵琪雅在门外就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她一张帕子几乎扯烂。 真是哪里都有陈春燕的事儿! 但她跨进门时,脸上就换了一副表情,变得异常欣喜,“恩公,你也是燕儿的朋友啊,我也是,我爹跟燕儿也很熟的。” 周有成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便非常惜命地埋头不出了,他蹲在地上找药,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罗二少相当无语,腹诽陈春燕:交友挺广的啊,什么人都认识! 他有点后悔用陈春燕拉关系了,您说说,他就算不拉关系,医馆不也还是会卖药给他么,所以……何必呢! 闵琪雅绞着帕子走到柜台边,笑着问:“你跟燕儿是怎么认识的啊?” 罗二少:“……” 我现在有点后悔认识她了。 闵琪雅没得到罗二少的回答,自顾自往下说:“燕儿在我家住了一个晚上,还穿过我的衣服,我都把她当好姐妹呢!” 周有成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了,他冒头看了闵琪雅一眼,这也不是廖敏柔啊,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呢?! 闵琪雅看到周有成偷看,不着痕迹地瞪了周有成一眼。 周有成连连摇头,这姑娘是个不好惹的。 罗二少终于忍不下去了,这种女子闺阁中的事情本就不应该拿出来说! 他转头看着闵琪雅,“朋友的朋友,并不需要成为朋友。” 这话说得相当绕,但闵琪雅听懂了,她眼圈立刻红了,低着头站在原地,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但钢铁直男罗二少并没有一丝要去安慰闵琪雅的意思,他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周有成在心里啧啧两声,愿燕儿身边都是这种朋友,这样的话,就算阿墨哥跟燕儿晚几个月订婚,也没什么问题了。 罗二少敲敲柜台,“还没装好?” 周有成:“你也没说要买多少,我就尽量多给你装了。” 罗二少:“……我看看有多少了。” 他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浑身不自在。 周有成提起牛皮纸放在了柜台上。 喝!还真不少了! 罗二少:“可以了,就这么多吧。” 他赶紧付钱,赶紧出门上马往酒楼走。 闵琪雅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她一直缀在罗二少身后,一直跟到了酒楼后门。 罗二少被跟得有些心烦了,“姑娘,别再跟着我了,好吗?” 闵琪雅梗着脖子说:“我哪有跟着你,这里是酒楼,开门做生意,你能进,我就能进。” 第1077章 行行行,你进你进你进,我不进了,行不行? 罗二少上马就准备离开。 闵琪雅眼巴巴地看着罗二少。 罗二少:“你不是要进去吗?去啊。” 闵琪雅哪里想进酒楼,她只要想到那是陈春燕的地方,就生理性不适。 一个处处比不上她的人,现在慢慢爬到她头上来了,这让她一想起来就觉得不爽! 但恩公一直看着她呢,其实在恩公的注视下进去一趟其实也不错。 罗二少看着闵琪雅忸怩的姿态简直无语,他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耽误自己的事情! 他再次翻身下马,大步进了酒楼,“来个人,帮我照看一下马。” 陈春燕听到罗二少的声音,当即抬起头来,透过竹林的间隙,她隐隐约约看到有人跟着罗二少进来了,却没看清楚是谁。 文博见陈春燕停下了,也转头朝后门看去,只可惜他什么都没看见。 陈春燕站起身,“你先画,我去瞧瞧。” 她放下画笔,朝竹林外走,刚走到最后一块石板上,就看到闵琪雅朝这边走来,她转身就朝竹林里面跑去,速度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 她在心里大骂罗二少,居然给她招来了一个瘟神。 闵琪雅也看到了陈春燕,哈,陈春燕不想看到她,她还不想看到陈春燕呢!避而不见正好,免得两看生厌。 罗二少径直跑到了厨房外面,扒着门框问:“你们东家呢?” 二狗子正在烙饼呢,听到罗二少问话,便道:“在竹林里。” 罗二少转身就走,他余光看到闵琪雅从他来的路过来了,索性跑进了侯餐区,从大堂绕了一圈,再回到了竹林入口。 闵琪雅:“……” 她摸摸自己的脸,她长得也不丑啊,为什么他就对她避如蛇蝎呢? 她到现在还没明白有些事情单靠长相是不行的,任何只看脸的喜欢大概率长久不了。 罗二少冲进竹林里,走上了岔道,没找到人,又跑回来上了另一条道。 罗二少看到陈春燕,劈头盖脸就吼:“你都交的是什么朋友!” 陈春燕还想吼呢,“你也不看看你带了个什么瘟神回来。” 等会儿啊! 罗二少意识到不对劲了,“那个不是你朋友啊?!” 陈春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凭什么以为她是我朋友?” 罗二少:“……” 感觉一不小心骂了燕老板怎么办? 罗二少:“我又不知道,是她说的,她是你朋友,你还住过她家,穿过她衣服。” 陈春燕:“幼稚不幼稚,这种事情都要拿来说!” 罗二少委屈了,“又不是我说的。” 他感觉这一天天的,也太莫名其妙了,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陈春燕凉凉地笑,“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恭喜了罗二少,你收获美娇妻一名。” 罗二少脸上惊恐的表情掩饰都掩饰不住了,“你快给我闭嘴吧。” 闵琪雅顾忌淑女身份,走得慢,可迟了这么多也到了这里,她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陈春燕和罗二少瞬间收声。 文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忽然觉得这个氛围有些可怕。 第1078章 罗二少猛瞪陈春燕,让陈春燕说话。 陈春燕一副我瞎了的模样,坐回地上继续画画。 文博的家教很好,不允许自己没礼貌,他见陈春燕二人都不回答,便温和有礼地开口:“在说一些旧事。” 确实是旧事,他这样说不算撒谎,还全了闵琪雅的面子,自认为说得很好。 可闵琪雅一点都卖这个面子,她上下打量文博一眼,见文博穿着素淡普通,并不像什么了不起的人,顿时生出轻视来,“没跟你说话,我问他们呢。” 陈春燕心说,闵琪雅你真是够了,别人给你台阶,你不下,摔死就活该了。 罗二少看了闵琪雅一眼,对闵琪雅的印象更差了,只觉这姑娘特别没有教养,也特别能装,各种表情、各种情绪转换自如。 闵琪雅一直盯着罗二少的,第一时间发现罗二少看她,她还有些欣喜,娇羞地低下了头,抿唇笑了。 罗二少只觉得眼睛被烫了一下,很痛,他要走了。 罗二少:“你给我准备的干粮呢,我要回去了。” 陈春燕:“厨房的人正在给你做,你可以去看看做好了没。” 罗二少回忆了一下,他先前去厨房的时候确实看到二狗子在烙饼。 大面饼是储存时间最久的东西,虽然不好吃,但方便携带,还不容易坏,是最佳选择了。 罗二少当即就朝厨房走。 闵琪雅转身就要追,可她想起了先前的经历,立刻止步了,转而弯腰拉住了陈春燕的胳膊。 闵琪雅:“燕儿,你陪我去看看厨房吧。” 别这么跟我说话,我们真的不熟,而且我现在还在帮你找后妈,你知道不知道? 陈春燕死命往回拽自个儿的胳膊,“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厨房。” 闵琪雅的脸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压下了脾气,现在还不是跟陈春燕翻脸的时候。 她艰难地挤出笑容,“刚才那位公子为什么可以进?” 陈春燕诧异地道:“他也不能进啊,谁同意他进厨房了?” 闵琪雅:“你刚才……” 陈春燕打断道:“我只是告诉他东西在厨房里,又不是让他进厨房拿,厨房里的人可以把东西给他送出来嘛。” 闵琪雅差一点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她当真觉得这个模样的陈春燕怎么看怎么贱,她果然还是跟乡下丫头相处不来。 闵琪雅:“那你能陪我过去吗?” 陈春燕:“你需要我帮你请闵大人过来吗?” 闵琪雅的脸色瞬间就青了,她恶狠狠地瞪了陈春燕一眼,转身跑了,她再不过去,罗二少可能就离开了。 这一回轮到文博诧异了,“刚才那位是官家小姐?” 陈春燕:“看着不像是吧?她确实挺给官家小姐这个词拉黑的。” 文博家教在这里管着他,让他在背后不语人是非,他不好多评价什么,但心里是真挺认同陈春燕的话的。 一个姑娘追着一个男子跑,已经不能用大胆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没脸没皮啊。 他来之前就听人说过,边地民风彪悍,让他见了别大惊小怪,但其实这么多天了,他看到的人和事都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唯独今天,那是真长见识了。 第1079章 文博轻轻摇头,继续投入到了画画中。 陈春燕有时候觉得教养太好和教养太不好都特别没劲,她都做好了畅谈的准备了,文博却闭嘴了,这是要憋死她呀,她有一肚子的槽想吐呢! 文博丝毫感觉不到陈春燕的情绪,他已经进入了入定状态,两耳不闻窗外事。 那一边,罗二少一直在催促二狗子,“快快快快,速度快一点啊。” 二狗子:“盆子里的面都是给你调的,马上还有最后两个就烙好了。” 罗二少:“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二狗子:“我不吃这个。” 罗二少气道:“你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你说你不吃面食,你闹呢!快快快,把做好的先包起来,我要走了。” 二狗子无语了。 他以前吃着馒头、窝头、面饼觉得挺带劲的,但跟着陈春燕学吃大米、蛋糕、面包之后,他就有些不爱吃饼了,毕竟不是过筛过了很多遍的面粉,吃着还是粗,不好吃啊。 但罗二少实在是催得急,他也不好再坚持了,心说反正只有最后两个没做好了,待会儿跟大家分着吃,其实也还好。 他便去找了张牛皮纸,把已经晾凉的饼子包了进去。 然而还是晚了,闵琪雅已经追了上了,且先一步挡在了厨房门口。 二狗子并不认识闵琪雅,对这位自称为陈春燕朋友的人很不感冒,“请让一让。” 闵琪雅压低声音说:“我叫闵琪雅,我爹是闵大人。” 二狗子立刻肃然起敬,原来是闵大小姐啊,难怪会跟燕老板成为朋友。 他笑呵呵地说:“不知道是您,先前真是怠慢了。” 闵琪雅得意洋洋地看了罗二少一眼,“我跟你们燕老板是朋友,怠慢不怠慢的话不用说了,这个给我吧,我帮你给他。” 二狗子实在是不懂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一共只有三五步路的距离,这么倒一次手的意义何在呢? 他看向罗二少,罗二少正在疯狂摇头。 那个动作,他看得都晕,心说:您赶紧别摇了,我快吐了。 二狗子为难道:“这种粗活还是不劳烦大小姐你了。” 闵琪雅压低声音威胁,“这是命令。”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二狗子非常干脆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闵琪雅。 罗二少:“……” 他现在疯狂地想要挠头。 陈春燕手下的人都这么不讲义气的吗? 真是够了! 闵琪雅转过身,又是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了,她娇羞地道:“公子,这是你要的东西。” 罗二少手试探着伸了几下手,实在是不想把手放到牛皮纸上,他很想说不要这些饼了,但他还是想带着这些饼去找世子爷,再把他手里的药给世子爷。 而再出去买饼,显然很浪费时间,谁也不会烙这么多饼在摊子上放着。 他最终还是抓住了套住烧饼的麻绳,转身就走。 闵琪雅还不死心,赶紧追上,“公子,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罗二少:“你不需要知道。” 闵琪雅:“当然需要,你可是我的恩人啊。” 罗二少:“……” 说真的,救了你,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 第1080章 罗二少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闵琪雅根本不甘心,她又回到了石亭,语气却已经变了,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俯视陈春燕的闵琪雅,“刚才那位公子姓什么叫什么,是哪儿的人?” 文博诧异地看了闵琪雅一眼,根本不懂这姑娘碰壁那么多次了,为什么还不离开。 闵琪雅毫不客气地瞪视文博,“看什么看!” 陈春燕特别反感闵琪雅这一点,永远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她根本不想回答闵琪雅的话。 闵琪雅等不到答案,就踢了踢陈春燕的脚,“我问你话呢,你听不到吗?” 陈春燕气咻咻地转头,“你问了,我就一定要回答?” 闵琪雅被噎得不轻,“你可别忘了,你还在梁县做生意,而我还是县令大人的女儿。” 陈春燕指着大门方向,“欢迎你去跟闵大人告状,大门在那边,请自便。” 她敢赌一千两银子,如果闵琪雅因为这件事跑去告状,保证挨收拾的会是闵琪雅。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的世家大族不愿意儿子娶庶女了,瞧瞧这庶女教出来的女儿,除了一张脸能看,各方面都不能看嘛。 闵琪雅皱着眉头,踢陈春燕时就用了几分力道,把陈春燕踢痛了。 陈春燕腾地站起身,朝着三层小楼方向喊:“你们怎么办事儿的,我说没说过红线里面不得进闲杂人等,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文博再次抬头,他又震惊了,边地的姑娘果然比京城的彪悍太多啊。 京城的姑娘哪怕心里气得要死,面上还是笑着的,还能拉着对方的手姐姐妹妹地喊,眼前这姑娘可好,不喜欢就直接表现在脸上,丝毫不给人留面子的。 闵琪雅:“你说谁是闲杂人等。” 陈春燕轻笑,“你会画画吗?” 闵琪雅:“谁不会?” 陈春燕指着地上,“这种?” 闵琪雅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说:“这又不是什么正道,不会又怎么了?” 陈春燕:“哈哈,那我就是说的你啊,你不会画,你进来干什么!” 文博也开口了,“画之一道无分贵贱,只要能表达出心中所想,画出想要的意境就是好的。” 闵琪雅根本不认为文博在跟她讲道理,她只觉得这个人好讨厌,跟陈春燕联合起来欺负她。 她紫胀着一张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把文博推倒了。 文博整个人都倒在了没有干的画上,一身衣服被染得花花绿绿的。 闵琪雅转身就要走。 陈春燕伸手拉住她,“把人衣服弄脏了,连句道歉都没有,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闵琪雅眼里就露出些仇恨的光芒,“我是因为谁才没了娘的!” 文博本来有些生气,可听到闵琪雅是个没娘的孩子,心就软了,刚想说没关系,他不计较了,但下一秒,他就听到陈春燕说:“你没了娘当然是因为你娘不好啊,闵大人为了官声也不会随便休妻的啊。” 文博:“……” 边地的生活这么精彩的吗?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这些姑娘的思路了。 闵琪雅想故技重施推倒陈春燕,可陈春燕好歹学过跆拳道,反应速度可快了,一个闪身就避开了闵琪雅的攻击。 第1081章 闵琪雅没推中陈春燕,自己反倒差点摔一跤。 她自己还挺生气的,看着陈春燕呼哧呼哧喘气。 陈春燕就纳闷了,为什么总有这种只允许自己动手,不允许别人反抗的人啊! 文博站起身,拱手劝架,“都是小生的不是,二位姑娘莫要再生气了。” 闵琪雅理直气壮地道:“本来就是你不对,谁让你不蹲好的。” 陈春燕脑壳一阵一阵的疼,“闵琪雅,我念在跟你父亲有几分交情一直在容忍你,可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你推了人,当真连一句对不起都不会说吗?好,你不愿意说,但人家的衣服总该赔吧!” 闵琪雅:“一件破衣服值几个钱,还值当拉着我说。” 她解下腰间的荷包丢到文博身上,气哼哼地走了。 陈春燕在心里祈祷,闵琪雅千万别再来了。 陈春燕:“你快检查一下伤到哪儿没有?” 文博摇头。 陈春燕:“你跟我来,那边有盥洗室,你先洗个澡再说。你待会儿把衣服给跑堂的小子,他会拿去帮你处理的。” 文博行了个揖礼,“多谢。” 他顺手就把闵琪雅给的钱袋子给了陈春燕。 两个人这就朝着盥洗室去了。 陈春燕把人送到门口,就去叫了小子来伺候,不多会儿小子就抱着文博的脏衣服出来了。 陈春燕:“钱拿去,照着买一件差不多的衣服回来。” 小子也不认识布料,只能抱着布料跑到成衣铺子去请老板辨认。 老板拿着脏衣服翻看了半天,才道:“这衣服的布料我们这儿没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料子大概是今天京城最时兴的料子,十两银子一匹,我也只听说过,没真正见过。” 小子腹诽:您没见过您说那么多,就跟真见过了似的。 他把衣服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真看不出哪里好来,就是暗纹漂亮了点,摸上去比旁的布料滑了点,说起来当真也没什么嘛。 他把衣服收了起来,“那你看着帮我挑件款式差不多的吧,我那边客人等着穿。” 老板只好硬着头皮找了件样子看起来差不多的,但光泽度也好,手感也罢,都比原先那件差得远了。 小子把荷包里的银子全都倒了出来,“够吗?” 老板点了点,“不够。” 小子:“我先给你这些,回头你到五味居来取,或者我给你送来都行。” 老板想了想,便点了头,这个小子确实是五味居跑堂的,五味居也跑不了,他想收账也不是难事,没理由不答应的。 小子留下钱,带着衣服就回了五味居。 他专门找到陈春燕说这件事儿,这必须得说清楚,不然就得他自己往里面贴钱了。 陈春燕听了小子的话,觉得这事儿吧,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如果文博真是个普通人,那么那一幅当世大儒的画岂是他说拿就能拿出来的?! 闵琪雅真是……眼拙得很。 其实陈春燕知道闵琪雅大概是受了她亲娘的影响,一心想攀高枝,她最开始的目标是祁轩,要不然也不会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可文博那么一个隐藏的高枝在这里,多么容易提升好感度啊,闵琪雅却给自己招黑了。 第1082章 文博震惊于酒楼盥洗室洗漱的新奇体验,他洗了一个平生最长的澡,等他离开盥洗室时,陈春燕已经离开酒楼回家了。 陈春燕将脏衣服交给了牛一松,让其转交给文博,并让他处理后续事宜。 牛一松刚刚端到晚饭,文博就出现了,他赶紧放下碗,走过去,“非常抱歉,在城里没有买到相同布料的衣服,只有样式差不多的。” 文博并不在意,他如果在意这些浮华的东西,就不会离开京城跑到边地来了。 他的追求就是画画,画各种画,风景、人物都可以,但就是需要突破。 他准备先来东北看林海,再去西北看大漠,然后再到西南看高山,最后到东南看大海。 虽然说父母在不远游,但家里有兄长在,父母也支持他,他便没有什么顾忌了。 他笑着说:“不过是一件衣服,穿着舒服就行了,不必太过在意。” 牛一松想起陈春燕的吩咐,还是坚持道:“你的衣服价值几何,如果方便还请告知,这是咱们东家吩咐问的,既然对方已经赔了,那自然价值多少就需要让她赔多少了。” 文博很不好意思,他是真不太好开口让一个姑娘赔他东西,如果是在京城,他相信其他人也不会开口让一个姑娘赔的,这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 但陈春燕受到的教育是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赔是应该的,不管是谁,这个道理都是通用的。 文博:“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价值几何,这件衣服是布庄送来了布料,然后家里的绣娘做的,所以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牛一松挠头,这下麻烦了,难不成随便编一个价格。 嘶,刚刚那小子说什么来着,成衣铺的老板说那种布在京城一匹得卖十两是吧,那么再双上加工费,算十五两应该没问题吧。 啧,京城人的生活真是奢侈。 牛一松:“打扰你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吃饭去了。 文博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真是怕别人太过热情,尤其是他还不是特别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 却说陈春燕回到了农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个儿带回来的画像和各家小姐的资料抱到了书房。 她可以预见到,闵琪雅在知道她确实跟罗二少认识后,肯定会不断来骚扰她的,她现在需要尽快帮闵琪雅找个后娘,来管住闵琪雅。 董明春见陈春燕抱了那么多东西还惊住了,“大小姐,你又买人了吗?” 陈春燕:“没有,这是未婚女子的资料。” 董明春以为自己懂了,“给二少爷相看?要不要太太过目一下?” 陈春燕连连摇头,“不是给我哥相看的,是帮……县太爷相看的。他家里现在没有女眷,这么相看女孩子好像也不太好,就让我帮忙,你待会儿也帮我看看,这件事情得抓紧了。” 董明春吓了一大跳,“大小姐你怎么能答应这种事情,这事情弄不好是要埋祸患的。” 陈春燕也知道啊……“那天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了,我又不好拒绝,你知道的,闵大人很照顾我,现在……就这样了。” 第1083章 董明春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开始帮着陈春燕着急,“我记得闵大人的闺女已经及笄了是吧?那闵大人续弦之后,夫人岂不是要马上着手张罗闵大小姐的婚事。哎哟,这要担好大的责任的啊。 “闵大人自己生活得不如意,或许还能忍受,不会埋怨你,但如果是闵大小姐活得不如意,闵大人肯定会怪你的。” 陈春燕笑着说:“这倒不至于。闵大小姐的婚事已经托付给了闵家老太太,只是现在还没有回音。就算到时候真要让新媳妇做决定,不还有闵大人亲自把关么,那怎么说也是亲生女儿,不会就那么放着不管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闵大人忙得没时间把关,不还有我提醒他么,我是一定会让他亲自掌眼的,这样到时候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至于怪到我的头上。” 董明春深以为然,“就是这个道理。哎,暂时别说了,先吃晚饭吧,待会儿我帮你一起筛选筛选。闵大人想找个什么样的太太啊?” 陈春燕整理好画像和资料,跟董明春一同往外走,“要找个能管得住闵琪雅的。你大概不知道闵琪雅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跟你说,她看起来是个大家小姐,温婉贤淑,但那只是人前,人后她脾气特别暴躁,而且很容易看不起人。 “所以她的后娘不能找太温柔的人,不然很吃亏,而且门第也不能太低,不然被她鄙视得多了,心再大的人都会自卑。 “作为县令的正妻,这个女子她可以知书达理,可以爽朗大方,但独独不能自卑,她毕竟将来还要在官太太中间混的。而且很多官太太还得了诰命,是夫人级别的,一旦自卑,就永远也融不进那个圈子了。” 董明春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之前听大花说过,你跟闵大小姐的关系好像本来就不多好,你要是帮她找个这样的后娘,你俩以后岂不是一见面就掐。” 陈春燕:“我就算不给她找个镇得住她的后娘,关系也不会有多好,所以……无所谓的啦。” 董明春扑哧笑出声,“我发现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小姐你啊,一旦被你惦记上,不管是谁都很难有好下场。” 陈春燕瞥董明春一眼,“我就当你在夸奖我。” 她转过一个弯,刚刚进入正院,就对上了廖敏柔的视线。 咦,这个人今天居然没有回城。 陈春燕:“你今天怎么还在这里。” 廖敏柔当时就不乐意,“我一天天的帮你上课,还没有工钱,我留下来吃顿饭怎么了?” 陈春燕笑着说:“欢迎欢迎。” 董明春在旁边解释,“今天有人提了只甲鱼到村里来卖,老爷给买下来了,又去买了些鹌鹑蛋,满满地烧了一锅,太太就让我们去把廖小姐请来一起用饭。” 陈春燕连连点头,“甲鱼很补的,你最近辛苦了,多吃点。” 廖敏柔这才笑着拉住了陈春燕的胳膊,“这才算说了句人话嘛,我今晚跟你睡啊。” 陈春燕无语,她刚才说的难道不是人话,难道一直在汪汪汪? 她推开廖敏柔,“有客房,你睡客房去,我不习惯跟别人睡。” 第1084章 廖敏柔:“你怎么这么事儿,你以前住老宅的时候,不也跟别人睡一个炕么,哦,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就不能跟别人睡了?你这样以后嫁人了怎么办?” 陈春燕听廖敏柔越说越没谱了,就掐了这个人的腰一下,“你一天没羞没臊的,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廖敏柔不服气得很,“谁说我嘴上没把门的了,我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就从来没有乱说过。” 提到学生,陈春燕收起了嬉笑的神情,“我还没问你呢,课上得怎么样了?” 廖敏柔挺直了脊背,“孩子们说我教得可好了,比你教得还要好。” 陈春燕嗤笑出声,“她们客气客气说你教得好,我相信,可说你教得比我好,我可不信。” 廖敏柔:“凭什么不信?!” 陈春燕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廖敏柔,“就凭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们清楚得很,那个学堂是我开的,她们也懂得端谁的碗说什么话。所以……姑娘,自夸也是要有个限度的。” 廖敏柔郁闷了,其实陈春燕还真说对了,那些孩子都说她教得好,这让她对当教书先生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每天晚上都要对着镜子讲好几遍第二天上课时要讲的内容。 但陈春燕说的也确实是真的,那些孩子从来没有拿她跟陈春燕比较过,就算她带着小心思故意问孩子们,她们俩谁上课上得好,孩子们也都是说“都好,都好”。 她现在才觉得或许她真的活得太天真了,看事情还没有那些孩子看得清楚。 她戳戳陈春燕,“你什么时候回学堂教书?” 陈春燕:“我还得再忙几天,怎么了,不想教了?那……”她看向董明春,“春姐帮我上几天课。” 廖敏柔赶忙道:“不是,我就问问而已,没说不教了。我其实是想说,我以后可不可以继续在学堂教课?” 陈春燕:“我回来之后,也要去教课?” 廖敏柔给了陈春燕很肯定的回答,“对。” 陈春燕:“你的理想不是赚钱吗,在那个学堂,你可赚不到什么钱。” 廖敏柔立刻柳眉倒竖,“你这是变着法儿骂我掉钱眼里了是不是?你这人怎么越来越损了!” 陈春燕连连告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很单纯地提醒你一个事实而已,我怕你没意识到嘛,我呢,也真是不想占你便宜。” 廖敏柔哼哼,“这还差不多。”她望着天,“我只是看到那些孩子的笑脸,和渴望学识的眼神,就感觉特别有使命感,我就是要把我会的东西交给她们。” 她转身拉住陈春燕,“而且你思想品德书里面写的很多东西我也认同,凭什么大家都是人,我们女人就非得低人一等呢,我们偏不这么想。” 陈春燕:“对,你这么想,就对了,我也才敢把孩子交给你,不然我还担心你把孩子们给我教歪了呢!” 也就是廖敏柔这种家庭能养出她这样的孩子了,一来她本来就出身商贾之家,家里人也不怎么读四书五经,受的束缚少,二来她爹已经打定主意要给她招赘了,自然就把她当成个男人来教育了。 第1085章 廖敏柔叉着腰看着陈春燕,“听你这意思,是同意我继续在学堂教课了?” 陈春燕也叉着腰,“看你这动作,要是我不同意,你怕不是要打我。” 廖敏柔咯咯咯笑了起来,“你知道就好,给我小心点,如果让本小姐不高兴了,随时打你。” 陈春燕:“还没喝酒呢,就开始说醉话了。” 她迈步进了正屋,“阿娘,您今天感觉如何?” 燕儿娘恹恹的,好像对什么都没兴趣似的。 姥姥帮燕儿娘回答,“就是惯的,那几天听惯了故事,今天忽然没得听了,这不就浑身不得劲儿了么。” 陈春燕笑着说:“女人嘛,这几个月可不就是最重要的人,什么事儿遇到了她们的事儿都得往后靠。您放心吧,我已经吩咐人去请女先生了,只不过梁县太小了,没有女先生,最快也得明天,才能从府城请来。” 燕儿娘听了这才高兴了,“没有故事听,我吃饭都不香。” 姥姥就在旁边说:“看,就是惯的。” 燕儿娘:“也就几个月,等生了立马打回原形。” 陈春燕:“不至于。以我家现在的条件,养一个女说书先生也完全做得到的。” 廖敏柔也凑到燕儿娘跟前凑趣,“我也看过不少故事,要不我给您讲一个吧。” 燕儿娘:“怎么能麻烦你,你是客人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瞄了陈春燕一眼,那表现完全是非常想听,却因为顾忌陈春燕之前说过的某些规矩,而强行按捺住了,真真跟个小孩似的。 廖敏柔:“这有什么,您不还专门派人请我过来吃好吃的吗?我给您讲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怎么样?” 燕儿娘又看陈春燕。 陈春燕便道:“那你就讲吧,要讲开心的啊,那些结局不好的,骗人眼泪的,你就不要讲出来献丑了。” 廖敏柔:“嘁,我又不丑,想献也没得献。”她转头对燕儿娘说,“不理她了,我们说我们的。却说蠡县有个名唤林元娘的小姐,她啊……” 陈春燕对才子佳人的戏码不感兴趣,便退了出来,去膳堂等饭吃了。 她在膳堂里面等人,人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手指在桌上连敲几下,叫来了小丫头,“去帮我看看人都哪儿去了,不吃饭了么这是?” 小丫头跑到正屋时,屋里正热闹,人都笑得哈哈的,居然连燕儿爹和大姑父也坐在旁边听,兴趣一点不比女人们少。 小丫头:“老爷、太太、大姑奶奶、大姑老爷、廖小姐,大小姐请各位过去用饭。” 陈大姑摆摆手,“你让她自个儿吃吧。” 小丫头:“……” 这话我可不敢说。 屋子里的人都嫌她烦,打搅了他们听故事的兴致。 她只好苦笑着退出了正房,她站在陈春燕面前复命,也很无奈,“故事正讲到关键时刻,根本停不下来,都说让你自个儿先吃。” 这个故事上头啊?还停不下来了! 陈春燕:“我阿娘不能饿着,你让厨房把我的饭菜送过来,剩下的全都送到正屋去,让他们边听故事边吃饭。” 第1086章 小丫头偷偷吐了吐舌头,跑去传话了,她其实也很想听听廖家大小姐在讲什么故事,真的好好奇啊。 农庄这边的人得到命令,先将陈春燕的饭菜送了过来,才去送正房其他人的饭菜。 送完了饭菜,他们也能松一口气,东家没吃饭,他们哪里敢吃。 陈春燕其实并不敢吃甲鱼,主要是长得太丑了,还咬人,咬住了就不放的那种,她便在菜碗里面挑鹌鹑蛋吃。 她曾经见过一个人被甲鱼咬到了,怎么弄那甲鱼,那甲鱼都不松口,旁边的人只好用刀砍掉了甲鱼的脑袋,谁知道甲鱼的脑袋都和身体分离了,也依然没有松口。 这件事情给她的心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从那之后,她就觉得甲鱼特别可怕。 她也是长大后才知道,其实如果被甲鱼咬住,不能跟甲鱼对着干,就把甲鱼放回水里,它自然就会松口了。 但她很爱吃鹌鹑蛋,所以这道烧甲鱼,她也吃得不亦乐乎。 她扒拉鹌鹑蛋扒拉着扒拉着就觉得不对劲了,一只甲鱼一共才多大点儿啊,结果她的菜碗里全是大块大块的甲鱼肉,这谁舀得菜,手抖得太厉害了吧,把肉全都抖到她这个不吃的人这里来了。 她扬声叫来小丫头,“你去那个碗来,把这一半菜给正屋那边端过去。” 那一碗菜,有一半她没有动过,正好可以给别人吃。 她是真感觉肉都到她这儿来了,说好了给孕妇补身体的呢! 燕儿娘吃了甲鱼特别好,主要是以后奶的品质会更好,对孩子好。 小丫头不多会儿就拿了个不大不小的碗来,陈春燕便用干净的勺子,把那一半没动过菜刨了进去。 陈春燕:“快去吧。” 她就着剩下了的菜吃过了饭,便回到房间里点着灯翻开所有画像了。 董明春吃过了饭,还检查完厨房里小丫头们干活的情况,才转身到了陈春燕的书房。 她平时并没有盯小丫头盯得那么紧,只是今天来了新人,她怕磨合得不好出问题,不过目前看来倒是还好,从酒楼转过来的两个帮厨,都挺勤快的,眼睛里面有事情,看到哪里脏了,根本不用提醒,自个儿就跑过去打扫干净了。 她到陈春燕面前的时候,还夸:“你说从酒楼带两个人过来,我其实是有担心的,怕人跟咱们格格不入,但我现在真得说,那边把人教得不错。” 陈春燕合上画轴,“哟,评价挺高啊。你如果觉得是可造之材,你就多费点心吧。” 董明春:“嘿,在这儿等着我呢!” 陈春燕笑笑没说话。 董明春:“来,我瞧瞧到底有什么样的姑娘。” 陈春燕:“这里面的大部分姑娘我上一次就看过了,只是我催得急,媒婆那边还没来得及收集到更多符合标准的姑娘资料,只能再加上一些不那么符合标准的,好好挑挑吧,万一就有合适的呢!” 董明春低头看着画卷,“我跟你说,看画像都不能看脸,你看脸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你得看特征,你看这个啊,脸上肯定有麻子,虽然画像上的比较少,但哪个画师也不敢真一成不变地画下来,会挨打的。” 第1087章 陈春燕忽然醒过神来,她觉得董明春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 人家花钱请画师到家里来作画,结果画师给人家画得特别丑,这不是成心找不自在是什么! 她接过董明春手里的画仔细看了看,果然见画像上的姑娘脸上有淡淡的小黑点,因为点得很轻,所以很不明显,晃眼看过去还以为是画卷被弄脏了呢! 哇哦! 官媒的套路也这么深了吗? 她赶紧拿过那些她看过的画重新看一遍,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还真被她发现了一点问题,比如说有一幅画得特别婀娜的画像,就是因为比别的话婀娜太多,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那姑娘多半是个高低肩。 陈春燕:“……” 做官媒也该讲点儿诚信吧,这也太坑了,坑得过分了。 陈春燕:“春姐,你赶紧帮我一起看。我才刚注意到这个问题,之前都没发现……” 这些古代的画也跟照骗似的,不但带滤镜还带ps的。 两个人挨着又把画像筛选了一遍,从里面挑出了十余幅确实有问题的,还有一些似是而非的,她们暂时没有挑出来。 董明春:“我觉得吧,这事儿为了稳当起见,还是抽个时间,偷偷去看看这些小姐的真容。虽然说娶妻娶贤,不那么看重长相,但也不能太磕碜的。” 陈春燕:“这些个小姐常年身处闺中,我们就算想见,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董明春:“哎,那个廖小姐以前就是混迹在闺秀圈的,这里面的人年纪跟她差不多大,说不定就有她认识的,你看我们能不能通过廖小姐去见见这些闺秀?” 廖敏柔多半认识这些人,但她认识归认识,但让她去见朋友的时候,莫名其妙就多带一个陈春燕过去,一来失礼,二来可能也会让廖敏柔为难。 陈春燕倾向于不要用这个方法,“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如果有什么赏花会、诗会就好了,这样的话,一次性就能见好多人。” 来得人多,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到场,她就不会太显眼了。 最好还是赏花会,如果是诗会,她多半要露怯,一个理科生,连中学学的古诗都快忘完了,更别说更高难度地写了。 董明春:“我们这里好像不兴这种玩法,诗会什么的,都是京城或者南边的姑娘们喜欢的,我很少听说有小姐开赏花会邀请大家的。” 陈春燕:“那这儿的姑娘一般玩什么?” 董明春:“庙会?” 陈春燕眼睛一亮,“这也行啊!六月十九不就是观音菩萨的诞辰吗,今儿已经十一了,还有几天,我们正好去庙会,到时候叫上廖敏柔,让她给我指指,我认认人。” 董明春:“你确定是六月十九?我记得不是呢!” 陈春燕:“哎哟,不是说有三个诞辰么,二月十九、六月十九和九月十九么?” 董明春:“我不信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这三个诞辰都一样重要吗?它们分别有什么讲究?” 陈春燕:“我就知道个日子,更多的我真的不知道了,要不然庙会的时候你问问知客和尚?” 第1088章 董明春哪里就那么想知道观音的诞辰了,她也就是随口一问,陈春燕也不知道,那就罢了,反正她也不信那玩意儿。 她最难最难的时候也寄希望于神佛,但神佛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她的日子依旧过得很苦,最后还是她自己带着孩子偷跑出来,独自过活,日子才渐渐过了起来。 她那会儿就明白,要想活得好,求谁都没用,还得靠自己。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陈春燕的提议,觉得其实很可行,这样做更加不知不觉,“我觉得很好,要不要我把廖大小姐请过来,你们商量一下。” 短时间内约见一两个小姐还好,要约见那么多小姐,就太过刻意了,谁都有可能怀疑的。 陈春燕点点头,“确实应该跟她商量商量。” 董明春起身去了正院,正院里还是一片欢声笑语,她听小丫头说,就连吃饭的时候,笑声都没有停息过。 她刚刚靠近,小丫头就帮她打起了帘子。 屋里的人都朝她看来。 董明春微微行礼,“廖小姐,我家大小姐有请。” 廖敏柔抱了抱燕儿娘的胳膊,才站起身,“我很快回来。你们继续啊,不要等我。” 董明春疑惑地看着廖敏柔,廖敏柔就解释道:“我们在玩儿一个新的游戏,我让他们所有人都参与到讲故事中来,每人说一段,这样故事就很精彩了,而且还可以训练思维。” 董明春:“廖小姐的想法还真是别致。” 廖敏柔:“少夸我了,你们家大小姐的想法那才真是不一般多。” 董明春在廖敏柔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怨念,她琢磨着廖大小姐多半被自家大小姐坑过,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感慨。 其实廖敏柔怨念是没有道理的,陈春燕也吃过她的亏啊,就比如说蛋糕的价格,陈春燕给廖敏柔的卖价是十几文到三十几文不等,廖敏柔拿去卖的价格,让那个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陈春燕不也硬着头皮认了么。 她们俩的友情就是这样,朋友是真朋友,但抢利益的时候,也绝对不手软。 廖敏柔跑跳着进了陈春燕的书房,“你找我啊?哟,你这书房不错啊。” 她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了一本书,才发现是陈春燕的笔迹,“咦,居然是你写的。” 她放回去,又拿起一本翻了翻,居然还是陈春燕的笔迹,“你别告诉我,书架上的书都是你写的啊。” 陈春燕:“那怎么可能!有一部分是我买的。还有一部分是我请人去别人家里抄的。” 她之前请人帮忙抄写教材时,就了解到一个情况,那些人为了维持生计,常年帮人抄书,比如说陈春燕需要什么书了,她手里没有,就可以向那群书生订购,那群书生就可以去别人家里抄。 他们都是读书人嘛,有自己的圈子,去读书人家里拜访,别人也会给面子,书虽然很珍贵,别人一般不外借,但坐在人家家里抄,一般不会有人拒绝的。 陈春燕这里的书就这样多了起来。 她的订单到现在都还没有撤回,她跟那些书生讲,只要是她家里没有的书,她都需要,只要拿来了,就能换钱。 第1089章 陈春燕的说法虽然铜臭味重了些,书生们心里鄙夷,但有时候他们也庆幸能有这样一门营生,这让家无恒产的他们能够糊口。 陈春燕家里增加一本书,就会在酒楼的书单上添上书名和摘录的主要内容,这样书生们就知道还有哪些书他们可以抄了。 廖敏柔其实对陈春燕买来的书不感兴趣,“你写的是哪些,借我看看。” 陈春燕可不敢居功,她对自己的定位只是知识的传播者而已,她将她脑海中的内容默写下来,再教给其他人。 她说:“也不能算是我写的,我很早之前看过那些书,但人家不卖书给我,我只好尽量记下来了。” 廖敏柔:“哇哦,这本书好厉害,这本书说我们所在的地方叫地球,是不规则球体,太阳不是绕着地球转,而是地球绕着太阳转。你说,写这本书的人是哪里来的这么新奇的想法,你不觉得好笑吗? “别的不说,我们每天看到太阳东升西落,这还不能说明太阳是绕着我们转的么?” 陈春燕拿起了桌上的两个茶杯,一个正放,一个倒扣放,“你看这个茶杯,它就相当于太阳,它没有动,但是你看另一个茶杯,它相当于地球,它绕着太阳转动,是这样的轨迹。” 廖敏柔隐隐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的?凭什么这个茶杯代表的不是地球?” 陈春燕表示脑壳痛,这该怎么解释呢? 她拉过廖敏柔,“你现在随着这个茶杯一起动。” 她又开始转动茶杯了,“你速度要跟茶杯一致,你仔细看着茶杯,你现在觉得这个茶杯动了吗?” 廖敏柔盯着茶杯上的青花,“没有诶。” 陈春燕:“这就是了,我们现在站在地球上,所以感觉地球是没动的,动的反而是太阳。” 但至于凭什么是地球一直转动? 她也不知道,大概就凭它不会发光发热吧。 廖敏柔:“我感觉你还是没说清楚。” 陈春燕:“……我也不能说得更清楚了,我知道的东西全写那里面了。” 廖敏柔继续翻下一页。 陈春燕赶紧伸手按住,她真怕廖敏柔越问越深,她也解释不了啊。 她真怕廖敏柔脑洞一开,问她为什么说地球是不规则球体。 她只想说高分卫星拍到的就是这样的,她也不能把它变圆对不对? 廖敏柔:“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什么不给看了?” 陈春燕:“别看了,我找你有正事。” 廖敏柔:“那我带回去看吧。” 陈春燕抓住那本书不放手,“我就这一本,你要是给我弄丢了,下一次我再默写可能就默不到这么全面了。” 廖敏柔觉得陈春燕顾虑的也有道理,便道:“下次让他们抄一本给我吧。” 我拒绝,我觉得你还是别看得好,免得到时候把我问露怯了。 陈春燕:“到时候再说吧。” 廖敏柔撇嘴,“小气,我自个儿出钱还不行吗?” 陈春燕:“就不是钱的事儿!行了,越说越说不清了。我问你啊,六月十九是不是有庙会?” 廖敏柔:“有啊,你要去?你看着也不像是对这种活动感兴趣的人啊。” 第1090章 这话说得陈春燕就像是七老八十了似的,她对庙会不感兴趣,那她对什么感兴趣? 她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庙会呢,上辈子的庙会,她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好多好多好吃的,她想吃个遍,却吃不了几个就饱了。 陈春燕:“我还是挺感兴趣的,庙会应该有很多小吃吧,我说不定能学到点儿什么东西。” 廖敏柔却极为反对,“你不要不务正业啊,庙会那些东西都是小本经营,不怎么赚钱的,你好好的,给我钻研赚钱的生意,知道不?” 陈春燕:“……”说廖敏柔掉进钱眼里了,她还不承认! 她无语地道:“我就是去尝尝小吃,而且也不一定就要做,我去庙会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她把画像往前推了推,“这些姑娘你都认识吗?” 廖敏柔看都没看,直接道:“怎么可能!我交友可没那么广。” 她一幅一幅画展开,快速看完了画像和人物介绍后,摇头道:“没几个认识的。” 这可跟陈春燕她们推断的不一样了。 陈春燕:“你看清楚了吗?你不是在梁县长大的吗?这些大家闺秀不都跟你是一个圈子的?你不认识她们?” 廖敏柔:“真不认识!你看她们的年龄,都比我大啊,像她们这个年龄还没有定亲的,要么是她们本身有问题,要么就是家里出了问题,或者是家道中落,或者是要守孝,男方等不了了,找理由退亲了。但不管是哪种,她们都不会随意出来交友的,我不认识也很正常。” 陈春燕要吐血了,居然还有这一茬! 她忽然想起来了,古代守孝的人在没有除服前是不能登别人家的门做客的,不吉利,而且也不符合孝道。 像这个年月守孝都得吃素的,还想出去玩,那怎么可能! 廖敏柔看陈春燕脸色连变,疑惑地问:“怎么了?” 陈春燕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她的打算说了,“我现在特别着急,就想尽快给闵琪雅找个后妈。” 廖敏柔微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那个闵小姐真是个人才,我很想见一见她啊。” 陈春燕淡淡瞥了廖敏柔一眼,“呵,那你明天来酒楼吧,我带你去见她。” 廖敏柔打了个寒颤,“还是算了,她那蛮横劲儿用在别人身上我觉得很可乐,但用在我身上,我怕会跟她打起来。你说的那个罗二少也是惨,他怎么就被闵琪雅盯上了呢!” “其实……”陈春燕抬起头看着廖敏柔,“如果你嫁给罗二少,就会变成你们俩一起被闵琪雅盯上了,是不是感觉很有挑战性,很想试一试呢?” 廖敏柔差一点跳起来,“我呸呸呸,我可不想被这么个人盯上呢!哦,刚才说到哪儿了,对,去庙会相看对吧,去,一定要去,六月十九我陪你去,就算我不认识她们,我还可以向别人打听嘛。” 这一回轮到陈春燕大笑了,廖敏柔才刚刚听说闵琪雅的威名就已经怂了,她可是还跟闵琪雅交过手的啊! 突然有点小骄傲是怎么回事? 第1091章 六月十九去庙会的事情就这样被敲定了下来。 姑娘们的画像和资料,陈春燕全部交给董明春收好,这样的东西是不能弄丢的,这关系到这些姑娘的闺誉,丢了对她们来说是极大的伤害。 董明春也知道东西的重要性,拿到东西之后一刻也没耽误,直接回房锁进了柜子里。 董明春:“小宝,这个柜子谁来都不许开,知道不知道?” 张珺宝连连点头,“我知道了阿娘。” 董明春凑过去看张珺宝的功课,她揉了揉张珺宝的后脑勺,“字儿练得像个样子了,不过比大小姐的还差得远,还得好好练。” 张珺宝重重点头,“嗯,我有好好练,先生都夸我了呢!” 他从来不撒谎,他说先生夸了他,那么先生肯定就夸了他,董明春很是骄傲。 骄傲完了,却还是有一点担心,“你们先生夸三少爷了没?” 董明春见陈春燕想跟陈家老宅的奇葩撇清关系,她在称呼上就做了改变,她嘴里的三少爷其实就是陈小六。 张珺宝:“没有。林先生对三少爷可严格了,几乎从来不夸他,每次三少爷做得好,林先生也只是嗯一声,做得不好就使劲儿骂。但我看得出来,林先生是因为喜欢三少爷,才那样的。” 董明春揽着张珺宝说:“以后如果三少爷挨了骂,你表现得就别那么好,千万别三少爷挨骂你受表扬啊,不然你们关系再好,他以后也会讨厌你的。” 张珺宝糯糯地点头,“我知道,就像我们以前住的地方的那些小朋友,他们的娘亲每次骂他们的时候说,看张珺宝多乖,你们怎么不学学,后来他们就都不跟我玩儿了。” 董明春从来不知道自家儿子还经历过这些,一时间有些心疼,又有些自责,她以前看到儿子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爱出去玩,还以为儿子是不想让她担心,却原来是因为受到了排挤。 她说:“以后都好好的,会有很多小朋友跟你玩的。” 张珺宝笑着点头,“嗯,我也会好好跟他们玩。” 董明春:“那你快做功课吧,做完了去找三少爷玩。” 她看着张珺宝做了一会儿功课,便拿起针线开始做衣服。 张珺宝吃的东西变好了之后,个头蹿得特别快,衣服穿一个多月就会发现短了一截,他身上穿的这件,董明春在做的时候就故意锁边锁得多了些,后来短了,就放一截出来,还能继续穿,但现在已经放完了,再过几个月肯定就不能穿了。 她现在正在抓紧时间,要再给张珺宝赶制几件出来。 张珺宝现在穿的衣服短一截还没什么,但过几个月入了秋,短一截就感觉不暖和,风呼呼往袖子里面灌。 陈小六也在做功课,只不过他的功课就比张珺宝难多了,他的功课已经开始掺杂了部分针对童生试的内容。 这本来就很让他脑壳痛了,结果两个哥哥还在旁边咿咿呀呀的吼,他就更加火大了。 他摔了笔,朝着大哥二哥吼:“你们能不能安静点!” 傻大哥和傻二哥听不多明白话,他们只能听得懂语气,他们知道陈小六对他们有恶意了,顿时就不干了。 第1092章 傻大哥抓起枕头就要朝陈小六打去,而傻二哥却已经嗷一声扑向了陈小六。 陈小六见势不妙,端起油灯就跑。 他实在不敢将油灯留在房间里,如果傻大哥和傻二哥哪个把油灯打翻了,点着了房子,那就完了。 手里端着东西跑不快,他到了空地上,吹熄了油灯,弯腰把油灯放下,就快速朝正院跑。 他边跑还边求救,“阿爹,阿爹,救命啊,哥要打我。” 傻大哥和傻二哥啥也没有,就有一把子傻力气,他们平时跟着雇农们干活,他们俩加起来比五个雇农干的还多。 陈小六根本不敢直面他们的锋芒。 燕儿爹听到呼救声赶紧跑出来,就看到陈小六疯狂逃窜,而大儿子和二儿子疯狂追打的模样。 董明春听到动静,从东院过来看情况,看到这个场景顿时吓了一跳,“哎哟,我的三少爷,你可别往正屋跑,你往我这边来。” 太太还在屋里呢,万一被冲撞了,岂不是很危险。 情况危急,陈小六也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他直端端就朝董明春那边跑去。 董明春往后退了好几步,让开了一条路,她往手边的路指,“去绕着院子跑,不要惊扰到女眷了。” 陈小六:“……” 哦,原来您叫我过来不是要帮我,而是让我不要吓着别人啊。 他深深地看了董明春一眼,怨念满满地顺着那条路往前跑。 好累啊。 身体和心都好累啊。 盛小冬看了整场热闹,灵机一动,跑到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出来,套好了马鞍就朝陈小六追去。 他还在马上喊:“三少爷,三少爷,把手给我。” 陈小六看到马匹,想也没想,就抓住了盛小冬的手。 盛小冬一用力就把陈小六拉上了马。 他们俩就骑着马在前面跑,傻大哥和傻二哥就在后面嗷嗷地追。 热闹刚起时,陈春燕正在洗漱,她洗漱完出来看,盛小冬已经遛着傻大哥和傻二哥到了靠近西院的小道上。 陈春燕又等了一会儿,盛小冬便遛傻大哥和傻二哥转了回来。 陈春燕:“……” 她怒喝一声,“盛小冬你皮痒了是不是,那是我大哥和二哥!” 再怎么样也不能欺负傻子啊,太坏了! 盛小冬身体一抖,下意识就要勒马,但陈小六疯狂地阻止他,“不能停,会被打。” 陈春燕就眼睁睁看着盛小冬骑着马从东院门口过去了。 陈春燕:“……” 董明春:“……” 她们俩都震惊了,盛小冬这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那两个少爷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他的家人并不是脑子不好使的人啊,这么干当谁看不见,还是当谁心胸宽广到不会秋后算账,还是咋的? 盛小冬:“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弟弟让我这么干的。” 陈小六:“……” 你这么甩锅,我就不乐意听了啊。 傻大哥和傻二哥体力再好,蛮力再大,终究也只是个人而已,他们被遛着绕正院跑了二十几圈,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 陈春燕见状,立刻让几个小子上前摁住两个傻哥哥,任他们再怎么挣扎,她都不允许小子们放开他们,她是真怕傻哥哥被累死了啊。 第1093章 盛小冬见傻大哥和傻二哥被控制住了,他这才敢停下马来。 他要是再不停,他感觉待会儿会死得很惨。 果然,陈春燕说:“盛小冬,你马术很好啊。” 盛小冬膝盖一软,差一点给陈春燕跪下,“不,不是的,大小姐你听我解释,我刚才也是看三少爷跑不动了,又怕他被大少爷和二少爷打伤,这才骑了马来救人,这不怪我呀。”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盛小冬恹恹地道:“我再也不敢了。” 陈春燕:“下不为例!以后做事情考虑周全些,你也不想想,如果一直跑下去,把我大哥和二哥累坏了怎么样。” 陈小六很不服气,“姐,你怎么不想想你三弟被人打坏了怎么办?” 陈春燕:“大哥和二哥不够聪明,你也不够聪明吗?你就不会变通一下?大哥二哥追着你跑出来了,你躲回西院,我不信大哥二哥还能将院门砸开。” 陈小六:“……” 也是啊! 不过刚才太紧急了,那种情况下,谁能理智思考嘛! 大姐就是为难人。 陈春燕:“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自己的心都不能乱了,你乱了,自然什么办法都想不到了。” 陈小六受教,低下头,轻轻嗯了声。 陈春燕:“你来说说,两个哥哥为什么要打你,他们不是随便打人的人。” 陈小六:“他们太吵了,我功课做不下去,让他们安静点,他们就气了。” 傻大哥和傻二哥生活还不能完全自理,是以三兄弟还是住在一起,这样才能有个照应,当然了主要是让陈小六照顾两个傻哥哥。 陈春燕:“你让他们安静点?他们听得懂吗?你这不是找打是什么!” 陈小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姐姐的歪理当真是张口就来。 他顿时不乐意了,“我要是学不好,你又要骂我,你怎么不管管两个哥哥,他们影响我了呀。” 陈春燕:“伟大的人在闹市都能看得进去书,你想要做咱们家顶门立户的人,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怎么行!” 陈小六有点绝望,甚至觉得那个傻了的怎么不是他,他真是太惨了。 陈春燕:“还不快回去做功课,这都什么时辰了,功课怎么还没做完?” 陈小六的心态都要崩了,蔫头耷脑地回了西院。 他自打知道阿娘有了身孕后,其实内心毫无波澜,但他现在无比希望爹娘生个弟弟,然后让弟弟顶门立户去。 这种扛起全家希望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他有点承受不了。 转过头陈春燕却吩咐董明春,“给小六收拾间书房出来,以后他做功课看书就在书房里,他不在房里的时候,让个小子去守着我大哥二哥,在需要看着他们别打翻了油灯就行。” 董明春笑道:“你还是心软的。” 陈春燕:“到底是自己弟弟。” 董明春:“那你还那样教训他?” 陈春燕耸肩,“我是不给他任何找借口的机会。本来嘛,声音无处不在,他不能因为有声音就学不进去,毕竟考试的时候是大家在一起考,他不能要求别人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啊。” 第1094章 董明春算是发现了,陈春燕不论做什么事情,其实都有深意在里面,只是如果她自己不说破,旁人很难一眼看清楚。 陈春燕回去点着灯,画了几幅草稿。 董明春却跑回去教自家儿子,“你以后多跟大小姐学做事,对你有好处。” 陈家人看了一场热闹,有后怕的,有觉得好笑的,有嗔怪陈小六的,唯独一人觉得这事儿跟她没什么关系,还躺在床上。 这个人就是赵小姐。 其实她对什么都很难提起兴趣来,这几天也一直躺在床上养小月子。 牛大花回酒楼去了,董明春安排了两个小丫头来照看赵小姐,两个小丫头八卦得很,听到人说哪家的鸡下了个双黄蛋,都要拿出来讨论半天。 龙桥村很多事情就这样钻进了赵小姐耳朵里,但她依旧不感兴趣,她甚至把那些事当成故事来听的兴趣都没有。 她现在只想快点养好身体,然后开始干活,她不喜欢欠人情的感觉,她现在就欠着陈家,必须尽快偿还才行。 她今天隐约听到小丫头说太太很喜欢听故事,她也听过不少故事,且她记性很好,很多故事都能复述出来,她觉得她明天可以尝试一下。 她现在不能受风,不能多动,但反正说故事嘛,也是坐着说的,她感觉她能胜任。 她脑子里回忆着故事,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也不知道。 她再醒来时,那两个被分配来照看她的小丫头已经提着早饭来了。 赵小姐:“大小姐人呢,我要见她。”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道:“大小姐已经出发进城了,如果你有话要带给大小姐,盛小冬还在,你可以让盛小冬转告。” 赵小姐:“太太是不是喜欢听故事?” 小丫头呆呆地点点头。 赵小姐:“我可以讲,这件事情不用专门告诉大小姐一声吧。” 小丫头为难道:“可是你需要休息啊。” 赵小姐:“我可以的,我也不想再躺着了。” 小丫头每根头发丝都在拒绝赵小姐,“这个我们做不了主,要不你跟春姑姑讲讲?” 赵小姐点点头。 一个小丫头就跑了出去。 不多会儿,董明春就来了,“赵小姐,你这才养了几天啊,身体还没养好,不要着急,再怎么说也养满一个月再说。” 赵小姐:“我不能再这么待着了,我已经想通了,我要振作起来。” 董明春腹诽,您这样看着怎么都不像个正常人,别闹了好吗? 董明春又怕刺激到赵小姐,只能尽量委婉地说:“大小姐已经让人去府城里请女先生了,所以……” 赵小姐垂下眼睑,“所以你们也不需要我,是不是?” 董明春:“……” 她隐隐觉得不太妙,赵小姐这语气,这神态,怎么看都像是犯病的前兆。 她惹不起惹不起! 她赶紧道:“也不是,这不是怕你累着么。你等会儿啊,我去问问太太,看她现在想不想听故事,如果想听,我带你过去。” 哎……你可千万别犯病,别尖叫起来吓着太太,现在的太太可吓不得,也不经吓啊。 第1095章 董明春认命地去找了燕儿娘回禀这件事情。 这个选择其实不难做,她要是不去回禀,赵小姐恐怕立时就要犯病,而她去回禀了,赵小姐犯病不犯病只是概率问题。 她将事情大致说了,“……就是这样,赵小姐大概是不好意思了吧,毕竟非亲非故,吃住都在家里,还一直用着汤药调理,总想做点事情回报,听说您喜欢听故事,这不就自告奋勇要求给您讲故事。” 燕儿娘其实很心疼赵小姐,赵小姐其实没比陈春燕大几岁,在燕儿娘眼里就是个孩子而已。 她听了董明春的话赶紧道:“她完全不用这样,你让她好好养着,现在没什么事儿是比养好身体更重要的了。” 董明春极为认同,“谁说不是呢!可赵小姐实在坚持,我怕坚持不让她来,她会多想,待会儿再犯病了就不好了。” 燕儿娘想了想道:“别人她过来了,我过去吧。” 她虽然还没有过三个月,但许京墨也说了,她也需要适当运动,所以走到东院去,完全没有问题。 倒是赵小姐,刚刚落胎不久,身体还虚弱着,根本不能见风,更应该待在屋子里。 董明春赶紧阻拦,“这怎么使得?” 燕儿娘:“怎么使不得!” 董明春:“她可是您的晚辈,哪有做长辈的去将就做晚辈的,没有这个道理。” 燕儿娘:“在我们家不讲究这个,长辈照顾晚辈本就是应该的,好了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董明春求助似的看向姥姥。 姥姥说:“别惯着她,她就是应该多动,以后才好生。你没见我们村里的女人临盆前还在地里干活,有时候跑不及了,就生在地里面,就是这么顺。” 董明春见姥姥也不拦着,她也没什么办法了,只好在旁边搀着燕儿娘往东院走。 她看到一个小丫头路过,吩咐道:“去给太太准备点吃食,太太要听故事了。” 小丫头哦了声,跑去端点心去了。 陈春燕交代过董明春,燕儿娘不能喝茶,但每天必须喝一杯果汁,这个时辰果汁已经准备好了。 榨汁机是陈春燕画的图纸,郑林带着学徒们做的,是手动榨汁机,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十分好用。 不过这个年月,人们连水果都不怎么吃得上,更别说用来榨汁了,所以榨汁机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又走不了量的东西,陈春燕就允许郑林带着学徒们练手,毕竟也不怕技术流传出去。 反正卖给富人家里,一共也卖不了几个,她也就懒得保密了。 赵小姐以为自己很有可能会被敷衍时,却看到燕儿娘在董明春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这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 她以为董明春也就是出去绕了一圈,过一会儿进来告诉她太太今天不想听故事,谁知道董明春当真去禀告了,而太太也当真来了。 她翻身坐起,起得太急,脑袋还晕了一下。 燕儿娘:“哟,你别着急,不要勉强,慢慢来。” 赵小姐放慢了动作,过了好一会儿,眩晕感才消失。 燕儿娘说:“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以前也是这样,但人得往前看,你得跟我女儿学,这样生活会快乐很多。” 第1096章 燕儿娘开启了劝人模式时,陈春燕却被衙门派来的人叫走了。 她一路上都在琢磨,该不会闵大人知道了昨天的事情,今天把她叫过去算账了吧。 她虽然这么想着,却并不怎么忐忑,反正在祁轩当真把他自己作死了之前,她和闵大人合作的基础都是有的。 典史远远地看到了她,便转道迎了上来,跟她打招呼,“你来啦。我最近听我家那口子说,你都住在乡下,是城里哪里住着不舒服吗?我认识人,要不要找人帮你改改?” 陈春燕笑着摇头,“多谢了,我那里挺好的,暂时不需要改,我住在乡下主要因为要照看庄稼。” 典史:“嗐,雇些人帮你打理不就行了。” 陈春燕神秘地一笑:“我的宝贝疙瘩要收获了,我得守着才行。” 地里的辣椒长得还不错,眼看着就要收获了,她确实盯得紧,这倒不是假话,但她住乡下却不是因为这个。 典史听陈春燕嘴里蹦出“宝贝”这两个字,顿时不再问了,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陈春燕笑笑,径直往闵大人的班房去了。 闵大人端着个茶杯,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神情十分惬意,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陈春燕抬手敲门。 闵大人睁眼看来,“来了,快坐。” 陈春燕便到闵大人对面坐了,“大人找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闵大人手指点点桌上的公文,“你看看。” 陈春燕观察着闵大人的表情,却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她便认真读起公函来,她越读越是震惊,龙椅上那位也是个人才啊,不得了,不得了! 闵大人哈哈大笑,“是好事儿啊,托你的福,我受了嘉奖,本来应该升迁的,但因为还要找剩下的内容,所以陛下让我先在梁县干满任期再说,等回京述职时,再给我换个好职位。燕老板啊,我以后会如何,还得看你后面的内容写得如何了,你可要加油!” 陈春燕丢掉公函,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一本小说升官发财,真是玄幻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陈春燕:“你这么一弄,我忽然就想不出来接下来的内容了。” 闵大人笑不出来了,“你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陈春燕:“压力太大了,脑子就空了。” 闵大人:“没事没事,慢慢想,好在陛下也没规定下一次什么提交稿子。你实在是想不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讨论嘛。” 陈春燕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真怕这事儿就落她身上了,她真的承受不起皇帝的厚望。 门外传来吵嚷声,闵琪雅:“给我让开,陈春燕是不是来了?我要见她!” 陈春燕撇嘴。 闵大人对这个女儿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立刻就要发飙。 陈春燕:“没事儿,进不来就行了,您别自个儿气坏了。内宅的事情还是交给内宅妇人来管为好,您也不方便管啊。” 闵大人连连摆手,“她姨娘哪里管得住她!”他忽地转头看着陈春燕,“你那边帮我相看得如何了?” 陈春燕:“大家闺秀不是说相看就相看的,而且我也名不正言不顺,我这不得等机会么。” 第1097章 闵大人是多人精的人啊,他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相看的事情目前还没有进展,但陈春燕已经有了方向。 他笑着说:“我其实也不着急,但是女儿年纪大了,没人管真不行。” 陈春燕心说:可不是么,这不还在外面闹着呢嘛。 但她却不好把这话说出来,闵琪雅再不好也是闵大人的亲生女儿,闵大人能指摘,但其他人说一两次还好,说得多了,就会得罪人。 她点点头,“这事儿我会上心的。” 闵琪雅突破了重围,冲了进来,“什么事儿是一个外人能知道,而我却不能知道的?” 她把破罐子破摔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闵大人脸都青了,“这是你跟父亲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闵琪雅哼了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女人商量着要把我扫地出门,我反正也待不长久了,为什么不能活得开心点!” 陈春燕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逮谁咬谁的闵琪雅太可怕了。 但闵琪雅就是冲陈春燕来的,哪里可能放过她! 闵琪雅把闵大人气得呼哧呼哧喘气后,就把矛头对准了陈春燕,“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从此之后都不再找你麻烦,不然的话,你给我等着。” 陈春燕:“他并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闵大人瞪大了眼睛,“什么人?” 陈春燕:“上次提到过的那个人。” 闵大人指着闵琪雅,怒骂:“你还有没有一点闺阁女子的矜持?你这样像什么话!” 闵琪雅根本没在怕的,直接顶了回去,“您不是想让我快点滚吗?找到那个人,您不就能如愿了。”她说完就拿眼瞟陈春燕。 陈春燕一阵无语,你们俩父女打擂台,请不要拉上无辜的我好不好? 闵大人也朝陈春燕看来。 陈春燕摊手,“那个人是谁,您是知道的,至于您愿不愿意告诉闵大小姐,您自个儿决定,这事儿我不掺和,惹不起。” 她说完话就要溜了,反正闵大人叫她来,也就是口传心授让她对糊弄皇帝上点儿心嘛,她已经领会到了精神,回头就去编剧情,尽量让那位满意。 闵琪雅心里一着急就抓住了陈春燕,“你别走。” 陈春燕叹气,“你爹真知道是谁?你找我也没用。你得问问他老人家同意不同意你嫁给那位。” 闵琪雅转头看着闵大人,“真的?” 闵大人手扯着胡子,胡须都被扯掉了好多根,“别管真的假的,反正我不会同意。” 闵琪雅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呀!他救过我,还一表人才,哪里配不上我了?” 闵大人当时就震惊了,谁告诉过她,人家配不上她了呀,明明是她配不上人家! 他现在有点后悔那么干脆地休妻了,就应该让那个女人去住小佛堂,青灯古佛地过一辈子,瞧瞧把这小姑娘都教成什么样子了! 他丢掉手里的胡子,“你爹我只是个七品的县令,我们家又没有太多家产,不管从哪个方面比较,都是你配不上人家,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闵琪雅眼睛一亮,“抬头嫁女,凭什么不行。” 第1098章 “凭什么”这三个字是最无聊,也是最伤人的。 很多人都有可能会说,我这么好,他凭什么不喜欢我。 但这事就是没理由的,也没有什么凭什么。 陈春燕摇摇头,趁着闵琪雅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她准备开溜了。 她的衣服稍稍从闵琪雅的手心里滑出了一点点,闵琪雅却立刻转过头来,恶狠狠道:“你别想跑。” 陈春燕:“……” 我是干了什么坏事吗?整得我像是要逃跑了似的。 我只是要正大光明地离开县衙而已。 你们两父女battle,请别带上我。 闵大人:“你先走吧,如果有事,我再请你过来。” 陈春燕松了一口气,只要闵大小姐被闵大人摁住了,别到她的酒楼里捣乱,她简直谢天谢地。 闵琪雅死死瞪着陈春燕,就是不松手,陈春燕抽袖子抽得急了,她还一嗓子嚎了出来。 这一下让陈春燕和闵大人都愣住了。 闵琪雅刁蛮有余,柔和不足,所以她发脾气的时候很多,但哭却是极少极少的,今天居然哭了,直接吓了在场的两个人一跳。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闵大人赶紧道:“燕老板再留一会儿吧。” 陈春燕:“……” 要不怎么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平常再怎么不和,遇到事情了,还不是得靠亲人。 闵琪雅嚎得更大声了,“你们都欺负我,都不喜欢我,我要我娘。” 闵大人眼睛一瞪,“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收声。” 县衙里一群大男人,听到了哭声也不敢过来,都远远地看着闵大人的班房,小声议论闵大人是不是打了闵大小姐,要不然怎么能哭得那么伤心呢? 闵大人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拿闵琪雅怎么办,他一个劲儿拿眼神看陈春燕。 陈春燕耸耸肩,表示她也无可奈何,如果换成是别人,她上去劝一劝还行,可如果这个人是闵琪雅,她上去劝,怕挨打啊。 闵大人还在朝陈春燕使眼色。 陈春燕只好硬着头皮道:“没事儿,您让她哭一会儿吧,哭累了就不哭了。” 闵琪雅一愣,果然收住了哭声,但下一秒她就朝陈春燕推去。 她真的觉得陈春燕好讨厌啊,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不知道安慰她,不知道哄她,还要刺激她,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陈春燕早就防着闵琪雅的,这姑娘说不过就动手的性格,她一清二楚,且这种事情发生了也不止一回了,是以闵琪雅刚刚一动,她就朝旁边让开。 闵琪雅朝前扑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稳住身形,磨着牙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闵大人身后。 她只是一个无辜又弱小的来访者,根本不想参与父女两人的battle,还是神隐起来吧。 闵大人:“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从京城请个教养嬷嬷来教你。” 陈春燕在心里说,请你赶紧请吧,闵琪雅再这样下去真不行了。 闵琪雅根本不给闵大人面子,扎心道:“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也不是谁家想请就请得到的。没了我外公家,谁会卖您的面子。” 第1099章 这种话也是能拿出来乱说的? 还是当着陈春燕这个外人的面。 她感觉闵大人的脸上肯定下不来,她又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被闵大人的怒火波及到。 闵大人气到了顶点忽然就不气了,他指着闵琪雅,“你觉得你阿娘好,你外公家好,是不是?行,那你去吧,我不留你了,你的衣服你带走,我再给你点盘缠,别的东西你别想要了。” 闵琪雅凉凉地道:“您可别后悔!您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您怎么就那么肯定以后还能有别的孩子?赶走了我,我看以后谁给您养老送终。” 闵大人面皮憋得通红。 陈春燕感觉他随时都有可能心脏病发作,厥过去。 别的暂且不谈,但闵琪雅的这句话确实太扎闵大人的心了,在这个时代,有多么重视香火传承啊,就算没有亲生的孩子,买也要买个儿子在家里,当作亲生儿子来养,或者过继族里有血缘的孩子来当嗣子。 可闵琪雅却咒她爹断子绝孙,这可就戳闵大人的底线了。 闵大人朝门外喊:“来人,把这个忤逆不孝的人给我押出去。” 押! 都用了这个字了,可见他有多生气了。 县丞和主簿两个人赶紧跑进来和稀泥,一个拉住闵大人的左胳膊,一个拉住闵大人的右胳膊。 县丞:“孩子还小,你跟她生什么气啊,她什么都不懂,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你也不要跟她计较呀。” 主簿:“多一点耐心慢慢教嘛,总能教好的,谁家的孩子也不是天生就那么听话的,我家那小兔崽子还经常把我气得心口疼呢!” 闵大人:“今天谁别劝我,她不是能耐吗,有本事就走,走了就别回来。” 县丞:“哎,别啊,哪有这样大的气性!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行吗?” 闵琪雅连看都不再看闵大人一眼,转身就跑了。 陈春燕一看这样不行,闵琪雅这样跑出去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就不大好了。 她跟着跑出了班房,但她没有去后衙,而是叫住了差役大哥,“麻烦赶紧关上县衙所有的门,别让闵大小姐跑出去了。” 院子里的人把闵大人和闵琪雅吵架听了个全场,自然知道不能放闵琪雅离开,刚才只是愣住了,经过陈春燕提醒,他们瞬间反应了过来,分头奔向县衙的各个门。 今天本来也没什么案子,他们索性将门锁了,根本不给闵琪雅从门离开的机会,闵琪雅除非翻墙,否则别想离开县衙。 闵大人本来就说的是气话,闵琪雅跑走后,他也冷静了下来,又开始后悔,不该这么跟闵琪雅说话,你说说,这跑出去万一要是出点事儿,后悔的不还是他么。 他看到陈春燕进来,便点了点头,他刚才已经将陈春燕的吩咐听在了耳朵了,觉得陈春燕处理得很好。 陈春燕:“闵大人,这事儿吧,还是得尽早处理,不然闵大小姐的执念越深,以后就越不好收场。” 闵大人:“谁说不是呢!你说她前几天看起来明明都好好的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开始……” 第1100章 闵大人的话一停顿,人精县丞和主簿就都懂了,立刻退出了班房,接下来的内容不是他们能听的了。 陈春燕:“其实也不算是特别突然,昨天罗二少到梁县来了,刚好碰到了闵大小姐。” 闵大人的心就咯噔了一下,他有了不好的预感,“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昨晚下衙回家就听小妾说闵琪雅白天出去玩了,而且很晚才回来,小妾管不住,也不敢管,甚至都不敢多问一句去哪儿了。 他去问了闵琪雅也只说逛街看衣服看首饰,但他没见她花钱,心里还庆幸孩子终于长大了,不会乱花钱了,谁知道居然有这么大的“惊喜”等着他。 陈春燕摇了摇头说:“我觉得你可能不会想知道。” 闵大人捂着心口,一副已经承受不来的模样,“说吧,反正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 陈春燕:“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俩是在街上遇见的,后来才到酒楼来,不过我估计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罗二少最后离开时,几乎是落荒而逃。” 闵大人跌坐在了椅子上,“真是家门不幸啊,我们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陈春燕:“这事儿吧闵大小姐虽然有错,但并不到罪不容恕的地步,她也只是勇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这是她的权利。” 闵大人:“你别用这种方式安慰我了。你会这样吗?你不会!为什么就她会?还不就是被她那个庶女娘教歪了!” 陈春燕:“您消消气,别跟闵大小姐杠着来,过几个月再看,或许闵大小姐就没了这心思呢?两个人本来就算不得认识,就算再倾慕,又能倾慕到哪里去!过段时间就淡了。您现在一定要阻止她,说不定还要起反效果,您越不让,她越要对着干。” 闵大人:“哪家孩子是她这样的!” 陈春燕:“说不定有,只是您没看到而已。您还是希望她好的对不对,所以名声就很重要,千万不能传出闵大小姐跋扈刁蛮的名声来,更不能让她就这么跑出去,那才真就坏了。” 闵大人忽然良心发现了,“你说,我就这么把女儿交到别人家里,这不是害了人家嘛。” 陈春燕:“……” 您说的都对,可我不敢接这话啊。 您这突如其来的良心发现差一点噎死我,虽然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就是了。 闵大人:“你难道不觉得?” 陈春燕本来想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但一琢磨,这好像也不太对,话都到了嘴边了,还是被她咽了下去,转而道:“尽人事听天命吧,您尽量教,就不算对不起未来亲家了。” 说这话,她的良心真的有点痛。 闵大人却像是得到了安慰,“嗯,你说的有点道理,就这么着吧。” 陈春燕顺势提出告辞,“那我就先离开了。” 闵大人:“回去好好琢磨故事,我能不能升官,就看你的了。” 陈春燕只能满口答应。 她出门时还鬼头鬼脑地左右看看,生怕闵琪雅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 她现在真是被闵琪雅弄得有点神经敏感了。 没看到人,她赶紧离开了县衙,往酒楼去了。 第1101章 酒楼的事情有序进行着,然而有一种言论却在悄然发酵。 今天早晨,酒楼便雇了帮闲带着郑林等人赶制出来的牌子去走街串巷宣传拍卖会,效果其实还是很明显的,基本上早上上了街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当酒楼的人都以为事情很顺利时,突然有人开始唱衰酒楼,说酒楼不行了,快要关门了,不然不会卖酒楼的产业。 现在是卖画,接下来就是卖铺子和人了。 这是最初的版本,但这个版本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就变成了酒楼惹了大官司,急需用钱解决问题,这才开始卖产业。 又过了半个时辰,大官司被具体了下来,变成了酒楼的菜毒死了人,事主要索赔云云。 那些吃过酒楼饭菜的人都恐慌了起来,他们不知道他们吃的东西有没有问题,万一有呢? 是以一大波人就跑到酒楼来堵门了。 陈春燕回到后街上时,看到人头攒动的景象还吓了一跳,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酒楼就算是最火爆的时候,那些人吃饭排队也没有排到街上的啊。 她随便拉了个人问:“劳驾,打扰一下,我想问问你们为什么要围着这家酒楼?” 被问的是一个中年人,他气愤地道:“你还不知道吧,这家店毒死了人。我昨天刚刚在这家店吃过饭,也不知道吃的东西有毒没毒,我一定要找他们要个说法才行。” 什么玩意儿? 毒死了人? 我怎么不知道! 陈春燕一头雾水,她第一个反应是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是质疑,昨天肯定是没有毒死过人的,她昨天一直在呢。 今天还没有开始营业,更无从谈起毒死人了。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她问:“这事儿您是听谁说的啊?” 中年人道:“还用听谁说吗?全梁县的人都知道了!” 陈春燕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是梁县人还是怎么的,她怎么就不知道呢? 陈春燕:“我怎么没听说啊!” 中年人还好心解释,“我跟你说,你出门得多长点心眼,人家都准备卖了产业逃跑了,你还不知道呢!” 您等会儿啊,您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呢! 这都成我要卖了产业要逃跑了。 再传一会儿,会不会变成我已经死了啊! 嗐,真是的! 陈春燕眼看着是进不去酒楼了,她干脆去了办公区,得先问清楚情况,才知道下面的事情该怎么办。 现场的人太多了,她实在是担心这些人发现她也是酒楼的人,所以撤离的时候还特别小心。 要是被人看到她进了酒楼的办公宅邸,怕不是连大门都进不了就会被打死。 进门前,她偷偷往后面看了一眼,发现居然越来越多的人聚拢了过来,她感觉平时来酒楼吃饭的人也没那么多,那些人多半是来看热闹的。 谣言的杀伤力太大了,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才行,不然就算最后辟谣了,效果可能也有限了。 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 陈春燕进办公区时,轮值的小丫头眼睛顿时亮了,赶紧迎了上来。 小丫头:“杨先生,张先生他们正在会议室里。” 第1102章 陈春燕立刻往会议室去。 会议室里传出杨彬说话的声音,“梁县如今只有我们一家酒楼,应该不会有人陷害我们,但这个谣言传出来得太莫名其妙了,我简直想不通。” 张汝城手指轻叩桌面,“老杨,你忘了件事,今天咱们做了什么事情?今天请了帮闲的出去宣传拍卖东家画作,你说会不会是那些人看到这个自己琢磨出来的,我们酒楼不行了,要关门大吉了?” 杨彬气哼哼的,“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们又不是要贱卖那些画,是要把价格往高了抬啊。” 牛一松摇头,“别人可不管这么多,他们就图一乐子,你开心时,赚钱时,他们看了并不会觉得高兴,甚至会心里发酸,但你倒霉了,他们嘴上虽然会说着同情你的话,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 陈春燕走进了会议室,“现在讨论谣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怎么传得这么快的,没有异议,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辟谣。” 她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了会议桌旁。 所有人见到她来了都下意识起身向她打招呼。 陈春燕摆摆手,“都坐吧。说说你们的想法,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 杨彬:“其实这件事情最好是官府出面解释,但因为闵大人跟你的关系太好了,官府的解释并不能让人信服……” 跟官衙关系好的坏处就来了。 陈春燕:“其他人呢?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嘛。” 张汝城:“其实这件事情还是比较容易说清楚的,说毒死了人,但并没有这回事,我们可以要求他们交出这个人,交不出来,这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陈春燕:“那样做后果可能更严重,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会有无赖去弄具尸体来,就说是我们毒死的?我们根本不能给他们这样做的机会。” 张汝城一琢磨,好像是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之前不就出现过有人诬赖蛋糕里进蜘蛛了么。 张汝城:“那我们怎么办?” 陈春燕:“我暂时也没想到太好的办法,这样吧,先请那些在酒楼吃过饭的人进去,再把我师父请来,给他们一一把脉,这样就能马上看出他们是否中毒了。至于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说吧,问题得一个一个解决。” 她说完又看向牛一松,“你认得出哪些人来酒楼吃过饭,哪些没来吃过饭吗?” 牛一松:“我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陈春燕点头,“那行,那你去吧,让人守着后门,确认一个人的身份,放一个人进去,别让人捡便宜。” 牛大花:“那我呢,我能帮点什么忙?” 陈春燕:“你带人盯紧了那些人,别让他们偷拿酒楼的东西,人就是这样,只要是觉得你亏欠他了,他就觉得拿你的东西是应该的了。” 牛大花:“好,我保证不丢一样东西,如果丢了你来找我。” 陈春燕笑着说:“我肯定只能找你啊。” 杨彬:“厨房那边也得加派人手,别让人当真浑水摸鱼往厨房里投了毒,那我们才真的是说不清楚了。” 第1103章 陈春燕坐镇办公室,杨彬和张汝城继续抓脑壳想解决办法,牛一松跑去组织小子们守好后门,准备放人进入酒楼,而牛大花则坐车去了医馆。 周有成认识牛大花,远远地招呼:“哟,这不是大花姐么,今儿怎么有空过来?看你气色不错,应该不是哪里不舒服吧?” 牛大花勉强笑笑,“酒楼出事了,我来请许大夫过去帮忙的。” 周有成吓了一跳,“咋啦,出啥事儿啦?” 牛大花急得跺脚,“有人传谣言说我们酒楼的东西吃死了人,现在酒楼被人围了,向我们要个说法,燕儿就让来请许大夫过去瞧瞧,让大家知道他们没有中毒也好啊。” 周有成赶紧出了柜台,“你来来来,我师父现在就在后院呢,他手里有一个疑难病例正在跟阿墨哥讨论。” 书房里隐隐传出讨论声。 牛大花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却听明白了,许大夫和许京墨的观点相左,而且谁都不肯让着谁,有越讨论越激烈的架势。 周有成哎哟一声,“别是要吵起来了!”他赶紧冲了进去,“师父,阿墨哥,不好了,燕儿的酒楼出事儿了,来人请师父您过去一趟呢!” 许大夫和许京墨立刻丢开了刚才还在讨论的问题,齐齐朝刚刚走到门口的牛大花看来。 许大夫:“什么事儿,你说仔细些。” 牛大花就把早上的事情说了,“具体是怎么传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但我们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而且围着酒楼的人还越来越多,后街都快被闸断了。” 许大夫:“请我过去把脉?” 牛大花这才惊觉居然把最重要的来意说掉了,赶忙道:“对对对,是这么个意思。” 许大夫朝门外指,“走,阿墨跟上。”他边走边道,“确定酒楼的菜没有问题吗?” 牛大花:“肯定没有问题,每一道菜我们的庖厨都是要尝的,如果真的出了问题,他们肯定会有反应,但却没有啊。” 许大夫:“这就好,我绝对不允许草菅人命的事情出现。” 牛大花缩了缩脖子,她感觉到了许大夫说话时的杀气。 她琢磨着要是酒楼当真吃死了人,燕儿都做不成许大夫的徒弟了。 牛大花:“马车就停在门外,您还需要带点什么东西吗?” 许大夫摆手,“带药箱就行。” 一老一少两个大夫各自提着自己的药箱便上了马车。 牛大花最近在城里看了也听了不少东西,她以前可能会觉得男女一起坐马车没什么,但现在她不会这么认为了,她已经订婚了嘛,而且车上还有一个极为可能成为燕儿未婚夫的人,她就得避嫌。 她主动坐在了车辕上,吩咐小子:“赶紧回去。” 牛一松敲开了酒楼的正门,从正门而入,让一部分小子守着大门,绝大多数小子都跟着他到了后门。 牛一松:“都打起精神来,待会儿我一开门,你们就冲出去站成一排,给我看仔细了,当真在我们酒楼吃过饭的才能往里面放。记住,一次只能放一个进去,而且只能从中间进,不要给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第1104章 牛一松把手放在门闩上,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数一二三,“开门了。” 他一下子就把门闩取了下来,然后立刻退到了旁边,所有小子在外面的人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冲了出去。 立刻就有人吼了起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到底给不给我们个说法了?” 有一个人提出了要求,立马有人跟风,“把我们花的钱退给我们!” …… 牛一松:“都安静一点,请安静一点。” 根本没有人肯听他说话,现场越来越嘈杂了。 牛一松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他撩起衣摆,把别在腰后的菜刀拿了出来,举在手里,“我让你们安静点,听到没有!” 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收声了,全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牛一松,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牛一松敢对他们舞刀。 有个人指着牛一松谴责,“你怎么这样!” 牛一松就朝那个人走了过去。 那个人受了惊吓,连连后退,“你别过来。” 牛一松凉凉地笑,“我怎么样了?我不这样你们能好好听我说话吗?”他收起了刀,看着所有人,“首先我要说明的是我们酒楼的饭菜绝对没有问题,也没有吃死过人,你们听到的都是谣言。” 大家心里其实并不是很认同牛一松的话,但他们都不敢再提出反对意见了,牛一松手里拿着刀呢! 本来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好占的,根本没想赔上自己的命啊。 牛一松:“大家乡里乡亲的,都是梁县人对不对,谁也不想为难谁。我们东家知道各位担心什么,所以已经派人去请大夫过来了,我估计大夫已经在路上了。在我们酒楼吃过饭的朋友,如果你们愿意,可以一个一个进去等待,等大夫来了就给你们把脉,有没有问题一看便知。” 他说得在情在理,但杠精又不是哪个时代的特产,是一直存在的顽强生物。 他话音刚落,便有杠精开了口,“你们请的哪个大夫,该不会是许大夫吧!谁不知道你们东家是许大夫的徒弟,他要包庇你们东家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牛一松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反驳回去,许大夫就已经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许大夫几乎怼到了杠精面前,“你这是在质疑在下的医德,好的呀,我记住你了,以后你和你的家人病了不要来找我看病,我可不敢看,万一出了问题,你们上纲上线地说我看病没认真,我找谁说理去。” 杠精被怼得当场脸就绿了。 整个梁县就许大夫一家医馆,不找他们家看病找谁家去?!万一发点急症,去了外县找大夫,大夫还没找回来,人可能都没了。 杠精立马怂了,“许大夫您别生气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大夫摆手,“你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我脾气是好,但我又不是老糊涂了。阿墨,走,我们进去。” 他当真就不再理会杠精了。 杠精左看看右看看,根本没人帮他说话,他想去追许大夫,牛一松还有意无意挡着他,他没办法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第1105章 牛一松回过头来,问在场剩下的其他人,“还有人要质疑吗?”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大夫,关键时刻,命可是握在人家手里的。 在场的人十分识相地连连说:“相信许大夫的人品,只要是许大夫诊断出来的结果,他们就认账。” 牛一松露出个笑容,心说:你们早这样不就好了,我也就不至于拔刀吓唬大家了。 他站到门边,朝门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第一位客人入内。” 虽然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酒楼不敢做过分的事情,但刚才牛一松拔刀相向的行为当真给他们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一时间谁都不敢去做第一个进去的人,谁知道进去之后会不会挨一刀呢? 牛一松都无语了,这些人刚才不还想往里冲么,这是干什么?怂得这么快? 他走到一个人面前,“这位大哥您我记得您,您来过不少次吧,要不您先进去?眼看着就到中午了,天儿也热得慌,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再把您给晒中暑了,您待会儿去说吃咱们酒楼的东西吃中毒了,咱们就说不清楚了。” 被牛一松点中的大哥都无语了,要换成平时,老顾客被伙计认了出来,他肯定高兴得很,觉得倍儿亲切,倍儿有面儿,但今天他只感觉不能得罪牛一松,这个人啊他是记仇的人。 大哥一直被牛一松盯着,都想转身走了,手却被牛一松抓住了。 牛一松:“大哥,您今天必须得让许大夫把把脉,您不把脉回去了,万一出点事儿,回头再赖在咱们酒楼身上,这不也说不清楚了么。” 大哥感觉自己真的是太难了,不就是不愿意进酒楼了么,怎么还带咒人的啊! 牛一松露出个笑容,“请吧。” 大哥只好硬着头皮往里去,他紧张兮兮地左右看看,却没发现什么人,便朝大堂走去。 许大夫已经在大堂角落位置坐下了,桌上也摆好了脉枕,他看到有人进来,就指了指身旁的条凳,示意坐下。 大哥吐出口气,调整呼吸,坐了下来,他伸出左手放在了脉枕上。 许大夫把完左手又示意他把右手放上来,最后才道:“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肝肾两虚,注意饮食就行。” 大哥忍不住问:“我真的没中毒吗?” 许大夫白了大哥一眼,“你嘴唇发紫了吗?你恶心想吐吗?你头晕目眩吗?如果有这些症状你还能站在这里吗?少听风就是雨,把谣言当金科玉律简直愚不可及。” 大哥:“……” 行行行,你是大夫,你说什么都对,我惹不起你。 许大夫:“下一个。” 大哥:“您不给开点药啊?” 许大夫:“我今天是来检查你们有没有中毒的。” 大哥忽然想起了那位杠精的待遇,立刻闭了嘴,得罪大夫和占大夫便宜的事情还是别干了,后遗症太大了。 他老老实实起身往外走。 许大夫经验老道,把脉速度很快,几乎人刚刚坐下,症就断出来了,是以那位大哥刚刚走到后院,下一个人也刚刚进来而已。 两人错身而过时交流了一下眼神,大哥摇了摇头,对方便松了口气。 第1106章 牛一松挨个儿放人进去,看到第一位大哥出来,他还故意问:“嘿,这位大哥,您身体怎么样啊?” 大哥:“……倍儿棒!” 牛一松故意问:“您没中毒吧?” 大哥听明白牛一松的意思了,既然没事儿,为难别人也没有道理,他便道:“中毒了会嘴唇发紫,恶心想吐,头晕目眩,我如果有那些症状,根本没办法站在这里,我现在知道中毒是什么样子的了,以后不会再人云亦云了。” 牛一松连连点头,“您说得对。咱们得不信谣,不传谣,遇到事情得有个自己的判断,不能成了有心人手里的刀。” 大哥一听来了兴趣,“哟,你们五味居得罪人了?” 电光石火间,牛一松心中一动,立刻摆出讳莫如深的模样,“您别多问了。” 看到他如此这般作态的人,立刻心领神会,五味居果然是被人搞.了啊,这到底是得罪了哪尊大神,居然给五味居出了这种难题? 牛一松也不知道五味居得罪了哪尊大神,他甚至还没跟陈春燕沟通好呢,也不知道陈春燕认可不认可这种杜撰出来的非正当竞争对手。 他连连摇头,“大哥你先出去,下一个再进来。” 陈春燕一直在办公室里面转圈圈,但却一直没有得到前面的消息,她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果不其然,她又等了一会儿,牛大花就来了,“事情已经控制住了,有食客主动帮忙宣传中毒有哪些症状,他们说出来的话比我们说的话更加可信。” 陈春燕终于露出了笑容,“这就好。” 她示意牛大花跟她一起往外走,“我们也去瞧瞧。” 牛大花自然同意。 两个人并肩朝大门走,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人躺在门板上被抬了过来,上面还盖着白布。 陈春燕:“……”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发生了这种事情对酒楼的伤害就太大了。 她赶紧冲了过去,“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看到有人问话,赶紧嘚嘚往外道:“我爹被这家酒楼毒死了啊!” 陈春燕看到有人指指点点了,“出了命案,应该马上报案,你把人抬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人瑟缩了一下,“我就找他们酒楼要个说法。” 陈春燕:“无知也要有个限度,出了人命官司,必须要有人偿命,怎么能不报官?!大花姐,你赶紧让人带他们去官府。” 那人往后退,“谁不知道县太爷跟这家的东家关系好啊,我们进去了还能出得来吗?” 陈春燕:“只要县太爷的乌纱帽还想要,他就不敢在人命官司上面马虎,你放心去吧,衙门有专门的仵作,定然能还你一个公道的。” 那人听到陈春燕这样说,就有点想退缩了。 可陈春燕哪里会容许他退走,他要是退了,那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牛大花得到陈春燕的示意,赶紧把人抓住了。 陈春燕死死踩着门板不让剩下的人把它抬起来。 牛一松听到动静挤了出来,“还真有不要脸的,趁着谣言传开了,跑来讹诈我们,你给我等着,我要你们好看。” 第1107章 牛一松的狠话真不是放来玩儿的,他撂下这句话就朝县衙跑去了。 小子们也是机灵的,见势便挤出来把那一家人围拢在内。 那家人见势不好,女人就开始撒泼,“你们仗势欺人,根本不给人活路,真是丧了良心了,谋财害命啊,老天爷啊,你快睁眼看啊,快把他们收去吧。” 陈春燕最怕这种高亢的干嚎了,嚎得她脑仁儿疼。 她求助似的看向牛大花。 牛大花不愧是信牛的,她冲进小子们的包围圈,抓住那个妇人的衣襟,抡起胳膊就是几个大巴掌。 妇人都被牛大花打懵了。 不仅仅是这个妇人懵了,围观群众也懵了,就连陈春燕都没有反应过来。 大花姐做事儿,这么彪悍的么! 牛大花做事其实没有这么彪悍的,但她很懂撒泼的规则,就是谁更泼谁就赢。 面前的这个妇人已经坐在地上蹬腿儿了,待会儿就该扯头发扯衣服了,而这些都是撒泼打滚的套路,牛大花绝对不能让这妇人耍全了,不然这妇人的气势就达到顶点了。 她一上去就扇这妇人两巴掌,先打断对方一气呵成的气势,后面至于要继续打架,还是吵嘴,她都不会怕。 妇人很快回过神来,跳起来就想去扯牛大花的头发,她的嘴也没闲着,“大家看啊,大家快看啊,真是欺负死人了,害了我公公,还要打死我呀。” 牛大花掰住妇人的手使劲儿往下压,妇人受不住疼,顿时空门大开,牛大花瞧准机会,抡起胳膊又甩了妇人两巴掌。 陈春燕咽了口唾沫,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平心而论,大花姐的战斗力可比她强了太多了。 她哥凶起来,战斗力也是杠杠的,所以大花姐的战斗力越强越好,好歹让她哥能被一个人管得住。 妇人咆哮一声,“我跟你拼了。” 她这愤怒异常的声音,惊醒了她的家人,她的家人哪里能看着她吃亏,撸起袖子便上了,也不管是不是男女有别,也不管是不是大女人不好,一群老爷们眼看着就要去打牛大花了。 小子们吓了一大跳,他们平时多受牛一松照顾,这要是让牛一松的姐姐被人打了,他们哪还有脸见牛一松啊。 一个个的也不围着这家人了,冲上去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腰的抱腰,很快打成了一片。 这可是个大热闹啊,还是跟大家没什么关系的大热闹,围观的人便越来越多了,很多人连中午饭都没吃,就留在这里看热闹。 陈春燕站在最里面,由于越来越多的人凑过来,她便被人推着不由自主朝战场中靠近。 她无奈得很,她也不懂为什么这些人看热闹这么积极,如果把这劲头用在生产上,怕不是早就发家致富了。 她一面抵抗着后面传来的推力,一面死死盯着战场,突然她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酒楼的人倒是下意识想听话,奈何那家人不停手,他们停手就会吃亏,便也不能停手。 陈春燕:“都住手,官差来了。” 再刁的刁民也怕官差,听了这句话,那家人终于停手了。 第1108章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找官差,他们看了半天,却连官差半片衣角都没有找到。 官差并没有来。 妇人怒吼:“谁说官差来了,是不是想挨打了?!” 她被连着扇了四巴掌,火气旺盛得很,势要打回来不可。 陈春燕往前走了一步,“我说的。” 妇人正待发作,陈春燕就用手指住了她。 陈春燕:“哎哎,你别动别动,就保持这个姿势。” 妇人不明所以。 围观的人仔细看过之后,有几个便明白了陈春燕的用意。 陈春燕冷笑着说:“你们抬来的这个人怕不是在路上捡的吧!” 妇人脸都要被气变形了,“你们不要歪曲事实,这个人是我货真价实的公公,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我们村打听。” 陈春燕:“哎哟,先别打听了,就算他是你公公,你也不是什么孝子贤孙。嘿,就你这样的,肯花钱带你的公公来五味居吃饭?我可不信。” 妇人:“我们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你信不信都是!” 陈春燕啧啧几声,指着地上,“你们就是这么当孝子贤孙的啊,做你们的爹娘真难。” 妇人低头一瞧,这才发现,刚才打架时,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在了尸体上。 她和另外两个汉子赶紧跳下来,然而已经晚了,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的行为,已经不相信他们是孝子贤孙了。 对尸体不敬可是很大的罪过。 妇人指着陈春燕,“你跟这个酒楼是什么关系?这肯定都是你的阴谋!” 陈春燕:“是我让你踩上去的吗?拜托啊,是你自己踩上去的,这也赖我?” 妇人梗着脖子,“我怎么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就是打定主意不讲道理了。 陈春燕哼了一声,吩咐道:“乡亲们请把他们看紧了,他们明显就有问题,咱们不能诬赖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走一个坏人,待会儿就把他们带到县太爷面前分辨,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大不孝。” 谁都有老的时候,谁心里最怕的都是遇到不孝的子孙,自然对不孝的人特别憎恶。 陈春燕顺利地转移了大家的关注点,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的关注点都被转移了,他们还在意地上躺着的老爷子,但他们也不敢往外讲。 最外围什么都看不见的人,等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但中间的人谁都没走,把这家人围得水泄不通,这家人就算隐隐开始后悔了,也跑不掉了。 午饭的饭点都过了,牛一松才带着捕快跑了回来。 捕快大哥:“都让让,都让让,到底是谁在闹事,我倒要好好看看。” 妇人脸色唰的就变了,他们早就知道这家店的东家跟县太爷的关系好,他们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让这家店在围观群众的攻击下,赔他们点钱了事,从没想过要闹到官府去。 更何况官差一来就问谁在闹事,这不很明显了么,这都给他们定性了,去了官府还能有他们什么好啊! 陈春燕抬手指着妇人,“是他们闹事,还打伤了人。” 捕快是认识陈春燕的,他朝陈春燕点点头,手一挥,让兄弟们拿人去了。 第1109章 妇人立马不干了,明明就是牛大花先动的手,凭什么说她打伤了人,她不服! 她拉住牛大花不放,“你瞧瞧她给我打的,这儿,这儿,都是伤。” 捕快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微微点了点头。 捕快便走过去请牛大花,“姑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态度非常客气,还很注意没有碰到牛大花。 妇人继续撒泼,“凭什么就要抓着我,你们都不抓着她!” 捕快耐心耗尽,用力推了妇人一下,“你少给我废话,这里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妇人被推得一个踉跄,终于认了怂,不敢再嘚嘚。 陈春燕:“各位街坊四邻,你们都是本次事情的见证者,还请各位走一趟把你们看到的事情都说清楚。” 有一部分人见要去衙门,他们就不太想看热闹了,自然就散了,回家吃饭去了。 但有一部分人非常热心,陈春燕提议他们跟着去,他们就当真跟着去了。 杀威棒杵地,捕快们威武地高喝:“威武。” 闵大人走上堂来,打眼一看,陈春燕站在堂下,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有什么事情要到堂上来说啊,去后衙说不好吗? 但很显然眼前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按捺住郁闷的心情,一拍惊堂木,“堂下所跪何人,还不速速报来。” 陈春燕被杀威棒拦在公堂外面,但还是把里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的,不得不说闵大人往那里一坐,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显得特别威严霸气。 牛大花先回答:“民女牛大花是五味居的人。” 闵大人:“所告何事?” 牛大花:“这几个人诬陷我们五味居的饭菜毒死了人。” 妇人一愣,顿时变了脸色,“你胡说八道,明明就是我们告你们!” 闵大人一拍惊堂木,“肃静!”他转头问旁边的师爷,“是谁击鼓鸣冤的?” 师爷便朝牛一松一指,“是他。” 闵大人便示意牛一松,“你来说。” 牛一松:“是!今天上午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了谣言,说我们酒楼的饭菜毒死了人,我们酒楼正请了许大夫给吃过饭菜的食客把脉,嫌疑基本上洗清了,这家人却忽然抬着门板跑来堵我们酒楼的门,说门板上抬着的人就是被我们酒楼的饭菜毒死的。大老爷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生意做得好好的,被他们这么一闹,今后还有谁敢上我们酒楼吃饭啊。” 妇人急道:“青天大老爷,我们冤枉啊。” 闵大人眼风冷冷扫过去,“咆哮公堂,先拖出去打十大板再说。”他说着就取了令牌,朝堂下一丢。 堂上站着的捕快当即走过去按住了那个妇人,挥动杀威棒就重重朝妇人的屁股打去。 陈春燕缩了缩脖子,她看着都疼。 以前流传着一句话,衙门两边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她以前当真没觉得衙门多可怕,毕竟跟闵大人关系好,但今天她实实在在见识到了衙门的水有多深了。 上面坐着的父母官要打你,随便都能找到理由打你。 妇人被打得鬼哭狼嚎的,等她被打完了,她连跪都跪不稳了。 第1110章 闵大人四平八稳地坐着,看都没看妇人一眼,道:“传仵作。” 妇人现在已经知道怕了,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痛也不敢哼哼出声来。 他们家剩下的人看到妇人的模样,已经不太稳得住了,个个低着脑袋,眼神闪烁。 仵作一直待在衙门里,这边一传唤,他就提着他的工具走了过来。 他先朝闵大人行礼,“大人。” 闵大人指着尸身,“验验。” 仵作便单膝跪在地上,揭开了白布,先翻开老爷子的眼皮看了看,又捏开嘴巴看了看,再看脖子两侧,再是指甲等地方…… 他主要是检查是否有外伤,是否中毒,是否为溺毙,是否为窒息等等死因。 验尸的过程并不算快,因着有闵大人的授意,仵作验得更加仔细,耗的时间也就更长了。 有些胆子大的围观群众还敢伸长了脖子看,有些胆子小的围观群众早就闭上了眼睛,捂上了口鼻。 好不容易验好了尸体,仵作站起身,汇报道:“此人的死因并非中毒,而是痰气上用,窒息而死。” 陈春燕带头道:“都说他们不是孝子贤孙了,老人被痰噎着了,他们也不知道帮老人拍拍,老人过身了,还想着要用老人讹一笔钱,当真是大不孝。” 堂下站着的人好多都看到了这家人踩到了老人的遗体,立刻附和陈春燕的话,还检举揭发陈春燕没有提到的行为,有的人连这些做儿孙的踩了老人几脚都说了出来。 闵大人的神情就越来越严肃,他一拍惊堂木,“这家儿孙大不孝,不配为人子女,现杖三十,发配三百里,以儆效尤。” 嗯? 发配? 陈春燕有些惊了,大不孝这么严重的么? 还是说闵大人故意重判,好让人不敢再随便找五味居的麻烦。 诬陷五味居的那一家人面如死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们才真是小便宜没贪着,还吃了大亏。 堂下的人却齐齐鼓起掌来,他们最喜闻乐见的也还是坏人被绳之以法。 闵大人:“退堂。” 捕快们再次杵杀威棒。 闵大人才起身离场。 那一家人被拖到外面让大家看着他们被打,完事儿之后还被关押到了县衙大牢,等拟定好了文牒,再由官差把他们押送到发配的地方。 围观的人如此多,五味居智斗不孝子的故事很快就传遍了梁县,这种带着传奇色彩的故事非常受人欢迎,之后很多天都被人们津津乐道。 而五味居的名声不但没有受影响,反而还吸引了更多人到五味居来用餐。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陈春燕却从角门绕到了后衙,她找到了闵大人,“大人,您这么判会不会重了点?” 闵大人:“你觉得判重了?” 陈春燕:“不是,我这不是怕您被弹劾吗?” 闵大人摇头,“不会被弹劾的,你放心。你想想,就连当今圣上在孝字面前都得低头,更何况是我们。要不是太后薨得太早,圣上也不至于如此。所以啊,只要他们当真不孝,判多重都是对的。” 听闵大人这意思,好像颇为遗憾皇上没被太后收拾似的。 陈春燕:“……” 第1111章 确定闵大人的操作没有不合规,陈春燕就放心地离开了。 她回到酒楼,牛一松等先回来的几个人正领着人打扫酒楼门前的地面,人多就难免产生垃圾,地上乱糟糟的。 而且牛一松他们还觉得门前停过尸不吉利,必须要用柚子叶水洗地,这不就正在洗着了嘛。 陈春燕站到门外的台阶上看着他们忙活。 文博见到陈春燕便凑了过来,他今天上午也被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被群众围了的场面。 他试探着问:“没事儿了吧?需不需要帮忙?” 陈春燕:“我觉得是没事儿了,如果你担心,也可以去别的地方躲几天。” 文博点点头,“哦,没事儿就好,躲倒是不必躲,这里人这么多,我不信那些人能拿我怎么样,而且我也只是个食客,他们不会对我动手的。” 陈春燕看了文博一眼,“你这么天真的吗?他们如果当真冲进来了,哪里会去分辨哪些是酒楼的人,哪些又不是,那肯定是全部打了啊。” 文博:“……真的吗?” 他父母都没打过他,他当真不想被别人打。 陈春燕点头。 文博骇了一跳,在这一刻,他真的有点想先告辞了。 陈春燕又接着道:“但那前提是他们打进来了,他们现在不是没打进来么!放心好了,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不用担心。” 文博并不很放心,他伸出脑袋去看,确定人群确实散去了,且没有盯梢的人,他稍稍放下点心。 他觉得还是应该将家里给他的人带在身边,那样至少出了问题还有人保护。 陈春燕见打扫的差不多了,便招呼牛一松:“剩下的待会儿再弄,让大家先去吃饭吧。” 牛一松却很坚持,“晦气必须先除掉,不然多不吉利,你先去吃吧,我待会儿弄完了还得放鞭炮呢!” 所以为什么不能先放鞭炮,再打扫卫生,你们弄这么半天,鞭炮一放,卫生不是白打扫了么! 陈春燕也不是很懂了,索性去前面吃饭了,她顺便招呼文博,“文公子吃饭了没,要去吃点吗?” 文博还真就没吃饭,酒楼的人的关注点都在外面的那群人上,根本无心做饭,也忘了还有文博这么一个等着投喂的人。 文博见人家都那么忙了,也没好意思提出他要吃饭,便饿到了现在。 文博:“还没吃。” 陈春燕:“那就一起吧。” 文博觉得他跟外姓女子一起用饭不大妥当,但他见酒楼的人都是一起吃饭的,不太在乎男女大防的样子,又觉得他此时拒绝陈春燕好像不大礼貌。 他自我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就多谢你的好意了。” 陈春燕摆手,“不值当什么,就当是我为你莫名受到惊吓道歉了。” 文博忽然便觉得陈春燕非常客气有礼,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考虑得面面俱到,甚至还有点小小地鄙视自己的浅薄了。 陈春燕根本不知道文博的心理活动,她只是觉得文博太过老实,下意识就想照顾照顾而已。 她刚刚上桌坐好,就有小子非常机灵地跑去厨房通知上菜了。 第1112章 两人份的饭菜很快上桌,文博和陈春燕各自坐了,两个人不同的习惯便显露了出来,陈春燕习惯先吃饭再喝汤,而文博则习惯先喝汤再吃饭。 文博还劝陈春燕:“你这样吃饭是不对的,你吃饱了饭,再喝一碗汤,这就多了,可如果你先喝汤再吃饭,有了饱足感,你饭还能吃得少些。” 陈春燕:“其实你是自己骗自己,就算先喝一碗汤,看到喜欢吃的才,还不是照样吃撑。” 而且她每次都是先吃七分饱,再喝半碗汤,哪至于就吃撑了。 文博无言以对,他谴责地看了陈春燕一眼,便低头喝汤了。 一口汤刚刚入口,院子外面就噼里啪啦响起了鞭炮声。 他吓了一大跳,汤直接呛进嗓子眼儿里,他赶紧转到一旁,用帕子捂着嘴巴狂咳。 他咳得眼泪鼻涕都快出来了,才勉强平复下来。 陈春燕:“没事吧?” 文博摆摆手,“让你见笑了。” 陈春燕:“所以说还是最后喝汤比较好。” 文博:“……” 您可真够坚强的,不管中间隔了多久,话题都能绕回去。 两人吃完了饭,便继续去石亭那边画画去了。 文博越来越熟练,有几幅画他自己看着都觉得看不过眼,昨天就请酒楼的人帮忙洗了,他今天开始就重新画那几幅画。 陈春燕的速度就比文博快多了,两三天下来,石桌石凳再加上石亭里的地面就基本上被画填满了。 她今天就准备做收尾工作,从明天开始红线的位置就得变化了。 她安安静静地画画,不知今夕何夕。 牛一松走了过来,见她画得专心也不怎么敢打扰,就在旁边等着,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陈春燕活动脖子了,他赶忙出声,“燕老板,牙婆带了三个人过来,都是十五六岁的,咱们这儿需要这么大的姑娘吗?” 陈春燕自个儿也愣了一下,是啊,他们需要这么大的姑娘吗,这么大的姑娘可贵可贵了。 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她前段时间交代过董明春要培训一批稳婆出来,董明春把买人的事情拜托给酒楼这边儿了,而公开找人的事情则还是由她自己在管,只不过这个年纪的姑娘当真没有愿意当稳婆的,一来面皮薄,二来确实觉得脏。 陈春燕也不气馁,其实买人来教也好,至少不担心这些人带着技术离开,毕竟逃奴在这个时代是很重的罪名,抓回来最轻在脸上刺字,重一点的主人家直接打死都行。 她放下笔,站起身,拍拍衣服,“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牛一松:“人在会议室里。” 两个人便朝办公区走。 快进院门时,陈春燕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杨彬,“杨先生这么急是去哪里?” 杨彬一拍脑袋,“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有酒楼要关张的流言传出去了,肯定是因为我们派人出去宣传卖画的事情引起的。那些画我们以前不是不卖么,现在突然要卖了,那些知道消息的人难免多想,或许谈论的时候被人听去了,然后就越传越离谱了。” 第1113章 陈春燕都服了,这些人编故事的能力太强了,强无敌,而且又没有网络,又没有自媒体,他们的消息哪儿来得这么快,简直不科学! 看来大家都太闲了啊,一天天的净闲磕牙了。 陈春燕:“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不管是不是因为这个,都不再纠结了,不过以后做事情还是要多注意,这次的事情就是个教训,像这种不利言论,应该尽早发现,尽早纠正。” 杨彬连连点头,“是是是,就是这个道理,今天的事情吓出了我一身冷汗,要不是闵大人雷厉风行,我们就麻烦了。” 陈春燕:“牙婆带了三个姑娘过来,你来帮我掌掌眼,选出来的人,我是准备当稳婆培养的,得提前给我阿娘备下。” 杨彬诧异不已,“你用小姑娘当稳婆?合适吗?她们根本没什么经验啊!” 陈春燕:“那些接生过很多孩子的稳婆的做法未必就是对的,好多都是她们自己琢磨出来的。我这边培养的稳婆,是需要她们会医术的。出现了什么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应该用什么药,都会提前教,不会允许她们用野蛮的方式处理。” 杨彬:“能不能成啊?别她们进去之后,看到血先吓晕了。” 陈春燕:“当然不能犯这种错误。我准备先让她们用动物练习,熟练之后再帮人接生。” 杨彬:“你心里有数就行,这事儿吧,我觉得你弄不明白的,还是多跟许大夫商量商量,别自己瞎琢磨啊。” 陈春燕瞪了杨彬一眼,“我能瞎琢磨?!那可是我亲娘!” 杨彬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放放心心地大步走了。 陈春燕:“……” 哎,这个人! 不是说有她在,就放心了么,怎么回事,开始质疑她了? 她目送杨彬的背影离开,整个人在太阳下凌乱了。 她抹掉额头的汗珠,举步朝会议室走。 杨彬已经拿上了他的小本本坐在会议室里了,他的对面坐着四个人,年龄最大的显然就是牙婆了。 陈春燕走过去,坐在了杨彬对面。 杨彬向对面的人介绍,“这位就是我们五味居的东家了,人称燕老板。” 牙婆就笑呵呵地吩咐三个大姑娘给陈春燕打招呼,“叫人啊。” 三个大姑娘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陈春燕见有一个姑娘笑得特别甜,有一个姑娘怯生生的,还有一个姑娘面无表情,好像目前的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似的。 她其实对三个人的印象都挺不错的,便问:“你们中有人接触过医药吗?” 牙婆便转头看着她们,“接触过就说接触过,没接触过就说没接触过。” 三个小姑娘相互看了一眼,却谁都没说话。 陈春燕:“就算家里的人会做养生药膳也算。” 怯生生的那个姑娘举着手道:“煮红枣枸杞茶算吗?” 陈春燕:“算。那你知道喝红枣枸杞茶的好处吗?” 小姑娘想了想说:“我听家里人说过,可以补中益气,健脾养血。” 陈春燕微微点头,“另外两位呢,你们没有接触过吗?” 两个人都摇了摇头。 陈春燕看了杨彬一眼,忽然起身走了出去。 第1114章 陈春燕的举动给牙婆弄紧张了,她看着杨彬问:“燕老板这是对我不满意了?” 杨彬对陈春燕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如果当真不满意牙婆了,陈春燕肯定会直接让牙婆离开,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杨彬:“请稍安勿躁,燕老板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牙婆:“还是说,你们东家只看上了这个丫头?” 杨彬连连摆手,“别猜了,等我们东家回来了,你不就知道了么。” 他也不知道陈春燕具体要干什么,他也不敢乱说,万一说得不对被打脸了呢? 过了一会儿,陈春燕拿了一张纸回来,“都认识字儿吗?” 三个小姑娘齐齐摇头。 得嘞,就算买回家,也得从最基础的认字儿开始教。 陈春燕再次意识到基础教育的重要性和正确性,买回来的每个人都要从认字儿开始教起,其实还是挺让人绝望的。 陈春燕:“我读给你们听,但只读三遍,看你们谁记住的内容最多。好,第一遍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热恶寒头项痛,喘而无汗服之宜……” 她写的是汤头歌,是她接触医药时最先背的东西,不过她写的只是一部分,顶多三百字而已。 就算只有三百字,可只听三遍就得背下来,难度还是很高的。 陈春燕:“好,现在开始读第二遍。” 她读完第一遍,三个小姑娘都懵了,她读的东西,是小姑娘们都没有听过的。 她们正无声默读着,谁知道第二遍却已经开始读了。 牙婆有心为姑娘们说几句好话,但陈春燕显然不给她机会,陈春燕连停顿都不停,她根本无从插话。 第二遍读完,陈春燕终于给了三个小姑娘一点反应的时间。 估摸着过了五分钟,她才道:“为了公平,你留下,另外两个姑娘请先出去一下。杨先生,请把她们带到院子中央去,确保她们听不到为止。” 她点中的是那个笑的很甜的姑娘。 杨彬起立,示意剩下的两个小姑娘跟着他出去。 两个小姑娘都忐忑得很,她们怕忘记了,一直低着头默默背诵着。 等杨彬回来了,陈春燕才道:“现在我开始读第三遍。” 笑得很甜的姑娘紧张地看着陈春燕,努力默记陈春燕读出来的内容。 终于陈春燕把最后一遍读完了,“现在你给我重复一遍。” 笑的很甜的姑娘回忆了一下便开始背。 陈春燕用毛笔在纸上画点,字下面有点的就代表小姑娘背对了,她最后再来算小姑娘背对了多少内容。 小姑娘背完后,就忐忑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挨个数小点,数完了才道:“一共三百余字的内容,你背对了一百九十七个字。” 只说对了多少,却没有给任何评价,小姑娘心中的忐忑依旧不减。 她来之前就听说过五味居了,这里的月俸很高,各种福利也很好,她真的很想留下来。 陈春燕转头对杨彬说:“下一个。” 杨彬示意小姑娘先出去,“你去把下一个人叫进来。” 小姑娘咬了咬唇,起身出去了。 她刚刚露面,另外两个小姑娘就拉着她问:“怎么样?” 第1115章 就算背诵了,陈春燕也给了结果,但小姑娘其实也并不知道她考核的结果是好还是坏。 她朝着另外两个小姑娘摇了摇头,指着其中一个小姑娘说:“现在该你进去了。” 被点中的小姑娘就跟被烫到了似的,往后面跳了一步,“我?我害怕,我可不可以最后一个进去啊?” 笑得很甜美的小姑娘耸耸肩,道:“随便你们,你们商量吧。” 怯生生的小姑娘就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姐姐,你先进吧,好不好?” 面无表情的小姑娘翻了个白眼,极其冷酷地走了进去。 怯生生的小姑娘松了一口气,尴尬地冲身旁仅剩的小姑娘尴尬地笑笑。 那个小姑娘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也是要考的,早考晚考都一样,你晚点考说不定都忘得差不多了。而且你怕什么,刚才不是在里面答得很好么。” 不,就是不想先进去。 怯生生的小姑娘低下了脑袋,继续背诵汤头歌了。 陈春燕三人在会议室里面等了有点久,他们没一个笨的,猜也猜得到这些个小姑娘在外面磨蹭什么,无外乎心里没底,害怕呗。 杨彬提议,“我去催一催?” 陈春燕拒绝,“不必,其实耽搁得越久,对她们自己越不利,随她们去吧。” 她淡定得很,牙婆却着急了,这几个小姑娘表现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他们能不能卖得出去,也直接关系到她赚不赚得到钱。 她正想为三个小姑娘美言几句,那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就走了进来。 牙婆呵斥道:“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小姑娘看了牙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走到她先前坐过的位置坐下了。 陈春燕:“听好了,我现在读最后一遍,我读完之后,你就得复述出来,明白吗?” 小姑娘点点头。 陈春燕便开始读了,“……好了,你可以开始复述了。” 小姑娘并没有着急,她现在心里过了一遍内容,才开口复述。 陈春燕拿着笔在小姑娘背对了的字下面画三角。 她还是如同先前一样,小姑娘背完了,她就开始数有多少个三角。 陈春燕有些惊讶,这个小姑娘记忆力非常好,三百个字的内容,她听了三遍就记住了二百五十多个字。 不过她没表现出惊喜来,她只是淡淡地说:“对了二百五十二个字,你出去把最后一位叫进来。” 冷酷的小姑娘依然冷酷,点了点头就出去了,她站在台阶上,指了指最后一个小姑娘,又反手朝门里面指了指。 小姑娘如遭雷劈,心知躲不过了,只能蔫耷耷地往里走。 她胆子一向很小,最怕事儿了,如果有事情需要她单独办,她都是能躲则躲的。 陈春燕见这小姑娘畏畏缩缩的,便道:“抬头挺胸,你不用害怕,我们不打你,也不骂你,你表现得好,我们不会把你如何,你表现得不好,我们也不会把你如何。” 小姑娘心说:表现得不好,你就不要我了呀! 她们现在坐在会议室里面等陈春燕时,有个小姑娘来上茶,她们就拉着她问了五味居的情况,她们听了,当时就很心动。 第1116章 小姑娘们都觉得五味居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她们都愿意留在这里,总比之后被卖到不干净的地方好。 可她们愿意归愿意,也得看五味居的东家愿不愿意留下她们啊。 现在就是挣表现的时候了。 小姑娘死死攥住衣服,冲着陈春燕点了点头。 陈春燕:“准备好了?那行,那我就读最后一遍。我读完了,你就得复述。” 陈春燕读一句,小姑娘跟着默读一句,陈春燕读完了,小姑娘还从头到尾背了一遍才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背吧。” 小姑娘低着头,吭吭哧哧地背诵。 陈春燕:“大点儿声。” 小姑娘深吸了口气,大声背诵内容。 陈春燕手里拿着笔,准备哪里背错了就把那里划掉,谁知道她把笔拿在手里,直到小姑娘背完了,她都没用一次。 她诧异地抬头看着这个缩头缩脑的小姑娘,“你背过?” 小姑娘连连摇头,“没有,我没有背过。” 陈春燕突然就被惊艳了,如果只是刚才听了三遍就把所有内容背了下来,那这个小姑娘就堪称天才了。 她敲敲桌子,说:“把另外两个小姑娘叫进来吧。” 三个小姑娘都很忐忑,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的表现能不能让陈春燕满意。 陈春燕看向杨彬,“杨先生有没有想说的?” 杨彬:“这三个小姑娘的记性都非常好,很适合学医,但这最后一位小姑娘胆子小了点,你如果让她学医,她怕不是会吓得不敢动。你也知道做稳婆,并不是东西背得好就行的,她们得实践啊。” 牙婆都惊呆了,“稳婆?她们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根本没有经验,这不是,这不是乱来么。” 陈春燕:“我当然会教她们医术,只不过会专精妇科和儿科罢了,何必如此惊讶。一个精通医术的女医去接生,难道还比不过野路子稳婆?” 牙婆:“……” 真没听说过没生过孩子的比生过孩子的接生还厉害。 陈春燕认真打量起最后一个小姑娘来,正如杨彬所说,记性好,接触过医药,其实都是这个小姑娘的优势,但这个小姑娘的劣势太过明显,她太怂了点。 她凑到杨彬耳边说了几句。 杨彬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小姑娘看看陈春燕,又看看杨彬,紧张得都快窒息了,偏偏她还不敢问。 没多久,小姑娘抽了抽鼻子,她似乎闻到了血腥味,转头一看,果然看到杨彬端着一盆新鲜的鸡血进来。 陈春燕:“怕血吗?” 小姑娘哪有不怕的,就算不怕,也会觉得恶心。 三个小姑娘都往后缩了一下。 陈春燕:“盆子里有三双筷子,你们一人拿一双出来,谁能拿得出来,谁就留下来。” 她原本预计的是三百字的内容,小姑娘能背诵出一百五十字就算合格了。 这三个小姑娘其实都合格了。 但杨彬的顾虑也很对,如果她们害怕血啊什么的,等培训完了,才发现她们克服不了心理障碍,那不就白忙活了。 这才特地加试了一场。 杨彬将盆子放在了三个小姑娘面前,在她们伸出胳膊就能碰到的地方。 第1117章 面无表情的小姑娘淡定依旧,那就是那个发挥最稳定的选手。 她率先伸出手,伸进盆子里,一点一点往里探,盆子有点深,她中途还停下来,挽起了袖子,才继续往下伸,慢慢摸索,摸到了一根筷子,她没有急着收回手,手继续往前移动,又摸到了一根筷子,她这才举起手,把筷子亮给陈春燕看。 陈春燕点头,“出去把手洗干净,你可以留下来了。” 面无表情的小姑娘根本没有展露出一丝可以留下来的兴奋,她淡淡然地离开了会议室,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陈春燕继续看着剩下的两个小姑娘,想看看她们到底谁先尝试。 等了半天,她没有催,倒是牙婆开始催了,“你们倒是快点啊,如果不敢就说不敢。” 怯生生的小姑娘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准备往前一步拿筷子了,手却被另外一个小姑娘死死拽住。 陈春燕淡淡看向那个小姑娘。 牙婆顺着陈春燕的目光看去,顿时就怒了,“死丫头,你干什么你,还不快放手!” 那个小姑娘只好松手。 怯生生的小姑娘走到桌子边,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撩起袖子就准备伸手下去。 杨彬:“等等。” 小姑娘不明所以地看向杨彬。 杨彬:“不能闭眼。” 小姑娘的脸又白了一分,她瑟缩了一下,手便停在了盆子上方。 她问自己,真的想要留下来吗?愿意为了留下来什么事都做吗? 答案是肯定的,她真的很想留下来。 以她的长相,如果被卖到了脏地方,肯定会非常非常惨,说不定会早早被累死。 她把心一横,到底把手伸进了盆子里,她速度极快地胡乱摸几下,拿到了筷子就赶紧缩回了手。 她两只手紧紧攥着筷子,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把筷子举给陈春燕看。 陈春燕点点头,“合格,洗手去吧。” 小姑娘终于露出了个笑脸,朝门外跑去。 陈春燕便看向最后一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最开始时虽然笑得很甜,但她现在当真笑不出来了。 陈春燕:“该你了。” 小姑娘像是受到了什么大惊吓似的,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撞倒了凳子。 陈春燕:“不敢?” 小姑娘:“我还可以做点别的事情,您就收下我吧。” 陈春燕看向杨彬。 杨彬摇了摇头。 陈春燕:“抱歉,你不符合我们酒楼的用人标准,我们不能留下你。”她说完话就看向牙婆,“那两个小姑娘我买了,你把卖身契处理好,去那边的财务室领钱。” 牙婆高兴坏了,一次性卖出去两个丫头,她又可以好酒好肉两天了。 这梁县城里,要说买人买得最勤,给钱给得最爽快的,就数五味居了,她就喜欢跟五味居做生意。 陈春燕起身离席,那个小姑娘却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 小姑娘:“我很能干的,还能干其他活,您就留下我吧,我这个年龄要是被卖了,最有可能被卖去脏地方或者卖给别人做媳妇,可我不愿意啊。” 陈春燕冷冷扫了一眼牙婆,“这就是你教的规矩?” 第1118章 牙婆脸色难看得很,走过来拉扯小姑娘,“都是我没教好,燕老板你多多恕罪。” 小姑娘死死拉着陈春燕的袖子不肯放。 陈春燕淡淡地瞥了小姑娘一眼,“你会什么,你说。” 小姑娘想了想说:“我会刺绣。” 陈春燕朝杨彬使了个眼色,杨彬走出门,找来轮值的小丫头,“你去后面绣房拿点针线和布料来。跑快点。” 小丫头:“好。” 小丫头跑得直喘气也不敢停,杨先生都交代要跑快点了,东西肯定要得急啊,再说了,燕老板也还在会议室里呢,让谁等都不能让东家等啊。 她跑进绣房,绣房的姑娘们七嘴八舌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没工夫回答,自己拣了东西,丢下句“燕老板要”就跑了。 她把东西一股脑放到会议桌上。 陈春燕:“跑那么急做什么!你不可以马上坐下啊,去多散一会儿步再坐下休息。” 小丫头点点头出去了。 陈春燕指着桌上的东西,“绣吧。” 小姑娘拿起东西,稍微构思了一下花样子,便着手绣起了花来。 陈春燕仔细观察小姑娘的动作,动作非常熟练,她看得出来,小姑娘的绣技算是比较好的,至少比她的绣房里的小姑娘的绣技要好。 但有个问题,普通人家出来的姑娘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绣技。 陈春燕:“这个小姑娘是你从哪儿买来的?” 小姑娘的手顿住了,紧张地看着牙婆。 牙婆乐呵呵的,“嘿,我跟你说啊,这小姑娘很不错的,她可是从大户人家里卖出来的呢,规矩什么的都是懂的,绣活也很是不错,而且还懂香料那些。” 大户人家家里的丫头,却不识字,那就不是公子身边伺候笔墨的。 在内宅伺候的丫头,又是十五六岁这种半大的,会因为什么被卖出来呢? 陈春燕:“如果真如你说得那么好,她为什么会被卖?” 牙婆哎哟哎哟两声,“谁家没点儿阴私事儿啊,被卖了也很正常。” 陈春燕就盯着那个小姑娘看,“你是小姐身边伺候的,还是太太或者老太太身边伺候的?” 小姑娘的脑袋埋得更低了,“我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 陈春燕转头对牙婆道:“你把这个小姑娘领走吧。” 牙婆瞪大了眼睛,“我的燕老板诶,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儿哪点儿不好了?你是不晓得啊,伺候过老太太的丫头走出去别人都要高看两分的啊。” 陈春燕:“如果她真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那肯定没问题,只可惜她不是,她说谎了。在老太太身边伺候,除非她把老太太毒死了,不然谁敢卖她?就如你说的,伺候过老太太的人,别人都要高看几分,甚至连老爷太太都会对她们客客气气的。” 她又看向小姑娘,“你是太太身边的丫头吧?” 小姑娘神情微微一动,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陈春燕:“想当姨娘?这种行为,太太自然容不下了。” 牙婆都惊呆了,她都没打听到的事情,居然被陈春燕三言两语推测出来了,这个燕老板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能这么厉害?! 第1119章 小姑娘完全没想到陈春燕会点破她的事情,这件事情连牙婆都不知道。 这事儿传出去了对太太也不好,她不想落下个善妒的名声,便命令所有人守口如瓶,这些人都做到了了,燕老板绝不可能听说过这事儿。 那么只能是猜的了。 猜得这么准,好可怕! 看来在这里生活也不是太好的选择,主子太聪明,下面的人想做点什么猫腻都做不了。 她的态度马上就不一样了,“我是不是关你什么事!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她说完就抱着手臂靠墙站了,一副不想再配合的模样。 陈春燕指着小姑娘对牙婆说:“你都看见了,我可不敢留下她。” 牙婆的脸都要青了,她就说嘛,这小丫头为什么会被卖得这么急,原来是这么回事。 有这种前科,这姑娘休想到大户人家去当丫头了,也别想卖出好价格了。 真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牙婆:“今天的事情真是抱歉了,我以后选人一定更加小心,绝不敢给燕老板添麻烦。” 陈春燕:“人嘛,难免有出错的时候,只要下次注意就行。” 牙婆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她可是知道如今这梁县得罪谁都不要得罪陈春燕,现在连闵大人的女儿对上陈春燕,都只有吃亏的份儿啊。 牙婆去结钱自不必提。 陈春燕让牛大花先教两个小姑娘规矩,自个儿回了酒楼继续画画。 快到晚饭点的时候,陈春燕便带着两个姑娘回龙桥村去了。 她在路上问小姑娘,“你们叫什么名字?自己介绍一下自己。” 怯生生的小姑娘先看了同伴一眼,见同伴没有先答话的意思,她只好道:“我叫于玲玲,今年十五了,我是西边来的,我的家乡今年遭了祸,家人都逃散了,我吃不上饭快饿死了,就把自己卖给了人牙子,好歹还有一口饭吃。” 陈春燕点点头,又看向另外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冷酷依旧,“我没名字,父母叫我大丫。” 陈春燕:“你爹姓什么?” 小姑娘:“蔡。” 陈春燕:“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么,得给你起个名字,蔡大丫毕竟不好听。” 蔡大丫:“就是个名字,我知道是叫我就成,不用那么讲究。” 陈春燕:“……你喜欢就好。” 蔡大丫太有个性了! 小姑娘不都很在意容貌和姓名么,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陈春燕记得她有个女同学,因为名字跟蚂蚁谐音,哭着闹着让父母改名,父母不愿意,还闹了好多年,直到改成了个很像外国名的名字才消停,谁知道过了几年就不流行起像外国名字的中文名了,她又给自己重新改了一个。 反正各种折腾。 陈春燕:“你是哪儿的人,为什么来到梁县?” 蔡大丫:“我父母死得早,我跟着舅舅过活,舅妈不待见我,我也不想待在那个家了,干脆就让舅妈把我买了,这样他们自在,我也自在。” 陈春燕:“……” 她现在非常确定,蔡大丫就是她见过的最有个性的姑娘,没有之一。 但这种个性并不叫她讨厌就是了。 第1120章 马车跑了一段路程后,于玲玲发现陈春燕并不难相处,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偶尔还敢拿眼打量陈春燕。 陈春燕突然出声,“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不用这样看着我。” 于玲玲偷看被抓包了,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耳朵、脸、脖子瞬间通红,她赶忙低头,一副急于掩饰的模样。 陈春燕:“进了我家的门,我就把你们当自己人,你不用这样拘束。而且人和人相处不就是沟通最重要么,不要因为缺少沟通而产生误会和矛盾,这一点你们都要记住。” 于玲玲便大着胆子道:“你先前说要让我们当稳婆,是真的吗?” 陈春燕:“是也不是。” 于玲玲睁大了眼睛,不明白陈春燕是什么意思。 陈春燕拍拍于玲玲的胳膊,“稳婆是只专注于接生,但你们得会瞧妇人和小儿病,还得会帮孕妇调理身体,所以你们已经不能完全算是稳婆了,可以算是女医了。” 于玲玲点点头,“那我以后岂不是很厉害?!” 她有点高兴,她从小在家里就是个透明人,好像干什么都不成,她终于可以有一件拿手的事情了。 陈春燕摊手道:“你有多厉害我不敢保证,但你可以保证。你只要努力,就能学到很多东西,我们家的人都不会藏私。” 于玲玲紧握拳头,“嗯,我会努力的。” 她一路上都很激动,倒是蔡大丫显得非常淡定,她既不跟陈春燕保证什么,好像也不担心未来的生活。 陈春燕感觉于玲玲会更快融入农庄的生活,而蔡大丫应该会花很长的时间,至少得等她完全信任农庄,她才融得进去。 于玲玲一直看着窗外,忽然就哇了一声。 陈春燕觅声看去,就看到了自己的家。 于玲玲:“好壮观啊。” 陈春燕:“以后你们就住那里面。” 于玲玲捂住了嘴巴,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家里的院墙修得这么高的,院墙边还建有了望塔,这比城墙都不差什么了吧! 陈春燕:“下来走走,让他们认认人。” 于玲玲和蔡大丫便乖乖下了车。 陈春燕跟守门的小子介绍,“这是新来的伙伴,以后住农庄。” 守门的两个小子都客气地跟于玲玲和蔡大丫打招呼。 于玲玲和蔡大丫到底是大姑娘了,跟比她们小了两三岁的小子说话,还是闹了个大红脸。 陈春燕:“在我们农庄,男人和女人的地位差不多,你们习惯了就好了。” 有她这个东家在,农庄的人也不敢说女子不如男,如果真那么不识相,那纯粹就是找卖了。 有那种思想的人,农庄是不会留的。 陈春燕瞄了大门一眼,瞧见她家大门口还停着一辆马车,顿时无语了一阵。 这个谢楠该不会又来了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陈春燕吩咐于玲玲和蔡大丫,“待会儿进去后,你们就去找春姑姑,说明身份,她会给你们安排住处。” 于玲玲下意识问:“春姑姑是……” 蔡大丫拉了于玲玲一把,于玲玲就闭了嘴。 陈春燕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索性撂开手不管了,反正在家里,她们也丢不了。 第1121章 陈春燕往正院去了。 于玲玲才拉着蔡大丫问:“我们刚来,谁都不认识,你不让我问清楚,我们找谁去啊!” 蔡大丫白了于玲玲一眼,并没有回答。 她转身就沿着小路往前走。 于玲玲跺跺脚跟了上去。 蔡大丫观察了一下新宅的结构,很快判断出厨房在哪个位置。 她曾经听人说过,大户人家家里灶房上的人其实是最八卦的,因为那里主人家几乎不去,而几乎所有院子的丫头都要去领饭,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所有八卦的集中地。 要打听消息,自然还得去厨房。 快到吃晚饭的点了,厨房飘出阵阵香味,根本没有走错的可能。 蔡大丫站在门口,问:“我们是新来的,要找春姑姑,你们知道她在哪里吗?” 董明春便站了起来,“我就是。” 厨房里来了两个新人,这两个新人刀工很是了得,但是没有炒过菜,她自然得盯得紧点了。 蔡大丫:“我叫蔡大丫。” 于玲玲也赶紧站好,“我叫于玲玲。” 董明春上下打量一眼这两个丫头,“你们是来学当稳婆的?” 两人的年纪不算小了,买她们并不划算,而陈春燕也不可能给自己买两个小娘,所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买来当稳婆的。 两个姑娘赶紧点头。 董明春:“你们认识字儿吗?” 两个姑娘都愣住了,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被人问这个问题了,怎么,现在不认识字不行了吗? 董明春:“我们农庄每个人都识字儿,所以你们也必须学会,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跟着我学。” 于玲玲站得更直了些,“好的,春姑姑。” 蔡大丫只是点了点头而已。 另一边,陈春燕已经到了正屋,正屋里聊得非常火热。 她打眼一看,居然不是谢楠,而是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燕儿娘第一个注意到陈春燕,“燕儿回来啦,快过来,这是你李婶儿,我的手帕交,那是你李婶儿的闺女秋谷。你说巧不巧,她跟你妹妹的名字像得很,就颠倒了一下而已。那个是你大表哥。” 她完美地遵从了先人后己的原则,但却让姥姥很不高兴,怎么着都该先介绍她孙子啊,但碍于有外人在,她到底什么都没说。 陈春燕朝李婶儿点点头,“婶儿。” 李婶儿就看着陈春燕笑,“这孩子可真标致,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我自己纳了几个鞋垫,你试试合适不合适。” 陈春燕礼貌地接过鞋垫,“非常漂亮,婶儿的手艺真好。” 李婶儿就呵呵笑,“你秋谷姐手艺比我更好,只是这次来没带来,下次来一定带给你。” 余秋谷娇羞地低下了头。 陈春燕敏锐地发现余秋谷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娇羞个什么劲儿啊? 她正在观察余秋谷,燕儿娘就咳咳了两声,“燕儿,你是不是也觉得秋谷特别合眼缘?”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陈春燕这下被顶在腰眼上了,顺着说也不是,逆着说也不是,她毕竟不知道这群人先前谈论的是什么事情。 她斟酌了一下,道:“各花入各眼,我说了不上算。” 第1122章 余秋谷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她仔细打量陈春燕的神情,想分辨出陈春燕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春燕马上感觉到气氛不对了,李婶儿和余秋谷的表情都很微妙,一副被人刁难了的模样。 她这话哪里能算是刁难啊! 除非是在说亲! 难不成当真在说亲? 给二哥说亲?! 哦,真是无语,讲真,二哥当真还小啊,实在没必要这么着急。 燕儿娘跟李婶儿的关系显然很好,她马上打圆场,“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们不要跟她计较啊。” 余秋谷咬着嘴唇,有些委屈。 是她娘说这家人很好,她才答应来看看的,要不然谁愿意嫁给个傻子啊! 现在这个傻子好像有个难缠的妹妹,她又不是很乐意了。 陈春燕:“……” 我懂得可多了呢!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上辈子要是努力一点,孩子可能都跟陈修言一样大了。 燕儿娘:“你忙了一天了,赶紧休息去吧。” 这是要把陈春燕赶走了,他们再继续深聊。 但她觉得真没必要深聊了,她把余秋谷小姑娘的神情变化全都收进了眼里。 这个小姑娘心气儿高得很啊,他们家不适合留这种小姑娘,容易出事。 陈春燕:“累了一天,我不想动了,就在这儿歇会儿。” 余秋谷看了陈春燕一眼,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就算这个家再好,有个这样的小姑子,她都拒绝。 李婶儿呵呵干笑两声,“小姑娘又不用顶门立户,实在是不用那么忙碌的。” 陈春燕哦了一声,“那您瞧瞧我们家还有谁能帮我忙?” 李婶儿一噎,求助似的看向燕儿娘。 燕儿娘也不说话了,这个家还真没有谁能代替陈春燕。 李婶儿母女不高兴了,但姥姥却忽然高兴了起来,“燕儿,你和你大表哥都是一家人,你要是忙不过来,就让你大表哥帮忙,他就算是不会,不还可以学么!” 陈春燕其实不介意帮踏实肯干的人介绍工作,“大表哥会什么?” 姥姥:“你大表哥种地可是一把好手。” 陈春燕看了大表哥一眼,“除了种地呢?还会什么?或者说还想学什么?” 姥姥急急地道:“要是能学着管理酒楼就好了。” 陈春燕蹙了眉头。 燕儿娘家的情况,她多少知道一点,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要说他们家要开酒楼,陈春燕是不信的。 所以姥姥说学着管理酒楼,管理谁的酒楼,不言而喻。 难怪今天这么热闹呢,原来一个人打着二哥的主意,一个人打着她的主意,啧啧。 真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陈春燕:“管理酒楼不是那么容易的,得从最底层做起,还得了解每个岗位的具体职责。” 姥姥奇道:“最底层是什么意思?” 陈春燕:“意思就是得从跑堂端盘子的小子做起。” 姥姥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那个酒楼是你的,你让你表哥去端盘子?!” 陈春燕:“我再强调一遍,那个酒楼不是我的,是京城国公府世子爷祁轩的,我只是帮他看店而已。” 姥姥和李婶儿面面相觑,这和她们听到的不一样啊。 第1123章 姥姥不死心地问:“大家不都说那是你的酒楼么,怎么就不是了呢?” 陈春燕笑着说:“咱们当时的情况,哪儿来的本钱开酒楼啊!阿娘,您说是不是?” 燕儿娘被突如其来的扎心弄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整个大房只有十多个铜板余钱的日子。 她艰难地点点头,“我们当初被分出来一点东西都没分到,最开始粮食还是在二狗子家借的,餐具也是,要不是他们相信咱们家的人,肯借东西给我们,我们家也过不了那一关。” 余秋谷一听,越发嫌弃起陈家来。 她听她娘说过,陈家才刚刚分家几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就算生活改善了,又能存得下多少钱? 她耷拉下眼皮,不去看陈春燕了,仿佛怕脏了眼睛似的。 姥姥大吃一惊,“就这样,你还想招赘,哪有人愿意入赘啊!” 陈春燕猛然转头朝燕儿娘看去。 燕儿娘支吾道:“没有合适的自然不逼你,但有合适的,你还是得认真考虑,留在家里不比去别人家好啊。” 合着燕儿娘跟姥姥叨叨了,姥姥才把大表哥叫了过来,她们原来还是那一套老思想,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 陈春燕:“我不招赘,我们家也不准备招赘。” 她起身就往外面走。 燕儿娘急了,“这孩子你别乱说,你大表哥有什么不好的。” 她想追陈春燕,胳膊却被姥姥拉住了。 姥姥:“这是咋回事啊?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燕儿娘:“别的不说,你们看到的这一片地都是咱们家的,就算酒楼不是咱们家的,咱们家也饿不着谁是不是?” 姥姥一想也是,便又道:“可燕儿不是不乐意么。” 燕儿娘:“这不是还在商量么。” 姥姥眉毛一竖,“也就是说你做不了她的主?你让我大孙子来给她挑拣来了?” 外孙女到底比不上亲孙子,她孙子可以看不上陈春燕,但陈春燕看不上她孙子就是不行。 燕儿娘:“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就当大侄子来姨母家小住几天不行吗?” 姥姥这一瞬间对陈春燕的印象坏透了。 她看她孙子哪儿哪儿都好,而陈春燕嘛,别看会赚钱,其实脾气差又没家教,哪儿哪儿的事情都有她,简直是牝鸡司晨,哪家的姑娘也不会是那样的。 她拽着孙子就准备走,“罢了罢了,你送我回家吧,你们这高门大户,我是高攀不起了。” 陈春燕并没走远,姥姥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她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今天的事情本来就多,她的气儿也不多顺,随口就吩咐:“套车。” 姥姥一下子被噎住了,她指着窗外,看着燕儿娘,“你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这是赶我走呐。” 陈春燕无语地看着窗户。 董明春一边伸手帮陈春燕顺气,一边朝着屋里道:“亲家姥姥,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要回家,我们家大小姐马上命人套车,这哪里是赶您走啊,这分明就是顺着您的意思来,这是孝顺啊。” 姥姥感觉自个儿又被噎了一下,她瞪着眼珠子看着窗外,呼哧呼哧的说不出话来。 第1124章 李婶儿阴阳怪气地说:“你们家的下人怎么这么没规矩,主人说话,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她是打定主意要把女儿嫁进陈家的,但是那二百亩地,就算只能分五十亩,女儿下半辈子也吃喝不愁了。 多好啊。 既然如此,那么该扫清的障碍就得扫清。 比如说家里难缠的下人,该扫地出门的就扫地出门。 比如说家里难缠的小姑子,该提前嫁出去的,就提前嫁出去。 让陈春燕招赘,呵呵,这可跟她的想法不一样,所以她刚才才没有说话,但现在出现了个管得宽的下人,就该她出马了。 姥姥觉得李婶儿说得很有道理,眉毛一竖,也冲着外面吼,“谁教你的规矩,主人问你话了吗,你就敢答话。” 陈春燕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人家董明春又没有签卖身契,不是下人,就是来打长工的! 但是姥姥毕竟是她的亲姥姥,她不能像对张氏似的那么直愣愣的上去,否则就太容易被人指摘了。 董明春见陈春燕因为她受委屈而气得不轻,其实还挺感动的,但她理智还在,知道陈春燕不是跟姥姥犟嘴的时候,做小辈的跟长辈犟嘴怎么都说不过去。 倒是嫁出去了,回到娘家反倒成了娇客,倒是可以说嘴几句了。 她扬声道:“姥姥,我并没有卖身给陈家,准确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姥姥正在气头上,也不管不顾了,指着指着窗户道:“到了别人家里你不签卖身契,难不成还当自己是个客人?我们家可不要寡妇做客。” 李婶儿听到这里就哎呀一声。 这一声堪称神来之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姥姥和燕儿娘几个都看过来时,她才像是做错了孩子似的,低下了脑袋,“那个……我如果说得不合适,你们不要怪我啊。” 姥姥:“你有什么话就说,都是一个村儿的,谁不知道谁,都没有坏心,就算说错了什么,谁又真心跟你计较了。” 李婶儿便道:“那我就说了啊。寡妇门前是非多啊,还是这么一个年轻寡妇,虽然长得不漂亮吧,但没名没分地住在家里,噫,好说不好听啊。” 她那意味深长的一个噫,引得人浮想联翩。 脸色首先变得很不好的就是孕期本就容易多思多想的燕儿娘,她别的没注意到,首先想到了董明春的长相,董明春来到农庄后几个月好像越长越年轻,越长越漂亮了。 不想到这个还好,想到这个,燕儿娘的思维便如脱缰的野马,再也拉不回来了,还是专门往坏处想。 姥姥见燕儿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以为燕儿娘想起了什么端倪,赶紧问:“孩子她娘你别吓我啊,你到底想到什么了,你快说,阿娘帮你出气去,看我不打死那个狐狸精。” 陈春燕结结实实地翻了个白眼。 她见过挑事儿精,却还没见过这种挑事儿精,这可是把董明春往绝路上逼啊,一个寡妇要是不守妇道,在这里就是一个死字。 董明春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已经多久了,多久没人这么说过她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1125章 董明春握紧双拳就想冲进去找李婶儿算账。 陈春燕赶紧拉住董明春,“别冲动,打起来,她们会说你心虚。我来。”陈春燕走到门口,静静地看着李婶儿,“谁说春姐没名没分了,她是我的干姐姐,虽然说是结拜的姐妹,可我心里当她是亲姐姐,只要我还活着一天,这个家里就有她的位置一天。您有意见吗?” 李婶儿觉得此刻的陈春燕有点可怕,她缩了缩脖子,“是就是呗,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就完了,谁还当真不成?” 陈春燕:“您也老大不小了,难道不知道人言可畏是什么意思?有的话不能乱说,说了就等于要别人的命,这个道理,您不懂吗?” 李婶儿一下子坐直了,“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你们家的客人,有你这么跟客人说话的吗?我来你家,倒来出埋怨来了,我以后可不敢上门了。” 她一边说话,还一边拿眼睛看姥姥。 陈春燕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只觉这李婶儿就是一朵阆苑仙葩,标准的搅家精。 她气道:“那可真是求之不得,我们家可招待不起挑事儿的人。” 姥姥指着陈春燕,对燕儿娘道:“她娘,这孩子还这么小就这么说话,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 陈春燕也看着燕儿娘,“娘,我就明确告诉您吧,我不喜欢这样的客人,您看着办吧。” 燕儿娘忽然就变成了鹌鹑。 陈春燕当家作主太久了,久到不管是燕儿娘也好,燕儿爹也罢,还是家里的几个小的,都有些怕陈春燕了,只要是陈春燕明确表示不行的,他们都不会做。 陈春燕深深地看了李婶儿一眼,转身走了。 燕儿娘为难地看着李婶儿,“不好意思啊大妹子,你看……” 李婶儿的脸色唰的就变了,“你啥意思?因为你女儿的一句话,你现在是要赶我走吗?你家到底谁当家,难不成真让她一个小姑娘说了算?” 燕儿娘很想疯狂点头,但那样对陈春燕的名声不太好,她硬生生忍了下来。 她说:“也不是的,我觉得燕儿说得很有道理,这么挑事儿确实是不对的。” 李婶儿瞪大了眼睛,“我挑事儿?我没有挑事儿啊!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们难道不觉得一个寡妇住在家里非常不妥当吗?又没有血缘关系,这么住着本来就很奇怪,不经说道啊。” 燕儿娘经过李婶儿的提醒,心里其实是认同李婶儿的,但陈春燕都说那是干姐姐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默默认了那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老的干女儿了。 燕儿娘:“那是我干女儿啊,你这样说就不对了。” 李婶儿当即笑着顺着燕儿娘的话往下说:“我这不是不知道么,我现在知道了,就不会乱说了呀。” 燕儿娘心说,现在不说了有什么用,燕儿都说不让来往了啊。 姥姥过了半天才说:“你们家这燕儿太凶了些,将来谁敢娶啊,得趁着这……名声没传出去,赶紧定下亲事,不然以后可难了。” 路过的小丫头在门口听得直翻白眼,她转头就把原话翻给陈春燕听了。 第1126章 陈春燕听完小丫头的话,无语了半天。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自以为是的对别人好呢,然而别人并不需要。 她忽然觉得或许把姥姥留在家里住不是什么好主意了,距离产生美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她吩咐董明春:“明天帮我盯紧了那几个人,别让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董明春点头,“我明白。” 她对李婶儿的印象也坏到了极点,其实不用陈春燕吩咐,她也会盯紧他们的,绝对不让这些人有给燕儿娘洗脑的机会。 陈春燕:“饭菜送到我房间去,我可不想跟他们同桌吃饭了。” 这还是陈春燕第一次要求把饭菜送到她房间,平时她不管如何忙,都还是会去膳堂吃饭的,可见她是真有些烦李婶儿了。 董明春其实很能理解,谁不厌烦挑拨是非的人呢! 她以前住的地方就有个妇人特别爱搬弄是非,没有的事儿,被她一说都像有了似的,害得另外一个妇人被丈夫和婆婆打了好多次,最后人家受不了了,终于提刀砍她了,她还没意识到错在了哪里。 这种人不吃个大亏,不被厉害的人收拾一次,一辈子都会这样到处拱火。 陈春燕回到了房间,她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个问题,又扬声叫小丫头,“去让她们把院门关了,直接落锁,不住这个院儿的人一律不要放进来。” 至于哪个不住这个院子,她虽然没有明说,可所有小丫头都明白了,这说的可不就是李婶儿她们么,她们原本就不住这个院子的啊。 等董明春提着饭菜过来时,面对的就是一个落了锁的院子,她不用问,猜也猜得到这是谁吩咐的。 如果没有吩咐,不到时辰,小丫头们是不敢随意关门的。 燕老板真是蔫儿坏蔫儿坏的,等那两母女过来休息,怕不是要被气死。 董明春莫名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她走到陈春燕房间门口,拍了拍食盒,“赶紧吃吧,我专门给你多舀了些肉,吃了就开开心心的啊。” 陈春燕招手,“来,一起吃。” 两个人就对坐着吃饭。 吃着吃着,董明春突然开口道:“其实我觉得那个女人说的也有些道理,我这样待在你家确实有些不大好,要不我还是签卖身契吧?” 陈春燕敲桌子,“说什么胡话!明年我还想让宝儿下场试试能不能考过呢!你现在签了卖身契,明年宝儿哪还有资格参加童生试!别胡思乱想了。要是因为别人的话就改变自己,那这日子就不用过了。而且我其实是赞成寡妇再嫁的,如果你有合适的对象,说想要成亲了,我举双手双脚支持。” 董明春:“你这话可千万不能被你娘听到了,不然该怪我们把你带坏了。” 陈春燕嘁了一声,“我哪是你们能带坏的,别胡思乱想了。而且寡妇怎么了,怎么就低人一等了?再嫁怎么就见不得人了?我就不那么觉得。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只要不伤害到其他人,就没什么好指摘的。” 董明春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把脑袋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脸埋进饭里。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第1127章 饭后不久,院门就被敲响了。 陈春燕抬眼朝外面看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小丫头凑在门边说:“不好意思啊,我们家的规定,只要落了锁,就不能轻易开门了,以免进坏人。” 李婶儿和余秋谷面面相觑,她们虽然没有交谈,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样的意思,那就是陈春燕绝对是故意的! 陈家的客院还没有修好,正院住着男主人,西院住的全是男丁,东院不给她们开门,她们就只能去睡菜地了! 李婶儿压着火气,尽量和蔼地跟小丫头沟通,“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女儿,是不好去住正院的呀,眼下只有你们东院可住了,你们要是不让我们进去,我们住哪儿去啊。客人上你们家的门,可不好连住的地方都不给我们吧。” 小丫头为难得很,“规矩就是规矩,您是客人您不守规矩,不会怎么样,可我们要是不守规矩,可是会被卖掉的。我可不敢给您开门。” 李婶儿几乎被气个倒仰,她先前才讽刺董明春不懂规矩,这小丫头就把同样的话丢到她脸上了。 她继续敲门,“你去把你们大小姐请来,她是认识我们的,她来了,你总要开门了吧。” 小丫头:“大小姐来了,我肯定是要开门的,但是大小姐已经休息了,我可不敢去叫醒她,那是要被打板子的啊。” 李婶儿:“……” 刚吃了晚饭就睡觉,说出去谁信啊! 吃了就睡,是猪吗,养膘吗? 余秋谷已经很不高兴了,她拉了拉李婶儿的袖子,“阿娘,算了吧,他们家都是没有礼貌的人,咱们不跟他们计较。” 小丫头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你当着我们的面编排主家的不是,就像你很有礼貌似的。” 余秋谷的脸色憋得涨红,“我再怎么样也知道客人上门要安排地方住!” 董明春终于听不下去了,她走到了角门边,隔着角门说:“实在抱歉,院子不够大,已经住满了人,您二位还是去正院住为好。” 李婶儿认出了董明春的声音,“啊,我就说怎么回事呢,怎么就会没有住的地方了呢,原来是因为你啊,你一个下人……” 余秋谷拉了拉李婶儿的袖子。 李婶儿这才改口,“你一个干姐姐而已,顶多算半个主子,竟然就敢在这里拿主家的主意了,真把自个儿不当外人。” 董明春不气不恼,“今天咱们大小姐又从城里买了两个丫头回来,确实已经住满了人,您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主观原因是陈春燕不想这母女二人住进来,客观原因确实是因为住满了人。 当然了,这是把陈谷秋的房间排除在外算的。 再怎么说,那也是陈春燕妹妹的房间,不能因为人在城里,就随随便便借给别人住,这不合规矩。 李婶儿把身子一扭,拉着余秋谷去正院告状去了。 她气哼哼地冲进正屋,吓了姥姥好大一跳。 姥姥:“哎哟喂,你这是在干什么?” 李婶儿委委屈屈地挨着姥姥坐了,“婶儿,我是您看着长大的吧,我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啊,我真是要被欺负死了……” 第1128章 姥姥吓了一大跳,她怎么都没想到,明明在家里,为什么还有人可以欺负客人。 燕儿娘也赶忙问:“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我找她去!” 李婶儿就拉住了燕儿娘的胳膊,“东院的角门关了,丫头不给我开,我没地儿睡觉去。” 姥姥一拍大腿,“还反了她们了,谁允许她们不给客人开门的!” 李婶儿就看着姥姥不说话,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姥姥忽然就悟了,哪里是丫头们大胆啊,分明就是陈春燕那小妮子给人使绊子呢! 她腾地就站了起来,直端端朝东院冲去。 而另一边,陈春燕赶紧洗漱完毕,吹了灯躺到了床上。 董明春看到陈春燕今天吹灯吹得这么早,还有些担心,她敲了敲陈春燕的门,“大小姐,你今天不舒服吗?怎么睡得这么早?” 陈春燕:“我要是不睡,待会儿可就不好交代了。” 董明春:“什么意思?” 陈春燕:“你瞧着吧,那个李婶儿肯定要去告我的黑状,再过一时半刻,就会有人打上门了。” 董明春刚想说话,角门就又被敲响了。 陈春燕:“瞧瞧,这不就来了。她们要是问我,就说我已经睡下了,她们要是不信,就进来看看。记住,待会儿先把秋儿的房间锁了,她们要是让开门,就说钥匙在秋儿手里。其他房间都住满了人,总不能让他们住库房吧。” 董明春得了吩咐,先去锁了陈谷秋的房间,这才来到角门旁边。 小丫头已经在搭话了,“亲家姥姥,规矩就是规矩,谁来都不能随便破坏呀。” 姥姥气哼哼的,“平时也没见你们这么早锁门。” 小丫头几乎要气死了,有这么拆自家人台的么! 小丫头说:“平时不这么早锁门是因为没有外人,突然来了那么多不熟悉的人,院子里的东西要是丢了,我们可负不了责任。” 李婶儿的脸都要绿了,这句话几乎就是在说她是贼了,她立刻就不干了,“婶儿啊,我们多少年的老邻居了啊,您是知道我的,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是贼啊。” 姥姥的脸上火烧火辣的,她也感觉很下不来台,李婶儿跟她同村,如果李婶儿是贼,她又能有什么面子呢! 姥姥:“你现在给我把门打开。” 小丫头急得都快贴在门上了,“亲家姥姥,您别忘了,您也只是客人。” 这就是说,姥姥也没有命令她们的资格,她们是大小姐的丫头,不是姥姥的。 姥姥怒上心头,用力拍门,“陈春燕,陈春燕你给我出来,你出来说还认不认我这个姥姥。” 董明春知道再不上前,陈春燕就装不了睡了,她赶忙走过去,装作刚到的样子,大声呵斥小丫头,“你在干什么,不知道大小姐已经睡了么!” 门外立刻就是一静。 小丫头委屈巴巴的,“不是我,我没有闹,是她们说不通。” 董明春:“到底是什么事情,吵得这么厉害,要是吵醒了大小姐,仔细你的皮。” 小丫头看懂了董明春使的眼色,很配合地道:“她们非要进来。” 董明春:“那就……开门吧。” 第1129章 小丫头不甘不愿地打开了角门。 角门刚被打开了一条缝,就被姥姥从外面拉开了,连带着把小丫头都一块儿拽了出去。 小丫头身形不稳,踉跄着扑倒在地。 董明春往前几步,挡在门口,“大小姐累了一天,现在已经睡下了,各位进来可以,但请小声些。” 李婶儿见有姥姥冲在前面,她也就不出头了,当真安安静静跟在后面。 姥姥在这儿住了那么多天,习惯成自然地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看不惯的就说几句,平时也没谁跟她计较,说了就听,以至于她现在觉得她没什么不能管的。 她指着陈春燕的房间,“燕儿是住那儿吧,我现在就去瞧瞧。” 董明春亦步亦趋地跟在姥姥身边,也不说话,她倒是要看看姥姥要干什么。 原本请姥姥过来是陪燕儿娘的,要是姥姥总做些着三不着两的打算,董明春真的会建议陈春燕把姥姥送走。 陈春燕的产业多到只要摆到明面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会往上凑的地步,所以有些该做的预防措施还是得做。 董明春不能让能够影响燕儿爹娘的,脑子又不大清醒的人留在身边。 陈春燕的终身大事可跟他们这些人都有关系,如果陈春燕嫁得不好了,所有人都得跟着倒霉。 姥姥一进门就发现陈春燕屋里没亮灯,她有些信了陈春燕已经睡了,但事情还是要解决啊,所以她还是继续往前走。 她径直进了陈春燕屋里。 董明春轻声道:“大小姐已经休息了,您就不必进去了吧。” 姥姥仿佛没有听见,还是走到了陈春燕的床边,她忽然伸手推了推陈春燕,“醒醒。” 陈春燕并不想动,而她也当真没有动,她就那么装睡着。 姥姥却并不放弃,她继续推着陈春燕,“醒醒。” 董明春伸手去拦,“亲家姥姥,大小姐今天处理了非常多的事情,真的非常累了。” 她连用了两个非常,就是想让姥姥能体会到陈春燕的辛苦。 然而姥姥并不能体会,“一个女娃再累能有多累?那些事情又不是她亲自在做,她就是去看着而已。”她这么说着,又推了陈春燕一把,“醒醒。 陈春燕装不下去了,只能揉着眼睛坐起身。 她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嗯?怎么了?” 姥姥没好气地说:“怎么了?你李婶儿和秋谷姐姐没有地方住,你这个做主人家的,是怎么安排的?” 陈春燕打了个呵欠,搓了搓脸,“我这个院子住满了人,住不下了,请李婶儿她们去住正院吧,反正正院屋子多。” 姥姥一愣,回过了神来,就是啊,正院那么多空屋子呢,真是的,干嘛不一开始就住那边,非得过来,还不够折腾的呢! 她正准备往外走,李婶儿就站在门外大声道:“我们母女两个住到男主人的院子里,好说不好听啊。” 姥姥立刻被说服了,又道:“你床这么大,让你秋谷姐姐跟你挤一个晚上怎么了?” 陈春燕沉着声音道:“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个床。” 姥姥:“你哪里来的那么多毛病,你以前睡炕的时候,难不成还是一个人睡的?” 第1130章 陈春燕无语地看着黑暗里的姥姥。 姥姥却以为陈春燕已经被说服了,她朝着门外道:“秋谷啊,快来,你来跟燕儿挤一挤。” 立马就把陈春燕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陈春燕就有点儿不能接受了。 她是真的不喜欢陌生人跟她挤一个床。 她沉默了一会儿吩咐董明春,“掌灯。” 董明春便回头,点燃了床边的羊角灯。 暖黄的光照亮了床头。 陈春燕起身从龙门架上取过衣服,就开始穿,她一边穿,一边道:“把拜帖准备好。” 董明春自然知道是哪张拜帖,她依言去办了。 姥姥看看陈春燕又看看董明春,“怎么,你这是不高兴我的安排,甩脸子给我看啊。” 是不是甩脸子给您看的,您心里能没点儿数? 陈春燕并没有答话,她的怒气值一直在上升。 说白了,原主的亲戚并不是她的亲戚,她照顾这些亲戚是情分,不照顾是本分。 有的事情,不用陈春燕吩咐,董明春都知道办。 在陈春燕穿衣服时,董明春已经取来了好几把铜锁,她把明面上的小件,包括存钱罐等物全都放进了柜子、箱子里,再用铜锁锁上。 陈春燕在城里的房间有衣服,衣服倒是不用准备了。 董明春把陈春燕画的草稿还有整理的那些姑娘的资料全都给带上了。 陈春燕的怒气值在飙升,姥姥的怒气值也在飙升。 姥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大晚上的准备去哪儿?” 陈春燕终于说话了,“您喜欢余秋谷,我就给她腾地方,请她来住,我离开,行吗?” 姥姥:“你这是什么态度?!” 陈春燕已经穿好了衣服,朝董明春打手势。 董明春赶紧提着东西跟着陈春燕离开了房间。 姥姥气得不轻,追在后面一直跑出房间。 陈春燕这么一动,直接惊动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所有小姑娘都跑了出来,包括蔡大丫和于玲玲,两个小姑娘都定定看着陈春燕,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陈春燕看到了她们,当即道:“你们先跟着春姐学习认字儿,等学会了,再学其他的,不用跟着我了。” 两个小姑娘赶紧点了点头。 董明春看向一个小丫头,“愣着干什么,今儿不是你当值么,还不快去让盛小冬套车,大小姐要进城。” 进城? 姥姥觉得不对劲了,这个时候进城,进得去吗?可千万别去惹事儿啊。 燕儿娘有些担心,走到了正院门口,朝东院张望。 陈春燕一出院门,燕儿娘就看到了她。 燕儿娘走了过来,“这么晚了,你这是准备去干啥?” 陈春燕沉着脸,什么话都没说,就站在那里等盛小冬赶车过来。 盛小冬这几个皮猴小子睡得晚,现在连洗漱都没有洗漱,听到小丫头叫,穿上鞋就跑到牲口棚去了,没多会儿就把马车赶了过来。 陈春燕:“阿娘你去休息吧,我进城了。” 她说完根本不给燕儿娘反应的时间,直接钻进了马车,“走。” 燕儿娘着急了,赶紧喊燕儿爹,“她爹,你赶紧去看看,这么晚了,怎么进城啊,路上别出事才好。” 第1131章 燕儿爹不会骑马,马车又被陈春燕占用了,急得直冒汗,都准备跑步追赶了。 陈大姑父披上衣服跑了出来,也没时间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说陈春燕大晚上的要进城,就赶紧套马去了。 他一边走,还一边道:“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陈大姑看了姥姥一眼,帮陈大姑父拍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别埋怨了,赶紧跟去看看,进不了城就让她回来。” 陈大姑父不多会儿就骑马走了。 姥姥对着燕儿娘抱怨,“也不知道气性怎么这么大,不就是让秋谷跟她挤一张床睡一晚么,非不睡,锁了柜子就走了。” 陈大姑听了就很不高兴,“这一份家业都是燕儿挣下来的,凭什么让她跟别人挤一张床!她就是不习惯怎么了,又不是穷酸小门小户,陌生人来了家里,随便挤一挤就行,还觉得待客特别热情。” 燕儿娘本来还觉得没什么的,但一听陈大姑指桑骂槐地骂她娘,她就不干了,“大妹,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以前谁家过的不都是那样的日子么,你看不起那样的日子,就是看不起自己。” 陈大姑还想再说,胳膊却被董明春拉住了。 董明春低声道:“太太现在是双身子,要是被气出个好歹来,亲人都会变仇人。” 陈大姑这才噤声了,心里更是瞧不上那个村子来的人,明明就是一头蒜,还非得装水仙。 姥姥就招呼余秋谷和李婶儿:“房间既然都腾出来了,你们就去休息吧。” 余秋谷低头扯着衣服说:“燕儿妹妹的床那么干净,我的衣服穿了一天了,没有换洗,我不好意思睡她的床。” 意思就很明显了,她想要穿陈春燕的衣服。 陈大姑看着余秋谷凉凉地笑,她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种小姑娘了啊! 她都还是小姑娘时,才在村子里见过这种矫情玩意儿! 她后来嫁到了草场上,那儿的姑娘都大大方方的十分豪爽,要借衣服就直接说借衣服,绝对不会拿话暗示别人。 燕儿娘也是个人才,她根本没听明白余秋谷的意思,而是很不在意地说:“没事儿,你睡吧,反正她回来之后还是得换洗床单的。” 余秋谷:“……” 陈大姑死死攥着董明春的后襟,要不然都笑出声来了。 姥姥也在旁边帮腔,“去吧,不惯她这毛病。” 她今天真是觉得被伤了面子,一个劲儿的要给陈春燕找不痛快了。 余秋谷还能说什么呢,她什么都说不了了,只能拉着李婶儿回房睡觉去了。 董明春朝个小丫头招招手,“你再带个人去房里值夜,大小姐的东西可不能丢。” 小丫头立刻明白了董明春的意思,拉着她的小姐妹,相当机灵地跑回房间拿铺盖卷去了。 余秋谷进了陈春燕的房间,东摸摸西摸摸,一面羡慕这些东西都比她家里的好,一面又嫌弃陈春燕的东西不够好,她听说有钱人家用的都是鸡翅木、紫檀木什么的,这里一样都没有。 她正挑剔地看着屋里的东西,两个小丫头就跑了进来。 第1132章 两个小丫头一人抱着个铺盖卷,进了屋子,二话不说就开始打地铺。 余秋谷指着小丫头,“你们干什么?” 小丫头奇道:“我们来值夜啊!” 值夜? 余秋谷想了想,大户人家好像确实有让丫头值夜的规矩,便没有多说什么。 但当着人家丫头的面,她也不好再东碰西碰的了。 她看了李婶儿一眼,扭着身子去躺在了床上。 另一边,陈大姑父已经追上了陈春燕。 陈大姑父:“燕儿,你闹什么脾气呢?快跟姑父回家。” 陈春燕敲敲车厢,盛小冬停下了马车,挑帘钻出了车厢,“姑父,我不是闹脾气,我是真的看不惯他们的作为。那种感觉就是他们已经把我家当成囊中之物了似的。您应该知道李婶儿带着余秋谷来干什么,也应该知道大表哥来干什么吧?” 陈大姑父也无语得很,“我自然知道,不过你别理会他们就行,你这样跑出去,你爹娘还不得担心死啊。” 陈春燕:“有的事情态度可以含糊,但有的事情态度必须明确,就不能给他们一点幻想的可能。” 陈大姑父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妥协了,他得承认,陈春燕说得对,如果让她姥姥觉得可以做她的主了,那个大表哥怕是就不会走了。 他伸手指了指前方,“走,姑父送你。不过你这样能进城吗?” 陈春燕:“应该没问题,林将军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陈大姑父稍稍放下心来,骑马走在前面。 马车继续前进,速度不快不慢,骨碌碌驶到了城墙下面。 城上士兵高声问:“城下何人?” 陈春燕:“五味居陈春燕,想要进城,还请转告林将军。” 城楼上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落下来个吊篮。 陈春燕朝陈大姑父告辞,“我就先上去了,您早些回去休息吧,路上注意安全。” 陈大姑父打量了吊篮好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大放心,“你上去吧,我看着你上去了,我再回家。” 陈春燕点点头,跨进了提篮。 城头的兵士就把她一点一点拉了上去。 说老实话,陈春燕感觉坐提篮比坐电梯刺激多了,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都得在这里面瑟瑟发抖。 陈春燕没发抖倒是没发抖,就是不敢睁眼,主要是提篮比较浅,也比较简陋,她实在怕到了半道,提篮坏了,她就完蛋了。 陈大姑父也看得悬吊吊的,好不容易陈春燕终于脚踏实地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这么惊险的入城方式还是不要告诉家里人的好,就说那什么林将军命令开了城门,放了陈春燕进去就行了,反正家里人也不懂,自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猫腻。 他下定了决心,便当即回返。 陈春燕递上几个银锞子,“请大家喝酒。” 她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林将军。 有个兵士看出了她的疑惑,当即解释,“林将军早就回家休息了,我们是知道燕老板大名的,这才敢放您进来。” 陈春燕朝大家抱拳,“多谢各位了,欢迎大家到五味居来喝酒呀。” 众人笑笑闹闹着,把陈春燕送下了城楼。 第1133章 陈春燕从城楼步行回五味居的宿舍,时辰都快到子时了,要不是她带着国公府的拜帖,一路上不知道被拦了多少回了。 她敲响大门时,守门的小子都愣了一下,还以为幻听了,他仔细一听,当真有人敲门,他赶紧应声,“谁?” 虽然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但这大半夜的,又有宵禁,谁会来敲门啊,光听这声儿就很吓人了好不好! 陈春燕:“我,陈春燕,开门。” 小子一听是陈春燕更觉得害怕了,“你是哪路鬼神,可别想骗我,我们东家早就回家去了,你装也不装像一点!你现在离开,我明天给你烧纸钱,千万别想害我。” 陈春燕:“……” 您这么会脑补的吗? 她今天一天都不大顺利,真的是笑不出来了,“快点给我开门,你不敢开,就去让大花姐给我开。” 咦,知道大花姐,鬼神都这么神通广大,啥都知道了吗? 而且听声音也很像啊。 不过单凭这两点还是不能确定外面的就是燕老板啊。 小子:“不都说鬼神是知过去五百年,知未来五百年的么,你知道有大花姐有什么奇怪的,我不能给你开门,除非你证明你就是燕老板。” 哈,我现在大半夜的还得证明自己是自己,我也是醉了! 陈春燕:“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了你说话,我明儿就把你卖掉。” 小子吓了一大跳。 相比起鬼神,还是被卖掉更可怕。 他大着胆子打开了一条门缝,借着大门口的灯笼的灯光终于看清楚了陈春燕的模样。 单看到模样还不算,他的视线还往下移了移,看了看陈春燕的影子,果然是有的,他这才放了心,大打开门,请陈春燕进来。 小子:“东家您怎么大半夜又回来啦,给我吓一大跳。” 陈春燕:“行了,别吵着别人睡觉了。” 小子立刻噤声,缩着脖子退到了门房处,他觉得今晚的经历够他吹嘘一年了,毕竟这种值夜经历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了。 陈春燕小跑着到了院子门口,她再次经历了大门口遇到的事情,废了好半天话,值夜的小丫头才帮她开了角门。 她连话都不想说了,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今天可真是折腾的一天。 今天的她还不知道折腾是无止无尽的,她以为已经到了顶点,可下一波折腾却会超越“前人”达到更高的高度。 在她小小赖床的时候,一波新的麻烦已经抵达了龙桥村,只不过这一波麻烦先去了陈家老宅。 谢楠终于带着陈冬梅回门了。 他们昨天就宿在了距离龙桥村很近的地方,天一亮便继续出发,现在已经到了陈家老宅。 谢与人上前敲响了陈家的大门。 陈二叔和陈二婶还没有起床,且以他们懒得动弹的性子,听到了敲门声也都当作没有听到。 谢楠看了身边的陈冬梅一眼。 陈冬梅心虚气短地下了车,只觉娘家人一点不给她长脸,真是太烦人了。 她站在门口,“阿爹,阿娘,我回来了,你们快给我开门啊。” 陈小三睁开了眼睛,应了声,“来了。” 第1134章 陈小三推推两个弟弟,“快起床,姐回来了。” 陈小四翻了个身继续睡,“回来了就回来呗。” 陈小五倒是坐了起来,“她会给我们带上次那种好吃的点心吗?” 陈小三:“不知道,说不定带了。” 陈小五抓起衣服裤子就跳下了炕,边跑边穿,“我去开门。” 陈小三继续推陈小四,“快起床,被人看到光屁股蛋子很好意思吗?” 陈小四烦死他哥了,嘟嘟囔囔地说:“烦死了,又不是我请他们来的!” 陈小三终于放弃治疗了,他穿上衣服,把房门一关,把陈小四关在了屋里。 他们三个昨晚去偷菜了,他们其实也不想的,实在是……家里真的没什么东西能吃了,到了夏天,山上的野菜也都老得不能吃了,他们只能出此下策。 忙活了一晚上,他们没睡好觉,今天早上自然就要赖床。 原先他们三个就跟脑袋缺根弦似的,成天就知道在外面疯玩,还没有陈修言懂事。 自打大房分出去后,他们就快速地懂事了,家里的活,地里的活,他们都开始帮着干了。 昨天,他们发现家里没有粮食了,本来准备让爹娘拿钱买点粮食,但是爹娘让他们去大房去讨,他们觉得很是没脸,就没有去。 承担得越多,见识得越多,爹娘的有些行为,他们是越发不能认同了。 他们昨天虽然偷偷拔了人家一点菜,但帮人家把地里的草锄了,要不然也不会耽误到很晚。 陈小三刚刚出房门,就看到陈冬梅带着谢楠进来了。 他赶忙招呼,“姐姐姐夫快屋里坐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都关着,他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对面,“要不,去对面坐?” 谢楠的脸就扭曲了一下,对面那间屋子可是他的噩梦,那些耗子就是在哪里把他的衣服咬出来无数的洞。 陈冬梅看出谢楠不愿意去陈春燕的屋子,她心里有点高兴,谢楠嫌弃陈春燕以前住过的屋子呢! 她指着正屋说:“我们去正屋坐吧,反正正屋现在也没人住。” 陈小三有些为难,前些天爷让人带话回来说: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要回家来住了,让收拾屋子。 他们已经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了,要是待会儿进人,弄得乱糟糟的,被爷撞到就不好了。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爷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待会儿爷看到了,还要说他们不重视,不孝顺呢! 陈冬梅眉毛一挑,“怎么,我回家你不欢迎啊?” 陈小三表示脑壳很痛。 他终于深切理解了,陈春燕他们当初为什么会这么讨厌陈冬梅,他现在也觉得他姐很讨厌啊。 他叫陈小五,“你来招呼姐,我去做饭。” 陈小五连连点头,他还眼巴巴地看着谢与人手里提着的点心盒子呢! 谢楠朝谢与人点点头。 谢与人便把点心匣子递到陈小五面前。 陈小五接过点心匣子,欢呼一声,朝前跑去,“姐,姐夫,你们跟我来。” 陈冬梅的鼻子都快朝着天了,“德性!” 谢楠看了陈冬梅一眼,再一次感慨这女人的脑子很不够用。 嫌弃自己的家人,不就等于嫌弃自己么! 第1135章 谢楠到陈家老宅来就是走个过场的,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去陈家新宅,他得把该走的流程走完了,才能算陈家的亲戚嘛。 谢家来的人早就吃过了早饭,他们就等在正屋里,听着陈二叔夫妻两个慢悠悠起床,慢悠悠洗漱,再慢悠悠吃过了早饭。 谢楠朝谢与人使眼色,谢与人便去隔壁请陈二叔夫妻两个坐好。 谢与人:“今天我们老爷特地带太太回门,待会儿就过来给您二位行礼。” 陈二婶:“真是乖了。” 谢与人:“……” 他的心情真的相当奇妙,幸好这话没让谢楠听见,要不然他知道被个同龄人夸乖了,心情肯定不美丽,他们下面这些伺候的人就跟着倒霉。 谢与人坚强地道:“那我就去请我们老爷过来了。” 他一言难尽地走了。 陈二叔和陈二婶却十分高兴,他们的女儿从一个不被重视的偏房,摇身一变成了正房太太,虽然他们不懂其中操作的难度,但还是觉得很骄傲。 谢与人回到正房,“老爷,老太爷和老太太请您和太太过去。” 谢楠嘴角一抽,却很快收拾表情,起身整理衣服,抬步往外走。 陈冬梅将头仰得高高的,像一只斗胜的公鸡似的,不可一世地进了东屋,在谢楠身边站定。 谢楠躬身向陈二叔夫妇行礼,陈冬梅也行了个福礼,这个礼才算成了。 陈二婶招手,“来,楠儿快坐,一路上累了吧,我听说望江离这里可不算近。” 谢楠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又抽了一下。 他娘在他五岁之后都不这么叫他了啊! 他强忍着郁闷的心情,寒暄:“并没有怎么赶路,其实感觉还好,没有想象的那么累。” 陈二婶:“这一次回来要多住几天吧?” 这倒是问到了谢楠的心里,“准备住一个月。” 陈二婶眼睛一亮,“那这个……这个……” 谢楠觉得他对陈二婶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是以在听到陈二婶的话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在要钱。 其实陈二婶要也要不了几个钱,他不想计较这么多,索性直接指了指谢与人。 谢与人会意,从袖子里摸出个钱袋子来放在桌上,“这几天就麻烦亲家老太太多照顾了。” 陈二婶立刻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一把按住钱袋子,揽到自己怀里,又偷偷颠了颠,感觉到数量不少,心情顿时又舒畅了几分。 谢楠见陈二婶满意了,赶紧道:“我们还想去拜访一下亲戚,那……这就先出门了。” 陈冬梅不是很想去陈春燕家,但谢楠一个眼神递过来,她连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 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在大宅门里生活的难处。 要是谢楠连着几天都不去她房里,家里的下人态度立刻就会变得不一样了,伺候她也没之前伺候得尽心了,总之哪儿哪儿都不对。 可只要谢楠一来,她院子里的饭菜立刻就会比之前好很多。 这样的遭遇让她意识到得罪谁,她都不能得罪谢楠,至少得哄着谢楠多到她院子里来才行。 她起身跟在谢楠的身后往外走,去那个她一辈子都不愿意踏进的地方。 第1136章 谢楠先上了马车,连拉都没拉陈冬梅一下。 他娶陈冬梅就是想借陈春燕的势间接攀上闵大人的关系,更甚者再攀上国公府的关系,但陈冬梅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且虚荣没脑子,他已经有些后悔了,只希望陈冬梅能认清楚她自个儿的位置,不要作死,不要惹他心烦就好。 至于陈冬梅今后有什么待遇,完全取决于陈冬梅自个儿的表现,她表现得好,谢楠自然会对她好些,表现得不好,那待遇自然也就好不起来了。 陈冬梅钻进马车,也不敢抱怨一句,只是乖乖坐在旁边。 她在谢楠面前是没有优越感的,她所有的优越感都对着自家人去了。 马车晃了晃,便朝前驶去。 谢与人骑马走在最前面,到了农庄外面时,他先递上了拜帖。 小子拿着拜帖就去找董明春了,“春姑姑,谢公子又来了。” 董明春下意识就想让小子去回绝了谢楠的拜访请求,可就在话出口的那一刻,她改了主意。 她忽然想起了个成语——趋虎吞狼,谢楠来了正好,如果能让那个作天作地的母女知难而退就最好了。 她拿着拜帖,亲自出去迎接谢楠。 门一开,谢楠看到来的是董明春,还惊了一下,他知道董明春在陈春燕跟前的地位,是以怎么都没想到陈春燕这一回会如此客气。 董明春:“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谢姑爷快请进。” 谢楠上上下下把董明春看了一遍,深刻怀疑董明春被下了降头,要不就是陈春燕被下了降头。 这么热情,他真的有点不敢进了。 董明春:“谢姑爷不进去?” 谢楠顺势下了马车,却还是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生怕哪里藏着人,要一哄而上谋财害命。 他忍了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将疑问问出了口,“你们今天怎么了,突然这么客气,我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董明春眨眨眼道:“家里来了客人,是太太那边的亲戚,您可是老爷这边的亲戚,不能输是不是?” 谢楠顿时明白了董明春的意思,至少他以为他懂了。 两家亲戚碰上了,怎么着都有个比较,这时候谁露怯谁输。 谢楠顿时表态,“你放心,我和我太太一定不会给大伯丢脸的。” 董明春就竖起了根大拇指。 谢楠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愿意拿他去压太太那边的亲戚,至少说明已经承认他是亲戚了。 趁着董明春没注意,谢楠压低声音对陈冬梅道:“待会儿不要客气。” 陈冬梅:“这可是你说的,万一得罪了人,你可不能赖到我头上。” 谢楠顿时觉得陈冬梅的脑子是真的不好使。 董明春能出来跟谢楠说这话,谢楠觉得,至少陈春燕是不多喜欢太太家的亲戚的,要不然下面的人肯定会忍气吞声。 既然陈春燕不喜欢,得罪就得罪了,他根本不在乎的。 谢楠:“我是那种做了事不承认的人吗,行了,怪不到你头上。但你给我记住了,不要得罪大房的人,听到没?” 陈冬梅撇嘴,却还是轻轻地嗯了声。 第1137章 正屋里的气氛依旧热烈,只是少了燕儿爹,燕儿爹很不高兴,他的女儿被逼走了,他也高兴不起来,一大早,他就下地去了,家里他是眼不见为净。 他现在既惹不起女儿,也惹不起孩儿他娘,只能躲了。 陈大姑和陈大姑父今儿一大早就出门了,他们去三井村看他们的宅子去了,他们也准备把宅子规整出来了,一直住在农庄也不是办法。 那个宅子陈春燕很早之前就分给他们了,他们一直都没有去弄,主要是觉得也不太有必要,而且陈大姑觉得跟其他人住一块也很愉快。 但出了昨天的事情,他们俩就觉得还是赶紧收拾出来的好,这样就算燕儿再遇到昨天的情况,也可以过河来他们家嘛,没必要大半夜进城,多危险啊。 谢楠进了屋,先跟燕儿娘打招呼,“大伯娘。” 燕儿娘勉强笑笑,便招呼谢楠坐,“你们小两口快坐,今儿怎么回来了?” 谢楠:“我送梅儿回门,顺便住对月,就过来走走亲戚。” 燕儿娘:“好好好,中午就在家里吃啊。” 谢楠看了一眼屋子,奇道:“小姨子今天没在家?” 燕儿娘笑得有些难看,“啊,她这几天一直在往县城跑,想必是有什么事情。” 她已经被她娘念叨快半个时辰了,说的都是陈春燕如何如何不懂事,该被教育了。 她真的是听得心惊肉跳的,在这个家,陈春燕不教训他们就算是好的,还让他们去教训陈春燕,这不是为难人么! 谢楠又看向姥姥等几人,他知道这才是重头戏,“这几位是……我怎么都没见过。” 燕儿娘就开始介绍,“这是我娘,这是我大侄儿,这是我手帕交,你叫李婶儿就成,这是你李婶儿的女儿余秋谷。” 余秋谷见谢楠穿着富贵便多看了几眼。 谢楠注意到了余秋谷的眼神,他经验多丰富啊,立刻便顺着那个眼神捕捉了回去。 余秋谷接触到谢楠的眼神,立刻回避了一下,可很快的她又看了回来。 谢楠觉得这小姑娘有点儿意思,他好像可以有机会发展一番。 他如此想着,袖子却被人拉了一下,不用问,肯定是陈冬梅拉的。 他回头看了陈冬梅一眼,正见陈冬梅在瞪着他,他轻轻勾了勾唇,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余秋谷的心肝却因为谢楠的眼神被撩得噗通噗通乱跳,她紧张地低下了头,生怕被谁看到她脸红了。 谢楠风轻云淡地起身向姥姥几人打招呼,“亲家姥姥,大表弟,李婶儿,余姑娘。” 他一一见礼,显得温和可亲。 余秋谷的脸又红了一分。 陈冬梅看得更生气了,家里还有十几个狐媚子没处理掉呢,这儿又来一个! 她笑着说:“余姑娘来做客怎的不换件衣裳,那件衣裳怕是很久没洗过了吧,这样不是很失礼吗?” 余秋谷没有每天洗澡换衣的习惯,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三天了,加上天气大,都有味儿了。 陈冬梅隔得老远都闻到了,实在忍不了才说了这么一句。 余秋谷求助似的看向李婶儿。 李婶儿:“真是不好意思,这次出门真没带换洗衣裳。” 第1138章 姥姥顺口就接,“燕儿真是不懂事,昨晚上走的时候还把柜子锁了,秋谷想借一件衣服都不成。” 陈冬梅撇嘴,“呀,你们把燕儿赶走啦,真是了不起,从来只有人在她手上吃亏的,她还是第一次在人家手上吃亏。” 这话听着像是夸奖,可怎么琢磨都是在讽刺,说客人把主人赶跑了能是好话才怪。 李婶儿就不乐意,“不是我们赶走的,燕儿她不习惯跟人挤一张床,自个儿离开的。” 陈冬梅:“哦!还是到睡觉的时候才把人挤走的,也不想想大晚上的,她能上哪儿睡去!要我呀,我也不习惯跟你们挤一张床。”她把手放在鼻尖前扇了扇,“不爱洗澡,这味儿得呀,能熏得人睡不着觉。” 余秋谷的指甲死死掐进肉里,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讽刺不爱干净了。 谁天天洗澡啊,柴不要钱么,现在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到了最热的时候倒是可以下午在院子里晒一盆水,晚上就有热水用了。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穷讲究到天天洗澡的人! 李婶儿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哪有什么味儿,我闻着挺好嘛。” 陈冬梅低低笑出了声,“哦哟,那可能是您鼻子不大好,这儿里县城不大远,您赶紧去瞧瞧鼻子去,千万别耽误了治疗,拖严重了可不好。” 李婶儿:“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陈冬梅:“我说的是实话啊,说实话您不爱听那就算了,但我还是得提醒大伯娘一句,夏天特别容易长虱子,你晓得的,一旦长了虱子,可不容易打扫干净了。别到时候燕儿一发火,连床都抬出去烧了才好,呵呵呵呵。” 余秋谷的脸都要气青了,她一个劲儿揪着衣摆,要是没有外男在,她感觉还会自在点,但现在她就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丢脸,实在是太丢脸了。 她从这一刻决定,她以后一定要天天洗澡。 姥姥瞪着陈冬梅,“不会说话就闭嘴,谁让你说话了。” 陈冬梅呵呵笑,“我在我大伯家连话都不能说了?这谁规定的?哎,我大伯哪儿去了,你们该不会连我大伯都赶走了吧。” 燕儿娘左看看右看看,一直在找机会开口,却一直没等到机会。 谢楠见陈冬梅怼得差不多了,这才站了起来,“各位,抱歉,内子不会说话,惹你们不快了,我在这里代她道歉。这样吧,来者是客,我代内子送余姑娘几套衣服。余姑娘来了这里应该还没进过城吧,不如去逛逛,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就当是我送你的。” 余秋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谢楠,就好像在问是不是真的一样。 谢楠朝谢与人招手,“你今天就陪着余姑娘和李婶儿好好逛逛,不要着急着回来。” 余秋谷低下了头,脸颊和耳朵都红了。 陈冬梅看得直翻白眼。 就谢楠那德性,她哪里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呵呵,左不过又是在钓鱼了呗,偏偏还有傻鱼想要上钩。 谢与人往屋里走了几步,请余秋谷和李婶儿,“您二位准备现在出发还是待会儿出发呢?” 第1139章 余秋谷和李婶儿对视一眼,立刻选择马上进城。 李婶儿扭扭捏捏地道:“这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呢!” 谢楠掀起眼皮看了李婶儿一眼,客气道:“您是长辈,送您点东西本就是应该的。” 姥姥觉得这回长了脸了,对谢楠的印象别提多好了。 姥姥笑着说:“叫楠儿是吧,以后常来玩儿啊。” 谢楠没想到他随意之举,竟然还收到了这样的效果,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他赶紧应承下来,“只要大家别嫌弃我,我一定常来玩儿。” 燕儿娘当真心惊肉跳的,家里还有两个陈春燕明确表示不欢迎的人还没能送走,这儿又来一个,这个还表示会常来,真是想想就可怕。 要是燕儿知道了,恐怕连回都不想回家来了吧。 她脑子一抽,忽然道:“李婶儿他们不熟悉县城,楠儿要不跟着去瞧瞧?” 她这话其实说得很没有道理,毕竟谢楠已经吩咐谢与人领着李婶儿和余秋谷去了。 谢楠听得一愣,一时间没弄明白燕儿娘的意思。 他转头盯着燕儿娘看,想从燕儿娘脸上分辨出她的意思来。 他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有时候容易想多,他一转念便想到,是不是他刚才跟余秋谷眉来眼去时,被燕儿娘看到了,所以燕儿娘现在是让他继续的意思吗? 可继续下去对燕儿娘有什么好处,或者说是对陈春燕有什么好处? 他不认为燕儿娘是个聪明人,所以一切的主意肯定都是陈春燕出的,但既然是陈春燕出的,他就不得不多想一想了。 他又看向了余秋谷。 难不成这姑娘家里有什么对陈春燕很重要的东西? 思绪电转间,他却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站起了身,“大伯娘吩咐,侄女婿自然无有不应的。” 实际上,燕儿娘只是觉得就算暂时把他们支走,也算稍稍完成了燕儿留下来的“任务”,仅此而已。 谢楠给谢与人使了个眼色,谢与人立刻出去备车了。 谢楠转身对陈冬梅道:“你也许久未见过大伯娘了,就在这里陪大伯娘坐坐,我晚些时候便回来。” 陈冬梅的帕子都要被揪破了,但她还是告诉自己,不能在外人面前驳了谢楠的面子,不然吃亏的只能是她自己。 她勉强笑着道:“嗯,你路上注意安全。” 谢楠满意地离去,他走在前面,与余秋谷错身而过时,还特地给余秋谷递了个眼神,自然又把余秋谷弄得脸红了。 陈冬梅看得火大,懒得再看,转头看向姥姥,“您来了这么些天了,也没进过县城吧,不去瞧瞧?” 姥姥呵呵笑:“家里有马车,想什么时候去不能去啊,今天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陈冬梅:“那不是世子爷送给燕儿的吗?现在没她的允许,其他人也可以用了?就是不知道世子爷知道这事儿后会不会生气了。” 她说完就拿眼瞟燕儿娘。 燕儿娘自然知道马车是世子爷送的,只是他们家从来没有把问题往深里想过,也就从来没有想过祁轩乐意不乐意把马车给其他人用。 被陈冬梅一提醒,她整个人都懵了。 第1140章 陈冬梅看到了燕儿娘的样子,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赢得太轻松了,她整个人都提不起劲儿来。 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大摇大摆地出门去了,只留下燕儿娘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另一边谢楠带着李婶儿和余秋谷浩浩荡荡地进了县城。 普通人一见车队入城,便知是惹不起的人,立刻分散开了,让出一条好走的路让车队进城。 余秋谷第一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感觉很新奇,又很让人神往,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她撩开车帘,路边有小姑娘在看她,她虽然没看清楚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但她觉得那就是羡慕。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 谢楠坐在前面的马车上,也挑帘看着窗外,神情淡淡的。 官家的局势又变了,他们家的消息并不很灵通,并不知道局势的具体变化,他迫切地想知道那些变化会不会影响到他们家。 没有人在朝堂的商贾,就算再有钱,也是无根之木,一推就倒。 他们家是有钱,但如果这些钱被人盯上了,反而会成为乱家之源。 现在他有个机会能得到一把保护伞,他是一定要抓住不放的。 他放下车帘,嘴角微微勾起。 不就是个余秋谷,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好搞定了。 马车停在了成衣铺子门前。 谢楠率先下车,快步走到后一辆车旁边,他不快没办法,稍微慢一点李婶儿两人可能就下车了,他就白白错过一个表现的机会了。 他恭敬有礼地道:“李婶儿,到地方了,可以下车了。” 李婶儿对谢楠的印象又好了三分,只觉这人真是太有礼貌了! 她矜持地道:“好。” 马车微微动了动。 谢楠知道这是李婶儿两人起身了,他赶紧伸手撩起车帘。 这个举动又帮他加了分,李婶儿和余秋谷只觉熨帖极了。 特别是余秋谷,下车的时候,整张小脸都红扑扑的。 谢楠做了个请的姿势,“这家成衣铺子算是县城里最大的一家了,里面也要卖布匹,你们看上了什么不要跟我客气,只管买下来。” 余秋谷眼睛亮晶晶地点头。 她一进门,视线便在大红、大紫、大绿的布料和衣裳上流转。 谢楠顿时觉得眼睛一疼。 这个品味他也是不敢恭维了。 他呼呼吐了几口气,终于还是按捺住了想出门等的冲动,走上前去介绍,“这边的布价格更高些。” 有些布料看着素淡,实际上却是低调的华丽,是以贵着呢! 李婶儿走过去摸了一把,果然滑滑的,她收回手时,粗糙的手皮勾起了一点丝,她吓了一大跳,生怕掌柜的看见让她赔,她赶紧把那匹布拿起来假装看了看,翻了一面,又放了下去。 她自以为做得隐秘,但全被谢楠看在了眼里。 谢楠忽然觉得眼前的人连陈冬梅都不如,陈冬梅至少坏在明面上,她破坏了东西,就会让你知道那就是她干的,而不是像李婶儿这样蔫儿坏,这就更恶心了。 他转开了头,决定眼不见为净。 他觉得他再这么看下去,说不定连他的毕生修养都救不了他,他会当即拂袖而去。 第1141章 谢楠正四处乱看,忽然就看到了陈春燕。 他眼睛一亮,赶紧冲出了成衣铺子。 他做事归做事,但也得让人家知道是不是,要不然岂不是白做了。 他左右张望一下,果然看到陈春燕慢慢悠悠往前走着。 陈春燕昨天肝火有些旺盛,今天早上起来冒了一下巴的痘痘,她简直看不下去了,就说去医馆抓点药喝喝。 她也是处理完了酒楼的事情,才抽空出来的,谁知道正好被谢楠给看了个正着。 谢楠:“燕老板。” 陈春燕顿住脚步,应声回头,然后就看到了谢楠。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她应该去庙里拜拜了,她当真是从昨天开始就不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也来了一堆。 她疏离客气地道:“谢公子。” 谢楠朝身后的成衣铺子一指,“你很忙吧,家里来了客人都没空招呼,正好我去了你家,你阿娘请我带她们逛逛,我便带来了这里,你要不要进去见见?” 哈? 哈! 这生活够精彩的啊! 陈春燕指了指自己的脸,“不了,我还赶着去医馆呢!” 谢楠:“你怎么步行?要不我让马车送你过去?” 陈春燕:“不用了,我是觉得该活动活动了,才选择步行的,要不然我就用酒楼的马车了。” 实际上,她昨天坐马车来,可马车根本没能进城,而且踏雪也被留在了家里,而酒楼没准备马车,酒楼现在送外卖用的都是三轮车。 郑林还是很不错的,在过去那一个月里,当真按照陈春燕给的图纸,把三轮车造了出来。 有了第一辆做模板,之后的,他就告诉学徒们怎么做各个零件,只不过每个学徒只负责一到两个零件,剩下的还是由郑林来做。 零件做好之后,也是由郑林来拼装。 酒楼开始用三轮车后,这种特别的车子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好多人家都向木工作坊下了订单。 郑林手里的单子爆满,单是三轮车的订单都得忙到年底才能忙完了,是以郑林现在增加了学徒的人数,要不然他每天除了做三轮车外,就啥都做不了了。 而陈春燕又不可能骑三轮车出门,便只能走路了。 她不是觉得骑三轮车不好看才不骑的,主要是现在的技术不到位,没有橡胶,就是木头轮子,她感觉她骑一回,骨头都能散架。 倒是那些小子皮实得很,天天颠,颠着颠着就习惯了。 谢楠:“多动一动也有好处,我阿娘现在每天都要散两刻钟步,她说那样她的精神都会好些。 给你个机会,你再说一次! 拿我跟你娘比,我……还早了几十年吧! 陈春燕扯着嘴角笑笑,“嗯,你说得对,那我就先走了,你们玩儿得愉快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楠觉得陈春燕对他的态度好像好了不少。 果然是做对了吗? 他在心里暗暗赞叹自己聪明。 陈春燕走出一段距离,回过头看了谢楠一眼,在心里默默为谢楠点了一根蜡。 她跟余秋谷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就她的观察,她觉得余秋谷不是个安分的姑娘,眼神太活泛了些。 第1142章 陈春燕赶到医馆的时候,李婶儿她们也差不多挑好了衣裳和布料。 谢与人偷偷请谢楠过去瞧瞧。 谢楠不明其意,但还是走回到了成衣铺子里,打眼一瞧,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确实说过喜欢就买,不用跟他客气,可他真是没想到李婶儿跟余秋谷这么不客气,女孩子难道不都是含蓄矜持的么。 这俩真是一点矜持都没有,几乎要把成衣铺子给搬空了。 谢楠:“……” 他挥挥手,谢与人便上前付钱,又招手叫小厮来把布料往马车上搬。 谢楠现在的心情当真很一言难尽。 虽然说梁县的布料不算特别上乘,再贵都有限,但扶不住数量多啊,这量上去了吧,一百两银子都打不住。 您说说,哪个有点教养的人会让个初次见面的人,为他们花这么多银子?! 一百两银子,说真的,在梁县都可以买宅买铺了,在乡下,上等良田都能买二三十亩了。 这两母女也真好意思。 谢楠腹诽归腹诽,脸上却没有表现出现。 但谢与人很了解谢楠的心思,也不必藏着掖着,他大声道:“买了一百多两银子的东西,掌柜的你都不肯抹掉一点零头吗,你这样还想不想让我们下一次再照顾你的生意了?” 李婶儿和余秋谷一听这价钱脸色就变了,她们俩都没觉得她们买了很多东西,怎么会这么贵呢? 她们小心翼翼地朝谢楠看去,眼神中带着试探的意思。 谢楠很满意谢与人的会看眼色,但他不准备再跟李婶儿母女两个说客气话了,他发现有时候客气话是说不得的。 他直接对谢与人道:“行了,别废话了,也快到饭点了,我们去五味居用饭吧。”他回头又对李婶儿说,“五味居就是燕儿的酒楼,那里的菜式很不错,好多都是以前没有的。” 余秋谷就小声嘀咕,“那个酒楼不是燕儿的。” 谢楠意外地挑眉,“不是?你听谁说的?” 余秋谷仰起小脸,脸上竟然带着委屈,口吻也特别像告状,“昨天姥姥想安排大表哥进燕儿的酒楼当掌柜的,燕儿却说那个酒楼不是她的,她安排不了。” 哦…… 谢楠可不是余秋谷,他一听这话就明白陈春燕是什么意思了,并不是安排不了,而是不想安排,至于说酒楼不是她的,大概是因为姥姥开了口,不好拒绝吧。 他随口问:“不是她的,能是谁的呢?谁能让她在酒楼说了算呢?” 余秋谷很乐意谢楠关心她的话题,当即道:“说是什么世子爷的,我们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她还说开酒楼的本钱是世子爷出的呢,谁会把那么多钱交给她开酒楼啊!” 一声闷雷在谢楠脑海中炸响,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陈春燕跟那个世子爷的关系肯定比他想象的还要密切,能作为世子爷的亲信帮世子爷打理产业,陈春燕在世子爷面前肯定是比较得脸的。 他转头看向余秋谷,忽然觉得这个人其实还不错,至少给他带来了有用的消息,不像陈冬梅,跟陈春燕的关系彻底坏了,基本上帮不到他。 第1143章 陈春燕回到酒楼时,就看到了两辆熟悉的马车。 陈春燕:“……” 谢楠先她一步已经坐进了二楼的雅间,此刻就坐在窗边看着酒楼后门。 陈春燕一进酒楼后门,谢楠就看见了,他转头对余秋谷说:“燕老板回来了,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你们小姐妹应该有很多话要聊。” 余秋谷很不想跟陈春燕聊天,大概是八字不对付,她见陈春燕第一面时就觉得很讨厌,觉得陈春燕是个很没有教养的人。 然而谢楠已经开了口,而且谢楠还是看在她们是陈春燕家亲朋的份儿上,才给她们买了那么多衣服,这个时候如果说不想去,岂不是很奇怪? 她勉强笑笑,道:“确实应该打个招呼。” 李婶儿乐呵呵的,“也应该让她知道我们来了这里了,客人上门,她总不好意思再让你破费了。” 谢楠的嘴角没忍住抽了抽,他心说:陈春燕巴不得我就此滚出去,哪里会请我吃饭?! 他指点道:“从我们刚才上来的楼梯下去,到了后院,向右拐,出了个月洞门,往前走一点,再往左拐,就是五味居的厨房了,我看燕老板往那边去了。” 人家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余秋谷再不起身下楼,就说不过去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僵笑着往门外走。 陈春燕确实去了厨房。 她从库房里翻了个砂锅出来,洗干净了,把药倒进去,加水泡上。 许大夫说她肝火太旺了,旺到都不容易控制脾气了,吃一服药不够,直接给她开了三服药,让吃六天,六天后看情况,如果不行,再去医馆,再开药吃。 陈春燕无语了半晌。 她就是遇到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太多了才会这样,要是那些人全部退散了,她的病就不药而愈了。 正这么想着,余秋谷就出现在了视野范围内。 陈春燕:“……” 她忽然觉得她的病恐怕好不了了。 余秋谷心里也不舒服得很,但她偷偷朝身后看时,发现谢楠在窗口正望着她这边,她没办法,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 又走了几步,她吐出口气,挤出个笑容来,直端端朝厨房走。 陈春燕抬起手制止余秋谷,“等等,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余秋谷险些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她死死揪着衣服,“我和我阿娘到你酒楼来吃饭。” 陈春燕露出个掌柜的的标准笑容,“非常欢迎,有什么想吃的,只管点,我们酒楼上菜非常快。” 陈谷秋感觉出陈春燕现在不爽了,她接连朝厨房外看了几眼,很想看看是哪位不要命的惹了她姐姐,还差点切到了手。 她摸了摸手指,赶紧收摄心神,专心切菜。 余秋谷疑惑地问:“就这样?” 陈春燕无语了,她摸了摸鼻子,问:“要不然呢,跪着说欢迎你?” 余秋谷:“……” 都是认识的人啊,我们来你家吃饭,你难道不该主动请客吗? 要不怎么都说越有钱的人越抠呢,陈春燕这肯定故意装听不懂话的吧! 她继续提醒,“今天早上,你妹夫谢公子给我和阿娘买了很多衣服。” 第1144章 陈春燕眨眨眼睛,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下文,这才知道余秋谷说完了。 所以呢…… 她轻轻一笑,“那就恭喜你了。这前面有盥洗室,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再换一身新衣服?” 余秋谷都愣住了,这个人是听不懂暗示吗? 她明明都直白成这样了,这个人居然还是不接她的茬。 陈春燕哪里是不懂余秋谷疯狂地暗示着什么,可她不愿意啊。 像文博,不用暗示,陈春燕都主动招待,可余秋谷这样的,越暗示,陈春燕越不想招待。 余秋谷咬了咬牙,道:“那我先吃饭,吃了饭再洗漱。” 陈春燕招手叫来小丫头,“给这位姑娘介绍一下我们盥洗室的收费标准,你们先聊啊,我的药差不多泡好了,先熬药去了。” 余秋谷没忍住终于翻了个白眼。 她在心里暗骂:那么抠门,钱都拿去吃药了! 陈春燕不知余秋谷腹诽的内容,现在心情还算平和,她把砂锅放到红泥小炉上煮着,回过头来,拿了个沙漏,便去画画去了。 红泥小炉的火不行,熬药的时间要比天然气熬药的时间长,守着不太有意义,算着时间就行。 余秋谷回到二楼包间,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她自己却不知道,坐下来,也跟着谢楠瞧窗外的景色。 谢楠多精明的人啊,他只瞄了一眼,便知道余秋谷吃瘪了。 所以人还是得有点脑子,不然一手好牌都会被打烂了。 他猜也能猜到,余秋谷肯定说了不合适的话,他远远看着,虽然看不清陈春燕表情的细节,但说话的过程中,陈春燕有过很明显的停顿,很显然是听到了令她不可置信的话,下意识停下来消化所致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倒霉,怎么遇到的都是这种人,根本一点忙都帮不上。 至于他最后要不要用余秋谷,他还得再考虑一下,他家里已经有一个麻烦精了,再来一个,他也有点受不了。 他的视线透过层层竹林落在陈春燕身上。 陈春燕加快了画画的速度,今天就能将石亭的画给完成了。 她看过文博的画,不由得感慨这个人天赋又高,人又努力。 文博大概在陈春燕不在酒楼的时候也一直在练习,画技进步得非常快,已经快赶上本来就不太擅长画这种画的陈春燕了。 谢楠收回视线,转过头笑着对李婶儿说:“现在用饭虽然还有些早,不过慢慢吃,不着急。您想吃什么,随便点。” 他朝谢与人递了个眼神。 谢与人便取过菜单递到李婶儿面前。 李婶儿打开菜单,看着每道菜后面标的价格,心里先怯了三分,她继续往后翻,越翻越心惊,陈春燕这开的根本就是黑店嘛,太可怕了,在这里吃一道菜的钱,在家里她都能吃一个月了。 谢楠观察着李婶儿的脸色,心说这一回她总不好意思一通乱点了吧。 李婶儿合上菜单,呵呵笑着说:“要不你来点?” 谢楠:“我经常到城里来,想吃什么都吃得到,现在主要是看您,您爱吃什么点什么,不用在意我。” 第1145章 陈春燕正在收尾石亭画的最后一部分,一个小丫头就走了过来。 她挑眉看了一眼,便继续她手中的工作了,“什么事?” 小丫头犹犹豫豫地说:“二楼雅间点的菜有点……有点……” 陈春燕朝小丫头伸手,“给我看看。” 小丫头立刻把单子递给陈春燕。 陈春燕垂眸一看,顿时无语了。 她不知道该说谢楠有才,还是说他脑子有坑了。 不想为那两母女花钱了,坐大堂吃饭不好吗,大堂都是平价菜,吃得饱吃得好还花不了几个钱。 再看看眼前这些菜,这都点的是些什么鬼啊,两个素菜,一盘窝头,还叮嘱要多加咸菜。 就点的这些菜,都对不起二楼的雅间费。 如果是陈春燕,她当真宁愿把雅间费拿来吃,还能再一楼吃得走不动道。 陈春燕:“我们当初定规矩的时候有没有定雅间的最低消费标准?” 小丫头懵懵的,“我不知道。” 陈春燕:“你去把牛一松叫来。” 小丫头颠颠地跑了,其实她之所以会来这么一趟,也是觉得在雅间里吃饭点这些菜有些不对劲。 牛一松已经抽查外卖装盒的情况了。 他现在不仅要检查每一盒的分量对不对,还会把每道菜留一些起来,存在冰窖里。 毕竟出过毒死人的流言,他们就更得把细节做好了。 陈春燕就给他们建议,每一道菜都留一点起来备查,如果出了问题,也能很快查出来问题出在哪里。 小丫头吭哧吭哧跑到了牛一松跟前,“燕老板找你。” 牛一松:“找我?” 他习惯性地反问一句,却也没等小丫头回答,就朝石亭那边跑去。 陈春燕站在亭子里,朝牛一松招手,“你看看这个。” 牛一松接过单子,“这个怎么了?” 陈春燕:“这是雅间点的菜。” “……”牛一松,“这谁啊,这么抠,就不要去雅间啊!” 陈春燕:“我们有没有规定雅间的最低消费标准?” 牛一松:“好像没有。” 陈春燕:“……那就治不了他们了。回头你把这条规矩给加上,不能进雅间点菜的消费还不如雅间费高吧!” 牛一松:“好,我知道了。” 陈春燕把单子递回给牛一松,“照办吧。” 之前没有规定,那就是他们自个儿的失误,自个儿的失误,她就得认栽。 她看了一眼沙漏,沙子差不多漏完了,她赶紧去厨房。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药香味。 陈春燕拿大碗将药倒出来,又加入水继续熬,药得熬三次,再将药综合一下,浓度弄得差不多,这样才行。 她正等着药熬开呢,谢楠又来了。 陈春燕没好气地看着谢楠,“谢公子今天怎么这么抠门?” 谢楠:“我哪里是抠门啊,我让李婶儿点菜,她就给我点这些,我实在是吃不惯,你单独给我弄一桌吧。” 陈春燕挑眉,“你请人吃饭,你跑了,这像话吗?” 谢楠振振有词,“我一个外男,跟她们同桌吃饭,才真是不像话。” 陈春燕:“……” 都到了吃饭的点儿了,您才想起跟人家两母女一起吃饭不像话啊,早干嘛去了啊! 第1146章 陈春燕与谢楠大眼瞪小眼半天,发现谢楠真的是认真的,他真的要撇开李婶儿母女单独吃一桌席面,才吩咐小子给安排雅间。 后院竹林后面,原本是办公室的地方,因为办公室搬到了单独的宅子里,那里全都被弄成了雅间,只不过暂时很少人去那里吃饭罢了。 眼下正好安排谢楠过去。 陈春燕看着谢楠的背影,当真相当无语。 这个人也是做得出来,请人吃饭,把人撇开了,人家吃差的,他吃好的…… 算了,管他的呢,反正钱是她赚了,无所谓了。 药开了,她用一根筷子点着砂锅的盖子,这才离开了厨房。 她刚刚走出去,脚步一转,又回到了厨房里。 闵琪雅居然来了! 这两天净让她见她不愿意见的人了! 她真的感觉她这肝火下不去了。 陈春燕动作虽然快,但还是被闵琪雅看到了,闵琪雅快跑几步,冲到厨房门口。 闵琪雅:“陈春燕你给我出来。” 陈春燕理都没理闵琪雅。 闵琪雅呵呵冷笑两声,“你不出来是吧,你不出来,我进去了啊,反正我进去是对你不好,又不是对我不好。” 陈春燕:“……” 惹不起你,我出去还不行吗? 陈春燕叉着腰走出了厨房,“闵大小姐,您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啊?” 闵琪雅指着陈春燕的鼻子,“你说,是不是要给我找后娘!” 哦豁,完犊子了! 陈春燕当然不能承认,她可不想看着自家的酒楼被闵琪雅拆掉,“你听谁说的?!” 闵琪雅凉凉地笑,“还想狡辩是不是?哈,我可是听我爹亲口说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我家的事情需要你管,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啊,烦人不烦人啊你!” 陈春燕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闵大人害我。 她估计这两父女肯定吵架了,然后闵大人嘴巴一瓢,就说“你等着吧,有人会找后娘收拾你”之类的话,然后闵琪雅的仇恨值就全被转移到了陈春燕这里。 感觉……成了个背锅侠。 陈春燕:“你以为我想管么,还不是因为你太烦人了,你爹才让我赶快给你找后娘的,你但凡听话些,就不会有这种事儿了!” 闵琪雅:“你不想管,那你别管啊。” 陈春燕:“你现在去跟你爹说,你爹同意了,这事儿我从此不再沾手。” 闵琪雅就抓住了陈春燕的胳膊,“你现在跟我一起去。” 陈春燕:“我锅里熬着药,我哪儿也不去。你们父女两个有话,你们慢慢说去,不要扯上我,我就是个办事儿的,这事儿最后还办不办,你们商量出个结果后,再来通知我一声就行。” 闵琪雅:“不行,你现在就得去告诉我爹,这事儿你不管了。” 陈春燕:“你听不懂话是不是,我都说了,我不去了。” 闵琪雅根本不放手,“你必须去,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 陈春燕就纳闷了,闵大人要娶妻,怎么就是她惹出来的,这个逻辑她是真的弄不懂了。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胳膊,“再说一遍,不去!” 闵琪雅瞪了陈春燕一会儿,忽然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1147章 陈春燕被闵琪雅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闵琪雅见陈春燕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邪邪一笑,“来人啊,快来看啊,燕老板打人啦。” 我打你个大头鬼! 陈春燕恨不得上去捂住闵琪雅的嘴巴,差不多到了吃午饭的点,酒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虽然还比不上巅峰时期的数量,但是已经很多了,闵琪雅喊那一嗓子,立刻便有人探头看了过来。 陈春燕:“……” 她扯住闵琪雅的胳膊,咬着后牙槽道:“你立刻马上给我闭嘴。” 闵琪雅心中很是得意,脸上却更加痛苦,“杀人啦,救命啊。” 陈春燕:“……” 这特么的,叫杀人啦可还行! 已经有客人在往厨房走了,陈春燕就是再不愿意妥协,她也得认怂了,“你给我起来,我现在陪你去找闵大人。” 闵琪雅这才满意了,冲着过来的客人甜甜一笑,“没事儿,我们闹着玩儿的。” 客人气得重重哼了一声,“不要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闵琪雅撇撇嘴,心中很是不以为意。 陈春燕暗暗摇头,这姑娘是没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她要是听过,肯定就不敢这么干了。 闵琪雅死死盯着陈春燕,似乎很怕陈春燕反悔似的。 陈春燕转身往厨房走,她刚走了一步,胳膊就被闵琪雅攥住了。 陈春燕瞟了闵琪雅的手一眼,“你干什么?” 闵琪雅:“你休想反悔。” 陈春燕:“我锅里熬着药,怎么可能就这样走,我至少要交代一声啊。” 闵琪雅这才松开了手。 陈春燕走进厨房,吩咐陈谷秋,“沙漏里的沙漏完了,药就好了,你帮我倒出来,这一次熬完了,还得加水再熬一次,别加太多水,水开了,用沙漏计时,到时候再把药全部都倒在一起。” 陈谷秋点点头,“我知道了。” 陈春燕这才怀着特别无语的心情,跟着闵琪雅往酒楼外面走。 第一次赢了陈春燕,闵琪雅心里美滋滋的,她甚至觉得这种方法可以多用,以后陈春燕只要是敢惹她,她就在饭点到酒楼来闹。 陈春燕是不知道闵琪雅的想法,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先吐出一口老血来。 他们回到衙门时,衙门的人也准备吃饭了,有的人手里活计没那么多的,这时候已经收拾好了,往膳堂走了。 陈春燕背着手,慢悠悠地往班房走。 闵琪雅嫌弃她太磨蹭了,伸出一只手抵在陈春燕的后背上,“走快点,行不行?” 陈春燕依然故我,都已经到衙门了,迟早都会走到班房的,何必着急呢! 闵琪雅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她死命把陈春燕往前推,好像那样真的可以快点似的。 闵大人收拾好了东西,也准备去膳堂吃饭,他一出班房就看到陈春燕被她女儿推着走到了近前。 他的脸上立刻便有了一丝不自然,这事儿吧,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到底把陈春燕坑了进来。 陈春燕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她相当自然地跟闵大人打招呼,“您吃饭去呀,那正好,我也没吃饭,您请我吃一顿吧。” 第1148章 闵大人听到陈春燕主动让他请吃饭,他反倒松了一口气,陈春燕能这样做,就表示还没有见外,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坏掉。 他朝前面一指,“走,一起吃饭去。” 闵琪雅却不管那么多,她只知道事情没有如她想要的那样发展,她就不乐意了,她死死攥着陈春燕的胳膊,不让陈春燕走。 陈春燕无奈地看着闵琪雅,“你刚才不是推着我走么,怎么现在又不让我走了?闵大小姐,你到底要我怎样?” 闵琪雅凉凉地笑,“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让你停下来,你听吗?” 听你个鬼! 陈春燕也凉凉地笑,笑完之后继续朝前面走,但她的胳膊还是被闵琪雅拉着的。 陈春燕:“到饭点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吃了饭再说吗?” 闵琪雅:“不能,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搪塞我!” 陈春燕:“……” 闵大人终于发话了,“你这样子像什么话,还不赶紧给我松手。” 闵琪雅哪里会听闵大人的话,她别开脸,根本不看闵大人。 陈春燕:“现在不去吃饭,待会儿只剩残羹剩饭不说,还全是凉的,你确定要吃那样的饭菜?” 闵琪雅一想到自个儿吃的是人家剩下的饭菜,就浑身不得劲儿,她瞬间妥协了。 她松开了陈春燕,“好,那就先吃饭。” 陈春燕摇摇头,真觉得跟闵琪雅交流特别费劲。 膳堂里坐满了人,只有一桌没人坐,那是闵大人、县丞和主簿几个人的位子。 陈春燕他们三个到了,坐的就是这一桌。 衙门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管饱而已。 陈春燕什么都能吃,吃这些菜倒没什么。 闵琪雅可嫌弃了,嘟嘟囔囔地道:“还不如家里那个女人做的好吃。” 家里那个女人指的自然是闵大人的小妾。 人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对比之后才知道她的姨娘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闵大人自然听到了闵琪雅的话,但他一点都没有觉得欣慰,甚至还想教训人,“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没有礼貌。” 闵琪雅早就放弃治疗了,哪怕被闵大人训斥了,她也只当没听见,反正她爹是要脸的,训她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别人都没听见,她不受这个教训,她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闵大人见闵琪雅没有反应,果然左右看了看,见前后左右的人都靠得太近了,他当真不能提高音量了,一口气便被憋在了心里,上不去下不来。 陈春燕看闵大人的脸色很是不好看了,她怕闵大人被闵琪雅气出个好歹来,赶紧道:“大人,您尝尝这道菜,味道还不错。” 闵琪雅手很快地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呸掉了,“还是开酒楼的呢,就这味觉……”她转头看着陈春燕,“你是没有味觉吗?” 陈春燕把筷子捏地嘎吱嘎吱作响,她觉得她再跟闵琪雅相处下去,那个被气到脑溢血的恐怕就是她了。 再帮你打圆场,我就是个傻子! 陈春燕低下头,专心吃饭,根本不再理会闵琪雅。 闵大人倒是想管,可实在是管不了,也是无奈得很。 第1149章 陈春燕吃着饭吃着饭,忽然想到个有趣的问题,如果让闵琪雅和陈冬梅正面撕,她们俩谁会赢? 她觉得两个人的赢面都很大,闵琪雅读过书,有时候有的招很损,但陈冬梅不要脸,说话毒,这可真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闵琪雅奇怪地看着陈春燕,“吃着饭呢,你摇什么头?” 陈春燕:“我活动脖子不行吗?” 闵琪雅呵呵冷笑两声,“有吃饭活动脖子的吗?” 陈春燕没忍住终于翻了个白眼,“谁规定吃饭时不能活动脖子了吗?” 闵琪雅也翻了个白眼,“你边活动脖子,边吞一口饭给我看看。” 陈春燕:“你让我做我就做,我不要面子的吗?” 县丞和主簿对视一眼,默默端起碗跑了,惹不起惹不起啊,女人的战场就是修罗场,他们俩虽然年纪不小了,但自觉没活够,且还想再活几年呢。 闵琪雅淡淡瞥了县丞和主簿的背影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回过头来,看着陈春燕,“我让你做,就是给你面子了。” 陈春燕:“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我的面子,你还给不了。” 两个人越吵越有火气。 闵琪雅见陈春燕去夹哪样菜,她就伸筷子过去夹住,反正就是要跟陈春燕抢。 陈春燕虽然告诉自己不要跟故意找茬的人计较,但几次三番被闵琪雅抢了菜,她也来了火气,更何况她最近肝火太旺,本来就不大控制得住脾气,立刻跟闵琪雅争抢起来。 闵大人看看闵琪雅,又看看陈春燕,他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他默默端起碗,坐到县丞旁边去了。 县丞偷偷用同情的眼神瞄了闵大人一眼,才继续吃饭。 陈春燕摸了摸脸,恍惚中,她感觉她的脸上又爆了痘痘。 她的毕生修养终于耗尽了,反手就将夹的菜丢进闵琪雅的碗里,“你要?给你给你给你。” 闵琪雅却丝毫没有被谦让了的欣喜,她只感觉一筷子嗟来之食落进了她碗里,她的火气顿时冒得三丈高,眼神越发不善起来。 陈春燕敏锐地发现事情不对劲了,她丢了筷子就起身往后躲,不小心带倒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 膳堂里的所有人都朝这桌看了过来,然后就看到闵大小姐端起一盘菜,伸手就抓了菜朝陈春燕砸。 陈春燕反应极快,往后一缩一蹲,菜就飞到了捕快的身上。 闵大小姐还不肯善罢甘休,她不断朝陈春燕扔菜。 陈春燕只能被迫继续躲。 整个膳堂顿时变得鸡飞狗跳的了。 闵大人:“闵琪雅!” 闵琪雅破罐子破摔都一万年了,哪里会被闵大人的呵斥吓到,她端起了桌上还没有动过的汤。 陈春燕看到了闵琪雅的动作,在心里骂了句死孩子,拔腿朝膳堂外面跑去。 夏天的炖汤哪是那么容易凉的,那碗汤还烫着呢,她可不想被烫到! 闵大人:“闵琪雅你要翻了天了!” 他从旁边走过去想按住闵琪雅的手。 闵琪雅却已经蓄势待发了,被那么一阻拦,那碗汤反而立时泼了出去,正正好泼在了闵大人的身上。 第1150章 膳堂里一片死寂。 县丞和主簿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从正面这样烫下去,某些重要部位还不得被烫熟了呀! 闵大人赶紧牵起衣袍连扇,烫啊,真的很烫啊,尤其是官服还贴在身上,就更烫了。 闵琪雅也被吓了一跳,凑过去忙问:“爹,您没事儿吧。” 闵大人怒吼,“滚。” 闵琪雅嘟嘟嘴,红着眼眶跑了。 陈春燕本来想进膳堂看看情况的,但闵琪雅跑出来时,一双眼睛都快丢到她身上了,她想也没想,转身就跑。 闵琪雅果然冲着陈春燕来了,那表情活像烫到她爹的是陈春燕似的,她现在要杀陈春燕为父报仇。 陈春燕别的事情做不了,但还可以跑到医馆去,帮闵大人请个大夫。 闵琪雅:“惹祸精你给我站住。” 陈春燕:“我可当不得惹祸精三个字,毕竟那是你的名字。” 闵琪雅脱了鞋就朝陈春燕扔来。 陈春燕往旁边一让,鞋子掉在了她的斜前方。 她勾唇一笑。 闵琪雅这可是你给我的机会啊! 她跑过去捡起鞋子就朝房顶上一抛,鞋子果然落在了屋脊上。 “……”闵琪雅,“陈春燕纳命来。” 闵大人快速脱了外袍,解开中衣查看伤势,发现只是红肿了一片,还没有起泡,顿时放下心来。 他那口气松到一半,便听到了闵琪雅的咆哮声。 他赶紧指着门外,“追,把她给我追回来。” 膳堂里的人这才呼啦啦朝外跑。 他们跑得快,可陈春燕两人跑得更快,陈春燕毕竟是要逃命的人,速度突破平常的极限,不过眨眼便冲出了县衙角门。 而闵琪雅一心想把陈春燕按住打,在强大的心理因素的驱动下,她也成为了一名超常发挥的选手。 这两个人没一个是衙役们追得上的。 到了街上,人多了起来,不是这个挡一下就是那个挡一下,行动起来没小姑娘灵活,速度一下子就更慢了,他们与陈春燕二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陈春燕在心里暗骂,闵琪雅是不是疯了,这是不知道累还是咋的,她都觉得有些跑不动了,一个深闺大小姐竟然还能坚持追在她身后跑,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闵琪雅哪里是还跑得动,她是看陈春燕没有停下来,她不能认输,这才继续跑的,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她早就停了。 好不容易跑到医馆,陈春燕朝着周有成说:“闵大人被烫伤了,你赶紧带着药过去,我就先走了啊。” 周有成:“……”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陈春燕从前门跑进来,说了一句话,连眼神都不跟他交流一下,就穿堂而过,直奔后门而去。 陈春燕直接开了医馆的后门,从小巷中穿行,准备绕一圈回酒楼。 她能在医馆里面乱跑,但闵琪雅不能。 闵琪雅刚刚准备进后院,就被福生拦住了,“我们医馆的后院是不许闲杂人等进入的。” 闵琪雅指着陈春燕离开的方向,“她为什么能?” 福生:“她是许大夫的小徒弟,自然是能的。” 闵琪雅想绕过福生继续追,但福生把她拦得死死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春燕跑得不见了踪影。 第1151章 有句话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陈春燕自然是知道的,她当然不会傻乎乎待在酒楼等闵琪雅来抓。 她把画稿交给文博,让文博自己悟去吧,就收拾了东西,带着她熬好的一罐药,坐着马车往三井村去了。 开玩笑,宿舍修了那么多,她还没有地方住么。 只是宿舍没有铺盖卷,她得先在城里买好带过去才行。 她前脚刚刚离开,闵琪雅后脚就到了。 闵琪雅见有人挡着她,她把人推开了就朝后院跑,先去看了石亭,没找到陈春燕,便去了厨房。 厨房里五个人虎视眈眈地看着闵琪雅,闵琪雅也不敢造次,她踮着脚来回看了一圈,没看到陈春燕的药。 她立刻蹙起了眉头,“陈春燕呢?” 陈谷秋一脸疑惑,“我姐不是跟你一起走了吗?” 闵琪雅狐疑地看着陈谷秋,她总觉得陈谷秋在装蒜,陈春燕的药都不见了,就说明肯定来过,这些人怎么可能看不见?真当她傻啊! 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陈春燕,闵琪雅压着怒气说:“你姐先回来了,还有事情没处理完,我还要找她,她人呢?” 陈谷秋:“我没看见,你到处找找看吧。” 闵琪雅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也没看见?” 二狗子倒是看见了的,但他看陈春燕当时的神情,真像是吃了一碗苍蝇似的,他琢磨着,陈春燕大概也不想让闵琪雅知道行踪,于是乖觉地保持了沉默。 另外三个人自觉还是厨房新人,地皮子都没踩热,没有发言权。 闵琪雅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见他们好像真的不像是知道的样子,只能放弃了。 她离开厨房,又在酒楼里面逛了一圈,才出了后门,穿过后街,往办公区去。 酒楼的办公区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她刚绕过影壁,就被拦了下来。 小丫头:“这位客人,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的地方,如果您有合作,请说明合作事项,我会帮您通禀的。” 闵琪雅:“我,你都不认识吗?县太爷的独女,闵琪雅。我来找你们燕老板,赶紧带路。” 小丫头不卑不亢的,并没有因为闵琪雅是县令千金,就觉得对方高她一等,“咱们燕老板此时并不在这里,如果您有事儿,急的话,我可以通知杨掌柜来协助处理,如果不急,不若改天再来,或者我帮您转告燕老板,请她空了亲自去找您。” 闵琪雅哪里会信小丫头的话,她认定了小丫头在敷衍她,她推开小丫头就往里面冲。 小丫头急得跺脚,真让闵琪雅冲进去了,那就是她的失职了。 酒楼规定了,所有访客需要得到杨先生或者燕老板的允许后,才能被带到会客室,否则是不能进入办公区的。 闵琪雅很显然是没得到允许的,那么当值的小丫头就会被扣工钱。 闵琪雅走得很快。 小丫头赶紧追,一直缀在闵琪雅身边,“闵小姐,您真的不能进去啊。” 闵琪雅挑眉,“怎么,陈春燕还没来得及逃走,怕被我撞上?” 小丫头:“哎呀,您怎么不信呢?我们燕老板真的没在酒楼呀!” 第1152章 杨彬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就看到小丫头急得满头大汗。 他赶忙上前询问情况,“怎么了这是?” 小丫头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位姑娘不相信燕老板不在,非得进来亲眼看一看,我……我拦不住。” 杨彬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些个小丫头啊,现在臭美得很,这两天一直商量着这个月领了工钱要去买什么东西,有的人连下个月领了工钱想买的东西都计划好了,遇到可能要被扣钱的事情,她们本能的是拒绝的。 杨彬挥手让小丫头离开。 小丫头松了一口气,只要不让她背锅,就是好的。 杨彬客气地请闵琪雅往里走,他是见过闵琪雅的,还听过陈春燕评价闵琪雅,自然知道这姑娘不是省油的灯,等顺着来,是以他什么多的话都没有,直接请闵琪雅进去亲眼看一下,就知道陈春燕到底在不在办公区了。 他如此坦荡的作为,反倒让闵琪雅相信了,陈春燕确实不在这里了。 但进都进来了,闵琪雅觉得看看也无妨,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个谁都说不清楚。 杨彬指着一间大办公室介绍,“这就是咱们燕老板的办公室了。” 闵琪雅走进办公室,先大致看了一眼,走到桌子边,忽然撩开桌布,朝桌子下面看。 杨彬嘴角一抽,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以他对陈春燕的了解,哪怕陈春燕想躲闵琪雅,也不可能往桌子下面躲的,陈春燕不要面子的吗? 闵琪雅见桌子下面没有人,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她又走到柜子边,忽然拉开柜子的门,她又往柜子里面看了一眼。 杨彬:“……” 他敢用自己的脑袋发誓,陈春燕绝对不会为了躲闵琪雅,而委屈自己躲在柜子里的。 闵琪雅看到柜子里面没人,还有点小小的失望,她以前跟手帕交玩捉迷藏时,就躲在柜子里过,这招还挺有效果的,基本没人能发现她。 她继续翻找陈春燕的办公室,办公室说大不大,不多会儿便翻找完了,自然是不可能找到人的。 杨彬这时候才道:“东家确实不在这里,闵大小姐如果有事找东家,我可以转告。” 闵琪雅挑眉看向杨彬,“你告诉她,今天的事情没完。” 杨彬:“……” 闵琪雅怒气冲冲地走了。 与此同时,罗大少已经在山里发现了祁轩等人的踪迹。 眼下距离祁轩发动进攻已经不剩什么时间了,但他还是想阻止祁轩,哪怕他已经通知卫所的人准备配合作战了,他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地上有一片草叶被踩烂在了地里,他便顺着这个方向往前走,绕过一棵树,他脖子上忽然被架上了一把刀。 兵士:“不许动。” 罗大少举起了双手来,“我是来找祁轩的,并没有恶意,他现在在哪里?” 兵士:“你等着。” 另外有人去通报祁轩去了。 祁轩听到手下的人汇报说有人摸进山里来找他了,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妙,甚至怀疑他的行踪泄露了。 他赶紧来见“俘虏”,一看之下便有些无语,“怎么是你?” 第1153章 罗二少挣扎几下,挣脱开兵士的束缚。 兵士见他们的上峰确实认识罗二少,也没如何阻拦,就让罗二少脱离了控制。 罗二少:“你的计划太冒险了,而且燕老板也很不同意你这样做。” 祁轩眉头紧蹙,“你去找她了?” 罗二少:“是,我去找她了。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和鞑靼的正规军硬碰硬,草原上不是有很多强盗么,我们完全可以拿他们练手,还可以为民除害。” 祁轩:“为谁的民除害?为的是鞑靼的民!那些马匪祸害的本来就多是鞑靼人。” 罗二少:“这事儿本来就有利有弊,但只要我们的人得到了训练,就算帮了鞑靼人一把又如何呢?” 祁轩冷冷地看着罗二少,“你不要妨碍我做事,阵前动摇军心可是死罪。” 罗二少:“……”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祁轩转身就走。 他比谁都珍视他训练出来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他们去送死! 他既然敢谋划偷袭这事儿,就有一定把握。 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案例又不是没有,只要设计得巧妙,就没有攻不下的城,掠不了的地。 罗二少:“那让我跟着你。” 祁轩:“你给我回去领你的兵,如果因为你的原因,让我打输了仗,我剥了你的皮。” 罗二少:“我得保证你的安全。” 祁轩愤然转身,指着罗二少的鼻子,吼道:“在战场上,谁也保证不了谁的安全,懂吗?你只有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才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罗二少没有办法,只能把药留在了地上,“这是我从医馆买的药,留一部分给你们,万一受了伤,也能及时止血,活下去的几率也大些。分开携带,没一组人带一瓶,也不费事,这里不会拒绝我了吧。” 祁轩当然不会拒绝了。 有药和没有药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如果有药,能得到及时救治,很多时候,人就不会死。 他点了点头,“我承你这个情。” 罗二少满怀忐忑地离开了。 这个地方距离伏击点已经非常近了,他离开得非常小心。 但这个地方距离他的卫所的埋伏地点还有一定距离,他得抓紧赶路才行,要不然耽误了祁轩的事情,听那个意思,他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约定的山头,他沿途检查暗记,终于在一棵树上看到了同袍留下的标记。 他顺着箭头的方向找过去,便找到了隐藏在林中的同袍们。 他拿出剩下的药,“拿去分了,每个小队一瓶,尽量让受伤的同袍能尽快接受治疗。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今天晚上怕是得有一场硬仗了。” 他把马上的饼子解下来,抛给大家。 话不用多说了,谁饿了,自己来拿饼子就成。 罗二少自个儿也拿了个饼子就着凉水吃了,就靠着树干养起精神来。 夜,就那么降临了。 大地微微震动,那是大量马匹同时跑动引起的。 祁轩一骨碌从地上站起身,三两下爬上树,朝远处眺望。 前方一队骑兵正朝这边靠近。 第1154章 祁轩从阿尔斯楞那里得到的消息,有小股鞑靼军会在近期路过这里。 近期其实说得很模糊,一两天是近期,三四天是近期,是以他提前了好几天来蹲着,终于还是被他蹲守到了。 他不管阿尔斯楞出于什么考虑给他的消息,只要消息是真的,他能用得上,这就行了,至于是不是帮了阿尔斯楞的忙,让阿尔斯楞趁机除掉了政敌,他真的不在意。 马跑在路上,忽然前蹄踏空,瞬间栽进一个深坑里,马的惨嘶声,人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响起。 夜太黑,后队人马看不清前面的情况,还在往前冲,前面的人马看到了情况,都勒了马,还是被后队的人马怼了下去。 深坑有削尖了的木桩,人和马有不少被贯穿而死,但还有很多人掉在了同伴的身上幸免于难。 祁轩听到轰一声响后,便在心里计算时间。 他只能估算,那边太远了,对方又没有点火把,他的目力委实不能及。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举起了手。 他身后的兵士立刻便点燃了火把,一支支箭在火把上点燃了,搭在弦上,蓄势待发。 他的手重重往下一放。 一支支火箭便朝深坑那边飞去,哪怕有人的箭法不是很准,但因为深坑很大,只要间能落进坑里,就能点燃预先倒进坑里的火油。 大火嘭的燃烧起来,深坑瞬间成了人间炼狱。 罗二少一个激灵忽然醒了过来,他看到了熊熊的火焰。 这就是动手的讯号。 他赶紧吩咐整队。 这一次,他带了五百个人过来,再加上祁轩的人,一共不足一千人,尚不足对方的一半,要说他不担心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远处还有火箭在飞。 他整好队后,暂时还没准备出发。 祁轩交代过,火箭停了,便是冲锋包抄之时。 祁轩一直关注着深坑方向,他发现鞑靼人准备撤退了,他赶紧吩咐,“停止射箭。” 火光在夜空中尤为明显,火箭一停,罗二少便注意到了。 他拔刀前指,“冲锋。” 他带着人从鞑靼人的左侧方包抄过去。 与此同时,祁轩带着人从鞑靼人的右侧方包抄。 鞑靼人身处火光之下,而祁轩等人身处黑夜中,是以祁轩看得清鞑靼人,而鞑靼人却看不清他们。 喊杀声大起,鞑靼人听着还以为埋伏着多少人呢,他们连战也不愿意战了,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地四散逃跑。 罗二少距离鞑靼人还很远,眼见着鞑靼人要逃跑,他赶紧吩咐:“弓箭手准备,射箭。” 鞑靼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破了胆。 右边已经有人埋伏了,没想到左边也有! 鞑靼人顿时如被狼群驱赶的羊群,没头没脑地四处乱窜。 没有有效的抵抗,鞑靼人的伤亡逐渐增大。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鞑靼人被杀破了胆,却极大的增强了祁轩手下兵士的信心。 他们这才是以少胜多,将之称为奇迹也不为过。 只有祁轩知道,这次练手完全得益于阿尔斯楞这个鞑靼奸,而这种鞑靼奸并不会一直给他递消息。 他要的是给大家信心,而不是盲目自大,之后的训练,他将再次改变方向。 第1155章 两千人的小股队伍最终基本上被祁轩和罗二少留了下来。 祁轩却不十分满意,他与罗二少汇合后,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罗二少左右看了看,最终指了指自己。 祁轩看的确实是罗二少。 罗二少被瞪得非常不解,他觉得他的时机抓得正好,不明白祁轩为什么不满意了。 祁轩很快给了罗二少答案,他指着远处那些罗二少的兵,“带兵散漫,这还是小规模作战,如果大规模作战,就凭他们这样的纪律,能打得赢才怪。我本来是准备将那支鞑靼队伍全部留下来的。” 罗二少摸了摸鼻子,心说:世子爷还挺贪心的。 他嘴里却没敢嘀咕出来,只道:“军功是按人头算的,杀人割头都习惯了,你不让他们割头,他们都没有冲锋的动力。” 祁轩压着火气,“就不能打完仗再清理战场?” 罗二少:“一个头就是一份赏钱,打完了,谁知道哪个是自个儿杀的,他们只有把头挂在腰间,才觉得稳当了。” 祁轩都要气死了。 但他知道罗二少说得也有些道理,他不能开口说,打完仗下来,平分赏钱,那样只会打消大家杀敌的积极性。 可杀一个取一个头,当真太浪费时间,好好的战机都给延误了。 他自个儿那边因为人少,又因为他给的待遇一向好,都乖乖听话没有抢功劳,罗二少那边却乱糟糟的了。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得想办法解决。 祁轩摸了摸脑袋,背着手走开了。 罗二少站在原地直摇头,他在卫所的年头比祁轩还长,哪里会不知道弊端,他心里清楚归心里清楚,但不是他能纠正得了的。 就比如说打仗这回事吧,如果他手底下的兵感觉胜算大,他们就冲得快,杀敌领功不在话下,但他们感觉胜算不大,上战场后,随便打打就开始往后退,你说他们是逃兵吧,也不是,他们还打着呢,但就是打得不用心,败得还特别有技术,让人有火发不出。 边境那么多卫所,接连吃败仗,当真就是鞑靼人比咱们自己人强悍太多吗?当然不是的。 里面的猫腻可大了,都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讲的。 他估计祁轩再待一段时间,或者官升一级,差不多就能看清现实了。 做人有时候不能太理想化。 祁轩站在缓坡上,看着下方清理战场的人,心里想的又不一样。 兵士们为什么那么看重赏钱? 当然了,喜欢钱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自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的,存一文钱是一文钱,他们死了,至少还有钱可以留给家里人。 那么如果他帮这些人解决了后顾之忧,这些人还会这样死要钱吗? 祁轩想要试试。 他现在就想见陈春燕,问问她意见,他总觉得陈春燕的想法能给他惊喜。 他又走回到罗二少身边,“清理完战场,你需不需要立刻回卫所?” 罗二少挑眉,“找我有事?” 祁轩颔首,“确实有事找你商量。” 罗二少便做好洗耳恭听的架势,然而祁轩却闭口不言了。 咋的,玩儿我? 第1156章 罗二少感觉自己好惨,他这几天就没休息好过。 昨晚打扫战场打扫到半夜,本来还能席地休息一下的,但祁轩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非得让人去弄水来,浇一遍那一个被烧过的深坑。 他当时都看过了,人被捞出来后,火已经熄了,但祁轩坚持,他实在没办法,只好组织人手去打水。 其实祁轩是没有这样的意识的,只是陈春燕说过“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虽然他听着像一句戏言,但还是可以看出陈春燕对这件事的重视。 而且陈春燕之前已经放过话了,若道不同则不相为谋,他不能因为一点小时候就失去这个盟友吧,所以还是小心些好。 于是所有人齐齐帮忙,直到快天明时,才把那又长又宽的一条深坑浇了个透,确定死灰再也复燃不了了,这才离开。 罗二少正想说赶快回卫所就能补觉了,祁轩却叫住了他,让他跟着一起去龙桥村找陈春燕。 他不想去找,他才刚找过,还留下了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祁轩:“事关胜仗的奖励,你最好还是听一听,万一有不合理的地方,咱们也好改进。” 罗二少:“你真准备从这上面下手啊?!” 哎哟喂! 那些个老油条不会买账的! 祁轩瞥到了罗二少的神情,淡淡道:“有志者事竟成,如果连想都不敢想,开始都不敢开始做,那便什么都成不了。” 罗二少:“……” 行,您有理,您说了算。 伏击鞑靼人的地方距离梁县不算近,他只能强打着精神,继续骑马。 陈春燕今天早上起来,一大早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感觉没有感冒,那就是有人在念叨她了,到底是谁啊!真有烦人的! 其实宿舍修得还真是不错,她昨晚就住在三楼,住的是个套间,除了房屋的材质是木头的这一点不同外,她住的地方真跟后世的套一的公寓差不多了,差的也就是个厨房而已。 因为是木结构,陈春燕规定不能在楼上开火,是以修建的时候就没有修建厨房。 但这楼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顶楼上有一个大水箱,当然了,三井村还没有像江源村那样弄自来水工程,水箱里的水都是武师父们带着丫头小子们装满的,就当训练了。 陈春燕暂时也没准备给三井村弄自来水工程,主要是没有加压设备,宿舍这边楼层较高,水压不够,楼上根本不可能有水,她也就懒得折腾了。 她这边刚洗漱好,楼下就有人敲盆子喊开饭了。 她便关了门,顺着楼梯往下走。 丫头小子们全都席地而坐,没人拿着两个空碗一双筷子,等着放饭。 陈春燕:“……” 小子也就罢了,把姑娘全都教成这么豪放的德性了,可还行? 她估计小丫头们已经习惯了,也没觉得这样哪里不对了。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不破不立嘛,等先破掉了女孩子心里设的条条框框,再来说其他的也好。 她便忍住了没有多说话,走过去也领了碗筷,站在旁边等着放饭。 第1157章 一桶馒头和一桶粥被力气大的小子抬了出来。 他们两两配合分粥分馒头,每人一碗粥,小丫头每人再得一个馒头,小子每人得两个馒头。 馒头很扎实,一个馒头足有后世卖的两个半那么大,而且还不算特别暄软,那种太暄软的其实不太顶饿,小丫头吃了都饿得快,他们是故意不把馒头蒸得那么暄软的。 陈春燕拿到一个馒头,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她立刻判断出,她连半个都吃不完,她赶紧把没动过的那一大半掰下来,递给旁边的小子。 陈春燕:“能吃完吗?” 小子盯着馒头看了一会儿,忽然点了点头。 陈春燕就把馒头放进了小子的碗里。 这些半大的小子,肚皮就跟松紧做的似的,吃得多一点就多一点,吃得少一点就少一点,这都是没有关系的。 丫头小子们吃饭都很快,陈春燕那小半个馒头才吃了一半,一些人就陆陆续续吃完离开了。 他们的碗都自己洗,洗完了再放回筐里,由当值的人抬走。 陈春燕忽然发现其实武师父也不错,至少把这些孩子教得很有规矩。 她吃完后,有人过来要帮她洗碗,她拒绝了,她既然住在这里,她就得守这里的规矩,大家都自个儿洗碗,她也得自个儿洗碗。 粥碗而已,又没有油,容易洗得很,她洗好了碗,放回筐里,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溜溜达达着去了学堂。 她不想回家,又不能去酒楼,那就只能去学堂了。 廖敏柔到得比陈春燕还要早,她坐在办公室里吃早饭,看到陈春燕进来,还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陈春燕,一副把陈春燕当阶级敌人的模样。 陈春燕:“……你干什么?我得罪你了?” 廖敏柔:“你要来抢我饭碗!” 陈春燕:“请问你来这里,谁给你发工钱了不成?” 廖敏柔:“……” 好像真的没有! 陈春燕看着廖敏柔呆萌的样子就想笑,“你也不缺这点钱嘛是不是?” 廖敏柔:“就是啊,是我自己看不上那点钱的,跟你没关系。” 死要面子啊! 陈春燕赶紧点头,“是是是,就是这样的。诶,这是今天提供的点心么,看着不错,他们这肉松终于做得像样子了。” 今天学堂提供给先生的是肉松饼,做的方法当然是陈春燕教的,只是之前他们肉松做得一直不怎么样,今天的倒是刚刚好。 她又加了一个肉松饼,喝了点茶,才准备上课去了。 廖敏柔拉住陈春燕,“你还说不是来抢我饭碗!” 陈春燕:“你认识拼音吗?不认识啊,所以还是得让我去上一节课,你上第二节吧。” 廖敏柔狐疑地看着陈春燕,“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春燕摊手,“就是无家可归,过来混时间啊,那些东西反正都得教的,早点教也好,他们之后还可以自学。” 廖敏柔:“你骗谁呢,就那些歪歪扭扭的东西,他们学会了就能自学?我可不信。” 陈春燕指着隔壁男学,说:“你要是不信,你去问问赵夫人,她肯定会解释给你听的。” 第1158章 廖敏柔来劲了,“你解释给我听不行吗?你是不是嫌我笨,解释起来麻烦,所以才不想解释!” 陈春燕:“我真是冤枉啊,事实胜于雄辩嘛,你过来亲眼看一看,一切都明白了。” 廖敏柔将信将疑,却还是跟着陈春燕往外走,几步路就走到了隔壁。 赵夫人也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不过她没有吃点心,倒是在写着什么东西。 她现在和赵先生分了工,她是有时间的时候编字典,赵先生是一天到晚都在编字典,以求尽快编写完毕。 陈春燕朝赵夫人指了指,“你去看看赵夫人写的东西就明白了。” 廖敏柔颠颠跑到赵夫人身边,低头一看,就看到每个字的上面都标注着那些所谓的拼音,字下面还有释义,释义下面还有各种词组。 赵夫人正在编的是“波”这个字。 廖敏柔自然是认识波的,她记下了波字上面的拼音,道:“我能看看之前的内容吗?” 赵夫人是认识廖敏柔的,知道廖敏柔在隔壁教书,笑笑就把东西递给了廖敏柔。 廖敏柔接过来往前翻,就看到前面几页分别写着“拨”“剥”“播”等内容。 她立刻明白陈春燕所谓的自学是怎么回事了。 她感觉赵夫人做的事情很有意义,她问陈春燕,“这事儿我能参与吗?” 陈春燕:“你认识拼音吗?” 廖敏柔撇嘴,“赵夫人能学会,难道我就不能?” 陈春燕:“其实我觉得有一件事情非你不可,而且做了也非常有意义。” 廖敏柔将稿纸规规矩矩还给赵夫人,“什么事情,你说来听听。” 陈春燕:“赵先生和赵夫人编写辞典还缺少很多书,你家其实是书香世家,家里的书应该不少吧,借来抄一抄,或者放我们的人进去抄一抄都行啊,这样赵先生赵夫人他们编书的时候也能多个参考。” 廖敏柔想想,便道:“我只能说试试。你知道的,其实书香世家更看重书,我爹其实没分到什么书,书都被大伯分走了,我先回去问问我爹,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这事儿我会尽量帮忙,你放心吧。” 赵夫人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笑着说:“那我就先替孩子谢谢你们了。” 廖敏柔忽然指着陈春燕说:“先说好啊,辞典编成之后,我要先抄一本走。” 陈春燕眨眨眼,“你要用抄的吗,我估计内容不少,我都准备用印刷的。咱们这儿还没有书局,书都是从外地运来的,我其实一直有打算开个书局,只是暂时还没有需要印的书,所以不着急罢了,等辞典快成的时候,书局肯定是要开起来的。你不要印刷的,真要抄?” 看着打趣的小眼神! 廖敏柔气不打一处来,“你要印刷你早说啊,不然鬼知道你要印刷!既然你准备这么做了,那我就不止要一本了,我们家……我爹一本,我们姐妹各一本,然后亲戚……” 她掰着指头算,单是他们家就需要几十本。 陈春燕忽然觉得这生意能做,至少回本是很快的,如果单本定价高一点,单是卖给廖家,她就能回本了。 第1159章 这笔账,陈春燕在心里一算,便明了了,她觉得或许她可以开始筹办书局了。 书写用的纸和墨都是南边运过来的,这个成本暂时没法节约,但是木头什么的,山上都是现成的,用后世很多地方的方法,砍一棵种一棵,其实也不会破坏生态,反而是树林正常的“新陈代谢”。 地盘是现成的,剩下的就是人了。 每次一到人这一块,就是最难的。 找一群不认识字的人当然也能雕刻,但是他们少雕刻了一笔,他们自己也发现不了,这就很坑了。 陈春燕:“其实我觉得可以把书局提前开起来,只是人手不好找。” 廖敏柔:“你那里不是有个很厉害的木工么,让他弄啊。” 陈春燕:“……你想累死他啊!” 廖敏柔:“梁县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一般人都不愿意往这儿来,住这儿太危险了些。那些老手艺人都更愿意在京城或者文风鼎盛的江南。” 谁说不是呢! 陈春燕挠挠头,“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先去上课,你再帮我想想。” 廖敏柔也没拒绝,她的课堂被陈春燕占了,她也没什么事儿做,只能回办公室帮着琢磨书局的事情了。 依她所想,陈春燕既然让她参与了,说不定最后会让她参股,那她就不算白忙活。 现在只要是跟陈春燕一起做的生意,廖敏柔全都赚得盆满钵满,有时候让她爹都有些眼红,不禁感慨廖敏柔运气好。 陈春燕安安静静地待在办公室里时,陈家农庄已经热闹开了。 这话还得从昨天陈春燕溜走了开始说起。 陈春燕建议余秋谷去洗个澡,余秋谷刚开始觉得受了羞辱,很不高兴,但吃饭时,谢楠一直没有露面,她就难免开始多想了,她不会觉得是饭菜不合谢楠的口味,只想到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洗澡,被嫌弃了。 她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还不见谢楠回雅间,她便叫来了跑堂的小子,支支吾吾地表达了想用盥洗室洗澡的意愿。 跑堂的小子立刻叫来了个小丫头,由小丫头带着余秋谷去洗澡。 有小丫头带着,余秋谷顿时放松了很多,也没有那么害羞了。 小丫头耐心地跟余秋谷解释盥洗室的每一样东西是怎么用的。 余秋谷只觉得神奇,好多东西是她见都没见过的,等小丫头帮她放上水,她便一样东西一样东西摸过去,最后决定每样东西都用一遍。 盥洗室的东西准备得委实不少,每样都用耗时可不短。 谢楠吃完了饭,回到雅间,等了半天还没有等到余秋谷,便跟李婶儿交代了一声,下楼寻找去了。 他问清楚余秋谷在哪间盥洗室,便在外面问:“余姑娘,你洗好了吗?” 余秋谷被吓了一跳,她面颊发烫,她竟然不知不觉泡了那么久的澡,她赶紧从浴缸里面起身,谁知道脑袋却忽然发晕。 她惊叫出声,“啊!” 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响声。 谢楠面色一变,问守在门边的小丫头,“怎么回事?” 小丫头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她一直守在外面的。 第1160章 谢楠推开小丫头就往里冲,人是他带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他真是没法跟陈家的人交代。 小丫头跺了跺脚就跟了进去。 谢楠刚进门就看到扑倒在屏风上了余秋谷,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立刻准备往外退。 余秋谷也看到了谢楠,准备起身,顿时又啊了一声,“谢公子。” 谢楠只好站住脚,吩咐小丫头,“去外面守着。” 小丫头满脸问号,人家姑娘摔倒了,还没穿衣服,你让我出去,您自个儿来,这合适吗? 谢楠见小丫头没有动,立刻投过去一个严厉的眼神。 小丫头撇撇嘴,退出去,还带上了门。 谢楠经验多丰富啊,他刚才只看了余秋谷一眼,便判断清楚了眼下的情况,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于是…… 今天一大早陈家农庄就热闹了起来。 陈冬梅带着她爹娘打上了门。 原因自然是她昨晚在她相公身上看到了不同寻常的痕迹。 余秋谷腰酸背痛的,还在赖床,她娘一早就跟陈家的人解释说她昨天害了风寒,喝了姜汤得发发汗,暂时就不起床了,而且跟大家同桌吃饭过了病气给大家也不好。 陈二婶一屁股坐在院子里,指着燕儿娘道:“大哥大嫂,这么多年了,我害过你没有,你却让那么一个贱丫头来害我的女儿,我女儿还没有住满对月,谢楠这个时候纳妾不是打我女儿的脸么!” 燕儿娘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陈二婶:“在说什么你不知道?昨天那个贱丫头去城里,跟谢楠做了什么好事,你们不知道?” 燕儿娘是真不知道,“买衣服、吃饭,还能做什么?余家姑娘回来就病了,现在还没起床。” 陈冬梅一听,转身就往东院跑。 她昨天可是听说了,余秋谷把陈春燕都给挤跑了,那余秋谷肯定住在陈春燕的房间里没跑了。 燕儿娘一看陈冬梅那个架势,就知道不好,到底在一个屋檐下住过十几年,陈冬梅想干什么,她大概还是能猜到一些的,当下就想上去阻拦。 董明春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燕儿娘,“住在家里的姑娘不规矩,犯了错误,本跟您没什么关系,况且她亲生母亲还在这里,自当由她的亲生母亲去处理。您还是多顾着点您肚子里这个小的为好。” 她说着还摸了摸燕儿娘的肚子。 燕儿娘顿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李婶儿听到了董明春的话,忿忿地瞪了过来。 陈冬梅带的人多,陈家的人如果不帮忙,她们母女可就势单力孤的了。 李婶儿眼看着陈冬梅都跑得没影儿了,她不好再耽搁,只能边跑边喊:“婶儿救命啊,有人要打死我们母女啦。” 她喊的自然是姥姥,她就不信姥姥去帮她了,陈家的其他人还能袖手旁观。 姥姥年纪大了,听到吵闹声,怕磕着碰着就没有出来,现在听到有人叫她,她这才出来看看。 姥姥:“咋啦咋啦。” 李婶儿:“救命啊,杀人啦。” 姥姥眼睛一瞪,就要过去帮忙,开玩笑,不管李婶儿人如何,可对外,她们是一个村的人,得互相帮助。 第1161章 姥姥一动,就被董明春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董明春:“姥姥您也不问问清楚余家姑娘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能让梅儿连亲戚的脸面都不顾了,带着老子娘打上门来。” 姥姥一听这话,觉得也有道理,但她昨天见过陈冬梅,并不觉得陈冬梅是个十分讲道理的姑娘,无理取闹也是可能的。 她甩开董明春的手,道:“我过去瞧瞧。” 董明春继续拦姥姥,“您经验肯定比我丰富,有什么事情能让一个正头娘子,一口一个贱女人地骂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呢?” 姥姥一愣,片刻后便脸色连变。 她心中并不敢十分相信余秋谷会做出那么没脸没皮的事情来,好歹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以前一直乖乖巧巧的,这让她如何相信嘛。 董明春继续道:“看来姥姥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既然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他们两家人去解决吧,我们家夹在中间也是为难。而且我建议尽快把余家姑娘送回家,咱们家还有两个没有出阁的姑娘,把余家姑娘这种名声坏了的姑娘留在家里,于咱们家的姑娘名声有碍。” 姥姥的脑子已经糊住了,她只感觉丢脸,非常丢脸。 董明春朝站在旁边看戏的盛小冬瞄了一眼,盛小冬瞬间会意,偷偷溜出院子给陈春燕报信去了。 而另一边,陈冬梅冲进了陈春燕的房间,伸手就把余秋谷从床上拽了下来,她拽的是余秋谷的头发,拉得余秋谷头皮阵阵发疼。 余秋谷浑身都痛,哪怕年龄比陈冬梅大,她也反抗不了。 她带着哭腔喊:“阿娘,阿娘你在哪里,快来救我。” 李婶儿已经到了,却被陈冬梅带来的人挡住了。 陈冬梅出门时,浩浩荡荡的,谢楠自然看到了,但并没有表示反对,谢家的仆人便默认谢楠同意了陈冬梅的做法,她们自然全部听凭陈冬梅差遣了。 李婶儿被挡住时,陈冬梅已经开始撕余秋谷的衣服了。 陈冬梅一边撕,一边骂:“你连脸都不要了,你还穿什么衣服!这衣服是谢楠买的吧,你不配穿,给我脱下来。” 余秋谷死命拍打陈冬梅,陈冬梅却一直不曾松手。 陈冬梅可是一位连土地爷的塑像都弄得倒的选手,一般姑娘在她手里肯定得跪。 大概是谢楠买的衣服质量太好了,陈冬梅撕了半天都没能撕破,只把余秋谷身上勒出道道红印,气得她丢开余秋谷就去找陈春燕屋里的剪子。 她翻了半天,才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翻到了一把小剪刀。 余秋谷看到利器吓得连连尖叫,生怕陈冬梅手一抖给她戳出个窟窿。 陈冬梅的手可一点都不抖,她稳稳地剪开了余秋谷的衣服,从上划拉到下,直接对半破开了衣服。 余秋谷身上也精彩的很。 陈冬梅只看了一眼,便怒从心头起,她撩开余秋谷的衣服,“大家都来看啊,这是一个姑娘家该有的痕迹吗?我呸,真是不要脸!” 她伸手点了两个人,“你们把她给我拖出去,我要叫大家好好看清楚,这是怎样的贱人。” 第1162章 陈春燕坐在办公室里,正端着杯茶在看书呢,办公室的门就嘭一声被撞开了,吓得她手里的茶都洒了出去。 陈春燕冷声道:“盛小冬你又欠抽!” 盛小冬连连摆手,“不是,大小姐你赶紧回家看看吧,家里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陈春燕腾地站了起来,但很快又坐了回去,“谁打谁?” 咦? 盛小冬有些闹不明白了,大小姐这是什么反应? 他挠挠头,道:“谢太太打余小姐。” 陈春燕不感兴趣地点点头,“哦。” 她本来就觉得余秋谷不太安分,是个想借婚事往上爬的人,再加上谢楠也很不安分,家里十几房姨太太,可不是纳回家好看的,这样两个人碰在了一起,随便出点什么事儿都正常。 盛小冬:“你不着急啊。” 陈春燕就奇了怪了,“这件事跟我们家有关系吗,我需要着急吗?” 也是哦,好像确实没什么关系。 但……盛小冬:“是春姑姑让我来通知你的,你当真不回去看看?万一真的收不了场怎么办?” 陈春燕觉得,如果当真会弄得收不了场,她回去了依然会收不了场。 她问:“我阿娘没掺和吧?” 盛小冬:“有春姑姑在呢,第一时间就拦住了,肯定不会让太太靠近的。” 既然如此,陈春燕也就不着急了。 但她还是得回去一趟,不然说起来不好听,家里出了事儿,她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似的。 她收拾好东西,“走吧,回去看看。” 盛小冬笑着说:“我把踏雪牵来了。” 陈春燕:“……你可真是个小机灵。” 这特么的……想拖拖拉拉慢一点都不行了。 陈春燕翻着白眼离开了学堂,她翻身上了踏雪,慢慢悠悠往家走。 她就算不策马,凭着踏雪那大长腿,没用多久她就回了家。 还在河边她就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宅子里传了出来。 听这声儿,怕是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吧。 她依然不着急,陈冬梅和余秋谷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还是少掺和的好。 到了家门前,她把踏雪交给盛小冬,才慢慢悠悠往东院去。 她刚才听到吵嚷声明显是从东院传出来的。 刚刚走进院门,她就看到了余秋谷,啧啧,这姑娘的衣服被剪得七零八落的,模样甚为凄惨,幸而东院是不进男子的,余秋谷再狼狈,看到的人也只有女人而已。 别人可能觉得余秋谷的样子已经不能看了,但陈春燕觉得也还好,余秋谷身上的布料比比基尼多多了。 陈春燕:“哟,热闹啊。” 陈冬梅一看到陈春燕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还笑得出来,你看看你家的人干的好事儿!” 陈春燕摊手,“她可不是我们家的人啊,而且她干了什么事儿我也不清楚,她刚来就把我挤走了,你说这话,我真是听不懂了。” 陈冬梅:“这个贱女人勾.引我丈夫。” 陈春燕点头,“那是很该打。但……这是我家,请你把人拉出去打,不要搅了我家的清净。” 李婶儿朝陈春燕扑过来,“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可是到你家来做客的,不能出事了,你就不管了。” 第1163章 陈春燕挑眉,“是我教你女儿不学好的?我连话都没跟她说过几句啊!我现在无比庆幸,幸好我有先见之明,直接回了城里,没跟你女儿同住一个屋,不然我的名声可就被你女儿带累了。” 李婶儿面色灰败。 她们就是仗着这里是龙桥村,没人认识她们,且出了事儿,陈家肯定会管,她们才敢乱来,要不然总会收敛些。 然而陈春燕却明确表态不会管,这对李婶儿来说打击可就太大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陈家这条地头蛇不帮忙捂着,这样的丑事只消几天便能传到她们自己的村子里,那她和她的家人还怎么做人?! 李婶儿抓住陈春燕,“不行,你一定要管,不然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陈冬梅听了这话,眼睛中竟然多出了一丝希冀,她是多么希望陈春燕死在李婶儿手里啊,虽然不如自己解决了仇人来得畅快,但仇人的消亡依旧会让她开心半年。 陈春燕注意到了陈冬梅的眼神,在心里暗暗摇头,这姑娘真是没得救了,心狠毒辣如斯,根本改不了,而且陈冬梅也没准备改。 她收回目光,对李婶儿道:“你确定要得罪我?” 一句话把李婶儿拉回了现实。 她为什么会带着女儿过来,想要跟个傻子联姻,还不是因为陈春燕跟县太爷的关系好,他们家作为姻亲能够沾点光嘛。 而且陈春燕跟县太爷关系好还真不是说说的,她在酒楼吃饭的时候就听说了县太爷家的千金还到酒楼来找陈春燕了呢! 这样的人哪里是她能够得罪的,如果一下子弄死了也就算了,她一个人抵命也都还好,万一没弄死,回过头来再找他们全家的晦气,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她的念头转得很快,几乎是立刻就把她伸出去的手收了回去。 她终于不再以陈春燕的长辈自居,觉得陈春燕就该帮她了,她放低了身段,“求求你,帮帮忙吧。” 陈春燕也不是说真要把余秋谷丢出去,也不是真不管这件事,这事儿到底跟她家有那么一丢丢关系,说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的,她只是要让李婶儿知道,她没有那个义务帮忙而已。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她转过头对陈冬梅说:“这里是我家,还轮不到你撒泼。” 陈冬梅眼睛一瞪,就要冲上前来。 陈春燕凉凉地笑,“不长记性是吗?“ 陈冬梅急急收住脚,狠狠地等着陈春燕,“你要管这件事?” 陈春燕打着呵欠说:“哪里是我要管啊,是你事情做得不干净啊,你要是把人拉到老宅去处理,我连看都看不见,更别说管了,但现在你站的地方是我家,我不管不行啊。” 陈冬梅心头一跳,终于意识到她哪里做错了。 董明春听盛小冬说陈春燕回来了,她估摸着应该能镇住场子了,便离了燕儿娘身边,过来看看情况。 她一冒头就被陈春燕看见了。 陈春燕:“派人去把谢楠请来,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还得他拿主意。” 陈冬梅指着陈春燕,“他拿主意?!陈春燕你不要害我!” 第1164章 陈冬梅太了解谢楠了,对谢楠来说,家里多个把个女人根本不叫事儿。 余秋谷已经是谢楠的人,谢楠多半会直接娶回家,这样处理既伤害不到谢楠,又永绝后患,何乐而不为呢。 但陈冬梅不那样认为,家里多个女人是只多一副碗筷的事情吗?当然不是! 多一个女人就意味着,她将要多出一倍的麻烦! 陈春燕微微一笑,“这件事情本就是谢楠惹出来的,不让他来解决,让谁来解决?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帮你处理这件事情吧?是你傻了,还是你当我傻了。我们是平辈,无论如何都不该我来管这件事情。” 她转头朝董明春点点头。 董明春接到授意,转身离开了东院。 陈冬梅指着陈春燕,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家里还有十几个女人,她没想出办法处理掉呢,这儿又来一个。 她磨着牙道:“陈春燕,好,你真是好样的,我记住你了。” 陈春燕无所谓地道:“你现在才记住我啊,前面十几年你干什么去了?” 陈冬梅的记恨一点都伤害不到她,她真的很无所谓。 陈冬梅当真无言以对,她在陈春燕手底下吃瘪也不是一两次了,知道再说无益,她便抱着手等在旁边。 陈春燕指着一个小丫头,“还有没有一点眼力见儿,赶紧找衣服,给余姑娘穿上。” 陈冬梅趁机刺了一句,“姑娘?她还是姑娘吗?” 陈春燕挑眉,“怎么,你希望我称呼她为余姨娘?” 陈冬梅哼了一声,转身去正院了。 她那对爹娘真是拿钱不办事儿的典范,她早上给了爹娘银钱,说好了来帮忙的,结果那两个人可好,戏唱完之后,人就不见了。 以她对那两个人的了解,他们肯定待在正房好吃好喝着。 她走到正房,果然看到她爹娘正一口点心一口茶地吃着。 先前陈二婶哭号完,就跟燕儿娘说她饿了,燕儿娘厚道惯了,立刻让人拿来了茶点,这不,夫妻两个就吃上了。 陈冬梅连看都没正眼看燕儿娘一眼,自顾自拿起点心开始吃。 她打了那么久的人,说实话,她也真是累了。 现在陈春燕也很累,她是心累。 余秋谷惊恐过后,终于觉得丢人了,拉她她也不起来,就坐在地上哭。 那么多人围着,只有李婶儿上去劝了。 余秋谷就拿眼睛看陈春燕。 陈春燕看到了余秋谷的眼神也只当做没有看到,她敢打赌,她现在只要敢过去说一句话,余秋谷立马就会让她做主。 说老实话,这事儿余秋谷当真没理,就算要找人做主,也是陈冬梅找人做主。 余秋谷见陈春燕不理会她,她顿时哭得更加伤心了。 李婶儿:“我的儿,你别哭了,你这么哭心疼的只有我啊,你哭坏了眼睛,也没人心疼了啊。” 呵,你知道就好。 不是只有你心疼,难不成还指望咱们陈家的人心疼?笑话! 我知道你是谁啊! 统共也没见过几面。 陈春燕笑着接口道:“不要那么悲观嘛,至少谢楠肯定是会心疼的呀。” 李婶儿:“……”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第1165章 李婶儿真是被陈春燕的太极推手功夫弄得没有脾气了,她动作极小地朝余秋谷摇了摇头。 余秋谷顿时不哭了,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披着小丫头给她的衣服往陈春燕的屋子去了。 呵,女人。 陈春燕收回落在余秋谷身上的目光,转身往外走,她感觉有人在看她,一转头,便对上了赵慧娘的视线。 赵慧娘:“为什么?” 为什么? 陈春燕知道赵慧娘问的是,为什么同样是失去了清白的人,陈春燕对赵慧娘如此包容,几乎是有求必应,还派了小丫头专门照顾她,却对余秋谷那么冷漠,甚至当成个麻烦,害怕沾手。 陈春燕:“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她说完再也不停留,去了正院。 她娘还有身孕,她实在不放心,让陈冬梅跟她阿娘待在一个空间里,天知道陈冬梅会不会忽然发疯推她阿娘一下。 赵慧娘露出思索的神情,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小丫头欲言又止了几次,可见起风了,终于还是出声提醒,“赵姑娘起风了,当心着凉,赶紧回屋吧。” 赵慧娘呆愣愣地转身往屋里走。 她心中有了一丝明悟,她受到的屈辱不是她自找的,是别人强加给她的,她不必为此感到羞愧,只要她站起来了,好好做人,大小姐就会给她足够的尊重。 她搓了搓脸,大小姐说得对,日子还长着,不必为了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她冲小丫头笑了笑,“你想学刺绣吗,我可以教你。” 小丫头顿觉惊奇,今天的赵小姐是被谁下了降头吗,怎么怪里怪气的。 赵慧娘没等到小丫头的回答,她又笑了笑,自顾自拿起了小丫头的针线。 心里的大石头被放下了,少了一块阴影,感觉眼前的路都亮堂了不少。 感恩陈家,感恩陈春燕,带给她的一切。 陈春燕背着手,慢悠悠走到了正院,她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就说明至少现在陈冬梅还没有发疯。 她一进门就看到陈冬梅正在旁若无人地吃点心,虽然陈冬梅的吃相跟优雅不沾一点边,但至少占住了嘴巴,不会说些有的没的气人。 请陈冬梅吃点心花钱,但不给她吃点心可能会被气死,两害相权取其轻,陈春燕立刻吩咐小丫头,“再去端几盘点心来,要不一样的,都拿给姑奶奶尝尝。” 陈冬梅撇嘴,“假大方。” 陈春燕很无所谓,她本来也就不是当真大方地请陈冬梅吃东西,她只是希望陈冬梅闭嘴而已,所以说陈冬梅说她假大方,她也觉得没什么好反驳的。 她刚刚坐下,小丫头就给她上了一杯绿茶,她端起来喝了一口,不冷不热刚刚好,她再一次感慨董明春教得真好。 这样的天气,茶太烫无法入口,太凉喝了对身体不好,特别是女孩子,哪怕在夏天也应该少吃凉的。 董明春教小丫头们的,很符合养生规律,陈春燕相当满意。 屋里的人都各自吃着东西,没有了任何交流,屋子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直到一个小丫头通禀,“谢公子到了。” 第1166章 谢楠依旧笑得温文尔雅,一点也不像刚占了小姑娘便宜的样子。 他听到燕儿娘喊他进去,他这才迈步进入,一见人便唤:“姥姥、大伯、大伯娘、阿爹、阿娘。” 礼数非常到位,比陈冬梅强了一万倍。 陈冬梅撇嘴,心里暗骂这人在外人面前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却忒不是个东西。 谢楠知道陈冬梅不满意他昨天的作为,那又如何呢,他才是家主,有再多的不满意,都得给他憋着。 燕儿娘招手,“你来这边坐。” 姥姥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楠,她得承认她看走了眼,她昨天看这孩子还觉得挺好,没想到竟然做出了那种事情。 谢楠坐在椅子上,坦然地任由姥姥打量,估摸着姥姥打量得差不多了,他才笑着问:“姥姥可看出什么来了?” 姥姥被噎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过了半天才哼了一声,“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谢楠:“圣人都说,食色,性也。圣人都这么说了,我一个普通人又怎么能例外呢?而且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她要是不愿意,我不可能对她怎么样啊。 “她有没有告诉你们事情是在哪里发生的?看来是没有了,那就由我来说吧,事情是在五味居酒楼发生的。 “如果她是被强迫的,只要大叫一声,我相信五味居的人会立刻冲过来,然而并没有,这就说明,昨天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再说了我们好好的在吃饭,余姑娘身上也不曾弄上油渍汤水,她却跑去洗澡了,而且很久都不露面,我怕她出事,便去楼下看看,这总不会是做错了吧? “我带去的人,我总要安全带回来的,我这么说,你们应该也赞同的吧? “谁知道我在门口喊了一声,里面忽然传出惊呼声,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声响,我怕里面出了事,便立刻冲了进去。 “余姑娘果然跌倒了。但那会儿屏风已经倒了,我觉得不合适,便想退出去,余姑娘却叫住了我,还娇羞地看着我。 “我是过来人,那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我比谁都懂。于我而言,左不过是纳个妾,没什么大不了了,我便顺便吃了到嘴的肉,这也没什么吧。 “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只要我看得上,我家里又养得起,多一个人无所谓,这就是我的想法。姥姥,您说,这事儿能怪我吗?” 姥姥的脸色精彩极了,堪比古代版霓虹灯。 陈春燕低着脑袋,好悬才没有笑出声来。 姥姥那么维护的人,现在却狠狠打了姥姥的脸,姥姥这心里只怕一时半会儿过不去了。 不过这都不是陈春燕考虑的事情了。 陈春燕只问:“你今天来,是准备把余秋谷带走?” 谢楠:“正常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我已经让谢与人去雇轿子了,等晚上,我一顶轿子把她抬家去,这事儿就解决了。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陈春燕:“人不能从我家出去。” 谢楠点头,“明白,我会出去租个院子,让人从那边上轿。” 第1167章 两个人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余秋谷的命运。 李婶儿倒没有什么不满,谢楠家毕竟有钱,她已经充分见识到了,有个这样有钱的女婿,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这会儿还没想明白,如果余秋谷只是做妾的话,谢楠并不能算她女婿,而她家也并不是谢家的正经亲戚。 陈冬梅恶狠狠地看着陈春燕,“有你这么往妹夫屋里塞人的吗?” 陈春燕呵呵一笑,“你是什么脑子,这事儿怪我?怪得着吗?具体怎么回事,你刚才没听到?人都已经是你家的人了,谢楠但凡有点良心就不能不认账。所以你……趁早闭嘴,等着喝茶吧。” 小妾进门第二天必须得给主母敬茶,这是规矩。 陈冬梅气得几乎七窍生烟,她终于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了谢楠的意图,难怪这个人今天早上这么好心,竟然默许了家仆来帮她。 原来就是想等她闹大了,不好收场了,两边面子都挂不住了,谢楠再出来,提出纳妾的事情,这样谁都没话好说,谁都不会拿乔,只会想着能把这事儿快点解决了为好。 她领悟得有些晚,谢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死死掐着手心,心里恨恨的,她开始回忆她是怎么上的谢楠的当。 昨天晚上,对,昨天晚上,谢楠明明很嫌弃陈家的床榻,最后却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解衣睡觉。 衣服解开两颗盘扣,他忽然脸色一变,又赶紧把盘扣系上了,支支吾吾地说他不困了,要出去走走。 陈冬梅当时就觉得不对了,自然要拦下谢楠,她要求看谢楠捂着的位置。 谢楠自然不肯,他才是谢家的当家人,哪里是一个妇人能左右的。 两个人顿时呛声起来。 谢楠越不给看,陈冬梅就越要看,两相拉扯之下,谢楠的盘扣就被陈冬梅扯掉了,他恼怒地指着陈冬梅,然而他的手一松开,领口往下一掉,就露出一团一团的红痕。 陈冬梅嫁人都嫁过两次了,虽然第一次和第二次嫁得都很水,且嫁的是同一个人,但那种痕迹她哪里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她当时就火气上头,逼问谢楠,那种痕迹到底是哪个贱人在他身上留下的。 谢楠哪里肯说,只一味推说没有那回事。 陈冬梅一看谢楠的模样,立刻认定,谢楠就是在维护那个贱人,她凉凉地笑,越发不肯善罢甘休了。 两个人闹到深夜,声音也越发压不住了,终于扰得陈二叔夫妇过来查看。 陈冬梅当时就指着谢楠告状,骂谢楠没有良心。 谢楠仿佛怒急攻心,口无遮拦地说:“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一点比得上余姑娘。” 他说完这句话,直接离开了房间,去了隔壁。 陈二叔夫妇又不好骂谢楠,主要是兜里没钱,底气不足啊,他们只能让陈冬梅先睡,第二天帮她找余秋谷的晦气。 这一环扣一环的,完全拿捏住了陈冬梅的脾气性格,简直环环到位。 陈冬梅现在回过味儿来了,但她摸着良心想,就算重来一次,该上的当,她肯定还会上。 这个可恶的谢楠! 第1168章 谢楠注意到了陈冬梅的目光,他还微微笑了一下。 看来陈冬梅还没有他想象中的笨嘛,居然这就回过味来了,他原以为陈冬梅得过个十天半个月,每天生气,每天琢磨,才能回过味来呢。 陈冬梅鼓掌,“了不起,可你也别觉得我好欺负。小妾想进我们家的门,得我喝了那杯茶才行,可我不喝,你能拿我怎么办,哈哈。” 陈冬梅在谢家混了那么些天也不是白混的,有一些对她有利的规矩,她也记在了心里,就比如纳妾需要得到主母的同意这一条,她就记得很清楚。 当然了这个得到同意只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男子纳妾表面上都会很尊重妻子,提前问一声,然而很多时候,哪怕妻子不乐意,男子还是会纳妾,做妻子的也只敢在私底下抱怨几句,并不敢拿到台面上来说。 在外人面前,妻子当然是贤良淑德宽容大度的,妾当然是妻子帮忙挑选,帮忙纳的。 李婶儿着急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规矩,她腾地站了起来,“你凭什么不同意,我女儿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一定要进你们家的门。” 陈冬梅凉凉地笑,“谁说的,你女儿这种情况还可以浸猪笼的啊。” 李婶儿打了个寒颤,她感觉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一个人为什么能如此淡定地说出让另外一个人去死的话啊,太可怕了。 姥姥也觉得陈冬梅有些可怕,她下意识朝陈春燕看去,她自己都没发现,在这种时候,她心里依赖的,还是那个她在心里腹诽了多次的牝鸡司晨的陈春燕。 谢楠蹙紧了眉头,他觉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问题就会变得深沉了。 他清了清嗓子,“谢太太,你还记不记得七出之条有哪些?” 陈冬梅……当然是不记得的,虽然家里有,可是她不认识字儿啊,但她听说了,她前面那个太太就是因为七出之条被休的。 谢楠现在提起七出之条,该不会是想用同样的方法休掉她吧。 不行,那可太丢脸了。 她下意识闭上了嘴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谢楠。 谢楠的扇子在手里敲了敲,“善妒,也在七出之条里。谢太太你以后说话做事最好想清楚点。” 陈冬梅在心里大骂,这是哪个龟孙王八蛋定的规矩,只需男人一个一个往家里纳妾,就不许女人不乐意了,他怎么不去死一死?! 这也就是陈冬梅了,要换一个女人,别说大骂了,就算是在心里质疑一下,都是不敢的。 她的脸色连变数次,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陈春燕看了两人一眼,觉得她很有必要表一下态,“谢公子,我陈家不出弃妇。” 谢楠脊背一僵,脸上从容的笑容没有了。 陈家不出弃妇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敢休陈冬梅,她陈春燕就敢弄他。 这特么的,不是关系不好么。 陈冬梅哈哈大笑出声,十分得意,“谢楠,你也别欺负我欺负得太狠了,我姐姐说了,我们陈家不出弃妇,你倒是休一个试试。哈,你纳妾的事情,我不同意,你看着办吧。” 第1169章 谢楠当真是一言难尽。 陈冬梅要撕扯余秋谷时,是陈春燕最终拦下了陈冬梅。 现在他要纳余秋谷为妾,眼看着一切都要摆平了,陈春燕却跳出来给陈冬梅撑腰了。 所以说陈春燕到底是站哪边的? 这不是成心添乱么! 陈春燕站哪边? 陈春燕哪边都不站。 她是帮理不帮亲,哪边有理帮哪边。 余秋谷昨天的事情做得确实不地道,要是放在后世,那就是第三者插足了,那是应该被唾弃的存在。 所以陈冬梅羞辱余秋谷几下,陈春燕觉得是可以接受的,便没有管。 但后来陈冬梅的行为越来越过分,有些过线了,陈春燕才出面阻止。 而刚才陈春燕帮陈冬梅的原因也很简单,她得让谢楠知道,陈冬梅也是有人撑腰的,不是他随便能够用休妻威胁的人。 哪家要是出了弃妇,是会影响整个家族声誉的,别说陈家还有未嫁的姑娘,就是没有陈春燕也不会坐视不理。 因为出了弃妇,就说明家族的教养有问题,连出嫁了的姑奶奶都会被连累得被人看不起。 谢楠摊手,“所以燕老板你是允许我纳妾呢,还是不允许我纳妾呢?” 陈春燕也摊手,“纳妾不纳妾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你休妻不休妻,却跟我有关系,我说句话也不行吗?” 谢楠多聪明啊,一下子就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顿时一阵无语。 没有了休妻这一大杀器作为震慑,他想要管住陈冬梅,得多难啊。 他啧啧两声,“你这上下嘴皮一碰,就给我出了个大难题。” 陈春燕:“盐,是好东西啊,谁生活都离不开它。” 所有人都听得莫名其妙的,这儿还在说纳妾不纳妾,休妻不休妻的问题呢,怎么忽然就扯到盐上了。 燕儿娘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副没有听懂的模样。 但是谢楠却听懂了。 他这段时间确实在打盐的主意,只是苦于弄不到盐引而已,而贩私盐利润是大,可没有靠山,这样的利润,他可不敢吃。 他瞄了陈春燕一眼,猜不透这个姑娘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件事情,他原以为他做得很隐秘了啊。 陈春燕哪里知道的? 她自然是从闵大人那里知道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 盐和铁算是很重要的战略物资,尤其是这里还地处边境,对这两样物资控制得更加严了,就怕卖给鞑靼人。 突然某天有人开始从各种角度打听关于盐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引起官府的人注意。 只是闵大人发现打听的人是谢楠,多少跟陈春燕有点关系,便让人带信给陈春燕,让陈春燕问问谢楠要干什么。 这事儿有几天了,只是陈春燕一直没过问。 她并不想跟谢楠扯上关系。 连盐都敢碰的人,可见是多么想找死了,她可不想找死,所以离得远些为好。 而她现在提到盐,并不是说她要帮谢楠或者怎么样,她只是想提醒谢楠,这事儿她知道了,所以最好老老实实的,不然盐就会变成架在脖子上的刀。 谢楠观察着陈春燕的表情,道:“我知道了。” 第1170章 只要谢楠想解决,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转头问陈冬梅,“你确定不让余秋谷进门?” 陈冬梅打量着谢楠的神情,并没有看出威胁的意思,胆子就大了起来,“确定,我凭什么要让一个品行不端的人进门,没的带坏了门风。” 谢楠便颔首,道:“我知道了。”他转过头来,对李婶儿说,“我准备在龙桥村重新安个家,你没意见吧?” 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把余秋谷安置在龙桥村了。 陈春燕的嘴角抽了抽,她打心眼里反对谢楠这么办事儿,但谢楠今天几次三番给了她面子,她不好做得太过,这时候哪怕心里不舒服,却还是按捺了下来。 她挑眉看向李婶儿,准备看看李婶儿的反应。 谢楠话里话外的,所表达出来的意思都是想让余秋谷做外室,一个做母亲的,不会连这个都同意的。 所以她反对不反对的,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了。 李婶儿提高了音量,“在龙桥村安家?你以后待在哪里?” 陈春燕:“……” 这种关注点也是够够的了。 做人的外室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不成,还这么正经八百地反问?! 而且谢楠对李婶儿已经没什么敬意了,李婶儿竟然没听出来,谢楠的用词已经从昨天的“您”变成了“你”,可见他对外室的看法了。 谢楠看了陈冬梅一眼,“那得看哪边住着舒服了。” 李婶儿呵呵笑,“那行,那行,我女儿别的不说,却是最体贴人的,肯定能让你住得舒服。” 谢楠瞄了李婶儿一眼,心中的鄙夷更甚。 陈春燕在心里暗暗摇头,也无怪余秋谷会变成那样了,她娘就不是个脑子多清醒的。 她已经不想说话了,她再如何,也不能拦着别人作死,说不定人家还会觉得她挡了路呢。 她倒是不说话了,可陈冬梅又开始闹了。 陈春燕被闹得脑仁疼,频频看燕儿娘,只要燕儿娘表现出一点不舒服,她都会把这些人赶出去,谁知道燕儿娘是身体太好了,还是心太大了,反正就是一点不受影响的样子。 陈冬梅夫妻两个车轱辘话吵过去吵过来的,听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陈春燕决定起身离开。 陈冬梅却大喝一声,“不许走。” 呵,你天王老子啊,管事儿管到我家来了。 陈春燕翻了个白眼,还偏走不可了。 陈冬梅丢开谢楠,转而拉住了陈春燕,“我们的事情还没有掰扯清楚,你得给我做个见证。” 谢楠腹诽:怕是让人家给你撑腰吧。 陈春燕转过头,刚想说话,董明春进来了。 陈春燕:“什么事?” 董明春:“世子爷来了。” 谢楠唰地站起身了,根本不用陈春燕再多说什么,他就已经主动拉开了陈冬梅,不管陈冬梅如何瞪他,他都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笑着说:“你快去吧,别叫世子爷等。” 陈春燕对董明春说:“你留在这里陪着我阿娘,别让人打扰到她。” 这就是在对陈冬梅和谢楠刚才的行为间接表示不满了。 谢楠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退到了旁边。 第1171章 祁轩和罗二少同时到来,还是听让陈春燕惊讶的,这两个人不是应该各自回卫所么,干什么都跑到她家来了? 陈春燕:“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赶紧去洗洗,别待会儿人家以为我们家出了人命案子。” 祁轩和罗二少确实疲惫得很,尤其是罗二少,精气神都快被耗没了,如果没法睡觉,能够洗个热水澡,吃一点热乎乎的饭菜也好啊。 祁轩眼睛倒是亮得吓人,却也没拒绝陈春燕的提议,他刚才进门时听说了,陈春燕的母亲有了身孕,他现在一身血气,确实容易冲撞到燕儿娘,还是洗洗的好。 见二人没有异议,陈春燕便出去吩咐准备热水,她回过头来对二人说:“你们看上去都太疲惫了,今天就先不忙着离开,先休整一下再说吧。” 罗二少就看向了祁轩,他算是看出来了,祁轩这个人的路子野得很,他是真说不好祁轩接下来有什么计划的。 祁轩感觉到了罗二少的目光,也不以为意,直接道:“确实不忙着离开,我有事同你商量。“ 陈春燕点头,“行,你们先洗漱,待会儿好好吃一顿饭,有了力气,咱们再聊。” 已经到了龙桥村了,祁轩反而不着急了,直接应下了陈春燕的提议。 罗二少在心里啧啧出声,不由感慨,世子爷还真是区别对待啊,他的提议全被否决了,结果到了陈春燕这里,提什么准什么,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陈春燕转身去厨房张罗饭菜去了。 她见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索性亲自动手做药膳,给他们补补。 罗二少躺在浴缸里,整个人浸泡在热水里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太舒服了,骑马带给他的疲惫感在一点一点消退。 陈春燕从廖敏柔那里订了浴缸后,祁轩还没有从卫所回来过,也就不曾体验过用浴缸泡澡有多么舒服。 他现在将毛巾按照孟小冬的指点放在浴缸边缘的凹槽里,再把脖子放过去,真是舒服啊。 他家里现在还没有这样的东西呢,他不能陪在父母身边,却可以把他觉得好的东西送回去,想到就做,他待会儿就让陈春燕安排去。 所有人的订单陈春燕都能拒绝,唯独祁轩的不行,陈春燕开店的本金是祁轩出的,哪怕已经回本了,那些店也打着祁轩的印记,祁轩的要求她是必须满足的。 陈春燕已经熬上了粥,熬的是参枣芪精粥,这一款粥是她之前最喜欢熬的,她工作强度非常大,时间长了,虽然看不出哪里不好,却精神疲乏,面色暗沉,这就是因为身体透支了。 这种情况没有病变,食补就可以,她用的就是参枣芪精粥,主料为人参、黄芪、黄精、红枣和粳米。 人参补强不补弱,得注意一定要少量,不可贪多,反而补出问题来。 熬粥前,得先将人参、黄芪和黄精煎成药汤,捞出药渣后,再放入洗干净的粳米和红枣一同熬煮,待粥浓稠,即可食用。 陈春燕先熬上了药汤,回过头来才去洗米、洗红枣。 第1172章 红枣需要去核。 陈春燕最讨厌给红枣去核了,去核虽然不麻烦,但不注意就会将红枣捏得稀巴烂,那个样子的枣子,她看了就不想吃。 所以枣泥蛋糕,她一向是从外面买的,从来不自己做。 如果有吸管还好,用尖端戳入枣子里面,就可以将枣核给顶出去,但现在……陈春燕盯了枣子半天,最终决定牺牲枣子的完整性了。 她直接拿刀将枣子一切两半,然后她整个人的念头都通达了,一颗完整的枣核就这么被剥离了出来。 她将米和枣子都放在了旁边。 又去准备菜。 有了滋补的药粥,在菜上面,陈春燕就随意很多,她记得祁轩很喜欢吃肥肠,她便让小丫头去弄了一笼肥肠来,处理干净了,做了个红烧肥肠。 而罗二少的口味偏甜,比较喜欢吃甜食,陈春燕便做了个糖醋排骨。 这就算是将两个人的口味都照顾到了。 素菜便是随便炒个时蔬。 两个大男人容易饿也好解决,再给他们一人准备两个馒头,这一顿饭就算齐活了。 粥和菜所需的时间都很长,陈春燕将所有东西都处理好,上锅之后,就让小丫头盯着火候,而她自己则去了西院。 祁轩和罗二少都在西院洗澡。 西院的小子们本来在打闹玩耍,看到陈春燕进来,一个个的赶紧噤声,站到了一旁。 陈春燕摆摆手,问:“他们还没有洗完澡?” 小子们一个推一个的,都怕跟陈春燕讲话。 跟陈春燕最熟的便是往来传话的两个小子了,而其中以孟小冬最熟悉,其他人看到她还是害怕。 陈春燕就看向了其中一个小子,那个小子在心里哀叹一声完了,却还是向前走了一步。 小子:“还没有洗完,已经让加了一次热水了,估计还要一会儿。” 陈春燕也就转身走了。 等那两个享受泡澡时光的人吃完了饭,就轮到陈春燕吃午饭了。 直到下午,他们三人才有时间真正开始聊正事。 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陈春燕开门见山地说:“你们打完了仗,一点没休息地到我这里来,具体为了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之前罗二少已经跟陈春燕说过了,祁轩准备埋伏鞑靼人的事情,她先前见二人身上又是土又是血的,猜也猜得到,他们打过仗了。 祁轩点头,看了一眼房间门,罗二少就起身去关了门。 陈春燕撇嘴,“傻不傻,懂不懂什么叫隔墙有耳?我把门打开,谁靠近,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就可以确保没人能偷听,要不然墙根下蹲着个人,听了全程你都不知道。” 祁轩:“……” 这话虽然听着像歪理,可是一琢磨,他又觉得真是有道理。 他又看了罗二少一眼,罗二少只好起身去开门,顺便把前后的窗户都打开了。 这一下谁靠近这间屋子,他们都看得到了。 祁轩:“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其实跟战事有关,这一次,我们胜了,却不算大获全胜,鞑靼部分人逃走了,我不是很满意,这其中的原因我向他了解过了,都是因为抚恤的问题,我现在想解决这个问题,想听听你的意见。” 第1173章 陈春燕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祁轩继续说:“我发现将士们并不是勇往直前的,他们杀掉一个人后就不再冲锋,而是停下来割掉对方的头颅当作战利品。他们只顾自己的利益,就很容易延误战机。你知道的,很多时候,胜负只在转瞬之间。在很关键的时候,很有可能因为他们这样的行为,让本来可以打胜仗的我们反而输了战事,你明白吗?” youwhat?! 陈春燕第一次听说这么血腥的事情,“你们……还有没有点人道主义精神了,这么对待别人的遗体,真的很不尊重人啊。” 祁轩一愣,“你的关注点在哪里?!还有那什么什么精神,我根本没听说过。” 陈春燕这就很不能忍了,“不是大家都讲究入土为安么,虽然是敌人,但人死如灯灭,割了人家的头颅,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祁轩:“这不是重点!” 陈春燕:“那你说重点是什么?” 祁轩揉了揉额头,“我真是被你带跑偏了!你先帮我解决问题,问题解决了,你在乎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陈春燕点头,“行,你继续。” 祁轩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接着说:“他们那样做并不是不尊重死者,主要是因为就是那样规定的,他们得用人头换奖励。别这么看着我,这又不是我规定的。这样做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我刚才说了,好处就是他们基本上没法冒领功劳,他们有多少颗头,就领多少奖励。” 陈春燕:“问题就出在奖励上了。” 祁轩:“确实如此,可我们暂时也没想到好的办法。如果不让他们割头颅,回来就没有奖励的依据,那就只能平分,这样也会打击大家的积极性。” 陈春燕:“你说的这个问题真的很难解决,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提供一点思路。” 祁轩点头,“嗯,你说。” 陈春燕:“你们手底下的人还不多,你看啊,可不可以把他们的家人接到这附近来居住,不是以人质的性质,就是方便就近照顾,也方便他们探亲。 “而且人集中后,还有个好处,那就是福利就可以跟上了。比如说他们的直系亲属,如果生病了,可以免费到指定的医馆治疗,每个月还可以领到生活补助。 “如果他们牺牲了,抚恤金将直接发放到他们的家人手里,他们的子女的教育也将由你们负担,女儿直到出嫁为止,儿子直到弱冠为止。而且我名下的产业也会优先录用他们的子女。 “当然了,直系亲属只算父亲母亲妻子儿女,岳父岳母兄弟姐妹都是不算的。你看这样行吗?” 祁轩:“其实你说的这些都很好,但还是没有解决我提出来的问题。” 陈春燕其实并不很知道后世是怎么处理的,她知道的也都是道听途说的,一时间,她也沉默了。 她也不清楚那些集体三等功和个人二等功什么的是怎么评出来的,如果知道参照是什么,倒是可以模仿一番。 屋里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似乎割头领功才是目前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了啊。 第1174章 等等,刚才想到了什么? 陈春燕思路往回退,她刚才想到了集体功劳和个人功劳,这个似乎有操作空间啊。 具体怎么操作,她一时想不到没关系,可以说出来大家商量嘛。 她微微一笑,道:“我有个不是很成熟的想法,说出来大家讨论一下啊。” 祁轩和罗二少同时点头。 陈春燕:“可不可以分一个集体功劳和个人功劳,就比如说你们这次算是大胜了吧,就可以评一个集体功劳。功劳可以分为三级,集体一二三等功,个人一二三等功。集体获得的功劳,大家都领勋章拿奖励。 “个人获得的功劳,就个人那勋章得奖励。至于什么情况下评功劳,这个我还没有想好,你们觉得呢?” 祁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这个方法确实可以解决割头换奖的问题,但是评功却很难,主观性太大了。一个弄不好,就会被质疑。你说,如果一个人跟主官的关系不好,他还能获得他应得的奖励吗?是人都会有这样的担心,所以他们会觉得按人头算更公平。” 陈春燕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忽然又想到了一点,“可以进行自评和他评,他们不认识字儿没关系,让他们叙述战斗过程,这样一来,谁有功就一目了然了,就算个别的人描述的与别人有出入,可数量一多,相互印证,漏洞就会被堵上。” 祁轩:“我这边人少,这个方法当然没有问题,但……”他指着罗二少,“他那边好几千人,你让他用这个方法实在不现实,打完仗,大家都累得不行了,只想洗漱吃饭睡觉,你让他们说这些,谁理会你!前面说的还好些,特别是后面的人,恐怕等一会儿就散了。一群大老粗,睡一觉起来,恐怕什么都忘记了,这又怎么算?!” 陈春燕:“……” 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吗?尽怼我了! 她闷闷地闭上了眼睛,她也确实没辙了。 她也只是想起后世每次行动后,都得写报告,才给出了这么个建议,至于这个建议水土服不服,她也不晓得。 祁轩搓搓脸,仰头靠在了椅背上,“头疼啊。” 可不就是头疼嘛。 罗二少看了祁轩一眼,弱弱地开了口,“其实你要实在是觉得割头浪费时间,那就改成割耳朵?只不过耳朵容易腐烂,这样的话,就得尽快统计出结果。” 陈春燕继续撇嘴。 怎么都是这么血腥的方法啊! 她其实还是不大接受得了,但她一个想不出办法的,没资格开口嫌弃别人。 祁轩忽然站了起来,做出个挥刀的姿势,他又伏低了身体,再做出个挥刀的姿势。 祁轩:“看明白了吗?” 罗二少看明白了。 祁轩第一个挥刀的姿势是割头,第二个姿势是割耳朵。 割头时,弯腰的角度明显较小,可以兼顾周围的情况,可割耳朵时,因为需要精细操作,所以弯腰的幅度较大,后背更多地暴露在了敌人面前,如果有人偷袭,很有可能来不及反应。 罗二少也闭嘴了,眼下当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啊。 第1175章 三个人一直讨论到吃晚饭的时间,也没讨论出个结论来。 祁轩揉了揉涨疼的太阳穴,起身往外走。 罗二少朝陈春燕撇嘴,感觉自己太难了,他有预感,今天的事情还不算完,祁轩没研究出个结果来,都不会放过他了。 他又看了一眼陈春燕,有些羡慕,某些时候还是做女人好啊,只要说一句没思路了,想不到了,世子爷就不会苛求,不像他,解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分内的事儿,躲是躲不掉的。 陈春燕先一步去了厨房,“春姐,今天有客人,男女眷就分桌而食吧。” 董明春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情。 陈家刚刚出了余秋谷这件事,如果再不注意男女大防,其实对姑娘们的名声很不利,董明春想都想得到外人会怎么说。 你瞧瞧他们家,从来不知道分桌而食,男的女的混在一起,难怪会出这样的事情。 虽然大家嘴上都说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可在实际生活中,又有几个人做得到呢,还不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自己喜闻乐见什么,就相信什么是真相。 她现在听到陈春燕这样说,明显松了一口气,“这是应该的。大小姐,我觉得以后咱们家还是多注意点这个问题吧,毕竟还在风口浪尖上,不如……就各房回各房用饭,不一起吃也挺好,这样也免得互相等,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陈春燕:“你听到谁说什么了?” 董明春:“这倒没有,可总得注意一点吧,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你和二小姐不都还没订婚么。” 陈春燕拍拍脑袋,“哎,说起这个,二狗子家还没来提亲吗?” 董明春的脸上就有了几分一言难尽的神情,“来是来过了,但好像没同意。” 陈春燕挑眉,“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董明春:“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天孙婶子来家里,姥姥没让我进正屋。我只看到孙婶子来的时候挺高兴的,走的时候却阴沉着一张脸。 “但我们家和他们家平时走动得也不多,什么事情能让她出现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我猜就是小一辈的亲事了。 “但你知道,我一个外人,又是寡妇,实在不好开口问这事儿,而是不是跟亲事有关,我也不能确定,这才没敢贸然告诉你。” 陈春燕撇了撇嘴,董明春没说,可她知道,黄历上写着,前几天是个好日子,正适合提亲,她觉得这事儿多半不假了。 而燕儿娘为什么不答应亲事呢? 陈春燕觉得问题还是出在姥姥身上。 姥姥是一个连她的主意都敢打的人,打打秋儿的主意怎么了? 且不说这事儿是陈春燕先前就点了头的,要不然孙婶子也不可能贸然上门,就说他们家在最困难的时候,是孙婶子伸手帮的忙,他们家就不能给孙婶子没脸。 做人啊,不能忘本。 陈春燕:“先按照你说的,各房用各房的饭,我先出去一趟,有什么话,我们晚些再说。” 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了,她要是再不上门说清楚,搞不好两家就要结仇了。 第1176章 快到晚饭时间了,孙婶子肯定在家,陈春燕就趁着这点时间找过去正好。 她走到孙婶子家附近时,果然看到孙婶子家的烟囱在冒烟。 她伸手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感觉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靠近,她便朝大门看去。 她明显看到大门的门缝暗了一下,可她又等了一会儿,却仍是没等到人开门。 她再等了一会儿,孙婶子家的烟囱也不冒烟了。 陈春燕:“……” 这是彻底把人得罪了,连门都不愿意给她开了么?! 她继续敲门,“婶子,我知道你在家,你给我开一下门,我有事跟你说。” 院子里一片安静,根本没有人来给她开门的迹象。 她也就是现在知道了,她要是不知道,以后遇到孙婶子,她跟人打招呼,人家都不带理会她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想也想得到孙婶子的想法,孙婶子多半觉得被玩弄了,心里指不定多生气呢! 陈春燕继续敲门,“您不开门,那我就在门外说了啊。您上我家去的事情,我刚刚才知道,这不,我就来找您了……”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大门就被人拉开了,还带起了一阵风,吹得她额前的头发都乱了。 很显然,孙婶子从门缝里看完人,熄了灶台的火,又回到了门边,并没有离开太久。 被人家拒婚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是被嫌弃了啊,她自然不会让陈春燕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这不就出来阻止了。 孙婶子一把将陈春燕拉了进去,嘭一声关上门,“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我听着的。” 陈春燕:“您之前是不是去找过我阿娘说亲事了?她是不是没同意?” 孙婶子没想到陈春燕说话这么直接,这么开门见山地一说,她倒是有点被噎住了。 她吭吭哧哧半天,“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专门跑来再扎一次我的心?” 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啊。 陈春燕:“我不知道您那天去遇到了什么事情,可我可以明确告诉您,那不是我的意思。如果您还信任我,可以将那天的事情告诉我,这样我才知道该怎么处理。” 孙婶子气咻咻的,“你们准备亲上加亲,谁也不能阻止你们,可你们不能耍着人玩儿不是?我们家二狗子再不好,那也是我亲儿子,我容不得别人这样欺辱他!” 好了,猜测被证实了,果然是姥姥在里面搅和。 陈春燕:“我这么跟您说吧,我是不会同意亲上加亲的事情,那只是我姥姥的一厢情愿,您大可以放心,所以以后有什么事情,您可以跟我谈,不要多想。” 在这个时代,亲上加亲是很常见的做法,但一般不会将两姐妹嫁给两兄弟,所以陈春燕确认消息后,更加生气了。 姥姥这是一开始就打着如果她陈春燕不能同意,就赖上陈谷秋的主意啊。 他们陈家的女儿是有多不值钱,竟然给人当备胎? 呵! 她现在真是特别不欢迎姥姥了。 原本她看在燕儿娘的份上,很多事情可以忍一忍,但她现在觉得没必要了。 指手画脚的亲戚,不要也罢。 第1177章 陈春燕的想法跟很多人的想法不一样。 就比如说燕儿娘吧,她当年虽然被她阿娘随便嫁到了陈家,受了不少苦,可她心里却从来没有怨怪过她阿娘。 在她看来,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为什么要用熬字,就足以体现其过程的艰辛了。 但在陈春燕看来,姥姥的做法从根本上就是错的。 家里困难,呵,那么困难,你为什么还要生那么多孩子? 就因为没有儿子。 重男轻女嘛,女儿养不起了,就赶紧嫁的嫁,送人的送人,但儿子是一样要生的。 这就是这个时代最顽固的思想了。 可陈春燕最厌恶的正好也是这种思想,她愿意接姥姥过来,是因为没人陪燕儿娘,孕妇本就容易多思多想,严重的,得抑郁症也是有的。 这是陈春燕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能够帮燕儿娘解开心结,她就愿意去做,谁让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呢,做这些事情,就当是付点用身体的租金了。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够影响到她。 没听说过哪家房东还要来干涉人家的婚姻大事的。 她接受不了。 孙婶子见陈春燕沉了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你当真不知道?” 陈春燕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当天就来找您了。我跟您这么说吧,姥姥一心想让她的大孙子过上舒适安逸的生活,之前还跟我提过这件事儿,我坚决反对,之后又说让她的大孙子去酒楼,想顶替杨先生的位子。 “您听听,您觉得可能吗?她孙子有几斤几两重,她自个儿心里是没数的。她就觉得她孙子天下第一,谁都比不上她孙子,所以如果她说了二狗子什么不好的话,您千万别计较。” 在陈春燕心里,二狗子肯定比那连模样都记不清楚的大表哥重要多了。 虽然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定下来,但陈春燕已经认可了二狗子这个妹夫。 是妹夫就是自家人,她当然得护着啦。 孙婶子的脸羞红了,“你看看我,这么大个人了,还需要你来哄,这这……” 陈春燕拦住要往下说的孙婶子,“您快别说了,这件事情本就是我们家做得不对。况且我们两家的情分本就不一般。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是您伸手帮了忙,这个我一辈子记得。谁欺辱您,就是欺辱我,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孙婶子的脸更红了,“燕儿啊,有你这话,婶子心里熨帖啊,那天的事情,我们就都忘了吧。” 陈春燕点点头,“您说的是,我们就都忘了吧。” 孙婶子拉着陈春燕往里面走,“来来来,我们家的皮蛋包好了,正好可以吃,你来尝尝味道正宗不正宗。” 陈春燕知道孙婶子心里不得劲儿,她也就没有拒绝。 孙婶子拿出两个皮蛋,敲了,剥到盘子里,用清水冲洗干净了,又加了点酱油,便和筷子一同推到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夹开皮蛋,正是她喜欢吃的软心皮蛋,十分好吃。 她笑着说:“您手艺不错,皮蛋包得正正好。” 孙婶子:“你待会儿就带几个回去吃。” 第1178章 陈春燕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篮子,带着十个皮蛋就回家了。 她说了这事儿她来解决,让孙婶子等等,不要着急。 她收下了皮蛋,倒不是贪图孙婶子的这一点东西,只是如果她一味地推辞,反倒显得外道了,容易让人多想。 她慢慢悠悠进了陈家新宅,正屋里热热闹闹的,应该正在用饭。 她看到了董明春,就朝董明春使了个眼色,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竹篮。 董明春跟陈春燕已经有了默契,瞬间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毫不迟疑地问:“大小姐,您手里提的是什么?这么晚了还出去买东西了吗?” 陈春燕朝董明春竖起根大拇指。 董明春就无声地笑。 陈春燕:“不是,这个时辰,集市早散了,上哪儿买东西去,这个篮子里装的是孙婶子送给我的皮蛋。” 屋里的燕儿娘一听这话,手就顿住了。 她最近总是忘记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她一直在心里反复思量,那就是之前孙婶子来的事情,这事儿她想忘都忘不了,忽然听见陈春燕提到孙婶子,她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燕儿怕不是知道了吧。 孙婶子都说了,这事儿已经跟燕儿说好了的,结果他们给人家拒绝了,回头理论起来,他们绝对不占理。 燕儿娘捏紧了筷子,脑袋都快埋到碗里了。 整个人就是大写的“紧张二字。” 姥姥发现燕儿娘的状态不对劲了,她奇怪地问:“你咋啦?赶紧吃饭,你是双身子的人,吃凉的东西不好。” 她说着话,又给她那宝贝大孙子夹了一筷子肉。 燕儿娘心虚地朝门外看了一眼。 姥姥哼了一声,“你一个当娘的,怕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干啥?!她实在惹到你了,你就去衙门告她一个忤逆不孝。” 现在的房子又不隔音,里面说了什么话,陈春燕听得一清二楚,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把竹篮子递给董明春,“剥两个皮蛋出来,给姥姥加菜。这可是孙婶子的一片心意,可得请她老人家好好尝尝啊。” 董明春差点笑出声来,大小姐真是蔫儿坏蔫儿坏的,这两颗蛋送进去,怕是姥姥要消化不良了吧。 姥姥特别不想吃皮蛋,但陈春燕话里话外都是好心,她连发作都发作不得,一口气生生憋在了嗓子眼里。 陈春燕淡淡一笑,朝董明春招手,两个人才一同往膳堂走。 陈春燕:“其他人都用过饭了吗?” 董明春:“已经送到各自的屋里去了。” 陈春燕点头,“做得很好。这几天,你冷眼瞧着,姥姥是个怎样的人?说老实话,别用漂亮话搪塞我。” 董明春:“她刚开始对太太确实心怀歉疚,对太太也很好,但这些天被人伺候得多了,似乎有点被迷了眼。” 意思就是说人轻狂了起来。 这是很多暴富的人都会有的心态,觉得自己了不得了,找不到人生方向了,就开始作了。 陈春燕忽然道:“姥姥在这里住着,我不好多说什么,可大表哥在这里住着,似乎不大方便。” 董明春明白陈春燕想说什么了,“这事儿不大好办。” 第1179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不外如是。 陈春燕:“大表哥是自己来的,还是谁送他来的?” 董明春:“姥姥之前出去过一趟,好像找谁带了信,然后人就跟李婶儿一起来了。” 陈春燕:“也就是说不是我阿爹或者阿娘请来的,是姥姥请来的,还捎带上了一对母女?是这个意思吗?” 董明春:“我觉得是没跟老爷太太商量的,表少爷来的时候,太太明显愣了一下,都不知道来的是谁。” 陈春燕:“行了,待会儿我阿爹吃完饭,你请他到……学堂那边跟我说话。” 她忽然发现,她的家里竟然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了,她顿时一阵无语。 学堂因为要兼顾三井村和龙桥村,是以距离陈春燕家旁边的河并不算太远,在那边谈话最合适。 陈春燕吃过了饭,休息了几分钟,便慢慢悠悠地朝学堂走。 董明春瞅准机会,把燕儿爹叫了出来。 燕儿爹本来就是个沉默的人,这几天家里的人一多,他就更加沉默了。 董明春一个寡妇,不好跟燕儿爹多说,她就站在廊下,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大大方方地道:“大小姐在学堂等您,请您过去说话。” 燕儿爹:“我先进去跟她娘交代一声。” 董明春叫住了燕儿爹,“哎,大小姐一个人在那边,您还是别耽误了,快点去吧。” 燕儿爹这才转身就走。 姥姥注意到了董明春的动作,以为抓到个现行,腾地冲了出来。 董明春却像不知道似的,端着针线笸箩坐在了门边,看到姥姥,还问:“您慢些走,再内急,也得当心,别摔着了。” 姥姥气得不行,她冲出来是干什么的,她冲出来是来逮董明春行为不端的,结果没逮到不说,还被董明春嘲讽了一顿。 她气哼哼地道:“孩子他爹呢?” 董明春一点也不恼,“哦,大概出门去了吧,刚有人找他呢!” 姥姥将信将疑地看着董明春,“真的?” 董明春点头,“确实是真的,您怀疑什么呢?” 姥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怀疑的事情哪里能往外说,那可是好说不好听的啊。 她哼了一声,道:“眼看着天都要黑了还往外跑!待会儿他回来了,你叫他来见我,我有话问他。” 董明春哪怕知道有的话不该她来说,但她实在是忍不了了,“姥姥,你还记得这里是老爷的家,这间屋子是老爷的屋子吧?” 姥姥面色一僵,“你什么意思?” 董明春端着针线笸箩站起身,“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提醒您一声,您只是客居在这里,分寸得拿捏好,这样才是疼爱女儿的表现,您要是惹恼了老爷,您倒是可以离开,但老爷迁怒到太太怎么办?” 姥姥想说话,董明春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她连珠炮似的说:“太太现在是有了身孕,所以您得多为她想想啊,老爷毕竟不缺儿子,您说,对吗?” 她最后一句话故意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姥姥听见了。 姥姥的脸都要被气青了,指着董明春说不出话来,又想挥手打董明春,董明春却把姥姥的手捉住了。 第1180章 董明春经过生活的磨练,早就不是读书人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小姐了,她的力气不比庄稼媳妇的力气小,她捉住了姥姥的手,姥姥顿时就没办法再寸进了。 她放冷了脸子,“我是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才敬您三分的,但您可别忘了,我并不是陈家的丫鬟,更不是你的丫鬟,不是你可以随便打骂的人。” 有时候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她是真的忍不了了。 姥姥刚才防她跟放浪荡女子没分别的行为本来就刺伤了她。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是谁都知道的,但凡有点良心的,没有确实的证据,都不会跟一个寡妇为难,那毕竟是把一个寡妇往绝路上逼,可姥姥呢,她却在明知两人都是站在院子里廊檐下说话,还以那种姿态冲出来,防的是什么,不言自明。 她不是没有自尊的人,她只是感恩陈春燕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所以她愿意多担待一些,但并不代表她要一味退让。 姥姥一张脸气得涨红,“我看你真是要翻了天了,你也别忘了这是谁的家。” 董明春:“我当然没忘,这是大小姐的家。我是大小姐请回来的,这个院子里,唯一能赶我离开的只有大小姐,除此之外,谁都赶不走我。” 姥姥突然大嚎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的女儿,我的翠芬哟,你的命好苦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坐在屋里当了太太,你家的下人却还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啊。你这个样子不省心,我就算是死了,我也闭不上眼啊。” 董明春对于乡下妇人这种说哭就哭,说嚎就嚎,还小话一套一套的本事,那是相当服气的,至少她就做不到。 读书人家的姑娘即便骂人,那也是含蓄的,不会这样直白。 燕儿娘吓了一跳,赶紧从屋里出来,连声问:“这是咋啦,娘您可别吓唬我啊!” 姥姥就指着董明春,“你马上把她赶走,现在就赶,片刻都不要等。” 燕儿娘有些为难,“人家干得好好的……” 姥姥撒起泼来,“什么好好的,她欺辱我!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被一个小辈这样说,我活不了了啊。她说这个院子里除了陈春燕谁都赶不走她,我就要看看,到底能不能赶走她!” 燕儿娘又看向董明春,“这个……” 董明春微微阖着眼睛,根本不理会燕儿娘。 这些人,她愿意给面子的时候自然会给,不愿意给的时候,她自然可以不理会。 她相信只要她把事情经过跟陈春燕说清楚,陈春燕是会理解她的。 姥姥睁开一只眼睛看向燕儿娘,她见她的女儿如此软弱,火气更旺,“你今天要是不赶她走,就是往死里逼我啊。” 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小的那个直扑进董明春的怀里,大的那个却看向了燕儿娘,“阿娘,您们这是在干什么?” 张珺宝抱着董明春的胳膊,怯怯地问:“阿娘,我们真的会被赶走吗?” 陈小六蹙起了眉头,“我姐又不在,谁说要赶你们走了?” 第1181章 姥姥恨得牙痒痒,但她对陈小六又不能像对陈春燕那样,陈小六好歹是陈家唯一脑子正常的男丁,肯定宝贝得很,她要是大声呵斥,再把人吓着了,那可真就是结仇了。 姥姥虽然爱拿乔,可她的脑子还是清醒得很的。 她的气也不敢冲着陈小六去,她就对着燕儿娘说:“怎么样,这事儿你怎么说?” 燕儿娘看看儿子,又看看母亲,她为难极了,她是真的不敢表态啊。 姥姥算是看明白了,她立刻拍着大腿,大声嚎哭起来,“嫁出去的女儿果然是泼出去的水,一点都不管老娘的死活了啊,我真是白白生养了你一场。” 董明春平平静静地在旁边补刀,“您说得对,太太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跟您没关系,这没毛病。” 姥姥顿时被噎住了,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这特么的,谁跟你说这个了! 她站起身,拍拍屁股就朝厢房走,“她不走,行,我走,你不认我这个娘就算了。大娃,大娃,收拾东西,跟姥姥回家。” 李大娃躺在床上吃酒楼今天刚送来的葡萄,听到姥姥的喊声,很是不想动。 回家? 回家之后是能吃到水果,还是能吃到肉啊,他反正是不想离开的。 他没动,但姥姥却不肯放弃,一直在外面喊,他只能装模作样地拿着包袱出去了,实际上他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包袱皮里面只有一件衣服而已。 姥姥看到李大娃,赶紧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姑母不待见我们,我们就走。” 燕儿娘急了,“阿娘您说什么话呢,您来我欢迎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待见?!您快别说了,坐下来休息会儿不好吗?” 姥姥躲开燕儿娘的手,“别拉我,今天那个女人不走,就我走。” 陈小六其实也烦他们得很,他和张珺宝做功课时,家里通常都会给他们备点心和宵夜,李大娃又不读书,看到他们吃,非得吃,这也就罢了,你要吃,你好好说,谁会不给你吃?!但李大娃不仅光明正大地要,他还偷吃。 陈小六和张珺宝相携去茅房,回来之后,桌上的吃食全都不见了。 这是往常没有出现过的情况,要说不是李大娃干的,他都不信。 他一张小脸紧皱,“这个家里的人都是我姐请回来的,是走是留,我们说了都不算,我姐在哪里,我去找她回来,让她来说。” 姥姥:“偌大一个家,竟然让一个小丫头片子……” 陈小六立刻顶了回去,“偌大一个家都是我姐挣回来的,没人比她更有权力说话。” 姥姥几乎被噎个半死。 陈小六看了董明春一眼。 董明春弯腰对着陈小六耳朵说了一句话。 陈小六点点头,朝着外面跑去。 这个时候,陈春燕也才刚刚跟燕儿爹碰上面。 燕儿爹:“有啥事儿不能在家说,非得到外面来。” 陈春燕摇头苦笑,“阿爹,那还是我家吗?我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燕儿爹一愣,顿时心里也不大舒服了,他的家,他的女儿却没有住的地方,哪有这样的道理?! 第1182章 燕儿爹:“你回家来,家里怎么都会有你住的地方。” 陈春燕摇头,“阿爹,您还没看明白么,家里不是我说回去就能回去的啊。” 燕儿爹是真的不懂了,那是他们的家,还不是想回就回,怎么可能回不去呢? 陈春燕:“余姑娘出了那样的事情,在她离开之前,我都不可能回家,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对我很不好。” 燕儿爹终于明白了,“今天下午谢楠已经去找宅子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很快就能搬出去。” 陈春燕对她爹这种老实人真是没一点办法,戳一下明白一点,她表示很无奈啊。 她只能继续道:“余姑娘是怎么到咱们家来的?” 燕儿爹:“是跟着你大表哥来的。” 陈春燕点头,“是啊,是跟着大表哥来的。可她家跟咱们家有交情吗?大表哥来,她就可以跟着来吗?” 燕儿爹这才像是被点醒了似的,明白了过来,好像真的不太合适。 只有通家之好,才会让孩子到对方家里去住,陈家的人并不认识余家的人,更别说是什么通家之好了。 就算燕儿娘是李婶儿的手帕交,她们又是同姓,多多少少有点关系,可以来家玩,可也不应该留宿的。 燕儿娘家跟李婶儿家的交情,并不等于陈家跟李婶儿家的交情啊。 陈春燕见燕儿爹回过了味儿来,“阿爹,就算余姑娘离开了,可能还会有张姑娘、李姑娘、周姑娘来,您觉得这合适吗?” 燕儿爹的脸色就变了,“当然不合适。” 来一个余姑娘,他们家都要跟着丢脸了,再来那么多姑娘,他们家的女儿还准不准备嫁了?! 陈春燕:“那您说该怎么办?” 燕儿爹又懵了,人家要到家里来,他总不能将人打出去吧。 陈春燕强忍着想叹气的冲动,道:“他们来我们家,主要是因为姥姥在这里,对吗?不然他们也没有理由上门,是不是?” 燕儿爹:“你是说把你姥姥送回去?”他搓搓手,“你阿娘肯定要伤心的。” 陈春燕:“谁家也没有把丈母娘留在家里住半年的姑爷,阿娘想姥姥了,再把姥姥接过来住两三天,之后在送回去。而且姥姥一直住在咱们家,舅舅不也会担心么。” 燕儿爹觉得陈春燕说得很在理。 龙桥村哪家的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她娘担心,也顶多就是提点东西来看看罢了。 燕儿爹:“回头我就跟你阿娘说。” 陈春燕:“还有一件事儿,您必须得上心,这件事儿比什么都重要。” 燕儿爹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 陈春燕:“我跟着许大夫学医嘛,有的东西你们不懂,可我是懂的。我跟您说,没有出五服的人结亲,生出傻子或者残疾儿的概率会非常高,十个就有九个是这样的,还有一个孩子也病病歪歪的不健康。” 燕儿爹的脸色都被吓白了。 陈春燕继续吓唬他,“别人家尚且如此,咱们家……搞不好可能性更大……姥姥或者阿娘再跟你说要让秋儿跟大表哥定亲之类的话,你可坚决不能答应啊。” 第1183章 某些时候,恐吓比讲道理管用。 陈春燕记得很清楚,她小时候看到过一则广告,就是说人的皮肤上有很多螨虫,还把螨虫放大后的模样放在广告中,还说了螨虫的各种危害。 她看了那则广告后,立刻让她妈妈帮她买了那一款产品。 那一段时间她一直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是螨虫,做梦也梦到那样的虫。 直到她长大了,接触的东西多了之后,她才知道有一种营销方法,叫恐吓营销,她顿时惊为天人,这种营销方法也太好用了,至少她就上过当。 她心理上觉得,用了那一款产品后,螨虫都死完了…… 燕儿爹被陈春燕吓得不轻,他哪里敢答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有两个傻儿子,有多糟心我自己知道,我肯定不让秋儿受这种罪。” 陈春燕:“您这几个月就少去地里了吧,多陪陪阿娘,别让人在她耳边说些有的没的,万一她在您不知道的情况下答应了什么,即便没有正式过礼,于秋儿的名声也是有碍的。” 燕儿爹连连点头,他觉得陈春燕提醒得很是,从明天开始,不从待会儿回家开始,他就会一直陪在燕儿娘身边了,绝对不给人可乘之机。 陈春燕见事情说得差不多了,便道:“您赶紧回家吧,我也要去休息了。” 燕儿爹还不知道整个三井村都是陈春燕的,他只当陈春燕要赶回县城,“你赶紧去,不要麻烦别人给你开门。” 城门一旦关上,可不是说开就能开的。 陈春燕觉得她把这事儿给燕儿爹解释不清楚,便索性不解释了。 父女两个一同往外走,刚出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陈小六从学堂大门跑了进来。 陈小六指着家的方向,“姐,你赶紧回去吧,姥姥要赶春姐姐走。” 陈小六很喜欢叫董明春为姐姐,这样他就可以占张珺宝的便宜了,两个人明明只差一岁多,他却可以当张珺宝的小叔叔,这真是让他无比爽快的事情啊。 陈春燕:“为什么?” 陈小六急得跺脚,“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我听到吵吵声,跑去正院的时候,姥姥已经在逼阿娘赶春姐姐走了。” 陈春燕就看向燕儿爹。 燕儿爹指着门外,“走,看看去。” 当了一段时间村长,他没变聪明多少,但身上多少多了一些领导的气势。 陈春燕在身后锁了门,这才与燕儿爹两个一同往家走。 还没进院子,她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吵吵声。 姥姥:“这个家到底谁是主,谁是仆,你办事,凭什么还要看她的脸色。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拿了你的钱,帮你办什么事儿了,净在给你找麻烦。” 董明春的声音淡淡的,“我拿的是大小姐的钱。” 姥姥:“你看看,你看看,她还敢跟我顶嘴。” 陈小六:“哎呀,又吵起来了。” 他说完一句,就先一步跑了进去。 他看了姥姥一眼,拉住了张珺宝的手,“我们走。” 张珺宝摇摇头,依旧靠在了董明春的胳膊上。 他年龄虽小,可也是有自尊心的,姥姥骂他阿娘的一些话,伤到了他的自尊心。 第1184章 陈春燕没有第一时间说话,燕儿爹在这里,她总得等燕儿爹先表态才行。 燕儿爹大步走到姥姥面前,“岳母,您这是干啥呢嘛,好好的一家人吵吵啥嘛,现在的日子好过了,大家怎么反倒过不安生了嘛。” 姥姥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这是在怪我咯?你搞搞清楚,今天的事情是怎么闹出来的,是她不尊敬我!我再怎么样都是你半个娘,在这个家里,容不得别人欺辱吧。” 燕儿爹不是很相信,他转头看向董明春,“这是咋回事嘛?” 董明春:“姥姥如此会颠倒是非黑白,我无话可说。” 姥姥指着董明春,非常得意地说:“看到没有,她都说不出来什么了,可见啊,她是心虚了。” 她就是笃定了董明春是个寡妇,不敢随便跟男人扯上关系,也肯定不敢把先前的事情说出来。 陈春燕是半个字都不信姥姥说的,她用眼神询问董明春。 董明春看了燕儿爹一眼。 陈春燕立刻明白了,还不又是那一套,姥姥之前就说过董明春一个寡妇住在家里瓜田李下的,又来了,真是……烦人。 她不由得感慨,原主真是倒霉,出生在这样的家里,害得她穿过来之后也跟着倒霉。 她轻轻一笑,说:“人在做,天在看,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姥姥的脸刷的就绿了,怒火蹭蹭往上窜,恨不得立刻上去与陈春燕大战三百回合。 陈春燕却看着董明春,“春姐,你可要记好我的话,要谨言慎行,人不可怕,天才可怕,喝水被呛着是小事,出门摔一跤那就可大可小了,平地上摔一跤不打紧,在坡上摔一跤,那可就不得了了,弄不好是要滚下去的啊。” 姥姥的一口气又憋在了嗓子眼里。 陈春燕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对着姥姥说的,但实际上,陈春燕看着的却是董明春,谁能说陈春燕在骂姥姥,谁也不能就连姥姥自己也不能,要不然就是没事儿找事儿了。 陈春燕:“阿爹,这事儿怎么办,您拿个主意吧。” 燕儿爹哪能知道怎么办,只能按照商量好的来,“董娘子没犯什么错,不好赶人走,既然你们不合,要不岳母你……” 姥姥差一点跳起来,“你是让我走?”她转身拉住燕儿娘,“翠芬,你听到没有,你男人赶你娘走。” 燕儿娘也有点生气了,“孩子他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在赶我娘走,过几天你是不是还要赶我走?” 这就是不讲道理了。 燕儿爹也为难起来。 陈春燕却笑了,“哎呀,好啦,谁敢赶您走啊,这就是您家。” 姥姥听了这个话舒服极了,心里隐隐还有些得意,这里可不就是她半个家么,她女儿已经给老陈家生了三个儿子了,现在又老蚌生珠,可是老陈家的大功臣啊。 陈春燕:“行了,我们走,我们都走,就不碍您的眼了。”她转头指挥小子们,“所有人各自回去收拾东西,我们连夜搬家。让盛小冬去通知一声武师父,让那边的人过来帮忙,把我的东西全搬走。” 第1185章 陈春燕话落,就给这场闹剧拉下了帷幕。 燕儿爹很不高兴,“这是你的家,你去哪里?” 陈春燕看了燕儿爹一眼,根本不答话。 说老实话,在她的心里只有生她养她二十几年的父母才是父母,现在这一对,对她来说大概是邻居家大叔大婶吧,才相处几个月,感情不深,她也没法将他们当成自己亲生父母对待。 那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只是理想的状态而已,谁又真正做到了? 别人家的老人生病了,你也不可能跑去陪床啊。 所以陈春燕会对燕儿爹娘有基本的尊敬,她毕竟占了人家女儿的肉身,但让她刻板地遵循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一点,她还真做不到。 父母说得不对的,她不会照办。 既然住在一起相看两厌,姥姥不愿意走,燕儿娘也不想姥姥走,那就她带着所有人走吧。 姥姥依然有恃无恐,在她看来,陈春燕会像昨天那样,哪怕离开了,第二天还是会回家的,根本就是纸老虎,不用放在心上。 孟小冬听到小丫头的传话,人都懵了,这是动真格的啦,连东西都要搬走了。 他一点不敢耽搁,骑着马就找武师父去了。 宿舍那边人不少,几十个人一起帮忙搬东西,今天晚上子夜之前肯定能搬完。 董明春给陈春燕抬了一张椅子坐在院子里。 陈家的人也都等在院子里,也不知道想看什么,他们心里其实都有数,既然陈春燕的话都说出口了,那事情必然不会有改变了。 孟小冬到了宿舍,直接冲进了武师父的房间。 武师父反应极快,直接就将孟小冬给拿下了。 孟小冬:“痛啊,武师父您可轻点儿,我胳膊快断啦。” 武师父这才看清楚是孟小冬,“你这小兔崽子干什么呢,成心找打是不是?” 孟小冬冤枉死了,“快别说了,燕老板让您带着丫头小子们过去帮她搬家呢,她要搬到这边来住了。哦,不是,是我们所有人都要搬过来住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揉胳膊。 武师父看着不胖,劲儿还真挺大的,那一下,他差一点受不了。 武师父:“发生啥事儿了?” 谁都不乐意跟东家住太近啊,特别是陈春燕这个东家主意特别多,住一块儿,他的美好生活就没了。 孟小冬直跺脚,“您快别问了,召集人手跟我走吧,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大家路上也不好走不是,待会儿搬不完,还耽搁大家休息的时间。” 武师父便不再问了,出去叫人敲盆子叫集合了。 平时为了训练大家的警觉性,让大家能在鞑靼来袭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且组织有效抵抗,两位武师父没少弄紧急集合。 丫头小子们听到敲盆子的声音也都见怪不怪了,立刻丢下自己手里的事情跑到了楼下。 大家集合得都很快。 孟小冬惊呆了,武师父这完全是把人当兵士训练了啊,他不信大小姐不知道这事儿,既然大小姐知道,还默许武师父这么干,就说明大小姐认可了,那么他也就不多嘴了,反正吃苦受累的也不是他。 第1186章 队伍集合完毕后,整齐地朝陈家新宅跑去。 孟小冬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了,但看一次还是震撼一次,太整齐了啊! 以前还有人掉队的,现在每个人都跟得上队伍了,震撼感又加深了一层。 他骑在马上,慢悠悠跟在旁边,从后面看,他发现那些小丫头似乎比以前壮了一些,不是胖啊,是真的壮,可以抡大锤的那种壮。 他在心里摇头,这样的姑娘,谁娶回家谁倒霉,没有一定的武力值,都没办法自保,谁知道把人惹急了之后,会不会挨打呀! 他怀着极为复杂的心情回到了陈家。 他对武师父说:“您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会到正院,我估计大小姐他们现在还在那里,你们直接去就成。” 武师父点点头,就要往里走。 孟小冬赶紧拉住武师父,“您们二位就不用亲自帮忙了,看着就行,要不然大小姐要怪我不会做事儿了,连话都传不清楚。” 武师父:“我们有分寸,你赶紧办你的事情去。” 孟小冬太知道武师父的脾气了,所以才不太安心,一步三回头地朝马厩那边走。 他不去马厩也不行,马可是走哪儿拉哪儿的,要是在正院拉了,他就完蛋了。 正如孟小冬了解武师父一样,武师父也很了解陈春燕,他知道平时无所谓,可只要陈春燕发了话,他们再自由发挥,肯定会被锤,所以也不准备做多余的事情,让干什么干什么就行了。 他直接进了正院,然后就对上了陈家所有人的眼睛。 两个武师父:“……” 干啥啊,你们要打人啊? 陈春燕站起身,吩咐董明春,“你去守着小子们那边搬家,我去看着小丫头们搬东西。” 董明春也干脆,“行。” 两人风头行动,一个人去了东院,一个人去了西院。 住在西院的祁轩和罗二少早就听到了动静,但动静后来都消失了,他们还以为事情结束了,都准备睡觉了,谁知道院子里的动静忽然又大了起来。 祁轩背着手走出门来,正好看到董明春指挥两个小子把一个箱笼往外面搬。 他当时就震惊了,“天都黑了,你们准备往哪儿去?” 董明春:“自然是我们大小姐其他的宅子里了。” 祁轩稍微一思考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能够把陈春燕惹生气,还没被陈春燕收拾掉,最后陈春燕反而被逼走,那么陈春燕的对手就只能是她那个姥姥了,因为她爹娘跟鹌鹑似的,遇事只会缩着脑袋,什么都听陈春燕的,而陈春燕的弟弟妹妹……根本就不会跟陈春燕对着来。 他忽然觉得有些有趣,他认识陈春燕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看到陈春燕吃瘪。 董明春看到了祁轩嘴角的笑,顿时清了清嗓子。 祁轩不自在地咳嗽两声,“既然你们都走了,我们再借住在这里也不合适,我们也跟着走吧。” 他和罗二少跟陈家的其他人都不熟,他们有交情的只是陈春燕而已,陈春燕都走了,他们再住在这里,显然不大合适了。 那就走吧。 第1187章 罗二少被祁轩弄醒时,他当真是服气了。 他累得不行了,好不容易熬到吃过晚饭,赶紧洗漱完毕,往床上一躺,脑袋沾着枕头,直接就睡着了。 结果祁轩竟然还能精神奕奕地叫他起床。 拜托,他再不睡够,真的会死的。 他绝望地看着祁轩,但真的不想动。 祁轩一把掀掉罗二少搭在肚子上的被单,“赶紧起床了,我们要离开了。” 罗二少:“……” 快点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看了窗外一眼,天都黑了啊,喂,讲道理,半夜赶路不仅速度慢、效率低,对人的损耗真的很大,得好多天才养得起来。 他一言难尽地起了床,却还是忍不住问:“现在回卫所?也不至于这么急吧,明天早上再出发也一样啊。” 祁轩奇怪地看着罗二少,“谁跟你说要回卫所了?我是说我们要离开,这个‘们’里面还包括了陈春燕他们。” 罗二少:“陈春燕去哪儿?” 祁轩恶趣味地喷笑出声,“陈春燕吃瘪了,真是稀奇,大晚上被人逼得离家,我们也跟着走。” 罗二少想了想,也觉得这事儿挺可乐的,也笑了起来。 他那糊糊的脑子,都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而变得清醒了些,实在是……太提神了啊。 他问:“你跟陈春燕的关系不是挺好么,她吃瘪你居然这么高兴。” 祁轩:“谁说我高兴了,我只是没见过她吃瘪的样子,非常好奇,非常想看一看而已。” 罗二少:“你这话最好别叫她听到了,不然……下一个吃瘪的就是咱们俩了。你可别忘了,咱们的改革方法还没有讨论出个结果来,谁知道她会不会想得出来呢?” 祁轩的嘴角抽了抽。 看热闹是有风险了,有的热闹还是不看为好。 他们两人也没什么行李,只有随身携带的两件衣服,剩下的就是两匹马了,他们去了马厩牵出了马,就站在大门外面等着。 此时的东院热闹得不行。 陈春燕害怕那些存着金子的猪猪存钱罐和老虎玩偶弄丢,便吩咐小丫头整个抬走箱笼和柜子。 她的屋子里除了床、桌椅这些东西,凡是能够被锁上的东西,她全部要带走,因为那里面都装着很重要的东西。 但她这个举动直接让余秋谷懵了。 这是啥意思啊? 嫌弃她是不是? 谢家不是说了么,都要出去找宅子了,也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暂住几天,这都不能忍,这都要给她难堪吗? 余秋谷哭着推了推李婶儿,“她这是啥意思啊?!” 李婶儿脸上火烧火辣的,冲到陈春燕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春燕心里烦得很,不耐烦跟一个外人掰扯,直接道:“我搬我的东西,你管得着吗?” 李婶儿:“你把东西都搬走了,我们还怎么住?” 陈春燕:“说得就好像你之前用到了这些东西似的。” 李婶儿嘴角抽了抽,“……” 尽特么说大实话! 陈春燕:“大家动作快点,不要耽误睡觉。” 李婶儿:“你还知道不要耽误我们睡觉啊,可你已经耽误了。” 陈春燕看了李婶儿一眼,“我是说不要耽误我睡觉。” 第1188章 李婶儿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看着陈春燕,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她的脑子糊糊的,真真感觉是跟不上陈春燕的思维,心灵受到了严重的污染。 陈春燕不再理会李婶儿,她转过头来,就看到两个小丫头要去搬衣箱,“哎,你们俩等会儿,箱子比较重,最好再等两个人来一起搬,当心伤到腰。” 两个小丫头朝陈春燕笑笑,便站在原地不再动弹了。 李婶儿整个人都不好了,合着我们这些客人在你眼里还比不上你们家两个丫头重要了是不是? 陈春燕:“是。” 李婶儿一愣,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她刚才自言自语出声了。 陈春燕笑了笑,再次出声回答,“是啊,丫头是自己家的。” 言外之意就是李婶儿又不是她家的,她凭什么要心疼?!又不是多受人尊敬的长辈。 她有时候真是觉得面子情是没有必要的,因为面子情只存在于两个实力差不多的人之间,实力太过悬殊,也就没必要照顾对方的面子了。 李婶儿感觉自己快被陈春燕气死了,有这么说话的,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她自己也不想想,她虽然没有把这话直说出来,可她做的事情就是这样的。 因为余秋谷是她家的,所以她不遗余力地维护,甚至觉得牺牲陈春燕的利益是应该的,因为陈春燕不是她家的,所以她觉得陈春燕受点委屈,给她们腾房间也是应该的。 呵,双重标准! 陈春燕不惯她这毛病。 又走进来两个小丫头,她们四个人合力才将衣箱抬了出去。 衣箱不大,衣服也不重,主要是木头箱子本身就很重,所以才需要四个人抬。 可就算人多,小丫头们也是抬不动柜子的了,等箱子都搬完了,陈春燕才让小子们进来抬柜子,而小丫头们则去收拾陈春燕的书房去了。 李婶儿一看到小子进了屋就跳了起来,“我女儿还在里面躺着,你就让男人进来,她的闺誉还要不要了?” 陈春燕:“她还有那种东西?” 李婶儿再次被噎,她也不知道陈春燕今天晚上怎么了,说话尤为噎人。 她拉住了陈春燕,“那她也是要嫁人的了,你可不能这样害她!要是谢楠反悔,不肯纳她了,怎么办?” 陈春燕甩开李婶儿的手,“我那是拔步床,床板挡得严严实实的,看得到什么?只要你不瞎咧咧,你女儿的名声就坏不了。” 李婶儿被噎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这特么是喝了假酒了么,怎么这么气人! 陈春燕看着所有的东西都被搬完了,又检查了一遍,确定连一根头绳都没有留下来,她才出了屋子。 李婶儿松了一口气,几乎是用送瘟神的心态送走的陈春燕。 陈家没有那么多车,前面的家具运走之后,后面的就搁在门口等着,等马车或者牛车回来了,才继续往三井村搬。 搬家的动静小不了,自然引起了村民的注意,这时就有人问了:“天都黑了,这些东西要往哪里搬?” 董明春听到这问话,她微微一笑,眼睛中闪烁着些许深意。 第1189章 董明春顺势走到了村民面前,示意被问话的小子走开些。 小子不明白董明春的用意,却还是按照董明春的意思走远了。 董明春这时候才道:“我们家太太的娘不是带着表少爷过来住了么,亲家老安人嫌人太多,吵着她了,她看了不高兴,我们家大小姐孝顺啊,一听这话,立刻表示马上搬走,给老安人腾地方。这不,我们正在搬家呢!” 罗二少听了这话,差一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董明春真是太坏了,有这么明目张胆败坏人家名声的吗? 果然啊,陈春燕身边的人都是人精,没一个好惹的。 祁轩却从董明春的话里面听出了点别的意思,假话要九分真一份假才能真正骗到人,如果太假,那就达不到效果了,所以老安人嫌人太多未必是真的,但要赶个别人走,恐怕是有可能的。 而陈春燕也肯定不是出于孝顺才决定离开的,她那个脾气,哪里是能受气的,她多半是受够了,忍无可忍了吧。 祁轩摇头,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乡下的糟心生活了,但却不由得再次感慨。 城里的那些大家族也斗,但不会有外姓之人明目张胆地掺和进来斗,这恐怕是他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了。 村民都惊呆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老陈家怎么能容忍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董明春的神情就有些不自然,“那不是因为是长辈么,我们大小姐又能说什么呢,你说是不是?” 村民觉得陈家那位亲家老安人真是非常不懂规矩了,他摇着头离开了陈家门前的缓坡。 而姥姥不懂规矩的事情明天也将传遍整个龙桥村。 陈春燕家是什么情况,董明春是知道的,她感觉只要消息传到了张氏的耳朵里,张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然陈家新宅这边能容姥姥作威作福,为什么就不能容她呢,她好歹以前还是燕儿爹的后娘嘛。 趋虎吞狼有时候是必要的,特别是这头老虎跟陈家大房并没有血缘关系,要好处理得多的前提下,就更可以那样做了。 董明春还在村民身后说:“你路上慢着点儿,天黑了,当心脚下。” 瞧瞧,多懂礼貌啊。 她的举动引得祁轩多看了她几眼。 如果董明春不是个女的,祁轩都想把人要到身边了,这种杀人不见血的人才,可是不多得的。 陈春燕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些人,她的运气到底是有多好啊?! 马车率先跑了回来,牛车连宿舍都还没有跑到呢! 马车栽不了太重的东西,柜子就留在原地等牛车,马车上装的全是衣箱。 年纪小的丫头便坐在车辕上,随着马车先走了。 看着家里的东西一点一点被搬走,姥姥终于意识到陈春燕是真的要离开这个家了。 她朝燕儿爹那边看了一眼,看到燕儿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心里便咯噔一声。 媳妇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儿女。 姥姥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她把燕儿爹得罪狠了,遭殃的还是她的女儿。 她嘴里诺诺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第1190章 姥姥眼睁睁看着马车又离开了,又运走了几个箱子,她觉得她要是再不说话,事情便会发展得越发不可收拾了。 她清了清嗓子,说:“今天的事情就是个误会,我哪知道燕儿那孩子脾气这么大啊,快叫她别搬东西了,赶紧回家来吧,这样叫别人看见了也不像话。” 燕儿爹淡淡看了姥姥一眼,转身回了正屋。 燕儿娘跟了进去,“我娘说得对,你赶紧把燕儿拦回来吧。” 燕儿爹看了燕儿娘一眼,蹬掉鞋子,躺回床上,抓过被子,直接蒙住了脑袋。 燕儿娘微微一愣,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她一下一下打着燕儿爹,“你啥意思?你这是恨我了啊!” 姥姥一听燕儿娘的声音不对劲,赶紧跑了进来,她进来的时候,燕儿娘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她哎哟一声,“都是我这个老货不会办事,孩子他爹你可千万不要跟孩儿他娘置气啊,她可是有双身子的人,气坏了,可亏的是两个人。” 燕儿爹在被子里皱起了眉头,他翻了个身,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根本不想搭理姥姥。 姥姥的神情就有些讪讪的,她看了燕儿娘一眼,道:“有什么话,你们小夫妻好好说,两口子过日子嘛,吵个架生个气很正常,但再大的事情都不能过夜啊,你们明天还得好好的啊。” 在她的观念里,所有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所以哪怕燕儿爹娘两个闹得再凶,最后也还是会和好的,她有信心。 她却没想过,这次夫妻两个闹矛盾的原因却很不一般。 燕儿爹要把姥姥送回家,燕儿娘却要拦着,最后却把陈春燕给逼走了。 陈春燕不是董明春,那是他的女儿,他在场却让人把他的女儿逼走了,他的心里就跟压着块巨石似的,沉甸甸的叫他难受。 陈春燕屋里的东西都搬完了,她也就离开了东院,她吩咐小丫头们,“你们带上行李,可以先往隔壁村走了,让孟小冬带一带你们,他知道地方。” 小丫头们三三两两的相互牵着,跟陈春燕道了别,便朝大门外面走。 陈春燕站在东院的角门外,朝正院看去,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不过去道别了。 她不想再看见姥姥,她怕……她会气到上头,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来。 她去马厩牵了踏雪,见陈大姑夫妻迎面走来,便挑了挑眉,“大姑、大姑父,您们这是……” 陈大姑笑着说:“与你不相干,我们两个早就准备搬走了,你给我们安排的院子,我们也收拾出来了,只是一直没选好时间。今天你也正好搬家,我们就琢磨着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一起搬了。” 陈春燕:“我明天让酒楼那边给您家也送一份菜过去。” 农庄上种的蔬菜陆陆续续再出,但之前没有的时候,却都是酒楼每天送的,现在只是送的菜的品种少了,送的都是农庄没有的。 倒是水果送得蛮多的。 陈大姑:“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们去买菜也不方便,就等着你送了!” 第1191章 陈春燕等着陈大姑和大姑父牵好了马,才一同往外走。 人多到底力量大,不到子夜,他们就已经搬好了家。 好在是夏天,搬家也不需要准备什么,搬进去就可以住,大家都感觉有些累了,回到房间里倒头就睡。 这要是冬天,搬家之前要是不提前烧炕,真能冷死个人。 陈春燕倒是不觉得累,她只感觉轻松,是摆脱了大麻烦的那种轻松,所以她睡得很香。 但燕儿爹娘两口子睡得就没那么踏实了,两个人翻过去覆过来地翻身,到后来燕儿爹渐渐睡着了,燕儿娘就更睡不着了。 您说要是两个人都失眠,燕儿娘心里还平衡些,可她失眠了,燕儿爹却睡着了,她就更气了。 她气得一个晚上没睡着,早上起床时人憔悴了很多。 燕儿爹一起床,燕儿娘就跟着起床了,可燕儿爹没看燕儿娘一眼,是以也没看到燕儿娘的面色。 燕儿娘身子一歪,坐在了炕上,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小丫头来送洗脸水,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陈春燕把所有人都带走了。 她以前也是下地干活的人,平时也要洗衣做饭伺候公婆,也没觉得多恼火,可好日子过多了,突然回到从前,什么都需要自己动手的日子,她突然就不习惯了。 她慢慢走到灶房,才发现冷锅冷灶的,别说洗漱用的水了,就连喝的热水也是没有的。 她忽然想起来了,家里那些伺候的人,不是她和燕儿爹买回来的,是酒楼买的,陈春燕吩咐回家伺候的。 那些人准确说也不是陈家的人,自然是可以离开的。 她能饿,可肚子里的孩子却不能饿,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烧火做饭。 太久不做饭了,刚拿起扇子往灶孔里面扇了几下,她便觉得胳膊有些酸。 她鼻子有些酸,忽然有些想哭,她真感觉受大委屈了,甚至开始怨怪起陈春燕来,觉得陈春燕有些太绝了,陈春燕走就走,干什么要把所有人都带走?她明明用不了那么些人。 燕儿爹抱着柴走了进来,看到燕儿娘在烧火,放下柴就走了。 他心里还是气燕儿娘的,直到现在燕儿娘都不说送走姥姥的话,到底谁才是家人,她都分不清楚了! 燕儿娘想叫住燕儿爹,可燕儿爹已经转身了,她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了。 这件事怎么弄到最后好像成了她的错了似的? 她可是有双身子的人啊,大家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哭了一会儿,肚子突然叫了一声,她停止了哭泣,又开始做饭了,她要是不自己做饭,她就得饿着。 姥姥:“你们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有将热水送来,你们惹了我不高兴,我把你们全都赶走。” 她冲进厨房里,才发现她女儿在亲自做饭。 她疑惑地道:“家里那么多人,怎的要你亲自动手,来来来,你快歇着,我去叫人,那些个丫头真是被人惯坏了,就是欠收拾,你可不能再给他们好脸色了啊。” 燕儿娘再看她娘时,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她终于想起罪魁祸首是谁了。 第1192章 姥姥还兀自说着话,叫嚣着要惩罚谁谁谁。 燕儿娘却不动了,她看了姥姥好一会儿,才将面团摔回盆子里,连揉都懒得揉了。 在一个人心情本来就不好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在旁边叨叨的拱火,这个人自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 燕儿娘转身就朝房间走。 姥姥看得愣愣的,“哦哟,你可得慢着点儿啊,你这个样子是要担心死你娘我吗?” 燕儿娘根本不答话,回到房间,嘭一声关上了门。 姥姥正想推门进去,就听见了闩门的声音,“翠芬啊,你这脾气是冲我来的?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明白事理呢?我哪句话没说对,你说!我做什么事情不是为了你好啊,你好好想想,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巴心巴肝地为你着想了。” 平时不觉得,可现在燕儿娘听到姥姥的声音,真觉得挺烦人的,她捞起被子蒙住了脑袋,隔绝掉了姥姥的声音。 姥姥在门口说了半天“掏心窝子”的话,根本没得到半点回应,说实话,她也有点尴尬,她摸摸鼻子,无语地回了她的房间。 燕儿娘等到门外没动静了,她撩开被子起床。 往常,陈春燕怕她饿着,吩咐人每天往她的屋里放点心,这样她饿了就能吃。 她屋里其实还有点心的,就在腾出来的柜子里放着,里面全是吃的,她吃了几块点心,又吃了一点干果,有了饱足感,她又躺回炕上去了。 她倒是有吃的,燕儿爹也一大早出门去了,随便去哪家扒拉一两个馒头还是做得到的,他也饿不着。 只有姥姥和跟着姥姥来的那几个人饿得前胸贴后背都还没等到人来叫吃饭,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了。 大表哥跑到姥姥屋里,“奶,怎么还没有饭吃?” 姥姥白了大表哥一眼,“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吃!” 大表哥:“奶,人活着就是为了那一口吃的,不给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姥姥很不高兴,自家未来的顶梁柱就这副德性,她当然是不满意了,“哪里听来的歪道理?!” 大表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努力种地,是为了吃饱饭,进城打工,也是为了吃饱饭,您让我到陈家来,最终不也是为了能吃饱饭么。您瞧瞧,这还不吃吃饭最大?赶紧的吧,我快饿死了。” 姥姥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能起身往厨房去了。 她还没走近厨房,就闻到了一阵葱花香味。 她的脾气顿时又上来了,几个大步冲到厨房门口,就看到李婶儿手里端着两碗面片汤,正准备往外走。 姥姥:“好哇你,你吃咱家的,用咱家的,做饭居然没想起来多做两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李婶儿做面片汤的面,还是先前燕儿娘揉得差不多了的。 李婶儿被抓个正着有点尴尬,“哈,哈哈,您误会了,这两碗可不正准备给您和大侄儿端去吗?” 姥姥才不管李婶儿是不是在说谎,她只知道她饿了,有得吃就行了。 她端了面片儿汤就走,嘴里还喊:“大娃,来喝汤。” 第1193章 燕儿娘听到了姥姥的话,觉得更加烦躁了。 还说是为了她好,她也没吃饭呢,结果她娘只记得大孙子,呵呵,人啊。 姥姥还不知道她不经意的举动,为她自己拉了一波仇恨。 她乐呵呵地端着面碗回了房间,“赶紧的,趁热吃。陈春燕那个小蹄子真是狠心,真把所有人都叫走了,还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派人送菜过来呢?” “啥?”李大娃瞪大了眼睛,一把摔掉了他刚刚拿在手里的筷子,“她敢不给家里送菜?那是不孝!” 姥姥把汤碗往李大娃面前推了推,“她孝不孝的,你看不到啊,她根本不尊敬我!我估计她不会让人给我们送菜了,我待会儿得想办法找你大姑要点钱去,不然中午都没菜吃。” 李大娃:“家里不是有牛羊、兔子那些么,没有菜,就杀那个吃。”他说着舔了舔唇,“我还没有吃过牛羊呢!” 姥姥眸光闪了闪,她也有点心动了,陈家的人都走完了,没人看着牲口棚,他们不正好杀么。 每天杀一头,也够杀个几个月的了,他们留一点吃,剩下的肉卖了,钱她留着,给大娃娶媳妇。 她女儿的东西,她没什么不能动的。 李大娃瞧着姥姥的神情,就知道姥姥心动了,他心里嘿嘿嘿地笑,却加快了此面片的速度。 他一边吃还一边说:“真难吃。” 这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面片汤是素的,没有吊高汤,吃起来口感本来就要差点,再加上李婶儿的手艺本来就不行,面片汤就更不可口了。 姥姥也觉得不好吃,“你李婶儿做的,能强到哪里去。” 在厨房里的李婶儿打了个喷嚏,她还得继续饿着肚子拉面片儿,她还不知道那两个享受了她劳动果实的人在嫌弃她,她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骂出声来。 姥姥和李大娃吃完了早饭,把碗往厨房里一丢,也不洗,就赶着往牲口棚去了。 他们打开栅栏往里一看,都惊呆了好么,里面哪里还有牲口啊,连牛羊粪都不见一坨的。 牲口呢? 开玩笑,牲口都是陈春燕的财产,她自然不会容忍牲口离开她的势力范围。 她的势力范围是哪里?那自然是有她的人的地方了。 众人在新宿舍里美美休息了一晚,其实都感觉新宿舍的环境还不错,居住的屋子还挺新奇的,得上下楼,但每人都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这就非常棒了,他们不用跟谁抢空间放衣服被子了,那个房间就是他们的。 睡饱了觉,平常负责放牧的丫头小子就开始惦记牛羊了,他们跟董明春说了想法后,董明春便让他们把牲口都领过来。 他们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三井村有一大半都是他们大小姐的,这可就太厉害了。 他们干劲十足,在陈家人还没醒来时,就已经把牲口全都转移走了。 陈春燕的日子过得就比姥姥舒心多了,她早上起来吃了个鸡蛋灌饼,里面加了他们自制的肉松、火腿和脆饼,美味可口,另外再来一杯酸奶,哇,美好的一天就从美食开始了。 第1194章 陈春燕吃过了饭,先牵着踏雪去了学堂,她得先上一节课,再去酒楼。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她明显感觉到女学生们的专注度提高了,她讲课的效率也在明显提高,她就这么一天教一堂课,再过个几天十来天的,她们也能将拼音学完了。 廖敏柔现在特别不想看到陈春燕,她的状态就跟现代时,要和数学老师抢同一节自习课的语文老师似的,战斗力爆表,且丝毫不讲人情。 学堂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 陈春燕有两边大门的钥匙,另外赵夫人有男学的钥匙,廖敏柔有女学的钥匙,还有一把备用钥匙掌握在看门的小子手里。 陈春燕出门的时候,那小子还在吃饭呢,肯定没来,那么学堂大门只可能是廖敏柔打开的。 她走了进去,看到廖敏柔就打趣,“你住得比我远,来得比我早,该不会城门还没开你就等在门口了吧。” 可不是嘛! 廖敏柔仰起脸,淡淡地哼了声,“那是你自己不努力。” 得,你脾气大,你说什么都有理。 陈春燕坐下来,翻了翻书,回忆要讲的内容。 她没有刻意备过课,但书都是凭借她的记忆写的,她要讲自然没问题。 廖敏柔:“哎,你说的办书局的事情怎么样了?” 陈春燕一副“你在逗我吗”的表情,“我刚刚跟你商量完,你觉得会怎么样了?” 廖敏柔指着陈春燕,“我对你真是越来越不满意了,你的效率太低了吧!” 陈春燕:“……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廖敏柔张张嘴,刚想开口,陈春燕的后半句话就说了出来,“你敢说,我就敢揍你。” 单比战斗力,廖敏柔不如陈春燕多矣。 廖敏柔几乎立即就怂了,她呵呵笑,“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不要那么当真。哎,我跟你说正经事啊,我找了几个雕刻师傅,什么时候你有空了,我把人叫过来,先叫他们雕了,我们试试看行不行。” 陈春燕不想打击廖敏柔的积极性,她当即道:“好啊。” 她也不知道行不行,反正先试试呗。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听到了打铃声,陈春燕便先去上课了。 廖敏柔也没跟陈春燕争,她知道陈春燕上完了课,还要进城,而她倒是没有关系,什么时候离开都行。 一节课很快过去,陈春燕喝了一杯红枣茶,就往城里去了。 而此时,谢楠一脸懵地站在陈家的院子里,区区一个晚上,陈家怎么就人去楼空了,他简直想不明白。 陈春燕又闹什么幺蛾子。 这不是坑他么。 要不是为了跟陈春燕搭上关系,他干什么这么费劲,非得削尖了脑袋往陈家新宅里挤啊。 姥姥笑呵呵的,“阿楠啊,你来得正好,酒楼到现在都没给这边送新鲜果蔬过来,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该在哪里买,你看看……” 谢楠:“……” 看什么看,陈春燕都不在,有什么好看的! 谢楠不答话,谢与人只好上前一步道:“您顺着这条路往前走,看到一条岔路,您就往南拐,一直往南,汇进了一条大路,就能进城了,城里菜蔬很多,很方便买的。” 第1195章 姥姥当时就震惊了。 我是问你在哪里买菜的意思吗? 我是让你帮我买了送过来好吗? 但回忆她刚才问的话,谢与人这样回答好像也没有错。 姥姥整个人都不好了,她震惊地看着谢与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谢与人非常友好地冲姥姥笑笑。 姥姥差点没忍住就翻了白眼。 谢楠这种人精前后一琢磨便能猜到陈春燕的态度,既然陈春燕都不待见这些人,他也没必要浪费表情,给他们好脸子了。 他转身就走,连声招呼都没跟姥姥打。 姥姥又震惊了,只感觉这个孩子跟被鬼上身了似的,整个变了一个人。 等谢楠走远了,她才想起来她还没有表示她的愤怒,她咳呸吐了一口痰在地上,“什么玩意儿!” 谢楠脑壳非常疼地走出了农庄大门,他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又非常无语地转回了脑袋。 他拿着扇子在手里重重地敲,“如果不是确定陈春燕这事儿不是冲我来的,我都要以为她在耍着我玩儿了。” 谢与人没忍住噗了一声,被谢楠瞪了一眼,赶紧正色,低下了头。 从某种程度上讲,谢楠真的挺惨的。 谢楠:“能打听到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要不是谢与人还记得自己的卖身契捏在谢楠的手里,他真想说一句“你特么在逗我吗”了。 陈家的人都差不多走干净了,去打听,找谁打听,找把人气走的姥姥几个人打听吗?那能打听到实情吗? 谢楠估计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他挥挥扇子,说:“哎,算了。赶紧找院子,把余秋谷两母女接出来。” 谢与人:“买得这么急,价钱划不来啊,还不如买地盖新的呢!” 谢楠:“你是不是傻,如果陈春燕真讨厌余秋谷母女,把人放在陈家越久,陈春燕的怒气就越大,搞不好还要迁怒到我头上!赶紧弄出来,别留在哪里讨人嫌了。” 谢与人不得不感慨,谢楠的脑子真好使,一般人都不会往那边想呢,毕竟陈春燕已经搬走了。 谢楠用扇子敲了敲脑袋,“先……快快快,先躲一躲。” 谢与人敢打包票,谢楠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个,但他见谢楠紧张兮兮的,也只能配合,赶紧躲了。 没多会儿,一个小脚老太太就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这个老太太他们俩都没有真正见过,可听过陈冬梅描述,再加上她气势汹汹的往陈家去,谢楠一下子便猜到,来的这位必是张氏无疑。 张氏有多么难搞,谢楠是有所耳闻的,他可不想跟这位难缠的主打照面,万一被张氏要求一起再回陈家,那他可就要吐血了。 他现在巴结新宅这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主动去得罪人。 等张氏推开没有人把守的门后,谢楠和谢与人才从水沟里爬了出来。 他们浑身弄得臭烘烘的,但张氏没发现他们,他们就觉得很值,至少谢楠觉得很值。 谢楠:“走吧,这种热闹最好不要看。” 谢与人:“公子英明。” 张氏冲进了陈家,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姥姥。 哈,还真的在啊。 第1196章 高手之间似乎都有某种感应,张氏进入院子的那一刻,姥姥便抬起了头,正好也看到了张氏。 这两个人当年是见过面的,只不过见面的时候并不多愉快,张氏是极尽嘲讽,把姥姥当成了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气得姥姥再也没上过门。 现在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姥姥露出个非常微妙的笑容,“哟,这是谁,真是哪儿来的大风把你给刮来了呀!” 张氏胯胯轴摇得呼呼转,她哼笑一声,“我当是谁在这儿称代王呢,原来是你,啊呀,这院子姓啥,你还记得吗?” 姥姥撇嘴,“不管姓啥,跟你都没关系。” 张氏翻了个白眼,“这个院子的主人的弟弟妹妹,总要叫我一声娘的,算起来,我总比你亲。” 姥姥:“这个院子的女主人还要叫我一声娘呢!” 张氏十分不屑,继续往前走,路明明很宽,可她就是故意走过去推了姥姥一把,好像姥姥挡了她的路似的。 她一边打量屋子一边说:“媳妇是可以换的,弟弟妹妹可是换不了的,哈哈哈哈哈!” 姥姥猛然转身,真想用力推这个女人一把,把她推个狗啃屎啊,但她动作不够快,她的手刚刚才动,张氏就已经回过了身。 张氏凉凉一笑,“呵呵,戳到你的痛处了,想打我?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龙桥村,我喊一声,你看村民是帮我还是帮你!” 这不是废话么,肯定是帮张氏啊,这个女人在这里都住了二十几年了,怎么着都算半个龙桥村人啊。 姥姥相当憋气。 张氏的不要脸程度姥姥是见识过的,她毫不怀疑,张氏被惹急了,真的会冲出去大喊大叫,说有人打她了。 姥姥冷下了脸,“你到底干嘛来了?” 张氏:“这又不是你家,我不能来?” 她真是大意了,她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住进来赖着就不走,多妙啊,就连陈春燕那个鬼丫头都被逼走了,但一山不容二虎,她得想办法把眼前这儿臭女人弄走。 姥姥:“谁又请你来了?你难道不知道进别人家之前应该先敲门?问都不问一声就闯进来的,那是贼,是强盗!” 张氏:“你关门了吗?大门大敞开,二门也没关,咋的,开着门不让进啊?那你干嘛开着。” 我敲尼玛呀! 姥姥顿时就火冒三丈了,她活到这个年纪还第一次听说这种歪理,真特么涨见识了。 姥姥:“门开着你就要进?人家刚拉的屎还冒着热气,你怎么不去吃?” 张氏的脸扭曲了一瞬,果然是棋逢对手的感觉,“真恶心。” 姥姥:“你说谁恶心呢,你再说一遍。” 张氏根本不看姥姥了,一边绕着房子往后走,一边道:“谁吃屎谁恶心。” 姥姥:“……” 她这一回连气都不能发了,她要是发了,岂不是就变相承认自己吃屎了,那可真是太恶心了! 张氏得意地笑了起来,“有的人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姥姥死死瞪着张氏,但她已经吃过亏了,没有立刻搭话。 但……张氏不用搭话,“谁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谁知道。” 第1197章 姥姥感觉自己的肝有点疼。 跟张氏斗嘴真的是太气人了。 姥姥平常在家其实并不怎么爱跟人吵架,她旁观别人吵架比较多,真当她亲身上阵后,才发现架到吵时方嫌战斗力不足啊。 说句公道话,一般人恐怕都比不上张氏的战斗力,张氏可是在日积月累的骂人中获取的经验啊。 说话间,张氏找到了厨房。 当然是正院的小厨房,规划中的大厨房到现在还没修好,现在陈家人用的就是小厨房,不过陈家的人原本也不很多,所以小厨房也足够了。 张氏眼前一亮,好大的米缸啊,她一把掀开米缸盖子,便看到白花花的大米躺在里面,单看缸的大小就知道是装一百斤米的那种,这时候米缸虽然没有满,但估摸着也有七八十斤了。 这对普通人家来说已经算是很多粮食了,毕竟普通人家也舍不得吃细粮。 张氏每天吃一个鸡蛋,但生活没什么油水,她算了算,她一天得吃一斤米,这个缸里的米够她吃两个多月的了。 嘿,这一趟没白来。 她转身就去找米袋子了。 姥姥看见了张氏的动作和眼神,立刻走过来抢过了木盖子,按在了米缸上。 张氏不满地道:“你干什么?!” 姥姥瞪大了眼睛,“这应该是我问你的话吧,你想干什么?” 是不是想偷东西?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他们好歹算拐着弯儿的亲戚,这么说话,有点太伤面子了。 张氏:“这是你的东西吗,你管得着吗?” 姥姥:“我怎么管不着,我天天在这里吃饭,你拿走了,我吃什么?” 张氏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到最后还捂住了自己的腰,时不时还搓一搓,好像笑酸了似的。 她指着姥姥,“你这个人……二皮脸啊。这些米,你能吃,我不能吃?是这个意思吗?我倒要等老大回来了问问看,这些米,我到底能不能吃。” 姥姥心里的负面情绪都快要爆表了,张氏真是偷换概念的鬼才啊,她一时间被噎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张氏露出个胜利的笑容,她这辈子除了输给过陈春燕,还没输给过谁。 陈春燕…… 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名字,张氏赢了一场嘴仗的开心都淡了一声,这个名字真是想想就够糟心的。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耽误,她终于找到了布袋子,她将袋子抖开了就开始往里面舀米。 姥姥就站在旁边看着,她心里已经有数了,那个布袋子顶多装二十斤米。 装就装吧,反正剩下的米他们也够吃,她也就难得跟张氏干仗了。 张氏装满了布袋子,扎紧了袋口,用力提了一下,第一次居然没有提起来。 她从来没有干过重体力活,力气自然不大,提二十斤米有点超出能力极限了。 她揉了揉胳膊,转身往外走。 姥姥都快笑出声来了。 她在心里说:让你得意,你倒是拿走啊,敞开门让你拿,你都拿不走,德性! 张氏没有回头,却对姥姥的嘲笑有了感应似的,她磨了磨牙。 第1198章 姥姥并没有放过气人的机会,她把米袋子提到了门外,就跟在张氏身后,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她就是要让张氏知道,她力气大,她怎么搬都行。 张氏淡淡瞥了姥姥一眼,什么都没说,跨着小脚走了。 姥姥心里那个畅快啊,这就是大仇得报的感觉吗?哈哈哈,爽。 张氏离开了陈家新宅,直接去了二狗子家,她敲响了院门。 孙婶子听到敲门声,应了一声,赶紧跑了出来,“来了,来了。” 张氏听到了回答,便站在门边不动了。 孙婶子打开门就惊住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眼花了,还用力眨了眨眼,想看清眼前的这个是不是真人。 这个老太太怎么会来她家啊,太吓人了! 她愣了好半天,才扯出了笑来,“婶儿啊,您今天怎么想起到我家来了呀?” 张氏也不跟孙婶子客气,“你家不是有牛车么,借我用用呗,待会儿还你。” 她知道孙婶子跟陈春燕的关系好着呢,这种关系不用白不用,反正人情也不需要她去还。 孙婶子:“您准备去哪儿?您会驾牛车吗?要不我送你去吧。” 张氏听说过牛顶死人的事情,她也害怕,便道:“行,快点啊。” 对方是长辈,哪怕颐指气使的,孙婶子也生不起起来,她难不成还能将长辈打一顿么? 哪怕张氏的态度让她不舒服,她也只能忍了。 二狗子去了城里后,就变成她每天放牛了,套牛车也熟练得很,不多会儿,她便赶着牛车出来了。 张氏爬上牛车,盘腿坐好,一双手紧紧抓着车板。 孙婶子扬鞭打在牛身上,牛车便朝前跑去。 跑出一段距离,孙婶子见张氏还没说要去哪里,便主动问:“婶儿,我们现在往哪边走啊?” 张氏:“新宅在哪里,你应该找得到的啊。” 孙婶子:“……” 我找得到归我找得到,可您没跟我说要去那边啊。 而且去陈家新宅才几步路啊,至于绕到她家,让她拿牛车送吗? 她心里有了点隐隐不妙的预感。 这怕不是要去跟陈春燕干仗吧?燕儿这段时间可是一直住家里的啊! 等到了农庄门口,心里的不安变成了茫然。 咦,往常守门的人哪儿去了?这大门也不关,难道不怕丢东西? 她一边驾车一边观察田里,那些雇农也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情况,大家好像都是一脸茫然啊。 张氏:“把车赶进去,不要停在门口。” 孙婶子:“赶进去能行吗?” 张氏:“赶吧,肯定能行。” 孙婶子只好绕着宅子绕了大半圈,把牛车绕到了东边,把车停在了东院前面的那条路上。 张氏:“再往前面走些。” 孙婶子:“前面可就是正院了啊。” 张氏瞪了孙婶子一眼,“我能不知道那是正院?” 孙婶子:“……” 她是那个意思吗,她的意思是牛车赶到那边去,万一拉一泡屎就不好了,毕竟牲口吃喝拉撒都是说不清楚的。 她可不想再被张氏怼,只好把牛车往正院那边赶了。 车刚停稳,张氏就如离弦的箭似的,窜了出去。 第1199章 姥姥等到这个时辰都没等来酒楼送新鲜菜,她便开始琢磨中午吃什么了。 厨房里其实还剩一些诸如大白菜之类的菜,像以前这种头一天剩下来的菜都是小丫头们吃,现在却得她吃,想想还是挺惨的。 其实菜还好,地里有菜呢,嫩是嫩了点,现在摘划不来,但嫩的好吃啊,实在不行她就去地里摘一点,想必那些雇农也不敢说什么。 她这么想着,就舀了点米出来,淘洗干净了,放到锅里蒸上。 菜的问题倒是好解决,问题是肉……那是一丁点儿都没有了。 啊,对了,水井!小丫头们平常都把吃不了的东西放在水井里的,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 她抱着侥幸心理准备往井边走,她还没来得及出正院,就看到张氏迎面走了过来。 她当时就迷了,这个人怎么还阴魂不散的呢,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咋的,以为回来一趟,她就能搬得动那一袋米了? 真是可笑啊! 张氏翻了个白眼,连怼都懒得怼姥姥了,她得趁今天没人守着陈家,能捞多少东西捞多少东西。 她自问还是了解陈春燕的,陈春燕那丫头邪性归邪性,却绝对不至于为了点米面打上她的门来。 所以今天拿走的,都算是赚到的。 不得不说张氏把握陈春燕的心理还是把握得很准的,主要是陈春燕要脸,她做不出那种事情来,为了那几个钱的东西撕破脸,真不值当。 张氏往厨房走,姥姥看见了,也赶紧跟上来。 张氏看了一圈,找到了放在柜子旁边的那个布袋子,她打开袋口,把米往外倒。 姥姥当时就震惊了,这个人是良心发现了么,走都走了,竟然还想得起要把东西回归原位。 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好么! 张氏当然没有这种好心,也没有这样的自觉,她找到个水瓮,是平时燕儿爹带水去地里用的,燕儿爹今天没去地里,而是去了五叔公家散心,水瓮就留在了家里,这时候张氏正好派上用场。 她伸手摸了摸,瓮是干的,便夹在胳肢窝下往外走。 姥姥迷茫了,这是干什么呢? 她赶紧跟着往外跑,然后她就看到了一辆牛车…… 哦,合着您拿不动东西,您还带了一辆车回来啊。 她脚步一动就想跟上去跟张氏大战三百回合,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又不是真的要打架,相互吵嘴几句能阻止张氏拿东西的进程吗?不能! 她顿时撇下张氏不管了,先冲回厨房,随便找到个大盆子,就开始往盆子里面装米。 呵呵,就来比比谁装米装得多吧。 一场臭不要脸的搬别人家东西的比赛就此在两个奶奶辈儿的人之间展开了。 两个人没什么交流,也没有再互怼,却像是自有默契似的,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 别看张氏是小脚,但她迈步的频率快啊,哪怕拿的粮食少点,可多跑两趟,搬得也不少了。 姥姥虽然抱着大盆,可抱总比背费劲些,饶是她干过不少体力活,中途还是歇了几次。 一时间,两人竟不相上下。 第1200章 张氏和姥姥比拼着搬陈家的米,米搬完之后,两个人还不肯罢手,转头又去搬面、豆子等各种能搬走的东西。 燕儿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如火如荼硕鼠搬粮的场面。 他脑子发懵地问:“娘、岳母,您二位这是做什么呢?” 张氏得意洋洋地直起腰看了姥姥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就算到了现在燕儿爹依然叫她娘,这是姥姥如何都比不了的。 姥姥自然明白了张氏的意思,她招呼一声,“孩子他娘在屋里待了一上午了,你还不去看看,夫妻两个有什么矛盾都不能过夜啊。” 燕儿爹看了姥姥一眼,真是不想说话了,如果不是姥姥在中间瞎掺和,他们夫妻两个能出问题?这根本就不是他们夫妻两个闹矛盾了,哎,没法说。 他一声不吭地往厨房走,等他看到被翻得乱糟糟的厨房,心里的那股火更旺盛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燕儿爹如何想,张氏是无所谓的,她带着她抢到的东西,满载而归。 孙婶子拿不准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见燕儿爹已经回了家,也没说什么,她便帮张氏把粮食搬回了家里。 姥姥就不一样了,她现在还住在陈家,女儿也还是燕儿爹的媳妇,她不敢做得太过火,跟在燕儿爹身后就进了厨房。 她觉得她很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是看张氏搬粮食,想着怎么着都得抢救一点下来,才跟着搬的,我们中午不还得吃么!” 燕儿爹觉得很是一言难尽,他都不知道他该摆出什么表情了,他迈步离开了厨房,一点都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了陈家。 燕儿娘听到燕儿爹回家了,她一直躺在床上装睡,就等着燕儿爹来向她道歉了,可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没忍住,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偷偷往外看,正好看到燕儿爹出门的背影。 燕儿娘:“……” 她鼻子一酸,没忍住又哭了一场。 她闷闷地躺在床上,根本不想动。 姥姥搓着手,追出去看了看,心里终于有些不踏实了,不过她却没觉得她错了,她还是怀疑燕儿爹变心了,男人嘛,有钱就变坏! 所以说,把那些莺莺燕燕赶走还是对的。 她回过头来又开始担心中午的饭食了,看样子,她中午肯定得自己做饭了,只是菜和肉……她没在井里找到肉,但她刚才抢到几个鸡蛋,勉强也能吃了。 今天中午倒是过得,可晚上呢? 她凑到正屋的窗户外面,喊燕儿娘,“孩子他娘啊,菜和肉还没有送来,你看我们今天吃什么?” 燕儿娘没好气地说:“爱吃什么吃什么。” 姥姥却没听出燕儿娘这是气话,她高兴地说:“那行啊,你把钱给我吧,我去买。” 燕儿娘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窗户,“我没钱。” 她哪怕再老实,也不会觉得陈家的钱就是她的钱,可以让她贴补娘家。 姥姥有些不高兴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拿你娘开涮呢是不是,你刚还说想吃什么吃什么,怎么转头就说没钱啊。” 第1201章 燕儿娘气得不行,“您想吃什么吃什么,我也没拦着您啊。” 姥姥:“但你也没给我钱啊。” 燕儿娘:“我能把陈家的钱给您吗?” 姥姥就不说话了,哼哼两声,转头去叫他的大孙子去了,燕儿娘不吃饭拉倒,她可不能饿着她的大孙子。 她去找了个菜篮子就去了地里,她得去采点新鲜菜回来才行,单吃白菜萝卜不好吃不是! 她瞧准了红红通一片蔬菜,看着就喜人,伸出手刚想摘就被人阻止了。 雇农:“哎哎,可摘不得,这可是大小姐的宝贝。” 姥姥根本不听劝,“我就摘了,怎么了,我外孙女的东西,我吃不得了?” 雇农赶紧跑过去挡住姥姥,“这地里每天出多少菜都是有定数的,哪些送进城,哪些送到宅子里去,说得明明白白的,今天并没有要求我们给宅子送菜,您可不能摘。” 姥姥:“平常送多少菜归谁管?” 雇农:“春姑娘管。” 姥姥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春姑娘指的是董明春,她撇了撇嘴,“她今天不是不在么,她不在我摘点菜都不行了?哪有主人被下人管着的道理!” 雇农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哪有人动姑娘家嫁妆的道理!” 姥姥狐疑:“什么嫁妆?” 雇农就抬手一指,“这一片地只有那边的二十亩是属于陈家的,剩下的地都是燕老板自个儿挣下的嫁妆!” 哎呀! 这么多?! 姥姥心里又盘算开了,还是不行啊,还是得让大孙子娶陈春燕啊,那丫头讨厌是讨厌了点,但却是个金娃娃啊,娶了她,就算不满意,不还能用她的钱再纳一房小妾么。 瞧瞧人家谢楠,小妾纳了一个又一个,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有钱。 如果她把这想法告诉了谢楠,谢楠一定会反驳她。 因为……谢楠真的是因为没有孩子才纳了一房又一房小妾的,总想着万一碰上个旺子的女人呢? 姥姥心里琢磨完这一茬事,还是惦记着解决午饭的问题,“我就摘一点点,看不出来的。” 雇农很是固执,这些蔬菜粮食的产量跟他的收入挂钩,他绝对不会让人随便采摘的,“今天你来说摘一点看不出来,明天他来摘一点也说看不出来,等到东家问起来产量时,还以为我种得不好呢!” 地里出产的东西每天送了多少斤出去,都是有记录的,而且不是雇农说送了多少斤就是多少斤,会有专门的小子过称,所以做不得一点假。 等地里的蔬菜被摘完之后,会得出一个总数,陈春燕会将总数的两成按市价折算成钱,奖励给侍弄土地的雇农。 所以姥姥这是在摘陈春燕的辣椒吗?她这是在抢雇农的钱啊,雇农能答应就怪了。 姥姥实在是服气了,她跟这个人说不通,那就换个人说吧。 她一转头看到了一片黄瓜藤,她颠颠地朝黄瓜藤去了。 雇农赶紧给同伴打手势,毕竟都是江源村的人,也不想看着对方吃亏啊。 对面那名雇农脸色一变,赶紧冲到黄瓜藤前面挡着去了,“这个不能摘!” 第1202章 姥姥和众多雇农斗争了一圈,没摘到一片菜叶子,又把目光对准了鱼塘,她捞鱼总行吧,鱼总不是他们在管了吧! 她顺着小道往鱼塘那边去了,她还没走近呢,负责照看鱼塘的丫头小子就已经盯住了她。 姥姥脱了鞋就想下鱼塘。 小丫头赶紧说:“使不得,这个鱼塘足有十五尺深呀,又不是家里的荷塘,这踩下去了,人都找不到了。” 姥姥:“……” 谁家鱼塘挖这么深的! 陈春燕让把鱼塘挖这么深主要是因为鱼的品种多,鱼塘弄大一点弄深一点,好让它们有各自的生活区域,互不影响不要打架。 姥姥:“帮我捞两条鱼上来。” 小丫头:“您要什么鱼?草鱼、鲤鱼、鲢鱼的价格不一样呢。” 姥姥:“价格?我让你捞鱼,你还要收我的钱?” 小丫头一脸震惊,“谁捞鱼也得付钱啊。” 姥姥:“我可是你们东家的姥姥。” 小丫头:“就算是我们大小姐的亲娘要加菜,也得单独付钱,这个没得商量,你不付钱,我不给你捞鱼的。” 陈春燕把牧场和鱼塘也单独分块了,出产了多少鱼,陈春燕也是会按照收益给大家提成的。 这些人每天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恨不得鱼多多生小鱼,小鱼快快长大才好。 偶尔看到一条鱼翻了白肚皮,他们能心疼半天,还会派两个人去有鱼塘的地方问问别人鱼为什么会翻白肚皮。 总之都很上心,怎么可能让姥姥碰他们的东西嘛。 姥姥忙活了半天,费了老鼻子劲了,却没成功一回,她极其郁闷地往回走。 她算是知道了,陈春燕不在,这些人是不会给她面子的。 她刚走一半路程,准备上缓坡呢,就看到有小丫头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呀! 看来陈春燕也不是完全没有良心的嘛,还记得给家里送吃的。 来的两个小丫头,或者说是大丫头,是于玲玲和蔡大丫,这两个人年龄比其他小丫头要大些,让她们来就是防着出现意外情况的,她们人大一些有什么突发状况,她们也能及时解决。 姥姥就站在原地等于玲玲两个人。 于玲玲本来就胆小,这么被姥姥盯着,就往蔡大丫身后躲了躲,蔡大丫一脸冷漠,路过姥姥身边时,连停都没准备停一下。 姥姥叫住蔡大丫,“东西给我就行了,你们就不用进去了。” 蔡大丫脚步顿了顿,便继续往前走。 姥姥指着蔡大丫,“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连话都不回一句。” 蔡大丫这一回连停都不停了。 于玲玲吐了吐舌头,她自问她是处理不了这样的情况的,便加快了步子,超过了蔡大丫,走到了前面去,让蔡大丫这座大山抵挡住姥姥。 蔡大丫凉凉地看着于玲玲的后脑勺,给于玲玲看得都心里发毛了,总觉得有人在她背后拿小刀子戳她…… 姥姥嘁了一声,“好心当作驴肝肺,爱提就提,提进去还不是给我们吃的,有什么好拽的,呸,小蹄子。” 蔡大丫回头看了一眼,又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第1203章 蔡大丫走到紧闭的正屋门前,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人应。 蔡大丫转头盯了于玲玲一眼。 “嗯?”于玲玲,“哦哦哦!太太,该吃午饭了,我们来送饭菜,现在能进去吗?” 燕儿娘这才坐起身,扒拉了几下头发,又揉了揉脸,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进来吧。” 蔡大丫进屋之后发现闷闷的,味道不怎么好,她也当不知道,看到燕儿娘的脸色不怎么好,也只当自己瞎了,什么都没说,只管把食盒放在炕桌上,把菜一样一样端了出来。 于玲玲瞄了燕儿娘一眼又一眼,终于没忍住,道:“太太,您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帮您请大夫?” 燕儿娘鼻子一酸,又差一点落下泪来,“燕儿呢?她今天人在哪里?” 于玲玲:“大小姐去酒楼了,如果要请大夫,大小姐怕是来不了,得去医馆请呢!” 蔡大丫凉凉地看着于玲玲。 于玲玲脖子一缩,闭嘴了。 她是感觉燕儿娘很好说话,话这才多了一点,可被非常不好说话的蔡大丫用死亡视线盯着,她有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燕儿娘:“不用了,我挺好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心酸。 于玲玲不敢多话了,赶紧把菜端出来,把筷子递到燕儿娘手里,又给燕儿娘盛了饭,才站到了一旁。 不多会儿,姥姥就拉着李大娃来了,“快快快,吃饭了,凉了就不好吃了。”她转头一看,“怎么这么点儿饭菜,这够谁吃的。” 蔡大丫简练地答:“两人份的。” 姥姥立刻召集了,“我们明明有三个人,两人份的怎么够?” 蔡大丫听了这话就死死地盯着姥姥,也不再说话了。 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 燕儿娘拿着筷子没动,也看着姥姥,她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在她娘心里,其实他们都是外人,只有李大娃才是自己人。 蔡大丫说菜是两人份时,燕儿娘首先想到的是这是自己和燕儿爹的,她娘和大侄子的恐怕要另外做。 而姥姥却压根儿遗忘了燕儿爹。 姥姥:“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回事,又哑巴啦?” 燕儿娘收回目光,开始吃饭,她下筷子专门挑肉下,她知道李大娃爱吃肉,可她今天不乐意给李大娃吃了,那是侄子又不是儿子,凭什么惯着他! 李大娃注意到了燕儿娘的动作,顿时着急了,伸手想拿食盒里的筷子,却被蔡大丫躲开了。 李大娃:“筷子!” 蔡大丫充耳不闻,静默地站在原地,她从来不是那种怕人盯着看的人。 李大娃跺跺脚,要去抢,却被蔡大丫凉凉的眼神下回去了。 姥姥:“不要你的筷子!大娃等着,奶去厨房给你拿筷子去。” 李大娃等不了了,他眼睁睁看着肉一块一块减少,立刻便上了手。 啪! 燕儿娘的筷子毫不客气地抽在了李大娃的手背上。 李大娃收回手,使劲儿搓着。 姥姥:“李翠芬你竟敢打他,你这是要我的命哟!我看你是对我不满了,你想打的是我吧,来来来,你往这里打,打死你老娘,你就称心如意了!” 第1204章 燕儿娘本来就不太会分辩,被姥姥这样堵了一句,就更加说不出话了,她憋红了一张脸看着姥姥。 姥姥一把拉过李大娃,“来,乖孙,快来吃,可别饿着你。” 李大娃又要用手抓,蔡大丫却横移一步,拦在了燕儿娘面前,她一句话不说,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李大娃。 李大娃心里发虚,回头看姥姥。 姥姥:“咋的,他大姑的东西还不让他吃啊,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大娃:“就是,我吃的是我大姑的东西,根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么!” 蔡大丫冷哼一声,“你的手那么脏,你抓了这个盘子里的东西吃,别人还怎么吃!” 姥姥:“吃得脏不生疮,我们没那么多穷讲究。” 蔡大丫不是不会说话,她只是懒得说,但眼下却是不说不行了,尤其是她还指望不上同伴的时候。 她凉凉地道:“我们家可不穷。” 姥姥:“……” 你就是说我们家穷呗。 姥姥气得指着蔡大丫,“翠芬你听到没有,这个臭丫头是怎么讽刺你娘的,她那是在说我么,她那是在骂你啊。” 燕儿娘不为所动,在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后,她算是想明白了,就算她护着姥姥,姥姥也不会把她当回事的。 那她也不想再吃力不讨好了,没意思。 她继续吃着饭,权当没听见。 姥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认清了现实,她女儿不会帮她出这个头,而蔡大丫那个丫头也是个油盐不进的。 行,不让拿手抓,那她就去拿筷子呗。 李大娃还在旁边嗷嗷的,吵着要吃东西,姥姥只好跑得快些了。 李大娃死死盯着燕儿娘,他就要看看燕儿娘还吃不吃得下去。 燕儿娘当然吃得下去,还吃得很香。 李大娃终于忍不了了,开口道:“大姑,你就让一个孩子看着你吃饭,你好意思吗?” 燕儿娘停下筷子淡淡看了李大娃一眼,又继续吃起饭来。 燕儿娘不答话,于玲玲却看不下去了,“你在别人家打秋风还打得这么理直气壮,你好意思吗?” 姥姥刚好走到门口,正好听到这句话,火气腾腾地冒了起来,“你怎么说话的,谁是来打秋风了,真是狗眼看人低,等我大孙子娶了你家小姐,第一个卖掉你。” 于玲玲缩了缩脖子,当真有些害怕了,她这个年纪被卖掉了,肯定没个好。 蔡大丫却扶住了于玲玲的腰,“你怕什么,大小姐可看不上他,二小姐还没资格卖掉我们。” 于玲玲的腰杆便又挺直了。 姥姥的火气越来越旺,“你说谁看不上我家大娃,我家大娃这么好,看不上他的都是眼瞎。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你们家大小姐,我们家大娃娶定了,我以后要让你们好好看看,你们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是如何伺侯我们家大娃的。” 她只顾放狠话了,却忘记了她口中的大小姐的亲娘此刻正坐在这里。 燕儿娘虽然被封建思想毒害得不轻,认为孝道和夫纲都是必须遵守的东西,但不带表她听到别人用如此轻蔑的语气说她女儿时,她可以不生气。 第1205章 燕儿娘丢掉筷子,把面前的菜全都端起来倒进了汤里,好好的菜眼看着就不能吃了。 姥姥:“哎,你干什么?”她扑到桌边,“你这不是糟蹋东西么!” 燕儿娘忽然觉得非常解气,她又拿起筷子,在汤里搅了搅,那一锅汤立刻不能看了,能恶心死人。 姥姥:“糟蹋粮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啊。” 燕儿娘淡淡陈述事实,“你孙子做什么事情都是对的,到我这里,只是浪费一点我家的东西,就得被天打雷劈了,是吗?我在您心里果然只是个外人。” 姥姥:“哎,不是,你这孩子怎么说气话呢!我这不是节俭惯了,忽然看到浪费的行为一时着急,说话没经过大脑么,你怎么还跟你娘我较真啊。” 燕儿娘:“你还说让我女儿伺侯你孙子,哦,就他是宝贝,我女儿就是地上的尘埃,是不是?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就李大娃这样的孩子还真配不上我女儿。你们现在站的地方,吃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她挣来的,看不起她,不尊重她,呵,我家不欢迎你们。” 姥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嗷的一嗓子就嚎了出来,“你好狠的心啊,你这是见不得我,要跟我断亲啊。你也不想想啊,没了娘家的女子有多惨啊,没有人给你撑腰了啊。” 燕儿娘:“我最需要你们撑腰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她说的也是事实,她重感情,以前的事情,她只是不想计较了,但不代表她不记得了,她在陈家被张氏那样搓磨,也不见娘家来人帮她一把,她早就寒了心了。 姥姥一噎,“你这是记仇了,记仇了啊,我真是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于玲玲真是听不下去了,“记仇了?记仇了会允许你来家里白吃白喝?记仇了会为了护着你,连大小姐都被赶走了?要说白眼狼没良心,那是您啊,姥姥!谁看不出来,您一心为您的孙子打算,根本不把外孙外孙女当回事,您反过来却要求您的女儿只为您孙子打算,把她的亲生子女抛到一边,您觉得合适吗?您的心怎么就这么狼呢?!” 姥姥指着于玲玲,“活不了啦,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被人指着鼻子骂,你这是在揭我的面皮,挖我的心肝呀!” 蔡大丫照旧冷冷的,“不想被别人揭面皮,就自个儿要点脸。” 姥姥猛然转头对着燕儿娘道:“你到底管不管这个丫头了,你要是不管,我今天就碰死在你面前。” 燕儿娘却仍是一副没有听见的样子。 姥姥算是被顶在腰眼上了,她都这样了,燕儿娘还没有服软,而且她话都说出去了,要是雷声大雨点小,她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她把牙一咬,心一横,眼珠一转,直端端就朝炕沿儿上撞去。 屋里的女人们都发去了惊呼声,她们想伸手去拦,却因为隔得远,到底慢了一步。 倒是李大娃离得近,但他伸手要拦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缩回了手。 姥姥不想死,在快要撞到炕沿时收了力道,脑袋被磕破了,鲜血长流,却不致命。 第1206章 燕儿娘见到血吓了一大跳,腿当下就软了,她歪倒在炕上,“快,快救人。” 于玲玲慌了神,赶忙去扶姥姥。 蔡大丫却神情冷淡地看了李大娃一眼,她刚才站在对面可是将李大娃的所作所为看得清清楚楚的。 李大娃不是个好东西。 于玲玲:“大丫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蔡大丫这才收回落在李大娃身上的目光,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手帕,叠整齐了覆在姥姥的伤口上。 她抓过于玲玲的手,放在手帕上,“按好了,我去请大夫。” 虽然按住手帕比去请大夫省事儿多了,但去请大夫不累心,她怕她留在这里,先被气炸了肺。 她离开前先伸手扶燕儿娘,“太太是有身子的人,不能闻血腥气,还是到隔壁先休息一下吧。” 燕儿娘没有拒绝,刚才姥姥撞炕真是吓到她了,她的腿现在还软着。 李大娃拦住燕儿娘,“奶和我还没有吃饭呢,总不能让受了伤的人饿着肚子吧。” 燕儿娘有些疲惫,“厨房里有东西,你自己做。” 李大娃:“奶在您这儿受了伤,您可不能不管啊,不然我回头跟我爹说,我爹也不能善罢甘休的。” 这就是明摆着的威胁了。 如果燕儿娘的处理不能让他满意,他就要回家找他爹过来算账了。 燕儿娘:“你最好立刻把你爹请过来。” 她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正屋,她是真生气了。 什么叫白眼狼,这就是了。 她之前是真心对这个侄子好的,甚至她娘说要亲上加亲,她也是愿意的,但现在……扯尼玛的犊子,谁愿意谁就是傻子。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燕儿在处理二房的事情时要那么干脆了,原来黏黏糊糊的,最后受到伤害的还是自己。 燕儿果然还是对的啊。 她的肚子隐隐作痛,躺在了床上都没觉得好些,她跟蔡大丫说:“我好像动了胎气,你记得跟大夫说一声。” 蔡大丫吓了一跳,太太动了胎气可是大事,她也不敢耽搁了,帮太太盖好被子,转身准备去跟于玲玲交代一声,就出发进城。 然而她刚刚回到隔壁的屋门口,就看到李大娃拿着筷子在捞汤里的东西吃。 蔡大丫:“……”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家也穷,可她穷得有志气,她发现她舅舅舅妈不愿意养她,她就卖了自己,再把钱给舅舅舅妈就当还这几年的养育之恩。 她就绝对做不出在潲水一样的汤里捞吃的,那样还不如去蒸个馒头吃呢! 于玲玲注意到了蔡大丫的眼神,就告状似的说:“让他不要吃了,可是拦不住呀!” 蔡大丫不想对李大娃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我走了,你多关照着点。” 于玲玲:“嗯,我知道的,你就放心去吧。” 蔡大丫看着于玲玲,很是无言以对了一会儿,才快跑着出了门。 她没有第一时间往城里跑,那样的速度太慢了,她先跑回了三井村,找到个会骑马的小丫头,请她带着她骑马去城里。 她忽然发现,原来骑马并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第1207章 会骑马的人能配合马的跑动起伏,不会骑马的人就得硬生生受了这一份颠。 等到了梁县时,蔡大丫的双腿都开始打颤了,她踩在地上就感觉踩在云端似的,软绵绵的。 小丫头:“大丫姐你没事儿吧?” 蔡大丫都没力气说话了,她摆了摆手,就往酒楼里面走。 小丫头见蔡大丫还是那一副高冷的生人勿进模样,琢磨着这好像也不像有事的啊,便让蔡大丫自个儿进去了,连扶都没扶蔡大丫一下。 蔡大丫进门后抓住一个人就问陈春燕的去向。 跑堂的小子:“就在竹林里呢,你去吧。” 陈春燕正在抓紧画那些3d画,她得趁着闵琪雅没来捣乱的时候把画画完,其实她的画基本上要收尾了。 她原本就只是准备在后院画立体画的,毕竟如果到处都画上,也有点破坏酒楼的整体风格。 文博摸到了画立体画的技巧,这几天越画越好了,而且速度也快了不少,真是一个不求回报的画画狂人啊。 今天早上来的时候,陈春燕就发现了文博的进步,她当时就问了文博,还有没有其他愿意学习的画法和技巧。 文博表示只要是他不会的,他就愿意学。 于是……陈春燕就建议他先学雕刻,理由是版画也很漂亮…… 理由非常牵强,但因为是文博不会的画法,他依旧欣然同意了…… 文博同意得太干脆,弄得陈春燕都有些心虚了,这么欺负老实孩子,她良心又有些过意不去了呢! 陈春燕已经收尾完了画,现在只剩文博手里还有一幅小的没有画完了,两个人就面对面站着在聊天。 陈春燕:“除了版画,像微雕、根雕之类的也很有意思。” 文博:“我见过微雕,只不过我现在的水平还不足以做那个,你能吗?” 陈春燕:“我也只是见过而已,没有学过,事实上,我连雕刻都不是很会。” 文博:“……” 您不会您还推荐我学,我上哪儿学去呀! 陈春燕似是看出了文博心中的想法,“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讨论,共同进步嘛。 文博:“哈?” 他转念一想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至少比自己瞎捉摸来得好些,陈春燕毕竟是有功底的人嘛。 两人正说着话,蔡大丫就到了,她先看了文博一眼,才盯着陈春燕一瞬不瞬地看。 陈春燕立刻起身,“跟我来吧。” 蔡大丫便跟着陈春燕往竹林外走。 她在心里不自禁把陈春燕跟今天见到的人比较了一番,更加觉得陈春燕非常聪明,跟着陈春燕非常有前途了,如果陈春燕是李大娃那样的,她选择去死。 午饭刚过,雅间里并没有人,陈春燕随便开了一间就走了进去。 陈春燕:“发生什么事情了?” 蔡大丫:“亲家老安人撞炕自尽了,脑袋被磕破了,流了些血,但看着并不太严重,但太太好像被吓着了,动了胎气,眼下正躺着的。” 她陈述的都是事实,没有半点添油加醋的成分在。 陈春燕顿时震惊了,她只不过离开一个晚上,家里就变得这么精彩了吗? 第1208章 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儿,陈春燕于情于理都应该回家一趟,而且不止她,就连陈谷秋都应该回去一趟。 陈春燕吩咐蔡大丫,“让人备车,先送你去请医馆请大夫,不用等我,先回家。记得让大夫带一些备用药材,不止带今天能用上的,多带一些常用的,比如止血、止泻的,放在家里,如果再有意外情况,也能及时处理了。” 蔡大丫认真记在心里。 她的记性真的很好,陈春燕说一遍,她就记住了。 她也不知道该找谁套车,便随便抓了个小丫头,把事情一说,小丫头就帮忙叫人套车去了。 去医馆请大夫的事情暂且不提。 陈春燕去厨房找到了陈谷秋,“姥姥受伤了,你先跟我回去一趟。” 陈谷秋放下菜刀,“好。” 她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又在围腰擦干净了手,才跟着陈春燕一起往外走。 她跟姥姥也没太深的感情,但长辈受了伤,无论如何都该去探望一下的。 当然了,姥姥受伤不用她们俩伺疾,但李大娃就不一样了啊,那可是亲孙子,百分百得伺疾的。 陈春燕眼珠一转,想到了主意。 她这个人不喜欢惹麻烦,但麻烦惹了她,她也绝不会束手受欺负,她得找回场子呀。 这不现成的找场子的机会就来了。 她要回龙桥村,自然有人帮她又套了一辆车。 她和陈谷秋两个慢悠悠晃着朝龙桥村赶。 陈谷秋还是有点担心的,“姥姥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啊?” 陈春燕:“我没看到,不清楚,不过你回去之后,最好是跟李大娃保持足够的距离。” 陈谷秋有些迷茫。 她并没有见过李大娃,实际上就连姥姥,她都只见过一面,就是燕儿娘被查出有身孕后,陈春燕给她放假,让她回家的那一次见到的,那时候李大娃还没有来龙桥村。 陈春燕解释:“李大娃就是舅舅的儿子。” 陈谷秋哦了一声,“他人很不好吗?” 这话让陈春燕怎么说呢? 她总不能跟一个内芯和外壳都是小姑娘的人说,李大娃那个渣渣准备打你的主意,吃咱家的软饭吧! 她现在还不知道姥姥又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她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跳起来,再把李大娃打个半死。 至于为什么打的是李大娃?那不是废话么!她敢打姥姥么,那么大年龄了,再给人打个好歹出来,她还活不活了? 思量一阵,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跟他不是一路人,就不需要多接触了。” 陈谷秋似懂非懂地点头,既然搞不懂为什么要跟李大娃保持距离,那么……听话就好了。 陈春燕交代完必须交代的话就闭上了眼睛,休养精神。 马车驶到了农庄外,陈谷秋只看了一眼就惊呆了,这还是她的家么,怎么大门大敞着? 她惊讶地转头看着陈春燕,“大门怎么没人关?” 陈春燕:“因为没人啊。” 啊? 陈谷秋惊呆了,没人?那人哪儿去了呢? 陈春燕刚刚下车,雇农们就跑来跟她告状了。 雇农七嘴八舌的。 “东家您都不知道,亲家姥姥今天早上非要摘地里的菜……” 第1209章 “不是我们不尊敬亲家姥姥啊,实在是因为没有得到允许,我们也不敢给。” “亲家姥姥还去了鱼塘那边,好像要捞鱼,但是被挡了回来。” …… 陈春燕听着满耳朵的告状的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她觉得人在达到一定地位时,就会自觉自发地爱惜羽毛,开始变得矜持起来。 但这一点经验好像对姥姥并不适用,她老人家可真是想怼谁就怼谁,想起一出是一出。 陈春燕今天早上看到丫头小子们把牲口全都弄到三井村去了时,还觉得他们小题大做了,她当时并不认为姥姥会随意动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毕竟有一个统一的代名词,那就是陈家的东西。 姥姥并不希望有人说她是来打秋风的,所以在某些方面她做得并不太明显,至少她没有明目张胆地让燕儿娘给她买过东西。 而自打陈春燕把家里的人都带走后,姥姥身上的某层枷锁就像是被打开了似的,人一下子就变得活跃了起来。 陈春燕有理由相信,如果那些牲口没有被带走,姥姥敢每天杀一只来吃。 她没想到的是,哪怕已经这样想姥姥了,却还是低估了姥姥的脸皮厚度,人家不仅准备自个儿吃,还准备卖来着,卖的钱还准备留着给李大娃娶媳妇,厉害不厉害? 眼下她安抚所有雇农,“大家做得很好,也不需要担心我会因此扣大家的工钱,以前什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一切用地里的产出说话。” 她就算刚开始因为听到姥姥的奇葩行为生气而没有马上想到雇农们的用意,但后来也回过味儿来了啊,雇农们哪是为了告状而告状,他们是怕陈春燕因为他们不尊敬姥姥而处罚他们。 陈春燕这句话无异于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他们立刻不叨叨了,转身回了地里,该锄草的锄草,该捉虫的捉虫。 这个时代捉虫非常麻烦,不是将看到的虫捉走就可以的,那样庄稼其实已经被吃了一些了,他们得把菜叶子翻过来看,看看有没有虫卵,如果有,得用小毛刷子蘸水洗掉才行。 当然了,也可以用草木灰水,但草木灰水并不能杀死所有虫害,其实还是得靠人力来。 雇农每天的工作还是比较累的。 陈春燕朝陈谷秋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转身进了大门,她们一路往前,走得很快,刚刚进了正院的角门,就听到哀哀的叫唤声远远传来。 陈春燕狐疑地看着正屋。 当真撞得这么严重?连忍都不能忍,要一直叫唤。 还是正在处理伤口,才叫得这样惨? 她站在正屋门口看了一眼,见只有姥姥躺在炕上,转身便走。 她得先去问问情况再说。 姥姥第一时间看到了陈春燕,伸出手就想叫住陈春燕,诉说自己多么惨,有多么需要补充营养,但陈春燕闪得太快了,她别说叫住人了,就连表情也只摆好了一半。 陈春燕闪得太快,就把陈谷秋给暴露了出来,陈谷秋站在原地,眼神跟姥姥对上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了。 第1210章 陈谷秋:“……” 她发现姥姥的目光不善了,可她没陈春燕那个底气,不敢转身就走,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她软软糯糯地叫了声,“姥姥。” 姥姥立刻换了张脸,招手叫陈谷秋坐到炕边来,“来,你坐,真是个好孩子,知道姥姥受了伤,立刻赶了回来,比你姐懂事多了。” 陈谷秋听到姥姥夸了她,却把她姐往地上踩,这样的夸奖她顿时不敢接了。 她老老实实道:“是我姐叫我回来的。” 姥姥恍惚中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到了她脸上,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又哀哀叫唤了两声,以掩饰尴尬,“你表哥也在呢,我叫他来陪你玩儿。” 陈谷秋心中警铃大响,在回家的路上,陈春燕可是专门警告过她的啊,她可还没忘呢! 她赶忙道:“不了姥姥,我去看看我姐在干什么。” 姥姥哪里肯放过陈谷秋,这可是她的备选孙媳妇,而且可能性比陈春燕那个臭丫头大多了。 她对陈春燕的感情很复杂,她知道陈春燕有钱会赚钱,她当然希望孙子跟着陈春燕过轻松日子啦,但陈春燕这个人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她怕孙子跟着陈春燕吃亏,那就得不偿失了了,所以她还有点儿纠结。 她纠结陈春燕和陈谷秋应该选哪个才最为合适,这个问题就像是大家小时候纠结应该读清华还是北大是一个道理。 长大了你就会发现,清华和北大都不要你。 姥姥大声喊李大娃,“大娃你过来,你来。” 陈春燕在隔壁暖阁刚跟她师父说上话,就听到了姥姥的声音,再一转头发现陈谷秋没有跟来,她内心便犹如一万匹草泥马跑过,一时半会儿无语得说不出话来。 许大夫:“怎么了?干什么做这样的表情,都说了你姥姥的上不严重,没伤到骨头。你阿娘只要安稳地在床上躺几天,喝几贴安胎药,也没事,不用太过担心。” 陈春燕的脚就像是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似的,不停地想动,她得去把陈谷秋叫过来才行。 但许大夫正跟她说话呢,她不能转头就走啊。 陈春燕:“我当然不担心了,师父的医术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那是在老大夫中都拔尖的啊!” 许大夫手指点了陈春燕几下,“你这丫头少拍我马屁,好话说得再多,功课做得不好,也是要挨骂的。” 陈春燕双手合十告饶,她眼角余光里瞄到一个人从门口一闪而过。 哎,让李大娃跑过去了啊。 她赶紧道:“秋儿最近太忙了,要不师父你帮她把把脉看看她身体如何吧?” 许大夫:“平安脉都不会把了?你这是皮痒了,可以打了啊!” 陈春燕赶紧眨眼睛。 许大夫一直知道陈春燕这丫头鬼精,一看这副模样,就知道陈春燕有事儿。 他便点了点头,道:“行,你叫她过来。” 陈春燕就扯着嗓子喊:“秋儿,秋儿,你快过来,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好像累着了,赶紧过来让我师父帮你把把脉,开点汤药给你调理调理。” 第1211章 陈谷秋的手还被姥姥牢牢抓着,想挣脱却挣脱不开,她为难地看着姥姥,弱弱地说:“我姐叫我。” 姥姥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你怕她做什么!”她又拉过李大娃,“这是你表哥,你还没见过吧,来,认识一下。” 陈谷秋感觉姥姥的眼神不大对劲了,她本能地觉得有些不舒服,挣扎得越发厉害了。 姥姥嘴里还在说:“你表哥人可好了,小时候最心疼他娘跟我了,长大以后肯定会非常心疼媳妇的。” 陈谷秋哪怕再傻,这时候也听出姥姥话里的意思了,又是抓着她不放,又是故意提起媳妇那一茬,意欲何为,不言自明。 她眼看着姥姥就要拉着她的手凑近李大娃的手了。 这还得了,有了肢体接触就等于坏了名节,她就只能嫁给李大娃了。 她紧张地喊了起来,“姐,姐。” 陈春燕听出了陈谷秋声音中的慌乱,她与许大夫对视一眼,赶紧往隔壁去了。 许大夫这时候终于明白陈春燕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了,合着幺蛾子就是她姥姥啊,又是一个难以处理的主儿。 许大夫暗中叹气摇头,长辈不做法,小辈就难做了。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要成为小辈们讨厌的老东西。 陈春燕冲进隔壁的房门时,李大娃的手跟陈谷秋的手只有三寸远了。 她狠狠瞪了李大娃一眼,李大娃立刻就怂了,往后退了好几步。 姥姥怒其不争,一张脸因为使眼色得过于用力都有些变形了。 陈春燕淡淡看着陈谷秋,好似所有的怒火都是冲着陈谷秋去的似的,她说:“请我师父出一次诊多不容易啊,怎么让你去把个脉都这么费劲呢,你得知道珍惜这个机会。” 陈谷秋满脸涨红,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知道,错了。” 陈春燕喝道:“知道了还不快过去,难不成还想让我师父来请你?” 陈谷秋再次抽手。 姥姥还是不想松手,可陈春燕淡淡的目光锁定在了姥姥的脸上,姥姥不自觉就松了手。 陈谷秋赶紧回到了陈春燕身边。 陈春燕转身出门,陈谷秋赶紧跟上。 等两个人的身形都不见了时,姥姥才开始无比懊恼起来,她刚才竟然怂了,面对自己的孙女时竟然怂了,她的老脸开始微微发烫,这一刻她都无法直视自己了。 她在害怕什么,害怕她的孙女打她吗? 呵,倒是借陈春燕个胆,看她敢不敢! 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还是觉得陈春燕邪性得很,真不太适合做她的孙媳妇,还是秋儿好啊,温温柔柔的,能把家顾好,也能挣钱不是。 李大娃凑到姥姥身边,说:“我觉得大表姐不好,还是二表妹好。” 姥姥也是这么觉得的啊,“但是大丫头的嫁妆明显比二丫头的多很多啊。” 李大娃神秘兮兮地说:“奶,你打听到的消息恐怕有些落后了,我之前从张珺宝那小娃子嘴里打听出,门外这些地大表姐是不要的,全部给大姑的其他孩子分。” 嗯??? 姥姥当时就迷茫了,陈春燕一点嫁妆都不要,她想干什么? 第1212章 不要嫁妆,可能吗? 姥姥说什么都不敢相信,“不是说除了二十亩地都是她赚来的吗,她不要,为什么呀?” 李大娃:“我不知道,反正张珺宝是这么说的,而且已经公开说过了,也就是说这事儿没有大表姐反悔的余地了。” 姥姥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好啊,好啊,这下就不用纠结了,陈谷秋果然还是最好的选择。 不说多,就分到五十亩地,她大孙子后半辈子都不愁吃穿啊。 不对,如果说所有孩子平分的话,翠芬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她大孙子岂不是要直接少分十亩地? 她想到这个,心忽然就开始疼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那些东西原本就不会分给李大娃。 她想了想说:“你放机灵点,趁着秋儿在家,主动跟人家接触接触,要不然以后都没机会了。” 李大娃眼珠一转,说:“我听村民说,酒楼是有住的地方的,在酒楼做活的人都住在那里,秋儿也住在那里,要是我能去酒楼,不就能跟秋儿多多接触了吗?” 姥姥:“不行,陈春燕说了,你去酒楼得从跑堂的伙计做起!凭啥他们一个个坐着休息,就让你去忙活啊,你比他们差哪儿了,我绝对不同意你去看别人的脸色。” 李大娃不知想到了什么,乐呵呵道:“您放心吧,只要能去,我就不可能让自己吃亏。哪怕是跑堂的,大家知道我是大表姐的亲戚,就算我不干活,难不成他们还敢逼着我干?” 说得对呀! 姥姥豁然开朗,“你去把陈春燕给我叫过来。” 李大娃根本没考虑陈春燕的想法和感受,他完全按照对自己最有利的情况来设想,觉得陈春燕一定会答应他进酒楼当跑堂的事情。 毕竟陈春燕曾经说过的,要进酒楼,可以,但是得从跑堂的做起嘛。 然而他不懂什么叫时移势易,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当时的陈春燕还不知道李大娃的为人呢,现在……她自己看到的,以及从别人嘴巴里面听到的,拼凑起来,她就是觉得李大娃这个人不太行。 李大娃兴高采烈地去了隔壁,客客气气地喊:“大表姐。” 陈春燕手里还捏着银针,她回头看了李大娃一眼,又继续施针。 本来许大夫说燕儿娘躺着静养几天,再喝几服药就行了,但燕儿娘总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十分不安心,许大夫便决定给燕儿娘扎针。 男大夫给女患者施针本来就不太方便,这事儿便由陈春燕代劳了。 许大夫告诉陈春燕需要扎那些穴位,施针需要注意哪些事项。 这一次陈春燕用的是烧山火针法,是传统针法中的一种补法,她也是第一次用,扎的时候她问过燕儿娘有没有感觉到热。 燕儿娘表示好像有一点吧。 陈春燕就懂了,那就是肯定没有了。 没有气感,针法的效果就没有那么强了,但也不是没有效果,这就是扎一次见效和扎十次见效的差别…… 李大娃见陈春燕不理他,就想往屏风后头走。 许大夫伸手抓住了李大娃,“不要捣乱。” 第1213章 开玩笑呢,燕儿娘现在光着膀子呢,一个半大小子进去算怎么回事?铁定不能够让李大娃绕过去了啊。 陈春燕不紧不慢地把最后几针扎完了,才整理好衣服转出了屏风。 她也没道理着急,她并不认为李大娃能有什么急事,如果是姥姥的病情紧急,找她师父就行了,没必要跟她死磕等着啊。 她问:“什么事,说吧。” 实际上,陈春燕没骂过李大娃,更没打过李大娃,可李大娃怕她得很,刚才没看到人时,尚且敢瞪许大夫几眼,可看到了陈春燕,他立刻就怂了。 他连正面回答陈春燕问题的勇气都没有,“奶让你过去。” 陈春燕本能地觉得姥姥又要闹幺蛾子,可关起门来怎么闹都可以,但许大夫还在这里呢,她觉得有的事情还是不要让许大夫见识的好。 她无声叹气,示意李大娃跟她一起出去。 李大娃惊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陈春燕今天这么好说话,这还是那个直接对燕儿娘放话要赶走李婶儿和余秋谷的那个人吗? 陈春燕根本没理会李大娃的心理活动,她的事情一天天的被耽误,画的最后收尾本来说今天要完成的,结果今天还是差那么一丢丢。 她原打算文博画完之后,再想办法融合一下的,毕竟是两个人画的嘛,结果……只能等明天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实在没法关心耽误了她正事儿的人。 姥姥听到了脚步声,还没看到人,便已经开始喊了,“燕儿你快过来。” 李大娃下意识看向陈春燕,却见陈春燕气定神闲,步速没有提高半分。 他下一秒就移开了目光,生怕陈春燕发现他在偷看。 被人看会不会有感觉,答案是有的,特别是本身没有在专心做事时,就更加容易发现偷看者了。 陈春燕就感觉李大娃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她回头瞄了一眼,瞄得李大娃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她收回目光,走到炕边,“姥姥,您找我?” 这其实问的就是句废话,姥姥要是不找她,李大娃也不可能去隔壁叫她。 姥姥:“是的啊,是找你,你那个酒楼……” 电光石火间,陈春燕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合着姥姥还打着要把李大娃送进酒楼的主意啊。 陈春燕只有两个字,休想! 她插话道:“酒楼啊,又买了一批人,现在人手已经够了。等他们培训好了,就会陆续上岗。我估计,人恐怕还有多的呢!” 姥姥的脸瞬间扭曲了。 这种连话都说不完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她的大招还没放呢,就被敌人干掉了。 她定了定神,咬着牙继续道:“那是别人,你不愿意再多用一个了,可是你大表弟能一样么!也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儿,你肯定不会拒绝的吧?” 陈春燕:“您的意思是大表弟到酒楼去做白工,不要工钱是吗?” 那怎么可能! 姥姥:“多少还是要点的啊,光干活不给钱,你也不好意思是不是?” 陈春燕淡然陈述一个事实,“那就不是一副碗筷的事儿了。” 第1214章 姥姥听了陈春燕这话,心里的负面情绪都快要爆表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话啊,世上怎么会有人把客气话当真啊。 陈春燕眼睁睁看着姥姥脸上的表情连变,却没有说话,甚至还一脸真诚地等待着姥姥的下文。 姥姥:“加一副那只是一种说法,就比如说,我到你家来,你阿娘让我多住几天,不是也说那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儿么!” 陈春燕:“那是应该的。您是我阿娘的亲娘啊,请您来住几天,招待您是应该的。可我记得……舅舅还好好的啊。” 她的话虽然说得婉转,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舅舅还活着,凭什么让她帮忙养孩子。 她在后世见过更狠的人,威胁人的时候直接说:千万别惹我,再惹我,当真我正月里去剪头发。 老话说,正月里理头,死舅舅。 姥姥听到陈春燕的话,连顿时黑了,这是咒谁死呢! 姥姥:“你会不会说话?!” 陈春燕:“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舅舅好好的,您为什么要让我家帮舅舅养孩子?再说了,就算……也轮不到我家来养啊。”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大娃,“我们一个姓陈,一个姓李啊。” 既然委婉的拒绝不起作用,那就用直接点的作用吧。 姥姥差点背过气去,她刚刚恢复的血条,再次被陈春燕给气没了。 陈春燕还问:“姥姥,您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走了,我阿娘身上还扎着针呢,我得去帮她拔针。” 姥姥只想翻白眼了,她真想问陈春燕一句,难道她不让去,陈春燕就当真不去了吗? 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她感觉如果她问了,遭受暴击的肯定还是她啊。 搞不好陈春燕还会回她一句“无理要求,请您闭嘴”之类的话。 瞧瞧,多礼貌啊,每次都说的是“您”,可干的事儿,却跟尊老一点关系都没有。 姥姥的心态已经有点儿崩了,恨不得叭叭吐槽陈春燕一万句。 陈谷秋在酒楼混了那么久,虽然长进的慢,但也懂了些事,她去了隔壁后,见许大夫还没有茶水,便去了厨房烧水沏茶了。 此时的许大夫已经在另外一个暖阁里面喝茶吃点心了。 至于蔡大丫两个人,则在守着熬药。 陈春燕慢慢帮燕儿娘拔了针,又帮燕儿娘穿好了衣服,才道:“这几天尽量卧床静养,注意情绪不要有太大的起伏。” 燕儿娘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她昨晚翻身翻了一个晚上,根本没睡觉,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陈春燕给燕儿娘轻轻盖好薄被单,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暖阁,至于那架屏风,暂时是不能动了,要不然会把燕儿娘吵醒。 她刚刚出房门,于玲玲就开始朝她招手。 于玲玲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的样子。 陈春燕的心情却很平静,她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又是哪个闹幺蛾子了,然而无所谓,她见识得多了,不够大的幺蛾子已经没法让她的内心起波澜了。 她不紧不慢地朝前方走去。 第1215章 于玲玲瞄了一眼正屋,才压低声音道:“厨房里的东西都被搬空啦,一粒米都没有了。” 陈春燕:“……” 她刚才确实让于玲玲和蔡大丫熬药之余,再熬点蔬菜粥之类的,毕竟姥姥和燕儿娘闹矛盾的时间正好是午饭点,估摸着燕儿娘没吃什么东西,为了防备燕儿娘饿,她便让她们先准备着。 谁知道家里的米竟然没有了! 这可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她真是无语了,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大幺蛾子,眼皮子就那么浅么,目光就放在了米粮上? 那才多少点儿啊! 她心情复杂地进了厨房,果然发现厨房现在比有的人的脸都还要干净,说米没了那还真是说少了,灶台上酱油醋可都没了啊。 她转头问:“谁干的?” 于玲玲:“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提着食盒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亲家姥姥,而家里就只有表少爷。” 陈春燕:“……” 千万别告诉我,那两位住在我家里,还要偷拿我家的东西啊。 她只感觉自己的脑仁儿都是疼的,“去看看姥姥房间里有没有。” 于玲玲:“啊?” 正在给熬药的红泥小炉子扇风的蔡大丫等了于玲玲一眼,于玲玲就闭了嘴,赶紧跑去看了。 陈春燕的脚在地上一点一点的,非常有规律,她点了三十几下后,于玲玲跑了回来。 于玲玲喘匀了气,说:“有的,好大一个盆子里面装的全是米。” 陈春燕:“……” 姥姥啊,真是个人才。 她说:“去把东西搬回来。” 于玲玲呆呆地点头,“哦。” 姥姥要是知道了陈春燕下的命令怕不是要被气死,她当时就是想着占一点便宜算一点便宜才搬的啊,她心里其实有预感了,她不可能在这里住多久了,到时候把那些东西搬回家,也多少能补贴点家用是不是? 至于她说的看到张氏搬,她想抢救下来一点算一点,也是真话,她只是没说抢救下来给谁罢了。 于玲玲也不是个笨人,那么多东西,她哪里搬得动,她便先舀了点米回来把粥煮上了,这才慢慢搬东西。 陈春燕则回到暖阁,处理干净了银针,又收拾好药箱,才提着去了另一个暖阁找许大夫。 她把药箱放到许大夫手边。 许大夫:“都处理好了?” 陈春燕:“嗯,处理好了。” 许大夫背起药箱就准备离开。 陈春燕:“师父,刚才那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您看见了吧?” 许大夫:“看见了,怎么了?” 陈春燕嘿嘿笑,“我准备让她们专修妇幼方面的医药学知识,您觉得成吗?” 许大夫:“行啊。” 陈春燕:“我是准备让她们做稳婆的,但现在的稳婆全凭经验和自己摸索,我觉得不太靠谱,所以……其他的还好说,但助产那些方法,不知道有没有地方可以学到啊?” 许大夫:“其实经验最丰富的稳婆还是宫里培养的,她们不会用太冒险的法子,而她们流传下来的,都是非常靠谱的经验,只是普通人并不容易请到她们罢了。” 于是……陈春燕又想到了还在三井村休整的祁轩。 第1216章 祁轩和罗二少今天一直在三井村等陈春燕,可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 两个武师父是国公爷的旧部,祁轩小时候见过他们,这一次请他们过来之前,祁轩又见过一次,所以两个武师父都认识祁轩。 祁轩去问他们时,他们说:“董家大妹子说,燕老板要去先学堂上一节课,待会儿就回来。” 他根本不怀疑武师父会骗他,国公府的积威还在这里摆着呢! 然而他等了又等,等了又等,还是等不到陈春燕回来。 他又去问武师父,“一节课多长时间。” 这个刚好是武师父知道的,立刻便回答道:“四十五分钟,哦,这是他们用的计时方法,也就是三刻钟。” 月初买来的一批丫头小子正在被他们训练,但之前买来的却已经去上学了,学堂那边怎么样,多多少少都会带回来点消息,他们自然也就知道了。 祁轩:“……” 如果一节课三刻钟时长,那么陈春燕几个时辰前就该回来了,她人呢,现在去哪儿了? 他和罗二少两个人还等着继续跟她讨论改革方法呢! 其实他等也没用,陈春燕本来了解得也不多,跟他们谈了半天,肚子里的东西差不多就倒完了,再让她说,她也说不出来什么了。 她知道的最成功的提升了战斗力的案例就是戚家军,然而她知道的太笼统了,她只知道戚家军大部分人是在义乌招的,用的战阵叫鸳鸯阵,其他的可都不记得了啊。 她自己知道她能这么占便宜,是因为站在了历史巨人的肩上,但祁轩不知道啊,所以祁轩还对她抱有极大的期待,期待她睡了一晚上就能想出好办法来。 陈春燕坐着马车,刚刚上了演武场外面的小石子路,就看到祁轩迎面而来,看那样子,好像还挺着急的。 她心里一咯噔,立刻有了不妙的预感,“停车停车。” 车还没停稳,她就跳了下去,大步迎向祁轩,“发生什么事情了?” 祁轩的脸色依旧黑得吓人,“我等你一天了。” 陈春燕迷茫道:“等我?等我干什么?” 祁轩:“……” 罗二少刚刚走近,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哈哈哈哈。” 他睡到今天中午,终于把精神养好了,现在特别有力气笑。 祁轩背着手,冷冷地瞥过去。 罗二少:“……” 你行你说话,我闭嘴。 祁轩:“事情还没讨论出结果,你竟然一天不见人。” 陈春燕张大了嘴巴,“我对这事儿不熟啊,你让我凭空想,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做人得讲点道理吧!” 祁轩眸光连闪,似乎在考虑陈春燕的话。 不熟,没关系啊,去卫所待一段时间可不就熟了,只是女儿身有点麻烦。 他的视线渐渐下移,有变危险的趋势。 陈春燕差一点就跳起来了,她疯狂在祁轩眼前挥手,“我跟你讲啊,你可别打歪主意,不然我真的会翻脸的啊。” 祁轩低低笑了起来,“你瞧瞧你那样子,我能打你什么主意?!” 陈春燕:“啧,瞧不起谁!你也别用激将法,什么法的,反正我不可能去卫所,你趁早打消鬼念头。” 第1217章 祁轩听完陈春燕的话,真的无奈了,一个小丫头怎么能这么敏感呢,他只是视线动了动,还一个字都没说呢,意图就被人发现了,哎! 祁轩:“跟我去看一下,你又不会吃亏。” 陈春燕:“呵呵。” 她嘴里虽然在呵呵,心里却在发虚,她毕竟有求于祁轩啊,这下子可算被拿捏得死死的了,敢不答应祁轩的要求,祁轩怕是不会帮忙了。 可燕儿娘的肚子不等人啊,看着就一天一天大了…… 三个人并肩往前走。 陈春燕不停盘算着,她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提出找稳婆的事情呢,还得是宫里的…… 祁轩的余光一直锁定着陈春燕,他感觉陈春燕有事儿。 哦,有事儿啊,非常好。 他顿时也不再提让陈春燕去卫所熟悉熟悉的事情了,他敢肯定陈春燕的事儿肯定跟他有关,等陈春燕提出来,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要求陈春燕去卫所的。 现在就看谁更憋得住。 事实证明,陈春燕小姑娘还是很憋得住的,她不疾不徐地进了女生宿舍,直到身影消失,她也没提一个字。 她感觉这不是让祁轩帮忙的好时机。 军训啊,是每个女孩子的噩梦,大夏天的,去卫所转一圈,陈春燕感觉她能黑成碳,而且她去卫所,名声还要不要了? 祁轩看着女生宿舍,咬牙切齿,“可以啊陈春燕,够沉得住气的啊。” 罗二少紧紧闭着嘴巴,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个时候开口就是顶雷,还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为好。 燕儿爹把村里边边角角都巡视了一遍,又关心完了村民地里菜蔬的长势,看着天快黑了,才顺手从乡亲手里买了一块腊肉提回家。 只要有肉,甭管汤里加了什么,他觉得都是好吃的。 他中午在五叔家蹭了一顿,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晚上无论如何也得给家里人吃点肉才行,他这才特地买了一块肉。 陈春燕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她按照大家族的规矩给家里人发了月例银子的,燕儿爹一个月足有二十两,买什么买不了啊。 而燕儿娘一个月是十两,陈小六是二两,跟陈谷秋一样。 两个哥哥的钱一起给了燕儿爹,让帮忙存着,每个月给的是五两。 酒楼目前虽然看着没那么赚钱了,但是木工作坊却越来越赚钱了啊,一直在招人,还一直嫌人不够。 自打三轮车那些新鲜玩意儿出现后,木工作坊每个月的财务报表都非常好看,好看得都快需要一个专门的账房先生处理了。 是以陈春燕真的不缺钱,她不但不缺钱还相当富余,到了每个月都得换成金子的地步了。 当然了,应该分给祁轩的那一部分,她也是留起来了的。 所以啊,燕儿爹手上有钱得很,有时候陈小六那二两银子花完了,还伸手跟他要呢。 燕儿爹手里提着肉回了家,进屋一看,燕儿娘没在,倒是姥姥躺在炕上的。 他心里多少又有些不舒服了,倒不是洁癖或者什么的不愿意姥姥睡他的炕,主要是因为他觉得燕儿娘应该说服姥姥回家去了啊,怎么还在这儿呢? 第1218章 家里都成这样了,就算为了团结家人,也应该先把不利团结的外因给先清走吧,至于以后还请不请姥姥,那以后再说,但就目前来讲,还是应该以家人为重。 燕儿爹觉得是这样的,这就像羊群里面混入了外来的羊,总得齐心协力把外来的先赶走再说,没见前段时间兵士带来的羊跟他们家养的羊打得多凶么! 这个道理可能有点歪,但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啊。 然而连羊都懂得的道理,燕儿娘想了一天都没想明白,所以燕儿爹有些不高兴了。 婆家的人通常都不喜欢做媳妇的把娘家人放在头里。 燕儿爹刚准备退出去,姥姥不经意间回头,却正正好看到了他。 姥姥:“孩子他爹回来啦,快过来。” 长辈叫,燕儿爹心里哪怕再不舒服都得过去。 他虎着一张脸走到炕边,然后就看到了姥姥额头上的伤,“哟,丈母娘您这是咋啦?” 他生气归生气,看到人受伤了就本能地担心,这就是好人的通病。 要换个坏人来,看到惹他生气的人受了伤,指不定还要说一句“伤得好”了。 姥姥:“你们家的丫头欺负死我了,你看看我这个头,就是她们逼我撞的炕啊。” 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也是没谁了。 燕儿爹没看到现场情况,别的不好说,可家里的丫头是什么样子的,他心里还是有数的,她们绝对不是会把人往死里逼的人啊。 他跟丫头相处的时间绝对比跟姥姥相处的时间久,要说了解,他肯定更了解丫头们,至少丫头们都很勤劳,绝不拿不该拿的东西。 他这会儿刚听了个开场白,就不大乐意往下听了,他潜意识觉得听了也没用,反正也不可能是真的。 他刚准备起身离开,姥姥却又说话了。 “之前燕儿不还说过让大娃去酒楼做活的么,今天忽然就变卦了,说什么都不让去,这还是亲戚呢,有这么做亲戚的吗?” 燕儿爹现在听到姥姥说话就脑仁疼,“燕儿肯定说了理由,您也不用跟她置气。” 姥姥张了张嘴巴,道理没说出话来。 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道理差了一层,跟自己不贴心啊。 燕儿爹见姥姥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起身去了厨房,他先将腊肉洗一洗,放水里煮,水开了之后,把腊肉捞出来,倒掉水,换上清水,再将腊肉丢进去继续煮。 这种煮腊肉的方法还是陈春燕教的,至于为什么,陈春燕当时没有说,燕儿爹也没有问,反正照办就行了。 腊肉煮上了,他便去洗大白菜,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掰下来,认真洗干净,再咔一道切成两段,白菜帮子得先下锅,叶子得后下锅。 他转头淘了米,倒进锅里蒸上。 他也不耽误时间,去厨房后头将明天要用的柴劈了。 回过头来,腊肉也就煮得差不多了,他将腊肉捞出来切成片,重新丢回锅里煮着,再丢入白菜帮子,过一会儿再丢白菜叶子,不用加盐,出锅就很美味了。 他将炖菜分成三份,一份留给自己,另外两份分别给姥姥和燕儿娘送去。 第1219章 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燕儿爹也不会克扣谁的饭食。 他先将姥姥那一份饭菜送到了正屋,送进去后,没一句多余的话,便去给燕儿娘送饭菜了,同样的,他也没一句多余的话。 等他回到厨房时,正好看到李大娃在偷吃他菜碗里的肉。 他一巴掌就拍在了李大娃的手上。 李大娃顿时不干了,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被打手了,“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打我,你又不是我爹。” 他耍着混,还推了燕儿爹几下。 燕儿爹伸手拍了回去,“多大了,连规矩都不懂。” 村里的规矩,长辈没上桌不许动筷,而且谁吃饭筷子用得不好,也得挨揍,更别说李大娃还没用筷子了,更该打。 燕儿爹的手粗得很,第二下又没收力,立刻把李大娃的手拍红了。 李大娃负气往门外跑,直接冲到了姥姥面前,把手伸给姥姥看,“奶,你看我大姑父给我打的。” 姥姥看到那个红印子哪里得了,她头也不晕了,也不觉得头痛了,一蹦跳下炕,就要去找燕儿爹算账,可走出几步了她才想起来,不行,她还不是活蹦乱跳的时候。 这一回,她不让陈家人给她伺候够了,她这伤是好不了了。 她默默退回了炕上。 李大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奶!” 姥姥:“嘘,别吵,奶自有打算。来,赶紧吃饭,你看多大一碗,肯定够我们两个吃了。” 燕儿爹给姥姥准备的分量确实是二人份,他也没道理还要单独给李大娃准备一份,毕竟是小辈,让他一个长辈去伺候算怎么回事?! 祖孙两个西里呼噜赶紧吃着饭菜,正吃着呢,忽然闻到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一股肉香,两人都是一愣,心说陈家好歹毒啊,给他们吃这种乱七八糟的炖菜,却自己躲起来吃好吃的。 李大娃反应相当快,在吃的上,他从来不肯亏待自己。 他循着味儿就去了,然后就看到中午送饭过来的那两个姑娘又提着饭菜来了,那个菜好得呀,他只看着就不停地咽口水了。 蔡大丫负责给燕儿娘送饭,只是她送的晚饭的量明显比中午的少了三分之二。 那是因为她和于玲玲学聪明了,两人份的饭菜不一定要一起送嘛,燕儿爹的于玲玲送去,蔡大丫只送燕儿娘的份。 李大娃见饭只有一份,菜只有一份,碗筷也只有一份,顿时就不高兴了,这不明摆着不想给他吃么,什么亲戚啊! 他弱弱地喊:“大姑。” 燕儿娘:“什么事?” 李大娃:“这饭菜我怎么没有啊。” 燕儿娘:“你不是已经吃过了吗?嘴巴都还没擦干净呐。” 李大娃迅速擦了擦嘴巴,却依然眼巴巴地看着炕桌。 蔡大丫这时候就非常贴心了,她横移一步,挡住了李大娃的视线。 燕儿娘顿时舒服多了,继续吃她的饭。 那一碗炖菜她看见了,可她不想吃,她还在生燕儿爹的气呢! 什么意思呀,端一碗饭一碗菜进来,一句话都不说,当在喂狗了是不是?! 第1220章 燕儿娘这里明显讨不到好吃的了,李大娃立马放弃,转而跑回去吃炖菜去了,炖菜里面还有那么多腊肉呢,要是连那头都错过了,他今天能气得睡不着觉。 李大娃还是低估了姥姥对他的溺爱程度,炖菜里的腊肉全都一块一块地码放在碗边,一眼看去全都是肉啊。 他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坐下来之后,夹起肉就往嘴里塞,一大夹他嚼起来有些费劲,狠狠咬了半天,才有余力刨一口饭。 姥姥:“慢点吃,没谁跟你抢。你大姑心狠着呢,不给你吃是吧?没关系,奶迟早会让你吃到的。” 李大娃嗯了一声,他目光连闪,这种想吃肉就吃肉的日子太吸引他了,他一定要过上这种日子才行。 陈家新宅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入夜后,也没人点灯了,偌大的宅子黑漆漆的,还好雇农们离开前帮忙把外墙的大门关上了,要不然陈家基本就处于夜不闭户的状态了。 姥姥还是睡在正屋里,燕儿娘和燕儿爹还别着劲儿,一个人占了一间暖阁睡了。 吃饱了饭本来就容易犯困,陈家新宅安静了没多久就响起了呼噜声,所有人都入眠了。 陈春燕早上一醒来,便下去楼下绕着宿舍跑了一圈,回来才洗漱。 她最近精神不大好,估计是运动得少了,身体发虚,得加强锻炼才行。 她跑着跑着,身后响起了碎石子被踩动的声音,回头一看,就看到祁轩和罗二少跟了上来。 这两个人会做基础训练,她一点都不意外,她回过头,直视前方,继续跑步。 祁轩加快了速度,跑到了陈春燕身边,多的话也不说,只是时不时拿眼看陈春燕。 他就是来刷存在感的,提醒陈春燕,有事儿可以求他。 陈春燕又不是傻的,她心里清楚得很,祁轩亟待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她要是提出了要求,祁轩必然也会提出要求,她连个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她索性继续憋着。 她能够这么耗着,祁轩可不能,这个人顶多明后天就必须回卫所了,不然也不合适对不对?兵士都回去了,他们晚那么多天回去也不像话啊。 罗二少看着祁轩吃瘪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祁轩冷冷回视了一眼,罗二少立刻闭嘴,因为闭得太急,还打了个嗝。 宿舍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陈春燕跑了三圈就感觉差不多了,从厨房里提了一壶热水就上楼去了。 罗二少见热闹都散场了,他也准备撤离,谁知道祁轩却拉住了他。 罗二少挑眉看着祁轩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干什么?” 祁轩:“这样下去不行,她耗得起,我们耗不起。你猜,她想让我帮忙干什么?” 罗二少:“我上哪儿知道去!” 祁轩:“还是手里的筹码不够啊,不然就有谈判的余地了。” 罗二少:“我觉得吧,你不用这么惆怅。” 祁轩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罗二少,“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罗二少:“什么都不用想,陈春燕肯定会先想到办法,来找你谈的。” 第1221章 这特么的! 祁轩当时就震惊了,他跟罗二少好歹是队友吧,此刻站在统一战线上,要对陈春燕发起攻击,谁知道罗二少一转头就对他发起了自杀式袭击,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摇摇头,揉着太阳穴往男生宿舍去了。 陈春燕能有什么杀手锏呢? 这个问题陈春燕也在想,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她手里有钱啊。 国公府没法明面上给祁轩提供财物支持,毕竟皇帝他老人家忽然就不炼丹了,开始整顿朝政,区区一个国公府在这个时候却出钱资助卫所,图的什么,谁都会多想,避嫌还来不及呢,不可能往上凑的。 这时候嘛,谁有钱,谁就是大爷啊,哪怕那些钱本来就该是分配给祁轩的一份也一样。 陈春燕可以给得不那么痛快嘛! 她回到房间里,打开箱笼,把准备分给祁轩的钱拿出来点了点,嗯,不少了呢! 以这些钱做质,能搞定这件事吗? 也许,行吧? 酒楼赚的钱,祁轩毕竟分大头啊,他也得防着陈春燕以后都压他的款项是不是? 试试去。 陈春燕把银票放进袖子里,就下楼去了。 她拦住一个小子,让他上去喊祁轩下楼。 祁轩听到小子的回禀一阵无语,“……” 罗二少看了小子一眼,拍拍祁轩的肩膀,“我说什么来着,瞧,这不来了么。” 祁轩起身准备下楼,走到了门口,忽然顿住脚步朝身后看了一眼。 罗二少微微一笑,非常自觉地跟了上去。 惹不起惹不起惹不起! 他知道他这是惹了祁轩不高兴了,他去也没什么用,但祁轩就是想让他跟着跑一趟,仅此而已。 陈春燕笑眯眯的,“世子爷,呵呵呵,你家跟宫里应该有关系吧,如果要请一两个宫里用过的稳婆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祁轩:“呵!”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不过陈春燕可能要失望了。 倒不是他办不到,而是可能跟陈春燕的期望有些出入。 祁轩:“既然你都提了要求,那么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谈吧。” 陈春燕点点头,“行。”她拿出袖子里的银票,“听说你很缺钱,呐,这里有几千两银子,你可以先拿去用去,就当是这回办事的酬劳了。” 祁轩的脸当时就黑了。 找国公府办事,就花这点银子?美得你! 呵呵,二三千两也是几千两,八九千两也是几千两,可中间的差别可大了! 祁轩转身就走。 陈春燕:“今儿十六了啊,下个月的粮食你还要吗?” 祁轩:“……” 瞧把你能耐的! 他转身走回到陈春燕面前。 他有一种命脉被人捏住了的感觉,这可真是太不好了。 他说:“人倒是有,但你也别想得太好了,宫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婴儿出生了,只有老嬷嬷亲手接生过,后面进宫的,只学习了,但没有经验。” 哇!这个消息真是令人无语啊。 皇帝炼丹真是太耽误事儿了! 陈春燕:“能请到老嬷嬷吗?” 祁轩:“她们有的老得眼睛都看不大清楚,你请她们还不如就在周边请几个经验丰富的。” 第1222章 听到祁轩的话,陈春燕感觉自己跟被雷劈了一般。 陛下啊,您的后宫可是有三千佳丽的啊,您这么不务正业,要耽误多少女子最美的年华啊。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们可能没办法亲自接生了,你说有没有可能请她们来教新人?” 祁轩:“她们在宫里本来就在教新人,只是教了没用而已。这事儿真不是听老嬷嬷说几句就行的,还是得有经验,不管干什么事儿,没经验心里不都得慌么。” 陈春燕:“这个你就别管了,只要能请到老嬷嬷就行,这些银票就归你了。啊,如果能再请两个好说话的教养嬷嬷就更好了。” 祁轩:“……你终于想通了,要接受教养嬷嬷的教导了。” 陈春燕:“我不用!” 她不想多说。 但实际上,她想请人来教规矩,并不是教她自己,而是教那些规矩崩坏的小丫头啊! 这些小丫头在武师父手底下全都学成了个女汉子,跑累了,地上哪儿哪儿都可以躺,而且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规矩太封建了不行,可没有也不行啊。 虽然说小姑娘的裙子下面都穿着衬裤,但那也是裙子啊,脚敞开坐,也不好看是不是? 祁轩一副“我不信,你就是想偷偷学”的模样。 陈春燕无语了,直接把银票扔进祁轩怀里,“给你给你。” 祁轩拿到钱,忽然意识到个问题,“这是给我的分成?” 陈春燕毫无愧疚地点头,“嗯呐。” 她甚至连下个月买米的钱都提前留了出来,就是不肯吃亏。 祁轩挥挥手,哎,行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与其在这里跟陈春燕死磕也磕不出个结果来,他还不如回卫所自个儿琢磨呢! 他拿了钱就牵马去了,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做呢! 罗二少摸了摸鼻子,看看祁轩,又看看陈春燕,算了,他也跟着走吧。 耽误了一些时间,陈春燕没工夫吃早饭了,赶紧收拾收拾先去了学堂。 糟心的事情虽然多,但日子还得往下过啊。 廖敏柔比陈春燕早到学堂,似乎已经等了不短时间了,她看到陈春燕,就赶紧抖了抖手上的纸。 陈春燕:“什么东西?” 廖敏柔的笑容非常灿烂,“契书!我买下了个造纸作坊,造纸作坊的所有人不日便会搬到梁县来。” 陈春燕:“你等会儿啊!你说你买下了个造纸作坊?” 廖敏柔点头。 陈春燕:“我们刚讨论完办书局的事情,你就买了造纸作坊,那个作坊离这里一定不太远吧。” 廖敏柔:“当然啊,太远的话,别说买作坊了,这么短时间跑个来回都做不到。” 陈春燕感觉脑仁有些疼,“那你把作坊搬过来干什么,就在原地造纸不就好了吗?” 一个地方都已经被污染了,那就继续祸害那里好了,真没有必要换个地方继续祸害。 廖敏柔差点跳起来,“哎,不是,我那不是看他们造出的纸不行吗,就想着放到眼皮子底下看能不能改进改进啊。” 陈春燕:“你就让他们待在原来的地方,能改进的也能改进。” 第1223章 廖敏柔有点懵。 陈春燕说得好像有道理啊,为什么非得把人都集中到梁县来呢,这边又不那么安全! 廖家准备了超多地道和储备粮,就防备着鞑靼打来,如果有个万一,他们逃是逃不掉的,毕竟马车的速度没有马快,而中原的马本身就没有鞑靼马好,是以他们家根本就没准备逃,直接躲入地道就好。 地下还修着房间,供人休息。 可造纸作坊就不一样了啊,谁愿意在这样的地方下面建那么多地道?没人愿意啊,太烧钱了。 所以还是留在外地的好,不然作坊的人跑不掉,岂不是要遭殃,现在培养一个熟手出来也不容易啊。 廖敏柔整个人当时就不好了,话都说出去了啊,才隔了几个时辰啊,就反悔吗? 这么朝令夕改,她不要面子的吗? 廖敏柔:“以后这种建议要早点提。” 陈春燕拉过廖敏柔的胳膊,“姑娘,不带你这么甩黑锅的,我昨天上完一节课就走了啊,我根本不知道你买了造纸作坊。” 廖敏柔:“……你走。” 陈春燕:“哈哈哈哈,这是我的学堂,你让我上哪儿去!” 廖敏柔气哼哼地抱着手靠在了沙发上。 学堂的沙发已经是改进后的第二版了,比第一版坐起来软和些,而且没那么容易变形。 郑林他们以前做不出来是因为没有思路,可一旦陈春燕给他们提供了思路后,他们顺着那条线研究,产品自然能不断被改进。 廖敏柔摸摸沙发,“这个冬天坐着还行,夏天坐着就得不停换地方。” 她一整天都待在这边,那是这一块坐热乎了,就换下一块坐,可惨可惨了。 陈春燕:“认识编凉席的人吗?编一张这么宽的铺在上面不就行了。” 廖敏柔:“不认识,不过可以找。” 她比划了一下,“嗯,再做一张,把靠背也铺上。” 铃忽然响了,陈春燕:“我先去上课了,你慢慢折腾吧。” 按照木工作坊产品的改进速度,随便怎么折腾都行,反正最终做出来的样板都会运到这里,把旧版本的替换掉。 一节课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陈春燕照旧到了酒楼,今天真得收尾那幅画了,谁来打扰她,她就收拾谁。 酒楼一片平静,但陈家可就不一样了,昨天姥姥受了伤,就让李大娃给家里送信,今天一大早,燕儿娘的弟弟李强就带着媳妇来了陈家。 两个人贴在门缝上朝里面看了半天,只看到了田,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院子外面是田,怎么院子里面还是田呢? 他们伸手敲门,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应。 都说高门大户高门大户的,他们眼前的门真的很高,弄得他们都有些心虚了。 李强一边敲门一边喊:“姐,姐夫,你们在不在家,来个人开门啊。” 李大娃当然是认识自家老爹的声音的,他一个激灵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趿着鞋子就朝外冲。 别人不给他爹娘开门,没关系啊,他来开门好了。 他如一阵风似的冲到大门口,一把打开了大门,“爹娘,你们终于来了。” 第1124章 李强夫妻两个进了大门,就开始鬼头鬼脑地打量起来,他们比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还不如,他们看到田间地头长的粮食和蔬菜都要多看几眼,好似他们家并没有种一样。 他们将别人家的才是好的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看着那些菜叶子都想感慨一句,怎么就比自家的长得好呢! 李大娃不乐意看到自家爹娘这个样子,总觉得有些丢脸,他自我感觉已经跟之前的自己不一样了,他被小子们伺候过了,好像就高人一等了,父母那个样子,他很看不下去。 他压低声音道:“你们收敛一点,不要害我被人瞧不起。” 李强一巴掌拍在李大娃后脑勺上,“你他娘的是老子生出来的,你现在嫌老子丢人了,你早干嘛去了?!” 李强很是恼火。 李大娃也很是恼火,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他爹怎么就不知道给他留点面子,以后他来这个家,岂不是要面对那些人的指指点点? 他忘记了,陈家可没谁欢迎他再来,而陈春燕也绝对不会让陈谷秋嫁给他。 李强怒吼:“你把你两个眼珠子瞪那么大想吓唬谁不成?你试试,我要告诉你,你老子永远是你老子,你别想翻了天去!” 李大娃收回了目光,真不知道爹为什么这么粗鲁。 李强真的是霸道惯了,他是老来子,谁不宠着让着,脾气自然被养得有点大了。 燕儿爹早就起床了,只是陈春燕让他最近多留在家里,不要出去种地了,他都记得的,今天便没有出去,做好了早饭,给姥姥和燕儿娘分别送了一份过去后,就待在了屋里。 至于李大娃,呵呵,睡懒觉错过了早饭,这怪不得谁。 当然了,燕儿爹不至于故意不给李大娃饭吃,他还是在厨房里给李大娃留了一份早饭的,至于李大娃最后吃到嘴里的是热的还是冷的,那得看李大娃到底什么时候起床了。 按照李大娃堕落的速度,他就算看到馒头和饭冷了,他也不会热一热的。 家里仅剩的三个人也不可能给他热,他自个儿不热,就只能吃冷的了。 这个时候,燕儿爹听到动静已经从炕上下来了,他刚出屋门,就看到李强三人迎面走来。 他每年见李强夫妇一次,自然认识,立刻呵呵笑了起来,“弟弟和弟妹来啦,快里面坐吧。” 李强脑袋仰得高高的,很是理直气壮,“俺娘咋伤的啊,你也算她半个儿子,咋能让她在你家受伤了啊。” 燕儿爹下意识解释:“不是我,是丈母娘她自己撞的。” 李强听了这话,胆气更壮了,“你们不气她,她能自己撞啊?” 姥姥听到了李强的声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等着他们进来。 给她帮腔的人来了呢! 燕儿爹:“跟你说不清楚,那会儿只有你姐在,要不你去问问她?” 在他想来,事情说清楚就好嘛。 他一点没想过,如果对方想让事情说不清楚,那就肯定说不清楚啊。 李强凉凉地道:“娘在里面,她做长辈的,怎么可能冤枉晚辈,要问,我也要问她啊。” 第1125章 在燕儿爹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时,陈春燕正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写着小说,算着日子她也该继续写接下来的内容了。 她算是写手中的巅峰人物了,面对大佬级的皇帝,她也敢一个月一更,这是需要勇气的。 当然了,如果她写出来的东西不够精彩,或者不能够让皇帝满意,她就不仅仅是被读者骂一骂了,她怕不是要跪! 画已经画完了,就等活动开始后再统一揭开蒙在画上的布就齐活了。 没错,那些画,凡是画完的,只要干了,陈春燕都用布蒙上了,留出来的空地都是她没有画的,要不然她的活动也没有意义了嘛,都没有惊喜了。 拍卖画的事情已经宣传出去了,明后两天就可以举办,拍卖当天可以把竹林围起来,想要参观的人,需要付十个大钱。 十个大钱说多不算多,那些人来都来了,多半会选择看一眼的,毕竟是来买画的,知道竹林里有新奇的画作,哪有不想看的道理。 这样一来,看的人多了,收入也就多了。 而且还得限时,看一次不得超过两刻钟,竹林本来就不算太大,人多了,体验感就差了。 这种事情不是陈春燕愿意看到的,所以一定要控制人流量。 这些她都计划好了,也拟定了一个大概的章程给杨彬,然后让杨彬去完善细节。 这些事情杨彬毕竟没有做过,如果一点思路都不给他,怕不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所以陈春燕就给了个框架出来。 陈春燕抓紧编着后续的剧情,这些剧情要能吓得住龙椅上那位,还不能让那位看不到一点希望,不然掀桌子就不好了。 最重要的是,她要把自己最想写的东西写进去,那就是必须必坑内阁首辅那个大奸臣的儿子一把,他把赵慧娘害得那么惨,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她既然没办法正面对抗内阁首辅,那就迂回曲折地来,远程给他和他儿子上一个眼药。 如果直接写那就太明显,太low了,她要的效果是影射,或许皇帝大大第一遍看的时候并没有联想到首辅身上,但事后一琢磨,哎,这个人怎么有点像那个老小子啊,再一琢磨,真的很像啊,越琢磨越像,皇帝大大心里自然会犯嘀咕,这就等于是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真是太棒了。 只不过这个难度有点高,陈春燕学的是理科,本来就不擅长写文章,她坐在这儿写阶段细纲写了半个时辰了,愣是没有一点进展。 不是说一点都没写出来,主要是她写的都不满意,已经废了三版了,她现在正在写第四版。 她甩甩脑袋,头有些晕,高强度用脑,让她有点儿低血糖了。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打开盒子,拿出两颗奶片丢进嘴里。 过了一会儿,眩晕感才消失。 她坐下来,继续写细纲,刚写了两个字儿呢,盛小冬就跑了进来。 盛小冬:“大小姐,家里出事儿了。” 陈春燕现在听到“家里”这两个字就脑壳疼,这都弄出应激反应了啊! 第1226章 陈春燕深刻感觉,家里的各种亲戚都在实力拖她后腿啊。 别人稿子写不完是没钱拿,她稿子写不完那是会没命的。 虽然闵大人到这时还没有催过她稿子,但这事儿她得记在心上是不是,让龙椅上那位催稿……她还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她给自己定了目标,今天必须写完阶段细纲,外加一千字,不写完不能走。 月底时,无论如何都要再给闵大人部分稿子才行。 大的基调都定下了,陈春燕觉得别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道:“家被人拆了吗?” 盛小冬明显愣了一下,“没有啊。” 陈春燕:“家被人烧了吗?” 盛小冬呆呆摇头,“没有啊。” 陈春燕又问:“家里又有人受伤了吗?” 盛小冬嘴角抽了抽,“当然没有。” 他都有点弄不清楚自家大小姐的思路了,这这这……怎么就不能念自家点儿好呢? 陈春燕:“既然什么都没有,你跑这儿来跟我说出了大事儿,这合适吗?” 啊?! 盛小冬觉得他好想领悟到了陈春燕的精髓,大小姐她这是烦了家里的事情了,不想管了啊! 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不一般,不管的话好像真不太行。 他坚持说道:“那什么,我知道您很忙,每天处理这些事情也很烦,但是你舅舅来了啊,正对着太太兴师问罪呢!” 陈春燕揉了揉额头,“你说什么?舅舅来我家了,还对我娘兴师问罪?他问得着吗?” 盛小冬:“我的大小姐哟,您对我吼没用啊,舅老爷认定亲家姥姥的伤是因为太太,这会儿正闹得厉害呢!” 陈春燕:“你先回去,我暂时走不开,让我娘待在暖阁里把门关了,别出来。剩下的事情都不是大事儿,他们要闹就让他们闹去,要砸东西就让他们砸,砸了什么东西,全给我记下来,然后算成钱,我回头再找他们算账。” 盛小冬:“您真不回去镇场子啊?大家都怕怕的呢!老爷可是专门吩咐我来求助您的呀。” 呵呵,舅舅再大能大过皇帝不? 陈春燕还是得先处理这边的事情,既然计划都已经定了,她就不能随便更改,不然一天拖一天的,任务根本完成不了。 她道:“你要是处理不了就去请春姐,要是还处理不了就去请武师父。” 盛小冬连连点头。 嗯? 不对啊,确定是请武师父吗? 您真是要打你舅舅还是咋的? 陈春燕见盛小冬不动就瞪他,“不是说事情很紧急吗?你怎么还不回去?” 盛小冬有苦说不出。 到时候武师父真把你舅舅打了,你可别怨我啊。 陈春燕抬头看着盛小冬,补充道:“告诉他们,如果再闹,我就正月里剪头发。” 头发不是不能剪的,但不能剪完了,只能修剪发梢那些分岔的部分。 盛小冬嘴角一抽。 真狠啊,正月里剪头死舅舅。 这应该是最大的威胁了吧。 盛小冬眼见着真的请不回去人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往龙桥村赶。 请不回就请不回吧,那就去请董明春,先礼后兵,实在不行就让武师父打服他们。 第1227章 盛小冬硬着头皮跑去了三井村,连跑了几个地方,最后才在学堂里找到了董明春。 董明春觉得学堂里学习的氛围要好一些,就把蔡大丫和于玲玲叫到了学堂来上课,她们两个的学习进度跟小丫头不一样,而且年龄也明显要比小丫头大一些,让她们去跟着学也不合,那样很容易抹不开面子。 是以虽然是在学堂里上课,蔡大丫和于玲玲却是单独跟着董明春学习的。 她们学习的内容明显要比陈春燕教的内容要难,她们没学拼音,学的是用汉字给汉字注音,学习的进度自然就慢了一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董明春学习的就是传统的东西,没有被陈春燕再教育过,所以新的东西她也不会,只能教她会的啊。 蔡大丫和于玲玲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她们两个都很难进入学习状态,毕竟错过了最佳启蒙时间,不过她们俩都在尽量调整。 好在她们的记性都非常好,大致能达到董明春对她们的要求。 盛小冬冲进了办公室,被董明春瞪了一眼,他又怂怂地退了出去。 他关上门,重新咚咚敲门。 董明春:“请进。” 盛小冬这才重新开门,“春姑姑,不好了,农庄出事了。” 董明春:“你该去禀告大小姐啊。” 盛小冬:“我已经去过了啊,大小姐说她现在走不开,让我来请你去处理。” 董明春真是一言难尽。 他们所有人都搬了出来,农庄里面就剩了那么几个人,那么事情出在谁身上,想都想得到啊。 都是她惹不起的存在,让她去……她从内心来讲真的是拒绝的啊。 董明春:“大小姐没说别的了?” 盛小冬:“……大小姐说,如果你解决不了,就去请武师父。” 董明春瞬间领会了陈春燕的精神,“行,你去把武师父请来,顺便让他们带上小子们。” 盛小冬哀哀告饶,“您可别乱来啊,咱们得先讲道理,不能直接上手打啊。而且大小姐说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威胁嘛。正月里剪头什么的。” 董明春无语地看着盛小冬,“你那么能耐,要不你去解决吧。” 盛小冬连连摆手,笔直地站到了旁边,紧紧闭上了嘴,伸出双手,请董明春出门。 董明春交代蔡大丫和于玲玲,“你们两个先练大字,遇到不懂的可以问廖小姐也可以问隔壁院子的赵夫人。” 蔡大丫淡淡嗯了声。 于玲玲连连点头,一副超级乖巧的模样。 董明春这才出了门。 盛小冬赶紧跟上。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惨的,就因为他话多,被大家记住了,但凡有个什么事情,大家都喜欢让他去办,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有时候就很糟心了。 比如这次,他就成了夹心饼干,两头求人。 您说说,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没关系啊! 再看看周文严,一天天的坐在那儿都快闲得长草了,也不见大家叫他跑腿啊。 这话其实不公平,周文严其实也值班,他和盛小冬轮值啊,但他存在感实在低,除了他正常轮值外,确实没谁叫他跑腿了。 第1228章 董明春压根儿没准备独自面对姥姥一家人带来的烂摊子,她当真去找了武师父,还带上了所有小子,这才一道朝陈家新宅而去。 李强本来就是个浑人,小时候连燕儿娘都打过,当然了,不是朝死里打的那种,就是生气了,拿起拳头就朝燕儿娘身上招呼的那种,不会伤筋动骨,却真的会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刚到陈家时,被陈家的富贵景象镇住了,一时间没有犯浑,但是燕儿爹对他很是客气,这就造成了他的气焰顿时嚣张了起来。 燕儿爹其实就是想着大家是亲戚,有话好好说,不要弄得那么僵,是以李强说听姥姥说话,他便答应了。 可他好说话,他退了一步,李强立刻就变得不好说话了,他听了姥姥歪曲事实的话后,直接摔了炕桌,出门绕了一圈,找到劈柴的斧头,抬来根板凳,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屋门口指着燕儿爹。 李强:“我们知道姐有了身子,说要见娘,立马就把娘送了过来,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不让娘吃饭?有这么对长辈的吗?简直是大不孝,不孝啊,良心都被狗吃了。” 燕儿爹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姥姥为什么要碰炕,面对李强的指责,他真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强就欺负燕儿爹人面最笨,呵呵冷笑两声,“不是自己的娘当真不知道心疼啊。” 燕儿娘听不下去了,就要出来,她一动,肚子就有些痛,就赶紧躺了回去。 她肚子里揣着的这货硬生生把她封印在了床上。 李强瞄了一眼暖阁,继续说:“这件事儿我不想闹大了,这样吧,娘看病的钱你来出。” 本来就是燕儿爹出的,他点头,“这是应该的。” 李强:“你也不想被人说成是没有孝心吧,这样吧,娘现在住的屋子也老了,你就给她重新盖一间就行。” 董明春听不下去了,她加快了脚步冲进了正院,趁着燕儿爹做出承诺前打断了他们的话,“可真是会颠倒是非黑白啊。姥姥为什么会撞炕,这得问问你家大娃啊。 “咱家可没有不洗手就抓碗里的菜来吃的规矩。太太看见了,就打了李大娃一筷子,李大娃就闹了起来,姥姥维护李大娃就要死要活的,这事儿的根源还在李大娃身上,你没教好儿子,可赖不着我们。 “别忘了,太太可是李大娃的姑母,做姑母的是打不得侄儿了,还是骂不得侄儿了?值得你这样兴师问罪。还拿着斧头,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怕了?” 她往旁边让出一步,朝角门外招招手。 武师父带着乌泱泱一群人走了进来,虎视眈眈地看着李强。 李强咽了口唾沫,他可没听说过陈家有这么老些人啊。 他有些色厉内荏地道:“那我娘也受了伤。” 董明春:“那个伤是在我家受的没错,我们可以承担医药费,但是这伤却不是因为我们家的事情受的,所以我们只会部分,剩下的由你们自行负责。” 李强:“我家哪有钱看病,你这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第1229章 董明春深谙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道理,她当然知道不可能不出姥姥的医药费,至于说出一半,那都是扯犊子的,陈春燕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小气,她自然就不能帮陈春燕抹黑。 眼看着李家越来越多的人跑到了陈家来,这怎么行,真弄成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了,那就是她的失职。 正好李强来了,而且李强的目光似乎不是很长远的样子,一双眼睛紧盯着那几个钱,董明春觉得这就是个把李家人送走的大好机会。 董明春:“姥姥的伤并不严重,花不了太多钱,你连这几个钱都没有?还说你根本就不想为姥姥花钱?你这才是不孝啊。” 李强梗着脖子,吭吭哧哧地说不出话来。 他浑归浑,但有些道理他还是懂的,如果他真是那种大不孝的人,那么村子都容不下他。 他家的那个村子里面不是没有出过类似的事情,有家人嫌弃老人光吃饭不干活,就趁着晚上偷偷把老人背出去丢了,老人家腿脚不好,根本走不回村子,要不是被同村的人发现,怕不是要被狼叼走。 那家人的所作所为犯了众怒,村里的人留下了老人,却把老人的儿子一家赶出了村子,老人现在就由村子里的祭田的收成养着。 李强就是这么一个欺软怕硬的人,董明春强势了起来,他的底气就弱了,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一句。 董明春:“你们是来接姥姥回家的吧,我安排人套车送你们回去。” 李强的思维都不连贯了,谁特么说要接娘回家了,他们明明就抱着打秋风的心思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离开,这不符合他们的目标啊。 可是……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 李强:“嗷!”这一声又细又尖,是他媳妇掐在了他的腰间软肉上。 他家在北边嘛,靠山,靠的是山货生活,收入一直不大稳定,家里孩子多,还多是女孩儿,赔钱货啊,不从陈家弄点钱,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实际上,从来没有好过过。 董明春的视线移到了李大媳妇的脸上,她微笑不语,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她早年因为劳累,整个人都有些显老,这段时间注意调养,状态看着好些了,可还是显得比实际年龄大,她出面对上李大媳妇真的是一点都不气弱。 李大媳妇也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他们家跟李家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女儿多得不得了,巴不得谁娶去了就算是为他们家做了好事儿了,要不然也轮不到李强娶啊,毕竟没什么彩礼钱。 是以这两口子都是色厉内荏、爱贪小便宜的主儿。 李强硬着头皮顶上,“娘受了伤,不能随便移动,我们特地过来伺疾。” 董明春:“你们大概听错了,大夫没说不能移动。” 李强:“随便移动终归对病人不好。” 董明春:“……” 这就是要硬赖上陈家了。 她一阵无语,又不能当真让小子们和武师父把人丢出去。 她转念一想,这家人来了也好,他们就可以正大光明不送饭了,让他们自个儿做去! 第1230章 董明春想了想,道:“正院是我们老爷太太住的院子,你们住在这里不合适,随我去西院住吧,表少爷也住那边。” 李强琢磨来琢磨去也没觉得这话里面藏着刀,觉得可行,便朝李大媳妇使了个眼色,这才跟在董明春的后面朝西院走。 西院正屋住着傻大哥和傻二哥,东厢房住着陈小六和张珺宝,西厢住着李大娃,正好还有空屋子,就安排李强夫妻两个住。 董明春出来就吩咐武师父,“安排几个小子去收拾三少爷屋里的东西,待会儿让周文严给送到县城去,告诉三少爷,让他这段日子都住在城里别回来了。” 陈春燕搬家那天晚上,张珺宝跟着董明春去三井村住了,陈小六可没有,一边是他爹娘,一边是他姐姐,他能怎么办啊,他也很绝望啊,而且他还要看紧他的东西,免得李大娃给他拿走了。 李大娃不问自取的毛病非常严重。 武师父立刻就要吆喝出声。 董明春赶紧阻止,“动静小些,别吵到别人。” 武师父转念一想家里确实有伤患,动静太大确实不好,他赶紧放轻了动作,用手势招呼小子们。 董明春说是怕打扰到客人,实际上是怕她的计划生出波折,在尘埃落定前,她都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计划。 小子们鱼贯着进了西院,轻手轻脚地手势着陈小六的东西。 董明春则去了正屋,进了暖阁,“太太,听说您动了胎气,虽然已经看过大夫了,可您的气色看上去依旧不太好,我觉得有些不踏实,还是住到城里去吧,等生了再回来。在城里,哪怕有点不熟,请大夫不也方便吗?” 燕儿娘想起昨天的事情还有点后怕,昨天其实都见血了,所以才吓得她一直躺在床上不敢动了,如果离大夫近些,岂不是有保障很多。 她立刻道:“还是你想得周到,难怪燕儿什么事情都依仗你。我们现在收拾东西离开吗?” 董明春:“您不用动,我让人来帮您收拾东西,东西不用带太多,实在差点什么,回来取或者在城里买都方便,到时候把房门一锁就行了。” 燕儿娘:“好好好,我躺着,你来安排吧。” 董明春叫来个小子,“你回去叫几个丫头过来,再让人套……两辆车过来,没有马车就套一辆牛车。” “好嘞。”小子风风火火跑了。 姥姥一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但说话的声音故意压低了,她哪怕竖着耳朵,专心致志地听,都没有听清楚说话的内容。 董明春撩开帘子,进入正屋,正好看到姥姥正贴着窗户偷听呢,“咳咳。” 姥姥捂着脑袋躺下,哎哎叫唤着,就好像很痛似的。 董明春已经找到方法坑姥姥了,也就不在这上面多跟姥姥纠缠,只当没看到姥姥的动作,“舅老爷和表少爷都住进了西院,姥姥要不要过去跟他们团聚,都住到西院去?” 姥姥下意识觉得有鬼,“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绝不相信董明春会有那么好心,她跟董明春结下的梁子可不算小啊。 第1231章 董明春眼神淡淡地看着姥姥,“请不要用恶意揣摩我,如果您不愿意去就算了,您继续住这里吧。”她当即转身,嘴里还嘀咕,“看您受伤的份儿上,才这么安排的,您还不乐意了,这不是怕您半夜想喝水都没人帮着倒么。” 姥姥心中一动,跟儿子媳妇一起住确实方便很多,便叫住了董明春,“等等,我怎么搬过去。” 董明春微微一笑,笑容刚刚绽放就收敛了起来,她回过身,“我自然会找人帮您搬。” 姥姥:“那就现在搬吧。” 董明春当然愿意啦,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等把正院的人清空了,她就把屋子全锁了,再让几个小丫头过来守着院子,也就齐活了。 至于小丫头住哪里?那不还有倒座么! 倒座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就连家具都很少,不怕人搞破坏。 正屋里并没有姥姥什么东西,董明春出了正屋就让小子去把厢房里姥姥的东西先送到西院去了,这才回到正屋去扶姥姥。 董明春:“东西已经送到西院去了,我扶您过去吧。” 姥姥:“我不要你扶,谁知道你会不会半道上松手,你去叫我媳妇过来,让她扶。” 真当董明春想扶么,这不是要表现出基本的礼貌么,姥姥不让扶正好,她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直接去了西院。 董明春站在门口道:“舅太太,姥姥请您过去一趟。” 李大媳妇第一次被人用这种语气说话,顿时有些飘飘然,连问都没问是什么事情,就跟着董明春往正院去了。 李大媳妇还没有走近,姥姥就朝她伸出了手。 李大媳妇赶紧快步上前扶住了姥姥。 姥姥:“笨手笨脚的东西,你这样扶能扶得起我来不?” 李大媳妇赶紧换了个姿势。 姥姥很是不喜欢李大媳妇的样子,“你瞧瞧你这出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就连肚皮都不争气,你瞧瞧我女儿,都生了三个儿子了,现在肚子里面又有了。” 李大媳妇撇嘴,再能生有什么用,谁知道生出来的是正常的不。 可这话她不敢说,她还记得这是在谁的屋檐下呢! 姥姥去了西院,才发现西院好像凉快很多,心情就跟着舒畅起来了。 其实西院会被西晒,夏天应该热得很,但是当初修建时,陈春燕就说了,西院住的是男孩子,种花花草草的太女气了,就让花圃老板帮忙种的竹子,现在竹子长得遮天蔽日的,让整个院子都显得十分阴凉,确实要比种各种花的东院凉快。 董明春亲眼看着姥姥躺下了,她才去找了燕儿爹,“太太动了胎气,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老爷就别跟太太置气了,也不需要您道歉,您就给太太递一杯水,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么。” 她见燕儿爹心里那一关还没过去,接着道:“太太情况不大好,待会儿我要派人送太太去城里,您哪怕不跟她说话,也跟着去吧,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是不是?” 燕儿爹:“这么严重吗?那别耽误了,赶紧的收拾东西出发吧。” 第1232章 燕儿爹真的被董明春的话吓得不轻。 燕儿娘都多大年纪了,这要是怀相不好,怕不是得去掉半条命。 他也顾不上跟燕儿娘怄气了,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董明春见燕儿爹听劝了,也就不再吓唬他了,转身出去安排后续的事情了。 燕儿爹收拾好了东西,心里才觉得还有些别扭。 男人不管多老实憨厚,其实都还是要面子的,让他去跟一个女人道歉服软,他还真是有些做不到。 他磨磨蹭蹭了半天,终于决定听董明春的建议,他端了一杯上去了另外一间暖阁。 董明春正在帮燕儿娘收拾东西,看到燕儿爹进来了,便赶紧出去了。 燕儿爹把茶杯放到燕儿娘手边的炕桌上,也不说话,就盯着脚下的地面。 燕儿娘气咻咻地盯着那杯茶看了半天,就等燕儿爹开口叫她喝茶,可燕儿爹就是不开口。 燕儿娘心里别别扭扭的,却自己安慰自己,算了吧,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子的,三拳打不出个屁来,指望他说话,他们就没法和好了。 她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杯子里的是凉白开。 燕儿爹还记得的,陈春燕说过燕儿娘现在不能喝茶,只能喝凉白开或者果汁。 燕儿爹见燕儿娘喝了水,也松了口气,至少他们往和好的路上迈进了一步啊。 两个人无言地坐着,谁都没说话。 董明春在外面等了一阵,有小子来通知他车已经备好了。 她便走进屋来,“老爷,太太,车已经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燕儿爹就准备往外面走。 董明春赶紧拦住他,“老爷,太太现在尽量少动,要不……您抱太太出去吧。” 燕儿娘的脸就是一红,她埋着脑袋,连看都不敢看燕儿爹一眼。 两个人虽然是老夫老妻了,但抱着走这种事情,他们还是没有做过的。 燕儿爹的皮肤黑,红不大透得出来,但依稀可以看出,他的脸确实红了。 董明春决定再添一把火,“院子里没别人,你们不要害羞,很快就好。我出去把小子也叫走,就彻底没人看得见了。” 燕儿爹就朝燕儿娘看去,燕儿娘还是没有反应。 董明春心说:这一次总该和好了吧,再不行,我也没有办法了。 她出了院门,朝小子打手势,让他们走开些,完事儿之后,她也走到了远离马车的地方,确定燕儿爹娘看不见她,她才停了下来。 燕儿爹吭吭哧哧的,过了半天,才走到燕儿娘身边,“那个……我抱你出去。” 燕儿娘轻轻地嗯了一声。 燕儿爹这才俯身抱起了燕儿娘,燕儿娘轻轻靠在燕儿爹怀里,抓住了燕儿爹的衣襟。 不用道歉,两个人就这么和好了。 燕儿爹不敢走得太快了,他怕自个儿没走稳,摔了他自个儿倒是小事,要是摔了燕儿娘,那就坏事了。 可燕儿娘自打发现有了身孕,吃得可好了,就这么一段时间,就长胖了十多斤,燕儿爹抱起来有些吃力,没走几步就开始喘粗气了。 燕儿娘的脸顿时就黑了,这是嫌她胖还是咋的? 第1233章 在燕儿娘看来,燕儿爹一个种地的庄稼汉,那是很有一把子傻力气的,这会子表现得连她都抱不起来了,可不就是在讽刺她么,简直气人。 她哼哼道:“你抱不起就算了,我自个儿下来走吧。” 燕儿爹:“现在还不至于抱不起,你要是再这么长胖下去,我还抱不抱得起,我也不知道了。” 燕儿娘:“……” 好气啊! 双身子的人哪有不长胖的,至于这么讽刺我吗? 燕儿爹丝毫没有察觉到燕儿娘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 董明春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叫上赶车的小子,一起回到了马车边,她敏锐地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 哎,看来还是没有成效啊,两个人都还没有和好。 她暗暗摇头,她也没什么办法了,燕儿爹自求多福吧。 她吩咐小子,“宁可路上慢些,也要把车赶稳了,千万不可急躁,要是太颠簸,太太可受不了的。” 小子的神情郑重了很多,春姑姑放心,“我们都晓得的。” 董明春点头,“那就好。” 小子赶车时,都没敢先上车扬鞭打马,他牵着马往前走了几步,让马车别突然晃那么一下,他趁着马车速度还慢,跳上了车辕,这才轻轻打马,让马继续往前走。 燕儿爹看着马车,心里惆怅得很,他是真不知道哪里又惹到燕儿娘了。 他刚才本来也想上马车的,却被燕儿娘赶了下来。 他只觉得燕儿娘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怪,人也越来越不好相处了。 一辆马车一辆牛车速度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马车车厢全封闭,而牛车是……敞篷。 董明春目送燕儿爹娘离开后,便安排了几个小子住进了正院,“你们几个把院子给我守好了,吃的东西不用担心,我让人每天给你们送来。” 她原本打算叫小丫头入住的,后来想着有陌生外男在家,如果闹出事来,主家脸上终究不好看,她便打消了让小丫头入住的主意,换成让小子守着屋子,万一起了冲突,小子也有自保之力啊。 这个院子修建好之后,陈家人搬进来之前,每间屋子都是锁着的,那些锁还收在库房里,董明春去库房取了锁出来,把房间挨个锁了,只留下给小子们住的那一间还敞着们。 她虽然安排了四个小子守着院子,但四个人是轮值的,具体怎么安排,让他们自己商量去,只要不耽误正事儿就行。 她锁了正院,又拿着剩余的锁去东院把多余的房间给锁了。 李婶儿听到动静还走出来看,“你这又是干啥?” 董明春理所当然道:“主家没人在家,没人住的屋子自然要锁起来了。” 李婶儿就很不高兴了,“你这是防着谁?” 董明春:“当然是防着小人了。” 李婶儿:“……” 董明春转头看着李婶儿,“请让谢公子尽快找房子,你们这样住在这里不是个事儿。如果谢公子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房子,请你们出去先租个院子住下,我们家不出妾室,丢不起这个人。” 她觉得她应该提醒一下不自觉的人了。 第1234章 李婶儿看着董明春说不出话来。 董明春之前给她的感觉属于很好欺负的那种,她就算再怎么颐指气使,董明春就微笑着应了,从来没有反抗过一句话,但这是怎么了,直接给她甩脸子看? 对于董明春来说,有的事情陈春燕做起来不方便,那么就由她来做,她做这个恶人没有关系,大不了就被人说一句“刁奴欺主”呗,她现在全新的人生都是陈春燕给的,因为陈春燕被人说几句,她觉得没什么。 李婶儿:“真是老虎不在,猴子称大王了啊,你给我等着,我要找婶儿给我评评理。” 董明春:“我劝你最好不要,她现在受了伤,恐怕帮不了了,你过去吵闹,如果让她的伤更严重了,她的儿子媳妇怕是不会放过你。” 李婶儿一愣,“强子和强子媳妇来了?” 董明春:“没错。” 她站得笔直,在气势上就压住了李婶儿。 李婶儿:“这个先不说了,我们母女两个还没吃饭,你赶紧的,去给我们弄点吃的来。” 董明春:“我们东家并没有邀请你来家里,准确来说你并不算我们家的客人,我没有义务给你安排吃食。要吃东西,你应该去找谢家的仆人。谢太太要在龙桥村住对月,谢家的仆人现在肯定还有在龙桥村的,你赶紧去,肯定能找得到。” 让她把小妾的娘当亲朋故旧照顾,怎么可能! 她丢不起这个脸,也不可能让陈家丢这个脸。 从余秋谷做了丢人的事情开始,在陈家的待遇就不可能跟之前一样了。 李婶儿:“真是欺负死人了。” 董明春转过身,根本不再看李婶儿,她一边继续锁门,一边说:“你这还活得好好的,就别说欺负人的话了。” 李婶儿被噎得够呛。 她恨恨转身,往正屋去了。 陈春燕原本干干净净的屋子,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地上全是吐了痰,又用鞋底蹭过的痕迹,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的。 李婶儿:“不行了,在这里住不下去了,你今天去找找谢公子吧,让他给咱们娘儿俩安排个住处,咱们俩也不能一直饿着呀。” 余秋谷又想起了陈冬梅,她很不想跟陈冬梅相处。 她要是现在去找谢楠,不可避免的肯定要遇到陈冬梅,让她给一个比她小的人伏低做小,她做不到! 她说:“我身上还痛着,要不娘您自个儿去找谢楠说吧,您怎么说也是长辈,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吧,您快点儿啊,我饿得头都晕了。” 李婶儿看着自己的女儿一阵无语,这些天,余秋谷基本躺在床上没下来过,一副身娇体弱的模样,李婶儿也是拿余秋谷没办法,眼看着余秋谷就飞上了枝头虽然不是当凤凰吧,但至少不是小麻雀了。 她还指望着这个女儿手指缝里漏一点东西出来支援娘家呢,所以她肯定是不能得罪的。 李婶儿:“那行吧,你好好躺着,我去找谢楠。” 余秋谷果然躺了回去。 董明春锁完最后一个房间准备离开,李婶儿就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第1235章 董明春小跑着跟出了角门,她跟到门外,才发现李婶儿并没有去厨房,而是朝大门方向去了。 呃!刚刚被怼了,是终于生出点儿心气,要去找谢楠了么? 也好啊,终于可以送走这两母女了。 董明春又检查了一遍院子各处,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才步行回了三井村。 她找了一圈没找到周文严,却找到了盛小冬。 这小子平时活跃得很,今天倒是蔫儿了,看他那样子像是故意在躲着谁。 盛小冬眼看着今天的形势不太妙,很有可能要两头吃气,他就把周文严推出去抵着了,反正平时他做事情做得多,今天也该轮到周文严表现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都躲到了这里,却还是被董明春找到了,这个命啊,是真的苦。 董明春:“盛小冬,你这鬼小子竟然在这里偷懒。” 盛小冬嘿嘿苦笑,“我刚从城里回来不久,刚准备歇歇就被您老人家逮到了。” 董明春黑了脸,“谁是老人家?!仔细你的皮!” 盛小冬轻轻拍自己的嘴,“瞧我,忒不会说话了,该打。” 董明春:“行了,少装蒜了。我有事儿交代你,以后往农庄那边送菜,每天只送四两肉,三样蔬菜,一斤米,明白吗?不要送熟食。另外吩咐雇农们把田里的蔬菜看好了,如果丢了,可别跑到东家面前去哭,那些提成,东家是不会补的。” 盛小冬眼珠一转,道:“春姑姑,您先前去农庄干了什么?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董明春:“处理好没处理好的,现在还看不出来,过几天才能见分晓。” 盛小冬:“这么神秘?” 董明春:“不是神秘,我的计划能不能成功,完全取决于对手脸皮的厚度,脸皮如果……不算特别特别厚,就能成功,如果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话,那就成功不了。” 盛小冬:“啧啧,玄乎。那行,那我去传达消息去了,姑姑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他说完就跑了,生怕董明春给他安排点儿跟陈春燕打交道的活计,说老实话,他今天有点怕燕老板,燕老板明显心情不好啊,谁去都会踩雷,他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为好。 董明春这边交代完事情时,陈家的牛车和马车也进了城,直奔酒楼而去。 两刻钟后,牛一松疯跑着进了陈春燕的办公室。 陈春燕面前的稿子都被牛一松带起来的风吹得哗哗响。 陈春燕抬眼看去,“你喝假酒了?跑这么快做什么?” 牛一松咽了口唾沫,“你,你爹娘进城了,现在就在后街。” 陈春燕挑眉,“我没让人接他们进城啊?” 牛一松摇头,“不知道,你去看看吧。” 陈春燕揉了揉额头,用镇纸压好稿子,小跑着就往后街去了。 在路上时,她回过味儿来了,她让董明春去处理家里的事情,多半是董明春说服了燕儿爹娘进城来的。 不得不说董明春这一招挺险的,陈家的人都走完了,搞不好姥姥他们就把那个院子当成自己家常住下去了。 她看到了家里的马车,摇摇头不再多想,先迎了上去。 第1246章 陈春燕先看到的不是燕儿娘,而是蔫耷耷地坐在牛车上的燕儿爹。 她看燕儿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决定先去关心一下老爹再说。 她走到牛车面前,“阿爹,你这是咋啦?” 燕儿爹看了陈春燕一眼,挠挠头,“那啥,我好像又把你阿娘得罪了。” 又? 陈春燕的眼皮跳了一下,她感觉这个又字有些微妙啊,不是已经得罪了么,俩人相互不说话,请问这种情况下,您又是如何将人得罪第二次的呢? 她这么想着,便这么问了。 燕儿爹:“这不是董家大妹子给我出了个主意么,让我端一杯水给你娘,什么都不用说,然后……” 他仔仔细细把事情讲了一遍。 陈春燕觉得匪夷所思,“对啊,这样就已经算是和好了啊。” 燕儿爹:“你觉得奇怪吧,我也觉得奇怪啊,我到现在都还没想通呢。” 陈春燕:“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儿爹斜望着天空回忆起来,“你阿娘不适合走路,我就抱她……” 陈春燕听了她爹的话,就不仅仅是一只眼皮跳了,两只眼皮都狂跳起来。 您说说,您嫌弃一个女人太重了,这不是嫌弃命长么! 陈春燕非常艰难地开始跟燕儿爹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阿爹,您抱着阿娘,即便阿娘重若泰山,您也不能如此明显地表现出她很重的样子啊。您想喘粗气也得忍着,这是……嗯,潜|规则。” 燕儿爹一头雾水,“明明就很重,还不让人说啦!人不喘气儿那不是就死了嘛。” 陈春燕表示脑壳非常痛,“您在那种情况下大喘气就是嫌自己命长啊,女人有两点禁忌,一个是被人说老,一个是被人说重。您刚好就犯了第二点忌讳啊。 “我跟您说啊,女人可以自己说自己,哎呀,我老了老了,白头发都长出来了。但您一定不能顺着这话往下说,您得说,哪儿老了,还年轻得很呐,然后顺手扯掉白头发。 “当女人感慨自己又长胖了时,您千万不能很肯定地说,嗯,确实重了。您得说,哪里重了,这样刚刚好。” 燕儿爹一时间惊为天人。 居然还能这样的吗? 可为什么要这样啊,夫妻之间不是坦诚最重要吗? 他眉头紧蹙,冥思苦想起来。 陈春燕超级想叹气,她觉得燕儿爹一时半会儿学不好哄媳妇的神技了。 她说:“阿爹,您慢慢想啊,我去看看阿娘。” 燕儿爹:“啊,哦。” 陈春燕转头去了燕儿娘那里,撩开车帘,燕儿娘睁开了眼睛。 燕儿娘:“燕儿啊,都是娘不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娘都会站在你这边了。” 吃一堑长一智,她这回吃了多大的亏啊,这教训得铭记于心。 陈春燕心说:希望您真能记住吧。 她嘴里却道:“您忽然来城里,是因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燕儿娘连连摇头,“没有,没事,你不要担心。就是我这次动了胎气吓着了,想到城里来待产,在这里不是请大夫方便些么,我也安心些。” 哦,原来是这样。 第1247章 陈春燕单手撩着车帘,回头看向她那一排宅子,好像除了作为办公区和宿舍的大宅子,也就只有武师父他们曾经的演武场稍微有点儿人气了,其他的宅子空了太久了,打扫起来也费劲。 她回头道:“也行吧,不过阿爹是村长,他一直待在城里也不是个事儿。” 燕儿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谁管他的,你让他自己回去。” 陈春燕:“……” 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清楚得很,让燕儿爹一个人对阵姥姥那一家人,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只差明摆着告诉人家,软柿子来了,你们随便捏,不平等条约随便签了。 绝对不能让燕儿爹一个人回去。 所以最终解决问题的办法还得落在送姥姥一家人回去上。 她倒是有个很简单有效的方法,那就是请闵大人穿着官服去农庄拜访,也不是真要找谁,就是晃一圈,让姥姥一家人看清楚了,他们家是有靠山的,不是随便可以赖上的就行。 但是去县衙也很烦啊,闵琪雅正好还等着她呢,她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她赶紧劝:“一家人有话好好说,这么赶我阿爹也不是个事儿,有什么矛盾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问题不解决,积累起来就会越来越严重。” 燕儿娘撇嘴,显然还在气头上,很不认同陈春燕的话。 陈春燕:“阿爹已经意识到他的错误了,同样的错误,他绝对不会犯第二次,不信您可以试试。” 燕儿娘将信将疑的,“如果他真如你说的那样,我就再原谅他一次,否则免谈。” 陈春燕:“同样的错误犯两次,我阿爹也确实该被罚了。” 燕儿娘的心气儿这才顺了,“进去吧。” 陈春燕朝赶车的小子打手势,“把车赶进那个院子里去。” 燕儿娘的上齿咬着下唇,表情纠结地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到该如何考验燕儿爹了。 车子停在了内院。 陈春燕给燕儿爹使眼色,让燕儿爹赶紧过来挣表现。 燕儿爹看懂了陈春燕的意思,也赶紧走了过来,他将燕儿娘抱进了屋里,屋子还没有打扫过,就让燕儿娘先坐在椅子上,他准备出去打水进来收拾屋子。 燕儿娘伸手抓住了燕儿爹的胳膊,“你等会儿啊,你看我是不是老了?” 陈春燕松了一口气,这道题她刚刚才给燕儿爹讲过,就算是照着背,背出个大概来,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燕儿爹偷偷看了陈春燕一眼。 陈春燕朝燕儿爹投去鼓励的眼神。 燕儿爹便道:“不老啊。” 燕儿娘摸摸头发,“都长白头发了啊。” 燕儿爹伸手就开始拔白头发,“不老,不老。”拔了一会儿后,他开始嘟囔,“怎么这么多,拔不完一样。” 哦豁! 陈春燕呼吸一滞,她感觉接下来这里很有可能成为修罗场,她赶紧道:“阿爹,赶紧去打扫卫生吧,阿娘还是得躺着啊。” 燕儿爹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感觉拔头发有瘾,拔了一根又一根,不拔完白头发,他都停不下来。 燕儿娘生气地指着燕儿爹的背影,“你看他!” 第1248章 好,我看他,我看他,我看见了啊! 陈春燕的嘴角狂抽,她真的觉得她还不如没看见呢,这也太坑了,虽然这话是她教的吧……不对,谁叫燕儿爹这样发挥了,她现在也非常想吐血。 她一时间也想不到该如何圆这句话了,这题对她来说特么的也超纲了啊! 燕儿娘:“她们都跟我说男人有钱了就变化,你看他,果然变坏了,这都开始嫌弃我了。” 陈春燕:“没有,阿爹绝对没有嫌弃您,他肯定是无心的。” 燕儿娘冷哼,“无心的就这样了,如果有心的,还不得寒碜死我啊。” 得,这还说不清楚了啊! 陈春燕在心里为燕儿爹默哀三分钟,他最近的日子恐怕都不会好过了啊。 她出了房间,找到燕儿爹,“阿爹,我跟您讲,您最近在阿娘面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燕儿爹懵懵懂懂的,依旧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这就很可怕了,是人都会犯错,可知道错哪儿了,就能改正是不是,连错都不知道错哪儿了,谈何改正? 他说:“哦,我知道了,我尽量不说话。” 陈春燕点点头,看着燕儿爹欲言又止了半晌,才道:“进去吧,随便擦擦就行,我待会儿让人过来打扫。” 燕儿爹是用打水打扫卫生为借口遁逃的,如果一点打扫卫生的样子都没有,不是明显骗人么。 再怎么样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陈春燕吩咐酒楼的人去帮忙打扫卫生,铺床叠被,而她着回到办公室继续写她的东西。 今日事今日毕,要不然事情累积起来,可能会多到她怀疑人生。 与此同时,在陈家老宅外面绕了无数圈的李婶儿终于见到了谢楠。 她笑呵呵地堵住谢楠的路,“女婿……” 没等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谢楠就打断了她,“我可不是你女婿。” 李婶儿呆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她女儿确实没有过门,谢楠不能算她女婿,“呵呵,那也是未来女婿嘛。” 谢楠态度的变化,李婶儿那天就感受到了,只是她那时只以为谢楠心情不好,所以说话有些冲而已。 谢楠转头看着李婶儿,不得不再次强调,“小妾的娘家并不是我家的正经亲戚,懂了吗?” 李婶儿有限的见识并不懂谢楠的意思,她女儿都要嫁给谢楠了,她怎么就不是谢楠的丈母娘了?她家怎么就不是谢家的正经亲戚了啊? 她急切地道:“我……” 谢楠抬手打断李婶儿的话,“如果你今天是来找我说这些废话的,你就不必开口了,我没有兴趣听。” 李婶儿:“你这个伪君子!” 谢楠淡淡看向李婶儿,“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呢,我之前对你们客气,是因为你们是燕老板娘亲的故交,现在你们一个只是我的小妾,一个只是我小妾的娘,身份都不一样了,我凭什么对你客气。” 李婶儿:“你!” 谢楠挑眉浅浅笑了起来,“我什么我?你要是真惹急了我,你女儿我就不要了,让她沉塘去吧。” 李婶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第1249章 李婶儿这回是真的投鼠忌器了,她不敢再挑谢楠态度上的毛病,她的态度软了下来,“你之前说要买个院子安置我女儿,怎么还没有买呢?” 谢楠轻笑,“你还是没搞明白你的地位啊,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这种话呢?” 李婶儿的手死死抓住了衣摆,“不是我要问的,是陈春燕下了逐客令,让我们尽快搬走。” 在她看来董明春可不就代表着陈春燕嘛,没陈春燕的话,董明春敢私自赶她们走? 谢楠眉头蹙了起来,“如果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是陈春燕说的话,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不用说那么多有的没的,知道吗?” 直到这个时候,李婶儿才真切感受到陈春燕与她之间地位的差别,她有点后悔了,如果当初没有在婶子面前给陈春燕上眼药,没有把人得罪得那么狠,她和她女儿是不是能多一个靠山呢? 然而一切都悔之晚矣。 谢楠:“她还说什么了?” 李婶儿:“她说如果暂时买不到院子,租一个先住着也行。” 谢楠瞄了李婶儿一眼,转身回了陈家老宅。 他现在万分心塞,陈春燕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可见跟着母女俩的关系有多差了,他特么的又做了一笔亏本买卖啊。 他躺回到炕上,摸了摸头发,“叫谢与人过来。” 哪怕再心塞,该做的事情他还是要做的,要不然陈春燕的怒火怕是要烧到他身上了。 李婶儿好歹还有姥姥神功护体,他可是啥也没有啊,唯独一个陈冬梅还是只会煽风点火的存在…… 贼老天真让他成了个苦命人啊。 谢与人就住在隔壁,那间闹过耗子的房间,听到丫鬟叫他,他赶紧过来了。 谢与人过来之后,一脸懵圈地看着谢楠,他之前明明听谢楠说出去转一转,大家不用跟着了,结果这才过了多一会儿啊,谢楠竟然就转了回来了,这是转得多水啊。 他心里腹诽得飞起,嘴里却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敢讲,“老爷您叫我?” 谢楠:“尽快去租个院子,让余秋谷母女两个搬出来,我估计陈春燕已经忍到极限了。呵,看来她是真的很不待见小妾啊。” 陈冬梅刚好进来,听到这句话就冷冷地笑了,“你现在终于发现了,还不算太晚。” 谢楠现在听到陈冬梅说话就脑仁疼,可陈春燕这尊太岁镇在这里,他还真不敢拿陈冬梅怎么样,别以为闵大人任期到了之后,他就可以无所顾忌了,呵,陈春燕真正的靠山又不是闵大人。 他都懒得跟陈冬梅计较了,只当没有听到陈冬梅的话,叮嘱道:“赶紧去办。” 陈冬梅伸手想抓谢与人,却被谢与人闪开了。 她怒道:“你又帮他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谢与人的肝都在痛,你们夫妻两个要疯请关起门来疯,不要连累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好吧,我们的日子已经够艰难了。 谢楠呵斥,“不许胡闹。” 陈冬梅撇嘴,但她到底没再揪着不放了,她自认将与谢楠相处的分寸拿捏得很好了,谢楠认真起来了,她就退一步,反正也没伤害到她真正的利益。 第1250章 龙桥村空院子还是很多的,这里毕竟不太安全,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都搬走了,只是尽管他们搬走了,他们依旧没准备卖院子,这些院子毕竟是他们的祖产,他们不能做数典忘祖的人啊。 所以要买院子是有难度的,但要租的话还是比较容易的,那些空院子一般都托付邻居帮忙看着,一年给些小钱,邻居一个月还去打扫两回。 像出租房子这种事情,都不用特地联系主家,直接跟握着钥匙的邻居商量就行,钱也给邻居,至于邻居最后会不会把钱给房主,这就不是谢与人管的事情了。 他之前打听房子的时候,就听几户人家说过隔壁的院子可以租但是不卖,这为他今天的事情行了很大的方便,他直接找到了那几户人家,挨个询价。 是的,就是询价。 院子在哪里不重要,院子有多大也不重要,周围环境好不好也不重要,就是价格最重要。 倒不是谢楠明示了什么东西,不过谢与人自问他很会揣摩谢楠的心意,有时候并不需要谢楠专门吩咐,他就能做出令谢楠满意的事情,这也是他无可替代的原因。 这一回他就判断,谢楠有些腻歪余秋谷母女了,可能不大想在母女两个身上花钱,既然如此,租的院子自然越便宜越好啦。 一连问了几户人家,那价格都高出了他的心理预期,到了最后一户,要是还是那个价格,他就随便租个院子算了。 谢与人伸手敲响了院门,“请问,有人在家吗?” 过了一会儿,一个叼着旱烟杆的老大爷过来开了门,“年轻人啥事儿?” 谢与人:“我那天来过的,想买隔壁院子的那个。” 老大爷:“都说了,那个院子不卖哇。” 谢与人:“我今天来不是要买那个院子,我是想租,您看看一个月多少租金。” 老大爷:“这个我得先联系房子的主人啊。” “哎哎哎,您等会儿。”一个中年人挤到了门口,“租金好说,好说,你愿意出多少啊。” 谢与人见这中年人眼睛骨碌碌乱转,就知道这人不是个什么好鸟。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中年人一番,才道:“这怎么问我呢?这得看主家的意思啊。” 中年人伸出一个手掌,“五十文一个月。” 谢与人笑了起来,“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指着隔着七八亩地的一个院子,“瞧见没,那个院子比你们家隔壁的院子大多了,去年还整修过,才五十文一个月。五十文,我宁愿去租他家的房子。” 谢与人转身就走。 中年人伸手拉住谢与人,“哎,等会儿。你瞧瞧你,着什么急啊,我让你开价,你又不开,我开了价,你连价都不还就走,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嘛。” 老大爷一巴掌拍在中年人胳膊上,“胡说八道,这是你的院子吗,你就帮人租。” 中年人不乐意了,“您帮他们家免费看了多少年宅子了,宅子租出去了,我收点租金补贴家用怎么了?哎,我说,这事儿您别管了啊。” 第1251章 谢与人看看中年人,又看看老大爷,问:“你们这是租,还是不租啊?” 老大爷刚想开口,就被中年人拉开了。 中年人笑呵呵的,“当然租啦。” 谢与人点头,“行,一个月我只出三十文钱,你愿意租我就租。” 中年人的笑容就淡了一些,“三十文有点太少了吧。” 谢与人意有所指地说:“不少了,毕竟是白得的钱。” 中年人这么一琢磨,好像还真是的。 一个月白得三十文,一年就白得三百六十文,三年就能存够买一亩荒地的钱,荒地养个两三年也就肥了。 其实这生意也还行。 中年人当即点头,“那行,你得先付一年的钱。” 谢与人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中年人,“万一院子的主人忽然回来了,这钱,我找谁退去。你可千万别说找你退,我估摸着,钱进你的口袋容易,让你再拿出来,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中年人立刻感觉自己好像被谢与人看透了。 他咽了口唾沫,“那就半年一付?” 谢与人就看着中年人不说话了。 中年人也是没奈何了,只能道:“一个月一付,这种行了吧。” 谢与人呵呵笑道:“大兄弟,你是敞亮人,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中年人:“……先给钱吧。” 谢与人:“别忙,简单的字据还是要立一个的,另外,我看你爹好像不大愿意租那个院子,你最好还是先说服他,我可不想这中间出什么变故。” 中年人严肃了起来,“你放心吧,出不了问题。” 谢与人点头,“等人住进隔壁院子了,我就来付租金。”他见中年人还想挣扎一下便道,“左右不过差了一个时辰,你应该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行吧。 中年人立刻被说服了。 主要还是因为谢与人衣服的料子很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坑他们庄稼汉的人,他便觉得先答应下来也没什么。 而且万一惹恼了谢与人,谢与人转头走了,他连那每个月三十文就捡不到,岂不是更糟心? 谢与人转头回了陈家老宅。 谢楠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惊了一下,旋即又有点不爽了,怎么的,陈春燕开口了,效率一下子就高起来了,他吩咐办事的时候,一点进展都没有。 谢与人好歹跟了谢楠六七年了,多了解谢楠啊,一看这表情,基本就猜到谢楠心中所想了。 他不动声色地解释,“前几天去找院子的时候,就遇到了几家人正好说那院子只租不卖的,我今天直接过去,就把这事儿敲定了下来。每家人我都问了价,找了家最便宜的,一个月只要三十文。” 谢楠抬眼看着谢与人,静了会儿,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他伸手点了点谢与人,“你小子,是个机灵鬼儿啊。” 谢与人也陪着笑了几声,“院子已经定下来了,您看什么时候让余家母女住过去?” 谢楠:“既然陈春燕说了尽快,那今天就搬吧。” 谢与人:“是,我明白了,我待会儿就让人套车。” 陈冬梅本来安安静静的,听了这话,忽然道:“不准坐我的车。” 第1252章 谢楠转头看着陈冬梅。 谢与人也转头看着陈冬梅。 他当时就觉得有点儿肝疼了,那怎么就成你的车了呢,明明就是谢家的马车,他用谢家的马车去拉谢家的小妾,有什么问题吗?一点没有。 谢楠挥了挥手,是以谢与人可以离开办事去了。 陈冬梅一跃跳下炕,伸手就要抓谢与人。 谢与人往旁边一避,就躲开了。 他练过一些拳脚功夫,身手相当灵活,不是一个陈冬梅可以匹敌的,陈冬梅十次想抓他,九次半都抓不到,还有半次只抓到一片衣角,也很快被他抽了回去。 他恭敬道:“太太,男女授受不亲。” 陈冬梅:“我管你授受亲不亲,反正不许那个女人坐我的车,你听到没,我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没有上心。” 谢楠换了个姿势,继续半躺着。 谢与人瞄了谢楠一眼,就转身往外走。 陈冬梅:“喂,你还是当着你们家老爷的面呢,你就敢不把我当回事儿,要是被着他,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太吗?” 这顶帽子太大了,谢与人受不起,他赶紧道:“老爷吩咐我套车,接余家母女去租住的院子,太太你又吩咐我不准用马车,我听了老爷的,就是不尊重太太你,我听了太太的,可就是不尊重老爷了。我该如何做,烦请太太您给个明示,我是该听老爷的,还是该听您的。” 陈冬梅就看向谢楠。 她先前还是很满意的,至少谢楠很同意谢与人的做法,只给余秋谷租了一个一月只要三十文的院子,所以先前才一直没说话。 要知道她现在吃一顿饭花销的银子就远超三十文,恐怕三百文都打不住啊。 但用她的车子就是不行,那是她用过的东西,再给那个贱人用,她会觉得恶心。 她用自以为软糯的语气说:“相公,你看看他,欺负我。” 谢与人不自觉抖了抖,他觉得陈冬梅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还不如撒泼打滚来得痛快呢! 谢楠这辈子难得听到这么油腻的撒娇,一时间……居然有点想吐,他真不想听第二遍了,“让余家母女走着过去。” 陈冬梅立刻眉开眼笑。 哈哈,撒娇还是有用的嘛。 她是不知道,人家撒娇顶多让老公买个貂,她撒娇就是要她老公的命啊。 谢与人逃也似的跑了,人和人的心思其实是差不多的,谢楠听不了的撒娇方式,他也听不了啊,会死。 余家母女待在陈春燕的院子里,饿得头都要晕了。 其实董明春锁院子之前,厨房一直是大敞着的,余家母女肚子饿了,都没说自己去弄点东西吃,一直就是老蛙等死狗的状态。 现在她们想去弄东西吃都不成了,小厨房在正院里,正院已经被锁了起来,就算角门偶尔打开,小厨房也还单独上了锁呢。 李婶儿先前跑到西院去看了,陈家的下人按照人头,给那边送了米面菜肉,连柴禾都是按人头送的,多一点都没有。 她就算是想在那边蹭吃的,估计那边也不能够同意。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谢与人到了。 第1253章 李婶儿看到谢与人,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 她惊诧了一瞬,便立刻喜笑颜开了,“你是来接我们母女的?” 谢与人:“正是,你们还是赶紧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 李婶儿笑呵呵地进了屋子,她心里终于踏实了,谢楠跟她说了那么大一堆话,真是把她吓坏了,她还真怕谢楠不要她的女儿了,那样的话,她这个女儿真就成了赔钱货了,养到这么大连一点聘礼都没捞到,就被沉塘了啊。 当然了,女儿是她生的,要真是那样死了,她也难过。 不过别人家的父母是单纯的丧子之痛,而她是双重难过叠加罢了。 现在谢家来人接了啊,就说明这一波稳了,她送了一口气。 她拍拍余秋谷的胳膊,“赶紧起来,谢家来人接我们去新家了。” 余秋谷睁开了眼睛,露出个娇媚的笑容来。 她猛然起身,脑袋就是一晕,她赶紧撑住脑袋,“他带吃的了没,我想现吃东西。” 李婶儿为难了,“这个我忘记跟谢家的人说了,他们肯定没有带吃的。” 余秋谷的脸扭曲了一瞬,“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说,我都快被饿死了啊。我在家还没被这么饿过呢!” 李婶儿:“你别吵,别吵,越吵头月晕。反正新家也在村子里,过去很快的,过去之后咱们马上就吃东西啊。” 余秋谷好歹忍耐了下来。 她也不想给谢家的人留一个不好的印象。 她放慢了动作撩开被子,下了床。 她们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东西,就是把谢楠买给她们的东西带走就行了。 谢与人见二人出来了,就率先转身往外走。 在院子里时,余家母女没有觉得哪里奇怪,可出了大门,她们就觉得不对了。 李婶儿:“我们走路去新宅子吗?” 谢与人:“一共也没有几步路,走走吧。” 李婶儿:“这是你们老爷的主意?” 她觉得她受不了这委屈,这太欺负人了,家里明明有马车,却让她们走路,这是羞辱谁呢? 谢与人:“还真不是老爷的主意,是我们太太的主意。您也别去闹腾,现在惹了太太不高兴对您可没好处,你得知道,太太喝了余姑娘敬的茶,余姑娘才算正式成了谢家的小妾,你这个时候去闹,万一太太不喝那杯茶了怎么办?” 李婶儿:“……” 余秋谷拉了拉李婶儿的衣摆,示意李婶儿不要说话了。 李婶儿只能忍了这口气。 两个人撑着气走到院门口时,人都要晕倒了,等叫中年汉子开了门,两个人更加觉得自己要晕倒了。 李婶儿指着长满青苔的老房子,“这就是你们安排的新院子?这是新的吗?这不都快老得不成样子了么!” 呵呵,去年翻新过的那个院子一个月要一百文,怎么可能给你们住?! 谢与人面上却笑得依旧淡定,“催得太急了,只能找到这样的。” 李婶儿气得要命,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妻和妾的区别了,陈冬梅那么作,谢楠都得忍着,而她们这边,谢楠却随意对待。 只是她悟得有些晚了。 第1254章 昨天,蔡大丫和于玲玲带着人来给姥姥一家四口人送了多少吃的,他们昨天晚上全都给吃完了。 一觉醒来,他们肚子饿了,大眼瞪小眼等着蔡大丫两个再来,却一直没等到,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哦,原来昨天送来的食材还包括了今天早上的早饭…… 肚子饿得难受啊,也不能一直饿着吧。 李强就怂恿姥姥,“您好歹是长辈,还受了伤,路都走不稳,出去让他们送吃的,我不信他们还不送。” 姥姥对李强可就没有对李大娃那么好了,“惯得你!你也知道你老娘受了伤啊,你还让你老娘去讨吃的,你自己怎么不去!” 李强:“我去要是好使,我就去了,这不是不好使么!” 姥姥:“你去都没去,就说不好使,懒死你得了。你赶紧看看去,我怎么觉得有些头晕了呢!” 李强:“……行,您就躺着吧,我看您能躺多久。” 他走出东院,才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而且除了他们住的屋子,其他的屋子全都被锁了起来! 他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昨天明明听说陈家三个儿子都还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今天居然全不见了! 陈小六不见了很正常,要读书的人嘛,早点起床进城,也是很正常的,但陈老大和陈老二他们是两个傻子啊,他们能去哪儿啊?! 事实上,傻大哥和傻二哥还挺能干的,至少种地是一把好手,只要把他们教明白了,让他们知道哪些杂草必须拔掉,他们能在地里巡视一天都不觉得累的,必须拔干净了才会坐在田埂上休息。 董明春怕他们俩累坏了,还会专门吩咐雇农,喝水的时候就叫陈家的两个傻儿子一声,好让他们喝点水也趁机休息一下。 而他们拔的草也全部收集到了一起,一天下来,是可以拿到董明春那里换一个铜板的。 是的,他们俩才是薪俸最低的那个。 昨天,傻大哥和傻二哥干完地里的活儿,根本没回家,直接被董明春派来的人接到三井村去了。 一来三井村距离龙桥村近,不妨碍傻大哥和傻二哥上工,二来也避免了两个傻子在城里给陈春燕惹麻烦,要不然万一打了人,闹到衙门去就不好,如果在乡下打了人,反而还好协商解决一些。 现在傻大哥和傻二哥迷迷糊糊知道了钱的好处,谁阻止他们上工赚钱,他们跟谁急。 而他们的东西也被小子们收拾好了,一并送到了三井村。 李强快步跑着到了正院,正院的角门开着,他顺利跑了进去,可他一眼看去,正院的房门也全被锁上了。 他走得太急,没注意到,倒座房里其实是有两个房间的门是没锁的。 他立刻去了东院,东院更绝,连院门都被锁了起来。 哎?里面不是住着余家的母女吗?她们人呢? 不好! 这群人背着咱们一家跑光啦! 这下他想找人讨口吃的都不知道该去哪儿讨了。 他风一样地跑回姥姥面前,“娘,我们上了大当了,什么叫我们一家人团聚,住到一起啊,他们就是撇下我们跑了啊!” 第1255章 姥姥顿时不觉得头晕,也不觉得眼花了,她一跃跳下了炕,就朝正院跑去。 屋子全都被锁了起来,她顿时捶胸顿足。 完了,全完了。 还没给大娃定下亲事呢,陈家的人就跑了,她可怜的大娃可怎么办啊? 她回头锤了李强一拳头,“你这没用的东西,连人家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 李强觉得自己冤枉得很,“我哪能想到他们家的人事情做得这么绝啊,说跑就跑了。” 姥姥哎一声,“我到底生了个什么白眼狼出来啊。快别说了,赶紧想办法找人吧。啊,对了,陈春燕在城里有一家酒楼,他们是不是去那边了?” 李强:“对对对,很有可能,我这就去找。不行,我还饿着肚子,等吃了中午饭,我就进城去。” 姥姥:“……” 一家人就这么老蛙等死狗的等待中午蔡大丫给他们送吃得来。 农庄安静如死,酒楼一大早却热闹了起来,今天是原定的拍卖会举办日,很多人对新式画感兴趣,便早早来了酒楼。 甭管这边的生活有多么不稳定,但人们该追求的精神文化享受一点都不会减少。 他们本来还很不满从酒楼的后门进入,可刚刚进门就被一大圈布料吸引了目光,那些围着竹林的布一看就是为了遮挡什么东西而存在的。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神神秘秘的。 他们都顾不上挑刺儿了,一门心思的想知道竹林里面藏的是什么,有的人甚至不顾身份,弯腰从缝隙处往里面看。 陈春燕原本就打算,如果画不完,那些画就作为保留节目,以后再揭晓也是一样,只不过现在已经画完了,那就今天揭晓吧。 就在大家的兴趣已经被极大地激发了的时候,两个跑堂的小子走到了竹林小道的尽头。 其中一个小子拿出了背在身后的牌子,在大家看清牌子上的字后,他才将牌子戳到了泥地上。 牌子上写着,十文钱参观一次,一次一刻钟,可允许十人同时入内。 所有人都惊住了,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啊,去看还限时限人数的,听着就觉得神奇。 跑堂的小子:“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两刻多时间,愿意入内参观的客人,时间非常富余。” 十文钱说起来也不贵,当即便有客人出列表示要进去。 另外一个跑堂的小子便举起了手里的木头箱子,“请投铜钱。” 客人拿出十枚铜钱,一枚一枚投给小子看,投完之后,便等小子放他进去。 跑堂的小子:“还有客人要进去吗?” 十文钱又不算贵,而且已经有人带头了,陆陆续续便有人跟着出列,不多会儿便凑够了十人。 小子揭开帷幕,放了十个客人进去。 在人全部进去后,他们重新围好帷幕,还正儿八经拿出了个沙漏放在地上。 客人们:“……” 居然真的要计时啊。 没等多久,里面便传出了惊呼声,那声音不像是感慨,更像是受到了惊吓。 又过了会儿,里面居然响起了如释重负的哈哈声,听起来很是愉快的样子。 所以说……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1256章 站在外面的客人好奇得抓耳挠腮的,好些站在里面的客人都踮着脚往里看,然而他们什么都看不见。 青石板小道本就蜿蜒曲折的,再加上竹林掩映,完美地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陈春燕边跟杨彬叮嘱细节,边往这边走,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就被吓了一跳,她家酒楼的大门又被堵了啊。 再仔细一看,堵门的人脸上的表情不是激愤,而是好奇。 她瞬间明白了,他们怕是已经知道竹林里有新鲜玩意儿了吧。 她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值班的小子这么积极,这么早就过来推介新鲜玩意儿了。 她昨天开会的时候说了,跑堂的小子轮值负责收钱,收到的钱他们要提成的。 这就意味着他们又多了一笔收入。 果然,什么鼓励,什么打鸡血,都是假的,还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的魅力才大啊。 陈春燕根本没打鸡血,只说了提成方法,今天大家就已经这么积极了啊。 所以说,她以前的领导真不能怪她间歇性犯懒,不涨工资,真的没动力啊。 陈春燕:“请各位来参加拍卖会的客人,先到三楼贵宾厅就坐。” 客人们听到了陈春燕的话,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人有往楼上走的意思。 陈春燕的眼皮跳了跳,又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才道:“竹林里的是我们酒楼新开发的项目,短时间内不会取消,各位随时可以前来体验。” 大家听了这话,才陆陆续续往三楼。 三楼上,负责接待的跑堂的小子已经就位了。 他们看到人就问:“请问您几位同行?” 客人回答一位,他们便分出一人,领着客人到一个包间里去。 总之得保证,一个包间里坐的全是同行的人。 只是还是出了意外,他们没想到来的人居然这么多,三楼的雅间很快就坐满了。 陈春燕就是怕出什么意外,她一直都待在现场的,眼看着还有很多人没有入座,她马上吩咐小子们把人往二楼带。 她回过头又对杨彬说:“让人把后院的雅间也准备好,如果二楼还不够坐,就得请客人去后院坐了。” 其实要准备的东西也很简单,也就是两样干果,两样点心,以及一壶茶而已,但东西得有,不然就不好看了。 他们还是低估了大家的热情,在这个没什么娱乐的时代,有一点新奇事儿,可不得吸引好多人来么。 陈春燕的预感成真了,在拍卖会开始前,陆陆续续还有人来,二楼很快也被坐满了,后到的客人只能被安排到后院雅间里去了。 只是这样的话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在楼上介绍画作的声音,后院听不见。 这也容易解决,陈春燕一咬牙,吩咐道:“每幅画介绍三遍,二三楼雅间各一遍,后院再介绍一遍,务必让每个客人都看清楚。” 效率低一点就第一点吧,也只能这样了。 杨彬听到吩咐,赶紧跑去跟负责推介的小子交代。 小子看了陈春燕一眼,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子漏完,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第1257章 陈春燕站在楼道里没有动,她要做的是控场,再出现意外情况时,立刻拿出应急方案来,而不是具体去做什么事情。 负责推介的小子已经开讲了。 而两名带着白手套的小子一人抓着画框的一边,缓慢地从每个雅间的门口走过,如果有人喊等一等,他们也会停下来,但停下来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秒。 他们从停下来那一刻起就会在心里数数,数十五个数后,他们便会继续前进,然后任客人再怎么要求停下来,他们也不会停了。 几次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只有一次叫停的机会,而且时间很短。 他们忽然就觉得很厉害了,因为他们感觉那两个小子每一次停下来的时间都是一样长的。 这当然是专门训练的结果啦。 将画展览了一圈,小子便道:“这幅画底价十两银子,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两银子。各位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是否出价,以及出多少价。” 接着他便到二楼去了,路过陈春燕身边时,他还向陈春燕打了个招呼。 陈春燕站在楼道里,忽然又看向了后院。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报价还是要及时的,后院那些雅间的人加价肯定会有延迟,这个问题得解决了才行。 她转头对杨彬道:“叫两个小子去楼下举牌子,再叫个眼力好的小子站到我这个位置来,哪个雅间加了价,站在这里的小子就帮忙报价。” 她站在二楼到三楼的拐角处,这里有一扇小窗户,正对着后院,刚好可以看到雅间。 杨彬有点佩服陈春燕,出了问题解决问题不算本事,要提前发现问题,将问题扼杀在摇篮里才算是本事,而陈春燕刚好就有这样的本事。 他转头吩咐牛一松去了,不多会儿,他又回到了陈春燕身边。 负责拍卖的那个小子,暂且就叫他拍卖师吧,他已经到了后院,把之前准备好的推介语说了一遍,便是给大家思考的时间。 趁着这时间,他又回到了三楼上。 他拿出个沙漏计时,留给大家思考的时间按理说不能太长,陈春燕之前要求的是不超过五分钟,因为时间太长了,有的人考虑着考虑着就把冲动考虑没了。 那样陈春燕才要吐血呢! 但现实情况是,超过五分钟也没办法了,毕竟至少要给后院雅间里的客人留够五分钟吧。 沙漏里的沙子漏掉三分之一后,拍卖师就开口了,“这幅画底价十两,有人开价吗?” 他话音刚落,雅间方向就响起清脆的咔嚓声,“七号雅间客人出价十两,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客人?” 雅间里被郑林带着人安装了一个小装置,伸手拉绳,雅间外面挂着的一个木盒子的盖子便会被拉开,露出红牌,这就表示出价。 而这个装置在小子们带每位客人进雅间时,就教授了用法,大家都觉得很新奇,很好玩。 紧接着又有咔嚓声接连响起,拍卖师接着报价,“三号四两,八号五两……” 站在楼道拐角的小子插话道:“后院听风轩六两。” 第1258章 每个包厢的报价都很快,站在楼道里的小子丝毫不敢耽搁,楼下的包厢报了价,他就立刻跟着报价,生怕耽误了。 而这边二三楼的人报了价,他赶紧通报给楼下的小伙伴,好让后院雅间里的人知道价格变化。 经过了最初一两一两麻烦的加价,终于有人在亮了牌子后,加了一个暂时让大家暂停报价的价格。 “五十两。” 拍卖师立刻确认价格,“十一号雅间出价五十两,还有没有客人出更高价格,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要落锤了,五十两一次,五十两二次……” 咔哒,又有雅间亮了牌子。 他们这时候才回过味儿来,原来拍卖还能这样玩儿,原来说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两,那个一两只是最少的,至于要加多少,全凭客人喜好,可自主往上加。 刚才拍卖师喊价喊得那么快,主要是因为他觉得五十两已经很多了,毕竟燕老板给自己的画定的底价才十两而已,这都翻了五倍了,可以落锤了。 这幅画卖出去了,他可是能提成的啊,那当然是赶紧卖出去为好了。 他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加价,他的呼吸一滞,侧着耳朵听报价。 “五十五两。” 拍卖师这一次反倒不急着落锤了,他感觉照这趋势,价格还能再往上涨一涨。 他一念未落,楼道里的小子又报价了,“六十两。” 很显然,后院的客人也回过了味儿来,开始不限于一两一两地加价了。 听到这个报价,现场又是一静。 但并没有静多久,守在二楼的小子又报出了一个价格,“七十两。” 陈春燕不得不感慨,边地人民绝对没有京城人民想象的那么苦啊,一幅画竟然愿意画七十两来购买,她自问换成她自己,她都不乐意。 说她抠门也好,说她不懂艺术也罢,她就是舍不得。 在这个地方,五两银子都可以买一亩良田了啊,她有七十两银子干嘛不买田? 事实上,在边地生活就是危险些,胆子大些的来钱其实来得也快,要不然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看到“小蜜蜂”举牌子说要半个新鲜的拍卖会,就来凑热闹了。 谁都知道凑这种热闹是要花钱的啊。 二楼报出了一个价后,紧跟着又有好几个雅间报了价,价格一路攀升到了一百两。 到了这个价格,加价的速度倒是慢了下来。 陈春燕毕竟不是什么名家,大家买画就是图一乐子,乐子太贵,他们也就不愿意要了。 如果换成名家大作,他们花一两千两银子也是愿意的,买名家画作那是找乐子吗?那不是,那只是让银子换了种存在形式而已。 “两百两。”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想报价的人都闭了嘴。 这个价格已经远超他们的心理预期了啊。 这个声音陈春燕倒是挺熟悉,她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文博为人也太实诚了些,陈春燕明明是因为他帮着作画,才让他免费吃住的,结果他自己还是不好意思,几次想送陈春燕东西都被拒绝了,没想到今天还是用这种形式回报了。 第1259章 文博的价格算是无敌的了,没人再跟他抢了,第一幅画顺利被他拿了下来。 拍卖师激动得都快发抖了,第一幅画就卖了这个价格,后面的画哪怕达不到这个高度了,肯定也不会特别便宜,他估摸着怎么着也能赚一千两吧。 陈春燕说好的提成是一成,那就是一百两,而这个收益,今天参与了拍卖的人员平分,那么每人至少能得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啊,比他们平时送两个月外卖拿的提成都多了。 拍卖还在继续,陈春燕继续注视着酒楼里的人走流程。 一个小丫头突然走到了她面前,“燕老板,廖家来人了,请您过去一趟。” 陈春燕:“……我知道了。” 怕不是廖敏柔玩儿得乐不思蜀了,碍了廖吉筹的眼了吧。 陈春燕觉得,廖家的人很有可能是来找她算账的。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的说辞。 她走到会客室门口,愣了一下,里面坐着的人面相跟廖敏柔有七八分相似,这要说不是父女,她都不信。 她笑着问好,“伯父好,您有什么事吩咐人通知我一声就行了,怎么能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呢!” 廖吉筹笑呵呵地打趣,“这些事情原本应该是我家敏柔跟你沟通的,结果她跑到你那儿去了,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只好亲自上阵了。” 陈春燕心口一跳,暗道怕不是有什么急事吧,这都等不到廖敏柔明天跟她沟通,直接跑来了。 她道:“伯父有事尽管讲,但凡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廖吉筹听了陈春燕的话非常高兴,只觉为了跟陈春燕交好花的心思不算是白费了。 他指着酒楼方向,说:“你今天弄的那个拍卖会很热闹啊,我都听说了,来了不少人。” 陈春燕挑眉,“怎么,伯父有兴趣?” 廖吉筹:“确实感兴趣,我的东西要是能这么卖出去,应该能省很多事。” 陈春燕:“您是想借我的人去开拍卖会,还是将就用我的地方呢?” 敞亮! 廖吉筹心里舒坦极了,还有什么事情比合作伙伴心里有数更好的呢? 他的笑容越发灿烂了,“我是这么想的啊,你这种模式挺好的,只是每回都占用你的酒楼,也挺耽误生意的,要不单独弄个院子出来,这样一来既方便了你,也方便了卖家。” 其实这样也行。 廖吉筹一说,陈春燕心里就有了主意。 宿舍区后面的大花园里有个畅音阁,是中空设计,绕着戏台子是一圈看台,共三层楼。 其实在那里开拍卖会是最好的。 拍卖师站在戏台子上介绍,看台上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他说了什么。 只是之前那地方一直由纺织作坊和编织作坊在用,陈春燕一时间没想起来罢了。 陈春燕:“您说得对,其实我也有这种打算,只是时间仓促,该整理出来的地方没有整理出来罢了。” 廖吉筹好奇道:“哦?你有这样的地方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准备好?我手里有一批皮毛,正好可以卖了。” 陈春燕当时就震惊了,大夏天的,您卖皮毛,这合适吗? 第1260章 廖吉筹看到了陈春燕脸上的震惊,笑呵呵道:“皮毛是我的人去年秋冬时猎到的,经过揉制,春上便做好了,现在卖正合适。我这里只是第一道手,中间再转两三道手都是正常的,还得往南边运,运过去之后差不多就秋天了,正好是各大家族买皮子的季节,大家都开始为过冬做准备,皮子也能卖个好价钱。” 嗷,原来是这样。 陈春燕就说嘛,她只听着皮子这两个字就觉得快长痱子了,那些人还买,买来干嘛?又不是反季节低价出售。 皮子只要储存得当,又不会坏,不存在过期过时一说的。 她想了想就知道廖吉筹这样做的好处了,东西不用他们亲自运到南方去,他们就节约了运输成本和人力成本,还减少了损失货物的风险,毕竟现在不那么太平。 而且不进京,廖吉筹就少了很多应酬,一些需要上贡的地方就减少了,他只需要维系最上面的关系就行,下面的那些小虾米,他就不用打点了。 这样一来一回的账一算,他不去南方未必就比去了南方赚得少,前提是皮子价格得过得去。 陈春燕:“那个地方虽然一直在用,但还是得重新上漆,再稍微检修一下,您看下个月举办拍卖会如何?” 廖吉筹真心建议,“不如把拍卖会弄成个惯例,每个月月中都开几场,这样大家养成了习惯,月中时,人自然就会汇聚过来。” 陈春燕:“还是您经验丰富,这个建议我会考虑的。” 廖吉筹没打算在拍卖的生意上掺一脚,他毕竟弄不懂里面的操作方法,强行弄,一来会坏了两方的友谊,还有可能会亏本。 他先前可听人汇报了,陈春燕那幅画底价才十两银子,价格是被一点一点抬上去的,可万一卖皮子时,价格抬不上去,他就亏大发了。 他还是冒不起这样的险的,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比较好。 廖吉筹:“你那边忙完了,还是让我女儿回家多待待,我一天天的都看不见她人了。” 陈春燕:“好,我一定转告。” 廖吉筹便起身走了。 陈春燕转过头来一思索,觉得开一个专业的拍卖场确实可行,不过得先砌一道围墙把后花园与宿舍区隔开。 反正大家忙了一天了,也没什么兴趣去逛花园,也没兴趣打理花园,眼看着花园都快荒了,还不如跟畅音阁一道划出去,做拍卖场,这样客人来了,看到环境舒服,也愿意多留一留是不是? 她这个人通常是觉得可以做的事情那就去做,拍卖会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她便转道去了办公室,先把后花园的改造图纸给画下来,另外畅音阁也得改造,得弄出一个一个的隔间来,当然了第一层摆桌子就行,二三层改造足以。 还得做牌子,不是那种号牌,毕竟举起来代表要加价的牌子,陈春燕用机关匣子替代了,她想的那种牌子是代表加价金额的牌子。 从一到九各一个,十百千万各一个,做得大大的,让人看得越清楚越好。 第1261章 每个包间面朝戏台的方向做一排卡槽,谁出价,谁就把卡片放进卡槽里,这样拍卖师就能看得很清楚了,也省去了亲自喊价的麻烦。 来参加拍卖会的很多都是体面人,让他们在人前大着嗓门说话,他们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膈应的,这一点从今天拍卖会,好多人刚开始都保持了缄默就能看出来了。 陈春燕沉浸在画图中,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她闻着饭香抬头。 两个她叫不上名字的小丫头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陈春燕:“拍卖会怎么样?” 小丫头:“很顺利,只是还没有拍卖完,不过客人都选择留在酒楼吃饭,往日来吃饭的客人只能在大堂吃了,今天爆满呢。” 她显得很是开心的样子。 陈春燕心里就有数了,这么拍卖的效率确实有点低,把畅音阁整修出来势在必行啊。 以后她手里的新玩意儿,也可以在拍卖场里竞价拍卖嘛,总比她个别约谈代理商的价格来得高。 这么一想,她的动力就更足了。 她站起身,“食盒放到旁边的高几上去。” 她之前吃饭都是在高几上吃的,只不过坐的时候得侧着身子坐在太师椅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可不希望她的书桌被弄得油乎乎的。 她刚吃了两口饭,先前送饭过来的丫头又倒了回来。 她下意识道:“我吃饭没那么快,你待会儿来收拾空碗盘就行。” 小丫头:“不是来收碗盘的,刚才有人来通知,有一个自称是您舅舅的人找到了酒楼那边,不过被拦了下来,现在在门房那边,是不是要带他进来。” 梁县原本有两家酒楼,不过却被陈春燕干掉了一家,现在就剩他们一家独苗苗,好找得很。 陈春燕不觉得有见李强的必要,她已经安排了人给那边送肉和菜,李强一家人可以说是吃她的用她的,她已经不能再退让了,否则就是让他们得寸进尺。 她说:“跟他说我很忙,没工夫见他。” 小丫头有些为难,“先前他就在外面大叫大嚷了,要是把他赶了出去,恐怕还会吵闹,客人们都还没离开呢……” 小丫头的话没说完,可陈春燕都懂,不就是影响不好么,她也是无奈得很了。 陈春燕:“那就先让他在门房等着,等我吃完了午饭再说。” 她是真不觉得李强会有什么正事儿找她,所以根本不着急,万一真有什么正事儿,李强肯定会跟门房的小子叨叨的,那样她也能及时知道,并不耽误事儿。 她吃过了饭,也不着急,先去把没画完的图纸画了,又开始帮皇帝陛下编话本子,今天的量还没有完成,她不能因为李强一家人狗屁倒灶的事情把正事儿耽误了啊,这关系着她的脑袋,她还是很上心的。 李强等了大半个时辰后就不耐烦了,“你们燕老板什么时候出来见我,是不是你们没禀告她,小心我抽你们啊。” 小子们也无奈得很,他们哪里是没有禀告啊,是燕老板自个儿不出来啊,他们总不能把燕老板绑出来吧。 第1262章 当李强意识到自己可能被糊弄了的时候,便怒不可遏起来,怒火上了头根本不是几个小子摁得住的,不管他们怎么劝,李强都认为是在敷衍他,他推开人朝门房外面走去。 小子们又不可能真的跟李强动手,他们都知道这位“大爷”可是燕老板货真价实的舅舅,不管关系好不好吧,总之舅舅万一在她的产业里伤到了可都是好说不好听的事情。 如此一来,他们根本不可能拦得住李强。 李强一见小子们都中看不中用,胆子顿时大了起来,他闷头往里闯,他不知道陈春燕在什么地方,可小子们让他在这个宅子里等,那就说明陈春燕肯定在这个宅子里,他把宅子翻一遍,不就能找到人了吗? 小子们急得跺脚,“这位爷,您可不能往那边去,那边是女生宿舍,住的都是姑娘,您这样过去,让她们以后怎么做人?” 李强眼珠一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舔了舔嘴唇,反而往女生宿舍那边走得更快了。 小子哎呀一声,吩咐同伴,“快去叫人。” 同伴听了赶紧跑了,很显然,他也觉得李强不是他们两个人能拦得住的。 听到动静的丫头们迎了出来,不过数量不多,酒楼实行轮休,是以宿舍区一直都有人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往里面闯。” 李强看到小丫头不闪不避就往人家身上撞,吓得小丫头赶紧闪开了。 他听说城里的姑娘最重名节,就算是帕子被个无赖捡到了,也只能嫁给那个无赖,更何况是被碰到了。 他也是个男人啊,是男人就喜欢水灵灵的小姑娘,他也不例外,他一听这边是女生宿舍,便知道这里有很多小姑娘,这些小姑娘都是陈春燕买的,他感觉他可以不花钱就弄一个回去。 那才是赚了! 胆子大些的丫头气得指着李强,“你什么什么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 门房的小子也看到李强的动作,他气得脸都红了,挡在了小丫头面前,你再这样我要报官了!“ 李强相当有恃无恐,“你们燕老板跟县太爷的关系好得很,我可是你们燕老板的舅舅,你觉得你去报了官,我会不会有事?” “你想试试吗?”陈春燕一步一步朝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小子。 李强看到陈春燕,顿时收了他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呵呵笑着说:“我一大早起床看到你们一家人都不见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很是担心了一阵。” 陈春燕看到小丫头和李强对峙的架势,便猜到李强恐怕没干什么好事儿。 她脸色冷沉,“我们没事儿,如果你只是来确认这个的,现在已经可以走了。” 李强呼吸一滞,“当然不是。” 陈春燕:“你还有什么事?” 李强:“我们的一日三餐怎么办?” 陈春燕:“我让人给你们送了食材,难道他们没有送?”她不等李强回答,转头问身边的小子,“这件事情是谁负责的,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办事的。” 李强:“……” 谁跟你说这个了?! 第1263章 李强赶紧叫住陈春燕。 他们一家的米面粮油菜肉还得人家送呢,就这么得罪了,万一全送烂菜叶子和边角料肉怎么办? 说没送吧,人家又送了,可说送了吧,那样的菜谁吃谁知道有多憋屈。 他说:“哎,不是不是,送了的,送了的。” 陈春燕:“那还有什么问题?” 李强:“可送来的都是生的啊!” 陈春燕忽然笑了起来,她真是弄不懂了,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人认为对他好就是应该的呢? 她说:“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安排几个人去伺候你们?” 李强:“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好了。” 陈春燕:“你觉得安排几个比较合适?” 李强看着自己的手指,“三五个就够了。” 陈春燕勾唇浅笑,“三五个小丫头需要几两银子,你们去问问牙婆,完事儿之后叫牙婆领人来给李老爷看。” 李强眼睛亮了起来,“燕儿,你要帮舅舅买丫头吗?” 陈春燕奇怪道:“当然是您自己买啊。哪有外甥女往舅舅房里送人的!” 李强的脸色顿时变了,“你疯了吗?三五个丫头不得几十两银子,你让我出,我哪来这么多银子,我有这么多银子还需要到你家打秋风?” 陈春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呵,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啊。 她往前迈了一步,“哦,原来舅舅来我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不知道你这秋风准备打到什么时候呢?” 李强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他感觉陈春燕这个小女娃这个样子有点可怕。 他不自在道:“谁家没个青黄不接的时候,等,等到了秋收时,地里的粮食下来了,我们吃得饱饭了了,自然就回去了。” 陈春燕点点头,“哦,这样啊。但是如果庄稼没人照顾,可是会减产的,您不回去真的没关系吗?万一还没过冬,您家的粮食又吃完了,该不会还要到我家来吧?” 李强来了陈家,看到了建得整整齐齐的房子,又吃到了肉,他短时间内就没打算回去。 地里的粮食收了之后,他准备全部卖了,然后吃住都在陈家,那些卖粮食的钱就全能他自己留着。 可他被陈春燕看着,总有一种打算被看穿了的感觉,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他吭吭哧哧道:“那……那当然不可能了。我们是姻亲,又不是族亲,这个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陈春燕占了上风,却还是觉得糟心,如果要等到秋收才能送舅舅回去,哇……那还有整整两个月! 一想到有打过她主意的人,还要鸠占鹊巢两个月,她心里就一阵腻歪。 但事情得慢慢来……“既然舅舅不准备买丫鬟了,那就只能自己做饭了。” 李强:“你这里这么多……” 陈春燕:“这些人可都是京里国公府的世子爷买的,我可不敢随意送人。” 李强:“那……我们一家人也住到城里来吧?” 陈春燕听了这句话脑子眼都在痛,一个人的心里怎么能这么没有数呢? 她对他们的排斥表现得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她也很不想伤人啊,为什么要逼她? 第1264章 陈春燕保持了沉默,她真怕她火大到飙脏话。 所以说高等教育是必要的啊,哪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能脸皮厚到这般地步,人家明明都已经表示出拒绝了,还能这么上赶着找不自在啊?! 可李强却把陈春燕的沉默解读为了默认,他高兴了起来,“哎,你这个院子挺大的啊,我们一家人随便住在这个院子的哪个房间里都行,你看着安排吧。” 陈春燕上齿咬住了下唇,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转身就走。 李强赶忙跟上,还乐呵呵的,“现在就去安排住处吗?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 陈春燕停下脚步,“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帮你安排住处了?” 李强:“你刚才……” 陈春燕万分无语,“我刚才有说过什么吗?” 好像还真没有! 李强发挥他牛皮糖的性格,“我可是你娘的亲弟弟,我过来住几天怎么了,你怎么就不能安排了?” 陈春燕:“你都把我家占了,我还要怎么帮你安排?安排你住到皇宫你去吗?” 李强的腿顿时就是一软,朝着南方连连抱拳,“哟,这话可不是乱说的。小孩子童言无忌,我绝对不敢冒犯陛下啊。” 哈! 陈春燕:“……” 她都这么凶了,她的好舅舅不怕她,反而怕远在天边的皇帝,呵呵,皇帝才没有那个闲工夫理会你呢! 她摇摇头,继续去忙了。 这种脑子拎不清的人,她多说无益,还是完成手里的事情比较重要,毕竟皇帝不会找李强的麻烦,但她的东西写不完,搞不好哪天皇帝就会来找她的麻烦了。 李强紧紧跟在陈春燕身后,“你到底安排我们一家住在哪里?我跟你说话呢,你这样很没有礼貌!” 陈春燕停下脚步,长长吐出一口气,“我有义务帮你安排住处吗?你可别忘了未出阁的女儿在家里可是娇客,不是下人,不是谁想指使就能指使得动的。” 李强:“我们不住进来也可以,你们赶紧住回来吧。” 陈春燕都想翻白眼了,“我们一家人宅子多,想住哪里住哪里,您管得着吗?这跟您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 李大娃还没娶上媳妇呢,你们一家人躲在这里,他就永远也别想傍上你家了! 李强:“我们是来走亲戚的,你们不在家,这不太好吧?” 呵! 您也知道不太好啊! 陈春燕:“所以……您还是尽快回去照顾庄稼吧,反正留在这里也不大好。” 李强的脸都要扭曲了。 他哪是脾气这么好的人,他好言好语跟陈春燕说了半天,陈春燕居然油盐不进,他心里窜起一股子邪火,就想给陈春燕一点颜色看看。 他一转头正好看到小子们对他虎视眈眈的。 跟着陈春燕一起过来的小子足足有十个,哪怕他们没有李强的力气大,可真要是动起手来,十个打一个,真正吃亏的那个,肯定还是李强。 李强心里的怒火因为形势不利于自己,暂时被压下去了一些,他决定还是再挣扎一下。 他说:“你姥姥不是受了伤吗,回去了上哪儿看大夫啊?” 第1265章 陈春燕:“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姥姥留在这里,我会找人照顾她,如果她回到家里,我会让大夫定期去复诊。” 李强当时就迷了,“既然我娘留在这里有人照顾,我们留在这里为什么没有?” 妈的,智障! 陈春燕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以她的观念来看,其实给姥姥养老也是应该的,但前提是姥姥别带李家的人过来。 燕儿娘嫁到了陈家,那么姥姥也是陈家小辈的长辈,大家出钱出力照顾,这没什么好抱怨的。 可李强是什么?是燕儿娘的弟弟。 没听说过让出嫁的姐姐养成年弟弟的! 这些人的思想真是奇葩! 陈春燕觉得她没法跟李强掰扯明白了,两个人的三观根本不在统一次元,根本接驳不上,再说也是废话。 她直接道:“伺疾是你、舅妈和表弟该做的事情,没人可以代劳,所以……做饭做菜熬药,都该你们亲自动手,还应该守夜,不然就是不孝,当心我拉你去衙门评理。” 她知道这个年月的人最怕的就是“不孝”这两个字,她只能搬出这两个字来绝杀了。 李强的火冒得足有三丈高,“那你呢?” 陈春燕啧啧两声,“我姓陈啊。” 她姓陈,凭什么要去给李家的老太太伺疾啊,这说出去,道理都在她这边。 她只要在姥姥受伤后,去看过,就算是尽过孝心了。 李强被这一句话点醒了,他忽然想起来他姓李,而陈春燕姓陈了,他好像还真的不能要求陈春燕去做什么,陈春燕照顾他们一家完全是看在燕儿娘的份上。 他忽然有点慌,他姐真是没一点用,怎么能那么无声无息地就被人接走了呢,一点不知道照顾他这个弟弟。 他现在还不知道,燕儿娘的心已经凉了,不是谁非得把她接走的,而是她主动要走的。 时间可以淡化很多事情,也可以美化记忆,但江上易改本性难移,不经意间的举动不仅能伤人,还会唤起人久远的记忆,特别是不那么好的记忆。 陈春燕转身,继续朝前走,路过小子身边时,还给他们使了个眼色。 这些个小子都是人精,他们立刻分了一半人出来守在了西院宿舍通道里,另一半人则跟在陈春燕身后,将李强和陈春燕分隔开来。 陈春燕回到办公室,调整了好一会儿心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叫来值班的小丫头,“你去通知送食材的人,告诉他们从明天开始往农庄送的食材分量逐天减少。” 小丫头看得出陈春燕很生气,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缩着脖子就跑了,生怕跑得慢了,陈春燕的怒火会发泄到她身上。 陈春燕回过头来继续写稿子,她忽然就找不到状态了,一连写了几页纸都不是很满意,揉成一团丢到了旁边的铜盆里,准备待会儿拿去烧掉。 她又在办公室里磨蹭了半个时辰,实在是写不出来了,便站起身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她现在弄死李强的心都有了。 刚刚她明明下笔如有神的,这下好了,被李强一打岔,完全找不到状态了。 第1266章 陈春燕站在办公室门口眼睛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 她以前常听人说,没有灵感了写不出来云云,她觉得很不可思议,网络写手不都是准备好了大纲吗,照着写不就好了,怎么还会说没有灵感写不出来了?肯定是犯懒了不想写故意那样说的吧! 结果这事儿落在自己身上了,她才知道,真是有这样的情况的。 她昨天就拟定出了后续的故事框架,然而灵感断掉之后,她连下一句话该怎么写都不知道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她要跟她之前吐槽过写手们道个欠,这真是刀不落在谁身上,谁不知道疼啊。 杨彬喜气洋洋地从前面回来,看到陈春燕便打招呼,“燕老板!” 陈春燕嘘出口气,“拍卖会结束了?” 杨彬终于绷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哈哈,结束了!今天单是拍卖就入账一千五百多两,当然了,这个钱八成是你的,一成给他们提成,一成归酒楼,但也还是不错了,这一百五十多两都是多出来的利润啊。 “不说提成了,就说今天的酒食,这个收入就比平时高很多,平时还是基本靠走量,在一楼吃饭的多,点十几个菜,顶多花七八百文钱。可今天就不同了,今天雅间全都坐满了,雅间可是有最低消费额的! “具体数额我现在还不知道,但就按最低的算,三十八两一间,十间可就是三百八十两,把所有雅间的消费额加起来肯定有一千多两了,哇,燕老板,不愧是你啊,这么能赚钱。” 听了杨彬的话,陈春燕郁闷的心情稍微好转。 果然还是赚钱才能使人高兴啊! 她打趣道:“你这么当着我的面算我的钱,合适吗?” 她说的是拍卖的钱。 杨彬一愣,哈哈大笑,“您那么能赚钱,哪在乎那么三瓜两枣啊!” 陈春燕:“今天晚上摆庆功宴,大家好吃好喝好玩。” 杨彬便鼓起掌来,“我替大家谢谢你。” 陈春燕摆摆手,“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她反手指了指办公室,“啊,对了,有件事儿交给你去办。” 杨彬收敛了笑容,“什么事儿?” 陈春燕看他这个样子反而笑了,“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用把脸垮成那个样子。你来看啊,这是我今天画的图纸,你拿去找人帮我把花园改造一下。我要弄一个专业的拍卖场出来,以后不仅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可以在里面拍卖,就连别家的东西也可以,他们借我们的地方,我们收佣金就行了。” 杨彬仔细看图纸,“哟,这是要改畅音阁啊,那……那些姑娘们以后去哪儿做活去?” 陈春燕:“去三井村,三井村已经建设得差不多了,而且武师父也训练了一批人出来,不敢说他们非常能打,但至少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当然了,那样还不够。不过廖家的人正在建了望塔,如果遇到鞑靼袭击,他们会示警,我们的人立刻藏到地下去就行。我也知道安全的事情完全交给别人来做不行,不过我目前的财力还没办法建造大型的防御工事。” 第1267章 杨彬听完了陈春燕的话,由衷建议,“她们好不容易才熟悉了这样的活计,效率也提高了很多,勉强可以满足廖家的需求了,万一,我说万一啊,她们搬到乡下去出点事儿,影响的就不仅仅是她们了,而是整个作坊。” 陈春燕:“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有把握短时间内鞑靼不会进攻三井村,至于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而且三井村虽然明面上的防御工事不强,但实际上保命的能力非常强。 “为什么改造村子的耗时比建我家正院和东西两院用的时间还长?从人数和投入的钱来看,三井村的进度应该更快才对啊。 “那是因为我让人在宅子底下挖了地道,地道可以通向村子的各个地方,下面还有存粮和存水,那些水每天都有人去换,地道的入口也不是在地窖里,可以说每家的入口位置都有些不太一样,只有住进去的人,才知道入口在哪里。 “就算鞑靼打进村子里了,就算村子被烧毁了,人也不会有事儿。这才是我最大的依仗。” 他们的武力值确实不行,而陈春燕又刚好知道地道战这样的战法,她为什么不用呢? 有的院子的地道入口在锅灶下面,有的入口在炕下面,有的入口在柜子里面,不一而足,反正都藏得挺隐蔽,不太容易被发现。 而且她说鞑靼不会打来三井村,也是有七成把握的,她在这里,就相当于鞑靼的粮仓在这里,拿东西来换就好了嘛,干嘛要来烧杀抢掠呢,陈春燕的卖价又不贵,羊皮羊毛都能换到粮食啊。 万一打过来了,没抢到粮食,反而把这条供给线给切断了,阿尔斯楞才真是要吐血呢! 至于说为什么还有三成的不确定,那自然是因为阿尔斯楞只是个王子,又不是大王,他说的话影响力有限,搞不好平时看他不爽的人,在关键时刻跟他对着干,他说不打这边,人家偏偏就说要打呢? 不过有了这两重保证,陈春燕觉得安全上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杨彬真是服气了,就没有燕老板考虑不到的事情! 他抖了抖图纸,“您放心,我尽快办妥。” 陈春燕:“不能说尽快,是必须要快。下个月的拍卖会已经有人预定了一场了。我决定以后每个月的月中三天举办拍卖会,愿意参与的商家可以提前联系我们,我们来安排,暂定十五十六十七这几天吧。” 别问为什么不定在十四日,这个年月的人干什么都要图个吉利,幺四可是要死的谐音,谁愿意来啊! 杨彬:“好的,好的,我会催他们抓紧的。您这个想法很好啊,拍卖的货款两层归拍卖场,这就等于是白赚的啊,还能吸引一大批人在酒楼吃饭,这可是双赢的局面。” 陈春燕哭笑不得。 人家的双赢是买家和卖家双赢。 杨彬的双赢就变成了拍卖场和酒楼双赢了,也是算得精。 她说:“你先让大花姐去跟她们做一下思想工作,别到时候弄得大家怨声载道的,降低了工作积极性,这就不好了。” 第1268章 牛大花接到了通知,便去了后花园。 与此同时,李强也摸到了隔壁门上。 他也不算笨,他一猜就知道陈春燕不可能把燕儿爹娘安置在距离她很远的位置,他就一直在附近转悠,观察哪个院子住了人。 这条街的入住率本来就很低,这里距离官学很近,住在这里的都是书香人家,可这里距离京城太远了,赶考有时候提前一年就得去,是以这条街上常年没什么人住。 李强就扒着门缝朝里看,那些满院子落叶的,他一眼就排除掉了,他就不信陈春燕爹娘住的院子,陈春燕不派人打扫。 他从街头第一家开始看,刚刚便瞄到了隔壁的门上。 他趴在门上,从门缝里面没看到人,可地面上也没有落叶,他拿开手,手上却沾满了灰。 他有一种直觉,他姐就在这里面了。 他伸手敲响了院门,门里没有人应,他就继续敲。 燕儿爹听到了敲门声,“哎,好像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燕儿娘还闹着别扭,“事情还没说清楚,你别想溜。” 燕儿爹冤枉得很,“你听啊,真的有人敲门。”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哎,好像真的有人敲门啊。你快去看看。” 燕儿爹憋屈死了,话都被家里的老娘们说完了,去看还是不去看都是老娘们说了算,他说了不算了。 他怀着无比郁闷的心情朝大门走来,“谁呀?” 李强精神一震,这个声音他认识,就是他姐夫的啊。 他不回答,只继续敲门。 燕儿爹被敲门声弄得有些烦了,加快了脚步。 他取下了门闩,并没有放到地上,而是拿在了手里,万一是心怀不轨的人,他就准备给人一棒子。 他打开了门来,然后就看到了李强,“……” 李强激动得都要哭了,“姐夫,我的姐夫呀,我终于找到你了啊。” 燕儿爹并不知道董明春故意安排他们与李强一家人隔离开来,他只是因为燕儿娘动了胎气才住到城里来的,所以看到李强心里也没什么波动。 不过如果董明春知道了这个消息,估计会被气死,她的一番苦心都喂了狗啊。 李强伸长了脖子朝里看,“我姐呢,我去看看我姐去。” 燕儿爹根本没理由阻止李强看望燕儿娘,他下意识就让开了路,让李强进了院子。 他只在后面说:“动作轻点,你姐动了胎气。” 李强这才放轻了脚步。 他冲进屋,先打量了一下陈设,发现这里的陈设比较老旧,就有些失望。 他笑容勉强地道:“姐,你跟我姐夫怎么一声不吭就到城里来了呢,可担心死我和娘了。你们俩住这么大的宅子,冷冷清清的,要不我们进城来陪你们住吧?” 燕儿娘的眉毛就挑了起来,“可别,我是怎么动的胎气你们不记得了,我可还没忘。我要是再被你们吓一次,这孩子还能不能保住,我都不知道了。” 李强赔笑道:“那不是意外么,姐,你咋能跟自家人记仇啊。” 燕儿娘:“你要是把我当自家人,就早点离开我的视线。” 第1269章 李强听了燕儿娘的话,神情就变得凶狠了起来,“姐,你这是想像丢垃圾一样丢开我们一家人啊,你可别忘了你是谁养大的,做人可不能这么不讲良心啊。” 他一把抓住了燕儿娘的手腕。 燕儿娘吃痛,惊呼出声。 燕儿爹赶紧上前钳制住了李强的手,“给我松手。” 李强看看燕儿娘,又看看燕儿爹,“你们这是成心让我们不好过,行,我们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我叫你一声姐,那是给你脸了,你真是太久没被我收拾过了,连我不给你脸是什么样子恐怕都忘记了吧。要我提醒你一下吗?” 燕儿娘浑身打了个哆嗦。 那些被藏在她记忆深处的画面又浮现了出来,她明明没有做错事情,是弟弟做错的事情,受罚的却是她,大冬天的罚跪,弟弟还抽走了她跪的垫子,她就那么跪在冰冷的泥地上。 她仰起脸来,“你也别忘了,我早就不是李家的人了,你再怎么样,也威胁不到我头上来。” 李强凉凉地笑:“是吗?” 燕儿爹加大了力气,“给我松开手。” 李强吃痛,终于松开了燕儿娘的手腕。 李强:“我好声好气地跟你们说话,你们不听是不是?好啊,咱们走着瞧,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闹起来,看谁倒霉。” 燕儿娘抓紧了燕儿爹的手,她现在真的很害怕。 燕儿爹拍了怕燕儿娘的手背,让她不要害怕。 李强转身就走,还顺手拿起了个花瓶摔在了地上。 燕儿娘晃了晃燕儿爹的胳膊,“还是去给燕儿说一声吧,我那个弟弟为人有些……以防万一,还是跟燕儿说一声的好。” 燕儿爹也觉得该跟陈春燕说一声,“你先躺下,我去找燕儿。” 他扶着燕儿娘躺好了,又帮燕儿娘盖好了被子才离开了正屋。 然后他就看到了被踢翻的花盆、拗断的小树苗…… 他这个老实人的心里也难得的生出了一股怒气。 太欺负人了啊! 他关好了大门,径直去了隔壁。 门房的小子今天亲眼见到陈春燕亲自安排的燕儿爹的住处,猜也猜到这位是谁了,见人闯了进来,也不敢拦,就跟在旁边问话。 “老爷您找燕老板吗?她现在在办公室,您跟我这边走。” 燕儿爹一句话都不说,跟在小子后面往办公区走。 小子见燕儿爹走得快,他只好加快了速度,可他加快了速度,燕儿爹也加快速度,弄得他苦不堪言。 老爷走路的速度怎么这么快啊,居然比我这个成天跑来跑去的人走得更快! 小子:“就在前面那间办公室里了。” 燕儿爹站在办公室门口,“燕儿,我有事跟你说。” 燕儿爹从来不到这边来,陈春燕忽然看到他,还吓了一跳,“可是娘有什么不好了?” 燕儿爹赶紧摇头,“不是不是。” 陈春燕朝小子摆摆手,小子便关上了门,然后回门房去了。 陈春燕起身朝门口走,“阿爹,坐着说吧,不要着急,慢慢把事情讲清楚。” 燕儿爹:“你舅舅刚才找到了门上。” 第1270章 youwhat?! 陈春燕差一点就表情管理失败了,好不容易才安排燕儿爹娘与姥姥一家人分开,这么快就被找到了……所以他们在忙活些什么?! 她吐出一口气,尽量平心静气地问:“舅舅是怎么找到你和阿娘的?” 燕儿爹也莫名其妙着呢,“我也不知道啊,我在家里突然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来一看,就是你舅舅。” 陈春燕:“……”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果然还是不能小觑天下人的智慧啊! 李强从宿舍区离开了才多久啊,这就把燕儿爹娘住的地方找到了,谁敢说他笨,陈春燕第一个不同意! 这可怎么弄,脑壳好痛。 燕儿爹:“他还威胁了我和你阿娘,看他那个样子,不让他住进城里来,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陈春燕:“您等会儿啊,让我想想。” 给钱是不能给的,这个口子不能开,不然让李强尝到了甜头,他搞不好三天两头就会用同样的方法找她要钱。 她问:“舅舅是怎么威胁您的?” 燕儿爹:“他说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闹起来看谁倒霉。” 陈春燕:“我阿娘有把柄落在他手里吗?” 燕儿爹:“我不知道,不过你阿娘那么老实谨慎的一个人,能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啊!” 那这事儿就是无解的了。 如果真的存在所谓的把柄,那么陈春燕就可以见招拆招了,毕竟事情就摆在那里,超不过那个框框的。 可如果不存在把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一时半会儿还真猜不到李强会从那个方面对燕儿娘泼脏水。 陈春燕觉得她今天做不了正事儿了,索性与燕儿爹一同出来,锁了办公室门,去了隔壁院子。 她一点都不了解李强,不知道他的行事风格,也就无从猜测他的下一步计划,这对她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她得去问问燕儿娘,李强曾经干过什么事情再说。 她跟燕儿爹一起回了隔壁,她抬了根凳子坐到燕儿娘身边,“阿娘,事情我都听说了,现在着急也无济于事,我得知道舅舅曾经做过什么事情,我才能做判断。” 燕儿娘:“他做的事情太多了。” 陈春燕:“您就挑几个印象最深刻的讲。” 燕儿娘:“他想吃麦芽糖,爹娘不给买,他就偷拿了爹娘的钱,等货郎来了再买。货郎没来,爹娘就发现了钱不见了,问过话之后所有人都不承认,便挨个翻找房间。那些钱最后是在我房间里的柜子背后找到的。那一次我被打惨了。” 陈春燕:“既然是偷偷放的,您怎么知道钱是他拿的呢?” 燕儿娘:“因为爹娘找到的钱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不见了。后来我看到他偷偷进了姐姐的房间,从凳子的裂缝中抠出了几枚大钱来。我想去告诉爹娘的,可货郎来了,他拿了钱买了麦芽糖,分了我一块,警告我不准说,否则就告诉爹娘,麦芽糖是我买的,到时候看爹娘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我心里清楚,爹娘肯定相信他,就什么都没说。” 第1271章 哇哦! 这算是陈春燕穿越过来听到过的最骚的操作了。 不仅会扯别人当挡箭牌,做替死鬼,还会抓小放大。 真的厉害了哦! 陈春燕沉默了,一个小时候为了吃到糖,连两个姐姐都能利用的人,根本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他会看在燕儿娘是他姐姐分份儿上不要乱来。 她说:“没多大个事儿,我心里有数了,你们放心好了,交给我吧。” 她给了燕儿爹娘一个放心的眼神,便离开了正屋。 她话是那么说,可对待浑人,她真的没什么经验,她那样说只是为了安燕儿娘的心,毕竟有身孕,不能吓到她不是! 她踱着步子回了办公区,找到牛一松,“你那几个朋友平时在哪儿混?” 牛一松:“哪几个朋友?” 陈春燕:“就是上次帮我买米的那几个。” 牛一松:“哦,他们啊,他们每天到处转悠,你找他们有事?” 陈春燕:“嗯,有几个人想让他们帮我处理一下。哎,你那是什么眼神,什么表情,我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要人命的人好吗?这几个人也不是别人,是我阿娘的娘家人,只是他们已经把我惹烦了,而且还敢威胁我阿娘,我现在就想把他们弄走,不要伤人,不要让他们乱说。” 牛一松:“说老实话,你这个要求有点高啊。一般而言,找麻烦的人不挨一顿打是不会老实的。” 陈春燕:“那就不准打女人,也不准坏人的名声。” 牛一松:“行,我知道分寸了。我回头就帮你找他们去。” 陈春燕安排好了事情,才离开去了三井村。 她回到家的同时,李强也终于走到了龙桥村。 李强见到姥姥就忿忿不平地说:“娘,您就养出了个白眼狼,她是一点不记您的养育之情啊,对我蹬鼻子上脸的,根本不认我这个兄弟。” 姥姥气得发抖,“这个丧了良心的东西,她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我找她去,我找她去!” 李强拉住姥姥,“说不通的,人家发达了,根本就不想认我们这一门穷亲戚,呵,既然这样,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他眼里闪着狠毒的光,“她的女儿,我儿子娶定了。” 姥姥忽然有些害怕了,“你想干什么?” 李强:“您别管了,您就等着娶孙媳妇吧。” 他招手叫李大娃跟他去隔壁,李大娃颠颠地跟着出去了。 其实李大娃一早就看上了陈谷秋,陈谷秋温温柔柔的,说话低着头,要多温柔就多温柔了,不知道比陈春燕好了多少倍,他既然有机会娶上陈谷秋,他当然高兴了。 他乐呵呵地说:“爹,需要我做什么?” 李强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方帕子,递给李大娃。 他今天在宿舍区一番横冲直撞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的,至少他捡到了一条手帕。 李强:“这条帕子的质地不错,你到时候就说这条手帕是陈春燕送给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李大娃就打断道:“怎么是陈春燕呢,她那么凶,我才不要她!” 李强:“那行,就说是陈谷秋的,这样行了吧?” 第1272章 李强:“我都打听过了,陈家的五叔公住在村子里,你就拿着帕子去找他,就说你跟陈谷秋情投意合,这就是信物。” 李大娃眼睛亮晶晶的,“这能行吗?” 虽然还不知道行不行,他心里却已经先期待上了。 李强:“越有钱的人越爱脸面,只要我们拿出这东西,不管如何,他们都会认账,不然我们就把事情闹大,到时候陈谷秋还是做不了人了,最后嫁给你,嫁妆不够,我们还不答应了呢!就让她做妾!” 李大娃呵呵笑了起来,“爹,您真厉害,我就听您的。” 李强:“趁着天儿还早,走,我们找陈家五叔公去。” 李大娃当然高兴得很了。 父子两个就朝五叔公家走。 他们敲响五叔公家门时,五叔公还不知道李强是何许人也。 五叔公:“你们找错门了,再去确认一下吧。” 李强:“您是陈家五叔公吧?我是您堂侄儿陈敬贺的媳妇的弟弟李强,我今儿来找您有点儿事儿说。” 五叔公心里觉得莫名其妙的,李强就算要找人,找的也应该是陈老爷子啊,找他干什么? 他慢悠悠走到大门处开了门。 他的腰被张氏推伤之后,一直都不太好,虽然大夫说已经好了,但他走动起来,偶尔也会觉得痛,所以动作都不敢快了。 他让开路,“你进来说话吧。” 李强表现得很有礼貌,“突然过来,给您添麻烦了。大娃赶紧叫人,叫五叔公。” 李强是燕儿娘的弟弟,那么李大娃跟着陈春燕几个人一样叫五叔公,是没有错的。 李大娃也乖觉,他见他爹都老实乖巧了,他也瞬间乖巧了,“五叔公!” 五叔公示意两人在炕上坐,他拿杯子给两人倒了水,“喝水。” 他还推了推杯子。 李强端着水,表情为难,“今天来是有件事儿想请您做主的,只是这事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出口。” 五叔公的眼皮狂跳起来。 他一听这开场白就感觉没什么好事儿等着他,他现在一听到是陈家的事情就觉得脑壳痛。 原本他以为张氏被休之后,陈家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儿会找到他了,但眼下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啊。 他说:“我也不是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的人,既然你觉得不好说出口,就不要说了。” 李强:“……” 这位五叔公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啊。 他才发现陈家的人大概是因为遗传的关系,好像都挺厉害的。 他这一点就想错了,不是陈家人厉害,是五叔公吃亏吃太多了,遇到与陈老爷子那一房有关的事情,五叔公就下意识多长一个心眼儿了,能避就尽量避开,不能避……他的腰也在提醒他避开。 李强坚持道:“五叔,这关系到两个孩子的终身大事,这可马虎不得,就算再难以启齿,我还是要说。” 五叔公:“……” 呵,你要说你就说,事儿怎么这么多! 李强招招手,“孩子,你来告诉五叔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要害怕,有五叔公在,他会为你做主的。” 第1273章 连做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说老实话,五叔公现在有点慌。 他老了老了胆子也小了,让他去陈家帮人做主,他还真没有这个勇气。 如果对象是陈春燕还好,如果换成别人,五叔公真的怕自己的腰再被伤一次。 老年人的骨头真的不经折腾,再来两回,他感觉他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过了。 五叔公:“你别着急,先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大娃就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张手帕,“五叔公,这是表妹陈谷秋给我的,他们家现在有钱了,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不同意我们俩的婚事,但我是真心要跟她好的。” 五叔公的眼皮狂跳起来,他看着那一张手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秋儿那是个多么老实的孩子啊,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了呢?! 他:“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秋儿可是个老实孩子,绝对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李强就不爱听这话了,“女大十八变,谁规定她就不能变的?而且小孩子在一起互相有点什么想法也是很正常的,我来呢,也是不希望这事儿变成丑事,现在还能自家人关起门来解决,可要是传出去了……陈家的脸就丢大了,您不也跟着受拖累吗?” 五叔公的手都开始抖了,“我找陈老大去。” 李强:“您不知道啊,他们家嫌弃我家这一门穷亲戚,全家都躲到城里去了,这是不想再看到我们了啊。您瞧瞧,他们有一点解决问题的想法没?我是个儿子,我没关系啊,但是秋儿那孩子就惨了啊。” 五叔公:“今天晚了,我明天就找他们去。” 李强:“那就麻烦五叔公您了,您去酒楼说找燕老板的爹娘,应该就有人带您去。” 五叔公心乱如麻,他一方面不相信陈谷秋会做出丢脸的事情来,一方面又害怕是真的,他要是真的不理会的话,李家父子会坏了陈谷秋的名声。 一家人坐在桌子边吃饭时,大家还问五叔公饭菜是不是不合胃口,他老人家怎么都不怎么吃。 五叔公哪里还吃得下去,家里小辈出了事,他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舒服的,偏偏这事儿事关秋儿的名节,他还不能跟家里人讲。 他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回炕上躺着了,他背对着众人,双手抱在一起,还在想该怎么劝说燕儿爹娘同意这门亲事。 有钱没钱其实都一样,只要人好,肯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亮,他揣了两个馒头就出门了,他杵了根拐,可走远一点,腰还是疼,他就这么慢慢挪着。 陈春燕在学堂上完了课,坐着马车往城里赶,风把车帘吹起来了一些,她刚好看到五叔公。 她赶紧敲车厢,“停车。” 她钻出车厢,“五叔公您去哪儿啊?您去远的地方,怎么不让人告诉我一声,我让人给您套车啊。” 五叔公的腰是因为他们家的事情伤的,到现在都还没好利索,她得负责人,所以对五叔公家的事情一直都很上心,有什么好东西也记得给五叔公家送一份。 第1274章 陈春燕跳下马车,走过去扶五叔公。 五叔公却一脸焦急,“是燕儿啊,正好,你赶紧带我去见你爹娘,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们说。” 陈春燕很想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知道有的事情五叔公是不会跟她讲的。 她家内部就不说了,大家已经习惯了她发号施令,可在外人眼里,她还只是个没有及笄的孩子,谁有重要的事情会跟个孩子讲啊,不会的,好吗?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问了。 她和小子一起扶着五叔公上了马车。 五叔公还催促,“快点,快一点。” 小子看向陈春燕,陈春燕点点头,小子才跳上车辕,赶车的速度比先前快了很多,哪怕马车被改造过了,加装了简易的减震装置,也颠得陈春燕快吐了。 在没有橡胶的年代,坐车真是一种折磨啊。 好在这里距离县城也没多远了,颠过这段路后,之后的路就没那么难受了。 陈春燕伸出手,轻轻扶着车厢,好让自己坐得稳一点。 她看着窗外的街道,吩咐:“直接将马车驶进二门。” 她的腿有些软,让她走进去,还真是难为她了。 赶车的小子应了一声,他先把车停在了院门口,敲开了门,才又回到车上,把车赶了进去。 经过了昨天的事情,陈春燕意识到了门房的重要性,如果有小子守着门房,而不是让李强直接见到燕儿爹,事情可能还要好处理一些,毕竟谁也不知道门房是帮谁守的宅子。 是以她转头就给这边的宅子安排了个门房小子。 马车驶进去后,门房小子关上了门。 五叔公也难受得很,却始终绷着股劲儿,他一辈子不喜欢给人添麻烦,到现在也是一样,哪怕他是来跟燕儿爹娘商量陈谷秋的事情的,他也不想给陈春燕他们添麻烦。 马车停在了二门上,小子撩开车帘,见陈春燕脸色不好,就要伸手来扶。 陈春燕:“扶五叔公下车。” 小子的手根本没有停顿,直接转而扶住了五叔公,“您慢点儿,当心脚下。” 五叔公软手软脚地下了车,还在心中感慨,有钱人的生活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嘛,过起来也没那么舒服。 陈春燕跳下马车,扶着马车站了好一会儿,才道:“五叔公里面请,我阿爹阿娘在里面住着呢!” 五叔公连连点头,“敬贺这小子老实了一辈子,是个有后福的人,这就住上这么好的宅子了。” 陈春燕笑而不语。 燕儿爹听到有人提到敬贺这个名字,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还是燕儿娘拧了他一把,娇嗔道:“叫你呢,傻不傻?” 他才反应过来,那说的是他,他才赶紧走出门来。 他看到是五叔公,立马跑了过来,“五叔,您咋来啦,咋不提前讲一声呢,我们都没准备啥菜。” 五叔公:“准备啥菜啊?我跟你说完话,我就回去了,不多待。” 陈春燕在旁边道:“谁家没菜,咱家都有菜,五叔公您别着急,慢慢聊,我马上就吩咐人准备饭菜去,中午给您送过来,您喝二两小酒。” 第1275章 燕儿爹心里那个熨帖啊,只觉得陈春燕长大了,给他长脸了,都知道留客人了。 五叔公看了陈春燕一眼,道:“老大啊,我们进去聊。” 陈春燕看懂了五叔公的意思,她赶紧道:“您们慢慢聊,我先去忙我的事情了。” 五叔公看陈春燕的眼神就更满意了。 无论什么时候,看得懂眼色的孩子都更讨人喜欢。 陈春燕话是那么说,人却没有真正走远。 马车还停在二门外,她索性跟小子一人一边坐在车辕上。 她心里清楚得很,如果五叔公说的真的是大事,最终燕儿爹还是要叫她来处理的,她懒得来回跑了,不如就等在这里。 屋里五叔公坐了下来,低垂着脑袋,一副很是难以启齿的模样。 燕儿爹盯着五叔公看了半晌,他觉得他好像懂了点什么,赶紧过去拿过了包袱,“五叔您跟我客气啥,我这儿有这些银子,您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找燕儿去。” 五叔公一愣,旋即拍着大腿,连连摇头,“哎!整到两岔里去了。谁要借钱啊,我是有件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燕儿爹:“最难开口的事儿不就是借钱吗?除此之外,真没什么不好说的,您只管讲,我听着呢!” 五叔公看了燕儿爹一眼又一眼,“我跟你说了,你可别激动啊。是这样的,秋儿年纪也大了,也该定下亲事了,你们有没有看中的人家?” 燕儿爹就朝里屋看去,“这事儿一直是她娘在管。” 燕儿娘撑起身体,道:“倒是有的,是个知根知底的孩子。” 五叔公哎呀一声,又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冤孽啊,冤孽啊,两个孩子如果不愿意,做父母的不要面前,不然就不是恩,而是怨了。” 燕儿爹娘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五叔公在说些什么。 燕儿爹实诚惯了,听不懂就问,“您这是在说什么呢?两个孩子没说不愿意啊。” 五叔公:“你们有没有问过秋儿啊,如果问过她,就该知道她把手帕给了她表哥啊。” 啥? 您在说啥? 燕儿爹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您说秋儿把手帕给了谁?” 五叔公朝内室看了一眼,“就是秋儿的表哥啊。” 燕儿爹:“这怎么可能!秋儿一直待在城里,李大娃一直待在乡下,秋儿怎么可能把手帕给他的?” 五叔公也有点迷糊了,“可你妻弟就是这样说的啊,还拿出了手帕。” 燕儿爹:“我找他去!” 五叔公赶紧拦住他,“你先别激动,这事儿闹开了,吃亏的还是秋儿,得另外想法子。” 燕儿爹叹了口气,“我去找燕儿,这事儿还得她来解决。” 五叔公:“……” 我要是早知道你要告诉陈春燕,我干嘛还费劲把人支开,倒显得自己小气吧啦的了。 燕儿爹急赤白脸地跑出了屋子,他刚冲到二门,就看到陈春燕悠悠闲闲地坐在车辕上。 陈春燕听到响动声,抬起头来,“阿爹,发生什么事情了?” 燕儿爹:“李强父子两个诬赖你妹妹。” 他话说得含糊,陈春燕却听懂了。 第1276章 原来昨天悬在脑袋上的刀落在了秋儿头顶。 陈春燕跳下马车,“你先把车赶回酒楼,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她示意燕儿爹有话进去说。 她一边走一边琢磨这事儿,这事儿要说一点都赖不到秋儿身上也不可能,毕竟秋儿在燕儿娘动胎气那天是回过农庄的,也见到了李大娃。 哪怕陈谷秋对李大娃的接近表现得再怎么不适,可谁能证明? 就算有人证明,李大娃一句是陈谷秋勾|引的他,他就能摘出去了,而吃亏的还是秋儿。 别说是什么亲娘动了胎气情况危急,秋儿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别人不会信的,他们只会信秋儿在亲娘动了胎气的时候,还能做出这么没羞没臊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好姑娘。 陈春燕第一次希望李强这家人人间蒸发算了,真是太恶心人了。 走进了堂屋,她直接走到五叔公面前,“五叔公,事情摆在了这里,咱们得先把事情原原本本弄清楚,才能弄清楚真相是什么样的,对吗?请您把您知道的东西原原本本告诉我,不需要遮遮掩掩,我才好做判断。” 五叔公在看到陈春燕这么短时间就到了这里,就猜到陈春燕肯定没走远。 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陈家的孩子这么聪明,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把昨天李强是如何带着李大娃找到他门上,又如何情真意切地说了那一番话的,全都讲了出来。 陈春燕:“也就是说,他确实拿出了一张质地很好,且绣着花的手帕了?您看清是什么花了吗?” 五叔公:“好像是……团花。” 陈春燕松了口气,露出了个笑容。 秋儿的手帕上从来不绣团花,绣的是麦穗,因为她是秋天生的,相比起花啊草啊的,她更喜欢丰收。 再联想到昨天李强强闯过女生宿舍,丫头们慌乱拦截他的时候,弄丢了一张手帕,那太正常不过了。 她站起身道:“五叔公您好好在这里休息休息,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您不用跟着着急了。” 她说完便离开了正屋。 她到了隔壁办公区,“大花姐,你帮我查一下昨天那些丫头轮休。” 牛大花不敢耽搁,她赶紧翻值班表。 值班表是她手写的,除了她,还真没有第二个人看得懂。 她当然写的也是汉字,但她的字儿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有时候她自个儿都看不懂。 她伸手点了几个人,“呐,就是这几个人。” 陈春燕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麻烦你帮我把她们叫过来,我有事儿问她们。” 牛大花忐忑地看着陈春燕,“她们犯错了?” 她可没忘,前不久陈春燕才让她整顿宿舍纪律呢! 她以为陈春燕这是又不满意了。 陈春燕:“哦,没有,我找她们是为了点私事儿。” 既然是私事儿,牛大花就不好再刨根问底了,她赶紧找人去了。 昨天休假的人,今天肯定在岗位上,她得拿着册子,挨个儿去找。 陈春燕心里没什么波动,好像处理这件事情跟处理工作中的麻烦没什么区别。 事实上,也真的没什么区别。 第1277章 对于陈春燕来说,一切跟陈家有关系的问题,都是本尊遗留下来的历史问题,不给她惹麻烦的,她能帮忙的,也会帮忙,就比如二狗子。 二狗子在酒楼干了几个月,已经连续添了两亩良田了,这个收入对于农家来说,很高了,简直是孙婶子以前不敢想的事情。 她听说二狗子连赚钱的鸡蛋糕都不卖了,要去陈春燕手底下帮忙,刚开始的时候很是念叨了二狗子一段时间,等二狗子拿到了第一个月的月钱后,她才不念叨了。 可要是给陈春燕添麻烦的人,不好意思,不管你是谁,都不是她正经的亲朋好友,她处理起来除了会顾及自己的名声外,真的不会手软。 真要把她惹急了,她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就是要弄你,你也没有办法。 李强开始算计秋儿的那一刻起,就彻底被陈春燕划入了阶级敌人那个阵营,她处理起来真的不会有一丝手软。 她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牛大花就带着几个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都坐下说。大花姐帮我关一下门。” 牛大花跟着牛一松学了不少东西,至少听话听音,她会了一点。 她听陈春燕说“帮我关一下门”而不是“带上门”,她就知道这场谈话不是她该听的,她关上了门,就站在门外,距离门有几步远,却能起到看门的作用,不让别人靠近。 陈春燕:“你们几个,昨天有人丢东西吗?”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才有一人举手道:“我丢了一方手帕。” 陈春燕:“你们几个去报官,就说有人偷了你的手帕,还要逼你嫁给他儿子,其余几个人给她作证,明白吗?” 几个人不由自主地开始瑟瑟发抖起来,这是让他们对县太爷说谎啊,她们怎么敢? 再借她们个胆儿,她们都不敢啊。 “燕燕燕燕燕老板,我我我不不……敢啊。” 陈春燕轻笑出声,“我自然会跟闵大人提前打招呼,他肯定会知道整个事情的过程,你们只需要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就行。我不管你们怎么编,但得编得合理可信,知道吗?” 几个小丫头连连点头。 “我能问问是……说谁吗?” 陈春燕:“就是昨天要硬闯宿舍的那个人。” 啊? 那不是燕老板的舅舅吗? 燕老板连自己的舅舅都要收拾? 好可怕! 但好解气! 她们昨天都快被气死了,如果是陷害别人,她们心里还真有些负担,但要是陷害那个人,她们只会觉得真爽。 而且听燕老板那个意思,她们丢的手帕就在昨天那个人手上。 真是可恶啊! 陈春燕:“你们几个商量好,完事儿之后就去县衙,今天我给你们算双倍工钱,赶紧去把事情办妥了,好回来吃饭。” 虽然李强先发了,可谁是制人的那个,还不好说呢! 也幸好手帕不是陈谷秋的,如果是,事情会更麻烦点。 不过现在就好处理得多了。 她打开办公室门,朝牛大花点点头,转身去了自个儿的办公室。 第1278章 在陈春燕坐在办公室里赶昨天没有完成的话本子进度时,几个小丫头已经敲响了衙门外面的鼓。 闵大人:“何人敲鼓?” 差役跑来回答:“看衣服,应该是酒楼的人。” 闵大人一阵无语,“这不是刚让人送了信来,我还没来得及看,她怎么又派了人来?罢了,你让她们先进来等着,等我先看了信再说。” 差役就跑了出去。 几个小丫头看着穿着官衣的人,心里还有些怕,她们手拉手挤成一团。 差役就无语了,“别人到衙门来,怕也就算了,你们来怕什么怕?你们家燕老板跟我们闵大人有多熟,你们不知道吗?” 哎? 是的呀! 她们好像真不用怕,燕老板不都说了吗,她会跟闵大人说好的。 有个小丫头问:“闵大人呢?” 差役:“你们进来等会儿,你们燕老板派人送来的信,闵大人还没有看完。” 小丫头们凑在一起商量了很久,把她们能够想到的细节都抠了一遍,所以她们来得比陈春燕的信还慢一点。 她们老老实实的,一进公堂就想跪下。 差役提点她们,“别着急,等闵大人叫了升堂,你们再跪不迟,不然得跪好久,膝盖疼啊。” 小丫头们紧张的心瞬间得到了安抚,原来衙门也没有那么可怕嘛。 有个小丫头还试探着说:“多谢您提点。” 差役:“嗐,谢什么谢,我还要谢谢你们酒楼经常送来的点心呢,我娘可爱吃了,她那个年纪了,牙口不好,就爱吃暄软的东西。” 小丫头笑着说:“我那儿还有点心,我待会儿就给您送来。” 差役:“哎哟,那可谢谢你了。” 他夸是真心夸的,没真的想向几个小丫头要东西,不过人家既然要给,他也不会矫情。 突出起来一个声音,“升堂。” 差役赶紧离开了。 不多会儿,两排站得很整齐的人从两道门里出来,分列在公堂两侧,杵着杀威棒喊:“威武。” 闵大人走上了堂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说:“都是自己人,关起门来说话吧。” 堂审可以公开审理也可以不公开,他这一次就是选择了不公开。 毕竟不久前酒楼的人才刚刚上过一次公堂,短时间内再上第二次,哪怕是占理那一方,到底也有些不太好。 大门被人关上了,隔绝了跃跃欲试想来围观的视线。 闵大人:“堂下何人?” 几个丫头一一报了名字。 闵大人:“敲鼓所为何事?” 他现在肝痛得很,他明明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却还得装作不知道,这感觉……真是酸爽。 一个丫头道:“昨天有个男人非得往我们酒楼的宿舍闯,我们几个刚好轮休,就上去阻拦,谁知道手帕却被那个男人抢了去,今天那个男人却说那张手帕是我跟他儿子的定情信物,逼我……逼我嫁给他儿子。” 她们几个商量的时候都想清楚了,既然这事儿是燕老板吩咐的,只要她们能完美地完成,燕老板肯定不会亏待她们,至于说闺誉……开玩笑,做丫头的还不都是主子指婚! 第1279章 闵大人:“何人竟行此等恶事?” 小丫头:“是……是……” 闵大人在心里惊叹,酒楼出来的人,随便哪一个都是人才啊,瞧这小丫头浑然天成的演技,活脱脱一个被恶霸威胁了的人啊。 虽然是走过场,他却也卖力配合表演,“有本官为你们做主,你们不用害怕,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出来。” 小丫头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一下子抬起了头,眼中满是坚定,“是燕老板的舅舅。他简直就是个恶霸,不仅欺负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欺负燕老板一家人,霸占了燕老板的家,燕老板一家人现在都住在城里呢。” 哇! 这事儿闵大人还真不知道。 他顿时觉得那个李强不知死活了,竟然敢把陈春燕逼到这个份儿上,是嫌命太长了吧! 他在心里啧啧两声,亏得陈春燕还能忍到现在,这也忒不容易了。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四个签筒,分别标注着“执”“法”“严”“明”四个字,他从“执”字筒抽出一根签字,丢到地上。 他威严大喝:“速速将此恶霸捉拿归案。” 小丫头们本来不害怕的,被闵大人这么一嗓子吼得,又开始害怕起来。 等了一会儿,闵大人除了低头喝茶,便再无其他动作了,她们才又放下心来。 这个时代审案子效率很低,毕竟不是每回都是原告和被告一同上堂的,且交通不便,耗费在路上的时间非常多。 闵大人也不可能一直等在这里,他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后衙。 闵大人一离开,差役就道:“你们几个也起来活动一下吧,一直跪着多累。” 小丫头:“谢谢大哥提点。” 差役们摇摇头,乐呵呵走了。 他们也不可能一直站在原地,只要李强被押上堂时,他们在公堂上就行。 顷刻间,公堂上就只剩下几个丫头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上公堂很可怕,原来一点都不可怕,大家人都很好呢!” “这都是看在我们燕老板的面子上啊,我以后要努力做活,只要留在酒楼,就没人能无端端欺负我了。” “哎,你们饿不饿?我带了点心,要不要垫吧点,我感觉短时间内,案子审不完了。” “不用,我出门前,专门去吃了碗面。” “给我一块,我是真饿了。” “哇,你真够可以的,吃面居然不叫我。” “我怎么没叫,你们不是说刚吃了早饭,吃不下去吗?” …… 这就算是把天儿给聊死了。 她们站着也累,站了一会儿,便走到公堂外面的台阶上坐下了。 瞪着眼睛看着日头,日头渐渐升高到了头顶上。 与此同时,捕快们也到了农庄。 农庄里,李大媳妇做好了饭菜。 李强坐在桌边,嫌弃地看了一眼,“怎么感觉这肉比昨天还少了呢?你这憨婆娘是不是偷吃了?” 李大媳妇比划了一下,“生的就只有这么丁点儿大一块,做熟了它不得缩水啊。” 李强:“好哇,他们这真是不想过安生日子了啊,居然连这点东西都要克扣咱们的,给我等着!” 第1280章 陈家的大门根本没有关,捕快们长驱直入,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李强的话。 捕头冷冷地道:“你让谁等着,等你干什么事情?” 他嘭一声推开门来。 李强刚刚想骂,回过头来,就看到了捕头。 他不认识捕头,可他认识捕头身上的那一身衣服,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自问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怎么就把差爷给招惹上门了呢! 他赶紧下炕,“差爷,什么大风把您们几位吹来了啊?您瞧,家里也没什么吃的,您几位就将就点,随便吃点儿?” 捕头:“在这儿跟谁俩呢?这是你家吗?你真当我没来过?吃什么饭!赶紧的,跟我去一趟衙门,县太爷传你问案。” 李强大惊失色,“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可是守法的良民啊,从来没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大人您们可得查清楚啊。” 捕头:“查案是闵大人的事情,你我说了都不算。是非公道自有公断,你现在就随我走吧。” 李强这时候想起陈春燕了,“我侄女跟闵大人的关系很好,您们先去问问她吧,说不定我就不用去了。” 捕快们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看到了相同的信息——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这事儿摆明了就是陈春燕要搞你啊,你还跳出来说让陈春燕摆平,想啥呢? 捕头也懒得跟李强啰嗦了,也没什么好啰嗦的,跟笨人打交道,很有可能把自个儿坑进去,他可不准备拿自己的前途往这事儿里面填,索性挥了挥手,直接让捕快们上去拷了人就走。 李强声嘶力竭道:“你们不信是不是?我跟你讲,我句句属实,陈春燕确实跟县太爷很熟啊,你们去问了就知道了。” 捕头眼中就有了几分不屑。 李强捕捉到了,心中顿时一凉,他旋即大骂,“这个丧了良心的陈春燕,害得我好苦啊,她跟县太爷没关系就没关系,还打肿脸充什么胖子,这下可害苦我了啊。” 捕头听不下去了,打断道:“燕老板跟县太爷的关系是很好,可这跟你有关系吗?我实话跟你说吧,今天状告你的正是酒楼的小丫头。” 李强:“……” 我……你姥姥。 不对,陈春燕的姥姥,是我娘啊。 他的心更塞了,只觉陈春燕害得他好苦。 他道:“到底是哪个臭丫头,在我家讨饭吃,竟敢告我,我借她仨胆儿。娘,赶紧去找陈春燕,她的人叫她自己管管。” 捕头看了李强一眼,心里呵呵冷笑,他敢打赌,不管是谁去了,今天都不可能找得到陈春燕的,这人啊嗅着点儿味儿就提前躲了,寻常人哪能找得到。 他声音不冷不淡地说:“走吧,衙门说话。” 李强还在叮嘱,“记得一定要赶快去找陈春燕啊,不然儿子就要吃苦头了。” 姥姥吓得直哆嗦,眼看着儿子被差爷拿走了,赶紧让媳妇和孙子扶她起身,她要赶紧进城。 李大娃:“奶,您别着急,我去城里就行了,您去了,您这伤就装不下去了啊。” 第1281章 姥姥一听李大娃的话,顿觉非常又道理,她勉强躺了下来,又赶紧吩咐,“那你还不赶快去找陈春燕,找不到陈春燕就去找你姑,找不到你姑就找你姑父,不管找谁,都得把你爹救下来,我就他这么一个心尖子,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李大娃却是个门槛汉儿,在家里凶恶得很,出了家门,到了外面面对陌生人,他心里虚得很,便拉住了他娘。 “娘,我们两个一起去,反正奶也不是真的伤得很厉害,她一个人在家也行。” 李家以李大娃为中心惯了,姥姥和李大媳妇听了都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姥姥还叮嘱:“就是就是,孩子他娘一定得跟着,大娃还没有进过城,万一磕着碰着的,可要心疼死我了,你们可得当心着点儿啊。” 李大媳妇自然没有不应的,那可是她男人,她男人要是出了事儿,她就成了寡妇,立刻就成了低人一等的存在,别人会拿异样的眼光看她,会说她克夫,她的生活会变得极为不方便。 为男人奔走,自然是应该的了。 李大媳妇和李大娃赶紧出了门,他们俩一人拿了两个馒头,边走边啃,路上遇到人便问县城在哪个方向。 等走上了大路,他们才松了口气,原来龙桥村去梁县是笔直笔直一条路,这样就没有走丢的风险了。 说老实话,他们第一次进城,心里还有些发虚,甚至走在官道上,都不敢走中间。 他们两个走得满头大汗,加上只吃馒头没喝水,更加难受得紧。 李大娃都想就这么回家了,他就不信他爹真会被弄死了,顶多……顶多就是被打几板子的吧? 嗯,应该是了。 那差爷不是都承认县太爷跟陈春燕很熟了么,看在陈春燕的份上,也不能够弄死她舅舅吧。 想到这里,他便道:“娘,我们去前面的树荫下休息会儿吧,我走不动了。” 李大媳妇又是心疼儿子,又是担心丈夫,她最后咬了咬牙,道:“就休息一会儿会儿啊,不然你爹可就要挨打了。” 她这句话说得很对,李强确实快要挨打了。 捕快们把李强押到了堂上。 闵大人照例问:“堂下何人?” 李强叨叨地说:“小人李强,是陈春燕的舅舅,陈春燕您熟吧……” 闵大人一拍惊堂木,“休得喧哗!” 小丫头们被吓了一跳,她们早上只见过闵大人拍了一次惊堂木,便是升堂那次,后来大家和和气气的,并没有拿惊堂木吓她们,弄得她们觉得这公堂跟酒楼的休息室也就只差个沙发了。 结果现在被惊堂木一下,她们倒是回过了神来,神态显得严肃拘谨了很多,倒是有点像来告状,而不是来参观的了。 李强缩了缩脖子,他左看看,是站得笔直的差役,再右看看,也是站得笔直的差役,而正前方,是面色铁青,随时有可能将签子抽出来丢到地上,大喝一句“打”的县太爷。 他此刻心里怕得要死,哆哆嗦嗦地回答:“是,小人知道了,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第1282章 闵大人目光凉凉地看着堂下的李强,“本官听说你用一方手帕逼迫人嫁给你儿子为妻,可有此事?” 李强眼珠骨碌碌一转,他忽然就没那么慌了,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那他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只要他咬定了陈谷秋不松口,左右攀扯起来,吃亏的还是老陈家,他就不信陈春燕会不出面解决。 他当即道:“大人明鉴,小人本本分分的,绝对不敢逼迫谁。而且小人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出身,也逼迫不了谁。那手帕是定亲信物,两个小年轻年少不懂事,情到浓时,送对方点东西也很正常,大人千万不要生气。” 闵大人还没有说话,小丫头先呸了一声,“不要脸。” 闵大人拍了一下惊堂木,当然了他这一次拍得比之前那次轻多了,虽然响,却还达不到突然吓人一跳的地步。 闵大人:“休得喧哗。” 小丫头缩起了脖子,老老实实跪着了。 闵大人:“你可带着手帕?” 李强一听乐了,他琢磨着县太爷恐怕信了他的话,这是要看物证了啊。 他手伸进衣襟里,摸了摸,没摸到贴身放的手帕,就伸手松开腰带,要伸手进裤裆。 跪在旁边的小丫头都惊呆了,您……把我的手帕放在那个位置吗? 噫! 太脏了。 闵大人的眼皮狂跳,他是知道小民们的习惯的,重要的东西怕丢,都在衬裤上缝个兜,东西塞那里面嘛。 可这是公堂啊,你公然解裤腰带像什么样子! 闵大人越看越觉得辣眼睛,他的脸色渐渐便黑了。 李强尤不自知,他摸了左边又摸右边,好一通找,却没有找到,他眼睛一亮,啊,可能在袖子里。 他又伸手摸袖子,终于从袖子中抽出了一方手帕。 昨天,他觉得手帕太重要了,一定要找一个妥当之处存放。 他先放在衣襟里,他觉得不妥,偶尔动作太大,会掉出来。 他就把手帕挪到了裤裆,毕竟每回出门,他为数不多的钱也藏在这个地方。 可他后来一想,他一天到晚,得上多少次厕所啊,裤子脱了穿,穿了脱的,万一掉茅坑里了,难不成他还能去捡起来? 这不行。 他最后才把手帕挪到了袖子里,就是因为怕丢,他昨天睡觉还特意没有脱衣服。 只是睡了一觉起来后,他自个儿又忘记了那回事儿,这才导致他刚才好一通找。 这就跟很多人设银行卡密码似的,刚开始设个密码觉得不可靠,非得弄个厉害的,最后才发现,厉害的密码迷到的只有自己而已,如果要被盗刷,真是跑也跑不掉,而自个儿要取钱时,却死也想不起密码来。 闵大人嫌弃地看着那一方手帕。 虽然最终取出那方手帕的位置不算太微妙,但那一双手摸过的位置很微妙,而且摸完之后也没有洗手,以至于让那方手帕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叫人呈上证物来,那……便不呈吧。 他道:“你们看看,这可是你们丢失的手帕。” 小丫头心里其实也嫌弃得很呐,可如果不看,又太假了点。 第1283章 小丫头强忍着不适感,牵起了手帕,看了看上面绣的花。 她点了点头,道:“回禀大人,这正是民女的帕子。” 李强恼了,“这怎么是你的帕子呢,你一个下人,哪里用得起这样好的帕子?!这明明就是我那侄女陈谷秋的帕子啊!” 闵大人一愣,旋即有点想笑了,他终于知道陈春燕为什么要对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出手了,感情是这玩意儿对陈春燕的妹妹有不轨的企图啊。 呵,是可忍孰不可忍。 真真是找死。 小丫头气鼓鼓的,“这就是民女的手帕,民女最爱团花,所以在帕子上绣了团花,而二小姐最爱的丰收,她的帕子绣的是麦穗,每张都是那样。我的手帕定然是你昨天要强闯内宅抢去的,你这个人好不知羞耻,竟然用抢来的东西,栽赃给我们小姐。我今天要告的就是你,好让你长个教训,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闵大人挑了挑眉。 他懂了,陈春燕借这丫头的嘴巴,把意图说了出来。 这就好,他知道该怎么判罚了。 当然了,他还是误会了,那些都不是陈春燕说的,那是几个小丫头自己商量出来的,她们第一次上公堂,也不能脑子空空的来,几个人凑在一起不仅对了口供,还把可能遇到的情况演练了好多遍,这才敢到衙门来的。 李强指着小丫头,“大人啊,这丫头胡说,胡说啊,她用得起这样的帕子吗?她能用得起,怕不是偷了酒楼的财物吧。” 小丫头瞪大了眼睛,“我靠着我双手吃饭,不偷不抢的,东家厚道,谁活计做得多做得好,谁工钱就多,我的钱都是这样赚来的。我身边的人都可以作证。” 另外几个丫头赶紧点头,帮她证明。 李强:“你用得起这样的帕子,也不能证明这帕子就是你的!” 小丫头:“怎么不能证明了,这么多人看到你抢了我的帕子。” 李强:“你们,你们,你们串通好了诬陷我。” 闵大人看着李强,心说:这人还不太笨,还知道这群小丫头是串通起来诬陷他的。 他再次拍了下惊堂木,“休得喧哗。” 李强又缩成了一团,怯怯地看着闵大人。 小丫头:“大人明鉴,咱们家二小姐一直待在酒楼,而表少爷自打来了龙桥村,就一直在村里,他根本没可能得到咱家二小姐的帕子,这帕子就是民女的啊。” 李强心头一跳,但很快他想了起来,陈谷秋并不是没有跟李大娃见过的啊,要不然李大娃怎么可能知道陈谷秋比陈春燕好呢? 他当即道:“大人别受她蒙蔽,我家大娃与陈谷秋确实是见过的,要不然怎么可能互生情愫呢?” 闵大人四平八稳地问:“几时见过?” 李强非常想挠头,几时见过呢? 好像没有印象了。 只是他非常确定当真见过。 闵大人声音变冷,“你这是在糊弄本官?” 啊?! 这样的罪名李强担待不起,他赶紧道:“不不不,没有的事儿,小人正在回忆,正在回忆。” 第1284章 在李强回忆事情的小半个时辰前,陈春燕吃过了午饭,取走了文稿,往三井村去了。 她刚离开没多久,李大媳妇和李大娃便到了酒楼后门。 酒楼前门的废墟虽然被收拾干净了,但屋舍还没有建起来,而一部分灾民还在陈春燕的田里干活换吃的,还有一部分仍然住在城墙根儿下,领着赈济粮食,天气热了,那里简直臭气熏天。 林将军对那些人都有意见了,可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心里也清楚得很,那些人也是没有办法啊,就住一个窝棚,洗澡简直是妄想,除非去河里洗,只不过最近河水变湍急了,他们也不太敢下河了。 而且就算前段时间能下河,女人也没办法洗,她们的身子要是被谁看了,那才真是活不成了。 是以整个棚户区的人都长了虱子,医馆送了几次药过去,都杀不绝。 闵大人也着急得很,命令人赶紧重建那半条街。 主要酒楼开在那里,要是影响了收益,那就是影响的世子爷啊,他可担待不起。 是以要进酒楼暂且还得走后门。 大白天的,酒楼又是做生意的地方,后门自然没人把守,李大媳妇和李大娃很顺利地进了门。 他们进门后,贼头贼脑地打量起酒楼的环境来,因着种了一片竹子,哪怕是夏天,酒楼的后院依旧显得十分清凉。 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不防备竹林旁站了两个人,还被吓了一跳。 李大媳妇指着竹林上的围挡,“这是干什么啊?茅房这么大?” 有的地方的旱厕便是如此简陋,用几根竹竿撑着席子而已。 两个轮值的小子哑然失笑,“并不是的,这里面是一个新鲜的耍处,十文钱参观一次,您要是有兴趣,可以进去看看。” 李大媳妇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顿时觉得酒楼是家黑店,也就是进去看看而已,居然要另外收钱,看了里面的东西能长生不老不成! 她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连连摇头,“不看,不看,我们是来找陈春燕的。” 小子就收起了笑脸,上下打量李大媳妇一眼,心里便清楚她的来历了。 酒楼上下一心,有的消息是互通的,就比如燕老板要收拾不开眼的亲戚,至于如何不开眼的,只看燕老板一家人全都躲到了城里来,便可猜到一二了。 知道了这一点后,他们自然同仇敌忾,之前还只是口头上的,背后骂李家人几句,现在李家人到了自个儿面前来,他们哪里还能有好脸色?! 小子:“我们东家岂是你说找就能找的?你算哪根葱!” 李大媳妇着急了,“我是她舅妈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她,人命关天,你赶紧叫她出来。” 小子气笑了,“别说不会帮你通传,就算是帮你通传了,也是你去见我们东家,让我们东家出来见你,你还不配。” 李大媳妇气得呼呼喘气,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她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说“不配”,面子顿时就下不来了。 李大娃的眼睛瞪得老大,好似要吃了小子一般。 第1285章 李大娃:“你是哪里来的狗东西,也敢骂我娘。” 他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要跟小子干架。 他这是知道到了陈春燕的地盘上了,胆气又壮了一些,这才敢跟小子对着干。 小子根本不怕李大娃,他冷笑一声,也跟着撸起了袖子。 李大娃一看,两个小子都对着他虎视眈眈的,他的气焰又下去了一点,“人多欺负人少,算什么好汉。” 小子哈哈大笑,“我现在招呼一声,来的人只会更多,你要试试吗?” 李大娃:“……” 试你大爷的! 你们人多了不起啊! 好吧,是很了不起。 我不吃这眼前亏。 他默默放下了袖子,“赶紧的,快叫我姐出来,奶还在家里等着呢!” 表少爷的奶是谁啊? 那是太太的亲娘! 太太能不管那个烦人的弟弟,还能不管亲娘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李大娃祭出了他奶,就注定小子不敢等闲视之了。 小子也放下了袖子,他淡淡道:“不是我不帮你通禀,实在是燕老板已经离开酒楼回村里去了。” 说是村里,却没说是回哪个村子。 李大媳妇此时的内心极为复杂。 你这个杂毛小子,你家燕老板不在,你跟着废什么话呢?逗谁玩儿呢? 但她一转念,就觉得坏了,陈春燕回村里了,那她丈夫怎么办? 如果回到村里请了陈春燕再过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嗷一声,就朝外面跑。 不管怎么说,先去衙门看看丈夫再说。 她心急如焚,也不知道丈夫挨打没挨打,要是挨了打……哎呀,那可怎么办啊,家里的钱可能都不够治伤的啊。 李大娃见他娘都跑了,他只能不甘心地指了指两个小子,也跟着跑了。 李大媳妇跑到衙门,跟人说清楚了不是围观群众,是犯事的人的家人,才被放了进去。 她刚刚进门就听到闵大人在问李强,李大娃和陈谷秋什么时候见过面。 她转过身一把拉住李大娃,“你还不赶快进去帮你爹回答,你爹哪里知道你的事情!” 李大娃踉踉跄跄地摔进了公堂里,他怯怯地抬眼看了闵大人一眼,便赶紧低下了头。 闵大人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堂下何人,安敢放肆?” 李大娃又怂了,他惶惶然左看看右看看,和他爹简直一个德性。 李大媳妇站在堂外,赶紧提醒,“你快说你跟陈谷秋是怎么认识的啊。” 李大娃脑子懵懵的,他说:“那天我姑母动了胎气,表姐带着表妹回家,我们就认识了。” 闵大人有点措手不及,这事儿陈春燕在信里并没有提及,他也没有预演方案啊。 他蹙眉沉思了一会儿,道:“只见过一次?” 李大娃还没有回过神来,老实回答:“啊。” 闵大人眼神凉凉地看着李强,“只见过一次就互生情愫?你当谁是傻子呐!” 李强:“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大人。” 闵大人重重拍响了惊堂木,“姑母有疾,表妹回家伺疾,如果在这种时候,他不知关心长辈,而是与人眉来眼去,简直枉为人!” 第1286章 嗯? 李强瞪大了眼睛。 县太爷这话头好像不太对啊。 他没敢马上说话,或许是强大的求生欲使然,他的脑子竟然比平时好使了太多,他从那句话里听出了杀机。 他听穷酸书生经常说尊孔孟之道,其中孝是非常重要的一点,而长辈病了,做晚辈的却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立刻觉得有些不妙了。 他好像说错了话呀! 他面色大变,赶紧摇头,“不是,不是。” 闵大人冷然道:“不是什么?刚才不还说李大娃和陈谷秋只见过一面吗?又不是了?你可得想好,欺瞒本官的罪责你是不是承担得起?” 李强都想哭了,他现在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真是觉得前人的话都是有道理的,衙门两边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更何况他现在才是没道理的那个啊。 他的肝现在一抽一抽的疼。 他的脑袋彻底糊住了,“我姐生的又不是大病,不过是动了胎气,两个小辈怎么就不能……” 闵大人:“无耻之见,如果我朝人民都是你这样的想法,岂不纲常败坏,来人,给我打。” 他取了签子丢在了地上。 陈春燕在信里说了,要让李强吃教训,好让他不敢再随意打歪主意。 而且审案嘛,遇到不老实的人,打一打也在情理之中,这也是允许的。 闵大人办事全在规则之内,谁也挑不出错来。 如果说他徇私?不存在的,他跟陈春燕的关系好,眼下打的却是陈春燕的舅舅,这也叫徇私?这怕不是对徇私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吧! 闵大人十分心安理得。 李强眼看着两名差爷靠近,浑身打起哆嗦来,他想躲,可公堂就这么大,他能躲到哪里去呢? 不多时,他便被两名差役用杀威棒叉住了,动弹不得。 这时,又走上来两名差役,挥起杀威棒便朝李强的屁股打。 其实脱了裤子打,虽然丢脸,却跟人性化一点,不脱裤子打,万一打烂了屁股,回去治伤,清理伤口时,还得先将黏在身上的布料揭下来,这就多遭一回罪。 虽然闵大人还不至于那么狠,一上来就丢刑罚最重的签子,可谁说他只打一回了? 十板十板的打,屁股还是会烂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吃苦头嘛,就得吃到位,不然就等白吃了。 李强:“啊啊啊啊啊!” 李大媳妇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大人饶命,饶命啊。” 李大娃完全被吓蒙了,那杀威棒一下又一下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他怕是终身难忘。 他距离太近,还能感受到挥动杀威棒带来的风劲儿,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李强:“小人知错了,再不敢胡言乱语了,请大人饶命啊。” 签子都出了,那是求饶一句就能放过的,无论如何十板子还是要打完的。 最后一下板子落下,李强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死过一次了。 衙门,真不是人来的地方啊。 闵大人冷冷地看着李强。 李强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应该跪起身来,但身上真的好痛啊。 他不要什么有钱儿媳妇了,他只想回家。 第1287章 李强一脸菜色地跪坐了起来,他有气无力地道:“小人猪油蒙了心,不该攀扯别人,请大人饶小人一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闵大人有些惋惜,这么快就认错了,惩罚太轻,似乎不能帮陈春燕出气啊,也不知道陈春燕会不会不满意? 他可是听说了前不久世子爷还去了陈春燕家一趟,似乎又商量了什么事情,当然了,那些事情,他还不够格打探,可他正往够格的方向使劲儿啊。 他心里不满意,脸上却一点都不显,“你这是认罪了?” 认罪? 罪啊…… 李强嘴里发苦,“不不不,小人老实得很,怎么可能有罪?大人明鉴。” 闵大人挑了挑眉,满意极了,“哦?这么说,你又要开始狡辩了?真当本官好糊弄不成。来人啊,给我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李强:“……” 哎,不是,怎么又打上了呢? 他惊恐地看着一步步朝他靠拢的衙役,真是死的心都有了,死就是一下子的事情,而挨打受的却是零散的罪啊。 他现在认罪还来得及吗? 李强:“啊啊啊啊!” 他又被按住了,他下意识挣扎,可身上的疼痛让他的挣扎显得很没有力道。 他又被打了十板子,被松开始,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呼吸了。 闵大人:“还把老实交代,你做了什么事情。” 李强:“小人不该用帕子污人清白,小人再也不敢了。” 闵大人一拍惊堂木,“既然你已认罪,那么……” 李强勉强抬头,期待地看着闵大人。 闵大人:“那么这次便从轻处罚吧。” 他从签筒里又抽出一根签子,掷在了地上。 那是一根要打三十大板的签子。 李强眼睁睁看着签子落地,心里是空茫茫的一片。 怎么……还要打啊?! 当杀威棒落在身上时,他真的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三十板子打完,他趴在地上,如死狗一般,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不是说他快要被打死了啊。 而是……他痛得无法呼吸。 闵大人一拍惊堂木,“退堂。” 前后加起来一共打了五十板,好像应该差不多了吧。 闵大人如是想着。 他先离开了公堂,衙役们便也跟着离开了。 小丫头们左顾右盼地看看,不多会儿,也手拉手离开了。 只有李大媳妇扑在了李强身上哭。 这可是他们家唯一的壮劳力啊,被打成这样,可咋办啊? 李强痛得麻木了,稍微能够开口说话了,“你这憨婆娘,还不快去找板车来把我拉走,我这屁股要是不看大夫,怕是不成了。” 李大媳妇脸都吓白了,她几次试着起身,却都失败了,她推了李大娃一把,“你这个背时娃,还不快去叫板车来。” 李大娃被推了一把,终于回过了神来,他嗷了一嗓子,拔腿就往外面跑。 李强脖子一软,趴在地上哀哀叫唤起来。 他后悔啊,他都没想明白他是怎么闹到衙门来的,婚姻大事不都是各家自己的事吗?这个县太爷这是干什么啊?! 他喊道:“肯定是陈春燕害我!我我……” 第1288章 李强气得很,但他的理智还在,知道这是在衙门,如果发表不当言论,被人听了去,他很有可能会再次被打板子。 他的脑袋深深埋在胳膊肘里,闷闷地说:“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从来不是个笨人,他如果笨的话,也不会干了坏事,还知道花样甩锅给姐姐们。 闵大人一离开,他的脑子又活泛了起来,一群小丫头而已,她们哪里有胆子告他,他可是她们东家的舅舅啊,她们不怕被陈春燕事后收拾吗? 在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她们怎么就那么肯定,她们就算告了他李强也没事儿的呢? 所以这事儿肯定是陈春燕指使的啊! 这个该是的陈春燕,真是丧了良心了! 他身上火烧火辣的疼,趴在地上趴了好久,赶紧日头都偏西了,他儿子居然都没有回来。 他努力转头朝门口看,“大娃呢,怎么还没回来?” 李大媳妇这才惊觉,好像儿子是离开了很久了啊。 她赶紧跑出县衙大门,左右看看,确实没看到李大娃的身影,她顿时有些慌了。 她跺脚道:“我的儿啊,你哪儿去了啊!” 李强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难看了,简直开始泛青,他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他可怎么办啊,死了都没有人送终了! 他怒吼:“快去找啊!” 他刚刚吼完,便有衙役出来了。 衙役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他们原本给李强留够了足够的时间离开,可他们都去休息够了,吃过了茶点,又回到公堂来,准备打扫公堂,却发现李强夫妻居然还在。 衙役:“你们两个怎么还不离开?衙门不许久待不知道吗?” 李强:“差爷,不是小人不想离开啊,您看我这个样子,实在是离开不了啊。” 两名衙役对视了一眼,直接走过去,一人抬胳膊,一人抓腿,直接把李强给丢出了衙门,然后重重关上了门。 他们已经够给脸了好吗?给了两刻钟时间,居然还不离开,这就怪不得他们不近人情了。 他们一般还不会容人在衙门中多待这么久的,就这还是看在陈春燕的面子上。 虽然说是丢,却也是轻轻地丢,离地不过半寸,就那么一放而已。 只是李强身上有伤,就这么点高度,也被摔得嗷嗷叫。 李强眼泪哗哗地流,只感觉自己与陈春燕不共戴天。 他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也不敢让李大媳妇去找李大娃了。 看热闹是大家的优良传统啊,一个人被差爷从衙门里丢了出来,大家都好奇极了,不多会儿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看李强,还有人开始猜测李强到底犯了什么事情,简直说得绘声绘色的。 李大媳妇也觉得不对劲了,她站在李强身边,连带着她也开始被人指指点点起来。 她有点抬不起头来,她侧着身子,尽量回避大家的目光。 可她到底是个女人,被人看得实在不自在了,便捂着脸,撂下一句“我去找儿子”跑了。 李强:“……” 等我好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憨婆娘。 第1289章 城里发生的事情,陈春燕是不知道的,她待在三井村里写她的话本子,这个月都过了大半了,她得快一点写,才能在月末的时候交给闵大人,然后八百里加急给陛下。 是的,现在闵大人有权力八百里加急递送文书了。 她正写着呢,眼看着今天的工作就要完成了,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她停笔抬头,“谁?” 一个小丫头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小姐,楼下有一个人找您,她说她姓陈。” 嗯? 陈春燕有些狐疑,找她找到这个地方来了,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吧? 她问:“是男的,还是女的?” 小丫头:“是女的。” 姓陈,是女的。 窝草! 又是陈冬梅那厮? 哎,好烦啊,不想见。 陈春燕索性连门都懒得给小丫头开了,她懒懒地道:“不见,我忙不过来,让她回去吧。” 小丫头也没坚持,她虽然被武师父给训练的五大三粗的了,但脑子里又没有长肌肉,至少还知道,这事儿吧,肯定是大小姐怎么说,她怎么做了,哪里有质疑和讲条件的余地啊。 她转身就下楼去了。 楼下,陈竹心怀里抱着个一岁多的娃娃,躲在阴凉地里,她看到小丫头出来了,赶忙迎了上去。 她眼神中带着期待,“怎么样,让我进去吗?” 小丫头很是为难,她摇了摇头,“那什么,并没有让你进去,你还是请回吧,我们大小姐今日忙着呢,没空。” 陈竹心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孩子的脸蛋因为天气太热而红扑扑的了,如果今天回去了,改天再来,这孩子又得再受一次罪。 她道:“你有说我是谁吗?我是她老姑,你再去给你们大小姐回禀一声吧。她当初说了会帮我的,这才几个月啊,不会忘记了吧。” 小丫头本来不想再去回一次话的,她很怕挨骂,应该说很多人都很怕陈春燕,可她听到陈竹心这样说,只能点点头,又往楼上去了。 陈春燕终于写完了最后几段,她揉了揉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腕。 房门又被敲响了。 陈春燕:“进来回话。” 小丫头这才推门进来。 陈春燕扬了扬下巴,示意小丫头说话。 说老实话,她现在看到这些粗壮得不像话的姑娘就觉得眼睛疼,她以前去健身房的时候,教练都说了,如果要增肌除了做专门的增肌训练,还得配合饮食。 这群姑娘啊,平时也没吃啥特别的东西,怎么就长了这么多肌肉呢? 别人家的丫鬟们带出去都纤细苗条的,就她家的带出去虎背熊腰的,多辣眼睛。 小丫头:“来的人说她是你老姑,还说你之前答应过要帮她的。” 哎,整到两岔里去了! 陈春燕:“快请她上来。” 她确实答应过陈竹心要帮忙的。 只要来的不是完全放飞了自我的陈冬梅,来的是谁都好。 她觉得除了陈冬梅,这些个姓陈的还是能够沟通交流的,至少是怕她的,不敢在她面前瞎哔哔。 小丫头一溜烟往楼下跑,一路上跑得咚咚咚的。 陈春燕本来想说注意安全,可一转眼人都跑没影儿了。 第1290章 陈竹心在楼下等得着急,她偶尔拿帕子给孩子擦擦脸,又颠颠孩子。 孩子太小了,天气又太热了,刚开始时还哼哼着要喝水,后面连想喝水的声音都没了,整个人恹恹地窝在陈竹心的肩窝里。 陈竹心时不时看一眼楼梯口,她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怎么那个丫头还不来回话呢? 她又看了一眼楼道口,便条件反射似的收回了目光,但她很快就觉得不对了,那楼道口似乎有人啊,她当即抬起头来,果然是那个丫头下来了。 她抱着孩子迎了上去,还没走进门,两个在值班房里的丫头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她身上。 她只好驻足在了门口。 小丫头道:“大小姐请太太上去。” 她看陈竹心年纪虽然不大,却是妇人打扮,手里还抱着孩子,又蒙了自己大小姐的召见,那么她称一声太太也是应该的。 陈竹心奇怪地看了小丫头一眼。 太太? 我吗? 她觉得有些不自在,默不作声,只跟着小丫头往楼上走。 陈春燕收拾好了书稿,先泡了一壶茶,又拿出点心在茶几上摆好。 陈竹心进来时,眼睛都看直了,这是什么样的屋子啊,居然长这样? 不这样也没办法,为了节约土地啊。 土地是不可再生资源,加之陈春燕早就预料到她手下的人会越来越多,既然不能无限利用有限的土地,那就往高层发展呗。 没有钢筋混凝土,不能建太高的楼,但是小高层还是可以的,毕竟现在已经有建高塔的技术了嘛,利用那样的技术,再加以改良,不就成了这宿舍。 当然了,陈春燕只是暂时住在这里的,她在三井村的宅子还在修建中,等建好了,她就会离开,一个人住。 领导跟下属住在一起久了,没有了距离感,也不是太好的事情。 陈春燕站起身来,客气地道:“老姑快坐,喝点茶吃点糕点。” 她看到陈竹心怀里抱着孩子,便大概猜到陈竹心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事情了。 她曾经给陈竹心出过主意,让陈竹心趁着周家老爷子还在世,能生就赶紧生个孩子,不能生也要赶紧领养个孩子,不要等到老了之后没人养老可就惨了。 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摸到了一手汗,而且孩子的脸通红,显然是被热的。 她赶紧道:“去取点藿香正气水来。”她又转头道,“这是治疗中暑的,今天暑气太重了,还是先给孩子喝一点,预防一下。” 这个年月可以没有包装好的藿香正气水,宿舍这边的藿香正气水都是按方子抓药,再统一熬煮的。 主要是武师父的训练一直没有间断过,这么热的天气,陈春燕怕那些小子丫头中暑晕倒,便让人每天都按时熬一大锅,大家去训练之前先喝一小碗。 不过每天都熬得有多的,是以这个时候去,肯定还是能装一小碗过来的。 陈春燕倒了一杯水,推到陈竹心面前,“渴了吧,先喝点水。” 陈竹心欲言又止,可想着孩子差不多渴了一天了,她还是决定先给孩子喝水再说。 第1291章 陈竹心将水杯凑到孩子唇边。 孩子确实渴了,抱着水杯就喝了起来。 陈春燕见那孩子确实可怜,忍不住问:“你们这是在太阳底下晒了多久?” 陈竹心:“我们早上就出门了,到了龙桥村后,先回了老宅。爹没在家里,哥嫂不欢迎,我们就没有多待。” 陈春燕:“……” 对于陈二叔和陈二婶,她真的无话可说,那两夫妻已经成了奇葩中的战斗机。 有的事情,就算她不想知道,却还是有人不断告诉她,是以她知道了陈二叔和陈二婶两个为了发展致富所做的所有事情。 想有钱,无非不过四个字“开源节流”,而那两夫妻选择的却是节流,已经抠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们俩的女儿在家里住对月,女婿陪住,他们俩都是收了住宿费和伙食费的,就这样还不给人做肉吃,想吃肉啊,可以,让你们的下人去买,买回来了,就给做。 陈春燕当时听到村民们议论这些事情的时候,眼皮直跳,她真的很想断然否认自个儿不认识那两个人啊,但是她不能,她出生在村子里,长在村子里,她什么情况,村民们一清二楚,她否认是没有用的。 陈竹心说她去老宅被拒绝款待,陈春燕是绝对相信的,因为这就是那两夫妻做得出来的事情。 可……“爷不是已经回家住了吗?爷不管他们?” 陈竹心:“我来得不凑巧,爹出去找人下棋去了,没在家。我只好找到你家去,但你家两个院子都锁着,唯一开着的院子里面住的人,我不认识,我问她你的去向,她根本不搭理我,我没有办法,只好出来向庄户打听。 “那些人似乎很忌讳谈起这样的事情,我连问了好多个,他们都不回答。我一直在那附近转悠到了中午,都没有打听到。 “后来一个人看我可怜,给了我一个馍馍和一碗水,我跟她一起吃饭时,才说起来意,她才愿意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这才找了过来,只不过之前你好像不在。 “我等得久了,见孩子实在是渴了,就去找井取水,却没有找到,不得已只能回来,这才看到了你的马车。” 三井村是有井的,听这名儿就知道了,只是陈春燕嫌敞开的井口什么蚊虫都能飞进去,井水不干净,才对井进行了改造。 陈春燕是了解后世的压力井的,就是那种每次压水之前,必须先加一点水的那种井,她对此进行了简化,再利用到了井上。 如此一来,三井村的井从外观上看,就跟普通的水井很不相同了。 所以不是没有井,多半是陈竹心看到了,却不认识罢了。 之后的事情,陈春燕就知道了。 她忍不住道:“其实,就算她们不让你上来,你也可以找她们要一碗水喝的。” 陈竹心低下了头。 在周家的日子,已经磨掉了她身上的锋芒,她早已不似当年跋扈。 陈春燕站起身,“你等下啊。”她走到了窗边,朝楼下喊,“给我准备点饭菜来。” 一个馍馍两个人吃,想也知道到现在肯定饿了。 第1292章 做饭是来不及做饭的,但馒头还有,热了馒头,再做一个肉片汤,炒两个菜,一桌菜就算齐活了。 人饿了,吃糕点和茶水,终究是不抵饿的,就算吃了很多,却也总觉得差了那么点什么。 陈春燕吩咐了做饭菜,才回到茶几边,“先吃点糕点吧,你们肯定已经饿了。没关系,边吃边说。这个孩子就是你想过继到自己名下的?” 陈竹心先将一块点心放到孩子手里,她却没有吃,“是啊。这是周家出了五服的远亲家的孩子,早先已经跟周家断了来往了,我想过继个儿子到名下,才拿着族谱,将这一支翻找了出来。 “其实还有其他的孩子看着也很合适,但这个最合我眼缘。他家孩子太多,养不起了,刚好他的辈分又跟我一样,我就想将他过继过来。 “只是之前说得好好的,他们也同意了我挑孩子,可真当孩子送来了,他们却变卦了,一个个的找各种借口,就是不给孩子上族谱。 “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打扰你的。周家的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啊。” 陈春燕估计周家的人可能听到了什么风声,要不然不会态度大变的,她想了想,她前段时间干了什么事情呢?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 啊! 她忽然想了起来。 并不是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之前坊间流传酒楼要开垮了,陈春燕都开始买东西度日了,不是还有人欺上门吗? 或许周家便是听到了这样的风声吧,陈春燕的威慑力减弱了,他们就觉得之前的约定可以不作数了。 呵! 真是愚蠢啊,竟然连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都不懂,更何况陈春燕并没有玩完。 酒楼的生意确实受了些影响,但因为有顾客基础,收益其实还可以,更何况现在增加了娱乐项目,还是单独收费的,收入就更可观了。 别看竹林那一块儿单人收费比不上酒菜,但是时间短啊,一刻钟换一拨人,这钱简直不要太好赚。 陈春燕根本就不是不行了,她还行得很。 这么欺负她,她不找回这个场子,那就不是她了。 她道:“你今天来,周家人就让你这么过来,什么都没有给你准备?” 陈竹心点点头。 陈春燕:“行,我知道了,你们今天现在这里住下,我们明天再去周家屯走一趟。” 陈竹心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她以前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她在艰难中求生存,而只有那个她曾经欺负过无数次的小女孩给了她温暖,就连她的兄嫂和娘,都没有管过她。 陈春燕抬眼朝门口看去,“饭菜来了,你们先吃饭,我去安排一下,让他们烧点水,你们待会儿洗个澡,解一解暑气,应该会舒服些。” 藿香正气水是跟饭菜一起送来的。 陈竹心怕孩子中暑,想先给孩子喝药。 孩子也不傻啊,凑到碗边一闻,这味儿不对,赶忙就躲了。 陈竹心就一边哄着,一边强灌,那孩子就哇哇大哭起来。 对于这种事情,陈春燕是帮不上忙的,她只能在旁边看着。 第1293章 在艰难的道路上前行,有时候别人是帮不上忙的。 这一点李强现在体会得尤为深刻。 他趴在县衙门口太惹眼了,不知道差爷们什么时候就会冲出来,再揍他一顿。 他被打怕了啊,任何可能会被揍的事情,他现在都不想干了。 就算想占点小便宜,他也会偷偷地占,再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了。 他艰难地爬行,想要离衙门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每爬动一下,都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痛得他直抽冷气。 咔哒。 两名铜钱落在他面前的石板地上。 他看到钱,冷了一下,低声骂:“瞎了眼的狗东西,我像乞丐吗?像吗?” 他不是不想大声骂,实在是因为大声骂会扯动伤口,他现在能不扯动伤口就不扯动,实在是太痛了啊。 他爬到巷子口待着,在这里,他可以将来往的人看得很清楚,只要他的妻子儿子回来了,他第一时间就能看见。 而他没想到的是,他等了他儿子很久,等他的妻子也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他们两人回来。 这个时候李大娃还在街上乱晃,“这到底是哪儿啊?” 是的,他迷路了,他迷路了还不敢问路。 他的门槛汉儿性格在城里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他在同一片街区转悠了快五遍了,都没有找到酒楼,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他但凡敢问一句,他就会发现他要找的酒楼与他其实就隔了一条街而已。 他转得都快吐了。 无独有偶,他的娘亲来找他,也迷了路,就在相邻的街区转悠。 这大概就是遗传吧。 遗传真强大。 母子两个都在转悠,不过李大媳妇到底强大些,她瞅准了一个老妇人,就走了上去。 她笑着说:“大娘,您知不知道酒楼怎么走?” 整个梁县就只有一家酒楼,谁都知道在哪里。 现在梁县很多穷苦人家,都以进酒楼做活为荣。 原因无他,唯工钱高耳。 大娘乐呵呵看着李大媳妇,“你家男人在里面做活吧?你好福气啊!现在谁家姑娘不想嫁给酒楼的伙计啊,只可惜酒楼的伙计都是卖了身的,不是想娶谁就娶谁的啊。” 李大媳妇哼哼道:“不是,不是,我就是去找亲戚。” 大娘:“呵呵,也不错啊,让你家亲戚拉吧一把,你家就起来了。” 谁有兴趣跟你聊这个啊! 李大媳妇道:“大娘,我还有急事,麻烦您给指条路啊。” 大娘被打断了话,有些不高兴,顺手就朝一个方向一指,“你往那边去,在前面再问问路吧。” 她其实是有点想通过李大媳妇跟酒楼攀上关系的,只可惜李大媳妇显然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了。 她也没乱指方向,到了那条横街上,就离酒楼的后街很近了。 李大媳妇一脸懵,却只能沿着这条街往前走,她在这条街上都走了两遍了啊,没看到酒楼的影子,但人家指的路就在那边,她不去,就只能继续瞎晃悠。 她的丈夫受了伤还趴在地上,她再怎么转下去,她的丈夫就完蛋了啊。 她到了大娘指的街上,重新问路。 被问到的人朝前面一指,“往前三十丈,左边那条街就是。” 第1294章 三十丈,三十丈啊。 李大媳妇心里计算着距离,往前走了三十丈,便来到了一个岔道口,左边正是一条街。 她转身打量这条街,好像没来过这里啊,看着陌生得很。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仔细观察,直到她看到了一家粮油铺子,她才反应了过来,是了,就是这里了,再往前走就是酒楼,她是来过的啊。 她赶紧往前跑,又来到了酒楼的后门。 她直端端冲进门里,抓住一个路过的小子就问:“我儿子呢?” 嘿,你这个人怪得很,问我要儿子! 小子一脸的晦气,“这位婶子,我们这里是酒楼,又不是牙行,你找儿子,来错了地方。” 他心里一阵腻歪,主要是前段时间酒楼被人构陷,说毒死了人,他一听到类似的话,心里就警铃大响。 来我们这儿找儿子,咋的,怀疑我们是拐子不成? 李大媳妇连连摆手,“不是的啊,我儿子过来借车子,你没看到他吗?” 她是知道李大娃的,让李大娃租板车,李大娃照办的可能性不大,她虽知道李大娃身上有几个钱,但李大娃断断是不可能拿出来的,所以这么久不回到县衙,多半就是回酒楼这里来借车了。 小子更是无语了,“我们酒楼的车都是自用的,概不外借。” 李大媳妇:“不借车,那我男人咋办?” 呃! 小子惊为天人。 你男人是你男人,你男人咋办你问我?我对男人又没兴趣。 就在这个时候,负责收竹林门票钱的两个小子封闭了围挡,走了过来,他们一眼便认出了李大媳妇。 “你怎么又回来了啊?” 李大媳妇看到那两个小子,眼睛就亮了,“我跟他们说不清楚,我跟你们说,我男人,陈春燕的舅舅,受了伤,你们赶紧借一辆车给我,我带他去治伤。” 三个小子相互使了个眼神,心里立马有了决断。 不知道这妇人是燕老板的舅母还好,知道了,如果还不帮忙,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主要他们怕秋后算账。 一人当即道:“你且稍等,我们马上去备车。” 酒楼这边条件越来越好,马车已经不止添置了一辆了,就连价值二三百两银子的好马,也添置了两三匹了,为的就是方便大家往来。 杨彬已经命人在府城购置宅子了,宅子的改建进度如何,他每天都要掌握,所以每天都有人往来府城和县城之间。 府城的酒楼太多了,陈春燕想杀进这一片红海不容易,她就另辟蹊径,做私房菜馆。 私房菜馆做的就是口碑,不需要在繁华的地段,只需要环境清幽即可,这样的宅子却是不好找,杨彬也是找了一个多月才有了眉目,之后便加紧改建。 为了方便来往,该添置的马和马车自然就置办了起来。 李大媳妇要借马车这也容易,酒楼完全可以匀出一辆给她。 李大媳妇是不会赶车的,且小子也不敢让她赶,小子可是知道的,一匹马,哪怕是驽马卖的价格都比他自个儿高呢! 他套了车,请李大媳妇坐进去,便亲自赶着朝衙门去了。 第1295章 李强歪靠在人家店铺门前的阶梯上,虽还是盛夏时节,他却感觉到了几分秋日的萧瑟。 他,真是惨呐。 一辆马车忽然停在了他的面前,他勉强抬头,便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子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他移开了视线。 这些人,真是烦死人了,不就是被衙门打了吗?就这么好看?看了这么久了,还来看?在远处看不够,还要凑近了看? 我呸,真是道德败坏的狗贼啊。 小子:“可是李家的舅爷?” 李强气不打一处来,“我是你二大爷。” 小子:“……你不是。” 他就此移开了视线。 哎,人哪儿去了? 这衙门口也没人啊! 他敲了敲车厢,“人不见了,要去周围找找吗?” 李大媳妇骇了一大跳,直接跳了起来,脑袋撞在车厢顶上,发出咚的一声。 她捂着脑袋哎哟哎哟地叫唤,动作却不慢,挑了帘子就出来了。 她先看向衙门门口,确实没看到人,心就悬了起来,“人哪儿去了,人哪儿去了啊?!” 完了,男人弄丢了,她成半个寡妇了。 李强身上痛得很,他咬着牙怒斥李大媳妇,“老子在这儿!” 他吼了这一嗓子,身上更痛了,心里不由得暗骂:这个憨婆娘啊,眼睛用来出气的! 李大媳妇转过头一看,地上坐着的,可不就是自己的男人吗。 李强的脸色非常难看,倒不是气的,实在是痛的,他一脸菜色,蜡黄蜡黄的,勉强朝李大媳妇招招手,意思是赶紧来扶他,再不救治,他就要去见列祖列宗了。 李大媳妇却没有懂李强的意思,她跳下车,只顾着抹眼泪,“你是咋挪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啊,还痛不痛啊?” 李强但凡还有点力气,他肯定要扇这个憨婆娘一巴掌。 痛不痛? 这不是问的废话吗! 他被打了整整五十板子啊,不痛才怪了,谁被打了谁知道! 还是小子看不下去了,赶忙上前扶李强,“先去看大夫吧,要是拖久了,发热了就不好了。” 李大媳妇这才回过神来,“对对对,马上去看大夫。” 眼下距离关城门的时辰越来越近了,医馆都准备关门了。 周有成取了门板,正准备装上,一个人就冲进了医馆。 小子:“不要忙关门,这儿有个病人。” 周有成放下门板,挑开车帘,就看到了趴在座位上的李强。 嘶,这是被衙门打了啊。 他看着都觉得痛,“怎么不早点送来?血都黏住衣裤了,待会儿揭下来会很痛。” 李强听到此处身体就不自禁抖了抖,他的手又开始痒了,他真的很想打憨婆娘一巴掌啊。 李大媳妇瑟缩着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 周有成连连叹气摇头,“抬进去吧,小心点,别把伤口又碰裂了。” 李大媳妇的力气倒是大,完全能当个成年男人来用了,倒是小子的力气小些,他抬着头,头这一边就一直要低一些。 李强感觉自己的脑袋快充血了,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了,偏偏这种状态下,他想说话都困难。 好不容易熬到被抬进厢房,他才有一种终于活下来了的感觉。 第1296章 周有成看了一眼李大媳妇的妇人装扮,心知李大媳妇是李强的媳妇,也不赶人,直接拿出药箱放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就准备处理伤口。 李强:“哎呀哎呀哎呀。” 李大媳妇赶紧扑到李强身上,“你咋啦,你不要吓我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咋活呀!” 周有成:“……” 这是瞎叫唤啥呢? 他才刚刚碰到李强的后衣摆,还没用力,这就叫得这么惨了,请问真的有这么痛吗? 李大媳妇泪眼婆娑的,“大夫,你轻一点啊,我男人他怕痛啊。” 周有成:“我还什么都没干,你喊什么喊!” 他皱着眉头说完一句,才低下头,继续去揭李强的衣服。 李强:“哎呀哎呀哎呀!” 周有成:“……” 你是有多怕痛? 这么怕痛为什么要作奸犯科?好好当自己的良民不好吗? 他不耐烦道:“你不要再叫了,你再这样,谁敢帮你处理伤口?” 李强牵起自己的袖子,塞进了嘴巴里,死死咬住。 他偏过头,朝周有成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周有成这才继续去掀衣摆。 李强动了一下,到底没有再发出惨叫声。 周有成拿着小剪刀,沿着裤子上沾着血的的布剪了一圈破口出来。 他拿出棉签,这东西是陈春燕弄的,就是一根根小木棍一头上缠着棉花。 陈春燕说使用棉签可以减少伤口的交叉感染,清理创口时也应该勤换棉签,用过的棉签绝对不能再放进酒精瓶子里。 他打开酒精瓶的瓶塞,蘸了一点酒精,准备开始清理伤口。 这一版酒精是陈春燕改良的第三版了,浓度更高,当然了涂在伤口上也更痛。 正是因为有了改良的酒精这类东西,许大夫才容忍陈春燕经常旷课。 是的,陈春燕经常旷掉医学课,她太忙了,有时候就会忘记上课的时间,等她忙完了当天的事情回到家里,才会突然想起来,啊,今天该上课。 不过她也没闲着,该改进的东西,她也依然在改进,当然了,她现在做的最多的就是使嘴皮子。 她要提纯酒精,也就是画图,阐述想法,再由手下的人去做。 她买来的两个丫头于玲玲和蔡大丫,在学习汉字的同时,还要学习基本的医药学知识,当然了这些东西,暂时由董明春代为教授,基本上就是读给她们听,她们先记下来,等陈春燕有空时,再带她们去实践。 许大夫看到了这些成果,知道陈春燕没有荒废学到的东西,很是欣慰,也就没有骂陈春燕。 第三版酒精早就运用到了外伤处理中,效果很好,用这一版酒精处理过的伤口感染率比之以往低了很多。 眼下李强便感受到了这一版酒精的威力。 酒精刚刚挨到他的身体,他便重重哼了一声,牙关咬得袖子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松开了袖子,嘴巴大张,“啊啊啊啊啊!” 这痛感简直比被打的时候还强烈。 我的天啊,这是治伤吗?这简直是酷刑啊。 狗大夫! 李大媳妇都吓懵了,刚才不都好好的吗?这是咋啦? 第1297章 周有成被李强凄惨的叫声吓得手一抖。 原本这样大面积的伤,就得手快,这样在痛麻木的时候,一口气处理完伤口是最好的,但他被李强这么一打断,李强又恢复了痛觉。 他在心中叹气,这可不能怪他啊,他也不想的。 他说:“伤口必须要这样处理,不然容易出现高热。” 他心里虽然被李强惨呼得发毛,但该解释的也应该解释。 医者治病,还需要患者配合治疗才行,要不然遇到阻力,治疗效果不佳,患者要找的还是医者的麻烦啊。 李强听了周有成的话,心里有些绝望,他虚弱地说:“有没有不那么痛的法子?” 周有成:“以后或许有,现在真没有。” 李强有点绝望,他点点头,带着视死如归的拒绝,重新趴好。 周有成牵起李强的破裤子,用蘸了酒精的棉签赶紧给李强清理伤口。 李强哼哼哈哈痛叫个不停,他实在是忍不住,不过却也没有像先前那般发出杀人般的嚎叫声了。 李大媳妇看得眼泪汪汪的,但要说以身相替什么的,她还不至于,她也怕痛啊。 周有成的手很稳,一点一点清理干净伤口,并没有因为李强的瑟缩和乱动有丝毫的迟疑。 伤口清理干净后,有一点点渗血,他又拿出干净的纱布按压止血,待血止住了,才开始给李强上药。 他一边上药一边说:“金疮药每天换药一次,用干净的纱布包裹患处,注意不要沾水,如果没有发热迹象,就不用服药,一旦发现有发热迹象,立刻送过来就医。” 李大媳妇懵懵点头。 周有成给李强上好了药,用纱布裹患处,便道:“诊金。” 李大媳妇嗷一声,便赶紧开始掏银子。 他们赖谁的账,也不敢赖大夫的账啊,谁也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生病…… 她带了钱来的,摸出一钱碎银子,递到周有成手里。 这钱还是姥姥给的,当然了姥姥手里的钱也是燕儿娘给的零花钱。 周有成拿出了一瓶金疮药,又给李大媳妇找了钱,便道:“可以了,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他说完,便出了房间。 这个房间本就是专门用来处理各种外伤的,里面除了桌椅板凳,就只有一张床了,还是光秃秃的板床,东西都不值钱,病患到了这里,随便待,也不怕丢东西。 李大媳妇:“你来给我搭把手,把人抬到马车上去。” 李强倒抽一口凉气,“你这个憨婆娘,你先看看我的裤子!” 最关键的部位破了个大洞,这像什么话! 李大媳妇慌了手脚,“这咋办啊?” 李强又想打人了。 小子提议道:“不如去买一件披风,这样就能遮住了。” 李大媳妇这才反应过来,是啊,该去买个东西遮一遮的。 好像旁边就有卖布的,那就买布吧,买什么披风,怪贵的。 她走出医馆,去了斜对面的布庄,“掌柜的,哪种布最便宜?我要这么大一块。” 不多会儿,她就拿着布回到了医馆后院。 李强听到脚步声,回头看来,他的眼皮就不自觉跳了跳。 第1298章 非常小清新的……蓝底碎花布被李大媳妇拿在手里。 李强真恨不得跳起来打李大媳妇,“你这个憨婆娘,你就用这个给我挡?这是你们妇人用的东西!” 李大媳妇:“谁注意这个,你衣服一遮,谁又看得到了?” 她是真的心疼钱啊,他们一年忙到头,也不过存几百个大钱而已,这还得年生好,年生不好,他们连吃都吃不饱。 反正碎花布补的是裤子的那个位置,那里嘛,后衣摆遮得住啊,谁又看得见? 就算能看见又怎么样,谁还能一直盯着那个位置看不成? 反正李大媳妇觉得很无所谓。 李强满心拒绝。 但他拒绝无效,李大媳妇拒绝花任何冤枉钱,她在李强的剧烈挣扎中,把碎花布缝在了李强的裤子上。 李强:“……” 李大媳妇:“我瞧着挺好的啊,这布结实得很,可以用很久。” 李强:“憨婆娘,还不快带老子走。” 李大媳妇不再多说什么了,她现在说得爽,李强没法打她,可李强总有一天会痊愈的啊,她又不可能离家出逃,所以凡是都不能做得太狠了,不给自己留后路是要不得的。 小子便和李大媳妇一起抬着李强离开了医馆。 马车骨碌碌朝龙桥村驶去。 李大媳妇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她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到底忘了什么事情呢? 她看着身后缓缓关闭的城门,一时无言。 实在想不起来了,就不想了。 与此同时,李大娃还在街上转悠,他又累又渴又不敢问路,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他抹了抹脸上的泪,继续往前走。 酒楼到底在哪里啊? 夜幕很快降临,一队队兵士开始巡街。 李大娃吓得赶紧躲到了垃圾堆里,垃圾堆臭烘烘的,全是不要的破筐烂被子,就这样都没有他嫌弃的份儿,他只能硬着头皮留在这里。 马车已经驶入了龙桥村,没过多久,便停在了农庄门前。 李大媳妇和小子一起抬着李强往西院里面走。 还没有进屋,李强就开始哀哀叫唤:“娘,娘,我好惨啊,我被打了啊,肯定是陈春燕那个丧了良心的害了我啊。” 姥姥听到了李强的叫声,赶紧跑了出来。 她看到她的儿子竖着出去,却横着进来,吓了一大跳,她脚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她拍着腿哭,“你可是她舅啊,她咋敢打你啊,她这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啊!” 李大媳妇打了个寒颤,“娘,不是陈春燕打的,是县太爷打的。” 县太爷打滴?! 姥姥打了个激灵,立刻闭了嘴。 县太爷是什么人啊? 那是梁县的天。 这十里八村全部归梁县管辖,他们还得看县太爷的脸色吃饭哩,别说只是打了李强,就算是杀了,他们也只敢哭一哭,绝对不敢上门闹事的啊。 她搓了搓脸,站了起来,“快抬进屋里去。” 她看看李强又看看李大媳妇,重重拍了一下大腿,“你们两个杀千刀的,把大娃弄哪儿去了,大娃人呢?” 李大媳妇面色一变,她现在终于想起来她弄丢的是什么了,她弄丢了她的儿子啊! 第1299章 农庄里鸡飞狗跳,姥姥骂声不绝,李大媳妇一个屁都不敢放,期间还伴随着李强的哼哼声,好不热闹。 小子见势不好,立刻溜了。 他知道回不去梁县了,他根本没往那边走,而是直接去了三井村,三井村空着的屋子多得不得了,他随便找一间就能将就一晚,明日再回城也是一样。 他算是看出来了,那哪是燕老板的亲戚啊,根本就是讨债鬼,他们帮了忙,临到头,挨骂的却是燕老板,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这是不知感恩啊,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他到了三井村,先跟陈春燕汇报了今天的事情,不管陈春燕想不想知道,但事涉陈春燕,就得让陈春燕知道,至于该怎么处理,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陈春燕正帮陈竹心找不要的衣裳呢,听到这样的消息,只是轻轻嗯了声,并不在意。 这事儿本来就是她安排的,李强受罚在她的意料中,眼下只是听到了结果而已,她既不高兴,也不难过,就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她继续埋头找衣服。 陈竹心带来的那个小娃娃才一岁多一点点,路都还不会走,皮肤嫩得很,穿新衣服反而硌人。 陈春燕就准备找她棉布做的旧衣服,再改小给小娃娃穿。 她最近新做的衣服以丝绸为多,她虽然不爱穿丝绸,觉得丝绸打滑不贴身,容易起皱,但毕竟赚了钱,出门在外穿得跟个乞丐似的,别人也不会买她的账啊,所以衣服的料子就得好些。 但这些料子虽然都洗过了,却还是不适合给小娃娃穿。 她已经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了。 陈竹心都看得不好意思了,“找不到就别找了,我们没那么讲究,洗了澡不换衣服也行。” 这衣服吧,一直穿在身上不觉得,可一旦脱了下来,洗了澡,再穿脏衣服,那是怎么穿怎么不舒服。 那小娃娃在陈竹心怀里一直在动,显然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陈春燕:“应该就放在那口箱子里,我记得棉布衣服都没丢。” 棉布的吸水性最好,旧衣服可以改成拖把,她当初就想好了的,绝不可能丢了。 她又打开一口箱子,翻找了两下,“啊,找到了,你来看看,怎么改衣服。” 陈竹心抱着孩子凑过去看,看着陈春燕翻找出来的几件衣服,那是陈春燕很早之前的衣服了,是夏天的衣服,料子很薄,却打着补丁。 不过反正都是要改小的,补丁拆了,只利用好的布料就行。 她单手拿起一件衣服,揉了揉,“很是绵软,刚好合用。” 陈春燕:“那就好。我是不善针线的,只能你自己改了。” 陈竹心:“还是要多谢你。” 她抓着那几件衣服便朝隔壁去了。 董明春知道她与陈春燕的关系,将她的房间安排在了陈春燕隔壁,陈春燕也没有反对。 陈春燕舒展了一下身体,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她明天还有好多事儿啊,得先去了庙会,再去周家屯找周家的晦气。 她如此想着,收拾好了各位姑娘的资料和画像,便进了洗漱间。 第1300章 陈春燕听着耳边的号子声,心中哀叹,她又被吵醒了啊。 武师父真黑心啊,天不亮就开始训练了,还害了她这个无辜群众。 夏天的天不亮开始训练和冬天的天不亮开始训练,完全是两个概念,冬天很有可能七点过了,天还没亮,而夏天,四五点钟天就亮了啊。 这么一想,武师父的心肝真是黑透了啊。 陈春燕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屋顶,等号子声停了,她便闭上眼睛准备接着睡。 武师父:“燕老板,燕老板。” 陈春燕:“……” 妈的渣渣,总有一天要打死他。 她心中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但她最近的起床气好多了,还不至于直接发脾气。 她翻身起床,应声:“什么事?” 刚起床,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小,就像是在嗓子眼儿打转似的。 武师父没有听见,继续喊:“燕老板,燕老板。” 你特么再喊两声,我真的要控制不住起床气了啊! 陈春燕清了清嗓子,走到窗边,“喊什么?” 武师父:“第一批训练出来的小子已经考核过关了,我今天要亲自带他们去卫所,就跟你说一声。” 陈春燕:“……” 我什么时候管过你们的事儿,你就非得问我一声? 好吧,还真的管过,但那不都是因为发现事情做得不对才管的吗?! 她好气啊。 她又不能骂人,那是武师父的职责,当初也是说好了的,一部分根骨好的小子训练好了之后,送到卫所去跟随祁轩建功立业。 他们只要立下寸许功劳,她就得将卖身契还给那些小子。 她其实一直觉得古人都太老实了,这个年头的卖身契上又没有照片,又没有附带身份证复印件,那些人都不敢跑。 要换成现代,早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跑了。 毕竟卖身契上写的各项身体特征……真的不太靠谱,人身上的痣不都是越长越多的么,还有胎记,随着年龄的增大,有的会变淡,有的会变浓,有的会变大,有的会改变位置。 用特征判断这个人是不是买下来的人,实在不靠谱。 至于说逃跑需要路引……这简直了,何必弄那个呢?成流民就成流民,反正每年冬天过后,朝廷都会安置一批流民,混在那里面一起被安置了不就行了。 这些人还是太老实了啊。 陈春燕扯着嗓子朝外喊:“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盘缠找董明春支取。” 武师父:“我晓得的,我昨天就支取了,干粮也准备妥当了,燕老板请放心。” 陈春燕:“……” 怎么办,又想骂人了。 你丫昨天能够跟董明春报备,并支取盘缠,为什么不能跟我说一声,就非得吵我睡觉是不是? 上辈子除了看京都升国旗起来这么早过,她什么时候这么早起过啊,她倒是这么晚睡过…… 陈春燕:“行了,你走吧。” 她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洗漱了。 她琢磨着廖敏柔今天还要去学堂上课,这不行,等她上完了课,可就太晚了,她得找人代课一天才行。 她一转念就想到了赵慧娘,赵慧娘的学问不会比廖敏柔差。 第1301章 赵慧娘主动来找陈春燕说过话。 平时晚上大家也没什么娱乐,除了扯闲篇,就是早点睡觉。 自打搬过来后,赵慧娘整个人变得开朗了许多,她大概也想开了吧,或许也是因为这里没有人歧视她的缘故,她也愿意跟人交流了。 她那天找到陈春燕说她想找点事儿做,不管什么事儿都好。 陈春燕心里一直琢磨着这事儿,赵慧娘的精神到底正常不正常,她当真判断不出来,她唯一做过的专业心理测试,就是大五人格测试,这测试的结果是知道职业规划的,就算她还记得内容,赵慧娘也用不上。 而那些测抑郁症的啊,躁狂症的啊,精神分裂症的啊,她都没见过,所以真的无从判断赵慧娘的情况。 是以她不敢把赵慧娘放到人多的地方去,生怕赵慧娘被别人给刺激到了,再发起疯来,谁制得住? 她本来准备将赵慧娘放到学堂的,但廖敏柔已经将学堂霸占了,看到她去都防备得紧,再派个赵慧娘去,廖敏柔怕不是要跳起来。 为了组织内部的团结,将赵慧娘放到学堂的事情便暂时作罢。 后来不是准备筹办书局吗? 陈春燕准备让赵慧娘管理书局,那些雕刻师傅不一定识字儿,雕刻出来的字对不对,还得有人校对啊,这是很重要的工作,她觉得交给赵慧娘合适。 书局的人不多,大家都埋头雕刻,或者埋头印刷,哪里会有时间八卦,也就不容易刺激到赵慧娘了。 她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之前跟赵慧娘谈话的时候也提过了,让她不要着急,现在倒是可以先整理一些书籍出来,以备刊印。 赵慧娘得了差事,也不管是多枯燥的差事,她都甘之如饴,这两天她已经连抄好两本书了,还校对过了,没有发现错误,才请董明春将原本送还给廖敏柔。 廖敏柔这位钻进钱眼里的选手,去了一趟府城,跟她祖母说,她未来是要招赘的,所以得多读点书,以免被将来的赘婿糊弄了。 她祖母觉得非常有道理,让她想学什么就去书房去找。 于是她带了好多本书回到梁县,等赵慧娘抄完了,她再还回去。 她本来想一次性全给赵慧娘的,但在出自书香门第的赵慧娘眼里,书籍比古董还贵重,坚决不肯全要,只拿了两本,说好了,抄完了再找廖敏柔换。 而今天正好赵慧娘要去找廖敏柔还书,就顺便留在那里教课好了。 陈春燕让董明春通知了赵慧娘,让其今天跟她一起去学堂。 她这边刚收拾好,赵慧娘就来找她了。 “大小姐,您收拾妥当了吗?” 陈春燕看了一眼天色,“时辰尚早,不用这么着急,你进来坐吧,咱们吃了早饭再去学堂。我估计他们操练还需要一会儿才会回来,吃饭还得等会儿。” 赵慧娘便走进了屋子,“我昨天看了一下课本,学习这么简单的东西,真的没问题吗?” 陈春燕:“不然学习什么?女书还是女戒?可拉倒吧,我的学堂不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1302章 赵慧娘第一次听人如此直白地嫌弃女书和女戒,人有些懵,这样说话,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被别人听到了…… 哦,也是,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大小姐不往外说,她也不往外说,别人也不会知道。 但不学这些东西真好啊,凭什么男人能声色犬马,女子被人碰了一下手就该去死? 她以前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可现在觉得真是不公平啊,这样的东西就不该留着。 她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大小姐说得对,这样无用的东西多学无益,只是今后还得学些比较有难度的文章才好,不然学问难有精进。” 陈春燕拍了拍赵慧娘的胳膊,“一群小姑娘学那么难的东西做什么?又不是要考科举。她们只需要从浅显的文章里明白大道理就行,你说对吗? “我们没必要把简单的道理往复杂了讲,相反的,应该把复杂的东西往简单了讲,就比如说,何为仁者爱人,古今多少大儒作注啊,实际上,只需要拥有同理心即可,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不要求别人做,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便想着别人可能也需要,这便是仁了。” 这其实不是陈春燕的观点,是她把明朝的哲学家王守仁的观点用自己的话表述了出来罢了。 她其实特别欣赏王守仁,觉得这是个特别有意思的人,格过竹子,去过大漠,一拍脑袋说要考试,还能考上进士,回过头去教化土人,也能办得很好。 大太监刘瑾派人杀他,他心里知道,却不动声色,坐船时,要不就提前靠岸,要不就延后靠岸,总之杀手想通过行船速度算他落脚的地方,提前布置暗杀,那是不可能的。 赵慧娘感觉自己被打开了一扇窗户,这是她以前都没有想过的,她从没想过以前圣人说的话是错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是啊,如果圣人的话不一定是对的,那么她爹要求她去死,她就不必理会了,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了。 活着,其实挺好的。 董明春站在宿舍楼下喊:“大小姐,吃早饭了。” 陈春燕:“来了!”她朝赵慧娘招招手,“走吧,吃饭了。” 她让赵慧娘先出门,她带齐了东西,落在后面关了门。 陈春燕一顿两顿跟丫头小子们似的坐在石子路上吃饭没什么,但时间长了,董明春就接受不了了,大小姐那样吃饭像什么样子?! 董明春来了之后就命人分别在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开辟了食堂。 说是食堂,其实就是两间空屋子而已,然后摆上桌椅,大家挤着点儿坐就行。 武师父对这样的行为其实是有意见的。 咋就不能坐地上吃饭了啊,他们行军途中,那是地上有水洼,也是说坐就坐的。 董明春听了这样的言论,也不生气,也不骂武师父,就那么看着他,一言不发。 武师父被看得心里发毛,总觉得董明春要坑他,而且还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坑他,他整个人就不太好了。 鉴于此,武师父最终同意了董明春的提议。 第1303章 食堂的一应用具不用太豪华,全是三井村村民迁徙后,留下来的旧家伙事,但能用就行了。 昨,董明春带着人将所有东西擦洗了一遍,又放在阴凉通风处晾干了水汽,才搬进了宿舍。 陈春燕带着赵慧娘下了楼,她都要走出宿舍了,正好被出来的董明春看见。 董明春:“大姐,今在这里吃饭。” 陈春燕环视了食堂一圈,心里终于舒服点了。 她只要想到一个多月前,她从牙行买来的水嫩嫩的姑娘,被武师父训练之后,成了糙得不能再糙的人,还大马金刀地坐在地上吃饭,她的心就是痛的。 辣眼睛啊。 她其实也知道,一旦习惯养成了,要掰过来其实挺难的,但既然董明春愿意努力,能掰一点算一点吧。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陈春燕绕过拐角,进了屋子,然后…… 屋子里全是西里呼噜喝稀饭的声音。 果然啊,坐着吃饭并不会比较斯文一点。 陈春燕苦笑着看向董明春。 董明春眼里也全是无奈。 要她没教,那是不可能的,她一到三井村里,就开始纠正大家的行为举止,可没用啊,大家都养成了习惯。 早上吃粥还不算太明显,中午就更明显了,那豪放得呀,她都没眼看。 这些个姑娘一人拿个超大的如汤盆的碗,一人盛半碗饭,然后把各种菜擀到碗里,搅拌均匀了,再西里呼噜地刨进嘴里。 这样吃饭……简直闻所未闻啊。 她都不知道这些个姑娘吃出了什么味道来。 她当时就出言纠正姑娘们了,结果姑娘们个个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连饭都不太敢吃了。 她也无奈得很,心知要纠正这些乱七八糟的习惯得慢慢来,便挥挥手让她们继续吃。 姑娘们看到董明春进来,都不由自主停下了筷子,偷偷打量董明春。 在她们心里,其实陈春燕并不可怕,毕竟陈春燕之前还跟她们一起吃过饭,也没过她们什么,倒是董明春,一来就她们这儿不对那儿也不对,她们看到董明春就觉得心里怯怯的。 陈春燕又看了董明春一眼,心:春姐可以啊,这才来了多久啊,就已经服众了。 董明春:“大姐里面请,你的早餐在内室。” 楼下的是大户型,三室两厅两卫的,陈春燕的早餐就摆在主卧里。 赵慧娘的眼睛忽然一亮,“大姐,如果书局也弄成这样就好了。” 既然大姐不认可女书和女戒,平常丫头子们其实也没怎么避嫌,那么书局照样可以招女工和男工,别的不,厕所一定要分开,而这种房子,面子虽然不大,但恰恰好有两个厕所,岂不正好合用。 陈春燕:“我本来是准备弄个单独的院子做书局的,你要这种吗?” 赵慧娘:“如果有单独的院子那当然是好啦,但如果能修建成这个样子那就更好了。” 陈春燕:“行,我知道了。” 她又不是什么苛刻的老板,更何况就地取材建房子,实在用不了几个钱,何不满足赵慧娘呢! 第1304章 廖敏柔愉快地哼着不成曲的调,嘴里吃着学堂提供的茶点,愉快得不得了。 她每出门太早了,没时间吃早饭,每就来这边吃,刚开始的时候还不好意思,总觉得占了陈春燕的便宜,后来一想,不对啊,陈春燕让她来教书也没给工钱,呸,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她立马变得心安理得起来了。 她正吃得开心,一抬头就看到了陈春燕,正准备打招呼呢,就发现陈春燕身后还跟着个人。 妈的,渣渣。 又来抢老娘的生意是不是? 她丢了糕点就站起了身,“燕老板,这么早。” 陈春燕怎么听这话都觉得阴阳怪气的。 她撇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 廖敏柔抬手打断陈春燕,“哎,你等会儿,你不是把学堂的事情交给我了么,你这是准备言而无信?” 什么鬼啊,就往人头上扣大帽子! 陈春燕有些无语,“你先听我把话完啊。” 廖敏柔极不愉快地点零头。 根据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廖敏柔现在追求的是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 根据陈春燕的歪理邪论,廖敏柔现在纯粹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找事儿干。 谁拦着她,她还跟谁急。 陈春燕这才道:“这位你见过了吧,我再正式给你介绍一次,她叫赵慧娘,是我们书局以后的掌事人,负责校对书籍,今过来是代课来了。” 廖敏柔的面色这才放松了,“哦,这样啊,你今不来上课一声就行,干嘛找个人来?” 陈春燕摇摇头,“不是我不来上课,是我们都不来上课,你忘了我之前跟你的事情了?” 廖敏柔果然一脸茫然,“什么事情?” 陈春燕:“……所以你现在除了教书,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是不是?” 廖敏柔的眼珠转了转,忽然想了起来,“啊,对了,我答应了要陪你去庙会的,今正好六月十九,是了!” 您终于想起来了啊。 陈春燕点点头,“是的啊。” 廖敏柔一巴掌拍在陈春燕的肩膀上,“那你还不赶紧走,待会儿人就多起来了,挤都挤不上山啊。” 陈春燕就奇了怪了,这廖敏柔甩锅的技能真是越来越熟练了啊! 她一脸哔了狗的表情。 廖敏柔还推搡陈春燕,“愣着干什么,赶紧走,不然待会儿头发都要挤掉了。” 行吧。 陈春燕随着廖敏柔往外走,临了还不忘回头叮嘱赵慧娘,“这里就交给你了。” 赵慧娘:“大姐请放心。” 廖敏柔还在推搡陈春燕,“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啰嗦了呢?老了还得了!” 陈春燕:“……” 这种朋友不要也罢,趁早绝交了吧! 两人上了马车,各自坐好。 车上放着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正好就是各家闺秀的资料。 廖敏柔随手打开一个卷轴,“这画啧啧,用的是春秋笔法啊。” 她又将画放了回去。 陈春燕:“这里面的人,你有认识的吗?” 廖敏柔哼了一声,“愚蠢的人,我认识不认识有什么要紧的,只要知客僧人认识就行了。” 第1305章 陈春燕无语地看着廖敏柔。 她发现这妮子的尾巴真是要翘上了。 她决定要打击一下廖敏柔,“我好了学堂要放假的,你给人放假了吗?” 廖敏柔:“……” 居然忘了这回事。 怎么办,有点尴尬。 她清了清嗓子,“别那些了,我们先来讨论今的事情吧。” 陈春燕看了廖敏柔一眼,决定放过她了,毕竟人家是来帮忙的啊,穷追猛打不好。 她点点头,道:“好。你刚才找知客和尚,他能告诉我们谁是谁吗?” 廖敏柔鄙视地看了陈春燕一眼,“你是不是没有去过寺庙?知客和尚是干嘛的你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就是来掏香客香油钱的啊!只要香油钱给得足,没什么是不可以的。” 陈春燕真没见过死要钱的知客和尚了,她在后世去过寺庙,但捐香油钱都比较佛系,功德箱就摆在那里,好多人都捐的是一块钱。 她去峨眉山那回,一个老和尚站在门口,谁给他一句阿弥陀佛,他就送一串佛珠,还不要钱。 她还不知道这个年月的知客和尚是这德性的。 好吧,很强大,这种创收的本事也不是谁都有的。 陈春燕:“我确实没去过,那么就靠你去跟知客和尚沟通了。” 廖敏柔面色一僵,她去是去过,可她以前身边带着丫鬟啊,哪里用她去沟通,自打她来了学堂教书,就不带丫鬟了,她哪里跟知客和尚沟通过? 现在回一趟家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不行,不能认输。 咱是要面子的人,如果让陈春燕知道了真相,怕不是要笑话咱。 没事儿,知客和尚也是人啊,跟人话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跟老虎话。 对对对,不要怕。 她这么想着,才觉得镇定零儿。 陈春燕把廖敏柔快便秘聊神情收入了眼中,却没拆穿她。 看破不破,朋友有得做嘛。 马车行驶得很稳,穿过了梁县,便到了南边寺庙的山脚下。 这座寺庙是观音的道场,平时求子的人非常多。 今是观音寿诞,提着竹篮上山的人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尽头。 陈春燕:“我有点不想上山了,你不是只要捐香油钱,知客和尚就肯办事吗?那就去把他叫下来吧。” 廖敏柔当时就震惊了,“你不想上去,你叫我上去?我跟你拼了。” 陈春燕呵呵笑,“跟你开玩笑的,当然是叫盛冬上去啦。” 盛冬听到他的名字,他心里就发苦,大家都是拿得一样的工钱啊,就因为他的名字叫得顺口,谁都叫他,他的活计比别人硬生生多出一倍来。 廖敏柔听了陈春燕的话,心里却舒服了许多,她撩开车帘,“盛冬你上去一趟,把知客和尚请下来。” 盛冬只好认命地朝山上走了。 真的很挤啊! 陈春燕:“我感觉我会被狠狠宰一刀。” 廖敏柔:“哎,现在一二百两对于你来真不算什么了,你在乎这个干什么。” 我打死你啊! 一二百两真的很多了啊! 这个价格在京城的外城犄角旮旯的地方都可以买个宅子了啊! 陈春燕有些心痛。 第1306章 捐个一二百两的香油钱虽然是廖敏柔随口的,但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一杆称的,她听家里的人过,每次捐香油钱,一二十两有之,三十两有之。 但这是一家的量,人家知客和尚站在庙门口,收富户一二十两的香油钱收到手软,更何况还有普通百姓的香油钱呢,不多了,几十个一百来个大钱总还是有的。 就她所知道的情况,有的人家里平时节衣缩食的,可到了菩萨面前,那可真的是舍得花钱。 看看今来了多少人,把人家知客和尚叫下来,给几十两银子,你好意思吗? 起码得一百两打底的啊。 她洋洋得意地看着陈春燕,偶尔堵一回人,心情很好嘛,怪不得陈春燕老是怼她呢,她懂了。 盛冬好不容易挤上了山,原本想在山门口站定,却被人挤着往里走,他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虽然站在别人背后话很不礼貌,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师,请问您是知客和尚吗?” 站在门口的和尚笑呵呵的,就跟弥勒佛似的,听到盛冬问话,他转过身来,先行了个礼,才不紧不慢道:“贫僧正是本寺知客,请问施主找贫僧何事?” 是你就好! 盛冬抓了知客和尚就走,“快跟我下去,我家姐找你有事,你放心,少不了你的香油钱。” 知客和尚脸都要吓白了,他是和尚没错,可他胖啊,山道这么陡这么难走,阶梯还窄,这要是滚下去了,他都不敢相信。 他颤着声音:“施主慢些走,注意安全,咱们和这么多施主逆着走,实在是很危险啊。” 盛冬之前将陈春燕和廖敏柔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便学舌道:“一百两香油钱你不要?” 要的。 知客和尚这便住嘴了,又恢复成了笑呵呵的弥勒佛样。 一百两银子啊,摔一跤又怎么了,看完伤还有九十几两的剩余啊。 两个人逆着人潮走,很快引起了别饶不满,脾气好的,往旁边让一步也就完了,脾气不好的,仰起头就要骂,结果看到了知客和尚,顿时哑火了。 能来这里的都是信徒,他们都相信求告的事情能够被菩萨听到。 而知客和尚在庙里,知道得罪了他,回头会不会跟菩萨告状。 若普通人只是偶尔跟菩萨念叨念叨,菩萨还不一定能听得到的话,和尚可就不一样了,他们住在庙里啊,可以跟菩萨念叨。 惹不起,惹不起。 两个人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到了山脚下。 盛冬还想拉着知客和尚继续往前走,知客和尚却是不肯了。 他站在台阶下方,呼呼喘气,“等一等,等一等。” 他真是累得不轻,他平时不负责寺里的卫生,缺少锻炼,得缓一缓才校 趁着这个间隙,他整理好了自己的僧袍。 廖敏柔一直将车窗里掀起了一个角,她看到了知客和尚,就用胳膊肘捅了捅陈春燕,“人来了。” 陈春燕的心就是一痛。 是,人来了,我的银子也要没了。 算了,该花的钱就花,人家闵大人可是帮了不少忙的。 第1307章 知客和尚的世俗气重些,可到底也是方外之人,在这样的人面前拿架子是很不妥当的行为。 陈春燕和廖敏柔便先后出了马车,站在官道旁等着知客和尚过来。 知客和尚:“阿弥陀佛。” 陈春燕二人便也跟着口宣佛号,跟着双手合十作揖。 知客和尚:“敢问是哪位施主找僧?” 陈春燕:“是我,有点忙想请大师帮忙。” 知客和尚:“不知是什么事,施主但无妨。” 看在一百两银子的面子上,有什么忙我都尽量帮。 陈春燕:“不知今日来进香的有多少大家闺秀?” 知客和尚为难地闭紧了嘴巴。 来的闺秀自然是多,但这是能的吗? 虽然眼前的人望之不死匪类,但老话的好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他前脚告诉了同盟情况,后脚那些姐就被人牙子拐了,那可真就是罪过了。 他是知客和尚,他是爱钱,他不爱钱也没办法,没有钱,怎么给菩萨筑金身呐,可爱钱归爱钱,他却不会赚昧良心的钱,那会遭打雷劈的。 他眼珠一转,“人太多了,没看清楚啊。” “……”陈春燕有些无语,“我们两个姑娘,至于这么防备吗?” 她转身上了马车,拿出一个画轴,“我们是来相看饶,因为什么都没有定下来,贸然上前恐打扰了她们,所以才想请你来辨认一二。” 知客和尚将信将疑地接过画轴,便看到了官媒的标记。 哦,是正规渠道来的东西,那应该没问题了。 知客和尚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原来是这样啊,那么告诉姑娘也无妨,今来的闺秀不少,不过她们的家里都提前订了厢房,在厢房里礼佛,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出来。你们如果在这里等,恐怕得等到晚上。按照以前的惯例,通常是要吃一顿素斋的。” 陈春燕就瞪向了廖敏柔。 她今早上去找廖敏柔的时候,廖敏柔还催她快点呢,合着她们还来早了?! 廖敏柔一阵心虚,她跟着来庙里,不是她有多信,是她娘信啊,她来完全是被……风景和美食吸引的。 庙会有好吃的,还有杂耍,她就爱看那个,她反正是在外头瞎晃悠,并没有注意过别的姐都去了后山禅房啊。 真是罪过罪过。 她朝着陈春燕讨好地笑笑。 陈春燕无语了,她直接转头看向知客和尚,“我不能在这里久待,大师可有什么办法让我见到那些闺秀?” 知客和尚:“二位都是女施主,不妨也去后山,虽然禅房没了,但后山景色十分不错,还有放生池和碑林,很值得游览一番。” 很值得游览的意思是基本上到了寺庙里的人都会游览一番,那么那些礼佛的太太姐很有可能也会去。 那这就好办了啊。 陈春燕乐呵呵道:“还请大师带路。” 知客和尚看了一眼马车。 陈春燕:“得委屈大师了。” 知客和尚:“无妨。” 陈春燕和廖敏柔便钻进了车里,知客和尚和孟冬坐在车辕上,马车骨碌碌朝后山驶去。 第1308章 后山有一条直通寺庙后门的马车道,铺的是青石板路,跑起来简直不要太舒服。 而且后山一点都不吵闹,清幽雅致,比熙熙攘攘的前山好了不知多少,这才该是方外之人待的地方啊。 知客和尚:“这马车坐起来稳得很,一点都不颠,是在哪里买的?” 这话陈春燕听见了,她顿时竖起了耳朵。 盛冬:“就在梁县里面,这种马车出现很久了,现在大家都流行乘坐这种马车呢!” 知客和尚没有话,但很显然他有些意动了。 他们也不是一直待在山上的,万一谁家要做个水陆道场,他们也得去啊,路途太远靠两条腿来走,那就太难受了,寻常的马车颠得人想吐,倒是这种马车刚刚好。 陈春燕露出了个笑容。 好得很啊盛冬,知道帮咱赚钱了。 她最欣赏盛冬的一点不是随时随地推销自家的产品,而是在推销的同时,还没有暴露她啊。 这个时候暴露了,知客和尚来一句“可不可以打折”,那她陈春燕是给人打折还是不给人打折呢? 她赚点银子容易吗? 打了折就意味着她的利润被摊薄了,甚至有可能会亏本。 如果不打折,她还有求于知客和尚,那能指望人家尽心帮忙吗?明显不能了啊。 现在就好了,机灵鬼盛冬完全帮她规避了这种尴尬境地。 知客和尚:“就在这里停车吧,马车不能入内。”他朝个沙弥招手,“带这位施主去停车。” 陈春燕和廖敏柔下了马车,随着知客和尚往里走。 空气中已经有淡淡的豆花香味了。 这个味道简直了,正宗啊! 自打来了这个时代,陈春燕就没闻到过这么香的豆花了,甚是想念。 她当即提议:“要不我们中午也在这里吃吧?” 廖敏柔舔了舔唇,她显然也闻到了香味,顿时狂点头。 她也是个爱吃的人啊! 如果不是为了一口吃的,她当初还没法与陈春燕结识呢! 知客和尚适时在旁边:“本寺的素斋价格非常公道,一百个铜钱一位,保管你们吃得开心。” 我打死你啊! 一百个铜钱还叫公道? 比咱的酒楼还贵啊! 算了,这钱就不叫饭钱,叫香油钱,我不跟你计较。 陈春燕忍了。 走过了一段路,一个一个不大的独立院落便出现在了眼前。 隔着院墙,里面喧阗的人声也能依稀可闻。 这到底是来了多少人啊? 她掰着指头算了下,一个姐出门,标配是两个丫头、一个嬷嬷,啧啧,一户人家出个们怕不是要来二三十个人吧。 住在单独的院子里,绝对不是一个人一百文的价格了。 女饶钱就是好赚。 陈春燕一脸感慨,她忽然道:“哎,我跟你,之前他们给我捎回来了一种植物,叫芦荟,我在三井村的荒山上大面积种植成功了,接下来就是做护肤品了,你有没有兴趣啊?” 这不是废话嘛,陈春燕的生意,廖敏柔有哪一样是不感兴趣的? 廖敏柔:“你的意思是胭脂那些吗?” 陈春燕:“不是,我现在解释不清楚,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第1309章 廖敏柔很信任陈春燕,在这种信任的基础上,很多事情是不需要问的,可护肤霜啊,涉及到护肤……她不问清楚,连饭都……饭还是能吃下去,就是晚上可能会睡不着了。 她扯住陈春燕,“哪有什么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肯定是你懒得跟我解释,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不放手了,反正那事儿你着急,我可不急,又不是我的事儿。” 陈春燕:“小姑娘,你这样说话是会挨打滴!” 廖敏柔:“呵呵,不知道谁比较小。” 陈春燕:“我我我,我比较小。我惹不起你。” 廖敏柔哼哼,“本来就是你小。” 陈春燕:“我要用芦荟来做芦荟胶和保湿面膜,你听得懂吗?” 廖敏柔:“啥?” 陈春燕:“你洗了脸会不会感觉到皮肤有些紧绷?” 廖敏柔:“废话,就是因为有,才要用香脂啊,我用的不还是你卖给我的吗?” 哦,对不起,我忘了,我卖了太多东西给你了。 陈春燕:“但那不一样,那是日常养护,你觉得面色暗沉了,肤色蜡黄了,就得用面膜了,那一用,效果立马就出来了,比用香脂的效果好很多倍。” 反正效果都是吹出来的,先吹一波再说。 廖敏柔来了兴趣,“你说的可当真?” 陈春燕:“我已经用过了,要不然也不会种植那么多芦荟。” 廖敏柔的眼睛亮晶晶的,“那好,那赶紧做出来,我要先尝试一下。” 陈春燕:“要做不是不行,得我们通力合作才行,我需要蚕丝,大量的蚕丝。” 廖敏柔:“没问题,我给你弄来。” 陈春燕美滋滋。 她一出手做的可就是纯天然无污染的蚕丝面膜啊,还是不计成本的那种。 这些东西卖得太便宜了,别人恐怕还不信,只有卖得足够贵,她们才会相信效果真的好啊。 更何况……人在洗了脸之后都会觉得自己更好看了一些,敷完面膜是不是得洗洗,洗了之后再去照镜子,哇,效果真棒。 她对自己的产品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自己也有同理心啊,在后世时,无数人跟她说吃胶原蛋白没用,补充不到皮肤里去的,但她还是要吃,再贵也吃,万一有用呢? 所以啊,作为女人,她是很懂女人的,就为了这个万一有用,大家就愿意花钱了啊。 知客和尚一直在偷偷打量廖敏柔和陈春燕。 作为知客,他必须什么都懂一点,施主到寺里来了,人家说什么,他都得接得上话,好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可眼前这两位施主,在说什么啊?一句都听不懂! 他心里真的有点慌,好在放生池已经到了,他清了清嗓子,道:“二位女施主,前面就是放生池了。” 陈春燕两人停止交谈,朝前方看去,那边果然很热闹,且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全都围着放生池在放生鱼和乌龟。 陈春燕:“大师请这边说话。” 他们到了一棵树后,借着大树的遮挡,他们可以看到那些姑娘,那些姑娘却看不到他们。 陈春燕:“请大师帮我看看这些画轴上画的都是谁。” 第1310章 陈春燕把胳膊底下夹着的匣子拿了出来,打开递到知客和尚面前。 知客和尚挨个看画轴,越看越迷糊。 怎么好像一个都不认识啊? 别折腾这么半天,连一点香油钱都拿不到,那才是亏大了呢!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还是没认出来画上画的是谁。 他有些尴尬了。 陈春燕干咳两声,指着画轴,“这画大概用了春秋笔法,您得对照着她的资料来,就比如这位姑娘,叫梁可盈,是梁县一位举人的女儿。” 这么一说,知客和尚就有印象了,“嗷,贫僧知道是谁了。梁小姐今天好像来了,你看,那不就是嘛。” 陈春燕顺着知客和尚指点的方向看去,几乎想把手里的箱子摔在地上。 这是诈骗,诈骗啊! 不不,这是画骗!超级无敌大画骗! 且看那女子,身高大概一米四几,长得膀大腰圆,她的膀大腰圆与三井村的丫头们的膀大腰圆还不一样,三井村的姑娘看起来非常结实,那位梁可盈小姐,确实泡泡肉! 陈春燕对着的方向,看到的是梁可盈的侧面,那三层下巴清晰可见。 我的天啊,还好她谨慎,没有根据画轴来给闵大人选夫人,不然有可能会跟闵大人成为仇人。 不是她对身材不好的人有成见,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并不是长得胖就一定不好,但陈春燕知道闵大人一定看不上这样的,这一点只看闵大人的小妾就知道。 知客和尚肉眼可见地发现陈春燕抖了抖,他十分识趣地把画轴递给了廖敏柔。 眼不见为净吧。 廖敏柔在旁边都要笑疯了,“官媒没有良心啊!” 陈春燕淡淡看了廖敏柔一眼,“就不知道男子的画像画得如何了。” 窝草! 廖敏柔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陈春燕特么的有了对象,她廖敏柔还没有啊,她才是那个需要看画像挑夫婿的人。 如果男子的画像也是这般……用了春秋笔法,那选夫婿岂不是全凭运气! 她一把抓住陈春燕的胳膊,“燕儿,你得帮我,我可不要……” 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男版的梁可盈小姐,顿时一阵恶寒。 陈春燕:“你是不是傻了,让我去帮你……像什么话,这事儿要么让你爹上,要么让你堂兄上,让我……呵呵,我可不行。” 别说她们是古人了,就算是后世的人,几个姑娘一天天的跑去看男人也不妥当吧。 廖敏柔:“我们是不是朋友?” 陈春燕:“是朋友也不能陪你胡闹!你是要招赘婿的人,我可比不了,我是要往出嫁的。你在家里,谁嫌弃得了你啊,我就不一样了,我要是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日子可就难过了。” 廖敏柔一想,觉得陈春燕说得也是,便不再纠缠了,只是有些沮丧。 知客和尚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些小姑娘啊,真有趣。 他继续看画轴,又看到一个认识的小姐,“这个小姐今天也来了,我看看啊,刚才还在这儿,哪儿去了呢!那儿,看到没,假山旁边坐着的。” 陈春燕往旁边挪了一步,好看得更清楚些。 第1311章 假山边,一个纤细窈窕的女子垂着脑袋坐着。 就坐着的身高看,这女子不算太矮,有一米五几。 这个身高放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毕竟大多数人营养不足,就算是男子普遍也只有一米六几而已,一米七以上便能成为大汉了。 陈春燕满意地点点头,这身高,这身材,都还行。 就是不知道闵大人会不会觉得这姑娘稍微有点干瘪? 算了,要丰腴也容易,死命给吃好东西,很快就能养出肉来,这就不需要陈春燕操心了。 她伸长了脖子看了一会儿,道:“角度不好啊,看不到正面。” 廖敏柔箍紧了陈春燕的手臂,“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走,跟我出去。” 陈春燕:“……” 喂,败家玩意儿,我是要偷偷地看啊,什么叫偷偷的,就是不让别人发现我们啊。 两个姑娘帮一个男人相看续弦,怎么听怎么怪好吗?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们已经离开了大树可以遮挡的范围。 廖敏柔拉着陈春燕径直走了过去,因她们俩都是女子,对方的丫鬟并没有怎么注意她们。 走到半途,廖敏柔装模作样地说了句,“呀,我好像有东西忘拿了,走,陪我回去拿一下。” 妈的,智障! 这种时候说台词,岂不是会引得别人多看你一眼? 陈春燕一念未毕,那两个丫鬟已经抬头看来了。 她微微别过脸,不让人看到正面。 她也是要面子的啊。 那位坐在假山旁的小姐终于有了反应,顺着她丫鬟的视线看了过来。 陈春燕倒抽一口凉气,嚯,这姑娘。 董明春果然没有欺骗她啊。 董明春曾经给她说过,画像都是美化过的,如果画像上有几颗麻子,那就说明那个姑娘多半有满脸麻子。 董明春总结得非常到位。 这位小姐大概是供痘娘娘的时候没供好吧,留下了满脸麻子,就跟打了马赛克似的。 廖敏柔没憋住,轻轻地噗嗤出声。 陈春燕掐了她的腰间软肉一下,“你笑个屁呀!” 廖敏柔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容,躲回树后,她就开始锤树干了。 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陈春燕也有被人骗,吃瘪的时候啊! 陈春燕抬头看天,官媒果然不靠谱。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点什么,也许不关官媒的事,闵大人要挑年龄稍微大一些的姑娘做续弦,这本来就是艰巨的任务。 这个年月的孩子,一般十二三岁就要定亲,女子及笄就能嫁人了。 到了十七八岁上还没有嫁人的,多半有问题,要从这些有问题的姑娘里,挑出没问题的,真的很难啊。 哪有那么合适,就有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因为孝期而被耽误了婚事呢? 脑壳疼啊! 知客和尚打量着陈春燕的神色,安慰道:“人的外在只是一副臭皮囊……” 陈春燕:“你闭嘴。” 廖敏柔:“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陈春燕的脸色越发黑了,她还想尽快给闵琪雅找个后妈呢! 她挥挥手道:“大师请继续。” 知客和尚有点不想继续了,他总感觉自己可能会被打。 第1322章 陈春燕看出了知客和尚的犹豫。 她觉得知客和尚对她可能有误会,她不是那种随便揍人的人。 她对自己的实力有很清晰的认识,她……武力值不行,不喜单打独斗,要来就来群殴……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银票,递到知客和尚面前,“香油钱,一点心意,还请大师笑纳。” 知客和尚接过银票,偷偷看了眼,嘿,是一百两银子没错了。 为了一百两银子,他可以无惧从山上滚下去,自然也无惧被打一顿。 他脸上又堆起和蔼的笑容,“呵呵呵,我们继续,继续。” 陈春燕:“……” 有银子真好啊。 一个一个姑娘看过去,放生池边的小姐辨认完了,没一个陈春燕满意的,这还是以她女人的眼光来看的。 要知道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是不一样的。 连女人看女人这一关都没有过,男人看女人那一关就更过不了了。 陈春燕记得她读书那会儿,她的左手边坐着的是女生心目中的班花,而右边坐着的是男生心目中的班花,后者明显比前者娇弱很多。 其实想想,她好惨啊,她为什么要坐在那两个人中间啊? 知客和尚:“前面就是碑林了,许多书香世家的小姐都会来这里观摩。” 好字啊! 石碑上的字很有风骨,陈春燕见之欣喜,如果不是有正事儿,她都想留在这里拓印下来了。 前方果然有几个小姐认真观摩着石碑上的文字,看得如痴如醉的,丝毫不被外界干扰。 陈春燕给知客和尚使了个眼色,知客和尚已熟练得很了,他先看清楚了碑林里都有什么人,再低头在箱子中翻找,最后拿出了三个画轴。 陈春燕一一打开画轴,画上的姑娘看着都还行,真人……她已经没有勇气去看了。 她问:“谁是谁?” 知客和尚一一指给陈春燕看,“这幅画画的是左边那位小姐,这幅画的是右边那位,最后这幅画的是深处那位。” 陈春燕推了推廖敏柔,“这一回你去看。” 廖敏柔乐不可支,“哈哈哈哈,你这个人生活就是太顺了,受不得一点打击,你刚才……” 陈春燕指着廖敏柔,“你去不去?不去,以后生意不带你。” 廖敏柔:“……去,你大爷的!” 陈春燕:“喂,你,上课的时候说粗话,当心我打死你。” 廖敏柔:“我还用你提醒?切!” 陈春燕无语了,这姑娘真的是……让人见之手痒啊。 廖敏柔大大方方地往碑林深处走,一边走一边看石碑,慢慢地靠近了目标。 她绕着那姑娘转了个弯,朝下一排碑林而去。 她不动声色地逛了一遍碑林,也将人看清楚了。 那三个姑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过廖敏柔。 陈春燕见廖敏柔出来了,赶紧抓住她的手,“怎么样?” 廖敏柔:“还真别说,你运气真好,里面还真有一个我觉得可以的。” 陈春燕:“比你如何?” 廖敏柔翻了个白眼,“我的样貌天下无敌。” 你特么的……要点脸。 还为人师表呢! 第1323章 听到廖敏柔说自个儿是天下第一美人,陈春燕竟有种不能直视的感觉。 廖敏柔忽然炸了,“你什么意思,你转什么脸,呵呵,你不认同我的话?来啊,打一架互相伤害啊。” 她边说还边推搡陈春燕,很显然她恼羞成怒了。 呵呵! 陈春燕昧着良心道:“不是,不是,你脾气不要那么暴躁,我这是……被你天下第一美人的光辉照得睁不开眼了。” 廖敏柔的嘴角抽了抽。 她虽然很想被人夸貌美,但陈春燕的夸奖怎么听怎么像讽刺。 她又想发作了,可听到动静的三位小姐却转过了头,还有一个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显然是嫌她太吵了。 她举手朝她们示意,还无声说着抱歉。 陈春燕的眼睛却是一亮,廖敏柔没有骗她,里面真的有一个还不错的,长相甚至比廖敏柔还强一点点。 她指着那个小姐问:“这是谁家的小姐?” 知客和尚:“这是杨家的小姐,家里人在京城做官,好了不得的,听说一门两进士呢!一个官至三品大员,一个是清贵翰林,谁提起都会露出羡慕的神情。杨小姐是来回乡省亲的,准备在这里待嫁。” 哇! 陈春燕是真的震惊了,这可是北边啊。 朝廷历来科举都要分北榜和南榜,北榜的含金量相当低,北榜的解元有可能被南方一个省排名在二三十名开外的人吊打,是以考进士的时候,南边的生员一路高歌猛进,将北边的生员吊打。 祖籍在梁县的人能考中进士,那可真是智商超群外加祖坟冒青烟了。 这样的人家生的女儿为何不在京里找女婿呢? 这位杨小姐的问题很大啊! 陈春燕:“大师,你可知道这位杨小姐为何快十八岁了仍云英未嫁吗?” 知客和尚叹气,“这个贫僧倒是知道点儿……” 他拖长了声音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 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银票。 知客和尚笑呵呵接了,“她啊,命不好,摊上了个克夫的名声,在京里嫁不出去了,这才回乡的,就想着这里没人知道她的底细,她或许能嫁出去。” 廖敏柔一听就炸了,“没有良心啊,这不是坑人吗?!” 陈春燕拉住廖敏柔,“愚蠢的人类,你还信这个?自己运气不好死了,怪到别人头上是什么道理,简直没道理!”她转向知客和尚,“具体怎么回事呢?” 知客和尚又看着陈春燕乐呵呵笑。 陈春燕也看着知客和尚乐呵呵笑,“做人不能贪得无厌,你的消息说一半,还敢收钱?你问问她我是谁,我手底下可有好几百号人,跟附近两个卫所的人都熟……你真的不想和气生财了吗?” 知客和尚收回了手,“玩笑,玩笑。杨小姐在我们寺庙里算过命,对她的事情我还算清楚。她是定的娃娃亲,哪知道那个娃娃到了六岁上,生了一场风寒,人就没了。 “再后来,又定了一个亲,可没两年,那个男娃跌入池塘中淹死了。 “杨小姐十四岁时,终于又定了一门亲事,咳咳……” 第1324章 十四岁时又定了一门亲事…… 一般定亲的人,都是男子的年龄大过女子,那么男方至少有十五六岁了,这个年龄已经不容易夭折了。 这门亲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陈春燕认真地看着知客和尚,等待着他的下文。 知客和尚:“这门亲事在定的时候就有些问题,女方隐瞒了一些事情,定了之后,被男方的人知道了,那个人也是奇葩,他要真不乐意,他直接退亲便是,结果那人带着个姐儿跑了,哎……这便是重重地打了杨小姐的脸了,后来虽然退了亲,杨小姐也在京城呆不下去了。” 陈春燕:“您不是说给她卜了一卦么,结果如何?” 知客和尚:“咳……具体的内容记不清了,但我记得杨小姐的娘亲很是开心,大概结果不坏吧。” 陈春燕笑着点头,“那就是了,那位夫人的心愿很有可能会达成,如果到时候需要合八字……”她侧头看向了知客和尚,“还得大师多帮忙。” 知客和尚呵呵笑,“贫僧乐意之至。” 他在这些大宅门的人里混久了,有的东西自然明白,就比如退亲吧,找别的理由不合适,容易坏女方名节,一般就说八字不合,这样虽然也有危害,但危害就小多了。 但很显然陈春燕没有这样的意思,她的意思是就算八字不合,都特么的要用钱砸得合适! 陈春燕:“杨小姐,嘿嘿嘿。今日多有叨扰,这便告辞了。” 廖敏柔也端庄地行了一个礼,跟着陈春燕就跑了。 走出一段距离,她才压低声音说:“你不会真的要……”她朝身后指了一下,“万一好的不灵坏的灵呢?而且就算没啥事儿,今后万一闵大人知道了,怕不是要拿刀剐了你!” 陈春燕:“所以啊,这事儿成不成不在我,在闵大人,我现在就去见他。说实在话,如果不是坑爹的克夫传闻,这姑娘的条件吊打十个闵大人啊。” 这可真不是吹的,闵大人如果后继无人,也就那样了,不过杨家却不一样,杨家的下一代里又有人考中了进士,这便完全撑得起门楣了,说吊打闵大人也不为过。 廖敏柔:“哎,我家是没有儿子,如果有肯定也不差,不过我伯父家还行,不然就有可能遇到你说的那种情况了。我跟你讲,我们家之前不在这里,是我伯父到这里做官,我们才跟着来的,我伯父连任了三届了,万一下次被调走了,我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们家现在还靠着他的。” 放心,你伯父肯定会被调走的,毕竟要给闵大人腾位置…… 不过这话就不用拿出来说了,影响团结。 陈春燕正往前走呢,胳膊忽然被廖敏柔抓住了,她回头看来,就见廖敏柔一脸怒气。 窝草,不是连我心里想什么都知道了吧? 廖敏柔:“喂,我们不是说好了在这里吃斋饭的吗,你连这一顿饭都不想请了?” 陈春燕:“哈,你这臭不要脸的,我是说了想吃这里的斋饭,可我没说请客。” 廖敏柔:“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第1325章 一阵阵香味自膳堂里飘出来,膳堂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显然距离吃饭的时辰还早,根本没人来。 陈春燕:“走啦,现在回城正好赶得上午饭。” 廖敏柔:“来都来了,怎么可以不吃一顿。你这个人怎么没有一点生活的趣味,一整就知道赚钱赚钱赚钱,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嫁出去之后,又不可能把赚到的钱全部带走。” 陈春燕:“呵呵。” 谁我不能的,只要我持续换金子,我有多少钱都带得走。 不过廖敏柔把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就当给自己放半假了,在这里吃一顿斋饭再回家吧。 吃……吃个屁。 陈春燕拉着廖敏柔就走,“下次再吃,在这里等着太浪费时间了,我下午还有事儿,先回城,我得去找闵大人。今儿中午就在酒楼吃,我请你。” 廖敏柔呵呵笑,“这可是你的啊。” 陈春燕:“我的!” 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两个人坐着马车匆匆回了城,盛冬把陈春燕送到衙门门口,就载着廖敏柔去了酒楼。 陈春燕鬼头鬼脑地进了衙门。 “什么人?!”一个差役忽然大喝一声。 陈春燕:“嘘,是我!” 差役:“是燕老板啊,你这是在干什么?” 陈春燕:“我看看闵琪雅在不在。” 差役失笑:“没在,今不是观音诞辰吗,出城去了。” 陈春燕立马站直了,又是一副好汉的模样,“呵呵,那我就进去啦。” 差役自做事去了,没再管陈春燕。 陈春燕直接进了班房,“闵大人,我有点事儿想跟您商量。” 班房里的其他人很有眼色地离开了。 闵大人:“吧,什么事儿。” 陈春燕将匣子放下,拿出了一个画轴,“我今去相看姑娘去了,您都不知道,知客和尚有多黑心,我就让他给我指个人,他竟然收我二百两银子! “呐,这个姑娘我觉得还不错,知书达理,家世也好,长得也不错,只是有个毛病,也不知道您介意不介意,如果不介意……我才能去给官媒回话。” 闵大人有点迷糊了,如果那个女子当真如陈春燕的那般好,那就没什么毛病了啊…… 哦,是不是年纪太大了? 闵大人捋了捋胡须,“你看我的年纪其实也不了,找个太的姑娘续弦也不是很方便,所以年龄大点就大点吧……到底大多少?” 他主要是着急要儿子,续弦年龄太了,不容易有孩子啊。 陈春燕:“年龄不算大啊,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 闵大人:“你有个毛病,我以为是年龄大呢!” 陈春燕:“不是,这个毛病吧,我其实觉得没什么,我就是怕您介意。” 闵大人:“你有话就,你这么吞吞吐吐的,我心里没底,而且……再过一会儿女就回来了。” 陈春燕:“……” 最后半句话真是精辟啊! 她立刻道:“就是吧,杨姐身上背着克夫的传闻,但子不语怪力乱神啊,什么克夫不克夫的,都是无稽之谈,对吧,闵大人。” 第1326章 对还是不对呢? 要一点不介意克夫的名声,那是不可能的。 可闵大人又不能他不同意“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可是正统的儒家出身,他要是跳出来否认这个,那就是忘本了。 陈春燕这句话无异于顶在了他的腰眼上,不好回答啊。 那就不回答了,他决定绕过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选中这家的姐,别人家无人了吗?” 陈春燕老老实实点头,“确实啊,也幸好杨姐是从京里来的,要不然……啧啧。您想啊,年纪大的姑娘哪个又没点毛病呢。就这个匣子里的姑娘吧,画像都是用春秋笔法修饰过的,我今看到之后才真算是佩服了他们一回,厉害呀!” 闵大人一听这话,脸都绿了,他打开画轴,挨个看过去。 他是不喜欢太写实的东西的,觉得没逼格,是以看着这些画像,初时还觉得可以,后来就懂了陈春燕的画了,果然是春秋笔法啊,世上哪会有这么多人长得如此相似。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官媒署该整顿了!” 陈春燕:“这也不能怪官媒署,您想啊,谁乐意看到自家的孩子被画得太丑呢,如果如实画,怕不是要挨打吧。更何况润色了一下,万一画丢了,影响也不会太大,反正他们家的女儿跟画上长得也不一样。” 闵大人:“……” 这是什么歪理! 闵大人:“这是骗婚!” 陈春燕:“倒也谈不上,成亲前不都会让长辈相看么,长辈看过之后如果还决定定下这个姑娘,就不能叫骗婚了。” 闵大人:“可见做长辈的人并不糊涂,没有害自家子弟的意思。” 呵呵呵,太恶毒了! 人果然还是看脸的动物,要不然那些姑娘也不能被留到现在。 别的不,就陈春燕看到了几个长得不怎么样的姑娘,举止其实都挺端庄的。 陈春燕:“大人啊,选年龄大的姑娘,就得在矮子里选高子,要不然就得从十二三岁的姑娘里面定一个了,不过如果选了那样的姑娘,等她们及笄嫁进闵家,闵大姐都已经成老姑娘了。” 闵大人:“……” 有时候,实话的人真讨厌啊。 他低下头认真看起杨姐的资料来。 真正大户人家的姐,闺名是不会外传的,是以杨姐这位京里来的大家闺秀显然比梁县这些野路子闺秀更注重规矩一些,画像旁并没有闺名。 闵大让承认,如果忽略掉杨姐克夫的名声,其实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娘家给力,能为他提供助力,本人也肯定涉猎了琴棋书画,这样沟通起来不会很难。 而且一个眼看着成为老姑娘的人,能够有人去提亲,娘家的人应该会心生感激吧。 闵大人陷入了沉思,他还是有点怕被克死的,他年纪……不算大,未来还大有可为。 怎么办,有点害怕。 陈春燕看出了闵大饶犹豫,“这事儿,信则有,不信则无,大人您多想想,我就先走了,我也怕遇到闵大姐啊。” 闵大茹点头,并没有挽留陈春燕。 第1327章 陈春燕出门前,先鬼头鬼脑地看了一眼,确认敌人闵琪雅没有回来,她赶紧一溜烟地离开了县衙。 闵大姐不能以常理度之,能躲则躲吧。 她在街上拦了辆马车,回了酒楼。 路程并不远,也就是十几个大钱的事情。 她刚进门,牛一松就叫住了她,“廖家姐在二楼左手第一个雅间里。” 陈春燕:“好。” 她跑着上了楼。 差不多已经到了午饭时间,酒楼热闹了起来。 由于不少人要来体验新娱乐项目,梁县又没有别的酒楼,五味居的生意自然而然就提升起来了。 他们大老远来了,总不能待一刻钟就走吧,来回费了那么多时间,还不够遭罪的呢! 陈春燕推开门,廖敏柔就朝她招手,还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廖敏柔:“你这家酒楼的生意好得呀,我看了都眼红,如果不是牛一松认识我,我还没有雅间可以用。我听这间雅间有人定了,只是还没来,所以我们得吃快点。” 陈春燕:“……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吃,去宿舍那边去不行吗,反正菜也都是那些人做的。” 廖敏柔:“呀,是的呀,要不还是走吧,待会儿万一别人来了,岂不是尴尬了。” 陈春燕:“走吧,赶紧的。” 她们俩刚刚从雅间出来,牛一松就带着几个人上楼来了,那几个人还用很神奇的目光看了廖敏柔二人一眼。 陈春燕下意识解释:“不好意思,走错地方了。” 那几个人神色才松了,他们可不想进没有打扫干净的雅间。 牛一松脸上带着抱歉的神情。 陈春燕摇摇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才不会拆自己的台呢! 两个人携手去了办公区,陈春燕开了办公室,请廖敏柔坐。 没等多久,牛一松亲自带了几个丫头提着食盒来了。 牛一松:“定雅间的人一直没来,我以为他不会来了,才请廖姐进去坐的,没想到他竟然踩着饭点带人来了。” 陈春燕:“以后不可做这种事情了,人家进包间是付过包间费的,你不管他来不来,既然这个钱给了,包间就得给别人留着,不能因为来的是认识的人就行方便,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破了一次例,就会有无数次例等着你去破。” 牛一松面皮红了,“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注意不犯同样的错误。” 廖敏柔紧闭着嘴巴,她知道这是酒楼的内务,她什么都不合适,甚至还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装作自己并不存在。 丫头们摆好了菜,便退出了办公室,顺带还关上了门,牛一松自然也跟着离开了。 廖敏柔顿时活了过来,“哎,我听你在府城里买了宅子,你准备干什么?” 陈春燕伸手掐住了廖敏柔的脖子,“,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人了,我干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廖敏柔一点都没有被吓到,依旧笑呵呵的,“府城可是我伯父的地盘啊,我想知道的事情还用打听吗,随便透个口风,自然有人打听了来告诉我。” 第1328章 我真的是信了你的邪。 陈春燕:“你如果不吩咐人盯着,别人知道我是谁?” 廖敏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她之前听人说五味居的杨掌柜连续往府城跑了几趟,她心里好奇,却也暂时等着,想看看陈春燕会不会主动对她讲,但她等了半个多月,也没有等到陈春燕来找她。 她等不下去了,生怕陈春燕做新的生意不带她,她便让人去府城打听,当时没打听出什么来,毕竟杨彬也不是去一次两次就看上某个宅院的,他也是有空了之后,才跑去府城瞧瞧的,没瞧上,自然没有询价。 不过廖家的威望摆在这里,她也就是透出个风声来,她想知道三番两次往返府城的杨彬在干什么,自然有人帮她盯着。 再后来,她就知道杨彬在府城买了一个宅子,当然了,宅子的契书上写的是陈春燕的名字。 她当机立断让人在同一条街上也买了一个宅子,她现在就想知道陈春燕要干什么。 陈春燕:“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可告诉你了又如何呢,这不是你能参与的生意。” 廖敏柔很不服气,“还有我不能参与的生意?!你说说看。” 陈春燕:“我准备在府城开一家酒楼,准确来说是开一家私房菜馆,你也知道酒楼的生意是世子爷的,我也只拿着一成干股,这不是你能插一脚的事情啊。” 廖敏柔的脸都要绿了。 府城的宅子比梁县要贵得多,毕竟府城要安全些,就算被大军围了,也能坚持个一年时间,是以家底殷实的人都愿意在那里置办产业。 廖敏柔家不住在那里,实在有些不方便,对外他们是廖家人,人家听说了,会给他们几分面子,可对内,他们只是管理家族庶务的人,属于狗肉那一类,上不得台面,有什么事情,还是得听她伯父的指挥,是以待在府城非常不自在,她爹找了个机会搬来了梁县,之后就很少回府城住了。 既然不住那里,自然不用买很多宅子,还不如买地呢! 陈春燕见廖敏柔脸色难看,微微一愣,忽而哈哈大笑,“你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跟着我买宅子了?” 廖敏柔:“笑个屁。” 她端起碗开始扒饭。 我吃穷你啊! 陈春燕见廖敏柔已经恼了,怕她恼羞成怒,赶紧收了笑,也埋头吃起饭来。 眼下吃饭最安全。 陈春燕:“吃了饭你也不必去学堂了,早点回家吧,你爹上次都念叨我了,说我不让你回家,这可是冤枉。” 廖敏柔:“食不言。” 陈春燕:“……” 报复心这么重的吗? 吃罢了饭,廖敏柔还是与陈春燕分道扬镳,往家里去了,她最近确实没有在家好好待过,也该回家尽孝道了。 而陈春燕则坐着马车回了三井村。 陈竹心抱着孩子坐在宿舍门口,一直眺望着远方,等看到一辆马车驶来,她的眼睛里才有了点生气。 陈春燕:“怎的坐在门口,多热啊,待会儿再把孩子热着了。” 她伸手去摸孩子的额头,却被躲开了。 第1329章 这孩子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都是蔫儿的。 陈春燕有些担心,陈竹心能把这孩子养大吗? 如今的夭折率非常高,这要是把别人家的孩子养死了……哎。 陈竹心尴尬地笑笑,“他有些怕生。” 陈春燕:“没关系,你看看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看他怎么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呢?” 陈竹心的笑容有些苦涩,“大概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年龄太小了,又离开母亲不久,还没有习惯我带他,成日便蔫儿蔫儿的。” 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但实际情况是,哪怕在后世,把领养来的孩子养到二十几岁大,那个孩子还要寻找亲生父母,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让养父母伤心。 陈竹心有亲生子女的可能性不大了,她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怀里的孩子身上,可这孩子跟她明显不亲。 陈春燕:“注意多喝水。中午饭吃了吗?” 陈竹心陪笑着说:“吃过了……吃得很好。” 陈春燕看着陈竹心小心讨好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其实原主的这些亲戚只要不是跳出来作死,她还是愿意照顾一下的。 她蔼声问:“你爱不爱吃昨天吃的糕和水果?” 她问的是孩子,陈竹心毕竟是大人,如果问陈竹心,多少会让人的面子过不去。 她并没有着急,耐心等着那孩子回答。 那孩子怯生生地看着陈春燕,终于还是没有抵抗住食物的诱惑,点了点头。 陈春燕:“春姐,春姐,给我打包一盒糕点,再装一篮子水果出来。” 陈竹心的眼眶微微泛红,想要说什么,但陈春燕没给她这个机会。 陈春燕觉得抱头痛哭什么的,实在没必要,重要的是把日子过好。 她转身敲了敲值班室的门,“给我倒杯水。” 干了一杯之后,才问:“你们要不要喝,要喝就让她们倒。” 她说完便去上厕所了。 夏天就是这样,容易口渴,而且她又不怎么运动,上厕所的次数就比较多,离开一个地方之前必须得先上了厕所才行,不然……她可能就得随便找一处荒草丛生的地方…… 可她又不是很愿意,她那天还听人说,去草丛里面解决,结果被蚊子叮了满屁股包的,一天天的挠都不好意思挠。 孩子渴望地看着陈竹心。 陈竹心哪怕再不好意思麻烦人家,也只能开口请小丫头帮她倒杯水了。 孩子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杯子才刚刚被拿开,孩子便哼哼唧唧的不干了。 小丫头笑着说:“别着急,水多得是,这是泡的杭白菊,夏天喝了最好了。” 孩子喝完了一杯水,舔着嘴唇,眼睛还看着杯子。 陈竹心不好意思地看着小丫头,小丫头便提着茶壶给她又倒了一杯。 孩子又喝了小半杯才表示不要了。 陈竹心自己把剩下的半杯喝了,便将杯子还给了小丫头。 陈春燕出来时,董明春已经帮她准备好了东西,她提上就往外面走。 董明春:“需不需要我陪你去,人少了……怕吃亏。” 陈春燕:“你想得很周到,那就多组织点人手同去吧。” 第1330章 浩浩荡荡一队人,足有百人之众,走在最前面的人威风赫赫,身强体壮,让人见了就想绕道走。 队伍中间是一群女娃,饶是如此,看起来也彪悍无比,不似常人。 队伍末尾,一群男女混合站着,这些人的精气神显然不如前面的人饱满,不过却隐带着兴奋。 他们被酒楼买下来已经半个多月了,一直在被武师父训练,不曾休息过,今天虽然是出外差,可不用训练,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了,没有笑出声来,都是因为在武师父的教导下对陈春燕产生了天然的敬畏。 他们还从前辈们口里得知,陈春燕是连武师父都敢骂的存在啊,这样的人怎么能叫他们不怕。 陈春燕就在一群女娃中间,当然了,她是坐在车里的。 这么一弄,马车根本走不快。 她的任务只能留着晚上完成了,糊弄谁都不能糊弄皇帝不是? 董明春挑开车帘往外看,“这一片的粮食产量应该不错。” 哎! 这也叫不错呀? 一亩地二三石的产量够谁吃? 如果经常吃肉,肚子里有油水,当然不会觉得不够,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吃不饱的,特别是家里人口多一点。 如今的丰收……惨淡得很。 不过她陆陆续续得到些稀罕的种子,都拿到温室种去了,也不知道种得怎么样了。 陈春燕忽然道:“我之前说要改良水稻,这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董明春:“按照你的吩咐,我们特意留了几亩田出来,不同的水稻两两间种在田里,开花后交叉授粉。当然了,也按照吩咐留了那个……哦,对照组,那种就是一亩地里,只种了一种水稻,等收获之后就知道结果如何了。” 陈春燕在龙桥村买的是荒地,可在三井村却有不少水田,正好种水稻。 陈春燕:“快收获了吧?” 董明春:“还有一个多月。” 陈春燕点头,“嗯,这事儿你盯一下,粮食才是重中之重。” 董明春:“我盯着呢!哦,对了,我看着辣椒差不多可以收获了,现在怎么处理呢?” 陈春燕奇怪道:“这有什么不好处理的吗?我的地,我的种子,我雇人种植的,到了收获的时候,去收就好啦,还需要征求谁意见不成?” 董明春:“你说得是,倒是我想岔了。” 陈春燕就不说话了。 李强受了伤,酒楼给农庄送的吃食也一天天减少,他们如果不滚回自己家,就得在农庄里饿肚子,现在就看看谁更有耐心,没耐心的,熬不住的,自然先退后一步。 陈竹心将脑袋埋得低低的,当作自己什么都听不懂。 董明春:“啊,对了,今天早上有商贾找到我们,问我们的鱼卖不卖,我不敢擅作主张,便让他明天再来。” 明天…… 说起明天,陈春燕就心虚。 明天六月二十,是她去医馆学习的日子,见了客商,还怎么学习呢? 这真是一个难题。 她想了想摇头道:“我就不见了。鱼是能卖的,但要限量,同品种的鱼一次购买不得超过十条,他爱买不买。” 第1331章 五味居自个儿每天就有好几条的消耗,偶尔燕儿娘也要消耗一两条,再加上原本买的鱼苗就不算多,鱼儿有的繁殖了,有的没有,总数加起来并不算多。 陈春燕如果大肆往外卖,无异于竭泽而渔,她这鱼卖起来自然佛性。 董明春点点头,“限量是对的。” 陈春燕:“哎,我之前让人来给我们家种荷花,那人来了没?” 董明春:“已经种了,钱我都付过了。” 陈春燕:“最近没去后花园,我都没发现后院种上了荷花。” 董明春:“那人种了藕,也种了莲子,最后会怎么样,还不知道,不过他说了包存活的,到时候看长出来的数量对不对,不对可以找他。” 陈春燕点了点头,忽而又觉得不对。 这种种了藕又种莲子的行为……怎么看怎么像后世某宝,假一赔五,然后直接发六件商品的行为了? 反正也不知道能不能存活,就碰碰运气吧。 她看着董明春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道:“行吧,过一个月让小丫头去数一数。” 董明春:“好,我知道了。” 一边说着话,马车便驶进了周家屯。 几近晚饭点了,周家屯里户户飘着炊烟。 董明春挑着车帘,“走得是有些慢了,恰好赶上人家的饭点,这好像有点不太好。” 陈竹心弱弱地道:“大概没事儿的,他们家有粮。” 陈春燕看了陈竹心一眼,并没有多说话。 她想都想得到,就算周家有粮,也跟陈竹心没什么关系,像这种大摇大摆带亲戚回家的行为,肯定会被厌恶,说不定还会挨打。 但今天来的是她,她借周家人两个胆儿,看他们敢不敢。 马车停在了周家门口。 盛小冬跳下马车,敲响了门。 周老爷子坐在炕上抽旱烟。 他娶的小媳妇不见了,但他没有去找,他想也能想得到那个小媳妇跑到哪里去了。 他心里虽然很不想兑现当初的诺言,但碍于陈春燕的威慑,他还是决定履行,但他的儿子媳妇不乐意啊,一提起这事儿就闹。 他当然知道他们在闹什么,多一个儿子就多一个人分家产,更何况这个儿子还不是亲生的! 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便随陈竹心去了。 门被敲响了,他吓了一跳,旋即想到可能是陈竹心回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就这么回来了,那么陈竹心以后就占下风了,不能再跟儿子儿媳吵了。 周大媳妇拿着勺子从厨房里冲了出来,“猪油蒙了心的狗东西,你还敢回来啊!” 她猛然拉开门,就对上了盛小冬的眼睛。 盛小冬愣住了,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哇,这个女人面目狰狞,真是可怕啊。 他一退开,周大媳妇就看到了……一队看不见尽头的人。 周大媳妇:“……” 她搓着手走出家门,胆怯地来回看看,这怕不是有上百人吧。 董明春先下了马车,她伸手扶陈春燕。 陈春燕刚一露面就冲着周大媳妇笑,“好久不见,你的脾气见长啊。” 周大媳妇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第1332章 陈春燕是何许人也? 是狠狠收拾过周大媳妇的人也。 周大媳妇到现在偶尔做梦还能梦到陈春燕,被陈春燕再收拾一次,那是噩梦,把陈春燕踩在脚下出气,那是美梦。 以至于现在突然看到陈春燕,她还觉得是梦。 这穷乡僻壤的,陈春燕应该不会来……吧? 她伸出手,偷偷掐了自己一下。 呼,好痛,是真的。 她勉强挤出个笑容,“大妹子啊,你咋来了?哦,不不不,你来之前怎么不通知一声,家里都没准备菜。” 陈春燕:“我就来说点事情,饭就不吃了。” 周大媳妇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她已经看到跟在陈春燕身后下车的陈竹心了。 这杀千刀的赔钱货,竟敢跑到娘家去告状,这一回不饿她三天,她还不知道这个家谁说了算。 周大媳妇稳了稳心神,扯出个难看的笑容,“有什么事情,带个口信就行,你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不也耽误时间么。” 陈春燕:“没事儿,反正村子里没有筑高墙,我想近就近,想出就出,即便晚了,也可以及时回家,耽误不了什么事儿。” 周大媳妇:“呵呵,你们读过书就是不一样,什么道理都懂,我就不行了,我是个粗人,懂的道理不多。” 这就是不准备讲道理的意思了。 如果不是看见陈春燕带了浩浩荡荡一百余人来,以周大媳妇那敢捶天捶地捶空气的性格,是不可能跟陈春燕好好说话的。 陈春燕:“懂得的道理不多,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谁的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是道理变成。” 周大媳妇的脸色连变,可看了看那一队站得笔直的人后,还是选择了隐忍。 陈春燕:“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周大媳妇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院门,“你们进来吧。” 陈春燕让陈竹心走在前面,她落后两步,跟了进去。 丫头小子们排着队鱼贯而入,一瞬间就将院子填得满满当当了,饶是如此,还有一半人在门外站着,没办法,实在是站不下了。 周大媳妇的脸都青了,“你们这是做什么,没事儿的人别跟进来。”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了周大媳妇一眼,“你怕什么?!他们都是极守规矩的人,绝对不会偷你家的一针一线。” 周大媳妇瞪大了眼睛,非常想咆哮,她是怕他们偷针线吗,她是怕陈春燕摔杯为号,那些人冲进屋子打她呀! 周老爷子终于露了面,“大侄女来啦,快屋里坐吧。” 周大媳妇看了周老爷子一眼,见周老爷子眼中隐隐有警告的意味,她便不敢造次了。 这个家到底还是周老爷子说了算了。 除了过继这事儿,其他的事儿周家大儿子还是听爹的话的,他爹说打媳妇,他抬起手毫不含糊地打,打得人嗷嗷叫,都不会停手。 周大媳妇当然会还手,只不过力气没有那么大,打十回架,八回要吃亏。 陈春燕走到周老爷子面前,没有喊人,只点了点头,便进了屋。 对着一个爷爷的同龄人,她实在是叫不出“小姑父”来。 第1333章 众人各自坐定。 董明春站到了陈春燕的斜前方,如果周家某个人要暴起伤人,她只需横移一步,便能挡在陈春燕面前。 陈竹心抱着孩子,想了想,坐到了陈春燕身边。 陈春燕看了一眼色,光在渐渐转暗了,她便开门见山道:“我之前过,如果我老姑不能生孩子了,便过继一个到她名下,这一点,你们当初并没有反对,是吧?” 周大媳妇知道今要谈什么事情,她有些着急,打断道:“这是我们的家事,有你话的地方吗?!” 陈春燕点头,“确实是家事,可你们欺负了我家的人,怎么,还不允许娘家人上门讨个法不成?” 周大媳妇:“你算什么娘家人?!早已分宗了!” 陈春燕拿起了手边的杯子,状似无意地把玩。 周大媳妇的心里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这是要摔杯为号了吗? 她紧张兮兮地盯着门口。 然而……陈春燕并没有摔杯子,到了别人家里,摔杯子到底有些不太礼貌,而且就算她要仗势欺人,也不该由她来喊人,她只需要一个眼神,董明春自会帮她喊人。 陈春燕:“你也知道我分宗了啊,那你们当初为何要跑到我家去闹呢,你们去的时候,我家就分宗了啊,可别告诉我你们那时不知道,就算之前不知道,可你到我家之后,我们却也再三提起过的呀。再了,你们也不止一次到我家去闹过,可别想不承认,我都记着呢!” 周老爷子心中一凛,忙道:“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且今日之事吧。我周家虽略有薄产,可我死后,周家必然分家,分为两份,尚可勉强三餐为继,若分为三份,难免吃了上顿没下顿,我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多有不愿意,自然也是人之常情。” 陈春燕挑眉,“哦,这么,你们是想言而无信,想要反悔咯?” 周老爷子叭了一口旱烟,“话也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没有找到解决办法吗?” 陈春燕:“你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找到办法?” 周老爷子为难,“这个可不准,或许……多赚一点钱是办法吧?” 他着,便眼带希冀地看着陈春燕。 他可是听了,陈春燕非常会赚钱,进了酒楼,啥也不吃,看个劳什子画,都要收钱的。 陈春燕轻笑出声,“既然你们家的人都不愿意过继这个孩子,那也就罢了。这样吧,老姑,和离吧。” 陈竹心的身体微微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春燕。 和离? 这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和离容易,和离之后,她要如何生活呢? 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啊,更何况她还要养一个孩子。 周老爷子认真看着陈春燕的脸,想从陈春燕脸上看出点讽刺的情绪。 然而……没有,陈春燕非常认真。 陈春燕接着道:“我听这孩子的生父生母养不起他了,才允许过继的,对吗?既然如此,和离之后,这个孩子照样跟着我老姑,免得孩子被送回去,还是养不起。” 周大媳妇:“你不问问你老姑意见?” 第1334章 这可算是挑拨离间之言了。 周大媳妇的意思是,你不问问你老姑,你就把事情决定了,万一你老姑不乐意呢? 陈春燕看向陈竹心,“行,那我就问问我老姑,老姑,你愿意和离吗?和离之后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昨住的那种房子,自有你一间住处。” 陈竹心松了一口气,其实住的地方才是最贵的,得先买地,再找人修房子,花出去的都是银子,偏偏她没银子。 可如果有住的地方,吃的倒不是问题,随便上山挖点野菜,日子也能对付着过了。 再或者先找陈春燕借点钱,她养几只鸡,卖了鸡蛋不也能换米吃吗? 她心动了,她想和离。 她早受够了这个家,她住在这里,没有缺她是家人,只当她是一个挡了财路的人,这种孤独感是没法对人的。 是以刚成亲没几个月,她发现没有身孕,便想赶紧抱养一个孩子算了。 孩子是她养大的,总该跟她亲近些吧? 她便不至于再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而她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离开这个家,她想抓住,“我愿意。” 周大媳妇冷笑,“当初我家可是给了聘礼的。” 陈竹心又为难起来,那些东西多不多,少也不少,可她知道她娘绝对不会退出来的。 她忐忑地攥紧了衣摆,低下了头。 陈春燕心里叹气,陈竹心哪还有半点当初欺负侄儿侄女的跋扈样啊。 生活真会折磨人。 陈春燕哼笑一声,“我还不起你那仨瓜俩枣?” 当初陈竹心嫁给周老爷子也是逼不得已,当下的风气就是这样的,如果周老爷子不承认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眼下不一样了,婚书什么的都齐全了,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夫妻,那么就可以和离,虽然和离之后名声也不那么好听,但不用死啊,这就没什么了。 周老爷子没想到陈春燕会这样,在他的眼里,陈春燕不像是会拿钱帮陈竹心的人。 陈竹心的局促一点都没减少,她弱弱地:“你的钱……我慢慢还。” 有进步嘛。 陈春燕有些欣慰,至少陈竹心的脑子清醒了,想到这里,她又想到了陈冬梅,那是个脑子至今都还不清醒的人啊。 陈春燕:“如何?如果同意和离,现在就去请人做见证,我退还礼金,我老姑带着孩子跟我走。” 周老爷子看了看儿子媳妇,见他们四人眼里都冒着光,他便知道了他们的心思。 都家和万事兴,他不那么认为,他认为只要家饶心在一处,力往一处使,才是兴旺的条件,至于和睦不和睦的,倒没什么关系。 现在他的家终于又要和睦起来了啊。 周老爷子:“哎……那便和离吧。” 陈春燕跟着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其实也松了一口气,虽然陈家分宗了,但她只要一想到她有这么老一个姑父就觉得糟心,而且周家做的是缺德的买卖,这样的人家能不沾染就尽量不沾染微妙。 她道:“那就请人来做见证吧,今就把事情办妥了,我待会儿带人走。” 第1335章 周家屯一直避讳谈起周家的人,主要是人太恶了,谁都怕啊。 人们经常挂在嘴边哔哔的是非,那是因为知道不会挨打,周家的是非,那就不是挨打那么简单了,有人真是被周家人提刀追过,穿过了整个周家屯的。 通常周家人路过,别人要么低下头快速路过,要么赶紧走上一条岔道,总之不想与周家人对视,万一被问一句“你瞅啥”,那就完犊子了。 而今村长家的门却被周大媳妇敲响了。 村长听到周大媳妇的声音,便靠在炕上装死,一副“我不在,门你随便敲”的架势。 周大媳妇瞪着大门磨牙。 她敲门敲得手都红了,竟然也没人来开门。 简直可恶! 她是好欺负的吗? 绝不是。 她抬脚就朝大门踹去,咔哒一声,门闩被踹断了。 村长听到响动,有些错愕。 狗东西,咋的,当真打上门来了不成? 他怒不可遏,但在看到同样怒不可遏的周大媳妇时,他选择了忍气吞声,就目前来看,周大媳妇的拳头比较硬,而他的脑壳比较软。 他堂堂大男人,不跟无知妇人计较。 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周家的,你这是做啥,可是叔哪里对不住你了啊?” 周大媳妇彪得很,双手叉腰,“叔,咱在外面敲门,你咋连应都不应一声儿呢?” 村长:“我这不是没听见么。” 周大媳妇:“哈,那么大动静,您没听见?您耳朵咋啦?” 村长:“……” 周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烦死人了。 村长:“行了,别那些有的没的了,你来干啥,你直吧。” 周大媳妇:“我爹让你过去一趟,他要和离。” 造孽哟,又祸害了一个女娃子。 哎?不对,这回是和离啊? 村长神奇地看着周大媳妇,和离的话,周家就不能将人卖进山里了,他们家怎么肯? 周大媳妇蹙起了眉头,“叔咋用这种眼神看我,咋,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这话单纯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可要是配上周大媳妇的动作,村长顿时心中一凉。 这位狠人已经将自己的指头捏得咔咔作响了啊。 村长:“不咋,走吧走吧,趁着没有吃饭,先去把事情办了再。” 周大媳妇哼哼两声。 这个屯儿一个能打滴都没有! 她忽然想起了陈春燕,心里顿时不那么舒服了。 那个杀千刀的啊,从来不单打独斗,那是靠人堆的啊。 两人匆匆回到周家,周老爷子已经取来了纸笔。 周老爷子认字儿虽然不多,但平时也要记账,是以家里有文房四宝。 村长连片刻都不想多呆,反正是来写和离书,做个见证的,他到了之后提笔便写,写完之后就让双方画押。 陈竹心怀着雀跃的心情,摁了指印,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终于摆脱这个牢笼了啊。 那孩什么都不懂,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陈竹心,可能是因为饿了,不停地吞咽口水。 陈竹心揉了揉孩的脑袋,什么都没。 眼下,周家不可能再给他们一点吃的东西了。 第1336章 陈春燕听到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那小孩一眼,又朝周老爷子看去,周老爷子却老神在在的,没有半点要给小孩子吃食的意思。 一个小孩子,莫说只是给他垫垫肚子了,就说给他吃饱了,又能靡费几个钱? 她在心中暗暗摇头,周家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家啊。 以小可以窥大嘛。 她朝董明春使了个眼色。 董明春颔首,凑到陈竹心耳边说:“这儿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姑奶奶可以去收拾行李了,这孩子先给我抱着吧。” 孩子嘴巴一扁就要哭了。 董明春:“别闹,姨姨带你去吃东西。” 听到吃东西这三个字,小孩嘴里的口水自然分泌,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董明春揉了揉小孩的脑袋,“走。” 小孩这才展开了手臂,任由董明春抱住。 陈竹心感激地看着董明春。 这孩子就是她的希望,谁对这孩子好,就是对她好。 陈竹心起身去收拾东西,她的东西不多,都是她平日穿的几件衣裳。 周大媳妇和周二媳妇却一下子跳下了炕,包围了陈竹心。 陈竹心拿出一件衣服,她们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翻捡一件,生怕陈竹心从这个家里带走一文钱。 村长看得十分尴尬,心说周家人真不懂事,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吗?怎么着都得等他这个外人离开了再说啊。 陈春燕见周大媳妇和周二媳妇弄得太难看了,她直接拍了一张十两的银票在桌上,“这是退回的聘礼钱,数额远远超过,我老姑的东西就不必搜了,她在你家也接触不到大笔现银,就算有夹带,这些钱也足够弥补了。” 周二媳妇:“不搜一番,谁知道她夹带了多少,万一夹带了金条呢!” 她早就看陈竹心不顺眼了,她就是要羞辱陈竹心。 陈春燕收好了和离书,“我们现在可没有一点关系了,我可不是好脾气的,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周二媳妇:“这话也是我想说的,我们现在没一点关系了,你凭啥在我家耀武扬威,给我滚出去。” 陈春燕挑了挑眉,轻笑一声,“有的事儿我觉得追究起来没有意思,可既然你这么不识趣,那行吧,咱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我祝你们鹏程万里,永远没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她转头问陈竹心,“你除了衣服还有别的东西吗?” 陈竹心摇摇头。 陈春燕:“行了,那些衣服不要也罢,在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放过,想来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这话就太诛心了。 周二媳妇指着陈春燕,“你说话给我小心点。” 陈春燕拿起杯子就掷到了地上。 周大媳妇面色一僵,这是真正的摔杯为号啊。 院子里严阵以待的小子们乌泱泱冲了进来,一个个紧握着拳头,瞪着周家的人,恨不得上去狠狠锤周家人一顿。 陈春燕:“你觉得我说话需要小心?” 周二媳妇的记性不太好,她看到冲进来的人终于想起来,陈春燕并不是只带了一个人来的啊! 她顿时就怂了。 第1337章 周二媳妇想起了她被陈春燕支配的恐惧,陈春燕向来是以多胜少的选手啊。 周老爷子用烟杆子磕了磕炕桌,“行了,老二家的你少说两句,你们这样做确实不合适,怎么能把人当贼看呢?她好歹也做过你们的娘,你们这样太没有礼貌了。” 周二媳妇撇嘴。 周大媳妇见她男人已经开始活动手腕了,她也不敢多说了,“是,爹教训得是,我不说了。” 她男人这两天输了钱,脾气有点不大好,打她的时候都下的是死手,要不是她护着头,这两天她就得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陈春燕不想看周家人表演了,“走吧,老姑。” 陈竹心站起身,颠儿颠儿地跟着陈春燕往外走。 她们出门后,小子们才跟在身后出了门,一副护驾的架势。 马车上,小孩正窝在董明春怀里吃点心。 说老实话,陈春燕也有点饿了,她回头吩咐盛小冬,“去问问谁家米面多,让他们蒸点馒头出来我们吃,价格略高于市价也行。” 她从来没有让人饿着肚子帮她干活的习惯,以己度人,她饿了,那么这些一路步行过来的丫头小子们肯定也饿了,再让他们走着回三井村,太过残忍,那……还是吃了再回家吧。 盛小冬机灵得很,他一户一户人家闻过去,闻到有肉味儿的才敲门。 门开了,出来一个拿着筷子的人。 盛小冬:“婶儿好,请问您家有多余的馒头吗,我想买点,价钱好说。” 陈春燕在车上逗了小孩儿一会儿,第一批馒头就被端了过来。 盛小冬:“大小姐,馒头还是热乎的,你们先吃。” 陈春燕:“老姑先拿吧。” 陈竹心这才拿了一个。 陈春燕拿了一个,掰了一半给小孩,自己留了一半。 董明春:“你先拿去给他们分了,最后给我就行。” 陈春燕:“……” 您这当面插我一刀可还行?! 董明春看出了陈春燕的想法,笑呵呵道:“你不一样,你是大小姐啊,不能够跟她们放在一起比较。我就不一样了,我平时管着她们,如果不以身作则,如何能服众呢!? 说得很对。 陈春燕便没说什么。 一笼又一笼的馒头被送了过来。 并不是太好的面,里面还夹杂着麦麸,不过每天被武师父们训练的丫头小子们并没有一句抱怨,他们早就被训得令行禁止了。 陈春燕当初吃这种馒头时,因为必须要借此活下去,吃得尚算容易,现在却实在是难以下咽了。 真真是由奢入俭难啊。 一户人家的米面到底不能供一百多个人吃饱,众人只是垫了点底,便回程了。 陈竹心便安安心心带着小孩在三井村住了下来。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三井村没什么人了,我该找谁登记呢?” 有黄册记录在案的,才算是官方承认的合法居民,没有记录的便是流民。 陈春燕一阵无语。 三井村很是特别,村子有地,可是没人,那么自然也没有村长、里正、宿老了。 陈竹心这种情况得重新开宗祠,这下麻烦了。 第1338章 陈春燕的三井村大是大啊,白天人说多也多,可人基本都不是三井村的村民,都是雇农啊,每天耕完了地,拍拍屁股就走了。 是以在她看来,人这么少,也没有比较选村长什么的。 陈竹心这样的情况便在三井村落不了户。 落回龙桥村? 也不知道陈竹心本人愿意不愿意。 陈春燕:“你得带着孩子开宗祠吧?” 陈竹心一愣,“啥?” 陈春燕叹气,“你现在算是独立的一户了,得开宗祠,重新修订族谱。” 陈竹心点点头,“哦,应该要吧。” 陈春燕:“三井村现在要什么没什么,你若要修订族谱,便得在龙桥村开宗祠。” 陈竹心的身体略略抖动了一下。 她简直不敢想她生活在龙桥村会怎么样,她可是和离了啊,这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戳到死啊。 陈春燕:“你娘还住在龙桥村,如果害怕别人为难你,可以找她出面。” 陈竹心欲言又止。 知女莫若母,同样的,知母也莫若女。 陈竹心自知没有钱,哪里能让她娘收留呢? 如果没有孩子,她娘或许还能看在她有可能二嫁的份儿上收留她,可孩子……真就没办法了。 陈春燕:“现在是要解决问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陈竹心:“我娘肯定不会帮我。” 呃! 陈春燕惊呆了,“为什么这么肯定?” 陈竹心:“我没有钱啊。” 陈春燕无话可说,一句话已经把张氏讲得很透彻了。 陈春燕:“算了,今天先休息,明天你去见一下里正,具体怎么处理,到时候再说。还有,你得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上族谱要用。” 陈竹心抱着孩子不说话了。 给孩子取名字本来是爹的事情,因为爹成天在外面闯荡,见识比较多一些,偶尔听来一两个寓意好的字儿也能用。 陈竹心却是两眼一抹黑。 她听说过的,村子里的取名法,要么是用出生时的重量取名,要么是用孩子的排行取名。 给这孩子取名为陈老大显然不合适,陈家这一辈的老大明显是陈春燕她大哥。 而让孩子叫陈老七也不合适,她毕竟是外嫁女。 她的脑壳开始痛了,一时间真不知道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陈春燕:“你准备让他姓周还是信陈?” 陈竹心:“当然姓陈,已经和离了,我怎么肯帮周家养孩子,这就是我的孩子,自然得姓陈。” 很好,有这个决心就行。 陈春燕:“按照辈分,他应该随小六他们排,是修字辈的。” 确定了这个,名字就好取了,再添一个寓意好一点的字就行。 陈竹心想了一会儿,说:“叫陈修福?” 陈春燕:“那是我大哥。” 陈竹心:“陈修禄?” 陈春燕的脸顿时黑了。 感情这货连自己几个侄儿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大房的孩子也就罢了,连二房的都不知道…… 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陈春燕:“老姑,您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们所有人的名字啊。” 陈竹心:“……这不是陈大丫,陈二妞,陈小六的叫习惯了吗?” 第1339章 车上的一番谈话自然是没有结果的。 陈春燕把陈家所有孩子的名字都告诉给了陈竹心后,陈竹心瞠目结舌。 寓意好的,福禄寿全都用完了。 她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词儿了,便说回村子再想。 陈春燕回去就睡了,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昨天的事情没做完,今天得做双倍的活计,她连一点懒觉都睡不得了。 她匆匆吃了早饭,便开始伏案工作。 心里不禁感慨,还是家里好啊,连米面都比外面好吃些。 村里就算是富户的米,都是不洗的,他们总觉得洗了就少了。 陈春燕不一样,她要求米得洗三次,必须把小石头和沙子全都洗出去。 有的人可能会说洗太多次会把米面上的营养洗流失了,但最营养的部分在胚芽上啊,脱壳的时候就已经脱掉了,淘米的时候洗掉的营养与之一比那简直不值一提,既然如此,洗呗。 洗干净了的米熬的粥,软糯弹牙,好吃。 陈春燕边写东西边感慨。 叩叩叩。 陈春燕:“谁呀?” 陈竹心:“是我。” 哎! 陈春燕叹气,她赶紧拉过一张空白宣纸来,把自个儿写的东西覆盖上,再用镇纸压好。 她又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了,才起身去开门。 陈竹心面色憔悴,眼下明显带着青黑,显然一夜没睡。 她苦哈哈地道:“我是想不出来名字了,你是读过书的,要不你来取名字吧。” 陈春燕:“……”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不是每个读过书的人都会起名字的。 有的人写了很多小说,也还是个起名废柴呢! 她请陈竹心进来坐,凝眉想了一会儿,问:“你最希望这孩子得到什么?” 陈竹心看了陈春燕一眼,道:“我希望他能跟你一样,能够读书写字。” 陈春燕抚掌,“这不就得了。那就叫陈修学吧。” 陈竹心眼睛亮晶晶的,“这个好,你能写给我吗?我待会儿去找里正。” 陈春燕走到桌边,提笔写下陈修学三个字,吹干了墨迹,递给陈竹心。 陈竹心接了纸高高兴兴的,她颠了颠怀里的孩子,“你以后就叫陈修学啦,开心不开心。” 那孩子害羞得很,一瞬间又把脸埋进了陈竹心的肩窝了。 陈竹心:“我先走啦。” 陈春燕:“如果遇到了问题,可以找董明春,也可以找我。” 她把董明春放在了前面,那是因为她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多,有事情让董明春上也是一样,搞不定再找她吧。 话是这么说的,可她也不确定陈竹心听懂了没,算了管他的,听没听懂的,之后再说吧。 送走了陈竹心,陈春燕继续埋头写作。 三井村一派安宁平和,然而……县衙里却炸开了锅。 陈春燕昨天留在县衙里的杨小姐的画像被闵琪雅看到了,闵琪雅连一息都没有多等,拿着画像就问到了闵大人脸上。 闵大人当时就气炸了,简直岂有此理,谁家的女儿三番两次管自家爹的婚事的,翻了天了! 闵大人:“闵琪雅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闵琪雅冷笑,“想给我找后娘,呵呵,你想得美。” 第1340章 闵大人气得发抖,他是做了什么孽才生出这样的女儿啊! 他的手高高扬了起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画像放下,否则别怪为父不讲情面。” 闵琪雅丝毫不怕,指着自己的脸,“你打啊,往这里打。” 读书人家的讲究多,就算要打人,也绝对是拿藤条抽小腿,不可能抽人耳光。 闵琪雅深谙其中的道理,是以有恃无恐得很。 闵大人气得胸口都疼了,重重放下手,绕过书案准备抢夺闵琪雅手中的画像。 闵琪雅察觉了闵大人的意图,她率先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来自她爹的攻击。 趁着她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档口,她转身就跑,边跑还边将画像卷了起来塞进了衣襟了。 呵呵,想当她后娘,她就要去看看那个女人有没有那样大的胆子。 闵大人大声唤人,“来人,来人,给我拦住那个逆女。” 闵琪雅不要脸了,闵大人还要脸,像那种疾奔的事情,他这样的读书人是做不出来的。 躲开衙门这些酒囊饭袋,闵琪雅已经相当有经验了,她连那些人会从哪道门冒出来心里都是有数的,她做好了预判,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差役。 闵大人看着自家一骑绝尘的女儿内心是混乱的。 他到底生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追!” 差役冲出了衙门,不多会儿又跑了回来。 闵大人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们连一个弱女子都追不到?如果有犯人,你们还追得到吗?” 差役一脸苦涩,“大人,不是啊,这不是我们跑得快不快的问题,是我们运气好不好的问题。大小姐她……一出门就拦下了一辆马车,我们只有两条腿,可追不上四条腿的马啊。” 闵大人只觉他带了一支脑残队伍,“你不会叫车夫停车?” 差役心里更苦了,“大小姐自报了家门,说车夫……停车,她就打死他。” 闵大人一阵阵眩晕,他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晃了一下身体,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闵琪雅是带着画像离开的…… 他揉了揉胸口,高喊:“赶快去牌楼街杨家,给我堵住她。” 所有衙役都打了个激灵,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们感觉他们要是没能拦住大小姐,他们可能会被打死。 所有人吆喝一声,赶紧抄近道朝牌楼街跑去。 牌楼街之所以叫牌楼街,是因为这条街上的牌楼特别多,足足有七座,一溜排开,尽头处就是杨家。 七座牌楼有四座都是贞节牌坊,两座是表彰杨家以慈孝治家的,剩余一座乃表彰杨家在外为官者政绩显着的。 闵琪雅不屑地看了眼牌坊,她其实看不起拥有贞节牌坊的人家,觉得伪善得很,她在京城里时,就曾经听说过有的人家为了得到贞节牌坊,故意致家里的寡妇伤残,好叫其在家里安心守寡。 那些寡妇的生活没有一个是不凄惨的。 在她看来这个杨家可谓是伪善透顶了,要不然怎么可能混到四座贞节牌坊?! 第1341章 一座贞洁牌坊,还能说是夫妻感情好,女子自愿守寡;两座贞节牌坊也能这样解释,但三座、四座……便绝无可能了。 女子守寡后,即便不想再嫁,也可以选择回到娘家,只要娘家肯接受,但这样夫家明显就得不到牌坊了。 所以杨家的媳妇只要守寡,必定被困在大宅子里,一辈子没法离开了。 真是惨啊。 闵琪雅这样想着,便到了杨家门口,她敲响了门。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门子露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并不认识闵琪雅,他便把脑袋缩了回去。 闵琪雅用力一推,门就被打开了。 门子脸顿时青了,“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没礼貌?!” 闵琪雅拿出画像抖开了凑到门子眼前,“看清楚了吗,这个人认识不认识?” 门子盯着画像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那是谁。 他呵斥道:“你谁呀你,随便拿出幅画就想糊弄我,你当这是什么人家?” 闵琪雅一巴掌打在了门子脸上,“瞎了你的狗眼,这是你们家小姐,你不认识?” 她愤怒地点了点画像上的某个地方。 装裱着画像的画轴的空白处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姓名、年龄、住址、基本家庭情况等信息。 门子略略认识几个字,立马看明白了,那确实是他家小姐。 他不敢怠慢,赶紧请闵琪雅往里面走,他落在后面关上了门。 一群刚刚赶到的衙役看着紧闭的大门,心里一阵绝望。 “完了,大小姐进去了,我们等着被剥皮吧。” “也许进去的那个姑娘不是大小姐呢,不管怎么说,希望还是要有的,我们就在这里再等会儿吧。” “我觉得我还是回家收拾浮财准备跑路的好,总感觉大小姐这一次要闯的祸比较大,不是我们承受得了的。” …… 众人齐刷刷打了个寒颤,开始认真思考这样做的可行性。 闵琪雅被带到了花厅里,杨家自有仆从跑到二门上去传话。 一个小丫头接到消息,疯也似的跑到了杨小姐的院子这样那样说了一番,便期待地看着大丫鬟冬雪。 冬雪招手叫来院子里的小丫头,“给她拿一盒糕。” 她转身去了绣楼,杨小姐正端坐在窗前绣屏风。 杨小姐的绣技很好,哪怕绣的是入门级的双鲤戏莲,也绣得比旁人好些,鲤鱼看起来栩栩如生的。 她开始学女红时,先学了半年多基本绣法,之后便绣了三年鲤鱼,鲤鱼绣好了,她才开始接触山水,再然后是人物,最后才是双面绣。 她学会双面绣后,再倒过头来绣鲤鱼颇有举重若轻之感。 冬雪:“小姐,刚刚外院有人来报,说是有位小姐拿着您的画像找上门儿了,想见您一面。” 杨小姐将针戳进布里,抬起头来,“没说是哪家的小姐吗?” 冬雪:“没说,听说那位小姐刁蛮得很,打了咱们家的门子,想来咱们家也不可能认识这么没有规矩的人家。” 杨小姐收好手帕,语带不喜地说:“背后不可语人是非,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 第1342章 冬雪被小姐教训了,心里却一点都不害怕,她家小姐就是这样,嘴硬心软。 其实她都懂的,她家小姐处境不好,与其说小姐那些话是在教训她,不如说是小姐习惯了如此,在京城的时候到处都是眼睛,她说错了话,小姐如果不教训,那么受罚的就是小姐了。 不过骂归骂,小姐却从来没有扣过她月钱,哪怕日子再难过,也仅仅是带着她一起做针线来卖罢了。 冬雪:“知道了,我以后已经注意言行。” 杨小姐摇摇头,“你呀,总是不长记性,当心以后吃亏。走吧,我随你去看看。” 大家族讲究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杨小姐说是去看看,其实也不尽然,她是去了正院,杨家老安人那里。 杨家以孝治家,家里最好的院子自然给长辈住着了。 一般而言晚辈上门,不管是找谁的,都需要先去长辈院子里请安,是以杨小姐才会去杨老安人院子里。 冬雪吩咐小丫头,请来求见的小姐进门来,这才跟上了杨小姐。 杨老安人其实不太喜欢杨小姐,杨小姐背着克夫之名,怎么听都不太吉利,她便免了杨小姐的晨昏定省。 只是这个时辰杨老安人的媳妇和孙媳妇都齐聚一堂给她请安,顺便再陪着用膳说话。 杨小姐到了院子里,守在正屋门口的丫鬟面色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冬雪上前笑吟吟道:“雅音姐姐,还请通报一声,咱们小姐来请安了。” 雅音有些为难,最后却还是道:“小姐去茶房里歇歇吧,太夫人在用膳。” 杨小姐知道自己的处境,二话不说转身去了茶房,自有小丫头奉茶。 杨家这位老安人没读过什么书,为人势力得很,当初她只是老太爷的通房丫头而已,后来杨家正经的老夫人实在生不出孩子来,杨家便给所有通房丫头和侍妾停了药,老安人运气好有了身孕,且一举得男。 只不过老安人长得实在不好看,哪怕是生了儿子,老太爷也不待见她,直接抱了儿子寄养在老夫人名下。 老太爷怕孩子养不熟,故意将老安人送到了乡下庄子里。 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杨老爷年纪大点后,知道自己并非老夫人亲生儿子,便开始寻找生母,这事儿当然是秘而不宣的。 直到老太爷故去,杨老爷才突然把生母接回了杨家,那位乡野村妇忽然摇身一变就成了杨家老安人。 杨老爷果然如老太爷预料的那般,果然养不熟,老夫人对他可谓是贴心贴肺的,可他接回生母后,对老夫人便只是面子情了,在外人面前让人挑不出理来,但就是让老夫人觉得齿冷。 杨老安人就不同了,她瞬间扬眉吐气,隔三差五寻个由头找老夫人晦气。 那时是杨老爷当家了,杨家的人谁敢说什么,且这不是什么不孝,只是故去的老太爷的妻妾之争而已,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如此这般,老夫人没多久就被气死了。 杨老爷升了官,还专门请封了他的生母,要不然杨老安人也成不了名正言顺的安人。 第1343章 杨老安人成了杨家辈分最高的人后,知道了生儿子的好处,自然是看不太上孙女的,觉得没什么用。 她本来就不喜欢杨小姐,现在杨小姐被夫家嫌弃成那个样子,她自然更看不上了,理都懒得理会。 只是杨小姐的亲娘在屋里,少不得要求个情,“娘,我刚才听到桐桐来了,可要让她进来请安?” 杨老安人很是不高兴,“我说过了,不让她来,她怎的还来,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婆子。” 杨夫人的脸刷的就黑了。 这怎么说话呢! 杨少夫人见婆母脸色难看赶紧道:“您这就错怪她了,她也只是好心而已。” 杨老安人将眼睛一瞪,“你还敢在这里帮她说话,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副没出息的模样,成亲都多久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杨少夫人的脸也顿时绿了。 她甫一成亲,杨老安人就用没有见过孙媳妇为由,把她从京城叫了回来,然后她再也没能回去。 她的肚子要是有了动静,她的死期才不远了呢! 杨夫人:“娘,您盼着抱曾孙,我也盼着抱孙子,要不……” 杨老安人摆摆手,打断了杨夫人的话。 杨夫人心中叹气。 她这一生育有三子一女,第一个儿子因为没有经验,养得不好,夭折了,后来的孩子她都养得非常小心,好不容易盼到孩子长大了,娶了媳妇,进了翰林院,这算是有出息了吧,偏偏婆母捣乱,让她抱不得孙子。 她气得几乎内伤,偏偏还什么都不能说。 她可以想象得到,哪怕她那个在国子监读书的小儿子也娶了媳妇,照样会被叫回来。 神经病嘛这不是! 杨老安人慢吞吞喝了一盏茶,挥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雅音打开帘子,“老安人,有人登门,已经到了正院。” 杨老安人眼睛一扫,“是找你们哪个的?” 语气很是不高兴。 她早年被人嘲笑过不懂规矩,因此十分讨厌规矩不到家的人。 登门拜访,怎么着都应该提前下个帖子,要不然怎么知道主人家方便不方便待客呢? 杨夫人:“大概是来找桐桐的……” 杨老安人更加不高兴了,“她是什么样人她不知道?竟然还敢把人往家里带,谁允许的?” 这话刺耳极了,杨夫人坐正了身体,刚想出言理论,胳膊却被媳妇拉住了。 秀才遇到兵,讲得清道理吗? 杨少夫人站起身,“您说得是,孙媳这就将人斥退。” 斥退这个词儿用得好,杨老安人听了很舒心。 杨少夫人起身走出正屋,先朝站在院子里一脸不耐烦的闵琪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闵琪雅上上下下打量杨少夫人一番,见其是妇人打扮知道不是正主,便暂时按捺住了没有发作。 杨少夫人进了茶房,朝杨小姐招手,“小妹,你来。” 杨家除杨老安人以外的人关系都挺好的,她们几乎连成了统一战线,共同对抗杨老安人这个黑恶势力。 杨小姐:“人到啦?是否要去给老安人请安?” 第1344章 杨少夫人讳莫如深地朝隔壁看了一眼,杨小姐就明白了,那位老安人可不会顾什么面子,管他是不是客人上门,说不给你脸就不给你脸,你能奈她何? 杨小姐放下茶杯,说了声多谢,便朝门外走去。 杨老安人这里的丫头,她们这些做晚辈的都得敬着,要不然一准儿吃挂落。 好在茶房这个丫头世代在杨家为奴,受过先太夫人的恩惠,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看不惯老安人的,是以在她面前稍微做些小动作,只要不太过分,她权当没看见,绝不会报给老安人知道。 杨少夫人笑吟吟地看着杨小姐,“那位是你朋友吧?” 不等杨小姐回答,闵琪雅已经冲到了杨小姐跟前,挥起胳膊,一巴掌打在了杨小姐脸上。 杨小姐瞬间被打懵了。 她根本不认识眼前的姑娘,这个姑娘为什么要打她呀? 杨少夫人怒气升腾,但还顾忌着这里是老安人的院子,不便发作,拽着闵琪雅的胳膊就往外走,任闵琪雅怎么挣扎,她都不放手。 她的手被打得通红了,也不做理会。 她还记得刚嫁入杨家时,心里有多么忐忑,生怕做错点什么事情,被夫家厌弃,是她的小姑子每天来陪着她说话,带着她做针线,她才迅速融入了杨家的。 她和小姑子的关系很好,自然不能容忍别人打了自家小姑子还全身而退。 杨小姐回过了神来,赶紧追出了正院,“嫂嫂,嫂嫂。” 杨少夫人忍够了,她抬手甩了闵琪雅一巴掌,而后立刻后退。 闵琪雅哪里是吃亏的性子,眼睛一瞪就要往上扑。 别忘了,这里是杨家,是杨少夫人的主场,她哪怕是来请安的,身边也带着丫鬟。 丫鬟见自己主子要吃亏了,哪里肯干,撸起袖子就挡在了前面。 冬雪心里气得很,先前她家小姐被打了,她没反应过来,这时她却已经反应了过来,加入了殴打闵琪雅的队伍。 闵琪雅双拳难敌四手,吃了不小的亏。 她也是读过书的,知道什么叫攻敌所必救,她抡圆了胳膊,毫无章法地打了一阵,却忽然朝杨小姐扑去。 杨小姐看着一张狰狞的脸,吓得挪不动脚步。 闵琪雅:“就你这样的女人也想给我当娘,你算什么东西,我呸!” 杨少夫人离得近,哪怕闵琪雅气愤下语速有些快,她还是听清楚了。 这……说的是什么? 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种话会让小姑子名节有损啊。 她指着闵琪雅,“你嘴巴放干净点,少说点着三不着两的话!” 闵琪雅就认准了杨小姐,那两个丫鬟要打她就打,反正她就是要打杨小姐。 她听到了杨少夫人的话,冷笑,“怎么,敢做不敢认吗?像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什么闺阁小姐,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 杨小姐心中本来就憋屈得很,被这样无端指责,只觉得活不下去了,“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闵琪雅:“你死了才干净了呢!” 雅音匆匆从正院出来了,“莫要再吵闹了,吵得老安人头疼。行了,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第1345章 完了! 这个词同时出现在了杨少夫人和杨小姐的心里。 这个年月磋磨人的方法可不要太多了,就连杨夫人也没逃掉过。 曾经有一次杨夫人惹了老安人不开心,老安人装病,让杨夫人去佛堂抄经,抄了几天后,老安人还哼哼唧唧的,说病没好,是杨夫人抄经的心不诚,让杨夫人跪着抄。 杨夫人从早跪到晚,跪了几天几乎把腿跪断了。 可一个孝字压下来来,她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闵琪雅根本不怕杨家的长辈,她扒了扒拉乱糟糟的头发,大步走进了正院里。 杨小姐脖子上有几道抓痕,手背上也有,好在她用胳膊护住了脑袋,脸倒是没事儿。 杨小姐和杨少夫人任由丫鬟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才进了院子。 雅音挑着帘子,“少夫人请进。老安人说了,小姐跪在外头。” 杨少夫人担心地看了杨小姐一眼。 杨小姐摇摇头,走到柱子旁跪好了。 老安人:“往外面跪点儿,别躲在阴凉的地方。” 杨夫人:“母亲,她还没有出阁。” 老安人眼睛一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顶嘴,你也出去跪着。” 杨少夫人刚想开口说什么,杨夫人便朝她摇头。 杨小姐看到她娘出来了,心里担心得要死,她娘年龄不小了,哪里能在太阳下久晒?! 现在还好,待会儿越来越热了,该怎么办? 杨小姐揪着自己的衣摆,几乎把衣摆揪烂了。 她还记得杨家老夫人的模样,那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老天真是不公,怎么让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命运多舛,反而让……这么一个人作威作福呢? 要是老夫人在,家里绝对不会出现这么多糟心的事情。 屋里。 杨老安人眼神不善地看着闵琪雅,“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我家闹事!” 闵琪雅眼睛朝天,“我爹是县令,我在你家闹事了又如何?” 杨老安人没什么见识,在她的意识中,县令是梁县的父母官,是天,是不能惹的存在,而她自己的儿子的官到底有多大,比之县令如何,她没有概念。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还朝闵琪雅招手,“来,乖女,到姥这里来。快上点心和果子露,你尝尝看好吃不好吃。” 闵琪雅更加得意了,“那些东西谁家没有?我娘是京城伯府家的小姐,我什么没吃过?!不用麻烦了,我今天来是来找外面那个女人理论的。她算个什么东西,竟想做我的后娘,也不晓得拿镜子照照。” 杨老安人眼珠一转,“什么意思?” 闵琪雅:“还装蒜!你看看这是不是她的画像!” 杨老安人接过画像一看,其实什么都没看出来,但画像下面写着字,她不识字,但县令家的千金想必是认得的,说那是杨桐那必不会有错了。 她把画像拍在了桌子上,“不知检点的东西,雅音,给我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 雅音颔首,转身去杂物间拿了荆条,“小姐,请起身。” 杨小姐无计可施,只能站起身来。 雅音:“得罪了。” 第1346章 杨小姐站起身,闭着眼睛咬着嘴唇,已经做好了准备。 雅音是以两个小丫头撩起杨小姐的裙摆,露出杨小姐只穿着中裤的腿,她毫不犹豫地用荆条抽向杨小姐的小腿。 杨小姐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来,她痛呼声被她压回了喉咙里。 不能叫出声,不然就输了。 她这样倔强地认为。 啪,啪,啪。 雅音不断用荆条抽着杨小姐的小腿,她只听老安人的话,老安人没有叫停,她是不会停的。 杨小姐咬破了嘴唇,感觉嘴里有了血腥味,她痛得直哆嗦。 杨夫人看得心疼极了,“母亲,差不多了吧!” 老安人感觉自己被媳妇在外人面前下了面子,气咻咻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还翻了天了,这个家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就开口!” 杨夫人:“什么都没有问清楚,您就命人打她,您让她以后怎么活啊!” 老安人:“你看到咱们家门外面的牌坊没?整整四座贞洁牌坊,表彰得是什么,不用我这个老婆子来告诉你吧。咱们家的人决不允许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 闵琪雅心里美滋滋的,她爹不肯听她的,没关系啊,她总能让别人听她的话,呵呵。 可她还没有高兴完,老安人却又开了口,“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得想办法解决。对方是县令对吧?是县令咱们也不怕他,要是他敢不娶了咱们家的女儿,我就上府城告他去!” 闵琪雅眼前一黑。 你在说什么,你这个老虔婆,神经病吧! 她腾地站起身,“谁允许你们这么做了,她名节坏了要去死就死好了,凭什么赖上我家。” 老安人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人,哪里会允许一个小丫头在自己面前放肆,“你没了娘,没人教你规矩没关系,以后两家结了亲,我就是你长辈,你的规矩我来教。” 闵琪雅:“你疯了吧你,就你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还想教我,你不脸红我都替你脸红。” 老安人确实生气了,“来人,把这个大胆的女娃拖出去,给我打,她什么时候懂规矩了,什么时候停。” 闵琪雅转身就想跑,她的本意是来把事情搅黄的,谁知道这婚事莫名其妙定了下来,她还莫名其妙要被人打。 她娘都没打过她好吗,这个老虔婆算个什么东西! 但……老安人屋里有整整四个大丫鬟,雅音出去收拾杨小姐了,屋里还剩三个,三个丫鬟早就培养出了默契,老安人一声令下,她们一齐扑上,两个人拽住了闵琪雅的两只胳膊,另外一个人拿了藤条就准备打闵琪雅。 闵琪雅慌了,“你们凭什么打我,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你们还不把我放开,当心我叫你们好看。啊!” 三个大丫鬟都是老安人的心腹,她们都知道老安人的脾气,那是一个只会胡搅蛮缠,丝毫不跟你讲道理的主儿,她们连一丝一毫劝说老安人的念头都没有,让打谁,那就打谁。 闵琪雅这一回真的哭了,哭得很伤心,藤条打得她钻心的疼,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第1347章 闵琪雅是一个轻易认输服软的人吗?当然不是。 相反的,谁惹到了她,她就会跟谁刚到底,一定要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为止。 她现在动弹不得,可不妨碍她骂人…… “杀千刀的老虔婆,你等着吧,夏天雷多,早晚劈你。” “一群丧了良心的狗东西,竟敢算计到我家的头上了,不将你们打死,这事儿不算完。” “沐猴而冠听说过吗?说的就是你这种人,穿上了华服,也还是个没见识的乡下老太婆。” …… 老安人气得发抖,闵琪雅说的话可算是戳了她的心窝子了,一句句的,全往她心里最痛的地方扎。 她走出门来,指着闵琪雅,“给我打,给我重重地打。” 她一定要亲眼见到闵琪雅痛呼求饶的样子,方才解气。 闵琪雅恨得牙痒痒,她痛归痛,却绝不叫,仍不断骂着…… “你坏事一定干了不少吧,晚上还睡得着吗,你一个人躺在床上会不会觉得挤,哈哈哈,那些被人害过的人其实都跟你躺在一起。” “哈哈哈哈,被我说中了,瞧你脸色难看的。你以后一定要中午出门,因为早晚要出事。” …… 别说被言语攻击的杨老安人了,就连跪在一旁的杨夫人都觉得后脊背凉飕飕的,她还在太阳底下啊……晚上……简直不敢想。 杨夫人眼带惊恐地看着闵琪雅。 如果她的女儿真这么倒霉嫁进了闵家……天啊,这日子咋过啊! 杨老安人的身体晃了晃,“给我堵住她的嘴巴!” 两张帕子同时塞进了闵琪雅的嘴巴里,闵琪雅呜呜地叫,可没人理会她了。 责打一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打得闵琪雅和杨小姐的小腿血肉模糊了,才停下来。 杨小姐还勉强维持着大家小姐的仪容仪态,闵琪雅却已经瘫在了地上。 杨老安人:“把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送回她家去。剩下这个……滚回房抄女书女戒,什么时候抄得我满意了,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房间。” 冬雪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她扶住了杨小姐,“小姐,还能行吗?” 不能行也得行。 杨老安人绝对不会派肩舆送她回去的,只能走回去。 杨小姐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回走。 她算是听出来了,杨老安人在打县令的主意,而且那个县令的年龄应该不小了,但这样又如何,只要能尽早离开这个家,她就算是去给人家做续弦,她也乐意。 而且这样一来,杨老安人就不敢随便磋磨死她了,至少会给她请大夫。 杨老安人看着杨小姐一步一步艰难前行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动容,她算着时间,觉得大夫来时,杨小姐差不多已经回房间了,才吩咐雅音去请大夫。 她是又想磋磨杨小姐,又不想被外人看出来啊。 雅音根本不重视杨小姐,她当着杨夫人的面跑动了几步,跑出了院子,便开始慢慢悠悠地走了。 医馆那边倒是县衙的人先到了。 杨府的人到底不敢磋磨县令千金太过,紧赶慢赶地送人回了县衙,就怕医治不及时落下什么病根子。 第1348章 闵大人再怎么气闵琪雅不争气不学好,那也是他自己的女儿,他怎么对他自己的女儿暂且不说,他哪里容得下别人对自己的女儿下狠手。 他道:“赶紧去请大夫。” 婆子跑了出去。 闵大人:“可是那杨家人干的,这也太过分了,且等着我弹劾他们家吧。这事儿放到哪里去说,都是他们杨家没道理。哪有这样打别人家女儿的!” 柳姨娘扭动了腰身,贴上了闵大人的后背,“老爷,我觉得这事儿还是打听清楚得好,我们占理还好说,万一不占理呢? “我听说牌楼街的杨家那可是积善之家,门前的牌楼足足有七座,谁不说他们一声好啊。 “而且大小姐是闹到人家门上才被打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们的底气就弱了三分啊。” 闵大人气得呼哧呼哧喘气。 他何尝不知道他人微言轻呢,人家是三品大员,而他只是个七品小县令,他弹劾上官多半会被留中不发,这事儿不了了之了不说,还有可能因此得罪人。 可他咽不下这口气呐! 柳姨娘眼珠转了转,“我看那杨小姐还算是个好的,只是那杨家……哎!” 昨天晚上闵大人在研究杨小姐的资料,作为枕边人的柳姨娘如何会不知道? 这对于柳姨娘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威胁! 她心里清楚得很,不让新夫人进门那是不可能的,可在她有了闵家长子后进门,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闵大人是个老古董,重嫡庶之分,认定了在嫡长子出生前,不能够有庶子,是以每回……都要给她灌药。 但灌药这种事毕竟不可能由他一个大男人亲自动手,她便买通了嬷嬷,嬷嬷送了药后,就离开了,并没有盯着她喝干净。 她转头就把药倒了。 她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有动静。 闵大人蹙眉,“你说她是个好的?她克夫啊!” “呀!”柳姨娘怪叫一声,“老爷千万离她远点,凡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闵大人听着自家小妾说话,越听越烦,“你好生看顾着大小姐。” 柳姨娘脆生生应了一声。 回过头却垮了脸,她讨厌闵琪雅得很,还要好好照顾她呢,没往她伤口上撒盐巴,都应该偷笑了好吧?! 她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她转身进了屋里,用帕子捂着鼻子就道:“你们小心着点儿,要是小姐身上留了疤,仔细你们的皮。” 她说完一句,便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椅子上,连动都懒得动弹一下了。 闵琪雅:“谁要你的假好心,给我滚出去。” 柳姨娘:“呵呵,如果不是你爹让我来照顾你,你以为我愿意来?你赶紧闭嘴吧,一只没牙的老虎还能干什么呢?啊?哈哈哈哈!” 闵琪雅:“你这个臭女人,你给我等着,我告诉我爹去。” 柳姨娘:“哎哟,很是不巧呢,你前段时间闹腾得太厉害的,告的又全是黑状,你现在再去告我,你爹恐怕不会信你了。” 闵琪雅气得想吐了,“你们都怎么做事的,没听到她以下犯上吗?还不给我打!” 第1349章 一屋子的人全都噤声低头了。 柳姨娘哈哈大笑,“你还记得你娘离开时带走了所有下人吗?你一天天待在家里只顾着发脾气,也不想想,购买下人的事情你没做,你爹不可能做,那是谁做的?是我啊。我买来的人,她们能听你的吗?” 闵琪雅心里升起深深的无力感,她以为她很厉害,原来她真成了没牙的老虎。 她恶狠狠地等着柳姨娘。 柳姨娘不以为意,缓缓走向闵琪雅,按着闵琪雅的脑袋,贴近她的耳朵,说:“等我给你生了弟弟,你就彻底什么都不是了。” 闵琪雅心里一片冰凉,她为什么要阻止父亲续弦,当然是因为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更是因为后娘很有可能为父亲生儿子,她的地位将大大降低。 那么……父亲还肯帮她找那个公子吗? 那是她情窦初开唯一喜欢过的人啊。 柳姨娘见闵琪雅失魂落魄的,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起身离开了房间。 敌人被打倒在地了,她没兴趣再去踩两脚,她怕脏了脚。 闵家的人跑到医馆时,陈春燕刚好接受完今日的课程,在被许大夫考校知识。 那婆子慌张得很,一把推开了陈春燕,“我们家小姐被打得血肉模糊。” 噫! 陈春燕:“你是哪家的人?” 婆子见陈春燕是个小姑娘,不是很想理会,但忽然想起来闵大人好像跟个小姑娘交好,那个小姑娘还会医术…… 她立刻道:“我是县令大人家的,我们家大小姐被人打了。” 陈春燕:“闵大人打的?” 婆子脸上就有了几分气愤,“不是,是那狗胆包天的杨家人打的。” 嚯! 杨家人! 完了,那混世魔王知道陈春燕给她选的后娘了。 陈春燕:“呵呵呵,那赶紧的,别耽误了,病情拖严重了不好。” 婆子:“就是,就是,大夫啊……” 许大夫捋着胡须道:“老夫去多有不便,还是让我的女弟子去吧,燕儿,你去吧。” 陈春燕:“……” 我可不可以不想去?! 闵家现在对于我来说就是龙潭虎穴啊! 许大夫:“有问题?” 陈春燕硬着头皮道:“没问题。” 婆子却觉得有问题了,“这位姑娘还没有出师吧,这样去救治咱们小姐会不会,会不会有点不够重视?” 许大夫老神在在地说:“女医给小姐治病没什么妨碍,老夫去多有不便之处,至少老夫不能亲眼看伤口,不能亲手帮忙上药。” 婆子一想也是啊,“那就麻烦大夫跟老婆子我走一趟了。” 陈春燕颔首,找了个药箱提在手里,跟着婆子去了县衙。 还没有走近闵琪雅的房间,陈春燕就听到了闵琪雅活力十足的叫骂声,“这下你不用担心了,你们家小姐精神头很好呢,应该没什么大碍。” 婆子的脸色相当精彩,她都替闵琪雅尴尬起来。 陈春燕进了屋,欢欢喜喜地跟闵琪雅打招呼,“你好呀,一段时间不见闵大小姐你的嗓门不减当年啊。” 闵琪雅:“你有病啊,我好不好的,你看不见吗?” 陈春燕:“我看着挺好的,我先走了啊。” 第1350章 闵琪雅一张脸憋得涨红,她实在是不愿意向陈春燕低头,但形势逼人强,她不低头不行。 她哼哼唧唧地说:“我一点都不好,你赶紧帮我看看。” 陈春燕这才走到床边,撩开了闵琪雅的裙摆,就看到了被血浸透了的中裤,雪白的裤腿上染上了大片殷红。 她啧啧两声,“杨家人打的?胆子真大。” 闵琪雅:“杨家的那个什么老安人一点不懂规矩,我听说她以前就是个通房丫头,一朝得势,连原先正儿八经的老妇人都敢磋磨,这种人……啊!你给我轻点儿。” 陈春燕知道闵琪雅今天是委屈大发了,不然绝对不会向她抱怨的,她们俩矛盾可算是很深的啊。 她道:“我还没怎么样,你叫什么叫,裤腿都还没剪开呢!” 血凝住了,裤腿粘在了伤口上,要剪开肯定很痛。 闵琪雅痛得冷汗都下来了,“你们都欺负我,你一个,还有那个臭女人也是一个。” 陈春燕手上的动作不慢,配合地跟闵琪雅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你说哪个臭女人?” 闵琪雅:“还能有谁,还不是我爹那个小妾!啊啊啊,你倒是给我轻点啊。” 陈春燕:“……” 她无话可说,刚才那一下动作确实快了点,闵琪雅可能当真很痛……哦,不是可能,是肯定,伤口又流血的。 闵琪雅忽然回过味儿来,“你不是还没出师吗,你这个赤脚大夫,我不要你,你给我叫你师父来。” 陈春燕加重了手上的动作,听着闵琪雅嗷嗷叫,她才道:“我师父是男子,他能帮你清理伤口吗?你就知足吧,现在还能有我这么个女医,要换作以前,你这腿只能由大夫隔空指挥丫鬟处理,到时候能不能保得住都不晓得咯。” 闵琪雅:“你吓唬我的?” 陈春燕:“我吓唬你做什么?!我跟你讲,好多人受了伤,觉得伤口不大,就不重视,后来就是因为这样死了的。” 闵琪雅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会不会说话,说什么死啊死的,我死了,肯定就是你不尽兴害死的,我要让我爹给我报仇,啊!” 陈春燕懒得跟闵琪雅分辩了,反正只要闵琪雅说了难听的话,她就加大力道,反正吃亏的也不是她。 闵琪雅被折腾得没有力气了,哼哼声也小了很多。 她算是看出来了,在这种时候跟陈春燕犟嘴,害的其实是自己,她现在就捏在陈春燕手上啊。 过了会儿,陈春燕主动说:“我要清理伤口了,会有些痛,你忍着点儿。” 闵琪雅:“嗯。” 陈春燕这才用棉签蘸了酒精开始清理闵琪雅的伤口。 闵琪雅:“嗯!啊!” 这一回她叫得格外凄惨,“你到底给我用了什么药,怎么会这么痛,该不会是砒霜吧,你好歹毒的心啊。” 陈春燕:“闭嘴吧你,砒霜是用来吃的,又不是外用药。” 闵琪雅眼泪狂飙,她实在是想反驳陈春燕的话,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砒霜确实是内服的药啊。 陈春燕:“又来了,你别叫啊。” 第1351章 不叫是不可能的。 闵琪雅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你赶紧的,说说有没有什么痛快点的办法吧,我不想受零零散散的罪了。” 陈春燕看着闵琪雅的小腿,说:“有倒是有,但是得加钱。” 闵琪雅倒是很干脆,“那就加,那些钱不用,难不成还要留着给那个小贱人用吗?” 陈春燕:“哦,那你把脚伸出来,伸出床外。” 闵琪雅艰难地挪动身体,好不容易才让腿脚悬空了。 陈春燕打开所有酒精瓶子,也不心疼东西了,一股脑往闵琪雅小腿上倒。 闵琪雅小腿不停弹动,整个人都要痛得拧巴了。 陈春燕:“好了,好了,清理干净了,可以上药包扎了。” 闵琪雅:“你故意的吧,让我花钱买罪受?” 陈春燕:“你要这么想我的话,我也阻止不了你是不是?再说了,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我能不满足你吗?” 闵琪雅:“……” 陈春燕:“把腿放下来,我要开始包扎了。你别晃腿了,待会儿沾到什么脏东西,还得重新清理一遍。” 闵琪雅只能照办,那种切肤之痛,她真的不想体验第二回了。 上药其实不痛,甚至还有些清凉,她长舒了一口气。 陈春燕:“最近伤口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的食物,不要吃发物,不要吃豆制品。” 闵琪雅:“知道了。” 陈春燕:“算了,我跟你说了也白说,我跟你爹说去。” 闵琪雅:“……” 狗东西! 陈春燕一出门,就看到了柳姨娘,她点了点头。 柳姨娘扭着腰走了过来,“燕老板,我们见过的啊。” 陈春燕颔首,“是见过的,对了,把诊金付一下,出诊费十两,零零散散的药费我算你一两。” 柳姨娘的脸就抽了一下。 要钱找闵大人去啊,找她干什么,她存点钱容易吗?! 她有点不想给。 陈春燕:“你这是……不愿意付诊金?” 柳姨娘笑了,“那哪能啊。你稍等,我回屋去拿。” 不多会儿,她拿了一张十两的银票,并一两银子的现银出来,“我刚才听你说要忌口还是什么的,要忌口什么东西啊?” 陈春燕收了钱,并不理会柳姨娘,“你问闵大小姐去吧。” 她刚才听了闵琪雅的话,对于柳姨娘这个人有了一定的认识,柳姨娘不简单啊。 她可不敢将闵琪雅需要忌口的东西告诉柳姨娘,万一柳姨娘反其道而行之呢? 就比如说花生吧,平时吃挺好的,可以降低胆固醇、延缓人体衰老,但是如果身上有伤,就不应该吃了。 陈春燕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情况,有个人腿上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伤口,伤都快好了,他家里用花生米炖鸡,他觉得没关系,只吃一点点而已,结果就化脓了。 那还是在有抗生素的年代,要是换成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那可就要命了。 陈春燕不理会柳姨娘杀人般的眼神,大摇大摆往前衙去了,忌口什么的,她还是找闵大人说吧,跟柳姨娘说不着。 闵大人坐在太师椅上发呆,“怎么样了?” 第1352章 陈春燕:“伤口处理好了,只不过最近天气有些热,需要勤换药,药我留了一些,至于酒精,我这里没有了,您派人去医馆取吧。” 闵大人满脸疲惫,“麻烦了。” 陈春燕摇头,“不麻烦。另外,闵大小姐有需要忌口的东西,我写给您。” 闵大人颔首。 陈春燕便去隔壁的书案后坐了,开始写忌口。 她写完了,把单子递到闵大人面前,有些迟疑。 闵大人:“你我二人如此熟了,又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用如此遮遮掩掩的。” 陈春燕:“我本想着这是大人您的家事,我不好插手,但您既然都如此说了,我便直言了吧。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闵大人:“我话已出口,自然没有跟你计较的道理。” 陈春燕:“那我就说了啊,你家的那个姨娘好像有问题。” 闵大人的脸色难看了起来,“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他是很相信陈春燕的能力的,既然陈春燕说柳姨娘有问题,那么必定问题不小,该不会是通敌…… 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陈春燕:“柳姨娘可能故意离间了你们父女关系,刚才闵大小姐跟我抱怨了柳姨娘,想来柳姨娘确定您不会相信闵大小姐的话,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吧。” 闵大人表情一松,原来只是内宅小事。 内宅的事儿大上了天,也捅不出太大的篓子来,是这样就好。 闵大人:“小女就是吃亏吃得太少了,让她适当吃吃亏也好。” 陈春燕知道闵大人心里有数了,那么话不多说,她只提醒一句,“注意饮食。我先告辞了。” 她觉得闵大人最后一句话说得挺对的,闵琪雅就是吃亏吃太少了,才长不聪明,多吃几次亏,就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了。 她路过一个摊子时,看到有梨,便顺便买了些些,准备一半留给师父一家人,一半带回三井村。 她家也种了梨树,但还得过几年才会结果。 这个年月没有农药,基本没什么污染,她拿着梨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咬了一口。 摸着良心说,这梨的口感确实没有后世的好,毕竟没有改良过。 那些说回到古代吃无污染无公害的食品多么多么幸福的,都是骗人的,无污染是真的,幸福却未见得多幸福,物种是不停进化的嘛,倒回到几百年前,食物不也退化了几百年么,肯定没有那么好吃的。 陈春燕刚放下梨准备去吃午饭,一个人就冲到了她面前,二话不说就跪下了。 冬雪:“求求你了大夫,你救救我家小姐吧。” 陈春燕一头雾水,“你赶紧起来吧,先说说什么情况。” 冬雪吭吭哧哧的说不清楚。 还是周有成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嗨,这是杨家的丫鬟,他们家老安人脾气怪得很,不允许外男进后宅,你说不许别的外男进也就罢了,不许大夫近……这叫什么事儿啊。” 原来许京墨已经去过一趟了,却被赶了出来。 第1353章 陈春燕对于杨老安人又有了新一重的认识。 她无语道:“阿成哥,你把这话记好,以后他们家再来人请,就说男子不方便进入后宅。他们家有本事用太监去。” 冬雪吓得脸都白了。 什么样的人家才能用太监啊,不是宫里,就是王府或者公主府里。 他们家用,除非是想造反了还差不多。 冬雪:“大夫求求你了,你千万不要乱说。” 陈春燕:“你担心什么,我又没说什么,行了,你等着,我去补充一点药材,就跟你去瞧病。” 酒精属于易燃易爆物品,肯定不可能放在药材柜子里,药材柜里全是干药材,太容易着火了。 她记得她中学那会儿上实验课,隔壁那个教室学生哄的一下就冲出来了,起因就是打翻了酒精灯引燃了窗帘,那个火真的不容易被扑灭,最后连她们这个教室的学生都被疏散了。 医馆的酒精都存在地窖里。 地窖比较潮湿,陈春燕还特地找了些石灰包来放在里面。 地窖里面没有木制品,也没有之前的东西,哪怕酒精被点着了,也就当是给厨房下面烧地暖了。 而且酒精的量也不多,不会引起大爆炸,安全上是有一定保证的。 不是陈春燕不想多备酒精,实在是因为这个年头连粮食都不够吃,哪里有那么多粮食来做酒啊,酒精比酒更厉害,纯度更高,如果十斤粮食换一斤酒的话,那么十斤粮食就只能换一两酒精了。 陈春燕取了足够的酒精,装进药箱里,又备了点棉签、金疮药和纱布才出了门。 冬雪走在陈春燕面前,一直在抹眼泪,一路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陈春燕被人看得心里发毛了,“你可不可以别哭了,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冬雪打了个嗝,“我担心我家小姐啊。” 陈春燕:“你家小姐只是皮肉伤,不用太担心,只要小心护理好就行。” 冬雪狐疑地看着陈春燕,“我好像没说我家小姐伤哪儿了……” 陈春燕:“我去看了另外一个伤者,不然你以为我大中午的为什么要往外跑。” 也是哦。 既然看了来闹事的那个女人,想必对小姐的伤心里是有数的。 冬雪稍稍放下了些心,但是……“我家小姐伤得比较重。” 陈春燕:“你来时,她没发热吧?” 冬雪摇摇头。 陈春燕:“没发热问题就不大。” 两个人步行到了牌楼街,四处都飘起了饭香。 陈春燕有些饿了,主动加快了脚步,大夫就是这样,不管再怎么饿,也得先处理了病患再说。 冬雪:“大夫你请这边走。” 刚走到二门,冬雪就停下了脚步。 雅音站在垂花门下,好似在等着她们似的。 冬雪觉得不太妙,主动道:“雅音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雅音:“老安人不放心小姐,不知请来的女大夫医术如何,总要亲自掌掌眼才放心。” 冬雪急得跳脚,“我家小姐,我家小姐……” 雅音伸手虚按了按,“你莫要不识好人心,老安人如此做,完全是为了小姐好,速速让开。” 第1354章 冬雪自然是犟不过雅音的。 雅音在老安人面前得脸,就算是杨夫人也得让着她三分,更别说寻常丫鬟了。 雅音领着陈春燕朝正院走。 冬雪就顽强地跟在她们身后。 雅音也不出言驱赶冬雪,就那么任其跟着。 她走到正屋门前,躬身道:“老夫人,大夫来了。” 杨老安人最不喜欢有人叫她老安人,她就是喜欢当老夫人老太君,家里的人当着她的面都顺着她。 老安人:“进来吧,我瞧瞧。” 雅音挑起帘子,请陈春燕入内。 陈春燕刚走进门,正准备行礼便察觉到了一道挑剔的目光。 老安人上上下下打量陈春燕,跟菜市场挑瓜似的。 陈春燕被看得很不舒服,索性就不行礼了,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 她现在大力支持祁轩干的事情,只要干成了,这些个什么官宦家属,在她面前都跳不起来了。 更何况她现在还手握着一个杀手锏,看谁不顺眼,就把谁写进话本里,还映射成要谋害主角的人,哈,看他们死不死。 老安人重重哼了声,“哪里来的丫头这么没规矩。” 陈春燕:“您家要是没有病人需要瞧,我就先回医馆了,眼看着就到了正午,该是吃饭的时辰了呢!” 老安人:“我没有发话,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这个碎催。” 陈春燕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这个老安人竟然是这样的。 如此的话,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转身就走,路过冬雪身边时,还道:“你家庙门打,不适合我进来,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安人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 她确实是想磋磨杨小姐,却没想要弄死她,要是陈春燕走了,杨家再去其他地方请大夫,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候,要是杨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她的名声也就不好听了。 她赶忙道:“站住。” 陈春燕根本没停步,她又不是杨家的家仆,杨老安人让站住她就站住,她不要面子的吗? 雅音快步上前拦住了陈春燕,“大夫慢走,我家老安人请您留步。” 陈春燕:“怎么,你杨家想私自扣押良民不成?” 雅音的面色变了变,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女大夫人看着小小的,扣的帽子却如此的大。 她赔笑道:“姑娘莫要见怪,我没有那个意思,左右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您且听一听老安人怎么说吧。” 陈春燕便重新回答屋里。 老安人:“哼,你读过几年书,是哪里的人?” 陈春燕有些不耐烦,“请问这些东西跟我看诊有关系吗?” 老安人:“怎么没有关系,我问话,你老老实实回答就行。” 陈春燕转头问门外的冬雪,“你们家有明白人没?没有的话,我真没时间奉陪了。” 老安人:“你放肆。” 陈春燕这一回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雅音要拦她,她直接把人推开了。 她路过冬雪的时候说:“如果想救你家小姐,就把人送到医馆来。” 她不等老安人发作,“希望贵府上的人不要生病,你家的门,我再也不会踏进来一步了。” 第1355章 作威作福惯了的老安人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好像得罪了一个大夫啊。 这个年头连个风寒都能要人命,得罪了一个大夫,那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不生病还好,一旦生病了……老安人打了个寒颤,她年龄大了,哪有不生病的道理。 她忙道:“快请大夫回来,眼看着吃午饭了,我们家没什么好招待的,粗茶淡饭却还能供一顿。” 雅音赶忙去追。 陈春燕哪里会被雅音追到,她再怎么样,运动量都比在深宅大院里的丫鬟大,跑起来不多会儿,两人间的距离就被拉开了。 她眼珠一转,高声道:“如果你敢喊人关门拦我,我就要喊救命啦。” 雅音一噎,她刚才确实是想喊人关角门,然后再把陈春燕带回正院的。 陈春燕顺利离开了杨家。 她今天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古代人总说妻好一半福,果然如此啊,瞧瞧杨家被老安人弄成什么样了,这家也就是男人撑得住有出息,要不然早完蛋了。 这家的老爷愚孝归愚孝,脑子却还是清楚的,把他娘留在了老家,丢给妻子媳妇孝顺,他留在京里做官。 要不然就凭他娘这个德行,不出三天,就能把京里的贵妇人得罪个遍。 顶着炽热的太阳,陈春燕匆匆回了酒楼。 医馆吃饭按时按晌的,这个时候去肯定没什么吃的了。 她在酒楼里要了一菜一汤,就着馒头简单吃了,主要还是怕杨小姐被抬到了医馆,她没在不好处理。 其实师娘还是能处理,但不是有事弟子服其劳么,她能赶过去还是要尽量赶的。 这个时候杨小姐还没有出门。 冬雪哭着把事情说了,杨小姐倒显得十分平静。 冬雪:“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没有帮上忙。” 杨小姐:“傻丫头,你在这个家能做得了什么主啊,这事儿不怪你。你去取件披风出来,咱们去医馆。” 冬雪的眼泪止不住的掉,“小姐。” 杨小姐:“放心,我还撑得住。去拿钱。” 她扶着床柱子艰难地站了起来,一点一点挪着下了脚踏。 冬雪动作很快,她用披风裹住了杨小姐,然后就扶住了她。 杨小姐痛得冷汗直冒,可她连哼都没哼一声。 到了她这个地步,如果不够坚强,早就找一根绳子吊死在房梁上了。 杨小姐:“不用管其他人,不要求其他人,我们就这样出去就行。” 冬雪咬着嘴唇,压低声音说:“成天做这种事情,求神拜佛再多次也没什么用。” 杨小姐呵斥:“不要乱说话了。” 冬雪也确实不敢再乱说话了,别人家的规矩是主子做错了事情罚奴婢,他们家的规矩是,主子做错了事情罚主子,奴婢做错了事情罚的还是主子。 她是真心心疼杨小姐,不忍心让小姐再因她受罚了。 听到了风声的杨夫人匆匆赶了过来,伸手扶住了杨小姐,“我的儿,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杨小姐白着一张脸还劝慰杨夫人,“母亲放心,女儿没事。” 杨夫人呵斥自家陪嫁丫鬟:“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去租马车。” 第1356章 杨夫人心里清楚得很,她不可能用府里的马车。 她这边可能刚到马厩,那边通风报信的人可能就已经到老安人面前打小报告了。 她只能外出拦车。 这其实不算什么事儿,她有钱,而且因为在老安人眼皮子底下,这些年嫁妆的出息都没怎么动过,手里存着一大笔银子。 老安人心眼小得很,不允许家里的人手面比她宽,而她自己又是个极小气的人,就比如说家里来了亲戚拜访,按理说离开时应该送上程仪,亲近的人多给些,不亲近的人少给些,而老安人却是一视同仁,统统只给十两。 她都只给十两了,到了杨夫人这里,就只敢给八两了,再到杨少夫人那里也就只能给五两了。 每一回都把事情弄得很尴尬,这是把谁当成是来打秋风的了不成? 之前有一回杨老爷在京里听到些风言风语,气得不轻,写信回家骂杨夫人,说她不会管家,把杨夫人气得哭。 杨夫人手里从来没有过管家权啊。 她其实早前还期待过的,这个圈子就这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么这个是那个的连襟,要么那个是这个的同窗,遇到那起子心眼小的,可不得在背后说闲话嘛。 她想她丈夫听到那些议论后,总该知道让杨老安人管家不合适了吧,谁知道……她丈夫竟然指责她。 她当然要写信回去分辩啊,结果杨老爷回信依旧把她骂个狗血淋头,说她身为人媳没尽到规劝的责任,这也是大大的不孝。 她气得几天没吃下饭,后来心也淡了,懒得跟杨老爷多说,她就当自己是个聋子和哑巴,日子过一天算一天了。 冬雪拦了车来。 杨夫人没闲心嫌弃这辆车了,扶着杨小姐坐了进去。 这辆车也不知道载过什么,味道怪怪的,而且颠簸得很,车厢哐当哐当响,杨夫人一直用胳膊护着杨小姐,生怕车厢散了架,砸到杨小姐。 杨小姐有气无力地拉了拉杨夫人,“娘,您别管我了。” 她也怕杨夫人的手酸。 杨夫人的眼圈又红了,“我的儿,你是多么好的人,怎么命就这么不好呢,老天不公啊。” 杨小姐:“可不敢这样乱说,佛主会怪罪的。” 杨小姐是不太信佛主的,但杨夫人信,她怕杨夫人现在无意识地抱怨,到了晚上又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后悔眼下的冒失。 杨夫人打打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张嘴,我不该乱说话,罪过罪过,佛主莫怪。” 杨小姐没什么精神头,她脑袋靠在车厢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陈春燕回到了医馆,放下了药箱。 周有成拿着个苍蝇拍在打苍蝇,听到动静,掀起眼皮看了陈春燕一眼,“这么快?你有没有好好给人治?” 他不是无的放矢的,陈春燕给杨小姐处理伤口的时间比给闵琪雅处理伤口的时间短了太多了。 陈春燕摆摆手,“嗐,根本没治,我跟你说那家的老安人纯粹是个糊涂鬼,我是不想跟他们家的人打交道了,以后他们家的谁再生病,请不要叫我去,叫了,我也不去。” 第1357章 周有成一脸兴味,“咋啦,你又吃瘪啦。” 陈春燕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咋的,你一副巴不得我吃瘪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周有成摸摸鼻子,“我这不是觉得稀罕么。” 陈春燕:“稀罕你个头。我没吃瘪,那个老安人还没发作起来,我就转身走了。哈,我才是大夫,她是求我的人,在我面前摆架子,摆得着吗?我又不缺钱,又不吃这碗饭,说不给她看病,就不给她看。” 呃! 周有成目瞪口呆,哇,这个燕儿真是越来越有王霸之气了。 他虽然也是个大夫,还是个眼看着就要出师了的大夫,他也不敢用这种态度对病人家属啊,那样真的是会挨打滴。 他问:“那你是怎么离开杨家的?” 陈春燕:“我趁他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跑出了杨家,他们家本来想关门挡住我,我就说,他们如果敢那样干,我就敢大叫救命。” 周有成:“……” 人啊,一旦开始不要脸,基本上就是无敌的了。 他对陈春燕真心是服气了。 陈春燕活动了一下胳膊,“师父没什么事交代我吧?” 周有成:“没啥事儿。师父出诊去了,哎哟,我估计也就是去看一眼,等师父到了,人就算还在,也差不多要没了。” 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寻常人家不到了非请大夫不可的情况,是不会请大夫的,但一旦这样的情况出现,就会变得非常紧急,需要尽快施救,然而算上来回医馆的时间,就已经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了。 陈春燕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只能叹息一声罢了。 要学医,首先得学习认字儿,要不然药方都没法写,但现在的人九成九不认识字儿,有些聪明的能从牌楼上学到两个字,但那根本没法看医书。 她现在要增加大夫的数量也做不到,只能等学堂里的学生毕业了,再挑一些合适的进行深造。 周有成:“哎,算了,你别在这儿叹气了,去里面吧,师娘在井里冰了个西瓜,你去把它捞起来,我们一块儿吃了。” 陈春燕:“……你想吃你就明说,干什么撺掇我去挨骂?才刚刚吃了午饭,又去吃冰凉的东西,这不是找骂么,我才不干这种傻事。” 周有成:“……” 这猴精猴精的丫头真是专门克我啊。 陈春燕抱起她买的梨往后院走。 周有成:“燕儿啊,燕儿诶,来病人了。” 陈春燕只能转身,把梨放在了柜台上,“哪里不舒服?” 杨夫人:“腿,腿受伤了,大夫,赶紧给我女儿治一治。” 陈春燕见杨小姐脸色苍白,双颊却有些泛红,抬手摸了摸杨小姐的额头,滚烫一片,“阿成哥,赶紧煎一服退热的药来。病人和家属跟我去后院处理伤口。” 杨夫人见陈春燕面色郑重被吓了一跳,她意识到女儿的情况不太好了,“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她还没有嫁人,现在去世了,就只能做孤魂野鬼啊。” 陈春燕:“……” 哎,不是,怎么是这样一个逻辑呢? 怎么感觉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香火供奉啊? 第1358章 陈春燕先进了厢房,给板床换上了干净的床单。 许大夫有规定,病人进来后必须换床单,治疗结束后,床单立刻收起来清洗,而板床平时是不铺床单的。 陈春燕觉得这样挺好的,她自然也照章执行。 杨小姐趴在洁白的床单上,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弄脏你们的床单了。” 陈春燕:“没关系,这床单就是给你用的,用完之后马上就拆洗,不会给第二个人用。” 杨夫人听到这话,对医馆的好感顿时上升了一倍。 陈春燕走过去关上了门,“我要开始清理伤口了,可能会有些痛,如果怕咬到舌头,嘴巴里可以先咬一张帕子。” 杨夫人忙抽出帕子递到杨小姐嘴巴。 杨小姐本不想咬的,却又怕杨夫人担心,只好接过帕子,塞进了嘴里。 陈春燕撩开了杨小姐的裙摆,头皮就是一麻。 她是真搞不懂杨老安人的脑回路了,杨小姐的伤比闵琪雅的重了太多了,这怎么还有对自家人下手比对外人下手更狠的人呢? 闵琪雅的腿只是部分地方有些渗血,杨小姐的腿真的是小腿肚子都被打烂了。 现在裤子黏在腿上,要把裤子腿儿揭下来,那该多痛啊。 陈春燕拿起剪子剪了三刀,拉起碎布一角,“家属还是不要看的好。” 杨夫人没有动,只是捂住了嘴巴。 陈春燕心里叹气,“你要看就看,但是不能打断我的治疗。” 杨夫人轻轻嗯了一声,这一声就好似用尽了她的力气般。 陈春燕慢慢地帮杨小姐处理伤口,杨小姐的创面太大,她可不敢像处理闵琪雅的伤口那般处理,那样真的会把人痛死的。 杨小姐痛得发抖,却还是忍着没有哼哼一声。 处理伤口的耗时非常长,处理完伤口后,陈春燕连腰都有些直不起来了。 她揉了揉腰,给杨小姐上完药,包扎好,“我建议伤者还是暂时留在医馆的好,你伤得有些严重了,而且天气热,如果不能及时用药,有些危险。” 杨夫人为了不影响陈春燕治疗,一直默默抹着眼泪,她听陈春燕这样说,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止都止不住了。 陈春燕:“也没有那么糟糕,只是护理起来比较困难罢了,你们要是随意挪动她,恐伤情反复。” 杨夫人:“那行,那就先留在这里吧。” 陈春燕:“不用全部留下来,留一个人就行。随时注意她的体温,如果骤然升高,必须马上通知大夫。” 冬雪连连点头,她是杨小姐的贴身丫鬟,她在心里已经认定是她留下来了。 陈春燕:“可以给她搭一条薄毯,但只盖着背就行,别盖着腿。饮食尽量清淡,不要吃发物和豆制品。” 杨夫人:“谢谢大夫,诊金……” 陈春燕:“诊金给柜台上的人就行。” 她拿到诊金其实还是要交给柜台上的人,毕竟用药是用的医馆的,但像她之前出诊的费用那单独的十两银子,那是不用上交的。 她出了门,顺带帮杨小姐拉上了门。 她心里不由感慨,杨小姐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遇上这么个老安人。 第1359章 陈春燕跟师娘打了声招呼,便动身回了三井村。 她今天的稿子才写了五分之一,回家后还得抓紧才行。 或许真是流年不利,她坐下才刚刚写了几百个字儿,楼下就有人喊她了。 她吐出口浊气来,只能走到窗边应答,“谁啊?” 董明春:“大小姐,来了两个稳婆,说是世子爷找来的。” 陈春燕眼睛一亮,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不过……时间不对啊,这两个人来得怎的这样快?从京城过来就算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她抱着疑惑的心情还是走下了楼去。 两个稳婆都知道陈春燕才是正主,她们一看到陈春燕便俯身行礼,“我们二人给东家请安了。” 陈春燕抬了抬手,“二位以前在哪里高就啊,怎么来得这样快?” 两个稳婆对视一眼,“我们以前是在王府里面当稳婆的,后来世子爷需要人,我们二人便被送了过来。” 陈春燕:“单是你们来了?” 稳婆:“是这样的,世子爷派人传话时挺着急的,我们不敢耽搁就先来的,我们的家人收拾齐东西,随后便到。” 她们心里清楚,接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如果不拿住她们的家人,燕老板肯定不敢相信她们。 她们的思维确实是跟陈春燕不一样。 陈春燕想的却是她们的家人千万不能落在王爷手上,现在祁轩看着跟王爷的关系挺好的,万一将来翻脸了呢? 那岂不是把现成的把柄交到了对方手里,还让对方有机会利用这个把柄搞破坏么!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她觉得那什么王爷简直太上道了。 陈春燕:“不知你们二位怎么称呼?” “我夫家姓陈,我娘家姓刘,大家叫我陈刘氏或者老陈家的。” “我夫家姓张,我娘家姓钱,您可以叫我张钱氏。” 陈春燕:“春姐,给她们二位安排个住的地方吧。” 董明春:“小姐放心,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一楼。二位嬷嬷年龄也大了,上楼也累,一楼虽然稍微潮湿些,住着却也方便。” 陈春燕对董明春满意极了,心知董明春必然是在通知她的同时就已经安排了住宿。 二位嬷嬷心里也熨帖极了,她们之前看到这栋高楼时,心里就咯噔一下,生怕她们被安排住在楼上,现在好了,住一楼她们能够轻松很多。 董明春也很满意这个效果,她虽然也觉得这样收买人心不够正大光明,但有什么办法呢,人越来越多了,必要的手段还是不能少的。 有的事情做了,如果不说的话,哪怕这些人享受到了,他们都是没有感觉的,所以有时候还得靠嘴说。 陈春燕:“那就请二位嬷嬷先入住洗漱一番,我们再来谈话。” 两个稳婆对视一眼,便应承下来。 董明春:“请跟我这边走。” 陈春燕:“盛小冬,盛小冬。” 周文严:“盛小冬还在城里没回来。” 陈春燕站到宿舍门口,“周文严,你来也是一样。” 周文严:“……” 他只得跑了过来。 陈春燕:“你去学堂通知蔡大丫和于玲玲回来,就说她们的师父到了。” 第1360章 周文严的体力显然没有盛小冬好,盛小冬一天天的被人使唤,皮实得很,而周文严懒散惯了,除了轮值外,成天待在屋里,体力自然差,陈春燕都交代完事情了,他还在呼哧呼哧喘气。 陈春燕上下打量周文严一番。 周文严紧张地捂住了嘴巴。 陈春燕:“你该运动了,从明天起,你就跟着武师父他们跑步吧。” 周文严就露出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起来那么早跑步,人生当真一片黑暗了。 他根本不敢反驳,转身就朝学堂跑去。 他怕自己跑得慢了,陈春燕不满意,顺嘴说一句,他的体力太差,训练量再增加一倍。 蔡大丫和于玲玲年龄毕竟大些,在董明春手底下学习了一段时间后,追上了学堂的进度,她们就去学堂进学了。 她们的理解力真的不是八九岁的小丫头能够比的,特别是蔡大丫,擅长举一反三,一些简单的文章,她都能够读懂了。 只不过现在的书非常坑爹,一眼看去,字儿连成一片,没有一个标点符号,这就导致了她想加快进度,自学一些东西十分困难。 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 所以读书便成了少部分有家学渊源,或者财力雄厚的人的事情。 她的情况董明春了解到了,只不过还没有反馈给陈春燕罢了,毕竟陈春燕这两天也忙。 周文严在女学门口探头探脑的。 廖敏柔一看这架势,脸就黑了,她嘭一声将书摔在了讲台上,叉着腰就走了出来。 周文严咽了口唾沫,他有一种可能会被打的错觉。 他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廖敏柔的距离。 廖敏柔冷哼一声,“这里是女学你知道吗?不是你能够探头探脑的地方。你要是再敢这么无礼,我就让你们家燕老板送你进宫做公公。” 周文严顿觉下身一凉,夹紧了腿。 他心说:现在的姑娘怎么都这么狠呢,动不动就绝人后路,断人香火的。 廖敏柔:“还不快滚,想让我用扫帚赶你滚吗?” 周文严气得跺脚,“姑娘你可冤枉死我了,是燕老板让我来的啊。蔡大丫和于玲玲的师父来了,燕老板让我把她们叫回去,你且让让。” 廖敏柔不但没软化下来,反而怒气更胜,“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你好好说不就行了,在哪里鬼头鬼脑地干什么呢?就算是我在上课,你能不能敲门?能不能?” 她现在对这里有感情了,最怕的就是有人败坏学堂的名声,把这里传成了供人消遣玩乐的地方。 周文严那样的举动,如果被有人心看到,传了出去,确实不妥。 周文严连连作揖,“廖小姐,我知道错了,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回,行不行?” 廖敏柔重重哼了声,“希望你长记性。” 她转过身朝里面喊:“蔡大丫,于玲玲,你家燕老板找你们,你们赶紧回去一趟。” 蔡大丫和于玲玲都不敢怠慢,赶紧收拾好了东西,跑出来。 她们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廖敏柔。 廖敏柔抬手指了指周文严,“别看我,看他,跟他走吧。” 第1361章 周文严不大跟小姑娘相处,走在路上,一会儿走在前头,一会儿落在后头,反正怎么着都不自在。 于玲玲噗嗤笑出了声,闹了周文严一个大红脸。 蔡大丫晃了晃于玲玲的胳膊,“别笑。” 于玲玲:“哦!”她又主动解释,“我不是故意嘲笑你的,就是觉得你这样子挺好玩儿的。” 周文严挠挠头,“是,是吗?” 于玲玲的脸蛋也红扑扑的,“嗯!” 周文严就嘿嘿笑,他终于知道盛小冬为什么总是到处蹿了,原来跟小姑娘说话能让心情变好啊。 他们不紧不慢地往宿舍赶,陈春燕却已经建立起了稳婆的详细档案,这两个稳婆不愧是在王府里面混的,竟然都识字儿。 她让她们写下自己的名字,字歪歪扭扭的,比个小学生还不如,但已经算很不错了,毕竟就算是让后世的大学生来写,恐怕比这也好不了多少。 现在写的毕竟是繁体字,比划多得吓死人,本身就很难写,再者绝大多数人都习惯了用电脑打字儿,写出来的字就越来越见不得人,甚至很多人还提笔忘字。 陈春燕:“你们怎么教学生,心里得有一个方案,比如说先教她们孕期护理之类的东西,还是先教她们接生的步骤。” 稳婆并没有听得太懂陈春燕的话,不过她们大概也猜得到是什么意思,她们是怎么学做的稳婆,就怎么教待会儿要来的人呗,这个有啥的。 董明春:“蔡大丫和于玲玲来了,让她们进来吗?” 陈春燕:“叫进来。” 刚才还欢乐得很的于玲玲,在见到陈春燕那一刻,立刻变成了见到了猫的老鼠,蔫儿了。 蔡大丫依旧是一副酷酷的样子,进来先行了礼,就杵在了那里。 两个稳婆见了她们两个,脸上顿时露出为难的神情。 这两个女娃娃啊,一个看上去凶巴巴的,一个看上去傻愣愣的,这俩走出去,都不是家属能够信任的那种人。 产妇是最不经吓的,蔡大丫杵过去,别把人家产妇给吓难产了才好。 而于玲玲则畏手畏脚的,特别底气不足,是个人都怕她们给接生坏了。 陈刘氏面露为难地道:“东家啊,不是我们守着手艺不愿意教啊,您看看这两个姑娘,也没哪一个像是能做稳婆的啊。” 蔡大丫一听这话就朝陈刘氏看了过去,她就是被买来做稳婆的,要是做不了了,主家还留着她干嘛?搞不好就要被卖掉,她的眼神就有些凶。 陈刘氏心里咯噔一下,这丫头也太凶了吧,她总觉得这丫头会突然冲过来打她,弄得她都有些不敢看着丫头了。 就这样的稳婆,哪家敢请啊,这怕不是请回去个大爷吧。 陈春燕:“她们赚钱不赚钱,有没有人请,那不是你们需要关心的事情,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教她们东西。等她们学会了你们的本领,成功接生三次后,我自有厚赏。” 陈刘氏暗叹一声,赏赐不赏赐的,她已经不做奢望了,她只求这两个丫头听话点,胆子大点就好 第1362章 稳婆没有权利拒绝陈春燕,她们便把蔡大丫和于玲玲两个领走了。 陈春燕坐到书案后,开始接着刚才的东西写,宿舍又恢复了一片祥和宁静的状态。 而县衙此时却又闹腾了起来。 老安人被陈春燕摆了一道,越想语气,她让人去打听了医馆的女大夫,才知道陈春燕跟闵大人的关系莫逆,一般人都不敢惹她。 老安人心思一转,便琢磨开了。 她的孙女要是成了闵大人的续弦,她跟闵大人的关系可就比陈春燕近了许多,那时再来收拾陈春燕,岂不易如反掌?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这还用不了十年,快得话顶多几个月就成了。 她顿时觉得这事儿能做。 她把雅音叫到身边如此这般地叮嘱了一番,便半靠在榻上呵呵乐开了。 有一个县令孙女婿,她以后还不得在县里横着走啊,哈哈。 于是雅音就到了衙门里。 闵大人掌管着一县之地,每天的事情多不胜数,他早上被气了一阵,什么事情都没干,这才刚刚摸到活儿,衙役又通报说有人想见他。 他是什么人相见就能见的吗?真是随便来个人都当自己是陈春燕了不成! 他黑着脸说:“不见。” 衙役脖子一缩,跑了,没多会儿,他又跑了回来。 闵大人极不耐烦地道:“又怎么了?” 衙役:“她说,她说她是未来夫人的祖母身边的大丫鬟,还请您拨冗一见,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闵大人脚一滑,差点滑倒椅子下面去。 他什么时候定亲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连忙道:“快让人进来,别让她在外面瞎嚷嚷了。” 衙役用了来时的二倍速度跑了出去,他也知道这事儿有些棘手了。 雅音在衙门门口站得笔直,如一杆长枪似的,任谁见了都不敢轻视她。 衙役:“姑娘,大人有请。” 雅音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颇有几分志得意满,往日那些她见了得恭恭敬敬的存在,今日见了她还不是客客气气的,可见还是跟着老安人混有前途啊。 衙役把雅音挡在了班房门口,禀告道:“大人,人到了。” 闵大人声音淡淡的,“进来吧。” 衙役这才放了雅音入内。 雅音环视了一圈,觉得衙门也不过如此,用的木料竟然还比不上杨家的。 她心里更放松了三分,未来的孙姑爷嘛,自己适当拿乔也是可以的吧,“大人,奴婢是杨家老安人身边的大丫鬟,今日来是问问大人何时向我家提亲?” 闵大人心中恼怒,他们家的人把闵琪雅打成了那个样子,现在竟然还敢上门,真当他脾气好不成? 他冷喝,“大胆民女,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雅音:“大人,我可是……” 闵大人:“来人,把这个猖狂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衙役走了进来,押着雅音就要走。 雅音:“你不能打我。” 闵大人:“你是皇亲国戚不成,我不能打你?!再加十板子。” 他不能打杨家老安人,他难道还不能打杨家的下人出气? 第1363章 闵大人到底是护短的,自家女儿吃了那么大的亏,他在官面上没法找回场子来,现在既然有人送上了门来,他不打白不打。 可别说什么得罪了杨老安人将来不好办,他可没想过要娶杨小姐,说老实话,他还真有点怕杨小姐克夫是真的。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雅音被按在了凳子上,手脚被绳子捆了,两名衙役熟练地打了起来。 他们两个不知道闵大人到底会不会跟杨家结亲,不敢把人打得太狠了,万一……这事儿成了,今天打板子的人就里外不是人了。 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衙役,他们在这里面混久了,自有处世之道,永远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衙役确实收了劲儿,但就眼下的力道打在雅音的身上,雅音还是够呛。 她根本没吃过苦,她在老安人身边伺候,平时还有小丫鬟伺候她,说她不比小家碧玉差,那也是真的了。 板子还一下一下打着,雅音被打得嗷嗷叫,一点也不见杨小姐的风骨。 衙役:“大人,她痛晕过去了。” 闵大人:“用冷水泼醒了,继续打。” 衙役咬了咬牙,照着闵大人的吩咐办了。 他端来一盆冷水,浇到雅音脑袋上,雅音被冷水一激,醒了过来,她还有点回忆不起来她在哪里,但很快,她身上的疼痛就提醒了她,她在衙门里挨打。 这是打完了,还是没打完啊? 衙役用行动告诉她,还没打完。 雅音:“啊啊啊!” 衙役的手稳得很,不管雅音再怎么叫喊,身体再怎么扭动,他依旧用同样的频率和力道打着。 没两下,雅音又晕了过去。 这一次都不用再禀告闵大人了,他们直接端来水,淋到雅音身上,等雅音回过了神来来,就继续打。 反反复复几次,雅音被折腾得恨不得死了。 打完了板子,衙役松绑后,把雅音拖拽到了闵大人跟前复命,“大人,打完了。” 闵大人点点头,“你可记住了,在本官面前,没有功名的人,都得跪。” 雅音虚弱地道:“知道,知道了。” 她没有力气了,人虽然是跪着的,但胳膊肘却撑在了地上,整个人就如一只蜷缩在一起的狗子似的,看上去要多惨有多惨。 闵大人:“你以后休要在外面败坏本官的名声,本官与贵府没有一点关系,这一点你可记好了?” 雅音恍恍惚惚的,听到这话,人忽然就清醒了过来,这是她来这里的任务啊,要是连这个都完不成,她回到杨家,不但不会请大夫给她看病,很有可能还要再挨一次打。 她急急地道:“大人,您坏了我们家小姐的名声,岂可就这样算了?” 闵大人额头青筋暴起,“你胡说八道什么,难不成还想挨打?!” 雅音把心一横,“世间自有公道在,就算您要打死奴婢,奴婢还是一样的话。您的女儿跑到我家来说我家小姐什么后娘不后娘的话,有了这话,要么您娶了我家小姐,要么让我家小姐吊死在县衙门口。您觉得怎么样?” 第1364章 吊死在县衙门口…… 闵大人嘴角抽抽,他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却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此别致的威胁之语。 他怒目圆瞪,看着歪跪在地上的雅音,忽然觉得好似拿这个小女子没什么办法了。 虽然有破家的县令一说,可也得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像杨家那样的人家,可不是他能破得了的。 难不成真的要任由杨家的人赖上不成? 他倏然起身,“将这妖言惑众的女子收押。” 雅音:“大人,您这是准备颠倒是非黑白了吗?我杨家可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不会任由您这样欺负的!” 闵大人根本不理会雅音,这事儿他跟她说不着。 哎!不孝女啊,这个不孝女啊,事情都是她惹出来的啊。 他回到后衙,换下官府,乘坐了官轿往城外而去。 他的婚事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如果不捏着鼻子认下来,于他的官声有碍,可认下来他又实在没底,那可是克夫的女人啊……涉及到他的小命,由不得他不重视。 轿子晃晃悠悠的,内里又闷,他没多会儿便睡着了。 梦里,他刚刚睁开眼,外面就传来惊呼声,喊着“死人了,死人了”。 他心里一惊,赶紧跑出去看,就看到一具女尸挂在衙门匾额下面,女尸的脑袋低低埋着,看不清面容。 他让人赶紧把女尸放下来,这么挂在门口成何体统! 他的人刚刚靠近尸体,一群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就手持各种刀具一点一点朝他逼近。 “狗官坏人名声。” “狗官血债血偿。” “狗官……” 这些人也看不清面容,但是闵大人心里知道,这些都是杨家人,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一个激灵,突然醒了过来,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他撩开轿帘,“快着点儿,今天还得回城。” 陈春燕写了几大页纸的内容,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漏洞,才接着往下写。 写了几个字,她的眼皮忽然跳了起来,她按住了眼皮,松开手,一会儿又开始跳了。 她对着太阳呸呸呸,本来没什么事儿的,却弄得她心神不宁了。 董明春:“大小姐,闵大人来了。” 哦哟! 难怪眼皮狂跳呢,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闵大人这个时候来,右眼皮跳也是应该的,他家那个情况,来了准没好事儿。 陈春燕:“请大人楼上坐。” 董明春才转身朝闵大人欠身,“大人,请楼上坐。” 闵大人打开扇子遮在眼睛上,抬头朝楼上看去,“把楼修这么高干嘛,又不是塔。” 董明春:“这不是节省地方么。” 闵大人奇怪地看着董明春:“你家燕老板不是把整个三井村都买下来了吗?还嫌地少?” 董明春:“不是。把人都集中起来住在一起,原本的院落就可以拆了,那些地方好生养两年就是良田,这样岂不划算。” 闵大人的嘴角抽抽,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当着父母官的面说你们是怎么弄隐田的,这样真的好嘛? 董明春:“您放心,我们绝不会害您的税收任务完不成的。” 第1365章 梁县这边一般是衙役收税和乡绅收税相结合的,每年都有规定,每个地方交多少税,这些税会被摊派到人头上。 乡绅会先协助收取,如果不够的话,再由衙役下乡催缴,当然了衙役下乡了,那就不会很温柔了。 可就算是不下乡,普通人家的日子也还是难过,乡绅会用家里的陈粮换走庄户上交的新粮,这样的粮食交上去,肯定是过不了关的,那自然会被打回去。 庄户没有办法,闹也闹不出个结果来,只能用家里的新粮再次上交。 乡绅有良心的话,这样的把戏只玩儿一次或者索性不玩儿,没有良心的话,搞不好玩儿两三次,玩儿得庄户家里没有新粮为止。 这也还罢了,到了县里,负责收粮的小吏还要踢斗,把斗里的米踢出去一些,说税粮没交够,让人补交。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普通人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难过了。 而如果田变成了隐田可就不一样了,这些天照样还在那里,只是官府的黄册上并无记录,这样的田自然是不用交税的。 但三井村整整一个村的田都变成了这样的存在,闵大人也很怕粮税收不齐啊。 粮税骤降,可是他施政不利的表现。 闵大人看着董明春,“这些话是你们家燕老板教你说的。” 董明春笑了,“不是,是我说的,家里事多,大小姐没法事事都过问。可我知道闵大人您是自己人,我就绝对不会让自己人为难,秋收后,粮食如果有缺口,我会跟大小姐商量着补上的。” 她没把这话说死,这是她的意思,可她的意思并不能作准,还得跟陈春燕商量着来,但也表现出了一个态度,一个友好的信号。 闵大人很显然听懂了,他哼笑一声,拾级而上。 怎么陈春燕身边的都是人才,他身边的全是猪队友呢? 真是气死个人了。 陈春燕已经收拾好了手稿,泡好了茶等待闵大人了。 闵大人左右打量一下,“你这屋子格局怪怪的。” 陈春燕:“其实还好,只要住惯了,就会觉得比以前方便。” 闵大人:“再方便也小得很啊。怎么,你舅舅还没从你家离开?” 陈春燕:“没呢。” 闵大人:“我明儿找衙役去催催。” 陈春燕:“那就多谢大人了。” 闵大人摆摆手,“我麻烦你的事情也不老少。今天你离开后,杨家来人了。” 陈春燕眼珠微微一转,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敢赌一千两银子,绝对是杨老安人出了幺蛾子,派人找闵大人逼婚了。 她扑哧笑出声,“您这算不算是被自家女儿间接逼婚了?” 闵大人的脸瞬间就黑了,“不要跟我提那个孽障。” 陈春燕收了笑容,“其实我个人觉得杨小姐还不错,她的性格坚韧,为人刚强,又知书达理,完全可以把你的后院照顾得很好。” 闵大人:“但是她克夫啊。” 陈春燕:“那不是她的问题,是她家人不对,定亲定太早了,本来就有风险,孩子十二岁之前立不住夭折了的大有人在,总不可能都是她克的吧?!” 第1366章 这个年月高门大户的孩子夭折率比寻常人家的还要高,当然了,这是在排除了灾年需要逃荒的情况。 高门大户的孩子养得精细,吃乳母的奶吃到两三岁都算是正常的,更有甚者要吃到五六岁,这样能有什么营养! 再加上这些孩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不运动,身体自然差,寻常一个风寒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的父母只会以为是自己没照顾好,等生下一个孩子时,就会照顾得更加精细,那样对孩子根本无益。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大家族之间相互联姻很严重,有的甚至是表哥表妹结亲,如此一来孩子就会越来越弱。 多重原因之下,这些人家生四五个孩子,能活一两个就不错了。 反观乡下的孩子,基本处于放养状态,谁也没专门管过他们,他们还得下地干活,上山打猪草,却反而很少生病。 乡下孩子夭折多是因为灾年吃不上饭,活活饿死的。 杨小姐家世不错,能跟她定亲的人家想来也不会差,遇到两个身体不太行的,夭折了,也正常得很。 陈春燕将其中的道理掰碎了讲给闵大人听,“您看,这根本不是克夫不克夫的问题,这就是定亲定太早了的问题。” 闵大人沉默了,陈春燕的话听上去确实有那么点道理。 他道:“也就是说定亲越晚越好?” 陈春燕:“不仅如此,女人生产不也是要跨一道鬼门关么,年龄小身子骨没有长开,就更危险,所以生产的时间也要越晚越好,最好二十岁以后。” 闵大人倒抽一口凉气,“这岂不是都成老姑娘了。” 陈春燕真的很想翻个白眼了,二十岁在后世还是读书的年龄,怎么就成老姑娘了,敲你哟! 闵大人看出陈春燕有点不爽了,他清了清嗓子,“当然了,你是大夫,你肯定比我清楚。” 陈春燕:“是啊,我比你清楚,所以您就安心吧,杨小姐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人心。” 闵大人揉了揉额头,“那么……就定下来了?” 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愿意的。 陈春燕:“其实还不错啦,只要你能搞定老安人,杨小姐和杨夫人都是好相处的。” 闵大人之前对杨家不是很感兴趣,但现在有必要了解一下了,“你给我说说。” 陈春燕就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闵大人眼皮狂跳,“杨大人也太糊涂了吧。” 陈春燕:“难得糊涂嘛。” 闵大人:“……” 难得糊涂是这么用的吗? 他起身准备离开,“我牢房里还关着杨家的人,既然准备结亲了,这事儿就得好生处理,不然后患无穷,我就先走了。” 陈春燕:“您慢走,需要用马车送您吗?” 闵大人:“不用了,我坐不惯马车。” 马车确实颠簸得很,哪怕是陈春燕的改进过的马车,也很颠,但陈春燕被颠惯了,都适应了,到不觉得如何。 闵大人离开后,陈春燕继续写东西,这样一写便到了晚饭时间。 她下楼吃饭,在楼道上碰到了赵慧娘。 第1367章 赵慧娘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也有了神采。 陈春燕:“今天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赵慧娘:“今天下晌雕刻师傅到了,书局可以开始运作了。” 陈春燕:“好啊,这事儿你管着。” 赵慧娘更高兴了,她感觉自己被信任了,冲着陈春燕甜甜地笑。 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啊,要的东西很简单,心思也简单。 陈春燕:“要印就先印字典,如果字典还没有编写完,就请春姐一起,多几个人编速度也快一些。” 赵慧娘神色就有些暗淡,“好。” 她知道她爹也在编字典,她现在不是很想跟她爹接触。 陈春燕拍拍赵慧娘的胳膊,并没有劝慰什么,这种事儿几句劝慰的话太过轻巧,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赵慧娘想起不开心的事情,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全情投入到了书局的建设中,书局就建在宿舍一楼里,占了两套房子,一套用来存放资料和活字等东西,一套用来雕刻、印刷。 雕版印出来好看,但只要雕错了一个字,整张板就废了,而活字印出来看上去特别呆板,有时候排字没排整齐,一行字下去还歪歪扭扭的,但胜在便宜。 陈春燕给赵慧娘的要求是能大量推广,这就要求要降低成本,那自然是选活字了。 赵慧娘一早就等在了书局里,三名工匠到了之后还特别不自在,他们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娃娃来管理他们。 赵慧娘:“你们来之前应该就有人给你们说清楚了,你们虽然是廖家请来的,现在却是归我们陈家管了,这一点你们不会有意见吧?” 她一口气说完之后,长长吐出口气,这些话是董明春教她的,她说起来也不太有底气,但她偷偷观察匠人的反应,忽然觉得自己表现得还不错。 她偷偷松了口气,“各位如果没意见的话,我就来跟大家说说字儿怎么雕。” 终于有匠人举起了手,“我有问题。” 赵慧娘的心里发虚了一瞬,“你说。” 匠人:“这里是你管理吗?没有……男人吗?” 赵慧娘沉了脸色,“你看不起女子?你可知道我们燕老板也是女子?” 匠人:“哟哟哟,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请我们来的廖老板也是个女子呢!” 赵慧娘:“你是什么意思?” 匠人:“这进进出出的都是男子,你待在这里,恐怕不太方便,主要是对你的名声不好。” 赵慧娘冷哼一声,“只要你们不生出歪心思,就没什么不好的。” 匠人很是为难,这里给的工钱很高,他们要是被辞退了,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活计了,可他们更怕出事儿啊,万一眼前这个姑娘出点什么问题……他们恐怕会被主家打死。 赵慧娘转身出门,朝着楼道口喊:“春姐,春姐你过来一下。”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很重视书局,听到赵慧娘叫她,她根本不敢耽搁,赶紧跑了过来。 她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她眼神不善地看着三名匠人,“可是他们欺负你了?” 第1368章 三名匠人被董明春的眼神看得瑟瑟发抖,他们感觉董明春好凶,随时有可能冲过来打他们似的。 他们赶紧摇头,“没有的事儿!我们只是觉得由姑娘管理这个作坊有些不合适,我们三个毕竟是老爷们,万一传出点什么不好听的话,于我们倒是没什么关系,但于这位姑娘可是有损的。” 赵慧娘丝毫不领情,“我们东家手底下掌握的可不止一个作坊。” 她的意思很简单,她管理这个作坊,你们说会坏名声,难道燕老板掌握那么多作坊,不是更容易坏名声,你们还敢说吗? 董明春:“乡下地方,哪里来的那么多穷讲究,这个地方的女人如果不下地干活,一家老小可能都吃不饱。” 这话是大实话,这年头地里的出产低,必须靠更加勤劳的耕作,才有可能获得更多粮食,让女人躲在家里只做家务活,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有句话没说,女人哪怕下地,也是跟自家男人一起的,并不会单独下地,也不会过多地接触别人家的男人。 匠人:“真的没得商量了吗?那以后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您可别怪我们。” 董明春蹙眉:“那有个大前提,得是你们并没有违规操作。” 匠人:“我们知道了,当然不会的。” 董明春就对赵慧娘道:“平时没事的时候,你就待在隔壁,如果需要检查校对,你也在隔壁,只有需要跟他们沟通的时候再过来,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陈春燕没发话时,董明春的话就是圣旨,农庄里所有的人都得听。 赵慧娘这才满意了。 她拿出一张纸,写了个范例,“呐,这样雕刻。” 匠人指着拼音,“你这写的是啥啊?” 赵慧娘:“这个你就别管了,你只需要知道字的大小是这样的就行。” 匠人:“行吧,我们试试。” 以现在的印刷条件,字典肯定小不了,很有可能八开才合适,这是之前陈春燕就想过的问题。 但工具书嘛,又不一定非得每天带在身上,放在家里就算大一些,也没什么关系。 赵慧娘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去了隔壁,这间屋子还是空荡荡的,但待会儿就会有木工作坊的人送柜子过来。 那些柜子她见过,都是陈春燕画的图纸,郑林带着人打造的,看起来很漂亮。 董明春:“赵小姐你出来一下。” 赵慧娘闻声赶紧跑了出去,就看到几辆板车拉着好几个大柜子停在了宿舍门口。 郑林:“柜子摆在哪里?” 赵慧娘:“你们跟我来。” 这些柜子做之前是量了屋子尺寸的,盛小冬把尺寸送到木工作坊去给郑林做,是以郑林只知道柜子的尺寸和样式,并不知道要用在哪里。 赵慧娘先分辨了一下柜子的大小,这才开始指点郑林几人放柜子。 柜子的质量并不多好,主要是要得急,只上了三遍薄漆,那漆搞不好过段时间就会脱落,但他们事先已经知会过陈春燕了,陈春燕表示知道了,还需要这样做的话,他们就不担心了。 第1369章 家里用的漆器如果是小件也需要上三十几遍漆,如果是大件上一百多遍都是正常的。 出土的文物中,漆器的保存非常完整,也就是这样的原因了。 陈春燕画的柜子设计图其实就是书柜的设计图,只不过比书柜高一些,顶部还带凹槽。 一排排柜子摆好后,郑林又带着人把一架架梯子搬了进来卡进柜顶的凹槽里。 这种梯子底部是带着轮子的,这样就能方便梯子移动。 柜子毕竟比较高,考虑到赵慧娘踮起脚来可能都够不到,这才特地设计了这样一个凹槽。 赵慧娘一看到图纸就喜欢得不得了。 她站在门口,问:“用的是什么木料?” 郑林:“就是普通的木料。” 赵慧娘:“怎的不用樟木?” 郑林苦笑,“我们这儿不产樟木,从别的地方运过来太贵了,这个书局还没开始赚钱呢!而且我问过燕老板了,在柜子里放小块的樟木也能防潮防虫,这样我们托人买点边角料就行。” 赵慧娘:“买到没,我要放书了。” 郑林:“别着急,我已经托人买了,想必过段时间就能送过来。” 他做事儿的积极性其实还挺高的,在木工作坊做了一段时间工了,拿了不少提成,不仅他亲手做的木工活他要提成,就连他带着别人做的木工活,他也要提成,如此一来,他拿到的钱不仅够把家里的屋子重新修整一遍,还能再盖三间大瓦房,就连地也能再买一亩了。 但他觉得买地不划算,官府抽税十取其一,但商税就不一样了,三十取一,还是做小买卖划算啊。 他倒没有要脱离陈春燕的想法,毕竟生意大到一定程度就一定得有靠山才行,不然今天帮闲来晃一晃,明天衙役来逛一逛,生意根本就做不下去。 而如果生意太小了,他的收入还不如在木工作坊的,何必折腾呢。 他只是想看看家里谁愿意用三轮车拉着东西去乡下卖,木工作坊卖的三轮车太贵了,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利用休沐的时间在家里做一辆嘛。 通过木工作坊,他认识了不少人,其中木料商人为最,是以找他们买一些边角料也不是难事。 赵慧娘:“哦。” 她问完之后,就站在旁边,又是一副谁都不想搭理的模样。 郑林偷偷打量赵慧娘。 赵慧娘猛然抬头,狠狠朝郑林看去。 郑林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视线。 赵慧娘的事情,郑林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只不过他听说赵小姐疯了,但今天看起来挺正常的,他就多看了两眼。 赵慧娘重重哼了声,“再乱看,当心我告诉春姐。” 郑林:“……” 他的心里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 董明春知道了,基本就等于陈春燕知道了。 这小妮子告状还真会找人告。 他赶紧道:“姑娘别误会,我就是看着你面生。” 赵慧娘:“不管我面生不面生,大小姐用我就代表信任我,其他的不用你管。” 她对男子还是相当的抵触,总是一副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最好也不要跟我说话的样子。 第1370章 郑林在赵慧娘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不说话了。 他带着人收拾好房间,赶紧撤退了,离开前,他按规矩去拜访了陈春燕。 陈春燕笑着问他,“我怎么看你一脸晦气的样子,谁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的?” 郑林摇摇头,“没啥事儿。” 陈春燕哪能猜不到是怎么回事,她笑道:“被赵小姐刺儿了吧?” 郑林摸摸鼻子,他本来就没有告状的心思,大男人一个,还要告一个小姑娘的状这算怎么回事啊,但陈春燕猜出来了就不一样了,他不能对陈春燕说谎啊。 他点点头,低声道:“是啊。” 陈春燕:“赵小姐就是那个脾气,你不要跟她计较,她其实没有坏心的。” 郑林点头,“我知道,我肯定不跟她计较,其实我也不对,我不该偷偷瞧她。” 嗯? 陈春燕:“你……”她拖长了声音。 郑林怕陈春燕以为他有旁的心思,吓得脸都白了,“东家,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把我当成登徒子。” 陈春燕:“那你是怎么回事?” 郑林:“之前不是传说她的脑子……”他伸出指头在自己太阳穴位置转了转,“我看她突然出来理事儿了,觉得奇怪,就想看看她到底好没好,结果被逮个正着,就被骂了。” 陈春燕:“该骂!你没事儿去探听别人的隐私做什么!” 郑林连声认错,“是是是,我是该骂,我再也不会那样的。” 陈春燕:“万一人家姑娘真的没好,那该多尴尬,不管对哪个姑娘,你都不应该这样。” 郑林的脸腾的涨红了,好奇心嘛,谁都有,可好奇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后果,现在经过提醒才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 他站在原地局促难安起来。 陈春燕挥挥手,“你去吧。” 郑林如蒙大赦,赶紧跑了,他下到一楼,看向了之前见到赵慧娘的房间,他猛一转头走了。 现在去道歉恐怕还是不受待见,他还是去买点糖果糕点什么,请盛小冬带过来帮他赔罪吧。 盛小冬的人缘好,去找赵慧娘应该不会挨骂了……吧?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盛小冬挨过骂,盛小冬一天天的到处乱窜,也没个避讳,有时候姑娘们在聊天,他就上去姐姐妹妹地喊,让她们告诉他在聊什么。 有一回就被赵慧娘看到了,赵慧娘见不得这种轻浮的行为,当即把盛小冬骂了个狗血淋头。 盛小冬很不服气,分辩了几句,把董明春引了出来。 赵慧娘就当着盛小冬的面,把她之前看到的事情,以及她的想法说了。 董明春一听,那还了得,宿舍这边那么多姑娘,如果任由盛小冬来去自如,这些姑娘今后还嫁人不嫁人了? 她立刻又把盛小冬骂了一顿,这一回盛小冬无话可说了。 从那之后盛小冬见到赵慧娘都不敢笑,能绕道走就绕道走。 惹不起,惹不起啊。 盛小冬连打了几个喷嚏,还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朝自己逼近。 郑林回了梁县,一只脚都踏进了酒楼,又收了回来,酒楼的吃食赵小姐应该吃了不少了吧,得去外面买些不同的回来。 第1371章 自打开始在陈春燕手底下做事情,他的待遇就好得不得了,平常点心不断,他已经很久没有买过点心了,不过在他到陈春燕手底下做事情前,偶尔会在一家糕点铺子买点心回家孝顺父母。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家糕点铺子,只不过这家铺子的生意真心不怎么样了,就连铺子里摆着卖的糕点种类也比之前少了。 他熟络地招呼老板,“老板你好呀。” 老板也认出了郑林,“你这段时间去外地了吗,都没见你过来买过糕点了。” 郑林:“没有啊,活计多,腾不开手。你这里的点心怎么变少了?” 老板苦不堪言的样子,“哎,自打那五味居开张后,我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了,点心根本不敢多做,放坏了,亏得我心疼啊。” 呃! 郑林有些尴尬了。 他没想到燕老板的影响这么深远,让对面酒楼的老板直接崩溃到纵火烧全家不说,就连糕点铺子也被波及了。 他顿时不敢再聊下去了,生怕老板知道了他其实也算是五味居的人,吐他口水。 他随手指了几样点心,“每样来半斤吧,都是新鲜的吧?” 老板:“都是熟人,我不骗你,这两样点心是昨天没卖完的,但是这种点心嘛,放几天也放不坏。” 郑林点头,“是这个道理,还是来半斤吧。” 他总觉得这样做就能减少点罪恶感。 老板称好了点心,顺带帮忙装了盒,“你应该是拿去送人的吧,呐,你买得多,盒子就算是送你的,不收钱了。” 郑林道了谢,提着盒子进了酒楼,“你们谁看到盛小冬了?” 小子:“今天不是周文严值班吗?” 郑林哼笑道:“那小子跟猴儿似的,他值班不值班的不都往城里跑吗,这下蹿哪儿去了?” 小子嘿笑道:“反正没在前面,你去后面找找,说不定在办公室那边窝着的。” 不到开饭的时间,酒楼这边是没有吃的的,但在办公区一定有,想要混吃的,那一定得去办公区。 郑林加快脚步朝办公区跑去,刚到角门门口,他就听到了盛小冬那小子的声音。 盛小冬:“这么说来,咱们这儿的人得有一半分到府城去了哦?” 杨彬:“你小子少打鬼主意,你别以为去了府城就没人管得了你们这些皮猴儿了,告诉你们,照样有人管得了!你们当心着吧,搞不好东家会让董娘子去管你们。” 盛小冬将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唉呀妈呀,被董明春管着比被陈春燕亲自管着还难受。 陈春燕只管大方向,只要大方向是对的,她是不会多过问那些事情的,但董明春真正是管手管脚的,哪怕坐得不端正,被董明春看到了,她也能狠狠地一指头戳在你脑袋上。 郑林:“都在啊。” 杨彬:“哟,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 盛小冬看着郑林嘿嘿笑,“郑林哥真客气,来就来嘛,还给我们提东西来。” 郑林:“不是给你的,倒是想让你帮我转交给一个人。” 盛小冬:“谁啊?” 第1372章 郑林:“给赵小姐。” 盛小冬的膝盖一软,差一点给郑林跪下,“你等会儿,你说谁,是我以为的那个赵小姐吗?” 郑林:“难道还有第二个赵小姐?” 陈春燕手下不止一个人姓赵,但只有一个人能被称为赵小姐,那就是赵慧娘。 盛小冬的脸立马扭曲了,“不去,不去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郑林:“大家这么熟了,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吗?” 盛小冬:“你管这叫小忙?”他的表情夸张到,办公室里的张汝城都忍不住连连抬头看,“你靠近她一个试试,她不骂得你狗血淋头,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郑林:“……” 感情盛小冬比较有经验啊。 他犹豫了一下,把点心盒子塞进了盛小冬手里,“我不信你会挨骂,你去试试,要是挨骂了,你来找我,我给你赔礼道歉。” 盛小冬的嘴角就抽了一下,他哪里敢惹赵慧娘啊,他以前觉得脑子不好的人都会受人歧视,所以那些人都藏着掖着,夹着尾巴做人。 而赵慧娘可就厉害了,她知道基本上陈春燕手底下的人都知道她脑子不好的事情,她索性大大方方地告诉所有人她脑子不好,然后谁要是惹了她,她就直接上手挠人,事后再说她脑子不好使,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也就是说被赵慧娘挠了也白挠,没有人会帮忙出头的,就连一句道歉都不会有。 盛小冬把盒子放在地上,“哥们儿,你别害我,你看到我脖子没,这道白印子,就是她挠的,现在疤掉了,留下了一道印子。” 他拉扯着自己的领口,好让郑林看得清楚些。 郑林啧啧两声,“小冬啊,哥哥就要说你了,你这是干了什么,让赵小姐挠到了这个地方?” 盛小冬指着郑林,“你这样说话是想害死我啊!” 他被挠到后脖颈偏下的位置,完全是因为见势不好,转头就跑,赵慧娘伸手挠他,手指勾着衣领往下滑了一点,这才在那里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郑林:“不不不,我还指着兄弟你帮忙,怎么舍得害死你。” 盛小冬被烦得没奈何了,“你就是想让我送东西呗,怎么都想让我送呗?” 郑林老实点头,“是的。” 盛小冬揉揉脑袋,捡起了点心盒子,“我迟早被你们害死。” 郑林陪着盛小冬往外面走,“老弟仗义!” 盛小冬忽然回头,“哎,我说,周文严不是在酒楼呢嘛,你咋不去找他,非来找我呢?” 郑林呵呵笑,“他不是没你聪明吗?” 这话听着顺耳,盛小冬就放过了郑林。 他单手提着点心盒子,单手握着马缰,疾驰回了三井村。 他把马送回了马厩,便鬼头鬼脑地朝女生宿舍里面张望。 今天值班守宿舍门的姑娘跟盛小冬熟得很,看到他就嘻嘻笑。 盛小冬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才轻手轻脚地跑到值班窗口前,“赵小姐在哪里?” 小姑娘朝前方走廊指了指,“可凶了,今天都骂三回人了。” 盛小冬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赵小姐还没有进化到动不动就打人的地步。 第1373章 盛小冬深吸一口气,笑嘻嘻地把糕点盒子摆在了两个小姑娘面前,“二位漂亮的小姐姐,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呢?帮我把这些点心给赵小姐送进去吧。” 两个小姑娘嘻嘻笑得更欢畅了,只不过这一次带了点恶作剧的意味。 她们指着走廊,这个说:“我们可不敢进去,那里是书局的地方。” 那个说:“你自己进去吧,难不成赵小姐还能吃了你啊。” 盛小冬:“调皮!赶紧帮个忙吧。” 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眼,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们在值班,不能擅自离开岗位。” 盛小冬腹诽,如今真是人心不古了啊,连小姑娘都学会埋汰人了。 他们无计可施之下,只能硬着头皮亲自提了点心盒子朝书局那两个房间走。 说好了这边两套房子是书局的地盘,且书局的人需要安静,按理说不会有人往这边来才对。 赵慧娘听到脚步声,眉头不由得一皱,她从书本上抬起头来,朝门口看去,不一会儿,就看到盛小冬鬼头鬼脑地靠近了。 盛小冬还在偷偷朝匠人所在的那套房子看,根本没发现他已经被赵慧娘看到了。 赵慧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盛小冬,你想做什么?” 盛小冬吓了一跳,往后猛然退了一步,手里的点心盒子就撞在了门框上。 他摸了摸盒子,嘀咕道:“千万别碎了。” 赵慧娘气呼呼地从屋里出来,“盛小冬!” 盛小冬连连摆手,“你别吼,别吼,有话好好说。” 赵慧娘:“这里是女生宿舍,你怎么能在这里探头探脑!” 盛小冬:“你别嚷嚷!我知道这里是女生宿舍,可那三个匠人不也是男人么!哎……我没别的意思,你别上手。你看这个,这是郑林大兄弟让我带来给你的,他说这是给你赔礼道歉的,请一定要收下。” 赵慧娘眉毛一竖,“好不知礼的家伙,外男岂可给女子送东西,给我拿走,拿走,再不走,我……我就要……” 她转过头,四下寻找起扫帚来,之前明明看到有人用过,放到哪里去了呢? 盛小冬赶紧后撤,“你别激动,别乱来,有话好好说。” 找到了! 赵慧娘看到扫帚放在门后面,她把门拉过来,拿出扫帚就朝盛小冬打去。 值班的小丫头看见了就捂着嘴偷笑。 盛小冬指着两个小丫头,用口型道:你们两个给我记住。 赵慧娘大喝一声,“你还敢逞凶不成?!你们别怕,说实话,他是不是威胁你们了?”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盛小冬在心里暗骂那两个没良心的小丫头,顺带哀呼一声:吾命休矣。 赵慧娘举起扫帚对准盛小冬的后背投掷,盛小冬不查,被砸了个正着,他踉跄几步,差一点就扑街了,好在他平衡不错,在冲下台阶后,稳住了身形。 盛小冬回身怒吼:“出手这么重,你是想杀人不成?” 赵慧娘一句话不答,走出来就要捡扫帚。 盛小冬哪里肯给她这样的机会,他捡起扫帚,用力往前掷,扫帚就被挂到了前方的大树枝桠上。 第1374章 赵慧娘微微一愣,就怒吼起来,“盛小冬,你要死啊。” 陈春燕的手一抖,一滴墨落在了纸上,她赶紧撒细沙子洗干净墨汁以免墨汁透过去。 她不准备再把内容抄一遍了,反正送给闵大人后,闵大人也会抄一遍,再毁掉手稿的。 她站起身,用镇纸压好稿纸,脑袋探出窗户去朝楼下看了,然后就看到赵慧娘追着盛小冬满院子乱窜。 那挥舞着的双手,让陈春燕觉得,只要挨一爪子,那肯定火辣辣的疼。 她摇了摇头,背着手,下了楼。 两个值班的小丫头原本笑嘻嘻地看好戏,看到陈春燕下楼后,她们俩都笑不出来了。 陈春燕冷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小丫头你推我我推你的站了起来,“那个……盛小冬提了糕点来,说是帮郑林赔礼道歉的。” 陈春燕:“那为何会闹起来?” 小丫头:“赵小姐说这里是女生宿舍,容不得盛小冬在这里探头探脑的,盛小冬就说那三个匠人也是男人……然后就……就……” 陈春燕:“赵小姐说得对,既然没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行事何必鬼祟?!还有你们两个是怎么办事的,守着值班室,竟然就那么放了人进去。” 小丫头:“我们不是看盛小冬是熟人嘛,还是换一个人,我们肯定不会的。” 陈春燕:“规矩就是规矩。你们俩扣一个月工钱,如果有下次加倍处罚。” 董明春原本在巡查各处收庄稼的情况,听到有人汇报赵慧娘和盛小冬打了起来,她的脸当时就黑了,一个半大小子好意思打一个姑娘,要脸不要脸?! 她让人接手她的事情就往宿舍赶,远远的就看到了赵慧娘,然后……事情好像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她再一转头就看到了陈春燕,“大小姐。” 陈春燕指着两个小丫头,“我扣了她们俩一个月月钱,你记一下。然后规矩就是规矩,如果有外人来访,一定要在门口等,由值班的人去通报,如果要见,就下楼来见,或者直接被带到屋里去见,决不允许胡乱走动。” 董明春回过头淡淡看了两个小丫头一眼,暗暗摇头,她们跟盛小冬太熟了,熟到脑袋里的弦都松了,任由盛小冬在楼里面乱跑,这像什么话。 她说:“依我看还是处罚得轻了,不如再让她们各自写一篇那什么……检查,好好认识一下自己的错误,然后贴在门口让大家都看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小丫头的脸都白了,她们正是最要面子的年纪,这么来一下可比扣工钱让她们难受多了。 上一次被陈春燕罚写检查的人好长时间都抬不起头来呢。 陈春燕:“好,我同意了。” 小丫头的心都凉了,陈春燕发了话那就是一锤定音了,她再想求情转圜一下都不可能了。 董明春伸手点了点两个小丫头,“都给我警醒着点儿!” 小丫头们撇嘴,心里却是恨死盛小冬了,都是那家伙害的! 董明春:“大小姐,他们这样不成体统,还是我去拦一下吧。” 第1375章 盛小冬越来越夸张,叫得嗷嗷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挨打了似的。 陈春燕点点头,“你去拦一下吧,不然待会儿所有人都该知道他被打了。” 盛小冬负责联络各处,他的脸面还是要顾一下的,他走出去代表的毕竟是陈春燕,他没脸,陈春燕能有什么面子?! 陈春燕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阻止赵慧娘,其实还是想让赵慧娘给姑娘们打个样,谁要是敢欺负她们,不要怕,往死里打就是了。 别说打坏了人怎么办? 只要闵大人还在县衙一天,这样的问题就困扰不了陈春燕。 董明春走过去,赵慧娘摆了摆手。 赵慧娘喘着粗气,站在了原地,眼里还有没有散去的怒火。 盛小冬也站在远处叉着腰,扯着嘴巴吸气。 他平时见赵慧娘也没不怎么活动,每日就坐在那里抄书,没想到爆发起来,可以一直追着他打,简直太可怕了。 赵慧娘呼哧呼哧道:“春姐,他把宿舍的扫帚丢树上去了。” 董明春冷着脸,“还不去拿下来,那可是公共财产。” 这是陈春燕教她的词儿,说是公共财产人人都得爱护。 盛小冬嘴里发苦,他好惨啊,丢了这么大脸,还要被告黑状。 董明春:“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盛小冬:“是。” 他走到树下,试着跳起来够了够,没有够着,又助跑着够了一次,这一次倒是抓住了扫帚柄,但是……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他落地后一看,手上只剩根杆了,扫帚上绑的茅草都散了架。 董明春:“你看看你,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扣你一个月工钱。” 盛小冬:“春姑姑,您看好啊,这把扫帚哪里值得了那么些钱,这不公平。” 董明春:“谁说是赔扫帚的钱了,还有你胡作非为的处罚,你给我长点记性,再写一份检查,叫人看看你都错哪儿了。” 盛小冬的心哇凉哇凉的,写检查在所有人心中的都是大过,年底必定没有奖励了。 他还得自个儿存钱娶媳妇呢! 他抗议道:“我不服!明明就是郑林让我帮忙送东西的,我也拒绝过,我也不想啊,凭什么现在要处罚我?” 董明春:“是郑林教你鬼鬼祟祟的,是郑林教你到处乱窜的?” 这当然没有! 盛小冬感觉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我要见燕老板。” 他说完就绕过董明春朝陈春燕走去。 陈春燕一见盛小冬往她这边走,转身就朝楼上走去。 盛小冬喊了起来,“大小姐你别走,你等等我啊。” 陈春燕站在第一级楼梯上看着盛小冬,“既然春姐已经做出了处罚,那就执行,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打她的脸,保下你?春姐,这种越级反应问题的风气不可长,你自己看着办。” 盛小冬就是跟谁都熟,陈春燕去哪里也喜欢叫他赶车,他就觉得自己在陈春燕面前可以随便点了,少了其他人那种敬畏。 陈春燕觉得是时候给盛小冬敲响警钟了,有些红线是不能踩的。 盛小冬听了陈春燕的话突然就蔫儿了,他知道事情不可为了。 第1376章 盛小冬认了罚,赵慧娘却好像丝毫没有因此感到高兴似的。 盛小冬瞪了赵慧娘一眼,赵慧娘好似丝毫没有所觉,抱着手走开了。 陈春燕:“还没看够,还想继续看?” 盛小冬收回了落在书局那边的视线,蔫头巴脑地离开了。 陈春燕回了楼上,继续写东西,没过多久,董明春跟着上来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随意问:“怎么来了?” 董明春取出封信放在桌子上。 陈春燕偏过头,一眼看到了信封上的字,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祁轩来信了! 这个人平时有什么事情都是找人带个口信来,既然是口信,那么最先听到的董明春自然就会帮陈春燕处理了,很多时候陈春燕听到汇报时,连事情的结果也一起听了。 这一次竟然郑重地来了书信,可想而知事情有多么重大了。 陈春燕有了不太妙的预感。 她低头拆开了信件,取出信纸抖开来,才看第一句,她的眉头就狂跳起来。 春燕吾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然啊,这个人在信里说他已经处理好了卫所的事情,保证陈春燕去了之后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女儿身,而且绝对会保证她的安全云云…… 这是还没有死心啊! 她丢开信纸,气咻咻的,傻子才会理他呢! 她一天天的狗屁倒灶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哪里还有心思帮他想怎么训练人啊,请自行思考行吗? 董明春见陈春燕看完信什么都没说,提起笔继续写东西,她就有些为难了,“大小姐,楼下还等着十个兵士,你看怎么安排?” 陈春燕听了这话差一点把手里的笔甩出去。 好家伙,明明就是派人来要半强押着她过去,在信的末尾还假惺惺地说一句期待你的到来,期待你个头啊! 她趴到窗口往下瞧,那十个兵士列队整齐地站在小道上,浑身充满煞气,是见过血的人。 她无语半晌,还是道:“春姐,你去问问他们吃饭了没,没吃饭就赶紧安排他们吃饭,吃了饭就安排他们洗漱休整,其余的事情过几天再说。如果他们不肯,就说……当心我回头告他们状。” 董明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陈春燕的脸色,她就知道世子爷多半给陈春燕添麻烦了,麻烦还不小。 她也不敢问怎么回事,只能尽快去安排陈春燕说的事情了。 兵士们连夜赶路,果然没吃饭,他们身上虽然带着干粮,却不多,昨天就吃完了,董明春问起来,他们还真饿了。 董明春不由分说,“那行,那你们跟我来,先去那栋楼里坐着,我去给你们安排饭食,至于其他的事情,先吃饱喝足了再说。”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她比谁都懂。 她现在这么尽心竭力地帮陈春燕办事儿不就是因为吃住在陈家,陈春燕还帮她治病么,虽然之后的几次蜂疗都是许京墨做的,可她也承陈春燕的情。 兵士们相互看了看,还是决定先吃饭。 众人在男生宿舍的食堂落座,董明春则让小子们热了馒头端上来,还做了一个汤,炒了大肥肉片子,看得众人口水直流。 第1377章 兵士们吃得呼哧呼哧的,他们可不讲究什么细嚼慢咽。 他们以前在卫所连吃饱饭都是奢望,比佃农还不如,佃农种了地交了租金,剩下的粮食都是自己的,而他们呢,他们不种地是死,种了地,长官说给他们多少粮食,他们才能有多少粮食。 一年到头,连几顿干的都吃不到。 直到世子爷接手了他们,他们才吃饱了饭,饶是如此,也依旧很少见到荤腥。 世子爷为了训练他们,偶尔会带他们进山打猎,什么獐子鹿猎到了不少,可世子爷是百夫长,手下有百名兵士,那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不知多少人,那点东西根本不够分的,他们能喝点肉汤就不错了。 今天到了这里竟然能吃上肉,还是油滋滋的大肥肉,他们就算是死了也甘心啊。 有的人很没有出息地红了眼眶。 董明春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一动,跑去找了陈春燕。 陈春燕微微一笑,“这是祁轩的人,轮不到我们收买人心,不过你说的事情我会上心,到时候我告诉他。” 董明春有些遗憾,那些人好歹都是受过训练的人,要是……那该多好啊。 陈春燕可不会为了这点利益跟祁轩闹翻,在这个世界,如果没有祁轩做靠山,她将举步维艰。 有的东西是底线,她是不会碰的。 兵士们吃饱了饭,再次要求见陈春燕。 董明春:“大小姐说了,请各位先洗漱,休整几天再说。” 兵士:“不行,我们得尽快赶回去。” 董明春:“也不在乎这两天,我们大小姐手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暂时走不开。” 刚刚吃了人家的东西,转头就不认人,兵士们还做不出来,他们吭吭哧哧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 陈春燕还在写东西。 董明春把之前的事情说了。 陈春燕:“这两天就给他们吃好点,每天中午一顿肉,不用太过荤腥,当心闹肚子,多点油水就行。他们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啊。” 一个个的看上去瘦得不像话,哪里长得了肌肉,还是得吃肉补充蛋白质才行啊。 只不过这些道理一两句话跟董明春讲不明白,她也就不讲了。 董明春转而又道:“辣椒基本采摘完毕了。” 陈春燕手上不停,嘴里却道:“嗯,让人选种,要挑那种饱满的,挑出来后,让他们处理一下,就先送到三井村这边来,山上的暖房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可以投入使用了。辣椒苗要多培育,明年三井村要大面积种植辣椒。” 董明春实在想不通种这么多番椒要干嘛,这玩意儿除了看起来比较喜庆外还有什么用? 陈春燕知道董明春在想什么,便道:“辣椒可以祛水湿,可以治冻疮,可以治疟疾,还有其他很多作用,你说该不该多种一点?” 她又蘸了蘸墨,继续道:“收上来的辣椒一半直接晾干,一半洗干净晾干水汽,剁成酱,倒入菜籽油浸泡。” 董明春:“这么说,我也可以吃?” 陈春燕:“当然,不过夏天少吃,冬天可以多吃。” 第1378章 董明春对辣椒的兴趣忽然大增,她的足痹不就是风湿导致的吗,辣椒可以祛水湿,那岂不是说对她也有效果? 她的腿和手经过蜂疗暂时好多了,但是就如陈春燕说的那样,生活的环境寒湿太重了,还是得养着啊,那么偶尔吃一点辣椒,岂不是能减轻症状,从而让她的病症不再复发? 她关心辣椒只是因为陈春燕关心罢了,现在她真正开始关心起来,她得亲自去盯着他们采收辣椒。 至于其他的作物,倒是可以让别人盯着采收了。 雇农们大马金刀地从辣椒树上揪下辣椒来,扬手就朝竹筐里面丢。 董明春看得心疼得不得了,“都小心点,都轻点,别伤了树,哎,你们去找几把剪刀来,用剪刀剪把儿。” 雇农心里不停腹诽着,这样做,采收的速度岂不是会变得很慢? 他们期待地看着董明春,希望董明春收回这愚蠢的决定,但董明春丝毫没有这样的意思。 董明春:“看着我做什么,还不赶紧的,继续啊。” 雇农:“……” 行吧。 其实也没多少,陈春燕弄到的辣椒种子一共才差不多一斤,也就能种一亩地罢了。 一亩地收获起来应该不难吧。 这是雇农们最初的想法,可真当他们收获起来,心就凉了半截,辣椒这种植物太高产了,一株植株上密密匝匝长的全是红彤彤的辣椒,他们弯腰用剪刀剪,腰都酸了还没剪完一株上的辣椒。 他们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一个竹筐已经装满了。 董明春高声道:“拿称来,过称。” 小子们最喜欢过称了,这让他们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感。 不多会儿,他们就拿了称来,两人合力将竹筐抬到了称上,“六斤!” 这里的斤是市斤,也就是后世的十六斤,这才有半斤对八两的说法。 董明春就守在旁边看着辣椒过称,其实竹筐差不多大,能装的辣椒都差不多,再加上称又不多灵敏,称下来每一筐差不多都是六斤。 她也就按六斤算了,辣椒本就没晒干,有抛费,算六斤也合适。 中午,她就在田坎上,陪着雇农们吃了面饼子,喝了白水,继续收辣椒。 快到天黑时,一群雇农终于收完了这一亩地,他们只觉手腕都要断掉了。 董明春看着最后一个竹筐被装满了,心里莫名地高兴起来,那个筐不仅装满了,还冒了尖儿。 竹筐被搬到了宿舍楼下,一溜子排开,等最后一个竹筐抵达,便有小丫头主动报数,“八十三,一共有八十三筐。” 她很是兴奋。 虽然不知道这些红彤彤的玩意儿能拿来干嘛,但至少丰收了啊,丰收了就是好事啊。 董明春笑着上楼跟陈春燕汇报。 陈春燕:“哦,八十三筐,那就是差不多一千三百斤……” 董明春:“嗯?不对吧。” 陈春燕:“你的一斤是按十六两算的,所以是一千斤,而我是按十两算的,所以是一千三百斤。” 董明春:“这有什么讲究吗?” 陈春燕:“便于计算而已。” 第1379章 董明春的脑子快得很,立刻说:“那以后我们做两本账,一本给官府备查,一本自己看,自己看的那一本就用你说的办法度量。” 陈春燕点点头,很满意董明春的思维速度。 她的手指叩叩桌面,“辣椒的育种和选种要继续跟进,另外还得改良种植方法,今年的收成并不算高。” 董明春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那可是一千多斤辣椒啊,这收成比啥都高了好不好,还说不高! 陈春燕摆摆手,“别这样看着我,这收成确实不高。” 她刚才敲过系统小可爱了,问清楚了,辣椒的收成大概是多少,这也就是她管得稍微少了些,她每日从小可爱那里听了天气预报,就把天气状况写在纸上,董明春安排活计的时候会取来看。 然而这样只能控制水湿,而肥料那一块儿,她却没有管,下一次还得多上上心啊。 她刚开始给出天气预报时,董明春相当惊奇,甚至开始往鬼神上面想了,还旁敲侧击问陈春燕,是不是有先人托梦。 陈春燕无语了半天,然后晚上就开始装模作样地看星星了,美其名曰夜观星象。 别人看星象看多久能得到未来的天气信息,她不知道,但她觉得演戏嘛,而且是只有她知道正确答案的情况下演戏,就没必要太认真,是以她每天刷完牙,顶多盯着天空看五分钟,然后就睡觉去了。 董明春倒是对陈春燕的能力惊为天人,毕竟陈春燕的天气预报就没错过。 利用好了天气预报,那才真是水旱从人啊。 陈春燕:“一般而言种得稍微好些的,一亩地能产三千斤,管理得再好些的,一亩地能产五千斤,品种优良再加上土地肥沃的,个别能亩产八千斤。所以今天的收成并不算多。” 陈春燕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了董明春的脑袋上,她的欣喜瞬间烟消云散。 连一半好的亩产的一半都没能达到,还有什么好欣喜的呢! 董明春:“那我们该从什么方面入手提高产量呢?” 陈春燕:“有一件事现在就能做。” 董明春打起了精神来。 陈春燕:“辣椒田要保持植株间的通透性,就得修剪枝桠,那些大枝分叉出来的小枝都需要剪掉,以避免营养被过度消耗掉。以后如果看到植株上有发黄的叶子也需要及时修剪掉,施肥时要避开根部,避免损伤根部。” 董明春点点头,表示记了下来。 陈春燕:“我之前就说过能够改良耕种方法的人可以获得额外的奖励,怎么,当真没有一个人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董明春苦笑,“大家耕种靠的都是祖祖辈辈的经验,当真没谁思考过这样的问题。他们种植辣椒,也是你说怎么种他们就怎么种。倒是之前从农庄调去酒楼的小姑娘研制出了一种新点心,我已经让人额外奖励过了,还通报表扬了。” 陈春燕笑了,“很好,有了正面典型,大家也知道该怎么努力了。” 她并不问奖励了什么,这种信任的感觉让董明春觉得很好。 第1380章 陈春燕知道自己躲不掉去卫所的命运了,这两天什么事情都不干,专门埋头写稿子,想赶着把这个月的稿子都写完,以便专心应对祁轩那边的事情。 闵大人之前派人来过一次,问后续定亲的事情如何处理。 他这么问的意思便是让陈春燕这边找个人去帮他提亲,然而陈春燕实在没空,直接把这个锅甩到了祁轩头上。 闵大人自然也就不好再催促了。 闭关了好几天,陈春燕终于完成了本月的任务。 她终于下了楼,伸着懒腰看着天上的太阳,好舒服啊,几天不晒太阳还怪想念的。 董明春:“辣椒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处理好了,需要晾干的已经用线串了起来挂在太阳底下晒了,而那些需要剁碎的该怎么处理,需要剁到何种程度?” 她问这话的意思就是想让陈春燕给他们打个样。 陈春燕当然欣然同意,她不太能吃辣,像小米辣那种根本不敢吃,但微辣她还是爱的,一段时间不吃,还觉得浑身没劲儿。 她说:“把人都叫到食堂来。” 董明春转身去办了,不多会儿,宿舍这边就响起了敲锣的声音。 所以在宿舍轮休的人都跑下来紧急集合了。 陈春燕站在八仙桌旁边,她面前放着个不算太大的泡菜坛子,脚边就是装辣椒的木盆。 董明春:“都给我看仔细了,待会儿你们也要做同样的事情。” 没有人有怨言,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加班就肯定有加班费,不管多少吧,存起来,将来遇到陈春燕开恩放籍,他们也能去买地盖房,就算不遇到开恩,不也还是能自己给自己赎身吗。 陈春燕:“都注意啊,碰过辣椒的手,如果没有洗,绝对不要揉眼睛,会辣得你哭的。” 她在后世时,有一次也是做豆瓣,做到一半忘记了,伸手揉了揉眼睛,这一下直接把她眼睛给辣肿了,从此之后她就长了记性,碰了辣椒的手一定特别注意。 她继续道:“先像这样切成小段,再用双刀剁碎。” 她说完一句便抬起脸乱刀剁辣椒,她可不敢盯着辣椒看,万一飞溅一粒辣椒皮进眼睛里,她今天的日子可就精彩了。 她剁了一阵,又把辣椒拢在一起继续剁,待剁得跟肉末一样碎了,便用手拢了辣椒放进泡菜坛子里。 她道:“等坛子里装满了辣椒后,就倒入生菜籽油,漫过辣椒即可。” 她边说边动作,不一会儿便做好了,“刚刚腌上的辣椒还不能吃,得放一段时间,到时候煮炖菜时,打一碟子出来,放一点点盐拌匀了,用来蘸着吃,非常香。” 她的家乡管这样做的辣椒也叫豆瓣,只是没有发酵过而已,还有一种是郫县豆瓣那种,是发酵过的老豆瓣,那种不适合蘸着吃,适合作为配料炒菜。 她目前的辣椒还不够,舍不得留起来发酵,等下一批扩种后,应该就行了,而且胡豆是春天播种夏天实用的蔬菜,今年地里并没有种,要做那种豆瓣还得出去买胡豆荚来剥,成本有点高了,所以暂时不急。 第1381章 剁辣椒非常简单,就算是完全不会做菜的人做起来也没有任何难度。 陈春燕示范了过后,众人就接过了这个任务,洗干净了手,各自站到八仙桌的一个方位开始剁辣椒。 这些人需要剁差不多六百斤辣椒,一个人平均下来需要剁好几十斤,这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是以第一批人剁了几斤十来斤后,就去休息手腕,便换下一批人上来剁。 他们干劲很足,都想尽快做好这些辣椒,好尝尝味道。 他们都被五味居的美食养刁了嘴巴,平时休沐也不出去逛了,都觉得街面上卖的东西还没有酒楼厨房做的好吃。 他们就守在宿舍,宿舍里那几个还在学习中的庖厨每天要做不知道多少东西,那些东西大小姐肯定是不吃的,不都便宜了他们么。 就算不是炒过的辣椒,被这么一剁,辣椒的汁水飞溅出来,空气中也弥漫着呛鼻的味道。 终于有人忍不住打了喷嚏,还好他转头转得快,要不然菜板上的辣椒就不能要了。 董明春:“你去洗过手再来继续接着剁。” 她看得很清楚,先前那小子用手捂过嘴。 那小子一边往门外面走,一边不住打喷嚏,眼泪都流出来了。 陈春燕:“开库房,给他们一人发一个口罩。” 董明春:“那可是给蔡大丫他们准备的……” 陈春燕想拉一支专业的产科队伍起来,那么相应的器具也会陆续备齐,其中口罩是最基本的,现在纺织作坊那边分出了两个女工专门做口罩。 虽说如此,产量还是低得可怕,是以董明春根本舍不得用。 他们现在生产的口罩不是后世那种改进过的口罩,而是九十年代医院用的那种医用口罩,那种口罩拆开了就是一大张网棉。 作坊那边先织出了网棉,再叠在一起,按照陈春燕的要求缝制成口罩,口罩装盒密封前还要用高温消毒暴晒,弄好之后放进漆盒里用蜡封住。 一个盒子里面有十个口罩,一旦开了封,盒子里的口罩就必须全用,因为陈春燕说过长时间暴露在空气里的口罩需要重新消毒,没有那样处理过的口罩不能给稳婆用。 董明春开了库房取出了口罩,心都在痛,那么多人,她起码得开两盒才够。 算了吧,与其让他们打喷嚏弄得辣椒不能吃,还是给他们分发口罩比较划算。 她捧着盒子就跟捧着什么宝贝似的回到了食堂,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她道:“先把这一截绳子挂在两只耳朵上,再把绳头打结,这样口罩就挂稳了。” 陈春燕看董明春的样子好笑,“你不要那么心痛嘛,这口罩又不是一次性用品,今天用完之后,你们拿回去洗干净,如果谁得了风寒,就必须带上口罩,免得过人,明白吗?” 听到不是一次性的东西,董明春心痛的感觉才减缓了很多。 众人领了口罩,按照董明春教的方法带好了,便立刻继续剁辣椒,他们感觉这样确实好多了。 口罩真是个好东西啊。 第1382章 陈春燕守着大家把辣椒装坛,倒入适量菜籽油,才点点头。 她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明天就可以出发去卫所了。 她叮嘱道:“所有坛子都要放在阴凉干燥处,温度过高的话,坛子里的辣椒会坏掉。” 有一种坏叫翻泡,也就是在温度过高的情况下,坛子里泡的辣椒膨胀起来,高出油面,渐渐变质,从而使得整坛子的辣椒都变质不能实用的情况。 三井村这边有地窖,董明春便指挥大家把坛子搬进了地窖里,再铺上干的柴草,角落里再放上木炭。 木炭可以吸潮这是陈春燕告诉董明春的,只不过吸潮的效果有限,是以还是铺上了干的柴草。 等柴草摸起来润了之后,再抱出去晒一晒,又能接着用了,反正也不损耗什么。 陈春燕:“地窖要注意通风。” 董明春:“嗯?” 陈春燕:“地窖里现在存的不是菜,通风也不怕里面的东西坏,可如果密闭的话,密闭久了,里面的空气就会变得稀薄,人进去有可能会有危险。” 说氧气什么的,董明春未必听得懂,她便笼统地说是空气。 董明春神色一动,“我确实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有的人冬天时去地窖取菜,人下去了久久不上来,家人找去时,人都没了。当时他们家的人以为他突然了什么急症,却原来是因为这样。” 陈春燕点头,“鱼离了水不能活,人离了空气也不能活。所以如果要进入久未开启的地窖时,手里必须拿一根点燃的蜡烛,如果蜡烛熄灭了,就必须立刻退出地窖。” 董明春搞不懂这是为什么,却记下了陈春燕的说法。 陈春燕:“如果想知道答案,就去看看我后来写的那两本书,你能在里面找到想要的答案。” 她按照记忆把物理和化学教材默写了下来,但内容是那些内容,至于是不是初中的内容,她也记不太清楚了,或许混杂了部分高中的内容,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太难的内容,她也没往上写。 她只是想让手下的人开眼看一看世界,之后的研究还得他们自己来做,毕竟她本人也不是很专业,就算同为理科生,上大学后专业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医学、工学、建筑学……哪一样不需要深入研究啊,可那些东西绝不是她一个人能研究完全的,她能做的只是给出一把钥匙,再给出奖励,鼓励大家打开门探索。 董明春自然知道陈春燕说的是哪两本书,那两本书她已经看过了,甚至抄写了一遍,毕竟陈春燕的手稿不能流露出去,而那两本书必然需要在书局印刷的,她便抄了一遍后归还了陈春燕手稿,到时候要用,就用她的手稿就行。 她回忆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一段内容,说蜡烛燃烧需要氧气还是什么的气体,如果氧气耗尽蜡烛就会熄灭。 她思路一转,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人活着需要的不是空气而是氧气呢? 所以才需要用燃烧着的蜡烛来试探。 她记得那本书里写着空气里除了氧气还有二氧化碳…… 第1383章 董明春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陈春燕有些惊奇,“春姐你可以啊,这道弯这么就转过来了,那两本书你看了吧,觉得如何?” 董明春:“不大看得懂,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陈春燕:“慢慢来吧,有的东西得亲眼看见了才更直观。” 于是董明春就想起了陈春燕书房里的那些工具,她原本不知道那些工具是拿来干什么用的,但是现在她好像有了点儿想法。 董明春:“你这边还需要什么东西,我尽量盯着他们做出来。” 陈春燕:“现在还不着急,毕竟第一批学生还没有毕业。” 那些还只是连普通小学生水平都达不到的人,着急着弄实验器材太早了些,而且最主要的是她也没有那个财力,得等她手里的钱再多一些了再说。 陈春燕:“对了,毛衣织出来后,试着卖一批去北方,看能不能换一点高丽参回来,就算卖不出去也没关系,我想要知道那边的情况。” 高丽不断侵蚀北方的土地,她想知道那边的情况有多严重了,如果很严重了,朝廷还不管的话,她就会建议祁轩去试试运气。 反正龙椅上那位也不在乎北边苦寒之地,只要祁轩小心一点,从那里发家也不是不可能。 董明春:“买高丽参?难道不是长白山人参更好吗?” 陈春燕:“高丽参不是便宜些吗?而且现在市面上人参多是十年份的,五十年的价格都已经高得吓人了,超过一百年的那都是天价,买回去谁也舍不得吃,用来关键时刻吊命的。而且我去药材市场看过了,有黑心商贩用商陆伪装成人参。 “商陆有两种,一种为白根,一种为红根,红根有毒,这要是让人买回去了,那还得了!我回头就向闵大人举报了他们。就算是卖的白根,那赚的也是黑心钱。一亩地,一年能产四千斤。 “你说说他们把这玩意儿当人参卖,能赚多少黑心钱!而且我现在看药材的年份还看不太准,买人参容易上当,还是去买高丽参吧。” 高丽参相对来说便宜很多,利润不够高,大家作假的兴趣也会淡很多。 陈春燕也不是真正想买高丽参,她想要的其实是……经济侵略,这玩意儿被刀兵更厉害,用好了,可以扫平很多障碍。 当然了这就不必告诉董明春了。 董明春:“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官府逮到种商陆的就该从重处罚。” 陈春燕:“那肯定不行啊,商陆也有药用价值,拔了也怪可惜的。” 董明春:“既然如此,那我们这需不需要种一批?” 陈春燕:“当然,明年开春种吧,现在不着急。” 董明春:“可我们没有去北方的商路。” 陈春燕:“还记得三井村的村民吗?他们错过了春耕,现在靠点山货度日,手里很是拮据,如果请他们帮忙带货去卖,应该没什么问题。” 董明春:“只是那些人能接受毛衣吗,毕竟是新东西。” 陈春燕:“薄利多销吧,只要价格低到他们不介意试一试的地步,总会有人买的。” 第1384章 其实用棉布作为倾销品更好,如今种棉花的面积很大,南北东西皆有种植,但是很遗憾的是南方的流民作乱到现在都还没有平定,西方大同一带又被鞑靼袭扰,以至于那一片以及更往西的棉花运不过来。 是以供货稳定的羊毛就成了最好的原材料。 再给毛衣赋予一定的文化价值,就不愁销不出去了。 最成功的营销案例不就是钻石嘛,古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做瓷器用金刚钻,可见金刚钻在古代并不受重视,至少没有翡翠、玛瑙那些东西值钱。 但后来有了句广告语“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硬生生把钻石和坚贞不渝的爱情扯上了关系,谁结婚不买颗钻石送给女朋友,这婚可能都结不了。 陈春燕就琢磨出了一套说辞。 高丽那边对中土文化的接受度很高,很多神话传说也传了过去。 陈春燕就稍稍改编了一点点牛郎织女的故事,牛郎不是偷了织女的衣服,两人才结识的吗?偷的是什么衣服呢?那当然是毛衣啦! 她在跟董明春谈完销售策略后,就拿出了一张纸,递了过去,纸上写的就是她稍稍篡改后的神话故事。 董明春看看纸上的内容,又看看陈春燕,她的嘴角就狂抽起来。 天上的仙人还穿毛衣?他们还怕冷吗? 她觉得这事儿说出去别人也不能信,便道:“他们不至于蠢成这样,这么好骗吧?” 陈春燕:“好不好骗的,骗过了才知道。” 董明春:“这一回用了这个故事,下一回卖东西又该如何?” 她的意思是就不能惯着,那些人整习惯了,以后没有故事的东西不买了,那就糟糕了。 陈春燕:“你怕什么,没有了,咱们就自个儿编,学堂里养着那么多人,他们学习了知识又不会用,学来干什么?!” 呵呵,她肚子里的神话哪有用得完的时候啊。 中国神话用完了,没有关系,还有古希腊神话、古罗马神话、北欧神话……总能把要推销的东西带进去的。 董明春完全服气了,她家燕老板要坑谁,谁都跑不掉。 交代完事情,陈春燕就去收拾东西了,她估计去了卫所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得多带些换洗衣服。 好在她现在年龄小,不用裹胸,不然就难受了。 董明春手里拿着那张纸,真是哭笑不得,她回过头就叫了周文严来,“你往北去找三井村原来的村民,让他们帮我们半点事情……” 这个时代,人口是很重要的资源,是以人要出远门,就必须携带路引,路引并不容易办理,毕竟当地父母官也怕你走了之后就不再回来了。 但北边不一样,这里常年被鞑靼袭扰,流民众多,想管都没法管。 周文严领了差事,也不去城里,直接就北上而去。 陈春燕收拾好了衣服,下楼去,给踏雪套上了马鞍,才骑着马拿着手稿出门了。 自打她上次手受伤后,就没有骑过马了,踏雪也憋坏了,一跑起来,那撒欢劲儿啊,差一点把陈春燕的脸都给吓白了。 第1385章 陈春燕明显感觉到踏雪长胖了,她脚下肉呼呼的触感啊,让她觉得有些亏待了踏雪。 把千里良驹当猪养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踏雪憋足了劲儿,直到跑出去好远,它的速度才慢慢降了下来,恢复到了它的平常水平。 陈春燕适应了一下,也适应了过来。 什么事情都是三天不练手生,她太久没骑马了,感觉却是有些生疏,正因为如此,她才提前适应一下,毕竟去军营,她坐轿子坐马车都不太合适,还是得骑马。 到了县衙门口,她把马交给一个杂役,叮嘱他好好喂养,这才去了班房。 闵大人一看到陈春燕就开始苦笑,“你终于有空了啊。” 陈春燕心生警惕,“您这是怎么了?” 闵大人一脸无语,“我以为杨家已经有了默契,找了人去提亲,肯定没什么问题,结果……他们家的人嫌弃聘礼太少了。” 呃! 陈春燕:“杨小姐的伤还没好,反正也不着急,再等等吧,这种事情左右您也不吃亏,再拖几个月,杨小姐就必须要官配了,到时候只有他们求着您的份儿。” 她实在是不喜欢杨老安人,也不想搭闵大人的茬,她是不可能帮忙出聘礼钱的。 该给的孝敬她不会少给,但像这种手里一缺钱就想到她的行为,她要坚决打击,因为有了一次就有二次。 她怕就怕这一次给了,下一次杨老安人过寿,嫌弃闵大人给的聘礼不够好,她是不是还要给杨老安人准备一份聘礼啊? 这还不够她憋屈的呢! 闵大人听懂了陈春燕的话音,也就不往下说了,再往下就会破坏两人的关系了。 而且陈春燕说得也有道理,现在该着急的是杨家,而不是他。 现在如果杨家要坏他的名声,说他坏了杨小姐的名节,还不顾杨小姐的死活,这也说不通了,他请过媒婆了啊,是杨家自个儿不肯嫁的。 想通了个中关节,他便看向了陈春燕,“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陈春燕将手稿放在了桌上,“您看看。” 闵大人埋头看了起来,刚开始还没觉得怎么样,看到后面,手都开始抖了,“你,你这是在影射……” 影射当朝首辅! 妈的,谁知道这玩意儿交上去会不会被首辅看到,看到了他不就得完蛋了。 这手稿还不是得通过他往上递交。 闵大人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这影射得太明显了。” 陈春燕:“不明显我还怕别人看不出来是他!” 闵大人:“你想干什么?!” 陈春燕:“给他间接上一点眼药罢了。” 闵大人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陈春燕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要说她跟首辅结仇了,那是不可能的,那么要弄首辅的人……难道是世子爷?或者说是国公府? 文物本就不合,一个是文官的头头,一个是武官的头头,互相下绊子也很正常。 他现在也算是站在了国公府这一边,已经由不得他不出手帮忙了,他不出手,等待他的很有可能是随着国公府这艘大船一起沉没。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1386章 陈春燕见闵大人面色古怪,也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坐了一会儿,她又问:“闵大小姐的伤如何了?天气热要勤换药,要保持伤口周围的清洁。” 闵大人:“女儿的情况我也不好多问,想必也就是那样了吧。” 陈春燕:“……可粗心不得,算了,来都来了,我就去瞧瞧吧。” 闵大人:“也好。” 他把这做法当成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典范,便没有拒绝。 其实陈春燕也不是想给甜枣,主要是因为她觉得闵大小姐再怎么讨厌也罪不至死,不能明知道柳姨娘有问题,还不闻不问吧。 她轻车熟路地去了后衙,后衙一片安静。 天气热,人懒得的,也懒得说话,都是正常的,只是安静得连一点儿声音都没了,这就有些诡异了。 陈春燕朝四周探头探脑地打量,确实没见到一个人。 真是见鬼了! 她直接进了闵琪雅的房间。 闵琪雅趴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薄毯,眼睛紧闭,显然是睡着了。 陈春燕观察了一下闵琪雅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对劲,红过头了啊,便伸手摸了摸,哎,烫得吓死个人。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没人了。 定是那柳姨娘故意把人调开了,不叫人发现闵琪雅发烧了,想活生生烧死闵琪雅。 至不济也把闵琪雅烧成个傻子! 到时候就算出了事儿,也是请大夫不及时,或者病情来势汹汹,跟她柳姨娘没什么关系! 陈春燕暗叹一声,转身就去了前衙。 所以说一夫一妻制就该被提倡,如果没有小妾,家里不知道要和谐多少倍。 闵大人见陈春燕去而复返很是奇怪,“怎么又回来了?” 陈春燕:“闵大小姐高热,我没有带药,您还是赶紧派人去医馆请大夫来的好,否则耽误了,后果难料。” 闵大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怎么会发高热呢?!那些丫鬟婆子是怎么照顾她的,真是该死,该全部抓过来打板子。” 陈春燕哼笑一声,“我去的时候反正没看到一个人。” 她的话点到为止。 闵大人自然听懂了,之前陈春燕就跟他说过,柳姨娘有问题,不是个好人,让他对闵琪雅多上点心。 他一是觉得他是男子,多过问女儿的事情,不太妥当,二是他觉得柳姨娘只是小妾,在闵琪雅面前,说白了也只是个奴婢,她敢不尽心? 结果人家就是敢! 他怒火熊熊燃烧,“你先走吧,我还有点家事要处理,就不留你说话了。” 陈春燕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她走到了门口,就听到闵大人吩咐人赶紧去请大夫,而他自己却往后衙去了。 到了院门前,他停下脚步听了听,果然没有听到动静,便大步走了进去。 大白天的,整个院子里没有一个人。 人去哪儿了? 他不好进自己女儿的房间查看,只能往正屋走,快进正屋时,他才听到了低低的说话声。 他蹙紧了眉头,往后罩房去,结果就看到柳姨娘带着一群仆妇在屋里喝茶吃瓜子闲聊。 他的火气腾的冒了出来。 第1387章 闵大人大踏步走到门边,冷冷地看着屋里的人。 柳姨娘的心骇得突突地跳。 她怎么都没想明白,平日里不到下衙时间不会出现的人,怎么在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她讷讷地唤,“老,老爷。” 闵大人走上前,一巴掌打在了柳姨娘的脸上,“贱人,安敢辱我女儿。” 柳姨娘惊骇莫名,她不知道闵大人是怎么知道的,但她绝不能承认,“老爷,您这是听了谁乱嚼舌根,这样诬蔑妾身啊,您的女儿,就是妾身的主子,妾身怎么敢辱她呀!” 她一边说,眼泪就一边往下掉,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如果在亲眼见到了这些事情之前,闵大人肯定会相信柳姨娘的话,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管柳姨娘说什么,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怀疑她,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用心。 柳姨娘见闵大人眼中一片平静,毫无怜惜,她就知道坏了菜了。 她哭得更加伤心了,“老爷,我知道大小姐不喜欢我,我便刻意离她远远的,不去招她的眼……” 她的意思是,她现在在这里嗑瓜子聊天,完全是为了闵琪雅好,闵琪雅不喜欢她,她凑过去搞不好闵琪雅的伤痊愈的更慢。 闵大人对这种说法简直嗤之以鼻。 但目前主母还没有娶进家门,他不太好打发柳姨娘,只能他再娶妻,柳姨娘是留是走,便由新主母说了算了。 他如此想着,也懒得再听柳姨娘哭泣了,他环视一圈,带着满满地警告道:“你们要弄清楚谁才是这个家的主子,弄不清楚的,就等着被发卖吧。” 柳姨娘听出来了,闵大人这是真的不信她了啊,还借着敲打仆妇敲打她,她的身体晃了晃,泪眼朦胧地看着闵大人。 到这个时候她觉得这段时间她好像确实得意过头了些。 闵大人离开了后罩房,回了正屋。 柳姨娘反应了过来,赶紧追了过去,可她走到门口时,闵大人却冷冷地看着她,直把她瞪得退了回去。 正屋按理说小妾是不能随便进入的,要进也是在晨昏定省时,通报了当家主母,主母允许她进去她才能进去。 前段时间,她很得宠,几乎忘了这个规矩,闵大人下衙回来,她就端着汤水进去给闵大人喝,也不用通报。 闵大人有心给柳姨娘一点教训,哪里还会让柳姨娘再坏规矩。 柳姨娘站在门口糯糯地喊:“老爷!”声音委屈极了。 闵大人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柳姨娘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转身回了厢房。 许大夫今天正好在医馆,衙门来人请,他自然亲自来了。 大夫来了,闵大人自然要露面。 二人在厢房门口见了礼,闵大人才道:“小女高热,有劳先生了。” 许大夫摆摆手,“应该的。” 闵大人:“那就请先生进去瞧瞧。” 他给个丫鬟使了眼色,丫鬟便跟着闵大人进了房间。 闵大人不便进去,便等在了门口。 许大夫知道大户人家的讲究,他拿出了帕子,覆在闵琪雅的手腕上开始把脉。 他把了一下脉,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1388章 闵大人看到许大夫的动作停滞了,他的心也跟着揪紧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许大夫才放好了闵琪雅的手,收好了丝帕,出了门。 他朝旁边指指,示意闵大人过去说话。 闵大人随着许大夫走到了院中的大树下,“如何了,可是很严重?” 许大夫:“闵小姐可食用了发物?” 闵大人学过一点岐黄之术,但仅是一点点,却也知道发物为何物。 他道:“你是说羊肉那些?” 许大夫:“不止。像鸡、蛋也是,还有就是鱼虾、海鲜。” 闵大人:“好像没有。” 许大夫:“确定吗?” 闵大人还是很相信许大夫的医术的,他被许大夫这么一问,自个儿反而不太敢确定了。 他之所以说没吃过发物,那是因为他的饭桌上没有那些东西,这几天他吃的都是猪肉。 他招手叫来了小丫鬟,“去把灶上的婆子叫过来。” 灶上的婆子不多会儿就来了,“老爷。” 闵大人:“最近家里可做过鱼虾蟹之类的东西?” 灶上的婆子隐隐觉得坏事了,她哪里敢隐瞒,“做过的,做过鲤鱼,还不止一回,柳姨娘说是……说是大小姐喜欢吃。” 许大夫颔首,“果然如此,食用了鲤鱼会导致创口不容易恢复,加上最近天气热,闵小姐的伤口应该是恶化了。我马上去开药。” 他不能解开闵琪雅的裤子查看伤口,只能借由这些细节来配合脉象做判断。 他说完话,就去开方子了。 闵大人家的家世,不是他区区一个大夫能够掺和的。 闵大人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他记得陈春燕说过那些禁忌,他也吩咐过灶上,可灶上的人却阳奉阴违,这对他们没好处,可他们却这样做了,只能说明有他们惹不起的人指使了他们。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柳氏找死! 现在的风气虽然不像魏晋时,认为互赠小妾是雅事,可小妾的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 柳氏竟敢谋害嫡女,都可以直接送官法办了! 闵大人缓缓吐出口气,他就是官,这事儿得他自己处理,千万不能闹得人尽皆知。 许大夫写好了药方,将方子递给闵大人看。 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但凡开了药方,必须主家过目,如果主家觉得药量用重了,提出了意见,大夫也得修改。 这个举措是为了防止大夫私自用虎狼之药,虽然有些效果,但到底妨碍了治疗。该用多少药,大夫都是考虑过的,被要求修改后,效果会如何,谁都不敢保证。 偏偏如果效果不好,家属还要找大夫的麻烦。 闵大人看过了药方,便递还回去,“就按照这个抓药吧。” 许大夫话不多说,结了钱,便带着杂役回医馆抓药去了。 他感觉衙门这边有个巨大的漩涡,如果不走有可能要成炮灰。 他前脚刚走,闵大人就去了柳姨娘的房间,在柳姨娘期待的目光中,他抬起手就朝柳姨娘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他怒喝道:“是谁给你的胆子,谋害我的女儿!来人啊,给我叫人牙子过来。” 第1389章 柳姨娘完全没想到闵大人的反应会如此这般大,她赶紧跪在了地上,“老爷,可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事情,让老爷发了这般大的火?” 闵大人抽回脚,“大夫是否说过要忌口,不能吃发物?你竟然让厨房给我女儿做了好几顿鲤鱼,你安的什么心?你这个蛇蝎妇人。” 柳姨娘摇头,“大夫并未叮嘱过妾身啊,妾身当真不知道啊。” 陈春燕当时确实没有告诉柳姨娘什么东西,她怕就怕柳姨娘知道了,有针对性地给闵琪雅吃需要忌口的东西,是以她只叮嘱了闵琪雅本人以及闵大人。 至于柳姨娘是如何知道的……受了外伤,大夫要求忌口的东西都差不多,她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也不必去医馆,就去问问那些受过伤的人也是一样。 闵大人指着柳姨娘,“你嘴里可还有一句实话?!大夫再三强调忌口的东西,你竟还敢谎称不知,我真是留不得你了。” 柳姨娘:“大夫真的什么都没告诉我,老爷若是不信,可以叫大夫过来对质。” 柳姨娘说得这般肯定,这般毫无畏惧,闵大人倒是犯嘀咕了。 难道真的是陈春燕疏忽了? 事情过了几天,有些细节他有些忘记了,但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陈春燕确实是说过她对柳姨娘有疑虑,所以并没有把忌口的东西告诉柳姨娘,还专程来告诉他,就是希望他能多上点心。 如此说来,不是陈春燕疏忽了,也不是柳姨娘用心歹毒,倒是因为没沟通好才出了岔子。 他的脸色放缓了些。 柳姨娘见有机会,赶紧往前膝行几步,抱住了闵大人的腿,“老爷明鉴啊,您就算是再给妾身一百个胆子,妾身也不敢对大小姐生出歹心啊,那可是您如今唯一的孩子,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贵啊。” 闵大人的脸色更加缓和了,他弯腰扶起了柳姨娘,“倒是为夫误会你了,刚才可有打疼你?” 柳姨娘乖巧地摇摇头,“老爷您也是心急大小姐,妾身都懂的。” 她笼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了袖子。 侍妾什么的果然不被人看重,果然还是只有子女才是地位的保障。 她暗中看了看肚子,心里一阵惆怅。 如果不是闵大人有一女了,她都要怀疑闵大人不行了,她明明偷偷停了避子汤,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呢? 闵大人:“好生照顾大小姐。” 他交代完一句,回前衙继续处理事情了。 陈春燕给他的稿子让他的脑子发懵,去惹当朝首辅啊,必须尽量减轻隐患,这事儿得办漂亮了,他得好好斟酌斟酌。 陈春燕回到了三井村,看着沉甸甸的麦子和水稻,心里满是喜悦,再过段时间就能收获了啊。 麦子先收,水稻后收,收完之后就得种一茬豆子,不然土壤肥力下降太快,多几年粮食减产会减得人想哭。 董明春:“你尽管放心,我会把你这宝贝疙瘩试验田看好的。” 陈春燕点点头,收回了落在杂交水稻上的视线,她心中有预感,这些水稻就算增产了,也有限。 第1390章 哪怕心里有了预感,陈春燕却也不灰心,在没有各种仪器的情况下,改良品种,本来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 她溜溜达达着回了宿舍,就看到一批新人站在宿舍下面接受训话。 她一愣,今日才廿五,距离月底还有几天,怎么这么早就把人领来了? 董明春看出了陈春燕脸上的疑惑,她快走几步过去问武师父,“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数量还如此之多?” 武师父苦笑,“我也才刚看到他们,还没来得及问。” 董明春:“那就一起问问。人是谁送来了?” 武师父指着牛一松,“呐,他送来的。” 董明春:“牛一松,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牛一松:“这些人是额外的,之前燕老板不是说尽量多救助流民吗?这些就是从南方过来的流民,刚到的。几乎没有壮劳力,都是老弱妇孺。都签了卖身契,只要求给一口饱饭吃就行。” 董明春这才想起这茬来,嚯,还真够慢的,这都过去了一个多月了啊。 当初可是让廖家的商队帮忙带人,商队可都是有马车的,会如此之慢大概与盗匪肆虐,兵祸不断有关系吧。 这不是董明春应该关心的问题,她转身去了陈春燕身边,把知道的事情说了。 陈春燕颔首,走到了队伍前面,“我知道你们过去三个月受苦了,以后在三井村住下来,就安安心心做事,只要努力你们就能吃饱饭,你们的孩子就有书念。可如果你们谁心大了,想背主,我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也不介意拿几个人开刀。” 在这个年月,签了卖身契就是家仆,家仆就是私有财产,做主子的处置私有财产,官府都管不着,打死了人,只需过去报备一声即可。 有的女人听了这话就搂紧了孩子,畏畏缩缩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做好登记,以每个家庭为单位分一套房子,每天检查卫生,不允许随地大小便,不允许乱扔垃圾,不允许房间里有异味,必须勤洗澡勤洗手,如果生病了,不允许拖,必须马上汇报。” 人数忽然增加这么多,如果不注意卫生,一旦出现传染病,这些人就完了,毕竟陈春燕这里的人住得非常密集。 站在面前的人都没什么反应,看上去呆呆的,他们一度失去了希望,被人带到了这里,也依旧没有看到希望。 陈春燕摇摇头,走到董明春身边,小声说:“你回去在我说的话的基础上完善一下,拿出个章程来,就叫宿舍管理制度,所有人都必须要遵守。” 董明春自然答应了下来。 她转头就让人去安排热水给新过来的人洗澡。 一锅热水下去,这些人还洗不出原本的肤色来。 眼看着这样下去,到天黑都没法洗完,董明春就招呼人在平地上架柴生火。 董明春:“去找些香胰子来,让他们好好洗洗,如果没洗干净,我找你们算账。先给老人找拖鞋,别摔倒了。趁着太阳好,老人和小孩先洗澡。” 老人忐忑得很,被小子们带走,他们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逃荒的路上,他们永远是最先被抛弃的人,他们害怕被抛弃了,丝毫不敢有意见。 第1391章 小子们把老人领进男生宿舍一楼的浴室里。 董明春一早就说要当心他们摔倒,是以一早就有人在浴室中铺了垫子,还摆放了椅子,以便老人能够坐着洗澡。 老人有些不敢进浴室,他看到地上干干净净的羊毛毯,根本不敢踩。 小子:“大爷,您遇上好时候了,我们东家人好,绝不会虐待您的,您赶紧进去洗澡吧,后面还有人等着呐。” 大爷这才战战兢兢地走进去,看着自己踩出的黑印子,有些担心地看着小子。 小子笑着说:“您的衣服鞋子,我先拿去烧了,待会儿给您拿新的来,可能有些短了,但好在天热,不至于冻着您,等过些日子,新衣服来了,就好了。” 大爷放松下来,感激地看着小子。 小子指着盒子里放的香胰子,“身上浇上水之后,就抹上香胰子搓洗,不要节约这点东西,我们东家爱赶紧,如果看到你们身上带着虱子,我们可是要受惩罚的。” 老人脸上的神情就郑重了些,他自有他的处世之道,他看出来了,所谓的燕老板,平时一定高高在上,不怎么管下面的事情,他就一定不能给眼前的人找麻烦,乖乖听话就行,要不然落在他们手上,指不定要受什么罪。 他赶紧按吩咐把不要的衣服递给小子。 小子没有伸手接,而是把一个大铜盆递了过去。 他小时候长过虱子,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人挨着人一会儿,那东西就能爬到你身上去,很难杀绝。 他可不想被沾染上。 他用铜盆接了衣服和鞋子,端着快速跑到了远离宿舍的空地上,在那里已经堆着不少衣服了,都是刚刚才换下来的。 他倒了衣服,就朝水缸边跑,铜盆里还有残余的虱子,他得把他们淹死了。 他离开后,有小子拿着提刀和铜盆进了浴室。 小子:“老爷子,对不住了,您的头发我得给您剃掉。头发里都是虱子,它会咬您会吸血,对您身体不好。” 大爷眼眶发红,显然想起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教训。 小子:“发为血之余,留太长本也会吸收身体的营养,实在没必要,您别看我们啊,我们每个月都会理发的。您这头发剃掉了,身上洗干净了,清清爽爽的,哪点不好呢,反正过段时间,头发也还是会长出来的嘛。” 大爷闷闷地嗯了声,他哪有不愿意的余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陈春燕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敢这么干。 她反正是不想看到自家的地方虱子到处跳的场景。 所有剃下来的头发也都放在一处焚烧干净了。 陈春燕慢慢地输出自己的思想,现在大家也只是修一修发梢,毕竟太长了也不方便,久而久之的,等大家习惯了修剪发梢,这样就能一点一点短下去了。 只一个人剪头发,那是另类,但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剪头发,别人就会以为这是三井村的风俗。 第一批洗完澡的老人舒舒服服地出来了,身上没有那些小虫子爬来爬去的,真是舒服呢! 第1392章 众人见老人都洗得干干净净地出来了,除了头发没有了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他们这才放心了。 火一直再烧,男女宿舍里都是洗澡的人。 幸而陈春燕居安思危的意识一直比较强,她命武师父带着人挖的地道里不仅储存着粮食,还储存着各种生活用品,香胰子就有不少。 当然了今天用完之后也就没多少了,还得让人去补货。 之前把纺织作坊和编织作坊搬到了三井村,但因为人手不够,一直没有扩建,现在人手可算是够了。 那些带着孩子的女人,总不可能让她们去学堂里念书了,她们去念书是带着孩子呢,还是不带着孩子呢?所以不是陈春燕想区别对待,实在是因为现状不允许。 陈春燕站在窗口,看着窗外滚滚浓烟,眨了眨眼睛。 董明春:“已经把孤寡老人安置进空置的宿舍里了,带着孩子的女人也会被安排在那一栋楼里,孤儿的话分男女,将分别安排住进这一栋,或者后面那一栋里。” 陈春燕颔首,“非常好。你去问一下,那些人里哪些会织布,哪些会绣花,从明天开始让她们按照自己的专长工作,她们的孩子……适龄的送去学堂,太小的可以带在身边,却不能影响做活,否则没饭吃。” 突然来了那么大一批老人,这就是血亏的事情,陈春燕不在其他人身上找补点回来,她迟早要破产。 老人小孩都走得慢,自然更容易被廖家的商队捡到,是以被送过来的人都是这样的人。 董明春:“好,我知道了。” “等等。”陈春燕转过身来,“你去跟她们说,她们的丈夫不管死没死,都当他们已经死了,那种抛下自己的妻儿独自逃跑的男人要来也无用。在我这里,允许她们再行婚配,如果她们有看得上的人,来告诉我,我给她们做主。” 董明春大吃一惊,“大小姐,您这样……” 陈春燕:“你怕她们接受不了,还是怕那些男人接受不了?” 董明春:“就算是双方都能接受,有孩子的,还是不好处理。” 陈春燕:“没什么不好处理的,你告诉他们,在我的地盘上不允许随便打孩子,一旦被发现,立刻断口粮,还要被打一顿赶出去。” 董明春:“知道了。”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上行下效才是最好的教化方式,陈春燕明显表现出了尊老爱幼的趋势,今后在这片土地上谁敢虐待老人小孩,轻视妇女,谁就将无法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 陈春燕的意思当天晚饭时,便传达给了所有人知道,那些剃了头,惶惶不可终日的人,立时便哭出了声来,他们终于放心了,在这里没有人会欺负他们了。 只是激动过后,拖儿带女的女人们还有些茫然,再嫁吗?就凭她们?谁看得上啊! 董明春:“谁还有疑问,可以现在提出来。” 有一个带着两个儿子的女人举起了手,“谁会看得上我们?” 她带着两个孩子,感觉实在是养不活,她需要一个丈夫。 第1393章 女人需要一个丈夫帮忙养家,可哪个男人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呢?那可是别人的儿子啊。 而指望陈春燕养那是不可能的,她们多多少少听说过有钱人家的事情。 哪怕是家生子,没有进府当差前,也是靠家里养着的,只有开始当差的人,才有月钱好领。 董明春:“大小姐说了,只要双方都愿意,报给了她知道,她自然会为你们主持婚礼。” 那女人脸上就露出失望的神情,需要都愿意啊,而不是指婚啊,那她就没什么指望了,谁会愿意娶她啊! 董明春看到女人脸上的神情就暗暗蹙眉。 她侧头对个小丫头道:“把这里的事情告诉大小姐,请大小姐决断。” 小丫头领了命,看了那个妇人一眼,转身跑了。 她心里其实很有些看不起这妇人,但不是因为这妇人被抛弃了而看不起,而是因为这妇人不够独立。 连她现在都能养活自己了呢,凭借着自己的月钱,她想买什么也都能买了呢! 不过董明春的吩咐她丝毫不敢怠慢,她蹬蹬蹬跑去找陈春燕了。 陈春燕听了之后,说:“如果不嫌弃军户,我这边倒是可以安排,如果不愿意,以后不许有任何怨言。” 军中大批大批的人娶不上媳妇,这个时代的户籍制度非常坑爹,是军籍那么子子孙孙便永远是军籍,要打仗,要勾选军户,便从这些军籍中勾选。 爹死了勾儿子,儿子死了勾孙子,这样的人家在最初的最初也只有少数女子愿意嫁,到了后来,军户基本上便娶不到媳妇了。 如果家里有姐妹的还好,姐妹嫁到对方军户家里,对方的姐妹再嫁过来,如果没有姐妹,那就只能打一辈子光棍了。 陈春燕不愿意坑人,如果社会稳定,哪怕那些女子再难,她也不会推荐她们嫁给军户,但现在不同了,祁轩已经打定主意在那条路上走到头了,这些腐朽的制度便有机会摈弃掉,她自然就不用太多顾虑。 只是她现在不会明说而已。 小丫头跑回食堂,附在董明春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 董明春颔首,转头道:“你们中如果有愿意嫁军士的可以来找我登记,我后续会安排,如果不愿意的,我们也不会勉强,一切以你们的个人意愿为主。” 女人们一听这话,就低下了头,哪怕到了她们这样的田地,她们也不想嫁给军户。 军户得屯田不说,得的粮食大半不是自己的,跟了他们还不是一样要挨饿。 董明春看得连连摇头,“开饭吧。” 她转身走后,便有小丫头上前道:“从明日开始,除了老弱者,皆必须劳动,否则不得食。重体力劳动者每日三餐,余者一日两餐,想要加餐,那得靠自己。” 这样的加餐制度在宿舍这边早就开始实行了。 食堂的饭食不算差,可吃惯了肉食的丫头小子们总觉得不得劲儿,这时就要求有额外的肉食了。 食堂每天都会准备大菜,但这就需要他们自个儿花钱打饭菜了,如果舍不得吃大菜也行,中午两荤一素一汤,晚上一荤两素一汤,也能吃饱。 第1394章 小丫头说完了话,就走到空桌坐了,笑嘻嘻地等着饭菜被抬进来。 不多会儿,六个大桶被提进了食堂里。 这里虽然叫食堂,却不能生活,饭菜都是在单独的小院子里做的,就怕着火把整栋楼都点着了。 有小丫头招呼,“按照座次,依次去那个屋子里领餐具,不得插队。” 第一桌的人便去了存放餐具的屋子里,她先领了餐盘,又领了几个碗和筷子,便站到了大桶前。 负责打饭的婆子便将桶盖打开了,浓郁的饭香扑面而来。 坐在桌子边的女人和小孩立刻开始咽唾沫了,有小孩忍不住了,在母亲身上扭来扭去的,吵着要吃饭。 女人温言劝着,“不要吵,当心被这些姐姐赶出去。” 小孩子被吓住了,嘴巴一扁就要哭,女人赶紧去捂小孩的嘴巴,还带着几分哀求几分畏惧地看着小丫头们。 小丫头们自然是不会让那个女人插队的,春姑姑说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天因为一个小孩哭闹就让这个小孩插了队,明天只会有更多的小孩哭闹,因为他们看到了哭闹的好处。 婆子看了小孩一眼,面无表情地舀了一勺饭进碗里。 小丫头便把碗拿下来放进餐盘里,又把一个空碗递到了另外一个婆子的面前。 等她回到座位上时,她的餐盘里的五个碗已经装好了饭菜了。 原来是这样打饭的! 女人心里都有了数。 有人小声问:“每天都有白米饭吃吗?” 有小丫头回头道:“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我们也得跟馒头混着吃。” 如果一直吃白米饭,他们心中反而会不安了,他们在家里也吃不了白米饭呢,做了别人家的奴仆反而能吃,搞不好会让他们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第一个打饭的丫头喝了两口汤,似乎觉得不过瘾,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铜钱来,取了个空碗,走到那一个一直不曾揭开盖子的大桶前。 她指着桶道:“今天晚上加的是什么菜?” 婆子道:“苦瓜烧肉。” 小丫头的脸上就显出了嫌弃的神情,她吃不惯苦瓜,但又想吃肉,一时间有些纠结。 婆子呵呵笑,“你们上次说苦瓜太苦了吃不下去,我们就改进过了,这一次的苦瓜,我们先焯了一遍水,再放进肉里一起烧的,没那么苦了,吃起来面面的,还有一股清香。大小姐说了,夏天就得吃苦瓜,清暑。” 小丫头摸出铜钱,“行吧,我来一份。” 满满一碗苦瓜烧肉才五文钱,不过碗并不是很大就是了。 五味居一楼一碗苦瓜烧肉,可以分成食堂这边的四份到无份来,当然了五味居的烧菜价格更高,那边毕竟是需要赚钱的,而食堂基本就是成本价,保证不亏就行。 小丫头夹起五花肉就往嘴里送,吃得津津有味的。 在座的女人们都看到了希望,她们如果努力工作,应该也能吃到这样的好东西。 大菜都是限量供应的,每天富余得都有限,到了女人们打饭时,苦瓜烧肉都快没了,饶是如此,她们看着那个空桶还是不住咽口水。 第1395章 婆子呵呵笑,顺手舀了一瓢肉汤倒在小孩碗里,“孩子正在长身体,吃点肉汤好。肉我不敢给你,规矩就是规矩,但肉汤可以。 “以后好好努力,你们也能吃上大鱼大肉。你们别看那些丫头人小,但一个月挣二三两银子不是问题。 “这样一碗肉菜才五文钱,你一天顶多花十文钱,一个月下来,就算按三个人算,也不到一两银子呢,剩下的钱你也能存起来。” 女人喜滋滋点头,好像她已经拿到了钱吃到肉似的。 婆子:“下一个。” 宿舍的被子其实是不够的,但好在是夏天,不盖被子也不冷,大家也就将就了。 因为要预留出来下个月新从梁县采买来的丫头小子住的地方,是以房间都是一家人住一间,一套套三的房子就住了三家人。 陈春燕听着楼上楼下吵吵闹闹的声音,又忍不住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卫生。等五味居那边的账出来后,还得继续建楼。” 什么资源才是最根本的?那当然是人力资源! 哪怕工业发达如后世,流水线上不也还需要人操作么,所以求发展人是必不可少的。 陈春燕招揽流民的计划也不会变。 之前有消息称,流民击溃了卫所,抢了卫所的粮草,结果卫所的人吃不上饭,也变成了流民,混在流民里继续抢下一个卫所。 那些人如蝗虫般乌泱泱来,乌泱泱去,根本抓之不完,杀之不绝,这一波反叛估计两三年内都别想平息。 那么流民就会源源不断地来。 来了就得安置,在最不占土地的情况下安置他们,还是楼房靠谱。 陈春燕有想过弄砖房,但夏天涨水了,去淘沙也不好淘,只能再等等,等她从卫所回来了再说。 而且淘沙也不能淘得太过,淘多了会造成水土流失,河流两岸连庄稼都种不了,是以最好还是去远一点的地方淘了沙再运送过来。 董明春:“还是在那后面建吗?” 陈春燕:“一溜子排开吧。对了,多规划一些土地出来,我怕到时候不够用。” 董明春都惊呆了,大小姐这是准备弄多少人来啊! 陈春燕倒没有想那么长远,她只是想着如果要烧砖弄水泥建房子,那么在没有钢筋的情况下,顶多建两层,不然不稳当。 而且就算是建好了,这样的房子也是不抗震的。 两人就未来的发展又交谈了几句,董明春便离开了陈春燕的房间。 第二天,陈春燕顺利地被敲锣声给吵醒了,这锣平时敲不了这么久,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敲起来就没个停。 她揉着眼睛站在窗口,打着呵欠看着所有人到宿舍楼下集合了,连昨天刚到的老老小小都没放过。 心够黑的啊! 陈春燕朝楼下喊:“春姐!” 董明春也被吵醒了,一脸便秘地看着武师父,她也不好开口斥责他们,就在这时,陈春燕叫她了。 都不用猜就知道为了什么事情。 她赶紧上了楼,“大小姐。” 陈春燕:“那些老人家本就年老体弱,哪能跟着他们跑步啊,让武师父别乱来!” 第1396章 董明春也满脸黑线,她因为要管理丫头小子们,便住在一楼,只要开了窗户,外面必然看得清清楚楚的,是以她只有白日开窗,晚上时不仅会紧闭窗户,还要拉上窗帘。 她先前并没有拉开窗帘,只是从缝隙中往外看了看,只看到了武师父带着一群丫头小子在宿舍前集合,并没有看到老人小孩正从后面两栋宿舍里出来,也在朝这边集合。 实际上今天之所以会敲这么久的锣,也完全是因为昨天到的人不守规矩,没有按时到楼下集合而已。 董明春:“我这就去叫他们散了。” 陈春燕点头。 她真怕老人家跑死一个,那才是罪过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嘛,既然当初说了要救他们,就好好救,他们跟小孩和壮年不一样,他们本来就到了可以享受的年纪,陈春燕基本上不会安排他们做事情了。 当然了,如果他们过意不去,主动帮忙维护维护宿舍区的秩序,陈春燕还是听欢迎的。 董明春蹬蹬蹬跑下了楼,“武师父,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些老人家哪里还需要训练,赶紧让他们都散了。” 武师父:“敌人来了可不会管你是老人还是小孩,要杀他们还是一样的杀!如果不保持他们身体的灵活性,将来想跑都跑不掉。” 呃! 董明春真是没见过这么一大早就咒人家死的人。 她说:“他们刚刚被救回来,身体还没有恢复,哪怕要让他们参与训练也不是现在,你这就是乱来。” 武师父朝楼上看了一眼,“嘿,你今天底气停足的啊,上去问过了?呵呵,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你要告我的状你就告去吧。” 董明春:“你别忘了,大小姐今天就要去见世子爷!” 武师父:“你这是在威胁我?” 董明春:“不敢!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武师父气得脸都变形了,“来来来,你来跟这娘们说,我懒得跟她说话。” 董明春也黑了脸,“你怎么说话的。” 武师父转身就走,“我就是这么说话的,不服气就憋着。” 另外一个武师父走了过来,“都是误会,何必闹得这么僵呢?我们也没想让他们跑多久,他们也就是跟在队伍后面走一走罢了。” 董明春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不早说!” 武师父觉得很冤,“你刚下来就跟他吵起来了,我也没机会说啊。” 董明春转身就走,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陈春燕已经把包袱收拾好了,准备待会儿下去吃早饭时就把东西带下去,省得她再跑一趟了。 她最后提上,拿着锁就准备出门,迎面遇上了董明春,“你生谁的气?” 董明春:“还能是谁?还不是武师父,那个脾气,谁跟他说话超过两句,谁不生气?!” 这倒是真的! 陈春燕一边把锁挂在铜环上一边道:“事情都处理好了?” 董明春:“哎,他们就没准备让老人跑步,只是跟在后面散散步而已,我觉得这样是可以的,人成天坐着其实也不好。” 第1397章 董明春说完了就看着陈春燕。 她这个人对事不对人,哪怕刚刚才跟武师父吵了架,可武师父做了对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帮武师父说好话。 陈春燕知道董明春的为人,也不会怀疑董明春有私心,便道:“既然你觉得可行,那么就照办吧。” 董明春颔首,“好。” 陈春燕:“但凡事都要注意度,别过度就行。今天你让盛小冬去一趟医馆,请阿墨哥过来一趟,给大家把把脉,如果身体哪里不好的,尽量早些调养,以免小病拖成大病。” 董明春露出了笑容,“大小姐仁慈。” 陈春燕连连摆手,“你可不要捧我,我心狠手辣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到。” 她指的是怼垮对门那家酒楼的事情。 董明春呵呵笑,“没见过这样毁谤自己的!你哪里是心狠手辣啊,分明是爱憎分明!” 陈春燕终于知道龙椅上那位为什么会如此昏聩了,身边多了拍马屁的人,就容易晕头转向,也容易听不到逆耳的忠言啊! 她指着董明春,“你以后少说奉承话,不然扣你月钱。” 董明春:“知道啦!上次那一批小子已经送走了,今天还需要带一批人过去吗?” 陈春燕:“不带,都还没有训练好,带过去也是给祁轩添麻烦。” 祁轩那边的训练任务不轻,他一个百户却带着差不多二百个人了,那些兵士平时可以轮换着休息,而他却是一直得上阵训练的,再给他弄一些没有基础的人去,他怕是要原地爆炸。 而且有的事情不能做得太扎眼了,别人都在吃空饷,你不但不吃,你还要自己往里面多贴钱招募兵士,这是想干什么? 当然了陈春燕送过去的人是没有军籍的,毕竟都已经卖身为奴了,也没法入军籍,除非放籍。 放籍是肯定要放的,但不是现在,得等他们立功之后。 董明春听了陈春燕的话也就不再提送人去卫所的事情了。 她之前只是觉得宿舍这边的人忽然增多了不好管理,就想着送走一批是一批,但既然不行,那就尽量完善管理,避免出事。 陈春燕锁好了门,同董明春一起下楼,不仅吃了饭,还顺带拿了一些吃食,她吃不惯冷水配大饼,这一次出门专门让人做了饭团,还做了不易变质的午餐肉。 她把准备好的东西一股脑放进了车里。 董明春生怕陈春燕吃不好,还让人几乎晒干的辣椒给陈春燕带一点儿。 陈春燕哭笑不得,“我带这个干什么呀!在那边是不能开小灶的。” 董明春的手一滞,便继续往车上塞东西,“那我就给你多带点儿,吃大锅饭也能吃上。” 行吧。 等董明春忙活完,马车就只剩下半个车厢了,另外半个车厢全是吃的用的。 她还叮嘱陈春燕,“早点换成男装,别让人发现你是个女人。” 陈春燕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她这一次出发带的是蔡大丫和于玲玲,她准备把这两个人带在身边教导,而且蔡大丫的战斗力不弱,如果遇到歹人,这姑娘搞不好能把对方打趴下。 第1399章 刚跟陈春燕谈过话的兵士向前方的同袍传达完了事情,便跑到后队,也将事情说了一遍。 他的年龄比较小都如此激动,更遑论在场的人中还有那等已经二十七八岁尚未娶妻的人了。 他们也顾不得纪律了,当即嗡嗡地讨论起来。 “你们觉得这是真的吗?怕不是给我们画了张大饼吧。要说娶媳妇,那还不得是立了功的人才能啊。” “我觉得是真的,昨天到三井村的人可不少,就算是每人都娶个媳妇也够了。” “可燕老板说得双方都愿意才成,万一……女方不乐意呢?” “你想多了,现在的婚事哪个又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她们都卖身为奴了,还不得听燕老板的么。” “我觉得不是的,我这两天听人说燕老板言出必践,她说必须双方都愿意,那必然是真的。” 话说到这里,他们的心里都有些黯然,连他们都觉得只有傻子才愿意嫁给军户。 他们感觉自己还不如后来那些被送到卫所的人呢,那些人不是军户,只是被送到卫所操练的,听说是燕老板买的奴仆,今后训练好了,要送回三井村去守卫村子。 好羡慕啊,那些大户人家的护院到了年纪后,哪一个不是能配个内院的丫鬟,这就有个家了。 他们可是看到了的,燕老板身边的丫鬟个个都了不起,都识字呢! 那些丫鬟,他们不敢奢望,但那些寡妇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有一个人忽然道:“我年龄小,我还可以再等两年,这次的机会就让给哥哥们吧。” 这小子的话一出口,所有年龄大的老爷们都感动了,他们被风吹日晒的日子更长,皮肤糙得不行,从外貌上看,他们没哪个比得上那些年纪小的。 哪个女子不爱俏呢,把他们放在一起比,他们根本比不过。 一个兵士便往前走了几步,敲了敲车厢。 于玲玲撩开车帘,看着兵士,兵士的脸腾的红了。 兵士吭吭哧哧的,“小人周八一,敢问燕老板,先前说的事情是否属实?” 这是一个典型的用出生时的重量作为名字的人。 陈春燕:“算数。” 周八一:“可如果没有一个女子看上我们怎么办?” 陈春燕终于转过了脸,“你们被操练傻了吗?怎的都是榆木脑袋。姑娘看不上你们,你们不知道脸皮厚些啊,送糕点,送头花,有孩子的,你就送点东西给孩子,她们的心总能软化的嘛。没叫你们准备彩礼钱,你们连一点针头线脑的钱都不想花了?你本该站哪儿的,给我站回去!” 周八一虽然被呵斥了,但心里喜滋滋的。 陈春燕的话,他听明白了,呵呵呵,这是不阻止他们跟那些女人接触啊,只要看上了谁,只要求得到,燕老板就会成全好事。 后队的兵士见到周八一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懂的,都知道这事儿妥了,赶紧问他向燕老板问了什么事情,周八一也厚道,把他得到的信息都讲了。 兵士们摸摸兜,得开始存钱了啊,媳妇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 第1398章 于玲玲和蔡大丫的身材就算是裹胸了,还是很明显,陈春燕干脆让她们俩女装得了,省得掩耳盗铃不成,反而让人连陈春燕都怀疑上。 陈春燕本就是个小姑娘,身材平平板板的,再稍微修饰一下脸型,很难看出她是个姑娘,毕竟她有没有穿耳洞。 是的,她没有穿耳洞。 本尊以前在老陈家根本不受重视,燕儿娘那会儿又唯唯诺诺的,没谁想得起给她穿耳洞。 而如今的陈春燕,特别怕痛,根本没有勇气穿耳洞。 这样一来,她带着两个俏丫鬟,就跟个纨绔子弟带着丫鬟出游似的,反而不引人怀疑。 陈春燕上了车,于玲玲跟着钻进了车厢里,而蔡大丫反而拿起了马鞭。 兵士们都知道陈春燕是个姑娘,倒也不羡慕陈春燕能享受齐人之福。 走出一段距离,陈春燕撩开车帘,朝一个兵士招了招手。 兵士茫然地走到马车边,“姑娘有什么吩咐?” 陈春燕:“你娶媳妇了吗?” 兵士赧然地低下了头,他虽然看起来成熟稳重,但实际年龄也不过十六七岁,他身上的气质都是跟着祁轩训练出来的。 陈春燕:“还没有吗?” 兵士便道:“哪里娶得上媳妇啊,根本没人肯嫁,而且我也出不起彩礼钱。” 陈春燕:“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让你娶寡妇,你愿意吗?” 兵士笑了,“那得看多大年龄的寡妇,能给小子生娃的,我就愿意,生不了的,小子自然就不愿意。” 陈春燕:“那种二十岁出头,但是带着孩子的成吗?” 听了这话,兵士心中一动,“可是燕老板要帮小子保媒?” 陈春燕呵呵笑,“你们这段时间住在宿舍里,昨天那么大的动静,应该也听到了,我就跟你交个底,昨天来了很多流民,他们都是逃难的人,自愿卖身到我家了。 “如果你们有谁愿意,可以娶个媳妇,在三井村安家。只要你们好好在世子爷手下做事,你们的家人我会照顾好。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女方得是自愿的,我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人家如果不愿意,你们可以拿出诚意去劝说她们,但绝不能强逼,否则我会告诉世子爷,然后让你们好看。” 兵士就呵呵笑,“我们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哪能嫌弃别人啊,就算有孩子,呵呵,那不也是我们白得一儿子么。只是那个彩礼钱……” 陈春燕:“哎,行了。你们给彩礼钱,我也不敢收,我也没那么多嫁妆来陪送,只要双方都愿意,一切从简。这事儿,你可以给他们也说说。”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兵士知道这话的分量,只要传出去了,燕老板必然没有后悔的余地,否则引起世子爷手下兵士的哗变,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他喜滋滋地走到马车前面,把陈春燕的话跟大家说了,大家的精神就是一震,没有后代,就意味着没有了需要守护的人,拼搏的尽头就会小些。 而他们现在重燃了希望,恨不得长上翅膀回到卫所操练。 马车后的兵士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都伸长了脖子朝前看。 第1400章 中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将就着吃干粮。 陈春燕见那些兵士去河边捧了水就喝,便赶紧叫蔡大丫去阻止他们。 蔡大丫:“大小姐说了,所有入口的水都必须烧开了喝,不能直接喝河里的。” 她的话说得冷冰冰的,但因为她是个小姑娘,大家对她的耐心都很好,也没人生气。 周八一乐呵呵道:“多谢姑娘关心,但你看着大夏天的,喝热水谁受得了,而且我们都是糙老爷们,没那么娇气。” 蔡大丫语气生硬,“晾凉了喝。” 周八一:“也呆不了多久,现在找柴禾也麻烦。” 蔡大丫就定定看着周八一,也不说话了。 周八一本来不想理会的,但实在是被蔡大丫看得不自在,便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去找柴禾。” 其他兵士听了都只是笑笑,他们可是把蔡大丫看成了自个儿未来媳妇的娘家人,哪里敢轻易得罪,就算被冷眼看着,他们也只有赔笑脸的份儿。 他们转过头准备继续喝水。 蔡大丫的声音更冷了,“我们家大小姐说的话,你们听不懂吗?” 呃! 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蔡大丫,合着您来真的啊! 大家口干舌燥的,看到水不能喝,还让不让人活了? 陈春燕对于玲玲说了几句,于玲玲便从马车上下来了。 众人看到又来了个小姑娘,便站得更直了些。 能跟在主子身边的丫鬟都是最得脸的,能得到这样的丫鬟的青睐,那才是祖坟冒青烟了,当然了,他们不敢肖想蔡大丫,她也太凶了些。 但于玲玲就不一样了,理想型呢! 于玲玲:“别喝河里的水,不干净。” 众人就朝河里看去,最近没有下雨,河水清澈见底,还能看到鱼。 于玲玲一脸淡然地道:“你们看着河水是挺干净的,但你知道住在上游的人几时倒的夜香,几时洗的衣服,又几时在河里泅过水吗?好吧,就算以上的事情都没有,可你们看见鱼了吧,它也要吃东西,也要方便……” 呕! 顿时就有兵士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的事情就是经不住琢磨,你稍微往深里一琢磨,那必定坏了菜了。 这一回再没人说要喝河水了,他们都苦了脸,河里的水就算是烧开了,可该有的东西不也还有吗? 于玲玲没有解释,而是回到了马车上。 陈春燕指了指一个食盒。 于玲玲便拿着食盒下了车。 她放下食盒,站到车辕上,伸手取车顶上捆着的木桶。 蔡大丫走过来,“你让开,笨死了。” 于玲玲呵呵笑,并不在意蔡大丫怼她,她现在一天不被蔡大丫怼个十几次,一天都不算完,都已经习惯了。 蔡大丫灵活地取下了水桶,“这不是郑林刚送来的桶吗,长得奇奇怪怪的。” 这个桶的顶部有八个凹槽,凹槽两两靠近,手柄却不是立在桶上的,而是可以零活转动,垂在桶旁边的。 于玲玲:“走,把桶提到河边去。” 她拿出食盒里的东西,拼装在一起,抱着跟在了蔡大丫身后。 所有兵士都懵了,因为于玲玲手里抱着的东西长得非常奇怪。 第1401章 出门在外,饮食安全是最重要,这年头如果水土不服,那是能要人命的。 要尽量降低这种可能性,陈春燕在知道非去卫所不可后,就让郑林帮忙做了许多东西,这个桶和过滤器就是其中之一。 过滤器用了老式净水器的过滤方法,那是跟饮水机长得差不多的东西,但是装水的地方有一个过滤胆,倒水进去,水就从过滤胆里漏过去了。 而那个过滤胆是可以拆卸清洗的。 陈春燕知道现在做不成螺纹的东西,她便改变了策略,用了支架,支架可以拆分组合,组合好后,把用瓷器做成的过滤胆卡进去,也就齐活了。 瓷器是白瓷,做成了圆筒状,里面第一层铺着几叠纱布,之后便是纱布包裹着的活性炭包、石英砂包和小卵石包,再上面就是一个盖子,盖子是可以抽开的,抽开之后,里面的东西就能被取出来清洗。 于玲玲将过滤器安装到水桶上,她抽开了过滤器的盖子,“水从这里倒下去,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能被吸收掉,水再烧开了喝,这样就没问题了。” 众人看不明白过滤器,但没见过的东西,他们都觉得很厉害,也没人反对什么,自有人去河里打水往过滤器里倒。 河水看着干净,可其实舀起来后还是能发现,里面有杂质,可当水从过滤器里面过了一遍后,桶里的水就变得清澈无比了。 所有人都觉得很神奇,这简直是神迹嘛。 于玲玲与有荣焉,不自觉挺直了脊背。 其实这并不是多高深的东西,中学的时候的知识而已,胜在实用,当然了这仅限于在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没有大污染,所以这样过滤一下就够了,在后世,谁敢从河里取水然后就这样过滤一下就喝,那可真是不要命了。 很多人连自来水厂处理过的自来水都觉得不干净,还得在家里用净水器再过滤一遍呢! 过了会儿,蔡大丫提着个大水壶过来了。 壶是铜壶,是以没敢放在车顶上,而是放在车厢里,被棉被包裹着,拿出来很费了一番事。 铜在这个时代毕竟是货币,谁把那么大一坨货币放在外面,那不是太过招摇过市了么。 不用铜壶也没办法,这个年月又没有不锈钢,用铁壶自然是不好的,只能用铜壶。 蔡大丫把水倒进了铜壶里,便等着兵士找柴禾回来了。 这些人都有野外生存经验,挖坑埋锅是一把好手,没多会儿便弄出了烧水的地方来。 柴是在林子里捡的,并不多,所以混杂了些湿树枝,烟大得很。 铜壶一共两个,轮换着烧水。 水烧开了,晾一会儿,就让兵士们灌进水囊里,待会儿再喝。 于玲玲:“待会儿离开前,每个人都把水囊灌满,睡不够的,咱们烧够了再走。” 众人应了声。 第一批喝到水的兵士已经又出发去捡柴禾了,照于玲玲的说法,他们之前捡的柴根本不够用。 不过却没谁有怨言,他们都知道这是为了他们好,他们谁不希望自己长命百岁啊,不会把好心当作驴肝肺。 第1402章 各自灌满了水壶,又吃了面饼,才又上路。 周八一委婉的向陈春燕表示,如果这样走的话,很耽误行程,三五天恐怕是到不了卫所了。 陈春燕觉得无所谓,她好不容易出一趟门,自然该多看看周围的情况。 她道:“反正已经耽误这么多天了,不在乎多耽误几天,如果世子爷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她都把话说得这么敞亮了,周八一也就无话可说了。 她一路走一路看,发现周边的土地兼并非常严重,一眼看去,那些地好像都是一家人的,每隔一段距离立的界碑上面都有一个“张”字。 她朝地里看去,地里有人干活,不过都面黄肌瘦的。 那些多半就是佃农了。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跟她似的,对佃农那么好的。 陈春燕转头吩咐于玲玲,“你下车去问问,附近可有佃农过不下去了,如果有,就让他们半个月后来三井村找我。” 于玲玲点点头,跳下了车。 马没有跑起来,就是在往前走,速度慢得非常感人,于玲玲从车上跳下去没有丝毫危险可言。 她离开了队伍,立马就有两名兵士跟了上去。 他们得确保她的安全。 于玲玲看到地里的老农就问:“老人家,今年的日子可好过啊?” 老人家:“有什么好过不好过的,还不每年都一样,能有一碗饭吃都不错了。” 于玲玲:“老人家,如果您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往南边去,去三井村,那里有您一口饭吃,佃租很便宜呢!” 天底下地主的佃租谁的不一样,都贵得吓死人。 于玲玲见老人家不感兴趣,忙道:“我们东家说了,一亩地只收一旦粮。” 如今的地能收二三石粮食就不错了,收二三石粮食,交一石,也就是说是三取一的佃租,这算是很少的佃租了。 一般而言,佃租都在六成往上,有的黑心点的地主往往收取八成粮食,那真是没法活。 陈春燕收这样少的佃租,一来是因为她的地太多,万亩良田还要加上山林啊,那可都得人去开发,如果佃租太贵,谁都不愿意来。 二来是这样收佃租可以极大地提高佃农的积极性,东家只收一石,那么照顾得好,余下来的粮食不管有多少都是自己的。 老人家:“你说的可是真的?” 于玲玲:“当然是真的!你看到没,那就是我们东家的马车。如果有愿意去三井村的,半个月后就可以去了。 老人家点头,“正好,半个月后刚好秋收完。” 于玲玲叮嘱:“这事儿可不要让地主家里知道了,我们东家可不想到处树敌。” 老人家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的道理,再三保证一定守口如瓶。 于玲玲:“但这事儿您可以告诉亲戚朋友……” 她如此这般叮嘱了一番,又去找了下一个佃农,等她再抬头时,就看到马车停在三四十丈外等着她,她赶紧跑了回去。 她回到了马车上,兵士也归队了。 陈春燕抬眸,“如何?” 第1403章 于玲玲先把气喘匀了才说:“说法都差不多,说是不管在哪里佃租土地,他们的日子都差不多,但我看他们面黄肌瘦、衣衫破烂的样子,便进行了劝说,告诉他们咱们三井村的田地一亩只需交一石粮食,剩余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他们兴趣很浓的样子。” 陈春燕笑了,“做得好。春耕时,三井村的村民将粮食种好了才离开,后续只需照管一二就行,暂时看着还可以,可等到再次播种时,那点人手就捉襟见肘了。” 于玲玲被夸奖了,乐滋滋的,“这个村子的几户人知道就行了,他们自会告诉其他人的,我们到了下一个村子,再去传播一番,就算一个村只有二三人愿意去三井村都够了。” 陈春燕很高兴于玲玲的改变,这个有些猥琐怯懦的小姑娘在董明春的言传身教下终于改掉了身上的一些毛病。 其实要说起来,大家还是受了她的影响,她平时和蔼,等到踩了她的底线时,她那霸道的性格便展露无疑,谁惹她谁倒霉。 上行下效嘛,就连董明春的性格也变得比刚开始时霸道了不少。 马车一路往前,走走停停,前进的速度更慢了。 周八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他未来的媳妇还握在陈春燕手里呢! 时近傍晚时,到了一个村子,陈春燕问:“下一个村子距离此处多远?” 周八一估算了一下,“估摸着还有十里。” 陈春燕:“那今晚就在这个村子歇息吧,大丫去交涉一下,借几个房间住。” 周八一抬头看看天色心中很是无奈,还可以再往前赶一个时辰的路啊,这就投宿了,会不会太早了点? 陈春燕才不会给周八一任何劝说她的机会。 往前赶路是兵士们的习惯,她可没有,她得时刻想着,她的马车上坐着的是三个女子,万一遇上了强人该怎么办? 这年头路上并不太平,一伙活不下去的农民就敢丢掉农具上山落草为寇,晚上赶路根本就不安全。 蔡大丫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门里的小孩脆生生地问:“谁呀!” 蔡大丫看到有小孩贴近门缝的身影,门缝足有一指宽,小孩根本无所遁形。 她弯腰道:“你爹娘在家吗?” 小孩:“阿爹阿娘,有人找,是不认识的人。” 蔡大丫:“……” 不多会儿,就有个女人把孩子揽进了怀里,警惕地看着门口。 蔡大丫:“我们家小姐探亲路过此地,想借宿一晚,我们回付借宿费,请放心。” 女人:“你们有多少人?” 蔡大丫:“十几个人。” 女人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你们人太多了,目标太大了,我们可不敢收留。” 蔡大丫听着这话不太对味,便问:“您这是如何说的。” 女人:“你不知道,这附近的山上有一伙强人,专门打劫来往行商,如果他们知道你们住进了我家,今天晚上必然要来,我家的人要跟着倒霉呀!” 蔡大丫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多谢大姐如实告知。” 第1404章 蔡大丫丝毫不敢耽搁,转身跑回陈春燕身边。 陈春燕见她脸色都变了,便问:“怎么了?” 蔡大丫:“这附近有强人,专门抢来往行商,我们目标太大,估计已经被盯上了。” 陈春燕根本不用如何思考便知道,定是那家人不敢收留,又有怜悯之心,怕他们死于非命,才出言提醒。 她道:“那我们便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通知所有人往前赶一段路,找易守难攻的地方夜宿。”她说完又对于玲玲道,“今晚怕是有一番恶战,你待会儿把马车上的吃食找出来,给大家分一分,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 于玲玲赶紧翻找马车里的吃食。 董明春生怕陈春燕饿着,给陈春燕带了超级多的吃食,连猪肉脯都整整带了两食盒的。 猪肉脯是陈春燕教的做法,先切成一大片一大片的,再用她配出来的五香粉腌制,腌制好了之后,在平铺到烤架上,进烤炉烤,烤到半熟之后再翻面,再烤一遍。 做成之后,味道是极好的。 用食盒装起来,再在里面放一包陈春燕自制的干燥剂,这肉脯能放好些天不会坏。 于玲玲提第一下食盒,竟然没有提起来,可见里面的肉有多扎实了。 蔡大丫把陈春燕的意思告诉了周八一,并说了周围有匪类出没的事情,周八一自会观察地形挑选宿营地。 马车停了,蔡大丫来请陈春燕下车。 陈春燕也不知道这个营地的好坏,她毕竟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便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她只是道:“如果生变,望各位勇敢战斗,等事情平息,各位的婚事我定然优先安排。” 没有提什么大义,就是利益而已,但这样的话却极大地提升了士气,兵士们的心中一片火热,他们做梦都想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啊。 一行人在野地里扎了营。 于玲玲提着食盒下了车,“给各位加餐,咱们吃饱了,打那些不长眼睛的东西。” 她揭开食盒,众人才看见都是肉,红彤彤的肉啊,顿时就有人咽唾沫舔嘴唇了。 她便将食盒提到每个人面前,让大家都拿肉脯,“跟着我们家姑娘好好干,有肉吃。” 一片肉脯足有四个手掌大小,肉脯入手,所有人都不自觉点了点头。 陈春燕坐在车里嘴角抽了抽,这丫头胆子够大的啊,公然挖祁轩的墙角。 她并不是很担心祁轩怀疑她,她这个人怕麻烦,这一点是写在脸上的,像这种招揽兵士定然会招麻烦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干的。 有人用火烤了面饼把肉脯夹进去吃,味道倒也不错。 于玲玲回到了马车上。 陈春燕压低声音道:“有的话可以说,有的话却不能乱说,他们是世子爷的人,始终都是,你明白吗?” 于玲玲心脏猛地一跳,捂住了胸口,敢情她这是说错话,犯了忌讳呀! 她忐忑地揪住了裙摆,“大小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说话会更加小心。” 陈春燕颔首,“三思而后行。” 吃过了饭,兵士们便开始布置防御,如果劫匪不来最好,来了就给他们来一个狠的。 第1405章 守夜的事情自然有兵士们安排,陈春燕漱了口早早地躺在马车里睡下了。 马车再大也有限,铺上被褥后,只够她一个人睡的,于玲玲就蜷缩在她脚边打盹。 蔡大丫守上半夜,于玲玲守下半夜,两人都不敢耽搁,一个眼睛紧盯着周围,一个抓紧睡觉,就怕耽误事儿。 下半夜才是人最疲倦容易睡着的时间段啊。 篝火噼啪作响,守夜的兵士偶尔往里面填一根柴火。 兵士轮休分成了三波,第一波的三人已经在火堆边睡了。 剩下的守夜的人,三人围在火堆边,剩下四人散在营地周围的树林里,隐藏身形,以便侦查敌踪,甚至从后偷袭。 时近子夜,陈春燕翻了个身,于玲玲的身体歪了一下,睁开眼瞄了一眼,见陈春燕没动静,她便调整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木柴上爆出个火花,第二波轮休的兵士叫醒了第一波轮休的兵士,该换岗了。 这时候兵士的神经最为放松,而该守夜的兵士却还没有完全醒来。 林中忽然响起了动静,一群人呼啸着朝营地围拢过来。 周八一大喝:“什么人?!” 一个长相彪悍的男子走了出来,他嘿嘿一笑,“没什么钱,但有两个小娘子倒是不亏。” 蔡大丫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她伸手进车厢里,摸出了一把砍柴刀,拿在手里。 来人笑得更加畅快了,“以往抓到的小娘子只知道哭,那能有什么趣味,今天倒是让我碰上个有趣的,运气真是不错啊。” 于玲玲也醒了,伸手一摸,身边的柴刀都没了,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撩帘朝外看,正好看到匪徒正拿着大拇指抹嘴角,那轻佻的模样让她一阵恼怒。 她对蔡大丫道:“大丫姐,千万不要放过他。” 匪徒头子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啊,我抢了那么多回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反抗的。” 他眼露凶光,盯紧了于玲玲。 于玲玲心里突突,胆小的毛病又犯了,手一松,放开了车帘,躲回了车里。 匪徒头子冷哼一声,心里很是得意,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啊,这下见识到本大爷的厉害了吧。 于玲玲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眸子,她吓得啊呀一声。 匪徒头子更加得意了。 陈春燕朝于玲玲摇了摇头,她沉默地拿出匕首塞进袖子里。 匕首是祁轩以前给的,她本来没什么机会用,这是倒是带上了,出门在外,她没什么安全感。 匪徒头子:“你们就这点儿人,我奉劝你们,最好乖乖跟我们上山,这样还能少受点罪,如果敢反抗,男人全部杀掉,女人……嘿嘿,供整个寨子的兄弟玩耍。” 蔡大丫听得怒不可遏,提着柴刀就上,“是男人的,就跟我杀敌。” 她跟着武师父学习的时间并不长,但天赋摆在那里,她力气大啊,一力降十会,刀舞得生风。 兵士受到了鼓舞,也不再与匪徒对峙,持着长矛立刻就刺了过去。 隐藏在暗处的四名兵士偷偷下了树,从后方偷袭匪徒。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第1406章 陈春燕从医馆借了个人偶,教蔡大丫和于玲玲认穴位的同时,也会教人体结构,这是在为今后的剖腹产打底。 她听说剖腹产要剖很多层肚皮,她也不知道改进医疗条件后能不能达到安全手术的程度,她只是看电视剧里演的可以……至于是哪一部电视剧,当然是外国一部讲御医女的电视剧了。 那部片子有创作的成分,可也有还原历史的部分,至于剖腹产那一部分是不是还原的,她也没地儿考证去,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万一努力之后有好结果呢? 蔡大丫现在知道了人的软肋在哪里,她朝匪徒冲过去,刀刀朝着人致命的位置砍,要多虎有多虎。 匪徒也是见过血的人,被蔡大丫突然袭击,有一瞬间也慌了手脚。 蔡大丫眼里毫无波动,瞅准空隙,一刀劈中了匪徒的手臂,那柴刀可不是一般菜刀可比的,一刀砍上去,只听见咔嚓一声,匪徒的手臂就断了。 陈春燕盘膝坐在马车里,撩开了一点车帘,眼神古井无波地看着外面的打斗。 她不是冷血,她只是在电视剧里见过比这还惨烈的场面,如今身处这里,只是多了一样嗅觉刺激而已。 她发现她对这样的场面的接受度还蛮高的,并没有觉得害怕。 匪徒头子怒了,他的手下竟然被个小娘皮伤了,好没面子! 他凶狠地看着蔡大丫,呼和道:“给我拿下那个小娘皮。” 这些兵士不愧跟着祁轩去草原上战过鞑靼人,哪怕身处一打二或者一打三的不利境地,他们都没有慌,从容应对着,甚至看到有人想对蔡大丫出手,还腾出了手帮忙。 一个回马枪,刺向了匪徒的肋下,而枪杆击向了面前那名匪徒的脸庞,这一击如行云流水,漂亮极了。 陈春燕在心里暗道一声好,她虚眯着眼睛,借着篝火分辨了半天才看出来那名兵士是周八一。 好家伙! 平时看着憨厚得不得了,原来也有这样可怕嗜杀的一面啊。 血腥味越来越浓,兵士们的士气越打越旺,他们在打斗中看到了蔡大丫,精神就是一震,保护陈春燕,就等于保护他们未来的丈母娘啊,敢不尽心?! 匪徒终于怕了,这些兵士不是他们平时见过的那些会望风而逃的兵士,而是真正的骄兵悍将,顿时有人生出了退意。 陈春燕看出了这一点,扬声道:“跪地不杀。” 匪徒头子开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叫我们跪!” 陈春燕:“周八一,给我割下他的舌头。” 周八一大喝一声,提着长枪便拍开了挡路的人,枪尖冲着匪徒头子的嘴巴就去了。 匪徒头子连连闪躲,但周八一根本是不要命的打法,哪怕匪徒头子要攻击他,他也根本不理会,只管攻击,如此一来匪徒头子倒是先怯了,变得缩手缩脚,一味的只知道防御。 不少匪徒见识了这份凶悍,直接丢了兵器跪在了地上。 周八一冷喝一声,长枪戳进了匪徒头子的嘴巴里,大手挽了个花儿,再往外一挑,几颗牙齿混杂着舌头飞了出来。 第1407章 割舌之痛哪里是一个区区匪徒能够忍受的,他倒在地上,捂着嘴巴低低嚎哭。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匪徒,他们心里一阵阵发寒,这些人太可怕了,杀人不过头点地,竟能这样折磨人。 周八一:“幸不辱命。” 陈春燕撩开车帘,背着手下了车,“哪些兄弟受了伤,赶紧过来治伤,剩下的人拿绳子将他们捆,至于那个……把他绑到树上去,教他一个道理,所有走捷径的行为都会遭到反噬。” 周八一对陈春燕也是服气了,明明就是个姑娘,看到了这么血腥的场面,竟然连脸色都不变。 就连他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也还是发虚的啊。 匪徒来了三十余人,十余人被当场击毙,剩下的人带着不同程度的伤。 周八一带着人将匪徒捆了起来,才去陈春燕那里治伤。 兵士们受的伤比匪徒更重,好在没有出现死亡的情况。 有一个人刚到陈春燕面前,身体晃了晃,眼看着就要晕倒。 陈春燕伸手扶住了他,这才看到他背上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几乎纵贯整个背部,此时正汩汩朝外冒着鲜血。 陈春燕:“胡闹!不是说受伤的人先过来治伤吗?” 兵士:“小人还撑得住。” 陈春燕:“你撑得住个屁!于玲玲准备医药箱,必须马上救治。” 蔡大丫呼哧呼哧喘着气,她的眼睛都红了,可一听到陈春燕要救人,她揉了揉脸,扯过袖子擦掉脸上的血,就走到马车边帮忙去了。 陈春燕可是她的师父,师父亲自动手救人的次数不会多,蔡大丫觉得自己得好好看着,能多学一点东西算一点东西。 蔡大丫从马车上取下来一床干净的备用被褥,铺在了草地上。 她往后退开了一步,“你们把他扶上来。” 那人还在逞英雄,“我不用你们扶。” 蔡大丫:“你闭嘴,不许乱动!你当血流干了是好玩的事情吗?” 那人终于不敢再说话了。 陈春燕丝毫不敢耽搁,剪开了兵士后背的衣服,用酒精净了手,才开始给兵士处理伤口。 她吩咐道:“将火烧旺些。” 有人答应一声,便赶紧去烧火了。 这些人都清楚大夫的重要性,两军对垒伤亡人数很大,主要是因为不能得到有效救治,如果伤口比较大,基本就只有死亡的命运。 而燕老板竟然会医术,好像还不弱的样子,兵士们看陈春燕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陈春燕不管那么多,她一边清理伤口,一边道:“准备麻沸散。” 麻沸散有两种,一种是熬成汤药,供人服下,另外一种是捂人嘴巴,人吸入口鼻,自然就晕了。 陈春燕此时要用的是第二种。 蔡大丫打开药箱,扶住兵士的脑袋,“得罪了。” 她将药包捂在兵士的口鼻上,不多会儿,兵士的手脚便都软了。 陈春燕抓紧处理好了伤口,便让于玲玲来止血,而她则拿出了一根极细小的弯针,消毒之后,穿上极细的麻线,开始给兵士缝针。 兵士们都看得呆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人缝人皮如缝衣服的,半边身体都麻了起来。 第1408章 在人有差不多的经历时,最容易共情。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带着伤,他们只要一想到待会儿自己也会如这个同袍一般,被人按住缝皮肉,心里便一阵害怕。 他们经历过了战阵,真正拼杀起来还不害怕,可这拿小针……他们感觉自个儿对会做女红的人都有了心理阴影。 陈春燕解释:“伤口太大,如果不缝合起来,不容易止血,而且很容易再次崩裂,造成感染,缝合之后就能减小创面,这样对于后期的恢复有好处。十天左右便能拆线,那时便差不多恢复如初了。” 这么厉害? 兵士们有些不信,像这种伤,不养个一两个月的,哪里能下床啊。 陈春燕笑了,“你们可以不信,再过十天你们就能看到效果了,我们用事实说话。” 兵士们也就信了,痊愈不痊愈的,到时候自然看得到。 蔡大丫在给陈春燕打下手,于玲玲却取了药包熬药。 陈春燕教过她们,但凡受了外伤,伤口都有感染的可能,而发热只是外在表现,在这个医疗条件下,一旦发热,便能难治疗了,是以得防患于未然。 一阵阵药香扑鼻,于玲玲拿了碗,给每个受伤的兵士都倒了一碗药,剩下的最后一碗,留给那位被麻翻了的兵士。 陈春燕给兵士处理好了伤口,又用酒精给伤口周围清理了一遍,才用绷带给伤口包扎上了。 她没有用金疮药,在情况不明时,用金疮药不太明智,这玩意儿并不能保证它是无菌的,毕竟伤口太大,还是谨慎为上。 纱布其实还好,陈春燕用的所有纱布都是严密消过毒的,完事儿之后还密封保存,就跟口罩一样,要用的时候再开封。 陈春燕站起身揉了揉腰和脖子,“下一个。” 兵士们的伤看着很重,但好在没有贯穿伤,处理起来不算太过麻烦。 陈春燕处理了两个兵士,就把位置让了出来,“蔡大丫你来试试。” 于玲玲心里咯噔一下,蔡大丫要尝试就意味着她也要尝试,她有点害怕呀! 虽然说前段时间,陈春燕要求她们去跟绣房的姑娘们学针线,学完之后在兔子身上练习,她们倒是得心应手的,还按照要求,仔细寻找一种针法,让愈合后的伤口看起来不那么狰狞。 但人和兔子能一样吗?必须不能啊! 陈春燕看了还没有上手就已经开始打颤的于玲玲一眼,“你怕什么,该怕的不是你,而是他们!” 窝草! 所有兵士都惊了! 他们本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的,大夫带着学徒打下手,这很正常,谁不得带徒弟啊,但这么一看,这两个女徒弟好像不太行的样子。 陈春燕:“……” 她安慰道:“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让她们练习过很多次了,不至于给你们缝得太难看。” 兵士们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他们身上多少都有狰狞的疤痕,再难看能有那些疤痕难看么? 他们……是担心。 靠在树上的兵士嗷地叫出了声! 麻沸散的药力肯定不如麻醉剂,再加上蔡大丫经验不足,没能针针缝到皮上,偶尔会戳到肉里。 痛死个人了! 第1409章 兵士的叫唤声,让于玲玲的心更加慌乱了。 连蔡大丫都缝不好伤口,她于玲玲真的行吗? 她们在练习的时候,因为用的是兔子,兔子又不会叫,戳没戳痛的,她们也不知道,甚至还缝得挺开心的,但现在是真的开心不起来了。 蔡大丫倒是手稳,哪怕兵士叫得惨,她也只是收回手,重新找机会下针罢了。 陈春燕看得暗暗点头,觉得蔡大丫当真是个好苗子。 蔡大丫给一个兵士缝合了伤口,站起身,凑到陈春燕耳边偷偷说:“我准备用几种不同的方法缝合伤口,到时候再来看伤口的愈合情况,哪一种好以后就用哪一种。” 这是准备把这些兵士当小白鼠了。 陈春燕却没什么意见,“你自己看着办。” 反正这些兵士也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疤丑不丑。 蔡大丫得到了首肯就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一名兵士,那名兵士顿时心中一凉。 这娘们的眼神好犀利! 十名兵士都带着伤,只不过轻重程度不同罢了,陈春燕处理了两名,蔡大丫和于玲玲各自分担四名。 蔡大丫都处理完一个兵士的伤口了,于玲玲再不动手都不行了。 在陈春燕的注视下,于玲玲拿着东西走向了周八一。 周八一勇武得很,杀得匪徒都胆寒了,他反而没受什么伤,仅有的几道血口子也不严重。 于玲玲给他清理了伤口,涂上金疮药包扎好即可。 陈春燕笑而不语,不管怎么逃避,最后于玲玲还是得面对现实,该缝合的伤口,她还是得缝合才行。 过了一会儿,蔡大丫走回来了,“有一个人身上挨了四刀,我……用了四种不同的方法,这样对比起来比较明显。” 呃! 陈春燕被蔡大丫的骚操作惊呆了。 她当然也知道这么缝合伤口的对比最明显,而且得出的结论也最准确。 毕竟伤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么营养状况、居住条件、卫生条件等等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样就最大化地排除了外界对缝合针法的影响,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只与针法本身有关。 陈春燕:“你真是个人才。” 蔡大丫有些高兴,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却被东家认同了呢! 只不过她的脸上没有表情惯了,此时就算被夸奖了,脸上也没有露出一点喜意来。 等了会儿,陈春燕又道:“这事儿你知我知,别让别人知道,要不然你以后就没病人了。” 换了谁也不会愿意让一个爱拿别人做实验的大夫给自己治病啊,谁也无法确定那一次治病是不是实验的一部分! 蔡大丫自然知道陈春燕说得对,她点了点头,准备连于玲玲都瞒着。 于玲玲还在缝合伤口,嘴里发出嘶啊嘶的声音。 兵士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说姑娘,我本来没觉得有多痛的,你这么一弄,我觉得痛得不得了,你能别发出这样的声音么?” 于玲玲:“……” 陈春燕听得好笑,又不便笑出声来,便转身回了马车。 蔡大丫走到于玲玲的身边,“你动作快着点儿,如果这道伤口比较大,你这样缝合,人家流血都流死了。” 第1410章 于玲玲:“你别催,待会儿该扎到他了。” 兵士心说:还不如扎到我呢! 长痛不如短痛啊! 于玲玲却分外体贴人,且坚持慢工出细活才是真理,她慢慢地缝合着伤口。 蔡大丫都看不下去了,她眼皮打战,“你弄完之后记得收尾,我去睡了。” 于玲玲:“哎,你不等我啊,喂,就剩我一个了……” 只可惜蔡大丫才不会理会于玲玲,照着速度缝合下去,天亮能处理完所有人的伤口就不错了。 于玲玲满心哀怨,想找陈春燕支持,可陈春燕比谁都睡得早,她钻进马车就睡着了,于玲玲自然是找不到人的。 于玲玲处理完所有人的伤口,又点了陈艾熏了熏营地,才坐到了车辕上,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她刚闭眼没多久,天边就泛起了鱼肚白。 陈春燕伸了个懒腰,醒了。 身上有些酸痛,却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她揉了揉脖子,坐起了身。 她从包袱里拿出几根竹签子,串上饭团,出去在火上烤。 中午和晚上吃冷饭团没关系,那会儿温度高,肠胃也苏醒了了,但现在不行,现在刚起床,吃了冷的,搞不好要闹肚子。 她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吵到兵士们。 昨夜大家都没睡好,还经历了一场打斗,疲倦至极,多睡一会儿对恢复伤势有好处。 被绑在树上的匪徒们看着陈春燕手里的饭团两眼发光。 陈春燕:“想吃?” 匪徒没人点头,只是看着饭团而已。 陈春燕:“想吃的便相互检举,检举出一个手上有人命的人,我奖励一个饭团。” “不要相信她的话,我们说了之后也会死。” 陈春燕:“看来你手里有人命啊,不然你慌张什么?”她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已经没有了声息的匪徒头子,“知道多嘴的下场吗?就跟他一样。” 周八一揉着眼睛走到了陈春燕的身边,“审问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不要脏了姑娘的手。” 陈春燕:“呵呵,我负责问,你负责动手。” 呃! 周八一算是见识到了三井村女人的彪悍,蔡大丫一个,陈春燕也是一个,这特么下黑手坑人,都不带掩饰的。 好吧,算了,这本来也是他自己要求的。 陈春燕:“这个人多嘴多舌的,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哎,带远一点割,不要把其他兄弟吵醒了,割完了也不用带回来了,就绑在树上。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今天就由你来喂狼吧。” 周八一捂着那人的嘴把人拖走了。 那人眼中全是惊恐,他昨天可是看得很清楚,昨晚就是这个男人割掉了他老大的舌头。 陈春燕淡淡一笑,笑得所有人心中发毛。 她接着道:“机会就在眼前,互相检举吧,如果情节较轻,我可以放你们一马,如果所有人的情节都比较轻,那不好意思,我可不会信,到那时,那就只好请你们所有人都去死了。” 你还是个女人吗? 为什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女人啊! 陈春燕取出了匕首,“你们还没有人老实交代吗?那行,我要……” “我说,我说,我说!” 第1411章 攀咬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不仅仅攀咬出了谁谁谁杀过人,谁谁谁侮辱过妇女,就连谁谁谁随地大小便过都攀咬了出来。 他们的吵吵声越来越大,把还在睡觉的兵士给吵醒了,大家还以为匪徒暴乱了,赶紧提枪来看,却看到他们竟然在相互拆台。 真是神奇了。 他们跟着祁轩抓到过鞑靼人,也要审问,但绝对没有这么轻松。 在他们看来,陈春燕只是拿着把匕首在晃荡,然后那些人什么都招了。 陈春燕回头看来,“醒了?正好。这几个人在抢掠的时候杀过人,你们几个把他们吊起来风干。这两个凌辱过妇女,你们……剁下他们不该有的东西,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她的手这么随意一点,最后能活着的人只有六个了。 她站起身,“念在生活不易,你们又并没有犯下大错,我可以饶你们一命,但是在没有立功之前,不可能放你们自由。” 兵士们一惊,燕老板这是准备让这些亡命徒去……打鞑靼人? 陈春燕就是这样想的,这些人胆敢对同胞动刀兵,简直不可原谅,但如果他们敢把刀兵对准敌人,若能立功,原谅他们也不是不可以。 匪徒们亲眼看到同伴被人绑住双手吊了起来,挂在了道路两旁,旁边还立了一个牌子,写明了他们是匪徒,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如果谁敢放下他们,便是与人民为敌,那么他们将追杀这些不明是非的人到天涯海角。 而那些凌辱了妇女的人更惨,身下的二两肉被割了下来,掉在了地上裹了一层泥。 他们就算能活下来,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匪徒们毫无选择的余地,他们立刻就答应了,不答应也没办法,陈春燕根本不会放过他们。 陈春燕:“你们的同伙还有多少人?” 匪徒:“我们山上只有一百来人,有一大半的妇孺,大部分青壮都跟着我们下山了,山上只有差不多二十人在守山。” 周八一:“打他丫的,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陈春燕:“不可,你们身上都带着伤,行动必然不够灵活,他们老巢在那里,跑不掉,早几天晚几天端掉都一样。现在你们赶紧吃早饭,我们尽快离开。” 天亮了,这些来打劫的人还没有回到寨子里,寨子里的人必然要下山查看,到时候遇到了免不了又是一战。 陈春燕不希望有人牺牲在这里。 马车先行,周八一却带着两个人落在了后面。 周八一:“这些人吊在这里不行,你们去把他们解下来,再往前就是一座小城,咱们去把他们吊在城门外,那个木牌也拿上。” 他先前没有反对陈春燕的意见主要是害怕陈春燕下不来台,所以就落在后面帮陈春燕收拾残局。 把这些人留在这里,哪怕竖了牌子,那些山上的匪徒下来了,还不是照样要把他们放下来啊。 “周哥!” 一个匪徒刚刚被放了下来,就开始口吐白沫。 这…… 周八一心里一阵发寒,陈春燕吊人的行为是做给那些俘虏看的,而她却早就下了毒。 第1412章 周八一松开了手,他看着那个匪徒不停痉挛着,神情十分痛苦,他不知道这个人种了什么毒,但他知道这个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他赶紧道:“把人挂回树上去,我们赶紧去跟队伍汇合,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哀兵必胜啊! 他们会因为同伴的死伤而愤怒,匪徒同样也会,他们冲下来后,如果看到他们三个,他们三个将成为匪徒们泄愤的目标。 另外两名兵士听了吩咐,丝毫不敢耽搁,挂回了匪徒,三个人便快速朝马车跑去。 周八一刚刚回到队伍就去跟前队的交涉,“快,你们走快些,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跑起来,跑起来。” 陈春燕撩开车帘,“追来了?” 周八一:“没有,只是需要以防万一。” 陈春燕看了前面走得还很困难的兵士,大家身上都带着伤,脸色苍白的,让她同意他们跑步前进,她还是做不到。 慈不掌兵啊,此话果然不错。 她想了想,道:“昨日受伤最重的那个兄弟到车辕上来坐,其余人跑步前进。” 周八一眼眶一红,在这种事情还能惦记着他们的安危,这样的领导很难不让人信服。 他应了一声,叫了一位兵士到车辕上坐。 那位兵士不愿意,“人家姑娘还坐在车辕上呢,我去坐算怎么回事。” 周八一不管那么多,“燕老板下了命令,你就得服从。” 兵士后背痛得不行,只能任由周八一拉着。 蔡大丫倒是没觉得如何,身为大夫,她昨天连这些人的身体都看过了碰过了,今天再来矫情是不是晚了点? 她坐得坦然,过了一会儿,兵士也坦然了。 车帘被挑开了,于玲玲递了个垫子出来,“你垫着靠一下吧,当心伤口,别碰裂了。” 兵士的脸腾地就红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姑娘如此温声软语地跟他说话呢! 一路狂奔出十里地,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再跑下去,大家的身体也吃不消了。 陈春燕见大家脸上都出汗了,便道:“你们去帮他们清理一下伤口,换一下纱布。” 天气热就必须多次清洁,以保证伤口不被感染。 短短一天时间,大家熟悉了很多,相互间也得到了认可,现在陈春燕让停他们就停,也不再说耽误行程之类的话了。 受伤最重的兵士虽然一路坐着马车,但马车很是颠簸,蔡大丫给他清理伤口时,发现又有点儿渗血。 蔡大丫转头就把这情况告诉陈春燕了。 陈春燕毫不犹豫地下了车,“你去车里坐吧。” 兵士的脸色涨红,“这怎么可以!” 陈春燕指着一直跟着马车跑的踏雪,“我去骑马。” 她原本就打算骑马进军营的,只是从三井村一路骑过去,太遭罪了,路程太长,大腿肯定要磨破。 她便选择坐马车,等快到时再骑马。 她说完了话,也不管兵士,手伸向于玲玲,接过了她的斗笠便朝着踏雪走去。 一路都没跑起来,踏雪很是不满,见陈春燕过来就开始打响鼻,陈春燕往它嘴里塞了两颗奶糖,它才安静下来。 第1413章 夏天的日头顶着脑门儿晒,陈春燕刚刚在马背上坐稳,就感觉头顶被晒得火辣辣的了。 她赶紧把斗笠戴上。 她看了一眼日头,觉得戴斗笠还不够,太阳斜着晒,还是能晒到她的脸,她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帕子来遮在脸上。 此时此刻,兵士们对陈春燕的好感已经爆棚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陈春燕能做到这一步,竟然让出了马车给伤员,这一点恐怕连祁轩都做不到吧! 祁轩遇到同样的事情顶多慰问几句,吩咐人照顾好他们,再发些米面肉菜之类的东西。 陈春燕的做法让他们感觉自己是被平等对待的,他们不是别人看不起的大头兵,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周八一凑到陈春燕身边,“我帮你牵马。” 陈春燕摆摆手,“不必了,我马术虽然算不得好,却也没有差到需要别人帮忙牵马的地步。都好好的,我们到了下一个城镇,先休整一天,再看看能不能雇到镖师,伤员就留在城里休养,不能再跟着队伍前进了,性命要紧。” 周八一重重点头,把陈春燕的决定告诉了所有人。 不到正午,一行人便进了一个小镇,这种小镇是没有城墙的,四面透风,谁都能进,也没有人盘问。 镇子里没有正经的客栈,只有行脚店,供来往贩夫走卒住宿的,环境非常糟糕。 周八一看了一眼,就建议陈春燕,“把重伤的兄弟留在这里吧,我们继续赶路,姑娘不适合在这里久待。” 陈春燕对行脚店的卫生状况也很有疑虑,那被子脏得都快成板状了,还散发着奇怪的味道,不知道多少人用过,而且还没有洗。 陈春燕只是凭着本心做事,不愿意看到别人因为保护她而身死,她才做出的相应安排,此时既然到了可以养伤的地方,她也不矫情,接受了周八一的建议。 她吩咐道:“去收拾一个房间出来,行脚店的被褥全都不要,你们进去消毒,弄好了之后再请伤员进去。” 于玲玲和蔡大丫分头行动,一个人先进去撒了石灰,清理了床铺和地面,又拿出艾条熏屋子。 蔡大丫紧闭了门窗,艾条燃烧产生的烟就闷在屋里,只有少量的烟雾透过门窗的缝隙飘出去。 老板看到了,被吓了一跳,“你们在干什么?赶紧灭火!” 蔡大丫拦住了老板,“你家行脚店的虫子太多了,我们用艾条熏熏,没事儿烧不着,我们用了艾灸盒,没把艾条放在地上烧。” 老板心有余悸,“烧着了你们得赔。” 蔡大丫:“肯定赔。” 于玲玲却跑到街上买了被褥和醋,她等蔡大丫弄得差不多了,就从车上卸下了红泥小炉,用锅装了醋,放到房间里,用红泥小炉煮开了,熏蒸房间。 等熏好之后,也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于玲玲将门窗打开通风,告诉周八一,“等屋里的潮气散了,伤员就能入住了。” 周八一感激道:“多谢姑娘了。” 于玲玲摇摇头,“不用谢,这些都是我们大小姐吩咐的。” 他们出了房间,行脚店的人都有意无意看着他们,在心中猜想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出行,这么讲究。 第1414章 周八一身上的煞气很重,一眼扫过去,那些人都别开了头。 陈春燕却不在意,她也不戴面纱,就那么任由这些人看。 她还转头打量着他们。 这些人基本都是行脚商,身上带着各种货物,但大多都不值钱,基本都是山货,就靠着双腿跑远一些,去城里换点辛苦钱。 这些山货在附近是卖不出价格的,毕竟靠着山嘛。 陈春燕:“你的小蘑菇怎么卖?” 被点中的行脚商畏缩地看了一眼周八一才道:“这一筐子一起卖,您给个六百钱就行。” 陈春燕估摸着那一筐子蘑菇得有三斤多,也就是说二百文一斤,足足比市价低了一百五十文。 陈春燕颔首,“大丫,付钱。” 蔡大丫便上前付钱。 于玲玲有时候毛毛躁躁的,不太靠谱,陈春燕就把部分碎银子和零钱放在了蔡大丫身上,需要什么就让蔡大丫去买。 于玲玲去买被褥的钱也是从蔡大丫那里支取的。 蔡大丫付了钱,陈春燕朝她招招手,她便附耳到陈春燕身边来。 蔡大丫一转念便明白了陈春燕的用意,她点点头离开了行脚店。 陈春燕吩咐她去小镇上找找看有没有人愿意卖宅子或者铺子,如果有就让她买下来。 赚钱嘛,无外乎开源节流。 在蔡大丫看来,陈春燕此举就是想节流。 在出产山货的地方就近收货,这样由自己的人运送到县城去,节省的成本可不止一星半点。 酒楼养着那么多丫头小子,不使唤白不使唤不是! 实际上,陈春燕想得更深远些,她想打开一条通往高丽的商路,路途遥远,一路上必须有自己的补给点以及情报站,这个小镇的店便是她设下的第一个点。 信息很重要啊,之前她如果知道那个小村附近有匪徒,她就会将行程安排得紧凑些,快速通过小村,而不是时近傍晚才抵达那里。 小镇并不繁荣,街上的店铺,十家有三四家是关着门的,要想买铺子,非常容易。 百姓手里没有余钱,商业就繁荣不起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蔡大丫环视一圈,瞅准了街头的青皮。 青皮看到一个女子走向自己,他的眼睛就眯了起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蔡大丫,甚至还舔了舔嘴唇。 蔡大丫脸色不变,手却伸向了袖子,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拔出来了一截。 雪亮的锋刃在阳光下闪着慑人的光。 青皮一下子就委顿了,“姑娘,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您大人大量放小人一马吧。” 他成天在街面上混,算是见识多的人了,却还是第一次看到比他还要狠的女人,真是惹不起啊。 蔡大丫冷哼一声,却没有把匕首收回去,“这些铺子是谁家的,可有人用?” 青皮:“镇上的铺子大多是两家人的,只是租他们铺子的人不多,这才闲置了下来。” 蔡大丫:“租不出去是什么原因?” 青皮:“租金太贵了呗,又没有后台,在这里开铺子,今天被小吏骚扰一下,明天被我们勒索一下,亏都亏死了,自然也就没人来开铺子了。” 第1415章 蔡大丫看着青皮说起敲诈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心里就是一阵厌恶,她以前在家时也被青皮敲诈过。 那些青皮不事生产,成天在街上闲逛,但凡是在街面上做生意的,不管你是开店的,还是摆路边摊的,没一个能逃过他们的魔爪。 蔡大丫面色冷冷的,“铺子是哪些人家的,你带我走一趟。” 青皮:“哎哟,姑娘!”他搓了搓食指和拇指,意思是要钱。 蔡大丫狠狠瞪了青皮一眼,“事情都没办成,你就想要钱?真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吗?” 青皮眼睁睁看着蔡大丫身上出现了煞气,他混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一双招子亮堂,早就被人打死了。 他一眼便看出眼前这姑娘是见过血的,搞不好还杀过人。 妈呀,这位可是比咱更狠的角色,惹不起! 他顿时换了一张笑脸,呵呵道:“玩笑,玩笑,姑娘您别介意,我这个人就是个无赖,成天胡乱开玩笑惯了,该打啊,我自己打。” 他说着就往自己嘴巴上拍了两下,拍完了,仍旧是一副笑脸,没有半点受到了屈辱的感觉。 蔡大丫忽然觉得跟陈春燕学真的是对的,她看到周围人家教女儿都是要贤良淑德,可贤良淑德还不是得被人欺负,反倒是她……她昨晚打死了人,却赢得了所有兵士的尊重。 她连看都懒得多看青皮一眼,“带路。” 青皮厚着脸皮向蔡大丫打听,“姑娘是谁的人?” 蔡大丫:“是你惹不起的人,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青皮摸摸鼻子,“是是是是。” 蔡大丫:“那些铺子,我必须买下来。” 青皮眼珠一转,立时懂了,“是今天必须买下来,还是可以宽限些时日?那些人把田地铺子看得很重,即便没人租,他们空着也高兴,恐怕未必肯卖啊。” 蔡大丫:“试试。” 行吧,您说试试就试试,谁让您手里有刀呢! 青皮一阵无语,他将蔡大丫带到了一个高门大户门前。 蔡大丫还没靠近就被护院拦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曾家,不许你们靠近。” 蔡大丫:“这么霸道吗?” 青皮嘿嘿笑,“人家老爷可中过举人,是远近闻名的乡绅,县令有什么命令到了镇上,如果曾老爷觉得不合适,还能直接挡回去。” 蔡大丫挑眉,“请问这里归哪个县城管?” 她没怎么出过门,自然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青皮:“这是承县地界,县令是齐大人。” 承县啊,蔡大丫倒是听说过的,是远近闻名的贫困县。 她倒不是特地打听的,她只是听廖家跑商的人说了那么一嘴,他们那些人在承县附近拿着钱都买不到肉食。 农户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也就没办法养鸡鸭,更别说养猪了,那都不现实。 她收拾了心情,“我家想买你家的铺子,开个价吧。” 护院哼笑一声,“我家不缺钱,快滚。” 蔡大丫:“你最好去问问。” 护院翻着白眼去禀告了,不多会儿,他回来告诉蔡大丫,“我们家老爷说了,我们家的铺子金贵着,一千两银子一间,如果你出得起钱,就卖一间给你。” 第1416章 蔡大丫根本不跟家丁废话,转身就走。 家丁呸了一口,“也不看看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也是你们这起子人随便能上门的吗?” 蔡大丫听到了身后的讥讽,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青皮:“这个,姑娘,我……” 蔡大丫伸手进袖子。 青皮嚯地跳开了,妈的,不给辛苦费就不给,怎么还动刀动枪的呢? 蔡大丫不屑地看了青皮一眼,抓出十几个大钱来,摁在青皮心口上。 青皮嘿嘿笑了,“姑娘,我之后该怎么做?” 蔡大丫:“不该问的别问,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找你。” 她还没问过陈春燕意见,不敢私自做主。 青皮抛了抛铜钱,心里很是高兴。 在穷地方就是这点不好,哪怕再穷凶极恶,也很难敲诈到多少钱。 去骚扰那些摆摊的,他们只能给一把菜而已。 蔡大丫回到了行脚店,“大小姐,镇上的铺子基本上是两家人的,我去了其中一家,姓曾,老爷是个举人,不肯卖铺子,还放话说,一千两一间,如果买得起,他们就卖!” 陈春燕轻笑出声,“这么嚣张吗?” 她转头问周八一,“你部应该有斥候吧?” 祁轩根本没把手下的人当成百户所的人,各种作战序列的框架都是搭建好了的。 毕竟如果按常理来讲,千户所才会培养斥候,会有一个专门的斥候百户。 周八一:“有的呢!” 陈春燕:“好,给你们个小试牛刀的机会,去查查曾家有什么不法勾当,咱们陪他们玩儿玩儿。” 凡士绅就没有干净的,多多少少都有侵占良田等的记录。 就连陈春燕自己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她忽悠走了三井村的人,她家的地也不可能那么多,买地的价格也不可能那么低。 但这里面还是有区别的,有的人手上沾了血,有的人没有。 陈春燕没有,梁县外的刘大官人家也没有。 但看曾家那个跋扈的样子,要说没有,陈春燕都不信。 吃过了午饭,重伤员留在了行脚店,陈春燕带着人出发离开。 曾家。 家丁:“老爷,小人都打听清楚了,来的人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也就是路过而已,在镇上没有产业,住的还是行脚店,不足为虑。” 曾老爷从鼻子里哼了声,“也只有你们才把这些跳梁小丑当回事!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她能拿我如何?下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家丁唯唯诺诺地退了。 曾老爷的眼中迸出一道精光来,“这事儿你怎么看?” 屏风后走出一人,这人作儒生打扮,手里拿着把扇子,姿态显得十分闲适,“我倒是觉得这一行人不简单。他们马车的车辙印明显深得过头了,车上装的不是粮食就是兵器,而粮食不会用那种马车装的,毕竟装不了多少。” 这人是曾老爷的幕僚,身有秀才功名。 曾老爷:“这么说,他们带着兵器咯?私人可不允许带兵器……” 秀才:“先生可别忘了,距离此处两三天路程有一个卫所,这个卫所防的可是北方的异族人,他们有刀枪不奇怪。” 第1417章 曾老爷的脸都绿了,“你说他们是卫所的人?” 卫所的人有时候比盗匪还可怕,这年头杀良冒功的事情并不少见,他们先装成盗匪闯进当地的富户家里劫掠一番。 然后过几天再派人到另外一户富户家里劫掠一番,紧接着便往上报攻,说是斩杀了多少多少贼人。 上面有赏赐下来不算,就连他们先后劫掠的两户人家的浮财也都归他们平分了。 曾老爷想起得罪卫所的后果,便双股战战,“我们现在当如何办?” 秀才:“两个办法,要么交好,要么……”他比划了一个斩的手势。 曾老爷想了想,觉得还是先用第一个方法稳当,第二个方法稍微处理得不好,跑掉了一个人,他的家过不了几天就要血流成河了。 秀才在心中叹气,这个曾老爷啊,有时候心狠得像头狼,有时候又胆小怯懦得像只羊,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反正他更倾向于杀人灭口。 那一行人一共十来个人,全都被曾家的人盯着的,跑不掉一个,根本没必要忌惮,直接杀了就是了。 而如果那那行人离开了镇上,那无异于放虎归山,那些人看起来可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事后必定还有动作。 于玲玲去药店购买药材时,被人盯上了,这些人查问出了她买的药材是什么。 秀才稍微一推断,便猜到陈春燕一行人中有人受伤。 什么人敢袭击卫所的人?那必然是山匪。 而他们出现在了这里,那么山匪必然已经被灭了。 如此凶悍的人,你落了他们的面子,他们能轻轻放过才怪了。 不过他没有劝说什么,如果不成,事后,他就是被丢出来顶雷的替罪羊,哪像现在,就算出了事,他也可以离开,换一家人继续当幕僚。 陈春燕躺在车上补觉,还不知道有人曾经打过弄死她的主意。 蔡大丫和于玲玲则在注意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把风土人情和人民的生活状况记在心里。 三天后,队伍抵达了卫所附近。 陈春燕下车上马,小跑着朝卫所靠近。 卫所旁边只有一个小村,住的都是兵士的亲眷,规模不大,日子过得也苦。 陈春燕调转马头,去了村里。 村子里没什么人走动,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天气热,万一中暑不是好玩的。 陈春燕:“去打探一下村子的情况。” 周八一笑着出列,“不用打探了,村子的情况我都清楚,您想知道什么,我告诉您。” 陈春燕:“你年龄比我大,不用您啊您的,我听着别扭。你就简单介绍一下村子的情况就行。” 周八一:“我们是世代军户,家就在这里,只是大多数人家里穷,谁出门干活谁就穿衣服,没有出门干活的就躲在被子里。冬天里,也只有一床被子,大家挤在一起取暖,每年冬天都有年龄大的身体不好的人被冻死。” 陈春燕:“现在也是这样?” 周八一苦笑,“现在好些了,有大人关照,我们这些人的家人至少能吃饱饭了。” 吃饱饭啊…… 要求真低。 第1418章 陈春燕朝蔡大丫使了个眼色。 蔡大丫会意,去到一间屋子前,敲了敲门,听到了回应,便走了进去。 这里的屋子全都不带院子,或许是因为不养鸡鸭,也没有必要有院子,或许是因为砌围墙也需要钱,所以没法圈院子。 陈春燕:“我有个纺织作坊,今年暂时只纺了羊毛,明年开始就会纺棉花,那时也需要人手,如果村子里有亲人战死的情况,我那边优先安排活计。” 周八一喜道:“那我就替他们谢谢你了。” 陈春燕摇摇头,“我们的安宁生活都是你们用命换来的,我们不能让你们流了血,还得被别人指着脊梁骨骂照顾不了家小。” 周八一揉了揉眼睛,“你是个好人。” 陈春燕:“我是不是个好人,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蔡大丫小黑屋一游后,回到了陈春燕身边,陈春燕挑眉看着她。 她脸色难看,“大小姐,他们的情况比我在家时还要艰难,我……” 陈春燕点点头,“你打开马车的桌椅,下面放着的东西拿出来分发给大家。” 蔡大丫便和于玲玲一起去了。 陈春燕转头又对周八一道:“你熟悉村子的情况,你跟我说说,这里的孩子多不多,吃不吃得饱?” 周八一嘴里发苦,“出生的孩子不少,但能养得住的不多,我们这里缺医少药的就不说了,孩子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这是没法改变的事情。” 陈春燕:“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这样吧,你去挨家挨户问问,看看他们愿意不愿意把孩子送到三井村去读书,送去之后每三个月回来一次。” 周八一心里激动,旁的不说,只说去了三井村,那些孩子每天都得吃得饱饱的,他敢说那些人就都会愿意。 三餐啊,那可是三餐啊! 他朝陈春燕抱抱拳,挨家联系人去了。 他进了一家人的门,摸了摸大眼无神、呆呆坐在地上的孩子的脑袋。 这孩子根本不动弹,根本不用谁教,他们自个儿都会知道,动弹得越多饿得越快,饿起来很难受,胃里火烧火辣的,所以得少动。 “赵三娘子,你家孩子几岁了?” 赵三娘子待在屋里,并没有出来见客,她家只有一条裤子,她婆婆今天要出门,已经穿走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谁知道是四岁还是五岁了……” 他们连黄历都买不起,日子都过昏头了。 周八一:“我前段时间接到百夫长的命令去了一趟三井村,那里的日子很是不错,现在他们东家许诺接收各家的孩子去学堂学习,你家孩子可去?” 赵三娘子:“你这就是在跟我开玩笑了,我家哪有余钱送孩子上学啊。” 周八一:“东家说了,不要钱。” 学堂不收学费不是针对一个两个人,而是全面不收学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之前因为这事儿,秀才还跑到陈春燕家闹了一次呢! 赵三娘子有点犹豫,“天底下哪有这么好心的人,肯定有条件的吧。” 周八一:“哟,这个我可没问,我帮你去问问?” 第1419章 陈春燕:“毕业之后根据情况,帮我做五到十年的事情,当然了我会付工钱。如果不愿意帮我做事情也可以,在学堂的一应花销我们会计算清楚,到时候归还给我即可。” 周八一听了都觉得这样的条件实在是太过优厚了,东家果然是个厚道人。 他有些激动地道:“如果谁从你那里学了本事却不知回报,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陈春燕摆摆手,“没有必要弄成那样,人各有志嘛,他们学到了本事,不管在哪里做事,对整体而言其实是有利的,他们也在推动时代往前发展。” 周八一不是很懂陈春燕的话,不过他知道陈春燕看问题比他长远,他也就闭嘴不谈了。 他转头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赵三娘子。 赵三娘子:“确定不是拐子吧?” 周八一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没看见啊,一整个村子都是人家的,人家费了那么大劲就图你一个孩子,你以为你的孩子是什么金疙瘩么!” 也是啊。 赵三娘子激动起来,“这个娃可是我们家的香火,你赶紧让人带走,去那什么学堂,只要能吃饱饭就行。” 周八一:“不忙,我们还要在卫所待一段时间,离开前,我再来领人。” 赵三娘子叮嘱:“可别忘了我家啊。” 周八一:“忘不了。你记得给你娃洗个澡,东家爱干净,你这么脏兮兮的,东家看了不喜。” 他交代完毕,又去了下一家。 另一边负责分发物资的蔡大丫和于玲玲已经回到了陈春燕身边。 她们分发的自然是毛衣,毛衣对于现在的陈春燕来说,真的不值钱,皮毛是阿尔斯楞便宜卖给她的,而纺线做成毛衣,也就是费一点人力成本,用那个送人其实不心疼。 只不过一辆马车能装载的货物有限,带来的毛衣每家能有一件就不错了。 于玲玲:“那些人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倒是没有生病的,就是营养不良,而且还不爱干净,到处臭烘烘的。” 陈春燕倒是很理解,“连吃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力气去打扫卫生?别挑这种刺。” 她知道于玲玲的意思,她经常说如果住的地方污水横流,就会滋生蚊蝇,这样得病的可能性就比其他地方大得多。 但那也是有前提的,那前提是大家都吃饱了饭,对生活有了更高的要求才行。 像这个村子,他们连饭都吃不饱,你怎么能要求他们头晕眼花地打扫卫生呢?! 蔡大丫用胳膊肘捅了捅于玲玲,“还记得东家说过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吗?这就是了。你别钻牛角尖。” 于玲玲吐吐舌头,到底不再纠结了。 陈春燕:“周八一回来了,走,咱们该进卫所了。” 她把希望的火种投进了村子里,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卫所。 守门的人懒洋洋地抱着长矛靠在门口睡觉。 这样的卫所,鞑靼人来了可有战斗力? 陈春燕暗自摇头。 倒是周八一觉得有些尴尬了,“他们平时也不大吃得饱,上官也不敢操练得太狠,否则就要引起哗变了。” 第1420章 陈春燕真是惊呆了! 连操练都不敢操练,这样的兵士拿来干什么?守小区大门都嫌弃他们好么! 她记得她当年军训的时候,站队列、齐步走什么的都是基本的,有一次站了半个小时都不准动。 这还是因为他们都是学生,如果换成正规的军人,那是得一站几个小时不能动的。 如果这么练一练大家都要闹起来,那这个卫所拿来干什么?解散了算了。 陈春燕嫌弃地看着站岗的人。 周八一:“姑娘不要发火,他们也没办法,如果出操得太频繁,卫所就得死人了。” 陈春燕:“你们每天吃什么?” 周八一:“馒头和大饼,但和普通农户一样,每天只吃两顿。” 陈春燕:“……” 她军训那会儿安排的早饭都是每人两个馒头一个鸡蛋一碗稀饭,这还是女生,要换成是男生,怕不是要吃一盆。 难怪卫所的人不愿意动弹了,合着他们也是怕消耗太多,饿肚子啊。 陈春燕点点头,“那你们百户所的人呢?” 周八一:“你送来的粮食够多,我们百户所每天吃三顿,如果进山打到了猎物,就有肉汤喝。” 这够个屁啊,蛋白质根本不够。 陈春燕:“我知道了,待会儿我自会跟你们百夫长商量。” 周八一点点头,他去叫醒了守卫。 守卫:“嗯!什么人!” 周八一:“祁百户麾下回营,请放行。” 守卫指着于玲玲和蔡大丫,“女人不能进。” 周八一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转头对于玲玲和蔡大丫道:“你们回先前那个村子暂住,等我吩咐。” 两人皆没有异议,取走了自己的行李。 周八一亲自赶了马车进了卫所。 祁轩一早得到了消息,等在了营地上,“你终于来了,可叫我好等。” 他扫了一眼,便知道人数不对,“路上遇到事情了?” 陈春燕:“有匪徒袭击了我们,我把重伤员留在了小镇上的行脚店里养伤,具体细节我们进去说。” 祁轩笑着看向了周八一等人,“此次的事情你们做得很好,先回去休息吧。” 二人进了屋子,门口自有祁轩的心腹把守。 祁轩和陈春燕现在玩儿的就是心跳,行事自然得小心些,不然很有可能玩儿得心跳不了,那就惨了。 陈春燕:“你看到我带回来的那几个人了吗?那些人是匪徒!我甄别过了,他们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大概是因为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去山上讨一口饭吃,属于还有救的那一类人。” 祁轩:“我看到了,你带那些人来的意思是……想让我用他们?” 陈春燕:“不用白不用!我帮你买来的人到底年纪小,还得打熬几年,现在暂且训练着,当作后备役。但那些人不一样,那些人有一定的基础,而又想活命,必定要挣表现,敢逃跑也不怕,阵前砍了就是了。” 祁轩似笑非笑的,“你不是很仁慈吗?今日怎么说起杀人来,如此淡定了?” 陈春燕:“我是很仁慈啊,杀人的是你,跟我没关系。” 祁轩被这一句顶得差一点翻白眼了。 第1421章 陈春燕打趣完祁轩,回归正题,“跟你开玩笑的。我的仁慈是要分人的,不是对所有人都仁慈。我不让你动鞑靼的普通百姓,是因为他们也是可怜人。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他们养了牛羊,一年到头却吃不上一回。 “他们难道就很想跟着首领去打仗吗?不是的啊!据我所知,如果他们不听话,那些首领就会杀光他们家的男人,抢走他们家的女人和牛羊。 “既然是被逼的,放他们一马又有何妨?但那些匪徒不一样,他们被逼得没办法了,就上山为寇,抢夺别人的财货,立马从被逼迫的人变成了逼迫人的人,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但如果能立功,也可以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她解释完了自己的作为,便看着祁轩。 祁轩暗暗点头,行事自有一番判断,非常好,只可惜是女子,如果是男子……与他齐头并进,他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他问:“对于那些人,你还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 陈春燕竖起了大拇指,“我确实有些想法。我那些地是根基,但有了根基就得往外发展,无商不富嘛。可路上匪徒横行,这会对我造成很大的麻烦,压缩我的利润空间,利润少了,我没法再购进土地,很多想法也没法实现。而且如果你带人去收拾那些匪徒,不也正好磨刀么!” 祁轩:“你有什么想法?” 陈春燕:“关于强军的,关于福利待遇的,哪一样不需要钱?” 祁轩笑了,“你到得真是时候,如果唤作几天前,你有这样的想法,我也不敢表态支持,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神情很是自信,“圣旨刚到了,我升千户官了。” 陈春燕神情一僵。 窝草尼玛! 她现在的田地和商业收益养一个百户所那是绰绰有余,大家还玩儿得很开心,养一个千户所,呵呵…… 祁轩好似没看到陈春燕的神情似的,继续道:“上次突袭鞑靼的小股队伍大获全胜,这事儿往上报的时候,他们把杀敌的数量多往上报了三倍。 “这就是大功,这样的功劳不可能落在我身上,我便做了顺水人情,让指挥使占了大头。 “转头就把指挥使给弄走了,让副指挥使升了一级,下面的人也都跟着喝汤升了一级。 “我估摸着老罗这回能升个指挥佥事,这样等我们都升上去之后,两个卫所就能守望相助了。” 说是升上去后……可升上去何其难啊,还需要功劳。 陈春燕憋屈完了,却还是道:“我进卫所前,去了一趟旁边的村子,做出了一些安排……” 她立时把安排讲了。 祁轩:“那就多谢你了,你那边有什么事情,只管开口。” 陈春燕:“我觉得兵士们的肉食还是不够,人不吃肉就没有力气,你现在掌管着一个千户所,我这边一时半会儿也提供不了那么多肉食,但是鸡蛋还是得供应上的,每天一个鸡蛋,再供应一斤牛乳或者羊乳,这样才能支撑训练的消耗。” 祁轩:“你这建议是比着我的钱袋子提的啊。” 第1422章 祁轩拿到陈春燕给的提成连一个月都没有,心里偶尔也会琢磨这钱该怎么花,可他还没定下个章程呢,陈春燕可好,就已经帮他想好了花法。 他手下有一个千户所,那就是嗷嗷待哺的一千来号人,生鸡蛋一文钱三个,每人每天一个鸡蛋,算下来他每天的固定支出就得有三四百文钱。 再算上牛乳和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天十五六两银子都打不住,一个月算下来,饮食开销也得有四五百两。 这还只是饮食啊,如果在算上衣服以及兵器养护等等……那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陈春燕挣的钱看着多,也就是支撑半年的样子。 陈春燕见祁轩有些苦恼,便道:“你在担心什么?待遇上去了不好下来?我都还没叫苦呢!这些钱花了就花了,再赚就是了。天下有钱人多得是,他们的钱只是藏在家里,没有拿出来用,且等我把他们的钱掏出来给你养兵。” 祁轩:“呵呵,这可是你说的。” 陈春燕:“那是自然,但我要用人的时候,你也不要小气。” 祁轩:“我几时小气过?!” 陈春燕笑了,“行吧。对了,我建议剿匪的事情得快些,就从卫所周边开始,就让那些被抓到的匪徒打头阵,这样也好观察观察,没有问题才好安排。” 祁轩:“行。要不……你也跟着去看看?” 陈春燕:“好啊。” 祁轩在卫所这边扎根这么久了,对周围的情况可算是了若指掌,哪里有小股流民,哪里有匪寇占山为王,他全都记在心里,只是没有发作而已。 如今要发作一番,那些山寨自然要倒霉了。 他出去吩咐两个百户所列阵。 他自己亲自操练的百户所当然没有问题,但另外一个百户所……呵呵,所以得以老带新才行。 他走到队伍前面,一眼便发现所有兵士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这怎么看着亢奋过头了呢? 他偏头看向陈春燕,“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陈春燕差一点跳起来,“我能对他们做什么?!” 祁轩摸摸鼻子,“也是,你……”他上下打量陈春燕一眼,“想做也做不了,没凶器啊。” 陈春燕的脚微微一动,却按捺住了,在手下面前,陈春燕还是得给祁轩留点面子。 祁轩上去踢了周八一一脚,“你傻乐呵什么呢!” 周八一嘿嘿笑,“我刚才把好消息告诉了兄弟们,大家都乐呵得不行。” 祁轩:“什么好消息?” 他竟然不知道! 周八一:“燕老板说了,立了功的人可以先选媳妇!您不知道,三井村来了好多寡妇……” 祁轩回头看了陈春燕一眼,这一瞬间真是觉得这个女人绝了啊,竟然用帮忙找媳妇来激励兵士,这种鼓舞士气的方法真是前所未见。 但……效果好像非常好啊。 周八一的话一出,另外一个百户所的人哗然了,立刻就有人问他们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待遇。 祁轩能怎么说呢,他只能说:“当然,我手底下的兵,待遇都是一样的。” 这一瞬间那个百户所的人斗志也高昂了起来,他们原本还对正热的时候去打匪徒有些不满呢! 第1423章 祁轩带队清剿周边小股匪徒势力,陈春燕落在后面,这是祁轩要求的,毕竟要让陈春燕想出改进兵士战斗力的方法,是需要近距离观察的。 只不过陈春燕到底是个女子,太靠近主战场比较危险,祁轩便派了三十人保护她。 卫所的人单看这个阵容,基本上就能猜到陈春燕的重要性了,不少人都说她是卫所军师一般的存在。 陈春燕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向前方,也只看到一个个小黑点进入了山林。 没有望远镜真是太不方便了。 望远镜的原理其实很简单,说白了就是小孔成像,先用凹镜反射汇聚,再经过放大目镜被看到。 这玩意儿找工匠就能做,只是目前的镜片通透性不是很好,是以即便被放大了,看起来恐怕也会感觉模模糊糊的,就跟隔着一层毛玻璃似的。 但那也聊胜于无! 陈春燕想到就做,她摸出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标注各种数据,等回去就让祁轩去做。 她已经找廖家做了太多事情了,这种战略意图太明显的事情,还是避开廖家为好。 此时,祁轩已经带着人上山了,他亲自操练的那个百户所战斗素养真不是另外一个能比的,甫一上山,不用谁吩咐,便各自占据位置,警戒四周谨防偷袭。 祁轩对俘虏道:“你们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今天了,如果立功,我会把你们当成自己人,给你们饱饭吃,帮你们娶媳妇。你们上山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跟着我不但也能做到,名声说出去也好听。 “你们以前哪怕赚到了钱,敢告诉老子娘你们的营生吗?你们不敢,你们怕被人戳脊梁骨!哪个村子没有被匪徒劫掠过?你们就是村民们最痛恨的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们拿起了武器,为的却是保护山下的村民,你们将成为英雄,未来也必将衣锦还乡。” 这是恩,可他也非常明白恩威并施的道理,接下来,他道:“如果谁敢阵前倒戈,我必然叫他枭首,将他的头颅挂在树上,让野兽啃食!” 他一番话说得杀气腾腾,刚刚还有些小心思的人,顿时都老实了下来。 几名匪徒打头阵走在最前面,他们很熟悉悍匪的作风,知道那些人会在哪里布置岗哨,有他们带路,祁轩一路平趟,在匪徒们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到了山寨门前。 祁轩:“放箭!” 一轮密集的箭矢过后,寨门塔楼上的岗哨全部被射杀殆尽。 几名兵士走上前,往塔楼上扔绳钩。 他们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战法,难免有些失误,绳钩掉了下来,重重落在了地上。 祁轩:“快,谁贻误战机就等着受罚吧!” 兵士们定了定神,再次出手,绳钩终于钩住了塔楼上的木杆。 祁轩:“上,占据塔楼,攻击一切胆敢靠近的人,告诉他们,跪地不杀。” 一个个兵士接连上了塔楼,占据了高地,从上到下压着匪徒们打。 兵士高喊:“跪地不杀!” 匪徒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几次冲锋不成功,又看到同伴不断倒下,顿时害怕了…… 第1424章 有一个人丢掉了武器跪在了地上,便有第二个人也照办了。 箭矢果然不再飞向他们,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祁轩的人打这个山寨跟玩儿似的,根本没费什么劲。 祁轩:“清点人数,叫山下的人上山。” 一个人飞快地朝山下跑去。 陈春燕虚眯着眼睛,盯着朝她跑来的人。 那人道:“战斗结束了,千夫长请您上山。” 陈春燕请夹马腹,“喝!” 踏雪神气活现地朝前走,仿佛它才是这个世间的君王一般。 走到山下,陈春燕将马缰交给一名兵士,“留下两个人照看我的马。”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声音听起来像变声期的男孩,倒也没人怀疑。 她顺着指引上山,然后就见到了规模不小的寨子。 这是选在狭窄地方修建的寨门,寨门很厚实,如果要攻打,必须攻城器械不可,祁轩的人却在短时间内攻下了寨子,寨门还是好好的,这人真有几分本事。 寨门两边的了望塔上已经换成了百户所的人,他们看到陈春燕过来,都不自禁站得更直了些。 祁轩看到麾下人的动作,心里泛酸,他平时对那些人多好啊,同吃同睡,该有的赏赐从来都不会少。 可再看看他们,只是听了陈春燕一句要帮他们找媳妇的承诺,就找不着北了,真把陈春燕当亲娘一样的存在了。 果然老话说得对,有了媳妇忘了娘。 这特么媳妇还没见到了,就快把他们的“爹”丢过墙了。 祁轩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自认为跟他们的爹没什么区别。 陈春燕进了寨子,环视一圈,有些诧异,按理说这个寨子的规模这般大,战斗应该很激烈才对,结果地上的血迹并不多,不像是经历的大战的样子。 祁轩看到了陈春燕的神情,解释道:“都是一群只想拿好处的顺风贼,打得过他们就一哄而上抢好处,打不过比谁都投降得快,毕竟命是自己的,丢了就没了。” 陈春燕:“有可用之人吗?” 祁轩:“估计很少,有些底线一旦突破了,人就很难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不堪造就啊。” 陈春燕:“你怎么这样的口气,你以为这仗就白打了?就算没起到练兵的作用,至少也能磨合他们相互之间的配合吧。 “再说了,龙桥村附近有个废弃的采石场,石头很多,只是如果鞑靼人袭击,采石场的人不容易逃掉而已。 “我还想在三井村筑个堡垒起来,石料很有用,他们也很有用。” 祁轩哼笑,“你果然是个优秀的商人,物尽其用啊!” 陈春燕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呵呵,我如果不努力赚钱,你手下的人几个月后就得去喝西北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祁轩被顶了一句,摸了摸鼻子,“你四处走走看看吧,我去审那些人。” 陈春燕在寨子里信步而走,而那些负责保护她的人就跟在她身后。 寨子的选址真的很不错,里面有淡水的水源,甚至开垦出了几亩地,种了点葱,建的木屋也很结实,都是三层的吊脚楼。 第1425章 陈春燕:“寨子里有南方人。” 她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南方潮湿,有些地方就建了这种吊脚楼,楼上住人,楼下养鸡养猪等等。 山上也潮湿,想必南方人就冒了头,提出了建吊脚楼的建议,或许是效果不错,寨子里除了极个别的单层小木屋,建的全是这种吊脚楼。 她逛了一圈回到前面,祁轩就在一栋吊脚楼上等着她。 陈春燕:“这里的雏形已经有了,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容纳个五百人练兵都不成问题。” 祁轩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陈春燕:“这个寨子的女人和孩子很少,但之前袭击我们的寨子,女人和孩子却很多,我觉得可以调剂一下。那些女人多半是被掳上山的,就算放了她们自由,她们回到村子里也活不了,还不如让她们学习些新的东西,来协助管理寨子,甚至……她们也可以上战场嘛。” 祁轩脸上就露出了“你在逗我”的神情。 陈春燕不高兴地挑眉,“怎么,看不起女人?呵呵,看不起女人,你几个月后就喝西北风去吧。” 祁轩:“……” 女人真是小心眼啊,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大帽子就扣了下来。 他拱了拱手,“你的脾气怎么这么急,我这不是没说什么吗?!我也是担心那些女人吃不得苦!行了,你觉得可行那就去做吧。我们现在需要同舟共济,不是吗?” 陈春燕缓了脸色,“我觉得卫所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祁轩:“哦?” 陈春燕:“分工不是特别明确。你们缺少了很重要的一个部分,那就是医疗兵。打扫战场时,你们是把人弄回了营地,再由军医救治,对吗?” 祁轩:“当然,这有什么问题?” 陈春燕痛心疾首,“这就延误了最佳救治时间,有的人明明能活的,却因为在移动的过程中大量出血,等不到救治就死亡了啊!如果有医疗兵,他们懂得基本的急救知识,就能在冲上去救人的第一时间,帮伤重病员简单止血,这样一来就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祁轩:“你继续说。” 陈春燕:“我一直觉得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他们专业之后,就能研究怎么样才能做得更好。 “还有就是得区分炊事兵,你不可能征发民夫做法,就得选出战斗素养不是那么高的人,让他们来做饭,这些人平时偶尔做个基础训练就行,不用上阵杀敌了。 “另外,你看看这个。我今天发现远距离观察东西很不方便,就想到了做个千里眼出来,我手里没有好的工匠,你找人做吧。” 如果不是合作了太久,祁轩一定会认为陈春燕在开玩笑,呵呵,做个千里眼,你咋不做个顺风耳呢,改天还能上天了! 但他知道陈春燕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那必然是真的了。 他道:“你有几成把握。” 陈春燕:“这话不该问我,该问工匠,千里眼做出来能看多远,能看得多清楚,这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工匠!” 祁轩转身吩咐了周八一几句,留他们在这里收拾残局,他带着陈春燕下山去了。 第1426章 祁轩觉得他一天不能将千里眼拿在手里,一天就不能安心。 他让人去召集了附近的工匠,趁着工匠没来,他拉着陈春燕问望远镜的原理。 陈春燕手里捧着杯茶,慢慢给祁轩讲解,但祁轩就是个十万个为什么宝宝,一个问题套一个问题的,虽然那些问题的答案陈春燕都知道,但她被问得烦了。 她翻了个白眼,“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你且派人去三井村,把我写的那几本书拿来,那些书你看过了就明白了。” 祁轩转头就去吩咐人取书来,一人两骑,速度会很快,顶多三天时间就能打个来回。 坐在屋子里的两个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沉默不久后被人打破。 “大人,工匠们来了。” 祁轩:“马上建造工坊,让他们研究如何制造……” 陈春燕连连摇头,趁着祁轩还没有说完命令,尚有修改的余地,道:“工坊建在山上吧。” 祁轩神情一动。 是啊,是该建在山上啊。 他们有什么心思,其实各自心里都有数,如果东西是在卫所里造出来的,那么必然卫所的人都能装备,甚至就连其他卫所的人很有可能也能装备。 这对于他以后行事大大不利。 祁轩:“罢了,我亲自走一趟吧。” 匠户的地位比军户还低。 军户的子孙哪怕不适合做兵士,可训练一下,上了战场,也能呼和一番,看上去好歹也有威势。 可匠户就不同了,很多东西靠口耳相传,而他们的子孙又未必有他们的天赋,如此一来,很多东西都失传了。 上面要做什么东西,你做不出来,没有价值,地位只能更低,地位低,手里的资源更少,就更加学不到东西,这就是个恶性循环。 所有匠人都挤在一起,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千户官大人把他们叫来所为何事。 祁轩:“你们平日在家可吃得饱饭吗?” 匠户们看上去瘦弱不看,有的身上还带着青紫的伤痕,他们的地位低下,随便哪个小吏都能找个由头收拾他们,他们经常挨打。 可匠户们不敢说话,他们怕前脚告了状,千户官大人去收拾了那些人,那些人后脚又来收拾他们,他们怎么办? 陈春燕:“你们是这附近的人吗?家人在哪里?” 匠户们心里慌了,怯怯地看着陈春燕,生怕家人被拿来出气。 陈春燕笑道:“你们现在被调来帮大人做事,你们的家人自然由大人照顾,过来的人,家人都能迁居到三井村去。你们一个月有四天假,可以去轮换着去跟家人团聚。” 匠户们相互看看,并不敢亲信。 陈春燕:“三井村都是老弱妇孺,只要卫所这边强大了,能抵挡得了鞑靼人,村子就是安全的,你等在这里一定要尽力。” 匠户们这才放下心来,“不知大人叫我等前来,需要打造什么东西?” 陈春燕瞄了祁轩一眼。 祁轩才道:“此事机密,你等且随我来。记住了,如果泄密,本官亲自诛他三族。” 匠户们心中忐忑,果然啊,家人还是去做人质的。 第1427章 陈春燕但笑不语。 她和祁轩没有商量过,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刚刚好。 工匠们被领上了山,等看到山寨时,他们整个人都不好了。 祁轩乃堂堂千户官,居然在这里弄了个小基地,这是想干什么?拥兵自重? 可兵也太少了些吧。 陈春燕站在匠人身边,“多看、多做、少说,你们该明白的,看到了某些东西,你们就只能是大人的人了,不然可活不了。大人已经派人护送你们的家人去三井村了,好好干吧,大人不会亏待你们。” 工匠还能说什么呢?他们只能认命了。 到了吊脚楼上,祁轩拿出了陈春燕画的图纸。 工匠接过去看了看,发现自己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陈春燕:“我们得先把玻璃烧出来。” 她这句话无异于石破天惊。 玻璃是个什么东西啊,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没关系,什么东西都是从无到有的。 她以前翻看小视屏时,还看到有人自己在家烧玻璃呢,不过高温加热出来的都是小块的,而且通透性并不好,跟被在地上摩擦了几十回似的。 那只是烧着玩儿的,这边匠作坊开工后,肯定需要不断改进配方、改善工艺,做出来的东西肯定越来越好。 她递出了一张纸,“这就是烧制玻璃的方子,你们先试着烧一烧,匠作坊该怎么建设,全部由工匠说了算,他们觉得怎么方便怎么弄。” 祁轩颔首,“行,就照你说的办。各位来到这里都辛苦了,先去休息一晚,明日再开工。” 时辰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再叫他们做事,也做不出什么来了,还不如仁慈一点,让他们多休息一下。 等人都走了,祁轩才道:“别的都好说,可那些材料怎么来?如果我们这边大规模买进,那就太惹眼了。” 陈春燕的脸都绿了,“谁说要大规模买进的,谁有那么多钱?!” 呃! 祁轩整个人都不好了。 合着你建议弄这东西,却没准备出钱啊! 他算了一下自己的钱袋子,陈春燕给的,以及他娘偷偷给他捎来的,对于弄出一个新东西而言,那简直是杯水车薪。 他苦笑,“你不能这么儿戏吧。” 陈春燕:“这附近就有煤和铜矿!有了煤,燃料的问题就解决了,有了铜矿,就等于有了……”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了,有了铜就等于有了钱。 私自铸造货币是违禁行为,但祁轩干的事儿本就是天底下最违禁的事情,所以其他事都是毛毛雨啦。 祁轩:“这种事情可不好乱说,你当真确定?” 陈春燕:“我只知道大概率有,但即便挖不到铜,也能挖到铁。” 祁轩的眉头狂跳起来,如果把铜和铁放在一起问他要哪个,他必然是要铁的。 铜是钱,却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赚取,但铁约等于兵器,管控很严! 他正了面色,“我会找人偷偷去找,希望不会叫我失望。” 陈春燕:“即便找不到矿,找到石油也好啊。” 祁轩真想抬头看天,石油又是什么鬼? 第1428章 陈春燕回忆了一番,道:“很多人管那东西叫火油,一点就燃。” 祁轩一下子就失去了兴趣,“那东西又不值钱。” 陈春燕差一点跳起来,世界首富都不敢这么鄙视石油的好吗? 瞧瞧人家家里有石油的,在沙漠里面种树,公交站台上装空调! 她翻了个白眼,“你觉得石油不值钱,那是你没找对用法。” 祁轩挑眉,“如此说,你知道该如何用咯?” 陈春燕:“我确实知道,只是匠人的水平不够,恐怕做不出我希望的东西来。” 她学的就是设计各种机器,她设计的应该说更难一些,如果现在要用,反而是回归到机器的初级状态,对她来说简单,毕竟那些东西书上都写着,只是匠人的水平不够,根本做不出来。 祁轩:“我这边会继续征调匠人,希望能尽快看到成效。你先休息,我去办点事情。” 勘探矿产的事情必须私底下进行,如果曝光了,他找到的矿产就等于是帮朝廷找的,他自然不愿意。 一夜过去。 陈春燕按时醒来,她伸着懒腰走出房间,才发现营地里安安静静的。 兵士们竟然没有出操! 呵呵呵呵,那两个武师父真是会一本正经狂骗人啊! 他们当初跟陈春燕说,必须每天训练,要不然就看不到效果,他们是如何如何刻苦训练的。 你瞧瞧,你瞧瞧,谁训练了? 哦,不,还是有人训练的。 祁轩在练剑。 陈春燕走了过去,“卫所平时不训练?” 祁轩:“以前我手底下只有一个百户所时,天天训练,但现在不行了,如果所有人全部参加训练,他们的身体受不了。如果只训练我原来的那个百户所,其他人会心中忐忑。” 陈春燕:“无论如何,我觉得训练不该停,人只要懒上三天,就再也没有勤快的动力了。你觉得那些人受不了,那就降低强度,而不是不练。” 祁轩:“担心他们受不了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过惯了安逸的生活,忽然改变,怕引起哗变,我手里的人太少,一旦哗变,我压服不住。” 陈春燕陷入了沉思。 她在后世生活了几十年,从没听说过哪里可能哗变,唯一看到距离她生活的时代最近的一次,就是《芳华》里要裁撤骑兵军心不稳,但最后还是平稳过渡了。 所以后世和现在练兵的差别到底在哪里呢? 里面的东西她搞不懂,但是外在的东西,她体验过,“我有个建议,不如我们这样来训练……” 她就把练队列阵型那一套讲了,末了,还说:“我觉得他们还是应该上理论课,至少得知道历史上有哪些出名的战役,激发他们的荣誉感。” 她记得她上军事理论课时,听过这些内容,期末考试还考了,是有学分的。 祁轩脸上一阵便秘,“吃饱了饭,有了力气,不练冲杀,你练走路,这有什么益处?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陈春燕终于想起了一个词,“不不不,练习我说的那些东西当然有用,你没觉得你手底下的兵士少了一股精气神吗?” 第1429章 陈春燕犹记得她大学入学那会儿,一个个都是刚刚离开家的孩子,书生气比较重,娇生惯养的,可等一个月军训结束,所有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当然了这股子精气神因为没有了后续训练,能坚持到大一结束就不错了,大二开始,能够保持不懒散的人已经是少数了。 这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情,切身体会,所以她敢说,进行队列训练是有用的。 祁轩将信将疑,“那就试试?” 陈春燕:“先训练半个月看看效果吧。” 祁轩苦笑,“哪里是能朝令夕改的,如果让人觉得我好说话,有什么事儿他们只要不配合,我就会更改命令,我以后就完了。” 陈春燕:“那……你自己看着办。” 祁轩:“……” 他转头去通知百夫长,叫所有人起床。 他站在校场的高台上,气沉丹田高声道:“各位,我对你们很失望。” 下面一片哗然,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怎么突然惹这位长官不快了? 明明昨天才剿匪成功,请功的奏报刚刚递了上去,这是要打压功臣? 祁轩不疾不徐道:“我早上起床,练习完了剑术,却依旧没有看到你们的身影。你们要求长官与你们同吃同住,不然你们就不认可他。可你们呢,你们的长官早起操练,你们却还在呼呼大睡,不觉得羞愧吗?” 哗! 下面站着的人顿时骚动起来。 是啊,要说长官吃得多好,那也没有,大家每天都在一起吃饭,长官都能每天操练,为什么他们就不可以?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可也有少数人阴暗地想,当着大家的面一起吃东西,那不假,可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加餐?! 当然了,在祁轩地位稳固时,这些酸话他们还不敢往外讲。 祁轩:“从今天起,你们都得给我操练起来,包括我在内,一个都不能少。” 他转头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站直了身体,是标准的军姿。 祁轩就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他指着陈春燕,“像她这样站,在我没让大家动之前,谁动了,他所在的百户所就加练。” 陈春燕:“抬头、挺胸、收下巴,手贴裤缝……手贴大腿两侧……” 她将站军姿的要领一一讲了出来,便下台检查去了。 祁轩就站在台上,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一动不动,也不敢动。 他刚说了谁没有命令就动了,那得加练,换成是他,要不要加练? 他才刚表示了要跟大家同甘共苦啊! 六月底七月初的天气,热死个人! 哪怕已经到了暮夏时节,可不是还有秋老虎么,照样热得很。 日头就顶着脑门上,汗水滑落面颊,有的滚进眼睛里。 有人受不了了,伸手擦了下眼睛。 陈春燕毫不犹豫地指着那个兵士,“加练。” 那一个百户所的人脸色都变了,很想回头看看到底是哪个龟儿子没坚持住动了,他们要去让他吃个教训。 站着一动不能动,真是好难受啊。 正规的军人怎么训练的,陈春燕不是很清楚,但她第一次站军姿,好像只站了十五分钟。 她手里拿着沙漏计时,准备十五分钟一到就喊停。 第1430章 人站在高处,下面的人稍微有个小动作就会变得特别明显。 有的人以为队列站得密,他们稍微动动,陈春燕看不见,便这个动动腿,那个动动肩。 陈春燕乐呵呵地教他们做人,一连点了几个人出来,这下才没人敢动了。 有一个百户官嘴里发苦,他已经被陈春燕点了两次了,他不知道这一次要站多久,也不知道加练要加练多久,但被点了两次,他面上无光啊。 十五分钟一到,陈春燕凑到祁轩身边,低声道:“时间到了。” 这时,所有人才注意到,陈春燕手里拿着个沙漏计时。 祁轩:“原地休息,需要加练的百户所不许动。” 兵士们得到了解放,揉腿的揉腿,揉肩的揉肩,就刚才站的那一会儿,他们感觉比他们练习长枪阵还累。 十个纵列,被罚的有一半之多,那些休息的人就坐在旁边看,看得其他人心头火气,只觉得自己是只猴儿似的。 下次再也不能动了。 他们这样告诉自己。 陈春燕:“休息时间到。” 祁轩:“集合,列队。” 他下了命令,却下得模糊,实际上,在场的人除了陈春燕,谁心里都没个数。 陈春燕便主动上前招呼各百户所的人到一旁列队,把那些受罚的人晾了出来。 她转身背对着兵士,高声道:“报告长官,千户所应到一千人,实到五百人,请指示。” 草泥马! 那些被罚的兵士,面色都难看起来,合着我们不是人是不是? 祁轩:“开始。” 陈春燕:“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她先做了个动作,干脆利落,然后转身去看身后的兵士。 她指着一个兵士说:“你看的是什么?你都站到队伍外面来了!你出列,看我的动作。” 她站到了那个兵士原来的位置,“向右看齐。” 她快速偏头,然后小碎步移动。 她再次出列,指着那个兵士,“你,再来一遍。” 兵士站到了陈春燕的位置。 陈春燕:“向右看齐。” 兵士模仿着陈春燕的动作,也干脆利落地调整好了位置。 陈春燕心里满意极力,“第一排向前三步走,后面的人,全部蹲下。” 她道:“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好了,第一排听我口令,向右看齐!” 那名被陈春燕单独教导过的兵士立刻到位了。 陈春燕鼓掌,“看到他了没?就得这样做,好了,归队。再来一遍,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她手里捧着沙漏,十五分钟一到,便走过去让两个受罚的百户所归队,跟着一起练队列。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教官训练她们是那么恼火了,她现在就很恼火,“你左右不分是不是?向左转,你刚刚向哪儿转的?” 等到最后一个百户所并入方阵后,又练习了几遍,陈春燕就叫他们休息了。 祁轩:“你可以啊,这样短的时间就压服他们了?” 陈春燕:“呵呵,你可不要捧杀我。这是我压服了吗?如果你不在这里,你看看他们理不理我。” 她摆摆手,“基本上就这么训练,先把队列练整齐了,再练其他的。” 第1431章 祁轩瞄了陈春燕一眼,“你准备去哪儿?” 陈春燕奇怪地看了祁轩一眼,“日头高了,太晒了,我自然要进屋去了。”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祁轩:“你不是说好要同甘共苦吗?” 呵呵! 陈春燕:“那是你!你地位高,被晒成了黑炭都娶得到媳妇,我呢?我要是成了黑炭,保管嫁不出去了。” 祁轩微微侧身,“我……” 陈春燕:“行了,你别说了,你自个儿在这里晒太阳吧,我要进去了,明天再来看他们练得如何。” 因为要防止人窥视卫所,是以附近高大的树木都被伐光了,站在卫所里,当真是热得要命。 陈春燕关起了门,稍稍扯开了一些领口。 好怀念空调啊,就算没有空调,有风扇也好啊。 难怪富人家里要养那么多丫鬟了,这时候如果有两个丫鬟打扇,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她歪在椅子上,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果真是夏日炎炎正好眠。 祁轩看着台下的兵士,觉得那些看起来好像真有点儿那么不同了。 等中午散了操练,他顶着满头大汗去找陈春燕商量时,却发现这可恶的女人居然睡着了,睡得还挺香的。 他毫不客气地推醒了陈春燕,“让你来帮忙,你就来睡觉。” 陈春燕睡得正香,被人推醒了,脑子糊糊的,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祁轩软了语气,“可是昨晚没睡好?” 陈春燕:“还行。” 祁轩:“那你大白天就睡觉。” 陈春燕:“天气热,人就容易困啊!” 祁轩:“下午去看看作坊怎么样了。” 陈春燕:“你下午不得训练啊?上午练,下午练,晚上讲理论,你还想出去晃悠,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祁轩:“让副千户带着练也是一样。” 陈春燕:“副千户是你的人?” 祁轩:“他谁的人都不是,他不会做人,一根筋,得罪了人,这辈子恐怕都升不上去了。” 陈春燕:“那行吧,那去看看。” 刚刚开始训练新的阵型,就得让一根筋的人盯着,因为这样的人他不会偷奸耍滑,上面怎么说,他一定会一点不打折扣地照办了。 祁轩:“走吧。” 陈春燕:“现在去?” 祁轩一把将陈春燕抓了起来,“去吃饭。” 呵呵呵呵! 我疯了才跟你一起去吃饭。 陈春燕现在对早上吃的硬邦邦的,能打死人的馒头都还记忆犹新呢! 她抽回胳膊,“不用了,我今天早上让人给蔡大丫她们传话了,我待会儿去村里吃。” 祁轩:“你这个人!” 陈春燕笑得很开心,“笑一个,要跟他们同甘共苦的是你啊,又不是我,我先走了啊。” 这个女人真的是…… 祁轩看着陈春燕的背影,神情莫名。 陈春燕去牵了踏雪,骑着出了卫所,也没人拦她。 早上祁轩的千户所在操练,引来了不少好奇的人围观,自然看到了陈春燕,对她很是眼熟,也没人拦下问话。 陈春燕跑了一段路,便减了速度,慢慢往村里去。 这边的路比三井村的路还不如,跑快了,尘土飞扬的,那些走在路边的人怕不是要吐她口水了。 第1432章 村里的吃食也没多好,但蔡大丫和于玲玲的手艺好,她们又带着家里的调料,普通的食物做出来之后,也比卫所的好吃多了。 陈春燕刚端起碗,外面就有人来了。 她们怕是谁上门找麻烦,便全都紧盯着门口。 这间小屋子是蔡大丫做主向村民租的,谁也不知道那人原先是不是有什么纠纷。 等了一会儿,祁轩进来了。 陈春燕撇嘴,一个号称要与手下兵士同甘共苦的人,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祁轩脸皮也厚,跟没看懂陈春燕的眼神似的,乐呵呵道:“在卫所吃了一个馒头,没吃饱,来来来,再给我弄点吃的。” 蔡大丫和于玲玲就看着陈春燕,却没有动弹。 陈春燕点点头,“这位是世子爷,你们只管听他的便是。” 两人这才去了外面。 小木屋就一个单间,没有厨房,做饭就是在外面挖了个坑,架了锅做饭,条件比之前的陈家老宅还不如。 祁轩:“我进村就听说,有一批孩子被人护送着去了三井村?这很好,多亏你想得周到。大人生活艰苦些没关系,他们的希望都在孩子身上,如果孩子能好,他们就能归心。” 陈春燕:“我可没甄别那些人是谁的家属,一股脑的全都送了过去,你不怕人说你收买人心?” 祁轩:“怕什么,这个卫所我迟早会拿下。” 强大的自信扑面而来。 他话头一转,“今年地里的收成如何?” 陈春燕:“有涨,但估计不多。收成到底怎么样,最终还是得看你让人捎来的那些种子。那些种子已经在育苗了。” 沿海违禁下海的船只不少,祁轩趁机让人弄了很多种子回来,在海外见到种子就收购,现在吕宋等地全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只等来往商船通过,交换更多种子卖给这冤大头。 这事儿是陈春燕刚刚认识祁轩时就托他帮忙办的,只是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才拖到了现在。 现在暖棚建起来了,和花圃老板的关系也打好了,陈春燕就把育苗的事情拜托给了花圃老板,当然了,工钱是要照付的。 祁轩:“提高产量需要靠那些种子?” 陈春燕:“提高产量当然不能靠那些种子,那还得我们自己摸索,但是……你带回来的种子里有几种产量本来就很高,那些育苗出来,用暖棚加紧种植,供应这个卫所应该是没问题的。” 于玲玲端了个大碗进来,“馒头就这么些个,不大够,大人将就着吃碗面吧。” 祁轩:“你这面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陈春燕:“这叫方便面,是用拉面油炸之后得到的,易保存不容易坏,而且加点热水泡一泡就成了一碗面。” 祁轩尝了一口,“味道还不赖。” 他立刻就想到了给兵士配备,“给我看看你们做好的面。” 蔡大丫就去提了个食盒出来,里面全是码放好的面饼。 祁轩拿起一个面饼,“这样一个就是一顿的量?” 蔡大丫:“是。” 祁轩:“也不重,方便携带,就算碎了也没关系,泡好了一样吃。嗯,也能干吃。” 第1433章 祁轩说完话就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都无语了,“这东西占地方啊!倒是那个你们可以多带点……” 她朝蔡大丫伸手。 蔡大丫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去了外面,在马车上翻找一番,找出两个牛皮纸袋。 她将纸袋递给陈春燕。 陈春燕满意地接过来,“行军路上吃不着什么菜蔬,但人其实是很需要菜蔬的,不然身体就会出问题。你看看这个,这一袋是菜,那一袋是肉,也是用水泡一泡就能吃。” 祁轩接过纸袋看了看,“这是胡萝卜,这像白菜又不像白菜的是什么?” 陈春燕:“蔬菜主要是三种,胡萝卜、卷心菜和小葱,厨房里现在还在研究其他蔬菜,看看能不能脱水,不过难度有点高,目前就是这三种了。肉是牛肉,切成了小颗粒,里面有调料,用开水泡的时候,什么都不用加,放入脱水蔬菜就能吃。” 这就是架子搭起来的好处了,她有什么想法,其实不用自己动手,跟相应的人说一句,他们自然会想办法处理。 卷心菜是早前从花圃老板那里买的苗育的种,目前数量不是很多,她也就掰了两颗来吃,剩下的要做种。 祁轩:“泡点来尝尝。” 蔡大丫便拿出个空碗,抓了点菜,又抓了点肉,加上热水,盖上空碗,闷一闷,便推到祁轩面前。 祁轩喝了一口,觉得这菜汤很是不错,至少在行军途中能吃到这样的蔬菜汤是很不错的。 他当然知道不吃蔬菜的坏处,嘴唇干裂那都是小事,便秘那才是大事,那能折磨得人死去活来的。 他放下碗,“这样的蔬菜能供应多少?” 陈春燕:“供应卫所不成问题。” 祁轩:“三井村周围如果有地,那就买下来,如果你的钱不够,我这边再想些办法。” 陈春燕:“在三井村周围想办法还不如朝北边想办法。这事儿我已经开始做了,等我探听清楚消息,就会下手。北边啊,都是肥沃的黑土地,就是天气太冷了些。一步步来吧,你这边没找到煤矿,说去北边都是妄想,人受不了的。” 祁轩眉头紧蹙。 北边也不太平,高丽趁着朝廷管控不利,连年侵占土地,越来越往难移,而驻扎在北方的卫所,也很有拥兵自重的嫌疑,他们都在保存自己的实力,而不管高丽人的动作。 要动那些土地,困难很大啊,就算是买下来了,搞不好刚刚种出粮食,就被抢了。 他道:“你准备怎么做?” 陈春燕:“要想不被他们觊觎,那就变成他们眼中有利可图的利益共同体。” 祁轩:“这会养大他们的贪心。” 陈春燕:“我知道,他们会把我们当成是家奴,但那又如何,那只是他们一厢情愿而已,等我们壮大到可以与之抗衡时,再用刀枪教他们做人便是。闷声发大财啊,这时候冒头并不是好事。” 祁轩心中一动,“所以你主张清理北方的匪患,你在为之后的事情做铺垫。” 陈春燕:“当然!我手里有足够多的人,将来还会更多,人力成本可以忽略不计,那样的产品生产出来,你想想……” 第1434章 陈春燕:“我们的东西算上运输成本,价格都比他们国内的低,你说他们买谁的东西?那当然是买我们的东西了。 “他们国内卖同种商品的商家就没了利润,他们不再进货,那么生产同种商品的作坊自然会停产或者转而生产其他的东西。 “如此一来,这样商品就被我们垄断了,当他们的王想动我们时,就会发现动不得了,因为我们已与他们人民的生活息息相关了。 “一旦动了我们,人民的生活将变成一团乱麻,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祁轩听出了点意思,“你是说以北方为根基……” 陈春燕:“不错,我们掌控了北方的市场,就可以把这一片梳理清楚,就能赚更多的钱。” 他们两人都知道他们说的不是赚钱的事情,但蔡大丫和于玲玲却听得心向往之,那得赚多少钱啊,想想就兴奋得不行! 祁轩抚掌,“好!就这么办!我会加快清理沿途匪患,尽量清理出一条相对安全的商道出来。当然了,也得派人沿途护送,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忽然热血沸腾,“赶紧吃,吃完我们上山看看。” 陈春燕:“……” 她拿起馒头,就着咸菜一点一点吃着。 咸菜是加了肉末和蒜苗一起炒的,特别香,显得馒头都好吃了一些。 吃过了饭,陈春燕吩咐蔡大丫,“你们两个今天去挨家问问,那些女人都有什么拿手的活计,我们也相应地安排一下,不能让她们就这么待在家里,没有意义啊。” 蔡大丫在三井村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了,知道陈春燕的行事风格,自然满口子答应下来。 再次上山,山寨已经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了。 如今留在山上的都是编外人员,有祁轩的心腹护卫,有陈春燕买来的小子,还有祁轩原先百户所替换下来的兵士,他们驱赶着匪徒们做活。 有人看到了祁轩,赶紧迎了过来,“大人,匪徒已经甄别完了,那些十恶不赦的,被关在屋子里,等候您发落。” 祁轩:“把他们拉出来,叫所有人集合。” 他侧身对陈春燕道:“你先上楼去。” 陈春燕点点头,她看祁轩的模样多半要来个大的,震慑一下剩下来的匪徒,那场面肯定血腥得不得了,她还是不看为妙。 她上了楼,没多会儿,便听到楼下传来呼和声。 “跪好了,别乱动!” 窝草! 陈春燕知道祁轩要干什么了,这特么的是要砍头啊! 一刀捅死和一刀砍掉脑袋的恐怖级别完全不同好么,后者恐怖一万倍。 她趁着还没开始行刑,伸手先关了窗户。 祁轩:“都看看,这就是奸淫掳掠的下场,如果谁以后再敢干这种事情,就得摸摸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你们在之后的战斗中如果能立功,就可以免死,如果不能,不好意思,你们就得去挖一辈子矿了。” 他举起手,重重往下一挥。 负责行刑的人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便结果了几名匪徒的性命。 剩下的人都畏惧地惨嚎起来。 第1435章 太惨了。 叫得人毛骨悚然的。 陈春燕更不可能这会儿下去叫他们小声点,那她会看到她不想看到的东西。 她静静等待着,惨嚎声过了很久才消失。 祁轩上来了。 陈春燕:“你处决了多少人?” 祁轩:“三十来个。他们的罪名我都看过了,没一个杀错的,你放心好了。” 陈春燕叹气,“人啊,底线一点被破了,行事当真就无所顾忌了。前一批匪徒在攻寨的时候有立功吧?” 祁轩:“有。已经赏过了,我让老兵带着他们操练,今后有他们一口饭吃。” 他们以前回家送钱都得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乡邻看见了,给家人招祸,现在好了,有了正经身份,算是彻底被洗白了,等存了钱,也敢回家娶媳妇了。 而立了功当真就有赏,他们的心踏实了,也愿意跟着祁轩干,去博一个前程出来,这一批匪徒人数虽少,却干劲十足,很多时候都不用招呼,他们自己上手干活。 这也算是一次成功的千金买马骨了吧。 陈春燕:“这个寨子明显比较大,这就意味着他们干烧杀抢掠勾当的时间比较长,心也就野了,很多人心一旦野了,就很难再回到原本的生活中去,我建议你多注意注意他们,免得他们生乱。” 祁轩:“我知道,这样的人我会一点一点融进兵士里,慢就慢点,但得稳。” 陈春燕:“匠人那边如何了?” 祁轩哼笑出声,“你怎么这么关心那些匠人?” 陈春燕:“相比起百无一用的书生,他们才是宝贝啊。” 祁轩:“那就去看看。” 匠人们都守在一个屋子前,指挥着俘虏的匪徒砌炉子,他们要的炉子可跟烧火做饭的炉子不一样。 有匪徒拖拖拉拉动作慢的,不用他们开口,自有兵士拿着鞭子招呼。 陈春燕摇头,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这些匪徒还是不肯努力,可见赚快钱赚惯了,已经不会努力了。 匠人们看到祁轩靠近,都垂手站在旁边,“如何了?” 一个人道:“部分原料已经拉上山了,就存在库房里,等工坊建好,我等就会开工。” 有钱就是好,要什么东西,很快就能买回来。 不过陈春燕估计,数量不会太多,要不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陈春燕:“你们中有能写会读的吗?” 一个工匠缓缓出列,“小人识字,也能写字,就是字不大好看。” 陈春燕点头,“没事,能写就行。之后你们每一次改配方,就必须记录下来,然后成品是什么样的,也需要记录下来,用料几何,出品几何,这些更是要详细记录,越详细越好,明白吗?” 工匠懵懵懂懂地点头了。 他们就是这样,世世代代为工匠,看不到希望。 陈春燕:“如果你们做得好,你们的孩子……我们大人会想办法帮忙脱籍。” 这事儿不是不能操作的,就连军户都能通过各种手段给你消了,更别说是匠户了。 工匠希冀地看着祁轩。 祁轩当然不会拆陈春燕的台,他点头道:“当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是我的行事准则。” 第1436章 匠人们都松了口气,干活也都卖力了起来。 他们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让子孙后代脱离匠籍,他们也愿意拼一把。 祁轩回到了楼上,在座的都是他的心腹。 他刚刚坐下,就有人递上了一张地图。 他展开地图,钉在了墙上,“这是我们目前探查到的山寨,从三井村到卫所沿线,这些山寨必须拔掉。” 他伸手点了几个山寨,“拔掉之后,我们的人进驻那里,一路上也能看顾我们的商队。都说说吧,这些山寨应该如何处理。” 讨论会便开始了,大家都各自说出自己的意见。 陈春燕连游戏推塔都弄不好,更别说现实里了,她听那些策略什么的,听得脑壳大,还没怎么听明白,主要是她对地形不熟,听着听着的,就有些走神了。 祁轩敲敲桌面,“燕老板,你来说说,我们接下来如何办?” 窝草,你问我,我问谁去?! 陈春燕忽然就有了中上课走神被老师抓包的慌乱感,她赶紧抬头,就看到祁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而那些来开会的人早就已经散去了。 陈春燕:“促狭鬼!” 祁轩哈哈大笑,“这山上还有需要改动的地方,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提的意见。” 陈春燕凉凉地笑,“我的意见是,少花点钱。” 祁轩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变相讨银子被挡了回来啊,那就只能等家里送钱来了。 他现在只是世子,家里一年给他的钱也有限,二三千两银子便顶天了,如果太多,那就引人怀疑了。 再加上他母亲私底下补点给他,那点钱相比起他要做的事情,还是杯水车薪啊。 钱的事儿还得看陈春燕。 陈春燕却把自己的钱袋子收紧了,她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全部往外掏,那样可不行,她会失去赚钱的动力的! 两人扯着皮下了山。 之后一段时间,陈春燕便是检查兵士的操练情况,检查匠作坊的工作情况,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差不多。 只不过在校场中,她凭借记忆,让人弄出了一些训练项目来,有训练核心力量的,有训练灵活性的,不一而足。 她告诉祁轩,队列训练得差不多之后,就得配合那些项目训练,最关键的还是思想教育。 别想着愚民,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人得有理想信念,有了理想信念,他们才会为此不怕牺牲地奋斗。 兵士训练出了样子时,匠作坊也烧出了第一批玻璃,陈春燕去看了一次,要求他们弄得透亮些,便丢开不管了。 只要有了雏形,再改进其实就有了方向,她的作用就不大了。 这天她找到祁轩,“我离家多日,差不多也该回家了。” 祁轩面色一僵,“事情还没理顺,你就要跑?” 陈春燕:“还要理得多顺?差不多了!有些事情不是靠嘴说说就行的,还是得靠行动,多让他们一起战斗几次,情谊就出来了。他们上了战场,首先想的就不是军功,而是如何保护好战友的后背了。” 祁轩颔首,“行吧,我派人送你回去。” 第1437章 出门十几天,陈春燕也确实想家了。 其实算起来,秋粮应该已经收了。 农历的七月,也就是公历的九月了,应该已经收了,回去就能看到产量了。 思路对不对的,就能得到验证了。 不过暖棚搭好了,以后实验就能在暖棚里做了,也不耽误事儿。 想到这里,她忽然就有些归心似箭起来。 不过她却着不得急,这一回她要带回去不少女人,这些女人都是兵士的媳妇妹子,带去三井村安置。 三井村大得很,修得又是楼房,可以安置很多人,人集中起来了,弄作坊,就能规模效应,成本降低了,有的事情就方便做了。 兵士们却不是太放心,毕竟没有亲眼见到三井村是什么情况。 这一回,陈春燕便让祁轩派周八一领头,带着部分去过三井村和部分没去过三井村的人一起出发,好叫大家放心。 他们回来后把三井村的情况一说,自然会更加努力。 这一路因为多了很多女人,所以多租了一些驴车。 速度却一直快不起来,主要是陈春燕不忍心看着兵士跟车跑,她心里不大舒服。 她果然还是不习惯古代的特权啊。 再次路过小镇,周八一:“燕老板,之前斥候查到曾家的人在试探我们,甚至有动手的迹象,这一次回来,我们是否……” 他眼露凶光。 曾家…… 陈春燕都把这家人抛在了脑后,一群小人罢了。 家里的铺子宁可荒着什么都不做,也不便宜租给别人,这种人真是恶心人啊。 典型的我吃亏没关系,就是不能让你占便宜。 如果换成陈春燕,她宁愿让一点利,让别人也有钱可赚,这样才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陈春燕沉思了一会儿,“曾家可养了打手?” 小人最会坏事,不得不防。 周八一:“很多,镇外农庄上,大概有一百余人,战斗力比匪徒强,他们都吃得饱饭,还要训练,比之卫所的某些人都强。” 陈春燕:“多关注他家一些,如果有问题,禀告给世子爷,让他来处理。” 周八一应了。 与此同时,曾老爷也说起了陈春燕一行人,“他们又进镇了?人数还变多了?” 小厮:“是的老爷,您上次就让人盯着他们,我们都不敢懈怠呢!” 曾老爷:“看清楚了吗?人数是多了,还是换了一批人。” 小厮:“有生面孔,也有熟面孔,估摸着是去了卫所,卫所那边觉得路上不太平,给安排了人保护。” 曾老爷心里就拔凉拔凉的了。 这年头卫所装匪盗抢富户并不鲜见,他把陈春燕得罪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让卫所的人这样干。 他一拍桌子,“不行,赶紧让人带礼物去赔罪,然后说我家的商铺,他们看上哪一间了,我白送给她。” 长随被曾老爷的模样吓坏了,赶紧连滚带爬地跑了。 陈春燕到了行脚店,先去探望了那些伤员。 这些人伤口处理得及时,后期照料还算精心,基本上快痊愈了。 陈春燕:“蔡大丫,于玲玲,你们二人去给他们拆线。” 第1438章 拆线于玲玲还是敢的,毕竟伤口都差不多愈合了,不会看到血糊糊的场面。 她定了定神,按照之前在兔子身上练习的那样,拿着把剪刀,剪开线头子,再慢慢往外拉。 兵士瑟缩了一下,“嘶。” 于玲玲:“痛啊?” 兵士:“没事。” 于玲玲的动作越发慢了,拉线的时候都是一点一点往外拉的。 如今的线不够细,而且拆线的时间拉得过长,线和新长出的嫩肉黏在了一起,抽线的时候有些痛都是正常的。 陈春燕是故意将拆线的时间延长了的,她缝过针,七天就拆线了,而这些兵士用了足足十天,主要是因为如今的药不够好,怕拆了线有个反复,那还不如延长几天,等伤口再长长的好。 于玲玲的动作再慢,该痛的还得痛,她抱歉地看着兵士,“不好意思啊,那个,那个,我轻点儿。” 兵士有些想撞墙了,“你快些吧,干脆点。” 于玲玲忙点头,“嗯嗯嗯,好的。” 一口气痛过了,总比一会儿又来一下蚂蚁咬似的痛好些。 蔡大丫可就虎多了,她作为砍过人的存在,一上手,三下五除二就拆掉了一个伤口的线,兵士都没来得及喊痛。 那个身上用了四种针法缝合的兵士成了重点照顾对象,蔡大丫第一个拆的就是他。 她拆完线后,就凑近看兵士的伤口。 兵士的皮肤一点一点的红了,最后那红都透过了他黝黑的皮肤显了出来。 他受不了地道:“姑娘,姑娘,你能不能别……” 蔡大丫眸子清冷地看着兵士,“别怎么样?” 兵士的话梗在了嗓子眼里。 是啊,别怎么样呢? 姑娘是大夫,他是病人,讳疾避医最要不得。 如此一想,他便坦然地坐在了大炕上,任由蔡大丫看。 蔡大丫把伤口的特征全都记了下来,她帮后面的兵士拆完线后,凑到了陈春燕身边,“大小姐,我发现一种缝合方法留下的疤痕最小,而且愈合得最好。” 陈春燕:“你作好记录,回头教给于玲玲。” 蔡大丫点点头。 刚刚拆线的地方稍稍有些紧绷感,不过他们很快就适应了。 陈春燕:“晚些时候,你们自行回卫所报到,路上注意安全。” 一名兵士欲言又止。 陈春燕:“不乐意?” 周八一走过去踢了那人一脚,转过头便冲着陈春燕嘿嘿笑,“燕老板别介意,这小子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 他搓着手说:“那什么……您不是说立了功就可以安排选媳妇吗?我们剿匪也算是立了功,您看……” 陈春燕懂了,合着他们还惦记着媳妇啊! 行吧,这事儿也得操办起来。 她感觉这事儿比什么都能鼓舞士气。 祁轩也跟她说了,他们现在的伙食也未见得比之前好多少,但就是因为有了媳妇这个盼头,大家才没有怨言。 既然如此,总得让一批人先娶上媳妇,让大家看看的好。 陈春燕点头道:“确实该让你们跟着去,你们奋勇杀敌,我都看在眼里,这样吧,待会儿吃了饭,我们就出发。” 第1439章 兵士们脸上就有了喜色,还休息什么啊,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吧。 陈春燕本来说想请大家吃顿好的,都被大家拒绝了,一个个的主动要求吃一碗面就行。 其实这年头所谓的吃顿好的,也不是吃什么满汉全席,就是有肉而已,这个年月的人认为有肉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吃面容易饿啊,陈春燕肯定不可能让他们只吃一碗面,最后还是让蔡大丫和于玲玲赶紧去弄一个红烧肉来。 有兵士就看着于玲玲说:“不知道谁有福气能够娶了于姑娘。” 周八一一巴掌呼在这兵士的脑袋上,“做你的春秋大梦吧,那可是燕老板的贴身丫鬟,不知道你得立多大的功才行。都踏踏实实的,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 兵士就嘟嘟囔囔地说:“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呢?” 见惯了陈春燕身边人的行事气度,他们再去看其他姑娘,心里总觉得差了点什么,那些姑娘看起来畏畏缩缩的,以前觉得是温婉可人,现在再看吧,就好像变了味道,成了……矫情。 对,就是矫情。 周八一眼睛一瞪,“不要乱来,如果上了战场,为了抢功而造成了不必要的伤亡,你知道大人的,你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不被一顿军棍打死,就要偷笑了。” 兵士:“我知道,我有分寸,不会乱来。” 周八一缓了语气,“你知道就行。” 陈春燕处理完了事情,就上了马车。 行脚店里到处是油污,她真的呆不惯。 住店的钱哪怕再便宜,桌子得擦干净吧,可对着光看,那桌子油乎乎的,这还是看得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道如何呢! 过了会儿,于玲玲过来了,“大小姐,你下车吃饭吗?” 陈春燕:“不了,我就吃干粮。” 于玲玲:“那我也吃干粮。” 她说着话就上了车。 一个人与她擦肩而过,进了行脚店里。 这人做小厮打扮,站在店门口环视一圈,就看到了那群粗胚,“你们做主的人呢?” 周八一眼神不善地看了过去,“什么事?” 小厮被这眼神一瞪,心里发虚,语气又软了三分,“是这样的,我们家老爷听说有人要租家里的店铺,却被家里不懂事的小辈给赶跑了,心里气得很。 “今天刚听说你们又到镇子里了,这不就派我来道歉了么,顺带问问你们铺子还租不租,看上哪一间了,免费拿去用就是,就当是我们老爷道歉了。” 周八一这么个粗人,听这弯弯绕绕的话心里烦,他摆摆手,“等着,我去问问。” 他起身朝门外走,看得小厮一愣一愣的。 该不会主事的人在门外吧,他进来时居然没看见,真是该死。 周八一:“燕老板,刚才有个人……”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陈春燕:“跟他说,感谢他们家老爷的好意,但我们不需要了。” 她原本就是想给商队找补给点和落脚点才想开店的,但现在……山上不是有建好的山寨么,抢去呗,反正又不要钱。 周八一二话不说,转身进了门。 第1440章 小厮希冀地看着周八一,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周八一的神情依旧冷淡,“东家说了,她暂时不想开店了。” 小厮脸色大变,“这个,这个……” 周八一:“上次说想开店,只是忽然来的兴趣,如今兴趣没有了,你们也就别来打扰了。” 小厮嘴里发苦,他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有何面目回家啊,还不得被老爷弄死。 他试图再劝,“我们家的铺子真的不要租金,看上哪间,我立刻帮你开门,哦哦哦,就算是看上了有人租的铺子,我也可以让他们搬走嘛。” 周八一不耐烦了,“我们东家就是出来逛逛,忽然想试试开店,她如今逛完了,觉得没意思,要回家去了,怎么,你有意见?”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厮的心中一松,只要不是因为自家得罪了你们,你们才不肯留下的就行。 他匆匆跑回曾家禀报。 曾老爷听了这话沉吟了半晌,看向了他的幕僚,“你怎么看这事儿?” 幕僚:“我觉得这话不可尽信。出来逛逛能逛这么远,还能逛这么久?他们肯定有事儿。” 曾老爷一拍桌子,道:“你管他们有事儿没事儿呢,只要不找我的麻烦,随便他们干什么。” 幕僚眼神微闪,“老爷,您在镇外养着一百多个死士,那可得花不少钱,可如果卫所的人能够为您所用,这一笔钱……” 曾老爷的眼睛忽然睁大了。 是啊,如果能够拿到卫所长官的把柄,他就能削减养死士的费用,一百多个确实多了,他又不是盐商,长年累月出这样大一笔钱,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可也很让人心疼的啊。 若能削减一半,他就能买更多地了。 他问:“他们有专业的斥候,我们去打探消息怕是不容易。” 幕僚:“如今的卫所一个月能操练两三回就不错了,战斗力没您想象得那么强,拍镇外的人去打探消息足以。” 曾老爷抚掌,“好,好啊,就照你说的办,如果成了,我给你涨月钱。” 幕僚悠然自得地扇着扇子,根本不为所动。 谁能甘于平凡呢!他一介穷秀才,是干不成什么大事了,但他能鼓动有钱有地位的乡绅去干啊! 他笑得有些志得意满。 吃过了午饭,兵士们满嘴流油地上了路。 周八一凑近马车,压低声音说:“燕老板,盯梢的人又来了。” 陈春燕挑眉,“不是我们一进镇就来的吗?” 周八一:“不是,我们拒绝租商铺后没多久,就来了盯梢的人。他们自认为很隐蔽,但他们的气质跟旁人就不一样,我手下的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陈春燕:“暂时别理会他们,等出了镇子,再一举拿下。” 周八一:“好,我会看准时机动手。” 陈春燕敲敲下巴。 曾家这是什么意思呢? 不要商铺反而派人来盯梢…… 她摇摇头,她和祁轩干的事情可经不住人盯梢,要是泄露出去一星半点,她全家上下,包括买来的小子丫头,一个都别想活。 她神情越发严肃起来,这事儿一定要处理漂亮了才行。 第1441章 一行人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小镇。 镇外全是成片的良田,田地里晾晒着成捆的秸秆,一眼看去金灿灿的一片。 在这样的地方是躲不了人的,是以那些盯梢的人离得很远。 离开了田地范围,便是没有开发过的树林了。 车队速度没有变化,还是照常前进。 驴车上的女人们比较敏感,她们率先发现了气氛变得不同寻常,两两握住对方的手壮胆。 周八一装作巡查车队的样子路过驴车,嘴里还说:“别怕,有我们在,我们不死光了,谁都动不了你们。” 女人们的身体因为周八一的话而渐渐放松了。 周八一站得笔直,这些都是他袍泽的婆娘,他无论如何都得护好咯。 陈春燕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便让蔡大丫停车。 她的车一停,整个车队便自动跟着停下了。 她站在马车旁,“要方便的赶紧去方便啊。” 她说着,率先进了树林。 曾老爷的人远远见了,呸掉了嘴里的草叶,“女人多就是麻烦。” 女人天生就比较敏感,她们觉得跟着陈春燕比较安全,那是个大人物,无论如何这些男人都会护着她的安全的,所以她们得跟紧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们听兵士们说了,陈春燕就是钱袋子,卫所发不起粮饷,那些粮饷都是这位燕老板赚了钱补贴的。 这样一个人,那些兵士恐怕宁愿自己死了,也要救下她的。 是以不少女人都选择跟着陈春燕进了树林。 走到了树林比较深的地方,有的女人真去方便了,有的女人却发现陈春燕灵活地上了树,手里拿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朝远处看。 陈春燕手里拿着的就是匠作坊打造出的第一批千里眼,镜筒是木制的,远眺效果很差,看得久一些,都让人产生了得了近视的错觉,只能将就着用。 她注意着来时的方向,那边有兵士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盯梢的人。 那些兵士在陈春燕一行人离开行脚店时,根本没有跟出来,他们就等在店里,等盯梢的人都被车队引走后,他们才跟在了最后面。 周八一跟他们约定好,车队停了就是动手的信号,让他们机灵点。 车队离他们太远了,他们不便观察,但只要叮嘱曾家那些人,准没错,车队停了,曾家的人必然也要停,不然他们盯梢盯谁去! 现在那些人都骑在马上等在了原地,可不就是动手的机会了! 他们手里都拿着麻绳,等摸到近处时,他们分别甩出麻绳,让圈子套在那些人的脖子上。 希律律,马惊了,朝前踢踢踏踏跑去。 人落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有人的准头不行,没有套住那些人的脖子,那些人转头就准备与兵士们战在一起。 骑兵对步兵有着天然的优势。 在这一刻,没有兵士恋战,不管他们套没套中人的脖子,他们都迅速爬上了树。 套中了的就把绳子拴在了树上,任由那些人挣扎。 他们的同伴想靠近救援,可每回都会被树上的兵士逼退。 步兵怕的只是马的踩踏,他们在树上,马踩一个试试! 第1442章 盯梢的人很快意识到局面于他们不利,他们也很干脆,丢下同伴就跑了。 被吊在树上的人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兵士们不敢耽搁,迅速松掉了绳子,将人放在了地上。 趁着那些人在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兵士们用绳子将他们全都捆了起来。 陈春燕见战斗结束了,没什么悬念,便收了单筒望远镜,从树上滑了下来。 她背着手出了树林。 女人们都看到她没有去方便,可没谁敢问。 陈春燕喝水不多,又是夏天,不会频繁上厕所,这才离开小镇多远啊,她连顺带方便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她上了马车,“缓慢前行。” 如果在原地等,恐怕要等很久。 她知道兵士们有打扫战场的习惯,留在战场的东西将会成为他们的缴获。 而那几匹跑走的马无疑是缴获中最值钱的,马,哪怕是不那么好的马,也要值一二百两银子,好一些的一二千两银子不成问题,而更好的千里马的种马,价格能上万。 兵士们肯定会去追马,等在原地就太傻了。 陈春燕所料不差,兵士们真的去追马了,追到之后,将曾家的人拴在马上小跑着拖了回来。 步兵并不会骑马。 兵士们把马交给了周八一,并没有问赏钱的事情,一队人却加快了速度朝三井村而去。 在城外住了一晚,也许是山寨实力受创的关系,这一次并没有人来偷袭他们。 陈春燕隐隐有些失望,她还想将那些人给一锅端了的。 天亮后,车队再次上路,还没到中午,他们就回到了三井村。 来时,陈春燕走走停停的,还让于玲玲去挖地主的墙角,回去时,显然不用再干这种事情,他们一路不停,速度自然快了很多。 车队刚刚进村,就有小子发现了,跑去报给董明春。 陈春燕的马车刚刚停下,董明春就迎了上来,“大小姐,洗脸水已经准备好了,你洗把脸,就可以开饭了。” 陈春燕朝身后指了指,“安排一下。” 前段时间,兵士送小孩来的时候就说了,后续还有可能送人过来,董明春就将屋子准备好了,这时也不会麻爪。 她走下台阶,“各位大妹子,你们的行李先放到空地上,需要先检查,没有虱子才能带进宿舍。你们跟我来,先去洗澡。盛小冬,带军爷去吃饭。” 写过检查的盛小冬老实多了,那股子要上天的浮躁劲儿被压了下去,他又成了一个好少年。 盛小冬很眼熟周八一,毕竟在三井村住了一段时间嘛,他直接找到周八一,“哥,跟我来吧,老规矩。” 兵士们都知道陈春燕的规矩,必须得爱卫生,不然连宿舍都不让进。 以前没怎么洗澡,他们不觉得,可是洗惯了之后,再几天不洗,浑身就不舒服,总觉得哪儿哪儿都痒。 他们听到盛小冬招呼,拉着第一次来的哥们儿就朝男生宿舍走。 另一头,陈春燕已经洗好了脸,“春姐,今天晚上举办个联谊会吧,让那些有心再嫁的寡妇都来,跟兵士们见个面。如果见了面觉得不合适,也没谁会勉强她们。” 第1443章 陈春燕的话如风一般刮进了所有人耳朵里。 让男女见个面?这是什么路数? 寡妇们心里不安了,这太不合规矩了,这事儿做了,她们名声也就毁了,就算不投河,也抬不起头来了,连带着她们的孩子也抬不起头来。 没有女儿的还好些,有女儿的那就惨了,女儿多半嫁不出去了。 反正大小姐也没说必须都去,那就……不去呗。 董明春也是寡妇,多少知道她们的想法,便提前找了些人来谈话,免得到时候一个人都不去,陈春燕下不来台。 她看着面前坐着的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媳妇,“三井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相信你们都感觉到了,你们在家里时,恐怕也没这么舒服。” 她的声音陡然转得冷厉,“可你们也不想想,你们是什么人,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凭什么白白养活你们。工坊招工的时候,会纺纱织布的都能去,可你们呢?你们说什么都不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哪里是不会啊,你们是不想去,怕去了之后孩子没人带。 “可大小姐就该养着你们?告诉你们,咱们陈家不养闲人,如果你们对陈家一点贡献都没有,不好意思,哪怕大小姐心善,愿意留下你们,我都要建议她把你们卖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些人都是董明春故意挑选出来的,心思最浮动的人,好吃懒做,还把自己当富贵人家的太太,每天吃了饭,就连碗和餐盘都不会帮小丫头们收拾一下。 她早就看不惯这些人了,今日正好杀鸡儆猴。 这些人的眼珠骨碌碌转,好似在衡量得失。 董明春眼神微冷,她知道,这些人留不得了。 她刚才的话也不是说给这些人听的,是说给外面那些人听的,是以她说话时,故意没有关门窗,还努力放大了音量。 陈春燕具体要干什么,董明春不知道,但她知道一点,枕头风很厉害,如果放了不合适的人在兵士身边,那就是乱家之源。 眼前的女人们还在待价而沽。 董明春却已经不耐烦地起身了,她出门后就吩咐:“这些人不许离开这个房间,叫剩下的寡妇和大姑娘到对面的房间集合,我有话说。” 小丫头缩缩脖子,快步跑了。 董明春就站在门口,看到有女人整理了一下头发,似乎是心动了。 她心里更是腻歪,她虽然让人登记了每个人的家庭情况,但是那些情况都是她们自己口述的,无从查证。 但这么多天观察下来,谁说了谎,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就比如眼前这几个几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女人,说自己家是种地的,可她们手上毫无老茧,而且是不是流露出的姿态,活脱脱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做派嘛。 大同、宣府一带遭了劫掠,很多人家举家而逃,平时嚣张跋扈的小妾,被大妇悄然处理掉,也实属正常。 董明春一点都不同情她们,做什么不好,去做人家的小妾! 她转头就吩咐盛小冬,“你让人去登记一下那间屋子里的人,明天叫了牙婆来,全部卖了。” 第1444章 盛小冬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董明春,“难道不是让她们晚上跟兵士见面,我听说……” 董明春:“你听说什么?告诉你,三井村不养好吃懒做的人,这是底线。她们就是我抛出来的鸡,要杀给猴子看。” 盛小冬:“那等什么明天呢?我马上进城一趟,就让人来把她们领走。” 待到明天早上,还得多赔一顿晚饭呢! 董明春只是觉得现在就卖,大概有逼迫的嫌疑,那些女人会以为如果不到场,就会被卖掉…… 那又如何呢? 本来就是家奴,不听话的,卖掉就好啦!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董明春觉得自己还是过于心思手软了。 她点点头,“那你便去吧,如果她们哭闹,不要阻拦,让她们哭得所有人看得见。” 她离开之后,几个被武师父训练得孔武有力的丫头就杵在了房间门口。 里面的女人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有胆子大的就跑到门边来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丫头们并不回答。 那些女人着急了,“你们凭什么这么关着我们?” 小丫头转过头,淡淡地看着闹事的女人,“就凭你们卖身给陈家为奴了。” 女人们再也不敢拿架子了,一个个高声道:“我们愿意嫁人,愿意嫁人,求大小姐网开一面。” 董明春已经到了对面的房间里,隔着值班房,房间里的人隐隐约约能听到那些女人的喊声。 房间毕竟不够大,坐是不可能坐的了,所有人都站着,只有董明春坐在最前面。 董明春:“大小姐说了,鼓励寡妇再醮,你们可以选择嫁人的对象,这个谁都不会干涉。今晚有个见面会,你们都去见见,万一就有看得上的呢?若成了也是一桩好姻缘不是! “那些兵士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连家都养不起的人,他们拿着饷银,你们再跟着作坊做工,一家人的日子就能过得红红火火的了。 “你们中不是有人说是种地的好手吗?嫁给了兵士的人,地里不涨租金,一亩地就收一石粮。” 这话她就是在忽悠人了,陈春燕本来就没准备涨地租! 三井村一共一万四千多亩地,绝大部分掌握在陈春燕手里,单是这一个村子的出产,就有过万斤粮食。 她之后就不用再到处去调集粮食了。 而且她还准备买地,她手里的粮食只会越来越多。 她深谙没有利益,人就没有动力的道理,是以就规定一亩地只收一石粮,你勤劳,你改进耕种方法,粮食收得多,剩余的都是你的,这样这些人才能慢慢地富起来,才会……来买陈春燕作坊里出产的东西嘛。 盛世置地,乱世藏金,这一点,陈春燕不会变,如今谈不上是盛世,乱世也没真正来临,那便一边购置土地,一边兑换金银好了。 在场的不乏种地好手,她们一听便心动了。 如今的地,差不多能出产两到三石粮食,她们伺候得精心些,也能出产三石粮食,那么她们就得两石,这是一亩地的产出。 她们种个六到八亩地,一家人便够吃了,再在农闲时,做点零散的活计,手里也能有些余钱。 第1445章 女人们心里透亮。 如果家里有男人,男人挣钱不挣钱的,其实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家里有男人别人就不敢随便欺负了,得防备着别人报复啊。 有个女人就说了:“俺们的命都是大小姐派人救回来的,大小姐说咋安排,俺就咋听。” 董明春摆手,“这还得看你们自己,如果那些人里,没你们看得上眼的,那就再等等,下次还有机会。如果嫁给了他们,夫妻吵架还好说,但只要是敢动手的,你们都可以报上来,他们一准儿挨收拾。” 女人一听觉得还行,那些都是兵士,练过的,如果真要打起来,她们肯定不是对手,吃亏啊。 有了这个保证,她们安心许多。 董明春:“愿意的都可以报名,然后安心等晚上。” 陈春燕躲在房间里,又重新做了规划,然后又设计了水力纺车,时间就到了晚上。 第一次弄这种类似于大型相亲的晚会,董明春脑洞大开。 她让人把食堂收拾了出来,桌子拼在一起,把一个房间隔成两半,女人待一边,男人待一边。 她怕人不自在,还叫人准备了点心等吃食,实在尴尬的话,可以吃东西稍微掩饰一下。 陈春燕巡视了一圈,觉得还可以,便让董明春通知报了名的女人进场。 这一次跟着陈春燕来的兵士,都是近期立过功的,人选是祁轩确定下来的,没有问题。 女人们都拾掇了一番,提前进场了。 虽然没有首饰,一个个的洗得干干净净的,看上去也有一番朴素美。 陈春燕:“你们不要担心未来,如果看走了眼,实在过不下去了,也可以和离,我会一直做你们的后盾。你们不要担心和离后的生活,和离后,你们可以选择再嫁人,也可以选择自己顶门立户,只要不嫌累,就行。” 她得把态度摆出来,告诉大家,她不是逼婚,而且鼓励寡妇再醮,也不鄙视和离的人,她这是在给人吃定心丸,也是告诉三井村的所有姑娘们,在这里,男人不是天,敢对女人不好,就甩了他们。 这种事情空口无凭,还得有几例典型才好。 到了时间,周八一带着兵士来了,这人杀匪徒时悍勇无比,到了找媳妇时,脚就开始发飘了,连走都走不稳,真是没眼看。 他呵呵呵傻笑,“燕老板,我代兄弟们谢谢你。” 陈春燕嫌弃得摆摆手,“讨得到媳妇,你们得谢谢你们自己,跟我没关系,我可是有言在先的,如果你们看上的人,看不上你们,我可是不会勉强她们的。” 周八一挠头,“我知道规矩,我们能进去了吗?” 陈春燕:“去吧,别太粗鲁,别吓着人!” 周八一傻呵呵笑,同手同脚地进了房间。 女人们原本很紧张,她们以前听说兵士身上的煞气重,很吓人,可如今一看,哪有什么煞气啊,都傻乎乎的。 她们精神一放松,就扑哧笑出了声。 周八一神情一僵,脸腾地红了,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董明春适时走了进来,坐到了女人中间,“来,第一个,介绍一下自己。” 第1446章 董明春无师自通,竟然弄得有点像相亲节目了。 周八一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天地良心,他上战场杀敌时,都没这么害怕过啊。 他忽然觉得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些,随便给他指哪个女人当媳妇,他都乐意。 陈春燕看得着急,“这么没出息吗,你这样的,就别想娶到媳妇了。” 周八一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地说:“我叫周八一,生下来重八斤一两,目前在祁大人麾下效力,刚刚升了百户官,存了一些钱,都在家里的罐子里装着。” 董明春:“你们看看啊,如果觉得合眼缘,就可以坐下了,如果不合眼缘,你们可以去那间屋子里休息。” 周八一的表现确实不太好,可人就是这么奇怪,有的女人觉得他老实,便坐在了董明春身边的椅子上。 留下来的人不多,一共三个而已,两个看起来小些,有一个年纪跟周八一差不多大。 这个年月,在地里刨食吃的,都老得快,二十七八看起来跟三十七八也差不多。 董明春:“女方介绍一下自己。” 女人便羞涩地低下了头。 只有那个年龄最大的,才道:“我叫张满月,今年二十五了,有两个儿子,死了丈夫,会耕地,会织布,家里家外我都是一把好手。” 另外两个人也依次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董明春:“她们都是看得上你的,你如果有中意的,就从她们中间选一个,如果没有……” 周八一:“有,当然有。” 他有些着急了,怎么可能没有呢,没有的话,指不定下一次机会还得等多久呢! 董明春:“……你看上了哪一个?” 周八一吭吭哧哧的,“我年纪也不小了,选小的不合适,就张满月吧,还白得两个儿子。” 董明春低头做记录,“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们会安排时间给你们举办婚礼的,你可以回去了。” 兵士一个接一个进来,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失败的那些,无一例外都是年纪小的。 今天来的都是寡妇,她们觉得那些年纪小的自个儿都还是个孩子,哪里能养孩子了? 他们都有些灰心。 陈春燕却给他们打气,“这只是第一次,之后的机会还有得是,她们并不是嫌弃你们,只是因为不合适,年龄差距有些大了。” 她本人不觉得女大男小有什么问题,但当事人觉得不行,她也不能勉强。 但兵士们还是很失望,下一次来,还需要立功,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立功。 陈春燕:“你们手里应该没什么钱吧?所以别急着成亲,因为成亲之后,一笔一笔的开销都是实实在在的,不像你们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你们的衣服是卫所发,可成了亲,你们就得给媳妇买衣裳,你们的口粮卫所包了,可成了亲,你们就得给媳妇弄口粮……这一笔笔的钱,不可细算啊。” 刚才还失落的兵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是啊,他们手里都没钱,娶个毛线的媳妇,娶回来跟着他们一起饿肚子吗? 还是得多存钱啊! 第1447章 一场相亲下来,有人欢喜有人忧,不过这都不是陈春燕能够关心的了。 等完事儿之后,她找到董明春:“办一个集体婚礼吧,男女双方都没有长辈,拜天地就一起拜,我们这儿也从来没有办过喜事,明天就弄热闹点儿,办酒席,叫五味居早点打烊,都回来吃酒席。” 很多地方都要办丰收宴,但陈家这边儿,因为陈春燕不在,就没办,借着办喜宴让大家热闹热闹其实也行。 董明春满口答应下来,回头她定了喜宴的菜单才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让盛小冬去传话了,顺便再让刘屠夫送两头杀好的猪过来,下水也要。 盛小冬疯也似的跑了,跑到一半被陈春燕叫住了。 陈春燕拿出一叠纸,“告诉郑林,让他把这些东西做出来,优先做最上面的那一张。” 这些图纸都是她陆陆续续画的,心里估算着,郑林那边活计差不多松泛些了,便把积攒的图纸送过去。 她有时候都觉得她自个儿是陈扒皮。 不过水力纺车还是需要的,现在的手摇纺车和脚踏纺车的效率都太低了些,一次只能纺一根线,而她改良的水力纺车,一次却可以纺十根线,不过缺点有些明显,那就是枯水期没用。 但水力纺车只是第一步,她会在水力纺车上改进,弄出水力和风力两用纺车,冬天老北风呼呼的吹,没有比那个更给力的动力了。 既然准备摧毁高丽的作坊,那么价格一定要低,达到倾销的程度才行。 如果用传统的纺织模式,价格再低也有限,于是……水力纺车应运而生了。 当然了,陈春燕也可以弄蒸汽纺织机,但……她没有原材料,铁矿还在勘探中啊! 暂时就这样吧,且用着木料做的纺车吧。 盛小冬知道图纸的重要性,他用牛皮纸包了,贴身放在怀里。 他就是死了,也不能丢了图纸,不然董明春会让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不用怀疑,春姐狠起来比陈春燕黑心多了。 送走了盛小冬,董明春带着人准备蔬菜、鱼和豆腐,陈春燕则背着手去地底下巡查她的粮仓去了。 原本空空的地窖,在粮食丰收后,变得满满当当的了。 害怕遭老鼠,丰收前,董明春还让人弄了些石料来,重新将地窖修整了一番,石砖都是用糯米粘合的,牢固得很。 为了防潮,还用上了麦秸秆、石灰等东西,但这些东西防潮都不是绝对的,所以隔一段时间,还是得把粮食拿出去晒晒,不然生霉了,不说口感会受到影响,单说对身体就非常不好。 如今,廖家的了望塔已经建好了,晚上有人在上面守夜,这就是为了防备鞑靼而弄的,万一有人来打草谷,村子里的人立刻躲入地下。 陈春燕对于三井村的建设很是满意。 她拍了拍粮袋,心中有了决断。 有粮了,很多事情都可以做了。 就比如说……修路、修蓄水池。 路是一定要修的,陈春燕已经受够了现在的路了,坐马车颠得人头晕眼花。 她转身上了梯子。 第1448章 草原才适合跑马,而坚硬的路面反而会伤害马蹄。 是以三井村的路一定要修通,让散落各处的人机动性加大。 土地要休息一段时间,得先撒草木灰,等草木灰烂在了地里,再翻土、施肥,之后再等几天,就可以种豆子了。 这之前的一段时间,大家处于农闲状态,都无所事事。 无所事事就意味着没有钱拿,所有人都有些心慌,雇农还是到三井村来了,就等着陈春燕发话。 今天,陈春燕终于露面了,“感谢大家这半年来的辛勤劳作,庄稼有了好收成,待会儿回家时,每人带一斤面粉回家,也算是庆丰收了。庄稼收了,可庄子上的活计还没有结束,大家得配合一下,把路修出来。” 她把图纸拿了出来,这是最初的三井村规划图,图中规划了横平竖直的几条路。 住宅区集中在一块,只是还没有修建完毕,旁边不远处就是演武场,后期准备改建成运动场,而一条路通到底,就是学堂,再过去就是连接着龙桥村的桥。 这是三井村的第一条纵向通道,与之平行的还有几条路,将田地分成了长条形的地块,然后一条横向的道路贯穿三井村中部,与廖家的田地相连。 陈春燕大概讲了目前的规划,雇农们听了很高兴,工程越大,就意味着他们有更多的事情干。 陈家又不是官府,他们干的活不是服劳役,干多少有多少钱拿啊,自然愿意多干。 陈春燕:“从今天起,先修这条纵贯三井村的路,大家先平整路面吧。” 董明春一直在后面看着,等陈春燕安排完了事情,她才走出来,“草木灰前段时间刚撒进地里,还没腐化,施肥还得等几天,这么闲呆着,我怕出事。幸好,有事情干了,这些人天天过来,弄得我都心里发虚。” 陈春燕:“嗯,事情多得是,只要钱粮够,怎么着都能给他们安排活计。我们赚钱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那些藏富在地窖里的士绅和大商人。得想办法把他们的钱掏出来才行。” 董明春:“你说的那等人比谁都聪明,要掏他们的钱,谈何容易?” 陈春燕:“衣食住行样样可以做文章,我们在食上做了文章了,该在其他地方着手了。走,去看看那边的房子盖得怎么样了。” 她离开三井村前交代董明春继续盖房子,她就是去瞧瞧的。 董明春:“你之前说的那种砖,他们烧出来了,但那种砖盖的房子它不稳当啊,没有木头的稳当。” 陈春燕挑眉:“你们试过了?” 董明春:“试过了,但没停下烧砖,你这边不喊停,没人敢停。” 陈春燕想起他们用糯米或者稀泥黏砖,眼皮就一阵狂跳。 她赶到了工地,远处是一个不断冒烟的工坊,而工地这边堆了不少火砖和空心砖了。 陈春燕指着火砖,“这个拿去砌围墙,砌厚点。” 后世的房子产权虽然说是七十年,其实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房子用了二三十年便十分老旧了,所以别想着砖砌的墙能用多久,暂时用着罢了。 第1449章 水泥其实并不是个神秘的东西,它就是石灰石和粘土为主要原料混合出的东西。 具体配比陈春燕不知道,于是就让郑林他们尝试着做,看看哪种配比的粘合度比较高。 他们也无奈地很,他们自己都感觉得到,木工作坊有向全能作坊转变的态势,但他们也不敢有意见,木工作坊的人,除了郑林本人,其他人都是陈春燕买来的,敢有意见,被打死了,官府都不会追责。 他们只好捏着鼻子做了。 他们把石灰石和粘土按照陈春燕说的,破碎、配料、磨细混合制成生料,然后放入窑中煅烧成熟料,最后配入石膏磨细。 陈春燕临行前递了张纸条过去,说是很急,造房子要用,她从卫所回来就要检查,是以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三井村新建的窑炉就没停过。 董明春便提起此事,“他们烧了几十种不同的出来,每种都不多,因为……好像都不太好用。” 陈春燕拍拍额头,“瞧我,傻了。我忘了说了,水泥做出来之后得拌了沙子和小石子一起用。” 董明春哈了一声,“哎,我这脑子也没转过弯,你之前还说让人去下游河流平缓的地方淘河沙,我竟然没想起来这回事。” 陈春燕:“让他们把东西弄到一起来,试试好用不好用。” 董明春回头吩咐了一番,便立刻有人跑进了工坊。 陈春燕:“先砌这么高的墙起来,等混凝土干了,就能看得出到底哪种好用了。”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的意思,陈春燕想说每种水泥都砌一段墙起来,再来比较。 她很是赞同。 材料虽然都送到了,但大家都有些麻爪,没用过啊,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陈春燕见过农村盖房子,还不是后来盖的那种小别墅,就是用砖和三合板盖的房子,所以怎么用那些材料弄出混凝土心理其实是有数的。 她先让小子们把沙子堆成一堆,再在小沙堆上面掏个洞洞,往里倒入水泥和小石子儿,然后开始搅拌。 差不多搅拌均匀后,她就把混凝土铲进了水桶里,提到需要筑围墙的地方。 她说:“看,就这样往上糊,没干之前不要动这些砖,等干了,这些砖就被粘好了。” 她糊了几块砖,就让出位置让小子来。 小子接过糊了几下,“好像也不太难嘛。” 陈春燕:“要糊平整了,不然会很丑,干了之后想改都改不了。” 糊上和糊好看还是有区别的,小子终于体会到了里面的难度。 陈春燕转头吩咐董明春,“天气还热,给大家发草帽和手套,注意安全。茶水要供应上,午饭记得添一道绿豆汤,晚上……”她笑了,“晚上就热闹了。” 晚上是集体婚礼,各种肉菜已经陆陆续续往三井村送了。 姥姥一家人占据了陈家新宅,哪怕被差役警告过了,他们想走,最终却还是没走,姥姥长得比较胖,陈家不派车,就得李强一路背回去,李强才不愿意呢! 这家人就这么得过且过地活着。 李大娃:“哇,好多车,拉了好多吃的!” 第1450章 姥姥额头上的伤早就好了,比李强身上的板子伤好得还快,她听到宝贝大孙子的话,立刻跑到了门外,果然看到长长的车队拉着吃食朝这边过来。 姥姥眼睛一亮,矜持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酒楼已经很久没有给他们送过吃食了,今天突然来这么一下,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从龙桥村去三井村当然是走陈家新宅最近,毕竟陈春燕为了贯通她买下的地,专门让人修了桥。 酒楼的人也觉得理所当然,本来就是他们东家的地方,他们为什么不能走?犯不着去绕路! 李大娃走过去,指挥道:“蔬菜都弄到地窖去,肉食留在外面……” 伙计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李大娃,这些东西跟你有半文钱关系吗,你就搁这儿指挥? 他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带着车队不疾不徐地通过了陈家新宅那二百亩地,往三井村去了。 姥姥眼睛一亮,“哎,他们在隔壁村,咱们找过去。” 李大娃:“啊?” 姥姥拍了李大娃一巴掌,“你傻啊,陈家的人如果不在隔壁村,酒楼那些人会往那边送东西吗?他们今天忽然送了那么多东西来,那边肯定要办大事,我们正好过去混吃一顿。” 车队把食材拉到了宿舍楼下。 周文严站在楼下指挥,“都往那边走,往后面走一些,不要堵在入口。菜卸到食堂去,炉子卸到空地上就行。” 炉子是陈春燕之前订做的那一批蜂窝煤炉子,平时用来低温加热做酸奶的。 吃惯了酸奶的人,一天不吃,心里就不得劲,是以订酸奶的人越来越多,后面又订了一批炉子。 今天拉过来的炉子看着多,其实只是三分之一而已,不影响酒楼。 盛小冬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跑进去找水喝去了,“热死我了!” 小丫头:“小冬哥,你慢些喝。” 盛小冬可一点没慢,他灌了半壶茶,才擦擦嘴,往外面走。 他就蹲在门口,看着别人忙碌。 今晚有二十几对新人成亲,好热闹呀! 他感觉自己也有了希望,他在家时,他娘最担心的就是他娶不上媳妇,现在到了东家手下,一定能娶上的吧! 嗯? 他的目光一凝,他看到了谁? 窝草! 他一跃而起,转身就朝值班室跑,逮到个没在陈家新宅露过面的小丫头,便吩咐:“快去通知你春姑姑,就说亲家姥姥来了!” 他如临大敌的态度吓着了小丫头。 小丫头面色发白,丝毫不敢耽搁地朝工坊那边跑了。 董明春陪在陈春燕身边,听陈春燕指点江山。 陈春燕:“要引一条水渠过来,这样工坊用水比较方便。” 董明春突然出声呵斥,“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小丫头:“亲,亲家姥姥来了。” 董明春和陈春燕的心里都是窝草窝草的。 那家人安静了太久,久得她们都忘记还有这么一家人存在。 陈春燕:“别去了,我们都不适合露面,让今晚要成亲的寡妇去吧,她们成亲,姥姥跟她们又没有交情……” 董明春秒懂,没交情你们凭什么留下来吃喝? 第1451章 董明春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小丫头就跑了。 陈春燕和董明春相视苦笑,她们又成了有家回不得的人,还不知道姥姥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呢! 陈春燕手举到头顶,“太晒了,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董明春:“绕路吧,从山上绕过去,咱们去学堂待着,午饭顺便在那边吃了。” 陈春燕:“也行。” 没有下雨,山路还算好走,两个人都是做惯了活计的人,到也不觉得费劲,倒是陈春燕,虽然疏于锻炼,但是前段时间骑过马,次数还不少,腿还算有劲儿,也跟得上董明春的步伐,并不需要搀扶。 宿舍区距离山足有几十丈,这是为了防泥石流,当然了那座山不高,而且植被被保护得还算好,发生泥石流的可能性并不大。 只不过目前,这一片土地都是空着的,并没有种东西,人走在上面特别显眼,董明春才提议从山上绕行,既然不想让对方发现,那就做得彻底一点好了。 陈春燕从山上下来时,里衣都湿透了,人也累得不行,但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反而更好了。 她进了教师休息室就摊在了沙发上。 沙发用的是麻将席,一小块一小块的竹块之间有缝隙,便于透气,这是陈春燕之前给廖敏柔提了一嘴,廖敏柔找人做的。 陈春燕占了三人沙发,董明春只好坐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铃声叮铃铃响起,廖敏柔手里拿着教鞭走了进来。 她看到陈春燕就竖了眉毛,“你这个人几个意思,躺下去把整个沙发全占了。” 陈春燕挑眉笑看着廖敏柔,“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可把我放暑假的规矩改了啊!” 廖敏柔更不爽了,“谁家学生还要放寒暑假的?你自己出去问问!就只有你!再说了,你前段时间刚送了一批人来,难不成人家刚来就放假?没这道理! “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我都安排好了,分成了几个班,放在不同的教室里上课,就是先生不太够,你得想办法请点先生过来。” 陈春燕眼神闪了闪,她在想,她能不能让男生和女生一起上课呢? 她会不会被卫道士给打死? 她看着窗外,琢磨了一下,三井村就是她的一言堂,自发过来读书的那零零散散的几个女娃与她家的关系都好,或许可以试一下。 只是……赵先生怕是要第一个跳出来跟她拼命了。 不怕他! 他还靠着陈家吃饭呢,怕甚! 陈春燕心里有了决断,便道:“从今天起,按照学习进度,男女学生合班,以后一起上课。” 廖敏柔的脸顿时就绿了,“我没见过抠门成你这样的人!再怎么想省钱,也不至于这样省!” 陈春燕走到门外,“赵夫人,赵夫人,你带着学堂的先生过来一下。” 学堂一共也没有几个先生,可以说除了廖敏柔,都是她陈春燕的家仆,都签了卖身契,她要压制他们,轻而易举。 不多会儿,赵夫人就带着负责教授数学的小子过来了。 陈春燕:“坐,都坐,我有事情要宣布。” 第1452章 廖敏柔的脸色更难看了,怎么就成了宣布呢?谁同意了? 但在场的都是陈春燕的人,她不好说话,她这时说了自己的想法就等于打陈春燕的脸,这不行,这会出乱子的。 她气咻咻地坐在沙发上。 陈春燕拍拍廖敏柔的胳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我在用人的时候以能力为准绳,不论男女,谁做得好谁上?” 在场的人,包括赵夫人都点了点头。 陈春燕:“这就是我今天想说的事情。在我眼里,男女平等,男人可以养家,女人也可以。 “如果夫妻不和,男人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我支持和离,我不会看不起和离的女人,甚至还要鼓励她们迈出这一步。 “我鼓励寡妇再醮,因为她们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你们想说妇道,想说名节,对吗?可我想告诉你们的是,那些东西都是男人加诸在女人身上的枷锁,你们可以抛弃。 “我要求学堂的学生今后做事,俯仰天地,无愧于心,不需要萧规曹随地学习书本上的办事方法。 “子不言父过,你们觉得对吗?我觉得不对!如果父母做错了事情,你们不指出来,反而眼睁睁看着他们犯更大的错误,那才是大大的不孝。 “如这句话一般,书本里还有许多东西是不对的,是需要你们仔细分辨的。 “既然书里的东西不一定对,我们就不必奉为圭臬。在我眼里,所有的丫头和小子都是一样的,学好了知识,将来一样可以当大用,各位可同意我的说法?” 哇! 廖敏柔都惊呆了,这一手围点打援玩儿得漂亮啊,要提什么事情不直接说,先把大家可能产生的顾虑一口气给打消完了,最后才来提正式。 啧啧,这臭不要脸的,好像又进步啦! 她一转头就看到赵夫人几个认同地点头。 陈春燕,了不起! 陈春燕接着道:“既然他们都是一样的,那么就没有必要分开上课了,以后按照学习程度的不同,男女合班。” 赵夫人头点到一半停住了。 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愣愣地看着陈春燕,好似回不过神来。 她打了个激灵,声音拔高,“东家!这万万不可啊?男女七岁要避嫌,您这样……” 陈春燕:“男女避嫌是为了什么?” 赵夫人:“当然是为了保证名节。” 陈春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待在教室里,能做什么?敢做什么?如何扯得到名节上去?” 赵夫人:“不小心碰到了手,看到了脚,也是不妥。” 陈春燕站起了谁,“谁教你的,如此迂腐?男人这么看也就罢了,你一个女人还这般看……你自己先看不起自己,先把自己框死了。我告诉你们,女人的名节不在手脚上,而是在心里。 “我今天把话说在这里了,我手下的人今后不管赚了多少钱,都只允许一夫一妻,如果谁敢养外室,找小妾,不好意思,给我和离,立刻和离,我要让做妻子的改嫁,要教他的儿女管别人叫爹,不信,就来试试。” 第1453章 呃!全场哗然。 在场的唯一一个小子低下了头,生怕自己作为男人的代表成了炮灰。 赵夫人惊骇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你这……你这……” 陈春燕笑着说:“我是什么?是大逆不道,还是有悖伦常?呵呵,都不是。赵夫人,我尊重你的学识,但我同时对你也很不满。 “我救你家的人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救回来之后……你们让我看到了什么?都说为母则强,你强大起来了吗?你没有!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如果我是你,我就和离,带着孩子离开,让那看不起女人,觉得……都该死的人,自己过去。” 赵夫人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陈春燕:“怎么?接受不了?同样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男人花天酒地,还能理直气壮地要求女人不计较,不然就是不贤惠? “凭什么男人游手好闲靠着女人持家才能过活,还能理直气壮地对女人呼来喝去? “凭什么?我就问你凭什么?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如果我手底下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我第一个赞同和离,再把那个男人卖到矿上去!” 这是一番颠覆性的谈话,赵夫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廖敏柔在最初的正经过后,就是激动,是啊,凭什么啊,她以后的赘婿如果表现得不好了,直接和离,把他丢到墙那边去。 至于酒楼派过来教数学的小姑娘……她从头到尾都是兴奋,嗯,我们燕老板说什么都对。 陈春燕手指轻叩桌面,“这是我的地方,我说了算,所有与我思想不符的,我都会清理出去,你们明白吗?如果有人不理解,你们还得主动劝说。读过书的人都知道顺势而为,而势如今在哪里?在我手里。” 赵夫人站起身,朝陈春燕行了个礼,“你说得对,我十分惭愧,我……我竟然没有护住她。” 陈春燕:“是,这件事是你错了,更错得离谱的是赵先生,看不清形势,贸然上书弹劾,是他错了;护不住妻女,让你们饱受苦难,是他错了;用别人的错误惩罚女儿,逼她去死,这更是错上加错,错得离谱。 “我以为让他静下心来想想错在了哪里,他会想通,却原来只是我想多了。字典里的词条,有的东西我不认可,你们写完之后拿给我审核,我不认可的,全部删掉或修改掉。” 赵夫人神情微怔,她对很多东西都习以为常了,所以在校对字典时,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在听过陈春燕的话之后,再回想那些内容,可不就是错误至极? 她心乱如麻,“那些内容我会先看一遍,如果没有不合适的,再递上来给你。” 陈春燕点头,“好了,就是合班这件事情,要给大家讲清楚,不要引起误会,特别是有几个是从外面招收进来的男娃和女娃,一定要说清楚,不要让他们家里对学堂产生什么误会。,好了,都散了吧。” 众人依次离开。 廖敏柔抓住了陈春燕的胳膊,“你说的真是太好了!” 第1454章 陈春燕瞄了廖敏柔一眼,“嗯,我说的符合你的利益就说得好,不符合,你大概就要把我丢过墙了。” 廖敏柔眼睛一瞪,“哼,谁说的!哎哎哎,吃饭吃饭。你进来吧。” 在休息室外面探头探脑的小丫头这才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经过了董明春教导的小丫头不乏聪明的,陈春燕刚在学堂露面,就有人跑回宿舍那边通知食堂多送两份饭菜过来了。 董明春过去接了食盒,“这么重怎么不让人帮你一把?” 小丫头看了陈春燕一眼。 董明春:“少弄鬼,问你话你就说。” 小丫头苦着脸说:“亲家姥姥在宿舍那边闹事,人少了怕是压不住,所以送饭的人就少了。” 嚯! 陈春燕惊呆了,宿舍那边现在少说也有二百来号人了,除开当值的,也还剩好几十号人吧,结果竟然差一点不敌姥姥。 这么老当益壮,这么威武的吗? 她当即问:“具体怎么回事?” 小丫头:“亲家姥姥带着人到了宿舍,先说是来吃席的,值班的人不认识她,当即就要赶人,她就往地上一坐,说是打伤了人,要赔钱。 “那些大汉哥哥听说有人闹事,提着长枪和刀就出来了,要给亲家姥姥一个教训。 “有人认出了亲家姥姥,赶紧上去拦了,结果被亲家姥姥看见了,就……就说这是她外孙女的地方就等于是她的地方,她就要等在这儿吃席了,有本事就打死她,要不然谁也别想动她。 “当真没人敢动她了。她笑呵呵地起身,端起炸好的肉丸子就准备往布兜里倒,有人上去阻拦了,还挨了她一巴掌。 “我们不敢跟她动手,就只能……只能一人守一样菜了。” 陈春燕面色冷沉,“那些寡妇呢?没有出面吗?有人给她们的婚礼捣乱,她们自己不出面,谁来帮她们?” 小丫头:“大小姐,她们都是新来的,地皮子都没踩热,不敢冒头。” 陈春燕:“你回去告诉她们,她们站在了理上,她们成亲请客,请的是亲朋好友,并不认识那一家人,就算是撵人那也是她们的权利。” 小丫头觑着陈春燕的神情,觉得如果那些个寡妇领会不到陈春燕的意思,不照办的话,将来说不定有数不清的小鞋穿。 她答应了一声,转头就跑了。 她跑回宿舍,拉过几个寡妇,就把陈春燕的意思说了,“……这里面的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你们只需要记清楚一点,按照大小姐的心意行事就行,其他的换了她爹她娘都不好使,明白吗?” 寡妇们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不够用了。 谁家不是听父母的话啊,到了陈家居然轮到听女儿的话了。 她们见小丫头眼中带着警告的意思,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如果自己再软弱下去,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她们都是在地里刨食吃的人,抢水的时候,也是敢提着锄头上阵的,不就是收拾上门打秋风的一家人么,她们哪里收拾不了了! 她们对视一眼,气咻咻地朝宿舍外面去了。 第1455章 宿舍外面,姥姥和李强两人合力拖着半扇猪,陈春燕的人死拖着那半扇猪不肯放手。 姥姥抬脚就朝那个小子踹去。 她志得意满,她知道,陈春燕的人不敢对她动手。 当先一个寡妇看到了这一幕,抬脚就往姥姥的腿上踹去了,“老虔婆,今天要不是俺们成亲,不能见血,我今天就打死了你!” 姥姥的腿被踢开了,撞在地上,一时痛得抬不起来,不过她的身体还算硬朗,就算挨了一脚,也只是皮肉伤,骨头没事。 她恼怒道:“你是什么东西?” 寡妇们同仇敌忾。 “你是什么东西?我认识你吗?我们今晚办婚礼,这些都是我们酒宴要用的菜,你就来拿,你凭什么拿?”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哎哟哟,以为自己厉害得要上天了,指这个骂那个的,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拿刀来,我今天就要看看,谁敢动我的猪肉。” “以后这种恶客就直接打出去,不要给脸,你越给脸他们越不要脸。” …… 姥姥气得发抖,指着寡妇们说不出话来。 李大娃拉拉姥姥的袖子,“事情好像不对劲啊。” 别人说话都不好使,大孙子说话姥姥还是听的,她的脑子冷静了些,“怎么个不对劲法?” 李大娃:“好像不是表姐家办事情啊,好像是这些女人出嫁啊,而且……您没觉得那些虎视眈眈的男人很可怕吗?普通人家哪里能私藏刀兵?他们肯定不是普通人!” 姥姥这才想起这茬来,他们以前械斗,用的都是农具,而这些人拿着的是真正的刀兵…… 她有点慌了,赶紧松手,“你们家办婚礼,你早不说,这就是准备找不自在呢!哼哼。大娃,我们走,谁稀罕他们的东西。” 李大娃心里发苦,他还真挺稀罕的。 陈春燕照顾他们家时,他们天天吃得上肉,更别说之前两家关系没闹僵时,肉可是不限量供应的,鸡鸭鱼猪牛羊……换着吃。 现在呢?现在他们都得上山找野菜了,混得也真是惨。 夏天的野菜不比春天的,都长老了,吃进肚子里不好消化。 都怪陈春燕,如果不是她绝情,他们家不可能混到这么惨! 他也不想想,他们家本来就有地,地里还种着粮食,他们也不说早点回去拾掇拾掇,说不定收成还可以。 这就是典型的由奢入俭难,受惯了别人伺候,就不想再回去过苦日子了。 而且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琢磨着燕儿娘是不是会原谅他们,他们就可以再次跟着燕儿娘吃香的喝辣的了。 小丫头:“呸,不要脸。” 所有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可不就是不要脸嘛。 她们来得早的人,都听在陈家新宅伺候过的丫头说过,姥姥明明是上陈家做客的,却也不知道收敛,成天喝这个骂那个的,简直把她们当成了李家的下人了。 这也就罢了,她如果能在背后说丫头们一句好,丫头们也能想得过,可姥姥嘴里没一句好话,不仅说她们的活计太轻了,还说她们的工钱拿得太高了,根本不值得,养那么多人都是白养,还不如趁早卖掉。 第1456章 小丫头们听了人人自危,担心得不得了。 期间有好几次,当值的小丫头都听到燕儿娘有点意动了,有想减少人手的意思。 她们害怕极了,晚上都抱在一起睡。 对于她们来说,陈家的日子就是顶好的日子了,主子不苛待下人,也不会随意克扣下人的月钱,做得好了,还有奖赏,做得不好,那自然会受罚。 可大家心悦诚服。 姥姥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谁不怕啊! 她们年龄一天天大了,模样也一天天长开了,这种时候被卖出去了,哪能有个好? 她们可算是把姥姥恨到骨子里了。 幸好在陈家,姥姥说了不算,连燕儿娘说了都不算,只要大小姐不想卖她们,就谁都卖不了。 姥姥感受到了来自周围的不善的目光,她心中一个激灵,拉着李大娃走快了些。 她心里还在忿忿不平,不过是家里的下人,哪里就敢对主子甩脸子了,都是没有教好的东西! 李大娃的眼睛骨碌碌转,视线从周围的小丫头身上瞟过。 他这个年纪,也模模糊糊知道些东西了。 来了这么久,他不想白来一趟,怎么着都得弄一妻一妾回去。 妾嘛,根本不用他花钱娶,大户人家嫁女儿不都有陪嫁丫鬟么,他听说书先生说,那些丫鬟都是可以做通房丫鬟的,嘿嘿嘿。 他得先看好了,到时候陈谷秋出嫁时,让她把他看上的人带到家里去。 小丫头们被看得很不舒服,就有人拿来了扫帚,“滚,还不快滚,你再乱看,当心我打你!” 李大娃就收回了目光,心中有些遗憾,又有些埋怨老子娘没用,到现在都没把他的亲事定下来。 如果定下来了,看看这些人,谁还敢在他面前嚣张! 先前送饭的小丫头眼珠一转,一溜烟跑了。 她气喘吁吁地进了学堂。 陈春燕几个人吃完了饭,正在闲聊。 正好是午休时间,大家都闲着没事,东一句,西一句的。 小丫头:“大小姐,事情处理好了。” 陈春燕点点头。 在她看来,这事儿不难处理,处理好了是应当应分的事情。 小丫头踌躇着没有离开。 陈春燕挑眉,“什么事?” 董明春再次呵斥,“你这丫头一点都不稳重,又开始弄鬼了,想受罚是不是?” 小丫头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是表少爷看大家的眼神不对劲,让大家觉得很不舒服,这话又不好说。” 陈春燕听懂了,也明白了李大娃的心思。 她怒不可遏,那个人竟然还没有打消心里不切实际的念头,这是可恶至极! 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凭他也配肖想秋儿?! 陈春燕心里腻歪得不想说话,“之前闵大人不是让衙役去警告过一次吗?他们怎么没有离开?” 小丫头:“好像本来是要走的,我们看到他们都离开了新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又退了回去。” 陈春燕挥挥手,“去,再去一趟县衙,请闵大人派些人到新宅去,以侵占他人财物为名,把他们抓起来。这一次如果他们乖乖离开,那么就算了,如果再死皮赖脸的,就关一段时间大牢。” 第1457章 陈春燕彻底失去了耐心,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那么一个人在旁边盯着,她连睡觉都不会安稳。 饭气上涌,陈春燕的眼皮开始打架,她舒展身体,躺在了沙发上。 董明春过去关上了门。 廖敏柔也不客气,她将两个单人沙发挪到了一起,也开始睡起了午觉,她本来是没有睡午觉的习惯的,但她看到陈春燕睡,便不由自主觉得犯困。 董明春自然是不能睡的,她拿了本书坐到了门外。 大小姐在这里睡午觉,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来冲撞了怎么办?她得守好了门户才行。 窗外,树上的秋蝉叫得越发欢畅,它们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便扯着嗓子喊,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吵,必然是吵的,但同一种频率发出声音,也有催眠效果,休息室里不多会儿便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变得分外宁静,然而这只是一小块区域的宁静。 一小队鞑靼骑兵正在东进,到了秋天,他们又得开始囤积粮草,以备过冬了,如果他们的粮草不够,就会饿死牛羊,甚至是……人。 可他们不事生产,那就只能……抢! 他们知道有一块地方,阿尔斯楞基本上划为了囊中之物,每个月都会从那里待会儿来数百石粮食,后来还带回来了一些茶叶和盐。 他们跟踪过阿尔斯楞的人,但那些人很警觉,每一次都被他们躲开了。 他们的主子,鞑靼的小王子,虽然还没有成年,大王子们根本不将他看在眼里,他却依旧野心勃勃。 小王子命他们去找到与阿尔斯楞勾结的人,如果能够拉到己方阵营,那自然是好,如果不能,就将这件事情捅给汉人的朝廷,让汉人来处置。 当然了,在那之前,他们还是要抢掠一番的,哈哈,那样还能不付钱。 他们并不知道阿尔斯楞交易的具体时间,阿尔斯楞也不是傻子,他每个月带粮食回去的时间都不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派一队骑兵出去又不费力气,一个斥候小队不过一百人,需要的补给也不算太多,也不用他们赶路,一人一骑就可以。 他们看到了路,汉人修的土路。 而路两边的村子全都荒芜了。 他们有些遗憾,感觉前几年是不是抢掠得太狠了,以至于现在抢无可抢了。 再往前走,重新出现了田地,那是刚刚收割过的田地。 哔,哔哔。 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 陈春燕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她刚醒,人还有些懵,“咋啦?” 董明春赶紧冲了进来,“大小姐,是了望塔那边发出的警告。” 陈春燕:“……” 阿尔斯楞是吃翔长大的吗?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她揉揉脸,嘱咐廖敏柔,“赶紧带孩子们撤离到地下,注意将通道口从里面锁死。” 廖敏柔:“你呢?” 陈春燕:“我要给他们个教训。”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我上次交给你保存的药呢?” 董明春:“你说很危险,我都用木桶封存了,放在地窖里。” 第1458章 陈春燕说的药是炸药。 火药是我国的四大发明之一,但是真正威力比较大的炸药却是诺贝尔发明的,而陈春燕站在了巨人的肩上,通过她学习了多年的化学知识,直接弄出了炸药。 此时就封存在地窖里。 这玩意儿很危险,不论环境是否密封,药量多少,甚至在外界零供氧的情况下,只要激发,一样能爆。 陈春燕当时弄好之后就给董明春说得很严重。 董明春被吓着了,没敢让那东西靠住宅区和学堂太近,找了个没来得及拆除的老房子存放。 陈春燕告诉她,那些炸药能把一群大象炸上天。 在董明春的印象中,大象是最大的动物,各种书中都是如此描述的,连大象都能被炸上天,更何况是吾等凡人呢! 两个武师父已经带着小子们紧急往往存放炸药的仓库聚集了,而剩余的所有人在有经验的丫头们的组织下有序撤离到了地下。 这也是陈春燕之前就有的设想,鞑靼骑兵强大,他们目前还没有可以阻击的力量,所以别犹豫,鞑靼人来了就跑,房子被烧了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再建。 村西到村东的距离不算太远,鞑靼骑兵倏忽而至。 不过跑来的骑兵不足一百人了,剩下的骑兵去攻击了望塔去了。 其实不攻击也可以,只是了望塔上的人一直射箭袭扰,将鞑靼骑兵弄出了火气,他们便下定决心要攻下了望塔。 骑兵抵达村东时,他们看到的不是惊慌而逃的村民,而是一群严阵以待的人。 陈春燕站在小子们的身后,“沉住气沉住气,我跟你们在一起,你们不退,我不会退。听我指挥,前两排人注意,点火。” 武师父天天操练他们,这是他们第一次实战,要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但他们一想到陈春燕就站在他们身后,他们就莫名地多了几分勇气。 武师父侧目看着陈春燕,觉得这个女娃真是不得了,竟然无师自通有了几分大将风范,可惜……只是个女娃。 小子们依言点了火,然后便用弹弓将大炮仗丢了出去。 没错,就是炮仗,比鞭炮那种拆开来一个个的小炮仗至少打了一倍的大炮仗。 陈春燕自问自己是个商人啊,是商人就得谈利益,如果鞑靼小股人来袭,把他们打跑了,三井村能获得什么利益? 答案是马匹! 所以在御敌时,得先用大炮仗惊马,能把多少鞑靼人从马上颠下来就把多少鞑靼人从马上颠下来。 然后再用炸药。 当然了,鞑靼人的骑术好,大概率能安抚惊马,那也没办法,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他们的马都是血统尤良的战马,弄到一匹这一波就不亏。 嘭嘭嘭! 陈春燕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第二轮准备。” 嘭嘭嘭! 希律律! 终于有马将鞑靼人颠了下去,朝远处跑了。 鞑靼人都有些懵,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感觉像儿戏呢! 被摔了一跤的鞑靼人怒了,他拔出刀,朝陈春燕这边冲杀而来,“杀,全部杀光。” 陈春燕:“上炸药,别犹豫,点了火,赶紧投出去,不管打不打得中,都要投出去。” 第1459章 炸不炸得中鞑靼人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们这群二杆子不能炸中自己! 武师父每日带着小子们要进行半天的训练,跑跳、投掷、攀爬、射箭……轮换着来,大家的准头其实不错。 陈春燕这不是怕他们紧张吗。 而且他们平时训练时都经过长时间瞄准的,现在投的是炸药啊,引线有限,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们瞄准。 是以陈春燕只准备炸三轮,不管鞑靼人扯不扯,他们都要撤入地下了。 鞑靼人看着空中飞过来的陶罐,眼中满是轻蔑。 愚蠢的人,竟然想用炮仗吓唬住鞑靼勇士,是谁给了他们这样愚蠢的自信? 嘭! 瓦罐还没有落地,引线便燃烧殆尽,然后便发生了爆炸,巨大的爆炸威力产生了气浪,冲击向了鞑靼人的背部,更可怕的是陶罐的碎片飞溅,割向了他们的身体。 呃! 武师父吓得跳了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都要以为是地龙翻身了。 太可怕了,如果卫所有这样的东西,足以荡平鞑靼。 陈春燕狂吼:“不要抖,你的手不要抖,点了火,赶快投掷出去。” 不知者才能无畏,先前小子们不知道炸药的威力,让他们干什么,他们便干什么,根本没在怕的,可……当见识过了炸药的威力后,他们就有些麻爪了。 难怪燕老板再三强调不要瞄准,点燃了引线就赶快投掷出去,原来是害怕在自己阵中炸开了啊。 他们只要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头皮就开始发麻了。 别说他们还怕,就连陈春燕第一次见识炸药拆楼的场面,也被吓了一跳。 她以前就读的学校旁边有一栋楼需要拆除,可施工对学校的影响太大了,就选择了爆破拆除。 正上着课呢,就听到旁边嘭一声,然后就起了一阵烟尘,下课后再去看,旁边那栋楼已经没有了,而那些烂砖钢筋什么的,全部垒在打围起来的范围内。 炸药用量计算得之精准,当时就震撼住了她。 又一轮陶罐投了出去。 陈春燕打气,“非常好,手要稳,稳住!最后一轮投完,不看结果,所有人跟我撤退。” 剩下的事情便是那些兵士的事了。 他们今晚要做新郎,却有人来触他们的霉头,一口气憋在了心里,一定要发泄出去才行。 最后一轮陶罐投掷完毕,命中率不高,还把地面炸得坑坑洼洼的。 不过没关系了。 三轮陶罐直接炸死了二十几个鞑靼人,炸伤了十几个,剩下的十几个马匹要么跑了,要么倒在地上起不来,根本不是兵士的对手了。 陈春燕带着人撤离,露出了严阵以待的兵士们。 鞑靼人看着远遁的陈春燕等人,红了眼睛。 他们知道打不过了,根本不留恋,提着刀就朝来路跑。 他们要回去报信,他们要带人来踏平这个汉人的村子。 兵士们举起长矛,“杀!” 他们对准鞑靼冲杀了过去。 陈春燕回到了宿舍区,敲响了地道入口的门,三长,一短两长一短。 里面的人就知道是自己人来了。 地道口被打开,一群人有序撤离了进去。 第1460章 三长在摩斯密码中代表o,而一短两长一短在摩斯密码中代表p。 这个暗号截取了单词open的前半截,别人想窥探三井村暗号的规律都不能,因为他们不会英文。 所有的东西陈春燕都会慢慢交给先生们,再由先生们教出去,她现在只面向先生,每隔几天,就会教导些新东西,只要是她会的,她就会教,而且她还要求所有人进行思考,然后举一反三。 尽信书不如无书。 她对自己的观点也是这样的要求,所有人都要有感觉质疑她观点的勇气,胡乱质疑会被收拾,但是质疑之后,如果能证明他们的才是正确的,那么会受奖励。 三井村的学习氛围很好。 董明春和陈春燕并排坐在长凳上。 眼睛都盯着墙上的铃铛,铃铛连接着一根绳子,地面上的战斗平息后,便会有人拉绳子通知他们出去。 战斗比想象中持续得久。 那些鞑靼人都是战功,正好他们被打怕了,兵士们便毫不客气地追上去收割他们的战功。 陈春燕问武师父,“今天哪些人表现得最好?” 武师父:“都表现得不错。” 陈春燕真想翻白眼了,“待会儿上去之后,每个人都得写总结,写出战斗的整个过程,并写自己做得好的地方以及不足之处,还要写出自己看到的,表现得最好的人,以及他们为什么表现得好。 “这一份材料,只有我能看,所以不要因为与谁的关系好,就夸谁,你夸了,他也不会知道。而一旦我这边查过之后,发现你在说谎,不好意思,你将受到最严厉的处罚。”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佳办法了,所有人都写,这样几相对照,就很容易发现谁在说谎。 这样论功行赏才有理有据。 只是这样的方法只能在三井村实行,毕竟三井村的人都识字儿,不想学都不行,只要董明春告诉武师父一声,保管两个武师父提着大棒子追在他们身后打。 陈春燕强调,“每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写总结,如果发现串联的,重罚。” 武师父冷冷地环视一圈,“听到没有,重罚,打军棍,二十!” 小子们都缩了缩脖子。 陈春燕:“这一次是小子们上阵,以后丫头们也需要上阵,可不要想着等谁来保护,咱们三井村没有这样的规矩。” 姑娘们都热血沸腾,她们都知道,今天燕老板可是带着所有人迎敌的啊,她们以燕老板为榜样,燕老板会的,她们都会努力学。 叮铃铃。 墙上的铃铛响了。 陈春燕的眼睛一亮,终于可以出去了。 地道里其实开辟了人住的地方,每个土房间都用竹子做了气孔。 但是没有窗户,人还是会觉得气闷,待一会儿还好,待久了人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一群人鱼贯而出,便见到了兵士们大大的笑脸,这一群杀才恐怕收获不小。 陈春燕:“如何了,尽斩敌人了吗?” 兵士们脸上的笑容就僵了。 陈春燕的身体也僵了。 大佬,别开玩笑啊,放跑了他们,回过头来,他们就敢带着更多的骑兵来袭。 第1461章 陈春燕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带着马跑的吗?” 兵士却给了她一记重击,“那些围攻了望塔的鞑靼人实力保存得很好,他们基本没受什么损失,他们带上了受伤的同伴,两人一骑跑远了。” 呃! 陈春燕有些绝望,她觉得她必须做好迎接鞑靼人疯狂报复的准备。 而且这个报复十天之内必到。 她吆喝起来,“烧砖,要多多的烧砖,材料不够了,就赶紧去买,去周边城镇买,让人去下游拉沙,三班倒,工坊的火炉十二个时辰不许停。” 所有人都知道了陈春燕的意思,鞑靼人肯定会来报复! 陈春燕对着兵士道:“你们成了亲,本来应该让你们新婚燕尔好生在一起待几天的,但是现在没办法了,你们成了亲就必须回卫所,告诉祁大人,三井村需要支援。” 从卫所到三井村的路并不算好走,还不是直线,绕着大村小镇的,弯弯绕绕,费时得很,骑马的话来回得三天,如果步行……耗时只会更久,当真是不能耽搁的。 周八一:“我们知道了,肯定不会耽误事儿。那个……燕老板,你们今天用的那个嘭……是什么东西?” 陈春燕:“你让祁大人来跟我谈。” 如果材料够,我能做tnt你信不信。 她看了一眼工坊,算了,她自己都不信。 就这条件,别没炸到敌人,先炸了自个儿。 有的事情还得等啊。 小子们心里那一股害怕消散后,就余下杀敌的兴奋了。 一个个的凑在一起吹牛,说下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如何。 武师父看得很欣慰,他见过了无数软骨头,只要感觉到地面在震动,鞑靼的骑兵可能到来,他们便丢下手里的东西提前逃命,毫无战斗力。 眼前的少年们啊,他们通过训练,已经敢于与鞑靼人战斗了啊。 陈春燕巡视安慰了一番,便找到武师父,“你们家世子爷手里有火枪的图纸吗?” 火枪是陈春燕的盲区,她唯一接触枪的机会就是……吃鸡游戏,那有个屁用,根本没有任何帮助。 她根本不知道枪内里的构造,想模仿都不行。 武师父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义正言辞地道:“没有,肯定没有,偷盗火枪图纸罪同谋逆,谁敢啊!” 陈春燕有些遗憾。 她不仅想弄火枪的图纸,她还想弄火炮的图纸,她只有看到了内部构造图,才知道该怎么改进。 任何东西从无到有很难,但是改进的话……她是专业的,她已经改进过不少机器了。 她带着侥幸心理,又问:“真没有吗?” 武师父差一点跳了起来,“没有!” 陈春燕:“小声点,你别激动。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瞧瞧你,还教学生呢,别把人教成个胆小鬼。” 她压压手,“你坐下。你老实告诉我,能弄到吗?” 武师父有些绝望,这是抄家灭族的事情啊,姑娘你就不知道怕吗? 他说:“能。工部的人尸位素餐,根本就不打造新东西了,那些图纸全都存在工部发霉,只要买通了文书……” 第1462章 朝廷已经腐烂成了这样,是的就是腐烂,陈春燕觉得那些人身上散发着恶臭。 这样的人踩在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吃香的喝辣的,却连百姓的基本人身安全都无法保障,那么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真是该死。 武师父:“不过那些小吏最是贪婪,上面的人还有些矜持,还要脸,可能不会狮子大开口,可若是找小吏……我估计没个几千两银子都不行。” 陈春燕:“那……海船的图纸能弄到吗?” 她的计划随时都可以变,时移势易嘛,没必要死脑筋非得往北打通前往高丽的陆路,如果能弄出海船,便能直接出海,高丽和倭国都去得。 武师父笑了,“本朝禁海,你以为南边那些商人出海的船是怎么来的?还不都是买了图纸,偷偷弄的。 “不过我估计,南边那些船肯定要比工部图纸上画的厉害些了,毕竟朝廷不派人出海了,南边的人却经常出海,船有什么问题,他们肯定会改进。” 这是肯定的,商人逐利,绝不肯落后于人,那么自然会谋求进步。 陈春燕:“有办法弄到他们的船或者图纸吗?” 武师父苦笑,“这个难度可比从朝廷弄图纸大多了啊,那些人把船看得比什么都重,那是他们的身家性命,必然不肯拿出来的。” 陈春燕有些遗憾,“那还是得从朝廷弄。” 她微微叹气,学生们的学习进度还是慢了,如果快一些,赶紧学到物理和化学知识,就能帮得上她的忙了。 现在行船主要靠洋流和季风,这对于陈春燕来说肯定是不够的,速度太慢了,还是得在船上装动力才好。 而改造船如果让她一个人来,她能累死在这里。 她忽然觉得……廖敏柔不给大家放暑假真是太好了。 武师父:“还是得让人先给世子爷捎封信,这事儿他不好出面,但可以找死士去办,事情就牵连不到我们身上了。” 而此时此刻,祁轩正待在工坊里。 有一个匠人的运气比较好,恰恰好烧出了通透的玻璃,让人通知了祁轩来看。 祁轩将一片玻璃放到眼睛前,满意地笑了,“好,有赏。” 他以前是凭心情赏人,也没个章程,他觉得好了,便赏钱赏物,他后来看到陈春燕的做法,才觉得他以前有些不妥。 如果按照自己的心意来,难免培养些逢迎之辈出来,这不是他想要的。 还是得细化啊。 他回头对心腹道:“拟定个赏罚的章程出来,要细,以后工坊的赏罚就按照那个来。” 他的心腹叫赵三山,跟着他到过三井村,到过五味居,现在又到了卫所,可以说是最了解祁轩的人。 一被点名,他便知道祁轩要的是什么东西了。 赵三山凑近说:“发明出了新东西,赏一贯钱,改进东西的话,按照进步的程度不同,奖一百、二百、三百钱不等。” 祁轩:“这算是大进步了,那就赏三百钱吧。” 赵三山应了。 匠人大喜,“大人放心,小人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做工,保证东西会越来越好。” 这就是赏罚分明的好处了。 第1463章 赵三山很久都没有到过梁县了,他如果再去,恐怕就会发现陈春燕多了新花招。 三五百钱的,在木工作坊等各个作坊成立之初,看着好像挺多的,但现在……作坊里的人还真看不上。 就拿编织作坊举例吧,哪个姑娘鼓捣出了新的花样,那个花样如果得到了认可开始投产,卖出去一件商品,她就可以拿一个铜板的提成。 编织作坊的出货量很大,单凭提成,一个月拿个宜良贯钱都不成问题。 而作坊奖励的钱倒成了其次的,更多的是个象征意义,代表他们得到了陈春燕的认可。 陈春燕琢磨着,反正都是象征意义,何不做得更周到些呢? 然后她就让董明春弄了个荣誉证书出来,大红的丝绸封皮,里面的内容跟小学生的三好学生奖状差不多。 这东西惠而不费,但拿到的人都很开心,积极性一直很高。 祁轩这边照猫画虎,却失去了精髓,过不多久,他就会发现大家的积极性又降低了。 钱才是最好的激励方式,不跟钱挂钩,谁愿意理你啊。 祁轩:“这两天用新得的玻璃再做一个千里眼出来,给陈春燕送去。” 陈春燕同学可没心情关注什么千里眼了,她来到了三井村外围。 走过去走过来看了一番,“不行,我觉得这样弄防卫力量还是薄弱了。” 陈春燕:“从这里再往外推一段距离,再起一道围墙起来,不需要太高,一丈半左右就差不多了,能保障马跳不进来就行。 “围墙里面得能站人,咱们的人站在围墙上,能攻击敌人,而敌人攻击不到我们的人。 “就像这样,在这里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窗口,不攻击的时候躲在墙后,攻击的时候,凑到窗前。” 她说的东西类似于碉堡,只是把碉堡的某些可用的东西用在了围墙上而已。 董明春听得二懂二不懂的,“这样吧,先砌吧,砌起来再说,咱们耽误不起了。来所有人都来帮把手。力气大的去板砖,力气小的来砌墙。” 三井村倏然忙碌了起来,也不管哪一号水泥好用了,拿来就用,当然了实验墙也照样弄,只是弄在了不重要的地方,等三井村度过了难关,自然知道哪一种最好。 陈春燕:“让郑林他们继续弄水泥,别问我哪一种好,我现在也不知道,你让他自己估计一下,哪一种好就弄哪一种。” 董明春回头叫来了盛小冬,去传话去了。 寡妇们觉得气氛不对了,她们问了情况,知道是鞑靼没有被全部杀死,放跑了一些后,她们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们原本的家就是被鞑靼人打散了的,如今刚刚安定下来没多久,鞑靼人竟然又来了,这是不让人活了啊。 就有人低低哭了起来。 盛小冬从门口路过,听到哭声便问了缘由,“哭什么哭,有这个力气,还不如去帮忙,这样抵挡住鞑靼的可能性还大些。” 他翻身上马,便找郑林去了。 寡妇们陆陆续续收了哭声,朝着村口聚集,有力气的都开始帮忙了,没力气的就烧水,给大家送水喝。 第1464章 陈春燕写的话本子前两天被快马加鞭送进了皇城。 今日,皇帝刚好看完了内容,脸色便越发阴沉起来。 他放下稿子,问:“你说,这天下没了朕会如何?” 太监连忙跪下请罪,“奴才该死。” 皇帝冷笑一声,“不关你的事,你请什么罪!朕看啊,天下没了朕,他们照样过得好,可如果没了某些人,那些依附于他的人就该惶惶不可终日了。” 太监根本不敢想皇帝嘴里的某些人是谁。 这一次陈春燕让主角在灵界创建了一方势力,跟随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自保能力越来越强,很多灵界老牌势力都不敢招惹他。 可就在皇帝以为主角要称王称霸时,主角最信任的属下居然说不要扩张,要垂拱而治。 主角当然不肯,他苦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强敌环伺,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便强力反对。 而那个属下只是站出来说了句,“主上请三思。” 结果所有人都跪下说:“主上请三思。” 主角的扫荡之路便就此断绝,他眼睁睁地看着外敌骚扰他的疆域,他却再也调动不了一兵一卒。 因为他最得力的属下说:“要与民修养生息。” 话本子里的东西,多么熟悉啊,这不就是朝堂上发生过的事情吗? 皇帝往日不觉得,今日忽然发现,某位首辅大人真的是太过碍眼了。 疆域那么大,每天发生的事情那么多,奏章不可能只有十几本,他不想在他飞升之前,王朝就散架了,他还想再管一管事情。 可当他询问奏章时,那可恶的老狗却告诉他,“陛下要炼仙丹,臣等不敢打扰,否则万死难赎。”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皇帝:“命东厂和锦衣卫严查,看看是谁在作怪。等等……先清理京城的卫所,一定要保证京城的安全。” 大太监领命而去。 他知道那位首辅大人要倒霉了。 他与那位大人有些交情,也得过一些好处,但那又如何?他只忠心于皇帝一人。皇帝要弄谁,他的爪牙就会伸向谁。 他回头就去锦衣卫和东厂下旨了。 无数档头和番子被撒了出去。 陈春燕还不知道她挑拨离间的计策起了效果,她已经回到了宿舍。 她感觉有些疲惫,便小憩了一下。 算算时间,又到月中了,她又得开始写话本子了。 她还不知道上个月写的产生了什么效果,如今再写……感觉有点麻爪啊。 主要是怕偏离了方向,产生了反效果。 要不先不写了,再等等? 京城里的消息要传过来,还得至少半个月。 算了,等不了了。 陈春燕按照自己的想法开始了这个月的写作。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三井村里处处高挂着灯笼,一派喜气洋洋。 从龙桥村借来的大圆桌就摆在宿舍楼前,不用帮忙的丫头小子们分桌坐了,等待着今晚的大餐。 孙媒婆乐呵呵地站在董明春身边,“你们东家可真厚道,还管下面的人娶媳妇。” 董明春:“我们东家一直很厚道,还有更厚道的呢,今天虽然办集体婚礼,可有几对新人,我们东家就付你几分谢媒钱。” 第1465章 孙媒婆过来之后才知道是集体婚礼,她没弄过这个,一时间有些麻爪,还没想到钱的问题上去。 可主人家这样提了,她自然高兴,一叠连声地夸陈春燕厚道,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媒婆的嘴,可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那些奉承之言弄得董明春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董明春:“多谢你的夸奖,以后咱们三井村的事情就请你多上上心,我们东家可不是抠门的人。” 孙媒婆的笑容越发灿烂了,陈春燕手下的人可不少,能够跟陈春燕这样一个好说话的人合作,能赚钱是一方面,不费事才是更让人欣喜的。 她道:“农家事农家办,规矩我是懂的,没有轿子,盖头和红绸还得要,由新郎官牵回家嘛。” 董明春不是很懂村里的规矩,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她矜持地点了点头。 孙媒婆:“时辰差不多了,要不就开始吧?” 董明春看看天色,“行,开始吧。” 孙媒婆甩甩手绢,招呼着兵士们集合了。 董明春拿着名册开始点人,点到的就站到她面前来,这个顺序可不能错,这边错一位,那边新娘子可能就错了。 兵士的名字旁边标注的是新娘子的名字。 董明春点名在这边排队,到了新娘子那边,她还会按照这个顺序点新娘子的名,队伍排好之后,才会盖盖头。 兵士们超级听话,表现得比在祁轩手下还听话,用令行禁止来形容都不为过。 董明春很满意他们的纪律性,“不要挤不要插队,要不然弄错了新娘子,你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知道不?” 兵士们哈哈大笑,都表示记住了。 董明春点点头,“出发。” 说是出发,其实只是从这一栋宿舍楼走到那一栋宿舍楼而已,只是这个形式不能少,得证明女方是有娘家撑腰的。 蔡大丫和于玲玲就站在宿舍楼门口。 蔡大丫就跟门神似的,拉长了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兵士。 兵士可不敢惹蔡大丫,他们都知道蔡大丫是位女大夫,这年头惹了大夫,那就等于寿星公上吊——找死! 万一受了伤,大夫不给好好治,他们就算闹了也没用,人大夫说了就该怎么治,你能怎么办? 周八一走在最前面,赔笑道:“大丫姑娘。” 蔡大丫冷冷瞥周八一一眼。 周八一什么话都不敢说了,直接摸出红封递过去。 蔡大丫和于玲玲收了红封,点点头,示意周八一可以进去了。 里面董明春正在点名,一回头看到周八一,她便道:“把红绸递给第一个人,你可以牵着出去了。” 周八一便乐呵呵地把新娘子牵走了。 新娘子叫何苗,她的两个儿子此时正站在宿舍楼前观礼,心情有些低落。 陈春燕:“你们不高兴吗?” 两个小子这几个月见多了人情冷暖,长大了许多,听到陈春燕问话,便道:“小子们没有不高兴。” 陈春燕:“我能够理解,不高兴、失落都是正常的,谁突然多个后爹,心里肯定都会有落差。但是……你们的娘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第1466章 幸福? 这个词好陌生啊。 两个小子眼露迷茫。 他们幸福吗?好像幸福过的吧。 那时他们的爹还活着,偶尔还会买饴糖给他们吃。 陈春燕:“你看到你们阿娘的脸和头发了吗?她明显比同龄的女人显老,那是因为她每日发愁该如何养活你们。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们没有老子,就死命吃娘亲。 “你们的娘老得这样快,等你们长大了,能够养家时,回头一看,那一位供你们吃穿的妇人恐怕已经老得吃不下好东西,穿不了好衣裳了。 “最终,她将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就这么老死,这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陈春燕一番话,说得两个小子都快哭了。 自打他们知道娘要嫁人,他们就感觉到了背叛,他们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人。 心里非常不舒服,他们已经跟娘冷战一天了。 可原来他们居然这么自私,只想到了自己,一点都没有考虑过阿娘。 逃荒了那么久,阿娘有什么吃的,都先紧着他们,他们是有多狼心狗肺,才能再去埋怨阿娘啊。 陈春燕拍拍他们的肩膀,两个孩子都比她小,吃得也没她好,看起来格外瘦弱。 她说:“来了这里就好好生活,多学东西,做个有用的人。你们也别害怕后爹,他不会欺负你们,也不敢欺负你们。万一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你们只管来找我,我帮你们做主。 “我这话对谁都有效,不仅是你们,三井村之后出生的孩子,也是这样,不允许父母随意责打孩子。你们可以把这话告诉其他人。” 要改变一地的风气,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也就是一个上行下效而已。 陈春燕表了态,在三井村这一亩三分地里,所有人都得照章执行。 远处响起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声音。 陈春燕:“走,快去拿糖吃,别被他们抢光了。” 两个小男孩揉揉眼睛,听话地跑向另一栋宿舍。 陈春燕慢慢地走,她走到时,新娘子们已经被送入了洞房。 新郎官笑得见牙不见眼。 陈春燕坐到了娘家人的首席里,这就是给新娘子撑腰的意思,敢欺负新娘子,跟我等着,有你们好瞧的。 周八一涎着脸靠了过来,他端着杯酒,“燕老板,我周八一能有今天,多亏了你照顾,来,我敬你一杯。” 他仰头干了杯中的酒。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陈春燕怕这些人喝醉了闹事,把好好的喜事给弄砸了,便吩咐人准备的是酿造酒,没有蒸馏过,度数不高。 而她这一桌更是个中翘楚,连酿造酒都没要,只要了点醪糟,有一点点酒味,但其实是甜嘴的东西。 她非常豪迈地倒满了一碗,咕嘟咕嘟喝完了。 喝完了就挑眉看着周八一。 不能怂啊! 周八一心里发苦,只得也倒了一大碗干了。 陈春燕其实估计错了他们,他们才是最怕喝醉的那个,他们明天就要出发回卫所,所以……新婚之夜一定不能白费了,不然悔都要悔死。 后面再来敬酒的人就乖多了,不再装好汉,只抿了一口便作罢了。 第1467章 三井村发生的爆炸根本瞒不住人,动静太大了,消息自然而然传到了县衙里。 报官的人只说三井村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却没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主要是担心有危险,有去无回。 闵大人眼皮狂跳,事情跟陈春燕沾边了,肯定就不平常了,他立马叫来了他的心腹师爷,去一趟三井村,问问情况。 这不,师爷一大早就骑着小青驴来了三井村。 陈春燕待在屋里写东西,听到楼下董明春喊她,她刚凑到窗口,就看到了师爷。 她深知阎王好斗小鬼难缠的道理,不敢怠慢师爷,赶紧下了楼。 师爷见到陈春燕,拱了拱手。 陈春燕:“先生请里面坐。” 师爷点点头,矜持地往里走。 宿舍这边根本没有开辟会客室,陈春燕只能把人带到书局去。 赵慧娘准备上工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的,上面还有些水汽没有干,她那大瓷缸里已经装满了水,里面泡着被浓浓的茶。 陈春燕跟赵慧娘说过喝茶喝太浓了不好,可人家说衙门里的人都是这么喝的。 行吧。 敢情她因为工作中的人都得喝浓茶。 陈春燕来了,还带着个陌生人来,赵慧娘立刻明白了意思,这是要借她的地方,她二话不说,胳膊下夹着本书就走。 师爷看得连连点头,觉得陈春燕这里很有意思,人都很能干,也很有眼力见儿。 陈春燕请师爷坐下,“先生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乡下地方呢?有事情其实去五味居说一声,自然有人给这边带话。” 师爷苦笑摇头,“我不来不行啊,别人来,大人都不够放心。你们昨天干了什么事情,怎么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有听到的人害怕了,跑去报官,我们不处理也不行。” 陈春燕面色凝重,“昨天,我们遭遇了鞑靼人的突袭。” 师爷眼皮狂跳,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如何了,受了多少损失。” 陈春燕摇头,“损失倒是不大。世子爷刚好派了人来,他们抵挡住了鞑靼人的攻击,鞑靼人的尸体还在村子里,我们还没有处理。你来看过了,我们正好也能处理了,最近天气很热,尸体放在那儿容易产生疫病。” 师爷:“我是得看看!” 陈春燕:“那你跟我这边走。” 两人便先后出了宿舍楼,一路朝远处走。 昨天炸出来的大坑,昨天就派人紧急处理了,今天再看路面土虽然新,却平平整整的,师爷哪怕重走昨天鞑靼败亡的路,他也想象不出炸药的威力有多大。 如今的人都觉得拜访过尸体的房子晦气得很,那些鞑靼人的尸体便放在临时搭的草棚子里,等处理的时候就连草棚子都一块儿拆了烧。 师爷进了草棚子,“呀,这么多呀,这可是大功。” 鞑靼人彪悍,打完仗,临走时,还会用马带走同伴的尸体,是以能枭首几十个,已经算是很大的功劳了。 师爷眼里就有了几分贪婪之色。 陈春燕适时道:“兵士们今天就会回卫所禀报消息,到时候会枭首离开……” 第1468章 陈春燕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些鞑靼人都是兵士的功劳,如果谁想抢攻,就得问问那些兵士的意思。 师爷可没觉得自己的脖子比鞑靼人硬,他抢功的心思就淡了下来。 而且那可是世子爷啊,大人都得看人家的脸色行事。 听说世子爷的姑姑还是宫里的娘娘,这枕头风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 要换作旁人,就算是不抢功,那些个大头兵也会主动送功劳,这年头武人的地位太低了,得一直看文人的脸色。 在京城,一个从七品的文官,就敢呵斥四品的武将,武将根本不敢反抗,要不然一定藐视朝廷的罪名扣下来,谁都受不了。 像这次的事情,斩杀了好几十个鞑靼人,那么算十几个在梁县头上,其实也是合情合理的。 陈春燕也不是迂腐之辈,她看到师爷脸上的表情连变,便知道师爷收起了贪婪的心思。 很好,只要肯收敛,大家什么都可以谈嘛。 她道:“这一次大获全胜,全靠梁县县衙提供粮草支持,要不然他们也打不了胜仗,毕竟皇帝都不遣饿兵是不是?” 师爷重新欢喜起来,看陈春燕的眼神更加和善了,就跟看自家侄女似的,只觉得没有人比陈春燕更知趣的了。 他靠着闵大人生活,闵大人好了,他才能好。 而协助兵士杀敌是什么功劳?那可是保家卫国,是实实在在的功绩啊。 师爷:“县里秋收的赋税情况不错,粮草……当然是能够提供的。” 这就是要事后把事情做圆满了,免得经不起查。 陈春燕:“昨天鞑靼来了一百骑兵,卫所千户官祁大人麾下五百兵士巡查,恰好遭遇他们,在三井村,看到没有,就是前面刚刚翻过土的地方大战,一战溃敌。” 师爷眯着眼睛看过去,果然看到前方有一段路的土确实是刚翻过的,颜色跟旁边的土不一样,那是还没被晒干的土。 他点点头,知道奏报该怎么写了。 提供五百人的口粮……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他们在梁县地界一共也没有停留几天。 他道:“粮食……咳咳,稍后就会送到。” 陈春燕:“粮食,前两天就送到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师爷骑上他的小青驴颠儿颠儿地朝县城里跑。 小青驴还没长大,它只能算县衙的二号“公车”,它老娘才是一号,谁出门就骑它们,只是它老娘今天要出公差去府城,它就被牵出来遛遛了。 师爷急得满头大汗,小青驴的速度还是提不起来,他也就放弃了。 算了,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燕老板肯定会等他的。 陈春燕当然会等,不等也没办法。 她口里的那“五百个兵士”现在还在宿舍里搂着媳妇睡觉呢! 陈春燕:“盛小冬,去叫周八一起床。” 盛小冬踌躇着,“要不叫周文严去吧?” 人家……啊……他去叫起床,怕不是要挨打吧! 陈春燕:“叫你去你就去,哪儿来那么多借口?” 盛小冬委屈巴巴的,“知道了!” 周八一却已经起床了。 第1469章 门口窸窸窣窣的,有脚步声。 周八一眉头紧蹙,他的心情顿时不美妙了,若不是窥探,何必如此鬼祟。 他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等门外之人恰好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开门,一把把人拉了进来,卡住了脖子。 盛小冬惊叫,“周哥,是我啊,盛小冬。” 周八一松开盛小冬,“竟然是你这小子,你鬼鬼祟祟的,要是被打死了,都是白死,你知道不?” 盛小冬:“周哥,咱们要讲道理啊,我是体谅你,我想着你新婚,是不是要睡懒觉,就没敢打扰……” 周八一懒得听盛小冬废话,怕耽误事儿,“说吧,这么一大早来这里什么事儿?你绝对不是自己要来的。” 盛小冬竖起了大拇指,“我周哥就是厉害,明察秋毫啊……” 周八一抬脚踢了一下盛小冬的屁股,“少废话!” 盛小冬:“哎,是大小姐找你。” 周八一拍了盛小冬一巴掌,“你小子,净耽误事儿!” 他转身就走。 盛小冬赶紧跟上,他可不敢留在屋里,里面还有女眷呢! 屋里的女人虽然是再醮,可新婚还是有点儿羞涩,知道家里来了人,都没好意思出门。 周八一一路跑到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把之前跟师爷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周八一听了就呵呵笑起来,“我以前只觉得文人厉害,一张嘴叭叭的,能硬生生的把你的功劳给说没了,没想到燕老板你也很厉害,用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头,就给我们弄来了粮饷,哈哈哈。” 陈春燕:“朝廷会有嘉奖,并不是虚无缥缈。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粮食不会太多,可能就一两千斤吧,够五百个人吃个两三天的。” 周八一:“那也很好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从文人手里要粮食,还要得这么顺利。” 呵呵,你是有多恨文人。 人家吃点亏,你就高兴。 陈春燕摆摆手,“好了,别杵这儿了,那些尸体我们不会处理,你们要怎么弄,赶紧去弄,待会儿太阳出来了,味道会变大。” 周八一:“晓得了,我马上叫人去弄!” 陈春燕:“拿远点弄!” 周八一:“好。” 陈春燕就不管他们怎么弄的了,只不过没多久之后,董明春就跑来跟她说,有几个好奇心重的小子,跑去围观,现在已经吐得站不起来了。 陈春燕:“……” 所以说,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就那么多人不懂呢? 师爷回到了县衙,喜滋滋地报备了之前的事情。 闵大人:“三井村今年交了多少粮食?” 师爷:“燕老板怕您粮食收不够,交了两千石过来。” 但如今收都已经收了,税收任务都达成了,那么之后的事情就好操作了。 闵大人:“祁大人高义,带着麾下巡视,支援梁县,就不要吝惜粮食的,那两千石粮食……就送回去吧,奏章本官来写。” 哇哦! 大人更狠,直接就把燕老板报上来的数量翻了一番。 师爷敢说陈春燕报的时候就有水分,如今是怎样?是往水里再加水啊。 第1470章 粮食浩浩荡荡地运进了三井村。 陈春燕瞄了一下数量,就觉得不太对劲。 捕头手压着刀站在最前面,朗声道:“祁大人麾下千户所英勇杀敌,在梁县驻扎的一应粮饷,皆有梁县负担,现将粮食送到,请人接收。” 陈春燕惊呆了。 一共也就三十个人,她报成五百人已经够黑心的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闵大人嘴巴一张把数量直接变成了一个千户所。 好吧,其实他们俩没差别,五十步笑百步,闵大人也就比她多虚报了三十人而已。 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上哪儿找那么多人来接收粮食啊? 陈春燕脑子急转,忙道:“昨日发生了激战,将士们正在休息,不好打扰,各位差大哥,劳烦将车马留下,过几天,我自会派人归还。” 捕头哪里不知道这里面有事儿,他还想保住饭碗,自然知道有些事情能不问就不问,不然就只能当炮灰。 他当即道:“这是自然,他们都是英雄,我们肯定要给予方便。以后梁县有了卫所巡视,我们就再不怕鞑靼人来袭了。” 陈春燕:“昨日没能尽数斩杀鞑靼人,我估计他们短时间内,应该还会再次来袭,三井村村小人少,还需要大家的支持。” 捕头的脚一软,您这是什么意思?叫我们来帮忙杀敌? 对不起,我要请辞了,我宁愿回家抱儿子,我也不要面对鞑靼人。 陈春燕看到捕头的脸色就知道这人被吓到了。 她赶忙道:“不是让你们帮忙杀敌,你看到了吗,在村子边缘,我们正在修墙,想以此墙来抵挡鞑靼人的劫掠,但时间太紧了,我们的人手不够……” 捕头松了一口气,不是叫他们奋勇杀敌就好,找人修墙嘛,多大个事儿啊! 今年的劳役还没有征发,他回头回到县衙就跟闵大人说说。 陈春燕道:“我也不是欺负人的人,到我这里做工,每日管饭,还有工钱拿,虽然工钱不多,但农闲嘛,赚得了两个钱算两个钱。” 捕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难怪燕老板你的生意能越做越大了,你真是个明白人。” 陈春燕拱拱手,“过奖了。” 捕头:“那我就不耽误事儿了,先走了。” 陈春燕转头就去了第一道围墙处,她戳了戳,非常结实,就是有点薄,围墙只有一块砖那么厚。 不过她要求了,围墙至少要有三块砖那么厚,之后他们还得加厚。 她又去看了实验用的砖墙,她拿着锤子敲了敲,选出了一种最结实的,“告诉郑林,让他烧这种水泥出来。这是……七号。” 盛小冬又悲催地进城了。 他依旧没能逃脱,所有人都喜欢喊他做事的命运。 木工作坊其实已经在三井村里重建了,只不过郑林说,如果完全搬迁到村子里,其实不太利于接活,所以陈春燕同意他们留一部分人在城里。 城里的木工作坊只放样品,大批赶工还是在乡下。 只不过郑林目前在城里,只有他清楚那些几号几号代表的是什么,所以只能找他去。 第1471章 闵大人很是重视三井村的情况,他可不想他这边刚刚报了捷,没多久,他就得报三井村被攻破,那不是搞笑呢吗? 到时候他不但无功,反倒有过了。 他接到捕头的消息,赶紧安排师爷写公文,然后分发到各村,小吏也被派了下去。 小吏最坏了,他们根本不讲道理,只在乎任务完不完得成,他们只要露面,村民们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进了村子,刚刚说要征发民夫,所有人都哭天抢地起来,“大老爷啊,豆子都还没有下地,这个时候服劳役,我们就少一茬庄稼啊,日子越发没法过了啊。” 小吏不耐烦了,一鞭子打过去,“哭什么哭?!鞑靼人要来了,知道吗?鞑靼人要来了!如果守不住,你们想想宣府大同那边的惨状,那是屠村啊!就算侥幸逃脱了,那也只能成为流民。你们想想,到底哪种情况更严重。” 所有人都默然了。 当然是鞑靼人打进来更严重。 老祖宗的教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鞑靼人就不是同族,让他们打进来,真是比地里没了收成更可怕。 哭号声顿时止息了。 有女人表示:“你们去吧,家里的地我们照看着。” 民夫被聚集了起来,没有到县城里集合,反而直接到了三井村。 陈春燕惊叹于小吏的速度,这就是上面人的人看重,下面的人就着紧,上面的人轻视,下面的人根本就不理。 哎! 她走到队伍面前,“大家放心,不会耽误大家种豆子,我们这边轮休,放大家回去种地。在这里做工的,管三餐,每天还有三个铜板拿。” 咦? 民夫不禁愣住了,好像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啊! 他们以为是做白工,没想到还有钱拿,而且还管饭,要知道他们以前服劳役可都得自己带口粮的! 陈春燕继续道:“我们每天会评选出工作做得最好的十个人,这十个人每个人奖励一斤肉。大家相互转告。” 哇! 什么时候服劳役还有这样好的事情了? 民夫不敢相信,他们有些担心了,该不会让他们做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陈春燕看出了他们脸上的犹豫,便指着远处略微有些雏形的墙,“那是两道抵挡鞑靼骑兵的高墙,你们来就是筑墙的,大家都要努力,如果让鞑靼人突破这道防线,往东的大片肥沃土地,都将燃起战火。别说田里的豆子了,就连各位的屋子,恐怕也保不住。” 民夫:“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我们不少人当初都是筑过城墙的。” 陈春燕:“好!筑过城墙的兄弟站出来,你们是组长,带着大家好好干,这事儿不是为别人干的,是为我们自己干的,我们得自己保护自己。” 对她这番话感触最深的就是龙桥村村民,因为那道防线一旦被迫,三井村遭殃之后,紧接着便轮到龙桥村遭殃了。 要不是因为如此,龙桥村紧邻着河的地也不可能抛荒那么多了。 陈春燕:“我们齐心协力共同度过此次难关!” 民夫们:“共度难关!” 第1472章 民夫们的积极性被调动了起来,鞑靼人太远,而肉很近,他们只要努力,那一条肉似乎就唾手可得。 他们已经很就没有吃过肉了,很多人家里的孩子甚至从出生起,就没有吃过肉,他们也想让家里的孩子尝尝肉味儿。 三井村的小子们昨天就学过了砌墙,今天正好当先生,教新来的民夫们。 民夫们学得很认真,生怕漏掉一点细节,让自己砌墙的速度变慢,最后错过了那一条肉。 衙役带来的民夫越来越多,都是梁县这边征发的,他们来的时候满脸麻木,如丧考妣,有的人身上只带了一天口粮,已经做好了在路上饿死的准备。 他们到了地方,被分到了各个组里,那些被陈春燕挑出来的组长,便跟他们讲规则,讲如何砌墙。 他们当然是半信半疑的,哪一年服劳役有这样好的待遇了? 日上三竿时,刘屠夫那边送来了今日份的猪肉。 陈春燕特地让厨房有经验的小丫头切成一斤一条的,切了十条出来,然后让盛小冬用绳子拴了提到工地去。 盛小冬力气不算小,一手提着五条肉,倒也使得。 他到了地方便开始吆喝:“都看看,都看看诶,你们今天的奖励已经到了,上好的大五花肉,就在我手里,谁砌墙砌得快,砌得好,今天晚上收工时,谁就能把五花肉带回家。” 民夫们回头看,果然看到盛小冬手里颜色鲜亮的五花肉,有的人没忍住吞了口唾沫。 他们的干劲顿时更加足了。 他们不仅盯着自己手里的活计,还盯着旁边两组的活计,看到旁边两组的墙砌得比他们自个儿快了,不用谁催促,便赶紧加快速度。 人家说了,不仅要速度快,还得砌得好,这就要求不能随便乱整,他们便开始自行总结方法。 一时间工地士气高昂。 民夫们在砌墙,三井村的人也没闲着,他们送走了兵士之后,便开始烧水泡茶,不是多好的茶,就是一般的绿茶,但消暑解渴啊。 小子们把茶水一桶一桶地提到工地旁边,要喝水的人就可以在这里领水喝。 碗肯定是不够的,做不到一人一个,这就要求一个民夫喝过的碗,必须尽快清洗、消毒。 这是陈春燕规定的,人多了就容易相互传染病症,而他们现在医疗条件有限,没法挨个检查是不是有乙肝之类的病,是以小心为上。 人家既然来了,他们就得为他们的生命健康负责。 盛小冬拿着个土制的大喇叭站在旁边吼:“各位,你们今天回家后,明天最好带个杯子碗或者水瓮之类的东西来,个人喝个人的东西,你不也放心些吗?” 放心不放心的,民夫们倒没什么感觉,他们只是觉得喝水的地方离他们砌墙的地方太远了,要想获胜,水还是在身边的好,要不然他们都没工夫去喝水。 然而不喝水是不行的,天气太热了,不喝水会中暑气。 三井村的动静太大了,以至于龙桥村陈家新宅这边都受到了影响。 姥姥拉着个人问:“那边咋啦?” 第1473章 一个龙桥村的村民急吼吼的,好像跟姥姥说一句话就是浪费了很多时间似的。 他皱着眉头道:“你们住得这么近都不知道吗?昨天的爆炸声听到没?” 姥姥和李大娃几个都连连点头。 村民道:“这就是了!昨天鞑靼骑兵冲进了三井村里,要不是卫所的人正好巡逻到这边,三井村就危险了。不过鞑靼人没有被全部杀光,逃跑了一部分,这些人过后肯定会来报复。我现在要去三井村帮忙,如果之后抵挡不住鞑靼人,我们龙桥村也得完蛋。” 姥姥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她是遭遇过鞑靼人的。 她小时候还不住在靠山的地方,只是因为鞑靼人经常来袭扰,而且进了村就杀光所有男人,抢走所有女人去帮他们生孩子,她的父母就还怕了,带着她往靠山的地方迁徙。 为什么要靠山? 因为鞑靼人是骑兵,他们的马是他们的第二条生命。 如果他们来袭,村民们只需要往山里一钻,他们是不会下马进山搜索的。 然而现在鞑靼人又来了,好可怕啊。 姥姥如梦初醒般地大吼:“走,我们快走!这里待不得了!这条河已经快进入枯水期了,拦不住鞑靼人的骑兵。如果隔壁村挡不住鞑靼人,我们肯定跑不了。” 李强也不去想陈家的家产了,他要快点离开,一定要快点离开。 如果鞑靼人杀进来了,他婆娘说不定能活,他肯定死定了。 一家人非常快速地统一了意见,立刻决定,现在走马上走立即走,片刻都不要耽误。 他们把他们能够拿得走的东西,全部带在了身上,毫不留恋地赶紧离开了陈家新宅。 钱还是没有命重要,只要命在,他们随时都能再来陈家打秋风。 陈春燕真是没想到,鞑靼人竟然无意中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她要是知道了,一定要感谢他们,并送上十颗炸弹。 三井村这边一直派了人盯着陈家新宅,是以姥姥他们一离开,陈春燕立刻接到了消息。 陈春燕立刻就笑了,这真是意外之喜。 她叫来了董明春,“叫齐所有丫头,回去打扫卫生。我的房间尤其要好好打扫。院子里一个多月没住人,味道肯定不好闻,弄点花和水果过去。顺带让人去检修一下,如果那里有问题,提前修补。” 董明春:“大小姐,你要搬回去?” 陈春燕点头,“当然,斑鸠走了,雀儿自然要归巢。” 董明春:“会不会于军心士气不利?” 陈春燕:“春姐,你受武师父影响挺深的啊,连军心士气都说出来了。好了,说正经的,可能会受些影响,刚开始时大家会人心惶惶,但是…… “让所有人都别闲着,砖烧出来后,首先供应工地那边,其次供应宿舍和学堂那边修围墙,最后再供应我这边。 “我这边并不比隔着一条河的他们更安全,陈家新宅面河这边围墙毕竟没有合围。” 董明春一想也是啊,人家骑马,对他们来说过一条河那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都不叫事儿。 第1474章 董明春转头就吩咐人去办陈春燕交代的事情了。 她刚宣布陈春燕的决定时,小子们还挺失望的,但她把陈春燕的后面半截话说出来后,小子们都羞愧难当。 他们这时候才想起来,陈家新宅才是大小姐的家,人家不住家里住哪里。 于是所有人都忙活了起来。 陈家老宅的人人缘关系并不好,他们家最后才得到消息。 每个人反应不一,陈二叔跟条癞皮狗似的,得过且过,他说:“怕什么,有陈春燕在前面挡着呢,她都没跑,你们慌什么慌!” 陈二婶一巴掌打在陈二叔身上,“你能跟她比吗?她会骑马,你会吗?到时候鞑靼人打进来了,她倒是骑马跑了,我们跟她身后吃灰。” 说得也有道理。 几个孩子都有点儿害怕了。 陈小五拉着陈二叔的胳膊,“爹,我们躲起来吧。” 陈二叔扣扣脑袋,“要不就收拾了东西进山躲一躲,眼下山上野果子也多……” 陈二婶牛眼一瞪,朝西屋点点下巴,“胡说八道什么,女婿在这里呢,他能看着丈人和丈母娘落难而不管吗?” 哇! 陈二叔都有些佩服自家婆娘了,这脑子转得可真够快的,就是人太懒了,如果不是吃饭和上厕所必须本人做,她连这两件事情恐怕都不想做。 陈二叔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家庭内部统一了意见后。 陈二婶就朝着窗户外面扯着嗓子说:“鞑靼人要打进来了,我们怎么办,我们也没有地方去啊。 “我们做大人的倒是没关系,只是三个小子年纪都还小,吃不得苦。也不知道我家大丫会不会看在他们是同胞兄弟的份儿上帮衬一把。 “这可是我们陈家二房的香火,要是就这么没了,我……我没有脸去见陈家的列祖列宗啊。” 陈冬梅眼皮狂跳。 她这个娘啊,有话说话不行吗,非得弄成这样,怪话连篇的。 而且望江谢家那是人家的家,不是她能做主的,这话……说给谁听呢? 谢楠靠在大迎枕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眼看着这对月就要住完了,他就可以带着陈冬梅功成身退了,竟然临了出了这样一件事情。 你说他管吧,他心里膈应,可要是不管,陈春燕会怎么看他,村里的人会怎么看他,如果传到望江去,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谢楠权衡利弊之后说:“既然要出外避祸,那就一起走。” 陈冬梅吃惊地看着谢楠,继而又高兴起来,她觉得谢楠给了她很大的面子。 她朝着东屋喊:“阿爹,阿娘,你们赶紧收拾东西,老爷他准备带我们一起去避祸。” 陈二叔陈二婶一激动,抓住了对方的手,呵呵呵呵直笑。 他们过了一会儿,才矜持地答:“好,多谢女婿的好意了。” 避祸不避祸的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去了谢家,吃住都是谢家管了,他们不用耗费家里的钱粮。 陈二婶:“赶紧的把粮食都藏好了。把地窖封死了,别让人进去。” 陈二叔:“地里不能荒着,咱们还得把豆子种了再走。” 第1475章 两人商量完,顿时觉得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啊。 他们两人欢喜非常,而回到了东屋的陈冬梅却笑不出来了。 因为谢楠说:“去把余家母女接上,她要是在龙桥村出点什么事儿,我面子上也不好看。” 谢与人自然是听谢楠的话,转身就去了。 陈冬梅冷冷地看着谢楠,“你什么意思?” 谢楠:“我说过了,要避祸就都去避祸,你难道听不明白?” 陈冬梅愣愣的,哈,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背过身,磨着牙生闷气。 余家母女最近非常安静,非常本分,她们都看清楚了自己的地位,女儿只是小妾,余家就不是正经亲戚,女儿就得乖一点,得到了老爷的宠爱,余家才能跟着得好处,不然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李婶儿本来都准备回家了,只是临到头,余秋谷有些害怕,便硬生生拉住了她,让她多留一段时间陪陪。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李婶儿不放心丢她一个人在这里,便留了下来。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母女俩一大跳,她们都惊恐地看着门。 他们家没有客人,也没有人会上门拜访。 如果谢楠要来,都是晚饭过后,打着个灯笼上门,完事儿之后,根本不留宿,穿上衣服直接就走了。 到底是谁来了? 李婶儿拍拍余秋谷的背,“你好好的,我去瞧瞧。” 她大着胆子问:“谁?” 谢与人:“谢与人。” 李婶儿松了口气,打开门来,“可是老爷有什么吩咐?” 谢与人丝毫不客气地道:“你们赶紧收拾一下,老爷要带你们去避祸,动作快一点,不要让老爷久等。” 李婶儿面色为难起来,“这个……这个……” 谢与人不愉道:“怎么,你们不愿意?” 李婶儿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只是我女儿……不,姨奶奶她……她不大舒服,好似受不了颠簸。” 谢与人:“哪里就这么娇贵了?不要在我面前拿张拿乔的。” 李婶儿一咬牙道:“不是!姨奶奶她好像有了,她这个月的月事没有来,只是时间尚短,还不能确定,我本想着等大夫看过了,确定了再跟老爷说的,姨奶奶她现在实在是受不得颠簸啊。” 谢与人的膝盖一软,差一点跪下。 如果李婶儿说的事情是真的,他就真的要完蛋了,谢楠到现在都还没个孩子,如果余秋谷能生个娃出来,不论男女,都将继承谢家的家业。 他…… 都说莫欺少年穷啊,他这算不算是现世报? 他也算拉得下面子,立刻赔笑道:“这是好事儿啊,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该早些说,我立刻去请大夫。” 他一转身,脸色就不好看了,如果事情确定了,他要么……联合陈冬梅弄掉余秋谷肚子里的那坨肉,要么……从现在开始就奉承余秋谷。 陈冬梅脑子并不多聪明,联合她有风险。 而奉承余秋谷……谢与人觉得有点恶心,那个女人真的是狗肉上不得台面。 他怀着纠结的心情回到了陈家老宅,附耳跟谢楠嘀咕了一阵。 第1476章 谢楠的眼睛越瞪越大,眼中的光芒几乎让谢与人窒息。 谢与人知道他不能对余秋谷动手,要不然谢楠知道后,肯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他压下了自己的小心思。 谢楠却并不管谢与人脸上细微表情的变化,他问:“可确定吗?” 谢与人摇头,“还没请大夫。” 谢楠骤然坐直了身体,“那就去请,都给我着紧着些。” 谢与人赶紧转身走了。 谢楠的态度很奇怪,陈冬梅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她一双大眼睛紧盯着谢楠,“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楠:“没什么?” 陈冬梅:“那个女人只是个小妾,她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谢楠有些恼怒,“有些事情不该你过问的,你不要问。” 电光石火间,陈冬梅悟了,“她有了身孕?” 她只能想到这一点。 谢楠总是防备着她。 在望江的时候,她名义上管理着谢家内宅,可如果有哪个小妾嗜睡、呕吐了等等,消息一定先瞒着她,然后让人去请了大夫,确定那些小妾没有身孕,消息才会被放出来。 不是放出来,是没有人管,消息自然就流通了。 或许是谢楠又一次失望了,要给这些用拙劣手段邀宠的女人一点教训,才任由消息散播开来。 反正每一次那些做张做乔的小妾都会被其他小妾联手打压。 十多个小妾同时打压一个,那滋味真是难言。 不过那些人倒还是知道分寸的,不管再怎么斗,她们也不敢对大妇出手,就连谢楠的老姨娘在陈冬梅面前都得老老实实的。 陈冬梅也愿意给老姨娘一点体面,毕竟谢楠比较渣,早就不去老姨娘屋里了。 而如今又来了这样的消息……这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谢楠眼神冷厉地看着陈冬梅,“你给我老实一点,如果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哪怕你是陈春燕的妹妹,我也不会手软。” 陈冬梅的身体晃了晃,她真是有点怕了。 她在谢楠眼中看到了杀机。 她在内院时听那些丫鬟婆子说过,那些大老爷们如果不喜欢自己的正头娘子,又碍于正头娘子的娘家不方便和离或者休妻,他们就会让正头娘子“生病”,过几个月人就没了…… 陈冬梅真的害怕了。 她敢跟陈春燕对着干,哪怕陈春燕有了闵大人做靠山,她也不怕,那是因为她知道陈春燕不会对她下杀手。 可谢楠不一样,他不会手下留情。 陈冬梅梗着脖子说:“呵呵,谁稀罕管你的事情。” 她起身出了西屋,捂着胸口往爹娘那边去了,“你们忙不忙得过来,要不要我帮忙?” 陈二婶眼神奇怪地看着陈冬梅,“你吃错东西了?” 陈冬梅有些恼火,“不要我帮忙就算了。” 陈二婶呵呵笑,“你来得正好,我们要去地里种豆子,一起吧。” 种地是不可能种地的,陈冬梅只是提着水瓮跟在后面,眼睛却四处乱看,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耽误一时,谢与人已经带着许大夫到了龙桥村。 他客客气气地说:“大夫请这边走。” 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第1477章 李婶儿已经跟余秋谷说过了,因为谢楠要求立刻出发避祸,她怕余秋谷受不得颠簸,所以就把事情告诉了谢与人,而谢家的人肯定会立刻找人来给她瞧瞧。 如果消息确实,那么她的待遇立刻就不一样了,不可能再让她住在这样的破房子里。 而如果消息被确认只是她们想多了,那也没关系,她当初就没把话说死。 余秋谷捂着肚子,眼中全是期望,她期望能有个儿子,这样就能压陈冬梅一头了。 谢与人推门而入,见母女两个都站在院子里,他便佯作不喜道:“姨奶奶如今身子贵重,如何能站在院子里,万一受了暑气,谁担待得起?” 余秋谷很是受用这话,低着头笑笑,转身进了屋子。 许大夫出入大宅门的次数不少,也算是千年的狐狸,哪能听不懂这些人在演什么聊斋。 他暗暗摇了摇头。 如果真是重视,不会把人安置在这样破烂的院子里,他看着屋子都担心,也不知道会不会睡着觉睡着觉,屋子就塌了。 谢与人就跟在了余秋谷身后,不过停在了正屋门口,他的眼神非常关切,但心里却在祈祷,千万千万不要有孕。 许大夫进了屋子,拿出脉枕和丝帕,“姨奶奶请伸出手来。” 余秋谷含羞带怯地伸出了手。 谢与人偷偷翻了个白眼,真是做作啊,她余秋谷是怎样的人,大家早就见识过了,这时候再来装娴熟,也不嫌晚了点儿。 许大夫将丝帕搭在余秋谷的手腕上,便开始把脉,“来,换只手。” 余秋谷依言照办。 许大夫收起了丝帕,“恭喜,已经一个多月了。” 谢与人只觉五雷轰顶,那么多年了,家里那么多女人,没一个有孕的,怎么到了这个女人这里,就有了呢?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谢楠这么多年没孩子,正是因为他太努力了,以至于……都是无效的。 这段时间,他一门心思想跟陈春燕扯上关系,次数少了,质量自然就高了。 而且他到龙桥村来之后,成天住在老丈人家,收敛了许多,次数就更少了。 谢与人在门外说:“这样好的事情,我还是立刻回去禀告给老爷知道的好。” 他匆匆付了诊金,转身跑了。 他可不想恭喜余秋谷。 他先前想了很多,他不能动那个孩子,要不然他也会死无葬身之地,可他能动余秋谷啊,去母留子的事情多不胜数。 他会这么给陈冬梅建议的。 他一溜烟跑回陈家老宅,还在门口,就大喊:“老爷,老爷,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谢楠一跃而起,都不用说是什么消息,他听到是好消息就知道了。 他问:“多长时间了?” 那女人住在外面,天知道期间有没有……他得确定一下。 谢与人:“一个多月了。” 谢楠就笑了。 算算这时间,那就是他酒楼那次…… 好,好啊。 他乐呵呵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不顾陈冬梅难看的脸色直接道:“去兑一筐铜钱回来,往外撒,让大家都粘粘喜气。” 陈冬梅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第1478章 陈冬梅手里的帕子揪成一团。 那小贱人有了身孕,而她没有,那岂不是……谢家所有的家产都会落到他们母子的手里? 她越想越气,她愿意在谢家忍气吞声,不就是因为谢楠比她大二十岁,肯定比她早死吗? 她只用熬到谢楠死了,她就是谢家一言九鼎的人了。 可现在……她心中的恨意攀升到了顶点。 谢楠猛然回头,就看到了陈冬梅的表情。 他弯腰掐住了陈冬梅的下巴,“如果你敢乱来,我就掐死你。” 陈冬梅不再害怕了,她近乎疯狂地瞪着谢楠,似乎要与之同归于尽似的。 谢楠心头一跳,他商人的敏锐直觉,立刻让他做出了应对。 他说:“不管是谁生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小妾做不得孩子的母亲,你懂吗?” 陈冬梅依旧冷冷的。 谢楠继续道:“你来的时间还短,还不知道大宅门的规矩。妾生子的地位到底很低,那个孩子终究是要养在你名下的。如果你愿意,去母留子也不是不行。” 陈冬梅的表情松动了一瞬,“你也肯?” 谢楠坐了下来,闻言劝慰,“我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你,其他的女人都是暖床的工具,犯了错,随时可以远远地发卖了。” 陈冬梅这才想起来,余秋谷当初是签了卖身契的。 她的面色稍霁,“这可是你说的。” 谢楠点点头,拿起水壶,仰起头朝嘴里倒水。 他的表情有些微妙,眼神中满是鄙视。 随意发卖的小妾,那都是没有生过孩子的,一旦生过,绝对不能随意处理。 试想一下,某一天,突然有乱七八糟的女人上门,找到谢家未来的继承人,说是他娘,那还不够丢脸的。 所以这种小妾,哪怕犯了再大的错误,也顶多会被送到家庙里去。 谢与人知道内里的弯弯绕绕,他觉得他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陈冬梅。 只不过陈冬梅那狗脾气,一点就炸,如果现在就提醒,搞不好那一把火会烧到自己,时机得另外寻摸了。 谢楠坐了一会儿,终究坐不住了,他咧嘴笑着起身往外走路。 陈冬梅叫住他,“哪儿去?” 谢楠:“什么时候我去哪儿需要跟你报备了?” 陈冬梅腾地站起身,“你要去找那个女人?” 谢楠:“你管不着我的事儿,明白吗?” 陈冬梅不明白,他爹的事儿,她娘都管得了,凭什么谢楠的事儿,她管不了啊? 她磨着牙道:“不许去!” 谢楠:“我给你留了脸,你也最好要点脸,要不然闹起来了,吃亏的还是你。” 陈冬梅:“你给我等着。” 谢楠:“我等着。” 谢楠前脚出门,陈冬梅后脚就提着东西往三井村去了。 陈春燕正在写稿子呢,她得尽快写完东西,而且还得调配各项物资和人力,忙得满头包。 董明春走进来时,看到她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大小姐,姑太太来了。” 陈春燕:“哦,我姑啊,你让她不要担心,放心在三井村住着,会没事的。” 董明春面色古怪,“不是,是你堂妹,陈冬梅。” 第1479章 陈春燕的脸一下子垮到三尺长。 她丢了毛笔,无语地看着董明春,“她来干什么?” 董明春面色古怪,“她说来找你做主。” 陈春燕抱臂翘脚,显出了满满的拒绝姿态,“她的事情我管不了,她比谁都厉害,请她自己管自己行吗?” 董明春苦笑,“看她那样子,如果见不到你,她恐怕是不会走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可能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 陈春燕摇头,“你不了解她,与她切身利益有关的,哪怕只是丢了一根绣花针,都是天大的事,可与她的利益没关系的,哪怕是我家的房子被点着了,她恐怕还远远看着,觉得烧得好看。” 董明春转念一想,陈春燕评价得真准确啊,一点没冤枉陈冬梅。 她呵呵笑了两声,“真不见啊?” 陈春燕坚定地说:“不见。” 董明春便退出了陈春燕的房间,顺着楼梯下了楼。 今天是陈春燕住在这里的最后一天,等小丫头打扫好了陈家新宅,小子把陈春燕的东西搬回去了,他们明天就得跟着回去住。 陈冬梅一看到董明春,立刻站了起来,准备往楼上走。 董明春拦住了她,“哎,请止步。我们大小姐没空,请回吧。” 陈冬梅瞪大了眼睛,“你这狗东西,有没有说清楚是我来找她?” 董明春面色不变,却在心里说,就是说清楚了,才更不会见你。 她淡淡道:“自然是说了的。” 陈冬梅:“她为什么不见我?” 董明春:“我已经说过了,大小姐很忙,现在没空见你。” 陈冬梅:“她能有多忙啊!我去看看她到底在忙什么!” 董明春蹙起了眉头,“这是哪家的家教,主人没空间,竟然要硬闯。都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他谢楠到底是怎么教你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陈冬梅指着自己,发飙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你们燕老板的堂妹,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教训我,你算什么东西!” 董明春懒得跟陈冬梅掰扯了,她扬声叫道:“来两个人,送客。” 送客就送客,还要来两个人…… 丫头们不笨,立刻明白了董明春的意思,就有两个五大三粗的丫头走了出来,一人拽着陈冬梅的一条胳膊出了宿舍楼。 如此还不算,她们就跟哼哈二将似的,就那么堵在了门口。 陈冬梅想往里冲,冲了几次都被挡了回来,她就放弃了。 呵呵,不见我是吗? 我也是你说见就见,说不见就不见的? 她环视一圈,看到了远处忙碌的工地。 她甩手甩脚地走了过去。 她站在工地上,“喂你,喝这么多水,茶叶不要钱啊,柴不要钱啊?” 她又指着另外一个人,“你动作这么慢,是不是想磨洋工?” 都是成年人,被一个小姑娘指着鼻子挑毛病,面子上多少下不来,脸色顿时难看了。 民夫们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看着陈冬梅。 他们只听说燕老板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而眼前这个,年龄正好相符。 看来之前营造出来的宽和都是假象,这才是真的。 第1480章 要么就不要宽和,毕竟以往服劳役的时候都是那样的。 要么你就是真的宽和,这样骗人算是什么意思? 民夫们感觉受到了欺骗,他们躁动起来,开始跟陈冬梅理论。 陈冬梅也是厉害,她舌战群雄,丝毫不落下风。 工地上的火气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演变到全武行了。 董明春迅速跑到了陈春燕面前,“大小姐,姑奶奶跑到工地上闹事去了。” 陈春燕的脑仁立刻开始痛了。 她起身大步往外走。 从宿舍到工地毕竟还是比较远,她骑了马,董明春就没有跟上来。 她催促踏雪,“驾。” 等她到工地时,事态已经发展得很严重了,一些民夫已经激动得红了眼睛。 她跳下马来,走到陈冬梅面前,根本不理会她说了什么,扬起手就扇了陈冬梅一巴掌。 陈冬梅被打懵了,她捂着脸定定地看着陈春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陈春燕:“给我滚!” 陈冬梅嗷一声扑过来,要抓住陈春燕。 陈春燕扬起腿就踹了陈冬梅一脚,“你怎么就给脸不要脸呢?你以为你是谁,你要求我的时候,你就找上门,不求我帮忙的时候,你就来捣乱,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原谅你?” 她转身指着几个丫头,“给我打,今天不让她有个印象深刻的教训,她还以为能在我的地盘上作威作福。” 几个小丫头早就看不惯了,只是她们见陈冬梅与陈春燕长得有些像,一时间不敢动手而已。 听了陈春燕的话,她们一拥而上。 陈冬梅再悍勇,她也不可能以一敌几十,顿时被打得嗷嗷叫。 民夫都懵了,原来这不是燕老板,是跑来捣乱的人啊。 他们都看向了陈春燕,这位才是,果然长相和气质都是不凡。 陈春燕一直没有喊停,等到陈冬梅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敢再还手时,她才挥了挥手,示意差不多够了。 有一个脾气大的小丫头,在陈春燕喊了停之后,还趁机打了一巴掌,饶是如此尤觉不解气。 陈冬梅呜呜地哭,“你们都欺负我,你欺负我,谢楠也欺负我。” 陈春燕:“你也不想想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你,一个人不喜欢你,可能只是因为你们俩人有矛盾,可所有人都不喜欢你,那就是你有问题。” 陈冬梅:“我有什么问题,我才是正头娘子,那个小妾有了身孕,谢楠当宝一样……” 陈春燕:“谢楠三十几岁了,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他当宝一样是应该的。而且这事儿你跟我说不着,你应该回娘家求援,而不是来找我。” 陈冬梅:“你!” 陈春燕:“我如何?我说的才是道理。你自己的家是需要你自己经营的,不是每回闹一闹,所有人都得让着你的,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们不是你爹妈。” 她说完之后,吩咐小丫头,“把她送回谢楠那儿,告诉他,他教不好他的女人,我出手帮他教了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介意连他一起教。” 太解气了! 所有民夫看到这一幕,怨气尽数消散了,慢慢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砌墙。 第1481章 谢楠好生温言软语劝慰了余秋谷一番,立刻命人寻了马车来,先行将余秋谷送回望江,还特地叮嘱不要着急,路上慢慢走。 顺带着他对李婶儿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他让谢与人准备了一车礼物,送去李家,算是奖励。 礼物里上档次的不多,都比较实在,米面布料,都是李家用得上的东西。 李婶儿高兴得不得了,等谢楠走了,她便拉着余秋谷夸,“你瞧瞧,对你多重视啊,陈冬梅先进谢家又如何,还不是你更争气,抢在她前面让肚子有了动静。” 余秋谷腼腆地笑,她眼里全是志得意满。 她一直想过人上人的日子,如今终于过上了。 谢楠回到陈家新宅时,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两个五大三粗的小丫头杵在那里。 他问:“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小丫头不卑不亢地说:“我们是三井村燕老板手下的人,奉了燕老板之命送谢太太回来,顺便捎一句话给你。” 谢楠点点头,“什么话,说吧。” 小丫头:“燕老板说了,你的女人你自己管教不好,她今天出手帮你教了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她不介意连你一起教。” 她说完话,拉住同伴,头也不回地往三井村去了。 谢楠的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推开门,便听到了陈冬梅的哭声,“娘,陈春燕打我,你看她给我打的。” 陈二婶哪里能忍,“她哪里来的胆子?!你等着,我找她去。” 她刚出东屋,便对上了谢楠阴沉的眼睛。 谢楠站在院子里说:“陈冬梅,如果你再给脸不要脸,我就给你一纸休书,你就留在娘家闹腾吧。” 陈冬梅立刻收住了哭声。 谢楠转身去了西屋。 陈二婶麻爪了,她回到了东屋里,问:“那我现在还去不去找陈春燕算账。” 陈冬梅狠狠瞪了陈二婶一眼,她起身朝西屋跑。 在她眼里根本没有亲人朋友,只有能利用或者不能利用的人。 西屋的门紧锁着。 陈冬梅用力敲门,“你开门,开开门。” 谢楠:“你就站那儿,好好思考一下你错哪儿了。” 陈冬梅:“你欺人太甚,这是我家!” 谢楠:“七出之条,善妒便是其中的一条,你得知道,我随时能休了你,让你滚回家吃自己。所以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说话先过过脑子。” 陈冬梅:“你在家里放了那么多女人,我说什么了?” 谢楠:“你没当着我的面说,在背后还说得少了?” 这是个没有脑子的女人,在家里也不会笼络人,那个院子简直四面漏风,发生个什么事情,不出半个时辰,全府上下一准儿全知道了。 陈冬梅讷讷,“那又如何,几个女人做得到……” 谢楠打断陈冬梅的话,“你得搞清楚,我以前忍你,完全是看在陈春燕的面子上,可现在看来……陈春燕也已经对你忍无可忍了,那我何必对你客气。你真是可悲啊,连现实都看不清楚。” 他其实很不习惯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伤人的,但他说得稍微拐一道弯,陈冬梅便一准儿听不懂。 第1482章 陈冬梅凉凉地看着谢楠,心里发狠地想:你那孩子长得大才好。 她到底没有再硬顶谢楠了,脱了鞋子,躺在炕上。 她浑身都痛,得养养。 谢楠命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追余秋谷的马车。 他当时就让人慢慢地赶车,别颠着余秋谷,那马匹别说是跑起来了,跟散步没什么区别,哪怕他慢了许多,依旧能追得上。 他过来叫陈冬梅,“赶紧起来,得出发回家了。” 陈冬梅并不动。 谢楠看着陈冬梅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还敢生他的气,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还想着要让他道歉,让他服软是不是,呵呵,不走拉倒,就在娘家好好待着吧。 他多年五子,好不容易有了孩子,那孩子自然比谁都重要,他再懒得说一句话,大步出了陈家,上马车走了。 他催促谢与人,“赶紧去追余姨娘的马车。” 过了会儿,他又问:“我让你们去县城里买的补品,你们买了吗?” 谢与人:“燕窝看着不大好,我们买得少,等过段时间再来瞧瞧,那时候掌柜的就上新货了。” 谢楠点头,“如此这般也行。” 谢楠刚刚出门,陈冬梅就倏然坐了起来,扬手就把枕头丢了出去。 她大喊大叫的,“谢楠你这个混蛋!” 她的叫骂声,谢楠自然是听不见了。 而此时,陈竹心却抱着陈修学到了陈春燕的面前,她有些忐忑。 她本来就是在三井村客居的,每日带着孩子去这里搭把手,那里搭把手,没个正经活计,算是大半个吃白饭的,心中没底。 听到陈冬梅闹腾,她心里发虚,便过来想问问情况,生怕被陈春燕迁怒了。 陈春燕知道陈竹心的小心思,当即道:“你是你,她是她,你们不相干,你好好住着就行。孩子最近好着没?” 陈竹心放下心来,“好着呢!偶尔也敢跟哥哥姐姐们玩耍了,就是不大爱叫人。” 陈春燕:“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不可否认,自来熟的人在职场上容易混得开,但陈春燕却不是很喜欢那种人,觉得不可深交。 见第一面就称兄道弟,那该有多少兄弟,万一哪个出点儿事儿,你帮不帮?帮得过来吗? 陈春燕在某些事情上有自己的坚持,就比如说,她所认可的朋友只有三四个,其他的要么定义为同事,要么定义为合作伙伴,要么定义为下属等等,但都不是朋友。 陈竹心听了欢喜。 她知道陈春燕没有跟她说客气话的必要,只要说了,那么必然心中就是那么想的。 呵呵,她的儿子也算是小小地得到了陈春燕的认可呢! 陈春燕:“你儿子还小,带着也不方便做活计,平时就去书局那边,跟赵小姐学习学习,等把字儿认齐全了,就去她那儿打个下手。” 她偶尔看到陈竹心巴巴地帮小丫头的忙,其实也觉得挺心酸的。 陈竹心愿意进步,她就愿意给这个机会。 陈竹心红着脸低头,“我都这个岁数了,也不知道学不学得会。” 陈春燕:“哪个岁数?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第1483章 陈春燕很是看不得如今的古人动不动就觉得自己老了的做派。 十几岁就想着结婚生子了,三十几岁就想着含饴弄孙,天啊,人的一生哪里需要过得如此着急? 她不是很高兴地说:“十五六岁正是学习的年纪,何必把自己限定死了。你也看到了那些寡妇都能再醮,你只是和离,为什么不可以?” 陈竹心心中一惊。 她想起了陈春燕对于没用之人的态度。 牙行的人来时,根本没要钱,就让人把那些妇人给领走了。 不管那些妇人怎么哭号都没用。 董明春当时只在旁边淡淡地说了句,“三井村不留混吃等死的人。” 陈竹心害怕自己也成为混吃等死的人,最后被扫地出门,这才到处帮忙。 但现在看来好像还不够。 她讷讷道:“我知道了,从明天开始我就去赵小姐那里帮忙。” 陈春燕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行了,你忙你的去吧。” 之后几天,过得很是忙碌,她提前写好了这个月份的稿子送到了闵大人那里,然后就专专心心地弄三井村的防御了。 燕儿爹燕儿娘两个大概是听隔壁的丫头小子们讨论了,知道三井村如今的处境,便急急让盛小冬给陈春燕带话,让陈春燕赶快住到城里来。 陈春燕自然是不肯的。 未战,主将先逃,还有何军心士气可言? 别看陈春燕只是一个小姑娘,她在三井村的作用无疑是主心骨,所以这个时候她走不得,不但走不得,她还得表现出很有信心的模样。 人人都看到她每天信心满满地巡查,大家心里都有了底,三井村的人甚至觉得鞑靼人就是土鸡瓦狗,他们必能一战破敌。 这就是在战略上藐视敌人。 陈春燕不是个盲目自大的人,所以她会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火枪火炮的图纸还没弄到,那个里面的构造不是一两天凭空琢磨就能琢磨得出来的。 陈春燕自然不会在那上面花时间。 她在让医馆送来了一些炸药原料,带着董明春等几个最信任的人做炸药的同时,她还画了投石车的图纸,让郑林那边无论如何都要弄出来。 人的臂力和投掷能力不是几天,十几天就能锻炼出来的,陈春燕根本不敢将希望放在这些人天赋异禀上。 她怕就怕那些人没把炸弹丢出去,再炸着自个儿,那可就完了。 那些初代混凝土弄出来的墙,可禁不住炸,到时候炸个豁口出来,鞑靼人怕不是要笑死。 两层围墙同时开建,速度还不慢,不仅如此,陈春燕又调集了一群民夫去挖坑埋炸弹,然后引线拉得长长的,上面只薄薄撒一点点尘土,这样人躲在远处,就可以将炸弹点燃了。 当然了这只是二道工序。 第一道工序是……射火箭,人工点的,都是点的漏网之鱼,以求每个炸弹都能炸了。 这边如火如荼地准备着,那一群鞑靼败兵也与他们的大队人马汇合了。 他们的长官看到他们的损失如此惨重,自然一巴掌扇在了领队人的脸上,“没有用的狗东西。” 第1484章 草原人信仰狼,而被骂成是狗,那是极为屈辱的事情。 那人立刻道:“小人愿为马前卒,再袭汉人的村子。” 鞑靼人的千户官也不是个傻子,什么时候汉人的村子也能让他们吃大亏了?这很不可思议。 是以也就显示出了这个村子的不凡之处。 这是一块硬骨头,搞不好就要崩牙,那是他都扛不住的追责。 他冷静地道:“那些人的实力到底如何?” 百户官眯起了眼睛,似在回忆,“他们没有骑兵,如果论冲阵,他们并不强,可是他们弄出来了一种小罐子,点燃了之后投出来,会爆炸,那个杀伤力很大,即便没有被炸死,也会惊了马。” 说起马……汉人真够不要脸的,先丢出鞭炮,炸得惊了马,一部分马跑远了,他们才开始攻击。 他敢说那些汉人回过头来就会把马弄回去养着。 真是心疼啊,都是上好的战马。 他细细地把知道的情况全说了,千户官的脸色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汉人什么时候这般厉害了? 千户官:“我们没有粮草,先去抢一些粮草再去会会那个村子。” 他们是狼,汇合在了一起就不允许后退,不然回到王庭,他们也难逃罪责。 他们拐了个弯,倒是给了陈春燕更加充分的准备时间。 郑林在高压之下,终于将投石车弄了出来。 这玩意儿虽然名为投石车,实际上它投的不是石头,是炸弹,炸弹可比石头轻多了,是以投石车也不需要太大。 投石车上装着四个轮子,这是为了方便搬运,而轮子后面弄了个小卡子,搬运到了合适的地方,把小卡子弄下来卡住,就没法移动了。 郑林在制作投石车时,就感觉这个设计挺巧妙的,很多地方都能用得上,他还得等闲下来了再思考思考。 他们赶工制作东西,只要是陈春燕点名要的,都是陈春燕这边直接拨款,事后再来计算陈春燕的抽成,这就是程序,一点不能乱。 不过过了这么一道手,郑林他们的提成倒是一分也不会少了。 陈春燕站得远远的。 他们准备在荒地上试投石车的威力。 三个小子为一组操纵投石车,一人校准,一人放炸弹点引线,一人发射。 这需要配合,没有那么多炸弹给他们造,陈春燕就让人用了同等重量和制式的陶罐来替代,给他们练手感。 他们昨天练习了一天,今天是来表演给大家看的。 董明春让他们打气精神来,如果谁给陈春燕丢了脸,仔细他们的皮。 一个小子眯着眼睛瞧前方用石灰粉画出的圆圈。 那个圆圈直径一丈,算是很大了,而且距离不过百步而已,这都打不中,真是十分丢人了。 小子调整好了角度和位置,“好。” 一个小子马上放上炸弹,点燃了引线,而另一个小子,立刻将炸弹投放了出去。 炸弹掉在了地上,几息后,才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董明春都给吓了一跳,“大小姐,你这是又调整了配方吗?” 也不算是调整了配方,就是纯度更高了而已。 第1485章 不仅仅是董明春,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真是太吓人了啊! 盛小冬跃跃欲试,“大小姐,让我也试一次吧。” 陈春燕呵斥:“胡闹!你根本没有练习过,怎么能试,万一伤到了自己人怎么办?” 男孩子大抵都是喜欢刀兵之类的东西的,被呵斥了盛小冬也不生气。 他笑呵呵,涎着脸皮说:“大小姐,我也可以学的嘛,只要你让我去学。” 陈春燕看着盛小冬,但笑不语。 盛小冬被看得心里发毛,但感觉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董明春呵斥:“你这个惫懒的东西,连人家小姑娘早上都要出操训练,你那时候在干什么,在睡大觉?你还好意思说你也可以学,你怎么学,在梦里学吗?” 盛小冬当时就震惊了,“话不是这么说的啊,我是第一批进酒楼的员工,之后兢兢业业,你们有什么事儿不是第一个想到叫我去办吗? “我那时候哪有这样的训练啊。等武师父来了,我都已经有了固定的活计了,我怎么加得进去?” 他超级委屈的。 如果他知道那些被武师父收拾过的人能有今天,他一定会加倍努力加入他们。 他现在倒是忘记了,他还嘲笑过人家,乐呵地说:哎,他们真惨啊,没一天能睡饱的。 董明春火了,“滚滚滚,别在这里添乱。” 盛小冬委屈巴巴地滚了。 陈春燕哑然失笑,“他能力还是有的,就是太跳脱了,是得压着点儿,不过也别压得太狠了,我们安排活计还是得根据个人的兴趣来。” 三井村的人乃至来观摩的民夫都有些意动,如果自己也会用那些东西,就能保卫家园,不再受鞑靼人的侵袭了。 陈春燕见缝插针的本事便显露了出来,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纸,内容写的是大白话,保证所有人都能听懂。 董明春接过纸,“大家安静点,咱们东家有话说。” 人一多就显得闹闹嚷嚷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董明春:“咱们三井村欢迎移民,也欢迎大家来做工,我们现在招收木工、纺织工、绣工……待遇从优。 “同时,我们也欢迎你们把小孩送到这里来读书,学堂管中午一顿饭,学费有条件减免。这个条件是孩子毕业后必须至少在我们三井村的产业里做五年工,五年后,愿意留的可以留下,不愿意留的可以离开。 “当然了,如果一开始就不愿意留下,也不要紧,但需要全额交付学杂费,就只有这一点要求。我们的学堂很快就要再次开学了,欢迎大家踊跃报名。” 卫所那边送来的小孩看着木木呆呆的,廖敏柔试着给他们上了一堂课,她问他们听懂没有,他们都说听懂了,然后她就考了考他们,结果没人答得上来。 廖敏柔当时差一点被气到原地爆炸,不会就说不会啊,你干嘛要说会? 她跑来跟陈春燕抱怨。 陈春燕想了想就决定,先让那些小孩去玩儿,先把人玩儿活泛起来了,再继续读书。 第1486章 这一茬人回去跟家人商量之后,再送孩子过来,恐怕需要几天,当然了,至少也得在鞑靼人的进攻被打退之后。 那时候卫所那边送来的孩子恐怕也差不多放得开了,可以开始往下学习了。 陈春燕点点头,很满意自己这个决定。 村口的道路本来就不是很宽,忙活了那么多天,围墙也差不多要修建完了。 民夫们手里有了些活钱,可以添置些东西,感觉还不错。 眼看着他们就得离开了,忽然觉得有点儿舍不得,这么好的活计,他们回头上哪儿找去? 有胆大的见董明春是管事的,说得上话的,便来找董明春讨主意,“眼看着围墙就要修好了,我们也闲下来了,不知道还没有其他活计需要我们去做?” 董明春:“当然是有的,看到那条路了吗?那个全部要用混凝土铺一遍,还得铺平了,压实了。” 这事儿是陈春燕之前就交代下来的。 只不过陈春燕都没决定是用水泥还是用石板。 用石板有个好处是,如果路要改道,把石板撬起来,搬走就行。 如果铺成了水泥路,就现在的技术条件……且有得凿。 但不管怎么说,路面还是必须要平整的,不然不利于人行走。 武师父每天带着人跑步,也容易崴了脚。 民夫们一听董明春这样说,心里就高兴了,手里没有活钱,抗风险的能力就差,万一有点儿事儿,他们就得卖儿卖女。 那自然是得抓住每一分赚活钱的机会不放手啦。 民夫们今日回家就把三井村要招收学生的事情说了。 赵青苗就是其中一个。 农村里嘛,别想有特别好听的名字,他的名字还算是不错的了。 他出生在地里的苗刚刚出青的时节,就叫了这个名字。 可他不想自家的儿子和孙子以后都这样取名字。 他听说孩子进学后,如果名字不好,先生就会帮着改。 他以前都想都不敢想他家的孩子还能入学的,首先他家就交不起束修。 他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妻子说了:“三井村的学堂要招收学生,我想让咱家的孩子去进学。” 青苗媳妇脸色立刻就变了,“你怕不是得了什么癔症吧,你才去赚了几个钱,就想送孩子读书,那是我们读得起的吗? “你出去看看村东头那家,那家不是读书的?结果呢,听说现在都还没能中个秀才。 “他们家原先还有三十亩还是五十亩地来着,现在呢,恐怕连十亩都没有了吧。 “今年收成下来了,他们家的粮食堪堪够一家人嚼用,要是谁生个病,家里就得饿死人了。” 赵青苗不乐意了,“我说的读书,跟你说的读书不一样,那个学堂我去看过,听说……小学毕业就能当账房先生,如果天赋好,继续读,前途肯定更好。” 青苗媳妇不肯信,“你别是被谁骗了!” 赵青苗:“哪有这样骗人的!人家说了……” 他就把学堂的福利待遇说了一遍。 青苗媳妇这才坐正了身体,“那个五味居酒楼?我倒是听人说过,那些人都说里面跑堂的都挣得不老少,如果去了学堂能进里面做活计,那个学堂倒真去得。” 第1487章 赵青苗把家里的孩子全部叫了过来,“我和你们娘商量过了,送你们去学堂读书。” 大儿子立刻不干了,“我不去,我还得在地里帮娘干活。” 青苗媳妇就看向了赵青苗。 地里的活计,她确实干不过来,如果赵青苗刚好要去服劳役,收成肯定好不了。 赵青苗:“你这个憨货,你的年纪今年如果不入学以后就没机会了。人三井村的人说了,如果不是给三井村立过大功的,超过十二岁,人家就不要了。” 大儿子梗着脖子,“读书有什么好的,读书能吃饱饭吗?” 赵青苗气得都要上手了,“你怎么这么犟呢!我跟你说三井村的学堂跟别处的学堂不一样,你学出来之后,就是能吃饱饭。 “他们不学四书五经,哦,也不是不学,就是学得少。他们学数学,学出来后就可以做账房先生。 “学那什么……哦,叫物理的,学完之后,盖房子,做木工活都不在话下。 “还有那个化学,听说学好了可以制药,如今大夫少啊,谁家请大夫,不得客客气气的啊,你说这是不是能赚钱?” 大儿子狐疑地看着自家爹。 他爹说的那些东西,他听都没听过。 赵青苗见他儿子不在反对之后,大手一挥,“女儿也去。” 只有七岁的小女娃,长得干干瘦瘦的,听到自己被点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爹,我也去啊?” 赵青苗:“也去!你们是没看见啊,三井村的女娃有多厉害,简直不比男娃差。 “有的女娃职位比男娃高,还可以喝得男娃大气都不敢出。 “我们家的女娃不敢说跟人家一样厉害,至少也得有一技之长吧。” 青苗媳妇:“读书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让我家女儿去学堂……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哟!” 赵青苗想得很明白,“那就嫁到三井村去。三井村的规矩,今后不管那些小子们多么发达,本事多么大,都不允许纳妾。而且只要敢欺负媳妇,就可以跟他们的大小姐告状,一准儿让那些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青苗媳妇:“这是掉进了福窝里啊!” 大丫高兴起来,“那我也要去!” 赵青苗:“咱们家住得比较远,我们大人来回跑没关系,孩子天不亮就得出发上课怪可怜的,你给他们收拾收拾东西,送他们去住校。” 青苗媳妇:“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赵青苗:“衣服什么的,你看着准备,人家也没说。只是学堂只管午饭那一顿,早饭和晚饭得你们自己做活赚,记得勤快点,别到时候吃不饱哭鼻子。” 大儿子:“爹您放心,我肯定看顾好弟弟妹妹。” 赵青苗摆手,“三井村的规矩,进了学堂就必须自食其力,不许别人帮忙。我今天去看到还有比大丫小一岁的女娃在自己洗碗。” 青苗媳妇立刻去收拾东西了。 三个孩子都要离开,她的心一时间空落落的。 赵青苗看到青苗媳妇那个样子,就不得劲儿,“你别做那个表情,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人家学堂每七天休一天假,可以回家。” 第1488章 第二天一大早,赵青苗要去三井村上工,就说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提前去适应适应,也可以帮着学堂干点活,给先生们留个好印象。 青苗媳妇很是不放心,起来揉面,准备给孩子们做一点饼子带在身上,生怕孩子们饿着。 赵青苗皱着眉头摆摆手,“三井村哪里能饿着他们!我们中午在工地上吃饭,都能吃到肉!我听说学堂比咱们吃得还好! “学堂半下午的时候,还会发一次点心给大家吃呢!你想想看,五味居的点心,多金贵啊!” 青苗媳妇就不揉面了,“你说得我都想去学堂了。” 赵青苗呵呵笑,“你是去不了学堂了,但是可以去作坊试试。东家说了,作坊一直在招人。只要手艺好,考试合格,就能加入。 “如果你也去三井村干活了,咱们家说不准就能搬到三井村去住了,那边的楼啊,你是没看到啊,修得可好了。 “我听他们说新修的楼一共有五层呐,我们这儿的楼,哪里有五层的?! “你女红不是不错么,我都打听清楚了,绣房目前最赚钱,但是出活慢,收入反而不是最高的,而编织作坊别看一件的提成少,但是耐不住数量多,我听说她们一个月也能挣二三两银子。” 青苗媳妇激动了,“二三两银子,那就是一亩中等旱地!能那么赚钱吗?” 赵青苗:“人家犯不上骗我们。我们去了之后,如果不是,那不得离开么! “人家都说清楚了,卖一件货出去,假如说那一件货是十文钱,那么一文钱给设计出了这种编织方法的女工,一文钱给编织女工,一文钱给负责卖货的人,一文钱给东家。 “剩下的钱存起来,如果作坊有什么事情,就用那些钱应急。 “你瞧瞧,如果进去了,其实你拿的钱跟东家拿的钱是一样的,只要做的东西足够多。” 青苗媳妇:“呀!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赵青苗:“可不嘛!你得早些去,免得作坊招够了人,不要你了。” 青苗媳妇:“要不我今天跟你们一起去?” 赵青苗:“那也可以!” 于是一家人便收拾上路了。 董明春跑到了陈春燕面前,“村子里突然来了很多人,说是来佃土地种的。” 她心里还纳闷儿呢,昨天明明说的是招工,今儿那些人怎么想起来来佃土地了? 陈春燕笑了,“嗯,很好,之前做的事情有结果了。” 一万亩地,可不是说种,立刻就能种上的,现在还有绝大多数土地还荒着,种不过来啊。 这些人来得正好。 陈春燕:“你跟他们说,每亩地,咱们收八十斤豆子,剩下的都是他们的,让他们赶紧去种,再晚可就要影响冬小麦的种植了。” 董明春转身就走,她也知道农时耽搁不得。 她到了那群人面前,这些人看上去都认识,聚在一起抱团,生怕人欺负他们。 她说:“东家说了,每亩地收八十斤豆子,剩下的都是你们的。” 轰! 真的,竟然是真的。 这个地主是收固定粮食数量的,而不是抽成,有盼头了! 第1489章 许多事情并不需要陈春燕亲自来办,但她得坐镇,告诉所有人,董明春这样的安排完全是因为她的态度。 来的人太多,又都是外乡人,陈春燕不可能让他们与三井村的人住在一起,怕生事,就让他们住进了村民的老房子里。 那些老房子集中在宿舍区附近,也方便管理。 离宿舍区远的,当然全部已经拆了。 赵青苗带着媳妇也一早到了地方,他先跟董明春打了声招呼,说明了来意。 董明春:“那你们得等一下,我这边得先处理好了佃农,才有空考校你们。” 赵青苗和青苗媳妇对视了一眼,犹豫着道:“我们家那口子确实是想进作坊的,但田也得种,您看……” 董明春终于转回了头,她低头看了一眼青苗媳妇的手,“种地手会变粗,再去作坊容易弄坏线,不太适合,所以你们只能选一样。” 赵青苗有些为难,他们本来就是冲着活钱来的啊。 董明春:“怎么了,有问题?” 赵青苗就道:“我媳妇力气大,作坊那边如果有需要做体力活的,找她就可以了。” 董明春心中一动,想起三井村的小丫头力气大多不大,每次搬货都非常费劲。 陈春燕还说要照顾她们,要不然小时候伤到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货物被特地打散了搬运,每次都特别麻烦。 她道:“力气有多大?来试试。” 赵青苗心中一喜,一把拉过媳妇,“这就是我媳妇。” 董明春叫人搬来了一百斤的粮食,“别逞强,能行就是能行,不能行,以后也能找到其他活儿干,身体是自己的,得爱惜,知道吗?” 青苗媳妇连连点头,她下腰沉力,轻轻松松便把一百斤粮食扛在了肩头。 嚯! 可以啊! 董明春:“来,放下吧,你以后就跟着守仓库,平时就搬搬货,这个活计就是平时轻省,出库入库的时候累一些。” 青苗媳妇:“多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董明春:“不用您啊您的,在我们这里,没谁比谁高贵,您这个称呼只用在父母长辈身上。只要守规矩,就连东家,对我们都一样和气呢!” 青苗媳妇下意识说:“那可是个好东家啊。” 董明春淡淡瞥了过来。 赵青苗赶紧拉住了媳妇,免得媳妇乱说话惹了人家不喜。 董明春却笑了,“东家确实是好东家,所以你们得勤勉些,好好做事,不可懈怠,更不可因为东家人好,就觉得好欺负,如果那样想,离倒霉也就不远了。” 赵青苗:“我们晓得的。” 董明春:“我看你们还带着三个孩子,是来入学的吗?去学堂吧,找廖先生,她会安排的。” 赵青苗千恩万谢地走了。 学堂那边就没有招工的地方火爆了。 不是谁都跟赵青苗似的,那么有魄力的。 孩子对于家里来说就是一份劳动力,送来读书就少了一份劳动力,很多人家不肯的。 廖敏柔站在二楼走廊上往下看,跟赵夫人说话。 “情况一般,开学之后能凑够一个班就不错了。” 未免浪费教学资源,陈春燕要求一个班得四十到五十个人。 第1490章 陈春燕记得她读书那会儿,初一的时候,一个班只有四十多个人,一个年级只有二十多个班,而到了高三,一个班就有七十多个人,一个年级有四十多个班。 可见竞争的可怕。 当然了在这样的竞争之下,前一百名的含金量当然是不一样的,那妥妥的,基本上都是冲排名前十的大学的料。 陈春燕要的就是这一份竞争力。 她当然是要择优录取的,毕业考核排名靠后的,那就放出去,让他们自己找活计去! 人少了,还要择优录取,那就是扯犊子,自个儿都不够用呢! 现在还只是小学,这些学生也就学个基础知识,当不得大用。 还得看升学后如何。 小学的人少了,就意味着中学的人也少,同样的,大学的人更少。 头疼啊。 陈春燕短时间内不会截至招生,她根本不满足于如今的学生数量。 她有空时,还在继续编写教材,对于之前编写的教材也有增补。 人的记忆就是这样,你专门去回忆时,不一定想的起来,放下之后,过一段时间,脑海里说不定能冒出点什么东西来。 赵夫人知道陈春燕的心意,她也是为数不多看过高等教材的人之一,听到廖敏柔的话,不禁摇了摇头。 她说:“还远远不够啊,招满三个班才是咱们的目标。” 廖敏柔震惊了,“三个班?陈春燕到底赚了多少钱,供这么多人吃喝,她不吃力吗?” 赵夫人:“这是花再多钱都得去做的事儿。燕老板说了,招生得把淘汰率考虑进去,我们就算招满了一百五十人,升入中学的顶多五十人,升入大学的顶多十人。而那十人才是燕老板真正看重的,你想想看……” 廖敏柔狐疑地看着赵夫人,“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事情?” 赵夫人苦笑,“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也就是几本书而已,那几本书要等第一批小学生毕业后,才会放出来。书局那边已经开始雕版了,教材和字典准备同时印制。” 廖敏柔:“陈春燕真是不计成本了。” 赵夫人:“燕老板高瞻远瞩,走一步看三步,谁说她不计成本了。” 廖敏柔无语了,“她不在这里,你不用拍她马屁。” 赵夫人哑然失笑,“教材和字典以后都是要收费的,只不过价格低一些而已。你想想燕老板如今的举措,明显是想让这些人都富起来。他们富了,还会在乎那几个买书的钱吗?谁不想自家孩子摆脱地里刨食的命运?” 嗯? 陈春燕真够精明的啊! 廖敏柔惊呆了,原先不是说免费让大家学习吗?好家伙,做出个样板之后,就扩大了招生,明面上还是免费读书,暗地里钱过了一道手,大部分又回到了自己手里不说,地里的活计也有人做了。 她挠挠额头,觉得陈春燕这一手玩儿得有些漂亮,很值得她学习。 她转而问:“粮食储备得如何了?” 赵夫人:“这个我不知道。” 廖敏柔:“我家准备在三井村建粮仓,你们要建的话就一起。” 赵夫人:“这事儿还是得跟东家商量才行。哎,你看,又有人来了。” 第1491章 赵青苗如许多父亲一样忐忑地领着自家的孩子到了学堂门口。 他到了这里才开始担心,孩子会不会被学堂收,孩子在学堂会不会过得好,孩子能不能跟得上学习进度…… 他手脚僵硬地站在那里,都没敢进门。 有成年男子在,廖敏柔不方便出面,她好歹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哪怕思想已经被陈春燕带跑偏了,也还是得顾忌家里的想法。 她可不想到府城时,被说三道四,所以底线还是要遵守的。 如赵青苗这样的家长便由赵夫人接待。 赵夫人也不能单独接待,她家那口子比谁都封建,于是她下楼来时,还带着两个小丫头。 赵夫人:“可是带孩子来入学的?” 赵青苗愣愣地点头,“听说只要愿意,孩子就能进来读书,我就带他们来试试。” 赵夫人:“规矩可知道了?” 赵青苗赶忙道:“都知道了,他们会守规矩的。” 赵夫人笑了,“不是那些规矩。” 她带着赵家一家人往里走,“是考试的规矩!学堂的学杂费目前是全免的,学生需要通过了考核才能升学,升学成功,学杂费继续全免。 “如果留级了,第一次留级,午餐的补贴会被取消,就得自己带口粮了。 “如果留第二次级,那么就得自己付杂费了。 “如果留第三次级,那么连学费都得自己出了。 “如果到了第四次还考不过,那不好意思了,会被退学。” 呀!还有这样的规矩! 赵青苗看了一眼自家娃,叮嘱道:“你们可得好好学,你老子我可供不起你们三个人读书。” 赵家三个孩子连连点头,就连他的小女儿眼睛中有的也只是坚毅。 赵夫人很满意,她就喜欢努力的孩子。 她继续介绍道:“我们每七天休沐一次,但也不是完全让孩子玩儿,还是有作业的,家长得监督孩子做完。 “我们一学期是三个月,你看我们第一学期入学的学生现在都开始复习了,他们会在本月底参加考试。” 赵青苗抬眼往窗户里面看,里面的孩子都坐得端端正正的,手里拿着笔写写画画着什么,偶尔有一个孩子起身,拿着书本去讲台上问问题,问完之后又回到了座位上。 那样小小一个人儿,就让人不敢直视了,那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身上才有的自信啊。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明明就很普通,跟他身上穿的一样普通。 他又看了自己孩子一眼,自家孩子并不比这些孩子少点什么,别人行,自家孩子也行。 赵青苗:“孩子就交给学堂了,不听话,该打打,该骂骂,不要手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意见。” 赵夫人摇摇头,“我们不赞同体罚孩子,有话好好说,孩子们哪怕再调皮的,都是能教好的。” 赵青苗连连搓手,“是,是,先生说得对。” 赵夫人笑笑,拿出报名表来。 她也没指望赵青苗能自个儿填写,她便开始问问题,赵青苗答了,她就写在报名表上。 填完之后,她说:“你们现在回家去也行,住进宿舍里也行。宿舍那边有宿舍的规矩,这得问那边的人。” 第1492章 赵青苗问清楚宿舍在哪里,便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学堂。 学堂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们见都没见过,尤其是孩子们,他们看得眼睛都移不开。 叮铃铃。 下课铃响了起来。 一群学生蜂拥而出,占据了操场上最有利的位置,开始玩儿球。 赵家的三个孩子这才知道,哦,原来地上画的那些线是这样的用处。 他们也好想尝试一下啊! 没关系,他们很快也能进学堂尝试了。 他们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宿舍很好找,沿着那条最平整的石子儿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宿舍楼前忙忙慌慌的,很显然之前报了名的学生此刻都聚集在这里。 盛小冬拿着土喇叭说话,“男生往我左手边的楼去,女生往我右手边的楼去,喂,你怎么左右不分啊!” 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都有些不够用。 学堂招收的男生多,但陈春燕买回来的小丫头更多,所以两相平衡之后就会发现,其实男女宿舍都紧张。 为了应付学生入住,木工作坊那边提供了大力支持,他们加班加点做了一批上下床出来,将原本的单人间,统统改造成了四人间。 宿舍区这边的单身宿舍就算是成型了。 今后成了婚的人得搬出来,搬到正在修建的筒子楼里去。 陈春燕也知道筒子楼不方便,但是筒子楼的建造难度相对来说要小一些,而且只建三层,速度也快。 筒子楼那边用上了水泥,当然了,是请了老练的匠人看过水泥的效果之后,匠人提出的修建方法,总之得保证筒子楼不倒才行。 筒子楼每层有一个厕所,一个洗漱间,做饭都得在楼道里。 不过因为是水泥的,所以用火也稍微安全点,不用担心像宿舍楼这边一样,如果点着了,就是烧整栋楼。 大家都看得到正在修建中的筒子楼,所以哪怕暂时变成了四人间,怨言也不是很多。 赵青苗拍拍儿女,“去吧,听他们的话。” 三个孩子都朝赵青苗点点头,分头朝两边而去。 赵大丫按照指示走到了女生宿舍楼门口。 宿舍楼前放着很多个大桶,还有一摞盆子。 有一个看着不比赵大丫大多少的小丫头老练地问:“报名了吗?” 赵大丫点点头,“报了。” 小丫头:“回执单呢?” 赵大丫赶紧摊开手,露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回执单。 小丫头检查过后,问:“你爹娘给你取名字没?” 赵大丫摇摇头,“没有,阿爹说,让学堂取。” 小丫头就冲门里喊:“赵小姐,又来一个没取名字的!” 她说着便从那一摞盆子里面取了两个下来,递给赵大丫,“往前走,领了你的生活用品,就去里面领你的名字。” 要有名字了! 赵大丫很是开心。 她端着盆子往旁边挪动,挪到一个大桶前,站在桶后面的丫头就往盆里放一样东西。 她们一边放一边介绍。 “这是香胰子,洗澡洗脸用的。” “这是香膏,擦脸擦手用的。” “这是毛巾,一共三条,你回去之后绣上自己的名字,洗脸、洗脚、洗澡的必须分开。” 第1493章 赵大丫完全被震撼住了,一个人原来可以这么讲究。 她以前那里有洗脸毛巾啊,脸都不洗的…… 她还领了水杯、牙刷等等东西,端在手里并不算太轻。 她赶紧往里面走。 有个小丫头站在值班室门口,喊:“哎,新来的,过来领你的名字。” 赵大丫就走到了值班室里。 赵小姐有一点点小崩溃,她从一大早开始,就坐在这里取名字,已经取了二十几个了,取得她头晕脑胀的。 男生那边没有名字的会由周文严报过来,就报一个姓氏。 她这边写了姓名卡交给小丫头送过去。 周文严就会告诉对方这几个字儿是怎么读的。 然后那孩子就会把姓名卡放进床头的卡槽里,方便查寝。 赵慧娘:“你姓什么?” 赵大丫:“姓赵。” 赵慧娘揉揉太阳穴,“那跟我一样,我们五百年前说不定是一家人。” 赵大丫原本很紧张的,被这一句话给逗笑了。 赵慧娘便写下了三个字:赵慧萍。 她把姓名卡递出去。 站在门口的小丫头低头看了一眼姓名卡,“302!你跟我来。” 小丫头大步往楼上走。 赵慧萍抱着盆子很吃力才跟得上。 到了拐角处,小丫头朝赵慧萍伸手,“给我个盆子,我帮你抱一点。” 赵慧萍:“没关系,不用了。” 小丫头:“客气什么!以后我找你帮忙的时候,你不许拒绝啊。” 赵慧萍立刻就喜欢上了这里。 她在家的时候做重活,哥哥们也不见得会帮忙呢! 两个人上了三楼,到了左手的第二个房间。 小丫头:“这个房间背阴,房间里的被子得经常拿出去晒晒。拖了地,记得通风,不然屋子里会有霉味儿。” 301寝室,也就是对门儿,是朝阳的,只不过人家来得早,住满了对面的寝室,来得晚的,就只好将就一下了。 陈春燕原本也住三楼。 但陈家新宅那边收拾好了,她昨儿就把东西送回去了,今天早上起床后,又把铺盖卷儿一打,那间宿舍就腾了出来,给小丫头们住了。 上面还有两层,住的都是大丫头们。 这些个年龄稍微大些的,都是人精,知道楼下吵,在换宿舍时,全部跑到了楼上去。 特别是四楼最受欢迎,大丫头们白天都要做活,不像小丫头一天到晚就是读书读书,她们的精力有限,回到宿舍基本没什么心思打闹。 是以五楼的人会按时睡觉,很快安静下来。 所以住四楼和五楼的区别不大。 唯一的区别是……四楼还没有漏雨的风险。 之前下暴雨那次,五楼有个地方有点漏雨,她们都记在了心里,虽然后来陈春燕找人来修了,但谁也说不好以后漏不漏了。 四楼的人气便直线上升。 小丫头也说:“楼上住的都是姐姐们,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只管上去问,听到哪个寝室有人,你就敲门。” 四楼往上就是双人间了。 姑娘们毕竟大了嘛,东西也多,而且十三岁往上的姑娘本来就少,陈春燕也就给了她们一些优待。 赵慧萍:“好的,谢谢你,我记住了。” 第1494章 这里真的很不错。 这是赵慧萍的第一印象。 等到吃中午饭的时候,这个印象就变得更加深刻了。 三菜一汤啊! 她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菜了?!根本没有。 家里吃饭都是窝头配咸菜,咸菜都没有多的,因为家里没有种很多菜。 都种在屋子后面那一点点地里,那一点点地能种多少,可想而知。 不仅如此,还有一道加菜,今天的加菜是炸的大酥肉圆子,一团酥肉就得有半个拳头那么大,看着好诱人啊。 但是那一道菜需要额外付钱。 她低下了头,她没有钱。 过了会儿,一个很威严的妇人走了进来。 来的正是董明春。 董明春:“欢迎你们加入三井村这个大家庭,只要肯努力,每个人都能在这里获得更好的生活。 “你们学习好了功课后,可以利用课余时间勤工俭学,我们也会按照工坊的标准给大家发放工钱。 “有了钱,你们想吃的东西,想戴的绒花就都能买了。” 赵慧萍想起来了,她一路上看到很多人头上都带着绒花,还有不少人手上戴着银镯。 原来她们都是自个儿给自个儿买的吗? 她的心里火热起来。 这个世界上,大抵就没有不爱美的姑娘。 赵慧萍也一样,她听得更认真了。 董明春:“你们可以随意选择作法加入,但你们年龄比较小,我建议最好还是加入编织作坊,那边比较容易入手。 “学会了之后,就可以领线回寝室编织了,编好了,送回工坊,验收合格就能领到钱。 “但你们得记住一点,不能为了钱影响学习,不然你们可能会被学堂退学。” 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十分严肃,她们来的时候,父母就已经交代过她们要好好学习,如果被退学,父母会抬不起头来。 董明春:“好了,你们继续吃饭吧。” 她离开了食堂,就去找了陈春燕。 陈春燕舒服地坐在自己家的书房里,久违的书房,多么亲切啊。 她写好了这个月份儿的稿子,送去给了闵大人,此时正在画图纸。 董明春:“新来的小丫头们都很乖巧。” 陈春燕:“那就好。不过如今看着乖巧不算是真的乖巧,让学堂那边注意一些,找一些刺头出来杀鸡儆猴。” 地皮子没有踩热前,只有愣头青才会跳得厉害,而农家的孩子没几个是愣头青。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早就见识过了生活的残酷,知道该如何看人的脸色。 这个时候绝对没人会闹腾。 董明春:“好,我这边会让人注意。” 她伸长了脖子看陈春燕的图纸,“你这又画的是什么?” 陈春燕:“这叫滑轮,可以省力,不过得找铁匠炼制出来。” 盛小冬对着土喇叭喊:“燕老板,有人找。” 陈春燕:“……” 多走两步都不行,是不是? 陈春燕出了院子,就看到一队人匆匆走了过来。 是卫所的人。 来的人不少,足足有五百人。 祁轩却没来。 陈春燕看到了熟人,便问:“周八一,你们家大人怎么说?” 周八一:“燕老板尽管放心,我们大人肯定会尽力保全三井村的。” 第1495章 陈春燕完全相信祁轩的话,祁轩如果坑她,那就等于坑自己。 只是很显然祁轩那家伙没有透露战术的打算。 那就算了吧,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祁轩现在对陈春燕可说是非常放心了,周八一他们带了那么多人头回卫所,这报上去就是大功,他估摸着他又能往上升一升了。 这还不算,还送过去了两千石粮食。 他当时就震惊了,他再一问周八一是怎么回事。 周八一老老实实交代说:“燕老板跟县衙里的师爷说,大人您带了五百人巡逻,正好遇到鞑靼人来袭,立马支援,打退了鞑靼人。 “然后师爷回去一报,就变成了您带着一个千户所巡逻……所以就送来了两千石粮食。” 祁轩不是没见过吃空饷的,他是真没见过吃空饷吃得这么夸张的。 三十个人就敢吃一个千户所的粮饷,陈春燕也是没谁了。 她不可能是家学渊源,她能这么熟练,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她天赋异禀! 祁轩是彻底的不担心陈春燕这边了,所以他并没有带着全部人马来源,他有别的计划。 周八一:“大人让我们带了一样东西过来,请燕老板过目。” 陈春燕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单筒望远镜,质量竟然还不错! 她接过来看了看,玻璃的通透度已经很高了! 果然啊,高手在民间。 她问:“这种玻璃能烧出大块的吗?” 周八一一脸茫然,他能知道个啥啊,他就是个跑腿的。 陈春燕摆摆手,“算了,派人去问一下吧。” 周八一也很为难,他们现在派人去问,在路上说不定就会碰到鞑靼人。 陈春燕有些恼火了,“你们每个人从现在开始学习骑马!” 上一次他们缴获的马匹还喂养在三井村里,他们带回了卫所,就会成为卫所的东西,实际上很不划算,因为他们都是步卒,那些马都会供应给别人。 而留在三井村就不一样了,陈春燕折算成钱给了他们。 他们可以用来给家里添置一些东西,新婚嘛,让家里看起来喜气洋洋的,岂不更好? 他们回去一说,新婚的那个滋味,真的很不错,这一次,大家立功的心更加火热了。 陈春燕:“春姐,安排他们去休息,枕戈待旦。” 董明春便带着一群人走了。 五百个人…… 打死了董明春,她也变不出那么多屋子给大家住了。 于是,兵士们只好寻了空地,开始搭建帐篷。 他们自个儿赶着大车,带着补给呢! 祁轩这一点还算厚道,陈春燕一点没截留地把粮食全都弄到了卫所,他要是再不拨粮草,让兵士们来吃陈春燕,他也觉得过意不去。 兵士们刚开始搭建帐篷,有个小丫头就过来了,“你们如果要方便,就去那边的临时茅厕,不能随地大小便。” 要换了旁人说这话,现在肯定都已经被锤了,但这个小丫头不一样啊。 兵士们把她看成了未来媳妇的娘家人,万万是不能得罪的,那自然是小丫头怎么说他们怎么做了。 茅厕是给工地搭建的,双层围墙已经建好了,民夫都去修路了,茅厕自然就闲下来了。 第1496章 兵士们应了,又把粮食交给小丫头,让帮忙做饭,他们得去挖陷马坑。 他们还是觉得围墙不够高。 没堆尸体的情况下,这么高的围墙倒是够用了,可如果鞑靼死了一批人,他们惯常会把尸体堆在城下,然后攻城。 那城墙高三五丈的,倒没什么,可三井村的围墙就高一丈半,稍微垫一垫,马就能跳过来,岂不是悬了! 他们扛着铁锹等工具到了第一道围墙之外,隔着几丈远的地方挖陷马坑。 按照他们的打算,陷马坑也得多挖几道,这么一溜排过去,坑得到多少马算多少马。 一部分人去了山中,远离主干道的地方,不叫人发现他们伐了树。 他们拖着树下了山,削成一根根尖木桩戳进陷马坑里,以此来造成更大的杀伤。 陈春燕其实有些心疼,合抱粗的大树啊,就这么用了。 她转身吩咐董明春,“他们在哪里砍了树,砍了多少树,都得做个记录,明年春上得补种回去。” 她曾经看过一个护林员的采访,树林其实是允许伐树的,但是会限制数量,而且伐多少得种多少,这样才能保护生态不受破坏。 而被伐掉的树相当于是树林正常的新陈代谢。 她觉得其实是有道理的,所以三井村周围山上的树也不是不许伐,但是得有节制。 这个观点她一早就灌输给了花圃老板,花圃老板在帮她整理山林时,也尽量做到了这一点。 山上的树天生天养,种子被鸟雀带着到处撒,有的地方过密,三尺见方的土地有时候能长着五六棵小树苗。 这能长好吗?绝对不能啊! 是以花圃老板就带着人间苗,将生长太密的小树苗移栽到了山下。 宿舍后面的空地上移栽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弄去做行道树了。 宿舍后面那一片空地,陈春燕其实更倾向于种果树,这得等明年再看。 董明春:“我去安排人巡查。” 她是接受过陈春燕的教育的。 陈春燕还专门毁了一盆罗汉松给大家做演示。 她将罗汉松拔出来,然后用水去淋,罗汉松根茎下面的土只有一点点被冲落了。 她再弄来一坨没有种植物的土,再用同样多的水去淋,土一下子就散开了。 她就是用这样一个实例告诉所有人,保护树木就是保护我们自己,我们住在山脚下,如果大肆砍伐树木,等到夏天下大暴雨的时候,就知道厉害了。 这个对照实验虽然很简单易懂,但是看到的人脸都吓白了,他们再也不敢随意对待山上的植物了。 以前他们砍树都是找好下手的小树苗,现在他们只去捡枯枝了。 三井村的山有一大半都是陈春燕的,山上的枯枝多得不得了,就捡那个都用不完。 而且还有人向花圃老板学习了分辨树木的办法,有的树木表面上看着好好的,实际上已经中空了,那种树木就可以砍来烧火。 丫头小子们听到巡查的内容,心中没有一点怨言,也没觉得陈春燕多事,他们就算是没亲眼看到实验,也听人讲过,自然知道树木的重要性。 第1497章 小丫头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兵士们可就难受了。 小丫头跟在一群兵士后面,刚开始什么都没说,等到兵士准备伐木了。 她脆生生开口了,“不能再砍这里的树了,这里都快被你们薅秃了,你们往那边走些,去砍那边的树。” 兵士们烦得不行,终于有人说:“我们以前出战,还要求坚壁清野,也没说这里不能砍那里不能动的,偏你们三井村事情多。” 小丫头不乐意了,“你不懂!你砍了树走了,倒霉的是我们这些住在村里的人……” 她吧啦吧啦教训个不停。 兵士都惊呆了,他就说了一句,这小丫头能说了得有一盏茶的时间,咋就那么能说呢? 周八一恰好上来,看到手下的人一脸的生无可恋,就问了情况。 他立刻道:“好了,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怎么那么多废话呢!” 小丫头非常满意周八一的态度,还朝周八一点了点头。 兵士超级无语,但长官发话了,他就得听,拖着斧头走了。 周八一:“姑娘,你看他们已经累了这么久了,还没口水喝,你给弄点水来呗。” 小丫头心底善良,一看兵士们嘴巴上果然都起皮了,立刻答应一声走了。 周八一松了一口气,三井村的这些人啊,他们一个都惹不起。 祁大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这些人但凡有一个跑到祁大人面前告状,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等小丫头走了,兵士才走过来,非常不满地说:“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保护他们的,结果他们盯着我们跟盯着什么似的,这棵树不许砍,那棵树不许动的,你说说……我们心里能乐意吗?” 周八一:“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还想娶媳妇吗?” 所有人都安静了。 他们当然想娶媳妇,当他们看到同袍娶上了媳妇时,他们就更想娶媳妇了。 周八一笑了,“都想娶媳妇是吧?那就把自己的脾气管好了。那些可都是你们未来媳妇的娘家人,如果不想他们说你们的坏话,就耐心些。 “而且哥哥我教你们个乖,不管什么情况,不管你们有理没理,你们都别跟女人讲道理。 “你没理的时候,她们能说得你无地自容。你有理的时候……她们只会胡搅蛮缠,不会跟你讲道理。” 他虽然刚刚成婚,但他见的事情多,听人讲得多,自己琢磨了那么些年,也琢磨了些东西出来,这就教给大家了。 有人就说:“这么看来还是做女子好啊。” 周八一一巴掌拍在那人脑袋上,“那也得看是哪儿的女人,是三井村的女人日子就好过,谁都不敢惹,其他地方的女人嘛…… “你们是没看见,家里有东西得先给壮劳力和孩子吃,然后才轮到家里的老人,最后才是女人,如果家里情况不好,女人多半得饿肚子。 “你们还想做女人吗?一群没见过女人,不知道女人过啥日子的粗胚,少在这里胡咧咧!滚去干活。” 众人嘻嘻哈哈的,气氛倒是变得融洽了,倒没谁再揪着刚才的事情不放了。 第1498章 三井村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气氛紧张,梁县却丝毫没有被这氛围影响,照样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杨老安人睡醒了一觉,心中便不大爽快,闵家怎么还没来人求亲,这是看不起他们杨家吗? 她便唤:“雅音,你去瞧瞧大小姐如何了?” 等闲她是不肯让杨小姐到屋里来的,觉得杨小姐命硬,克人,来了对她不好。 雅音便挑帘子出去了。 杨小姐的伤好了,便一直待在屋里做绣活,哪里都没去,她这里也没人来,顶多就是她娘和嫂子来瞧瞧,安静得很。 冬雪急匆匆进门,“小姐,雅音来了。” 杨小姐顿住了手,将针线活放进了笸箩里,快步朝内室去。 她快速地往脸上扑了几下粉,让脸看起来惨白惨白的,便躺回到了床上。 屋子里没开窗,暗得很,人脸看不真切,倒也不怕雅音看出破绽来。 她不喜欢太香的东西,买的粉本身就是不带香味的。 雅音进了门,瞪了冬雪一眼,“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不去门口守着,来了人也不知道通报,真是越来越笨拙了!” 冬雪连连赔不是,“我下次一定注意。” 雅音就是喜欢笨拙的,这样的人才容易拿捏。 她耍了一回威风,便仰着头往内室去了。 冬雪撇嘴,真是不知道谁笨拙! 呵呵,她一早就禀告过了,谁怕你突然袭击啊! 雅音挥手扇了扇,“怎的不开窗,闷着了小姐怎么办?” 冬雪:“小姐受了寒,如今还没大好,不敢开窗。” 雅音的脚步便顿住了,她不再往前面去。 风寒可是要过人的,而且一个闹不好会要人命! 老安人又把医馆的人得罪了,她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根本请不到人,只能请赤脚大夫,那可真是拿自个儿的命开玩笑。 雅音:“小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杨小姐挣扎着就要坐起身。 雅音见杨小姐的面色当真十分苍白,便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老夫人年纪大了,受不得风寒,你万一过了病气给她老人家,那才是大不孝,你好好养着吧,我回去老夫人话。” 杨小姐连连咳嗽起来,竟是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 冬雪只好代杨小姐致谢,“那就劳烦雅音姐姐了。” 雅音转身往外走,一眼一眼地瞧冬雪。 冬雪只当看不懂,根本没有给雅音辛苦费的意思。 她宁愿拿钱买肉喂狗,也不会给钱给雅音,喂狗,狗还念着她的恩情呢,喂雅音,呵呵,这女人照样会在背后说杨小姐的坏话。 雅音不好直接开口讨要好处,见冬雪不识趣,便狠狠瞪了冬雪一眼,大步走了。 她一定要回去好好告这主仆二人一状。 她进了正院,就变得气哼哼的。 老安人看到她,便问:“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雅音连忙跪下,“可不是给奴婢气受!奴婢就是伺候人的,原本就被人瞧不起惯了,这也没什么。 “只是奴婢受了您的大恩,最是看不惯那起子不将您当回事儿的人,就吵了两句嘴,脸上带出来一些,倒是叫您跟着生气了,奴婢该死。” 第1499章 雅音说得情真意切,好似她的不忿全是因为杨小姐主仆对老安人不恭敬似的。 老安人本就不是个能吃气的,一听这话顿时就恼了。 她将拐杖跺得笃笃响,“好哇,这就是我那好儿媳妇养出来的好女儿,她就是巴不得我死吧。 “我是活得久了些,久到碍了她们的眼了。罢了罢了,你去写信告诉我我京里的儿子,告诉他,他娘活不成了,让他尽快回来守孝。” 雅音大骇。 就算是她也知道这话的分量,杨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州府所有人家都要让他们三分,不是因为他们家门口有那么多牌坊,而是因为家里有人在京城为官,还是大员。 这些人就怕得罪了老爷,老爷近水楼台的,在实权派人物面前说他们几句坏话,他们这一辈子都得被摁在北边这穷乡僻壤里。 但凡是还想升迁,或者想调任南方富庶之地的,没谁会傻到得罪京官。 要是老爷因为守孝回了老家,等三年之后,谁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搞不好,老爷都没法再起复了。 雅音赶紧劝了,还把里面的厉害关系讲得清清楚楚。 杨老安人这才觉得这法子不妥,“还是你贴心啊,比亲孙女都贴心。你去告诉那个不孝孙女,她要是没法子让闵大人娶了她,她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她让雅音看看杨小姐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杨小姐好着没,若是好着,得让她赶紧去县衙刷刷存在感,仅此而已。 雅音赶紧起身,领命往外走,“是,奴婢这就去告诉小姐。” 冬雪守在床前,“姑娘,您这样躺着也不舒服,要不要起来坐着?” 杨小姐:“不着急,雅音肯定还会回来。你没给她打赏银子,她心里肯定不舒服,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我们,且等着吧,看看结果如何。” 冬雪脸色白了,“小姐,奴婢是不是给您惹祸了?” 杨小姐:“你说得对,她贪心不足,我们就算是累死累活做女红,赚一点钱,还不够贴给她的。如此就很好了。” 老安人掌家,给杨小姐的月例银子少得可怜,杨小姐养伤这段时间也没闲着,一直带着冬雪做女红,买了钱存着冬天卖炭。 普通的炭烟火气太大了,放屋里,会呛得人咳嗽,搞不好还会呛死人。 她们得买上好的银霜炭,但银霜炭太贵了,所以得从现在开始存钱。 正说着话,雅音回来了。 雅音站在门口教训,“冬雪你这小蹄子还真是屡教不改啊,跟你说了要守好门户,你竟是不听!” 冬雪便道:“我是屋里伺候的丫头,看守门户是外面伺候的丫头的事情,你要教训也教训不到我头上。” 雅音气得脸都变形了。 这个院子里只有冬雪是杨小姐从京城带回来的。 其他的丫头都是走了关系,才混进的这个院子里,她们来这里还不是因为杨小姐不受待见,她们的活计随便做做就好,根本没人管。 而不少丫头都给雅音塞了银子,让她帮着说的话。 雅音如今发作,倒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1500章 小丫头们肯巴结奉承雅音,那是因为雅音能为她们带来好处,可当雅音做不到这一点时,雅音受到的反噬不会比受到的巴结少。 这一点她自己也很清楚。 她磨牙看了看四周,抬脚进了门,“哟,冬雪,你家主子病了,你就以为这屋里你拿主意了是吧?做丫鬟的就要有个做丫鬟的样子。” 冬雪不忿,却因为忌惮雅音身后的老安人,到底忍了这口气。 雅音见冬雪吃瘪,终于满意了,“行了,你也别做那个样子给我看。我就是来传句话的,说完了我就走。老夫人说了,让小姐去一趟县衙,如果不能让闵大人娶了你,你就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冬雪急了,“小姐病了,你没跟老安人说吗?” 雅音眉毛一竖,“谁知道小姐是真病还是假病,也没见请大夫。话我带到了,要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情,我先走了。” 她走到门口,还说了句,“哎呀,真是晦气,来了这么个地方,可得好好在太阳底下晒晒。” 冬雪:“小人得志!” 杨小姐拉住冬雪的胳膊,“拿剪刀来。” 冬雪瞪大了眼睛,“小姐你可得三思啊!” 杨小姐算是豁出去了,她再不反抗,就活不下去了,“拿来。” 冬雪含着眼泪取来了剪刀,“小姐……” 杨小姐:“父慈子孝。做晚辈的确实应该孝敬长辈,可长辈为人也得慈和。她一再地逼迫我,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那就撕下这一层伪装,让所有人瞧瞧她到底是什么面目吧。” 她抓起一缕头发,咔嚓剪了,剪完之后,那一块缺得很明显。 她道:“去收拾东西,我们去乡下住,自个儿拿钱修个小庙出来。”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更多的是摆个姿态出来,她目前也没钱修庙,但庙可以一点一点修嘛,也不着急。 冬雪快速收拾了东西,背在背上。 杨小姐:“把事情传出去,不要夸大,也不要隐瞒什么。” 冬雪懂了,往府门去的路上,她一直嘀嘀咕咕的,声音不算小,被小姐呵斥了,她也不闭嘴,当真是义愤填膺啊。 于是两个人还没有出府门,有关于老安人逼着生病的孙女去勾.引男人的事情便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府中各处,也随着送菜的人传到了府外。 杨夫人知道后直呼:“我的儿,命好苦啊。” 杨少奶奶眼珠一转,凑到杨夫人耳边说:“小姑子怕是以退为进,我们且配合着吧。” 这件事情肯定会对杨大人的官声产生不利影响。 但杨大人为了孝顺他的生母,不顾嫡母,不顾妻子,不顾孩子,那么其他人为什么要顾及他? 毁了就毁了吧,反正他们也没享受到一点好处。 杨小姐披头散发地走在街上,双眼无神,如行尸走肉一般。 冬雪还在絮叨,细数那个老安人如何的不慈,听得人遍体生寒。 雅音得到消息时,杨小姐主仆都走出一条街了。 她顿时麻爪了,这事是她撺掇老安人办的,如果被揭穿了,她被打死了事小,被卖到不干净的地方事大。 她赶紧出去追。 第1502章 冬雪竖着耳朵听,她眨眨眼睛,“好像真有女孩子的声音。” 真是奇了怪了,学堂什么时候也能进女娃了? 杨小姐:“停车。” 车夫便停了车。 杨小姐走回到学堂门口仔细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止是女娃,你听听,是不是先生也是女先生?” 冬雪便仔细分辨,好像确实是的啊,最先一个女声教了一句什么,然后才是男娃女娃跟读的声音。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从来都是女娃家里请女先生上门教导,而男娃才是去学堂,这个学堂倒是标新立异,全部乱了套。 小子提着热水壶从教师休息室出来了。 今天轮到他看守学堂的门户,就得肩负起烧水倒茶的工作,天气热,他就得算好时间,提前半刻钟,给先生们的杯子里添上水。 等先生们下了课,回到休息室,喝水时,水温才刚刚合适。 这也是他们慢慢摸索出来的规矩。 先生上课讲得口干舌燥的,回到办公室,水烫得入不了口,那就是他们事情没做好。 而凉透了……赵夫人又说女孩子喝了对身体不好。 他们就得自个儿拿捏时间。 他将壶放到地上,上下打量杨小姐两眼,“这位姑娘,你这是在瞧什么呢?” 杨小姐:“你们学堂请了女先生?” 小子把这话在心里一琢磨,眼睛一亮,“你是想来应聘做我们学堂的先生的吗?我们学堂下一期开学后,先生确实不够用,你如果来,我们燕老板肯定欢迎。” 又是燕老板! 杨小姐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向往,一个女儿家能够活成这般模样,真是千金也不换的。 她笑着说:“你们学堂请先生有什么要求?可管吃住?束修如何?” 小子挠挠头,“这个我不晓得,不过想必是不低的,我们学堂的先生还在书局挂职,拿的可是两份钱!” 他说的是赵夫人,也说的是那两个教数学的先生。 那两个先生看着年纪小,但人家拿的是三份工钱。 一份是学堂给的束修,一份是书局给的,因为他们俩空了还得出习题,给书局那边印制,一份是酒楼给的,他们俩也算是出师了,每天下午没课,他们还得回酒楼给张汝城打下手。 那俩才是真的富,而且富得低调。 鞑靼人又来了的消息传出去后,周边的土地大量被抛售。 这些人看到了西边的同胞们被害成了那个样子,便琢磨着与其当流民落荒而逃,还不如自己主动买了家产,带着浮财南下,岂不走得更从容? 陈春燕派人买地的同时,这些个手里有钱的丫头小子,也趁机托了徐方父子给买了地,也不拘十亩二十亩的,买一点是一点。 那些田就紧挨着陈春燕买的田。 出售的田亩太多了,陈春燕手里的余钱不可能将所有田都拿下,毕竟她的藏金计划不会断了,且换着金币呢。 所以她本人也乐得见到丫头小子们跟着她买田,那些田连成了片,相互间也好照应。 真要是那一片田里,被不认识的人家买走了一块,那才是真膈应。 第1503章 前段时间还出了件事儿。 刚买的地那边需要灌溉,也不知道派过去的嬷嬷哪里惹了人家的眼,人家从上游截了水源。 你说他们家有多少地需要灌溉,那也不是,那家人也就挨着河的那三亩地,可人家就是要把水给截了,你说咋办? 陈春燕要防的就是这种情况,也太膈应人了。 她也不是吃素的,受了气不找回场子不是她的作风,她转头就把更上游一些的土地买了,然后在上游截流。 那是旱地,以后要种小麦的,要不了那么老些水,她就让那些水在河里堆着。 等快漫出河堤时,她再让小子们偷偷挖松了那家人田地旁边的河堤,然后统一开闸放水,大水汹汹而下,漫出了河岸,将那家人的田给淹了。 那家人还跑到三井村这边来叫嚣过,只不过被董明春拦了。 他们问:“你们家到底是什么样人?” 董明春冷冷地答:“是你惹不起的人。” 那家人气都要气死了。 先撩者贱,他们家说不出什么来了。 但董明春看得出,那家人憋着劲儿呢!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让武师父安排人盯紧了那家人,只要敢出手,就打断他们的手。 买地的事情都是小插曲,谁也没在意。 言归正传,杨小姐听到了小子的话,便道:“谁是学堂说了算的人,我想见见。” 小子:“那你可得等会儿,这还没下课呢!” 他朝沙漏看了眼,“嗐,真是巧了,说着话,时间就到了。” 他伸手取来铃铛,叮铃铃地摇。 两间教室里便走出来两位先生,紧接着一群毛孩子欢呼着冲了出来。 小子便道:“你跟我来。”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赵夫人和廖敏柔同时抬头看来。 他指了指身后,道:“这位是想来应聘做先生的,二位给考校考校。” 杨小姐便走了出来。 小子一溜烟儿跑了,他还得给猴孩子们准备水呢! 赵夫人指着单人沙发,“来,你坐,自在点。” 廖敏柔:“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家里什么情况,允不允许你出来教书,你又读过哪些书。” 杨小姐:“家父乃户部左侍郎,家学渊源,我也是很读过一些书的,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都有涉猎,家里……你看我的头发,他们大概是不会管我了。” 两个人这才发现杨小姐的头发有一块明显短了一截。 杨小姐的头发没有束起来,只用簪子松松地别再脑后。 廖敏柔的狭义心肠又开始作祟了,没问陈春燕意见,也没理会赵夫人,直接道:“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好好干,但我们教的东西不大一样,你得提前学,学会了再去教学生。” 她说这话一点不用心虚,因为她也是学了的。 陈春燕没空教她,她就向赵夫人学,拖拖拉拉一个学期,终于将该学的基础知识都学会了。 她也从这些知识中踅摸出点味道来了,她觉得这种学问才有往深里研究的必要。 杨小姐:“多谢姑娘,我什么时候来上课?” 廖敏柔:“你着什么急,先去宿舍安顿好了再说。” 第1504章 本就是午饭时间,也不用着急,说话间,廖敏柔就把人带到了宿舍。 她张嘴便叫小丫头给杨小姐收拾宿舍,“四五楼还有多的床位没,收拾个单间出来,给新来的先生住。” 小丫头们一听是新来的先生,立刻重视了起来。 她们的学问都是这个教一点那个教一点这么学来的,不过但凡是问到学堂先生的脸上,就没有不回答的。 她们很是感恩,只要是学堂的事情,她们都是最着紧的。 值班的小丫头主动带路,“十三岁往上的姑娘毕竟少些,宿舍还有空着的呢!” 说着话就把人往宿舍领。 宿舍还是那一套老规矩,每人领一套洗漱用品,杨小姐也不例外。 只不过小丫头们的洗漱用品得自己往楼上搬,杨小姐的是小丫头帮着拿上去的。 空房间在五楼,毕竟四楼的房间比较火爆,一早就住满了人。 杨小姐看着房间却很满意。 她先前做出这个决定只是因为冲动,可决定一下,她的心反倒是安稳下来了。 其实这样也不错。 站得高看得远,她的心情也跟着疏朗了许多。 小丫头解释:“如今住在这里的人很多,没办法想最开始那样,每人一个套间了,你就担待着点儿。” 杨小姐笑道:“很好了。” 她在杨家住的也不见得比这宽敞到哪儿去。 杨家是大,空院子是多,但那也不给人用。 她也就是住了一个暖阁而已,外间是绣架、古琴那些东西,里间是她睡觉的地方。 如今宿舍这里虽然没有分里外间,但放东西倒是足够了。 安顿好了,一行人便顺着楼梯下来。 杨小姐:“我还得去见见燕老板。” 廖敏柔没觉得奇怪,学堂来的新先生嘛,见见也是应该的。 她便领着杨小姐往陈家新宅去了。 车夫都快要不耐烦了,只觉得杨小姐耽误了他做生意,而且还耽误了他吃饭,难免的他脸上就带出了一些来。 廖敏柔眉毛一竖,“跟谁差你这点钱似的,你这半天也接不了几个活,就当我包下了,待会儿一并将车钱结给你。” 甭管话说得好听不好听,只要肯付钱,就是大爷! 车夫脸上立刻堆满了小,“那感情好。” 他驾着车,拉着三个姑娘进了陈家新宅。 蔡大丫和于玲玲跟着两个王府里来的稳婆学了一上午的东西,正端了饭准备吃,就看到马车来了。 车上也没个标识,她们不知道来的是谁,却心生警惕。 蔡大丫站起了身,拿碗那架势,就像是随时要把碗扔出去似的。 而于玲玲则转身朝院子里跑去,报信去了。 陈春燕画图画得都要吐了,危机来临,她才觉得哪儿哪儿都需要改进。 一睁眼,脑子里便全是想法,她怕转头忘了,就赶紧把图纸画出来,她画的图纸,都是以现阶段技术条件能做出来的。 她放下笔,“你说,有马车来了?” 谁会绕到后面去,再到新宅来啊? 这路子有点野! 陈春燕:“走,看看去。” 于玲玲便在袖子里藏了个东西,跟在了陈春燕身后。 第1505章 陈春燕注意到了于玲玲的小动作,无声笑了笑。 于玲玲以前的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遇到事情就蔫儿头巴脑的,在经过了一次被匪徒打劫后,胆子慢慢的越来越大了。 嗯,见过了血的小姑娘就是不一样,知道反抗了。 于玲玲又捏了捏袖子里的棍子,心里更加安稳了。 她觉得这棍子等闲是用不上的,前面不还有蔡大丫吗? 蔡大丫肯定能挡住,那位才是煞神啊。 陈春燕刚走到大门口,马车就停了下来。 廖敏柔撩开帘子跳了下来。 陈春燕:“你换车夫了?” 廖敏柔的车夫三井村的人都认识,一看到那人,他们就知道廖敏柔来了。 廖敏柔:“没换!”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明白话,杨小姐就从车上下来了。 陈春燕的心情啊,真是难言得很。 她想问问这俩人是怎么混到一处去的,却碍于杨小姐在场,她实在是不好问。 她笑笑说:“进去坐吧。” 廖敏柔:“你家宅子终于修完了啊。” 是的,陈家新宅终于修完了,就连姥姥一家人在这里时,也没耽误工期。 新宅子大得很,后面修过去连着了山,在山上修筑了防御工事,主要是防贼和野兽的,再往上修了一个寨子,说是寨子其实也是粮仓,大批的粮食藏在山上。 寨子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距离新宅有一段距离,自打有了寨子之后,等闲不叫人上山了。 武师父派人轮流上去守着。 那是陈家的退路。 陈春燕现在做的事情非常冒险,她得考虑到不成的后果,是以什么都得尽早做打算。 后花园的假山下面有一个地道,直通寨子,另外一条岔道直通三井村。 反正要跑是跑得掉的。 院子分为三路,每一路都是五个院子,外院两个,内院三个,建得规规整整的。 廖敏柔:“后面建好的宅子光秃秃的,你明年还得种花种树。” 这是肯定的。 这一笔银子,陈春燕已经预留了出来。 宅子大了,没有车子代步,就起来就费劲。 杨小姐哪怕再不如意,也是娇养着的的女儿,眼看着就走不动了。 陈春燕脚步一转,领着人去了外院大书房。 她请两人坐下,“刚刚搬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书房空当得很,但谈话还是足够了,便在这里说说话吧。” 廖敏柔:“也没啥话好说的,就是这位杨小姐,是学堂新来的先生。” 你等会儿! 谁同意的?! 陈春燕瞪眼看向了杨小姐,她是真的不想招惹杨家这个大麻烦,杨家人看上去就不像是会讲理的。 廖敏柔注意到陈春燕的脸色不对劲了,她感觉坏了事,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得认。 她乐呵呵道:“杨小姐的父亲是户部左侍郎,三品大员,杨小姐又跟着父亲在京城住了十几年,见识比我们多……” 陈春燕没忍住,便道:“我们这儿还有一位前左都御史家的小姐,正二品的大员,你看出那位小姐跟咱们有什么不同了吗?” 还真没有! 廖敏柔闭嘴了 杨小姐知道陈春燕不想兜揽她的事情,她说:“是闵大人让我来的。” 第1506章 陈春燕嘴角抽抽。 是闵大人啊…… 那她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找闵大人帮忙的时候,闵大人从来没有推脱过。 那就这么着吧。 她说:“那行,那你先在村里住着,再看看之后的情况。” 杨小姐没想到两句话,就把事情敲定了下来,她准备的一肚子的说辞到没有了用处。 廖敏柔倒是很开心,赖在新宅这边吃了中午饭,便拉着杨小姐走了。 陈春燕转过头对董明春说:“我之前听谁说过一嘴,督察员的监察御史巡城好似巡到了附近,我估计杨大人可能会被弹劾。 “再者说,就算没有监察御史,还有按察使,那群按察使平时被布政使摁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有了露脸的机会,不会放过的。 “如果杨大人倒了霉,杨小姐继续在家住着,没关系,可如果没倒霉,再让杨小姐这么住着,我们距离倒霉也不太远了。” 董明春:“正是这个话。” 杨大人倒霉了,就得夹着尾巴做人,绝不敢再来找陈春燕的晦气,如果没有,他怎么着都得找回场子来,那才麻烦了。 朝堂上的事情陈春燕以前没有多关注过,一时间有些抓瞎。 她问:“杨大人是谁的人?” 董明春苦笑,“我也不知道啊。” 文官都是要分派系的。 陈春燕忽然想到如果杨大人是首辅那一派系的,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她上个月不是用话本子影射了首辅专权吗? 杨大人被弹劾了,如果被首辅漂没了,皇上该怎么想?那还不得对号入座啊。 她这么想着,心里就跟猫抓猫挠似的,得去城里问一下。 她起身就走,骑着踏雪踢踢踏踏地往城里去了。 她才刚进城门呢,人就被酒楼的伙计给拦住了。 小子:“燕老板,你来的正好,太太正找你呢!” 陈春燕挑眉,“找我?” 她娘在城里住得乐不思蜀,在城里说书的女先生、戏班子,都比较好找,她娘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她了。 这会子忽然找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得去瞧瞧。 她便跟着小子往学府街后巷那边走。 燕儿娘还没有显怀,但动作故意放得慢慢的,瞧着确实是孕妇的姿态了。 陈春燕跳下马,将马缰交给守门的小子,一路往内院去。 燕儿娘见了陈春燕就笑,“来了。” 陈春燕:“阿娘。” 嗯,不惹事的亲朋好友才是好的亲朋好友。 燕儿娘:“眼看着就到了秋里,正是成亲的好季节,我这儿挑了几个吉日,你看看哪个合适,抓紧把你哥哥和大花的婚事办了,咱们家也多一个帮手不是?” 陈春燕都忙得快忘了这事儿了。 说起来两家定亲也有半年了,是该办婚礼了,毕竟大花姐也不小了。 她当即表态,“是该这样做,这事儿就阿娘拿主意吧。” 燕儿娘就道:“八月初二、初五、初六、初八、初九、十二、十五、十九、二十、二十二、二十七、三十都是嫁娶的好日子,错过了八月,到了九月上,这样的日子可就不好找了。” 第1507章 陈春燕也是惊呆了,八月这么多嫁娶的吉日吗? 嗐!那就定八月吧。 八月初不合适,时间太紧了,什么东西都备不齐全,八月十五是中秋,过节呢,也不合适,就看月末的那几天了。 她就把想法说了。 燕儿娘就道:“我也看着二十七好,那就定二十七吧。” 陈春燕:“这事儿得早些通知牛家,牛家的情况有些复杂,派人告诉牛一松吧,看到时候大花姐是从城里发嫁还是从龙桥村发嫁。” 燕儿娘说:“估摸着是城里,那天你牛大叔到城里来了,来要钱的,结果被你牛大婶给打出去了。还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 真是活该! 陈春燕住在三井村,龙桥村那边的消息,却也是源源不断传进她耳朵里。 牛大叔也不知道吃了那寡妇什么迷魂药了,真就把那寡妇的家当自个儿家,把那寡妇的地当自个儿的地了,黑不提白不提的,就那么帮寡妇干活。 今年牛家自家的地收成不大好,要不是牛一松和牛大花都在酒楼干活,保不齐牛家人就得饿肚子了。 这些事儿陈春燕都知道,但她不知道牛大叔竟然还有脸进城找家人要钱花,牛大婶没把牛大叔的脸抓花,都要偷笑了。 她在心里暗暗摇头,这家人也是事儿精啊。 她就道:“那就尽量在城里发嫁,弄得体体面面,热热闹闹的,通知酒楼一声,停业一天,叫大家都去帮忙。” 燕儿娘心里非常舒坦,女儿重视儿子的事情,她心里比谁都熨帖,一家人拧成一股绳,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 至于亲娘那边……一想到那些人,燕儿娘心里都发寒,他们才是一家人,可千万不能给他们机会让他们算计到自家人才好。 她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儿做,每天就瞎琢磨,偶尔听说书,听得多了,也悟出了一些道理。 她才发现,人得以心换心的,那种捂不热的心,就别去自讨没趣了。 燕儿娘就扬声叫来了帮忙的小丫头,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陈春燕就起身,“我还有事儿要去一趟县衙,就先走了。” 燕儿娘:“我听说鞑靼人要打过来了,你要注意安全啊。” 陈春燕点头,“我晓得的。” 燕儿娘还想唠叨几句,陈春燕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陈春燕笑着说:“娘您现在顾着您自己就行了,旁的一概不用管。” 她离开了后巷,直奔县衙而去。 闵大人却一副知道陈春燕要来的样子,面前放了两杯茶,老神在在地等着。 陈春燕进门来。 闵大人指着面前的座位,“坐下说,不着急。” 陈春燕只好坐了。 闵大人:“给你准备的茶。” 陈春燕摆摆手,她要是喝了茶,节奏就全在闵大人手里了,她可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说:“我是为什么而来的,想必大人心里有数了。” 闵大人:“确实是我叫杨小姐去你那里的,这件事情我有我的考量。” 陈春燕摆手,“我来不是为了这个,我既然留下了人,就没有找借口再把人赶走的道理。” 第1508章 闵大人倒是奇了怪了。 他一直等着陈春燕打上门来质问他这么安排的缘由,却原来不是。 他问:“那是因为什么?” 谈话的节奏回到了自己手里,陈春燕暗暗点头。 她说:“我想知道杨大人属于哪一个派系的人。” 闵大人微微瞪了瞪眼。 他派人调查过陈春燕,很确定陈春燕就是土生土长的龙桥村人,那么她接触朝堂上的事情,也就是从祁轩到了梁县之后。 这才多久啊,这姑娘就摸到了朝堂的一点门径了,知道梳理派系了。 这一点连很多进京赶考的举人都未必知道呢! 闵大人沉吟起来。 陈春燕:“不能说?” 闵大人:“没什么不能的!都是自己人。那个杨大人明面上是……” 陈春燕听得头大。 那杨大人明面上是首辅的人,但实际上,他娶的媳妇,也就是杨夫人的娘家是江南名门望族江氏,江氏的另外一个姑太太是京城张家的老封君,老封君的长女嫁给了内阁大学士杨秉政。 所以说起来,杨大人跟杨秉政是姻亲,关系还比较近。 在政务上,杨大人和杨秉政并没有如何联系,可私底下的事情谁都说不好。 瞧这乱的! 士大夫就这点讨厌,总是用联姻来拉关系,拉出来的关系网跟蜘蛛网似的,牵牵绊绊,要拆都不是那么容易拆的。 陈春燕:“我们不管暗地里的东西,就先说明面上的,我们可以利用杨大人,将矛头对准刘文言。” 刘文言就是内阁首辅。 闵大人苦笑,“你还是想动他?你倒是好气魄,这事儿,我想都不敢想呢!” 陈春燕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事情办成了,杨大人就会成为炮灰,丢命倒不至于,但罢官是肯定的,您这边……真可以娶一个犯官之后做续弦?” 闵大人嘴里发苦,“你就是在给我出难题!” 东窗事发前,娶了杨小姐,然后对杨小姐好,那叫不离不弃,可东窗事发后再娶……咋的,你对皇上的决定不满啊? 陈春燕:“也没什么难的。” 她紧抿着唇,压住唇角的笑,“下个月,有超级多宜婚嫁的日子,您选一个吧,事情紧急,从简办了最好。 “县衙暂时不适合安置杨小姐,洞房之后就去三井村住着也一样。 “您这边如果觉得不妥当,那也可以白天去三井村,晚上回家住。 “减少见面的次数,矛盾会小很多,您看这样安排成吗?” 成吗? 太成了好吗! 闵大人当即点头,“你考虑得很是,后院起火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他的神情中就带了几分怅然。 陈春燕便知道恐怕是柳姨娘做了什么事情被闵大人知道了。 陈春燕:“那就照这样办。闵大人,您看能不能这样拉刘文言下水……” 闵大人心里的震惊真不是一星半点,陈春燕的手段稍显稚嫩,但见识却是不缺的,这样的人幸好站在他们这边,如果站在了对立面,还真不是他们能够承受得了的。 被这么一个人盯着,肯定是谁被盯谁难受。 陈春燕住了口,“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第1509章 闵大人摆摆手,“我却是迂腐了,竟看了下妇人。” 呃! 陈春燕无语。 她得承认,这个时代,被困于后宅的妇人确实是没什么见识的,一双眼睛全盯着家里那点银钱盘算了,就算着如何才能划拉到自个儿的兜里。 她不一样,她是正经上过十几年学的,还通过网络看过世界,见识自然不是内宅妇人可比的。 但……她笑着:“所以我才办了学堂,照样招收女子来读书,这里饱经战乱,人口本来就少,女子学好了东西,在某些时候也是能当大用的。” 闵大人看着陈春燕若有所思。 嗷,原来绕了那么大个圈子,在这里等着我呐! 女子当大用,这是要挖儒家的根,是要倒了女子三从四德那一套啊! 他指着陈春燕,“你知道你这是在冒下之大不韪吗?” 陈春燕眨眨眼,“哪里就上升到下去了!我只是在这一州一府之地蹦跶而已,而且现在还限于村里,能起多大的风,多大的浪啊,您不要激动。”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闵大人被气笑了。 现在守在这一州一府之地,可星火可以燎原,何时往南,烧到了衍圣公一家人,还未可知呢! 这紧邻的就是那家饶地盘…… 陈春燕坏笑,“您担心什么,等我们把鞑靼人打怕了,他们不敢惹咱们了,自然会绕过咱们,到时候把他们放过去,让他们去打那家人去。” 呃! 闵大人震惊了! 您这一环套一环的,打的还是这样的主意。 他都不敢想,如果真叫鞑靼人把那家人一锅端了,这下读书让群情激昂成什么样子。 他警告道:“你别乱来啊。” 陈春燕撇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都是一群刷嘴皮子的,我不怕他们!” 她最开始就是那么一,完了之后,心里便琢磨开了,这个计划是不是可校 哎,人手不够啊,没法把人往那家饶地盘引,算了,别作孽了,鞑靼人打进来了,遭罪的还是普通人。 闵大人:“你这可是连我也骂进去了。” 陈春燕:“您又不造反,可别对号入座。” 得,惹不起你! 连这话都敢往人脑袋上摁。 闵大人:“你今很闲吗?还不走?” 陈春燕:“您这叫什么,媳妇娶进门,媒人丢过墙是不是?搞不好啊,杨姐还得从三井村发嫁,到时候我叫百八十个姑娘堵门要红包……” 闵大饶脸顿时就绿了。 陈春燕呵呵笑着,离开了班房。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婚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杨姐的婚事要杨老安人同意,那是没办法的。 但凡事都是有办法可想的嘛。 她转头就回了学府街后巷。 燕儿娘看到陈春燕回来,连忙叫:“你爹刚买回来的果脯,尝尝好吃不好吃。” 陈春燕随手拿了一个放进嘴里,胡乱点头。 燕儿娘就笑,“待会儿装一半回去!” 哪里能跟孕妇抢吃的! 陈春燕:“我待会儿出去买也是一样,不用包了。我来呢,是想让娘认一个干女儿。” 燕儿娘故事听多了,一听这话便问:“可是有哪个身世凄凉的孩子……” 第1510章 陈春燕一听这话就知道阿娘想多了。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哎,世上哪有那么多恰恰好的故事啊! 她:“不是,是有一桩麻烦事,闵大人要娶亲,但女方没有高堂帮衬婚礼,多少有些不好看,我就琢磨着,请您认下杨姐做干女儿,然后顺理成章地请爷出面促成这桩婚事。” 至于为什么是爷,为什么不让燕儿娘直接处理? 那当然还是因为杨老安人了! 不管怎么,燕儿娘的年纪摆在这里,她在杨老安人面前就是晚辈,两人对上了,话硬气不起来,但陈老爷子就不一样了,两人年纪相当,对上了,一个女人还真敢那么怼爷们吗? 出去也是杨老安人不守妇道,也是杨家没脸,是不是? 燕儿娘一听就答应下来,“是女儿就得准备一份嫁妆,你……瞧着办吧。” 闵大人这回占陈家的便宜占大发了。 成吧,就这么办吧! 既然做了这个主,那么相应的该准备的嫁妆也得准备起来。 陈春燕应承下来,转身就走了。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这么起来,八月得准备两场婚事,一场娶一场嫁,哎,千头万绪的,慢慢理吧。 嫁妆里得有什么东西来着? 田产铺子得有的,不过那些东西杨姐的亲娘应该备着的,还有就是布匹、毛料、瓷器什么的,这些都好,廖家都有涉足。 她回了新宅,就把事情交代给董明春了。 董明春也麻爪,一个月办两场婚礼,就算是大户人家也要累脱一层皮,更别如今这边得用的人并不多了。 都没什么经验啊。 陈春燕就支招,“背着杨老安人,把杨夫人请出来,再把事情这么跟她一,清楚了利害关系,相信她会同意的。” 董明春:“会吗?” 陈春燕坏笑,“有时候啊,丈夫在女饶眼里,可没有儿女重要。” 董明春一愣,继而恍然。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女人有了孩子后,跟有了孩子前的心态那是不一样的,谁敢动她们的孩子,那她们是真敢拼命的。 两人商量定了,便各自忙活去了。 董明春差人给杨夫容了张条子,约杨夫融二见面。 没什么事情,这样的话就算条子落在了别人手里也是无碍。 杨夫人接到条子心里便是一叹。 有的事情她这个做娘的实在没办法,竟然还得靠不相干的外人搭把手,实在是不称职得很。 第二,杨夫人起了个大早,将能想得到的东西全部收拾在了一起,满满装了几箱子,叫人装进了雇来的马车,朝五味居去了。 雅音看到这架势,眸光就闪了闪,换作往常她一早进去报给杨老安人知道了,但今,她特地没有讲。 她心虚呀! 她就那么目送杨夫人出了府。 杨夫人根本顾不上杨老安饶心情如何了,她的女儿都被逼得自己剪了头发了,她这个做娘的再顾虑那么多,是不是等下一次再得到女儿的消息时,就是得到的死讯了? 董明春来了,牛一松亲自守在门口。 如今这条街又重新修了起来,五味居的大门自然又打开了。 第1511章 董明春挑了后院最僻静的包厢,光线虽然不太好,胜在没什么人来。 她面前摆着茶点,一派端庄地坐在那里。 她早前有些显老,不过经过半年的调理,原本花白的头发,慢慢的也变黑了,皮肤也白了,只是脸上的皱纹还是有些多。 陈春燕联合许京墨一直研究着护肤的药膏。 陈春燕管那东西叫面膜,睡前敷上,第二早上洗。 许京墨便也那样叫着。 他基本上每隔十要调整一次面膜的方子,主要还是观察董明春用完之后的效果如何,董明春的皱纹在渐渐变淡,皮肤也白了许多,人看着自然就年轻了。 陈春燕之前还听过中医美容的,她没试过,就是听谁了那么一嘴,她就把这研究方向告诉给了许京墨。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许京墨听完就笑了,他道是陈春燕怕老,得提前预防,便在研究治病救人之余,也顺带研究研究别的。 就比如什么针灸减肥之类的,而且也有现成的患者愿意尝试。 上次刘大姐又帮刘屠夫送肉到三井村,陈春燕就给刘大姐了这事,刘大姐第二就跑到医馆去找许京墨了。 刘大姐再是长得膀大腰圆的,也是个女人,许京墨就不大方便帮她施针,最后还是请了许夫人帮忙。 许京墨把了脉,单子上写了穴位,交给许夫人,由许夫人来具体操作。 许夫人觉得许京墨弄的这事儿神神叨叨的,还教训:“没人这样干过,不能为了赚钱想歪辙。”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许京墨:“体重超重了,对身体也不好,如果能没什么痛苦地减重,其实也不算错。” 许夫人就知道了,这恐怕又是陈春燕的鬼主意。 陈春燕是跑得快,去了卫所,不然又要被许大夫叫到面前教训一顿。 反正这么来回折腾吧,许京墨那边也真是出了不少研究成果,还都是纯然无污染的,只一点不好,就是保质期短,有的护肤品还得放进冰窖里面藏着,哪怕没冰呢,地底下的温度也要低一些的呀! 杨夫人走得慢,还特地向牛一松打听今来的人。 牛一松嘴紧得很,关键的啥都没,不关键的……“哦,那边啊,里面是立体画,体验一次只需要十文钱。” 杨夫人:“……” 她推门进了雅间,就看到一个年纪比她些的妇人,且还是作寡妇打扮的。 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寡妇很多事情都应该避忌,这裙好,还凑到跟前来人家闺女的婚事了,真是混彰很。 董明春手底下管着那么多人,谁脸上的表情一变,她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杨夫人脸上的表情收得快是快,但是还是被董明春捕捉到了。 董明春就道:“你恐怕也猜到我找你来为的是什么事情?” 杨夫人顺势坐下,只觉得眼前这人很没有礼貌。 董明春:“我代表的是男方,你知道的,在婚事上,吃亏的总是女方……” 她话没完,但杨夫人听懂了,吃亏的是女方,就别拿张拿乔的,有什么话好好就成。 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养的闺女养得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第1512章 为人父母的,一辈子不向任何韧头,可为了儿女的事情,也得低头。 杨夫人便道:“今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谈事情的。” 董明春立刻露出了笑脸,“这事吧,你本就跟我谈不着,我就是个传话的,你不用那么忌讳。不过得有个中间人,免得有什么变故,两边没了转圜的余地。” 是这个道理! 杨夫人脸上就多了几分赧然,她知道了,对方是看出她之前隐隐的不高兴了。 这事儿人家没点破,她也就不方便道歉解释。 她只道:“你是明白人,跟明白人话,我是放心的。” 董明春点点头,“杨姐的婚事有些麻烦。” 杨夫饶脸色立刻变了,“可是闵大人不乐意?” 董明春顺手给杨夫裙了杯茶,“人家肯定是不乐意的,这克夫的名声,谁遇上心里不犯嘀咕啊。” 杨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自家女儿真得剪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了。 董明春看了杨夫人一眼,接着道:“但闵大人是厚道人,他的女儿急赤白脸地把没有确定的事儿捅出去了,这事儿他会负责。 “只是吧,他都请了媒人上门了,却被老太太给撅回来了,您,这叫啥事儿? “好好的一件事儿,现在两边别着劲儿了,这就不好办了。 “昨儿闵大人又听杨姐剪了头发出城了,他怕事情拖下去越发不好办了,便想了个辙,也不知道你这边同意不同意,便让我来探探口风。” 杨夫人立刻觉得未来姑爷是个厚道人,甭管人家闺女如何吧,那将来是要嫁出去的,也碍不着家里什么,再烦人也是烦夫家的人。 这样的闺女嫁出去就是跟人家结仇去的,她也不多什么。 她立刻道:“闵大人见识多,我这样的妇道人家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董明春:“这主意还得你配合的。老太太不是不答应吗?我们就准备帮杨姐认一门干亲。” 啊? 这是啥主意啊? 家里父母尚在,祖母也建在,完事儿之后认一门干亲算怎么回事?78中文首发 78zw. m.78zw. 杨夫人顿时纠结了,她感觉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董明春:“其实这事儿这么办吧,确实有几分不妥当,但是……不管什么事情,都得讲究个人情不是? “我们只管去找和尚也好,道士也罢,就孩子的属相跟家里的老人相冲,得认干亲,把孩子送到干亲家去养着,老人才能长命百岁。 “你,你这样话,老人心里舒服,外人听了,不也觉得你们孝顺吗?” 呃! 还能这样操作的吗? 杨夫人就问:“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认干亲呀!” 董明春就道:“你放心,这些事情闵大人都给想好了,他跟我们家大姐相交莫逆,都是想把梁县建设好的人。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家太太了,如果你同意,就让杨姐认我们家太太做干娘,如何?” 杨夫人:“陈家耕读传家,倒是妥当人,只是就怕家里的老太太闹起来。” 董明春:“这些,闵大人都替你想到了,我们家太太起来也是晚辈,这婚事嘛,还是得由老太爷来点头同意才校” 第1513章 杨夫人话里话外的,开始抬举陈家了,董明春也就不抻着了。 陈家算哪门子耕读传家啊,家里有人种了进士,在朝廷里做了官了,后辈子孙天赋差点儿,只考到举人秀才啥的,没再出去做官,就在家里守着田收租子读书,这叫耕读传家。 陈家只能叫……耕地传家。 董明春:“两边的老人年纪差不多大,说起来杨老安人年纪还小些,哪怕最后不满意,她也不能撅了我们家老爷子的面子,哪怕她真这么做了,也是她不懂事对不对?” 说的是这个理! 杨夫人便握住了董明春的手,“这事儿你们费心了。” 确实挺费心的,把可能出的问题,全提前想到了。 如果到时候还闹起来,那就是杨老安人脑子不清楚,非得闹了,那样即便闹起来,不经讲究的也是杨老安人,不是陈春燕这边了。 董明春就道:“这事儿你同意了,我们就得商量下一步该如何办了。” 她来前,陈春燕就交代了,这事儿得快,要不然等京城那边有了反应,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闵大人联合一些人出手了,不过不是出的狠手,就算带上了首辅,杨大人会被丢出来做炮灰,也顶多会被罢官,别的倒不至于。 就是吧,有的事,你不知道的时候能办,知道了就不能办了,所以得抓紧了。 杨夫人:“我回去就说不舒服,明儿就找个和尚去家里瞧瞧,过几天认干亲的事情就能定下来。” 董明春:“也别明天了,就今儿吧,找个出来化缘的和尚,就说路过你家时,看到什么黑云罩顶,什么命中带煞,让他自个儿编去。 “然后就把原因说了,说家里有人克着老太太了,如何如何的。 “下晌就能把认干亲的事情定下来,回头就让闵大人上老宅去提亲,完事儿了,下个月好日子多得是,挑上半个月把事情办了吧。” 杨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又不是要去冲喜,何必把事情办得这么着急呢?! 董明春:“这里面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这事儿如果不紧着办,恐怕会出变故,杨小姐的婚事只怕会变得更艰难。” 杨夫人试探着问:“会出什么样的变故?” 董明春端起茶喝了一口,低垂下视线。 杨夫人就懂了,这是不方便说呀! 她一琢磨便琢磨出点味道了,闵大人提出这样办的事情,而董明春不方便说,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变故来自于朝堂。 哎哟! 那这事儿得赶紧办了! 当今圣上哪儿哪儿都不好,但只一点好,抄家就抄家,可没听说过诛谁三族、九族的,这样女儿嫁出去了,事情就跟她没关系了。 她当即道:“那这事儿得赶紧办,我马上去安排,就别耽搁了。” 她跟董明春确定了今后的联络方式,便马上离开了。 她的贴身嬷嬷往城南寺庙里面去找知客和尚了。 杨夫人在家里坐立不安的,等嬷嬷回到了家里,她才长舒一口气。 事情总算是办妥了啊! 和尚与嬷嬷前后脚到杨家,此时就站在门外,一脸探究地盯着杨家的门脸看。 第1514章 和尚就那么盯着杨家的房子,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皱眉,他这么做派,没多会儿便引起了门子的注意。 门子便打开门出来问:“大师,您这是做什么呢?” 和尚口宣佛号,连连摇头。 门子脸都被吓白了,家里该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难怪了,晚上值夜时,总听到有奇奇怪怪的声音。 他赶紧拉住和尚,“大师,您慈悲为怀,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和尚叹气,“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你家的气运被黑气缠绕,长此以往,恐有不妥当啊。” 拿了人家一百两银子,话就得照着别人交代的说。 阿弥陀佛,小僧也是为了给佛主您重塑金身,您应该是不会怪罪的吧! 门子更是不肯撒手了,连忙说:“大师是来化缘的吧,请门房里坐坐,我跟您找馒头去!” 成吧。 和尚也就不走了,跟着门子进了杨家。 门子先给和尚倒了水,便疯跑着朝二门去了。 不等守在二门上抓羊拐玩儿的小丫头上前,他直接道;“去告诉雅音姐姐一声,说门口来了个和尚,说咱们府上不大好了。” 小丫头也有七八岁了,听得出这话的意思不太妙,羊拐都来不及收了,直接朝正院跑去。 家里的老安人最信这个,上次有个道士说哪儿哪儿的东西没摆对,影响气运,结果老安人大动干戈,把家里的东西全都重新摆了一遍,害得她们这些小丫头都跟着一起忙活。 雅音心里慌得很。 昨天杨小姐走了,她没往上报,好在杨夫人和少夫人那边也没有什么声响,这事儿瞧着还能再瞒几天。 几天之后,这话就由不得杨小姐怎么说了,你出去几天不回家,你还有理啦? 只要再等几天,她这边就妥当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 她抬眼就瞧见了一个小丫头,当即骂:“作死吗,这么跑,冲撞了谁,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小丫头连连摆手,“雅音姐姐,不好了,有个和尚在咱们家门口说咱们家不大好了,你快去瞧瞧吧。” 雅音腿一软。 杨小姐刚离开,就有和尚上门说杨府要不好了,这事儿它透着邪乎。 如果杨府的不好跟杨小姐的出走有关,她就死定了。 她正准备迈步出去瞧瞧,屋里就喊了:“雅音,快扶我出去瞧瞧。” 雅音没办法,只好挑了帘子回屋扶住了老安人。 杨老安人坐着青帷小油车一路到了角门,见机的婆子立时要取门槛,杨老安人只当看不见,脚步一转去了门房。 她听到诵经的声音了。 她进得门来,先行一礼,“大师。” 和尚起身,“不敢当您一声大师。” 杨老安人去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大师您说我们家不大好了,是如何的不好法?” 和尚盯着杨老安人的脸瞧,“小僧原是不知道哪里不好的,可看了老夫人您,小僧便知道了。 “您府上有人克着您了,于您的寿数有很大妨碍,如果不是您儿子是文曲星帮您挡了一挡,您怕是早就不成了。” 杨老安人的腿一软,眼看着就坐不住了,人要往椅子下面滑。 第1515章 杨老安人是真不怕活人的。 她事情做得可绝了,也不怕谁在后面嚼舌根。 可她怕死人呀! 她丈夫和她丈夫的正头娘子可都在地底下等着她,她要是死了,到了地底下,她还不得被那两人围着打呀! 不行,她还不能死,得等到那两个人都去投胎了,才能死呀! 她把身体的重量都靠在雅音的身上,“大师,可有化解之法。” 和尚便仔细盯着杨老安人瞧,“嘶,怪事了,您身上的气运完全被黑气压制住了,但是最近却有松动的迹象。 “可松动了吧,那黑气却不见消散,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敢问府上最近可出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请如实告知,这件事或有可解的方法。” 杨老安人狐疑了,心说最近也没啥特别的事情啊,咋起的变故呢? 雅音眼神连闪。 她不知道该不该提杨小姐的事情,但她隐隐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如果她今天把这事儿过了明路了。 说不定她挤兑走杨小姐不是罪过,反而有功了! 她的心里天人交战着,终于一咬牙,道:“确实是有变故,就在昨日,我们府上的小姐负气离家出走了。” 杨老安人回头瞪着雅音,这事儿,她是一点都没听说呀! 和尚却点头,“正是了,或许这事就是契机,黑气才松了对您气运的压制。” 杨老安人瞬间被拉回了注意力,还道:“你瞧瞧,我说吧,这丫头就是生来克我的!” 她抱怨完,回过头又问和尚,“我这个情况还有没有办法化解?” 和尚:“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治标,您让克您的人离您远远的,永远别到您跟前来,如此一来,哪怕有妨碍,妨碍也不大了。 “第二个办法治本,您直接让那个人认一个干亲,把孩子送到别人家去。” 他说完就一副罪过罪过的神情。 杨老安人就悟了,第二个办法合着是让那丫头去祸祸别人家啊! 她的眼神闪了闪,祸祸别人家也比祸祸她自个儿强啊。 她立刻就道:“请夫人到我屋里说话。” 雅音心中一喜,她的危机过了! 她跑得比谁都快,直往内院冲。 杨老安人慢慢起身,吩咐人,“去账房取二十两银子来,再给大师准备一兜子馒头。” 她双手合十,“多谢大师指点。” 她慢慢地往内院去,雅音却已经到了。 杨夫人拿了本书在看,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就是摆样子罢了,眼睛一直盯着门外。 她刚看到雅音的衣摆,就收回了视线。 雅音站在门口,就有大丫鬟禀报:“夫人,老安人屋里的雅音来了。” 杨夫人:“叫进来。” 雅音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夫人,老安人有请。” 杨夫人松了好大一口气,前半段戏已经成了,接下来就看她的了。 希望……一切顺利吧。 杨夫人不紧不慢地朝正院走。 雅音便催,“夫人还是快些吧,让老安人久等可就不好了。” 杨夫人:“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雅音死死咬着牙关,如果不是不想节外生枝,她定要叫这个女人好看。 第1516章 杨夫人最担心的就是女儿了,她那个儿子现在是翰林,冲劲足足的,没谁敢去触霉头。 只要女儿嫁出去了,老太太在她耳边念叨就念叨吧,就当王八念经了,合着也不可能休了她,她娘家也不是好惹的。 只是女儿有点惨,碰上这么一娘家,以后受了欺负,都没人帮着说理去! 她怡然自得地走着。 雅音看得暗暗心惊,总觉得自家夫人哪里不一样了。 杨夫人站在廊下等着人通传。 可门帘子没放下来,老安人在里面看见了她,立刻叫进。 杨夫人端端庄庄地进去了,没有半点诚惶诚恐的意思。 杨老安人脸拉得老长,她不叫坐,杨夫人也不敢坐。 她就说话了,“我说我自打大丫头回来了身上就不舒坦呢,人家大师说了,大丫头克着我了!你说说吧,该怎么办?” 杨夫人:“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恭敬得不行。 杨老安人心里舒坦些了,“我也不是要逼你还是咋样,只是让大丫头去认个干亲罢了。你找找看城里哪家人合适,提点礼盒去拜访人家。” 杨夫人:“让我去挑我也说不出个啥,既然是大师说的话,这事儿还得麻烦大师,看看大师说哪家合适,我就算是去跪,去求,也得把这事儿办妥了。” 雅音就拿眼睛瞧杨夫人,一眼一眼的,心里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杨夫人其实没顶撞过杨老安人,但像今天这样说啥应承啥的,还是少见,杨夫人心里不舒服,她不顶撞,她就紧闭着嘴不说话。 杨老安人第一次看自家媳妇这么顺眼,“你赶紧去。” 她转头又对雅音说:“拿了我的对牌,叫回事处准备礼盒。” 杨夫人知道杨老安人着急,立刻便起身告退。 雅音就跟在杨夫人身后。 杨夫人知道雅音在看她,那又如何?区区一个下人而已,现在再张狂又能怎么样?看她能张狂几年。 到了门房上,婆子刚好用筲箕端着刚蒸好的馒头来了,馒头蒸的暄软极了,还冒着烟。 杨夫人:“给我吧。” 婆子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给。 雅音偷偷朝婆子点了点头。 婆子就把筲箕递给了杨夫人。 真别说一筲箕馒头还挺沉手的,平时不怎么干活的杨夫人差一点点就没抱住。 进了门房,杨夫人先把筲箕放在了和尚面前,“大师,小妇人来有事相求,不知大师可否指点迷津。” 和尚非常客气,“你所求之事小僧知道,往学府街去吧,哪里有个怀孕的妇人,你要找的便是她。” 这些都是提前说好的。 杨夫人把箱子交给董明春时,董明春特地告诉她的。 雅音惊为天人,这和尚连那边又个孕妇都知道! 她看了杨夫人一眼,等杨夫人转身走了,她才问:“大师,可否帮小女看看姻缘。” 和尚的神情就有些精彩了。 他一个四大皆空的人帮别人看姻缘,嘿! 雅音显然没觉得哪里不妥当,还期待地看着和尚。 和尚只能说:“该来时自然会来,施主不要着急,强求来的,都不是自己的。” 第1517章 杨夫人前脚出了杨府去了学府街,和尚后脚就出了杨府。 有嬷嬷隐在街角的阴影里,瞧见了和尚,赶紧招手。 和尚走了过去,“施主。” 嬷嬷从袖子里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和尚,银子是尾款,得给的。 和尚接了钱,“阿弥陀佛。”他想了想又道,“风水堪舆实是道士的行当,小僧委实不擅长,罪过罪过。” 嬷嬷嘴角抽抽。 这穷乡僻壤的,只有和尚庙没有道观,上哪儿找道士去,下次有事还不是得找你。 事情就是这样的,只要是沾上了一点,肯定就再也甩不掉了。 嬷嬷也没多说,笑呵呵地送走了和尚。 她回过头来,摸摸鼻子,其实也觉得叫个和尚来做道士的事情怪怪的。 得,就这样吧。 杨夫人到了学府街后巷,燕儿爹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了。 认了干亲的人家,可算作是通家之好,牛一松一早就跟燕儿爹说了其中的道道,燕儿爹重视得不行。 杨夫人下了马车,看见一人,就知道是等她的,不过没敢想那是陈春燕的爹,只以为是门房一类的仆役。 燕儿爹主动问:“是杨夫人吗?” 杨夫人矜持地点头。 燕儿爹:“请里面走。”可热情了。 杨夫人就觉得这家里的下人有点没规矩。 但转念一想,这家人乍富规矩不周到也是有的。 她就把架子端了起来,一点没有要跟燕儿爹交谈的意思。 燕儿爹几次想要开口,都没逮到机会,磕磕巴巴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了。 最笨说不了话就不说呗,反正牛一松交代了,只要礼数大面上过得去就得了,过后两家也不是非得交往的。 杨夫人淡淡瞥了一眼,见燕儿爹老实了,心里才舒服些。 燕儿娘坐在廊下做孩子的虎头鞋,瞧见燕儿爹带着一个女人回来了,便慢慢起身,“是杨夫人吧?” 杨夫人还没说话,燕儿爹已经一下子蹿了过去,扶住了燕儿娘的胳膊。 燕儿爹还埋怨,“你小心着点儿,别又动了胎气。” 前段时间一直在养胎,如今刚刚好了点,不能又叫动了胎气吧。 燕儿娘就拍了拍燕儿爹的胳膊,示意没事。 杨夫人错愕了一瞬,很快就了然了。 她这是想到两岔里去了,人家根本就不是什么仆役,是正经的男主人,人家亲自迎出来就是表达重视的,虽然说这种重视有点不合礼数,但……心意得接着。 她就笑着说:“不用客气,安心坐着就好,倒是我麻烦你了。” 两家人就凑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话。 而另一边,陈春燕已经把杨小姐叫到了面前。 她点点墙角的箱子,“你母亲托人捎带过来的。” 杨小姐的鼻子一酸,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来了。 陈春燕:“你就安生在这里住着,到时候去城里,我阿娘的宅子待嫁。” 也就是说住不了几天了。 杨小姐:“老安人同意婚事了?” 没有! 陈春燕:“这事儿我们另想了办法给你解决。” 她就把事情前前后后怎么处理的给说了,“……闵大人是个好人,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第1518章 陈春燕是真心叮嘱杨小姐。 人就是这样,劝和不劝离嘛,如果现在把闵家的弊端说一串,叫杨小姐还没嫁过去就心里不舒服,这样做事儿就不对。 要说如果杨小姐还有别的路可走,她还能说,可杨小姐这不是得一条道走到黑了么,根本没得选,那就不能那么干了。 杨小姐听出了陈春燕话里的意思,“我知道的,闵大人确实是好人,他女儿也大了,我会好好张罗婚事的。” 这就行了! 陈春燕知道杨小姐听懂了,也就不再多话了。 她又聊起嫁妆的事情,看杨小姐是怎么打算的,正说着话呢,外面就吵吵起来了。 陈春燕现在又住回了平房里,外面有个啥响动的,她都听得特别清楚。 她刚开始还以为装水车啥的,惹了村民要闹起来了,结果细一听,还不是的。 是陈三叔和陈三婶来了。 以前陈竹心还在周家时,陈春燕处理三房的事情还有点顾虑,毕竟自家的姑娘还在人家家里住着呢,但现在却不会了,现在该有顾虑的是周家,周家的姑娘在陈家呢,稍微给你穿点小鞋你都受不了。 她就扬声叫蔡大丫,“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她现在特别喜欢叫蔡大丫办事,就跟喜欢叫盛小冬一样,特别顺嘴。 蔡大丫面前摆着一只兔子,兔子身上扎着针,全身软绵绵的,不能动弹,她手里拿着刀,正琢磨着从哪里下刀给兔子剖腹呢,陈春燕就叫了。 她放下刀,一溜烟走了。 兔子好似都松了一口气。 陈春燕之前给蔡大丫提供了一个思路,就是哪儿坏了割哪儿,不过这需要无菌环境。 蔡大丫是不晓得啥叫无菌环境的,她只能尽量改进开刀时的环境,琢磨着改善了一点,给兔子拉一刀,再给缝合了,看几天死…… 死得太快了肯定不行,那就证明环境还不够好,还得继续想辙。 于玲玲对于这样的蔡大丫也是非常服气的。 蔡大丫一路朝院子外面跑,开了门就看到俩半生不熟的人。 说熟吧,是因为脸跟燕儿爹长得有几分相似,说生吧,那是因为真没有正经见过。 她就问:“你们是哪位?在门外吵吵什么?” 周氏就推搡陈三叔。 陈三叔呵呵笑,“我们是燕儿的三叔和三婶,事情是这样的啊,我听说鞑靼人要打过来了,就想来问问燕儿准备怎么办?” 蔡大丫满心狐疑,“大小姐就准备迎敌啊,还能怎么办?” 陈三叔的脸差一点没绷住。 你们是不是疯了,你们要迎敌,我可是带着媳妇过来准备跟着你们一起跑的! 他转头就对周氏说:“那咋办,他们不走,我们自己走?” 周氏压根儿就不信陈春燕这边会迎敌,就这几个歪瓜裂枣,能打得过人家鞑靼人? 是洗干净了脖子往人家刀口上撞吧! 她就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哪怕是分了宗,血脉也是分不了的啊,你们家如果有什么好去处,也别藏着掖着的,今年我们家的余钱也还有,不会吃你们家的,喝你们家的,不用防着谁。” 第1519章 蔡大丫冷冷地看着周氏。 这人话里话外都说不占便宜,可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可不是不占便宜的光芒。 里面全是小算计。 如果要逃,两家人一起,吃的喝的用的,哪能分得那么清楚,是说不占便宜就不占便宜的吗? 就说陈春燕吩咐酒楼每天给老宅送点点心和瓜果,那是给陈老爷子吃的,要说二房和三房的人真的一点没吃,谁都不信。 每天给过去的量其实不少,一斤点心一斤瓜果,老人肯定是吃不完的,就盼着二房和三房能有点良心,别给老人全端走了,也叫老人吃点儿。 蔡大丫很不喜欢这样的算计,她如果不是受不了亲人之间这样的算计,她也不能自卖己身,离开了舅舅家。 她对周氏的态度越发冷淡了,“说了不离开就是不会离开。” 周氏撸起袖子就往前走了几步,“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呀,你能代表你们家主子说话了呀!你说不离开就不离开,这到底是谁的意思还说不准呢!我告诉你,你还别把我惹急了,你信不信我抽你?” 蔡大丫可是杀过匪徒的,她眼神冷了下来,死死盯着周氏。 周氏被盯得心里发寒,心说:这小姑娘怎么能看起来这么凶,这么狠呢? 她被盯得实在不自在了,就说:“你去跟你们家大小姐说,就说我要见她。” 蔡大丫关了门,转身就朝院子里面跑。 在田里种豆子的雇农就说:“这姑娘看着可凶,谁家里如果儿子拿不起事,娶个这样的儿媳妇回去那是顶顶好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还真有人上心了。 有时候做母亲的太强势了,养出来的儿子就是软绵绵的,拿不起事,再娶个软绵绵的媳妇,等老两口一过世,儿子媳妇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所以还就得娶蔡大丫这样的霸道媳妇才行。 蔡大丫回到了屋里。 陈春燕跟杨小姐说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正商量着说杨小姐就算是成了亲,也可以在学堂上半天课,下午回去处理家里的事情,完事儿之后再帮着校对一下书局要印的书。 杨小姐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有意义,这才刚刚答应下来。 蔡大丫冷着一张脸,“是你三叔三婶来了。” 杨小姐就一眼一眼地看蔡大丫,怎么感觉陈春燕欠了这丫头几十万贯钱似的。 陈春燕:“我去看看。” 她起身就往外走。 她对蔡大丫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这人的话不多,可如果是正事,那肯定是该说的一句都不会少,只是不会有废话而已。 刚才那句话显然就没说完,多半是有什么话不好当着杨小姐的面说。 离开了东院,蔡大丫果然就凑到陈春燕身边说:“你三叔三婶来问你什么时候跑,他们想跟着跑。” 问我? 陈春燕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走出几步,回过了味儿来,“今天谢楠有没有从新宅这边路过?” 这话要是问于玲玲,一准儿回答没有注意。 问蔡大丫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就算从新宅这边跑过去一只猫,那只猫长什么颜色,你过几天问她,她都说得出来。 第1520章 蔡大丫只稍稍回想了一下,便道:“今儿并没有看到姑爷。” 陈春燕就明白了,感情谢楠带着人跑了,三房听到了动静,这才跑过来探口风。 她手一顿,忽然想起件事情,“去瞧瞧老爷子好着没。” 三房具体如何,又闹了什么事情其实都不打紧,倒是陈老爷子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 蔡大丫多的一句都不问,转身就走。 至于三房的人要在门口等多久,都不是她考虑的事情。 她开了门出去,立刻就被周氏拦住了。 她手指在周氏胳膊上一点,周氏便感觉胳膊针扎似的疼,不由自主地收回了胳膊。 其实不是感觉,周氏真就被扎了一下,蔡大丫随身携带针包,认识了穴位后,一天天的拿着针在自己身上扎,今儿是她第一次扎人。 也许是扎自个儿的次数多了,扎起别人来,也很熟练。 蔡大丫离开很久,周氏还在看自己的胳膊,她反反复复地查看,终于在胳膊上找到了一个小红点。 她把手举给陈三叔看,“你瞧瞧,这就是你侄女培养出来的丫头,连我也敢磋磨了。” 陈三叔心里就不是很高兴。 侄女是别人家的,媳妇是自己家的,出了事,他应该站在哪边,那真是想都不用想的。 他伸手拍门,“你等着,我找陈春燕要个说法去。” 远远地听到敲门声,陈春燕便蹙了蹙眉,她没叫这两个人进来,就是想晾一晾他们,好叫他们冷静点,不然就算请进来了,也没法好好说话。 她不信蔡大丫先前没告诉他们,自家这边不会出去避难,既然告诉了,这俩还坚持要见她,可见就是个说不通的。 晾一晾也好。 蔡大丫跑出一段距离,便开始埋怨自己,早点学骑马多好啊,不像现在出个门还得靠自己的两条腿。 庄子上养的马,除了踏雪是陈春燕的专骑外,其他的马,都是谁用得着,谁骑出去办事的,并不苛待谁。 但前提是,你得会骑才行。 在这一刻,蔡大丫下定了决心,她得每天早晚抽点时间出来学骑马。 稳婆能教的东西其实也不多,主要还是得上手练,是以她说起来是跟着稳婆和陈春燕学习,功课其实并不太多,完全抽得出时间的。 到了陈家老宅门口,她伸手敲门。 门上和墙上还有些斑驳的痕迹,都是之前三房恶心二房时留下的,二房懒啊,没及时处理,现在想处理,也处理不了了。 门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 她继续敲门,过了好半晌,门才开了。 是陈老爷子开的门。 蔡大丫行了个福礼,“给老太爷请安,最近可好着没?” 陈老爷子没有让开门,到底是瓜田李下的,他不好让一个小姑娘进去跟他单独相处。 他只道:“好着呢!” 蔡大丫:“二爷和二太太可是跟着姑爷离开了?” 陈老爷子眼中的黯然一闪而过。 那一家子人是背着他离开的,根本没人告诉他一声,他在外面溜达完回家,那一家子人早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第1521章 陈老爷子就说:“嗯,跟着阿楠那孩子回去住一段时间。” 蔡大丫点点头,“我们家是不走的,您看看您是跟过去住,还是照旧在这里,我们天天送东西过来。” 陈老爷子:“倒也不必天天送东西,我还能做得动活计。” 蔡大丫:“原也是大小姐的孝心,您安心地受用便是。” 陈老爷子眼中的黯然渐渐消退,心里对大房到底还是满意的。 所以说爹锉锉一个,娘锉锉一窝嘛。 瞧瞧二房三房都是什么玩意儿! 陈老爷子:“你等等,前儿村口那家的小子套了几只野兔,给了我一只,你提回去给燕儿。” 这是做长辈的给做晚辈的东西,蔡大丫没有资格拒绝,她再三谢过,便提着兔子回去了。 周氏和陈三叔自然还站在陈家新宅的门口,他们俩一看兔子,脸色就不好看了。 他们自然知道这只兔子的来历。 前儿他们看到老爷子提着一只兔子回来,因着太久没吃肉了,心里馋得慌,便上前讨要。 人家老爷子是怎么说的? 老爷子说:“这兔子我是要养着抱崽儿的,可不能给你们吃了。” 咋? 才过了两天,这兔子就不留着了,巴巴地给陈春燕送过来。 陈春燕是缺这一只兔子肉的人吗? 蔡大丫人蔫儿巴巴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瞧着三房两口子的眼神,便猜到了二人的想法。 她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我家大小姐每天命人给老宅送一斤糕点一斤水果。” 你啥意思?你就是想说我们都不孝,就你家陈春燕孝顺呗! 周氏急赤白脸地冲上来。 门却砰一声关上了。 蔡大丫的脾气上来了,那可真是谁的脸面都不给的。 饶是周氏的反应快,及时停了脚步,可那门也险险地拍在了鼻子上,疼还是有点疼的,却没有大碍。 她靠着陈三叔的肩头就撒娇,“你瞧她!” 陈三叔恨恨的,“我瞧着呐!” 过了一会儿,蔡大丫又出来了,站在门槛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夫妻两个。 她抱着手说:“大小姐说了,二姑奶奶住完了对月,原也该回家去了,姑爷带她回去是应该的。 “至于二老爷和二太太,他们跟着女儿女婿过去住几天,这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三太太就该学着二姑奶奶,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三老爷至今也没个一儿半女呢!” 周氏的脾气是典型的周家人脾气,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她指着蔡大丫,“你说谁不能生?!” 蔡大丫:“我可没说。” 周氏:“你就是说了!” 蔡大丫心里就有些厌恶,怎么还扯不清了呢,“暂时没有儿女和永远没有儿女是不同的。” 她的意思确实是前者,周氏要往歪了理解,她也实在无奈得很。 周氏哪里肯听了,她大力推开蔡大丫,就要进内院向陈春燕讨个说法。 蔡大丫猝不及防之下被周氏推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一点点就摔倒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大户人家要养很多丫鬟小厮了,这门户就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守得住的。 第1522章 也是这几天忙乱,人都被送到三井村去帮忙修防御工事了,那是大事是正事,谁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是以陈家新宅这边一共就没有几个人。 洒扫上的只有两个人,厨房上的有两个人,再者就是传话的小丫头两个,跟着陈春燕的就只有蔡大丫和于玲玲。 可陈家新宅三路屋子,每一路五个院子,每个院子又三到五进不等,那洒扫上的两个人累死累活的都干不完,每天只能轮着打扫各个院子,帮不到其他人的。 而厨房上的人……厨房的事情本来就琐碎,倒不是说煎炸煮炒有多难,主要是洗菜、配菜、洗碗、涮锅非常费事儿,这两人一大半时间都耗在了后面两件事情上。 刚刚做好一顿饭,将碗筷洗涮干净了,又得准备下一顿饭了。 她们俩可不仅仅是做陈春燕的饭啊,凡是进了新宅的人,饭菜都归她们做,这么算起来差不多要做十个人的饭。 偶尔还得烧水泡茶,给其他人喝。 烧水那些的……不还得劈柴么,所以一天到晚的,真是忙,她们也腾不出手帮别人。 而传话的小丫头,就是因为她们小,干不了别的,才安排的传话的,一个个的七八岁的年纪,让她们干别的,做主人家的,也不能够放心呀! 事情便得其他人多担待些。 这会子,事到临头了,被人冲进了内院,倒没人上来拦了。 蔡大丫气得牙痒痒,这个于玲玲,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一点反应! 于玲玲冤枉得很。 那只练手的兔子还在桌上躺着呢。 这么一直被银针封着血脉也不好,她就……自个儿上手吧。 她知道自个儿的毛病,怂是真的怂,可她也知道大小姐不留无用的人,她要想留下来站稳脚跟,那些东西就得好好学,哪怕比不上蔡大丫呢?不能给燕儿娘接生,她还不能给其他人接生吗? 她如今最最紧要的一点就是得先不怕血才行。 先拿兔子练手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心境平和,这才拿着刀往兔子的肚子上划拉。 对不起了。 如果你死了,我一定让你死得其所,晚上就做成干煸兔肉,嘶,那滋味……啧啧! 蔡大丫可不知道于玲玲现在满脑子的吃食,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能气死。 三房两口子毫无阻碍地冲进了内院。 陈春燕抬头看到他们两个,还愣了一下,蔡大丫竟然没拦住他们,倒也稀奇了。 她笑眯眯地起身,“三叔三婶,快回去吧,最近不太平。” 伸手不打笑脸人啥的,也不是绝对的,对于没什么涵养的人,笑脸人的脸,她也照打不误。 就听周氏道:“你也知道不太平呀,那你不走,留在这里做啥呢?” 陈春燕:“我的家在这里,我能去哪里?” 周氏就顶顶不满意了。 心说陈春燕怎么这么不实诚了,当谁不知道她家在城里有房子似的,这心狠得呀,为了不叫亲戚上门住,连自个儿都不去住。 她就问:“你爹娘都在城里,你也不说去瞧瞧,真真是不孝顺。” 第1523章 陈春燕都要被气笑了,“我今儿才看了阿娘,阿娘好得很,倒是劳您挂心了。 “倒是三婶您,与爷住得只隔了一堵墙,您可问过爷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 “爷有我打发人送吃的,吃喝上倒是不愁的,可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什么都比不上自家儿子过去多看一眼,您说是不是?” 没有一个字是直接指着三叔三婶鼻子骂不孝的,但这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可不就是说他们两个不孝么。 住得那么近都不说去看看。 于玲玲昨儿还跟陈春燕说,听人叨咕,三房两口子说不去看老爷子,去了老爷子那里的一口饭一碗汤也没他们的份儿,去干啥呀! 你说说这两个人做的这叫什么事儿! 这就怨不得别人不待见他们了,他们就没干叫人待见的事情。 周氏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这是现成的把柄,大不孝是可以休妻的! 她就伸手掐陈三叔。 陈三叔看着陈春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大丫头,真真是厉害了,以前蔫儿蔫儿的,让干什么干什么,吃了亏也从来不跟爹娘告状,被土地公砸了脑袋,竟变得一点亏都吃不得了。 等等。 被土地公砸了脑袋,该不会有这么砸开窍了吧? 保不齐。 他眼珠一转,陈家大房发家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搞不好这运气真是土地公带来的。 他就扯了扯周氏的手。 周氏掐得更用力了。 陈三叔没防备,痛得嗷地叫出了声。 他敢赌他那一块后腰肯定被掐青了。 陈春燕看到了那两口子的眉眼官司,她也只当看不见。 还问:“三叔的嗓子是不是不舒服?我这茶壶里泡的是杭白菊,您赶紧喝一杯吧。” 陈三叔觉得嗓子堵得慌。 你嗓子才不舒服,你全家嗓子都不舒服。 他恨恨地腹诽完,又觉得不大对,他好像也属于陈春燕全家中的一份子。 哎! 有个这样的亲戚真是糟心。 正好陈春燕也是这样的观感,接着道:“三婶啊,您知道的我是大夫嘛,有的事情您得听我一句劝。 “没有孩子可不能着急,不能找奇奇怪怪的东西给三叔吃,那些东西吃了,当时觉得好像是挺生猛的,却不知身体底子被掏空了。 “您瞧瞧,三叔这身体……您二位可是结发夫妻,要白头到老的啊!” 周氏的脸色立刻变得精彩了起来。 她嘴巴里就像是被塞了个鸡蛋似的,说不出话来。 她真想锤陈春燕一顿,这是说谁不足兴,没个节制的? 陈三叔心里也闷闷的。 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咱怎么就不行了,到了需要……那些东西的地步了。 还有这些话是个闺阁姑娘该说的吗? 真该去跟大哥大嫂告个状了。 陈春燕却自顾自地说:“讳疾不能忌医,咱们好歹是一家人,有个什么问题,我也不会往外说,总比看外面的大夫强吧。 “特别是不能看游方大夫,他们开的药,如果吃出了问题,呃……上哪儿找人去,这不是让三婶跟着吃苦遭罪吗?” 夫妻两个的脸色变得越发精彩了。 第1524章 陈三叔两口子是如何都没想明白,怎么短短几句话,他们就被陈春燕给套了进去的。 两个好好的人,被陈春燕三说四说的,真成了有病的了? 他们沉默着想了想,也拿不准自己到底是不是有病。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陈春燕一眼。 要不叫燕儿给把把脉? 不行不行,怎么说这也是内侄女,真把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了,他们哪儿还有脸面? 他们两个也没什么心思待了。 本来就是来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便宜占的,既然看出没便宜可占了,再待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趁早回家。 出了大门,陈三叔就扯住了周氏。 周氏不耐烦,“你干什么?” 那眼神非常凶狠,好像在说:你如果不能叫我有孩子,我就跟你和离。 陈三叔就缩了缩脖子。 他平时在家里可没少被娘儿们挠。 别说夫纲不振了,他那是根本没有夫纲。 周氏一扭脸,转身要走。 陈三叔赶紧扯住周氏。 周氏不耐烦道:“你干什么?” 陈三叔:“跟你说个事儿!大房他们可是在燕儿被土地爷砸了头之后发迹的,你说……” 他说着便隐晦地朝土地庙看了眼。 土地庙里的塑像是泥像,上次从供桌上砸下来,正面着地,没有全部摔裂了,但是像鼻子之类比较突出的地方可是被摔得粉碎。 也没谁说重塑一个,主要是大家都没什么钱,那塑像后来还是有人看不下去,自个儿和了稀泥给修补的。 那手艺……比修猪圈的好不到哪里去,是以那塑像就看着怪怪的。 龙桥村的人原本就不怎么爱去土地庙,有什么事儿需要祈祷,也都是去城南的寺庙,土地公的塑像变成了这样,便越发的没人爱去了。 陈三叔扯着周氏进了土地庙。 周氏只觉得土地庙阴森森的。 其实她的感觉不差,要不然后世也不能创作出兰若寺里宁采臣会小倩的故事了。 破败了的庙宇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甚至有些阴风阵阵的。 虽然如今的土地庙还达不到这样的地步,相差得也不算太远了。 周氏攥紧了陈三叔的衣袖。 陈三叔跳了起来,“哎,哎呀,哎呀!” 他吓得心突突地跳。 周氏:“……” 这个孬货! 她一巴掌拍在陈三叔的脊背上,“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不就是找个依靠的意思么,你说说你,我嘴里吃的,身上穿的,哪一样是你给的,现在越发的靠不住了,又没有什么危险,我没被吓住,你倒先跳起来了。” 陈三叔被周氏说得很下不来台,好在土地庙里只有他们两口子,倒不至于拧巴到哪里去。 他哼了声,不说话了。 周氏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到底是伤到了丈夫的面子。 她还没有儿子,还不算在陈家站稳了脚跟,且得顺着丈夫一些呢! 她便伸手拉陈三叔,“夫妻两个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还能真跟我生气啊。” 说起这个……陈三叔更气了。 他们家确实是在床头打过架,但……他都已经避到床尾去了,那背时婆娘还能追到床尾来继续揍他呀! 第1525章 三房两口子打架,到底是陈三叔吃亏的时候多。 他没做过活,手上没力气,往往被打得嗷嗷叫。 最可恶的就是老二了,听到他被打得惨,还隔着围墙问:“三弟呀,你们两口子倒是好兴致,这大晚上的玩儿得这么刺激呀!” 按理说到了这种时候周氏总该停手了吧,人家偏不! 周氏手里继续打陈三叔,嘴里却对准了隔壁老二开炮,把她听说的,陈二叔从小时候到如今的糗事都能数落一遍,连陈二叔十二三岁上因为晚上喝多了水,尿了一次炕的事情都往外突突。 给陈二叔臊得呀,恨不得没有最贱惹陈三叔一回。 陈二婶的性子不好,自家男人自家随便怎么整都行,别人点一指头都不行,哪里听得周氏这样骂,顿时呛呛开了。 隔壁梁婶子那岂是个脾气好的? 人家跟张氏吵吵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有明显落入过下风,吵架基本是按照一天三顿的来吵的,业务相当熟练。 她被吵醒了,第一时间加入了战场,她是陈家两个媳妇都骂。 陈家两个媳妇相互看不顺眼,不可能联手,她们也是分别骂另外两个人。 这日子过得,真是相当精彩了。 陈老爷子不是不想管,是怎么管不了了,儿子都大了,也都娶了媳妇,二儿子连孩子都有了,眼看着要抱外孙了,有的事情管深了不好。 他被吵得睡不着,也只当是听不见了。 只有陈三叔最惨,他在承受三个女人精神污染的同时,脸上身上又是挨掐又是挨打的,苦不堪言地承受了一个多时辰,才被放过了。 周氏看到陈三叔的表情,心里很不高兴,“你这啥意思啊?是觉得我没好好伺候你?” 得,求你别伺候了。 你的左勾拳、右勾拳,这也不是谁都消受得了的。 陈三叔伸手抚了抚周氏的后背,带着几分讨好地笑笑。 周氏心里舒服了,嘴里却骂,“瞧你这怂样!” 陈三叔心说给吃给喝,不打我,你说我多怂我就多怂,无所谓。 他如今虽然没有入赘的名声,却实在是跟入赘了也差不多了。 他走到供桌前,伸手推了推土地像。 喝!还挺沉的。 看不出来啊,陈冬梅那丫头手劲儿这么大,竟然将这样重的泥像推得动。 周氏摁住陈三叔的手,“你干什么呀?” 陈三叔:“我想让他砸一下我,且看看是什么效果。” 周氏就瞪大了眼睛,“你傻了不成,被这么大个家伙砸一下,你是想让我当寡妇呀!” 陈三叔:“正月里时,陈春燕被砸了一下,到现在不还好好的么,我不比她壮实?被砸一下就被砸一下呗,能有多大事!” 周氏就一下一下打陈三叔,“就是因为她瘦她小,砸她一下她才没事,她人全在缝隙里呢,你被砸一下试试,可得砸个实实在在了。” 好像……也是啊! 陈三叔就有些犹豫了。 他眼珠一转,“你帮我扶着点供桌。”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呗。 他爬上供桌,拿脑袋一下一下敲土地爷。 也不知道有用没用,随便试试呗,反正也不要钱。 第1526章 三房两口子离开土地庙时,陈三叔的额头红肿了一片。 有村民路过见了,还说:“老三这么虔诚啊,土地爷一定保佑你。” 这是以为陈三叔磕头磕红了脑袋。 陈三叔勉强地笑笑,回到家里就等着土地爷给他提示去了。 周氏全程翻白眼,但她今天到底伤了陈三叔的面子,有什么话,今儿到底还是不好说了,只等明天吧,明天再跟他计较。 她看也不看炕上的陈三叔,转身喂鸡去了。 家里养不起猪,但鸡鸭还是能养得起的,特别是鸭子,每天放出去自个儿找食儿吃,吃饱了,摇摇晃晃的,自个儿又能回来。 再过段时间都能下蛋了,自家还指望着卖了蛋,赚点活钱在手里呢! 陈三叔种不了地,那么就得从别的地方找钱。 村民也是个好事的,他在这边说了陈三叔两口子,回过头路过新宅,又把这事儿当趣事儿给新宅的人讲了。 于玲玲也就听了一耳朵,她也没准备去给陈春燕说这事儿。 陈春燕正忙着呢! 郑林弄好了水车,今儿带过来组装。 马车拉了好几辆车的材料,全部停在了河边。 到了秋里,河水不如夏天时那么湍急了,正好安装水车,只不过秋天一过就是冬天,枯水期实在是指望不上水车。 郑林之前听陈春燕说过一嘴,要连上风车,两种动力可以切换带动纺车。 这样一来难度确实增加了,可只要是成功了,纺织作坊一年四季都能高产。 他磨蹭了那么多天,就是改造零件去了,个别零件还求助了铁匠,总算是把东西弄出来了。 就是吧,要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他需要的零件有些多,这才浩浩荡荡拉了好几辆车。 郑林:“水车倒是好安装,就是顺着河道就行。只那个风车,却是有些麻烦,我不知道风从哪边吹来。” 陈春燕:“这得找有经验的老农来支应着。”她转头吩咐董明春,“你去找找看,看看有没有这样的人。” 董明春便走了。 陈春燕就站在河岸上看着木工作坊的人组装水车。 不管水车也好,还是风车也罢,都在河对岸,三井村的地盘上,他们也怕打扰到陈春燕,所以一开始规划时,就没准备将东西放在龙桥村这边。 只靠木工作坊的人施工,速度太慢了,陈春燕就调了民夫过来,反正也是按工程量算钱的,他们干什么不是干,被叫到了这边,他们依旧乐意。 要不说人多力量大呢,不到一个时辰,水车就被组装好了。 郑林问明白了老农,知道冬天时风从哪里来,指导了木工作坊的人安装风车,便将改造过的纺车拿了出来。 这纺车是他亲手做的,设计还在保密阶段,自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 陈春燕:“去旁边那个院子,看看效果。” 郑林便将十个纺车一字排开,放在了院子里。 他挨个将纺车与水车延伸过来的一个装置链接上,“要开始了。” 陈春燕点头,“开始吧。” 他打开了一道阀门,木杆便开始前后移动起来。 第1527章 粗糙是真粗糙,这是把动力装置放大了十倍不止。 但好用也是真好用,可以节省多少人力出来啊! 陈春燕:“你们过去支应着,需要放羊毛时记得放羊毛。” 几个纺织作坊的姑娘便走到了纺车后面。 这纺车也没什么难用的,其实只是比她们平时用的多了两个纺锤而已,从一次只能纺一根毛线到现在能纺三根毛线,而且还不用她们手摇或者脚踩,省力了很多。 陈春燕:“你们看看,一个人能看得过来几架纺车?” 姑娘们就低下了头,也不是她们耍心眼,她们也得生活不是。 陈春燕继续道:“计件的方法不变,生产得越多,收入自然越多,只是要量力而为,如果谁说自己能照看三架纺车,结果她只能照看两架,还浪费了不少材料,这可是得赔的。” 姑娘们就点点头,“刚开始先照看着一架的,等熟练了再说。” 这也是妥当的办法。 陈春燕便同意了。 姑娘们继续整理羊毛往纺车上送。 陈春燕就发现,其实她们每个人照看一架纺车已经是极限了,毕竟整理羊毛还得人工,这个速度快不起来。 并不能真正解放人的双手。 还得继续改进啊。 不过饶是如此,效率也大大地提高了。 陈春燕保守估计,纺织作坊这边一天下来,效率能是之前的五十倍。 这就很吓人了。 陈春燕叫住了郑林,“你看啊,这些羊毛还得人手往上送,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自个儿往上送。” 郑林:“什么意思?” 陈春燕:“就是说,人整理好了羊毛放在那里,利用个什么东西,羊毛自动往前,再被缠进纺车里,最后成线。 “这样一来,人就只用顾一头一尾。送毛线,取线团。” 郑林敲敲脑袋,“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只想象一下就知道,如果真的照陈春燕说的那样改动,那么该是怎样的场景啊,真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陈春燕其实心里有些想法,毕竟见的生产线也不少了,但她没急着往外提,总得让别人也参与进来才好,不然她一个人就算是累死了,也做不了太多事情。 郑林回过头就跟负责安装纺车的人说了陈春燕的构想,那些人惊诧莫名,这根本就是异想天开嘛!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叫他们真的做出用水车带动纺车的事情,他们也会觉得是异想天开。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陈春燕的想法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春燕:“其实木工作坊那边可以分成两块了,一块负责生产,一块负责研究,你们合作了这么久了,哪些人善于钻研创新,心里大概都有个数了。 “这些人就放在一块,别管想法有多么荒谬,只一点,不可以否定别人的,只能讨论。 “不管最终如何,我都允许你们尝试,大胆地尝试,木工作坊的收益以后每个月拨三成给你们研究加奖励,如何?” 那自然是好啦! 除了这里,他们还真没见过谁家的木工作坊这么舍得钱的。 郑林就道:“我会看着的,不会让人钻了空子。” 这就好了! 第1528章 三井村这边的动静不小,很快成了西洋景。 廖敏柔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一马当先地跑了出来。 要不是还惦记着管着学堂,她能更早出来,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学,她终于有机会满足一下好奇心了。 她跑出来一看,兴致大失,“嗐,我还当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呢,不就是个水车嘛!你往南去,南边还有个水碾磨坊,也还是这样带动的。” 陈春燕:“我们这能是水碾磨坊能比的?” 技术含量都不一样。 廖敏柔也不太懂,左看看右看看,倒是看到了风车,“你那个是干嘛用的?” 风车她见过啊,不过都很小,都是小孩子拿着玩儿的。 猛地见这么大一个,她不禁好奇起来。 陈春燕呵呵笑,“风车的作用其实跟水车是一样的,我上次叫你跟赵夫人一起看的那本书你看了吗?” 廖敏柔:“看了啊,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理论奇奇怪怪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春燕一巴掌拍在廖敏柔的背上,“能量可以相互转化。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水力可以带动纺车,等枯水期时,就利用风力带动水车,明白了吗?” 啊! 是了。 水力可以转化为动力,风力也可以转化为动力! 廖敏柔觉得她今儿回去应该好好看看那本书,或许能有别的收获。 陈春燕转头对郑林道:“那本书你也应该看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郑林为难了,他一共也没认识几个字。 陈春燕:“三井村这边有进修班,不用天天呆在学堂,隔三差五的上一上课,总能把字儿认全的。 “我们现在开了晚课,专门给那些白天有活计没法念书的人开的,你也可以来,反正作坊也会搬一般到三井村,你就搁这儿盯着也是一样。” 郑林懂了,这是要把更重要的负责研究的那部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啊。 他自然也就没有了拒绝的道理。 他说:“那就多谢大小姐提携了。” 陈春燕摆摆手,“说什么提携不提携的,这就见外了,我总是盼着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的。” 所以姐这不是已经在想办法祸祸高丽去了么。 具体的事情交给郑林去安排。 陈春燕转过头又问董明春,“我之前让你们采购的鸭绒,你们采购了吗?” 可千万别小看了鸭绒,觉得貂才是好的,鸭绒可保暖了,她记得冰岛那边有一种鸭子的鸭绒可是宇航材料。 这得多保暖啊! 董明春:“嗐,那玩意儿便宜得很,周边城镇跑了一遍,收购了一堆回来,只不过需要自己分拣,我让她们分拣着呢!” 嗯? 陈春燕:“分拣?” 董明春:“人家杀了鸡鸭,毛都收集在一起的,用来换糖,我们拿回来之后,得把绒毛从里面挑出来。这样收购虽然麻烦点,但是划算啊。如果叫人家知道我们专收绒毛,回头该涨价了。” 是这个道理。 陈春燕:“回头分拣好了,只留绒,那些硬茬子全部剪掉,再用双层布料做一件羽绒服试试,我想看看……” 嘭,嘭,嘭。 所有人立刻回头。 敌袭! 第1529章 三井村人展现了超高的素质。 听到警报声,第一时间全部朝着地道撤退。 那些个没经历过三井村演习的木工作坊的匠人立刻麻爪了。 郑林倒是机灵,看到别人跑,他抓了他的人就跟着跑。 到底不好跟着姑娘们,他跟着小子们跑。 到了一个地方,眼前先是一黑,再是一亮,这就是到了地下了。 走在前面的人点亮了油灯。 有人侧身守在入口处,等人都进来了,他才伸手关上了门。 听那声音,挺沉重的,绝对不是木头的,肯定是铁的,外面上了一层漆。 周文严:“大家不要慌,该干什么干什么,地底下有充足的水和食物,水是今天早上才换过的,放心喝。 “只是食物嘛……如果鞑靼人久了不退,食物就得轮流供给,要不然地底下氧气不够,是要憋死人的。 “晚一点点吃饭饿不死人,谁也不想被憋死对不对?” 这话他早就说过了,只是见有新人,他便再说一遍。 木工作坊的人看郑林的眼神就不对了。 他们谁都不相信这地方是匆忙准备出来的,很显然,三井村一直防备着鞑靼人。 他们之前听说要从城里搬到三井村来,心里还不乐意,这人怎么把人从安全的地方往危险的地方搬呢,现在看来,人家不是不知道有危险,是胸有成竹啊。 郑林一直知道陈春燕这边忙忙叨叨的。 可怎么个忙法,他其实不太知道,如今看来,各个作坊配合起来,倒是把三井村建设得安全得很。 地面突然抖动得厉害。 郑林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墙面。 墙面是夯实过的,倒也没有垮塌的迹象。 之前炸过一回之后,陈春燕就怕地道出事,又让小子们夯过一遍土,如今看起来,地道其实也好好,就是没有窗户,显得憋闷了些。 陈春燕已经爬上了高处,拿着祁轩送来的千里眼往西边瞅。 鞑靼人骑着马从远处冲过来,左边的骑兵冲过了那一段路,没事,但右边的骑兵通过同样的路段时,就陷了下去。 呵!这群小子啊,够损的。 他们挖陷马坑不是将整条路挖通了,只是……东一块西一块地挖,挖得又宽又深,只是不多长罢了,真叫人防不胜防。 好! 会动脑筋就好。 围墙看着又加高过,至少加高了半丈,看起来足有两丈高了。 这就跟梁县的城墙一样高了。 当真是败家啊。 不过高围墙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了,鞑靼人不管怎样纵马跳跃,也跳不过来。 他们都是懵的,完全没想到来一个村子打草谷,竟然还得先攻城,这找谁说理去! 他们完全没带攻城器具的好嘛? 而且人家的城墙好歹还留着门,这群人脑子有病是不是?这完全没留门啊,也就留着窗户。 那些爆得嘭嘭嘭的小罐子,就是从那样的小窗口里丢出来的。 盛小冬站在围墙后面,其实瑟瑟发抖,他也是第一次直面这种场面啊。 他拿着土喇叭朝外面喊话,“这么打下去谁都没好处,你们想要粮食、茶叶、菜蔬,就拿你们的牛羊来换,价格好商量。” 第1530章 说是换,可谁又能真的相信异族,跟异族做生意啊。 陈春燕肯那么低的价格卖给阿尔斯楞粮食,那是看在阿尔斯楞有附加价值的份儿上。 阿尔斯楞那个夯货也不知道给祁轩提供了多少游骑的消息,反正祁轩每隔几日给陈春燕的信上,总会提那么几句,显得很是高兴。 而且那些粮食的价格说是低,却也没低到哪里去,反正得比正常的市价高出一两成的,具体高出一成还是两成,得看具体时节,青黄不接的时候自然就贵。 这么左右一算,其实跟阿尔斯楞的交易很是划算的。 祁轩反正拿军功拿到手软。 但卖给眼前这人敢来攻打三井村的鞑靼人,可千万别客气,只管把价格往高了卖,不割肉喝血都不算完。 估计那些鞑靼人也发现这个村子是个硬点子,根本拿不下来,便起了撤退的心思。 可他们一退,三井村的攻击却越发猛烈了。 这是不买东西都不行了! 千户官出列,“你们的粮食、茶、盐怎么卖?” 盛小冬就说:“卖东西给你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我们有这么多人需要封口,价格自然不能太便宜。粮食一千五百钱一石,可以用牛羊替代银钱。” 一千五百钱一石……一石是一百多斤粮食,算下来也就是十多钱一斤,其实也没多贵。 不贵干嘛用人命来抢啊! 买了带回去不就行了。 千户官:“多少只牛羊换一石粮食?” 盛小冬:“五只羊换一石粮食,三头牛换一石粮食,要健康的,病死的不要!如果有野兔,二十只野兔换一石粮食。不二价!” 所有人看盛小冬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价压得呀,坑死个人。 粮食本来就是二倍价格了。 牛羊兔给对方的收购价却低于市场价格,一头牛得要800钱,一头羊得要500钱,而兔子需要300钱到500钱不等。 瞧瞧这一来一去的价格,多黑心啊! 不过黑得人爽快,反正坑的是鞑靼人。 千户官:“限量不限量?” 盛小冬:“不限量,但是你们得带来我们需要的东西,总拿兔子来,我们也要不完呀!” 千户官原本就是这么想的,牛羊还需要养,兔子嘛,草原上多得是,逮就完事儿了。 结果全部拿兔子来,人家也不干。 也是啊,这个三井村如此厉害,肯定不是笨人。 盛小冬现在佩服陈春燕佩服得五体投地。 关内没有地方大面积放养牛羊,牛羊在手里过一遍,再朝别处卖,这价格又得往上翻几番。 特别是牛肉,稀罕东西,贵着咧! 千户官就想试试,“我们手里有一些马,你们要吗?” 盛小冬:“都是摔断了腿的,你们要是带得走,你们就带走吧!” 他又不傻,鞑靼人是不可能将活着的战马卖给三井村的,要卖也是卖那些掉进了陷马坑的马,那些马拿来又什么用啊,连车都拉不动! 千户官:“……我这里有一把匕首,你看看多少钱。” 盛小冬示意身边的人放一个小筐子下去,“将东西放在筐子里,你放心,我们做生意童叟无欺,绝对不坑你。” 第1531章 一句话就要让人家把随身带的小刀给上去,人家肯定不愿意。 盛小冬也不急,他说:“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最讲究诚信了,第一次合作,难免心有疑虑,你们来得多了,也就放心了。” 千户官出来打草谷其实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奉小王子的命出来找阿尔斯楞的粮食来源。 听对方的意思,也是经常跟鞑靼人做生意的。 他的胆子就大了些,甚至想抄了阿尔斯楞的后路,让自家主子垄断这条商路。 他朝旁边的人伸手,“刀拿来。” 旁边的人便递上自己的佩刀。 千户官用佩刀撬掉刀上的一颗玛瑙丢进了筐子里。 盛小冬让人把筐子拉上来,“你这像宝石又不像宝石的石头是个啥?你等等,我去问个价。” 陈春燕见盛小冬骑着马往这边赶,便赶紧下了楼。 盛小冬:“大小姐,你看看这个值多少钱。” 陈春燕打眼一瞧,嘿,玛瑙呀! 这年头的玛瑙都是天然玛瑙,不存在人造假货,主要也没那技术。 但玛瑙的价格还是有差异的,贵的几万几十万,上百万的都有,但便宜的,也就一百多块钱。 陈春燕怎么可能往贵了算,她又没有什么鉴定的眼力,怕自己吃亏,就得往便宜了算,过后如果还有交易,她得去当铺请个人过来帮忙掌掌眼,当然了得给人算工钱的。 有了这样的决定,她决定给鞑靼人算个优惠价,全按某宝上的玛瑙价格走。 她说:“这么大一颗的玛瑙可以换十斤粮食。” 盛小冬转身就跑。 陈春燕估计打不起来了,她便溜溜达达地往围墙边走。 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盛小冬已经谈妥了买卖,他回头跟陈春燕汇报,“他们都愿意用玛瑙购买,就按照你说的价格,他们说那么大一块玛瑙差不多重一两,也就是说一两玛瑙换十斤粮食。 “今后就按照这个价格走,他们运玛瑙过来,就不打磨了,一边称粮食,一边称玛瑙就完事儿了。” 陈春燕的脚下就是一滑。 玛瑙论重量卖,她还真是没听说过! 她把玛瑙的价格压低,主要还是因为想要牛羊,她的作坊很需要羊毛,但羊显然不够。 但对方就跟二百五似的,非得用玛瑙这种不可再生资源出来交易,她能说什么?她也只能收下了,转头卖给别人换棉花了。 其实对于鞑靼人来说,玛瑙嘛,地上挖出来就是,而牛羊却需要养,当然是用玛瑙交换更好了。 他们那儿的玛瑙其实也不值钱,发现的矿很多,普通牧民的女儿出嫁时,脑袋上戴的玛瑙那真是数都数不清楚。 鞑靼人还在撬刀上的玛瑙,他们琢磨着总得换些粮食回去叫小王子看到了,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不仅如此,他们还去扒拉了死掉的同伴的东西,把能够撬下来的玛瑙全撬了下来。 差不多一千号人,最后凑了十斤玛瑙出来。 陈春燕:“给他们换,顺便再搭点茶叶给他们,就说第一次合作很愉快,给他们的赠品,希望以后能继续合作。” 第1532章 鞑靼人走的时候还一脸懵。 这是怎么了呢? 跑了那么远的路,被锤了一顿不算,还把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全给送出去了。 当然了,在草原上,刀肯定更值钱,只要刀还在,玛瑙嘛,还可以往上镶的。 一共也没有多少粮食,他们一人带着点儿,便朝小王子的营地赶了。 王庭被大王子们围得水泄不通,根本不让小王子靠近。 老王先是爱长子,再是爱幺儿,可不就让小王子成了众矢之的了么。 小王子可不敢往上凑了,一个人跑出来巡视,理由是看看有没有地方能下手,能打到草谷最好。 陈春燕回过头来,提着那十斤玛瑙找到了廖敏柔。 她眉开眼笑地问:“你帮我看看,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 廖敏柔打眼一瞧,嚯,里面还真有品质不错的,瞧那通透的程度,看着就叫人欢喜。 她低头翻捡着,把品质好的一个一个捡出来,低头低得脖子都痛了,也没翻捡完。 她哼哼道:“你从哪里弄来这么老些玛瑙啊?这些东西可不便宜。” 陈春燕就说:“鞑靼人刚才不是来了么,我跟他们换的。” 廖敏柔就瞪圆了眼睛,“你这是找死啊!” 陈春燕摆摆手,“朝廷且顾不上我们呢!就算我们不卖粮食给鞑靼人,你看那些卫所,不照样卖?吃空饷的还少了么!还有人更黑心地卖兵器呢!” 廖敏柔胆战心惊的,这干的是掉脑袋的勾当啊。 陈春燕却道:“只要沾手的人多了,上面想动也动不了,有顾忌啊。” 廖敏柔算是服气了,这人赚点银子怎么连上面的人都算计上了呢! 她竖起了大拇指。 陈春燕:“而且你想啊,鞑靼人为什么要打草谷?还不是因为吃不饱,如果有了更加容易的方法获取食物,谁还愿意拿命拼啊! “我们这边开始跟鞑靼人交易粮食、外带一点茶叶和蔬菜干之类的东西,他们吃饱了,我们还有得赚。 “假以时日,就算鞑靼贵族想要再次起兵攻打我们,鞑靼那些普通人也不愿意了,是不是?” 廖敏柔都惊呆了,您还算计这个呢?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对,“我觉得这事儿吧,它说起来简单,但是真的未必就如你想的那么靠谱。 “你想啊,哪里出了灾荒,朝廷要赈灾了,调一批粮食过去,哪一次不是层层盘剥,到了老百姓手里,一斤米能剩下一两,都算是好的。 “更有甚者,一斤米可能连个米袋子都见不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鞑靼那边未必就比咱们的情况好多少,你交易给了贵族东西,平民落不到好处,他们要打来还不是照样打来!” 陈春燕就叹气,“我什么时候说过只跟贵族交易了,散户来了,我们也欢迎嘛。” 市面上的玛瑙多了,它也贬值是不是?还是得要些牛羊才好。 平民又不是傻子,看到上面的人动了,为了不饿死,哪怕是冒险,也会跟在后面想要分一杯羹的。 陈春燕继续道:“我今天来找你的意思,就是让你提前准备点东西,我们在墙外弄个小集市……” 第1533章 陈春燕:“集市也不需要大动干戈,就是摆地摊都行,但商品得齐全,只有一点你得记住了,不许有铁器,锅啊盆儿啊的,有陶的瓷的都行。” 她的观点就是吃是能够让鞑靼人吃饱的,就算是秉着人道主义精神,也不能让他们饿肚子不是? 但铁器是没有的,她之前听祁轩说过,有的鞑靼人打仗的时候,会狠到把家里的铁锅熔了打刀。 呵! 那就一点铁器都别给他们。 廖敏柔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行吧,我知道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这就回家,再不回去,我爹该担心了,集市需要的东西,我明天调集过来。” 他们家顺带卖南北货,东西多着呢! 围墙外的陷马坑得填了,那些战马能治的都被拉上来治了,就算不能继续做战马,偶尔拉拉车也是好的,至于不能治的就杀了,准备卖马肉。 马肉吃了烧心,不过对于缺少肉食的现在来说,只要卖得便宜,照旧有人买。 而那些被鞑靼人撂下的同伴的尸体,那没得说的,自然被兵士们拉起来又拿去换军功了。 钱要赚,功劳也要拿是不是? 有的事情他们心里清楚,可跟着朝廷饿肚子,跟着燕老板吃肉,他们心里哪能没点成算,还真没有人有去告密的心思。 一群人忙忙叨叨的,也没谁嫌弃刚挖的坑又得填累得慌,反而干得特别起劲。 不为别的,只为那些小丫头看着呢! 男人们在出力气干活,小丫头们就在旁边烧水泡茶,锅里还熬着粥,说是给他们当宵夜用的。 反正谁饿了谁吃呗。 有了这样一群小丫头,就跟有谁在旁边喊加油似的,男人们干劲十足,都想叫人瞧瞧,他们的力气有多大,他们是真男人。 小丫头们却很知礼,虽然也是大大方方的看,心里却半点别的心思都没有。 董明春说了,以后她们的婚事都由陈春燕做主。 周八一背着手巡视,走到一个兵士旁边,抬腿就是一脚,“臭小子,把你的衣领理好了,再叫人瞧见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当心我打烂你的屁股。” 兵士为了展示自己的肌肉,领口扯得略开了些。 他嘿嘿笑,“哥,你不能自个儿有了媳妇,就看着兄弟们干着急吧,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我看你跟燕老板也熟,怎么样?再去说说,叫咱们也参加个那什么……哦,对了,相亲会。 “弟弟我娶到了媳妇,感激你一辈子。” 周八一对这事儿还真上了心。 他来之后每天抱着媳妇睡觉,心里别提多美了,如果媳妇再生个一儿半女的,他心里就更美了。 他确实是好了,可他也得惦记着兄弟们才行,不然兄弟们也不能服他的。 他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他又指着偷瞄这边的兵士说:“都给我收敛点,要是惹恼了姑娘们,叫她们回去跟燕老板告了状,你们就擎等着挨抽吧。” 他可是知道的祁大人来了这边,本来准备里应外合双面夹击拿下所有鞑靼人,但后来见这边跟人交易上了,这才悄没声息地离开了。 第1534章 祁轩也没离开太远,他还得按照原计划疏通往北的商路。 高丽那边往西南方向侵占了不少土地,是以他这条商路也不需要开得太远,只要与那边连接上即可。 而且不打鞑靼人了,不还得打盗匪么,要不然功劳哪里来? 他可干不出杀良冒功的事情! 他手底下收来的匪徒,刚开始还有的人蠢蠢欲动的,心有不甘嘛,被人管着,哪里有无法无天来得自在。 但听到三井村的动静后,他们就都老实了。 他们没看见,但是想象的威力是最大的,哪怕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听起来就可怕呀。 他们顿时就收了心思,也许跟着祁大人老老实实地混,说不定还能混出个前程来,如果有了二心,保不齐现在就得死。 祁轩也没想到,他带着人出来溜了一圈,还能收获这样的效果。 他紧抿着嘴唇,压下了笑意,“上山,我倒要看看这山上的匪徒是何人,竟敢猖狂到敢打劫我的人的地步。” 他说的正是打劫过陈春燕的山寨。 只不过这个山寨倒霉,一点好处没捞到不说,还得被人秋后算账。 那些刚刚进入卫所,还没有彻底洗白的匪徒便给祁轩做了前锋,一群人乌泱泱上了山自是不必再提。 而鞑靼牧民也比陈春燕想象得来得早,第二天一大早的,那些揪着鞑靼游骑的尾巴找到了三井村的牧民就到了墙外面。 这些人属于胆子大的,往常便跟在打草谷的人后面,等打草谷的人过去之后,大头被拿走了,他们再去捡一点边边角角的肉来吃。 鞑靼游骑回返的时候与这些牧民打了个照面,都是自己人,游骑便将事情说了,牧民们才继续往三井村来。 陈春燕正咕噜咕噜漱口,董明春就来了。 董明春:“大小姐,一群鞑靼牧民赶着牛羊到了村外面,说是想交换点东西。” 来得这么快? 陈春燕吐掉嘴里的水,“你去清点一下库里还有多少粮食蔬菜,再叫人去通知廖敏柔,让叫调一点茶叶过来,盐……盐还得等……” 她敲敲下巴,“叫人去一趟望江,叫谢楠送点盐过来,我是什么意思,他就该懂了。” 棍子敲得够多了,该给甜枣了。 谢楠弄的私盐不少,都是海盐,粗得很,但对于很多人来说,有得吃就不错了。 不过陈春燕还是习惯吃井盐。 其实她不是很明白,她记得草原上是有盐湖的,鞑靼人为什么不自己煮盐呢? 她记得井盐就是打很深很深的井,几百米都有可能,然后提水上来,在锅里煮,把水煮干了,就是盐了。 这也不难啊! 可人家的盐活生生就是要从这边买,谁也没办法。 董明春去清点了仓库里的东西,带了个册子过来。 陈春燕稍微翻了翻,便道:“让人带着粮食和蔬菜先出去,如果还需要其他东西,咱们再去调集。” 围墙是修了两堵,也确实是修得高,还没有修门。 但是……也确实不是出不去。 梁县那是四面都是围墙,三井村这边只有西面修了墙,还没有合围,想出去,从山上绕呗,只是骑不了马而已。 第1535章 盛小冬为人机灵,这不又被董明春想了起来,提溜了出来,让带着人去围墙外面主持交易的事情。 他当时就想给董明春跪了,叫一声亲大姐。 怎么什么事儿都敢让他去呢,万一那些鞑靼人发起狂来,提刀要砍人,是他的胳膊挡得住人家的刀啊,还是他的脖子硬得别人砍不掉啊? 都不是! 这也太坑了吧! 之前谁谁谁说他太活泛了些不好,他都不肯承认。 如今倒真是觉得这样教训他的人才真是为了他好,他被上面的人记住了,也是悲催。 有小子就说:“哥你也别苦着脸,春姐有什么事情都想着你,这还不是好事呀,以后有什么好差事不也是第一个想到你!” 盛小冬腹诽,呵呵,需要杀鸡儆猴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鸡也是我! 不过这话他不敢往出说,只能苦着脸往前走。 绕过了一堵围墙,就到了外面。 牧民们看上去脏兮兮的,偶尔还能看到虱子在脸上爬。 噫! 盛小冬真想把他们的头发剃了,把衣服换了,全部拿去烧了。 他也不靠近,只是把带出来的东西放在地上。 就有鞑靼人上前指着东西,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盛小冬也听不懂,他估摸着是问他东西怎么换,他伸手从五只羊身上拍过,然后又点了点那一石粮食。 双手晃了晃,表达出交换的意思。 他又伸手拍了三头牛,又晃了晃手。 兔子……嗯,好像现场没兔子,那就拉倒吧。 还不够费劲的呢! 他又从筐子里拿出一杆秤,又亮出玛瑙给众人看,现场称了一两,叫大家看好了,然后又指了指粮食。 他这么干的时候心里直抽抽。 他昨天是不知道玛瑙值多少钱的,还琢磨着按斤按两的卖的东西,哪能多值钱呢! 结果他后来才知道,那些玛瑙好的都被陈春燕留下来了,而差的却被送进了首饰铺子。 能进首饰铺子的东西那能不值钱吗?那可太值钱了。 自家这燕老板啊,这赚钱坑人的本事真是首屈一指。 但他一转脸就看到牧民们眼睛亮晶晶的,好似他们觉得用玛瑙来换粮食是一件特别划算的事情似的。 牧民们不能一直吃肉,那样会便秘,他们又没什么像样的大夫,是以还得用牛羊换,只不过下一次来,说不定就会带来更多的玛瑙。 牧民又冲着盛小冬咿里哇啦。 盛小冬脑袋发晕。 他从自己带来的筐子里摸出一包茶叶来,打开来叫牧民看。 他点了点,露出疑惑的神情。 牧民点点头,表示他确实要茶叶。 盛小冬点点头,又比划着跟牧民讲价钱。 不仅如此,他还主动推销各种干的山货,都是山上长的,平常丫头小子们上山打猪草,顺手就摘了回来晒干,吃不完,酒楼也用不了那么老些。 正好卖给鞑靼人。 不是缺蔬菜吗?就吃蘑菇木耳去吧! 嘿,这群鞑靼人却连连摇头。 盛小冬就迷了,您这是不吃蘑菇木耳,还是不认识蘑菇木耳呀? 他转念一想,就琢磨着大概是不认识。 哎,我这个脑壳,真是不够操心的。 第1536章 这些个蘑菇木耳的,盛小冬还真不能不帮着推销。 这些可都是姐姐妹妹们托他捎带来的,关系着她们的荷包。 他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哪怕兄弟们的东西没卖完,也得将姐姐妹妹们的东西卖完咯! 兄弟们好说啊,哪怕有点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他们喝顿酒,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但是姑娘们不一样,如果得罪了她们,她们记一年算是轻的,闹不好往后的日子,但凡又个风吹草动的,她们就把各种事情提溜出来说道。 他是真心得罪不起呀。 他就转头朝着墙里喊:“给我准备口锅,弄点肉和盐巴来。” 小丫头们都在墙里等着呢! 她们不是着紧盛小冬,而是着紧自己的钱包,毕竟她们暗地里赚点小钱,只要不耽误正事儿,陈春燕都是不管的。 而且她们也不是不晓事的,每回弄回来的山货,晒干了之后,都会给董明春上交大头。 上交六成,她们自个儿收着四成。 山毕竟是陈春燕的山,如果不叫她们采东西,那东西就算是烂在了地里,那也没她们的份儿。 但陈春燕没管,她们就该感恩。 这是董明春提点她们的。 这些小丫头看到盛小冬的模样,就知道鞑靼人大概不认识蘑菇木耳那些干货。 啧! 盛小冬会做什么菜呀,还得她们亲自来才行。 小丫头叫人准备好东西,她们叫人用篮子将她们送下去。 脚一沾地,她们便架了柴开始烧水。 鞑靼人不知道一群姑娘想干什么,他们也不问了,就看着呗,反正问了对方也听不懂,对方答了,他们也听不懂。 小丫头的动作非常麻利,这边烧着水,那边就有小丫头在切肉片了,也不用怎么调味,就是放了点盐,先腌上。 水也不需要烧开,把木耳丢进去泡发了,洗干净了就行。 木耳并没有什么根需要清理,她们晒的时候就已经清理过了。 她们拿起木耳来,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好叫人看清楚。 完事儿之后,将锅里的水倒掉,涮了锅,重新烧水。 水烧开了,她先下了木耳,感觉煮得差不多了,再放肉片,最后撒一点点盐,就叫鞑靼人过来尝。 鞑靼人哪里吃过这个,可不怕烫地吃过之后,觉得其实还不错! 他们便点点山货,意思是那个怎么卖? 小丫头们高兴了,她们的东西终于能卖出去了,可怎么卖呢? 她们有些作难。 她们要是卖得太便宜了,可就坑了大小姐了,大小姐手里毕竟还有很多山货。 她道:“盛小冬,去问问大小姐这些东西怎么卖?” 得,这些小丫头也学着使唤上他了。 盛小冬能说什么,他还不是得去办! 不过他没去问陈春燕,那太远了,耽误事儿,他叫人把他拉了上去,转头就问人,“咱们这儿的山货多少钱一斤,我问的是市价。” 这个问题,小丫头清楚呀,“去城里卖,最多能卖一百五十个大钱。” 盛小冬点点头,又叫人把自己放了下去,“三百个大钱一斤。” 他还能不知道陈春燕,反正不管什么,二倍价往出卖就对了。 第1537章 就这价钱,鞑靼人却也觉得不贵,他们徒有牛羊,卖不出去,也换不到东西,如今好了,总算是能正大光明换到东西了。 虽然说一只羊换一斤山货从体积上来说亏了,但是那些山货他们能吃好久了,只要不会便秘,怎么样都成。 鞑靼人又比划着说什么东西。 盛小冬都想锤自己的脑袋了,他是真听不懂啊,心说:您就饶了我吧,我也不是个天才,根本没学过鞑靼话,就能理解得了。 鞑靼人也觉得费劲死了。 两方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就在这个时候廖敏柔却带着人到了,“快放我下去!” 她昨天看到那一口袋玛瑙就眼馋得不行,这会子好歹赶上了。 她不仅带了货物来,她还带了通译。 他们家的商队走南闯北的,哪能没个通译,而且说是不跟鞑靼人通商,可谁又不愿意跟鞑靼人通商呢,那边的东西随便拿个什么过来,都能卖高价。 陈春燕那袋子玛瑙卖出的价格,看得廖敏柔眼睛都红了。 人家商家吃不下,廖敏柔最后跟爹说了,她爹联系了她二伯,她二伯本就是做珠宝生意的,听说了有大量玛瑙,这不,早上就带着银票来领东西了。 那厚厚的一叠银票呀,都是一二百,两三百的银票。 这样赚钱跟抢钱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怀里揣着那么多钱,心里也慌呀,过来之前还先去给陈春燕送了钱。 她递钱的时候,真感觉像是在割自己的肉。 廖敏柔指使着人将东西拿出来给鞑靼人看。 通译:“茶叶虽然不是上好的茶叶,但是普通人家用却是正正好的,煮在奶里,也喷香扑鼻。” 牧民们连连点头,他们也不像南边的汉人,喝茶有各种讲究,他们为的就是身体好,好茶坏茶不都一样吗,是茶就行。 他们顿时觉得这个小市集还不错。 通译:“我们这边还收野兔,狼皮也收,如果还能有其他野物的皮毛,只要是完整的,都可以拿过来。” 盛小冬看通译的眼神就有些羡慕,这些有一技之长的,真是到了哪里都饿不着他们。 牧民:“多大的野兔?” 通译看了廖敏柔一眼。 廖敏柔就看向了盛小冬。 盛小冬顿时想往旁边一躲,咋的,看咱干嘛,这是咱能说了算的吗? 廖敏柔也不是真心想收野兔的,她就是看陈春燕也收,她就顺便收一收。 她也不知道陈春燕的用意。 可瞧着盛小冬的样子,陈春燕好像也没特别交代过。 于是,她说:“健康的,活着的,我要拿回来繁衍兔子,死的不要。” 牧民们就开始作难了。 一箭射过去,兔子就算还活着,也健康不起来了。 除非……是自己养的兔子。 不过这样也好,兔子养起来快,生得又多,可比养牛羊马方便多了。 牧民们点点头,“我们会带来兔子的。” 最开始还得在草原上抓,草原上的兔子不少,总能抓到的,哪怕是叫小孩子去抓呢! 二十只就能换一石粮食啊,还是划算的。 牧民们用带来的东西全部换了想要的东西便准备离开了。 通译却忽然道:“过几天来,有盐。” 这是陈春燕让人传的话。 第1538章 牧民们对这一次的交易非常满意,各自带着需要的东西会部族去了,部族里肯定还有其他人需要这些东西,得告诉他们一声。 盛小冬赶着一群牛羊往回走。 这些牛羊也真是不听话,他明明看到牧民甩甩鞭子,牛羊就乖乖往指定的方向走,到了他手里,到处乱跑就不说了,他赶到脸上了,那些牛羊居然就直接站在原地不动了。 咋的,牛羊也认人啊? 他赶着牛羊翻山绕过围墙,回到墙里时,和其他几个小子一样,累得都快虚脱了。 牛羊数量不算太多,可也不算少了。 牧民出来打草谷,其实和游骑的规矩一样,都是要带着牛羊的,因为牛羊就是他们的口粮。 全部杀完了,固然方便携带,但是这不是天气热,东西存不住嘛。 是以还是带着活着的牛羊比较妥当。 三井村也有专门照管牛羊的人,盛小冬把牛羊交割给那群丫头小子,就去给陈春燕汇报情况了。 盛小冬:“牛都是肉牛,眼看着就入冬了,正好卖个好价钱。羊的话,你看是留着产毛,还是杀了吃肉都可以。”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着盛小冬,“小丫头们跟着赚了不少吧?” 盛小冬就苦笑。 这话他答也不对,不答也不对,这没事的时候吧,那就真的无所谓,如果陈春燕要追究,他就成了高密的人。 他这都成了叛徒了,今后在小姑娘们中间还能有个好啊? 那绝对不能! 他就看着陈春燕不说话。 陈春燕:“实话实说!我得看情况,才知道怎么安排她们。” 盛小冬:“确实跟着赚了不少,也许是因为牧民本来就没带多少牛羊来,他们更倾向于买山货,从她们手里买了不少呢!” 陈春燕心里有数了,这一次没买粮食,是因为牛羊都卖了,粮食没牲口驮回去,等下次他们再来时,粮食肯定是主要的购买商品。 陈春燕:“哪怕是肉牛,力气也比人大。你告诉她们,如果不想杀了牛吃肉,就弄了佃租牲口的地方,佃农如果要佃牲口耕地,就便宜佃给他们,但是草料的佃农自管,当然了,如果牛死了,那是得照价赔偿的。” 盛小冬:“说起来,你的牛才是最多的呀,你让她们做这生意,自己难道不做?” 陈春燕:“我这边的情况说不准的,还得看酒楼那边的情况,牛羊肉的需求量是多少?如果需求多,是不是得杀牛,如果牛给别人佃去了,我难道还能杀?那么不够的牛肉得从哪儿来?” 盛小冬就明白了。 自家东家站的高度都不一样,真不指望从佃牛这上头赚点钱。 盛小冬:“成!我回头就跟她们说。” 陈春燕:“告诉她们,她们要侍弄自个儿的牛羊,我没意见,但丑话得说在前头,如果侍弄她们的牛羊而忽略了我的牛羊,自个儿想想后果。” 盛小冬缩着脖子就跑了。 这个警告还是很有效果的,严格来说这些小子丫头都是陈春燕的财产,一个奴仆哪有资格有自己的财产啊,还不是陈春燕开恩。 第1539章 奴仆没有资格有财产,毕竟他们连户籍都是奴籍,他们的财产说实话,都还挂在陈春燕的名下,只是做了标记而已。 等他们娶亲或者嫁人的时候,陈春燕考虑放奴籍,才会将财产一并给还给他们。 所以……千万别贪心,千万别行差踏错,要不然主子将你卖了,你可真就啥都没有了。 盛小冬听懂了陈春燕的意思,他回过头来就开始挨个儿警告丫头小子们。 一群围着自个儿牛羊打转的丫头小子被吓了一跳,发热的脑子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们回头看那些被他们抛在旁边,没有理会的,属于陈春燕的牛羊,心尖都在颤抖。 好日子过久了,真是失去了应有的谨慎啊。 一个个的被吓得不轻。 盛小冬就说:“还是东家厚道嘛,如果看着你们犯错,再找只鸡出来杀了儆猴,你们照样得怕,可有的人就得倒霉了。 “好好做事,东家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们也是清楚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这些牛要佃出去的,其实肉好吃不好吃都不重要的,只是需要按时放养罢了。 “我有个主意啊,你们去村儿里找个小孩子给你们当放牛娃,小孩子的工钱不也便宜么,你们肯定亏不了。” 他也在村儿里住过,哪里不知道放一天牛的价钱,那真是一个铜板就能搞定的事儿,放一只牛是放,放一群牛也是放,人家肯定愿意的,顶多再加两三个铜板就不得了了。 丫头小子们一听觉得这个办法真行。 他们回头就找放牛娃去了。 且不说这么多牛羊给小子丫头带来的心态上的改变,就连佃户心里也有了变化。 谁不希望主家强大啊,主家越强大,他们的日子就会越安生。 就有人上前问牛羊怎么卖。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的心意,“这是成年的牛羊,牛八百钱,羊五百钱。” 这一到手就赚钱,这赚钱的能力也是没谁了。 那人就问:“能问问你们买成多少钱吗?” 董明春直接道:“牛五百钱,羊三百钱。” 佃农的脸色都变了,这样赚钱吗? 董明春当作没有看到众人的脸色,接着说:“眼看着就到冬天了,牛羊肉的消耗量大大增加,这些牛羊恐怕都不够。” 只有将所有人连成了利益共同体,才不会有人告密,当有危险来临时,才能引得所有人同仇敌忾。 三井村的人会算计,其他村子的也他也不笨啊,卖出一头牛,就赚三百文,卖出一只羊就赚二百文,这可真是再好没有了,多卖几只,一亩田就有了。 梁县成气候的酒楼只有五味居,五味居肯定用不上别人的牛羊,那没关系呀,他们可以拉到别的城镇去卖。 就不说别的城镇了,就说刘大官人…… 刚想起刘大官人呢,人家的管事就来了。 刘能笑呵呵的,他跟陈春燕的关系好,陈春燕最初也是靠着他,才赚了一笔钱的,到了现在两边的来往也没断了,只不过四时八节送礼啥的,都交给了董明春处理而已。 刘能:“我听说三井村来了一批牛羊,就来看看。” 第1540章 董明春心说,刘家的消息够灵通的啊! 她也不反感,两家走得越近,以后就越撕扯不开。 他们不怕人拖累,事情如果出了,恐怕别人还怕他们拖累呢! 陈春燕和祁轩想干什么事情,董明春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没见之前陈春燕还一力主张弟弟去考功名么,现在的态度却变成了随缘。 考得上就考,考不上拉倒。 她就说:“牛羊都是好货色,刚刚从草原那边送过来的。” 呵! 你们倒是坦荡,这事儿都敢往外说。 但刘能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人家说什么了? 好多汉人不也有草场吗,照样牧马放羊。 他就道:“之前燕老板给家主人调理身体,家主人的身体好了很多,就想起燕老板说过猪肉生痰湿,牛羊肉生精血,这不是看到有好的牛羊肉,就琢磨着弄一点回去么。” 董明春:“欢迎,欢迎。你瞧瞧,牛羊都精神着呢,现杀先吃,肉质肯定鲜美。” 刘能就跟着董明春去瞧牛羊。 不得不说,人家鞑靼人养牛羊就是有一手,瞧瞧这牛羊养得,就是比汉人自己养的牛羊高大壮实。 刘能:“都不错啊。你这价钱如何?” 董明春:“按市价来就行,绝不要你高价。” 刘能在刘家本就是负责采购的,董明春这样一说,他在心里那样一琢磨,就回想起市价是几何了。 牛八百钱,羊五百钱。 其实也不贵。 就刘家来说,正房夫人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五十两,少爷是二十两,小姐是十两,小妾姨娘是八两,个个手里都有钱。 就算牛羊肉不是份例菜,叫他们花钱自己添点,他们恐怕也是愿意的。 他左右一合计,就问:“你们这牛羊的供应稳定吗?” 别主子吃顺了嘴,经常叫吃,他拿不出来,板子可是要打在他身上的。 董明春就说:“还算稳定,我们不仅从外面买了,这不还自己养了么!而且还有自个儿的草场,是东家大姑和大姑父的草场。” 嗐,那就行。 刘能:“这样吧,逢三送羊,逢五送牛,先每样送一头,如果到时候不够用了,我再加。” 董明春:“行。我们除了有牛羊,还有自个儿的暖棚,你要不要上去瞧瞧。” 暖棚啊? 冬天想在这鬼地方吃一口新鲜菜蔬不容易。 有暖棚的话,其实很好,就是价格贵点也没关系。 他点点头,“来都来了,看看也好。” 两人便前后脚上了山。 暖棚如今也有些规模了,棚里种着不少菜,而且…… 刘能就趴到了一个暖棚的窗户前,“咦,这是什么蘑菇,我怎么没见过?” 要不说花圃老板是老实人么,陈春燕把暖棚这边的事情交给花圃老板之后,花圃老板当真十分上心,他的门路广啊,想着反正要试着栽种一些新品种的植物,那索性弄了一些菌子回来。 花圃老板打听清楚了那些菌子的生长环境,再在暖棚里尽量模仿,还真让他把菌子种活了,那些菌子在适宜的温度下扩散孢子,就让暖棚里的菌子越来越多了。 第1541章 花圃老板觉得暖棚实在不错,跟陈春燕说,有几块地方也适合弄暖棚。 陈春燕给批了,拨了资金过去。 现在育苗到了新地方,这老地方全部用来培养梁县这边原本没有的作物了。 一个暖棚种着银耳,一个种着平菇,一个种着杏鲍菇,一个种着香菇,还有种金针菇、猴头菇和口蘑、牛肝菌的。 看花圃老板那个意思,他还会陆续弄别的东西过来种。 他是一个真正喜爱植物的人,只要有机会,他就愿意培养新的品种,只是他以前没那么些钱,又不会赚钱,自然不能随着心意祸祸。 现在不是有陈春燕的支持吗? 他的底气就足了很多。 别说国内的种子了,他还托人打听随着海船运回来的种子和植物,那些他也要的。 陈春燕知道之后,奖励了花圃老板一座山,当然不是给,只是借用。 花圃老板将花圃大半搬到了三井村,靠着山培育花,在山上培育树,之前是需要付租金的,后来就被陈春燕免了。 只不过花圃老板没同意,他说他拿了陈春燕的工钱,陈春燕要给减租,他敢接受,但不要租子,他都不敢在三井村待了。 这个人啊,把事情分得很清楚。 行吧。 跟这样的人相处不用害怕吃亏,陈春燕也愿意长久合作。 现在这几个暖棚还真就叫花圃老板总管着,叫丫头小子们跟着打下手,至于他们能学到多少东西,还得看他们有多少悟性了。 具体的事情,陈春燕是不管的。 花圃老板见董明春来了,就说:“第一批菌子都成熟了,我正说着摘呢,你就来了。” 他说着话就带董明春进去看,树干粗的培养土上,立着长了满满的菌子,有些菌子还没有长大,有的却已经可以摘了。 董明春:“辛苦你了。” 她走在外面代表的就是陈春燕,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的。 花圃老板就呵呵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生怕董明春找他的茬似的。 刘能看了满眼的菌菇,竟然觉得口舌生津,很想尝一尝。 他自然知道这些菌菇有多难得,这些东西原本只有南方能吃到的啊! 偶尔有过来的干货,那肯定没有新鲜的美味啊。 他舔舔唇,问:“这些菌子怎么卖?” 董明春:“你是跟我们东家合作最久的人了,价格自然好商量,如果这些东西能在你们家待客的时候用上,那可真是给我们长脸面了。” 刘能眼珠一转就明白了董明春的意思。 嗐,不就是叫自己往出宣传吗? 可以,没什么不可以的! 反正自家也没人能在这里种出蘑菇,两家没竞争关系,宣传就宣传呗。 他当即道:“这是自然,你们家的场子铺得越开,名气越大,咱们家能用你们家的东西,岂不越有面子?这是好事啊。” 董明春知道刘能听懂了,“刘管事你需要多少菌子,需要哪种菌子,你吩咐一声,我这就叫人帮你摘。” 刘能:“炖鸡汤适合用哪种菌子,我今儿先买回去,炖了给家主人尝尝,吃着好了,你们天天往我们那儿送都成。” 第1542章 董明春就把事情吩咐了下去,然后请刘能去一旁的值班房里坐。 陈春燕是不会亏待人的。 值班房建了不大的三个,一个是男生宿舍,一个是女生宿舍,用来值夜的,而最后一个则是大家白天时休息的地方。 白天嘛,就不分男女了。 陈春燕现在就是尽量让大家淡化男女的概念。 我管你是男是女,活都照样干,女孩子的体力不行,重活干不了,但别的活计也少不了,谁都别给我拿张作乔的。 而那些拿张作乔的人,已经被陈春燕处理了一批了,短时间内,还真没人敢再来捋她的虎须。 刘能进了值班房,就看到丫头小子们在各自的办公桌上,埋头写着什么。 他当即道:“你们这儿,连小丫头都学习写字儿了啊。” 他这是打趣的话。 他可是见过手底下那些仆妇记账的,上面全是圈圈三角的,难为她们时隔多年,还能准确说出当年的账目是怎么回事。 他以为小丫头也是这种情况。 董明春:“是啊,每天晚上有空了就跟着先生上晚课,现在嘛,认识了得有七八百个字儿了吧,反正听说读写是没问题的了。” 刘能睁大了眼睛,这到底是什么人家啊,真舍得钱让下人学习?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见人家真是在写字儿,虽然字儿不漂亮吧,但也是字儿啊。 他都惊呆了。 这家人还真舍得啊。 他忽然觉得在这样的人家做活,比在刘家做活要有前程得多。 至少从这样的人家出来,以后哪怕不给人帮佣了,也有一技之长不是? 他心里酸酸的。 小丫头却合上了册子,“里面记录的是我们栽种果树的过程,是秘密,不能给外人看。” 他们改良了什么,效果如何,都得记录在册,下一次才有个比对的。 确实是秘密,不好叫人看的。 刘能:“……” 行吧。 做人得自觉,他不看就不看吧。 他转开了。 董明春:“沙发上坐吧,那里舒服些。” 刘能坐在了沙发上,只听见嘎吱一声响,他就陷了进去。 他试着动了动,沙发还有弹性,靠背还有弧度。 虽然天气还热着,但在山上坐这样的沙发,也不觉得难受。 他又看向了董明春,“你们这儿还有这样的好东西呐!这东西怎么卖?” 暖棚这边的沙发是后来添置的,郑林带着人又改进过。 主要是之前他们说坐久了之后,经常坐人的地方会凹陷下去,郑林便着手改进,如今这沙发到底比最初的好多了。 董明春抬手一划拉,“这么一个大的带两个小的,一套一共一百多两银子,如果你要,可以给你抹了零头,就收一百两。” 刘能的眼珠转了转,他琢磨着这样的家具兴许能让主家满意。 而且这种家具用的木料好不好的,根本不重要,主要还是看皮,如今三井村恰恰好又不缺皮,这样一来,这玩意儿到底值多少钱,还不是人家上下嘴皮一碰的事情么。 他说:“其实如果再做得精致些,给我们家小姐当陪嫁也使得,价格嘛,也好说。” 第1543章 董明春立刻反应了过来,她知道大生意来了,“这事儿得跟我们大小姐谈。” 如今三五百两银子的事儿,陈春燕都放权了,一来她管不过来那么多事情,二来也显得对下面的人很信任。 至少董明春和郑林都肯为陈春燕下死力气,还生怕陈春燕赚不到钱。 但如果涉及的钱上千了,该报备的还是要报备,毕竟一千两银子也实在不是个小数目了。 刘能一边吩咐暖棚的人摘了菌子给他送到山下去,一边跟着董明春去见陈春燕。 暖棚距离陈家新宅其实并不很远,两个人下了山,步行了没多久,便到了。 陈春燕对于自己的二把手过来一点都不意外,从早到晚的,董明春不出现在她面前十次八次的,这一天都不算完。 她点点头,“让他们进来。” 蔡大丫便转身传话去了。 要不说都想跟在主子身边呢,蔡大丫和于玲玲哪怕刚来这边,但一天天的跟在陈春燕身边,就算是董明春来了,也得她们回禀。 走出去,谁不给她们两分面子啊,就怕她们在陈春燕耳朵边叨咕小话。 董明春却没有进来。 蔡大丫:“客人带到外院花厅了,是刘家采买上的管事。” 陈春燕就知道是谁了。 刘能来了。 呵呵,大买卖来了。 她溜溜达达地往出走,尽量靠着少得可怜的树荫。 都是小树苗,没长大呢,遮不了多少太阳,好歹聊胜于无。 还没有走近,就听到刘能夸,“嗯,你们家配的花草茶也不错,秋天喝点这个,嗓子都舒服了不少。” 董明春:“可不就是想着秋天干燥,特地配的润肺的花草茶么,你要是喜欢,离开的时候包一包走。” 刘能:“这怎么好意思?” 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 只是做得比较细致罢了。 董明春按照陈春燕的要求,让人用薄薄的细棉布包起花草茶,一包就是一个人一次的量,用开水冲泡即可。 方便极了。 董明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还得感谢你经常照顾我们家的生意。” 刘能就呵呵笑,“那就多谢你了。要真说起来,这边的好东西可真多,久了不来吧,打眼一看,真是这儿也好,想把家里换成这样,那儿也好,想把家里换成那样。” 董明春顺嘴接话,“其实也容易,如果你下次要修宅子,事情交给我们办,我们一准儿从内到外给你弄得妥妥当当的。” 还真行啊? 刘能就说:“那话就撂这儿了,我以后有事儿就找你们。” 不等董明春说话,陈春燕就走了进去,“只管来找,别人嘛,我说不准,但是你来,我给你算个成本价。” 董明春低下了头。 陈春燕嘴里的成本价也是很有水分的啊。 就比如说沙发吧,以成本价出货,木工作坊就不赚钱了吗? 还是赚的啊! 而且沙发上的原料还不是来自陈春燕的手里,牛皮、木头哪一样是不算钱的? 还不都是跟木工作坊算得清清楚楚的。 哪怕是陈春燕左手倒右手的事儿。 这事儿吧,刘能不知道。 他听了陈春燕这话,心里还很熨帖。 第1544章 刘能确实是需要重新盖房子,毕竟儿子要娶媳妇了嘛,不把房子修得好好的,怎么能把城里的媳妇哄到乡下呢? 媳妇的娘家也是得力的,陪嫁不老少呢! 而且人家那边又没有儿子,后面哪怕要过继个嗣子过来,家里的东西多半还是要陪嫁给闺女的。 嗣子说到底还是惦记着亲生父母,孝顺的,在老两口老了之后,伺候得妥当点,不孝顺的,干脆接了亲生父母到家住。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两个能挣下那么一份家业的两口子不会看不明白。 他们辛苦了这么些年,攒下的东西,与其给了不知道好坏的嗣子,还不如陪嫁给亲生闺女。 刘能可不就占便宜了么。 媳妇有那样的陪嫁,他儿子将来就算是躺在家里吃上三辈子都够了。 当然了,前提是儿子不染上恶习。 有时候啊,人家舍得陪嫁,还得这边摆出态度。 刘能就琢磨着是不是趁着土没有冻住,先把房子修起来,到了冬天,不是要烧火炕嘛,就能把屋子烤干了。 他左右一盘算,那房子修出来也是自家住的,自家住着舒服不比什么都重要啊,这房子还得修,得尽快修。 他就说:“是这样的,我那边买了地,准备修房子,你看看怎么修比较好。” 陈春燕:“我们现在修房子用的是砖,空心砖,专门打一炉子放在屋子里,烟囱却从砖墙里面过,冬天烧火做饭冒出来的热气,从砖墙里面过一遍,整个屋子都是暖和的。” 她还没说,地面上有地龙,这样一来,整个屋子都暖和起来了。 在建的新房就是这么弄的,只不过如今没有腻子粉,想自制也没那么容易,最主要的是没有胶水也没有玉米淀粉,这玩意儿还得往后靠,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但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徐家介绍来的包工头师父就说了:要是嫌弃这砖墙不好看,等修好了之后,他在外面套一层木板,木板上好漆,可不就跟木头造的房子一样了么! 地面当然还是铺瓷砖,只不过廖敏柔家烧瓷砖的手艺不过关,那边第一次铺瓷砖的师傅,手艺也没练到家,瓷砖一切,咔,碎一块。 且扯着皮呢! 师傅怪廖敏柔家的手艺不好,廖敏柔那边怪师傅的手艺不好,反正掰扯不清楚。 刘能听了陈春燕的话,不是很理解这意思。 陈春燕:“三井村新盖的房子就是那样盖的,几个宅子的进度不一样,你可以挨个去看看就明白了。” 刘能便跟着陈春燕往外走。 步行过去也不远,三个人溜溜达达地往三井村去。 陈春燕指着前方,“呐,那就是我们村新盖的房子,最远处的,还在打地基,往这边靠的,已经在砌砖墙了,再到这边,二楼已经有了雏形了。 “再过来在装饰内部,最后这边,已经快要完工了,已经在平整路面了。” 外观是水泥原色的房子当然不够好看,但修建的速度快啊。 刘能:“你们这么修房子,真的不会漏水吗?” 嗯? 陈春燕终于知道她上次跟董明春说的时候忽略什么了。 这个时代没有防水材料啊! 第1545章 别现在了,就是放在现代,那厕所防水没做好的,水还朝楼下漏呢,一的还不够扯皮的。 陈春燕有点无语了,她当时琢磨着修这房子,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啊。 但是……当着客饶面,面子得撑起来,“到时候在楼上加一层挑高的屋顶,这样不仅可以防雨,在楼顶上晒衣服,也不怕下雨淋湿了。” 董明春发誓,这绝对是陈春燕现想出来的。 刘达能:“成。我的新房子就这么弄,我们家大姐要出嫁了,陪嫁的家具就交给你们做,你们抽时间去省城量一下尺寸。” 陈春燕自然是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送走了刘达能,她便拉着师傅讨论该怎么防水。 师傅能什么,师傅只能:“我们多试试吧,也只能尽量了,不敢保证一定不漏水。” 这就行了! 陈春燕自己都拿漏水没办法呢。 回到了新宅,陈春燕对董明春:“还是只能修一层的,修一层的,哪怕没法做防水,至少可以在上面加个顶,也不至于影响太大。” 这么着,她就想到了玻璃房。 在楼顶上再加一层顶,这太重了,也不知道他们自个儿烧的砖质量过关不过关,太重了如果撑不住……那才是坑了。 玻璃是肯定透不过水的,在上面加盖一层玻璃房子,这不就轻了么,而且冬可以当暖房用。 种点葱啊韭材,不也合适么。 就是玻璃的成本好像有点儿高。78中文首发 78zw. m.78zw.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高什么! 不准备付钱了。 陈春燕这么想着,就给卫所那边去信了,让分两个匠人过来烧玻璃。 原材料容易运送,但是成品的玻璃就难了。 还是得人过来才校 玻璃贵就贵在技术上,你首先得知道配方,还得改良配方让玻璃看起来通透。 但实际上只算材料费,是不贵的。 她心里这么算着账。 董明春也在心里算着账,“如果我们的房子都这么盖,这价格就太高了,还不如让他们暂时住在土坯房里呢!” 陈春燕:“这也就是个备用手段,如果师傅们能解决防水的问题,那么烧出来的玻璃,切了之后就用来做窗户。 “暖棚那边的菜不是一直长得不太好么,就是因为阳光见得少了,等换成了玻璃,采光够了,那些菜就长得好了。” 暖棚那边育苗还可以,材话还真就只有菌菇长得好。 董明春心疼地直抽抽。 她看到陈春燕的千里眼后,就去打听过价格。 当铺听都没听过这东西。 她又去珍宝铺子,问琉璃的价格,人家那琉璃黄的蓝的,还不如陈春燕的那个通透,都卖出了价。 陈春燕竟然要用这么贵的东西盖暖棚……董明春心疼到无法呼吸。 这事儿就没法跟董明春细。 再贵的东西,量大了,价格也会跌下来。 更何况玻璃本来就是暴利,自家用点儿怎么了? 等这边的样板房出来了,陈春燕一定一定会请大家来看看的。 之前的拍卖叫大家来看了,大家觉得很有意思,这个月廖家拍卖,又卖出了好价格,下个月肯定还会有人来。 这就是样板的力量啊。 第1546章 陈春燕的话了没两,三个匠人就被打包送了过来。 陈春燕这边出面安置了。 安置的地方距离烧水泥的窑不远,但距离宿舍很远,基本上隔着大半个村子。 就是不想叫那边烟熏火燎的影响其他饶正常生活。 匠人们没什么意见。 陈春燕:“你们这边需要多少人打下手,我帮你们调人去。” 匠人们面面相觑,这样的技术不得保密吗,还叫人来打下手,万一泄露出去了呢?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又不是什么高精尖行业,其他人迟早也能摸索出来的。 陈春燕也想得开,保密当然得保密,她得把最初的一笔大头捞够了才行,后面那些人怎么折腾,她也管不着。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她便:“总得让人来打下手,不然你们三个人,哪里忙得过来。你们放心,来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雇工肯定是不敢往这边叫的,来的可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人。 放牛放羊不算是体力活,忙不过来,就多调几个丫头过去也行,陈春燕就把子都调了过来。 董明春:“平时没什么,就是打猪草,她们怕是背不动。” 陈春燕:“你我背不动,我信,你那些姑娘背不动,我可不信,一个个的打子们一拳,子们都有站不稳的时候。那手劲儿大得呀!” 好吧。 三井村的姑娘真不能用常理揣度。 董明春忽然就笑了,其实武师父们把丫头们训练得五大三粗的,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子们就这么被调了过来。 他们心里还忐忑着呢,不知道陈春燕叫他们来干什么。 兵士们娶媳妇难的事情,还是很让他们触动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懂事都早,这不就琢磨开了么。 可身边的姑娘,都是本事大的,赚的不比他们少,真要是嫁人,人家未必就肯嫁给他们。 陈春燕可是发了话了,婚事还是得双方本人愿意,她是不会乱点鸳鸯谱的。 就这,能把子们愁死。 他们也开始手紧地攒钱了,好歹也得给自己哄个媳妇回家呀! 他们平时伺候牲口,牲口出栏了,他们也是有钱拿的,到了这边还不知道有没有钱拿呢! 陈春燕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就给他们吃定心丸,“老规矩。” 子们松了半口气,还有半口气没松下来,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玩意儿赚钱不赚钱。 有胆子大的子就:“我们还指着这个存点钱娶媳妇呢,可别褶子了。” 董明春一巴掌拍在了子的脊背上,“你着什么急,且得等个六七年,到那个时候,什么钱存不够了。” 还得等这么久的吗? 子们心里那个无语啊。 谁家不是十五六岁成亲,偏我们得等到二十? 董明春:“有意见?找东家去吧。东家了,十八岁可以定亲,成亲必须等到二十岁。” 陈春燕正在跟匠人们商量以后要做什么东西,听到董明春提到自己,就回过头来,“啥事?” 子们呵呵笑,“没啥事儿,笑呢!” 姑娘必须十八岁出嫁,不出嫁就得交税,那是指的平民,但奴籍就没有这样的要求了,有的主家把人留到二十大几才配饶也是有的。 第1547章 陈春燕回过头来就继续跟匠人叨叨。 这些匠人是全才,以前是哪里需要哪里搬,所以木匠活啊、铁匠活啊,都能干。 她发现这些人是宝藏,就琢磨着往深处挖一挖。78中文首发 . . 她之前还在嫌弃砖房不牢靠么。 这不,铁匠就被送过来了。 如果能弄出钢筋,用钢筋加混凝土造砖房,那可比现在牢靠了十倍不止。 陈春燕:“你们放心试验,让子们帮着记录,需要改进的,就大胆改进,至于铁矿,我这边想办法给你们弄。” 勘探铁矿是需要时间的,祁轩那边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找到,还得自己买才校 不过这钱却不能省。 匠人忽然发现在这里做工好像比在山寨做工更好,至少这边的主家很宽容嘛。 陈春燕离开了,匠人们就跟子们打听三井村的事情。 也没什么不能的,子们就老老实实了。 匠人们一听,啥,才来不到半年就存了这么老些钱了,看来在这里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呀。 他们浑身都是干劲,“得尽快存钱,把家接过来才校” 回到了新宅,门口等着几辆马车。 陈春燕眯眼一瞧,是谢家的马车。 谢楠下了车,等着陈春燕走近。 陈春燕:“里面话。” 别人都不知道,谢楠接到陈春燕的口信时,有多么兴奋。 他之前一直想搭上陈春燕,可陈春燕不给他机会,如今有机会了,他还不得可劲儿表现啊。 而且他过来的时候,看到有披甲的兵士在巡逻。 这可就更不得了了,这是跟卫所也搭上关系了。 这年头兵和匪也差不多,他们要跑商的人家,可不得这些人多关照着么。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陈春燕请谢楠坐,“你家里的事情如何,我不管,但只一点,我们合作的事情不许后院的人插手,连问都不能问,你做得到吗?” 谢楠终于弄清楚陈春燕的态度了,这是真的非常非常不待见陈冬梅呀! 谢楠立刻保证,“我的正事一直在前院处理,从不带回后院,书房更是不许人进。” 这就行了! 陈春燕:“我知道你手里有盐,我需要一批盐,你看看什么时候给我送来。” 这年头弄盐得先送粮食到卫所,那边给了条子,拿到条子再去换盐引。 不过这一来一回的,猫腻就多了。 卫所那边数量多开点儿,出盐的时候多出点儿,官盐夹杂着私盐,回头自己再煮点儿盐混进去卖,利润大着呢。 谢楠:“知道你要,我来的时候顺便就给带来了,门外的车里。先带了一百斤来,如果不够,回头我再弄。”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陈春燕没看懂这饶兴奋劲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就问出了口。 谢楠知道陈春燕不喜欢虚伪的人,他要是这么弄虚作假一回,这关系就得断了。 于是他就把盐引那一套讲了。 陈春燕瞠目结舌,合着她守着一座宝山还没发现啊,她前前后后的往卫所送了多少粮食了都! 她:“回头我去弄点条子,你换成盐引,到时候我们来分账。” 谢楠立刻笑了。 这就是个无本买卖,不用送粮食去,还有条子拿,谁不愿意? 第1548章 谢楠这也算是从私下里买卖食盐转到明面上来买卖食盐了。 他瞄着陈春燕的神情,还是道:“望江那边儿,我家有不少地,今天虽然算不上大丰收,却也还是不错的,你这边如果需要粮食,我可以调过来。” 买卖就得有来有往,他还真怕他只吃红利的行为让陈春燕反感,到时候撇开他,他哭都找不到地方哭了。 陈春燕:“粮食嘛,多少都不嫌多,你要做食盐的买卖,到时候给了我多少粮食,我就给你多少条子。 “我记得望江离海沿子不远了吧?你能弄点海产的干货过来吗?鱿鱼、海带、瑶柱之类的,有多少要多少。” 人要壮实,还得吃肉,猪牛羊供给不上,可不就得打大海的主意么! 谢楠点头,“从望江过去,快马加鞭,只有一天路程就到海沿子了。我可以帮忙弄那些东西。” 快马加鞭啊…… 这事儿就不好说了。 一人两骑速度肯定快,要是加上车厢,那速度可就慢下来了,至于慢多少,还得看路况。 陈春燕叩了叩桌面,“得保证货到我手里还是好的,不能生霉长毛的。” 谢楠拱拱手,“这是自然。” 陈春燕:“我这边有些货,不知道谢家有没有兴趣代卖?从水路去高丽或者倭国都好。” 谢楠:“什么货?” 陈春燕:“你倒是不用紧张,都是衣服之类的东西,不违禁。” 谢楠就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这些东西,我倒是可以想办法。” 陈春燕颔首,“但我只要粮食、高丽的人参、倭国的白银。” 倭国那边有几座大银矿,只是目前开采得不多罢了。 谢楠:“倭国那边暂时不方便去,这些船队没有足够的武力,去了就是羊入虎口,正好被人家一口吃下。但高丽却是可以的,高丽参的话……价格比人参低很多,倒是划算。” 陈春燕见谢楠心中有数,就把警告他不准换一船泡菜回来的话给咽了下去。 外面有人叫,陈春燕看了一眼,小丫头也没回话。 她就道:“你现在客房住下,有什么事情我们就近沟通,这生意还是要继续做大才好。” 谢楠心中一喜,这就算是接受他了。 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告诉自己不能着急,这么急吼吼地上去说要见世子爷,那是找抽。 陈春燕出了门,就吩咐小丫头带谢楠去休息。 她顺着道往外走,就看到了董明春,“什么事情?” 董明春:“事情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新盖的屋子不是怕漏水吗? “如果再加盖一层屋顶,那些工匠说,房子恐怕真的承受不住,要不加一层铁皮吧,往上一铺,就齐活了。 “加铁皮的话,下雨的时候就是声音大点儿,另外成本也高。” 陈春燕:“去问问工坊那边,能不能烧出大块的玻璃,还是用玻璃吧。铁确实太贵了。” 她也知道那些匠人的意思,如果用铁,技艺是现成的,不会耽误他们的工期,如果要等那劳什子玻璃,那可就说不准了。 这房子总要在冬天土冻住前修完才好。 第1549章 忙完了这头,周八一却来了。 他给陈春燕递上一张条子。 陈春燕看了一眼条子,就知道这肯定是祁轩捎来的。 嘿这人,过门而不入啊! 她根本没想过这是周八一这群人写的,这群粗胚根本不认识字儿。 她看了一眼条子,就笑了。 祁轩真是个不肯吃亏的性格啊。 她之前跟祁轩大概说了路上的遭遇,土匪抢劫啊,被人为难啊,略略讲了。 可能是因为后来谁又补充过,祁轩知道得详细了,心里不舒服,直接上山端了土匪窝,还逼得曾老爷一家连夜搬走。 土匪窝修得不错,用来储存东西再好不过了,什么都是现成的。 至于曾老爷的产业嘛,祁轩用极低的价格买了下来,让陈春燕找时间去接手。 陈春燕之前用散步的速度去了那镇上,大概用了一天的时间。 如果正常骑马,大概一天就能来回。 她当即道:“那就去看看。” 周八一:“有人等在镇上等,我带人护送你过去。” 陈春燕:“人不要太多,那边已经到了承县地界,不归梁县管了,太招摇,总归是不好。” 周八一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在梁县,上面的父母官是自己人,怎么弄都好,到了承县,他们还不知道县令是谁的人,那可不就得盘着了。 陈春燕转身去牲口棚牵马。 踏雪看到陈春燕很是兴奋,它这段时间也是被关得狠了,每天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放风的时间,而且还是那种没有人陪的,大家把它放了出去,让它撒丫子乱跑。 它又不爱跟其他的马玩儿,有公马挨挨蹭蹭的,它还甩脸子,搞不好还踢人家一脚,所以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 它希律律的叫,很显然已经等不及要跟着陈春燕跑一跑了。 陈春燕拿出两颗糖塞进踏雪嘴里,踏雪这才安静了。 等她出门来,周八一已经整队完毕,等着跟陈春燕出发了。 周八一:“我挑的都是学会了骑马的,这样不耽误事儿。” 说会其实都是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 他们骑得勉勉强强的,总算能不从马上摔下去吧。 毕竟他们都是刚刚在三井村学的骑马,就算陈大姑和陈大姑父再高明,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们变成高明的骑手。 就这样,陈春燕都心满意足了。 她干不出那种,她骑在马上,让人家在身后跑的事儿。 一行人当即出发,朝北边而去。 这一次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再加上一路上没有停过,结果一个多时辰就到了承县地界。 祁轩派了人在界碑处等陈春燕。 兵士:“燕老板,这是大人让我转交的东西。” 说着便递上一个匣子。 陈春燕接过来一看,里面装着全是房契和地契。 啧啧,这事儿干得这么绝,真的好吗? 会不会留下什么祸患呀? 有时候把人逼得太狠了,是要生事端的。 她就问:“你们大人呢?有没有时间见见我?” 兵士有些为难了,“恐怕没办法见你了,大人亲自护送曾家的人返回祖籍去了。” 呃! 陈春燕震惊了,祁轩做事情这么彪吗? 第1550章 祁轩这就是想告诉人家,别乱来,我知道你们的老巢在哪儿,谁敢乱动,到时候祖坟被撅了,可不要找我。 啧啧! 陈春燕:“他还有什么交代没?” 兵士:“大人说,派过来的五百兵士,今后开始在山寨里面轮值,粮食今后就屯到山寨去,他今后会在山寨巡逻,保证人民的安全。” 这可不行! 陈春燕还想弄条子换盐引呢,不让去卫所,条子从哪儿来? 她问:“他离这里应该还不远吧,你们谁跑一趟问问他,条子的事情怎么办。” 周八一立刻点了一个人。 那人骑着马就走了,但很显然还不熟练,骑马的姿势要多丑有多丑。 陈春燕这就跟着兵士们进镇了。 这一次来的感觉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 三分之一个镇子都是自家的啊,简直畅快。 曾老爷怕的就是这个,卫所要搞事情,普通百姓还真是承受不住。 但他千防万防的,还是没防住。 先头倨傲,后头想缓和关系,缓和不成,又派人跟踪,意图下手,嘿,以祁轩的性格,哪里可能放过他。 陈春燕也不客气,直接住进了曾家。 房子修缮得不错,雕梁画栋的,院子也大,是个五进的大宅子,还带一个超大的花园,和几个小花园,园中还有高三层的观景楼阁,可以将镇子的情况尽收眼底。 这宅子还自带防御功能,其实做得不比陈家新宅差。 而且其他东西也比较完善。 陈春燕觉得这个宅子能利用起来。 她一路过来,道路修得弯弯曲曲的,很浪费时间。 如果重新勘探地形,用水泥路贯通三井村和这边,估摸着来往的时间还能缩短。 她拿出地契,仔细研究了一下,更满意了。 镇子南边大部分田地都是曾家的,当然了,现在属于陈春燕了。 用那些田地……陈春燕相当于是没有成本的。 她当即写了条子,“给春姐送去。” 周八一立刻安排人往三井村去了。 她继续看房契,“这些有人租的店铺,暂时不去管他们,他们要租就继续租,只是去告诉他们一声,如今这铺子的主人是我了。 “今后铺子的租金一个月二两银子,管理费一两银子。 “空着的铺子也照这个价格租,不过要留下几个铺子来卖东西,一个卖蔬菜瓜果,一个卖衣服,一个卖木工房出产的东西,这就齐活了。” 周八一就派人挨家去通知了。 没等多久,就有人急匆匆上门拜访了。 一个月三两银子的租金啊,在这里算起来算是挺贵的了,如果他们再被青皮骚扰一下,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哪怕铺面后面带着院子能住人……可单独租个院子来住,也不过就是几百个钱的事情。 这人见了陈春燕就弯腰,“燕老板,我们都是本分的小生意人,您这租金一涨,我们就没法做生意了。” 这人是喜铺的老板,名叫张全福。 陈春燕抬抬手。 周八一就把人扶了起来。 陈春燕:“你觉得我这是涨了租金?” 可不咋地。 张全福抹了把脸,心一横道:“这租金确实是涨了嘛……” 第1551章 张全福:“以前这租金就是二两,日子勉强还能过,突然涨了一两,我们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陈春燕:“你们以前时不常的受到青皮的骚扰,今儿在铺子上抓一件东西,明儿让你们请喝杯茶,你算过没有,一个月下来肯定比一两银子多?” 张全福心里有一本账,知道陈春燕说的确实是实情。 那些青皮吃喝起来没个够。 人又不是只有一两个,那可是一群一群肉眼可见的无赖,在街上晃悠。 别看他喜铺生意好,一年能赚个小二百两,但实际上他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多余的钱都被青皮给祸祸了。 陈春燕:“只要租了我的铺子,我就能保证青皮不敢再上门骚扰,但我也有个要求,就是你们各家得把各家门前的那一块地方打扫干净。 “我不允许人随地大小便,有果皮纸屑也得尽快打扫。 “你们按照我的规矩来,我定然不会叫你们吃亏的,这话你回去可以跟其他人说说。” 她才不会干杀鸡取卵的事情。 只有这些人的生意红火了,她才能赚得到钱不是? 张全福这才明白了,那个所谓的管理费是什么意思。 这不就是变相收的保护费么。 如果真能这么一劳永逸地解决青皮,那么这一两银子付得值! 他得回去跟其他人说说,好多人都在等消息呢! 至于效果如何,他们还得再看看,反正先看一个月,也就是一两银子,他们还是亏得起的。 等张全福离开后,陈春燕就告诉周八一:“去请城里的青皮来。” 周八一眉头微微跳了跳,“请他们?没必要吧,不听话,打就完事儿了。” 陈春燕笑了笑,“我们都是读书人,读书人嘛,不要那么野蛮,要讲究个先礼后兵。” 周八一就去了。 他带着兵士们请人的方法也很别致,走过去抓了人就往曾府里丢。 遇到敢反抗的就打,不少人被送到陈春燕面前时,都是鼻青脸肿的,捂着胳膊腿哎哎叫唤。 陈春燕只当看不见。 青皮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害怕,有的人见机得快,转身就跑了,去乡下躲躲。 但绝大部分人是没跑掉的,站在院子里,站了满满当当一院子。 陈春燕这才说话了,“你们怎么回事,我叫你们去请人,你们就是这么请的?” 周八一才道:“确实是失礼了,我给他们道个歉?” 青皮刚才就属被周八一揍得狠,他们哪里敢接受周八一的道歉,生怕回头周八一看他们不爽了再揍他们一顿。 他们连成不敢,“我们都是皮肉伤,哪里当得起一句道歉,也是我们不知好歹,姑娘请了,我们居然还想着跑,这不是不懂事吗?该打的。” 陈春燕就笑了,能在街面上混的,就没有笨的。 她说:“如今,曾家的产业由我接管了。我不允许青皮上门骚扰我的租户,今天叫你们来就是说一声的。” 青皮们的眼睛就闪了闪。 陈春燕:“当然了,我也不是什么霸道的人,砸人饭碗的事情我还做不出来。所以……只要你们愿意改过,我可以给你们一碗饭吃。” 第1552章 青皮还是得分人的。 有的人确实是活不下去了,家里的田在灾年时,卖给了镇上的大户,过了灾年,身上又欠了一大笔钱,索性脸一抹,面皮不要了,就这么在街面上混一个饭吃。 这样的人也不好让家里人知道他们是做这样的营生的,总怕祖宗觉得丢人。 这样的人是可以争取的,收编改造嘛,再统一进行思想教育,也不是不能用的。 而另一种人却是真正的好吃懒做的,他们占惯了便宜,已经不能适应辛勤劳作了,还偏偏特别享受欺负小老百姓的感觉。 这种人属于没得救的,陈春燕也就不管了,他们只要不犯到她面上,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就有青皮说:“姑娘你准备安排我们做什么活计?该不会安排洗盘子、种地之类的活计吧?” 语气很不好的样子。 陈春燕的眼睛就眯了眯。 这人纯粹就是在找茬。 陈春燕可不会惯着谁的毛病,“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至于你们怎么想,怎么选择,是你们的事情。 “我会在我的店铺门口挂牌子,如果谁不长眼敢骚扰我的租户,今天……只是个开胃菜而已。” 青皮就缩了缩脖子。 过了会儿,那人又道:“这里可是承县治下,你不要嚣张。” 陈春燕看了青皮一眼,跟看傻子似的,“你晚上听不到狼叫唤?” 一股子凉气就从青皮背后窜起,吓得他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他从陈春燕的眼神中看出了,陈春燕说的只是一个事实,并不是威胁。 至于狼叫会不会叫到他们面前,这谁说得准呢! 每个人心中都有小心思。 陈春燕也不催他们,让他们好好想想。 等了大概一刻钟,周八一就道:“时间差不多了,燕老板,您看……” 陈春燕就点头,“既然耽误了这么久了,你们就表个态吧,愿意留在我手下干活的,站在原地别动,不愿意的,可以离开了,我不强求。” 青皮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敢动。 就有人戳了戳先前说话的青皮。 这青皮大概是好面子的,见他是“众望所归”,当即重重哼了声,转身走了。 陈春燕当真没有拦他,就这么让他走了。 青皮们见状,心里松了一口气,也跟在后面往出走。 走了几步,见确实没有人打闷棍,他们又变得雄赳赳气昂昂,大步朝前走。 陈春燕收回了目光,落在眼前剩下的三分之二的人身上。 她站起了身,走出了堂屋,“我很欣慰你们能够留下来,这证明你们还有救。 “我将组织起一个治安联队,你们将成为其中的一员。 “平时你们轮流接受训练,轮流巡街,遇到青皮上门寻衅滋事,不要手软,打就完事儿了。 “每旬给你们一天假,你们可以回家探亲。 “你们的工钱由我来出,福利与我旗下的其他人等同。至于福利如何,你们可以问问他们。” 她转过头对周八一道:“这些人我交给你管,尽快给我弄出些样子来。” 周八一立正站好,“你放心吧,绝对让你满意。” 第1553章 陈春燕是相信周八一的,周八一这人的纪律和素质就很好,她也就没什么要关注的了。 她起身去了外院大书房,等着三井村的人过来。 没等多久,三井村的人就来了,还是董明春亲自带着人来的。 董明春催得急,一路上马车紧赶慢赶的,她颠得浑身都要散架了,都没吭声,这会子,被蔡大丫从车上扶下来,腿都在打飘。 蔡大丫:“你还撑不撑得住?” 董明春虚弱地点点头。 还是得学骑马啊。 她挥挥手,“都跟我进去见东家。” 陈春燕接到消息,迎了出来,亲自将董明春扶了进去,“你怎么也跟着跑,赶路急,这可不好受。” 董明春摇摇头,“丫头小子们年龄不大,我不放心,总要过来盯着才好。这两天我就跟着你,我都让我家珺宝跟着小少爷住城里,别回村子了。” 安排得也算是妥当。 村子里人多手杂的,家里没有大人,只留两个小孩子在家里,谁放心? 陈春燕:“你安排得周到。” 董明春就笑,“我把工地上的人带来了,让他们先看看路怎么修,人我已经打发出去了,并没有进来。 “另外,你说要带来的东西,我给带来了。刚摘下来的菌菇,全部用刨花保护着,坏了了的不说。” 其实说是坏了,也就是在路上抖碎了的,却也是能吃的。 陈春燕:“碎了的,打折卖。宅子外面这条街上,就有几家空着的铺子,是曾家原来的。 “我们的生意就放在那几间铺子里吧,放在眼皮子底下好歹能有个照应。 “那些菌菇现在就拿出去卖了,宣传宣传,就说这些东西以后一年四季都有供给,价格也给得公道点。” 菌菇的产量比蔬菜高多了,主要是生长周期短,照顾得好点,就算不往高了抬价,也不少赚的。 北方吃一点蔬菜不容易,都是窖藏的大白菜,吃一冬,那真是能吃得人想吐。 要不有条件的就存点粘豆包,在屋外冻住了,要吃的时候热一热就能吃。 可这些也比不上菌子啊。 这可是新鲜玩意儿。 董明春就叫人抬着筐子往外走。 陈春燕就拦了董明春,“你这腿还在打晃,怎么就用得着你亲自去了,让他们去吧。” 董明春还不放心,到了一个新地方,摊子都没有铺开,就怕被人欺负。 陈春燕:“你要是不放心,我亲自去一趟好了。” 她说着就往外走。 董明春脸上就有了几分羞愧,要继续跟着。 陈春燕回身拦了,她又不是周扒皮,哪能往死里用人啊。 陈春燕指着两间门对门的铺子,“开了这两间。” 一名兵士便乖觉地上前开了门。 两间铺子有一间是西晒,陈春燕让小子们把羊毛衫等衣服搬进了那一间店铺里。 她又指挥着小丫头们把菜搬进对面的店铺里。 回过头来,她对周八一说:“那些家具的样品啊什么的,都往那头最大的那一间店铺里运。” 周八一挽起袖子,招呼着兵士们就帮忙去了。 陈春燕则跟进了菜铺子里。 第1554章 陈春燕找来了小木板,用粉笔写上菜价,然后放到门口去。 她又找来了另外一个木板,写上粮食的价格,却是收购价。 来往的人看得觉得稀奇。 他们还没见过卖菜的人正儿八经租个店铺的。 这不是傻嘛这不是,卖的钱估计还不够租金的呢! 陈春燕见丫头们清理了一部分菌菇出来了,就带着蔡大丫和于玲玲一起吆喝,“哎,走一走,看一看诶,新鲜的菌菇,是咱们这儿没有的品种诶。” 这边最多的是猴头菇和榛蘑,都是野生的,林子里多得很。 但平菇、香菇等等,却是真的没有的。 陈春燕这边刚刚开喊,就有人因为好奇跑来看。 有人指着板子,“这个是卖价吗?” 陈春燕:“当然是卖价。” 那人觉得不可思议,“这些新鲜的菌子就卖这个价?”很是不相信的样子。 陈春燕立刻点头,“当然啊,不然也不敢往外面写价。 “我们都是北边卫所祁大人的人,祁大人心系百姓。 “不仅亲自带兵清剿匪徒,还让我们弄了这么许多菜出来,就是好叫大家冬天都有新鲜的菜蔬吃。 “吃菜吃得少了,对身体不好,晚上都看不清楚东西哩。” 那人就道:“那祁大人真是个好官。” 陈春燕:“可不是嘛!” 那人说着话就往铺子里面走,见菌子种类不少,而且品相还都不错,便问:“我自个儿挑?” 陈春燕站在门口的,听到问话,这才转身往里走。 她以前去超市的时候,最讨厌有人盯着她,就好像防着她偷东西似的。 既然她都这么讨厌了,那么她就不去碍别人的眼了。 她指着平菇,“这些菌子很容易碎掉,请轻拿轻放,你看上哪一朵,你就拿哪一朵,不要翻找,如果翻坏了,可还是会算你的。” 那人点点头。 这原也是应该的,不然随着别人翻找,有再大的家业,也禁不住这样赔本呀。 她挑了一朵不大不小的放进菜篮子里。 说老实话,暖棚里面出来的平菇每一朵都不大,大概只有后世的二分之一大小吧。 不过香味儿是真的浓郁。 她顺口说:“加几瓣儿蒜片一起煮,可香了。” 卖东西就是这样,要么不开张,一旦有人过来询问,有人买了,那么买的人就多了。 她这边刚说完,那边就走进来几个妇人,听说平菇里面加蒜煮很香,也都买了一两朵。 消息很快传播开了,都知道这条街上新开了一家名为菜篮子的蔬菜瓜果店。 陈春燕站在旁边,偶尔说一句,“以后会有少量的猪牛羊鸡鸭鹅肉卖,如果需要大量的肉类,可以提前预定,付了定钱,我们可以调货。”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冒了头,“你有多少肉?” 陈春燕挑挑眉,“你要多少?” 小厮:“我们家要办席面,需要菜蔬和肉类,听说你这儿有新鲜的菌子,过来看看。” 陈春燕:“你要多少有多少。” 小厮有点不信了,“你知道我们家是哪家吗?” 陈春燕:“不知道。” 小厮噎住了,“我家是太平镇三大家之一的聂家,要开流水席的,你别吹牛。” 第1555章 聂家也是当地的着姓大族,是有名的乡绅,家里出过进士。 与曾家不同的是,聂家如今仍有人在朝为官,所以人家矜持得很,就算要赚钱,吃相也不是太难看。 而且修桥铺路的,每回都有聂家的份儿。 到了冬天,施粥赠药都成了惯例了。 十里八乡的,想巴结聂家的人海了去了。 聂家这边只要传出点风声,家里有个啥啥啥事儿,席面肯定少不了的。 陈春燕趁机问:“你们家定了谁家做席面吗?” 小厮:“嗐,谁家做席面不都得要准备菜呀。” 陈春燕:“不是,我就问问,每家做菜的习惯不一样,你说了我才知道该准备多少肉多少菜,多少鱼多少虾,是不是?” 小厮:“你还有鱼虾?” 陈春燕:“草鱼、鲢鱼、鲤鱼、鲫鱼等等的应有尽有,如果你要,我还有黄鳝、泥鳅。” 小厮笑得特别开心,“那可真是太好了。” 主家请客,如果能有些平常见不到的菜式,那可真是太长脸了。 他就说:“我们准备请梁县的五味居来办酒席,你听说过五味居吗?能准备他们家需要的食材吗?” 陈春燕一头雾水,“你去请五味居了,是说好了吗?” 小厮:“还没!这不正在做准备呢嘛!” 哦,难怪了。 就说嘛,像流水席这种大生意,酒楼那边怎么着都会通知她一声的。 结果她一点都不知道。 陈春燕:“如果你们确定请五味居办酒席,跟我这儿定席面也是一样,这家菜篮子跟五味居是一个东家。” 小厮就有点不相信。 世界上哪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陈春燕朝蔡大丫招手,“你来。” 蔡大丫拍掉手上的木屑,走了过来。 陈春燕对小厮说:“如果你明天要定席面,就跟这位姑娘同去,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小厮听陈春燕这样说,心里就有谱了,这肯定就是真的了呀,要不然人家的事情不会办得这么敞亮。 小厮:“五味居的席面我听说过,便宜的有三十八两一席的,贵的有八十八两一席的。这都不够,你们还有没有更贵的。” 嚯,你家很有钱啊! 陈春燕:“你说的席面是大众席面,要贵的也有,就是定制席面,菜的数量不同,用料不同,价格自然不同。 “就比如说,你只用猪肉的席面,肯定比不上猪牛羊齐全的席面。 “猪牛羊齐全的席面的价格又比不上外加了鸡鸭鹅的席面。 “如果你觉得还不够体面,还能再往上加鱼虾。 “如果还想加,还能继续加,我们酒楼订购了一批海鲜,过几天就运过来。” 小厮惊呆了,他之前只是听说五味居很有办法。 他没想到五味居的路子这么广,居然什么都能弄到。 陈春燕继续补充,“其实到了这个时节,最贵的还不是肉,而是菜,鲜嫩嫩的菜。 “镇子外面的就是地,相信你也见过,最近地里的都是老茄子老豆角老丝瓜的,嚼都嚼不动。 “但我们能提供新鲜的菌子,小白菜、黄瓜、胡萝卜等蔬菜,这不比吃肉还体面么!” 第1556章 这秋天其实还好。 等到了冬天,谁家能吃上蔬菜,那才真是特别体面的事情。 小厮听懂了陈春燕的意思,那就是别只盯着酒楼定价的席面,他们需要多少价位的席面,只管提,五味居都能给做出来。 他竖起了大拇指,“您是这个!我们老太爷过寿,看到这样的排面,心情肯定高兴,您且等等,我回去问问。” 他只是出来负责打听消息的,有的事情他做不了主,他得回去问管事。 管事如果拿不了主意,还得去回太太。 陈春燕自然哪儿也不会去。 她来这里其实就瞄准了这些大户人家的地窖。 这些人惯会藏金,她当然是能掏出来一点算一点啦。 “这是什么菌子?看起来怪好看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吃。” 陈春燕回头看了眼,“哦,那叫金针菇,水开起来了,金针菇下锅,等水再次沸腾,就能吃了,这种菌子煮久了塞牙。” 那些人听了陈春燕的话,立刻买了一些,反正也不贵,这玩意儿它不压称啊。 他们吃饭嘛,当然是越方便越好啦。 货不多,很快就卖完了。 得到消息晚的人家,来的时候就只剩碎的了。 蔡大丫和于玲玲带着小丫头们把碎的菌子都拢到一起。 于玲玲见了人,就说:“婶儿,这种碎了的,不好看归不好看,却也是一样的吃,还便宜,您要吗?” 大婶看着于玲玲没有动,“便宜多少?” 于玲玲:“半价。” 大婶指着自己的菜篮子,“都给我装上。” 于玲玲:“好嘞。” 然后这家名为菜篮子的店,碎菌子打折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有的家境不好,确实不怎么吃得起菜的,以后每天下午就来盯菜篮子的碎菌子。 关店之前,聂家的小厮终于赶到了。 他气喘吁吁地说:“我家太太说了,要定一百八十八两一桌的席面,先定一百桌,如果不够再加。” 陈春燕:“按照规矩,先付三成定金,我们把菜准备好了,你们检查过后,再付三成银钱,酒宴结束,我们收拾好了离开,你们付尾款。这个没问题吧?” 小厮:“没问题,没问题,这是六千两银票,您拿好了。” 陈春燕摆摆手,“菜篮子这边跟五味居虽然是同一个东家,但账是分开做的,你这钱给到这边,这账可就乱套了。” 小厮愣住了,不都是自己人吗?怎么还分得那么清楚? 陈春燕:“这是规矩,我也没法跟你好好解释。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去一趟梁县,你就明白了。” 小厮愣愣地点头,跑回了聂家,他如此这般地禀告了一番。 管事的才点头,“如果那边黑不提白不提的,就把钱收了,我才真不能放心,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跟五味居是一家呢! “现在他们不收,我反倒觉得他们真跟五味居是一家了。 “大笔银子揣在身上不安全,我明天带人亲自去一趟,你下去吧。” 却说小厮离开后,陈春燕叫住了蔡大丫,“你去打听打听聂家在附近的能量有多大,估计一下他们家办酒席会来多少人。” 第1557章 这年头运输特别不容易,运那么远的路,送到这边,到时候如果不需要,他们毕竟收了主家的银钱,不可能再大张旗鼓地往出卖,留着坏了也可惜。 同样的,运输不容易,如果估计的席面数量不足,到时候要补食材,也困难得很。 所以提前调查一下,估计有多少人会来参加酒席。 如果调查出的结果比一百桌少,陈春燕这边就会相应的少备一点菜和肉,如果比一百桌的多,她就会让人多备一些菜和肉,免得到时候抓瞎。 至于钱……陈春燕相信聂家是个要脸的人家,不会不补钱的。 蔡大丫便带着这样的使命忙活去了,她还拉走了于玲玲。 她善于观察,而于玲玲善于沟通,她们已经习惯了跟对方打配合,两人在一起才事半功倍。 有大娘坐在门口纳鞋底,她们两人便坐过去跟大娘聊天。 于玲玲:“大娘,听说聂家要办寿宴呀,那可是个大家族,肯定很热闹,您说他们会要我们这样的丫头去帮短工吗?” 大娘上下打量于玲玲一眼,“小姑娘长得挺喜庆的,别说,还真有可能让你去。 “聂家的酒席每年都很热闹,什么孩子的满月、百日、周岁,什么婚丧嫁娶,都是好几十桌,而且一年比一年人数多。” 于玲玲眼珠一转就明白了。 她们刚才跟人打听了聂家的基本情况,知道聂家有人这些年时不常地升一下官。 人越来越多就是正常的。 她继续打听,“一般来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啊……” 大娘兴许觉得不是什么秘密,来问话的又是小姑娘,当成闲聊似的,一股脑把聂家的事情给说了。 一个人的话做不得准,回过头来,姐俩又去向更多的人打听情况。 这才知道那小厮为什么说要定一百桌。 聂家在春上娶进门了一房媳妇,那次的酒席就办了一百桌。 这些大家族办事情循着旧例就不容易出错。 陈春燕听了二人的汇报,沉吟道:“我们准备一百桌席面恐怕不大够。 “猪牛羊肉其实好办,猪肉运过来哪怕席面用不上,放在店里卖也能卖出去。 “牛羊嘛……赶活的过来,在这边杀也一样,到时候看了情况,需要多少杀多少。 “只是菜有点麻烦,最近天气还热,被太阳一晒,菜就蔫儿了。” 蔡大丫:“蔫儿不了!菜的根别砍掉了,运过来之后,把根浸在水里,那些菜一准儿能精神起来。” 呃! 还能这样! 成吧。 陈春燕平时吃的菜,根都是处理掉了的,所以她也没太注意。 既然蔡大丫说可行,那就这么着吧。 陈春燕:“你们觉得我们按多少桌备菜比较合适?” 蔡大丫想了想,“一百三十桌吧,就算多点也多不了多少。” 陈春燕:“行。” 问都问了,就得相信别人,要不然就别问。 当天晚上,跟来的小子和丫头都住进了曾家的宅子,分别占了东路和西路的一个院子,而陈春燕住进了内宅。 这个宅子以后就留给这些人住,他们也得轮流清理杂草打扫卫生。 第1558章 陈春燕派人盯着聂家的宅院,聂家人那边刚刚出门,她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她早就收拾停当了,立刻就能出发。 三井村那边组织了运输队,由兵士带着小子们往太平镇这边送东西。 他们天不亮出发,天刚亮的时候,蔬菜瓜果肉蛋就已经送到了菜篮子里。 早起的人路过菜篮子时,会进去逛逛,买些东西。 在价格差不多的情况下,人的心里肯定更倾向于买店铺里的东西。 菜篮子这边就讲究个薄利多销,竞争力还是不错的。 陈春燕出门时,兵士们和小子们都在等着她了。 她骑上了踏雪,到了镇子南端,等聂家的人过来。 聂家的管事看到陈春燕的队伍,眼睛就闪了闪。 有兵士护送,那就是有卫所撑腰的,这又是一个得罪不起的存在。 他远远看到了,脸上便堆起了笑脸。 陈春燕:“身上带着大笔银票多少有些不安全,我便想着护送你们一段路。” 聂管事拱手,“多谢了。我这心里也正不安心呢,你瞧我,不也带着护院么。” 不过护院自然是不能跟人家兵士比的。 首先战斗经验就不行,人家见过血的和没见过血的那是不一样的。 没见过血的都是花架子,搞不好连鸡都不敢杀。 真正开始赶路了,聂管事就见识了三井村的速度。 不管是男是女,骑马的速度都比聂家的队伍快,陈春燕走在前面,偶尔还得停下来等聂家的人。 聂管事也顾不得颠簸不颠簸了,总叫人家等也不太好,他便开始催赶车的人。 于是……他就享受到了董明春之前的待遇,颠得他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 他心里犯嘀咕,“这些人怎么看着都像是受过训练的啊?” 哪怕紧赶慢赶,速度也比陈春燕他们来的时候慢,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抵达三井村。 这就到中午了。 陈春燕:“管事抓紧进城也行,在村里对付一顿也行,看你们怎么安排吧。” 聂管事一咬牙,“我们还是进城吧,我正好试菜。” 陈春燕颔首,知道他这是准备自己点菜了。 反正不管他怎么点,一桌席面花费不了一百八十八两的。 陈春燕肯定赚大头。 当天下午,杨彬就亲自跑到村儿里来了。 秋老虎凶得很,杨彬满头大汗,猛灌了两杯水,才有力气说话了。 “接了一笔大生意,刚收到了定金,我知道你的规矩,这不,带着钱来跟你下定金了。” 董明春留在了太平镇。 她才真正是革命的一块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在太平镇那边理顺之前,是不会回来了。 有些事情可不就得陈春燕亲自处理了么! 陈春燕笑了,“我们俩多熟啊,你放心,我童叟无欺,所有东西都按市价算。” 杨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卖农产品的钱对于陈春燕来说基本上就等于净利润。 完事儿之后,五味居那边她还要提成。 真是没见过比燕老板更会赚钱的人了。 杨彬:“知道,知道,定一百桌酒席,菜单定了,后天就把菜送过去。” 陈春燕:“时间这么紧?” 第1559章 杨彬点点头,“可不是咋的!按理说应该早一点定的,这样准备起来才更加从容。 “这事儿我问了,人家的回答是,之前定了一家,原本说好的,只是…… “哎,那家老板服散,没有及时发散开,人就没了。 “你说,人家家里正办丧事呢,怎么可能来帮聂家办寿宴? “而且就算那家人愿意办,聂家还不愿意呢,这不是冲撞了么,老太爷如果有个不好,经办这事儿的人全部得吃挂落。 “而我们五味居正好是附近实力最强的酒楼了,这才选了我们。” 陈春燕点了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他们遇上了呢!”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很严肃地说:“我手下的人,不允许谁沾染这些东西,做人,得惜福。” 杨彬就知道陈春燕的态度了。 只怕不仅是散,连赌和青楼都在禁止名单中。 陈春燕:“我看看你定的菜单。” 杨彬就把菜单拿了出来。 四色糕点是最基本的,这个好解决。 四个冷盘,荤素皆有,也好解决,两荤两素,一个卤肉拼盘,一个酱板鸭,一个皮蛋豆腐,一个凉拌木耳。 主菜就有点坑爹了,聂家点了一个佛跳墙……哎,麻烦啊。 剩下的还好,糖醋鱼、香酥肘子、油焖大虾、爆炒黄鳝、萝卜炖牛肉、清炖羊汤、糯米排骨。 最后就是两个时蔬,炒就完事儿了。 一共十四道菜。 最贵的当然是佛跳墙了。 不过林林总总这么加起来,其实并不值多少钱。 那么就得在服务上下功夫了,得帮聂家把面子撑住了。 这一点上,陈春燕熟练得很。 就比如说油吧,最开始就是玉米油,后来又是黄金比例的调和油,再后来又说是非转基因油,眼看着价格提不上去了,又出来个玉米胚芽油。 要想涨价,哪有找不到名目的。 陈春燕就吩咐,“让人去买黄豆回来,挑出品相好的,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单独放,带去太平村现场磨,现场点豆腐。” 她说到这里,补充道:“到时候叫盛小冬跟着去,有的事情光是做了不行,还得叫人家主家看得见。” 杨彬也是服气的。 陈春燕:“木耳也挑可爱的,差不多大的剪下来,拌出来一盘才好看。那个鱼……” 她一样一样吩咐,杨彬一样一样记录。 杨彬朝陈春燕竖起了大拇指,“你这么弄,谁也不能说这钱花得不值。” 陈春燕挑眉,“谁也不是傻子,就这样弄,肯定还不够! “你让木工作坊那边,把存在库房里准备卖的的圆桌调出来用。 “再让编织作坊编出颜色喜庆的桌布来,到时候桌布往桌子上一铺,再加上转盘,就好看了。 “然后在糊点纸盒出来,凡是参加寿宴的,都可以领一盒生日蛋糕回去。 “另外,饮料也得准备,冰淇淋也得准备,反正你看着办,这两样各准备三种口味的吧。” 蛋糕可是一两银子一块,一桌得坐十个人吧,这就是十两。 这么一来,可就算是把聂家的面子给兜住了。 第1560章 准备寿宴的时间确实是短。 陈春燕居中调度,各个部门也显得有些忙乱。 牛车和马车先紧着木工作坊用,别的东西还能用人背,木头桌面可不行。 木工作坊现在做的圆桌,其实就是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再加上一个圆桌面就行的。 太平镇肯定有八仙桌,他们把圆桌面弄过去,再安装固定好,也就行了。 盛小冬嘴巴叭叭的,陈春燕需要他去忽悠聂家人,于是让他跟着第一批人去了聂家。 生意这么大,陈大姑不放心,和大姑父一起,亲自赶了牛羊往太平镇走。 盛小冬找到了聂管事,“你看啊,我过来,提前把糖瓜子花生给带过来了。 “这不算在席面里面,算是我们五味居的一点心意。 “客人来了,不得吃这些东西么,我们就提前准备了。 “还都是准备的好货,一个个差不多大,瞧着多喜人啊。” 聂管事抓了一把瓜子起来看,可不是嘛,一个个的都非常饱满,而且个头都差不多大,这显然是特地筛选过的。 这事儿做得敞亮。 他的眼里就多了几分满意。 盛小冬趁机说:“五味居毕竟在梁县,运桌椅板凳过来不容易,你看看能不能从哪儿调一点八仙桌和椅子过来。 “我们准备了桌面,到时候往八仙桌上一放,一桌可以坐十个人。” 这一点聂管事是想到了的。 他说:“家里有不少桌子,只是数量不大够,所以才说要开流水席。” 盛小冬点头,“明白,明白。” 主家肯配合就好啊。 他这边正忙着呢,一个小子偷偷摸摸地靠近了过来。 盛小冬气得呀,“你就不能好好走路,本来没什么的,叫人家看了,还以为你们偷东西了呢!” 小子连连摆手,“不是的!我带了个人过来,哎,你别那样看我,不是陌生人,是刘大官人家的二管事。” 刘达能啊。 盛小冬便朝小子身后看去。 刘达能就快速敞开衣襟给盛小冬看一眼,完事儿之后再快速捂住脸。 盛小冬:“你这是干什么呢!你就大大方方的,反正没人认识你,也没人知道你不是我们酒楼的人。” 刘达能:“不能!这家有认识我的人。我就是想偷摸来瞧瞧,你们的宴席办得如何。我这手里不是还有两件大事要办么,看到实在东西了,我心里才有数。” 一件是刘大官人家的女儿出嫁,他得帮着置办嫁妆,这是一件来钱的活计。 还有一件事他儿子娶媳妇,这是一件烧钱的事情。 不过前一件事情薅来的钱,可以贴补后一件事情,他倒不觉得紧吧,事情就得往敞亮了办。 盛小冬听了这话就劝,“你悠着点儿,你可不能比着这家办事情,这家办的可是一百八十八一桌的。 “你家里办事,办十八一桌的,我们也能把事情给你办好看了。 “牛羊肉太贵了,特别是牛肉,咱不用,就用猪肉,只要花样多,席面一样漂亮。” 刘达能:“兄弟你这话说得敞亮,可我这不是遇上儿子的事情,心里着紧嘛,还是想看看清楚。” 第1561章 谁家的孩子谁家疼。 刘达能赚了钱,恨不得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儿子面前。 特别是主家开了恩,给他的儿子放了籍,他儿子现在是平民了,不是奴籍,可以有私产,将来成了亲,生了孩子,孩子也能读书考科举了。 这脸面就得顾起来。 乡下办喜事,常用的豆腐席、白菜席,他是万万不肯的,这可不就辱没了儿子嘛。 搞不好还要叫亲家笑话,亲家也是小有家资的人家啊。 盛小冬很好说话,“都是熟人了,你想看就看吧,只一点,你得一直待在我身边。” 再是熟人,也不能一点不加防备,特别是入口的东西,万一加点料,这篓子就出大了。 待在他身边,他可以不错眼地盯着。 刘达能知道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规矩,并不为难盛小冬,他就跟在旁边看着。 编织作坊一直都在编桌布、杯垫等东西,这会子调了一百三十张桌布过来,鹅黄色的看着就叫人喜欢。 编织作坊的人打开箱子,让盛小冬验收,等盛小冬给了他们回执单,他们才能去五味居走账。 盛小冬蹲在地上数数。 刘达能伸手摸了摸桌布,“这是什么做的,怪好看的。” 盛小冬:“一百八十八两一桌,贵就贵在这些地方了。” 刘达能就缩回了手。 但他只要想想,就知道桌子上铺上了这样的桌布,肯定比直接用桌子好看太多了。 聂管事远远看到一片鹅黄,就走了过来,“你这又是弄来了什么?” 盛小冬:“七十八,七十八……” 他把数字多念了两遍,确认不会忘记了,才抬起了头,“这是桌布。” 他说着就朝旁边的人喊:“把桌面抬进来,给聂管事看看效果。我们保证让你们花钱花得值!” 刘达能在旁边却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四个小子抬着桌面走了进来,一起使力将桌面放到桌子上。 盛小冬快手快脚地用抹布擦了一下桌面,抽出一张桌布蒙了上去。 桌布内侧有一根系带,稍稍收紧系上,桌布就不会滑动了。 聂管事的眼睛就是一亮,这么一弄,这桌子多好看啊,一下子就上档次了。 刘达能一双眼睛也紧盯着桌布,之前还没觉得怎么样,这猛不丁儿的一展开,还怪好看的。 他有点想给儿子用这桌布了。 陈春燕说了给他进价,应该不是很贵。 盛小冬指着一口箱子,“打开来,给管事瞧瞧。” 两个小子就打开了箱子,里面是桌布同色的毛巾。 盛小冬取出一只他们带来的杯子,然后将毛巾叠起来,放进杯子里,再整理毛巾尾端,让它展开成扇形。 聂管事顿时感觉这钱花得更值了,“好看。” 盛小冬坐到椅子上,“你看啊,吃饭的时候,将毛巾抽出来,展开铺在腿上,这样一来,就算掉点什么东西在身上,也不会弄脏了衣服。 “吃完饭后,拿起毛巾就可以擦嘴,一人一条,卫生又体面。” 管事连连点头,五味居这事儿办得漂亮。 就这,聂家已经算是够有面儿的了。 然后……还没完,“筷子调羹碗盘,我们一人准备了一套……” 第1562章 盛小冬:“我们的牛马车还在路上,陆陆续续在运东西过来,不过样品却是到了。” 他走过去掀开一个大箱子,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小匣子。 这些小匣子其实都是酒楼淘汰下来的快递盒子,酒楼有钱了,觉得用木头匣子装饭不够体面了,而且有时候怎么洗,都觉得洗不干净,带着点儿味儿。 杨彬就做主采购了一批瓷匣子,那个怎么看怎么干净。 盛小冬抱了个匣子出来,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就是一套餐具,盘子、碗、调羹、酒杯、筷子一应俱全。 而且一看就是一套,全是骨瓷的。 盛小冬将小匣子盖上,往桌上一摆,“你瞧,一个匣子配一个水杯,这么摆在桌上,体体面面的,也好看,是不是?” 聂管事对五味居更加满意了。 盛小冬就是来刷好感的。 用燕老板的话来说,就算办酒席的不是五味居,咱们的桌布、毛巾各种东西,一样要赚他们的钱。 咱们要做成行业标杆,那些大户人家不这么办事儿,都不好意思请客,我们就赢了。 盛小冬又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抱出几个小匣子来,“呐,这是我们酒楼提供的香胰子,手霜和面霜,放在盥洗室里,谁用谁取。 “特别是夫人太太的,洗了手用这手霜,手润滑不紧绷,洗了脸用这面霜,保证皮肤光滑不油腻,都是好东西。” 聂管事心里这个熨帖啊,人家这是把跟吃饭相关的事情都给想到位了。 盛小冬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算了,最高明的推销就无声的推销,试用品都给你们送来了,用着好,肯定会自己打听的。 他如果急赤白脸地推销,可就落了下乘了,连之前刷的好感都得搭进去。 聂管事一回头就跑去跟太太禀告去了,“您放心,五味居的事情办得敞亮得很,哪怕时间紧一点,肯定还是能把面子兜住的。” 这边盛小冬收起了桌布等东西,继续清点东西,然后清点完一样东西,就让小子抬进去入库,然后才开回执单,让人去五味居走账。 从三井村运东西过来的车马就没停过,一直到了晚间才放了牲口去休息。 第二天继续运菜蔬,存到地窖里。 而五味居的庖厨也抵达了太平镇,就连专职负责陈春燕吃食的丫头小子也被派过来打下手了。 他们到了曾家老宅,就开始做点心。 中式点心几天时间放不坏,更何况,这些点心第二天就要吃的。 点心的量不小,揉面的工作就交给了学徒。 如今出了师的庖厨,又开始带学徒了,每人带三个,带出师了有奖励的。 点心有用蒸的,有用烤的,总之灶上的火一直没熄灭过。 而另一边,该吊高汤的也开始弄了,两边不影响,不耽误事儿。 刘达能看五味居弄得,真是越看越满意。 但俗话说有多大碗吃多少饭。 他心里就琢磨上这事儿了,怎么能少花些钱,把事情办得最漂亮。 他找到了陈春燕,“……我知道这是为难人,但成亲是孩子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我想把事情办漂亮了。” 第1563章 陈春燕指了指凳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句话说到了刘达能心坎上,“谁说不是呢!” 他往椅子上一坐,很是感慨的样子。 陈春燕:“其实要想少花钱,办大事,也不是不可以的。 “我们给聂家办事,你知道是怎么办的吗?” 刘达能连连摇头。 陈春燕:“就拿磨豆腐的黄豆来说吧,得挑出个头一样大的,颜色最正的,还没有一点伤的,磨出的豆浆再点豆腐。 “再比如说用的肘子,那可是满世界找个头差不多大的肘子,这费的功夫就不是小钱。 “但你这边办事……说老实话如果用豆腐,豆子磨完之后,豆腐还不是豆腐,都一样,这样成本就降低了。” 刘达能第一次知道有钱人还能这么花钱的,他负责采购多少年了,都没想过这么花钱。 要照陈春燕说的,那么挑豆子,一百斤豆子挑得出五十斤不? 他看了看陈家的新房子,就这脑子,难怪怎么快挣下这一片家业。 他问:“你估计成本压缩之后,价格大概如何?” 陈春燕:“还是那句话,得看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咱们有多少钱办多少事儿。 “就比如说价格低了,那些送的一人一条的毛巾,送的手霜和面霜之类的东西,那肯定是不送的。 “说白了,那些东西也是有成本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 哎,但……他看上的不就是那些东西嘛,有了那些东西才体面啊。 刘达能想着想着就低下了头。 陈春燕:“哎,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我听听。你大概要办多少桌,准备花多少钱,我心里有个数也好提建议。” 刘达能:“席面数倒是不多,一共三十桌吧,我这边二十桌,儿媳妇那边十桌,我们都不是本地人,在这里的亲戚不多。 “我手里有几百两银子,再挤一挤,大概能拿出一千两左右,你看这事儿该咋办?” 这是把修房子的钱抛开了算的。 修房子的钱,他早就预留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能动的。 三十桌……一桌算下来也三十几两了,不少了! 陈春燕:“这事儿还是能办的,保证桌上有猪肉,有鱼,有鸡,有鸭,怎么样?” 这年头,活鸡五十文,当然了,指的是公鸡啊,活鸭三十文,一尾五斤的鲜鱼一百文。 这鸡鸭鱼的成本加起来连一两银子都不到。 这事儿当然能干。 陈春燕知道刘达能看重的是附加价值,她当然也会把事情办漂亮。 她说:“只是送每个客人的蛋糕得改成其他的糕点了,你也知道的蛋糕本身就很贵。” 刘达能自然没想着跟聂家弄一样的规格,闻言就松了口气,“那我可就把事情交给你们办了。 陈春燕:“成,你交给我们吧。日子定了,给五味居说一声就行。只一点,如果是冬天办事儿,那蔬菜价格可就贵了……” 闻弦音知雅意,刘达能就懂了,陈春燕这是看他屋子都没盖起来,办事儿差不多得拖到冬天去。 冬天的菜多金贵啊,那一点钱就办不了那么多事情了。 他道:“房子一个月就能盖好,耽误不了事儿。” 第1564章 刘达能说完,眼珠一转。 哎,房子!之前说好了让三井村这边帮着盖房子。 他又问:“房子一个月到底能不能盖好?” 陈春燕:“……” 不说她都忘了,她这边提供的几乎是一条龙服务了。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我给你看看图纸。” 她打开盒子,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你先看一下,我这边有几种不同的房子盖法,你要哪种,我给你盖哪种,当然了,工期肯定是有差别的。” 刘达能忽然觉得陈春燕这边就是一个吸钱的大坑,一环套一环的。 但他明明知道只要看了陈春燕的东西,就忍不住要挑更好的,他也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看一看。 陈春燕这种分档次的服务方式,太适合赚钱了。 刘达能还真没想错,他一眼看中的一种户型,房子修得大大套套的,还带两个暖棚。 他指着图纸,“你这里标注着玻璃,这是啥东西?” 陈春燕:“我跟你空口白话,你也弄不明白,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 那几个工匠可是卯足了劲儿在干活。 陈春燕这边不管怎么要求,他们都想办法完成。 如今已经烧出了,长六尺,高三尺的玻璃了。 高度是矮了点儿,做不了落地窗,但这高度,房间的采光性就会变得很好了。 玻璃刚刚烧出来,陈春燕就让人试着安装了一批,效果还不错。 除了三井村的样板间,玻璃主要供应暖棚那边,只不过暖棚用的是三层玻璃。 陈春燕还没有经历过这个世界的冬天,她怕气温太低,会将玻璃冻裂。 她多多少少向本地居民了解过,如今的冬天特别长,气温特别低,有点小冰河期的意思,不得不防。 刘达能就跟着陈春燕往河对岸走。 工地上的人还在忙活着。 那一片还在继续修房子,只不过因为有了玻璃,陈春燕给的图纸又不一样了。 就是刘达能看到的那一张。 冬天屋里是要烧地龙的,要不然没法过,而且烧菜做饭的烟,还不都得从烟道里面过,这些烟都是有热度的,就这么放到空气中很浪费。 陈春燕就弄了双层墙,烟排进墙里,从屋子里面过一遍,再排出去。 而一个屋子是暖,两个屋子也是暖,是以左边屋子管左边的暖棚,右边的屋子管右边的暖棚。 棚里是需要种蔬菜的。 山上采光不好,陈春燕准备就用来育苗和种菌子了。 刘达能看了一圈,都没他看中的屋子,“哎,我说,你让我看什么呢?” 陈春燕往旁边一指,“那不是嘛!” 刘达能:“那个屋子又不一样!” 陈春燕“你再仔细看看。” 她走过去动了动窗户。 嚯! 刘达能睁大了眼睛,刚才窗户是打开的,他都没发现那有扇窗户。 这个……好东西啊! 陈春燕:“这就是玻璃。冬天这里天气暗沉沉的,屋里光线就更不好了,人的心情也好不起来。 “你看啊,将这一整面窗户全都换成玻璃,猫冬的时候,也能看到外面的风景,人不会觉得憋屈,而且采光肯定会更好。” 第1565章 刘达能心里清楚明白得很,知道陈春燕这又是在跟他推销东西了。 但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他还真不能不动心。 他算了算钱,“这玩意儿一看就不便宜,我手里这钱……” 陈春燕就拉住了刘达能,“我琢磨着也不是每间屋子都需要玻璃的,堂屋有了就行了,厢房那些地方实在没必要,是不是?” 刘达能一愣。 谁说的,如果能装,那自然是连厨房也一起装最好了。 但没有钱,可不就只能装堂屋么。 他点了点头。 陈春燕的话音一转,“你之前不是在打听家具的事情吗?可定下来了? “刘大官人嫁女儿,手笔肯定不小吧,准备花多少钱啊?” 刘达能心头一跳。 陈春燕忽然提到那一批家具的事情……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他能让陈春燕的木工作坊做那一批家具,陈春燕就能送他一个屋子的玻璃。 其实怎么算,他都是不亏的。 他之前也看上了三井村的家具,只是怎么着都得货比三家是不是,免得给人留下口舌。 这么一算,他其实是占了便宜的。 他抬眼朝陈春燕看去,“陪嫁倒是不少,不过家具嘛,只准备花七八千两银子随便弄一弄。 “依我们老爷的意思,小两口还是别在府城住的好,最好是去京城。 “这么一来,那些家具就闲置下来了,搞不好会被其他房头的人拿去用,所以也别弄太好的。 “不过你们那家具,七八千两也有得赚,毕竟木头又不在表面上,是不是用的好木头根本不打紧。” 如果要用上好的花梨木、鸡翅木……那七八千两银子真是紧巴巴的,但换成陈春燕这种……呵呵。 陈春燕在心里略算了算,好像还真行。 她又问:“新房是几进的院子?” 刘达能便知道陈春燕意动了。 他说:“是一进的院子,带两个小跨院。院子是四合院,但带了一个倒座,总的来说不大,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当然得去瞧! 陈春燕:“你看什么时候拉一个单人沙发回去,叫你家的太太小姐看看,试坐一下,觉得舒服、喜欢,我再去看宅子不迟。” 刘达能非常干脆,“行,我尽快安排。” 一转眼到了聂家老太爷寿诞的正日子。 陈春燕一大早出发赶去太平镇。 这动不动就是一万两的大生意,她得亲自去盯着。 她从角门而入,便去了外院大厨房。 五味居的人正在装盘,瓜子花生糖,全部装进托盘里,由聂府的丫鬟端走。 瓜子和花生就不说了,糖的种类也不少,有杂糖、奶糖、核桃软糖,还有适合小孩子吃的动物饼干,饼干是夹心的,做成了橙子喂,小孩子可以一口一个。 来的人多,还不是全部,所以来取东西的丫鬟络绎不绝。 聂老太太乐呵呵的,看到吃食进来便道:“都别拘着孩子,爱吃什么就拿。” 聂太太凑趣道:“您也别只顾着孩子,您尝尝这个,我听说这叫酸奶的东西,人吃了很好,养护肠胃的。” 酸奶是刚刚做好的,没有进过冰窖,还带着一点点温度。 第1566章 聂老太太心里熨帖,眼皮一掀,朝丫头手里看,“来来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 丫鬟也跟着凑趣,“您不是说吃水果冷牙齿吗?人家说了,用这酸奶拌水果吃,也好吃。” 聂老太太:“那就来点儿。” 丫鬟便端着酸奶上前,拿着甜白瓷的小碗拌了递到老太太手里。 剩下的人也跟着做了同样的东西递到在场的其他太太的手里,顺便再把点心吃食放到矮几上。 大人还没吃上一口酸奶,小孩子就先闹了,“阿娘,我要吃那个,我要吃那个。” 再是矮几,也不是一个小萝卜头够得着的。 丫鬟弯腰放东西时,托盘微微倾斜,叫小孩子看见了。 那些猫的、狗的、牛的、鱼的饼干看上去怪可爱的。 太太脸上挂不住,“没规矩,吵吵什么。” 聂老太太见了就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兴打骂孩子,不就是一点吃食吗?爱吃就给他吃。” 这不知是谁家的太太面色就讪讪的,端了盘子递到孩子面前。 孩子塞了一个饼干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和蛋香充斥口腔,他吃得笑眯了眼,立刻又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其他小孩子见了也吵着要吃,小孩子就是这样,看到别人吃,他们就想吃。 聂老太太年龄大了,注重养生,不太爱吃甜食了,这会子看到孩子们吃得香甜,她不由得口舌生津,也拿起一块吃了。 饼干并不很甜,还有一股子浓郁的橙子味,竟然真的还不错。 她又拿起一块核桃软糖吃了,不由得点点头,这个也做得好。 再尝那奶糖,白生生的,很好看,吃得出是牛奶做的,但却没有腥味。 这个也做得好。 聂老太太就说:“小孩子该多吃些这个,不甜,却对身体好。之前有小孩子一直喊腿疼,最后还是被一天一斤牛奶给喝断了根儿的。” 大家跟着凑趣,“您老人家见多识广,您说的肯定是对的。” 聂老太太摆摆手,“少吹捧我,我年纪大了,被你们这么捧着,再晕头转向了可不好。” 众人就跟着笑。 有喜欢芝麻的,就拿杂糖吃,吃了一口又一口,等回过神来时,一盘杂糖已经消失一半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您这糖是在哪儿买的啊,怪好吃的,我回头也买去。” 聂老太太就看向聂太太。 聂太太心里舒服极了,只觉得今天特别有面儿。 她拍板定下的东西,大家爱吃,就证明她的事情办得好。 她说:“这是我们特地从梁县五味居请来的厨子做的,那家酒楼在梁县地界可是响当当的,去吃饭还得排队,如今看来,倒是名不虚传。” 有太太听说过五味居,“可是那一个蛋糕买一两银子的那个?他们把蛋糕吹得天花乱坠的,好多人追捧,现在想买都买不到。 “有那起子看到了利益的小人,专门天不亮就在店铺门口等着,店门一开,就买光了蛋糕,转头就卖十两。” 屋里就响起了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聂老太太便问聂太太,“当真有这样的事情?” 第1567章 价格炒到了十两银子一块的东西,还有那么多人追捧,可见这东西味道当真不错。 聂太太并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言,既然人家说了,想必没有假,她就把话给接着了。 她笑着说:“是有这样的事情。” 聂老太太就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个所谓的蛋糕就这么好?值得这么些钱?” 聂太太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是这样的,五味居那边安排今天到场的每个人都有一块蛋糕作为伴手礼……” 伴手礼是盛小冬交给聂管事的词语,聂管事后来给聂太太回话,聂太太就记着了。 聂太太:“是给大家带走的,现在倒是不好给大家看。” 众位夫人脸上就有了些失望的表情。 聂老太太:“人家来做客,我们就得让人宾至如归,规矩是可以改的嘛,你让五味居上蛋糕,我到要瞧瞧十两银子的东西长什么样。” 聂太太就朝贴身大丫鬟点点头。 大丫鬟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外院大厨房,随便逮着个人就说:“赶紧上伴手礼。” 盛小冬惊呆了,“姑奶奶,伴手礼是带回家的,现在上算几个意思啊?” 大丫鬟:“钱是我们聂家出的,我们太太让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 盛小冬有些为难。 你们太太再大又如何,规矩是我们东家定的,我不听你的。 陈春燕巡视了一圈,回来刚好听到这话,就说:“给他们上!” 五味居最有名的就是蛋糕了,毕竟在别的地方买不到,那些太太听说了,肯定想看的,这是涨面儿的事情。 大丫鬟朝陈春燕点点头,很满意陈春燕的识时务。 蛋糕被装在纸盒子里,放在托盘上。 盛小冬:“这玩意儿金贵着呢,你们都小心点,稍微磕磕碰碰就会变形,如果掉在了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大丫鬟神色郑重,立刻补充,“老太太和太太都等着呐,谁敢出错,小心你们的皮!” 陈春燕朝于玲玲使眼色。 于玲玲便对大丫鬟道:“这个盒子得这样开,才不会碰到里面的花,模样才是完整的。” 大丫鬟点点头,算是记住了。 她带着一队人朝内院走,“小心门槛,看着台阶。” 一路上心惊胆战的。 太太们也没心思聊天了,都等着蛋糕送来呢! 大丫鬟进了门,先让小丫鬟们放下蛋糕,而她自己则走到了老太太身边,“这样打开盒子才能保证蛋糕的完整性。” 她边说边动作。 纸盒子被分解开来,摊平在桌上,露出了蛋糕。 三寸大的蛋糕上,奶油被做成了寿桃模样,蛋糕侧面还有裱花,看上去特别可爱诱人。 大丫鬟递给老太太一个勺子。 聂老太太接过来,往下一挖,奶油混合着薄薄的一层蛋糕就到了勺子里。 她往嘴里一送,嗯,甜而不腻。 勺子再继续往下挖,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没吃过。 再往下又是蛋糕,再往下是水果,最后一层是蛋糕。 难怪这东西卖得这么贵呢,的确有独到之处。 聂老太太:“这中间这一层是什么,味道不错。” 大丫鬟:“回老太太话,这是布丁。” 第1568章 聂老太太就说:“这个好,大家都尝尝。” 之前那个听说过蛋糕名头的太太又说话了,“这可比传闻中的蛋糕大多了,我听说,店铺里卖的都是装在瓷杯子里的,只有这么大个! “今天提供的这个蛋糕可大多了,价格肯定也更高。 “聂太太真孝顺,舍得为老人花钱。” 虽说之前就准备的是一百八十八两的席面,但那家的席面就算话再多钱,不是内行人,还真吃不出个好歹来。 不像五味居,呵呵,所有的东西都摆在明面上,一看就是贵的,一看就是好的。 这可太有面子了。 聂太太就道:“孝顺长辈原也是应该的,倒是当不得您一句夸。” 聂老太太满意极了,“我这个儿媳妇最是实在人。” 聂太太低下了头,心里呵呵,您老人家早几年是怎么骂我的,您倒是忘得干净了。 她重新堆上笑脸,“各位尝个鲜就行了,本就是伴手礼,是带回家吃的,别占了肚子,倒叫待会儿的好菜下不了肚。” 众人就哈哈笑。 吃了蛋糕,不管怎么用帕子擦,都感觉嘴巴和手粘粘的。 帕子毕竟是干帕子。 聂太太就叫人打水来给各位太太洗手净面。 前面的丫头端着铜盆,装了温水,后面的丫头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卷好的帕子和手霜面霜。 一位太太净好了面,抓起帕子擦脸。 帕子入手柔软,比她平时用的洗脸巾好了十倍不止。 她擦干净了脸上手上的水,就看向那两个瓷盒。 丫鬟介绍:“这一盒是手霜,这一盒是面霜,太太最好是先擦脸,再擦手,两种膏脂的方子不一样,面霜要更温和些。” 太太就懂了,这就是说面霜可以用来擦手,手霜不能用来擦脸呗。 想都知道面霜肯定比手霜贵,肯定也没谁舍得那样干。 她抠了一点面霜涂在脸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味直往鼻子里面钻。 手轻轻一抹,就涂开了,感觉脸上润润的,也不油腻。 又是一样好东西。 她再试了试手霜,手霜明显要比面霜油腻些,但揉开了之后,过一会儿,便感觉不到油了。 这个也好用。 单从这些细节看,就能知道聂家这回花了不少钱。 等老太爷叫开了席,众人往厅里一走,入眼的是一片鹅黄色,瞧着就觉得心情好。 这事情办得讲究,以前也没见过谁家办酒席还要在桌上铺一层布的。 她们刚刚坐下,就有丫鬟上前替她们拿出了杯子里的帕子,铺在了膝盖上。 还说:“这是防备汤汁掉在身上的,您吃完了饭,可以用这个擦嘴。” 这又是一项新的讲究。 人实在不够用,五味居的人来帮忙上菜了。 小丫头站在了桌子旁边,伸长了胳膊放下一盘菜,另外一位太太准备让她,她却不动,只转动圆桌上的转盘,又在空处放下了一盘菜。 有太太直接夸了,“这桌子不错。” 聂家这事儿办得处处透着讲究。 聂老太太心情非常好,从头笑到尾,谁奉承她,她都笑呵呵接着。 饭吃到一半,老太太给的打赏就来了。 第1569章 大丫鬟脑袋仰得高高的,“老太太赏,主厨一两,厨房里的其余人等八钱,厨房外的人六钱。” 这可是大手笔打赏了。 五味居来的人可不少。 所有人朝陈春燕看来,陈春燕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众人才高高兴兴地接钱。 大丫鬟将六钱银子塞进了陈春燕手里。 之前就看见这小丫头东晃一下西晃一下的,肯定不是厨房上的人,给六钱就不错了。 陈春燕看着手里的钱,心情有些微妙。 她竟然被打赏了,还拿的是最少的那一档赏,这事儿整的。 众人谢了赏没多久,老太爷和老爷的赏也来了,过了会儿,太太的赏也到了。 就只算打赏,这一回二狗子几个厨房掌勺的师傅,都得了三两多银子,这可比干其他什么活计都来钱快。 小徒弟们看得眼热,学习做菜就更加卖力了,他们也想有独当一面的一天呢! 除了极亲近的人家带了女眷过来,绝大多数人家只有男人来了,在前院吃了饭就走,有的甚至只送了礼,拿了伴手礼蛋糕就离开了。 蔡大丫来汇报:“来的人果然比较多,一百桌席面快用完了。” 陈春燕:“让盛小冬去告诉聂管事一声,看这席面要不要加,他说加,我们这边再继续上,他说不加,也就罢了。” 蔡大丫睁大了眼睛,“万一他们真不说加,我们准备的那么多东西怎么办?特别是佛跳墙,里面用的都是好食材……” 陈春燕瞄蔡大丫一眼,“他们不吃,我们就自己吃,大家都辛苦了,我还不至于舍不得这点东西。” 蔡大丫就笑了,“知道了。” 她转头就找盛小冬去了。 盛小冬也不知怎么的,天然的对蔡大丫有一股子畏惧心理在,看到蔡大丫朝他走来,他先缩了脖子。 蔡大丫就有些不高兴,“我又不打你!” 盛小冬:“是是是,你不打我。” 他心说:你是不打人,你都是提刀子砍人。 随着兵士在三井村驻扎的时间越来越长,蔡大丫当时勇杀匪徒的事迹也流传开了,好多小姑娘以蔡大丫为榜样。 谁说女子不如男! 蔡大丫:“少贫嘴,赶紧去问问聂管事,一百桌席面快用完了,要不要加。” 这可是正事,盛小冬立马就正经了。 他找到聂管事的时候,聂管事也正准备找他。 聂家这边一直有人负责记录到底换了多少桌了,不能五味居说上了多少桌,就当真按多少桌算。 刚才那小厮来通知聂管事,一百桌的最后一桌已经开始上菜了。 聂管事的汗水立马就下来了。 今天这事儿办得漂亮,没见家里四位主子都打赏了么,要是因为他估计错误,没把场子兜住,他就完蛋了。 后面还有不少人等着他的位置的。 他看到盛小冬就说:“走走走,先去厨房看看,又来人了,席面已经没有了。” 盛小冬眼珠一转,就说:“你别着急,既然你信任我们五味居,不管有多困难,我们都得把这场子给你兜住了,是不是?” 聂管事点点头,心里其实并不很信。 第1570章 这事儿是说兜住就兜得住的吗? 那得有菜有肉才行,而且有的菜……聂管事可是看见了,根本不是立刻做得出来的。 总不能前面来的一百桌席面都是好席面,后面的档次一下子就降低了吧。 这是埋汰谁呢! 他心里忐忑得很,并没有因为盛小冬的保证而放松。 刚走到外院大厨房门口,他就看到了陈春燕。 他跟陈春燕同行了一路,自然是记得的,“你今天也来了。” 盛小冬就介绍:“这是我们燕老板。” 聂管事一愣,“哟,对不住,我倒是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你来。” 陈春燕连连摆手,“聂管事这样说话,倒叫我汗颜了。” 聂管事摆摆手,“闲话少叙,我遇上为难的事情了,席面用完了,我这边想加,你可有办法?” 陈春燕笑道:“这你放心,我们五味居办事情稳妥得很。前天我就让人去打听了情况,估摸着来得人不少,备菜是按照一百三十桌备的。这都到半下午了,就算再来客人也不会太多,不管怎么说,席面肯定是够的。” 聂管事松了一大口气,“怪道人人都说五味居好呢,你们这样办事,谁能不夸你们。这回你们算是帮我大忙了。赶紧的吧,再准备着,继续上席面。钱,你们不用担心,我总会结给你们的。” 陈春燕:“我还能不相信聂管事么!” 聂管事朝外面走,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这五味居办事靠谱,从前从来没有一家酒楼办事还提前调查主家会来多少客人的,这一个不好,很容易就折子了。 看来以后还得找五味居办事儿。 回头就跟太太说一声。 蔡大丫估计的席面还是有多的。 之后来的人渐渐的少了,最后剩了三个席面。 陈春燕让盛小冬把这事儿跟聂管事说了。 聂管事心里感激着陈春燕呢,直接大手一挥,“你们也辛苦了,赶紧吃了吧。” 陈春燕:“管事也辛苦了,要不一起吃一口?” 那席面别说十个人吃,就算是十五个人吃,也是尽够的。 聂管事:“那行,我赶紧吃两口。” 陈春燕挥手让五味居的人上菜。 她亲自给聂管事舀了一碗佛跳墙,“你尝尝这味道,这是南方的做法。” 聂管事喝了一口,就赞,“鲜,可太鲜了。我说其他菜剩那么老些,就这一瓯汤没剩的呢,原来滋味这么棒,都不是笨人啊。” 他抓紧喝了三碗汤,西里呼噜吃了几口海参鲍鱼,就赶紧走了。 这滋味浓香啊,足够他回味好久了。 聂太太正拿着账本算账,在内院。 聂管事不好进去,就打发了自家婆娘进去禀报。 聂管事叫聂三元,别人都管他婆娘叫三元家的。 三元家的一路仰首挺胸地进了内院。 大家都知道这事儿聂管事办得漂亮,都乐意奉承三元家的。 三元家的一到太太院门口,就换上了谦卑的表情。 大丫鬟:“你来啦,太太等着呐,快进去。” 三元家的嗳了声,大步往里走。 聂太太搁了笔,抬头朝三元家的看来,“我听说今儿人数超了是吗?” 第1571章 三元家的冷汗就下来了,这事儿说起来是她外子的过错,估计不足嘛。 她立刻躬身请罪,“太太恕罪,外子他按照成例定的酒席,谁知道来的人比想象的多呢,这这……” 聂太太摆摆手,“最后用了一百二十七桌席面,多出来的是怎么回事?” 虽然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但总的来说,这一次聂家很是长了脸面,酒席真是把方方面面的人都照顾到了。 菜品点心那真是没得说,就连准备的酒水饮料,那可都是好几种。 爷们喝的酒有蒸馏酒、酿造酒和葡萄酒。 后面这些太太们喝的有果酒、珍珠奶茶和汽水。 真别说,这天气喝点汽水真挺舒服的,而且吃油腻了,也正好解腻。 这事儿办得瑕不掩瑜,她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三元家的不知道聂太太的心意,答得就有点战战兢兢的,“那五味居的人接下了咱们家的活计,派人调查了情况,大概问了问到底有多少人要来。 “他们估计了一下,觉得来的人比一百桌席面多,就多备了三十桌。 “之前我家那口子去找他们东家,他们东家只说席面先用着,银钱的事情过后再说。” 她偷偷打量聂太太的神色。 要是聂太太不认账,她家那口子可就难做人了。 聂太太:“他家做事情倒也周到,如果不是他们多备了三十桌,咱们今天可就不是露脸,是露腚了。这三十桌的钱照给。” 她之前也听说了,五味居的人昨天天不亮就到镇上吊高汤了,就拿那个佛跳墙来说,就不是短时间内做得出来的。 还好五味居多备了三十桌。 聂太太:“以后有什么事儿,还找他们家,稳妥些。你下去吧。” 总的来说,这一场寿宴办下来并不亏本。 那些来的人,看到寿宴的规格,琢磨着送的礼物不够好了,都临时添了点的。 那些添不出来的,都没留下来吃宴席。 她查完账,发现珊瑚玛瑙珍珠都不少,这么算下来,一桌礼物收下来,肯定超过一百八十八两了。 还是赚了。 话说最近是流行玛瑙还是咋的,怎么好像来的人基本上都送了玛瑙呢? 她有些想不通。 如果陈春燕知道这件事儿,她肯定要呵呵。 这背时的廖敏柔,这是将那一批玛瑙全给放出来了啊! 三元家的喜滋滋地跑回去跟她家那口子汇报,“太太没怪罪,说了那三十桌的钱照给。” 聂管事就骂:“你这见识短浅的婆娘,太太肯定不会怪罪的,你爷们我把事情办得多漂亮啊!里里外外的面子都撑住了。特别是蛋糕……哎哟,都说好。哎,我给你留了一块,你赶紧尝尝,我还得去给五味居结账。” 三元家的立刻扑到桌子边,“还算你有点儿良心!” 聂管事就往外走,带着对牌去领了银票,转头找到了陈春燕。 聂管事:“以后还请燕老板多多关照。” 陈春燕:“瞧你这话说的,该是我请管事多多关照才是。” 聂管事递上银票,“我们就别说客气话了,今儿你帮我兜住了面子,就是我的朋友,以后聂家有什么事儿,我还找五味居办。” 第1572章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陈春燕瞄到了一眼礼单,来客送的东西都价值不菲,虽然聂家办酒席确实花了不少钱,但钱也不少赚。 聂家赚了钱,手面就会更大,五味居来办事儿就能赚更多钱。 好事儿啊! 只不过她瞄到礼单上玛瑙有不少。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等她想再看一眼时,那小厮已经戒备地收起了礼单。 那么老些玛瑙该不会廖敏柔那边把货全出了吧? 这么整是要跌价的。 她还不知道一大波玛瑙正在朝她靠近,以后如果就在附近卖,那跌价就算是注定的了。 陈春燕这会子笑着说:“多谢管事提携了。” 聂管事摆摆手,“你家那蛋糕,我那憨婆娘爱吃,不知道……” 陈春燕笑道:“聂管事只管派人上门,去了肯定有!” 聂管事笑了,他就是喜欢跟会来事儿的人打交道。 几十文钱的东西,卖出就是暴利,不卖才是傻子。 不过这东西,廖敏柔控制得很好,每天出货一百个,不过一个月下来也不少赚了。 桌布什么的,五味居的人收拾好了,让聂家的人点收。 因着最后付了一百三十桌的钱,桌布、帕子什么的,留足了一百三十套。 这些东西还真给留下了啊? 聂管事看着就有些牙疼了。 他原本以为那些东西,五味居是要带走的呢! 这下好了,府里的人眼睛就盯着这些个桌布了。 真别说,这些桌布拿回家,也一样用,铺在桌子上也好看不是? 可这给谁不给谁的,他还真不好说…… 不可能都给,这些个人里还有得脸和不得脸的区别呢! 得脸的给多少,不得脸的又给多少? 这事儿处理不好就是得罪人的活。 得,这事儿还得叫自家憨婆娘去跟太太回禀一声。 他们家跟别家还不一样,他们可是太太的陪房,一点一点做到管事位置的,最是知根知底,信得过的人。 别人家在太太面前说不上话,他们能啊。 五味居的人趁着天色还早往回赶了。 聂管事便赶紧往家去。 家里那憨婆娘吃啥啥没够的,这会子还吃着呢! 聂管事出去跟陈春燕说话付钱,也就是一会子的功夫,再算上来回的时间,并不算久。 再加上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糕点,三元家的吃的难免慢些。 但聂管事没注意中间的道道,回来就骂:“你就知道吃!” 三元家的还委屈上了呢,“我招你惹你了?回来就给我甩脸子?” 聂管事:“你赶紧洗把脸,去请示一下太太,五味居留下来的桌布那些东西如果处理。这些东西都是府里花了钱的,我可不敢擅专。” 这是正事! 三元家的一扭腰,站了起来。 她整理好衣服,一抬头就看到聂管事的视线落在蛋糕上。 她立马补充了一句,“别动我的东西。” 这个憨婆娘! 这才刚吃上蛋糕呢,就忘了这蛋糕是谁弄家来的了? 这也就是自己,不嫌弃糟糠妻,要不然弄个小妾外室的回来,看她还牛气不牛气得起来。 他不耐烦道:“你赶紧去。” 第1573章 三元家的到底觉得自己不太厚道,自家男人这都忙活一了,也就喝了三碗汤,这会子指不定还饿着呢! 她伸出手,拿着勺子从蛋糕上舀下一块来,心疼地:“吃吧。” 聂管事气得呼吸都不畅了。 这背时的傻老娘们。 他这么辛辛苦苦忙里忙外的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们母子。 他为了巴结主家,可是连姓都改了。 这要是放在文人嘴里,他可是实实在在的数典忘祖了。 这傻老娘们倒好,连吃的都舍不得多给他一口。 呵呵,他一个大老爷们,真要是饿了,一口蛋糕够啥的? 真是越看这老娘们越讨厌。 他脸一垮,撩帘子进里屋去了。 三元家的翻了个白眼,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不吃就不吃,谁稀罕你吃的,还给我甩脸子,瞧把你能的。” 她正往角门走呢,恰好要路过里屋的方向。 这话叫聂管事听得真真切切的。 聂管事的心口当时就开始疼了。 老话得对,妻好一半福,可不就是这样吗? 再跟自己婆娘生活几年,自个儿能不能活到五十岁还未可知呢! 他现在都三十好几,眼看着就四十了,这么一想,好像没多少年活头了。 一时间悲从中来。 三元家的完全不知道自家男人在伤春悲秋。 她脚步轻快地进了内院,求见太太。 聂太太歪在炕上,手里拿着手霜正在观察呢,正想着要不要叫三元家的进来话,这人就来了。 她放下东西就道:“让她进来。” 三元家的喜滋滋的,进来先大大方方行了个福礼,才道:“太太,今儿寿宴用的桌布那些东西,五味居给咱们家都留下了,下面那起子东西,眼睛都在这些东西上,我家那口子糊涂着呢,不知道该怎么拿主意,撺掇着我来请示您。”78中文首发 . . 这傻不愣登的劲儿! 屋里的大丫鬟都低下了头。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这也就是占了是太太陪房的便宜,要不然这么话,别人早把她骂得死臭了! 那些东西可都算是府里花钱买下的,你这么话,是谁惦记府里的东西呢? 聂太太却喜欢三元家的这实诚劲儿。 她怕就怕下人们欺上瞒下,她早些年可听过,有奴大欺主的,偷了主家的东西出去卖,人家还以为那家人日子过不下去了,得典当东西了呢,整的主子们在外面行走,都被人看低了两分。 有三元家的这种嘴巴没把门儿的在身边,下面那些人不管玩儿什么猫腻,也都不敢太过,要不然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从三元家的嘴里传到太太耳里。 聂太太关注的点却不一样,“他们直接把东西留下了?也就是他们每次办事都用的是崭新的东西?” 咦? 确实是这个话。 三元家的就点头,“应该是的。” 聂太太便更觉得五味居讲究了,“既然他家办酒席用的都是新东西,咱们收着那么老些桌布下次也用不上,你待会儿去看着,谁愿意要的,谁就把那些东西分了吧。” 三元家的赶紧应了,“奴婢一定会盯好的,不会叫他们打起来。” 第1574章 这讨厌劲的! 有屋里的丫鬟已经忍不住偷偷翻了白眼。 但耐不住人家得主子的信任啊,她们还真不能拿三元家的如何。 上次有人在太太面前叨咕三元家的坏话。 太太就看着人蹦跶,蹦跶完了,才来了句,“三元家的就是个实心眼的,爱实话,得罪的人也真是不少。可话回来,如果不是自个儿心虚,没把事情办漂亮,如何怕别人呢?” 这一句话把人给吓得,当时跪在地上就不敢抬头了。 这不聂太太听了这话,还很是认同,“涉及到利益,大多数人是不肯相让的,连针头线脑的都要争一争。” 三元家的很是感慨,“可不就是这话。” 聂太太就呵呵笑,“你来看看这个。” 她顺手递上了手霜。 大红色的瓷盒子,盖子上画着奇奇怪怪的一个花纹,便再无什么配饰了。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那花纹是陈春燕自个儿设计的logo。 三元家的:“这不是五味居带来的手霜么,听太太们私下议论,都这玩意儿好用着呢,都跟人打听这是哪儿买的。五味居能买到,就明这东西是买得到的。” 聂太太点头,“可不就是这话!” 三元家的聪明了一回,“您也想买这玩意儿,成啊,奴婢帮您打听去。” 聂太太:“我们这些内宅妇人,平常没什么事情可做,可不就只有想辙赚点脂粉钱么,能再给儿女留下点,那可真就是阿弥陀佛了。” 哦,这是想做买卖了。 三元家的一琢磨,这买卖能做! 太太们都喜欢,只要有货过来,就不愁卖! 三元家的:“太太放心,奴婢这就出去打听去,奴婢打听不到,不还有我们家那口子么,他跟五味居攀得上交情,叫他去,准备错的。” 聂太太这就满意了。 她朝近身伺候的大丫鬟招手,“把五味居留下的手霜面霜各给三元家的拿两个,你拿回去多用用,照着买,别买错了。” 三元家的拿了东西就回了家里,撩开帘子,见自家男人还躺在床上挺尸。 她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就不乐意了,“我这一的,老拔地的,累得都不成人形了,你倒是躺得舒服。” 嘿,这老娘儿们,还挑起爷们的理儿来了! 聂管事翻了个身,真是不想看那张脸,他怕他忍不住打她。 三元家的却没想过放过聂管事,“嘿,嘿,你装什么睡,太太有正经差事交代下来。你现在去追五味居的人还来得及,等人家跑远了,你再去一趟三井村,还不是你自个儿受累。” 聂管事腾地坐起了身,脑仁儿都在疼,“有正事儿,你不直?!” 三元家的:“你听我了吗?” 聂管事摆摆手,“我不跟你吵。有什么事儿,你赶紧。”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三元家的指指手霜和面霜,“太太想做这生意,打发你去问问在哪里进货。” 聂管事披上衣服就往外跑。 憨婆娘有句话对了,他真的动作快点儿了,五味居去得远了,他搞不好还真的追到三井村了。 累了这么些,他也很想好好歇着了。 第1575章 聂管事不会骑马,叫人套了马车,颠颠地朝陈春燕追去。 而先前还要帮着打听消息的三元家的,这会子又坐在椅子上吃蛋糕了。 自家那口子能一口气到位的事情,她就不去受这个累了。 聂管事是不知道三元家的心思,要知道,保不齐要喷出一口老血来。 聂管事:“快点,再快点,一定要追上五味居的队伍。” 他哪里能追得上呢? 五味居的队伍出发的早就不了,那些累赘的杯盘碗盏,根本没往回带,直接让人朝曾家老宅运去了。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董明春在那边,叫人收拾到厨房去,烧开水消毒。 她暂时还不能离开,毕竟门楣上陈府的匾额还没挂上去呢! 陈春燕一路轻车简行,牛车什么的,留在太平镇,等着运卖材空筐子回去,木屑也不能浪费是不是? 草木灰的作用大着呢,杀虫、肥地,碗盘油腻了,再用草木灰水洗碗,那都是行的。 真是没一点浪费的。 是以那一路只有骑马的跟着,速度那是真的快。 聂管事跟在后面追,人都要散架了,也没追上。 他撩开帘子一看,得,前面就是三井村了。 他扬声道:“放慢车速。” 既然都到这份儿上了,他也就不挣扎了,慢慢走吧。 三井村的人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酒楼大赚了一笔,这就意味着他们跟着赚了一笔。 桌布不得用羊毛啊,羊毛哪里来?除了从牧民手里收购,就是村里自己养的羊产的毛了。 这不是秋了么,又到了剃毛的季节了。 呵呵。 桌上吃的菜和肉哪里来的,还不是村里自己种的养的,只要是用到聊,他们都分润聊。 更别作坊里了,那人家可是直接赚钱的。78中文首发 78zw. m.78zw. 总之一个大生意做下来,那是人人都开心。 聂管事心里犯嘀咕,“这地看着也不见得多肥啊,还不是黑土地呢,就算丰收能丰收到哪儿去,瞧这一个个笑得。” 陈春燕刚刚洗了把脸,抹上了面霜,就听到蔡大丫来报:“聂家那管事上门了。” 她赶紧把银票拿出来数一数。 这数也没错啊。 这么急吼吼地追来,能为的什么? 蔡大丫也笑,“我也以为他多给了一千两呢!” 她一愣,她如今出一千两这么巨大的一个数字也能这么自然了。 她以前连三五百个钱都没见过呢! 陈春燕把钱交到蔡大丫手里,“让几个兵士护送你去五味居,把该走的账走了。” 她着就往出走,准备去看看聂管事到底要干什么。 聂管事跟每个第一次到陈家外院大书房的人一样,第一件事就是看沙发。 陈春燕:“聂管事对沙发感兴趣?” 聂管事老脸一红,这被人逮个正着的。 陈春燕却一点都不介意,她还:“你看这茶几,跟着沙发是配套的,也特别好用。 “这不占地方,可家里来了人,吃饭也坐得开,你看这里能拉开,里面还能放东西, “住的厢房不够大,家里怎么布置都显得挤,可不就得从这上面下功夫么。” 陈春燕这拉一下那儿拉一下的,茶几就变了模样。 第1576章 聂管事真的有点儿心动了。 住着厢房,怎么收拾都显可不就是到他心坎里去了么。 他住的地方可不就是…… 哎,不是! 他是干嘛来了,怎么就被人推销了一脸东西呢! 这燕老板也真是能耐啊,见缝插针地卖东西。 他笑着:“今来,是有事儿求你的,也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陈春燕实在是想不出聂管事有什么事儿能求她的。 她便:“聂管事出来听听,能帮的我尽量帮,可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姑娘,能力有限,如果真的帮不上忙,你可不能生我的气。” 瞧这话的,真是一点口风都没漏。 聂管事不敢将陈春燕真当成孩子对待,“是这样的,你们不是带过去一批手霜和面霜么,我们太太想买。” 陈春燕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她特地带这些东西过去,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她乐呵呵道:“这值当什么,你们家太太要买,我帮着买也就是了。” 聂管事就苦了脸,“我们太太是想做这门生意的,这不是想赚个脂粉钱么!” 陈春燕:“哦,原来是这样。那得看你们太太准备往什么地方卖这些东西了,往南边卖可不行,有人往南边运了,自家的东西不能跟自家的东西打架不是?” 嗯? 这话的意思怎么有点不对呢? 聂管事狐疑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笑着:“哦,那些个护肤品是我自家的生意。” 聂管事差一点就从沙发上滑下去了。 你都是女人,燕老板咋就这么聪明,自家婆娘咋就这么笨呢? 如果自家婆娘有人家一半聪明,他干什么还要给人家当牛做马的,回家躺着当老太爷去了。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聂管事:“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家太太想卖,就只能朝北边卖?” 北边哪能比得上南边,那寒碜劲儿,哎哟,榨不出二两油来。 陈春燕:“北边儿啊,鞑靼啊,高丽啊,倭国啊,我也管不着你。只别往南边去,那边的市场有人占了。” 聂管事心头一跳,高丽就不了,暗暗的交易,那真没什么,谁还没往海外……那啥点儿东西呢。 海外的钱毕竟好赚。 但鞑靼……我的啊,这被逮到了,是要杀头的。 陈春燕见他有顾虑,故意道:“我有消息,朝廷准备开互市了,这样一来,除了铁矿这种重要的东西不能交易,还有啥不能交易的。” 她那个市场,反正有兵士守着,不管是不是朝廷允许的,先甩锅给朝廷,做出互市的样子来了,牵扯的人多了,朝廷也就不敢随便动了。78中文首发 . . 聂管事:“真的?” 陈春燕:“不信,你自个儿看不就完了。” 聂管事放下了心,敢这么,那就必然有这事儿了。 他:“这样来,只卖北边也不是不校” 陈春燕:“我们除了基本的手霜和面霜,还有很多其他产品,我叫人拿给你瞧瞧。” 那些个方子,许京墨都叫人捎给陈春燕了。 许京墨如今不怎么亲手大批量做护肤品了,他只做研究,改进效果。 品种就这么多起来了。 第1577章 陈春燕去抱了个匣子出来,打开给聂管事瞧。 匣子里琳琅满目地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不过总的来说,个头都很小。 陈春燕着重介绍一个带着玫瑰花图案的瓶子,“这一瓶是玫瑰花精油,你别看它少,我跟你说,它才是这些东西里最贵的。一斤精油需要二千五百斤玫瑰花才能提取得出来。这可以说是花中精华。 “玫瑰花精油可以淡化脸上的斑点,美白皮肤,还能恢复肌肤弹性,使其看起来水润光滑。而且使用方法非常简单,每天早上起床时,滴一滴在温水里,再用毛巾按压敷面就行。 “毛巾,你见过的,就是我们之前带到太平镇去的那种。你带一瓶回去给你们太太,她一定会夸你。” 陈春燕把院子里种的所有玫瑰花全薅了,洗干净了,再来提取精油,就得那么大三瓶子而已。 一瓶顶多五十克不得了了。 聂管事听到陈春燕介绍这玫瑰花精油这样那样的,他的心肝都颤了,这得多贵啊! “这东西,你有几瓶子?” 陈春燕竖起了三根指头。 聂管事的心肝更颤得厉害了,“那肯定很贵吧?” 陈春燕:“女人的美丽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年龄越来越大,皮肤问题就会越来越多。男人为什么会找小妾,还不是因为嫌弃黄脸婆。但有了我的精油,这个问题就能解决掉,保证皮肤不再暗沉。” 聂管事咽了口唾沫。 他觉得陈春燕这句话说得很对。 聂太太得宠,对他们来说其实也是有好处的,他们这些做陪房的,都得依靠聂太太过日子不是? 他决定帮太太买一瓶回去,“多少钱,我买一瓶。” 陈春燕:“三百八十八,你买不了吃亏,卖不了上当。” 聂管事试探着问:“三百八十八……文……两?” 陈春燕:“能让女人永远保持美丽的东西,你觉得不值三百八十八两,你回去问你家太太,看她会不会打劈了你。” 聂管事:“我出门可没带那么些钱。” 陈春燕:“这有什么关系,你拿去给你家太太先用上,你们聂家那是怎样的家庭,还会拖着我这三瓜俩枣的不给?” 聂管事听了这话觉得舒服。 陈春燕:“再说了,我那儿不是还有两瓶么,聂太太拿去加价个一二百两的,那一瓶精油的钱不就赚回来了?你得先让人看得见效果,别人一看,聂太太最近好像真变漂亮了,自然会来打听用了什么吃了什么,那两瓶不就好买出去了吗?” 聂管事竖起了大拇指,“我先付一百两定金,剩下的钱我明儿给你送来,再顺便带一批货回去。” 陈春燕:“欢迎欢迎。” 聂管事揣着一瓶精油走了。 他总感觉怀里像揣着个金娃娃似的。 忙碌了一天,陈春燕也精神不济了,她早早洗漱了休息。 正睡得香甜,外面就闹闹哄哄起来。 陈春燕睁眼一看,天都亮了。 她踱着步子往外走。 于玲玲看到她,赶紧跑了过来,“盛小冬刚才来说,来了好大一群牧民,把村子外都围了,怕他们闹事,我们的人已经赶过去了。” 第1578章 鞑靼人游牧,一年总有大半年在路上,最近有一个小部族游牧到附近,见人带了东西回去,他们立刻起了心思。 部族里的青壮年都被征走了,马匹也是给王庭那边代养的,牛羊一般不给杀,每年还得往上交一百头。 他们的日子过得是真的苦。 让他们去抢,也不现实,老弱妇孺怎么抢? 听说兔子也能换粮食,活的兔子更值钱,他们便一边走,一边逮兔子。 遇到浅表的玛瑙,他们也顺手给挖了来。 草原上很多玛瑙,他们的小姑娘喜欢在辫子末端缀一小颗,可见有多少了。 但漂亮远没有吃饱肚子重要,这些小姑娘也都很懂事地把玛瑙贡献了出来。 这几天时间,这个部族都加紧时间往三井村这边赶。 乌泱泱一大群人就围在围墙外面。 这种情况真的很容易生事,语言又不通,推推搡搡的,万一闹出人命来,这市场还没开始,就得结束了。 陈春燕搓着脸,站在围墙后面,紧盯着外面的人。 盛小冬递来一杯茶,“他们要粮食的不多,要茶叶和干菌子、干蔬菜的倒是不少。毕竟粮食太贵了。他们可以吃牛羊当粮食,还能顶饿,但是不吃蔬菜不喝茶是真的不行,那……” 陈春燕瞪了盛小冬一眼。 行了,别说了,我还能没你懂? 盛小冬就闭了嘴。 陈春燕:“通知廖小姐了吗?” 盛小冬:“通知了,廖小姐已经让人去找通译了。” 陈春燕:“成,那你先下去安抚一下他们,我们待会儿再送东西出去。” 您可真是不心疼我。 盛小冬硬着头皮下去了。 他刚刚下去就被人围住了,汗毛立刻炸了起来。 咋的,你们要打人啊? 人家真不是要打人,是上次跟他做过交易的牧民认出了他,带着人过来了,冲着他一顿咿里哇啦。 盛小冬等了会儿,没见人要打他,他就放松了,冲人摆摆手。 牧民都愣了,上次不是说,带东西来就交易吗?怎么人来了,你们却不交易了呢? 他着急了,上去就抓住了盛小冬的衣领。 他比盛小冬高出整整一个头,压迫感十足。 盛小冬赶紧向陈春燕求助,“大小姐救命,他们要打我。” 陈春燕没急着往外叫人,这冲突来得莫名其妙的,如果贸然行事,搞不好会让冲突扩大。 她道:“你尽量向他们释放善意,等通译来了就好了。” 盛小冬都要哭了,他扯着嘴角笑笑,轻轻拍牧民的手。 牧民迟疑地看着盛小冬,过了半晌才迟疑地松开了手。 盛小冬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牧民的嘴巴,再摆摆手,示意自己听不同。 就这么比划着,牧民还真看懂了,也就不闹了。 那些牧民相互说着话,说的什么,也没人听得懂。 廖敏柔:“哇,来了这么多人,赶紧的,我把通译带来了。” 陈春燕:“赶紧下去吧,再不去可不得打起来了。” 通译不敢耽搁,坐在篮子里,就被送了下去。 通译:“都别吵了,你们要什么东西,跟我说,我帮你们换。” 第1579章 牧民们也不敢多用牛羊换,牛羊还得养着呢! 但多了也不行,冬天人都没吃的,牛羊吃啥? 每家人都出了三五头牛羊,换了两石粮食,剩下的东西用兔子、玛瑙等东西换。 总的来说,基本上每家都换了至少三石粮食,一袋子干菌子,一袋子干胡萝卜,几斤茶叶,一两斤盐。 别看每家三头牛,五头羊的,这个小部族有一百多户人家,好几百个人,总的算起来,陈春燕这边就得了三百多头牛,五百多头羊了。 一大群啊! 而牧民也没有伤筋动骨,他们一家人养个一百多只羊都是很正常的,拿出五只换粮食,根本不心疼。 通译:“价格就是这样了,我们童叟无欺,你们随时来换,随时都是这个价格。你们如果还有需要的东西,可以先跟我们定,下次再派人来取也是一样的。像糖啊,布料啊,都是草原上没有的,尽可以向我们买嘛。” 没提铁矿,所以您可别开口。 还真有牧民问:“有锅吗?” 通译腹诽,他刚刚还在心里想,千万别提铁料,你就开口要锅了。 他正想说没有,可听到话的陈春燕却说:“告诉他,有锅,问他要多大的。” 通译:“……” 你们也是蛮拼的,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 他还是照实翻译了。 牧民就比划,“这么高,这么大的。” 他们平时就是煮奶茶、猪牛羊肉,也不炒菜,就那样的锅也就行了。 陈春燕看到了,便道:“赶紧去一趟郑家,让郑叔带一批炖汤用的陶锅过来。” 她说的郑叔就是郑林的爹,之前伤了脑袋,还是陈春燕给治的,人家是个货郎,家里存着不少货,有锅有壶的。 她又朝外喊:“你让他们等一会儿,我给他们调货去了。” 管他什么锅呢,陶锅砂锅不都是锅?是锅就行呗。 郑林家距离三井村本来就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一会儿就回。 只是郑货郎拉着货,肯定是走不快的,这就得多等会儿。 通译还在继续跟牧民交流,牧民的生活简单得很,他们这样的生活也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就算陈春燕承诺了,要什么都能交换,他们也想不出需要什么。 陈春燕倒是想趁机推销她的“奢侈品”呢,但她估摸着牧民不会买,用牛羊换面霜和手霜,可拉倒吧,脸上粗糙点,手上粗糙点那怕啥,能生娃就行呗。 她只在心里转了转这个念头,便打消了。 郑货郎听到小子带的话,立刻收拾了东西朝三井村赶。 对他来说,陈春燕是他的恩人,不仅救了他的命,还给他儿子找了一碗稳定的饭吃,这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他正往外走呢,有村民看到他,就问他干啥去。 郑货郎笑呵呵的,“不是燕老板叫了么,我去瞧瞧。” 村民就道:“有需要帮忙的就喊一声啊,燕老板的事情,我们得兜住了。” 陈春燕跟他们整个村的关系都很好,她不仅帮这个村的人抢水抢赢了,还让大家用上了“自来水”,还雇了村里人种地,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因为陈春燕好过了不少。 第1580章 郑货郎乐呵呵的,如今帮陈春燕干活可有脸面了。 陈春燕舍得给钱啊,给得利利索索的,人也不抠索。 而且人家那地种粮食,固定一亩地只收一石,你种出两石,别人收一石,种出三石别人还是只收一石,干得好了都是自己的,所有人都愿意卖力。 好多人都提着东西上郑家的门,求着郑林帮忙说项,让他们能优先佃到土地。 郑林今儿是没休息,要休息时,家里热闹极了。 郑货郎一辈子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觉得可有面儿了,他还叮嘱郑林,一定要好好干,不然就是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燕老板的栽培。 郑林心里清楚,他也感激陈春燕。 他以前走街串巷卖点小木工活的时候,谁搭理他呀,他还得陪笑脸,别人才愿意买一个。 如今……他只发愁订单做不完的。 郑货郎:“你放心吧,我去瞧着,如果真有啥事儿,一准儿回来告诉你们。” 他就颠颠地走了。 三井村来的小子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郑货郎:“好小子。” 这就是把面子给他兜住了。 人家这小子,可知道陈春燕叫他去干嘛,人不是没拆穿么,这就很让郑货郎心里舒服了。 到了地方,郑货郎先来见了陈春燕,“燕老板。” 陈春燕:“来啦!你看,我准备在这里弄个集市,你可以把货寄存在这里,卖出去了,我同意给你算钱。” 郑货郎眼珠一转,“这……进集市得付钱的吧?” 他在东头的集市摆地摊,一天都得花几个铜板呢! 陈春燕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事儿。 但市场得管理吧,还真不能不收钱,规矩已经立下了,如果这边没有提成,那必然没人肯过来干活了。 陈春燕:“你来这儿摆一天摊,如果一件东西都卖不出去,这摊位费就算是白交了,我还没有那么黑心。” 郑货郎连连点头。 陈春燕:“这么着,在这市场交易,百取三,也就是说你卖出去一百文钱,我取三文钱,如何?” 这倒是不贵。 郑货郎觉得这事儿能干。 至于陈春燕如何才能保证别人不偷奸耍滑的,他就不知道了。 陈春燕的脑子转得快呀,抽税这本就是靠自觉的事情,但人嘛……谁嫌钱多?这事儿根本就自觉不起来。 她便说:“从这里出去前要清点货物登记,回来的时候也要清点货物登记,到时候咱们按那个收费。” 这就是了! 郑货郎就晓得人家是怎么防着偷奸耍滑的了。 这个办法确实是个办法。 于玲玲带着人清点完了货物,登记了数量,又登记了单价,便放行了。 她也长着心眼呢,如果郑货郎报的价格低于市场价太多,她可就不干了。 郑货郎相当艰难地把东西往围墙对面搬。 不能用车,单靠人力,还得三井村的小子们帮忙。 陈春燕回头就跟盛小冬说:“回头把墙上掏个洞出来,装上厚木门。这么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门也不需要太宽,就容一辆车进出就行。” 盛小冬就无语了,心说:你这还不够折腾的,这墙可是才刚修好的。 第1581章 盛小冬腹诽着呢,人陈春燕嘴巴还没停。 “在距离围墙这么远的位置,修一道照壁,反正就是要让人冲进来了,也不能长驱直入,得挡一挡。” 如今是没打三井村了,可万一以后还要打呢? 整体的围墙不容易突破,但装了木门的围墙,那就容易突破得多了。 所以得挡一挡,你冲进来了,速度快,还得在照壁上给碰一下呢! 盛小冬:“……” 陈春燕比划的那个距离,也就是比马车宽一点点,这要是想把车赶出去,那这是需要一点技术的。 盛小冬:“行,我知道了。” 陈春燕又回头看两堵围墙之间的空地。 这地空着也是空着,不也浪费么! 她就给占了也没什么,回头补一张契书就行。 她说:“回头让人在这一片修一排排的砖瓦房,作为仓库,谁要用,谁就租。” 她倒是想用玻璃在楼上搭个棚子,这样肯定不漏雨。 但架不住别人都觉得她是败家子呢! 她虽然是东家,但也不能不顺应民意不是? 她便琢磨着弄瓦。 瓦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东西,皇宫用的不就是红墙黛瓦么。 工匠师傅说用瓦成,那就用瓦。 她这边也就不折腾了,毕竟修房子,她是非常业余的。 人家师傅说怎么修就怎么修呗。 不过师傅还是很肯动脑筋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的,竟然还真的弄好了防水。 只是砖不太结实,又没有钢筋,所以暂时也只弄二层楼房。 那边正弄着呢,也就是给顶楼的露台封了,再加个斜的瓦顶。 师傅说:“防水我能给你们做,但是这东西还是比较贵的,就做厨房和厕所吧,平时用水的时候小心点,屋里别积水,就漏不到一楼去。” 这就行了。 谁家做防水也不是全屋做的。 那些个师傅见陈春燕这边的活计多,跟陈春燕打商量,看陈春燕能不能像签下郑林那样签下他们。 当然了,他们问这话是背着包工头的。 小丫头们也鬼精着呢,避着人,偷偷问了陈春燕。 陈春燕就知道师傅们的意思了,陈春燕这边是没活的时候有底薪,有活的时候,有提成。 他们现在每天干那么多活,其实工钱没涨,心里就不是很乐意了。 陈春燕一琢磨,其实这是对她有利的事情啊。 像刘达能那边,马上就要修房子了,她就自己就能派人去干,赚的钱,多多少少的都能进自己的腰包。 她这就算是婚姻一条龙服务了。 从盖房子起,到打家具,再到衣服、毛巾等东西,再到酒席,她这边都可以做。 但这话她不能明着说。 这么挖人墙角,是要被人吐唾沫的。 她让小姑娘给师傅们偷偷传话,就说:“你们忙完了这几间屋子,我这边就暂停了,你们回去找包工头结算工钱,再把工辞了,回头我这边有活了,你们听到消息就赶紧来,在我手底下做事的规矩,你们多多少少都听说了……” 这些人就没有不愿意的,私下里这么一沟通,便都做了决定。 他们只没有通知那嘴巴大,爱打小报告的。 第1582章 这事儿只有小范围内的人知道。 所以……陈春燕说要给这边修几排仓库,听起来好像真挺费钱的啊,实际上也没那么费钱,费的也就是一点人工费了。 搞不好这边修两间屋子的人工费只当那边修一间屋子的呢! 毕竟没有包工头在中间抽成了。 陈春燕心里有数。 盛小冬心里没数,听着陈春燕这样一说那样一说,牙都疼了。 他还嘀嘀咕咕的,“怎么就这么能败家呢!” 却说聂太太起了床,先按照陈春燕教的用法,用洗面奶洗了脸。 据说这洗面奶还是用羊奶还是啥做的,精贵着呢! 也是啊,现在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谁听说用羊奶洗脸了? 糟践东西! 大丫鬟给换了清水。 聂太太才在盆里,加一滴精油,她低头捧水洗了,又拧了热毛巾,敷在脸上。 再取了那一瓶子什么水的,她轻轻拍在脸上,又取了另一瓶奶白的东西敷脸,最后才是面霜。 瞧这精细得!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聂太太对着镜子瞅,觉得皱纹都少了些,再用手摸摸,确实是嫩。 她转头问丫鬟,“你们觉得如何?” 丫鬟哪里敢说不好,都夸呢,“白了不少,气色也显得好了。” 聂太太就高兴了,还介绍,“都多亏了这一瓶小东西,听三元说,一斤这玩意儿,需要二千五百斤玫瑰花才提取得出来,这些都是花中的精华,特别养人。” 我的那个天啊。 丫鬟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们什么时候听说过花是按斤算的啊,不都是按株按朵算的么! 聂太太便打开了瓶儿给丫鬟们闻,“你们闻闻,别的不说,单说这味儿,就值当这价钱了。” 她挥挥手让贴身大丫鬟收了东西,“所以说还是女人的钱最好赚,哪个女人不怕老不怕丑啊,我且得千年万年地活着,绝不能让那些小妖精占了便宜。” 这话就没人敢接了。 她收拾好了,叫人摆了饭,聂老爷来了。 聂老爷进来就多看了聂太太几眼,倒没觉得聂太太哪里不一样了,只是觉得那味道乖好闻的,比胭脂水粉还好闻。 聂太太心里得意,越发觉得这生意能做了。 不说一瓶精油加一二百两的价吧,加个一二十两还是能的。 这附近不是没有有钱人,有钱的太太多得是,陪嫁的庄子都是按千顷计算的,都买得起这东西。 送走了聂老爷,聂太太就让人把聂管事请到了内院花厅。 这是聂太太平时主持中馈的地方。 聂管事观察了一下聂太太的神情就知道,聂太太必是极满意的。 聂太太:“你事情办得好, 她往前推了一个箱子,“燕老板的要求我同意了,这些银子你拿去,把货带回来。” 其实陈春燕那样做生意才好呢! 有规矩,她也放心。 有人往南边卖那些东西,就不准其他人再往南边卖。 同样的道理,她现在要把东西往北边卖了,燕老板肯定就不会再给其他人货。 谁不愿意给讲信用的人做生意呢! 聂管事:“太太放心,我今儿就把货带回来。” 第1583章 聂管事出门去了。 聂太太也没闲着,发了帖子约周围镇上县城里的太太们来喝茶,说是得了好东西,请她们来品鉴品鉴。 这也是惯例了。 这些个内宅的太太,平时在家里也就是管管家,管家也不能从早管到晚吧,是以谁得了一盆品相好的花,谁得了一盘口味好的点心,或是谁得了好的花样子,都做局请大家来看。 今儿这家,明儿那家的,一个月有个七八次都很正常,多的时候,比如春天时,天天都有宴请也很正常。 当家的爷们也不管,内宅不也是沟通联络感情的一种手段吗?有时候某些很重要的消息就是从这样的渠道透露出来的。 聂太太派出去的帖子有十好几张,那些个太太接到帖子都没觉得奇怪,还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奇物能让聂太太这么上心,连多等几天都不能,刚得到,马上就请人去品鉴。 时间定得急,必然就有很多太太没办法到场。 谁家还没点事儿了是不是? 但那些手里有钱,又不主持中馈的太太,还是准备来凑凑热闹。 聂太太便让人将花厅收拾了出来,摆上各色干果茶点,招待来客。 她自己得趁这点时间去把今天的庶务处理了。 前面有丫头报有太太上门了。 聂太太这边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不过都不打紧了,交给管事娘子去办,遇到拿不定主意的,再来回她。 她便撂下事情,去迎接好友了。 她见了人就笑,“倒是没想到,你今儿来得这么早。” 赵太太用帕子捂着嘴呵呵笑,“我才是个真正的闲人,家里的事情不用我管,成天待在家里不是看戏就是听曲的,早就腻烦了。谁请我我不得跑快点啊,这可是正大光明出来玩儿的机会!” 聂太太就跟着笑了两声。 她们熟得很,谁不知道谁。 赵太太很不得婆母的喜欢,在家里多少不自在,这才是实话。 赵太太也是个性子泼辣的,想着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你用了我的钱吃了我的东西,不也照样不喜欢我么,那我干嘛还要给你吃用。 她便将钱袋子捏得紧得很,除了四时八节的,按时给长辈送上规规矩矩的孝敬外,平时休想见到一点实在东西。 而且她的陪嫁多,也很能赚钱,但是她送的礼从来不越过大房的人去,人家送一车土特产,她就送半车。 她婆母能气死,大房在外为官,不说必须要多清廉吧,但也不能贪得多厉害,大面上得过得去是不是,总不能官逼民反吧? 就算贪了钱,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往外拿,日子过得太奢侈了,这都不用查,大家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所以大房这么送礼,不贵重,也就是送一点心意。 但二房有钱啊,老二本来就管着家里的庶务,虽然公中每年的钱都见长,但要说老二一点没往自己兜里划拉,谁都不信。 就这做媳妇的还扣扣索索的,跟着老大家的送礼,你寒碜谁呢! 到了现在老太太想起那半车大红枣,都气得肝疼啊。 第1584章 婆媳俩这关系就越处越差了。 二儿媳妇只要在家里,她就要找不自在。 赵太太渐渐的就不喜欢呆在家里了。 这都是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 聂太太听到过一鳞半爪,她心里清楚,也不戳破,“你也是,家里待得无聊,你就到我这里来,我早上处理完事情,下午可不就闲着么,你来说说话也好啊。” 赵太太就说:“我的姐姐啊,你前段时间忙成那样,我就是再不晓事,我也不能来打扰你呀!” 家里的长辈要做寿,那可不是只有寿宴这一码子事,前期的准备工作那是一点都不少。 那些人家可以请,那些人家不能请,这都得根据当下的朝局调整。 她弄不清楚的,还得问聂老爷。 赵太太这个理由找得非常好。 聂太太不拆穿她,只拉了她的手,“你看看我这脸。” 脸咋了? 好像也没咋啊! 赵太太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特别来,她不敢贸然开口,怕犯了忌讳。 聂太太抓了赵太太的手就往脸上摸。 赵太太吓了一跳,还以为聂太太有什么特殊爱好呢! 聂太太:“别动,你感受一下,嫩不嫩。” 赵太太当真不动了,“滑滑的,润润的。” 聂太太高兴了,“这就是了。我刚得了一套洗脸的东西,用了一次觉得好,就叫你们来看看。用了一次就有这效果了,再多用一段时间,你说说,我这张脸肯定不比那些小妖精差吧。” 赵太太又戳戳聂太太的脸。 还真是,摸上去挺细腻的。 她便问:“你这用的是什么?” 聂太太:“打温水来,给赵太太净面。” 赵太太就笑,“你还卖关子!” 她果然就等丫鬟打了水来。 陆陆续续就有太太来了,来了就看到赵太太正准备洗脸呢! 嚯,这可新鲜了。 请人干啥的没有,还真没听说过请人来洗脸的。 她们跟看稀奇的看着赵太太。 就有人看出聂太太拿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了。 “这不是前儿办寿宴用的面霜么!” 聂太太抚掌,“可不就是!但那天用的是单个的,我后来觉得好用,便让人去买了一套回来,今儿给你们试试。” 她是深谙做生意的道理的,如果不让别人试了,感觉不到效果,谁会相信一个新东西啊。 就连她不也是用过之后觉得不错,才起了心思要卖的么。 所以她是真舍得给太太们试用的,但……玫瑰精油除外。 那玩意儿真是贵死个人了。 聂太太:“去给各位太太打温水来,大家一起净面。” 等所有人都洗完了,她又让大家看,是不是用洗面奶洗完之后,人都漂亮了几分。 基本上所有女人都会觉得自己洗了脸洗了澡之后更漂亮,这跟用什么洗的,没有关系。 聂太太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有了果然如此的感觉。 好东西呢! 聂太太又让所有人做到椅子上,再让丫鬟取出了那所谓的绿茶面膜,先薄薄得给太太们敷上一层,再取出蚕丝面膜来,覆盖在脸上,再喷上水就齐活了。 她嘴里还说:“这最后给你们敷上的一层是蚕丝做的,纯手工做成的脸的形状。” 第1585章 这玩意儿真是一听就很贵。 三井村还没有种桑养蚕,这些丝都是廖敏柔的商队从南边带来的。 主要陈春燕现在对蚕丝的需求量不大,这么着也行,如果面膜好卖,她就得考虑在暖棚那边养蚕缫丝了。 三井村还没有养蚕缫丝的技术,人还得从南边聘请。 以前这样的人肯定不愿意来北边,但如今南边比北边乱啊,想必还是有人愿意来的。 廖家商队送东西到三井村的时候还说了一嘴,南方起了这教那教的,小老百姓的生活不安生得很,好多人如果不是没办法,都想离开了。 所以要招人还是招得到的。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 聂太太看着沙漏,算着时间,“再喷一次水。” 又等了一会儿,她说:“你们脸上有紧绷的感觉了就说啊,那就是差不多可以洗掉了。” 陆陆续续有太太说脸上有紧绷的感觉。 聂太太就笑她们,“你瞧瞧,你平时怎么都不知道保养自个儿,皮肤干成这样!皮肤觉得紧绷,就是因为把面膜里面的营养吸收干净了。” 哦,原来是这样! 太太们若有所思。 至于是不是这样的,聂太太也不知道,反正聂管事传回的话就是这样的。 太太们净了面,伸手摸了摸脸。 好像是要嫩一些了啊。 聂太太地上水乳霜那一套东西,让太太们使用,“这面膜看情况,一周敷一次或两次就行,如果你实在觉得皮肤干得不得了,那才每天敷。” 太太们用完之后,便开始相互打量。 好像确实有效果呀! 其实她们的心理作用大于实际效果。 又不是灵丹妙药哪能用一次就见效的。 聂太太:“我这里还有一瓶东西,那东西可以美白,祛脸上的斑点的,只是东西太少了,这么些人,每人一滴都不够,我就不分给大家了。” 赵太太:“什么金贵玩意儿,我不要你的,拿出来给我看看就行。” 聂太太就把玫瑰精油递给赵太太看。 赵太太接过来一闻。 怪好闻的。 赵太太:“你说了那么多,肯定在卖这些玩意儿吧,别多说了,我们用着好,肯定也会买,你赶紧拿出来,我们也不是手里没银子的。” 聂太太:“呵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这玩意儿确实金贵,一共只得三瓶,不是说我手里有三瓶啊,是市面上一共只有三瓶,每人一瓶是做不到的。” 赵太太一听,哟嗬,这到真是稀罕东西了。 她手一摆道:“谁都别跟我抢啊,我先要一瓶了,我可是第一个到的,算是最支持姐姐的人了。” 聂太太就呵呵笑。 有人从余光处一闪而过。 她就知道聂管事肯定带着东西回来了。 她起身往外走,“你们先吃着喝着,我去拿货去!” 她去了暖阁,聂管事正等在那里。 门窗全开,旁边还守着两个丫鬟两个婆子。 这是女主子跟奴才说话的规矩。 所以说不方便呢,特别是冬天,聂太太更愿意找三元家的传话也不要受这份冷。 聂管事:“幸不辱命,东西都带回来了。燕老板给我们的价格比市价低了一成,算是批发价。她是这么说的。” 第1586章 批发价。 这可是个新鲜词汇,不过也容易理解,就是买得多有优惠呗。 其他的就不说了,本来就没多贵,但玫瑰精油不一样,那东西本来就贵。 这样一来,就算是按照三百八十八两出货,也很有得赚。 就是产量低了点。 聂太太不知道这些货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第一次买肯定不敢买多了,一共只给了聂管事一千五百两货款,其中还有一千两银子用来买玫瑰精油了。 剩下的货款才用来可这劲儿的买其他东西。 聂管事按套买了二十套护肤品,剩下的都是散着买的,他问过陈春燕了,说是手霜的消耗才是最大的。 洗了手可不就得凃。 他买那个买得比较多。 聂太太就让丫鬟抱了几套护肤品去花厅,她亲自拿了玫瑰精油。 一套护肤品用木盒子装起来,说贵呢,也真是贵,得值十多两银子,一般小户人家,一年都存不下一两银子来。 要说不贵,也真是不贵,在座的,没有一位是缺钱的主儿,去一趟首饰铺子,扫一趟货,千儿八百两的银子也就花出去了。 聂太太:“一套这样的护肤品,洗面奶加水乳霜,不贵,只十八两银子而已。” 大家的消费水平都差不多,聂太太觉得不贵的,别人也不会觉得贵。 如果真能叫她们多漂亮几年,这钱就花得值。 赵太太眼珠一转,“你说的那什么玫瑰精油呢?” 聂太太就笑,“少了谁,也少不了你的。但咱们有一句说一句,这东西三百八十八一瓶,我昨儿派人去买的时候就是这个价。人家说了,二千五百斤玫瑰花,才只能得一斤精油,你们想想,这玩意儿,它能不贵吗?” 呀,这可比用粮食酿酒的抛费还大! 那花轻飘飘的,可想而知得多少花才能得一点点精油啊。 赵太太心头一跳。 她有钱是有钱,但那么小一瓶就三百八十八两,也确实太贵了。 主要它是消耗品,也不知道能用多久。 聂太太就把瓶子放在了桌子上,“三瓶,我自己用一瓶,剩下两瓶,你们谁要都可以。” 赵太太一看,聂太太手边的两瓶都是用蜡封好的,而单独放着的一瓶,却是开过的。 聂太太果然用过了。 这还有啥说的,那就买吧。 聂太太用得起,她也用得起。 她呵呵一笑,便抓了一瓶在手里,嘴里还打发人回家拿钱去。 如果这事儿让她婆母知道了,怕不是要在家里打起来。 哦,你买那么一小瓶东西洗脸,花三百多两银子你就舍得,给我你就只舍得买半车枣了,呵呵。 都是事儿! 剩下一瓶被另外一位太太买走了。 这么一倒腾,聂太太就赚了七十多两了。 赚钱的速度比什么都快,更别说还有买了成套护肤品的太太呢,那一两几钱的,赚起来也快呀。 赵太太又问:“怎么没见你刚才给我们用的那什么……面膜?” 聂太太:“面膜和护手霜都是单独卖的。不仅如此,还有眼膜,能淡化眼周细纹。人显老,最开始就是从眼睛开始显老的。” 第1587章 说得也对。 多的东西都买了,还在乎多买这两三样吗? 买买买! 就这么一上午的时间,聂太太就净赚了一百来两银子。 各位太太回家跟妯娌一说,打发人到聂太太家买东西的人就多了起来。 聂太太趁着天早,让人打扫了一间空置的铺子出来,让人把货拿过去卖。 她午觉还没起呢,货就卖出去了一半,而套装的护肤品已经卖完了。 她醒来听到了,赶紧打发人继续去进货。 这还只是在太平镇,还没有吸引到县城的买家呢!等县城得到了消息,这货根本就不愁卖了。 聂管事当即带着人朝三井村赶了。 路口人影一闪,不多会儿一辆马车远远地缀在了聂管事的身后。 有护院发现了,往上禀报到聂太太面前。 聂太太呵呵笑着,并不介意,这就是跟燕老板合作的放心之处了,她很肯定,陈春燕一定不会跟其他人合作的。 没见都不叫她把货往南卖么! 这么一想,跟陈春燕合作的好处越发凸显了出来。 放心啊,不怕人在背后插刀。 跟上聂管事的,是赵太太的人。 都是千年的狐狸,哪里看不懂是玩儿的哪门子聊斋。 谁都看得到护肤品里面有多大的利益。 说不心动,不想插一脚,那是糊弄人的。 一条路上,两辆马车不远不近地跑着。 聂管事就算是个二杆子,也该猜到后面那辆马车是跟着他来的了。 他气得呼哧呼哧喘气。 这背时玩意儿! 他又不能去赶人。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他总不能不让别人走吧。 万一他拦下了人家,人家只需要说一句,恰好同路,可不就把他撂空里了! 所以说……他现在唯一能抱希望的就是陈春燕,希望陈春燕真如她所言的那样信守承诺。 陈春燕也没想到聂太太的闺蜜们购买力那么强,才半天时间,货就卖出去一半了。 聂管事上门,她自然是高兴的,至于要货…… 她很不好意思,“还得再等等,我们的货有严格的制作流程,不是那么容易做得出来的,如果你放心,就留下定金,货出来后,我派人给你家送去。” 本来是有货的,作坊那边的出货量也不至于就那么少,这不是廖家的商队刚来了一回么,把货全带走了。 陈春燕给廖家商队的价格和跟聂家的价格是一样的,不过廖家越往远处运,价格就加得越多。 瓶子用蜡封着,只要不开封,短时间内没事。 但开了封,就得尽快用完,最长不超过一个月。 这就是不让人省着用的节奏啊。 所以卖得特别好,一路走,一路卖,商队还没走到地方,带的护肤品就已经卖完了。 只能说聂管事来得不巧。 聂管事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放下定金,便准备走了。 陈春燕:“哎,等等,你还没拿提货单。跟我们合作,所有的事情都得按照流程来办,你不拿提货单,就算货送上了门,也是不会给你的。” 聂管事冷汗都下来了,这么多钱的东西,如果拿不到,他可赔不起。 他擦擦汗,“多谢提醒了。” 第1588章 陈春燕给开了提货单,还盖了章,送了聂管事离开。 虽然说早就知道做女人的生意好做,但这么数钱数到手抽筋的……还是第一次。 她甩甩手里的银票,得让人偷偷的一点一点的,从钱庄兑换出来才行。 银票的价值,都是因为有金银作为储备,赋予的。 但世道这么乱,钱庄还稳当不稳当,谁知道呢? 这一点只看民国末年,纸币不值钱,用一麻袋法币去买菜就知道了。 还是真金白银放在手里比较好,不管世道怎么变,金银还是值钱的。 说得不客气一点,世道越乱,金银越值钱。 她留了一千两在外面,准备用来买地,其余的,她都收了起来。 有几张面额小的,她单独放着。 转头叫来了周文严,“你嘴巴紧,我有件事儿得让你去办。” 周文严不自觉站直了身体,“大小姐只管吩咐。” 陈春燕把小面额的银票往出一推,“你之后几天什么都别干,每天跑一个地方,把这些银票换成银子,银票别在一个地方换,得分开,你懂我的意思吗?” 嗐,这有啥听不懂的! 盛小冬露脸的机会多,并不代表我啥啥都不行吧。 不就是不叫人看出人挤兑银子吗? 如果有人挤兑,那些人闻到了味儿可不得一窝蜂地跟风啊。 那自家还能兑出银子来不? 别把钱庄挤兑垮了,到时候银票真成废纸了。 他就说:“我晓得的,跑一个城兑一张呗,绝对不叫人看出特别来。” 对的,就是这样! 至于大面额的银票……一千三千五千的这种…… 陈春燕想换成金子。 金子价值大,还不占地方,就算运回来,只一辆马车就行,根本不打眼。 但金子……财帛动人心,她是真不敢叫周文严去办的。 半道上给跑了……她找谁说理去。 而且手上有钱了,户籍路引都好办得很,到时候换个身份,谁知道他曾经是陈家的下人? 这事儿吧,换成了董明春。 陈春燕敢让董明春去办,但周文严,还真不行。 周文严揣着银票就走了。 走路的时候脚都在发飘,他这辈子还没拿过这么多钱。 他出去了没一会儿,又退了回来,“大小姐,外面有个自称是赵家家仆的人等在门外。” 陈春燕就知道是对方因为什么来的了,“请进来。” 她就坐在花厅里,哪儿也没去。 对方进来,她也没起身,就那么坐在那里。 赵家人眼珠一转,知道这里没有他拿乔的地方,便朝陈春燕行了个礼。 陈春燕敢说,如果她起身迎接了,这人的态度反而会变得十分倨傲。 她指指椅子,“不要客气,坐下说。” 赵家人这才敢坐了,“这般前来,实在冒昧得很,只是我家太太听说,您家出的护肤品特别好用,便想着能不能也让我家太太跟着卖卖,沾沾光。” 陈春燕:“那你们可是来晚了,北边已经有人代卖了。” 赵家人动了动身体,“这也不影响什么,反正您都是得利的。” 陈春燕:“可我不能左手打右手啊。” 第1589章 赵家人认真观察着陈春燕的神情,想看看陈春燕是想抬价,还是认真的不想两家竞争。 他其实不太相信陈春燕会真的考虑下家的利益的,不管怎么说,她是把钱赚到了手里的。 可是他发现陈春燕是认真的,特别认真的那种。 他试探着问:“真的不能商量吗?哪怕我们将货卖到远一些的地方去呢?” 陈春燕:“这个世界上赚钱的营生多了去了,干什么非得盯着人家碗里的这一点?” 赵家人:“还请燕老板指点一二。” 陈春燕:“眼看着就到冬天了,想吃蔬菜瓜果就不容易了,这时候如果有水果卖,你说能不能卖出高价来?” 那当然是能的! 但是就这破地方,这破天气,你还想冬天种出水果来,简直在开玩笑! 赵家人:“莫非燕老板能弄来水果?” 陈春燕:“我弄不来就不会提了。” 赵家人当即起身,“这个我做不了主,请容我去回禀。” 陈春燕点头。 罐头保存的时间长,不仅可以做水果罐头,也可以做午餐肉罐头和豆豉鱼罐头。 这一点也是她看到谢楠送来的海产后才想到的。 瑶柱和海参、海带那些是干货就不说了,鱼也晒成干,那味道……陈春燕是真心受不了,怎么闻怎么臭。 海鱼的腥味本来就大,那些海鱼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运过来之后,感觉腥味更大了,当时,陈春燕就让他们提着海鱼离她三丈远。 要是海鱼被打捞起来后,在海边做成豆豉鱼罐头,拿回来要吃的时候,蒸一下,开盖就吃了,这岂不是好? 豆豉慢慢腌着鱼,那玩意儿味儿重,正好压住海鱼的味道。 她之前一直在琢磨这事情呢! 只是吧目前没有食品添加剂,她还不知道密封后的熟食能够存放多久,暂时不敢大量制作。 等把里面的门道摸透了,这些东西卖到哪儿去,赚不到钱啊! 这个年月吃肉不容易,吃新鲜肉更不容易,基本上吃的都是烟熏肉,那个至少不容易放坏。 制作成罐头的肉,哪怕不是新鲜肉,它不也距离新鲜肉更近了一步么。 陈春燕这么想着就低头,在草稿纸上核算成本。 她得看看到底用哪一种材料比较省钱。 玻璃她这边确实是可以自己烧了,但工艺还很粗糙,达不到后世那种地步,后世装黄桃罐头的玻璃瓶,她不小心摔过一下,人家那瓶子竟然没破。 她自家的玻璃工坊生产出来的玻璃显然就没有那种质量了,属于拿个瓶子碰一下都能碎掉的那种。 这瓶子好看是好看了,但运输上却很麻烦。 坏处多多,好处却有一条,那就是提得上价格。 玻璃少见啊,哪怕是买椟还珠呢,不也能把价格提上去么。 还有一种方案,那就是用陶罐装,陶罐那才是不容易碰坏的,而且密封性也好,工艺成熟。 但谁打眼一瞧就知道这玩意儿高档不起来。 让赵家人卖这玩意儿……还得琢磨一套说辞来忽悠啊! 陶罐装的罐头,别的不敢说,哪怕是春秋两季,也能至少保证肉一个月不坏的。 第1590章 陈春燕自个儿没做过,但看过祖母辈儿的人做过,是怎么做的呢? 先把肉切片,厚厚的一片一片的,在锅上蒸熟,然后和米粉、青椒末子、盐放在一起搅拌均匀,码放到坛子里密封,放在阴凉处。 要吃的时候,揭盖,取肉,放到锅上再蒸一遍也行,切成条,配菜炒也行。 坛子里的肉具体放了多久,她记不得了,但她记得是四月底五月初做的,到六月份偶尔还能吃到,至少说明,没有坏。 在新鲜肉不够的情况下,这样吃也挺好的。 别看五味居的肉供应充足,那是刘屠夫家给面儿,也是想有一个稳定的合作对象,所以优先供给五味居。 五味居不要的,刘屠夫才会放到市场上卖。 要知道他一天只杀一头猪啊,多了的肉还真没有。 不是他不会做生意,是猪长得慢,满打满算也得一年才能长到一百多斤,他可不得悠着点儿杀么! 至于五味居办席面的肘子是哪里来的? 肯定是提前留起来的。 五味居的人秉承了陈春燕的宗旨,牲口的腿脚是得单独留起来的,就比如说鸡爪,五味居杀了鸡,鸡爪和鸡翅全部单独存放,鸡爪和鸡翅是能单独成菜的嘛。 猪蹄和蹄髈也一样,除非刘屠夫那边有人专门提前打了招呼说要那两样东西,要不然这些东西全部都送到五味居去了。 陈春燕举起草稿纸一看。 嗐! 是不是傻! 左左右右的,怎么全在这上面打转了。 东西只有这么多东西,怎么算计不都还是少么! 可要是东西多了呢? 每天杀一头猪不够,杀十头还不够么! 吃得起肉的人毕竟不多! 她在考虑如何储存的前提下,应该想的还是如何提高产量。 她忽然想起了她跑到脑后一万年的系统小可爱。 她戳了戳系统:你知不知道猪饲料的配方? 小可爱可太知道了。 只要是与农业生产相关的,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她之前还尽职尽责地给陈春燕做天气预报,后来发现陈春燕根本不理她,她就难得报了,反正这个人也不从事农业生产。 而有经验的老农,预测天气的能力也不差。 他们不需要知道明天吹南风还是东南风,他们只需要知道明天是天晴还是下雨就够了。 所以小可爱的作用一直不大。 这一回正好派上用场了。 好不容易用她一回,她倒是傲娇上了。 陈春燕好说歹说,低声下气,好话说了一箩筐,小可爱才把饲料配方给说了。 她说了两种。 一种里面全是蛋氨酸、苏氨酸、维生素a、维生素d3等等配料。 这根本办不到。 还有一种的主料是玉米、小麦麸、花生饼(豆饼)、草粉(玉米秸、地瓜蔓、花生蔓、苜蓿粉和青草粉、国产鱼、骨粉、食盐等等。 这完全办得到。 之前不是找到很多种子么,陈春燕没管全部拿给花圃老板育苗了。 其中就有玉米和土豆的种子。 这两种出苗后,因为量不是很大,就在暖棚的山脚下那几亩地种的。 这眼看着再有半个月或者大半个月就要收获了。 第1591章 到底种了多少玉米和土豆呢? 陈春燕不是很清楚。 她还是得去瞧瞧。 她仰头朝外面喊:“春姐,春姐。” 蔡大丫冒了出来,“春姑姑还没有回来。” 陈春燕:“……” 用惯了一个,这个人忽然一连几天不在身边,还真是特别不习惯。 她说:“我去看看玉米地,你去问问地在哪里。” 不多会儿,蔡大丫就回来了,不仅她自个儿回来了,还顺手带了件斗篷回来。 农历七月底,天气渐凉了。 陈春燕忽然觉得蔡大丫闷不吭声的,也很贴心嘛。 两人相携往外走。 门口有两个小子牵着两匹马,有一匹显然是给蔡大丫准备的。 陈春燕:“什么时候学会的?” 蔡大丫:“刚学会。” 她在家里受过舅妈的磋磨,不说话,蔫不拉几的,但早就学会看人的眉眼高低了。 陈春燕去哪儿基本上都骑马,你说,她身边的人不会行吗? 如果不会,迟早会被丢下。 她咬了咬牙,提着两斤腊肉去求了武师父,每天学完该学的知识后,就学骑马。 用的都是晚上的时间。 第一天学,她真是腰酸背痛的,第二天连床都起不来。 但是坚持了几天,大腿内侧起了茧子,她反倒不那么难受了。 她还提醒过于玲玲,让于玲玲去学。 于玲玲胆子小啊,看着高头大马,她连碰都没胆子碰。 不是她不愿意吃苦,是真的害怕。 这叫人咋说? 蔡大丫只好不管了。 不过于玲玲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蔡大丫是为了她好,她也确实应该学骑马,转头提着点心去央求陈大姑,求陈大姑好歹给她留一匹马驹,她到时候按市价买。 陈大姑哭笑不得的,说:“买啥啊,你有空了去草场看看,看上了带回来,借你骑。” 于玲玲脸都吓白了,她得有多大胆子才敢占主家的便宜! 她只说:“不行不行,钱一定要给的,您别瞧我,我每个月的工钱也不老少,买一匹不那么好的马驹还是行的。” 陈大姑能说啥,她转头跟陈大姑父说,下次去草场检查牛羊情况的时候顺便弄一匹一般的马驹回来。 于玲玲这不还没拿到马吗。 她说的也是实话,她挣的钱真是不少的,基本的工钱照拿,因为陈春燕把她和蔡大丫当秘书用,她们俩的基本工钱只比董明春低一档而已。 董明春……毕竟是秘书长。 于玲玲胆子小点,不敢在人身上扎针,但给牲口扎,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手软。 之前刘屠夫的猪难产,请了人看没看好,眼看着猪都奄奄一息了。 替刘屠夫来送猪肉的刘大姐顺嘴那么一说,于玲玲和蔡大丫提着药箱就去了。 蔡大丫在旁边看着,于玲玲动的手,先给猪身上扎了几针,也不管人的穴位和猪的是不是一样,反正大致按照人的穴位位置扎的,给猪减轻疼痛,再提气。 完事儿之后用上了稳婆教她们的助产方法,在猪肚子上这儿揉揉,那儿揉揉,竟然让她顺利接生出了小猪。 那猪一口气生了十六只小猪,伺候得精心些,至少能活十只。 这是多大笔钱啊,刘屠夫当场就给了二百个钱作为接生费用。 第1592章 那天看到的人太多了,人多嘴杂嘛,三井村的于玲玲会给牲口接生的事情就给传开了。 这谁家的驴第一胎要生个骡子生不下来,叫她去,她也去。 谁家的狗痛得嗷嗷的,生不下来,也叫她去。 有时候又是谁家的猪拉稀,看着要不好了,还是叫她去。 她胆子小是小,不敢给人开药,还不敢给牲口开药么,一碗药灌下去,真别说还真给灌好了。 这么一来,她的生意就更好了,见天的有人找来。 蔡大丫有心提醒于玲玲不要那么高调,但看着于玲玲高兴数钱的样子,她就闭了嘴。 你说你一天天的给牲口接生,谁都知道了这一点,将来谁还愿意让你接生啊,怕不是一辈子都得做个兽医了吧。 于玲玲还是懂规矩有分寸的,她知道在三井村过活,她只能拿提成,便主动跟董明春说她给猪接生的钱上交上来。 董明春当时没应,偷摸问过陈春燕之后,陈春燕表示:“诊金她拿一半,用了药了,药钱她提一成。” 就这么着,于玲玲手里的银子就多了起来。 这姑娘傻乎乎的,还一直高兴着呢! 但蔡大丫心里却为她捏一把汗。 陈春燕当初为什么买她们俩来学医,那是给太太预备着的,准备给太太接生的。 你说说,你一转头就把这事儿丢开了,跑去看牲口赚钱了。 她隐晦地跟陈春燕提过这事儿。 陈春燕却不在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她胆子小,见了人血,病人还没如何,她先倒了,那可不行。她既然能治牲口,你就跟她提一提,让她好好钻研,不说别的,就说咱们三井村,牲口只会越来越多的,怎么防疫,怎么让牲口长肉,都是大学问。” 蔡大丫这才放下了心,回去就提点于玲玲,“你这次用的什么方法,治的是什么情况,你记录下来,下一次是什么情况,如果这种方法不行了,你又是怎么改进的。到时候整理成一本册子,大小姐肯定会奖励。” 于玲玲的眼睛就亮晶晶的,郑林改良个水泥,都从里面捞多少回钱了,奖励是一次一次往下发啊。 郑林都可以,她为什么不行? 她还是大小姐的亲传弟子呢! 从那之后,每天晚上蔡大丫练习骑马,于玲玲就记录她给牲口看诊的情况。 陈春燕也确实是需要兽医的,牲口越来越多,哪一头生了病,再给传染一片,可不都是钱。 话说回来,陈春燕和蔡大丫骑马到了山下,却并没有看到玉米。 蔡大丫:“不在这头,在山背面,杨老板说那边的地热一些,咱们今年种得晚了,把您说的玉米和土豆种在那边,不至于耽误收成。” 可山背面不是咱们的地呀! 花圃老板什么时候也添了先下手围墙的毛病了? 山背面日照不足,肯定不能种小麦那些东西,没人肯要的,全长着杂草呢! 再是没人要,你开垦出来了,肯定有人争。 陈春燕就拿定了主意,她回去就把契书给补上。 契书分为红契和白契嘛,不办红契,只要白契,那么只需要村长签字画押就行。 第1593章 三井村的村长是谁? 陈春燕要说是她自己,其他人还敢说不是吗? 肯定不能够啊! 她之前就自个儿给自个儿补了一张契书,把第二道围墙和第一道围墙之间的空地划拉到自己口袋里了。 这年头去官府办红契的还是少,主要还是白契。 所以白契人家还是认的。 之前为什么陈春燕宁愿多花钱,也要办红契呢? 那是因为她没有根基啊,现在她手下的人多了,还会越来越多,你来惹试试,她就敢把你打出去。 整个一霸啊。 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的时候,面皮还有点发烧,但第二次干,脸皮就厚点儿了,还琢磨着怎么继续扩大三井村的面积呢! 说是扩大三井村的面积,其实就是扩大她自个儿的土地面积。 反正都是开垦荒地,这拿到哪儿说,地都该是归她的。 她终于看到了玉米地了。 已经长了玉米棒子了。 陈春燕凑近一看,头皮顿时就发麻了,玉米杆子上长着那么多蚜虫呢! 这是要减产甚至绝产的。 她赶紧道:“去叫人来,这些虫必须马上处理。” 花圃老板来得很快,来了就麻爪了。 他苦哈哈地说:“我们前儿才派人挨个用针刺死了一批,怎么又长了呢?” 陈春燕当时就震惊了,你们居然手动刺死蚜虫,那得多累啊。 她其实干过类似的事情。 她养了多肉,有一盆长了虫,白生生的,她也没认出来那是什么虫,就是小个小个的,覆盖在叶片和花茎上,整个覆盖了一层。 她就那牙签,挨个给戳死了。 而且怪得很,她那一批多肉都养在一处的,别个就不长,只那一盆专门长。 死了一批,过了两三天又冒出来一批。 这真的是世界未解之谜,虫是哪里来的呢? 她一直养在家里也没跟外界接触过。 她能那么干,是因为只有一株多肉长了虫,可这一片玉米地,全都长了虫,手工杀虫,真的会累死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多刻薄呢! 她直接道:“这玩意儿本来就是这样的,你根本不知道虫卵藏在哪儿的。这样,所有人都搭把手,去找草木灰和石灰来,草木灰能找多少找多少,找来了,我告诉你们怎么做。” 如今谁家烧的不是柴草啊,草木灰还不好找么,这些人跑到人家家里,说了是燕老板要,人家就带着他们去掏灶孔。 这些人家里多多少少在陈春燕这边佃了五亩十亩土地的,还在陈春燕手底下讨饭吃呢,要点草木灰怎么了? 要了就给呗,反正又不值当什么。 但石灰得去县城买。 其实村里有,是用来给猪圈消毒的,但人家那边不给啊。 人家那边分得可清楚了,他们现在属于养殖场,账是走得养殖场的账,黑不黑白不白的给你们农产公司算怎么回事? 人家咬死了不给。 他们还真就拿人家没办法,主要养殖场那边脱颖而出的丫头,叫明慧的,到陈春燕身边的时间不比谁短,又是个力大无穷的。 成年男子你去搬个磨盘试试,搬不起来的,但人家明慧就能。 谁不怕她一生气,搬起磨盘往过扔啊。 第1594章 小子们立刻骑着骡子往城里去了。 马跑得快,但驮东西耐力不行,还得看骡子。 暂时没事儿做,陈春燕就跟花圃老板一起巡视田地。 陈春燕看得出来这边的地确实温度高些。 玉米这些作物种得有些晚了,算是错过了农时,但因为地热的关系,还是叫这些作物长得很好。 只要在下霜之前收了,就没问题了。 紧挨着玉米这片地的,看不出是什么,反正地面上长着成片的绿油油的叶子。 花圃老板就介绍,“这一片是你说过的红薯,那一片是土豆。” 哦! 原来是这些东西。 有这些东西,吃食又可以多几种了。 她问:“之前是不是出过一批土豆了?” 花圃老板:“没什么经验,就挖出来看看,顺便叫大家尝尝,不止出过一次了,坐果后,我们基本上每隔半个月挖一株出来,等确实不长大了,我们准备再一起挖。” 陈春燕不准备拔苗助长,这些东西确实是可以直接问小可爱,什么时候种什么时候收,都是最基本的。 但这么一来,人就缺乏了思考的能力,而花圃老板很适合带着人做研究,陈春燕大撒手也放心,就由着他们弄。 反正就算糟蹋,也糟蹋不了多少东西。 她这会子再一看,呀,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她便叫小子丫头们都过来看着,“这样掐红苕藤,靠近根的那种粗藤不要,就要这种嫩的,都采吧。” 花圃老板在旁边懵圈得很,根本不知道陈春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他目光微闪,狠了很心,终于道:“我确实是不善经营,要不把花圃归到你名下,你来经营,也好叫这些年一直跟着我的老兄弟们好过点。” 陈春燕:“我没有白要你东西的道理。” 花圃老板:“我想了很久了,我自家的事情我自家知道,我有三个儿子,我就要三成股,这些育苗培育良种之类的事情还归我管,等我没了,股就给他们三个小子一人一股,如果他们得用就用,不得用,吃干股他们也饿不死。” 陈春燕估计最近花圃老板没少听闲话。 每个月发工钱时,谁不顺嘴问一句,嘿,你这个月领了多少呀。 都在暖棚上工呢,虽然在两座山上,可上山下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听到隔壁邻居的工钱蹭蹭蹭往上涨,自己这边却只够勉强填饱肚子,谁心里能舒服呢? 都是一样的人,都做的是一样的事情。 甚至花圃那边的事情更重要些,毕竟提供了很多技术支持嘛。 这样一来,说小话的人多了。 花圃老板被弄得焦头烂额的,可他也得承认,不能带着别人致富,这一点确实亏欠了老兄弟们了。 他纠结了很久,今天见陈春燕看到一片红薯藤都能眼睛一亮,想到用法,他心里就跟压着一块石头似的,觉得自己似乎真不是太适合做这事儿。 不适合那便算了。 他这才下定了决心跟陈春燕说那一番话。 说老实话,陈春燕不喜欢这种合伙的形式。 她一时间没有言语。 第1595章 让花圃老板家的儿子占股,刚开始的时候肯定怎么样都好说,毕竟花圃老板还在,有什么事情,他自己就弹压住了。 但花圃老板如果不在了呢? 陈春燕很肯定,种花肯定能赚钱,她毕竟做出了精油,对花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 等到暖房的花快要供给不了制作精油时,她就会想办法在南边建花卉基地。 只是现在条件还不成熟。 她的人手不够……主要是武力不够。 南边还有很多土人,连朝廷的管教他们都不服,更何况是陈春燕呢! 她这边刚刚把花种上,土人呼啦啦从花田里踩过去,呵呵,她还有个屁的花田。 可别说朝廷会管。 那些土人野性难驯,看朝廷命官不爽,直接杀了,然后再往山里一钻,仗着地形的优势,让卫所吃亏也不是一两回了。 根本没法打。 完事儿之后,朝廷只能下旨申斥,然后呢?然后就是安抚。 这简直是把朝廷的脸面撕下来往地上踩。 他们都习惯了这一套流程,根本没在怕的。 所以在陈春燕手里有足够的实力对抗土人之前,她不会往那边发展。 她现在只能盯着南方的土壤气候流口水。 目标已经定下了,钱肯定会不少赚。 钱多到一定数目,人的心就容易变,人家会想啊,我拿一成股都有这么老些钱,那么占了七成股的陈春燕呢?她又能拿到多少钱? 而陈春燕的七成股本该是属于他们的爹的。 如果当年老爹不把股给陈春燕,他们三个儿子每人至少能拿三成股。 自家的资产就能原地翻三番。 越想就越想不通啊,不行,得去找陈春燕把股拿回来。 拿不回来怎么办?那就闹啊,闹得你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看你还不还股。 如果你还不还,那也好办,我们就搞破坏,搞得你赚不了钱,你总要还了吧! 那个时候他们绝不会想到,花圃在他们亲爹手里,是不可能赚得到那么多钱的。 陈春燕敢那么放手赚钱,说白了,她背后靠着祁轩,国公府,没有这个官那个官来上门为难。 换个人来,一准儿玩不转。 就这样,陈春燕不还是给了闵大人干股的么! 要不她这边一万多亩地,为什么一共只交了两千多石粮食呢! 这些东西快速在陈春燕脑海中过了一遍。 她沉默的时间有点长,花圃老板心里忐忑起来。 陈春燕:“事情不能那么办。你如果想给你的老伙计找个前程,就按照我的意思来。你把你的花圃随便卖个人,让别人接手。 “我这边重开一个花圃,你跟他们说,如果他们愿意来,我这边优先聘用。 “你也一样,你在花圃干活,我给你技术股,你离开了,换别人来,这个技术股就给别人。 “给儿孙留的金银再多,也比不上给儿孙留一身本事。你说是不是?” 花圃老板把陈春燕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刚开始不是很明白陈春燕的意思,觉得这两种方式不都一样么! 但他细细一琢磨,还真不一样。 陈春燕重新开个花圃,那跟他是完全没有关系,将来是好是孬,他儿子都没理由找人家闹的。 第1596章 花圃老板沉默了。 如果是这样,自己还要这么做吗? 陈春燕也不催他,眼睛看田间地头去了。 他们之前没摘过红薯藤,红薯藤在地里茂盛得跟杂草似的,人下到地里,要不了多久,便采摘好一把,他们顺手扯了野草,搓一搓,揉在一起,便将菜捆了,往腰后一挂,准备等采多了之后,再一齐带出田地去。 花圃老板顺着陈春燕的目光看去,他忽然就下定了决心,“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我以后就专门帮你做事。” 陈春燕笑了,她知道花圃老板一定会答应的。 毕竟是老关系了,求到他面上,这个说“老哥哥我家里孩子多,您给想办法多找点钱”那个说“老哥哥儿子要成亲,要修房子,您给想办法多找点钱”…… 他心里也急啊,也实在没办法变出钱来。 那就把这个担子移交出去吧,反正陈春燕的脑子好使,她扛得起来。 陈春燕:“那你回去之后,便开始处理后续的事情吧,你那边什么时候处理好,我这边什么时候开新的花圃。咳咳,我建议啊,你弄的时候,找刘大姐在旁边看着,免得有些事情你处理不了……” 花圃老板性子绵软,这是很吃亏的。 但刘大姐那就是个混不吝,能提刀威胁她男人,你说她怕啥?有这么个镇山太岁杵在那里,看谁敢造次。 也不知道花圃老板听没听出陈春燕的意思,反正答应得挺好的。 陈春燕也就把这件事情撂开不管了。 红薯藤不能捂着,得尽快挂起来晾干,要不然就稀了。 陈春燕带着人往回搬红薯藤,红薯藤的作用可大了。 人可以吃。 猪牛羊马也可以吃。 还可以弄来做鱼饲料,不仅如此,还能用来培养菌子。 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一点,红薯藤发酵后可以做酒精。 这可真是太好了。 之前用粮食酿的酒提纯做酒精,那真是一把血泪,贵死个人! 现在用红薯藤做……呵呵,酒精用起来就一点都不心疼了。 今儿跟蝗虫过境似的把嫩的全掐了,过两天就冒出来了。 而且第一批嫩的掐了,第二批二嫩二嫩的,也能掐,但人和牲口不吃就是了,用来做酒精。 陈春燕让人在晒坝上拉线,就是之前塞辣椒用过的细麻绳,绷得直直的,然后把捆好的红薯藤搭上去。 红薯藤干得快,离开植株,被晒了没多久就开始打蔫儿了。 陈春燕吩咐蔡大丫,“你待会儿跟饲养场那边说一声,就说红薯藤是很好的草料,让他们去跟农场购买。” 蔡大丫:“这个多少钱一斤?” 不值钱! 陈春燕:“他们自己去采摘,新鲜的一文钱一车,板车,铺满为止。” 目前看起来地里的红薯藤确实泛滥了,农场那边的人手也确实不够,毕竟给陈春燕种地的都是雇佣来的人,叫他们干点额外的活计都是要说钱的。 那还不如叫饲养场那边的人自个儿摘去呢! 反正他们也要打猪草什么的,在哪儿打不是打,再说了红薯藤吃起来总比野草营养些吧。 第1597章 蔡大丫去传话。 明慧就带着人直接来了,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打群架的呢!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这姑娘一直虎了吧唧的。 陈春燕之前就听人过,有村民晚上偷偷摸到饲养场那边去了,想偷只鸡,被巡夜的子发现了,嚷嚷开了。 其实这事儿吧,真不少,在各村之间游荡的闲汉其实挺多的,干点偷摸的事情,到处流窜,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这人被发现了,其实有巡夜的人处理。 结果明慧被惊动了,这姑娘真是一战士,她提起一尺半长的锤子,跟在偷后面追。 那锤子,陈春燕是知道的,就是平时用来修牲口棚的。 牲口栏被牲口撞过去撞过来的,几就有松动,他们不可能去木工作坊请人来修,成本太高了,于是他们都自己修。 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实用啊。 那个锤子是他们专门去买的,挺沉手,陈春燕是抡不起来的。 但明慧拿在手里,就跟拿了条抹布似的,根本不影响发挥。 把偷吓得够呛,早早地放了手里的鸡。 明慧却不肯善罢甘休,还一直提着锤子追,追出了好几里地去,非得敲断了那人一只手才算完事了。 听那偷鬼哭狼嚎的劲儿,惊醒了那边一个村子。 自打那以后,那些偷宁愿去狼嘴巴里抢食吃,也不愿意来饲养场偷东西了,危险太大,收益太。 反正自那以后,饲养场那边一直消消停停的。 陈春燕倒是不怕明慧,这姑娘记恩呢。 这姑娘力气大,但吃得也多,她当初就是被她的家人嫌弃了,一个人吃几个饶饭,才被卖聊。 后来到了人牙子手里,这姑娘敞开了肚皮吃,人牙子也嫌弃她呀,恨不得早点把她卖出去,都快把人牙子吃穷了,真是一把血泪。 不给吃还不行,这姑娘能掀翻一个成人。 后来人牙子就学聪明了,每定量发放食物,馒头每顿现蒸,反正厨房不留吃的。 给明慧饿得呀,两眼冒金星。 不过人家买人,不也得问么,人牙子了谎话,倒是把明慧卖出去了,没隔两,人又被送了回去,人牙子还被斥责,他们如果再这么做生意,这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反正明慧被来回嫌弃。 直到到了陈春燕手里,她才算是吃饱了。 就为了这,她也感谢陈春燕一辈子。 但是别人就不一样了,谁见了她不怵啊,就怕挨打。 陈春燕:“来,搭把手,把这些红薯藤晾上,你们就跟我去摘红薯藤。” 有了饲养场那边的人加入,晾晒的速度瞬间提高了不少,没用多会儿,便晾晒好了。 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朝红薯地那边去。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明慧他们带着板车,这运输起来就更容易了。 明慧趁机问:“红薯藤怎么喂养牲口?” 陈春燕:“也不能全吃红薯藤,得搭配着吃。你们可以将红薯藤蔓打碎,然后加盐,封存在大缸里,腌制成饲料。” 明慧:“这个容易,缸也容易买。” 陈春燕:“红薯藤蔓风干后,还可以直接作为冬季马、牛、羊、猪、兔的饲料。” 第1598章 还别说,这几天明慧正在为牲口冬天的口粮发愁呢! 牲口越来越多,需要的草料也越来越多,他们就算把那些带浆的草全给薅了也不够。 这下正好了。 陈春燕:“不仅可以喂牲口,我们不还养了草鱼么,红薯藤打碎了,扔给草鱼吃,只别喂多了,当心撑死鱼。” 明慧眼睛一亮。 这红薯藤看来是好东西呀! 她立马说:“那行,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从那边买红薯藤了,按车买,得把冬天的饲料储存够才行。” 等她看到那长得比杂草还茂盛的红薯藤时,她的眼睛就更亮了。 陈春燕:“靠近地面的不要摘,当心牲口吃了中毒,你就摘那种不太老的就行。” 明慧掐了三种给陈春燕看,“哪种行?” 陈春燕:“其实这三种都行。” 都不是特别老的。 明慧就知道了,她过去将手中的红薯藤递给大家看,“就采这样的。” 饲养场的人便忙活开了。 农场的人带着石灰回来了。 陈春燕吩咐他们,“四十斤草木灰,加五斤石灰,混合均匀,撒在植株上,注意撒均匀。” 她看到小子们的动作,心肝就是一颤,“用石灰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弄到眼睛里了,如果不慎入眼,记得千万不要用水洗,得用油,这个马虎不得,都给我记住了。” 她很少这么郑重其事,她这么一说,小子们就上了心,动作立刻轻柔了起来。 盛小冬忙忙叨叨地跑来。 陈春燕挑眉。 盛小冬朝后面指指。 陈春燕跟着过去,“什么事?” 盛小冬一脸的一言难尽,“你不知道啊,坏了菜了,那些个牧民赖上咱们了,不走了,他们全部在村外住着。” 嚯,我的天。 这万一是出点乱子,谁担责任? 陈春燕是想他们赶紧走的,“什么情况啊?” 盛小冬:“我们的人不是出去巡逻吗?往前走几十里路,那些村庄和田地全部都荒了不是吗?人家就住那村庄里了,还正儿八经割了地里的草,准备塞干草,给牲口搭棚子呢!” 陈春燕真是有点想打盛小冬了。 这二杆子货! 你说话说清楚啊,几十里外,能叫在村外住着么……啊,确实是在村外住着,但这话不能那么说啊。 都几十里外了,咱们管得着么! 你管人家呢! 也不对…… 现在这国境线不明确,基本上是谁的人在那里生活,那块地方就归谁的。 真要是让鞑靼人在那里生活了,那那块土地算谁的? 这事儿不能这么干。 虽然这事儿跟陈春燕的关系不大,却跟祁轩有关系。 陈春燕:“通译呢?走了吗?” 盛小冬的神情有些微妙,“廖小姐说,现在既然跟鞑靼人接触得这么多,大家多少就得学点鞑靼语,她就把通译弄到学堂当先生去了。” 陈春燕点头,“廖敏柔还是很有眼光和前瞻性的嘛。” 盛小冬:“……” 行,我成了那个没有眼光的了呗。 陈春燕:“叫通译来,我们去趟那边的村子。” 盛小冬就跑了。 他觉得鞑靼人有点惨,这是被陈春燕盯上了啊,那些人肯定会被忽悠得被陈春燕卖了,还帮她数钱。 第1599章 从三井村过去五六里地,还有一个村庄,从那个村庄过去,就是荒地了。 所以说是往西边走几十里地,这夸张了,也就是二十多里地而已。 快马加鞭,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鞑靼人看到一群骑马而至的人,神经都绷紧了,一个个的赶紧骑上马,与陈春燕这边的人对峙。 通译赶紧滑下马,朝鞑靼人摆手,“误会,不要闹起来,是有事情要谈。” 他被兵士一路带着骑马,都想哭了。 鞑靼人认识通译,心里虽然将信将疑的,却还是有人下马走上前来,跟通译交涉。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通译:“是这样的啊,你们是鞑靼人,我们是汉人,这是汉人的土地,这么叫你们不黑不白地占了,是会给我们惹麻烦的。” 那人听得皱起了眉头,“你们准备干仗?” 通译:“不是!你们可以住在这里,但是得接受三井村的领导和管束,如果做不到,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三井村就不再卖给你们任何东西。 “当然了,你们也可以离开,离开了,可以不受管束,东西也照样卖给你们。” 胡天八月即飞雪。 草原的冬天多冷啊。 这里有现成的房子,破是破,但好歹可以挡住一部分风雪。 他们再在院子中搭帐篷,牛羊活下来的机会就会大很多。 鞑靼人:“你们准备奴役我们?” 通译:“当然没有,给你们定的规矩和三井村村民的规矩一模一样,没有分别,等你们学好了规矩,还能进村瞧瞧。” 这话就是在告诉大家,别担心自己被忽悠,等你们学好了规矩,三井村的规矩是不是跟你们学的一样,你们可以去看的嘛。 鞑靼人:“我知道你说了不算,得找你们说话算数的人出来。” 盛小冬就动了动。 鞑靼人面露鄙夷,“不是你,我知道你们说话算数的是个女人。” 他倒不是看不起女人,他是觉得陈春燕没胆子,还想躲着。 他们草原上的女子也豪爽得很,王庭那边的大妃能当王半个家。 通译给翻译了,盛小冬气得够呛。 陈春燕示意盛小冬让开点,她拉下面巾,取下兜帽,打马朝前走去。 这样的胆色倒是叫鞑靼人生出了些许好感。 鞑靼人:“他刚才说得话可算话?” 陈春燕:“算话!只要按规矩行事,你就可以受到三井村的保护,哪怕有别的鞑靼部族要攻打你们,我们也会为你们出头。 “但你们也要明白,好的待遇就意味着不能反水,你们如果背叛,哪怕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屠尽你们部族的所有人,连女人孩子都不会留下。” 这就是吹牛了。 草原那么大,人家跑了,她上哪儿找人去。 但谈判嘛,气势得足。 管他做不做得到呢,先把话放出去再说。 鞑靼人蹙起了眉头,“你让我们效忠?” 陈春燕:“有何不可?你们的王让你们忍饥挨饿,可我却可以让你们吃饱穿暖,可以让你们的孩子读书识字,让他们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我不会无缘无故要你们的牛羊,你们有困难了,可以给我说,我会想办法解决。这样还不值得效忠吗?” 第1600章 鞑靼人听完翻译沉默了。 陈春燕还在继续说:“草原上有医有药吗?孩子生病了就叫扛着是吗?扛过了就是长生天垂怜,抗不过就是运气不好是不是? “现在有个机会让你们能改变自家孩子的生活条件,为什么不去做呢? “能庇佑你们的才是值得你们信仰的神,不能庇佑你们的,你们信他有何用?” 这一番话让鞑靼人恼怒,可一转眼,看到自家孩子黑红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以及脏兮兮的手…… 再看盛小冬穿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 他们的心怎么都不是滋味。 盛小冬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说起来跟自家的孩子差不多大,人家就能活得很好,自家的孩子比别人差哪儿了,凭什么就不能活得很好。 有一个人单手放在胸前,朝陈春燕单膝跪下了。 有了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 部族的首领看得很不舒服,为了点吃的喝的就要放弃他的统治? 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今年冬天只上交一百头羊的。 陈春燕看向了首领,“拿下。” 首领往身后退,“你干什么?” 陈春燕:“我们汉人有句话,叫一山不容二虎。既然这些人归我管了,你就不能在这儿了。去,把他的家人全带走。” 陈春燕转头又说:“明天我会让人送户籍过来,有了户籍的人,去三井村购买东西,价格按三井村当地人算。” 鞑靼人并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却记在了心里,准备第二天去三井村看看。 陈春燕离开时,带走了这个部族首领一家。 盛小冬就问:“他们是不是傻啊,怎么这么容易被忽悠?” 陈春燕哼笑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那个小心思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一点点而已。他们不是效忠我,是效忠他们的小心思。 “而且不是忽悠,我们双方都只是试探而已,后面还得磨合,真正归心,且得一段时间呢。 “但是呢,我把可能成为搅屎棍子的人带走了,这个时间长不了。” 首领的利益跟普通牧民的利益是不一样的。 普通牧民只求吃得饱饭,孩子大了能娶上媳妇,这就够了。 但首领却需要权力,谁冒犯了他的权力,他就能带着手下的人反谁。 而那些牧民听惯了首领的指挥,只要首领一声令下,他们几乎不会多想,就会执行。 所以陈春燕就把首领一家全部带走了。 像古代这套,我招安了你,我就要对你更好,给你很多好东西安抚你。 陈春燕是彻彻底底不赞同的,给好东西只能养大了心思。 他积蓄了足够实力继续反你,等被打败了,他再投个降,装个孙子,他继续有好日子过。 这不是傻么这不是。 陈春燕才不那样干。 他不仅不那么干,她还要把利益最大化。 进了三井村的围墙,她就对周八一说:“把这些人给你们大人送去,都是明晃晃的功劳啊,不要白不要。” 周八一心肝一颤。 女人有时候狠起来,真是比男人还狠,真是可怕啊。 他这么想着,却没敢往外说。 第1601章 陈春燕回到三井村天都黑透了。 她也没歇着,还让盛小冬去把书局的人叫起床了。 她写了个类似于良民证的东西出来,用这个做户籍木板,让书局刻印。 这东西的纸张得好,还得稍微做防水处理才行。 防水怎么做,她不晓得,但是手底下有人会做就成。 书局这边加班加点开工,难免的会影响到赵慧娘,她毕竟主管书局,书局的事情避不开她。 小姑狼作息规律,被叫起来后,就坐在旁边打呵欠。 工匠雕好一个字,她闲得无聊,凑过去看,这一看,坏了,这字儿不是错字啊,缺胳膊少腿的。 赵慧娘:“这刻错了。” 刻这个还用的是雕版,错一个字,整块板就不能要了。 雕版的成本一直居高不下,但是雕版印刷出来的字没那么死板,而且排版整齐好看。 陈春燕想的就是,户籍这玩意儿展开之后顶多巴掌大,用活字的话,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而且繁体字……字小了以后,就糊成一团,根本别想看清楚写的是什么字。 陈春燕还记得她当初看明孝宗实录时,特别特别想把负责编实录的翰林拉出来反反复复打。 那个字儿啊,她将pdf稳当放大到200%都看不清楚,就是糊掉了。 是以她得吸取教训,户籍证明这东西就用简体字吧,清楚明白。 而且简体字只有她这边在用,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别人短时间内没法造假去。 等她弄出了防伪钢印,就更没法造假了。 雕版一个工匠就足够了,另外两个工匠,一个在帮陈春燕刻章,一个在帮……她刻招牌。 三井村的人熟悉这里,知道哪儿是哪儿,办什么事该去哪儿找什么人,心里都明白得很。 但是外人来一看,一准儿懵。 现在都是如此,更别说以后了,以后改建完成后,一水的二层小洋楼,模样都长得差不多,还真不方便找人。 那么就得考虑挂牌了。 目前挂牌的只有学堂,还是得把所有的牌都挂上才行。 这事儿本来不急,不是非得晚上加班加点弄的。 陈春燕考虑到不患寡而患不均,还是让三个人一起加班吧,要不然书局这点人都摆布不明白,那才真是完犊子了呢! 让一个人加班,而另外两个人休息是不均,加班就有加班工资,等拿工钱时,另外两个又比这一个少,还是不均,大家心里有了疙瘩就不好了。 反正有活计做,那么你们大家都去加班去吧! 陈春燕提了字,交给工匠刻,转身就洗漱睡觉去了。 其实她还是想多了,这个年月,工匠的地位低得很,他们已经习惯了东家怎么说,他们怎么做的模式了,没别的想头。 刻章的人最先完成任务,他问过赵慧娘的意见后,便去帮雕招牌的人帮忙去了。 等雕版的人忙完,他们三个一起雕招牌。 他们还以为得将招牌全部雕完才能一起休息呢! 这是赵慧娘传达给他们的精神指示。 得那就干吧。 他们在这里已经享受到了在别处享受不到的尊重,偶尔加一次班也没什么。 第1602章 陈春燕一大早到书局时,三个工匠的眼睛都熬得红红的了。 她什么没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 哪怕她知道,她真没有让三人熬通宵的意思。 她话是这么说的,“三位师傅辛苦了,东西做得非常及时,那身份证得抓紧印出来,你们再辛苦辛苦,忙完了今天上午,下午给你们放假,你们回家休息去。” 三个工匠心里立刻舒服多了。 他们以前做活的地方,做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东家就会拳打脚踢,而且赶完工也没有休假这一说,还不是得一直干下去。 工匠:“多谢东家体恤。” 陈春燕摆摆手,“大家搭把手,赶紧印出来吧,还得晾干呢!” 这边忙碌开了。 另一边,鞑靼小部族的人已经到了围墙外。 这个部族只有一百多户人家,但是……每家都上有老下有小,小的还不止一个,是以一家有十口人都是很正常的,堵在村子外面就是一千来号人啊。 因着他们没有带牛羊,其他赶来买东西的部族还很警惕,生怕他们搞破坏,害其他人买不成东西。 围墙上按照陈春燕的要求掏出了个四四方方的洞来,加装了厚实的木门,盛小冬带着人抬着桌椅板凳到了围墙外。 通译:“昨天那个部族的人过来登记。” 昨天哪个部族啊? 与此无关的人,听得一头雾水,但相关的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立刻有人蜂拥上来。 通译:“不要乱,这边排一列,那边排一列,竖着排。” 还是乱乱哄哄的,小子们只好上前维持秩序。 好不容易才排成了两列。 又等了一会儿,村里才来人了,手里抱着一摞空白的身份证。 廖敏柔和赵慧娘跟着过来了。 她们俩的字是写得真好,她们都是专门练过的。 做户口登记嘛,用这群刚学写字的丫头小子还真不行,她们写得张牙舞爪的,谁能认识? 廖敏柔和赵慧娘往那儿一坐,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她们俩都不用开口,开口的是通译,“姓名,年龄,父亲姓名,母亲姓名……” 问得非常详细。 等俩姑奶奶填完了,一个往右手一放,一个往左手一放,坐中间的盛小冬,拿出三井村的章哐哐一顿盖,晾干了,就齐活了。 他盖一个,发一个身份证。 身份证上要写体貌特征的,写得非常详细,想冒名顶替都难。 这一次连孩子都给发了身份证,不过身份证上都写着有效日期,有效日期不管你是成人还是小孩,都只有一年。 毕竟是还在观察期的外邦人,也不可能让有效期很长。 廖敏柔活动了一下手腕,“真是遭罪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赵慧娘嗯嗯两声,没说别的。 对她来说,她活得有价值,活得忙碌比什么都好。 有鞑靼人问这些人在干什么,却没有人回答。 陈春燕这会子让人挖出了三井村的界碑。 她手一挥,“麻烦二位武师父,带人将界碑挪到那群鞑靼人聚居地之外去。” 她将人在哪里,地盘在哪里,执行得非常彻底。 既然那伙子鞑靼人都投靠她了,那么鞑靼人用的地盘也就是她的了。 完美! 第1603章 跑马圈地! 如果武师父知道这个词的话,他们一定会这么形容陈春燕的。 太黑心了吧。 那一片荒地,让他们用马车拖着界碑过去,啪叽杵地里就敢说是三井村地界了。 而三井村的村长是陈春燕本人啊,回头补一张白契,那些地全成她的了。 这一波操作当真非常炫目,令人眼花缭乱。 但实际上事情没那么简单。 三井村过去还有个村子有人,虽然那个村子吧,比之前的三井村还不如,穷得真的是响叮当了,丰收的时候能吃顿干的,减产的时候就得出去讨饭的那种,但那些人却一直钉在那片土地上,不曾挪过窝。 逐渐他们有多么恋乡土了。 而且这种人一定会抱团,陈春燕暂时不能占了那个村,慢慢来吧。 送走了武师父,陈春燕回过头来,便将三井村的人召集起来了,她要干什么呢? 她要办揭牌仪式。 说是揭牌仪式,其实也简单得很。 蔡大丫和于玲玲带着人给招牌蒙上了红布,挂到了各个小院子门口。 盛小冬还让人从城里买了十几挂鞭炮回来,准备待会儿热闹热闹。 其实按照陈春燕的说法,大可不必的。 鞭炮炸了,真的很难打扫。 没看到负责打扫为什么的小丫头都在磨牙了么。 陈春燕站到目前最赚钱的木工作坊前面,她伸手拉下了红布。 郑林一愣。 三井家具厂。 家具是什么,他当然知道,就是那些桌椅板凳,陈春燕给他普及过这个概念。 但木工作坊并不单单是做家具的呀。 陈春燕在他愣神的时间里,手又伸向了第二个招牌。 三井农具厂。 然后是三井车马行。 …… 郑林就明白了,陈春燕这是把木工作坊拆分成功能更加明确的一个独立作坊了。 再往后去,是三井机械研究院。 陈春燕转头对郑林说:“以后这一片的作坊都归你管,但最重要的一个就是这个研究院了,那些负责搞研究的老师傅全都移到这里来,提供最好的待遇。 “我们的东西要加快更新换代,要更省人力,提高效率。研究出的东西,直接投入工坊。基本上就是这么一个流程。 “你要重视研究院的保密工作,一般人不能接近研究院,如果有探头探脑的,就以叛徒的罪名,先将人抓起来再说。” 郑林点头,这算是给了他很大的权力了。 每个小院子都是独立的,又连成了片,特别好管理。 郑林心里很是高兴,顺嘴道:“有件事情提前跟你报备一声,我师傅可能要回来了,他老人家带着家人逃难去了南边,现在南边更乱,前儿我接到他老人家的信了,不仅仅是他,还有好些他认识的同行也要一起过来。 “我就琢磨着,既然成立了研究院,可以让这些有经验的工匠进去。” 陈春燕:“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但不要着急,研究院研究是一方面,保密却更加重要,不是实在放心的人,就先放在工坊吧。而且今后想要进研究院,识字是很重要的前提条件。我对所有人的要求都一样,得记录研究成果和实验数据。” 第1604章 郑林心里就明白了。 还是得读书啊。 幸好,当初听了董明春的建议,就是再累,晚上还是抽空出来读书习字,要不然他也捞不到现在的职位。 看来书还是要继续读的。 陈春燕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所有人都听见了,也都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 其实这一点在平时的生活中,他们也能多多少少地感受到一些。 就连饲养场那边,陈春燕都要求明慧做好记录,猪吃了什么,吃了多少,长肉如何? 这不认识字,不会写字,能成吗?不成的。 还得继续学习啊。 谁知道以后要求还会不会提高。 多学点东西总是没坏处的吧。 陈春燕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她答应帮祁轩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她是觉得只会写文章,是干不了工部和户部的活计的,还得专业人才。 人才哪里来,就得现在培养。 她重新培养出一个体系的人才来,慢慢历练着,等那一天来了,也有人用。 按照惯例,儒家的人在王朝建立初期都会傲娇一段时间的,哼哼唧唧地说你不是正统,不愿意出仕,你还得去求他们。 呵呵,我这边的人培养出来了,求你们个屁,滚一边去凉快吧。 陈春燕继续往前走,是三井农产公司、三井连锁超市、三井养殖场、三井纺织厂等等。 这些牌一挂出来,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权责分明,该找谁就找谁。 陈春燕就对每个厂的负责人说:“以后招工就你们自己负责招,我不管了,招不到工,活计完不成,我拿你们是问。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之前买来的丫头小子们也从武师父那里结业了,你们可以过去招工了。” 什么人用着最放心? 那当然是有卖身契,且被武师父洗了一个月脑,已经对三井村忠诚无比的人用着最放心了。 这一批人自然是大家争抢的对象。 每家的人都不够用,只有纺织厂那边好点,半自动化了嘛,其他人真心不够。 如果在武师父那边招不到人,要么等,要么出去招,说老实话,相比起出去招,完事了之后,他们担大责任,一出事,他们负连带责任,他们宁愿累成狗,再等下一个月的一批人。 郑林可精得很,他知道陈春燕不会计较虚礼,根本没留下在陈春燕面前刷存在感,偷偷摸摸就朝宿舍那边去了。 有一个武师父跑马圈地去了,但另外一个还在。 他抓住武师父就呵呵呵笑。 武师父被笑得发毛,“你有什么事,你就说,你这样我心里很慌。” 郑林:“你别慌,我来是好事。你不是还担心那些丫头小子的去处吗?嗐,哪里用担心呢,就凭我们俩的交情,你全给扔我那儿去得了。” 武师父:“你那里要小子还差不多,丫头要过去做什么?” 郑林:“丫头才心灵手巧呢!雕个花啊,做个汤勺啊,没什么不行的。” 说得也是。 这么滴好像也不是很累。 武师父:“你等着,我把人叫下来,愿意学木匠活的,我让他们跟你走。” 第1605章 郑林站在乌泱泱一群小屁孩前面,口若悬河,“三井村的日子过得再红火又如何,还不是得你们自己的日子过得红火才叫真红火。 “你们好好瞧瞧,没有手艺的人虽然赚得到钱,可苦啊累啊,大太阳底下晒猪草,这几车晒完之后,还得继续过去打猪草,得存牲口冬天的口粮。 “可有手艺的人呢,现在都在院子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我们就动动手,就把活儿干了。 “我们的订单是多,你们过去了,有时候会赶工,但赶工也有工钱拿,不叫你们白干。 “女孩子有顾虑,担心自己的力气不够,做不了木匠活?大可不必。家具上用的花样子,勺柄上用的花样子,不都需要人花的。女孩子去了之后就学那个。” 农场那边确实还在摘红苕藤,晚上给地里浇够了水,绿叶子菜就靠晚上的水长,只要水够了,一晚上能长半扎长。 武师父站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郑林,什么都没说。 这个人是不是傻啊,站在宿舍门口说这种话,宿舍里可住着轮休的丫头小子们,被他们听了去,郑林还能有个好啊,等着吧,有他的小鞋穿。 不过这话在下面站在的丫头小子们听来,就非常有吸引力了。 他们对未来本来就有些迷茫,有人给他们指明了方向,他们哪里还有不愿意的。 当下就有人愿意跟郑林走了。 郑林还说:“你们过去就做学徒工,好好学,奔着我们的研究院去,那里才是清贵衙门,只改进工具,不接单做家具了。” 这些话丫头小子们听不太懂,但并不妨碍他们知道这是好话。 郑林准备把人往回带时,丫头小子们便乌泱泱跟在了他身后。 那边陈春燕还在跟作坊的领头人说话呢。 她对明慧说:“牲口多了,得注意卫生,把牲口赶出去放养,剩下的人就得把牲口棚打扫干净,粪便该弄去堆肥的,就弄去堆肥。” 明慧:“知道。我还拜托了于玲玲,定期过来检查牲口,就怕牲口病了。都养在棚里,挤挤挨挨的,病一只,传染一群,那损失就大了。” 陈春燕点头,“就是有这样的顾虑。” 明慧一转头,眼睛就瞪大了。 啥意思啊,郑林把人都领了回来。 明慧:“你把人都领过来干啥?我们这边都还没有准备好。” 他们确实没有准备好。 以前像明慧他们,都没有办公场所的,成天就是牲口棚牲口棚还是牲口棚。 郑林得意坏了,摆摆手,“与你们不想干,这些人都归我管了。你看我这个摊子,铺得多大呢!” 明慧的脸顿时青了,她还说要五个人的,还想着要人的地方多,她就懂事点,不多要,要五个人勉强够用就行了,谁知道还有更狠的,把人一网打尽了。 她撸起袖子,就朝郑林那边走,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郑林连连后退,“没有你这样的。你问问,你这样,这些姑娘小子还愿意在你手底下做事吗?凶死了!” 明慧:“你们不要怕,我这个人最护短,我不打自己人,你们过来,我保护你们。” 第1606章 明慧那彪呼呼的气质,叫人一看就怕。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哪怕你说你护短要保护自己人,那别人也不相信啊。 与其跟着个凶巴巴的领导,还不如跟着个和蔼的领导呢。 郑林为人确实和蔼,见了谁都三分笑,但又不是盛小冬那种让人觉得油滑的笑,反正让人一见,就觉得非常真诚。 结果没有一个丫头小子愿意去明慧那边的。 明慧着急了,“东家,你看他!我那边真的事情太多了。就说堆肥吧,我那么多牲口的粪便得往坑里铲,我才几个人?就算是轮流弄猪牛羊,鸡鸭鹅的棚子,也弄不过来。 “我这边不堆肥,地里用什么肥料?这都是关系到大家利益的事情,做人不能这么没大局观吧。” 郑林面色古怪。 堆肥不堆肥的,跟他这边还真没太大关系。 他这边是只要有木料有漆料有皮料,那就是旱涝保收的活计。 陈春燕摆摆手,“你们不要跟我吵吵,我有言在先,这些人愿意跟着谁干,是他们的自由,我不掺和。” 明慧的脸顿时黑了,觉得郑林不厚道极了。 大家都还在跟东家谈话呢,你可倒好,你跑去把人全部拐跑了。 郑林见明慧被气得不轻,这会子是有陈春燕在,这虎妞不敢怎么样,等陈春燕离开了,这虎妞万一抱起磨盘砸他,哎哟,他这个小身板,哪里受得了。 他故作大方地说:“这样吧,我再给他们个机会,你们有意愿的,可以跟他们交流,看他们是愿意跟你们走,还是愿意跟我走,愿意跟你们走,我不拦着,愿意跟我走,你们过后也别说小话。我们都是给东家办事的,应该拧成一股绳才对。” 这话说得相当有理。 明慧无话可说,她点了点头。 这边就有人上去挨个跟新来的丫头小子们介绍情况。 纺织作坊暂时不缺人,就不掺和了。 而编织作坊和绣房那边都跑来凑热闹了。 她们的人手是真的不够,不仅不够,还差得远了。 她们介绍作坊的情况时,别的不说,姑娘们先乐意了。 至于郑林说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人家也一样啊。 郑林面色连变,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得认啊。 几个姑娘朝他看来,意思是能不能跟着那两个作坊的人走。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忍着心疼说:“去吧,愿意去就去吧。” 除了那两个作坊,其他作坊想招女工就没那么容易了,特别是明慧,哪个姑娘不喜欢干干净净的啊,她那边都是牲口,臭烘烘的,姑娘们都不乐意去。 明慧也不是说就得要姑娘,“我这边牲口多,出栏了,就都是钱,也不少赚,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来?” 还是有两个小子走了过去,再多,就没有了。 他们也不是觉得木匠活不好,只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天生手笨,做点出活还行,像木匠活,那是需要雕花的,他们不行。 剩下的作坊,比如玻璃作坊,水泥作坊…… 听都没听说过,任你说得口若悬河,丫头小子们都不愿意去。 第1607章 郑林带过来的人,他最终保住了八成。 其他作坊的一把手都连连摇头,下个月,他们一定要跑在前头,去宿舍那边宣传。 招不到人就意味着不能扩大规模,就意味着他们赚到的钱有限。 看着别人赚钱,自己不赚钱,这是很难受的事情。 还得加油。 陈春燕转头去了晒坝。 蔡大丫正在检查红苕藤晒得如何了。 看到陈春燕过来,她忙道:“这两天太阳正好,昨天暴晒了一天,红苕藤都被晒干了。” 陈春燕:“叫农产品的负责人过来。” 负责农庄这边耕种和农产品销售的是一个叫王春花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还没有历练出来,虽然名义上让她管着,实际上陈春燕亲自管着的时候也不少。 小姑娘还不错,一直都有进步,等到明年春上,她大概就能独立地面对佃户,统筹田地该种什么东西了。 王春花来得很快,她打扮得很利落,腿上绑着绑腿,并不让裤腿散开,袖口也用襻带绑了,看起来特别精神。 “大小姐,你叫我?” 陈春燕很少亲自找她,一般都是董明春吩咐她做事情。 陈春燕:“晒干的草料,一半存到地窖里,一半拉到围墙外面去卖。地窖不够就赶紧让人挖,或者你这边不储存,让饲养场那边买了,他们自个儿储存也行。” 王春花:“我卖多少钱合适?” 新鲜的红苕藤让明慧拉走,价格是一文钱一车。 但水分很重啊,晒干了,红苕藤的分量一下子就轻了,这么卖肯定划不来。 陈春燕:“干的,一文钱一斤,应该比较合适。” 怎么着都得让农庄这边赚点,不然谁有兴趣去摘红薯藤啊,再叫,人家都不去了,完全做白工嘛,还不如在宿舍歇着呢! 王春花点头,“成。我这就拉出去卖!” 陈春燕转头对蔡大丫说:“让人在墙外设一个点,牛羊换钱,然后钱直接买东西。牛羊的价值太大了,用来换红薯藤,这群丫头小子怕不是要累死才能换一只。” 蔡大丫就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 陈春燕要做中间商,赚不赚的,还用说吗? 蔡大丫转头就找人去办了,她如今代表的就是陈春燕,她叫到谁,谁就得帮忙,没有打商量的余地。 也不需要太正式的地方,就在外面支个摊子,兜里揣相当于三五两的散碎银子的铜钱就成。 蔡大丫跟去了围墙外面,今天可热闹了,不仅有交换东西的,还有排长队办理户籍的。 她让人把摊子支在赵慧娘的旁边,跟通译说:“就说办理了户籍的人,可以在我这里用平价购买草料。一文钱一斤,童叟无欺。” 通译眼皮狂跳,这么弄,是要出事的啊。 朝廷巴不得鞑靼人的牛羊饿死,你还提供草料。 哎,他感觉他自己上了一艘贼船,下都下不去了。 他只能按照蔡大丫的话翻译。 他转头又问蔡大丫,“他们问是什么草料?” 蔡大丫:“红薯藤,一种新草料,我们自家的猪牛羊都吃,肯定没问题,喂马的,他们用好的也行。” 第1608章 通译就明白了,哦,这草料不能喂马,这危害就好很多了。 牛羊有吃的,马没有,该挨饿的照样得挨饿。 行吧。 他就把话翻译给了鞑靼人。 那些人一听果然有些失望,不过他们也确实该存草料了,眼看着草原上的草就枯了,不存够草料,牲口就得饿死。 这边正说着话,王春花就带着人运着昨天晒干的红薯藤出来了。 鞑靼人是天生的牧羊人,他们一看这草料,就知道这比想象中的要好,牲口肯定爱吃。 草料晒干之后不压称,一斤看起来很多。 就有鞑靼人围了过来,要用牛羊换草料。 王春花摆摆手,指着蔡大丫。 通译:“草料的太便宜了,牛羊太贵了,你们拿牛羊换草料,她没有那么多。” 王春花接口道:“不是没有那么多,是今天没有,明天又有了。我们还在晒着草料呢!” 行吧。 通译便抓紧翻译给鞑靼人听,以免他们生事。 这些人也表示理解,只要等着,他们就能买到足够过冬的草料呗。 牲口不用吃他们的口粮,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们转头便照蔡大丫换铜板去了。 羊的市价是五百文一只。 牛的市价是八两银子一头。 按照这个价格来收购,那就砸了换粮食那边生意的锅了。 肯定不行。 还得参照着粮食那边的来。 粮食是五只羊换一石,三头牛换一石。 卖给鞑靼人粮食差不多是3.5两银子一石。 是市价的二倍。 那么对于登记了户籍的鞑靼人,这个价格可以往下降一降的。 降多少呢? 蔡大丫快速在心里盘算着。 陈春燕只给了个大致方向,并没有说具体如何操作,这还得她自己琢磨。 她想了想道:“羊四百文一头,牛一两银子一头。” 这样算起来其实用羊换粮食更划算,用牛换银子更划算。 反正也不知道鞑靼人多久能算明白这比账,管他的呢,反正自家没亏就是了。 鞑靼人围着通译问问题。 “四百文的意思就是能买四百斤草料是不是?” “是是是,但她那边今天恐怕一共都没四百斤草料。” “一两银子是什么意思?” “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的意思。” 他们这么一算,也就是一头牛能换一千斤草料。 一只羊差不多一天需要吃三斤左右草料,一百只羊需要吃三十斤……自家有一百多只羊,按五十斤草料算,一千斤草料……能供羊群吃二十天。 如今的冬天特别长,给人的感觉得有半年,好像只有三季,春夏和冬。 半年,就得准备六个月的草料,那卖9只羊就足够一群羊过冬了,哪怕差一点,他们不还可以自己割一点野草存着么,给羊群混着吃,也足够过冬了。 果然还是靠着三井村过活更稳当些。 王春花的生意非常火爆,她那边的草料拉一车出来,过了称,立刻被卖了出去。 虽然没有什么大钱吧。 但小钱钱,从今天开始,到入冬之前,她都能不停入账了。 这可真是个好生意。 抢占了先机的鞑靼人买到了草料,后面的人却都急了,大声嚷嚷了起来。 第1609章 草料明显不够,当然是先买到自己兜里了才稳当。 蔡大丫一掌拍在桌子上,腾地站起了身,指着鞑靼人,“刚刚才办了户籍,这就想不守规矩了?” 通译赶忙翻译。 蔡大丫:“守规矩的,我们才认是三井村的人,不守规矩的,全部赶出去。”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还有几个鞑靼人面露不忿,朝着蔡大丫咿里哇啦。 通译:“他们说,前面的人买了草料,他们买不到,牛羊就得饿死。” 蔡大丫:“告诉他们,冬天,草原上种不出东西来,我们这边照样种,就算秋天没存够草料,冬天来买,照样买得到。 “让他们别吵吵,按照户籍,一家一家的草料先买够了,我们才知道还差多少,实在不够的,我们可以从其他地方调草料嘛。” 通译就照着翻译了。 冬天,三井村这边绝大部分土地都不能种东西,土会被冻硬,但是那一片暖地却可以,量虽然不大吧,但也种有出产。 该存够的粮食和草料啥的,秋天就陆陆续续的存了,到了冬天,就算差点,也差的不多。 鞑靼人暂时安下心来。 蔡大丫却发现了他们的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不受管束,短时间内,这样没问题,时间长了,到底是隐患。 谁有点不顺心的就闹事啊,他们三井村的人绝对不敢这样做。 草料真的不多,今天也就提供了几十斤而已,很快就卖完了。 卖完之后,蔡大丫便同王春花一同往回走。 王春花嘴里还说:“之前一松哥说的那个方法很好,就是做一个四四方方的木槽子,这么高,这样在屋里也能种红薯,而且土还不会被冻住。 如今的暖棚菜,都还是直接种在地上的,还没有尝试牛一松那种种法。 牛一松早就在城里的那个院子屋后这么弄了,不过就种的是葱和韭菜这种根浅的。 红薯土豆这种行不行,他还没试过。 蔡大丫:“大小姐说你们那边新盖的几个棚子是实验棚,不就是让你们做实验的嘛,你们有什么想法,完全可以在那里面尝试,不用计较产量的。” 王春花呵呵笑,“我还不能独当一面,这不是就跟你商量来了么。” 蔡大丫指点,“你还是得自己拿主意才成,你看于玲玲,现在自己拿主意,该怎么下针怎么下针,该开什么药开什么药,这十里八村的,谁家牲口有点毛病不找她呀。” 王春花目光闪了闪。 说的是啊,如果自己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她就永远独立不了。 有想法就去做嘛,只要做好了记录就行,哪怕收成没有提高,那也是……也是……对了,是试错。 工坊那边都允许试错,那实验棚为什么就不允许呢? 两人分开之后,蔡大丫又去找了陈春燕,把之前的事情说了。 陈春燕:“你的意思呢?” 蔡大丫看着陈春燕的眼睛,“呃……我是想让鞑靼的小孩学认字的。” 只有学习了汉家文化,认同了汉家文化,才不会想着背叛。 陈春燕:“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 第1610章 蔡大丫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你忘了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们学堂教的某些东西,是不能被外邦人知道的,至少目前不能。” 蔡大丫就想起了威力巨大的炸药。 那玩意儿被学了去,炸的可就是自己人了。 她的脸红彤彤的,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考虑得不周到。” 陈春燕:“但有一点你说得对,那就是得让他们学汉家文化,这东西深入骨髓之后,再过两三代,他们说得清楚他们是鞑靼人还是汉人吗?他们连老祖宗的东西恐怕都记不得了吧。 “但是教只教传统学堂的东西。这就意味着,区别对待了。区别对待就不能让人知道。你可以建立分院嘛,在鞑靼人聚居地那边,请个秀才过去给那些孩子启蒙,说启蒙好了,就可以升学到三井村的本校。 “可启蒙得好不好,还不是秀才说了算。按照那些人的水平,想让秀才说一句学得差不多了,难啊。秀才看童生都是渣渣,更别说那些毫无基础的人了。 “而恐怕得达到童生水平,秀才才会说一句学得可以了。 “你看看县里,那些考到六十几岁还在考童生的人,你觉得童生是那么好考的吗?” 蔡大丫连连摇头。 陈春燕摊手,“看,让他们读书明理之后,他们还达不到要求,那么他们不能进入三井村的本校学习,就不是咱们区别对待,而是他们自己不争气了。而人啊,懂了道理之后,跟父母的想法多少会不一样,小一辈不会再按照父母教的方法办事,甚至会阻止他们,这样,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很简单的道理,就拿垃圾分类来举例,以前谁家也没觉得垃圾不分类有问题,在陈春燕的家乡,并没有开始实行垃圾分类,幼儿园却教了,孩子回到家,就告诉爸妈爷奶,说是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是对的。 大人哪里会跟孩子计较,还不都是哄着玩儿的,好吧,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时间长了,习惯就养成了。 这就是用孩子带动家庭。 陈春燕现在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蔡大丫明白了,“我们很大气地让他们学习,他们恐怕还会感激我们。我待会儿去弄个章程出来,让他们都看看我们的用工标准,只要是三井村的户口,只要达到了用工条件,就会录取他们,而第一条就是会读书认字。” 陈春燕点头,“对,就是这样。” 蔡大丫浑身充满了干劲,转身往出走。 迎面遇上了于玲玲,这人手里还牵着一只奶羊。 蔡大丫:“你牵只奶羊回来干啥?” 于玲玲:“这是人家给我的诊金,我当然得带回来了。” 蔡大丫:“这刚出生的羊得吃奶的,你明天亲手喂它啊?赶紧给人送回去,人的气味沾在羊身上了,待会儿羊妈妈该不认它了。” 呃! 于玲玲:“那完蛋了,我揉过它的脑袋了。” 蔡大丫:“你给明慧送去,让它想想办法。” 于玲玲赶紧牵着奶羊走了。 蔡大丫转身回了房间,拟定章程。 第1611章 蔡大丫当天就把章程拟定出来了,叫来了盛小冬,带着通译风风火火地去了三井二村。 陈春燕没这么称呼,这是他们私底下的叫法,以区分三井村。 两个村子之间到底还隔了个村子,不区分一下,不知道说的是哪个。 鞑靼人肯定是不认识汉字的,这就得通译来翻译。 蔡大丫忽然就觉得通译十分重要,她下定了决心,她也要学习这一门语言。 天黑之后学习并不方便,只能看抽中午的时间,还是晚饭前的时间了。 通译很无所谓,他以前跟着商队跑,挣的其实就是个辛苦钱,危险还大,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在路上遇到危险。 现在呢,廖敏柔请他到学堂教鞑靼话,每个月的束修按时给,每天还提供午饭和茶点,这就可以了。 虽然说束修不怎么多吧,但是三井村的人特别好学,学习气氛特别浓厚,谁要学个什么新东西,别人肯定跟进。 他来了没几天,就有好些丫头小子提着腊肉上门拜师了。 他家里的活有小子们干,时不时还有孝敬。 而他的四时衣裳都由丫头们包圆了,这个做一双鞋,那个做一件衣服,人数一多,他的衣服真是穿都穿不完。 他都在考虑把老婆孩子接过来了。 虽然蔡大丫还没跟他提过来学习的事情,可就算是提了,他也不会拒绝的。 反正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嘛。 通译让一个鞑靼人召集全村人。 他站在盛小冬旁边,眼睛紧盯着周围的环境,只要发现情况不对,他们就得马上逃跑。 鞑靼人不信任他们,他们又何尝信任鞑靼人呢? 鞑靼人不论男女老幼全部集中在了村口。 他们有点懵,有点搞不明白汉人这是什么规矩,动不动就叫人集合的。 蔡大丫递上去一张纸。 通译就照着念,“诸位父老乡亲,你们既然加入了我们三井村,所有的待遇都会逐步与三井村的村民同步。 “我们三井村免费让六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孩子们读书,你们也不例外,每个孩子都可以读书。 “我们会在二村这边建立学堂,给孩子们启蒙,学得好的孩子,考过了的孩子,可以升学到本村去继续学习。 “免费的条件是……” 后面的条件便与村民们的条件一模一样了,第一年考不过取消什么福利等等,都是一模一样的。 鞑靼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只有贵族可以上学,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们,每个人都可以上学。 这一刻,他们对三井村生出了归属感。 蔡大丫:“马上就开始猫冬了,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如果大人愿意读书习字的,教一点束修,同样可以入学。” 通译毫无感情地把话翻译了过去。 鞑靼人连连摇头,他们年龄大了,学不进去了,还是让孩子们去吧。 蔡大丫也不勉强,她宣布完事情就准备离开。 至于给二村这边修院子的事情不着急,还得跟大小姐汇报之后再说。 所有的款项都得陈春燕签字盖章,不然谁都拿不到钱。 蔡大丫回去,就把事情说了。 第1612章 陈春燕看了看章程,什么都没说。 章程定得简单,几乎只拉出了个框架来,不过也好,出现了什么问题,再在这个框架上修改即可。 能做一步想十步的人毕竟少,那么就不能苛求一步到位了。 陈春燕:“暂时照着这个执行。那个……房子的话,先盖土坯房吧,一个土坯房三五天就能盖出来,再用石灰粉一粉,就能进人了,不耽误学习。 “土坯房里面绕着四面墙盘四排炕,冬天就让大家在炕上学习得了,不然手会生冻疮。 “既然要请先生,那么最基本的柴和炭就得给人家准备好,不能让先生跟着着急。” 蔡大丫把事情记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二村那边的学习环境恐怕比本村这边还要好了。 在暖炕上学习,这是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本村的学堂有那玩意儿吗? 没有的,该冷还不是得冷着。 她来得晚不知道,陈春燕其实给学堂那边弄了地龙,地龙确实没有火炕暖和,但是温度也不低了好吧,不至于冷着的。 陈春燕能让自己人吃亏吗?绝对不能啊。 蔡大丫在心里感慨陈春燕给二村的好待遇。 陈春燕却在心里想,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等他们习惯了三井村的好日子,恐怕谁叫他们,他们都不会动窝了。 这才是真正的招安。 之后几天农场照样打红薯藤来卖,供不应求的。 大棚里的反季节蔬菜也种了出来,辣椒都开花了,红薯和土豆已经育苗完成,品种看着比之前还好,这都是花圃老板改良的,是他的功劳。 陈春燕要求建的屋舍也建得差不多了,陆陆续续地收了工,而那些匠人也陆陆续续地向包工头辞了工。 包工头一脸懵,问是怎么回事,匠人们只说待遇不够好。 包工头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你们之前从来不说待遇不够好,哦,这看到人家三井村算工钱的法子了,开始犯红眼病了,谁惯的你们! 他根本不搭理工匠,他就不信了,这些人回过头来不会求他,这方圆百里,谁家造房子不得找他呀,你单独去接活,人家根本不信任你,你倒是接一个给我看看! 他气哼哼地回家去了。 工匠们却偷偷地找到了陈春燕,“大小姐,你之前说的事情还算数吗?” 陈春燕:“当然算数,合同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看看吧。” 工匠:“我们哪里认识字啊!” 陈春燕把合同递给蔡大丫。 蔡大丫接过去就读,合同双方的权利义务特别明晰。 工匠们听着就觉得靠谱。 之前的包工头说这个没做好那个没做好的,想扣钱就扣钱,可同样的操作,在有的时候是不扣钱的。 他们哪里能服气。 这下好了,扣钱的事情和奖励钱的事情全都写了出来,白纸黑字的,谁心里都有数。 他们即便忘了,回过头来,也能找帮人写信的秀才念,是不是? 燕老板这事儿办得敞亮! 工匠:“别的我们都听懂了,只这一条,三井建业是什么意思?” 陈春燕:“这就是一个名字,是你们统一起来的名称,你们走出去就说你们是三井建业的人就成了。” 第1613章 陈春燕要立起来的是三井建业这块招牌,而不是某某人。 像如今包工头这样的,其实竖立起来的就是包工头自己这块招牌,工匠们离了他,就接不到活计。 陈春燕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在自家地盘上重演。 如果三井建业离了谁谁谁就开不成了,那是她的失败。 她更不可能让谁如今日的她一般,挖墙脚就挖走一大片。 她继续道:“你们今后就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三井建业人,三井建业会因为你们出色的技术而骄傲,而你们也会因为能成为一名三井建业人而骄傲。 “这些明面上的待遇你们都知道了,还有一些福利,比如说优先佃租我的地,孩子免费就读学堂。 “不管做什么事情,想做好了,做精了,都得先读书,你们有经验可以传授给你们的孩子,能让他们有一碗饭吃。 “可是你们也得知道,如果这样做,他们将很难再精进,读了书就不一样了,看问题不说更为透彻,至少也知道如果要继续研究,该从哪个地方入手,都有哪些方法。 “这些都是潜在的好处。我希望你们踏踏实实地干下去,共同创造出更美好的明天。” 工匠们的心中是激动的。 三井建业人这个称呼听上去似乎是很不错的。 陈春燕不了解这些工匠,手里又没有能管理这些工匠的人,她只能暂时直接领导了,等今后发现谁具有领导才能,再下方权力就行了。 她站起身,“走,去看看你们的地方。” 工匠们心中狐疑得很。 我们的地方? 我们的什么地方? 陈春燕走在最前面,直接朝工匠们新修的那一片宅子而去。 她停在一个宅子前,宅子的门匾上还蒙着红布。 她的手拉在红绸上,“今天,三井建业就算是正式成立了。” 哗! 工匠们眼睛都睁大了,他们居然也有了个办公的地方,这地方是他们一砖一瓦盖起来的,里面有多气派,他们都知道。 这样一个新院子就给他们了? 陈春燕:“没有接到活计时,你们就在院子里办公,会有基本工钱。 “叫你们来也不是来玩的,你们得想办法改良建造工艺,就比如说防水的方法得改进,还得想办法将房子建得更牢固,不仅平房得牢固,就算是建二层三层四层甚至更多层楼,都得一样牢固。 “还有房子的外观怎么建好看,这些都是学问,都可以深挖,谁改进的东西被我认可了,投入使用了,都有奖励。” 她环指了一圈,“这些房间都可以用,只正房留出来就行。你们谁跟谁熟,谁跟谁愿意待在一个屋,我也不知道,你们自行分配。 “办公桌和办公椅都给你们准备好了,挨个把办公室坐满就行。” 办公室比普通的房间要大一点,毕竟当时建的时候,陈春燕也没说哪个宅子是用来做木工作坊的。 木匠做木工,那地方能小了吗?绝对不能啊。 所以一间办公室还是挺大的。 陈春燕给他们定制了文件柜,文件柜可以用来放各种制式的小零件。 第1614章 文件柜对面是两排靠墙的办公桌,每排四组。 每一组办公桌是面对面靠在一起的两张桌子,也就是说一排可以坐八个人。 而走廊中间放着高大的绿植,一来是装点办公室,二来也是做隔断的。 别人怎么样陈春燕不知道,至少她在办公室时,就不喜欢有谁在关注她在干什么。 特别是有些告状精,看到她做的事情后,转头就跑去打小报告,真是烦都烦死了。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矛盾,她提前让花圃老板弄了绿植。 工匠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办公室,他们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办公桌是新的,造型虽然不复杂,也没有雕花,但是桌面上放着一面镶边的玻璃,玻璃一看就很贵。 他们觉得东家很舍得为他们花钱。 其实对于陈春燕来说,木料更贵,杯子放在桌子上,烫得桌子起圈圈,要不了多久就得换,还不如加一层玻璃呢,厚玻璃,烫不坏。 后世九十年代时,办公室都是这么干的。 陈春燕工作后觉得那种做法挺土气的,但放在这个时代,却一点都不吐,甚至很豪气。 至少工匠们被感动坏了。 陈春燕从来没把这批工匠当成是工地上搬砖的工人,这批工匠有想法,也能根据陈春燕的要求改良出东西来,完全能够被当做技工甚至是研究员。 等能写会算后,他们的能力将得到更大发挥。 所以陈春燕觉得给他们配一个办公室是应该的。 穿过穿堂,后面还有院子。 陈春燕是这么说的:“你们如果有了新的想法,觉得跟我说,很抽象,其实可以做成模型。什么叫模型呢,你们跟我来。” 陈春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增加附加价值的机会,之前给聂家做寿做得很成功,她就想过类似的问题。 有钱人家真的很有钱,但他们习惯于存钱,很少拿出来用。 这样存在地窖里,其实不利于社会发展。 但只要他们办人生大事,跟生老病死有关的事情,只要把面子给他们兜住了,他们还是很愿意花钱的。 陈春燕就琢磨着给他们要办的事情增加附加价值。 盖房子绝对是大事情,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呢?陈春燕就想到了模型。 正好刘达能要给儿子娶媳妇,她就亲手做了一个,当然了郑林也是帮了忙了,有些太精巧细致的地方都是郑林调整的。 她空口给刘达能说房子多好多好,刘达能全凭想象,掏钱可能就没那么利索。 等看到了模型……一目了然啊,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春燕:“你们看,这一个就是整体模型,在什么地方盖夏房,什么地方盖罩房,一目了然。 “你们再看这一个,这是横切面整体模型,里面怎么个装潢,人都可以一目了然。” 工匠立刻觉得这个很好。 陈春燕:“以后如果有人请咱们建高档住宅,这就是必须的,咱们收费上去了,服务自然就得上去。当然了,如果是一般的土坯子房,怎么弄都行,这个就没有必要了。” 第1615章 这边正说着话呢,蔡大丫就带着刘达能进来了。 刘达能:“燕老板,你叫我?” 他之前忙着给自家儿子起院子,想找陈春燕帮忙,谁知道陈春燕一直说不急不急。 陈春燕是不急,但他是真急。 好不容易等到陈春燕通知他了,他这不就巴巴地跑来了么。 陈春燕指着模型,“今天请你来,就是看看这个院子的,你看看觉得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就按照这个来盖。” 刘达能:“哦哟,这个做得不错啊。” 陈春燕又指指旁边的模型,“那边是装潢的模板,你看看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等确定好了,我们这边马上派人过去动工。” 刘达能稀罕坏了,左摸摸右摸摸,恨不得把东西拿回家给儿子看,好叫儿子自己今后房子建起来后就是这样的。 儿子最近在县城里碰到大舅子小舅子都很是说不起话,主要是人家还没见到房子呢。 当初是说好的,要盖新房给孩子住,可谁都知道,有那起子不讲究的人家,婚前说得好好的,要如何如何,等把新娘子哄进了家门,人家就变卦了,一件事情都不兑现。 到了那时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总不能把闺女带回家吧,没那么办事的。 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夫家无所谓,吃亏的到底是姑娘家。 所以人家大舅子小舅子态度不好,那也得认了。 陈春燕:“如果是按照原价给付,这个你可以带走,但……所以,我得把这个留下做样板,以后谁家还盖房子,我可以用这个给人家介绍不是?” 刘达能好一通纠结,到底是花钱把这模型买回家,好叫儿子能拿出去说嘴,还是过段时间直接看新房子呢? 那还是直接看新房子吧,为了个模型花钱,真是不值得的。 他说:“我还能不信你吗?你照着这个模型把房子给我盖出来就行了,我现在就去付定金。” 陈春燕:“嗳,成,你跟我这边走。” 她去办公室收了刘达能的定金,给签了收据,回过头就让工匠们去丈量土地,准备开工了。 工匠们一下子就对陈春燕的办事能力信服起来。 包工头以前还得靠徐方父子介绍生意,而燕老板呢,坐在院子里,生意自己就上门了。 有这个能力,他们今后就不愁没有饭吃。 他们倒是误会了,这生意是陈春燕之前就谈好的。 他们倒是没人敢在陈春燕面前闲话,就算是闲话了,陈春燕也不会跟他们解释。 三井建业的事情处理好了。 花圃那边的事情却是不好处理了。 杨老板的大儿子一听就跳起来了,“为啥要卖花圃,咱家干得好好的,钱也没少赚,为啥要卖了?读书人有句话,叫,叫杀鸡取卵的,这就是了。” 花圃老板:“人心不稳,他们不愿意卖力做事,赚得钱再多也有限。” 大儿子:“谁说的,谁不是干得好好的,他们不就是看花圃如今收入多了,却没有给他们涨工钱么,就给他们涨个一二百钱的,又怎么样?” 第1616章 涨个一二百钱的又怎么样? 这话说的! 花圃老板一眼一眼看自家儿子,果然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料。 涨工钱又不是一次性的,是长期的,如今看着生意很好,可到了淡季怎么办? 工钱是只能涨不能降的,涨的时候人家愿意,降的时候人家心里一准儿不满。 而陈春燕的方法就靠谱多了,基本工钱开得低,但是提成高,多劳多得,谁不卖力? 花圃老板真是一点都不看好自家的儿子。 他压着脾气说:“那你就去问问你那些叔叔伯伯谁同意你的做法。” 大儿子:“什么叔叔伯伯,都是我家的长工。” 花圃老板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如果不是有交情在,他那些老兄弟怎么会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留下来帮他,那些年他过得艰难,他那些老兄弟过得又何尝不艰难。 二儿子:“爹,您也别生气,有一句话我哥说得对,这个花圃在自家手里,多多少少都能有进账,绝对是不能往出卖的。” 花圃老板:“你们知道不知道,三井村那边的育苗棚,燕老板要收回去,她那边要育的苗更多。” 二儿子眼珠一转,“爹,她这么弄,我们家可是要损失一大笔的,她怎么赔?” 花圃老板忽然明白为什么陈春燕不要他的花圃,宁愿另起炉灶,重新聘用他的那些老兄弟了。 这几个儿子贪得无厌又目光短浅。 其实说儿子们贪得无厌倒是过了,他的儿子们只是穷怕了而已,有钱就想抓在手里。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他们受了多少年的气啊,在外面就不说了,就连自家媳妇,也很少给他们一个好脸色看。 花圃老板摆摆手,“当初那一片地是人家免费借给咱们家用的,现在不想借了,谁能说她什么?” 二儿子:“那些花苗,她总得赔。” 花圃老板心累得很,“前几天人家说要收回地,我就让人把花苗弄回来了。” 二儿子眼中就闪过懊恼之色,如果他早点知道这个消息,绝对不会让自家爹这样做。 花苗就运回来了,死了算谁的,让陈春燕赔,陈春燕还说是自家得搬运的时候弄死的呢! 大儿子把花圃里的人都叫了进来,“我爹要卖花圃,我不同意,你们如果对工钱不满意,我可以每个月给你们加一百钱,你们如果愿意,就留下,如果不愿意,也可以离开,我不勉强。” 花圃老板要卖花圃,自然得跟这些老伙计商量,是以老伙计们都知道其实自家老板和燕老板一起玩儿的是一出金蝉脱壳。 这边的花圃壳子不要了,他们这些人如果愿意的,全部都能到陈春燕新开的花圃里去。 他们自然不愿意留下来。 别的不说,就说三井村那些小丫头,种点菌子来卖,每天都能赚不老少钱。 他们的经验还比不了几个小丫头吗? 不可能的。 只要到了陈春燕手下,他们的收入肯定能很快翻番。 有个人就笑着说:“老哥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也人到中年了,上有老下有小的,每个月多一百几十个钱的,帮助实在不大,我就不陪你耗了。” 第1617章 这个老伙计说话实在是算不上客气,他的话就像是巴掌,直端端地往大儿子脸上扇。 他也是不忿大儿子那口气,居高临下地跟他们说话,再怎么说,他们也是长辈,就算他们端着杨老板的碗,可也是凭本事吃饭的,谁也不是靠谁施舍的。 花圃老板看出老伙计很不开心,就劝:“小子们不会说话,你们都是长辈,就不要跟他们见识了。” 那人摆摆手,“我呢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在这里留了这么些年的,现在看来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你说我们留在这里图个啥啊,还不是看在跟你的情分上。算了,别留在这里消耗完了情分,最后成了仇人。” 他摇摇头,转身走了。 该结的工钱之前就结了,他签的是短工的契书,契书也已经拿回来了,他现在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就可以离开了。 大儿子傻眼了,这话是怎么说的,为什么要涨工钱,人家反而要走了呢? 他赶紧去拦,“别走啊,不满意工钱还可以再谈。” 那人看了大儿子一眼,重重哼了声,“我不满意你!接手花圃的是你们这几个……我趁早离开得好,我不受那份气。我有这手艺,我到哪里找不到一碗饭吃!” 大儿子脸色就很难看了,这无异于当着弟弟们的面打了他的脸。 哼,要走就走,谁稀罕。 他凉凉地道:“你可得想好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你现在倒是离开了,回头可没人收你回来了。” 那人走得更快了,一点留恋的意思都没有。 其他的人只觉得心寒,真是没把他们当成长辈尊敬啊。 他们朝着花圃老板拱拱手,都转身走了。 大儿子彻底麻爪了,“爹,他们这是啥意思?嫌我家赚不到钱了呗。” 花圃老板就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我说了多少次了,得把人家当成是长辈尊敬,你们听进去了吗?吆五喝六的,谁心里能舒服。这人做事,要么图名图利,要么就图个心里舒坦。 “我家这情况能给人家啥名利?还不是得让人觉得心里舒坦了才行么。你一张嘴就是一百个钱,这些叔伯跟咱家的感情,就只值这点钱?” 大儿子:“走了就走了,就用这么些钱,我就不信请不来别的花匠。” 花圃老板抽出旱烟杆点上烟,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才说:“咱们家的家产就这么些,你们三个心里都清楚明白的。 “趁我活着,咱们把家分了,省得你们将来打架。家里的钱财分成四份,我们四个一人一份,花圃你们三个平分。” 三个儿子相视一眼,这一眼里蕴含着太多的东西。 这里面有愿意的,也有不愿意的,不愿意的当属大儿子,按理说分家,长子嫡孙都应该多分一份,但老爹却是平分的,他心里就很不舒服了。 花圃老板:“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你们今后过得如何,还得看你们自己,是好是歹的,我管不着了。” 大儿子一想这么不成,赶紧道:“爹,我给你养老。” 第1618章 谁给爹养老就意味着爹的那一份东西会落在谁手里。 两个弟弟的反应也不慢,只比大哥稍微慢了一步,表忠心。 一个说:“爹啊,您最疼我了,您养我小,我养您老。” 一个说:“爹啊,我是您老儿子,生我的时候还搭上了我娘的命,我要是不养您,我就是没良心,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说是老儿子,实际上,花圃老板生他的时候并不老,二十三四的年纪,就算是过了十三四年了,也就三十六七八的年纪,不算老。 不过这个时代嘛,长子十八九了,眼瞅着就要娶媳妇了,他也要抱孙子了,这就是老了。 花圃老板磕磕烟袋锅子,“我呢,不跟着你们过,我就靠着那点银子过活,再出去打点散工,这就算彻底把花圃给你们了。 “你们也别惦记我手里的钱,我手里一共也只有几十两银子。真正值钱的是地和花圃,那些都给你们平分,都别挣了。 “我这个年纪,肯定还是要续弦的,续弦之后肯定还是要生孩子的,我将来挣的都给小的,没你们的份儿。 “我今儿就去请个中人,话还是这个话,就把家分了。” 老实人不是没脾气的,把老实人惹急了,那也是能扛起锄头嗷嗷叫着打人的。 天要下雨爹要娶媳妇,这是谁都管不了的事情。 儿子们能说不叫娶吗?传出去了,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们的爹算够对得起他们了,把他们养到懂事了,能拿得起活了,不怕后娘欺负了,才有了续弦的打算,别人谁说起来,不说对先头娘子仁义啊。 三个儿子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还是觉得现在就这样分家比较划算,千万别等爹娶了媳妇又生了娃分家,那还不够糟心的。 大儿子就道:“既然该考虑的爹都考虑到了,那我们就分家吧。” 花圃老板闭了闭眼睛,才说:“去把你刘叔请过来。” 刘叔就是刘屠夫,他们两人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 大儿子腿长脚长的,蹭一下就跑出去了。 花圃老板回了屋,拿出一个匣子,是他放房契地契的匣子。 家里一共十亩地,留了一亩做菜地,剩下的都是花圃,他们家不种粮食。 菜地正好分成三分,三个儿子一家三分地。 如今这世道,普通人家如果有三亩地,那真是了不得了,出去摘点野菜晒干了,和粮食搭着吃,能养活五口人。 然而杨老板分家后,杨家三个儿子都能得这么些地,等着吧,隔天消息传出去了,就有媒人上门。 刘屠夫看到了杨家大儿子,就呵呵笑着说:“你来得正好,我接了一盆子猪血,待会儿你带几块血回去吃。你们成天在外面跑的,就适合吃点猪血,这玩意儿去肺里的灰。” 杨家大儿子不走心地应着,完事儿之后说:“我爹请您过去一趟,说是要给我们哥仨分家。” 刘屠夫就瞪眼,“肯定是你们几个小子惹你爹不高兴了吧,吃猪血,吃个屁,走走走,没你的份儿了!” 杨家大儿子就有些尴尬。 这家分得突然,但他知道不是他惹了他爹。 第1619章 刘屠夫吆喝一声,叫他儿子照管着家里的事情,便往外走。 他说不给大儿子吃猪血,出门的时候还真就不给带了。 大儿子能怄死,哪有这样办事的,咱好歹不大不小也是你的世侄啊。 刘屠夫意志坚定得很,不管大儿子怎么看他,他就是不再提猪血的事。 得,好不容易能见到的荤腥,这回也没了。 刘屠夫走到半道上,还叫上了粮长。 里正平时帮着村长管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粮长只管收粮税,不过大大小小是个官儿,有什么事情有中人还不够,还得叫上个官面上的人,还有就是得叫上宿老。 被叫到的人不会觉得烦,反而会觉得有面儿。 不是谁当村长都当得跟燕儿爹似的,人都当来不见了。 龙桥村那边的事情,平时是董明春帮着处理的,也没出过事,自然没人挑理。 当然了,女人主内男人主外,董明春是不能在外面管事的,但明面上,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都是报给了燕儿爹的,然后燕儿爹说了怎么做,董明春再怎么做。 实际上,并没有报,报了也不会比董明春自个儿处理更好。 刘屠夫一边走,一边在路上喊人,他那老朋友,真是不会办事,人情往来的并不懂,既然叫了他了,剩下的事情他就得给人兜住了,不能辜负了别人的信任不是! 到了花圃老板家时,已经乌泱泱聚集了一堆人。 花圃老板认识几个字,但还达不到写契书的地步。 契书还是由粮长来写的,完全按照花圃老板的意思给儿子们分了家。 粮长:“都听清楚了吗?如果确认没问题就签字画押。” 花圃老板不仅把之前提到的东西都分了,连院子都分了,他家的院子大,有一个正经的四合院,旁边还盖着半拉子院子。 那个院子原来是用来育苗的,后来育苗的地方搬走了,嫌弃那里不够暖和,苗要被冷死,后来可不就空下来了。 花圃老板把那半拉子院子留给了自己,把四合院分给了三个儿子,大儿子稍微占便宜点,分了正屋,两个小儿子一个分了东厢一个分了西厢。 这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几个人都在契书上摁了手印,一人收着一份就算是完事了。 花圃老板又把那三十几两银子拿出来,分成了四份,三个儿子是一样多的,都是十两,只他自己的那一份少了,只有几两散碎银子。 刘屠夫看得气得不行。 这样养那几个儿子,看他们将来能说你一句好不! 粮长:“老杨啊,你这碗水是端平了的,将来这几个小子再有什么话,可就是没良心了。” 花圃老板就呵呵笑,“我不跟着他们过,他们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明白了就行了。” 当天,花圃老板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到那半拉子院子去了。 刘屠夫看着花圃老板的样子叹气。 他回头就让人给陈春燕捎话,看看三井村能不能接纳老杨,住在那半拉子院子也不是个事,那半拉子院子多久没修整了?看着反正摇摇欲坠的,屋里又没有盘炕,冬天谁受得了? 第1620章 陈春燕接到消息都是第二天了,肉铺的人来给三井村送肉,顺便捎了句话。 她这才知道花圃老板悄没声息地把事情给办了。 那边办妥了,她这边就得赶紧跟上,要不然别人看不到响动,心里不踏实,搞不好就要另找活计,她到时候再想把人请回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别说人家的新东家愿意不愿意放人,就算是放了人,心里能对陈春燕没有疙瘩吗?那指定不能啊。 这疙瘩放心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在陈春燕背后捅一刀,那谁受得了! 既然如此,那么事情就得做到头里,不让可能产生的麻烦出现。 陈春燕:“蔡大丫你来一下。” 蔡大丫一直坐在廊下看医书,她看医书和别人看医书还不一样,她是一边认字儿,一边看的。 平时陈春燕在书房里处理事情,她就坐在书房外面,轻易不让人接近书房,陈春燕叫她,她也能尽快进去。 她放下书,转身进了书房。 陈春燕:“让书局那边尽快再刻一个招牌出来。” 她说着就递上一张字条,全新的招牌名字就写在上面:三井种苗公司。 今后那一块只负责培育良种和育苗,种植的事情还得交给农产公司也就是王春花他们负责。 每个版块拆分清楚,权责分明才有利于发展。 而且……陈春燕也不想挂个某某花圃的招牌,人还是那些人,杨家那三个儿子会觉得她的花圃纯粹是她的吗? 不会的。 他们会觉得是陈春燕开了个花圃,跑去挖杨家墙角的,她得到的一切都该是杨家的。 这样不平的心理会酿成什么后果,陈春燕不敢赌。 干脆就弄成种苗公司,他们培育的花苗,也可以移栽到指定位置。 玫瑰不耐寒,小范围种植,冬季保暖的事情还容易处理一点,也就是搭草棚子,让它们风吹不着雪淋不着么。 但是范围大了,就很麻烦了,谁都知道,草棚子其实不太受力,大了之后,很容易被雪压塌了屋顶。 等人员齐备后,这些事情就可以交给他们来做了,他们是专业的,冬天怎么给花卉保暖,可定有一套秘诀,那都是不会给外人说的。 陈春燕也不会多问,只要他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就成。 书局的人也不是第一次干刻招牌的事情了,这一次熟练得很,一人占据招牌一角,分工合作,原本也没有几个字,一人分两个字,要不了多久就刻好了。 陈春燕带着招牌上了山。 花圃原本的花匠全都等在了门口。 陈春燕指了指小子们抬着的招牌,“三井种苗公司。今后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培育良种和育苗,我们需要更耐寒耐旱耐虫害的良种,这些都靠你们了。” 花匠有些傻眼,“我们不种花了?” 陈春燕:“种啊,有些花是能吃的,需要的量很大。但你们也知道我们这儿冬天的气温低,花卉保暖是个问题,你们得想想办法能不能种出稍微耐寒一些的花卉。” 别一到冬天就冻死一批就成。 花匠:“我们想想办法。” 第1621章 来到一个新地方,花匠不怕有事做,就怕没事做,他们在旁边看了那么久了,都知道陈春燕的脾气,做了事,绝不会被亏待。 他们放心着呢! 只一点,陈春燕要求,“山上的树不能随便砍了,得挑着看,长得挤挤挨挨的那种能砍,长得笔笔直直的那种就别砍了。 “入了秋了,天干物燥,要小心防火,尤其是森林大火,每间屋子门前都得存足够的水,等你们安顿下来了,得闲了,得开挖蓄水池,得以防万一。” 花匠们立刻感觉陈春燕的要求比杨老板的要求高多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得仔细,不止是本职工作。 他们之前就在这边做活,对工作的地方很熟悉。 陈春燕就让他们大致看看,便带着人去了住宿的地方,“还是一样的规矩,到我这边来做活,我提供住宿,家里有妻儿老小的,愿意带过来的也可以带过来,我会根据他们的特长,给他们安排活计。 “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就不用做活了,到了之后,我们每个月有口粮配给,保证不会饿着老人家就是了。 “有孩子的,孩子还小的,要读书就赶紧送过来,这一期已经开学了,不过还没几天,赶紧插班,还能赶上进度,要不然就得等下一期了。 “一期三个月,且有得等呢。” 这是正事,一群人把劳动合同签了,立刻就颠了,得安排家小住过来。 陈春燕往家走,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高头大马旁边。 是祁轩。 陈春燕:“你怎么有空过来啦?” 祁轩黑着一张脸,伸出手指头,很想戳陈春燕的脑袋,“盐里面的水有多深,你根本不知道,还敢往里面扑腾,这万一……就是大事。” 陈春燕:“我知道,我这明面上不还隔着一层呢嘛,我只负责拿条子,至于换盐引,运盐的事情不归我管,那是望江谢家的事情。” 祁轩嘿笑一声,“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虽然说这也有牵扯吧,可如果真出了事,隔着一层,到底还是能把人摘出来的。 陈春燕:“也不全是你想的那样,他运粮食去卫所换条子,再跑回盐场换盐,来回多费事啊。跟我合作之后,我跑卫所这半段,他跑盐场那半段,事情就轻松很多,节约的时间也是节约的成本不是?” 行,你说什么都有理。 祁轩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叠条子,这是陈春燕陆陆续续给卫所运的粮食能够换来的足额的条子。 如果私人去弄,肯定不会那么齐的,被扣下几张都是正常的。 祁轩:“你送人来送得很及时,我又报了功劳,长官想要分一杯羹,就不会在这事上卡着。” 陈春燕:“呃……那几个人……” 祁轩:“我知道,他们不能活着。” 他们经不住审问,一审准露馅儿,他们哪里是战时被抓的,他们就是被诓了的,再往深审,就会牵扯出陈春燕与鞑靼互市的事情。 陈春燕竖起了大拇指,“聪明。” 祁轩:“你说的铁矿和煤矿我没找到,只是我找到了储量很丰富的火油。” 第1622章 陈春燕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火油就是石油! 石油的用处可大了,送飞机上天什么的,那太遥远了,而且陈春燕也就造过农机,飞机别想了,但是农机它烧的也不是水,是柴油啊,柴油哪里来的?那就是石油里面提炼出来的。 现在的技术达不到,那就一点一点进步嘛,等陈春燕带着人弄好了农机,相信石油那边也差不多能提炼出柴油了。 再说了,就算是不能,石油里面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是陈春燕需要的,那就是沥青。 石油通过高温蒸馏,剩下来的残渣就是沥青。 沥青可以铺路,耐腐蚀性强,而且还能防水。 别说以前了,就算是现在还有的农村房子顶上漏水,还是用沥青补的呢! 有了这玩意儿,防水就有办法做了! 好! 祁轩看着陈春燕闪闪发亮的眼睛,“这东西很重要?” 陈春燕:“特别重要!你要是能给我弄来几个铁匠,我明年春上就会让你知道火油有多重要,我跟你说,它的重要程度甚至在煤炭之上。 “我们不烧煤炭还可以烧柴草,但是有时候火油是不可替代的。” 祁轩弄不明白,但不妨碍他听出了陈春燕的意思,那就是还需要几个铁匠呗。 给! 拿去! 他说:“我回头就帮你找人。” 陈春燕需要很好的刚才,首先就得调整炼钢手法。 她得回去慢慢琢磨。 祁轩:“既然东西重要,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看一眼? 也好啊。 我的沥青,我来了。 陈春燕回房间收拾东西,蔡大丫听说她要出门,死活要跟上。 陈春燕觉得这边不能没有管事的人,便让盛小冬去太平镇把董明春叫回来。 董明春其实早该回来的,但她被赵太太缠上了,为的还是生意上的事情。 赵太太自然觉得做走量的小生意没做护肤品生意划算,走量的小生意费事不说,还赚不了多少钱。 她就琢磨着从陈春燕身边的人突破,看能不能买到东西,或者更进一步,买到方子。 董明春也确实是被烦得不轻。 她那边怎么跟赵太太掰扯,陈春燕是不知道的,她只管把人叫回来就行。 陈春燕锁了书房的门,便准备往出走。 她的书房里画了很多图纸,很多图纸都是她改良过的,属于现在的工艺水平,能够蹦一蹦就能够得着的那种,是能够做出来的东西。 图纸就很重要了,绝对不能丢。 她的书房不仅门能上锁,窗户也能,只不过窗户的插销都在里面,从外面是打不开的。 她锁了门,除非是暴力破门破窗,否则就没人能进去。 发现火油的地方在南边。 他们一路南行,陈春燕顺便看看她在城南买的地,豆苗的长势还不错,她也就放心了。 她的地越来越多,多到大部分她都没去看过,只让人在边界上竖了个界碑,写了一个大大的燕字。 她可不写陈,写上了陈,今后少不得有是非。 结果出火油的地方比陈春燕想象得要远。 一天时间根本没到地方,他们在镇上一个稍微讲究点的人家借宿,祁轩带来的兵士去住了行脚店。 第1623章 借助的人家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家,祁轩付了钱,人家真是把能弄到的好菜全部踅摸了过来。 桌上有肉就不说了,还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炖上。 陈春燕本来是不知道的,是看到这家的小闺女蹲在墙角抹眼泪,她问了一嘴,才知道的,家里的鸡平时都是这小闺女喂的,喂出了感情了。 这事儿闹的。 陈春燕:“走,姐姐请你吃东西。” 小姑娘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陈春燕。 想来平时父母也叮嘱过她,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走,当心遇到拐子,被卖到山沟沟里去给人当媳妇。 她看着陈春燕并不动弹。 陈春燕伸手要牵这小姑娘,“我并不比你大几岁,这条街你也熟,随便叫一声,不得出来一串人帮你啊,你怕啥的。” 小姑娘这才牵上了陈春燕的手。 陈春燕就问:“你平常在家干啥?” 小姑娘:“早上起来做饭,然后喂鸡,再然后带弟弟,再然后做饭……” 这么个小姑娘,一天竟然也没个清闲的时候。 陈春燕:“你想读书认字吗?” 小姑娘沉默了很久,才说:“不想。我家没钱。我听说只有大家小姐才读书写字呢!而且我去读书了,弟弟就没人带了。” 陈春燕:“你知道三井村吗?” 小姑娘摇摇头。 陈春燕:“三井村在北边,距离这里半天的路程,那里的学堂要收女娃,还免费给书念,管中午一顿饭。 “如果家里困难,早饭和晚饭吃不起的,可以帮三井村干活,他们会管饭。”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有这样的好事?” 陈春燕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是啊,你回去跟你父母说说,让他们带你去看看。家里少了你一个人的口粮,生活还会宽裕些,他们不会不允许的。” 小姑娘重重点头。 陈春燕:“你平时有没有玩儿得好的伙伴?有这么好的事情,得告诉他们一声吧。” 小姑娘再次点头,立刻就要跑走。 陈春燕就叫住她,“别忙,我给你买一袋子糖,你带着去请小伙伴一起吃。” 三井村缺人啊,陈春燕是啥法子都想得出来。 就落脚的这么一会子,还想着忽悠人呢! 她其实很希望有一大批姑娘能进入三井村接受新式教育的。 这一批人出来,只要绝大部分不愿意再受家里的压迫,她就是成功的了。 她停在一家店前,盯着点心看,越看越眼熟。 店家就说:“这是今儿刚从梁县进的货,是正宗的五味居点心,尝尝?” 陈春燕:“给我称一斤奶片。” 她瞄了一眼店招,上面也没什么标记,看不出来是不是廖家的铺子。 她付了钱,尝了一口,味道不错,确实是五味居的手艺。 她都有点拿不准了,这到底是自家的货铺得开还是有人仿冒啊。 老板看陈春燕那砸吧嘴的模样,就不高兴了,“我们绝对是正品,没有假的,你看看我们这盒子,上面还打着标记呢!” 陈春燕打眼一看,确实是她画的五味居的标记。 陈春燕:“您别多心啊,我只是看您这招牌没有廖家的标记,还当您拿东西糊弄我呢!” 第1624章 老板嘴里还哼哼着,他确实听不高兴的,他听说五味居的东西卖得火得很,最主要的是还限量,没有渠道还买不到。 他就寻思着弄点来卖吧,价格高点就高点,卖得也确实还不错。 但并不能因为他的店看着小,就怀疑他买假货吧! 陈春燕把手里的奶片塞给小姑娘,“玩儿去吧。” 她才说:“再给我称一斤带走。” 老板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这么贵的东西,一次性买了两斤,他当然乐意了。 陈春燕:“能说说您这是在哪里买的吗?” 老板丢了称,“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你还是怀疑我呗!” 这老板这狗怂脾气,竟然还能把店开下去,也真是……运气。 陈春燕:“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而已。我是五味居的人,外出办事路过这里,发现您这儿不是我们供的货,就觉得奇怪,就问了一嘴而已。 “您要是不信,您给我纸笔,我写张条子给您,回头您用这条子去五味居进货,保证能进,而且直接进货,要比从二道贩子那里买便宜多了。” 老板:“是五味居店里吗?” 陈春燕点头,“肯定的。” 老板立刻换了张脸,笑嘻嘻地拿了纸笔过来。 陈春燕当真写了张条子,盖上自己的私章,又签上自己的名字,用的是瘦金体。 字体不是那么容易模仿的。 老板看了陈春燕那三个字,就觉得这事儿是真的了,这字儿怎么看都跟五味居招牌上的字是一式一样的。 再一看。 陈春燕。 我的妈呀。 这不是燕老板么。 老板:“您快里面请。” 陈春燕挺尴尬的,她竟然成了个名人了,签个名字,竟然被人认出来了。 她摆摆手,“您这是在哪里进的货,您跟我说说,好叫我去看个究竟。” 老板:“我叫伙计带您去。” 陈春燕拱拱手,“有劳了。” 老板就叫店里的小伙计领着陈春燕往进货的地方去。 两个人越走越偏离繁华的街道,最后拐进了住宅区。 在这种地方做生意? 这样的地方,陈春燕只想到了一种生意,那就是半掩门…… 她跟着小伙计往巷子里走,一言不发的。 她的肩膀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了。 她伸手按住那只手,另一只手立刻给了身后的人一个肘击。 “咳,咳咳,我担心你,跟出来看看,你还……我算是白担心你了,我应该担心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声音是祁轩的。 陈春燕没好气地说:“谁叫你这么突然伸手按住我的肩膀的,我知道是坏人还是好人?” 祁轩摸摸鼻子,“好啦,我们扯平啦,拉什么脸子!哎,你说说,到这里来干什么?” 陈春燕:“五味居的货通过不明的渠道流通了出来。” 祁轩:“这是好事儿啊,证明你的货受欢迎。” 陈春燕瞄了祁轩一眼,“你是真不适合做生意,你的心这样大,做生意没亏死,老天都没眼。” 祁轩没脸没皮的,“我不需要会做生意,你会就行了,我靠着你呢!” 呃! 陈春燕惊为天人,“这话你倒是说得顺溜!” 第1625章 两个人拌了几句嘴,便相携朝巷子里面走。 有一个院子的门大敞着,里面很是热闹的样子。 相比起周围人家关门闭户的模样,这家就很是显眼了。 陈春燕站在门口朝里面瞧。 好家伙,盒子堆在院子里,堆得满满当当的,还有妇女坐在小板凳上继续糊纸盒,糊好了就随手堆在面前。 这盒子用来装食品,卫生真是相当堪忧的。 这也就罢了。 陈春燕看到这些盒子上明明白白印着五味居的标志。 嘿,真是假冒伪劣产品害人之心不死啊! 另一边,有人拿出食盒,往盒子里倒奶片,几乎把盒子填满后,另外一个人拿出一个带着五味居标志的盒子,往另外一个盒子里薄薄地倒上一层,便将盒子装满了。 如果有人怀疑货是假的,尝一口,味道肯定没差别。 肯定没差别啊,面上那一层货,是真的! 陈春燕几乎原地爆炸。 这些个人真是会动脑筋啊,把脑筋都动到她头上了。 这是赚钱吗?这不是。 这是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还准备砸她的饭碗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哪怕是假货,因为这个年月的技术条件有限,没有化工合成产品,做奶片,你用的还得是奶。 不过卫生条件确实堪忧。 遇上肠胃不好的,吃了这些东西拉了肚子,人家能想到是这些人卖了假货吗?有些人还是能想到,但人家会找这些人算账吗? 不会的。 他们得找能为他们拉肚子买单的人,那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五味居。 这下五味居又成背锅的了。 这肯定不行。 祁轩看到了地上的东西,脸就黑了,他倒是没想得太远。 他只想到了有人仿冒五味居的东西,五味居的收入就少了,那么相应的,给卫所的供给就会减少,他想要扩充兵力,就会变得困难。 这对他的计划是有影响的,肯定不允许。 祁轩:“得让县令管一管了。” 陈春燕摇头,“从上往下管,是管不了的,还得从下往上管。” 这个时代并没有品牌保护意识,让县令断这种案子,他能怎么断? 跟祁轩关系好呢,就叛得重一点,跟他关系不好呢,少不得要受一顿冷嘲热讽。 所以在没有律法保护的时代,自己的权益就得自己保护。 祁轩:“怎么说?” 陈春燕摇摇头。 院子里已经有人向他们走了过来,“你们是干啥的?” 陈春燕:“听说你们这儿买东西有折扣,能打几折?” 那人就问:“你买多少?” 陈春燕:“走亲戚能买多少?三五斤不得了了。” 那人摆手,“不卖,我们要卖就卖一整盒。” 陈春燕就拉着祁轩离开了。 在路上,陈春燕就说了想法,“一松哥认识些青皮帮闲,我们可以把这些人组织起来。这些人本来就流窜在各个乡镇上,让他们出手,我们出钱,问题就解决了。 “只要让这些人觉得仿造五味居的东西代价大,赚头小,他们自然而然就不会再模仿了。” 祁轩:“那些人不服管束,你当心闹出人命来,收不了场。” 第1626章 陈春燕摊手,“那我能怎么办呢?我手底下的人少了一股子狠劲儿,让他们出手……别没吓住人家,他们倒是被吓到了。 “这种事情也讲究一鼓作气的,只要一回缩了,人家就不会再害怕了。” 说的是这个理。 祁轩:“交给我吧。我手里还有点人可以用。” 他看着陈春燕的眼睛。 陈春燕就懂了,祁轩所谓的可以用的人,就是那些被收编了的土匪,这些人好勇斗狠惯了的,现在虽然跟着祁轩过上了好日子,但骨子里却还有土匪的烙印。 找他们其实最是恰当的。 他们身上带着彪悍气,手上却没有沾过血,如果沾过,祁轩也不会留下他们。 这就说明,他们本身就很有分寸。 找这样一群人去办这件事情,陈春燕觉得很妥当。 她就安心地回了借住的地方。 天都黑了,一片火光忽然冲天而起,大叫着救火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了过来。 陈春燕猛然翻身坐起,心说:不会吧,祁轩那么狠,直接烧了人家的院子? 她三两下披上外衣就往外面走,祁轩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听着外面的声音。 她说:“你……” 祁轩:“没什么大事,你去睡吧。” 陈春燕压低了声音,“你烧了哪儿?” 祁轩哼笑一声,“第一次而已,我只让人把那些人打了一顿,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把所有货都烧了。” 确实如此。 火看着大,看着骇人,却是在院子中的空地上点的。 盒子一个一个往火里扔,间或还往里面扔点心和零食。 来帮忙的人都惊呆了,这话是怎么说的? 就有人解释了,“这群上了良心的狗东西,自己做了假货,冒充五味居往出卖,他们连手都没洗干净,吃他们做的东西的人,能不生病? “第一次,给他们个教训,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们就不止烧这点货了。” 这些人身上隐隐作痛的伤,提醒着他们,如果还有下次,他们将受到什么待遇。 太可怕了,比街上的青皮还可怕。 青皮只是堵门讹几个钱而已,这些人却直接过来烧货了,都是些什么人啊。 “我们还会持续清查卖假货的人,一旦被逮到了,就是一样的下场。” 只清查卖五味居假货的人,是不是说明这些人就是五味居的人呢? 这五味居也太霸道了吧,只准他们家卖,不准别家卖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五味居的招牌是人家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不能由你们这起子小人随便砸了。 “你们要卖点心,卖奶片,这谁也管不着,但你们如果在盒子上印五味居,那就是不行。 “你们自己是不是五味居的人,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什么理都站你那边,你的脸怎么就那么大呢,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你们讲理,我就好好给你们讲道理,如果你们不讲理,呵呵,老子能比你们更不讲道理。 “说不听,也无所谓,下一次一人先断一条胳膊再说。” 现场的人噤若寒蝉,他们敢哔哔只是因为说惯了闲话,但谁也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说闲话不是! 第1627章 从这天开始,祁轩手底下就有了一支特殊的队伍,开始从周边城镇清查假货,一旦查到,一定严惩,然后辐射的范围越来越大,等把北部清查完毕后。 他们便开始抽查,随意在大小城镇中现身,查那些假货,第一次被查到的,那就是警告。 第二次被查到的,就说明还抱有侥幸心理。 他们的工作便是打散这些侥幸心理,说了第二次打断一只手,那就是真的打断一只手,绝度不含糊。 他们离开时还说,如果还有下一次,那就打断两只手。 有人找到五味居,说五味居太霸道了云云。 牛一松出面解决的。 人家牛一松一脸无辜,还把名册拿出来给大家看,五味居就这么些人,可以现场点明的嘛,看看谁没在。 那自然是谁都在。 休假的人都在后街宿舍待着呢。 那些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说五味居财大气粗,请人当了打手,根本不需要五味居的人出面。 牛一松就更无辜了,表示五味居的账不是谁想查就能查的,不过可以请县太爷来查嘛,要是不相信梁县的县太爷,你们说让哪个县太爷查,就让谁查。 那自然是查不出什么问题的。 不管是劳烦了哪个县太爷,牛一松最后都给人送上了谢礼。 很会做人的样子。 那些闹事的人反倒是被收拾了一顿。 五味居跟小白花似的表示,做人不要过线,不要想着占便宜,搞不好哪天就会被充满正义感的人看不顺眼,再被打一顿。 这些人知道讨不了好,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那些人烧完了东西,又敲开各个点心铺子的门,凡是没有廖家开的出货凭证的,那么不好意思了,那些带着五味居标记的盒子,一律烧掉。 这些人也是花了钱进的点心,只要不说是五味居的,你爱怎么卖怎么卖。 他们管不着。 一个晚上,镇上闹闹哄哄的。 不过皇权不下乡嘛,到了县衙那里就是最后一级行政机构了,镇上还真没人管。 所有人受了一晚上的惊吓,最后发现,只要是没有卖五味居的假货的,都没有顺势。 都是小老百姓,今后自然是不敢再卖五味居的假货了,他们是想赚钱,可更想的确实图个安稳。 却说第二天,一个点心铺子的老板拿着陈春燕写的条子,悄悄地往梁县去了。 梁县只有一家酒楼,那就是五味居,那是一家独大的状态,非常好找。 他进了酒楼,人家还没开始营业,跑堂的看到他,就问:“您好,您是在这里打尖还是外卖?” 老板抱着侥幸心理拿出条子。 反正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子嘛,又不吃亏。 跑堂的接了条子,“哦,你是要进点心啊。您去隔壁侯餐区等等,我去后面看看,我们每天供应的点心都不一样,您如果有需要进的点心,得头一天下单子,我们第二天才好给您做出来。” 老板连连点头,“真是麻烦你了。” 他心中的惊喜呀,都快把他淹没了,他怎么都没想到,那张条子竟然真有用! 第1628章 五味居是陈春燕的,她写的条子当然有用。 而且格式就是他们平常见惯了的格式,字也是他们见惯了的字,还有章,也是见惯了的章。 有这三点加起来,他们很容易就相信条子是真的了。 跑堂的把人往后带。 牛一松手里拿着另外一张条子,是祁轩手底下的人送来的。 条子上说,让他们给弄一个经营许可,上面要写编号,今后只要是代五味居出货的地方,都得有那个经营许可才行,要不然就会有人找麻烦。 但上面要求,那个经营许可得做防伪,什么是防伪呢?就是别人模仿不了的。 这可就让牛一松坐蜡了。 有什么东西是自家能做而别家做不了的呢? 好像也没有啊! 事情交给他来办了,他就得办好。 这边的技术达不到,那就去村里找好了。 他叫人套了车,赶着就去了村里。 村里来了很多新人,月初又送了一批新人过来,这些人他都不熟悉。 最熟的当属跟他前后脚进入五味居的人,而其中要数郑林最最熟,郑林最初还在城里待了几个月。 大家都在后街上住着,要说没有来往,那真是不可能。 今儿他家做了好饭,他娘就会让他给邻居杨彬和张汝城端一份,有了他们的,自然也少不了后搬进来的郑林的。 之后呢,郑林家有了好饭,也会给牛一松端一份,人情就是这样,走动了起来,就亲厚了。 牛一松也不找别人,就找到郑林。 郑林一天有一半的时间待在研究院里,就研究怎么将陈春燕画的图纸做出来。 他试过几次,发现陈春燕画的有的东西根本不是木匠能做的,还得找铁匠。 他后来又研究过研究院的职能,他发现研究院挂的牌子是三井机械研究院,他之前没怎么注意过,但后来他回过了味来。 牌子上没写是木工活研究院,那么就是铁匠也能用,啥工匠也都能用了。 没铁匠怎么办?自己招聘呗。 他把招工启事挂了出去,暂时还没有回音。 然后牛一松就来了。 郑林看了条子,“这要求……很难达到。不管做得多精致复杂,只要有木匠,就能模仿出来。我的木匠手艺还算不上好的。你就很为难人了。” 牛一松瞄了一眼招工启事,“这么着吧,你想办法帮我弄这个营业执照,我回头把你的招工启事贴到周边乡镇去。 “你手里没人,可我手里有啊!怎么样,这事儿还是划算的吧。” 牛一松管着外送这一块,现在这一块发展起来了,大家都还是挺认五味居的牌子的。 人家也不可能为了吃口饭,天天跑,可不就打发人来订餐了么。 头天订了,第二天就得送,小子们骑着三轮车可不就颠颠地去了么。 头几次,还有小子的车轮陷到之前车子碾出来的车辙里,翻了车。 后来五味居再跟郑林这边定车子的时候就要求了,轮胎得宽,这就避免了同样的悲剧发生。 他手底下的人隔几天总要到周边去一趟,帮着贴几张招工启事,真是顺带的事情。 第1629章 顺带的事情到了郑林这里却是解决了大麻烦。 这周边十里八乡的,有没有铁匠,大家心里都清楚。 有肯定是有的,但那个人吧,自由惯了,就乐意每天做点小东西卖,修个锅什么的,赚点小钱养家糊口,也不愿意到三井村来受人。 郑林之前就听人说过,陈春燕通过他爹去请过那铁匠,结果被拒绝了。 他爹跟那铁匠可是老伙计了,一个人打壶打锅做菜刀的,另外一个人帮着卖。 就这样,人家都没给面子。 他一个小辈,别人就更不需要给面子了。 他还得自己请人。 十里八乡请不到,那就去远一些的地方请,总有愿意来的人。 郑林:“那行吧,你交给我,我想想办法。我跟你说,想做到永远没有人能够模仿,那是不可能的,这东西还得不停地更新换代。” 他回过头来想了个什么办法呢? 他琢磨着把营业许可弄成彩色的。 他先让人雕版,当然了,雕的是木板,几个人配合着速度也快。 他从书局那边领了给人做身份证的厚纸,拿回来先在一块木板上刷上黄色的颜料,再把厚纸扑上去,用鬃刷轻轻刷一下,厚纸上就有了一圈黄色的花边。 他又取过另外一块木板,刷上蓝色的颜料,再重复以上的步骤。 就得到了蓝色的“经营许可证”这几个字。 他刷了两次之后,就熟练了,再取板,再刷颜料,手都不带停顿的。 前后半个时辰多一点,他就给牛一松弄出来了一张经营许可证。 牛一松看了眼。 嘿,还听热闹的,跟年画似的。 如果有董明春在这里,一定会说,可千万别叫陈春燕看见。 还不够丢人的。 谁家的经营许可证弄得跟年画似的,谁家都丢人。 牛一松拿着东西就走了。 正好来买点心的老板也准备离开。 牛一松地上经营许可证,“这个您拿着,贴在墙上,我们的人就知道您是从正规渠道进的货了。” 老板拿到证件,心说五味居整的还挺正式的。 再一看,嚯,挺喜庆,怪好看的。 陈春燕并不知道她店铺发的经营许可证得到了这么一个评价,她还在赶路呢。 她给牛一松递的条子,肯定是黑白的,只有一个大致的格式。 弄成彩色,完全是郑林的主意。 之后两天,陈春燕一直在马背上,等到了地方,她一身酸痛,她还从来没有那么长距离骑过马。 祁轩:“这里的火油储量据说很丰富,埋藏得也浅,比较好发掘。” 陈春燕看着地上残留的黑乎乎的液体,跟看着宝贝一样。 她提醒道:“下面的人都是看着你脸色行事的,你重视,他们挖掘的速度就快。但是也不能一味蛮干,这东西它易燃易爆,安全作业才是最重要的。” 祁轩:“我知道。曾经有人用火油取暖,结果引起了大火灾,根本扑不灭。” 那是衙门里的小吏冬天值班,觉得至少炭盆和木材不够暖和,才想起来在盆里加火油,结果就出事了。 陈春燕:“火油如果着火了,一定不能用水,得用土灭火。” 第1630章 用土灭火。 祁轩倒是听过这个办法,不过不常用,倒是忽略了。 他相信很多人都跟他似的,很容易忽略这个问题。 他说:“我会加强这方面的监督。这一块地,我已经让人买下来了,你看看怎么开采?” 陈春燕:“这我真的不懂。他们负责勘探矿产的,应该懂吧,听他们的。我就不胡乱指导了。” 祁轩:“还有你不会的呐!” 这人怎么说话的! 陈春燕:“学无止境,活到老学到老,谁能什么都会呢!只一点,这边条件不成熟,还是运回三井村提炼吧。” 祁轩听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 这边的县令跟自家没什么交情,如果动静太大,被报了上去,这火油万一再被朝廷给征用了,这找谁说理去? 而且三井村那边的模子都搭建起来了,要新办一个炼油厂还是可以的。 这个年月技术不到位,浪费肯定是浪费的,但再浪费,有的事情还得做,得让更多人看到了学习科学技术的好处,他们才会前赴后继地学。 而最明显的好处不就是路好走了么。 重新规划好的路面上倒一层沥青,两边再栽上行道树,别提多美了。 最主要的是,马车跑起来,不扬尘,也不颠簸,这就是顶顶好的路了。 有了好路,不用她说,郑林那边都会改进马车,技术便一点一点精进了。 这就是良性发展。 她十分满意。 祁轩:“那我找人把东西运回去。” 陈春燕:“好。” 那些负责勘探的人就在几棵大树地下搭着窝棚,守着火油。 祁轩过去跟人沟通,怎么沟通的,陈春燕并不知道,他只告知了结果。 “他们会小心开采的,我到时候会让人加紧巡逻,把周围这一片都封锁起来。他们开采的火油每天运一次,会小心地运往三井村。” 陈春燕:“我需要铁匠,很多铁匠,还有铁矿。” 她可以设计出一个蒸馏石油的装置来,利用石油中各物质费点不同,来进行提炼。 但是这样的装置木匠是肯定打造不出来的,还得由铁匠来。 普通的铁还不行,她需要百炼钢,好钢。 祁轩的头一跳一跳的疼。 铁矿好说,偷偷找管理矿山的人买,也能买到,但是铁匠……所有的匠人中,只有对铁匠的管理是最严格的。 上面需要他们打造铁锅,他们就打造铁锅,需要他们打造武器,他们就打造武器。 他或许能弄几个技术不怎么好的铁匠来,但真正手艺顶尖的,要弄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揉揉额头,“我会想办法,尽快弄来。” 陈春燕又在周边转了转,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看到了实物,知道那是她想要的东西,她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祁轩把人给送回了三井村,便忙去了。 杨家的三个儿子却找上了门。 他们之前不尊重花匠们,只把人当长工看,可他们发现,当花匠一个个辞工,他们玩儿不转花圃了。 这两天天天堵在路上,就想拦花匠呢,要把人带回去,说工钱好商量。 第1631章 董明春知道后,什么都没说。 她也不好表态。 花圃老板在三井村刚刚落到陈春燕手里时,是帮了大忙的,不能说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吧。 没有那么做事的。 就看在花圃老板的份儿上,就不能将人家的三个儿子给打走。 可那三个人确实是讨厌,堵着了花匠就不说了,还要跟进三井村的育苗棚。 反正是三井村的东西,他们也不心疼,这个踩了苗,那个撞翻了盆的,他们根本没有愧疚之色,就好像他们糟蹋的只是野草似的。 就连以他们的叔伯自居的花匠们,都看不下去了。 就有花匠开口教训了,“一群完全不知道育苗辛苦的东西,都给我滚出去,再敢进来,我就要叫人了。” 杨家三个儿子都给花匠们赔笑脸。 董明春:“不着急离开。” 她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直接拦在了门口,“你们踩死了多少苗?想就这么走了,真当自己有多大脸呢? “所有的苗都得造价赔偿,不然就等着见官吧。” 大儿子说:“那个又不是我踩的,要赔,你找他们赔去!” 二儿子说:“那个花盆不是我撞翻的,你爱找谁赔找谁赔,反正别找我。” 三儿子说:“我就是跟着两个哥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董明春真是一言难尽,花圃老板那么个老实人,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三个让人一言难尽的儿子呢? 这糟心劲的,比在太平镇处理那一摊子事,还叫人觉得烦。 可再烦,她也得处理,“统计一下,死了的苗大概价值几何,如果他们不愿意赔偿,就去花圃搬等价的花卉。” 三个儿子都不干了。 “你打的好主意,花当然比苗值钱多了。” “苗能不能长成还两说,你用苗抵花,谁也不会干。” “就是,还是我爹的熟人呢,你们干的就是专门杀熟的勾当,我呸。”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春燕刚进村,洗漱完了,就听说了这么一件事。 嘿,什么人啊! 她之前防着杨家三个儿子,主要是因为她见花圃老板都忙成那样了,作难的时候真是不老少,那三个儿子都没一个出来搭把手的,她就觉得这三个儿子不是个好的。 人和人的感情是相互的。 这一点,她承认。 但花圃老板一点都不像是会苛待儿子的人,所以说,那三个儿子对花圃老板不好,那就是心狼。 对自己亲爹都不好的人,她得防着。 她就那么防着吧,这几个人还是上门找麻烦了。 她干咳了两声,“别跟傻比论断长,你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直接送到县衙去了事。” 花匠想求情。 陈春燕冷冷地看了过去,花匠就闭了嘴。 说到底,这些事情是他们招来的。 杨家三个儿子都慌了。 “你跟我爹认识的吧,我爹以前是花圃老板,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不过就是几根苗,值当什么,就要把我们送官。” 陈春燕:“公是公私是私,咱们一码归一码。如果今天是我们的人去踩了你们的花圃,也不用赔偿吗?我们不赔偿,你们不会报官吗?” 第1632章 杨家大儿子眉毛一竖,“不是谁都跟你们三井村的人似的,做事这么生分的,如果是我们,就凭着交情,我们肯定不会报官。” 陈春燕点头,“你们呢,也跟你家大哥是一样的想法?” 杨家三个儿子拿到手里的钱都是有数的,他们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再往出拿东西。 大的那个既然都那样说了,他们这两个小的就跟着呗。 他们便先后表示,肯定不计较。 陈春燕哼笑一声,“那好。春姐,你叫二三十个人过去,把花圃砸了。” 杨家大儿子立刻急眼了,“你敢!” 陈春燕:“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你们也不会报官,看在两家的交情上,也不会找我赔偿,我没有一点损失,我还砸得开心,为什么就不敢了?” 杨家三个儿子差点被陈春燕噎死。 那话是他们刚刚说的,这会子要不认账,那也不行,那太难看了。 可要是认账,他们的损失只会更大。 大儿子赶紧说:“我们就是开个玩笑,损坏了东西,甭管是什么吧,都得造价赔偿,这是爹妈早就教给我们的道理,我们哪能不明白。 “只是吧,我们出门得急,身上没带银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改天再送赔偿款来。” 陈春燕:“行啊。” 大儿子心中一喜,他也没想到陈春燕那么容易糊弄。 呵呵,今天走了,傻子才来给你送钱呢! 年纪小还是不行,别管平时看起来多厉害吧,到了关键时刻,该犯傻还得犯傻。 他正兀自得意着,陈春燕却又说了话。 “算算损失了多少,去花圃搬等价的花苗过来,他们什么时候赔偿了,咱们什么时候把花苗还回去。” 大儿子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呵,您还有这招等着我们呐! 陈春燕还不止这点招。 对付混蛋,她的混蛋招还多着呐,就算她没有真正用过,却也听人说过,精彩得很。 大儿子在陈春燕的注视下,真没法可想了,只得扣扣索索地从身上摸出十几个钱来。 陈春燕没有动。 大儿子:“也不只是我踩的,他们也踩了,你只找我一个人要钱,这不公平。” 陈春燕:“我只管收够我的损失,至于你们之间怎么协调,那是你们的事情。 “你们不是亲兄弟么,怎么协调都好协调,哥哥吃点亏,或者弟弟吃点亏都不是大事。” 放屁! 那能一样吗? 弟弟吃亏,我的钱还是我的钱。 我吃亏,弟弟的钱能给我补上吗?肯定不能啊。 大儿子就十分不乐意了,转身一脚踢在了弟弟的屁股上,“装啥死人呢,钱呢,拿出来,爹给了你们一人十两的安家银子,咋,这才几天,就拿不出来了?” 两个弟弟气得很啊,哥哥把他们的老底掀了,他们想装可怜,不赔偿都不可能了。 他们付了钱,蔫头巴脑地往出走,走到了门口,他们还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话。 陈春燕:“以后加强巡逻,凡是外来人员,不经允许,不得靠近作坊半步,不管是哪个作坊,我的要求都一样。” 第1633章 这是啥意思? 这就是针对我们呗! 杨家三个儿子从三井村离开后,就跑去跟花圃老板告状去了,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等外人走了,陈春燕才:“之前育出的苗,杨老板跟我过,有几种生长得比较缓慢,他怀疑那几种苗得放在气温高且日照充足的地方生长。 “我们都没看出来那些苗到底是什么植物,你们看看,谁愿意去南方买个庄子,试着种种。 “我的南方不是江南那些地方,而是更南边靠海的地方。 “如果去呢,我会给比较高的生活补助,你们的家人也会得到妥善安置,在三井村,你们完全不用担心他们被欺负。 “当然了,如果不愿意,我也是不会勉强的,不会给你们穿鞋,以前怎么样,今后还怎么样。” 花匠们面面相觑。 故土难离,对于所有人来都是一样的。 不是他们的家人有妥善的照顾,他们就真的能安心离开的。 陈春燕:“你们先考虑考虑吧,而且就算要去南边,我们也实行轮岗制,今年派这几个人过去,明年就派那几个人过去,不会让人一直在那边。 “就算是觉得过不惯那边的日子,好歹只有一年时间,忍忍也就过去了。”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花匠听到这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一竿子把他们支出去,再也不叫他们回来了就校 陈春燕从暖棚出来,顺着道往山下走。 董明春:“你去看那劳什子火油,看得如何?” 陈春燕:“火油储量比较丰富,且容易开采。 “接下来我们的重点就是招铁匠,只要是优秀的铁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挖到三井村来。 “北边招不到,就去南边,就偷偷去京城,我就不信了,我真就一个都招不到。” 董明春:“其实郑林那边已经开始招了,不过却没有一个人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嗯? 已经开始招了? 这还是陈春燕不知道的事情。 她问:“具体怎么回事,你看。” 董明春:“郑林请牛一松帮忙,将我们的招工启事贴到了周边乡镇去,该知道的人应该都知道了,但就是没一个人来。” 陈春燕一听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她哑然失笑,“铁匠本身就是一个比较敏感的活计,谁知道你招铁匠来是打造武器还是打造铁锅的呢?是人都怕惹事,只求一碗太平饭吃,所以不敢来也是正常的。 “而且铁匠中间有多少人识字呢?恐怕没有几个,他们哪怕从招工启事面前过,也未必就知道那是招工启事。” 董明春拍拍脑袋,“你看我!咱们三井村基本每个人都读书识字,我倒是忘了其他地方的人肯定没有我们这么好的条件。这事儿得换个思路去办。” 陈春燕点点头,正是这个理。 董明春:“你赶紧回去洗漱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保证能招到工匠。” 那就交给你。 陈春燕确实是累了,这几一直在路上来回奔波,都没有好好休息,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她索性回家猫着去了。 第1634章 色见晚了,董明春也没这个时候出门去招工。 工匠们哪怕在城里做活,晚上也要休息,或是回乡下的家里,或是关了铺子,回城里的家里。 这会子赶过去招人,那肯定是招不到的。 董明春安排好了明出门招工的人,便顺着道往新宅那边走。 是道,其实也足有两车道宽,足以并行三辆马车,还全是新铺好的水泥路。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三井村的人干活干出了经验,在铺水泥路之前,知道先平整路面,用大碾子把路面压实了,再往上倒混凝土。 陈春燕还路面太光滑了不好,他们还特地在路面没有干的时候,用耙子划拉出了一条条道子。 干了之后,人走在路面上确实感觉更能借上力。 而坐在马车上就感觉不到丝毫颠簸了。 董明春正走着呢,旁边的田里窜出来一个人,吓得她心肝噗通噗通乱跳。 她定睛一看,突然冒出来的这人还是熟人,这人都在三井村佃地种第二茬庄稼了。 她沉着脸道:“这位大姐,你这是做什么?” 被换作大姐的人就有些不好意思,她连连搓手,“是这样的啊,我家大子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你看……” 董明春:“……” 你家大子到了成婚的年纪,你让我看……我看什么看,我也看不着啊。 她正想随便几句就把人打发了。 但她心中灵光一闪,忽然明白过来了。 人家不是让她看那子,是让她帮着介绍姑娘。 嘿! 打得好主意。 董明春:“你上来话。” 大姐很高胸爬上了水泥路面。 董明春:“有话你直,你看上了谁?” 三井村的姑娘们都是有目共睹的,比普通人家的姑娘要能干优秀很多,成进进出出的,这些雇农看在眼里,心动了也是很正常的。 大姐就有些犹豫。 董明春:“不好?” 她挑了挑眉,心中了然。 这么不好意思开口,那么看上的人肯定不简单。 而在三井村当得起不简单三个字的,肯定都是陈春燕身边的人,陈春燕身边如今跟得紧的,又正好是适婚年纪的,可不就是蔡大丫和于玲玲嘛。 这两个人都是陈春燕给燕儿娘准备的稳婆,是要学医的,那可不是谁家求娶都行的。 她就道:“我大概猜到你的是谁了。那两个姑娘可都是大姐的心腹,很得大姐的看重。 “你也知道大户人家的主子身边的丫头,放出去了,都能去户人家做个当家主母。我家虽然比不上那些大户人家,可大姐身边的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往出嫁。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也不能帮你话,你如果真的有心,就自己去跟大姐,看看大姐愿意不愿意。” 那位大姐就麻爪了。 她平时看到陈春燕都恨不得把脑袋埋得低低的,祈祷陈春燕看不见她。 她也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是看到陈春燕这种气势足足的人,她心里发虚,下意识的就要躲避人家的目光。 让她去见陈春燕,无疑是要了她的命了。 怎么办呢?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难道真的要放弃吗? 第1635章 董明春见对方没有动,就准备离开。 谁知道她刚挪动脚步,对方就跟了上来,“我没去过大姐那里,还要麻烦你带带路。” 董明春就没什么好的了。 她看看,估摸着陈春燕也补完了觉起来准备吃晚饭了,便点点头,“你跟来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新宅走。 陈春燕确实是起床了,但午觉睡得好像有些过久了,身体有些不舒服,头晕脑胀的。 她洗了把冷水脸,仰面靠在临窗大炕的迎枕上,闭目养神。 屋后传来阵阵饭香,香味里夹杂着一点清甜的味道。 她知道这是农场的人又刨出红薯来了,这都蒸上了。 第一次种那玩意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习性,全得靠自己摸索,可不就得一点一点往出刨么,等到红薯确实不肯好好长了,再大面积刨出来。 这一茬红薯不会用来做粮食,还是留种的比较多。 等挖出来后,给那一片土地施一遍肥,还得接着种红薯。 刚刚于玲玲还汇报过了,农场那边有了新的想法,想弄个活动暖棚出来。 所谓的活动暖棚就是可以拆卸的暖棚。 农场准备以每一亩地为单位,在地块周围搭起架子来,刚开始的时候是不用玻璃的,等确实冷了。  他们再将玻璃卡如卡槽里,白也不用管,晚上铺上厚厚的草给暖棚保温。 再有就是怕霜冻的话,晚上可以在地里点火堆放烟。 陈春燕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据于玲玲是老农建议的,那就行吧,可以那么试试。 喷子不需要多高,大半个人高就校 人站在外面,伸手就能打扫棚子顶端,不让顶端积雪,进去虽然得弯腰,但是他们进去采摘红薯藤,本来就不能直起腰,这根本不是问题。 再了,也可以分工嘛,男生冬负责扫雪,女生负责采摘,谁都没意见。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陈春燕听了觉得可行,便同意了。 她批了条子,农场的人就拿着条子找郑林订货去了。 那些卡槽啊什么的,还得郑林来设计,种得方便拆卸才校 农场的丫头子不乏以前就是庄户人家的,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个头的粮食,知道红薯的价值。 如果能大面积种植,他们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哪怕是灾年,他们也能有一口饭吃。 毕竟红薯真的很好活。 还有那些土豆也是,之前陆陆续续送过来的种子,就土豆不分时节的发芽长根,他们想留着第二批做种的都不行了,长了根,他们就得将土豆种到地里去。 没合适的土地种了,也没关系。 他们学着牛一松弄了深深的盆子筐子的,装了土,将土豆种到了屋里去。 总之哪怕秋收之后,农场依旧十分忙碌。 陈春燕就在这种等吃饭的状态中,见到了董明春带回来的人。 她真是一脸懵啊,不知道董明春带这位回来是怎么意思。 她虽然叫不出人家的名字,但知道自己是见过人家的,进进出出的,见过的雇农不少,基本都能有印象。 她便问:“这是有什么事吗?” 第1636章 那位跟来的大姐吭吭哧哧的。 陈春燕盘腿坐正了,“没事,有话就,如果家里遇到了困难,我们也尽量想办法帮忙解决。” 大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这不是看这个月好日子多么,就寻思着看能不能给儿子定个亲啥的。” 陈春燕看向了董明春。 董明春微微颔首。 陈春燕就知道了,这是看上她身边的人了。 既然看上了,咱们就得表示感谢,这好歹是对蔡大丫和于玲玲的一种肯定,不能将人这么撅回去,要不然今后谁还敢上门给那两个姑娘求亲啊。 她就笑着:“这是好事啊,但只一点,日子是两口去过的,我不会多干涉,所以还得本人愿意才行,我是不会乱点鸳鸯谱的。 “你看上的是哪个姑娘,我去把人叫来,咱们坐下道道。” 大姐就有些迷茫了。 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卖到了人家做丫头的人,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婚姻自由? 还不全是主家拿主意。 她心里就觉得多半是陈春燕不愿意,拿话搪塞她。 陈春燕看着这位大姐的脸色,基本就猜到她心中所想了,“不是我要如何如何,你出去问问,不管是谁来,我都是这话。 “那些兵士,还是为我们三井村做出了大贡献的,我为他们包办婚姻了吗? “我没有啊,他们有看上的姑娘,还是得争取姑娘的同意,如果姑娘不愿意,他们不照样没娶到媳妇吗?”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不管是谁,到了我这里,我都是这话,都是一样的人,我一样的对待。” 一番话把大姐的脸上就得红红的。 她点点头:“那成,叫来也校我知道人家姑娘有本事,她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的嘛。” 陈春燕微微一笑。 寻思着这位多半看上于玲玲了,于玲玲现在可了不得了,一的比陈春燕还忙,收入还不老少,只看她给陈春燕上交的东西,就知道她到底有多少收入了。  陈春燕也不贪那三瓜两枣的,都给于玲玲存着的,等出嫁的时候,她还得给陪送一大份嫁妆。 大姐嘴巴一张一合,出了个名字,“蔡大丫。” 啥? 呃! 陈春燕和董明春都惊呆了。 不是于玲玲吗? 哇,居然还有婆婆妈喜欢蔡大丫那样的,不怕娶回家一个不高兴,她能连婆婆妈一起打吗? 那位可是真正手上沾过血的强悍存在啊。 陈春燕一度担心蔡大丫嫁不出去,她也不可能让蔡大丫一直待在她身边,那真是耽误了人家姑娘了。 既然大姐求娶的是蔡大丫,她就得重视。 她赶紧道:“叫她过来,问问她的想法。” 等董明春出去了,陈春燕才接着:“要娶我们三井村的姑娘,那么有些事情就得告诉你。 “我们的姑娘要等十八岁之后才能出嫁,而且如果没有孩子,男让四十之后方可纳妾,如果男人管不住自己,做婆婆的还要帮忙给男人在外面另外安家…… “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家的地你们是别想继续佃租了,我还要让姑娘和离,我这里怎么都会有她们一口饭吃。” 第1637章 大姐被陈春燕的强势惊呆了。 这完全是一副要给身边的丫头当娘家人的架势。 有这么个娘家人,娶回家的媳妇还不得跟菩萨一样供着呀,那可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哈那媳妇一口。 可反过来一想其实也好,跟东家的关系密切,如果有什么事,他们才能借上力不是? 这么想着,大姐心里就坦然了。 这么的很好啊。 蔡大丫被董明春叫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董明春大概跟她说了是怎么回事,她心里五味杂陈的,怎么就看上她了呢?是不是眼睛瞎了啊? 她平时表现得多凶啊,开个大门,都敢提着刀开的,根本不在乎她的名声好不好,结果人家来求亲求的不是于玲玲,而是她…… 她自己都很想不通。 董明春拍拍于玲玲的肩膀,“你别胡思乱想,你哪点不好啊?我就觉得挺好的,你跟于玲玲各有各的好。 “于玲玲处事圆滑些,就算嫁到那些人口多的家庭,她也一准儿能处得很好。 “而你就不一样了,你完全可以当个小子用。如果人家家里人口简单,再加上男丁不多,男人又拿不起事,需要个顶门立户,说话嘎嘣脆的媳妇,你就是最好的选择。” 蔡大丫:“……” 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话。 村里管董明春说的那种媳妇叫……泼妇…… 蔡大丫:“我就不去了,跟大小姐说一声,我没那个意思就行。” 董明春:“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大小姐叫了,不管你心里愿意不愿意,你都得去一趟,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别大小姐待你们和善,你们就忘了本了。大小姐叫你们,哦,你们说一句不去就不去了,事能这么办吗?” 蔡大丫被教训了,心里也没有不舒服,反而觉得董明春说得很对。 不管怎么说,大小姐的面子还是要兜住的。 她点点头,继续跟着董明春往前走。 进了花厅,她就看到了坐在圈椅上,动来动去的女人。 这女人待在这种地方很是不安的样子,不是那起子会来事的,也不是虚荣得在东家面前要掩饰自己的人。 蔡大丫对这样的人没有恶感。 她朝陈春燕行礼,“大小姐。” 陈春燕指着右侧的椅子,“坐下说话吧。” 董明春也跟着坐了。 蔡大丫就挨着董明春坐在了右侧的第二个位置。 陈春燕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事情呢,就是这么个事情,主要还是看你的想法,如果你愿意,就先定亲,等你十八岁之后完婚。 “完婚之后,你要出来继续做活也可以,我非常欢迎,如果不愿意出来,我也不会勉强,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蔡大丫心里很不乐意。 她听了董明春的分析,知道对方的儿子可能是个软弱拿不起事的,心里先就不乐意了。 她心里对舅舅还是有心结的,舅舅就是软弱拿不起事的,看着舅妈虐待她,也从来不敢多说一句。 两个人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起,她哪怕没有见到人,心里先反感上了。 她蹙着眉头道:“我才刚开始学医,才学到点皮毛,要学的东西还多,我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分散了精力。” 第1638章 陈春燕:“你还没有见过人,不着急拒绝,我建议还是相看相看,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她家儿子到地里帮帮忙,你远远地看上一眼,如何?” 蔡大丫眉头皱得死紧,恨不得夹死文字,她紧抿着唇,也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 陈春燕拍板,“那就这么定了。你先去忙吧。” 她转头对大姐说:“女孩子还是害羞,她有这个反应很正常,你不要介意。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这几天就让你家儿子到地里来锄草,你让你男人回你们村子那边伺候庄稼。 “两个人换一下。你在这边,蔡大丫也好知道哪个少年是你儿子。” 陈春燕得帮着蔡大丫维护着名声,她可不能让三井村的姑娘特别傲气的这种名声传出去,那样受伤害的就不止蔡大丫一个人了,还有更多的陆陆续续被买进来的丫头们。 大姐很开心,“这样就行。” 陈春燕:“如果两个人要说话,光天化日的,又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出不了事,也不至于坏了名节,你就让他们说,总要相互多了解了解,才知道合适不合适的嘛。” 这也是她为自由恋爱做铺垫。 要想一口气进化成后世那种自由恋爱自由结婚的程度,那是不可能的。 但一点一点的来嘛。 先进化到建国后那二三十年的状态,提倡自由恋爱,大男大女的也说话,但都不靠近,哪怕在电影院里,黑漆漆的,也不偷摸牵手。 这种状态就行了,这就算是大进步了。 大姐听了陈春燕的话,连连点头,在她的意识中,她是没有见识的,这些事情还是要听陈春燕的,听陈春燕的准没错。 这一片地方谁也没有陈春燕捞钱捞得快,就凭人家这脑子,你敢说不好使? 不可能的。 大姐非常乐意地走了。 陈春燕就让董明春再把蔡大丫叫了进来。 蔡大丫虎着一张脸,心里还是不乐意,但陈春燕让她去,她就去,也不违背陈春燕的意思。 陈春燕:“你不要有抵触情绪。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不是良缘呢?万一是呢?你岂不是错过了。 “你只看到了这桩婚事的不好,你没看到好处。 “那家人佃我的地种,他们家的人就不敢亏待你。 “你没有娘家,去这样的人家,不会吃亏,明白吗? “我也不是非要你嫁进那家,你就是去多看看。 “成亲,一半嫁的是男人,一半嫁的是婆婆。 “你要观察这个男人心底如何,如果心眼不好,那就不能要。 “你还得观察他是不是耳根子软,容易被他母亲的话带跑偏,如果是,也不能要。 “你还得观察做婆婆的人,是不是那种特别重男轻女的人,如果是,不能要。 “除了这些,还有许多需要观察的事情,不是说这家人需要这样观察,不管是哪家人都需要这样观察。 “所以你别一开始就排斥,你先看看,看看处不处得来,说说话也没什么,只别拉拉扯扯的就行了。” 蔡大丫明白陈春燕的意思了。 感情陈春燕不赞同三从四德那一套啊,那太好了! 第1639章 三从四德要求的是: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蔡大丫还从来没听说过谁家给没出嫁的姑娘教挑拣婆婆挑拣丈夫的事情的。 丈夫不好,那就不要。 婆婆不好,滚一边去。 哇,这可真是太好了。 蔡大丫心里就没那么抵触了,她甚至朝陈春燕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容。 平时板着脸,跟谁都欠了她几吊钱似的人,突然笑起来,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陈春燕避开了蔡大丫的目光,“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就忙你的去吧。” 蔡大丫脆生生的应了,回头就把事情跟于玲玲说了,“我估计大小姐对你的婚事跟对我的婚事是一样的态度。 “你自个儿多留心,如果有看得过眼的,回来跟大小姐说一声,这事儿有大小姐做主呢!” 于玲玲撇嘴,“人家都说嫁人就跟投第二次胎似的,可得慎重了,我反正不着急。” 蔡大丫:“我也不着急。三井村的规矩嘛,姑娘至少要到了十八岁才能出嫁,男人要到了二十岁才能娶妻,我们都不着急的。” 这些东西是她刚刚从炕几上瞄到的。 陈春燕在给三井村制定规则。 律法只有朝廷才能制定,她不会去踩这条红线。 但律法之下不是还有这个条例那个规章吗? 那就换个说法不就是了! 陈春燕在等蔡大丫过来说话的间隙,她埋头在炕几上写《三井婚姻条例》,打头的一条就是女子十八方可出嫁,男子二十方可娶妻。 蔡大丫距离十八还有三年,且可慢慢观察。 而且朝廷的律法只是对没有出嫁也没有定亲的女子比较严厉。 如果订了亲,朝廷反而不会逼着姑娘赶紧出嫁了。 有的疼爱女儿的人家,背景又比较深厚的,把女儿留到二十岁出嫁也是有的。 陈春燕考虑到她不能跟律法作对,如果把女子的结婚年龄定到二十岁,那就太打律法的脸了,这事儿不能干。 她又隐约记得,好像婚姻法是改过几次后才把女子的法定结婚年龄定为二十岁的,也就是说之前还是有一段时间是十八岁。 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嘛。 现在先定成十八,等大家心里接受程度高了之后,过几年再改成二十就行了。 很多事情都是民不举官不究的,这事儿只要大家认可了,不往上捅,就成了。 不过蔡大丫的话倒是给于玲玲吃了个定心丸,于玲玲的年龄也到了,换作普通人家,都该出嫁了,这也就是进了陈家的门,要不然她才刚过上两天好日子呢,又得掉进火坑里了。 她这段时间在外面帮牲口瞧病,见识的东西远不止牲口而已。 她当时去的某家,牲口生产恰好又遇上媳妇生产,那家人竟然不管媳妇的死活,全部围着牲口。 她当时的心就哇凉哇凉的,如果换成是她,鬼才帮他们家生孩子呢,断子绝孙了最好。 她当时问了一嘴,“人不比牲口重要,媳妇生孩子你们也不去请个稳婆?” 当婆婆的就说:“又不是头胎,不花那冤枉钱。” 第1640章 请稳婆怎么是花冤枉钱呢? 于玲玲当时就很不高兴了。 她和蔡大丫一起研究怎么接生孩子,问过很多人家,一些新生儿夭折,都是因为接生时没弄好,剪脐带的剪刀没清理干净,才导致的。 这多严重啊。 她觉得人比牲口要重要些,便耐着性子劝说。 谁知道人家嫌弃她多事。 那家人根本就不缺孙子,那妇人一连生了七个,全是儿子。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那七个儿子最大的已经十五了,最小的才两三岁,都是吃长饭,还不能干重活的年纪。 家里负担大。 如果媳妇这一胎再生个儿子,又养活了,未来二十年,这家人都过不上好日子。 养孩子的时候苦,孩子养大了也苦。 娶媳妇是要花钱的。 这理论听得于玲玲一愣一愣的。 她无语了半天。 总不能因为这样,就眼睁睁看着孩子爱活不活吧。 谁知道老妇人翻了于玲玲一个白眼,说:“你一个给牲口接生的,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你管得再多,我也不会多给你一个大子。” 于玲玲能被气死。 还有一家人也很可恶,她去那家的时候,那家的儿媳妇正在用手推磨盘磨谷子。 而那家的驴就在一旁站着。 驴好好的。 于玲玲也怕自己经验不足,没敢直接说驴没问题,还是好好给驴检查了检查,驴可精神了。 她刚想给那家人回话,那个做婆婆的就朝于玲玲招手。 于玲玲跟着进了屋子。 做婆婆的拿出一串钱放在桌子上。 于玲玲没数,但大概知道有二十来个的样子。 什么意思? 做婆婆的就说:“我家的驴病了,做不了重活。” 嗯?! 于玲玲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偶尔听小姑娘们凑在一起八卦说这家的婆婆装病拿捏媳妇,不让夫妻俩同房,每天晚上就在婆婆房间里伺候。 她当时觉得神奇极了,大家不都很重视香火传承吗? 不让两口子同房,孩子从哪里来? 但那会儿,她觉得她听到了更神奇的事情,相比起来,婆婆装病让媳妇伺候就正常多了。 帮驴子装病,让媳妇做活,没这么埋汰人的! 于玲玲的脸当时就垮了下来,她手指点了点铜钱,“这种昧良心的钱,我可不敢收。人在做天在看,我怕走在路上被雷劈。” 做婆婆的脸色就不好看起来,“你怎么说话的?” 于玲玲:“你可不要对号入座,我说我自己呢!” 她站起身,“我以后可不敢给你家看牲口了,你家的牲口以后有什么毛病,还是另请高明吧。” 她说完就走了。 走到门口时,看了那媳妇一眼,说:“我能力有限,看不出那头驴子有什么毛病,告辞了。” 那媳妇的眼圈立时红了。 她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她婆婆故意磋磨她呢! 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少,于玲玲见得多了,对婚姻也就没有了期待。 去那样的人家受苦,还不如待在大小姐身边自在呢! 陈春燕还不知道她身边的两个“秘书”都没有想要嫁人的心思。 她在园子里散步,身体没那么僵硬后,就洗漱休息了。 第1641章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 佃户大姐一大早就把儿子揪了起来,让儿子洗漱干净,又从里到外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 她对丈夫说:“我就把这孩子带走了,家里这两亩地,你照看着。” 大小伙子的脸腾地红了,“我不去!” 佃户大姐怒其不争,“这么大个小伙子,面皮这么薄怎么行!又不是叫你去做什么坏事,就是叫你去相看一下,人家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大小伙子:“反正我不去!” 他平时在村子里看到大姑娘都低着头赶紧躲开,哪里有胆子往人家姑娘身边凑。 听说那姑娘还是个做事情嘎嘣脆的,肯定看不上他。 他更不愿意去了。 佃户大姐能被气死,“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这个机会,你犟着做什么?人家那姑娘长得标志得很,听说还跟着东家读书习字,愿意相看你,都是你的造化了,你再这么犟着,看我打你不打你。” 大小伙子的面皮更红了,“娘,你挑人只管挑好的,你也得看看咱们家的情况啊!” 佃户大姐拍在大小伙子背上,“你就是嫌弃我和你爹没本事呗!” 大小伙子着急了,“哪能啊!我是嫌弃我自己没本事!我配不上人家!” 佃户大姐嘴巴张张合合的,有些颓然。 当初的事情到底还是在儿子心里留下印记了。 她当初帮儿子看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鹅蛋脸、杏眼桃腮,身材高挑,不算顶漂亮吧,也还算是不错了。 这样的姑娘要是家事好一点,她连一点心思都不敢有。 那不是看那姑娘父母早逝,只有个姥姥么。 虽然有两亩地,实际上种得并不多好,主要是种地是体力活,两亩地祖孙两个真是照管不过来。 你说这样的条件,没挑拣那姑娘克父克母,已经算是很厚道了。 佃户大姐觉得这婚事还是很有把握的,她便让人上门去探口风。 谁知道探口风的人回来没说人家姑娘愿意不愿意,但隔天村子里就传出她家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话了。 就她儿子那怂包样,能干什么呀? 那姑娘顶顶是看不上的。 这话出了,给她儿子臊得呀,从此看到姑娘就绕道走,生怕别人再这样说他。 可这怎么行?! 不娶媳妇,香火可不就断了,做父母的哪能答应这种事情。 佃户大姐:“怎么就配不上了,你去了三井村多努力努力不就行了,你还小,何至于被人一眼看死了。” 大小伙子的面皮更红了,“娘,您怎么说不通呢!” 佃户大姐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疼,“你还说为娘说不听,你又何曾说得听了?” 她就算是押也要把这个傻儿子押过去给人家姑娘相看。 她真没觉得自家儿子比别人家差哪儿了,除了腼腆一点,干活可是一把好手。 之前还去学过手艺,回来之后做的泡菜坛子可好了,大的小的,各种的都能做。 有这手艺在哪里找不到一碗饭吃,凭什么要被人看不起! 她拉住儿子的手,“你今天愿意去得去,不愿意去还是得去,要不然老娘就死在这里,死了之后不要你摔盆哭灵。” 第1642章 不要儿孙摔盆,这就等于是指着儿孙的鼻子骂不孝了,大小伙子的脸瞬间就白了。 他吭吭哧哧的,最后还是说了句,“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佃户大姐这才高兴了,拉着儿子往三井村走,走起路来都带风。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把蔡大丫娶回家,好叫同村的人看看,她儿子不是娶不到媳妇,她儿子能娶到最好的媳妇,是同村其他人家都比不了的。 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啊,三井村的小姑娘挣的钱比成年男子挣得还多。 这样的媳妇娶回家,根本不愁儿孙没出路。 哪怕娶回家当菩萨供着呢,他们也乐意,只要能娶得回来。 当然了,三井村其他的姑娘也有这样的效用,但是这不是只有蔡大丫看起来最能当事嘛。 进进出出的,把一群小子当什么似的训,那些小子还没一个敢回嘴的,就凭这,只要娶了她回来,村里肯定就没有一个敢嚼咕他们家的人了。 这么想着,她又看了儿子一眼。 见儿子蔫头巴脑的样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一掌拍在儿子的背上,“你可给我打起精神来,娶不到这个媳妇,老娘跟你没完。” 完全没有了在陈春燕面前时,畏畏缩缩的模样。 其实说老实话,她的儿子跟她蛮像的,都是不是那种挺大气的人,只不过她儿子的情况更加严重罢了。 陈春燕一大早就把蔡大丫赶到了外面去。 蔡大丫刚刚想转身进门,陈春燕便从旁边闪身而出,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蔡大丫,并用行动表明:小样的,你没有一点退缩的机会。 蔡大丫:“……” 她还能说什么呢?就在地里待着吧。 新宅前面那二百亩地的收益是供给燕儿爹娘那几口人嚼用的,这么些地,足以让人过得很好了。 而且因为知道这些地是给燕儿爹娘种的,这些个种地的人种得更加精心了些。 陈春燕并不常在地里逛,但之前燕儿爹却是经常逛的,这就给大家脑袋里拧紧了一根弦。 如今燕儿爹不来逛了,换成董明春、蔡大丫和于玲玲了,她们三个轮流来。 蔡大丫放平心态,她就当她自己是来巡地了。 她站在缓坡之上,远远的就看到昨天那婶子领着个少年走了过来。 那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董明春叫她大姐是合适的,而蔡大丫称呼她为婶子也是合适的。 蔡大丫冷静地看着那一对母子,眼中带着打量。 她看出来了,那位少年好似并不十分乐意,走路的时候低着头,偶尔踢踢脚边的石头,走得磨磨蹭蹭的。 不乐意啊。 那就好了。 蔡大丫便安心站在原地,不用她多做什么,那位少年肯定就会把这事儿给搅黄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小姐已经回内院去了。 陈春燕才没有那么无聊呢,躲在门后看人家相亲。 她回书房整理条子去了。 她得看看祁轩给她弄了多少斤领盐的条子。 还得再想想一次给谢楠多少条子。 佃户大姐发现了蔡大丫,她赶紧叫儿子。 大小伙子根本不搭理。 第1643章 佃户大姐急得赶紧拉大小伙子的衣袖,“你作什么死呢,人家看着你的,你赶紧给我站直了,这像什么样子?” 大小伙子把头埋得更低了。 佃户大姐气得不轻。 儿子这个样子,人家该以为他是个驼背了! 佃户大姐恶狠狠的,“给我站直了。” 大小伙子心不甘情不愿,还是站直了身体。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蔡大丫的目光,脸瞬间又红了。 蔡大丫主动迎上前来。 佃户大姐赶紧拉拉儿子的衣袖,又赔笑道:“蔡姑娘,这是我儿子东子。” 东子瞄了蔡大丫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嗯,我是东子。” 蔡大丫挑挑眉,便无话了。 她也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 佃户大姐看得着急,“我家地里没什么活了,我听说农庄那边在给猪羊屯草料,我儿子还有一把子力气,就让他去帮帮忙吧。” 她说完还一脸期待地看着蔡大丫。 蔡大丫有些为难。 按照三井村的做法,但凡是出了力的,都得给人结算工钱。 可农场那边摘红薯藤这事儿吧,本来就不太赚钱,还要分出来,那一点钱,恐怕不太好看。 佃户大姐见蔡大丫犹豫不决,就道:“就是帮忙,不要钱的。” 蔡大丫摇头,“不能那么做事。” 佃户大姐一眼一眼地瞪儿子,她都觉得这事儿成不了了。 蔡大丫开了口,“他会做什么,我看着安排。” 怎么就成了来找活做了呢? 不管怎么的吧,既然人家姑娘给了机会,她就得兜着。 她赶忙道:“他特别会烧泡菜坛子。” 蔡大丫点头,“那样正好,眼看着就到了冬储菜的日子了,我们需要大大小小的坛子不少,那就请他来帮忙烧吧,你放心,价格公道,绝对不让你们吃亏。” 哎,不是这个意思! 佃户大姐急得额头冒汗。 东子却松了一口气,不要一上来急赤白脸地说婚事就行了。 蔡大丫背着手,“你跟我来。” 然后两个人就在佃户大姐焦急的目光中朝作坊那几排房子走去了。 蔡大丫走到研究院外面喊:“郑林,在不在?” 郑林:“……” 能不在么,又不是休沐的日子,这是准备坑谁呢?! 他赶紧往出跑,“在呢,在呢!” 这要是现身得不及时,是不是会被人认为是旷工了呢? 这么想着,他就有些牙疼,这丫头也太坑了吧。 蔡大丫公事公办地道:“给你送个人来,回烧泡菜坛子。” 嗯? 然后呢? 哎,不是,咱们这是机械研究院,你知道的吧? 他看了看东子,又看了看蔡大丫。 算了,第一次送人过来,也不能撅了面子。 他就问:“你会不会烧瓦?” 东子:“灰瓦。不会烧琉璃瓦。” 郑林:“那行,你跟我过来,我们要烧的正好是灰瓦。你看我们这儿……用琉璃瓦也不像话。” 这要是谁跑到皇帝那里给他们上眼药,说他们僭越,他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无论什么时候,闷声发大财都是硬道理。 东子就闷不吭声地跟在了郑林身后。 走远了,郑林才问:“你跟那位姑奶奶是什么关系啊?” 第1644章 东子的脸腾地红了,连连摆手,“没,没有关系。” 他连看都不敢看郑林一眼。 郑林嘿笑一声,“你小子不老实。” 没关系你害个什么羞! 东子更是不敢抬头,“可不敢乱说,平白污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呃! 郑林彻底服气了,敢情这位真跟蔡大丫没关系啊! 没关系的话,蔡大丫为什么领人过来? 蔡大丫可不是个热心人。 郑林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哎,你们怎么认识的?” 东子眨巴眨巴眼睛。 这话说的。 他们都不能算认识。 郑林用胳膊肘撞撞东子,“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以后大家一起共事,进进出出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要把关系搞好对吧? “你这样是不想跟我做朋友,还是看不起我啊,你划下道来,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东子能冤死,“真没别的意思。我跟那位姑娘真不算认识。今天早上刚见第一面。我是从那边来的。” 郑林就没什么兴趣了。 哦,大概是大小姐看上这小子的手艺了,才让蔡大丫带人过来吧。 他刚刚燃烧起来的八卦之火噗的灭了。 不过他还是厚道人,他提点道:“不管如何,你是蔡大丫领过来的,多少就有点香火情。 “平时没事呢,你就去看看蔡大丫那边需不需要帮忙。 “她可是大小姐身边的人,她不经意间在大小姐面前说你一句好话,比你埋头苦干一年管用多了。 “你改进了什么东西,走正常流程当然也能得到奖励。但……直接报给大小姐知道,好处不是更大吗?” 就比如说普通的工匠要成为整个工坊的领导,是那么容易的吗? 当然不是了。 那得一级一级地往上升。 但有技术还不行,因为有技术,按照奖励制度,奖的是银钱,而不是职位。 但如果在陈春燕那里挂了号了就不一样了。 陈春燕心里有了这么一号人物,等到有职位空缺了出来,她第一个想到的不就是那个人么。 在同等条件下,那自然是谁在陈春燕那儿的印象好谁占优势。 这些都是郑林的肺腑之言,是看在蔡大丫的面子上说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三井村这些人多多少少的,其实都分了派别。 蔡大丫领过来的人,不管东子怎么想吧,今后那些人难免会将他看成是蔡大丫那一派系的。 别傻乎乎的在蔡大丫被人整的时候他背了锅,却在得好处的时候没有他的份儿。 东子听得懵懵懂懂的,但还是点点头。 不就是帮忙么,他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身傻力气,帮忙而已,又不值当什么。 郑林把人带到了砖厂,“你以后就在这里做活吧,中午如果累了,可以去三井建业那个院子里小憩,那里面有值班休息室。” 他说着就把人往里面带。 而另一边,佃户大姐看到蔡大丫一个人走回来了,整个人都懵了,这是怎么话说的,她儿子呢? 她心里还是有些怕蔡大丫的,走到蔡大丫面前,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蔡姑娘,东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第1645章 蔡大丫语气淡淡,“泥瓦匠自然在砖窑那边,你放心好了,工钱肯定公道。” 佃户大姐心中一喜,“嗳!” 进了三井村工坊的哪一个没在短短三四个月内买地啊! 她儿子进了三井村的工坊,未来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蔡大丫趁着佃户大姐愣神的瞬间,赶紧离开了现场。 等佃户大姐醒过神来,想拉着蔡大丫说说什么时,蔡大丫已经走远了。 陈春燕将条子分作了几叠,然后裁了纸做了腰封,再放进了樟木箱子里。 桌面上只剩下三张,这三张是她准备给谢楠,让谢楠去换盐的。 谢楠本来就有路子弄私盐,现在有了条子能弄到官盐,这无疑对他的私盐生意加了一层保护色。 陈春燕收拾好东西,抬眼看了蔡大丫一眼,眼中就有了些笑意,“如何?” 蔡大丫的脸抽了抽,“交给郑林了。” 哎,不是,你交给郑林干嘛呀! 郑林也不能帮你挑丈夫是不是? 陈春燕:“你……” 蔡大丫转身就跑,“我今天该背的方子还没有背,先去背了。” 陈春燕:“……” 小姑娘不要对相亲有抵触情绪嘛! 只可惜蔡大丫没有给她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被嫌弃了呢! 陈春燕摸摸鼻子。 一转眼这就初九了。 她昨天派人去问过燕儿娘,杨小姐的婚事定在哪天,给的回复是初十。 他们如今算是彻底抛开了杨家办事了。 杨小姐一直住在村子里,自然也是问过杨小姐意见的。 杨小姐想都没想就直接同意了,她对杨老安人腻歪极了,如果不是有孝道压着,她连理都不想理会那么一个人。 如今有人给她指了一条明路,她自然会同意了。 只看陈春燕就该知道陈老爷子不是个糊涂人,不是一直有隔代传的说法么。 让陈老爷子管她的婚事,她其实是放心的。 她刚刚做了决定,第二日便带了东西去了陈家老宅。 而燕儿爹娘也被接回了老宅。 陈老爷子心知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便请了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人来,在他们的见证下,这才拜了干亲。 陈春燕还叮嘱五味居送了六桌酒席过来,供乡亲吃喝,让大家都粘粘喜气。 主要是让大家都知道知道有这么回事。 杨小姐正正经经给家里的长辈磕了头,心就彻底放下了。 这个时代认干亲可跟后世不一样,后世认个干亲多是口头上的,或者带着什么点别的意味,但这个时代,认了干亲,燕儿爹娘就算是杨小姐正经的父母了,是能够过问杨小姐的婚事的。 闵大人怕夜长梦多,再一日,就请了孙媒婆上门,向陈老爷子提亲。 陈老爷子知道这就是走个过场,聘礼什么的,根本不计较,直接同意了。 孙媒婆回家之后,换了身衣服,让人看不出是媒婆,她才偷偷上了杨家的门。 事情呢,陈春燕跟杨夫人商量过,杨夫人是认可的,但事情成了,不还是得跟人家亲生母亲说一声么。 杨夫人听孙媒婆这样那样一说,心里先满意了,女儿能有这么个干亲帮衬,她也放心许多。 第1646章 杨夫人也不是个完全没有心眼的人。 她吃了那么多年亏,完全吃在孝道大如天这几个字上。 她立刻命心腹丫鬟去城中买了宅子,记在女儿的名下。 从那天开始,她就开始清点细软,命人一点一点往那个宅子搬。 大面积搬运东西会引人怀疑,杨夫人就只搬运小件,像笨重的家具,她一件都没要,准备回头重新置办。 她的庄子在南边,嫁过来二十几年了,出息都在她自己的手里捏着的,从来不曾贴补婆家,顶多就是给儿子几个钱,怕儿子在外面行走,手面小了,叫人看不起。 她拿着钱,还怕置办不到嫁妆吗? 那当然是不怕的。 只是像成套的红宝石头面这种,是拿着钱也在梁县这种小地方都买不到的,是以还得从她的嫁妆中出。 她才冒险一点一点往外运。 办这事儿的也是心腹丫鬟,装宝石的都是食盒,打的是给女儿送吃食的幌子。 雅音心虚着呢,生怕她的失误让杨老安人知道了,她不仅没有往上回禀,反而尽力帮忙隐瞒,这就给了杨夫人机会。 杨夫人置办嫁妆置办得且从容着呢! 她的儿子被老妖婆教得不怎么跟她贴心了,丈夫又指望不上,只有女儿跟她是贴心贴肺的,她为女儿花多少银子她都高兴。 银子如流水般地花了出去,不仅仅是梁县,连府城她都派人去了,买了宅子又买铺子的,听说作坊赚钱,她又买了水碾坊给女儿。 总之这样的嫁妆摆出去,一定很好看。 只要有钱,嫁妆在短短时间内就能置办齐全。 杨夫人置办好了嫁妆,就让心腹丫鬟去跟燕儿娘说了一声。 燕儿娘精神头短,没精力管了,反正董明春也回来了,她就把事情交给了董明春。 没有了燕儿娘在中间,事情……进展得更顺利了。 三媒六聘这一套流程走得极快,而婚期就定在了初十。 有些事情陈春燕知道,有些事情她却不知道,是昨天回来才听董明春说的。 但她没有什么意见。 今年收成不错,大家都集中在这个月办喜事,杨小姐在这个时候成婚并不突兀。 然而……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们跳过了杨老安人,取得了杨夫人的同意,却还有一个人还连一点音信都没听到。 那就是杨小姐的父亲。 这位杨大人被闵大人和巡城御使先后上奏折弹劾。 御使好不容易找到目标狠咬,大有不把杨大人弹倒不罢休的架势。 皇上当然不是很在意御使的看法了,更加不会在意区区一个杨大人,这样的官倒下去一个,他还有千千万万个官可以用。 但他很在意闵大人。 闵大人每个月给他敬献的话本子,他越看越觉得对,既然闵大人觉得这个人该倒霉,那就让他倒霉吧。 他在心里已经把闵大人划为了心腹。 他需要心腹来制衡内阁首辅——那个越来越让他不安的人。 还有几个月就考功了,他要把人提上来,就得有出缺。 罢官杨大人简直是一举数得的事情! 他在朝会上发飙,直接让杨大人滚回家吃老米饭。 杨大人如今都快到梁县了。 第1647章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陈春燕作为娘家人,是要陪着新娘子的。 在三井村出嫁并不方便,她和杨小姐提前一天住进了燕儿爹娘住的那个宅子。 陈春燕抱了一下子玛瑙来给杨小姐添妆。 她现在手里的玛瑙超多的,没有别的宝石,也只好用玛瑙了。 认了干亲,她们就是正经的姐妹,添妆也是应该的。 杨小姐看到玛瑙时吓了一跳。 陈春燕跟着廖敏柔稍稍学了分辨宝石的优劣,虽然不精,且还得学,但粗略挑一挑玛瑙还是做得到的。 她挑出品相好的玛瑙,给杨小姐装了一匣子。 品相没那么好的,她全部拿给廖敏柔代售。 她陆陆续续也在购买别的宝石来存着。 分辨宝石的好坏主要还是凭经验,只要多看,经验也就有了。 至于古董……赶紧拉倒吧。 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 现在这情况,恕她眼拙,她是怎么看都没看出来一点点盛世的气象。 是以她主要还是存金银,当然了宝石还是要的,毕竟宝石在某些情况下还是能当金银用的。 但是……珍珠就算了,珍珠放几年就不够鲜亮了,只能用来磨成珍珠粉敷脸。 她送玛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杨小姐真是涨红了脸。 明明是陈家帮了她大忙,结果最后还让陈家破费了,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到了晚上,杨夫人来给她讲夫妻之道时,杨小姐就忐忑不安地把匣子抱出来给杨夫人看。 杨夫人看了就叹了一口气,“给你你就收着,等她出嫁的时候,你也给一份体体面面的添妆也就是了。今后当成正经姐妹来走动吧。” 杨夫人今天早上看到陈春燕的时候眼神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了,她只当自己也多了个女儿。 她走到哪里就把陈春燕带到哪里,脸上笑呵呵的,不知道的人,还真当陈春燕是她女儿了。 而燕儿娘是不适宜露面的,接亲嘛,图的就是喧阗气,冷冷清清的反而不好。 是以宅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陈春燕怕燕儿娘被谁冲撞了,到时候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燕儿娘如今毕竟已经显怀了。 又是高龄产妇,自然得多加注意。 燕儿娘不出面,燕儿爹也就不好出面。 杨夫人接待女眷,燕儿爹去接待男客,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他们才是夫妻呢,这不像话! 偏巧陈春燕的两个到了独当一面年纪的哥哥都是傻子,陈春燕就把牛一松拎了过来。 理由是这样的,大花姐和傻大哥的婚事就在下旬,牛一松就是傻大哥的妻弟,那么他也就是闵大人拐着弯的连襟。 让他出面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像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 比如说主家的人口比较简单,实在是凑不齐招待宾客的人手,从亲朋好友里面找人来支应也是说得过去的。 牛一松听陈春燕那一套拐着弯儿的关系听得脑壳疼,他直接说:“你就说让我去前面支应不就完了,你开了口,我还敢拒绝不成?” 他说完就颠了,果然去前面支应着去了。 就凭牛一松如今的本事,前面绝对出不了错。 第1648章 陈春燕:“鞭炮响了,杨姐姐动作且快着些。” 来帮忙的妇人呵呵笑着让陈春燕闪开点,不要添乱。 忙忙乱乱的,杨小姐手中不知被谁塞了个苹果,她正准备抬眼去看,头上却罩上了一张红盖头。 陈春燕从房间中退了出去。 闵大人要到了,她得避讳。 毕竟是未嫁的姑娘。 牛大花就站在廊下,见到陈春燕,就赶忙伸出手去。 每一个即将出嫁的姑娘对未来都是忐忑的,牛大花哪怕再干练,也不能免俗。 她看到杨小姐出嫁难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 陈春燕拍拍牛大花的手,“我哥哥不是完全听不懂话的,你只要好好教,一定没问题。” 牛大花相信这话。 陈春燕不都把两个傻哥哥教得会种地了么。 牛大花担心的是傻大哥不会……不会那个,她就不能有孩子,没有孩子她就没法在夫家站稳脚跟。 陈春燕看着牛大花欲言又止的模样很是不解,“大花姐你担心什么,不妨说出来,如果我能帮你解决就帮你解决,如果我不能帮你解决,我再找能解决的人帮你解决。” 牛大花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该怎么跟未出嫁的小姑子说这种事情啊。 看到牛大花这副样子,陈春燕忽然懂了。 她拉拉牛大花的手,“不妨碍。” 牛大花微微一愣,但旋即便明白过来了。 陈春燕这是看懂了她在担心什么,这是在给她吃定心丸啊。 既然不妨碍,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陈家又不是什么会苛待人的人家。 闵大人进来了,婆子将新娘子背了出去,放到了轿子上。 闵大人又骑着高头大马走了。 没过多会儿,便有人来请娘家的人去闵家坐席。 女眷在后衙被接待,一共也没摆几桌,而男客在前衙被接待。 杨小姐的嫁妆还陆陆续续地在往县衙搬,就放在专门收拾出来的院子里,供宾客观看。 这叫晒妆,是很长脸的事情。 柳姨娘看到那些嫁妆简直要把帕子都揪破了。 闵大人说过,柳姨娘会交给未来的主母处理。 柳姨娘还以为闵大人是给他自己找了个暂时不处理她的台阶,谁知道主母这么快就进门了。 她……岂不是完了? 她身体一扭就朝后院走。 闵大人提前警告过柳姨娘不准闹幺蛾子,更不许在大喜的日子露面,要不然有她好看的。 柳姨娘自然不敢明着触闵大人的霉头,但是有人敢啊。 闵琪雅好歹是闵大人的独生女儿,就算真的犯了什么事,总不至于真的打死她。 而且在床上趴了这么久,闵琪雅的伤也好了大半了,能够下地了。 如果当初柳姨娘不算计闵琪雅,闵琪雅早就能跟杨小姐似的到处走了。 柳姨娘不顾丫鬟阻拦进了闵琪雅的房间,“大小姐,我还没有恭喜你,你又有了娘呢!” 如果闵大人是续弦,那么后进门的杨小姐在前任闵夫人的牌位前是要执妾礼以示尊敬的。 但偏偏前任闵夫人是被休了的。 所以杨小姐进门也算是结发妻子,她不算是有前任。 而闵大小姐的地位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第1649章 闵琪雅厌烦柳姨娘比厌烦陈春燕还甚,听到柳姨娘说话,她心里就一阵腻歪。 她凉凉地道:“你能有什么好心?” 她在床上趴得骨头都痛了,就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柳姨娘用帕子捂着嘴巴笑,“我并没有说我有什么好心。但你的后娘马上就要拜天地了呢,你不去瞧瞧热闹。 “哎呀,我可听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那爹好像之前就对你不是很好,再变成后爹,你说说,你的日子该多么难过。” 闵琪雅的脸扭曲了一瞬。 这话说得也很有道理,但她最近也学聪明了,柳姨娘明明跟她有仇,还摆出一副提醒的架势,这中间绝对有猫腻。 呵呵,想利用她吗? 休想! 闵琪雅把头埋进胳膊里,“要说惨,最惨的是你吧,从前我爹的后院是姨娘管家,今后我爹的后院姨娘会变回半个奴婢,真是可喜可贺。” 不管如何大小姐永远是大小姐,而姨娘却会被打回原形。 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柳姨娘的脸扭曲了一瞬,她诧异于闵琪雅竟然变聪明了,又暗自懊恼,如果提前得到点风声,就可以让人通知杨家捣乱了,只可惜…… 婚事从头到位都做得很隐秘,这也是陈春燕交代的。 闵大人把事情托付给陈春燕办了,陈春燕转手又把事情交给了董明春。 实在是……她一个小姑娘去帮闵大人操办婚事,很是不合适。 后来杨小姐认了干亲,婚事由燕儿娘操办,燕儿娘转手又把事情交给了董明春。 这样一来就变成了董明春跟董明春商量婚事,那自然是她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办了,要是这样还能透出风声,那才奇怪了呢! 不要说柳姨娘了,就连三井村好多人都不知道学堂的杨先生要成亲了呢! 杨小姐早已经习惯了学堂的生活,她也觉得教孩子们读书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昨天跟陈春燕商量过,她哪怕是成亲了,也想继续在学堂教书。 陈春燕求之不得,只是后面还得跟闵大人知会一声。 而此时柳姨娘心中再不甘愿,也不能在闵琪雅的房间里待了,闵琪雅根本不上当嘛。 柳姨娘身体一扭,拐了出去。 鞭炮声响了。 她心中一叹,她是无计可施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闵琪雅,见闵琪雅没有动静,就更想叹气了。 罢了罢了,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吧。 闵琪雅等柳姨娘走了,才一骨碌爬起身,她的伤早就不妨碍下地走动了,只是不能剧烈运动而已。 她做出这种姿态就是想让父亲好好看看,看看她被那个狐媚子姨娘害得多么惨。 而现在不动不行了。 她穿戴整齐,往前后衙相连的夹道走去。 新娘子没被送入洞房,就不能算礼成。 她得去那里堵那什么杨小姐才行。 区区一个只比她大了三岁的黄毛丫头就想给她做娘,怎么这么大脸呢? 闵琪雅的两个贴身丫鬟都开始瑟瑟发抖了。 她们的小姐又要作死了,她们的小姐作死不会死,最后可能死的是她们俩啊。 “小姐,您再考虑考虑?” 第1650章 考虑? 再考虑那个女人就进了洞房的门,成了她娘了。 闵琪雅神情凝重。 娘啊,这个字眼曾经代表的是温暖,现在代表的却是无情。 无情的爹无情地给她找了个后娘。 其实她想错了,闵大人如果不是为了她好,也不至于这么着急着成亲,在梁县这种小地方,如果不是捡到了杨小姐这种漏,他能娶到什么好媳妇? 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但闵大人还是执意要找媳妇,宁可委屈了自己。 就是有规矩的人家都不愿意娶丧妇长女,究其原因,母亲去世了,剩下的女儿必然没有人教导,于规矩礼数上都有欠缺,该学的管家的能力也都没学到。 闵琪雅的情况又比丧妇长女好到哪里去呢? 比丧妇长女还不如呢! 母亲去世了,人家至少还有个好名声,而母亲被休了……女儿的名声其实是要受牵累的。 毕竟女儿跟母亲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受到的影响也就最深。 闵大人赶紧找个媳妇来,将来给闵琪雅说婆家时,人家问起来,他也好说闵琪雅的规矩是后娘教的。 后娘是谁……是杨家的人,规矩如何?去看看牌楼街那几个牌楼就知道了。 这是闵大人苦心孤诣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了。 不过这种安排,很显然闵琪雅是无法理解的。 前方闹闹哄哄的,新郎牵着新娘往后院来了。 闵琪雅就挡在路中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闵大人冰冷的视线淡淡扫来,闵琪雅两个贴身大丫鬟的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她们这次肯定要被大小姐给害死了。 闵大人不愿宾客看了自家的热闹,淡淡看了一眼牛一松。 牛一松便出声道:“今儿是成亲的高兴日子,咱们斯文点玩,就别闹洞房了,各位请跟我去前面坐席吧。” 大家都乐意给闵大人面子,跟着牛一松呼啦啦就走了。 等宾客走远了,闵大人才带着杨小姐继续往前走。 闵琪雅:“爹,我说过了,不许这个女人进门。” 闵大人的额头青筋狂跳,“什么时候爹娶媳妇需要做女儿的同意了?” 简直胡闹! 更胡闹的还在后面呢。 闵琪雅伸手就朝盖头抓去。 闵大人的心都快中嗓子眼跳出来了。 揭开盖头是仪式的一部分,这盖头要是被闵琪雅揭开了,这仪式就不算完,今后说不定还会有别的说道,这可不行。 闵大人伸手去挡。 杨小姐感觉到有人靠近,她相当自然,且从容不迫地后退了几步,躲到了闵大人身后。 她低垂的视线中,闵小姐的脚消失了,她才稍稍放下了心。 陈春燕跟她恳谈过,说过闵家的情况,闵大人不是个贪花好色的人,闵夫人没出事被休之前,闵大人房里别说姨娘了,就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后来是因为没有女人管着后院,后院的事情被闵琪雅弄得一塌糊涂,才抬了个柳姨娘回府。 柳姨娘心术不正,只要打发了就行,闵大人不会有意见。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闵大人的独女了,这位可是个难缠的主儿,且自打没了亲娘后,就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第1651章 后娘难为。 对付继女,如果自己出手,不管出手的轻重,首先就落了下风。 杨小姐想得很清楚,既然嫁人了,就该适当依靠丈夫,继女的事情还是交给丈夫来处理为好。 陈春燕跟她说过,她进门后,亟待解决的一件事情就是继女的婚事。 而陈春燕给出的建议是,婚事要管,但不能大包大揽,她只能帮着参详人选,然后尽量调查清楚夫家的情况,再将情况汇总给闵大人。 人选得由闵大人来定。 这样将来继女就算过得不幸福,也不至于怨怪到她身上,当然了,继女怨怪不怨怪的也不重要,姑奶奶也没有一直住娘家的道理。 最重要的是闵大人怨怪不到她身上来。 夫妻两人之间只要不起罅隙,就不会给旁人可乘之机。 就比如说闵琪雅如果要挑拨,闵大人一准不会听她的,还会训斥她。 杨小姐觉得陈春燕说得很对,她这个干妹妹说的都是为她好的肺腑之言,她是要听的。 不仅如此,她娘还偷偷跟她说,要把陈家当成自己的娘家,跟陈家贴得紧一些。 陈家跟闵大人的关系很好,闵大人很多事都仰仗着陈家,这样一来,就算她哪里做得不好,闵大人看在陈家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为难。 既然当正经娘家,她就得多为陈家考虑,至少不能因为她让陈家与闵大人交恶。 心念电转间,杨小姐已经躲好了。 啪一声脆响。 闵大人匆忙间阻拦不及时,抓向闵琪雅的手倒像是打向闵琪雅的了。 闵琪雅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闵大人,“你为了一个刚进门,连是圆是扁都不知道的女人打我?” 闵大人低声呵斥,“她是你娘,你怎么说话的,没有一点礼貌。” 闵琪雅可不管闵大人的脸面,“她是我娘?你问问她,她生不生得出这么大个我来?” 杨小姐的身体动了动,仿佛非常不安一般。 闵大人注意到了杨小姐的动作,心中更加恼火。 他原本还挑拣杨小姐克夫,但现在看起来,他没什么资格挑拣别人,有这样一个女人,到底是他自个儿死在前头,还是杨小姐先被气死,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他长长吐出口气,告诉自己,大喜的日子不能闹得太难看。 他耐着性子说:“不要胡闹了,赶紧回房去。” 闵琪雅:“我就站在这里,想进洞房除非从我的身体上踩过去。” 摆在后院廊下的酒席已经开席了,陈春燕坐在娘家人这一桌,看着菜品很是满意。 都是五味居的菜啊,又给五味居免费打了一次广告。 她夹起一团狮子头,用筷子夹烂了,正准备往嘴里塞,就看到牛一松在朝她挤眼睛。 得,又出事了。 她淡定地把狮子头塞进嘴里,叮嘱秋儿,“你就在这里好好吃饭,谁叫你,你都别离开。” 秋儿也算是小姨子,没人会慢待她的。 陈春燕放下筷子朝牛一松走去。 牛一松:“坏了菜了,闵大小姐出来找茬了。” 呃! 确实是坏了菜了。 闵琪雅是不是有毛病啊,要闹事早干嘛去了。 第1652章 早点闹事,说不定还能把婚事闹散了。 现在闹事,除了能让她老子面上不好看,还有什么用处? 闵琪雅……脑子真不好使。 闵大人能让她这么胡来吗? 必须不能够啊。 等宾客散去了,有闵琪雅的好果子吃。 陈春燕:“你别慌,先去前面待客,我去后面看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以闵琪雅对她的厌恶,只要她肯露面,她相信,闵琪雅的仇恨值会瞬间转移到她身上。 对于这一点,她很有自信。 她不疾不徐地往后衙走,等走出了宾客们的视线,才忽然加快了脚步。 距离夹道还有二三十丈,她便看到闵大人与闵琪雅在对峙了。 这个不遗余力作死的姑娘欸! 陈春燕:“闵大小姐好兴致,这个时辰出来晒太阳么?” 晒你个头。 闵琪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第一个反应便是在心里骂了一句。 等等。 熟悉的声音。 她猛然转头看来,正好看到笑吟吟的陈春燕。 她敢赌上她所有的私房钱,父亲能秘密娶妻跟这个可恶的女人脱不开关系,她要弄死她。 闵琪雅的脸瞬间扭曲了,还有了几分狰狞。 她脑子嗡的一声,看不见闵大人,看不见杨小姐,一腔怒火都对准了陈春燕。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拦着,她早一点知道那位公子是谁,早一点嫁出去,她哪里还用理会她爹要娶谁! 陈春燕是无法理解闵琪雅的逻辑的,而且她也不会往这上面想。 她一看到闵琪雅的脸色,就知道这女人要暴起伤人了。 她转身就沿着抄手游廊朝花园走。 在花园里躲猫猫可比在宅子里乱窜好。 更重要的是花园在女客席面的相反方向,就算不小心闹出什么动静来,也不至于惊扰到客人。 她心里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却一点不慢,带着风就朝花园去了。 闵琪雅见陈春燕要跑,她还没忘当初陈春燕是怎么甩开她的,那只是一错眼的功夫而已。 不行,再让陈春燕从她眼皮地下跑掉一次,她不要面子的吗? 身后杀气腾腾,陈春燕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不管是什么仇什么怨吧,赶紧跑是正理。 五味居的小丫头端着菜盘子从旁边路过,看到陈春燕这个样子还惊奇了一瞬。 陈春燕给小丫头使眼色。 小丫头秒懂,不动声色地伸出了一只脚。 闵琪雅被绊了个正着,双膝跪地,摔在了地上。 那一声咚响得呀,听得陈春燕都觉得疼。 小丫头知道坏了,趁着闵琪雅没反应过来,端着盘子赶紧跑。 盘子摔破了,也不知道算谁的。 如果算东家的,一切都好说,如果算她的,呜呜……她看上了一朵特别好看的珠花,正在存钱呐! 闵琪雅站起身时,双腿都在打颤,如果不是在外面,怕被人看见,她都想撩开裙摆看看自己的膝盖是不是还好着了。 她恶狠狠回头,哪里还有那个小丫头的身影。 奸猾的东西,跟她的主子一模一样。 闵琪雅咬着牙朝前面走。 前面是花园,没有岔道,陈春燕只可能去花园了。 第1653章 县衙的花园修得不算大,但该有的亭台楼阁还是有的,修得错落有致,还有一汪用石子儿砌起来的鲤鱼池。 金红色的鲤鱼在池中游弋,看上去分外有生气。 可是却哪里还有陈春燕的身影。 闵琪雅眯了眯眼睛。 秋日还有些火辣的日头晒得她头顶发烫,她的心到底冷静了下来。 要在花园中堵住陈春燕是不容易的,她无论从那边进去,陈春燕都有可能借着灌木的遮挡,悄悄离开花园。 那么她无论在花园里待多久,做的其实都是无用功。 这绝对不行,她阻止不了老子娶妻,她还让陈春燕丢不了脸么。 她今天一定要让陈春燕跌进鲤鱼池里,弄个透心凉才行。 陈春燕就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将闵琪雅的神色变化完全收进了眼里,那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的表情啊,看了之后怕不是要做噩梦。 她不敢轻举妄动,就等着闵琪雅先动。 有时候后发制人也是不错的策略。 然而……闵琪雅没有动。 两个相互看不顺眼的人在这一刻脑回路竟然对上了。 闵琪雅想的也是后发制人。 陈春燕其实无所谓,她趴在灌木丛后,头上还有如盖的大树遮阴,一点都不晒,哪怕是草丛中蚊子多一些,其实也无所谓。 她身上带着草药包呢! 僵持下去,倒霉的其实是闵琪雅她自己。 闵琪雅的面皮被晒得火辣辣的,秋老虎可一点都不温柔。 她不由自主牵起了袖子挡在头顶。 陈春燕从袖子里摸出两块糕点来,用帕子包着吃了。 她没参加过古代的婚礼,也不知道身为娘家人,她要忙活多久,她怕饿着,就在身上藏了点心。 她先前只到一小块红烧狮子头,说真的,弄到现在也确实是饿了。 还好她带着点心,可以垫吧一点。 就是吃了点心有点口渴,但是多咽两口口水就好了,这点小口渴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 她现在跟闵琪雅比的就是耐心,谁先跳出来谁输。 前面的酒席都快吃完了,陈谷秋发现自家姐姐还没有回来,就有些担心,她跑到前面去找到牛一松。 “一松哥,我阿姐不见了,你看见她没?” 牛一松心里咯噔一声,坏了,东家该不会被闵琪雅杀人泄愤了吧。 他朝几个小丫头招手,“你们不要声张,悄悄地四处找找看,找到了东家赶紧回来报给我知道。” 几个小丫头脸都白了,如果大小姐出事了,她们这些人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她们简直不敢想。 没有人敢懈怠,全都按照牛一松的要求办事去了。 女眷都去临时搭的戏台子那边听戏去了。 陈谷秋去看了一眼,并没有陈春燕。 哪儿去了呢? 牛一松找到了最后见到陈春燕的小丫头,小丫头说出了陈春燕的去向。 牛一松赶紧往后花园找来,结果就看到闵琪雅跟个门神一样站在那里。 呃! 东家怕是被堵在花园里了吧。 牛一松:“闵大小姐。” 闵琪雅觅声回头,然后……她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第1654章 牛一松举起了手,又收了回来。 不管他的事,他什么都没做啊。 他可不能好心地去付闵大小姐起来,万一被赖上了,我的天,那可是要倒一辈子霉的。 他正手足无措呢,就看到陈春燕从容地从灌木丛里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叶,背着手溜溜达达朝这边走。 陈春燕:“你先走,这事儿你不适合管,你叫个小丫头去请闵大人过来,我在这里守着,不会让人冲撞了闵大小姐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 牛一松一溜烟跑掉了。 虽然算的吉时是中午,成亲的仪式也放在了中午,但没有人会在中午洞房的,是以闵大人还在前面待客。 闵大人和杨小姐走完流程,匆匆挑开了盖头,安抚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不能在洞房里留久了,不然会被人笑话。 牛一松找到闵大人时,闵大人正在和县丞说话。 他咳咳两声。 闵大人当即看来。 牛一松指指旁边,示意过去说话,这边不方便。 闵大人起身朝旁边走去,“怎么了?” 牛一松:“闵大小姐晕倒了,本来燕老板准备让个小丫头过来找您的,我觉得这事儿还是我来比较方便,这里毕竟都是一群大老爷们。” 他算是解释清楚了为什么是他来了。 至于闵大人会不会脑补出别的东西来,这就不是他管得了的了。 他得把陈春燕的利益放在前头。 陈春燕是个大姑娘,大姑娘派小丫头来找闵大人,还是在成亲的日子……好说不好听。 闵大人点点头,转身往后院走。 牛一松跟在闵大人身边,“人在后花园。” 闵大人嗯了一声,脚步没有停。 晕倒的是女儿,他这个做爹的其实也不好处理,最好的还是让柳姨娘来处理。 新婚之日,新娘子是不宜露面的。 柳姨娘早就听到了风声,这会儿却躲了起来。 她管着后院的日子不短了,要拿捏个把个人来帮她做事还是做得到的。 她的日子不好过,她也不会让新进门的媳妇好过,如果闵琪雅在新婚之日死了,闵大人心里要是没点什么疙瘩,说出来她都不信。 她不仅躲了,她还叫走了屋里的促使婆子,留下的都是没什么力气的丫鬟。 这些个丫鬟并不比小姐们差哪儿了,都娇惯得可以,手上没力气。 想扶或者抱闵琪雅回来? 呵呵,没门。 晕倒的人可是死沉死沉的,感觉要比醒着的人沉重很多。 闵大人绕了一圈没找到粗使婆子,心里暗骂了一声,只得叫了两个小丫头跟他走。 陈春燕正拿着帕子给闵琪雅扇风。 她手里没有药也没有银针,没法施救,只能给闵琪雅扇扇风降温了。 闵大人朝陈春燕点点头。 陈春燕:“那我就先走了。” 她走得相当果断。 来了两个不中用的丫鬟能抬得动闵琪雅才怪了。 她才不要帮忙抬闵琪雅,那就得在丫鬟们表现出抬不动前离开。 她走了两步还说:“我去请我师父过来。” 闵大人心里小小的不满立时烟消云散。 闵琪雅双颊通红,看上去像是中了暑热,确实应该请大夫。 第1655章 陈春燕请了许大夫过来。 许大夫看着陈春燕就叹气。 陈春燕缩了缩脖子,她现在很少到师父面前去受教了,师父也算是惯着她,以书信的形式教她,但还是强调,写在纸上的东西到底比较浅显,还是需要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才能更有体会。 陈春燕答应得好好的,但是事情太多,到底没有再去医馆。 许大夫:“不是要骂你。只是为师常在深宅大院里行走,深知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你不该牵扯进这些事情里,这些事情本来与你没什么关系。” 陈春燕很是感动,师父是为了她好。 她相当狗腿地呵呵笑,“师父!听说您老人家最近胃口不是很好,我昨儿命人挖了点藕出来,今儿正晒着,等晒干了,磨成藕粉,您浓浓地兑一碗……” 许大夫只听着就觉得口舌生津。 他们一家人也是喜爱美食的,虽然还达不到老饕的级别。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女儿,女儿那身材跟发泡了的馒头似的,眼看着就鼓了起来。 她娘给她做衣服都做不过来。 人家的孩子是袖子短了,得做新衣服了,她倒好,她是扣子扣不上了,往往新衣服刚做好,没上几次身,又穿不上了。 他放低了声音,好似怕许连翘听到似的,“那个……你以后……” 话都到了嘴边,他也有点舍不得五味居的点心了,于是就变成了…… “你以后送的点心只送两人份的,我一小份,你师兄一小份,别人就不给了。” 他的那一份可以跟妻子分享嘛。 至于儿子……儿子那一份多半吃不到他自己嘴里,他的两个师弟也爱吃。 这样就不用女儿自己控制自己的嘴了,大家帮她控制好了。 陈春燕:“一小份?” 许大夫点头,“嗯,一份两三个足以!” 这像什么话,拿出去都不好看。 陈春燕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许大夫清了清嗓子才说:“你师妹……都胖成个球了。” 噗! 许连翘有这么胖了么? 陈春燕:“不至于的,少女嘛,今后会抽条。” 许大夫摆摆手,“咱们做大夫的,最不该的就是自欺欺人。如果每个女子长胖之后,都能抽条抽瘦了,这世上就没有胖子了。你师妹这样不行。” 陈春燕:“好,我知道了,我会吩咐下去的。但是……师妹该不会觉得我很小气吧?” 许大夫:“你别管她,她就算跑到你面前闹,你也不要理她。” 陈春燕无声地笑笑。 嗯,是该去看看许连翘长成什么样了。 许大夫进了内室,给闵琪雅把了脉,“中了暑气,本不该这么严重的,到底是耽误了看大夫,好好将养着吧。” 中暑气,太严重是会丢了性命的。 他现在可不敢跟闵大人说闵琪雅一定没事。 而且……“闵大小姐身上还有外伤,我不方便处理,我待会儿开点药膏给你们,让丫鬟帮着捈吧。” 闵大人连声道谢,亲自送了许大夫出门。 陈春燕朝闵大人点点头,跟在了许大夫身后。 闵大人则去了前院接着待客了。 那个柳姨娘……一定得尽快处理了。 第1656章 院子里的婆子忽然一个都找不到了,这要说不是被人故意调走了,闵大人都不能够信。 柳姨娘居然敢故意给女儿下绊子,这怕不是故意想让女儿死吧。 闵大人知道许大夫说的话已经很委婉了,但实际上应该还是顾忌着他的心情,所以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点点。 他再出现时,笑得就有些勉强。 宾客们猜到闵大人后院起火了,不敢多留,一个个告辞先后离开了。 这种时候还留着的一定是没什么眼力见儿的。 客走主人安。 闵大人松了一口气。 倒是晒妆的队伍还没有完全进衙门。 晒妆是必须的,就是抬着嫁妆绕着城走一圈,让大家都看看女儿的陪嫁有多么丰厚。 杨夫人给杨小姐凑出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很是体面。 现在且在城里转悠着呢。 清晨第一抬嫁妆出门,日暮最后一抬嫁妆进夫家的门,都是很正常的。 陈春燕看了一眼晒妆的队伍。 她忽然觉得这样的风俗有点羞耻,这不是明晃晃的炫富么! 单是炫富也罢了,就不怕炫出祸事来么? 万一被歹人盯上了,这可怎么好? 陈春燕还是崇尚闷声发大财。 她以后出嫁只带嫁妆册子,就放在第一抬上,这样不管她带了多少东西,人家都不会知道。 唉,想得有点远了。 嗯? 陈春燕眨了眨眼。 许大夫回头朝陈春燕看来。 忽然停下脚步是发现什么了? 陈春燕又朝街角看了看,没看到她要找的人,便收回了目光。 她刚才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一晃而过。 大概是……眼花了吧。 陈春燕朝许大夫摇摇头,“看错了。还以为遇到个认识的人。” 此时,街角一个神情疲惫的人正在问街边小摊的摊主问题。 “这是谁家结亲,怎么这么热闹?” 摊主:“嘿嘿,这不是县太爷结亲么,全城都跟着高兴高兴。” 那人眼皮一跳,幸好今天回来了,不然就错过这么重要的事情了。 今后要在县太爷手底下生活了,该处的关系就得处好。 碰上了,就得去送一份贺礼。 他当即问:“不知道县太爷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摊主:“要不说是县太爷呢,哪怕是续弦,也娶的是大官家的姑娘。就是那边的牌楼街杨家的姑娘。” 男子猛然揪住了摊主的衣领,“你说是谁家的姑娘?” 摊主觉得晦气得很,“呵呵,你激动个什么劲儿?莫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不上,还看不得别人吃了?走开走开,真是晦气,耽误我做生意。” 那人失魂落魄的。 牌楼街只有一个杨家,那就是他家。 他的亲生母亲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没有女儿,那么从杨家出嫁的女儿是……桐桐? 桐桐出嫁为什么不通知他这个做父亲的? 他心里翻江倒海,只觉妻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而母亲……不会的,母亲一直对他疼爱有加,那么这个婚事母亲很有可能根本不知道。 该死的! 竟然瞒着家里的人办了这么大一件事情。 他跳上马车,“快,回牌楼街。” 第1657章 与其他地方的热闹不同,牌楼街分外冷清,街上连个摆摊的小贩都没有。 实在是那几座牌楼镇在那里,是个人都会觉得压抑。 马车停在了角门处,赶车的小厮就想叫守门的人取下门槛让马车进去,他还没张开嘴,守门人却已经先发难了。 “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谁家。我家老爷在京城任侍郎,是顶顶大的官,你在哪里停车不好,偏停在我家门口,欺负谁呢?” 杨崇文推开小厮,自己跳下了车。 他懒得与下人计较,抬步就要往里面走。 守门人却还伸手拦他,“你这人怎么这样,让你……” 啪! 杨崇文一巴掌甩在了守门人脸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是谁。” 守门人是近几年才入府的,而杨崇文一直任京官,并不曾回乡,是他并没有见过,但在杨家,敢这样想打人就打人的,除了杨老安人,想必也就只有老爷了。 他浑身一个激灵,赶紧低头退到了旁边,生怕被老爷记住了长相。 宅子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杨崇文毫不费劲地找到了老安人的院子。 雅音端了个笸箩坐在檐下分线,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个成年男子直往这边走,心中顿时火起。 这些个废物怎么能放男子进后宅,后宅女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她起身招呼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让她们拦住杨崇文。 杨崇文心气不顺,回个家都被三拦四拦的,看雅音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雅音如被人施了定身术似的,定在原地,再不能动弹了。 她的理智告诉她得做点什么,但是身体却怎么都不停使唤。 杨崇文的手已经放在了门帘上。 雅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让这个男人进去了,她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该怎么办呢? 杨崇文:“母亲,儿子回来了。” 雅音快要蹦才出嗓子眼的心倏然落回原地,她微张着嘴巴连连喘气。 然后赶紧跑到旁边的茶房里,亲自跑了茶,往正屋里端。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杨老安人在里面说:“雅音,你们是死人吗,大老爷回来了,还不赶紧上茶。” 雅音挑开帘子,端着茶杯走了进去。 杨老安人看雅音的神情就带上了几分满意。 她就是喜欢见机快的人。 雅音放下了茶,径直退到了门外。 想必杨老安人有很多私房话要跟儿子说,却是她这样的下人不适合听的。 杨老安人:“你怎的这个时节回来了,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杨崇文能说什么,能说他被人弹劾,乱了嫡庶吗? 御使揪着他母亲并没有被父亲真正续弦为妻子这一点不放,指责母亲鸠占鹊巢。 妾哪怕是去世的老太爷的妾,都只能算是半个主子,而杨桐却是杨府正经的主子,杨崇文却纵容为奴为婢的母亲虐待正经的主子。 这是什么? 这是内闱不修,私德有亏。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家不治何以治天下? 一群御使喷得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也不知皇帝吃错了什么药,还真就以这样的罪名罢了他的官。 第1658章 杨崇文立刻成了京城权贵圈子里的笑话。 从来只有儿孙不成器带累做父母的,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父母不成器带累儿孙的。 呵呵,真是精彩啊。 然后这一群老家伙回家就开始敲打儿孙了,一定要重视嫡妻和嫡子,瞧见没杨崇文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没有了嫡母镇压,做小妾同房的都敢冒出来闹妖了,丢的还不是自己的脸。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各种难听的话不要钱似的传进了杨崇文耳朵里,他真是一天都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他当即命人收拾了东西,出发回梁县了。 他剩下的行礼让儿子帮忙收拾,再让人送回老家即可。 他需要时间让人们淡忘这一场笑话,而且最近几年,他根本别希望起复了。 皇上还没老糊涂,他发了大火,亲自过问的事情,他不可能不记得。 杨崇文……三五年内,别想起复了。 想到这里,他就心中憋闷,偏偏的,作妖的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还发作不得。 一路回来,他不由得问自己,难道给生母体面做错了吗? 他看着生母关切的脸,在心里摇头,生母是为他好的,做错了事情并不是故意的,是因为见识太少的缘故,本怪不得她。 他在心里暗暗叹气,嘴里却道:“儿子在官场上遭遇了小人,被弹劾了,如今罢官回家,正好守着家业。” 杨老安人的脸扭曲了一瞬。 她将自己儿子和媳妇的儿子分得很清楚,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把媳妇弄回来,不让媳妇母子亲近。 她的儿子是大官,她就可以随便拿捏媳妇,而她的儿子成了平民,她媳妇的儿子成了大官,她说话还硬气得起来吗?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里憋屈。 杨崇文见杨老安人的神情不对,也不敢再提女儿的事情了,这事情他去问妻子也是一样。 他便道:“母亲可是哪里不舒服?那儿子就不多打扰了,您休息吧。” 杨老安人:“你寒窗苦读数十年,怎么这么不争气,说被罢官就被罢官了呀!你让母亲死后怎么去见你的父亲,怎么与你父亲交代呀!” 杨崇文的眸光暗了暗。 他被罢官了,心里自然不好受,母亲不但没有劝慰,反而口口声声的指责,也不想想,他被罢官是谁害的。 心里的气不平,话就不经过大脑说了出来,“我如何了,原也不需要您跟父亲交代什么,自有嫡母说话。” 杨老安人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 她颤抖着手指着儿子,“你,你,你这个不孝子。” 杨崇文倏然起身,意识到态度确实不对,便缓了语气说:“儿子确实不孝,这么多年了,连清明都没有派人祭扫母亲,会抽空去祭拜一番的,多谢太姨娘提醒了。” 杨老安人脸都青了,“你什么意思?” 杨崇文:“嫡庶尊卑,太姨娘还是弄弄清楚的好,莫要传出去了惹人笑话,我家好歹是诗书传家的人家,莫要叫人觉得我家没有规矩。” 太姨娘,也只是姨娘而已,少在家里摆太夫人的款。 第1659章 屋外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转身就跑。 她听到个大消息,报给夫人听,肯定能得一包窝丝糖。 杨崇文还没走出杨老安人的院子,小丫头已经将事情报给了杨夫人听。 杨夫人听得差一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好啊。 这话可是老爷说的,今后谁敢用生母不生母的拿捏她,那是痴心妄想了。 太姨娘并不算正经主子,也就是说,杨夫人头顶上那一座大山就这么被移开了。 做儿子的要不要给姨娘养老,那当然是要的,但按照惯例,这样的人要么送到家庙里去,要么送到庄子上荣养,万万没有在家里指手画脚的余地。 多年媳妇终于熬出了头,杨夫人心里一阵畅快。 她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把管家的权力抓在手里。 她挥退了小丫头,拿了个绣绷临窗坐了,不疾不徐绣起花来。 杨崇文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妻子。 杨夫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是杨崇文,未语先笑。 她放下绣绷,下了临窗大炕走过去,“老爷怎的回来了?” 杨崇文拂开杨夫人要给他解披风的手,“我问你,桐桐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杨夫人就叹气,“桐桐当日受罚,被太姨娘打伤了,很是严重……” 她不动声色地给杨老安人上眼药。 哪怕是女儿,哪怕再不重视,那也是亲生的,她就不信杨崇文听到这些心里能不气。 如果还不气,那么杨崇文枉为人父。 杨崇文果然气得脸色发青,“你怎么能任由太姨娘胡闹!” 杨夫人能委屈死,“你还说我,你还好意思说我,是谁当初说要把太姨娘当成正经婆婆伺候的? “太姨娘让你把我送回来,你就真的把我送回来伺候她了,我能说什么?我难道还能反抗她不成? “我要是真那么做了,太姨娘回过头来,给你写信告状,吃排揎的还不是我。 “而且在这个家,太姨娘以太夫人自居,想处罚谁就处罚谁,你问问媳妇去,我们谁没有被罚跪过?” 杨崇文心里一梗,这些话之前确实是他跟妻子说过的。 当初送妻子回来,妻子就极力抗争过,因为那时正好在准备儿子的婚事,于是就推迟了一些,但也只是拖到儿媳妇三朝回门之后便将妻子送走了。 再后来生母以没见过孙媳妇,非常想见见孙媳妇为由,吵着让孙媳妇回来,他被弄得烦了,便同意了。 妻子当时在信中别的不说,只说太姨娘想见孙媳妇,她希望看到孙子孙女,就这么把儿媳妇叫回来了,孙子孙女越发看不到影儿了。 他当时是怎么觉得的?觉得媳妇大不孝。 做婆婆的只是想见见小辈,怎么就见不得了? 他根本没理会媳妇在信中激烈的言辞,直接让人护送了儿媳妇回来。 想到这些,他的面皮一阵阵发烫。 再说了,他也没想到生母会在家里磋磨小辈啊。 他不自在地轻咳两声,“我知道了,你少说些有的没的,我问的是你为什么随随便便就把女儿嫁了,根本没有同我商量。” 第1660章 杨夫人脸上就多了几分无奈,“也没同我商量呀!” 杨崇文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夫人:“桐桐被磋磨太过,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便离开了杨府,暂居到了朋友处……” 她言简意赅地把杨小姐如何离开的杨府,又如何去的三井村,三井村的人又如何想办法让杨小姐出嫁的事情全说了。 杨夫人:“你看,不嫁不行了,偏太姨娘狮子大开口要高价的聘礼,这不但是把桐桐的脸面撕下来放在地上踩,更是把您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要说我们家卖女儿?原本是闵大人不占理的,是她的女儿胡搅蛮缠,坏了桐桐的名声。 “我们本可以把姿态摆得高高的,却因为聘礼的事情,反而弄得很被动了。 “我倒是很感激陈家的人,如果不是他们在关键时刻仗义出手,我们陈家还不知道要丢多大的脸呢!” 杨崇文气得发抖。 他娘就这点见识,是八辈子没见过银子吗? 既然因为名声有损,又是个克夫的,能嫁给县令做续弦,就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要天价聘礼,真当他女儿是天仙了不成? 天仙也没有这样的。 既然是自己女儿与县令成亲,那么之前的打算就得改改了。 总不能自己女儿成亲,他跑去送贺礼吧,还不够人家笑话的。 他背着手在房里踱步,绕了几圈,才问:“女儿三朝回门……会回来吧?” 这就是在说笑了,女儿明明是从人家陈家嫁出去的,回咱们家这像话吗? 她含糊其辞,“应该会的吧。” 她才不会去跟女儿说让女儿回这边来呢,还不够恶心人的。 即便到时候没回来,丈夫问起来了,她也可以推说她并不十分清楚,事前并没有商量好,而且也并不知道杨崇文要回家。 她的语气本就不十分肯定。 杨崇文看了妻子一眼又一眼,最终还是没说出让妻子去问问女儿的话。 哪有成亲第一天,洞房还没入,老娘就跑去找女儿的啊,没这规矩。 杨崇文到底忍住了。 陈春燕进了医馆,才想起来她看到的那张脸怎么想怎么像杨小姐。 或许是亲戚? 那可失礼了。 没有请人家,如果人家真要讲究,可就是把人得罪了。 她摇摇头,回头得把这事儿跟董明春说说。 事情是董明春一手办的,请了哪些人,没请哪些人,董明春最清楚。 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缓步进了后院。 许连翘正在许夫人的逼迫下绕着后院走圈圈。 她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陈春燕赶紧道:“师娘快让师妹歇会儿,如今的天气正热,这么弄,万一中了暑气就不好了。刚刚师父才给闵大小姐看了诊,说是中了暑气呢!” 许夫人:“哪里就能中了暑气!这后院最是阴凉不过了。等她再走两圈,让她洗个澡就可以歇午觉了,你看她这个样子怎么能行。” 陈春燕仔细看了一眼。 嗐! 差一点认不出来了。 原本来算大的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变小了不止一圈。 也有双下巴了。 第1661章 许连翘走路比较缓慢,看上去很是费劲,脚也一拐一拐的,很显然是因为体重太大,膝盖不能负荷了。 她看到陈春燕,赶紧蹦跶过来,那个样子跟企鹅似的,看得陈春燕心惊。 这丫头怕是以每月长十斤的速度在成长吧。 陈春燕抓住许连翘的胳膊,“你倒是慢点儿。” 许连翘:“燕儿姐,你可好久都没来过了,我和我哥可想你了。” 陈春燕面皮一红。 许京墨说话委婉得很,从来不曾这么直白过,她被许连翘这么一说,心里还有些不自在。 她瞪着许连翘,“说你就说你,不要拉上阿墨哥。” 许连翘吐吐舌头,朝陈春燕身后喊:“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呃! 陈春燕猛然回头,身后哪里有许京墨。 许连翘咯咯直笑,是她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 陈春燕捏捏许连翘的小鼻子,“就你调皮,以后的点心没了。” 许连翘瞪大了眼睛,“你是认真的吗?” 她挽住了陈春燕的胳膊,“你一定是开玩笑的吧。我们俩多好啊,肯定不会因为这两句话就扣掉我的点心吧?” 陈春燕呵呵笑,“我们俩是真的好,所以扣掉你的点心,你一定不会记仇的哦!” 许连翘:“……” 她算是看出来了,陈春燕是认真的,这一回是真的要扣掉她的点心了。 她嗷一嗓子抱住了陈春燕的脖子,“燕儿姐,你不能这样啊,我吃点心都吃习惯了,忽然不给吃了,我会浑身不舒服的,你可怜可怜我啦,千万不要断掉我的点心。” 陈春燕掐住了许连翘的脸,“等你什么时候瘦了十斤,我再给你送点心。” 许连翘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春燕,“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长身体时可以随便吃的。” 那也有个度啊! 长身体是要好好吃饭,而不是要好好吃点心,不要乱说好不啦。 陈春燕:“我说的随便吃,是在正常范围内,想吃什么吃什么,你这显然已经超出正常范围了。嘴太馋,又不乐意运动怎么行?” 许连翘蔫儿蔫儿地过去抱住了许夫人,“阿娘!” 许夫人一指头点在许连翘的额头上,“终于有人治得了你了!” 许连翘求救失败,只好继续在院子里走圈圈。 为了早日再次吃上点心,她也要尽快瘦十斤。 陈春燕去许京墨书房门口瞧瞧。 许京墨在整理方子,他如今一有空就调整护肤品的方子,老方子也没丢,全部放在盒子里,供他参考。 陈春燕敲敲门。 许京墨笑着抬头,“进来坐吧,一早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陈春燕凑过去坐在了许京墨身边的椅子上。 许京墨:“我上次给你送去的东西可好用?” 上次送来的是美白祛斑的面霜。 小姑娘之前一直在田间地头的跑,脸上生了几个小雀斑也很正常。 许京墨倒不是嫌弃陈春燕,觉得非得给祛掉不可,是陈春燕主动提出来的。 在后世,美白祛斑可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陈春燕相信,只要产品做出来了,肯定会有人买。 第1662章 陈春燕让许京墨做的这个美白祛斑面霜,重点还在祛斑上。 美白的产品不还有玫瑰精油么,侧重点得不同。 陈春燕试着用了一下,感觉挺温和的,就是时间太短,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纯中药的东西,想一擦见效,那是不可能的。 陈春燕就道:“还得再用用,味道还不错,基本上把药味给压下去了。” 许京墨点点头,顺手记录了一下。 陈春燕伸长了脖子去看。 许京墨手边放着好几个箱子,有草药图稿,也有改良药方,还有他最近正在研究的医案。 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陈春燕:“阿墨哥的蜂疗研究得如何了?” 许京墨:“蜂疗确实是有效果的,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蜂疗治病……” 他缓缓将最近两个月的研究成果讲给陈春燕听。 陈春燕听得很认真。 许夫人却微微摇头。 真是个傻儿子,人家姑娘上门了,不说讲点有趣的事情,专门讲那些病啊灾啊的,哪个姑娘爱听? 就算许夫人自己,刚刚嫁给许大夫的时候,也懒得听许大夫这样絮叨。 陈春燕足足跟许京墨交流了一个时辰心得,才起身离开。 许大夫叮嘱她,“就算不过来上课,也不可懈怠。” 陈春燕认真听教。 一路回了三井村,她才听说谢楠过来了。 这个人来得还真是及时。 其实也不是谢楠来得及时,他派了人一直住在他租下的小院子里,专门打探陈春燕的情况,陈春燕一回到村子里,他的人就跑回望江禀报去了。 谢楠立刻就收拾东西过来了。 陈春燕:“请他到外院书房去坐。” 外院大书房其实还没有内院书房重要。 外院大书房名义上是燕儿爹的地方,燕儿爹连字儿都不认识几个,可见其重要程度了。 而内院书房是陈春燕的地方,陈春燕每天在里面处理事情,可以说机密都在那里。 陈春燕宁愿在外院书房待客谈正事,也不愿意把人请到内院书房来。 宾主各自落座。 陈春燕拿出一叠票据放在桌上,她手指点了点,“呐,第一批凭证就在这里了,你看着办吧。” 谢楠看了看凭证,有三百斤有五百斤的,每一张不算多,但合起来数量却不少了。 他很是满意。 陈春燕能这么容易换到凭证,不是他能够办得到的。 他也很识趣,“这些盐我不多要,只要两成当成跑腿费,剩下的,我全部给你运过来。” 陈春燕点头。 别人运粮食运盐还有个损耗,她基本上是没有这样的损耗的。 粮食都是兵士自己往卫所运,而盐嘛,谢楠说了给八成,那么拿回来过称,重量必然不会少于八成。 可以说谢楠这个提议很厚道。 陈春燕之前想的可是给谢楠大头的。 谢楠:“如果你同意,我就这么干了,但是对外我不会这么说,我会说我占了六成,给了你四成。” 陈春燕点头,“行。” 她一早就知道谢楠在弄私盐,谢楠手里有官盐,再夹杂着私盐卖,亏不了的。 但多余的话,她一句也不问,问了可能会留下隐患。 第1663章 洞房花烛夜一晃而过。 到了双朝贺红的时候了。 闵家没有长辈,这一项仪式进行得特别简单。 闵大人起床后,看了看元帕,看到了那一点点落红,心里满意了,便让杨桐收起来。 杨桐将帕子好生用盒子装了,装进了柜子里。 双朝贺红还有很重要的一个环节,那就是认亲。 夫家这边只有一个继女需要认,杨小姐便只准备了一双鞋。 而闵大小姐中了暑气,连床都起不来,这个仪式也简化了。 杨桐把鞋放到了闵大小姐屋子里就算完事了。 倒是柳姨娘应该来给杨桐见礼。 闵大人上衙去了,后院只剩一妻一妾对峙。 柳姨娘深深地看了杨桐很久,眼神非常露骨,她相信杨桐感受到了。 杨桐却稳坐钓鱼台,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陈春燕说过,闵大人的意思是尽快将柳姨娘打发了。 可新媳妇刚进门,姨娘没有犯错,她也不好就这么把人打发了,她不想落下个善妒的名声。 这件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柳姨娘一动不动站着,腿不多会儿就酸了。 她索性就不那么站着了,径直动了动腿。 杨桐:“谁教你的规矩?” 柳姨娘眼睛一眯,“夫人好大的谱啊,我怎么说也是先夫人进府的老姨娘,夫人这么对我,合适吗?” 杨桐轻轻喝了一口茶,“你说你是妾便是了吗?我没有喝你敬的茶,就没有承认你是夫君的妾室,你连这都不明白?” 柳姨娘脸色难看。 妾室确实是需要正房夫人承认的。 正房夫人不喝她敬的茶,她就不算是妾室。 柳姨娘转身准备倒茶。 杨桐摆摆手,“柳姑娘这么大的派头,我喝了你的茶,怕不能克化。暂时不喝了,柳姑娘暂时做通房吧,什么时候,柳姑娘给老爷生下一儿半女,什么时候再升姨娘不迟。” 她说完便端了茶。 柳姨娘的脸气成了猪肝色。 闵大人没有成婚前,她就有没机会有孕,成婚后,她恐怕更没有机会了。 闵大人一直安排她服用避子汤,后来被发现她偷偷停了,闵大人好一顿训斥。 他根本没想在有嫡子之前有个庶子。 这样一个人,她还能指望得上吗?指望不上的。 最近一段时间,闵大人更是连碰都不碰她。 她哪里还有机会啊! 杨桐根本不知道这些,只是平静的看着柳姨娘。 柳姨娘一张帕子都快被扯破了,“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当初说好了是做妾的。” 杨桐:“不是好人家的女儿,还进不了我家的门。” 她停顿了一瞬,才道:“如果你觉得委屈了你,我也不强求,你随时可以离开。” 没有生养过的后宅妇人好处理得很,像柳姨娘这种,直接发卖了都是可以的。 生养过的就不一样了,哪怕是犯了错,也不能随意卖掉。 犯的错比较轻的,就送去家庙。 犯的错比较重的,就直接灌一碗药,报个病逝。 杨桐长在深宅大院里,这一套她比谁都熟悉。 柳姨娘惊呆了,她看着无懈可击的杨桐,心中升起了一阵无力感。 眼前这个年龄与她一般大的姑娘,段位可比她高多了。 第1664章 心中同样生出无力感的还有杨崇文。 对面坐着的他的女婿,油盐不进,太极打得好得很。 杨崇文说起来跟闵大人差不多年纪,只是他有老师同年的提携,一路官运亨通,再加上早年治水有功,才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官至侍郎。 而闵大人就比较惨了,有个那样的前妻,帮他到处得罪人,他到现在还没被罢官,只能说他还算一位能人,没叫人抓到大的错处。 这样两个人坐在一起,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杨崇文:“刚刚回乡,便忽然来访,实在冒昧得很。只是家中的事情得理顺了,才能忙别的事情,你说对吗?” 闵大人心知杨崇文的意思,但他不搭话,只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先生这话说得很对。” 杨崇文能被噎死。 女婿对岳家如何,端看女儿在女婿心中的地位如何。 如今看来,他那克夫的女儿果然不得闵大人的喜欢,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给他没脸呢? 其实他想错了,闵大人对杨小姐满意极了,也不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一晚上还要了三次水,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只是……女婿对岳家的态度,还得取决于女儿对娘家的态度,女儿如果不喜欢娘家,做女婿的,自然也就不会上赶着巴结。 那属于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很容易马屁拍到马腿上。 当然了,这些东西闵大人都不会跟杨崇文讲。 杨崇文:“我们二人在官场上并无交集,我却是听说过你的,做事情很厉害,治理一方富裕一方,到了这个年纪,很该往上升一升,只是……有些时候做人比做事重要……” 闵大人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换了个妻子。” 杨崇文又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他的嘴角抽了抽,“你换了个妻子肯定也想她能助力你一二吧,我在官场上还有一二旧识,很是使得上力。” 闵大人很不想给自己弄个岳丈老泰山来压着自己,这岳丈大人看上去还没死心,用他的人脉不是那么好用的,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矮了人一头,连话都硬气不起来。 他直言道:“你如今还很年轻,总会有起复的那一天,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人脉且得留着,得今后你起复时,才用得上。 “我往上升一升,顶多就是从六品,而您不一样了,正三品大员,如果外放做官,那就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人情越用越薄,用在我身上委实是浪费了,用在你自己身上,才算用得其所。” 杨崇文真是能被噎死。 这个人怎么跟滚到肉似的呢,连好处都不要,这是要上天? 闵大人并不是要上天,他有正经的后台不用,他干嘛要用杨家的关系? 昨天陈春燕来的时候,送来了一张条子,是世子爷亲笔,说是京城有变动,可能会把同知调到别处任知府,同知有了空缺,下面的人会往上升一升。 到时候会空处通判的缺,让闵大人准备好,可以谋一谋通判的出缺。 而梁县这么个重要的地方,祁轩会调其他心腹过来占着。 第1665章 闵大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升官发财由别人帮衬,这是再好没有的。 实在不用向岳丈低头。 杨崇文见闵大人油盐不进,心中也很是恼火。 他却发不得火,“我会在家乡待不短的一段日子,还要麻烦闵大人多关照了。” 闵大人拱拱手,“那是应该的。” 杨崇文憋气地离开了县衙。 回到家里,他就去找了杨夫人,“你是当娘的,今后要多去看看女儿,亲人之间有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不用这么别着劲。” 杨夫人心中冷笑。 你娘欺负咱们娘儿俩的时候你看不见,现在女儿嫁了个能帮衬家里的好人家了,你立马看得到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我女儿我心疼,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给女儿添麻烦,让人家夫妻难做。 她嗯嗯嗯地应着,嘴里却连一句实在话都没有。 杨崇文又道:“知府廖大人家是不是有一支在咱们县上住?” 杨夫人:“是啊。” 杨崇文:“你准备点东西,跟我去拜访一下。” 杨夫人心里极不满意,有好处的时候她一点享受不到,要把面皮抹下来放到地上踩了,倒是想起她了,凭什么呀! 就不去。 但她的话是这样说的。 “你还不知道吧,廖家的大小姐跟陈家的大小姐是手帕交,桐桐给陈家做了干女儿,跟廖家是攀得上关系的,那是实在关系,不用这么上赶着巴结,不好看。” 杨崇文一愣,“什么情况,你说清楚点。” 杨夫人非常不乐意说清楚,只含糊道:“内里是什么情况谁清楚?反正看着挺熟的。陈家不是开了家酒楼么,之前廖家还帮忙引荐府城的罗家,酒楼还去罗家办酒席,大赚了一笔呢!” 杨崇文太久没回来了,各种关系网记得不是很清楚,“哪个罗家?” 杨夫人很不高兴,“还能是哪个罗家,就是家里有世袭将军的那个罗家。” 杨崇文:“可是跟宣同总兵结亲的罗家?” 宣府大同是两个地方,只因为武将紧缺,暂时由一个人管着,所以他们习惯于简称为宣同总兵。 这年头当文官舒服啊,皇帝不管是,文官随便捞钱都没事。 而武官可是个高危职业,要直面鞑靼人的攻击不说,还得谨防兵变。 朝廷发不起亮相,将士们心中不舒服,就很容易闹出事端来。 最重要的是,武官还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好多军籍都存了点钱,买通了将官,给报了阵亡,再换个户籍,开始新生活。 所以别看是三品大员,可也没人愿意做了。 现在还能坐稳这个位置的,无一不是手眼通天的。 杨夫人:“可不就是那个罗家。” 杨崇文嘶了一声,“陈家的本事不小啊,连这样的人家也能攀上关系。你以后跟陈家的人多多来往。” 杨夫人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毫不客气地道:“陈家今天有新的铺子在府城开业,我们要不要去庆贺一番?” 她本来是想用嫁妆银子去给陈春燕庆贺的。 但既然倒霉丈夫提到了陈家,那么银子就请丈夫出吧。 第1666章 嗯? 杨崇文看着妻子的脸,一时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杨夫人又问:“要去吗?不去的话也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 杨崇文几乎被这憨婆娘给气死。 刚刚才说了要搞好关系,结果人家新店开业,她还想不去庆贺。 他清了清嗓子道:“确实应该庆贺的,礼到人不到就行了。” 杨夫人:“那老爷说送什么比较合适?” 杨崇文:“不知道新开的是什么店?” 杨夫人:“听说是一家私房菜馆,装潢得很是雅致。” 杨彬确实按照陈春燕的意思,将私房菜馆装潢得很是雅致,进入其中,跟回家了的感觉差不多。 私房菜馆不在大堂摆桌,一律是雅间。 雅间分为内外间,外间是用餐休闲的地方,内间是谈重要的事情以及小憩的地方。 与内间相连的是盥洗室,盥洗室只有一道门通向内间。 而内间,陈春燕吩咐杨彬做了书架,有书架间隔,可以隔音。 是以谈话根本不用担心谁偷听。 陈春燕这样的设计就是专门为了大人物谈话方便的,只要有点见识的人,一看布置,便能知道陈春燕的用心。 陈春燕根本不用担心今后没生意。 私房菜馆还专门用高墙隔出了一块,那一块地方不算大,也就是两进院子而已。 但是那是专供女客休闲的地方。 女人每天待在家里也没个消遣,就算家里的事情再多,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都在忙,但如今这个时代,非常忽略女子的感受。 陈春燕就是专门弄出了这么个地方来。 男女客玩耍的地方没有门相通,翻墙也不容易,那堵墙建得格外高,足足一丈,所以安全上是有保证的。 院子里提供棋牌室,提供按摩美容室,还提供茶话室等各种女子需要的地方。 在这里女子吃完了饭,可以耍牌,也可以美容按摩,茶话室里有各种话本子,几个时辰一下子就打发过去了。 但因为女子不可能每日出门,陈春燕算着客流量应该不算太大,便并没有留太多地方。 而此时杨崇文却想象不到陈春燕的骚操作,他听说很雅致,便以为是文人墨客喜欢开诗会的那种地方。 便道:“送字画吧,那个雅致。” 杨夫人嘴角一抽。 呵呵,字画,要送你送。 我以杨府的名义送过去,我女儿能得一点好不? 我就算是要送,我也过后单独让女儿送。 我嫁妆里的字画可都是前朝的古物。 她面不改色地道:“送字画啊,倒是个好主意,只是我的字和画都算不得顶好的,这么写一幅过去,还不够丢人的,老爷亲自来吧。” 杨崇文震惊了,他以前没觉得自家婆娘这么傻啊,怎么连句话都听不懂呢? 他让送字画,是让她亲自画了送过去的意思吗?指定不是啊! 他嫌弃地看着杨夫人。 杨夫人却已经昂首挺胸地起身走了,“我得去瞧瞧小厨房,如果有点心,在一道送点点心过去给燕儿吃。” 傻不傻啊? 人家开酒楼的,还差你那一口点心? 杨崇文的涵养很好,哪怕再气,他也没有骂人的习惯。 第1667章 杨夫人丝毫没有在意杨崇文的目光,她盯着诧异的目光,就那么从从容容地离开了内室。 她心里丝毫不慌,甚至有些解气。 女子凭什么就要看男子的脸色行事? 你对我不好,我凭什么就得对你好? 这些道理是她认识陈春燕之后明白的。 陈春燕一个小姑娘都可以活得潇洒恣意,她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太太,又害怕什么。 她的产业的出息爱给谁用给谁用,杨家这群人休想占一点便宜。 杨崇文枯坐在原地,思考了很久,还是亲自动笔写了一幅字,让贴身小厮送到府城的五味居去。 杨家说是耕读传家,实际上到了他儿子那一代,才出了两个进士,底蕴远不如妻子的娘家。 妻子陪嫁的东西里有不少古籍和字画,那些都是杨家没有的。 杨崇文说是要送字画,其实是暗示妻子拿陪嫁出来送,但妻子那样子,也不像是愿意的。 他就只能自己写了,好在他的一笔字还看得过去,又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字画挂出去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没面子。 陈春燕收到杨崇文的字画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杨崇文?谁啊? 她一个小女子也不怕没有面子,当场就让人去打问杨崇文是谁了。 得到的结论是,杨崇文并不是书法大家。 陈春燕:“……” 杨家送来的东西,作者又是姓杨,该不会是杨家人自己写的吧? 这得是有多自恋才干得出这种事情? 当真是惠而不费。 她顺手将字递给牛一松,“你看着收拾吧。” 牛一松也无语着呢,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高门大户哪怕是哪种抠门的,也不至于贺喜时连一点好东西都不往外拿。 哪怕送一棵发财树呢?也比送自己写的字叫人看着舒服。 他带着个小子离开了。 那小子是他收的徒弟,以后就是府城五味居的二把手了,一把手当然还是牛一松,但牛一松不可能一直留在府城,是以平时有事还是他徒弟看着。 他告诉徒弟这些东西收在哪里的,如果需要从哪里找,还得另外写一本礼单,人情往来的,不可出错。 陈春燕没在这边多留,她去了女客那边。 廖敏柔提前给府城的贵女小姐们送了帖子,邀请她们今日过来体验,算算时间,人差不多也快到了。 廖敏柔看到陈春燕就招手,“你快来,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到了。” 陈春燕便加快了脚步。 廖敏柔带着陈春燕往里走,“我给你引荐引荐。” 姑娘和太太们的关注点又不一样,好不容易有个耍处,她们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耍处到底有什么好耍的,而是私密性。 所有人都看重闺誉,她们也怕被谁冲撞了。 绕着小院子走了一圈,发现围墙都刻意加高过,院子里只有丫头和婆子,没有一个男人,她们就放下了心来。 还算五味居的东家会办事。 心放下了一半,她们马上就觉得不对了,如果没有人保护,外面的人冲进来怎么办? 她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小丫头也分为两种,其中一种长得五大三粗的,明显练过功夫,一个可以打寻常男子两个。 第1668章 至此,小姐太太们对五味居的安全性再无疑虑,她们也自在起来。 其实不用怎么招呼,到了新的地方,看到熟悉的人,都三三两两地散开了,看到感兴趣的,便叫来小丫头问是怎么玩儿的。 一时间棋牌室里坐满了人。 陈春燕让郑林做的是四川麻将,就是没有东南西北发财那些的麻将,简单易懂易上手。 虽然并不是用特别好的木头做的,却还是吸引了众多太太的目光。 小丫头们简单讲了规则后,太太们便四个一桌玩儿上了。 陈春燕到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嘭嘭甩牌的声音。 她看向廖敏柔:“这个时候怕是不太适合打扰她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小姐们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脸了,她们听说这里有美容室,便蜂拥而入,美容室里有订做的美人靠,不是木头做的,是皮沙发形式,却做成了美人靠的模样。 小姐们躺在美人靠上,接受过陈春燕培训的小丫头便开始给小姐们做脸。 洗脸那些都是基本的,顺带还要点脸上的穴位。 陈春燕没有学过美容,但她做过呀! 她的记忆再加上跟许大夫学过医,记忆中的美容师给她点了哪些穴位,她基本上能够默写出来。 按摩面部的手法虽然不能完全复原,但她根据自己感受到了,大概教给小丫头还是行的。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不要拘泥于我教的东西,我教的都是基础,如果你们发现了更好的手法,可以提出来,会有奖励。” 小丫头们的干劲非常足,就等着拿她给的奖励呢! 并不是所有小姐都有勇气拿自己的脸做实验,她们还在观察同伴的效果。 “你有什么感觉?” “很舒服。” “怎么个舒服法?” “你自己来体验就知道了,我说不出来。” …… 陈春燕:“各位小姐,你们可以去内室体验一下按摩推背,那个舒筋活络,更舒服。 “你们平时在家也得学女红是不是,低头低久了,脖子酸痛,严重的还会头晕目眩,这时候你们就需要按摩一下了。 “都是女孩子不要害羞,而且里面每张美人靠旁边都有帘子,可以拉起来阻隔。” 小姐们不太敢尝试。 陈春燕推了廖敏柔一把,“你来试试,你平时教书也辛苦了,今天的按摩算我请你的。” 廖敏柔:“……” 说这话,亏心不亏心? 不过她还是相信陈春燕的,只要是陈春燕弄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 她哼哼两声就往里面走。 陈春燕朝一个看上去就孔武有力的丫头招手,“你来。” 这丫头学的就是身体按摩,见陈春燕招呼,便拿着自己的小筐往里走。 小丫头:“这位小姐,需要脱衣服。” 廖敏柔:“啊?” 她可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脱衣服。 小丫头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忙活着。 她将一张纯白的毛巾扑在沙发床上,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均码的两件套睡衣来。 睡衣是长袖长裤。 廖敏柔见有换的衣服,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第1669章 廖敏柔飞快穿上衣服。 小丫头:“趴在这里,衣服得脱掉。” 廖敏柔:“……” 僵持了一会儿,她还是将上衣脱了,趴在了沙发床上。 沙发床上刚好有个洞,她恰好能把脸放进去。 小丫头拿出一个瓷瓶,“这是茶树精油,是我们东家最新研制出的产品,推背最好了。 “茶树精油可以提神醒脑,还能舒缓疲劳和解除肌肉压力。最重要的是可以祛痘。 “如果脸上有痘痘,点一点点茶树精油在脸上,痘痘很快就会发出来,没两天就好了。” 她一边介绍,手还没闲着。 温热的手按在廖敏柔身上,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陈春燕说的真的没错,这个真的好舒服。 她之前一直感觉身体僵僵的,被这么按了几下,僵僵的感觉立刻有所缓解。 小丫头:“力道够不够?” 廖敏柔:“可以了,很舒服。” 还在围观面部美容的姑娘们立刻对推背有了浓厚的兴趣。 有几个胆子大的便率先进了里间。 里间一共只有四张按摩床,廖敏柔占了一张,就只剩下三张了。 动作稍微慢一点的小姐,只能等在旁边。 里间很快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还待在外间的小姐觉得有些惊奇,偷偷往里面看了一眼,那些趴着的小姐们,果然一动不动了。 真的这么舒服吗? 有些小姐升起了试一试的心思。 陈春燕却趁机道:“推背按摩过程一般有两刻钟到三刻钟时间,诸位小姐在这里也是白白等着,不如去看看别的东西,或许你们能找到一样自己喜欢的也不一定。” 小姐们便都散开了,三三两两的朝旁边的房间走去。 与图书室相连的是水吧,水吧里有人在演奏古琴。 这姑娘不是陈春燕培养的,而是她找人请来的,古琴可不是几天几个月就学得会的。 这姑娘也不容易,父亲犯了事,被罢官回乡,偏偏她父亲两袖清风,家里没存下银子,而他父亲除了读书写字什么都不会,但是没有学堂要请犯官当先生。 一家人的生计便全都压在了她母亲身上,她母亲过度劳累,做下病来。 她只好偷偷出门找活儿干,这不,正好遇到了杨彬。 她得知杨彬是五味居的人,知道五味居的名声,很信任杨彬,便答应来弹琴。 她没得过名师的指点,琴弹得只能算是尚可,但放在水吧嘛,本就是做个背景音的,也算够看了。 姑娘们一拥而入,看了一眼那姑娘就没了兴趣,反倒是盯上了琳琅满目的瓶子。 “那是什么?” 柜台后的小姑娘说:“姑娘你长得这么漂亮特别适合来一杯贝利尼。” 小姑娘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听懂了对方夸她漂亮,她立刻点点头,“好啊。” 小丫头动作熟练地往调酒器里面加入了发泡性葡萄酒、桃子酒和一点点石榴糖浆。 如果不是陈春燕要培养一批这样的人出来,府城的五味居不会拖到现在才开业。 金灿灿的酒液被倒进了玻璃杯里,好看极了。 小姑娘看得眼睛都直了,“好漂亮啊。” 第1670章 一群小姑娘立刻被颜色漂亮的酒水吸引了心神,叽叽喳喳地围拢过来。 这个说:“你看我适合喝什么样的酒水?” 那个说:“我喜欢红色的,有那种酒水吗?” 一时间水吧这里成了最得小姑娘欢心的地方。 陈春燕一笑而过,她穿过水吧去了隔壁的图书室。 她敲了敲桌子,吩咐小丫头,“泡一壶花开富贵花草茶来。” 小丫头拿来一个玻璃茶壶,放到陈春燕面前,然后开始往茶壶里注入热水。 花草茶在热水里缓缓绽放开来,可不就是一幅花开富贵的景象。 太漂亮了。 原本好奇打量陈春燕的小姑娘立刻问小丫头要了一壶一样的花草茶。 她还让同伴点一壶不一样的,两人换着喝。 这种花茶是陈春燕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第一次看到时是很多年前,在央视的农业频道,讲的是农民如何致富,那一期就采访到了一家人,他们做的就是这种花草茶。 没有泡发时,团成一团,其实看起来是差不多的,加入水后,花在杯底绽放开来,会因为制作时加入的花草不同,而开出不一样的花来,如一团浓墨重彩的花草画。 她第一次看就被惊艳到了。 她相信小姑娘们也会很喜欢的。 果不其然,这边的惊呼声很快吸引到了隔壁水吧的姑娘们。 调鸡尾酒不比泡茶快,小姑娘们还在排队,有不耐烦等的便走了过来。 她们拿着酒水单各自点了一壶茶,当看到花草在水中绽放开,她们也爱上了这里。 陈春燕淡淡一笑,不管哪个年月,女人的钱果然都是最好赚的。 能够让这些姑娘喜欢上这里,她就赢了。 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靠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有小姑娘注意到她,也学着她的样子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下来,静静看着。 这一看就看入了迷。 书架上的书都是陈春燕请人去抄的,不仅仅有话本子。 这事儿一直在进行中,之前是为了给书局增加可刊印的书籍,但书局的人少,效率低,这么多书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完。 那些书生抄来的书也有重复的,陈春燕便将重复的拿了出来。 陈春燕承诺过,只要拿出来,检查过没有漏页啥的,就会付钱。 也没说一定要什么书,是以……那些穷困的读书人连话本子都抄。 她之前听说有个书生的脸皮最厚,听说临县有个举人家的藏书最丰富,他跟人家没有一点交情,却还是上门请求抄书。 人家自然不乐意。 凭什么呀,都不认识你! 但那个书生却不介意,天天揣个馒头跑到人家门口等着。 那个举人实在是被弄得有些下不来台,好多人都说他不近人情,他只得让书生进门抄书。 然后……书生也确实是个脸皮厚的,自打那之后,他就天天去,一副要把人家家里的书抄完的架势。 不过正因为如此,原本快揭不开锅的家里,也有了米粮下锅,而他也顺带看了不少书,这也算是好事了。 这算是书籍的一个来源。 陈春燕还告诉书生们,他们可以写话本子,话本子被审核通过了,她会付稿酬,肯定比抄书高。 第1671章 刚开始,所有书生都对陈春燕的承诺很感兴趣,可当他们兴致勃勃地写完一个故事,交给陈春燕审核后,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熄了写话本子的心思。 陈春燕的钱好像并不是那么容易赚的。 她看过话本子后,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故事老套、逻辑不连贯。 书生都懵了。 现在不是就流行才子佳人的故事么,怎么嫌弃他们的老套呢? 他们感觉自己写得很好看呀! 陈春燕当场就摸出了一个话本子,那个话本子是她写的,是复述她看过的一本小说,当然了她的记性没那么好,不可能默写全文。 她只是记得大概的情节,真的是非常大概,只有重要的事件记得清楚而已。 她将重要的事件默写下来,再进行二次创作,出了一本她看起来都觉得……一般的话本子。 但这话本子在当下看来是非常新颖的,因为那是一篇重生文。 书生们看过之后,都没话说了,这样的文章他们好像写不出来。 里面的情感太细腻了,对于他们这些没有成过亲的单身狗来说,无异于暴击。 自那之后,他们便调过头去,老老实实抄书了。 但是……还是有一小部分书生受到了启发,他们重新写了话本子交给陈春燕,陈春燕看过之后竟然觉得还不错。 就把话本子留了下来,给他们结算了稿酬。 陈春燕目前的情况,给他们算分成,很显然不现实,毕竟书局如今并没有能力印制话本子,她问过书生的意见后,就采用的是买断的形式。 每千字二十文。 她就是要鼓励书生把故事写长,还要写成连载,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出一本,只要好看,她就不信那些小姑娘不会过来看。 那些故事可只有在这里看得见。 一本话本子那当然不是来玩儿的那么一时半刻的看得完的,陈春燕还非常好心地出了精装手抄本。 然后价格嘛……翻了十倍不止。 陈春燕正想到这里,就听到有小姑娘问:“这本书能带走吗?” 小丫头看了一眼,说:“这是试阅本,是不能带走的。” 小姑娘就有些失望。 小丫头赶紧道:“不过我们有精装本,是可以带走的。” 她说着就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下来。 所有人才发现,原来她们刚才都没注意过的那些用牛皮纸包起来的书是可以买的。 小丫头:“您要买吗?” 小姑娘点点头,“现在付钱吗?” 小丫头看了一眼小姑娘腰间的号牌,“这倒不用,我们五味居的宗旨就是让客人来玩儿得尽兴,一边玩儿一边付钱挺麻烦的,是以都是记账,您离开时,我们才会结算您号牌所记的账。” 小姑娘的脸扭曲了一瞬,她是跟她母亲一起来的,谁还没点小秘密了,她当然不愿意跟母亲一起付账。 “现在付不行吗?” 小丫头:“如果您需要现在结账,当然是可以的,一切以您的需要为准。” 小姑娘:“那我现在结账。” 小丫头:“请稍等。” 她转身朝外面走去。 屋后有一个雨棚,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号箱。 第1672章 号箱是陈春燕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汇总账单的招。 没有电脑,汇总账单就会很麻烦,他们总不能让客人久等。 于是陈春燕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客人点了单,或者在哪个房间里消费了,小丫头开了单子,是挂着哪个号牌的客人的单子,就放到哪个号箱里面去。 客人离开时,无论是哪个房间的小丫头负责结账的,都很很快拿到所有账单。 号箱上面有一个类似于邮箱开口的东西,账单就是从那儿投进去的。 号箱上了锁,要打开号箱必须用钥匙。 钥匙就放在办公室里,所有工作人员都能拿到,但是客人拿不到,这就不存在逃单的可能性了。 小丫头拿了钥匙,走到对面去取了账单,又归还了钥匙,这才拿到那位小姐面前结账。 小丫头心算能力不差,很快得出了答案。 她将账单装订在一起,拿着进了图书室,“小姐,请确认,这些是您的账单。” 小姑娘低头看了一眼,每个账单的出处都是对的,她吃了一块蛋糕,点了一壶茶,要了一本书,嗯,就这些了。 她觉得有些神奇,五味居的人完全没有打扰她,却把每一笔账都记得很清楚,然而她并没有被监视的感觉。 她感觉在这样的地方玩耍,很自在。 她摇摇头,说:“没有问题。” 小丫头:“一共一千零七十六文。” 嗯? 价格是不是不太对?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小丫头。 小丫头立刻解释:“话本子一两银子一本,茶和蛋糕都是三十八文,一共一千零七十六文没错。” 小姑娘:“蛋糕才三十八文?” 她的声音略略提高了些。 她刚才因为嘴馋吃了一块那么贵的蛋糕,还怕母亲骂,谁知道竟然没有想象中的贵! 小丫头是这么解释的,“蛋糕是五味居本店制作的,专供我们分店使用,比较小,而且因为我们刚刚开业,他们为了支持我们,给了很大的折扣。” 哦,也就是说以后还能不能用这样的价格吃到,那就不知道了。 待会儿还得再去吃几块。 小姑娘眼珠转了转,“能带走吗?” 小丫头笑得很和煦,“小姐,不行的哦,这样的蛋糕流到市面上,我们五味居是要亏本的呢!” 是了,外面售价这么贵,怎么可能让这边便宜的蛋糕流通出去嘛。 那就再多吃几个。 小丫头却介绍,“除了蛋糕,我们其他的点心也很好吃,那些点心却是都能外带的呢!” 小姑娘却还是对蛋糕最感兴趣,不能轻易得到的,她们才会更上心。 不过就算如此,她们也足够喜欢这里了。 这里可以玩儿的东西真多呢! 书店都是男人去的地方,她们过去很不方便,这边就不一样了,可以让女子安心玩耍。 以后有空了还要再来。 男客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男客那边玩耍的东西没那么丰富,但是私密性做得好,茶点也不错,跟家里比还更好些,来过的人都觉得有些家里不方便谈的话放在这里谈其实也挺好的。 五味居私房菜馆在第一天就打出了名气。 第1673章 中午时,陈春燕请相熟的人吃了顿饭,人家是来捧场的,她不至于这样还收人家的钱。 五味居私房菜馆热热闹闹的,北方的太平镇也热热闹闹的。 聂太太又请了大家族的太太来家里小聚。 那两瓶玫瑰精油确实不好脱手,就算手里有钱的,除非是冲动之下,一拍脑袋买下了精油,只要稍稍给她们冷静的时间,这生意就做不了了。 她想了好多天,终于想出了个主意来,今天便是实施想法的时候了。 赵太太又来了。 聂太太看到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几天忙吗?” 赵太太倒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可忙的,但是她手下的人可忙着呢,忙着挖聂太太的墙角,一直在骚扰董明春。 赵太太也是个神人,哪怕被聂太太这么阴阳怪气地问到脸上了,她眼珠一转,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我哪像你啊,没个正经事做,中馈也不需要我主持,我一天天的,除了傻吃就是傻玩,可羡慕你了。” 聂太太:“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倒是想像你一样悠闲,可我能吗? “我一睁眼就开始处理事情,到了晚上好不容易能睡觉了,还得先伺候老爷睡下,我才能睡。 “如果我能跟你换一换,我真是睡着了都要笑醒的。” 虚伪! 赵太太在心里骂了一句。 如果真是那样,你倒是把护肤品的代理权交出来啊! 她呵呵笑着说:“哎呀,各人有各人的福气,我看你好,你看我好的,当真换了,说不定又觉得以前的日子好了。” 聂太太点头,“可不就是这话嘛!” 赵太太转身坐在了椅子上,“你今儿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儿,你放敞亮了说,我们也不能在你这儿待太久的。” 谁请你来了? 聂太太今天根本没请赵太太。 这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跟着别家的太太就一起来了。 真是烦死个人! 本来她还准备多留这些太太一段时间的,结果这女人这话一出,她倒是不好多留了,要不然就是不懂事。 聂太太:“你们看我的皮肤如何了?” 一众太太这才发现聂太太没有敷粉,皮肤百里透着红,状态好极了。 这…… 聂太太:“都是那些护肤品的功效,其实你们的皮肤只比我差了一点点,差哪儿了呢?就差了一瓶玫瑰精油。 “我知道玫瑰精油太贵了,买来洗脸,谁都心疼啊。 “可我用了好,我就想给大家分享,我就想了个办法,这也是我这么多天亲身体验之后,想出的办法。” 赵太太真想吐聂太太一脸口水,要说就说,卖什么关子! “你可别再卖关子了,再这样我可不依了。” 聂太太看了赵太太一眼,“我想出的法子就是以卖代养。 “什么意思呢?就是我卖三井村的产品,用这个利润来养护皮肤。 “我卖了这么多天的护肤品,反正快赚回一瓶精油的钱了。 “我反正是觉得这事儿能做,就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了。” 不得不说,聂太太的想法很吸引人。 不用动用原本有数的收入,又能享受到更好的东西…… 为什么不呢? 第1674章 太太们对聂太太的提议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七嘴八舌地追问起来。 “你具体是怎么做的?” “在哪里买产品呢?” “你说的那个三井村在哪里,我们也好派人去问问。” …… 聂太太摆摆手,“你们不要着急,要货嘛,可以从我这里要。 “我成了……三井村护肤品的北部代理商,所有北方的生意都归我管。 “你们要了货在北方卖,只能从我这里要,三井村那边是不会给的。 “当然了,如果你们非得想不开,要去南方卖,也是可以的。 “南方也有南方的代理,就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熟人找到人家了。” 北部代理商这是陈春燕的说法,聂管事回来禀报时原原本本报给了聂太太听,聂太太便记住了。 就是说她得记清楚了,她的售卖范围在三井村以北地区,三井村以南地区有别的人过去销货。 她当时觉得很不公平。 从来没听说过南北分界是用三井村分的。 难道不应该是秦岭淮河一线吗? 但东西是人家做出来的,人家想卖个谁卖给谁。 她要是不乐意,人家转脸不卖给她了,她找谁说理去! 她找人去打听五味居另一个合作伙伴了,才发现那个伙伴是廖家,人家合作的时间更久,而且合作是方方面面的,不独是护肤品。 她也就熄了与廖家一争的心思。 反正安安分分地往北边卖,钱也能不少赚。 这边的皮毛生意和人参生意很好做,富户手里的银钱并不少,不会比江南难赚钱。 江南的富户看上去鲜花着锦的,实际上家族人口多了,落在每个人身上的资源并不多少,有的家族子弟其实过的还不如北方小户人家的人宽裕。 要从那些人手里掏银子,那才是真不容易。 这么想着,聂太太的心里就好受多了。 赵太太气得牙根都疼了。 聂太太出了这么个主意,说是为了她们能用上昂贵的玫瑰精油,但实际上还不是为了她自个儿能卖出更多的货,赚到更多的钱! 她就不信了,货从聂太太手里过,不会加一次价格! 或许是因为眼神太过炽烈,聂太太转过了头。 聂太太呵呵笑着说:“当然了,我也不会强求大家来买东西,毕竟三井村的供货也是有限的,不能说要多少给多少。 “我上一次补货,他们就说没有,让等两天呢。 “我啊,才刚刚把货补齐,这东西不比别的,它是消耗品。 “你这个月用了,觉得好,难不成下个月就不用了? “那当然是不会的,你还得继续用。 “你还要用,我的货就不愁卖不出去!” 确实是这个道理。 而且往出卖的时候加价多少,还不是她们说了算,三井村不管,聂太太也管不着。 这么一想,在场不少太太都觉得这事情可以做。 “你卖给我们是什么价格?” 聂太太:“当然得比市价低一点点咯,我得有得赚,也得让你们有得赚是不是?” “具体是什么价格?” 聂太太看了赵太太一眼,“这个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呢?得你们有意向了,我们关起门来慢慢谈。” 第1675章 赵太太能被聂太太那一眼给气死。 什么意思? 不就是防着她呗!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转念,她又泄了气。 能早她一步拿到护肤品的代理权,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三井村守信用,这是谁都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赵太太只能忍气吞声,“多少年了,你都没提过什么事情,今儿好不容易提了,我们肯定得支持,必须得支持。 “你要是不让我们掺和,就是跟我们见外了,这可不行。” 聂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太太一眼。 她其实有点佩服赵太太了,为了钱,脸面都可以不要。 如果换成是她,被这么一眼一眼的带着讽刺地看着,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其实赵太太跟聂太太不一样,她又不是当家主母,在家里没少受婆母和嫂嫂的闲气,养气功夫早就练到家了,等闲不会跟人撕破脸皮的。 聂太太:“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要是我还不带着你,那就是要跟你断道了。 “贵货,我会让你们赚一二百文钱,便宜货也能赚一二十文钱,如何?” 赵太太一算,就蹙起了眉头。 护肤品套装一套十多两银子,却只能赚一二百文钱?如果还算上运送成本,岂不是倒亏? 这事儿不能这么干啊! 聂太太一看赵太太的脸色就知道赵太太想到了什么。 她毫不在意地说:“这个价格是我算的你们把东西运到高丽去卖的价格,运到高丽去,你们一套护肤品能赚二百来文,一盒面霜能赚一百来文,其他的东西也能赚几十文。 “到时候在高丽那边进了高丽参,拿回来卖,又可以赚一笔银子,这么来回一倒,你们的钱不就翻番了吗?” 赵太太差一点骂娘了。 这女人神经病吧,一竿子把她们支到高丽去了,她自己怎么不去? 北边乱得很。 努尔干都司都被异族人占领了,朝廷根本管不到那边去。 她们派人去了,别说货物搞不好会被抢了,她们血本无归,就连派去的人最终能不能活着回来,她们心里也没有底。 这一刻赵太太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不过……聂太太却依旧不慌。 她想起了陈春燕给她的承诺。 她第二次补货的时候,向陈春燕提出了疑问,就说:“虽然说允许我卖去北方,卖去高丽,甚至卖去倭国,可我也要卖得过去才行。” 陈春燕当时是这么回话的,“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卖过去,财货达到了一定数量,我这边可以派卫队保驾护航。” 当然了,保护费还是要交的。 这一点两个人其实都有默契。 现在聂太太就把陈春燕的话搬了出来,“那位燕老板手眼通天,跟卫所有交情,有她在,你们还怕自己的人和货没人保护吗?” 对于祁轩来说,打谁不是打,反正都是要练兵,如果护卫商队能遇上不长眼的,其实也不错。 再说了,他不是还能得一笔钱么。 他也不是在乎那些钱,那些钱大部分他是准备发给护送商队的人的,只有少量的他会留起来,以防万一。 第1676章 太平镇原本有三大家族,现在却只剩下两家了,还有一家哪儿去了? 那自然是被陈春燕干掉了。 人家有卫所的背景那也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她们也搞不清楚陈春燕的背景到底有多深。 既然敢作保证,那么基本的人身财产安全应该还是有保证的。 太太们都心动了。 “你说财货达到一定数量就可以派护卫队,那么这个一定数量指的是多少呢?” 这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聂太太:“这还得跟你们需要的护卫数量挂钩。就比如说你们需要一人护卫,得付人家十两银子,那么你们至少得有一千两的货才划算。 “如果需要十人护卫,那么得有一万两的货,需要一百人护卫,那么得有十万两的货。 “人家那可是正规的,经过了训练的……绝不是自家府上养的那些护卫可比的。” 太太们都听懂了。 护卫费竟然这么高! 十两银子啊,这可是两亩上好水田的价格! 太太们面面相觑。 聂太太又非常贴心地给大家出主意,“你们如果觉得这样的花销太大了,可以几家人合起来一起跑商嘛,人家那边又没说不可以。 “如果你们能凑出一百万两银子的货,人家就可以派一个千户所护卫你们过去。” 神经病啊! 如果真有一百万两银子,谁还劳心费力地往自己怀里扒拉银子,早就躺在银子上睡觉了! 千户所是不可能有的了。 不过争取两三个百户所来护卫还是行的。 她们第一次跑商也不一定要跑多远,就在努尔干都司这头晃悠晃悠得了,等把商路跑熟了再说。 这样的话,只卖护肤品就不划算,还得搭上其他的货品才行。 太太们对视一眼,打哈哈道:“我们还得考虑考虑,回头想好了再跟你说吧。” 聂太太知道这群人要背着她商量事,她也不揭穿,只没口子地说好。 一群太太从聂太太家离开了。 刚刚出门,还没有坐上马车,她们就商量开了。 “我们第一次跑商,钱别压太多才好,万一出点事,哭都没地儿哭去。”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我们一共十几个人,每个人凑几千一万两的,应该没问题,先凑出十万的货来,先跑一次再说。” “我们卖什么呢?我们都不知道北边的人需要什么东西。” “我听说,胡天八月即飞雪。那应该是很冷的,保暖的东西应该要的吧。那么冷的天,吃的东西应该并不充足,那么食物也应该要的吧。” “你这就想多了,我们自己冬储的白菜,储了一冬,还只剩菜心能吃,你运到北边去,还不得全都烂完了呀!” 说得也有道理。 她们忽然又想起了那一家名叫菜篮子的店,那家店好像跟五味居也有关系吧,里面就有木耳等干货,数量还不少,价格也公道。 不知道五味居那边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如果能一次性进货,那可真是再好没有了。 赵太太:“我的人去过三井村,熟门熟路的,我再派人去一趟好了,那边有个什么东西,我们心里有数了,也好准备不是?” 第1677章 时间转眼到了翌日,赵太太派了她的陪房管事赵管事去了三井村。 赵管事来过一次了,直接登了新宅的门。 董明春没好气地看着赵管事。 真是不知礼,明明是个外男,还好意思上门直接说拜访大小姐,这是哪家的规矩? 赵管事被董明春看得心里发毛,“春姐,不用这么看着我吧,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董明春几乎气个倒仰。 她当然知道两个人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她在太平镇被这臭不要脸的骚扰得不轻,每天也没别的话,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说。 说只要把货卖给了赵太太,燕老板一定不会后悔。 又说赵太太天生带财,只要跟赵太太合作,保证燕老板的钱一年之内翻两番,两年之内翻三番。 又说赵太太人脉广,三井村的东西想往出卖,只要跟她合作了,想卖到哪里去卖到哪里去。 …… 那么多天啊,每天说的都是这些,说得董明春都能背下来了。 可是她却不能松口。 开玩笑,她能给大小姐捣乱吗? 必须不能啊! 大小姐的布局是这样的,要推动人去开拓北边的商道,那么前期就得咬紧了牙关,哪怕好处再大,也不能轻易心动。 这不,咬紧了牙关的好处就来了。 赵管事主动找上了门,说明他们还是妥协了。 董明春:“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谈也是一样,没必要跟我们大小姐谈。” 赵管事:“跟你谈,你能做主吗?” 董明春凉凉地笑,“跟你谈,你能做主吗?” 赵管事被噎个半死。 董明春:“要跟我们大小姐谈也可以,请你家赵太太来谈。” 态度很明确了,请管事来,就只能跟管事谈。 你家只来个管事,还想跟大小姐谈,埋汰谁呢? 陈春燕在人人平等的年代里生活久了,其实不太注意这些事情,所以上一次来,赵管事见到了她。 但那会儿董明春不是不在家么。 现在董明春在了,就得把赵管事拦住了。 赵管事无计可施。 行吧,要谈是吗?来谈吧。 董明春把人请到了外院大书房。 大书房里摆满了各种书,连五味居私房菜馆没有的书,这里都有。 陈春燕的规矩是,有重复的书,才送到私房菜馆去,没有的话,先放在这边的书房里,包括话本子也是一样。 书局那边反正是要挨个刊印这些书籍的。 赵管事看着书架上的书眼皮不停地跳。 他都不知道该说这家人是有规矩的人家还是没规矩的人家了。 书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区区一个内院管事就敢把人往书房带,真是太没规矩了。 可是再看书房里的书……连话本子都有。 似乎这个书房也不是太重要。 喂! 谁会把话本子放到外院书房啊,也不怕客人来了看见丢脸。 赵管事很想揉揉眉心,但是忍住了。 董明春:“坐吧,不要客气。” 赵管事心情莫名地坐下了。 不多会儿就有小丫头端着一杯绿绿的东西进来了。 赵管事:“这不是茶吧?” 董明春:“啊!这是我们五味居的新产品,先拿给你尝尝。” 第1678章 淡绿色的液体散发着独属于酒的醇香,这股醇香里面还夹杂着一股清香。 嗯,是类似于竹筒饭的清香。 赵管事抿了一口,“嘶,这酒不错啊。” 董明春点点头,“这是五味居酿的竹酒,一半会留在酒楼出售,一半会直接对外销售,如果你们要的话,可以买走。” 竹酒被取出后,大家尝过了,觉得味道不错。 但是五味居后院并不算大,竹子又是用来观赏的,不可能全部戳洞,用来装酒。 三井村种苗公司那边就想办法在暖地上种了一片竹林。 当然了,为了保暖,他们在竹林外用高大的木头建了一圈栅栏,栅栏很厚,足有半个巴掌厚度,密密实实的。 栅栏里面还建了一圈火墙,这是为了以防万一,遇到暴雪天气,气温骤降,屋里的植物会扛不住,就得烧火墙保暖。 而顶棚用的是三层玻璃。 大块的玻璃承受力其实反而不行,用来做房子的落地窗还能看,用来做顶棚……工匠们试过了,承不了重的,毕竟谁也没办法保证雪是均匀地下的。 雪在某个地方积压太多,玻璃就会破碎。 工匠们试着调整了好几次配方,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们当然还在继续做实验,但眼看着秋天就要过去了,马上要入冬了,该做的保暖措施还没做好,他们就得暂时另外想办法了。 他们还是采用了小块的玻璃。 他们让人把顶棚做成歇山顶,但是不是传统的那种歇山顶,而是用粗木头把顶横竖交叉着分成了几乎等量的好些块。 他们再把玻璃安装到上面,这样一来,本就不大的玻璃,前后左右都有了受力的地方。 而且他们不止装一块,他们装了三层。 他们想办法将玻璃粘在了一起,这样一来,厚度就非常可观了,完全可以保证暖棚里的保暖。 他们还专门留了一块天窗,天太冷时,人爬上去给顶棚搭上茅草保暖,也可以上去扫雪。 考虑到玻璃比较滑,他们还专门在顶棚上安装了抓手不宽的两排,人上去之后可以手抓脚踩,还可以把安全绳绑在上面,可以说把能考虑到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陈春燕去看过了,觉得还不错。 工匠们便加班加点地赶制玻璃去了,准备一个月内把所有的暖棚搭建好,然后就准备猫冬了。 竹子移栽了一段时间了,差不多定根之后,便会钻孔,往竹子灌酒。 别人怎么样,陈春燕不知道,但她这边,只要竹子不死,钻过空的竹子就会一直反复利用。 像那种为了取酒直接砍掉竹子的事情,她不会做,总觉得太浪费了。 要在这个地方种活竹子,那得费多大的心力啊,这么浪费,会被雷劈的。 南方就不一样了。 南方的竹子成片成片的长,就算是不管它,过几年,它也能发一片出来。 这是人家的地里气候优势,是北方这边比不了的。 赵管事:“这个行,这个我买了。实不相瞒,我家太太决定派人去北方跑商,不知道你这里还有什么货物,拿出来我瞧瞧,我也好决定采买哪些东西。” 第1679章 董明春神情微动,再一次感慨陈春燕有先见之明。 她带着赵管事朝西边走,那边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型集市。 集市并不是紧贴着三井村的围墙而建的,而是往前面推了两里路的样子,建在了陈春燕刚刚买的荒地上。 房子并不是建得多么好,就是土坯房。 土坯是用泥巴和草做成的,这样的房子建好之后并不好看,但结实还是结实的。 房子建得非常豪放,从东到西拉通建成长条形的房子,然后将房子用墙分割成基本上大小等同的房间。 为了照明,每个房间都留有窗户。 商家到集市卖东西,可以租用这样的房子,房子可以按天租,也可以按月租,当然了,按月租有优惠。 这样的房子一共建成了好几排,总之是现在还用不了的。 陈春燕命人将后面几排房子都锁了起来,只留下第一排,就这样,第一排的商家还没有进驻满。 大概是因为冬天快到了,商家们并不看好生意,他们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按天租赁店铺。 好在建这些房子的成本并不高,材料都是现成的嘛,顶多费点人工,要不然陈春燕想回本,那得等一万年。 一个单间土坯房,一天只需要十个铜板,但付了租金后,三井村就不会再抽税了,卖多少都是商家自己的。 原本像郑货郎这些做小本买卖的生意人心里还有怨念,后来就没有了,不抽税了,他们就能赚得更多,而且能够舒舒服服待在土坯房里做生意,谁愿意在外面摆地摊啊! 土坯房还留了火墙和地龙的烟道的,冬天其实也还是能做生意,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客人来罢了。 为了方便交易,陈春燕还让盛小冬带着人弄出了一个货币兑换点,如果鞑靼人想买三井村没有的东西,手里又没有钱,可以先到兑换点以物换钱,再用钱买东西。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把东西卖给了三井村,以陈春燕那雁过拔毛的性子,那些东西肯定都是低价卖,而比市价低多少,还得看那些鞑靼人有没有三井村的户口。 在那天之后,陆陆续续有不少鞑靼人都申请加入三井村,陈春燕并没有马上同意,而是让他们去跟三井二村的居民合并居住,并让第一批加入三井村的鞑靼人监视后面加入的,等三个月后,那些人没有异动,才会颁发户口。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节约了三井村的人手,以夷制夷,同时,在心理上,三井二村的居民会觉得他们已经被三井村的居民接受了,是自己人,瞧,都给他们委以了重任。 总之,这些天大家过得都非常和谐。 草料虽然依旧不是给够了每一家的量,但是每天还在往出拿,牧民们也就不慌了,耐心等着就好。 这时候,董明春将赵管事带到了围墙旁边。 赵管事:“嚯,许久不来,我还不知道这里建起了这么高两堵围墙。 董明春:“嗯,建起来一段时间了。” 她并没有把赵管事往围墙外面带,而是将人带到了两堵墙中间的仓库。 第1680章 仓库也是按照陈春燕的要求建的,排列得整整齐齐。 董明春:“赵管事你要什么货,在这里应该都能置办齐全。这里的货不全是我们三井村的,还有其他人的,不过如果你需要,我能把人叫过来。” 赵管事震撼了。 小小一个村子竟然能将生意做成这样,很是让他这个赵家管事汗颜啊。 他原本就是赵太太的陪房,帮赵太太打理产业,这些年这些产业的出息很是好看,他也自得过一阵。 但看到陈春燕将一个东西从没有变到有,还做得这么好之后,他那点自得便全都收了起来。 赵管事:“看看吧。” 他走到第一个仓库前,本来准备去开门的。 董明春却拿起了挂在门边的一个板夹,板夹上记录着仓库的信息。 “这个仓库存的是皮毛。” 直接将仓库信息露在外面很傻? 那倒不是。 那是自信。 仓库位于高大的两墙之间,还派了人三班倒的巡视,如果这样还能让人钻了空子,三井村也真是该整顿了。 每个仓库都做了防潮和防火,非常安全,如果实在倒霉,真的起火了,每个仓库周围都有大水缸,可以及时提水救火。 水缸里的水要求三天一换。 盛小冬不定时带人抽查,如果查到水缸里长青苔了,或者水不满,负责仓库的小子就等着被收拾吧。 赵管事看着仓库都很眼热,这样的仓库还真不是随便谁都能建得起来的,首先就没有那么多人…… 多想无益。 他继续往前走。 北方的话……应该不需要皮毛,好多上好的貂皮都是从那边运过来的。 第二个仓库是药材。 药材肯定是哪里都需要的。 赵管事刚想开口。 董明春就把板夹翻了回去,“我们只卖配方药。什么是配方药呢,就是比如说你上火了,就可以喝玄麦甘桔颗粒。是我们用药做成的中药颗粒,用开水冲一冲就能喝了。” 人工熬药虽然麻烦,但陈春燕还是根据机器熬药的原理做成了浓缩药。 后世的中医院好多都用了那种熬药的机器,药倒进机器里,熬好之后,做成浓缩的固体,用塑料盒子装了,要吃的时候倒出来,用水泡开,就是一碗中药。 药方当然是最重要的,但是……大夫少也是事实。 有的人家请不起大夫,很小的病症都拖出了大毛病。 陈春燕一直在琢磨做些中成药出来,最近也有了些效果。 她将中药颗粒做出来之后,再用防水的牛皮纸小包分装了,再用热压封口。 这里的热压可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就是烧红的火钳,给口子上来这么一下,就封口了。 虽然烫得有点丑吧,小子们熟练之后,就丑得好点了,至少能让人看得过眼了。 配方药陈春燕现在做出来了几种,清火的药居多,但还有像蒲地蓝这种消炎的药。 小包装外面套着大包装,分装好之前,还往里面丢了干燥剂。 干燥剂也不是什么高科技,就是石灰而已。 装石灰的包装上面用大字写着不能食用。 就这样还怕人误食,将包装弄成了灰黑色。 第1681章 赵管事:“你说的配方药是什么药?” 董明春:“就是我们按照已经验证有效的配方,制成的成品药,不用看大夫,自己身体有哪一点不舒服,根据症状选药吃就行了。” 赵管事瞪大了眼睛。 这样还行? 如果真是这样,其实每个人都可以买一点药在家里存着。 董明春似乎看出了赵管事的想法,“我儿子在县城里读书,没在眼皮子底下,就挺担心他的,是以我给他带了不少东西,最重要的就是药。 “小孩子出门在外怕给人家添麻烦,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好意思讲。自己身上带着药,很多问题都能自己看着解决。” 赵管事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那这个配方药,我带一些回去。” 他们继续往前走。 有了前面的仓库打底,赵管事看到一仓库各种干菌子时,都不觉得惊讶了。 他根本没问是哪里来的干菌子,直接就说要了。 哪怕很多干菌子好像都不是本地产的。 能食用的菌子种类何其多。 三井村的这些只是沧海一粟。 三井村还在坚持不懈地引进更多品种的菌子。 不仅是菌子,还有其他植物。 只要引进的植物,种活了的,都能得到奖励。 廖家商队也不断从各地运来新鲜的没有采摘的菌子。 有些菌子对生长环境不太挑,哪怕马车摇摇晃晃的,它们依旧长得很好,有些菌子却有些打蔫,长得细细小小的。 不过没关系,送到暖棚后,暖棚的人摸清楚了菌子的生长习性,就会做出相应的调整。 这极大地丰富了菌子的品种,暂时卖不出去的菌子,全都晒干了储存起来,放到冬天,也都是好菜。 赵管事还在挑菌子。 陈春燕已经去了养菌子的暖棚。 她接到通知,有几种菌子喜欢温暖潮湿的环境,如果用火墙保暖,那么就满足不了潮湿这个条件,如果不用火墙……天气眼见着就凉了。 秋天跟被谁掐住了脖子似的,说要完了就完了。 陈春燕站在暖棚前,相当无语。 怎么就不能省心呢? 算了,生活不就是这样的么,跟玩儿游戏似的,过五关斩六将。 她想了一会儿,问:“哪里出温泉?” 有个小丫头站了出来,“那边,那边,还有那边,听建业的人说,都是可以出温泉的。” 陈春燕多打量了两眼这个小丫头。 她的意思就是要找还没被挖出来的温泉,这个小丫头听懂了,并没有给她指已经挖好的温泉。 她转头对着盛小冬说:“暖棚的高度整体不过六尺多的样子,如果我们把一半建在地下,引入温泉水环绕,保暖效果会好吗?” 这可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盛小冬在心里吐槽,但嘴里还说:“您这想法真好。我听说到了冬天,上面的土会被冻住,但翻开被冻住的土,下面的土却还是没有被冻住的,可见您这个想法很好。” 他都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了。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了盛小冬一眼,并不说话。 水的比热容本就比较大,是调节气候的最佳选择,再加上又是温泉,冬天不会被冻住,想必是可以用来保暖的。 第1682章 真正种蔬菜的土地在地下三尺多的位置,那里的土不会被冻住,又因为有温泉保温,温度和湿度应该都是够的,再在上面加盖棚子,那么可以保证温度不会通过空气流通很快散失掉。 陈春燕觉得可行。 她立刻吩咐盛小冬,找人来完成她的构想。 盛小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没有了。 菌子生长对光罩的要求不强,反而对温度的要求很强。 陈春燕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新型的这种半地下室的暖棚弄成双层火墙。 哪怕不点火呢?双层的不也能更保暖吗? 不过有的菌子在生长时,也不是一点光都不要的,是以还是得留窗户,能透进散光就行。 盖集市的土坯房剩下了很多土坯,这边要盖暖棚,甚至都不需要重新弄土坯,乌泱泱过来一群人也就够了。 三井村现在完全听陈春燕命令的人很多,而且越来越多,每个月底都会送来一批新人,三井村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买人,已经成了陈春燕每个月的固定支出,每个月总要花个几百两吧。 来了一百多号人,挖地窝子的挖地窝子,挖温泉的挖温泉。 为了保暖,每一个暖棚的面积还不能太大,这样一来,十个人一组,三组同时动工。 还有剩下来的人继续弄土坯子。 像韭黄这种对光照没要求的蔬菜,陈春燕觉得也可以在这样的暖棚里生长,她不准备只把暖棚用来种菌子,适当种一点别的蔬菜也行。 “挖出来了!” 陈春燕朝声源处看去,汩汩的泉水往外冒出。 她试探伸手摸了摸,泉水烫得根本下不去手,她的手刚刚触到水面,就缩了回来。 这热腾腾的冒着白烟的温泉……温度搞不好在九十度以上。 这可真是挖出个宝贝了。 有这样的温泉保温,她的暖棚可有指望了。 暖棚距离并不算太远,温泉水流过去,温度下降得有限,这样的温度不仅能保证菌子的生长,恐怕还能让菌子生长得很好。 但只一个问题,这水不能露天引过去吧。 露天的话,温度散失得太快了。 陈春燕揉揉脸。 这得好好设计一下。 最好弄出个可循环利用的水系统。 温泉里富含多种矿物质,从暖棚流过,就让它白白流掉了,很是可惜,得好好利用起来才行。 她回到书房,提笔开始设计图纸。 她得把那座山变成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 温泉水可以保温,人可以泡温泉,温泉水温度降低之后,可以养鸭子。 她曾经看过某部电视剧,不是说硫磺鸭很好么,那些鸭子可不就是吃温泉水长大的。 不管电视剧可信不可信吧,反正试试又不要钱。 暖棚虽然是土坯房,但是用花草装饰一下,还是很有一番风味的,那么是不是可以弄出个休闲山庄出来。 南方的人避暑。 北方的人是不是能避寒呢? 试试嘛,反正又多花不了几个钱。 她沉下心来,开始做那一座山的整体规划。 她慢慢的要将这里经营成一个铁桶般的存在。 这是她的终极目标。 第1683章 陈春燕又开始闭关画图纸了。 谁都没有打扰她。 赵管事交了定金,定了一批货,他没有带走货物,只拿走了货物清单。 他得先把清单拿回去给赵太太看看,如果赵太太不满意,他还得来修改,如果赵太太满意了,他下次就会带人来将东西运走,顺便结算尾款。 他这一次带走的只有样品而已。 三井村的商业中心地位正在一点一点确立。 赵管事刚离开不久,一群面生的鞑靼人出现在了高墙之外。 他们面露打量的神情。 这段时间来买东西的鞑靼人不少,三井村的人已经习惯了他们,他们也习惯了三井村的人,绝对不会这样打量围墙。 鞑靼人都学会了规矩,他们来到这边,会直接去集市,购买需要的东西。 而眼前的人却很奇怪,他们来到了墙下。 小子心生警惕,一溜烟跑去找盛小冬去了。 周文严依旧是个小透明般的存在,不过好在他有陈春燕另外交代的任务,倒不至于心里不平衡。 陈春燕手中的金银和宝石,多半都是周文严换回来的。 不仅如此,她连买地买人的事情都交给周文严去办了。 周文严虽然没有什么存在感,大家也不知道他除了去城里传话,还在做什么事情,但大家都知道周文严直接听陈春燕的指派,是以没人敢小瞧了他。 盛小冬反倒是被架了起来,如果找不到董明春,就找他,他拿着白菜的工钱,操着黄金的心。 盛小冬被陈春燕留在了暖棚那边。 总得有个人盯着不是? 他正百无聊赖着呢,就看到一个小子飞奔而至。 小子脸上全是汗,很显然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了这里。 盛小冬腾地站起身,“怎么了?” 小子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才有力气说话,“墙外面来了一群很奇怪的鞑靼人,他们好像不懂规矩,一直打量着我们的围墙。” 盛小冬眼睛兴奋得晶晶亮,“走走走,我们看看去。” 这些天就算有新的部族听到消息,过来买东西,也不会直不楞登地往围墙跑了,告诉他们消息的人,一定会提到新的集市。 可以肯定,那几个人有问题。 他们是冲着三井村来的! 盛小冬拔腿就跑,立功的机会来了。 没有人头铁地撞上来,怎么能显得出他们的厉害呢? 盛小冬登上围墙时,一众小子都用自制弩箭对准了那几个鞑靼人。 他们自制的弩箭是陈春燕画的草图,没有铁也没关系,他们用的是削尖的木棒,只要距离短速度快,要杀死人还是做得到的。 盛小冬趴到窗口旁,认真打量着墙外的人。 虽然那些人都穿的是差不多的衣服,但很明显有一个人的地位要高一些,其他人都以他为尊,听他的吩咐,还隐隐将他围在中间,可能是防备三井村突然出手暗杀那个人吧。 而那个人……也确实是气度不凡。 哟嗬,似乎是来了大人物了。 “你们谁知道鞑靼人的等级?” 当然是没人知道的。 盛小冬:“通译在哪里,我问问他去。” 第1684章 通译被陈春燕花重金成功地留在了三井村。 他每天上两节课,分别给两个不同层次的班上课,一节给五月入学的班上,一节给八月入学的班上。 日子过得悠哉得很,看得人嫉妒得红了眼睛。 通译作为先生,享受的自然也是先生的待遇,他跟着学堂的先生,养成了每天吃上午茶和下午茶的习惯,早上喝红茶,下午和绿茶。 美得很! 小子找到通译的时候,通译正翘着二郎腿在晒太阳,他手里还抱着个拳头大小的小茶壶,嘴里还跟着小调,听那腔调,大概是秦腔。 小子不是很懂,并不能确定。 这样子真是招人恨啊! 小子恨得牙根都在痒。 知识改变命运在通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人前不久还跟着行商讨生活,苦哈哈地赚那三瓜两枣的钱呢! 通译很喜欢三井村的生活,看到小子,笑容非常和蔼。 “来进修?还是来找人?” 他已经习惯了班上突然多出旁听生了。 陈春燕鼓励没有事情的三井村人来学堂旁听,只要不影响正常的上课秩序就行。 所有人都对上课很上心,正式报名上课的孩子其实只占一小半,旁听的人占一大半。 他们没听到的内容,会找其他孩子抄笔记自学,没学会的,就会来学堂问先生。 学堂的先生不管是赵夫人、廖敏柔,还是偶尔过来代课的赵小姐等人,都会耐心地讲解内容,如果遇到实在是讲不通的…… 廖敏柔学会了陈春燕的召唤班长和学习委员大法,直接把人塞给那两个孩子教。 因为是老师委以的重任,她们教得比谁都耐心。 这样的事情通译见得多了,就以为这小子也是来学习的。 小子:“不是!先生您赶紧去一趟围墙那边,那边来了几个奇怪的人,盛小冬说看上去像是鞑靼的贵族,我们不了解他们的风俗,没办法准确判断。就请您过去看一看,如果真的是……说不得我们要立功了。” 三井村和卫所的关系,通译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一群胆敢跟鞑靼人交易的人一起干。 但是三井村的立场还是很分明的,明确站在了汉人这边。 上一次……不还用几个鞑靼的贵族去换了卫所将士们的军功吗? 按照时间推算,奖励的圣旨都快要下来了吧。 啧啧,三井村的大靠山又会变得更大一点了呢! 太远的好处,他们暂时没看到,但自那之后,三天两头都有人送来打到的猎物,这是所有人都看到了的。 野味不多,不可能每个人都有,但是……学堂的先生肯定有。 通译吃得满嘴流油。 他知道那是来自兵士的感激。 这一次如果再换到巨大的功劳,他们说不定还能吃到更多野味。 哟,那烤鹿肉哟……不行,吃那个得婆娘在身边才行,太燥热了。 不过那群人上次来送鹿,被陈春燕骂了一顿,让他们抓活的来。 凭运气才能抓到吃到的东西,陈春燕从来不看好,能养还是自己养吧。 再说了……不还能割鹿茸下来么。 鹿茸,好东西啊。 第1685章 鹿茸是雄鹿还没有长成硬骨的嫩角,上面带着茸毛,一般是在春季或者初夏时,将其割下。 鹿茸被取下后,还会再次生长,只要不过度收割,不会对鹿的身体产生不利影响。 养鹿就跟养韭菜似的,可以割了一茬又一茬。 所以陈春燕一直想要活的,那么暴力地打死鹿拖回来吃肉,那是暴殄天物。 不过割了角的鹿会被鄙视,在春天会处在下风,它们没有繁衍下一代的机会。 是以哪怕养鹿,也得留头上的角完整的种鹿,要不然没多久,一只鹿群就死完了。 这事儿交给巡山的兵士们在办。 陈春燕在兵士们的心目中就是未来的丈母娘一般的存在,如何讨好都不为过。 陈春燕交代办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毫不含糊地办,陈春燕骂他们,他们也甘之如饴地听着。 话说回来,通译匆匆跑到围墙边,往上看了一眼,盛小冬扶着简易栏杆朝他招手。 通译的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围墙后面的楼梯修得又陡又窄,他没走习惯,踩上去时,整个人都在发飘,如踩云端。 盛小冬:“不要往脚下看,你直接走上来。” 简易楼梯之前连扶手都没有,有个小子踩上去,脑袋突然发晕,差点掉下围墙,第二天大家才齐心协力,多加装了个扶手。 通译心里还是怕,但到底扶着扶手,小心翼翼地上了墙。 他背靠着墙而站,“你们说的人在哪里?” 盛小冬将一个千里眼递到通译手里,示意通译拿着。 卫所那边的作坊还在继续生产东西,千里眼这些小玩意儿的产量虽然不高,但是隔个十天半个月的送一个到三井村这边来还是可以的。 陈春燕安排了一个千里眼在围墙这儿,谁值班站岗谁用,总之得保证有异常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村里的人。 通译学着盛小冬的样子,把眼睛凑到千里眼前面看。 远处的景物瞬间被拉近,仿佛就在眼前似的。 然而眼里只有树。 盛小冬手握着千里眼往上抬。 通译的脑袋就随着盛小冬的手转动,视线渐渐朝前移动。 看到了,那一群人已经到集市那边去了。 通译:“背对着我的,我看不到他们的样貌。” 盛小冬:“鞑靼人有没有什么习惯,就比如说我们汉人的贵族我听说都喜欢戴玉佩,他们呢?能不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辨别他们的身份? “要是认脸……我觉得你不大认得出来,毕竟鞑靼人那么多,你也不可能都见过。” 而且有一句很重要的话他没说,鞑靼贵族也不可能没一点架子,跑出来让他围观啊! 他见过的可能性不大。 通译一想也对,便开始观察起那群鞑靼人的穿戴来。 那么一看,还真的被他发现了点特别的东西! 他把千里眼递给盛小冬,“你看那个穿蓝袍子的人,他应该是鞑靼王族。” 呃! 盛小冬双眼冒光,死死盯着那个人,“来了,就不要想走了。快去通知留守的兵士,他们的战功又来了。” 最近阿尔斯楞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送消息来,大家闲得都快长毛了。 第1686章 阿尔斯楞并不是不想送消息过来,能够坑兄弟,削减兄弟的力量,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兄弟全部被坑完后,他当上了王,手里的力量也不够强大了,怎么办? 怕什么! 休养生息十年,鞑靼还是那个鞑靼。 只是他被人盯死了。 他的谋划让兄弟失了父王的心,但父王或许是因为老了,并没有对兄弟们下杀手。 从大王子开始,兄弟们都好好的活着的,但兄弟们对他起了疑心,一个个的恨不得把眼睛贴在他身上,他不敢轻举妄动。 可不动的话,也不行,如果之后一直没有发生异常情况,这就变相说明了,之前背叛鞑靼的人就是他阿尔斯楞。 他也着急得很,正在寻找机会。 他没找到机会,却被小王子找到机会溜到了三井村来。 兵士们进山了。 他们每天都会巡一座山,尽量保证没有能威胁到村民生命的大型野兽存在。 别以为没有虎豹这种大型食肉动物就是安全的,野猪有时候也是很致命的,二三百斤的体重,再加上有獠牙,完事儿之后来个野蛮冲撞,肯定会把人撞个血窟窿出来。 兵士们要解决的就是这种。 对于危险程度比较高的野猪,陈春燕倒是没有强求说要抓活的,当然了,如果能够抓到,那简直太好了。 家猪混血了野猪生出来的猪仔,肉更好吃,而且更不容易生病。 兵士们对陈春燕也是服气的,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陈春燕都能想到吃上。 行吧,既然提了要求,他们就尽量满足。 一大早的,他们就拿着工具进山了。 有人看到他们是从哪里进山的,小子找来时,稍稍问了问,就知道了大致方向。 他双手拢在唇边,一边上山,一边大喊:“卫所的兄弟们,你们在哪儿,来活儿啦!” 他也不是傻,浪费力气做无用功。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兵士们在哪里布置了陷阱,他害怕踩到。 山下还好些,主要是抓野鸡和野兔的套子,伤不到他,越往山里走,布置的可都是抓大型野兽的陷阱,他要是掉进去,不死也会残。 他便提前喊出声,让兵士们回来找他。 声音在山中回响,能传出去老远。 兵士们听到了小子的喊声,立刻回应,“站在原地别动,我们马上回来。” 小子果然不动了,只偶尔喊一声,给兵士们指明方向,以免走到了两岔里。 足足等了一刻来钟,兵士们才出现在了视线中。 小子着急得跳脚,“赶紧了,墙外来了一个鞑靼王族,去晚了,抓不到人,功劳就没啦。” 嗯? 兵士们忽然就来劲了,他们拔足狂奔,“快一点,时间不等人。” 他们倒是不在乎朝廷给的奖励,朝廷那点奖励层层盘剥之后,落到他们手里的只剩下渣渣。 但三井村有奖励啊,上一次以及上上次,陈春燕给的奖励都很好。 兵士们匆匆冲向围墙。 小王子一行人终于了解够了情况,并得出了一个结论:三井村其心可诛。 他们看得出来,三井村的人在刨他们的根。 第1687章 鞑靼王统治的基础是什么? 是草原吗? 那肯定不是的。 鞑靼王统治的基础是草原人对他的崇拜,再说得简单一点,就是草原人。 三井村现在竟然用小恩小惠吸引草原人到这边来定居,简直坏了心肝,烂了肚肠。 得趁着冬天还没有正式来临,给这些汉人一个教训。 小王子如此想到。 他朝随行的人使了个眼色,转身准备离开了。 就在这时,三井村高墙上的大门忽然朝两边打开,一队兵士骑着马冲了出来。 小王子面色一变,翻身上马就准备逃跑。 哔。 哔哔。 尖锐的口哨声响起。 一队鞑靼骑兵从前面冲了出来。 那是三井二村的人。 那么大个三井村,用本村的人守护肯定是不够的。 盛小冬请示过陈春燕后,便去三井二村招募了一队骑兵。 三井村按月给这队骑兵发工钱。 待遇跟三井村的人是一样的,基本工钱并不算高,但是如果听到了示警,帮忙拦下了要抓的人,是有奖励的。 而且平时也不耽误他们放牧,他们乐意着呢! 小王子大怒,他怎么都无法容忍他们草原上的人当了汉人的走狗。 “混账东西,滚开,小王的路也是你们能拦的,你们想死了不成?” 鞑靼人果然犹豫了。 小王子眼中漾起喜悦的光。 等他离开了这里,他一定要让三井村好看,他要带着他的人和他外祖家的骑兵踏平三井村。 兵士们着急地催马,速度却没提高多少。 草原上的战马,确实不是随便什么马都能比的。 盛小冬拿起土制的大喇叭,“不要放他们离开,他们如果走了,你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三井二村的鞑靼人已经习惯了如今安宁的生活,他们的房子破了,跟盛小冬说了之后,盛小冬带人教他们补房子。 他们没有被当成下等人或者奴隶看待,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只要努力,就能在三井村二村过上好日子。 如果谁再让他们回去过养牛羊却永远也吃不上牛羊肉的日子,他们就跟谁着急。 就算王都不能,很显然小王子就更加不能了。 鞑靼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朝小王子围攻了过来。 小王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慌。 面对不善骑射的汉人,他心里是满满的优越感,但面对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族人,他心里没有一点底。 两方人很快冲突了起来。 兵士们慢了一步,但也很快加入了战团。 不得不承认,马背上长大的人优势确实非常明显,兵士们在战斗中出于劣势,甚至只能从旁协助。 不过这也就可以了,他们能保证没人从三井村逃离就行。 一番战斗过后,兵士们生擒了小王子一行人。 小王子恶狠狠地看着盛小冬。 盛小冬丝毫不以为意,“你如果不肯好好配合,我们就弄死你,送到朝廷去换军功。” 小王子的心狂跳一下,果然收起了他不善的眼神。 盛小冬挥挥手,“带走。” 他跟着往村里走,却没有去关押小王子的地方,而是去找陈春燕去了。 第1688章 村里的大事还得陈春燕拿主意。 陈春燕放下毛笔,看着盛小冬,“抓到了个鞑靼贵族?确定吗?” 盛小冬决定甩锅,“嗯,通译说是的。我看着也像,那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身上能有的。” 陈春燕:“你们将人关哪儿了?” 盛小冬:“周八一的人把他们的眼睛蒙上了,带进了村子里交给了武师父。现在应该关在宿舍吧。” 陈春燕:“胡闹!宿舍那么多人,人多嘴杂,谁也不知道他们聊天时会谈到什么内容,万一被他们听到了呢?” 呃! 盛小冬身体一僵,他只想到把人交给武师父,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弊端。 兵士们都是听令行事的人,并没有审问犯人的经验。 盛小冬第一时间想到了武师父。 武师父虽然也是受伤后退伍下来的人,但前些年一直在国公府听令。 国公府那个地方,可不是有武力就行的,那个地方阴私事情可不少,需要用到审问手段的时候肯定多。 他下意识就觉得两位武师父肯定会。 然而……不管武师父会不会审问吧,他现在都好像闯祸了。 陈春燕:“你去重新将那些人的眼睛蒙上,让他们上马车,带着他们现在村子里胡乱转圈圈,先转半个时辰,再将人带到没有货物的仓库关起来。” 蒙上眼睛,人的方向感会降低很多,一般而言,这么绕很容易将人绕晕。 哪怕在原地转圈圈,人都有可能会觉得去了很远的地方。 原理等同于拉磨的驴子。 驴子没有蒙上眼睛的时候,人打它,让它拉磨,它发现在原地转圈,就不乐意动了。 可是蒙上了眼睛,它就会以为它走了很远很远的距离,这样就不会随随便便停下来不动弹。 盛小冬照着陈春燕的话办事去了。 等了一会儿,盛小冬跑了回来,“武师父也说我们事情办得莽撞了。人家审问犯人要么在地牢,要么在水牢,都是避开人的地方,我们倒好,把人带回宿舍了。” 盛小冬跑到陈春燕面前承认错误时,小王子等人已经被带到了车上,开始绕着三井村的各条路绕圈圈了。 马车不停,遇到岔路或左转或右转,反正路径非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小王子刚开始还在认真记忆路线,但很快他就发现他记不住了,马车好像要把他们拉去很远的地方,短时间内似乎到不了。 陈春燕和盛小冬却从新宅中出来了,溜溜达达着朝仓库走,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一次马车。 盛小冬远远地朝车夫招手。 车夫摆摆手,算是无声地打过了招呼了。 陈春燕点了点头,捂住了口鼻,示意车夫不要减速,直接从她身边通过。 把别人当傻子的人,在别人眼里也会成为傻子。 刻意减速,肯定会引起车上的人的注意,这一点点意外,很有可能让之后的谈判不顺利。 既然能够避免,那还是提前避免吧。 他们两人选了角落处的仓库进去,让人搬来了桌椅板凳,甚至泡上了一杯茶,马车都还没有回来。 得绕半个时辰,且有得绕呢。 第1689章 陈春燕一杯茶喝了一半,马车终于慢悠悠晃进了仓库区。 盛小冬站在外面等待,看到马车就开始打手势,告诉马车停在哪里。 全程没有一点声音,看到的人也很配合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小王子被拉进了仓库里。 陈春燕抬下巴点点门。 盛小冬很知机地将门关上了。 陈春燕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人和阿尔斯楞有三四分相似,仅凭面相就知道这人是阿尔斯楞的兄弟,就算不是亲兄弟,也是堂兄弟或者表兄弟。 陈春燕挥挥手。 盛小冬取下了小王子眼睛上的布,“欢迎来到三井村,希望我们村没让你失望。” 小王子眼睛一眯,眼中盛满了怒意。 被区区汉人抓住简直是巨大的耻辱。 陈春燕看着小王子的神情,轻声道:“很不甘心?觉得被我们抓住了是你的耻辱?你准备用什么来洗刷你的耻辱呢?是按照你们的传统,用鲜血吗? “呵呵,可是我不舍得用三井村的鲜血来让你心里舒服,所以……你还是用你自己的血洗刷耻辱吧。 “这种人以后就不用带到我面前了,直接杀了,送到卫所去领功。” 她说完根本不看小王子的脸色,起身就走。 小王子心里毛毛的。 这个汉人女子怎么能这样呢? 连审都不审,刑都不上,直接要杀人! 这个样子,他怎么表达他的不屈不挠啊! 他以为他很有骨气,实际上,他在知道自己要死了时,恨不得跪地求饶。 他不想死。 “我是鞑靼的小王子,我活着比死了有用。” 陈春燕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小王子,“所以说人要多读书呢!有没有用不是这样算的。 “这里面还有一个投入和产出比,让你活着,或许是可以得到更多东西,这是利益,同时看守你,不让你逃跑,还得伺候你吃喝,这是成本,两相一减,我不觉得收获有多少。 “相反的,如果直接弄死你,奖励虽然固定了,没有增长的可能,但我们的成本却不会增加,甚至可以减少为一个人的路费,这么一算,或许并不会比让你或者少。 “你想知道路费是去哪儿的路费吗?当然是送你们的尸体去卫所的路费啦。” 窝草! 小王子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了。 还能这么计算的吗? 他第一感觉就是这个汉人姑娘真特么有病。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汉人姑娘说得真对。 如果三井村觉得他有用,决定让他活着,他没有了死亡的威胁,肯定会可劲儿作,什么好要什么,甚至还会要求让汉人女子来伺候…… 这么一来,似乎确实……让他直接去死比较省事划算。 小王子:“……” 他的脑子快速思考着应对之法。 他想起了阿尔斯楞,“阿尔斯楞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 陈春燕丝毫不感兴趣,“你既然知道我们有合作,就该知道我们已经合作了一段时间了,我们之间有相互的信任基础。 “而你不同,我不信你,你也不信我。我凭什么要放着已有的盟友不要,换你当盟友呢?” 第1690章 陈春燕的声音冷静极了,似乎真的只是在跟小王子谈生意。 “而且你能够提供给我的,阿尔斯楞也能够,我有什么理由冒风险跟你合作吗?” 没有! 小王子在心里自己做了回答。 他面色发白,他从未想过谈判还能是这样的。 他见到的谈判都是诱之以利,如果不行,再胁之以威,一般汉人俘虏很少有硬气到愿意直接去死的。 而他们也能因此得到许多信息。 他还记得许多年前的一战,他们攻破的关隘,抓住了一个太监,他们还什么都没有问,更没有施行,这个太监就跪地求饶,表示他可以带着鞑靼人攻城,他知道从哪里最容易突破,还知道各个城池守将的特点。 这才是正确的审问俘虏的方式啊。 你不能俘虏都表示要配合了,却表示对俘虏提供的信息不感兴趣吧! 有什么是他能够提供的,而阿尔斯楞提供不了的呢? 小王子:“最近,阿尔斯楞跟你们联系了吗?” 没有。 陈春燕:“我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小王子能被噎死。 他怎么感觉他在对陈春燕诱之以利呢? “阿尔斯楞肯定没有跟你们联系,他被人监视了,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大哥、三哥都等着拿他邀功,根本不可能放松对他的警惕。他没法再为你们提供信息了。 “你道为什么我会找到这里?还不是因为阿尔斯楞行事太过明目张胆,我是来查看情况的,并没有恶意。 “如果我真的有恶意,来的就不会是这么几个人了,我会带着大军前来。” 陈春燕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冷笑。 小王子真把她当小孩哄了,他能找到这里不是因为阿尔斯楞行事张扬,而是因为她本人行事张扬。 她建立集市的目的本就是吸引更多鞑靼人来,如果低调了,反而不成事。 而如果鞑靼人定居在三井二村甚至更往西的地界,他们本身就能成为一道屏障。 如果鞑靼大军攻来,首当其中的是他们。 别说什么鞑靼人不杀鞑靼人。 就连在鞑靼王的统治下,不同的部族还要相互倾轧呢,更别说定居下来的,很显然已经叛变的鞑靼人了。 这些人只能拿起刀来对抗他们曾经的族人。 有了他们的抵抗,三井村就不用直面鞑靼的铁蹄,相当于是多了一层安全保障。 而小王子说他到三井村来没有恶意,呵呵,没有恶意干什么行事诡秘?跟其他鞑靼人一样,大大方方的到集市来,陈春燕还能将他们打出去不成? 说什么不带大军……真当陈春燕一点不知道鞑靼的情况么? 小王子倒是想带,他手里也得有这么多人啊。 鞑靼王喜爱小王子倒是真喜爱,可跟汉人一样,讲究国赖长君,鞑靼王其实还是更倾向于将王位传给年龄大的儿子。 这样一来,作为闲散王子存在的小王子,手里必然没有多少人。 而小王子还得伪装他还在王庭的模样,他手底下用惯了的人,肯定都留在王庭。 他是轻车简从来的。 陈春燕笑着看向小王子,“你觉得我傻吗?” 第1691章 小王子心头狂跳。 他觉得这句话不想是陈春燕问他的,倒像是让他自己思考,他傻不傻的? 他,确实是傻了。 汉人男尊女卑。 一个小姑娘能够以话事人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这个小姑娘不一般。 他却把这小姑娘当成是没有见识的小姑娘糊弄,难怪对方会觉得他傻。 他面皮涨红,吭吭哧哧的。 “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陈春燕笑眯眯地绕着小王子走了半圈,“可是你就是这样做的。” 小王子这下连看都不敢看陈春燕了,压迫力太强了。 他谨慎地说:“我是真的想寻求合作。天气冷得不正常,秋天短得几乎没有,天气一凉,就开始飘雪,我们每年冬天都要冻死不少牛羊,人没有吃的,撑不到春天,不少老弱妇孺都会被抛弃。 “我虽然年纪小,在族中没什么话语权,可看到族人饿死,心里还是非常着急的,我一直在寻找一条出路。 “然后我就找到了三井村。反正三井村会卖粮食,卖给谁不是卖呢?我会用钱买的。” 陈春燕看着小王子的眼睛,“可是我不想要你的钱呢。” 小王子:“……” 如果给他找到机会,他一定要弄死这个姑娘。 他小心地掩饰起眼中的杀意。 陈春燕却好似根本没看出来似的,继续说:“钱对于很多人来说是珍贵的东西,对于你来说却不是。 “东西得到得太容易,人就不容易珍惜,你得跟阿尔斯楞一样,用消息换取购买粮食的权利。 “你的人什么时候送来情报,我们确认属实后,我们就什么时候卖给你粮食。” 小王子咬咬牙道:“好,你放了我,我回去之后会尽快打听消息,再来告诉你们。” 陈春燕:“你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她的声音和脸色瞬间转冷。 小王子愣愣地看着陈春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怎么就没认真听她说话了,他敢吗? 等等。 她刚才好像说……他的人送消息…… 这是没准备放他离开啊!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你想干什么?” 陈春燕:“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的人去带了消息回来,我们验证了真伪,就会决定是否放你离开。” 小王子:“为什么扣下我?” 陈春燕:“你这就是在说笑了。在我们正式合作之前,你是敌人,不是朋友,是敌人就要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有问题吗?” 小王子闭起了眼睛。 他没得选择。 如果不答应,他立刻就死,如果答应了,他虽然暂时没法离开,却有一丝可能,陈春燕会信守承诺,不会弄死他。 他觉得可以赌。 “好,我答应你。我要见我的人,吩咐他们一些事情。” 陈春燕点头,“可以。” 她抬手指了指遮眼睛的布,盛小冬立刻遮好小王子的眼睛。 陈春燕打开仓库的门,招手让人把小王子的手下押进来。 小王子的手下一直被关在马车里,直到陈春燕招呼,他们才被带下了马车。 一共十几个人,鱼贯着进入了仓库。 第1692章 陈春燕没有让人第一时间取掉他们眼上的眼罩。 她让人去叫了通译来。 通译还待在城墙上。 他上去的时候害怕极了,觉得上去就困难无比,谁知道,下来比上去更难,他根本不敢下去,偏偏还因为是学堂的先生,担心丢面子,不好直说他害怕,是以这时候还待在城墙上吹风呢! 鞑靼人这些年抓了不少汉人,其中有平民也有官员,鞑靼贵族从他们口中了解了不少中原文化。 他们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也开始学习汉话。 鞑靼贵族尤其是像有继承权的小王子之流,都是能说几句汉话的,哪怕发音有些奇怪。 陈春燕跟他交流起来没问题,但是下面的人却都不会汉话,如果不找同意,小王子当着他的面给他的手下下达什么不利于三井村的命令,她都不能够知道。 陈春燕交代人去办事时,是小小声地说话的,那人也乖觉,知道这事儿不能让许多人听到,上城墙后,就凑近通译的耳朵,叽叽咕咕将事情说了。 通译面色古怪,但好歹松了口气。 他终于可以下去了! “你走前面带路。” 小子不疑有他,真的走在前面。 有小子挡着,看不到镂空的楼梯板下面的情况,旁边又有扶手,通译果然安心了很多。 以后如果还要上去的话,还是让他们把他吊上去吧。 听说木工作坊那边在做个滑轮一类的东西,那东西做成后,可以很省力,想必以后会广泛运用的。 三井村这边入了夜,也会跟梁县一样,不会开门,经过了身份校验的人,会用篮子提上来。 他想得有些远有些多,等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一个仓库的前面了。 通译无声地指指仓库。 小子点点头。 通译便推门进去。 小王子只觉眼前恍惚亮了一下,又倏然暗了下去。 仓库没有窗户,非常暗,只在小王子的头顶上方,吊了一盏小小的马灯照明。 马灯并不十分亮,只能照亮小王子一人而已。 陈春燕和其他更多的人隐藏在黑暗中,只能隐隐约约看得到人影。 陈春燕挥挥手。 盛小冬上前,重新解开了小王子眼睛上罩着的布,“得罪了。” 小王子连气都生不起来了,人在屋檐下嘛,对人家恶狠狠的,只能是自讨苦吃。 盛小冬依次解开了所有人眼睛上的布,但没解开大家的绳索。 有鞑靼人激动地叽里咕噜几句。 通译尽职尽责的在旁边翻译,“小王子,您还好吗?” 小王子心里突地一跳。 小小的三井村居然有通译。 陈春燕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就是要让小王子心生顾忌,不敢在她面前耍花招。 小王子也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 通译:“本王没事,本王准备跟三井村合作,至于能不能成功合作,还要看各位的本事了。” 小王子:“……”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通译的能力很强,不仅仅能翻译日常用语和问好,还能翻译比较复杂的东西。 他原本是想借用此机会坑陈春燕一把的,他想让人回去搬救兵。 但现在……他熄了这样的心思。 第1693章 小王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三井村这么区区一个村,怎么会养着通译。 通译不该是朝廷或者是大商行才会养着的么。 就像是鞑靼,除了王庭,谁也不会养通译,就连大的部族也不会,因为没必要。 他心里气得不行,但嘴里的话却越发客气起来,“我们要合作,就得拿出些诚意来。你们回去打探消息,只要能拿到对三井村有用的消息,证明了我们的诚意,以后我们就能与二王子一样,从三井村购买东西了。” 侍卫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王子?” 他们的主子这是要背叛王啊。 小王子呵斥:“少废话。不是用鲜血和人命抢夺回来的东西才是好东西,如果我们有更简单的办法获取足够的食物,为什么要用鲜血和人命去换呢? “我们鞑靼的战士虽然英勇无畏,但我不赞同不必要的牺牲。你们也是有父母妻儿的人,你们也要奉养家人,你们也是血肉之躯,也害怕疼痛。 “我了解你们,我也愿意为你们争取更好的生活。我们一路行来,看到的是什么?是安定。 “我们鞑靼人靠着三井村获得了安定的生活,他们在冬天暴风雪来临前,找到了躲避风雪的地方,我们为什么要去破坏? “那样我们就成为了英雄吗?不,我们只是为了一己之私,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我希望你们过得好,也如我希望他们所有人都过得好一样。我们草原上还有许多的东西可以卖钱,可以换粮食,那么就不需要用命去换了。” 陈春燕几乎为小王子鼓掌。 这个人很会把握人心,甚至说漂亮话的能力比阿尔斯楞更强。 但阿尔斯楞更会玩儿阴招,这两个人斗起来,还不定谁输谁赢呢! 侍卫们一阵沉默,他们确实被感动了,能遇到一个在乎他们生命的主子,这是他们的幸运。 为这样一个人卖命,他们心甘情愿。 但是……“如果留您在这里,怎么能保证他们不会对您不利?” 陈春燕对通译说:“告诉他们,我只会允许,最多两个人离开,剩下的人将会分成五组,其中一组会同小王子待在一起。” 通译如实翻译了。 侍卫们又沉默了。 他们知道不让他们所有人关在一起,是害怕他们的力量太过强大,试图逃跑,而让其中三个人与小王子待在一起,是为了让他们安心。 这是告诉他们,三井村的合作还是很有诚意的,只要他们好好办事,就保证小王子平平安安。 小王子恨得牙痒痒。 这还是第一次他感觉所有的路都被人堵死了。 实在是可恨。 陈春燕可不会管小王子心里在想什么,只要把小王子拖下了水,她就不信小王子还敢反水。 到了那时,小王子只会越陷越深。 就如同现在的阿尔斯楞似的。 阿尔斯楞遇到事情不会想着出卖三井村,只会想办法自保,并撇清关系,还生怕别人注意到三井村。 他做的那些事情,害死了多少鞑靼人,他心里清楚得很! 只要小王子迈出了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好走了。 第1694章 小王子:“好,就这样吧,我派两个人回去打探消息,他们会尽快赶回来。你们如何验证消息的真伪?” 陈春燕:“我们仗打赢了,消息肯定就是真的,如果打输了,消息肯定就是假的,这还用验证吗?” 小王子瞪大了眼睛,“你们要的是这样的消息?!” 陈春燕耸耸肩,“不然呢,你还有什么消息值得我这么费心吗?” 小王子真是气得想要呕血了。 阿尔斯楞就是因为走漏了消息被盯上的,他在兄弟们的严密监视下,肯定做不了妖,这时候如果消息再次走漏,让汉人打了胜仗。 这无异于解了阿尔斯楞的围,引开了落在阿尔斯楞身上的怀疑视线。 虽然哪怕出了事,也不一定会怀疑到他身上,可他怎么想怎么不甘心呢! 他们兄弟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兄友弟恭,唯一想要的就是坑死兄弟,眼看着有一个兄弟就要被坑死了,却因为他的失误,而要让这个兄弟有了喘息之机,他怎么甘心? 他心里翻江倒海的,可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是机会重要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这是毋庸置疑的。 坑死了阿尔斯楞,而他却死在了三井村,那他就是纯粹的给他那些糟心的兄弟做好事了,他才不干! 他心里有了决定,便点头道:“好。你们去查其他几位王子的人马的动向,如果发现有单独行动的小股队伍,立刻报过来给我们知道。” 他又看向陈春燕的方向,哪怕什么都看不见,可他知道陈春燕在那里,他听得出声音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他又问:“只要剿灭了一支队伍,就算我们合作开始吗?” 陈春燕:“那要看队伍有多少人,如果那一支队伍只有十人,这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只死十个人,小王子的身份有足够,哪怕消息走漏,他也不会得到什么惩罚,相反的,他还可以说成是受了胁迫,无奈之下只能丢出无关紧要的人。 这样的话,小王子短时间内肯定会失宠,但并不会威胁到生命。 陈春燕显然无法毫无芥蒂地跟没有生命危险的小王子合作的。 小王子的压根又开始痒了,他真想生啖陈春燕的肉了。 “你有什么条件,你直接说出来,这样猜来猜去的,也浪费大家时间。” 陈春燕:“我要什么条件,我已经说了,剩下的就是看你的诚意了,你有诚意我们就合作,没诚意……你就去死。” 小王子真的特别特别想把大军集结的位置告诉陈春燕,然后让她带着她的人去死。 但他的理智告诉她,陈春燕这么奸诈的人,肯定会提前发现猫腻,然后……死的人一定是他。 事情一旦不对劲,陈春燕的人回来之后报告给她,她杀起小王子来,肯定不会手软。 小王子:“行,我知道了,我会查知他们五百到一千人的队伍,如果……人数不够,我们会多给你们说几个地点。” 陈春燕微微一笑,“这才是合作的态度嘛。你要派哪些人出去,就派吧。早些把事情办妥了,你也好早些成为座上宾。” 第1695章 陈春燕离开了仓库。 盛小冬跟着走了,过了会儿,又提了个恭桶过来,就放在仓库里。 “尿准一点,尿到外面去了,你们得自己打扫。” 小王子的脸扭曲了一瞬。 多余的侍卫被带走了,仓库里面只剩下四个人。 “主子,我们真的就这样留在这里吗?” 小王子面色阴沉,“不留在这里,难不成还能离开?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 “虽然不知道马车带着我们走了多远的路,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最开始我们是被人带着往三井村里面去的。 “就凭我们几个人,能从三井村的腹地冲出去?你难道没听到那些人练武的声音。” 宿舍就在练武场的背面,之前带小王子三人去宿舍时,他们确实听到了哼哼哈嘿的声音。 侍卫们不说话了,他们也没法肯定,一定就能带小王子离开。 如果离开不了,那么就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陈春燕肯定不会再相信他们了,手段肯定会比第一次抓到他们更为残酷,很有可能直接杀了他们换军功。 那才得不偿失了。 所以说还是暂时留在这里等消息最为稳妥。 陈春燕就站在仓库旁边,听着仓库里面的声音。 仓库并不是多隔音,本就不是建来住的地方,防火防潮做好了就行,本没必要在隔音上多花心思。 仓库里面的声音隐隐约约能听到,算不得多真切,勉强能让人判断出他们说的是什么。 陈春燕听了一会儿,确定他们暂时没有逃跑的心思,便离开了。 对方准不准备逃跑,和她安排多少人守仓库有非常直接的关系。 不准备逃跑,她就调了二十个小子过来守着,也就行了。 她回到书房继续画图,她得尽快把新式的暖棚画出来,这样才不影响那边施工。 今天是杨桐三朝回门的日子。 一大早,杨崇文便等在家里,准备好好跟女儿说叨两句,谁知道等来等去,等到现在都没等到人。 他便高声叫来杨夫人,“桐桐和姑爷到底什么回来?” 杨夫人心里清楚得很,杨桐根本不会回来,但面上一点不显。 “许是闵大人太忙了,得下午过来吧。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之前那谁家不就这样嘛,到了太阳快落山时,才回门。这就是个形式,有那么个意思就行了。” 杨夫人说的那谁家,是指挥使童大人娶妻,童大人很得皇上信任,二十多岁的年纪,做到这个官位的人并不多,童大人是其中一个。 童大人成日跟在皇上身边保护,续弦的媳妇三朝回门就给耽误了,不过人家只要回去了,岳父岳母就是高兴的,脸上依旧有光。 杨崇文虽然知道是这样一个道理,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区区七品县令,能有什么可忙的,如果他还是侍郎,他就不信这姓闵的不会巴巴地贴上来。 想是这么想,但他好歹没往出说,今时不同往日了。 “行吧,那就让厨上把菜备好,他们什么时候来,我们什么时候开饭。” 杨夫人一笑,“哟,让厨上备菜啊……他们怕是不会听我的。” 第1696章 杨崇文瞪向杨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夫人:“住持中馈的权力不在我手里,这府里我唯一能使唤动的,只有我的陪嫁丫头,让厨房备菜……我可做不到。 “你没看到么,我都没有小厨房,吃什么喝什么,都得看大厨房的,天气热还好,天气冷,送饭送晚了点,到了我这里,面上都会飘一层油。 “我还不敢抱怨,我要是抱怨了,就是对婆母不满,就是大不孝。 “您觉得需要什么东西,您最好是派您贴身的小厮去吩咐一声,兴许能管用。” 她巴巴地说完,转身就走了。 她受够了杨老安人的鸟气,终于有出气的对象了。 不管如何,杨老安人都生了杨崇文一场,她要是不敬着,就是不孝。 这一顶大帽子压下来,她不得不弯腰。 可是对杨崇文,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与更三年丧,他杨崇文就算是再气恼,也得忍着,休不了她! 杨崇文几乎被气死。 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站住!你对娘是有多不满,在这里败坏她的名声?!” 杨夫人站住了,转身看着杨崇文,“我对娘从来没有不满,娘都过世多少年了,她在我的记忆中是个病弱的妇人,连床都起不来,我不满她老人家什么? “我不满的是老姨娘啊!嫡庶不分果然是乱家之源,看着吧,现在是你被罢官,今后还有得瞧呢!” 杨崇文一口气梗在了胸口。 杨夫人说得都是对的,他一句都反驳不了。 他当初只是觉得生母生养了他一场,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他心里不得劲儿,就想着让妻子对生母好点。 在他看来,后宅的事能有多大的事?不都是针头线脑、鸡毛蒜皮的小事么! 妻子还年轻,生母却老了,说不好听点,能有几年可活? 妻子让着点生母怎么了?就算是受了点气,忍一忍不就好了么。忍得了几年? 可妻子现在却说这成了乱家之源…… 他现在被罢官了,确实是因为家里的事情被弹劾,按理说皇上不该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啊。 等等。 忘了件事。 皇上是过继到太后名下的。 太后的独子,也就是先皇驾崩后,没有留下一子半女。 群臣挑选出适合继任的宗室子弟供太后挑选,太后选中了当今圣上,把圣上接到身边抚养。 圣上没有接受过正经的储君教育,太后怕圣上难当大任,难免严苛些,圣上亲政前,对太后多半忍让,忍无可忍也只发过一次牢骚。 可亲政后,短短几年就把太后抛到了一边,太后说的话,他根本不听,只把该给的奉养送过去,也就完事儿了。 太后能有多大权力?那得看圣上对她有多少尊敬,如果尊敬她,她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如果不尊敬她,她就是被深宫圈起来的,不得自由的寻常老太太。 圣上对太后的态度尚且如此,对待庶母…… 杨崇文打了个寒颤,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是招了皇上的眼了。 他就不该由着亲娘作妖的。 第1697章 杨崇文在等待女儿三朝回门时,闵大人却已经带着杨桐回了学府街后巷,燕儿爹娘住的宅子。 闵大人觉得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他居然就这么成了陈春燕的姐夫! 燕儿娘行动不方便了,燕儿爹又不会待客,牛一松一大早的就跑到这边来支应着了。 燕儿娘觉得叫牛一松过来帮忙,很不好意思。 但牛一松完全不介意。 跟县太爷扯上关系,是谁都行的吗?并不是。 他得好好抓紧机会才行,不说远了,就说他今后议亲,也会比旁人容易些。 找到个好媳妇,真是能省很多力气。 杨桐刚嫁到闵家两天,他听说就把后宅理顺了,还把柳姨娘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至少明面上不敢作妖了。 至于闵大小姐……杨桐跟她谈了一次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闵大小姐忽然就蔫儿了,根本不敢再在杨桐面前扎翅。 牛一松当初只是怕杨桐受了委屈没地方说,才去打听的,毕竟怎么说,杨桐也算是陈春燕的姐姐了,她被欺负了,陈春燕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结果却听到杨桐的彪悍战绩,他都听得呆住了。 要知道陈春燕对上闵大小姐时,也脑壳痛得不行,偶尔正面刚,刚不过了,就选择战略性撤退。 牛一松瞄了一眼又一眼杨桐,碍于当着闵大人的面,他再好奇也不好多问。 他总不能当着闵大人的面,问杨桐怎么欺负人家女儿的吧,这不合适。 杨桐发现了牛一松的目光,用眼神询问牛一松怎么了。 牛一松连连摇头,表示没什么。 一行人进了内宅。 燕儿爹娘在临窗大炕上受了闵大人和杨桐的礼。 燕儿娘脑子越发不好用了,她反应慢,没觉得有什么。 倒是燕儿爹一个心肝几乎跳出胸腔。 他……刚才竟然受了县太爷的礼,我的天啊,会不会折寿啊? 他的内心活动非常丰富,面上却一片麻木。 弄得闵大人都快以为这二位是不是对他有什么不满了。 杨桐倒是明白燕儿爹娘的心思,便主动道:“夫君您跟一松去前面坐坐吧,我在这里陪爹娘坐会儿。” 闵大人听出了杨桐支他出去的意思,他也不勉强,起身走了。 他也不可能真在这里待一天,他还得回县衙,他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处理呢! 牛一松陪着闵大人说话,闵大人也相当给面子,两人说得有来有往的。 闵大人知道牛一松的姐姐牛大花在本月会嫁给陈春燕的大哥,他和牛一松今后就是拐着弯儿的亲戚,态度僵硬了不好。 他倒是很放得下姿态,把牛一松当成平辈对待。 牛一松的心里就跟三九天喝了一壶温水似的,舒服极了。 他恭恭敬敬地把闵大人送出了门,“您慢走,厨房上准备了佛跳墙,您晚上记得过来用饭。” 闵大人点点头答应了。 牛一松一直目送闵大人的马车,直到车子走得看不见了,他才关了门,快步朝后面走去。 他听到正屋里,燕儿娘和杨桐聊得正开心。 咦? 杨桐这个大家小姐跟燕儿娘有什么好聊的? 第1698章 牛一松不是看不起燕儿娘啊。 事实上,他的亲娘不也是肯定跟杨小姐聊不到一块去的人嘛。 不说别的,就连陈春燕也跟燕儿娘聊不到一块去,那还是陈春燕的亲娘呢! 他就侧耳听杨小姐在说什么。 “小孩子的衣服上绣这样的花样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好看。” “咦,好像真的不错,看起来也喜庆。” 哦,原来说的是针线,那肯定就有话说了。 牛一松无声嘿笑。 这杨小姐真是有本事,她如果想让谁舒服,谁肯定就能很舒服。 而陈春燕就不一样了,她的脾气比较硬,又不耐烦做针线,自然就跟燕儿娘聊不到一块儿去。 牛一松挑帘子进了屋,叫了声,“姐。” 杨桐丝毫没有不自然,她回头对牛一松笑笑,“嗯,坐吧。闵大人走了吗?” 牛一松点头,“嗯,已经走了。” 他还是盯着杨桐瞧。 杨桐放下手里的针线,“我先前看你好像就有话想跟我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要憋着了。” 呃! 牛一松尴尬地摸摸鼻子。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听说闵大小姐的脾气不是太好,之前燕儿对上她时,也多有避让的时候,就想知道你是怎么……管住她的。” 杨桐淡淡一笑,“燕儿管不住她,是因为燕儿拿捏不到她的弱点。我现在身为她的嫡母,她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捏在我的手里,自然不敢跟我扎翅。” 昨天,双朝贺红。 新媳妇进门后得认亲,闵大小姐醒是醒了,却借着中了暑气,起不了床,到晚上都不肯去拜见杨桐。 杨桐丝毫不生气,山不来就她,她就去就山嘛,她跟闵大人说了声,说是很担心闵琪雅的身体,想要去瞧瞧。 闵大人当时就握住了杨桐的手,“今后辛苦你了,是我没把女儿教好,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你是她正经的嫡母,今后你管着她是应该的,她做得不对的,你该罚就罚,不用什么事情都战战兢兢地跟我汇报。 “我们是夫妻,我不信你,我信谁?夫妻二人,合该男主外,女主内。” 杨桐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她该跟闵大人说一声的时候还是会说的,那边是闵大人的亲生女儿,每出什么事,那自然什么都好,如果出了事,闵大人该怪她自作主张了,更甚者还会觉得她果然不是亲生母亲,才随便乱来。 不过有了这话,有的事情就好办了。 她走进闵大小姐的房间,远远地看着闵琪雅。 闵琪雅被看得火起,也不装睡了,恶狠狠地说:“你进来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杨桐走过去,帮闵琪雅整理了一下铺盖,“这是我的家,我是这家的女主人,想进哪个房间就进哪个房间。” 闵琪雅:“你好臭不要脸!你是你的家吗?你是怎么嫁进来的,你心里没数吗?” 杨桐俯下身,贴在闵琪雅的耳边说:“我当然没忘,我嫁进来完全是拜你所赐。我爹是侍郎,我兄弟是翰林,我哪怕被退过亲,我要嫁一个没有成过家的人哪里做不到,是因为你,我才给人做了续弦的啊!” 第1699章 杨桐的语调不疾不徐,声音轻轻柔柔的。 闵琪雅却听出了浓浓的怨气。 她知道杨桐是真的不愿意嫁进来给她做继母。 但她不会承认是她自己蠢,才有了今天的下场。 她恶狠狠地看着杨桐,刚想说话,嘴巴就被捂住了。 杨桐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闵大小姐在大宅门里长大,听过见过的事情定然不少,应该知道什么叫后娘恶毒吧? “你可千万不要惹我,我会随时变成恶毒的后娘的哦! “你还没有定亲,要是把我惹急了,你信不信我给你找一个读书做学问很厉害,却长得很丑的男人做夫婿?” 闵琪雅:“我不信!我爹不会允许的。” 杨桐站直了身体,俯视着闵琪雅,“呵呵。女人才看脸,男人看本事,只要我给你找的夫婿有本事,长得丑一点,你爹不会介意的,你去闹,你爹只会觉得你无理取闹,你信吗?” 闵琪雅浑身发寒。 这话她信,她太信了,她爹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娘还没有被休时,她爹就对她不停地做新衣服,装点门面很不满了,觉得内秀才更重要。 当时有她亲娘在前面撑着,所有的压力都落不到她身上,她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亲娘回了娘家,她有了后娘,而很显然,这个后娘一点都不喜欢她,根本不能指望后娘帮她说好话,不吹枕边风诋毁她,她都要偷笑了。 杨桐笑得更灿烂了,“没话可说了?因为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你爹根本不在乎男子的长相,只要不是断手断脚,缺眼少耳朵,这种有明显缺陷的,我就算是给你找个天阉,谁又能知道呢?” 闵琪雅打了个寒颤,“我爹会调查清楚男方的情况的。” 杨桐摇摇头,把之前闵大人说的话跟闵琪雅说了,“瞧,男主外,女主内,你的婚事,我说了算。从今天起,你就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吧,别来招我的眼,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闵琪雅的脑袋一阵阵眩晕,她有一种命运完全失控的感觉。 让她跟这样一个女人伏低做小,对不起,她做不到! 她顾不得身体不舒服,猛然坐起,推开杨桐就朝正屋跑。 “爹,您刚才是不是说我的事情都归那个女人管了?她是后娘您知道不知道,如果她要害我,这可太容易了。” 闵大人当时就沉了脸色,“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那个女人这个女人的,那是你的娘,一点礼貌都没有,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闵琪雅冲到闵大人面前,“爹,那是重点吗?我被那个女人捏在了手里,她今后要用婚事害我,我怎么办?” 闵大人啪一下拍响了桌子,“胡闹!你口口声声说她要害你,她要害你,在知道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还专门去探望你?说起来你只是小辈而已,她身为长辈完全不必要如此。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明明可以起身,却躲着不给继母见礼,真是越来越不懂事,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闵琪雅一口气憋在了胸口里。 她忽然觉得有句话说得很对,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第1700章 杨桐想起昨天的事情,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用长辈身份压人,这可是她从杨老安人那里学来的万试万灵的招数啊! 牛一松听得云里雾里的,觉得杨小姐厉害极了,却也不准备再问了。 他学了这个去也没用,也就是好奇罢了。 中午饭用得很简单,不过三菜一汤罢了,佛跳墙这种大菜要留着晚上招待闵大人。 杨桐却始终带着笑,她在这个不属于她的家里,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燕儿爹娘并没把她当外人,也没把她当客人,该叫她帮忙做事的时候,就叫她帮忙做事,一点不含糊,就是这样,才让她心里更加舒服。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 闵大人下了衙过来陪老丈人和丈母娘吃饭了。 饭菜上桌,也不分男女桌了,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吃了饭。 闵大人:“怎么不见燕儿?” 燕儿娘:“她今天送信回来了,她那边有很重要的事情,回不来了,等明儿,让她去见你。” 闵大人:“这倒不用。” 杨桐却朝闵大人看了一眼。 闵大人从杨桐眼里看出了深意,他立刻明白,陈春燕的事情没瞒着别人,只瞒着燕儿爹娘,这两个老实本分又有些胆小的人,知道的事情多了,反而坏事。 他便不再多言了。 吃完了饭,喝过一盏茶,夫妻两人便起身告辞了。 上了马车,杨桐才轻轻将事情说了,“燕儿那边抓到了鞑靼的小王子,她怕出变故,手下的人处理不了,便就近守着,万一有点什么,她也能及时做出反应。这事儿是牛一松午饭前告诉我的。” 闵大人眼皮狂跳。 陈春燕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连鞑靼小王子都能抓到。 真是……真是太叫人惊讶了。 照这么下去,世子爷升官发财的速度搞不好比谁都快。 这一次抓了小王子,下一次是不是要抓大王子,再下一次是不是就能抓到鞑靼王了? 这样的话,世子爷再封个国公都不是不可能的。 文官非翰林不入内阁,而武官则非军功不能封爵。 世子爷获取军功是不是太容易了点儿? 闵大人:“今后跟燕儿那边好好保持关系。” 杨桐勾唇一笑,男人果然最看重利益。 马车缓缓驶向县衙,两人却都没再说话。 而另一边的杨家,杨崇文却在转圈圈,“桐桐怎么还没回来,天都黑了。” 杨夫人:“要不我们先吃?” 杨崇文看了杨夫人一眼,“女儿女婿都没有回来,我们先吃像什么话?” 杨夫人撇嘴,她其实无所谓,她进进出出的,偷摸吃了不知道多少回点心了,反正她不饿。 至于杨崇文饿不饿……她才懒得管,就像杨崇文从来不管她是不是被婆母磋磨了一样。 杨崇文停下脚步,“你派个人去县衙问问,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又那么忙吗?怎么到现在还不晓得回门?” 杨夫人:“我派人去?我的人去县衙怕是不太方便吧?” 杨崇文一滞,也是啊,派个丫头去县衙,确实不太方便。 他摆摆手,出门找小厮去了。 呵! 杨夫人轻笑出声。 第1701章 杨崇文将用惯了的贴身小厮带回了梁县,有什么事情他还是习惯让贴身小厮去办,哪怕小厮对梁县各方面的人都不熟。 小厮到了县衙,笑呵呵地跟门房搭话,还顺手送上了一个小荷包。 “大人今天忙吗?” 门房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这个来打问的小厮。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跑到县衙来打听县太爷的情况呢,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做坏事还是怎么样? 小厮跟看不懂门房的眼神似的,“我家主人姓杨。” 哦哦哦,门房就懂了。 县太爷新娶的太太就姓杨,搞不好这个小厮是杨家哪个亲戚的人。 他的态度立刻变得好了些,虽然说不上多恭敬吧,但也至少没有带刺儿了。 谁也不知道这边跟太太的亲戚关系到底有多近不是? “我们老爷哪一天不忙啊,天天都忙,百姓吃得好不好,老爷得管,谁家闹了矛盾,老爷得断官司,这么大个县城,一天天的鸡毛蒜皮的事儿多得不得了,偏偏这些事儿在人家眼里都不是小事,我们老爷忙得不可开交啊。” 门房也不可能说闵大人不忙,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忙像话吗? 而且他也不知道小厮的来意,万一小厮来一句,如果不忙的话,请闵大人帮个忙,他就完蛋了。 小厮心说:再忙也不能忙到连三朝回门的时间都没有吧,这也不像话啊。 “能麻烦你去打问一声,闵大人什么时候忙完吗?今天是我们家姑娘三朝回门的日子,你瞧瞧这天都黑了,马上就要宵禁了,怎么着也得回去一趟才和规矩是不是?” 门房都惊呆了,这是哪里来的二愣子! “我说,你在这儿装谁的亲戚呢!” 小厮懵了,“我没装呀!” 门房插着腰,“我们老爷都带着太太在娘家吃了晚饭回来了,你说他们没回去,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人,敢乱认官亲,我要叫人了啊!” 小厮脖子一缩赶紧跑了。 不对,太不对了。 这跟说的不一样! 他颠颠地往杨家跑,一路上都在想这里面的问题。 有些事情杨崇文并没有跟下面的人说,小厮并不知道。 而且身为主子,也实在没有事事给下人交代清楚的必要。 小厮一溜烟跑进杨家大门。 杨崇文正在外院大书房等着小厮回话。 “老爷,不好了,不知道谁冒名顶替了咱们家,让咱们家小姐和闵大人去回门了。” 杨崇文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小厮心肝一颤,果然是有人冒名,瞧瞧把老爷气的。 杨崇文气的当然跟小厮想的不一样。 他在气杨桐,三朝回门竟然回的是干亲家,这是彻底不认杨家,准备断道了吗? 都是老妻教的好女儿! 他冷冷瞥了小厮一眼,小厮倏地让开一步,低着头,讷讷不敢言。 杨崇文径直冲回了内院,指着杨夫人就说:“你教的好女儿,三朝回门竟然不回家!这是丢谁的脸。” 杨夫人装作吓了一大跳的样子,“你说什么?桐桐不回门,难不成一直待在县衙,这不是让别人知道她没娘家撑腰,要被瞧不起吗?” 第1702章 杨崇文更气了,“她哪里是没有娘家撑腰,她不是另外找了一个娘家吗?” 杨夫人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你说是陈家啊。这也没什么不对的,桐桐是从人家家里嫁出去的,按理说回门的时候回那边也没什么不对。 “老爷您在气什么?儿女都是债,只要他们过得好不就行了,很是没有必要在意面子上的事情。 “再说了,当初老安人做得十分不好看,向闵大人要的聘礼简直狮子大开口,卖女儿都没这么卖的。 “两家关系成了那样,闵大人过来,不也尴尬吗,这样我觉得就正好。” 杨崇文几乎被气死,“妇人之见!” 他再也懒得看杨夫人了,撩起了帘子,直接进了内室。 来往来往,有来才有往。 闵大人今天如果来了,杨崇文以后就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跟他走动了,但闵大人没来,以后四时八节的,到底走礼还是不走礼? 他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生闷气。 杨夫人知道杨崇文的状态,轻轻勾了勾唇,也不进去给自己找不自在,她让人在榻上铺了被褥,将就一晚。 晨曦撒向大地。 三井村又热闹了起来。 杨桐一大早乘坐马车,到了学堂,她今天是来收假的。 陈春燕给她的假只到三朝回门那天。 她今天来除了上课,还想调整一下课程,到底是嫁人了,后宅的事情她还是得管,就得预留出一些时间来。 如此一来,她教的课最好是放在下午,如果实在不行,也最好是上午的最后两节。 赵夫人帮杨桐办了手续,听杨桐这么一说,立刻就同意了。 “总要把家庭的事情平衡好,不能让后院起火。” 杨桐点头,“听说燕老板他们抓了……是不是真的?” 赵夫人:“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跟学堂没关系。今天会来几个先生,待会儿你跟着我见见,觉得好的,就留下来,我们的学堂要开了分堂,招进来的先生会送过去启蒙。” 杨桐:“三井二村?来的人知道他们需要去那边吗?” 赵夫人知道杨桐的意思,这是怕那些不知道,只看到了三井村的好处,担心到时候过去一看发现是给鞑靼人上课,当场闹起来不好看。 赵夫人:“当然是说过的,而且去三井二村上课给的束修可比我们这边高,毕竟……去那边可能有生命危险嘛。” 虽然是早上天亮后去,晚上天黑前回来,遇到危险的可能性不大,不也得计算在内吗,万一鞑靼人想不开,想在冬天来之前,再攻打一次三井村,这不就很有可能遇上危险了么。 这是一开始就需要向所有人说明的。 所有的事情都是先说断后不乱,为了钱甘冒危险,回头就别瞎哔哔。 陈春燕当时是这么说的。 杨桐就放心了,“只要先说好了,事后万一真有麻烦,我们也占了礼,哪怕出于好心愿意赔偿他们点钱财,我们本身也是没错的。” 赵夫人就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有的人本就是无理闹三分,我们得防着点儿才行。” 第1703章 朝廷规定,举人可以去吏部侯缺,是可以当官的,只是官位低一些而已。 不过从举人开始,就能享受很多朝廷给的优待了,比如说免田赋徭役,他们的生活相对来说还算比较好的。 但是落第的秀才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真的没什么优待,还得继续读书,生活很是困苦,再加上北地的教学条件向来不如南地,就算分了南北榜,要上榜也苦难。 很多秀才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他们虽然也觉得到一个女子手底下做事于面子有碍,但人到了吃不饱饭的境地,面子就不那么重要了。 今天来面试的落第秀才还不少,足足有十位,都是周边县城的,如果不是时间太紧,远地方的秀才来不了,人数只会更多。 赵夫人带着不上课的先生都聚集在了小会议室里。 秀才们都有些尴尬,他们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不止东家是个姑娘,就连先生也大多是女人。 确实是这样的,到了现在,学堂也只有两个男性先生,还都是教数术的。 其中一个来得比较早,在教比较高的年级了,另一个是本月开学时才来的,教新招进来的学生。 不过两个先生的年龄都比较小,他们比最小的秀才都小了整整十岁。 赵夫人:“都坐吧,不要拘谨。我们的面试非常简单,你们挑一篇你们最拿手的文章,现在讲给我们听,我们听懂了,就算你们过关了。” 这算是最简单也是最难的要求了。 听懂是个怎样的标准?这根本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不过既然是到人家的学堂找活干,就没有资格抱怨。 很快第一个秀才上场了,他摇头晃脑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说的是什么呢?说的是……” 赵夫人嘴角一抽。 她家之前也请了西席先生,也是这么摇头晃脑地教的,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见惯了陈春燕的风格,她就觉得这么晃脑袋不太对了。 陈春燕曾经问过一句话,这么晃脑袋,头都晃晕了,记得住什么? 赵夫人忽然就觉得陈春燕说得很对,从那之后,再看到谁摇头晃脑地念书,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看得眼晕,不过还是好脾气地等对方讲完了那一段论语。 她才说:“能不能稍稍注意一下,读书的时候别晃脑袋,这样你难受,孩子们也难受。” 秀才一张脸憋得通红,“我的先生教我时就是这样的。” 赵夫人尽力安抚,“是是是,但我们也得与时俱进是不是?现在的孩子都不太习惯这样的上课方式了,所以先生得改改。” 秀才们回忆了一下,他们路过教室时,确实没看到哪个学生摇头晃脑的,心里就释然了,只要不是针对他们的就行。 第二个秀才上场了,他刚开始讲课就想晃脑袋,但因为之前的事情,他强逼自己别慌。 但是……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他晃太多年了,突然不晃了吧,连课都不会讲了。 赵夫人:“……” 她怎么没发现她家老头子有这样的毛病呢? 第1704章 赵夫人记得,她家老头子读书的时候并不这样。 或许是因为距离童生太远的关系吧,到后来都不用那样看书了,特别是朝廷上的事情多,不太有时间专心看书了,习惯就渐渐的淡化了。 肯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算了,你先晃着吧,这个习惯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得掉的。” 秀才松了一口气,他重新收拾心情,开始讲课,果然比不晃脑袋时流畅了许多。 课上到一半,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直接坐到了赵夫人身边。 秀才顿了一下,紧接着便继续往下讲了。 进来的人是陈春燕,她一大早把暖棚的图纸赶了出去,送到三井建业去了,便顺便溜达着过来看看。 她对这些先生的要求很简单,是要能说会道的,换句话说就是能领会她的精神,给三井二村那些鞑靼人洗脑的,读死书的不要。 至于会不会摇头晃脑,她并不十分在意,反正她对三井二村的学堂的要求又不一样。 三井村的学堂培养的是实用人才,三井二村那边只需要磨掉那些人的反骨就行了。 十个人讲课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一晃一上午就过去了。 赵夫人几人就都看向了陈春燕。 秀才们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姑娘才是话事人。 陈春燕:“各位先生请稍事休息,先用午饭,我们先讨论一下,再做最后的决定。” 一众秀才自然没有意见。 他们也确实饿了。 听说三井村跟五味居的关系很深,在这里大概能吃到五味居的手艺吧,那些东西都是他们平时吃不起的。 秀才们被带到膳堂吃饭,陈春燕几人就在会议室里将就吃了,也正好边吃边讨论。 赵夫人:“他们的基础还是扎实的,但是如果连汉话都不会,听他们讲课会有些吃力。” 陈春燕也有同感,她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听这些老秀才讲课,都会控制不住地走神,让那些鞑靼小孩听这样的课,真是难为他们了。 “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了,暂时这样吧,从里面挑一个最好的出来。你们不用在意我的意见,各自打分吧。” 这就是说,谁都别看谁打的分,最后汇总,选得分最高的那个。 陈春燕:“一共十个人,最好的那个十分,最差的一分,从最好的到最差的,分数依次递减,不要商量,不要受其他人的影响,你们就按照自己的心意打分就成。” 几个人相互看了眼,便散开了,挑了个座位,开始打分。 陈春燕打好了分,便将纸折叠起来放到会议桌中间。 赵夫人打完分,便将所有打分纸收走了。 除了陈春燕,其他人按照上场讲课的顺序,给十个人打了分,只有陈春燕只给九个人打了分。 这样的话对第一个人好像有点不公平。 赵夫人就看向了陈春燕。 陈春燕:“我打的分不计入总成绩,就作为参考吧,如果有两个人的总分一样,我给谁打的分数高,就用谁。”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有数术先生在,不过片刻就统计好了结果。 第1705章 还真就出现了陈春燕担心的情况,有两个人平分了,并列第一。 众人查看了陈春燕打的分,选出了得分更高的先生,一个姓钱的秀才。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吃过了午饭,小歇片刻,陈春燕亲自出去给各位先生送上程仪,并亲自给了钱秀才聘书。 “今后分院的孩子就交给先生了,请先生多多费心。” 钱秀才激动得几乎发抖,他刚才看见了,陈春燕给那些落选了的先生的程仪也足有一两银子,那他这个被留下来的先生,又该是如何的待遇呢? 他很快就知道了。 陈春燕去查看暖棚了,那才是三井村目前最重要的工程。 钱秀才被盛小冬带到宿舍,安排他住进了单身公寓一套两室一厅的屋子。 “先生暂且在这里将就几日,村子里还在修房子,将来肯定会给您换更好的屋子。” 宿舍这边冬天保暖确实是个大问题,只能烧暖盆,不像后来建的砖房有火墙和地龙,到了冬天确实不太妙。 是以三井建业那边的压力也很大,也在加紧盖房子呢! 钱秀才没什么不满意的,房子小是小了点,但说起来,比他原先住的地方要大,他原先是租住的房子,几家人合租一个院子,每家人其实都只有一两间房而已。 他住的房子,一间住人,一间做书房,连做饭都没地方做,哪怕是冬天,都得露天在外面做。 那是他刚开始没经验犯的错误,后来他就有经验了,冬天刚刚来临时,就做一大批豆包码放在大瓮里,等冻结实了,要吃的时候,用烧水的小炉子稍稍热一热,也就能吃了。 屋子里不能升火做饭,但是像用小炉子烧水还是能的,他以前的冬天就是那么过的。 所以如今的房子对他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他看到了一楼的食堂,他上来时,盛小冬告诉他,今后在食堂吃饭,吃标准餐是不用多花钱的,只有加肉菜得多花钱。 这简直太好了。 还有菜呢! 他以前自己住的时候,根本舍不得吃菜,都是馒头就着咸菜。 他满意极了。 “我还有家人在隔壁县里,能把他们接来吗?” 盛小冬一怔,拍了拍头,“怪我,我没问清楚。有家人的不该住这栋楼,该去最后面的楼住,那边是后面盖的,倒是留了火墙,而且房间也大很多,里面住的全是有家有口的人。 “不过有一点我得提前跟你说。家人住进来了,如果没有在三井村找到活计,我们是不包餐的,要去食堂吃饭,得自己花钱。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当然了,如果是五岁以下幼童,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村里还是管饭的,五岁以上的孩子,去学堂读书,由学堂管午饭,至于早饭和晚饭,可以用做活来换。” 可以说很贴心了。 只管老管小这一点就让钱秀才对三井村的好感大增,在这样的地方教书,他感觉到了极大的尊敬,他愿意为这个地方变得更好而努力。 盛小冬看出了钱秀才的激动。 他拍拍钱秀才的胳膊,“老哥哥,我们三井村的宗旨就是,只要进了村,我们就当你是自家人,你以后也要这么对村里的其他人啊。” 第1706章 钱秀才对三井村的认同感几乎达到了顶点,听盛小冬这么说,便立刻同意了。 很快,他便感受到了来自三井村人的温暖,与盛小冬所说的没差别,三井村的人果然都当彼此是家人,很是亲切。 他跟着盛小冬往最后一栋高楼去,有几个丫头从后面追了过来。 “盛小冬,你往哪儿去?” 盛小冬停下脚步,回头看来,“钱先生有亲属,得换个大点的房子,你们把东西给我就行。” 小丫头们嘻嘻笑着把东西塞给了盛小冬,又嘻嘻笑着跑了。 盛小冬提桶拿盆儿的,“都是给你准备的东西,你刚来,肯定没准备洗漱用品,呐,里面什么都有了。” 钱秀才觉得就算是亲人,能为他考虑的也就是这样了。 他跟着盛小冬到了最后一栋楼的五楼,刚刚开始看房子,就有几个媳妇子跑了上来,手里拿着绳子,准备给他量尺寸。 盛小冬:“村里会给先生做四季衣裳,每个先生都一样。” 只不过学堂那几个张汝城的徒弟,除了村里提供的衣裳外,还有每个季度两套的五味居的制服。 钱先生来三井村一来是生活确实难以为继,而来是因为五味居的待遇好到让人眼红。 他一早就猜到学堂的先生待遇好,他只是没想到好到这种地步。 包吃住不算,还包四季衣裳,他需要的就只有鞋袜了,这些东西花不了几个钱,那么他每个月领的束修便都能存起来,要不了一年他就能买房买地,过上小富的日子。 来三井村真是来对了。 盛小冬对三井村很有信心,看到钱秀才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丝毫不意外。 “先生需要马车吗?我可以安排马车去接先生的家人。学堂要尽快开课,您的家人还是尽快接过来的好,以免将来没有时间。” 钱秀才:“好好好,那就麻烦你了。” 盛小冬便安排马车带着钱秀才一起去了临县。 钱秀才住在外城,污水横流的地方。 这些地方的人为了混一口饭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心力再讲究那么许多,盆里的污水,伸手就往地上泼,反正怎么方便怎么来呗。 钱秀才面楼尴尬之色。 盛小冬却装作看不见,跟着钱秀才往小巷子里走。 巷子太窄了,马车根本进不去,只能用走的。 巷子里的人不停地打量钱秀才,有的人竟然还敢打趣两句。 “秀才公,您今儿没出去帮人写信吗?” 钱秀才哼了声,脊背挺得更加笔直了些。 看到的人啧啧称奇,以前要是有谁这么问,钱秀才早就掩面而逃了,哪里还能站得直! 那人还想说两句。 盛小冬冷了脸,“这是我们学堂的先生,岂是你能够轻贱的!你说话给我小心点,要不然,呵呵,有你好瞧的。” “我呸!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跑到我们这儿来耍威风来了!” 盛小冬向身后的人看了一眼。 两个小子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朝那人逼近。 那人终于有些怕了,一步一步往后退。 钱秀才拦住那两个小子,“不用理会他,我今儿反正就搬走了。” 第1707章 搬走? 那人上下打量钱秀才,就钱秀才这样的死穷酸,一家四代人全都挤在一间破屋子里,还有钱搬家? 似乎是读懂了那人眼中的意思,钱秀才略带自豪地说:“所以说还是得读书呢,哪怕不能中举,只进书院当先生,也能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这些人没少在他背后嘲笑他连妻儿老小都养不活,他是知道的,所以才觉得抬不起头来,但今天不一样了,从今天开始,他不但能养活妻儿老小,他还能让他们吃得好穿得暖了! 孩子有书读,家人病了有大夫上门,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那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心里酸酸地想,神气什么,还不知道能教多久书呢! 但一转念,又觉得不对,钱秀才前些日子好像是揭了五味居贴出来的榜吧,五味居那是什么样的地方,难进去,但只要进去了,他们极其护短的东家,就会把每个人都安排好。 这不,刚刚进去的钱秀才就回来接家人了。 人心里泛酸,就难免说酸话,如此一来,钱秀才如何飞黄腾达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般飞了出去。 一时间,秀才们都开始期待三井村第二次招先生了。 能够去当先生,当然比困在家里帮三井村抄书强很多了,恨只恨他们闭门抄书连三井村的学堂招先生都不知道。 而闲话传着传着就将三井村传成了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好像去了那里,人人都能穿上好衣服,人人都能吃上好烦食。 有的人心思浮动了,也想去三井村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三井村扎根。 有的人却想着能不能去三井村偷点东西。 而有权有势的人想的却是能不能将三井村收入囊中。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盛小冬还随着钱秀才往巷子里面走,快走到底了,二人停在了一个大杂院前。 钱秀才揉揉眼睛,才往里走,他刚才差一点点就哭出来了。 最开始是老爹老娘供他读书,爹过世了,娘眼睛瞎了,就变成媳妇供他读书了,他年龄一天天大了,也认清了现实,他恐怕不可能考得上举人了,这才放弃了读书,出来找事干,要不然妻儿老小恐怕过得更惨。 要说他心里没有一丝愧疚,那是不可能的,他心里也知道,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了,是以刚刚踏进门时,才会那么激动。 他捂着眼睛进了屋子,“娘,巧娘,我回来了,我被三井村聘用了。” 巧娘挑帘出来,怔怔地看着钱秀才。 钱秀才重重地点头,“今天就去退了房子,我们住到村里去,今后你再也不用给人洗衣服、糊纸盒赚钱了。” 钱老娘杵着拐棍出来,“儿啊,你说的是真的吗?” 钱秀才扶住老娘的手,“当然是真的,我连帮忙的人都带来了。” 钱老娘呜呜地哭了出来,“好啊,我的儿,你终于熬出头了。” 她用了一个熬字,可见这些年有多么心酸了。 钱秀才说着就要跪下,“是儿子不孝,让您跟着吃苦了。” 钱老娘:“不说这些,你能熬出头,是高兴的事!” 第1708章 钱家忙忙叨叨地收拾东西。 整个大杂院很快就知道钱家转运了,不少人围在门口看。 钱秀才看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面皮发烫,在三井村,连小丫头们穿的都是细棉布的衣服,有的小丫头头上还插着银簪,断断是没有打了补丁的衣服的。 他忙道:“这些旧衣裳就不要了,回头做新的,这些带过去了,你们也不一定穿,也是白占地方。” 钱老娘却不乐意,“都是好料子,你摸摸。” 什么好料子啊,这种料子穿在身上会越穿越长,长到一定地步,膝盖之类的地方就会破洞,就得打补丁。 钱秀才还想再说,却被盛小冬拦住了。 “老人家高兴就好,反正是马车拉东西,拉再多东西都不费劲。老太太,您想带什么只管带着,只要您高兴,咱们连一粒盐都不会留下。” 钱老娘便呵呵笑,“听到没有,人家都说要带什么都可以带。” 钱秀才很不好意思地看着盛小冬,“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盛小冬:“东家叫我们陪着来,就是为了来帮忙的。帮忙嘛,怕什么麻烦。您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了。” 钱秀才还是不好意思,什么事情他都抢着干,几乎不让盛小冬三人沾手。 盛小冬自然不会跟钱秀才抢着干,他就是来摆姿态的,告诉钱秀才,大小姐很重视他,这就足够了,他好歹是跟在陈春燕身边的人,不能堕了陈春燕的面子。 他虽然时常被董明春骂不稳重,但好歹跟着董明春学了不少东西,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而做事的时候该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他都学到了几分火候。 董明春说这叫什么?叫种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 架子搭起来了,自然有更多有本事的人前来投靠。 三井村现在最紧缺的不是教书先生,而是铁匠啊,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铁匠上门,真真是急死个人。 听说世子爷让人从南边运来的那种黑乎乎的火油,需要非常好的钢才能提炼,现在有的那些东西是不行的,是以还得等铁匠改良钢材。 目前存放那些火油也很麻烦,大小姐说了,那玩意儿很容易发生爆炸,是以都存放在没有人的荒山里,那一座山,大小姐暂时不准备用,距离暖棚那边又远,用来存放那种危险的东西也合适。 盛小冬乱糟糟地想着。 他一抬眼,看到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什么人?” 那个人咻地缩了回去。 盛小冬蹙起眉头,心知这是个来打探消息的人,便快步走了出去,想把这人给揪出来。 谁知道他才刚刚走了一步,那人又冒了出来,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小人,小人是个铁匠,不知道五味居那边还需要不需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盛小冬最近都帮郑林发愁招铁匠的事情,没想到铁匠就送上门来了。 “你是铁匠?技术如何?我们给你一张图纸,你能按要求打造出东西来吗?” 如果不行,当然也不能不要,但是得先去郑林那边接受培训了。 第1709章 盛小冬做主,雇了马车,一道将铁匠的家人接回了三井村。 跟车的两个小子,一个被他派去处理钱秀才家里的事情,一个被派去处理铁匠家的事情,而他则跑去跟陈春燕回禀事情去了,一碗水端得很平,不厚着谁,也不薄待了谁。 钱秀才那一层楼还有空房间,铁匠就被安排在了他家隔壁。 房间都是三室两厅的格局,两家人也都住的开。 钱秀才尤其满意,他们家一家三代人终于可以分开住进不同的房间了。 还有那一间所谓的饭厅,他准备拿来做书房,小是小了点,但好歹算是个独立的空间,可以留给他安静看书和思考。 钱秀才刚刚转身,便有哇哇大哭声传来。 是隔壁铁匠的小儿子。 他是顶顶看不上那孩子的人。 人穷没关系,但至少得把脸和衣服洗干净吧,那孩子怯生生站在那里,翻着眼皮看人,偶尔流出两管鼻涕,又猛地一吸气,又把那粘稠的鼻涕给吸了回去,还吞咽一下唾沫。 那是将鼻涕给吞进了肚子里啊! 这也就罢了,人家的孩子,看不惯,不看也就是了,可偏偏那孩子特别馋,看到什么都想吃,吃不到就哭。 出县城时,那孩子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非闹着要吃,铁匠挺舍不得的,卖那么大力气,能挣几个钱啊,就说不行。 结果那孩子就哭起来了,哭也就罢了,还死闹活闹要下车。 孩子可不能一直那样哭,会哭坏嗓子的,于是盛小冬就命令停车了。 一群大人就等着看那孩子要干什么。 那孩子一溜烟跑回买糖葫芦的小贩跟前,哇哇大哭。 铁匠的脸当时就被臊得通红,他赶紧过去拉小儿子,那小儿子便背着手不给拉。 小贩被哭得影响了生意,拔腿就要走。 那孩子也不说拉小贩,就是跟上去继续哭。 铁匠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了,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拿了两个铜板买了一串糖葫芦。 不过是几个山楂裹了点糖稀,竟然卖两个铜板,太贵了啊! 铁匠这钱花得不甘心,又拍了小儿子几下。 那孩子嘴里有了吃的,随便打,只要不打死了,他连哼哼都不哼哼一声。 现在又哭起来了,怕是又看到了什么想吃的而吃不着吧。 烦死了。 钱秀才贴近墙,终于确定不是那孩子的哭声多么震耳欲聋,实在是因为墙不够厚实,难以隔音。 盛小冬说过,当初这么建房子就是因为要集中安置更多的人,所以只图实用,现在村里有了先生了,房子肯定会重新盖的,只是没那么快罢了。 忍忍吧,忍几天就好了。 呜呜呜! 已经哭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停下来。 忍不了了。 还不知道多久能建好房子呢!这些人没读过书不知道礼数,根本不明白什么叫作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最大的礼貌! 他气哼哼地过去敲隔壁的门。 铁匠家里正乱着呢,忙着归置东西,连孩子哭都没人有空理会,让孩子先哭着。 听到敲门声,也没人有心思开门。 让敲门的人,且敲着吧。 第1710章 钱秀才加重了敲门的力道。 铁匠家的门夹杂了一阵风,突然被拉开了。 “敲什么敲,不知道刚刚搬来,家里很忙啊!你有没有一点眼力见儿!人家家里小孩哭大人闹的,你就不该来敲门。” 嘭! 门又被关上了,一阵风拍在了钱秀才的脸上。 所以说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是无比正确的呢。 瞧瞧这家人,明明打扰到了别人家的生活,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谁给他的这么大的脸! 气死个人了。 钱秀才继续敲门。 铁匠也被整得烦了,过去就扇了那小孩一巴掌,把那孩子打得哭得更惨了。 孩子哭得那么惨,他也心疼,他可不会觉得是他打得太狠了,他只会觉得是钱秀才害他儿子挨了打。 他猛然拉开门,吓了钱秀才一跳。 钱秀才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铁匠撸起袖子,亮出肌肉给钱秀才看。 鼓鼓的肌肉,看起来就很有力气,这样的隔壁用力往人脸上砸一拳……我的天,钱秀才那小身板哪里承受得住,肯定当场散架了。 钱秀才指着铁匠,“君子动手不动口,不兴打人的啊。” 他说着便转身跑了。 铁匠呸了一口,“没囊没气的东西,就这样,还敢出门找人家的麻烦!” 钱秀才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文人最重的就是气节,这个莽夫竟然敢嘲笑他没囊没气。 哈,那就试试吧,看看是自己对三井村重要还是区区一个铁匠对三井村重要。 他蹬蹬蹬下了楼,抓住了小童问:“知道盛小冬在哪儿吗?” 小童扎着个冲天辫,还不到入学的年纪,跟一群小伙伴在院子里面疯玩。 他们不是陈春燕买来的,是那一群流民带来的,现在也算是被陈春燕买下了,只不过没通过牙行。 别的事情,小童们可能不知道,但要问谁是盛小冬,谁是董明春,谁是蔡大丫,谁是于玲玲,他们一准儿知道。 小童童声童气地说:“你得往围墙那边去,我看到小冬哥往那边去了。” 盛小冬忙得脚打后脑勺。 自打陈春燕躲起来,把事情大部分都分给下面的人后,这些个人抓不到董明春和蔡大丫,就抓着盛小冬帮忙评理。 不止三井村这边,就连龙桥村的人也爱抓着盛小冬评理。 什么你家的牛踩了我家的田,你家的猪拱了我家的白菜,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小事也是最多的,烦得盛小冬不轻。 再烦,该做的他也还得做,陈春燕能躲,那是因为她是出钱的那个人,其他人可躲不了,因为他们都是拿钱的人。 盛小冬哪怕累得想立刻死了,但一到每月的望日,他看着拿到手里的钱,立刻满血复活。 陈春燕虽然没有在,但是蔡大丫或者于玲玲或者董明春,会将他做的事情看在眼里,这些都会算计绩效中,直接体现在他的月钱上。 盛小冬目前是痛并快乐着,有人叫他做事儿,他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但他还是会去,他只要想起他藏在床底下的银子,他就是一身干劲。 第1711章 盛小冬还动过赎身的念头,但他很快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什么人最能让人安心?那自然是自己人最能让人安心。 自有从头到脚都属于大小姐,小命都捏在大小姐手里,才最能让大小姐安心。 只有让人安心了,他才能继续保持如今的地位。 这是他的想法。 是以他不再想着赎身,就以奴仆的身份行走在三井村也没什么不好,三井村绝大部分人都是奴仆,谁也不会比谁好多少。 不过没人会把盛小冬当个奴仆看就是了。 钱秀才走在夯实的土路上,远远地看到盛小冬在外墙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盛小冬在骂人。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做事情也太不用心了!那是俘虏怎么了?俘虏就不是人了?你们就这么虐待他们的?” “唉,冬哥,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们减少开门的次数,也是减少他们逃跑的风险啊。” “不要为你们的懒惰找借口。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气,这天气那恭桶在仓库里一直闷着,不会把仓库给熏臭了吗?你们多跑两趟,多换两次恭桶,怎么了?” “我们哪里知道他们吃得多拉得多啊,还特别臭,那只恭桶没半天呢,就满了,哎哟,他们也不讲究,弄得到处都是。” “你还说,这怪谁,还不是怪你们,人有三急,人家急了,可不就得解决,恭桶满了怎么办?还不就得漫出来。你当他们喜欢被关在仓库里面闷着熏啊!他们又不是没有鼻子!你瞧瞧,好好瞧瞧,连苍蝇都招来,在仓库外面嗡嗡嗡了,仓库里面能是个什么味儿?” 天气确实热,仓库没有窗户不通风,就更热了,热了就得喝水,水喝多了就得出恭,这是谁都控制不了的事情。 “冬哥,你别骂了,别骂了,行不行,我知道了,我会给他们多换两次恭桶的。” 他心里却在想,这一群守仓库的给我等着,可千万别让我抓到错处,不然要狠狠告他们一状。 盛小冬其实挺担心那仓库被弄得脏污不堪的,之后来的客商如果知道那些仓库以前被这样那样过,谁还肯租谁还愿意租啊? 外面的集市生意越来越好了,来租仓库的行商也越来越多了,仓库的价格也一直在走高。 那几个仓库如果废了,那都是钱啊! 他握了握拳,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挥挥手,“滚滚滚,赶紧去把事情解决了。” 小子缩着脖子一溜烟儿跑了,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要不怎么说人都想往大小姐身边钻呢,有那样一重身份,走出来,谁敢不给他们面子?哪怕大小姐从来没有明确过他们的地位。 钱秀才远远招呼,“盛小冬!” 盛小冬绝望闭眼,又有人叫他了! 他蹬蹬蹬跑下墙,“先生怎么来了?” 钱秀才:“我不能住在那间屋子里了。” 盛小冬:“为什么呀,之前不还觉得挺好的吗?” 钱秀才一言难尽,“之前是挺好的,但是邻居太吵了,那孩子太能哭,哭起来就没个完。你要么让我搬走,要么让铁匠那家人搬走。” 第1712章 原来是跟邻居不和。 盛小冬见过这样的,恨起邻居来,恨不得对方全家死绝的都有。 他不强求人人和睦,但大面上得过得去,不能内斗得太厉害,自个儿拖自个儿后腿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一点意思,陈春燕早就通过董明春透露给大家了。 看钱秀才这样子,当真是与铁匠那一家不共戴天了,这不刚认识吗?至于吗? 盛小冬不是很懂他们读书人的世界,想了想,想起来钱秀才住在那层楼的第一户里,铁匠挨着住,就是第二户,再往过去,还有最后一户。 供一家人居住的房间比较大,一层楼也就三套,像这种房间,卧室就有十五平到二十平,很是不小了。 是以钱秀才哪怕搬到最里面的那户,也还是得跟铁匠做邻居。 当然了,让铁匠往里面挪一户,一切都完美了。 但这样做会让刚来的铁匠对三井村生出怨气来,还会恨上钱秀才,这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会觉得为了钱秀才得罪一个铁匠很是值得,但懂陈春燕心的盛小冬却不会这样想。 如果这铁匠真有几分本事,那么铁匠在陈春燕心中的地位绝对会高过钱秀才。 铁匠是三井村最稀缺的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人,这一点跟陈春燕稍微亲近些的人都知道。 盛小冬:“要换地方住啊……如今还真没什么好地方可以住。不过我们家经常租胡阿婆家的院子,他们家人口少,院子大,而且很干净,家里来了人,不方便住的,就往那边去。 “要不钱先生您也住过去?您放心,说了管吃管住的,过去租房子的钱,肯定由书院出,您不用担心。” 钱秀才听盛小冬说让他出去租房子住,他骇了一跳,他确实担心租金的问题,但盛小冬立马又说租金由学堂出,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搬就搬吧。 刚刚入住宿舍的钱秀才一家又搬出了宿舍。 这个消息不大不小,却还是惊动了不少人,首先就是宿管。 两个小子匆匆来了,“是我们安排得不好吗?怎么突然就要搬走?” 如果是他们的原因,他们可是要吃挂落的。 钱秀才:“不是,不是,是邻居太吵了,我做不了学问,搬去一个安静些的地方。” 但,这也在宿管的管辖范围内。 噪音扰民,还得别人休息不好,他们是得过问的。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秀才:“他家孩子太爱哭了,我受不了那声音,还是搬走吧,这事儿你们别管了。”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还是得管。 一栋楼里住着这么多户人家,为了不影响人,都尽量不打孩子了,新来的人家孩子那样哭能行吗?今儿搬一户走,明儿另外一户也要求搬走,他们从哪儿找那么多房子安家? 送走了钱秀才一家,宿管跑上了楼。 铁匠都要烦死了,又来敲门了! 他拉开门,“敲敲敲,你敲个头,你是不是着急投胎,想让我送你去?” 宿管蹙起了眉头,“三井村规定,禁止私底下斗殴。” 第1713章 铁匠看到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就知道坏事了。 这可不是隔壁那个酸秀才。 那个可恶的酸秀才去告他的状了。 “不不不,我就是那么一说,我怎么会打人呢?我是最讲道理的。” 宿管就朝屋里看,屋里确实有个三四岁大的小儿在揉眼睛。 铁匠回头看了一眼,“啊,那是我儿子,嗨,你看他哭得凶,其实我们谁也没打他,是他看到有个小姑娘在吃搅搅糖,非闹着要吃。这哪儿有卖的啊!人家小姑娘也不认识他,他这不就哭上了么。” 宿管:“今后好好管管孩子,不要影响到别人休息。住在宿舍里,就得遵守宿舍的规矩,不打扰别人生活,这是最基本的。” 铁匠面皮一红,但他又说不出硬气的质问的话。 他更不可能拂袖而去,如今这世道活着就已经需要用尽全力了,哪里还顾得上脸面? 在这混乱的世道之下,好像只有三井村这边成了世外桃源,除了这里哪里都不安全。 “多谢提醒,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保证不打扰到别人。我们家刚搬过来,有些规矩还不知道呢!” 宿管:“不知道规矩不要紧,找个时间带家人一起过来学习,不认识字也没关系,我们会有人读给你们听的。” 铁匠:“知道了。” 一阵阵香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小儿子眼睛一亮,指着窗外,“肉,我要吃肉。” 妇人本来就紧张,听到儿子又要吃的,就晃了儿子两下,“吃,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投胎的吗?” 正是因为饿过肚子,他才对吃的特别看重,生怕少了他一口吃的。 他被母亲晃了两下,委屈地哭了起来。 明明有肉啊,为什么不给他吃? 宿管看得蹙眉,“哎,不要随便打孩子,这在三井村也是不允许的。” 妇人立马不高兴了,横眉立目的,“这是我儿子,我推他两下怎么了?这叫打吗?你问问他痛不痛。” 宿管:“做人得讲规矩,讲道理,说了不能打孩子就是不能打。” 妇人听得烦,“不打就不打。” 她嘴里虽然这样说,手里却烦躁地把孩子推倒在了地上。 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铁匠面色一变,走过去就扇了妇人一巴掌,“说了不让打孩子,你这臭婆娘是听不懂还是耳朵聋了?” 宿管赶紧拦,“好好说,打媳妇也是不对的!哎,别动手,千万别动手。我们东家也是个姑娘,知道你打女人,甭管你是干什么的,立刻就会把你赶出去。” 铁匠眼皮狂跳。 突然觉得日子没法过了。 不能打孩子,不能打女人,也不能打架……怎么管得这么宽?闲的! 他突兀地收了手,还差一点摔一跤。 “别哭了。”这一声还算和气。 小孩还是不肯停。 铁匠:“别哭了。”声音中已经隐隐含着怒气了。 小孩还是没有停。 铁匠:“我让你别哭了。” 小孩停下来看了铁匠一眼,小手放到眼睛上,嘴巴张得大大的,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楼下的人已经忍不住开门出来看了。 这动静,怕不是哪家在杀孩子吧? 第1714章 铁匠被哭得烦了,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怒气翻涌升腾起来。 他看了宿管一眼,忽然抱起小儿子就往外走。 宿管不明白铁匠想干什么,只是直觉不是什么好事,赶紧伸手拦。 铁匠胳膊肘一拐,就将宿管的手给拐开了。 他的力气自然不是一个宿管可以匹敌的。 宿管:“哎,你去干什么?” 铁匠根本不理会,楼梯上响起脚步声,脚步声往楼下去了。 楼下的人打开门,或站在门口,或站在走廊上,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宿管赶紧追,生怕铁匠拿孩子出气。 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他出宿舍楼时,铁匠已经将孩子掼在了地上。 “哭哭哭,就知道哭!这里不让哭,你这么爱哭,你老子我就不要你了。” 什么呀! 怎么说得好像是他们逼得他不能要孩子似的。 这话传出去能听吗? 宿管:“做人要讲道理。你是大人,你该懂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得看你们做父母的怎么教,你动不动打孩子,骂孩子,现在又要丢了孩子,这怎么能行?” 铁匠闲闲地看着宿管,“我能怎么办?你说了,宿舍里不叫哭,不叫打扰别人,他总哭,我不让他哭,他还是不停哭,管不住,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将他丢出来了。” 宿管能被气死。 这个人满嘴的歪理! “你的意思是宿舍的规矩错了,叫你打搅别人休息就是应该的了?” 铁匠:“我可没有这样说。” 宿管:“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明说,看看能不能解决。” 铁匠:“请我来的时候,说好的,管食宿,我现在来了,你们又对我挑三拣四的,我还想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呢!” 宿管:“管好孩子,不打搅邻居这是应该的事情,怎么说得好像谁为难你,谁给你穿小鞋了似的!” 铁匠:“难道不是?你们如果不是更信任看重那个酸秀才,会来欺负我,呵呵,你们就是看着人家今后的地位高,上赶着巴结,我呸!” 宿管瞪大了眼睛,他真是服了,怎么有人的脑子是这么长的呢? “你和钱秀才的待遇是一模一样的,何谈更看重?而且你们也都是今天才到的村里,又哪儿来的更信任,你不要无理取闹。” 铁匠横了宿管一眼,又推搡孩子一把,“滚,老子看到你就烦,就是因为你,老子才会被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骂。” 宿管:“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夹枪带棒、指桑骂槐。” 铁匠:“你们都是文化人,说话都是四个字四个字地蹦,我算什么,就是个粗人,你们说话我可听不懂。” 他摆摆手,“罢了,我跟你说不着,我要见你们东家,我要问问她,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旁边就有人劝:“大哥不要这么急躁,也不是只有你一人是这样被对待的,我们也都是一样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规矩定下了,我们就得遵守,是不是?” 狗屁! 铁匠:“谁定的规矩,到底是东家,还是这群狗腿子,谁说得清楚,我要见东家。” 第1715章 陈春燕放下笔,揉了揉眼睛,抬头朝外面看去。 “什么?新来的铁匠闹事?为的什么呀?” 三井村所有的待遇和招新章程,她都看过,她觉得很不错,相比起目前盘剥的状态,这么平等的章程和优厚的待遇,算是非常朝前的了。 董明春站在书案边,声音不疾不徐地说:“起因很小,说是钱秀才嫌铁匠太吵,要换房间。” 陈春燕:“不是什么大事,换了就行了。” 董明春:“可不是嘛。确实是换了,因为房间不够,将钱秀才安排到了龙桥村胡阿婆家暂住,一切费用由我们出。” 陈春燕不解,“这还有什么问题吗?是觉得待遇不公平,要闹一闹?他如果觉得不公平,趁着钱秀才家里还没有收拾,完全可以调换嘛。” 董明春:“并不是因为这个。那孩子实在是太爱哭了,按照规矩宿管便去提醒了一下铁匠。 “那铁匠桀骜不驯,刚说了两句,不让孩子吵到邻居,不让打孩子,不让打媳妇,他就发火了。 “直接抱着孩子丢到了宿舍前的空地上,说是既然宿舍不让吵闹,他的孩子又吵闹不休,他就不要那孩子了。” 哈? 陈春燕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要孩子了?” 董明春:“大概也不是真的不要,那是他的小儿子,只有四岁左右大小,谁舍得丢。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要挟宿管吧,好叫宿管今后不敢管他们家的事。” 陈春燕:“三井村的规矩立在了那里,不管是谁都必须遵守,不管他们家的事……怎么可能!” 董明春:“谁说不是呢?但他现在闹着要见你,在宿舍门前撒泼打滚,实在是不像个样子,你看看是把他带过来说话,还是过去一趟。” 陈春燕伸手将笔淘洗干净,“我过去一趟。” 有的事情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为好,要不然怀疑就会像一颗种子埋在大家心里,不管她待会儿做出什么处置,事后都会众说纷纭。 她骑着踏雪,踢踢踏踏地往宿舍而去。 过了桥,往前面没走多远,便是宿舍,喧哗声声声入耳。 陈春燕端坐在马背上,视线向下,俯视着那一场闹剧。 有人看到了她,呼喊:“大小姐来了,不要吵了。” 三井村的人呼啦啦散开,给陈春燕让出了一条路。 只有铁匠还坐在原地,拍着腿哭。 “背井离乡到这里来谋生,连一口热汤饭还没有吃上,就被人嫌弃欺负,我们这群没有根基的人啊,真是可怜呐。” 陈春燕朝小丫头招手,“拿热汤饭来给他吃。” 一话出,场面更加安静了。 什么啊,这么闹事,不守规矩,还给他热汤饭吃! 铁匠更加得意了,他就知道有钱人都要脸皮,最怕闹。 这里人多,他又是后来的,今天如果不立威,让这些人欺负了去,他今后在这里就没法立足了。 他赌对了。 只听见陈春燕又问:“他的家人吃了吗?没有吃就一并送去。” “是!” 不管是多么匪夷所思的决定,只要决定是从陈春燕嘴里说出来的,他们就会遵守。 第1716章 热汤饭送了上来,铁匠坐在原地呼噜呼噜地吃。 小孩子也不哭了,端起碗就往嘴里塞。 有肉有菜,还有点心,都是他只见过,没吃过的东西。 见,还是见到别人在酒楼里吃,可惨可惨了。 铁匠洋洋得意地看着围观的人。 陈春燕坐在太师椅上,端了杯茶,静静地看着铁匠吃饭,她的视线落在父子俩身上,却又好像没有看他们。 她没让大家散开,又看着那父子俩吃东西,大家也就站在原地看着那父子俩吃东西。 铁匠还招呼陈春燕,“不用守着我,我这样挺好的。但只有一点我得说说,这肋排啊,炖得不够软烂,要那种放进嘴里就化开的才好吃,吃起来才不费劲。” 董明春:“本也没到吃饭的时间,这些肉到了饭点,自然也就炖得软烂了。” 铁匠点头,“嗯,还是咱们五味居的人会吃。来,再给我添一碗汤。” 董明春示意小丫头照办。 小丫头气呼呼的,她被点到了,又不能不办,只好过去接过铁匠手里的碗,舀了汤,又放回铁匠手里。 铁匠:“这就对了嘛,对有本事的人,就得客气点。我毕竟是你们请来的。” 陈春燕慢慢喝着茶。 董明春装听不见。 三井村的其他人都要被气炸了。 待铁匠父子吃完了饭,陈春燕才开了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铁匠憨笑,“我很满意了。” 陈春燕点头,站起了身,“很感谢你对我们三井村的信任和支持,很遗憾,你并不是我们三井村要找的铁匠。 “没有好不好,只有合适不合适。你的本事可能很好,但真不合适我们村子。 “春姐,按照规矩,给一两银子的程仪给这位铁匠,再派车将他们一家人安安全全地送回去。” 董明春恭敬应是,转身就去办事情去了。 铁匠都懵了,“啥意思?” 陈春燕:“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不适合留在三井村,或许去别的地方能找到更好的生计。” 铁匠着急了,“我并没有觉得这里不好,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啊。” 陈春燕:“是,这里是挺好的,所以我得守护这种好,不能让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铁匠的面皮涨红。 他就是那个不和谐的声音。 “我们刚来,不懂规矩,你们早说嘛,刚才的都是误会,我们以后肯定会守好规矩。” 陈春燕的视线轻轻浅浅地落在铁匠身上。 以后吗? 没有以后了。 这种随便能威胁主家的存在,根本就不能留。 他现在并没有什么筹码,看出主家好心,就用自己的儿子威胁,以后他拿到了陈春燕的设计图,知道怎么制造那些简单的农机了,岂不是更得威胁人? 这样的人根本不能留。 陈春燕:“能来这里就是缘分,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你,离开这里,并不是绝情,我送程仪送你离开。 “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不合适的勉强用着,不会舒服。 “言尽于此,你看看你是要再歇息一会儿离开?还是马上就离开?” 铁匠懵懵的,他以为进了三井村,一切就妥当了,没想到还会被赶走。 第1717章 铁匠叫住陈春燕,“不是说进了三井村就是自己人了吗?你为什么会将自己人赶走?” 陈春燕:“进了三井村,会有三个月实习期,实习期过了,签了合同,那才是自己人。” 她回过身环视一圈,“你们记住了,以后要管只管自己人,对待客人,大家就客气点,不适合咱们村的客人,我们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不要与人起冲突。” 宿管脸上挂上了笑容,恭恭敬敬应是。 这才是三井村的气度啊。 用你不用你,只在一念之间。 陈春燕转身走了。 铁匠颓然地坐在地上。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闹事了。 三井村和龙桥村几乎并成了一个村,消息传得很快,如长了翅膀一般,传进了还在收拾房间的钱秀才耳朵里。 他悚然一惊,原来进了三井村其实并不稳当,还有可能被赶走。 他飘飘然的心态落回了实地,然后就开始忐忑起来。 大小姐处置了铁匠,会不会处置他。 他这样其实也算是给大小姐惹了麻烦,怎么办?还是去问问盛小冬吧。 盛小冬:“不会,你们又不一样,你又不是用自家孩子要挟东家,东家哪里会跟你计较,你就安心住着,按时过来吃饭就行。” 说得轻巧! 钱秀才:“可是……不是说还要签什么合同吗?我怎么没有?” 盛小冬:“啊,那个啊,不是说了么,有实习期,你才刚来,一天课都没有上,实习期都还没开始呢,现在想那个委实有些早了。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备课,只要把课上好了,让学习的孩子听得懂你在说什么,你的实习期一定能过的。 “你现在只要基本工钱,过了实习期可就不一样了,还有奖励。各种福利都会跟上,你的父母过生日,我们都会准备礼物呢! “打铁还需自身硬对不对?你不用多想,只用从自己身上努力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 但总觉得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钱秀才眨巴眨巴眼,转身走了。 只要那些孩子不要太笨,总不至于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吧? 不至于的吧? 第二天他主动提出他要去学堂上课。 盛小冬自然答应了,能早一天开课,就早一天开课。 陈春燕说这是……哦,统一思想。 三井二村那边已经修整了一个房子出来作为学堂,修得很是不错,立刻就能用。 盛小冬很高兴,亲自送钱秀才去学校。 钱秀才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了。 马车骨碌碌路过了学堂,却并没有停,而是拉着他朝外墙那边而去。 穿过了两道墙,马车依旧没有停,继续朝前方快速奔驰着。 “盛小冬,我们去哪儿?” 盛小冬:“当然是去学堂啊!” 钱秀才:“哎,我们刚刚不是路过了学堂吗?” 盛小冬一拍脑袋,“哦,不是那个学堂,我们三井村建了一个新学堂,请你去做启蒙先生的,因为教学难度比较大,所以你的基本工钱会比其他先生都高。” 钱秀才咽下一口唾沫,他怕不是上了一条贼船了吧? 他默默往后缩了缩。 第1718章 钱秀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马车以不可抗力的姿态坚定地朝前方驶去。 马车驶过的地方越来越荒凉,渐渐的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仿佛进入一个荒芜的世界。 钱秀才的感觉没有错,这一段路原本就很荒凉。 “我怎么连虫鸣都听不到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盛小冬很无奈,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怕事啊。 “都秋天了,没有虫鸣很正常,都是夏虫嘛,哪里能活得到冬天呢?” 说得也有道理。 “但也没有鸟叫了。” 嘿,这人。 “你撩开车帘看看,周围又没有树,鸟总不可能一直站在地上吧?而且,到了这个时节,鸟都得飞到南方过冬去了吧。” 而且鸟又不是傻的,这地方明显找不到吃的,干什么要待在这里。 话说回来,三井村的鸟明显多了,散落在地里的东西,来不及捡的,要不了多久就被鸟啄食完了。 他们本来还想赶走鸟的,但被陈春燕阻止了。 鸟虽然会吃一些粮食,啄坏一些果子和蔬菜,但相较于虫的破坏力,损失的那一点粮食根本就不叫事了。 所以鸟要吃点粮食就吃吧,毕竟它们主要吃的还是虫子,大家得看到鸟的益处。 不过人对田鼠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村里的小孩根本不怕田鼠,专门在田里找田鼠洞,找到了直接掏了田鼠洞,将它们存来过冬的食物给全部带走。 一个田鼠洞,往往能掏出半袋子花生。 花生能卖钱,哪怕是种了,谁也不舍得让自家孩子吃。 小孩子的零嘴便是这样从田鼠嘴里抢来的。 马车停了下来。 盛小冬先下了车,再伸手来扶钱秀才。 钱秀才撩开车帘,刚刚看了一眼,膝盖就是一软,差一点从车上栽倒下去。 鞑,鞑靼…… 他差点惊叫出声,让他来教这些不服教化的人,干脆一刀杀了他吧,他死得还痛快点。 盛小冬看了钱秀才一眼,拉着钱秀才往前面走,“不要害怕,都是学生的父母,他们还能打先生啊?” 不是啊,话不是这样说的啊,人家的风俗跟咱们又不一样,咱们尊师重道,人家不是的呀! 钱秀才双脚来回杵地,用全身力气抗拒盛小冬推着他往前走。 盛小冬:“不要怕,真的不要怕,不要丢咱们东家的脸。咱们东家站在这里时,一个眼神,他们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敢说。” 钱秀才:“我以为我只是来教书的。” 盛小冬:“没错啊,你是来教书的。” 钱秀才:“但……我现在是来送死的了。” 盛小冬:“死不了。你要相信你自己,你不但死不了,你还能教会他们读书写字。” 求你了,赶紧拉倒吧。 钱秀才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哪怕他再怎么抗拒,还是被推到了鞑靼人面前。 鞑靼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盛小冬朝学堂指指。 鞑靼人点点头。 他们虽然相互听不懂对方说了什么,但是昨天有通译过来交代过了,学堂的先生要过来上课了,大家千万对他客气点。 盛小冬:“钱先生,你想好怎么上课了没有?” 第1719章 钱秀才相当的一言难尽。 他当然想好了该怎么上课,但想的又跟实际不一样。 他给普通孩子启蒙,能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讲,跟这群人能这么讲吗? 别说天地玄黄了,就连鸡鸭鹅他们都听不懂。 钱秀才真的很想给盛小冬跪下,求盛小冬放过他,不过看盛小冬那神情,如果他敢反悔不仅盛小冬不会放过他,陈春燕恐怕更不会放过他,到了如今,陈春燕还真没有在生意上吃过亏。 他敢第一个给陈春燕亏吃,陈春燕搞不好会恼羞成怒,圣人都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肯定是惹不起的。 他茫然看了看四周,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走到门口时,他终于鼓起了勇气。 “小冬啊,麻烦你个事儿,能请你去找个通译来吗?我这实在没法上课,我说的,他们听不懂,他们说的,我也听不懂,这样上课……太难了。” 盛小冬倒是极为理解,不过三井村就那么一个通译,还在学堂教授外文课,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过来的。 昨儿晚上大小姐专门把他叫过去说了一会子话,就是以防万一,防着钱秀才到时候拿不起事的,看来大小姐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盛小冬从怀里摸出一叠卡片来,“呐,这是昨儿大小姐交给我的,你看着用。” 钱秀才拿着卡片一张一张看过去,整个人都惊呆了,原来教书还能这样教的么! 卡片上画着栩栩如生的画,不过寥寥几笔,勾了出的牛羊,便能叫人一眼认出来那是什么,画下面写着字,用这样的卡片教书,便能事半功倍。 难怪东家看不上他们摇头晃脑地教书了,摇头晃脑哪儿比得上生动形象的卡片啊! 钱秀才朝盛小冬点了点头,谢了又谢,“你真是帮我大忙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盛小冬:“我可不敢居功,这是大小姐弄出来的。我们大小姐很是厉害,你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去请教她即可。” 钱秀才再一次认识到,三井村的人对陈春燕是多么尊敬了。 他拿着卡片进了教室。 盛小冬朝着身后招招手,便有几个小子抬着一个黑板,拿着一盒粉笔过来了。 又不是什么高科技的东西,陈春燕只把想法跟郑林说了,郑林便弄出了黑板和粉笔来。 现在黑板、粉笔和铅笔并称学堂的三大神器。 除了学生们学写大字的时候,先生们会要求必须要用毛笔外,平时他们都更爱用铅笔。 发展了好几个月,铅笔发展到现在已经是4.0版本了,软硬程度更加适中,学生们用得也顺手。 陈春燕平时出门也多带铅笔,毕竟想写点东西还得研磨,是挺麻烦的。 三井村的人都见过也用惯了这几样神奇,倒是钱秀才看得一脸茫然,呆呆的,不知道盛小冬要干什么。 盛小冬跑到钱秀才跟前低头耳语,“这是粉笔,您瞧,这样写字,写完了可以用鬃刷给刷干净,便于您讲课,那边的学堂也是这样用的。也是开课太急了些,不然这些事情应该早点跟您交代的。” 第1720章 钱秀才赧然,也是他考虑得不周到,他只想着赶紧开课,好证明自己的价值,却没想到当先生不仅仅要把课讲明白的事情,里面还有各种错综复杂的麻烦需要处理。 不过还有什么事情比读书还难呢? 既然人都来了,那么出一个问题就解决一个问题好了,而且盛小冬看上去挺有能力的,好像也很愿意提携他,他就趁着盛小冬还在这里,赶紧开始讲课,如果有问题,也好请盛小冬帮忙解决。 要不然等盛小冬离开了,他可真成了掉进狼窝里的小绵羊了。 打定了主意,钱秀才坐到了讲台上的几案后面。 他坐下之后就发现这个几案的高度对他很不友好,他如果坐着,就没法在黑板上写字了。 得站一天吗? 这是又是一件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他拿着黑板旁边放着的小图钉将卡片钉在黑板上。 陈春燕放卡片的时候是考虑过的,由简单到困难,而这个简单不是说笔画少,指的是鞑靼小孩以前就见过的东西,哪怕用再简单的画法,他们也能一眼辨认出来。 而有些东西,比如说海产品,他们见都没见过,根本想象不到那些东西原本的样子,告诉他们这是扇贝,那是砗磲,他们理解不了的。 是以陈春燕觉得还是从牛、羊、草这些字入手开始学习。 然后再搭一点动词,比如说吃。 这样就能组成一句话:牛吃草。 一样便于鞑靼小孩理解。 钱秀才拿着卡片显然没有领会陈春燕的意图。 他径直往下教,鞑靼小孩显然没有记住,都茫然地看着钱秀才。 盛小冬赶紧拦了,朝钱秀才招手。 钱秀才看到鞑靼小孩不停地扭动身体,就像屁股地下有针扎似的,他就知道他怕是讲得不够好,被嫌弃了。 他正觉得尴尬,盛小冬就叫他了。 他松了一大口气。 他赶紧跑出去。 盛小冬:“你不要紧张,反正一切都还在摸索中。不过一天教的字也不需要多,反反复复读,让他们记住就行了,下午让他们学习练字。 “你那几张卡片其实应该这么用,我之前也是见大小姐教他弟弟是那么教的。你看啊,你先单独教这几个字。 “然后移动卡片,现在是牛吃草,换一下卡片,就变成了草被牛吃。就这么多教几次,你再让他们也玩儿这种游戏。 “耐心点,毕竟是刚刚接触这些东西,不能指望他们学得很快。” 钱秀才点点头,表示受教。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教书,不过他直觉,这样教书好像更有效果。 他抛开杂念,耐心地教读起字来。 孩子没刚开始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就一遍一遍地读,直到一个小孩迟疑地跟着他读了一次,他竖起了大拇指,孩子们才明白他的意思,跟读起来。 被夸了的孩子露出甜甜的笑容,仿佛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语言虽然不同,但肢体语言,还是看得懂的。 盛小冬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问题不大,便将马车留在了三井二村,搭了来送草料的板车回三井村了。 第1721章 陈春燕这边却在见聂太太。 她没想到聂太太会亲自来,按理说当家的太太是不太会出远门的,虽然说梁县和承县相隔并不算远。 但也得紧赶慢赶才能一天内打个来回。 万一聂家出点什么急事,找不到聂太太,被聂老太太知道了,是要吃排揎的。 聂太太是这么说的,“到底是一笔大生意,搭了十几家的银子进来,我得来亲自瞧瞧才行。 “听管事的说,除了山珍干货,还有玛瑙和织品是吗?其他的东西好说,玛瑙的价值差别却大得很,具体值什么价,得亲眼看过了才知道。” 陈春燕见聂太太眼下青黑,神情中透着疲惫,想着聂太太这么早能到村里,说不定五更天就出发了,肯定没休息好。 她就提议:“要不您先去小憩一会儿,看东西也用不了太多时候,您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吗?不如就在村里多住一晚,省得匆忙赶路。 “这段时间有卫所在剿匪,怕那些匪徒铤而走险,万一惊扰了您,就不好了。” 聂太太听了十分后怕,那些山贼平时躲在山上,打劫来往客商,却也不是谁都打劫的,会看车上的标记,如果是当地的马车,他们一般会放行。 但人在面临生死困境的时候,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万一遇上想要抢一笔银子跑路的山贼,那就坏了事了。 “你提醒得对,我是不该天不亮就赶路,东西放在这里又跑不了,晚一点来也没什么。”她转头吩咐随行的丫鬟,“派个人回去,就说我有事耽搁了,明天再回家。” 她出门前确实跟家里人打了招呼,说了要来干什么,只是没提生意。 夫人太太们做点生意赚点脂粉钱,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做过了,就会叫人不喜。 读书人家最忌讳的就是与民争利,虽然绝大多数商户都会找靠山,给干股,这是潜规则,不过既然是潜规则就是不能拿出来说的事情。 明面上,读书人还是视金钱如粪土的。 聂太太就忽悠聂老太太,说:“听说那边出了什么中成药,就是把熬好的药制成颗粒,如果上火或者伤寒,可以先用水冲一包来吃,效果还不错。 “我这不是想着马上要入冬了么,我们家每年都要施粥赠药,往年赠的药都只能当场喝,万一过了病气给别人就不好了。 “有那种中成药,我们就可以提前给那些穷困人家每家发个两三包备用,如果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们冲一冲药,喝了就行了,不用集中起来了。” 聂老太太吃斋念佛好些年了,最喜欢做善事,听到聂太太这样说,立刻就答应了,还夸她想得周到。 聂太太就是这么来的三井村,要是让聂老太太知道她是为了十万两的生意来的,怕不是要剥了她的皮。 这么说是夸张了点,但确实很有可能让她跪在佛堂数佛豆,膝盖真能跪脱一层皮的。 聂家的下人得了吩咐,赶紧离开了三井村往太平镇去了。 陈春燕让蔡大丫给聂太太准备了一套洗漱用品,请聂太太先去休息,有话等睡醒了再说。 第1722章 聂太太以为她会择席的,谁知道她躺在荞麦壳枕头上,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呼吸就渐渐的平稳了下来,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都不知道了。 说是让她睡一个时辰,其实她只睡了两刻钟,便恢复了精神。 陈家不用丫鬟伺候,自然没有派人服侍她,只让个小丫头帮忙打水而已。 聂太太还是由自家丫鬟服侍着洗漱的。 桌上放着点心,是常见的茯苓糕,吃起来淡甜,并不觉得腻,准备的水,竟然是果汁,那么一杯,怕是要用两三个梨才能榨得出来。 她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个燕老板别的地方看起来挺抠的,在吃食上却是一点都不肯亏待自己。 她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心里挺好奇的,她家榨出来的梨汁怎么看都泛黄,陈春燕给她的梨汁却白生生的,看上去就想喝一口。 她一口梨汁一口点心,吃完了东西,她摸着肚子感慨,“秋天,就应该多吃梨。” 外面忽然有嘈杂的声音响起,隔得远声音听不真切,却听得出来是个女子招呼人抬东西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并不知道,大概只听得清“小心点”“别撞了哪儿”之类的话。 这些话都是着急的情况下说出来的,音量就不自觉拔高了许多。 来人是廖敏柔,她原本有课的,陈春燕让人去通知她聂太太来看货了,她还挺不乐意,很是在教书育人和赚大笔银子之间徘徊了一阵,最后还是选择了赚大笔银子。 廖敏柔的最爱还是银子啊。 她进屋,也不要谁招呼,自顾自端起茶杯就喝。 那茶杯是满的,入手冰凉,一看就是凉了很久的,专门给她准备的,她也不客气。 “秋老虎真是厉害,都感觉都要晒脱一层皮了。二十八个秋老虎呢,还有几个来着……好像没几个了吧。算了,日子都过昏了,不记得了。 “哎,你说的大生意在哪里?我可是把我家管事叫来了,带着我家的样品呢,看上了,只管去城里调货。不过你知道的,我家做的是南来北往的生意,不会把大批的货存在梁县里。” 陈春燕又给廖敏柔倒了一杯水。 廖敏柔挑眉,“你怎么回事,你家没茶叶了吗?这就给我喝白开水了!” 抠的! 陈春燕:“茶喝多了不好。” 什么东西都得有度,少量喝茶,有保健效果,比如说消浮肿、提高免疫力、降胆固醇等等,但喝多了伤胃。 她给三井村定的规矩是,每人每天一杯茶,一杯茶可以添三次水,之后再喝就是白开水了,上午茶和下午茶时,可以喝果子和各种饮品,但晚上一定不能喝茶。 而且她不建议大家喝浓茶,如果精神不好,抓紧时间小憩一下都行。 但廖敏柔不那么认为,她觉得陈春燕还是抠! 不抠不足以在这么短时间内成为巨富。 陈春燕的钱就像是大风刮来的似的,周围这一片,她有多少地了? 廖敏柔自个儿都算不清楚了,她觉得陈春燕不看账册恐怕都说不清楚了,反正她听说陈春燕每个月十五号结了银子,都会买地,这话应该是真的。 第1723章 廖敏柔看着陈春燕的样子就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陈春燕斜睨着廖敏柔,“怎么,你想打我?” 廖敏柔:“有的人命里带财,是我等凡夫俗子怎么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呃! 这酸溜溜的语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春燕抢了她男人呢! 陈春燕失笑道:“钱财都是小事,没有靠谱的后人,挣再多的钱都是没用的,又守不住。” 扎心了啊! 廖敏柔都想捂着胸口了,陈春燕这一次出招,扎得她胸口生疼。 她是要招赘的,可但凡有点心气的男子,谁会愿意给人家当赘婿啊! 愿意的基本都是好吃懒做的,或是身体上有这样那样毛病的。 她长得也不差,凭什么找个罗锅或者找个麻子呀! 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到现在还没找到一个看得上眼的。 廖敏柔高高举起了茶杯,就想往陈春燕脑袋上砸。 陈春燕指着廖敏柔的手,“喂,说话就好好说话啊,你怎么添了个动手动脚的毛病?” 她往后退了一步,“我跟你说,你对我好点,我说不定会给你介绍一个。” 廖敏柔冷哼一声,“你能认识什么人,哈,你该不会想将你买的那些人送一个给我吧?” 陈春燕就作势要打,“你胡说八道什么,村里的这些小子小的才三四岁,大的也就十一二岁,给你,给你干嘛?” 廖敏柔的脸腾地就红了,“你怎么满嘴胡话呀!” 陈春燕:“我说错什么了吗?那么小的孩子本来就不能顶门立户啊!” 她摊开了手。 廖敏柔知道自己误会了,脸就更红了。 陈春燕嘻嘻笑,牵了廖敏柔的手,“我给你说的这个人,她没什么正经营生。哎,你先别跟我急,我话还没说完。 “他现在确实是个帮闲,为人却很有些本事,我之前托他办的事情,办得很妥帖,事情办得很急,却不能走漏风声,这两点要求他都达到了。 “而且你知道的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是牛一松的朋友,牛一松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很是顾家,人也肯上进。 “如果那个人真是没有一点上进心,牛一松也不会跟他做朋友。人有时候缺少的就是一个机会罢了。” 廖敏柔听了这样的话,其实还是有几分心动的,她觉得陈春燕说得有几分道理,有的人只是出身不好,起点太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出人头地而已。 搭上了他们家,给了这样的人一个机会,说不定能一飞冲天。 这样的人是困不住的,不过可以许诺三代以后小儿子归宗,这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说了那么多,那个人长得如何?” 陈春燕伸手在自己脑袋上面比划了一下,“大概长这么高,剑眉星目,浓眉大眼,长得其实不错,就是皮肤被晒得有点黑。” 那么高啊…… 有没有八尺? 就算没有,也不算矮。 这个高度其实也还行。 陈春燕的眼光其实不错的,既然说长得好,那肯定是长得真的好。 廖敏柔的心里就有些愿意了,“我上次陪你相看,这次你得陪我相看。” 呸! 谁去相看了! 第1724章 陈春燕觉得她陪廖敏柔去相看很不合适。 廖敏柔那句话说出了口,却觉得是个极好的主意。 她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两三天都要忙出货的事情,忙完了,我们就去看吧。” 陈春燕:“……” 她无语了一阵,决定还是得跟廖敏柔讲道理,“我帮闵大人相看,是因为他家里没有女眷,不可能让小妾或者女儿帮他相看,我才去的。 “你家里父母俱在,府城还有老祖母,这些都是能在你的婚事上说得上话的人,你要相看也是找他们帮你相看去! “我去真不合适。而且这件事情也应该由长辈打发了人去探探口风,等人家愿意了,才好去相看的。” 廖敏柔却有自己的道理,“你说的是有道理,却跟我想得不一样。在哪种情况下相看,如果不是有特别明显的问题,我都不能反悔了,万一他的长相我不喜欢呢? “还是先看一眼得好,我看得顺眼了,再打发人去打听他的情况,然后再让长辈安排相看,没什么问题就把亲事定下来,事情是应该这么办的。” 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有道理。 陈春燕就有些犹豫。 她其实无所谓,她接受的是后世的教育,就怕别人接受不了,引来非议。 廖敏柔见陈春燕神情松动,立刻蹬鼻子上脸,“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去打听好那个人在哪里,我们找机会去见一眼,如果可以,能接触一下就更好了。” 您还真是会顺杆爬。 陈春燕憋了半天,才想出一个相对周全的办法,“我看啊,还是不要去相看了,我们把他叫过来吧。 “反正这两天出货,事情多,找人来搭把手是很正常的。” 廖敏柔横眉立目的,“你让我未来的夫婿帮你扛大包?” 还能不能聊天了?! 陈春燕简直无语,什么就是未来的夫婿了,这八字还没有开始写呢! 廖敏柔却因为噎住了陈春燕,很是开心。 能噎住陈春燕的有几个人啊,唯她耳。 她这么想着,就更想见见陈春燕说的那个人了。 “也别胡乱指使人家做事,叫他过来帮着看出货就行了。 “家里做生意的,不知道怎么出货进货,不知道怎么存货,那是不行的。” 陈春燕还能说什么,她只能感觉让人给牛一松带话,“你就说我这边今天出货,人手有点紧,让牛一松找几个朋友过来帮忙,就说上次帮忙买米的朋友就很不错,就找他们吧。” 周文严听话去了。 廖敏柔的神情就有些古怪,“叫那么多人来啊,听着倒有些像选秀了。” 陈春燕又被噎了一下。 做事情既然不想被人知道,就得做得敞亮,大面上不要叫人看出猫腻来。 独独点名叫一个人过来帮忙很奇怪,那就叫一群人过来好了,反正那群人之前也帮过她的忙。 “你这脑子!” 廖敏柔:“你的眼光和我的眼光又不一样,你瞧着好的,我不一定觉得好,多叫一些人来,说不定就有我看得上眼的。” 陈春燕有一点点想翻脸了。 第1725章 陈春燕正想说叨廖敏柔几句,蔡大丫却进来说,聂太太过来了。 她便对廖敏柔摆摆手,示意她别再讨论这件事情了,被别人知道了不好。 廖敏柔翻了个白眼。 她就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聂太太被请了进来。 陈春燕先跟聂太太介绍了廖敏柔。 聂太太居然是知道廖家的,“不知道你是做瓷器生意那一支,还是做丝绸生意那一支?” 廖敏柔就知道,遇到了个了解他们家的人,她心里就先亲近了一分。 “是做瓷器生意的那一支。” 聂太太就知道了,是廖家三房,被分家出来的庶子那一支了。 这样更好! 对方来头大了,她也怕不能平等交易,一直被压制着,是个人都会觉得浑身难受的。 她就呵呵笑,“那我就知道了,你们家的瓷器很有名,瓷窑是北方出名的瓷窑了,我家里还有一些你家卖的摆件。” 瓷窑分为官窑和民间瓷窑,官窑就不说了,多在南方,北方一个也没有,官窑的瓷器在北方就很难得。 廖敏柔家的瓷窑是民间瓷窑,很有几分特色,用色大胆,图案醒目,和南方官窑完全是不同的体系,显得很是大气。 南方的人家看多了温婉的瓷器,有的也喜欢摆上一两件廖家出的瓷器,是以他们家的瓷器销路还不错。 廖敏柔见聂太太说得真心,她对聂太太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主动道:“瓷器是我们家自己的生意,不过我们家也做南北货的生意,聂太太您如果有什么想要的,而这里又没有的,你可以跟我说一声,我找人带货去。” 聂太太呵呵笑,“那敢情好。” 陈春燕见二人寒暄得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去看货吧。” 一行人便去了外院。 花厅已经被收拾了出来,作为聂太太看样品的地方。 陈春燕事情做得也敞亮,“这些样品不是我挑的,是让您家的人去挑的,随便从货里抽了些出来,这样才更见品质。” 这事儿是趁着聂太太补觉的时候做的。 聂太太洗漱了就往这边来了,她身边的人还没有机会告诉她,她也是刚刚听陈春燕说,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她对陈春燕这个合作伙伴就更满意了。 谁家做生意拿出来的样品不是里面品相最好的啊。 像陈春燕这样敢由着她的人去随便抽样品的,就说明那一批货肯定所有的品相都好。 这生意做得童叟无欺。 “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的信用如何,我是知道的,绝对不会让我吃亏就是了。” 陈春燕:“那就先看看货吧。” 聂太太果然就凑过去看货了。 别的货都好说,抽出来的样品品质都差不多,只是玛瑙看着品质参差不齐的,偏偏这个才是价值最大的东西。 陈春燕看到玛瑙就买下来,至今没让人发现,三井村是按斤收购的玛瑙。 这也就导致了,她收回来的玛瑙品相上相差很大,大小差别也很大。 她肯定是不会亏的,但她也不会分辨啊。 聂太太倒是识货的,捧着匣子挑拣起玛瑙来。 “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第1726章 当然不是全部。 但货要一点一点出,才不会被人压价不是? 陈春燕便道:“这些玛瑙都是鞑靼那边弄来的,您也知道,鞑靼正跟咱们打仗呢,这些东西就越发显得来之不易了,却不是说要有多少就有多少的。” 聂太太倒是知道和鞑靼打仗的事情,听说大批流民往南边去了,到天子脚下讨口饭吃,却被驱赶,现在正在南方最富庶的江南生事。 北方的豪富知道了这种情况,怕同样的事情在北方上演,便主动救济流民,后面被祸害的流民,很多人都在北方找到了生计,虽然活得也苦,但只要肯卖力气,那是饿不死的。 只是眼看着要到冬天了,这个冬天还不知道如何难熬呢! 最近这些年,一年的冬天比一年的冷,还一年比一年来得早,保暖的事情不提前做好,闹不好要冻死很多人。 聂太太心里乱糟糟的。 她实在怕流民冲击起来,那可是看着谁家富裕,就专门打谁家主意的存在。 得做好准备才行。 有了决定,她又把心思放回了玛瑙上,对着光,一颗一颗挑。 陈春燕站在旁边也没闲着。 她琢磨着,可以把聂太太挑剩下的玛瑙打成首饰,首饰不一定要多贵,得普通人家都买得起的。 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再紧吧的人家,都会添置新衣,如果首饰不贵,应该也能揽到一批客人。 红色的原石磨成一颗颗圆珠子,打孔用红绳串起来,卖个一二百文钱的,连村里的小姑娘应该都会想要买一串。 她在心里快速转着主意。 聂太太的心也没闲着,大块的玛瑙原石,并不是纯色的,颜色是渐变色,红、橙红、黄到白,这样的原石用来做首饰不太合适,但做个香炉,弄成摆件,还是很好看的。 这个玛瑙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很能卖得上价格。 只是为什么燕老板不自己做成摆件卖呢?那样岂不是赚得更多。 很快她就想到了,做成摆件很考验工艺,师傅的手艺好了,做成摆件增光添彩,哪怕料子最初有点什么不好的,都能掩盖过去,把价格拉高。 可要是师傅的手艺不够好,就毁了一个料子了。 那还不如直接卖原石呢! 聂太太只是想知道陈春燕会不会坑她,确定没有坑,她就放心大胆起来,一个个大块的原石,往樟木箱子里放。 这些原石她带回去,让合伙的那些太太亲自来挑,然后各自找师傅雕刻,反正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她跟陈春燕接触之后,觉得做生意敞亮点,生意才能更长久,并不想在中间抽什么回扣了。 她把所有大块的玛瑙全都挑走了,小块的,适合做头面的,她挑了一些,剩下的运到远处去卖并不划算,她也就不要了。 她挑得意犹未尽,脑子里全是玛瑙做成首饰和摆件时的样子,感觉整个人都圆满了似的。 下次再来挑吧。 她想。 她挑的玛瑙很漂亮,当然了,价格也非常漂亮。 陈春燕是按斤收来的玛瑙,鞑靼人尽量找了大的来,好压秤。 但她可不会按斤卖出去。 第1727章 每块玛瑙的价格都是由廖敏柔找师傅定的,有几块高得离谱。 别看聂太太说她们出十万银子,可玛瑙就占了大头。 玛瑙很重要,聂太太亲自出手挑选了,剩下的东西,都是随便装箱,装车就行。 聂太太还叮嘱陈春燕,“你以后有大块的玛瑙还是给我们留着,派人来通知我们一声,我派人过来取。” 十万两银子的货,浩浩荡荡装满了一个车队。 不过像毛衣、羽绒服之类的东西都是不值钱却占地方的,只有聂太太坐的那辆马车,才最值钱。 聂太太心里毛毛的。 她看着深深的车辙印,就觉得不安稳。 陈春燕自然不会让聂太太悬心,如果从三井村买了贵重货物,转头就被打劫了,三井村不要面子的吗? 她让周八一护卫聂太太的车队回太平镇。 十万两银子的货,她给派了一个百户所。 也就是说,她把祁轩留在村子里的人全部都派了出去。 村里的防务就交给了两个武师父。 聂太太看到了浑身冒着彪悍气息的护卫队,她的心才安稳下来。 其实她也可以花钱请这些人护送商队嘛,不一定非得达到陈春燕要求的购货金额。 她终于回过了味儿来。 就像祁轩似的,一直派人护送廖家的商队,一个是赚粮饷,二个是练兵。 陈春燕现在也学着祁轩,用老带新,准备带出一批人来,等人都磨练出来了,就成立个镖局。 战时提刀上阵,非战时便收刀巡逻。 这一回陈春燕赚得盆满钵满,手里的银票甩得哗哗响,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她将廖敏柔的钱结给了廖敏柔,只不过给廖敏柔的也只有十之一二而已。 落在陈春燕手里的钱,足足有八万两之多。 买玛瑙付出的成本,与最后获得的收益,根本不值一提,她那些钱就跟白抢来的似的。 于是,她大手一挥,护送聂太太的人,每人一两银子。 这消息,聂太太还没有出村,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有那学习实在是不好的,怎么听都费劲的,当即决定把心思花在学武上,以后好跟着武师父混个前程。 护送商队虽然危险一点,但收益高啊。 陈春燕让人传出了话,护送商队,同个府是每人一两银子,同个布政使司是三两银子,跨布政使司了就是五两银子。 目前还只做北边的生意,以后开始做南边的生意了,到时候再定价。 大家听了这个消息都很高兴,觉得生活有奔头了。 能文的就去学文,学文不成的,去学武也能找到一口饭吃。 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对三井村心怀感激。 铁匠被送回了原籍,哪怕手里拿着陈春燕给的程仪,心里还是不舒服得紧,到处说陈春燕的坏话,说陈春燕多么多么有钱,却抠门得很,连他这样的手艺人,都不愿意给一口饭吃。 就有小混混凑到了他面前问他,“你说的那个燕老板,到底多有钱?” 铁匠哼哼道:“具体多有钱,我不晓得,但是整个村子都是他们家的,你说有钱不有钱。” 小混混的眼神就闪了闪。 第1728章 说人有钱,都说人家家里有良田千顷。 陈春燕零零星星买的田,不足千顷,也差不离了。 这些是摆在明面上的,所有人都看得见的,想不招人眼都难。 青皮们早就听说了三井村,只是他们坏也只在本地坏,祸害乡亲,没想过要去三井村祸害,不过如果有足够的利益,那就不一样了,那就很值得跑一趟了。 小混混摸了摸下巴,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一起离开了小巷子。 铁匠哼哼两声,带着报仇后的心满意足回了家里。 他手艺其实不错,就是因为人品太差,老东家留不下他。 他被老东家辞退后,心生怨恨,并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只觉得老东家没眼光,憋着劲儿想找个更好的东家,好打老东家的脸。 他被三井村雇佣的时候,很是高兴了一阵,还想着等哪天休沐了,带着三井村的工钱去原来的作坊炫耀一番,挖挖老东家的墙角。 他觉得如果能看到老东家跳脚的样子,应该非常有趣。 可谁知道,他才去了三井村不到一天时间,就被赶了回来。 他心中的怨愤可想而知,不让他好过的人,他也不会让他好过。 哼哼。 入了夜,三井村只有零星的灯光,偶尔有几声狗叫。 当初的小奶狗已经长成了半人高的大黄狗,叫起来很有气势,很能唬人。 这些大黄狗很是懂事,知道家里养的鸡鸭鹅兔子都不能咬死,便偶尔上山,叼回只野鸡野兔来。 武师父稀罕得不行,便加紧了对狗的训练。 这几只狗等闲是不叫的,听到动静,先站起来,警惕地观察四周的情况,没有发现异常,便趴回去继续睡觉,发现了异常便立刻出击,嗷嗷叫起来,比狼都凶。 陈春燕的产业多了,又陆陆续续弄了些狗回来养着,这些狗就没有训练好了,听到点响动就扯着嗓子吼。 现在三井村的人基本都学会了闻狗吠辨危险,听到普通的汪汪声,就知道是后来弄来的狗听到响动,色厉内荏地给自己壮胆,听到很凶的狗吠声,大家就得赶紧拿起武器,准备迎敌了。 几个小混混摸进了村子里。 “这个村子养着狗啊!” “都小心点,不要说话,千万不要被狗咬住了。” “放心,我手里带着肉骨头,就不相信这些狗不吃!” 这个人说着就拍了拍肩膀上挂着的布包。 汪汪! 小混混解开布包,拿出一根肉骨头丢了过去。 小黄狗闻了闻肉骨头,果断开吃。 小混混心中高兴,觉得三井村也没多了不起,门户也没有多严嘛。 他们一路走,一路丢肉骨头,肉骨头丢了一半,绕到了三井村靠近陈家新宅的这一面。 如今的陈家这二百亩地的小庄子已经完全合围了起来。 和桥连通的地方,做了铁栅栏门。 晚上是上了锁的。 不过这点高度,对于偷鸡摸狗惯了的小混混的却是不够瞧了。 一个接一个人的翻墙进了庄子。 大黄狗耳朵动了动,瞬间站了起来。 汪汪汪汪汪! 一群大黄狗凶猛出击。 第1729章 陈春燕从梦中惊醒,人还有点懵懵的。 这是怎么了? 她捂着狂跳的心口,扬声叫蔡大丫,“快敲钟。” 上一次鞑靼小股人马来袭,如果不是廖家的人在了望塔上发现了,敲钟示警,三井村这边的人也不能提前做好准备。 陈春燕觉得这个方法很有效。 在没有有效的传递消息的方法时,敲中和狼烟等手段是非常靠谱的。 她就让人在村子各处比较重要的地点装了那种寺庙里的大钟。 哪儿有个什么事,直接敲钟示警,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听见。 蔡大丫顾不得披衣服了,穿着一件里衣就朝外跑。 于玲玲追在她身后,“你等等我。” 她手里抓着两件斗篷。 跑到蔡大丫的身边,她把斗篷往蔡大丫手里一抛,才把披风往身上裹。 秋天的夜里已经有些凉了,就这么跑出去,很容易生病。 两人跑到钟楼,咚咚地敲起钟来。 钟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好远好远。 整个三井村的人都醒了过来,拿起趁手的东西,便朝外面跑。 钟声没有停,他们很快便辨明了钟声的来源。 是陈家新宅。 “快跟上,有人打新宅的主意。” 谁都知道,他们现在端的是陈家的碗,吃的是陈家的饭,而陈家全靠燕老板撑着,如果燕老板出了事,三井村败落下去是非常快的。 听到钟声来自陈家新宅,他们的头皮都要发麻了。 还没抵达新宅,狗的狂吠声和人的呼喝叫骂声,便远远传了过来。 “打,都给我打。” 盛小冬一马当先,气势汹汹,提着棍子就朝小混混身上招呼而去。 小混混也不是吃素的,身上也带着家伙事,还是一把家常用的砍菜刀。 “大家都小心点,这个人身上带着刀。” 这些人是想来行凶还是咋的? 村民们攻击得更加凶猛了。 提着锄头等大件的村民跑得慢,到现在才赶到,不过他们刚刚加入战团,就完全把小混混们压制住了。 棍子打在身上,痛还是很痛,但不会出人命,小混混们之前并不多害怕盛小冬这些人,但锄头打在脑袋上,是真能打死人的。 而且刀比锄头短,砍在锄头上,也把锄头砍不坏,这就很气人了。 打了一会儿,小混混个个身上带伤,心中有了惬意。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只是一个村子而已,这些人怎么会这么齐心,还来得这么快! 钟声响起。 不仅仅是三井村的人听得到,因为陈家新宅就在龙桥村和三井村的交界处,龙桥村的村民也将钟声听得清清楚楚的。 很快三井村的男丁们都跑了出来。 董明春一早就守在大门边了,听到里正敲门,她便打开了门。 里正紧张兮兮的,今年村里搭着陈春燕赚了不少钱,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偶尔也能吃顿荤腥了,他是真的怕陈春燕出事。 “这是咋的啦?” 董明春:“原本以为是几个小蟊贼来偷东西,刚刚他们才叫喊起来,说是那群小蟊贼带着刀,我现在也不敢确定他们是来偷东西,还是来杀人的了。” 第1730章 里正吓得脸都白了,“应该是来偷东西的吧,燕儿到底只是个小姑娘,谁能跟她有这么大的仇,非得让她死啊,我觉得不会的。” 董明春的语气还是淡淡的,“说不准的,咱们大小姐生意越做越大,有人搭上了大小姐的顺风车得了利,就有人被大小姐挡了道,失去了利益。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派人来取我们家大小姐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里正半边身体都麻了。 他听着董明春的道理觉得怪怪的,但在嘴里咂摸一下,觉得还是有道理的。 他连连跺脚,“为了安全,以后还是得派人加强巡逻才行。多事之秋,人心坏了啊!” 董明春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道理,我们平时也有人巡逻,只是那些人被派出去护送人去了,昨天下晌他们刚走,晚上我们就被人袭击了,您说巧不巧。” 里正啊呀一声,“这肯定是故意的了。” 董明春:“我也觉得是。” 里正:“以后你们这边的人手不够,就叫我们这边派人过来巡逻嘛,我们虽然说是两个村,其实跟是一个村差不多,陈家老大是咱们村的村长,燕儿是三井村的村长,两家就是一家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董明春:“您说得很对。” 龙桥村又陆陆续续有人跑了过来。 里正一挥手,“有歹人来杀人,走,帮忙去。” 他一马当先,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人往河对面去了。 小混混被村民围攻,本能地想朝另外一个方向跑。 他们刚刚转身,就被骇了一跳,那边还有一群气势汹汹的村民朝他们杀来。 他们的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回是捅了马蜂窝了,心里懊悔不已。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先保住小命再说。 他们也没什么骨气,为了活下去,他们弯得下腰,也曲得了膝盖。 噗通一声,他们齐齐跪在了地上,朝里正双手合十求饶。 里正举起了手。 龙桥村的村民停下了脚步。 三井村的村民一拥而上将小混混制住,有人拿来了绳子,三两下便将人捆成了粽子。 陈春燕穿戴整齐了,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停止了,这才叫了个小丫头去让蔡大丫和于玲玲停止敲钟。 她走出门来,“辛苦各位了,请进来用些茶点吧。” 她开了口,三井村的人自然乌泱泱往里走。 而龙桥村的部分人摆摆手,回家去继续睡觉去了。 有一部分人却跟里正一起留了下来。 陈春燕请里正上座,“您来了正好,我们一起问问是怎么回事吧。” 里正也有这个意思,便不推辞,端正坐好。 外院花厅没那么大,坐不下那么多人,其他人都被请到别的地方坐去了,厨房给他们煮了汤圆,一碗一碗芝麻馅儿和花生馅儿的端上来,他们西里呼噜吃着,香得很,也不在意陈春燕他们议事给不给他们听了。 陈春燕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里正问话。 里正心里舒坦极了,不管这小姑娘变得如何厉害,也还是认他这个长辈的。 第1731章 里正将茶杯顿在高几上,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混混,“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三井村,身上怎么会带刀?” 混混挣扎得很厉害。 “你们竟然私设公堂,我要去告你们!” 里正自然也听过私设公堂这句话,自然知道这是不行的。 被小混混一吓,他忽然说不出话了。 先前陈春燕要审这些小混混,他没觉得不妥,以前村子里也这样做过,但突然被人点心,他便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妥当了。 陈春燕挑眉,“你懂的东西不少嘛。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皇权不下乡。这是哪里?这是村上,连皇权都不下来的地方,你跟我说公堂?你难道觉得县令比皇上还厉害?” 小混混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吓都要吓死了。 敢说县令比皇上还厉害,这不是要造反么! 陈春燕转头冲里正笑笑,“里正叔,您接着问吧。” 里正伸手擦擦额头的汗。 燕儿这小姑娘确实太厉害了。 就这三两句话几乎把人吓死的本事,他自问他自己是没有的。 他再问了一遍,“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三井村,身上怎么会带刀?” 小混混这一回七嘴八舌地辩驳起来。 “我们本来是不带刀的,就是偷个东西,带什么刀啊,都是这个人,他说要带刀防身的。” 他说着还撞了撞一个同伴。 里正:“都老实点,从左到右,一个一个地说。” “我们就是青皮,成天在街上游手好闲的,手头紧了,出来弄点钱花花,就是这样而已,没有杀人的意思。” 里正又问:“城里没有有钱人吗?你们怎么会跑到村里来偷东西?” “哎哟,这怎么说的,人家都说三井村遍地银子,我们以为是真的,这不是过来捡了么,还搭上了一兜子肉骨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春燕:“谁告诉你三井村遍地是银子的?” 她藏银子藏得很低调,除了周文严,谁也不知道,她陆陆续续把银票换成了现银,藏了起来。 周文严不可能跟大嘴巴似的,到处说这件事情。 那么说出三井村遍地是银子这件事情的人就很耐人寻味了。 小混混:“是一个铁匠,就是从你们村走出去的铁匠!” 陈春燕挑眉,看向了旁边站着的董明春。 董明春摇摇头,示意并没有亏待铁匠的地方。 好生生把人送到了地方,还送上了一两银子的程仪。 就算铁匠一时半会儿没找到活儿做,有了那一两银子,一家人也能趁一两个月。 在这里租一间房毕竟只需要一二百个钱而已。 陈春燕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就是个白眼狼了。 只能他对不起别人,半点不允许别人忤他的意。 呵,他以为他是皇上吗? 陈春燕:“事情已经清楚明白了,多谢各位来做见证,这几个人,明天一早我会送到县衙去,如果闵大人问各位话,还请各位如实回答。” 小混混抖如筛糠。 身为混混,他们最怕的可不就是县衙嘛。 “饶命啊,我们真的没准备杀人。” 陈春燕神情冷淡,“但你们打伤了我们三井村的人是事实!” 第1732章 这就是不准备放过他们的意思了。 小混混慌了手脚,“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您,就放过我们这一回吧。” 陈春燕:“知道为什么三井村没人敢招惹吗?就是因为谁敢朝三井村伸爪子,我们就砍掉谁的爪子。 “很不巧,你们就是那些被用来吓猴的鸡,老老实实,或许还少受点苦。” 小混混:“我们也受了伤,您也算是出了气。” 陈春燕懒得再说话了。 董明春将话头接了过去,“如果来我们三井村为非作歹的人都是只需要道歉就能把事情揭过去,谁还会把我们三井村当回事。 “作恶的成本太小,根本起不到震慑的作用。这回你们道了歉,我们放过了你们,你们想着只要被抓住了赶紧道歉,还会再敢来的。” 这话是说给小混混听的,也是说给村民听的,她不希望别人认为陈春燕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陈春燕不愿意跟小混混掰扯,董明春自然会站出来,将陈春燕懒得说,不愿意说的话全给说了。 里正朝董明春点头,“董娘子说得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就该让那些心怀歹念的人受到惩罚。” 董明春看了陈春燕一眼,瞧着陈春燕的神情,好像不是太满意。 她话音一转,又道:“当然了主犯和被教唆犯下的错误是不一样的,到了县衙,你们只要老老实实说出经过,相信闵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 小混混们逐渐安静下来。 是啊,他们是受了别人的教唆啊,如果县太爷要惩罚他们,也应该先惩罚那个铁匠才对。 他们都是受了别人的蒙蔽,怎么会重罚他们呢? 不会的。 陈春燕的神情中,这才透出了几分满意。 她让大家各自回家休息,明天再将混混送到县衙去。 铁匠倒是做了个好梦,梦里,他借着别人的手,好好惩治了一番,他在梦里咯咯咯地笑。 被妻子推了几下也没推醒,他还沉迷在三井村的人都跪在地上求饶的美好画面中。 转眼到了第二天。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陈春燕一大早骑着马进了城。 而盛小冬带着人将小混混拉着去了县衙。 梁县可供人娱乐的东西太少了,好不容易看到这么大的热闹,立刻吸引了很多人来围观。 个个都在猜测这群人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盛小冬没有找人进去通知闵大人,而是走的正常程序,在衙门口击鼓鸣冤。 闵大人第一口粥刚刚吃到嘴里,就听到了鼓声。 他的表情明显扭曲了一瞬。 他一早起来就听说自家新娶的太太亲手给他熬了粥,不是那种指挥下人做,她就在旁边看着的那种,而是从淘米到下锅所有的事情都由太太一手包办的那种。 他心里这个熨帖啊,还想着就算熬得不好,他也一定要说好吃。 结果这粥熬得软糯香滑,竟意外的好吃。 只是……这谁啊,一大早的,就打扰人清净。 杨桐赶紧起身,“老爷,您先去,我把粥给您煨在炉子上,您待会儿回来吃,肯定还是热的。” 第1733章 闵大人能什么呢? 公事在前,妻子的问声细语,都得抛到脑后。 他换了官袍就准备往前衙跑。 杨桐赶紧往闵大人手里塞了两块点心,“赶紧垫垫,还不知道审案子需要多长时间呢!” 闵大人觉得熨帖极了。 他这两好生感受了一下,身体上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他也尽量不要出门,也不会出危险。 可能陈春燕得对,克夫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都怪父母不负责任,定娃娃亲。 娃娃都还没长大,性情学识什么的,都还不知道就订了亲,万一发现娃娃长歪了,只能跟吃了苍蝇似的,捏着鼻子认了,难不成还能退么? 当然是不行的。 他想到这里,呼吸一顿,其实定娃娃亲也不是一定不好的,要是他的女儿能有一门娃娃亲,那简直再好不过了。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等忙完了这一阵,他就好好想想,谁跟他有仇,他就把女儿嫁过去吧。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就想打人。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他和杨桐新婚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他不是十几二十岁的伙子了,某方面的能力有所下降,他心里是清楚的。 好不容易有零意思,闵琪雅那个死丫头却跑来敲门,不理会她,她就一直敲。 弄得他直接投降了。 他收拾好,出去问闵琪雅发生了什么事情。 闵琪雅可怜兮兮地看着闵大人,“爹,我做噩梦了。” 闵大缺时那个心情呀,真的想提棍子打人了。 这么大的人了,做了噩梦找爹是几个意思? 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是亲生父亲,该避嫌的也一样要避嫌。 闵大饶脸当时就黑了,让闵琪雅滚回去睡觉。 闵琪雅撇嘴,“有了后娘果然有后爹。” 回到床上,杨桐还问:“以前大姐做噩梦是您安慰的吗?” 闵大人差点从床上滚下去,“胡!别她那个性子没什么东西能吓到她做噩梦,就算是有,她找的也是她娘!哎,这么多年了,我好像没听过她做噩梦了啊。” 杨桐轻笑一声,“哦……那就是我吓着她了,让她做了噩梦呗。” 闵大人就有些尴尬了,摸摸鼻子,伸手搂住了杨桐。 杨桐却推开了闵大人。 闵大人心里正不上不下的,哪里会放过杨桐,整个人缠磨上去。 杨桐半推半就的,刚刚得趣了。 闵琪雅又来敲门了…… 闵大人一个晚上都没得手,心里真的好气。 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这仇人还是赶紧送到仇家去吧。 闵大人心里琢磨着事儿,去了前衙,然后一眼看见了盛冬那张熟悉的面孔。 他的嘴角就抽了一下。 大家这么熟了,有什么事就不能先打发个人去后面问问情况吗,害得他连早饭都没吃成。 他也懒得废话了,直接走审案的程序,他得赶紧审完了,回去接着吃饭。 盛冬看出闵大人有些不耐烦了,就用简单明聊语言,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闵大人从签筒里抽了一根签丢下去,“去将那铁匠拿了来,我们教化四方,决不允许有这种恶徒存在。” 第1734章 官差们应了一声是,急急往出跑。 铁匠没有了活计,心里也不着急,他拿着那一两银子的程仪,还可以悠闲地过上一段好日子。 他决定先休息几再找活儿干。 一大早的没有事,他便泡了杯茶,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心里还想着,这大概就是秀才老爷们过的日子了。 这么想着,他还有些得意洋洋的。 恍惚中,他仿佛已经成了那见官不用跪的秀才老爷了。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遐想。 他不悦地朝大门看去,“谁?” “官差办案,速速开门。” 铁匠的脸霎时白了,官差办案怎么会办到他头上。 难道……难道是三井村的事事发了? 他现在才知道后怕,他一早就听陈春燕和梁县闵大饶关系很好,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的那些话如果传到了陈春燕耳朵里,哪里会放过他。 他坐在椅子上,都忍不住浑身抖如筛糠。 久久没人回应,官差又忍不住敲门,“开门,官府查案。” 铁匠媳妇匆匆抹着手,走了出来,“你是死人啊,外面有人叫门,你听不见吗?” 铁匠想拦着媳妇不让开门,反正他刚才一直没应声,装作家里没人也就是了。 但是憨婆娘话的声音有些大,恐怕已经传了出去,敲门的声音越发大了,一声连着一声显得很是急促。 铁匠真想一巴掌扇在这女人脸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他腾地站起身,越过媳妇,就朝大门走。 他媳妇还在后面:“你要开门你早去啊,我活儿那么多,害我白跑一趟。” 铁匠终于是忍不得了,反手就给了他媳妇一巴掌,“这日子你要过就过,不过就给我滚。” 他媳妇被打得不敢话了。 铁匠:“还不快滚。” 他媳妇转身就往后面厨房去了。 铁匠打开门,又换了一副面孔,“二位差爷,人在后面忙,声音听得不真切,来得晚了,还请二位多多海涵。” 两名官差不远与铁匠多,“时间耽误了不少,你现在就跟我走一趟吧。” 他的意思就是,别在磨磨蹭蹭的了,大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铁匠当然不愿意就这样跟去。 此去祸福难料,他得准备准备。 他相当肉痛地摸出散碎银子,塞到官差手里,“劳烦问一句,大冉底因为什么要提了人去。人规规矩矩的,就是一个铁匠,不会作奸犯科啊。” 官差手腕一转,将银子塞回了铁匠手里。 他们从陈春燕那里得的好处比这多多了,既然那边是三井村办事,他们就不会给这人透口风。 铁匠记得额头直冒汗,“我也不是想要打听什么,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好跟家里的人一声,免得他们担心。”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官差:“如果不放心,就派个人跟着一起去,到时候什么结果,让他们回来一声也就是了。”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铁匠差点崩溃。 当然不一样了! 他只是想让官差收他的钱,然后不要虐待他而已。 他也不敢勉强官差,只能悻悻然地关上了家门,跟着官差朝梁县走了。 第1735章 两个县城之间隔着不短的距离,来回全靠走路,官差押了铁匠,没那么快回梁县。 闵大人就暂时将混混们收监了,回了后衙吃饭。 一顿饭拆成了两顿吃,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一腔怒火就对准了混混,准备好好收拾他们一顿。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而且他回到后衙时,娇妻已经离开衙门去学堂上课了,他心里那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就更浓了。 闵大人手里捏着筷子,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当年娶发妻时,好像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他放下筷子,吩咐厮,“叫盛冬过来话。” 妻子在三井村教书,三井村的事情,他得更上心才校 桐桐不像是个会告状的人,别这事儿办得他们不满意,三井村的人给了她鞋穿,她都不回来讲。 话间,盛冬就到了闵大人在后院的书房。 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大人!” 闵大人抬抬手,“你们家大姐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盛冬:“大姐的意思是杀鸡儆猴,如果轻轻放过,别人不会觉得我们三井村仁慈,反而会觉得我们好欺负了。” 闵大人:“我知道了。” 他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很显然三井村的名头越来越大,也就越来越引人注目,之后的事情定然少不了,该怎么办才能保得住那样一个地方呢? “你,你们昨是怎么抓贼的。” 盛冬就把狗如何叫醒了人,蔡大丫又如何去敲钟,村民又如何围攻的,全了。 闵大人很是满意,这样来,陈春燕已经把三井村经营得跟铁桶一般了。 这本事,也是很强了。 短短大半年时间,从没到有,做成这样,他自问,他也做不到。 其实陈春燕也不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就是给人安居乐业的地方,给了每个人上升的通道。 有了上升通道,就不会起乱子,大家才会一心一意为了三井村好。 内部经营好了,那需要解决的就是外部麻烦了。 “世子爷那边怎么?” 盛冬一愣,“嗐!世子爷还不知道呢!原本是留了一个百户所在村里的,这不是有人在村里买了大批货物么,大姐就让百户所的人钻了空子,要不然,就凭那几个混混,连村子都进不了。” 闵大人问的不是这个。 “我的意思是,总要让世子爷出个面才好,得让人知道三井村是有靠山的,不是一块谁想啃就能啃的肥肉。” 盛冬:“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待会儿去回大姐的话,就把您的意思转告给她,问问她的意思再吧。” 闵大人心里有些着急。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他这个县令护着三井村,但不代表他就一定护得住。 如果三井村进入了太多饶视线,可就糟糕了。 盛冬显然不知道里面的厉害关系。 他催促道:“你现在就去!” 盛冬一愣,不敢耽搁,立刻出了县衙,往学府后街去了。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陈春燕正在只会五味居的人做月饼,有普通的月饼皮的,有酥皮的,还有冰皮的,她要送给老顾客。 第1736章 月饼做了火腿馅儿、五仁馅儿、莲蓉蛋黄馅儿和豆沙馅儿,凑齐了四样,每样装两个,凑成一盒,一共装三盒月饼。 再把竹酒分装成的两瓶,装成一海 凑成四个礼盒,拿出又好看又体面。 送礼的名单一早就制定出来了,是牛大花带着人定的。 都是自开张以来,给酒楼贡献了大量生意的那部分主顾,这些主顾又多是文人和豪商,是十分值得维护住的客源。 第一批礼盒已经送出去了,先送远的,府城的罗家和太平镇的聂家,都是按房头送的节礼,每个房头都送了这样的四个礼海 再然后就是府城的廖家,陈春燕和他们家没有直接的往来,但五味居私房菜馆还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该送的节礼还得送。 而且她在府城开店,也确实受了他们家的照顾,只不过是通过廖敏柔间接受到的照顾罢了。 廖家有三房人住在附近,而且多多少少打过交道,府城的送了,那么华城的送不送? 还不是得送! 虽然陈春燕也很不喜欢华城廖家的做派,却还是派人送零心匣子过去。 再然后就是梁县的廖家了,这是跟陈春燕关系最好的一支,她派融一时间送了东西过去。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接着就是闵大热县衙属官,一个也没落下。 因着生意做到了太平镇,连承县县衙的属官也都没有落下。 卫所那边也派人送了,不过都指名道姓送到了祁轩手里,至于祁轩准备怎么分配,那是祁轩的事情了。 别看大家一大早就开始做月饼,一直做到了现在,也没有把需要的月饼做完。 灶上的几个人却累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自打他们上次被陈春燕教训过之后,也不敢再藏着掖着了,该教给下面学徒的菜式,还是会教。 但二狗子和陈谷秋想了个办法,他们商量着把旧菜式教给学徒,而新菜式,如很受欢迎的佛跳墙,以及旧菜式中很受欢迎的菜式,都保密了下来。 如果有茹,他们亲自做也来得及,反正那些菜都是大菜,点的人也不多。 饶是如此,学徒每依旧忙得团团转。 主要是因为私房菜馆那边抽调了一部分人走,灶上又加了新人。 不过这么一来,大家都看到了机会,只要肯努力,好好干,五味居开分店的时候,他们都有机会独当一面,如此一来,他们学起东西来就更加努力了。 陈春燕坐镇厨房,把人指挥得团团转,做馅儿的就专注做馅儿,做皮的就专注做皮,负责包的,就专门负责包。 盛冬远远听到了陈春燕的声音,便跑了过来。 “大姐,闵大人让我给您带个口信。”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陈春燕点点头,把厨房的事情交给了二狗子,出了厨房。 “什么事?” 盛冬左右看了看,才:“闵大人怕有人盯上了三井村这块肥肉,他的意思是想让你问问世子爷,能不能做三井村明面上的靠山。” 来了。 陈春燕就知道有这一刻的。 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 但她并不想让祁轩跳到明面上来。 第1737章 底牌之所以是底牌,正是因为只有她知道,而别人不知道。 祁轩是底牌,这么快就show.hand了对陈春燕是很不利的。 她更倾向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对方用强硬的手段强抢,再请祁轩去阴对方。 如果只是想打秋风,抽干股,她倒是无所谓,给就给了,如果遇上了麻烦,早对方处理也好说话。 祁轩要做的事情太大了,他成功了还好说,如果失败了,整个三井村,那么多人,就得跟着完蛋。 所以明面上,大家还是不要扯上太深的关系为好。 别人猜到了是一回事,可主动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些考量都基于她知道祁轩的打算,这话除了祁轩,她谁都不能说,连父母都不能说,更别说闵大人了。 不过闵大人开始担心起这件事情了,就证明或许真有人开始打三井村的主意了。 闵大人被他前妻连累得连续三个任期都是平调,但如果不是他对官场的敏锐,或许连平调都做不到了。 回京述职,还得侯缺,吏部那边随便卡一卡,就能卡得他再也补不了缺。 可看他的年龄和履历,他三次侯缺,都是没侯太久的,这就是本事了。 要应对这么一个人,才是真的难。 陈春燕觉得无论她找什么借口,都很有可能被闵大人看穿。 她左思右想,也没觉得自己能对付闵大人这种老狐狸,索性两眼一闭,把事情推到祁轩身上。 “我知道闵大人的意思,但这不合适,世子爷正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给家里人看,才摆脱了家里人出来独闯的,如果搬出国公府的旗号,这些产业不又归入国公府名下了么,世子爷能被气死。 “你就这么去回闵大人的话,就说这事儿不成,如果有人找三井村的麻烦,我到时候看情况解决。” 盛小冬却觉得很精彩。 被卖到三井村的孩子,哪里没有经历过家里人打擂台啊。 只是别人家的擂台没有国公府的擂台精彩罢了。 国公府世子爷,说不靠着家里,就能立刻出来另起炉灶。 噫! 他现在觉得三井村已经是很大一笔财产了。 但那纯属没有见识。 国公府账面上能动用的银子少于十万两,他们都要说一句家里没有钱,要周转不开了。 更别说国公府的田庄铺子了,那才真是遍及天下。 就三井村,呵,陈春燕再奋斗几十年,也赶不上国公府啊! 望江谢家倒是有可能,毕竟在犯私盐。 盛小冬颠颠地跑到县衙去了,这样那样地把陈春燕的意思说了。 闵大人就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这事儿不对。 就算是世家大族,也不是不允许子孙在外面置办私产的,又不是女子! 而且就算是女子,成婚后,也是能置办私产的。 这根本就不能成为理由。 他隐隐觉得陈春燕肯定知道些什么,却故意瞒着他。 看来他跟世子爷还差了一层,世子爷不够信任他啊。 看来他还得努把力,把三井村给照顾好了。 正这么想着,就有衙役来报,说铁匠被带了过来。 来得正好,就用你来挣表现吧! 第1738章 铁匠从被带进县衙开始就是懵的,直到他被判了流放三百里,人也还是懵的。 他怎么就成了勾结强人,祸害乡邻了呢? 他实在想不起来他做了什么事情,他不就是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吗?至于吗? 他大喊冤枉可没人理会他。 那几个小混混也是懵的,他们判得比铁匠更重,他们就是偷一点钱而已,而且还没有成功,至于吗? 梁县的人都拍手叫好,这种恶徒就应该恶有恶报,看以后还有谁敢作奸犯科。 盛小冬跑回五味居,把消息告诉陈春燕。 陈春燕一阵无语。 其实她一直不太明白流放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换个地方,监视居住吗? 就是路上苦一点,她其实觉得没什么。 可能古人很恋家,所以才觉得流放特别可怕吧。 不管怎么说,其他人看了觉得可怕,效果就达到了。 陈春燕对这个结果还是满意的。 她觉得,她平时礼数周全,到了用人情的时候,就不用再巴巴送礼了,不然就显得生分,还容易授人以柄。 她回想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才让盛小冬自个儿玩儿去了。 端午节的月饼赶在午饭前全都送了出去。 陈春燕中午就回了后巷别院里吃饭。 燕儿娘的肚子越发明显了,如果不是有小丫头监督,让她每天早上和晚上必须散散步,她都赖在床上懒得动弹了。 陈春燕就和燕儿娘说起了中秋宴的事情。 “我让人去采买了一点菊花酒,还弄了几盆菊花回来,晚上就邀了酒楼里的人来聚一聚,赏赏花。 “您不能吃寒凉的东西,到时候用点月饼也好啊,大家就是凑个热闹,吃顿团圆饭。 “过后大哥成亲,还得店里的人多帮衬,您把他们当自己人,他们办事时,才会更上心,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春燕准备二摆螃蟹宴,燕儿娘觉得太浪费了些。 那些螃蟹虽然说都是从自家鱼塘里面捞起来的,比不上大闸蟹,但拿去卖钱,也能卖不少的。 正是螃蟹好卖的时候,捞起来多少拿去卖都卖得出去。 陈春燕却没准备卖。 她剩下的螃蟹都是拿来做种的,得等明年繁殖多了,才能往出卖。 她命人捞点螃蟹起来,也是为了凑趣,给大家解解馋的。 五味居的收益实在是好,她给的待遇自然要提上去。 燕儿娘听了陈春燕的劝说,依旧十分心痛。 她到城里来了这么久,就算没有亲自出去走走看看,可有些话还是顺着风飘进了耳朵里。 她知道名品菊花有多贵,知道新鲜的鱼虾蟹有多难得,知道一直有水果供应有多不容易。 她每天都觉得吃在自己嘴里的是银子,心里很是不安。 陈春燕头都大了。 老实人有时候是一根筋,认死理,认准的事情就不会变。 陈春燕:“在五味居做事的人,我都把他们当成是家人,给家人吃点好东西,心疼什么?没有那么小气的。” 燕儿娘眉头动了动,问:“二房和三房那边,你送了吗?” 陈春燕:“……” 第1739章 陈春燕心里不知道有多腻歪二房和三房的人,还给他们送螃蟹呢,她连个馒头都没给那两房的人送。 她今儿一大早就让人把老爷子接到了三井村,她没把人接到城里,是害怕老爷子不自在。 她也听丫头小子们说了,当初老爷子在城里养伤时,就很不自在,一直把自己当成是客人,对大家客客气气的,就算是有哪里不周到的地方,老爷子也憋着不开腔。 过中秋节,老爷子很想儿孙绕膝,却也知道当初分家的时候,闹得很不愉快,大房和二房三房算是结了仇了,让这三房的人坐在一起吃月饼赏月,那可真是千难万难,不打起来,都是看在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于是就得有个选择,老爷子顺从了心意,选择跟偏爱的大儿子一家过节。 陈春燕早上亲自送了螃蟹到五味居这里,准备简单跟大家吃一顿午饭,把过节费给大家发下去,晚上让他们自己安排赏月宴。 她则带了燕儿娘和燕儿爹回村子去,晚上再陪村子里的人过中秋节。 村子里的人比五味居的人还要忐忑不自在,他们才是真正的看陈春燕脸色过日子的人。 陈春燕要是不在,他们恐怕连节都过不好,还不知道要怎么多想,是以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 她想到这里,又说:“没给他们送,到底是分了宗的人,他们还愿意不愿意跟我们走动,我还不知道,暂时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反正我已经派人把老爷子接到了村里,待会儿我们用过了午膳,便回村子一趟。” 燕儿娘听了果然就很满意。 她的脑子越发的不够数了,话题一转,就忘记了螃蟹的事情,也不再问,歪在大迎枕上,小憩起来。 陈春燕出了房间,就教训下面做事的人,“以后给我回话时,也要看看周围是什么光景,别连眉高眼低都不会看。” 这是教训这些小丫头不该让燕儿娘知道螃蟹的事情。 不知道自然就不会多问,也省得陈春燕费那么多口舌。 小丫头们被训得都缩了缩脖子。 陈春燕挥挥手,“今天过节,就算了,如果有下次,就把你们重新送到春姐身边学规矩。” 小丫头们哀嚎一声,直呼再也不敢了。 送回董明春身边重新学习规矩的直接后果是,她们不仅要耽搁时间学习规矩,重新回到岗位上又得经历三个月的实习期。 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以后每回升迁,她们都有可能不赶趟儿。 陈春燕吓住了小丫头们,也不再多说,响鼓不用重锤嘛。 吃过了午饭,她带着爹娘和一堆过节的东西,慢悠悠往三井村去了。 菊花已经送到了陈家新宅,一眼望去,红的黄的白的紫的,应有尽有。 不过陈春燕一种也没认出来,菊花的品种太多了,她最熟的就是杭白菊,主要是经常用来泡水喝,别的品种一概不认识。 于玲玲看到陈春燕的马车,立刻高呼,“大小姐,您看这些花多漂亮!” 花圃的人都散了,不过花圃老板还是指挥着种苗公司的人搭了个菊塔起来。 第1740章 陈春燕难得的兴致非常高,她站到菊塔旁边,伸手摸了摸花瓣,入手柔柔嫩嫩的,手感极佳。 于玲玲很显然也很高兴,“春姐带着小丫头们在厨房里做菊花酥,是照着你的口味做的,做得不是那么甜。” 陈春燕笑着点头,“那边的月饼都送去了吗?” 于玲玲:“都送了,按照你的吩咐,但凡是在你手底下做事的人,每人送了一盒月饼。” 这就行了。 董明春匆匆而来。 她是听到了消息来的,知道陈春燕把父母接了回来。 她得知道燕儿爹娘是在村子里常住,还是就住今天。 不同的住法,有不同的安排。 照她说,就应该把父母送回城去,免得陈春燕做起事情来缩手缩脚的,大家都不方便。 董明春站在陈春燕跟前欲言又止。 陈春燕挥挥手,示意于玲玲可以走了。 于玲玲吐吐舌头,跑去厨房帮忙了。 厨房的人其实都挺嫌弃于玲玲的,觉得她是给牲口看病的,揉面、洗菜都不让她动手,她去了也只能烧火。 于玲玲还不知道她被人嫌弃了,她只当别人怕她做不好,不愿意她沾手而已。 她离开了,董明春便低声询问陈春燕燕儿爹娘的事情。 “你是怎么考虑的,先跟我说说,我心里好有个底。” 陈春燕失笑,“你们怎么都想得那么多,我就是接我爹娘回来过个中秋节而已,你们该怎么就怎么。 “我觉得我娘还是在城里生比较好,守着药铺,要什么药,都能很快弄到。 “回来生,万一是晚上生呢?进出城门岂不是很不方便?治病救人就是要抢时间,来来回回的,太耽误事儿了。过了今天,还是得把爹娘送回去!” 董明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正是这个理!” 她也过惯了没有人管束的日子,突然弄个“婆婆妈”回来管着,心里怎么都会不自在。 陈春燕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叮嘱,“你如果不自在就别往正院那边凑。算着时间,把小六和阿宝接回来吧。” 董明春自然高兴,没口子的应了。 陈小六年纪尚小,其实不用着急下场考试。 只是他惦记着陈春燕允诺的奖励,便想着怎么样明年都得试试,这才央求了秀才不要给他放假。 张珺宝作为书童,得等着陈小六下了学,才能一起回来。 董明春走路都在发飘。 她很久没见过儿子了,也不知道儿子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她见陈春燕都不派人去打问陈小六的情况,她也就不好打问了。 没得让人觉得情况,越过了主家做事。 现在儿子终于可以回来了,她打心眼里高兴。 其实她就是想多了,陈春燕那是觉得城里有陈小六的亲生爹娘,有什么事情自有他们看顾,而且她一忙起来,又容易忘事儿。 陈小六说起来是她弟弟,相处了其实也就几个月而已,说是像弟弟,更多的像是认识的一个熟人,忙起来,忘了他也是正常的。 董明春跑回屋里,准备了几叠子点心,又泡好了果茶,等着儿子回来喝。 第1741章 陈春燕回到家就开始午歇。 别人可都没歇着,一个个的兴致高昂,将桌子摆到了宿舍门前的小石子路上,石子路两边还放了两排菊花。 这里就是布置出来的,给大家吃团圆宴,赏菊花的地方。 郑林站在石子路上,朝宿舍里张望。 蔡大丫路过,一眼就看到了探头探脑的郑林,心里就不是很舒服。 “干什么!没规没矩的!” 郑林的脸立刻涨得通红,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也没什么坏心思,他就是想看看赵小姐今天会不会出现。 赵小姐太独了些,每天就是下楼上工,校对书稿,去食堂吃饭,然后会楼上歇息,一天天的连面都不露。 郑林想献殷勤都找不到机会。 他偶尔在外面买到了好吃的云片糕,巴巴送来给赵小姐,赵小姐也只当是五味居准备的,吃着好,也只点点头,根本不知道是他送的。 后来他就让代送东西的小丫头帮着说说他的好话,结果好了,赵小姐连东西也不吃了,直接让人把东西给他送了回来。 他只感觉赵小姐像顶了个壳似的,让他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 今天中秋节团圆宴,他母亲也受邀过来,他还想让母亲看看赵小姐的,如果母亲满意,那他就更加可以放开手脚了。 就是不知道赵小姐出来不出来。 蔡大丫狠狠瞪了郑林一眼,“还不走?!” 郑林朝蔡大丫连连作揖,“好姑娘,帮我瞧瞧赵小姐在干什么吧。” 蔡大丫面色冷沉,“不看。” 郑林被噎个半死,“你就帮个忙呗,我一辈子记你的好。” 呵! 蔡大丫:“你有本事跟我去大小姐面前说,如果大小姐同意了我帮你去打探女生宿舍的情况,我就帮你去。” 郑林能被气死。 他要是能直接求了陈春燕,他能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吗? 蔡大丫转身就要走。 郑林快走几步挡住蔡大丫的道,“你这人不能这样吧,你那天莫名其妙送了个人来,我是不是收下了,是不是好好帮着安排了?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吧。我又不是要去骚扰赵小姐,我就问问她今天参不参加中秋宴,这也不行吗?” 蔡大丫有些犹豫。 郑林确实帮过她忙,她直接拒绝确实不好,可见人情债最难还。 郑林将蔡大丫的挣扎全都看在眼里。 他心知有戏,就可怜巴巴地道:“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燕老板这里都不作数,还得双方看得对眼,你看我,我都没法让人家看到我,怎么能让人家看对眼呢,好姑娘,帮帮忙,我在这里给你行礼了。” 他说着就行了个揖礼。 蔡大丫的牙都要被酸掉了。 她捂着一口牙,转身进了宿舍,帮郑林瞧赵小姐去了。 赵小姐自从出事之后,就不怎么爱热闹,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听到有人找到,她还很奇怪。 “有什么事儿,就进来说吧。” 蔡大丫这才进了书局。 赵小姐正在整理文稿,今天放半天假,她准备上楼休息去了。 蔡大丫:“中秋宴,你参加不参加?” 第1742章 赵慧娘被问得莫名其妙,她去不去中秋宴的,蔡大丫管不着吧? 两人又没有什么交情。 或许是燕老板问的呢? 这么想着,赵慧娘就道:“我就不去了,省得我爹看了我生气。” 陈春燕宴请所有在三井村做活的人,包括他们的亲眷,赵夫人在学堂教书,赵先生自然就在受邀之列。 蔡大丫点点头,转身就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赵慧娘心里琢磨着,可能真是燕老板让问的吧。 只是东家请客,她说不去就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她顿住手,站在原地思考起来。 别人怎么想她不在乎,可她在乎陈春燕的想法,陈春燕对她有大恩,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得给陈春燕面子的。 可这也确实为难自己。 她收拾东西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另一边蔡大丫却没有什么顾虑。 郑林看到她,就迎了上来。 蔡大丫面无表情地说:“不参加。” 郑林就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下子就蔫儿了。 “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蔡大丫:“不能。” 郑林气结,“住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帮帮忙怎么了?你这个人……” 蔡大丫转过头冷冷地看着郑林。 郑林脑子一嗡,就把后面半句话给吞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蔡大丫在陈春燕身边待久了,那眼神,那气势,跟陈春燕越来越像了。 蔡大丫回过头,转身走了。 郑林这才觉得空气都通畅了些,刚刚他差点都不能呼吸了。 蔡大丫回到了陈家新宅,接手了于玲玲的事情,将陈家众人安置得妥妥帖帖的,就等吃螃蟹宴赏菊花了。 得了空,蔡大丫还是凑到了陈春燕跟前,把先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春燕。 陈春燕听了就笑,“你是说郑林打问赵小姐的事情?” 蔡大丫神色并不是很好,蹙着眉头嗯了声。 陈春燕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蔡大丫很是不解。 陈春燕摆了摆手,“这事儿你别管了,只要不太出格,就随他们去吧。” 她一直担心赵小姐困在过去的伤心事里出不来,现在好了,如果有个能包容她喜欢她尊敬她的夫婿,赵小姐一定能够走出来的。 赵小姐那么好的人,不该冷冷清清过一辈子。 只是不知道郑林介意不介意赵小姐的过去,也不知道郑林父母那边的想法。 不过有一点陈春燕是知道的,乡下人一般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并不介意女子的名节,好多人家娶的还是大户人家犯了错的通房丫头。 这事儿还得看看。 蔡大丫得了陈春燕的吩咐,就把这事儿给撩开了。 陈春燕一直保持着非常好的心情,直到……二房和三房的人跑来敲门,说中秋节应该一家团聚。 陈春燕腻歪得不行。 她大哥从定亲,交换庚帖,过小定……到现在都快把新媳妇娶进门了,二房和三房的人都没有一点反应。 他们是怎么好意思说要来一家团聚的? 他们是想来跟螃蟹团聚的吧! 陈春燕:“一家提一盒月饼出去,告诉他们,我阿娘身子重了,不方便待客。” 第1743章 陈二叔陈二婶和陈三叔陈三婶站在大门口,大眼瞪小眼。 两房人互相看不对眼,偏偏又不约而同跑到大房来蹭吃蹭喝,在门口碰上了,还没有进去陈家新宅的院墙,就先斗上了。 陈二婶:“三叔,你这身子骨可得好好养养了,怎么瞧着受了那么多,你成亲前可不是这样的。” 陈三婶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她是妖精呗,引着爷们不学好,败坏了身体。 陈三婶气得跳脚。 周家的人本就不是什么会将道理的人,挥着拳头就要上去揍陈二婶。 陈二婶不是周氏的对手。 陈二叔就不能看着不管,他不好打女人,就去打他弟弟。 他弟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顿时被打得嗷嗷叫。 陈三婶就回过头去帮她丈夫,陈二婶瞅准了机会从后面偷袭。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二房和三房的人打作一团。 二房的孩子都没来。 孩子大了,知道明辨是非了,晓得来大房蹭吃蹭喝不对,更何况,还很容易闹个没脸,他们可不想把自己的面皮放在地上踩。 爹娘商量着要来新宅时,他们趁着父母不注意,一溜烟朝山上跑了。 中秋佳节嘛,他们上山套一只兔子回家,也一样能过节。 两房就成了二对二的局面,势均力敌,打起来,谁也没占谁多少便宜。 就在刚才两房的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了手,他们实在是打不动了。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只吃了个半饱,能少活动就少活动,就怕饿得快,刚才那么一通架打下来,他们的脑袋都隐隐发晕了。 他们正在大眼瞪小眼,于玲玲就带着一群小子开了门。 她笑吟吟的,“是二房和三房的老爷太太么?真是稀客!只是来得不巧,我们家太太的身子重了,我们家不方便待客,这两盒月饼是我们的心意,多谢二位爷二位太太到我家来。” 陈二婶眉毛一竖,扯着嗓子就骂,“你们家吃肉吃鱼的,给我们这些做亲戚的,就两个月饼,真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啦!” 陈三婶却是知道陈春燕的厉害的,那位可是个说打你就打你的主。 她看到那乌泱泱站着的一群人,心里就有些不踏实起来。 她扯了扯陈三叔的衣袖,给陈三叔使了个眼色。 陈三叔就笑着上前接了月饼。 陈二婶:“哟,自己不愿意低头认输,就把爷们的脸皮往地上踩,你可真是心狠,不知道心疼人啊。” 于玲玲不等陈三婶说话,就接口道:“原来接我们家的表礼是认输,是把面皮往地上踩呀!”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 陈二婶听了就准备发作。 于玲玲却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递给了陈三叔,“三老爷过节好,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陈三叔接了东西,颠颠回到陈三婶身边。 陈三婶算是看懂了,噗嗤笑出声,拉着陈三叔就走,“多谢大哥大嫂惦记,我们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这就走了。” 大门缓缓在他们背后关上。 陈二叔陈二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来了一趟,竟然连一盒月饼都没有捞到。 第1744章 陈二叔和陈二婶立刻在陈家门外骂开了。 于玲玲听得心头火起,又顾忌着那两个是陈春燕的亲戚,她不好上去跟他们掰扯。 她忍气吞声地到了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怎么了这是,你这嘴巴都能挂二斤的油壶了。” 于玲玲不依地跺跺脚,“我这是在帮你打抱不平呢,你还打趣我!” 陈春燕:“怎么了?” 于玲玲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她都那样说了,我自然不会把东西给她,哈,给她,我还不如拿去喂狗,狗还知道感恩呢!我就做主,将两盒月饼一起给了三房的老爷太太的。” 噗! 难怪陈二婶会气得跳脚了。 不过也真是解气啊。 换成是陈春燕自己,她估计也会这样干。 都这样贬低大房了,那干什么还要吃大房的东西呀! 真够恶心人的。 陈春燕说:“这件事情,你做得好。” 于玲玲刚刚还十分忐忑的心,立刻镇定了下来,她现在算是知道陈春燕对二房三房的态度了。 如果没有什么冲突,就当成是普通亲戚来走动,如果有冲突,不好意思,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而且就算是普通亲戚,还是那种别想占太多便宜的普通亲戚。 于玲玲嘻嘻笑,“你不怪罪我就好,我就怕我哪里做得不好。” 沉默了片刻,陈春燕忽然道:“你让人偷偷去瞧瞧,二房的那几个孩子在那里,偷偷把他们接了过来,一起吃一顿饭,如果他们不愿意,就说是陈老爷子请他们来的。” 于玲玲说门口只有陈二叔和陈二婶在闹事。 也就是说陈家的三个儿子并没有来。 陈春燕就高看了那三个小子一分,有志气,不为了一口吃的,就涎着脸跑来堵亲戚家的门,这样的孩子,其实是值得培养的。 她并不会因为腻歪陈二叔和陈二婶,就放任那三个孩子不管。 于玲玲听了这话却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意,她们家小姐,真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啊。 她转头便吩咐了机灵的小子找人去了。 陈家二房的小三、小四、小五,现在都瘦成了一把骨头。 野菜到了夏天就都长老了,吃到嘴里是苦的,不过也得吃,好歹把肚子糊弄饱了,但到了秋天,草木枯黄,他们连野菜都没得吃了。 家里的规矩向来是,壮劳力在农忙时节才能吃个全饱,平时只能半饱,更别说他们这样的小孩子了,连半饱都不能够。 陈二婶又不是什么慈母,她有了东西先顾着自己的肚子,三个孩子越发饿得不成样子了,跟逃荒来的似的。 三个小子做了套子,便躲在焦黄的枯草后,等兔子来。 他们也没精力去追兔子撵鸡了。 这个时节,天气也要凉了,兔子还忙着存冬天的粮呢,哪里又会跑到外面来乱逛。 不像春天,兔子都在草地上扎堆展示自己有多么厉害,那才真是一逮一个准。 沙沙声起。 三个小子都屏住了呼吸。 是兔子来了吗? 他们有得吃了吗? 然而一片阴影落在了他们的头顶。 “那小孩儿说得真没错,他们还真的跑到这里来了。” 第1745章 陈家三兄弟的脸顿时被吓白了,他们这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不成? 三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手拉手坐在地上不敢动。 陈小三轻轻拍了拍两个弟弟,给了弟弟们一个眼神,那是让他们有什么事一定要先跑的眼神。 陈小四紧紧攥着哥哥的手,生怕哥哥出事。 陈小五憨吃憨玩的,每天只知道跟着两个哥哥跑,哥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三哥的眼神,他根本就没有看懂。 小子们看得有趣,就任由他们发挥了一阵。 过了好一会儿,周文严才说:“你们也别害怕,你们的姐姐陈春燕让我来接的你们。” 三个小子同时瞪大了眼睛。 陈春燕让人来接他们? 骗人的吧! 大房是怎么被分出去的,最小的那个懵懵懂懂的,但陈小三心里是有几分明白的,后来也细细地跟陈小四讲了。 大房几乎净身出户,他们怎么好意思再上门占便宜,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三个没吃饱,也不会跑到三井村去晃的原因。 八月初学堂招生的时候,他们也听说了,但还是没去。 他们也知道去了学堂,至少能吃饱,还有两身校服可以穿,这样吃穿都不愁了,至少能够平安长大。 可他们怎么有脸去啊! 他们平时见到三井村的人都绕道走,觉得很是没脸。 至于怎么分辨三井村的人,这个其实很容易。 住在村里,却穿得非常体面的,那肯定就是三井村的人了,要不然也没谁能那样穿戴。 龙桥村这边,谁买一根鎏银的簪子,就觉得很了不起了,很舍得打扮了。 可龙桥的小丫头都能买一根纯银的簪子。 这让他们羞愧难当。 大房分家出去,当时连锅碗瓢盆都没有,白手起家,都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他们占了祖宅,难道还不行吗? 周文严见这三个小子的神情变幻莫测的,很是奇怪。 “怎么,你们不听姐姐的话?” 陈家三兄弟面色发苦,“我们去姐姐家过节怕是不太好吧?” 周文严感慨陈春燕的先见之明,直接道:“是你们的祖父怜惜你们,想接你们到身边过节,我们家大小姐也就是让我们来传个话而已。” 陈家三兄弟都松了口气。 是祖父就好呀! 是祖父的话,他们过去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他们的心里都有些小雀跃起来。 他们站起身,相互帮忙,排干净了对方身上的草屑。 看看周文严身上干净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的,他们就有几分赧然。 周文严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窘迫。 他没有嘲笑,没有低看,只说:“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回村子吧,得先去把大小姐给你们准备的衣服换上,要不然大小姐该责怪我们准备的东西,你们不喜欢了。” 陈家三兄弟松了口气。 他们真害怕,穿身上的衣服去跟陈春燕同桌吃饭,那样他们会无地自容的。 周文严走在前面带路。 下了山,自有马车等在那里。 陈家三兄弟上了马。 剩下的人,全都骑在了马上。 经过训练,他们全都更习惯骑马了。 第1746章 周文严性子妥帖得很,不像盛小冬那么跳脱,既然看出了陈家三兄弟的尴尬,就不会把尴尬展露到人前。 他直接让马车从后门进,偷偷带了陈家三兄弟去洗漱换衣裳。 陈家二房根本没有将孩子照顾好,孩子身上都长了虱子。 周文严看得叹气,又有几分怜惜这几个孩子,便去宿舍的小药房寻了点灭虱子的药来。 三井村落到陈春燕手中后,陆陆续续在备药,只是有的药不是那么好买的,得从南边进货。 现在南北交通几乎断绝,要买药,需要绕一大圈,不能直接从运河南下,那边的商路,没人熟悉,是以药材一直都很紧缺。 上次一口气收留了很多流民,村子里并没有那么多药,也配不出杀虱子的药粉来。 现在就不一样了,虽然也配不出大量的药粉,但仅供三个人用的药粉还是配得出来的。 周文严让小子帮忙给陈家三兄弟洗干净再撒上药粉,用布巾捂住脑袋闷一会儿,再洗一次。 死掉的虱子就顺着水流落在了地上,很是壮观。 陈家三个小子的脸不由得一红。 周文严:“夏天,每天都应该洗澡,春秋两三天洗一次,冬天七天总要洗一次,保持卫生习惯,可以少生病。很多时候少生病,就意味着帮家里赚了银子。” 陈小三知道周文严这是在点拨他,他不声不吭的,心里却在琢磨周文严的话。 穷人不就是怕生病吗,一生病少说家里要伤筋动骨,运气不好还有可能倾家荡产。 如果能知道少生病的法子,这何乐而不为呢? 他就上了心,听周文严絮絮叨叨地说话。 周文严不如盛小冬热情,脾气却是真的好,做事也稳当,他见陈小三听得认真,就把相关的知识,一股脑地全讲了。 他最后还笑着说:“我见你是个有慧根的,怎么不愿意读书呢?” 陈小三的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 周文严嘴巴翕翕,瞬间明白了。 他们这是不想占陈春燕的便宜吧! 他忽然有点喜欢这三个孩子了,乖巧懂事的孩子,谁又能不喜欢呢? 他说:“你们的姐姐连别人家的孩子都愿意教导,怎么会不愿意教导你们。她只是不喜欢行事没有分寸的人。下一次学堂开学,你们来学习,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陈家三个小子面面相觑。 陈小三心里隐隐有些明白周文严的意思了。 分家的时候,大房净身出户,二房三房没有搭一把手,大房的日子过起来了,二房三房跑过来占便宜,这就是没有分寸,打着大房的名义在外面做事,这也是没有分寸。 而他们三个没有跟着父母来闹腾,在姐姐看来,就是有分寸吧。 有分寸的人,姐姐就愿意给机会,甚至不用吵闹,就会让他们有一条出路。 陈小三的眼睛瞬间红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 周文严笑道:“真是孩子话,你姐姐那是怕麻烦的人吗?谁敢给她添麻烦,她顺手就能给人摁死了。” 陈家三兄弟听了就咯咯地笑。 第1747章 月上中天,仿佛低低地挂在梢头,天上的星星一颗都看不见,全部被月亮的光华掩盖。 宿舍这边已热热闹闹上了菜,相熟的人吆五喝六坐在了一桌上,开始吃吃喝喝。 周文严牵着陈家三兄弟一路往陈家新宅走。 陈春燕叫人在院子里点上红灯笼,照得院子亮如白昼,还让人把餐桌就摆在了菊塔旁边,闻着幽幽淡淡的菊香,吃着美味的饭食,真是神仙的日子都不换。 陈家的人口算是多的,陈春燕安排老爷子、燕儿爹、陈小六几兄弟坐一桌,陈大哥陈二哥单开一桌,在靠边的地方。 陈春燕带着陈谷秋、董明春、蔡大丫和于玲玲和陈竹心以及她的养子一桌。 剩下的小子丫头,都按他们的喜好随意坐了。 陈老爷子看到陈小三三个的时候还诧异了一瞬,自家大儿子一家人明明很讨厌二房和三房,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邀请二房的三个孩子过来。 等他再看到陈竹心时,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陈春燕是嘴硬心软,当初闹得那么厉害,看到亲戚受难,还是没能袖手不管。 陈小三三个洗得干干净净的,还换了一身新衣裳,看着就叫人觉得舒服。 而陈竹心大概是因为一直住在三井村的缘故,人长得白净了很多,还胖了不少。 陈老爷子看得暗暗点头。 当初分家又分宗,他虽然站在了大房这一边,心里到底还是有疙瘩的,觉得陈春燕太好强了些,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容不得人。 他心里膈应着,大房这边送的东西也好,请他去城里小住也罢,他都不想接受,他感觉他接受了,腰杆都挺不直了。 现在这样,他就觉得挺好的,好像孙女还是孙女,儿子还是儿子。 菜陆陆续续上齐了。 有的菜,陈春燕怕凉了不好吃,还特意让人在下面垫了一个红泥小炉子,方便大家慢慢吃。 所有人都看着陈春燕,等她发话。 陈春燕囧囧的,这种时候大家不应该去看燕儿爹么! 她转头朝燕儿爹看去。 燕儿爹也乐呵呵看着她。 根本指望不上。 陈春燕偷摸擦了一把汗,“中秋节快乐,大家吃好喝好。”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 燕儿娘也跟着乐,乐着乐着,眼睛就忍不住瞄向菊塔,心口就是一疼。 这得多少钱啊。 菊花还有绿色的呢! 我的天啊! 燕儿娘吃东西恶狠狠的,不像是吃自家的,就像是吃人家的,怕少吃一口,会亏本似的。 陈春燕看得一阵好笑。 董明春吃上了第一口螃蟹,就连连点头,“真鲜!那鱼塘,我们得想办法保暖了吧,池塘不够深,冬天被冻住了,鱼有可能会被冻死。” 哎! 陈春燕头痛地看着董明春。 中秋宴大家就好好地吃一顿吧,别提工作上的事情! 陈春燕:“你看着办!” 她今天早上才画出半自动插秧机的图纸,就是后世那种,人力推着往前走,下面有个小轮子,秧苗放在上面,小轮子转一圈,就把秧苗插进了地里,不用人总是弯腰。 成不成的,得等郑林那边做出来了再看。 第1748章 董明春就呵呵笑。 她这不是也被难住了么。 之前他们说要保暖,但有要通气,不然鱼会憋死。 那么给鱼塘加盖的事情就不靠谱了。 一群人凑在一起想了很多办法,都觉得不靠谱,就琢磨着问问陈春燕的意见。 陈春燕一天到晚都关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弄完了,就丢给郑林,让做出来。 董明春也看不懂,不知道陈春燕在写些什么东西。 她问陈春燕问题都得瞧准了机会,要不然陈春燕没空理会她。 这不是吃着饭,没什么事情做么,那自然就是个机会了,她才不要放弃。 她继续说:“自打我有记忆后,天气就怪了起来,冬天特别长,过了中秋,霜马上就要下来了,冷得不得了。 “人还可以烧地龙,点火盆的,鱼可不行,该做的,得立刻做起来。” 陈春燕就停了筷子,认真思考起董明春的话来。 其实鱼塘里的鱼会冻死,一来是因为气温本身比较低,二来是因为下雪,雪落进池塘里,水结冰得就比较快了。 那么就来解决这个问题好了。 陈春燕:“其实鱼塘那边可以参照蘑菇的暖棚,蘑菇的暖棚不是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又加盖了个棚子么。 “要不就在池塘上加盖个棚子吧,茅草铺厚点,也能保暖。至于通风和日照的问题……请工匠那边想想办法,你这么问我,我也变不出东西来。” 她之前看人家的塑料大棚,薄薄的一层,冬天的时候都能挡风保暖。 这不是受时代和材料所限,弄不到这样的东西么。 算了,等明年春上,还是得挖鱼塘,挖深点。 新鱼塘挖在三井村这边也不错,还能调节气候。 到时候挖大点,挖成个湖,还能乘船游湖。 就这么想想,她就觉得挺美的。 她转头就问:“三井村哪儿的地势最低洼,一下雨就积水?” 这个嘛,董明春还真的注意过。 当时正好是夏天,雨水来了,哗啦啦地下,那田到了时节是需要把水排掉的,那时候积了水,他们就忙忙地排水,很是辛苦。 “有一片的地势特别低,所有的水都往那边灌,位置在三井村中心偏西南的位置,靠近小许大夫那一片药田。” 许京墨的药田长势也不错,只是药不比菜,需要年份足,并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有收益的。 陈春燕点点头。 正好有的药材不需要那么多水,到时候田里多余的水也都能往鱼塘中排了。 陈春燕:“实在不行,就重新挖个鱼塘,现在天气凉了,不宜动土,等明年春上,就在那一块容易积水的地方挖鱼塘吧。” 董明春觉得也行。 陈春燕名下的地越来越多,不仅仅是三井村这一块了,梁县周边有,隔壁的县城周边也有。 就连太平镇那边,陈春燕也陆陆续续有了不少土地。 这样一来,有了足够的土地种粮食,倒是不用再担心粮食不够了,能腾出挖鱼塘的土地来。 “倒也不必等到春上再动土,趁着农闲,陆陆续续开挖就行,就是费事些。土冻上了,还得用火烧化罢了。” 第1749章 陈春燕睁大了眼睛看着董明春。 春姐可以啊,好大的手笔,土冻上了,还要用火烧化。 现在烧的可都是钱啊。 董明春看着陈春燕的声音,就知道陈春燕在想什么了。 “其实也不费什么事,平时那些丫头小子有空,就上山捡柴禾,每个人每天抱一捆回来堆在柴房里,柴房早就堆不下了,现在都堆在院子里。 “别说他们了,就说学堂那些孩子,为了给自己挣晚饭钱,不也还是去做这些活儿嘛,捡柴禾,打猪草。 “那些扛不动柴禾的小孩子,就拿了刀割枯黄的野草,用背篓背回来。 “村里存的柴火完全够我们用一冬,还有富余的了。 “再说了,烧剩下的草木灰,还能肥田,一点都不浪费。” 陈春燕认真思考起董明春的提议来。 她觉得其实这样也行。 不过……“大冬天的动土,手脚、脸会被冻伤吧,而且穿得太厚了,行动也不方便。” 董明春:“最冷的时候就算了,刚刚开始降温的时候倒还行。你想啊,下雪前挖好坑,雪下在坑里,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雪化了,都不用引水过来,鱼塘直接就有水了。” 这倒也是,直接就省了一茬事。 陈春燕:“这事儿我同意了,你看着安排吧。” 董明春就笑着答应了。 周边村镇的人都看着三井村过日子,有个什么事情,三井村招呼一声,总能找来人。 挖池塘需要的人力不少,但总能找齐的。 来三井村干苦力,别的不说,至少是管饭的。 刚开始还有那好吃懒做的人过来混日子,后来三井村就严格了许多,第一次来的,大家多欢迎,观察一天,发现不行的,那不好意思,第二天就不要了。 渐渐的,也就没有那些赖皮过来吃闲饭了,这口闲饭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董明春:“先招十几个人挖着,等豆子收了,再多招人,也免得耽搁豆子的收成。” 她说的那块地,并不全是空地,也有良田,现在还种着豆子。 豆子收了,还得种一茬冬小麦,然后就不用管了,等来年春天,冬小麦长出来了也就行了。 只是豆子种都种了,还照顾了那么久,现在挖掉,其实挺浪费的,雇农那边也不会同意。 只能先从空地上入手了。 陈春燕往嘴里塞了一团红烧肉,“怎么都行!” 想得太多,做得太少,是不能成事的。 行不行的,试过了,就知道了。 董明春点点头,“行吧,我就把事情安排下去了。新鱼塘短期内是用不了的,那么这边的鱼塘,还得加盖个棚子,两边同时进行吧。” 陈春燕:“那些事情我不管,我只过问一点,那就是安全。新鱼塘要往深了挖,就得考虑村里的孩子,都是半大不小的,也不懂事,要是淹着一个,怎么办? “修鱼塘的时候,就得在外面立一圈围栏,让孩子们挤不过去,也翻不过去,还得加强安全教育,告诉他们那是不可以的。” 董明春一愣,脸红了。 她只考虑到了利益,还没考虑过孩子们的安全呢。 第1750章 董明春细细地把陈春燕的话思考了两遍,越思考越后怕。 村子里的小孩这么多,以后也会越来越多,万一谁家的孩子出点事,那可真真是要心疼死人的。 她还记得她以前租住的地方,门前有一条小沟,常年没有人疏浚,里面满是淤泥,雨季来了,那条小沟不能帮着排水,不是雨季时,也偶有小孩失足跌落进去,没有被人发现,人就那么没了。 她当时住在那里,真真是提心吊胆的,就怕独子出点什么事,那她真是对不起张家的列祖列宗,对不起张珺宝的爹了。 村里现在要挖的不是小水沟,是一个很深的鱼塘,方方面面的就更要考虑到了。 她感激地看了陈春燕一眼,觉得有什么事,跟陈春燕说一声果然是对的,陈春燕年纪虽小,考虑事情有时候也不算非常全面,但她们两人商量着,总能互补的。 吃过了团圆饭,一群人撤了饭桌,搬了躺椅,手边放个矮几,端个果盘,装一盘月饼,再配一杯茶,坐在院子里看月亮,聊闲话。 董明春就带着张珺宝坐在了陈春燕身边。 陈家二房的三个小子也没有吃饭前那么拘谨了,围在陈老爷子身边叽叽喳喳的。 傻大哥和傻二哥不耐烦被人吵,脾气有些暴躁起来,被几个小子半拖半哄着回了他们自己的院子。 他们俩现在脑子还是没什么进步,但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表现好了,有小钱钱拿,有小钱钱他们就能买喜欢吃的东西吃。 半年来,他们早上上工,去地里干活,下了工,自己回家吃饭,不吵不闹的,吃完了饭,就等着领小钱钱,旁的事情也不需要人管。 他们也很少一生气就打人了,他们每回发了脾气,都会被扣钱,渐渐的,有了脾气也能忍得住了。 他们本来又想闹起来的,身边的小子说了句“钱钱”,他们立刻安静下来,任由小子带着他们回了各自的院子,梳洗完了,准备睡觉。 不管他们睡不睡,先梳洗好了,等想睡的时候倒下就睡。 他们生活不能自理,自己上厕所,还是今年勉强才学会的,有时候还会落在裤子上,更别提洗澡了,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为此,燕儿娘还很是担心了一阵,背着陈春燕给傻大哥和傻二哥请了大夫,还请了不止一个,确定脑子笨,不影响生孩子,他们才放下心来。 陈春燕其实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她也只当不知道了。 眼看着傻大哥的婚期就要近了,有的该教的东西也没人去教,前几天燕儿爹还支支吾吾地想跟陈春燕说。 陈春燕知道燕儿爹想说什么,可她能听吗?她只当听不懂,交代燕儿爹说,哥哥学东西慢,又不是学不懂,让燕儿爹慢慢教。 燕儿爹欲言又止。 这种事情,他这个做爹的,怎么好去教?当然了,更不好让做娘的去教了。 可儿子一点都不会,孙子从哪里来? 他不放心私底下试了试儿子,儿子身体健康,倒也还是中用的,这心就放下了一半,另一半还得儿子成亲后,才知道能不能放下。 第1751章 燕儿爹属于只管杀不管埋的那种人。 傻大哥难受,就嗷嗷地叫,还拍墙拍炕桌的。 陈春燕以为傻大哥突发急症,赶紧跑去看,然后……红着脸走开了。 于是她就知道她爹干了什么事情。 她气得呀,恨不得教训她爹一顿,可要是别的事情,她还好意思说,这事儿她真说不出口,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知道了。 她气鼓鼓的,让盛小冬去给她爹传话,就说娘月份重了,让爹好好陪着娘,别有事儿没事儿的来回跑了。 燕儿爹倒好,直接让人回了一句,傻大哥绝了嗣怎么办? 陈春燕当时听了这句话差点被噎死。 燕儿爹就算是想抱孙子了,他们这些旁边的人能使得上什么劲?还不如让燕儿娘去跟牛大婶说说话,让牛大花放下女孩子的矜持,主动点呢! 盛小冬当时看着陈春燕的脸色,一句话都不敢说,缩着脖子跑了。 陈春燕啪一下放了笔,叫回了盛小冬,凉凉地说:“你去回了我爹,就说如果大哥和二哥真的没有孩子,那也没有关系,到时候让小六努力点,多生两个儿子,给大哥和二哥一人过继一个去!” 盛小冬颠颠地去回了话。 然后燕儿爹表示,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陈春燕只差被噎得翻白眼了。 她明明就是在说反话!燕儿爹竟然当真的! 她那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关了一天,气得饭都没怎么吃得下。 新媳妇都还没娶门,就这么上蹿下跳的,多难看啊! 陈春燕睡了一觉,就把糟心事丢开了,燕儿爹再找人传话叫她过去说话,她只推说忙得很,没有时间。 她确实忙得很,她给郑林那边提出了设想,用土法提炼石油,就是利用原油里不同物质有不同沸点,来提炼出沥青。 用土法提炼,非常浪费,心疼得陈春燕一抽一抽的。 不过目前的条件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而且提炼的规模也很小,原油运过来了,提炼之后,每天能铺个十米的路,就算是不错了。 她最近忙的就是这事儿! 第一段沥青路干了之后,村里的人都去看了,刚开始觉得臭得很,不明白陈春燕为什么要弄一条这样的路出来,可等路干了,马车在上面跑时,他们一下子就明白了。 马车跑在这样的路上,完全不颠簸,人一点都不遭罪。 如此一来,大家对火油的兴趣一下子提高了数倍,还有人自觉改良起提炼方法来。 陈春燕这段时间会用一只眼睛盯着这事儿,毕竟是易燃易爆物品,她怕出事,就多上了点心。 秋夜天气凉了,陈春燕没敢在院子里多待,看了会儿月亮,便起身回了房。 她走了,赏月的人便散了。 董明春安排人将陈老爷子和陈家三个小孩子送回了陈家,剩下的人便收拾桌椅。 陈家祖孙两个回到家里,二房的人才听说他们去大房过节的消息,他们不敢对陈老爷子如何,关起房门后,就开始教训三个孩子,口口声声骂孩子不孝顺,吃香的喝辣的,不想着父母。 第1752章 陈二婶今天在陈春燕那里受了气,正憋得慌,没地方撒气,三个孩子就撞在了她手上。 她伸手就要去拧陈小三的耳朵。 陈小三想着周文严给他说的话,小棒受大棒走。 他看他娘那个架势,恨不得打死他,他那里敢受着,身体一矮,躲了开去。 陈二婶瞪大了眼睛,“好哇,你还敢躲了,瞧我不打死你!” 她脱了鞋,追着陈小三打。 陈小四和陈小五哇哇叫着拦他们的娘,“娘,别打,别打了。” 陈二婶回过头来,眼神不善地看着两个小儿子。 这两个也是去吃香的喝辣的了的。 陈小四本能觉得不妙,推了弟弟一把,“快跑。” 陈小五跑掉了,陈二婶的鞋底却啪一下打在了陈小四的脸上。 陈小四顿时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陈小三跑过去,挡在两个弟弟面前,“娘,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你凭什么打我们!” 陈二婶一点道理都不讲了,“我是你们的娘,我想打你们就打你们。” 陈小三气得脸色铁青。 他终于体会到大房的人面对祖母时的无奈了,遇到了这么不讲道理的母亲,做晚辈的,怎么都是吃亏的。 房门被敲响了,陈老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没事就早点睡,别吵吵嚷嚷的。” 三个孩子都扯开了嗓子大声喊:“爷,爷,救救我们,娘要打死我们!” 陈老爷子沉默了一瞬,拍门的声音更极了,“开门。” 他自然知道儿子媳妇在做什么,他过来也就是警告儿子媳妇一声,不想他们把事情做得太过分,可被孙子叫破了,他要是再装傻,这就不对了,孙子肯定会被媳妇一顿好打。 陈二婶狠狠瞪了三个孩子一眼,走过去打开了门。 “爹,您早点休息吧,这几个皮猴子,您就别管了。” 陈老爷子凉凉地看着陈二婶,“如果你教不好孩子,就把孩子送到大房去,让大房帮你教。” 陈二婶一愣,旋即高兴起来,把孩子送去大房,那么孩子的吃穿用度都归大房管了,但是孩子长大了,却还是得孝敬她。 陈老爷子一看陈二婶那个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心里这个气啊就不打一处来,当初老婆子要给二儿子娶这么个玩意儿,他就不同意。 老婆子却说这样的女人好生养,最主要的是还不要聘礼。 娶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倒是便宜了一时,恐怕会耽误三个孩子一辈子。 他声音凉凉地说:“孩子送到大房去,就是大房的孩子,老大就是他们的亲爹,你们就是叔叔婶婶了。” 那可不行! 陈二婶悚然一惊,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一转头变成帮别人生的了。 她正想说话,胳膊就被陈二叔拉了一下。 她回过头看了陈二叔一眼。 陈二叔的眼睛亮晶晶的。 为什么那么多没有子嗣的人家都不愿意过继嗣子呢?就是因为害怕养不熟。 孩子长大了,心里惦记的还是生身父母。 叫他叔叔又怎么样,孩子不需要他养,长大后,也不可能看着他不管,他觉得把孩子送到大房去可真是太好了。 第1753章 陈二婶和陈二叔的眼神一碰,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他们这是想到了一处去啊。 陈老爷子看着他们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原本是想吓吓这夫妻两个的,现在倒弄得自己有些下不来台。 “走,跟爷去休息。” 三个孩子低着头跟着陈老爷子离开了东厢房。 陈二叔和陈二婶还想问问,刚才说的话算数不算数。 他们巴不得赶紧把事情敲定下来。 此时熟睡中的陈春燕还不知道又有一桩麻烦事要找上门了。 她早上睁开眼,闻着秋日清新的空气,心情莫名有几分松快。 董明春看到陈春燕起了,就过来说:“月饼做了不少,今儿早上就没蒸包子馒头,准备将就吃月饼,成吗?如果你不想吃,我让人给你烙饼去!” 陈春燕倒是没什么讲究,她上班需要打卡那会儿,中秋节前后还不都是吃个月饼配一盒牛奶。 “要个莲蓉蛋黄的。” 董明春点点头,“一个就够了吗?我看莲蓉蛋黄的有点小。” 陈春燕笑道:“先吃一个吧,我守在家里,还能饿着我不成?”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就有人报说陈家二房两口子又来了。 陈春燕听到这句话眉头就不可查地跳了跳。 昨天刚闹过,按理说不是该安静一阵吗?怎么又来了? 她心中生出了几分无奈来,“说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小丫头摇摇头,一脸迷茫,“没说,但今天带着二房的三个小少爷来了。” 陈春燕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看这架势肯定是因为她昨天请了三个弟弟来吃团圆饭,没有请二叔二婶,他们生气了,来找麻烦了。 越是这样,陈春燕越是不会惯他们这毛病。 “三个弟弟都大了,到了记事的年纪,不好伤他们的脸面,请他们到花厅坐吧。” 陈春燕紧跟着便换了衣服,草草吃了早饭,便往花厅去了。 陈家二房五口人坐在花厅里,自有小丫头给他们上了茶点。 陈春燕:“二叔二婶大驾光临,不知为了什么事情?” 陈二婶就呵呵笑,“你爷昨天说了件事,我觉得说得很对,便紧跟着过来办了。” 陈春燕眼皮一跳,能打着爷的名义来办事,事情肯定就不是小事。 她不接陈二婶的话。 陈二婶不需要她接话都能往下说,“你祝福说,让我家三个小子到大房来,给你爹你娘当儿子。” 陈春燕哈了一声,“我爹我娘别说有三个儿子,就算是没有应该招赘。你难不成忘记了,我们已经分宗了,还在官府备案过了,怎么过继都过继不到他们身上去。” 陈二婶:“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不是你爷发了话吗,他老人家都这样说了,你们作为孝子贤孙,难道还能不听?这话说出去,你不怕被戳了脊梁骨。” 陈春燕指着陈小三三个,“你们出去玩。” 陈小三乖乖拉着弟弟们走了。 陈春燕就冲着陈二婶凉凉地笑,“我家三个儿子都好好活着的,你就想把儿子送到我爹名下分家产。你都不怕被戳脊梁骨,我怕什么?” 第1754章 是的啊,怎么忘记还有家产这一回事了。 陈二婶怔愣过后,便是巨大的喜悦。 她只想着儿子有出息了,肯定会想着她这个做娘的,怎么着都会帮扶一二,却没想到过继到了大房名下,儿子是有继承权的。 大哥过世了,那么多地,有他儿子一份。 只这么想想,她就想当场把儿子丢这儿,赶紧回去找人写契书,省得老爷子回过神来反悔了。 “怎么说都是长辈的意思,我们不能不孝是不是?常言道,父母在不分家。可老爷子做主分了家不说,还分了宗,我们说什么了?我们什么也没说。 “长辈发了话,我们心里再不舒服,也是得应承下来的。 “你一个做小辈的,怎么能把长辈的意思给顶回去,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也是,你阿娘又有了身孕,精神头短了,没工夫教你,你要是不介意,婶婶可以来教教你。” 一番话说得陈春燕恶心得不轻。 在她的印象中,陈二叔属于没有脑子,还好吃懒做的人,眼下为了钱,恐怕把她前半辈子没有动过的脑子全给动了。 这是要逼陈春燕应承下过继的事情。 呵呵,他们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连自家的地都不愿意多付出一分汗水,看到长房日子红火了,就送儿子来摘桃子了。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陈春燕看向了陈小三几个,“你们娘的意思你们听懂了吗?她要把你们送给我爹做儿子,以后你们见到爹娘只能叫叔叔婶婶,叫大伯得叫爹,叫大伯娘得叫娘,你们知道吗? “你们爹娘今后如果不能再生个儿子,等到老了,连个摔盆打灵的人都没有,没到清明节和盂兰盆节,人家都有后人供奉香火,就你爹娘没有,这个你们可知道? “再者,如果过继了,你们今后如果有了出息,可以光宗耀祖了,光耀的也是我们家,跟你们的亲生爹娘没有一点关系。 “如果你们只顾着亲生爹娘,不念着养父养母,你们将被死人诟病,根本抬不起头来。这些你们都想清楚了吗?” 她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陈小三几个听的,不如说是说给陈二婶两个听的。 这个年月的人为什么这么看重儿子?还不是因为怕断了香火传承,死后没了供奉。 陈二婶听了这话,她果然犹豫起来,占人家的便宜重要,可有人继承香火也很重要,不能因为占便宜,就弄得自己后继无人吧! 她一把拉回陈小五,“给我留一个就行。” 她想了想不对,陈小五是里面最小的,得养好多年才能干活。 她又一把把陈小五推了出去,拉回了陈小三,“大的不容易养熟,大的我带走,小的就留给你们了。” 陈小三一愣,脸更红了。 他是三个兄弟里面最大的,娘这个举动,两个弟弟没品出味道来,他可是看出道道来了的,他的心就更凉了。 当初燕儿姐受伤,大伯娘那么一个面团似的人还敢冲着奶吼,逼着奶给燕儿姐请大夫呢,如果不是这样,燕儿姐恐怕都受伤死了。 第1755章 同样是娘,燕儿姐的娘就一心为了孩子好,而陈小三的娘就一心只想自己过得好,高下立见。 陈小三的心里要说没有疙瘩,那是不可能的。 他挣脱开陈二婶的手,“姐,我们是谁家的孩子就是谁家的孩子,不会因为贪图一点财货,就改名换姓,这点规矩还是懂的,如果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我们也不配做人了。” 陈二婶听着这话,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细细一品,她就怒从心头起,一巴掌拍在了陈小三的脑袋上,“你这个瘪犊子,你说谁不配做人了?!” 陈春燕赶忙拦了,“打孩子也要有个分寸,怎么能打脑袋,万一打傻了,这算谁的?” 陈二婶听到傻了这两个字就打了个寒颤。 陈家大房有钱啊,儿子傻了,都能给儿子娶上媳妇,她的儿子要是傻子,媳妇就别想了,还得她把屎把尿地伺候着。 那种日子,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担心地看了看陈小三,没发现陈小三眼歪嘴斜口流涎水,这才松了口气。 陈二婶的这种关心,落在陈小三的眼里更不舒服了,自家儿子,还得别人提醒了,才知道关心,也不知道这种关心有几分真几分假。 心生了怨怼,不管怎么看心里都不舒服。 陈春燕无意挑拨人家的母子关系,叮嘱陈小三,“你也别每天疯玩儿了,去学堂插班上课吧,别人有不如自己有,本事学到了,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一口饭吃,不至于受制于人。” 陈小三的眼眶都红了,闷了半天,才点点头。 陈二婶看了就来气,“你去上学了,我和你爹去地里干活,家里谁做饭,你还指望你没有灶台高的弟弟做饭不成?” 陈春燕眼中就闪过一丝不悦。 马上就开始猫冬了,说什么种地! 这里的冬天能种得了地吗,冻都冻结实了! 而且别人家去种地,谁不是一大早出去把地里的活儿做了,回来吃午饭,然后歇晌,等下午太阳不那么大了,才继续去地里干活的? 晚上回来再吃一顿饭,那顿饭也是早上就蒸好的窝头或者二合面馒头,热一热就能吃。 谁还能讲究到每顿都做新鲜饭不成! 他们也好意思,让那么丁点大的孩子做饭,他们躺在床上等吃,真是叫人不齿。 陈春燕:“都是上学的年纪,做饭,做什么饭!都去学堂去。” 陈二婶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我的儿子,我让他们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 陈春燕就似笑非笑地看着陈二婶。 陈二婶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小三才大着胆子说:“我相信姐不会害我们,我们听姐姐的安排。” 陈小四和陈小五赶紧跟着哥哥表态。 陈春燕立刻拍板,“你们明天就去学校,如果觉得每天来回跑不方便,可以选择住在学堂里,以后就按照学堂的规矩办事。” 陈二婶气得脸色发青。 陈春燕不等她发作,转头对陈二叔道:“您要想当老太爷,也得亲儿子拿得起事才行。” 第1756章 当老太爷呀! 这句话简直挠到了陈二叔的痒痒处。 是呀,儿子再有本事,过继给了别人家,也是让别人当老太爷,只有留在自己家,自己才有可能当老太爷呀! 他瞄了陈小三一眼,这孩子过几年就能当大人用了,他再忍个四五年的,家里的日子就好起来了,他距离当老太爷的日子也就不太远了。 而且把孩子送到学堂去读书,家里的负担能小很多。 说起来让孩子去读书,比把孩子过继出去靠谱很多。 他心里先乐意了。 “你是做姐姐的,你说这样对他们好,我就相信你,明天就让他们来读书。” 陈二婶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伸手就朝陈二叔挠去。 陈二叔闪身让开,一把抓住了陈二婶的手,眼神凉凉的,看得陈二婶泄了底气,不敢再在陈二叔面前放肆。 陈二叔:“你忙吧,我们就先走了。” 离开了陈家新宅,陈二婶便一嗓子嚎开了,“你这个杀千刀的,你看看大房,你再看看我们家,我送孩子去享福你还拦着。 “大房那宅子修得那么大,那么多院子根本没住人,每天还派了人打扫,这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啊,你怎么就那么糊涂,拦了我儿子的路!” 陈二叔一巴掌打在陈二婶的脸上,“那是你的东西吗?你就去算计!你这么不要脸面,也牵累儿子没脸,你要是再敢提这茬,当心我打死你。” 陈二婶不可置信地看着陈二叔,“你当初可是同意了的!” 陈二叔有些不自在,但说话依旧硬气,“同意?我同意什么了?” 陈二婶一屁股坐在地上,边拍腿边嚎,“陈敬宣,你这个丧了良心的,我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跟了你,帮你生儿育女,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你却知晓得打我骂我,现在出了错,还只晓得赖在我头上,你还是男人吗?你那玩意儿还在吗?” 陈二叔按住陈二婶就打。 这个婆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竟然敢在孩子面前给他没脸! 陈家三兄弟尖叫一声,扑上去拦着自家爹爹。 “别打了,再打,娘就要没命了!” “爹爹,别打了,这还在外面呢,被别人看到了可怎么好。” “呜呜呜,爹爹,娘要被打死了。” …… 陈二叔打定了主意要给陈二婶一个教训,他哪里管孩子怎么求情,他只管手上痛快了。 有人从旁边路过,看到陈二叔打媳妇,赶紧跑过来拦着。 “你打媳妇,谁也管不着,可你也不能往死里打媳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把媳妇打出个好歹来,三个孩子怎么办?” 陈二叔的气并没有消,但碍于面子,他好歹是停手了。 他指着陈二婶,“你这婆娘,以后再不知道轻重,打你一顿算是轻的。” 陈二婶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连呼吸都是痛的,听到陈二叔的话,再不敢回一句,但看陈二叔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陈二叔的脾气又上来了。 劝架的人见势不对,赶紧拉着陈二叔走了,又说:“你们三个小子,还不赶紧把你们娘送回家去!” 第1757章 陈三三个这才回过了神来,七手八脚地把陈二婶扶起来,扶着往家走。 陈二婶缓过了气,却并不领情,她把自己挨打的原因全都归咎于三个孩子,从路边捡了树枝就要打孩子。 陈三三个人早就憋着一口气。 他们以前任由陈二婶打,只是因为陈二婶是他们的娘,要打他们,他们就得受着,但现在,他们不想受着了。 陈三拉了两个弟弟就跑,往山里一钻,三两下就看不见人了。 陈二婶跌坐在地上,半晌也爬不起来。 她稍微动动,就感觉扯着身上的伤口疼。 她现在才发现她冲动之下犯了个很大的错误,她再想打孩子,也应该等回了家再慢慢打。  她被撂在了半路上,想独自回去也很困难呀! 她嘴里骂骂咧咧的,却也只能靠着自己往家挪。 陈家二房闹起来的地方距离新宅并不远,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传进了陈春燕的耳朵里。 陈春燕听完了一阵沉默。 董明春:“那三个子也是倒霉,怎么就遇上了这样一对父母呢!好在他们是个有骨气的,人啊如果连骨气都丢了,真就成了无赖了。” 陈春燕叹气,“谁不是呢!还好发现得早,没让他们把三个孩子毁了。你注意一下那边的动静,如果二婶要拦着,你明就亲自去接他们过来。 “以后除了四时八节,就别放他们回家了,成长的环境对一个人也是至关重要的。” 董明春:“幸好有你这个做姐姐的心疼他们,也算他们的运气。” 陈春燕就笑了,“你这是感慨他们的命好呢,还是在拍我的马屁呢!呵呵,再拍我的马屁,月例银子还是得按照规矩来。” 董明春一愣,跟着笑了起来,“真是的,我都这样夸你了,你还不给我打赏几个钱,果然啊,有钱人都是抠出来的。” 这话就是开玩笑的话了。 陈春燕为了杜绝只拍马屁不做事的情况,就算是在她面前再讨喜,她也不会轻易打赏,相反的,就算给她甩脸子,只要事情做漂亮了,她照赏不误。 渐渐的,也就没人往陈春燕身边凑了,在陈春燕身边只是面子上更好看而已,并没有什么实惠之处。あ七^八中文ヤ~8~1~.7\8z*w.o <首发、域名、请记住 陈春燕:“这么喜欢赏钱呀,那我大哥成亲,你可得跑快点,那肯定会有打赏的。” 董明春:“你可就为难我了,明知道我的胳膊腿儿都不好。” 陈春燕:“你看看盛冬和周文严愿不愿意带你一把,他们俩跑得可快了。” 董明春:“他们肯定不愿意,平常就属我骂他们俩骂得厉害了。” 陈春燕就呵呵笑起来。 蔡大丫匆匆走了进来,“大姐,有好消息。” 陈春燕抬眼看去,“什么消息?” 蔡大丫递上手上的条子,“卫所那边的传信兵来传的消息,祁大人又升官了。” 陈春燕点点头,不以为意。 这一套骚得不行的组合拳下来,祁轩要是都不能升官,那只能国公府被皇上厌弃了,那大家还是趁早散伙的好,跟着国公府混太危险了。 第1758章 董明春不错眼地看着陈春燕。 “这样就完啦?” 陈春燕还在考虑呢! 她到底要不要打赏呢? 打赏的话就太高调了,等于彻底把三井村暴露了出来,让人家明明白白知道三井村是祁轩的地盘。 可不打赏的话,也不知道祁轩会不会介意。 她犹豫着问:“你也觉得就这样丢开有点不好,是吧?” 董明春不知道陈春燕的意思,试探着:“我觉得有点不好。大肆庆贺固然有谄媚的嫌疑,但是不闻不问,又显得太过冷淡了。 “不如你去看着闵大人行事,闵大人如何做,我们就如何做,他在官场浸淫多年,我们想得到的,他肯定想得到,我们想不到的,他肯定也想得到。” 这甩锅的技能也是没谁了。 他们看着县太爷行事肯定是没错的,如果有错,那就是闵大人考虑得不周到,祁轩不满意,要怪也得怪县太爷,怪不到陈春燕头上。 陈春燕就朝董明春竖起根大拇指,“你这主意好。” 董明春呵呵笑,“我也是跟你学的。” 这话夸得人并不怎么高兴。更新最快 . 陈春燕:“……” 董明春转身出去派人通知闵大人去了。 闵大人听了消息,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收敛不起来。七八中文天才  祁轩升了官,那么给他谋的那个官职基本上也就快了。 他听,有好几个人都被搬开了,换了比较好的缺,为的就是将北边这一块经营得跟铁桶一般。 他很是高兴,“三井村那边怎么庆贺,我这边跟进。” 盛冬就有些迷茫,“大姐,让我来问问您的意思,你这边怎么决定的,我们怎么做。” 闵大饶脸就扭曲了一瞬,明明陈春燕跟祁轩更熟,更应该知道祁轩的喜好,结果反而让他出主意。 他是把陈春燕家的孩子推井里了吗? “你们家燕老板就没点别的?” 盛冬仔细想了想,“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连大姐的面都没见到,是春姐给我传的话。” 哇,真是太坑了。 陈春燕竟然连面都不露。 闵大人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办好了。 这下坏了,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他跟祁轩不熟,捉摸不透祁轩的心思,但他自问跟陈春燕还算熟悉,能够猜到几分陈春燕的心思。 陈春燕肯定是怕大张旗鼓地跟祁轩走得太近,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出问题吧。 其实这也是常理。 他在屋里走了几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平时走动得勤些更好,真正到了事情上,反而不太方便送礼了。 不大张旗鼓地庆贺,至少还是应该送上贺礼的。 他就问师爷:“之前有商贾带了一对三尺高的红珊瑚进城,好多人都跑去看了,是不是有这回事?” 师爷想了想就道:“确实有这回事,一对三尺高的红珊瑚在南边常见,在我们北边算是很罕见了,他们张口就要五百两银子。” 闵大人差一点就想捂住胸口了。 他这几个月陆陆续续从陈春燕那里分了不少红利,虽然只占一成干股,但钱也是不少的。 突然拿出五百两银子买珊瑚,他还是有点心痛。 第1759章 师爷看出闵大人脸色泛青,知道是因为什么,就跟闵大人出主意,“往卫所送一对红珊瑚也不是个事儿,祁大人把珊瑚放哪儿都不对。更新最快 . “您看这样行不行,咱们也不送什么珊瑚了,送点实用的东西,也算是急祁大人之所急了。 “眼看着冬就要到了,卫所的被服恐怕还差不少,朝廷如今焦头烂额的,按下了葫芦,浮起了瓢。 “粮饷先顾着南方有战事的地方,九边反倒放松了。那个卫所又不是什么大的卫所,粮饷恐怕更困难。 “要不,我们还是置办一批被服过去吧!” 闵大人就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师爷。 他置办被服,还不如买下那两株珊瑚呢,至少珊瑚便宜些! 师爷看到了闵大饶神情,就压低了声音,“您没懂我的意思。我们可以和三井村的一起送过去呀!他们不是问您的意思吗?您就这么。他们送一样的,谁还分得清哪些是您送的,哪些是三井村送的啊!” 这是个人才。 闵大人就满意地看了师爷一眼。 师爷站直了身体,任由闵大人看。 做师爷的,本来就是大人好了,他们才能好,闵大人升官了,他才能跟着闵大人水涨船高,自然要为闵大人尽心打算的。 只是千万别漏了嘴,到时候叫陈春燕记恨上他。 陈春燕也是个狠人呐。 闵大人:“你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交给陈春燕,就我准备用这些钱置办些被服给卫所送去,算是略尽心意了。” 师爷嘴里发苦。 他就这么去找陈春燕,陈春燕肯定是要问的,到时候该怎么回答啊,总不能他反手坑了陈春燕一把吧。 还没到三井村,他就额头冒汗了。 他听人起过陈春燕的厉害,自己也亲眼见识过,心里不由得更加发虚了。 陈春燕见到师爷时,就觉得很奇怪,这人怎么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她招呼师爷坐,“是来回贺喜的事情的吧,也是盛冬不会办事,闵大人表示要和你商量商量,他竟然就那么跑了,我回头教训他。” 按理盛冬应该等闵大人和师爷商量出个结果的,结果他倒好,跟县衙的人太熟了,聊得开心,勾肩搭背地去街上吃豆腐脑去了。 吃完了豆腐脑,这个人一点没犹豫,直接回了三井村。七八中文首发 w.7*8zw. m.7*8zw. 这个时辰,怕是都快被董明春骂到原地爆炸了吧。 也不一定,盛冬三两头挨骂,不定都习惯了…… 师爷听得出陈春燕的是客气话,他听听也就行了,遂道:“也是不知道我们要商量多久,一直等在那里,也是白白浪费时间……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来呢,是想告诉你,闵大饶意思是拿出二百两银子置办些被服给卫所送去,眼看着就要到冬了,粮饷还没有发下来,我估计冬衣也难了。” 陈春燕却觉得不好,“这事儿还是先缓缓。事情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要么就没有,要么就把所有饶全部发下去,二百两银子……置办不了多少,弄不好反而要出乱子。” 第1760章 师爷错愕地看着陈春燕。 他没想到陈春燕会拒绝。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着师爷,她之前就觉得这事儿有坑,现在更加肯定了。 不过她也不介意,她其实打的也是跟闵大人一样的主意,那么就谁也别谁。更新最快 . “你之前也了粮饷有些困难,兵士也有家人,他们就不发粮饷,他们的家人怎么活?那二百两银票还是直接换成银子或者铜钱的好,这样也能让祁大人把部分粮饷发下去。” 兵士吃住在卫所,衣食住行卫所都包了,军饷并不高,一个月也就三百个钱。 二百两银子等于二十万铜钱,可以发六百六十多个兵士的军饷了。 虽然只是一个月的,但也算是解决了一部分困难。 不过现在还不知道祁轩手底下到底有多少人。 祁轩好像调到了别的地方,成了卫所的直属上级,成了卫指挥使司的指挥佥事,正四品的武官,爬得算是非常快了。 不过他的起点也高,一来就是百户,正六品的官职。 他的功劳也确实是大,端了鞑靼一个部族的所有贵族,尸体全给送到京城去了,正逢皇上要励精图治,消除乱象的当口,自然就破格提拔他做了正四品的官,跳过了从四品。 而那个为祁轩升官做出了很大贡献的部族就是如今住在三井二村的那个部族。 只要等到王子的人回来了,祁轩不定又能立功了。 这种里应外合混功劳的路子,简直不能更清奇了。 陈春燕并不知道卫指挥使司有多少人,卫指挥使司辖下有管了多少卫所,但是粮饷能多凑就多凑吧。 端谁的碗,吃谁的饭,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w../ 那些人吃了祁轩的饭,那就是祁轩的人了。 她这么想着,便琢磨着是不是要再给祁轩送点钱去。 师爷听了陈春燕的话愣住了,账还能这样算的吗? 再怎么样,那也是朝廷的兵,也该朝廷养着啊,咱们这么掺和算是怎么回事? 他却没好往外,他总觉得问出口了,有的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那行吧。 “我回去就兑换铜钱去,晚些时候给你送过来。” 兑换二百两银子的铜钱啊…… 陈春燕算了算,便道:“不着急,迟几也可以,那么多铜钱恐怕在一个钱庄兑不出来,得等他们调钱。” 师爷想想也是。 普通人手里能存下些铜钱就不错了,平时也都是用铜钱的买卖东西,根本没机会到钱庄去换银子,这部分铜钱就不可能流入钱庄。 而有钱人家,用的大多数是银票,面额的有十两、五十两的,大面额的有一百两、三百两、五百两、一千两、三千两和五千两的。 这些更不可能有银子流入钱庄了。 要换钱,不定真的需要些时间。 师爷点头,“你考虑得周到,我这就回去跟闵大人回话。” 陈春燕笑了笑,“都是盟友,有什么想不到的,互相提醒也就是了。” 师爷只当陈春燕的是客气话,没多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但有的人却不会将陈春燕的话当客气话。 祁轩的人在日暮时分进了三井村。 第1761章 陈春燕在花厅见了客。 来的这个人她很眼熟,是最初跟着祁轩到龙桥村来的人,叫什么,她并不知道,却知道这个人是祁轩很忠心的护卫。 派了亲信来,就证明有要紧的事情了。 “祁大人让你来,有什么事情?” 那人朝着陈春燕行了个礼,“卫指挥使司的水太深了,世子爷怕牵扯进去,这回找了个理由查账,听说您这里有很厉害的账房先生,我们想请过去帮着看看账,如果哪里有问题,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卫指挥使司如果因为贪墨而出现哗变,那完蛋了,从上到下所有人都会跟着倒霉。 祁轩刚刚过去,情况不明,别好处没捞到,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他确实做好了自己贴钱养兵的准备,但他却不想做了好事不留名,他得让人知道账目有问题,发不起粮饷了,大家拿到手里的粮饷,都是他筹措来的。 陈春燕苦笑,“我那个账房先生也不知道行不行,他只管着五味居的账,一个卫指挥使司的账,也不知道他算得清楚不。” 亲信便道:“短时间内也找不到能够信任的人,只能是他了。” 陈春燕点头,“行吧。你什么时候离开,我让人把他叫过来。” 亲信神情很是严肃,“越快越好。” 陈春燕挑了挑眉,“发生了什么事情?” 亲信犹豫了一瞬,还是道:“账房先生是您的人,回过头这件事情您还是会知道的,不如我大方点告诉您。” 你这么说,我忽然就不是很想知道了呢! 陈春燕:“……” 亲信接着便道:“早几天世子爷就接到了调令,去了之后一直束手束脚的,总感觉有人扯后腿,有人给穿小鞋事小,怕就怕那些人背着世子爷干了什么龌龊的事情,然后让世子爷顶罪。 “世子爷准备敲山震虎,拿下跳得最厉害的人,先震慑住他们,让他们不敢随意动弹,等世子爷掌控了手底下的人,再一个一个收拾他们。” 也就是说,祁轩准备查贪污咯。 也是啊,查贪污只能在他刚去,什么都没有经手的时候,要不然时间久了,他的手不脏也脏了,根本把自己摘不干净。 陈春燕:“要秘密地查,速度就得快,一个账房先生怕是不够。” 亲信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也知道陈春燕目前的情况,人才都还没有培养出来,很多事情都是用半吊子的人将就着,他也就不能强求太多了。 陈春燕:“你等会儿。” 她说着就出了花厅,叫来了蔡大丫,“去请廖小姐过来。” 廖敏柔家的生意做得大,账房先生肯定不会少,不如就请了廖敏柔过来,不说具体的事情,只说请他们帮忙查一笔账对不对。 人去了卫指挥使司,查不查就由不得他们了。 反正不会要他们的性命,事情尘埃落定了,再把他们送回来就是,只是期间,他们肯定是不能回来了,怕走漏风声。 蔡大丫立刻朝学堂去了。 只不过她去得晚了些,廖敏柔已经离开了学堂。 陈春燕便吩咐人赶去城里送信。 第1762章 这个时辰往城里送信,信倒是能送进去,只是回信却带不出来了。 陈春燕也就没等着,安排人招待祁轩的亲信吃饭休息。 却说周文严进了城,一点都没敢耽搁,直奔五味居而去。 他心里知道,这次的事情恐怕非常重要,要不然他和盛小冬都在,为什么东家却独独叫了他传话? 还不是因为盛小冬是个大嘴巴。 平时叫他做事情是因为习惯,真正遇到事了,他却当不得大用。 难怪春姐经常骂他。 盛小冬是不知道大家的想法,他要是知道了,能冤死。 他那是大嘴巴吗,他那是和蔼可亲,如果见着谁都冷着一张脸不说话,这日子能过下去吗? 张汝城却已经锁门离开了办公室。 他又急急朝张汝城的家里去。 张汝城的家就在酒楼办公区的隔壁,偌大一个院子,他却和杨彬、牛一松两家挤在了跨院里,怎么说都不听。 跨院只有一道门通向一个五间四进的宅子,周文严到的时候,自然引起了三家人的注意。 牛一松:“怎么这个时候进城?” 周文严含含糊糊地说:“我找张先生有点事。” 牛一松的脸色顿时变了,“可是账目上有什么问题?” 周文严想起陈春燕的叮嘱,面露为难。 牛一松心跳如擂鼓,难不成账目真的有问题,到底是哪一部份出了问题? 他这边的活儿也涉及到钱,他不能不担心。 如今订餐的人不少,结算的钱都会由他手底下的小子带回来,虽然说他每次都清点了数额的,可保不齐会出错。 他紧张兮兮地看着周文严。 周文严咬咬牙道:“不关你的事,你且放心吧。” 牛一松就揽了周文严的胳膊,“兄弟,哥哥承你这个情。” 周文严摆手,“我跟你说这个,并不是要你承情的,大家一起做事,谁还不知道谁的难处,今后我有难的时候,你也搭把手帮个忙也就是了。” 牛一松拱拱手,一切感激尽在不言中。 周文严转身沿着夹道往里面走。 他敲开了张汝城家的角门。 张汝城看到周文严,脸色立刻就变了,反应跟牛一松一模一样,“可是账目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不对呀,如果账目有问题,月钱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发下去了。 昨儿是八月十五,是领月钱的日子,大家领到钱,还很开心来着。 周文严左右看了看。 张汝城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伸手做出个带路的手势。 两个人便顺着青石板小道往外走,一路走到了一处高地上,这里建了个亭子,可以俯瞰花园里的小湖,却因为正院草木葱茏,反而看不到正院的情况。 这里却是最好的说话地方。 平时虽然也有酒楼的人进出打扫这里,一来时间晚了,人多半都撤走了,二来就算还有人在这边,靠近了这个亭子,亭子里的人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周文严注意到了张汝城的安排,觉得很是妥帖。 他就把陈春燕交代他说的事情说了,“……所以这件事情事关重大,需要托付先生去办。” 第1763章 周文严:“查账困难重重,先生一人恐怕不够,是以大小姐让我给廖家带了话,要借账房先生,只是这些事情却不好对那些人讲,就只能让先生多担待些了。” 去了那么多账房先生,想不走漏风声,肯定就不能实话实话,可又不能没有知情人知道内情,是以陈春燕才安排周文严来告知张汝城一声。 张汝城神情郑重,“我知道了,心里有数着呢,你赶紧去办你的事情吧,再晚可就要宵禁了。” 他是陈春燕的人,陈春燕又和祁轩绑在了一起,就算他想不蹚浑水也不行,出了事,他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也别想跑。 他想得通透得很,这事儿不能推,还得办得漂漂亮亮的。 周文严拱拱手,赶紧走了。 城中各处已掌了灯,到处是暖暖的灯光。 周文严赶到廖家时,廖家的人正在用晚膳。 廖家的长辈在府城,大家就过得自在些,怎么舒服怎么来,除了必不可少的晨昏定省,别的规矩很宽松,各房在各房用饭。 廖敏柔听了芷兰的禀报,丢了筷子就往外院走。 芷兰头痛得要死,自家这个小姐已经在成为女汉子的路上越奔越远了。 “小姐,您慢着些,人在门房里等着,又不会跑了,您这样急急地过去……” 廖敏柔倏然停下脚步。 芷兰愣了一下。 廖敏柔苦笑,真是被陈春燕给带沟里去了,在三井村的时候,传话说有什么什么事情,都是立刻亲自前去处理的,她都忘了,可以叫人进来回话了。 她住的地方是一个三进的院子,自打她爹准备让她留在家里招赘后,就把倒座隔成了书房和花厅,迎面是个穿堂,穿堂两边对称摆着两套石座石凳,两个大大的水缸,缸里养着碗莲和锦鲤,还零星种着几棵桃树梨树,很有几分意趣。 廖敏柔住在第三进院子里。 她正好可以在自己院子里的花厅待客。 她脚步一转,就朝花厅去了,“把人带进来。” 芷兰微微松了一口气。 自家小姐的理智还在就好。 这么急急地跑出去,不知道的人,怕是得以为小姐和上门拜访的人有私情了! 芷兰领了周文严往府里走。 周文严的眼睛只看脚下的地面,并不看芷兰,也不到处乱看。 芷兰心里便对周文严生出好感来,觉得这个人还不错。 廖敏柔端了杯茶坐在椅子上,看到是周文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谁。 周文严当然知道自己的存在感低,心里也不会不舒服。 他不是那种善于钻营的人,一心只求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而已。 “我是周文严,在三井村的职责和盛小冬一样。” 廖敏柔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 跟盛小冬的职责一样,为什么她却没有见过? 周文严主动解释,“除了主要的差事,盛小冬谁叫他都去,而我这边领了大小姐别的活计,一直没忙完,不大在人前露面。” 言下之意,他确实是三井村的人,这一点不用怀疑。 他也确实是在帮陈春燕兑换金条和银条,还有打了燕子印记的银锞子,都快把周边城镇跑遍了。 第1764章 周文严这两天已经开始跑更远的地方了有的地方一天打个来回都勉强,需要在外面住一夜。 他只要想着陈春燕将那好几万两银子交给他兑换金银,买铺子置地,他整颗心都七上八下的,觉得不踏实。 其实说是将好几万两银子给他兑换金银,实际上,陈春燕只是告诉他有这么一回事,让他有个心里准备好具体安排怎么做而已。 他一般出门,也就带个三五百两的,那好几万两的银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兑换完。 他得拿到了金银,回到村里,陈春燕才会又给他银票。 陈春燕又不是傻子,一次性给好几万两银子给他,他万一卷了银票跑了,陈春燕才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而兑换回来的金条和银条,陈春燕准备自己留着,而有燕子标记的铸币,她准备用来发兵士的饷银。 陈春燕晚上又没有什么事情,灯光昏暗,看书写字对眼睛不好,她就拿了个小花铲,一点一点在自己屋里刨坑。 她偷摸摸地把书架下面的地砖给起了出来,然后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刚好可以放进去一个首饰匣子,她将兑换回来的金条装进首饰匣子里,埋到了书架下面。 她撬出来的地砖,不是后世那种铺着好看的地砖,而是方砖,用来隔绝泥土的。 她埋好了首饰匣子,又往上面撒了一层土,才将地砖给放回去,压实了。 多余的土,她趁着早上散步的时候,顺手撒在了花园里。 挖一个小坑,得费不少事,至少她花了好几天才完成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外人能够知道的事情了。 她觉得在没有银行保险柜的情况下,这么藏金银最保险了。 她听说过有人用金银砌墙的,然后弄出祠堂来。 结果有人得到了风声,把他们家的祠堂给拆了…… 陈春燕才不会干这种事情,这样不仅仅是了钱,还丢了大脸了。 而此时,廖敏柔上下打量周文严一眼,见周文严长得不错,又沉稳大方,就是年纪看着稍稍小了点,有十四没? 年纪太小了……不能圆房。 周文严不自在地挪了挪脚步。 廖敏柔却没有注意到。 也不知道陈春燕说要给她介绍的人怎么样了?说是青皮,长得还可以,但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她这么想着眼神又落在周文严身上。 这个人怎么看怎么沉稳,而且陈春燕交代他办的事情肯定很重要,重要到不需要在三井村刷存在感,地位依旧不低。 能够办大事的人,其实更加适合。 周文严被廖敏柔的眼神看得羞红了脸,他喊了一声,“廖小姐,我家大小姐有重要的事情请你帮忙。” 廖敏柔点头,“你几岁了,什么时候到的三井村,学认字儿了没?” 周文严被一连几个问题都问懵了,这跟他要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他翕翕唇,还是回答了问题,“今年十三了,我是第一批进三井村的人,已经学了五百个字了。” 呀,比想象的还要小。 不过长得挺高的。 这一点还不错。 廖敏柔看周文严的眼神就露出几分满意来。 第1765章 最早一批进入三井村的人,也就是说是非常了解三井村的人。 万事开头难,已经认识五百个字了,那么认识八百个字,一千个字也只是时间问题。 再加上周文严气质儒雅,廖敏柔很是看得上眼。 周文严偷偷挪了挪脚步,心中很是不安,他感觉廖小姐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盘很好吃的菜。 廖敏柔也确实是像看一盘很好吃的菜,还是很鲜嫩可口的那种。 自打她准备招赘,妈妈们就拿着画册教了她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东西,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那她对夫婿就有了别的要求。 好看是一定的。 只是妈妈们说,男孩子太小,还没有做父亲的能力,就算是招了这样的赘婿进门,她也得等好几年才能圆房。 她听得半懂不懂的,但知道妈妈们更有经验,她听着就是了。 也不知道这个男孩子现在有没有那样的能力。 周文严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廖敏柔的眼神一直在他的下三路打转,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廖敏柔觉得这事儿还得问问陈春燕,于是放过了周文严,“你说吧,你们大小姐让你来做什么?” 周文严松了一口气,竹筒倒豆子般,一骨碌说了出来,“账目有些问题,想借几个账房先生查账。” 廖敏柔语气轻松,“你想借几个?” 周文严差点膝盖一软给她跪下。 什么叫他想借几个,明明是大小姐来借的! 他磕磕绊绊说:“您,您能借,几个,借几个。” 廖敏柔觉得周文严非常有趣,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那我得问问才行,你先在这里坐坐吧。” 她扬声叫来芷兰,“你去问问,铺子里可以抽出多少个账房先生出来,让他们来回我一声,我有重要的事情安排他们去吧。哦,对了,记得找些好手了。” 芷兰看了面色绯红的周文严一眼,还是去传话了。 她总觉得周文严像是个被调|戏了的小媳妇。 屋子里又只剩下两个人。 周文严更加不自在了。 他本来就鲜少跟人接触,陈春燕又是有事说事,没事滚蛋的性格,突然遇到个廖敏柔这样的,还笑吟吟看着他,他心里就有些没底。 “我还是出去站着等吧。” 他说完,也不等廖敏柔反应,转身就跑了,立在了廊下。 廖敏柔眉眼弯弯,心情很是愉悦的样子,还无声笑了笑。 找赘婿,还是得找这种让自己看了就开心的啊。 芷兰出去吩咐完事情,看到周文严立在廊下,觉得他很守礼,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三分。 她笑吟吟地看着周文严,“公子一起进去吧,事情办妥了。” 周文严松了口气,随着芷兰重新进了花厅。 廖敏柔挑眉看来。 芷兰:“问过了,管事回话说,距离月底总账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大家都不忙,可以抽一半人手出来。” 廖敏柔颔首,又问周文严:“你什么时候需要这些人。” 周文严已经连腹诽都懒得腹诽了,只道:“明天就需要,最好开城门前聚齐,城门一开,立刻出城。” 第1766章 廖敏柔笑眯眯地答应了。 她吩咐芷兰,“给他准备间客房。” 周文严惊得几乎跳起来。 他连连摇头,“怎么敢劳动姐姐大驾,我就会五味居住一晚就成。” 廖敏柔朝外面看了一眼,“天色已经晚了,你出去恐怕就遇到宵禁,到时候被巡城的人抓了,可就不好了。 “知道的说我们廖家不会办事,连一个房间都不给你准备,不知道的,该以为你们家燕老板跟闵大人和林将军闹了矛盾。 “这件事情可是可大可小的,你要知道,那些人最是会见风使舵。五味居又是一家独大的状态,到时候谁眼红五味居,做出点什么事情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周文严额头的汗狂冒,怎么就扯到燕老板身上去了呢! 他低头想了想,觉得廖敏柔说得也有道理。 没出事时,大家看着花团锦簇的,出了事,林将军就对五味居的人下手,这在别人看来可不就是闹翻了吗! 早知道这么麻烦,他出门的时候就带一张燕老板的名帖好了。 闺阁女子的名帖一般都只在内宅有用,只不过陈春燕太有名了,各方都打点得很好,梁县守军的部分粮饷还是由陈春燕提供的,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是以陈春燕的名帖放在林将军那里也是好用的。 闵大人的名帖很珍贵,三井村的人等闲不用,但陈春燕的名帖,就放在那里,一抓一大把,只要跟董明春说一声,又是办正经事情,不会拒绝的。 周文严陷入了深深的懊恼中。 廖敏柔认真观察着周文严的神情,觉得这个人真是太好玩儿了,看着一本正经,相当严肃的一个人,可这么不禁逗,一逗,七情六欲全都上脸,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呵呵笑,“那你看,你要不要住客房?你要是实在不住,我也不好勉强你。” 周文严头皮发炸,但考虑到陈春燕,他还是点了点头。 廖敏柔:“嗯,好。芷兰,你去安排一下,务必让他住得舒舒服服的。” 芷兰好不容易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小姐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么,竟然戏弄一个男子!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周文严下意识想跟上去。 廖敏柔:“不要着急,她去安排房间,还得收拾一阵,你现在跟去了,难不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收拾?” 那也好啊! 芷兰有点看懂了小姐的意思,她逃也似的飞奔出去。 小姐就是想单独留了那个男的! 要不要告诉太太一声呢? 还是不要告诉了吧,省得回头小姐翻脸。 但要是不告诉,回头太太要是知道了,自己也是个死。 做人的婢女好难啊。 得快点收拾出房间才行,不能让人在小姐面前久留。 她暗暗打定了主意。 廖敏柔却丝毫不以为意,笑眯眯地看着周文严,“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周文严警惕地看着廖敏柔,紧抿着唇,不说话。 廖敏柔懒懒的换了只胳膊撑着桌子,“你就是不告诉我,只要我想知道,还是可以问了陈春燕,你觉得她会不告诉我吗?” 第1767章 周文严额头冒汗。 他当然知道以陈春燕和廖敏柔的交情,只要廖敏柔想知道,陈春燕就会告诉她。 陈春燕告诉廖敏柔是一回事,他告诉廖敏柔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还是紧抿着唇不说话。 廖敏柔觉得周文严可好玩儿了,想继续逗他。 芷兰却很没有眼色地跑了回来。 确实是用跑的,好像呼吸都不是很均匀的样子。 廖敏柔就瞪了芷兰一眼。 芷兰只当没看见。 自打小姐开始在外面走动后,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她真怕小姐做出点什么疯狂的事情来,那她才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房间准备好了!” 周文严感激地看了芷兰一眼。 芷兰朝周文严点点头。 两个人都明白了对方的为难之处。 廖敏柔就眯了眯眼睛。 自己身边的大丫鬟什么时候都趾高气昂的,就算是见到了她的庶妹,那也只是面上恭敬,什么时候这么和蔼可亲好说话啦! 她又看向周文严…… 呵,这小蹄子还挺有眼光的嘛,刚来第一次,就看上了他。 她在心里啧啧了两声,就算是看上了也没用,她又不是出嫁,是招赘,根本不用给赘婿准备通房! 这些个大丫鬟最后都会放出去的。 廖家的规矩,丫鬟到了二十岁就会放出府,或是配了小厮,或是放到庄子上,或是允了普通人家的求亲……总之不会留在身边生怨。 廖敏柔这么想着,又想起了芷兰的年纪。 芷兰从小伺候她,其实是比她大些的,大几岁来着?三岁还是四岁? 那确实很大了,都十八|九岁了,是差不多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了。 她心里想着便盘算起家里适龄的小厮来。 她身边的人,自然不能随随便便配了人,那样她也会很没有脸面,怎么着都得找一个扶得上墙的,有潜力升管事的人才行。 她心里有事,就挥手让芷兰带着周文严走了。 芷兰和周文严俱都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了命令的账房先生们,全都聚在了门房里。 廖家的门房并不是一间房,而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为的就是好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账房先生们到了,门房也待得下。 廖家派了马车,一辆一辆的停在院子中。 两人一辆,加上行礼,还稍微觉得有些气闷。 他们其实都没有想通,为什么只是去三井村查个账,还要叮嘱他们多带点衣服,最好带几件厚的,好加个冷热。 不过让他们带了,他们也就带了,反正也不会让他们亲自背在身上。 带衣服的话是周文严事后让芷兰帮着传的,他之前面对廖敏柔太有压力了,根本就忘记了这一茬。 要是把人都送到了卫指挥使司才发现没有换洗的衣服,那才麻烦了。 周文严草草吃了两个包子,便到门房与众人汇合了。 “各位先生,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周文严跳上了打头的一辆马车的车辕上,“我们出发。” 小厮立刻过去取了门槛,开了角门。 马车骨碌碌驶出了廖家。 走到半道上,一辆五味居的马车汇入了车流中。 第1768章 廖家的人也不是笨蛋,他们很快就发现气氛不对劲了。 撩开车帘一看,车队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一队兵士,表情看上去特别肃穆。 而坐在最前面那辆车上的周文严,在靠近三井村的地方跳下了马车,回村子去了。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他跳下车稳稳当当的。 他到陈家新宅复命的时候,陈春燕正在吃早饭。 陈春燕指了指面前的小菜,“你吃饭了没?要不要再吃点儿?” 周文严吃了两个包子,但是看到熬得稠稠的粥,还是有点想吃,便谢过了陈春燕,坐下来吃饭了。 还是大小姐这里的粥好喝,大锅熬出来的,差点意思。 他喝了一碗粥,吃了一点小菜,就说起了去廖家的事情,“……那个廖小姐好奇怪啊,以后如果要跟廖小姐沟通,可不可以还是让盛小冬去?” 他说着还看了陈春燕一眼。 陈春燕愣住了,她停下筷子,仔仔细细打量起周文严来。 来了三井村半年,日子过得好了,不像刚来时瘦得跟豆芽菜似的的,五官也长开了,眉清目秀的,因为宅在房间里的时候多,又喜欢学习,白了不少,身上还增添了书卷气。 嗯。 这是一个帅小伙的雏形了。 联想到廖敏柔想招赘,还托了她帮忙。 她心中惊讶。 不会吧! 廖敏柔看上个比自己小的啊! 招了赘婿,廖老爷肯定想尽快抱孙子,继承他这一房的香火,可是……周文严,不行吧? 周文严不安地动了动身体,心里有些紧张。 陈春燕:“你为什么这么怕廖小姐?” 周文严:“她……她……” 陈春燕:“没关系,你就把我当成你姐姐,有什么说什么,我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周文严咬咬牙,道:“她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呃! 竟然是这样的。 陈春燕微微张大了嘴巴,不过却很快镇定了下来。 周文严显然还没有开窍,这事儿不能点破了,点破了,周文严要是不同意,廖敏柔的脸上不好看。 她道:“我知道了,她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回头会说她的,有的玩笑是不能乱开的,平白增添罅隙。” 周文严听了连连点头。 他又说起别的事来,“按照你的吩咐,我实话告诉了张先生,到时候到了地方,有张先生把总,其他的人都听命行事,再加上有自己人看守,相信他们不会做出不利我们的事情来。” 陈春燕很满意地点头,“盯着他们也就是了,不要亏待了他们,我们和廖家还有合作的。” 周文严隐隐知道,陈春燕除了跟廖家合作,已经搭上了聂家。 不过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吧。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吃过了饭,他匆匆回宿舍补觉,在廖家,他一点都没睡踏实。 他前脚刚走,廖敏柔后脚就来了。 陈春燕看廖敏柔的眼神就多了几分似笑非笑。 她其实是鼓励自由恋爱的,并不反感廖敏柔追求幸福,但是找到她脸上,多少就有些逼迫的嫌疑了。 她就有意晾着廖敏柔。 第1769章 廖敏柔就凑到了陈春燕身边,一个劲儿地晃悠。 陈春燕翻了个白眼,“你别晃,晃得我眼晕。” 廖敏柔扯了扯陈春燕的衣袖,“嘿嘿,你手底下的那个叫周文严的,婚事有什么打算?” 陈春燕扯回了衣袖,“能有什么打算,人家跟我一样大,还小着呢,我一早就说过了,至少十八岁才能订婚,二十岁之后成婚,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了些。” 廖敏柔能气死。 她年底就满十六岁了,等周文严十八岁时再定亲,那就是六年后,那她就二十二岁了。 是十足十的老姑娘了。 这肯定不行! 廖敏柔:“哪有这样的说法!” 陈春燕:“三井村是我的,我说的话,他们就得听,我立的规矩,他们就得遵守。” 廖敏柔跺脚,“喂!” 陈春燕:“哎,你这个人奇怪得很,一大早的,不去学堂上课,跑到我这里来指手画脚来了,你这样的话,可就算是恶客了,我要赶人了啊!” 廖敏柔咬咬牙说:“不是,我不是想干涉你怎么管理三井村,我只是……我不是要招个赘婿么,我瞧着周文严不错,你看看能不能帮个忙?” 陈春燕:“上位者最忌讳朝令夕改,我一早就说过了,村里这些人的婚事由他们自己做主,他们看得上谁,就跟谁在一起,我是不管的。” 廖敏柔几乎跳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 陈春燕斜睨了廖敏柔一眼,“他哪里来的父母?你让我说,我能说什么,我是他娘不成?这件事情,最终还是得由他自己来拿主意。” 廖敏柔:“他可是你买来的。” 陈春燕:“我可从来没有拿他当下人看,谁家还会不遗余力教下人学问啊?!” 廖敏柔被噎住了。 如果周文严大字不识一个,她也不可能看得上眼。 陈春燕:“再说了,你不也一样,如果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凭什么跑到我面前来说这些?” 廖敏柔嘴角翕翕,到底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 也是啊,连她本人都是这样的,凭什么用这样的理由去指责别人。 这么想着,她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说:“我不打扰你了,先出去了。” 陈春燕:“有的事情不可操之过急,你得知道事缓则圆的道理,别吓着人,到底年纪还小。” 嗯? 廖敏柔迷迷糊糊地离开了陈春燕的书房,把这话嚼了几遍才回过味来。 陈春燕难道不排斥她见周文严? 呵呵,不排斥就好啊。 她就不信了,以她的相貌和身家,还不能让一个小孩子动心了。 只是事情并不如她想的那么顺利,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连周文严的面都见不到,她还怀疑过是不是陈春燕捣乱,结果找人打听了才知道不是。 是那周文严根本不喜欢出门,成天待在男生宿舍,她就不方便进去了。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 而现在陈春燕看着聂管事,挑了挑眉,“这种事情你让人带个口信来就行,没必要赶一大早专门来一趟。” 第1770章 聂管事昨天连夜赶路,今天早上太阳还没有完全升空,他就抵达了三井村,要求见陈春燕。 陈春燕心中虽然狐疑,却也不慌。 周八一昨天晚上就带了卫所的人回来,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他们昨天晚上就应该告诉她了,还轮不到聂管事一早赶来告状。 她心中不急,安排了今天的一些事情后,才来见了聂管事。 聂管事见了陈春燕,热情得过分,“你们家提供的玛瑙品质很好,这不,还没有走出承县,就被人买了去,我们太太说,请您这边上点心,再弄些过来。” 承县有那么多有钱人吗? 还没有走出承县就卖完了? 陈春燕觉得这话不尽不实,索性跟聂管事打起了太极。 聂管事看了就苦笑,他就知道陈春燕不是这么容易糊弄的,还好出门前,他们家太太有话给他,说是能糊弄就糊弄,糊弄不了就说实话,不可坏了大家的情分。 他立刻笑道:“这件事情让别人来办,我可不放心,这可是大事。您也知道,眼看着就到万寿节了,这个时候在京里只怕有钱都淘不到好东西。 “我们只要能把东西运过去,那就是赚钱的,所以这事儿还得上上心。 “我来呢,是带着银子来的,想看看您这里还有没有大件的玛瑙,我们捡了好的送进京城去,肯定要比往北边送更划算。” 万寿节?! 陈春燕惊呆了,那就是皇帝的生日啊。 哇,做皇帝真是好,过个生日,全天下的人都琢磨着给他送礼。 难怪那么多人争着做。 手掌天下大权,赚钱还这么容易。 只是……闵大人为什么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陈春燕当然不知道,闵大人对外的形象十分清廉,除了所有人都收的冰敬碳敬,其余的孝敬,他一律不收的。 这也就造成了闵大人明面上没有几个钱,没有几个钱的人,忽然送很奢华的东西给皇帝,谁看了不奇怪? 闵大人就准备找些惠而不费的东西给皇帝,比如说画几幅画,再送一份请安折子。 说到画,他自己的肯定不行,他一早写信回去给了他的老师,一位大儒,请他老人家帮着画了水墨山水画。 他想得也挺好的,皇上富有四海,什么都不缺,他送什么都显不出珍贵的,还不如送一份雅来得实在,说不定他送的东西和别人送的都不一样,反倒能给皇上留下个深刻的印象。 这些就不是陈春燕知道的事情了。 她自然也就不知道皇上马上要过万寿节。 玛瑙的分布范围其实算是比较广的,但是要说存量多,产量大的,也就那么些个布政使司,而南边交通不便,北边一个努尔干都司,一个鞑靼,一个亦力把里,一个辽东都司。 朝廷积弱,已经对努尔干都司和亦力把里失去了绝对控制权,逐渐有脱离掌控的趋势。 而辽东都司,也就是陈春燕现在所在的地方……人口太少,种地都来不及,没什么人去采矿,玛瑙的出产量很少。 也就是陈春燕能从鞑靼弄到玛瑙,要不然,玛瑙更少。 第1771章 陈春燕有点想打辽东都司玛瑙的主意。 想了想,又觉得还是暂时放弃的好。 辽东都司这边开采矿石,成本肯定比从鞑靼人那里弄玛瑙高很多,还得打通许多关节,最后玛瑙卖出去,说不得还得亏钱。 这么一合计,她觉得还是从鞑靼人那里论斤买玛瑙的好。 虽然他们卖给她的玛瑙根本没有打磨过,就是原石,就算是原石,论斤卖,它也划算啊。 而且小颗粒的玛瑙,都是磨好的,那个也能做首饰。 她后来听说这个时代的人也喜欢用玛瑙陪葬,这个市场小不了,她只要走在了人前头就行。 她这么想着,面上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情,“我弄那些东西也不容易,且得等一段时间再说。” 东西来得太容易,这些人就不懂得珍惜。 聂管事急得满头大汗,“可得快着些!早几天和迟几天在京城中的价格可就千差万别了!” 陈春燕便问:“万寿节具体是哪日。” 聂管事:“十月了。” 陈春燕:“那还早。” 聂管事能急死,“谁也不会九月底才开始买守礼。我们得赶在九月初把东西送进京城去!” 聂家准备运送原石,进了京城,做出来一件东西卖一件东西,这样就不会造成玛瑙摆件、奇石等等泛滥,还能顺便提提价。 这么急! 陈春燕面露为难,“这样的话,我的风险就很大了。” 聂管事:“价格我们可以加一成。” 陈春燕:“一成的价格,就想让我去卖命?” 聂管事汗颜。 他就算是不问也大概猜得到陈春燕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之前三井村与鞑靼的战斗打得那个惊天动地啊,远远的就能听到嘭嘭的爆炸声,鞑靼最后是被打退了的。 而且带领卫所打退鞑靼的祁大人也一连升官,可想而知,那些玛瑙多半是从鞑靼那里抢来的了。 人家说一句卖命,确实不为过。 他们要买玛瑙,陈春燕他们这边的人确实得卖命去抢。 不过不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么,他家太太的心理价位是最多提高三成,要不然就算送到京城里去了,也没什么赚头了。 他这么想着就朝陈春燕看去。 陈春燕:“你给我说句交底的话,你能接受多少,我听着合适,这生意就能做,我听着不合适,就罢了。” 聂管事心中着急,“我家太太说了,顶多高三成,不然我们就没赚头了。” 陈春燕一听,觉得还行。 她把三井村把得严实,别人一时半会儿的,摸不到虚实,这种吃独食的生意还能再多做一段时间,一段时间之后,恐怕玛瑙的成本就得提高了。 她蹙眉点了点头,“听着也还行。你是要在这里等着,还是先回太平村?” 聂管事心中欢喜,“就在这里等着吧。” 陈春燕:“村子里房子不够住,我安排聂管事住到城里去。” 她不喜欢外人住在村子里,还有越来越不喜欢的趋势。 聂管事倒是没有多想,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陈春燕骑了踏雪,带着人,装模作样地准备去围墙外面,人没走多远,就被后面赶来的盛小冬拦住了。 第1772章 陈春燕挑眉看着盛小冬。 盛小冬气喘吁吁的,“大小姐,那个,那个望江谢家的谢,谢老爷来了。” 这个谢楠,简直把三井村当他家后花园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陈春燕:“说来干什么了吗?” 要盐引,她帮谢楠弄了,她不觉得还有什么事情值得谢楠来一趟了。 盛小冬:“没说!不过看上去喜气洋洋的,应该是好事吧。” 陈春燕眨巴眨巴眼,难不成这个人弄到了比想象中更多的私盐? 谢楠用盐引换了官盐后,就把官盐送到了陈春燕手里,而他手里的私盐便通过这个举动洗白了。 他明面上兑换了官盐,谁也不能说他手里的盐就不是官盐,只要数量跟盐引上的对的上就行。 别人用粮食换盐引,算上损耗,和被将官贪墨的,其实赚不到太多钱。 但因为陈春燕在中间,祁轩给她一比一批盐引,食盐拿回来后,可赚翻了。 只不过陈春燕最近做了一笔十万两银子的大生意,食盐的生意倒是显不出来了。 她这么想着,便跟着盛小冬往新宅赶。 估摸着聂管事已经跟着人去了城里,她也没太隐藏行踪。 谢楠在外院花厅等着,见了陈春燕就道喜,“恭喜大姐了。” 陈春燕被谢楠一声大姐给雷得不轻。 她的序齿确实是陈家的长女。 再是长女,被一个三十几岁的人叫大姐,心里也很不得劲的啊! 这个谢楠以前也不这样啊,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变得比以前更加殷勤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谢楠讶然,“原来大姐还不知道啊!” 算了,大姐就大姐吧。 陈春燕忽然觉得心里有了几分沧桑,仿佛她已经四十几岁了似的。 “我该知道什么?” 谢楠:“祁大人升官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如果不知道,他就得重新衡量陈春燕和祁轩的关系了。 陈春燕:“知道啊,他升他的官,与我何干?你跑来恭喜我,恭喜得着吗?” 谢楠无语,“祁大人的这次升迁,升得特别妙,去了广宁卫,广宁卫您可能不大清楚,我这么跟您说吧,这是对抗建州女真最重要的卫所,而且辽东总兵府就设在此处。” 陈春燕眼皮狂跳。 也就是说祁轩会在广宁卫受很大掣肘了。 这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陈春燕看了谢楠一眼,很是无语。 总兵出现后,打破了练兵将领不指挥作战的规矩,他们往往总兵自重。 一个在广宁卫坐镇了许久的总兵官,肯定早就把广宁卫视为囊中之物了,祁轩过去恐怕很难打开局面。 所以他才不得不偷偷查账,不得不找到总兵贪腐的罪证吧。 广宁卫在三井村的东边,甚至是在望江谢家的东边,靠近海沿子的地方。 距离这边太远了,就算想帮忙,有时候未必帮得上忙。 谢楠看着陈春燕的神情不像是很开心的样子,他的语气就顿了顿。 忽然觉得他来得好像不合适。 “我们弄盐引以后是不是不太容易了?”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楠,“你说呢?给你头顶上弄个婆婆管着,你能为所欲为吗?” 第1773章 谢楠这才意识到,祁轩这次的官升得不好,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起来。 他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 “如果麻烦,那暂时先停了吧。保住祁大人比什么都重要,他如今已经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了,再努力努力也就到总兵了。” 陈春燕算是听出来了,谢楠对官场上那一套根本不了解。 三品是一个坎儿,迈过去了,就是封疆大吏,但很多官员一辈子都被这道坎儿挡着,跨不过去,可见这道坎儿不是那么好过的。 而且总兵人数无定制,官阶也无定制,是需要打仗时,才派出来临时掌帅印的。 近些年来,战事频繁,放出来的总兵,就再也没有能召回京城的,朝廷为了颜面,也当不知道。 是以宣同总兵,是三品,但广宁卫这位却是二品。 想斗倒一个二品大员,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她觉得这事儿她跟谢楠说不着,“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总之,最近大家都小心些,盐引的话,世子爷那边能弄到就弄,弄不到……咱们也不能催。” 谢楠凝重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他心里还有些惋惜,这才刚开始赚钱呢! 不过想想,也就算了,反正也快到冬天了,冬天跑盐引也麻烦,还不如卖棉花,听说今年棉花丰产了。 他话音一转,就说起了棉花的生意,“我觉得还行,今年冬天冷得很,卖棉花也能赚钱。” 陈春燕觉得谢楠算是干了一件正事了,真是瞌睡来了,有人给她递枕头。 “你要去收棉花?” 谢楠:“之前没这想法,总觉得挣的是辛苦钱,但既然盐引不容易弄到了,棉花就不能放过。听说今年棉花丰产,在当地反而买不上价,我琢磨着把棉花运出来,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北直隶有大面积种植棉花的土地,加起来大概有十多万公顷,一公顷土地大概能产几百公斤棉花,加上又丰收了,一公顷地能不能收六百公斤? 谢楠却说:“我问过了,有的地方十五亩地收了一千六百斤棉桃。” 这就非常多了。 难怪会烂市。 这些作物价格过高,伤农,过低,也伤农。 捆绑在土地上,一辈子都别想过好日子。 不过一公顷土地收了八百公斤棉桃的毕竟是少数,有的地方恐怕也就四五百公斤,如此算下来,平均一公顷地也就是六百公斤,跟她估计的差不多。 陈春燕:“既然多,我搭着你买一些棉花,想来也不算违了规矩吧。” 谢楠刚在她面前说了这门生意,她转过头就派了人去买棉花,这是很不厚道的行为,所以得特地跟谢楠提一句。 谢楠是怕陈春燕没事儿麻烦他,有事儿麻烦他,两人的关系才能剪不断。 他当然高兴,“既然如此,我立刻派了谢与人去收棉桃,你要收多少?” 陈春燕:“我只要处理好的棉花。” 棉花里面有棉籽,如果拿回来是棉桃,还得多一步掏棉籽的工序,她还是要净棉花好了。 谢楠却十分不解,“棉籽可以榨油,你果真不要吗?” 谁吃棉籽榨的油! 陈春燕:“……” 第1774章 陈春燕吃过菜籽油,吃过花生油,吃过玉米油,吃过芝麻油,吃过茶籽油,就是没有吃过棉籽油,也不知道吃了会不会中毒。 她身体里的系统,突然发出了声音。 【有研究表明,曾有产棉区的农民因长期多量食用粗制棉籽油后,导致gao丸萎缩,而造成不育。棉酚对肝、血管、肠道及神经系统毒性较大。游离棉酚还能造成大多数男性的兴趣减退。】 陈春燕:“……” 她无语了半晌。 这个小可爱,不发声就不发声,一发声,真是吓人一跳。 她心中一动,忽然问:“你该不会吃过棉籽油吧?” 这话多新鲜啊! 花生产量低,一颗花生就那么一点大,能产出多少油? 很多人家根本就舍不得吃花生油,要么用猪肉皮擦一下锅,就炒菜,要么熬一点猪油、鸡油什么的,炒菜的时候加一点点。 谢楠:“不吃棉籽油,还能吃什么?” 其实也不是,他现在也不怎么吃棉籽油了。 他爹去得早,他的宗主之位坐得不稳当,便想烧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节俭,他带头不仅在吃食上节俭,在穿着上也节俭。 而油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他就把花生油改成了棉籽油。 当然了,他坐稳宗主之位后,就不再吃了。 不过这种话,他当然不好说出口。 他们家公中提供的还是棉籽油,要想吃好的,也可以,自己贴钱买去。 苛待族人可不是好名声,能做不能说。 陈春燕:“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子嗣了。” 谢楠心口一跳。 他联想了一下陈春燕前后的话,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你是说吃了棉籽油会绝嗣?” 陈春燕点头。 谢楠:“真的假的?那么多人吃,怎么别人没事?” 陈春燕:“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棉籽油根本不能吃。” 谢楠:“那余姨娘怎么怀上身孕的?” 陈春燕看着谢楠不说话,这些话也不是她一个外人该说,能说的了。 谢楠一句话出口,他自己也怔住了。 是啊,如果是因为他吃了棉籽油,导致他不能有子嗣,那么余秋谷是怎么有孕的? 他顿觉膈应得慌。 膈应完了,他还得问:“像我这种情况还有得治吗?” 陈春燕同情地看着谢楠。 在现代医学条件下,也不可能将萎缩的某器官复原,更别说现在了。 不过棉籽油有毒,可以吃点药排排毒。 谢楠看懂了陈春燕的眼神,顿时如遭雷击。 他这算不算是因小失大? 陈春燕安慰他,“也不是说一定不行。万一你运气好,就行呢?” 吃棉籽油造成不育,那是最严重的后果,不过看谢楠那表情,应该没吃几年,或许只是让生育困难些罢了。 谢楠:“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安慰我了。” 陈春燕:“也说不上是安慰,这还得看你吃了多长时间的棉籽油。这样吧,反正你来都来了,去我师父那里去瞧瞧病,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之后该怎么调理,都听他的。” 谢楠觉得陈春燕这个建议很靠谱,师父肯定比徒弟的医术厉害呀! 第1775章 谢楠不再耽误,起身告辞。 他回头就安排谢与人与三井村的人商量,该怎么去买棉花,买多少棉花,车马费怎么算等等,他自己却撂开手不管了。 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子嗣。 如果……余秋谷肚子里那个真不是他的,他又该怎么安排将来的事情,这都得好好想想。 他直奔医馆,见到了许大夫,一股脑把事情说了。 许大夫很是诧异,他知道有不少人吃棉籽油,特别是产棉区,吃的人就更多了,却不知道棉籽油吃了有这种危害。 他知道陈春燕学医的天赋,既然陈春燕开口说了,他便意识到可能确有其事。 他觉得还不算,得亲自走访一次才行。 他心里刚刚起意,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来他年纪大了,最近的产棉区在北直隶,路途太过遥远,他受不了这样的颠簸,二来梁县也就他这么一个让人信服的大夫,如果他不在,有的人会慌张,本来没多大的病,准备扛一扛就过去的,也会慌着找大夫。 这就很不好了。 他左右一思量,便决定让许京墨去。 许京墨编的书,已经有几十页了,还需要更多的内容充实,不如就让他去看看棉籽油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有了计较,便道:“你这个情况只能先吃点药调理调理,具体怎么回事,我们还得派人去产棉区看看。” 谢楠听了十分感动,“还要因为我的事情劳烦您跑一趟外地,来往的费用我出了。” 许大夫想也没想地拒绝,“医者父母心,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先生不必如此客气。” 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以阿墨那性格,肯定是要去看看的,反正也是要去看的,用了别人的钱,总归不大好。 谢楠却觉得许大夫人品高洁,是值得一交的朋友,说什么都要出银子。 许大夫一阵无语,见谢楠并不勉强,知道谢楠有钱,便接受了谢楠的好意。 “到时候无论有什么结果,我都第一时间通知先生。” 谢楠更高兴了,“此去路途遥远,我为先生请个镖局的人护送吧?” 许大夫摇头,“不必了,我让我儿子去。” 谢楠骇了一大跳,陈春燕和许京墨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两个人就差过庚帖、下定了,两家人心里都有数。 要是让许京墨出去出了点事情,陈春燕还不剥了他的皮呀。 他赶紧道:“小许大夫是做学问的人,还是留在城里的好,您说需要知道些什么事情,我派人去打探好了。” 许大夫十分坚持,“有的事情,还得医家亲自看了才知道,你们是外行人,看不明白。” 谢楠心知闯了祸,领了药,赶紧回三井村去了。 有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比陈春燕从别人那里听到更好些。 陈春燕听到有人禀报谢楠又来了,她还诧异了一瞬。 谢楠一天天的,这么闲的吗? 她还是让人请了谢楠进来。 谢楠就把事情说了。 陈春燕显得很是平静,“这算什么大事,也值得这样急巴巴地跑到我面前来说?” 谢楠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第1776章 陈春燕笑着说:“还是要多谢你,有心了。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天下哪里去不得,不能要求男子和女子一样,成天待在院子里,那像什么样子,那样还怎么能指望他们顶门立户,你说,对吗?” 这话太有道理了。 谢楠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 可行船走马三分险,谁能保证好生生的人出门去了,还能好生生地回来? 她就不担心吗?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陈春燕:“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即便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也得保证如果遇到万一,也能有一线生机即可。如果因为害怕遇到事情,就这也不做,那也不做,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也对。 谢楠对陈春燕更加佩服了,只觉得这个小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胸襟气度非普通女子可比。 他更觉得跟着陈春燕混是对的决定。 有这样的人挡在前面,后面的人跟着看怎么行事就成了。 陈春燕:“没什么事了吧?” 谢楠愣了愣,忽然意识到,陈春燕可能有事,他便起身告辞,“大姐还没有去过望江吧?得闲了,去望江坐坐,我带您去我们那里最有名的景点逛逛。” 谢楠号称谢半城,他有自信,只要陈春燕去了,不管提了什么要求,他都能满足。 陈春燕还没有去过望江,心里想着,每天这样守在这里,其实也无聊,出去见见这个时代的风景也好。 她便没有拒绝。 谢楠很高兴,自认为跟陈春燕的关系又好了些。 琢磨着安排招待陈春燕的事情了。 陈春燕确实准备出门。 她之前是准备去围墙外面逛一圈的,但现在是去仓库那边。 小王子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这些人一人三骑,跑死了几匹马,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到了三井村。 那些马都是他们骑来的,消耗的不是陈春燕的马,陈春燕倒是不心疼。 陈春燕让人蒙了那几个鞑靼人的眼睛,带到了另外的仓库里。 那几个住人的仓库臭气熏天的,小子们乖觉得很,知道把陈春燕带进这样的仓库,他们一准要吃董明春的排头,一早便收拾了个干净才仓库出来,还安置了座椅,点亮了马灯。 陈春燕对这些小子的办事能力,更加满意了。 她安然坐下,看着对面的两个人,“消息打听到了?” 两个鞑靼人点头,“大王子的人分散成好几个小队,在周边打草谷,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从这里往西十天就能找到他们。” 陈春燕:“一共有多少人,他们往哪个方向移动,是只抢了东西,还是劫掠了妇孺?” 鞑靼人心里有些失望,他们原本想着这毕竟是个小姑娘,很多事情不懂,不问他们,他们就不说,就算陈春燕的人被坑死了,也怪不到他们。 谁知道这小姑娘心里门儿清,他们却是不敢乱说的,他们的主子还在陈春燕手上。 “那一小股人有一千多人,分成了十个小队,一边打草谷,一边朝东边移动。移动的速度不快,不过估计顶多再有一个月就会抵达这边,抢一大笔东西后,会立刻撤离。” 第1777章 至于妇孺…… 两个鞑靼人小心地打量着陈春燕的神情。 中原人最反感的就是他们劫掠妇孺了,他们要是老老实实说了,也不知道小王子会不会被打。 他们的脑海中便不可抑制地出现小王子被虐待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陈春燕瞪大了眼睛,大王子的人到底有多丧心病狂?干出来的事情竟然连同为鞑靼人的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她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说。” 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翻译的通译被吓了一大跳,翻译得就慢了些。 鞑靼人不知道陈春燕说了什么,茫然地看着通译。 通译回神,立刻翻译了。 鞑靼人才说:“还是老规矩,男人杀掉,女人带回去生孩子。” 鞑靼人没那么多讲究,只要是女人就带回去,生的孩子,只要勇猛的,他们一样喜欢。 不像中原人,觉得是异族人,如果生下混血儿,混血儿多半会被人瞧不起。 陈春燕就蹙了蹙眉头,“我到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老规矩。” 鞑靼人心里就一凛,他们的主子果然要挨打了吧! 现在说那么多,也白搭,生气也白气,陈春燕也抓不到大王子。 “那些被抓的女人通常什么时候会被送回鞑靼?还是说抓一批立刻送一批?” 那两个鞑靼人就有些迟疑,“这些倒是不一定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每次出来,都会选择一地安营扎寨,那些女人多半是要统一送到那里去的。 “至于在那里待多长时间才会被送回王庭,这就说不准了。” 陈春燕:“你们可探到他们抓了多少女人?” 那两个鞑靼人面面相觑。 这些中原人不是最看不起没有清白的女人吗? 怎么这个小姑娘的口气像是要去救人的样子? 他迟疑着道:“具体数量我不清楚,我在旁边看着,大概有二百多个了吧。” 已经很多了! 陈春燕想着这件事情得尽快去办,要不然那些女人有了身孕,更加不好安置。 她心里着急,面上却一点不显,“如果事情真如你们所说,我给你们记一功,到时候在你们小王子面前说说。” 那两个鞑靼人并没有觉得多开心。 他们俩再立功也不是帮鞑靼立的,是帮中原人立的,有什么好开心的。 不过陈春燕觉得,他们的小王子应该会开心,他们立的功劳越大,就意味着小王子越早可以离开三井村。 没有人喜欢性命被别人掌握在手里的感觉。 那当然是越早离开越好了。 只不过有一点陈春燕没明说,她虽然说只要有大功劳就放人,但她需要用坑鞑靼其他王子将小王子绑在她这条船上,那肯定不是只坑一个大王子就算了的。 至少也得将每个王子都坑一遍。 她还算有良心的,至少把二王子阿尔斯楞给撇开了。 这样一来,小王子就算想下船,他也下不了了,将兄弟们全都得罪完了,就只能跟着陈春燕干了。 至于阿尔斯楞……不听话的时候,就用小王子再坑他一把也不迟,但人家现在跟三井村配合得很好,坑他干嘛。 第1778章 陈春燕离开了仓库,就叫了盛小冬,“找几个机灵的小子,去广宁卫通知世子爷一声,我们查到了鞑靼大王子麾下的踪迹,打不打,让他回我个话。” 她转头就找了周八一。 护送那几个账房先生,周八一并没有把所有人都派出去,剩下的人还带着村子里天赋比较好的孩子习武,就当是练兵了。 账房先生坐的车,一看车辙印,就知道不是运的财货,那些个山贼眼睛亮着呢,这种没有油水又有人护送的队伍,他们根本不会动。 周八一便只派了三十人去。 陈春燕在演武场这边找到了周八一,“你们有没有谁会做斥候?” 做斥候的要求可比做其他兵种的要求更高,如果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那就是送羊入虎口,有去无回的。 那几个鞑靼人也就是仗着是鞑靼人,才能在大王子麾下那边打探消息。 大王子只要是不想撕破脸,就不会杀弟弟的人。 周八一他们就不一样了,鞑靼人杀起中原人来,从来都不会手软。 周八一一惊,“发生什么事情了?竟然需要斥候?” 陈春燕:“是这样的……”她把事情说了,“消息毕竟是鞑靼人给的,我们不能尽信,我准备让人去看看消息的真假,等确定了,才知道该怎么办。” 周八一摩拳擦掌的。 陈春燕看了好笑。 上次有青皮混进村子,准备偷东西,被逮住了狠打了一顿。 出力最多的人,陈春燕给了打赏,其他人也都包了一包糖,给了一袋子面粉。 大家都很高兴。 周八一他们这些人平时维持村子里的秩序,没有建树,每个月都拿着死工钱,他们当然想赚点外快啦。 更何况,周八一的媳妇好像有了身孕,他就更需要钱了。 之所以说是好像,是因为月份还浅,不敢确诊,等过了一个月,脉象明显了,才知道。 陈春燕也去摸过脉,觉得是,话却没有说死,怕周八一失望。 周八一也觉得是,最近卯足了劲踅摸东西,就怕媳妇想吃而没有吃的。 而买那些东西都是需要银子的,他又卯足了劲赚银子,闲暇之余,哪里需要人手,他就往哪里去,反正三井村是按劳分配,只要干了活,最后都有银子拿,不会白帮忙。 这是平常的时候,但有仗打就不一样了,打了胜仗,陈春燕是特别的大方,有团队奖励,也有个人奖励,团队奖励少些,一人得个一二两银子就不错了,个人奖励就多了去了,勇猛杀敌的有奖励,获取了重要情报的有奖励,抢救受伤同伴也有奖励,这个奖励可就多了,打底五两银子。 除了钱,陈春燕还会给东西,布匹、首饰不在话下,有媳妇的,让他们拿回去给媳妇,没媳妇的说是让他们拿着,好哄个媳妇回来,大家听了都很高兴。 周八一暗暗握拳,他这回又能大赚一笔了! 说着就准备亲自去做伺候。 盛小冬:“你可稳当些!你媳妇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你去做斥候不合适,再说了,你总得让其他人挣个表现,博个前程吧。” 第1779章 不是说盛小冬觉得周八一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他是觉得打探消息这种事情,让周八一这个明显等于是“主将”的人亲自去,怪怪的。 说书先生说的故事里,哪个大将不是坐镇中军,指挥若定的,谁还冲锋在最前面呀! 周八一却不是很乐意,“这些事情我不盯着,心里不踏实。” 盛小冬:“你跑了,剩下的人谁来指挥,你还指望着大小姐亲自上阵指挥不成?” 周八一想想也是。 他要是就这么跑了,大小姐要用人的时候找不到人,他肯定要被训斥。 大小姐虽然不算深闺女子,但很少亲自出来做事情,有什么吩咐,都是让手下的人来传话,就跟大将军似的。 这么一联想,他也觉得冲锋在前非常不合适了。 “派二十个人出去怎么样?都派好手。” 盛小冬也搞不懂,“你安排吧,我也不懂。” 周八一就去点了二十个人,好生嘱咐了一番,把他们撒了出去。 陈春燕也没闲着,她正忙着傻大哥和牛大花的婚事。 她也没有主持古代婚礼的经验,燕儿娘就更指望不上了,还是董明春问她:如果没有大雁,准备锦鸡行不行? 她一脸懵,要大雁干嘛的呀? 董明春这才告诉她,成婚需要三书六礼,前面的流程走得差不多了,还差纳征、请期和亲迎。 纳征原本应该在正日子前一个月,至少也得提前十来天进行。 董明春见陈春燕忙忙叨叨的,也不知道在忙个啥,没敢打扰,时间一晃,这就只剩下十天就到正日子了。 最好今明两天,陈家就应该把聘书和礼书送到牛家去。 还得邀请全福人和媒人,带着聘金、礼金和聘礼到女方家中。 女方回礼了,这个流程就算走完了。 而聘礼中很重要的一样就是大雁。 董明春才那样问陈春燕的。 大雁犯了什么错,成个亲也要打它。 陈春燕摇头,“算了,就用锦**。” 董明春在心里叹气。 陈春燕:“怎么了?” 董明春:“用大雁更体面,显得陈家更重视新娘子。” 陈春燕:“重视不在这上头。” 她依旧不愿意伤害那些野生动物。 大家都生活在地球上,都有同样的生存权力,又不是吃不饱肚子了,为了活命,不得不打一只来吃。 纳征嘛,办漂亮些有办漂亮些的办法。 无外乎金银绫绢,金银好说,绫绢的话库房也有。 再把之前让匠人做的玛瑙首饰拿几套出来,就很体面了。 原本她准备按照之前说的用粮食什么的作为聘礼,但她现在赚了这么多钱,牛一松和牛大花就算不说,心里其实都是清楚的,再按照之前承诺的办,就显得小气了。 但是又不能太多。 男方出了多少聘礼,女方得比照着还一半的礼。 要不然就有卖女儿的嫌疑。 她这边倒是可以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的聘礼,那也得牛大花那边能还得起五千两才行。 陈春燕:“我这边出一百两银子的聘金,另外再拿一百两银子置办绫绢、瓷器等物,库里有的就用库里的,总价一百两,你控制。” 第1780章 董明春一听就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 陈春燕这边出了二百两银子的礼,牛大花和牛一松两个在酒楼做了半年了,手里肯定有余钱,而余钱应该可以还得起礼。 这样办这个婚事,就很体面了。^ 村子里还没有谁家嫁女儿得了这么多聘礼的。 如果女方再讲究一点,就会将男方给的聘礼一并陪送给女儿,这么一来一回,牛大花就有了三百两银子的陪嫁。 在村子里算得上头一份了。 再买个几十亩地,佃给别人种,日子很快就能过起来。 董明春就笑着:“那好,这事儿就交给我去办吧。” 陈春燕转身去了书房。 一百两银子,如果用银票,轻飘飘一张,不好看。 如果用现银,好看是好看了,但是也会被贼看到了,万一被惦记上,可就不太妙了。 陈春燕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用银票还是现银。 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用现银,打开匣子,雪亮亮的排着几排银锭子,多好看啊。 匣子上再缠一朵红花,就更好看了。 到时候再让巡城的卫兵多去后街那边巡巡就好了,应该问题不大。 她思量已定,就叫了周文严来,给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你去兑成五两一锭的银锭,用这么大的匣子装了,拿回来。这事儿做得有些显眼,你叫两个兵士陪你去吧。” 古人讲究好事成双,一百两银子兑成五两的银锭,刚好二十个,摆出来,又好看又吉利。 周文严见陈春燕一改往日低调的做法,虽然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照办了。 平日里,陈春燕去兑银子,生怕别人知道了,不仅仅在马车里做了夹层,可以藏金银,就是周文严也按照陈春燕的吩咐,装成了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让人家误以为车上装的是南北货,别打马车的主意。 如今却是要用匣子装了…… 既如此,在梁县兑银子也就行了,不用再跑到远地方去掩耳盗铃了。 他的脑子飞快转着,去了城里。 陈春燕让于玲玲去后街看了看。 燕儿爹和燕儿娘中秋节的第二就回了后街。 于玲玲去看看后街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于玲玲比周文严还先回来。 “太太大概是忘记了,后街的宅子好像一点没有准备似的,都没有布置。” 陈春燕能气死。 燕儿娘和燕儿爹成啥也不干,就在家里吃吃喝喝,竟然也能连儿子的婚事都不记得! 陈春燕没准备依靠燕儿娘主持中馈,可基本的态度,得有吧,一副大撒手的模样,弄得陈春燕都不想管了。 她还只是个没有出阁的姑娘! 于玲玲看出陈春燕的脸色不好,就笑着:“太太有您这个女儿,可见是有福气的,有您管着,她不也能放心吗?” 陈春燕的脸色更难看了,呵呵,这种放心,她不想要。 “你再跑一趟,问问我娘,如果新人成亲,是拜我,我就在这边布置新房,如果是拜他们,请他们赶紧收拾起来。” 还指望着她忙里抽闲去城里帮着披红挂绿不成! 哪有这样的道理。 第1781章 人就是这样的,哪怕本来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只要知道那边也是上了心的,心里就会舒服很多。 谁知道于玲玲给出的答案竟然是,那边竟然连红绸都没有准备。 陈春燕每个月给爹娘五十两银子的月例,这是比照大户人家主持中馈的主母给的,就算前几个月给的少些,这两个月他们手里总该存了几百两银子了吧。 吃住毕竟都是她的。 这俩倒好,儿子结婚,黑不提白不提的,就等着女儿出银子。 陈春燕就想起了之前燕儿爹和燕儿娘让她招赘的事情,招赘,她不管赚了多少银子,都是家里的。 可要是嫁出去了,银子就带到别人家去了。 所以……爹娘才会想着从她手里多抠点银子出去呢? 她摇摇头,不能这么想下去了,再想就要生出怨怼来了。 她吐出一口气,凭窗而站,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的。 董明春又回来了,“大小姐,有卖炭的进村了,要买点吗?” 炭啊。 得银霜炭才行,不然别的炭烟火气大,很呛人。 陈春燕摇摇头,“我这边不要他们运来的炭,等忙完这一阵,去买点银霜炭回来,存在库房里,冬天点火盆。 “不过也别将卖炭的人赶走了,告诉宿舍的人,愿意买炭的可以买,不过用的时候得注意安全。 “如果有人买了炭,告诉宿管,得在宿舍每层楼都备水缸,还要督促每户人家都备水缸,以防走水。 “而且水缸里的水,得经常检查,不能被冻住了。” 她林林总总交代了很多。 董明春就知道了,陈春燕的意思就是一个,注意安全。 她点点头,出去将陈春燕的意思吩咐了下去。 丫头小子们都眼巴巴地等着董明春。 没有大小姐发话,他们也不敢买炭。 董明春站在拉炭的板车前,把陈春燕的意思说了。 丫头小子们都欢呼一声,这个说要一斤,那个说要两斤的。 董明春摇摇头,心说就这一斤两斤的炭,恐怕连三五天都撑不过去。 还是得另外想办法保暖才行。 她转身去了绣坊那边。 三井村所有的绣品都出自绣坊,不管是身上穿的,还是脚上穿的,无一例外。 绣坊几次添人,但因为带她们的人刺绣的水平本就一般,带出来的徒弟就更不行了。 整个绣坊的东西都显得有些粗犷。 不过胜在便宜,好多普通人家四时八节的,都愿意买一两件的。 后来,廖敏柔的商队从南边回来,带回来了几个绣娘,交给了陈春燕,陈春燕的绣坊这才像点样子了。 绣娘里,有蜀绣师傅也有苏绣师傅,学徒就分成了两拨,分别有几位绣娘带着。 蜀绣师傅只有一个,带的徒弟明显少些。 苏绣那边苏绣师傅已经能撑起门面,做一些大型绣品了,毕竟她们可以换着带徒弟,有时候就能丢开手做点别的。 而蜀绣那边蜀绣师傅还在带着徒弟们练习绣锦鲤。 陈春燕在后世时,也接触过蜀绣,听人说,徒弟们学会走针后,最先学习的就是绣锦鲤,好多人得绣两三年锦鲤,师傅才会满意,开始教别的。 第1782章 陈春燕亲自见过蜀绣师傅一次,跟她谈了话,她说有的事情急不来,陈春燕也就不急了。 既然是练习,就不能用太好的布料和线,就算绣得不大好,也能便宜卖出去。 陈春燕这边也能稍稍回点本。 她到底还是平衡了学徒那边的收支,没让自己吃亏。 绣坊这边是一间正院带两个跨院的格局。 正院给师傅们办公和休息用,而两个跨院,一个跨院用来做苏绣,一个用来做蜀绣。 如果可以,陈春燕还想请廖家商队的人帮着请来湘绣、粤绣和苗绣的师傅。 只有这边的经济发展起来了,才能吸引到更多的人。 陈春燕想让这里成为想买什么都能买得到的地方。 只要底子打好了,弄出这么一个地方来不难。 更何况,她已经迈出去一步了,太平镇或者说承县的人不都知道可以在她这里买东西了么。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的心意,她对这些被网罗来的人才都很客气。 她去了苏绣师傅那里。 李师傅当值,正在教学徒,看到董明春,主动迎了上来。 “春姐!”很是客气的样子,随了丫头小子们的称呼。 董明春呵呵笑,“眼看着天气开始凉了,大小姐交代做的衣裳鞋袜,可做好了?” 李师傅有些为难,“做倒是做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大小姐说的那样,我们还准备多做几种给大小姐挑选呢。” 董明春:“拿来看看。” 李师傅便领着董明春往正院里走,她去摆样品的房间,拿出了一双靴子来。 “照着大小姐的意思做的,鞋子用了牛皮做鞋面,里面加了一层厚厚的兔毛。 “鞋垫用了三层,下面的是布垫,最上面垫的也是绒垫,还是用的兔绒做的。 “鞋底子按照要求,做的千层底,还浸泡过桐油,可以防水。 “鞋帮子……按照要求打了孔,锁了边,让编织作坊那边帮着编了这种圆滚滚的鞋带,也不知道合用不合用。” 鞋子是长筒靴,这个时代的靴子都是脚塞进去,再扯出来的那种。 陈春燕偏偏不喜欢。 没有拉链,她就想着用鞋带,后世也有很多靴子是用鞋带的,她就画了鞋子的样式,说了具体的要求,让绣坊的人做。 不过这靴子可就没有那么多好看的颜色了,不是黑的就是白的。 绣坊正在想办法染颜色,或者给鞋子绣花。 在牛皮上绣花显然不现实,她们就想到了点鞋子的绒垫,琢磨着如果给鞋面加一层绒,不就能染出其他颜色了么,最近正在试。 她们想着东家好歹是个姑娘,喜欢漂亮的东西,既然让做了这么一双鞋子,总要让鞋子漂亮些才行。 董明春伸手进去摸,鞋子软软呵呵的,冬天穿着肯定很舒服。 “我待会儿带回去给大小姐看,如果合用,你们就得加紧做出来了。” 这个当然没问题! 刚进来的学徒,连针都那不好,纳的鞋垫丑得不能见人,不过却好歹能用。 这些天一直让她们在用做鞋垫做袜子练习针法,鞋垫做得堆了一箱子,拿来就能做最下面一层鞋垫,很是省事。 第1783章 李师傅每天都会检查一遍小姑娘们的绣活,感觉针脚密实平整了,就会把人掉到另外一个房间去,纳中间那一层鞋垫。 而最上面那一层鞋垫,不考验绣技,却也还是个技术活。 陈春燕要求他们像做毡垫那样,把毛压严实了,这就得要求她们会挑毛、洗毛、压毛,之前一直不得要领,陈春燕还专门让人去问了鞑靼人,知道有会做毡垫的,还把她们送过去学习。 但到底不是从小做的,做得没人家好。 陈春燕现在把做最上面那一层鞋垫的活计交给了鞑靼人,同时也派了人去学着做。 她按照后世的鞋子尺码,画了几个鞋样,从三十三码开始到四十三码为止,拿回来的鞋垫子都是这么大的。 每天都有很多鞋垫子送回来。 刚开始的时候,鞋垫子都是兔毛的,后来兔毛用完了,就用的是羊毛。 秋天正是薅羊毛的季节,羊毛倒是不缺的。 李师傅算是发现了,以前她们都是一个人既做鞋面,又做鞋底,很费工夫,速度却不快,这么分工一下,速度一下子提了上来。 她这才敢这么干脆地应承董明春的话。 董明春:“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李师傅:“衣服倒是做出来了,就是做得不尽如人意。” 陈春燕让她们做羽绒服,可那羽毛有一段是硬的,总是要从里面钻出来,她们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呢! 董明春去看了衣服,她其实觉得衣服挺好的,摸上去软软的,就是穿在身上可能会显得有些臃肿。 可冬天嘛,谁穿得又不臃肿呢? “这衣服有什么问题?” 李师傅:“这衣服跑毛。你看。” 她说着就往衣服上压了一下,立刻便有细细的绒毛飞了出来。 董明春:“……” 这样是不行。 “另外一种衣服呢?做得怎么样了?” 李师傅:“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谁用木棉的棉毛做衣服的,大家不都是用来做枕头么。但我还是试了试,做出来是那个样子的,您看看。” 她说着就递上来了一件圆领衣服,很轻很薄,拿在手里却可以摸得出来,是用两层布叠在一起缝制出来的。 董明春翻过来看了看里面的针脚,针脚缝得很密。 木棉的棉毛只有南方有,他们用的棉毛都是从南方运过来的,只不过南方做枕头的材料多,这种棉毛反倒是很不值钱,运过来,做成一件衣服,成本也不算太高。 棉毛先纺成线,是很细很细的那种线,按照陈春燕的要求,纺得跟头发丝一般细。 再织成布,布匹竟然看不出经纬来。 大家看了都觉得很是稀罕。 董明春:“我就把这两样东西带走了,羽绒服你再斟酌斟酌。” 李师傅就松了一口气,至少,还有两样东西是春姐满意的。 春姐是大小姐身边的人,最是知道大小姐的心意,春姐满意了,大小姐基本就满意了。 董明春拿着东西回了新宅,跟陈春燕说起这件事情,“你看看东西行不行,行的话,得抓紧做了。” 陈春燕便拿出鞋子来看。 第1784章 鞋子的样式不如后世的好看,却是十足十的真皮,而且毛很厚实,穿起来肯定又暖又软。 这双鞋是按照她的尺码做的,她试穿了一下,很舒服。 就是不知道冬天会不会出汗,会不会湿脚,最好还是准备两到三双换着穿,也有个晾晒的时间。 陈春燕走了两步,“鞋子不错,可以开始大批量做了。” 她又拿起了衣服,衣服没有染色,就是纯白的,她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合适,这才转身去了屏风后面,换上了保暖衣。 衣服柔和贴身,比穿中衣暖和多了。 中衣不贴身,怎么着都感觉会漏风进去。 这种苦,陈春燕已经在上半年吃过了,她可不想再吃。 她脱了衣服,重新穿好夏衫,“衣服也不错,就照着这样的,再给我做几件。如果棉毛不够……先紧着我身边的这些人吧。” 董明春呵呵笑,“真这么好啊?” 陈春燕:“还不错,不过还有改进的空间。我们如今棉毛不够,就暂时将就了吧,等明年,我们早一点去收棉毛。 “或者干脆让人去南方建个作坊,收了棉毛就直接在南边加工成布匹运回来,这样就省事很多了。 “棉毛蓬松得很,很占地方,用车运,看起来好大一堆,运回来纺成布其实没多少。” 董明春就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陈春燕趁机提要求,“如果她们能纺出比头发丝还细的线就好了,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肯定更舒服。” 董明春微讶,那样的线吗? 如果要费心纺那样的线,为什么不直接用丝绸呢?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陈春燕:“丝绸是滑的,不贴身,穿着不舒服。” 这当然是借口。 这个时代的丝绸跟后世的不一样,后世的丝绸不知道是怎么处理过的,坠性很好,穿在身上不会走形,而且也不容易起皱。 而现在就不一样的,现在的丝绸坐一下,再起来,坐过的地方全是褶皱,根本不能看。 她虽然没有穿过这个时代的丝绸,但是只看谢楠的衣服就知道了。 人出门在外,又不可能一直不坐,一坐就是个麻烦事儿。 董明春却惊呆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嫌弃丝绸太滑的。 这究竟是怎么个道理啊?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癖好,就当不喜欢丝绸是陈春燕的小癖好吧。 两个人正说着话,盛小冬来了。 盛小冬一脸为难地看着董明春。 董明春脸上却不好看了,“你想说什么便说,作什么怪!” 盛小冬能冤死,他哪里是作怪啊,他这是有话不好说出口,想让董明春拿个主意啊。 陈春燕看出了盛小冬的意思,“你有事就说,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 盛小冬:“……那个,后街那边没有备红绸,红灯笼倒是有几个,时间这样紧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请你拿个主意。” 董明春也不自在起来。 她也不能确定那两口子是真的拿不了主意,还是想占女儿便宜了。 这话明显就是在说,让女儿拿钱把事情办了嘛。 第1785章 董明春小心地打量着陈春燕的神情,生怕陈春燕急怒之下,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陈春燕的自我控制力比董明春想象的要好。 她听到结果,反而没有发火。 跟这样的父母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不管他们是怎么考虑的。 这事儿是当初陈春燕和牛大花说好了的,她虽然跟父母的话说得重,但绝不会让牛大花丢脸。 这事儿她还得往下办。 她吐了口气,说:“亲兄弟明算账,没有妹妹帮哥哥办婚礼的道理,三书六礼花了多少钱,我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到时候从哥哥应得的家产里面扣。” 盛小冬在心里哀嚎,不是吧,又是他传话? 他这下算是被夹在中间,两面难做人了。 陈春燕看着他没有动弹。 盛小冬拱拱手,只好认命地走了。 他去了城里,照着陈春燕的话跟燕儿娘那么一说。 燕儿娘心里就不是很高兴了,“她哥哥的脑子没那么好使,是个不够数的,而她又是个会赚钱的,干什么要和自己的哥哥算得那么清楚。 “她少了那么几个钱,又不会缺吃少穿,她哥哥少了那么几个钱,日子就会过得十分艰难。” 意思还是让陈春燕出了傻大哥成亲的钱。 盛小冬只想捂了耳朵,不想听了。 他要是把这话带了回去,少不得又要挨春姐的白眼。 “大小姐说了,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大小姐赚的钱也并不都是她的,还有一大部分是世子爷的,咱们说白了,还是靠着世子爷在过活。” 燕儿娘听了心里并不很舒服,“都是我们家燕儿做得多,世子爷怎么能得了大头?” 呃! 盛小冬只想钻进地缝里去。 没有世子爷的本钱,没有世子爷作为靠山,陈春燕置办下那么一副家当,早就引来青皮的骚扰,官家的觊觎了。 哪有现在的清泰平安? 燕儿娘这样说话也忒没见识了点,难怪陈春燕一竿子把人支到城里来,就不让回去了。 回去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又是这样一张嘴巴,再说出点不该说的,整个三井村的人搞不好都得陪葬。 他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赶紧劝:“话不是那样说的,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如果不是世子爷,大小姐也不可能安安心心赚那么多钱,是不是?” 燕儿娘的心态跟从前又不一样了。 她被人伺候着,也有了当太太的感觉。 再加上怀了身孕,总觉得谁都该让着她,心里不免骄纵些。 “就算世子爷拿了大头,燕儿也没少赚,她怎么就不能贴补兄弟点?做丈夫的还没有做媳妇的会挣钱,以后怎么能在媳妇面前抬得起头来?” 盛小冬急得一头热汗。 当谁不认识傻大哥似的,就他那样的,哪里知道什么在媳妇面前抬不抬得起头来?! “您的意思就是不愿意出钱呗?” 燕儿娘紧闭上嘴。 意思很明显了,让她出钱,她就不配合。 不让她出钱,她就很乐意。 盛小冬拱拱手,匆匆回了三井村。 他把燕儿娘的意思委婉地说了。 陈春燕知道,燕儿娘的老毛病又犯了。 第1786章 燕儿娘的娘家来人时,她也是这样的态度,觉得陈春燕反正有钱,让人家沾点便宜又如何? 她也不想想,陈春燕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她这边能挣钱,也能花钱,养着那么多人,可不是吃风屙屁就行的,一年四季最基本的衣裳鞋袜和最基本的餐饭,她得给他们准备着。 虽然三井村只给最低生活保障,要吃好的穿好的,鼓励大家自己置办,可陈春燕自己一个人养几百个人,那花钱真是跟流水似的。 偏偏家里人还觉得她的钱来得容易,每天坐在家里,钱就自动送上门了似的。 陈春燕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觉得她错了,她总觉得是家人,她多照顾照顾,其实没什么,她毕竟占了原主的身体。 有的事情,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就像父母兄弟如今嚼用的都是她的,给父母兄弟的月例银子,也都是她的。 这些她都没说什么。 也任由他们存起来。 但是到了办事的时候,就算是不愿意出钱,也总该摆出个态度吧,让大家面子上过得去。 像这样摆明了态度,觉得就该陈春燕管到底,陈春燕心里就很不舒服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去把账册拿来。” 董明春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赶紧出去,去司房把账册取了过来。 司房管着府里的账册,与外面的账册是分开的。 董明春将两本账册放到陈春燕的面前。 一份是陈春燕自己的产业,一份是陈家的产业。 陈家的产业说白了,大半部分都是她置办的,后来又由她管着。 她现在不想管了。 “我记得徐方那个村子有人卖地是不是?” 徐方每个月都会跑一趟三井村。 陈春燕成了他的大主顾,他有什么好地,都会先来问过陈春燕的意见。 陈春燕之前没有太在意那一块地,主要是觉得太小了,连不成片,管理起来很是麻烦。 特别是遇到灾年的时候,争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现在……她觉得那一片地还不错。 虽然只有五十亩,却是上好的良田。 “盛小冬,你拿钱去把那块地买下来,要快,别到时候去了,地却卖给别人了。” 盛小冬不敢耽搁,支了银子就去找徐方去了。 董明春却知道了陈春燕的心意。 陈春燕多半是想用那一片良田换,这二百亩的荒地吧。 要说起来,这一片荒地统共才值二百两,而那五十亩良田就值二百两,陈春燕又吃了一次亏,但能用这一次亏,把大家的产业分清楚,其实也不错。 陈春燕合上了账册,“走,进城。” 燕儿娘完全没有想到陈春燕会来城里。 她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陈春燕:“我来,是来说说账目的事情。” 燕儿娘的脸涨得通红。 陈春燕却没有理会她,“眼看着您的肚子一天天大了,有的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省得肚子里的孩子吃亏。来,蔡大丫,你来念念账册。” 蔡大丫看了燕儿娘一眼,便道:“说是账册,实际上,只记录了那二百亩荒地的收益,家里的房产和铺子,咱们没有沾手……” 第1787章 燕儿娘听着这话音好像有点不大对,扭了扭身子。 蔡大丫继续说:“今年秋粮收……” 她不疾不徐地念完,不仅说了秋粮收成的总数,连每亩田具体收了多少都有记录,这是陈春燕要求的。 想看看每年粮食产量的变化。 荒地就是荒地,平均下来,一亩地差不多只收了一旦粮食,这还是今年照顾得细心。 毕竟是第一年嘛,等田成了熟田,收成自然会提高上去。 燕儿娘:“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听不懂。” 陈春燕的心又凉了半截,想帮扶的心思更淡了。 她直接说:“那二百亩荒地的收成这样低,我寻思着索性干点别的算了,种粮食不合算。我最近听徐方说,他们村有五十亩良田要卖。 “您也说了,哥哥成亲了,花销大,那点出产养不了家,索性我买下那五十亩良田,和哥哥们换了那二百亩荒地算了。 “就当我送给哥哥的新婚贺礼了,您觉得如何?” 燕儿娘再糊涂,也知道五十亩良田的价值比二百亩荒地高。 荒地至少得养三年才能养熟了,这三年的收成可是一直很低的,而且就算养熟了,也比不上良田。 她心里就有几分乐意了。 陈春燕看着燕儿娘脸上的表情,心就更凉了。 帮着儿子算计女儿的东西,这种事情陈春燕听说得不少,却还是第一次在她自己的身上发生。 她有个女同事,非常能干,评职称评先进,从来都落不下她,奋斗了几年,年薪就超过了二十万,再加上她私底下接的私活,一年的收入能有三十来万。 她父母知道后,今天说家里需要这个,明天说需要那个,要不然就是身体不舒服让她打钱。 每回都打三万五万的。 她想着父母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根本没有在意。 后来她父母又说她哥哥要结婚了,还没有婚房,女方如何如何嫌弃,让她补贴她哥一点。 她真的帮她哥付了首付。 结果她哥结婚的时候,根本没请她。 她有一年过年不忙,有空回老家,才发现,她父母用她打回去的钱,给她哥哥和弟弟分别买了一套房子,而她父母原本的房子也过户到了她大哥的名下。 她气得不行。 再后来,她要结婚了,她父母就开始装傻了,说她哥哥和弟弟没本事,帮不上她什么忙,让她不要怨怪他们。 她就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得不行。 她父母那样做还不是觉得她是闺女,再多的钱也是带到别人家去,还不如哄一点出来算一点。 哄出来的钱给了儿子,也没给外人,将来还是孙子的。 自那以后,她跟家里的关系就淡了,谁这样被亲人算计,只要不是脑子瓦特了的,都会敬而远之。 最多等二老老了之后,生了病,她去陪陪床也就是了。 陈春燕想起这些事情,就是一阵烦躁,“娘觉得如何?” 燕儿娘:“二百亩荒地的收益这样少,你大概也看不上,何不直接将良田给了你哥哥。” 呃! 陈春燕震惊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第1788章 陈春燕看着燕儿娘只觉得陌生。 当初那个护着她的女人被浮华侵蚀后,完全变了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我是妹妹。” 燕儿娘眨眨眼,不明白陈春燕是什么意思。 陈春燕索性把话挑明了,“哥哥成亲,连纳吉的二百两银子都是我出的,还准备谋夺我的土地吗? “别人不知道那二百亩荒地是怎么回事,阿娘,您总该知道。那二百亩荒地,说起来只有二十亩是您和爹爹出钱买的,剩下一百八十亩,是我买了凑整的。 “认真说起来,我是拿五十亩良田,换了您二十亩荒地,你还惦记着我那一百八十亩的荒地。 “这样的事情好说不好听啊。知道的说您只是心疼儿子脑子不利索,不知道的说您拿女儿当牛马用。” 燕儿娘额头冒汗。 她很显然已经忘记了那两百亩荒地里,有一大半是陈春燕出钱买的了。 这么一点破,她立刻局促不安起来。 陈春燕没理会燕儿娘的脸色,“说起来哥哥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不黑不白地跟我住在一起,您又住在城里,这好说不好听。 “正好那五十亩良田旁边有空地,在那里重新起一个新院子做新房也无不可。 “这样一来,爹娘想见哥哥,也能经常见到。徐方那个村子就挨着城墙根儿,出了城就是他们村。” 燕儿娘心里嘭嘭跳。 这么说起来,除了良田,陈春燕还愿意帮她兄弟盖个院子。 这可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陈春燕看着燕儿娘的脸色心更凉了。 她嘴里却说:“如果您觉得好呢,我就差人去把地买下来,如果您觉得不好,那块地我也就不必买了。” 燕儿娘睁大了眼睛。 原来还没有买么。 “那你赶紧去买吧,我这边没什么事了。” 陈春燕轻轻勾唇。 她起身朝外走,“那我就先走了。” 牛一松知道陈春燕来了,立刻赶来看看。 眼看着婚期近了,陈家还没有来纳吉,他心里也着急,再听说盛小冬一天三趟的往城里跑。 除了婚事,还有什么事情值得这样跑的? 他就有些坐不住了,赶过来看看。 陈春燕朝牛一松摆手,指了指隔壁,“去办公室谈谈。” 牛一松脸色大变。 陈春燕的脸色这么难看,肯定没好事。 陈春燕打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但她久不来,还是透着一股荒凉的味道。 她在临窗大炕上坐了,指了指,让牛一松坐另一边。 牛一松不敢随意开口,也跟着坐了。 陈春燕便道:“我哥和大花姐的婚事,我想推后办。” 牛一松的脸色大变。 陈春燕摆摆手,“你别着急,这事儿跟大花姐没关系,是我……是我有点事情没处理好。我看过了九月廿八也是嫁娶的好日子。 “如果你觉得行,那么这两天我们纳吉之后,就把日子定下来。” 这也符合规矩,纳吉是在正日子前一个月。 牛一松就悟了,肯定是陈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的幺蛾子对姐姐有什么影响。 他只能说:“这事儿我得会去跟娘和姐姐商量商量。” 第1789章 陈春燕便坐在办公室里等着。 由值班的小丫头给她上了茶点。 陈春燕端着茶,看着那一藤筐零嘴,就有些无语。 什么时候把点心改成零嘴的? 她看账的时候,知道有一项支出是办公室茶点,但账目不可能细化到今天吃了啥喝了啥,昨天吃了啥喝了啥。 她只用知道这一项开支没有超过她的心理预期就行了。 是以并不知道有人给杨彬提了建议,说是每天吃得饱饱的,再送点心来也吃不下,天气又热,点心还得当天做当天吃,吃不了就不能要了,很浪费,还不如把点心改成干果之类的零嘴。 反正都是工作之余,休闲用的,点心和干果有什么区别嘛。 杨彬就答应了,当真让干果铺子定期送干果过来,瓜子、花生、桂圆、核桃……应有尽有,每天摆出来的不一样罢了。 今天摆出来的就是杏仁。 她吃了一颗,觉得还不错,叫来小丫头,“让厨房给我煮碗杏仁露来。” 小丫头颠颠去了。 杨彬站在他自个儿的办公室门口,看到小丫头出来,就朝她招手。 小丫头忙忙地跑了过去。 杨彬竖了根手指在唇边,又朝办公室里面指了指。 小丫头跟着杨彬走了进去。 杨彬:“东家看到你们上的是杏仁有什么说法没?” 小丫头歪着脑袋,不知道杨彬为什么要这样问,只把知道的说了,“就说让厨房做碗杏仁露来。” 杨彬:“没别的了?” 小丫头:“没别的了。” 杨彬挥挥手,让小丫头下去了。 他松了一口气,这一次算是他在试探陈春燕的底线。 陈春燕当初虽然说把五味居交给他管了,今后她只负责查账。 可这话听听就好,真信了,万一踩到了坑里,东家一翻手就能把他埋了。 这段时间他发现了一些弊端,可都没敢动,只是点心的事情大家提得多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才想试着改了陈春燕留下来的规矩,再来看看陈春燕的反应。 事实证明,陈春燕的胸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宽广,说放权,那是真的就放权了。 那么有的事情,他就可以着手做一做了。 他回到办公室去写计划。 点心是小事,他决定了就可以,但是他想动一动人事,这就是大事了,总得拿出个章程来。 他只要确定,陈春燕不会因为改了她的规矩,就一味地打回来,这就够了,他就能够实施自己的想法了。 杏仁露比想象中来得快。 小丫头呵呵笑,“今天厨房备了杏仁露的,我去端了一碗来,这碗是常温的,还有用井水湃过的,如果你要,我也可以去端了来。” 陈春燕摇头,“不用了,这个就行。女孩子要少吃生冷的东西。” 这是在教这小姑娘。 小姑娘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牛一松走了回来。 小丫头立刻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牛一松:“我姐姐说,听你的安排。” 陈春燕:“那行,那我在安排纳吉之后,在郑重请媒人上门请期,日子到时候就定下来吧。” 安排了纳吉,别人看着也好看,至少不是南方要悔婚。 第1790章 陈春燕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做得不地道,心里有几分过意不去,就道:“大花姐那边,我私下再给添点妆。” 牛一松面皮涨得通红,“我们家没有别的意思,既然是你那边不太方便,我们自然要配合,这个……” 陈春燕:“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必紧张。我和大花姐的交情,岂是连那点东西都不值的。这也就是嫁到了我们家,要是嫁到了别家,我要添妆,你还不肯吗? “既然如此,就把我当成是酒楼的东家,也只是酒楼的东家,遇到喜事,我顺手添妆罢了。” 牛一松还是有些不自在,哪有这样的啊,男方偷偷拿了东西给女方做面子…… 陈春燕一锤定音,“行了,别说了,就这么定了。我也不是独独给大花姐添妆,你去三井村问问,之前举办的几场婚礼,我哪一场又是没有添妆的?” 她摆出了态度,那些兵油子眼头亮得很,知道陈春燕鼓励自己找媳妇,他们住在村里,平时负责村子的安全,每天就在那里秀肌肉,秀力量,看得大姑娘小媳妇面红耳赤的。 谁家挑不动水啦,提不动柴啦,他们都抢着帮忙。 一来二去的,还真被他们追到了几个媳妇。 这个月前面几个吉日,都有人出嫁。 陈春燕让董明春去送了添妆,她并没有亲自去。 一来她跟那些人并不熟,没有亲自去的道理,二来她去了别人也不自在。 不过她添的是红玛瑙串珠,一颗颗的足有莲子米大小,一共一百零八颗,看上去很是漂亮,如果不是她从鞑靼人那里收购玛瑙时,是论斤收的,她出手也不会这么大方。 这样的串珠,放到江南一带去卖,一二百两银子总是要的。 如果再加上耳环、珠花弄成一套,那算下来得七八百两银子。 这样的东西足以用来当传家宝了。 得到添妆的人都很高兴,对陈春燕的忠心自不必提。 牛一松很显然也想起了这一茬,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过陈春燕却不准备送牛大花红玛瑙的首饰,她准备送一套点翠的头面。 点翠是比较复杂的工艺,很是难得,但做出来之后,首饰颜色鲜亮,经久不衰,也是能够当做传家宝的东西。 这事儿她不准备说,点翠的头面在南方都十分难得,更别说北方了,如果买不到一套……她卖一根簪子也好啊。 在后世,翠鸟成了国家保护动物,点翠用的羽毛改成了丝绸等物,她一直无缘得见正统的点翠簪子,一直心心念念着,正好可以弄一支来。 跟牛一松商量定了,她就去了首饰铺子。 掌柜的听说她要买点翠手艺的首饰,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您可跟这首饰有缘呢,今天刚刚到了一支点翠石榴花镶红宝的簪子,您就来了,您瞧瞧,做工多精致啊。” 往年流行的风向,全部跟着江南走,江南流行什么,别的地方就模仿什么。 今年到现在,江南都还乱成一锅粥。 东西往江南送多半会亏,这才试着往北方送,如果不是如此,这一支点翠的簪子绝不可能出现在这小小的梁县里。 第1791章 陈春燕见簪子上红宝石大颗大颗的,这样的簪子即便自己不戴,等女儿出嫁,给女儿做陪嫁也是极体面的。 心里就先喜欢上了三分。 她将簪子捧起来细细地看,赤金的底托,栩栩如生的花瓣,怎么看怎么好看。 她立刻做主将簪子买了下来,又想着,她也得给自己攒点陪嫁,等着燕儿爹娘给她张罗,那她就擎等着丢脸吧。 她看着老板将簪子装进剔红漆铺了漳绒的匣子里,说:“以后进了新货,记得来告诉我一声,我家在三井村,说是来找燕老板,谁都知道在哪里。” 老板眼睛一亮。 他在城里做生意,哪里不知道燕老板,燕老板最会赚钱了,乡性也好,像那膏脂铺子里卖的东西总比那些老字号的好,燕老板却压了自己这边的货,每个月限量供应,不至于抢了别人的生意让别人没饭吃。 而自家的货基本上往出运,运到外地去贩卖,听说在京城都很抢手呢! 如果眼前这位就是燕老板的话,那可是位有钱的主儿! 他的笑容灿烂了几分,“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样的,我也好帮着踅摸踅摸。” 陈春燕:“要压箱底的。” 老板就懂了,这怕是要买嫁妆。 有时候置办这些东西,花几万两银子都有可能,如果能接下这样的生意,那自然是好啦。 “一定帮您注意着,有好的,第一时间送到府上去!” 陈春燕笑着点头,抱了匣子就走。 回到村里,董明春已经等着她了。 “这是契书,先记在了你名下,我担心直接记在你爹娘名下,到时候去过户时,他们又反悔……” 天气热,陈春燕灌了整整一杯水,才坐下来与董明春说话。 她不在意地摆摆手,“那二百亩地,有一百八十亩是我的,我当初只是口头说要给哥哥和妹妹,并没有办契书,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二十亩荒地的事情。 “不过这事事关咱们家的脸面,总要办得漂亮些。” 她顿了顿又说:“我的婚事怕是指望不上爹娘了,这事儿你帮我上点心,我们能用那种方法绕过杨小姐的父母,把人嫁到闵家,我这边也能……”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董明春。 董明春被看得心头一跳。 她知道陈春燕这次是被惹毛了。 当初陈春燕可是并不着急嫁人的,而且再看陈春燕行事,特别推崇晚婚,还要求女子二十成婚,男子二十二成婚。 可见她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而现在只怕大小姐准备让自个儿的产业全部上嫁妆单子,与陈家的产业彻底分割开来,这才急着成婚的。 许家不是会贪图媳妇嫁妆的人家,带着那么多嫁妆嫁到许家其实也行。 她立刻上了心,“这事儿我觉得还是跟杨夫人商量一下为好,杨小姐的事情……同样的事情,我们再开口,她也能够理解。” 陈春燕:“这事儿你看着办吧。” 知道陈春燕不反对,这事儿就好办了。 第二天,董明春便去了杨家。 杨夫人听了董明春的来意,很是诧异,“我?” 第1792章 董明春点头,“劳烦夫人了。” 杨夫人笑着说:“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大家都是熟人,如果连这点忙都不帮,算什么熟人。只是我贸然插手陈大小姐的婚事,这似乎不太妥当,陈先生陈太太那边……” 董明春:“这些我们大小姐心里都有数着呢!我家老爷太太且顾不上大小姐这一边,所以还请杨夫人多多担待一点。” 如果燕儿娘愿意让陈春燕往出嫁,当初就不会回绝了许家的提亲,让陈春燕的婚事到现在都还没有着落。 一般人家的姑娘,到了陈春燕这个年龄正是说亲交换庚帖的年纪了。 杨夫人心知这里面必有故事,但她当初既然承了陈春燕的情,到了回报的时候,就不能推托。 那她成什么人了? “既然大小姐放心我来办这件事情,那我就僭越一次,来办了吧。” 董明春呵呵笑着点头,“那就拜托您了。” 杨夫人就对这事儿上了心。 她回头就派了人去许家递个音。 许太太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懵懵的,怎么是杨家来递音呢? 陈家又出了什么事情? 她家清泰平安的,就很不喜欢事儿多的人家。 她当初是看着陈春燕人好,接触之后才发现陈家的事情委实太多了些,心中就有些不乐意。 正好陈家拒绝了求亲,她就装作不知道有这回事,这么久了,她也没有再提。 谁知道陈家那边却主动提起这事儿,准备再议。 她觉得陈春燕确实能干,作为徒弟是挺好的,但作为儿媳妇,那是真不合适。 她说话就含含糊糊的,小丫头去回了杨夫人,杨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许家竟然不十分乐意吗? 这事儿可怎么整? 难不成还要她去帮陈春燕相看人家不成? 相看得陈春燕满意还好说,相看的陈春燕不满意,以后两家就结仇了。 这可怎么整?! 她忙忙地让人去了三井村。 而那边许大夫见妻子魂不守舍的,觉得奇怪,就来问妻子,“你这是怎么了?当心铡刀切到手。” 许太太:“我还不是为了阿墨的婚事!” 许大夫:“燕儿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是个不错的孩子,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许太太:“她确实是个好孩子,也很能干,却未免太能干了些! “三井村那么多人,全都看她的脸色行事,她要是嫁到我们家来了,我们阿墨还不得一辈子都听她的啊,那多憋屈。 “不是说齐大非偶嘛,我觉得燕儿已经不适合我们阿墨了。” 许大夫吃惊地看着妻子,“你竟然不乐意?” 许太太:“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个合适,你看看我们阿墨做的那些药膏,最后还要在燕儿手里拿钱,以后夫纲不振啊。” 许大夫心里五味杂陈。 他以前一直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他是见阿墨心里是乐意的,他也觉得陈春燕好,便同意了,但经过妻子提醒,他觉得这确实是个问题。 “阿墨知道吗?” 许太太:“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须问他?” 许大夫翕翕唇,总觉得这样办事儿,要出事儿。 第1793章 许大夫打心眼里喜欢陈春燕,许京墨性子绵和,陈春燕性子强硬,他觉得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性格互补,日子说不定反而能过得很好。 但听自家媳妇那个意思,是希望儿媳妇把儿子当天的,不希望儿媳妇管得住儿子。 这就叫他没法说了。 儿子是那样的性子,再找个性子比儿子还弱的儿子,这家里还撑得起来吗? 他打心眼里不是很赞同。 “日子还是得孩子自己过。我们肯定会比儿子先走一步,你给他找个他不乐意的,这不是苦了他一辈子么!” 许太太心里何尝没有这方面的担心。 但她狠了狠心说:“谁媳妇娶回家,揭盖头前知道媳妇是什么样的?感情不都是处出来的?就算做不到相濡以沫,至少也能做到相敬如宾! “燕儿作为徒弟,她又带了徒弟,将你的医术发扬光大了,你看着她就高兴,这我能够理解。 “可徒弟跟儿媳妇的标准是不一样的,我需要的儿媳妇是孝敬公婆,柔顺丈夫,友爱小姑。 “孝敬公婆……你看着吧,我们跟她意见一致的时候她能孝敬我们,我们跟她意见相左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招数等着我们呢。 “你看看她办的事情,直接绕过了杨家,就把杨小姐嫁出去了。 “她一看就是不把世俗礼教放在眼里的人,这种人做朋友,做徒弟都行,就是不能做儿媳妇,那样我能被气死。” 这样的人做朋友、做徒弟,因为有一股子冲劲,让人觉得踏实安心。 许大夫知道妻子主意定了,他实在是不好说什么。 儿媳妇娶进门,还是妻子相处的时间比较多,如果娶回来的儿媳妇为媳妇所不喜,今后后宅就别想安宁了。 他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疼。 偏偏他刚叫儿子去调查棉籽油的事情了,儿子不在,这件事情连个中间调和的人都没有。 他说:“这件事情先不急,等儿子回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再说。” 许太太:“这不行!今儿杨夫人叫人给我透了音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叫我们赶紧去陈家给燕儿提亲。 “她那个意思,燕儿的婚事由她来管,你听听这话,燕儿父母俱在,哪里用得着她! “这事儿根本不能那样办,会被别人说嘴的!我看啊,这事儿还是委婉地回绝了吧。 “反正我们两家结亲的事情也没宣扬得所有人都知道,也没有交换庚帖信物,就算作罢了,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你说呢?” 许大夫连胡子都要揪掉了。 他就怕这样做事情,阿墨回来了要怨怪他们做父母的。 时隔那么久,燕儿主动提了亲事,或许有不得不赶紧定亲的理由。 他们这样好像有点扯后腿的意思。 许太太:“这件事情就当是我们家对不起她了,以后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尽量帮忙也就是了,但绝对不能拿阿墨的婚事做人情。” 许大夫叹气,妻子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不过事后,他还是让周有成给许京墨送了封信过去。 第1794章 许太太让家里的婆子去给杨夫人回了话。 杨夫人立刻麻爪了。 这可怎么办啊。 两家原本说得好好的婚事,结果被她接手之后,反而黄了,她可怎么跟女儿交代哟! 不行,得去找女儿讨个主意。 杨夫人收拾了东西就往外走。 杨崇文从角门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杨夫人。 “你匆匆忙忙的上哪儿去?” 杨夫人眼珠一转,觉得把这事儿告诉杨崇文也行,杨崇文在外面见过大世面,主意难道不比她这个妇道人家多呀! 她便低声将事情说了,“我们家的女儿不是拜了燕儿家的爹娘为干爹干娘,从燕儿家出嫁的么,燕儿现在想拜我为干娘,拜托我帮她盯着婚事,我琢磨着这事儿不好办,便想去跟桐桐商量一下。” 杨崇文下意识想问妻子一句,怎么不去跟娘商量,但他很快想起来他那个娘不是个脑子清醒的,这事儿还真不能跟她商量。 他沉吟不语。 如果陈春燕跟定国公世子的交情当真匪浅,那么让陈春燕拜到夫人名下,是非常正确的决定,他说不定还能因此起复。 定国公的胞妹还是胞姐,听说是宫里的贵妃娘娘,没有皇后的情况下,贵妃就是后宫之主,听说皇上不准备立后了,但准备给贵妃晋为皇贵妃,这就是副后,定国公府定然水涨船高。 他立刻道:“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名正言顺,你不如先将燕儿认到名下,这样一来,你之后做事情也立得住脚一些。” 杨夫人几乎跳起来,“认到名下?” 我的天,就陈春燕那个性子,没有认到名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都差点把杨老安人气死,真认到名下,杨老安人让她过去立规矩,她还不直接上手把杨老安人给弄死呀! 杨崇文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极妙。 他说的认到名下可不是杨桐那种给燕儿爹燕儿娘磕头敬茶就可以的,他是准备把陈春燕记到族谱上的。 上了族谱,才算是真正的一家人。 “你过去探探陈家的口风。算了,我们一起去吧。” 杨夫人心里翻江倒海的,“老安人那里……” 杨崇文:“老安人年纪大了,如果在家里住得不自在,就请老安人去庄子上荣养吧。” 杨夫人呼吸一滞。 原本那么孝顺的一个人,因为老安人影响到了他的前程,他也可以不孝顺了么! 这世上的事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夫妻两个坐了马车往五味居去。 杨崇文远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出言招呼,“文博?” 文博闻声回头,躬身行礼,“杨大人。” 杨崇文赶紧叫停了马车,“别叫我杨大人,就叫叔父吧。哎,你怎么在这里?” 文博面露为难之色。 杨崇文:“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文博拱拱手,表示确实不好说。 杨崇文也就不勉强了,“看你去的方向,也是去酒楼的?” 这个倒是能说。 文博:“我是去学府后街,找燕老板。” 杨崇文:“巧了,我也是。原来她不在店里啊,那我就去后面看看。” 第1795章 杨崇文和文博到了学府后巷,才知道陈春燕根本没在这里。 杨崇文倒是和杨夫人一起去了学府后巷,至于文博却辞了杨崇文,往三井村来了。 陈春燕听到人禀报说杨家的老爷和文博文公子一起去了学府后巷找她,她还有些诧异,没弄明白文博怎么和杨崇文混到一起去了。 她转念一想,杨崇文是京官,文博的爹也是京官,两人认识也不奇怪,就释然了。 不过有件事情她觉得奇怪,既然是来找她的,为什么杨崇文反倒留在了城里。 难不成在算计着什么? 她真是怕了她那一对拎不清的父母了,生怕自己被绕了进去。 还是赶紧见了文博,再派人去打问一下城里的情况吧。 她在花厅见了文博。 文博很客气地跟陈春燕行礼。 陈春燕还了礼,请文博喝茶,她见文博没有主动说他是来干什么的,她也就不主动问了。 她也怕文博说出什么让她为难的事情来,她不好处理,平白得罪人。 两个心底跟明镜似的人,都低头装起了糊涂。 到底是文博沉不住气,先开了口,“不知道燕儿姑娘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文清的人。” 陈春燕一愣。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到底在哪里听说过呢? 文博见她面露迷茫,提醒道:“文清是谢大夫的徒弟。” 哦! 知道了。 那个跟许大夫很不对付的谢大夫。 这俩人说起来也没仇,就是在医术上,谁也不服谁。 她上次跟着许大夫去华城时,还见过谢大夫师徒俩。 文博见陈春燕的神情,就知道陈春燕想起来了。 “那个文清是我远房堂叔,家族大了嘛,不是所有人都有读书天赋,而且也供不起那么多人读书,有的人就必须自己找一条出路。 “谢大人祖上是太医,医术很是了得,又跟我家有点渊源,我这个远房堂叔就拜在了谢大夫名下做徒弟。” 简单两句话,把渊源交代得清清楚楚的。 听祁轩说,文博的父亲叫文渊,而谢大夫的徒弟叫文清,这么看起来,两人都是“水”字辈的了。 只是文博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犯不上啊! 文博唇角翕翕,终于还是说道:“是这样的,堂叔上次见了你之后,就觉得你和一位故人长得极为相似,便画了你的画像,托人送回了京里。 “那位故人一看,也觉得你长得与她很像,正巧我就在梁县,便托我来打听你的事情。 “我想着与其在背后行事,引人误会,有什么事情还不如直接问你的好。” 呃! 陈春燕感觉有一大波狗血剧情在朝自己靠近。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问了我也不一定知道。” 文博苦笑,“你还记得你奶的事情吗?” 陈春燕:“我奶没的时候,还没有我。” 文博能被噎死。 他当然知道那些事情陈春燕不可能亲身经历过,但知道得听说过吧。 他一向不善言辞,和人交往都是凭本心,有什么说什么。 不过与他交往的人都是谦谦君子,还是第一次遇到陈春燕这么噎人的。 他咳嗽两声,“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你祖母的身世的事情?” 第1796章 陈春燕的脸色就变得精彩起来,居然还真是一大盆狗血等着她啊。 可如果真的事关祖母,她又不能乱来。 她最初的最初其实还是受了那么素未谋面的祖母的照顾的,不是她祖母留下的东西,陈家连最初的二十亩荒地和盖房子的地都买不来。 她谨慎地回答:“听倒是听说过一些,我祖母并不是曾祖父和曾祖母的亲生女儿,是收养的。 “曾祖父和曾祖母收养了祖母后,一连生了几个孩子,祖母的处境艰难,便嫁给了祖父,搬家到了龙桥村,和五叔公有个照应。 “至于曾祖父和曾祖母是从哪儿收养的祖母,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文博身体微微前倾,“你祖母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东西?” 是想问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吧? 陈春燕:“我祖母应该是被拐子拐来的,如果身上带着什么东西,也早就被拐子摸了去卖了,哪能留给她老人家?” 文博一想也是。 他微微有些泄气,过了会儿,才道:“你最近忙不忙,能不能同我去京城看看?” 陈春燕有些吃惊,文博向来守礼知道进退,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文博很不自在,“你别多心,我没有怠慢你的意思。 “我家虽然是文臣,但也有交好的簪缨世家,永昌侯便是其中一家。 “当年家主进京赶考,被歹人惦记上了,是老永昌侯出手救了他老人家。 “后来我们便成了通家之好,相互也知根知底的。 “据我所知,老永昌侯只得一子一女,女儿是小的那个。 “那年上元节看花灯,老永昌侯在酒楼包了三个雅间,招待亲朋故旧。 “老永昌侯就让如今的永昌侯太夫人招待女眷,他在隔壁陪男宾。 “永昌侯太夫人就让两个孩子待在她身边,还叮嘱已经七岁的长子看好还只有两岁多的妹妹。 “那些过来看灯的故旧家的小姐,每到一个,都要到东道主这里来问安,永昌侯太夫人便得跟他们寒暄几句。 “可就是几句话的功夫,她回过头来,两个孩子都不见了。 “大人们赶紧去找,谁知道刚刚下楼,就听到世子爷的哭声,却原来大小姐被人抢走了。 “后来问了大少爷才知道,妹妹想要楼下的兔子灯,但那个灯需要猜对了灯谜才能得。 “他们让丫鬟婆子带他们去,丫鬟婆子都不同意,两个人便趁着丫鬟婆子没有注意,偷偷溜下了楼。 “可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大小姐就被人抢走了…… “因为这件事情太夫人和老侯爷置了一辈子气,老侯爷心里也内疚,觉得对不起孩子,郁郁而终了,闭眼前,还叮嘱儿子一定要将妹妹找回来。 “而如今的永昌侯心里也内疚得很,是他把妹妹弄丢的,母亲看他不顺眼,父亲心里有气,他心里也委屈,却偏偏别人的气都有处撒,就他发不得脾气。 “你没看到,他那样一个人,头发都白了一半。 “好不容易听说有了点消息,他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太夫人也好不容易有了个笑脸。” 第1797章 文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春燕,非常期待陈春燕说出“我跟你去”之类的话。 “我知道,这件事情让你为难了。不过我可以保证,你往返京城的安全,一应食宿车马费都由我来承担。 “如果你不信任别人,我可以亲自陪你往返一次。” 陈春燕:“天下之大,相似的人何其多,我就算是去了,又如何确定我到底跟永昌侯家有没有关系呢? “我们双方都拿不出有利的证据证明彼此身份的真伪,不如大家都先冷静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有利的证据再说。 “我现在过得还行,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不愿意被人说成是去占便宜。 “而万一永昌侯认错了人,岂不是让他嫡亲的妹妹一直流落在外?” 文博着急起来。 他听说永昌侯有一幅太夫人年轻时的画像,画像只与太夫人有六七成相似,就就是如此,陈春燕长得也非常肖似画像上的人。 太夫人如果不能亲眼看一眼陈春燕,是觉得不会甘心的。 他依旧试图说服陈春燕,“你就当是去玩儿了。” 哄谁呢! 京城波诡云谲的,她待在三井村做一言九鼎的人,难道不比去京城舒服? 她觉得有的事确实应该弄清楚,不过却不是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至少得打听到祖母是从哪儿被卖过来的吧。 如果祖母是从北边被拐来的,那么很显然跟永昌侯府没有关系。 文博看陈春燕那样子,就知道陈春燕不想去,“当年拐走大小姐的拐子已经找到了,他也承认将人带到了北方。 “只是永昌侯府的人追得紧,他心里害怕,就把孩子便宜卖给了别的人牙子,不过那个人牙子就是做北方生意的,孩子应该就在北方。 “燕老板,你就去看看吧,其实也耽搁不了你多少事情,行吗?” 陈春燕有些犹豫,如果真如文博所说,事情就太巧了些。 长得像永昌侯太夫人的她在北方,拐子刚好又把人卖到了北方,她不得不慎重些了。 “我家里乱糟糟的,事情还没有理顺,等理顺了,怕是都十月了,一转眼就是吃腊八粥,过小年的日子。 “我可不想过年期间还在赶路。” 文博的头都大了,“你家里的事情不能交给别人处理吗?” 陈春燕的嘴抿了起来。 她想把如今的产业全部上嫁妆单子,还得把获得的金银用来压箱底,这事儿只能她自己来办。 换成谁看到那么多产业不眼红啊,要是被闹了出来,那事情就大了。 按照本朝律例,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够置办私产的。 也就是说,陈春燕说那些产业是她的,可从礼法上来讲,那些东西是陈家公中的。 如果不是出了燕儿娘为大儿子算计她的事情,她也不必那么防着燕儿娘,但现在她不得不防了,财帛动人心啊,万一燕儿娘觉得那些东西都该是她儿子的,怎么办? 也不用燕儿娘做太多事情,只需要将陈春燕有私产这件事情闹出去,陈春燕的这些产业就会顺理成章地变成陈家公中的产业。 第1798章 文博:“一路上我会安排妥当,也不会让你在京城停留太久。十月上旬出发,十一月上旬准能回来。 “如果你选择骑马的话,速度会更快……” 陈春燕:“……” 大冬天的,老北风呼呼地刮。 她骑马赶路,那风还不跟刀子似的呀! 她干嘛要去遭这个罪! “孩子都丢了那么多年了,而且我祖母已经过世了,这事儿也不是急就行的事儿,这样吧,等明年春上,我再跟你去一趟京城。” 文博能被气死。 陈春燕什么时候不忙啊? 这个时候能用忙推托,到了明年春上,她一样可以用忙推托。 到了春天还得疏通沟渠,还得春耕,比冬天还忙! 忙过了春天,夏天又太热了,不适宜赶路。 过了夏天,到了秋天又得秋收了,一样很忙。 这么一算,一年就过去了。 再往前算,陈春燕一转眼就及笄了,得嫁人了。 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得侍奉公婆,她就更没有时间了。 文博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儿,“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要办什么事情,我帮你办了,你就能早点出发了。 “我嘴很紧,而且跟梁县的人没有什么瓜葛,你就算有什么事情交给我办,也不用担心走漏风声。” 他只是不喜欢京城那种尔虞我诈的氛围,但并不代表他不是一个通透的人,他只稍微想想就知道,陈春燕这么坚持留下来是因为要办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着文博。 文博有些不自在,他们说起来并没有多熟,这么要求陈春燕相信他,实在冒昧得很。 他局促地动了动脚,“我可以给你写契书,保证不会外泄消息。” 陈春燕知道文博是个端方公子,这件事情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会往外讲。 但事关她的婚事,这么让一个年轻男子插手,她觉得怪怪的。 文博:“你可以信我的。” 陈春燕摆摆手,“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定亲选夫婿什么的,你好像帮不上忙。” 说完,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更加明显了。 文博的脸涨得通红,这事儿……这事儿他还真的帮不上忙。 他不安地站起身,“我先告辞了。” 陈春燕起身送文博,文博落荒而逃。 陈春燕哈哈大笑。 这个时代的人,只要不是青皮,面皮好像都挺薄的。 文博听到笑声,囧得抬不起头来。 而另一边,杨崇文也顺利地见到了燕儿爹娘。 燕儿爹脸色难看,“绝对不行!我的女儿我又不是养不起了,绝对不会送给你们家。” 杨崇文:“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哪个爹娘又不是为了女儿好的呢!让燕儿到我们家,她便改换了门庭,成了读书人家的小姐。 “她将来说亲的范围更广,也能找个同样是读书人家的少爷。 “你知道的,读书人家的规矩很严,好多人家都有男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 “让燕儿嫁进这样的人家,今后吃穿不愁,还没有小妾通房的糟心事等着她,这可比你留在家里强多了吧。 “女人再强,也不如有个依靠来得实在。” 第1799章 燕儿爹是非常希望燕儿能过得好的,他听到杨崇文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几乎要被杨崇文说服了。 燕儿娘却拉了拉燕儿爹的袖子。 燕儿爹朝燕儿娘看过去。 燕儿娘就说:“我们家的事情现在都由燕儿管着,如果让燕儿去了你们家,我们家这一摊子事情怎么办?” 杨崇文有些意外地看着燕儿娘,父母俱在,陈家的事情居然陈春燕一手抓吗? 要出嫁的姑娘,也有跟在主母身边学习主持中馈的,但最终拿主意的还是主母,不像陈家这样。 这可就有些麻烦了。 他朝杨夫人看去。 杨夫人一直都处在麻爪的状态。 陈春燕把事情拜托给她来办,她一没有搞定许家,二没有搞定陈家,这事儿给整的,她都不好意思去见陈春燕了。 见丈夫看过来,杨夫人赶紧收敛心神。 她左右一思量,道:“二小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也可以主持中馈了,可以让大小姐把事情交给二小姐。 “而且二小姐也不完全是闺阁女子,她也是在外面行走过,有见识的女子,主持起家里的中馈来,应该也是举重若轻的。” 燕儿娘一直没有想到过陈谷秋身上。 经过杨夫人提醒,她忽然意识到或许让陈谷秋管家比陈春燕管家更妙。 时间久了,她难免又想起她的亲娘来,如果管家的是陈谷秋,一定不会那么强硬地让她的亲娘离开。 她娘前几天还让人带信过来,说日子难过,今年夏天在三井村耽搁了一段时间,庄稼的收成不好,让她接济几个钱。 她倒是想给,可这里里外外的,全是陈春燕的人,陈春燕又不喜欢她娘家的人,她就没敢给。 她娘日子过不下去了,跑到门上来哭了一回,被酒楼的人赶走了。 这些事情她都没敢让陈春燕知道。 如果是陈谷秋就不一样了,陈谷秋心软很多,她相信只要她这个当娘的开口,陈谷秋一定会帮她娘家的。 这么想着,燕儿娘脸上的表情就有了几分松动。 杨崇文知道事情有了眉目,他便加了一分火,“你要实在是觉得二小姐还管不了家里的事情,大儿媳妇不也快进门了吗?让大儿媳妇搭把手,也能将事情管了,是不是?” 他一辈子都不会想到,他在金銮殿上,用来劝谏圣上的口才,会用到一对乡野夫妇圣上。 燕儿娘的表情就更放松了。 也是啊,她儿子马上要娶媳妇了,让媳妇管着家里的事情,不比让女儿管着更加名正言顺吗? 她点了点头,“您说得有道理。” 杨崇文:“这样的话,我们什么时候选个吉日,开祠堂把这事儿办了。” 燕儿娘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我没什么意见,主要还得看燕儿。” 杨崇文信心百倍,他相信以陈春燕那样的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来,做杨家的女儿比做陈家的女儿更好。 跟陈春燕谈肯定比跟她父母谈更加轻松。 他含笑离开了学府后街,和杨夫人一同去了三井村。 陈春燕听到杨崇文来访,还惊奇了一下,她的事情说白了是内宅女眷的事情,他掺和进来干什么? 第1780章 出于礼貌和尊重,陈春燕亲自迎了出去。 杨崇文一路走一路评价,“园子修得不错,如果能运几块太湖石来造景就更好了。” 陈春燕:“……” 一块太湖石从南运到北,能变成天价! 实在是没有必要。 而且她种的草木也都没有废物,不是能够入药的,就是能够吃的,那种纯观赏性质的,她一棵也没有种。 她就是这么看重实用! 她客气地道:“我们世代种田,还没有开始耕读传家,现在还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 杨崇文清了清嗓子。 陈家现在开始附庸风雅确实早了些,底蕴不够呀! 之前有人弹劾榆林卫指挥使横征暴敛,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只看他在西北那么干旱的地方建了一座“江南园林”,就可以窥见一斑了。 那园林造出了天价来。 陈家确实没有这个钱来霍霍。 陈春燕请杨崇文坐了。 蔡大丫和于玲玲一起上来给他们上茶。 蔡大丫把茶放在了陈春燕手边,就站在陈春燕身后不动了。 于玲玲把茶放在杨崇文和杨夫人手边,便退了出去。 杨夫人不由得多看了蔡大丫几眼。 两个姑娘很小的举动,却透漏出不少的信息,至少可以知道蔡大丫比于玲玲更受陈春燕重用。 杨崇文也没管那些,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盯着人家一个小姑娘看,要是让陈春燕误会他想讨了这个小姑娘去,那才丢脸丢大了呢! 他正襟危坐,主动说起了杨夫人办事的情况来,“……也就是说许家并不乐意。不过这也没关系,我同意你过继到我家来,等开了祠堂,你就是我的女儿了,我一定会帮你在名门望族里面找个如意郎君的。” 呃! 陈春燕端起茶喝了一口。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呀! “您的意思是许家不同意提亲咯?” 杨夫人为难地看着陈春燕,“是的,已经委婉地拒绝了。” 陈春燕:“说原因了吗?” 杨夫人:“没有。这事儿我也不好多问,怕伤了你的面子。” 陈春燕点了点头,脸上根本看不到伤心的神情。 杨夫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没把事情办好,总觉得对不起陈春燕似的。 陈春燕:“您家有儿有女的,怎么想起来让我过继?” 杨崇文:“我杨家的女儿在陈家出嫁,陈家的女儿在我杨家出嫁,说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陈春燕轻笑出声,“我却不是个在意虚名的。如果是这样,那就算了,过继的事情不要再提。” 杨崇文诧异。 他原本以为陈春燕肯定会答应的,这是谁都看得到的好处。 他虽然被罢官了,但是说不定还能起复,陈春燕作为他的女儿出嫁,就能嫁入高门大户,这可比在乡下地方奋斗好多了。 “这事儿你爹娘已经答应了。” 陈春燕微微睁大了眼睛,继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了。 原来他们就是这样迫不及待地想把她推出去啊。 飞鸟都还没有尽,良弓就要被藏起来了么。 她叹了口气,“这事儿我会考虑的,多谢了。” 杨崇文哈哈大笑,“说什么多谢!” 第1781章 送走了杨崇文,陈春燕立刻改变了主意,让董明春去把文博请回来。 她可不想做趋虎吞狼的事情来。 董明春见陈春燕的神色郑重,不仅亲自坐马车去请人,还撇开了盛小冬这个大嘴巴。 盛小冬被骂得莫名其妙的,但董明春让他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他也就待在房间里不出来了。 文博正在借助的小院中写信,他无论如何都要请永昌侯府的人过来一趟。 陈春燕这边走不开,就让永昌侯府的人来看一眼也是一样。 最好是太夫人的奶嬷嬷,那才是最了解太夫人的人。 那位奶嬷嬷如今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行不行。 他的信都快写完了,却听到人说董明春来拜访。 他心中很是诧异,董明春可是陈春燕身边最得力的人,就这么过来了,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赶紧请董明春进来坐。 董明春:“我就不坐了,是我们大小姐让我来请公子再去一趟三井村,有事情相商。” 文博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 这么急着找他,只可能是因为一件事情,那就是陈春燕反悔了,她愿意跟她去一趟京城。 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脚步轻快地跟着董明春回了三井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也算是对父亲有个交代了。 陈春燕站在门口等。 文博赶紧让她不要客气,“秋天的太阳可晒不得,当心咳嗽。” 如果陈春燕真是永昌侯府的表小姐,那就算是他的妹妹,他照顾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陈春燕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两人刚刚落座,给文博上了茶。 陈春燕就说:“你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确实应该去一趟京城,你看什么时候出发比较好。” 文博:“尽快吧,就这两天,你收拾东西来得及吗?” 陈春燕点点头。 她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只要带上银票,哪怕出门在外,也不必担心缺吃少穿了。 文博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今天就搬到三井村来吧,到时候我们直接从三井村出发去京城。” 陈春燕没有意见。 既然她答应了去,就不介意给文博提供点方便。 文博大喜,回去收拾东西不提。 陈春燕却把董明春几个人全都叫到面前来开会了,“我要离开一个多月,蔡大丫跟着我一起走,家里的事情我就交给春姐总管了,周文严和于玲玲从旁协助。 “聂家要的玛瑙,你们尽快挑好了给他们送去,记住了,价格比之前高三成,让他们尽快把钱送过来,我要拿了钱上京城。 “然后小王子那边,周文严上点心,有什么消息,及时报给祁大人,大王子的人是不是真的在朝我们靠拢,这个消息……一旦确实,村子里该备战就要备战,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 “其他的常规事情,都有章程可循,你们照着办事就行,我就不多说。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有的话就尽快提出来。” 董明春摇了摇头。 周文严吭吭哧哧的。 陈春燕:“有话就说。” 周文严:“我平时可不可以就待在村子里,尽量不去城里啊?” 第1782章 陈春燕挑了挑眉,“为什么?” 她当初给周文严和盛小冬的任务就是做好外联,将各方消息及时汇总到她这里,并将她的意见及时传递到各处。 周文严如果一直躲在村子里,他的作用就会被削弱。 周文严面露苦涩,吭吭哧哧的。 陈春燕就有点明白了,“是因为廖小姐?” 周文严迟疑着点了点头。 陈春燕笑了,忍不住打击他,“那样的话,你待在村里不是更不方便?廖小姐每天都在学堂教书。” 也对哦! 周文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在城里受了廖小姐的刺激,下意识不想去城里,却忘记了廖小姐每天都会到三井村来。 他立刻坐立不安起来。 陈春燕摆摆手,“你放心吧,她不敢拿你如何的,你就安安心心待在这里吧。” 周文严松了口气的样子,但在心里还是决定要离廖小姐远一些再远一些。 陈春燕笑看了周文严一眼,不再多说什么了。 有的事情,不去面对,单是躲是躲不过去的。 当天晚上,文博便住进了三井村,他仿佛要盯着陈春燕似的,死活要住进陈家新宅里。 陈春燕也随她。 她一直等着徐方那边的消息,直到徐方亲自来说土地和宅基地都已经搞定了,她才回了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她收拾东西时,就让董明春把东西带到城里去,告诉燕儿爹娘要换土地的事情,他们同意了,立刻去县衙把手续办了,一刻都不要拖延。 董明春:“你放心吧,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她心里也知道,燕儿娘把她当做陈家的下人看,她过去未必能能有什么好脸色,甚至还有可能会拖拖拉拉着不给她办事情。 不过进了城,有的事情她办不了,闵大人也能办。 要是燕儿爹娘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她不介意直接绕过他们,找闵大人把田地过户,反正所有地契都在她手里。 陈春燕要给爹娘留面子,董明春却不一定要给燕儿爹娘留面子,她是陈春燕请来管着这一摊子事情的人,又不是燕儿爹娘请来的人。 这一点她认识得很清楚。 陈春燕将东西装进马车,因着不知道要在京城耽误多长时间,她不仅带了这两天穿的衣服,还带了几件东西。 又想着路途遥远,路上可能十分颠簸,便多带了几个软垫子。 文博的礼仪规矩非常严,从来没有想过要跟陈春燕同车,他看到三井村的人在准备马车时,便主动要求多准备一辆。 小子们拿不定主意,便去问了董明春意见。 边陲地区规矩不严,他们怎么行事别人都不会说道,但是进了京可就不一样了,大家小姐可不会轻易露面,而且也不会跟外男同乘一辆车。 不管永昌侯府是不是陈春燕的外家吧,都不能让陈春燕被笑话。 董明春几乎立刻同意增派一辆黑漆平顶的马车,还弄了几身一模一样的衣服来,让卫兵们穿上。 “这一次大小姐去京城就要拜托各位护卫了,待各位回来,我亲自给各位庆功。” “春姐你客气了!” 第1783章 蔡大丫和于玲玲帮着陈春燕把东西搬上了车。 而连夜去太平镇送玛瑙的人,也带着银票回来了。 陈春燕顺手就将银票揣在了身上。 她怕银票丢,将银票分别藏在了几个箱笼里。 最隐蔽的几张银票糊进了一本书的封皮里,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藏了东西。 蔡大丫的东西就比陈春燕简单很多了,她只收拾了个简单的包袱,装了几件衣服,带了干粮和水囊,便钻进了陈春燕的车里。 陈春燕:“只带这点东西?” 蔡大丫:“足够了。我相信大小姐不会缺我吃少我穿的。” 陈春燕哈哈大笑。 她就喜欢蔡大丫这股子爽朗劲儿。 “你算是说对了,我肯定少不了你的吃穿。” 她伸手敲了敲车厢,“出发吧。” 马车骨碌碌朝前驶去,几乎到了日上三竿的时辰,太阳升高,坐在马车里闷闷的,叫人不舒服。 陈春燕取出个竹夹来,夹住了车帘,让风能顺利地吹进来。 马车太颠簸了,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连睡觉都不行,她便跟蔡大丫聊起天来。 偏偏蔡大丫是个没什么必要就不说话的性子,陈春燕说好几句,蔡大丫才答一句,能把陈春燕给郁闷死。 陈春燕忽然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该带于玲玲来的。 于玲玲虽然爱说话,嘴巴不那么紧,好歹在车上也能跟她聊聊天,办正事儿的时候不带她不就完了。 蔡大丫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她索性看向窗外,省得陈春燕再找她聊天了。 陈春燕:“……” 时间如水般流过。 陈春燕还在路上。 账房先生们却已经抵达了广宁卫。 祁轩的心腹赵三山一直等在入城的必经之路上,看到车队,他立刻迎了上去。 “诸位打哪儿来?” 张汝城撩开车帘,“你是?” 赵三山看到了张汝城眼中的戒备,“可是从三井村来的?” 张汝城这才道:“不错。” 赵三山:“诸位且跟我走一趟,暂且不要入城。” 张汝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什么都没问,直接点头,答应跟赵三山走。 赵三山压低声音说:“先生别紧张,事情没有严重到那个程度,只是城里被……经营得跟铁桶似的,我们有什么举动,全部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那样的话,岂不是很不自在。 “我们大人这才说了,让我们在城外找个地方便宜行事。我早几天就出来了,在村上找了个院子,虽然比较简陋,但胜在干净。 “周围有一点农家特有的臭味,还请先生海涵,我们不敢熏香,怕被别人发现异样。 “对外,我们也只说你们是来寻亲的,现在此处落脚几天,不管找不找得到亲人,到时候都会离开,先生千万记住了,可别说漏嘴。 “至于您带来的人。就交给先生管了。只一点,不要让他们与外界接触。我看先生这一点做得很好,我刚才靠近时,卫兵自动到后面的马车旁警戒,其他人连车帘都不敢掀开。” 张汝城惊讶于赵三山的敏锐,但想着对方既然是世子爷的人,有这一分敏锐也就很正常了。 第1784章 张汝城:“我知道厉害,肯定会将人看好的。后面那些兵士都是自己人,可以放心。” 赵三山点头,“这个我自然相信。他们中也有我熟悉的面孔,都是在千户所接触过的人。” 张汝城连连点头。 赵三山直起身体,轻夹马腹,跑到队伍前面带路去了。 他将车队带进了一个小渔村,张汝城看得出来,房子重新粉过,但里里外外都弥漫着一股子凝而不散的鱼腥味。 赵三山说这里有些简陋,还真是客气的说法。 张汝城也不能挑剔,他出门在外代表的是陈春燕,他要是挑刺,那是在给陈春燕丢脸,他不能那样干。 他点头道:“还行,只要不漏雨,将就几天不成问题。” 赵三山松了口气,“多谢体谅。只有这小渔村距离广宁卫比较近,而且又穷得厉害,那些人连打秋风都不会来这里,这里最不容易走漏风声。 “距离广宁卫更近的地方当然又更好的村子,但那不是不安全么。 “你该知道,杀良冒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你们在这里又完全是外地人,他们要硬说你们是居心叵测,将你们先斩后奏了,谁都没法子给你们讨公道。 “所以还是尽量低调一点,周全一点的好。” 人家把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张汝城根本无话可说。 他拱拱手,“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赵三山摆摆手,“说这些就见外了!你先看看屋子里还差什么东西,我也好偷偷找人送过来。屋子里的被子都是新的,前两天太阳好,还特别晾晒过。” 张汝城进了屋子,他环视一圈,大到衣柜,小到茶壶,都准备得挺齐全的,虽然都不是什么精品,但都还能用。 “没什么差的了。” 赵三山:“你们不用开火做饭,我请了旁边的老乡给你们做饭,不过他们吃得粗糙,多是吃海产,就放点盐就吃了,有的甚至不放盐,就那么吃,你们且将就几天,等事情办好了,我们家大人自有重谢,到时候吃庆功宴岂不是好?” 张汝城觉得赵三山这个人特别有意思,有这么个人在,他就算是有满腹牢骚,也会被这个人给整没了。 他连连摆手,“吃什么喝什么都是小事,我就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办事。” 赵三山:“账册在你的柜子里,不过不是全部……我们的人还在偷偷抄账册,陆陆续续会送过来。” 也就是说,祁大人找了个理由查账,全特么的是瞎话咯,这些人纯粹是背着总兵在行事! 陈春燕当时叫人来给他传信时,他就奇怪呢,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下属去查上官的账,他还想着既然陈春燕没有提出异议,或许是因为祁大人出身功勋世家,总兵都得给他们家几分薄面,所以才让他去查账的。 谁知道,全是忽悠! 张汝城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一种情况虽然危险,但危险是可控的,可后一种情况,危险系数明显扩大了好几倍,弄不好,他们就会被总兵灭口。 他真的想问一句,祁大人这样对他们,燕老板知道吗? 第1785章 赵三山自然看出张汝城的神情特别精彩了。 但是既然上了这艘船,就没有什么都不做就下去的道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汝城。 张汝城这些年也经历了一些起起落落,心理素质比普通人好很多,他很快淡定下来。 “好,那我们这些人就分成两组,同时验算账册,这样可以相互印证,有什么问题也能一眼发现。” 赵三山看张汝城的神情就有了几分赞赏。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是脑子有病,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人,才能够活得更加长久。 “这些事情我不懂,先生自行决定就好。你们在验算账本的期间,我会一直留在这里,一来是为了保护各位,二来如果各位有什么要求,我也能及时满足。” 张汝城都想给赵三山竖大拇指了。 瞧瞧人家,把监视说得多么清新脱俗啊! 张汝城强忍着才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 赵三山暗暗点头,他不管张汝城如何分组,也不管张汝城如何安抚同来的账房先生,他转身出了正房,去了门房。 这个门房是他临时找人加盖的,是他住的地方。 他的人等在门房里,“去通知大人一声,人我已经接到了,后续如何安排,还请大人示下。” 虽然祁轩有言在先,这里的事情交给他全权负责,但有的话听听就行了,不能够对上位者随时保持敬畏之心的人,也走不了多远。 该请示的事情得请示,该汇报的事情得汇报,他才能好生生地跟着祁大人建功立业嘛。 跟着他的人都是祁轩的心腹,是从小跟着祁轩的护卫、小厮、长随,祁轩说了他们归赵三山管,他们就会听赵三山的话。 赵三山话音刚落,便有人主动请缨,准备回一趟卫所。 赵三山便丢开手不管了,他靠着门房朝里看,墙上有一个圆洞,从洞里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张汝城走出了屋子,先将所有账房先生都叫到了一起来。 账房先生们都有感觉,他们卷入了未知的危险中。 看到张汝城,要说心里没有气,那是不可能的。 张汝城朝大家拱拱手,“大家的怒火也别冲着我来,我也是到了之后才知道是这样的情况的。 “眼下我们要做的不是内讧,而是赶紧做完他们交代的事情,平安地离开这里。 “我家里有老母亲,有妻有子,绝对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我相信你们也是一样的想法。 “刚才那个人已经找过我了,他们找我们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做我们最擅长的事情,算账查账。 “我们越快越好地处理完账目,我们就能越早离开这里,只有离开了这里,我们才算离开了这个泥沼,你们说对吗?” 这样说,当然对啊。 可是……谁能保证这些人不会杀人灭口? 张汝城知道大家的想法,“既然他们能找我们来,就说明他们跟我们的东家关系非常好,好到了可以性命相托的地步,既然如此,他们就不可能随意处置我们,那样是打了我们东家的脸,你们说对吗?” 第1786章 张汝城说这话的时候也心虚,他有自信祁大人不会对他出手,他受到陈春燕的倚重,而陈春燕在帮祁大人赚钱,连粮饷都是陈春燕想办法筹集的,孰轻孰重,祁大人心里清楚,绝对不会随意对他出手。 可对于其他人,他心里不太有底。 这些人都是廖家的人,而且只是廖家旁支的人,说起来,再过几年,这一支就会沦为普通的商户,祁大人如果真的想要灭口,其实不会有太多顾忌。 不过他这样说,确实安慰到了同来的账房先生。 为什么这些人不找别家,独独找到他们两家的人,还不是因为他们两家跟这边的人关系好,受信任吗? 他们只要老老实实做好交代的事情,肯定会没事的。 他们又想到当初是大小姐派人通知他们到廖家大宅门房集合的,心中便更安定了,他们帮廖家做事,如果随意把他们丢出来,廖家还有什么威信可言,还有什么人愿意跟着廖家。 廖家肯定会保住他们的,不过前提是他们做好了事情,还管好了自己的嘴巴。 从此之后,他们中原本有喝酒习惯的人,都戒掉了酒,有人喜欢寻花问柳的,也改掉了这个臭毛病。 喝完了酒,脑子一热,什么话都有可能往外说。 而寻花问柳时,激动的那一刹那,也有可能什么话都往外说。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这些人只想做好交代下来的事情。 “先生请吩咐。” 张汝城:“他们将部分账册交给我了,我们分为两组,同时验算账册,到时候相互对照,便知道这账到底有没有问题了。” “好!” 张汝城将人分成了两组,一组在正屋的东耳房验算,一组在细耳房验算。 而张汝城自己加入了东耳房那一组。 赵三山看到张汝城从厢房出来,账房先生们自动分成两队,分别进入了两个耳房,便点了点头。 “你们注意一下,如果先生们需要点灯,就把我们买的最好的油灯送过去,把屋子照得亮亮的为好。” “老大,这是白天。” 赵三山瞥了手下一眼,“我当然知道是白天,那屋子光照不好,伤眼睛,又影响进度。晚上……”他拍了一下那人的脑袋,“晚上我敢叫他们点灯吗?这个地方的人那么穷,要是有钱点灯,他们早把那些钱拿去买米买面了!” 也是哦。 那么穷的一个村子,晚上竟然有人点灯,也太扎眼了,还是老大想得周到。 赵三山揉揉鼻子,所以说祁大人不放心这些人呢,都是大老粗,根本想不到细节的东西。 耳房的光线真的很不好,张汝城埋头算了一会儿,眼睛就开始发酸发胀了。 他揉揉眼睛往出走。 赵三山看到了,赶紧推手下,“赶紧去问问先生需要什么。” 他得让这些人感觉受到了重视,这些人才会安心做事嘛。 张汝城看到有人走出门房,便拱了拱手,“这里可准备了灯?屋子太暗了,我们看账很吃力。” “请稍等。” 属下都惊呆了,这都被老大说中了,老大不愧是老大啊。 第1787章 耳房里,非常奢侈的,在大白天点上了灯。 账房先生们对这次要处理的账目心里更加有数了。 照这样来看,这边对这些账目不是一般的重视。 他们往后翻,账目里面出现了被服……他们整个人都不太好了,验算时,更加战战兢兢起来。 这些东西会出现在什么样的账目里,他们心里有数。 查这样的账目明显是要搞大事情的。 哪个卫所不吃空饷,哪个总兵不贪墨啊。 不说总兵,就连千户官不都把手下的人当成佃农吗? 这样的账目哪里能看,里面肯定全部是漏洞啊。 他们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尽量不离开耳房,就怕走漏了消息,到时候算在自己头上。 赵三山对这些人更加满意了。 在不影响大事的前提下,他也尽量去弄了些米面蔬菜过来,不过数量都不是太多。 普通的人不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么,渔民靠着海,不吃海产反倒要吃米面了,那可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不过好在祁大人比较靠谱,这几天完全围着总兵转,把总兵烦得不轻,暂时分不出精力来管别的。 这天,祁轩又说:“大人,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打猎吧。” 万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他真的想一巴掌把祁轩拍飞。 他早年也是弓马娴熟,只是现在在总兵这个位置上坐久了,难免懈怠,加上身材又发福了,一连几天骑马,他的大腿内侧被磨得都不能看了,穿上裤子就痛。 他现在只想快点把祁轩打发了,好脱了裤子,躺在床上歇两天。 他都不知道祁轩哪里来的那么好的精神,今天看兵士演武,明天外出打猎的,说什么没有战事也要保持手下的人的战斗力。 祁轩是指挥佥事,又是刚上任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要烧就烧去。 万波万万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他身上来,偏偏祁轩的话说得非常好听,仿佛事事都要以他为先似的,他不在场,祁轩便什么事情都不敢干。 万波陪着祁轩胡闹了几天,终于受不了了,这哪里是尊敬他,这是扯着他的虎皮做大旗。 那些老兵油子原本还想给祁轩个下马威的,看到万波在,都不敢闹腾得太过分。 万波说什么都不想再跟祁轩出门了。 “我们还是在卫所里面歇歇的好,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张弛有度。” 祁轩拱拱手,“您说得对,还是您的经验丰富。” 万波心里舒坦。 祁轩却又说了,“我听过一句话也不知道对不对,有人说穷文富武,那是因为学武的消耗大,如果没有肉吃,身体会受不了。” 万波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祁轩就看着万波不说话。 万波被看得莫名其妙,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特么的又上了祁轩的当了。 祁轩隔三差五地带人出去打猎,打到的猎物都分给演武中表现最好的队伍了。 这不就是在给手下的兵士肉吃么! 万波脸色连变,他咬咬牙说:“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去打猎了,你自去吧,不要担心,没人会找你麻烦的。” 第1788章 祁轩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他是怕别人找麻烦的人吗? 他明明是准备找万波的麻烦。 他要是不把万波带走,他收买的人哪里敢抄写账册。 万波把控广宁卫多年,积威之下,这些人还是怕他的。 祁轩暗暗撇了撇嘴,“我到底对周边不熟悉,前几天多亏大人您带我转了转,我才有了些许了解,如果没有大人您,我恐怕刚出去就迷路了。” 万波看着祁轩年轻的脸庞,心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到了一个新地方心里发虚也是正常的。 他说:“今天不打猎了,你随我去屯田看看吧,今年风调雨顺的,屯田的产量却减少了,我还没找出减产的原因,你从京城来,或许见过这种情况也说不一定。” 祁轩面露惶恐,“我小小年纪,能有什么见识,还得大人您多多提点才是。” 万波看着祁轩这扶不起的阿斗的模样,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京城传来的消息是祁轩立了大功,斩杀了很多鞑靼人,才给祁轩升官的。 立功是有可能的,但不一定是祁轩立的,国公府在军中多有人脉,那些人给老国公爷面子,一群名将带着一个孩子玩儿,这还立不了功吗? 再加上宫里贵妃娘娘吹一点枕边风,升官的速度要是慢了,那才奇怪了呢! 如果他万波能有这人脉,他早就封侯了! 他哈哈一笑,“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是过于谦虚就不好了,容易叫人看扁了。走,跟我看看去。” 他说着就揽了祁轩的肩膀。 祁轩非常不想去看屯田。 他一路过来隐藏了身份,早就将广宁卫辖下给转了个遍。 屯田早就沦为了万波的私田。 太祖建立屯田制度的本意是节省军费开支,让兵士自给自足。 兵士自给了却不能自足。 丰年时,兵士吃不饱,灾年时,兵士更加吃不饱了。 他们忙活了一年,最后有多少收入,还得看上官的心情和良心。 上官心情好,有良心,就多给一口吃的,心情不好,良心坏,饿死的兵士不在少数。 有的胆子大的人,早就跑了,在外面做苦力赚一点钱,改名换姓重新弄个户籍,重新开始。 这样的屯田哪里来的活力? 反正累死累活都吃不饱,大家就得过且过的干吧。 屯田要是这样都不减产,那才真是邪门了! 只是这话祁轩不想跟万波点破。 军户已经够惨了,世世代代都得从军不说,连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就让万波伤脑筋去吧。 他还故意误导,“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我听老农说过,地力是有限的,不能一直耕作,得休耕一段时间,让土地缓一缓,要不然再风调雨顺,土地也会减产。” 万波根本不懂,他神奇地看着祁轩,“还有这种说法吗?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祁轩就说:“我也是刚听说不久的。休耕之前先撒一遍草木灰,等草木灰腐烂了,翻一遍土地,再施一遍肥,过一段时间,再翻一遍土地,等到第二年春天再种地,就事半功倍了。” 第1789章 祁轩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他说的确实是陈春燕的做法。 但陈春燕这样施肥,为的就是不休耕! 后世就有人研究过,我国是农业大国,为什么连续不断耕种那么多年,地力都不见怎么下降,而美洲刚刚被占领没有几十年,很多地方的地力就下降得不能耕种了。 就是因为我国掌握了施肥技术。 后来别国学习了这项技术,还研究出了化肥,才解决了地力下降的问题。 万波却完全被祁轩忽悠住了。 他不会种地,听祁轩说得头头是道的,就以为祁轩说的是对的。 他着急起来。 今年的收成已经差成这样了,还不休耕,等到明年岂不是连原本一半的收成都没有? 不行! 万波:“你说的草木灰是?” 祁轩:“嗐,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我见那些人就端一个筲箕到灶孔下去掏那灰,想必那个就是极好的吧。” 万波心痛得跟什么似的,“卫所这么多人每天吃喝那么多东西,得产生多少这种灰啊,以前我们都拿去埋了,真是浪费。” 祁轩在心里撇嘴。 这么大个卫所,把兵都变成了农民,他们种了那么多年田,他就不信没有一个人懂的,说什么全部埋了,还不是这些人懒得提醒万波。 做人失败成这样也是非常难得了。 万波完全不知道祁轩在腹诽他。 他拍了拍祁轩的肩膀,“难怪圣人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你看看,如果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 呵! 祁轩:“承蒙大人看得起,肯听我一句话,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只是……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去打猎?” 你赶紧忘记打猎吧! 万波感觉自己的腿又隐隐作痛起来。 祁轩支支吾吾的,“那什么……我一直想打几张好的皮子寄回去。” 万波:“国公府什么没有!” 祁轩唇角就流露出意味莫名的笑容,“不是寄回家。” 万波睁大了眼睛,旋即明白了,他哈哈大笑起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祁轩脸上就有了几分赧然。 在万波看不到的地方,他眼中有几分失落。 那样通透的一个女子,只能落入寻常人家,他怎么想心里怎么不舒服。 他转头对着万波笑了笑,“也不知道大人成全不成全。” 万波:“……” 这茬过不去了是吧? 两人正说着话,有人匆匆而来,朝着祁轩使眼色。 祁轩一愣。 他手下的人绝对不会这样莽撞行事,明明知道他有事缠着总兵,还跑过来。 万波却巴不得祁轩快走,“你有事就快去忙,你虽然是我的下属,但也不用一天照三顿饭的在我面前晃悠。” 祁轩拱了拱手,呵呵笑了两声,活脱脱一个被长辈教训了的晚辈的模样。 他朝属下走去。 属下张嘴想说什么。 祁轩却一脸严肃地朝属下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属下闭上了嘴,跟着祁轩往外走。 祁轩:“什么事情?” 属下:“两件事。一件……陈家大小姐的婚事有了反复,许家反悔了。第二件,陈家大小姐的祖母有可能是永昌侯府的大小姐。” 第1790章 永昌侯府的大小姐…… 这个称呼给祁轩弄得一头雾水。 他奇怪道:“永昌侯府的大小姐不是嫁到了沧州林家吗?我记得是嫁给了林家的长子嫡孙,现在已经是当家的宗妇了。” 属下这才知道说错了,“不是那个!是永昌侯走丢了的亲妹妹,老永昌侯唯一的女儿!” 祁轩还真不知道永昌侯府丢了一个小姐。 那时还没他,他记事后,永昌侯府丢女儿的事情已经过了几十年,谁也不会在一个小辈面前随意谈起。 外人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老永昌侯和永昌侯太夫人的关系势同水火,到老了,已经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前几年永昌侯府还闹出过笑话。 永昌侯太夫人放话说,她死了以后,不要跟永昌侯合葬。 永昌侯那时候已经不大好了,听了那句话,昏迷了好几天,再醒来,却没有生气,只说他这辈子对不起永昌侯太夫人。 永昌侯一口气吊了一个多月,后来突然就断了气。 外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想来跟那个丢了的女儿有关系吧。 祁轩的心脏狂跳。 如果陈春燕真的是永昌侯的外孙女,那么之前鸿沟般的门第就不再是问题。 陈春燕之前说过,结亲是结两姓之好,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她的身份提上来了,就没有理由拒绝了吧。 等她的身份确定之后看,在走姑母的路子,给她爹恩荫个一官半职,就更没有问题了。 他问属下,“这件事情有几分真?” 属下慎重地道:“我觉得八成是真的。这事儿是文家查出来的,文家……那可是阁老家,宁可没找到人,也不会胡乱找人,他们家做事情定然稳当。而且文家次子接陈家大小姐走之前,就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中间隔了几个月,他们肯定经过了多番确认的。” 祁轩点头。 文家的人做事向来严谨,如果是他们家……哪怕明面上跟人说的时候言语不是很确定,但实际上,手里肯定握着一些证据能够证明身份了。 要不然绝对不可能跟永昌侯府开这个口。 祁轩勾了勾唇,“我想回京一趟,用什么理由好呢?” 属下惊讶得合不拢嘴巴,“这不合适吧?这边的事情不是更重要吗?” 祁轩轻哼一声,“如果得我盯着,他们才能办事,我要他们何用?” 属下真是想为同伴叫撞天屈,有的事情世子爷能干,他们却不能干,他们干了就是找死。 就说遛着那总兵玩儿吧,他们谁有这胆子呀! 祁轩挑了挑眉,“皇上的万寿节好像要到了吧,那可是我姑父呀,我得回去给他过寿。” 属下赶紧行礼,“您送一份贺礼回去就行,不用人亲自回去。” 皇上也不一定想要见到手握兵权的将领。 属下:“陈大小姐也不会在京城待多久,我听说一个多月即回,您有什么事儿,派人去打听也是一样,你这样赶过去,说不定刚好跟人错过了,岂不是白白跑一趟?” 祁轩算算时间,还真是这样的。 第1791章 陈春燕如果不在京城停留过久,祁轩赶过去,很有可能在路上就遇到她了。 那还不如就等她回来再说。 祁轩暂时按捺下回京的想法。 不过京城还是要回去一趟的,但那都是过年前的事情了,十月底出发就行。 他挥挥手让属下退下,另外一个属下却带着个很眼熟的人跑了过来。 来人是周八一。 周八一朝祁轩行礼,“大人,我们发现了鞑靼的踪迹。” 祁轩挑眉,“你跟我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周八一跟着祁轩回了指挥佥事的院子。 祁轩:“守好门,不要让人靠近。” 他指着面前的椅子,“不要急,坐下说。” 周八一点点头,果然坐了下来,把陈春燕如何利用三井二村的人抓到小王子,如何逼小王子就范,如何利用小王子的人探听消息,又如何派人去确定消息真伪的事情全说了。 “现在消息确实了,大王子麾下的人正朝三井村方向移动。按照大小姐的意思,歼灭敌人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事情是救回被鞑靼人掳走的女子。 “大小姐说了,那些女子可能回不到原本的生活中了,如果她们愿意,今后可以就在三井村生活,她们的衣食起居都由春姐安排,请大人放心救人,绝对不会让她们拖后腿。” 她是怕他觉得麻烦,才说这话的吧。 就和当初一样,他想用鞑靼的民众练兵,她却死命阻止,甚至不惜威胁她。 她真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啊。 他勾了勾唇,“嗯,我知道了,不过这一次,我不准备从广宁卫调兵。” 他还没有收服这里的人,用起来不顺手,那索性不用。 “我离开了千户所,那边的千户官出缺了,你觉得你能胜任吗?” 周八一心头狂跳,“我?” 祁轩:“是啊,你!我也算是熟悉你了,知道你是个踏实肯干的人,你的家人又在燕儿的照顾下,没有太多顾虑,为什么不出去拼一把呢?” 周八一手足无措起来。 祁轩摆摆手,“这是我的意思,如果燕儿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说的。千户所肯定会选新的千户官出来,与其让跟我们不熟悉的人上位,还不如让你得了这个功劳,再趁机上位。 “你就这样说,我相信她能够理解。” 周八一:“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祁轩点点头。 他用人也不是一拍脑门就用的。 周八一这个人是他提拔起来的,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而周八一的媳妇是三井村的人,现在又有了身孕,和三井村的关系那是割裂都割裂不开的。 和三井村的关系越深,就意味着和他的关系越深,这样的人用起来,他自然也就越放心。 祁轩:“你第一次当主将,经验难免不足,我待会儿派两个人跟你回去,协助你那些那一小撮鞑靼人。” 周八一自然感激不尽。 跟着祁轩出来的那一群人,都是跟他出来混个前程的,早就除了奴籍,是自由身了,周八一升了千户,百户的位置就会空处一个,他正好安排自己的人进去占位。 派两个人去,至于最后是谁上位,各凭本事。 第1792章 祁轩安排好了事情,让周八一不要停留,立刻离开,他便继续去缠着万波了。 万波看见祁轩就头疼,“你有事自去安排便是,不用在我这里耗着。” 祁轩:“哪里是耗着呢,我初来乍到,自然要多听多看多学,最好的学习对象不就是您嘛。” 万波嘴角抽抽。 他的意思是祁轩想去打猎就去,不用跟他磨,他不想去。 最近天气凉快了些,不至于有汗水钻进破了皮的肉里,但是裤子还是磨得大腿疼。 祁轩跟快滚刀肉似的,“您如果有正事,也不用管我,我就这边坐坐,等您空了,我再跟着您学习。” 万波看了祁轩一眼,转身进了正屋,“那你且坐着吧,我还真有公务要处理。” 他关上房门,第一时间就把裤子脱了丢在了地上,用手扇了扇被磨破的大腿,心里也有些火气。 这小子要等就等着吧,他要去睡觉了。 他长胖了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他没怎么运动,柔韧性也变差了,腿分不开那么大的角度,便一直在马背上磨。 他现在看到马就头疼。 他从窗户缝隙往外看,祁轩居然真的坐在廊下看起书来。 他更加不会出去了,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起觉来。 祁轩也并不多想去打猎,他只是为了确保他的人在抄账册时,万波不会莫名其妙地跑去看账,就行了。 至于万波具体在干什么,他倒是不在乎。 万波不出来也好,祁轩也省得折腾了。 之后几天,万波都窝在屋里,他倒是学聪明了,晚上拿了基本书进屋子,祁轩坐在外面看书,他也不至于无聊得只能睡觉了。 陈春燕丝毫不知道广宁卫发生的事情,她坐着马车进了京城。 文博呼出一口气,他们抓紧赶路,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好几天抵达京城。 他下了马车,走到陈春燕的车边,问:“我们是直接去永昌侯府,还是先去我家?” 陈春燕连车帘都没有撩开,淡淡地说:“去客栈吧。” 文博愣了一下,却从善如流,他自己是自己过于孟浪了。 他交代车夫去城里最干净的客栈。 直接去永昌侯府显得陈春燕太急切了,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而去文家那就更不对了,陈春燕和文家无亲无故的,那样进门,好说不好听。 在京城这地界,就算是做长辈的,要把小辈接到身边,还要担心别人说是在养童养媳或者是给儿子找小妾,更别说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了。 最大的客栈,住的人肯定也多,来往的都是大商贾,他们是有钱了,但底蕴不足,别说守礼了。 去那样的地方也不恰当。 文博脑子一转便说去最干净的客栈,人以群分嘛,都是选择干净客栈的人,某方面肯定还是比较讲究的,不会遇到随意窥探和搭讪的人。 京都居,大不易。 想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赚到钱,肯定就得有特色。 文博只要稍微问问,便能知道哪些客栈最干净最清幽。 他直接把陈春燕带到了这样的客栈里。 马车进了客栈,陈春燕才挑起了车帘。 第1793章 客栈看上去不大,却规划得很好,后院全都辟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院子。 文博给陈春燕租的就是其中一个小院子。 小院子没什么特别的景致,也就那一丛竹子看上去分外喜人。 文博安顿好陈春燕,他便回家禀报父亲。 文渊听说了此事,连连点头,“你做得很好。陈姑娘身边带着几个人?” 文博:“只带了一个丫头过来。” 文渊:“可是……” 文博摇头,“陈姑娘手下有很多人,只是没带来而已。倒是护卫带了不少过来。” 文渊:“姑娘家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你去找你母亲,请她帮忙安排一下。” 文博应了,去了后院,把事情如实告知了母亲,又将父亲的意思说了。 文母很有几分佩服陈春燕,“真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文博松了一口气,只要母亲不反感陈春燕就好。 很多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都很看不起外地来的人,觉得他们是乡下人,没有教养。 文博继续道:“姑娘都是金贵人,身边伺候的人只有一个,确实太少了些。一般而言,小姐身边服侍的得有四个大丫鬟,一个奶嬷嬷,一个管事妈妈,四个二等丫鬟,四个小丫鬟,两个粗使婆子。 “她没有带那么多人,我们就得把人配齐了。我不了解她,你来说说她喜欢什么样的人伺候?” 文博:“……” 他觉得陈春燕可能不喜欢身边围着那么多人,而且陈春燕很有几分怪脾气。 她的书房还有董明春和蔡大丫几个在经过同意后能进,但她的卧室却是谁都不能进的。 她的衣服、她的被子等等贴身的东西,一律不让别人洗,她再忙都是亲自动手。 董明春之前还委婉提醒过她,那样做手会变粗,她也根本没听。 她手底下是没人可用吗?那当然不是,她就是怪!不愿意别人碰她的东西。 文母:“怎么不说话了?” 文博:“突然送那么多人过去,她可能会不习惯。” 文母:“你不也说了么,她手底下是有很多人的,平常有事情,也都是交代一声……哦,你是怕她觉得我们家派人监视她?” 文博:“……” 您要这么理解的话,也可以。 文母:“你好好跟她说清楚,再把那些人的卖身契给她,告诉她,如果不喜欢,只管卖了,那些人肯定会好好听她的话。” 呃…… 文博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点头了。 其实开国初年,对于奴仆是有规定的,功勋世家才只能养二十个,但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些规矩早就崩坏了。 不仅仅是蓄奴的问题,还有养小妾,兼并土地的问题,都日渐严重。 北方地广人稀,兼并土地的危害感觉不深,在南方,好多人不自卖自身,连饭都吃不起了,他们根本不可能买得起地。 是以像陈春燕这种,一个普通人家的人都能买那么多奴仆,还没有人管,就是这个原因。 文博:“找些稳重大方的人就行,不要那些话多矫情的,我估计陈姑娘会不喜欢。” 文母:“原来她喜欢和她一样飒爽的人啊,我知道了。” 第1794章 文博欲言又止,希望母亲是真的知道了吧。 文母心中有数了,叫来了家中的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甚至连不入等的小丫鬟都叫来了几个。 她一一看过去,让她们回答她的问题。 回答的答案,她满意了,才又去看她们的脸,长得不好看的,不要,长得太好看的,也不要。 她问过文博,文博倒是说陈春燕长得不错,鹅蛋脸、柳叶眉、白白净净的…… 但是文博向来厚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帮陈春燕粉饰太平。 那么那话她就得打了折扣去听。 又不是找陪房,弄几个比自己漂亮的丫头成天在自己跟前晃悠,看着就糟心。 还是找长相一般的比较稳当。 文母选了几个二等丫鬟,提为一等,又选了几个三等丫鬟,提为二等,不入等的小丫鬟提为三等,凑齐了人数。 倒是管事妈妈和奶嬷嬷那一块比较麻烦。 没有奶嬷嬷,倒是可以用管事妈妈替代,那就需要有两个管事妈妈了。 她一时间想不到懂规矩,办事又老练的管事妈妈来。 她没准备动用自己的陪房,陪房都是心腹,她要是把自己的陪房派过去了,那才真是叫人多想呢! 而且如果她的陪房真的做了不恰当的事情,陈小姐是处理呢还是不处理呢?处理了就是打了她的脸,不处理陈小姐的威信又会被削弱。 她是绝对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她想了想,把内院的管事妈妈叫了来,“你知不知道谁家的媳妇子很会办事,人又老实。” 管事妈妈的嘴角就抽了抽,会办事就意味着脑子活,人圆滑,和人老实完全是相反的,这样两种矛盾的条件,怎么能够放在一个人身上呢。 真是为难人了。 文母:“老实并不等于木讷,我要的是那种不会奴大欺主的。” 她就怕找到那种骨头轻的,自认为在主家有几分脸面,陈春燕又是小地方来的人,在陈春燕面前就轻狂起来,做张做乔的,那可真是把人得罪得死死的了。 管事妈妈想了想,“府里没有合适的,倒是庄子上好像有合适的,有一个媳妇子有一手好厨艺,谁家要办事儿,都请她去掌厨,却从没听谁说她拿过人家一把葱一颗蒜的。 “她还把事情给人家办得妥妥帖帖的,人家要谢她,送她些东西,她也不肯收,只肯要事先说好的工钱。” 文母一听,就觉得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种有能力,却很踏实的人。 “这算一个,还得再找一个。” 管事妈妈:“还有一个擅长梳头,只不过她并没有在府里当差,她的孩子才两三岁,她在家带孩子呢。她男人倒是库房那边的一个二等管事。” 文母:“你去把他们叫来。” 管事妈妈应了,她不一会儿便将这一对夫妻叫来了。 文母:“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我也不跟你们绕弯子,我看上了你媳妇,想让她当个管事妈妈,只不过当管事妈妈的地方并不在我们府里。 “那边或许是一个好的前程,你们家的日子能因此过起来,也有可能……” 第1795章 文母眼中有精光流转,“也有可能你们家过得还不如在府里当差的时候。 “我也没说现在就让你们出府,可以先让你媳妇过去看看,等那位小姐离开的时候,你们再选择要不要跟着走。 “如果选择要跟着走,我会把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 两个人都战战兢兢地给文母磕头。 何中拉了拉媳妇。 何中家的吭吭哧哧地应是。 文母交代管事妈妈,“你先将我选好的人送过去,至于庄子上那个,你让人去叫她赶紧过来,明天……最迟后天就给人送过去。” 管事妈妈第一次见夫人这样重视一个人,也不由得郑重起来。 按理说,一方是文臣,一方是武勋,大家客客气气的就行,大可不必如此。 但过世的永昌侯救过文家老祖宗的命,没有老祖宗哪里有文家后来的这些人,这样的恩情他们得记着,只是对永昌侯府的人客气些,也没什么。 陈春燕刚到地方,就让小二去弄些当地特有的糕点小食过来。 蔡大丫禀报说有人求见时,她还以为是小食被送来了。 结果……她看到眼前乌泱泱的一群人,都惊呆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管事妈妈说:“我们家夫人听说小姐身边缺人服侍,便潜了这些人来,她们都笨手笨脚的,还望小姐不要嫌弃,有什么不对的,只管教她们。” 陈春燕:“……” 她不喜欢身边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人,连三井村的人都没带来,文家居然给弄了那么多她认都不认识的人来。 天天活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她能自在吗? 这些人跟文家肯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这边有什么事情,可能都不用隔天就传到文府去了。 “我身边有惯用的人,这些就不必了吧。” 管事妈妈:“在京城,身边的人少了,多少有些不方便的。就说贴身伺候的这四个丫鬟吧,一个得伺候姑娘吃食,一个得管着姑娘的银钱,一个得管着衣裳首饰,一个得帮着姑娘管屋里的二等三等的丫鬟,真是一个都不能少呢!” 陈春燕:“……” 她的银钱,她的衣裳首饰,她的人……她都从来没想过要别人管去! 她还想再推辞,文博却赶了过来。 文博:“姑娘若是不喜欢,让她们待在屋里别出来就行,但是这些人还是得有的,不让会让人轻瞧了去。只有那些寒门祚户,一家人才有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一个小厮……这样走出去是很失礼的。” 陈春燕:“……” 她叹了口气,“行吧。” 管事妈妈赶紧递上一个匣子,“这里面装的是她们的卖身契,今后她们就由姑娘处置了。” 她乐呵呵地看了文博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陈春燕:“我这一院子都是女人,不太方便请文公子喝茶。” 文博听出了逐客的意思,他也不准备多留,拱了拱手,就准备离开。 小二这时提着一个盒子来了。 文博:“去外面买的糕点?” 陈春燕:“是啊,我想尝尝京城的小食如何。” 文博:“那多不干净,你吩咐她们去做就行,基本上都会做的。” 第1796章 小二身体一僵,“你可别胡说,这些糕点我都是去老字号买的,你看这里,有印记的。” 陈春燕看了文博一眼,“行了,你别管了。” 她要是不吃外面卖的东西,她在后世那会儿就被饿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穿越到这个时代来。 文博一脸的不赞同,“最好不要在外面吃,这些糕点我带走了,待会儿我让家里的人给你送点过来。” 陈春燕拦住文博,“别人能够把店开成老字号,就说明人家确实有独到的地方,我要吃的就是这一份独到。 “家里的东西再好,可也不知道别人的秘方,我吃那个干嘛。我又不是因为嘴馋,单纯的想吃!” 文博这才想起来,陈春燕是开酒楼的,她家的酒楼有很多独到的小吃,都是陈春燕研究出来的。 陈春燕这是……想投师吧。 文博不太赞同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又不是被下了毒,就算不太干净,也顶多闹肚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小题大做了。” 他们在路上有近一个月的相处时间,可以说彼此都相互了,文博知道陈春燕只要做了决定,那肯定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蹙着眉头说:“不可以多吃,你一样尝一口就行。” 嘿这孩子,还管起她了。 陈春燕白了文博一眼,文博可比陈春燕的实际年龄小多了! 她点了点头,“行吧。” 反正她真的只是要尝尝,后世也有那些小吃,只是她也不知道经过时代的变迁,小吃的口味是不是变得不一样了,就有那么点想尝尝原版的味道。 文博离开了,陈春燕便将人全部叫进了正屋里。 蔡大丫去摆盘点心去了。 陈春燕:“你们原来在文府是做什么的?各自有什么特长,都说说吧,我也好根据你们的特长给你们安排活计。” 何中家的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所有人都看向了何中家的。 管事妈妈给她们说了,两个管事妈妈,何中家的便占其中一个名额。 管事妈妈相当于小姐屋里的总管,有什么事情,她们都能过问,连大丫鬟都能教训。 陈春燕顺着丫鬟们的视线看过去。 何中家的后知后觉地发现大家好像都看着她。 她面皮一红,“我,我……我擅长梳头发,我能够梳十几种不同的发式,速度也不慢。” 陈春燕指着自己的脑袋,“你来试试,帮我梳一个双丫髻。 没有及笄的小姑娘能够梳的发型非常少,一般就是双丫髻和双螺髻。 陈春燕随便说了一个考一考何中家的。 何中家的行了个礼,便走上前来,拿了梳子快速帮陈春燕梳起头来。 蔡大丫递上陈春燕的首饰匣子。 这一匣子首饰都是陈春燕用来撑门面的,她连戴都没有戴过。 何中家的拿了两朵绒花别在陈春燕头上,看起来俏皮可爱,正好成了点睛之笔。 陈春燕拿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还不错。” 何中家的松了一大口气。 其他人依旧看着她。 她都不知道哪里又做得不对了。 倒是陈春燕无所顾忌,直接问出了口,“你们看着她做什么?” 第1797章 有一个胆子稍微大些的丫头往前走了一步,神情复杂地看着何中家的。 “她是小姐屋里的管事妈妈,有什么事情,都是她总管的,她不在才由我们这些大丫鬟出头。” 哦。 意思是陈春燕要问也得先问管事妈妈,越过管事妈妈问其他人就等于打了管事妈妈的脸。 哎,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还能不能好了? 陈春燕转头看向何中家的,“那你就来说说吧,她们各自擅长什么,我也好安排她们做事情。” 何中家的双手搓啊搓的,显得紧张极了,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陈春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先下去把厨房的事情管起来。” 何中家的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和专管厨房的人比虽然还差了那么一些,但是她的厨艺比很多人都好,面食、点心尤其不错,就是大菜拿不出手,而且没天赋,这才钻研梳头的,总想着等孩子大些了,就到主子身边当差。 她刚才见小姐很想吃点心的样子,那她就做几道点心给小姐尝尝吧。 她向客栈讨了食材,便窝进了一旁的小厨房里。 陈春燕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现在可以说了吧?” 语气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 谁都不喜欢被人管着,尤其是几个大丫鬟。 如果没有管事妈妈,她们就是最大的,刚才她们不动声色给何中家的下了个绊子,何中家的看不出来,陈春燕隐约有些察觉。 小姐问话,她们不回答,却要看管事妈妈的脸色,这想说明什么? 呵,小姐连管事妈妈都不如吗? 不过陈春燕根本没准备重用这些人,就如文博说的,合用就用,不合用就打发都厢房去不准随便出来。 倒是那个何中家的还不错,梳得一手好头。 陈春燕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才,如果她离开的时候,这位媳妇子愿意跟着她离开,她也可以将人带回三井村。 工钱开高一点也没关系嘛。 她的那个“休闲会所”,太太小姐们做完了按摩,头发每次都乱糟糟的,还得她们自己带来的丫鬟帮她们整理,这本身就说明她们的工作没做好。 她一直想准备几个手艺好的梳头人,可她们那个小破地方,野味什么的倒是丰富,就是各种人才一点都不好找。 她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然不会放过。 那个“休闲会所”的纯收益已经超过五味居本店,跃居第一了,比隔壁私房菜馆的收益还要高,所以说女人的钱好赚嘛,只要提供的东西是她们刚好喜欢的,她们就能拿着大笔的银子出去消费。 现在都是以家族而居,真正管事的是主持中馈的主妇,其他房头的人完全可以出来消遣,哪怕不是每天都能出来晃悠,但今天这个来,明天那个来,收入还是相当可观的。 那地方用销金窟来形容都不为过,而女版的私房菜馆的玩法引起了隔壁男人们的注意,她们回家哪有不聊天的,于是就有人建议将隔壁的私房菜馆也改革一下,多弄点娱乐项目。 而且太太小姐们也嫌现在的地方有些小了,希望扩大地方。 第1798章 陈春燕自然不会放着日进斗金的机会不要,她想都没想就接受了这个建议。 她让人在府城重新看宅子,改造出一个新的私房菜馆来,那边就专门招待男客,而原有的私房菜馆打通了,专门招待女客。 陈春燕还给郑林画了滑梯、旋转木马等游乐设施。 旋转木马的设想当然是小型的那种,而且还全是木质的,不是用电,而是用水流引动。 陈春燕画了一条人工河,不算宽,水是引的护城河的水,那里本就距离护城河不太远,工程相对来说小一些。 再利用地势,水流流动,就能让木马缓慢转动起来。 这些东西是陈春燕离开三井村前就吩咐郑林做的,等她再回到三井村,有可能郑林就做好了。 趁着枯水期再挖人工河,等开春,立刻就能引水,生意也就能做起来了。 郑林当时拿到图纸就说,那些小姐和带来的七八岁的小男孩,肯定都会喜欢这些游乐设施的。 陈春燕收回了思绪,手指轻叩桌面,等着眼前的人回答她的话。 一个丫鬟上前,“奴婢擅长侍弄花草,也擅长制香,盘香、香塔……就连儿臂粗的香也能做。” 陈春燕:“香粉和香露呢?” 呃! 这个香跟那个香是一个意思吗? 丫鬟神情古怪,却不敢反驳一句,“会一点点,也会酿果酒和果子露什么的,也会一点点制作花茶。” 也就是说凡是风雅的东西,她都会一点点。 难怪说大户人家的大丫鬟出来,比很多小户人家的小姐还体面呢! 陈春燕暗自点头,这一门手艺也是她需要的。 梁县那么个小破地方,香火还挺旺盛的,他们要是能制作出好的香来,应该也好卖的。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第二个人身上。 然后她就发现送来的每一个人都有特长,有人刺绣特别好,有人甚至会修补首饰,有人会做花灯,有人会做茶壶,有人有一管好嗓子会讲故事…… 文家也算是费心了,弄得陈春燕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点头说:“你们也算是各有所长,今后大家在一起生活,我希望你们各尽其职,不要做无谓的争斗,在我这里,只要你们尽本分,就有机会往上爬。 “而如果让我知道你们给同伴下绊子,不好意思,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我身边。” 她的声音微冷,有着隐隐的威胁之意。 她的眼神一一从眼前的丫鬟身上扫过,她们全都低下了头。 这些丫鬟自诩有见识的,可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感觉到这样的压力。 陈春燕:“好了,你们各自忙去吧。” 她说着就看了蔡大丫一眼。 蔡大丫点点头,跟了出去,“你们跟我来,我要把一些规矩交给你们。” 丫鬟们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在陈春燕眼皮子底下搞鬼了,毕竟她们的把戏已经被看穿过一次了。 陈春燕看着丫鬟们走远,这才拿起已经摆盘好的糕点来吃。 嗯……不够甜。 这倒也怪不得这个世界的人手艺不好,主要是糖太贵了。 五味居用的糖是自己用甜菜根做的,所以做红烧肉这种才才不心疼。 第1799章 这个世界总的来说,糖还是金贵玩意儿,有蔗糖和麦芽糖,蔗糖主要分布在南方,运过来可贵了。 而甜菜……是老毛子那边流入的,鞑靼人那边有一些,陈春燕除了用来做种的,其他都用来做糖了,大大降低了成本。 陈春燕听说老毛子喜欢做甜菜浓汤,所以那边的种植面积大,鞑靼与他们毗邻,也弄到了一些,不过都是当蔬菜吃。 她当时看到甜菜时,心疼得直抽抽。 明明可以产生更大的价值,偏偏就这么被浪费掉了,这是哪家的败家玩意儿啊! 她当时就表示可以用比较高的价格收购甜菜根。 因为有集市存在,鞑靼那边的东西也暗戳戳往这边流通了不少。 陈春燕也大方得很,除了战略资源,比如铁,不卖给鞑靼人,其他的东西,你要什么都有。 是以她也弄到了不少鞑靼那边的特产。 之前有个鞑靼人甚至还问她需不需要亦力把里的沙棘,如果需要,他们也能运一些过来。 只可惜陈春燕不爱吃那没滋没味的东西,表示不要。 不过那玩意儿吃了是好。 陈春燕又从糕点上看到了商机。 其实努尔干都司那边更适合种甜菜,不过她不是让人去打通努尔干都司那边的商路了么,等探明了情况,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她又拿起块糕点,依旧差点甜。 这种糕点吃的就是软糯香甜,差一样,就感觉口感掉了好几个档次似的,难怪五味居的糕点那么受欢迎了。 五味居的糕点贵,也舍得用材料,之前没有甜菜时,也会买砂糖,后来南方乱了,她便让人从走海运的商人那里买砂糖,是以口感一直很好。 所以说人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这具身体最初只求吃得上饭就行,哪里还能苛求吃好吃的呀! 她收回手,不再吃糕点,没她想象的好吃,而且豆沙也磨得不够细,还不如五味居呢。 咦? 来都来了,不如在京城开个分店吧。 她这么想着就让蔡大丫带着几个护卫去牙行一趟。 与此同时,文博也到了永昌侯府。 太夫人听说有了消息,她赶紧让文博到内院去说话。 太夫人早就过了还要顾着男女大方的年纪,直接就在宴息室见了文博。 “你说人找着了?” 文博面带愧色,“找着后人了。” 太夫人的身体晃了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博:“去得晚了些,人已经仙去了。不过她的后人与您的画像长得非常像。” 太夫人:“她在哪里?” 文博:“现今就在京城的客栈中。” 太夫人转头吩咐永昌侯,“快,快去将人接回来,怎么能让她住在客栈里呢!” 永昌侯一脸为难地看着文博,“总得先确认了身份才好行事。” 太夫人:“你们赶紧的,不能让孩子住在外面,客栈那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住过的,干净不干净啊!” 文博点了点头,拿出一个包袱,里面全是口供还有一些物证。 永昌侯把东西拿到太夫人面前,两个人一起查看起来。 第1800章 永昌侯有些意外,文家竟然有这人脉这手段,竟然将他妹妹当年走丢时身上穿戴的东西几乎找齐了。 只是身上穿的小衣服好像改成了尿片片。 上面带着淡淡的洗不掉的尿臭味。 文博:“据最后一个经手的人牙子说,将人卖进了一个没有孩子的土财主家。我顺着找过去,那个土财主早已有了亲生儿女,而那个买来的女娃早就被他们用一百两银子嫁出去了。 “就嫁给了他们家的一个账房先生,我再顺着这条线去找,就找到了陈家。 “所以从两条线,不同的角度查,最终证据都指向陈家老太爷已经去世的原配身上……所以我才敢断定,我带来的人是对的。” 文家掌握的证据比陈春燕想象中的还要多。 只是文博一开始也不知道而已,是以才不敢将话说得那么满。 永昌侯朝文博拱了拱手,“文家大恩,我张家绝不敢忘。” 文博侧身避开了永昌侯的礼,“小子万不敢受您的礼,您这就折煞小子了。” 永昌侯哈哈大笑,“我那里有一幅前朝的古画,回头送给你。” 文博笑道:“正是小子所爱,那就却之不恭了。” 太夫人却更加着急了,“还不快去将人接回来。来的是哪个后人?” 文博:“是您的玄孙女。” 太夫人:“快快快,将我旁边的那个跨院收拾出来,今后她跟我住。” 太夫人的精神瞬间好了很多,文博还没有走,就兴致勃勃地吩咐人开箱笼找尺头给陈春燕做衣服了。 文博看向永昌侯。 永昌侯:“她老人家多少年没这么开心过了,我们这些做后辈的,就由着她老人家高兴吧。” 文博想着太夫人已经六十出头了,七十就是古来稀了,是该顺着她点。 他便点头道:“那我赶紧去将小姐接回来,别等会儿她将箱笼打开了,更耽误事儿。” 永昌侯:“我让谦哥儿陪你去吧。” 文博想了想,觉得也合适。 张谦是永昌侯的嫡长孙,这个身份足够了,可以显示出永昌侯府对陈春燕的重视。 永昌侯府子嗣一直不丰,从老永昌侯那一辈开始,一代只有两个孩子,无论男女,永昌侯也只有两个嫡子,而他的嫡子一个有两个嫡子,还有一个有一个嫡女一个嫡子,也就是说与陈春燕同辈的表兄妹只有四人。 张谦听闻人找到了,心里也很高兴。 谁也不喜欢家里鸡飞狗跳的。 他从小就听家里的大人念叨那位姑祖母的事情,找到姑祖母都快成他们家人的执念了。 现在这一份执念终于可以解开了啊。 张谦在路上打听,“我的那个表妹是个什么样的人?” 文博:“是一个很会作画的人。” 没毛病。 张谦一脸无语地看着文博。 这家伙眼睛里面只有画。 “除了这一点呢?还有没有别的?” 文博:“很会赚钱?” 张谦脸色怪异,“你是认真的吗?” 文博点头,“她在庶务上非常厉害,把你家二房所有人绑起来,都比不过她一个。” 这是什么朋友! 说话太气人了。 第1801章 张谦打量着眼前的客栈,“还算你有心了,找的这个地方看起来还可以。” 文博:“我虽然很少管事请,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怎么可能把一个姑娘送到人多口杂的客栈去住嘛。” 张谦点点头,“说起来,你真准备不读书了吗?你可是少年举人,就这么放弃了,岂不可惜? “你一天不考中进士,在父母眼里一天就是孩子,你就一天不能得自由。 “我可是知道的,你们家没有考中进士的人,成婚前,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的月例,成婚后,也只有二两。 “但是考中了进士,就算没有成婚,每个月都有十两银子的月例。 “我可听说了,你在外面游历,钱不够了,还得卖画赚钱,有时候还得靠亲朋故旧的程仪过日子。 “你真不考虑考一下进士吗?前些天还有消息传出来,皇上明年要开恩科。 “你底子不错,埋头苦读几个月,明年下场考,就算只考个二甲一百多名,也没什么,反正你又不准备入朝为官。 “论资排辈也吃不到亏,何不努力几个月让自己舒服一辈子呢?” 张谦说这话时也只想着,就算文博不愿意读书,去考个二甲的吊车尾也行,可从没想过让文博去考个三甲回来。 有句话叫作:给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 拿同进士跟如夫人比,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同进士的地位有多尴尬了。 考一个同进士,还不如名落孙山,来年再战呢! 这个时代的科举制度和后世还不一样,后世高考成绩不满意,还能再考几次,但这个时代却不行,赐同进士出身,就得认命了,这是一辈子的事情,能够被分到县里当个县丞就不错了。 起点就比别人低。 而考进了前二甲的人,则有机会参加庶吉士的选拔。 被选为庶吉士的,会在翰林院任职。 庶吉士三馆后,这些准官员就会进入六部观政,点儿背,运气不好的,会被送到地方任职。 但就算运气不好,升官也比别人快很多。 这就是所谓的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会试考核的成绩直接就决定了官员未来的高度。 不过像文博这样只喜欢画画,一点都不想在官场混的,名次自然不重要,重要的是进士那个名号。 有了这个名号后,他的自由度就会大很多,毕竟是准官员,准同僚了嘛,父亲也不好再怎么样管着他。 而且有一点张谦不清楚,文博却是清楚的。 文渊是首辅,为了避嫌,文博就算很努力地去考试,名次也一定不会有多高。 要不然现在就算没什么问题,等到文渊致仕后,弹劾的奏章定然不会少,一个不慎就会晚节不保。 不过文博觉得张谦有句话说得很对,花几个月去考个进士,现在困扰他的很多事情,都能够迎刃而解了。 而且出外游历,人家送的程仪,一方面要看双方关系的远近亲疏如何,还得要看本人的身份地位。 他之前收到的程仪多为三五十两,可他很多朋友收到的程仪少则二三百了,多则三五百两。 不是说贪那个钱,可这就是社会现实。 第1802章 文博朝张谦拱了拱手,“张兄提醒得是!我确实该考虑参加会试了。” 张谦很欣慰地点头,“正该如此。勋贵和文臣到底是不一样的,勋贵只靠皇上一人的信重就行了,文臣却要靠老师、同科、同年、同门……你不考试,关键时刻就没人帮你。” 文博点点头。 他之前没想明白只是因为他身在山中,只想着躲开麻烦就行了,但现在被点破了,他才恍然大悟,有的事情与其躲避它,不如面对它。 两人说着话就看到了一片竹林。 竹林里隐隐有说话的声音。 张谦:“是这里吗?” 文博:“正是这里。” 他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文家派来的粗使婆子便打开了门,看到是文博,脸上立刻堆上了笑容。 “二公子,您来了?” 张谦奇怪地看了文博一眼。 这感觉……怎么看怎么像某些人回外室的家里…… 文博赶紧解释:“陈小姐过来,只带来了一个丫鬟服侍,我娘怕她在客栈多有不便,便让人补足了丫鬟的缺额,如今这里面伺候的有四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小丫鬟,两个管事妈妈,两个粗使婆子。” 张谦:“多谢伯母了。只不过我家的事情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吧,等接她回府了,我只会让人补齐她的丫鬟空缺的。” 文博蹙起了眉头,“她刚刚才熟悉这些人,如果又换,岂不是麻烦?” 张谦却不是很乐意。 他们家的姑娘身边伺候的都是别人家的人,这算怎么回事? 两家就算是通家之好,可有的事情也不能管得太宽是不是? 文博还想再说什么。 张谦却道:“到时候还是看她是什么意思吧,毕竟是她要用的人,我们还是得照顾着她的意思。” 文博:“……你说的也是这个理。” 两人说着话,穿过了竹林。 陈春燕等在廊檐下。 她率先福了福身。 文博:“姑娘不要客气。” 陈春燕的视线落在了张谦身上。 文博:“哦,他就是你的大表兄。” 呃! 陈春燕的眼皮跳了跳,哪有这样介绍的啊,身份都没有确定,就直拉拉地介绍说什么大表兄,这不是把人往尴尬的深渊里推么! 张谦见陈春燕很不认同文博的介绍,就说:“我确实是你的大表兄,文家手里掌握的证据,以及我家多年查访掌握的证据合起来已经足以证明,我的姑祖母确实嫁到了龙桥村陈家。” 陈春燕朝文博看去。 文博点头,“有的事情,我也是回到京城才知道的,如果不是确定了你的身份,我爹娘也不会贸然让我将你带到京城来。” 陈春燕觉得这是意料之外便,又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张谦仔细打量着陈春燕,见这个小姑娘虽然是乡下来的,神色间却没有丝毫怯懦畏缩之意,心里先生出了三分认同来。 “曾祖母担心你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特意收拾了个院子给你,让我接你回家。你的箱笼还没开吧?我们这就回去吧。” 曾祖母什么的,说起来也只是陌生人。 住进陌生人的家里,陈春燕觉得有些不自在。 第1803章 勋贵都是看皇上脸色行事的,只要不是烂泥般的存在,对于察言观色,都有一定的本领。 张谦一眼看出了陈春燕的不愿意。 他笑着问:“不愿意去?有什么困难吗?” 陈春燕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她动了动脚,“我在这里住着挺好的,我明天去给曾祖母请安。” 张谦笑得更温和了,“可是你在这里,会让曾祖母不安心啊。” 陈春燕:“住过去太麻烦你们了。” 张谦:“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可是我妹妹!” 他看着文博,“借助在亲戚家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有的人借助是因为要读书,有的人借助是因为希望有经验的长辈教导,有的人纯粹就是来玩儿的。不信,你问文博。” 文博:“确实有这种情况。我家还有几个堂兄弟、表兄弟借住呢,都是在我家读书准备科举的,月例银子,四季衣裳都是我家包了,不是什么稀罕事。” 陈春燕生无可恋。 一入侯门深似海。 她还准备让蔡大丫好好在牙行寻找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店铺可买的。 进了侯府……她总不能还让蔡大丫去打听吧? 没有出嫁的姑娘,不能置办私产! 张谦哈哈大笑,“如果你觉得在我家生活不习惯,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跟长辈说的,你跟我说,我偷偷帮你办了。 “你听话,赶紧收拾箱笼,我带你回家。” 他是带了马车来的,还是带着永昌侯府标志的马车。 来来往往的人都议论纷纷,打听永昌侯到这里来干什么。 很快就有传言流传出来,说是永昌侯府的表小姐到了京城,侯府的人来接人回家。 永昌侯府的表小姐? 是太夫人娘家的亲戚,还是侯夫人娘家的亲戚? 太夫人的娘家还是很得力的,是世代官宦人家,虽然说亲兄弟不管事了,但是侄儿们都还很尊敬她。 而侯夫人的娘家……那也是正经的勋贵,和宫里和王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如果是太夫人家,这位表小姐就值得关注了。 太夫人娘家在江南,千里迢迢送过来,很有可能就是来找门好亲事的,而这样的人家也值得攀亲。 如果是侯夫人的娘家,就算要攀亲,也不太值得攀了,侯夫人娘家的本家全在京城住,从外地来的,都是旁支,基本上都没落了,或者沦为了商贾。 这样的人家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一时间,和永昌侯府门当户对的人家都行动了起来,打听这位表小姐到底是谁家的小姐。 陈春燕当然不知道,她刚刚进了永昌侯府的门,就引起了这么大的关注。 她由张谦带着给太夫人行了礼。 太夫人笑呵呵的,让大丫鬟递上一个盒子。 陈春燕知道是见面礼,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了,恭恭敬敬地道谢,却没有打开看。 太夫人越看陈春燕越喜欢。 陈春燕长得并不太像燕儿爹,之前她一直以为是像燕儿娘,燕儿娘在饱受太阳摧残前,应该是个美人。 但现在看到太夫人,她才觉得,她有可能是隔代遗传了祖母的样貌。 第1804章 太夫人指着陈春燕对永昌侯说:“你看她这眉眼,一看就是我们家的人。” 她说起来又有些伤感了,“我的女儿我没能养大,燕儿一定要养在我的身边才行。” 陈春燕的冷汗一下子就滑了下来。 她要真是被留在了京城,那才真是被废了武功呢! 她笑着说:“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在您身边尽孝是正理,只是家母身怀六甲,月份渐渐大了,精神难免不济,我们也不太敢让她操劳。 “弟妹还小,帮不上忙,家里的中馈由我主持,我如果在京城待得太久,难免牵挂家里,一心挂两头的,实在不美。 “此番前来,本就是为了认亲而来,如今认了,心愿已了,过几日我也该回去了。到时候我让人送了幼弟过来,在您膝下承欢。 “幼弟机灵可爱,已经启蒙了,在跟着秀才读书,到了京城也好跟着更好的先生学点真本事,还请您不要嫌弃他的好。” 陈修言这家伙听到这消息有可能会跳起来。 合着二姐有用就留在家里,就把他这个没用的丢出来了,是吧? 太夫人想的却和陈春燕不一样。 她丢了女儿,执念什么的都是因为女儿而起,有这么个跟女儿有七八分相像的孩子,才是慰藉。 有玄孙什么的,当然得照顾,要接到身边来读书当然是可以的,但她依旧希望陈春燕能够留下来。 她听到陈春燕这样说,根本不接茬,“你去看看给你准备的跨院好不好,那边也是个五间三进的院子,你带来的人肯定住得开。” 这里不是乡下,长辈都发话了,如果她再坚持,就显得很没有教养了,在外面得给家里挣脸。 陈春燕只得起身福了福,跟着太夫人身边的嬷嬷朝外面走。 嬷嬷边走边说:“老身是太夫人的陪房,姓许,小姐叫我一声许嬷嬷即可。” 陈春燕从善如流,“许嬷嬷。” 许嬷嬷呵呵笑,“这里是正院,从这个月洞门过去,就是东跨院,一进住粗使婆子和看门的婆子,您住第二进,从垂花门过去,正房就是您平时起居、宴息的地方。 “东厢房是书房,西厢房是库房,丫鬟们都住在第三进,后罩房里。” 陈春燕见正屋两边都有一道小小的月洞门,想来丫鬟就是从那里往后面去的。 许嬷嬷:“正院那边有个小厨房,这边也有个小厨房,只是这边的小厨房没有配厨娘,平时只能用来烧水,正院的小厨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吃的,您要吃,打发人去拿就是了。 “不过太夫人已经打发人去庄子上叫了一个厨艺很好的管事妈妈过来,等她来了,您这边厨房要做什么,也是可以做的。 “至于食材,您打发人去大厨房,叫人准备着也就是了。” 上台阶时,许嬷嬷下意识扶了陈春燕一下,弄得陈春燕挺不自在的。 许嬷嬷:“您的丫鬟都安排住了进去,现在应该在收拾箱笼吧。那些丫鬟都是文家的,您要是不喜欢,回头我打发一批丫鬟来给您挑。” 陈春燕听得一头汗。 从这些安排可以看出,太夫人对她真挺重视的。 第1805章 陈春燕这个人就是这样,别人要是对她不好,她的心就可以很冷很硬,别人对她好,她即便再不乐意,也会收敛起脾气来。 太夫人明显对她很好。 她哪怕不愿意在京城久留,还是从善如流地听从了太夫人对她的安排。 她走进正屋,屋里摆设无一不精致,而且还十分贴心地给她准备的是粉彩的茶具、花瓶等等,看上去十分俏皮,是年轻女孩子喜欢的样子。 窗台上还摆着一盆鲜花,旁边还有一个冰裂纹的鱼缸,里面养着一红一黑两条金鱼,浴缸里还养着寥寥几根铜钱草,看上去刚刚好。 炕几上供着的是佛手,是大家族平常家里常供的水果。 撩开门帘进入内室,内室放着琴、萧等常见的乐器,还放着绣架,旁边的小笸箩里,各色绣线一应俱全,就连白色的线就有七八种。 陈春燕听说南方最讲究的绣坊,单是白色的线就有十几种。 永昌侯府大概把市面上能买到的绣线都买了吧。 陈春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短短时间内能准备得这么妥帖,连细节处都帮她想到了,大概就是希望她住在这里跟住在家里一样自在。 她还怎么好意思提出要离开啊。 想到这里,她就想哀嚎一声:我埋在书房里的金砖啊! 她转头笑着说:“这里是许嬷嬷帮着布置的吗?真是麻烦你了。” 许嬷嬷呵呵笑,“哪里敢当小姐一句麻烦,我也就是帮着开开库房,跑跑腿而已,要说布置这个房间,都是孙小姐的主意。” 陈春燕疑惑地看着许嬷嬷。 许嬷嬷道:“孙小姐比您大四岁,及笄后,就嫁到了沧州林家。” 陈春燕这才知道许嬷嬷口中的孙小姐是永昌侯府二房的嫡小姐,也是整个永昌侯府唯一的小姐。 永昌侯府因为陈春燕祖母丢失的事情,行事作风跟别的簪缨世家很不相同。 别的簪缨世家在少爷十五六岁时,就会往他们房里放人,一般是两个通房,主母进门后,如果觉得喜欢,就把通房留着,如果不喜欢就打发出去。 等主母生下嫡子,就会给通房停药,生下孩子才会被抬做姨娘。 而一般主母也会带陪嫁丫头过来,在主母不方便的时候侍寝,这种也是通房丫头。 除了以上两种情况,还有男主子看上的,从外面抬回来的良家女,或是看上家里的丫头,抬成姨娘的。 这样一来,孩子就会生很多很多。 永昌侯府就不一样了,别说姨娘了,就连通房都没有。 太夫人看谁都不顺眼,下面的小辈都鸟悄着,谁都不敢冒头。 就这么着,永昌侯府的名声却越来越好了,很多心疼女儿的人家都想把女儿嫁进永昌侯府。 丈夫身边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会少受多少闲气呀! 但相反的是却很少有簪缨世家愿意娶永昌侯府的女儿,就怕娶个妒妇回去呀!不准爷们纳妾,子嗣不丰怎么办? 本朝律法可是无子夺爵的,至于过继……那还得看皇上高兴不高兴,愿意不愿意让嗣子继承爵位。 第1806章 鉴于这样那样的原因,簪缨世家的人都卯足了劲儿生孩子。 永昌侯府倒成了另类。 另类的府邸养出的女儿在婚事上就比较困难,前前后后忙活了两年多,才最终定下沧州林家。 定的是世家大族,人家家规很严,有男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训,而且他们家都晚婚晚育,主要是因为男子都走武举路子,至少要考个功名才好成婚,这是好的一面。 不好的一面是……他们的人对子弟的教育非常严格,绝对不穿僭越的东西,他们一家子又不是没有钱,女人全都作布衣的打扮,绫罗绸缎想都不要想。 刚定下这门亲事永昌侯府的长辈们都接连给小辈做思想工作,就怕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吃不了那个苦吵嚷起来。 好在孙小姐张诗是个拎得清的人,知道在外人面前要给家人长脸,每年准夫婿家派管事妈妈来请安时,表现得都大方得体的。 如此一来,永昌侯小姐知书达理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而永昌侯也被说成了允文允武的儒将。 有一个说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反正推,下梁很正,那么自然是因为上梁也很正的缘故。 是以二房的嫡长子张词走考科举的路子,倒是没什么人给他下绊子。 没谁硬性规定功勋世家的子弟不能考科举,只是就算考了,在官场上也走不远,从本朝开国以来,功勋家族的子弟通过科举入仕,最高也不过只做到四品官而已。 而得到了三品,才能算是封疆大吏。 由此可见,功勋子弟走科举路多么不划算了。 其实功勋家族只需要跟皇上贴紧点,皇上说啥,他们认可啥,一直跟着皇上跑,随便恩荫个官职都是世袭罔替的百户、千户、指挥佥事。 这么做划算多了。 也不累。 只是永昌侯府的路子早就跑偏了,只不过还没有放弃军中的人脉,算是文武皆抓的这么一个状态。 二房从了文,长房从了武。 陈春燕见过的张谦被安排进了金吾卫,虽然是守门的,但这门也不是谁想守就能守的,那可是皇宫的大门,非天子近臣不可托付。 金吾卫里基本都是功勋子弟,就算不是的,也是身家清白,查了三代的。 长房的嫡次子张让可就没那么舒服了,被放到了五城兵马司。 一天天的巡城,专门管鸡毛蒜皮的小事,哪个小商贩又缺斤短两了,哪个大妈又当街打起来了,谁谁谁又把脏水泼到别人家门口了。 张让烦不胜烦。 他几次提出想去西山大营都被父亲驳回了。 如果张让去了西山大营,张谦就不能留在金吾卫了。 拱卫皇宫最重要的几股力量,一个是金吾卫,一个是九门提督,一个是西山大营。 张家既往金吾卫放人,又往西山大营放人,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 张谦曾经委婉地表示可以转去旗手卫。 旗手卫也是个体面的活计。 但是……那基本就等于赋闲在家了。 只有皇上需要出宫时,才需要旗手卫在前面扛旗。 皇上……都宅宫里多少年了? 第1807章 皇上不出宫,旗手卫就没有露脸的机会,清贵是清贵了,就是没什么前途了,还不如在五城兵马司呢! 张谦因着这事儿还被父亲张溪训斥了一顿,批评他纵容弟弟。 他只觉自家这位老世子爷,脾气相当大,比祖父的脾气有时候还大,当时就缩了脖子,不敢再提帮弟弟谋个好差事的事情。 而张让知道了哥哥帮他求过情,他反倒不好再挑三拣四的了,毕竟他都让哥哥为他挨过骂了,他便老老实实地在五城兵马司待着。 张溪呢,是武军都督府的都督,他爹张坤和他弟弟张沐就都不方便出仕了,太扎眼不是什么好事。 永昌侯这两年迷上了画画,倒是和首辅文渊家的小儿子挺投缘的。 至于张沐,则管着永昌侯府的庶务,只是他不擅经营,仗着永昌侯府,每年除了走礼和基本的嚼用,一共也落不下多少银子来。 而之前嫁张诗那次,买田置地的不算,单是陪嫁的金银玉器等物都花了一万两银子,临出嫁还给了五千两的压箱银子。 那一次算是把永昌侯府这么多年的继续掏光了。 张沐这两年盯庶务盯得越发紧了,生怕哪里出点问题,就让银子有了窟窿,脸上不好看。 张诗毕竟是他的女儿,他不能说嫁了女儿,就不管自家儿子和侄儿的婚事了吧。 特别是侄儿,他卯足了劲想给侄儿挣一份体面的聘礼,再给侄儿一份体面的私产。 功勋世家是这样的,有能力的都会在孩子成亲前给置办一份私产,不能让孩子盯着公中的月例银子过日子,那样的话想给媳妇买个花戴都得看别人的脸色,也太不方便了。 是以张沐并不在京城。 许嬷嬷说:“我们家孙小姐之前接到消息,说文公子会护送您回来,她便赶了过来,说是要在这边住一两个月,好跟您联络联络感情。” 沧州距离京城来回需要三天时间,属于那种想随时娘家不太可能,有事却又能跑一趟的距离。 陈春燕却差点眼前一黑。 张诗说要在京城住一两个月陪陪她,就意味着她一两个月内是不能离开了。 总不能她跑了,把专程来陪她的张诗给撂空里吧。 “表姐真是太客气了。” 她的脑子飞快转着,琢磨着应该用什么东西给这些个平辈做见面礼。 女红什么的,她完全不会,现在学也来不及了。 送一幅字,会不会显得有些托大? 她颜体练得还可以,写大字可能力气显得有些不足,但好歹是个心意。 要不就写字吧。 总不能端一盘点心过去,说是她的见面礼……那才真是失智了。 许嬷嬷:“小姐你先休息,老奴去回太夫人话了。” 陈春燕微微行礼,送许嬷嬷出去。 她从箱笼中翻找出笔墨纸砚来。 她给张谦写的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给张让写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给张词写的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给张诗写的是: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恰好符合这些表兄表姐现在的状态。 第1808章 陈春燕叫了蔡大丫过来,拿了钱给蔡大丫,让她找个熟悉京城的人陪她去笔墨铺子,将字裱起来。 多给点工钱,让他们尽快送过来。 一般裱一幅字画需要两三天时间,她送了四幅过去,怎么说都得等半个月,但她急着要,肯加钱,别人听说是永昌侯府上的人裱的,多半会多派师傅来完成这个工作。 她可能明天就能拿到字了。 她交代蔡大丫:“你打听打听,裱画裱的好的有几家,如果他们表示明天没办法把画给我们,你就把字分别送到那几家去裱。不管花多少钱,我明天都要见到裱好的字。” 正式见面没有见面礼可真是太失礼了。 蔡大丫看到陈春燕的表情,就判断出这件事情很重要。 她立刻去找了文家派来的丫鬟。 文家派来的那些丫鬟在书香门第受过熏陶,哪怕自个儿没有亲自去裱过字画,可是总该听说过的,只要从她们嘴里知道些基本情况,剩下的事情蔡大丫都能自个儿搞定了。 果然有人知道,这个人叫文竹,原本是文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跟在夫人身边,时不时能听少爷们的丫鬟说外面的事情,知道的自然比别人多些。 文竹:“距离永昌侯府不远的地方有个叫清意斋的铺子,他们家的手艺特别好,师傅还多,不如去那里问问吧。” 蔡大丫就叫文竹跟她一起。 两个人刚刚离开角门,就有人报给了太夫人。 太夫人手里拨着佛珠,睁开了眼睛,“那孩子差什么东西,怎么也不说,还拍了人出去,外面的东西哪有家里的好。你去问问,她需要什么,直接开了库房拿给她。” 许嬷嬷连声喊老祖宗,“不聋不哑不做阿翁,小姐才刚刚来咱们家,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让她觉得她时刻被人盯着,该更不自在了。 “您且先看着,小姐如果弄不到想要的东西,您在出手帮她也不迟。” 太夫人呵呵笑,“你这老货,有时候考虑事情还挺全面的。” 许嬷嬷:“也是您教得好,我跟在您身边多少年了,可跟着您学了不少东西。” 太夫人就嘁了一声。 她眼睛忽然睁大,“啊,对了,告诉溪哥家的,让她把燕儿的月例银子准备好,月初就给她送过去,千万不能跟府里的少爷小姐两样对待。 “她刚来京城,要置办的东西肯定多,恐怕银子不凑手也不好意思说。 “这样吧,你从我的银子里每个月拨些给她,给她的月例凑够五十两。” 许嬷嬷眼皮狂跳,还说不要两样对待呢,哪个少爷小姐的月例是五十两的! 侯夫人才五十两呢!掌中馈才另外有二百两银子的补贴。 这偏心偏的,毫无自觉。 许嬷嬷:“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太夫人横眉,“这是我的银子,我爱给谁就给谁。” 太夫人可是个超级有钱的老太太,她陪嫁了五千两银子的东西,但几十年前,物价和如今又不一样,如今一万两恐怕都置办不齐当年五千两置办的东西。 过了那么多年,那么些个陪嫁又有出息,出息又置办产业,太夫人的钱就越来越多,每年有二三万两银子的结余。 第1809章 太夫人的陪房比较厉害,这么多年了,很少有吃亏的时候,就算吃亏,也不伤筋动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太夫人真是一个非常有钱的老太太。 这也就是永昌侯府人口简单,要是换成别的侯府,小辈们还不想尽了办法在太夫人身边刷存在感啊,给太夫人留下好印象,太夫人从指缝中漏出来的钱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一点从太夫人给陈春燕置办的全套摆件就可以看出来了。 是的,那一套粉彩的摆件,是张诗看好后,太夫人拿了对牌拨了银子现买的。 其实就算太夫人不给陈春燕提高月例,陈春燕现在也够扎眼的了。 许嬷嬷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您赏的是您赏的,月例是月例,您要是心疼小姐,不如平时叫了绣坊来给小姐做衣服,或者叫了银楼来给小姐打首饰。 “只是这月例,实在是不好跟夫人平齐,哪怕夫人不是个小气的人,叫别人家看了,也会觉得咱们家的小姐没有规矩,这可就不好了。” 太夫人猛然抬眼看着许嬷嬷,“你说得对,我只顾着补偿她了,倒是忘记了长幼尊卑。不能让她刚刚回来就被人非议。 “她能做什么主?即便有问题,也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考虑到,但人家说也只会说她而已。 “你明天就叫了绣坊和银楼过来,我好生给她置办几件行头,再让她正式认亲。” 许嬷嬷松了一口气,小姐刚回来,最重要的是不要树敌,要真是让夫人觉得心里不舒服了,那才真是糟糕了。 说句不好听的,太夫人还有多少年好活的,今后小姐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这些叔伯兄弟。 陈春燕完全不知道正房这边发生的事情。 蔡大丫已经回来了,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说好了加钱,但明天还是拿不到,他们加班加点地裱,最快也得后天早上才行。” 陈春燕:“那就后天早上吧。” 蔡大丫踌躇了一下,拿出一个荷包来,放到陈春燕的面前。 陈春燕打开荷包,从里面取出了三个扇套和一卷金丝。 她捏了捏荷包底下,还装着一些圆滚滚的东西。 她捏了一颗出来,原来是一颗颗浑圆的米粒大小的宝石。 蔡大丫:“这是我做主买的,如果当真赶不上认亲,几位表少爷是男子,送扇套就可以。” 她压低声音说:“男子大多粗心,就算是买的,稍微粗糙些,也不会计较。那些宝石是边角料,银楼舍不得扔,就打磨好了,放在那里卖,因为做不了大件的首饰,都不贵。 “我看到有人用金丝做手链,跟着学了学,觉得不甚难,就买了些边角料回来准备编成手链,也能当做一件礼物。” 编手链什么的,其实陈春燕也是会的。 她读小学那会儿,有很长一段时间流行编手链,编出来很好看。 她也跟着编了一阵,但总觉得戴在手上不舒服,洗了手,手链就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她编的那些手链便全被她挂在了书包上。 她笑着说:“你这个想法其实很好。” 第1810章 陈春燕:“我看你买了很多珠子,不如再去找些彩线来,我们一起编。” 蔡大丫松了一口气,她就怕陈春燕说她自作主张。 不批评她就好。 她将找零的钱放在桌子上。 陈春燕看都没看那些钱一眼,直接说:“我屋里的钱,你帮我管起来,这些零钱你拿个匣子装了,需要支取的时候,你自己拿。” 蔡大丫也不矫情拿着找零去了内室,开了箱笼,腾了一个匣子出来,将钱装进去锁上。 蔡大丫收好了钱,去吩咐文竹找彩线,她才回到陈春燕身边,“我看他们都有打赏的规矩,我们是不是也需要打赏?” 陈春燕点头,“你打开我那个装厚衣服的箱笼,去摸最底下的那个匣子,里面是银锞子,你拿荷包装了,需要打赏的时候,直接摸出来打赏就行。” 蔡大丫只觉得大户人家规矩大,活得真累。 给个钱而已嘛,还要用荷包装着,那么多荷包拿来干嘛,又没有用。 而且荷包不要钱啊?! 陈春燕说的银锞子,其实就是她让人打的铸币,上面有燕子的印记,有一部分她让人运给祁轩了,让祁轩用来发粮饷。 只不过她一直都在兑换金银,也一直在铸币,是以她手里一直都有这所谓的银锞子。 蔡大丫打开匣子就惊呆了,满满一下子银锞子,得有二三百两那么多吧。 陈春燕见她那么震惊,笑着说:“我出门衣服收拾什么的都没带多少,但至少钱得带够吧。” 她身上还揣着几万两银票,是她临出门前,让人送了玛瑙去太平镇,又让人带回的银票。 蔡大丫简直无言以对,觉得陈春燕说得真有道理。 出门在外,确实带够钱就行了,在京城要什么买不到?! 陈春燕:“你今天去牙行,情况如何?” 蔡大丫:“不怎么好。我问过情况了,京城地段比较好的商铺都掌握在大户人家的手里,都是祖产。 “他们即便有银钱不凑手的时候,都是托相熟的人买卖产业,绝对不会公开挂到牙行卖。 “五味居要是开到外城去,恐怕吸引不到真正的达官贵人,反倒是不美。” 陈春燕:“……” 倒是她低估了这个年代世家大族爱面子的心情。 她接着说:“既然买不到最好的,索性别在城里了,你去京郊看看,有没有卖田庄的,不拘多大,三五十亩的也行,带着山林的自然更好了。 “卖那些产业,比买京城的店铺更好些。” 蔡大丫:“我会注意留意的。对了,我去银楼时,看到了玛瑙的摆件,拳头大小的香炉能卖八百多两银子呢!” 陈春燕摆手,“人家的师傅有那个手艺,该人家赚钱,我们不眼红。我们就是卖原料的,老老实实卖原料就行。” 拳头大小的一块玛瑙,人家雕出来值八百多两银子,陈春燕找师傅雕,可能就只值五百两了,她自个儿雕可能就一钱不值了。 这事儿啊,根本就不能这样算的。 陈春燕:“聂家的东西进城了吗?” 蔡大丫:“不知道,我不知道聂家的店在哪里。” 第1811章 蔡大丫:“大小姐想知道聂家的事情吗?需要不需要我明天去打听?” 陈春燕摇头,“不需要。能知道他们货卖得如何就知道,如果不能知道,就算了,不要勉强。别让人觉得,被咱们盯上了。 “咱们做上游卖家就好好做上游卖家,不能紧盯着下游商家的出货渠道,但如果能了解了解,也可以趁机了解一下。 “万一哪一天他们不仁把我们踢开了,我们就能顺理成章地绕过他们,跟出货渠道对接上了。” 陈春燕说得很绕,但蔡大丫还是领会了陈春燕的精神。 就是不刻意去打听,如果遇上了,就顺便了解一下,他们不害别人,但要防着被抛开。 蔡大丫:“我知道了,我会留意的。 “我没有看到聂家的商队,倒是看到有绣坊在卖咱们家出品的杯垫,有一种鹅黄色的杯垫很受欢迎。” 陈春燕:“明天让跟车来的那两个小子去街上溜达溜达,调查一下京城人民喜欢什么样的花色,让他记录什么东西卖得最好。 “跟着别人跑,只能在后面吃灰。我们要引领京城的时尚,要让他们认为只有我们出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这句话是有典故的,之前廖敏柔跟陈春燕抱怨过,说南方流行的衣服样式换得太快了。 春天听说苏杭流行八幅湘裙,她让针线坊做了一条,那一条刚刚上身穿了一回,南边又传来消息说已经开始流行二十四幅的湘裙了。 这不是穷折腾嘛,给她烦的。 偏偏因为要去府城宗家做客,不想被堂姐妹看扁了,她只能捏着鼻子跟着流行的款式做新衣服。 陈春燕当时就从这件事情里面听出了巨大的商机。 为什么一定要跟苏杭的流行趋势呢,咱们北方也能有北方的流行趋势啊。 追流行的永远追不上流行。 这是陈春燕这么多年来的生活经验,相反的,不追流行的,如作家三毛,她的穿着打扮,现在看起来也很时髦。 再说了,很多流行元素都是今年流行,明年不流行了,后年又流行了,追那个得累死。 陈春燕要做引领潮流的人。 就比如说链子。 后世很多明星都喜欢在牛仔裤上加一条。 这个年代没有牛仔裤,那么在腰带上加一条行不行呢? 是可以的,她试过了,还挺好看的。 总之,她来都来了京城,得先将京城人民的品味摸透了,回去再做出相应的东西来,这样就可以一本万利了。 蔡大丫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时尚啊,什么吃灰啊,她都没听懂,但陈春燕的主要思想她明白了,就是要弄懂京城人民都喜欢什么呗。 她回头就去告诉那两个小子,让那两个小子去街上蹲着看京城人都是怎么穿着打扮的。 她坐下来帮陈春燕做手链。 “我看银楼的人做珠花也是拿金丝做的,只不过比这种金丝要细一些,绾成好看的形状。” 陈春燕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想学这个?” 她向来很赞成身边的人多学点东西,只要有条件,他们想学什么学什么。 第1812章 蔡大丫大方承认,“嗯,看到就觉得很喜欢。” 陈春燕:“只是你这样去看,只能学个皮毛,去银楼学……三五年都不一定能够出师。” 蔡大丫有些失望,“我也知道,自己是妄想了。” 陈春燕摆手,“其实也不算是妄想,只要能请到愿意跟我们回三井村的师傅,你就可以跟着他学了。 “那些春风得意的大师傅肯定是没办法的,你注意打听一下那些二流的师傅里有没有愿意离开的。 “记住了,要找埋头做事的人,我不要那种能力不行,却还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看不起大师傅,说大师傅这样那样的人。” 蔡大丫点头,“我明白。” 陈春燕:“嗯,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 蔡大丫:“好。” 两个人说着话,文竹端着茶点进来了。 “小姐,这是太夫人的小厨房刚送来的茶点,您尝尝。 “这是山楂糕,是今年新收的山楂做的,看上去很不错。” 陈春燕点头,“你放那儿吧。” 文竹咬咬唇,“您准备自己做手链吗?奴婢手不算笨,会几种花样子,要不奴婢编给您看?” 陈春燕将金丝往前一递,便坐在旁边看了。 文竹的话却是谦虚了,她的手非常巧,她做的不是手链,而是一个胸花,做成了牡丹花的样子,串上小颗小颗的红宝石,一朵牡丹花便变得艳丽无比了。 陈春燕:“很漂亮。” 文竹腼腆地笑。 陈春燕:“你除了会做这个,还会做什么?” 文竹:“还会做绒花、打络子,一般配饰,我都能做。” 陈春燕:“以后我的衣饰就归你管了。” 文竹大喜,“多谢小姐。” 陈春燕微微颔首。 她其实不太明白文竹的逻辑,不过是正常地给她安排个工作而已,为什么要谢她?这有什么好谢的。 但文竹想的不一样,同来的有那么多丫鬟,她是第一个被安排活计的,那就是一分体面,今后在丫鬟里面是头一份儿的,虽然小姐没给她们排名,她也能指使其他人做事情了。 正说着话呢,许嬷嬷又来了。 许嬷嬷笑着说:“太夫人说了,您刚来府里,肯定有诸多不习惯,不用去正屋用饭了,就在自己屋里,自在些,想吃什么吃什么。 “太夫人免了您的晨昏定省,您愿意在屋里玩儿就在屋里玩儿,愿意去逛花园……您身边的丫鬟不熟悉府里,您叫我一声,我领着您去。 “不是我吹,咱们府上的花园景致是顶顶好的,这个宅子以前是皇家别院,后来圣上嫌弃太小了,在城外另外修了园子,这个园子便空了下来。 “再后来,咱们老侯爷立了大功,皇上便将这个宅子赐给了我们家。 “只是因为是皇家的东西,给侯爵用有些逾制,这个园子便由三个侯府分了。三个侯府都是当年在战场上立了大功的人家。 “我们家是头功,分了整个东路这一块,另外两家平分了西路。” 陈春燕这才知道永昌侯府其实是很得圣宠的人家,不是那起子落魄的簪缨世家。 第1813章 陈春燕听话听音,许嬷嬷似乎很希望陈春燕逛一逛花园。 她从善如流道:“今天时辰不早了,不如明天再麻烦许嬷嬷与我一同逛一逛花园吧。” 许嬷嬷似乎很开心,“好啊,好啊。咱们家在后花园还有一个很大的暖房,您一定要去瞧瞧。” 哦。 陈春燕知道了,那个暖房才是许嬷嬷的目的。 她顺口道:“那自然是要去的。许嬷嬷是太夫人的陪房吗?听您说话似乎对府上很熟悉的样子。” 许嬷嬷脸上就带了几分骄傲,“我从前是太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后来成了亲,又回来做了太夫人屋里的管事妈妈,这一做就是几十年,就连侯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这在大户人家就算是很有几分体面的仆妇了。 陈春燕:“也是许嬷嬷能干,换了别人也是不成的。” 这话许嬷嬷爱听。 太夫人一共四个陪嫁丫鬟,如今在太夫人身边伺候的也就只剩她了。 许嬷嬷:“是主子念旧,才有我一碗饭吃。” 陈春燕:“我看嬷嬷年纪,应该有孙女了吧,在府里当差吗?” 许嬷嬷就跟三伏天吃到了冰水似的,浑身透着舒服,只觉得刚认回来的表小姐太上道了。 她笑着说:“我有一个小孙女,才五六岁,还没有留头,如今正在府里帮着拔拔杂草,给树浇浇水。” 陈春燕:“我屋里还没有不入等的小丫鬟,如果嬷嬷放心,就叫她到我这里来吧,我是不耐烦伺候花草的,以后浇花的事情就交给她了。” 她说是这么说的,却不是真的不爱种花草。 只是吧,有的东西亲手种,和看别人种还是不一样的。 她如果亲手照顾了屋里的花草,她离开的时候肯定会舍不得,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照顾它们。 许嬷嬷闻言大喜,“多谢小姐看得起,我回去一定告诉她好好当差。” 陈春燕点点头,并不怎么在意。 她到了这里,其实正差一个熟悉府里情况的人,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随便往哪里一站,谁又会在乎她,她说不定听到过很多事情。 五六岁又真是会翻嘴的年纪,陈春燕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的规则,她虽然没有想要融入京城勋贵的圈子,但是……该了解的东西还是得了解的,免得两眼一抹黑。 她看太夫人那个劲头,说不定还会带她去参加什么宴席之类的,她不做好准备,到时候肯定抓瞎。 许嬷嬷离开了一会儿,便有人拿了菜单来让陈春燕勾。 “几个菜?” “小姐们是三菜一汤。” 陈春燕根本不问少爷们是多少,反正肯定比她多,她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她勾了三个菜,一个汤,便将菜单递了回去。 “这是厨房备好的菜单,如果小姐有想要吃的菜,也可以提前写了单子递到厨房去,厨房会做了送过来。” 陈春燕颔首,“知道了。” 等那丫鬟走了,蔡大丫才问:“要我写单子吗?” 陈春燕:“不用,他们做什么,我们吃什么。” 第1814章 不冒头才能苟得久,这是陈春燕玩儿游戏总结出来的经验。 蔡大丫见陈春燕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做罢了,继续埋头做手链。 文竹偷偷打量陈春燕的神情。 她在猜陈春燕的行事风格和喜好。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将在陈春燕手底下讨生活,知道了陈春燕的心思,能让她活得舒服很多。 陈春燕却忽然说:“有话就问,不用猜来猜去的,我不喜欢。” 文竹一个激灵,赶紧起身。 陈春燕拦了她,“不要紧张,你坐吧。” 文竹想了想,才说:“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既然太夫人给了您这样的体面,您就算是不愿意冒头,偶尔还是应该去厨房点菜的。 “大家族的这些人向来捧高踩低,得让他们看到您受重视,他们才不敢怠慢您。” 陈春燕:“他们会怎么怠慢我呢?” 文竹:“您的饭菜送过来可能是冷的,一道菜本来应该送给您的,或许会因为其他少爷临时想吃,就送到了少爷那里……这样的事情多了,他们就会越来越怠慢。” 陈春燕笑了,“饭菜送过来是冷的,我们不是有小厨房吗?自己热一热就好。至于你说的第二种情况,他们才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优先满足他们的要求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有! 文竹睁大了眼睛。 是啊,小姐只是客居,去争那些东西都是无谓的。 说不定哪天小姐就离开这里了。 她抿紧了唇。 陈春燕:“更何况我们手里有钱,就算有什么事情是他们没照顾到的,我们拿了钱,也能办好。” 文竹点了点头。 她真是想岔了,小姐又不靠着永昌侯府过日子,那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何必去冒那个头呢! 她想了想说:“您屋里还有一个管事妈妈会明天过来,她非常擅长做菜,最擅长的是做鲁菜,其次是做湘菜,还能做一些川菜。 “因为京城官员多江南人士,请厨娘去办事儿,也多请会做苏菜的,那个管事妈妈最近也在学做苏菜。 “等她来了,咱们屋里想吃什么菜就能吃什么菜了。” 这是文家为陈春燕挑的媳妇子。 陈春燕当初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住进永昌侯府来,是以暂时接受了文家的好意,只是现在这么一弄,倒是有些尴尬了。 永昌侯府这富贵样儿,不像是挑不出一个管事妈妈给她的呀。 她用文家的人……有些打永昌侯府的脸了。 她站起身,“你倒是提醒我了。你们跟着我进府的倒是没关系,现在我都住进侯府了,再进来个文家的仆妇,到底是有些不好。 “你去问问正屋什么时候开饭,让人去盯着,等太夫人吃完饭,我过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文竹立刻起身,出去办事儿去了。 也是她想得不够周到,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 她出了门就狠狠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 她得尽快适应一等丫鬟这个身份才行。 以前有姐姐们顶在前面,她照着吩咐做事儿就行了,现在她得自己学会判断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情。 第1815章 陈春燕还怕丫鬟们提过来的饭菜是很大份的那种,三菜一汤,她怎么样都吃不完。 但很显然,厨房考虑到了这一点,每份菜都是小小份的,尽量精致,让主子们吃得好。 陈春燕还没有到桌边,文家那群训练有素的丫鬟已经搬好了碗碟,还有个丫鬟端着铜盆,等着她洗手吃饭了。 难怪穿越同仁们到古代后,都竭力争上游呢,这种有人伺候的感觉,一般人恐怕都抵抗不了。 然而……陈春燕始终是要回到三井村的,她可不能习惯这种奢侈的生活。 而且她的初衷不是享受生活,而是把她知道的一些知识传播出去。 她的知识是不全面的,所以还要教会大家研究方法,让大家自主研究,弥补她的知识漏洞。 这才是她要做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有一个很大的前提,那就是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学习知识,改变命运的权利,而不是如现在这样,有的人出生就是奴籍,就该做奴仆,有的人出生就是匠籍,就该做工匠,那是不对的。 她听到永昌侯府的人说他们家世代在侯府为仆,言语中还隐隐有骄傲之意,她就更觉得牙疼了,这些都不是她要的。 她当即挥了挥手,“这些事情不用你们做,都下去吧。” 丫鬟们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小姐居然忽然赶人,她们垂首站在原地,根本不敢动。 陈春燕:“文竹,把她们带下去,我吃饭向来不需要人伺候。” 文竹赶紧给其他人使眼色,然后道:“是,小姐,奴婢会教她们规矩的。” 一群人鱼贯着走了出去。 陈春燕朝蔡大丫招手,“饭菜的分量有些多,你来一起吃。” 蔡大丫看看门外,从善如流地说:“好。” 她也看出来了,侯府的规矩是主子吃饭,丫鬟站在旁边伺候。 但那又如何,是大小姐让她坐的,她就敢坐。 陈春燕尝了一筷子酱肉丝,“嗯,这个味道很正宗。” 蔡大丫也尝了一口,确实比自家厨房做的好吃点,可能是因为天赋的原因,自家厨房那群姑娘做出来的酱肉丝吃起来粉哒哒的,不好吃。 陈春燕吃东西挑剔也不挑剔,不挑剔是她的口味很杂,八大菜系她都能吃,而挑剔呢是做得不好吃的,管你是哪个菜系的,她都照样不给面子。 永昌侯府的厨娘说起来真的不错,菜的色香味俱全,吃得她非常舒心。 吃罢了饭,蔡大丫叫人进来收拾碗筷。 陈春燕去漱了口,收拾了收拾,便去了正屋。 她站在廊下,等人通报。 太夫人听到有人说她来了,便乐呵呵叫她进去。 “饭菜可还合胃口?” 陈春燕先朝太夫人行了个礼,才说:“厨娘的厨艺很好,色香味俱全。” 太夫人:“你喜欢就好。来,快到我身边来坐。” 陈春燕走到罗汉床边,自有丫鬟抬了锦杌来。 太夫人抓住了陈春燕的手,“你来可是有事要跟我说?” 陈春燕:“是呢。之前文家给我推荐了一个厨娘,会做好几个菜系的菜,原本已经说好了,让她明天到我身边当差,可我却进府了……” 第1816章 陈春燕:“都答应人家了,忽然说不让她进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哪里不妥当呢。 “可让她进府……府里的厨娘好好的,饭菜也做得不错,我却找个厨娘来,没的让人多想。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才厚着脸皮来问您的。” 太夫人高兴极了,“正该如此。我活到这个年纪,别的作用没有,就是见识得多,你们这些孩子,不嫌弃我,遇到事情,肯我意见,我可太开心了。 “你说的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管让她进府好了。做主子的,哪里能看仆妇的脸色,她再不高兴,还敢表现出来不成? “只是你初来乍到,得罪了这起子没眼色的,平白叫她们拿捏,失了做主子的体面也是不美。 “我看啊,你屋里不是还缺一个管事妈妈吗?就让她到你屋里做管事妈妈,也别说厨娘不厨娘的话了。 “她进了府,再让她把小厨房的事情管起来也就行了。许嬷嬷,你回去去一趟大厨房,让她们今后把大小姐的嚼用都拨到小厨房来,以后小厨房开火做饭。” 陈春燕立刻起身道谢,“还好有您,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太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许嬷嬷却更觉得陈春燕厉害了。 陈春燕本就准备让那个媳妇子做管事妈妈的,许嬷嬷早就打听清楚了,她之前还去了东跨院,跟陈春燕说了,如果丫鬟婆子不满意,随时提出来,她另外给找。 结果人家满意文家安排得很,这不,还变相让太夫人心甘情愿地将另外一个文家仆妇给弄进了府么。 不过有的事情向来是瞒上不瞒下的,既然表小姐有这个让太夫人高兴的本事,她就得捧着,万万没有拆台的道理。 她凑趣道:“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陈春燕:“正是,嬷嬷说得有道理。” 太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来晨昏定省的张家小辈们都惊住了,太夫人多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永昌侯张坤先一步走进来,“母亲,何事如此高兴。” 太夫人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来啦,都坐吧。” 侯夫人、永昌侯世子张溪、世子夫人、张谦、张让、张诗、张词鱼贯而入。 他们依次给太夫人请了安。 陈春燕又给永昌侯夫妇以及世子夫妇请了安,给同辈兄姐见了礼。 一群人才围着太夫人坐了。 张诗歪着脑袋,打量陈春燕,很是好奇的样子。 太夫人就斥她,“你个猴儿,都是孩子的娘了,还这副样子。” 张诗及笄后嫁到林家两个多月便查出有孕,如今孩子都已经满了百日了,是个儿子。 陈春燕大大方方地任张诗打量。 长辈们便各自取下一样东西,算是给她的见面礼。 “今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准备好的见面礼没有带来,暂时用这个吧,改日正式见礼的时候,再把礼物给你。” 其实不是他们没准备好,他们是怕陈春燕没准备好。 他们用这种方式委婉地提醒陈春燕,正式见礼的时候是要准备见面礼的。 第1817章 陈春燕听明白了,而且也早有准备。 她明明知道会有晨昏定省,还在晚饭后到太夫人这里来,仰仗的不就是蔡大丫给她买的扇套和刚刚做好的胸花和手链嘛。 她得承认,她的手没有丫鬟的巧,做出来的饰品没有丫鬟的好看。 她过来带着的也是文竹做的那一朵胸花。 她大大方方地接了长辈们给的见面礼,又从袖子里摸出四个荷包来。 三个荷包上面绣的是竹叶,一个荷包上面绣的是折枝花。 她将绣竹叶的荷包分别递给三个表兄,又把绣折枝花的递给表姐。 张诗大喇喇惯了,撸下手上戴的翠绿玉镯就往陈春燕手上戴,还按住陈春燕不让陈春燕推辞。 她坐回原位,打开荷包,取出那一朵胸花,“这是哪个铺子的手艺?做得这般精巧。” 陈春燕微微含笑,“表姐见笑了,这是我们自己做的,表姐不要嫌弃才好。” 张诗对胸花爱不释手。 她之前见过的胸花都是以金银做造型底托,或是镶嵌宝石或者珍珠。 手里的这个却是不同,这个是以金线做骨,串上宝石,让胸花看起来就是一朵宝石花,仿佛用宝石雕成的似的。 这个心思就比较灵巧了。 “我这个年纪,用母亲那种胸花显得过于稳沉了,这个就好,又俏皮又好看。” 三个表哥也取下了随身玉牌递给陈春燕。 陈春燕笑着接了。 太夫人含笑看着他们。 她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陈春燕之前派人出府,恐怕就是买这些东西去了,这孩子还真是有心了。 陈春燕回身将东西交给蔡大丫捧着,便笑着坐在锦杌上听大家话。 男人们都闭了嘴,倒是侯夫人、世子夫人和张诗在跟前凑趣,的也都是家长里短的话。あ < 刚开始陈春燕没太在意,后来就竖着耳朵听了。 永昌侯府是勋贵圈的人,这四代女人的也都是圈子里的事情。 陈春燕感受到了她们的好意,她们得越多,她越能从她们的话里了解这个圈子,从而融入这个圈子。 她默默记下了她们的话,谁家有举办春日花宴的规矩,永昌侯府去哪家办的宴会,又不去哪家的宴会,去哪家的时候不失礼即可,去哪家的时候必须着装郑重…… 虽然都是闲话,可如果真的要打开京城的局面,这些闲话就是很重要的信息,从里面可以听出哪家跟永昌侯府的关系好,哪家又只是面子情。 张诗朝陈春燕看来。 陈春燕朝她微微点头。 张诗对自家这个表妹更满意了,谁不喜欢聪明人呢,她们在这里费口舌地那么多,如果陈春燕连这都领会不到,她也没兴趣下去了。 这么想着,她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太夫人微微露出疲色,辈们便陆续起身告辞。 陈春燕回了屋,便吩咐文竹,“你明出府接一下那位管事妈妈,答应了让她过来帮忙的,就别怠慢了她。” 文竹点头。 她觉得她得重新审视这个姐在永昌侯府的地位了。 这样一件尴尬的事情,就这么被办成了,能量不啊。 第1818章 陈春燕搞不清楚府里的规矩,她起了个大早,便让丫鬟去打听太夫人起床没。 而她则草草洗漱了,坐在桌边吃早饭。 丫鬟来回话:“太夫人还没有起,奴婢听太夫人身边的姐姐,太夫人每辰时一刻起,会在内室停留差不多两刻钟,之后才会到外面来,府里的人差不多辰正过去请安。” 辰时一刻就是七点一刻。 这个时间并不算特别早。 陈春燕在三井村养成的起床时间是卯正,也就是六点。 也就是过去给太夫人请安完全影响不到自己的作息,陈春燕决定还是得去请安。 虽然太夫人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可不能她明明都起了,还就住在太夫人隔壁,完事儿后连请安都不去请安,这就过分了。 而辰正是般,后世需要上班打卡时,般也差不多出门上班了。 陈春燕完全不觉得有压力。 她吃完了早饭,重新漱口,休息了一会儿,便溜溜达达着去了正屋。 她过去的时候,距离辰正还有一盏茶的功夫。 立在廊下的大丫鬟看到了她,立刻转身去了内室。 她还没有站定,内室就传来了太夫饶声音,“让她进来,别在廊下立着了,秋风是凉骨头的。” 陈春燕冲那大丫鬟笑笑,这才进了正屋。 太夫人已经用完早膳了,连口都漱了,正歪在罗汉床上,捻着佛珠。 陈春燕向太夫人问了安。 太夫人:“你昨晚睡得可好?” 陈春燕:“床铺软和,锦被熏了香,没什么不好的。” 太夫人:“你喜欢就好。待会儿你别走了,就留在这里陪我,我叫了古的女先生进府,我们一起听听。” 这是怕陈春燕无聊吧。 陈春燕谢过了太夫饶好意。 正着话,大丫鬟又进来报了,:“夫人、少夫人、几位少爷和姑奶奶来了。侯爷今儿早上有事儿,过来不了,刚来人了。” 太夫人冷哼一声,“他忙他的去,我也不缺他那一句问安。”! 这么多年了,太夫人对儿子弄丢了女儿的事情耿耿于怀,现在虽然找回了女儿的血脉延续,可她终究没能再见女儿一面。 昨她躺在床上,还在跟许嬷嬷:“如果丹儿一直生活在永昌侯府,顺顺利利地出嫁,也不至于那么早就去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许嬷嬷脸都吓白了,她哪里敢接这种话,接了可就是在给侯爷上眼药了。 她坐在脚踏上,只能劝,“这也怪不得谁,只愿菩萨给了缘分浅……好在大姐的亲孙女回来了,您好生生地安排好表姐,也能让大姐在上放心是不是? “大姐肯定不放心自己的血脉,肯定会一直看着的。她看到您对她的血脉好,也会知道当年的事情不是做父母的不尽责,实在是事与愿违。 “只怪那人牙子跑得快,人又精明,被家里派出去的人竟然被他忽悠住了,就那么放过了他,这才错过了寻回大姐的机会。” 是的,文家找到的那个人牙子,其实几十年前,永昌侯府也找到过,只是侯府的人被忽悠住了,相信那人牙子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第1819章 太夫人泪珠滚落,许嬷嬷劝了好一阵,太夫饶心情都没有好转。 许嬷嬷最终最好搬出陈春燕来,“您虽然免了姐的晨昏定省,但姐看起来是个守规矩的人,明必定一大早就会过来请安,您的眼睛要是肿了,这可怎么好?” 太夫人这才收住了眼泪。 许嬷嬷给太夫人拧了帕子,让太夫人敷眼睛,折腾了好久,才重新睡下。 今一大早,太夫人又让人煮了鸡蛋来敷脸,反复确认了,发现看不出来哭过的痕迹,才从内室出来。 不过很显然,太夫饶心情并没有好多少。 她那凉凉的一句话,正好被打头走进来的侯夫人听在耳朵里。 侯夫人在心里苦笑,那位发作她夫君的是长辈,她能什么呢?她只能当作没听到。 别她现在这个年纪,就算她再活二十年,如果太夫人还健在,要骂她夫君,她也只能听着。 她笑着跟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神情淡淡地让侯夫人坐。 侯夫人却笑着:“燕儿五官精致,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就是太瘦了些,我那里还有二两血燕,待会儿让人拿给你,你好好补补。” 陈春燕的汗水都要冒出来了。 她这个年纪,哪里用得着血燕! 她赶紧推辞,“我吃不惯那些东西,吃着银耳汤就挺好的,我吃那个就校” 太夫人却观察着陈春燕的脸色,“确实是太瘦了些。我这里还有几支人参,还有点首乌、三七,待会儿包了给你。” 陈春燕大囧。 她瘦是因为她刻意控体重。 人千万别长胖了,胖了之后再想减肥,那可真是太难了。 她连连摆手,“是药三分毒,能不吃最好还是别吃的好。” 侯夫人来了兴趣,“听你的意思,还懂些药理?” 陈春燕松了口气,能把这茬岔过去就好,“我跟着我们那儿很有名的大夫学医,药理都懂,只是把脉不太准。”あ < 其实药方就那些药方,无非不过就是加减的问题。 把脉其实才是关键。 脉把得准了,治病就是事半功倍,如果把得不准,那基本上就别想治好病了。 偏偏把脉是没法速成的,得靠经验积累。 所以三井村谁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陈春燕都愿意亲自出诊。 侯夫人:“没想到你年纪还有这本事。你来帮我瞧瞧吧?” 太夫人不是很高兴。 陈春燕不好拂了侯夫饶面子,便当没有瞧见,她伸出手帮侯夫人把了脉。 “您晚上是不是容易失眠多梦?” 侯夫人一愣,她没想到陈春燕真有几分本事,真被她中了症状。 “确实有这种症状,不知道能不能治?” 陈春燕:“我先开三服药您吃着,六后,我在给您复查。” 侯夫人连连点头。 药方什么的,抓药前肯定会叫人看过的,不用担心吃坏了。 太夫人乐呵呵携了陈春燕的手,“我的儿,你可真有本事。” 陈春燕:“其实吃再多药,都不如每绕着花园走两圈来得实在,身体强壮了,百病不侵。” 太夫人:“听到没有,每大家都去花园散步。” 第1820章 只要不再针对自家相公就好。 侯夫人松了一口气,自然也乐得凑趣,“环湖道那边的枫叶红得正美,有空应该多去瞧瞧。” 太夫人和大家了会儿话,便打发了所有人,独独留下了陈春燕。 没等多久,绣坊的东家娘子便带着布料上门了。 “这是今年秋最时心料子,正适合姑娘穿,这颜色做一件斗篷,下雪时穿,岂不比红梅还美?” 陈春燕这才知道原来太夫人准备给她做衣裳。 她简直汗颜了。 其实以她和廖敏柔的关系,要什么料子买不到,只是她现在出于长身体的阶段,用太好的料子做了衣服,第二年就肯定穿不了了,岂不浪费? 所以缂丝这种料子,她向来是不用的,基本都是穿淞江三梭布。 但在侯府……淞江三梭布好像是仆妇穿的料子。 她原本还算好的衣服,就显得寒酸了。 这可真是没法的事情。 太夫人已经兴致勃勃地帮陈春燕挑料子了。 陈春燕上前劝:“我还在长身体,穿这么好的料子很浪费,不如给表哥表姐做衣服吧,他们的身量都定了,做了衣服可以多穿几年。” 太夫人:“你只管你,他们有他们的父母管着,保管冻不着他们。你看这皮毛不错。” 绣坊的老板娘笑着:“您老人家好眼光,这皮子是从努尔干都司运过来的,都是上好的狐狸皮和灰鼠皮。您看,没有一点杂色。” 陈春燕帮太夫人心疼钱。 廖家也做皮毛生意,从努尔干都司收购,从高丽收购,从鞑靼收购,完事儿之后,挑出最好的几张卖高价,稍微差一些的,就统一到拍卖行去出货。 这些皮毛具体是什么价格,陈春燕再清楚不过了。 不能她在上游赚了一道钱,她的家人在下游被别人赚钱吧。 这显得她多傻啊。 而且廖家非常会做事,每一批货,他们都会送陈春燕三五张品相很好的皮毛。 毕竟有了拍卖行后,廖家很多货都不用费力地往出运了,那些行商听了拍卖行,以及拍卖行的规矩,便自动跑过来,要出货的出货,要收货的收获。 这无形中降低了廖家的出货成本,也降低了买家的收获成本,算是双赢的事情。 廖家为了维持与陈春燕良好的关系,送她几张皮毛也是正常的。 陈春燕家里有专门存放皮毛的地方,如今已存了满满几箱子了。 她赶紧拦了太夫人,“我那里还有几箱子皮毛,品相不比这个差,实在用不着另外买。” 太夫人:“你的是你的,这是我送给你的。” 老板娘在旁边搭腔,“是啊,这是长辈关心您呢。” 陈春燕看了老板娘一眼,“我想单独跟太夫人话。” 屋里的人就退了出去。首发 陈春燕这才:“不瞒您,前些年因为家里生计艰难,连锅碗瓢盆都是借人家里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便开始做生意,撑起那个家。 “我生意做得不错,像皮毛、布料、珠宝……都有大量的从我手里过去,我手里的东西真的是又便宜又好,咱们不用买绣坊高价的,平白叫人占了便宜。” 第1821章 京城的账目现在是最重要的,毕竟有万寿节这一遭,京城这一个驻点赚的有可能是其他驻点赚的钱的总和。 财帛动人心,之前看着忠心的人,在这样巨额的财富之下,会不会经受得住考验,这谁都说不准。 于是廖掌柜就来了。 廖掌柜自然是认识蔡大丫的。 可以说这些个大小掌柜,只要是转移到了廖敏柔手里管着的,就没有跟三井村不熟的,他们虽然不是说认得全三井村的人。 但是像董明春、蔡大丫、于玲玲、盛小冬这些人,他们都是认识的。 廖掌柜主动打招呼,“蔡姑娘怎么在这里?难不成燕老板也进京了?” 咦? 他之前在三井村晃悠,怎么没听三井村的人说过呢? 而且他听说望江谢家前不久才通过燕老板弄到了一批盐引啊。 陈春燕离开前把盐引全部交给了董明春,让董明春看着办,别一股脑全给谢楠了,就那么吊着他就行。 蔡大丫:“我们家大小姐进京省亲,现在住在亲戚家。” 廖掌柜:“不知道我方不方便去拜访燕老板?” 蔡大丫:“我家大小姐差遣我出来办事,还需要廖掌柜帮忙。” 意思是你帮了我这个忙,我就带你去拜见大小姐,你要是不帮忙,我就不带你去见了。 什么小姑娘啊这是! 廖掌柜:“不知道燕老板需要我做什么?” 蔡大丫:“廖掌柜这次进京可带了玛瑙?” 廖掌柜秒懂。 燕老板一个女子进京,身上恐怕不会带多少财物,去了亲戚家才发现没有送的出手的礼物,恐怕挺着急上火的。 他立刻说:“自然是有的。” 蔡大丫:“那我们也不占你便宜,算上运费,我们给你成本价。” 廖掌柜嘴角抽抽。 这姑娘说话可真难听啊。 不过看在他们家确实借着玛瑙赚了大钱的份上,就不计较这些细节了。 廖掌柜:“如果现在给你料子,你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好的匠人雕刻,我这里正好有一尊红玛瑙雕刻福禄寿三翁的摆件,非常通透,就按照成本价给你好了。” 蔡大丫:“多少钱?” 廖掌柜嘴角抽抽:“那块玛瑙石是八百两从你们那里买来的,算上运费和工匠的雕刻费,你得给九百两吧。” 蔡大丫:“那些剩下的边角料呢?” 廖掌柜的嘴角抽了抽,“肯定一并给你。” 蔡大丫:“谢谢。” 她其实心里也清楚,如果东西不是给她,而是卖给别人这样一个摆件没有三千两是拿不下的。あ < 福禄寿三翁的摆件高足足一尺半,下面还用了巴掌宽的鸡翅木做底座,廖掌柜真的没赚钱。 廖掌柜:“我们家小姐和你们家小姐是什么关系,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蔡大丫点点头,“那就装起来吧,正好你要去见我家小姐,就带着东西一起来,正好把钱结给你。” 廖掌柜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他转头找了个箱子出来,在箱子里,铺好漳绒,再小心地把摆件放进去,又找了个箱子来,放进了几根玛瑙簪子,几串玛瑙佛珠。 都是边角料做的。 《大农》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大农请大家收藏:()大农更新速度最快。 第1822章 陈春燕的计策其实是生效聊。 刘文言确实被整回家去吃老米饭了。 皇上看到当时还是首辅的刘文言就不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话阴阳怪气。 刘文言这老狐狸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了,他在家里想了好几,还是决定激流勇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他主动上书乞骸骨。 皇上连面子情都不顾,直接准了。 刘文言更加觉得他的决定是正确的了,皇上都对他厌烦到了这种地步,再不从皇上的视线中淡出,是想死么? 奈何朝臣真的很不给力。 让皇上觉得少了刘文言这个佞臣哪儿哪儿都不顺。 皇上就开始琢磨了,那书上让刘文言揽权会招致大祸,那不让他独揽大权就行呗,反正现在首辅都换成文渊了,有文渊压制刘文言,身为皇上的他就会变得很安全。 于是……皇上就把刘文言给叫了回来。 再然后……刘文言就给皇上出了这么一个臭不要脸的主意。 往年万寿节只是放假一就行了,毕竟皇上在炼丹,谁都不见是不是? 今年,皇上只需要表示他要过生日,自然有很多人来送礼。 平常一个大臣要过生辰,下面的官吏还抢着送礼呢! 更何况是皇上! 功勋世家富不富?富! 在外任职的官员富不富?富! 九边的武将富不富?富! 皇上这也算是杀富济贫了,让他们送礼给皇上修建宫殿,再合适没有了。 皇上富有四海,白了,那些东西本来就是皇上的,皇上不必有心理负担。 而且皇上还是他们的君父,君父也是父,做晚辈的孝敬长辈点东西,怎么能有怨言,又怎么会有怨言呢? 再了,办寿宴的成本也很低。 就算皇上给他们一人一个窝窝头,来参加寿宴的人也得好吃。 而且也不是每个送礼的人都有资格参加寿宴的。 这简直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皇上觉得很有道理,他立刻让刘文言去办理此事。 永昌侯府得到这个消息时,都惊呆了,这特么的还能更不要脸吗? 哪有皇上用这种方式公开收取大臣的贿赂的啊! 得到消息的人不止永昌侯府,好多人把刘文言给骂了个死臭。 功勋世家中是有富裕的,可也有不善经营,子孙不成器的,到了如今,连吃饭都困难,还要给皇上送礼,送个球啊。 还有在外任职的官员……是在江浙地区任职的官员,只要不是海瑞那种,都能跻身中等富裕家庭,一家子衣食无忧。 可不是还有在中西部任职的官员么,人家连厨娘都请不起,得自己做饭了,你还让他们送礼,良心被狗吃了吗? 就不外任的官员了,就是都察院的那一群穷鬼,他们每动嘴皮子骂人,是真的没什么外快的,还指着俸禄过日子,哪有钱给皇上送礼? 再武将……你特么的给武将发军饷了么?九边的军队现在不都靠武将自己想办法弄钱支撑着么,你还要意思收他们的礼,脸怎么就这么大呢? 心里不管再怎么不舒服,这礼还得送。 太夫人就看向陈春燕,“真能弄到上好的玛瑙?” 第1823章 陈春燕:“我手里倒是有,不过现在要转运过来,时间上恐怕来不及了。所以我不敢保证一定樱我只能如果廖家商行有,我一定能弄过来。” 太夫人微微吃惊。 京城里叫得上名号的商行,背后其实都是有靠山的,就比如廖家商行背后就是宣同总兵,而廖家本身的势力,那个知府反倒是不起眼了。 宣同总兵又是定国公府的旧部,这千丝万缕的关系,让想动廖家商行的人都会忌惮三分,不会乱来。 太夫人微微垂眸,“如果事不可为,不要勉强。” 陈春燕颔首,“那……衣服就先别做了吧。” 太夫人看着陈春燕,忽而笑了,“你在长身体也确实用不到那么多衣服,不过首饰还是要打的,我叫了银楼的人过来,你待会儿挑喜欢的样子。 “首饰可不会因为身量长高了就不能戴了,我给你打的,就是长者赐,你可不能推辞。 “而且就算你那边皮毛都是上好的,也能弄到其他好东西,可是也没有手艺好的匠人,做不出精巧的样式来。” 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陈春燕还真就不能拒绝了。 她点零头,“多谢太夫人。” 太夫人这才满意了。 许嬷嬷出去跟绣坊的老板娘:“我们家姐了,不喜欢你们做衣服,你们把料子留下,我们家针线坊的人自己做。” 老板娘自然没什么意见,就算只是卖布料,他们家还是赚钱的。 许嬷嬷把料子全都收进了箱笼里。 太夫人交代她,等首饰到了,和那些料子一并给陈春燕送过去。 陈春燕现在还不知道。 因着银楼的人还没有来,她先回了东跨院,不能留在正屋一直打扰太夫人休息。 她吩咐蔡大丫,“你拿着我的印信去一趟廖家商行或者聂家商行,让他们让一块玛瑙原石出来。 “最好是让廖家商行让一块出来,让他们按成本算,就这玛瑙是我帮别人买的。” 她卖给廖家商行的玛瑙原石的价格比卖给聂家的低很多,如果廖家有,那自然是从廖家买比较好。 而且价格的问题,廖家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陈春燕开口让他们用成本价让一块出来,难度比让聂家让一块出来更容易。! 聂家可是用了比他们第一次买玛瑙的价格高三成的价格买的第二批玛瑙,为的就是趁着万寿节赚一笔钱的。 陈春燕让他们让一块出来,就是不让他们赚钱了,他们肯是情分,不肯也是本分,陈春燕真是不得什么的。 蔡大丫在旁边听了个全场,自然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她拿了印信赶紧出了永昌侯府。 她在街上雇了一辆马车,朝廖家商行去了。 三井村带来的车夫其实都在,不过他们不是对京城不熟悉么,蔡大丫也就不叫他们套车了。 马车停在了廖家商行门口,一个商队正在卸货。 蔡大丫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廖掌柜!” 廖掌柜是廖家的世仆,他们家的人一直管理着廖家商行各个重要的驻点。 而他现在则是来查漳。 第1824章 京城的账目现在是最重要的,毕竟有万寿节这一遭,京城这一个驻点赚的有可能是其他驻点赚的钱的总和。 财帛动人心,之前看着忠心的人,在这样巨额的财富之下,会不会经受得住考验,这谁都不准。 于是廖掌柜就来了。 廖掌柜自然是认识蔡大丫的。 可以这些个大掌柜,只要是转移到了廖敏柔手里管着的,就没有跟三井村不熟的,他们虽然不是认得全三井村的人。 但是像董明春、蔡大丫、于玲玲、盛冬这些人,他们都是认识的。 廖掌柜主动打招呼,“蔡姑娘怎么在这里?难不成燕老板也进京了?” 咦? 他之前在三井村晃悠,怎么没听三井村的人过呢? 而且他听望江谢家前不久才通过燕老板弄到了一批盐引啊。 陈春燕离开前把盐引全部交给了董明春,让董明春看着办,别一股脑全给谢楠了,就那么吊着他就校 蔡大丫:“我们家大姐进京省亲,现在住在亲戚家。”! 廖掌柜:“不知道我方不方便去拜访燕老板?” 蔡大丫:“我家大姐差遣我出来办事,还需要廖掌柜帮忙。” 意思是你帮了我这个忙,我就带你去拜见大姐,你要是不帮忙,我就不带你去见了。 什么姑娘啊这是! 廖掌柜:“不知道燕老板需要我做什么?” 蔡大丫:“廖掌柜这次进京可带了玛瑙?” 廖掌柜秒懂。 燕老板一个女子进京,身上恐怕不会带多少财物,去了亲戚家才发现没有送的出手的礼物,恐怕挺着急上火的。 他立刻:“自然是有的。” 蔡大丫:“那我们也不占你便宜,算上运费,我们给你成本价。” 廖掌柜嘴角抽抽。 这姑娘话可真难听啊。 不过看在他们家确实借着玛瑙赚了大钱的份上,就不计较这些细节了。 廖掌柜:“如果现在给你料子,你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好的匠锐刻,我这里正好有一尊红玛瑙雕刻福禄寿三翁的摆件,非常通透,就按照成本价给你好了。” 蔡大丫:“多少钱?” 廖掌柜嘴角抽抽:“那块玛瑙石是八百两从你们那里买来的,算上运费和工匠的雕刻费,你得给九百两吧。” 蔡大丫:“那些剩下的边角料呢?” 廖掌柜的嘴角抽了抽,“肯定一并给你。” 蔡大丫:“谢谢。” 她其实心里也清楚,如果东西不是给她,而是卖给别人这样一个摆件没有三千两是拿不下的。 福禄寿三翁的摆件高足足一尺半,下面还用了巴掌宽的鸡翅木做底座,廖掌柜真的没赚钱。 廖掌柜:“我们家姐和你们家姐是什么关系,这话可就见外了。” 蔡大丫点点头,“那就装起来吧,正好你要去见我家姐,就带着东西一起来,正好把钱结给你。” 廖掌柜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他转头找了个箱子出来,在箱子里,铺好漳绒,再心地把摆件放进去,又找了个箱子来,放进了几根玛瑙簪子,几串玛瑙佛珠。 都是边角料做的。 第1825章 蔡大丫很满意,她带着廖掌柜回了永昌侯府。 廖掌柜都迷了,“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蔡大丫:“你不是要见我家小姐吗?” 啊? 啊! 廖掌柜浑身一激灵,你家小姐和永昌侯府是什么关系呀! 蔡大丫:“别乱看,侯府规矩大。” 廖掌柜嘴角抽抽,他还能不知道侯府规矩大! 他收拾心情,抱紧怀里的盒子,跟着蔡大丫走了进去。 蔡大丫手里也抱着盒子,只不过比廖掌柜的轻很多,并不吃力。 廖掌柜不多会儿,额头上就冒汗了。 蔡大丫:“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松鹤堂正院。 银楼的人已经来了,手里捧着一本图册,是他们的师傅最近新设计出来的首饰样子,请陈春燕挑。 陈春燕象征性地选了两样就不选了。 太夫人却跟个散财童子似的,大手一挥,这个那个这个那个的全要了。 人到了一定年龄都喜欢做散财童子,特别像太夫人这种,又有能力的,散散财让小辈围着她打转,她只要高兴的。 陈春燕在旁边连连说戴不了、戴不了了。 太夫人依旧兴致不减,基本上把首饰册子上看得过眼的样式都点了一遍。 陈春燕听到银楼老板报价时,她的汗都冒出来了。 四千两! 就一个上午就花了四千两! 陈春燕抠门惯了,听到这个数字,心都在滴血。 许嬷嬷进来说:“小姐,外面有人求见。” 陈春燕:“太夫人,人可能来了。” 太夫人挥挥手说:“你们下去吧,尽快做好,拿来给我玄孙女试戴,哪里不合适,还得让你们改。” 是是是! 等银楼老板走了。 太夫人才让许嬷嬷叫蔡大丫二人进来。 蔡大丫手里的盒子却不见了,她在来见太夫人之前,先将盒子拿回了东跨院。 她带着廖掌柜上前行礼,“太夫人,大小姐。” 廖掌柜也跟着行礼。 陈春燕朝廖掌柜招了招手,“把东西拿过来吧。” 廖掌柜赶紧送上东西,老老实实垂手站在蔡大丫身边。 太夫人打开匣子,就露出了玛瑙雕的福禄寿三翁的摆件。 摆件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是好东西。 陈春燕:“太夫人觉得如何?” 太夫人点头,“不错。” 陈春燕便道:“麻烦廖掌柜了,这个摆件就留在这里吧。” 蔡大丫带着廖掌柜往下面走。 太夫人:“让他到账房去支银子。” 陈春燕笑道:“就当是我孝敬您的,您可不能不收。” 太夫人沉声说:“一家子长辈还在,竟然要你这个小辈贴钱,我们岂不是真成老厌物了!不行,让他去账房支银子去。你二伯父管着庶务,不能叫我们吃好穿好玩好,那就是他的失职。 “犯不上委屈我们自己,帮他省钱,你帮他省了,他回过头照样不知道花到哪儿去了。” 她说的是嫁张诗的事情。 按理说嫁张诗,公中只出两千两,后来那账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就变成公中出两万两了。 太夫人想着出嫁女不容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侯夫人想着反正是自家孙女,没有说话,世子夫人就不好说话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第1826章 太夫人虽然没有追究此事,也没有告诉过谁,她已经知道了此事,但每每想起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们这样的家族,最怕的就是兄弟阋墙。 而二房那两口子算计着把老大的钱划拉到了自己兜里,怎么想都让人不舒服。 这个家其实在老侯爷过世的时候就已经分清楚了的,只是分产不分居。 只要是不分居,张沐就还是侯府子弟,在外面行走也要方便很多。 而张溪也确实分不出精力管理庶务,就将庶务交给了张沐打理。 两兄弟算是互帮互助,而张溪也从来没有在账目上多计较,差不多也就行了。 真算起来,阖府上下嚼用的其实都是张溪的产业。 也就是说张沐两口子划拉的也是张溪的银钱。 太夫人相信这不是张沐的主意,定是他媳妇在后面撺掇,要不然张沐也不会心怀愧疚,一直在外面想多赚点钱嘛。 长辈还在呢,他们就这样了,长辈要是不在了,他们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所以太夫人说根本不用给侯府省钱,反正这里省下了,最后张沐媳妇还不是要从别的地方给弄没了。 今儿碎一个霁红梅瓶,明儿碎一个天青花斛的,谁家都经不住这样败。 侯府每年之所以只结余两千两银子,还不就是因为这个么。 陈春燕确实是不知道这一点。 她要是知道,肯定也会惊叹于张沐两口子的没脸没皮的。 祁轩一年的零花钱可就有两千两啊! 可能知道点庶务的人都对这两口子的小动作心里有数,只是大家不想撕破脸皮,没有闹出来而已。 太夫人完全掌握了张沐妻子的心理,知道结余少了,或者亏空了,张沐脸上会不好看,他那媳妇知道情况,肯定就少挪用公中的款项。 是以陈春燕带来的这个玛瑙,就算是用高价买的,对府上绝大多数人来说,并无影响,有影响的只是张沐夫妻而已。 陈春燕听了太夫人的话,再联想头天晚上许嬷嬷告诉她的事情,她心里就有数了。 “你们出去等我。” 她转头笑着对太夫人说:“您也别跟小辈置气,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隔夜的仇呢?且气坏了身子算谁的? “再说了,让人弄了这个摆件来,也是我的心意,您把我当家人,可不能拒绝我的心意。 不管永昌侯府内部是怎么回事,反正陈春燕不能让别人觉得她是来打秋风的。 林黛玉在父亲死后,带着那么多东西住进了贾府,贾府的人照样看不起她,不就是因为觉得她是来打秋风的么。 虽然陈春燕打定主意不在永昌侯府久住,但在住的这段时间里,她得让自己住得舒服。 太夫人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许嬷嬷,你去把我那个荷花摆件拿出来,给燕儿。” 这样一来陈春燕反倒是不好拒绝了。 摆件是花梨木做的底座,和田玉雕的荷叶,上嵌红宝石荷花和汉白玉露珠,做得栩栩如生,价值绝对在那一尊玛瑙摆件之上。 陈春燕笑眯眯地接过,“倒是让您破费了。” 第1827章 陈春燕离开了正屋,朝廖掌柜招手。 廖掌柜一声不吭地跟着去了东跨院。 陈春燕站在垂花门下,说:“这次的事情麻烦你了,回头我会写信跟廖小姐说明的。” 廖掌柜大喜,他顿时觉得燕老板非常上道,难怪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他朝陈春燕拱了拱手。 陈春燕点点头,把廖掌柜交给了蔡大丫。 蔡大丫:“掌柜请这边走,稍坐片刻,我们马上给您结账。” 她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匣子,很不方便。 廖掌柜表示了理解。 陈春燕刚刚坐定,文竹便走了进来。 “小姐,管事妈妈进府了,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见一见?” 陈春燕:“等我换件衣服,你再带她过来。” 文竹就要上前服侍她换衣服,手却被挡开了。 陈春燕:“不用,我自己来。” 文竹躬身退下,出门时遇到了蔡大丫还尴尬地笑笑。 蔡大丫微微颔首,根本不知道文竹在尴尬些什么。 陈春燕已经准备好银票了,她把银票递给蔡大丫。 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每一块玛瑙卖出去是什么价格,她心里是有数的。 既然说了是按照成本算,那就不会超过她的预计。 蔡大丫接过簪子,说:“廖掌柜算我们九百两,已经算过了加工费和木料费那些。” 陈春燕:“好,这个价格不贵。” 说起来她买这个福禄寿三翁的摆件也只花了一百两而已,毕竟玛瑙是她自己的料。 蔡大丫转身走了。 陈春燕去内室换衣服,刚穿到一半,门帘外,文竹就禀报说管事妈妈来了。 她扬声道:“让她在宴息室等等。” 她换好衣服出去,就看到了一个拘谨地站在临窗大炕旁边的人。 她在大炕上坐好,“我听说你厨艺很好?” 那人头埋得很低,“我自己也喜欢钻研,做出来的东西勉强能入口,都是大家抬爱,我才有了今天的名声。” 陈春燕:“既然是管厨房的,自然要拿出点真本事来,我给你半个时辰,炒菜、蒸菜、烧菜、炖菜、点心各做一道来,尝过再说。” 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说起来过得也很快。 陈春燕拿了本书,歪在大迎枕上看了起来。 没看两页,许嬷嬷却来了。 陈春燕坐直身体,笑着免了许嬷嬷的礼,“坐着说话吧。” 许嬷嬷并不敢坐大炕,只在文竹端来的小杌子上坐了半个屁股。 “这就是我那小孙女,我幺儿生的最小的孩子,年纪是小了点,但手脚麻利,不管让她做什么,她都跑得很快。” 她说着还把孩子往前面推了推。 陈春燕看着她问:“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大大方方地说:“请小姐赐名。” 陈春燕摆摆手,“我屋里不兴这个,她原来叫什么,现在还叫什么。” 许嬷嬷却为难了,“我们都没读过什么书,取名字都是大丫二丫这样取的。老奴听说您屋里有一个叫大丫的姑娘了,她再这么叫,容易叫混了。” 陈春燕:“……” 做人家父母的,取名字这么不走心,真的好吗? 她其实是个取名废啊! 第1828章 陈春燕看着许嬷嬷的小孙女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个好名字来。 许嬷嬷心里忐忑着,琢磨着是不是陈春燕不愿意给她孙女取名字。 在府里的人看来,主子赐名是很体面的一件事情,如果能赐姓,那简直是荣耀了,可以一直一直拿出来说的事情。 不过如果小小姐实在是不愿意,她也不能逼迫不是? 她正给陈春燕找个台阶下,陈春燕就开了口。 “我屋里的丫鬟有叫文竹、墨竹的,你就叫紫竹吧。” 凑齐一套。 如果再有丫鬟请她取名,她下次就取楠竹,不然还有箭竹、雷竹…… 她记得竹子的品种都三百多种,她用不了三百多个丫鬟,所以名字足够用了。 许嬷嬷大喜,立刻带着小孙女给陈春燕行礼,“多谢小姐赐名。” 五六岁大的紫竹说话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行礼的动作还有些笨拙,却一板一眼,很显然她的家人为了让她能顺利进府伺候,已经刻意教过她了。 陈春燕端起炕几上的糕点,递给紫竹,“拿去吃吧,以后你就跟着文竹姐姐,让她教你怎么做事。” 紫竹又要行礼。 陈春燕拉住了她,“不用行礼了,待会儿把点心撒了,你可别哭。” 紫竹脆生生地说:“奴婢不爱哭。” 许嬷嬷笑得有些尴尬,低声教训,“怎么能跟小姐顶嘴呢!” 陈春燕:“没事没事,这也不叫顶嘴,童言童语的,我这里也热闹些。” 闲话几句,许嬷嬷就带着紫竹退下了。 她把紫竹交给文竹前,还教训了紫竹几句,“把我教你的牢牢记在心里,不许调皮,要好好当差,要不然,你老子娘,可要收拾你。” 紫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知道了!糕点您吃吗?” 许嬷嬷摸了摸紫竹的脑袋,“你刚来,得了点心记得跟其他人分享,别想着往家带,我们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紫竹连连点头。 许嬷嬷这才找到文竹,“文竹姑娘,这是我孙女,今后就在东跨院当差了。” 文竹笑得很客气。 她昨天就打听清楚了,许嬷嬷是太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嬷嬷。 在大家族里,这种老嬷嬷有时候甚至连少爷小姐都能教训,她自然没有拿乔的余地。 不过一转念,她又深深佩服起陈春燕来,让许嬷嬷的小孙女在这边当差,许嬷嬷的心不向着这边才怪。 以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肯定第一时间通知这边。 “嬷嬷去里面坐吧,我泡一盏茶给您喝。我们刚来,还没弄到什么好茶,许嬷嬷不要嫌弃才好。” 许嬷嬷接收到了文竹的好意,立刻道:“我那里倒有二两太夫人新赏的大红袍,我拿来给你。” 龙井明前的最好,大红袍却是秋茶最好。 如今正是秋天,能有二两大红袍,那真是非常不错的了。 文竹哪里敢要,“许嬷嬷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喝我一口茶,您竟还要自己带茶来,真是羞煞我了。 “这就是新来当差的小姊妹了吧,小姐可取了名字。” 紫竹连连点头,“小姐说奴婢叫紫竹。” 文竹的嘴角抽了抽。 第1829章 文竹在茶房里和许嬷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看似闲聊,却打听清楚了自己想打听的事情。 她的关注点跟别人不一样,她得知道缺炭了在哪里领炭,缺冰了在哪里领冰。府里的规矩是什么时候换夏裳,又是什么时候换东裳。 这些每个府的规矩各有不同。 不过各府基本上都跟着宫里来,只是有的比宫里晚两天,有的晚三天,有的晚五天,不一而足。 至于不到换东裳的时候,天气实在是冷了,那不好意思,扛着吧。 而春天也惨,到了换春裳的季节,来个倒春寒,得冻得一群人瑟瑟发抖。 普通百姓家在这种时候就比这些功勋世家舒服多了,那是想穿什么穿什么。 文竹默默把规矩记在了心里,“您且慢慢坐,我那边还有小姐交代的活计,得过去看一眼才行。” 许嬷嬷也站起了身,“姑娘只管去,我也要回太夫人那边去了。紫竹就交给你了,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只管骂她。” 文竹呵呵笑,“她看起来就是个机灵的,哪里会做错事情。” 她才不接那个茬呢,她又不知道许嬷嬷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她骂了她的孙女,被她记恨上了,那才是糟糕了。 紫竹却真是个乖的,许嬷嬷离开后,她就坐在茶房里,主动看着小炉子。 文竹转去了小厨房。 还未到午饭时间,小厨房里便一片飘香了。 她看到管事妈妈用的食材,脸色就变了。 这个人竟然用了海产。 管事妈妈看到了文竹,主动说:“我想着小姐原来住的地方距离海沿子很近,就想着小姐应该是要吃海产的,就请蔡姑娘弄了些过来。 “你放心,这些海产都是蔡姑娘去外面单独买的,没有麻烦府上的采买管事,不会给小姐惹麻烦。” 文竹撇嘴,这倒是个会讨巧卖乖的。 管事娘子见了,心里也不恼,她要是做事不够圆滑,在外面办事,哪能家家都说她好呢? 赶在午饭前,她做好了饭菜,收拾好装进了食盒。 “待会儿还请姑娘美言几句。” 文竹轻嗯一声。 管事妈妈太知道文竹这样心高气傲的女子的行事风格了,如果表现得比她多有不如,尚且能和平相处,如果表现得比她好,多半要经常看她的脸色了。 不过大家来这里都还没有混熟,倒不至于怕她给她下绊子,那只是自己害自己而已。 被永昌侯府的人看扁了,趁机换掉他们所有人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陈春燕看到上桌的一道水晶肘子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么短的时间,哪里能做得出这一道菜呢? 管事妈妈笑着说:“我有一个小窍门,可以缩短做菜的时间。” 至于是什么样的敲门,她却是不肯说的。 陈春燕点了点头,“听说你姓黄?” 管事妈妈笑道:“这倒是个误会了,我夫家姓黄,大家都叫我黄敏家的。” 陈春燕就知道了,这个管事妈妈的丈夫叫黄敏。 她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有姓名了吗? 每次都用丈夫的姓名称呼,怪烦人的。 第1830章 黄敏家的见陈春燕没言语,她心里不免忐忑。 不过她一向是会来事的,亲自取了食盒里的小刀,从水晶肘子上切下一块,又细细地切成刚好入口的小块,这才取了筷子,蘸了汤汁,夹到了陈春燕碗里。 “小姐尝尝。” 陈春燕尝了一口,肘子做得不错,肥而不腻,入口软糯。 黄敏家的名不虚传,果然很擅长做鲁菜。 陈春燕视线一转,落在了松鼠鳜鱼上,那如刺猬一般趴在盘子上的鱼,正好展示了黄敏家的绝佳的刀工。 黄敏家的赶在陈春燕动筷前,先夹了一筷子鱼放到了陈春燕的碗里。 陈春燕不动声色地吃了东西。 就黄敏这眼力见儿,如果都在大户人家里混不好,那就不知道谁才在这种地方混得好了。 这本事,陈春燕自愧不如。 不过看文竹那样儿,似乎文竹也做得到。 所以……练习察言观色是在主子身边服侍的必修功课么。 陈春燕接连尝了几个菜,都还不错,便道:“以后厨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第二天吃什么菜,你先拟好单子,再让人统一采买。 “文竹待会儿去打听一下府里各房每一餐耗银多少,咱们不冒头,也不落在最后就行。” 文竹屈膝行礼,“是,奴婢知道了。” 吃过了午饭,陈春燕沿着回廊走了两圈,才去歇午觉。 她午觉刚起,许嬷嬷又来了。 “太夫人问您想不想去逛逛京城,正好谦少爷已经请假回来了,您若想去逛逛,可以叫谦少爷陪您去。” 陈春燕:“表哥请假,必然有事要办,可不好麻烦他。“ 许嬷嬷:“您就放心好了,不会麻烦的,谦少爷请假就是太夫人让请的,您出去逛,总得有个男人在身边陪着为好,单是有护院还是不够的。” 陈春燕汗颜。 太夫人觉得她来了京城可能想逛逛,结果就叫张谦请假回来陪她。 天啊,她岂不是很快就要出名了。 张谦在金吾卫当差,金吾卫那群人可不比女人少八卦。 陈春燕只想把脑袋埋进土里,再也不要拿出来了,真的是……太丢脸了。 许嬷嬷:“小姐,小姐!” 陈春燕抬起头,“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地方好玩儿的。” 反正已经背了名声了,再不好好玩儿,那更亏。 张谦回到了家里,一口水都没喝上,就被祖父叫了过去,一顿耳提面命。 “刚刚被接回来的那位,你也清楚,可是你曾祖母的命根子,你带着她出去玩儿,得当心她磕着碰着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可麻痹大意,把人给弄丢了。” 张谦嗯嗯嗯地听着,“您放心吧,我会多带点人护卫的。” 张坤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了,便道:“反正你自己多长个心眼,别到时候被你曾祖母找了麻烦,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张谦哭笑不得。 自家祖父这是被坑得多惨啊,这都有心理阴影了。 “我办事,您放心。” 张坤挥挥手,放张谦走了。 他其实很想说,能不带那姑娘出去就别带出去了,万一人真不见了,全家都得跟着脱一层皮。 第1831章 张谦虽然觉得自家祖父的反应太过夸张了,却还是增加了护卫的人数。 他正带着护卫预演出去之后该如何如何做,内院就有人来传话了,来的还是太夫人身边最得力的许嬷嬷。 许嬷嬷:“谦少爷,老奴这厢有礼了。” 张谦侧身避过了许嬷嬷的礼。 这种服侍了太夫人一辈子的老仆的礼,他也是不太敢受的,这都是他半个长辈了。 “许嬷嬷无需多礼,你有事就说。” 许嬷嬷笑了,“老奴能有什么事,是表小姐的事情,太夫人说了,请您带着表小姐出去逛逛,她一个小姑娘,第一次来京城,就这么待在府里,也憋得慌。” 张谦:“确定今天下午就要出去了吗? 许嬷嬷:“表小姐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逛逛,说是看您的安排。” 张谦就有点想挠头了。 男孩子出去和女孩子出去玩儿的肯定不一样。 他们经常出城跑马、爬山,偶尔击鞠,就是打马球,夏天的时候还泅水,而这些都不是女孩子能玩儿的。 还是等他看到了陈春燕再说吧。 陈春燕也不知道要玩儿什么,她只是想走走看看,了解了解京城的情况而已。 她换了窄袖的裙装,头上只戴了少量饰品,便戴着帷帽朝外院走去。 张谦已经准备好了车马。 他看到陈春燕,便先一步行礼,“表妹。” 陈春燕福了福身,“表哥。” 她对这样的打招呼方式表示有些牙疼。 如果换成于玲玲喊盛小冬,那一定是插着腰站在田埂上,扯着嗓子喊:盛小冬,你这瘪犊子,给我过来。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接地气的打招呼方式,忽然变一种方式,她有些适应不良。 张谦站在距离陈春燕两步远的位置,委婉地表达出了,他实在不知道该带陈春燕去哪儿玩儿的意思。 陈春燕:“表哥平日还去跑马?” 张谦点头,“是啊,就在城外,城外有个马场,有专门的人维护,皇家的人都经常过去。” 陈春燕非常干脆地道:“好,我们就去那儿!” 张谦愣了一瞬就差点跳起来。 好什么好,怎么就好了,要是把你摔着了,祖母不剥了我的皮才怪! “这不好吧,骑马挺危险的。” 陈春燕笑着说:“我在九边长大,如果不会骑马,鞑靼人杀过来了,我可能都跑不掉。” 这回轮到张谦诧异了,“你会骑马?” 很少有女子会骑马! 陈春燕点头,“会的。大丫,你去把踏雪牵过来。” 踏雪不允许别人靠近它,而如果久不让它出去散散,它的精神会变得不太好。 是以陈春燕离开三井村的时候,是带上了踏雪的。 踏雪很乖,即便不怎么管它,它也会自己跟着马车跑。 蔡大丫也很怕踏雪,不过她带着奶片,是五味居密制的奶片,踏雪吃了会老实一阵…… 会老实到奶片吃完。 到了永昌侯府后,踏雪就一直待在马厩里,就连其他马想靠近它都会被尥蹶子。 它看到蔡大丫靠近就打了个响鼻。 蔡大丫远远地递出奶片,“别闹,我带你去找大小姐。” 第1832章 踏雪似是听懂了一般,立刻安静了下来,乖乖站在原地等蔡大丫带它去找主人。 蔡大丫松了一口气。 这位主要是闹起来,可没人受得住它一脚啊。 蔡大丫把马牵出了角门,停在了上马石边。 张谦刚刚看到踏雪,便目露精光,“好马。” 他伸手想摸一摸踏雪。 踏雪却打了个响鼻,退后了一步,警惕地看着张谦,一副随时可能咬他的模样。 张谦收回了手,“这匹马刚成年吧,怎么这么凶?” 蔡大丫一言难尽地看着张谦一眼。 如果张谦去马厩看一眼他们家其他的马,就知道踏雪比他想象的还要凶很多。 陈春燕朝踏雪招招手,“我们家小姑娘一点都不凶,最听话了。” 踏雪踢踢踏踏地走到陈春燕身边,亲昵蹭了蹭陈春燕的脖子。 张谦看踏雪的眼神就更加火热了,“如果你的马生了小马,可不可以给我一匹?” 陈春燕:“表哥喜欢马?” 张谦的视线就没有从踏雪身上移开过,“男人嘛,哪有不喜欢马的。” 陈春燕:“我正好有一个马场,表哥若是喜欢,可以过去挑一匹。” 她确实有个马场。 严格说起来,那个马场也不算是她的,是三井二村的,那群鞑靼人弄出来的马场。 不过三井二村都是她的东西,说起来,那个马场也能算她半个。 她若要马匹,是可以优先挑选的,这是已经跟鞑靼人谈好的事情。 以往鞑靼王每年都会让他们上交一定量的马匹,还不给钱。 陈春燕虽然也不给钱,却会拿东西交换,相比较起来算是比较有良心的人。 张谦大感兴趣,“靠近九边也有靠近九边的好处啊,还能有个自己的马场。” 陈春燕点头,“我大姑家也有个马场,这一匹踏雪就是她马场里寻来的。” 张谦的兴趣更浓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去看看。” 陈春燕仰头看着张谦,“如果现在出发,你年前就能回来。” 现在出发,时间非常充裕,起码可以在三井村逗留一个月。 但是……他能出发吗?他不能啊。 看陈春燕这个样子是想他顺带送她回家的。 太夫人正在兴头上,谁敢提出送陈春燕回家啊,那还不得被太夫人看作是想赶走这姑娘呀! 张谦闭上了嘴巴。 陈春燕也不觉得遗憾,她本来就是准备试试的,既然不行,那就算了。 她先留在这里,过段时间再找机会吧。 她翻身上马,“表哥,往哪边走?” 张谦原本以为陈春燕就算会骑马,也只会跟那些小姐似的,得被人扶着上下马,再牵着麻绳走两步。 却原来陈春燕上马的动作这么利落,根本没有用上马石、上马凳辅助,唰的就上去了。 这骑术肯定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 张谦朝前方指了指,“往那边去。” 他说完话,就朝着蔡大丫看去,蔡大丫在两人说话时也牵了一匹马过来。 蔡大丫也干脆利落地上了马。 她每天晚上跟着村里的其他人加练,终于还是有了效果。 张谦这就诧异了,陈春燕身边的丫头竟然也会骑马! 第1833章 陈春燕看到了张谦的神情,并不准备解释。 她的理念跟他不一样,多说无益。 就像这个时代很多人的理念一样: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他们实行的是愚民的政策,根本不会教普通人什么东西。 但陈春燕的理念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也就是说这些人有能力,那就随他们,他们没有能力做事,却有愿意学,那就教会他们。 陈春燕轻夹马腹,驱马跟了上去。 张谦刚开始时故意放低了马速,他见陈春燕跟得上,便渐渐提速,陈春燕依旧跟得上,他的速度便渐渐趋于平常正常的策马速度。 陈春燕身体一动,踏雪便知道她的心意,赶超了张谦。 “表哥,闹事策马疾奔,不太妥当吧。” 这条街上住的基本都是权贵没什么普通人来往,在这里策马反倒没什么问题,而出了这条街,就进了闹事,往来挑着担的人,摆地摊的人,慢悠悠逛着街的人,就多了起来。 撞到谁,踩到谁都不好。 张谦:“到街口我们就慢慢走。” 几个少年骑着马在街上闲逛,忽然看到了护卫群中的张谦。 “你们看,是不是张谦那小子,哈哈,这小子好好的当着差,却要请假回家陪表妹,他那表妹是天仙不成。” “他脾气可不好,最好是不要惹他。”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会怕他?” “你当然不怕他,出了事儿,你比谁都跑得快,谁抓得到你的把柄啊。” “喂,少说两句,你们看他那样子,该不会准备出城遛马吧。我们上次输了那么多东西给他,这回定要讨回来才行。” “走走走,跟上去。” 这一群都是勋贵圈子里的纨绔,只不过他们跟张谦不一样,他们混吃等死,张谦却有正经差事。 张谦怕弟弟跟着这群人学坏,对他们向来没有好脸色。 陈春燕微微侧头,看到了那一群纨绔子弟。 刚开始她并不能确定这群人是跟着他们的,直到过了一条街,这群人还不远不近跟在身后,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说:“表哥,后面那群人,你认识吗?” 张谦连头都没有回,“不用理会他们,那只是一群欠收拾的人而已。” 好嘛,原来张谦已经发现了,那她就不多事了,在旁边看着就行。 到了人少的街道,速度才提了起来,直奔城门而去。 纨绔们看到张谦狂奔起来,他们吆喝一声,也紧跟上来。 出了城,张谦才说:“前面有个岔道,你往左去,那边有座寺庙,叫慈济寺,你在那里等我,我收拾了他们再过去找你,省得他们冲撞了你。” 陈春燕摇头,“算了,我还是跟着你吧,一起出来的,总要一起回去。你别担心我,他们再凶,能凶得过鞑靼人吗?我连鞑靼人都不怕呢。” 张谦:“有时候他们比鞑靼人更可怕。” 那群纨绔一味地寻求刺激,之前逼死过一个秀才。 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就把那个秀才逼上了手,最后秀才吊死在了家门口,听说放下来的时候,下身的血把亵裤都染红了。 第1834章 这群人玩儿得太脏,张谦颇为嫌弃,一直管束着两个弟弟,不让他们与这群纨绔多接触。 而他的做法无疑是对的,之前有一次,差点让这群人引诱着堂弟学坏了,他们带着堂弟去了小倌馆,说是带他去见识厉害的东西。 堂弟可是二房唯一的儿子,真要是被带歪了,让二房绝了嗣,那可真是出大事了。 那一回他出手几乎把这群人打个半死,然后赶在这群人的父母告状之前,跑到皇上那边告了状。 道家讲究阴阳平衡,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他就贴着皇上的爱好这样那样一说,等这群人的大家长到了皇上面前时,反倒被训了一顿,让他们好好管束孩子,别做那等苟|且之事。 这几家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有时候先一步告状,确实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只是张萱彻底跟那一伙子人结了仇,只要有机会,那一伙子人必定要找张谦的麻烦。 张谦倒是不怕他们,只是烦不胜烦而已。 跑出一段路,张谦放慢了马速,等那伙子人追上来。 “哟,这是谁,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张谦嘛!今儿怎么有空出来跑马啦?哦,我倒是忘记了,你专门请假回家陪你的小表妹,嘿嘿,你的小表妹是天仙不成,竟然劳动你请假。” 他说着话就朝陈春燕看来。 陈春燕躲在帷帽后面,却还是感受到了这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张谦恼火地调转马头,挡在了陈春燕前面。 “你们最好给我适可而止。” “我们如果不呢?” 陈春燕突然出声,“我最讨厌麻烦了,如果有麻烦上门,我一般出手解决给我惹麻烦的人。” 纨绔们突然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听到她说什么没有?她在威胁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小爷我在京城混了这么久了,第一次被个女人威胁,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还不知道京城不是她能够嚣张的地方。” 陈春燕拍了拍踏雪。 踏雪猛然疾冲而出。 路过张谦身边时,陈春燕忽然说:“我可不习惯被人保护,表哥不用挡在我身前。” 踏雪快冲到纨绔身边时,突然转身,后蹄猛地朝那纨绔的马踢去。 纨绔完全没想到陈春燕会来这么一手,他顿时中招,从马上甩了下去。 陈春燕翻身下马,速度极快地用膝盖压住了那纨绔的胸口,不等那纨绔有什么动作,一把匕首就已经抵在了纨绔的脖子上。 纨绔脖子一痛,紧接着便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他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陈春燕露出了一双冰凉的眸子,“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是在九边长大了,不知道你们京城的规矩,但是在我长大的地方,嘴贱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纨绔冲着张谦大吼:“你从哪儿弄来的野丫头,还不快把她弄走,你是想跟我结仇吗?” 陈春燕高举起了匕首,猛地扎进了纨绔耳朵边的泥地里。 纨绔吓了个半死,浑身一抖,一股热流从身下流出。 陈春燕轻声说:“要让一个人在世界上消失可太容易了……” 第1835章 纨绔惊恐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进山打猎,掉到沟里啊,肉打成酱,喂狗吃啊,都能让一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有办法一直与其他人待在一起吗?” 一句话说得这些纨绔透心凉。 他们确实是惯会好勇斗狠,可倒霉的都是别人,他们自然不怕,轮到他们自己了,哪里能不怕呢。 特别是陈春燕那一句把他剁成酱喂给狗吃,真是把他吓得够呛,他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吃肉酱了。 陈春燕却还不准备放过他,“你觉得我都是吓唬你的,那你尽管试试,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临了亮了一样东西给他看。 是定国公府的信物。 这一下这纨绔真被吓着了。 他们敢惹张谦,那是因为他们笃定张谦再凶,都会在规则内行事,但是祁轩那狠人不一样。 他们有个朋友,也是勋贵圈子里的纨绔,调戏了祁轩家的一个婢女,他们敢肯定,祁轩肯定连那个婢女是谁都不知道。 结果祁轩竟然把他们那个朋友约出来,打断了第三条腿。 祁轩有贵妃娘娘在宫里撑着,被训斥了一顿,罚了一年俸禄,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一年的俸禄那才多少点儿啊,就用那点钱就平了那个朋友成了太监的事情。 这么久了,那个朋友依旧没有脸面出来见人,还不都是因为祁轩那个狠人! 这个小姑娘不仅有永昌侯府的背景,更和祁轩扯上了关系,这姑娘惹不得。 陈春燕将这纨绔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收回了脚。 这种纨绔就得一次把他弄怕了,他才不敢再来找麻烦,要是他来一次与他理论一次,那以后有得烦了。 纨绔爬起来,顾不得身上传来的疼痛,缩到了同伴身后。 “快快快,带我走。” 纨绔同伴看了一眼他湿哒哒的裤子,却在催促下,无奈地把他拉到了马上。 陈春燕抽出手绢,擦干净了匕首,微一躬身,插回了小腿上帮着的刀鞘里。 张谦都惊呆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软软小小的表妹竟然是个好勇斗狠之徒。 要知道就连他当初那么收拾这群人,让他们落了很多面子,输了很多钱,都没能吓住他们呢! 结果他小表妹竟然可以! 怎么做到的? 纨绔们骑着马跑了,却露出了后面几个看热闹的人。 张谦嘴角一抽,今天是什么日子,勋贵世家的子弟相约出来跑马吗? 他策马上前,朝那群人拱了拱手,“徐兄,你们也出来跑马?” 张谦都打了招呼了,陈春燕也只好停步,朝那边福了福身,行完礼,便翻身上了踏雪的背,一气呵成。 那个被称为徐兄的人并没有回答,倒是他身边的人说了话,“这倒不是,前两日有一小股流民流窜到了京畿之地附近,造成了不小的骚乱,我们刚去处理了回来,正好路过这里。” 闻言,陈春燕抬眼朝那位徐兄看去。 她很想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处置流民的。 她那里很缺人很缺人啊。 陈春燕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徐兄的眼睛,徐兄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第1836章 这位徐兄给陈春燕的压迫感比祁轩还大。 祁轩当初以陈春燕的性命为要挟时,陈春燕也只觉得愤怒,要将祁轩打倒,再……再如何如何报仇。 但眼前这位仁兄,只淡淡看了陈春燕一眼,陈春燕就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似的,不敢动弹了。 这人有一双看透世情的眼睛。 好在张谦说话了,“不知道二位如何处理流民的?” 跟在徐兄身边的人是文臣圈子的,因崇拜徐兄的能力,才一直在徐兄身边鞍前马后地跑,是以张谦并不熟悉。 这一伙子人,张谦唯一认识的就是小公爷徐懋了。 其实徐懋应该是齐国公了的,但他为人纯孝,拒绝了吏部奏请他立刻继位国公爷的好意,执意要服完斩衰才继任。 这位小公爷的斩衰刚刚服了一年,还得再服十五个月,他身上的衣饰都素净得很,亦没有太过华美的饰物。 徐懋收回了落在陈春燕身上的目光,“这件事情,我也很头痛,只能暂时将他们收押起来,等审问过后,找出了那些烧杀抢掠的人,剩下的人再看着安置吧。” 陈春燕:“遣送回原籍?” 这是这个时代普遍的做法。 抓到了流民,知道原籍的都遣送回原籍,不知道原籍的,一律遣送到关外。 关外人少地多,让他们自己种地去。 张谦紧张地看着徐懋,生怕这位一不高兴给表妹好瞧。 徐懋想起了陈春燕果断对付那个纨绔的模样,鬼使神差地道:“已经不知道原籍了,多半会遣送到关外。” 陈春燕:“可有妥当的安置地点了?没有人愿意做流民,只要他们有一口饭吃,就不会作乱,所以安置很重要,不是吗?” 张谦策马上前,挡住了陈春燕,他都想捂住陈春燕的嘴了,身为女子怎么能妄议朝政呢,要是传了出去,一个牝鸡司晨的名声是逃不掉了。 徐懋神情淡淡的,“多半去努尔干都司。” 陈春燕真想大骂一声,你们这群渣渣。 说起来朝廷对努尔干都司都没什么控制力了,一群女真人在那边搅风搅雨,根本不听朝廷号令,让一群流民去这样的地方,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 陈春燕:“我家在关外有几亩薄田,可以安置一些人,如果公子信得过永昌侯府,不如将人交给我安置吧。” 嗯? 张谦猛然转头看着陈春燕。 这鬼丫头,一句话就把永昌侯府给绕了进去。 他压低声音说:“如果我爹打我,你可得帮我拦着。” 陈春燕嘴角微抽,同样低声道:“放心,有我呢。” 流民很麻烦,别人躲都躲不开,张谦却往里面跳,他爹不打他才怪了。 徐懋上上下下打量陈春燕一番,“你?那一小股流民足有三百人,可不是凭着善心和几亩薄田可以安置的。” 陈春燕:“哦,我忘了说了,我那几亩薄田大概有两万亩吧。” 张谦恨不得捂住陈春燕的嘴,他哼哼哈哈的,只可惜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陈春燕的话。 他磨着牙说:“妹儿啊,财不露白啊。” 陈春燕无所谓地笑笑。 她手里最值钱的可不是地。 第1837章 其实田虽然听着挺多的,但实际上真不算值钱。 南方的豪富人家嫁姑娘,陪嫁一个田庄,可能就一二百亩的水田,这都算是不错的了,而北方的豪富人家嫁姑娘陪嫁的田庄都是按顷算的,可见南北田地的价格差异了。 陈春燕看着徐懋,她确实是需要人,却并不是非得把那些流民弄回家去。 她还不是看那些流民可怜,不希望有无谓的牺牲。 他们只是想活着,想活着有什么错! 徐懋的视线从陈春燕和张谦的脸上一扫而过,“此事回头再议。” 没有一口回绝,就是还有得谈。 陈春燕点了点头,也不再强求,她能救人就救,救不了,她也算努力过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这就行了。 她转头对张谦说:“大表哥,我们走吧。” 张谦巴不得离这群人远些,他们是一个圈子里的,却又不是一个圈子的,平时玩儿的不是同样的东西,到了朝堂上也各有立场,表面客气就行,没必要硬拉在一起玩儿。 他朝徐懋拱了拱手,调转马头,朝前方疾奔而去。 陈春燕轻夹马腹,踏雪知道她的心意,立刻跟了上去。 徐懋眯起了眼睛。 京城什么时候出了一个骑术这么好的姑娘? 他侧头问长随,“去查查永昌侯府的表小姐是什么来历。” 另一边张谦却在教训陈春燕,“我知道你想帮那些流民,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是好心,可谁知道你的东西会不会被人觊觎呢! “而且流民虽然可怜,做出的事情却可恨,他们一路上烧了多少村庄,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你知道吗? “他们去了你那里,万一起了歹心,你怎么办? “是,我知道,你想说不是所有的流民都那样做过,但是你能分辨出他们谁做过坏事吗?看不出来的。” 其实……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陈春燕曾经听人说过,只小偷小摸过的人的眼神和杀人犯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杀人犯的眼神看着就叫人心寒。 那些烧杀抢掠过的流民肯定和别的流民不一样。 不过这听起来有点玄乎,张谦不一定会信。 陈春燕知道解释不清楚,索性不解释了。 反正张谦也是好意,她接着就行了。 她笑着说:“这次的事情是我莽撞了,还请表哥不要跟我计较。” 张谦点头,“如果小公爷真的让你安置那些流民,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那可不行! 陈春燕:“大表哥如果不放心,不如帮我甄别一遍,没有问题的人再由我带走去安置吧。 “我跟你说,我们那儿真的有很多荒地,可以让他们去开荒嘛。 “他们可以自己挣一碗饭吃,还可以增加国库的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张谦:“只怕他们去了九边,也未必会认真种地,他们就是九边跑进来的,见识了战火的残酷,多半不会再愿意回去了。” 有句话他没有说,人赚过便宜银子了,再受累赚银子,恐怕就不是那么乐意了。 陈春燕:“不是说遣返是强制性的吗?那他们愿意不愿意根本不在考虑中啊。” 第1838章 张谦无言以对。 这话徐懋确实说过。 朝廷强制遣返,哪里有流民说不的余地。 张谦看着天空,心里与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大表妹还真是不好忽悠啊。 陈春燕笑了笑,“大表哥就不用担心了,我能处理好的。” 张谦:“我家有旧部在辽东都司,到时候我把名单和名帖给你,你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找他们,都是过命的交情,遇到事情不用顾虑,直接去就行了。” 陈春燕心中一动,笑着谢过了张谦。 她生活的地方虽然有祁轩这条明线护着,暂时安全无虞,但明线是很容易对付的,如果能再有一条暗线握在手里……她觉得她以后的日子能过得更放心些。 张谦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是怕了曾祖母了,绝对不能让陈春燕在他手里出任何事。 他侧头看了陈春燕一眼,这表妹啊,惹事的能力看起来也不小。 两个人保持着差不多的速度到了马场。 虽然说是马场,其实后面还连接着一个猎场,养护马场的人会在猎场养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而且养得呆傻无比,根本不怕人,就是为了能让贵人们来打猎的时候找个乐子。 马场角落处还设有一排箭靶,是为了练射箭而设置的。 陈春燕朝箭靶看去。 张谦:“想学射箭?射箭很苦,得一直练习,还得练一把子力气出来。不适合你们女孩子。” 陈春燕朝张谦伸手,“我试试。” 张谦:“勒到手了,你可别哭。” 陈春燕:“给我箭就行。” 她从踏雪背上的褡裢中摸出了一把弓,这把弓的造型奇特,不是张谦见过的模样。 这是她画了图纸,叫郑林造出来的复合弓。 复合弓两端安装了两个轮子,利用杠杆的原理,可以省很多力气。 这个时代的人问箭术如何了,回答的都是已经能拉得开两石弓或者三石弓之类的,足见力气对于拉弓来说有多么重要了。 陈春燕是女子,力气天生不如男子,她就想起了复合弓,她拿到弓之后,试了试,又让郑林改动了她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她现在手里这一版已经是改过好几次的了。 她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练习一番,既然这里有靶场,她就趁机练习练习好了。 张谦手里拿着箭,递给陈春燕之前再三叮嘱,“一定不能射到自己了。” 陈春燕:“……” 她得是有多笨才会射到自己啊。 难道不该是叮嘱她不要射到别人了么! 她接过张谦手里的箭,看了看,就摇了摇头。 张谦用的箭是这个时代的人通用的箭,长度和粗细程度都远超陈春燕用的箭。 她还是得用自己特制的箭。 她将箭递还给张谦。 “大丫,箭来。” 蔡大丫策马上前,递上了一把箭。 陈春燕接过箭,开始瞄准。 后世的复合弓,特别是比赛场上的复合弓,采用的都是光学瞄准,只是陈春燕肯定办不到,她只能自制一个简易的机械瞄准器。 因为技术限制,这种瞄准器的精度肯定远逊于后世的瞄准器,不过陈春燕用也够了。 第1839章 陈春燕不需要成为神箭手,说射胳膊就射胳膊,说射腿就射腿。 她只需要在要射人时,能射中一个人就行了,不管射中哪里。 她搭箭上弦,开始瞄准。 身后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张谦回头看去,却是徐懋那群人跟了上来。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皇上给了他们差事,他们办完了差事不该马上回去复命吗?到处跑什么跑。 他远远地朝徐懋点了点头。 徐懋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收拾。 一群人便大气都不敢出了。 弓弦一响,箭嗖地飞了出去,嘭一声射在了靶子上。 徐懋眯了眯眼。 刚才飞出去的那支箭,飞行轨迹竟然几乎是平直的。 要知道他们射箭,箭的飞行轨迹都有弧度,越重的弓,弧度越小。 可看陈春燕手里那把弓却非常轻巧,竟然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这就殊为难得了。 陈春燕高兴地转头,“射中了。” 她这才看见徐懋等人。 因为要射箭,她撩起了帷帽,正好被那群人看个正着。 众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是个小美人,难怪张谦愿意陪着玩儿了。 陈春燕点了点头,大方地解下了帷帽。 反正都被看见了,再戴着就很矫情了。 徐懋却被她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 陈春燕却已经转头看向了张谦,“表哥,我们来比赛吧。以一个时辰为限,看谁打到的猎物比较多,输的人请客吃饭。” 张谦:“好。” 陈春燕朝蔡大丫打了个手势,率先骑马跑了出去。 徐懋的眼睛却一直落在那一把弓上。 但凡有点军中经验的人,都会知道那样一把弓的价值,军中的神箭手太难得了,不就是因为要求高么。 而那样一把弓却让一个女子可以轻松射靶,谁看了不心动? 陈春燕注意到了徐懋的视线。 呵呵,想要弓啊,拿钱来买啊。 三井村提供了多少原材料给这些人练技术啊,那些可都是成本,不赚点钱回来回回本,陈春燕觉得她会很心痛。 至于祁轩那边,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弓给他。 她都已经用过热武器了,今后的战场上,她也会弄出更多热武器来,热武器才是今后战争的决定性因素。 冷兵器用来强身健体也就行了。 陈春燕和张谦蹿入林子里,两人跑出去没多远就分道扬镳了。 蔡大丫也拿出弓箭来警戒。 徐懋:“大家累了这么久,也辛苦了,不如各自去打猎,赢了,我那一条你们垂涎了很久的马鞭,就给你们了。” 众人欢呼一声,也跟着冲入了林子里。 徐懋却跟在了陈春燕的身后,他想看看清楚,那一把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春燕却并没有射箭,她的水平射静物都勉强,更别说射活动的靶子,根本不行。 她就是想走走看看散散心而已,而她出来跟张谦玩儿过了,就算是给太夫人有个交代了,之后就可以窝在家里,琢磨赚钱的事情了。 她想做的很多事情,都需要有大量财物支持。 她骑在踏雪背上,溜溜达达地走着。 后面的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她闻声回头,就看到徐懋。 第1840章 徐懋的视线还落在弓上。 他似乎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跟陈春燕沟通。 顾客是上帝嘛,他不会跟女孩子沟通,陈春燕可以主动沟通嘛。 陈春燕:“喜欢这把弓?” 她驱马走到徐懋身边,主动把弓递给徐懋看。 徐懋愣住了,他根本搞不清楚陈春燕的路数了。 陈春燕又扬了扬弓。 不是要看弓吗,怎么不接了? “你别看这把弓小,造价却不便宜,你看啊这儿这儿这些……全都都精密的小零件,用了很多人才打造出来的。” 炫耀吗? 徐懋觉得不太像,所以……这是在推销东西? 他忽然觉得永昌侯府的这个表小姐画风更诡异了。 陈春燕见徐懋没有动,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她笑笑收回了弓。 徐懋立刻感觉到陈春燕对他的态度变了,一点都没有了刚刚的热情。 废话嘛,不是顾客,就不是上帝,凭什么要理会你! 陈春燕调转马头朝林子深处走去。 徐懋:“你这样,打不到猎物。兔子野鸡听到马蹄声就会逃走。” 陈春燕点头,“哦。” 徐懋上上下下打量陈春燕,见陈春燕果然对他很冷淡。 他想了想才说:“你那把弓在哪里买的?” 陈春燕挑了挑眉。 徐懋:“我没有探听什么的意思,就是觉得这把弓不错,想买一把。” 陈春燕立刻堆上了笑脸,“大丫,把你的弓拿过来。这把弓还是新的,如果小公爷要,可以分给你呀!” 徐懋忽然很想见一见张谦,他很想问问张谦,有这么一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表妹,他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终于还是接过了蔡大丫手里的弓。 这把弓的造型奇特,构造复杂。 他拿着瞄准了一下,便看到了弓上自带的瞄准器。 他看了陈春燕一眼。 陈春燕:“大丫,给小公爷讲讲这把弓怎么用。” 蔡大丫虽然面无表情,实际上却非常乐意,徐懋要真是买了弓,这弓的提成算她的,她当然不会拒绝。 她策马走过来,告诉徐懋,“从这里往外看,遇到风,这样校准……” 讲了半天,虽然听上去很复杂,但是熟练之后,应该也不难。 徐懋朝蔡大丫伸手。 蔡大丫立刻递上一支箭。 不愧是本来就会射箭的人,拿到复合弓后,很快就上了手,他手握弓箭,寻找着林子里的猎物。 忽然一只兔子出现了。 徐懋松开了手,箭速度很快地飞了出去,准确地命中了兔子。 兔子被箭飞来的巨大力道给钉在了地上,腿不停弹动,却没能再移动一步。 好弓! 徐懋:“这种弓怎么卖?” 陈春燕:“两种卖法,你提供材料,作坊代加工,这种就便宜。第二种是,我们提供材料,这可就贵了。你知道的,我们辽东都司不怎么产铁矿。” 祁轩派出去找铁矿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铁矿,倒是找到了煤矿。 煤矿还不少。 祁轩找到的煤矿都被他的人接管了,每个月三井村给那边下单子,那边自然会保质保量地送过去足够的煤炭。 徐懋:“这弓是铁制的?” 第1841章 说是铁制的,徐懋却不是很相信,铁的东西很重,而这把弓的重量明显轻很多,给人精巧的感觉。 徐懋低头研究起弓来。 陈春燕:“原料是铁,但准确说起来是钢。你知道的,百炼成钢,所以抛费很大,我们出原材料,价格自然很贵。” 她当然是想让徐懋出材料的。 祁轩在北边,要弄到生铁,也不太容易的样子。 但看徐懋,他的权势好像不比祁轩家差,而且他本人已经算是国公了,权势自然又比祁轩更盛一些。 要弄生铁或许比祁轩容易些。 再说了,徐懋出能够做十把弓的料,陈春燕说只能做五把出来,那不就只能做五把出来么。 当然了陈春燕狠不到那个地步,不过每十把弓扣一把起来,把三井村上下全部武装一遍还是有可能的。 徐懋自然听得出陈春燕很希望他选择出原料,他们代加工。 他只是觉得奇怪,一个姑娘家手里怎么会有制作弓箭的作坊,或者说这个作坊是永昌侯府的,只是把一个小姑娘推出来做挡箭牌? 如果作坊是永昌侯府的,他觉得他还是跟永昌侯府直接谈比较妥当。 如果不是,他就得弄清楚这小姑娘背后的人是谁,最近朝廷波诡云谲的,别被谁卷入到什么争端里才好。 如果以上的情况都不是,他才能好好跟这个小姑娘合作。 陈春燕勉强从徐懋毫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了一点什么东西。 她笑着说:“你是觉得我一个小姑娘,手里有个做弓箭的作坊很奇怪,是吧?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每年春秋两季,鞑靼人都会到我们那儿打草谷,我们得活着啊,就得想办法。 “这种弓就是我们想出来的办法。我们那儿,无论男女,人人能骑马,拿上弓,我们就是战士。 “要不然为什么宣府大同那边都有流民南下,就我们那儿没有呢!我们早就想清楚了,求人不如求己,只有自己强大了,在鞑靼来袭时,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徐懋蹙起了眉头,“卫所呢?” 陈春燕:“小公爷是不是没去下面的卫所看过?卫所的兵士都变得跟农民差不多了,种田种得比谁都要好,可要说让他们拉弓射箭,恐怕是不行的。 “我们的箭术虽然也不行,但我们会改进弓箭啊,这样虽然缩短了攻击距离,但是却降低了学习射箭的难度。” 徐懋:“你说的可是真的?” 陈春燕:“是否是真的,不是很好验证吗?小公爷也不用走远,就去周边的卫所看看,看看那些兵士是训练的时间多,还是种地的时间多。 “这样的卫所,我们真不敢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他们的战斗力上。” 徐懋神情凝重,却还没有十分相信陈春燕,“你一个侯府的表小姐,怎么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陈春燕勾了勾唇,“你也说是表小姐了!表小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都有可能吗?呵呵,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 徐懋:“……” 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早年是去军中历练过的,却完全不是陈春燕说的这个样子,是以他并没有马上相信陈春燕的话。 第1842章 功勋世家的规矩,只要不是那些溺爱孩子的破落户,一般都会在孩子十五六岁时,让孩子去军中历练。 当时徐懋是去的东南沿海,那个卫所正好在打倭寇,他是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的。 陈春燕却说卫所成了农庄,这让他怎么信? 徐懋拱拱手,“此弓先还给姑娘,若有机会,定当合作。” 啧! 还是不相信人啊。 陈春燕撇嘴,不再说了。 她跟徐懋没什么交情,自然不是她说什么,徐懋就能信什么的。 果然还是得对比,这样一对比,她就觉得祁轩好了。 祁轩那个人护短得很,他们成为朋友之后,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会听。 陈春燕收回了视线,继续策马在林子里瞎逛。 徐懋:“……” 这姑娘的态度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 觉得有机会卖出东西了,态度好得让人如沐春风。 一旦觉得他不会买了,态度立刻回到三九天。 这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么。 徐懋几次想直接就走,但又觉得如果那样似乎跟陈春燕没什么分别了,只能策马跟上。 陈春燕心里还犯嘀咕呢,这个人怎么回事,不买弓就走开呀,男女授受不亲的,谁耐烦接待你! 逛了一会儿,她就不想逛了。 她往林子外面走,不知道是谁挺机灵的,在马场的亭子里准备好了茶点、瓜果。 她竟然在桌子上看到了奶片。 她视线就在奶片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主事笑呵呵地说:“这是北边传过来的,是一家很有名的酒楼制作的奶片,吃起来浓香,却一点都不腥,小姐尝尝?” 陈春燕:“什么酒楼,不知道我听说过没有。” 主事:“哦,是一家叫五味居的酒楼。” 陈春燕点点头,拿起一片放进了嘴里,她又拿起一片递给踏雪。 踏雪闻了闻,别开了脑袋。 踏雪挑嘴着呢,不是五味居出品的正版奶片,它是不吃的。 陈春燕摇了摇头,“我们家踏雪是吃五味居的奶片长大的,你看它都不吃,很显然,你们被骗了,花了钱,买了假货。” 蔡大丫的脸都绿了,他们之前才清理过假冒五味居的各种糕点,如今又冒出来了! 主事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不可能啊,我是在城里最大的南北货铺子买的。” 陈春燕拿出自己带着的奶片,“主事不信就尝尝,一尝就知道区别的。” 主事果然拿了一颗来吃,区别果然很大,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五味居的奶片入口即化,二人他买的奶片竟然会黏牙。 陈春燕:“以后要买五味居的东西,还是去廖家的商行吧,他们家卖的是正品,可别花了正品的价格,买了假货。” 主事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以后一定注意,不去买连马都不吃的东西。” 徐懋又看向了陈春燕。 这一回他确定了,陈春燕就是个商人,而且货物涉及的方面特别广。 看陈春燕那个样子,那个五味居酒楼肯定也是她的产业。 这一瞬间,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这么会做生意呢? 他不由得朝一边擦汗一边朝这边走的张谦看去。 第1843章 张谦被徐懋看得莫名其妙的,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受到来自大佬的凝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除了擦汗的动作略微有些糙,好像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挑剔的啊。 他放下了手,朝着大佬走去。 “徐兄,玩儿得可还尽兴?” 他其实想问徐懋为什么还没有离开。 只是这话有赶人的嫌疑,他临时换了个说法。 徐懋:“我随便走了走,不曾打猎。” 张谦见徐懋手边果然空空,便知徐懋说的是实话,并没有跟他客气。 他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徐懋这种正经上过战场的人,定然瞧不上猎场这些被喂得呆傻了的动物,打猎这种动物肯定都没有什么成就感吧。 张谦点点头,“倒是我无聊得很,打了不少兔子。” 他朝着陈春燕扬了扬手里的兔子,“回头给你做两个护耳。” 陈春燕笑了笑。 蔡大丫这才提着徐懋猎到的那只兔子上前,放在了桌子上。 张谦眼睛一亮,“这是小妹猎到的吗?不错,不错。” 陈春燕的神情自然,嘴里却说:“不是我猎到的,这是我们捡到的。反正猎都猎了,扔在野地里烂掉也是浪费,还不如我们捡了回去做一道红烧兔肉呢!” 张谦:“小妹想吃兔肉啊,哥哥这里有不少,要不你吃这个吧,你捡到的兔子也不知道是人家多久之前猎的,也不知道腐坏没有,还是不吃得好。” 陈春燕:“没事,就是刚刚猎的,我看到他猎的,他不捡,我让大丫去帮着捡了。” 她说得坦坦荡荡,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她是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她确实是在徐懋离开那里,跟着她后面溜溜达达散步之后,才让蔡大丫去捡兔子的。 而且她做事力求坦荡,是以哪怕是她捡了,也要让徐懋知道兔子是她捡的,如果徐懋要将兔子要回去,她也会给。 反正她的主旨是不要浪费了那只兔子。 徐懋看了陈春燕一眼,道:“兔子是我射杀的,我没捡。不过兔子是新鲜的,可以吃。” 张谦有些一言难尽,自家这小表妹啊,胆子大得没边儿了,竟然敢去捡徐懋的漏。 他转过头冲着陈春燕挤眼睛。 陈春燕根本没明白张谦是什么意思。 他们两个才见第二面,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默契可言。 张谦挠了挠鼻子,转身从小厮手里提着的兔子里挑出了一只,“这只看上去不错,不如小公爷拿回去吃吧。” 徐懋:“听说你家今天吃红烧兔肉,你不准备请我吃?” 嗯? 张谦诧异地看着徐懋,两家虽然有来往,却并不熟悉,徐懋突然提出要上门吃饭,他觉得很是神奇。 徐懋却想近距离观察一下陈春燕,想判断一下这个商人是否可靠。 张谦礼貌地说:“承蒙你看得起!就是不知道家里的厨娘做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了。” 徐懋却忽然说:“听说五味居的菜式不错,跑南北货的商人不少吃过都念念不忘,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够尝一尝?” 张谦:“……” 我上哪儿给你找五味居的厨娘去! 第1844章 陈春燕惊诧于徐懋的敏锐,也知道这个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不允许身边出现不可控的人或者事,而陈春燕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又突然与他有了交集,他恐怕想尽快查清楚她的底细吧。 想明白了这一点,陈春燕就淡定从容了起来。 实在不行,她就放祁轩了。 定国公府和齐国公府才属于一个量级的对手,她这只小虾米自认不敌,自然要退避三舍了。 陈春燕转头对张谦低声道:“五味居是我的产业,既然小公爷看得起,我就让我身边的丫头去做一顿饭你们吃也无妨,只是她的手艺没有学到厨娘的三成,还请不要见怪。” 张谦张大了嘴巴。 他听过五味居,知道这是一家酒楼,但也不单单是一家酒楼,他最初知道五味居时,是听说那是一家拍卖行,北来的皮毛,东来的珍珠,西来的玛瑙,南来的丝绸,全部可以在这里交易,而且价格非常低。 只不过他们要求每个入内交易的商家都得交一笔保证金,以保证货源真实有效。 而且交易的款项是先给到拍卖行,卖家将货交付给买家,买家验收无误,签字画押之后,拍卖行再将款项给付给卖家。 以上所有交易全都在拍卖行里进行,绝对不允许钱款没有结清就离开。 拍卖行开业不久,却已经吸引了很多人过去,所有去过的人都觉得去那里能够轻松买到想要的东西,还能节约成本。 商人们买货也怕买到次品,所以一般是找熟人或者大的商会,这样一来就免不了应酬,而且进货价格一般而言都比较高,毕竟商会会控制价格。 但是在那个拍卖行不一样,那个拍卖行完全是中间机构,不仅交易前会验货还会验钱,交易后也会再验一遍。 哪怕会给拍卖行抽佣金,他们也愿意,毕竟交易方便了,货品的质量也有保障。 甚至张谦的二伯张沐还派人去看过,说那里确实不错,能够节省不少时间,少了仓储成本和销售成本,应该能比之前赚的多,还说下一次想带些茶叶去卖,最近这不是就倒腾秋天的岩茶去了么。 却原来大家这么推崇的五味居是自家小表妹的。 张谦再看陈春燕时,就觉得有些牙疼了,“你……怎么弄出那样一个地方的。” 陈春燕笑着说:“因为穷啊,穷则思变。” 张谦都快理解不了这句话啊。 这话是这个意思吗? 胡说八道! 张谦摆出哥哥的架子教训道:“胡说!从明天开始好好读书。” 陈春燕面色一僵,呵呵干笑。 她不是不爱学习,实在是……看不惯这个时代的书。 都是竖着写的也就算了,繁体字她也能认,但特么的还有古体字和通假字,这就很过分了,这给她造成了巨大的阅读障碍,简直不能忍啊。 她看着那些书就脑壳疼。 之前路过一个城镇时,文博怕她无聊,还去给她买了话本子。 话本子就是小说,按理说这该好看了吧,陈春燕表示看得依旧脑壳疼。 第1845章 陈春燕看的那几本话本子用典用得很巧妙,只可惜没有注释,她并不能知道那些典故都是什么,她偶尔问一下文博还可以,多问几次文博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怎么的,看个话本子还要请教吗? 陈春燕也就没兴趣再看了,有的语句真得知道用的是什么典故,才能知道里面的精妙之处。 张谦却让她看书,她的脸差一点当场就绿了。 “不喜欢看书?”张谦这么问的。 陈春燕干笑着说:“你看啊,我又不用科举,认识字儿就行了,没必要看太多书,对吧?” 她还是对赚钱更感兴趣。 张谦轻哼一声,“你不多看点书,以后你丈夫跟你说什么都听不懂,他也就不会再跟你说了。” 这倒是肺腑之言。 但是……如果真得面对一个成天之乎者也掉书袋的人,陈春燕选择孤独终老。 陈春燕的嘴角抽了抽,“哥,你跟我说这个,不合适吧?” 张谦脊背一僵,陈春燕没有普通姑娘家的温婉也没有她们的含羞带怯,很容易就让他忽略了陈春燕是个姑娘这件事情,有的话不用多思量都从嘴里钻了出来。 他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 陈春燕帮他解围,“我刚才看过了,这附近的地都是荒地,又没有被马场和猎场围起来,是无主的吗?” 徐懋的视线一下子落在了陈春燕身上。 张谦:“应该是无主的吧,我没有认真打听过。” 陈春燕点点头,又问:“你能弄到杜仲吗?” 这天上一下地上一下的问话方式简直叫张谦摸不着头脑。 张谦点点头,“能。杜仲味甘,性温。有补益肝肾、强筋壮骨、调理冲任、固经安胎的功效。你要杜仲干什么?” 他怀疑的小眼神在陈春燕身上扫来扫去。 陈春燕的嘴角抽了抽,“我身体很好。我只是想到一个赚钱的法子。” 她眨了眨眼睛,“表哥若帮我弄来了杜仲,我让表哥参一股,如何?” 张谦张大了眼睛。 这才出来多久啊,就想到了赚钱的法子。 他二叔想赚钱的法子想得头发都快要掉光了,也没想出来好吗? 徐懋却觉得果然如此,这姑娘看似叫了兄长陪着出来玩儿,实则玩儿的兴致并不高,一路上眼睛四处乱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如今答案呼之欲出了。 他也来了兴趣。 这一片林地如果不是种什么都种不出,也不至于只有一个马场在这里,这样的地在京郊来说,是非常不值钱的,根本没有人愿意买。 陈春燕却忽然回头看向了徐懋,她笑着说:“听者有份,小公爷要不要也参一股?” 她发现徐懋的目光闪烁,真怕徐懋回头把这一片地全都买下来,那她真的要怄得吐血。 徐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主意,可否说出来听听,我也好判断是否入股。” 陈春燕笑得如三月春花般灿烂,半晌后才说:“不行!除非小公爷确定参股,否则这些事情是不能让您知道的。” 徐懋一滞,许久不曾吃瘪过的他,对于这种感觉相当陌生。 第1846章 徐懋静静地看着陈春燕半晌,忽然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陈春燕。 陈春燕盯着荷包看了一会儿,却并没有接。 蔡大丫主动接过荷包,打开看了一眼,说:“小姐,里面是五千两银票。” 啧!出手比祁轩还要大方。 祁轩当初拿出手的也才两千两银子而已。 如今的陈春燕已不是当初的陈春燕了,区区五千两银子还不能叫她动容,她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徐懋越发肯定,眼前的女子底气比他想象的要足,而且这一份底气绝对不是来自于永昌侯府。 他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刚刚已经回来了,虽然他还没有时间听具体的禀报,但是最重要的消息已经得到了,眼前这个女子是永昌侯府多年前遗失的大小姐在民间留下的孙女,最近刚刚才回到京城。 陈春燕不像是那种脑子容易发热的人,自然不可能觉得进了永昌侯府,她就有多了不起,多么高人一等了,所以她绝对不可能把永昌侯府当成是靠山。 那么……她真正的靠山是谁,是谁给了她在他面前说话都怡然不惧的底气? 他忽然很想探究一番。 陈春燕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人聪明成这样,短短两个时辰,她就差一点被一个人从蛛丝马迹中扒了个底儿掉。 陈春燕笑着说:“既然小公爷决定入一股,那么有的事情我自然能说了。 “从这里往那边都是平坦的草地,我们只需要……” 她吧啦吧啦地把她设想中的足球场给讲了出来,然后什么打比赛啦,收门票费啦之类的都讲了。 张谦第一个怀疑,“这样真的能赚钱?不就是蹴鞠吗?我也没见别人蹴鞠就赚到钱了的。” 陈春燕:“我说的足球跟蹴鞠不一样,从球到规则到球场都不一样,这样吧,我回家将图纸画出来,我们明天抽空再来讨论这件事情。” 她当然知道足球的魅力,后世国足踢得稀烂,却并不妨碍全民看球,她是不看足球的,但是还是会看球场上的乌龙瞬间,以及看各种分析然后……赌球。 当然都是下注一二十块钱的那种,她有一次爆冷门买了一支球队,还赚了一点小钱钱。 她没有看比赛,只关注了结果,这就是足球的魅力,不管用什么方式,大家都能参与其中。 她相信她在这里也能将这种运动运作起来,而且她设想中的体育场修建起来了,不仅仅是足球,乒乓球、网球、羽毛球什么的都可以打起来嘛。 她特别喜欢看乒乓球,乒乓球修改规则之前,她经常能看到三面国旗同时升起的画面,那简直提气。 她要杜仲其实就是提取橡胶用的,她那天忽然想起来,没有橡胶树还有杜仲嘛,实在是没有杜仲还有蒲公英,她记得她曾经看到过一篇报道,说蒲公英成了橡胶树最大的天然橡胶替代品。 现在的技术有限,提取蒲公英做出的橡胶质量肯定没那么好,而且难度也很高,陈春燕这才决定从杜仲入手,杜仲那么大个,难度应该要低一点……吧? 第1847章 张谦对自己赚钱的能力很有些怀疑,也就不怀疑陈春燕的决定了。 他暗搓搓地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银子,忽然觉得自己好惨,徐懋能随意拿出五千两银子来,而他好像连五百两银子都没有。 他神情为难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立刻明白了张谦的意思,她笑着说:“表哥入股的银子回家再给我好了,不着急。” 张谦抬头望天,问题是回家之后他也没那么多银子,家里的摆设都是公中的,不能卖。 倒是他手里还有家里长辈每年打赏的金豆子,还有每年去各府拜年收到的压岁钱。 这么多年他都没算过,不知道有多少。 得回去好好称一称了。 说话间,那些玩儿疯了的名门子弟也陆陆续续跑了回来,有人还欢呼着,说是打了一头鹿。 陈春燕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好好一头鹿,你养着它割鹿茸不好吗?非得给人家射死了,真是败家子。 她看那公子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眼神虽然很隐晦,却被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她的徐懋看了个正着。 徐懋顺着陈春燕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个公子。 那是他的同伴,他自然认识,可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同伴一番,愣是没看出来他的同伴有哪里值得鄙视的。 同伴朝他看来,还笑着说:“秋天了,该滋补了,我们吃烤鹿肉吧。” 陈春燕啧了一声,转过身小声嘀咕,“鹿肉益气助阳,养血祛风,这个天气吃鹿肉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张谦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小妹,你还懂医理啊,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你跟大夫学过医是吧,但是有的事情你看破不说破啊,给人留点面子。”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望其实已经看出一些病症了,切脉只是验证自己的想法,最终给出判断,所以看中医时一定不能化妆。 张谦是怕陈春燕看出了那少年有什么不足之症,这才提醒。 陈春燕朝他眨眨眼,“他好得很,所以吃鹿肉才有可能……” 张谦顾不得许多了,直接捂了陈春燕的嘴,“哈哈哈,你们九边的民风这么彪悍吗?养出来的女子什么都敢说。” 陈春燕一脸的无辜,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张谦凑到陈春燕耳边压低声音说:“你管他们的呢,他们谁身边没有通房。” 哦! 也对哦。 陈春燕生活的乡下地方,没有这种惯例,但是在京城这种权贵云集的地方,其实在家中子弟年满十六之后就会准备通房丫头,让他们“练习”。 这可真是一个陋习。 陈春燕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张谦被鄙视得毫无预兆,他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怎么了嘛?” 陈春燕指指他的手,“你呢?” 张谦:“我什么?” 陈春燕的视线就一点一点地下移。 刚移到胸口位置,张谦就神情古怪地按住了陈春燕的脑袋,“你们九边的风气果然彪悍啊,这种话也敢问。” 他的脸已经红透了。 陈春燕撇嘴,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她拍开张谦的手,“克制点,对身体不好。” 第1848章 陈春燕说的可是真的,男孩子一般要到十八岁才会发育完全,这一群小少年除了徐懋谁看起来都是一脸稚气,年龄应该都在十六七岁的样子,就这样的年龄还做这样那样的事情,身体不坏谁坏? 张谦几乎要钻进地缝里去,“我没有。我们家没这个传统。” 啧! 陈春燕斜睨着他,一副“你敢做不敢认”的模样。 张谦差点被气死,“真的,不信你去问我娘。” 陈春燕:“我干嘛不信啊。” 真是太憋屈了。 这语气像是信了的语气吗? 张谦着急地往前凑了一步,“真没有。” 陈春燕点了点头,拍了拍张谦的肩膀,“没有就没有,小少年,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压低了声音,小声嘀咕说:“我作为一个大夫,只是顺便提醒你一声而已。有的人六十岁还能生儿子,有的人二十几岁就力不从心,你得考虑其中的差异。” 张谦再次捂住了陈春燕的嘴,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其他人站得远,只知道他们两兄妹站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根本没听清楚说了些什么。 只有站得最近的徐懋,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还是个姑娘吗?他这辈子走南闯北的,还真没见过如此彪悍的姑娘。 九边的姑娘都变成这样了? 陈春燕指指张谦捂住她的手。 张谦:“你保证不讨论我……我就放手。” 陈春燕眨了眨眼睛。 张谦这才松开了手,但整个人还是窘得不行。 “你不该学医的。” 陈春燕:“我们那儿大夫很少,所以学医不管怎么说,都能有一口饭吃。” 张谦忽地想起来,陈春燕刚刚说她那么会变通其实是因为穷。 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疼,伸手揉了揉陈春燕的脑袋,“妹儿啊,以后没有钱用了,只管跟哥说。” 陈春燕觉得这个哥哥特别有意思,忍不住想逗逗他。 她拿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着折枝花,递给张谦。 张谦不明就里,打开来一看,他的心就嘭嘭跳了起来。 这个荷包很显然不是徐懋给的那个,但是里面有十张一千两的银票,厚厚地一叠啊! 他赶紧将荷包塞回陈春燕手里,“妹儿,你出门……我跟你说,我们家出门买东西都是记账,然后让铺子里的掌柜去咱们家结账,从来不带那么多钱出门的,你以后也别带,当心惹人眼,招来祸事。” 陈春燕点点头,从善如流地收起了钱袋子。 她的手指还从腰间的两个小瓶子上滑过。 小瓶子是她特制的缩小版炸弹,威力肯定比她之前炸鞑靼人的小,但携带方便,只要用火折子点燃了,丢出去立刻能给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而且这种小瓶子她还改良过,让人给加了一个盖子,得把盖子打开了,才会露出里面的引线,可以说是十分安全了。 陈春燕笑得甜甜的,却不准备听张谦的话,她出去买东西,让人到永昌侯府结账算怎么回事? 掌柜的到了永昌侯府,难不成还能到内院找她? 肯定是在外院的司房结账啊。 她这不是成了占永昌侯府的便宜了么! 第1849章 一群人终于收拾好了猎物准备打道回府。 快到城门时,张谦看向了路边的小摊,眼睛一亮。 “小妹等我,我去给你买里木水,特别好喝,又解渴。” 陈春燕眨了眨眼睛。 里木水? 什么鬼东西,听起来怪怪的。 难不成是什么奇怪的木头熬煮后的水吧。 噫! 她一念未落,张谦就拿了个小杯子回来,“你尝尝。” 后面的公子哥们就起哄,“张兄弟你不够意思,请你表妹喝都不请我们喝。” 张谦只好过去付了钱,叫摊主把里木水送过来。 陈春燕低头喝了一口里木水,整个人都不好了。 欺负谁是乡下人呢! 里木水,里木水,原来是柠檬水。 陈春燕:“……” 柠檬切片后泡水,里面还加了一点点蜂蜜。 价格却算得上是比较贵了,小小一杯,要两文钱。 不过陈春燕的眼睛却亮了,有里木水卖,就证明有柠檬运进来,她喝得笑眯眯的。 徐懋看着陈春燕的笑容,总觉得她不单是因为里木水好喝才笑的,他总觉得她的笑容里面有点别的。 陈春燕翻身下马,笑着问:“大哥,你知道这里木是从哪里来的吗?” 张谦:“听说是海外传进来的,如今南方有小面积种植。” 这样啊。 陈春燕记得在川蜀地区有个地方的柠檬特别出名,而且那里的柠檬品种还以地名命名,这就说明那边是可以种柠檬的。 自从有了都江堰,那边水旱从人,虽然有点夸张,但很少受到大的自然灾害。 陈春燕觉得如果她在那边买一块地,用来种柠檬做柠檬精油,应该能赚钱。 那边相对于江南地区来说,那可真是地广人稀了。 陈春燕:“你能弄到树苗吗?” 张谦:“……” 有一个什么都想要的妹妹,他的心真的好累啊。 不过他忽然想起了陈春燕的那一叠银票,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陈春燕才能如此有钱吧。 他眼睛一亮,“我或许可以弄一批树苗过来。” 陈春燕连连摇头,“弄过来干嘛呀,在北方又种不活。” 如果全年气温有低于五摄氏度的天气超过十天,柠檬树就有被冻死的风险,所以这种树根本不适合在零度等温线以北种植,在北方种只能当盆栽种在花盆里,冬天摆在室内。 这样的话,根本不能指望能结多少果子。 还不够费劲的。 张谦:“那你准备?” 陈春燕:“你不觉得四川行都司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吗?” 张谦:“你怎么知道那里适合种里木。” 陈春燕:“天府之国,难道不是种什么都行的?” 说得非常的理所当然。 徐懋在旁边听了个全场,却并不相信这是陈春燕将里木的种植地点定在那里的原因。 肯定还有什么理由是陈春燕没说的。 但他觉得有些奇怪,刚才看陈春燕兴致勃|勃地等着张谦拿来里木水的样子,并不想喝过的,更别说了解过了,所以她这样的理由是什么? 陈春燕总觉得有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觉得与其让这人盯着,盯出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她还不如主动解释一二。 第1850章 陈春燕说:“我以前其实喝过这种里木水,只不过我们不叫它里木,我们管它叫柠檬。 “新鲜柠檬切片,撒上蜂蜜,然后放进冰窖里冰着,要吃的时候,舀两三片出来泡水,十分解暑。 “或者将柠檬切片晒干,要喝的时候加两小块冰糖一起泡水,也很好喝。 “如果喜欢,可以加薄荷或者菊花一起泡水,都是夏季非常好的饮品。” 她这么一说,徐懋就明白了,原来不是没喝过,只是叫法不同而已,这种情况在全国各地多有发生,他也就不纠结了。 陈春燕看着这个人的表情就一阵无语,这种非得把事情弄明白的性格还真是恶劣啊,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过了一会儿,徐懋才说:“我与那边的都指挥使有些交情。” 他说完就看着陈春燕,一副等陈春燕求他的模样。 陈春燕:“……” 不,这件事情我并不想带你玩儿。 护肤品什么的,从来都是暴利,伦家想吃独食嘛。 她朝徐懋笑笑,说:“小公爷不愧是小公爷,交友就是广,真叫人羡慕呢!” 竟然一副没有听懂徐懋话外之音的模样。 徐懋挑了挑眉,却并没有说话。 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陈春燕肯定有别的依仗。 四川行都司山高皇帝远的,那边的都指挥使跟个土皇帝似的,如果跟他没交情,或者没有打通他这个关节,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事那是不行的。 陈春燕就这样放弃了一个与都指挥使攀上关系的机会,要说她背后没人,谁都不信。 她背后到底是谁呢? 是谁需要赚大笔银钱,又需要做什么事情呢? 陈春燕又感觉到了一道探究的目光,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人的疑心病怎么会这么重! 陈春燕不想跟这个人多待在一起了,“大哥,我们赶紧回家吧,我还得画图给你看呢!” 张谦连连点头,他翻身上马,朝少年们拱拱手,“出来的时间太久,怕长辈担心,我们就先行一步了,不多待了。” 徐懋的视线从陈春燕身上一扫而过,才朝张谦点了点头。 跑出一段距离,陈春燕才问张谦,“那位小公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总觉得他看人的眼光太过犀利,有些可怕。” 张谦:“他啊,算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吧,十五六岁进入军中打倭寇,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就打出了声望,如果不是父亲去世,需要回京守制,他现在恐怕都成了东南军中一代儒将了。” 陈春燕:“哦,儒将?” 张谦:“他不仅武功了得,学问也十分了得,他之前是通过了举人考试的,虽然不是案首,名次也不差,是十几名来着? “他还写得一手好字,棋艺画艺也十分不错,许多士子都愿意与他交好,总之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陈春燕:“我是说他为人如何?” 张谦:“为人?我只听说他十分仗义,只要是旧部,求到他门上,他都会尽量帮忙解决问题。” 陈春燕抬头望天,这些都不是她想知道的。 她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对君上十分忠诚。 第1851章 徐懋的忠诚程度直接决定着陈春燕对他的态度。 如果他对君上非常忠诚,那就意味着没有叛变的可能,陈春燕哪怕用再多的财富捆绑他,他都有可能舍弃这些财富,转而倒戈相向。 真是这种情况,陈春燕就会考虑带着他随便玩儿玩儿,却绝对不会让他深入她的生意中。 祁轩这面大旗能隐藏的时候还是隐藏吧。 反正徐懋也是国公爷,在弄足球场时,扯徐懋这面大旗应该足够用了。 陈春燕这么想着。 张谦转头看着陈春燕沉静的侧脸,忽然福至心灵,“小妹,你该不会……” 陈春燕转过头,一脸迷茫,“不会什么?” 张谦:“你不会跟那些女子一般肤浅吧,才刚见小公爷一面,就倾慕于他吧?” 陈春燕额角青筋直冒。 张谦却很是头痛的样子,“你要是能不喜欢他,就不要喜欢他,我跟你说,他这个人面冷心冷的。” 周围明明没有人,他还很小心地朝周围看了看,才说:“我跟你说,他有两个通房,他父亲怕他去军中出事,在他离京前,让两个通房停了药。 “其中一个通房在他离开后被检查出有了身孕,结果有孕到五个月的时候,突然血崩死了。 “他回来之后竟然连问都没问一句,没有处罚家里的任何人。 “你说说,他这种连跟过他的女人,还有过他孩子的女人他都不顾,他会顾着谁。所以你千万不要喜欢他。” 咦? 男人也这么八卦的吗? 陈春燕忽然觉得京城里的八卦好多啊,她在这里似乎可以天天听到各种八卦的样子。 她忽然来了兴趣,“你说得不清不楚的,要八卦,你就说得清楚些啊。” “你想知道什么?”有声音从牌楼下传来。 张谦悚然一惊,在人家背后讨论是非确实不是君子所为,竟然还被人听到了,他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一个人从牌楼下走了出来。 是祁轩。 祁轩笑意盈盈地看着陈春燕。 “好久不见。” 他留在广宁卫,之后几天抓紧处理账目问题,账目确实被查出了很多漏洞,而周八一那边也打了胜仗,再加上马上要过年了。 他便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路上一直没休息过。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陈春燕的婚事落空了,他想见见她,想知道她有没有哭。 陈春燕当然没有哭,一路上想的都是赚钱的法子。 她当初选择许京墨也只是觉得合适而已,许京墨没有这个时代那些男人的坏毛病,是她可以接受的人,要说喜欢,还真是没有多喜欢。 她得知婚事不成,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可远远不到要哭鼻子的程度。 她此时看着祁轩,笑着说:“好久不见。” 张谦看看祁轩又看看陈春燕,十分想扶额。 他很想问问陈春燕怎么会认识祁轩大魔王的。 祁轩当年在宫里可是连皇子都敢打的,跟他们这些勋贵子弟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上的,要是得罪了祁轩,永昌侯府怕是护不住陈春燕。 祁轩注意到了张谦的目光,笑容温煦地说:“张大哥,近来可好。” 第1852章 张谦一愣,都忘记了反应。 祁轩刚刚是不是叫他张大哥了? 他顿时陷入了:吾与祁轩谁年长的思考中。 祁轩自来熟地揽住了张谦的脖子,“我回来得匆忙,手里还有很重要的东西得交给陛下,还请兄长给我行个方便,让我在府上梳洗一番,赶紧进宫才是。” 他说着,柔和的目光就落在了陈春燕身上。 陈春燕微微点头。 祁轩的笑容更深了,拉住张谦,不由分说就进了永昌侯府。 等张谦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坐在花厅里等祁轩洗漱了。 不对啊,祁轩都回京了,到永昌侯府和到定国公府不都一样吗?能远得到哪里去,为什么非得在他家洗漱啊? 也不对,定国公府不是距离皇宫更近吗? 张谦怀疑的小眼神就朝陈春燕看去。 陈春燕朝张谦笑笑。 张谦蓦然坐直了身体,神情严肃地说:“小妹,你和祁轩是什么关系?” 陈春燕:“我曾经救过他的命。” 张谦气势一泄,“什么?” 陈春燕:“他之前去卫所上任的途中被人刺杀,我正好去学医,遇到了重伤濒死的他,就顺手救了他,还帮他躲过了杀手的追杀。” 张谦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两个人的关系好也说得过去了,毕竟是救命之恩呢! 就像他们家和文家一样,正是因为先祖的救命之恩,两家才会结为通家之好。 他点点头,态度就随意了些,“你可真本事,你都不知道祁轩从前在京里时有多可怕,就连勋贵子弟都被他收拾得绕道走了。” 陈春燕眼睛亮闪闪的,“那你说是祁轩厉害还是小公爷厉害?” 小公爷? 刚刚洗漱完带着一身皂角香的祁轩心里莫名不舒服,这丫头怎么又拿他跟别人比。 哼。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走进了花厅。 “哪个小公爷?” 张谦和他的身量差不多,张谦的衣服他穿着倒是刚好。 陈春燕:“齐国公。” 祁轩撇嘴,“他啊,你离他远点,他那个人……面冷心冷的,你当心被他绕进去。” 张谦顿觉找到了知己,“小妹,你听到没有,你朋友也这么说。徐懋那个人真不是良配,你千万不要倾慕他。” 陈春燕的牙都开始疼了,她什么时候说过她倾慕徐懋了。 祁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什么?” 陈春燕:“大哥,你不要乱说,这会坏了我的名节!我今天才见他一面。我刚刚向你打听他,不也是因为要和他合伙做生意么,我得了解他的人品啊,以免我劳心劳力,最后却给他人做了嫁衣。” 张谦:“这样啊,那你倒是不用担心,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为人还是挺正派的。” 祁轩转头看着陈春燕,目光深沉,“你缺钱?” 陈春燕:“不缺呀。” 祁轩:“那你为什么让他入股你的生意?” 陈春燕:“我这不是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吗?” 祁轩气得胸口起伏,“你觉得定国公府不如齐国公府?” 陈春燕:“那倒不是!” 祁轩:“那你为什么要拉他入伙?” 第1853章 陈春燕紧抿着唇。 呵呵,要是这么说的话,就是不讲道理了啊。 对于胡搅蛮缠的人,她不予理会。 祁轩逼近了一步,低头看着陈春燕,“为什么要拉他入伙,他哪里得你看重?” 喂喂喂,你离我妹妹太近了啊! 张谦突然挡住祁轩,还伸手推了推他,“世子爷莫要吓到我妹妹。” 祁轩突然觉得张谦有点碍眼。 他仍看着陈春燕,“你是觉得出了事,我护不住你?” 陈春燕:“当然不是,我这不是要分散风险吗?出了问题,把他推出去顶缸岂不是很美?” 祁轩站直了身体,“不需要。” 他朝陈春燕伸出手。 陈春燕:“干什么?” 祁轩:“他给你钱了吧,拿出来。” 要是没给钱,怎么可能这么坚持不把那个人踢出局。 陈春燕推开祁轩的手,“做生意要讲诚信啊,我们都说好了,要合作,这才过了多久,我就反悔了,我成什么人了。” 祁轩:“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帮你拿出来。” 他已经努力压抑着怒气了。 他以前也就算了,以前他知道陈春燕和许京墨的事情时,两家基本已经说定了婚事,他就只能退后一步。 现在两家的婚事既然黄了,那不好意思了,他不会再退了,他也不允许其他人靠近这姑娘。 他只要想到陈春燕身上带着别的男人的荷包,他的火气就不停地往外冒。 张谦的脸色也变了。 祁轩真当他是死的不成,当着他这个做哥哥的面就敢说这种话,要是背着他呢? “祁轩你不要太过分。” 祁轩凉凉地看着张谦一眼,但终于想起张谦已经不是以前的张谦了,现在是陈春燕的哥哥了。 大舅哥这种生物还是最好不要得罪的。 他缓了语气,“大树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既然回京了,一切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 张谦怀疑的小眼神在祁轩身上一扫而过。 这种宠溺纵容的语气……他眯了眯眼睛,他决定以后要盯死这个人,绝对不能让这个人与妹妹单独相处,妹妹好不容易才回来了,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败坏她的名节。 陈春燕鼓起腮帮子,气哼哼地拿出荷包拍在祁轩的掌心里。 祁轩笑着说:“就这对了嘛。你要是缺什么,叫人给我带句话就行。” 喂喂喂,过分了啊。 张谦朝祁轩拱了拱手,“舍妹需要什么,自会跟我说的,世子爷还是赶紧进宫吧,以免生出什么变故。” 祁轩点点头,“等我处理完正事,改日再请大哥喝酒。” 张谦:“呵呵。” 祁轩背着包袱离开永昌侯府。 他一路疾驰到宫门口,宫门口已经有一群人等着召见了。 他上去递了牌子,转过头就看到了徐懋。 呵! 正好,省得回头还得找他。 那群人却在讨论张谦。 “之前还说请我们去他家吃饭,临到头却忘记了。” “他也是着紧他的表妹,就不要跟他计较了,我们回头让他在酒楼摆酒请我们一顿好了。” 祁轩走了过来,拱手道:“小公爷,好久不见。” 第1854章 徐懋客气回礼。 祁轩:“哦,对了,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徐懋奇怪地看着祁轩,他们俩根本没什么交情,而且他素来看不惯祁轩行事无忌的样子,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交情。 祁轩不等徐懋回话,直接递出了一个荷包,“呐,这是你的东西吧,还给你。” 徐懋垂眸看着荷包,“这是什么意思?” 祁轩:“她不需要你入股了。” 徐懋勾唇,收回了荷包。 他还在想陈春燕背后的靠山是谁,没想到这么快就浮出了水面。 呵! 祁轩办完了自己要办的事情,也不给徐懋留反应的时间,背着手,转身就走。 他的余光中,一个太监匆匆而来,应该是准备带徐懋见驾的人。 他走上前跟太监说了几句。 太监原本就认识他,贵妃娘娘的外甥嘛,自然相当客气,毕竟如今中宫无主,所有人内侍宫女的命运都握在贵妃娘娘的手里,祁轩这个外甥就显得很重要了,说一句好话,或者说一句坏话可能都会在某些时刻起决定性作用。 “您说哪里的客气话,不过是顺便的事情,陛下今日正好有空,心情也还不错,您便一起来吧。” 他是来接徐懋等人入宫的。 祁轩往太监手里塞了个荷包。 太监哪里敢收,手一动就要给祁轩塞回去。 祁轩:“公公不必客气,你跑这一趟也是辛苦了,不过是几个茶钱,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太监最是记仇,面对他们,还是礼数周到些好。 贵妃娘娘看着风光,可一身荣辱全部寄于一人身上,而这人对她的信任还能保持多久,谁都不敢保证。 是以得罪太监是最不划算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他们踩上一脚。 徐懋看了祁轩一眼,视线落在了他背的包袱上。 刚才侍卫检查了包袱,但检查的时候特地叫了人过来遮挡,也不知道包袱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竟然让他如此小心。 祁轩注意到了徐懋的视线,微微勾唇,似乎并不在意似的。 实际上,他心里腻歪极了,如果有机会,他真想踩这个人一脚。 他当然不会承认,他心里不舒服是因为那个荷包。 两伙人一起抵达了养心殿外,太监入内禀报,不多时,便出来通知祁轩,皇上要先见他。 祁轩勾唇笑笑。 皇上一直很喜欢他。 主要他会察言观色,当初皇上喜欢炼丹,他就去翻各种道家典籍,甚至去求借别人家的孤本,抄一份丹方给皇上。 皇上自然很高兴。 不过他当时为了撇清关系就说了,那些丹方他不懂,他只负责找,至于有用没有用,还得让各位大师瞧瞧。 这说的当然也是正理,皇上一点没怀疑他。 不过大臣不干了,弹劾贵妃纵容侄子做佞臣。 祁轩也很妙,他根本不跟大臣吵,他直接求见皇上,表示,他孝顺自己的姑父怎么了,凭什么要被那些大臣骂,那些人都骂得他不敢上街了。 然后……那些大臣就被打了。 被打了他们也见不到皇上,那些年皇上除了首辅,哪个大臣都不见,他们能憋屈死。 第1855章 祁轩告状的事情多了,大臣们也知道这个人惹不起了,后来也就不弹劾他了。 大臣们跟人家论国礼,人家根本不接招,一口一个姑父的,他们实在是拿祁轩没有办法。 祁轩离开差不多一年,再度回来,圣宠依旧不衰,直接让皇上把徐懋晾在了外面,先见了他。 祁轩笑眯眯地走进了养心殿,皇上正在处理政务。 他撩起袍子,端端正正地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说完不等皇上叫起,脸贴着地,闷闷地问,“近来姑父身体可好?” 如果换成别人难免有窥探圣体的嫌疑,但换成是祁轩,那就不一样了。 皇上笑呵呵地说:“你上次送来的丹方不错,朕身体越发硬朗了。起来吧,别跪着了,地上凉。” 祁轩笑眯眯地起身,露出了几分少年人应该有的憨笑,“您吃着好就好,微臣还希望您当真万万岁,好在您的庇护下胡作非为呢!” 皇上听到这样的话,怎么听怎么顺耳。 如果是他儿子说这话,他只会觉得谄媚逢迎,而且不是真心的,那最高的位置只有一个,他一直坐着,他的儿子就没有机会,说是希望他当真万万岁,那是哄小孩子玩儿呐。 但祁轩不一样,祁轩说起来是外戚,只有皇上活着,外戚才是外戚,皇上换了人,外戚自然也会换人。 他吩咐身边的大太监,“赐座,给祁世子上茶。” 祁轩坐下了,先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锦盒来。 “微臣刚出去任职,手里实在没有太多钱,不能像其他的大臣那样送很贵的生辰礼给您,但这一株老山参是微臣废了很大力气弄到的,还几乎花光了微臣所有的积蓄,您给掌掌眼,瞧瞧微臣有没有被骗。” 皇上接过锦盒,打开来,“还算你小子有规矩,知道药材不能在正日子送。” 祁轩撇嘴,“送礼物当然要送实惠啊,老山参有时候比红珊瑚摆件可有用多了,您炼药的时候,老山参有用,红珊瑚却一点用都没有。 “您正日子的时候,微臣就不送礼了,我父亲代表定国公府送一份就行了,毕竟小子没什么钱。” 皇上合上锦盒。 老山参是真的老山参,而且年份在一百年以上,祁轩并没有被骗。 这种东西即便在北方也很难得,一般富贵人家都要存一株在库房里准备救命所用。 这小子送礼物送得也算用心了。 只是……“你小子三句不离哭穷,说吧,你到底缺多少钱。” 祁轩嘿嘿笑,“什么都瞒不过您啊。” 他顺势拿出了账册,“只要这老小子把贪到的钱给吐出来,我那边也不需要朝廷给拨粮饷了,就用他的身家来发粮饷都绰绰有余了。” 皇帝的脸色瞬间晴转阴。 他结果账册来看。 账册都是总账,每个月每年贪了多少,又怎么做假账的,记录得清清楚楚。 祁轩:“我带不走那么多账本,这些只是总账,等您确定要办他了,我再命人偷偷运送进京城。” 皇帝合上了账本,“你知道办一个总兵牵扯有多大吗?” 第1856章 祁轩早就想到了皇上可能没有魄力法办一位总兵。 南方的祸乱还没有平息,如果把万波逼急了,直接骑兵造反,那么北方也就乱了,局面瞬间变得不可收拾。 这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 他吐出一口气,“您是皇上,也是臣的姑父,您要办谁,臣就是您手里的刀,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绝对不让他有生乱子的机会。 “臣有把握掌控全局。广宁卫没有您想象的那样铁板一块,万波太贪了,他吃肉,连汤都不愿意给手下的人喝,大家苦他久矣,只要您下圣旨,那些人必不会跟着乱。 “他们都是聪明人,那种看不到好处和未来的事情,他们不会做的。” 皇上的手指轻敲桌面。 他早就察觉到了力不从心,他现在是想做事情,可有时候政令到了内阁,直接就被打了回来,连宫城都出不了。 就算政令到了地方,地方上的人执行不执行,他也不知道。 他感受到了憋屈感,也早就想有自己的刀,还想杀鸡儆猴,叫那些人好好看看,他还没有老,他还能提得动刀。 然而他不能轻举妄动,杀鸡儆猴固然是好,但如果……鸡没有杀成,一番作为反倒惹人笑话,他作为皇帝的威信那就更低了。 “你有多大把握?” 祁轩:“如果只有我,把握只有三成,可要是有广宁卫辖下卫所配合,我的把握会增大到六成。” 皇上:“你和卫所联系好了?” 祁轩:“……没有。” 皇上:“……” 祁轩:“不过最好的联系不就是施恩吗?微臣得知有一个卫所的百夫长带领手下的人英勇抗击鞑靼,斩杀鞑靼百余人。” 皇上:“如此英勇的儿郎,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祁轩:“这是刚发生的事情,微臣快马加鞭,急着回来给您送寿礼,这才回来得快了一步,估计报信的人还在后面。” 皇上:“如此大好儿郎自然该赏。” 祁轩点头,“这种刚刚提拔起来的人,对您肯定最是忠诚,是可以用的,到时候微臣再秘密去见一见他,我们里应外合,应该有六成把握能控制得住广宁卫。” 六成把握…… 其实还是在赌。 皇上不想赌,皇上还怕麻烦。 他又沉默了。 祁轩相当了解这个姑父,“微臣知道万波手下有几个得力的干将,其中一个好赌,微臣离开广宁卫前,已经让人给他下套了,只要他还要赌,就没有不上钩的道理。 “还有一个在外面养着外室,而且非常喜爱那个外室,他得的钱财基本上都给了外室,不仅如此,微臣还调查到,他的外室给他生了两个儿子,而他也只有这两个儿子。 “还有一个是一个大大的孝子,他原本不想与万波同流合污的,但万波将他的老娘接到了身边居住,他为了让他老娘吃好喝好,拼命为万波做事。 “可以说万波能够升任总兵,这三个人都出了大力气,但这三人中,万波依靠得最多的还是最后一个人,那些年的胜仗,基本上都是这个人打出来的。” 第1857章 皇上微微蹙眉,“听你的意思,你其实可以控制其中的两个人。” 给爱赌的人设下圈套,让他欠下还不了的账,就可以借用欠账控制他,只要他不是想身败名裂,都不会翻脸。 而第二个人就更容易控制了,直接将他的外室一抓,如那万波一样,将他的外室和孩子养着,不怕他不就范。 能够冒着断了香火传承风险也要忠于上官的人毕竟是少数,而那种觉得儿子死了没关系,他能再生的人也是少数,所以抓了他的外室,的确是非常好的办法。 但第三个人的软肋却被万波亲自捏在手里,这可就不好办了。 祁轩点头,“是,前两个人非常好控制,微臣有把握。” 皇上:“这样一来,你有多大把握。” 祁轩:“七成。” 皇上蹙起了眉头,“只是七成吗?” 祁轩苦笑,“那第三个人才是关键,他确实厉害,微臣自愧不如,是以他独占三成胜率,还是微臣的保守估计。” 皇上诧异,“世上竟然有这样厉害的人?!” 祁轩:“确实。微臣在查万波的账时,便差一点点被此人发现。或者说他已经发现了端倪。他似乎对万波不满已久,只是苦于老娘还在万波手里,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微臣之前已经派人去解救他的老娘了,如果能成功,说不定微臣不能有十成把握万无一失地拿下万波,也有九成了。” 皇上:“这件事情朕准了,你好好去办,等办成了,朕给你论功行赏。” 祁轩嘻嘻笑,“微臣不用什么赏赐,只要到时候皇上您给赐个婚就行了。” 皇上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你看上了哪家姑娘?” 祁轩:“暂时保密。” 皇上:“朕命你从事招来。” 祁轩摸了摸鼻子,这才说:“还不知道人家姑娘愿意不愿意呢!” 皇上冷了脸,“说起来,你也算朕的外甥,你竟然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真是给朕丢脸。” 他不是很高兴了,谁家的姑娘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连外戚家的儿郎都嫌弃。 祁轩赶忙道:“不是的,我这不是太看重了,所以不敢轻易靠近吗?她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呢,您可千万别让姑母把人叫进来训斥啊,那样我才完了,就算她今后嫁给了我,也会天天给我甩脸子,叫我不得安生。 “您指定不能看着我过那种凄惨的日子吧,对吧?所以暂时还是不要那什么的好,也免得吓到她。” 皇上:“说来说去到底是哪家的女郎,竟然叫你这样上心了。” 祁轩:“是永昌侯府的表小姐,也就是现任永昌侯胞妹的亲孙女。” 皇上:“哦,是他们家啊,虽然还算不得门当户对,门户是低了一些,但到时候随便给个恩典就把他们家的门第提起来了。” 祁轩笑得非常灿烂。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爹要是知道他看中了一个商户女,那还不得跳起来啊。 但皇上给了个恩典就不一样了,瞬间改换门庭,虽然还是有掩耳盗铃的嫌疑,但面子上确实好看了啊。 第1858章 祁轩办好了自己要办的事情,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养心殿。 他与徐懋错身而过的时候,还特地看了徐懋一眼,眼中隐含敌意。 徐懋被看得莫名其妙,眯了眯眼睛。 不过没时间给他多想,太监已经出来宣他觐见皇上了。 第二天,陈春燕还在绘制足球场的外观图,宫里忽然来人了,宣召她进宫,她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永昌侯府的其他人也觉得莫名其妙的。 太夫人非常不安心,拉着太监问东问西问了好久,还塞了个大荷包,也没问出具体的事情来,只说是贵妃娘娘听说永昌侯府的表小姐进京了,听说是个很灵秀的小姑娘,特地宣进宫见见。 陈春燕有点明白是为了什么了。 张谦看向陈春燕,他也明白是为了什么了。 他甚至比陈春燕更明白,心里狠得咬牙切齿,祁轩这只大尾巴狼,真是讨厌。 陈春燕跟着太监走了。 张谦跟长辈打了一声招呼就出了门。 他气势汹汹地朝定国公府去。 祁轩坐在茶楼二楼,一直望着宫城的方向。 他听说姑母召了陈春燕进宫,便一直等在这里,如果陈春燕在午饭之前还没有出宫,他就要进宫求见了。 他正喝着茶,就看到张谦骑着马走在街上。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朝张谦打招呼,“大哥,今日可有空,小弟请你喝茶。” 张谦的脸扭曲了一瞬。 谁特么是你大哥! 张谦将马缰丢给伙计。 伙计牵着马去喂草料去了。 张谦蹬蹬蹬上了二楼。 祁轩笑得和蔼可亲,“大哥,听闻你请假了,正好,我们可以一同……” 张谦一把揪住了祁轩的衣领,“谁是你大哥!” 祁轩拍拍张谦的手,“不要那么暴躁嘛,我们两家好歹还是有交情的。” 张谦松开了手,“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我妹妹?” 他中间有几个字说得细若蚊蚋,祁轩没有听清楚,但猜都能猜到他说的是什么了。 他回京来,如此高调,只差往那丫头身上贴上自己的标签了。 只要张谦不是傻子,能看出来也很正常。 祁轩非常坦然地承认,“是啊,我跟她认识比她跟你认识的时间久得多,我们互相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也相互信任,有这样的基础,如果能……你别动手。其实你觉得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张谦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的了,“好个屁!我曾祖母好不容易找回了她,自然希望她在家里多留几年,你休想现在就把人娶走。” 祁轩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现在就要娶她的。你可能不知道那丫头有主意得很,一早就放话说了,十八岁之前是不会成婚的。 “这事儿我不急,急也急不来,谁叫她不愿意呢! “而且你不觉得由我娶了她,别别人娶她更好吗?她父母在哪里?在梁县! “如果不出意外,她以后的夫婿会在梁县找,这样一来,太夫人想见她一面都不容易了吧。 “但如果对象换成了我,她就能一直留在京城,我现在已经是正四品了,离正三品还远吗?正三品的家眷是必须要留在京城的啊。” 第1859章 咦? 这么说起来,祁轩似乎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张谦有一点点被说服了。 他警惕地看着祁轩。 祁轩顺杆爬,“她可是我的恩人,我不会伤害她,不过我也不想吓到她,这件事情还请大哥保密。” 张谦虎着一张脸看着祁轩。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 他哼哼了两声,“我会盯着你的。” 祁轩坦坦荡荡地道:“好啊,欢迎大哥监督,看看我是不是能够说到做到。” 张谦是真的服气了。 祁轩指着桌子说:“大哥闲来无事,不如一起坐着喝一杯茶吧。” 张谦吭吭哧哧的,最终还是坐下了。 他以前也对祁轩心有畏惧,突然跟祁轩哥俩好地坐在来喝茶,心里那种怪怪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去衙门当差的徐懋正好看到哥俩好的祁轩和张谦,两个人勾肩搭背地站着,不一会儿就都坐了下来,他就看不到了。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 他摸摸额头,去了户部。 安置流民的事情还是得户部拨银两。 他已经做好了跟户部长期磨牙的准备了。 这些人惯会推诿,事情绝对不是一两天两三天能够办好的。 此时的陈春燕已经进了宫门。 她没敢乱看,就盯着脚尖,跟着太监往后宫走。 太监对她这样的表现很满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永昌侯府的表小姐穿得这样朴素,但是也不敢轻视。 这位表小姐可不是破落户,她过去传旨时,太夫人有打赏,侯爷有打赏,就连这位表小姐也有打赏。 他原本以为这位表小姐给的打赏是银锞子,谁知道刚刚在路上他偷偷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了一串一百零八子的玛瑙串珠。 这位表小姐可真是大手笔啊。 不管这位表小姐的地位如何,但至少是有钱的,这就是太监最朴素的认识。 太监:“姑娘请在这里稍等,奴婢进去禀报娘娘一声。” 陈春燕:“有劳内侍大人了。” 太监连连摆手,“哦哟哟,这可不敢当。奴婢是娘娘身边的人,帮娘娘办事,自然是应当应分的,绝对谈不上劳字。” 陈春燕笑了笑,却不敢把太监的话当真。 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能够有一个标点符号是真的就不错了。 她老老实实等在门口。 太监进去了,不一会儿又出来了,“娘娘宣您进去。” 陈春燕低着头,但视线却并没有垂在地上,她很自然地看着前方,能看到多少贵妃娘娘的真容就算多少。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宫装美妇人,这妇人大概三十余岁的年纪,却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岁,但那种沉稳内敛的气质,不是二十余岁的女人能有的,是以陈春燕才做出此等判断。 太监停了。 陈春燕立刻停步,然后干干脆脆地给贵妃娘娘行了大礼,“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贵妃娘娘呵呵笑,“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 她原本是想等太监给陈春燕递一个垫子,再让陈春燕行跪礼的。 陈春燕要是知道了,恐怕会被噎死。 她哪里知道宫里行礼还能垫垫子啊。 第1860章 贵妃娘娘指着那太监,“太不晓事了,还不快把陈姑娘扶起来。” 陈春燕赶紧起身,“不敢劳公公扶。” 贵妃娘娘指着脚边的锦杌,“坐吧,我们说说话。本宫听说你是永昌侯胞妹的孙女?你是怎么被认回来的?” 陈春燕:“……” 她也是服气的,宫里的女人是得有多闲啊,才会把人传召进宫,专门八卦。 不过她也知道这位贵妃娘娘确实是闲。 皇上为什么会让她掌后宫,甚至一度有立后的传言传出去。 还不是因为她没有子嗣,那些有子嗣的妃嫔,一个比一个的位份低,不就是皇上想压着她们心中的野望,不然她们的儿子生出妄念,来威胁到皇帝这个做父亲的吗? 没有皇后,就没有嫡子,但没有嫡子,不还有长子吗? 长子的年纪眼看着一天天大了,朝臣们屡屡有上书请立太子。 呵呵,皇上才不要立太子呢! 不立太子,他在朝臣的心目中才是最重要的,才能耍着朝臣玩儿。 立了太子,他其实就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了,甚至他死了也无所谓,反正国家后继有人了,到时候请太子登基就行了。 他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每每有人请立太子,他都会说大家还年轻,他最爱重的贵妃还没有孩子,等贵妃有了孩子,他就要立后了。 皇后的孩子就是嫡子,那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朝臣对于皇上这种无赖的行径狠得咬牙切齿。 但是皇长子还没有彻底长成人,在宫里万一有个意外可就不好了。 所以他们不能将人逼得太紧了,尤其不能让贵妃觉得没了希望,要不然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都说不准。 于是贵妃就成了推出来的靶子,无数的眼睛盯着她。 皇上也知道这一手玩儿得特别不厚道,所以就给了祁家特别的优荣,就好像贵妃当真非常受宠似的。 然而贵妃心里苦,贵妃知道得很,她是不可能有儿子的。 皇上自打开始炼丹,就很少来后宫,来了后宫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她的宫里,可是待着就是待着,只是待着而已,没有办正经事,哪里来的孩子? 两个人分床睡,这也就算了,皇上还心机深沉,一晚上要三次水。 整得整个后宫对贵妃怨声载道,让她去劝皇上雨露均沾。 呵呵,沾你个头。 皇上都快成和尚了,哪里来的玉露,还均沾呢! 偏偏贵妃还不能说实话,还得配合皇上演出一副本宫劳累了,你们不要来烦我的样子。 她心里烦不胜烦。 而祁家又没有女儿,只有祁轩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但男女有别,哪怕是姑侄,也要避嫌。 她有话都没地方说去。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被祁轩看中的陈春燕,又有皇上的话,祁轩办好了皇上交代的差事,皇上就给赐婚。 于是贵妃基本上已经将陈春燕看作祁家的儿媳妇了,那自然被划成了能说说话的那一类人。 陈春燕面对贵妃旺盛的八卦之火,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贵妃听了,便拉了陈春燕的手,“这也是缘分了。” 第1861章 这个时代的人很相信命,如果谁家养的孩子容易夭折,一般是将之归结为子女缘分浅。 像陈春燕这种,属于缘分断了,却又续上的,确实是很有缘了。 贵妃:“我瞧着你也是个有福气的面相,在梁县那边过得也不错吧?” 陈春燕:“托娘娘的福,民女过得确实不错。” 贵妃摆摆手,“哪里是托我的福!你知道我吧,我有一个侄儿,叫祁轩的,他这个人的脾气最是怪,如果不能叫他服气,他是真不把人往眼睛里揉。他却是认识你的,只是不知道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呃! 是想知道侄儿有没有吃亏吧。 陈春燕回忆了一下,祁轩好像确实是吃了亏的。 不过她可不会傻乎乎地照实说,那不是擎等着挨锤呢嘛。 她笑着说:“说起来,民女认识祁大人全是因为意外……” 她便把当初如何在垃圾堆里发现祁轩的事情说了。 “民女当初并不知道那就是祁大人,只是因为在学医,医者父母心嘛,民女见了伤者,自然不能放着不管,便顺手救治了。” 她的意思是就算她当初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也是因为并不知道那是祁轩,所谓不知者不罪,就算贵为贵妃也不好跟她计较吧。 贵妃这就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救命之恩,难怪轩儿念念不忘。 贵妃娘娘越看陈春燕越满意,还问起陈春燕平时看什么书。 陈春燕立刻麻爪了,她平时看了啥书来着? 她好像一直在写书,在文化输出呀。 不知道看医书算不算,好像不能算吧,医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杂学,上不得台面的。 那就不能这样答了。 她略略想了想说:“平时在家读女书、女戒还有列女传。” 贵妃娘娘连连点头,“都是好书。” 陈春燕看着贵妃娘娘的神情,生怕贵妃娘娘问她感触最深的内容是什么。 她根本没有感触好吗?她只想把那些害人的书籍全部烧掉。 她主动接话道:“是啊,都是好书,只是民女才疏学浅,看得并不十分懂。” 呵呵,您可千万别考校我了,我来书都看不懂,您还能指望我什么? 贵妃娘娘却完全不介意,她只觉得陈春燕的学问已经可以了。 好多京城的姑娘都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呢,连半部列女传都看不明白。 她笑着说:“我偶尔会请女先生来说古,下次听列女传时,宣你进宫一起听。” 不不不,我并不想听。 这种毒鸡汤,我是拒绝的好吗? 但陈春燕嘴里却不敢那么说,她只得道:“多谢娘娘厚爱,民女一定会认真听的。” 陪贵妃娘娘用了膳,陈春燕才离开了宫里。 她一阵阵虚脱,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抢破脑袋想要进宫,进宫有什么好的,她才去半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快累死了,只想回家躺着。 祁轩拉着张谦喝了一上午茶,又在一起吃了午饭,才看到陈春燕出了宫门。 他站在栏杆边朝陈春燕招手,“你哥在这里,上来吧。” 陈春燕正一肚子火呢,看到祁轩真是太好了。 第1862章 陈春燕蹬蹬蹬上了二楼,二话不说先瞪向祁轩。 祁轩被瞪得莫名其妙,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张谦拉了拉陈春燕的袖子,给陈春燕使眼色。 他其实已经接受了祁轩的说法,觉得祁轩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既然是夫婿,那自然不能用以往的眼光来对待了。 随便给未来夫婿甩脸色什么的,以后真的是要吃亏的。 陈春燕扯回袖子,“你干了什么?” 祁轩有些心虚,“我没干什么。” 陈春燕都要被气笑了,“你没干什么,贵妃娘娘怎么会宣我进宫?” 祁轩正想着要不要胡乱编个理由糊弄过去,谁知道陈春燕又说了话。 “你知道不知道,贵妃娘娘说以后听列女传时,还要再宣我进宫。” 祁轩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就陈春燕这种性子的女子,让她去听列女传,那真是跟杀了她差不多,怪不得这么大的火气呢,原来不是因为知道了他的主意啊。 这就好。 “娘娘少个作伴的人,只是向宣你进去说说话而已,你不想听列女传你就说啊,娘娘不是那种不讲情面的人,定然会采纳你的意见的。” 陈春燕继续瞪着他,“你以为我是你啊,我在里面连根草都比不上,有我说不的地方吗?!” 祁轩连连摆手,“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回头我就去跟我姑母说,别叫你进去听列女传。” 陈春燕气得想打他了。 去跟娘娘说不要让她进宫听列女传,这是想干什么?这是对先贤不满吗? 回头娘娘就该让人重新教她德容言功了。 那样她才真想去死一死。 “你不要添乱了!” 她捂着额头坐了下来,偏头对张谦说:“哥,这里有里木水卖吗,给我来一碗。” 她的心火太旺了,得喝点凉的才行。 张谦看了祁轩一眼。 祁轩秒懂,“我去瞧瞧,你们坐。” 他顿时觉得大舅子很上道,这就知道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他了。 陈春燕却没有多想,她帮祁轩赚了多少钱啊,喝他一杯里木水怎么了? 两文钱一杯的里木水下了肚,陈春燕才觉得好些了。 张谦打量着陈春燕的神情,“你还是要多学规矩,省得以后进宫冲撞了贵人。” 陈春燕的手一僵。 她刚才好像豪放地用手背擦嘴了…… 祁轩:“没事,规矩慢慢学就行,娘娘不是个重规矩的人,遇到她可以随意一些没关系,就怕遇到皇上,那就得讲规矩了。不过皇上忙于政务,等闲不会到后宫去,遇上的可能性不大。” 张谦在心里呵呵。 这人可真会往皇上脸上贴金。 皇上那是忙于政务吗?他不是忙于炼丹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回头世子爷帮忙找个教导嬷嬷吧,还是得让她好好学学规矩。” 陈春燕只觉得生无可恋,“你是不是我哥啊!” 张谦:“是你哥才管着你,不是你哥,谁要理你。” 陈春燕哀嚎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她以前看电视剧,里面的教导嬷嬷全都是特别严肃的,连坐姿、站姿、睡姿都有标准,还必须得纠正。 第1863章 那些个嬷嬷教起规矩来,丝毫不讲情面,哪怕是宗室贵女,她们也是该罚就罚,而且最可怕的是,还要让贵女们节食。 陈春燕已经在自动控制食量了饶是如此,那些嬷嬷可能还会觉得她吃得比较多,主要嬷嬷们都讲究养生,让贵女们少吃肉,特别是晚上,一般都吃粗粮。 最最可怕的是这里的人一都只吃两顿饭,如果让陈春燕只吃两顿饭,她能被饿死。 她从养成的习惯就是吃三顿饭,一时半会儿的,也改不过来了。 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我觉得自己的规矩也还行,请嬷嬷什么的,应该就不必了吧。哥,如果你觉得我的规矩差零意思,可以请府上的嬷嬷教我呀。” 张谦:“妹,不是我要为难你,实在是因为进宫的规矩和家里的规矩不一样,进宫的规矩要严很多,我现在由着你来,等你在宫里犯了错,后悔可就晚了。” 陈春燕又朝祁轩瞪去。 祁轩赶紧打圆场,“规矩的事情真不着急,不想学就算了吧。” 张谦狠狠瞪着祁轩。 这的是人话吗?陈春燕没规矩被笑话的可是他们这些娘家人,祁轩当然无所谓了,顶多他没有眼光。 祁轩接收到了大舅兄的威胁,他觉得心里很苦,这种里外不是饶滋味真是不太妙。 他摸了摸鼻子,“大哥,我觉得你得其实也有道理,但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她以前一直生活在乡下,根本没有学过规矩,一上来就学习宫廷规矩,这对她来太难了。 “还是一步一步来吧,循序渐进,她也更能接受一些不是吗?” 张谦觉得这话还是有道理的,如果规矩太严了,把陈春燕吓到了,她要是跑了,太夫人怕不是要打死他。 “行吧,那就从最简单的东西开始。” 陈春燕看了祁轩一眼,眼神中全是“算你识相”的意思。 祁轩继续苦笑。 陈春燕打了个呵欠,“今没有午歇,是该回去休息了。” 祁轩:“我送你们回去。” 陈春燕摆摆手,“不用了,你待着吧。哥,我们走。” 祁轩看着张谦没有话。 张谦:“一起吧,我们还有事情要。” 陈春燕自然不再多什么了。 他们回到永昌侯府,张谦留在了外院招待祁轩,陈春燕独自进了内院。 太夫人已经在等着她了。 陈春燕给太夫人请了安。 太夫人:“今进宫感觉怎么样?” 陈春燕:“宫里规矩大,我没敢乱看,也不知道宫里好看不好看。” 太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是了,第一次进宫就是这个感觉,我当年也是这样。不过多几次就好了,你带好打赏的荷包,有钱开道,一切都会变得容易很多。” 她又回头吩咐许嬷嬷,“去做一点银锞子、银豆子回来。” 陈春燕汗颜,“不用了,我手里的还没有用完。”^ 太夫人对许嬷嬷:“不用管她,照我的办。你也累了吧,赶紧回去休息,晚上不必过来请安了。” 陈春燕确实累了,起身告退回去休息了。 第1864章 陈春燕回到东跨院时,蔡大丫已经让文竹等人帮她准备好洗澡水了。 蔡大丫:“大姐,娘娘赏的东西放在炕桌上,您要不要过目一下,还是我们直接入库?” 贵妃娘娘赏的东西要去内务府办手续,陈春燕并不懂规矩,最后还是娘娘让身边的大宫女去办的,然后交到了蔡大丫手里。 陈春燕去与张谦二人汇合了,蔡大丫怕手里的东西丢了,好歹是内造之物,便提前回了永昌侯府。 陈春燕走到炕桌边,挨个打开了盒子,顿时看了满眼的珠光宝气,每一样东西可以都是精品。^ 陈春燕苦笑,什么最快的赚钱方式,什么方式都没有去收见面礼快。 她费了那么多心思赚钱,忙活好几个月,恐怕都没有收一波见面礼得的多。 贵妃娘娘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嫔了,她招待女客,其他的妃嫔自然要过来捧场,每个过来的妃嫔自然要送见面礼,而且送的还不能差了,送得不好就是不给贵妃面子。 陈春燕收了一圈见面礼,粗略算一下价值就好几千两了,再加上贵妃娘娘赏得尤其多,也就是她进一趟宫,起码收获了价值五六千两的首饰。 陈春燕:“登记造册吧。” 她取了干净的衣服去了净房,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全都是清淡的饭菜。 陈春燕一般累得太狠了,就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 她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正吃着,文竹就进来了。 “姐,谦少爷派人来问您,大丫姐姐有没有空,他那边来客人了,想请大丫姐姐过去做一顿饭。” 陈春燕:“请大丫去?” 她很快反应过来,大概是昨那一群人,原本昨请他们吃五味居的手艺,结果昨张谦带着她先走了,今儿被人家找上门来了,也是囧得不校 陈春燕:“大丫,你去一趟吧。” 蔡大丫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筷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文竹拿起筷子,继续帮陈春燕布菜。 张谦的厮一直等在张谦院子的门口,看到蔡大丫连呼姐姐救命。 蔡大丫:“东西在哪里,在哪里做饭?” 厮带着蔡大丫朝厨房跑去。 蔡大丫立刻忙活开了。 厨房原本就有厨娘,她只需要吩咐她们把食材准备成什么样,自然有厨娘去准备,她只负责烹饪。 祁轩无语地看着那一群不速之客。 张谦压低声音对祁轩:“抱歉啊,这是昨答应了他们的。” 祁轩点点头。 这群人虽然聒噪了一点,但他还是无所谓的,至少他相信陈春燕不会眼光那么差看上这群弱鸡。 一阵香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书房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味道简直了,只要是有鼻子的人就拒绝不了。 张谦:“这厨艺还没有得到真传?在店里吃,那该多好吃?” 祁轩:“确实非常好吃。” 张谦:“你吃过?” 祁轩:“吃过不少回。而且他们家就连下水也做得非常好吃。” 所有人都来了兴趣,催促祁轩赶紧讲他都吃过哪些菜。 第1865章 祁轩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吃过的菜那可多了,他们家特别擅长用辣椒做菜,辣椒就是那种红彤彤的,大家都不敢吃的果子。 “辣椒做的菜,吃的时候,有的人会觉得很受不了,嘴巴和胃都不舒服,但是吃过之后,出一身汗,那真的是畅快极了。” 就有人起哄,“那赶紧让他们快上这种菜啊。” “上什么菜?” 所有人闻声回头,就看到徐懋被一个小厮带着走了进来,刚刚走到了门口。 祁轩脸上的神情就淡了一些。 其他人起身跟徐懋见礼,他也跟着起来拱了拱手。 张谦作为东道主,笑呵呵答:“在说五味居的新品菜,是用大家都不敢吃的辣椒做的呢。” 起哄的人里面不包括徐懋,徐懋是张谦刚派人去请来的。 昨天那些人都到了,独独不请徐懋这不是得罪人嘛。 徐懋点点头,“那可得好好尝尝。” 祁轩不咸不淡地说:“那可能尝不到了,这里没有处理好的辣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恐怕是做不出来那些菜的。” 张谦也觉得有些遗憾,“说不定大妹来的时候,带了呢?去个人问问厨房里那个姑娘,她有没有辣椒。” 蔡大丫被问得莫名其妙的,他们五味居的特色不就是做辣菜吗,如果没有辣椒,特色不就没了? 而且他们家大小姐隔几天必定要吃一回辣菜,出门这么些天,肯定是带着辣椒出门的啊。 “带着的,几位少爷想吃什么菜,我尽量做出来。” 小厮也不知道,“说是祁世子在五味居吃过的菜。” 蔡大丫到五味居时,祁轩早就去了卫所,她根本不知道祁轩吃过什么菜。不过管他的呢,祁世子和大小姐是一伙的,她做了菜,祁世子总不会说没有吃过吧。 她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 张谦几个都没有了聊天的心思,全都坐着等开饭。 不是他们嘴太馋了,实在是味道太香了,小厨房的菜香顺着风飘过来,他们嘴巴里的口水就不停分泌,都怕一开口,涎水就顺着嘴角流出来,是以索性都闭了嘴。 好不容易等到开饭了,一盘盘菜被端了上来,那一盘红烧狮子头最为吸引人,半个拳头大的丸子上浇着红辣辣的汁子,非常好看。 张谦:“这道菜看着像狮子头,却跟我们平常吃的大不相同。” 他吃的是蟹粉狮子头。 祁轩:“尝尝吧,这道菜是五味居卖得最好的菜之一,就是不知道这个丫头做得正宗不正宗了。” 一群人相继下筷,不多不少,刚好是一个人一个的分量。 张谦将狮子头夹开,又往上浇了一点汁子,这才咬了一口。 竟然没有想象的辣。 浓浓的豆瓣香在口腔里化开,再加上外焦里嫩的肉丸子,真是美味。 徐懋也尝了一口,“这不是鲁菜,不是湘菜,也不是粤菜,竟是一种全新的菜式。” 祁轩心里莫名产生了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一个人蹙了蹙眉,忽然道:“我倒是觉得这菜式的口味有点像川菜,只是好像改进了很多。” 第1866章 祁轩冰冷的眼神就落在了那人的身上。 怎么可能是川菜呢? 他吃过川菜,并没有这样的。 他这就是冤枉人家了,这确实是川菜的口味。 只是在京城做官的大多是齐鲁人士,是以辣口的东西并不怎么流行,他们也只是将辣椒当盆栽而已。 但辣椒在南方地区已经渐渐有了开始流行的趋势。 现在交通不便,信息不畅,他们自然觉得这东西是独一份儿的。 实际上,陈春燕的做法确实是川菜,只不过是后世不知道改进了多少遍的做法而已。 张谦摸摸鼻子,“去问问这是什么菜式。” 在伺候主子们用餐的侍女就出去了一个,问蔡大丫去了。 蔡大丫听到侍女的转述,真觉得这些个公子哥就是闲的,吃饱了撑的,菜好吃就行呗,还刨根问底的。 她一时间也想不出个好听的菜系名称来,就说:“你等着,我去问问。” 侍女:“我跟姐姐一起去吧,待会儿我也好回话。” 两人就朝太夫人的松鹤堂去了。 面对这样的疑问,陈春燕倒是回答得干脆,这本来就不是她的功劳,她也不揽功。 “确实是川菜的做法,我只是改进了而已。我们五味居做的菜里,有上河帮、小河帮和下河帮菜,但我们平常吃的菜多为上河帮菜。 “上河帮菜口味稍微清淡些,而小河帮菜味厚香浓,至于下河帮菜则讲究麻辣鲜香。” 像陈春燕这样正宗的川妹子,看到下河帮菜都想流眼泪。 外省人对他们一般都有误解,觉得他们很能吃辣,其实并不是的,她是土生土长的蓉城人,其实根本吃不了太辣的东西,能吃辣的,得往渝城方向走,那边的人能吃辣。 蔡大丫恍然,原来这些菜还有这样的讲究。 不过他们家小姐懂得真多。 陈春燕:“去回话吧。” 蔡大丫出门就看着那侍女。 侍女被看得一愣。 哦哦哦,是让她去回话的意思吧。 行吧。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在主子爷面前露脸的机会她都不要。 也是啊,再怎么露脸,主子爷也不可能将妹妹的丫头收房的。 倒是看她的年纪,很有可能跟着小姐出嫁。 哎,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于她而言,当然是能跟着小姐出嫁才好啊,小姐想要笼络住夫君,头几年年纪小,少不得要抬举身边的人固宠,至少还有几年好日子过。 跟着主子爷就不一样了。 张家没有纳妾的习惯,也就是说,哪怕做了通房丫头,也不能让她们有孕,而主母进门后,她们肯定会被打发出府。 这么想着,她去张谦面前露脸的心思也就淡了。 这几个跟在小姐身边的丫头还真是好命啊。 蔡大丫自然不知道同路的侍女千回百转的心思了,她去了小厨房,继续盯着火候,因为时间的关系,最后一道汤还在炉子上炖着,她得去看看炖好了没。 侍女回了待客的地方,将陈春燕的话说了,“事情就是这样的。” 张谦这才睁大了眼睛,“原来川菜竟然这样好吃!” 祁轩却有些不高兴了,这丫头竟然从来没跟他说过! 第1867章 徐懋一直注意着祁轩的反应,然而他却没能从祁轩脸上看出什么。 祁轩除了会在陈春燕面前跳脚外,在其他人面前很少露出真实情绪来。 徐懋还是觉得祁轩这家伙有事儿。 功勋世家的子弟虽然也会置办私产,却很少这样捞银子,这样也太难看了些。 他倒不是觉得祁轩会谋反还是怎么样,他只是怀疑祁轩是不是跟前朝某个人似的,在海外修建小岛,好作为家族的退路。 那对于他们来说是退路,但对于朝廷来说,那是小朝廷,是不受管束的地方,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前朝那个人不就是在逃跑之前被拿下问罪了么。 一切还只是怀疑,他只能默默观察。 祁轩感觉到了徐懋的目光,但他没有回头,一直跟毫无所觉似的,埋头吃菜。 张谦:“这么说起来五味居确实有独到之处咯!” 祁轩点头,“他们最有特色的还不是菜品,是他们的休闲会所,哪怕是深宅大院里的太太小姐去了之后也能玩儿得尽兴,还不用担心谁被冲撞了。” 张谦:“既然是招待女眷的地方,祁世子又如何知道的?” 祁轩:“自然是听去过的人说的。那里原本只隔了半个宅子用来招待女眷,后来很是不够用了,就把招待男宾的地方搬到了别处,又把院子重新整修了一下,但从这里便可看出那个地方有多受欢迎了。” 以前那个地方叫五味居私房菜馆,主要是因为背靠招待男宾的私房菜馆,但女宾那边私房菜什么的,绝对不是主营业务。 招待男宾的私房菜馆又搬走了,陈春燕便让人重新挂了牌子,就叫五味居休闲会所。 这是陈春燕离开梁县前就吩咐人办的事情,祁轩知道也不奇怪。 张谦听到新鲜的名字,也来了兴趣,“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逛逛。” 祁轩听了这话嘴角一抽,他怎么听这话都像是去逛不大好的地方。 他补充道:“陈姑娘开的店都是正经店。” 张谦一愣,脸色爆红,“我不是那个意思,女眷去的地方我自然不会去,那不是还有招待男宾的地方吗?” 徐懋又看了祁轩一眼。 祁轩朝张谦笑笑,不再说话。 一顿饭吃下来,所有人都觉得吃撑了,也没急着走,一人端了一杯茶,坐在圈椅上消食。 “明儿你们有事没事?”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有事如何,没事又如何?” “没事的话,我们再来蹭饭吃吧。” 张谦:“……” 过了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这几天恐怕不太方便,我要帮我大妹去看地,她要在京城做生意,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跑,我也不放心……” 众人就听明白了,他都不在府里,他们这些人来了,也别想蹭到饭。 徐懋:“说起这件事……”他看了祁轩一眼,“我们不是说好合作吗?为什么变卦了?” 张谦下意识道:“我没有啊……” 他忽然想起来,这事儿好像是祁轩搅黄了的。 他唇角翕翕,“这事儿吧,让小国公你参股好像不太妥当。” 第1868章 张谦一句话说话,也没想好下面的话该怎么说。 徐懋脾气好像非常好,就看着张谦,等他接着往下说。 张谦的眼皮狂跳,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往下编了。 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不占理。 祁轩的面色有些冷,“这事儿不是他们反悔,是我跟他们家一直有合作,自认为定国公府还是护得住他们的,没必要再拉上齐国公府。 “生意还是简单点好,拉五家扯六家的,相互掣肘,反而做不成事情。” 徐懋:“我只是参个闲股,平时也没空管理。” 祁轩在心里啧了一声。 就凭陈春燕那做账的本事,他根本不怕任何人查账,其实要是参股也是可以的,但是他本能地抗拒徐懋。 这个人的风评太好了,他怕陈春燕上当。 “这事儿我们说了都不算,还是让正主来吧。” 陈春燕刚好画完了体育场的设计图。 当然了只是外观而已,具体要怎么修建,还得工匠自己拿捏,她毕竟不是学建筑设计的,不能乱指挥啊,万一刚修好就塌了,那就完犊子了。 她将设计图装进信封里,就看到蔡大丫进来了。 她挑了挑眉,“什么事?” 蔡大丫:“大少爷请你去前院一趟。” 陈春燕想着正好把设计图给张谦,请他帮忙找找看有没有能够造这样的房子的人,便立刻起了身。 永昌侯府已经掌了灯,路上影影绰绰的,有几分吓人。 蔡大丫提着灯笼兢兢业业地守在陈春燕身边,还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只要发现半点不对劲的地方,她都会立刻做出反应。 一个黑影从草丛里蹿了出来,迅速跑远了。 陈春燕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好悬才没叫出声。 蔡大丫:“别怕,是一只大老鼠。” 老鼠这种生物比谁都坚强,都讨厌它,它却能一直活得好好的,活得比谁都滋润,还能活到猫都不敢抓老鼠的年代。 陈春燕在后世见到的猫绝大多数只会卖萌了,老鼠来了,比主人跑得还快。 她曾经就听朋友说过,他去买了一只小波斯猫回家,结果晚上那猫叫得要多凄厉有多凄厉,他还以为怎么了呢,结果去一看,是家里进了一只老鼠。 连电梯公寓楼层低了都有进老鼠的可能,更何况全是平房的永昌侯府呢,有一只老鼠跑过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陈春燕倒是不怕老鼠,老鼠这种生物真是欺软怕硬的存在,它们判断出人能动弹时,看到人跑得比什么都快,只有判断出人不能动弹时,它们才会试探着上去咬一咬。 她曾经就看过类似的报道。 她现在健康着呢,肯定不能被老鼠欺负,她自然是不怕的。 她再抬头时,却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影。 正是张谦。 张谦坐在椅子上也坐不安宁,最终还是决定出来接一接。 他刚到就听到了蔡大丫的话,“你别怕,明儿我就去抓只猫回来。” 陈春燕:“没事儿,我没被吓着。” 张谦:“逮只小猫回来养也不麻烦,反正平时有下人照看着,你觉得无聊还能逗逗它。” 他这是决定要逮猫了。 第1869章 陈春燕不忍拂了兄长的好意,就笑着应了,“那就多谢兄长了。” 张谦笑了笑,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之前还有些担心陈春燕的性子不好相处,毕竟是女孩子,属于是豆腐哪一类型的人,拍也拍不得,打也打不得的。 谁知道陈春燕却意外的豪爽,一点都不矫揉造作,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谢什么,一只猫而已,有不值当什么。” 陈春燕笑了笑,没有接话,“大哥叫让人通知我去前院,可是有什么事情。” 张谦就有些不好意思,天都黑了,还让做妹妹的跑一趟,万一摔着了可怎么办? “还是你之前说的生意的事情,今儿齐国公也来了府上,正好问起来,祁世子帮着回绝了,但看样子国公爷对这桩生意很感兴趣,似乎不准备相让。 “他们就说让你这个正主过去一趟,看看要不要跟齐国公合作。 “照我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搭一个人是搭,搭两个人也是搭,何必要得罪人呢?他们两家一家是外戚,一家深受皇上信重,两家都不好得罪,照我说啊,这事儿可真是不好办了。” 陈春燕嘴角一抽。 她当时就觉得反悔要不得,这也太不地道了,但祁轩跟吃错了药似的,非不让徐懋参股,她能怎么办? 她朝张谦尴尬地笑笑,“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地道,等会儿我亲自跟国公爷解释解释。” 她的脑子飞快转着,琢磨着这事儿怎么能圆过去。 祁轩却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跟你说句老实话,你参股的事情,是我不同意。做生意还要讲个先来后到,她问都没问过我,就拉你入股,事情不是这样办的。 “齐国公府又不缺银子,何必盯着这个生意不放呢?再说了,不管怎么说,这生意我是没法同意的。 “这话待会儿陈姑娘来了,我也这样说。” 徐懋诧异地看着祁轩。 祁轩刚刚明明是甩锅给陈春燕背的样子,没想到这才喝了半盏茶,他又主动把事情揽了过去。 先前话赶话说到了那里,祁轩的嘴就瓢了一下,顺口把陈春燕拉出来了。 但他冷静了下来,就觉得这事儿办得不妥当了,如果让陈春燕知道他把她拉出来做挡箭牌了,回头肯定又要跟他撂脸子。 他就琢磨着趁着陈春燕还没来,就把该说的话给说了,好歹找补一下。 徐懋:“你这话可新鲜,生意场上只有永恒的利益,又没有永恒的朋友,陈小姐跟你做生意是情分,不跟你做生意是本分。而且谁也没规定不能换生意伙伴不是?” 祁轩气得咬牙切齿的,他转头淡淡看了徐懋一眼,“你说得有道理。只是不知道齐国公你一定要拿下这桩生意是出于什么理由了。” 徐懋:“有趣。” 祁轩挑眉,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徐懋可能是说陈春燕做生意的点子很有趣。 不等他再说些什么,陈春燕和张谦已经走了进来。 他立刻带着警告地看着陈春燕。 敢答应让徐懋参股,给他试试看。 第1870章 陈春燕当然看到了祁轩的眼神,但她哪里会怕呢?她又不是被祁轩吓大的。 她大大方方给大家行了个礼,等所有人都还礼后,她才说:“退股的事情其实是个误会。” 一句话出口,不仅祁轩,就连徐懋都挑了挑眉。 祁轩眉毛一竖,立刻就想发作。 陈春燕眼疾脚快,一脚踩在了祁轩脚背上,把这人即将出口的话给踩了回去。 陈春燕:“我是这么考虑的,我这边具体需要多少银子尚且不知道,不如先让大哥拿着图纸找到工匠和场地,先行估算一下需要多少银子,我们再根据这个,来考虑如何参股不迟。 “我初来乍到,这个生意就当是跟大家交朋友了,到时候算好了成本,咱们一两银子一股,最后把事情办了,一共花了多少钱,谁占的股最多,谁就是大东家,如何?” 祁轩挑了挑眉,似乎在问:你想干什么? 陈春燕当做没有看到祁轩的眼神,“这门生意你有一两银子的闲钱都能投,利润一个季度结或者半年结都可以,大家就当赚个零花钱了。” 祁轩偷摸扯陈春燕的袖子。 陈春燕刚开始没理会他,被扯得急了,才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祁轩悻悻然松开了手。 徐懋注意到了祁轩的小动作,当下挑了挑眉。 他觉得有些事情,他好像想岔了。 祁轩好像不是为了敛财…… 他看向陈春燕,这小姑娘年纪还小,模样还没有长开,不过已经可以看出她是个美人胚子了。 呵,又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戏码吗? 他顿时失去了兴趣,觉得这股参不参都无所谓了。 张谦:“大妹这主意好,人多力量大,我们很快就能把这事儿给办成了。” 话先说在这里,之后要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参股了,就不能怪他们不带着他们玩儿了。 陈春燕便趁机把图纸拿了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工匠能够建得成。” 张谦打开信封,抽出图纸看了一眼,嘴角就抽抽起来,“这图纸……我看还是找文博重新画过吧。” 陈春燕:“……” 这个大哥也幸好出生在了这个时代,要不然凭着这张嘴,他就有实力注孤生。 这样不给她留面子,真的好吗? 祁轩抽走图纸看了一眼,就无所谓地说:“应该没问题,只要他们知道你的大致意思,就能根据你的意思自行测量、建造。” 徐懋:“造房子不比其他,还是拿去工部请专业的人看看为好。” 陈春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徐懋,很想狗腿地说好呀好呀。 只可惜祁轩没给她这个机会。 祁轩顺手将图纸叠起来放进了怀里,“好,我明儿就拿去给工部的人瞧瞧。” 陈春燕:“那就多谢你了。” 祁轩很想哼她一声,但是想想还是忍住了。 他没哼她,她都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若无其事地踩他了,他再哼她一下,还不得把他脚给踩烂了啊。 一屋子男人,陈春燕不好多待,事情说清楚后,她就自行离开了。 次日,祁轩果然拿着图纸去了工部。 工部的人并不是官越大就越懂这些事情,他径直找到了工部主事。 第1871章 工部主事受宠若惊,要说现在谁还能想见皇上就能见到,那自然是眼前这位了。 皇上现在连首辅文大人都不想见了呢! 他搓着手陪着笑脸道:“祁世子,您什么时候回京的,下官都不知道呢!” 祁轩:“刚回京。”他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这不有事麻烦你,就来找你了。” 工部主事连连摇头,“不麻烦不麻烦。” 祁轩拿出图纸,“你帮着给看看,如果要建一个这样的房子出来,可行?” 主事结果图纸,嘴角就开始抽抽了。 说是图纸真是抬举这张纸了,上面什么数据都没有标注,就只有一个正面图,一个侧面图,一个俯视图,一个剖面图而已。 “这样的图应该是不行的。” 祁轩心里就有些不满意,陈春燕在三井村找来的那一群草台班子,不管陈春燕画了什么奇葩图纸,他们都能想办法建起来。 没想到堂堂工部竟然连草台班子都比不上。 他这倒是误会工部了,工部力求动工之前就把一切事情考虑到位,动工之后漏洞尽量少。 而陈春燕的草台班子就不一样了,陈春燕要建,那就建呗,建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好的,他们查漏补缺就行了,下次再建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工部主事苦笑道:“要不您给说说您要建个什么样的,下官来帮您画图纸如何?” 祁轩哪里知道这玩意儿建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样啊! 他连建出来到底有多大他都不知道。 这就让人挠头了。 他清了清嗓子,“这图纸是我从永昌侯府的小少爷那里弄来的,且等我去问过他之后再说。” 工部主事在心里疯狂吐槽,但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那您准备用什么材质建造?” 这个陈春燕倒是说过。 要建一个现代化体育场那是不可能的,是以陈春燕想的是建一个古罗马斗兽场那样的场地出来,但得是椭圆的,是用来踢球的。 祁轩:“外面用建城墙的那种墙砖,皇家别院那种也行,只不过外观给涂成灰色的。” 皇家还不至于霸道到连墙砖都规定了哪种不让普通人用,只是规定了颜色而已,只要不用明黄色,就行了。 工部主事连连点头,他却在心里疯狂腹诽,那得花多少钱啊! 他觉得有必要跟祁轩提醒一下,“这样一个建筑,如果太大的话,花费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可是看清楚了,这个建筑内部中空,外部一圈可都是要用砖的! 而且下面还得建排水系统,那个就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 祁轩:“钱的事情不用你考虑,这样一个地方也不是我一家建,这不是还有齐国公徐懋么!” 他忽然觉得没让徐懋干脆地撇开关系似乎也不错了,这个时候把徐懋提溜出来,似乎挺不错的嘛。 工部主事听到这事儿里面还有齐国公的事情,他看图纸的眼神就更加不同了。 唉呀妈呀,小小一张图纸,居然牵扯到了定国公府、齐国公府和永昌侯府,这世上恐怕也找不到比这更金贵的图纸了吧。 第1872章 祁轩不耐烦地看着工部主事,“这事儿你能不能办?” 工部主事立刻跟啄米的小鸡似的连连点头,“能办,能办。” 不能办也得办啊! 祁轩很满意,他拍拍主事的肩膀,“这事儿办好了……” 他给了主事一个你懂的眼神。 工部主事兴奋得都要哆嗦了,这算是给他升官发财的承诺了吧,一定是的吧! “世子爷您放心,下官一定办好这件事。” 祁轩很满意。 他带着图纸转身离开了工部。 而此时张谦和陈春燕正蹲在荒地上。 张谦是一脸的嫌弃。 陈春燕却很满意。 这一片荒地距离马场真的不算远,但荒得足够彻底,草长得有一人高,卖家肯定很便宜。 张谦:“你要买多大的地啊?” 陈春燕记得国家体育场占地是21公顷,一顷是15亩,那么就是315亩。 “至少五百亩吧。” 张谦咽了口唾沫,“你那个建筑那么大啊!” 啊! 陈春燕还想着如果钱够的话,那当然是买的地越多越好啦,在旁边修个客栈什么的都是基本操作。 到时候那一圈的土地全是她的,哈哈,那就发达了。 她享受的就是这种赚钱的过程,爽! 陈春燕:“我还想着多买点儿呢,反正我到时候有用,再多土地都不愁用不完。我们要是不多买点,到时候这周围的土地涨价了,我们再买,那多不划算啊!” 张谦:“……妹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做的这门生意它不赚钱,你又买了荒地,岂不是亏大发了,这得……亏哭的吧!” 陈春燕瞪大了眼睛,“赶紧给我对着太阳呸呸呸。你怎么就不想着我点儿好,什么亏啊亏的,我做生意才不会亏!” 张谦:“……” 做生意可不就是有赚有赔么,谁能一直赚啊,不可能的。 但他在陈春燕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下,终于还是违心地对着太阳呸呸呸了。 “哎,不是,我为什么要对着太阳呸呸呸啊。” 陈春燕理所当然地说:“因为现在没有灯啊。” 张谦:“……” 行,你厉害。 “回头我去问问这些地怎么卖,如果我们帮着安置流民,这些地应该能便宜卖给我们,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你哥会去跟顺天府的人扯皮的。” 陈春燕竖起了大拇指,“哥,我崇拜你。” 张谦被她闹了个大红脸。 什么崇拜不崇拜的,说出来真难为情。 陈春燕确实是崇拜张谦,能够把这种事情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她在梁县联合闵大人这样那样处理土地时,他们不都是暗搓搓的吗? 张谦:“就是这一片地嘛,能买多少买多少呗。说真的,你有多少钱?” 陈春燕眼珠子骨碌碌转,“反正不会太少。” 张谦:“嘁,小气,连我都不能说。” 陈春燕:“我要是小气,就不会给你看我的荷包了!我这不是不知道能买多少地么!” 张谦震惊了。 合着这丫头有多少钱完全是看到底能买多少地。 那这到底是有多少钱啊? 陈春燕眨巴眨巴眼,“哥,这荒郊野外的,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心里瘆得慌。” 第1873章 那是一种近乎于饿狼看到血食的眼神。 张谦眨了眨眼,把眼中瘆人的光芒给眨巴没了。 他拉着陈春燕的胳膊,“妹儿啊,你这么会赚钱,这一次一定要带上我,哥哥我现在还靠着月例过日子,这有多惨你知道么!” 陈春燕点点头。 嗯,知道的。 她也观察过了,如果真是靠着月例过日子的世家子弟,一个月得有大半个月躲在家里,还得美其名曰闭门读书,其实就是没钱出去应酬。 这一回出去是这个人付账,下一回出去是另外一个人付账,但轮也会有轮得到他的一天。 人情往来说白了靠的都是钱。 张谦:“那我们说定了。” 陈春燕点点头。 她本来就准备带张谦玩儿,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不是她能够玩儿得转的,所以很多事情还得让张谦出面。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仰仗大哥呢!” 张谦开心了。 他其实一直以为做生意很难的,没看二叔愁成什么样了么,一年时间里有大半时间都不在府里,但陈春燕做生意好像很容易似的。 他终于等到了不用看府里的眼色,也能有银子花的机会了。 陈春燕:“走吧,得尽快把地买下来。” 两个人翻身上马,却并没有如何疾行,两个人边走边看路上的田地。 主要是陈春燕在看,她要看看京畿之地田里种的是什么。 她看得嘴角一抽,京畿之地的人民的生活也过得太艰难了吧,地里怎么种的都是大白菜? 她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了,北方的冬天可不只有大白菜么! 她在后世时,冬天去菜市场看到番茄、黄瓜、土豆、洋葱等各种菜,都不知道该吃什么,现在可好了,只有大白菜了,不吃也得吃。 生活真是艰难啊。 她转头问:“你们整个冬天都只吃大白菜吗?” 她其实想问的是皇上冬天也只能吃大白菜吗? 张谦:“也不是,偶尔能弄一筐小黄瓜,不过那都是很金贵的东西了,如果待客的桌子上能有一道,是很体面的事情。” 陈春燕:“哥,等咱们把生意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我还是回一趟梁县吧。我让人给你们送点菜过来。 “我在那边弄了暖棚,虽然不敢说什么菜都种得出来,但是菜的品种肯定要比这边多的。” 冬天的种植面积肯定也没有夏天大,哪怕是她也解决不了某些技术难题,在那边冬天的土地是要冻上的,只有温泉那边的土地可能不会封冻,但那边的土地有限得很,而且用温泉暖地这种事情,他们也是第一年做,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所以种植面积会更小,以免亏得哭。 别的菜不好说,但像是红薯藤这样的菜应该还是有的,毕竟红薯是种在筐里的,土地不会被冻上,筐又被放在室内,是以这菜应该还能长。 张谦开始看天,“妹儿,你不要害我,这事儿我说了不算的。” 陈春燕:“……其实我在梁县真还有事情要做,过年前是真的要回去一趟的,要不我开春再来呗,你帮我说服说服太夫人。” 第1874章 张谦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这是嫌他死得不够早啊,他去说服太夫人,他真是要被打死的,说不定太夫人还会以为是他容不得这个妹妹。 天地良心,这个大表妹来了之后确实花了不少钱,但都花的是太夫人的私房钱,或者是她自己的钱,他有什么好容不得的。 “不是哥哥不肯帮你,是……你知道的,老人家就喜欢团团圆圆的,既然知道你还好好的,怎么都会把你留在身边的。” 陈春燕:“这事儿就得靠大哥帮忙了。” 她眨了眨眼睛。 张谦立刻懂了,陈春燕刚刚才答应帮他赚钱,他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好拒绝陈春燕的要求,他要是不帮忙,说不定钱就飞了。 这……鬼丫头! 他咬牙切齿的,“行,我知道了,我会帮忙,如果哥哥因为这事儿被打死了,你也要记得给哥哥选一块好一点的墓地。” 陈春燕小手一挥,“随你选。” 张谦气哼哼的。 不过都是装出来的。 他其实也觉得硬是要把陈春燕圈在京城,大家其实都挺不自在的。 谁家里多出一个不熟悉的人,都会觉得不自在的。 不是说住得挤,这种不自在是心理上的。 他和他弟弟之前还会在家里高声笑闹,现在却不会了,因为害怕惊扰到了表妹。 而很多事情,他们都会变得客客气气的,有时候客气就代表着一种梳理,客气的人和被客气的人都会不舒服。 不过大家到底是亲戚,多来往个几年,这种不自在应该就会消失了。 他想了想说:“怎么着都得等到万寿节之后在想办法,万寿节之后哪怕再留几天,你也能在过年前赶回家,问题应该不大。” 陈春燕算了算时间,应该是可以的,她就点了点头。 她这次过来赶了将近一个月路,主要是因为文博是书生,根本经不起颠簸,太能耽误事儿了。 她回去的时候如果赶路,速度应该能比有文博时快些,不过也不一定,万一下雪,那也得耽误事儿。 张谦似乎看出她担心什么了,“你放心吧,到时候我送你回去,走官道,一路住驿站,定然一路畅通无阻。” 陈春燕:“……” 行吧。 两人一路进了城。 张谦把陈春燕带到了顺天府附近一个很清净的茶楼。 这个茶楼平常就是顺天府的人来得多,而且距离顺天府也实在是近,根本没人敢在这里捣乱,治安可以说是非常好的。 张谦把陈春燕安置在这里他也放心。 他交代陈春燕不要随意离开雅间,这才转身去了顺天府。 张谦叫住个小吏,“帮爷查查京郊马场附近的地是不是有主的。” 小吏看了一眼张谦的穿着,见十分不凡,又看到张谦腰间佩戴的饰物,那是簪缨世家才能佩戴的,他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去翻阅卷宗去了。 京郊就只有一个马场,那还是皇家的马场,要查附近的土地,那自然是非常容易的。 一般的勋贵之家都只是在家里养几匹马而已,就算是有马场的也全都建在齐鲁之地,没谁头铁到建在京郊。 第1875章 跟皇家打擂台这种事情只有棒槌会干。 不管是建马场也好,还是干别的事儿也罢,他们都会让着皇家。 于是小吏很快翻找到了记录,“小爷,那一片的地都是无主的。” 正是因为那里紧挨着皇家的马场,大家都觉得惹不起,都离得远远的,是以那边的地一直是荒着的。 张谦点了点簿子,“这些地怎么卖?” 小吏大惊失色,“您要买这些地啊?!” 张谦:“怎么,这些地不卖吗?” 小吏:“当然不是!只不过从来没有人想过要买,而且这些地也确实是不好,不管种粮食还是种菜,那都是种不出来的,您买了之后可别说咱们骗您呀。” 簿子上都写清楚了,地里多石块,满是荒草,不肥。 张谦:“能卖就行,你告诉我多少银子一亩。” 小吏为难死了,“您且稍等,我得去问问府尹。” 张谦没有为难小吏的意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小吏颠颠跑了。 然而府尹却不是他说见就能见的。 他站在府尹的班房外面等着,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府尹却还没有见他的意思。 府尹的脑壳痛得很,他压力超级大的。 这几个月来,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名女子失踪,到前天,算起来已经失踪了六个了,而且第六个还有点来头。 这种“有来头”不是说她的背景有多大,是说她爹是御使,最会搞事也最能搞事的那种官,官职不高,权力却大,人家还能风闻奏事,平常没事儿都能整整他们,更何况现在还涉及到人家的女儿,他真是被整得快掉头发了。 那些御使也是闲的,皇上的事情不敢弹劾了,他们就只能弹劾阁老。 阁老们刚开始还觉得羞愧,还帮他们跟皇上周旋,但这脸皮吧,越弹越厚,阁老们都不怕弹了,御使弹他们的,阁老们只当听不见。 御使们没有丝毫成就感,这不就转移了目标。 一个御使弹劾顺天府尹办事不利尸位素餐,第二天其他御使便跟风弹劾,如今摆在皇上案头的弹章,弹劾的主要目标都成了顺天府尹。 皇上是个讲义气的好皇上,对于帮他背过黑锅,帮他挡过御使弹劾的阁老们,他是非常维护的,但顺天府尹和皇上根本没交情。 于是……皇上限顺天府尹十天之内破案,要不然就滚回家吃老米饭。 顺天府尹从昨天起就开始看卷宗,但他实在是没看出什么头绪来,六个女子出身家庭背景全都不同,甚至高矮胖瘦和喜好都不同。 他还让婆子去打听这几个女子都有什么身体特征,结果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如果是这样,那么隐藏在暗处的黑手就是随机出手的。 这样一来,他根本没得查嘛。 他取掉官帽,挠了挠头,颓然地靠在太师椅上。 这回真是要栽了啊。 旁边的人适时提醒,“大人,外面有个小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大概是有事,您要见见吗?” 顺天府尹挥挥手,“不见。” 他的官帽子都要丢了,哪儿还有兴趣见一个小吏啊! 第1876章 顺天府尹挥挥手,“不见。” 那人就退出了班房,告诉小吏,“你回去吧,别等在这里了,大人没空见你。” 小吏:“如果是小的有事情要禀告,就这么回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在顺天府里还没有事情能够大得过大人的事情。只是这事儿实在不是小的的事情,是个小爷的事情。 “小的看那小爷的穿着打扮,像是那个世家府上的,并不敢怠慢,这才苦苦等在这里。小的并不知道他是哪个府上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得罪,万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岂不是给大人招祸吗?” 那人一惊,“那你快去问问他到底是哪个府上的呀!” 小吏:“刚才没问,现在等了这么久才问,岂不是告诉别人,咱们看人下菜碟么。” 那人脑壳痛得很。 他是府尹请来的钱粮师爷,说白了是管钱粮很有一手,别的事情,他真的不擅长。 他只得转身回了班房,这样那样跟府尹一说。 顺天府尹连连蹙眉,“这个时间到我这儿来?还说是要买地?” 在这顺天府,他的消息算是灵通的,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听说过,齐国公徐懋去了一趟马场,好像就看上马场旁边的地,说是要做生意,后来听说里面还有永昌侯府的事情。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连定国公府也被拉扯了进去。 如果真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也不知道来的是这三家哪家府上的人。 他还真不敢怠慢,他起身就朝外面走,临了,还责备小吏,“真是不会办事儿,有这样的事情,怎么不早一点禀报?!” 小吏紧抿着唇低着头没说话。 那班房是他想进就能进的么,不是的啊,他也是被拦住的啊,怎么到头来都成了他的错了! 果不其然,顺天府尹一看到张谦就说:“哎呀,张小公子,实在是抱歉得很,手下的人不会办事,我刚刚才知道你在这里,让你久等了。” 张谦对这些老油条的推诿手段清楚得很,也并不将这话当真,只说:“并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等等也无妨。” 两人客气几句,张谦就说起买地的事情,“我们愿意帮着安置流民,这地你看能不能便宜一点。” 顺天府尹倒是无所谓,反正都是荒地,而且地也不是他家的,只要有个正经名头,便宜卖地也就卖了呗。 安置流民本来就需要钱的,现在不需要朝廷出钱,只出了一块并不需要的地,还不是什么好地,相信只要他报上去了,就连皇上也会批准的。 “这事儿好办。” 张谦:“我们需要买的地比较多,还请大人拿出个章程来,送交皇上过目的好。” 顺天府尹这倒觉得为难了,“张小公子啊,不是下官不肯帮忙,实在是因为皇上限下官在万寿节前破案,下官真的没几天时间了啊。” 张谦:“瞧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不吉利呢。” 顺天府尹心里苦,“你……嗷,你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当值?难怪了,有的事情你恐怕不知道,京城出了一个案子……” 第1877章 顺天府尹:“京城接二连三丢姑娘,最近丢了一个御使家的姑娘,下官都要被他弹劾哭了,皇上也被他弄得烦,特地下旨命下官十天内破案,要不然就把下官革职查办。 “下官实在是没时间帮你整理一个章程出来,要不你自己写章程,等写好了,下官帮着呈上去呗。” 张谦嘴角一抽。 皇上正不待见这老小子,让他呈上去,很可能皇上看都不看,直接给漂没了。 张谦:“算了,我自己回去写奏折吧,等皇上准了,我再来麻烦大人,希望大人事情顺利,到时候已经解决了这件案子。” 顺天府尹:“借你吉言。” 张谦悻悻然离开了顺天府衙门,他从刚开起就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他在衙门待了半天,实在是想不起来到底忽略了什么事情。 他走了两步,突然睁大了眼睛。 顺天府尹说最近丢的都是小姑娘,而他家的小姑娘不还在茶楼呢嘛。 他拔腿就往茶楼跑去。 茶楼距离衙门不远,他的马寄放在茶楼,让伙计帮着喂草料,是以他现在只能用跑的。 陈春燕坐在茶楼里无聊地喝着茶,还不敢多喝。 老板给她介绍说,有人培育出了一种新茶,问她要不要尝尝。 她当时想着反正来都来了,见识一下新东西也好,就要了一壶。 她喝了第一口就发现这味道挺熟悉的。 竟然是太平猴魁! 但味道也不完全像后世的太平猴魁,应该是还在改进中的。 说老实话,陈春燕喝过的茶的品种不少,西湖龙井、峨眉雪芽、祁门红茶、凤凰单枞茶、武夷大红袍、太平猴魁、六安瓜片、普洱茶。 可她就是个大俗人,哪怕是喝大红袍,她也喝不出个好来,更别说是太平猴魁了,她第一次喝就觉得味道太过寡淡,清香倒是真的清香,可怎么都觉得不得劲。 她……最喜欢的还是茉莉花茶,还是某品牌独立小包装的那种,就是这么土得掉渣。 她还一度被朋友嘲讽是个没有味觉的人,有一次她朋友从国外给她带了一包咖啡豆回来,听说是很好的咖啡。 她冲泡之后竟然觉得……嗯,还没有三合一的那种咖啡好喝。 她大概是第一个觉得那种咖啡里面某种香味太浓而觉得不好喝的人吧。 是以她面对茶楼老板的不断鼓吹,还是没有开口说要买一点太平猴魁回家。 茶楼老板离开的时候差一点就把失望挂在脸上了。 他实在是不该在陈春燕这里浪费时间,如果她知道陈春燕是一个要在红茶里面加奶加糖的人,他恐怕早就放弃了吧。 陈春燕却没有注意到,她淡淡喝茶时,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 蹬蹬蹬。 张谦跑上了楼。 那一双眼睛才收回了视线。 张谦看到陈春燕还好生生坐在珠帘之后,他才放下了心来。 “走了,我们该回家去了。” 他们都错过了午饭的饭点了。 陈春燕自然没有意见。 在路上,她才问起土地的事情,“和顺天府尹谈好了吗?” 张谦:“还没有,这件事儿有点麻烦。” 第1878章 陈春燕睁着一双大眼睛等待着张谦的下文,但张谦却始终没有说话。 啧。 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真是讨厌啊。 “哥,吊人胃口好玩吗?” 张谦:“啊?” 他转过头就对上了陈春燕似笑非笑的眸子。 他瞬间回神,“哦,你说那个啊,最近京城有些不太平,我看你还是少出门的好。” 陈春燕:“怎么个不太平法。” 张谦策马靠近了陈春燕一些,“京城附近都丢了六个小姑娘了,现在还没有抓到犯人,我看这事儿悬得很。” 陈春燕嘴角抽抽,“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还能出这样的事情?” 张谦用“你见识太少”的眼神看着陈春燕,“这里权贵云集,才最容易出这样的事情啊。之前就有个世家子弟在村里避雨,结果把人家姑娘…… “他事后跑了,那姑娘几乎活不成了,好在那姑娘的父亲是个爱护她的,不畏权贵,告到了顺天府,那个纨绔这才迫于压力把人抬进了府。” 臭不要脸的。 陈春燕就翻了个白眼。 看来她还是把京城想得太好了,她还以为京城的治安是最好的呢,原来还比不上他们三井村。 说起来,她又想回去了。 到角门时,他们正好碰到文竹。 张谦:“那是你的丫鬟吧。” 陈春燕:“嗯,是啊。” 张谦:“她手里还抱着画轴,是出去买画了吗?你还有这兴致?” 心思不全都在赚钱上了么! 陈春燕的眼角抽抽,“那本是我准备给哥哥姐姐们的见面礼,是我自己写的字,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张谦来了兴趣,“喂,那个丫头,你站住。” 文竹被吓了一跳,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战战兢兢地停下了脚步。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陈春燕,顿时放下了心,“小姐,可是您找我有事?” 陈春燕点点头,“你来,我哥找你。” 文竹乖乖站到张谦面前,“谦少爷。” 张谦朝文竹伸手,“来给我看看你手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文竹瞥了陈春燕一眼,见陈春燕点了点头,她才放心地把画轴递给了张谦。 张谦打开画轴挨个儿看过去,“你的颜体还差点火候,气力不足的样子,还得多练。” 陈春燕点头,“对,确实是这样的,但这不是我的心意么!” 张谦笑了,“那就多谢你了。哪一幅是给我的?” 陈春燕:“这一幅。” 张谦:“嗯,这一幅很适合我,你用心了。” 陈春燕准备的礼物能被人喜欢,她很是开心。 “等我以后字练好了,我再重新给哥写一幅。” 张谦:“那我就等着你了。” 陈春燕:“好的啊。” 张谦扬了扬手里的画轴,“这些我顺便帮你给他们吧,你先回去休息。” 陈春燕:“这不太好吧?” 礼物还是得自己送才好。 张谦:“没什么,我们也经常代送礼物。” 他主要是怕陈春燕不了解兄妹几个的生活习惯,怕她好心办了坏事。 陈春燕看出了张谦的心思,她想了想便欣然应允了,“多谢哥了。” 张谦哈哈笑,“我是你哥,有什么好谢的!” 第1879章 陈春燕便让文竹把所有的卷轴都交给张谦。 张谦抱着卷轴,在二门出与陈春燕分道扬镳。 张谦转身去了二弟那里,这个时辰二弟肯定是不在的,他把东西交给了二弟屋里的大丫鬟。 大丫鬟偶尔也会去后院走动,自然知道府上来了个太夫人很重视的表小姐,听说是表小姐给二少爷的礼物,她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大少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收着,到时候亲手交给我家少爷。” 张谦很满意。 他根本不担心这丫鬟敷衍他,那是他亲弟弟的丫鬟,要真是个不好的,他开口让弟弟处置,他弟弟还能不处置吗? 是以他找出给他胞弟的那幅字便递给了大丫鬟。 他转过身去朝着三弟那边去。 三弟要读书,分到了外院最幽静的一处院子,平时不大有人来,丫鬟们做事情也轻手轻脚的,今天倒是有些不同寻常。 丫鬟们都站在院门口,神情间还多有慌张。 张谦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如今的爵位继承都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而张谦既是嫡也是长,他将来就是永昌侯府顶门立户的人。 看到不好的事情自然要管上一管。 且他看那些丫鬟的样子,便想到三弟被人勾着学坏了,大白天的在屋里和丫鬟苟且。 他几步上前便喝退丫鬟,“都给我让开。谁敢唱报,立刻打三十板子丢出府去!” 丫鬟们抖如筛糠,一个个惊恐地看着张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谦瞪着丫鬟们,瞪得丫鬟们不敢动,这才背着手大步朝院子里走。 他心里还在发狠,如果给他发现是哪个丫鬟勾着爷们不学好,他一定要将那丫鬟卖到最不堪的地方去。 然而他刚走过穿堂,来到第三进院子,谈话声便顺着风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声音却是张诗的。 张诗在警告张词,“你离那乡下丫头远些,莫要被太夫人注意到,万一太夫人忽然来劲了,让你娶了那乡下丫头,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勋贵子弟要走科举的路子本就艰难,如果你再没有妻族的支持,这辈子真别想出头了。 “母亲已经为你选好了人家,是江南望族,他们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只等你中了秀才,就去提亲。 “你娶了那家的小姐,今后在仕途上也有个帮着说话的人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 张词被姐姐说得烦了,就嗯嗯嗯嗯的,再被姐姐问:“你到底听到我说话了没?” 张词就颇为无奈地说:“姐姐你就是瞎操心,我和表妹只见过一面,哪里就能说到婚嫁上去!你赶紧别说了,我还得把这篇策论写了,先生要检查的。” 他的先生是一个落地的举人,最近在准备明年春上的科举,就暂时给他停了课,不过功课还是得照做的。 张诗被气得不轻,“现在当然得防着,等到太夫人有了那个意思,你再拒绝还来得及吗?你那时候再反对就是忤逆不孝! “你给我听好了,不管那表妹说什么你反着说就对了,她喜欢甜,你就喜欢咸,她喜欢牡丹,你就得喜欢兰花!” 第1880章 张谦站在抄手游廊里,气得发抖。 要真是不喜欢人家,就委婉地跟太夫人说也就是了,何必用这种手段,平白叫人觉得受了不待见! 他迈脚就朝着张词位于东厢房的书房走去。 姐弟两个都被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吓了一跳。 一个停笔抬头。 一个揪着帕子倏然转头。 他们看到张谦,神情都有些不自在。 到底隔着房头,有的话他们相互之间能无所顾忌地说,却绝对不想让张谦听到。 张谦:“张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你之前跟大表妹不是挺好的吗?你现在却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什么?我对你太失望了。” 张诗腾地站了起来,“大哥,我才是你妹妹!你竟然这样说我! “我接到消息专程赶了过来,想要陪陪她,我已经做得够好了。 “但这也仅限于此,再多就没可能了,那是我弟弟,我不可能拿他的前程开玩笑。” 张谦:“你别张嘴胡说八道坏人名声!太夫人什么时候说过要…… “就算真有联姻的打算,她老人家也不会点张词,你脑子放清醒点好不好?” 二房只有一个孩子,老祖宗怎么可能不考虑这个孩子的前程。 而他是嫡长孙,他的妻子必然是宗妇,要管一个大家族的,陈春燕那样的,在长辈眼里显然不合适,再疼爱都不合适。 这么一算,如果要联姻,最后人选会是谁,这不一目了然了么,肯定是他的胞弟张让啊。 而且太夫人宁愿叫他带着陈春燕玩儿,都没有叫张让带着陈春燕玩儿,这不是很明显了么,就是怕万一真让他们亲上加亲,别人知道他们有过接触,会传出他们有私情的话! 张诗怀疑地看着张谦,“大哥你的话说得这么肯定,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她的神情微动,突然瞪大了眼睛,“难不成太夫人中意的是你?” 张谦直想扶额。 就张诗这个样子的,还要主持中馈,别被下面的人给哄得团团转才好。 他摆摆手,“让你别胡思乱想就别胡思乱想了!你不想让人家进门,人家也未必多愿意进我张家的门。” 张诗挑眉,“什么意思?” 张谦:“人家有自己的生活,在长大的地方有自己的朋友,当然更愿意回家乡了。你也不必做张做乔给人下绊子,让人知难而退,人家已经跟我提过了,想回梁县。 “我答应帮她想办法,万寿节之后,就送她回去。” 张诗忽然不自在起来,这件事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哥……” 张谦摆摆手,“你别用老眼光看人,觉得咱们家是侯府,门第高,是个人都想嫁进我们家来。 “你摸着良心说,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吗?我们家还不是得小心经营才不至于走向没落。 “你别看大表妹为人低调,就觉得她家里不怎么样,是来打秋风的。 “如果真是打秋风的,人家能随手拿出几千上万两银子吗?我看啊,就连你这个得了大笔嫁妆的,手里恐怕都没有那么宽裕。” 张诗脸彻底被张谦说红了。 第1881章 张诗是做惯了面子的,在各种花宴上和女人们周旋,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她在这样的场合中,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女人们在偷摸观察同场的女宾,然后衡量对方的家世背景,对自家有利的,就暂时放在心里,今后有机会多观察一下,觉得不错就给自家儿子或者侄儿求娶回去。 如果对方的家世背景不行,他们大多面上客气,把人家夸成一朵花,却在心里嫌弃得不行,考虑嫁娶事宜时,绝对不会考虑这样的人家。 而年轻的小姐们也多使出浑身解数在太太夫人面前表现,以期嫁个好人家。 她看到的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人,于是难免用这样的眼光看陈春燕。 而她本人也觉得,以陈春燕的家世出生,以及本人的才情品行,能嫁入永昌侯府那简直是烧高香了,怎么可能有不愿意的呢? 她默默观察了陈春燕两天,见陈春燕将太夫人哄得很开心,心里就难免担心起来。 太夫人很喜欢陈春燕,说不定希望陈春燕永远留下来。 这样一来,就只有联姻这一个法子了。 联姻的对象如果是张让,甚至是张谦,她都没有意见。 那说出去也是大房的人脑子不清楚,跟她没多大关系。 可如果是张词,她的胞弟,她今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她也是在这个家里生活过的,自然有一些人脉关系。 她派人盯紧了陈春燕,也盯紧了松鹤堂,两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都能知道。 她知道陈春燕每天跟着张谦往外跑。 同时也知道了,陈春燕不愿意接受太夫人的好意,不要衣裳首饰,太夫人还要趁着陈春燕不在,叫来了绣坊和银楼的人来做衣裳做首饰。 然而做这些东西,却完全忘记了她这个在家里客居的姑奶奶。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了,太夫人对陈春燕的喜爱已经到了可以无视亲孙女的地步了。 这才有刚才那一幕。 她讪讪然地道:“大哥,我这不是……见多了这些事情吗?你就不要跟我计较啦。” 张谦还能说什么? 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也不可能说太重的话。 他叹一口气,“你以后处理事情还得更稳得住一些才行,别让人觉得你小家子气。” 张诗吐了吐舌头。 张谦这才把卷轴拿了出来。 “这是燕儿给你们的礼物,她本来是要自己来的,还好被我劝住了,要是她来听到了你们的话……这就是结仇了。” 张诗呵呵笑,“这也就是你了,换成是别人,那些丫鬟还不得死命将人拦住啊。” 张谦摇摇头,把卷轴打开,看了一眼,“这幅是给三弟的。” 他又把没有打开的递给张诗,“这幅是给你的。” 张词看了一眼,便将字放在了旁边。 张诗还是警惕地看着弟弟,“你不说点什么?” 张词想了想,说:“表妹手腕力气不足,写大字欠了点火候。” 张诗听了便彻底松口气。 只要张词不是觉得陈春燕有才气就行。 毕竟她刚刚絮絮叨叨的,数落了陈春燕一大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没读过什么书,肯定跟张词谈不来。 第1882章 张谦深深地看了张诗一眼,忽然说:“大姑奶奶身为宗妇,实在不应该在娘家多待,省得叫别人说我们张家没有规矩,大姑奶奶还是早些回沧州的好。” 张诗差点被气死。 她回一趟娘家有多不容易啊,得先把各种事情处理明白才行。 她哥哥却要赶她走,她眼睛里就雾蒙蒙的。 “我嫁出去了,就不是哥哥的妹妹了吗?你现在有了个表妹就这样对我?” 张谦:“你知道为什么男子十岁之后必须要搬到外院住吗?就是因为不能长于妇人之手。你在这里跟三弟吹耳边风,我怕他被你教得移了性情。” 张诗唇角翕翕,她没想到大哥要赶她走,竟然是因为这样的愿意。 如果是这样,她还真不能说她大哥不公平。 她咬着唇看着张谦不说话。 张词出来打圆场,“大哥不必责怪姐姐了,她也是好心。不过她说她的,我未必会听的。我一个大丈夫,如果会被女子几句话影响,今后还怎么在朝廷为官? “大哥不必担心我,这些事情我是有分寸的,断不会伤了亲戚间的情分。” 张谦听了就舒服多了。 他指着张诗,“你听听,你弟弟都比你懂事!” 张诗委屈得不行,可还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她大哥可不会惯着她! 张谦没有多待,喝了一盏茶就起身走了。 他实在是看不得张诗在他面前的鹌鹑样子。 张谦一走,张诗就一掌打在了张词胳膊上,“你刚才竟然不帮我,我这是为了谁白忙活!” 张词摸摸鼻子,“姐啊,你让我怎么帮你,那是哥要教训你,我帮你,就擎等着挨骂吧,哥可不是其他长辈,会因为我几句话就放过你。” 张诗:“你这没良心的,说过去说过来还不是怕自己挨骂!” 张词超级想叹气,他终于懂了他爹的话,真是不能跟女人讲理的,女人的理都在她们自己手里,她们怎么说都有理,讲得越多错得越厉害。 他不说话也并不能让张诗满意。 张诗蹙着眉头,“我跟你说话呢!” 张词微微低头,“姐姐,你常说我以后是你的依靠,可我也得有本事才靠得住啊,你在这样打扰我,我今天的策论就做不完了。” 张诗哈了一声,站起身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别等到被人赖上了,才知道后悔。” 张词揉揉脑袋,靠在了椅背上。 这个姐姐真是的…… 哪怕他考中了功名,其实还是得靠永昌侯府的面子选官,只要侯府不倒,不管他是外放还是在六部观政,问题都不大的。 至于说助力……那都是得升到四品官之后的事情了。 而考中的进士,还得考庶吉士,庶吉士散馆需要三年,三年后又得在六部观政,这个时间通常也是三年,这就六年。 之后就算是外放,也是从七品做起……就算顺利,升到四品官也是十几二十年年后的事情了,现在说这些还早了。 他现在考虑的,还是得和家里的人搞好关系。 家人进宫时,随便谁在贵妃娘娘面前说一句话,可能都比他在吏部磨破嘴皮子管用。 第1883章 张诗是不懂张词的心思的。 两人这才自说自话,闹得不大愉快。 张词头痛得很,可有的话又不能直白地说出口,说了就是伤感情。 他打开陈春燕的字看了一眼,嘿笑一声:“字儿差点,诗不错。” 他动手将卷轴卷好,收进了画筒里。 另一边张谦回了书房,便开始着手写条陈。 文人的条陈讲究辞藻华美,还要引经据典,往往得将整片奏章看完了,才能知道奏章在说什么。 曾经还发生过有官员想卖弄文采,洋洋洒洒写万字奏章的事情,皇上哪儿有心思看这种又臭又长的东西啊,有这时间他还不如去后宫呢。 于是皇上就把奏章丢在了那位大人的脸上,让他回去想好了要怎么说话再来。 张谦自然不会做这样讨人厌的事情,他有什么说什么,力求简洁明了。 他先陈述流民的危害,又捧皇上,说皇上如何如何英明,从事发到现在过了那么久,流民问题还没有解决,都是做臣子的无能。 而那些流民都是皇上的子民,一律杀之,无异于父杀子,叫天下人寒心。 他思考已久,想出了一个办法,帮皇上分忧。 办法要点一、二、三、四……罗列得清清楚楚。 还说如果出现什么样的问题,他准备怎么处理。 最后表示他还年轻,经验不足,一时有什么想不到的也很正常,请皇上指正,他会尽快完善措施云云。 奏折分为明折和暗折。 明折是递给内阁的,由内阁票拟之后,交给皇上定夺。 而暗折……则是直接递到皇上手里。 这是皇上给那些耳报神打小报告的捷径。 内阁几位大人都被这个制度摆过一道。 张谦才不会傻乎乎地上明折呢! 他在奏折里面吐槽了大臣们办事不利,而这些大臣中还包括一个徐懋,徐懋毕竟刚刚去处理了事情回来,流民却没有完全被妥善安置。 这话要是被徐懋知道了,他就完蛋了。 那些文臣和武勋不是一个圈子的,看到他只能干瞪眼,可徐懋不一样啊,徐懋是可以直接收拾他的人。 话说国公的爵位还比侯爵高呢! 他拿出信封往奏折上一套,揣在怀里就出门了。 另一边,陈春燕回到东跨院,刚刚睡醒了午觉,许嬷嬷就来了,说是太夫人要找她。 陈春燕正洗脸呢,她放下帕子看向许嬷嬷。 “太夫人可说了因为什么事情找我?” 许嬷嬷:“今儿太夫人收到一份请帖,是东进伯家请满月宴,太夫人想带您去呢!” 陈春燕:“……” 她其实不想去,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硬要打进去,大家心里肯定都不自在。 她点了点头,心里却琢磨着这话要怎么说才能在不伤太夫人心的前提下,拒绝这件事情。 许嬷嬷见陈春燕神情淡淡的,并没有小女孩要去串门子的兴奋劲,小声问:“表小姐不想去呀?” 陈春燕:“嬷嬷可是有什么指教?” 许嬷嬷:“指教是谈不上的,不过自老侯爷过世后,太夫人多年不曾去参加这些喜庆的事情了,她老人家也未必多愿意去呢!” 第1884章 陈春燕眨眨眼,细细琢磨许嬷嬷这句话。 太夫人本人是不愿意去的,突然提出要带她去参加宴会,那么肯定就是想带她认识京城的女眷了。 这一瞬间,她心里有了主意。 许嬷嬷在前,替陈春燕打了帘子,才走到太夫人身边站定。 太夫人朝陈春燕伸手,“来啦,过来坐。” 陈春燕规规矩矩地给太夫人行了礼,才坐到了太夫人身边的矮凳上。 太夫人携了陈春燕的手,“过两天是东进伯府家的满月宴,我想带你去,你让人准备好衣裳首饰,咱们到时候漂漂亮亮地去。” 陈春燕就撒娇道:“太夫人,人家不想去嘛。曾孙女还没有好好孝顺您呢,就得去人家面前装乖,曾孙女不愿意呢!” 太夫人:“你这说的是什么傻话!你这个年纪不出去交际,过几年,你就知道后悔了。” 陈春燕不依,“不会后悔的。” 她抬起眼睛,软软地看着太夫人,“去应酬她们,还不如在家里陪您打两圈叶子牌呢?” 太夫人呵呵笑,“你没来几天倒是把这耍的东西学会了。” 陈春燕顺势将脑袋靠在太夫人膝头,“就是不会,才要学嘛。” 她单手捂着钱包,“也不知道钱够不够您赢的。” 太夫人终于大笑出声,“变相在我这里哭穷,当谁听不出来了不成。” 陈春燕:“我也是看着太夫人您疼我,我的胆子才大了起来,如果换一个人,我是不敢的呢。” 太夫人:“真不想去呀?听说东进伯府这次准备宴席不错。” 陈春燕:“别人家的东西再好吃,都比不上自己家的。而且我也不希望您去……那样的场合太委屈您了。” 很多喜庆的场合,孀居之人都是不能露面的,所有孀居的人都会被安排在单独的地方喝茶,确实是很委屈的一件事情。 太夫人的眼眶就有些红,“还是你知道心疼我。” 她转头对许嬷嬷说:“去把我那套红宝石头面拿出来给燕儿,我瞧她戴着合适。” 陈春燕汗颜,“我倒是成了打秋风的了,来一回让太夫人开一回箱笼,以后我可得常来,那样要不了多久,太夫人箱笼里的东西都成我的了。” 太夫人哈哈大笑,“给你东西,你还打趣起我来了!” 她又对许嬷嬷说:“可得叫庄子上的人多多赚钱才行,我这老婆子的钱哪天没了,可就没人来看我了。” 陈春燕将脸埋在太夫人膝头,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太夫人:“瞧瞧,还是她先打趣我的,这会子她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了。” 陈春燕:“我还小嘛!” 太夫人接过许嬷嬷递过来的红宝石头面,打开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陈春燕抬头打眼一看就惊住了,赤金的底托,保养得很好,红宝石大的有雪豆大小,小的也有绿豆大小,全都镶嵌在头面上。 这样一套头面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可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太夫人:“给你,你就拿着,不要管其他人怎么想。这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他们谁都管不着。” 第1885章 太夫人太大方了,弄得陈春燕都不好意思了。 每回来,她都要带点东西回东跨院。 再这么下去,不用她主动提出离开永昌侯府,永昌侯府的其他人都要想方设法将她赶走了。 她不是不愿意走,是那样走的话,太难看了些。 她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接不该接那一套头面。 太夫人看向许嬷嬷。 许嬷嬷立刻接了头面,“小姐,嬷嬷先替您拿着,待会儿给您送回东跨院去!” 陈春燕看向许嬷嬷。 许嬷嬷微微颔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不要惹老人家不高兴。 陈春燕这才闭了嘴,说了些逗趣的话。 过了会儿,太夫人果然让人摆牌桌,让许嬷嬷和一个丫鬟凑了角,她们坐成一桌开始打叶子牌。 陈春燕一个理科生,学得很快,又会算牌,在牌桌上简直无往不利,想让太夫人赢牌就能让太夫人赢牌。 太夫人:“你这孩子看着挺精明的,怎么打起牌来这么笨拙。” 她又对着身边的丫鬟说:“让小厨房多做几个菜,咱们晚上就用燕儿的钱大吃大喝一顿,省得你们在背后嚼咕我这个老婆子,说我贪图你们小辈的银两。” 陈春燕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嘴里却小声嘀咕着,“哪有。”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被点中的丫鬟赶紧说:“奴婢这就去小厨房,什么贵点什么,你们可得好好感谢表小姐请客呀。” 许嬷嬷等人都从善如流地感谢陈春燕。 陈春燕摸摸鼻子,顺手抽出一张叶子牌打出去。 太夫人:“哎呀,又被我逮到了。” 陈春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去看,果然看到太夫人又赢了。 她一脸懊恼之色,把太夫人逗得呵呵笑。 张诗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幅欢声笑语的画面,“曾祖母怎么这么开心,赢了很多钱吗?” 陈春燕逃也似的起身,将张诗按坐在椅子上。 “表姐快来吧,再打下去,我可要当衣服还钱了。” 太夫人被逗得止不住地笑,“听听,听听,这个促狭鬼!她要是真没钱了,咱们还能真让她当衣服不成!” 许嬷嬷凑趣道:“您会不会的,咱们不知道,但是老奴肯定会的,老奴这一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容易赚钱的事情。” 陈春燕不依地跺跺脚,“什么事情都是熟能生巧,我只是刚学还不熟练,等我熟练了,我们再耍过。” 许嬷嬷:“老奴可等着了,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张诗听明白了,陈春燕这是输了钱,还输了不少钱的样子。 张诗眼珠一转,凑趣道:“妹妹把钱放在这里,我帮你打,赢了我们平分。” 陈春燕老老实实点头,“好呀。” 太夫人就指着张诗,“这又是个促狭鬼,明明是个小财主,却还算计妹妹的那点体己银子。燕儿,你别听她的,赶紧把自己的钱收走。 “她啊,这是让你出本钱,输了钱,叫你一个人承担。” 张诗鼓着腮帮子说:“我还是不是您最疼爱的孙女了?您竟然这样的偏帮表妹!” 太夫人:“还醋上了!” 第1886章 张诗彻底接管了叶子牌,打上了。 陈春燕就坐在太夫人身后看,偶尔端个茶,递个瓜。 她很久都没有这样悠闲过了,悠闲得她都有点不安心。 忙惯了的人,忽然闲了下来,反而不能适应了。 好不容易捱到吃过了晚饭,陈春燕终于得以回到东跨院。 她铺好宣纸,准备练三页字。 文竹却走了进来,“小姐,上次来过的那个廖掌柜又来了。” 陈春燕:“这个时候?你让蔡大丫去看看。” 她继续埋头写字。 文竹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她也知道有些事急不来,就像现在,她明知道小姐这样吩咐,明显就是更信任蔡大丫的意思,她却什么都不能争。 蔡大丫每天晚上都会钻研医术,这是雷打不动的固定习惯。 她听到文竹的转述,收好了医书,起身往外走。 文竹状似无意地问:“大丫姐姐还识字儿啊?” 蔡大丫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很是坦然地道:“是啊,小姐身边的人都认识字儿。” 她似乎觉得这样回答不够准确,“或者说是要在小姐手底下做事,读书识字是最基本的。” 文竹诧异了,“你的意思是在梁县,小姐身边的人都要读书?” 蔡大丫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文竹咬着唇,最终还是问:“那大丫姐姐可不可以教我读书?” 蔡大丫的脚步停了一瞬,“我不大会教人。如果你有机会跟着小姐回去,那么自会有专门的人教你,你无需着急。” 文竹笑容有些勉强,“好。” 她在心里却不由得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蔡大丫防备着她,不愿意教她,就怕她在小姐面前露脸,真是可恶。 蔡大丫被陈春燕教导着,思维模式跟这个时代的女子早就不大一样了。 她是真不会教才拒绝的,倒不是要藏私或者要怎么样。 在三井村,只要想学什么,只要提出来,自然会有人传授,根本不用防备谁,或者费心费力讨好谁。 两人各怀心情,在抄手游廊分了手,一个朝外院走,一个朝后罩房去。 丫鬟们都挤在后罩房,只有两个管事妈妈住在倒座,且一人一间,大丫鬟是两人一间,二等丫鬟都是三人或者四人一间,住得挤得很。 陈春燕手底下的丫鬟大体分成了三派,一派就是住在后罩房的这些人,一派是住在倒座的管事妈妈,一派是蔡大丫。 这不是陈春燕说的,是丫鬟们心里认定的。 且不管是哪一派,都很防备蔡大丫。 文竹:“叽叽喳喳的,说什么呢?” 墨竹:“今儿个蔡大丫又出门了,还是神神秘秘的,根本不告诉我们她去了哪儿。” 文竹:“又出去了?那也正常,谁叫小姐格外倚重她呢!除了她,我们谁能随意进出小姐的书房啊。” 墨竹:“进去了又如何,还不是去打扫卫生的。” 文竹:“这你就说错了,那丫头可是个肚子里有牙的,人家识字儿着呢,你们不知道吧,别去惹她了,弄不好,吃亏的是我们。” 墨竹等人都惊呆了,“她识字儿?!” 第1887章 文竹:“可不是嘛,她跟你们谁显摆过?没有吧,可见她防备着咱们呢。我今儿偶然撞见她在看书,问了一句,她这才承认了。 “我让她叫我识字儿,她却不答应,说什么等我们有机会跟小姐回去,自然有人教我们。” 墨竹:“照这样说,小姐其实是喜欢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丫头咯。那我们可惨了,我们都没读过书。” 江南某些家族将女子无才便是德,执行得非常彻底。 文竹和墨竹都是文夫人当初从娘家带来的,自然没读过书。 就连文夫人自己都是嫁进文家之后,因着文渊时不时要跟她说说诗画,她怕听不懂,时间长了失去了宠爱,这才捏着鼻子学的。 而不是夫人身边的丫鬟,每天忙得跟什么似的,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学识字儿,这就导致她们这一群人没有一个识字儿的。 不过也不算完全不会,她们勉勉强强认识几个字,都还是从招牌上和府里的菜单上学来的。 文竹:“我们得尽快想办法读书识字,要不然肯定会被小姐嫌弃,别说小姐以后会不会带着我们了,就连现在,有什么事情小姐不都让蔡大丫去办,从来不吩咐我们吗?” 说起这个墨竹就郁闷,她也是个能干的,但过来之后,文竹都有了具体差事,她却还闲着,只能偶尔给文竹搭把手,文竹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说得容易,如果没有人教,我们哪里能学得会!” 文竹目光微闪,“我们中没有会的,但是永昌侯府的人里面,肯定有会的人啊。我手里还有些银钱,不如请了人来教我们好了。 “我们每天学十个二十个字的,就算慢一点,总有一天也能学全的不是吗? “而且学了字,哪怕不能跟着小姐,咱们以后也能有个好差事。” 她指的是在文家,能在爷们书房里伺候的都是识字儿的丫鬟,别人根本没有机会。 她们都有一种共识,那就是得在主子跟前伺候,才能有很好的前程。 她们在男主子跟前,被放出府去,女主子也肯定亏待不了她们的。 所有人都心中一动,她们每天闲着也是闲着,与其闷在这里做秀活儿,还不如出去学点东西,博个前程。 再说了技多不压身,只要能学到的,她们都去学,她们就不信了,有了本事的她们还得不到主子的重用! 墨竹笑着拉住了文竹的手,“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如果不是你说,我们还不能知道这么重要的消息。” 文竹笑着说:“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我们好歹是一个府里出来的,又曾经受教于一个嬷嬷,情分自然不同一般,我们不管谁有出头的机会,不都会拉扯对方一把吗?” 墨竹很是感动的样子,连连点头。 而被她们排斥在外的蔡大丫此时已经到了前院。 廖掌柜等在门房里,他看到蔡大丫便赶紧迎了上来。 他侧身指着身后一口小箱子,“这是三井村托我送来的账本,说是燕老板不签字盖章确认,那边发不了月钱,还请姑娘代为转达。” 第1888章 蔡大丫也反应过来了,五味居创立之初就定下了这个规矩,每个月必须查了账,没有问题后,才能将月钱发下去。 之后不管新开了哪家店铺,这个规矩依旧有效。 也就是说三井村那边的所有人都因为账目的问题,暂时没有拿到月钱。 这事儿不能耽搁,耽搁了就会出乱子。 她朝廖掌柜屈膝行了礼,“多谢掌柜,这事儿我会尽快办的。” 廖掌柜:“不必客气。这回借着卖玛瑙,咱们家也跟着赚了不少钱呢!” 蔡大丫:“跟着我们家小姐,以后还能赚更多钱。” 她的神情非常专注真诚,就好像她说的是一个真理似的。 呃! 廖掌柜一时无言,突然这样严肃地去说这样的话,他倒是不知道该怎样接了。 主要是这句话还有一层挖墙脚的意思在里面,他就更加不好表示了。 其实他倒是想多了,蔡大丫绝对没有那样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他们家廖大小姐都是跟着陈春燕赚钱的,岂不是就约等于廖掌柜跟着他们家大小姐赚钱么。 蔡大丫摸出个荷包塞到廖掌柜手里,“不是打赏,廖掌柜跑了这样一趟,如果连茶水都不请你喝一口,显得我太不懂事了,要被小姐责备的。 “但你看,已经差不多到了掌灯的时候,也实在是不好留掌柜,就只能给点茶钱了,还请掌柜不要嫌弃。” 廖掌柜也是在场面上混的人,如果给银锞子打赏,就太侮辱人了。 可什么都不表示,也显得太理所当然了些。 蔡大丫思量之下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廖掌柜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蔡大丫来。 他早就觉得陈春燕身边的人都是人物,却没想到一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人,真要说起话来,还能叫人心里这样舒坦。 他揣好荷包,“恭敬不如从命,就多谢姑娘的好意了。” 他继续道:“带话的人说,那些账本是抄录的,原本还在三井村。” 蔡大丫福福身,再次谢过了廖掌柜,便去叫了两个粗使婆子将箱子抬进了后院。 “将东西放进大小姐的书房就行,你们可以退下了。” 蔡大丫跟着两个婆子走出了房间,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个荷包递到两个婆子手里。 婆子捏捏发现里面是两颗银锞子,立刻眉开眼笑。 “多谢姑娘。” 蔡大丫转身回了书房,还顺便关上了书房的门。 陈春燕并没有马上打开箱子,她还没有练完字。 蔡大丫:“三井村将账本送了过来,说是得等您确认后,那边才能发月钱。这一箱账本是抄录的,原本还留在三井村。” 陈春燕:“嗯!你试试,看能不能算。” 蔡大丫:“我?” 陈春燕:“是啊,你不是跟他们学过打算盘吗?” 蔡大丫:“学过是学过,但学得并不多好,倒是要献丑了。” 陈春燕笑着说:“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套了,怕担责任先把自己贬到低出,当真出了错,我倒是不好处罚你了。” 蔡大丫面无表情的,不否认也不承认。 可按照她的性格看,这样子就算是承认了,她就是这样想的。 第1889章 陈春燕:“别跟后院那些老油条学,那都不是好习惯。你先算着吧,我到时候还得算一遍。每次审核其实都是春姐和我一起完成的,现在就由你和我一起来吧。” 蔡大丫这才道:“是!” 她出去找了个算盘来,就坐在高几上看账册。 文竹一直注意着书房的动静,眼看着天黑了,陈春燕还没有从书房出来,她赶紧拿着灯进了书房。 “小姐,天黑了,该掌灯了。” 陈春燕嗯了一声。 文竹才拿着灯往陈春燕书桌去。 她放下了灯,“小姐,奴婢帮您研磨吧?” 陈春燕:“不用,你忙你的去。” 文竹低下了头,她有什么可忙的,她的所有事情不都围绕着小姐而忙吗? 她悻悻然转身,就看到蔡大丫坐在窗边,正在打算盘。 她又想揪帕子了,这个蔡大丫居然连账都会算! 蔡大丫抬起头,“麻烦帮我也点一盏灯。” 文竹:“……” 她心里憋着气,却还是出了门,点了一盏灯进来。 蔡大丫看到账本被灯光照亮,手上一点没停,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文竹。 文竹放下了灯,又回头看了一眼陈春燕。 心中虽有不甘,却还是退出了书房。 她一溜烟地朝后罩房跑。 姐妹们看到她这个样子,便知肯定又出了事。 墨竹与文竹最熟,原本都是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这会子自然由她出头问情况。 “这又是怎么了?” 文竹吭吭哧哧地说:“不怪小姐格外重用那个蔡大丫,她确实厉害,竟然连算盘都会打。” 墨竹:“你怎么知道的?” 文竹:“我看见的,我进去给小姐送灯的时候,蔡大丫正在里面帮小姐算账呢!” 墨竹叹了口气。 她心里也清楚,她们遇上对手了。 只有做到无可替代,她们才能在小姐面前获得足够的体面和地位。 然而她们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要说绣活和香料那些,小姐的身边就算是没有人会做,不还可以出去买吗? 而好的账房先生,便是男子也是难找的,更别说女子了。 文竹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这么沮丧。 “本来还以为被安排了一个好前程,结果……” 墨竹:“前程确实是不错的,只是我们可能没本事抓住罢了。” 文竹颓然地捂住脸伏在了膝头。 墨竹:“我们吃亏就吃亏在根本不了解三井村的情况,如果我们能多了解一点,就知道该学什么了。” 文竹:“这里面就我们俩和二少爷熟,要不我们二人明天回去向二少爷打听打听。” 墨竹连连点头,“嗯,好。不行……我回去,你留在这里吧,小姐那边总要有人露脸的。” 文竹想了想才道:“好!” 陈春燕完全不知道几个丫头已经快形成战场了。 她练完了字,便拿过蔡大丫算过的账本接着看第二遍。 她查账的速度比蔡大丫快得多,都没用算盘,大部分时间用心算,数字实在是太麻烦,这才拿出纸笔,笔算。 五味居的账没有问题,她便将账本撕碎了丢进笔洗里。 原本就碎得不成样子的墨迹再被水一浸湿,更加难以分辨了。 第1890章 陈春燕算账到子时,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才去睡觉。 她比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睡得都晚,不过这是她在后世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是改不掉的,而且她也没想改。 在三井村,她的习惯就得是大家的习惯,基本上所有人都看着她行事,她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都成了标准。 文竹一直站在后罩房的窗口,眼睁睁看着正屋的灯亮了,又熄灭了。 她掐着手指算,“小姐不管在忙什么,都是子初睡,卯正起。大家都记牢了。” 陈春燕觉得自个儿的作息非常健康,晚上十一点睡到早上六点,中午再睡一小时,一天睡够八小时,足够了。 然而墨竹已经习惯了官家的作息,官家一般戌正睡,寅正起,也就是晚上八点睡,早上四点起。 她此时便已经是呵欠连天了,“小姐这样的作息,以后可怎么办啊?” 文竹:“我们如果不能适应小姐的作息,根本就没以后了,你还在想小姐怎么办?” 墨竹:“我们要不要劝劝小姐,改改作息?” 文竹想了想说:“不必了,我们以前那个时辰起,是因为主子们都是那个时辰起,老爷得去上朝,晚不得,小姐又不上朝,我们去谏言,说不定还会招小姐不喜。” 墨竹想想觉得也是,也就不再提这茬了,“赶紧睡吧,把窗户关了,这个时节晚风有些凉了。” 文竹躺下了,心里还在琢磨这两天探听到的消息,想着想着就睡着。 哪怕是睡得晚,文竹还是在寅正就醒了。 她揉揉酸痛的眼睛,打着呵欠起来穿衣服。 出了门,就听到小厨房那边吱吱嘎嘎的声音。 她赶紧过去看,“妈妈这是在做什么呢?也不怕吵到小姐!” 黄敏家的笑着说:“小姐昨儿睡前说想吃豆腐脑,要咸口的,我这不正做着呢嘛,如果现在不磨豆子,等小姐起来了,恐怕还吃不到。” 文竹:“妈妈辛苦了。” 她转过身,脸都要被气变形了。 这又是一件她不知道的事情。 肯定是蔡大丫来传的话。 黄敏家的眼珠转了转,她看到文竹的样子,就知道今后该跟着谁混了。 那自然是得贴蔡大丫紧一些了。 女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场从来没有停战过。 陈春燕刚刚醒来,文竹就带着两个小丫头端着洗脸的水进了屋子。 而文竹手里亲自捧着漱口杯和牙粉等物。 她将东西放下,又过去服侍陈春燕穿衣服。 陈春燕很不习惯别人帮她穿衣服,“我自己来。” 文竹泫然欲泣,“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陈春燕:“不曾。只是我有我的习惯而已。” 文竹便缩回了手,站在旁边帮陈春燕递衣服。 陈春燕很想说不用递衣服,她稍微弯腰就能拿到。 但屋子里还有小丫头在,如果她这样让文竹出去,看在别人眼里肯定会以为文竹是被赶出去的。 今后文竹可能就管不住那些小丫头了。 她在心里暗骂这扭曲的世道,却只能耐着性子接过文竹递来的衣裳。 文竹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将她赶出去,不然她真无法做人了。 第1891章 陈春燕刚刚洗漱完毕,黄敏家的便带着二等丫鬟端着早点进来了。 早点除了陈春燕点的豆腐脑,还准备了一叠包子和几样小菜。 陈春燕一看就蹙起了眉头,“我吃不了这么多,以后少做点。” 黄敏家的讪讪的,知道这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她昨天打听过了,陈春燕有钱,而且非常有钱,属于那种如果不看底蕴只纯粹看银子的话,陈春燕的银子或许比永昌侯府还多。 但如果要算上永昌侯府历代得的宫里的赏赐,那可就不能比了,内造之物不是能用金钱衡量的。 她有了这样的认识,才会觉得陈春燕的日子过得一定很好,至少也不会亏待自己,于是她就按照大户人家的习惯给陈春燕准备了早餐,谁知道却被批评了。 陈春燕吃了那一碗豆腐脑,最后还说:“以后做咸口的豆腐脑时,记得往里面加一点脆饼。” 黄敏家的诺诺应是,决心之后提点点心去请教蔡大丫。 她还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原来还有辣椒油这种东西存在的,那辣椒油还是蔡大丫拿给她的,说是第二天要加在豆腐脑里面的。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做法。 昨晚时辰太晚了,蔡大丫跟她说的时候,也只是说,辣椒油有两种做法,一种是将油煎熟,然后稍微晾凉,再倒入辣椒面儿里。另一种做法得往里面加香料,至于加什么,蔡大丫就没有细说了。 她作为厨娘,如果不知道小姐的口味,那会很麻烦,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从蔡大丫那里打听到小姐的具体喜好。 当然了,还得打听小姐在吃食上的习惯。 就比如说小姐不喜欢浪费,吃多少点多少食物。 自作主张的错误,她绝对不能再犯了。 文竹瞥了黄敏家的一眼,撇撇嘴,终是对这人喜欢不起来。 她们都是文府出来的人,她们都在抱团想办法获得小姐的信重,而这个人却拉着那个毫无主意的管事妈妈去抱蔡大丫的大腿,真真是气人。 她们都觉得黄敏家的这样的行为是背叛。 但黄敏家的觉得自己才是对的,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如果连这都不能明白,她们还是趁早洗洗睡吧,这里没她们的立足之地了。 两个人互相看不惯,偷摸大眼瞪小眼的。 陈春燕注意到气场不对,“你们把这些没有动过的早点都拿下去吃了吧。” 文竹立刻屈膝行礼,端着早点走了。 出了门,黄敏家的才压低声音,用两个听得见的声音说:“真是便宜你了。” 她精心做的灌汤包子,小姐一口没尝,却要落进文竹肚子里了。 文竹气得不轻,“呵呵,这样吃的,那样吃的,我们什么时候又少吃了,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你这么宝贝你的包子,那就还给你。” 永昌侯府的大厨房原也给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准备了膳食,而且侯府的厨娘手艺都是顶顶不错的。 她还真不稀罕那几个包子。 黄敏家的正想说什么,眼角余光就瞥见了蔡大丫。 她立刻换上了一张笑脸,远远地打招呼,“蔡姑娘,小厨房炉子上热着包子呢,我给你拿几个尝尝?” 第1892章 文竹回了房间就催促墨竹赶紧去文家,“真真是气死个人了。真以为我们离开了文家,就什么都不是了,真要被她一个庄子上的婆子欺负了!” 墨竹正端了碗粥在吃,“这又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文竹:“还不是黄敏家的,呵,她倒是忘记了,当初是谁在小姐那里提醒她还没有进府的,如果不是我提,她恐怕都被小姐忘到了脑后。 “我也是……我这是救了一条蛇啊,回过头就吐着信子要咬我一口。” 墨竹亲手给文竹盛了碗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人是铁饭是钢,先吃饱了饭再说吧。” 文竹呼噜噜喝了一口粥,还是道:“你赶紧吃了饭回文家问问情况,我看啊,如果我们再不努力一点,这里今后就没有我们的立锥之地了。” 一句话说得墨竹担心不已,她也不吃饭了,“我这就去。” 蔡大丫也不笨,她看出了丫鬟间的暗流涌动,特别是文竹和黄敏家的在她面前表现得那么明显,想看不到也难。 她回过头就把事情告诉了陈春燕。 “她们这样行事,不符合咱们的规矩,要不要提醒她们一声,免得坏了规矩。” 陈春燕:“又没闹出事来,你怎么说?说了她们就会听?随她们吧,等闹得不好看了,再出手收拾,比你现在磨破了嘴皮子管用。” 蔡大丫向来听陈春燕的话,陈春燕既然开了口,她也就不再多问了。 她们这边的日子过得倒是平静,倒是张谦那边鸡飞狗跳的。 他昨天把折子递进了宫,原想着以皇上的效率,断不可能在两三天内召见他,于是他心安理得地穿着家常的袍子,歪在榻上看书。 谁知道却有小厮跑来告诉他,宫里的内侍来了。 他赶紧换了衣服,出去见内侍。 内侍:“张大人赶紧的,跟咱家走一趟吧,皇上宣您觐见。” 张谦拱拱手,“公公请稍等,我换件衣服就来。” 进宫见驾可不是穿一件家常袍子就可以的。 一阵忙乱过后,他终于可以出门了。 他塞了个荷包到内侍手里,“还请公公指点一二。” 内侍不动声色地收了荷包,“皇上看了您的折子,心情不错。” 也就是说皇上很重视那份折子了。 张谦放下了心。 他老老实实跟在内侍身后,走到宫门的时候,还有闲情跟金吾卫的人打招呼。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当差?” 张谦:“过段时间!” “哥,听说你妹妹长得挺漂亮的啊。” 张谦:“去!少在背后谈论我妹妹。” “哥,你妹妹没定亲吧?” 张谦:“暂时没准备定亲。” …… 徐懋远远地看到了张谦,也隐约听到了金吾卫的话。 他侧头问身旁的人,“皇上也宣他进宫了?” 随从道:“听说有两个内侍同时出宫,一个来了咱们府上,一个去了永昌侯府的方向,当时并没打听出来具体去了那里,现在看来应该是去了永昌侯府没错了。” 徐懋的眸色沉了沉。 先前内侍跟他说的是:皇上对他处理流民的情况很不满意,现在宣他进宫让他继续协理。 协理谁? 张谦吗? 第1893章 徐懋静静看着张谦的弧度。 这个人也会在背后搞小动作弹劾人了吗? 他现在将张谦当作还没有长大的弟弟看待,如果张谦真的在背后弹劾过他,那么那就不是弟弟那么简单了,而是政敌,对待政敌,他打压起来可不会有丝毫手软。 张谦还站在宫门口。 徐懋却已经走了过来。 张谦见了徐懋就笑呵呵问好:“小公爷。” 徐懋淡淡颔首,“嗯。” 张谦:“你也进宫去吗?” 徐懋一双眼睛冷静地看着张谦,似乎在判断张谦这个人是没有城府还是城府极深。 张谦被打量得莫名其妙的。 他低头瞧瞧自己,也没哪里穿得不合适呀。 徐懋适时开了口,“皇上叫我进宫,说是在安置流民这个问题上,我处置得很不好,他很不满意。” 张谦瞪大了眼睛,然后就拉着徐懋往旁边走了几步,还用眼神制止了要跟过来的内侍。 “哥,这事儿,哎,是我处理得不恰当。 “你知道的,我大表妹,不是想要马场旁边的地吗? “她想便宜买下那一块荒地,就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 他打心眼里有点怵徐懋的,他可不想徐懋认为是他坑了他,那样的话,他就得直面徐懋的怒火了,他哪儿受得住! 他毫不迟疑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我原也没想着如何,哪里知道就把哥哥绕了进去,这可真是……” 徐懋看着张谦的样子,真是气不起来了。 他在官面上混了很久了,是以知道怎样说话,才能套住谁,摘干净谁,然而张谦这个二愣子,却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这不就把所有跟安置流民有关系的人套了进去。 “以后做事情考虑周全些。” 这就是不计较的意思了。 张谦松了口气。 他其实也没有徐懋想得那么不谙世事。 他就是想把那些官员都套进去,他只是忘记了徐懋也刚去处理了流民的事情回来而已。 如果排除这一点,他这一封奏折可以说是写得非常好了,把想坑的人都坑进去了。 他其实早就对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不满了,嘴皮子功夫比谁都厉害,在朝堂上骂人真是能将人骂得无地自容。 可真遇到事情了,他们一个个的就缩得跟鹌鹑似的了,哪怕皇上点到了谁,他们也未必能将事情办好。 不坑他们一把大的,他们还要以为他们是无敌的呢! 张谦紧抿着唇,做出思考的样子,仿佛受了徐懋的教诲一般。 徐懋对张谦的态度很是满意,倒是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大朝会不是每天有,但小朝会却是每天有的,个别重臣会被叫到太和殿议事。 徐懋和张谦到的时候,里面还没有议完事。 隐隐约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皇上河间府灾荒严重,不少流民正在往京城来,必须在他们到来之前拨钱粮安置,要不然京城定然会受到影响。” 皇上:“户部。” 户部尚书吹胡子瞪眼的,“今年情况特殊,税粮收不上来,国库本来就没有什么银子,哪里来的钱粮救灾?请各府自行想办法吧。” 第1894章 户部尚书也是朝廷的老人了,哪里不知道下面的人办事的规矩。 去年遭了水灾,各府的银子一点也不往出拿,个个伸手向朝廷要银子,不仅如此,各府还多有虚报的情况,受灾人数和受灾面积多报了一倍有余。 去年朝廷还有些银子可以让他们这样掏,今年可不行了。 今年再让他们这样掏银子,万一冬天遇到雪灾怎么办?就算不遇到雪灾,朝廷也得准备冬日施粥,发放棉袄,要不然单这京城,一个冬天就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他站在全局上考量,自然不会松口。 几位内阁大学士却不会放过他。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有灾朝廷不救,你让地方去救,那以后百姓还知道朝廷吗?他们还不得看着父母官的脸色行事。 “父母官的权力大了,他们还会不会听朝廷调派?你这是给机会他们,形成小朝廷啊!” 户部尚书吹胡子瞪眼,“你嘴皮子倒是厉害,我看你倒是能不能说出救灾的银子来。” 皇上被他们吵得头疼,“遇到事情就吵,你们还有没有一点做大臣的风范?” 户部尚书拱拱手,“皇上教训的是,这件事微臣是没办法了,户部账上只有二十万两银子,您看着办吧。如果几位大学士真要逼着拿钱,皇上请体恤微臣,先拿内帑救救急吧。” 皇上差点没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你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 从来只有皇上从户部掏银子用的,哪有户部从他这里掏银子用的。 他之前还想新修一座宫殿,不都被户部驳回了么,哦,现在向他讨要银子了,要不要脸?! 也是怪户部尚书之前把事情做得太绝,拒绝皇上的时候,拉着一张脸,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要不然也不能够被皇上记这么久了。 皇上冷冷地说:“朕去年还想修一座宫殿,因为没钱而搁置了,这才过了一年,朕一家老小还得嚼用,哪里有多余的钱救灾?” 户部尚书耷拉着脸皮,一副你都没钱,你也别指望我有钱的模样。 一众官员被户部尚书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够呛。 不过也没谁敢提出换掉这位老大人,如果不是这位拼了命拆东墙补西墙,他们这些官员的俸禄可能都发不上了。 其他人还好说,那些有实权的,哪个不会自己捞钱?俸禄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然而俸禄对于翰林或者御使来说,那真是过日子的钱,一旦俸禄发不下去,他们就得带着一家老小饿肚子。 阁老们也不想被御使盯上,所以动谁都可以,千万动不得户部这位老大人,要不然一旦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发不了俸禄,他们这群阁老恐怕就会被弹劾奏疏给淹没了。 皇上也知道惹不起这位老大人,他将目光投向了大殿门口。 有小太监在那里冒了头。 他顿时有了底气,“谁这么没规矩,敢在那里作妖?” 小太监赶紧跪下了,“皇上恕罪,是是……齐国公世子爷徐大人和金吾卫张大人到了,在门外候见。” 第1895章 皇上听是那两个人到了,就松了一口气。 张谦那办法既然可以安置因为灾荒而到处乱窜的流民,那么安置安置因遭灾而到京城来的流民也不是难事。 只是安置那么些人,就是不知道银钱上…… 他又觉得头有些痛了。 只要不跟他提钱,一切都好说。 他手指轻叩桌面,“宣。” 小太监退出去,“师父,皇上说宣二位大人觐见。” 大太监甩了甩拂尘,“二位大人,跟咱家走吧。” 小太监暗暗松了口气。 他师父真是太坏了,明知道皇上心情不好,还让他进去试探,他刚才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张谦跟在徐懋身后。 徐懋见惯了皇帝,一点也不怯场,该行礼就行礼。 张谦鸡贼得很,站在后面看着徐懋行事。 虽然说金吾卫说出去很好听,但是对于宫里的主子来说,他们就是个看门的,平时在宫里也没什么地位,更别说见皇帝了。 他这辈子一共也没见过几次,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皇上睁了睁眼睛,“你就是永昌侯张坤的大孙子?” 张谦没想到皇上记得他,他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正是微臣。” 皇上就说:“你是个不错的。” 一群大臣面面相觑,明明刚刚还是不认识的样子,回头就夸人不错,这是唱的哪出? 难不成就看人家长得好? 没这道理。 一群人便睁大了眼睛,想把张谦看个清楚。 张谦被一群人这样看着,十分不自在,他微微低下了头。 皇上:“都起吧,跪着做什么?” 张谦和徐懋这才徐徐站起身,垂手立在旁边。 皇上却道:“河间府遭了水灾,你们也跟着听听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张谦讶异,“这都枯水期了……” 皇上脸上就有几分不满意,“是啊,这都枯水期了,怎么就遭了灾呢!” 户部尚书冷哼一声。 文渊赶在其他人为难张谦之前,先一步开了口,“原也不是最近的事情,只是地方救灾不利,拖到现在还没解决。” 张谦产生了深深的疲惫感,也就是说今年夏天出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有解决……这些人只吃饭不做事吗? 他老实站着不说话了。 他也明白,如今的朝局就是这样,要么不做事,要做事儿肯定会有一帮子拖后腿的人,累都能被累死了。 皇上见众人又不说话了,只好点名,“徐卿家你说说,这事儿怎么办?” 徐懋:“这是地方政务,微臣实不好插言。” 皇上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朕养你们何用,朝廷养你们何用?!遇到事情要么缩着脑袋,要么推卸责任,那事情谁去办?你们说,谁去办?!” 一群人全都跪下了,“臣有罪。” 徐懋平时不是这样的,一般皇上问政,他都有主意出主意,没推诿过。 只是他今天当着一众文臣的面,实在是不好涉及地方政务,要不然回头就得被御使弹劾,这才绕了弯儿。 他也没想到皇上居然发了大脾气。 皇上将茶盅朝徐懋丢来。 徐懋不敢躲,硬生生让茶盅砸在了胸口,洇湿了一片衣裳。 第1896章 好在天气开始凉了,茶又放了一阵,本就不烫,要不然这样挨一下,至少也会被烫红一片了。 徐懋神色如常,倒是不觉得丢脸。 为人臣子的,又有哪个没受过一些脸色呢。 他不过是挨了一茶杯,比那些被拖出去廷杖的大臣可好多了。 大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偏偏户部尚书是个不怕死的,他冷冷淡淡地说:“如果皇上没什么事吩咐了,微臣事儿忙,就告退了。” 文渊忍不住看了这位老大人一眼,觉得这老大人头铁得不行,竟然在皇上气头上,还敢这样办事儿。 皇上看了老大人一眼,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跟一个这样人的人生气,也是白白生气。 “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张谦有些着急,他是被召见的,结果什么都没说,就被赶走了。 他偷摸看了徐懋一眼,徐懋气定神闲,皇上让退下,他当真就跟着其他人退下了。 呃! 行吧。 他不知道该怎么行事,那就跟着徐懋行事好了,反正没错的。 他跟在徐懋身后,颠颠地走了。 出了门,徐懋似笑非笑地看了张谦一眼。 张谦嘿嘿笑,“第一次君前奏对,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说得坦坦荡荡。 徐懋对张谦倒是多了几分好感,“次数多了就好,你就知道其实不用那么紧张。” 张谦奇怪地看着徐懋,明明来的时候走得大步流星的,这要回去了,反而拖拖拉拉。 站这么一会儿就累了吗?不至于啊。 他听说徐懋当年在军中也是一条汉子,那些老油条要欺负他,都被他收拾了回去。 他正这么想着,大太监就追了出来,“二位大人且留步,皇上让您二位回去说话呢。” 徐懋朝大太监拱拱手,转身就朝大殿走去。 张谦有些佩服徐懋了,能将圣意揣摩得这样清楚,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皇上面上有些疲惫,挥挥手,“免礼,赐座。” 一句正事没说,光行礼了,他心里也挺烦的。 有小太监端来椅子,请张谦二人坐下。 皇上这才开了口,“你昨儿上的折子,朕看了,甚合朕意。以工代赈确实是个好办法。至于你说需要荒地,这又是为何?” 张谦立刻起身。 皇上指指椅子,“坐着说话。” 张谦这才坐了回去,“臣查过了,咱们大周的粮食连年都有缺口,粮食既然不够,那不如垦荒,反正流民闲着也是闲着。 “如此一来,不仅流民暂时得到了安置,荒地也开垦出来了,虽然前几年没什么收成,过几年总有的吧。 “而且就算不种粮食,那些地也可以用来做别的用途。” 徐懋就抬眼看了张谦一眼。 原来绕了这么大一圈,在这里等着皇上呐。 皇上还以为张谦在实心任事,心里还有些感动。 呵。 皇上:“你让他们去开荒,他们岂会乖乖去开荒?” 张谦:“微臣都想好了,谁家愿意出银子安置流民,那一块荒地就归谁家所有,五年内不收赋税。 “反正荒地五年内也别想有什么收成,这样一来朝廷也没吃亏。” 徐懋又忍不住看了张谦一眼。 第1897章 徐懋觉得他瞧了张谦。 他刚刚还让张谦在君前奏对时不要紧张,次数多了就好了。 可一转眼,人家气定神闲地空手套白狼,还套的是皇上的东西,他都不得不佩服啊。 他不由得竖起耳朵听张谦接下来的话。 皇上再怎么炼丹,脑子也没有炼坏,他自然是知道安置流民得花多少银子,底下哪里有那种傻子拿出真金白银去换荒地的啊,荒地又不值钱。 他揉了揉眉心,“你这主意是好主意,但真有人肯这样做吗?” 张谦:“下之大,总有义商看得到朝廷的为难之处,会慷慨解囊的。” 呵! 徐懋又看了张谦一眼。 这个人,有意思。 皇上不事稼穑,很有些何不食肉糜的真。 可徐懋要打理府中庶务,岂会不知道如今地才是最值钱的。 南方土地兼并严重,如今北方也渐渐有了类似的趋势,那样多的荒地,被开垦种熟之后,绝对能把付出去的银钱加倍收回来。 只是……那么多流民聚集,非常容易滋事,一个不好就容易好事变坏事。 不知道张谦要如何解决。 徐懋道:“就算有义商,流民一多,他们未必就能掌控,商贾家养的护院战斗力几何,你我心里都清楚,一旦产生了事端,我担心他们控制不住。你别忘了,这可是京城,子脚下。” 是啊,这里可是京城。 皇上就看向了张谦。 如果京城被流民冲击了,家的颜面何在? 张谦:“自是不会让他们聚众的。流民到了京城,也得做户籍甄别,如果遇到那种实在是没有土地的州府,要么把他们安置在荒地上,要么把他们安置到关外,关外地广人稀,正好安置他们。 “在那里,他们惹不出什么事端来的。不过这得户部配合,得发路引……还得重新办理户籍。” 他本来想还得给安家银子的,但立刻回忆起户部尚书那无赖样,就把那话给收了回去。 皇上:“在这些地方过惯了舒服日子,他们岂会愿意到关外去!” 还是怕张谦处理不好事情。 张谦:“皇上不如让微臣试试手,先安置个三百人看看,如果微臣不能服他们,让他们闹了事儿,这事儿再交给徐大人来办,如何?” 徐懋一阵无语。 好你个张谦,事情还没开始做,就找好了收拾烂摊子的人了! 皇上:“徐卿家,你意下如何?” 非常不如何! 徐懋很不想答应,他侧头看着张谦,只见张谦眼睛亮晶晶的,他心中一动。 就算他不答应,回头张谦就能把祁轩推出来顶着。 昨儿张谦和祁轩在茶楼喝茶吃午饭,可是被他的人看到聊。 以这两个饶关系,祁轩不准真会答应帮张谦收尾。 而且如果让这一明一暗的两个人联起手来,真有个什么事情,那就不可控了。 他虽然想得多,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站起身来,朝皇上行了个揖礼,“臣定然不负皇恩。” 张谦愕然,徐懋竟然真的答应了,这不是明摆着想坑他么,他脑子什么时候这么不好使了?这种事情也能答应? 第1898章 终于有人给他分忧了,皇上显得极为高兴,赏了他们两个一人几样精巧的东西。 临了他还想起了陈春燕,“……那是你的表妹吧,也是个极好的,前儿祁贵妃还召了她进宫话,显是极喜欢她的。” 他又转头对大太监:“待会儿给她个腰牌,让她常常进宫陪陪祁贵妃,祁贵妃无子,正缺了膝下承欢的,朕瞧着她就不错。” 张谦摸不准皇上是什么意思,代陈春燕谦让了几句,便收下了腰牌,准备回去转交给陈春燕。 皇上端了茶。 出了大殿,徐懋主动:“我们谈谈。” 张谦正好有事要问徐懋,自然欣然应允。 齐国公府距离皇宫稍微远一点,谁让永昌侯府是皇家别院改建的呢,距离皇宫自然近。 两人一商量,便回了永昌侯府。 甫一坐下,茶还没上,张谦便问:“你最近可听到什么消息了没有?” 徐懋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愣,“什么消息?” 张谦:“比如要和谁联姻之类的,或者皇家没有适龄的公主……” 徐懋只把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便知道张谦在担心什么了,他哭笑不得。 “前朝倒是有和亲的先例,但本朝没有,本朝最艰难时,莫过于先皇被鞑靼生擒,就算那样,也没有和亲过。 “就连他们用先皇威胁开城门,也无人开过,最后还是……另立了皇帝。 “那时尚且不可能,到了现在便更加不可能了,你这是多虑了。 “男儿在外打拼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封妻荫子吗,你现在无妻无子,却帮皇上解了燃眉之急,皇上给你一份体面也是正常的,你不要多想。” 张谦点零头,松了口气,吩咐丫鬟,“将这个腰牌送到表姐手里,就这是皇上赐下来的,让她常进宫陪贵妃娘娘话。” 丫鬟还没有拿到腰牌,手就开始抖了,那可是御赐的东西,她以前见都没见过,更别碰了。 张谦失笑,“你好生点拿,别给摔了。” 丫鬟听了这话,心里更怕了。 她用袖子裹住手,哆哆嗦嗦地接了。 张谦:“快别作怪了,省得叫客人笑话。” 丫鬟朝徐懋露出个难看的笑来。 张谦:“快去吧,顺便看看表姐在做什么。” 丫鬟这才赶紧跑了。 张谦笑着摇头,“公爷见笑了。” 徐懋不以为意,“也是这丫鬟太了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你屋里的大丫鬟呢?怎么不叫上来伺候?”^ 张谦:“你有所不知,我们家的规矩是丫鬟及笄之后就不能在爷们屋里伺候了,我屋里的二等丫鬟眼看着就要及笄了,也是时候培养丫鬟了。 “要不然等那几个二等丫鬟被放出去,我屋里就没有做事儿的人了,那还不得一团糟啊。” 徐懋讶然,“你屋里为何没有一等大丫鬟?” 张谦的面皮涨得通红,“我们家的规矩一向如此。” 他看到了徐懋眼中的迷茫,补充道:“我们家的孩子都是嫡出。” 徐懋立刻明白了张谦的意思,张家的长辈怕年纪大的丫鬟勾着爷们做了不妥当的事,索性不给他们留念想。 第1899章 徐懋明白归明白了,但是……“无子夺爵,你家可知道?” 张谦的脸更红了,“自然是知道的。” 徐懋:“那你家还……” 张谦:“后宅很多乌七八糟的糟心事都是女人弄出来的,长辈了,不纳妾,不收通房,后宅会和谐很多。 “孩子都是一个母亲出的,也亲热些,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往开了。 “孩子少些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争气,好好教就行了。” 徐懋心中一动,琢磨着,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张家的孩子才个个中用吧,而且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丑闻来。 齐国公府还好,后院虽然还是有事儿,但闹得并不算难看。 可有的人家还有妾室谋害嫡子的事情。 第一次徐懋觉得或许纳妾收通房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只管生不管养,确实是不行的。 他端着茶沉默了下来。 张谦忽然想起徐懋没聊那个通房,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他刚才那句话,好像把徐懋也打击了进去。 那个通房没得很是奇怪,要不涉及后院争宠的事情,他都不能够信。 他掩饰似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其实很多人都不认同我家的做法,毕竟大家都认为多子多福嘛。我家这样不利于开枝散叶。” 这倒是真的。 不少人在背地里笑话他爹和他二叔,他们是不是夫纲不振,不敢纳妾,就连人在外面,也从不去秦楼楚馆。 这样好听了是洁身自好,不好听就是惧内。 徐懋笑了笑,“正事吧。” 茶端了上来,两人便不疾不徐地开始起了正事来。 而送腰牌的丫鬟也终于到了陈春燕跟前。 陈春燕接了腰牌,“抓一把窝丝糖给她。” 糖在这个时代是很珍贵的东西,丫鬟得了一把窝丝糖,高胸跑了。 陈春燕看着手里的腰牌,一时间有些无语。 过了会儿,她吩咐在她斜对面算漳蔡大丫,“让文竹进来话。” 蔡大丫转身出去了。 文竹:“找我?哦,好,我马上来。” 她赶紧将铺了一床的秀样子给收了起来,嘴里还解释:“眼看着要入冬了,姐怎么着都得做几件新衣裳吧,我帮着姐管衣饰,自然得想在姐头里。^ “刚刚就在挑襕边的花样,也不知道蝴蝶纹的姐喜欢不喜欢。” 文竹有些庆幸,幸好今儿只有墨竹偷摸回文家了,要是她们俩都回去了,姐要找人找不到,那可就糟糕了。 蔡大丫毫无反应。 文竹看着蔡大丫的神情,不觉有些气馁。 这个饶嘴巴太严了些,竟然连姐平时爱用的爱吃的都不愿意告诉她们。 她倒是错怪蔡大丫了,蔡大丫哪里知道陈春燕喜欢穿喜欢吃什么。 蔡大丫只知道陈春燕现在在长身体,不要用太贵的衣料做衣服,太浪费了。 但这话吧……她也知道不能往出,这不是让姐平白落个抠门的名声么,要不得。 再吃的,陈春燕向来是厨房做什么她吃什么,很少点菜。 再了……那些菜都是陈春燕教大家做的,要是她不喜欢的,那也不对。 第1900章 文竹越看蔡大丫越憋气,暗暗揪着衣摆不话。 蔡大丫也不理会文竹。 进了书房,文竹立刻摆出一张殷切的笑脸,“姐。” 陈春燕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她没习惯让人站着回话,在没有外饶时候,能坐还是让身边的人坐着了。 文竹却受宠若惊,只敢坐了椅子边,战战兢兢的样子。 陈春燕知道这些人是被训练好聊,有些东西刻在了骨子里,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得掉的,她暂时不准备她了。 “你可知道宫外的女眷多久进宫请安一次?” 文竹:“啊?” 陈春燕一双眼睛看着文竹,平平静静的,很有安定人心的力量。 文竹吐了口气才:“并没有外命妇进宫请安的先例,如果有事,命妇会召见,要不然就是过年时,进宫拜年。或者是外命妇有事情,递了牌子进宫,等待召见。”首发 也就是让陈春燕经常去宫里请安,并不合规矩了。 陈春燕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问:“那宗亲呢?” 文竹为难地蹙起了眉头,“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了,不过想来也不会经常进宫。就连在外面开府的皇子,他们的王妃也只在初一十五进宫给各自的母妃请安,更别宗亲了,他们没事儿也不会进宫的。” 初一十五啊…… 这对于陈春燕来无异于晴霹雳。 她还想着回梁县呢,现在看起来是不行了。 皇上给了腰牌,还了让他经常进宫。 虽然皇上只是轻飘飘地,可是那也是金口玉言,也是口谕。 她不能不听。 而且她至少得比照王妃来,才能叫经常吧…… 这样一来,她回三井村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 她吐出一口气来,她之前没准备建立京城到三井村之前的通信渠道,一来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京城的消息有廖家或者闵大人告诉她。 二来是因为她觉得她马上就要回去了,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 但现在不行了。 她的命令必须尽快送达三井村,而三井村的事情必须第一时间传到她耳朵里。 她需要信鸽。 在后世,她母亲有一段时间身体不好,去乡下养身体,有一次下大雨,一只鸽子落到了他们家,他们就这是缘分,索性养起来好了。 养了好几个月,鸽子的伤也养好了,它想要飞走。 家里的人都舍不得了,毕竟养出了感情,就把它的羽毛剪得稀疏些,让它飞不起来。 就这样又养了几个月。 再后来,又有一只雌鸽子落到了他们家。 他们都只要这两只鸽子生了鸽子,就不会再逃跑了。 就这样又养了差不多三年,大家看两只鸽子感情很好,也似乎融入了这个家,就不再剪羽了。 结果……两只鸽子邀邀约约的,一起“越狱”了。 由此可见只要鸽子养家了,不管过了多久,它还是会想办法回家的。 陈春燕立刻起了养鸽子的心思。 她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你们出去打听一下哪里有好的养鸽人,实在打听不到,再去问大少爷,知道吗?” 文竹点零头。 她这就知道了,陈春燕等闲不愿意麻烦永昌侯府的人。 第1901章 文竹领命去了。 蔡大丫留下来继续看账册。 她们得在三天之内将账看完,要不然这工钱下个月的十五能不能发下去都不知道了。 文竹匆匆从角门出了永昌侯府。 她去了文家。 她是文家的家生子,老子娘和哥哥都在府里当差。 老子在看守外院的库房,娘在外院厨房帮厨,而哥哥是外院车马处的小厮,经常跟着爷们到处跑,认识了不少人。 她哥哥认识的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人物,很多更是做苦力的,但那些人往来通州,消息最是灵通,说不定就打听得到谁会养鸽子。 养鸽子啊…… 文竹的心嘭嘭直跳,她不知道陈春燕要干什么。 但是她知道鸽子都是用来传递重要的消息的。 小姐要养鸽子…… 她摇了摇头,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告诉自己不要乱想。 谁规定做生意的人就不能养鸽子了? 这么想着,她匆匆去了文府。 文竹和墨竹接连出府,很快就引起了永昌侯府主人的注意。 永昌侯夫人端坐在宴息室里,下面的嬷嬷凑到她耳边一阵嘀咕,她的眉头就不自觉蹙了起来。 “走,去表小姐那里瞧瞧,如果短缺了什么,也别人家开口,你们得有点儿眼力见儿,提前给她备上。女孩子面皮薄,有时候根本就不好意思张口要东西。” 话虽然这样说,可大家看夫人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那嬷嬷更是眼观鼻鼻观心,要说谁贴心,那自然是她最贴夫人的心了,毕竟是夫人的奶嬷嬷。 她自然知道夫人在气什么。 文家和永昌侯府的关系是好,可再好她也不能容忍文家把手伸到永昌侯府的内院来,如果真是那样,永昌侯府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哪里还瞒得了文家? 文家现在确实不会害永昌侯府,可万一将来交恶了呢? 可别说不会,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嬷嬷:“夫人您慢着点儿,表小姐刚住进来,东西想来缺得多,不是一时半会儿置办得齐的,咱们慢慢来好了。” 永昌侯夫人淡淡嗯了声,也不知将这话听进去了没有。 嬷嬷又道:“表小姐年纪小,在那乡下地方也没有人教导,一时被人哄骗了也是有的,夫人不要着急上火,慢慢地教,也就是了。” 永昌侯夫人缓缓吐出口气。 “慢不得啊。” 嬷嬷一愣,很显然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永昌侯夫人却咬了咬牙,“昨儿昏省,太夫人给我递了个话,看那意思,有点想让谦儿娶了她。” 嬷嬷大惊,“谦少爷可是未来的……这怎么能行?” 永昌侯夫人颇觉头疼,“谁说不是呢!而且他们的年龄也不合适,谦儿大太多了。我本想着可能是让儿的。 “谁知道太夫人觉得这些年亏待了那丫头,总想着找补,这不是就想用未来的永昌侯夫人之位补偿她么。” 嬷嬷差点大叫出声。 差一点把“太夫人怎么这么糊涂”给喊了出来。 她好歹忍住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永昌侯夫人揉了揉眉心,“凡事咱们得往最坏了想,就想着她已经……” 第1902章 永昌侯夫人压低了声音,“就当她已经与谦儿订了亲,我这个做娘的教教她规矩和为人处世的道理,这还不行吗? “谁管家不是一点一点学来的,我就不信,我还教不了她了。” 嬷嬷有些心疼夫人,“这可是累着您了,您这才歇了几年啊。” 永昌侯夫人之前一直主持着中馈,媳妇进门后,她也是手把手教着,再后来,媳妇生了谦儿和让儿,要照顾他们两个小的,顾不了家中的事情,便还是由她管着。 等到两位小少爷长到七八岁上,差不多立住了,也能够暂时离人了,世子夫人才开始主持中馈,到现在也才不到十年吧。 嬷嬷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又要开始教陈春燕管家,又得劳累忙碌了。 “您明明命最好,贵不可言,却偏偏落得个劳碌命,哎……” 永昌侯夫人:“你少说两句,没的叫太夫人知道了不高兴,还以为我有多不愿意呢!” 嬷嬷欲言又止。 但她也知道有的话她不该说。 她也明白永昌侯府现在如鲜花着锦,如果再找高门联姻,皇上难免会忌惮,还不如找个陈春燕这样的,说是亲上加亲,对方门第又低,皇上总不会还猜疑的。 夫人这般容易就接受了这件事情,恐怕与朝局不无关系。 这就不是一个做下人的能够置喙的事情了。 说着话,两人就到了松鹤堂门口。 按照规矩,来都来了松鹤堂,怎么着都得去拜见太夫人的。 她们站在廊下等小丫鬟进去禀告。 不一会儿,小丫鬟便请了侯夫人进去。 等侯夫人请了安,太夫人才奇怪地问她,“不是晨省刚来过吗?怎的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侯夫人恭敬地道:“什么都瞒不过老祖宗的眼睛,媳妇确实不是来找您的,是来看看燕儿那边有没有短少了什么的。” 太夫人心情很好,呵呵地笑:“亏你有这份心思。这府里本就该你们年轻人照管着,我老了,精力不济了,很多东西想不到,你去看看也好。” 她想了想又说:“你以后要去看燕儿就直接去,每次都到我这里来也麻烦,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应付你们。” 确实,谁到陈春燕那边的东跨院去都来跟太夫人请个安的话,也太打扰太夫人了,她老人家本来就喜欢安静,这样来来去去的,也确实不太对。 侯夫人应了,又陪着太夫人说了几句话,又说了万寿节的安排,这才起身离开了。 皇上大约觉得宴会办得简单了,确实不好看,让人说他借生辰敛财,也不好听。 他便听取了祁贵妃的谏言,准备在晚上增设焰火表演。 反正皇家有两座炮坊,一座在工部下面管着,造的是兵器,另一座在户部下面管着,造的是烟花。 皇上摁着户部拨了不少烟花过来,既有了面子,又有了里子。 今儿一早就有消息传出,到时候会让外命妇进宫赏焰火。 皇上才不会管太夫人的年龄到底有多大,他只想着这是恩典,给了你,你就得千恩万谢地接着。 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出来,太夫人如果不想去,倒是可以提前请太医进府来看看。 第1903章 太夫人又不知道皇上要邀请大家进宫同乐,也不能说太夫人因为不想进宫故意装病。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差个一天两天的,差别就很大了。 太夫人显然也听懂了侯夫人话里的意思。 她沉吟了片刻,对许嬷嬷说:“你去把我的护膝找出来,我年龄大了受不得凉,跪地上也受罪,得提前做准备。 “你好好找找,看看有没有多的,有的话,就赶紧改改,给燕儿送去,如果没有,你赶紧去找一张好皮子出来,让针线上的人赶赶工,看能不能赶出一对护膝来。” 永昌侯府的人多,冬天的衣裳都是夏天做。 陈春燕秋天才来,自然是被落下了,她的衣裳这两天刚刚才开了个头,短时间内是拿不到的。 如果赶着要,只能是用太夫人的改。 许嬷嬷应了声,帮着找护膝去了。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疼得直抽抽。 这府里,最好的东西一般是先送到太夫人这里,其次才是侯爷那里。 是以用来做护膝的皮子都是极好的。 表小姐的身量小,给她改一对护膝,她说不定明年就用不了了,白白糟蹋了好皮子。 不过太夫人都不在意这点东西,那就轮不到她这个做奴才的在意。 她老老实实地找东西去了。 侯夫人走得慢,听了一耳朵,只有苦笑的份儿。 这样的宠着…… 如果真进了这个家门,家里的人还有谁能与她争锋? 她在心里暗暗叹气,希望陈春燕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吧,要不然还不得压着下面的妯娌不能喘气啊。 而被侯夫人希望做温婉贤淑女子的陈春燕此时正在算账,她看着八月份的结余,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们的私房菜馆开的时间比五味居短,却已经比五味居赚钱了。” 私房菜馆招待男客和女客的地方,八月还是上的一本账,就那么一个店,一个月竟然净赚二千多两银子,啧啧。 陈春燕:“去点了火盆来。” 侯夫人走到门口,刚好听了这句话。 她就笑着问:“这是要烧什么?在屋里烧,仔细被呛着。” 陈春燕赶紧起身迎出来,“没什么,只是一些不要的东西罢了。伯祖母请到宴息室里奉茶吧,这里乱糟糟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说着回头看了蔡大丫一眼。 蔡大丫赶紧将账册全都收进了箱子里。 侯夫人晃眼一看,觉得那像是账册,可一转念又觉得不对,陈春燕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家里的庶务哪里就轮得到她打理呢? 她想或许陈春燕调皮在外面买了话本子看,那些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被长辈撞见了,很是不好意思吧。 于是她就不再多问了,省得陈春燕面子上下不来。 陈春燕扶着侯夫人在宴息室坐下,她坐在了罗汉床旁边的锦杌上。 “伯祖母有什么事,只管让小丫鬟来叫我一声就好,怎的还亲自跑来了?真真是折煞我了。” 侯夫人笑着说:“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担心你这里有什么东西用得不顺手,过来瞧瞧。你缺了什么,只管让人去跟外院的管事说一声,不用自己叫人出去采买。省得别人说我们家苛待了表小姐。” 第1904章 陈春燕愣了愣,旋即明白了侯夫人的意思。 侯夫人并不是说让她不要客气,而是说不要经常让丫鬟往外面跑吧。 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这就是住在别人家里的不方便之处了。 她的笑容就有些勉强,“住在府上已是叨扰了,怎么还敢让您破费。 “我家虽然是普通的家庭,可穷家富路的道理还是懂的。 “我来前,家里给我带够了银子,大件的东西可能买不起,但买个针头线脑的,还是行的。 “况且如果只是买点针线,还要让管事去办,这也太麻烦人了。难免被人抱怨不知道体恤人。” 侯夫人却以为陈春燕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她委婉地说:“你屋里的人还用得顺手吗?文家毕竟是从江南来的,京城很多老字号,他们又哪里知道。 “很多朝臣的家眷都爱在宝器斋订首饰,那里的首饰样子新。 “可要说手艺好,金银成色好,宝石品相好,还得是得昌楼,那可是前朝就有的老字号,师傅手艺自不必说。” 她说完话,端起小丫头捧上来的云雾茶啜了一口,眼睛却一直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一时没明白侯夫人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是说她的首饰不好吗? 应该不是,太夫人叫了人来给她做首饰,永昌侯府上下谁不知道。 侯夫人都知道哪家的首饰好,太夫人作为长辈,在京城这地界生活了更长时间,没道理不知道。 而且以太夫人想要补偿的心情,肯定会叫了最好的银楼来。 那么侯夫人是什么意思呢? 陈春燕也端起茶,细细地喝了一口。 她是到了什么时节喝什么茶的,秋天岩茶最好,她这一杯是大红袍,茶汤褐中带红,芬芳馥郁,喝入口中味道也非常浓厚,不似绿茶那般清冽。 侯夫人看到了陈春燕杯中的茶,不由得说了一句,“这茶也就你们年轻人爱喝了,我年龄大了,喝一杯,晚上睡不着觉。” 陈春燕笑了笑。 喝了半盏茶的时间,她已经想了很多种可能,然后就锁定了最有可能的一种可能。 她放下了茶盏,说:“那几个丫鬟我用着还算顺手,她们熟不熟悉京城的,我暂时还不知道,只是她们每个人都各有所长,想必是文夫人精心挑选过的,就算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也可以很快教好。” 侯夫人:“毕竟是文家的人。” 陈春燕倒是没想到侯夫人会这样说。 文家和张家不是交好吗? 陈春燕:“她们过来服侍我,原本的差事肯定已经被人顶了……” 侯夫人一愣。 她自然知道陈春燕的意思。 人家好生生过来伺候她,结果没什么大错,却将人打发回去,这叫人如何做人? 如果不是家生子,很有可能就此被转卖出去。 如果是家生子,还得连累老子娘被人看不起。 毕竟在他们的心里,如果没有犯错,怎么就被新主子容不得了呢? 侯夫人笑了,她没想到陈春燕还是个主意正、心地善良的。 如果稍微软弱一点,可能她刚刚一提,就心慌气短地答应了吧,根本不会考虑丫鬟的死活。 第1905章 没有主意的人,当不了当家主母,那样太容易被下人拿捏住。 而心太狠的人,同样当不了当家主母,目下无尘,也会招致祸端。 如果说之前侯夫人只是因为孝顺而勉强同意太夫人的意见,让张谦和陈春燕先相处着,等合适的机会提亲的话,现在她心里已经有些愿意了。 一个好的当家主母,起码可以保证一个家族五十年不衰。 哪怕管不好丈夫,也能管好庶务,不至于让家族败落下去。 他们这样的家族,靠的都是祖上的余荫,吃田产铺子的出息,只要不弄到卖田卖地的地步,事情就坏不了。 陈春燕还不知道她刚才凭借本心的行为得了个这样的评价,她要是知道……知道了恐怕也干不出毁人前程的事情。 文竹几个确实很重视她们手里的差事。 侯夫人便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但是你也得知道,有的事情是容不下二心的。” 陈春燕点头受教,“多谢伯祖母教诲,侄孙女明白。” 侯夫人对今天的谈话很是满意,立刻起身准备走了,“今儿谦哥儿好像有事进宫了,没法陪你,如果你无聊了,就让丫鬟去叫诗丫头,你们俩出去逛逛街,买点漂亮衣服首饰,或者去丰台买几盆喜欢的花回来也不错。” 陈春燕汗颜。 她还有一大帮子人需要养活呢,出去当大家小姐买买买,这可是不行的。 她笑着说:“连着两天出去,被太阳晒了,皮肤火辣辣的,还是过几天吧,得缓缓。” 永昌侯府里的事情还没有能瞒过侯夫人眼睛的。 她自然知道张谦带陈春燕出去跑马了,心里就有些埋怨张谦不知道深浅。 虽然说秋高气爽,但女孩子皮肤嫩,稍微晒一晒就容易脱皮。 如果被太夫人看到陈春燕脱皮了,张谦那才得仔细他的皮! 侯夫人:“需不需要叫太医来看看?” 陈春燕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她只是为留在家里算账随便找个借口而已,哪里就需要看太医呢。 她连忙道:“多谢您关心了,我用冰井水敷面,已经舒服多了,也就这两天多敷敷,应该就没事了。” 侯夫人仔细端详陈春燕的脸,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这才放了心。 临了,她还是叮嘱:“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要及时告诉长辈,不要死撑着。往往小毛病就是被拖成大毛病的。” 陈春燕笑着说:“我晓得的,我之前还跟着师父学医,虽然还没有出师,基本的医理和药理还是知道的。” 侯夫人往门外走,陈春燕便跟着走。 两人出了门,沿着右手边的抄手游廊往角门去。 侯夫人:“怎么想起学医的?” 陈春燕:“女子久居深宅,大夫又多为男子,若要看病,实在多有不便。我便学了。我跟师父学,大多时候也是看医书,有问题再书信请教。” 这是在告诉侯府人,医术她确实学了,但只是皮毛,调养可以,真让她看诊,是不行的。 同时也是在说,他们家也是守规矩的人家,后院并不是外男想进就进的地方,她学医只是远程学而已。 第1906章 侯夫人自然听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 她对这样的情况很是满意。 其实她并不反感家里的人学医,从侯爷开始,往下到两个儿子,三个孙子,都会看医书,请了太医来家里,开了药方,也得他们看了,觉得可以,让抓药才能抓药。 陈春燕这样算是不错的了。 侯夫人对陈春燕的印象分又加了一点点。 快到角门时,侯夫人摆摆手,“送到这里就行了。你一个小姑娘也要多动动,别一直窝在屋里,没得把人都待得娇柔了。 “咱们祖上可是武将出生,身体里流着武将的血。” 陈春燕连连点头。 所以……其实永昌侯府的人并不反对她出去骑马咯。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她有点庆幸,这一门遗落的亲戚不是书香世家,要不然她还不得被嫌弃死啊。 侯夫人由丫鬟扶着往外走。 陈春燕就站在门口目送。 侯夫人走了两步,倏然回头。 陈春燕赶紧走两步,站到了侯夫人面前。 侯夫人:“我听太夫人说,你弟弟在读书,是吗?梁县那样的小地方哪里有好的先生,我看啊,趁着还没有入冬,路上尚且好走,把你弟弟接来吧,也省得耽误了功课。” 陈春燕正有这样的意思。 眼看着闵大人就会升迁走了。 她那么多地,要想不交税,就得赶紧让陈小六考取功名才行。 要不然她每年交税都能交得她哭。 “多谢伯祖母惦记,弟弟的功课确实耽误不得了。” 侯夫人点点,“行,那我就安排车驾去接他过来了。” 陈小六那么小个娃,如果没有武功高强的护卫,她还真是不放心,是以她并没有拒绝侯夫人的好意。 “却是要劳烦府上的护卫了。” 侯夫人摇摇头,“你还跟我客气!” 她回头去找侯爷说这件事情自是不用提。 陈春燕回了东跨院继续算账去了。 祁轩又到了永昌侯府附近的茶寮里。 他昨天就想找陈春燕的,只可惜昨天张谦就不在,今天张谦又不在。 他一个外男,根本不可能登门说要拜访府上未出阁的女子,他要真那样干了,永昌侯能打得他满头包。 他这时才知道,陈春燕住进永昌侯府是一件多么不方便的事情。 要不帮她找个宅子吧,她那么有钱,买个五千两的宅子应该不成问题。 实在是没有宅子可买……他母亲名下还有陪嫁的宅子,都空着的,只留了陪房打理着,完全可以给她住嘛。 她帮他赚了那么多钱,住个宅子怎么了? 他觉得他的主意不能更妙了。 然而这绝妙的主意却没法告诉陈春燕。 他整整等了一个时辰,才看到了张谦的身影,他出了茶寮就往张谦那边去。 他走了几步,才看到张谦马后跟着的人。 竟然是徐懋。 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他放慢了角度,尽量使自己看起来风度翩翩些。 “你们二位这是准备上哪儿去?” 张谦翻身下马,笑得很是和气,“这么巧?” 祁轩:“……你家下人说你不在,我在茶寮等你。” 张谦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实在是抱歉了,是家里的下人不懂事,我回头收拾他们。” 第1907章 祁轩看了张谦一眼,“只要不是你烦了我就好。” 张谦面皮涨红,“没有的事!” 祁轩再问:“你们二人这是准备去哪儿?” 张谦:“先前我和小公子商量了一下如何安置灾民,深觉有些细节,得去实地看看才能确定,我们这就是去瞧的。” 祁轩:“眼看着到中午了,你们何不用过午膳再去,要不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岂不是要饿肚子。” 张谦就朝徐懋看去,“也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反正实地看情况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用膳吧。” 徐懋并不想耽误时间,在他看来,在路边买个饼就行了。 祁轩并不给徐懋拒绝的机会,“前面有家面馆,手艺不错,煮面的速度也快,不如去那里吃吧。” 这样一来,就连冷面的徐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三个人各自上马朝面馆而去。 徐懋:“祁世子最近很闲吗?” 祁轩:“哪里就得闲了,这不是有事请张兄帮忙嘛,可张兄正忙着,我便不好开口了。” 张谦听到祁轩提到他,立刻回头,“找我?” 祁轩点头,“还是那张图的问题,图纸太简略了,工部都没办法弄出来。至少得问清楚需要修多大,工部才能帮着测算需要多少材料等等。” 张谦拍拍额头,“呀,我倒是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他转头对徐懋说:“小公爷且在这里稍坐,我且回去问问大妹,很快回来。” 这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费不了多少事。 他嘴里说的大妹肯定指的是陈春燕,谁都不会误会,因为张诗已经从大妹变成了大姑奶奶。 祁轩却道:“不耽误你正事,那件事改天也行。” 张谦:“其实那件事跟安置流民也有关系,也是耽误不得的。” 祁轩:“这样吧,咱们吃着面,你派个人去请了陈姑娘出来,我和她面谈,如何?” 张谦在心里呸祁轩,装得还挺像的啊这大尾巴狼。 不就是拐着弯儿想约他妹妹见面么?不行! 他呵呵笑,“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我亲自跑一趟得了。我一个男人来回跑一趟值当什么,让妹妹出门却是不妥的。 “她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陪着,我也不放心。让弟今天当值,要是不当值却是不打紧的。” 祁轩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谦,眼神中似乎包含着“你确定要跟我作对吗”的意思。 张谦继续说:“我词弟要准备科举,也没办法随意出门,也就只有我这个闲人可以到处乱逛了。” 他说着就要调转马头。 祁轩一把拉住了张谦的马缰,“不急,先吃饭吧。” 张谦故意道:“不是着急嘛,我就不耽误事儿了。” 祁轩立刻松开了马缰,“那你去吧。” 张谦已经决定不跑那一趟了,最后只是逗逗祁轩的,谁知道祁轩不接招了,直接给他撂地上了。 他看看祁轩,又看看徐懋。 得,只能跑一趟了。 徐懋神情淡淡的,却还是帮张谦解了围,“别耽误事儿,吃饭吧,我们早些回来,说不定还有时间与陈家小姐详谈。” 第1908章 张谦如蒙大赦,他立刻欣然应允,却是不敢再随意拿祁轩逗闷子了,这个人不禁逗的。 三个人一人点了一大海碗面。 祁轩见没什么荤腥,怕路上饿,又叫人赶紧去切了二斤卤牛肉过来。 徐懋往碗里倒了点醋,凝眉说:“牛肉?” 在这个时代牛可是重要的劳动力,是不能随便杀的,是以就连偷牛都是大罪。 祁轩竟然随意叫人去买卤牛肉,这就说明那家店肯定常常备了卤牛肉,要不然祁轩也不能够知道了。 祁轩一阵无语,这个人还真是会抓重点,和他一起吃饭还真容易消化不良啊。 他随口道:“世上的牛那么多,今天病死一头,明天摔死一头,后天撞死一头,很正常的。你安心吃吧,既然敢这样卖牛肉,他们家肯定有官府发的宰牛书。” 徐懋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他还不知道原来牛这么多灾多难。 他放下筷子就准备去瞧瞧。 祁轩赶紧拦住他,“喂,你这个人,这样就没意思了。以后谁还敢跟你一起吃饭啊。万一吃点什么不合适的,你就要去找人家算账。” 徐懋:“农耕为本,岂是儿戏!” 祁轩点点凳子,“你先坐下来,我再跟你说。” 徐懋不悦地看了祁轩一会儿,这才坐了下来。 祁轩:“他妹妹说得对,人力不够,就得想办法发明出替代人力的东西,而不是使劲儿生孩子,或者宝贝耕牛。 “就他妹妹的村子里,现在出现了一种农具,虽然还是靠着人力,但是会轻松很多。 “一个这样大的推车,后面是滚轮,人在收割的时候,根本不用弯腰,拉着它走就行了,收割速度快了不知道多少。 “原本一个人一天能收割两垄地就不错了,但有了那种小车辅助,一个小姑娘一天都能收割一亩地。” 嗯? 徐懋对这个小车显然很感兴趣,“你详细说说。” 祁轩笑道:“其实我也没亲眼见过,只是我手下的人看到过,回来学给我听的。” 徐懋:“他们有没有说收割的时候,麦穗掉在田里了怎么办?那岂不是捡都捡不起来吗?” 祁轩:“根本不会让麦穗掉在地上。我听说人拉着推车走,后面滚轮刀一边收割,一边把麦穗往前递,前面哪里还有刀,那把刀会将麦穗和麦秸秆分离。 “麦穗滑入小车旁边的麻袋里,麦秸秆则掉在田里。 “只需要两个人配合,一个人拉车的时候一个人捡麦秸秆或者换装麦穗的袋子,等累了两个人再交换,速度就能提高很多。” 徐懋对这样的东西大感兴趣,“不知道这样精巧的东西是谁做出来的。” 祁轩嘿笑了一声,“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万一你将人挖墙角挖跑了,陈春燕那丫头怕不是得跟我拼命。” 呃! 徐懋被祁轩噎得不轻。 他确实有这个意思。 那样的人才留在小地方能有什么大用,还是为朝廷效力比较好。 “为了社稷,陈小姐定然能够理解这份苦心的。” 祁轩啧了一声,“这话你还是去跟她说吧,跟我说是没用的。” 第1909章 祁轩摆出油盐不进的样子。 徐懋确实挂心祁轩说的那些东西。 他当即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们明日再出城好了,不如先去见陈小姐。” 张谦苦笑,出个城而已,也弄得一波三折的。 三个人,有两个人都表示想见他妹妹,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答应了。 他说:“她有午歇的习惯,你们要去见她,倒是不用着急了。” 徐懋颔首。 祁轩自然也没有意见。 他可是比张谦还了解陈春燕的,别看这人平时很好说话,其实是个牛脾气,谁敢吵她睡觉,她能一跳三丈高。 他是惹不起的。 面很快上桌,卤牛肉也被买了回来。 祁轩:“你真不吃?” 徐懋:“病死的牛,人吃了真的不会生病?” 祁轩:“……” 这个人明明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还非得问一句,有意思吗? 大周的牛哪里就那么倒霉了,何至于那样多灾多难的。 那还不是因为人想吃它么,伸手把它推沟里去,然后叫了官府的人去看,确定那头牛确实是救不了了,只能忍痛杀掉么。 在这京城里,谁敢卖病死的牛? 万一哪个权贵真吃了那肉哪里不好了,他们这些小商贩哪里还有命在啊? 祁轩撇嘴,“你怕死,不吃就算了,我们吃。” 徐懋虽然是国公,可吃牛肉的机会真的不多,反正牛肉都端上桌了,他不吃,还不是落入祁轩肚子里了。 那还是吃吧。 他夹了一片放在嘴里细嚼,肉很劲道,味道鲜美,难怪牛要多灾多难的了。 祁轩在心里腹诽:这个假正经。 吃了一顿不太好消化的饭,三个人回了永昌侯府。 丫鬟们知道他们中午吃了很多肉,便上了清淡的白茶,给他们解腻。 祁轩笑道:“你的丫鬟还挺贴心的嘛。” 他说着还看了徐懋一眼。 徐懋的丫鬟贴心归贴心,可斗得也厉害,一个个的抢通房丫鬟的名额抢得头破血流,闹得很难看。 徐懋心里也烦着。 他卖了一批丫鬟,那些丫鬟倒是收敛了一阵,后来又开始了,他也不知道后院到底怎么了。 他也有些恼那些人,他还在守孝,那些人竟然完全忘记了似的。 他放下茶盅,冷冷说了一句,“你是离家远,你回来了,一样的。” 祁轩的脸顿时黑了,“你可不要乱说,我屋里只有小厮。” 徐懋似笑非笑,“小厮啊……” 语调拖得老长。 三个字说得祁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将手里的茶盅砸到徐懋脸上去了。 有母老虎的人家,爷们跟前连个清秀的小厮都是不放,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他根本不好那一口,直接被徐懋整得有点犯恶心了。 “小公爷很懂嘛。” 徐懋:“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 祁轩:“我们这样的府邸出来的孩子哪里见过活着的猪,我看啊,你是没见过猪走路,是吃过猪肉吧。” 这一回轮到徐懋被恶心了。 他年龄长于祁轩,京里的权贵子弟做了哪些事情,家里的人早就不避讳他了,甚至还会告诉他,以告诫他。 第1910章 这方面的事情,徐懋知道的比祁轩还要多。 有的人玩儿得太恶心了。 但那些人谈事情又最喜欢去秦楼楚馆,他难免也会去那些地方,虽然没做什么,但也看到了不少,现在被祁轩提起来,他难免想起…… 心里就是一阵腻歪。 张谦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好叫这两个大神看不见他,免得殃及他这个小虾米。 毕竟如果真说起来,这两个人身上都有超品的爵位,而他……一二十年内恐怕都只是金吾卫的小把总而已。 都是他惹不起的人啊。 他轻手轻脚起身,准备远离战场。 祁轩和徐懋却同时转头。 张谦站住脚,笑容尴尬地说:“我去看看大妹怎么还没有来。” 祁轩和徐懋才同时收回了视线。 张谦沿着抄手游廊往前面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停了下来,“快去请表小姐过来。” 他刚才根本插不上话,自然也就没机会吩咐人去找陈春燕过来了。 现在终于能出来透一口气了。 而此时,陈春燕正在听文竹回话。 她也不是每天必须睡午觉的人,她忙着算账,今天便没有睡觉。 文竹:“倒是打听到了养鸽人,不过听说那些人都是卖鸽蛋给人吃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训练。” 陈春燕:“先见见再说吧。” 文竹:“嗯,奴婢再出去打听打听,听说也不是所有鸽子都聪明的,还是有那种笨的,放出去找不到回家也是有的。” 陈春燕:“好,你注意留意着吧。” 她印象中笨得找不到家的鸽子倒是没有。 不过也不许距离远了会不一样吧。 她遣了文竹,继续头晕眼花地算账。 店铺多了,收益和支出也会相应增加,她明显感觉到三井村送来的账,比她上一回看的账多了一倍不止。 她打了个呵欠,觉得这样不行,还是得组成一个审计小组才行,让他们专门帮着查账。 正这么想着外面就有人禀报张谦身边的丫鬟过来了。 陈春燕让人传了那丫鬟进来,“什么事?” 丫鬟先朝陈春燕行了个礼,才说:“定国公世子和齐国公世子来了府上,说是想跟小姐谈谈流民安置的事情。” 陈春燕:“你先去回了话,就说我马上就去。” 丫鬟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陈春燕将她看的账本全都收进了箱子里,这才洗了手准备朝前院去。 蔡大丫很自然地收了账本,跟在了陈春燕身后。 有的事情,她觉得还是不让文竹他们知道的好。 陈春燕见蔡大丫跟上来,她也没说什么。 蔡大丫办事情一向妥帖,不需要多吩咐,肯定也将存账本的箱子锁了的。 陈春燕吩咐文竹,“让人备车,我去一趟外院。” 文竹当即转身去了。 陈春燕这才和蔡大丫两个沿着回廊慢悠悠朝蛮子门走。 永昌侯府太大了,陈春燕可不想走到外院时已经累得没精神说话了,这才叫备车。 等她们到时,蛮子门前已经停了一辆骡子拉的轻帷小油车了。 陈春燕由蔡大丫扶着上了车,舒舒服服坐着朝外院去了。 她手里抱着抱枕,心说难怪永昌侯府没什么结余了,连抱枕上都绣花,要有结余那才怪了。 第1911章 蔡大丫也注意到了抱枕上的刺绣,“江南来的。” 陈春燕微微颔首,“应该是。” 绣坊请的刺绣师傅中,有苏绣师傅,绣法和这抱枕上的非常相似,她们才有此判断。 两个人都没多说话。 一般轻帷小油车有两个跟车的婆子,一个牵骡子,一个走在马车一旁,为的是能够随时听候差遣。 但因为距离太近,也很容易听到马车里说话的声音。 陈春燕无意让别人听到她们的谈话,索性闭了嘴。 马车拐了个弯,上了一段青石甬路,这段路倒是陈春燕不曾走过的。 她骑马出门那回,走的不是这条路。 她的方向感算不得多好,是以在不知道全貌,且稍微有些封闭的地方,比如迷宫,她是没法在脑海中形成完整地图的。 她有点摸不准这条路在哪里。 她不知道蔡大丫自然也不会知道。 蔡大丫此刻也是一脸迷茫的样子。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就感觉马车转向了,车身微微有些晃荡,过了一会儿,马车停在了一个院子外面。 虽然换了个方向,陈春燕也认出来了,那个院子就是张谦在外院的住处。 她曾经远远见过一次的。 原来走这条青石甬路更加近便些,比之前她步行差不多缩短了一半的距离。 她顺着太湖石做成的石板路往前走,路上枝影横斜,偶尔还有一棵小草从石板缝里冒出来,很有几分意趣。 走不多远便是张谦院子的角门,守门的婆子看到她,立刻笑呵呵问好。 “大少爷正等着您呢。” 陈春燕点点头。 她进了角门,迎面就是刻着“福寿安康”四个大字的影壁,绕过影壁就是五间带耳房的大瓦房。 张谦真的站在大瓦房的檐下等着她。 张谦迎上前来,“你过来热不热?” 陈春燕摇头,“不热,我今天叫了车。” 张谦这才点头,“祁世子想问问那栋建筑多长多宽多高,要不然工部没法改图纸。而徐小公爷对你收割的那个小车感兴趣。” 陈春燕在心里暗骂祁轩大嘴巴。 她弄出来的半成品竟然也好意思嚷嚷得大家都知道了。 那收割机确实是半成品。 成品是得铁匠熔炼出合适的钢材后,他们做出发动机,下一步才是做小型农机。 现在这些半成品都是用的人力,不中用得很。 她既然知道为的是什么事了,心里也就有数了。 “不过是些小玩意儿,怎么么劳动小公爷上心了。” 张谦的表情讪讪的。 屋里的人听到女声,同时打住了话头。 在这里,丫鬟是不敢那么大声说话的,那必然是陈春燕来了。 陈春燕向二人见礼。 祁轩:“你那宅子,再不动工,就得等明年春天了,我们还是先来说说那宅子的事情吧。” 陈春燕自然不会说不好,“你把图纸给我。大丫磨墨。” 她展开图纸,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才落笔在图上标注数据。 她先标注外圈数据,过了一会儿,大概估算了看台的厚度,这才标注内圈的数据。 然后看台分为几层,每层大概多高,又设多少座位也大概写了一下。 “也不知道合理不合理,仅作参考吧。” 第1912章 陈春燕低头将她记忆中的数据标注在纸上,那些数据她没有考据过,也不知道对不对,所以只能作参考。 她标注完了,将图纸递给祁轩。 祁轩拿过去看了一眼,“竟然要建这么大的地方!” 这么大的地方用普通的木料作底肯定不行,肯定得用汉白玉做地基,那样一来造价……可就会相当好看了。 而且建台阶也是有规制的,皇帝用三阶,只有皇极殿以及皇上处理政事的,紧挨着的两殿是如此规制,整个皇宫还没有别处用三阶台阶。 如果用一阶……也不知道排水好不好。 祁轩也不是很懂,“这个还得工部的人看过之后才知道成不成。” 陈春燕自然多谢了祁轩。 祁轩笑了笑,并不答言,眼睛却看向了徐懋,意思是:到你了。 徐懋注意到了祁轩的视线,他立刻接口,“听祁世子说,你那里弄出了一种工具,可以很快收割?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陈春燕颔首,“确实是有的,不过那工具还在完善中,现在并不十分好用。” 徐懋:“可听祁世子的意思,你那工具的效果已经是极为不错了。” 陈春燕淡淡睃了祁轩一眼,一阵无语,“却是祁世子夸张了。而且要说收割,现在也用不到那个工具,小公爷可以暂时不必急,且等我再改进改进如何?” 徐懋:“你?” 陈春燕:“正是。” 徐懋再一次对陈春燕产生了兴趣,“你怎么想到要弄这些东西。” 陈春燕又睃了祁轩一眼,想到在来的路上,那丫鬟坐在她脚边,说:“我们家少爷今儿在外面吃的饭,正好遇到了祁世子和小公爷,夫人怕少爷没吃好,还特地遣人来问过吃了什么,结果听到吃了卤牛肉,这才放了心……” 她想到这里,便说:“大概是因为牛肉好吃吧。” 徐懋差点被噎死。 就连祁轩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僵,他就知道给这丫头找麻烦,这丫头迟早会报复回来的。 张谦就有了几分不自在,带着训斥的味道说:“胡说,牛是拿来吃的吗?牛是我们的好朋友,要帮我们种地的。” 他说完还朝徐懋看去。 祁轩也好整以暇地看着徐懋。 他们中午吃牛肉时刚被训了一顿,也很想听听徐懋现在会怎么说。 徐懋轻笑了一声,“如果每个老饕都跟你似的,大周说不定早就不缺粮食了。” 这一回轮到陈春燕被噎住了。 这个不苟言笑的人,平时不说话就算了,一说话就直戳要害,真是…… 祁轩:“你不能就欺负我这样的老实人啊,遇到个厉害的,你连嘴都不敢还了是不是?” 陈春燕撇嘴。 这个人说得她跟个泼妇似的! 徐懋帮陈春燕解围,“也不是多大个事儿,何必非得争出个输赢来。你若心气不顺,我改日再请你吃顿牛肉便是了。” 谁缺你那一顿牛肉了。 再说了,你知道在哪里买牛肉吗? 徐懋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虽看也没看祁轩一眼,却知道祁轩在想什么。 “那家卖牛肉的地方并不难找,从我们吃面的地方往前面去,有一个小巷子……” 第1913章 徐懋准确地说出了那家店的地址。 祁轩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可别带人去把店封了。” 徐懋:“喜欢那家店手艺的不在少数,我不想树敌太多。” 他派了小厮去找那家店,果然被他找到了,只不过不仅仅祁轩知道那里,小厮去的时候还在那里见到了一个王爷。 小厮回来禀报后,他就知道那家店暂时动不得了。 祁轩:“这就好。” 陈春燕见他们拌完了嘴,才说:“要说需要,还是更需要播种的工具。别的我没弄出来,倒是弄出了插秧的小推车。 “还是人推着往前走,秧苗便一路被插进了土里,比人弯腰去插秧更快更省力。” 徐懋坐直了身体,“这样弄秧苗能存活吗?” 陈春燕:“我来之前其实试过了,是能活的,虽然不敢保证全部都活,但九成九吧。” 徐懋腾地站起身,来回在屋里踱起步子来,“你这个工具很重要……能够量产吗?” 陈春燕:“那东西现在是用木头做的,质量并不算多好,如果能找到铁匠,改成铁打的,不仅质量好,效果也会更好些。” 她说这话时,故意在铁匠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还特地看了祁轩一眼。 祁轩被她看得悻悻然。 他答应帮她找铁匠,找到现在都没找到。 主要是这事儿他不宜张扬,被有心人知道了,跑到皇上那里告他一状,他就完了。 他一个国公世子,找铁匠干什么? 这个职业太敏感了些。 说是造锅也行,说是造武器也行。 徐懋回眸瞥了祁轩一眼,心中了然,看来陈春燕为了这事儿已经求过祁轩帮忙了,只是没帮成。 这个人还有帮不成的忙? 大概是不想帮吧。 勋贵最怕猜忌,为了一些他根本用不到的东西去冒险,确实是不值得。 猜忌吗? 徐懋在心里自嘲笑笑,他又何尝不怕呢? 可有的事情总需要人去做。 他当即道:“铁匠的事情如果实在为难,不如交给我。” 祁轩讶异地看向徐懋。 徐懋任由他看。 该揽的事儿,他从来不惧揽。 陈春燕起身朝徐懋郑重福了福,“多谢公子高义。若我真的将东西做出来了,你能出材料的话,我们只收加工费,不赚你钱。” 这是非常良心的定价方式了。 徐懋却觉得有些牙疼,就不能连加工费也省了吗? 陈春燕主动说起了她手下人的月例,“在我哪儿做活的人,都是拿基本工资,然后计件提成的。不收你加工费,其实少的是他们的月例,久了会出乱子。” 说白了就是,我承你的情的,帮你可以,但让我自己吃亏,不可以。 她不可能帮徐懋贴钱去做这件事情。 徐懋一怔,“你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发月例银子!” 陈春燕:“是啊。这样大家都有心思做活,我能赚更多银子,他们也能,我们互惠互利,哪点不好呢?” 徐懋抬手抚过发髻,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现在的匠人是能偷懒就偷懒,没有什么积极性,除非告诉他们,皇上要求什么时候交东西,交不出来就砍头,他们才会积极点。 原来问题出在了这里。 第1914章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徐懋想到哪里去了,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陈春燕朝外面看。 立刻有机灵的丫鬟和她的视线对上了。 她朝茶杯指指,丫鬟立刻跑进来帮她换了盏茶。 别的茶还好说,喝冷的没关系。 她这盏却是大红袍,喝了冷的,胃里会不舒服,那还是别喝的好。 丫鬟刚刚把茶端进来,徐懋就突然起身,吓得丫鬟差点把茶水泼在陈春燕身上。 陈春燕看到这一幕,赶紧伸手按住丫鬟的手,“当心。” 徐懋没有注意到这边,他拱了拱手,“我突然想起点事,就不留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张谦亲自将徐懋送了出去。 祁轩不悦地看了丫鬟一眼,问陈春燕,“烫到没有?” 陈春燕摇头,“没事,没烫到。” 丫鬟战战兢兢地看着陈春燕,“没事,你出去吧。” 丫鬟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 祁轩:“就你好心,连一个丫鬟都舍不得罚,他们知道了你这性子,以后还不得骑到你头上来。” 陈春燕失笑,“你看三井村那么多人,有人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吗?” 这倒是没有。 祁轩不得不承认,陈春燕管理手下的人确实有一套,哪怕不把人拖下去打板子,不动不动发卖谁,好像大家也都没想过要背叛她似的。 等门口没有人影在晃了,陈春燕才趁机问:“闵大人升迁的事情怎么样了?” 祁轩:“你怎么关心起这事情来了!” 陈春燕:“不能不关心啊,我弟弟还没有功名,我那么多地,要是交税……你说说。” 祁轩就懂了,他凝眉思索了一会儿,道:“那就让他先把这一任当完。” 言下之意是,这一任当完了,陈小六考取了功名,那么闵大人就可以走了,要是陈小六不争气,闵大人还得被摁在梁县任上,不得升迁。 陈春燕嘴角抽了抽,“也不至于断人前程。” 祁轩摆摆手,“哪里就是断人前程了,我会记得他的付出和贡献的。” 陈春燕:“……你高兴就好。” 祁轩正想再说些什么,张谦却转了回来,他在门口还声音低低地训斥了丫鬟几句,大略是说那丫鬟毛手毛脚的云云。 陈春燕端起茶喝了一口,温度适宜,入口刚刚好。 刚才就算是被打翻了,也不至于烫到她的。 都是出来讨生活的人,何必互相为难呢! 她扬声叫了张谦:“哥!” 张谦这才放过了那丫鬟,笑吟吟地走进来。 陈春燕就道:“不是多大的事情,你就不要抓着那丫头骂了,怪可怜的。” 张谦:“也就是我说她两句,我若是真想为难她,就直接把她交给管外院的教导妈妈了,她过去肯定会被训练得脱一层皮。” 陈春燕:“大哥心里有数就行。她们也不容易,有时候不太严重的错误,能放过就放过了,没必要太苛刻。” 张谦哼了声,“我这是为了谁!如果刚才差一点烫到的是我,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反正我皮糙肉厚的,但你是个小姑娘又不一样。” 陈春燕:“我田里跑山里去的,又不是娇小姐!不过还是多谢大哥关心了。” 第1915章 张谦听了诧异,“你还要上山?!” 陈春燕:“我怎么就上不得山了,山里不知道有多好,有野菜有野果,野果吃起来比买的正经水果还要甜!” 张谦撇嘴,“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陈春燕撇嘴,不理会他了。 张谦这才连连作揖告饶,“好妹妹,是哥哥的不是,哥哥没见识,还说你。” 陈春燕连连点头,“嗯嗯嗯,本就是你的不是。” 张谦摸了摸鼻子,“哦,对了,我刚才出去看到梁总管在点护卫了,怕是这两天就会选个吉日去接表弟进京,你可有什么东西要带回家的,或是让他们带过来的。” 陈春燕:“倒是需要带一封信回去,等我写好了,再交给大哥吧。” 张谦:“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这倒也不急,等吉日定了,我再通知你。” 陈春燕谢过了张谦,不再多待,回内院算账去了。 她一连几天窝在房间里哪里都没去,就专门算账去了。 而张谦和徐懋两个一方面盯着荒地那边,勘察地形,又商量安置流民的章程,往皇上那儿回禀,一方面又安排人找手艺好的铁匠,两个人忙得脚打后脑勺。 偏偏用不着祁轩的时候,祁轩天天冒头,用得着他了,他反倒是看不到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张谦小小抱怨过,但换来了徐懋怀疑的目光,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暗搓搓在心里记了祁轩一笔。 祁轩倒是被冤枉得不轻。 他先是去了工部,请工部主事帮着找人画图纸。 他自然是知道这些人的毛病的,如果不盯着些,他们一张图纸能画到明年这个时候。 他便去工部坐着喝茶了。 也许是因为正主在那里,工部的人效率奇高,仅仅三天时间就将图纸调整好了。 他拿到图纸,就派人准备材料去了,有的材料得从南方运过来,陆路不安全了,还只能走水路,他还得去打通漕运的关节,还得租船,各种忙不完的事情……自然没时间跑到张谦面前刷存在感了。 万寿节前,去接陈小六的队伍终于要出发了。 张谦满头大汗地跑到内院。 许嬷嬷看到他,我的天啊地啊的叫了一阵,才说:“小少爷怎么弄得这么热,要不要奴婢去给您准备洗漱的衣裳?” 张谦摆摆手,“不要忙了,我待会儿还得出门。” 他说着就朝东跨院走。 太夫人说了不是晨昏定省的时间,不要去打扰她老人家,他也就不过去了,直接去找陈春燕得了。 许嬷嬷在后面看得直跺脚,“您当心作下病来。” 张谦丝毫不以为意,他每天习武,强壮得跟牛犊子似的,哪里会作病! 许嬷嬷声音不小,又是追着张谦跑的,陈春燕在院子里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陈春燕迎出来,笑吟吟地站在廊下。 “傻站在做什么,还不快去打盆温水来给少爷洗脸。” 文竹福了福身,转身去了。 她这段时间都很绝望,墨竹回去文家打听陈春燕在三井村的事情,然而却什么都没打听到,文博是个万事不管的性子,哪怕他在梁县住了那么久,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第1916章 如今的局面对文竹几个来说,就非常不利了。 她们对陈春燕一无所知,只能勤快些,更勤快些,好叫陈春燕看到她们的努力。 文竹很快打水来给张谦洗脸。 张谦看着陈春燕就笑,“又不是小姑娘,怎么还用热水洗脸呢?” 陈春燕:“夏天哪怕再热,还是尽量别用冷水洗脸。” 热胀冷缩的道理跟张谦是讲不明白的,她索性就不讲了。 而且正出着汗,突然洗冷水脸,毛孔关闭,就容易闭汗,人是要生病的。 张谦嘿嘿笑,“你还管上我了。行了,少说两句吧,我这专门过来给你带话的,你别给我吓回去了。” 陈春燕便闭上了嘴,准备听张谦怎么说。 张谦将帕子丢回水盆里。 文竹端着水盆立刻退了下去。 张谦:“我今儿才听总管说,去接表弟的队伍,明儿出发。 “你赶紧看看有什么要带回家的没有,现在交给我吧。” 陈春燕便转身去了书房,拿了一封火漆的信回来,“还要劳烦表哥帮我把信送回去。” 她原本准备给三井村的回执单也一并送回去的,但是一直等不到张谦来通知她出发的吉日。 她便让廖家的商队把回执单送回去了。 她如今的信里拉拉杂杂写的都是让董明春往这边送的东西,有她们冬天可能吃的蔬菜,也有年节礼。 然后还让董明春把三井村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 距离远就是这点不好,不方便通消息,有什么事情,她鞭长莫及的。 她无比怀念电话。 然而她也就只能怀念怀念而已。 大型的基站不是她能弄得出来的,别的不说,就说建基站的钱,她就不可能凑得够。 怀念也就是怀念而已。 张谦吃了一惊,“这么厚一封信?” 陈春燕:“我第一次出门,又出门这么久,难免担心家里,也怕家里担心。” 张谦立刻接受了陈春燕的说法,“换成是我,我也担心。行了,这封信我替你送出去。” 陈春燕:“哎。” 张谦回头,“怎么了?” 陈春燕:“一连好些天都不见表哥,想问问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张谦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给我晒的,不是天天在外面跑,都晒不成这个样子。” 陈春燕就笑。 张谦:“你还笑!你出个主意,哥哥跑断腿!这几天我们基本上把流民的情况调查清楚了。那些流民慢慢在往京郊来……” 他顿了顿才说:“这可是京郊,可千万出不得事,你那里真的能安置那么多人吗?” 陈春燕:“流民是分批来的吧?” 张谦:“这是自然。” 陈春燕颔首,“这就没什么问题了。” 张谦:“那我先走了,回头流民到了,我再来找你。” 之后几天,陈春燕还是没见到张谦,她倒是被祁轩以文博的名义叫出去了一次。 也不是去干什么奇怪的事情,就是去看体育馆的选址。 祁轩带着人选了三块地方,最后等陈春燕去确定。 这事儿是在皇上那里挂了号的,倒也没有人为难。 陈春燕去看了之后,选了地势较高,又远离水源的那块地。 第1917章 祁轩:“我以为你会选挨着河的,那边引水蓄一个湖,湖光山色的,岂不漂亮?” 陈春燕:“这是好的时候,可谁又能保证那条河,一辈子不发大水呢?” 祁轩得承认,陈春燕考虑的事情很很周到,但是也有问题…… “距离河太远,用水就会成为难题,总不能清扫那么大的场地,每天让人运水吧?” 陈春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她考虑的还不是清扫的问题,她想到的是厕所的问题。 人多了,如果清扫得不干净,那味道真的是……哎。 她之前还看过一篇报道,有一个女士,小长假时去景区,结果被臭晕在了厕所里,被送去急救。 由此可见,厕所打扫不干净,威力有多么大了。 这是个鱼与熊掌的问题。 到底要取哪一端,她还没个主意。 祁轩笑道:“你看这样好不好,还是选在靠河那一块儿,只不过再多挖两个湖出来,如果真的发大水了,这两个湖不也能分洪吗?” 陈春燕却觉得还是不好。 那么多人聚集在河边活动,要说不会对水质造成影响,她都不能信。 就算她不会把污水直接往河里排放。 但下雨之后,雨水也会带着脏东西渗进地底,再带到河里。 最终还是会对河水产生影响。 下游的村民怎么办? 总不能让他们吃污水吧。 陈春燕脑壳疼地来回踱步。 这边的地势基本是平坦的,想引水过来,做成半自来水都不可能。 “算了,还是让人找找附近有没有适合打井的地方吧。有水井,问题就解决了。” 祁轩实在不明白陈春燕在担心什么,他直接问出了口,“何必这样麻烦!你若担心那条河涨水决口,趁着冬天加固一番也就是了。” 陈春燕没法跟他说什么生态保护之类的东西,只能说:“你想想啊,那么多人在一起,肯定要吃喝拉撒的,不下雨还好,下雨……那些东西保不齐就被冲进河里去了,你让人家下游的人喝那水……” 一句话说得祁轩差点吐出来。 他朝陈春燕摆了摆手,“没听过这样恶心的形容。” 陈春燕:“还有更恶心的呢!” 祁轩:“你别说了。” 陈春燕笑了笑,“所以你看,咱们三井村喝的水,全部要过滤一次,不然真不能入口的。” 祁轩终于明白三井村那样麻烦是为什么了。 他默了默才说:“你那什么过滤桶,也给我弄一个。” 陈春燕:“你可是说得不巧,我的信今儿刚送出去了,现在也追不回来了,要不你自个儿往三井村送个信吧。你要的东西,他们敢不上心?” 祁轩:“还在让廖家帮忙送信?你就不怕他们拆开看?” 陈春燕:“是表哥帮着送的信,不是廖家。” 祁轩挑眉,“你让他帮你送信,还不如直接来找我,我让人八百里加急,走官驿给你送回去。” 陈春燕:“哪里就那么急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让他们慢慢送呗。” 祁轩撇嘴,“口是心非。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那信肯定很急。” 第1918章 陈春燕哭笑不得,“我脸上写着,我很急吗?其实来了京城,倒也没什么急事了。” 太急的事,不等通知她,肯定都被董明春看着处理了。 祁轩虽然不是很信,却也不追问了,转而道:“万寿节,你会进宫吧?娘娘念叨你几次了,说你怎么还不去见她。” 陈春燕汗颜,“本想着初一十五进宫请安的,倒是叫娘娘挂念了。” 祁轩:“也不拘是不是初一十五,你去就成了,娘娘很喜欢你,想你陪着她说说话。” 话说得这样明白,陈春燕就不能拒绝了。 她笑着说:“万寿节规矩大,我就不去了,免得出了错,叫永昌侯府丢脸,倒是娘娘那边,确实该去拜见,我明儿就去好了。” 得了她一句准话,祁轩这才高兴了起来,又提点她,“人家都说朝里有人好做官,你倒好,给你机会接近最至高无上的权力,你却往后退。 “你的那些农具……合该和娘娘提提的,若娘娘在皇上耳边说说,你给自己挣个诰封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之前想过了,你想靠着陈小六考功名免税,这恐怕不太现实。 “哎,我不是看不起他,说他考不上啊,我是说耗时太长了。 “我跟你说十八岁考上举人的,都可以被称为神通了,而二十二岁考上举人,还能被称作少年举人,叫人艳羡。 “你自己算算,陈小六想考上举人,怕不是还得十几年。 “把闵大人摁在那个位置上十几年,我怕他会翻脸。” 陈春燕:“也没说把他摁在那里。” 祁轩就拿眼看她,意思是说:不把他摁在那里,怎么能让她不交税呢? 陈春燕就囧住了。 她回了永昌侯府,想想祁轩的话,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她这边讨了贵妃的欢心,走皇上的路子讨个诰封,似乎是要比陈小六考科举容易得多。 她第二天就亲自准备了很多吃食,拿着皇上赏的腰牌进了宫。 她到宫门时,就让小太监去通禀一声了,小太监在前面跑得飞快,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而她则由另外一名太监领着朝贵妃的寝宫去。 祁贵妃知道她进宫了,很是高兴,连连让人准备吃食。 大宫女们见了就抿嘴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生的公主来了呢!” 这是打趣祁贵妃待陈春燕如亲女,并不是说祁贵妃真有一个女儿。 陈春燕刚进祁贵妃的宫门,大宫女就直接带着她往里走,“娘娘知道您来了,很是高兴,吩咐我们不用通禀了,直接带您进去。” 陈春燕低眉垂目的,“多谢娘娘厚爱,我倒是愧领了。” 大宫女就冲着她笑。 贵妃娘娘在临窗大炕上坐得笔直,一只手拿着十八子,轻轻靠在紫檀木雕花炕桌上,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 她看到陈春燕就招手,“你来。” 陈春燕就注意到贵妃手上的景泰蓝护甲换成了杏黄的。 祁贵妃就笑,“你倒是个细心的。” 具体如何,她并不说。 话题直接转到了陈春燕带来的食盒上,“你手里提的是什么?” 陈春燕:“民女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御膳房的师傅们,但好歹是民女的一番心意……” 第1919章 陈春燕打开食盒,“民女在家时,就爱研究吃食,这些是民女做的新式点心,带进来给娘娘尝尝。 “都是民女亲手做的,由民女一路上提过来,并没有让别人沾手过。” 祁贵妃眼里的笑又浓了几分。 这是在告诉她,可以放心吃,不用担心有人动手脚吧。 祁贵妃就拿起一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酥脆可口,还有浓浓的蛋香味,因着有果脯调味,吃起来也不腻。 “你心思倒是巧,这味道比起御膳房的师傅来也不差什么了。他们总是做那几样点心,一连吃那么些年,再好吃的点心,也不好吃了。” 她吃的是曲奇饼干。 她吃完了一整块,才说:“你这上面撒的是什么东西?” 陈春燕其实更喜欢吃蔓越莓曲奇饼,可蔓越莓隔山隔海的,她根本弄不到,就只能弄蓝莓的。 蓝莓是她春天时在山上找到的野生蓝莓,味道很浓,做成蓝莓干后,也好吃,只不过本身甜味没那么重……她是加了糖制的。 她来京城时,带了不少过来。 陈春燕:“这是民女家乡的一种野果子,叫蓝莓的,吃了可以美容养颜,还对眼睛好,就是新鲜的不容易保存,民女带来的都是蓝莓干。” 就像男人听不得补肾一样,女人也听不得美容养颜。 祁贵妃立刻又拿起了一块饼干,细细地吃了。 不等她看向陈春燕,陈春燕已主动道:“难得娘娘爱吃这小玩意儿,下次民女进宫时,再给娘娘敬点上来。” 祁贵妃只觉得陈春燕懂事,有灵性。 她回头对大宫女说:“不能让人家说本宫占小孩子便宜,你去开了本宫的库房,将那几匹内务府刚送来的缎子来拿。” 陈春燕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民女进一回宫,就带一回东西回去……知道的人说娘娘疼民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民女本事大,打秋风都打到宫里来了呢!” 祁贵妃笑得不行,“你这孩子,竟然这样促狭。” 宫里实在是没什么好玩的。 陈春燕只能陪着祁贵妃说话。 祁贵妃的年纪实在是不算大,只三十多岁的年纪,精力充沛得很,她不喊累,陈春燕也不好告辞,就那么一直陪着说话。 陈春燕在心里暗暗叹气,她回去就找人订做一副麻将,下回进宫时就带来。 在麻将桌上,想聊天时聊天,不想聊天时,可以闭口不言,专心打牌。 尬聊实在是太累人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太监唱报,“皇上驾到。” 祁贵妃唇角就有了淡淡的笑容,拉着陈春燕一同出去接驾。 祁贵妃在前面行礼,陈春燕就跟在后面行礼。 皇上亲自上前携了祁贵妃的手,“天气开始凉了,怎么还亲自出来接?” 祁贵妃笑道:“哪里就凉了!听到您来了,臣妾心里高兴,可是一刻都等不得,冲出来迎接您,谁知道您却不领情。” 皇上呵呵笑,“早几年不见你撒娇,老了老了,现在却还是撒娇了。” 祁贵妃抚了抚鬓角,心里气得要死,面上却一点不显,“这样说臣妾,臣妾不依。” 第1920章 陈春燕心知这样的祁贵妃不是她能看的,她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偏偏她穿的是桃红色的褙子,在一群身穿天水碧上衣,鹅黄色下裙的宫女中间,非常显眼。 皇上路过她身边时,就停下了脚步。 祁贵妃便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怎么还跪着呢,当心膝盖受凉。” 她说完又对皇上道:“臣妾听说她做出了一种农具,可以辅助插秧,心里好奇得不得了,就把她叫进来问问。我们刚坐下,吃了几块点心,还没说正题,您就来了,要不您也听听?” 陈春燕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朝里有人好做官。 有的话祁贵妃不好明说,所以就用话把她拖在这里,为的就是等皇上来吧。 这个表功的机会可太厉害了。 皇上听了果然来了兴趣,“是你弄出来的?” 陈春燕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听到问话,又屈膝行礼,“是,是民女。” 皇上:“你来把那农具画出来给朕看看。” 陈春燕睃了祁贵妃一眼,说:“原本想做出来再带给皇上您看的,但祁世子帮着找了许久的铁匠都没有找到……如今倒成了民女在您这儿讨功了。” 祁贵妃听了心里更高兴了。 找到了铁匠有找到了的好处,没找到有没找到的好处。 没找到就证明他们家并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皇上大可不必忌惮。 而且还帮祁轩那小子不动声色地表了功,真是个机灵的小丫头呢! 皇上听了,果然道:“他那个小子会干什么,章台走马而已!你让他帮你找铁匠,怕是找到明年这时候也不成。 “你先将图纸画出来,如果真的行,朕命铁匠去帮你。 “只是只有图纸,怎么知道那些农具好用?” 陈春燕便道:“自然是试过的,只不过是用木头做的,太轻了些,每回都要往上面压东西,效果肯定不如铁的好,用起来也不如铁的方便。” 皇上便指着宴息室的大圆桌,“画来。” 陈春燕先屈膝行礼,才走到圆桌边坐下。 等宫女取来了纸笔,不等她们磨墨,她便从腰间挂着的小荷包里摸出了一只铅笔,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皇上和贵妃去了临窗大炕上坐,依旧能看得到陈春燕。 皇上对铅笔很感兴趣,“那是笔?倒是有意思,不用墨就能写出字来。” 一个纯人力的插秧机而已,又不止画了一次,并不难画,陈春燕很快画好了。 她双手捧着纸,递到御前。 皇上接过纸看起来,“你的意思是拖着这个小车走,秧苗就会自动被插|进土里了?” 陈春燕:“正是。” 皇上虽然懒得管事已久,可他这么多年都不管事了,暂时还没把自个儿的皇位给耍没了,可见也是个聪明人。 他立刻意识到这个农具的重要性,如果有了这个,一个人就能耕种更多的地,让更多人吃得上饭。 他扬声朝外喊:“李福全!” 李福全弓着身就跑了进来,“陛下。” 皇上将手里的纸递给李福全,“让工部尽快做出来,朕要亲自试用。” 李福全捧着纸跑了出去。 皇上转头对陈春燕说:“如果真如你所说,朕大大有赏。” 第1921章 陈春燕屈膝蹲了下去,“承蒙皇上厚爱,民女才得以进宫,不过一个民女闲暇时想出的东西,实在当不起厚赏这几个字。” 皇上:“你是女子,有的事情你不清楚,士农工商,可见农有多么重要,于农事有利,就是于天下有利,你当得起。” 江南自古便是天下粮仓,今年一直被流民冲击,粮食减产欠收,朝廷税收也困难,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无疑是恢复江南的安定,恢复农田耕种。 出了乱子,肯定要死人,要么就出逃了,耕地的人手肯定是不够的。 那些大地主老爷,有的是地,可绝对不能指望他们去种地。 在人少了的前提下,如何提高耕作效率似乎就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了。 这才是皇上一听到新农具就特别重视的原因。 他确实是修道的,也想成仙。 可他也不想还没有成仙就被叛贼打进京城来,绞死他。 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坐稳皇位。 陈春燕将头埋得更低了,“正如您所说,我一个女子,又能懂多少东西呢!做出这样的农具来,实在是得了祁世子不少帮助。 “今天进宫,一来是跟娘娘说说这农具,二来也是想请娘娘代为感谢祁世子。 “祁世子是男子,民女要见他也是多有不便的。” 皇上显得很是高兴,“祁轩这孩子竟然还有这本事!” 他又转头看着祁贵妃,“你以往还总担心他长不大,你看看,这不是自己就长大了嘛。老话说得好,家里有苗不愁长,就是这个道理。” 祁贵妃掩袖而笑,“瞧皇上说的,臣妾能跟您比吗?您问臣妾什么东西好吃,什么料子穿着好看,臣妾一准儿能答得上来。 “您要是问臣妾,谁家的后生有出息,臣妾真是两眼一抹黑了。这前朝啊,和后宫,从来不是一回事儿,偏偏您还总用这种事情打趣臣妾。” 皇上被逗得哈哈大笑,“祁轩那孩子是可造之材,放到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倒是可惜了,不如就借着这次的事情,把他调回来算了。 “你膝下也没个承欢的人,就让他回来承欢。” 祁贵妃脸上就带上了真切的欢喜之色。 陈春燕突然意识到有的事情祁轩没有告诉祁贵妃,如果祁轩真被皇上调回来了,怕不是要被气得跳脚。 而三井村头顶上的保护伞也就此被拿开了。 她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祁贵妃嘴角翕翕,看样子是要谢恩了。 这要是让她谢恩了,这事儿可就板上钉钉了。 陈春燕顾不得礼节,笑着插言道,“民女还要多谢皇上舍得将祁世子这样的良才遣到我们那儿去。 “如果不是祁世子,我们也做不出这样的东西。祁世子也说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若只是在京城,连地里种的是葱还是秧苗都分不清楚,又哪里能做得出农具呢。 “还说他与辽东都司是相得益彰,他要把那里建设成关外江南呢!” 祁贵妃眼中就闪出了一丝不悦。 皇上却哈哈大笑,“这话说得也是,关在笼子里,只能做金丝雀,要出去翱翔才能做雄鹰嘛。 第1922章 皇上转头对祁贵妃道:“自古慈母多败儿,你虽不是他母亲,却是他姑母,也不可以惯着他,想要让他有一番作为,还得放他出去历练。” 祁贵妃就叹气,“我娘家的情况,您也知道,子嗣一向单薄得很,就怕他出去出点什么事。” 她说着就拿起帕子开始抹眼泪,“您还不知道,燕儿和轩儿是怎么认识的吧?轩儿去卫所上任,路上遇到了杀手,几乎已经得手了。 “如果不是燕儿去医馆学医,路上遇到了轩儿,我们家可就绝后了啊。 “这事儿后来上报了,却不了了之,到现在都没查到幕后主使之人,只抓了三两只小虾米。 “您叫我怎么放心让他出去历练啊!” 这事儿是在皇上闭关炼丹时发生的,他并不知道。 皇上这会子听来,却觉得这话尤为刺耳。 他还没有死呐,这些人就敢谋害他的外甥的,他如果死了,是不是连他的儿子都敢算计了。 他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可恶,可恨,真凶是没有查出来,还是查出来了,他们不敢抓?” 祁贵妃立刻跪到了地上,“臣妾并不十分清楚,只是听嫂嫂偶尔抱怨过几句。” 她很怕皇上说她后宫干政。 陈春燕也跟着跪了下去。 皇上摆摆手,“朕又不是冲着你生气,你跪什么跪,快起来。” 祁贵妃这才站起身,小心打量皇上的神情。 陈春燕也跟着站起了身,坐到了一旁的小杌子上。 皇上:“来人,去调了祁世子的旧案过来,限他们十天内破案。” 皇上亲自御览过的案子,有谁敢不上心? 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祁家早就搜集到了罪证,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出手时机罢了,这回倒是正好。 皇上略坐了坐,就起身离开了。 送走了皇上,祁贵妃坐回临窗大炕上,捧着一杯茶,细细地喝了。 也不说话,室内一片安静。 陈春燕垂着眼眸。 祁贵妃这样,是想给她压力吧? 她心里也不怕,她好歹是永昌侯府的表小姐,进了一趟宫,横着出去了,叫谁看了不起疑? 贵妃娘娘怕是也经不住御使弹劾。 只要不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从容得很。 祁贵妃将茶杯顿在炕桌上,“你为什么要阻止轩儿回来?” 陈春燕:“非是我要阻止。贵妃娘娘应该很久没有和祁世子恳谈过了吧,这事儿您不如派了人去问问世子爷,一切就清楚了。民女说什么,都是民女的一面之词,可信度有限得很。” 意思是反正她说了祁贵妃也不会信,她索性就不说了。 祁贵妃眯了眯眼睛,就端了茶,“本宫乏了。” 陈春燕当即起身告辞。 宫里的人果然都不一般,都练过变脸的,需要什么脸就变成什么脸,速度快得很,没有一丝迟滞。 她从宫里回了永昌侯府就称病了。 太夫人吓得不行,跑来看她。 她红着脸,说:“去外面看到好吃的,没忍住,买来尝了尝,大概是吃到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吧。歇两天就好了。” 太夫人松了口气,又嗔怪道:“家里什么没有!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嘴馋。” 第1923章 不出一个时辰,陈春燕出门吃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闹肚子的事情,全府上下都知道了,而且女孩子怕羞,还不准请大夫。 只自己写了个药方,让人拿去抓药。 侯夫人哪里敢准啊,特地让府医看过了,没问题,才让人抓的药。 侯府有药房和府医,平时那些小病,就让府医看,药也在府里抓,丫鬟婆子们生病也多找府医。 只有主子实在是不舒服了,才会请了太医过来,这都是惯例了。 陈春燕没真闹肚子。 抓回来的药,她让文竹熬了,却让蔡大丫服侍她喝。 文竹悻悻然的。 等文竹走了,陈春燕就把药给倒花盆里了。 她怕喝了止泻的药,待会儿再便秘了,那可真是比闹肚子还叫人难受。 有了这样一出,陈春燕在万寿节那天正大光明的不用出门了。 永昌侯府的主子们一大早全都进了宫。 陈春燕先还怏怏地躺在床上。 许嬷嬷来探望她时,很是忧心了一番。 太夫人却说:“去不了也好,宫里规矩大,送上来的菜基本都凉了,上面漂着油花子,她肠胃这样不好,吃了肯定不舒服。要是不意思意思吃一两口,又是对皇上的不敬。” 许嬷嬷:“可不是嘛!” 她嘴里那样说,心里却道:您老人家想得开就好。 老人家是很想把陈春燕带出去认认人的,以后毕竟是一个圈子里的,晚认识总不如早认识的好。 等太夫人带着侯夫人等人出了门,陈春燕立刻原地复活了。 她伏在炕桌上,拟定了一个她安置流民的流程。 就这样一连几天,过了十月十五,陈春燕才对外宣称,她的病好了。 她一大早去给太夫人请安,在院子里碰到了张谦。 张谦被晒得更黑了,眼睛却亮亮的,可见他精神很好。 陈春燕屈膝行礼,“大表哥。” 张谦笑得很开心,“这次多亏了你让我得到这个差事,学到了不少东西。” 陈春燕客气道:“也是你愿意学,换个人,恐怕只会觉得我事情多,专门个人找麻烦了吧。” 张谦收起了笑容,严肃道:“明天或者后天,第一批流民就会步行进京了,你可准备好了?” 陈春燕:“嗯,已经准备好了。” 她装病的那几天也没真闲着,她让蔡大丫去了一趟廖家商行,借了些人手过来。 她这边当然是要付工钱的。 人过来之后,每天在外院门房,被蔡大丫培训,这些天,那些流程他们都背得很熟了。 蔡大丫在外院培训完之后,将信息反馈给陈春燕,再由陈春燕调整第二天的培训事项。 牛一松培训跑堂的那一套很好用。 陈春燕便用上了。 在那些人背熟了流程之后,还让蔡大丫带着他们预演各种麻烦事儿,等到他们能处理自如了,才放他们回去休息了一天。 那些人其实都愿意跟着陈春燕干。 陈春燕这边的活计,说实话,轻松很多,而且拿的钱并不少,他们都很想留下来,这些天都拼命表现呢。 陈春燕其实也不知道这份活计能持续多久,是以都是按日结算的工钱。 第1924章 陈春燕问过了,那些活计的月钱是一两二钱,也就是一千二百文钱,一天大概是四十文钱。 她这边一天付五十文,还管中饭,那些人自然是愿意的。 张谦便道:“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起身离开,约定好明天有了消息再来联系陈春燕。 他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太医院有两位老太医要告老还乡,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拜访两位老太医,看看他们谁愿意去一趟梁县去瞧瞧你哥哥的病。 “我打听过了,有的孩子天生比别人笨些,可若是治疗得当,又好好教过,也能学会普通人能学会的东西。” 陈春燕听懂了张谦的安慰之语,不过张谦口气发虚,想来他自己都没有多少信心。 她笑着说:“正如你所说,之前是我们不懂调养之法,倒是耽误了两位哥哥,后来我开始学医了,慢慢教两个哥哥一些东西,他们也能学会。 “以前阿爹阿娘是从来不敢让他们出门的,现在他们却能正常去地里耕种了,凭着他们那一把子力气,要养活一家子妻儿老小肯定不成问题。” 田地多了他们守不住,只是陈春燕将他们的田地换到距离梁县很近的地方,又换成了良田,怎么着,他们都是饿不着的。 张谦听了很是高兴,“这样就好。我还没问,是表哥还是表弟?” 陈春燕就道:“翻过年,大哥十七,二哥十五了。” 张谦:“都是表弟!等他们好些了,让人带他们上京来,我带他们耍去。” 陈春燕:“那敢情好,承你吉言了。” 张谦这才步履轻快地走了。 陈春燕心里却搁了事。 张谦跑来跟她私下提两个太医的事情,而不是用永昌侯府的名头,直接请了二位太医来,恐怕心有顾忌。 要么是不想让太夫人知道陈春燕的两个哥哥智力有问题,平白让老人家伤心,要么是怕皇上猜忌。 既然是这样,请太医的事情就只能陈春燕自己去办了。 还得悄悄地办。 她回头叫来了文竹,“你去打听打听,太医院两个要告老的太医是哪两个,都喜欢什么东西,细细地报给我。” 可别小瞧了这些丫鬟,她们打听消息可是一把好手。 陈春燕刚端上午饭,文竹就跑回来了。 “小姐,奴婢打听到了。两位大人都是江南人。陈太医是余杭人,年纪确实是大了,把脉手都抖,怕出事,这才乞骸骨。 “另外一个梁太医是杭州府人,却是因为皇上不听他劝谏,他一气之下,请乞骸骨的。” 陈春燕感兴趣地哦了一声,“他劝谏了什么事情?” 文竹压低了声音,“说是不让皇上服丹了,他还说那些丹药都不是好东西,吃了迟早得……” 这话她不敢往下说了,太过大逆不道了。 陈春燕心道:果然是忠言逆耳。 那些丹药大多重金属超标,吃了可不得死么。 她心里就有了梁太医基本的形象。 这是一个耿介忠直的人。 这样的人能用,但是有的秘密却不能告诉他。 “可打听清楚他们都喜欢什么东西了吗?” 第1925章 文竹脆生生应了声是,“陈太医喜欢听戏,特别是余杭腔,说是乡音,几日不听,就想得紧。 “而梁太医却是个老饕,最爱各种美食。” 陈春燕淡淡地笑了。 喜欢美食好啊,三井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美食。 “你让熟悉京城的人去帮我淘换一本余杭腔的工尺谱来,用礼盒包了,给陈太医送去” 文竹瞪大了眼睛,“可是陈太医的手都开始抖了啊。” 请这样一个太医……真的能有什么用吗? 陈春燕摆摆手,“你不用管,送去的时候,再另外包五十两银子,只管说是去送程仪的,别的什么都不要提。” 她回过头却吩咐蔡大丫,“你到厨房来,帮我准备八色礼盒,我们亲自去拜访梁太医。” 蔡大丫就知道陈春燕的意思了。 两人同时辞官,只送一个人东西,不送另外一个,难免给人势力的感觉。 而工尺谱并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陈春燕命文竹送过去,而她自己不去,这也说得过去了。 陈太医收到工尺谱却很是莫名其妙,他与永昌侯府的什么表小姐并无交情呀,这位表小姐怎的这样客气,还给他送程仪过来? 他回过头又命弟子装了一些他自己配制的药丸子,百合固金丸、柏子仁丸、归脾丸、枳实寻滞丸、黄精丸、五生丸、五苓丸……林林总总各种丸药给陈春燕装了一大盒,让文竹带回去。 文竹自然是谢了又谢。 她哪里不知道这些丸药的价值,寻常人家想要一点这样的丸药,都得拖了人情又搭银子才能从太医院那里弄一点。 她们小姐可倒好,出手一本工尺谱,陈太医手里的丸药就论斤地给她了。 她觉得她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还得好好跟着小姐当差。 她其实是把陈春燕神话了,陈春燕想得还真没有那么多,也只是无心插柳而已。 回过头陈太医便让弟子去打听永昌侯府的表小姐。 弟子回来禀报说:“那位表小姐也学医,想来因为是同行,又听到您要回乡,这才命人送来了程仪吧。” 陈太医笑呵呵的,“如果是这样,她还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 弟子:“只可惜来得晚了些,要不然还可以切磋一下医术。” 陈太医眸色微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一双并不算老,一点也不抖的手。 皇上喜欢服食丹药,迟早要出事。 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的太医,心里其实都有数的,谁又不希望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呢?皇上出事,真要牵连起来,一家老小,一个都别想跑。 只是他手段比梁太医温和许多。 他从半年前就开始装老眼昏花,写药方子故意写得歪歪斜斜的。 小太监提醒他,他还给小太监塞银子,让小太监不要乱说,然后才揉了揉眼睛,重新写一张药方。 之后,他的“病情”就循序渐进得变重了,偶尔“病发”,腿脚连巴掌高的门槛都迈步过去。 在旁边提药箱的太监吓得魂儿都要飞了,连忙说:“老大人,您可千万看在奴婢伺候了您一场的份儿上,给奴婢留一条活路吧,您这样不行的……” 第1926章 小太监:“奴婢当初要不是为了活命,哪里又肯受那一刀呢?奴婢都不是个浑全人了,您就当可怜可怜奴婢,在没有酿成大祸前,索性推了这差事吧。” 他说得很是恳切。 陈太医看着天空,久久不语,很是舍不得的样子。 过了很久,他才说:“这事儿你先帮我瞒着……” 小太监的脸当时就白了。 陈太医摆摆手,“我不是让你一直瞒着,我只是想离开得体面些。你帮我偷偷给祁贵妃递个话,就是我老了……” 陈太医想起当日的情形还很想叹气。 他研究了一辈子的医术,到头来,却因为想明哲保身,而不得不终止行医了。 他以年老手抖为由,请乞骸骨,这就是在皇上那里挂了号的,就算离开了京城,他回到了家乡也不能再行医了,要不然就是欺君。 他现在想起来梁太医的做法,又觉得自己太小心了些,如果他当初选择触怒圣颜,被呵斥,甚至是被廷杖,一怒之下,请乞骸骨,他以后照样还能行医,岂不是好事? 只是凡事都有利有弊,强求不来啊。 他摇摇头,不再想了,转过身,继续收拾东西。 陈春燕这时已经到了梁太医家门口,往门房递了帖子。 她没有用永昌侯府的名帖,用的是自己的。 医家有医家的名帖式样,她也给自己照着设计了一个,梁太医一看便知。 果不其然,没让她等多久,梁府的大门就开了。 梁家并不如何富贵,小小的一个四合院,只分了前后院,仆人也不多,只有一个看门房的老头,一个浆洗婆子,一个灶上的婆子,另外一个照顾梁太医的小厮,一个照顾梁夫人的丫鬟。 说是照顾老爷夫人的,实际上他们也照样得照顾少爷小姐。 陈春燕进门后,并不乱看,只跟着小厮往书房走。 梁太医看到名帖上的名字,就猜想可能是个女子,却又觉得女子行医的几乎没有,又不十分敢肯定,直到看到人,他才吓了一跳,原来真是个女子。 陈春燕行了个福利,“冒昧来访,还请先生勿怪。” 梁太医:“你……你怎么想起来要学医的?” 陈春燕坦然道:“边城生活困难,求医问药更是难上加难。先生恐怕无法想象,偌大一个城池只有一个大夫是何等情形吧? “我家还不在城里,家里有人生了病,还需要先赶十里路去了城里请了大夫,再回到家里,如果有什么急症,哪里还救得急。 “我当时便想,我要学医,我还要让更多人学医,还要种药,让更多的病人不因为求医问药昂贵,而将小病拖成大病。” 梁太医神情震动,“那么你来寻我,又为的是什么呢?” 陈春燕:“我们小地方大夫的医术有限,再怎么教,有些疑难杂症,也是没法治的,我想请先生过去坐馆几年,教教医术如何? “束修好商量,束修银子、四季衣裳、伺候您的小厮,我都会给您备齐的,您觉得如何?当然了,如果有人请您去看诊,诊金自然全是您的,和学堂没有关系。” 第1927章 梁太医心里苦笑。 他既然决定远离是非之地,又哪里会轻易卷进这些事情来。 他惋惜得说:“我得罪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去姑娘的家学教医术,恐怕给姑娘招祸,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陈春燕:“我都不怕,先生在害怕什么?” 梁太医:“我虽有济世救人的心愿,却也不愿意远离家乡,姑娘所说的事情,我恐怕爱莫能助了。” 陈春燕知道事不可为,便拍了拍食盒,“都是我亲手做的点心,还请您不要嫌弃。我这边告辞了。” 梁太医却因为陈春燕的举动,高看了陈春燕两分。 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又不纠缠,只可惜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成就定然不一般。 蔡大丫侧头看着陈春燕,“请不到梁太医,我们怎么办?” 陈春燕:“不是还有陈太医吗?” 蔡大丫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陈太医手都抖了啊。” 陈春燕:“反正只是教学,他手抖了也没关系,只要有经验,完全可以指导别人扎针嘛。” 蔡大丫点点头,“说得也是。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陈太医?” 陈春燕:“今天倒是不适合了。” 蔡大丫没有反对。 陈春燕却道:“你帮我找人盯着陈太医那边,别人都走了,我们还不知道。” 蔡大丫:“是,我知道了。” 陈春燕回到永昌侯府就开始研究戏曲。 这个时空的唱段和她那个时空的,并不完全相同。 她记得一些唱段,便将这个时空没有的,默写了下来。 她记得的并不十分完整,还得在那基础之上,稍微润色。 她也不知道润色得好不好。 “文竹。” 文竹颠颠跑了进来,“小姐您吩咐。” 陈春燕:“你帮我打听一下大表少爷什么时候回府。” 文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转身就走了。 没多会儿,她就回来了,“没人知道大表少爷什么时候回来,他这段时间每天回家的时辰都不固定,不过奴婢让小丫鬟盯着了,大表少爷一回来,肯定会第一时间来禀您的。” 陈春燕点头,“好。” 张谦比想象中还回来得晚。 院子里掌了灯,才有小丫鬟来报说少爷回来了。 陈春燕让文竹赏了那小丫鬟一把糖,这才带着她写的唱词去了前院。 吃过了晚饭,她正好走一走,就当是散步了。 而且她也得给张谦留够梳洗的时间不是? 她慢慢溜达到张谦的院子外面,之前来给文竹报信的小丫鬟看到了,一溜烟儿就朝院子里跑,报给大丫鬟知道。 大丫鬟挑帘进屋,“少爷,表小姐来了。” 张谦赶紧将头发绾起来,朝外面走。 陈春燕进了穿堂,看到的就是这样子的张谦,“怎么把湿头发给绾起来了?” 张谦不在意地笑笑。 陈春燕:“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请表哥帮着看看这唱词写得如何,我今天也不急,表哥快进去散了头发考干吧。” 张谦:“哪里就那样娇气了。” 陈春燕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张谦,催促他,“你赶紧进去吧,什么时候看完了,我们再说也行。” 第1928章 张谦见陈春燕说得诚,也就不再坚持了。 他拿了那几张纸,回到内室,散了头发,借着烛火看了起来。 这些唱词写得其实还可以,只是有的地方不算十分工整,用词也不够华丽,如果唱出来,欠了那么点韵味。 他提笔在旁边批注起来。 他一边批一边回忆唱词里面的常用词,速度不快,但他改过的地方,确实要比陈春燕之前原版的好多了。 陈春燕倒是把这事儿给放下了,她回了自己的东跨院,洗漱之后就坐在临窗大炕上,指挥蔡大丫几个检查她的药粉准备好了没有。 药粉是杀灭虱子的药粉,还有一些治疗皮肤病的药粉。 那些流民到处跑,想让他们好好洗澡那是不可能的,他们的身上肯定长虱子了。 如果不让他们提前杀灭身上的虱子,处理身上的皮肤病,让他们集中住在了一起,是很容易相互传染的。 大面积传染就很难控制了。 陈春燕之前就要求他们要让得了皮肤病的人单独住,等治好了病,再去住集体宿舍。 文竹、墨竹几个根本不认识药,一时间手忙脚乱的。 蔡大丫频频看她们,“算了,你们去清点衣服裤子吧,这里交给我。” 几个丫鬟都咬住了嘴唇。 陈春燕:“文竹本来就是管衣饰,还是去清点衣裤比较好。墨竹去看看厨房,馒头和咸菜准备得怎么样了。” 不是陈春燕娇气,觉得吃馒头一定要吃菜。 吃过馒头的人都知道,如果不喝豆浆、稀饭等东西,净吃的话,真的难以下咽。 而咸菜可以刺激口涎分泌,有咸菜就能吃得下馒头了。 蔡大丫清点好了各种药粉,才说:“今天已经拿石膏粉分好了区,馒头将就一顿就行了,到了下午,检查完流民的身体,就可以分发水和粥了。” 陈春燕点了点头,“大夫呢?” 蔡大丫:“城中几家医馆的人都说小姐行的是善举,他们愿意免费出诊,只是要挂上自家的幌子。” 陈春燕:“可以。” 蔡大丫有些犹豫,“廖掌柜帮忙去谈的时候……答应了他们,他们可以只出青年大夫。” 陈春燕:“没出师的?” 蔡大丫:“倒不至于没出师,就是刚刚出师,没什么经验的那种。” 陈春燕:“那种就行了,本来就是让他们检查有没有什么大毛病的,他们只需要看出有没有问题就行了,实在有问题的,我也不指望他们能治。” 蔡大丫:“嗯,到时候他们治不了的人,我们全都集中到一起,再隔离治疗。” 隔离治疗是陈春燕灌输给蔡大丫的词汇。 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新奇的思想,在这里,如果爆发了瘟疫,全都是会隔离的,至于到时候有没有人去治疗,就不知道了。 文竹走了进来,“小姐,衣裤准备了五百套,帐篷五百个,被褥……” 张谦报上来的第一批流民是三百人。 陈春燕觉得还是多准备些的好,免得被弄个措手不及。 帐篷是简易帐篷,是用了粗布浸了桐油做成的,可以防水,造价却并不太高。 到时候用几根木棍串起来就行了。 第1929章 陈春燕带着文竹几个丫头弄帐篷时,几个丫头还惊叹过她的奇思妙想。 她连连说不是她想出来的,至于是谁想出来的,她也不知道。 谁用帐篷还专门去搜一下是谁发明的啊,不知道也很正常。 蔡大丫顺口说:“安置帐篷的地方已经平整过了,还扑了一层薄木板,那木板用不了多久。 “木材本来就不是很好,还没有上漆,也没有做防虫防潮处理。” 陈春燕:“嗯,我知道。” 她在给董明春的信里,有让董明春安排三井建业的人跟着陈小六一起过来。 等他们来了,安置房就可以开始建了。 只是这些她不用跟下面的人说得太清楚。 文竹瞄了蔡大丫一眼,也趁机道:“您之前说的干茅草,也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今年新割下来的麦秸秆,明天会直接从文夫人的田庄运到荒地那边去。” 陈春燕:“你记得提醒我一声,等这一阵忙完了,得带上四色礼盒上文家的门,好好感谢一下文夫人。” 文竹连连点头。 陈春燕又跟丫鬟们对了一下明天的事情,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得有条不紊后,她才歇下了。 文竹见没什么事儿做了,就顺着抄手游廊朝后罩房走,路过小厨房时,听到里面有声音。 “小姐说,明儿想吃面,今儿晚上咱们可得打起精神来,将高汤熬好了。” “是!” 文竹撇嘴:她倒是会钻营。 时间一晃到了早上。 一碗拉得如头发丝儿一般细的面条摆在了陈春燕面前。 黄敏家的赔笑道:“川菜里面有一道龙须面很有些道道,这面拉出来,看着和别的龙须面是一样的,但您仔细看,这面实际上是空心的,汤汁灌进去,非常入味,您尝尝?” 这一道面,陈春燕自然是知道的。 专产这道面的地方,距离蓉城不太远,她曾经还去过两次。 拉面的人站在三楼平台上,拉的面可以几乎垂到一楼的地面上,手艺非常厉害。 陈春燕不爱吃面,独独爱吃这种面,因为非常入味。 她也是想着黄敏家的学了川菜,想试试,结果黄敏家的还真的会。 她尝了一口。 腻了些。 “一下次用鲫鱼汤做汤底,别用鸡汤和大骨头汤,早上吃着腻。” 大户人家做高汤,一般都是这样做的,黄敏家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吩咐,只不过主子说的话,她得听,便应了。 陈春燕:“鲫鱼得先用少量的菜籽油煎得两面金黄,煎的时候要放入姜片,待煎得差不多了,便铲起来放入砂锅中,加入适量的水,慢慢炖,起锅前,加入葱段。 “这样熬出来的汤,汤色好看,味道香浓。” 黄敏家的表示受教了。 陈春燕却说:“不过你面揉得确实不错,赏。” 蔡大丫就拿出个荷包递到黄敏家的面前。 黄敏家的神色一喜。 得打赏倒是小事,关键是她比别人都更早知道小姐的喜好,这才是天大的好事。 小姐其实不是不爱吃面食,是不喜欢不入味的面食。 知道这一点,就有文章可以做了。 陈春燕:“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第1930章 文竹就见不得黄敏家的那小人得志的模样。 她没好气地看了黄敏家的一眼。 黄敏家的却丝毫不在意。 她还在心里腹诽,小姑娘就是沉不住气,只管往前冲,想在小姐面前表现,却不知道小姐喜欢实心任事的人。 不管平时有没有奉承小姐,只要把事情做好了,小姐就不会忘了她们的好处。 陈春燕吃了早饭,又让蔡大丫备了些点心,便坐着马车出城了。 廖家商行的人已经等在了城门口。 那些人很熟悉蔡大丫了,看到她,远远地便开始打招呼。 蔡大丫却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文竹、墨竹两个人坐在后面一辆马车里,看到这一幕,帕子都要揪烂了。 文竹甩下车帘,“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如果我先提出来坐到小姐的车辕上,跟在小姐身边的不就是我了么。” 墨竹掀起眼皮看了文竹一眼,“谁能想得到呢?我们都不知道小姐不爱人陪着坐马车,也不知道小姐允许跟车的丫鬟坐在车辕上……我们果然是最吃亏的。” 文竹又撩开了车帘,朝外面张望。 蔡大丫已经走到了那群伙计面前,手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文竹挑了挑眉。 她终于知道前些天蔡大丫在忙些什么了。 她曾经还在背地里说过蔡大丫不检点,成天跟小厮混在一起,万一出事会叫小姐很丢脸。 没想到蔡大丫却是在安排今天的事情,而且看样子那些男人对她都很尊敬,完全把她当成了大人物了。 文竹咬唇看向墨竹,“我们的思路是不是错了。小姐要的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丫鬟?你看啊,蔡大丫似乎能做所有男子能做的事情呢……” 墨竹吓得脸都白了,“你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呢!女子去做男子的事情,这不是牝鸡司晨嘛!更何况是我们这样身如浮萍的女子了。” 文竹摇摇头,“不,我的感觉肯定是对的。如果不试试,我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怎么说,拼一把,都不后悔。 “如果受到小姐的重用,将来作为陪房丫头被小姐带去夫家,那才真是出人头地了。” 墨竹死死拉着文竹,“万一惹了小姐不高兴,说你不守妇道,把你送回文家,你一辈子的体面就没了。” 文竹:“但我拼一把,说不定小姐会连我老子娘也赎出文家。” 墨竹一个没拉住,让文竹跳下了马车。 文竹走到了第一辆马车边,“小姐,奴婢想去帮蔡大丫的忙,奴婢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马车里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陈春燕才回复:“在男人中间穿来穿去,你不介意?” 文竹咬咬牙,说:“一辈子只守着那么点事情,奴婢觉得没意思,如今有更能让奴婢产生成就感的事情,奴婢愿意试一试。” 陈春燕笑了。 这个文竹,果然很聪明。 在知道维持现状得不到重用后,立刻选择了改变。 “你且留在我身边,等以后你开始练武了,再去做那些事情不迟。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才行。” 第1931章 文竹脑子嗡嗡的。 她赌对了。 寻常女子哪里会学武,只有把女子当男儿用的武将世家,才会允许女子学武。 她低下了头,眉梢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她屈膝行礼,“是,小姐。” 她知道陈春燕看不见,但规矩已经刻入了她的骨子里,她下意识还是会做。 马车继续缓慢前行,她就这么跟在马车边。 廖掌柜去谈的那几家医馆已经支了临时的摊子在空地上。 这里的空地都是最近祁轩带人平出来的,当然了,请人工的钱还是陈春燕出了。 毕竟祁轩的钱也多是从陈春燕这里拿的。 廖掌柜一直站在摊子旁边。 他翘首以盼着陈春燕的马车。 他当初去跟别人谈合作,说的就是如果他们的医术不错,入了永昌侯府的眼,会有更大的生意等着他们。 不管最后有没有合作吧,至少永昌侯府的马车得到场吧。 他看到了打着永昌侯府标志的马车,当即松了一口气。 这辆马车来了,至少说明,他不是骗子。 他笑呵呵地说:“来了。” 几位大夫全都起身,等着马车过来。 文竹也站得更直了些,以免露怯,丢了永昌侯府的脸。 马车停在了距离临时摊位十步远的地方。 文竹帮着挑起了车帘,又伸手去扶陈春燕。 陈春燕扶着文竹的手走下了马车。 她大步朝廖掌柜走去,走到近前,抬手朝对面的人拱了拱手。 文竹瞪大了眼睛。 这是男人间见礼的动作! 陈春燕是故意的,她想借这样一个小举动告诉在场的男人们,她不比他们差了哪儿,她与他们是一样的,谁都不要小看她。 廖掌柜带头回礼。 那些大夫愣愣的,本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有人带了头,他们就跟着学了,场面一时间竟然分外和谐。 文竹忽然觉得他们家小姐有点厉害。 她仔细观察着陈春燕的一言一行,发现陈春燕在男子面前也丝毫没有女子的羞怯,脸上也带着一般女子不敢表露出的骄傲神态。 原来小姐喜欢这样的姑娘啊。 陈春燕跟大夫们交谈完毕了,看向文竹。 文竹赶紧上前几步,站到了陈春燕身边。 陈春燕:“这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可以跟她沟通,她能处理的会处理,实在处理不了的,她会来通知我。 “另外,各个医馆提供的成品药这一次都会试用,治疗同一个病症,哪一种药效果更好,我就会采购哪一种药。” 所有大夫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虽然之前廖掌柜承诺过,可是在没有得到永昌侯府的主人亲口承诺时,他们都不敢确信。 现在倒是信了。 “我们带来了铺子里最好的药……” 陈春燕颔首,微笑着听大夫们介绍,她是有基础的,听得很明白,那些药是怎么回事。 回过头她对蔡大丫说:“其实金疮药完全可以用杜鹃花叶子,那个也可以止血,效果不会比血竭差,价格却会更便宜,更适合普罗大众用。” 蔡大丫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这段日子以来,陈春燕可以说是想尽了办法去降低药品的价格。 第1932章 陈春燕一边往前面走一边说:“其实燕窝的营养和银耳差不多,多喝几次银耳汤一样很补。” 文竹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两样东西的价格天差地别,怎么能是一样的呢? 这些当然不是从现在的知识体系能够解读的。 但后世经过检验,两者的营养成分差别确实不大,只是燕窝的蛋白质含量要高很多。 蛋白质含量比不过,那就多喝几次银耳汤好了,反正银耳汤便宜。 而且摄入蛋白质的渠道也是多种多样的,肉和蛋里面都含,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蛋白质不足的问题。 陈春燕看了文竹一眼,“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找出效果差不多,却更为便宜的替代品,让更多人受益。” 文竹点点头,对这件事情却很没有头绪。 找到替代品……这谈何容易啊。 陈春燕也没指望文竹真能帮上忙,只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文竹她们觉得自己彻底没有受重用的可能了,万一来拖后腿这就得不偿失了,还是得让她们看得到希望的。 她看向了蔡大丫。 蔡大丫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而且会在未来多加留意的。 陈春燕满意地点点头。 远处扬起淡淡的烟尘。 陈春燕抬眼看去,就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慢悠悠朝荒地靠拢。 一人打马在前,率先过来禀报:“小姐,少爷说有三百一十二个河间府灾民即将抵达,请您做好准备。” 陈春燕让蔡大丫卷起车帘,她坐在马车里,以马车为办公室,开始发号施令。 墨竹带人烧水,文竹带人搭帐篷,蔡大丫负责分发药粉,个个人分工明确。 谁临时有事,就到马车这边来请陈春燕示下。 远远看到了人,那群人却直到两刻多钟后,才走到荒地。 蔡大丫指挥,“男左女右,全部先进棚子里洗澡。” 陈春燕怕不卫生,让人提前埋了污水管,人站在棚子里洗澡,水渗透到地下的污水池中。 池中的水会经过污水管排放到远处的污水池里。 那边的污水池会有人不断地往里面撒石灰、茶枯和巴豆消毒。 灾民被分为了两队,男人那边的人数明显比女人多,可见女人身体弱,体力差,就连逃难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活下来的女人比男人少得多。 蔡大丫站在洗澡棚门口,分发肥皂。 肥皂是手工肥皂,是陈春燕动员东跨院丫鬟做的,只不过每个帮着做肥皂的丫鬟都有补贴,别不算占他们便宜。 蔡大丫将肥皂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就跟酒店一次性用品里的香皂那般大,一个人从她面前过,她就发一块。 进入洗澡的棚子,会有另外的人管理,每次只进十个人。 紧靠门帘的地方,左右两边各放了五条凳子。 男人那边小厮管着凳子,女人这边则是丫鬟管着凳子。 见有人进来,他们便让人先脱了衣服,丢到指定的桶里,再坐到凳子上。 丫鬟这时才让她们拿出和肥皂一起领到的药粉均匀撒在头发上。 “都撒仔细点,如果不想待会儿别人都去休息了,你们还得洗第二遍,就不要偷懒,细细地撒。” 第1933章 丫鬟来回踱步,监督他们撒完药粉,这才一人发了一条布巾。 “包好头发,包严实点,如果感觉头发里有东西在动,千万不要撩开布巾去挠。那是你们身上长的虱子,得闷死它们,如果透了气,没闷死它们,遭罪的还是你们。” 一群人依言包好。 丫鬟却仍怕这些人不伤心,遂接着道:“我们家小姐最不喜欢不讲卫生的人,不洗澡、不刷牙、不洗脸、不洗脚的都不行,更别说身上长虱子的了。 “到了我们家小姐的地方,就得守我们家小姐的规矩,你们才能有安定的生活,才能有一碗饭吃,明白吗?” 一群人讷讷点头。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具威胁力的了。 没有饿过肚子的人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有多难受,只有饿过了肚子,方才知道食物的珍贵。 里面的人包着头杀虫。 外面的人也没有怨言。 张谦带着小厮打了水来,让大家洗手。 完事儿之后,墨竹就带来了给灾民准备的馒头。 她原本就负责烧洗澡水,下面烧水,上面就不断热馒头,不一会儿就能热好一锅,让人端了去给灾民吃。 这都是陈春燕要求的。 灾民本就遭了灾,身体较弱,如果再吃冷饭生水,很容易生病。 暂时不给他们水,也是有原因的,这不是怕他们不懂规矩,随地大小便么。 等他们洗了澡,去大夫那边看了身体,自然有人给他们讲规矩,告诉他们应该在哪里睡觉、哪里吃饭、哪里上厕所。 灾民们吃到了东西,就盘膝坐在地上等,心里也不慌了。 而后面那些还没有分到馒头的灾民也不着急,那些二合面馒头好似吃不完似的,源源不断往这边送。 时间到了,丫鬟让第一批女人取下布巾到木桶旁边抖干净,再把布巾放到凳子上,就可以往里走了。 里面有一个隔帘,撩开帘子便是十个大木桶,桶里水汽氤氲,是已经装好的水。 女人们看着木桶,一脸奇怪。 这木桶下面有一道两掌宽的凹槽,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这边依旧有一个丫鬟管理。 “大桶里面有水瓢,你们先舀水将自己淋湿了,再往头上、身上抹肥皂。肥皂就是刚刚发给你们的东西。 “全身抹均匀了,就使劲儿搓,搓了一遍,舀水出来冲洗,然后重复之前的程序,再洗两遍,都不要偷懒,水是尽够的。” 所有人再一次体会到这些人口中的小姐,规矩有多么大了。 如果不遵守规矩,可能会被赶走吧。 他们不敢不听。 不管是男洗澡棚,还是女洗澡棚,都规规矩矩的,没有人捣乱。 第二格里的人在洗澡,第一格里又进来十人,开始捂着头发。 等第二格的人去了第三格,后面一批人便补充过来,如此有序进行着。 女人们来到第三格,这里有人给她们分发新的衣裳鞋袜。 这是她们完全没想到的。 她们还以为到了这里,能喝一口稀粥就算是好的了。 与衣裳鞋袜一起领到的,还有一个腰牌。 “腰牌得收好了,今后你们领饭,或者做工,都得腰牌,千万丢不得。” 第1934章 领了腰牌的人被带到了一个大棚子里,这个棚子四面透风,只有顶上随意扎着草席遮挡日光。 棚子里摆着八仙桌。 棚里的人看到他们,立刻招呼他们过去坐。 墨竹还记着他们没有吃东西,带着人送馒头过来了。 “吃完了饭,不要往衣服上擦,去盆里洗手,水得倒在指定地方。” 前面的规矩这些人都忍了,到了此刻,终于有脾气不好的男人忍不了了,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我说你这小娘皮管得也太宽了吧,你管天管地,还管我拉屎放屁不成!” 墨竹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她抬手指着那个男人,“收回他的号牌,赶出去。” 立刻有人应了她的话,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提着棍子朝那男人而去。 男人也知道怕了,连连告饶。 墨竹只当听不见,“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你们吃的是我家小姐的东西,就得听我家小姐的话。如果不愿意听话,就没资格再吃我家小姐的东西,听明白了吗?” 棚子里一片鸦雀无声。 墨竹微微蹙眉,“我在问你们话,你们听明白了吗?” 这些人浑身一抖,这才七七八八地回答:“听明白了。” 墨竹:“继续发馒头。” 等到这十九个人手里都有了馒头,她才说:“你们给我睁大眼睛看着,如果还有不守规矩的人,全部赶走。” 一群凶神恶煞的护院立刻答:“是。” 墨竹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一人只一个拳头大的馒头,这对于饿了许久的人来说,显然是不足够的。 但陈春燕说久饿的人不宜吃太多,先给个馒头,让他们垫垫肚子就行。 这些人吃完了馒头,就有人来擦桌子,并拿着簿子登记每个人的情况。 有家庭成员的,他们就问清楚有多少个家庭成员,然后留够足够的页数,才挨个记录他们的情况。 大到他们有什么特长,种地一亩最多时种出过多少粮食,小到他们脸上是否有痣,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如果可以,陈春燕还想给这些人都画一幅素描,只可惜这里的人不会素描,而三井村学堂的孩子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她又不可能亲自来画,这个主意只能作罢。 记录完了,他们就被带到了大夫们的临时摊位前,一个个上前让大夫瞧病。 没有病的,进入一区休息,有病的,却不是传染病的,进入二区休息,有传染病的进入三区休息。 三区在远离主营区的地方。 那些被查出有传染病的,病情也并不多严重,最多的是传染性皮肤病,暂时不宜与人接触而已。 他们却分外担心被放弃了,可有了之前的事情,又没有人敢反抗,直到到了三区,他们才发现他们想错了。 三区这边有身穿白色褂子,包着天蓝色头巾,脸戴口罩的人在。 他们看过这些人的号牌,就安排他们住进帐篷。 几号牌,住进的是几号帐篷,他们都有明确记录,绝对不允许人乱住。 “这条道通到底是一排茅房,想要方便,只能去那里,这是规矩,每个人都必须要遵守。” 第1935章 这里的规矩很简单,就是讲卫生! 讲卫生虽然麻烦,但他们也把讲卫生的好处说得很清楚了。 讲卫生可以少生病,人可以活得更久。 有这个理由在,大家又反抗不了陈春燕的压迫,只得认命地讲卫生了。 流民各自进了帐篷,才发现帐篷里面很不错。 帐篷下面垫着木板,木板上铺着厚厚的茅草,比在家里也不差什么了。 最关键的是茅草上还铺着粗布毯子,旁边还有一个枕头,一床薄被,这简直是以往逃荒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这时,外面那个所谓的“督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们都看好了,你们的床单被褥和枕头,都有编号,是一套,你们离开这里时,需将这些东西带走,如果丢了,可是不补的。 “另外床单、被套、枕套是两套,每十天换下来洗一次。 “出太阳时,各自把自己的被褥拿出来晾晒,如果发现谁不爱干净,又长了虱子,我们可是不会留你的。 “你们找找,床铺旁边有个小木盒子,里面装着四样东西,肥皂、牙粉、牙刷,这三样是你们已经用过的。 “还有一样绿色的颗粒,上面单独加盖了盖子,那是洗衣粉,是用来洗床单被罩的。” 这所谓的洗衣粉也是陈春燕弄出来的,和后世的洗衣粉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是用一种名叫灰灰菜的野菜提取出来的碱,做成的洗衣粉。 灰灰菜嫩的时候,人可以吃,长老了之后,人吃了可消化不了里面的纤维,不过老了之后,在叶片背后会有一层白霜一样的东西,那就是碱。 陈春燕让人采摘了很多灰灰菜老叶子,做出了这种洗衣粉。 想祛除九十九种顽固污渍,那是痴心妄想,但普通的污渍和油脂,这种洗衣粉还是祛得掉的。 她这一次把洗衣粉拿出来就是为了推广的,好叫京城的人看看,这种洗衣粉多好用。 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生命力极强的灰灰菜做成的,非常便宜,卖的就是一个薄利多销。 瞧,不用费力敲打,只需要加一点点再水里,稍微浸泡个盏茶时间,用木棒子搅动,再用清水漂洗,最后动手拧干晾晒,就大功告成了。 简直是普通小老百姓冬天洗衣服的福音。 小老百姓可舍不得用热水洗衣服,更不可能请别人帮忙洗衣服,是以两只手到了冬天,往往是要生冻疮的。 有了洗衣粉就不一样了,简直解放了双手。 陈春燕还让人故意在荒地边缘清洗衣服和一些碗碟,就是专门洗给那些看热闹的人看的。 洗碗用的自然是洗涤精,依旧是灰灰菜作为主料,只不过做成了膏状,不管多油乎的碗碟,只需要挑一筷子洗涤精进去,油立刻就散开了。 祁轩、徐懋和张谦一起坐在专门给达官贵人过来视察准备的茶棚里。 祁轩笑着对张谦说:“你妹妹真是个人才。” 张谦听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又听着高高低低的问价声,他不得不承认,祁轩这话是对的。 陈春燕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竟然连这种机会都不放过,还想着赚一道钱呐! 第1936章 徐懋当时看到这么多油腻腻的碗碟,还疑惑了一下,但旋即想到陈春燕是个姑娘,或许格外心软些,看到灾民面黄肌肉,心中不忍,便给他们准备了肉食也说不一定。 但后来他看到了那些伙计表演的去油的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些看热闹的人身在山中,便如之前的徐懋一样,没有察觉到陈春燕的用意,看伙计洗碗还看得津津有味的。 伙计介绍:“这叫洗涤精,只需一点点就可以洗掉碗碟上的油,干净又卫生。” “我家的碗不用这个洗也洗得干净。” 伙计笑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如果久了不用,原本看上去很干净的碗也会长黑黑的霉点吗?” 那人便不再说话了。 伙计继续道:“有的东西人的肉眼看不到,但借助工具却能看见,你们看……” 他哗的拿出一个放大镜来,放到了一个盘子上。 那个盘子没有用洗涤精洗过,看上去是干净的,可放到放大镜下面一照,上面斑斑点点的油渍便清晰可见。 “嘶。” 一群人倒抽一口凉气。 伙计:“瞧,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脏东西。你们再看我用洗涤精洗一遍这个碗。现在你们再看。” “哇!” 碗果然被洗得很干净。 伙计:“花几文钱买一瓶洗涤精,可以用好几个月,可这几文钱却能保证你们吃得安心,吃得放心。 “老话不是说得好嘛,病从口入,你们吃的东西干净了,就可以少生病,甚至不生病。这不就节约了一大笔钱么。” 这笔账谁都会算,顿时不少人向伙计买那什么洗涤精去了。 徐懋:“这人也是个人才。” 祁轩嗤笑。 徐懋不解地看他。 祁轩但笑不语。 张谦尴尬地说:“那什么……这些话都是大妹身边的那个虎了吧唧的丫鬟教的,每天都在离我院子不远的花厅教,我好奇去听了一耳朵,确实是这个内容。” 徐懋瞪大了眼睛,“那丫鬟?!” 他眉头渐渐收紧,“难道是陈小姐教的?” 张谦面色大变,“是丫鬟教的,就是丫鬟教的,你可不要败坏我大妹的名声。” 徐懋神情凝重,“这不是败坏她的名声,如果这些主意真是她想出来的,她便有富国之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张谦眼露警惕,“意味着你想抢她的钱。” 徐懋:“……” 祁轩非常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大周千疮百孔,确实需要很多钱去填窟窿,但也不至于抢一个小姑娘的钱,朝廷还不至于如此不要脸。 徐懋揉了揉眉心,说:“你知道京城有多少人吗?你们肯定不清楚。我告诉你们,京城有十三到十四万户人。 “如果陈春燕能够说服七万户人买她的洗涤精,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 张谦又不傻,自然很快算了出来。 六十三万铜钱。 “六百三十两银子,也不是很多啊。” 徐懋:“这是一城的收入,天下有多少城,她有多少生意可以做。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卖出去的东西是消耗品,那些人几个月后,又会找她买第二次。这样的赚钱实力,实在不容小觑。” 第1937章 以日常所用之物,聚天下之财,这是何等可怕的赚钱实力! 徐懋眼中光芒闪闪。 陈春燕如果知道徐懋看穿了她的意图,恐怕会跳起来。 她从不敢小看日化产品,在她生活的时代,做日化的企业不也有做成世界五百强的? 人只要养成了习惯,觉得不用洗涤精就洗不干净碗,以后肯定会一直买洗涤精的。 而洗头膏和香皂等物也是一个道理。 以京城人民的生活作为抓手,告诉天下人,碗应该这样洗,才不会生病,头应该这样洗,才足够干净。 等产品卖遍了神州大地,银子就哗啦啦朝陈春燕这里汇聚了。 张谦喃喃地说:“我最近才看过资料,大周治下的城镇超过两万余个。就算不是每个城镇都能转到六百多两银子……” 徐懋摇头,“你说错了,六百多两银子是我按少了算的。那东西我看了,确实是好,用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说不定,以后家家户户都会准备。” 张谦:“那我就按六百两算。所有城镇都卖过去,那就是一千二百万两银子,如果这是半年的量,那么一年就是二千四百万两银子。 “我的个乖乖呀,我哪是找回了一个妹妹,我是找回了一个财神爷吧。” 谁都不敢说,其实国库年收入有三百多万两银子都不错了。 徐懋:“只是不知道原料贵不贵。” 张谦:“这个我知道,大妹身边的那个丫头,前段时间去了乡下,发动了一群孩子上山采野草,一车草给一文钱,黑心得很。” 徐懋:“是哪种草。” 张谦:“我……” 祁轩:“咳咳。” 祁轩看了张谦一眼,张谦当即闭嘴了。 张谦确实见过那些草,只是他不认识,如果非得让他形容,他也是能形容出来的。 他高声喊:“妹儿,妹儿啊!妹儿!” 陈春燕从马车厢里探出头,朝张谦招了招手。 张谦:“你做那些洗涤精成本是多少?” 陈春燕:“这是商业机密,大哥你这样来问不太合适吧。” 张谦:“我不问,我不问,呵呵,你让我参一股呗。” 陈春燕:“成本不高,参股就没必要了,这样吧,大哥,你来当我的销售代理,做我的一级经销商。” 张谦懵懵的,“什么叫一级经销商?” 陈春燕:“就是直接从我这里拿货的经销商。比如说,我卖你洗涤剂五文一瓶,你转卖给二级经销商,就可以变成六文一瓶。 “而二级经销商却没有资格在我这里拿货,这就意味着你肯定会赚二级经销商一笔钱。怎么样?” 张谦眼睛一亮,哇,居然还可以这样玩儿! 他跟陈春燕嘀嘀咕咕的,问了很多细节。 转过头来,他又回到了茶棚。 “你们想做经销商吗?可以在我这里拿到批发价,一百瓶起批发,每瓶六文钱,你们转卖出去,还可以转三文钱。” 祁轩眼角狂跳,“你连我们的钱都转,你还是人吗?” 张谦:“咦,你怎么知道我赚你钱了?” 祁轩:“陈春燕在梁县搞的就是那一套,她弄出来的东西,找了两个代理商,一个只能往南卖,一个只能往北卖……” 第1938章 祁轩:“至于两家人怎么卖,她根本不管。有一家人把东西运走后,就地加价,卖给了另外十几家人,东西便由那十几家人分别往努尔干都司、高丽或者倭国运送。这一套都是她在北边玩儿过的把戏了。” 徐懋立刻听出了这样分销的奥秘。 “也就是说第二级商人将东西运到地方后,也无需自己卖,将东西转卖给当地有实力的人,让他们去卖即可。每一层都赚得到钱,而每一层又都不用压货,如此一来,赚钱的速度大大提高了。” 祁轩撇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徐懋无语地看着祁轩。 这个人甩锅不要甩得太明显。 他翕翕唇正想说话。 祁轩就道:“哎,可别说将这门生意交给户部经营的话,那丫头真的会当场翻脸的。不过她也说了,她会合法经营,依法纳税。” 徐懋:“……” 商税基本是三十取一,相比起赚的,可少太多了。 而且账面上可以做的文章简直不要太多,要说陈春燕会老老实实做账,他都不信。 就陈春燕这样的头脑,不动点手脚那是不可能的。 不得不说……徐小公爷非常了解奸商。 陈春燕确实把成本做得比较高,别的手脚倒是没有动,卖了多少钱也还是多少钱。 快到中午时,陈春燕的马车就离开了荒地,先回永昌侯府去了。 蔡大丫三人却是快到日暮十分才回的永昌侯府。 忙碌了一天,总算是将所有人都安排入住了。 第二天一早,陈春燕又坐车去了荒地。 所有流民按照要求,在统一的时间起床做广播体操,动作很简单,是中学生的第九套广播体操。 做完准备活动,又让他们绕着荒地散了三圈步,才到了开饭的时间。 吃过了饭,蔡大丫走到集合的队伍前。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得凭自己的本事赚钱了,努力做活才有饭吃。 “现在开始分队,男人站到我的左手边,女人站在我的右手边,孩子站到我面前来。” 孩子们都扑在母亲怀里,不敢出来。 蔡大丫也不催促,就那么看着所有人。 有男人咬牙,想跟蔡大丫拼了,却被人拉住。 这么多天了,他们只有昨天过得最好,别的不说,只说他们昨天洗了澡、吃了饭、看了病,终于像个人了。 男人开始动了,慢慢朝蔡大丫左边走。 女人看男人的眼色行事,一个个先把孩子送到蔡大丫面前,才朝右边走。 孩子们哇哇大哭,活像蔡大丫是个坏人一样。 墨竹走向女人们,“今天不会有人帮你们做饭,你们得自己做,还得捡来柴禾烧水给所有人洗澡,谁偷懒,监工就会在谁的簿子上记一笔。 “你们的总分是一百分,记一笔扣一分,到了月底汇总,如果不满八十分,你们就必须得离开这里,自谋生路了。” 另一边文竹在给男人们安排任务,“你们的任务是挖地基,待会儿会有工部的人过来指导你们,你们只需要按照他们的要求办事就行了,但得注意的是,昨天强调的东西不能丢,不能为了图方便就随地大小便。” 第1939章 女人面皮薄,大庭广众下,还是不好意思随地大小便的。 但男人就不一样了,稍微有个遮挡,只要正面不露,他们就能解决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文竹再三强调这个问题,而墨竹不用强调的原因。 再无知的小民也知道六部是很了不起的地方,至于有多了不起,他们未必说得出来,但也知道惹不起。 听到是工部的人来管理他们,他们哪里还敢造次,都战战兢兢的,按照文竹的指令,去到规定的地点等待工部来人。 而蔡大丫这把一群哭哭啼啼地小孩子朝陈春燕面前带。 距离家里长辈越来越远,孩子们也越来越紧张,终于有大孩子意识到他们反抗不了,开始哄小孩子不要哭了。 陈春燕所在的地方,就是昨日登记流民信息的棚子。 棚子只有个顶,光线极好。 小孩子们看到他们要见的是一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小姐姐,心里似乎也没那么害怕了。 陈春燕朝八仙桌指指。 蔡大丫就告诉孩子们该怎么坐。 一张八仙桌坐三面,背对陈春燕的那一方不坐人。 陈春燕:“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在这里学习。你们学习的内容包括:国文、数术、术法、绘画、音律等诸多科目,考试合格了,你们才能升级,考试不合格的,只能留级。 “到时候你看到身边的同学都去学习新知识了,只有你还在学以前学过的旧知识,那多丢人啊。 “你们有专门的老师教导,但老师暂时还没有到,现在先由蔡老师给你们代课,鼓掌。” 她说完便带头鼓掌。 孩子们懵懵的,跟着开始鼓掌。 蔡大丫学到的知识虽然不多,但是教这些个孩子也还是足够的。 陈春燕和蔡大丫一起给孩子发了课本,便正式开始上课了。 陈春燕就坐在旁边,准备听蔡大丫上第一堂课。 蔡大丫回忆了一下赵夫人给她上课的情景,便将知识娓娓道来。 陈春燕歪着脑袋听。 知识确实还是那些知识,知识蔡大丫语调平板,又板着个脸,讲课的效果难免大打折扣,也不知道这些小家伙听懂了多少。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完毕。 陈春燕把蔡大丫叫到了自己面前,“要注意检查学生的学习进度,不要一味往前教,不能你教完了一本书,他们连一个字都没学会。” 蔡大丫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陈春燕又道:“刚开始上课,进度慢一点不要紧,知识点给他们多讲几遍也行。他们没有养成习惯,注意力难免不能集中。” 蔡大丫:“好!那个……国文课和数术课我能教,绘画和音律,我却是教不了的。” 陈春燕朝墨竹和文竹一指,“我会把她们留在这里,该她们上课的时候,你去把她们叫过来,就说是我说的。 “文竹擅长刺绣,描花样子的手段不错,虽然匠气了些,但这些孩子还在打基础,她这样的老师也足够了。 “墨竹嘛……会吹笛子,让她先教着音律。” 蔡大丫:“她们未必会愿意。” 陈春燕:“她们其实无所谓自己做什么,只需要我看重,她们就会去做。你明白了吗?” 第1940章 蔡大丫眨眨眼睛,忽然意识到,文竹和墨竹与她是不同的两种人。 她在三井村学的看到的,都是“你想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而文竹和墨竹受到的教育是,主子需要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去做什么。 所以只要对她们说,这件事情是陈春燕安排的,她们就会尽心尽力去办,因为这是命令,多想无益。 蔡大丫忽然意识到陈春燕的胸襟是连京城这些世家门阀都不具备的,世家门阀培养的是忠仆,陈春燕培养的是有思想会创造的人。 她郑重地向陈春燕行礼,“我定然不负小姐所托。” 陈春燕笑着摆摆手,“无需如此。”她指着孩子们,“时间差不多了,叫他们回来上课吧。” 蔡大丫转身过去摇铃。 孩子们听到铃声都懵懵地看着蔡大丫。 蔡大丫冲着他们喊:“回来上课了。” 孩子们这才丢开刚才领到的球,跑回来坐着上课。 孩子们的父母都很担心他们,直到中午,孩子们全须全尾地出现在父母面前,绘声绘色地说起蔡大丫给他们讲课时的情景,那些做父母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努力了一辈子都没能完成的事情,到了这样一个地方,竟然如此轻松地完成了。 他们的孩子终于有书读了,终于有机会可以改变命运了。 心里的忐忑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就连劳累了一上午的疲惫也烟消云散,他们这样努力是值得的,至少他们的孩子不用再像他们一样辛苦了。 等到了下午再上工时,徐懋几人就发现,流民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上午的他们还是因为要混口饭吃,而不得不做工的话,到了下午,那就是一身干劲,要奋发向上了。 这一点,从眼神中都看得出来。 徐懋震惊于陈春燕掌控人心的手段,他上一次从陈春燕这里知道了激发工匠们做工积极性的方法,虽然他知道很有效,但却无法说服工部的人改革。 而今天直面陈春燕这种手段,他只剩下震惊了,短短半天时间,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到底给那些人说了什么? 他下意识朝那些做工的人走去。 那些人似乎对于上位者也没有那么排斥了,看到他便停下来,等待听候命令。 徐懋:“管理你们的那些人,对你们说过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徐懋以为是自己问得不够清楚,他又换了一种问法。 “她给你们承诺了什么好处吗?” 男人们依旧懵懵的,“没,没有啊?” 徐懋诧异,“没有的话,你们为何突然如此努力?” 男人们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突然鼻子一酸,开始抹眼泪。 “叫贵人看笑话了。我们之前心如死灰,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可今天我们却看到了希望,想要将日子好好过下去。” 希望吗? 徐懋:“你们看到了什么希望?” “我们的孩子被安排去读书了,他们学好了知识,就可以摆脱和我们一样的命运,那位陈小姐真是好人啊!” 他说着又开始抹起眼泪来。 而徐懋却若有所思。 第1941章 希望原来只是一个平等入学的机会而已吗? 这些徐懋自出生起就触手可及的东西,却不成想是别人一辈子都难以求到的东西。 他心里很是触动。 他朝汉子们拱拱手,转身走回了茶棚,“这件事情,我要上奏给皇上,你们二位可愿意与我一同上书。” 祁轩伸手在脸颊边扇风,“我是外戚,这件事情,我就不参与了,省得引人猜忌。” 徐懋很是不悦。 很显然,祁轩比他和张谦都要更了解陈春燕的做法一些。 民间乱子频出,如果学会了陈春燕的做法,这些乱子就不会存在了。 祁轩暗自摇头。 他当然知道徐懋想要干什么,他却一点都不看好。 他觉得徐懋这个人心是好的,可太理想化了。 他跟陈春燕谈过,陈春燕说,她的理念是挖儒教的根。 陈春燕是自下而上的,采用润物细无声的方法,上层人物感觉不到威胁,自然不会理会她。 徐懋想禀告皇上,从上而下去变革,简直是痴心妄想。 如今朝廷的官员,谁不是得益于儒教? 聪明的人一听他的建议,差不多就知道他在刨儒教的根,那些人岂能善罢甘休。 可想而知,这件事情的阻力会有多大。 而跳出去提这件事情的人,会成为活生生的靶子给人家打。 张谦这段时间和徐懋混得很熟了,见徐懋看向他,他实在不好拒绝。 正想答应,祁轩却开了口,“张兄,你不去问问你大妹意见?” 徐懋蹙眉,“胡闹,朝廷大事岂可听一个女子之言。” 祁轩无所谓地朝周围指指,“这里哪一样又不是根据女子之言弄出来的?” 徐懋被噎个半死。 偏偏祁轩说的是事实,他辩驳不得。 他刚才还想学的,不正是这个女子的做法吗? 祁轩拍拍张谦的肩膀,“张兄,我不会害你的,你最好是去问问陈姑娘的意见,省得她知道后暴跳如雷,你不好收场。 “她那个脾气……是半点受不得委屈的,要是知道你通都没有通知她一声,就和小公爷联名上书了皇上,她说不定一气之下,收拾包袱直接回梁县也不一定。 “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收场。” 张谦被祁轩说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不会吧?” 女孩子不都是温柔恭顺的吗? 大妹真的会那样凶猛?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吗? 他心里虽然有着这样的疑问,可又觉得陈春燕似乎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根本就不能指望一个骑马的次数,比坐轿子的次数还多的女孩子,温柔恭顺。 他朝徐懋拱拱手,往临时学堂而来。 陈春燕依旧没有讲课。 她只是作为督导,在督促孩子们学习,不让他们走神。 她看到谁走神,就在谁桌子上轻轻敲敲。 张谦晃过去晃过来,想引起陈春燕的注意。 陈春燕摆摆手,示意他不要闹了,过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棚子。 张谦:“小公爷想让我与他联名上书皇上,祁世子阻止了我,你觉得我应不应该联名?” 陈春燕虽然不知道他们为的是什么,但联名这种事情向来很悬,捞好处时,没有联名者的份儿,清算时,往往一锅端了。 第1942章 陈春燕根本不用多想,直接说:“这事儿不能干。祁轩才是最接近权力核心的人,皇上有什么想法,他比别人都更容易弄清楚。 “今后有什么事儿,你多看祁轩,他如果要干,你就跟着干,他如果不敢,你坚决不要干。” 张谦讶然,“你让我听祁轩的?他可比我还小。” 陈春燕:“不以年龄论英雄。年纪比我小的,比我还厉害得多的人,比比皆是,如果真介意他们,我就不用活了。 “大哥也不必介意,能学的就学,不能学的……咱们还不能跟在别人身后跑么。不知道为什么那样做,咱们跟着做总没有什么难度吧?” 哈? 张谦都惊呆了。 女孩子果然好啊,能够将如此不要脸的话,说得如此轻松。 男孩子就不行了,男孩子要讲究风骨的! 陈春燕:“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圣人不也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么。这句话限定了达者是男子才可为师吗? “看吧,没有!既然没有,你为什么要瞧不起女子呢?你大可以将女子放在和你一样的位置去看,你会发现你能做的,女子也能做,你不能做的,说不定女子也能做。” 张谦张张嘴,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离经叛道的言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反应过来后,赶紧去捂陈春燕的嘴巴,“以后这样的话,你不许说,你要是再敢说,就别想出门了!” 陈春燕看着张谦,“哥,你认真的?” 张谦哼了一声,“你哥非常认真。” 陈春燕耸耸肩,“好嘛,不说就不说。” 安静了一会儿,陈春燕又说:“你知道吗?努尔干都司有一位大妃非常厉害,她嫁给他们的王时,他们的王已经老迈了,老王殡天时,她生的儿子还小。 “她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亲自掌控整个部族,几十年经营下来,比老王在时还要繁荣。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努尔干都司到如今也不会成为大周的威胁。” 张谦:“喂!你不直接说,改成间接说了,是吧!” 他觉得这个妹妹在边关学坏了,肯定是听蛮夷的这种故事听多了,把自家的女书女戒全都丢在了脑后。 不行,这个妹妹的思想很危险,必须扭转过来。 “这边的事情差不多都理顺了,你也该去上学了。” 陈春燕:“我到哪儿上学去呀,学堂又不收女子。” 张谦:“原来你不知道么,祖母为你请了女先生,教你琴棋书画,还请了绣娘,教你刺绣。听说那绣娘原先是江南特别有名的绣娘,只是现在眼睛不行了,见了光就流泪,实在做不了绣娘了,才想到富贵人家某一个教人刺绣的差事,要不然还到不了咱们家。” 我的天啊! 陈春燕当时就震惊了,“让我学刺绣?!” 张谦点头。 陈春燕:“你都看见了,刺绣伤眼睛的啊,为什么还要让我学,我又不是赚不到钱!” 张谦:“又不是让你用刺绣赚钱,哪里就伤眼睛了。回去我就跟祖母说,明天就安排你去上课,这事儿没得商量,你别说了。” 第1943章 陈春燕不可置信地看着张谦,“哥,你真是过河拆桥的一把好手。” 一句话说得张谦面皮涨红。 他清了清嗓子,“你在边关被那些不受教化的人教歪了,必须把你的思想板正回来,要不然你今后嫁了人,不伺候公婆,还要与丈夫争锋。 “这就是我们家的不是了。你吃了亏,我们家连给你出头都找不到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拿捏。” 陈春燕啊了一声。 张谦:“知道怕了吧。” 陈春燕:“所以啊,为什么一定要高嫁?低嫁不就好了吗?只要嫁得低,就算我三天两头上房揭瓦,你看看他们敢不敢表达一句不乐意。” 张谦:“胡闹,我从来只听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妇的,没听说过非得低头嫁女的!” 陈春燕虎着一张脸,神情极为认真。 张谦盯着陈春燕看了一会儿,终于得承认,陈春燕不是在说气话故意气他,陈春燕就是这样想的,还准备这样做。 “你你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曾祖母对你掏心掏肺的,一心只希望你过得好,结果你一门心思想低嫁,你这不是要曾祖母的命么!” 陈春燕:“有些事情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我好不好的,这个得我自己说了才算,别人说的都不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确实是这个道理,只是…… 张谦:“你得了贵妃娘娘和皇上的青眼,如果当真低嫁了,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怕不是要以为你的名节坏了,不得不那样做!” 有些人确实会这样想。 但谁在乎呢? 如果仇恨、厌恶等负面情绪能杀死人,那人类早就灭绝了。 至于说宗主礼法……那是宗族执行的家规。 陈家大房早就分宗了,他们现在的宗主是燕儿爹。 哪怕燕儿爹娘有些重男轻女,也不至于就真的想让陈春燕去死,所以哪怕有人说三道四的,陈春燕也不可能被沉塘,她还怕什么呢? 陈春燕笑着说:“为别人活着,多累啊。我想为自己活着。他们要是看得惯我,我带他们做生意赚钱,要是看不惯我,大家就一拍两散。 “那种端着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我是绝对接受不了的,我脑子里又不少跟筋,这样的人,我发现一个,摁死一个,来多少我不怕。” 张谦呵呵笑,“我竟不如你有气概!” 陈春燕心中欢喜,总算没有白费口舌,终于还是说服了张谦。 张谦话头一转,“你话说得再漂亮,该学的东西还是得学起来,不准偷懒。” 陈春燕:“……” 真是浪费我的表情啊。 张谦说到做到,回家之后,他就去找了侯夫人。 “祖母,皇上交代的差事办得差不多了,不需要表妹辅助了,她明天就到三枝轩去上课吧。” 侯夫人:“你跟她说好了?” 张谦:“说好了。” 侯夫人:“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春燕当天晚上就知道,她从第二天开始就必须早起上课了。 而且太夫人也非常赞同。 听说侯夫人给她请来的女先生是远近闻名的博学女子,娘家和夫家都是诗书传家的。 第1944章 这女子学问非常好,还在闺中,便有赫赫才名。 与老夫子对弈,也不曾落败,遇到国手,连战三局,一胜一负一平,令国手钦佩不已。 与文人比诗,诗用词和意境皆远胜对方。 与画手比画,无论是写意山水,还是花鸟虫鱼,皆不输对方。 都说人无完人,一个人太厉害了,会遭天妒,要么寿数不久,要么五劳七伤。 而这女子刚嫁入夫家不久,丈夫就突发急症病逝了。 他们家只有一个儿子,这下就绝了后,家里的老人当时就晕倒了,后来病病歪歪的不见好,家里的产业没有了人打理,渐渐也败落了。 这女子得照顾年迈的公婆,没有办法,只好出来做女先生赚钱。 如果不是如此,这些世家大族还请不到她。 为了不被人诟病。 她每次去人家家里坐馆都会带上公婆,一来为了方便照料,二来避免每天来回,可能多生事端,三来她也可以少沾染是非,她一个寡妇,一个人客居别人家,到底不太好。 听说她前几天就住进了永昌侯府的客院里。 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陈春燕觉得还是应该去拜会一下那个坚强的女子。 她问紫竹,“打听出来那位太太叫什么名字了吗?” 紫竹脆生生地答:“打听清楚啦,那位太太姓魏,大家都叫她魏先生。” 陈春燕:“赏她一把糖。” 紫竹高高兴兴地跟着蔡大丫出去了。 陈春燕发现这些小孩子都很喜欢她赏的糖。 她们大概很难得吃到甜食吧,所以格外珍惜。 陈春燕才朝文竹看去,“帮我备一份礼,随我去客院走一趟。” 文竹心中一凛,知道考验来了。 其实她想多了,陈春燕无所谓考验不考验的,她只是很清楚蔡大丫是个粗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魏先生喜欢什么。 送礼物总得送得叫人喜欢才好。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文竹才拿着礼物回来了。 “时间太紧,这是我能够弄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陈春燕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躺着一套六支狼毫笔。 她赞许道:“不错。” 文竹有些高兴,“如果能有半刀澄心纸就好了,只可惜那东西价比黄金,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 陈春燕:“你付的钱?” 文竹面皮发红,“不是,奴婢哪里有这么多钱。奴婢叫那伙计跟着过来了,就等在门口,等您看了合适,准备要了,再付他钱。” 陈春燕:“不要为难他,赶紧送了钱出去。” 蔡大丫立刻开箱子拿钱给文竹。 文竹出去了。 陈春燕便捧着一匣子狼毫笔,带着蔡大丫去了客院。 看守角门的婆子并不认识陈春燕。 可既然不是张诗,又是府里的女眷,还是小姐打扮,那必然是表小姐了。 那婆子赔着笑,“小姐来啦,快请进。” 她可是听说了,大姑奶奶惹了表小姐不高兴,都被大少爷给赶回婆家去了。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得捧着点儿表小姐么! 陈春燕:“你去禀告一声,就说我来拜访魏先生,不知魏先生方不方便见我。” 婆子:“肯定……” 陈春燕面色一变。 婆子这才讷讷打住话头。 第1945章 陈春燕警告婆子,“注意你的言行,不要被人小瞧了永昌侯府,说永昌侯府不知礼节。” 婆子面色大变,“小姐,奴婢绝不敢败坏侯府的名声。” 陈春燕摆摆手,“你快去通禀,不要小题大做。” 婆子这才去了。 她这时才发现这位乡下来的表小姐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儿。 客院只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 第二进的正屋又给公婆住了,魏先生住在东厢房,一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她搁了笔,等婆子进来禀告。 婆子:“太太,我们家表小姐来了。” 魏先生颔首,“请小姐进来。” 陈春燕进入东厢房,便主动执了弟子礼,“请先生安。” 魏先生是个很和蔼的人,免了陈春燕的礼,便亲自端了茶点来请陈春燕吃。 陈春燕奉上见面礼,“宝剑赠英雄,还请先生不要推辞。” 蔡大丫赶忙放下匣子。 魏先生摇头,将匣子推回到陈春燕面前,“我并非那种没有狼毫笔就写不出字的人,这个你拿回去。” 陈春燕感慨魏先生的聪明。 连匣子都没有开,就猜到匣子里是狼毫笔了。 万一是墨锭,岂不尴尬了? 陈春燕:“永昌侯府备的礼是永昌侯府的,这是我的心意,您不要推辞。” 她又将匣子推了回去。 魏先生想了想收了匣子,转身去内室取了一本书出来。 “这本五经注疏是前朝孤本,我怕有个闪失,便抄了一本带在身边,便送与你了吧。” 陈春燕听到是前朝孤本就骇了一跳。 孤本是多珍贵的东西啊,她肯定是不敢要的。 但一听是魏先生手抄的,她就敢要了。 而且书嘛,重要的是知识,并不在乎是不是孤本。 陈春燕郑重起身道谢,“多谢先生。” 魏先生摆摆手,“我一直认为女子多看些书没有坏处,你也不要看着是五经注疏,便觉得用不上,这世上就没有用不上的学问。” 陈春燕有些佩服这个女子了。 在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魏先生能说出这样的话,很是了不起。 陈春燕行礼时又真诚了三分,“先生远见卓识,小女佩服。” 魏先生笑得非常畅快,“你这最后一礼最为真心。我却是极为喜欢,如果你先前表示出不喜,我反而不会认真教你。” 陈春燕:“先生谬赞了。” 她也没法跟个她刚认识的人多说什么,特别是她还掌控不了这个人,就更不能随便多说了。 她稍微跟魏先生聊了几句,喝了一杯清茶,就表示时间不早了,应该告辞了。 魏先生起身送陈春燕。 陈春燕侧身福礼,“先生请留步。” 她回了东跨院,对第二天要上课的事情也不是那么排斥了。 晨昏定省时,张谦遇到陈春燕,还主动打招呼。 陈春燕瞪了张谦一眼,根本不理会这个人。 这个人根本就是过河拆桥的一把好手,哼! 张谦尴尬地摸摸鼻子。 陈春燕彻底开始忙了,她去了三枝轩才知道课业安排得多么紧。 上午要学习女书和女戒,之后根据陈春燕的兴趣,或学习四书五经,或学习山川地理志。 下午学习书画和音律。 第1946章 魏先生说完课业安排就看着陈春燕,“如果你还有什么有兴趣的东西,随时可以提出来,我可以适当调整课程。” 呵呵呵呵,不敢对什么有兴趣了。 陈春燕在心里哀嚎,她大学毕业多少年啦,还得重新体验高中那么紧张的课程,这是做了什么孽哟! 魏先生坐了下来,“侯夫人说了,除了这些东西,你还得学习针黹女红,厨艺虽然不必精通,也得知道一些方子,这两门课程,你得自行安排时间学习。” 陈春燕脑子一阵眩晕,她特别特别想回三井村了。 在三井村她就是老大,她说不想学习,谁敢逼着她学啊。 魏先生:“你之前学过女书女戒吗?” 陈春燕:“没有。” 嗯? 魏先生微微蹙眉,她怎么听说陈春燕读过女书和半部女戒呢? 她这么想着就这么问了。 陈春燕脑壳疼。 她那么说自然是因为不想被人看作是文盲,实际上她真的没学过。 她说:“您可能听错了,我学过《论语》和半部《中庸》。” 魏先生讶然,“你家学这个?” 陈春燕:“我家没有专门请先生,我从前都是站到学堂外面偷听的,学堂学什么,我跟着学什么。” 魏先生很佩服陈春燕的这种学习精神,对陈春燕的印象又好了很多。 “你知道学习就是好的。半部论语治天下,可见里面的学问有多高深了。不可浅浅读一遍就完,还得时时拿出来温习。” 说老实话,陈春燕宁可学习论语,也不想学习女书和女戒这两本洗脑的书,她脑子好好的,怕给洗坏掉了。 她呵呵笑道:“先生可不可以教我读《论语》?” 魏先生很高兴,“当然可以。” 陈春燕心中一喜。 魏先生又说:“等我们先学完女书,我就教你读《论语》。” 陈春燕感觉自己仿佛被雷劈了三遍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魏先生却没有注意到陈春燕微妙的情绪变化,她已经拿出书,开始按照自己的节奏讲课了。 陈春燕:“……” 她发现魏先生真是厉害。 龙桥村的秀才夫子每天摇头晃脑的教书,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学生在听课,也不知道多少学生听懂了。 魏先生就不一样了,她想起来就点陈春燕回答问题。 陈春燕一点都不敢走神。 可怜只有陈春燕一个学生,没有人分担压力,陈春燕被弄得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她规规矩矩送走了魏先生,一溜烟跑回东跨院就躺在了床上。 蔡大丫吓了一大跳,“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陈春燕拼命点头,“浑身都不舒服,听得我想打人。” 蔡大丫:“讲得不好?” 陈春燕:“说老实话,讲得很好,但书的内容本身就有问题,先生讲得再好也无用。” 蔡大丫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问:“先生讲的什么?” 陈春燕:“女书啊!” 蔡大丫:“难怪你从来不让村里的人学。” 陈春燕拼命点头。 文竹:“小姐,许嬷嬷来了。” 陈春燕有气无力的,“请嬷嬷进来。” 许嬷嬷刚进来,就看到陈春燕从床上坐起身。 第1947章 许嬷嬷几步跑到陈春燕面前,“哎哟,我的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您可不要吓唬嬷嬷呀。” 陈春燕摇摇头,“嬷嬷别担心,就是功课太多了,我一时间不能适应。您知道的,我是从乡下来的,以往并没有像这样上过课。” 许嬷嬷眼神中就多了几分怜惜,“可怜见的。太夫人正担心着呢,一直等您用膳。听小丫鬟说您回来了,便赶紧让老奴来请您过去。 “您有话呀,亲自跟太夫人说也是一样的。太夫人可是您的亲老祖宗,她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陈春燕看向许嬷嬷。 许嬷嬷眼中有几分世故的讨好。 陈春燕:“我知道这是侯夫人和表哥为了我好,我就是再累,都不应该拂了他们的好意。我没事的,还可以坚持。您回去回了太夫人,就说我现在不饿,想先躺会儿,请她老人家千万别等我,先用饭,她可不能饿着了。” 许嬷嬷便伸手扶陈春燕,“小姐且先躺着,老奴这就去回话。” 这个许嬷嬷这是精似鬼,见风使舵的速度简直不要太快。 陈春燕点点头,“有劳嬷嬷了。” 许嬷嬷帮陈春燕盖好被子,又掖了掖被角,这才回正院复命去了。 太夫人笑脸盈盈的,但看到是许嬷嬷一个人回来,脸上就挂满了疑问,“燕儿呢,怎么没过来?” 许嬷嬷就摇头,“第一天上课,或许是不太适应,累着了吧,回去躺着了,说是不想吃。” 太夫人:“哎哟,那可不行,我得去看看。” 许嬷嬷:“我的老祖宗,您可不能饿着,先吃饭吧。小姐也是这么说的,把您饿着了,就是小姐的罪过了。” 太夫人好歹被许嬷嬷劝住了,安安生生坐在那里吃了半碗饭,就漱了口要去看陈春燕。 许嬷嬷看了想劝又不敢劝。 太夫人比平时少吃了半碗饭。 老人家身体好不好,很多时候都是看食量的,食量减了,很让人担心的。 陈春燕确实是被累着了,她躺在床上居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感觉到有人在摸她额头,她睁开了眼睛。 太夫人:“还好没有发热。你哪里不舒服?当真是累着了吗?我看你在外面跑一天也不喊累的,怎么才刚去学半天就觉得累了呢?” 陈春燕赧然道:“我是从小野惯了的,跑跳不觉得累,看书反而觉得累。而且我常听人说,动脑子的人熬的是心血,并不比做苦力的轻松呢!” 太夫人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知道多少人熬干了心血,早早的去了。你读书不要太刻苦了,我们家又不指望你去考个状元回来。 “课业不要安排得太满了,如果他们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书画可以多学,是陶冶性情的,另外可以画画扇子,做做陶罐、风筝什么的,不必死读书。” 陈春燕如蒙大赦,“我也不是不愿意学,就是……一时间没能习惯。” 她回头去告诉魏先生,女书粗粗读一遍就可以了,没必要逐句详解,反正太夫人说了多学些陶冶性情的东西就行了。 第1948章 陈春燕就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浑身舒泰。 许嬷嬷在旁边适时提醒,“小姐,太夫人午饭用得很少。” 陈春燕呀了一声,揉了揉额头,坐起身,“太夫人不如和曾孙女一块儿再用些吧,今儿小厨房做了好克化的东西,您尝尝喜不喜欢吃,若是喜欢,只管叫她们做。” 她赶紧起身,叫文竹来服侍她洗漱。 她其实不是很习惯别人服侍她,但是太夫人在旁边看着,她不让人服侍,反而不好。 太夫人会觉得是因为这些人不机灵,伺候得不好,陈春燕才不让她们服侍的,这就坏了文竹她们的前程了。 陈春燕让蔡大丫先扶太夫人出去歇着,她赶紧梳洗换了衣服,重新抹了脸,便去了东次间。 太夫人就在东次间临窗大炕上坐着。 文竹在门口晃了一下。 陈春燕:“太夫人,饭菜准备好了。” 太夫人:“赶紧摆膳,这都什么时辰了。” 许嬷嬷蹲下身给太夫人穿鞋。 陈春燕亲自扶了太夫人去西次间。 许嬷嬷又给太夫人添了半碗饭。 太夫人看陈春燕吃小碟子里的菜吃得香,便也想尝尝,一吃之下果然很开胃。 “这是什么?” 陈春燕:“这叫白菜豆腐乳。是用豆腐、蚕豆、辣椒面、白菜和菜籽油做的。京城这边都将辣椒当作盆栽,倒是没什么人吃。倒是我嘴馋,把那红彤彤的看着可爱的辣椒摘来吃了。” 太夫人:“嗯,这个里面的白菜吃起来也很爽口。” 年龄大了,就喜欢吃重口味的东西,要么吃特别甜的,要么吃特别咸的,这种辣白菜豆腐乳自然很合太夫人口味。 陈春燕吩咐蔡大丫,“待会儿给太夫人送一罐过去。” 她又对太夫人说:“早上喝粥时吃,正好。” 太夫人连连点头,“好好好,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吃过了饭,陈春燕也没时间午歇了,又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 很久没有这样规律过了,她真的很不适应。 魏先生讲画时,她忍不住连连打呵欠。 魏先生终于停了下来,“你没有午歇吗?” 陈春燕摇头,“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学习过了,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感觉很累,回去躺着,迷迷糊糊刚睡着,就被叫起来吃午饭了,吃过了午饭,就没时间午歇了。” 魏先生:“你若不能适应,我们刚开始可以慢慢来,少教一点东西。” 陈春燕点头,“嗯,今天太夫人也是这样说的。还说女书女戒读一遍就行了,也不用详解,让我多学一些陶冶性情的东西。” 魏先生目光微闪。 她几乎立刻明白了陈春燕的想法。 陈春燕是不想学女书女戒吧。 魏先生考虑了一会儿,“好,我会重新考虑的。” 陈春燕如释重负。 她才不要被古代糟粕荼毒呢! 魏先生一边讲如何画画,一边带着陈春燕画。 陈春燕看得出来,魏先生的画功非常深厚,画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十分的轻灵飘逸。 魏先生也在看陈春燕的画,“你学过?你这看上去并不像是没有一点功底的样子。” 第1949章 陈春燕:“确实是学过的,不过学的时间不长,底子薄。” 她也就是在五六岁到小学毕业前学过国画,读了初中,大家都学素描,她也就跟着去学素描了。 国画丢了快十年了,没怎么练习过。 魏先生还能看出她有底子,也真是不容易。 魏先生点点她的画,“要画一样东西,你得先近距离观察,你画的花草有了形,却没有神,还得练习。” 陈春燕点头。 要说形,她肯定是没问题的,学素描的,如果连画得像都做不到,那她也就算是白学了。 魏先生又指点了几处陈春燕画得不好的地方,陈春燕重新画了一幅,绘画课便算是结束了。 陈春燕听绘画课听得入迷。 魏先生在画画一道上造诣非常高,她随口指点几句,陈春燕便获益匪浅。 一堂课听下来,陈春燕神采奕奕,一点都不觉得累。 魏先生看得有趣,“小姑娘,这些东西要学,糊弄别人的东西也要学,只是学的时候不要被别人糊弄了就行。” 陈春燕目光微闪,听懂了魏先生的话。 她起身朝魏先生福了福,“先生说得有理,只是糊弄别人的东西,学得像那么回事儿就行了,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否则就是本末倒置了,您说对吗?” 魏先生哈哈大笑,却不答陈春燕这话。 两个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茶吃点心。 休息够了,便有小丫鬟上前伺候两个人梳洗。 陈春燕心说:在这么下去,她就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可是糟糕。 洗个手而已,丫鬟先帮她取手上的镯子,等她洗了手,再帮她擦干净手,又替她抹了香脂,最后再帮她戴回镯子,这简直是地主老财的生活啊。 魏先生闻了闻香脂,“这香脂是哪里买的,味道很是好闻?” 陈春燕也闻了闻,不等丫鬟回答,已道:“这是我家出的,先生若是喜欢,我叫人送点去您哪里。我那里还有独门的,做出来自己用的,不卖的那种。” 魏先生诧异,“你还会做香膏?” 陈春燕:“这方子得自一位天赋很高的大夫,是他研究出来的,比平常用的香脂好,长期用皮肤可以更加细腻白嫩。” 魏先生啧啧称奇。 原来乡下地方也不是完全不出人才的。 陈春燕如果知道魏先生的想法,她一定会说,魏先生想得对。 梁县那里,真的找不出什么人才来,主要是大家连吃饱都成问题,哪里还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而许京墨也是在陈春燕的提示下,才做出的这种香膏,如果没有陈春燕,他可能一辈子也想不到药材要这样用。 话说,陈春燕已经给许京墨提过两次成了。 第三次买香膏的提成等她的回执单送到了三井村,也会给医馆送去。 三次提成一次比一次多。 除开成本,陈春燕将三成利润给了许京墨,算是用方子的“专利费”。 另外请周有成他们去学堂偶尔客串先生,也会另外付钱,可以说陈春燕带着她身边的人在共同致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魏先生:“我平时也喜欢做这些东西,不过我做的是香,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第1950章 陈春燕:“是香炉里燃的那种香吗?” 魏先生:“正是。” 陈春燕大感兴趣。 如今佛道昌隆,做出来的香根本不愁卖,如果做出来的香质量比较好,那简直财源滚滚。 她眼睛亮晶晶的。 魏先生:“看来你对这些小玩意儿都很感兴趣。” 陈春燕点头。 她对所有能赚钱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魏先生给陈春燕讲了一些制香的技巧,就该上课了。 她守着陈春燕练了足足三百个大字,才放陈春燕去休息。 陈春燕回到东跨院时,手腕都酸得抬都抬不起来了。 “文竹,打一盆热水来给我泡泡手。” 昏省时,陈春燕又看到了张谦。 她依旧装作没有看到。 张谦却还是朝她走了过来。 “第二批流民到了,你准备如何安排? “只有一批流民,男的挖地基,女的做饭还行,再来一批,很显然做饭用不了这么多人。 “一部分人做工,才能吃到饭,一部分人玩儿着也能吃到饭,这样下去是会出事的。” 陈春燕只当听不见,“我只是一个需要去三枝轩上课的小姑娘,表哥你问我,我哪里懂。” 张谦差一点被噎死,“别玩儿了,这事儿很重要,流民如果在京城外面乱了,咱们永昌侯府也是要吃挂落的。” 陈春燕呵了一声,“桥都被你拆了,你才想起来还有人要过河么?” 有大丫鬟出来叫他们进去。 张谦只好闭了嘴。 他一眼一眼地看陈春燕。 陈春燕只当不知道。 不让这人吃点亏,这人还以为安排那么多人是谁都可以的。 除了被张谦赶回婆家的张诗,张家所有人都到齐了,围在太夫人跟前说说笑笑。 张谦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陈春燕说话。 昏省完了,大家各自散去。 张谦急忙追出去,却哪里还有陈春燕的身影。 他提脚就往东跨院去。 侯夫人眼珠一动就看到了张谦的动作,她轻咳两声,“谦哥儿,你那里去?” 张谦止步,转身朝侯夫人行礼,“祖母。我去找表妹说话。” 侯夫人脸色铁青,“后院哪里是你能乱闯的地方,还不快回外院去!” 张谦:“祖母……” 侯夫人不给张谦机会说服她,拂袖离开,“还不快出去,再磨蹭,我就叫你爹来收拾你。” 张谦嘴里发苦,只恨自己不是一个总角童子,不能随意在后院走动。 他又看了一眼东跨院,一转头却见侯夫人看着他。 他只能垂头丧气地朝外院去了。 一连好几天,张谦都没能和陈春燕说上话,他算是知道了,他把人给得罪惨了。 陈春燕这几天过得倒是好。 魏先生调整了上课的内容,不再逐字逐句讲解女书,只是教读一遍,再讲一遍内容就算完事儿了。 陈春燕被折磨得不算严重。 下午的固定课程是练字,练完字,有时候跟着魏先生画画,有时候跟着魏先生制香,有时候就跟着魏先生窨茶,过得非常愉快。 魏先生不管做什么,都不是完全按照书本上来,书上记载的方法,她试过之后,觉得不好,便会改进,是以做出来的东西都非常不错。 第1951章 陈春燕也信守承诺,送了魏先生一批香脂。 魏先生这天教陈春燕制墨,制好后,她说:“你过几天不用来了。” 陈春燕:“嗯?” 魏先生:“有小厮来禀,你弟弟快进京了,太夫人帮你请了几天假,你先去把你弟弟安顿好。” 陈春燕心里自然高兴,弟弟被安全接到京城,她也就放心了。 “他这一次到得倒是比我快。” 魏先生颔首,“听说永昌侯府、齐国公府和定国公府都派了侍卫随行,一路上浩浩荡荡,根本没有宵小敢靠近,他们一路走官道,速度自然是极快的。” 这就是了。 陈春燕当初来的时候,文博带着她可说是小心翼翼的。 哪怕她也带着卫所的兵士做护卫,文博也不敢大意,主要是因为匪盗确实极为凶残。 她一路上看到了好几个被烧毁的村子,肯定就是那些匪盗干的。 普通人快过年了,都要休息,安排过年事宜,而那些匪盗却要趁着过年干一票大的,不然他们的年就过不去。 是以每年的下半年,距离过年越近,那些匪盗越是猖狂。 陈春燕:“倒是要好好谢谢小公爷和世子爷了。” 魏先生:“这是应有的礼数,你去吧。” 陈春燕起身告辞。 她刚到角门,一名小丫鬟便追上了她,“小姐,先生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陈春燕接过小丫鬟手里的食盒,“谢谢你了。” 小丫鬟的脸蛋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说:“不,不敢当小姐的谢。” 陈春燕便知道了,这儿小丫鬟是永昌侯府的丫鬟,不是魏先生带来的。 她叮嘱道:“好好照顾魏先生,如果短少了什么,只管到松鹤堂的东跨院来找我。” 小丫鬟讷讷应是。 陈春燕笑着转身离开了。 小丫鬟回到客院,还跟其他人说:“表小姐好和蔼啊。” 一群小丫鬟嘻嘻笑,“我们家的少爷小姐都不凶。” 一个婆子从旁边路过,警告道:“你们这群小蹄子给我当心点,如果因为少爷小姐给了你们几分好脸色,你们就做张做乔的,那就离死不远了,知道吗?” 张诗看上去多和蔼一个人,见谁都三分笑,可有一个小丫鬟端茶的时候不小心撒在了她身上,她直接命人将那丫鬟打了二十大板,丢出了府去! 就算是这样,事后也没有人敢议论张诗残暴的,还不是说她性情温和,温柔敦厚。 外界那些评价如果信了,那就输了。 小丫鬟们不知道厉害,才会信以为真。 小丫鬟们听了婆子的话,一个个吓得战战兢兢,这些都是张诗出嫁前的事情,那时她们还没有进府当差,自然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现在听来,不免毛骨悚然。 大家都知道打板子是要扒了裤子打的,被打二十大板,就算没有被打死,事后也不好意思再活下去了。 还不是一个死字。 婆子:“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将小姐们当成是泥捏的。” 小丫头们连连摇头,“我们再也不敢了。” 婆子这才满意地走了。 这些都是她负责教导的小丫鬟,出了问题,她也是要跟着吃挂落的。 第1952章 陈春燕完全不知道她离开客院后发生的事情,她若是知道了,定然要教训那婆子一番。 哪有这样败坏主子名声的! 且不说张诗是不是因为那丫鬟撒了她一身茶水,她才打那丫鬟板子的,就说身为永昌侯府的奴仆,不管在什么时候都得维护主子的名声。 她这样将主子的事情随便告诉几个年纪不大,还不知道利害关系的小丫鬟,她们管不住嘴回去再说给家人听,永昌侯府的乐子可就大了。 要不了多久,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张诗因为什么打丫鬟的板子了。 别人只会说张诗性格乖张、嚣张跋扈,连德容言功都没有学好。 如果陈春燕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有所怀疑,能够用张诗的名声作为掩饰,说明真实的情况比这还要严重。 绝不可能是爷们一时花心,要收房,最后又没有收成这点事情。 要么事情涉及谋反,要么涉及通敌。 那丫鬟说不准就是谁派到永昌侯府的奸细。 不事发还好,这种奸细就是个耳目而已,一旦事发,永昌侯府就脱不了干系了,上位者会想永昌侯府是真不知道这人是奸细还是假不知道,又有多少消息从永昌侯府泄露了出去。 是以永昌侯府才会在无奈之下选择有损于张诗名声的做法。 张诗是个闺阁小姑娘,哪怕有什么事情,别人也不会深入探查,也只有她是最合适背锅的。 倒是被这些仆妇妖魔化了。 永昌侯府从来不苛待仆妇。 陈春燕回了松鹤堂,太夫人果然跟她说起陈小六,“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他很快就要到了。” 陈春燕:“也不知道他一路上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太夫人:“我们俩到时候就睁大眼睛看,如果小六瘦了,就去找侯爷算账。” 陈春燕呵呵笑。 整个永昌侯府,也就只有太夫人敢说找侯爷算账的话了。 陈春燕凑趣道:“还得感谢侯爷把我弟弟接来了,要不然我也不能趁机偷几天懒了。” 太夫人哈哈笑,“这孩子像极了我,我小时候也不喜欢去上学。” 陈春燕笑着低下了头。 其他人来给太夫人昏省的时候,太夫人都没有收起笑容。 侯夫人不解,“娘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许嬷嬷偷偷告诉侯夫人,“太夫人觉得表小姐像足了她,她这才高兴得不得了。” 侯夫人愕然,“这不是之前就知道的事情吗?燕儿长得确实像足了太夫人啊。” 许嬷嬷:“不是长得像,是连脾性也像,今天太夫人说起了小时候不乐意上学的事情……” 侯夫人错愕。 要是换作以前,哪个小辈敢这样说,肯定会被收拾得很惨。 不想上学,想干嘛啊? 现在倒好了,不想上学,倒得了太夫人的欢心了。 她在心里暗暗摇头,果然老话说得对,老小老小,老了就像小孩儿了。 她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些忧郁,她老了之后该不会也变成这样吧? 算了,顺其自然,她如果真成了老小孩,就只能让小字辈们多担待点儿了。 太夫人让摆了饭。 陈春燕笑着说:“今天又吃大户。” 第1953章 太夫人哈哈笑,“我倒成了大户了。我听说,咱们家的大户是你呀!”她说完又转头对其他人说,“明儿我们去吃她去! 陈春燕很豪爽地说:“都去,我这个大户,吃不垮的。” 太夫人笑得更开心了,“你们瞧瞧,都瞧瞧,就没见过这样不知道谦虚的女孩子。” 陈春燕不依了,“老话不是说了么,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受穷。家里长辈吃我点东西,我哪里就能被吃穷了!” 太夫人揉着眼睛,“确实是这个道理。来来来,都别在这儿立规矩了,都坐下吃吧。” 在太夫人这里吃饭,侯夫人是不能坐的,她得伺候太夫人吃饭。 不过太夫人发了话,侯夫人也就坐下了。 太夫人:“你年纪也不小了,不用在我面前立规矩。而且我早些年也没让你立过规矩,你这是做什么?” 她说着还看了陈春燕一眼。 侯夫人心中一震,“媳妇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像孝敬您。” 太夫人摆摆手,“孝顺不在这里。动筷吧。” 筷子一动,厅里就只剩下轻微的碰碟声了,没有人再说话。 吃过了饭,陈春燕又要离开,被张谦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陈春燕面无表情地指着他的手。 他的手跟被烫到了似的,赶紧拿开。 陈春燕:“廊下说话吧。”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在所有丫鬟婆子都能看得到的地方。 张谦也只好跟过去,“大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陈春燕似笑非笑,“哦,我这不是刚学了女书和女戒嘛,懂了道理,自然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张谦都大如斗,“我是为了你好。” 陈春燕:“嗯,所以我现在知道,就算是哥哥,也不能随意跟你说话了。” 这叫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谦:“我跟你说正事,荒地那边儿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好管了,哪怕有护院提着剑站在旁边,还是会有人闹矛盾打起来,再不想想办法,就管不住了。” 陈春燕:“什么样的矛盾?” 张谦:“有时候是很小的事情,什么你的水泼到了我的门前,你打呼噜吵着我睡觉了,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陈春燕:“人活着可不就是全是这些小事!吾等凡夫俗子参与不到国家大事中,所思所想就是如何吃得好,如何睡得好,谁让我吃不好睡不好了,我可不得寻他晦气。 “所以那些事情你看起来是小事情,可在他们看起来却是天大的事情,你让他们忍着,忍得了三五天,也忍不了七八天。 “有的矛盾可以先解决,就比如说随处泼水的事情。 “这就是一种坏习惯,脏水随处泼,被人踩得到处都是,容易滋生蚊蝇,蚊蝇会传染病菌,如果处理不好,形成瘟疫也不是不可能的。 “处理流民的问题,还是得让他们养成良好的习惯。 “如果他们看到违反了安置地的规矩,你们也不处罚他们,他们的胆子就会大起来。 “规矩今天被破坏一点,明天被破坏一点,哪里还有规矩可言?!” 第1954章 张谦一阵无语,“知易行难!如今流民都比守卫多了,动手赶他们走,他们立刻就能纠集起来对抗守卫,我们现在也骑虎难下了。” 陈春燕讶然,“你们这几天到底做了什么?” 她一阵无语,她明明差不多将荒地那边的事情理顺了啊,只要照着章程来,又有训练好的伙计辅助,怎么可能把事情弄得这么糟? “我明天亲自去看看吧,我真不知道你们干了些什么。” 张谦很是羞愧。 陈春燕:“可耽误不得,进度慢了,等第一场雪下来了,就会冻死人了。” 张谦连连点头,这个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 陈春燕说到做到,没再为难张谦,翌日晨省过后,便跟着张谦去了荒地。 伙计们看到她的马车都很热情,主动过来车边汇报情况。 说完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伙计委婉地道:“小姐,那个……工钱什么时候发?” 陈春燕:“不是每天发吗?” 伙计摇头,“蔡姐姐最近几天都没来,我们几天没拿到工钱了。” 蔡大丫就坐在车辕上,自然听到了伙计的话。 “休要胡说,我哪怕没有来,也将工钱如数给到位了的。” 陈春燕:“给谁了?” 蔡大丫:“工部那个过来主事的大人。他说他管理这里,让我将工钱交给他,他会按时发放的。” 陈春燕:“你去让他现在将工钱发下去。” “等等。”陈春燕挑开车帘,“不必告诉他,我来了。” 蔡大丫眼神闪了闪,明白了陈春燕的也是。 她朝着工地那边狂奔。 陈春燕这片荒地非常大,不会比一个村小,他们等在刚刚进入荒地的地方,工地那边的人还没看到他们。 蔡大丫跑到了那位大人面前,“大人,听说这几天的工钱还没有发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那大人笑眯眯的,“哪有天天发工钱的道理?” 蔡大丫的脸立刻黑了,“之前说好的,每天发工钱,我才把钱给了你。” 大人立刻收起了笑脸,“你不过一介奴婢,竟敢质问本官,你好大的胆子。” 蔡大丫:“我只是就事论事。那些钱也不是大人的,是我们小姐的,小姐定下了规矩什么时候发工钱,就是什么时候发工钱。” 大人:“你再在此咆哮,本官就要命人将你拿下了。” 蔡大丫转身就走,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陈春燕,还描述了那位大人的表现。 陈春燕:“去看看。” 马车再次动了,朝着工地驶去。 蔡大丫提前跳下车,叫住了那位大人,“大人请留步。” 那位大人极不耐烦,“怎么又是你!” 他忽然看到了马车,眼皮立刻一跳,换了一张脸,“这是……小姐到了?” 陈春燕:“大人,你不愿意发工钱,这是什么原因?” 大人义正言辞,“规矩是每月结工钱,每日结,岂不是惯坏了这些刁民?本官是为了小姐好。” 陈春燕的声音波澜不惊,“多谢大人了,大人说得也有道理。” 大人心中一喜。 陈春燕却道:“那么请大人归还财物,我们下个月再来给这些人结工钱。” 第1955章 工部主事的脸顿时黑了。 他平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赌。一大笔钱到了手里,他一时间没忍住,可不就输出去了么。 他想翻本将钱赚回来,将这笔窟窿填上,奈何越输越多,根本不可能填得上了。 工部拖欠人家工钱是常有的事情,他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他们工部欠钱谁敢来讨? 都说民不与官斗是不是? 工部这些人都习惯了这样的作风。 而且就算付了工钱,工钱也不是预定的数额,那必然是层层盘剥后的结果。 如果工钱是一百钱,落到工匠手里能有十个钱就不错了。 就这样的环境,工匠们能又心为朝廷效力那就怪了,那还不是成天磨洋工么。 陈春燕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大人,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工部主事:“倒也不是为难,只是这钱存在了工部,要去拿,手续极为麻烦,恐怕……” 陈春燕:“没事,我最不怕麻烦了,我一个小女子,什么都不多,就时间多,可以等得起。” 工部主事在心里哼哼,这个小女子真是没眼色,给了她台阶她都不知道下,那好啊,那就让她去工部碰一碰,她撞得头破血流了,也就知道厉害了。 他道:“工部在哪里,想必小姐知道,小姐自去便可。” 陈春燕在心里冷笑,她早就知道朝廷从根子上坏了,直到此时,她直面这种腐坏,才深刻地意识到这种坏坏得有多彻底。 她吩咐蔡大丫,“去找找看小公爷、世子爷,他们哪位在这里。我一个女子出入工部多有不便,这件事情还得请他们出手才行。” 这话还是说得轻了,她去工部不是多有不便,是根本就进不去。 朝廷的衙门哪里能容一个女子说进就进的? 蔡大丫领了命令转身就走。 工部主事这才慌了,“哪里就能劳动小公爷和世子爷!下官一定会盯紧这件事情,尽快给小姐一个答复的。” 小公爷和世子爷分别指的谁,工部主事再清楚不过了,他在工地不止一次见过这二位。 陈春燕:“不想请他们也行。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工部主事以为陈春燕想以此把柄为要挟,威胁他做些什么事情。 他在心中冷笑,等他做成了那件事情,他们就互相握着把柄了,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 他刚想答应,就看到一直手在车窗外面晃了晃。 他定睛去看,腿脚立刻软了,差一点跪在地上。 那是御赐的腰牌,可以无需递牌子直接进宫的腰牌。 这个姑娘竟然是想让他去皇上面前分辨! “小姐,这事儿并不大,何必要去麻烦皇上呢,万一惹了皇上不高兴,您也得跟着吃挂落不是?” 陈春燕:“我无所谓,你选吧。” 工部主事擦了擦额头的汗,“呵呵,下官前半生没见过皇上,后半生也不指望见皇上。” 原本殿试时,皇上应该在的,但从皇上他爷爷开始,就没在殿试出现过了,他们在那里枯坐也是无聊,还得坐一天,实在无趣,于是能偷懒就偷懒。 工部主事这才没有见过皇上。 第1956章 陈春燕:“既然你不愿意见皇上……” 工部主事的脸都白了,“那是君父,下官哪里会不想见!下官只是……才疏学浅,不敢见天颜。” 陈春燕:“嗯,那你就是选择了第一条路了。也行。蔡大丫,你去吧。” 工部主事额头不住冒汗,两条路都是死路一条啊。 他立刻跪在了马车钱,“小姐饶命,是我鬼迷了心窍,我拿着那么多钱,它咬手啊,我就……我就去了赌坊,谁知道全部输光了,小姐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陈春燕:“你谎话连篇,我怎么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工部主事:“下官保证再也不赌了。” 陈春燕:“那些被砍手砍脚的赌棍,被砍手砍脚之前也是那样说的。” 工部主事都快哭了,“下官也是饱读诗书的,知道些为人的道理,今后一定痛改前非。” 陈春燕原本想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工部主事的,甚至还想弄掉他的官职。 像这种贴在工匠身上吸血的蚂蟥,能除掉一个是一个。 但她脑中灵光一闪。 她之前想弄枪炮和船舶的图纸,一直没有弄到,祁轩那边因为是外戚,虽然有门路,可目标太大,动作不敢太大。 这个工部主事或许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她不疾不徐地说:“我是生意人,从来不相信别人的空口承诺。你跟我来,好好说说你能帮我做什么,如果能让我满意,我不但不计较你吞掉的那些钱,还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过一段好日子。” 工部主事的心口砰砰跳。 诚如陈春燕所说,她是个商人,她看重利益。 他一个小小的工部主事,能给陈春燕带来怎样的利益呢? 那些工匠? 工匠确实可以偷偷弄出来,让他们在外面帮陈春燕做活,点卯时,再让他们回去。 可说老实话,那些工匠只有极个别的手艺还可以,其他的都是废物。 可要不是工匠,工部还有什么值得商人看重的呢? 工部主事的心脏又嘭嘭狂跳起来。 他可真是糊涂了,工部可不就有商人看重的东西吗? 而且那东西已经被好多南方巨贾买过了呀! 海船! 有了谈条件的筹码,工部主事的心立刻安定了下来。 只要有所求,大家就有得谈嘛。 马车停在了树林边缘。 车夫停好了马车,根本不用谁吩咐,他主动走得远远的,生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蔡大丫也准备走开。 陈春燕却叫住了她,“你是我的左右手,如果我的事情连你都瞒着,我岂不是要亲力亲为?留下吧,我信得过你。” 蔡大丫的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她的舅舅舅妈都没把她当家人看,陈春燕却把她当自己人看! 她立在了车边,帮陈春燕戒备着。 工部主事躬身对着马车说:“小姐是想做海上生意吧?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陈春燕:“没有能力做海上生意。” 糟糕! 工部主事刚刚还志得意满的神情,立刻寸寸龟裂,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立刻变得谦逊了许多,“如果不是要造船图,小姐又想与我谈什么呢?” 第1957章 陈春燕:“我对各种图纸都很感兴趣,我曾经看到过海船,我站在海船边显得极为渺小,是以想看一看海船图。不过却真的是造不起海船的。 “大人也知道,哪怕是南方豪族,要造海船,建一支船队,也得举家来建,更何况是我了。” 工部主事:“你拿了图纸去建船和看一看图纸,对我来说,要承担的风险都是一样大的,我得将图纸偷出来。” 陈春燕:“大人就小看自己的能力了,也高看了那些图纸,朝廷不重视,也不造船,那些图纸放在那里,其实就是一堆废纸,平时也没谁会去翻看,你说对吗?” 工部主事:“谁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陈春燕:“我知道了。算了,我不看就是了。这种好奇心实在是可有可无的。” 工部主事寒毛乍起,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好奇心没了,就准备收拾我了呗。 陈春燕:“蔡大丫。” 工部主事:“等等,也不是绝对没有办法。只是万一出了事儿,小姐可得捞我。” 陈春燕:“我可不敢给这种保证,我只能保证你的一家老小不会出问题。” 工部主事:“这事儿够不上抄家灭族。” 陈春燕:“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出了事,我会让你的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老有所养,幼有所依,还会让孩子读书,生病了有大夫看,有药汤喝。” 工部主事咬咬牙,“我是个不成器的,没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如果小姐真的能如你说的那样,给好日子我的家人过,这事儿我做了又有什么?” 陈春燕:“你回去让你的家人收拾一下,我会派人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工部主事差一点跳起来,“京城难道还不够安全?” 陈春燕:“在京城,随便出来一个官就能碾死你的家人,而我也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们,还是去我的家乡为好,在那里,他们会生活得很好的。” 工部主事在心里嘀咕,如果真是那样,他的家人岂不是成了陈春燕手中的筹码,让他不敢不听话。 陈春燕也不催促工部主事,留时间给他好好想想。 等了许久,工部主事才下定了决心,“下官跟着小姐干了,小姐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陈春燕:“你放心,我是有口皆碑的,凡是帮我做事的,哪个又没有赚到钱呢?你若不信,大可以出去打听。” 工部主事:“这两天我就会安排好家人,过几天会帮小姐将图纸换出来。小姐还得尽快找画技高超的人,准备临摹图纸。” 陈春燕自然称好。 工部主事在心里哀叹,为了区区十几两银子就将自己卖了实在是不值得啊。 但他现在真的拿不出十几两银子来…… 哎,戒赌,戒赌啊! 陈春燕心里很满意,她当然不是满意她得到了工部主事的效忠,她满意的是海船图马上就要落到她的手里了。 等她拿到了海船图,就可以图谋枪**了。 那时候工部主事已经上了她的贼船,下都下不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帮她办事! 这事儿想想就美啊。 第1958章 工部主事还不知道陈春燕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他心里还在琢磨事儿,海船的图纸一直被封存在柜子里,看那封条也不是很牢靠的样子,肯定过一段时间就有人去揭一下,他去揭倒也不会被人死盯着不放。 毕竟这事儿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揪着他不放,事发了,搞不好会牵扯出一大群人,那些人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觉得这事儿能干,而且没什么难度。 只是……一想到他偷海船图,竟然只能得这样一点钱财,心里就揪着疼。 陈春燕:“大人还留在这里,是有事?” 工部主事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竟然还站在陈春燕的车驾之前。 他赶紧行礼告退。 陈春燕撩帘看去,工部主事仍是高一脚浅一脚的,仿佛受了不小打击。 她趁机教训蔡大丫,“这就是沾赌的下场。可别说什么小赌怡情,心里底线被突破了,之后花多少钱去赌都是正常的了。 “你要切记这一点,只要是三井村的人,谁敢赌,一定要重处。不过过年的时候,打叶子牌,往脸上贴条子这种可以不用管。” 蔡大丫点头,“嗯,就是不能赌钱呗。” 陈春燕应了一声,放下车帘,“走吧,去看看安置点。” 蔡大丫叫来赶车的小子。 小子跳上马车,扬鞭打马,马车便又向前驶去。 安置点的人比陈春燕来的那天多了三倍有余,有的帐篷门前堆着杂物,看上去乱糟糟的。 才几天而已,安置点就有难闻的味道飘了出来。 陈春燕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很显然,她没有来,张谦几个在执行规章制度时,并没有执行得很彻底。 “去把督察叫来,顺便让护卫全部集合。” 蔡大丫犹豫地看着马车。 她怕她离开了,有谁不长眼过来冲撞了陈春燕。 陈春燕笑着说:“没事,去吧。我可比你先学功夫。” 蔡大丫这才放心地去找督察了。 督察的意思与后世不同,这不是官职,而是陈春燕给这一片的“宿管”取的非常威风的名字,有监督检查的意思。 她总觉得如果不给他一个职位,他就底气不足似的,做时期名不正言不顺的,这才想了这么个名头。 蔡大丫找了一圈,才在最边缘的一个帐篷里找到了督察。 “赶快起来,小姐找你。” 督察一骨碌坐起身,“小姐不是不来了么。” 蔡大丫凉凉地看着他,“小姐不来了,你就一大早躺在床上挺尸是不是?” 督察:“不是,不是,他们这不是不听我的么!我也是没办法啊。” 蔡大丫:“少废话,快起来。你任由安置点变成这样就是你的错,至于小姐问罪不问罪,那是小姐的事,你不要在我面前狡辩。” 督察嘴里发苦。 他这接的是什么活儿啊! 他当初也是伙计中的一员,因为规矩学得最好,蔡大丫就说给他一个轻松体面的活计,他就成了督察。 他还喜滋滋的,觉得这活儿轻松又体面。 他哪里知道会碰到一群刺儿头,根本不服管教啊,还把更多流民给带坏了。 第1959章 督察这几天焦头烂额的。 他也很怕陈春燕兴师问罪,他承担不起的。 到时候他丢了这边的差事,连廖家都回不去,那可就糟糕了。 他苦着脸,说:“这位姐姐,还请你帮我美言几句。” 他说着话就往蔡大丫手里塞荷包。 蔡大丫甩开手,“你做错了事,还贿赂我,罪加一等,我一定会如实并报给小姐。” 督察的嘴里更苦了。 出门办事,塞个把个红包,不是很正常吗? 这丫头的反应才不正常吧。 他从来只见过那些人偷偷把红包往袖子里面塞的,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甩手避开的。 但他见蔡大丫神情严肃,一脸正气,确实不像作伪,想要以此多要银两的样子。 他赶紧道歉,“姐姐请见谅,我也是不动姐姐行事的规矩,刚才莽撞了,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回吧。” 蔡大丫淡淡瞥了督察一眼,嗯了一声。 督察松了一口气,知道蔡大丫这是不跟他计较了。 他暗暗擦了一把汗。 燕老板身边的女人都特么不是女人,一个个的比男人还男人。 他之前听去过三井村的同伴说,他们每回去,都是女人出面接待他们,而且每一个都非常干练,不输男子。 他本来是不信的,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这些人为了奉承燕老板说的。 但他今天信了,这群女人真是不一般,脑子比谁都清楚,而且一根筋认死理,只要是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到了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督察。” 督察吓了一大跳,这才回过神来。 陈春燕的车帘已经被挑了起来,挂在车门上。 陈春燕端坐在车里,等着下面的人回事。 “督察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怎么大白天被人叫一声,也吓成这样!” 督察连连摆手,“没有的事儿!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回话。” 陈春燕不咸不淡地说:“你编好说辞了吗?” “编……”督察头皮发麻,“哪里能编!我自然要如实禀报了。只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一时没想好哪些要禀报,哪些不要禀报。 “免得我拉拉杂杂说一堆,没说到点子上,倒是浪费小姐时间了。” 蔡大丫:“你只管说便是,至于有用没用,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我们家小姐自会判断。” 陈春燕点点头。 督察汗颜,“事情还得从第二批流民过来说起……” 第二批流民也是河间的灾民,只不过这群人原本就比较彪悍,每年春季抢水耕种,从来都没有输过,十里八村的人见了,都害怕他们。 他们到了安置的地方,只老实了一天,发现这里并没有官差和兵士看守,心思就活络了起来,让他们干活他们不干,一到吃饭的时候,那些人就钻了出来,抢在前面先吃。 特别是还破坏陈春燕再三强调的纪律。 他们尿急了,也不愿意走远,就对着别人的帐篷尿,把安置点弄得乌烟瘴气的。 后面又来了一批流民,有样学样的,就更加不好管理了。 至于第一批流民,见过陈春燕的手段,暂时还老实着。 第1960章 陈春燕:“做好登记了吗?” 督察一愣,旋即道:“您吩咐过的,要详细记录每个流民的情况,我们自然是登记了的。” 蔡大丫知道陈春燕的心意,当即呵斥督察,“谁问你这个了!你有没有登记哪些人犯了哪些事?” 督察连连点头,“登记了,都是偷偷登记的,我不敢声张。” 陈春燕:“把册子拿过来。” 督察看向蔡大丫,“姐姐要保护我。” 那些穷凶极恶的流民,看到督察提笔记录就要打他,他虽然是个伙计,但是真的不抗揍,挨了一拳,就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蔡大丫心里的嫌弃一阵阵漫上来。 “走!” 督察如蒙大赦,赶紧走在前面带路,生怕蔡大丫反悔,不陪他回去拿册子了。 陈春燕的车就停在安置点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得到她。 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便靠近了马车。 “哟,小娘子,你一个人在这里,寂不寂寞啊?” 陈春燕缓缓掀起眼皮,看向那个青年。 她没有出声。 青年却以为她害怕了,呵呵笑着就要爬上车来。 赶车的小子要来拦那青年,被陈春燕用眼神制止了。 青年得意洋洋地爬上了马车。 不等他站直了,陈春燕突然起身,一脚踢在他脸上,将他踢飞了。 青年发出了一声惨叫,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动静立刻引起了那些没有出工的刁民的注意。 帐篷里陆陆续续钻出人来。 青年羞愤难当,一骨碌爬起身,大喝:“小娘皮,看我不弄死你!” 陈春燕不紧不慢地走出马车,跳下车辕,平静地看着那青年。 青年拳头忽至,陈春燕偏头躲开。 青年是市井中打架练出的本事,如果再多几分狠劲儿,或许威力会更大,只可惜他没有以命换命的决然。 那就只能被陈春燕压着打了。 陈春燕可是练过的。 她力气不大,就得扬长避短,辗转腾挪,根本不让青年攻击中她。 而她瞧到破绽,立刻攻击青年最痛的位置。 青年痛得脸变形,捂着伤处,退后几步。 他神色变幻不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被个女子所伤,极为丢脸,如果不能拿下这个女子,他还有脸混吗? 他呼喝一声,“兄弟们,一起上。”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 “对付一个女孩子也需要群殴,真是不要脸啊。” “他们这群青皮,几时要过脸。” 青年朝附近扫视而去,那些人立刻闭上了嘴巴,仿佛说那些话的不是他们一般。 人群中走出了几个与青年差不多年纪,一脸痞相的青年。 他们将陈春燕团团围住。 陈春燕:“不守规矩?如你们所愿。” 在青年们冲过来时,她脚下一旋,裙摆微微翻起,她速度极快地从小腿位置抽出了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自打她离开了三井村,便每天带在身上。 离开了三井村,她没有一点安全感。 这次已经是她离村后第二次动用这把匕首了。 匕首寒光闪闪,要么不出招,出招必然见血。 她避开了青年的要害,可也刺得一群人胆寒。 这个姑娘真的敢用匕首伤他们! 第1961章 青年们不过是一群青皮,根本没有与人拼过命,多被刺了几下,心中的争斗之意便立刻消散了。 他们有了退意。 陈春燕却不给他们机会退了。 她翻身上车辕,指着那一群青皮,“全部拿下。” 青皮一愣,拿下?拿下谁?谁拿下他们? 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一群护卫便冲了进来将他们按住了。 青年慌了,“你们要干什么?” 陈春燕:“每人打二十棍,赶出安置点。” 青年:“你凭什么打我们,你又不是官。” 陈春燕神情淡淡的,“你们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不守规矩的,给我滚。呵,还别想全须全尾地滚。 “打,给我用力打,好叫他们知道,这里不是他们可以嚣张的地方。” 一群流民呆呆地看着陈春燕。 他们还没有见过这样凶残的姑娘。 刚才手起刀落利落干脆,偏偏面上毫无表情,就好像她剁的是一块豆腐、一块凉粉,而不是一个人似的。 他们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们不怕之前来的那两个世家公子,因为他们知道,那两个人是要面子要名声的,就算扬言要处罚他们,他们跪在那两人面前哭一哭,求一求,他们就不好意思在处罚人了。 但眼前这个小姑娘却不一样,她那样出手,就是不在乎名声了。 一个不在乎名声的人,随时可以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将他们赶走。 陈春燕:“如果这群青皮再敢回来,回来一次打二十棍,我看他们受得了多少棍!” 她看到青皮眼神闪烁,猜测这群人恐怕会在她离开之后,又赖回来,她先说出了处罚的手段,省得护卫束手束脚的不敢施为。 青皮们哇哇大叫,“皇上让你救助灾民,你就是这样救助的?我要上京去告你。” 陈春燕:“你去吧,我等着。我无官无职的,出手安置流民,只是因为善心,但我的善心有限得很,绝对不会分一点给那些找麻烦的人。” 这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安置他们并不是官府的行为,他们吃的不是官府的赈济粮食,如果他们真的不听话,很有可能没有饭吃。 督察在人群里探头探脑的。 陈春燕朝他招了招手。 督察伴着打板子和哀嚎的声音走到了陈春燕面前。 他现在看陈春燕小腿肚子都在打战。 陈春燕转身走进车厢,“念。” 督察便转身面对流民,“张五五,十月廿一,随地大小便……” 他一条一条往下念。 念完了这个人犯的错误,便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按照规章制度,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督察:“……是。” 他朝护卫招手,“拖下去打……” 人群暴动起来,“我们又不是你家的奴隶,你说打就打!” 一群人挤挤攘攘的,要往马车围拢。 陈春燕抬手,将匕首甩了出去。 匕首稳稳插进了泥土里,只露出了半柄雪亮的刀锋。 人群再次胆怯了,不敢继续冲撞陈春燕。 陈春燕:“愣着做什么?督察指使不动你们了?” 护卫汗颜,立刻上去按住了张五五打板子。 第1962章 督察忽然就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他似乎不用害怕流民了。 他挺直了脊背,继续往下念。 被念到名字的人,一个个面色苍白。 反抗的勇气也是需要一鼓作气的,再而衰……他们根本不敢再反抗陈春燕了。 被念到了,就老实挨打。 又有一个人被点中了,他大声哭喊:“我是无罪的啊,我看他们那样做,才跟着做的,我不是有意的。” 蔡大丫看了一眼马车。 马车里面安安静静的,陈春燕并没有要解惑的意思。 她明白了陈春燕的心意,立刻呵斥道:“你看到狗吃|屎,你怎么不去吃。” 呃! 陈春燕瞪大了眼睛。 她虽然也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么被蔡大丫一解读,忽然就觉得有点恶心是怎么回事? 蔡大丫说完之后,也觉得有点恶心。 她抚了抚胸口,挥手让护卫把人拖下去。 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终于惊动了茶棚那边的张谦和徐懋,两人带着人联袂而来。 徐懋看到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就蹙了眉头。 他最怕的就是流民闹事,在天子脚下闹事,他这个负责人肯定会被问责。 张谦也头皮发麻,人最容易从众了,人一多,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大容易控制失态。 他大喝出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流民已经有了畏惧心里,听到喝声,下意识让开了一条路。 张谦这才看到一群流民被按在地上打板子,而其他的流民也不是准备闹事,只是在围观而已。 这真是咄咄怪事。 之前不是没有人想处罚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只是他们一有这样的意图,流民就联合起来对抗护卫,事情就弄得尾大不掉的了。 现在这群人竟然就这么任由护卫按着打…… 等等。 张谦看到一群青年身上还汩汩冒着血,这是……谁动刀了? 他的视线再移动,就看到了一把插在地里的匕首。 他的眼皮狂跳。 这一把匕首他有些眼熟。 可不就是陈春燕从不离身的那一把吗? 所以……这是陈春燕将人给捅了? 张谦面皮一阵抖动,这个妹妹读女书女戒读到什么地方去了?读书读得这么流于表面的吗? 他想着就要上前。 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陈春燕,他现在恐怕还震慑不住这些流民,如果真的出了乱子,报到了皇上那里,再叫徐懋出面摆平。 他在十年内恐怕都会成为笑话。 徐懋天天跟着他,却从来不发表意见,只冷眼旁观着,心里恐怕一直在计算他行事有那些漏洞,等出了篓子,他好从那些地方入手收拾残局。 张谦其实也无奈得很,他偶尔问徐懋一句,徐懋也会回答,但他总不能事事都问徐懋吧。 最近实在是弄得他有些有心无力了。 好在他妹妹跳出来稳定了局面。 督察看着张谦,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念。 蔡大丫:“有不认识的字?” 督察额头冒汗,这个姑奶奶哟,非得坑他么。 他又看了一眼马车,见马车里面没有动静,他才继续往下念。 被念到的人心如死灰,乖乖趴到地上,等着打板子。 张谦翻身上了马车,却见陈春燕悠然地喝着茶看着书。 第1963章 张谦坐到陈春燕的身边。 他这才发现陈春燕改良过这一辆马车。 这马车上装着玻璃窗,只要推开窗户,马车里也可以变得很明亮。 “妹儿啊,你吓唬那些人了?” 陈春燕伸手为张谦倒了一杯茶,“哥,学以致用。我经常听人说杀鸡儆猴,今天小试牛刀,效果还不错。” 张谦:“嗯?” 陈春燕:“把闹得最凶的那几个人挑出来打一顿,其他人也就老实了。” 张谦:“我何尝不想,可我每次想那样做时,其他人会跟着起哄一起闹。” 陈春燕:“你不能给他们扇动其他人的机会。” 张谦挑了挑眉。 陈春燕:“他们混在人群中,如果高呼打倒我,抢夺粮食,然后远走高飞,那些人未必不敢。法不责众嘛。 “然而他们在人群外,我收拾他们时,他们再那样喊,别人就不会受蛊惑,反而会觉得他们是想拉人陪葬。 “这就是区别。微妙的差别就区分出了他们到底属不属于那个群体。 “不过,法不责众是你们的规矩,在我这里,法要责众,不管犯错的人有多少,只要犯了错,就得按规矩受罚。” 陈春燕指了指马车外面。 督察还在念名字和所犯的错误。 张谦看着马车外面,若有所思。 陈春燕:“就不能让他们有侥幸心理,只要一次犯错没有受罚,他们的胆子就会一点一点打起来。但处罚也得抓准时机,大哥……” 张谦回过头来。 他以为陈春燕要教他做事的技巧,心中还有这隐隐的兴奋。 陈春燕:“读读女书和女戒吧,真的很有用,你会受到启发的。” 张谦眼皮狂跳,“那是女人读的东西,我能受什么启发!” 陈春燕:“你可以看到女人的地位是如何一步一步变低的,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被人掌控的。在汉唐之时,女子的地位多高啊,太后还能控制皇帝,现在呢?” 张谦又想上去捂陈春燕的嘴了,“这话你都感说!” 当今太后和皇上又不是亲母子,关系原本就微妙得很,再来这么一句,这不是挑拨离间么! 陈春燕:“你紧张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张谦:“大妹……你有时候的胆子真的大得过分了。” 陈春燕:“我实话实说,看书就得往本质上看,如果书上写什么,你信什么,你还是别看书了,迟早看成个书呆子。 “书是人写的,只要是人,就会有情感倾向,会夹带私货,你看了却不思考,那只能被别人的思想左右了。” 张谦:“你怎么敢妄议先贤,你不要命了?!” 陈春燕很想扶额了,“我们俩私下说悄悄话,谁能知道。只要你不嚷嚷出去,就是我们讨论讨论而已,无碍的。” 张谦狐疑地看着陈春燕。 他总觉得不是他嚷嚷出去,是陈春燕总有一天要到处嚷嚷。 他想到这个额头就冒冷汗。 如果天下女子都如陈春燕所想,男子活着还有什么乐趣?还不迟早被女子踩下去啊! 他一时间又觉得庆幸,幸好他没有出生在九边,不用被九边女子虐待。 第1964章 张谦只觉得心累,靠在车厢上,咕噜噜灌下一杯茶,还不足兴,又把茶杯递到陈春燕面前,陈春燕又给他添了一杯茶。 他一连喝了三杯,才觉得好些。 “大妹,你之前不是说要给人希望,有了希望不是才会更努力生活吗? “你现在岂不是让很多人绝望,绝望了就会生事啊。” 陈春燕:“不一样。” 张谦:“哪里不一样?都是流民。” 陈春燕:“流民和流民也不一样,有的流民淳朴善良,他们只想凭借自己的双手过上好日子,而有的流民受灾前便是地痞流氓,他们的秉性不会因为一场水灾而改变,这样的人就如一颗老鼠屎,一定要尽快清理出去,免得坏了一锅汤。” 张谦:“你说得也有道理,只不过人都长得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一眼看过去,谁能分清楚好坏?” 语气非常怅然。 陈春燕:“表情能够骗人,一个人哪怕很生气,他或许依旧能对你笑得很温柔。但眼睛不能,笑不出来时,眼睛便不会带上笑意。 “你认真观察眼睛,眼睛会说话,它能告诉你很多事情。 “我刚才突然对那群人出手,就是因为他们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她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只有十二岁,那人便用那种眼神看她,实在是可恶。 张谦:“你这话对,也不对,我在宫里当差,看着来来往往的大人……我实在是没法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东西。” 陈春燕:“……” 她有些想跳脚尖叫了。 怎么能跟那些大人比,那些大人是年老成精了的人物! 她揉了揉额头,“如果那些大人在想什么,还能被你一眼看出来,他们也就可以乞骸骨了。不早一点退下来,他搞不好哪一天就会被政敌弄得身败名裂。” 张谦呵呵笑,“也是哦。这些都是普通人,自然可以根据他们的眼神判断他们的真实想法。大妹,你让我看看。” 陈春燕的神情淡淡的,眼睛缓缓抬起,看向张谦。 张谦立刻收了嬉笑的神情。 他过来的时候可是看得很清楚的,地上有很多血迹,那都是陈春燕弄出来的。 这个大妹啊,比看起来要狠得多。 他不敢惹陈春燕了,老老实实坐在旁边喝茶。 徐懋站在马车外面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张谦出来,他不由得干咳两声。 只是外面惨叫声太大,他的干咳声并没有引起张谦的注意。 徐懋一阵无语。 督察身边站着这样一尊大神,压力太大了,他主动问:“要不小人帮您通报一声吧?” 徐懋纠结地看天。 马车的空间太过狭小,即便陈春燕请他进去,他也不方便进去,而他留在这里,就得站在马车边,真成了个跟车的人了。 督察见状也不知道该不该去禀报了。 倒是陈春燕忽然想起来,“表哥,你最近不是一直跟小公爷在一起吗?今天怎么只见你,不见小公爷?” 张谦拍了一下额头,“哎呀,倒是把小公爷给忘记了,我去请他进来喝杯茶。” 陈春燕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 她觉得徐懋未必会到马车里来。 第1965章 陈春燕觉得徐懋给她的感觉非常复杂。 要说徐懋高智商低情商吧,也不对,徐懋有时候考虑问题比张谦全面很多,就比如他会在有女孩子时,第一时间考虑他的行为是否会有损女孩子的名节。 可要说他情商高吧,却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得乱七八糟的…… 张谦跳下了马车,“小公爷,请车上坐,这里的事情还有一会儿才会处理完,不如上去喝一杯清茶。” 徐懋拱了拱手,“多谢张兄弟美意,只是马车狭小,我上去不太合适,我还是等在这里吧。” 张谦:“这怎么可以?我们一起过来的,我上去喝茶,你站在这里,像什么话!我大妹向来巾帼不让须眉,这些虚礼不必讲究。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讲究,需得我在场才可以。” 徐懋笑了。 他没有妹妹,体会不到当哥哥的这种矛盾的心理。 他这个时候观察张谦,一时间觉得十分有趣。 张谦:“你干什么这样看我,我哪里不对劲吗?” 徐懋:“你以后可千万不要生女儿,要不然够你操心的。” 张谦叹气,“是啊,谁家生女儿又不操心呢。” 话说到这里,徐懋的脸色渐渐黑了。 他想起了他曾经差一点有的那个女儿…… 他有些烦躁,别开了头。 身为男人,他自然希望女子温良恭顺,可作为父亲,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人有一天会到别人家去伏低做小,甚至要在婆婆面前立规矩,要受妯娌的气,他心里就极为不舒服。 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带给他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 而这种矛盾又是解决不了的。 张谦眼睛看着前方,并没有注意到徐懋表情的变化。 他嘴里还在说:“你知道我那个堂妹吧,以前在家里被捧在手心里,她换牙的时候,丫鬟不懂事,偷偷给她吃甜食,结果被打了一顿。 “打完之后,二婶心疼她,最终允许她每天吃一小块。 “就这样一个人,到了夫家之后,还不是夹着尾巴做人,直到生了儿子,才站稳了脚跟。” 徐懋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或许是他比张谦距离做一个父亲更近,他的体会比张谦更加深刻。 “所以要睁大眼睛挑选亲家,家风很重要。” 张谦:“这有什么用!现在谁家选女婿,看得不是家世?女婿在成婚前,房里有两个通房,都被认为是极为正常的。 “殊不知人的感情的都是相处出来的,主母进门后,与丈夫的感情还比不过一个通房,这何其悲哀? “很多女人能够得到丈夫的尊重就不错了,琴瑟和鸣根本就是奢望。” 这些话就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往徐懋心窝子里面扎。 还有两年,他的婚事又会被提及,而且一旦定亲,很快就会成亲,到时候如果生了女儿。 徐懋觉得有些窒息。 这时候张谦又说:“这么一想,我觉得大妹说得也很对。” 徐懋:“她说了什么?” 这种话张谦能告诉徐懋吗? 必须不能啊! 张谦朝徐懋拱拱手,“如果小公爷不愿意进马车坐,我先去跟大妹说一声,我们……” 第1966章 张谦瞪大了眼睛。 他话还没有说完,徐懋已经大步跨上了马车。 “喂,你不是说你不上去吗?” 徐懋:“陈姑娘有高见,我无论如何也得听听。” 陈春燕的视线从话本子上挪开。 她有些疑惑,她有什么高见来着? 她起身朝徐懋福了福,从匣子里拿出杯子,给徐懋倒了一杯茶。 “小公爷请用。” 徐懋接过茶,小饮了一口,“适才听张兄说,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然而我再问,他却不肯直言以告,是以我便想问问陈小姐,请陈小姐亲口告诉我。” 陈春燕看向张谦。 张谦偷摸朝她做抹脖子的动作。 她就知道徐懋问的是哪一句话了。 她一阵无语,这个哥哥到底有多不靠谱啊,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转过头却专门坑妹妹! 刚刚还警告她不要到处嚷嚷,结果他自个儿到处嚷嚷! 心思在心头一转,又快速被她压下。 她厚着脸皮说:“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不知道小公爷问的是哪一句?” 徐懋额角青筋狂跳。 张谦也差一点被陈春燕一句话说得岔了气。 偏偏陈春燕还睁着一双大眼睛,纯真无邪地看着两个人。 徐懋顿时觉得,或许陈家姑娘真不…… 他心中警兆大生。 差一点点他就被那一双眼睛骗过去了,一个说出手就出手,让一群青年男子见了血的主,真有这么纯真无邪吗? 陈姑娘肯定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只是不愿意回答罢了。 徐懋探究之心不减,他越发想知道陈春燕到底说了什么了,让两兄妹都不约而同捂得死死的。 他一双眼睛紧盯着陈春燕。 沙场上历练了几年磨砺出的气势爆发出来。 陈春燕感觉到了压力,不自觉动了动身体。 她笑着说:“小公爷是端方君子,听不得小人之言,我的话你还是不听为妙,免得乱了心境。” 徐懋:“到底是何言?” 张谦连连摇头。 陈春燕瞪向张谦,意思是:现在让我扛住压力不要说,你早干嘛去了?! 张谦呵呵笑道:“小公爷,这话我妹妹说不得,她还得嫁人呢!” 徐懋一愣,怎么又扯到嫁人上去了? 难不成刚才他们说的是…… 他脸色变得很难看,有的话就算是表兄妹也是说不得的,说了就是违礼。 陈春燕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表哥,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时候若是还不说出她之前说过的话,她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她叹了一口气,把之前说过的话告诉了徐懋。 徐懋眸光闪闪,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如果照陈春燕说的那样教导女子…… 矛盾其实还是在的。 作为父亲,自然无需担心女儿的处境了,可作为丈夫,恐怕就活得没那么舒心了。 张谦看着徐懋的表情连变,心知这事儿有些不太好。 他试探着问:“小公爷,你即便不认同我大妹的话,你也千万别往外传啊。我大妹的名声很重要,她名声要是坏了,就嫁不了人了。” 他眼珠一转,威胁道:“如果我大妹嫁不了人了,你赖上你,你害怕不害怕?” 陈春燕一点一点睁大了眼睛。 怎么,娶她是惩罚啊? 第1967章 徐懋缓缓转过头,“你刚才说什么?” 张谦:“我问你害怕不害怕?” 徐懋:“前面一句。” 张谦:“我说你即便不认同我大妹的话,你也千万别往外传啊。我大妹的名声很重要,她名声要是坏了,就嫁不了人了。” 徐懋眉头狂跳,“后面一句。” 张谦:“如果我大妹嫁不了人了,你赖上你?” 徐懋:“好。” 好什么好,好个鬼! 陈春燕要疯了,“表哥,你不要胡闹,不然我要回去告诉曾祖母了。” 张谦顿时蔫儿了,“我是说万一,你这不是还没到最坏的时候么,你距离及笄还有三年时间,且可以慢慢挑着。” 陈春燕吐出一口气,“你们还是去忙你们的事情吧,我且忙我的去了。” 张谦:“你打完了人就走吗?” 陈春燕:“打完了人当然得善后,但我留在这里没法善后。” 张谦便不再留陈春燕了,“你路上小心些。” 陈春燕:“你还是让那些来惹我的人小心些吧。” 张谦想想也是,这位可是一个惹不起的存在。 徐懋的神情却有些复杂。 京城里有多少人家想将女儿嫁给他,他心里其实是有数的,还有些不敢奢望能将女儿嫁给他的人家,也不乏有女子暗自倾慕他,他心里也是有数的。 可看陈春燕刚才的反应,好像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似的。 他的自尊心顿时有些受挫,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 他到底哪里不好了? 他不是不好,只是对于陈春燕来说不好。 其实对陈春燕来说最合适的人是许京墨,因为许京墨对她足够包容,也没有要求女子一定得待在后院里。 只是许京墨的母亲变卦了而已。 徐懋转头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徐懋。 她也心虚得很,刚才的表现似乎有点过分。 一时间,她也不好意思面对徐懋。 张谦伸手拉住徐懋的胳膊,“小公爷,走吧,咱们这么熟了,我就不让我妹妹去祸害你了。她除了会赚钱,也没别的优点了。让她教育女儿,怕不是要把女儿全都教成母老虎。” 他转头朝陈春燕眨眼间。 陈春燕点点头,表示……我记住你了! 张谦却误以为陈春燕理解了他缓兵之计,心里舒畅极了。 徐懋到底没有反抗,被张谦拉着走了。 等两人走了,蔡大丫才取回了匕首,递到陈春燕手里。 陈春燕:“走,咱们去订做一批石碑。” 蔡大丫不明所以,但还是上了马车。 赶车的小子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基本上将京城摸了一遍,除了皇城进不去外,外城这边有什么店铺,他一清二楚。 蔡大丫告诉他去找一家雕刻石碑的店铺,他赶着车就去了,路上没有停下来一次问路。 到了地方,陈春燕进去写下了安置点的规章制度,让师傅雕刻了,送到城外去。 她付了定金就离开了。 “等石碑刻好之后,告诉那些伙计们,每天早上吃饭之前必须要读一遍石碑上的内容才能吃饭,吃晚饭之前也得读一遍。你去通知他们的时候顺便将最近一段时间的工钱送过去。” 第1968章 蔡大丫自然是应了,她心里对有多少人,应该准备多少钱都是有数的,虽然被工部主事贪了一些,但都不算多的。 十几两银子对于京城的生活来说,当真不算多。 在京城这地界,出去扛活,一年也差不多能挣十几两银子,和一个教书先生的束修差不多了。 还得是比较好的那种教书先生。 她将这件事情记下了,准备送陈春燕回永昌侯府后,再去一趟荒地那边。 永昌侯府很快到了,侯府门外停着几辆黑漆平顶马车,和永昌侯府的制式马车一模一样。 蔡大丫:“小姐,少爷可能到了。” 陈春燕挑开车帘,果然看到一溜马车停在永昌侯府的角门外,等待入内。 “快去问问,看是不是小六。” 蔡大丫笑着去了。 不多时,她转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童,正是陈小六。 陈小六看到陈春燕,惊喜得几乎跳起来,“大姐!” 陈春燕朝陈小六招手,“你来。” 陈小六奔到陈春燕身边,脸不由自主垮了下来,“姐姐,你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啊,你都不知道……有的人都变得我不认识了。” 陈春燕拉着陈小六的手,上了马车,“你来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小六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前面的马车让开了一条路,让陈春燕的马车先行入内。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永昌侯府。 没走多远,马车就停下来了,蔡大丫来请陈春燕下车,换乘轻帷小油车。 陈小六张大了嘴巴,他话开没起个头,竟然就换车了。 陈春燕:“你习惯就好了,侯府的规矩大。” 陈小六就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 陈春燕:“衣服很好,是今年新做的,洗得也干净,没必要觉得自卑,你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要学到本事,这样无论在哪里,哪怕是布衣荆钗别人也不敢小瞧你。” 陈小六点了点头。 蔡大丫和跟车的婆子交涉了一下,让婆子别跟着了。 婆子有些为难。 蔡大丫:“小姐有什么吩咐自会叫我,妈妈只管去歇着。” 婆子这才转身走了。 陈春燕朝陈小六笑了笑,“这下你可以好生说话了。” 陈小六赧然,“嗯。春姐买下了五十亩好地,说是你答应的,用来换二百亩荒地……” 他说到这里,就不安地动了动。 “可二百亩荒地里面不是只有二十亩是用亲祖母留下的银子买的么,剩下的都是你出的钱,明明是你的地,为什么还要你用地来换? “我当时觉得不对,就问了爹娘,阿娘说我还小不懂,不要管。” 陈小六迷茫了,“可不管我长到多大,道理还是这个道理,我有什么不懂的?” 陈春燕有些欣慰,至少这个孩子始终如一,没有因为她赚了钱,就觉得从她这里扒拉银子是应该的事情。 “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允许的。地已经换了吧?” 陈小六蔫头耷脑,“换了。” 陈春燕:“房子呢?有没有住到好地旁边的宅子里去?” 陈小六点头,“住了,东西都搬了过去。阿爹阿娘也都搬到了城外。” 第1969章 陈春燕:“阿娘怎么想起来搬到城外去,不是说好了在城里待产吗?” 陈小六面皮红了,“大哥不是成亲了吗?阿娘怕……怕他生不了孩子,就说要就近照看着,她还指望着抱孙子呢!” 陈春燕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如此一来,也不必等到燕儿娘生产完了,才能把产业分清楚了。 “大花姐还好吗?” 陈小六面上就多了几分不自在,“大花姐好厉害,现在大哥只听她的,她让大哥做什么,大哥就做什么。以前大哥只听你的,现在只听大话姐的。 “大哥以前最不爱洗澡了,后来大花姐告诉他,不洗澡就不能上炕,他每天晚上都兴冲冲等在灶台边等热水,自个儿冲洗干净了回房。” 嗯? 等会儿啊。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小六没说清楚。 陈春燕垂眸捋了捋,便猜到了里面的关键。 傻大哥只是智商比常人低,并不是什么都学不会,什么感受都没有的白痴,或许已经食髓知味了吧,才会那样听话。 陈小六一个小孩子能看到的只是表面,所以才这样说。 陈春燕:“还有呢?” 陈小六:“大花姐不怎么管地里的事情,她每天还是照常去酒楼。大哥和二哥管地里的事情,他们两个种五十亩地有些多,不过阿爹去帮忙了,也还是照顾得过来。 “特别是大哥,我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努力种地,他每次都摸铜钱给我看。” 陈春燕:“你别去逗他了,他现在要赚钱养家,不比你,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陈小六的脸更红了,“姐姐,你说啥呢!” 陈春燕:“还知道害羞了!” 陈小六:“阿墨哥来找过你好几次,但是都没找到你。” 陈春燕:“你告诉他,我在哪儿了吗?” 陈小六摇头,“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你在哪儿!” 陈春燕:“他好不好?” 陈小六:“不是很好,一次比一次瘦,看着很憔悴,没多久,他的衣服都显得大了。哎,我听说许太太开始张罗着给阿墨哥定亲了,不过阿墨哥不愿意,提得急了,他就背着药箱进山。 “他有一次进山,刚好遇到下雨,把许太太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陈春燕:“他不听他娘的?” 陈小六:“阿墨哥有主意着呢!他说已与……有口头之盟,怎么能背信弃义!他也不知道从谁哪里听来了闲话,反正和他家里闹得有些僵。 “这段时间一直在乡下当游方郎中,每个村子都去,每次去都住两三天。 “那些村子的人倒是很乐意他去,他的诊金毕竟很便宜。” 陈春燕:“你见过许大夫了吗?” 陈小六:“见过了,许大夫和许太太的关系也不如从前好了。我听连翘说,他阿爹阿娘经常因为阿墨哥的事情吵架,说什么都是因为许太太太作了,要不然一个好好的家也不至于闹成那个样子。” 陈春燕:“阿墨哥去调查的事情,有没有结果?” 陈小六:“听说是有结果了,阿墨哥还特地见了谢姐夫一次,至于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第1970章 陈春燕拉拉杂杂的和陈小六说了很多话,大致了解了一下她离开三井村后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并没有超出她掌控的范围,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下了轻帷小油车,她带着陈小六去见太夫人。 “你待会儿见到太夫人,要有礼貌,可以叫太夫人,也可以叫曾祖母。” 陈小六觉得很神奇,他的眼睛骨碌碌转,“我们家真有一门这么显赫的亲戚呀?” 陈春燕:“应该是的,要不然我也不能够住进来。” 陈小六见有人看他,他立刻站直了。 陈春燕:“过几天,伯祖母会安排你读书,你要认真一点,不要叫人看了笑话。” 陈小六连连点头,他靠近陈春燕,“张珺宝被带到哪里去了?” 陈春燕:“肯定不在这里。你应该有单独的院子可以住,你带来的人和东西,应该都被带到了那里。” 陈小六:“他们家这么大啊。” 陈春燕:“你站直了,别叫人看了笑话。” 陈小六朝旁边看去,果然看到有人看着他噗嗤笑出了声。 他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笑,拉住了陈春燕的衣袖。 陈春燕:“没事,你只要守规矩,她们就不会笑你了。” 她停在了廊下,“劳烦姐姐通禀一声,就是我带着弟弟来拜见老祖宗了。” 丫鬟还没有挑帘,里面就传出了许嬷嬷的声音,“太夫人说了,叫小少爷赶紧进来给她老人家瞧瞧。” 陈春燕向丫鬟道谢,牵着陈小六往里面走。 许嬷嬷迎了上来,“哟,小少爷这眉眼也长得像极了老祖宗,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太夫人呵呵笑,“快来,快来,我看看。” 她从匣子里拿出了一副西洋眼睛架在鼻子上,朝陈小六看去。 “你这个马屁精,他哪里是长得像我,他长得像侯爷才对。” 许嬷嬷凑趣道:“谁叫老奴没有一副西洋眼睛呢,老眼昏花了,看不分明。” 一屋子人就跟着笑。 陈小六有些紧张,手心里都出汗了。 陈春燕就轻轻推了陈小六一下,“快叫人。” 陈小六醒过神来,朝太夫人行礼,“老祖宗。” 太夫人:“快端点心、果子给他吃,我们这里不讲那些虚礼。” 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啊,读几年书了?” 陈小六老老实实答:“我大名叫陈修言,排行第六,大家都叫我陈小六。今年刚开始读书,还不足一年。” 太夫人点头道:“好好好,贱名好养活,我们也跟着叫陈小六吧。” 许嬷嬷:“陈小六是您叫的,我们这些人只能叫小六爷!” 太夫人被逗得笑了起来,“你今天吃错了什么东西,三番两次排揎我。” 许嬷嬷:“谁叫我没有一副西洋眼睛,老眼昏花了呢!” 太夫人:“我这里就这点好东西了,还总被你们惦记。拿去,拿去。” 她说着就把西洋眼睛递给了许嬷嬷。 许嬷嬷:“哦哟,我可不敢要,这可是侯爷的孝心。还是等哪位爷去了南方,给老奴带一副回来,老奴就心满意足了。” 太夫人:“你还作怪!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第1971章 许嬷嬷见太夫人给东西给得诚,便呵呵笑着接了东西。 “今天倒叫我这老东西得了个好处。也不知道二表小姐什么时候来,我一定要提前等在这里,自有我的好处。” 太夫人被许嬷嬷逗得哈哈笑,“就知道贫嘴,还不快去把我枕头底下的雕红漆匣子拿过来。” 匣子是方形的,上面雕刻着五蝠捧寿花纹,很是精美。 太夫人接过匣子,递给陈小六,“这是曾祖母给你的见面礼,你拿好了。” 陈小六看了一眼陈春燕。 陈春燕微微颔首。 陈小六这才双手接过匣子。 太夫人笑呵呵的,“快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陈小六依言打开匣子,露出了里面的一方端砚。 陈小六不识货。 陈春燕也不识货,不过她却知道只要是太夫人拿出手的,就没有不好的东西,她赶紧让陈小六道谢。 陈小六懵懵的。 陈春燕:“怎么能给他用这么好的砚台,他还小,随便在外面买一个就行,他要是不小心,将砚台摔了,这可怎么办?” 太夫人摆摆手,“东西就是拿来用的,如果不用,也就是个放在那里吃灰的摆设。小六喜欢就行,要是他用了这砚台,能写出更好的字,也不算辱没了这砚台。” 陈春燕汗颜。 她学书法时,根本没有什么讲究,拿一个家里装蘸料的碟子装墨,也把字给练了,她都是上初中了,才买了正儿八经的砚台。 后来还是觉得不方便,又换成了一个冰裂纹的小碟子。 陈小六看姐姐的脸色,知道这东西肯定很贵,他就这么接了,似乎不太好。 他赶紧说:“我看这盒子挺有趣的,就要这盒子吧,砚台就由老祖宗先收着,等我长大了,再来找老祖宗讨要。” 太夫人欣慰地抹眼睛,“这两个孩子都是懂事的,大姐儿在泉下有知,也该含笑了。” 陈春燕赶紧劝,“您可哭不得,您哭了,小六该以为您不喜欢他了,他那个人胆子小,待会儿就该偷偷卷了包袱卷儿跑了。” 太夫人:“你这促狭鬼,哪有这样说弟弟的!” 但到底没有再哭。 太夫人留了陈春燕姐弟吃晚饭,还把其他人都叫来了。 晚饭前,陈小六又收获了一波见面礼。 所有人都给了,包括张谦兄弟几个,只不过张谦他们给的东西都比较实在,要么给的是金豆子,要么给的是金花生,称了就能换成银子用的那种。 想来是怕陈小六刚进京,手面小,交不到朋友吧。 陈小六确实是单独住,只不过他还没有满十岁,被安排住进了松鹤堂的西跨院。 两姐弟就隔着正院,一东一西住着。 陈春燕特地去看了一眼陈小六的屋子。 屋子里用的都是甜白瓷的茶盅摆件,少了陈春燕屋里粉彩的活泼,多了清新雅致。 布置得很不错,是用了心的。 陈小六忍不住想哇出声,又想起姐姐的话,怕人嘲笑,硬生生忍住了。 陈春燕:“你看看还缺不缺什么,我也好差了人去买回来。” 陈小六:“这就挺好了,我也看不出来缺什么。” 第1972章 姐弟俩正说着话,张珺宝跑了进来。 “燕子姐姐!” 陈春燕摸摸张珺宝的额头,“一路上累不累,有没有好好吃饭?” 张珺宝比陈小六还小,陈春燕有些担心他生病。 张珺宝摇头,“哥哥们人很好,怕我们颠着,还特地给我们铺了厚厚的垫子,我们一路上也吃得好,有肉。” 陈春燕捏捏张珺宝的脸,“有肉就是吃得好呀!” 张珺宝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陈春燕,似乎在说:有肉吃,还不好吗? 陈春燕稀罕地抱住了张珺宝,“你怎么这么可爱!” 张珺宝脸蛋红扑扑的,“姐姐你需得放开我,先生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陈春燕:“你们先生有没有教你,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几岁啦?” 张珺宝伸出一个巴掌。 陈春燕:“那就是了,还有两年才男女授受不能不亲。” 张珺宝露出恍然之色,“哦!” 陈小六伸出手摸了摸张珺宝,只觉张珺宝可爱极了。 他一向把张珺宝当弟弟看,从未将张珺宝当过下人小厮的。 陈春燕叫蔡大丫,“把点心提进来。” “和三井村的不大一样,我让他们学的京城的点心,有豌豆黄、驴打滚……你们尝尝好吃不好吃。” 陈小六:“姐姐你别忙活了。我们说说话。” 陈春燕坐了下来。 张珺宝杵在旁边,一副有话要说,却怎么都不说的样子。 陈春燕看着张珺宝,张珺宝也看着她。 “行了,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吧。” 太夫人在陈小六来前就给他配齐了丫鬟,他屋里现在也是一大堆人。 张珺宝转头看着一群丫鬟离开,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靠近陈春燕,轻声说:“我娘说,有信给你,要偷偷地给,不叫人知道。” 陈春燕又捏了捏张珺宝的脸蛋,“你怎么这么可爱。” 她朝张珺宝伸手。 张珺宝从怀里掏啊掏啊,终于从衣服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 陈小六惊呆了,“这段时间你一直贴身放着?” 张珺宝点头。 陈小六:“睡觉也带着?” 张珺宝又点头。 陈小六:“你不嫌硌得慌啊。” 张珺宝嘟嘟嘴,“不舒服,但娘说了,一定要亲手把新交给大小姐,丢不得。” 陈春燕就叫蔡大丫:“带小宝去吃东西。” 蔡大丫牵住张珺宝的手。 走出一段路了,张珺宝还回头看陈春燕,“要好好看。” 陈春燕:“我一定好好看。” 张珺宝点点头,这才放心了。 陈春燕拆了信,慢慢读过去。 董明春告诉陈春燕的东西又不一样,她完全是站在三井村发展的角度看问题。 她说,鞑靼人看到三井村人很喜欢羊毛制品,他们做了很多羊毛大衣和毡毯来卖。 她觉得这些东西和三井村生产的东西并不冲突,就做主收购了,然后熏香除味,又用上好的布料做了羊毛大衣的面子,送到北方去卖。 没想到很受欢迎。 她回头又让三井二村的鞑靼人多做一点羊毛大衣和毡毯,他们有了收入,买东西也方便,如今已经十分听从管教,而且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鞑靼人,开始在三井二村附近定居了。 第1973章 董明春让盛小冬带着人去丈量土地,规划出了一个三井三村来。 让新一批鞑靼人住进了三井三村。 趁着天还没有凉,带着他们盖土坯房,盘土炕,屯柴禾和过冬的牛羊草料。 在写这封信时,董明春已经给三井三村的人立好了规矩。 鞑靼人也知道只有听从管教,他们才能在这块土地上安居乐业。 他们去年冬天遭了灾,还没有恢复元气,今年冬天眼看着来了,好像比去年更冷,他们要是被赶走了,那就真的没有活路了,一个个的老实得很。 董明春怕他们冬天食物不够吃会惹出事端来。 还让农场的小子们去教他们编藤筐,装了土,在屋子里面种红薯。 告诉他们红薯藤,嫩的人可以吃,老的可以做草料,而且挖开之后,根茎可以当粮食。 他们不善种地,但红薯这种东西压根儿不用精耕细作,就浇水,浇水就能长大,但水浇太多,红薯不甜。 不过那种时候,甜不甜不重要,填饱肚子就成了。 那些鞑靼人倒也听话,每家都挨着土炕,在温度高,又不至于烤熟红薯的地方,摆了几个藤筐,全部种上红薯。 三井村卖东西去北边,引起了北边那些人的注意,他们主动带着货物到了三井村。 其中不乏珍贵的药材,诸如人参鹿茸什么的,品质都还不错。 董明春做主,在三井村圈出一块来,作为货物集散地,南来北往的货物全部可以在里面交易。 作为市场管理方,三井村每个摊位每天收十文钱的摊位管理费。 如果要租用仓库,仓库另外收费。 如果要进行大宗交易,可以请三井村做见证,两方人一方把钱交给三井村,一方把货交给三井村,等确认无误后,一方提走货,三井村才将钱给到卖方。 只不过付钱有个延迟期,这个延迟期是七天。 七天内,如果买方发现货物有问题,随时可以找回来。 这完全是根据拍卖行的模式来的。 有的卖家觉得很吃亏,来找三井村闹过。 董明春一句话就将人堵了回去:“你们对自己的货物是多没有自信,这么怕别人查?” 那些货物有瑕疵的卖家赶紧回去将瑕疵品剔了出来,降价出售。 但还有的卖家货物没有问题,却还是有担心,“如果他们拿走了货,换了次品,来诬陷我们的货有问题怎么办?” 董明春:“你们的货,我们都留了样品。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发生,我们会请周围有名的大商贾来共同验货,如果发现是诬陷,我们将将此买家拉入黑名单,只要他在三井村与人交易,我们都会提醒卖家此人的黑历史。” 卖家这才放了心。 这种模式已经经过拍卖行的验证,是行之有效的。 而且三井村也与大商贾建立了联系,请他们帮忙验货,他们也都不会推辞,只是要求三井村有好货时,优先给他们。 这一点陈春燕自然不会拒绝。 跟谁做生意不是做? 跟这些人建立了稳定的利益关系,她的保护网才算是拉起来了。 她自然乐得如此。 第1974章 陈春燕拿开一张信纸,继续看下面的内容。 第二张信纸上也密密麻麻写着字。 董明春说,工匠们已经研究出了防水材料,涂在了厕所和屋顶上试过了,屋子确实不漏水了。 只是这刚研究出来的防水材料管用的时间不算特别长,两三年的,就得再涂一回,不过他们还会继续研究,以期能研究出管用时间更好的材料。 郑林那边找到了一个铁匠,铁匠手艺不错,打造出了一个大炉子,试着提炼了一下火油,提炼完了,最后沉底的是黏糊糊的很稠的液体,和陈春燕说的沥青非常像。 他们试着用来铺路,效果还不错。 村里几条可以并行三辆马车的水泥路已经全都铺上了沥青,马车在上面跑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村里种的药材,秋里收了一次,没有全收,只收起了部分试药性。 许大夫看过了,说是年份不够,不过用来治疗小病也是足够了,分量得下得重一些。 谢楠又来拿过两次盐引,每次给他的不过一二百斤。 学堂正在准备招生,十一月准备开学。 这一次招生比以往顺利很多,几乎不用上门说服谁,十里八村的人都慕名而来,有些家太远的,我们都建议住校了。 想来之前两批学生走出去让大家看到了,觉得我们教得不错,这才都愿意把人往三井村送。 梁县牙行送了两批人来,武师父训练一个月后,挑出了有天赋,能吃苦的,送到了周八一手里,周八一带着他们建功立业。 暖棚的菜长势喜人,之后会有人送菜和年节礼进京,都是三井村的人,不过跟着廖家商行同行。 按照陈春燕的要求,一部分收入继续买地,梁县周边的地已经买得差不多了,是以派了人去稍微远一些的县城买地。 如今陈春燕的地都得用厚厚的册子单独记录了,要不然都不容易想起来到底有哪些地。 三井村和跑海上贸易的人牵上了线,村里那些物美价廉的商品,通过海商运往了高丽和倭国,目前还不知道盈利如何。 董明春拉拉杂杂写了很多。 最后还罗列了一个总账,好叫陈春燕看清楚。 每个作坊一个月盈利多少,所有产业加起来又盈利了多少,一条一条的写得很仔细。 等陈春燕拿到账本后,自己算一遍,再和这些条目对照,就知道有没有出错了。 总的来说,陈春燕离开之后,三井村并没有乱,而且还赚了不少钱。 陈春燕算了一下钱,那些钱够她在京城挥霍好些日子了。 说是挥霍,她也没有乱花钱,她的钱都用在了刀刃儿上,都是能再为她钱生钱的。 她看完了信,用匣子收了起来。 “春姐比想象中更厉害,办事能力很强。” 蔡大丫点头,“我会多学习。” 陈春燕颔首,“知道学习是好事。” 陈小六无聊地趴在桌上,等陈春燕看完了信,他才“活了”过来。 “姐,你明天带我去哪儿玩儿?” 陈春燕忍不住泼他冷水,“等你多待几天,你就知道,其实京城还没有我们乡下有趣,你要找玩儿的地方啊,并不容易。” 第1975章 陈小六不依,“我不嘛,我就要出去玩儿。” 陈春燕淡淡瞥了陈小六一眼,“你想玩儿什么?” 陈小六:“我还没有看过京城长什么样,还没有吃过京城的东西,想试试。” 陈春燕:“那行,你明天早点起床。” 第二天一大早的,陈小六就洗漱好了,跑到东跨院找陈春燕。 陈春燕却还没有起。 蔡大丫被惊动了,教训陈小六,“在侯府,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都是有规矩的,少爷这样……” 她话还没有说完,许嬷嬷就过来了。 许嬷嬷年纪大了,睡眠少,早就起了。 她看着陈小六问:“小爷可是哪里不习惯,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太夫人让老奴过来问一声,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千万得说出来,就当在自己家里似的,可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陈小六一张脸憋得通红,“不是,不是。我阿姐答应今天带我出去玩儿,我兴奋得睡不着,这才起来早了。” 许嬷嬷就呵呵笑,“小孩子都这样!我去回太夫人话了。” 蔡大丫就继续教训陈小六,“少爷从西跨院过来,要经过正院,瞧,这不是惊动太夫人了么。” 文竹听到了,就在旁边撇嘴,什么时候做丫鬟的,可以教训主子了? 真是没有规矩! 陈小六却不以为意,在他眼里,陈春燕身边的姐姐们,其实都是他的姐姐,很照顾他。 他点点头,“我以后不会了。姐姐帮我倒杯温开水吧,我暖暖胃。” 这是陈春燕告诉陈小六养成的习惯。 早上起来,喝一杯温开水,先清理肠道里的毒素,并告诉胃,赶紧醒来,要吃饭了。 蔡大丫:“少爷跟我到茶房来。” 茶房里的红泥小炉上温着一壶水。 蔡大丫倒了半杯给陈小六。 陈小六捧着呼呼吹气。 等他喝完了,蔡大丫又兑了一杯蜂蜜水他喝。 陈小六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陈春燕睡到平时的时辰起了床。 文竹服侍陈春燕穿衣服,嘴里还小声嘀咕:“少爷明明是主子,哪里能由下人想教训就教训,下人只能规劝。” 陈春燕觉得有的事情必须要说了。 “蔡大丫不是我们家的下人,她是我的徒弟,我培养的未来大夫。今后女子有什么不舒服的,都大可以找她。” 文竹瞪大了眼睛,“她还会医术啊?” 陈春燕:“她本来就是学医的,只是我身边少了得力的人,她才跟在我身边办事。陈小六哪里做得不对,她教训教训也是应该的。” 文竹顿时蔫儿气了,两个人的地位原本就不一样,根本没有可比性。 咦? 不对。 两个人的地位原本就不一样,为什么要比呢? 蔡大丫又不是丫鬟。 那么她文竹就可以做丫鬟里的头一份儿啦。 文竹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哦,原来大丫姐姐这么厉害,什么都懂,我不如她。” 陈春燕笑了笑,没有说话。 蔡大丫有多厉害,她是知道的,那是一个敢杀匪徒的人啊,当时都惊呆了陈春燕。 这个女子不能以常理度之。 蔡大丫进来禀:“少爷在茶房里等很久了。” 第1976章 陈春燕挑眉,“他催你了?” 蔡大丫微微摇头,“没有。” 陈春燕:“那就让他等着。读了书的人了,做事情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我们是他的家人,可以忍他,可出去了,谁会忍他?” 蔡大丫站在旁边并不曾帮陈小六说一句好话。 很显然,她也觉得陈小六应该受些教训了。 陈春燕按照往日的节奏熟悉完,到了吃饭的时候,陈小六才被带上了桌。 他看到陈春燕就叽叽喳喳的,“我听说前门外和东四牌楼、西四牌楼很是热闹,要不我们今天去那三处地方去逛逛吧。” 听说……自然是听他屋里的丫鬟说的。 陈春燕听着陈小六说话,嗯嗯啊啊的,并没有搭话,只专专心心吃饭。 陈小六又说:“京城里还有许多老字号的店铺,那些地方我也想去逛逛。” 他一个人吧啦吧啦的,偶尔才吃一口饭,显得很是兴奋。 陈春燕在陈小六吧啦声中,吃完了饭,招来文竹,漱了口,抹了香脂,便吩咐墨竹,收拾碗筷。 陈小六瞪大了眼睛,“姐,我还没吃饱。” 陈春燕淡淡看着陈小六,“到时间晨昏定省了。我们距离太夫人最近,已经是占了极大的便宜,如果这样还去迟了,可就太没有礼貌了。” 陈小六:“什,什么?” 他呆呆的样子,引得屋里的一众丫鬟噗嗤直笑。 陈春燕朝蔡大丫招手,立刻准备出门了。 如她所说,她住得距离太夫人确实是最近的,这样还迟到,就显得陈家太没有家教了。 哪怕她在家是个霸王,她在永昌侯府也得表现得乖一点,省得给陈家抹黑。 陈小六见陈春燕真的走了,他也不敢再耽搁,放下筷子就跟在了陈春燕身后。 在他想来,反正要出去逛街,出去买吃的,它不香吗? 陈春燕到得是最早的,她站在廊檐下等了约莫两三分钟,张谦、张让几个才陆陆续续来了。 张谦看到陈小六就笑问:“怎么这副表情,你姐姐欺负你了?” 陈小六还知道在外面给陈春燕挣脸,他连连摇头,“我听说京城有太多好玩的地方,正发愁不知道该先去哪里为好。” 张让哈哈大笑,“你问我啊,我在五城兵马司,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就是有的好玩儿的地方,你现在还不能去,等你长大了,才知道那些地方的好处。” 他说完这句话,抬起头来,就碰上了一双几欲喷火的眼睛。 那是陈春燕的眼睛。 哦! 张让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 张谦教训张让,“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有这样教弟弟的吗?你真是在五城兵马司混久了,净说些混账话!” 张让:“哥,你怎么……” 张谦:“我怎么了?我教训得不对?你和那群人出去喝酒,每次闹得……我都不惜的说。” 张让脸色尴尬地看了陈春燕一眼。 陈春燕见他被张谦教训了,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张谦:“表妹不要跟他计较,他嘴上就是没有把门儿的,可真是没有一点坏心的。” 第1977章 张谦可是知道陈春燕的本事的,那么多穷凶极恶的流民被陈春燕一出手就镇住了,要说陈春燕没点本事,谁信? 就这样一手,他敢保证,二弟落在了她手里,肯定没个好。 张让可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他看着张谦的眼神里就有了几分戏谑,还用胳膊肘拐了拐张谦。 张谦狠狠瞪了回去。 晨省完,两兄弟并肩往外走。 都是要去当差的人,不好在家里久留。 张让就打趣张谦,“这还没有娶进门呢,你就维护上了。” 张谦抬脚就朝张让踹去,“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那是维护她吗?我是在维护你。而且你那些话可都是没影儿的事情,当心坏了表妹的名声。” 张让揽住张谦的脖子,“哪里就是没影儿的事情!就你这个当事人还被蒙在鼓里。 “你看祖母对表妹多上心啊,每次见到表妹,总要提点她几句,好叫她知道勋贵世家办事情的规矩。 “如果只是寻常对待,哪里需要这些! “还不是把她当宗妇培养么!” 张谦停下了脚步,怔怔看着张让。 他一直以为家里就算有人要娶陈春燕,也是张让。 他怎么都没想到是他。 他当然不是觉得陈春燕不好,只是……这消息也太突然了。 张让:“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做傻事啊!” 张谦又踢了张让一脚,“你确定吗?” 张让:“不确定,但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张谦冷静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都说妻好一半福,娶一个好妻子能让家族兴旺五十年。 就陈春燕那本事,兴旺一百年都有可能。 他其实不是很抗拒这件事情。 但……如果这事儿成了,他一辈子恐怕都得夫纲不振了。 他管不了陈春燕,这是事实。 张让伸手在张谦眼前晃了晃,“哥,你可别吓唬我啊,你……” 张谦推开了张让的手,“你没跟表妹接触过,你不知道她,她其实行事作风,一点都不像是乡下来的,反而大气得很。我没有嫌弃她,我只是……觉得她恐怕不会乐意。” 张让呵呵笑,“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她乐意不乐意。” 他用胳膊肘拐了拐张谦,“哥,听你这话,你好像是乐意的?” 张谦面皮一红,“你这张嘴,迟早要惹祸。” 张让:“别顾左右而言他啊,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张谦:“我能怎么想?我之前根本没想过。” 张让点点头,“哦,你之前一直以为是我,对吧?你也不想想,太夫人那么想补偿,就我这样在五城兵马司混日子的,太夫人哪里看得上,肯定得让以后继承爵位的你……那什么啦。” 张谦汗颜。 他看得不够清楚,只因为他是当事人。 他被弟弟一说,心里霍然开朗。 他抬脚往门外走。 张让在后面追,“哥,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说句话啊,你不说,弟弟怎么帮你?” 张谦:“你别乱来,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张让:“嗐,我说你乐意吧,你还不承认,你这样,可不就是乐意的表现么!” 第1978章 陈小六撩着车帘往外看。 “姐,你看二位表哥,他们还不是打打闹闹的,就你要求我必须要安安静静,我多可怜啊。” 陈春燕:“这是他们的家,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我们是来做客的,这不一样。” 陈小六撇嘴。 陈春燕伸手拉下车帘,挡住远处那两道一追一逃的身影。 马车朝丽正门前驶去。 丽正门连接着内城和外城,是以被京城的百姓叫做前门。 前门外很是热闹,这里聚集了很多商铺和地摊小贩,吆喝声叫卖声不断。 内城的商铺规模很小,而且是偷偷开的。 之前为了内城的治安,朝廷颁布了禁令,禁止内城开商铺,更不许开赌坊、勾栏等娱乐场所。 毕竟内城里多住的是皇亲国戚、勋贵世家和朝廷大员,治安一定要好。 只是这条禁令颁布得久了,效果就不那么好了,总有人偷偷在城里开这开那的,但都属于违禁开办,也害怕被查抄,规模都很小。 不像外城,热热闹闹的。 所以很多官员晚上会到外城过夜。 当然了,这也是不被允许的,但谁又会傻到去举报呢? 这事儿除了二愣子御使会管,老油条御使看到了都当作没有看到的。 只要看到有人掩面从一家店里出来,出于礼貌,大家都会移开视线,不去探究。 这会儿陈小六留看到了一个掩面快走的人。 “阿姐,京城的人好奇怪啊,为什么要遮着脸走路。” 陈春燕:“因为见不得人。” 陈小六:“你认识他啊?” 陈春燕:“不认识。” 陈小六:“那你怎么知道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陈春燕:“猜的。” 陈小六一个劲儿盯着对方看,想看看那个人哪里和别人不一样了,姐姐怎么就那么肯定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陈春燕:“别看了,再看他要注意到你了。” 陈小六哦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他很快被街上其他东西吸引了目光,看到卖糖葫芦的,他还叫了停车。 陈春燕戴了帷帽跟着陈小六下了车。 街上有许多如陈春燕一样戴着帷帽的女子,站在地摊前,挑选心仪的东西。 蔡大丫拉了拉陈春燕的袖子。 “我看到了陈太医的徒弟,想必他跟着的那个老人,就是陈太医了。” 她偷偷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陈春燕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一老一少两个人。 两个人进了一家面店,很显然是去吃面的。 陈春燕:“你去把他们的饭钱付了。” 蔡大丫应了一声,也不多问,径直去了。 陈春燕做了这事儿,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根本没放在心上,她转过头,又带着陈小六逛她的去了。 她把陈小六盯得很紧,就怕有拐孩子的拐走了他。 但陈太医那边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 他徒弟禀告他,“师父,有人帮我们付了钱,老板说是个女子付的,付了就离开了。” 陈太医立刻联想到了送他工尺谱的陈春燕。 他微微一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们且等着吧,她有事情,最终只会找上门来的。” 第1979章 陈太医吃过了饭,老神在在地坐在面馆里,等陈春燕来求他。 然而他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不禁奇了怪了。 “你出去看看,永昌侯府家的小姐在哪里。” 徒弟立刻朝外走去,站在街上,将来往的人看了个仔细,却没有看到陈春燕的影子。 他摸着额头的汗,跑回面馆,“师父,那位小姐不见了。” 陈太医大惊,“你说清楚点,是离开了,还是不见了。” 离开了,是主动走了。 不见了,有可能是被拐子拐了。 徒弟摇头,“不知道,反正没看到人。” 陈太医微微蹙眉,“她帮我们付了饭钱,却不曾来见我……一个女孩子出门,多有不安全,不敢保证她是主动离开了。” 他沉吟片刻,当即决定,“我们去找找她,至少要确定她是安全无事的。” 徒弟自然没有意见。 勋贵家的小姐都金贵着,如果丢了一个,那可是大案要案,如果能早一点早到,各方面也少一点麻烦。 陈春燕还不知道老大人因为她一个举动而担心起她来。 她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是跟着陈小六进了一家卖豆制品的店,门口有白生生的豆腐脑,如果要吃,店家就揭开纱布,舀一碗出来。 里面还准备了豆汁、豆干等吃食。 陈小六见食客们吃的豆汁和自家吃的格外不同,就吵着要尝尝。 陈春燕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小事,立刻让马车停下了,还让蔡大丫和赶车的小子一起来吃。 赶车的小子也没有吃过豆汁,他一副想尝试又不敢的样子。 陈春燕让他慢慢想,自己却没有点豆汁,而是点了一碗豆腐脑。 她想吃咸口的,可这家店没有辣油,她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要了一碗甜口的。 豆腐脑做得非常嫩,入口即化,浓浓的豆香,混着甜丝丝的糖味,吃起来别提多美了。 蔡大丫毫不客气地要了一碗豆腐脑。 赶车的小子眼珠一转,也跟着要了一碗豆腐脑。 在他心里陈春燕是最会做吃食的,也是最会吃的。 既然陈春燕都不吃那豆汁,想必肯定有不妥当的地方,他也就不尝试的。 结果四个人只有陈小六点了一碗。 陈春燕:“点了就要吃完,不要浪费。你也种过地,也知道豆子从种在地里,到收获,要经历多长时间,种地的人要付出多少心血,浪费一碗豆汁,浪费的不是钱,而是别人好几个月的辛劳。” 陈小六连连点头,“我知道。” 他接过伙计手里的豆汁,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 豆汁刚入口,他就想给吐了,他简直形容不出来这是什么味道。 好好喝豆浆不好吗?非得弄成豆汁。 这味道简直太恶心了,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喜欢喝。 他苦着一张脸看着陈春燕,“姐,这豆汁……” 陈春燕没有抬眼,“哦,是不是非常好喝?” 陈小六都想哭了。 他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促狭,这么坏啦! 他正想再说两句,门口走进来一老一少两个人。 光线被挡,蔡大丫下意识看去,就看到了陈太医师徒。 她立刻低声说:“大小姐,陈太医来了。” 第1980章 陈春燕原本想请梁太医去三井村教书,奈何梁太医拒绝了。 她也打过陈太医的主意,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上门拜访。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陈太医会主动过来见她。 她起身行礼,“请大人安。” 陈太医摆摆手,“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无需如此多礼。” 陈春燕:“这家店的豆腐脑不错,大人要不要再添点儿?” 陈太医笑呵呵地看着陈春燕,“那就添点儿吧。” 他是给机会给陈春燕说话,有什么要求就赶快提吧,老头子能够办的给你办,不能办的……你这顿饭老头子请了。 大家重新落座。 陈太医看到了陈小六那一碗豆汁,眼皮跳了跳,“我来京城多少年了,依旧不习惯喝这东西,没想到你们北边来的人,倒是接受良好。” 陈春燕笑而不语。 陈小六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他昨天吃的京城的小吃,豌豆黄和驴打滚那些都很好吃,万万没想到豆汁的口感这么可怕……他也是猝不及防上了当。 陈太医袖着手看着陈小六,终于发现陈小六可能也不爱喝这玩意儿。 陈小六喝豆汁比喝药的模样还狰狞。 陈太医有些好奇了,这么不想喝,为什么还要喝? 陈小六注意到了陈太医的视线,有心想找帮手,“陈爷爷,您也不爱喝这玩意儿吗?” 陈太医捋胡须,“嗯,不爱喝。” 陈小六:“我也不爱喝。” 陈太医:“那你还喝?” 陈小六就看向陈春燕。 陈太医就懂了,这是陈春燕让他喝的。 他有些不解了,豆汁又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药,吃了就百病全消的,为什么要逼着孩子喝? 陈春燕一直关注着陈太医,尤其刚才,她看到陈太医捋胡须时,手根本就不抖。 她不准备揭穿陈太医。 陈太医装病肯定有必须要装病的理由,揭穿了未必是好事。 她笑着说:“他点之前我就说了,要么和我们点一样的,要么点了就必须要喝完,不能浪费。他轻轻松松倒掉一碗豆汁,浪费的不止是钱,而是农民几个月辛辛苦苦的付出。” 陈太医点头,“这话很对,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还是喝完的好。” 陈小六真想哀嚎一声,这个陈太医简直是个叛徒嘛,刚刚明明站在他这边支持他不喝的啊,结果他姐说了两句话,陈太医立刻转而支持他姐去了。 这人怎么这样! 枉他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埋下头继续像喝药似的喝豆汁。 桌上一时间只有碗瓷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 伙计端来了陈太医师徒的豆腐脑。 陈太医才开口:“还没有当面感谢姑娘赠送的工尺谱。” 陈春燕:“宝剑赠英雄,大人喜欢,那是再好不过了。” 陈太医:“只是那唱段我似乎没听哪个戏班子唱过。” 陈春燕:“确实没有。那是我自己写的,然后请了我大表哥润色。真是献丑了。” 陈太医眼睛一亮,跃跃欲试的,“你还会写唱段?你有没有让人排出来?那唱段看上去很不错,如果排出来,定然又是一出大戏……” 第1981章 陈太医显得很是兴奋,絮絮叨叨的跟陈春燕说了很多,还说各种唱腔,京腔、余杭腔、秦腔…… 陈太医:“我听过一次秦腔,那高亢嘹亮的嗓音非常震撼人,只听一次,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只可惜京城没有唱秦腔的戏班子。 “京城听戏的人都喜欢那软绵绵的腔调,倒是没人欣赏秦腔。” 陈春燕:“我也欣赏秦腔。” 陈太医:“哦?你也听过?” 陈春燕:“只听过一回,引以为憾。” 她确实是听过的,她上学那会儿,学过一篇课文,叫《秦腔》,老师找来了秦腔给他们听,她也就是那会儿听的。 一亮嗓,她就被震撼住了。 不管听不听得懂唱词,都不妨碍她心中的震撼。 陈太医:“你倒是我的知音,陈小友,如果有机会,我们当一起听一回戏。” 陈春燕:“那自然是好。只是……大人您要南下回家乡,而我不久之后也会北上回家乡,恐怕难以找到一起听戏的机会了。”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如果她不抓住机会,招揽陈太医,她就不是陈春燕了。 陈太医捻着胡须不说话。 他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虽然他不用和那些大人勾心斗角,可他接触的都是后宫那种没有硝烟的战场,如果没几分眼力见儿,他肯定混不下去。 这会子,他听出了陈春燕的意思。 陈春燕想他跟着北上。 可是……去做什么呢? 他还得再听听,不能贸然接话。 于是,他笑看着陈春燕没有说话。 陈春燕话都说出了口,就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紧跟着道:“陈大人姓陈,我也姓陈,我们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人。有的话,我就不瞒您了,您要是觉得我牝鸡司晨,我也无话可说。” 竟然说到了牝鸡司晨…… 陈大人挑了挑眉,“你说。” 陈春燕把曾经对梁大人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百姓吃不起药,看不起病,我心里很着急。想请大人去北地,去我的学堂,教授更多学生医术,让他们成为火种,撒向各地,让更多的人看得起病。 “而且我在北地还在研究种植药材。如果需要的药材都得进山采摘,量毕竟有限。我想请先生坐镇,指导他们种药材。 “我要让有药方的人,都抓得起药,我再也不想看到区区风寒就会病死人了。” 陈太医被陈春燕一席话说得心潮澎湃,他神情激动,“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陈春燕:“大人可以去看,如果我有半句虚言,您可以转身就走。 她指着蔡大丫,“我教医术不分男女。她已经略通医术了,大人可以考校她。” 陈太医果然问了蔡大丫几个问题。 蔡大丫比谁都努力,每天晚上都要背药方,学新知识,陈太医那几个问题并没有难倒她。 陈太医:“小姐能有这样的胸襟,真叫我等男儿汗颜。” 陈春燕:“不仅如此,我们还有人研究如何给牲口治病。庄户人家养一头猪不容易,如果病死了,那是非常大的损失。那个姑娘研究的就是如何能让更多的牲口存活下来。” 第1982章 陈太医:“我要去,我一定要去!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研究医药,怎么能少了我呢!” 他转头看着徒弟,“你回去写信告诉你师娘,就说我们有正事儿,先不回去了。她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做师父的都发了话,做徒弟的哪能说一个不字。 徒弟只能唯唯应诺。 陈春燕却忽然道:“我听说南边还没有太平下来,这世道乱着,放着家人在老家,也是两头挂心,不如派了人去,将家人一并接到北边去。 “旁的我不敢说,只这安全,在我们那个村就不成问题。” 她离开之前,命人继续修围墙,至少要把三井村全部包进去。 建成之后,三井村的安全程度不会比梁县差。 而且三井村是内村。 三井二村和三井三村是外村。 那边边界虽然也要修墙,但都是土坯矮墙,可以当作掩体战斗少许时间,敌人来了,肯定是挡不住的,还是得跑。 只是三井村的人口现在还没有固定下来,还在持续增长中,如果这么早确定外村的边界,以后说不定还得再修一次墙,还不够折腾的,暂时也就这样了。 而且鞑靼人擅长的是马战,两方鞑靼人对战,将一方圈在墙里,其实变相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还不如就那样砌一道矮墙,让他们知道边界在哪里就行了。 这些都好说。 只是夹在三井村和三井二村中间的那个村子一直瑟瑟发抖,有心想并进三井村,只是三井村这边拿着乔,暂时没同意。 理由是陈春燕不在,没有人能够做决定。 有了那两层防护,三井村确实是非常安全的。 鞑靼人与其花时间来打三井村这样一个又难啃又没多少油水的地方,还不如花同样多的力气去打梁县。 从这个层面上讲,三井村也很安全。 陈春燕这才敢邀请陈太医接家人过去。 陈太医:“我听说北边是苦寒之地,我怕家里妇孺适应不了。” 陈春燕:“家里的产业先不要卖,今年先到北边试试,如果不习惯,也还可以回南方居住,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我相信南方应该已经理顺了。” 陈太医有些心动。 他听说南方乱了起来,其实担心得不得了,后来收到家里报平安的信件,这才放心了不少。 如果能把家人接到一起来住,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他谢过了陈春燕,“那就有劳陈小姐了。” 陈春燕看了蔡大丫一眼。 蔡大丫颔首,她转头就会去办这些事情。 护送陈春燕过来的那一批兵士,如今就在城外荒地上,每天训练着。 他们仔细观察着那些流民,想从中找出可用之人,扩充队伍。 被选中的人,他以及他的家人地位立刻就不一样了,立刻从流民身份,变成了陈春燕的家人。 这里的家人指的不是有血缘的亲戚,而是专指奴仆。 这是因为民间不能私自养兵,是以那些人名义上是奴仆是护院,实际上却不是奴籍,训练出来之后平时听命于陈春燕,战时听命于祁轩。 蔡大丫回头就会安排这样一批人去接陈太医的家人。 第1983章 双方谈妥了,也差不多吃完了饭。 陈春燕:“我现在客居在永昌侯府,见面十分不方便,如果大人有事,不妨让徒弟通知大丫,我们在外面茶楼见面。” 陈太医:“姑娘何不买一个小院子。” 陈春燕苦笑:“没有合适的,而且京城的宅子也很贵。” 陈太医:“姑娘这倒是误会了,京城里王公贵族那种非常大的宅子,需要几万两银子是不假,但普通人也不能住啊,那逾制了。 “但像朝廷大员的宅邸,三五千两的有,一二千两的也有。 “还要更普通一些的,普通的大宅门,三五百两银子也买得到。 “如果还嫌贵,那种小三合院,地段又不算太好的,一千钱也买得到。 “如果还嫌贵,再便宜的也有,只不过那种地方太过杂乱,倒是不适合女孩子居住了。” 京城的房价差别竟然这样大。 陈太医看出了陈春燕的震惊。 他笑着说:“要不怎么皇子成年,皇上就心疼呢!皇子们出宫安家,内务府都是要给安家银子的,一般给十五万两到二十万两银子不等。 “内务府花的都是皇上的帑币,说白了就是皇上的私房钱,一次性拿那么多出来,谁不心疼。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这样,皇子们还觉得那些钱不够用。毕竟但是置办一处宅子,就得好几万两,他们还不能叫宅子看起来太寒酸,得往里面添置东西,那些银子往往捉襟见肘。” 陈春燕点点头,“我不要太贵的宅子,就是那种五百两的宅子应该就可以。” 陈太医看向徒弟,“我们家附近是不是有一处这样的宅子?” 徒弟:“是,是有一处。” 陈春燕:“是一处怎样的宅子?” 徒弟:“我们家距离庆寿寺不远,在一个叫双鱼胡同的地方,宅子在胡同的北面,胡同是东西走向的,宅子正好坐北朝南。 “那宅子我去看过,算不得特别大,是一个小三进的宅子。进了门是影壁,往右去,有一条甬道,连接着下人的群房。 “往左也有一条甬道,过去之后,是外院,外院北面是垂花门,南面是五间倒座房,中间三间比较大,可以用来做外院的书房,也可以作为学堂。 “两间小的可以用来做门房,或者会客室,看招待什么样的客人。 “穿过垂花门,便是内院。 “内院的北面是三间正房带两间耳房,正房中间是明间,可以用来待客。 “东次间可以用来当卧室,西次间可以用来当宴息处。 “两个耳房比较小,住不得人,却可以当仓库用。 “东西厢房各三间,比正房小些,可以做内院书房,也可以住人。 “正屋外就有抄手游廊,绕内院一圈,连接着垂花门,设计得很是精致。 “正屋西边有一道拱门,再往后面去是一排后罩房,后罩房正好用来给丫鬟住。 “我陪认识的一个人去看房子,如果不是他手里钱不够,房主又不肯降价,这房子他当时就要买下来了。” 陈春燕听着就觉得房子很不错,但有感慨,京城的房价确实贵,在这里,五百两只能买这样一个宅子,在梁县……可以买好多更大的宅子了。 第1984章 择日不如撞日,陈春燕当即就跟着陈太医师徒二人去了双鱼胡同。 宅子在胡同中段靠北的位置,坐北朝南,是非常好的格局。 陈太医的徒弟请了牙行的人来,开了锁,带他们进去看。 陈太医就在旁边感慨,“这样大一个房子,要多少东西才填得满啊。” 他的房子是租的,一切从简。 最开始,他一个人租房,还是租的寺庙的房子,只组了三间,一个月一二百个钱。 后来有了徒弟,才搬到了这边,租了一个小四合院,一个月一贯钱。 这也比买下宅子划算。 毕竟那房子是租别人的,如果需要整修都是主家花钱,他只管住就成了,基本上没有额外的支出。 当然了,如果他有那样大一笔闲钱,他也会考虑买房子,只是相对于每个月拿一点银子出来付租金,一次性拿那么多银子出来买下来,他还是会觉得吃力。 朝廷的俸禄实在是太低了。 他不当值的时候,还得四处出诊,得一点酬谢,才足够养家糊口的。 陈春燕:“全部用好木头造家具,那当然是有多少钱都不够的,但是如果只用木头做骨架,外面蒙皮,那样其实用不了多少木头。” 花梨木、鸡翅木这些木头都太贵了,也难怪现在的姑娘一出生,她们的家人就得开始帮她们攒嫁妆。 陈太医好奇,“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陈春燕:“您去了北地,自然能看见。” 陈太医:“好好好。看样子,到了北地,我还有机会置办一个大宅子了。” 陈春燕哑然失笑,“只可惜到了那里,再怎么置办也置办不了江南园林那种小桥流水的景致。” 陈太医摆手,“有得住就行了。” 一行人一直往里走。 陈春燕仔细看了房梁和承尘那些地方。 房子被打理得不错,看得出刚刚整修过,屋子没有被虫蛀过的痕迹。 难怪这家主人说什么都不降价了,这样的房子再降价出售,人家可能会亏得哭,那还不如就让它空着,不要卖了呢! 陈春燕:“房主在哪里,能不能见见。” 掮客大喜,“您这是准备买了吗?” 陈春燕全程没问掮客一句话,也不让掮客给她介绍。 她就是要自己看,省得掮客说得天花乱坠的,把她给绕了进去。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嘛,谁敢说自己一辈子不上当呢! 陈春燕点头,“有那么点意思,还烦请你去请了人来。” 掮客立刻道:“那家主人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这就去叫人,你们且在这里歇一歇。” 陈春燕颔首。 古代的房子大小没个准的,都是以间来衡量,而这个“间”指的是支撑屋顶的两根廊柱之间的空间。 也就是说那间屋子十五平,只要外面是两根廊柱支撑,也是一间。如果有三十平,还是两根廊柱支撑,也是一间。 这个宅子的间很大,比陈春燕想象的大得多,一间改个小套二都行了,五百两银子买下来也不亏。 她在心里算计已定,就安然坐在那里等待。 掮客回来得很快,带了一个中年男子回来。 第1985章 掮客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房子主人今天不在,这是他家的管事,我把管事带过来了,有什么事情跟他谈也是一样。” 陈春燕仔细观察着那个管事。 管事袖着手,站在那里,神情间很有几分倨傲。 陈春燕:“这个人你是之前就认识,还是他今天告诉你,他是那家的管事?” 掮客一愣,“这有什么区别吗?” 陈春燕:“当然是有区别的。” 掮客蹙着眉头,但这关系到他的佣金,他自然很上心,“我去的时候,他就站在那家人门口,我说了来意,他就跟我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陈春燕:“演戏演得过了,就显得假了。住在这条胡同里的,好像并没有什么达官显贵,每个人都平易近人。 “只有这位管事,神情中透着倨傲,好像特别不希望别人小瞧,实际上正是你这样的神情出卖了你,你越是想别人因为你这样的神情,什么都不要多问,越是破绽百出。 “真正达官显贵家的管事,倨傲都是骨子里的,绝对不会这么流于表面。” 掮客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他也是终日打雁的人,今天却被雁啄了眼。 其实也不能怪他不够谨慎,谁跟了很久的生意,眼看着就要做成了,谁心里一松,不容易出点问题啊。 陈春燕没有怪掮客的意思。 “你最好是问问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掮客就揪住了那个自称是管家的人。 这一揪领子,坏了! 那管家的袖子短了一截,露出了里面不太好的不料做成的衣服。 掮客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老实交代,今天是怎么回事?要是不老师说,我立刻揪你去见官。” 陈春燕冷眼旁观着。 她是想根据掮客的表现判断,这两个人究竟有没有勾结。 最可恨的不是遇到了假房东,而是遇到了掮客和骗子勾结在一起,买家因为对掮客的信任,一般会被一骗一个准儿。 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掮客还是清白的,他质问假管事时,并没有给假管事使过眼色,生气也是真生气。 吵吵嚷嚷一番,假管家趁着掮客没注意,推开掮客就往外跑。 掮客拔腿就追。 蔡大丫比掮客的速度更快,一溜烟追了出去。 她也没有完全信任掮客,刚才那一幕完全可以解读为,掮客故意放那人离开。 到了街上,假管事故意推翻别人的摊子,制造混乱,阻拦蔡大丫。 蔡大丫:“让开,都让开,抓骗子啦。” 前方街角,五城兵马司的人刚好巡逻到这里。 “大人,那边好像出了乱子。” 张让朝街上的人看去,正好看到蔡大丫蹦了起来,露出了一张脸。 “都去帮忙,有人欺负我家的人。” 五城兵马司的人呼啦啦将街给堵了,将那假管事给抓个正着。 蔡大丫晚一步,分开了看热闹的人群,才挤到了张让身边来。 张让:“你这是干什么?” 蔡大丫缓缓吐出一口气,叉腰道:“表少爷!这个骗子,装卖家,想骗我家小姐的钱。” 张让翻身下马,“小子诶,你胆子不小哇。” 第1986章 假管事满心绝望,他骗的人原来这么有来头,这回算是栽了。 他连连告饶,“大人!小人只是第一次犯事,您就原谅小人这一回吧,小人保证以后再也不敢犯了。” 张让一天到晚面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听多了这种话。 那些被逮到的小偷,谁又不是这样说的呢? 他指着假管事,“有什么话,回衙门再说。” 立刻有兵丁将那假管事带走了。 张让:“表妹在哪里?” 蔡大丫指着前面,“里面的双鱼胡同。” 张让牵着马往前走,告诉同袍,“我去瞧瞧。” 那些同袍开惯了玩笑,嘻嘻哈哈的,都嚷嚷着要凑热闹。 张让阻止不了,只让他们这群粗人不要吓着他表妹。 “你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我们哪里会吓着她!我们就是去认个人,别以后走在街上不认识,看到有人欺负她,都不知道帮忙。” 张让点头,确实是这个理。 如果是自己人,他们帮忙肯定会帮得尽心一些,如果是不认识的人,他们得过且过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足为奇。 他们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还没进内院,陈春燕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她先站了起来,抬眼朝垂花门看去。 不多时,门外进来一群人。 张让打头,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朝后看,显得很是局促。 陈春燕主动沿着抄手游廊往垂花门走。 张让摸摸头,“我听说大妹要买房子,就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陈春燕都不用踮着脚看,就知道张让后面还跟着一群人。 都是一群混小子! 明明知道这里有女眷,还跟过来看热闹。 她也就不跟他们客气了。 “二表哥来得正好,我想把这所宅子买下来,不过前主人没留下什么家伙什,要填满不知道需要多少东西。 “我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那些东西该在哪里买,正好请教你。 “我要又便宜又好的,不当那冤大头。” 张让哪里知道这些,家里的庶务都有专人打理,他一向不管事,就朝身后的人看去。 他身后那群人就嚷嚷起来。 “我们知道啊,我们还知道几个私窑,名气虽然不如给内务府供货的官窑大,但烧出来的瓷器却真真是不错的,去那些地方买摆件,肯定又好又便宜。 “要买木材最好去东直门,南方来的木材全都从那个门进来,可以派了人守在城外,看到了喜欢的木材,立刻买下来,肯定比在城里买便宜。” 然后陈春燕就听了一耳朵,哪里买粮食,哪里买花,哪里买煤,哪里买水…… 这些人真是门儿清。 张让不耐烦了,“你们这么清楚,不如帮我妹妹把这里布置起来。刚才不是还说我妹妹就是你们妹妹吗?谁推辞,谁说的就是假话。” 一群人继续起哄。 陈春燕大大方方地给大家行礼,“我在这里,提前谢过各位大哥了。” 就有人说:“大哥都叫了,如果我们不帮忙,就太说不过去了。走,先把这房子买下来再说。别的不好说,但各衙门我们都熟,不用妹子跑,我们把这事儿给你办得妥妥的。” 第1987章 陈春燕笑盈盈的,“那我请各位大哥喝酒。” 一群人都叫起好来。 这年头的酒都是低度酒,陈春燕哪里倒有几坛高度蒸馏酒。 那几坛蒸馏酒不是粮食酿造的。 众所周知,越是蒸馏,得到的酒就越少。 现在的粮食多金贵啊,那么整,谁不心疼。 陈春燕还得弄粮食给祁轩养兵,断然不会那样做的。 她的酒是用红薯酿造的。 她当时跟董明春提的时候,董明春觉得很神奇。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除了粮食之外的东西可以酿酒。 她以前只听说过高粱酒那些酒。 陈春燕告诉她,“所以……红薯也是粮食。” 董明春立刻接受了这种说法,哦,红薯是粮食啊,只是大个了点,所以酿酒也很正常。 她毫无心理负担地酿酒去了。 其实酒就是淀粉发酵,转化为酒精。 红薯里面有淀粉,所以能够酿酒。 但是如果这么解释,她就得解释什么叫淀粉,什么叫发酵,什么叫酒精…… 各种问题接踵而至。 所以她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解释这个问题。 红薯,它就是粮食。 酿制时,还用了不同方法酿制了好几坛,等发酵得差不多了。 董明春带着人将酒蒸馏出来,在地下埋了一段时间,挖出来挑了几只鸡来试。 鸡没被毒死的,就说明那酒没问题,鸡要是死了的,那种酿造方法就会被划掉。 陈春燕没有手段监测酿造出来的到底是甲醇还是乙醇,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试。 特别是红薯酿酒很容易酿造出甲醇来,就得更加小心,寻找到最正确的酿造方法才是。 董明春试验了二三十种方法,浪费了不知道多少红薯,最终找出了五种方法,酿出的酒非常香醇。 她将方法提交了上来。 陈春燕给了她们相应的奖励。 她来京城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其中就有酿出的红薯酒。 五城兵马司的人听说有酒喝,都怪叫起来。 “咱妹妹可真是上道啊!” 这年头的米面有时候比肉还要贵,相应的,酒就很贵,他们想喝酒,也不是天天能喝到的。 张让不乐意地推那人,“谁妹妹?我妹妹!走走走,赶紧办事去。” 陈春燕微笑着看着他们离开,转头就吩咐蔡大丫,“回去准备十坛酒,让人送过来。” 储存酒的是大坛子,但是带出来的是小坛子,她都分装好了的,坛子不会比家里寻常用的醋坛子大。 他们所在的位置在皇城根下,距离皇宫很近,勉强算是与永昌侯府在同一个圈层里,回去也很方便。 京城的布局分为内城和外城,他们先前吃豆腐脑的地方在前门外,那是外城。 而内城最中间是宫城,外面一圈是皇城,住达官显贵、宗室勋贵,再外面一圈就是陈春燕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了。 掮客哪里敢惹五城兵马司的人,他只能赔笑脸,跟着他们办事去了。 蔡大丫坐着马车快速回去,又快速回来。 马车上载着十坛酒,还有十个食盒,是她给五城兵马司的官爷准备的下酒菜。 张让拿着房契回来时,陈春燕已经分类放好了。 第1988章 陈春燕亲手将食盒和酒提给张让那群哥们。 那群人打开食盒一看,有卤味还有凉拌菜,正好下酒。 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陈春燕拿出银票,付了账。 掮客这才松了一大口气,高高兴兴地走了。 他生怕陈春燕拿到了房契赖账。 张让:“我们先去巡逻了,你这边我们有空会多来关照着的。” 陈春燕:“多谢二表哥。” 张让点点头,带着一群人走了。 刚刚到大门外,就有人忍不住问张让。 “你表妹年纪不大,应该还没有定亲吧?” 张让的脸色立刻变了,“你少打她主意。” 那人不乐意了,“我怎么就不能打她主意了,要说门第,我们家门第不比你们家差吧,你这样一脸嫌弃我的样子,很像嫌弃你自己,你知道不知道?” 五城兵马司的人和金吾卫的人一样,里面很多勋贵子弟,更有不少家里是世袭的官职,只不过金吾卫多是嫡长子,而五城兵马司这边多半安排的是次子。 要说谁家比谁家一定好上多少,那是没有的。 张让不好说家里有意让陈春燕嫁给他大哥,那样会坏了陈春燕的名声。 他含糊其词,“她还小,老祖宗准备多留她几年,要……要留到十八岁,你们等不等得?” 陈春燕的年纪确实小,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如果要留到十八岁,起码还得等六年。 他们这些人,早就出来做事了,差不多都是十七八岁的。 眼看着就要成亲的,哪里还能等六年! 而且像勋贵家,如果皇上没有给恩典,没有给他们活计做,成亲更早,十五六岁成亲的也是有的。 他们的同龄人,孩子有了两三个的,也不是稀奇事。 也就是他们,反正都已经出来做事了,还不如等职位稍微高些了,能说到更好的媳妇,这才等着。 有人不肯信张让的话,“谁家能把女儿留到十八岁?那不都成老姑娘了么。你小子满嘴胡话,简直不把我们当兄弟!” 张让:“也不是说到十八岁才定亲,定亲可以先定,但嫁肯定是要十八岁之后才嫁的。” “那有什么的,家里也不缺主持中馈的人,我们的媳妇也不是宗妇,只要定了亲,晚一点嫁也没关系吧。” 张让吭吭哧哧的,“我们家的规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们现在说得好好的,等到了那时候,你们肯定变卦了。” 有人好奇道:“你们家什么规矩?” 张让:“成亲前不能有通房,成亲后,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就你们……忍得住?” 这里面有好几个已经经过人事的,听了这话,就噗嗤笑出声来。 张让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我们还没看出来,原来你小子还是……还是……嘿嘿嘿。” 张让的脸立刻黑如锅底,“你们这群人想当我妹夫,简直痴心妄想,就算长辈同意了,我也要给你们搅黄了。” “喂,兄弟,你怎么能这样,我们不过是玩笑而已,你怎么还生气了!” 张让推开那人的手,“少给我嬉皮笑脸的。认真巡逻。” 大家看出他真生气了,这才不再说了。 第1989章 却说至晚,五城兵马司的人下衙回家。 同康伯世子,叫杨毅的,也提着陈春燕送的东西回了家。 他先去给母亲请安,走到门口把酒菜交给了母亲屋里的大丫鬟,这才命人禀了母亲。 伯夫人听到儿子回来了,自然很是高兴,赶紧叫进。 “这两天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你要多穿一点衣服,切不可大意,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杨毅笑嘻嘻的,“我这样一个小火人,哪里怕这一点寒气?!母亲放心吧。” 伯夫人冷了脸,“你现在年轻,不在意,等年龄稍长,你就知道后悔了。” 杨毅不耐烦听母亲说这些,赶紧道:“爹呢?今天是不是在家里用饭?” 伯夫人:“你找你爹有事?” 杨毅摆摆手,“哪里有什么事!儿子今天在外面巡逻了一天,这不是饿了么,附近如果不过来用饭,咱们就叫摆饭吧。” 伯夫人真拿这个儿子没什么办法,一时间又心疼儿子,便叫人摆了饭。 “你那是什么巡逻,大多数时候就在街口站着,看着别人称斤两,每天为了那一两八钱的东西较劲。” 五城兵马司的人要守着街口的公平秤,如果有买家称了重量,发现短少了,他们是需要出面的,是以伯夫人才有这样一说。 杨毅不干了,“我好歹也是世子爷,怎么会分配这样的活计给我做!我也就是比张让那小子晚去了五城兵马司两年,要不然,那小子现在该在我手底下做事。” 伯夫人爱听这话。 哪个父母又不希望孩子出息呢! “饿了就吃饭,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平白得罪人。” 杨毅撒娇,“我这不是在您屋里吗?我知道您手底下的人嘴巴最是严实,这才敢说,要是走了出去,我真真是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的。” 伯夫人刚刚坐下就看到桌子上多了一道陌生的菜。 “那是什么?” 颜色鲜亮,在灯火下亮晶晶的,分外好看。 杨毅:“嗐,您不问我倒是忘了。今天我们在街上巡逻,正好遇到张让那小子的表妹在买房子,我们帮了她点小忙。这是她给我们的回礼。” 伯夫人嫌弃,“不过是一点小忙,还回什么礼。”一会儿又说,“即便要回礼,也回点像样子的啊。” 杨毅:“您这就是挑毛病了。是我们说让她请喝酒的。她给我们一人准备了一坛子酒,这菜是配好了给我们下酒的。只是冬天菜凉得快,我可不敢吃凉的,怕在街上出丑。这才给拿了回来。” 伯夫人:“正该如此。冬天谁吃冷酒。” 说话间,酒烫好了,被端上了桌。 杨毅指着伯夫人的杯子,“给母亲也倒半杯,祛祛寒。” 丫鬟笑着照办了。 伯夫人端起酒杯,先闻了闻,“这酒清冽得很,不像是高粱酒,也不是米酒,更不是果酒,我一时间倒闻不出这是什么酒了。” 杨毅一口倒进嘴里,呛得咳嗽起来。 他抹着眼泪,“啊呀,这酒居然这么烈,我还是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呢!” 这酒陈春燕估算过,大概有五十到六十度的样子。 第1990章 这坛酒应该超不过六十度,陈春燕喝过六十几度的酒,这酒还达不到那样的口感。 她现在也没有监测手段,只能自己喝完预测,是以并不准确,误差范围很大。 伯夫人一叠连声叫倒茶,“算了,别喝了,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酒,别把人喝出个好歹来。” 她又吩咐:“还不快去温一壶金华酒来。” 杨毅摆摆手,“刚才只是喝得急了,才被呛住。但这酒却是不错的,喝起来够劲。”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小嘬了一口,“这酒才该是男儿喝的嘛,金华酒就适合小姐们喝。” 伯夫人气结,看着杨毅没说话。 杨毅伸筷子夹向卤菜。 他一口卤菜一口酒,吃得不亦乐乎,这滋味别提多美了。 不行,明儿去了衙门,还得问问张让,他表妹这酒是哪里买的,他得去买点儿回来。 这酒别的都好,就只有一个毛病,窖藏的时间好像不太够,喝起来不够醇厚。 他买一批回来,埋在后花园树下,一个月起一坛出来,慢慢喝。 伯夫人还不知道杨毅打的主意,她要是知道的,指不定要被气得胸口疼。 她的花园前两年才被儿子折腾过一次,弄得花叶凋零的,这两年,她每年春天种一点花木回去,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生机。 她儿子竟然又打上了后花园的主意。 后花园草木葱茏,要挖开埋酒,还能挖哪里,还不是得把她的花木挖掉啊。 杨毅慢慢小酌了两杯,却有了几分醉意。 他不敢喝了,要是喝醉了失态,他娘肯定会坚决反对他买酒,那样的话,他爹肯定会武力镇压他,买酒的事情肯定就不成了。 他接着这股酒劲儿睡了一个好觉。 早上起来神清气爽的。 他收拾妥当了,早早出了门,跑到永昌侯府大门口等张让。 张谦先出门,看到了杨毅。 他挑了挑眉,“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又不是小孩子,还等着一起上学堂不成? 杨毅:“大哥!昨儿那酒,我喝着不错,这不是来打听是从哪儿买的吗?我打听清楚了,也好让家人抓紧去买,晚上才有得喝是不是?” 张谦还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他还不晓得张让那混小子带着一群人去看了陈春燕,他要知道了,一定会狠狠往张让屁股上踹几脚,才解气。 “让哥儿买酒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听人说入库了?” 杨毅还不知道他不知不觉中可能出卖兄弟,他老老实实说:“不是让二爷买的,是府上表小姐买的,我们也是沾了让二爷的光。” 张谦的脸色不变,笑眯眯地问杨毅话,一直把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套了出来。 “你在这里站着不像话,先去门房坐着,我去看让哥儿。” 张谦转身回去,将张让打了一顿。 张让好不委屈! “我也是去帮忙的,为什么要打我。” 张谦指着张让,气不打一处来,“表妹是个姑娘,你这样带人去见一个姑娘,你有没有想过她的闺誉!” 张让:“当时还有陈老太医在场,又不是我们胡来,怎么就扯到闺誉上去了!” 第1991章 张谦狐疑地看着张让,“陈老太医?” 张让耸肩,“可不就是陈老太医!” 张谦:“陈老太医不是致仕了吗?怎么没有回乡,还在京城呢?” 张让呵呵笑,“哥,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京城又不是你开的,你还管人家是走是留啊。” 张谦的额头青筋突突跳,非常想把弟弟按着再打一顿。 京城当然不是他的,那是皇上的,这样说话是嫌命长吗? 张让见哥哥的表情很危险,立刻闭了嘴。 “不过是几坛子酒,你就是告诉杨毅那小子在哪里买的,又如何?你还怕他不给钱啊。” 张谦:“你在外面别乱来。当心我把你丢到西北军中去历练。” 那才真是吃苦的地方。 张让虽然不喜欢五城兵马司的鸡毛蒜皮,可也没想过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与大家同甘共苦。 他顿时缩了缩脖子,他知道他哥是做得到的。 相比起他们这些一万年接触不到权力核心的人,他哥在金吾卫,进进出出看到的都是权力核心的人,随便拉住一个人,拜托这样一件不算大事的事,人家难不成还会撅了哥哥的面子不成? “哥!”张让讨好地笑笑,“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张谦:“你惹事的时候,多想想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我睡着了都要笑醒了。” 这是让张让不要给他惹事。 张让连声答应,“那……杨毅那边……人家来都来了,就这样让他回去,不好吧?” 张谦冷冷地看着张让。 这时候有丫鬟来禀报,“表小姐说了,那酒是她庄子上的人酿造的,不贵,如果公子的朋友要的话,可以算一个成本价。” 张让呵呵笑,“你可真是我的亲哥。” 原来张谦还没有进门,就吩咐丫鬟去向陈春燕打听了。 张让有办法跟杨毅交代了,赶紧出门,“我要去衙门点卯了,再迟就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啊,哥。” 他还是得点卯的。 张谦却不一样了,他虽然还在金吾卫挂职,干的事情却是安顿流民。 他每天把荒地那边的状况记录下来,有了成效,他便整理成奏折,呈报给皇上。 皇上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 流民都有了住的地方,也有了活计做,就不会闹事了。 而且最近两天他一直在做登记,哪些流民本来就是没有地的,是佃农,哪些流民又是有地的。 这个信息是陈春燕让他登记的,他也不知道陈春燕要干什么。 却说那一边,张让已经告诉了杨毅这事儿。 杨毅惊讶,“你表妹的庄子上还有这样的下人呐!她的庄子远吗?我要是买酒,岂不是很不方便?” 张让:“倒也不会不方便,表妹和廖家商行的关系很好,有什么东西都让廖家商行捎带。你去廖家商行,指明要三井村酿造的红薯酒,他们就会给你捎带回来。” 杨毅:“红薯酒?红薯是什么?” 张让:“一种粮食,还是甜的。哦,我这里有红薯干,是表妹给我的,你尝尝。” 他说着解下腰间的荷包。 昨天回到府里,表妹身边的丫鬟文竹就送了好多红薯干过来。 说是小姐怕他巡逻的时候饿着,让他带在身上。 第1992章 杨毅见那红薯干金灿灿的,很是好看,就拿起来一条尝了尝,味道果然不错。 “这东西是零嘴吧,如何能饱腹?” 张让抢回荷包,“多吃点就能饱腹了。” 他想起了他那一口袋红薯干…… 杨毅:“别这么小气!” 他又将荷包抢了回去。 两人打打闹闹的,却见徐懋迎面走来。 两人你用胳膊肘拐我一下,我用胳膊肘拐你一下,闹闹腾腾的。 等徐懋走到近前,两个人好歹站直了。 “小公爷!” 徐懋点点头。 杨毅看了张让一眼,眼睛似乎在说:他怎么一大早到你家来啊? 张让挤挤眼睛:我也不知道啊。 徐懋看着两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少年,还露出这样幼稚的神情,他便连与他们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 “去上衙?快去吧。” 两个人这才拉拉扯扯地走了。 杨毅:“你家跟徐家关系很好吗?” 张让:“也没有,最近我哥和小公爷一起办差,这两人同进同出的,比之以往熟悉了不少,这才来我家来的多了。” 杨毅目光微闪,“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家多了个表妹,他才来得多了!” 张让像是尾巴被踩到了似的。 陈春燕的事情家里人都心照不宣了,他也就将陈春燕当成半个嫂嫂来看待,哪里听得这样的话。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家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公爷再好,那也是有通房的人!而且那两个通房还是太夫人屋里出去的,地位很不一般。 “就算小公爷之后娶了妻,妻子不满意那两个通房,难不成还了打发了不成?肯定是要抬姨娘的。” 杨毅:“你倒是把他的情况打听得清楚。” 张让得意洋洋,“废话!我家有未出阁的姑娘,这京城里未成婚的男子,我不得打听一遍啊。要是家里犯糊涂,真要把她嫁给人品不怎么样的人,我也好拿出证据来阻止啊!” 杨毅嘿嘿笑,“你倒是考虑得周详。” 他站直了些,“咳咳,你看兄弟我如何?” 张让的脸顿时黑了,“不如何,你走开点,少胡乱打主意。” 杨毅捂住了胸口,一副受伤的模样,“还是好兄弟呢,结果来了个表妹,就把你给试探出来了。哎,兄弟不如表妹啊。” 张让被杨毅说得面皮涨红,“我本不想说的,这是你逼我的。” 杨毅:“你说啊,我到底哪儿不好了。” 张让:“你倒是个极好的,但你母亲……却不是个好相与的,你也别不高兴,你自己回去观察观察,你哪一个庶出的兄弟姐妹是成器了的,这还不厉害吗? “就这样的手段,还叫别人挑不出错儿来,我才不放心我表妹嫁到你家去呢!我家又不图你家的门第权势!干什么要委屈表妹。 “我表妹那是多厉害的人啊,赚钱一把好手,谁娶了她,那就是娶了财神爷回去,往后几十年都不用为财帛担心,男人在外面做官,只管两袖清风地做好官就行了。” 杨毅被张让这样一说,一时哑口无言。 他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他一直以为他的庶兄庶弟都是因为不爱学习,才成了那个样子的…… 第1993章 杨毅想起小时候,他特别羡慕庶兄。 庶兄带着一群小厮,招猫逗狗的,还纵容他养的那几条京巴咬人,吓得丫鬟们花容失色,有几次都扯烂了丫鬟的衣裳,就算是这样,母亲也只是笑盈盈地帮庶兄擦汗,问累不累。 庶兄只要说不累,母亲便让他再去玩,还夸他身体好,将来肯定能学好武艺。 而他却不行了,母亲每天拘着他,让他做着做那的。 他心里还想,他是不是不是母亲亲生的,要不然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现在被张让点破了这一层窗户纸,他额头上的汗都要冒出来了。 他母亲真是那样面甜心苦的人吗? 他打了个寒颤。 “我不许你这样说母亲。” 张让撇嘴,“这些话又不是我说的。京城稍微有些脸面的,谁不知道!也就是你家是当事人,他们传闲话,不敢传到你们耳朵里去罢了。” 杨毅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定了定神,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倒是给我说说,别叫我做了傻子。” 张让:“我说了,你又生气。” 杨毅:“不会了!” 张让这才说:“你对你大姐还有印象吧?” 杨毅:“有!我大姐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张让:“你对你大姐有印象,就说明你大姐原先是经常服侍在你母亲左右的,可就算是这样,你大姐也没落得个好结局。 “你知道安阳公主吧?就是皇上的胞妹,当朝最尊贵的公主,她的儿子后来被封了毅诚侯的,是个变|态。 “那人荤素不忌,偏偏做那事时,又喜欢掐着人家的脖子,直掐得人喘不过起来,他才觉得爽。说是……说是那处更妙些。 “他有这样的嗜好,谁还敢把女儿嫁去他家啊。他年龄一直拖到了二十三四岁,还一直没有成婚。 “安阳公主看着不成样子,亲自出面登了各家的门,想要娶个身份上不出大差错的人回家。 “那时,你父亲不是一直赋闲在家吗?像勋贵出身的人,如果连着几代得不到皇上的信任,渐渐的,也就没落了。 “你母亲看着着急,安阳公主找上门,没多久,你大姐就和毅诚侯成婚了,再没多久,你父亲便起复了,先捞了个闲职,后来辗转着,总兵、武军都督府都督……也都做过,你现在不也受了余荫吗? “可你大姐似乎并不太好,我母亲去参加安阳公主府的秋宴时,还见过她,她瘦得厉害,脸上敷了厚厚的粉,也能看出脸色不好来,整个人蔫耷耷的,显得很没有精神。” 杨毅心头震动,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你别是胡乱编造的吧!你母亲怎么会跟你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张让摸摸鼻子,“你是不晓得,我母亲想用这些例子告诉我,抬姨娘,收通房的坏处,让我知道如果那样做了,以后我的子女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可能被嫡妻虐待……我听得毛骨悚然的,半点生不出要抬姨娘或者收通房的心思。” 杨毅:“你帮我请个假,我去看看我姐姐。” 第1994章 张让心知自己这事儿办得孟浪了,他好像将杨毅打击得不轻。 他带着歉意道:“我不是故意要刺激你的,你……” 杨毅摆摆手,“我知道,你是担心你表妹,如果我母亲真的……你担心也是正常的。今天先这样吧。” 他勉强冲自己笑笑,朝着毅诚侯府而去。 张让坐立不安的,总觉得做了一件不妥当的事情。 却说杨毅去了毅诚侯府,他递帖子想见自己的姐姐,毅诚侯府的家人让他在门房等了一会儿,就说他姐姐不见他。 他心里空落落的,心想是不是母亲真的做得太过分了,以至于姐姐连他都怨恨上了。 他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 他姐姐是个温柔敦厚的性子,连府外的人都听说了他母亲是怎样的人,他姐姐每天待在府里,又哪里能不知道呢? 她知道了,还那样对他,每次看到他都高高兴兴地问热不热、冷不冷、饿不饿,还经常给他做东西,袜子的针脚藏得好好的,穿在脚上一点都感受不到。 她那样细致地待他,如今又怎么会不愿意见他呢? 他如此想着就朝那些下人看去。 那些下人以为他没有注意到,便面露不屑,仿佛他不是毅诚侯夫人的弟弟,而是小妾的弟弟一样。 他心里火起,甩下这些人,大步朝毅诚侯府里冲。 “哟,世子爷可不好乱闯,里面可是侯府的内院。” 杨毅哪里肯听那些下人的劝。 “我姐姐好歹也是侯夫人,她就算不想见我,也该派了贴身的丫鬟来回了我话,哪里就轮得到你们这起子小人到我面前放肆!” 他一脚踹在一个小厮的肚子上。 小厮心知不好,定然是他们刚才不恭敬的神情被看见了,这才让这混世魔王发作了。 他心里后悔得不行,要是他再忍忍就好了,等这人走了,他们还不是想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这人还能管得到他们头上不成? 杨毅见这人眼神闪烁就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 他立刻踢开了几个拦路的人,冲进了垂花门里。 毅诚侯府内院响起丫鬟婆子的尖叫声。 杨毅抓住守门的婆子,“带我去侯夫人的院子。” 那婆子不敢动。 杨毅:“你要是不听话,我现在就弄死你,也不用等着侯爷来找你算账了。呵,我就算弄死了你,也顶多赔钱了事,根本不会有人帮你出头。” 那婆子哆哆嗦嗦的,差点尿在裤子了,她自然知道这些天潢贵胄的德性,定然是不把人当人看的。 在他们眼里,这些个丫鬟婆子都只是一个物件儿而已。 她顿时不敢再绷着了,自然是杨毅怎么说,她怎么做。 “公子往这边走,夫人住在那边的院子里。” 毅诚侯府草木葱茏,哪怕是到了冬季,也能看到绿叶红花,肯定是在暖棚里培育好了的,摆出来给主子赏玩,等花蔫儿了,再送到暖棚里去,换了别的花过来。 可这些东西,再往前走,就看不见了。 前面只有一个荒凉的院落,一棵光秃秃的树在屋顶上冒了头。 院子周围都是落叶,显见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第1995章 杨毅眼眶发酸。 这就是他姐姐住的地方? 他真想掐死手里这个婆子。 “我姐姐就住这里?” 婆子感觉到了杨毅手上的力道,她大喊:“公子不要生奴婢的气,这府里哪里有奴婢说话的份儿啊,还不是主子说什么,奴婢听什么。 “是侯爷说夫人病了,让夫人搬到这个院子里来的,免得过了病气给侯爷。 “这些都不管奴婢的是呀,奴婢只是个守门的人罢了。” 杨毅放开婆子,大步朝小院子走去。 他走到角门处,却有点不敢进去了。 他怕看到叫他难过的东西。 一个丫鬟一手提着桶,一手扶着腰走了出来,看到杨毅,她还吓了一跳。 她揉揉眼睛,见真是杨毅。 她的脸上渐渐露出惊喜的神情来,“世子爷,您怎么来了?” 她又连连摆手,“奴婢没有不欢迎您的意思,奴婢只是觉得意外。” 杨毅抬眼看那个木桶,“你这是……” 那丫鬟他认识,原先是他们府上的人,后来姐姐出嫁,她做了陪嫁丫鬟,跟着到了毅诚侯府。 丫鬟踢了踢桶,踢得远了些,粉饰太平地说:“没什么,就是出去浇花……” 杨毅蹙眉,“这个院子,哪里有花,你浇什么花?” 丫鬟被噎得说不出话。 杨毅:“你跟我说句实话,姐姐在这里的处境是不是非常不好?” 丫鬟被这句话问得险些落下泪来。 她想起夫人的嘱咐,立刻镇定心神,“我们小姐可是侯夫人,这府里第二大,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杨毅深深看着丫鬟,抬步往里闯。 丫鬟大急,“世子爷,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是亲姐弟,该避讳的也是要避讳的。哪有这样往姐姐闺房里闯的啊,这要是传出去了,你们是要被非议的。” 杨毅突然停足,“那你老实告诉我,姐姐过得如何?” 丫鬟咬咬唇,“既然世子爷已经猜到了,何苦来逼奴婢说,奴婢只是听令行事。” 杨毅转身往外走,“我找那孙子去!” 丫鬟忙拦住杨毅,“世子爷,安阳公主还在呐!” 意思是这事儿就算是闹到皇上面前去了,皇上也只会帮着胞妹,根本没可能帮着杨毅。 而且伯府能有如今的地位,还不是靠着安阳公主。 如果两边面皮撕扯下来了,别人怎么看伯府? 多半会说伯府忘恩负义吧! 如果不是为了伯府,小姐又如何会隐忍这么多年? 小姐太清楚了,安阳公主会帮伯府在皇上面前说话,完全是因为她还活着,还是侯夫人。 一旦她不在了,两家就不再是亲戚了,安阳公主未必还会帮着伯府。 她就是靠这样一口气支撑着的。 可这话要怎么对世子爷说? 告诉世子爷,他们这些做爷们的都没用,他们如今得到的东西都是靠女人牺牲得来的,跟他们本人没有任何关系吗? 小姐还不会被气死! 杨毅紧紧攥着拳,“别人作践你们,你们自己要珍重,好好吃药,好好养着,等着我,我总有一天会接你们离开这个地方,相信我。” 丫鬟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世子爷有这份心,小姐就会很高兴了。” 第1996章 杨毅离开了毅诚侯府,心里闷闷的。 他见到了姐姐,却一句没提让姐姐不开心的话,只说了他遇到的趣事。 姐姐听得很开心,还让他好好当差,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贪玩了。 杨毅当时的心情……真是不能提了。 他走在街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觉得那一股窒息感消失不见了。 他有些迷茫,他想摆脱安阳公主的影响,可这不是他说摆脱就能摆脱的,这该怎么办呢? 长街那头,一个少年从摊子上拿起了一朵珠花,跟摊主说着什么。 那少年…… 杨毅大步走了过去,“祁世子!” 祁轩诧异回头,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杨毅。 他跟杨毅不熟,但都是一个圈子的,参加各种宴会难免会遇到,见过几次。 “是你啊。” 杨毅拱了拱手,却没有说话。 祁轩心里的诧异就更浓了。 看样子杨毅有话单独对他说,这就奇了怪了,他跟杨毅不熟啊,有什么话好说的? 他左右看了看,看到一家茶楼,抬手朝那边指了指,“过去说话?” 杨毅颔首,“多谢。” 祁轩挑眉。 连给个机会他说话都要说多谢,看来事情不小。 祁轩背着手走在前面,路过柜台时,往柜台上放了一粒碎银子,“借你家二楼说说话,别让人上来了。” 占一个茶座点一杯茶才三文钱,祁轩给的银子足足一两。 眼下茶楼又没有什么生意,借二楼说个话而已,老板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连声高呼小二,让小二赶紧倒茶。 一通忙乱过后,小二退了出去。 祁轩给杨毅倒了杯茶,“这种地方没什么好茶,杨世子不要介意。” 杨毅:“我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介意。” 祁轩颔首,“你找我,想说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杨毅苦笑,“我听说你在北边屡立战功……” 祁轩:“嗯?” 杨毅:“男儿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不瞒你说,我也想去北边历练一番。” 他说完就期待地看着祁轩。 如果说当今朝堂,还有谁的话比安阳公主的话还好使的话,那自然是祁贵妃的话了。 祁轩神情有些微妙。 这位……还不知道是谁的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他是疯了,才弄这样一个人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来,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他被出卖了,那就完了。 杨毅:“我没有要与你抢功劳的意思……你把我放到更北方去都行。” 祁轩:“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杨毅神情黯淡。 祁轩:“没事,你不告诉我也不要紧。” 杨毅苦笑,“如果我不说,你肯定不会帮我这个忙吧!我们的关系并不多熟,你防备我也是很正常的。” 祁轩端起粗茶喝了一口,并没有接杨毅的话。 杨毅搓搓脸,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 祁轩:“我倒是听说过这件事情,这两年毅诚侯越发不像样子了,还生出了点别的爱好,却是叫人难以启齿的。 “你如果想摆脱安阳公主,去北边立功,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会答应吗?” 第1997章 祁轩:“任何事情都有风险,特别是还牵扯到战事。一个不好很可能会尸骨无存,你的家人未必愿意你去冒险。” 杨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是在家里,今天脱下了鞋子,都不敢保证第二天能穿上,如果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又如何建功立业?” 祁轩:“你倒是想得明白。但是有一点,你得清楚,如果我出面帮你谋了差事,你身上就被打上我的标签了。 “打上了我的标签,几乎就等于打上了贵妃娘娘的标签,在别人看来,我们就是一伙的。 “想要对付我的人,暂时动不了我,但有可能动你。” 杨毅:“我不怕!” 祁轩:“那你知不知道,安阳公主插手了夺嫡?” 杨毅脸色大变。 祁轩:“皇上已经命钦天监择吉日,要册封贵妃娘娘为皇贵妃了,礼部已经在准备册封的相关事宜了。 “你该知道皇贵妃相当于副后,在没有皇后的前提下,皇贵妃的分量是很重的。 “而这种时候,哪位皇子被放到了娘娘名下……” 杨毅瞳孔骤缩,也就是说无论站在哪边,基本上都会参与夺嫡了。 他们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卷了进去,真的还能全身而退吗? 祁轩轻笑了一声,“不管娘娘选了谁,都不会选安阳公主支持的皇子,那些年皇后还在时,安阳公主可没少给贵妃娘娘找麻烦。” 也就是说不允许杨家首鼠两端。 父子两个,一个站安阳公主,一个站贵妃娘娘,那是被被允许的。 如果杨毅决定要跟着祁轩,至少得先说服伯爷。 或者直接让伯爷退位让贤。 杨毅低下了头。 祁轩敲了敲桌面,“这件事情你好好想想,想好了,不用告诉我,你做给我看,我觉得你差不多了,自然会通知你见面。” 他说完了,起身就走,只留下失魂落魄的杨毅。 杨毅又搓了搓脸,他埋怨自己将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只是他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安阳公主押宝成功,如果是那样的话,有了从龙之功的毅诚侯,岂不更加无法无天,他们家再也难以与之匹敌了。 不行! 得回去说服父亲! 他匆匆朝家去。 而此时,陈春燕却带着陈小六往皇宫去。 她也莫名其妙的,突然被传召,还让她带上陈小六一同入宫,她真是想不通贵妃娘娘要做什么。 她塞了个荷包给传旨的太监。 太监也只说是好事,让她不要紧张。 她也就不再问了,问多了,别人还以为她不满意娘娘召见呢! 进宫前,陈小六还四处乱看,进宫后,他立刻老实了,只盯着脚尖。 皇宫这种气派和威严,凡是第一次见的人,都难免被唬住。 每次进宫都是一把辛酸泪。 皇宫太大了,如果没有被赐坐肩舆,光凭两条腿,真的会走得人没有一点脾气。 陈春燕还不敢喊累,也不敢放慢脚步。 太监是什么步速,她就拉着陈小六用什么步速。 终于进了祁贵妃的寝宫。 陈春燕才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她带着陈小六给祁贵妃请了安。 祁贵妃便赐了座。 “上次的事情,倒是本宫误会你了。” 第1998章 陈春燕上次进宫阻拦了祁贵妃调祁轩回京的想法,祁贵妃当时很不高兴。 祁家就只有祁轩这一根独苗苗,要是出点事,她和她哥哥都没有脸去见列祖列宗,既然有机会,当然得抓住了,调祁轩回到安全的地方。 谁知道却被眼前这个胆大的丫头破坏了! 这丫头当时就说,还是问问祁轩为好,或许祁轩本人就不愿意被调回来呢! 祁贵妃事后找机会问过了祁轩,祁轩本人果然不愿意调回京城来。 她当时很埋怨了祁轩几句,觉得祁轩不懂事。 祁轩却说他去了一趟九边,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已经不能和京城中的纨绔玩儿到一块儿去了,格格不入的,待在京城反倒不舒服。 祁贵妃气结,这是什么毛病,京城这舒服地界待着反倒不舒服了! 她还叫人传话给哥哥,也就是如今的定国公,定国公回话让祁贵妃别管祁轩,孩子大了,不是他们说管就管得了的,管极了,起了逆反心里,说不定跑去更远的地方。 现在广宁卫那一块还算安宁,要是祁轩跟皇上说他要去西南……那才真是糟糕了。 祁贵妃一想,好像也是的啊。 广宁卫距离海沿子近,距离鞑靼稍远,实际上是比较安全的。 真要去了西南,就算没有战事,还得担心疾病是不是会被要了命。 思及此,祁贵妃才做了罢。 她恍然惊觉,这些事情,连她都是经过提醒才知道的,而陈春燕似乎比她更了解祁轩的心意。 祁轩那孩子看着豪爽大气,性子也跳脱,实际上却轴得很,还不容易亲近。 她真要是对陈春燕怎么样了,那孩子还不得上天啊。 算了算了,看在那孩子上,都得跟陈春燕处好关系。 想到这里,祁贵妃看陈春燕的眼神更加和蔼了。 陈春燕自然是不敢托大的,“哪里敢当娘娘这句话!” 她心里有数了,祁轩干的事情是瞒着祁贵妃的,那么有的事情她也不能告诉祁贵妃。 其实想也知道不告诉祁贵妃的理由。 祁贵妃再怎么样都是宫里的贵妃,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富贵荣华一辈子。 而且如果皇上当真顾念她,就会在最后的时刻,把要做皇帝的皇子放在她名下,她以后就是太后,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而祁轩那边就算事情成功了,祁贵妃能怎么样?顶多被封一个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还能尊贵得过太后啊! 祁贵妃跟着搅和的可能性太低了。 可别说一家人,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亲儿子都不好使,更别说侄儿了。 祁贵妃见陈春燕乖顺,并不知道陈春燕在想什么。 只是看向了陈小六,“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和你不太像,肯定是像你娘了。” 陈春燕:“……” 这话就说错了,实际上燕儿娘长得比燕儿爹清秀。 陈春燕能长得与永昌侯太夫人那么像,完全是因为隔代遗传了。 陈小六的长相才像极了燕儿爹。 不过她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反驳祁贵妃呢! 她拉住了要说话的陈小六,呵呵笑道:“他跟我长得确实不太像。” 第1999章 陈小六立刻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 他们并没有欺骗祁贵妃,他们只是肯定了祁贵妃的部分说法而已。 他当即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 祁贵妃才说起正事来,“那个农具被证明了确实是有用的,皇上要赏你,被本宫给拦了。本宫想先问问你的意见,赏赐就这一个,要给谁,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陈春燕没有马上做决定,反而问:“赏谁有什么区别吗?” 祁贵妃眼里就有了几分欣赏,没有因为有赏赐而昏了头脑,而是仔细权衡利弊,这样的孩子哪怕出身差一点,对于祁家来说,也是好的。 她笑着说:“当然是有区别的,这个赏赐可以赏三个人,你父亲,你,或者你弟弟。 “赏你父亲,皇上会给一个体面的闲职,听着好听,在九边也能派得上用场,但是到了京里,却对你没什么帮助。 “赏你的话,赏赐倒是可以给高一点,毕竟你是女子,没什么妨碍。本宫为你争取的话,一个县主还是可以的。 “赏你弟弟,有可能可以得个世袭的千户,这对于别人来说是好的,但对于你弟弟来说未必就好,世袭的武职会给科举拖后腿。” 其实陈春燕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把赏赐落在燕儿爹身上,不是她不孝顺,实在是燕儿爹糊涂的时候多,明白的时候少,再加上给他吹枕边风的人也不多精明,两个糊涂到一块的人能做出什么正确的决定? 她一早就猜到可能有赏赐,不过一直将赏赐的人选落在她自己或者陈小六身上。 她蹙眉沉思了一会儿,道:“还请娘娘帮忙周全了。” 祁贵妃颔首,知道陈春燕选了第二种。 倒不是她想得一个更高的爵位。 只是县主……可以免税的。 世袭的千户如果不进入卫所基本上没有什么用。 就算是卫所里面的千户,生活困顿的也有不少。 陈春燕这边解决了免税的问题,就可以放闵大人去高升了。 祁贵妃:“你这么选,也没错。” 正事已经说完了,他们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祁贵妃就端了茶。 出了宫,陈小六出了好大一口气,“可吓死我了!” 陈春燕:“你怕什么,她也不是三头六臂。” 陈小六嘟囔,“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好严厉啊,就好像只要我有一点做得不好,他们就会冲上来打我似的。” 陈春燕失笑。 打他倒是不至于,只是会阴阳怪气地说他几句而已。 马车骨碌碌驶向永昌侯府。 那边祁贵妃却在跟下了朝的皇上说话。 “我还是觉得将赏赐给陈春燕为好,她弟弟不如她,可见她不是被她父母教得那么聪明的。 “她能想出这样好的东西来,说不定以后也能,给她一个爵位,她行事也少受些拘束,免得分心应酬不必应酬的人。” 宫里的事情哪有能瞒过皇上的。 皇上自然知道祁贵妃召见了陈春燕和陈小六。 他先前还以为是陈春燕自己对祁贵妃说了什么。 没想到祁贵妃帮陈春燕说话,却是这个原因…… 这么说起来,也对。 第2000章 陈春燕回到了永昌侯府,话还没来得及跟太夫人说两句,就有人来报,宫里来人了。 太夫人倒也不惊慌,从容安排人去准备香案等物。 他们家虽然有些圣眷,却也不像定国公祁家,宫里等闲不会来人,就算是来,一般也是送腊八粥,送新年赏菜之类的东西。 如今不年不节的,宫里忽然来人,那必然是来宣读圣旨的了。 太夫人就看了陈春燕一眼。 进了一趟宫,圣旨就跟着来了,圣旨是给谁的,太夫人心里有数了。 她笑着拍了拍陈春燕的手,“你倒是个有福气的,得了贵妃娘娘的青睐。” 太夫人在家中坐,却也不是什么消息都没得到。 祁贵妃很快就会晋升为祁皇贵妃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大家心里都有数,就等着皇上的册封诏书了。 更有消息称,皇上内帑没什么钱,又准备了阴招坑大家,得凑够了钱,才能准备册封仪式。 这是扯淡。 册封一个皇贵妃,又不是册封皇后。 不用准备册封大典。 实际上花不了多少钱。 所以这话,太夫人觉得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是假的。 皇上确实有阴招等着大家,却不是因为要册封皇贵妃。 皇上那心心念念的皇家道观还没有修起来呢,要坑人,为的也只能是这个。 陈春燕含笑着,没有说话。 太夫人由陈春燕扶着往前走,轻声道:“这几天皇上很有可能让我们把万寿节送的贺礼取回来,你到时候大方一些,皇上看了高兴,才不会后悔给你封赏。” 陈春燕眨巴眨巴眼。 啥意思啊? 皇上折腾那么久,就是想让大家花银子给他做寿,现在竟然说不要寿礼,他就不要了,咋这么高风亮节了呢? 她转头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似笑非笑的。 陈春燕灵光一现,明白了太夫人的意思。 什么鬼的取回来。 怕不是让大家拿了银子去把东西赎回来吧。 这些东西都是他们送的,值多少银子大家心里有个数,皇上就坐在那里看着,下面的人他们愿意花多少银子赎回东西,就有多少诚意。 天地良心。 那些东西很多都是商贾敬献的,他们没花钱,现在却要花真金白银赎回来,皇上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他好像还真不怕。 在他的自我设定中,他是要飞升成仙的,他都飞升了,下面这些人想戳他脊梁骨都戳不着了。 陈春燕的额头一跳一跳的。 她这辈子做的第一桩赔本买卖竟然是跟皇上做的。 她自个儿送了一个价值六百两的玛瑙摆件给皇上,完事儿之后,她可能得用一千二百两甚至更多银子把摆件赎回来。 皇上这空手套白狼套的…… 太夫人见陈春燕懂了,她呵呵笑着拍了拍陈春燕的手。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他们摊上了这样一位皇上了呢! 只得忍了。 一群人从各自的院子出发,到接旨的地方汇合了。 侯爷上前跟太监交涉了几句。 一群人便跪在一起,低头听圣旨。 陈春燕听文言文有些困难,不过也不用懂,她只用知道上面全是夸人的话就行了。 第2001章 太监读完了圣旨,笑眯眯地说:“县主请起。” 他这是见陈春燕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特地提醒。 陈春燕能看得懂文言文,可要是听,就太为难她了。 这就像英语听力似的。 同样一篇听力,她如果用看的,基本上没问题,都能理解。 可要是用听的,脑子就不一定能反应得过来了。 她站起身,没等她有什么动作,侯爷先上前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给太监,与太监寒暄着朝花厅去了。 太监不能久待,不过喝被茶的功夫还是有的。 侯夫人转身看着陈春燕,只觉或者女子了不起,刚来京城没几天,就给自己挣了一个爵位。 别人或许会以为陈春燕是得了贵妃的青眼,才被封为县主的。 但侯夫人不会那样认为。 皇上确实是喜欢炼丹,还胡乱给道士封官,但那是因为他觉得那些道士炼丹有功。 如果陈春燕没有一点功劳,任贵妃娘娘再喜欢,也是不可能被封为县主的。 侯夫人顺口问:“不知道你哪里得了皇上的青眼?” 这话只是单纯的问话,并没有酸溜溜的意味在里面。 陈春燕就笑吟吟地回答:“我研究出了一种新农具,可以提高耕作的效率,原本需要好几个人耕的地,现在只需要一个人就行了。” 侯夫人讶异,她实在没想到陈春燕还有这样的才能。 这么一想,好像她们撮合陈春燕和张谦,倒是张谦占了便宜。 “东西做出来了,得先给侯府的庄子用啊。” 这就是一句玩笑话了。 陈春燕却认真道:“这个是自然的。” 张谦和张让听到信儿,知道家里多了个县主,却没能第一时间回家。 张谦是被徐懋以及徐懋的朋友给拖住了,非得叫他请喝酒。 徐懋还指名要陈春燕送给张让他们的红薯酒。 京城的勋贵圈子就这么大,谁家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根本别想瞒人,他们一早就知道杨毅那小子说只有红薯酒才是男儿喝的,金华酒就该给女人喝。 这些人听了自然不高兴。 怎么,就你杨毅是男人,咱们就是娘炮了不成? 这不,逮到了机会,他们就让张谦去弄酒。 张谦只得答应,“你们先点菜,我回家弄酒去!” 徐懋招呼,“别小气,多弄点。” 张谦:“……” 他就算是再没有常识,也知道越烈的酒,耗费的粮食越多,这些人喝别人家的酒还真是不心疼啊。 他骑着马回了永昌侯府。 在门口,他就看到了同样骑马回家的二弟。 两个人相视苦笑,“回来拿酒的吧?” 两人又异口同声,“是啊。” 张谦:“我总算知道大妹为什么能赚这么多钱了,她的东西总能吸引到别人。” 张让:“行了,拿酒去吧!” 陈春燕按要求把圣旨供上了,才让蔡大丫几个人把宫里送来的朝服收好。 她以后再进宫,就得按品大妆了,朝服可不能马虎。 墨竹:“小姐,二位表少爷等在角门处,说是想向您讨一点酒。” 陈春燕微微一笑。 她的酒销路马上就要打开了呀! “给他们一人拿两坛去!” 第2002章 张让看着自己手里的两坛酒,不愿意走。 “太少了吧,你去让你家小姐多给点。” 巴掌大两坛够谁喝的。 墨竹根本不动,“小姐说了,少喝点,大中午的喝多了,晕乎一天,耽误事儿。” 张让砸吧这嘴,看向张谦。 这还没过门呢,就管上了,哥,你真的不管管吗? 张谦当作没看到张让的神情,转身就走。 “哥,哥啊!” 张谦瞪向张让,“别说话。” 张让被噎得不轻,“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剥夺我说话的权利!” 张谦:“你肯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张让:“现在就这样对我,以后……我还不得被扫地出门啊!” 张谦:“你是不是二傻子?大妹是要做生意的,那些人从你这里轻轻松松讨得到酒喝,谁还去买大妹的酒?你这不是坑她吗?” 咦,好像是这个道理。 张让摸摸头,“倒是我想岔了,我只想着家里有,就多带点出去。” 张谦:“所以我家的生意才一直那个样子,没一个人有做生意的头脑,这有什么办法!” 张让面皮微抽,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 两人约朋友吃饭的地方在两个方向,在大门外自然分别行动了。 张谦提着酒回了酒楼。 众人一叠连声地叫小二上菜。 张谦将一坛酒递给旁边的少年,自己打开了一坛酒的塞子,“小公爷,我敬你一杯,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徐懋喝了酒。 他不防这酒这么烈,呛了一下,差点咳嗽起来。 他不由得看了那酒坛一眼。 张谦解释,“北方冬天苦寒,得用酒暖身,他们习惯了喝烈酒,这就就稍微……” 一群少年接连伸舌头。 这是稍微吗? 这是非常呀! 不过他们回口又觉得这酒醇香,回味绵长。 忍不住,他们又呷了一小口。 这一次真的是一小口,没敢像刚才那样喝。 细品之下,这酒的滋味就更美了。 徐懋:“不错。这也是你大妹弄出来的?” 张谦:“可不是!听说还弄出了竹酒,就是在竹子上面钻孔,将酒液灌进去封存,等取出来时,酒液带着一股竹子的清香。 “你们吵着要喝我二弟他们喝过的酒,这回我就没带竹酒过来。” 一群人又吵着要喝竹酒。 张谦拱手,“下次,下次!” 徐懋:“你表妹今年十几了?” 张谦:“十二了。” 徐懋:“过几年也该及笄了。” 张谦听着这话有点不太对,转头看着徐懋。 徐懋也看着张谦。 张谦笑道:“是啊。” 并不接徐懋的话。 一家有女百家求,很正常的,没必要一口回绝。 不过十二三了,正好是相看的年纪。 订了亲,各种准备下来,也得差不多三年,那时陈春燕刚好及笄。 不过……陈春燕根本不用相看谁。 太夫人心里已经有数了。 以前还得担心说陈春燕是童养媳,如今有了县主的头衔,谁敢小瞧她? 徐懋也不气馁。 为了显示诚意,很多人家都多次上门提亲。 他有孝在身,还没有提过,有什么好泄气的。 他认识了陈春燕,见识了女子不输男儿的一面,再看其他女子便觉得太普通了些…… 第2003章 徐懋:“张兄弟对我哪里不满意?” 张谦放下酒杯,“我能对徐兄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东西,我佩服你还来不及呢!” 徐懋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那你为何排斥我……” 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情,两人心里都有数,不必点破。 张谦听懂了,“我妹夫比我大,合适吗?” 徐懋一愣,低低笑了起来,“我没想到你在意的竟然是这种小事。” 张谦蹙眉,“这怎么是小事呢?女人虽然不经老,就算是同龄,看起来年纪会比男人大很多。但是女人活得久,如果嫁的男人大太多,我怕她还没老就鸳鸯失伴。” 徐懋笑不出来了。 涵养再好的人,被人说会早死也很难再笑得出来了。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你就这么肯定我不是长寿的人?” 张谦:“我可没那样说。我也不是针对你。我是说所有比我大妹大太多的人。” 徐懋的胸口中了一箭似的。 他还没有到被人说老的年纪,却已经有人嫌弃他年纪大了,这简直是…… 张谦:“徐兄,你不要介意,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惯了。” 徐懋眉头微跳,但还是按捺住了,“你家亲朋旧友里,其实也找不出一个与她合适的人吧?你总不能指望文博,他心里除了画,还有什么?” 他敢这样说,就是已经调查清楚了。 张谦看着徐懋。 徐懋轻笑,“你只比我小一岁。”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张谦说他年纪大,要早死,那么只比他小一岁的张谦,也不过是跟他前后脚的事情。 张谦几乎被徐懋噎得说不出话来。 偏偏这逻辑是他的…… 他冷哼一声,“小公爷操的心可真够多的,就算不看别家的,只看我两个弟弟,哪个又不合适了?” 只看年龄,张让和张词确实是很合适的,特别是张词。 徐懋笑得更开心了,“一个在五城兵马司混日子,一个准备考科举,两个都没什么建树,你家如果真准备促成这样的婚事,擎等着以后夫纲不振吧。” 张谦额头青筋暴起。 他嫌弃两个弟弟没出息,归他嫌弃,可他没说过允许别人嫌弃。 “小公爷,你这话过分了!” 徐懋:“我不是针对你的两个弟弟,我是说,所有比不上她的男子,恐怕都没办法让她低头。” 这也是张谦的逻辑。 张谦真是见识徐懋的厉害之处了。 这个人要么就在旁边看着,不出手,一出手肯定就打人七寸,真是太讨厌了。 他说不过,开始耍无赖了,“呵呵,如果你不介意我叫你妹夫,你就上她家提亲试试。” 徐懋:“……” 称呼什么的,他真的不介意,那本来就是应该的。 但是……上陈春燕家提亲,他知道陈春燕家在哪儿啊! 陈春燕的婚事难道不是太夫人做主? 他上永昌侯府不行吗? 他仔细打量张谦的神情,想看看张谦说这话是故意为难他的还是真心让他上陈春燕家提亲的。 徐懋无语了。 张谦是真心的。 呵,这算什么困难,以为这样就能为难住他,那可真是小瞧人了。 第2004章 陈春燕的身份被提高了,相应的,到永昌侯府打听她情况的人也多了起来。 京城人家娶亲,基本看的都是出身,有一个差不多的出身,还能带来大笔的嫁妆,这可真是再好没有的婚事了。 只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家族,才会刻意避开门第相当的人家,而选择书香门第的女子,一般而言,那种人家都有清廉正直的名声。 不过放在本朝,还没有出现这样的家族。 皇上都不管事儿了,勋贵没地儿挣军功,自然也不会功高震主到连选媳妇都得往穷酸了选的地步。 陈春燕接旨的当天,消息就传了出去,第二天,便有与永昌侯府相熟的人家上门打听情况了。 这些夫人来了,也不明说是什么目的,只说是来看望太夫人的。 侯夫人也不可能拦着她们,不让见太夫人。 于是一群人都挤在太夫人屋里,等着看陈春燕。 陈春燕正在听文竹汇报情况。 她之前让找的养鸽人找到了,文竹先见了一面,觉得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觉得还可以,这才准备让陈春燕也见见。 文竹:“他本身就养着一批鸽子,只是今年粮食涨价得厉害,人都没有吃的,更别说鸽子了,他渐渐的养不起了,鸽舍里面只剩下十几只最好的鸽子没舍得卖。 “说是怕卖出去后,那些人不识货,当成肉鸽给吃了。” 陈春燕听得出,那是个真正喜爱鸽子的人。 “他是准备当长工还是签活契?鸽子怎么算,现在的是卖给我,还是当我租他的,新繁殖出来的鸽子算谁的?这些你都问清楚了没?” 文竹想了想说:“他倒是没说,我却跟他说了,让他卖身为奴。 “鸽子是用来传递消息的,他如果不卖身为奴,我没办法相信他,万一他走漏了什么消息,对我们利益的伤害是最大的。 “至于说鸽子……他人都卖给我们了,鸽子还不是您的吗?” 陈春燕摇头,“这不一样。走吧,我去见见他。” 人暂时待在她新买的宅子里。 幸好买了个宅子,要不然她这边添人,都不知道该安排去哪里。 放在永昌侯府毕竟不是很方便。 文竹打了帘,等陈春燕出去。 “哟,是谁这么机敏,我刚走到门口,就给我打帘啊。”是许嬷嬷的声音。 文竹抬眼去看,“您怎么来了?” 许嬷嬷:“家里来了客人,都是相熟人家的夫人,太夫人请表小姐过去见礼。” 陈春燕颔首,“好。” 她没有侯府小姐的讲究,在自己屋穿一套衣服,出门晨昏定省又换一套衣服,每天换来换去的。 她一起床就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说要去哪儿,抬脚就走,除非是弄脏了衣服,要不然她是懒得换的。 许嬷嬷在前面带路,帮陈春燕打帘。 一路进了太夫人的屋子。 一群夫人的目光就落在了陈春燕身上。 只见一个小姑娘巴掌脸、柳叶眉、樱桃口,皮肤不算特别白皙,却也不错,就是身材过于纤细了,可能不太好生养。 陈春燕朝夫人们福了福身,她还不知道夫人们的思路已经转到“不好生养”上去了。 第2005章 陈春燕顺着那几道探究的视线看过去,那几个夫人已经转过了头。 夫人们虽然有些介意不好生养这件事情,但勋贵世家嘛,谁又必须要靠着嫡妻生养呢?嫡妻没有生育的大有人在,只要是个贤惠的,知道往丈夫屋里安排人,孩子总会有的嘛。 这个毛病也就不算是毛病了。 “这就是表小姐吧,生得真是标致,有几分太夫人年轻时的味道。” 这位夫人拉住了陈春燕的手,顺手就将手上翠汪汪的镯子撸到了陈春燕手上。 “你戴着这手镯正好看。” 陈春燕大大方方地谢过了这位夫人。 其他夫人也相继给了见面礼。 太夫人就朝陈春燕招手,“坐到曾祖母这里来。” 陈春燕依言坐到了太夫人脚边的矮凳上。 就有夫人问:“最近读了什么书呀?” 陈春燕:“前段时间跟着先生读女书,这几天弟弟到了,带着弟弟游览京城,听了课。” 夫人笑道:“女孩子本就不需要多少学问,识得几个字就行了。” 旁边的人附和,“可不就是,遇上那种觉得算账是满身铜臭味,一整天只愿意抱着书本看的姑娘,那还不够操心的。” 陈春燕:“……” 不好意思,她就是那满身铜臭味的。 有丫鬟匆匆而入,附到许嬷嬷耳边说了几句。 许嬷嬷便走到太夫人身边,“老祖宗,齐国公太夫人到了。” 太夫人乐呵呵地说:“快请她进来。” 显得很是高兴的样子。 众位夫人面面相觑,从来没听说过永昌侯府和齐国公府的关系很好呀。 齐国公太夫人圆圆的脸,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贵气,她走进来,依旧是通身的气派。 一众夫人都起身给齐国公太夫人见礼,只有永昌侯太夫人坐着没动,她毕竟是长辈,用不着给晚辈见礼。 等夫人们寒暄完了,陈春燕才走上前去给齐国公太夫人见礼。 齐国公太夫人因是孀居,已经不大在外面走动了,今天过来,本身就很奇怪。 大家都没有说话,准备听听她怎么说。 齐国公太夫人却笑着递了一个匣子给陈春燕,“……我年轻时得的一串十八子,你拿去玩吧。” 陈春燕谢过了她,心里还在琢磨,今儿到底唱哪出? 说是来拜见太夫人的,结果人人给她带了礼物,这很奇怪啊。 永昌侯太夫人道:“我们一群年纪大的人聊天,你在这里坐着也是无聊,不是要带弟弟出门吗?只管去吧。” 陈春燕如蒙大赦。 跟一群不认识的夫人坐在一起,她确实满不自在的。 她神色赧然地看着永昌侯太夫人。 太夫人摆摆手,“去吧,去吧,这里不需要你陪着。” 陈春燕这才告退离开。 她一离开,夫人们的正式话题就开始了。 “贵府的表小姐真是长得一表人才,不知道有没有定亲?” 被皇上封为县主,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很信重陈春燕! 勋贵家要的就是这一份皇上的信重。 永昌侯夫人眼神微动,终于知道了大家的来意。 “虽然还没有定亲,但大概已经有了看好的人家……” 第2006章 永昌侯太夫人老神在在地坐着,眉眼都没有动一下。 大家就知道侯夫人这句话并不是托词,而是确有其事了。 到底是哪家的动作这样快,这才多久啊,就盯上陈春燕了。 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夫人们也就不再提了,合适的女子,京城不是没有,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闹得太难看。 话题就转到了别的地方。 齐国公太夫人的眼神却闪了闪。 徐懋的精明就是继承自她,徐懋都大概能猜到的事情,她怎么会猜不到。 说什么有眉目了,还不是自个儿看上了那位表小姐,想留在家里,要不然之前怎么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 根本没有人家的公子与那位表小姐相看过嘛。 她心里暗恼徐懋,看上谁不好,看上这样一位表小姐,这不是让她去虎口夺食吗,难度之高,无异于小妾扶正。 不过之前儿子都没表示过想要娶谁的意愿,好不容易直白地表达出来了,她这个做娘的,说什么都得帮他办成了…… 思及此,她单独拉了永昌侯夫人去说话。 “听说您家暖棚养了不少花,开得还不错,不知道有没有缘分看看?” 永昌侯夫人听着称谓比齐国公太夫人低了辈分,实际上,永昌侯夫人才是长辈。 这只能说明永昌侯家的人都长寿,而齐国公……一个个的去得都早,女人的称谓才升得快。 永昌侯夫人:“这有什么难的!”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后花园走,一路走过去,人渐渐少了。 齐国公太夫人趁机道:“联姻是结两姓之好,张家和陈家本就是姻亲,再亲上加亲,也就是维持原状。相反的,如果表小姐嫁到了别家,张家就等于多了一门姻亲,这账,夫人应该是会算的。” 永昌侯夫人奇怪了。 要说别人看着陈春燕县主的身份来探听消息还有个说头,但徐家来凑这个热闹就很诡异了。 齐国公是太祖高皇帝亲封的,是帮高皇帝打天下的重臣,后来齐国公的女儿嫁给了高皇帝的皇子,那位皇子又成了皇帝,就是后来的太宗文皇帝,那时候又封了徐家一个儿子做国公。 徐家就成了一门双国公。 只不过有一门在文皇帝迁都时,留在了南边,世代镇守南边,并不在京城。 可以说徐家的地位是非常超然的。 每年祭祀,皇上都会派了最信任的勋贵,代替他去读祀文,而之前那么多年,都是由齐国公去的,只是现在的徐懋还有孝在身,才没有让他再去。 徐家就算犯了什么错,皇上最多也就是训斥免职,过个几年,又会重新启用。 这样的人家根本没必要在乎媳妇的身份地位。 永昌侯夫人就开始打量起齐国公太夫人的神情来。 “你说得对,结亲是结两姓之好,所以还得看孩子的人品,如果人品不好,反倒是坏了两家的情分。燕儿那孩子是个懂事的,但骨子里有一股骄傲,让她嫁到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人家还行,别的人家,恐怕……这事儿我们家很慎重,且看着呢。” 齐国公太夫人终于知道儿子昨晚回家神情为什么那么奇怪了,他是被嫌弃了吧! 第2007章 齐国公太夫人神情古怪。 她儿子竟然还有被嫌弃的时候,她一时间觉得让儿子受点挫折也好,一时间又觉得谁家这么不长眼,竟然连她儿子都看不上! 她的心情矛盾极了。 “子嗣有多重要,您应该比我清楚……” 永昌侯夫人:“是啊,我们家的规矩就是这样,所以才知道里面的好处。孩子不用跟庶子庶女比较争宠,心地善良,热情真诚,还能被父母倾力培养,好处就不必说了,而且孩子不多,教得精心,也出不了大岔子,不会走上歪路。” 齐国公太夫人竟然觉得永昌侯夫人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谁能保证嫡妻就一定能生? 男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听上去确实可行,男人四十年纪不算大,正值壮年,要生肯定也生得出来,要教,差不多也能将孩子教到成年。 可什么事情都有意外,他们是勋贵家族,这就意味着随时可能带兵出征的,那时如果还没有孩子,刀剑无眼的,香火可不就断了。 永昌侯夫人知道齐国公太夫人想的是什么。 她笑盈盈地说:“所以我给我家二小子说,他们二房又不继承爵位,让他家小子去走科举的路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话点到为止。 再是勋贵,变成了文臣,皇上不至于糊涂到让他去打仗了。 再怎么说,香火也是能保留下来的。 而且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大房的人是出征战死的,申请过继嗣子继承爵位,皇上总不好再拒绝,那样岂不显得太凉薄了! 这方法是可行的! 齐国公太夫人不得不佩服张家了,这家人看着蔫不拉几的,在朝堂上也不争什么,但人家才是真聪明,闷声发大财,将所有后路都找好了。 而且还让京城的人看到,他们家的家风真是无可挑剔,很多人家的女子都愿意嫁进他们家。 齐国公太夫人抚了抚额头,“不瞒您说,我儿子和表小姐是认识的,他回去求了我……我一个做母亲的,儿子这么多年就求了我这么一件事情,我怎么都要尽尽力。 “且他已经跟我说好了,只要能成,咱们家的规矩就比照你们家的来,我原先还不乐意的,但听你这样一说,我又觉得,似乎这样做也不错。 “反思一下,为什么南方那些书香门第,传世可以几百年都不衰落,而勋贵只要……就烟消云散了呢,还不是家风的问题。我觉得趁此机会,改改家风也好。” 永昌侯夫人差一点被噎死。 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是让齐国公太夫人知难而退啊,谁知道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们家的规矩,你可能不太清楚,从侯爷开始,到世子,再到我的三个孙子,他们不仅没有纳妾,连通房都是没有的。” 齐国公太夫人不以为意,“通房不过就是个玩意儿,打发出去就好了,那人本来就是我给世子的,他不好打发,我亲自来。” 哎,不是,没有过和有过还是不一样的。 永昌侯夫人是享受过没有别的女人的好处的,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区别。 她要怎么说呢?说得深了,他们家就变成一家子妒妇了。 第2008章 齐国公太夫人见永昌侯夫人不说话,就继续说:“我就世子这么一个儿子,我的东西全部是要给他的。 “早几年我就准备给他娶媳妇,只是被耽搁了,不过聘礼我都准备好了,金银玉器……算下来也有一万两银子左右……” 意思是,嫁到他们家,绝对不吃亏。 永昌侯夫人开始消极应对了。 两个人的思路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她怎么说得通呢? 干脆就不说了。 “你的意思,我会转告给燕儿爹娘的,至于他们最后怎么说,还得等从梁县过来的消息。” 齐国公太夫人的面色僵了僵。 合着您不能做陈春燕的主啊,不能做主您搁这儿说这么多是闹那样?! 齐国公太夫人也不说了,安安静静跟着永昌侯夫人去了暖房。 临走,她还抱走了暖房里的一盆墨菊。 陈春燕却一早出了府,到了自己家里。 养鸽人等在门房里。 他看到陈春燕赶紧站起身,显得有些局促。 文竹:“他叫杨丰收,是家里的幼子,他们家已经分了家,他现在带着媳妇过活,有两子一女,也都要一起卖身为奴。” 陈春燕:“儿子有跟着你学养鸽子的手艺吗?” 杨丰收:“大儿子学了,小儿子原先种地,现在地卖了,他也没事儿可做。” 陈春燕:“家人都跟着过来了?” 杨丰收:“在隔壁。” 陈春燕:“我见见。” 文竹便去叫人了。 不一会儿,她便领着一个皮肤黝黑、粗手大脚的媳妇子走了进来,媳妇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少年,一个小姑娘。 少年的年纪看起来跟陈春燕差不多大,小姑娘要小些,差不多跟许连翘一样大。 陈春燕盯着小姑娘的脚看。 小姑娘不安地动了动,缩起了脚。 媳妇子按住了小姑娘,低声道:“不要动,当心主家不要你。” 小姑娘这才不敢动了。 陈春燕笑着说:“没有裹脚?” 杨丰收解释:“家里没条件养闲人,她一双天足,还能帮着干点活。” 陈春燕摆摆手,“不要紧张,没有裹脚才好,裹了脚,我反而不敢要了。我们北方的姑娘从来没有觉得小脚好看。我们那边,基本都是不裹脚的,要不然鞑靼来了,你跑都跑不掉。” 小姑娘听了这话站得直了些,也不怕陈春燕打量她的脚的。 陈春燕:“你大儿子养鸽子能独当一面了吗?” 杨丰收:“他训练鸽子还欠点火候,不过喂养什么的并不成问题。” 陈春燕点头,“你大儿子留在京城,你家剩下的人到时候跟我回北边。你最好将你的手艺教给你剩下的两个孩子。我是做生意的,要天下的消息,绝对不止在京城放人。 “你也不要怕你女儿学会了你的手艺,传出去,反倒害你没饭吃,我可以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我别说养你们一家了,就算再来十个你们这样的养鸽人家,我也养得起,没必要藏着掖着的。” 杨丰收听明白了,小姐这是要留下他们了。 他赶紧跪下给陈春燕行礼,“小姐大善,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记得。” 第2009章 陈春燕:“你们好好做事,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行了都起来吧。” 最终,这家人卖了二十四两银子。 陈春燕叹气,这年头,人比马便宜啊。 杨丰收主动道:“小姐急着找养鸽人,怕是有重要的消息需要传递,小人不敢耽误小姐的事,这就带着一半鸽子启程,大小子就留在京城,帮小姐接收消息。” 陈春燕问出疑惑了很久的问题,“你从北边放鸽子,鸽子怎么知道该往这里飞?” 杨丰收:“自然得训练,不过这些鸽子都是我手里最好的鸽子,并不会耽误事儿,只要不被别人捕杀,定然能飞到指定的地点。” 好嘛,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了。 陈春燕:“你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杨丰收:“是!” 陈春燕看向文竹,“你这回的差事办得很好啊,有赏。” 文竹喜不自胜,“多谢小姐。” 蔡大丫走了进来,“小姐,牙行的人过来了。” 牙行的人是陈春燕让蔡大丫找来的。 她这么大一个宅子摆在这里,没有人照料那是不行的! 女子住的地方,门户就是得紧,她准备找五大三粗的婆子来看守门户。 别看是女人,有的女人和男人打架并不一定会输。 陈春燕:“我就不见牙行的人了,你知道我的规矩,你照着规矩找人就行了。主要是外院的人,一定要找老实本分的,内院的找粗使的婆子和洒扫的丫鬟就行了。” 陈春燕身边的丫鬟,文家是给她配齐了的,她倒是不用找。 文竹眼睛一亮,“小姐准备搬过来吗?” 看来连丫鬟都不是很喜欢住在别人家里啊。 陈春燕颔首:“嗯!这边的宅子得布置起来,你最近让人留意卖柴碳的,得囤一些。” 文竹:“是!”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永昌侯府再好,那也是别人家,她们这些丫鬟虽然是小姐身边的,却总感觉比永昌侯府的丫鬟低了一等,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陈春燕却去了外院。 影壁右边的夹道连接着外院下人房,这里正按陈春燕的要求改造出一个鸽房出来。 因为宅子本来就不够大,马房还得另外建,就在下人房东边辟了一溜出来建了个马棚,棚子不大,驽马还好说,踏雪要是在里面住久了,肯定是要发脾气的。 陈春燕之前就安排了人时不时带踏雪出城溜溜。 踏雪不让别人骑,马倌就在后面跟着。 踏雪跑出一段距离,就会跑回来看一看马倌,等马倌走累了,踏雪基本上也撒欢得差不多了,一人一马休息一会儿,便回城。 这段时间都是这样的。 就算搬过来了,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陈春燕要看的主要就是马棚。 她搞不好要在这里过冬,有些担心马棚不暖和,冻着踏雪。 还好马棚虽然不大,但建的人很精心,用了厚厚的茅草,还准备了厚厚的门帘子,北风来了,草帘子一耷拉下来,棚子就暖和了。 踏雪看到陈春燕很是高兴,大脑袋紧贴着陈春燕的脸。 陈春燕掏出奶糖给它。 踏雪希律律地叫。 第2010章 那匹用来拉车的马敬畏地看着踏雪,脑袋埋得低低的,显然平时被欺负惯了的。 陈春燕打开马棚。 踏雪踢踢踏踏走了出来。 拉车的马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与踏雪的距离。 陈春燕笑着摸踏雪的大脸,“你这么霸道的吗?” 踏雪动了动脑袋,在点头似的。 陈春燕呵呵笑了,“你就在院子里溜达溜达,不要随地大小便知道不?” 踏雪歪着脑袋,似乎对这句话不是很理解。 陈春燕背着手院子里面走。 蔡大丫已经和牙婆说好了,她要的人已经被留了下来,虽然人手还不齐备,但之后牙婆得了合适的人,还是会送过来。 陈春燕坐在廊下见新买进来的仆人。 这些人看上去都挺老实的,没有眼睛特别灵活的。 陈春燕:“你们两个就负责守垂花门,一人守白天一人守晚上,七天一轮换。” 她指的是两个婆子,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那种,粗手大脚的,有个什么事,她们比丫鬟顶用。 陈春燕又指着几个小姑娘,“你们就负责洒扫,如果不会浇花,待会儿问了那位姐姐,你们可要记住了,不要将花树浇死了。 “扫地会吗?这里里外外的,你们每天少一遍就行了。 “院子里的廊柱,门什么的,你们七天擦一次就行。” 陈春燕看着那几个媳妇子,这些不是买来的,而是雇来的,专门负责浆洗。 “洗衣服该怎么洗,待会儿大丫会告诉你们,你们不能按照以往的习惯来弄,洗不干净,我可是要换人的。” 媳妇子都战战兢兢的。 她们被介绍过来之前都有些担心,担心主家不是个好说话的,会为难她们,现在倒是放下了心来。 只是要求洗干净嘛,她们下点力气就行。 蔡大丫看着她们的眼神,就觉得不对,“你们也不能用傻力气,把衣服洗坏了算谁的。待会儿我会给你们肥皂,用肥皂洗衣服。” 媳妇子连连点头。 她们都是住在附近人家的人,每天只用过来做半天活计,根本不耽误她们照顾家里,这样好的活,上哪里找去,她们一点都不想失去了。 陈春燕:“以后你们就在外院的下人群房里洗衣服,没有人叫你们,不要进入内院,内院的衣服也会有专门的人送过去。” 媳妇子:“是。” 陈春燕就看向了那几个男子,男子有年轻的,有年纪稍微大些的。 为了保证内宅的安全,这些人肯定都是买来的。 年纪稍微大些的,稳重些,就负责门房,接待来客,年纪稍微轻些的,就负责接受训练,然后看家护院。 陈春燕出门,也不能总可着她带过来的那个小子使唤啊,总得换着来,这些人就还得学赶车什么的。 赶车其实也是个技术活,没学过,没有一点技巧还真的不行。 赶车的人倒是没什么影响,就是坐车的人可能会被颠吐咯。 这个房子就这么大,住这么些人已经是极限了。 至于说账房什么的……如果有这样的人上门,陈春燕不会拒绝。 但是没有她也不会强求,她和蔡大丫毕竟都能做账。 第2011章 陈春燕安排好了所有下人,独留下了男仆。 “你们都是本地人吧?” “是。” 陈春燕:“知道在哪里买木材,在哪里请木匠吗?” 有一个人迟疑着开口了,“知道。” 陈春燕颔首,“你带着文竹姐姐去看看木材,然后让木匠到家里来量尺寸,做一套家具出来。” 文竹屈膝,“是。” 陈春燕挥挥手,示意众人都散了。 这个时代其实还是非常不方便的,家里如果没有家具,是买不到现成的,或者说只能在旧货市场买别人用过的,要不然只能现打。 那样一来,短时间内就用不了了。 陈春燕回了永昌侯府。 离开前,踏雪叼着她的衣袖不松口,她只好把踏雪带回了永昌侯府。 张谦每天都盯着工程进度。 流民陆陆续续到了京郊,那些得到了消息的流民,根本不用他们刻意派人去找,自己都会沿着那条路过来。 新加入的流民前面几天都跟着学规矩。 陈春燕订做的石碑被送了过来,上面写着安置点的规矩,吃饭前,必须要读一遍,才放饭。 如果犯了错,谁要是说不知道规矩,那是行不通的,一天照三顿饭地读规矩,你还想说不知道,脑子有没有被带出门? 那种人会被视作故意捣乱,清理出安置点。 规矩被立了起来,捣乱的人就少了很多。 安置点这边欣欣向荣的。 而新来的流民学好规矩后,就会被分散开来,男的自然投入到盖房子中,而女的,除了那些负责给所有人做饭的人,其他的都被集中到了一个地方。 墨竹命人将东西送进房子里。 这个房子是刚建起来的土坯房,虽说不上多暖和,但肯定比帐篷好多了,土坯房的炕烧着,整个土坯房都暖和得很。 墨竹带来的东西就整齐地摆放在房子里。 “冬天就要来了,不想被冻死,你们就得自己纺线,织毛衣。你们面前的便是纺车,每人每天必须上交五斤毛线球。这抵你们的饭钱。 “如果你们纺得有多的,是会给你们算工钱的。当然了,得检查合格的,才会给你们算工钱。 “所以都不要动歪心思,觉得随便弄弄就能混到钱,没那么容易,如果发现谁浪费了原材料,是会被扣伙食的!” 她朝守在门口的人招手,“放她们进来。每个人坐在一台纺车前,记住自己的纺车号,纺车损坏了,也是要赔的。” 一群人挨个坐好,有人眼巴巴看着墨竹,有人却已经开始研究纺车了。 她们中有原本就会纺线的人,只看一眼就明白这纺车该怎么用了,这种纺车和她们以往用过的差别其实不大。 墨竹:“我看你们中有人会用这种纺车,是不是?没事,大胆回答我。” 里面就有人站了起来。 墨竹点点头,“就你们几个出列,负责教会她们用纺车,她们学会了,你们今天需要上交的毛线团量可以减免。” 那几个人有些高兴,立刻出列。 纺车被排成五个纵列,却只有四个人站了出来,有一个人左右看了看,主动管了两列。 墨竹看了也没有说话。 第2012章 这一批纺车都是随着陈小六进京的,原本只是零件,一群人窝在廖家商行里,拼拼凑凑了几天,才将纺车拼好,运了过来。 羊毛也是从北边运来的。 随着小王子的全面沦陷,鞑靼王庭两位王子都与三井村有了合作。 就连其他几位王子看了,也觉得三井村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地方,他们默认这个地方的人只认钱不认人,那么就可以合作。 他们派了人到三井村采购草料,三井村的人果然给了。 几位王子都很开心,便将三井村当成了自己的后勤补给地,也不再派人骚扰,知道三井村需要羊毛,趁着天还没有彻底凉,他们都让相熟的部族将羊毛全剔了,给三井村送了过来。 三井村也“慷慨”得很,一口袋草料换同样大一口袋羊毛。 王子们觉得这事儿很划算,反正羊毛剃了还能长,而他们得到了更多的草料,就能养活更多牛羊。 太划算了! 这生意得继续做。 于是源源不断的羊毛送进了三井村。 三井村就那点儿人,累死累活,忙到大后年,可能都处理不完那些羊毛。 趁着陈小六进京,他们顺手就把羊毛塞给了陈春燕。 陈春燕是那种拿到了东西换不成钱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 那些灾民闲着也是闲着,她绝对不可能看着他们白吃饭。 那就干活吧。 墨竹站在最前方,看着那些女子从最开始的不熟练,纺出的毛线粗的粗,细的细,到后来可以按照要求纺出粗细均匀的线,她心里竟然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这些人是在她的监督指导下进步的呢。 她指挥着从永昌侯府带来的媳妇子,“去把那些线团全都收起来。” 媳妇子检查了一下,那些线团都很坚韧,她们拉扯过,也没有拉断。 就朝着墨竹点了点头。 这就算是验收合格了。 纺车边有一个小板子,上面记着数,收了谁多少线,就在上面记多少笔。 眼看着这边进入了正轨。 墨竹带着人去了织布的作坊。 最近陈春燕研究发现,其实毛衣也没有必要全手工织,可以像织布一样,先织出整匹来,再量身裁剪,最后将裁剪好的拼接起来,就成了一件毛衣。 大概可以分成前襟、后襟、衣领、袖口、袖子这么几个部分,然后再在毛衣里面加一层兔毛,那就更暖和了。 织布作坊这边的人已经就位了,这些人都是熟手,以前或织过棉布,或织过锦缎,现在只是换了一种线,她们上手很快。 这就是登记个人信息的好处了。 那些没有什么经验的,就放在了隔壁,有织布经验的全部集中在了这边。 墨竹吩咐人将线团分发了下去,织布机就开始运作起来。 织布机分为经线和纬线,通过控制梭子,便能织出密实的布来。 有一台织布机织的东西和别的不一样。 这边是陈春燕特地交代的,织披肩的织布机,经纬线更加密集,用的毛线也更细,每一根毛线基本都是头发丝粗细。 是以这台织布机的效率也是最低的。 墨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第2013章 墨竹得去保证原料的不断供应。 在这两个作坊的最西边还有一个成衣作坊,那个作坊现在还在处理兔绒,还没有还是做成衣。 但在最东边是处理原材料的地方。 陈春燕还是有人文关怀的,她认为女孩子碰冷水碰多了不好,是以被调过来清洗羊毛的全是男子。 所谓上行下效正是如此。 到了这里的人都感觉到了,或许是因为大东家是女子的关系,女子在这里各种受优待,不少女子都下定了决心,哪怕度过了灾年,她们也不想回家乡了,她们要跟着陈春燕好好干。 她们回来家乡,境遇恐怕也不会比现在好。 在这里,她们哪怕洗得干干净净的,不戴帷帽,走在路上,也没有人会对他们如何。 如果有人不庄重,对她们吹口哨,或是做出不尊重的举动。 不会有人认为是他们的错,相反的,那些男人还会受到严惩。 那些跟着东家从北边来的人都好凶的,惹急了,连侯府的贵人的面子都不给,直接下手将人打个半死。 这些天,她们渐渐的都放开了,没有男人敢惹她们,如果真有谁让她们觉得不舒服了,她们随时可以往上报,东家身边的那个叫蔡大丫的姑娘就会过来,查实之后,那些男人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是以那些男人想要娶媳妇可以,但没人敢用强。 男人们原本很不满意,觉得他们被苛待了,闹了一阵,得来的回话是,如果他们能够得到女子的芳心,她们愿意嫁,东家不拦着,仅此而已。 之后再闹,他们就被打压了。 虽然心里很不满意,他们还是舍不得离开,在这里吃得饱、穿得……虽然不算暖,但听说东家已经想办法给他们置办冬衣了,将来会穿得暖的,他们才不要离开。 于是,女子的地位在无形中被提高了很多。 墨竹:“怎么样?还习惯吗?” 谁敢说不习惯! 哪个男人在家里洗洗涮涮过? 也就是到了这里! 墨竹问起来了,他们也只能说习惯。 “手套都发下去了吗?拿到了手套就戴着。东家也体恤你们,怕冷水用多了,以后手疼,那手套是专门给你们准备的。” “都戴着呢!” 这话也就只有墨竹他们几个大丫鬟和这些男人相信。 蔡大丫是不信的。 陈春燕做产品很用心,每次做出来的东西,都要先试用,以前在三井村时,是放在学堂等地方试用。 那些地方人多,如果真有什么不好,也能尽快被发现。 而这手套……也是这样。 陈春燕以后是要卖这种手套的,如果人家拿回去没几天就坏了,还不得上门砸铺子啊。 是以她让蔡大丫注意记录这些手套使用时间的长短,以及大概洗了多少羊毛,这样才能推算出到底可以使用多少次,也方便改进技术。 陈春燕之前让张谦帮忙弄杜仲,这种手套的原材料就是从杜仲里面提取出的橡胶,这种橡胶的质量比橡胶树的质量差了很多,不太经用。 做成防水手套还行,做成车轱辘……反正现在还没有成功。 三井村来的那批人,要么在安置点这边建房,要么在廖家商行借给他们的院子里面捣鼓东西。 手套就是最近研究出的东西。 第2014章 手套里面也有加绒,不过只加了薄薄一层,主要是……技术达不到要求,想加厚一点也做不到。 手套紧紧箍在手上,刚开始有些不习惯不舒服,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就感觉不到手上有什么东西了。 农历九月底了,冷水刺骨,有了手套隔离,不舒服的感觉便降低了很多。 这些人对陈春燕的怨言也就小了很多,人就是这样,一个一直压迫他们的人,忽然对他们露出一点点善意,他们便立刻感恩戴德起来。 徐懋听说陈春燕的丫鬟在这边,知道陈春燕又有新的花招,他便赶过来瞧。 张谦知道了徐懋的心思,哪里还肯让徐懋接近陈春燕。 说徐懋喜欢陈春燕,那是不可能的。 这年头娶妻讲究的又不是喜欢,娶妻娶的都是门第,以及妻子本身管家的能力。 不喜欢妻子,可以纳喜欢的小妾嘛。 就算徐懋表示不纳小妾了,但心里更多的还是对陈春燕能力的欣赏,他想要看看这样一个女子到底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虽然徐懋是对陈春燕的能力表示了肯定。 但这种娶媳妇跟找幕僚似的人,张谦还是没法肯定,他甚至觉得在这一点上,徐懋还不如祁轩呢! 徐懋前脚刚到作坊,张谦后脚就到了。 徐懋深深看了张谦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张谦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她之前让加紧盖的土坯房子原来是做这个用的,在这样的房子里面做工,可比在外面做工舒服多了。” 徐懋:“她们织的布与我们平常穿的看上去不太一样。” 张谦:“哦,那是因为没有染色。” 徐懋:“不是!” 张谦:“你穿的是缂丝,跟他们能一样吗?衣服上的花纹在织布时,便已经是织好了的,这些布上没有花纹。” 徐懋没有理会张谦,迈步走了进去。 他伸手摸了摸布料,“确实是不一样。” 张谦也伸手摸去,“这布……怎么毛乎乎的。” 织布的女人没有一个人理会他的,还刻意与他保持了距离。 “二位公子,这是织布作坊,等闲不允许男子进入,还请二位出去。” 陈春燕是很想提倡男女平等,只不过凡事得一步步来不是?她得先让女子觉得她们并不会不如男,再一点一点扭转她们的思想。 要是一来就告诉她们不必遵守男女大防了,这些女子怕不是要以为进了什么脏地方,一个个的投缳自尽。 是以不准男子进织布作坊这个规矩,确实是陈春燕定下来的,为的就是叫大家安心。 “公子如果你们再不离开,我们就要叫人去通知东家了。” 张谦一阵无语。 行行行,你们东家厉害,我们走还不行吗? 他拉着徐懋退了出去。 墨竹听到吵嚷声,走了过来,见是张谦二人。 她恭恭敬敬地福了福。 徐懋挑了挑眉,眼前这个丫鬟,动作看上去挺恭敬的,眉宇间却带了几分女子不敢轻易表露的骄傲。 女子以温柔恭顺为要,更别说只是一个丫鬟了。 墨竹:“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张谦就看向徐懋。 徐懋:“我看她们织的布,材质有些特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织就的?” 第2015章 墨竹淡淡一笑。 一切都在小姐的掌握中。 她来之前,小姐就交代过了,徐公子看到了这些东西,肯定会感兴趣,哪些问题,她是可以回答的,哪些问题是不能回答的。 她都记得很清楚。 文竹和她说得很清楚了,自家小姐和别人家的小姐有些不一样,自家小姐这边一向是多劳多得的。 文竹亲眼看到小姐给蔡大丫分钱,听说就是因为蔡大丫联系了一批车夫一样的人,将肥皂、洗衣粉和洗头膏等东西推销进了大宅门里。 她们商量之后,就觉得,或许她们努力弄作坊里的东西卖了出去,她们也能提成。 有了大笔银钱傍身,难道还不比别的东西更实在吗? 有了这样的认识,墨竹自然想让徐懋买单。 “公子请这边走。” 她带着徐懋去了第一个工坊,“这就是我们的原材料,是从草原上来的羊毛,这种羊毛非常保暖,经过处理后,送到第二个作坊,她们会纺成线,再到……” 徐懋:“草原?你家小姐和鞑靼人做生意。” 墨竹:“……” 这位公子看问题的角度还真是清奇。 张谦:“怎么可能!表妹那么柔弱,怎么会跟凶恶的鞑靼人合作,你想多了。这些羊毛肯定是行商拉过来卖的。” 墨竹瞬间活了过来,“是!就是这样!” 徐懋眼角跳了跳。 他没有嫌弃陈春燕的意思,但他真的觉得陈春燕和柔弱这个词一点都不沾边。 “不用紧张,我就是随口一问。我其实是赞成互市的。鞑靼人活不下去了,才会南下劫掠,如果用羊毛就能换到足够的食物,又何必冒险呢? “到时候就算鞑靼王下令南下,那些牧民也不会愿意,心不齐,就没有士气,就打不赢仗。” 墨竹连连点头,“就是这样。不过小姐没给他们食物,都是给的草料,红薯藤你们知道吧,浇一点水,一晚上就能长巴掌长的那种藤。 “就摘那种藤,晒干了,换羊毛……” 张谦拍了墨竹一下。 是不是傻! 墨竹吓了一跳,赶紧闭了嘴。 这不能说吗? 但小姐说可以说啊…… 陈春燕与鞑靼做交易,从来没有隐瞒过人,而且互市的规模还越来越大了。 与其遮遮掩掩的,让人有空子可钻,说她卖战略物资给鞑靼人,她还不如自己漏口风出来,她用来交换羊毛的,都是牲口吃的东西,没有盐铁。 徐懋多精明啊,思路一下子就转到了别的地方。 “难怪最近两个月,京城里的玛瑙忽然多了起来……” 玛瑙? 关玛瑙什么事情? 墨竹懵懵的。 徐懋却轻笑一声。 要想和鞑靼人稳定交易,其实是很不容易的,毕竟两边互不信任,都提防着对方吞自己的货。 是以能够和鞑靼人交易的人并不多。 一下子冒出来两个,那是不可能的。 是以他断定,那一批玛瑙来自于鞑靼,而收购玛瑙来卖的人,就是陈春燕了。 以女子之身,竟然打通了商路。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这或许是一个和鞑靼和平共处的机会。 朝廷不适合打仗了,如果能借此休养生息,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张兄弟,我想见一见你表妹。” 第2016章 张谦装作没有听见。 见他表妹,见个狗屁啊。 今天要求见一见,明天要求见一见,岂不是成了天天见面了。 谁家姑娘会允许天天见外男的? 徐懋:“是正事。你也知道九边的情况,其实并不好,我们即便想有所作为,也得有足够的时间才行,如果有办法能稳住鞑靼,不让他们南下入侵,我们会从容很多。” 张谦:“她能有什么办法?!小公爷就好好呆这儿吧,没必要去为难一个姑娘是不是?” 徐懋忽然觉得张谦很碍事。 如果能尽快把陈春燕娶回家就好了,要商量什么事情,别人都没有理由阻拦了。 他深深看了张谦一眼,转头让墨竹给陈春燕带话。 张谦还要阻拦。 徐懋:“如果陈姑娘愿意见某,你没道理阻止。” 张谦:“……” 墨竹看看徐懋,又看看张谦,最后还是决定要把事情回禀给陈春燕知道。 她是陈春燕的人,只能忠于陈春燕,别人怎么样,她一概不用管。 她福了福身,表示一定会转达。 忙活到了下午,终于织出了第一条围巾。 这还是第一天,大家不太熟练,以后熟练了,速度就快了。 至于毛线织成的布,一天还没能出来一匹。 墨竹就把围巾收了起来,准备带回去给陈春燕看。 张谦看到了墨竹手里的围巾,“你这是干什么用的?” 墨竹:“叠起来可以围在脖子上,很暖和,展开来就是披肩,可以加个冷热。” 张谦:“你这个得染色吧。” 墨竹:“就是个样品,也不知道小姐满意不满意。” 张谦伸手摸了摸围巾,“满意不满意也就这样了,只能在颜色上下功夫。” 墨竹摇头,“在织围巾时,掺杂了棉线,也不知道比例对不对,还得多试几次才行。” 张谦不懂这些,只问:“大妹她怎么想起来用毛线替代棉线?” 墨竹:“不是替代,是补充。棉花毕竟是植物,受降水、光照的影响很大,稍不留神就减产了。特别是收获季节,如果刚好是那几天下雨,那基本上就没指望了。 “毛线就不一样了,羊只要冬天不被冻死,人不去吃它,它就能一直长毛,这种原材料来源,比棉花稳定很多。 “小姐说,有了毛线作为补充,有助于稳定布匹的价格。” 张谦:“这薄薄一件就能代替棉衣棉裤?不行的吧?” 墨竹:“公子一定没见过小姐带来的东西,您若是见过了,就不会这样说了。毛衣里面还得穿保暖衣,外面穿羽绒服,一样可以保暖。而且还比棉衣棉裤轻便。” 她看向徐懋,“小公爷要不要买一批回去试试?这东西也不是这边作坊独有的,小姐在北边就弄过了,还卖得不错。” 徐懋:“……” 这群人还真是谁的钱都想赚啊。 不过他也没有反对,他也很想看看所谓的毛衣是不是真的那样保暖。 “好,我可以买一批,你让人去我家量尺寸。” 墨竹:“我们家只做成衣,暂时分了三个码,大号、中号和小号,每样要多少件,您让管事过来说一声就行,我们再按要求染颜色。” 第2017章 墨竹接了一笔大订单,心情极好,她高高兴兴回了永昌侯府,给陈春燕汇报这件事情。 陈春燕毫不吝啬地表扬了她,“做得不错,万事开头难,你刚刚接手作坊就能签下一笔订单,很不错了!” 墨竹更开心了。 然而她一转念就觉得不对劲了。 虽然说万事开头难,但她为什么要行商贾之事啊? 算了,不想了,这事儿还挺有成就感的。 之后的日子,大家过得按部就班的。 陈春燕又恢复了上课,陈小六也没得玩儿了,永昌侯府为他请了西席。 张丰收离开京城那天,陈春燕去看了一眼,叮嘱他有事不要自己憋着,多跟董明春商量,便送了张丰收一家离开。 再然后便是给齐国公府交货的时间了。 齐国公府的下人每季要添两套衣裳,徐懋怕毛衣不好,没敢让两套衣裳都定毛衣,就只将一套衣裳的中衣换成了毛衣。 不过数量却着实定的不少。 足足定了一百二十件。 是作坊成立一来第一笔大订单。 这订单虽然不能和三井村的订单比,但也让墨竹高兴了好一阵儿。 因是第一笔大订单,陈春燕亲自坐镇安置点,看着装车。 她专门叮嘱蔡大丫去弄来的无篷车,就是镖局那种,箱子放在上面,一路走过的人都能看得见。 陈春燕还特别有心机的让第一个箱子大敞着,好叫大家看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本来墨竹还说给毛衣染色的。 但徐懋表示这毛衣是替代中衣的,中衣除了穿在大红喜袍里面的是红色的外,绝大多数都是纯白的,墨竹也就没张罗着染色了,白的就挺好。 陈春燕坐在马车里,跟在车队后面招摇过市。 卫所那些上过战场的老兵已经训练出了一批人,这些人虽然都是花架子,但拉出来护送一个车队,看上去还挺唬人的。 这样一支队伍,立刻引起了京城人命的兴趣,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来围观。 就有人问了,“这是外国来的使团吗?要给皇上进贡什么东西?” 跟车的护卫就答:“不是使团,我们原先是流民,在城外落了脚,承蒙新阳县主赏一口饭吃,我们才有了谋生的技能。 “车上的东西,是县主让我们做的,现在送到买家去。” 哦。 新阳县主啊,就是那个刚出炉还带着热乎劲儿的县主。 知道了。 得到了消息的人转过头喜滋滋地跟别人八卦去了。 一路走,新阳县主家奴仆给人送货物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大家都想看看送的是什么货物,竟然有这么大的阵仗。 阵仗虽然大,五城兵马司的人却没有来管,倒不是看在陈春燕的面子上。 主要是因为他们很守规矩,没有带刀兵。 别在腰后的武器,也只是棍棒而已。 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到了齐国公府门前。 两边早就说好了今天验货,看到人来,门房倒是不慌张,他立刻去请了管事过来。 管事将车队迎了进去。 围观的人就知道了,原来是齐国公徐家定的东西。 连勋贵家都用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一些家底殷实的人便起了买毛衣的心思。 第2018章 京郊荒地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因为很多人去成衣铺子打听毛衣,成衣铺子的人也陆陆续续到京郊来订购。 能在京城开成衣铺子的,能量都不容小觑,更有很多在别的城市开了分店,他们来下的订单都是大单子。 作坊两班倒,依旧不能供应,后面来的单子都不敢接了,就怕不能交货,到时候惹官司。 而第一批毛衣进成衣铺子后,他们终于知道毛衣是什么衣服了。 毛衣里面有一层短短的绒毛,很贴身,如果再配合廖家商行的保暖衣,比穿厚厚的棉马甲还保暖。 一时间买毛衣成了京城人的风尚。 而这一波流行也从京城被带往各地,这还是第一次由京城人民引领潮流,以往都是江南有什么好东西,流入京城,京城人被牵着鼻子走。 这一次别提多爽快了。 最近茶馆里闲聊的话题都变成了,“你买毛衣了没?你还没买啊,实在是太落伍了。赶紧去买吧,又不贵,里面加了兔绒的,三百多个钱。你要是嫌贵,还能自己买线织毛衣,就是……太麻烦了。” 陈春燕发现作坊供应不上订单之后,她就想出了别的办法。 纺线总比织布快,既然他们买不了成衣了,那就卖线好了,各种粗细的线包装好了卖到城里去。 买盒装的线,里面还配图,讲解如何织毛衣。 当然了,只有三种基本花色,一种是平针,一种是菠萝花,一种是麻花。 菠萝花比较麻烦,又比较费线,打的人比较少,打其他两种花色的人比较多,大人多穿平针织出来的毛衣,倒是给小孩子织有麻花的毛衣。 短短一段时间,毛衣花色已经出现了变种,有人在前襟织三条麻花花纹,有人织满襟,有人织断断续续的麻花花纹,总之不少主妇找到了打毛线的乐趣。 陈春燕原本就不甘心看得到钱赚不到,毛线受到了主妇的追捧,倒是将这一波钱也送到了陈春燕的兜里。 很快主妇们就发现,织一条围巾只需要一天,手快一点,织一件毛衣只需要七天到十天左右,而只需要费一百个钱左右。 便有人去成衣铺子量了尺寸,知道大号、中号、小号的衣服各有多大,便回家织毛衣去了。 她们织好了毛衣,以一百三十到一百五十个钱卖给成衣铺子。 成衣铺子再以二百个钱卖出去。 成衣铺子赚了钱,普通百姓又赚了实惠,毕竟不是每家人都有时间耗在织毛衣上的,他们还是需要买,能便宜一百多个钱就买到保暖的毛衣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又过了十多天,墨竹来给陈春燕总账时,就汇报了这个问题。 “那些妇人自己织的毛衣影响到了我们毛衣的销量,您看是不是交代五城兵马司一声?” 陈春燕笑着问:“交代什么?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去捣乱,不准她们织毛衣来卖?没有这么霸道的!” 墨竹:“那……” 陈春燕:“人家正儿八经买了毛衣回去织,付出了劳动,又卖回成衣铺子,赚一点辛苦钱补贴家用而已,又没有作奸犯科,凭什么找她们麻烦?” 第2019章 墨竹一愣。 勋贵家做生意谁家不是这样,都是做的独门生意,就是摆明了非得赚这部分钱。 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一共只有两家胭脂铺,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那两家胭脂铺一家是驸马府开的,一家是毅诚侯府开的。 皇上还没有殡天,安阳公主这个皇上的胞妹地位就是稳固的,谁敢抢她碗里的肉? 而毅诚侯是公主的亲儿子,亲儿子要分母亲的利润,母亲又哪里会跟他计较,甚至还会觉得他长大了,知道赚钱了,很欣慰。 然而陈春燕的观点却惊呆了墨竹…… 身为新阳县主,却让大家都来赚这份钱……这是心胸宽广,还是……傻? 陈春燕见墨竹神情古怪,便知道墨竹不太能理解她的行为,她笑着解释:“你觉得是他们抢了我们的利润对吗? “其实天下的钱是赚不完的,将东西都抓在手里,这太糊涂了。 “一味打压别人,而不思进取,才是失败的根源。 “他们买我们家的毛线,我们是不是赚了他们一笔钱?” 她既然要用墨竹几人,就得引导她们开拓思路,而不要照着老办法办事情。 墨竹点点头。 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些羊毛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毕竟是用三井村吃不了的红薯藤换来的,还是按袋算,而不是按斤算的,这上面就赚了鞑靼人一大笔。 然后再纺成线,人工成本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五斤以下的毛线团子得用来抵女工本人的口粮,而五斤以上才会开始算工钱。 墨竹就发现了,五斤真是一道坎儿,那些女工拼死拼活做一天,基本上堪堪做五斤线,因为她们得自己梳理羊毛,而不会有人帮她们,这占据了她们很多时间。 也就是说人工成本也就是一天三顿饭而已。 一天一顿肉粥,二合面馒头管够,都是女子,一顿能吃两个馒头就不错了,她们毕竟没下地干体力活,消耗不大的。 这么算起来,一件织衣服的毛线,他们能够赚一百钱。 那些人织得越多,实际上他们赚得也越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陈春燕见她算过来这笔账了,继续说:“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让他们在保暖衣里面加绒吗?” 墨竹摇头。 文竹听了却眼睛一亮,“我知道了!那些妇人织的毛衣里面没有加绒,不够暖和,所以那些人很有可能会买加了绒的保暖衣。 “而且加了绒的保暖衣高出来的价格,还是比省下来的钱少,是以买的人可能更多。 “我们在毛衣上失去的生意,在保暖衣上找补回来了。 “就算有人想要模仿我们,今年已经来不及了!他们没有我们的技术!” 陈春燕点头,“正是这个道理!这一大摊子生意都是我们的,我们不能斤斤计较着过,得看得长远一点。再说了……谁说我们的毛衣就一定卖不动呢?” 她看向墨竹,“我之前让你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墨竹点头,“准备好了,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陈春燕:“不管吓人不吓人,好用就行。走,去廖家商行。” 第2020章 廖家商行的人围在一起盯着一个地方看。 “啧啧,真丑,都快把丑哭了,你们说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 “哎,我看了晚上要做噩梦了,你们赶紧罩上。” “罩什么罩,待会儿人就要来了,现在罩上,待会儿还得摘掉,不是多此一举。” “谁说要来人?你们接到消息了吗?” “来人说过了,待会儿燕老板就来……” 行吧。 那就不挣扎了。 陈春燕在门外就听到了他们的讨论声。 她一阵无语,真的有这么丑吗? 好歹是她亲笔画的样子,再让手下的人做的模具啊,说那个东西丑,不是等于说她画技差吗? 蔡大丫当然知道陈春燕画了样子,她的脸色也不好看,撩起门帘,就准备到后院去呵斥那些伙计,然而…… 哎呀妈呀,那东西真的丑得辣眼睛。 陈春燕亲自看了一眼,她得承认,她让人做的人偶都丑得不像人了。 她想告诉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衣服还有别的搭配办法,但这个时代的人比较保守,那么就不能用真人模特,就得用假人,于是她让人做了几个假人。 先雕一个木偶人出来,再在上面糊一层调过色的橡胶。 她其实也没明白,他们怎么能做得这么丑…… 她抖了抖,吩咐蔡大丫:“赶紧把那张脸给我蒙起来。” 蔡大丫拿出帕子将脸遮了起来。 院子里的人才觉得好些了。 除了脸很吓人,胳膊腿儿也做得不是很有诚意,但基本的功能却是具备了。 她吩咐墨竹将东西拿过来,她亲自给模特搭配衣服。 就是大家闺秀家常穿的衣服,外面再罩一件长款的开衫厚毛衣,毛衣胸前还有两根长长的毛线编的绳子,绳子末端,大概垂到腰的位置还有两个毛线球,衣服后面还有一个兜帽。 这衣服看起来有点像斗篷,却又不是斗篷。 但还别说,这样搭配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原本只能做中衣的毛衣,在染色之后,便可以外穿了。 陈春燕:“这个搭配好了,搬出去。” 她又取出一件短款的毛衣,这件毛衣上面有图案,通过织布机的经纬线的不同颜色搭配,做出了团花的图案。 团花上还点缀着几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蝴蝶也是毛线做成的,做得栩栩如生。 陈春燕请人高薪聘请了两个做绒花的师傅,来教手下的人做绒花。 那几只蝴蝶,就是吸收了绒花的工艺做出来的。 这件衣服虽然很像现代人穿的,但古代人也不是穿不了,该遮的地方都遮严实了,而且这件衣服配马面裙。 她配好了,就让人摆出去。 冬天了,年纪大的夫人太太们可能不愿意出门了,但年纪轻的小姐们,购物热情依旧不减。 她们乘坐着马车走在街上,丫鬟看到有趣新奇的,会提醒她们一声。 她们很快就发现了廖家商行门前的那一排假人。 “小姐,那些衣服还挺好看的,就是和我们平常穿的不一样,说不定又是新乡那边弄出来的。” 陈春燕获封新阳县主,这些人就把那一片荒地叫做新乡。 小姐来了兴趣,“马车停过去。” 第2021章 小姐坐在马车上看模特身上的衣服,“那件衣服看着像披风又不像披风,但好像比披风方便些。” 丫鬟站在马车边听着小姐的话,转过头就吩咐伙计,“拿一件那种衣服出来给我们小姐看。” 伙计:“小姐需要哪种颜色?” 丫鬟:“你们有几种颜色?有红色、白色和卡其色。” 卡其色? 小姐挑帘看来,很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颜色。 伙计很有眼色,立刻介绍:“卡其色是我们新乡那边调出来的颜色,比杏黄深一点,小姐们穿上显得更加稳重。” 这话就是告诉大家,别看颜色深,并不是只有夫人太太们能穿,小姐们如果要去相亲,想给男方留下一个好印象,穿这种颜色也是不错的选择。 很显然小姐将伙计这句话听了进去。 马车里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拿来我看看。” 伙计赶紧往里面跑,“来生意了,大家打起精神来,要来个开门红。” 陈春燕放下茶杯朝外面看去,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来生意了。 这一笔做成了,就是个好兆头。 做生意的人讲究开张生意,如果一直不开张,做生意的人就会很紧张,他们会担心今天的生意是不是会不顺利,是以如果到了下午,他们还没有做成开张生意,宁愿稍微亏一点,也要将第一笔生意做成。 只要有了开张生意,后面的生意就会容易很多,基本上是接二连三上门的。 廖家商行的人也很总是开张生意,都巴望着那个小姐立刻将衣服买下来。 陈春燕看向蔡大丫。 蔡大丫心领神会,亲自拿了衣服朝外走。 她不爱说话,但并不代表不会说话,相反的,她将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清楚,是以一说话往往能切中要害。 那丫鬟一看蔡大丫手里的衣服,就忍不住说:“不就是姜黄色么,说什么卡其色,太唬人了。” 蔡大丫:“不一样。来个人,拿件姜黄色的衣服来。” 伙计依言去拿了件姜黄色的衣服来。 两件衣服放在一起对比,还是能发现有色差的。 蔡大丫:“我们新乡致力于让更多姑娘变得更美,做的东西会更加精致。 “就以白色来说,我们新乡的白色就有十几种,更别说黄色了,除了明黄色我们普通人不能用之外,其他的,像是鸭蛋黄、柠檬黄、杏黄、姜黄、土黄、鹅黄、卡其色等等弄了二十多种出来。 “姜黄色更适合夫人太太们穿,而卡其色更适合小姐们穿,小姐们穿在身上想稳重的时候可以稳重,想可爱的时候又能很可爱。” 其实卡其色带了一点咖啡色,但目前新乡没有弄棕色系,陈春燕手一挥,将卡其色归入了黄色系里,反正新乡她是老大,这些事情都是她说了算。 高门大户的小姐,女红都是一把好手,选线配线什么的,非常拿手,即便如此,她也是第一次听说白色和黄色有这么多种类。 她绣花都没有用过那么多种! 她顿时来了兴趣,“能不能进去试试?” 蔡大丫:“我们准备了专门的房间,小姐想进来一试,那自然是可以的。” 第2022章 蔡大丫给伙计使眼色。 伙计转身朝里面跑,还让所有年轻男性全部躲了起来,只剩下掌柜和二掌柜。 蔡大丫伸手扶小姐下车。 小姐走到门口时,还伸手摸了一下模特身上的衣服。 “刚才那个是什么?” 蔡大丫自然看到小姐摸的是什么东西,“那叫披肩,比披风方便,在屋里,其实披披肩就足够了,我们还有与披肩相配的各种胸针,有宝石样式的,也有绒花样式的。” 没错,陈春燕请来的两个绒花师傅,就是做这个去了。 绒花原本是戴在头上的,但陈春燕觉得不必拘泥,反正哪儿需要点缀,只要稍微改一改样式,就能点缀到相应地方去嘛。 “那个披肩和你手上这件衣服,我都要试一试。” 蔡大丫一点都不着急。 前几天,陈春燕给她们讲课时,示范过,只要买了一样东西,她们就会再也停不下来。 几分钟后。 “你再拿点胸针来帮我配配。” 蔡大丫拿了一匣子胸针来。 小姐看了这个也好看,那个也好看,一时间做不了决定。 蔡大丫拿出两个托在手心,“这两个特别衬小姐的气质,配那个颜色的披肩也好看。” 小姐打量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蔡大丫眼光好。 “就这两个了……只是里面的衣服好像不太配……” 蔡大丫:“没关系,我们这里有各种样式的衣服,保证能配得好看。” 她继带着小姐挑披肩和绒花后,又带着小姐挑了衣服、裙子和鞋子。 蔡大丫:“如果再配一条腰带就完美了。” 于是……小姐又配了一条腰带。 蔡大丫:“配得这么漂亮了,小姐不如穿着离开。” 小姐从善如流,换上蔡大丫帮她搭配的那一身衣服。 丫鬟很想阻止,但是小姐兴致颇高,她又不敢说什么了。 这衣服穿在身上……屁股是屁股,腰是腰的,太明显了,要是有人盯着小姐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姐对镜而看,越看越觉得这一身衣裳好看,而且还显得利落很多,省得臃肿得连走路都走不动。 丫鬟:“去长兴街北……领钱。” 蔡大丫:“抱歉,我们这里概不赊账,这是县主定下的规矩。” 丫鬟朝小姐看去。 小姐颔首。 反正衣服都买到了,也没必要再出去闲逛了。 丫鬟这才付了钱,“你是不是算错了?毛衣什么时候这么贵的?” 蔡大丫:“没有算错。这就像玉石,有的值几百两,有的一两都不值,还不是因为本身的价值和工艺存在差别吗? “你可以拿着小姐身上的衣服去和其他成衣铺子上的衣服做比较。那是批量生产出来的,小姐身上的衣服是精雕细琢出来的。 “衣服上还有我们新乡的标签,可以查到衣服来源的。” 衣摆处确实弄了标签,用藏蓝色底,上用银色绣线绣新乡二字。 丫鬟之前就注意到了。 这时听蔡大丫一说,她才知道这是新乡区分高级货和普通货的手段。 她忽然又觉得这些衣服买得很值。 她们往外走,路过的人都看到了小姐身上的衣服,也产生了好奇心。 第2023章 廖家商行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而且基本上都是女士。 陈春燕朝外面看了一眼,“请夫人太太们到后院来试衣服,派人守着前院到后院的角门,不允许放任何一个男人进来。” 女人这么多,如果出了一点事,她费心经营起来的东西就毁了。 蔡大丫带着人去了外面,客客气气地请客人们到后院来。 夫人太太们原本还有些不高兴的,但见店家特地收拾出了几个房间,一同来的人,可以在一个房间里休息,她们需要的衣服都由丫鬟送进房间里。 她们顿时觉得这样的买衣服方式她们更喜欢,避免了尴尬不说,还能有效预防别人冲撞她们。 廖掌柜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他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变动,算着他可以拿的提成,顿时觉得今年的年是一个最好过的年。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成衣铺子的注意,那些成衣铺子的掌柜都跑过来打听情况。 “啊?在普通的毛衣款式之上,还有精品款式?我们之前怎么不知道?” 廖掌柜:“这不是不知道好卖不好卖吗?就先放在我们这儿试试水,也免得不好卖,让各位压了货,这不是害人么!” 一句话堵得别人说不出话来。 “那这些衣服怎么进货?” 廖掌柜:“还是一样的,一次性买同一个款式的衣服十件以上的,算批发价。” 陈春燕要求只限定了款式,没有限定颜色,也就是说只要是同一个款式,红的、白的、卡其色的各来几件都可以。 成衣铺子的老板蜂拥而入,看货去了。 他们看到了仓库才知道坏了! 这里的货都没有多少。 赶紧下手买! “哪些东西好卖,你给点提示啊!” 廖掌柜:“其实都挺好卖的,你看库存都知道,其实每一种剩下的货都差不多。” “白色的都很好卖吗?” 廖掌柜:“什么白色啊!这种叫月牙白!不是那种晦气的白色,哪里就不好卖呢!这种白色穿在身上显得人非常飘渺出尘,小姐们都很喜欢。只要别大过年穿就行了。 “所以红色的也很好卖,过年毕竟要穿的嘛。 “还有这种卡其色,去别家参加宴会可以穿。” “参加宴会穿,她们不怕与别人一模一样。” 廖掌柜:“我们这里有很多配饰,衣服款式也很多,完全可以搭配出花来。” 他有一句话没有说。 当时他也问过陈春燕同样的问题。 陈春燕的回答是: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就算把这句话说出去了,也不怕那些小姐不买,毕竟谁会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丑呢! 那些成衣铺子的掌柜一看廖掌柜展示出来的配饰,就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想出了这么多东西呢! 廖掌柜将衣服挂起来,稍微配了一下给其他人看。 “你们看胸针这样别,披肩是一个样式,这样别,又是一个样式,还可以这样……” 成衣铺子的老板都服气了。 人家这脑子,要是不赚钱,都没有天理了。 这些东西都是他们想不到的。 “赶紧的,帮我打包起来。” 第2024章 普通款式的毛衣还积压了不少,精品款的毛衣,成衣铺子的老板都只拿了最低限额,也就是十件而已。 倒是配饰,他们几乎把商行的库存给搬空了。 廖掌柜:“燕老板,您真是厉害啊,您怎么知道这样就能卖出去呢?” 陈春燕:“因为我也是个姑娘啊。” 啊。 啊? 廖掌柜:“……” 您这理由可真够强大的。 陈春燕:“以后我的新货都会现在这边展示,叫商品展示会,你以后可以提前通知主顾,会有这样一个东西,并告诉他们,商品展示会的种类是最齐全的,错过这一天,就得全城去找需要的东西了。” 廖掌柜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燕老板真是太上道了,不枉他几次三番配合燕老板做事情。 这个承诺无异于告诉他,以后有肉都让他吃第一口了么! 廖掌柜:“那个……配饰没有库存了,您看什么时候能给我们补一点?” 陈春燕:“配饰是纯手工的,我手底下会做这个的人不多,我积累了差不多一个月,也才积累了那么一点点而已,短时间内恐怕补不了货了,你先等十天,我回头让人去催催。” 廖掌柜搓手,“好啊。就是……” 陈春燕:“你放心新一批配饰,肯定有新样式。” 再好看的东西看得久了也不好看了,而且买过旧样式的人,如果没有新样式,就很难再从她们兜里掏出钱来,毕竟绒花又不是鲜花,没有那么容易坏掉。 他们想赚钱,赚更多的钱,就只能推陈出新。 廖掌柜心里更高兴了,有了这个保证,新乡就成了个生金蛋的母鸡。 陈春燕前后待了一个多时辰就离开了,然而不少人盯上了她的东西。 毅诚侯府。 毅诚侯:“真这么好卖?” 他虽然是个纨绔败家子,但也知道得有家可以败,才能活得很舒服。 他也致力于赚钱,就比如看到他,母亲安阳公主的胭脂铺赚钱,他也紧跟着开了一家。 如今看到陈春燕的东西卖得那样火爆,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小厮:“主子,确实卖得非常好。衣服也就罢了,那些配饰卖得更好呢,我听说去得晚了的夫人小姐根本就没有买到,问起来商行就说需要至少等十天才有货了。” 毅诚侯站了起来,“有没有查到她家的绒花师傅是从哪里请的?” 竟然比贡品还精巧! 小厮:“打听了,是永昌侯府大公子张谦派人从杭州府请来的,在杭州府时,他们两个不过是二把刀,没想到到了京城这地界,他们倒成了香饽饽了。” 这句话有说京城人民没见识的意思,也有说京城人民的钱好赚的意思。 瞧,二把刀都能从他们兜里掏出钱来,如果请到了首席大师傅,他们岂不是能赚更多钱?! 毅诚侯听懂了这一层意思,“赶紧快马加鞭去杭州府给我请人!” 运河到了枯水期,虽然还没有封冻,却也不适合行船了,稍微大一些的船就容易搁浅。 只有走陆路才畅通无阻。 小厮得了命令,立刻转身派人往南方去了。 与此同时,徐懋也得到了消息。 第2025章 徐懋将手里的鱼食撒进鱼缸里。 他背着手看着窗外。 他的院子布置得又冷又硬,只在东南角种了一棵树,偌大的庭院光秃秃的。 这两天张谦一直在抱怨毛衣的销量降低了很多。 徐懋也等着看陈春燕要怎么处理,他甚至在京里几个管的上这件事的衙门外安排了人手,有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报回来。 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的预料,陈春燕没有动用任何的官家力量。 人家要**她便宜的毛衣,她就再出一批新样式的,并提高价格。 京城里的世家小姐原本对毛衣不太感兴趣的,认为是下等人穿的。 就比如说她们最钟爱的是缂丝,而如果她们看到子侄穿着松江三梭布在外行走,就会觉得子侄受苦了。 然而普通人家很多连松江三梭布都穿不起。 陈春燕这一提价,反而吸引到了京城的高端购买力,小姐太太们出手,在那家店里眼睛不眨地花个几百两银子都是正常的。 只是…… 为什么要求现结呢? 小厮回报的消息中,着重提到了一点,陈春燕要求银钱现结,不接受先货后款。 这一点被很多太太小姐抱怨过。 银子多重啊,谁出门会背着银子? 有一部分太太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都挑好了东西,却又放弃了。 而剩下一部分太太,在挑东西时听说了这个规矩,都让下人回家取了钱过来。 陈春燕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她这样一种明显不相信太太小姐们的姿态就不怕得罪人吗? 徐懋摇摇头,他觉得陈春燕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也就是说,陈春燕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动作。 会是什么呢? 他有点好奇。 此时的永昌侯府里,陈春燕正在跟蔡大丫几个人沟通接下来的事情。 “你们有没有发现用银子买东西很不方便,要交易还得背着很多银子才行。” 文竹欲言又止。 陈春燕指指她,“没事,你有话只管说,这是我们关起门来的内部会议,要说什么都可以。” 文竹:“所以才要用银票啊。” 陈春燕:“但银票很不安全,这是相对于收银票的这一方,我们而言的。我给你们举一个例子。 “有一个人很有钱,听说还是大官,他最大的兴趣,就是数一数他的银票,只要银票增长了,他就会很高兴。 “有一天,他照例将银票拿出来数,五百、一千、三千……结果一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屋子里响起倒抽凉气的声音。 陈春燕:“结果银票全部被烧了。所以我才希望交易的全是现银。” 墨竹搓手:“但是这样很得罪人,今天就有太太抱怨了。” 陈春燕:“我让你记下抱怨的人是哪些府邸的,你们都记下来了吗?” 墨竹:“记下来了。” 陈春燕点头,“嗯,待会儿你们挨个上门拜访,就说上午人多,招呼不周,请她们多多见谅。” 墨竹:“诶?我上门说什么呢?” 陈春燕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 墨竹知道那个盒子,盒子是在廖家商行分配的小院中暂住的三井村人给的。 陈春燕打开了盒子。 第2026章 盒子里是巴掌大的红红绿绿的券。 上面标注着面额,一、二、五、十、二十、五十、一百。 这种印刷技术是陈春燕让郑林弄的印刷营业执照的进化版,郑林保证至少两年内,别人仿造不出来。 在券的某几个隐秘的地方有防伪标志。 这种防伪标志必须在放大镜的辅助下完成,还是玻璃作坊那边改良过的放大镜才看得见。 有一个地方有券的编号,有一个地方写着三井一村印发,有一个地方写着印发的日期。 有了这几个防伪标志,就暂时不用担心出现可以以假乱真的假冒券了。 至于两年后……郑林还在研究新的技术,相信到了那时,技术又有了新的发展。 墨竹:“这个券是送吗?” 陈春燕:“怎么可能!你们去的时候这样说……”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 墨竹、文竹几个领了券,上了京城大宅门的门。 文竹:“您好,我们是新乡商行的,今天早上人多怠慢了府上的太太,我特地代我家县主登门道歉。” 哟! 县主! 门子一听,哪里敢慢待,立刻跑去回禀了。 不多会儿就有人来请文竹进去。 文竹送上四色点心盒,“这是我家县主的一点心意。” 太太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呢!” 文竹:“太太今天都挑选好了东西,却因为我们的规定,没能下单,我们实感抱歉。县主命我带来一样东西,以后太太若再去买东西,就会方便很多。” 太太疑惑:“什么东西?” 她只是心里不舒服,并不是说家里没有银票,她下次如果再去,肯定会带上银票的。 文竹拿出代金券,“这是我们新乡印发的代金券,最小的一两银子面额的,最大是一百两银子面额的。这样的代金券可以购买与新乡有合作的商家的任何东西。” 太太:“不止是衣服?” 文竹:“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可以!而且因为我是来致歉的,我们县主说了,可以九折兑换代金券,一百两的代金券,现在只需要九十两就可以换到,多换多得,换到的就是赚到的。” 这是陈春燕想出来的办法。 京城有四大钱庄,基本上把蛋糕都分完了,而且他们的信用良好,她突然冒出来说要开个钱庄,不但会引起四大钱庄的警觉,还难以获得储户的信任。 她就想了这种方法变通,一点一点蚕食。 太太:“那我买东西……” 文竹笑着点头,“不管您是用多少钱换购的代金券,去买东西时,商户都会认票面价格。” 太太:“县主具体和哪些商户合作?” 文竹:“这可就太多了。之后我们会整理一个小册子出来给您,不过您现在只需要记得,只要是廖家商行旗下的店铺,这种代金券都是可以用的。” 太太目光闪闪的。 家里的罗汉床,她有点想换又有点不想换,但既然有这样的折扣,不如就趁此机会换了吧。 家里还有哪些东西需要换的呢? 她心里快速盘算着,还快速计算着她需要兑换多少代金券。 文竹心中一喜。 事情成了。 第2027章 陈春燕此时坐在茶楼里。 她对面坐着今天早上到廖家商行进过货的店铺老板。 她虽然没有实权,又只是个县主,但市井小民对上位者天然存在敬畏心理,都觉得她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听说她请大家过来,他们都老老实实来了。 这些在廖家商行进货的成衣铺子并不是多大的成衣铺子,说不上多赚钱,背后自然没有世家大族掌控。 “你们不用紧张,请你们来,我是有合作要与大家谈。合作如果谈成了,我允许你们挂我的标志,但是不用给我干股。” 嗯? 原本这些老板听到陈春燕说允许他们挂她的标志,他们的心就抖了一下,挂谁的标志就证明是谁在为这家店撑腰。 这样固然没人敢惹,可他们也得往上面交不少孝敬。 说老实话,他们都是小本经营,给上面交了孝敬,一家老小的生活可能就会过得紧巴巴的。 而扩大了经营,必然树大招风,又没有保护伞,必然被别人当成肥肉。 这才是他们安于现状,不敢扩大经营的根本原因。 但是陈春燕又说不需要干股……也就是不需要孝敬,那么她图什么呢? 陈春燕拿出了代金券。 “看到了吗?这种比银票小,面额统一的纸笔,我管它叫代金券。之后如果谁用代金券在你们那里购买东西,你们只需要收下来就行了,不需要你们付出别的东西。” 老板们面面相觑。 他们最怕的就是纸币,朝廷原先也发行过,但那纸币把他们可坑惨了。 直到现在他们还心有余悸。 县主又让他们收纸币…… 他们一个个的低下了头,生怕与陈春燕对视。 陈春燕当然知道他们所想,“你们收到了代金券,可以当天到廖家商行换成货,用代金券补货,每十两银子,我们多送你们一斤米,或者换成同等价值的东西。” 诶? 老板们懵了。 新阳县主这是图什么呢? 根本就无利可图啊。 “这个……您很吃亏吧。” 陈春燕:“哦!无所谓,我不想被人欠钱,哪怕吃点亏,我也要收现银才行。” 老板们都知道陈春燕的性格,上午就有很多人是因为觉得现结掉价,才没有买东西的。 有身份的人家,很多都是月结,甚至是一季度一结款的。 但陈春燕就不惯他们这毛病。 如果允许一月一结款,她的现金就会被压很多在别人身上,万一一个周转不灵,就容易资金链断裂。 钱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老板:“万一出现挤兑……” 万一他们手里的代金券没来得及换成货物,又出现了挤兑,他们手里的代金券岂不是要贬值? 陈春燕:“不会!我们家的代金券和钱庄的不一样。钱庄的银票是你们把钱存到钱庄,他们给你们发一个凭证。 “而我们家的代金券是需要银子或者换购的,也就是说代金券本身就是商品。 “你家卖出去的东西,离开了店铺,你还允许他们退货吗?” 当然不允许。 就算只是买的针头线脑,一旦离开店铺,说数量少了,他们也是不认的,谁知道顾客是不是藏了一些起来,故意说少了的。 第2028章 陈春燕微微一笑,坐得更直了些,“既然是商品,那就不存在挤兑一说。” 老板们相互看对方的眼色。 “真的有人会买这种东西吗?” 陈春燕:“这就是我的问题,如果没有人买,各位也不用苦恼代金券的问题,如果有人买,希望各位不要拒收。”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能够答应下来。 陈春燕听大家说都愿意合作,便朝蔡大丫招手,“这是合作协议,我们会组成一个三井商盟,以后商盟内部遇到了麻烦,或者有了矛盾,可以来找我。” 有了这句承诺,大家虽然还有些忐忑,却还是签下了协议。 签了这份协议,他们并没有损失什么,相反的,他们还有了靠山。 蔡大丫默默收好东西,连一片纸都没有留下,这才跟着陈春燕回了永昌侯府。 晚饭前,陈春燕见到了文竹。 “情况如何?” 文竹有些担心,“买的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她们拿着代金券去买东西,廖家商行如果要跟我们结算,我们岂不是要亏很多银子?” 陈春燕:“谁说我要用银子跟他们结算了?” 文竹:“诶?如果不结算,他们万一闹起来……” 陈春燕:“我和廖家商行一直有合作,他们要从我手里拿货,用代金券去换货就行了。” 进了她兜里的银子,她绝对不可能往外吐。 她上一次给董明春带信,有让她建一个牢固的银库,最好建在地下,地上用建筑物做掩饰,那种银库得土炸弹都炸不开才行。 文竹惊呆了,这样也行? “廖家商行能同意吗?” 陈春燕:“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啊,我会逐步拒收银票,他们要跟我交易要么用现银,要么用代金券。” 文竹的心嘭嘭狂跳,他们家这位县主原来比她们想象的更加有底气。 只有肯定廖家肯定会继续买她的货,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吧。 哎哟,真是厉害。 哪怕是购买了代金券的夫人太太们,也很不相信代金券这种东西,她们都尽快将代金券用了出去,直到代金券脱手,她们才安心了些,至少没让银钱打水漂。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发现很多店铺都挂上了新阳县主的标志,这就意味着到这些店铺里买东西也可以用代金券。 有人让家里的仆人用代金券去买米粮,确实买到了后,她们对代金券的信心又足了一些。 而家里的管家和仆人也尽量劝说主人购买代金券,说如何如何方便。 他们这样劝倒不是真的因为方便。 除了第一天陈春燕同意以九折换购代金券外,之后在廖家商行设立了换购点,换购奖励与跟商家的是一样的。 换十两银子送一斤米。 仆人去换银子,那米自然被他自己扣下来了。 一斤米虽然不多,但足够一家人吃一天了。 他们这些人家很少有吃大米的机会,都是吃的二合面,能够吃一顿米那就跟过年似的,自然要说服主人多多换购代金券了。 十多天之后,徐懋就发现京城里掀起了一股使用代金券的风潮。 他去茶楼喝茶,人家都问他有没有代金券,如果有就尽量用代金券支付。 第2029章 一两面额的代金券对于很多人来说还是太大了。 在发行代金券后的第十天,去买东西的人就发现,商行给他们的找零也变成了代金券,新版的代金券以文作为单位,最小面额是一文,最大面额是一百文。 是以就算是进茶楼,用代金券付账也很方便。 日常生活,用得最多的还是铜钱,替代成代金券之后,方便很多,也方便陈春燕将铜钱收归己用。 代金券的发行受到了严格的控制,并不是说陈春燕缺钱了就印,而是有人买才印,而掌握着代金券发行的,也是陈春燕信任的人。 周文严跟着到了京城。 周文严办事向来比盛小冬牢靠,他负责兑换白银已经好几个月了,并没有出过差错。 而且他要躲廖敏柔,来京城是他自己申请来的。 陈春燕听说了,只是笑了笑,毕竟婚姻大事嘛,她向来主张自由平等,周文严不愿意,她还会帮周文严挡着廖敏柔。 这个时候,徐懋就让小厮去弄了两张代金券来看。 小厮:“这三个地方有防伪标志,用肉眼看不出来,您如果需要,小的去帮您买个放大镜回来,好叫您看得清楚些。” 徐懋颔首。 小厮匆匆去,又匆匆回来。 陈春燕和商铺达成合作后,她选出了几个商铺作为代金券购买点,这条街恰好就有。 而代金券购买点全部有放大镜出售。 徐懋拿着放大镜看小厮指的那几个地方,果然看到了文字,原来他以为是线条的,全部拆分成了一个个字。 真是奇思妙想。 其实这叫代金券的,实际上还是纸币,但朝廷发的纸币,商户都不愿意收,也不知道这种代金券可以坚持多久。 需要再看看。 他拿着代金券,去了好几个店铺里尝试,结果就算是没有带标志的店铺,也愿意收代金券了。 这就比较神奇了。 “你们怎么愿意收这种纸币,以前朝廷发的,不是都不愿意用吗?” “呵呵,那能一样吗?朝廷的纸币是缺钱了就印,越来越多,就越来越不值钱,今天拿到手里还能买一斤米,明天能不能买到半斤都不知道。 “代金券就不一样了。要用代金券需要先去购买点购买,也就是说代金券本身也是一种商品,是有价值的。 “印发代金券的人印得越多,她需要备的货就越多,其实是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啊,市面上流通的代金券都是有数的。” 这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 小厮凑到徐懋身边说:“爷,这些话购买点那些人跟小的说过。” 也就是说这一套说辞是陈春燕准备好的,让这些人背下来,有需要的时候再给别人洗脑。 徐懋揉揉脸,笑了起来。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为什么这些人这么相信代金券了。 陈春燕这是偷换了概念。 以前作为纸币保证的只有白银而已,如果发生挤兑,纸币跌价就会跌得很快。 可如果纸币的保证扩展为所有商品,大家发生恐慌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 买不到这种商品,还能买那种商品,至少不会叫自家银钱吃亏。 第2030章 徐懋的手指轻敲桌面。 真是一个厉害的姑娘。 如果京城所有的店铺都使用代金券,就等于被她纳入了一个松散的联盟,以后她要推行什么政策,这些店铺敢不听吗? 但她也将把柄交到了别人手上,如果这些店铺拒收代金券,对她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嗯……不对。 就算所有店铺都拒收代金券,陈春燕自己手里还有一条完整的商业链,也能撑起代金券了。 也就是说只有别人求着她的,没有她求着别人的。 徐懋笑了起来。 这样一个小姑娘,脑子里怎么能装着这么多东西,四两拨千斤的将别人都握在了自己手心里。 “走,去城外看看。” 他今天休沐,本来可以不去城外管理流民的事情,但他还是决定去看看。 他昨天就听说陈春燕今天要去城外试一个什么东西,他当时想仔细听听,但自打他娘上门试探永昌侯府的态度后,张谦那小子防他防得更紧了,看到他过来,眼神就跟看贼似的,他在那里,张谦根本不会继续谈话,他就走了。 但既然知道新乡有事情发生,不用问,去看就好了。 他骑着马匆匆出了城。 陈春燕也骑在马上,眼看着就到了新乡。 新乡建成了一排排整齐的水泥建筑,都是在三井建业的指导下建成的,人多力量大,好歹在冬天第一场雪下来前,能够让所有流民入住了。 因为需要建的房子多,结构就不宜弄得太复杂。 这些房子全部弄成了酒店式结构,也就是说进门之后是能够一眼看到底的,每家人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后期加隔断。 如果是单身女子,也很好办。 进门正中间是客厅,往左往右各两个开间,可以做卧室。 卧室不算特别大,摆一张床后,顶多再摆一个化妆台和一个衣柜,不过对于单身的人来说完全够用了。 陈春燕今天来就是来主持分房的。 “房子看起来怪模怪样,又冰冰凉凉的,不太敢住啊。” “你放心好了,这些房子都是我看着建起来的,稳当得很。” 这样的对话经常发生在新乡村民之间。 因为有一部分人是参与了房子建设的,他们对房子很有信心。 新乡这边的建筑是分块的,而住在这里的流民自然也被分成了几组,目前划分了新乡一到五组,陆陆续续还有流民过来,只不过人数都不够划分成一个生产组了,就暂时分散在了前五组,和前五组的人挤在了一起。 每一个建筑群前面都立了巨大的路名牌,标明是新乡几组。 路名牌旁边还有治安亭,有卫所士兵亲自训练出来的人轮岗。 每一栋楼上面都有巨大的水箱,上面接出来的水管入户,方便所有人用水,而且每一户都有厕所,还有人每天检查卫生,不干净的寝室会被扣分。 扣分就等于扣钱。 而且每一户都有一个小厨房。 每一组有一个大食堂和一个大的公共厕所。 步入正规后,陈春燕不包饭了,住宿每个月也会收租金,但会给大家发工钱,工钱不低,大家并没有生出抵触情绪。 第2031章 单身男子也可以稍微期待一下了,存多久的钱可以买什么,存多久的钱可以娶媳妇…… 生活有了期待,日子也就不那么难熬了。 陈春燕最近得到的反馈都是流民们很老实,也基本养成了爱干净的好习惯。 想要在新乡生活下去,就得按照陈春燕的规矩来,她是个爱干净的,其他人就得爱干净要不然就在新乡生活不下去。 陈春燕翻看着黄册。 她手里的黄册是新乡自己造的,记录着所有人的信息,和官府公造的黄册不一样,可以说比公造的更加详细。 “……也就是说如今是男多女少的情况?” 蔡大丫点头,“确实是这样的,而且……这种情况也不独新乡有,他们去调查了周边乡镇,这种情况也很严重。 “很多家庭都觉得女孩是赔钱货,养大了是别人家的人,又不能为家里干活,都不愿意养,要么送给别人,要么扔了,有门路的就送到大户人家做丫鬟。 “十几年下来,那一批男孩子长大了,就很难娶到媳妇了。 “但他们好像没有意识到不愿意生女孩的坏处,依旧一个劲儿地想生男孩……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五个甚至十个里面有一个男人能娶到媳妇就算是好的了。” 陈春燕点头,“嗯,确实存在这种情况。” 她之前有吩咐过手下的人救助女孩儿,那些受家里虐待的,或者被家里丢弃的,都暂时买来放到她的名下。 她有县主之名,那些人的家人也不敢再上门找她们的麻烦。 陈春燕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那些女孩子都送去了三井村,每一批都是跟着廖家商行去的。 到了三井村再由董明春负责接收培养。 是以男女比例失衡这种问题……在陈春燕这儿是反着来的,她的手底下女子多于男子,只是新乡明面上看起来男子多于女子罢了。 不过麻烦的是,男女的年龄分布很不均衡。 陈春燕救助的女子,有的还只是女婴。 蔡大丫来告诉她时,那个女婴是刚刚生下来的,被人听到在草丛里哭,这才跑去治安亭报告。 等人过去时,女婴都哭得没有力气了。 像这种孩子,经不起长途颠簸的,陈春燕让人送到了育婴堂。 育婴堂就开在新乡,不单是捡到的孩子,那些年龄不够上学堂,家里大人又得出工的,都可以送到育婴堂去。 育婴堂照顾婴幼儿,一天需要十个铜板的费用。 父母当然心疼,但不把孩子送到育婴堂,他们中就得留一个下来照顾孩子,损失的工钱更多,于是育婴堂还是有生意的。 只是生意并不算太好。 那些家里有哥哥姐姐的,父母就会让哥哥姐姐带弟弟妹妹。 这种情况还在可控制范围内,毕竟有远见的父母都会让孩子上学堂。 学堂反而是免费的……这为他们上进提供了很好的渠道。 而那些不让孩子读书的家长,陈春燕还让人持续去说服他们。 只是暂时没什么效果。 等第一期学员毕业了,拿的工钱比他们干体力活的都高,那时,无需谁去说服,他们都会让孩子去读书了。 第2032章 陈春燕合上黄册。 “单身男子太多是要生事的。把这些人平分到五个生产组去,每个组的年龄结构要差不多,也就是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的比例要差不多。” 蔡大丫在桌上翻找一阵,“我拟定了几份名单,有一份就是按照这个方法分组的。” 陈春燕笑着看蔡大丫。 她对蔡大丫的要求一直是,你可以提出问题,但也得提出解决方案,不能将问题摆在她面前就不管了,得给几套解决方案让她选。 刚开始时,蔡大丫也很不习惯,但现在她完全适应了陈春燕的节奏。 陈春燕翻看了一下名单,又对照着黄册查看了一下这些人的情况,她发现蔡大丫比她想象的做得还要好。 蔡大丫不仅做到了她说的,还将那几个扣分扣得多的刺头分散到了五个组,让他们不能合起伙来搞事情。 这几个人并不是大奸大恶的人,就是嘴太碎了,爱抱怨,这样的人嘚吧完了,他自己倒是不放在心上了,但就是会拱起别人的火。 要是因为嘴碎赶他们走,又显得很不近人情,陈春燕表示可以再观察一下。 这几个人才被留了下来。 陈春燕:“就照着这份名单分组,让第一组的人过来排队抽房子。” 蔡大丫颔首,拿着名单出去了。 新乡所有人今天停工一天,全部等在外面,看到蔡大丫露面,他们都伸长了脖子。 蔡大丫:“我点到名字的人出列,在这边排队站好。” 先点到名的先抽,这是谁都想得到的事情,可陈春燕的威望摆在这里,就算后面的人不满意,也不敢表现出来。 陈春燕点了点面前的箱子,“先抽单身公寓。” 文竹抱着箱子走了出去,“请未婚女子先出来抽签。未婚指没有成过婚、和离、被休弃或者丧偶,满足以上条件的请站出来。” 张谦见这么长时间都没人理会他,他自己照顾自己,拿点心、倒茶给自己吃。 他这会儿才问:“为什么先抽女子?女子明明站在后面的,让她们挤出来不是很麻烦吗?” 陈春燕看了张谦一眼,“因为……女士优先。” 张谦:“……哈?” 陈春燕没有理会张谦。 张谦受的是封建士大夫教育,男尊女卑的思想深入骨髓。 陈春燕上次给张谦洗脑洗得太猛,结果反噬了她自己,现在被人揪着学《女书》《女诫》,她再给张谦洗脑就小心很多了,基本是点到为止,再问她也不会说。 “女人比较弱小嘛,保护弱小不是应该的吗?” 哦! 原来是这个道理啊。 张谦表示能够接受。 说话间徐懋到了。 徐懋看到人群聚集就紧张,听了一会儿才发现不是聚众闹事。 他绕过人群,进了陈春燕和张谦所在的工会。 工会的架子之前就搭建起来了,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如果遇到了劳动纠纷,所有人都可以到这里寻求帮助。 工会的工作人员不属于新乡管辖,他们直属于陈春燕,每个陈春燕的休沐日,都得给陈春燕汇报工作。 他们的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调解劳动纠纷。 第2033章 前两天就出现了一起劳动纠纷。 一个纺织作坊的女工怀疑工头称重给她少称了。 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的。 工头给女工记重少记一点,但给上面报数报的是足重,中间的差额就能落在工头身上。 虽然说工头也是女的,但谁说女子就不会动心思,不会见财起意了? 女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到工会投诉。 工会马上立案调查,事实证明那个工头确实是做了手脚。 工会将这件事情上报之后,陈春燕给的回复是,免除职务永不录用,如果再发现,驱逐出村。 新乡这边除了纺织作坊,还有别的作坊和工作可做,那个工头还能找到合适的位置,虽然没有做工头那么舒服体面了,但日子还能继续过下去。 可要是被驱逐出村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工头听到处罚结果,根本没敢闹事。 其他工头看到治安亭旁边贴出来的公告,也都熄了各种心思,老老实实办事。 徐懋看到公告,当时就很想问问陈春燕,为什么要设置工会,难道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吗? 但他观察了两天,发现水至清则无鱼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工头变得更加兢兢业业,而女工工作的积极性也大大提高了。 这就很神奇了。 这跟他的认知完全不一样,他很想问问陈春燕的想法,却没能实现。 他想跟陈春燕聊的事情太多了…… 他朝张谦打了个招呼,才朝陈春燕点了点头。 “分房?” 陈春燕:“嗯。” 张谦看到徐懋就想笑。 一直想跟陈春燕聊聊,结果见了面就是这样聊的? 哈哈哈哈! 徐懋:“我看过这些房子,里面很冷,流民住进去,能扛得过整个冬天?” 陈春燕:“你看到每个房间里面的那个像小匣子一样的东西了吗?那个是暖气的出气口。” 徐懋:“暖气?” 陈春燕:“是的。就是因为要集中供暖,我才将新乡进行了分组,每个组都有食堂和澡堂。 “食堂和澡堂都会产生热气,热气通过隔热的陶瓷管道输送到每个房间里,房间里就会很暖和。 “白天食堂和澡堂的暖气会供工坊,下工之后,暖气才会供住宅,所以我一早就建议所有人要么上工,要么上学。 “白天的宿舍是很冷的。” 这才是她不在房间里修割断的原因。 修了割断,就只有客厅暖和,里面的房间会很冷。 如果住着不自在了,可以挂帘子遮挡嘛。 帘子有缝隙,就可以透过去热气。 徐懋:“一天十二个时辰做饭烧水,用得完?” 陈春燕:“你这样问一定没有注意到这几天那些敲锣打鼓宣传的人。” 徐懋一愣,他确实没注意到。 陈春燕:“前半个月,我让人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宣传爱卫生的重要性,后半个月,我让人宣传新乡有澡堂的事情,欢迎大家白天到新乡来洗澡。而且还卖热水。 “大冬天喝冷水容易生病,这谁都知道,可要烧热水……还是很费柴禾的。 “直接买水的话,算起来比自己烧水便宜。而且我还建议以村的名义购买。整村购买,我还提供保温的器具,保证他们想喝热水就能喝得上。” 第2034章 徐懋震惊地看着陈春燕。 这完全是废物利用嘛。 把成本转嫁在了别人身上。 他稍微想了想说:“这里的大食堂也要对外卖包子馒头吧?” 陈春燕:“那当然。蒸好的馒头,哪怕是冷了,回去稍微热一热,用的柴不也比将生的蒸熟少很多吗?” 徐懋笑了。 所以食堂和澡堂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地工作,反正也不愁东西卖不出去。 而那些人家也会觉得直接买比较方便,只要价格合适,等他们养成了习惯,自然就离不开新乡了。 “这样就亏不了了吧。” 陈春燕笑了,“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你放心好了,你作为合伙人,我不会让你亏本的。我算过了,我们不但不会亏本,还能赚。” 徐懋挑眉,“还能赚?你是怎么算的账?” 陈春燕:“你以为集中供暖不需要他们付暖气费吗?单身公寓一人每天三个铜板,那种一家人一起住的,一户每天交十个铜板。” 徐懋:“……” 他完完全全服气了。 合着这些人看着是拿了陈春燕的工钱,回头又全都还给她了。 “如果有人不愿意集中供暖怎么办?” 陈春燕:“也好办。把他们屋子里的暖气掐了就行了。他们自己点炭盆,点一个月就会发现还是集中供暖比较划算。 “流民里面毕竟单身的比较多,算下来一个月用不了一百个铜板,是很良心的价格了。” 徐懋:“……” 把成本全都转嫁到了别人身上,再收起来的钱全部都是利润,这赚钱的本事真是…… 这是在鸡脚上刮油啊! 连流民身上都能赚到钱…… 这本领要说有富国之才都不为过。 他说:“如今朝廷财政困顿,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那可真是太好了。 陈春燕心里这样想,嘴里却没有这样说。 “朝廷大事,我哪里懂呢?” 徐懋:“如果让你给朝廷出个主意赚钱,你会想出什么办法?” 陈春燕:“还有什么办法,朝廷的主要财政收入还不是税收?提高税收就好了。” 徐懋:“冬季特别长,又连年闹灾荒,再加税,百姓就活不下去了。” 陈春燕:“谁说把税加在普通百姓身上了?先皇说过,还在考学的读书人,如果生活困顿,可以免税。 “你看这一条如今被执行成什么样了,不管是不是生活难以为济,也不管是不是还在考学,这些人家的田地一律不交税。 “那些为了不交税的农民,就将田拱手送到这些人的手里,土地兼并才日益严重,朝廷的税收才逐年减少。 “要收税就得从这些人身上收起。” 徐懋:“这样你也得交税。” 陈春燕:“只要按照规章制度收,三十取一,不要胡乱加税,我交就交啊。可是地方上在执行时,十取一都有可能。这样一来,佃农根本吃不饱。” 徐懋:“你让我去动这群人的利益……我会粉身碎骨的。” 文武本来就是对立的,文臣防范武将防范得厉害,他还去提这个……等着被拆骨吧。 陈春燕:“我就事论事而已,并不是鼓动谁去做这件事。” 蔡大丫:“新乡一组抽签完毕了。” 陈春燕站起身,“好,我去看看。” 第2035章 新乡一组前已经拉上了红绸。 陈春燕手下有头有脸的人都等在红绸前。 墨竹亲自端着托盘,站在红绸正中间。 徐懋朝前望去,完全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墨竹:“有请新阳县主剪彩。” 陈春燕从墨竹手里接过剪刀,将红绸剪断。 远处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文竹带着人鼓掌。 现场显得非常热闹。 陈春燕:“欢迎大家正式成为新乡的一员。你们今天抽到的住房,今后都可以优先用优惠的价格买下来,努力吧,新乡人。” 她给新乡的居民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大家的感受立刻不一样了。 过去一个月,他们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直到现在他们才将这里当成了家,这是他们看着建设起来的家。 徐懋站在人群里,清清楚楚看到他们脸上焕发出的光彩。 他把陈春燕的话在心里嚼了两遍。 欢迎大家……这句话很普通,应该不是这句话的效果。 优先购买房屋? 应该也不是,随便在哪里买一块地,都能盖出住人的房子来,对这些流民的吸引力应该不算很大。 那么就只有最后半句话了。 努力吧,新乡人。 或者说是:新乡人。 陈春燕给他们赋予了一个新的名字,让他们成为了一个整体。 是这样的吗? 他转身就走。 他想试一试这个方法。 陈春燕看到徐懋走了,她挑了挑眉,觉得这个人奇奇怪怪的。 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 只是徐懋现在无暇顾及太多了,他就连过来新乡的初衷都抛到了脑后,他要去河间府看看。 每个拿到房间号的人经过剪彩的地方,兴奋地找自己的房间去了。 为了减少矛盾,单身公寓标注了床号,抽的时候是连床号都一起抽的。 直接上去找就行了。 陈春燕接着剪彩新乡二组到五组的新房。 先一步入住的人都看到了自己的床铺。 房间里放着一米八乘两米的床,还铺着厚厚的垫子,只要铺上被褥软软和和的了。 “哇哦,这里好舒服,暖暖的。” 因为今天休假,陈春燕提前通知锅炉房那边,暖气要往宿舍送。 “是这里在冒热气,跟烧炕一样暖和。” “我觉得没有烧炕暖和,但也足够了,至少不会上火。” “几个月前,我都不敢想象自己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 这样的对话几乎发生在每一栋楼里。 蔡大丫凑到陈春燕身边,“这什么暖气,好像比烧地龙舒服,烧地龙好像容易皮肤干燥。” 陈春燕:“想住到这边来?” 蔡大丫:“这倒不是。反正我们在京城又不待很久,我是想如果能在三井村弄这个就好了。” 陈春燕:“你放心,等你回到三井村,就能用上了。你还不知道我么,有什么东西肯定要用在三井村的。” 文竹低下了头。 做丫鬟的,竟然敢这样跟小姐说话,是不是太胆大了点? 但陈春燕好像并不那样认为。 好羡慕嫉妒啊。 一个小子跑进来,低声对蔡大丫说了几句话,又匆匆跑走了。 蔡大丫:“小姐,那边准备好了,你要现在过去吗?” 第2036章 当然要去! 陈春燕走在最前面,蔡大丫跟在她身边,贴身保护。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当然了,以男人居多,女人们基本上都选择留在寝室,暖暖和和地做针线。 建筑工地旁边有一块专门平整出来的空地,空地旁边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些人大多数是周边乡镇的。 正好是农闲时节,窝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做,他们听说这边有热闹看,买了今天的饭就留在了这里。 他们越来越喜欢在这里来买饭了,一个是方便,二个是可以节约些柴禾钱。 而且这边收费也不拘泥于铜板,用粮食直接换馒头都是可以的,而且粮食价格比他们拿到城里去卖的价格高一些,哪怕仍然是低于市价,他们依旧觉得很划算。 怀里揣着刚出炉的馒头,身上很暖和,只要缩着脖子,冷风灌不进衣服里就好了。 陈春燕:“最近招了零工?” 蔡大丫:“招了!” 她看了一眼那群围着等热闹看的人,他们中有一部分并没有买馒头,精气神也和旁人不一样。 来买馒头的是客人,这些人明显放松很多,而剩下的人气势就要弱一些,而且时不时朝旁边看,似乎在看谁来了没有。 “说是要趁着冬天第一场雪下来之前,赶赶工,要不然会很麻烦。” 至于哪里麻烦,三井建业的人并没有说,蔡大丫觉得也不太有必要知道,也就没有注意问。 陈春燕:“嗯,待遇给得怎么样?” 蔡大丫:“比新乡的稍微差一点,毕竟是临时工。” 陈春燕:“嗯,得让他们的日子过得下去。” 蔡大丫:“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您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陈春燕:“让财富流动起来。藏在地窖里的财富不是财富,在市面上流通的财富才是真的财富。 “那种财富可以带活很多行业,也可以让更多人吃饱饭,才是有意义的。” 蔡大丫仰头看天,她该学的东西果然还多。 她竟然理解不了陈春燕这句话。 把本该属于自己的财富分给了别人,还说这样才是有意义的…… 她揉揉脑袋,得回去写下来好好分析一下才行。 “来了,来了!” 看热闹的人注意到了陈春燕一行人,主动让开了一条道。 陈春燕并没有走到场地正中央去,她站在边缘和蔡大丫说了几句。 蔡大丫就朝一个方向招了招手。 对面一个男人就抱着足球进了场。 因为工艺不到位,没法做到像现代足球那样,间或分布着黑白两种颜色。 陈春燕让手下的人试了好几种颜色,最终他们还是觉得红色的球最好,在褐色的泥土地上,或者才草地上,都足够显眼,又不像纯白色那样晃眼睛。 那个男人穿着裁判的衣服,高举着球,让大家都看得足够清楚。 “这个叫足球,它长得有些像我们平常蹴鞠用的球,但和蹴鞠完全不一样,我们有完全不同的规则,大家看到那两道门了吗?球队分成两队,将球踢进对方的球门,得一分……” 他慢慢讲解着规则,好叫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些。 第2037章 规则听上去挺简单的……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想法,至少比蹴鞠简单。 这不怪别人,只是陈春燕平时看球看得少,她挖空心思也就只是想出了那几个规则而已。 她让负责足球的人注意观察看看,如果有增加什么规则,到时候再增加就是了。 她当时的原话是:足球赛季放在春夏,平时是训练的时间,如果要修改规则,就每年秋天投票决定就行,修改规则可以征集意见,但只能做参考,委员会得有自己的判断。 在运动上,她就只能把控大方向,实在是不记得更多的内容了。 她以前看乒乓球和花滑比较多,如果换成这两种运动,她倒是可以说得头头是道。 乒乓球已经在制作中了,乒乓拍倒是好说,就算橡胶不太好,好歹能做的出来,可是那个球……还得研发团队多费心思考思考。 她把这些事情安排下去了,就不再过问了,只等有成果了,再听他们汇报。 裁判:“现在请双方球员上场。” 观众就看到先前在场边蹦蹦跳跳、压腿拉筋的那群人脱下了外套,穿着红的、蓝的衣服走进了场内。 而没注意站进场内的观众也被人请了出去。 裁判:“你们要谨记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竞技精神,不可使用不正当手段竞争。现在开球。” 红蓝双方立刻进入了争抢状态。 “哦哦哦哦,哎呀,差一点就进了。” 刚刚开场两分钟,就有人带着球逼近了对方球门,观众立刻激动起来,然而他们却白激动了,那个球被守门员挡了回来。 观众完全被这项入门门槛很低的运动吸引了,看得如痴如醉。 “卖足球彩票咯,两文钱一张,买对了获胜的球队,可以获得红利。” 观众闻声回头,这才发现,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两个摊子,一个是兑换代金券的摊子,一个是卖足球彩票的摊子。 陈春燕:“你们去凑个乐子吧。” 蔡大丫看向文竹几人,“你们先去,我随后再去。” 文竹点点头。 她们当然知道小姐身边不能离人。 哪怕小姐有单独的座位,还用绳子围了起来,也不能担保一定不会出事。 “我们很快回来。” 陈春燕给她们的月钱并不会比她们在文家时低,甚至更高,毕竟她们现在也是有提成的人了,一人拿出几个十来个铜板根本不心痛。 有人带了头,便有人跟着凑热闹。 刚开始他们对球队并不了解,不知道该买哪一支,只敢投入两文钱,拼一拼运气,后来他们看出了些味道,就知道该买哪一支了。 只不过一方进球后,赔率就会调低。 一旁的足球委员会里面一直有一个账房先生快速算着赔率。 陈春燕说了,赚了钱,账房先生能提成,赔了钱,就把他换掉。 大冬天的,账房先生满头大汗。 买彩票的人越多,他需要计算的数据就越复杂,没多会儿就有些头昏脑胀的感觉了。 他当时被招聘进来时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这里给的薪俸特别高,他总算是找到原因了。 第2038章 账房先生写好一张条子,递给旁边的小厮。 小厮赶紧跑到投注站。 卖彩票的同事立刻更新赔率。 “快看,赔率又变了,红队这是要赢了吧?” “比赛还没结束,说得准什么!” 这是购买了蓝队获胜的人,这完全就是赌徒心理了,买个大冷门,等着反败为胜,再收获一笔巨款。 “快快快,射门啊,你在干什么!” 哔。 裁判吹了哨子,“越位。” “你到底会不会踢球,不会踢下来啊。” 看得生气的观众竟然开始朝场中扔馒头。 陈春燕朝蔡大丫使了个眼色。 蔡大丫立刻让人维持秩序。 乱丢东西的观众都被警告了。 “不能往场内丢东西,你们早说啊。” “想也知道不能啊,你们丢东西,万一球员摔倒了怎么办?” “啊!进球啦!” 蔡大丫有点无奈,不过是抢一个球而已,怎么就这么大的魅力?吸引得人连话都听不进去! 她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那个人真的没有再理会她的意思,她只好转身回到陈春燕身边。 陈春燕笑她,“这就郁闷了?你只要告诉他们乱丢东西会罚款,他们就不会再丢了。” 毕竟都只是普通人,被罚款还是很心疼的。 蔡大丫点头,“我感觉这一次我们能赚大钱。” 陈春燕挑眉,“那当然了!” 红队一路稳健,最后毫无意外地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买蓝队胜的赌徒,撕的撕彩票,吃的吃彩票,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不过好在,他们发泄之后,并没有对投注站的工作人员和球员出手,也没有打架。 其他人还好,只是治安队有些紧张,他们被训练之后,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很怕这些观众一个不满意打起来。 他们站得笔直,直到人群平静下来,他们才敢放心呼吸。 裁判:“明天下午有一场比赛,欢迎大家来观看。” “还是这两支球队吗?” 裁判:“当然不是。是两支全新的球队,他们的介绍都写在了公告栏里,大家可以去看,也可以投注。 “因为今天是第一天,彩票投注站才临时开了投注渠道,从明天开始所有投注都得在比赛前进行。 “比赛赢了的球队可以晋级,晋级之后再跟同等级的球队比赛,最后评出金银铜球队。” 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 他们回去叽里呱啦地谈论,没看球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兴奋什么,只得问了情况,再约好第二天一起看球。 第二天,看球的人数猛增。 好在陈春燕早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让人提前在场边准备了看台。 看球本来就容易被调动情绪,更何况他们中很多人还买了彩票,就更加投入了。 一些在大户人家做工的人休沐回家,正好遇到比赛,只过来看了一次,就一发不可收拾,心心念念一直想看。 他们休沐完回到大户人家,将球赛说给他们听,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那些人趁着休沐也跑去看球。 球赛的名气就这样一天天被扩大了。 随着比赛的增多,新乡出现了明星球队,他们还有了自己的粉丝,每到他们比赛就有人在场边加油。 第2039章 陈春燕要求所有球队都给自己想一个响亮的队名。 虽然都是无敌队、第一队这种比较直白俗气的名字,好在朗朗上口,又容易记忆,这些球队都各自圈粉了。 现在不仅男人爱看,就连女人都爱看。 陈春燕命人给女人专门准备了两个看台,这个看台左右后都有围挡,避免那些男人的视线落在女人们的身上。 比赛进行到三十二强时,这一股从普通民众中间吹起来的风终于吹进了权贵圈子里。 陈春燕:“确定了吗,昨天的球赛真的有勋贵和文臣去看?” 蔡大丫:“很确定。最开始我们只是确定有勋贵到场了,并没有看出文臣,只是后来有小子觉得那几个人形迹可疑,就跟上去看了看,才看到他们进了朝中大臣的家。 “大概那些人觉得混迹在普通民众中间很丢人吧,特地化了妆。” 陈春燕颔首,“从今天下午的比赛开始,再单独隔出一个看台来给文臣,一个看台给勋贵。另外,我们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晨昏定省时,她顺便跟太夫人和侯夫人告了假,说是有事出去一趟。 侯夫人过问过陈春燕的功课,魏先生说陈春燕很跟得上,也有自己的想法,于是侯夫人也并不苛求陈春燕必须每天上课,也不必每天都看书学习了。 陈春燕顺利离开了侯府。 侯夫人问张谦,“你表妹还没有提过要搬出去的事情吧?” 张谦:“还没有。” 侯夫人:“最好不好给她机会提。眼看着就要到腊八了,她要是这个时候离开,太夫人该多伤心。” 张谦:“您放心好了,她不是不懂事的人。而且她买的那个房子我看过了,并不算很大,养马很困难,驽马也就算了,她那匹踏雪可是千里良驹!” 张让在旁边泼冷水,“她之前没提出来搬走,是因为家具还没有打好,过了这么久了,她那个宅子陆陆续续也被填满了,说不好过几天就好搬家。” 侯夫人:“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张让:“呵呵,五城兵马司的事情少的时候,他们就过去给她帮忙,就为了混一口酒喝……” 侯夫人的脸沉了下来,“是不是你带人过去的?女孩子的院子怎么能让外男帮着布置!” 张让叫屈,“绝对没有帮忙布置,就是帮着跑腿而已,买木材、买花……全干的这种事情,肯定没有进过内宅。” 侯夫人:“如果让我知道你乱来,就扣掉你一年月例。” 张让觉得有点窒息,“怎么能用月例威胁!” 他的俸禄太少了,连自己都养不起,出去当差也就是好看而已,其实还是得靠家里的月例活着。 勋贵人家的子弟都是这样,得等到快成亲的年纪,家里才会给一点产业给他们自己经营,省得想给媳妇买一盒胭脂都没有钱。 张谦现在就有自己的产业,所以他才有钱和产业合作。 张谦笑得很开心。 两兄弟出了侯府。 张让:“哥,你最近是不是发财了?” 张谦:“为什么这么问?” 张让:“有这种感觉……” 第2040章 张谦确实发了一笔小财,他搭伙陈春燕做生意,陈春燕拿的是大头,他拿的是小头,就算如此,他赚的钱也比他一年的月钱多。 张让:“哥,你这就很不厚道了,明明有赚钱的方法,却不带我一个。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群五城兵马司的人穷得跟什么似的,连酒钱都没有,要喝酒还得朝家里伸手。 “要不是这样,我们怎么可能厚脸皮到去表妹那里蹭酒喝?我们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张谦听张让说得实在可怜,心里一软,“我哪里有什么赚钱的方法!那些方法都是表妹想的,我参了一股,跟着赚了点钱而已。” 张让捂着额头,“哥,你这样就太不厚道了,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张谦踢了张让一下,“生意还没有开始做,谁知道是赚钱还是亏钱,就你那点积蓄,要是亏了,你还不得去跳河啊。” 张让一想也是,几百两、上千两银子的,他哥比较亏得起,就算亏了也就是亏点老婆本,他亏了就是亏他的命。 “除了哥,还有谁入了股?” 张谦:“徐懋、祁轩还有安王都入股了。” 哎哟,两个国公府、一个侯府还有一个王府给撑腰,陈春燕的生意有人敢捣乱才有鬼了。 张让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她如果不是咱们家的表小姐,恐怕都不想带上我们家。” 张谦:“……” 这么说其实也是有可能的。 瞧另外三家的门第,就比区区一个侯府高太多了。 张让耸耸肩,“我就说嘛,工部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原来有这几家人牵扯其中,这我就能理解了,好了,我走了。” 而此时,陈春燕正为了扩大收益而奔波。 蔡大丫:“前面就是京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 陈春燕:“这家铺子背后是谁?” 蔡大丫:“没有谁,就是一家开了一百多年的点心铺而已。” 那就是点心铺子的利润不够大,那些勋贵看不上了。 陈春燕:“你们查没查过他们家每天的出货量多大,大概有多少利润?” 蔡大丫:“年节的时候走货量大些,平时生意一般,比不上五味居。” 陈春燕:“别跟五味居比,跟京城的点心铺子比就行了。五味居货卖周边所有城镇,那个出货量,一般的店铺也比不了。走,去拜访一下这家铺子的老板。” 伙计看到打着永昌侯府标记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赶紧迎了上来。 蔡大丫:“我家县主要见你们东家。” 伙计看看马车,又朝里面看看,“我这就去请东家出来。” 这是惹不起的人啊,要见老板,他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让老板出来让人见啦。 点心铺子的东家挑帘而出,穿过称点心的大堂,停在了马车边。 “小姐,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陈春燕:“去旁边的茶楼谈谈?” 东家给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守好店铺,他跟在马车旁边去了茶楼。 蔡大丫帮陈春燕挑帘。 陈春燕下了马车。 点心铺子的东家自然躬身行礼,跟在后面。 这不是出于对上位者的敬畏,而是出于商人对同行做得很好的人的尊敬。 第2042章 点心还没有送回来,安王又打发了几波人去买其他的吃食。 他平时也不缺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画面上的吃食,他就很想吃。 徐懋知道安王来了,特地过来作陪。 安王招呼他,“赶紧来尝尝,这家点心真不错,本王在京城住了那么多年,居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家点心。” 徐懋拱拱手,“王爷有请,怎敢不从。” 他绕过侍卫,坐在了安王身边,一眼看到了巨大的广告牌。 他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背面,没怎么注意,现在才看清楚广告内容。 他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东西看上去很好吃,他很想吃。 他想的居然是这东西肯定要收费。 安王:“你盯着那个看做什么?女人用的东西!” 徐懋看了一圈,视线最后定格在了胭脂铺的广告上。 “我想下个月的分红可能又会变多了。” 安王怔愣片刻,指着广告牌,“你说这些画要收费?” 徐懋:“具体的我不知道,可以新阳县主的作风,如果没有收费,她肯定不会把别家的东西放在自家展示。” 安王小啜一口茶,“去问问这个广告牌怎么收费。” 文竹正在招待投了广告的几个东家,请他们来看广告的效果。 绣坊不知道,但卖吃的那几家生意确实突然变多,好多官员和贵胄的小厮跑到店铺里指名要广告画上的那种点心。 卖吃食的老板现在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的店铺以前是入不了这些人的眼的,这些人吃的东西全都是自己府上做的,而且固执地认为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现在能让他们尝到自家的东西,可不可以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呢? “那个广告,我们可不可以再多投几天?” 文竹:“当然可以,但您应该知道,因为是第一天,我们县主有给各位折扣,第一批广告替换下去后,再投广告就需要原价了。 “而且热门球队比赛的广告价格和冷门球队比赛的广告价格也是不一样的。当然了总决赛的广告费是最贵的。”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 小厮跑进新乡广告部,站在门口张望。 文竹:“什么事情?” 小厮:“王爷有事要问……” 文竹朝金主爸爸们致歉,“我去去就回。” 哎哟喂,这家居然和王爷还有合作,真是了不起。 一些原本不是太有信心的商家,也觉得在这里投广告是个不错的主意,王爷都来了,至少证明这里有办法让他们的东西被天潢贵胄看到。 文竹匆匆上了看台。 哦。 比赛要开始了呢! 她走到安王身边行礼。 她以为她会很紧张,结果她却很放松,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帮陈春燕处理了太多事情的缘故吧。 “请王爷安。” 安王摆摆手,“这些画怎么收费?” 文竹:“这种场地旁边的广告牌是按比赛场次收费的,也就是相当于按天收费。我们目前一天基本上只比赛一场,早上球员需要训练。” 啧啧啧。 按天收费。 安王都觉得有点黑心了。 “这样一张画大概多少钱?” 文竹:“不是按画收费的,是按广告位收费的。您看广告板,那样一块广告板就是一个广告位……” 第2043章 文竹:“一个广告位原价是一两银子一天,不过因为这一批客户是第一批用广告位的人,我们县主给了八折优惠。” 安王点着广告牌数,他数得眼花。 总之广告牌很多就是了。 他得出结论,“这算是日进斗金了吧?” 文竹想了想,安王算是自家股东,这些事情应该是可以说的。 “这里不算,整体广告业务才算。 “这些广告牌……” 她还没有说完,裁判就进入场地了。 “欢迎大家来观看由五福斋冠名举办的足球赛,看新乡足球,吃五福斋糕点。请双方球员入场。” 安王指着裁判,“这也是要收费的?” 文竹点头,“嗯,当然。口播广告一次一两银子。 “赞助球队,根据球队的热门程度,一个赛季一千到五千两不等。 “那条过来的路上的单立柱和户外大牌也都会另外收费。 “那边的场馆建成后,我们还会增加墙体广告,楼梯间广告,椅背广告等等,形式多种多样,就连南方的店铺,也能在我们这里打广告。” 安王:“南方?为什么?” 文竹:“因为南方很多店铺的东西会销到北方,特别是胭脂水粉、梳篦等等女人用的东西,都是这些店铺的人去南方运回来的。 “他们去南方还得临时找货源,一旦固定的货源出现了问题,他们就会抓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更好的货源,店铺就要断货。 “但如果南方的店铺在这里打了广告,让京城的人知道了它们,京城的店铺在选货源时就会将它们考虑进去,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安王点头。 他笑着看向徐懋,“你真是给我找了个会下金蛋的鸡。她说得我都心动了,我名下还有些产业,有的东西也是不好卖。 “今年我茶庄的茶叶丰产了,挤压得很多,反而还少赚钱。” 文竹:“那您可以考虑在我们这里投广告,我可以做主给您一个内部价格。” 安王指着自己,“我算你们半个东家,我也要付钱?” 他不是拿的干股,他是拿出了真金白银投资陈春燕的。 他被徐懋和祁轩轮番找上门,就算想要干股,也不太好意思。 就这样,他们竟然还要收他广告费? 文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码事归一码事,您在这里投了广告,付钱是应该的,之后利润不也要分给您吗? “您想想,如果今天开了一道口子,让您免费做了广告。 “明天来一个人说他是您亲戚,或者是您的连襟、熟人,要免费做广告,我们怎么办?这生意就没法做下去了。 “只有从您这里堵住,告诉他们,看,我们连安王的广告费都要收,你们还是老老实实付钱吧。 “这样才能保证您的利益,保证您不被谁占便宜。” 这么说起来,其实也有道理。 好多事情就是因为人情坏掉的。 安王点头,“行,你们帮我做个广告,就说有很好的云雾茶。” 文竹:“是这样的,我们提供了产品包装服务,可以让原本很普通的产品看起来很有价值,您要不要试试看?” 第2044章 安王顿时来了兴趣,“这话是怎么说的?” 文竹:“我家县主现在就在广告部,您去跟她谈比较好,这是她出的主意,讲得比较清楚。” 安王看向徐懋,“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这位大东家,就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见见吧。” 安王的年纪比他们所有人都大,而且爵位也比所有人都高,他提出了要求,徐懋不能拒绝。 一行人下了看台,朝工会方向走。 新乡广告部就在工会旁边。 徐懋:“我听说你家小姐每天都要上课,今天怎么没有?” 文竹:“今天告假了,这一批广告都是今天上午,我们县主亲自谈下来的,画也是赶着画出来的。” 画当然不是今天赶出来的,那么大幅的广告画,还得用手画,当然不可能一两个时辰就画出来。 这些画都是陈春燕之前安排下去找人画的,早就画好了的。 之前他们还担心如果卖不出去,这些成本就得自己承担了。 但陈春燕成竹在胸,她有自信说服这些商家。 当然了她挑选出来的商家,也不是每一家都说服了的,但广告画放在那里又不会坏,那些商家看到别家投广告的效果,就会想起来,她曾经去找他们谈过,也就会找到新乡来投广告,那些广告画也就不会浪费。 安王:“哦,原来是这样。新阳县主真是厉害!如果我的王妃有她一半能干,我的王府肯定蒸蒸日上。” 徐懋眼神复杂地看着安王。 都已经是王爷了,还想蒸蒸日上,想上到哪里去? 他可是皇上的亲儿子,他上去了,皇上呢?那得龙驭宾天了! 而且还不是嫡长子…… “殿下说话……注意一点。” 安王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很想抽自己两个嘴巴。 说话怎么就没有个把门儿的呢? “呵呵,我是说生意蒸蒸日上。” 文竹一路低着头,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还没有靠近广告部,里面的喧哗声就透过门户传了出来,真是关也关不住。 文竹推开门,请安王和徐懋进去。 广告部的业务员们接业务接到手软,大厅里乱糟糟的。 文竹:“县主在楼上的办公室,二位公子请跟我这边走。” 上了楼梯,喧哗声显得小了一些。 文竹敲敲门,“小姐。” 陈春燕:“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正在看。 她抽空看了一眼,便站了起来。 徐懋:“这位是安王。” 陈春燕顺势行了个福利,“王爷。” 安王摆手,“不要客气。我来是有事请你帮忙,今年我的茶丰收了,却卖不出去,因为要支付仓储费用,赚的反而比往年少,我想在这里做广告,你看怎么弄比较好。” 陈春燕看了文竹一眼,立刻接收到了文竹递来的信号。 这姑娘也是聪明,她之前提了那么一句,她就记在了心里。 陈春燕:“是这样的,这不是要过节了吗?得准备礼物,可我觉得往年送的礼盒都太普通了,准备将货物好好包装一番再进行出售。 “就比如说,卖酒的,可以将酒分装密封进很好的瓷瓶里,再用礼盒装了,里面再配几只酒杯。” 第2045章 安王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这样的包装非常贴心,不管身在哪里,只要打开了包装,想喝酒就能喝,不必四处寻找杯子。 “那么……茶应该怎么卖?” 陈春燕:“两罐茶叶配一套茶具,您觉得怎么样?” 安王:“现在去找官窑订茶具好像来不及了,官窑要先供内廷。” 陈春燕:“我前几天发现了一个很不错的私窑,而且没什么架子,我有什么要求,他们都能完成。” 安王:“那个私窑在哪里,本王去跟他们谈。” 陈春燕笑了,“王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您得亲自带起送礼盒的风潮才行。您今年提前送年节礼吧。” 安王看着陈春燕,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陈春燕:“王爷先将茶送来好了,茶叶价值几何,您先给个数,我才知道该怎么办。另外,这个包装费……您懂的,待会儿请您拨冗跟业务员谈一谈。” 安王听了满脑子的设计费、文案费、这个费、那个费……最后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广告部签订了协议,整包给广告部来做,并按月付费。 他离开了广告部,糊糊的脑子才渐渐清明起来,他刚刚是不是被人忽悠了? 他眨着眼睛看徐懋,“我一个月得付二十两银子对吧?哪怕我这个月没什么事情让他们做,这二十两银子也得付,是不是?” 徐懋:“是。” 安王:“那我就多找一点事情他们做。那个包装盒子多订几个,存在仓库里,我也可以拿来做别的事情嘛。” 徐懋:“王爷,有一件事情您好像理解错了。他们说的那个月费,是服务费,做出来的包装只给您一个样品,至于您要做多少个,您自己安排,然后……” 他朝旁边指,“去那个印刷厂订做。您如果放心他们,可以给他们钱,让他们帮您订。” 安王揉揉额头,“所以我一个月花的二十两银子是干嘛了?” 徐懋:“大概是请他们出主意的费用吧。” 安王瞪大了眼睛,“出主意也收费?” 他真的是惊呆了。 徐懋点点头,面上再也绷不住严肃的表情,笑出声来,“哈哈哈!王爷您第一次见她可能不太清楚,她是真的非常会赚钱,您刚才就不应该听她吹牛……” 安王:“我找她去。” 徐懋拉住安王,“最好不要。你去了,也只会被告知得遵守契约精神,说不定还会购买更多业务……” 他刚才在旁边听了全场,摸着良心说,如果不是作为旁观着,而是真的认真听他们讲的话,他肯定也会被套进去。 安王打了个寒颤,他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算了,为了不造成更多损失,他还是不要在这里多待了。 他觉得划不来,但陈春燕却把安王的事情当成头等大事来办,她想做成一个典型案例,为以后招揽生意做准备。 之后几天,她虽然在永昌侯府上课,但是广告部有什么事情,都直接递到她面前,由她来亲自敲定包装设计,看样品。 她挑了好几家私窑,给了茶具的设计式样,让他们做样品来看。 廖家商行的人就找上门了。 第2046章 趁着课间,陈春燕见了廖家商行的人。 “廖掌柜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廖掌柜的笑容很勉强,“我听说县主派人到处找私窑烧茶具,您怎么忘记了,我们廖家就要做瓷器生意,这种事情直接找我们不正好吗? “还是说我们哪里做得不好,让您不满意了?” 陈春燕:“廖家的窑厂在北方,烧好了茶具运过来,恐怕赶不上送年节礼了。” 廖掌柜:“实际上,我们家不止一个窑厂,烧不同式样的瓷器。京郊正好就有一个,您要去看看吗?” 陈春燕和廖敏柔的私交很好,是可以互怼的关系,如果能用廖家的瓷器,那当然好。 “当然要看看了。” 廖掌柜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他的原因得罪了燕老板就好。 陈春燕:“你等会儿,我得先去跟先生请假。” 魏先生被陈春燕都弄得没脾气了。 休沐的时候照样休沐,平时请假也多,这样的学生,她真是没见过。 但偏偏陈春燕学什么都快,她根本生不起气来。 “又要请假?” 陈春燕点头。 魏先生:“女孩子最应该做的是陶冶性情,绝对不是赚钱。把自己弄得斤斤计较的,很没有气质,以后婆家的人也不会喜欢。” 陈春燕心说,她不用谁喜欢,只要自己活得高兴就行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或许会觉得和离或者被休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会要死要活的,可她不会那样觉得。 只要有钱有人,不管婚姻状况如何,她都能在这个时代活得很好。 但这话她不能对魏先生说,只要敢说,她觉得魏先生肯定会让她抄女书和女诫。 陈春燕:“我知道,但我有不得不赚钱的理由。”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她既然选择走上造反这条路,就得一条道走到黑,中途改弦易辙,下场可能会更惨。 魏先生:“你有什么理由?永昌侯府并不缺你的吃穿。” 陈春燕想了想说:“永昌侯府带给我的好日子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戳就破。 “我出生的家庭非常普通,甚至可以说连一般的家庭都比不上,我上面有两个傻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还有一个未出生的,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孩子。 “整个家就靠我撑着,如果我心安理得的在永昌侯府享乐,他们怎么办?” 魏先生内心有些震动,“你说的是真的?” 陈春燕:“是!” 魏先生拍拍陈春燕的肩膀,“你去吧,但是功课不可落下。” 她对陈春燕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她的家也靠她撑着的。 她叮嘱:“不要太为难自己,如果有困难,你要跟我说,我还是认识几个人的。” 陈春燕:“谢谢先生。” 廖掌柜还等在三枝轩外面,垂着手,低着头,不敢四处乱看。 陈春燕:“走吧。” 廖掌柜喜出望外。 他有丫鬟带着出了永昌侯府。 陈春燕去了车马处,牵了踏雪。 踏雪好高兴,又可以出去玩儿了。 廖家的窑厂距离京城不远,跑马大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窑厂的规模不大不小的,比不上最大的那几家,可也比小的好多了,应该供得上陈春燕的货。 第2047章 廖掌柜指着窑厂,“这个窑厂的工艺与梁县窑厂的工艺不一样,这个窑厂偏定窑的工艺,主要烧绿釉和白釉剔花器。” 他带着陈春燕往里面走。 “去拿几件烧好的瓷器过来。” 陈春燕看了几件茶壶、酒壶、盘子之类的瓷器,果然和她平时用的东西差别很大。 她房间里的东西都是太夫人挑的汝窑的精品。 不过定窑的东西看上去憨态可掬的,和汝窑的精致不太一样。 “你既然打听到我在找人烧样品,大概也拿到我的图样了吧。怎么样?烧得出来吗?” 廖掌柜有些尴尬,“我不是故意……” 陈春燕摆摆手,“生意嘛,就是这样,而且你又不是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我不会怪罪你。” 廖掌柜松了一口气,“是,我准备好了那几样东西。”他朝工匠招手,“把东西送过来。” 陈春燕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随意打量着室内的摆设。 工匠捧着几个瓷器过来了。 廖掌柜:“我知道其他窑厂都是用的彩绘,但是我们窑厂用的是剔花,您看,造型还是很精致的。” 其实陈春燕个人比较喜欢素雅的东西,她画的花样本来就比较素淡,用剔花工艺表现出来,别有一番味道。 剔花工艺让图案立体了很多,其实也比较好看。 陈春燕把茶壶颠过去倒过来看了好几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又递给蔡大丫看。 蔡大丫也仔细检查起来。 茶壶本身是很不错的,但是…… “送年节礼用这种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不太喜庆。” 陈春燕只画了花样子,让私窑做样品,每家用色都不太一样,有的窑厂用的是大红底团花的做法,团花还勾了金边。 这种看上去就很喜庆。 陈春燕其实更倾向于手里的瓷器,但她想听听廖掌柜怎么说。 “你觉得呢,廖掌柜。” 廖掌柜:“我是特地让他们做成纯白的,我去广告部那边看过包装盒,包装盒是大红色的。大红色的包装里面放大红色的瓷器,这就显不出瓷器的好了。 “但是用白色,就会让瓷器看起来更加莹白如玉。” 陈春燕看向蔡大丫。 蔡大丫就懂了陈春燕的意思,这是让她学着点,不要觉得是过节,所有颜色都用得喜庆得不得了,那样反而显得俗了。 蔡大丫点点头,表示学到了。 陈春燕:“就用这一套。这是给安王订做的东西,你们可别乱来,有瑕疵的,不要往外拿,知道了吗?” 廖掌柜大喜。 他就是知道东西是给安王做的,他才死命想往上凑啊,换成别人,他还未必会这样在意。 “您放心好了,我知道轻重。” 陈春燕离开之后,廖掌柜就安排人烧瓷器,自是不必再提。 陈春燕回到永昌侯府,文竹立刻给陈春燕汇报。 “安王的茶叶真的不错,如果不是遇到丰收,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陈春燕:“安排人选茶了吗?” 文竹:“安排了,分成了三类,特级、一级和二级,不过按照您给的标准挑选,特级恐怕没多少,这种品质的茶叶,拿去做贡品都足够了。” 第2048章 陈春燕:“安王给的茶叶大概可以挑出多少特级茶?” 文竹:“十斤茶大概能挑出一二两吧。不过安王的茶很多,大概能挑出几十斤来。” 陈春燕点头,“嗯,够用了。我那天让你们设计的第二款包装盒,设计出来了吗?” 文竹:“是,做出来了,我带回来了。” 她转身去次间里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没有第一款的华丽,而且用材也没有第一款好,第一款是剔红漆的,这一款是纸盒。 陈春燕:“茶叶罐选好了吗?” 因为是纸盒,承受不了太大的重量,用瓷器未免不合适,万一漏了摔在地上,就太不吉利了。 是以陈春燕安排她们去挑选竹罐或者木头罐子。 文竹打开盒子,“您看,已经挑好了,是木头罐子,随茶叶附送的是勺子和茶宠。” 虽然说是木头罐子,但却是漆器,看上去很漂亮。 陈春燕点头,“嗯,不错。二级茶叶的茶罐子准备好了没有?” 文竹:“准备好了,按照您的要求,做得很大,完全可以装一斤茶叶。” 陈春燕点头,“嗯,先把这种茶叶分装好,放到市面上卖卖看,价格……价格比差不多品质茶叶的价格低一成。” 文竹:“安王让我们代卖茶叶,降价销售,他会不会不开心?” 陈春燕:“只要最后给他的银子不少,他就没什么好不开心的。你先将茶叶放到商行去卖卖看。” 文竹领了命令,先去了廖家商行。 廖掌柜看到文竹很热情。 他刚接到陈春燕的订单,心情正是好得不得了的时候。 文竹:“我带了一批茶过来放在这里寄卖,价格要比品质差不多的茶叶低一成,掌柜帮我估估价。” “安茶?”廖掌柜打开一罐茶叶,闻了闻,“这种茶叶的品质不坏,一斤卖七八百钱银子没什么问题。” 文竹:“具体是七百还是八百?” 廖掌柜:“每家的价格不太一样,我们这里卖七百多,不到八百。” 文竹颔首,“那这一罐就卖七百。” 廖掌柜:“哎哟,姑娘,我们卖七百多钱一斤的茶叶可都是用牛皮纸包装的,你这样,可是要亏钱的啊。” 如果是用牛皮纸包,就算是价格低一些,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但他们是用陶瓷罐子装的,虽然不是太好的陶瓷,但总得花几十文钱买吧。 那么前前后后他们至少得亏一百五十到二百文钱。 卖得越多亏得越多。 等等。 安茶…… 该不会是安王的茶吧? “这茶是安王让卖的?” 文竹:“是啊。” 真是要疯了,她们竟然不把安王的钱当钱,就这么随随便便卖出去,安王能饶得了她们? 廖掌柜:“这事儿得找安王商量一下吧。” 文竹:“不用了,安王已经让我们县主全权代理了,我们广告部也收了安王的钱,就得把这些茶叶都卖出去。” 哎哟! 廖掌柜:“既然你决定了,我就帮你卖卖看,但你绝对不能说茶叶是从这里卖出去的。” 他真的很怕安王事后上门找他麻烦啊,让他赔他可是赔不起的。 第2049章 事关银子,安王派人紧盯着陈春燕的动向。 他每天都要过问一次。 他刚刚把负责这件事情的人叫到了面前,外面就跑进来一个小厮,焦急地看着他的长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的人?叫进来。” 长随恶狠狠瞪了小厮一眼。 做事情怎么能这么不稳重! 小厮也知道这事儿没办好,缩头缩脑的。 他其实只是想在外面晃一下,提醒长随他在这里,请出来跟他说一句话。 谁知道一激动,晃动的幅度好像有点大,就被王爷看到了。 他老老实实跪在安王面前。 安王挥挥手,叫了起,“什么事?” 小厮:“小人看到……廖家商行在出售安茶。” 安王收回小竹签,终于挪开了落在鸟身上的视线,“安茶?” 小厮:“就是安王卖的茶的意思,县主给您送过去的茶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安茶,安茶。”安王轻笑一声,觉得这个名字似乎不错,“很多人所求不过平安两个字,本王觉得安茶这个名字取得甚好。茶叶卖得如何?” 小厮心虚,小心打量安王的神情。 安王挑眉,“怎么?卖的不好?还有人不想要平安吗?” 小厮:“不是,就是因为卖得太好了,所以才揪心。一斤安茶用大瓷罐装着,价格竟然比用牛皮纸包的茶叶还卖得便宜几十文钱。 “去买茶的人,听到伙计介绍安茶,肯定就会买下来。 “很多就算不是专门去买茶的人,就冲着那个罐子和便宜的价格,也会买,反正茶叶总是要喝的嘛。 “这不是卖得越多亏得越多吗?” 安王丢掉手里的小竹签,脸色难看,抬脚就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时,他又急急停了下来。 “新阳县主从来没有做过亏本生意,本王且再看看,不能得罪财神爷。” 安茶卖得确实好,那些用茶量很大的茶楼都闻风而动,跑来买安茶。 安茶的名头很快传了出去。 这些天,安王的心疼得一揪一揪的,他只见到了名没有见到利。 就在他忍不住要跑去问陈春燕时,陈春燕那边终于有了新的动作。 一大早,廖家商行门口就摆出了长条桌,桌上铺上红绒布。 一盒盒礼品装的安茶整齐地码放在长条桌上。 “这是什么?” 廖掌柜:“是安茶,只不过这种安茶是一级茶,而里面卖的是二级茶。十斤茶只能挑出一二两特级茶,一二斤一级茶,剩下的都是二级茶。 “一级茶因为稀少,所以包装更好,价格也更贵,更适合用来送礼。” “不是说一级茶以上还有特级茶吗?怎么没有看到?” 廖掌柜:“因为那种茶叶更少,需要预定,我还需要到别的地方调货。” “能不能让我看看里面?” 廖掌柜:“当然!您看,我们用了漆器装茶叶,古朴大气,眼看着就到年节了,送这种礼盒多体面啊!” 围观的人渐渐变多,也有人出手买。 虽然大家也觉得花六两银子买这样一个礼盒怪肉疼的,但这样的礼盒确实比较拿得出手。 送礼时拿这样一个礼盒,再配几色点心,就齐活了。 第2050章 长随匆匆跑回了安王府,直奔大书房。 他喘了几口气,才走了进去。 安王脸上盖着书,正在睡觉。 他不占嫡不占长的,他父王驾崩之后,他就得滚去就藩,努力学习也没用,以前也就是章台走马,现在多了一项赚钱的爱好。 但赚钱都是手下人的事情,他只负责数钱就好了。 他听到脚步声,拿下脸上的书,“什么事?” “王爷,那边有新消息,新阳县主又推出一种安茶,是一级茶,哦,对了,之前卖出去的安茶,茶罐下面有安茶的徽记,还标注了二级的字样。 “新出来的一级安茶卖得比较贵,一盒安茶足足要卖六两银子。” 安王一下子清醒了,“六两一斤?不算特别贵,但也算是赚钱了。” 长随连连摇头,“不是一斤!一个礼盒装安茶,里面只有两罐,每一罐二两,也就是说六两银子只能买不到半斤茶。” 安王眼睛亮了起来。 他觉得他似乎有点明白陈春燕的意思了。 他的茶叶以前没怎么放到京城卖过,大家根本不认他的东西,那些要认的人都不是冲着东西去的,而是冲着他的名头来的。 但是先将安茶的名声打响,后面再推出新品,大家就比较容易接受了。 “卖得怎么样?” 长随:“卖得当然没有二级安茶好了,不过廖家商行那边有认真推荐。” 有丫鬟挑帘朝书房里看。 安王:“有事?” 丫鬟:“王爷,新阳县主派人过来了。” 安王:“快请进来。” 蔡大丫规规矩矩朝安王行了礼,才说:“县主说,请安王用这一个礼盒去走礼,一定要让大家觉得用这种礼盒走礼是一件非常体面的事情。” 安王看着蔡大丫手里的盒子,“让我去送给谁?” 蔡大丫:“……皇上?” 安王:“……” 安王到了皇宫门口,都还没回过神来,他怎么就带着礼盒到了这里了。 那是他爹,他用他爹赚钱……被他爹知道了,不会削爵吧? 而且还非得强调要趁着下朝的时候送进去,务必让更多大臣看到他送的礼盒。 哎哟,哎哟,贿赂到皇帝头上的,古往今来,他算是第一人了吧。 他就站在宫门处,进进出出的人都会跟他打招呼,难免会看到他手里的东西。 如果有人问:“殿下手里拿的是什么?” 安王就答:“这是特级茶,不输于贡品,这不是年节快到了吗?父皇什么都不缺,本王琢磨了很久,才想出这个礼品,茶喝了很好,可以降低患脑疾的风险,还能降低……患消渴症的几率,还能……” 他就跟背书似的,将蔡大丫告诉他的话说出去。 那人一听,哦,好厉害,果然是送给皇上的东西。 如果给他问了安的人,不提起他手里的东西,他就会说:“你看到我手里的东西了吗?这个啊……” 直到内侍来传他,说皇上有空见他了,他还坚持站在宫门处强行安利了两刻钟,才恋恋不舍地进了宫。 刚开始他很难开口,可看到大家露出被说服的表情,他竟然生出了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第2051章 内侍很为难,“皇上等久了……” 安王瞪了那内侍一眼,“那是本王的父皇,有什么事情,本王一力承担,你不必在这里哭丧着脸,看着晦气。” 眼看着就要到小年了,他可不想看到晦气的脸。 内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安王捧着盒子走了进去。 皇上正坐在书案后批阅奏章,他心情正烦躁着。 他虽然很有才华,但是很多年不问政事了,突然在抓到手里,虽然不至于生疏,但多看基本奏章,还是想把东西丢开。 闲散惯了的人,不想做事情。 安王恭恭敬敬行礼,“父王,这是儿臣的一点孝心,请您笑纳。” 皇帝垂眼朝那个盒子看去。 盒子的工艺只能说平平无奇。 宫里有太多好东西了,安王送来的东西再好,放在宫里这些东西中间,终究不太显眼。 “你有心了。” 安王心里咯噔一下。 就这样? 您也不夸夸这东西…… “父皇,您再看看这茶,十斤茶只能挑出一二两呢,是很好的茶……” 他不敢看皇帝的脸色,低着头吧啦吧啦的,把他背的内容一股脑往外倒。 皇帝:“……” 这个儿子是不是疯了? 他在干什么? 安王唠唠叨叨的,终于说完了他想说的话,“父皇,您一定要好好喝这茶,不如就把茶盒放在临窗大炕上,如何?” 皇帝抬手将奏折丢到安王的脸上,“你是不是疯了?” 安王低头,“儿臣担心您的身体,这才……怎么是疯了呢?” 皇帝:“你听听你刚才说话的口气,一副市井小民卖东西的模样,还说没疯?这不是穷疯了是什么!” 安王将自己缩成一团,索性承认了,“而且手头是有些紧,儿臣开府从户部借了二十万两银子,直到现在还没还上。” 皇帝觉得心口有些疼。 他想修大殿,户部都不愿意借钱给他,竟然借给了他儿子! 他这就冤枉户部了,他屡借屡不还,户部都怕了他了。 安王还钱虽然还得慢一点,好歹也还是会还。 而且户部也不怕安王不还,如果不还就从安王的俸禄里面扣好了。 皇帝:“你的开府银子不是有十五万两吗?你到底建了多大的宅子,怎么又去户部借了二十万两?” 安王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父皇恕罪,借钱修宅子只是个借口,儿臣只是把那些钱放出去钱生钱了。儿臣看皇叔他们成婚后,儿子女儿生了一群,就头皮发麻。 “那么多孩子都要吃饭穿衣,儿子那点俸禄万万是养不起的,这不是就想了个损招么……好在儿子这些年没有亏。” 皇帝了悟,“所以你这是跑到朕这里来推销你的货物来了。” 安王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当然不是!儿臣哪里敢收父皇的货款,这个礼盒真的是送给您的。” 他越说越顺畅,自己都差点信了。 皇帝冷哼一声,“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安王没脸没皮的,“嘿嘿,儿臣当然信了。” 皇帝:“你赚了钱,也不见你孝顺父母……哎哟,养你做什么?” 什么意思? 安王凌乱了,他爹,天下之主,问他要钱? 第2052章 安王小心打量着皇帝的神情。 “父皇,您需要多少钱?” 皇帝:“朕富有四海,会需要钱?朕需要的是你的孝心。” 安王觉得有点窒息。 他父皇这操作真的……需要孝心,也就是说他有多孝顺,就送多少钱过来,这真是一个坑,坑死人不偿命啊。 问题是多少“孝心”才算合格? 他幽怨地看了皇帝一眼,恭敬地告退了。 他直奔永昌侯府,这主意是陈春燕出的,必须让这丫头负责到底才行。 老侯爷手里捏着个紫砂壶,正躺在摇椅上看兵书,听到下人回禀,说安王殿下驾临,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家和安王并没有什么交情啊,准确说,他们家和任何皇子都没有交情。 “请安王到花厅里奉茶。” 安王听到脚步声,赶紧起身,看到是侯爷失望至极。 侯爷摸摸自己的脸,虽然老了,也不至于这么让人嫌弃吧? “殿下突然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安王有些烦躁,“反正不是来找你的。”他动了动身体,“你家的表小姐呢?今天在家吧?” 侯爷警惕地看着安王,“王爷您……” 安王:“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家表小姐不是羊,本王也不是狼!” 呵呵! 侯爷干笑,但还是吩咐丫鬟,“去三枝轩看看,县主下学了没。” 安王:“你等等,这个时辰肯定没下学,你直接把她叫过来,本王有事问她。” 侯爷:“这么急?” 安王搓搓脸,“本王被父皇盯上了,这可怎么好?” 侯爷:“……” 他也是不懂了,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德性,一惊一乍的。 被自己父亲盯上不是很正常的吗? 肯定是哪里做得不好了。 “王爷多虑了,皇上也是一片慈父之心,他也希望您学好。” 这种情况找一个小姑娘有什么用! 安王咕噜咕噜灌下一杯茶,“不是啊,父皇问我要孝心……” 侯爷挑眉。 什么乱七八糟的。 安王摇头,“不是,是问我要孝敬……也不是。反正就是让我往内帑交钱,我……哎。” 侯爷都要笑出声了。 皇家真的是出奇葩。 他们家以前出了个贿赂大臣的皇帝,现在又出一个让儿子贿赂他的皇帝。 真是越想越好笑。 不过关于钱的事情,找陈春燕是没错的,这丫头最会赚钱了。 “皇上没有明说要多少钱吧?” 安王磨牙,“没说才更麻烦,他老人家让本王摸着孝心给钱。” 噗嗤。 老侯爷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皇上还是想修大殿啊。 侯爷:“殿下的孝心很值钱。” 安王的脸垮了,他现在最怕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他宁愿他的孝心一钱不值。 好绝望啊。 他还没有还清户部的欠款,他爹就伸手向他要钱了。 丫鬟:“表小姐到了。” 安王:“快请她进来。” 陈春燕:“王爷吉祥。” 安王往后一倒,靠在椅子上,“本王一点都不吉祥。” 陈春燕看向叔祖。 侯爷就把他知道的事情说了。 安王:“本王不管,这事儿是你安排本王去办的,你得负责。” 陈春燕哭笑不得,“您干嘛要提您的宅子啊。谁不知道皇上想修大殿而不得!” 第2053章 安王现在也想打死一个时辰前的自己,说什么不好呢?非得提到房子…… “那现在怎么办?多少钱能代表本王的孝心。” 陈春燕真的好想笑,皇帝的儿子也不太好当啊,尤其是这个皇帝还非常坑的情况下。 “只有王爷一个人,那当然非常显眼了。但皇上不止有您一个儿子啊。而且您再孝顺,也不能越过长兄对不对?” 安王抚掌。 对啊。 他再怎么样,也不能越过长兄,他的长兄并不是一般人,是太子啊太子! “你说得对,本王这就去找太子。” 陈春燕摇头,“您可不要什么都往出说。您只说皇上想考验大家的孝心,谁给的孝敬银子多,谁在他心里就更孝顺,您去找太子拿个主意,看您出多少银子合适。” 安王震惊地看着陈春燕,要不怎么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陈春燕出的这一招,转移注意力的方法,简直堪称神来一笔。 有太子在前面挡着,后面的皇子,不管出多少银子,都是对的,毕竟不能越过太子嘛。 而他之前需要面对的两难的境地也就不存在了。 他想着太子倒霉的样子就想笑。 陈春燕提醒安王,“王爷可别做得太明显,太子毕竟是未来的天子,您要是把他得罪得狠了,将来把您的封地改到鸟不拉屎的地方,您哭都没地方哭去。” 安王哈哈大笑,“你放心,我不至于那么笨,我肯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兄弟。父皇要的只是银子,我这样一弄,他能得到更多银子,必定不会再找我麻烦。” 陈春燕:“王爷英明。” 安王非常满意,高兴而回。 侯爷有些担心地看着陈春燕,“你这样给安王出主意,不怕其他王爷知道后,找你麻烦吗?” 陈春燕看着侯爷,“叔祖过虑了,王爷们不会相信这样一箭多雕的主意是一个小女子出的,王爷们只会找您算账啊。” 侯爷一愣,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得承认陈春燕说得有道理,外人只会看到安王来了永昌侯府,然后就有了损主意。 这样的主意是谁出的,不言而喻。 陈春燕:“叔祖不要担心,这件事情很好解决。待会儿让人那点东西去当铺典卖了,做成安王一离开,侯府就过不下去日子的样子。 “这样大家就会认为安王是到侯府来打秋风了。而且侯府已经被打过一次秋风了,就算后面有王爷来了,您意思意思一下,也不用给太多银子不是?” 侯爷朝陈春燕竖起大拇指,这姑娘真是厉害啊。 就是这个道理。 他们家都被逼得典卖东西了,还有谁能说他们。 “时间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回去三枝轩了,直接去吃饭吧。” 他风风火火去了侯夫人那里,把事情说了。 当天下午,侯夫人就派了心腹嬷嬷出门,偷偷摸摸地去了当铺。 这种事情越是偷摸,别人越是想要探索,这样传出去的消息就越是可信。 人就是这样,宁愿相信自己探听到的,也不愿意相信别人告诉他们的。 第2054章 皇帝也得到了消息。 “你说的是真的?他穷成了这样?居然还跑到臣子家里打秋风,真的脸面都被这不孝子给丢光了。” 李福全低着头不敢回答。 他虽然是太监总管,别人看到他都会给三分薄面,但在皇上面前,他就是个奴才,只是个奴才而已。 王爷是皇上的亲儿子,再看不顺眼,也不是奴才可以评价的。 皇帝:“永昌侯府现在如何了?” 李福全将头埋得更低,“已经开始偷偷典卖东西了,大概家里能拿得出来的钱都拿给王爷了吧。” 皇帝真想把砚台砸到儿子脑袋上。 堂堂王爷能穷成这样?! 他倒是忘记了,他堂堂皇帝也一样很穷。 “侯府的几个孩子如何?” 李福全:“大公子张谦在金吾卫任职,不过目前负责安顿流民,已经初见成效了,那些流民在京郊安居乐业,没有冻死或者生病。 “二公子张让在五城兵马司任把总。三公子张词在家备考,想是要走科举的路子。” 皇帝:“长子……等差事交了,再一并行赏,倒是次子,可以给他升一升品阶。” 李福全的脑袋埋得更低了。 这跟卖官鬻爵有什么分别,只不过出手卖官的人地位更高罢了。 他只敢在心里腹诽,半点不敢表现出来,皇上在旁边说,他就一直点头。 倒是安王,一点都不知道他被亲爹嫌弃了。 他开开心心地登了太子的门。 当太子的时间越长,太子就越是小心,他不做事有错,做了事,还是有错,最近都一直闭门不出,就怕被他父皇想起来。 他听说安王来了,还很是诧异了一阵。 他这些弟弟向来不喜欢到他这里来。 安王一脸愁容,“太子哥哥!” 太子被安王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也顾不上跟安王客道了,直奔主题。 安王指着旁边的内侍,“连茶都不给本王一杯是不是?” 内侍看向太子。 太子颔首。 内侍便朝旁边的小太监使眼色。 安王:“你亲自去给本王倒一杯水,手会断吗?” 太子挥挥手。 内侍这才退了出去。 安王朝门外警惕地看了眼,“太子哥哥,你成天待在中宫恐怕没有听说,父皇想要检验我们的孝心。 “说是谁给他赡养的钱多,谁就最有孝心。弟弟我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了,这才来找太子哥哥,不管怎么说,弟弟也不能越过您是不是?” 太子面色大变。 他真的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你什么时候接到的消息?” 安王:“今天上午入宫请安听到的……弟弟一听到就来找您了。” 太子咬牙切齿的。 皇上其实并不算看重安王,安王都听说了消息,就说明他那几个好弟弟多半也听说了。 然而直到现在,也只有安王来通知他,那些人还真是不死心啊,以为干掉了他这个太子哥哥,他们就真的能上位吗?天真! “好弟弟,你的这份情谊,哥哥记在了心里。你跟哥哥说说具体什么情况。” 安王:“具体的,弟弟也说不清楚,但听父皇的意思,这份孝敬应该每个月都得给。” 第2055章 太子真的被吓了一大跳。 每个月都要给,就变成了固定支出…… 他这些年老老实实的,就怕父皇认为他当太子当太久,起了异心,根本不敢在外面置办产业,也不敢结交朝臣。 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份例,如果要点什么东西,基本是太子妃的体己银子,好在太子妃的嫁妆丰厚,才没有被这么多人吃垮。 他一向用太子妃的钱,是以在女人这个问题上很是严谨,家里只有皇上赐的两个太子良娣,连侍妾都没有。 现在孝敬父皇的钱难不成还要他去向太子妃伸手不成? “弟弟怎么解决的钱的问题?” 安王露出为难的神情,“弟弟还欠着户部的钱,哪里有钱啊……” 他努力地看着太子,意思是哥哥少给点,千万别害弟弟。 太子心里有数了,和安王聊了几句,就打发了安王。 他叫来太子妃,“你娘家爹一个月的吃穿用度花费一般是多少?” 太子妃被问得莫名奇妙的,太子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她爹来了? “您是问我爹的月例银子还是……” 安王:“有什么分别?” 太子妃:“月例是公中给的钱,但私底下我爹娘都各自有产业,具体的花费,不看账册,谁都说不清楚。” 太子:“你就说月例。” 太子妃:“月例的话,一个月是一百两银子。” 太子:“这么少?” 太子妃:“吃穿用度都是家里的,这一百两银子是零花钱。 “而且只有家主是一百两,像我母亲和几位婶娘,月例都只有五十两。我兄弟月例是十两,侄儿月例是二两,只比丫鬟多一点点而已。” 太子摸着下巴。 皇帝是天下共主,月例和大臣一样,有些丢脸了。 要不然翻一倍? 太子妃见太子很苦恼的样子,道:“您在为什么事情发愁,不能说给妾身听吗?” 太子:“父皇让我们孝敬他,最好给银子。” 啊? 太子妃惊讶地看着太子。 皇上冲皇子要银子? 这话怎么听怎么吊诡。 不过话说回来,做子女的孝顺长辈是应该的,宫里什么珍宝都有,送那些东西太普通了,皇上也看不上,送银子确实比较实在。 只是……“您准备送多少?” 太子:“你父亲的月例是一百,要不然我们送二百?” 太子妃:“会不会少了点?” 太子为难:“孤也知道少了点,但中宫的情况,你最清楚,送多了,咱们就得吃糠咽菜了。” 说得也是。 太子妃:“妾身会将事情安排好的。” 太子:“你回头把孤的决定告诉安王,别让他越过了孤去。” 安王很快得到了消息。 太子送二百两过去。 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现在还没有封亲王,只是一个郡王而已,估计他要等到他太子哥哥上位后,才会封亲王。 那么他现在送一百五十两应该就可以了吧? 一百五十两说起来多,但照着陈春燕赚钱的速度,他还是拿得出来的。 他立刻准备好了几只大元宝,用匣子装了,准备第二天进宫孝敬他老爹。 太子不告诉其他几个弟弟,其他几个弟弟也自有消息渠道。 王爷们很快都知道太子准备每月送二百两给皇上了。 第2056章 这么好的机会,谁会不利用呢? 第二天,安王进宫时,就发现他的兄弟们比他还要积极,早就到了大殿外面等着。 皇帝听李福全说王爷们进宫了,他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安王过来,很正常。 其他人过来干什么? 过了会儿,李福全又禀报:“太子来了。” 别的儿子可以让他们在外面喝风等着,但太子不一样,储君也是君,那样太打他脸了。 皇帝正好也不太想看奏折了,索性让李福全宣他们觐见。 太子和兄弟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没有营养的话,他都快找不到话题了,幸好李福全出来了。 兄弟们说的东西,他都不太懂,什么哪儿哪儿的小曲好听,哪儿哪儿的风景好看,他脑子里完全没有概念。 他从小就生活在宫里,成年了,兄弟们都出去开府了,就只有他只能待在宫里,他连宫外的空气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他每年只能可怜兮兮地跟在父皇身后,出宫祭天一次,笔直去,笔直回来,连拐个弯去买一串糖葫芦都做不到。 他身边的内侍说,小时候最喜欢的食物是糖葫芦,他竟然连那个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他这么大年纪了,如果吩咐御膳房做糖葫芦,又该被父皇骂了。 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偏偏兄弟们还觉得他占了大便宜,一个劲儿的想捅他刀子,把他拉下来。 他心情复杂地给皇上请了安,“……父皇,这是儿臣的一点孝心。” 皇帝的脸立刻绿了,看了安王一眼。 安王低眉敛目的,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皇帝连气都气不起来了。 “什么东西?” 东宫的密探都在外围,他并不知道儿子具体准备了多少银子。 太子示意李福全来抱银子。 二百两银子,几十斤重,手真的很酸。 他巴不得有人赶紧接手。 李福全躬身接了匣子,放到皇帝面前。 皇帝打开匣子,里面二十两一个的元宝,整整齐齐地码放了十个。 二百两银子…… 打发要饭的呢!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 二皇子看到皇帝的脸色,差点笑出声来。 看来父皇认定皇兄的孝心不多了。 他清清嗓子,就准备走上前。 皇帝却开了口,“老五,你的呢?” 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安王,忽然被点名,所有兄弟都朝他看了过来。 安王立刻递上了自己的盒子。 皇帝都不用看,只用颠一颠重量,就知道安王的“孝心”没有太子多。 他打开匣子。 匣子里放着七个大元宝,竟然还有几粒散碎银子。 他才这些银子顶多只有一百五十两。 这个不孝子! 兄弟们看到安王被皇帝瞪了,心里都有些暗爽。 只有太子觉得安王真是一个好兄弟。 好弟弟,肯定给的钱比他给的还要少。 这样老实的弟弟到哪里去找?! 他将来一定要对这个弟弟好一点。 皇帝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来。 太子看到那个匣子就咬牙切齿起来。 他不会傻到以为二弟就只装了几个袖珍元宝过来! 匣子里面装的肯定是银票! 父皇为什么要生这样一个儿子出来,真是太讨厌了! 第2057章 太子所料不差,二皇子的匣子里装的真的是银票,厚厚一叠,哪怕是十两一张的,那也值不老少银子了。 只不过二皇子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十两一张的银票,他实在是拿不出手,是以拿拿出来的全是一百两一张的。 皇帝神情有些莫名。 他这个二儿子比他还有钱啊,一出手就是三千两银子。 “嗯,不错,你很有孝心。” 二皇子得意洋洋地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也就是占了一个长字,皇后早逝,又没有儿子,说起来太子的身份不见得比其他皇子尊贵。 但坏就坏在后面的兄弟们出生得都太晚了。 有时候晚一天都算晚,更何况二皇子比太子晚出生了好几个月。 就算二皇子的生母位份比太子生母高,也没什么用了。 除非二皇子的生母突然被立为皇后,二皇子就能占一个嫡字,与太子一较高下,但那是不可能的。 皇上之前不会封后,祁贵妃晋位为皇贵妃后,就更加不会封后了。 一般而言,皇贵妃都是死后追封,或者没有皇后的情况下封的副后。 既然有了皇贵妃,皇帝就等于明确告诉大家,他不会封后了。 但是……大家齐心协力弄掉了太子,其他人也会有机会,不是吗? 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在了太子身上。 他们都替太子尴尬啊。 夸了二皇子有孝心,却连提都没有提太子一句,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太子也尴尬得几乎要爆炸。 可他囊中羞涩,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有什么办法呢? 太子紧握着拳头,下定决心,等他登位,他一定要把这个讨人厌的弟弟丢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让他想吃个鸡蛋都得自己先养鸡。 后面的兄弟孝敬的数额有比太子多的,也有比太子少的。 但因为有前面两个哥哥衬托,后面的兄弟们就轻松多了,至少没再被皇上关注。 皇上没准备废储,而且大臣们注重正统,只要太子不是谋逆,基本上就不可能废储,他只是狠狠看了太子几眼,就让儿子们出去了,只独独留了二皇子说话。 太子回望着大殿,重重哼了声。 “五弟。” 安王还继续朝前走。 太子只好又叫了一声,“五弟。” 安王身边的内侍看不下去出手挡住了安王,“殿下,太子叫您。” 安王回头看来,这才反应过来。 五弟叫的是他。 哎哟,太子从来都叫他安王,突然叫他五弟,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叫的是他。 反应过来后,他又有点适应不良,太子亲切得过头了啊。 安王心虚地站住脚,“太子哥哥。” 太子揽住安王的肩膀,“走,去东宫说话。” 于是……安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太子弄去了东宫。 三皇子撇嘴,“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酸酸的。 不想争位的皇子自然都想跟太子搞好关系。 两个人刚刚在东宫坐下,不等上茶太子就迫不及待问:“这样下去不行,弟弟可有赚钱的法子,你可得帮帮哥哥。” 安王:“兄长直接出去赚钱不太妥当,当心被御使弹劾与民争利。” 第2058章 太子也知道不太妥当。 那些御使也真的是闲的,真正违法乱纪的事情他们不盯,只盯着他们家的家世。 有时候他心情烦躁,固定去太子妃哪里说说话,也不一定会干什么事情,但就这样,那些御使都要劝他雨露均沾。 烦人不烦人! 他们管他呢! 而且大道理还一套一套的,说什么太子妃进东宫多年都无所出,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不利于皇家子嗣,请太子三思。 太子心说他也就只剩下绵延子嗣这一个作用了…… 好心酸。 “弟弟人脉广,务必帮哥哥想个办法,哥哥一定记你的好。” 安王纠结了一下,道:“弟弟倒是认识一个赚钱很厉害的人,就是不知道哥哥会不会介意她女子的身份?” 太子挑眉,“哦?什么情况?” 安王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太子:“竟然还有如此有趣的游戏,她给你出的点子真的让你的茶叶卖得很好?” 安王老实点头,“非常好。” 太子站起来踱步。 虽然陈春燕听起来很厉害,但是终究是个女子,他不方便接触,如果传出什么话,也不好听。 他沉吟片刻道:“我让太子妃去见她……只是得找个合理的出宫理由才行。” 安王:“不必那么麻烦,她每月初一十五都要进宫拜见皇贵妃娘娘,明天就是十五,到时候让人去叫她过来就行。” 转眼就是十五,陈春燕按照原计划进宫陪皇贵妃说话。 祁皇贵妃现在要管理宫务,没有以前那么闲了,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跟陈春燕闲聊,稍微说了几句话,她就端了茶,不过赏了很多点心给陈春燕,表示她并不是对陈春燕不喜了。 陈春燕觉得这样也好,她花大量时间耗在宫里其实是很不划算了,她有这个时间都不知道赚了多少钱了。 前天,安王来了那样一出,那些大人就开始打听安茶到底是什么茶了,纷纷跟商行订购茶叶,昨天特级安茶便销售出去一大批,一个礼盒里面只有四小罐茶,每罐只有五十克,但那个礼盒要卖八十八两银子,算是非常贵了。 但是敌不过买的人多啊,他们根本不可能降价。 一些命官在京城留了人,就是用来打听消息的,他们听说了礼盒的事情,立刻飞鸽传书。 周边的官员已经要求在京的家人帮忙代购安茶了,还指名订购特级的。 廖家商行非常想一股脑出货,那样他们也能早点拿到佣金。 但是陈春燕不允许,每天出货的安茶数量都是有限的。 这样一来就连京城的富商也跟着潮流想订购一批了。 算起来这样一斤茶就要卖四百多两,除开包装成本,一斤净赚三百两没有问题。 再加上这种茶一共有几十斤,最后利润在一万二三千两左右。 这还没算一级茶的利润,要是算了,利润只能更高。 那些商家的鼻子比什么都灵,闻到了包装的好处,一个个的都去新乡广告部排队了,要做产品包装。 但现在广告部有先进包装理念的只有陈春燕而已,是以她得花时间在那边盯着,顺便带一批广告人才出来。 第2059章 陈春燕忙得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用,那当然是能早一点离开皇宫为好了。 她脚步略快地朝宫外走,都快走出宫门了,却被一个等在宫门口的太监叫住。 “是新阳县主吗?太子妃有请。” 太子妃? 陈春燕疑惑,她和太子妃没交情啊,而且也不想有交情,她不想和夺嫡沾上一点关系,哪个皇子上位对她来说差别不大。 但看那内侍的模样,陈春燕就知道自己拒绝不了,这人话说得客气,但眼神中却透着倨傲,好像太子妃能跟陈春燕说一句话,对陈春燕来说是多大的荣耀似的。 太子妃也是君,太子妃叫她,她拒绝不了。 “请内侍大人带路。” 那内侍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一路去了东宫,陈春燕才知道东宫的地位有多么微妙。 一些投机分子一个劲儿想往东宫钻营,而一些脑子清醒的,都巴不得离东宫远一点,东宫看似鲜花着锦,但很多宫人做完了活计,就赶紧离开东宫附近,一溜烟跑不见了人影,生怕和什么事情扯上关系。 陈春燕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也不想和东宫扯上关系,但她踏入东宫之后,不管她本人怎么看,别人都会把她看作太子党。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她硬着头皮进了东宫。 太子妃笑盈盈地坐在花厅里等她。 她见面就行礼,“请太子妃安。” 太子妃:“不用客气!你刚从皇贵妃娘娘那里过来,想必被冷风吹了很久,冷着了吧,赶紧来喝一杯热茶。”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陈春燕心生警惕,琢磨着如果太子妃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该怎么拒绝。 “谢娘娘赏茶。” 她小啜了一口,便放下不喝了。 在东宫和太子妃说话,总不能太子妃还没让她走,她就说要去上厕所,那可真是太失礼了。 太子妃和蔼的和陈春燕寒暄,好像就是找陈春燕来说话似的。 陈春燕有点无语,她最不耐烦这种情况了,有事说事不好吗?非得这么耽误大家时间? 明明五分钟就能说完的事情,非得先花三小时拉关系…… 殊不知就算拉了关系,有的事情办不了的,还是办不了。 换成陈春燕手底下的人,她早就起身走人了。 太子妃和陈春燕本来就不熟,她东拉西扯半天,终于说不下去了。 “本宫今天叫你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要托你去办。” 陈春燕:“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太子妃:“本宫见你给安王出的主意很好,应该能赚不少钱,本宫也想你帮本宫出出主意。” 陈春燕在心里磨牙。 原来太子妃突然找她来,是安王的锅! 她决定多扣安王百分之十的服务费。 “不知娘娘需要我卖什么商品?” 太子妃:“你觉得什么生意好做?” 陈春燕福至心灵,她突然就明白了太子妃的意思。 合着太子妃不想出成本,就想从她这儿空手套白狼啊。 “那得看您有多少本钱,有一百两银子,可以做一百两银子的生意,有一千两银子,就可以做一千两银子的生意。” 太子妃的脸扭曲了一瞬。 第2060章 东宫做生意还需要本钱? 东宫的名头借给你,不好用吗? 如果陈春燕知道太子妃的想法,她一定会大声告诉太子妃,东宫的名头确实不好用! 她根本不想和东宫扯上关系。 太子妃:“依你看,本宫做点什么生意好?” 做什么生意好? 陈春燕的思路立刻和太子妃的对上了。 怕不是做什么生意好吧,是做什么生意比较赚钱吧? 她说:“其实要说来钱快的生意,莫过于盐商,把粮食运到九边换盐引,如果有熟人撑腰,总兵不敢克扣数量,那么这生意做起来比什么生意都来钱快。” 太子妃沉默了。 贩盐啊,她倒是听说过,江南的盐商富得流油,确实是一个来钱快的办法。 但贩盐有些敏感,涉及到了军粮,被皇帝知道了会有些麻烦。 她其实不太敢做这生意。 “你贩过盐吗?” 陈春燕:“民女小门小户出身,在认回永昌侯府这门亲戚之前,根本不认识军中的人,没条件贩盐。” 意思是这事儿我没做过,太子妃您不要让我做,如果让我做了,亏本了不要找我。 太子妃显然听出了陈春燕的潜台词,她倒是没有恼,她觉得陈春燕的话非常真诚,这种自曝其短的事情,普通人也做不出来。 太子妃有些犹豫。 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听上去确实好,但她的理智告诉她,这种买卖却做不得。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本宫这里还有一些银子,你帮本宫想个好的生意投进去。” 陈春燕脑子一转,便道:“新开一门生意,回本太慢了,您不如投资理财产品。我们新乡提供专业的投资管理服务,会根据金额的多少,合理将资金投入各个行业,最大限度降低资产风险,提高资本收益。” 太子妃听得云里雾里的。 但不懂归不懂,她却觉得非常厉害。 她还在犹豫着要投多少钱。 陈春燕又说:“我们的理财产品可以按月购买,您这个月投入的资金下个月就能赎回。当然了按月购买的收益比较少。” 太子妃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样一来,每个月要给父皇上的贡就没问题了,还不用担心血本无归。 她这口气松到一半,陈春燕又说了话。 “任何生意都不可能稳赚不赔的,所以即便购买了我的产品,我也不能保证您能赚钱。” 太子妃:“……” 如果不是这些年皇上看太子不爽了,就凭太子的名头,在外面赚钱,谁敢让太子亏本? 太子做生意,向来是稳赚不赔的。 但陈春燕就敢表示,她不保证稳赚不赔。 这样说起来,太子妃反倒不敢将钱交给陈春燕了。 她端了茶。 陈春燕趁机告退。 走出东宫,她发现有个小太监看到她就跑,知道这是谁派过来打探消息的。 她在心里叹气,这事儿麻烦了啊。 她回到自家马车上,撑着脑袋思考了半天,还是觉得与其让别人以为她是太子党,还不如让人觉得她爱钱爱到失心疯了。 她和魏先生请了半天假,关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半天,浪费了半刀宣纸,才写出了一个企划案来。 第2061章 二皇子背着手站在书架前,听着小太监汇报情况。 “这么说来,太子和永昌侯府有联系咯?” 永昌侯府那是军方的力量,不容小觑。 二皇子显得很不开心。 小太监:“奴才哪里懂那些事情,只是将看到的东西都说了。” 他是王府的太监,地位比不宫里的太监,进出皇宫并不自由,原本就是借着给二皇子的生母送东西,跑到东宫绕了一圈,是以回来的比较晚,耽误了时间。 二皇子重重哼了声。 他判断的便是永昌侯府上了太子那条船。 一条破船而已,为什么那么多人抢着上去? 他有些烦躁。 正在此时,有小太监进来回禀,“永昌侯府新阳县主的贴身大丫鬟求见。”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谓! 二皇子在心里吐槽一句。 但他很快抓住了重点。 陈春燕的人要见他?为了什么呢? 是帮太子当说客来的吗? 呵呵! 真是看得起自己,那可是天下最至尊的位置,哪里是别人说几句话,他就会放弃的! 太子出了事,他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就连朝中文臣也会支持他,他凭什么放弃! 不过他还是想听听那新阳县主会说些什么。 “你宣她进来。” 蔡大丫被带进了二皇子府,神情平静,并没有因为这是天潢贵胄的府邸,而心生怯懦。 她站得笔直,走得稳当,就连小太监都多看了她几眼,觉得这丫头还不错,比刚进宫的宫女还强些。 蔡大丫看到二皇子就行了大礼。 陈春燕虽然一直平等对待身边的人,但她们也得清楚,在外人眼里,她们就是仆役,得表现得恭敬顺从。 二皇子显然习惯了别人的恭敬,根本没觉得蔡大丫这样行礼太过隆重了些,而且他将陈春燕看作太子的人,有些给蔡大丫一个下马威。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 他今天就是要教训蔡大丫,下了陈春燕的面子。 他没有叫蔡大丫起来,就那样问话,“听说你找本王有事?什么事,你说吧。” 蔡大丫递出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本大号的折子,比大臣用的,足足大了四倍,差不多有a4纸大小。 二皇子下巴点了点,小太监上前接过了蔡大丫手里的东西。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折子,只稍微扫了一眼,便腾地站了起来。 他激动地指着蔡大丫,“你站起来说话。” 蔡大丫站起身,朝二皇子微微福了福。 二皇子:“这东西你还给别人看过吗?” 蔡大丫:“新阳县主原本建议太子妃投资的,但太子妃拒绝了。” 二皇子冷笑,“一个女人,懂什么!” 他抬起头,就见蔡大丫一脸冷漠。 他这才反应过来,陈春燕也是个女人。 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除了太子妃呢?” 蔡大丫:“估计其他人也到王爷府了……” 二皇子有些不高兴。 这些狗东西,狗眼看人低,竟然独独先给东宫看这东西,好在东宫愚蠢,并没有认购。 二皇子:“行了,也没多少钱的东西,本王全要了。” 蔡大丫:“这次公开发行新乡股份五千股,一两银子一股,您确定要认购吗?” 第2062章 二皇子有些不耐烦,这丫头怎么回事,他都说得很清楚了,怎么又问一次?罗里吧嗦的。 但这是陈春燕交代的流程,必须要留给客户反悔的时间,毕竟他们不是诈骗公司。 二皇子:“拿五千两银票来!什么时候分红?” 蔡大丫:“您可以选择每月分红,也可以选择每个季度分红,当然也可以选择每年分红。按月分红,分到的红利会少一些,因为新乡会承担更大的风险。” 二皇子听明白了,想要多赚钱,就得承担更多的风险。 他觉得五千两银子和永昌侯府交好也不错。 他豪气地说:“那就按年算吧!” 蔡大丫:“建议您头三年还是按月算,新乡目前的经营状况不稳定,万一破产了,您就血本无归了。” 二皇子:“……” 这个人是不是傻? 都说了按年算了,她还劝她,她是陈春燕身边的卧底吧,要不然就是跟陈春燕有仇。 蔡大丫却不解释什么。 二皇子一阵无语,最后还是接受了蔡大丫的建议。 主要是因为他见蔡大丫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不离开的模样。 真是一个怪人。 蔡大丫拿到了钱,指点二皇子在股权认购书上签字,认购书一式三份,一份给二皇子,一份给陈春燕,一份需要送回三井村留底。 陈春燕做生意童叟无欺。 她都想好了,就算今后这个皇帝被推翻了,这些皇子的股份也不会作废,她还是会照样给分红,就是这么厚道! 蔡大丫收好认购书,当着二皇子的面,拿出了一个信号弹。 二皇子紧张地紧靠椅背,“你要干什么?” 该不会放出信号弹,冲进来一群刀斧手吧? 蔡大丫转头看了二皇子一眼,难掩心中的嫌弃。 堂堂一个皇子,怎么就这么……嗯…… 蔡大丫冲着天上放了烟花,才转过头来对二皇子道:“我们的人虽然到了其他王府门口,但还没有进去,我放绿色的烟花,就表明您认购了咱们的股权,他们就可以回去了,如果我放红色的烟花,在三皇子府门口的人才会求见。” 二皇子心里隐隐有些开心,原来这些人不是不重视他,是按照长幼秩序安排的拜见次序,他还是吃亏在晚出生了几个月上啊。 蔡大丫向二皇子告辞,离开了二皇子府。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离开了其他王府。 蔡大丫刚才的话就是扯淡的。 什么二皇子不买,才卖给别的皇子,那是为了编瞎话好听的。 实际上这一次陈春燕除了发行了新乡股份,还发行了有价债券和新乡基金。 有价债券卖个了三皇子,新乡基金卖给了四皇子。 至于安王嘛,哪儿凉快上哪儿待着去。 几个成年的皇子都跟陈春燕有合作了,那么其他人就很难说陈春燕是哪个皇子党了,这样一来,她才算是消除了拜见太子妃带来的不良后果。 至于她贪财的形象嘛……确实是有的,连太子那里都敢去推销,没有人的胆子比陈春燕更大了好吗? 陈春燕之名以一种诡异的姿态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敢赚皇子钱的,都是英雄。 第2063章 处理完这些事情,时间一晃到了小年。 陈春燕命人送出她准备好的年节礼,与她有合作有交情的人那里都送了一份,当然不是每家都送一样的。 那些人收到的礼物如果跟王爷一样,估计他们也会有心理负担。 陈春燕也给永昌侯府送了年节礼。 太夫人拉着陈春燕的手说:“你这孩子,住着就好好住着,哪里需要你准备礼物,我们在京城里,要什么买不到?!” 陈春燕只笑笑没有做声。 侯夫人却在旁边道:“这丫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竟然弄到了新鲜的蔬菜,我已经命人做了,中午给您老人家尝尝。” 太夫人哦了一声,“是去丰台买的吗?” 陈春燕:“不是,是我自己弄的,那些蔬菜都是菌类,生长条件不如其他蔬菜苛刻……” 她娓娓道来,将种植菌类的注意事项说了一遍。 其实说生长条件不苛刻其实也不对,只是对温度和光照的要求没有那么高罢了。 菌类可以在室内很好的生长,但像是小白菜等绿叶菜,那是不行的。 是以冬天在京城吃小黄瓜都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侯夫人:“有几种菌子我都不认识,到时候还得让你的丫鬟去看看,告诉大厨房怎么做。” 陈春燕点头,“有的菌子可以炒,有的可以炖汤,有的可以凉拌,端看喜欢怎么吃了。” 他们正说着话,侯爷大步进来了。 陈春燕站起身。 侯爷先跟太夫人行了礼。 侯夫人和陈春燕才向侯爷行礼。 侯爷摆摆手,“都坐吧。” 侯夫人:“你这个时候到后院来做什么?” 侯爷:“安王来访,问那些蔬菜是哪里来的,他要拿去孝敬皇上。” 陈春燕:“……” 这臭不要脸的! 他怕不是来问蔬菜是哪里来的,是来问他的钱为什么还没有拿到的吧? 陈春燕不爽安王的行为,故意告诉安王她还没有结算清楚,等账目理顺了,自然会将钱给到安王。 可手里有钱好过年啊,安王自然希望在年前拿到钱。 眼看着今天就是小年了,陈春燕还没有派人去送钱的意思,安王坐不住了,跑了过来。 他心虚得很,知道自己很不厚道。 陈春燕帮他赚钱,他却将陈春燕给卖了……是以他讨钱的手段也很是温和,每次都是旁敲侧击的。 徐懋都看不下去了,让安王直接上门。 人怕当面,只要见到了陈春燕,他好好和陈春燕说说,肯定没问题的。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陈春燕是女子,待在内宅,安王就算来了永昌侯府,也见不到陈春燕,只能求侯爷传话。 陈春燕:“哦,那些蔬菜啊,全部都是新乡提供的,如果需要,可以去订购。” 一副完全不知道安王行为深意的样子,问什么答什么。 侯爷点点头,“那还算是近的。” 他坐了一会儿,跑到外院去了,没多久他又跑了回来。 太夫人一脸莫名,“你在折腾什么?” 侯爷一言难尽,“王爷问新乡有什么品种的菜,他好拟个清单让人去买。” 陈春燕吩咐蔡大丫,“你去写给侯爷。” 第2064章 永昌侯拿着一张字条,匆匆跑到了外院。 他来回跑,已经感觉有些累了。 毕竟是一个当了爷爷的人,体力大不如前。 他将手里的单子递给安王。 安王一脸莫名,“这是?” 永昌侯:“您要的蔬菜清单,这些都是新乡目前有的,如果您还需要一些这上面没有的蔬菜,也可以订购,新乡会想办法去弄,但您也知道冬天就不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如果没有弄到,您也要多多担待才是。” 安王:“……” 他一阵无语。 他都这样了,陈春燕还是不肯出来见他吗? “那什么……县主现在在做什么?” 永昌侯:“在陪太夫人聊天。” 他心里觉得奇怪得很,安王谁都不问,专门问陈春燕这合适吗? 他心里警铃大响,警告道:“我家的姑娘不给人做妾。” 安王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让陈春燕做妾,他也得敢啊,他估计这话他刚说出来,就会被陈春燕收拾一顿。 陈春燕那气性,不是一般的大。 瞧瞧,他还没在太子那里说她坏话呢,她就能卡他那么多天,要真做点什么,他从今往后都别想拿到他的提成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这种话可不好乱说的!” 永昌侯见安王比他还紧张,他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 “今天小年,她要在内院陪太夫人,恐怕不太方便出来,王爷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安王憋了半天,才说:“是这样的,本王不是交了一批茶叶给陈春燕,让她转卖吗?她还没有给我结款。” 永昌侯:“哦,这样啊。那你现在来也没用啊。” 安王:“为什么?” 永昌侯:“她的生意每个月月底轧账,要复核了账目没有问题,才会在下个月十五号给伙计发月钱,我想您的货款也应该是那样吧。” 安王睁大了眼睛,看来不是陈春燕故意为难他咯。 他前几天就听说货卖完了,就一直等着收款了。 他还以为陈春燕就想压着钱不给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不用急了。 反正只要确定陈春燕会给他就行了。 “如此的话,本王就不打扰了。” 永昌侯:“……” 害他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原来只是来催账的啊! 他很是一言难尽,但又不敢抱怨,还得恭恭敬敬地送安王离开。 他再次回到内院,太夫人和侯夫人都惊呆了。 这个人今天怎么回事,存心不让她们好好聊天了是不是? 永昌侯盯着妻子审问的视线,问陈春燕安王那边的情况。 陈春燕:“我就是故意压着他的啊,您不知道他有多坑,害我去了一趟太子府,如果别人以为永昌侯府是太子党那就糟糕了。” 屋子里的人齐齐面色大变。 陈春燕:“您放心,这事儿我都处理好了,拜访东宫的当天,我就让人拜访了其他所有皇子府,他们只会以为我想钱想疯了,竟然敢到东宫推销产品了,不会把我划到某个皇子党去了。” 永昌侯一言难尽,“那我刚才还帮你跟他解释了……” 陈春燕一阵无语,她忽然就没有了成就感呢! 被收拾的人不知道自己被收拾了,这种感觉……相当微妙。 第2065章 陈春燕陪太夫人说了一上午话,中午在太夫人这里用了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午觉。 不行! 这种感觉太憋屈了。 她一定要让安王知道她就是在坑他才行。 她一骨碌坐起身,让蔡大丫把账册拿过来。 她立刻开始复核安王的账目。 蔡大丫坐在旁边,把陈春燕复核过的账目又复核了一遍。 这是基本流程,账目必须有两个不同的人各自复核一遍。 那些茶叶数量虽然多,但账目明晰,她们俩算得很快,不过半个多时辰就算好了。 陈春燕:“账目没问题,你去找廖掌柜把款项结算了,立刻给安王送去。” 蔡大丫听了这话没忍住哼笑出声。 她已经能想得出安王收到这笔钱之后会有多么纠结的心情了。 她去了廖家商行,“廖掌柜,麻烦,我要结账。” 廖掌柜:“结什么账?” 蔡大丫:“就是安王那一笔。” 廖掌柜:“县主不是说暂时不给他结吗?” 蔡大丫:“县主改主意了。” 廖掌柜:“……” 行吧,反正钱都准备好了,大佬既然变卦了,他照着执行就好。 他说:“你且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一趟钱庄。” 那么大额的银票,他也不敢放在商行里,万一被偷了被烧了,他赔不起,是以一般这种大额银票都是留一个信物,需要钱的时候,出示信物临时从钱庄取。 廖掌柜去钱庄,还特地带了好几个人,就怕路上被哪个不长眼的给打劫了。 好在京城治安还可以,并没有出现这样的事情。 他取回了银票,全都撞在匣子里。 他拍拍匣子,“扣除你们的服务费和我们的佣金,这里是安王殿下的纯收益,一万五千两银票,你检查一下。” 蔡大丫是不会说什么,大家这么熟了,我相信你,银票就不用查了之类的话。 她查是肯定要查的,一查数量,二查钱庄标记。 陈春燕之前就发现,古代也有假银票,这些人啊…… 她就交代蔡大丫,查银票时,一定要注意。 蔡大丫一直谨记着陈春燕的话。 她当着廖掌柜的面打开匣子,一张一张检查银票。 廖掌柜:“肯定是没问题的,我刚才钱庄取出来。” 蔡大丫默不作声,只管检查她的。 廖掌柜讨了个没趣,也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蔡大丫突然从匣子里抽出一张面额为一千两的银票。 “我觉得这张银票有问题。” 廖掌柜差点跳起来,“不可能!” 蔡大丫示意廖掌柜仔细看一下银票。 廖掌柜这才压下狂跳的心脏,仔细端详起银票来。 乍一看,这张银票确实和别的银票一样,但仔细看就会发现这张银票的颜色似乎淡一点,而且边角的字样似乎和真银票有区别。 如果说颜色淡一点还可能是印刷时手轻了的问题,那么字样有问题只能是私自雕版印刷造成的了。 同样的雕版,印出来的字肯定是一样的。 廖掌柜:“我找他们去。” 蔡大丫:“银票这种东西难道不是离柜不认吗?” 廖掌柜被噎了一下,“总得找过去说一下。” 第2066章 如果不挣扎一下,这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就得廖掌柜负责…… 他想起这一点,就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他怎么就会以为从钱庄拿出来的银票一定没问题呢? 他一定是失心疯了吧! 他满头是汗地跑向钱庄。 可刚到钱庄门口,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不能这样闹! 他一旦闹起来,不能马上摁住相关的人,那人就有了销毁罪证的时间。 他偷偷去了钱庄后门,“我想求见一下你家的掌柜,请别让别人知道,我有点事情要麻烦他。” 一般能做到大掌柜的,都非常重视自己的名誉,断然不会为了钱做出用假银票换真银票的事情。 这事儿必然是柜台上的伙计干的。 掌柜匆匆而来,看到是廖掌柜,非常客气,“你今天怎么有空跑这儿来啊,我听说廖家商行最近的生意可是非常火爆的。” 廖掌柜呵呵笑,跟钱庄掌柜寒暄几句,进了专门的会客厅,他才拿出一张银票给钱庄掌柜看。 “我今天早上来取最近的收益,也是因为信任贵钱庄,我没有检查银票就拿回去了,谁知道给了县主身边的人,那人一检查才说这张银票是假的,掌柜帮我掌掌眼。” 钱庄掌柜和廖家商行合作了很久,深知对方的为人,是不可能做出碰瓷的事情的。 对方说得客气,但意思他明白,就是他这里出了吃里扒外的人,用假银票替换了真银票。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那可真是把钱庄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声誉放在地上踩。 他很感激对方没有去前面闹起来。 “你且稍等,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情的。” 他淡定地站起身,出了会客室,才匆匆吩咐护院,“关闭后门,连一只苍蝇都别给我放出去。” 他交代完护院,才去了前面柜台。 “把门关一下,我有点事情要宣布。”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从柜台后面出来,认真地看着掌柜。 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每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都是因为有重大事件出现。 上一次还是总号那边运来的银子被抢匪给抢了,不知道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大门紧闭,大堂里昏暗下来。 掌柜才朝后面招招手,“进来,仔细搜。” 一群护院跑了进来,看住了伙计们。 几个掌柜的心腹走到柜台后,仔细翻找起来。 有一个伙计当场脸色大变。 他不知道哪个客户什么时候会取大额银票,自然就得随时备一点假银票,以备偷换。 现在搜柜台,肯定会被人赃并获。 这个伙计止不住颤抖起来。 掌柜看到了他的表现,但依旧不动声色。 胆子这么小,就不要做坏事啊,既然敢贪心,就得付出代价。 “找到了,这里藏着一个牛皮纸包。” 牛皮纸包扁扁地贴在柜台下方。 如果想替换银票,手在垂到柜台下时,就能很自然地做到。 掌柜看到牛皮纸包还有什么不懂的。 “这个位置平时是谁在用?” 所有人都低垂着头,只是有人有意无意地偷瞄着那个吓得快要哆嗦的伙计。 “没人知道吗?” 第2067章 掌柜:“如果没有人知道,那就所有人一起受罚。” 伙计们面色大变,不善地看向那个害了他们的人。 掌柜:“我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那个位置是谁的?” 所有伙计都朝同一个人指去。 掌柜:“搜身。” 护院们对伙计就没那么客气的。 他们将伙计按倒。 伙计连连告饶,“我知道错了,我只是鬼迷了心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还没有从他身上搜出银票来,他的精神却已经崩溃了,一股脑的把事情全交代了,他这样说几乎就等于变相承认,他确实是偷换了钱庄的银票。 他的话如一道闷雷在伙计中炸响。 他们正式成为伙计之前,都要当三年学徒,那三年里,他们除了要学习打算盘之类的基本技能,最重要的就是接受思想教育,得懂得什么叫以诚为本。 他们学成之后,还要对着关二爷发誓,绝对不违背信仰。 然而这个同伴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能不震惊? 护院很快从挣扎求饶的伙计身上搜出了一千两银票。 掌柜:“给廖家商行的掌柜送去,代我向他道歉。” 他对着心腹说。 等心腹离开了,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听说江湖上对于吃里扒外的东西,向来不留情面,有时候甚至会三刀六洞。” 伙计瑟瑟发抖。 掌柜:“但我们不是江湖人,肯定不会用这种血腥的方式处理这件事情。” 伙计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不想死。 掌柜冷笑一声,“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我是不可能轻易放过你的。来人,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送到衙门去,请大人严办。” 伙计绝望了,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别人将他像死狗一样拖走。 掌柜看到这一幕,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却说廖掌柜到了廖家商行,赶紧递上银票,“这件事情好歹解决了。” 蔡大丫挑眉,“他们居然会认账?” 廖掌柜汗颜,“是啊,他们家就是靠着良好的信用起家的,不会做自毁长城的事情,我去一说,他们立刻彻查,想必现在已经查到那个伙计头上了。” 蔡大丫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她拿了银票和账单就去了安王府。 安王听说是陈春燕身边的人来了,他立刻亲自接见。 蔡大丫行了礼,二话不说,就将盒子放到了安王面前,“这是卖茶的收益,里面全是一千两的银票,一共十五张,请殿下验收。” 安王:“……” 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 收钱是很开心啦,但是他之前去永昌侯府,侯爷明明说陈春燕没有轧账,那么现在送钱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这样那样一想,顿时觉得这钱拿得烫手。 蔡大丫:“请殿下给我写个收据,加盖个私章,我也好拿回去交差。” 安王:“……好。” 他心情复杂地写好了收据,递给蔡大丫。 蔡大丫:“多谢殿下。” 谢什么呀,他往年茶叶顶多卖个五六千两不得了了,今年却买了一万五千两…… 等等! 安王心头狂跳起来。 一万五千两! 第2068章 安王陡然站起身,吓了蔡大丫一跳,她还以为安王要打她呢! 如果因为小姐的骚操作,她要挨打的话,她也认了。 但安王却莫名激动,收入翻了一倍不止。 “来人,去请王妃过来。” 蔡大丫:“……” 请王妃一起打她吗? 这就过分了啊。 他们家小姐虽然狠狠气了安王一回,但是并没有得罪过王妃呀! 她输人不输阵,站得笔直,丝毫没有因为可能会挨打了,就怕了安王。 安王沉浸在激动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蔡大丫的神情,自然更不会知道蔡大丫的内心活动。 安王妃听了手下人的回报,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王爷就算再喜欢一个女子,想要留下来当侍妾,也不该如此急切! 有什么事情,他不能晚上回了内院跟她好好说,至于这么急吼吼地叫她过去吗? 王妃在心里腹诽安王一万次,但她也不敢不听安王的,毕竟安王才是一家之主。 她要是在王府耍横,府里确实没人管得了她,但宫里却有一大把的人能管她,她还是得低调一点,忍气吞声。 她进了书房,果然看到一个女子站在书房里。 这女子的长相只能说一般,好吧,比一般稍微好点,但这女子比起王爷后院的那些侍妾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王爷究竟看上了她哪点? 她看蔡大丫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她当然不知道她家王爷看上的是蔡大丫能够带来的巨额财富。 安王还兀自高兴着,“你来了,快过来。” 王妃挑眉。 就这么高兴? 她又狠狠瞪了蔡大丫一眼。 蔡大丫被瞪得莫名其妙的。 安王打开匣子,“你看。” 王妃在心里冷哼。 炫耀什么,谁没见过银票了! 安王:“往年,我们的茶叶顶多卖五六千两是不是?你看今年,我们赚了这么多。你赶紧想想,王府还有什么产业,一并交给新阳县主打理算了。我看你手底下的人,不及她的人良多。” 啊? 安王妃的脑子都卡壳了一瞬间。 啥意思? 她家王爷看到姑娘想的竟然不是收进后院,而是让姑娘赚钱了? 什么时候进化成这样的啊? 她的样子呆呆的。 安王看得直皱眉头,忍不住推了推安王妃。 安王妃:“多得很的产业啊!皇上不是给你封地了吗?你先将封地交给新乡县主打理呗。” 安王拍拍自己的脑袋,是的啊,他那个封地是早就拿到手中了的,只是没有去就藩而已,但每年的收益还是有给他。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你回去告诉新阳县主,本王要把封地交给她打理。” 蔡大丫微微屈膝,二话不说就离开了。 她身为陈春燕的心腹,最得力的助手,隐隐猜到陈春燕在准备什么事情。 她刚开始觉得很冒险,但后来却开始兴奋起来。 试想他们扶持起一个新的……好有成就感啊。 是以她一听安王的提议,就知道陈春燕肯定会答应安王的要求。 这种送上门来的“荆州”,他们不要白不要。 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他们拿到那块封地,也不会再还给安王的。 第2069章 蔡大丫一路紧赶慢赶,跑回去给陈春燕回禀事情。 陈春燕听得挑眉,“你是说真的?打理封地,就意味着可以一定程度上参与当地的军、政事务。 她有点不敢信,安王会这么愚蠢。 蔡大丫:“是,安王本来是让王妃查一下有什么产业可以交给你打理,但是王妃提醒安王,他有封地……” 陈春燕就懂了,这个脑洞根本不是安王开的。 她想王妃大概不想让她插手嫁妆吧,毕竟嫁妆是一个女子立足的根本,而她和安王的关系看起来挺好的,如果她插手了王妃的嫁妆,说不定会把王妃的东西倒到安王手里。 虽然她知道她不会那样做,但王妃有那样的担心也很正常。 这样就很说得通了。 她微微一笑,“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我们得做出点成绩来,得让那些官员看到,有了我们的人协助,比绍兴师爷协助更有效。” 有的父母官还没有师爷了解治下的事情,他们负责读书科考,读完之后才发现什么都不会,是以基本上所有官员都会请一个师爷,而其中以绍兴师爷最为出名。 他们如果能用自己的人代替绍兴师爷,或许…… 陈春燕想到就做,“吃完饭之前叫我。” 她撂下一句,便躲到书房里梳理思路去了。 要治理一个封地,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当然了这些事情都不归藩王管,藩王只有建议权,当地父母官听不听他的另说,却实实在在要分享当地的税收,当地税收高,藩王自然就过得好。 这是对藩王最初的要求。 如今这样的情况又变了。 当今圣上原本就是藩王出身,他对藩王既防备又纵容,非常矛盾,只要藩王不是诚心造反,他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一些藩王没有实权,从出生开始就混吃等死,难免觉得生活无趣,经常在封地横行不法,弄得当地人民苦不堪言。 御使弹劾也没用,只要皇帝留中不发,那些藩王就不会收敛。 到如今,藩王又恢复到对地方事务指手画脚的地步了。 谁谁谁惹他们不高兴了,他们就能把谁收拾了。 很多官员在封地任职时,都只求无过不求有功。 现在有一个人跳出来,要接这个烫手山芋,且作为媒介沟通藩王,官员们肯定求之不得。 这样一来,他们安安全全度过任期的可能性就大增了。 陈春燕现在要做的,一方面是给安王看的,让安王看到她的规划能力,另一方面是给当地的大小官员看的,让他们知道她派过去的人不是跟他们打擂台的,是去做协助的。 她从两个角度写了两份不同的计划书。 到晚饭前,她第一份草拟的计划书还没有写完。 她也不着急,她还有许多事情得思考清楚。 蔡大丫敲了敲门,“小姐,该去昏省了。” 陈春燕锁好了计划书,才走出门来。 她带着文竹去了松鹤堂正院。 蔡大丫始终不能适应世家大族的习惯,和文竹熟悉之后,觉得文竹本性不坏,便主动提出,让文竹跟着陈春燕去各种正式的场合。 第2070章 文竹因为蔡大丫帮她说话,和蔡大丫的关系好了很多,有时候还会约着一起吃点心喝茶了。 陈春燕带着文竹进了正院,就听见一片欢声笑语。 隐隐还听着屋里的人说什么羊肉牛肉的。 她顺口问:“今天晚上吃锅子吗?” 文竹:“是!吃完锅子,还会放烟花和唱堂会。” 这个天气吃锅子也不错。 这个时期吃的锅子和后世的火锅有一点点差别,是用的铜锅,下面烧炭,上面涮菜,是比较传统的涮锅。 这时候涮牛肉的比较少,一般都涮的是羊肉,豪富之家有时候会涮鹿肉。 陈春燕听说今天有牛羊肉口水就不自觉分泌。 她好久没吃过这两种肉了。 永昌侯府的人几乎不吃猪肉,平时吃鸡鸭鹅鱼虾比较多。 而这些肉……陈春燕吃了感觉跟没吃似的,不过瘾。 她还是喜欢大块吃红肉。 侯府的人男女分桌而坐,中间用屏风隔了。 陈春燕和太夫人侯夫人一桌,世子夫人和二夫人也坐在这边。 太夫人先动筷,其他才跟着动筷。 陈春燕吃了一口羊肉,就吃出来了,这是三井村养的黑山羊产的羊肉。 黑山羊平时吃了很多草药,又在山上放养,肉质紧实,却不带什么腥膻味,非常美味,就是出肉率比较低。 一只黑山羊只能出三四十斤肉,是以这种羊肉的价格一只居高不下。 陈春燕心里了然,三井村又送东西过来了啊。 她一早就表示她不喜欢寄人篱下的感觉,而永昌侯府显然不会收她饭钱,她就让三井村的人每个月送点东西过来,不拘是什么。 算算时间,这一批东西应该是今年最后一批了。 这些东西应该是一个多月前从三井村出发的。 吃了一会儿东西,侯夫人就夸陈春燕,“这些肉都是冻硬了从三井村送过来的,没想到肉质竟然如此鲜美。” 陈春燕:“嗯,这些都是黑山羊肉。我们那儿种了不少药材,这些黑山羊都是吃药材长大的,所以基本吃不出膻味来。” 侯夫人点头,“不错,不错。” 陈春燕含蓄地笑笑。 她觉得三井村送东西肯定不止送这一点,正常的货物应该都送到廖家商行去了。 牛羊肉给陈春燕带来了收益,也给三井二村和三村的鞑靼人带去了收益,等他们习惯了安定的生活,肯定主动拿起刀剑抵抗鞑靼王庭的入侵。 这才是陈春燕想要的。 谁说占领一个地方只能动刀兵,经济也可以…… 吃过了晚饭。 太夫人就拉着陈春燕去听堂会。 因只是小年,张家只办了个小型堂会,一家人凑在一起听听而已。 他们点的戏听到一半,外面就有人来回禀说烟花已经安排好了,请各位主子出去看。 一群人便站到了廊下。 放烟花的地方大概距离这边有点远,她们能听到声音,也看得到烟花,只是不会被烟气影响,也不会被烟花冲上天的动静惊扰到。 红的、蓝的、黄的烟花在空中炸开,非常漂亮。 永昌侯府开始放烟花了,京城其他豪门世家也开始放,一时间将京城照得恍如白昼。 第2071章 小年的烟花表演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看完了烟花,所有人都回到厅里继续看戏。 陈春燕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太夫人拍拍陈春燕的手,“你们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得睡饱了才好。都去休息吧,谦哥儿你也去休息。我们年龄大了,睡觉少,再听会儿也没关系。” 张谦:“……” 衙门都封印了,有什么事情都会压到年后去处理,他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晚一点睡觉也没关系。 但太夫人都发话了,他就算是再想留下来,也留不得了。 他跟着陈春燕告退出来。 陈春燕:“表哥明天有空吗?” 张谦:“你有什么事?” 陈春燕:“哦,是这样的,我准备和新乡人一起过个年,但除夕肯定不能和他们一起过,就准备看看这几天哪天有时间。” 张谦:“哦!我明天有空。但是和他们一起过年,真的有必要吗?” 陈春燕觉得应该是有必要的吧。 不管大公司还是小公司,不是都讲究团年么,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深意。 说是联络感情吧,其实还是相熟的人坐在一块,不相熟的人依旧不熟。 说是痛快玩儿一次吧,可领导在场,谁能玩儿得高兴? 不过后世的人不在乎那一顿半顿的肉菜,这个时代的人恐怕会在乎,权当是给新乡人改善一下生活好了,让他们吃一顿好的。 陈春燕:“我觉得有必要,既然我说了让他们把邻居都当作一家人,有事情互相帮助,那么一家人一起吃一顿团年饭,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这逻辑……可以说是非常严密了。 张谦:“好,我去安排。” “哎!”陈春燕叫住转身要走的张谦,“你别忙了,我这边都准备好了。你只需要帮我去请徐懋和祁轩去就行了,如果安王愿意去,那自然是好,不愿意就算了。” 新乡的几大股东总要露个面才好。 她是这样考虑的。 张谦:“行。我明天去请他们。” 他心里其实清楚,陈春燕临时通知,徐懋和祁轩多半可以到场,而安王就未必了。 这人恐怕一开始就没多希望安王到场吧。 时间转眼到了翌日。 陈春燕带着她身边的所有丫鬟仆妇去了新乡,她的东跨院只留了几个守门的婆子。 一大早的,廖家商行就派了车队,将食材浩浩荡荡地运出了京城。 京城人民非常好奇,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因着小年都过了,街上的店铺大多都关了,所有人都休息了准备过年,一群人无事可干,还跟在车队后面,跑去看热闹。 等他们走近了,才发现,车队是往新乡去的。 是去救助灾民? 从来只听说过施粥的,没听说过还施肉的。 那一车车鸡鸭鱼肉,看得人直流口水。 新乡的广场上,露天搭了炉灶,擅长做宴席的黄敏家的正在指挥帮厨的人洗菜切菜。 竟然还有绿叶子菜! 凑过来看热闹的人都看待了。 他们谁不是入冬后只能吃大白菜啊,这些流民倒好了,不但有肉吃,还有绿叶子菜吃,这叫什么事儿,他们连流民都不如了。 第2072章 浓浓的肉香味从锅里飘出来。 新乡人跑出来看情况。 蔡大丫指挥他们,“将桌子、椅子摆好。” 有胆子大的人,问蔡大丫,“这些,是要给我们吃的?” 蔡大丫点头,“快过年了,县主说来同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 啊? 听到这话的人受宠若惊。 他们只是一群被人看不起的流民,县主竟然要同他们一起吃饭,他们怎么承受得起啊。 “蔡,蔡姑娘……” 蔡大丫挑眉,“连桌椅都不愿意摆,你们想看着我们累死不成?” 当然不是! 被呵斥了的人心里不但没恼,甚至还有点小开心,这是真正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的表现啊。 新乡人陆陆续续跑出来帮忙,桌椅摆得整整齐齐的。 都是八仙桌然后上面加一个圆形的大桌面。 蔡大丫:“一桌坐十个人,闲着没事儿的,就去把碗筷摆好,一个杯子,一个碗,一个碟子,一双筷子是一套餐具,每桌摆十套餐具。 “哎,那谁,先去把你的手洗干净再去摆碗筷。 “要不然谁吃到你摆的碗筷算谁倒霉。 “谁家的孩子,大人看好点,不要在炉火旁边乱跑,小心被烫到!” 她只觉一个头两个大,这些人乱糟糟的,不是这儿出点问题,就是那儿出点问题,当然都不是大问题,可就靠着这么几个人维持秩序,还是挺累的。 又不能叫护卫过来维持秩序,那样的话就把气氛弄得太严肃了,反倒是不美。 文竹:“都别乱,待会儿县主来了,谁这样乱跑,我扣谁的分。”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没那么乱了,家长主动拉住了孩子不让捣乱。 有的孩子在生活安定后,就恢复了熊孩子本性,谁都管不住他们,就连蔡大丫怒喝,也喝不住他们,他们还要回身朝蔡大丫吐舌头。 家长看了也只觉得孩子活泼可爱。 用陈春燕的话来说就是,家长自带四十米滤镜,看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好,但其他人看在眼里,怎么看怎么欠扁。 但文竹说完那句话后,家长的滤镜瞬间消失了,有不听话的孩子还在到处跑的,立刻被家长抓了过来,打了两巴掌,顿时老实了。 其实他们的本意是让大家好好吃好好玩的,但是水火无情,那些孩子这样乱窜,万一打翻了汤锅,东西浪费了事小,可要是烫到了人就事大了。 如果打翻了汤锅烫到了熊孩子自个儿,蔡大丫觉得无话可说,谁种的因谁承受这个果,当然没问题,但如果烫到了别人……别人凭什么为这孩子的熊买单? 文竹撇嘴,“打得好。有的孩子就是缺教养,看了就想打。” 新乡的情况,她也清楚,她还听学堂的先生抱怨过,有的熊孩子自己不学,还不让别人学,简直讨厌。 对于这样的学生,目前还没有很好的方法教育,顶多就是打手心、罚站、请家长。但这些学生的脸皮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厚,以上处罚都完全没有效果。 墨竹抱怨了好多次。 陈春燕听到了只是笑笑,“你们气个什么劲儿,他们的父母都不管。反正我们以后招工都至少要招中学毕业的,他们不学,损失的又不是我们。” 第2073章 墨竹的心态这才平和了许多。 反正到时候吃亏的是那些人,而且机会只有一次,如果没考试合格,被刷下来,想要再上学,就得自负学费了。 不止墨竹抱怨,学堂的先生也跟陈春燕抱怨过。 陈春燕没办法,跑去看过一次,好生生和先生谈了许久。 启蒙的先生一般比较古板,而且最看不惯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是以这种先生是最喜欢打孩子的。 陈春燕看到了跟先生提过几次,先生冷哼,“如果他们不捣乱,我也不会打他们。” 说得……真是让人无法反驳。 陈春燕在教室外面看了一会儿,最终建议先生,“您让那些调皮捣蛋的坐到教室后面去,让他们相互祸害,您讲您的课,教好前面的孩子就行了。 “等这一期结束,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肯定考试不合格,您就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如何?” 先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但因为这位先生的教学非常之古板,陈春燕怕到时候连那些乖孩子都没法考试合格,毕竟有的孩子开慧得晚。 她建议先生,“将考试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平时成绩,您看哪些孩子上课乖,功课做得好,您就给打高一点分,那些孩子不乖,您就死命扣分。 “一部分是期末考试成绩,这部分您按照您教的东西出题,用比试的形式。 “平时成绩占总成绩的三成,比试占七成,您看如何?” 先生这才被安抚住了,他的怒气有了宣泄口,当真每天拿个小本记那些孩子的黑账。 学堂考试安排在除夕前一天,到时候先生就能报仇雪恨了,那些他再也不想看见的学生,立刻就会被刷下去。 陈春燕先去了广告部见了广告部的人,让他们也来吃团圆宴,还亲自送上了年节礼,虽然并不多值钱,就是几盒包装好的点心和干货而已,但他们都高兴得不得了。 县主亲手送的东西,小老百姓以前连幻象都不敢幻想。 陈春燕:“明年也要好好努力,你们能过上多好的日子,这得看你们有多努力了。” 她离开了广告部,又去了学堂慰问先生。 小学目前就开了国文、数术、书画、音乐和体育课。 剩余的课程比如说思想品德……得等第二期开课后,再给他们加课。 不是不想一开始就让他们上这些课,主要是陈春燕没找到合适的老师。 像书画和音乐课都是陈春燕抓的壮丁,上门去求了文博,文博跑来上课的。 文博虽然不愿意考科举,但君子六艺,他学得很好,上书画和音乐课完全不成问题。 而体育课老师,是陈春燕请永昌侯帮忙,请的一个退伍的老兵来上的。 启蒙先生对陈春燕的课程安排非常不满意。 但陈春燕说了,这些人基本算她半个家奴,她又不指望他们去考科举,认识字儿就行了。 启蒙先生也没有大志向,并不指望教出个状元来,听陈春燕这样说,他也就从善如流了,每天上好自己的课就行。 陈春燕见了学堂的先生,送上年节礼。 学堂和广告部的年节礼是一样的。 “待会儿一定要去吃团圆饭啊。” 第2074章 陈春燕挨个给新乡的管理层送了一遍礼,基本上就到中午了。 徐懋和祁轩也受邀来到了新乡。 安王果然没来。 像王爷这种地位的人,临时约都是约不到的。 不是他们没空,是他们习惯了拿架子。 陈春燕一点没有不满意,王爷的地位太超然了,老百姓对他有天然的畏惧,他还是不来的好。 她请徐懋、祁轩和张谦与先生们同桌。 先生们很是高兴,至少陈春燕表达了对他们的尊重。 而陈春燕则带着她屋里的丫鬟婆子坐了一桌。 文竹、墨竹几个并不敢坐。 陈春燕摆手,“都坐下,你们也辛苦很久了,今天吃团圆宴,不讲究大小,咱们下了桌子再论尊卑。 “都踏踏实实的坐,你们这样坐着,比站着还累。” 文竹看了其他几人一眼,见她们都看着她,她硬着头皮坐踏实了,其他人才跟着坐。 这些人都知道蔡大丫才是陈春燕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她们之所以不看蔡大丫行事,是因为蔡大丫每天都跟陈春燕同桌吃饭,早就习惯了。 那种行为做不得准,她们不能学。 哪怕陈春燕再三强调,但她们被洗脑太久了,自认低人一等,一时半会儿真纠正不过来。 陈春燕:“对了嘛,都好好坐着。” 头两桌坐了,新乡人才陆陆续续坐到了桌子旁边。 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刚开始还有些拘谨,等到开始上菜了,大家就放开了。 陈春燕举起酒杯,“我祝大家来年日子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所有人一起举杯。 每一桌都准备了一壶酒和一瓶饮料,那壶酒基本就只够每人倒一杯的。 不是陈春燕抠门,是因为她怕人喝醉了酒闹事。 她坐回了位置上,朝张谦使眼色。 张谦指着自己。 陈春燕点点头。 张谦:“……” 没谁告诉他还有这节目啊! 他倒也不怯场,站起来,想了想说:“这不是县主的新乡,也不是我的新乡,更不是这二位的新乡,而是大家的新乡,我们要共同努力,将新乡建设得更好,争取明年每家都有肉汤喝。” “好!”不知道是谁激动了,率先叫好。 张谦笑着举杯,“干杯。” 大家又喝了一轮。 张谦便朝徐懋和祁轩看去。 两人同时起身,又都不愿意让步。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说话,还有些奇怪,他们在做什么。 张谦捂着嘴,压低声音说:“别玩儿了,丢人丢到外面来,就不对了。” 徐懋看着祁轩,“长幼有序。” 祁轩:“尊老爱幼。” 嘁! 陈春燕朝蔡大丫点点下巴。 蔡大丫站起身,“都动筷吧,敞开了吃,吃不完的,愿意带回家,可以带回家。”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黄敏家的夸陈春燕,“小姐就是慷慨!” 陈春燕摇头,“他们都在为我做事,请他们吃顿饭,其实没什么的。” 她这话不假,除了各家的孩子,所有成年人都在帮她做事,只是分工各有不同罢了。 特别是广告部和作坊那边,已经开始赚钱了,陈春燕请他们吃饭,也请得开心。 陈春燕:“都动筷吧,不要客气。” 第2075章 在旁边围观的人都看呆了。 那么多肉和菜竟然真的是给这些流民吃的,而且还是县主亲自请他们吃。 这是多大的荣誉啊。 饭吃到一半,陈春燕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的村民说:“大年过后,新乡会招新人,欢迎大家踊跃报名。 “如果有读书识字的人,或者有一技之长的人,新乡优先录取。 “另外,学堂下一期正在报名中,有意愿的人家可以把孩子送到学堂,免费学习。” 有人把手凑到嘴边问:“所有孩子都可以吗?女孩子呢?” 陈春燕:“所有人都可以!而且学好之后,我们的作坊招收账房先生时,会优先录取女孩子。 “但是只有第一期是免费的,考试合格,第二期会继续免费,考试不合格,需要复读,得自己花钱了。 “当然了,考试不合格,又不愿意复读的,可以选择退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计较。 他们听陈春燕那个意思,读书识字的人在她这里肯定能获得更好的工作机会,那样拿得钱更多。 别看是丫头片子,真的有那一天,绝对比让她们去种地赚得多,丫头片子又没什么力气,去地里也做不了什么重活。 他们现在考虑的还只是农活。 陈春燕考虑的更多,等这些人看到了生女儿也不比生儿子差,他们就不会随意丢弃婴孩了。 而且她相信,为了让女儿多帮家里赚几年钱,他们也不会那么早将女儿当包袱似的嫁掉,这样一来,女人身体发育完全了,生孩子的危险会降低一些。 村民们赶紧跑回村子让认识的人家送孩子去新乡读书。 “哎哟,读什么书,他们去读书了,家里的活谁帮我干?” “你这就短视了是不是?他们读了书不是能赚更多钱吗?到时候你成了老太太,请人来伺候你还不好啊?” “我可不指望有那一天,只要我老了之后,他们不用席子将我裹了丢出去就行了。” 这是说不通的。 还有那些稍微有点见识的,听了乡亲的话,立刻觉得很有道理。 “去报名需要带哪些东西?需不需要孩子一块去?每家人限几个孩子去上学?” “没听说需要带什么东西,反正又不收钱,人去就行了,也没说限定了几个孩子上学,都去应该都没关系。他们的学堂可暖和了,孩子去了,还能省点柴禾不是?” “瞧你说的,我们还没奢侈到大白天就在孩子那屋烧炕……” 有了这些人宣传传话,到了下午,不少父母就带着孩子到学堂来了。 不说别的,就说学校这暖和劲儿,孩子们就喜欢上了这里。 陈春燕指挥人去做登记,她交代学堂的先生,“正月十六开课,孩子们就统一住宿舍,先生要督促他们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谨防生病。” 先生们听得满头黑线,他们什么时候还得管这种事情了。 陈春燕笑着说:“你们别担心,我会请专人负责监督宿舍,只是哪个班的孩子不听话,也会找到相应的先生,再由先生来处理相应的学生,所以我先跟各位交代一声。” 第2076章 陈春燕和先生们在学堂面试来入学的孩子,新乡广场那边却异常热闹。 中午剩下的饭菜,被愿意吃的人各自瓜分了,那一块地方就被收拾了出来,用作园游会的场地。 园游会的项目都是陈春燕亲自安排的,一些比较传统的民间娱乐项目,比如说滚铁环、夹弹珠、跳绳等等。 虽然材料没有后世的好,但大家依旧玩儿得很开心。 游戏获胜的玩家可以得到一枚徽章,最后可以用徽章在兑奖区兑换米面油等物品。 广场的热闹引得来面试的孩子频频往广场看。 家长们恨不得将孩子的脑袋摆正回来,奈何被先生盯着,他们不敢有任何动作。 “听话点,别待会儿先生不要你。” 孩子耷拉着脑袋,心里还是向往园游会。 陈春燕路过看到那孩子的模样,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别人都在玩儿的时候,她被父母摁着学书法…… 真是同款向往脸。 她笑着说:“报了名吗?报了名的孩子就过去玩儿吧。” 听到这话的父母还有些不敢相信。 游园会那边可不是单纯的玩儿,那可是有奖品的。 万一被他们家的孩子得了奖品可怎么办? 陈春燕:“报了名,他们就是新乡的一份子了,去参加园游会也符合规矩。” 她弯腰看着那个孩子,“我们每年都要举办园游会,你如果想每年都参加,一定要努力学习啊,得考试合格,才能每年都继续玩儿。” 那孩子点点头,仰起头看着父母。 母亲:“你等会儿,马上就轮到我们报名了。” 陈春燕在学堂这边留了一会儿便去了体育场那边。 体育场并没有完全竣工,不过有一小块已经封顶可用了。 今天,她要在那里发布一向新的运动。 经历了足球决赛的惊心动魄,京城人民已经习惯了观看体育竞技,没有了足球比赛,他们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不,一听说新乡弄出了室内运动,他们马上跑了过来,根本不惧严寒。 室内运动场地不大,看上去不足足球场一半大,但看这地方,造价肯定不便宜。 这个运动场地面上铺着锃光瓦亮的木地板,顶上还挂着统一大小的马灯,把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二皇子一早就来了。 他买了新乡的股份,自觉新乡有他的一部分,他得过来关注着赚钱的情况,不能让他的钱打水漂不是! 场地小,哪怕是专门留给达官显贵的看台,也显得拥挤。 他被侍卫围在中间,感觉有些气闷,挥手让侍卫站开些。 然后他就看到安王在侍卫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运动场里。 二皇子眯了眯眼。 这老小子跑来干什么? 安王身在修建得这么好的场地里,有一种这是朕的天下的错觉,正洋洋得意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二哥。 直到他身边的内侍提醒他,“齐王殿下在那边。” 安王先在心里嫌弃了哥哥一下,才笑呵呵地朝看台走。 “二哥,你怎么想起到我的新乡来啦。” 你的新乡? 大言不惭的。 二皇子撇嘴,“本王已经入股新乡了,新乡眼下算是本王的。” 第2077章 哈哈。 二哥怕不是疯了! 安王脸色微妙,“哥啊,新乡还是新阳县主的,只是我们都有份而已。你说新乡是你的未免过头了。 “你恐怕还没有弄明白新乡的模式。新乡是股份制,也就是说谁出的钱多,新乡就听谁的。建设这样一个地方,陆陆续续要投入的钱有可能是十几万两,也有可能是几十万两。 “我们也就是跟着喝点汤而已,投入的那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二皇子的脸色很难看,“只要本王愿意,多得是人给本王干股。” 安王耸肩,“你说的那是别人,放在陈春燕身上,那是不可能的。 “你要是敢开这个口,她疯起来,搞不好会让人拆了新乡。 “我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她一个女孩子不怕别人来摘桃子吗? “她说不怕啊,谁敢来摘桃子,她就砍树。她能建设出一个新乡,就能建设出第二个来。 “只是麻烦一点,但跟着投资的人就要倒霉了。 “还是这样好,我们跟在她身后什么都不用管,只用等着拿钱就好了。” 二皇子奇怪地看着安王,安王以前不是个这么好说话的人啊,这个陈春燕到底给安王喝了什么迷魂汤? “你说得好像你赚了很多钱似的。” 安王洋洋得意,“新乡刚刚开始建,我就投了五千两银子,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我想不管怎么样,这片荒地都得好几年还能盈利吧,所以投得不太多。 “谁知道这才短短几个月时间,我居然快要回本了。” 二皇子眉头一跳,“快要回本?” 安王:“嗯!我拿到三千多两银子的分红了。” 其实广告收入并不能为新乡带来这么多生意,主要还是靠博彩。 新乡是庄家,卖体育彩票,庄家通吃的情况很多。 虽然临时足球场能够容纳的人数有限,但不妨碍京城人民在茶馆听实况转播,并购买彩票。 京城住着几十万人,哪怕只有一半每天花两文钱购买彩票。新乡每日的收入都有三百两,更何况赌徒们根本不可能只花两文钱! 像安王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来看决赛时,手里拿了一匣子彩票,他还不是买的普通的彩票,是那种填写金额的彩票,不是赌输赢,而是更刺激的,猜哪个球队进多少个球。 他输了,就站在足球场边撕彩票,都足足撕了一盏茶时间! 他都是这样,那些关于章台走马的纨绔们还不是更是如此。 一直输的人,觉得下一次一定会猜对,偶尔赢一次的人,觉得下一次肯定会赢,博彩很快成为了新乡的主要收入来源。 远超过卖实体商品带来的收益。 正因为如此,陈春燕才不得不在足球赛结束后,推出新的比赛。 那些赌徒每天在新乡附近晃悠,想要翻本,让他们这么晃悠下去,新乡的人很怕会出事。 是以在技术还不是特别成熟的情况下,陈春燕紧急决定,还是开始新的赛季比较好。 这才有了今天的比赛。 这些内情二皇子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他还是被安王的话惊呆了。 第2078章 二皇子并不是很清楚新乡是什么时候开始建设的。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觉得新乡建设肯定不超过三个月。 这样都能赚到三千多两银子,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不为过了。 他忽然觉得他股份买得少了。 哎,不是。 好像一共只发行了五千股吧。 他拉住了安王。 安王顿时觉得像是被一条毒蛇拉住了似的,浑身不自在。 “哥,你有话就说,忽然这样,弟弟有点害怕。” 二皇子不满地松开了手。 “你知不知道新阳县主什么时候发新股?” 安王呵呵直笑,“哥,你也太天真了吧,如果我知道,我肯定就买了啊,还会告诉你。” 二皇子:“……” 说得也是。 照这么说起来,新乡的股份是下蛋的金鸡,谁有机会买到会告诉别人来买啊。 这么一想,他看安王就觉得顺眼很多了。 至少这个弟弟坏得很实诚,把什么事情都摆在了明面上。 这种至少比在他背后捅刀子的弟弟好多了。 正说着话,陈春燕就到了。 她看到二位王爷,便主动上前打招呼。 “请齐王、安王安。” 二皇子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对了,新乡什么时候开始卖新股?” 陈春燕:“哦,是这样的。新乡要推出新的东西,我手里的钱不够了,才会推出新股。就像这次一样,我要开办新的赛事,手里的钱不够,才让人贸然去您府上推销。” 这么说起来,二皇子就懂了。 以后盯着新乡就好了,只要知道新乡有什么动向,就知道陈春燕大概什么时候要推新股了。 安王的眼珠转了转,很显然他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两兄弟心照不宣,各自坐下。 陈春燕招呼侍者,“给二位王爷上茶点。” 安王:“这里的茶点很有特色,是在外面吃不到的。” 二皇子:“即便在市面上买不到,在宫里也能吃到。” 他很不喜欢安王的语气,就好像安王是这里的主人似的,跟他介绍这里的东西。 安王却并不在意,“宫里也吃不到,根本就不是传统糕点的做法。” 呵呵。 二皇子不说话了。 今天给贵宾观众准备的是曲奇饼干。 一共两种,一种是蓝莓曲奇,一种是奶油曲奇。 曲奇刚刚被端到二皇子身边,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香味。 确实跟外面的点心不一样。 二皇子拿了个放进嘴里,点心入口即化,松脆可口。 他端起茶小啜了一口,就听到旁边的安王开了口。 “我待会儿走的时候,你们帮我包一碟子点心。” 哎哟,臭不要脸的。 二皇子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堂堂王爷,冲人家讨要点心。 陈春燕应得很爽快,“好啊,王爷刚才的话都听到了吧,去帮王爷做一炉新的点心出来,用食盒装了送过来。” 她吩咐完又问二皇子,“齐王殿下要吗?” “……”二皇子,“要,咳咳,这种太甜了,我要那种。” 他指的是蓝莓曲奇。 陈春燕朝侍者点点头。 裁判进了场。 观众现在都习惯了裁判的存在,看到他,立刻安静了下来。 陈春燕朝裁判打了个手势。 第2079章 裁判便开始介绍比赛规则。 “今天要进行的比赛是篮球比赛,比赛规则和足球比赛并不一样……” 他一条规则一条规则地详细讲解。 球员全都进行过专业培训,自然知道规则。 但他们也得让观众能轻松看得懂才行。 规则有点多,观众也不能马上理解,但他们有了个大致印象,至少知道这是一个用手拍的球,不是用脚踢。 双方球员进场,裁判开球。 看过足球比赛的观众,对用手拍的球,热情并没有那么高,他们感觉或许并不如足球刺激。 部分观众一脸冷漠地看着球场,甚至决定以后都不来浪费时间了。 但很快一个球员带球突破了防守,朝着对方的篮板而去。 观众席上爆发出惊呼声。 两位王爷也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另一方球员反应也很快,在对方上篮时,他起跳拦下了球。 观众发出了一阵惋惜声。 他们现在还没有倾向,还没有固定要给谁加油,只是出于本能惋惜而已。 球赛很快吸引了观众的注意。 趁着比赛的第一小节还没有进行完。 一个抱着小匣子的人出现在了球场里,他挨个问观众要不要买彩票。 安王看到了就朝那人招手,“来,我要一百张。” 二皇子第一次来,还不知道该怎么玩儿,就一直盯着安王看。 安王也不小气,顺手就把彩票递给了二皇子。 “看,两文钱一张,买那支球队能赢,我看红队顺眼,买了红队赢。” 二皇子深深地看着安王。 卖票的小子也不敢离开,就傻站在旁边等二位王爷发话。 等了半天二皇子才说:“给我来一百张,买蓝队赢。” 安王当时就震惊了,“皇兄!” 连哥都不叫了,用上了正式称呼。 二皇子:“叫我干什么?” 安王:“你明知道我买了红队,你为什么买蓝队,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二皇子心说,就是很看不起安王啊,从小安王就很倒霉,每次做坏事都被逮到,即便不被逮到,父皇也会认定是他做的,怎么解释都没用,如果他指认其他兄弟,父皇罚他会罚得更加厉害,说他没有一点兄弟情,还想陷害兄弟,真惨。 但他嘴里却是这样说的,“一共两支球队,我们一人买一支,这样就能分散风险,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安王想想也对。 他挥手让卖票的小子走了。 可等了一会儿,他回过了味儿来。 分散个鬼的风险,他哥赚到了钱,难不成还会分他一份?简直扯淡! 真的好讨厌这个哥哥! 太子哥哥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能让这个哥哥当皇帝,要不然弟弟们可就惨了。 坐了一会儿,他忽然发现篮球场好像有点热啊。 他又没有运动,怎么会觉得热呢? 他朝陈春燕看去。 陈春燕:“怎么了?” 安王:“你有没有觉得热?” 陈春燕:“我特地穿得比较薄,外面披的厚披风,刚刚已经送去寄存了。” 安王:“这里怎么回事,一点都感觉不到是冬天。” 陈春燕:“因为有暖气啊,您看那边,那边,还有那边……那样的地方都是出风口。” 第2080章 安王好奇极了,他凑过去看。 那里果然有热气冒出,但是却一点不刺鼻,不像点火盆冒出的烟,那种烟让人觉得很难受,这种却不会。 他回到座位上。 “你们这是怎么弄的?” 陈春燕:“哦,那个啊,那个是蒸汽。我们烧水不是都会冒出那种白烟吗,那个就是蒸汽,很烫,却没有一点味道。” 安王:“也就是说你是烧的水来维持这边的热度?” 陈春燕:“可以这么说。”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上达天听后,皇帝拨给她一批工匠。 她终于有机会实践部分机械了。 就画了蒸汽机的结构图给工匠们,他们终于做了出来。 只不过现在的技术很粗糙,造出的东西都特别笨重。 陈春燕单独辟出了一个地方存放锅炉,一来是因为那东西真的很占地方,二来是因为技术不成熟,害怕爆炸,远离人群,就算出了事故,影响也要小一点。 现在还在试用阶段,那锅炉每天的使用时间和使用强度都是很小的,陈春燕还让工匠随时注意锅炉情况,每天检修,如果能不出事,那自然是最好的。 因为用了锅炉,弄出了很多蒸汽,那些蒸汽,陈春燕就不想浪费掉,那些蒸汽排出来之前,先带动纺织机运作,然后才会输送到运动场来。 不过她没有大面积使用蒸汽纺织机,主要是因为目前蒸汽纺织机的纺织速度还没有人快,而陈春燕又暂时没有找到哪里出了问题。 她秉承浪费是可耻的理念,还是将设计得不是那么完美的蒸汽纺织机用上了。 后世的机器结构都太过先进,放到现在反而用不了,毕竟炼钢技术实在有限得很,如果机器结构太过先进,反而实现不了。 安王却不了解这里面的难度,“既然如此,你帮我在家里弄一个吧。” 陈春燕:“这个不太现实,蒸汽机占地很大,倒不是说安王府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主要是觉得比较吵,那个噪音很大的。您现在听不到,主要是因为距离这里有点远。 “不过如果以后技术成熟些了,没那么吵了,在城里建一个,再把暖气输送到您府上,您并不紧邻它,应该会好很多。” 安王听陈春燕这样说,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比赛结束,球员打得酣畅淋漓,观众也看得尽兴。 在球场工作人员的护卫下,两位王爷先行离场了。 快走到门口了,二皇子忽然说:“球赛什么时候停?” 陈春燕:“停四天,除夕,初一到初三。” 二皇子笑呵呵的,“那你记得给我留位置,我明天还要来看。” 他买中了赢家,也对球赛有了兴趣。 安王看得撇嘴。 他明天要来看球赛的,但他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个倒霉哥哥,真的好讨厌。 陈春燕自然是应了。 她忙活了一天,觉得有些累,便没有再去广告部。 “你去让广告部的人把东西送过来。” 蔡大丫颔首,“是。” 马车停在大道旁,蔡大丫下了车直奔广告部。 她很快又回来了,还坐在拉货的板车上。 蔡大丫:“小姐,都准备好了。” 第2081章 陈春燕回头朝板车看了一眼,点点头,“上车,走吧。” 马车缓缓驶向京城,进了城,马车一拐,朝着贫民区而去。 走到一半,她就看到了永昌侯府派出的护卫,护卫围着两个大棚子,一些人就在棚子前面排队。 陈春燕有些不高兴,“不是说不允许提前排队,等我来了,再去通知他们吗?”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行为了。 接到通知,有大人物来了,不管男女老幼,不管天晴下雨,全都组织起来迎接。 谁也没比谁高贵一点,大家都是靠自己的劳动吃饭,又不是迎接了大人物就会涨工资,何必去迎接他们? 蔡大丫见陈春燕不高兴,立刻跳下车跑去问负责人。 过了会儿她回来说:“不是他们组织的,是百姓听说这里要发放过冬的物资,主动等在这里,就怕到后面领不到。” 陈春燕:“……” 这么冷的天…… 她朝那些人看去,大家站得挤挤挨挨的,却还是在发抖。 有这样的进取精神,怎么会赚不到钱呢? 她揉了揉额头,“赶紧的,把马车驾过去。” 蔡大丫知道陈春燕心善,也不敢回嘴,立刻让车夫把马车赶到了棚子里。 一个个大箱放到了桌下,衣服也被抱到了桌上。 永昌侯府的侍卫看到那些衣服眼神就闪了闪。 衣服确实是新衣服,也确实是店铺里卖的那种毛料子,但是……衣服上的字是怎么回事? 只见衣服前襟写着新乡博彩,衣服后襟写着新乡广告。 这也是陈春燕考虑过的,她倒是可以让作坊那边直接捐赠,但作坊的收益还没有高到可以挥霍的地步。 陈春燕这才打起了新乡两个收益最高的部门的主意。 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陈春燕给人家打开了一扇大门,人家自己会思考了啊。 陈春燕去跟两边的负责人谈,人家俱不愿意无条件赞助。 谁叫她一早就说了得看利润情况给他们提成呢! 她便想出了这个办法,后世做活动不是有很多送扇子、送文化衫、送鸡蛋之类的东西么,虽然上面印着广告,但并不妨碍使用。 而且如果有人用,就相当于行走的广告牌,效果很不错。 她用这个理由说服了两个部门赞助这次扶贫送温暖活动。 但这两个部门也确实很实在,他们用二号字在前襟和后襟写上了广告。 这样的设计毫无美感可言,却很实在,隔着五十米,恐怕都能看清楚衣服上写着什么。 陈春燕:“开始发吧,早发完早收工。” 过来领衣服的人并不介意衣服上的字,他们有的拿到了衣服就套在了身上。 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太薄了,并不保暖,套上一件毛衣,才感觉活了过来。 队伍里面,原本好好排着队的人,这时候却忽然离开了队伍,一溜烟儿跑不见了人影。 这些人都是各个店铺的伙计,他们没跟新乡合作,想自己弄毛衣,却因为没有原材料,而放弃了。 这一回是想混在贫民队伍里,多领一些毛衣回去卖,只是派他们来的人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春燕会那么狠,竟然给毛衣上绣字…… 第2082章 文竹看到了那些人的动作,和墨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难怪我跟县主说了那些人的举动,县主却不以为意呢,原来如此,这些衣服领回去,他们也顶多自己穿,根本卖不了,那就没有反复排队领衣服的价值了。” 墨竹呵呵笑,“反正换成是我,我是不好意思把这种衣服穿出门的。” 文竹:“你这是没受过冻,受过冻就知道,有衣服穿就不错了,根本没得挑剔。” 墨竹:“说得好像你受过冻似的。” 文竹:“我怎么没受过!冬至那天去新乡给我冻惨了,我还不是随便找了件衣服套上,就在新乡晃了一整天。” 墨竹:“就是那种衣服?” 文竹:“不然呢?新乡人的衣服都是有定量的,他们一共两身衣服换着穿,实在不可能借给我,而且我也不习惯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就去广告部借了一件这种衣服,虽然难看了点,但好歹很保暖。” 墨竹哈哈大笑,“你真是辛苦了。那天你在新乡肯定备受瞩目。” 文竹:“……” 他们发放衣服的速度很快,远一些地方的人,接到消息赶过来,陈春燕这边都让人收拾准备离开了。 陈春燕挑的地方正好是贫民区,这里的人才特别需要扶贫,再远一些的人,虽然家里也不富裕,但买一件毛衣的钱还是有的。 她听着外面质疑的问话,并不准备回应。 “不是要做善事吗?我们还没有领到衣服,你们怎么就要走了呢?你们是哪家的,不要名声了吗?” “赶紧再去那点衣服出来,人家施粥都是施好几天,你们发衣服好像发了不到一个时辰吧。” 类似的话,陈春燕只当没有听见。 她命令车夫,“回家。” 她做事情只凭本心,又不是为了名声,这些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侍卫护送着马车朝人群外走。 那些人发现了这种情况,立刻围拢上来,他们看出来了,真正主事的是马车上的人。 那些人冲着马车大吼:“我们还没有领到衣服,你们不要走。” 陈春燕侧头对蔡大丫说:“你去问他,是不是皇上命令了我,必须让每个人都领到衣服。” 蔡大丫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 她挑帘而出,看着街上站着的人,不疾不徐问:“是不是皇上下了圣旨,命令我家小姐必须让你们每个人都领到衣服?” 这话谁敢接?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倒是有一个青皮模样的人站了出来。 “皇上倒是没说,但是你们做善事……” 蔡大丫打断他的话,“皇上既然没有下圣旨,我们家的衣服想给谁就给谁,不想给谁就不给谁,轮不到你出来挑刺。” 她说完就退回车内。 车夫很有眼色地赶走了马车。 所有人面面相觑。 他们无往不利的道德绑架,在陈春燕搬出皇上做挡箭牌后,全部失效,他们总不能说他们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吧。 他们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文竹和墨竹一直憋笑。 小姐真是太厉害了。 快到永昌侯府时,蔡大丫突然拉住了陈春燕的手,“小姐,你看。” 第2083章 陈春燕顺着蔡大丫的手看过去,然后就愣住了。 永昌侯府角门处站着一个她很眼熟的人,只是那个人看着清瘦了很多。 她拍车厢,“停车停车。” 她顺手拿了一件披风,朝角门处跑去。 那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到陈春燕,他憔悴而被冻得青紫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 许京墨。 陈春燕把披风披在许京墨肩上。 许京墨抓住陈春燕的手腕。 陈春燕被许京墨冰凉的手冻得一哆嗦。 她安抚许京墨,“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 许京墨缓缓点头。 陈春燕不好把许京墨往内院带,就让门子在门房给许京墨点了个炭盆。 许京墨的眼神依旧温柔,温柔中却带了一丝忧伤。 他调查完棉籽的事情,回到了梁县,整理完了医案,拿给了许大夫,并决定将结论推广出去,以免更多人因为食用棉籽油而无嗣。 他做完了正式,便决定去三井村见陈春燕。 他虽然是外出调查,但还是买了不少小东西回家,准备送给陈春燕。 以往许大夫从来没有阻止过许京墨与陈春燕接触,那一天却一反常态,坚决反对许京墨再与陈春燕见面。 许夫人已经决定不让他们二人定亲了,再让他们见面,对他们俩谁都不好。 许京墨会因为有一个太相熟的女子,而让女方家里不高兴,相看也困难。 而陈春燕就更不用说了,女孩子的名声多重要啊。 刚开始许大夫找各种理由不让许京墨去见陈春燕,许京墨还没有怀疑,次数多了,许京墨难免觉得不大对劲,在他的再三追问下,许大夫才说了实话。 许京墨去问许夫人,事情是不是真如许大夫所说。 被儿子问到脸上,许夫人很不高兴,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却因为别的女人这样对她说话,她更不会答应许京墨去求娶陈春燕了。 许京墨跟许夫人说了好几次说不通,母子俩的关系还有越来越僵的趋势,他当即决定先到京城见陈春燕,他得跟陈春燕解释清楚。 他当时是这么想的,可真看到了陈春燕本人,他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并不在梁县,他能说什么呢? 说不是他母亲故意的,这话谁能信? 两人的气氛就有些凝滞。 陈春燕:“阿墨哥有什么话想说,直说就是了。” 许京墨:“我阿娘那边有我,你不用担心。” 陈春燕:“如果你努力之后,你阿娘还是不肯答应呢?” 许京墨沉默良久,才说:“……我入赘到你家,如何?” 陈春燕这回真的惊呆了。 许京墨是家里的独子,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阿墨哥,你……” 许京墨:“我来之前就想好了,我爹收了很多徒弟,那些徒弟和儿子也没两样,到时候让连翘在我的师弟里挑一个入赘到咱们家,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陈春燕超级想叹气。 许夫人就是怕女强男弱,许京墨娶了她,事事要听她摆布,才临时反悔,不同意这门婚事的。 许京墨现在却给他娘来了这么一下,许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气死啊! 第2084章 陈春燕看着许京墨,许京墨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知道你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许京墨:“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们有了婚姻之盟,哪怕只是口头的,也不该这么轻易放弃。” 他的眼神真诚,很担心陈春燕说出否认的话似的。 陈春燕笑了,“我和你娘闹了矛盾,你如果肯站在我这边听我说话,那我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许京墨:“我自然会分辨对错,不会因为那是我娘,就一味听她的话。你不会赶我走吧?” 陈春燕转头冲着窗外笑了一会儿,才道:“我肯定不能留你下来。” 许京墨的神情有些受伤。 陈春燕笑着拍他,“这是我曾外祖母的家,我怎么可能让你留下来。蔡大丫刚才已经去我自己的宅子了,等烧好了地龙,你去那里住吧。 “你先在京城住一段时间,路上肯定被冻住了,特别不好走吧,那样回去不安全,我会想办法让人带信回梁县的。” 她其实也不知道鸽子冬天能不能飞。 大概是悬。 鸟到了冬天都是往南飞的,她让鸽子往北飞,实在是不厚道。 还得问问养鸽人的儿子再说。 许京墨:“我离开前留了信,他们知道我来了京城,如果实在不能给梁县送信,也不用勉强。” 烤火许久,许京墨身上才回暖了。 文竹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姐。” 陈春燕:“进来吧。” 文竹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和一件大氅。 衣服簇新,看上去还没有穿过,却是冬天穿的厚衣服,大氅是灰鼠皮大氅,看上去非常暖和。 这些衣服都是文竹去张谦那里拿的,当然是陈春燕命令的,要不然她也没那个胆子。 陈春燕:“东西都放下吧。你去准备点热水。” 墨竹端了一碗姜汤过来。 她一个劲儿朝陈春燕挤眼睛。 陈春燕:“有话就说。” 墨竹:“我看到大少爷朝这边过来了。” 陈春燕:“他来这里干什么?” 张谦:“我来找你啊。回家来了,待在门房干什么,还不快去给长辈请安。” 陈春燕:“表哥……” 张谦大声打断陈春燕的话,“我让你回内院,你听到没有!赶紧的。” 他盯视着陈春燕,陈春燕不动,他就目不转睛。 陈春燕给了许京墨一个眼神,意思是有话明天再说。 张谦却在陈春燕站起身的那一刻,在旁边补刀,“快过年了,你就不要出门了,不要让长辈担心。 “过年对有的人来说,并不是高兴的事情,他们管过年叫过年关,会被人催债,被催得急了,万一想铤而走险,你一个女孩子…… “听到没有,你这几天都不准出门了。” 陈春燕:“我不出城了。” 张谦:“我说的是不准出门。” 陈春燕摆摆手,转身朝外走。 张谦却坐到了许京墨对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竟然是一副盘问的口吻。 许京墨也不生意,温和地回答张谦的问题。 张谦的拳头就像是砸在了棉花上似的,没起到一点作用。 墨竹:“还是先让许公子把姜汤喝了吧……” 第2085章 张谦一直守在门房处,许京墨去洗澡了,他也没有离开。 永昌侯府去接陈小六时,自然打听过陈春燕的情况,其中就着重提到了许家,而许家两个和陈春燕很熟的事情自然也就被他知道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关系好,这都快过年了,许京墨怎么会追过来? 只要用脑子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恐怕有私情! 张谦忽然觉得非常火大,就好像自家种的白菜被猪拱了似的,怎么想怎么不爽。 他堂妹当初定亲,他也是这样感觉。 他还特地把准妹夫约出来把人给灌醉了,欺负了一顿。 堂妹夫各方面都比这个许京墨强太多了,那样他都不满意,更别说许京墨了。 他看许京墨的眼神就跟防贼似的。 许京墨被张谦看得很不自在,但他温和惯了,不管张谦的眼神再怎么挑衅,他都淡然处之。 张谦在心里撇嘴,只觉得许京墨是一个劲敌。 等许京墨泡完了热水澡出来,看到张谦还在,他小小地讶异了一下。 他拱手行礼,“多谢张兄照顾。” 张谦摆摆手,“我也不是为了你。” 许京墨收回礼,就那么淡然地站在那里。 张谦心里的火更旺了。 “你和我大表妹是什么关系?” 许京墨坦然道:“师兄妹关系。” 张谦被噎得不轻。 他憋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两人是师兄妹关系,但他问的不是这个啊。 他又不好明着问,怕坏了陈春燕的名声。 他吭吭哧哧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京墨拱手行礼,“张兄如果无事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张谦:“你去哪儿住?客栈吗?那地方住着可不舒服。” 他就不信了许京墨在京城有宅子。 许京墨:“张兄不必担心,燕儿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张谦拽住许京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很想问许京墨还是不是个男人,什么都听女人的安排可还行? 这人是没有自尊心吗? 可他又不能问出口。 许家确确实实帮了陈春燕很多忙,可以说如果没有许家的帮助,陈家也不能渡过最初的难关。 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就反过来瞧不起别人,也太忘恩负义了。 他又吭吭哧哧的,“那你……” 许京墨微笑着说:“张兄不必担心太多,陈家原本就说好了要招赘婿,所以我听燕儿的安排也很合情合理。” 十分坦荡的样子。 这下张谦差一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哪怕是街上的乞丐,他们恐怕都没想过去做人家的赘婿。 做赘婿是很丢脸的一件事情。 张谦真是说不出一点话来了。 许京墨见张谦没有反应,他拱了拱手,转身出来。 蔡大丫一直等在门口,她得送许京墨去陈春燕在京城的别院。 许京墨其实也有钱。 他给了陈春燕护肤品方子,陈春燕有给他提成,护肤品卖得特别好,他也就比一般的乡绅还豪富,他只是不习惯奢侈而已。 蔡大丫:“小姐在京城的宅子不算大,公子见谅。” 许京墨:“我刚来京城,还不熟悉,如果姑娘知道哪里有合适的宅子卖,请通知我一声。” 第2086章 蔡大丫从双鱼胡同回到永昌侯府,一共也没花多少时间。 双鱼胡同和永昌侯府一东一西,中间就隔着宫城而已。 只是她回家时,陈春燕正常太夫人屋里用晚膳,她就只能等在东跨院里。 这些天,有陈小六陪着太夫人,太夫人也不觉得寂寞,只是偶尔问起陈春燕,没再每天盯着陈春燕在干什么,让陈春燕觉得轻松不少。 人嘛,不管被谁盯着,哪怕是被亲人盯着,也不会觉得多舒服。 隔着屏风,张谦一直注意着陈春燕那边的东西,直到吃完了饭,陈春燕都没有提起许京墨一句。 张谦在心里撇嘴,他很想把这事儿告诉长辈,但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如果就这样直呼呼地说出去,未免显得他很长舌。 吃过了饭,他磨磨蹭蹭的。 永昌侯看到了,伸手把张谦拽走。 “你小子赖在这里做什么?” 张谦:“祖父,我是真的有事。” 永昌侯横眉怒目,“你又没有成亲,在内宅能有什么事!我看你小子是皮在痒吧。” 张谦:“……” 心好累。 为什么家里明明有一个比谁都不守规矩的人,怎么就没有人管管她呢? 他这就不知道了,这就像后世的学校似的,如果老师夸奖了某个孩子,家长在心理上必然会觉得那是一个好学生。 陈春燕几次三番被皇帝夸了,甚至连张让都因此得了好处,这可比被老师夸奖的学生还厉害。 永昌侯府的人怎么可能会觉得陈春燕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呢? 有了长辈们的认可,陈春燕自然是做什么都方便很多。 张谦直接被永昌侯带走了,他到最后都没跟太夫人说上话。 陈春燕看得好笑,还朝张谦摆了摆手,张谦更生气了。 出了松鹤堂,侯夫人才让侯爷放开张谦。 “你刚才想说什么话,你现在说出来。” 张谦紧闭着嘴。 有的话他可以跟太夫人说,但不能跟侯夫人说。 一个人对亲女儿的感情,肯定跟一个人对小姑子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情,太夫人恐怕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帮陈春燕遮掩,而侯夫人想到的肯定是不能让陈春燕坏了侯府的名声,从而让陈春燕搬出去。 相处了那么几个月,他对陈春燕也有亲情了,他不想让陈春燕在长辈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没事!我就想问问大妹,她想不想出去玩,最近有庙会……” 侯夫人一巴掌拍在张谦背上,“臭小子,你想干什么?!” 张谦委屈得不行。 哪里是他想干什么啊,他是怕陈春燕干出点什么。 他往后躲,“不干什么,就是出去逛逛。” 侯夫人:“你要逛,你找你的朋友出去逛,经常带个小姑娘出去像什么话?” 张谦:“是曾祖母交代的啊!我也只是听话行事。” 侯夫人气得不行,“那是因为陈春燕刚刚来我们家,难免拘谨,你们又年龄相近,容易交流,这才让你们接触!” 张谦:“知道了!不去就不去嘛。” 侯夫人挥挥手,“你立刻去外院,如果被我发现你晚上在内院晃悠,我打断你的腿。” 张谦:“……” 第2087章 陈春燕以为就算被许夫人拒绝了,也没什么,她的神经够坚强,不会介意这些事情,但她想错了,她心里其实隐隐有些介意的。 但是许京墨来了京城,她看到了许京墨,心里隐隐生出些高兴来。 还是有人在意她的嘛。 冬天很难得出太阳,但她的心情跟出太阳时一样明媚。 文竹看出陈春燕心情很好,凑趣道:“我听说冬天烤鹿肉吃很有趣,您要不要试试?” 陈春燕点头,“好啊。但是不知道在哪里买鹿肉,要是不行,我们烤牛羊肉吃也是一样。” 文竹:“好。那我先安排人去双鱼胡同准备着了。” 陈春燕连连点头。 是应该去双鱼胡同烤肉。 那是她自己的地方,不管怎么造作,都没人会批评她。 文竹觉得她好像有点摸到小姐的性格了。 她低低笑了两声,朝外跑去。 虽然说是去烤肉,但还是得带点点心。 光吃肉也不好。 蔡大丫在旁边提醒,“做点饭团吧,也很好吃。” 文竹几个没吃过饭团,有点搞不清楚该怎么做。 蔡大丫就在旁边指点。 连饭都有了,自然要准备点菜。 墨竹又吩咐小丫鬟们去清洗一点菜出来。 所有东西准备停当,都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她们用食盒装了东西,准备出府。 张谦一直命人注意着陈春燕这边的动静,听到人回禀说陈春燕朝府外去了,他丢了书就跑。 这个时候去府外见什么人? 张谦不用脑子想都知道。 他脚步带风地朝角门冲去。 他匆匆赶到时,陈春燕都准备蹬车了。 陈春燕看到连气都喘不过来的张谦,道:“大表哥,你莫着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张谦没好气地看着陈春燕,“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陈春燕:“去烤肉,你要不要一起?” 张谦:“……” 他到底要不要一起去呢? 陈春燕都这样坦荡荡了,他要是遮遮掩掩的,反倒显得他很有问题似的。 “去!你们带了什么菜,有没有带我爱吃的?” 陈春燕:“牛羊肉管够。” 张谦撇嘴,“这个天气烤肉吃怎么能没有鹿肉?” 陈春燕:“没买到。” 张谦:“你们等我一下,我去隔壁要点。” 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这话陈春燕没说出口。 她毕竟不知道这些勋贵之家的相处方式,万一他们相处就是这样的模式呢?谁家缺点啥,就去隔壁拿。 这也不对,哪里听起来怪怪的…… 管他的呢,反正有得吃就行了。 张谦去的时间有点儿长。 他回来的时候,带回来好几个食盒。 蔡大丫好奇地打开盒子,摸了摸,“还是热的。” 张谦:“当然是热的,现杀的!所以处理起来花了点时间。” 陈春燕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食盒里的肉。 “啧啧,你吃这么多鹿肉也不怕……你屋里也没个人。” 张谦:“什么?” 陈春燕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种事情由做妹妹的说,实在是不恰当。 鹿肉,补肾啊。 张谦被说得莫名其妙的,但还沉浸在烤鹿肉的美好畅想中,并没有注意到陈春燕表情的异样。 第2088章 双鱼胡同。 陈春燕的别院已经挂上了大红灯笼,显得喜气洋洋的。 宅子里的仆人不多,但因为宅子不大,已经够用了。 许京墨借助在这里,却十分守礼,并没有进内院,只在门房旁边的倒座房住了,这地方坐南朝北采光不好,冬天就越发显得潮湿阴冷了。 张谦知道许京墨住在陈春燕的宅子里,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但看到许京墨从倒座房里走出来,他轻轻哼了一声,却在心里说:还算知礼。 陈春燕来了,就领着他们进了垂花门。 第一进院子太小了,在那里烤肉很容易点着哪儿,那可就糟糕了。 一群人各自挑了地方处理食材。 张谦凑在许京墨身边炫耀,“这是新鲜的鹿肉,我刚让人杀的,待会儿你不妨多吃点。” 许京墨盯着鹿肉看了很久,不由得笑了。 他想起了陈春燕曾经说过的话,留着鹿割鹿茸不好吗,为什么要杀它? 张谦见许京墨这副表情,十分不满意,“你可别不信,这可是好东西,吃了好的。” 许京墨拱拱手,“张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尚未娶妻,此物实在不宜多吃。” 吃多了,也是自己受罪。 张谦:“吃个东西而已,跟娶妻不娶妻又什么关系?” 许京墨抬头看了陈春燕一眼,又看到一院子的丫鬟……他选择了闭嘴。 因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他们过来只是把肉腌上,把火点上,就可以开始烤肉了。 大大的铜盆里面装着碳,大块大块的牛肉羊肉用一寸宽的竹签串了在火上烤。 肉被烤得冒油,油滴入火盆里发出嗤嗤的声音。 陈春燕听得口水不停分泌。 她从前就最喜欢火盆烤肉,觉得这样吃最有味道。 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么吃,她还挺怀念的。 她还一口没吃上,外面又有人跑进来了。 居然是张让和张词。 张让推开门房的大爷,跨过垂花门跑进来。 “你这人真没有眼色,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你还拦我!” 门房为难地看向蔡大丫。 蔡大丫挥挥手。 门房才如蒙大赦地转身走了。 张让逮住张谦抱怨,“我一早听说你去讨要了鹿肉,在家里等得望眼欲穿了,都没等到你,让小厮去打听,才听说你出了门。 “哥,你不能这么小气吧,有了好东西,就躲起来吃,弟弟我何曾这样对过你!” 张谦:“你也别拿话挤兑我,要吃就坐下来帮忙。平常总听你嫌弃鹿肉腥得很,鹿筋咬不动,这回倒好了,全成了我的不是。” 他说着还抬眼看张词,“你这小子……” 张词摆手,“我是被二哥抓来的。” 张让:“他也该出来走走了,莫读书读成了个傻子。” 张谦:“你这二愣子,他春天就要……算了,来都来了,那就好好玩一天再回去继续学习吧。” 话虽然这么说,还是在心里暗骂胞弟不学无术,竟然连春闱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并不是说张词今年一定要考上,但下场试一试,见识一下还是要的,只不过也不能考得太难看了,那样不是丢侯府的脸么。 第2089章 张词要是不愿意被张让拉出来,张让还真拉不出来,他在他自己的院子里,喊一声,能乌泱泱冲出来一群人。 他觉得最近读书毫无进益,而且看什么都觉得不大会的样子,便知道他的状态不好了,得出来走走,这才跟着张让出来的。 张词没怎么玩儿过,看别人烤肉觉得挺简单的,自己上手立刻感觉手不是自己的了,根本不听大脑指挥,别别扭扭的。 张让看到了难免想说张词几句,却被张谦拦住了。 张让不解。 张谦呲他,“你别去显摆你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张让:“……” 他心里不服气,但又找不到话反驳。 他好像确实挺精通吃喝玩乐的…… 各人吃各人烤的,张词那边笨手笨脚的,半天烤不出一串能入口的,大家也没什么意见,只要张词自个儿别觉得委屈就行。 许京墨相当自觉,压根儿没往陈春燕那个铜盆边去,一直待在张谦身边,接受张谦的监督指导。 张谦相当满意,却还是时不时拿眼看许京墨,就怕这人趁他不注意去了陈春燕那一堆。 但许京墨真没那个意思。 在张词烤糊了七八串后,许京墨终于看不下去了,把自己手里那串烤得不老不嫩的递到了张词手里。 “吃吧。” 张词面皮发红,低着头道谢。 许京墨:“先垫垫肚子,待会儿再学着烤也没事。” 张词镇定下来,点点头,“嗯。” 他从小学什么都快,烤肉看起来也没多难,没道理他学不会。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狠狠咬下一口肉,嚼吧嚼吧吞了,继续烤肉。 张谦抬眼看向许京墨和张词,低声嘀咕:“还挺聪明的,知道从最薄弱的环节突破。” 在他看来弟弟张词确实是薄弱环节,空有一副聪明的脑子,但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人,不知道人心险恶,非常好骗。 许京墨:“烤成这样就差不多了。” 张词:“万一里面没熟怎么办?” 许京墨:“如果你要顾着让里面全熟,外面就肯定焦了。不过这是牛肉,不用烤得全熟也能吃,你放心吧。 “如果你心里过不去,也可以拿一把小刀,割外面的吃,吃了再继续烤。” 非常耐心地教张词的样子。 张词都快被许京墨给感动了。 他两个哥哥什么时候这么耐心对过他呀! 就连他姐都没这么耐心过! 他顿时引许京墨为知己,两人聊得热络起来。 他听说许京墨是大夫,本以为许京墨没读过什么书,但聊起来后才知道,许京墨博学多识,是个难得的与他谈得来的人。 张谦啧啧两声。 傻弟弟也太好糊弄了吧,这就被人给忽悠瘸了。 他狠狠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鹿肉。 嚼了两下,又用胳膊肘拐了拐张让,“你尝尝,鲜得很。” 张让呵呵两声,“鹿肉燥得很,我这两天上火,就不吃了。” 张谦也没在意。 一顿烤肉他们从中午吃到了半下午,喝了点银耳汤,才各自收拾东西,回了永昌侯府。 陈春燕吃了一肚子肉,肠胃不太舒服,让人找水果来吃。 张谦就更不舒服了,他只觉得浑身燥热,哪哪儿都不对劲似的。 第2090章 张谦扯开衣襟在屋子里转圈圈,感觉还是不好,热到了极致,浑身上下的血好像都往一处流似的。 他更加烦躁了,提起茶壶,咕噜噜灌了半壶茶,冰凉的茶水流入肚腹,那一股燥热才好像得到了一丝缓解。 可也只是缓解而已。 很快的,燥热以更加凶猛的姿态卷土重来。 “水!” 屋外的丫鬟听到喊声,立刻提了水进来,进来就被吓住了。 “少爷,你你你……” 张谦的脑袋晕了晕,也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鼻管里流出,他抬手摸了摸,摸到了一手的血。 “快,给我请个大夫。” 他再怎么不懂医术,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太对。 他身体好着呢,平常连个喷嚏都不打的,现在却忽然流鼻血了,他不被吓到才怪了。 丫鬟也被吓到了,吆五喝六的,让人去请大夫的请大夫,请家里长辈的请家里长辈。 张谦很想让她们低调一点,别弄得阖府上下都知道了。 但他的鼻血止不住,话也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丫鬟慌慌张张地忙活。 张让住得近,最早听到消息,他一溜烟跑过来,就看到他哥鼻子里塞着艾草,浑身是血地站在那里,看上去好不可怜。 “哥,我的哥,你这是得了什么病,千万不要吓弟弟。” 张谦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你的语气别这么幸灾乐祸,我就信了你是在关心我。” 张让摸了摸鼻子,挺不自在的。 他早说鹿肉很燥了,偏他哥不信邪,那么多鹿肉,他就尝了一片,也没见别人吃……哦,大表妹尝了一片,剩下的全他哥吃了。 他哥不流鼻血谁流鼻血啊。 侯夫人和世子夫人来得很快,侯夫人恨不得上上下下把张谦摸个遍,没发现张谦受了什么外伤,才放下心来。 “好端端的,怎么流鼻血了呢?” 张让模模糊糊地说:“也不算是好端端的……” 侯夫人倏然转头,紧盯着张让。 张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侯夫人:“你这猴儿,又做了什么事,闹你哥哥?” 张让心里那个冤啊。 凭什么就是他闹得他哥流鼻血了,不能是他哥自己作死? “祖母您不公平,您且问问哥,他做了什么吧,这事儿真跟我没一点儿关系。” 张谦有气无力的,任张让想说什么是什么。 侯夫人拍了张谦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别一会儿大夫来了,你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大夫怎么给你开方子抓药?” 张谦真是打死亲弟弟的心都有了。 他蔫蔫的说:“也没什么,就是吃多了鹿肉。” 呃! 侯夫人视线下移…… 张谦夹住腿,翻过身去。 侯夫人:“你难不难受?你没成亲,吃那玩意儿做什么?” 张谦悔不当初。 他是吃过鹿肉的,当初没出事啊。 今儿都怪这群人,不吃鹿肉,他想着是他卖了脸皮去隔壁讨要的,不吃了怪可惜的,就逼着自己多吃了一点。 这才出事的。 张让没忍住笑出了声。 侯夫人的怒火全都冲着张让去了,“你看到你哥哥这个样子,你还笑得出来,你当时怎么不劝着点?” 得,全成了他的错了。 第2091章 张让被祖母和母亲劈头盖脸一顿骂,心里委屈得不行。 什么时候成了他该管着哥哥了,他管得着吗? 宝宝相当委屈! 大夫来看过张谦后,开了一些凉血的药,嘱咐尽快煎了给张谦服用。 有时候憋着了,也能憋出病的。 到了吃完饭的时候,陈春燕没看到张谦还觉得有些奇怪。 张让憋了一肚子话,很想跟陈春燕八卦,毕竟这个家里,也就只有陈春燕与他一起经历了烤肉事件。 但家里大人盯他盯得紧,他没找到机会跟陈春燕八卦。 太夫人见张谦不在,也特地问了一句。 侯夫人:“他肉吃多了,有些不克化,在屋里躺着呢。” 陈春燕一怔,这是她的锅了。 她带了张谦去烤肉,结果给人吃躺下了。 吃过了饭,她让人准备了一些山楂水,准备去看张谦。 侯夫人正好听到了陈春燕的吩咐,立刻捉了陈春燕的手。 “答应伯祖母,千万不要去看谦哥儿,他可能也不希望你去看他。” 陈春燕一脑门子的问号,她疑惑地看着侯夫人。 侯夫人却眼神坚定。 陈春燕最终点了点头,“好。” 她觉得侯夫人的态度怪异极了,回过头就让文竹派人去打听张谦的情况。 她绕着东跨院的抄手游廊转圈圈,第五圈都还没有走完,紫竹便跑了回来。 紫竹累得直喘气。 她是太夫人屋里许嬷嬷的孙女,阖府上下的下人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她的消息打听得很容易。 陈春燕指着紫竹,“你别着急,先把气喘匀了再说。” 紫竹点点头,过了会儿才道:“听说大少爷吃鹿肉吃多了,流鼻血了,现在正难受着,请了大夫过去瞧了,开了方子,吃过了药,暂且还没有睡着。” 啊? 哈哈哈哈! 陈春燕是个大夫啊,她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别人家的少爷公子吃鹿肉当然没事啦,哪怕没有成亲,屋里不还有通房丫鬟吗? 张谦可就惨了。 永昌侯府没有这样的规矩。 陈春燕觉得侯夫人说得很对,这事儿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吧,要不然以后她见了张谦觉得尴尬,张谦见了她也觉得尴尬。 她没忍住又低低笑了两声。 紫竹歪着脑袋看陈春燕,并不明白陈春燕在笑什么。 陈春燕:“你差事办得好,来人,赏她几个钱。” 蔡大丫立刻摸出一个小荷包塞到紫竹手里。 京城的打赏一般打赏八分的银锞子。 陈春燕入乡随俗,只要说看赏,蔡大丫拿出去的,就至少是一个八分银锞子。 紫竹喜笑颜开的,很显然已经明白银子是什么样的好东西了。 等身边没有了人,蔡大丫才低着头笑出了声。 蔡大丫跟着陈春燕学医术,背了不少东西的药性,自然知道鹿肉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张谦的惨样。 小姐说过,看破不说破,朋友有得做。 还是装作不知道张谦怎么了为好。 她与陈春燕对视一眼,两人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 她们倒没有什么坏心,只是单纯地觉得那种境况……有些好笑罢了。 晚上躺在床上,两人偶尔还是会笑出声。 第2092章 张谦一连好几天都没有露面,那补上的那一股子火力泄了下去,整个人显得有些蔫耷耷的。 而且他也不好意思见人。 知道腊月三十除夕,他不得不出来了,才冒了头。 他看到陈春燕有几分不自在。 “大妹这几天过得可还好?” 陈春燕点头,“好着呐!好吃好喝好睡的,还有新衣服穿。” 张谦摸摸鼻子,不自在根本没减半分。 他面对张让和张词还好,都是男人,男人的痛苦,他们也都懂的,但陈春燕再怎么能干,也是个姑娘……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娶陈春燕了。 如果说之前还碍于长辈,他觉得娶了陈春燕也没什么,可发生了鹿肉事件后,他就没法面对陈春燕了。 他怕以后一看到陈春燕就想起鹿肉事件来,那两个人该怎么……夫妻之间不行周公之礼,就不可能有后代啊…… 如果今后长辈再隐晦地提起这件事情,他一定要坚决拒绝。 他觉得这事儿吧,也不算他对不起陈春燕。 就像两个一起共事的人,互相知道对方的糗事。 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人发达了,当了另一个人的上司,那么这个人必然容不下另外一个人,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糗事被下属知道。 兄妹之间是平等的,但成了夫妻,他就算是半个上司了。 这种微妙的心理是一样一样的,他绝对接受不了。 所以还是不要害人害己了。 陈春燕一面往前走一面打量张谦,看着张谦的神情跟表演川剧变脸似的,她就想笑。 这样的内心活动也太丰富了些吧! 她觉得张谦可能有些尴尬,遂主动道:“最近新乡的生意还不错,在没有比赛时,也有人租场地打球。 “那些人你认不认识?球场丢了一个球,恐怕是被他们偷偷带走了,你要是认识他们,就委婉地问问,要是不认识的话,就算了。” 张谦果然自在了许多,“一个球才多少钱,也值当他们偷拿,真是给勋贵子弟丢脸。” 他这话是没错的,目前因为要开暖气,所以租用球场特别贵,不是那些二世祖,还真的租不起。 陈春燕:“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他们可能只是想私底下多练习练习,毕竟外面目前还买不到那种质地的球。” 张谦:“为什么没有?” 陈春燕:“你还记得我让你帮忙买杜仲的事情吗?那种球是用杜仲做出来的,寻常人怎么可能想得到。” 啊? 药材用来做玩耍的球? 这种事情也就只有陈春燕这脑子能想得出来了。 张谦:“这种球岂不是很贵?” 陈春燕:“确实贵,但我们赚钱也赚得不少。” 张谦:“等过了初三,各家要请春宴,哥哥帮你看看去,如果真的是被谁拿走了,一定帮你拿回来。” 陈春燕提醒,“开门做生意,事情别弄得太僵,拿不回球也没关系,拿回钱就行。” 张谦侧目看陈春燕。 心说这人真是个人才。 陈春燕见张谦自在了许多,便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朝太夫人屋里走。 张谦在后面压着嗓子说:“你那是什么样子,还不快给我好好走路。” 第2093章 陈春燕哪里肯听张谦的。 她站在门口,让丫鬟通禀了一声。 不多会儿,太夫人便让陈春燕进去说话。 张谦想抓着陈春燕教训一通,都没能做到。 除夕忙忙碌碌的,宫中赐宴,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和勋贵需得入宫。 而外命妇也需要按品大妆,入宫赴宴。 晚上还要放烟火,也就是说在宫里得一待待一天。 还不到入宫的时辰,太夫人却已经在叮嘱屋里的人了,该准备什么吃食,该备下什么应急的药品。 特别是止泻的。 宫里的宴席……不吃也罢。 吃了反倒是容易闹肚子。 可一点也不吃,皇上面子上过不去,就跟上次似的,明知道是皇上要打臣子的秋风,他们还得装作不知道地配合。 只有几个御使因为职责,上书弹劾了几次。 可皇上早就跟棉花似的了,根本不怕弹,而且越弹还越松泛。 御使没有一点成就感,稀稀拉拉地上了几道折子,尽了自己的职责,后面的事儿就装看不见了。 而且皇上打秋风也打不到他们身上。 他们是清水衙门,就指着俸禄过活,送给皇上的礼物也是自己写的一幅字一幅画什么的,皇上也不在意,很显然原本就没对他们抱什么希望。 别人在宫宴上,看到冷掉的菜,上面漂着一层油花子,都不大敢吃。 只有御使,真像是进宫打牙祭的,一个个的用饭埋了肉,过一会儿,不那么油乎了,带着点儿温热气儿了,他们才斯斯文文地吃掉。 御使那点子俸禄,还真不够他们每天吃肉的花销,他们十天半个月的能吃顿肉都是好的。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肚肠才特别坚韧。 吃的别谁都多,但却也只有他们完全没事。 倒是太夫人这样的夫人们,哪怕只是意思意思稍微用了点,回家闹肚子的也不在少数。 更有不少人肠胃本来就不大好的,在宫里就不舒服了。 皇宫也是可恶,除了皇上和后妃用的恭桶,愣是没有准备别的恭桶,给夫人太太都快整崩溃了。 她们走姿怪异地被领到了指定的地方,才解决了问题。 太夫人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害怕,万一一个没憋住,今后也就不用见人了。 她看到陈春燕,赶紧把准备好的两个一大一小的荷包塞到陈春燕手里。 陈春燕疑惑。 太夫人:“大的装的点心、饴糖和肉干,小的装的是应急的药丸,都用纸包了,写了药名,你学过医,应该懂得怎么用。” 陈春燕惊了一下,“进宫带药啊?” 万一皇上被哪个不开眼的刺杀了,他们身上带着药,那可真就是长了一万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太夫人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样不是很妥当。 最后咬了咬牙说:“出门前,先把药吃了,以防万一吧。” 陈春燕:“您放心,我带着银针,如果真有什么不妥当的,我能处理。” 太夫人吁出口气,拍拍陈春燕的后背。 有一个懂医术的人在身边,可真是太好了。 陈春燕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过太夫人的态度倒是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在皇贵妃那里用过好几次饭,觉得御膳房的手艺不至于让人畏之如虎啊。 第2094章 今日,永昌侯府特地晚了半个时辰用午膳,吃过了午膳,侯夫人还特地叮嘱厨房多做一点点心和糖之类的东西放到马车上。 到了时辰该入宫了,一群人如临大敌。 侯夫人叮嘱陈春燕,“哪怕是不饿,在车上也再添点点心,只是记住,别喝茶,知道吗?” 陈春燕懵懵的,“知道了。” 刚吃过中午饭,她实在是吃不下点心,但她和世子夫人同车,世子夫人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往嘴里塞东西。 她要是不跟着塞点儿,显得她有点另类。 她在心里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拿起个点心慢慢吃着。 是她的口味出了问题吗? 怎么她觉得宫里的菜口味还好,为什么大家都一副要上刀山下油锅的模样呢? 她在心里摇了摇头。 御膳房的大厨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哪怕是太夫人,进宫也只能走进去。 寻常人是不能在宫里行车的。 除非御赐的在宫内走马的人才可以。 但一般这样的人也很谨慎,怕被皇上惦记上,也从不敢在宫里骑马,顶多意思意思牵着马走一走罢了。 女眷们走得很慢。 被风一吹,身上的热乎气儿就散了。 等到给皇贵妃行了礼,她们坐在席间,人都冷得快要发抖了。 永昌侯府还好,坐的位置非常靠前,亲王、郡王、国公的家眷后面,就是侯府的家眷们了,没再被冷风吹着。 可在大殿外头坐着的外命妇们,恨不得把脑袋缩到胸腔里去。 陈春燕很快就知道太夫人他们为什么对宫宴畏之如虎了。 一样样菜从御膳房端过来,本来就没多少热乎气儿了,摆到桌子上后,还不能马上吃。 皇上和皇贵妃还得说话。 皇上当然是跟大臣说话。 但皇上那边没说开宴,女眷这边也不可能开宴。 一众外命妇眼睁睁看着眼前菜盘里的热乎气儿就这么被吹散了,心里就抖了抖。 瞧瞧,又来了吧。 陈春燕跟在世子夫人身边,无聊地盯着菜汤,眼睁睁看着飘香的鸡汤上凝出一层油来……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说起吃宫宴如此畏之如虎了,大冷的天,吃油乎乎的冷菜,不闹肚子才怪了。 她坐直了些,将菜看了一遍,觉得还是吃冷盘比较靠谱。 冷盘本来就是冷的,做法上和热汤热菜是不同的,并没有那么重的油荤。 有小太监跑进来,凑到祁皇贵妃身边说了几句。 祁皇贵妃才端起了酒杯,说了几句客气吉祥话。 陈春燕紧盯着祁皇贵妃,祁皇贵妃身边的宫女揭开了一个瓷盅的盖子,舀了一勺蛋到祁皇贵妃碗里。 陈春燕:“……” 那一碗蒸蛋是祁皇贵妃独有的,宫宴正席上没有。 这可真是…… 她现在特别想知道宫宴吃剩下的菜怎么处理。 从现在的情况看,宫宴必定会剩下很多菜。 这不是浪费吗? 如此想着,她夹了一筷子小黄瓜放在碗里慢慢吃。 一条小黄瓜,她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细嚼慢咽,慢慢品尝,每咬下一小块,她能咀嚼三十几下,一条下黄瓜她能吃一盏茶时间。 第2095章 陈春燕吃得极慢,看起来她吃得很香,好像吃了很多东西,可实际上从头到尾她只吃了几条小黄瓜而已。 侯夫人看到了陈春燕的动作,索性也不再夹其他菜,专门盯着小黄瓜吃。 一张桌子上坐着,其他的夫人们很快注意到了永昌侯府女眷的动作。 只可惜那一盘小黄瓜离她们有点远,她们不可能伸长了胳膊去夹。 太夫人和世子夫人闷不吭声,也跟着吃起了小黄瓜。 小黄瓜腌的时间有点长了,不过总体上将还比较爽口。 一时间,小黄瓜成了宫宴最受欢迎的菜品。 对面的夫人面前没有小黄瓜,好在还有一盘凉拌豆芽,豆芽也没有油荤,尚且能吃。 好不容易捱到用罢了宫宴,陈春燕觉得自个儿真是浑身都是演技,完全是用演技在吃饭的。 宫宴倒没有规定必须用多长时间,主要是皇上那边停了筷,她们这边就可能停筷了。 惨就惨在,太监们不敢给皇上吃冷掉的菜,哪怕皇上在说话,他们也不停地给皇上换菜,换的是与桌上的菜一模一样的菜式,却是热乎的。 有热乎乎的菜伺候着,谁不愿意吃饱呢? 男宾那边还有敬酒这一项活动,一场宫宴吃下来,女眷们都身心俱疲。 女眷们站在宫墙上,精神都有些萎靡了。 烟火次第绽放,照亮了夜空。 远处的商家也凑热闹,跟着皇宫燃放起烟花来。 京城上空火树银花,绚烂如三月的春光。 再漂亮的烟花,看多了,也觉得也就那样。 这个时代的烟花表演就是将烟花放到天上而已,并没有后世那么多变。 陈春燕看了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太夫人牵住了陈春燕的手,搓了搓,“冷不冷?” 陈春燕摇头。 太夫人:“快了,看时辰也快放完了,你再坚持坚持,回到马车里就可以小憩一会儿了。” 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出宫了,陈春燕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她又累又饿又渴。 她还是第一次进宫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以往在祁皇贵妃宫里都有热茶点心供应,今天混得也太惨了些。 永昌侯府的下人准备得很用心,马车里用小炉子咕嘟着茶水,热乎乎的糕点也在保温的暖笼里装着。 陈春燕上了车,先给世子夫人倒了一杯热茶,自己才端了茶小口小口喝着。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世子夫人看了好笑,“你这下知道我们为什么如临大敌了吧?” 陈春燕连连点头。 她脑袋一歪,靠在了车厢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她坐正了身体,“夫人,我明天需要进宫请安吗?” 世子夫人同情地看着陈春燕,“别人不用,但你肯定是需要的。你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于情于理都要进宫拜年。” 陈春燕在心里哀嚎一声。 大年初一,她还要出门吃风。 世子夫人:“你不必担心,府里准备了药材,你回府泡一泡澡,不会受寒的。” 陈春燕谢过了世子夫人的好意。 府中确实准备好了药汤。 她坐在澡盆里,偏烫的药汤淋在身上非常舒服。 第2096章 寒气丝丝从骨头缝儿里往外冒。 陈春燕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蔡大丫又抱着一盆药汤走了进来,倒进了澡盆里。 “小姐,你明天不出门了吧?” 语气竟然有些心疼。 她在陈春燕的身边看得很清楚,如果陈春燕不是想变成一棵大树给三井村的人遮风挡雨,根本不必这么累。 陈春燕苦笑着摇头,“明天还要去给皇贵妃拜年。” 蔡大丫垂下了眼眸。 陈春燕劝慰道:“你也别那副表情,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殊荣呢!” 这样的殊荣,蔡大丫宁肯陈春燕不要。 她闷不吭声,又去小厨房抱了一盆药汤过来。 她小声说:“小姐,京城不是我们待的地方,我们回去吧。” 陈春燕抬起眼睑,朝着蔡大丫轻笑了一下。 “你以为京城是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的地方啊。原本是可以的,但我有了封号,能不能走,还得去宫里讨个意思。万一宫里不让我走呢?我就得留着。” 蔡大丫:“可是……” 可是许公子都来了啊。 这样不清不楚地待着,总不是个事儿。 陈春燕:“有什么话就说,你不是个吞吞吐吐的人。” 蔡大丫:“许公子怎么办?” 陈春燕哑然失笑。 她身边的人竟然催着她给许京墨一个名分。 弄得她还觉得自己成了个渣男似的。 陈春燕:“现在我倒是不能跟他多说什么,毕竟聘者为妻,奔者为妾。” 蔡大丫愣了一下,“小姐,您还是准备让许大夫许太太答应婚事?您可千万不要把自己的面子放到地上让别人踩。 “您那样做就算我答应了,三井村的人也不能答应,三井村的人答应了新乡的人也不能答应。 “您的脸面就是我们所有人的脸面。” 陈春燕好笑地看着蔡大丫。 “我不会那样做的。我也有在乎的人,不会低声下气地对别人,而让我在乎的人难堪。” 蔡大丫就不是很能理解了,“那您……” 陈春燕:“世上没有那一对父母可以犟得过子女,你且看着吧,只要阿墨哥的心意始终不变,最终让步的只能是师娘。” 蔡大丫蹙起了眉头,“那样的话,您成了她媳妇,还不得挨她冷眼,受她欺负啊!” 陈春燕戳了戳蔡大丫的额头,“说你聪明呢,你连这些事情也想不明白,说你笨呢,我让你办的事情,桩桩件件的却可以办得明明白白。” 蔡大丫细细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 如果许太太愿意跟陈春燕好好相处,那么自然论家礼,许太太就是长辈。 如果许太太不愿意好好相处,那没什么好说的,就论国礼,获封了县主的陈春燕是君,许太太只是民。 她呵呵笑起来,“这就好啊。” 陈春燕:“咱们能低调一点吗?虽然我是这么教你们的,但有时候得意不应该在表面上。” 蔡大丫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了。 陈春燕睡得晚,又因为吃了一天风,进了被窝,便睡着了。 第二天她是被推醒的,推醒她的还不是蔡大丫,而是许嬷嬷。 许嬷嬷神情郑重,“小姐快起床,今儿您可要进宫拜年呢!” 第2097章 陈春燕转头看了一眼乌漆墨黑的天色,想哭的心情都有了。 “什么时辰了?” 许嬷嬷:“寅正了。” 寅正,凌晨四点。 这个时辰叫人起床,是人干的事儿? 陈春燕翻了个身,面朝墙,继续睡。 许嬷嬷继续摇晃陈春燕的胳膊,“可睡不得了,小姐还得起来沐浴焚香呢!” 陈春燕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入宫还多了个沐浴焚香的规矩?” 许嬷嬷:“其实一直都有,只是您……但今天各王府的郡主,宫里的公主,全都会去给祁皇贵妃请安,不能独您一个不守规矩吧。” 天啊! 陈春燕眼睛酸酸涩涩的,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她只睡了三个多小时,感觉自己在猝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许嬷嬷却满意极了,“待会儿让您屋里的嬷嬷梳一个双螺髻,再插这几朵珠花,戴一对丁香耳坠。老奴看看,嗯,可以再戴一个珍珠发箍。” 陈春燕不记得自己有这些饰品啊。 她正这样想着。 许嬷嬷已经朝门外招了招手。 一个大丫鬟捧着一个首饰盒走了进来。 许嬷嬷:“之前太夫人命人打的首饰,你当时不肯要,但眼下过年,正好给你。太夫人说了,大过年的,不兴拒绝,把福气往外推可要不得。” 陈春燕只得收下。 许嬷嬷便从首饰匣子里拿出她说的那几件东西。 东西都放在红绒布上,被衬托得煞是好看。 蔡大丫见许嬷嬷走了,她这才上前服侍陈春燕洗漱。 陈春燕:“我的箱笼里面有从蔡家商行买回来的琉璃簪子,你拿出来,屋里的大丫鬟每人一根,小丫鬟每人赏一朵珠花,另外压岁钱你按着月例给。” 她说的琉璃簪子,其实是玻璃材质的,只不过是五彩玻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甚是好看。 这种材质在这个年月还算值钱,且又是纯银做的底托,一根簪子也要卖四两银子呢。 蔡大丫安排好了陈春燕沐浴的事情,她出来便拿荷包装了陈春燕的打赏,一个个递到丫鬟们的手里。 文竹心里又酸溜溜的。 她捏到了里面的东西似乎是一根簪子,而她却没见小姐什么时候去买过簪子,只能说又是蔡大丫陪小姐去买的。 什么事情都依仗蔡大丫,真叫人羡慕嫉妒恨啊。 蔡大丫发完了陈春燕的打赏,整个院子都变得喜气洋洋的了。 文竹抱了一盆热水去净房,“小姐,这是小厨房那边熬的药汤,现在给您加进浴桶里吗? 陈春燕:“嗯,加吧。对了,我这儿也没什么事情,你和墨竹在京城不是有家人吗?趁着过年回去看看吧。” 文竹沉默地往浴桶里加水。 陈春燕挑眉,“怎么了?” 文竹:“年前哥哥娶了嫂子,屋子被改建了,我的那间房没了,我回去,肯定跟个客人一样,想想就不自在。”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心理。 哥哥娶了媳妇和没娶媳妇,那个家给妹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那个家对于文竹来说,可能都不算是她的家了。 陈春燕:“不是说非得逼着你回去,你要是不想回去,叫几个熟人一起出去玩儿玩儿也好啊。今天是不是有庙会?” 第2098章 大年初一,都很多抢着上头香的人,庙宇和宫观里人山人海,家里生活困难,想要多赚一点钱的商家,会在门口空地上摆摊,自然而然的每年这天就形成庙会。 其实道教不讲究头香,但香客不管,依旧抢得厉害,仿佛谁第一个烧香,谁烧最粗的香,谁就能得到神佛最多的庇佑似的。 文竹想了想说:“今天确实有庙会,药王庙、文殊院、普济寺的香火最鼎盛,这三个寺庙外面的庙会也是最热闹的。” 这很好理解,拜药王庙祈求不生病,拜文殊菩萨保佑考试顺利,拜观音菩萨求子,这三桩事情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就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了。 陈春燕:“你叫上蔡大丫陪你们去,让她付钱,算我请你们玩儿的。” 没谁进宫还能带丫鬟的,即便蔡大丫跟着她,也只能等在宫门口。 这个天气冷得厉害,让人等在门口,还不如不要跟去。 文竹受宠若惊,连连摇头,“这怎么敢。我们都拿了小姐的打赏了。” 陈春燕:“没事,今天我请你们逛庙会,元宵节你们请我看灯吧。” 文竹甜甜一笑,脆生生应了声好。 她伺候陈春燕穿好衣裳,又和墨竹一左一右提着熏笼帮陈春燕熏衣裳。 等这俩出去了,陈春燕才跟蔡大丫说了她的安排。 蔡大丫嗯了一声就答应下来。 “小姐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帮你买回来。我听说庙会的地摊有好东西也有质量不好的东西,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都能在那里找到需要的东西。” 陈春燕听张谦说过,这个时代的地摊是高质量地摊,好多百年老字号都会弄了东西过去卖,张谦曾经在地摊上淘到一块很好的玉佩。 陈春燕:“那你帮我看看有没有牛角梳卖,我最近掉头发掉得厉害,想换成牛角梳看看能不能好点儿。” 这个年月又没有植发技术,头发要是掉光了,那就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蔡大丫扑哧笑出声,“掉头发是正常的,我也掉,我没见你的头发变少。” 陈春燕白了蔡大丫一眼。 这个古人一点不明白现代人对脱发的恐惧。 收拾停当了,东跨院的人分成两拨,一拨是陈春燕,直接进了宫,一拨由蔡大丫带着,一起去了庙会。 陈春燕离开前见陈小六鬼头鬼脑的,眼珠滴溜溜转,就特地嘱咐永昌侯府的下人,不许放陈小六出门。 过年期间拐子最是猖獗,要是陈小六被拐子拐走了,她上哪儿找人去! 陈小六好不容易盼着陈春燕出了门,他凑到蔡大丫跟前,“大丫姐姐,你们出去玩儿带我一个呗。” 蔡大丫面无表情,毫无感情地说:“小姐说了,不许带你出门,从今天开始到元宵节,你都只能待在家里。” 陈小六哀嚎一声,“过年时不能出去,这叫过年吗?” 不管陈小六怎么耍无奈,蔡大丫都是一副冷漠脸。 蔡大丫:“你死了这条心吧。” 陈小六见蔡大丫这条路子走不通了,他吭哧吭哧地往张谦处去。 要不是永昌侯府规矩大,绝对不会放一个小孩子出门,他也就不用求着谁了。 第2099章 张谦天不亮就起了。 大年初一要祭祖,沐浴更衣是最基本的礼数,谁都不敢睡懒觉。 他收拾妥当,迈着步子朝松鹤堂走,准备先去给太夫人请安。 他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朝这边快步跑来。 他唇角先有了一抹笑意。 弟弟妹妹和他的年龄差不多大,一点都不好玩儿,还是陈小六好玩儿,再加上是男孩子,皮实得很,怎么玩儿都不怕玩儿坏了。 他这些天等陈小六下了学,更是带陈小六去山上逮饿得受不了出来找食物的兔子,那种兔子在雪地里跑不多远就被冻僵了,人只要过去抱走它们就行,一逮一个准。 他们逮了也不吃,全部养在双鱼胡同的宅子里。 兔子的繁殖力要多强有多强,这没多久,那些兔子就给陈春燕生了几窝小兔子在别院了。 陈春燕也不拘着陈小六。 她只说逮兔子养兔子都可以,但她如果发现她的院子里满院子兔子屎的话,陈小六一个,张谦一个,就完了。 为此张谦还专门打发了一个婆子去双鱼胡同给陈春燕扫院子。 这几天,河里的冰冻实在了,张谦又带着陈小六去捞鱼。 他们只需要在冰面上凿一个窟窿,水下的鱼就会争相恐后地往窟窿边挤,他们一捞一个准儿。 他们逮回来的鱼全都留在厨房养着,一连好几天,家里人要吃鱼都有新鲜的鱼吃。 张谦还带陈小六去嬉冰,陈小六摔在冰上,当时都摔得不能动了,过了一会儿又活蹦乱跳的,回了家连啃都不啃一声。 如果他让陈春燕摔了一跤,他一定会被收拾得很惨。 这么一想,他越发喜欢带着小表弟玩儿了。 他看到陈小六有些开心,伸手按住了陈小六的脑袋,“一大早的,你跑什么?当心吃了风肚子痛。“ 陈小六抱住了张谦的胳膊,“哥,今天有庙会,你带我去庙会呗。” 一个好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张谦猛然顿住。 大年初一,陈春燕要进宫拜年,但拜年也就是用半天时间,下午肯定能得空。 且去庙会也玩儿不了一天,陈春燕出宫回家,也能带陈小六去。 陈小六却求到了他头上…… 这就说明陈春燕根本不允许陈小六去庙会! 张谦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今天要祭祖,忙得很。要不就在家里玩儿吧,我让人平了后花园湖里的冰,我们到时候在自己家里嬉冰,比外面更好。你要晚上嬉冰也可以,我让人做了彩灯,天一黑就给挂上,也不怕看不见。” 陈小六晃了晃张谦的胳膊,“哥你带我去庙会吧,我姐还说想要一把牛角梳呢,我要是看到了就买给她。” 陈春燕既然说了要什么东西,怎么看都不是不允许陈小六出门的样子。 张谦想了想说:“待会儿把你二表哥也叫上,我们一起出门。” 陈小六:“晚上还是要嬉冰的。” “……”张谦,“好。” 谁说只有成年人贪心的,小孩子一样很贪心! 陈小六心满意足地跟着张谦回了松鹤堂。 此时刚到宫门口的陈春燕还不知道陈小六背着她干的事情。 第2100章 初一的宫里难得的热闹。 宗室的夫人贵女们的马车在宫门外停了一溜,相熟的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去给祁皇贵妃拜年。 往年宗室的夫人们是不用进宫的,只有身为小辈的贵女们,需要进宫给当时还只是贵妃的祁氏拜年。 但今年祁贵妃晋位为了皇贵妃,成了副后,对宗室的夫人来说,是半个主子,她们得向她拜年请安。 皇家就是这样,宗室的人在外面尊贵,是主子,但在皇上皇后面前就只是半个奴才而已。 该跪还得跪。 请安队伍里混入了陌生人,宗室贵女便不停地朝陈春燕打量。 陈春燕步履从容,知道有人在看她,她也就任由她们看。 一个小姑娘渐渐的落在队伍后面,靠近了陈春燕。 她歪着脑袋看陈春燕,“我是宁王府上的湘和县主,你是哪家府上的?” 陈春燕默默回忆了一遍宗室的规矩,亲王之女封郡主,亲王的孙女封县主。 这个小姑娘和她一般年纪,自然不可能是安王的几个兄弟的女儿了,那只能是皇上的兄弟的孙女。 这姑娘虽然是近宗,但到底距离皇上的血脉远了一步。 而且爵位一样,就好说话些了。 陈春燕笑道:“我叫陈春燕,是新阳县主。” 湘和县主眼睛一亮,拉住了陈春燕的手,“原来新阳县主就是你呀!” 陈春燕挑眉,不知道这姑娘这么兴奋是何缘故。 湘和县主:“新乡不是又出了一个新的游戏吗?叫兵乓球的,我家也弄了球桌,我每天在家无聊玩儿玩儿,身体都松快了不少。” 原来是球迷,这就很说得通了。 这段时间,各种球迷通过张谦的渠道来向她打听到底哪一支球队最值得投资。 张谦跟着水涨船高了不少,和很多人攀上了关系。 但陈春燕没有直接回复他们,而是说:“哪支球队都不如自己的球队厉害是不是?想要强队就得自己花钱培养,等到开春,新乡就会开放报名。 “不管是世家培养的球队还是商会培养的球队都可以参加,第一轮是淘汰赛,第二轮是积分赛,第三轮又是淘汰赛,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有实力的球队可以进入决赛。” 得到回应的人热情空前高涨,从新乡买了球衣和足球等基本设备,自个儿找场地练习去了,卯足了劲儿想在马上到来的新赛季夺魁。 陈春燕没想到的是赌坊还选送了球队。 陈春燕避免大规模打假球,拒绝让赌坊的球队进入比赛。 她的理由非常正当,还把危害说得很清楚了。 赌坊拿她也没有办法,只好忍气吞声。 他们自个儿不能选送球队了,但各自还是有支持的球队。 这种事情是不能避免的,只能尽量控制。 陈春燕已经习惯了各种球迷攀关系,她对湘和县主的态度就和蔼了许多。 “打球其实是有技巧的,县主有请人教吗?” 湘和县主摇摇头,“父亲不给我请,说那是男子玩儿的游戏! “对了,你的球场什么时候弄雅间啊?我也想去现场看看。 “我家里的人怕我被人冲撞了,一直不让我去呢。” 第2101章 啊? 陈春燕被问得愣了一下。 后世倒是有很多女生喜欢看球,但是现在女子不都是讲究温婉贤淑的吗? 她虽然尽量影响着身边的人,但从没想过高门大户的女子也想要去看球。 她是真的没有准备雅间。 湘和县主注意着陈春燕的表情,看到陈春燕的样子,她偷偷朝她母亲瞥了一眼,快速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陈春燕。 “你该不会根本没有准备雅间吧?” 陈春燕:“球赛闹闹哄哄的,我以为没有女子喜欢。” 湘和县主:“你也是女子,你难道不喜欢吗?” 陈春燕:“那要看是什么球。足球和篮球我不喜欢看,但是乒乓球我很喜欢看。” 湘和县主眨眨眼,“你怎么会弄出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来?” 陈春燕:“因为我觉得别人会喜欢啊。” 湘和县主点头,“也幸好你弄出来了,我觉得很有趣。你要不要考虑弄几个雅间?” 眼里满是期待。 陈春燕想了想点头,“好。” 宗室女确实是比普通文官家庭的女子占便宜,宗室要嫁女儿,谁家敢嫌弃? 一家子都是臣子,即便再不满也不敢让宗室女立规矩。 这样一来,宗室女只要不是胆小懦弱的性子,一般都能吃好玩儿好的。 而且除了吃喝玩儿乐,她们也没旁的事情干。 陈春燕眼珠一转,道:“县主有没有兴趣组一支女子足球队?那球男子能踢,女子也能啊。开春后的赛季,完全可以让女子也上场嘛。” 湘和县主脸皱在了一起,“女子和男子对抗,岂不是很吃亏?” 陈春燕笑着说:“当然不可能让女子和男子对抗了。足球和篮球以后都要分女子组和男子组,女子的比赛由女子进行,观众自然也是女子……” 她话还没说完,湘和县主就兴奋地跳了起来。 旁边领路的太监不由侧目,她赶紧捂住了嘴巴。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陈春燕,“真的吗?” 一副生怕陈春燕会反悔的模样。 陈春燕点了点头。 湘和县主彻底高兴了。 如果踢球的是女子,看球的也都是女子,那么父亲和母亲就没理由再拦着她不让去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 “我和我的姐妹们早就听说足球有趣了,只是我们一直没有亲眼见过,只听父兄说得精彩,这下我们也可以参与其中了。” 陈春燕点头,“每家顶多选送一支球队,但不阻止几家联合选送,如果已经联合选送了,就不得再单独选送。” 湘和县主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她点点头。 “会有教练来教导吧?” 陈春燕:“当然会有,还会教具体的比赛规则。” 前面的世子夫人和王妃频频侧目,见湘和县主说得高兴,她们笑了笑,并不准备打断她们。 到了祁皇贵妃的宫门口,湘和县主还有些意犹未尽。 进了宫门,大家依次拜了年,祁皇贵妃就把陈春燕叫到了她身边坐,湘和县主还想和她说话的计划就落空了。 不过她趁着大人们没注意,蹭到相熟的姐妹身边,压低声音将事情说了。 她的姐妹们也很无聊,听到有这样的玩儿法,顿时大感兴趣。 第2102章 说话的声音再小,听起来也是嘀嘀咕咕的。 祁皇贵妃停下了说话,抬眼看着一群头碰头的小姑娘。 这些小姑娘家里的大人都面色尴尬,正准备呵斥,祁皇贵妃却开了口。 “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说出来本宫听听。” 湘和县主注意到母亲的目光,身子一抖,顿时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 陈春燕在心里叹气。 宗室女再怎么牛逼,上面还有长辈压着,也是不能肆无忌惮的。 不过这些宗室女都是她的潜在客户,她可得维护好了。 她笑着对祁皇贵妃说:“娘娘,臣女之前跟您提过的足球,不知您还记得吗?” 祁皇贵妃颔首,“确实有这回事。” 陈春燕:“臣女准备在男子组比赛之外,加一个女子组的比赛。也就是说整场比赛由女子进行,裁判也是女子,观众也是女子。 “之前臣女跟湘和县主谈了谈,她很感兴趣。如果有县主选送的球队,定然能为比赛增光添彩。 “如果娘娘能再添个彩头,比赛定然会更加精彩。” 祁皇贵妃笑容和蔼端庄,转头命女官,“去取我那柄羊脂玉如意来。” 如意本来就有着极好的寓意,再加上是宫里赏赐的,意义更加不一样。 如果哪个姑娘出嫁时,有两抬东西是宫里赏的,那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原本还不想让自家姑娘参与的夫人们都热络起来,纷纷转头问自家姑娘那个比赛是怎么回事。 姑娘们胆子大起来,叽叽喳喳的,一时间祁皇贵妃宫里显得很是热闹。 祁皇贵妃看了陈春燕一眼,似乎在问陈春燕:你又想干什么? 后妃不能和外男经常见面,哪怕祁皇贵妃是祁轩的姑姑,也不能三天两头叫祁轩来后宫,而且就算来了,祁轩也不能多留。 他们的交流多靠传递信件。 而信件是最不保险的东西,很容易落到别人手上,即便没有落在别人手上,也容易被身边的人探查到里面的内容,万一哪个想要叛变了,她就危险了。 是以祁轩上次传递进来的信息是让祁皇贵妃尽量配合陈春燕,陈春燕眼下赚的钱,有很大一部分都为祁轩所用了。 祁皇贵妃对陈春燕的容忍度就更高了。 祁家就祁轩这么一根独苗了,凡是为祁轩好的,她就会大开方便之门。 陈春燕给了祁皇贵妃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说:“女子成日管家,久了也无聊,而且如果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当家的夫人过问,拿下面的管事有什么用? “夫人们也可以适当休息放松,看看球赛也是很好的放松方式。” 夫人们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 她们平时连个玩耍的地方都没有。 陈春燕:“为了不让别人冲撞到夫人们,女子组的比赛会安排在上午,完全和男子组的比赛分开。 “各位夫人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出来看了球赛,在新乡用了餐,小憩一会儿,回到府里,时间肯定也还早。” 这么安排确实是最妥当的。 祁皇贵妃:“听你这么一说,本宫都被勾起了兴趣。到时候比赛有了结果,可得来告诉本宫一声。” 第2103章 有了祁皇贵妃这句话,就相当于给足球赛盖了一个女人可以参与的戳。 陈春燕相当高兴,这是进宫的意外之喜。 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当女性已经习惯于和男子做一样的事情,再让她们退回到大门不出二门不买的时候,她们自然而然会反抗。 那时,如果再有外力帮她们一把,她们便能挣脱囚笼,至于挣脱之后要面临怎样的狂风骤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晃人的眼睛。 湘和县主几个人也笑得非常开心。 她们脑子里甚至已经有了组建球队的方案了。 出宫的时候,湘和县主还拉住陈春燕,贼兮兮地说:“我先组建一支球队,训练几天,到时候你帮我看看,怎么样?” 陈春燕:“好啊,不过得早一点,路面解冻后,我要回家乡了。” 湘和县主:“啊?你能离开京城?” 陈春燕:“我本来就不是京城人,而且我也不是宗室。” 也是哦,好像只规定了宗室不可随意离京,就藩的不可随意离开藩地。 湘和县主立刻露出羡慕的神情。 她这辈子还没有离开过京畿之地,不知道世界之大,也不知道海之辽阔,想想还挺遗憾的。 “我好羡慕你啊,你就好了,想去哪里看看就去哪里看看。路上说起来是危险,可我们身边有那么多护卫,再危险也危险不到我们头上来。 “有了护卫,还不是想去哪里去哪里,只可惜我不能离开京城。” 陈春燕有些不大明白宗室的情况,不是有句话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么,宗室女出嫁了,该不会还按宗室女的要求要求她们吧?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湘和县主愣了好大一会儿,才道:“我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个规矩。宗室女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但我也没见哪个郡主、县主离京的。特别是公主,基本都待在公主府,不出来走动。” 也就是说郡主和县主至少是被她们的固定思维给限制住了,她们只是下意识不离京而已,实际上没人不让她们离京。 至于公主……那还真说不清楚。 本朝但凡有点抱负的青年俊才都不愿意尚公主,因为尚了公主就等于断了仕途,是以尚公主的大多是勋贵子弟。 但对于郡主和县主就没有这样的限制了,郡主和县主的丈夫照样能在朝廷任职。 所以公主说不好,但湘和县主嫁人后应该是能随意走动的。 陈春燕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湘和县主:“我以前是没往那边想,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了。” 她眼珠一转,呵呵笑,“我回去撺掇我姑姑去试试。” 陈春燕:“……” 这么大的熊孩子,真的可以挨打了。 湘和县主的姑姑是宁王的亲生女儿,是一个郡主。 如果让她姑姑去试,肯定能试出结果来。 陈春燕欲言又止,她总觉得这样坑自家人有点不大好。 转念一想,宗室哪个郡主县主和湘和县主又不沾着亲呢? 湘和县主坑谁不是坑? 想到这里,陈春燕索性紧抿着唇不说话了。 第2104章 出了宫门,一群女眷各自上了各自府邸的马车。 陈春燕上的自然是永昌侯府的马车,她的马车礼部还在准备,马车上要符合规制还要打上她的徽记,耗时不会很短。 礼部的马车再好,它也不减震啊。 陈春燕就派了她手底下的人去礼部盯着,将他们研究出的改造马车的方法运用在了马车上。 那群人鬼精鬼精的,在礼部量了尺寸,就猫在廖家商行做活,做完了,就偷摸去礼部的工坊,将零件安装在马车上,全程没叫礼部的人看见半点。 礼部的人都要被这群木匠给气乐了。 好了不起吗? 再好的工匠礼部的人都见过,他们在心底嗤笑,可当他们测试马车时,才感觉出马车的不同来。 他们想瞧瞧工匠们给马车装的是什么零部件,可已经晚了,车厢已经安装完毕,他们要想看那些零件,就得将马车给拆了,可拆了必然会将马车拆坏了。 他们这些天正专心研究那马车呢! 有人给陈春燕回了话,就说马车还没有做好。 陈春燕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早就打听到,马车做好了,只是礼部的人不愿意交付而已。 陈春燕知道了也只是笑笑而已,她只装作不知道,那些人要研究就研究好了。 别人愿意进步,她也不想拦着。 工匠们其实挺不理解陈春燕这种做法的。 陈春燕给的解释是:只要我们够努力,不断革新技术,就不怕被别人赶上,甚至赶超。 工匠们听得热血沸腾,转头就去研究新式马车去了。 陈春燕给了他们基本她默写出来的物理书,知识体系并不是特别完整,她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今后再想起什么,再往里面添加。 就算是如此,工匠们也如获至宝,有了基础的理论知识,他们再研究起来,就事半功倍了。 陈春燕乐得看到工匠们钻研新的东西,她也不需要这些高级匠人为她创造经济价值,嘱咐手底下的人,工匠们需要什么,就提供什么,不计成本。 这一点让廖家商行的人看得眼热不已。 如果他们的老板也能这样信任他们就好了。 陈春燕坐在永昌侯府的马车上,再一次后悔没将自家的马车打上永昌侯府的标记,这马车坐起来可颠得很,哪怕在青石板路上行车,她都感觉五脏六腑快被颠得移位了。 马车平稳行驶就够颠的了,突然急刹车,那一下陈春燕差一点吐出来。 她扶着车厢问:“怎么回事?” 蔡大丫撩开车帘,“是工部的主事拦了车。” 陈春燕:“把马车赶到小巷子里去,叫那主事跟上。” 蔡大丫照着陈春燕的话吩咐车夫,又打手势叫工部主事跟上。 时隔太久了,陈春燕都差点忘了这个人。 她几个月前,逮到这个人赌钱输掉了她发给工人的工钱,要处理他,他跪地求饶,她觉得他还有点用处,就让他去工部偷图纸。 他这个时候过来,想必是偷到了。 陈春燕:“让他到车上说话。” 工部主事战战兢兢地上了车。 陈春燕:“怎么现在才将东西拿来?” 第2105章 工部主事浑身一抖,心惊胆战地看着陈春燕,生怕陈春燕因为他来得晚了些,就收拾他。 他说话都有些捋不直舌头了,“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平时工部有很多人在,我不好下手。这不是休沐了么,我才能从里面偷出东西来。” 他说着,双手递上了图纸。 陈春燕打开图纸,图上画的是航海船,还标注着各项数据。 她勾唇笑了笑,“不错。” 这幅海船图纸是别人誊抄过的,纸张看上去新得很,顶多有两三年历史,也就是说不敢保证上面的数据是原始数据。 誊抄的人难免心里紧张,出错或者漏掉数据都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哪怕陈春燕拿到了图纸,她也只会做参考,而不会完完全全按照图纸造船。 她收起了图纸,笑吟吟地看着工部主事,吩咐蔡大丫:“给他一千两银票。” 工部主事心口一跳。 这可是之前没有说过的好处。 他搓着手,“这……这怎么好意思。” 陈春燕笑容灿烂,“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哦,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交代你去办。” 工部主事差一点喘不上气。 他就知道这女魔头的钱没那么好拿。 他战战兢兢地看着陈春燕,“小,小姐有什么事情交代小人去办?” 陈春燕:“不要这么紧张。你不是说工部现在没人吗?那么你去办事应该很容易才对。” 工部主事腿一软,滑到车座下面,直挺挺跪在了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笑着说:“大人不要这么客气,何故行此大礼呢?” 工部主事:“您您您……您想让小人去拿什么东西?” 陈春燕:“我想要火枪图纸。拿到那个图纸,我有厚谢。 “当然了,我对工部的其他图纸也挺感兴趣的,你帮我拿到别的图纸,重要的,我给你一千两银子一张的价格,不重要的,我给你五百两,如何? “你拿到了这么些钱,赶紧辞官回乡,做个富家翁,好好培养子孙后代,将来就算东窗事发,难不成还能发到你头上?” 工部主事怦然心动。 他当然知道陈春燕说的是大概率事件。 以前偷图纸的人都没有出过事,凭什么轮到他就出事了? 如果他能在陈春燕这里赚到万儿八千银子,回到家乡,哪怕就做个乡绅,日子肯定也比在工部做孙子舒服。 “小姐能帮我弄个路引吗?” 陈春燕:“我不能出面帮你弄路引。” 工部主事的呼吸一紧,如果没有路引,他觉得事情就没那么保险了。 他要的路引并不是写着他名字的路引,他要的是写着别人名字和家庭情况的路引,这张路引还得天衣无缝才行。 陈春燕:“但我可以给你买路引的钱,有了钱,什么买不到?” 工部主事松了口气。 有了钱,还买不到路引,那只能说明花的钱不够多。 “好,咱们一言为定。” 陈春燕:“大人小心些。我希望你和我的图纸都能平平安安的。” 工部主事面皮一抽。 这女人想要的只是她的图纸平安吧! 不过虽然这样腹诽,他还得想办法帮她搞定这件事情。 第2106章 虽然说初一到正月二十五之间的时间封印,官府不处理事务,但并不代表衙门一直没有人。 休沐结束了,该当值的人就得回到衙门当值。 是以要说安全还是今天去工部偷图纸最安全。 工部主事去而复返回到了工部。 这一次要偷的图纸太多,他不敢待在工部临摹,只得用东西装了,带回家里,等临摹完了再送回工部。 他万万没想到,他前脚卷了图纸刚离开,后脚就有人进了工部,而且跟他抱着一样的目的。 那人在存放图纸的柜子里翻了半天没翻到东西,知道事情坏了,赶紧离开工部,回去报给主子。 陈春燕虽然不知道有人也在找图纸,但也知道这些图纸留在手里是个大麻烦,必须尽快送出京城。 这些图纸她也不敢假手他人。 她只能自己亲自临摹。 大年初一,她又不敢称病,只能让蔡大丫守着点儿书房,就连陈小六来也给挡回去了。 图纸有厚厚一叠,画得很精细,临摹起来也是个大工程。 她画得并不快,画得头晕眼花了,都还没有临摹完海船的剖面图。 蔡大丫只能在旁边端茶送水,根本帮不上忙。 她一看那海船图就知道这事儿不是她能干的,哪儿稍微差了一点,说不定海船就会沉,就算不沉,说不定也不怎么扛得住风浪。 文竹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蔡大丫走出去,挡在门口,“有什么事?” 文竹心里很不舒服,都是小姐的丫鬟,蔡大丫并不比她们高一等,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们却总是被排除在外,只有蔡大丫能站在小姐身边。 她心里也清楚地知道,那是因为蔡大丫是一路跟着小姐过来的,但情感上,她控制不了自己。 文竹:“没事,我就是来问问,我们在庙会给小姐买的牛角梳小姐喜欢不喜欢。” 她们今天是一起去的庙会,挑牛角梳时,蔡大丫也在场,说实话,她看那些牛角梳其实每一把都一样,只是文竹她们坚持说,她们挑的那一把特别好,蔡大丫也就没坚持,直接付了钱。 她并不认为一把牛角梳是多大的事情。 她神情淡淡的,“小姐在忙,暂时还没有看到牛角梳。” 文竹朝屋里探头探脑,“小姐在忙什么?” 蔡大丫横移一步挡住文竹的目光,“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打探不该打探的,小姐不喜欢。” 文竹肺都要气炸了,她等着蔡大丫。 蔡大丫:“如果你不听劝,小姐处罚起来,你不要哭。” 文竹重重哼了一声,甩手就走。 陈春燕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她在心里微微叹气。 从小养成的习惯和思维模式不是几个月就能掰过来的。 文竹几个到现在能不再奴婢奴婢地自称已经算是进步了。 她们现在走出去,也挺直了腰板,并觉得新乡的事情她们办不到了。 但就是后宅女人那一套宅斗……她们怎么都忘不掉。 她们是在丫鬟就得做一等丫鬟,一等丫鬟就得做主子最信任的丫鬟,做了主子最信任的丫鬟还得争取做主子身边得力的妈妈,这样的氛围中长大的。 心思就围着陈春燕转了。 第2108章 陈春燕:“你明天送一张图去双鱼胡同,飞鸽传书送回三井村。” 蔡大丫立刻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 陈春燕这是要等到收到了三井村的回信,才送第二幅图。 “是我明白了。” 陈春燕收起了原图。 “拿一把锁来,将书房锁起来,注意火烛。” 在京城某处的大宅子里。 阴影里的人听完手下人的汇报,非常不满意,声音冷沉沉的。 “你说什么,有人捷足先登了?” “主子饶命。我们已经查到了是谁拿了火器的图纸。” “是谁?” “是工部的一个主事,不过那些图纸恐怕并不在他手里了。” “说话就说完,不要跟我绕圈子,我没有那个耐心。” “是!属下查到那个主事今天跟永昌侯府的人接触过,那些图纸恐怕是侯府的人要的。” “永昌侯府?他们家要那些图纸做什么?难不成还想造反?” “要图纸的人不是永昌侯府的人,是客居在永昌侯府的新阳县主。那辆车的轨迹是从宫里回到永昌侯府。今天有资格入宫拜年的,也就是新阳县主了。” “新阳县主……” 这人在嘴里念叨了两遍这个封号,眼睛陡然睁大。 永昌侯府或许并不需要火器图纸,但是并不代表定国公府不需要,定国公府是外戚,又有人掌军权,真到了山棱崩的那一天,定国公府的态度就很重要,甚至重要到了可以影响哪一位皇子上位的程度。 如今太子横竖被皇上看不顺眼,各方势力都在想方设法增加手里的筹码。 他也一样。 只是不知道定国公府支持的是哪个皇子,如果和他支持的不是一个皇子,说不得他就要让定国公府吃一个大亏才行了。 “你们去查一下定国公府的人最近和哪个皇子走得比较近。” “呃……这个不用查,全京城的人恐怕都快知道了,定国公世子祁轩和安王合伙做生意。” “那只是明面上的,他如果要支持哪位皇子,一定会做得非常隐秘,你们都上点心查,别让对方发现了你们在查他们。” “是!” 祁轩最近老实得不得了。 他知道让父亲答应他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为妻,父亲肯定不会同意,他就只能自个儿表现得好一点,好让父亲看在他这么老实的份儿上,让他如愿。 他今天进宫给皇上拜了年,直端端回了国公府,又老老实实陪母亲说话吃饭,直到现在才忙完。 小厮匆匆跑进来,“少爷,您让小的打听的事情打听到了。新阳县主今天出了宫就直接回了永昌侯府,哪儿也没去,也没听说过她要离开京城。” 不对。 很不对。 那丫头哪里是受得了拘束的性子,在京城受了这么几个月的约束,应该到了极限才对,怎么会没有离开京城的打算呢? 祁轩的视线移到小厮的身上。 该不会是这小厮太不得用了,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吧? 小厮膝盖一软,差点给祁大爷跪下。 “少爷,我真的努力了。” 祁轩冷笑,“你努力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查到,有什么用!” 小厮咽了口唾沫,“也不是什么都没查到,小的查到新阳县主老家来人了。” 第2109章 新阳县主老家来人了…… 祁轩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你是说她弟弟吧,这我早就知道了,那你还是什么都没打听到。” 小厮能委屈死,“当然不是!那个男人看起来年纪比新阳县主大,大概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祁轩腾地站起了身,他心里有了不妙的预感。 “你的意思是他跟我一般大?是不是这么高,长得很清瘦,人看上去很儒雅温和。” 小厮嘴里发苦,少爷的话听上去很像是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呀! 祁轩看到小厮的模样就知道完蛋了。 真的是那个人来了。 他还想着既然那个人的家人把陈春燕得罪了,他就有机会趁虚而入了的…… 不行。 他上一次已经让过一次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松手。 “他人在哪里?” 小厮吁出一口气,原来还有少爷不知道的事情啊。 他喜滋滋地说:“在新阳县主双鱼胡同的宅子里。” 祁轩眸光一冷,抬手打小厮的脑袋,“双鱼胡同的宅子,双鱼胡同的宅子,双鱼胡同的宅子……” 小厮好想哭。 少爷讨厌双鱼胡同就只管讨厌好了,为什么要打他,他做错了什么? 祁轩的怒气发泄了一些,终于冷静了下来。 “备车,我要出门。” 大晚上的,起码也不太方便,而且也容易被人发现究竟是谁出门。 坐马车就不一样了,看到的人,没人知道到底是他还是他爹出门。 昂,就是这么坑爹的。 小厮抱住了祁轩,“爷,天色晚了,又是大年初一,您好歹待在家里,要不然待会儿老爷问起来,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又要倒霉了。 “您行行好,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了,您有什么事儿,明天再去找那个人不行吗?” 祁轩想抽腿,居然被死死抱住了,没有抽出来。 他又试了几次,依旧没抽出来。 小厮早就想清楚了,如果他是因为阻拦少爷干不靠谱的事情被少爷打死了,他会有抚恤金,他的家人会得到国公爷很好的照顾。 但如果他是因为放了少爷出去做不靠谱的事情,被国公爷打死了,那他就算是白死了。 “少爷,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祁轩被烦得不行,最终放弃了出门的计划。 小厮在祁轩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笑。 祁轩猛然回头,小厮就收敛了笑容。 今天是注定出不去了,祁轩就安安静静坐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 他真的很想告诉陈春燕,许京墨没什么好的,那样一个绵软的人,配不上她。 但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他是一个有格调的人,在背后重伤情敌的事情他做不到,他要赢就赢得堂堂正正。 他想了想,过年了,似乎应该送陈春燕一个新年礼物。 可送什么好呢? 送礼物当然要送到对方心坎里去才好。 可陈春燕似乎……只喜欢钱…… 给她压岁钱,似乎不大好吧? 祁轩有点纠结。 要不就给金花生好了,又值钱又好看。 他摸摸额头,叫来小厮,“你去将我的钱匣子取过来,看看里面有多少金花生。” 如果太少了,他还得现去银楼兑换。 第2110章 小厮抱来一个匣子,他抱得很吃力。 祁轩点了点桌子,示意小厮将匣子放到桌子上。 他手指一挑,打开匣子,匣子里有金豆子金花生,装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他从小到大得的压岁钱。 他从桌子上拿过来一个荷包,拉开袋口,将里面的东西倒进匣子里。 他今年依旧有压岁钱,他本来不想要的,但是长辈们说没成亲就是小孩,硬要给他,他心里也挺滋味难言的。 他将今年的收获倒进去一看,挺满意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原来他有这么多金豆子金花生了。 “称过没有,一共有多少?” 小厮:“没称过,不过小的感觉至少有八十两,小的都快抱不动了。” 祁轩:“去称一下,凑够八十八两。” 小厮苦着脸,要去抱那个匣子。 祁轩摆摆手,“算了,你去把称拿过来,就在这里称。” 小厮松了一口气,他感觉再来回抱两趟那个箱子,他的小腰有折断的风险。 他跑得飞快,生怕祁轩改变主意似的。 他去厨房借了称,又去找了个匣子。 抓一把金豆子金花生,称了,就放进空匣子里。 他动作熟练,称得很快,没用多久,就把一下子金豆子金花生称完了。 八十六两。 差二两。 祁轩看着小厮没有说话。 小厮以为他没有称对,又称了一遍。 祁轩还是看着他的。 他被看得心里发毛,腹诽祁轩,去了一趟九边,脾气变得越发怪了。 祁轩点了点匣子,“我刚才说的话,你这就不记得了?我是不是说过要凑够八十八两?” 小厮恍然大悟,“小的立刻去办。” 祁轩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他用惯了的人,就是不顺手。 但别人跟着他,他也要为别人谋个好前程。 他去梁县时,就给身边的长随脱了奴籍,顺便让他们从军,方便晋升。 如果还是奴籍,哪怕立了功,功劳也是算在主子头上的。 祁轩不是那种嫉贤妒能的人,他直接给长随放了籍,让他们去博前程,这样于他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那些人还在他手底下效力,立了功,也有一部分会加到他身上,他毕竟才是统帅嘛。 不过他身边的人全都奔前程去了,他就没有了得力的人用,有时候真挺不方便的。 换作以前,他只需要一个眼神,有时候甚至连眼神都不用给,身边的人就知道他要什么,或者要干什么。 超级省心。 他缅怀了一会儿过去,有丫鬟来通知他,夫人叫他,他便起身去了正屋。 小厮因为祁轩的一句话敲开了银楼的门。 银楼的人觉得稀奇得很,只有药铺医馆才有半夜被敲开的经历,他们开银楼的,又不救急又不救命,居然也有人这么急着来敲门,也是很神奇了。 “给我兑换二两金花生。” 伙计笑道:“金花生都是订做的,你现在要,我可拿不出来。” 小厮:“我不管,你要是拿不出来,倒霉的就是我,你就是去仓库翻,也得给我翻二两金花生出来。” 二两金花生价值二十两银子,不是一笔小买卖了。 这伙计还挑三拣四的,可恨。 第2111章 小厮翘着脚坐在银楼大堂里,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 世家大族的小厮向来如此,主子给他们安排任务时,他们跟孙子似的,一旦到了外面就成了大爷。 很多时候世家大族的名声就是这样败坏的,当事人可能还不知道。 伙计摸了摸额头的冷汗,“我真的没地儿找金花生去。” 小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脑子是用来干什么的?是用来思考的。你要是连想事儿都不会了,脑子也就没用了。” 伙计的腿打战,这是要他命的意思吗? 都怪他倒霉,今天轮到他值夜。 值夜的人得在大堂睡,其他人都在后院,有人敲门,自然就是他开的。 换成昨天或者明天,倒霉的都不是他,偏偏是今天…… 他面容拧巴着说:“小爷,这么晚了,真没地儿给您弄金花生去。要不这样吧,您先等等,明儿一早,师傅醒了,我第一件事就让他熔一炉金花生出来。” 小厮:“师傅睡了?” 伙计:“啊?啊!” 小厮一掌打在伙计脑袋上,“睡了你不会叫醒他啊!” 伙计都要跳起来了。 这根本不是叫不叫得醒师傅的事情。 银楼的大师傅都是有家有口的,一般住在家里,这个时辰都宵禁了,他哪里能从银楼跑到师傅家里去啊。 他这种升斗小民要是被五城兵马司的人逮住了,会被直接丢进大牢里的。 “小爷,您饶了小人吧,就当是可怜可怜我,我们这样的人生活很不容易。” 小厮:“我饶了你,我们家少爷饶不了我。” 他说着就上手去揪伙计的衣领,准备提溜着人去后院。 伙计赶紧说:“师傅没住后院,他在城里有宅子。” 小厮恼怒,“既然这样,你不早说。” 他转念一想就知道伙计为什么犟着不肯去叫醒师傅了。 “走走走,你现在跟我走一趟。” 他手里拿着名帖,遇到五城兵马司的人就给对方看一眼,对方见是定国公府的名帖,又见他一身小厮打扮,知道是定国公府在办事情,他们也就放行了。 伙计心里泛酸,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果然没错啊。 不过就是一个小厮,拿着国公府的名帖,也能横行无忌。 银楼的大师傅虽然被尊称为大师傅,实际上论地位和财富,远远不及京城大部分人。 他住的地方都是普通住宅区,有三合院、四合院,也有门面房,看上去并不规整。 内城还好,并不流行大杂院,在外城或者北城的贫民区,几家人住一个院子也是常见的事情。 伙计敲响了一个三合院的大门。 三合院顾名思义就是只有正房和东西厢房的院子,而没有倒座,倒座的位置直接是一堵围墙,连接着一道门。 如果有倒座,就成了四合院。 这个时辰都宵禁了,房门却被敲响了。 住在院子里的人都有些怕怕的。 传来的声音也透着心虚,“谁,谁呀?” 伙计:“是我,我找大师傅。” 大师傅认出了伙计的声音,赶紧跑出来,“是不是银楼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伙计一言难尽地看着小厮。 第2112章 大师傅听了小厮的话,也挺一言难尽的。 要熔黄金,火焰的温度要高,现在都晚上了,炉火都熄灭了,要重新燃起来,耗时不说,也挺浪费的。 就为了二两金花生,就得重新开炉…… 大师傅很显然比伙计聪明些,他的话说得委婉,“要晚上做金花生不是不可以,只是惊动的人恐怕就多了。咱们的作坊在城外,这会儿城门都关了,要出去恐怕得用贵府的名头。” 小厮的心肝都颤了。 他拿着家里的名帖让五城兵马司放个行,没什么问题。 但换成开城门……他的脑袋还不够掉的。 半夜开城门这种事情就连国公爷也扛不住。 小厮连连摇头,“既然这么麻烦,那就不用了。” 伙计都想朝大师傅竖大拇指了。 银楼确实有个作坊在城外,但那个作坊都是做大件的,城里有个作坊,都是做小件的,类似于珠花钗环等小件饰品的。 但做几颗金花生,小作坊就足够了。 伙计当然知道大师傅是故意这样说的。 打更人每天喊的都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他们晚上开炉得冒多大的风险,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大师傅:“让你白跑了一趟,非常抱歉。” 小厮盯着伙计,“我记得你家银楼和很多商行熟识,找商行看看有没有存货也不行吗?” 伙计心里哀嚎一声,这人害他之心不死! 他苦笑着说:“这得问问掌柜的了,那些关系不是我能动用的。” 小厮:“那就去问!” 伙计真是服气了。 他都这样推三阻四,设置门槛了,小厮还不放弃,也是够可以的。 他认命地跟着小厮回了银楼。 他看了小厮一眼,才跑去敲掌柜的门。 掌柜的年纪大了,觉浅,被人吵醒了就睡不着。 他听到响动,挺暴躁的,“干什么?” 伙计:“勋贵府上来人了,没说具体是哪个府上的,但名帖五城兵马司的人认。现在有急事,请您过去说话。” 掌柜的的起床气立刻烟消云散,他激灵一下,翻身坐起,抓起衣服一边往外跑,一边穿。 “你看他的穿着像是哪个勋贵家的小厮?” 伙计:“那些家族的小厮都穿青衣,仅凭我的眼力,还真看不出来。” 小厮看到掌柜,也不废话了,直接递了名帖给掌柜看。 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他并不确定少爷是不是还等着的,如果还等着的,他回去怕不是还要再被销一顿。 掌柜的腿都软了。 天啊,竟然是国公府。 他瞪了伙计一眼,这伙计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没眼力见儿,还知道来叫他,可为什么不早一点叫? 脑子真是不好使。 “你这是准备……” 小厮都烦了,“我们世子爷要二两金花生。” 掌柜的点点头。 金花生都是订做的,这个时候去找,确实有点麻烦,却也不是不能办。 他看了伙计一眼,“好好招待这位小爷,我去找人。” 能在京城开银楼的,有几家没有背景? 掌柜拿了东家的名帖就出门了。 东家的名帖只有大掌柜能动用,银楼的其他人是不能动的,除非有大掌柜授权。 第2113章 过年,每家都会准备点打赏孩子的东西,只不过有的人家准备的是金豆子金花生,有的人家准备的是银豆子银花生。 国公府点名要金花生,掌柜的只能去城中最大的几个商行碰运气了。 他一连跑了几个商行,人家都笑着说没准备金花生,他们还没有豪富到可以用金花生来打赏孩子的地步。 只剩最后一家大商行了。 掌柜的吐出一口气。 这家商行有官家背景,是很厉害的存在,最近又搭上了新阳县主,赚得盆满钵满,弄不好这里准备了金花生。 廖掌柜被吵醒时,人还有点懵。 这个时辰拍门? 有病吧! 他这里虽然也要零售,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批发,谁买东西会跑来敲他的门啊! 他批了衣裳,走到门面房,才看清楚了来人。 “哟,怎么是你!你这个时辰来干什么?” 掌柜一言难尽,他将事情经过说了,说得非常诚恳。 廖掌柜嘶了一声,“世子爷找金花生说不定有什么大用处。这样吧……我帮忙想想办法。” 他当然不会这么好心,听到银楼掌柜为难,就要帮忙。 他是因为陈春燕和祁轩交好,他怕祁轩那边有什么事情,他们一点不知道,没有准备被打个措手不及。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廖家和陈春燕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陈春燕,就跑不了他们。 既然是世子爷那边的事情,最好还是告知陈春燕一声。 他的脑子想不明白世子爷急着要金花生做什么,燕老板总能知道。 他朝银楼掌柜笑笑,“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廖掌柜回去拿了一张帖子,当然是新阳县主的帖子。 廖家的帖子在京城没那么好用,他们要用都得用宣同总兵的帖子,但最近……战事不利,还是别让总兵出来冒头的好。 廖掌柜让人套了车就往永昌侯府去了。 永昌侯府已经落了锁,全府上下无事不得随意走动。 廖掌柜要求见陈春燕,自然被门子给拦住了。 他没办法,只好递上陈春燕自己的名帖。 “我也不是要见县主,就是想请你帮忙带句话。 “就说故人急着需要二两金花生,请县主务必帮忙。 “找了一晚上了,都没在别处找到,他们也是没有了办法。” 门子知道这是陈春燕的人,这才急匆匆跑去了二门。 他心里觉得奇怪,金花生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灵丹妙药,就算没有也没事吧,竟然这时候还跑出来找,真是奇哉怪哉。 他敲开二门。 守门的婆子极为不耐烦,“什么事?” 门子把陈春燕的名帖从门缝塞进去,“有句话带给县主……” 婆子变得郑重了起来。 县主不仅品阶高,是超品的诰命,而且还是财神爷。 今天只要见到了县主,说一句新年好,就能得两个银锞子的打赏。 没见过手面比县主更大的了。 她喜滋滋接过了名帖,“我一定把话带到。” 她仔细记门子的话,一个字都不敢错漏。 门子:“动作快点,外面还等着的。” 婆子点头,“知道了。” 她一溜烟朝松鹤堂跑去。 松鹤堂的正门通正院,有一个东角门却是可以通东跨院的。 她敲响了门。 第2114章 陈春燕还在临摹图纸。 她听到隐隐约约的敲门声,揉了揉胀痛的眼睛,抬头叫蔡大丫。 “你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大晚上的,竟然有人敲我们的门。” 蔡大丫躬身退出去,“是。” 没多会儿,蔡大丫又走了进来,“确实有急事,是祁世子派人找来了,说是……说是……” 陈春燕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他们最大的保护伞——祁贵妃娘娘暴毙了吧。 她腾地站起身,“你说清楚点。” 蔡大丫:“祁世子大晚上的要找二两金花生。” 嗯? 陈春燕有一瞬间没明白过来蔡大丫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要什么?” 蔡大丫清了清嗓子,“要二两金花生。” 她其实脑子也糊糊的,没明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为什么就要二两金花生。 如果是二万两,她才觉得有点正常。 陈春燕脸上的表情变得相当微妙,“他吃多了?” 蔡大丫摇摇头,笑了。 她也觉得祁轩吃饱了撑的。 她挠挠头,“或许是传话的人传岔了,不是二两,是二百两?” 也有可能。 祁轩一年的零花钱是两千两。 二百两金子,在价值上差不多就是两千两。 陈春燕:“你把我钱匣子抱过来。” 蔡大丫转身去了正屋,抱来了两个钱匣子。 一个装着陈春燕的压岁钱,全是金豆子金花生,另一个装的是陈春燕自己的钱。 陈春燕:“称一下金花生多重。” 太夫人给了八两,侯爷和侯夫人给了六两,世子和世子夫人给了四两,同辈的三个表兄意思意思给了二两。 这就是三十四两。 蔡大丫报了数。 陈春燕:“不够的,用小黄鱼凑。” 蔡大丫好歹凑了二百两出来,用匣子装了,贴上封条,封上火漆,这才去了外面。 婆子刚刚接手,就觉得重量不对。 哎? 她刚才说清楚了啊,要二两金花生,怎么弄的……这怕是得有二十斤吧! 好在她有一把子力气,才抱稳了箱子,没有脱手砸到自己的脚。 “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 蔡大丫冷着脸,“你们是不是传错了话?大晚上的,紧急来找金子,怎么可能就要二两!” 这么说的话……婆子自己都不是很确定了。 她听说新阳县主在京城里交好的不是国公府就是王府,最次也是侯府,就这样的家族,大晚上的叩门就要二两金花生……好像是挺说不过去的。 她呵呵笑,“应该是我传话传错了。” 蔡大丫理所当然地点头,一副“本来就是”的模样。 婆子陷入了深深地怀疑中。 她心里忐忑,县主不会责怪吧? 正这么想着,蔡大丫就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荷包,“麻烦你跑一趟了。” 婆子立刻喜笑颜开,觉得这一趟来得不亏。 她吭哧吭哧地回到了二门,打开门把匣子递给门子。 门子一脸懵,“婶子,我说的是二两……” 婆子脑袋仰得高高的,相当的趾高气昂。 “肯定是你听错了。不是我说你,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连传个话都穿不好。 “大晚上的,哪家勋贵会为了二两金花生紧急叩门?” 第2115章 小厮眨眨眼。 他回过了味儿来。 他为了二两银子大晚上求人,倒是非常有可能。 换成了勋贵家族,别说二两金子了,就算二十两金子肯定都不至于如此。 随便在家里库房拿一点金银首饰出来,都不止二十两金子。 所以……这才对嘛。 他呵呵笑,“大概是天晚了,我精神不好,听岔了。” 他抱着一箱金子根本走不动道,更别说跑起来了。 他走到门口都感觉手快断掉了。 廖掌柜在门房里面来来回回踱步,听到响动,走出来看。 “你这是……” 门子:“你要的东西。” 廖掌柜:“哎不是……二两金子这么沉吗?” 门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廖掌柜,“怎么可能是二两金子,谁会为了二两金子大动干戈!” 他可是听得很清楚,让办这件事情的是县主的熟人呢! 廖掌柜一脸懵。 他不知道传话哪里出了问题。 二两金花生怎么就变成了二两金子,最后还不足兴,给加成了一箱子金子。 哇。 他大晚上的,找陈春燕要一箱子金子,这是干嘛? 他不是来对暗号的吗? 门子叫了廖掌柜好几声,才把怀疑人生的廖掌柜给唤回了神。 廖掌柜:“嗯!麻烦你了。” 他塞了一个荷包到门子手里。 门子喜滋滋的。 廖掌柜一脸懵地抱走了箱子。 他回到商行,怕金子有什么闪失,一定要跟着银楼的掌柜一起见到祁轩的小厮再说。 银楼掌柜客气地笑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不过就是二两金花生,掌柜还不信我吗?” 廖掌柜面色古怪,“你先看看再说。” 他让开了一步,露出了身后的箱子。 银楼掌柜:“……” 这是怎么说的? 廖掌柜:“大概是传话的人传错了话,暂时先这样吧,” 只能这样了。 银楼掌柜:“我会跟那边说明的。” 廖掌柜:“不用了,等明天,我会亲自去说。” 银楼掌柜露出了然的笑容。 帮了这么大的忙,如果不露个脸,怎么会甘心呢? 这是人之常情,他理解。 两人没再多话,两人一起护送那小厮回家。 小厮并不在意,只当金子是那两家的掌柜孝敬世子爷的,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祁轩次日醒来,看到桌上摆着的箱子,还纳闷了一下。 忽地想起,他昨晚让小厮去办的事情,走过去揭开了封条,打开了箱子。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金子黄灿灿的亮眼。 小厮正好端洗脸水进来。 “少爷,您醒了。” 祁轩点点头,“这是你昨晚去弄的?不错,不错。” 小厮挺直了脊背,很有些受宠若惊。 吃过了早饭,祁轩就带着八十八两金花生金豆子出了门。 永昌侯府的门子太熟悉祁轩了,这个人不是来找张谦,就是来找陈春燕,而且来永昌侯府就跟回自己家似的,从来不提前递拜帖。 就这行事作风,没有被打,还基本上每次都能见到要见的人,小厮根本不敢含糊他的事情。 “世子爷,您来了。” 祁轩心情很好,“你去让陈春燕出来,就说我来给她打赏压岁钱了。” 门子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 第2116章 初二走舅家。 陈春燕在京城没有舅舅家,初二就待在永昌侯府。 张谦几人却都出门了。 陈春燕听了小丫鬟传的话,一阵无语。 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朝外院花厅去。 她怕祁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她讲。 祁轩被小厮请到花厅奉茶,他就知道陈春燕答应见他了。 他老神在在的,品茶、看摆件,一点也不急。 陈春燕缓步走进花厅,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优哉游哉的身影。 这个样子不像是有急事的。 她稍稍放下了心。 “你怎么今天过来了?” 祁轩:“你在京城没舅舅,其他人都去舅舅家拜访了,我怕你心里有落差,过来看看你。” 嗯?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有落差的? 而且……她在京城没舅舅,祁轩来看她,是想当她舅舅的意思吗? 这个逻辑啊…… 陈春燕的脸色变得怪怪的。 祁轩:“你别乱想。就是太久没见了,趁着过年有正当理由走动,我过来看看。” 行吧。 陈春燕坐到了祁轩对面。 她坐下了,跟来的两个丫鬟自动站到了她身后。 她没带文竹,她不想惯着她。 或者说她一直对文竹这样的人喜欢不起来,要用还是会用,但不能交托后背。 太善钻营,又嫉贤妒能,守不住本心,本事越大,危害越大。 她今天特地将墨竹带在了身边。 墨竹和蔡大丫一左一右在她身后站着。 这是见外男必须的。 门窗不能关,还必须有其他人在场。 陈春燕:“你说的压岁钱呢?” 祁轩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边的箱子,“这里。” 蔡大丫立刻走上前将箱子抱到陈春燕身边。 陈春燕打开箱子,被看到的东西惊呆了。 她抬眼看向祁轩。 祁轩还在笑。 陈春燕有些错乱。 祁轩:“八十八两金花生金豆子,寓意是不是很好?” 陈春燕:“……” 这个人要凑八十八两金豆子,结果差了二两,派人到她这里要。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直接送了二百两金子过去。 原来这人真只是要二两而已…… 这人拿了她二百两金子,还了八十八两回来。 这操作也是骚得不行。 她看祁轩的眼神都不对了。 祁轩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了吗?” 蔡大丫也很一言难尽,送金子的事情是她全程经手的。 她清了清嗓子,说:“世子爷,其实送八十六两也挺好的。” 祁轩的表情瞬间裂开。 八十六两。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确切数字? 他疑惑地看着蔡大丫,难不成这丫头买通了他身边的人,打听了消息? 这么想着,他心里又有些窃喜。 蔡大丫为什么要打听消息? 还不是陈春燕想知道! 然而…… 蔡大丫:“您不用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事儿我们昨晚就知道了。 “您差二两金花生就差二两吧,半夜让人上门找小姐要,今天又给送回来,这…… “昨晚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特地多准备了点金子呢。” 祁轩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说什么?” 蔡大丫知道祁轩听清楚了,就没有重复,只是用神奇的眼神看着他。 祁轩再也坐不住了,“我先回去。” 第2117章 祁轩算不上落荒而逃。 他只是急着回去打爆那小厮的脑袋。 他只要想想昨天收到了二百两金子,今天给陈春燕还了八十八两过来,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回头看了永昌侯府的大门一眼。 短时间内,他都不好意思再登门了。 蔡大丫和陈春燕面面相觑。 陈春燕摇摇头,“不管他了,回去吧。” 回到东跨院,她继续临摹图纸。 她送了两张图纸去双鱼胡同,结果这种天气,鸽子飞不了,会冻死在路上。 她觉得不太保险,就让三井村暂住在廖家商行的木匠,帮她打造几个有夹层的盒子,她准备用来藏图纸。 她们刚走到一半路程,后面就有小丫鬟追了上来。 陈春燕停下来,看着小丫鬟。 小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县主!这是双鱼胡同送来的东西,说是养肝护目的,让您早晚个吃一粒。” 陈春燕笑了笑。 许京墨还是那么贴心,只看到了两张图纸,就猜到她这两天一定在忙这个,还特地送来了东西。 陈春燕:“嗯。” 蔡大丫上前接了东西,给了打赏。 陈春燕:“天气冷,你给阿墨哥送点温补的药材过去。” 蔡大丫:“是。” 而工部主事熬了一个通宵,才刚刚画完了几张重要的图纸。 他比陈春燕熟练,画图的速度自然比陈春燕快。 剩下的图纸再熬个两三天就能完成了。 他没检查图纸上标注的数字对不对,反正他给陈春燕的会是原图。 他准备先将手里临摹好的交给陈春燕,先拿到一部分钱财再说。 毕竟重要的图纸,陈春燕的出价也会高一些,他得到的利益也会更多。 再说了,平常那些人就算要找,也是找重要的图纸,那些不重要的图纸,很多人都看过,都记得,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要找出来看看。 他得先换了钱,再把图纸送回工部放好。 他这么想着就揣着图纸出了门。 他走到半路上,才想起来,这样去永昌侯府不合适。 永昌侯府目标太大了,他去那里很有可能被人盯上。 人生最惨的事是有命赚钱,没命花。 他转身回到屋里,叫来了小女儿,“你帮爹爹做件事……” 他抱着女儿,在女儿耳朵边嘀嘀咕咕。 “听懂了吗?” 女儿点点头,脆生生的,“听懂啦。” 他拍拍女儿的后背,“那你去吧。” 小女孩天真烂漫的,根本不知道怕,反正爹爹说了,她就去办。 她一路跑跳着往前走。 工部主事跟在后面,落得远远的。 小女孩偶尔回头看一眼,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别人发现。 她爹爹在跟她做游戏,回头被别人发现了,就是输。 工部主事见小女孩回头,他就朝前指指。 小女孩机敏地朝他指的方向跑去。 她到了永昌侯府门前,再回头,她爹爹已经不见了。 她终于有些怕了。 有点想退缩。 门子:“哪家的小孩,去,一边儿玩儿去!” 小女孩嘴巴一瘪,想要哭,可又记着爹爹的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我想见县主,我有话要跟县主说。” 门子的眉头渐渐蹙起。 第2118章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女孩,口气竟然这么大,一开口就要见县主,真当永昌侯府是菜市场了,谁想来都能来? 小女孩见门子的样子凶,终于没忍住,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睛中滚落。 门子手忙脚乱的,想要上去哄小女孩,又不知道该怎么哄。 “你别哭呀。” 大过年的,跑到人家门口哭,这多不吉利! 小女孩哭得忘我,根本不理会门子。 门子:“你别哭了,我带你去吃糖。” 小女孩渐渐停止了哭泣,期待地看着门子。 门子嘴角抽了抽。 行吧。 大过年的,给个小女孩吃点糖也没什么。 永昌侯府准备了很多糖,给家里的下人都发了些。 糖在这年头是贵重的东西,一般都是留给家里的老人小孩吃的。 他给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吃,还真有些舍不得。 再怎么舍不得,看到这个小女孩的眼神,他也得舍得。 他带着小女孩去了他休息的地方,拿出点心、瓜子、糖给小女孩吃。 小女孩冲他笑了笑。 他转身去了门外,找了个小丫鬟,“去告诉县主,就说有个小女孩找她。” 至于县主见还是不见,那就不是他能够管的了。 陈春燕刚画了几笔图纸,就听说有人找她,她有点不高兴了。 任谁做事情三番两次被人打断都高兴不起来。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女孩置气。 她放下笔,吩咐蔡大丫,“去把人带进来。” 蔡大丫打赏了小丫鬟几个钱,才朝外院走。 门子站在门房外翘首以盼,看到了蔡大丫,赶紧迎上前来。 “姐姐,你可算来了。” 永昌侯府的这些小厮惯于叫主子身边的大丫鬟作姐姐,倒不是他真比蔡大丫小。 蔡大丫淡淡点头,随手打赏了门子。 她走到门房里,冲小女孩道:“跟我走,带你去见县主。” 她的样子太冷了,小女孩有点怕她,竟然把刚认识的门子当作了救星,直往门子身后躲。 门子一脸无奈,“别这么看着我,这真不是我找来的小孩。” 他反手拉住小女孩,“你不是来见县主的吗?跟着这个姐姐去,就能见到县主,别躲了,听到没,待会儿县主该不高兴了。” 小女孩又快要哭了。 蔡大丫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你送她到二门吧。” 门子只能到垂花门,进不去二门。 如果小女孩到了二门,还要抓着门子不放。 蔡大丫就只能去回了陈春燕,暂时不见这小女孩了。 小女孩死死攥着门子的衣袖。 门子心里发苦,不就是给她吃了几颗糖嘛,怎么还被赖上了呢? 几个人速度不算太快,可路再长也有尽头,垂花门就在眼前了。 蔡大丫站在垂带踏跺上,看着小女孩,“你要是不松手,就跟着他回去,县主不会见你了。” 小女孩看着蔡大丫,渐渐松开了手。 她揪着自己的衣摆,一步一步朝蔡大丫走去。 看样子,她又快哭了。 蔡大丫转身走入二门,速度不快,小女孩完全能跟得上。 在陌生的地方,没有父母依靠,哭也没用,小女孩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第2119章 蔡大丫直接牵着小女孩进了陈春燕的书房。 陈春燕已经搁了笔。 “我听说,你要见我,什么事?” 小女孩见陈春燕比她大不了多少,倒是放松了下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你就是县主?我爹说这件事情只能告诉县主。” 陈春燕点头,“我是。” 小女孩眼睛一亮,才说:“我爹说,他画好了一半图纸,想先交给县主。” 陈春燕早就知道工部主事是鼠胆,却还做坏事,这种人担不起事,也信不过。 既然他害怕手里握着那些图纸,早一点交易也好。 陈春燕:“你回去告诉你爹爹,让他去一趟新乡。” 小女孩睁着大眼睛看着陈春燕,点点头。 陈春燕不由得问:“我说了什么,你记住了吗?” 小女孩又点点头。 这个样子,陈春燕都不太确定,这小女孩到底记没记住了。 陈春燕:“你重复一遍给我听。” 小女孩:“嗯,让我爹爹去新乡,对吗?” 陈春燕笑了,“嗯。” 她转头对蔡大丫道:“给她装一匣子点心,让她带回去吃。” 小女孩扬起脸笑了,“谢谢,姐姐。” 陈春燕觉得这小女孩被教得很好,只可惜有那样一个爹,还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蔡大丫给小女孩装了点头,请墨竹送小女孩出门。 小女孩太害怕蔡大丫了,两人走在一起,对两个人都是折磨。 墨竹听了蔡大丫的话,淡笑着牵了小女孩往外院走。 文竹气得帕子都要揪破了。 说穿了,她们是平级,都是小姐的大丫鬟,现在可倒好,蔡大丫倒吩咐起她们做事来了! 墨竹也是个傻的,小姐明明交代给蔡大丫做的事情,让她去做,她就去做了! 她对蔡大丫的不满越来越深。 她却不知道随口叫人帮忙这种事情在三井村太常见了,蔡大丫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在三井村,不管谁需要帮助,哪怕是叫陈春燕身边的人帮忙,她们也会帮。 她都已经习惯了。 文竹显然不这么想,她一直待在大家族里,在这样的地方,就算是主子也不敢指派太夫人身边的丫鬟做事。 她看到的都是这些,等级观念也重。 她一直努力着,想要靠权力中心更近一些,也是这样的原因。 蔡大丫却不算是指派墨竹做事。 她对墨竹说了谢谢的。 这对于她来说,是请墨竹帮忙。 她转身回来,就看到文竹站在廊下,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她并不在意。 她回了书房,将事情给陈春燕说了。 陈春燕叹气,“你再帮我注意一下文竹,如果她真的不适合待在三井村,就让她留在京城帮我管理双鱼胡同的宅子。” 蔡大丫:“是。” 陈春燕:“准备一下,我要出门。” 蔡大丫出了书房,一脸纠结,边走边嘀咕,“双鱼胡同的人越来越多,没人管着……” 后面的话文竹没有听清楚,但她却能猜到,小姐肯定在为双鱼胡同的事情烦心。 从某种程度上说,双鱼胡同才真正是小姐的产业! 是啊,双鱼胡同。 她松开帕子,沿着抄手游廊去了书房。 她隔着帘子,道:“小姐,我有事儿跟您说。” 第2120章 陈春燕知道自己今天注定临摹不了图纸了,索性收起了图纸。 她将桌上收拾干净,才拿了本字帖放在旁边,开始临摹。 她研了磨,装作看书,漏洞太大了。 文竹站在门口以为陈春燕没有听见,她又问了一遍,“小姐,我有事跟您说,能进去吗?” 陈春燕这才慢吞吞搁了笔,“进来。” 文竹眼睛一扫就看到了书桌上摆着的几张纸。 她在心里撇嘴,小姐不过就是在练字,这个蔡大丫也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让她们这个,不让她们那个的。 陈春燕看着文竹。 文竹回过了神来,低着头说:“小姐,您这里有足够的人手,我平时也没什么事……倒是双鱼胡同那边,连一个管事的人都没有,要不我过去帮您看着宅子? “那边还有客人,如果没有人照应着,年也过得不舒服不是?” 陈春燕深深看着文竹。 文竹心头狂跳,被陈春燕看得极为不自在。 她几乎都以为陈春燕不会答应了,结果陈春燕却说:“行,你去吧。你帮我管着内院,外院的事情已经有人管了。” 文竹大喜。 让她管着内院,就是给了她在内院最大的权力。 只是她却忘了,只要陈春燕一天不住过去,双鱼胡同的内院就只是一个空壳子而已。 陈春燕低头,拿开她刚刚写下字的那张纸,在空白的纸上写了任命书,并盖上了章。 她这么做一来是为了看上去郑重,而来也是约束文竹。 文竹的野心大,陈春燕怕这匹野马放出去后,在双鱼胡同那边的人不知道情况的时候,随意指手画脚。 陈春燕看了进来的蔡大丫一眼,将任命书递给蔡大丫,“你去一趟。” 文竹得意地看了蔡大丫一眼。 蔡大丫:“小姐,你要出门,我还是跟着的好。这件事情我看就交给黄敏家的来办吧,她是个妥当的人。” 文竹在心里撇嘴,瞧瞧,多么会收买人心! 陈春燕却看了蔡大丫一眼。 蔡大丫脊背挺得笔直。 陈春燕:“去吧。” 蔡大丫这才出去安排了。 双鱼胡同的人是蔡大丫过目挑选的,平时她跟在陈春燕身边的时间最多,如果由她带人过去,那边的人看她的面子,可能会尽可能配合蔡大丫,但换成了黄敏家的…… 想都想得到文竹过去了不会很顺利。 文竹跟着蔡大丫离开了书房,下巴抬得高高的。 她会的东西比蔡大丫多,本来就比蔡大丫更有能力,现在她更是为小姐分忧了,以后她会一点一点架空蔡大丫的。 蔡大丫看到了文竹的神情,只当没看到。 她吩咐黄敏家的,“这是小姐出具的任命书,你带着去双鱼胡同宣读给所有人听,今后文竹就过去接管双鱼胡同内院的所有事宜了。” 黄敏家的是识字的,虽然字写的丑。 她擦了擦手,双手接过了任命书,狐疑地看着文竹。 文竹脸上的得意不似作伪。 难道不是“流放”,真的是让文竹去掌权的? 念头闪过,她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文竹姑娘高升了!” 文竹矜持地笑笑。 蔡大丫转身就走。 第2121章 陈春燕看到蔡大丫进门,蹙着眉头问:“为什么要坑她?” 蔡大丫:“我只是下了饵,她要是不咬,谁也不能逼她。” 她总觉得文竹放在身边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文竹会的东西多吗?多。 文竹有能力吗?有。 但是一个人影响一个团队的和谐,这是不被允许的。 她也尽量跟墨竹等人配合着,往往她刚刚觉得和墨竹等人的关系有了进步,但睡一觉起来就全变了。 要说中间没有文竹的手笔,她都不信。 一次两次她能忍,但现在陈春燕都已经明确说了,文竹如果不合适就放到双鱼胡同去。 她如果还没点行动,她就不是陈春燕亲自教出来的人了。 陈春燕,什么时候吃过亏? 陈春燕看着蔡大丫,没再多说什么,“出门吧。” 她们这边出了门。 那边文竹和黄敏家的也上了车。 马车滚滚朝双鱼胡同而去。 一进胡同口,就能看到墙面上的浮雕,浮雕是一幅荷花图,图中有两条嬉戏的锦鲤。 文竹志得意满,她终于成了掌权的人。 黄敏家的越想越不对劲。 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马车行驶到宅子门前,门房的人取下了门槛,放马车入内。 黄敏家的吩咐门子,“去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县主有事情宣布。” 门子一听是陈春燕的事情,不敢怠慢,立刻办事去了。 文竹很满意这种安排,这些事情当然是别人帮她开口,比较有牌面啦。 双鱼胡同这边的人虽然有增加,但说起来真的不多,比起三井村和新乡,这里的人就是零头都算不上。 人整整齐齐地站在文竹面前。 黄敏家的展开任命书,缓缓开始读。 她一边读一边猜字,她虽然认字,但认得不太多,她知道陈春燕要重用识字的人,这几个月又紧急学了些,但还是有些字不认识。 不认识字儿不要紧,猜就完事儿了,只要读出来的意思和任命书要表达的差不多,她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站着的人听清楚了,原来是送了一个管事的人过来。 但内院管事……好像和他们没关系。 内院一共就只有几个洒扫上的人,只要她们听清楚了就行了。 这群人顿时没了什么兴趣。 文竹看着下面的人有些散漫,立刻教训,“你们还有没有点规矩?” 下面安静下来。 正好黄敏家的读完了任命书,双手将任命书递到文竹手里。 文竹单手接了,背着手走到那些人面前。 “以后谁要是不守规矩,别怪我不留情面。”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种感觉真不错。 然而……有人开了口,“我们是外院的人。” 什么意思? 文竹眯了眯眼睛。 那人见文竹似乎不准备买账,又继续道:“我们归外院管。” 文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之前陈春燕说让她做内院管事,她觉得很正常,女人嘛,不管内院管哪里? 但现在她才知道其中的差别。 陈春燕不住过来,双鱼胡同的内院就是个屁,外院的这群小厮别说给她面子叫她一声姐姐了,她能不能指派得动他们做事都是一个未知数。 第2122章 黄敏家的看文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还说不是流放,都这样了不是流放是什么? 当一个别院的管事哪里有当县主身边的大丫鬟体面? 文竹有点慌。 她的眼神有些闪躲,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县主说过,她会搬出永昌侯府,搬到双鱼胡同来住。” 黄敏家的懒得跟文竹分辨了。 她觉得之前县主还有可能在开春后搬过来,现在嘛,绝对没有这样的可能。 有一个男子住在县主双鱼胡同的宅子里,现在如果还住进来,瓜田李下的,好说不好听。 文竹显然忘记这回事了。 黄敏家的敷衍地说:“是,县主是说过,等县主过来,你依旧是内院权力最大的人,我在这里先恭喜姑娘了。” 这话倒是顺耳。 文竹点点头,“那自然是,我可是县主身边……非常得用的人。” 黄敏家的转头看了一眼外院这些人,心中了然,跟文竹匆匆告辞,便回了永昌侯府。 文竹扫了外院这些人一眼,转身去了内院。 她在心里暗暗发狠,给她等着,等县主来了,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黄敏家的在回永昌侯府的路上,心里还在思量要如何巴结蔡大丫…… 陈春燕和蔡大丫一同去了新乡。 蔡大丫将帘子撩起一条缝,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 “小姐,有人跟踪我们。” 陈春燕抬眼看向蔡大丫。 蔡大丫:“跟踪的人身手敏捷,看上去是练家子。那群人是从城里开始跟的,在城里他们步行。刚刚出城,他们就骑在了马上。” 也就是说那群人还是一个团伙,有明确的分工,谁负责盯梢,谁负责后勤,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陈春燕颔首。 如果只是打她钱财的主意,那么来的人多半是乌合之众,那些个匪盗,没哪个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但如果打的是别的东西的主意呢? 陈春燕心中一凛,难道她手握图纸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的? 不会。 她稍稍冷静了些,如果真的已经被人知道了,那就不是跟踪了,那肯定是夜探永昌侯府。 她若无其事地靠在马车上,却吩咐蔡大丫:“先去广告部。所有事情你不要亲自出面,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人,带着银票去将东西交易回来。 “广告部有礼盒,你到时候让人用那种礼盒装东西,我们今晚挑一批礼盒回去,准备初三之后走亲戚。” 蔡大丫颔首,“是,我会办好的。” 陈春燕很少露出特别严肃的神情。 而此时陈春燕的神情严肃得不行,蔡大丫就知道肯定出大事了,她话不用多说,只要把事情办好就行。 马车缓缓驶进了新乡。 在马车拐弯时,陈春燕特地朝后面多看了一眼,却并未看到人影。 对方的警惕性很高。 她收回手,闭上了眼睛。 这种训练有素的人,陈春燕自问不是对手。 如果蔡大丫不是始终看着窗外的景色,如果她不是怕陈春燕被风吹着,不会只撩开一条缝,如果没有这些如果,蔡大丫也没法发现身后还跟了小尾巴。 车停在广告部门前。 陈春燕和蔡大丫若无其事地下了车。 第2123章 陈春燕走在前面。 蔡大丫跟在后面。 两个人都没有往身后看一眼。 几分钟后,蔡大丫装作回马车上取东西,跑出来看了一眼,然而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 远处的大树后面。 “你说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不会。两个女子加一个半大的车夫,发现不了我们。 “我总觉得那女人返回来取东西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确定我们到底在哪里。” “受过训练的人都很难发现我们,更何况两个女子!” “老大说得对,女子办事本来就丢三落四的,没什么好稀奇的。” 被定义为丢三落四的蔡大丫此时正站在陈春燕面前。 “没有看到人,但我总感觉有一道视线盯着我。” 陈春燕:“视线来自哪个方向?” 蔡大丫:“东北。” 新乡东北有一片没有开发的树林。 那里确实容易隐藏行踪,遇到事情也方便逃跑。 陈春燕:“让三井村的兵士过去布防,务必将人拦截在新乡。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打我的主意。” 蔡大丫:“抓到了人,我们怎么办?” 其实对于她们来说,或许装聋作哑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抓没抓到人都很麻烦。 抓到了人,审问完了,然后呢? 把人送回去,这不是打草惊蛇了么,等于变相告诉别人,他们发现了他们的意图,现在准备反击了。 可不放他们离开,难不成还能杀人灭口? 不可能的,陈春燕不是随意取人性命的人。 说起来都是麻烦。 陈春燕微微勾唇一笑,“法办。” 蔡大丫不再多说什么。 既然大小姐已经做了决定,她照办就行了。 三井村过来的人都是老带新带出来的兵,他们受过专业训练,听蔡大丫把事情一说,他们心里就有数了。 拿出新绘制的新乡地图,他们选择了几个点,分别安排人去布控。 那几个点是他们认为对方撤离时,最有可能经过的地方。 蔡大丫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没看得太明白,她索性不再看了。 “县主非常重视这一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 蔡大丫离开治安室,悄咪咪回了广告部。 不多会儿,一群长相平平无奇的人就出了广告部。 “也不知道工地怎么样了?体育馆如果出了问题,我们的广告收入会受到大影响,我不放心,还是再去检查一次的好。” “你说的是啊!今年拿的过年钱,比我前半辈子见过的钱还要多,那就是我们的聚宝盆,千万不能让它出事了。” “要是过年不放假就好了,这样我们就能赚更多。” “你是不是傻,你不放假,人家也要过年,谁会来看球赛?体育光就算是开了,也是亏本的。” “你说得对哦。” …… 一群人絮絮叨叨地说话,掩饰着他们内心的紧张。 没办法,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换谁都紧张。 他们进了体育馆,这里没有人。 “你们留在这里看着门,我进去看看。” 蔡姑娘说了,要交接东西的人在这里,他们顺利取回东西,都有奖励。 这事儿他们得办好了才行。 这么想着,男人抬脚往里面走。 第2124章 体育馆里没有点灯,只有零星几个玻璃窗透进来一点点光,整个场馆显得很是昏暗。 男人走在长廊上,脚步声还有回音,哪怕是白天,还是有点可怕。 一扇门突然打开。 男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捂着胸口,抵在墙上。 工部主事听到脚步声,推开门,探出头来看。 这里是他监督修建过的,他看过图纸,知道最外围有一圈办公室,他一来就钻进了办公室里。 看到是个人,男人疯狂的心跳才渐渐平复。 “是来交换东西的吗?” 工部主事愣了一下。 交换? 不是交易吗? 也行吧,县主大概想让这事儿好听点。 他说:“嗯,我是。” 男人扬了扬手里的盒子,“呐,这是你要的东西,你的东西呢,在哪里?” 工部主事艰难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卷纸,他拍拍图纸,“这些都是宝贝,你可要收好了。” 男人伸手欲接图纸。 工部主事却往后缩了缩手。 “这张图纸是这个价格……” 他一张图纸一张图纸报价。 男人都懵了,县主只给了他一个匣子,却原来还需要他现场核算价格吗? 他在广告部也算见过大世面的,可听工部主事报完价,他的心又不由自主狂跳起来。 这些图纸最终的成交价格恐怕会超过一万两。 他不敢怠慢,“我想检查一下图纸,行吗?” 工部主事警惕地打量男人,生怕男人抢了东西就跑,这毕竟是新乡,是县主的地盘,如果他真的被人摆了一道,他恐怕也讨不回公道。 男人蹙眉,“连检查都不能检查吗?那我怎么知道图纸有没有问题。” 其实他看了图纸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他主要是看有没有滥竽充数的白纸。 经他手交易回去的图纸,最终被发现有几张白纸,他以后也不用在新乡混了。 工部主事也知道这次的交易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给对方看到东西,对方不肯付钱也在情理之中。 他想了想还是递上了图纸。 男人看得很快,他只检查图纸是不是完整,是不是空白的,见没有问题,这才按照工部主事的报价给了钱。 工部主事搓手,“下一次交易定在五天后吧,我就不再通知县主了,我经常去永昌侯府也不好。” 男人:“我会转达县主。” 工部主事这才揣着大笔银票匆匆离开。 男人内心一阵翻涌,但他最后还是压抑住了内心的贪念。 工部主事还有一批东西没有交给县主,如果他出了事,县主拿不到东西,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恐怕又会毁于一旦。 算了,与其为了横财颠沛流离、提心吊胆,还不如就在新乡好好过日子,日子总能越过越好的。 他藏好了图纸,晃晃悠悠离开了体育馆。 “这些人办事很用心,体育馆建得不错,不用担心了。” “老大,我们的广告牌如何了,挂得稳不稳?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我上次说应该在天花板上也挂上广告牌,你觉得能实现吗?” “实现还是能实现的,就是不知道上面会不会批准。” …… 一群人又跟来的时候一样,嘴里叨叨着往前走。 第2125章 进了广告部,男人才抬手擦了擦汗,真是太可怕了。 身上揣着价值连城的图纸,他连路都不太会走了。 陈春燕端坐在广告部二楼的办公室里。 男人推门进来,便看到陈春燕身边的人露出欣慰的表情。 他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过来,让他去交易,何尝不是对他的考验呢? 如果他真的卷款跑了,现在说不准就得横着进来了。 他就说嘛,那么多钱,县主不可能不派人盯着他的。 陈春燕还真没派人盯着他,只是派人将新乡周围的路全都封锁了而已。 她不怕人跑,因为根本跑不掉。 男人恭敬地递上图纸。 陈春燕随意翻了翻,就知道图纸是真的。 而且还有她心心念念的火枪和火炮的图纸。 她继续往后看,开花弹的制作方法也有。 这一波不亏了。 其实以她的想法,海船、火枪和火炮这三样东西,无论花多少代价,只要能弄到手里,都是值得的。 如今她付出的代价比她的心理预期少很多,这自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陈春燕:“办得不错,你下去吧。” 男人告退,毫不拖泥带水。 他来了新乡这么久,自然了解的陈春燕的性格为人。 他知道只要他尽心办好了事,就少不了他的好处,他只要耐心等着就行。 果然,蔡大丫跟着出了办公室。 她手里拿着几个荷包,数量正好与去办事的人数一样多。 男人很有眼色,“我现在就去叫人。” 蔡大丫:“嗯。” 一群人乌泱泱上楼来,拘谨地站在蔡大丫面前。 在新乡,没有人敢小看妇孺,那些觉得妇人就应该伺候男人,男人不高兴还可以随便打妇人的男人,早就被清除出新乡了。 这些能够留下的,在一定程度上都被新乡洗脑了。 他们对蔡大丫也是服气的,毕竟是优秀到可以跟在县主身边的人。 他们却想错了,蔡大丫也不是一开始能力就很强的,她只是运气好,被陈春燕看中了而已。 蔡大丫:“今天的事情,你们办得很好。在新乡,有功就会赏,这一次也不例外。这是县主给你们的赏赐。” 她拿出一个荷包递到“老大”的面前。 男人注意到这个荷包和别的荷包有细微的差别,这个荷包的滚边是红色的,其他荷包的滚边是白色的。 他立刻明白了蔡大丫的意思。 这是认可了他是最大的功臣,给了他比别人多的奖励吧。 他心里有几分兴奋。 能在蔡大丫面前露脸,就等于在县主面前露了脸。 “我们以后一定会更加尽心竭力帮县主办事。” 蔡大丫:“好。” 她的神情不温不火,好像面对他们的效忠也只是面对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似的。 她转身回了办公室。 一群大男人却兴奋得不行。 “快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荷包里只有一张薄薄的纸,他们之前就捏到了。 不用看他们都知道里面肯定是一张银票。 有一个人抽出银票,“十两!” 不算提成,抵得上他一年的工钱了。 “老大,你多少?” 男人打开荷包看了一眼,“我也是一张银票。” 第2126章 众人发了一小笔横财,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只有老大站在原地,独自一个人打开了那一张一票。 是一百两。 他捂住了胸口,陈春燕果然大方,只要为她办事办得好的,她绝对不会吝啬。 这样的名声果然不会有假。 他握着银票离开了广告部。 他本以为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在城里买房子安家,可有了这一笔钱,他好像马上就可以了…… 且不说这群人有多么激动。 陈春燕已经将图纸缝在了地毯里。 天气越凉,新乡毛茸茸的地毯就越受欢迎,也是送礼的首选之物。 新乡特地出了精装版地毯,价格自然会高昂一些。 陈春燕此时过来要一批地毯用来送礼,看上去也不是多突兀的事情。 她指着盒子上的标记,“这一个,我们要带回永昌侯府。” 其实盒子都会带回永昌侯府,蔡大丫却听明白了她模糊的指向。 盒子都要带回永昌侯府,只有那一个需要带回东跨院。 京城规矩大,哪怕陈春燕是县主,也得跟着长辈出席各种宴会。 跟着长辈出门,礼物自然由长辈送。 是以她要准备一点心意,自然得送到回事处,让回事处将礼品和永昌侯府的礼品放在一起。 蔡大丫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 陈春燕拿出一本书来看。 上午一直没消息,直到吃过了午饭,才有人来回禀。 “人抓到了。” 工部主事的脑子也不是不好使,他自然知道怀揣巨款的危险程度。 他故意在新乡七拐八拐的,专挑没有人的地方走,等确定真的没有人跟踪监视他,他才溜边往新乡外面去。 原本盯梢陈春燕的人无聊得要死,他们又冷又饿,心中生出了焦躁的情绪,看到工部主事,他们精神一振。 他们跟踪过这个人! 新阳县主与这个人交易,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认为新阳县主就是要那些图纸的人呢? 他们以为得到了什么大消息,却不知道另外一组人也基本确定陈春燕就是要图纸的人,还将目光对准了定国公府。 他们是负责查图纸下落的,不过抓到了工部主事,基本就等于拿到了图纸。 对于这一点,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 他们的审讯手段可是在无数人身上检验过的。 工部主事觉得有些不安,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弥漫在心头。 他拔足狂奔,跑进了林子里。 只有在视线被遮挡的地方,他才有逃离的可能。 他是这么以为的。 然而他却想错了,林子里响起踩裂枯枝的声音,而这种声音离他仿佛越来越近。 要被抓住了。 他额头冒汗。 哆哆嗦嗦着手,抽出了一张银票塞进裤裆里。 被抓到了,他会交出银票保命,但至少也得保下一张才行。 跑得太急,他脚下提到一块石头,身体失去平衡,一头朝地上栽倒。 尘土扑面而来。 完了。 他万念俱灰,虽然已经做好了被抓后投降的心理准备,但不到这一刻,他就还心存奢望。 果然是奢望啊。 他静静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想动。 又有一群脚步声从头顶传来。 第2127章 工部主事的嘴角抽了抽。 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为了抓他,还采用包围的形式,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他了? 刚这么想着,耳边就响起打斗声,打斗中的人还不小心踩了他一下。 他痛得赶紧站起来。 就发现打斗双方有一方是新乡的护卫队。 他心里大喜,只觉得县主仗义,知道他身怀巨款可能有危险,还派人来保护他。 他这么想的时候却忘记了,他是怎么在新乡里面晃悠,以便甩掉可能跟踪的人的。 打斗很快结束,以新乡完胜而告终。 在新乡的主场战斗,人数又占优势,而且还有一批与鞑靼作战过的老兵带队,想输都难。 只不过对方也不是好惹的,新乡这边的护卫也受了伤。 他们带着人回来跟陈春燕复命。 陈春燕:“先把人关到地下室去饿三天再说。” 蔡大丫:“是。” 蔡大丫出去吩咐人办事了。 陈春燕则叫来了新乡治安室的主管,“这次出任务受伤的人全部带薪休假,他们所有的医药费由我承担。另外,立了功的这个小队的人,给丰厚的奖励。” 治安室的奖励办法一早就经过陈春燕的批示的。 既然陈春燕说丰厚的奖励,那就按一等奖给他们好了。 治安室主管离开了,陈春燕才让人把东西搬到车上。 蔡大丫回到她身边,“已经安排好了,只是那些人知道我们出城,又知道那些人跟着我们,应该很容易想到新乡吧?” 陈春燕:“是的。” 蔡大丫挑眉,“那我们怎么办……” 陈春燕笑着说:“钓鱼。你待会儿去跟太子、几位皇子王爷、徐懋和祁轩都说一说,新乡附近有奇怪的人出没,恐怕是谁再打新乡的主意。 “新乡能力有限,没有抓到人,恐怕再生事端,请他们出点人帮帮忙。” 蔡大丫眼神古怪地看着陈春燕。 这一条计策真的是骚得不行。 如果那些跟踪陈春燕的人和准备请来的这些人没有关系,那么对方来再多人,空怕都不够填新乡这窟窿的。 如果那些人跟他们有关系,那就正好了,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岂不是脆生生的,特别带劲。 蔡大丫送陈春燕回了永昌侯府,一点都没耽搁,拿着陈春燕的名帖就去登了那些大佬的门。 太子当然没有见蔡大丫,是太子妃见的。 蔡大丫把事情说了,太子妃的脸就绿了。 她当初听说和陈春燕一起做生意,得自己出本钱,不能吃干股,其实是不太愿意的。 只是后来听说其他几位王爷都投了钱,太子知道之后,大骂了她一顿,说她头发长见识短。 抓住那条线并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当然了钱也很重要,但人情也很重要。 永昌侯府又没有没落,在军中有一定势力…… 话说到这里,太子妃再无话可说,当即表示她会办好这件事情。 然后……她就出了一千两。 太子府真的没什么钱,太子妃能周转出一千两银子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陈春燕没嫌少,直接给了股权证明。 现在听蔡大丫说有人打新乡的主意,太子妃只觉得有人在挖她的肉似的。 第2128章 太子妃脸色难看,“可知道是什么人打新乡的主意?” 蔡大丫将腰弯得深深的,“新乡刚刚建立,能人异士并未网罗到几个,经过一番查探,竟未能查到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主使。 “县主如今也惶恐不安,去新乡的人不会不知道新乡与太子府的关系,与几位王爷的关系,与几位国公爷的关系。 “既然知道了,他们还敢动手……娘娘,您说会不会是……” 蔡大丫朝北方一指。 太子妃面色大变,旋即又冷静下来,“不会是!父皇如果需要什么,一句话就可以,犯不上使这种手段。” 蔡大丫再次躬身,“娘娘说得对,倒是我目光短浅了。” 太子妃面容端肃。 既然不是坐在最高位置的那位,在明知道新乡有皇子背景的前提下,竟然还敢打新乡主意,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不过遍数朝中重臣,那些人只是屈指可数而已。 首辅文渊如今尚且自顾不暇,他被刘文言那一派的人屡屡出招为难,肯定把主意打不到新乡去。 而且文渊的儿子文博和陈春燕认识,好像还是那小子亲自把陈春燕接回京城的。 两家有什么深厚的关系暂且不提,就提明面上的,如果他们想在新乡分一杯羹,直接跟陈春燕说,相信陈春燕不会不答应,实在犯不上如此。 排除了文渊,文渊的老对头刘文言自然进入了太子妃的视线。 如果是那老匹夫,这可就麻烦了…… 别看那老匹夫没脸没皮的,为了皇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实际上,对待太子并不多恭敬,顶多是面子情。 太子找刘文言办十次事情,刘文言能办两次就不错了,那两次还得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且他办完了事,必然会知会皇上一声。 太子对此多有怨言,却不敢直接跟刘文言对上。 因为皇上最喜欢最信任刘文言的就是这一点,刘文言不用向太子效忠,他需要效忠的只有皇上一人而已。 他聪明在又不会把太子往死里得罪。 说他不帮忙太子办事吧,他又办了,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太子妃迟疑着开口,“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如果是他,事情才真有点麻烦了,你先回去,这件事情我要跟太子好好商量。” 蔡大丫行礼告退。 她离开了太子府,又去了其他几个王府求见王爷,这些王爷的规矩显然没有太子大,都亲自见了她。 她自然把对太子妃的那一套说辞说了。 别人还好说,二皇子齐王的脸色阴沉得不能看了。 他是一个敢动手拉太子下马的人,本来就是狼崽子,敢动狼崽子的肉,也得看看有没有命享受。 “你先回去,本王自有计较。” 就在蔡大丫联络完了所有成年皇子后,太子妃也见到了太子,她将事情说了。 “您看,这事儿我们要不要管,左右我不过投了一千两银子,数目不大……” 太子淡淡地瞥了太子妃一眼,“你觉得老二会不会管?” 太子妃点头,“他那个性格,肯定会管的。” 太子:“那么孤也不能不管。” 太子妃诧异。 第2129章 太子轻笑一声,“孤管了,或许得不到新阳县主的全力支持,但孤不管,可就显眼了。现在这种情况下,能让一个人保持中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孤所求的,不过是她不要站到老二那边去。连你都知道她和文渊的关系不浅……” 太子妃面露恍然的神色。 朝中有一批支持正统的人,只要那些足以影响朝局的人能够保持中立,就没有人能撼动太子的地位。 原来这才是太子想要的。 太子妃面皮一红,她的所有思维都围绕着钱打转,实在是叫人羞愧。 太子:“我的亲卫不能动,你从府里挑一些护卫,调他们去新乡驻守,一天不抓到人,一天不要回来。” 其实不管太子调多少人去新乡,哪怕只调一个,也足够了。 就算只有一个人,他代表的也是东宫。 陈春燕要的只是让人看见,新乡身后是有太子的,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谁都不要乱来。 京城人民很快发现,京城里好像出了大事。 几大皇子府都有一队护卫朝城外而去。 消息灵通的人很快得到消息,那一队护卫都到了新乡,在新乡驻守。 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听到这个消息差一点把胡子揪秃了。 这是什么意思? 新阳县主身后到底是哪位皇子,怎么叫人看不明白了呢? 还有……那些出去办事的蠢物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该不会被新阳县主抓住了吧。 几个成年皇子都去了人,新阳县主会把抓到的人交给谁,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不管交给谁,都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了。 “来人!把这封信递出去。” 他随手写下一封信递给了小厮。 小厮一看信上的名字眉眼就跳了跳,不敢怠慢,转身跑了。 陈春燕回到了永昌侯府。 她让墨竹将她带回来的匣子带回东跨院,剩下的匣子就留给回事处了。 回事处的管事自然不敢瞒下这件事情,很快,陈春燕带回来一批昂贵的地毯让永昌侯府走礼的事情就传遍阖府上下。 此时,管事站在侯夫人面前,被训得抬不起头来。 “表小姐住在我们府上,就由我们府上供养,你收她的东西像什么话,难不成我们府上连这点东西都出不起了?” 京里的勋贵家没有这样的规矩。 只有那些没落了的,没有了规矩的勋贵家族,才会惦记别人家的财产。 永昌侯府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管事一脸无奈,“县主要把东西留下,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把县主的心意扔出去。 “想必县主也是觉得白吃白住不安心,不若收下这些东西,也能让县主自在些。” 侯夫人蹙眉看着管事。 别人家的表小姐,吃穿用度都是府上的,还拿月钱,都能自在,陈春燕怎么就不自在了? 她站起身,离开了花厅,朝东跨院去了。 陈春燕没有将地毯里的图纸取出来。 她临摹图纸的速度很慢,就算取出来,暂时也没有余力临摹,反而可能造成不可预估的风险,还不如就存在地毯里。 陈春燕:“地毯是新的,暂时收到箱笼里,等地上铺的脏了,再换过来。” 墨竹:“是。” 第2130章 墨竹去收拾箱笼。 陈春燕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墨竹。 墨竹感觉到了陈春燕的关注,她不知道地毯有什么特别的,但既然陈春燕关注了,她就将地毯收得更妥帖了。 她收好了地毯,转过身,就看到陈春燕还坐在原地。 她很少看到这样的陈春燕,不过却没有怀疑,只当陈春燕今天特别不忙。 等墨竹出去了,陈春燕便往后一倒,靠在了大迎枕上。 之后几天,她再度忙碌起来,如她所料,她得跟着侯夫人去各个府邸拜会,当然了,去的都是高门大户,和永昌侯府交往颇深的。 她不喜欢那种宴会,尽量少说话,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 谁知道因为她这个举动,竟然博得了娴雅贞静的名声。 她知道后,嘴角一度抽抽个不停。 倒是太夫人特别高兴,抓住她的手不放,“你看看,长大了就是不一样,行事端方得体多了。嗯,这里面也有魏先生的功劳,记得送上谢礼。” 陈春燕相当一言难尽。 算了,有个好名声总比有个坏名声强些。 正月初九,又是一个黄道吉日。 这天是永昌侯府举办春宴,陈春燕自然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留在永昌侯府里。 她人虽然留在府里,心却飞到了府外。 那几个被抓的人,先被饿了三天,然后陈春燕命人给他们准备大量食物,不吃完不准停。 他们觉得饥饿已经是世上最难忍的事情了,却原来不是,肚皮快被撑破的感觉与之不相上下。 他们吃不下去了,那些看守他们的人就捏开他们的嘴巴往他们的嘴里灌。 肉和菜注定是灌不下去的。 那些人也不在意,特地准备了流食。 原来填鸭的鸭子活着的时候这么惨。 他们当时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那一天,他们每隔半个时辰被灌一次食物。 肚子撑得装不下了,肠胃也受不了,他们没忍住……那一天他们臭气熏天,几乎把自己熏晕。 等到了第二天,他们才被人提出去洗涮干净,紧接着又是三天漫长的挨饿期。 反复来了这样两轮,他们虽然没有挨打,却比挨了打更难受。 坚持到昨天,便陆陆续续有人招了。 他们是次辅刘文言的小儿子派出来的人。 刘文言的小儿子身有残疾,没有入朝为官,但为人阴狠变态,又贪|花|好|色,是一个大大的反派,也是陈春燕要对付的人。 她上一次远程出手,没有将对方弄死,这一次对方冒犯到了她头上,她准备与之交锋一回合。 这样一个人……陈春燕估摸着不会受太子或者安王几人喜欢,倒是很有可能和齐王合得来。 这样一来,就不适合用齐王的人对付他了。 她昨天交代了蔡大丫处置办法,此时正在等消息。 还没有等到消息,墨竹进来催了,“侯夫人说,请小姐帮忙待客,小姐得尽快梳妆好,出去才是。” 让一个寄居在府上的表小姐出面待客? 陈春燕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墨竹立刻解释,“今天来的有年纪小的小姐,让她们待在夫人太太们身边,多有拘束,府上又没有别的小姐……” 第2131章 这么一说,陈春燕就明白了。 不管什么年龄层的客人,都应该有主人出面招待,偏偏永昌侯府没有未出阁的姑娘,没人招待那些小姐们。 不让小姐们出来玩儿,在夫人太太们身边难免拘束,玩儿也不尽兴。 可如果让他们随便玩儿,又怕到处乱跑,被人冲撞了,或者出点什么事情,永昌侯府也不好交代。 以前就算了,现在府上正好有一个年龄与其他闺秀相当的表小姐,怎么都不会再放着那些闺秀不管,自然应该由陈春燕出面招待。 她这么一想,就觉得其实这事儿合情合理。 她应了一声,“我马上就来。” 未出阁的小姐能够梳的发式真的不多,陈春燕摸摸自己的脸,选了一个幼稚的双丫髻。 可不能被谁家看上了,万一来提亲就糟糕了。 拒绝一家两家还好,拒绝得多了,那些人怕不是要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故意选择了让她看起来特别小的妆容和衣服,看上去一团孩子气。 墨竹嘴角抽抽。 她见惯了陈春燕运筹帷幄的样子,陈春燕忽然回到了这个年龄段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她却适应不良了。 陈春燕对着镜子看了看,没什么不妥的啊。 她除了没有往眉心贴花钿,该戴的首饰都戴得妥妥当当的了。 墨竹:“小姐,您这样,不难受吗?” 陈春燕:“嗯?” 墨竹:“您平时不这样穿,忽然这样,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是因为气质不符吧。 陈春燕笑笑,冲墨竹俏皮地眨眨眼,“这样呢?” 墨竹仿佛被雷劈中了。 原来小姐真的能露出这样烂漫的表情啊! 不过如果换上这样的表情,再配上那样的衣服,倒也是合适的。 墨竹如此想着。 陈春燕哑然失笑。 她收起了昙花一现的烂漫。 装幼稚可爱也是需要花费力气的,她决定现在省点力,免得待会儿一个不支,把自己恶心到。 她收拾停当,去了松鹤堂正院。 张谦和张让已经等在廊下了,独不见张词。 陈春燕与他们见了礼。 张谦注意到了陈春燕的眼神,解释道:“各府办春宴,三弟也去参加了,奈何酒量太差,昨天喝得人事不知被人抬了回来,今天怕是起床有些困难。” 陈春燕下意识道:“他还那么小。” 张谦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口气不小,明明比他小,却还教训他。” 他笑着说:“男人嘛,喝点酒无妨的。” 陈春燕一阵无语。 不管是不是男人,那个年纪喝酒都是不对的,伤身体。 她正准备说什么,太夫人就叫进了。 她便闭了嘴。 一行人鱼贯而入。 侯夫人等人姗姗来迟。 主要是因为今日春宴,她要带着世子夫人处理太多事情。 到了大事上,她们总能感觉到人丁单薄的坏处,就连想找人搭把手,也找不到人。 侯夫人、世子夫人和二夫人一大早就忙得团团转。 太夫人显然知道她们的难处,没有一点责怪她们迟到的意思。 “春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侯夫人:“除了订的鲥鱼还没有到,其他的菜都到齐了。” 第2132章 鲥鱼,十两银子一条,是天价菜。 勋贵世家的春宴如果没有一道这样的菜,说起来是非常丢脸的事情。 是以每家的春宴都是错开时间的,以免和谁家撞上了,鲥鱼不够,丢了人。 听到鲥鱼没有到,太夫人当即便问:“可问了是什么原因?” 侯夫人:“却是因为前日大雪,路上不太好走,这才耽误了时间,且等等,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太夫人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陈春燕却觉得应该做两手准备。 万一鲥鱼到不了,还得有一个撑场面的菜才行。 离开了太夫人那里,陈春燕叫住了侯夫人。 “伯祖母。” 侯夫人停步回头,笑盈盈地看着陈春燕,“你今天穿得很漂亮。” 陈春燕眉头一跳。 其实年龄大的人就喜欢小辈穿得喜庆。 她今天确实穿得喜庆,喜庆得她自己都没眼看了。 她实在不喜欢太艳丽的颜色。 她定了定心神,说:“既然因为大雪的原因,鲥鱼没能准时来,我觉得还是不能把希望都放在鲥鱼上,万一它真的到不了呢?” 侯夫人蹙眉,“那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做?” 陈春燕:“我那里有一些泡好的鲍鱼和海参,本来准备用来煮粥的,伯祖母看看,能不能拿去做佛跳墙。” 佛跳墙绝对是一道大菜。 因为京里海鲜不多的缘故,制作这道菜的花费绝对比蒸鲥鱼高,很能撑场面。 侯夫人笑了,“你倒是有心了。如此,我待会儿就让人去你那里取食材。” 陈春燕颔首。 那些鲍鱼,她泡发了准备煮汤,而海参却是用来做小米粥的。 一群人闹哄哄的,而且还有不认识的人,想想就知道,吃饭都吃得不舒服。 是以她昨天就吩咐小厨房单独准备食材。 她院子里的人跟着她吃饭,食材自然准备得不少。 眼下却要被侯夫人一股脑拿走了,想必待会儿会有人跑到她耳边念叨。 陈春燕却没有听她们念叨。 她用过了早膳,便去了正院花厅,准备帮侯夫人待客了。 她料得不差,来参加春宴的人果然不少。 每家大人至少带了一位小姐来玩儿,这样一来,陈春燕就得招待十好几个小姐。 她的脑袋被小姑娘们闹得嗡嗡的。 又有人来了,陈春燕还没来得及出去迎接,手臂就被来人抓住了。 却是湘和县主。 湘和县主笑吟吟的,“足球赛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啊,我都等不及要大展身手了。你这段时间也忙着,都没空帮我看看球队训练得如何了。” 她说着嘟了嘟嘴。 陈春燕捏了捏湘和县主的脸颊,“元宵过后就会开始,快了快了。” 湘和县主重新高兴起来,“呐,我准备的新年礼物。”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络子来,五蝠络子上面挂着一个小小巧巧的玉坠子,挂在腰间,正好可以用来做禁步。 “好看。” 湘和县主伸手,“我的新年礼物呢?” 陈春燕自然不能说没有准备,“你且等等,我回去拿。” 湘和县主:“你快点回来啊,我可不耐烦招待你们家的客人。” 在场的,地位鲜少有比湘和县主高的,听了这话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第2133章 湘和县主说是帮陈春燕招待女眷,实际上,她只是坐在那里而已,她哪里都不去,别人也别想去。 有人提出想出去走走,她一个眼神看过去,对方便悄没声息了。 有了湘和县主做对比,她们才知道新阳县主是多么随和有礼了。 其实这也怪不到湘和县主,宗室女有皇室背景,向来高高在上,她们才是真正的往来无白丁。 她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她们受到的也是这样的教育,自然不能奢望她们纡尊降贵。 别说这些普通的闺阁小姐了,就连当初湘和县主遇到陈春燕时,不也是自曝了爵位嘛,如果陈春燕没有爵位,恐怕湘和县主对陈春燕也不会那么热情友好了。 花厅里的人坐得泾渭分明,没有爵位的小姐们坐在一边,有爵位的只有湘和县主一人,她坐在另一边。 谁都不和谁说话。 待客的花厅距离松鹤堂有点远,陈春燕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她回到跨院,还得绞尽脑汁想到底拿什么东西给湘和县主做礼物。 贵重的东西,湘和县主肯定是不缺的,她要送,就送个心意。 她打开首饰匣子,里面有几个她亲手做的绒花。 她挑出做的最好的一朵,用荷包装了,匆匆返回花厅。 湘和县主笑嘻嘻地抬头,“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陈春燕:“是我自己做的东西,你不要嫌弃。” 湘和县主打开荷包,露出里面的山茶花。 山茶花栩栩如生,如果把花系在山茶花树上,肯定难辨真假。 她伸手碰了碰花瓣,那里有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是陈春燕用水晶的边角料做出来的。 当然了,打磨的人不是陈春燕,她只是将水晶粘了上去。 “好漂亮!” 听到这句话,原本对湘和县主很不感冒的一群小姐也围拢过来,她们也对那朵绒花很好奇,想看看那朵绒花有多漂亮。 小姐们眼睛一亮,这朵绒花比市面上卖的还要精致漂亮。 市面上的绒花看上去软哒哒的,而这朵却非常有型,就跟是真花一样。 陈春燕做的绒花原本也是软哒哒的,她是跟着文竹学的,文竹学的也是现有的技艺。 但陈春燕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的皇后娘娘特别喜欢戴绒花,人家的绒花就是定型了的。 她就让身边的人帮忙琢磨怎么改进才能让绒花更有型。 在大家合力尝试了几十种布料和十来种制作方法后,她们终于找到一种方法,就是陈春燕现在用的这一种,可以将绒花做得非常漂亮。 有小姐红着脸看着陈春燕,“可以给我一个吗?” 她身边的似乎是她姐姐,用力拉了她一把,似乎在提醒她不要乱说话。 小姐嘟了嘟嘴,却满脸希冀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笑着说:“当然可以。只是我妆匣里那些都没有这朵花好了,那些是我之前做的,这一朵是我最近做的。” 小姐笑眯眯的,“没有关系。” 陈春燕便让蔡大丫去取。 她之前亲自去取主要是因为还没想好送什么东西,她得回去瞧瞧她都有些什么,现在既然确定了送绒花,她就没必要再跑一趟了。 第2134章 绒花很快被取了过来,躺在一个长方形的匣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有山茶花、茉莉花、月季花、并蒂莲等等,每一种绒花都非常可爱,看得小姐们移不开眼。 看来新阳县主说她之前的绒花做的不好只是客气话了。 陈春燕真不是说的客气话。 她看了蔡大丫一眼,唇角勾了勾,这人越来越精明了。 这些绒花不是她做的。 蔡大丫回东跨院,肯定把她们存货中,非常看得过眼的绒花都取了出来,放在匣子里。 是以这些绒花看起来全都很漂亮。 这么漂亮的绒花大部分却出自文竹之手。 陈春燕在心里叹气。 她这里有不能说的秘密,文竹功利性太重了,她也不大敢把文竹留在身边。 大过年的显然不是簪茉莉花的时候,白色的花在这种时候看起来多少有点不吉利。 那朵茉莉花便成了被大家嫌弃的对象。 小姐们一个个上前挑选,茉莉花就剩到了最后。 最后一个小姐没得选,只好将茉莉花拿在了手里。 她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现在不能簪,再过一个月就能簪了。 陈春燕又看了蔡大丫一眼,这人办事越来越妥帖了。 蔡大丫离开花厅前,肯定数过小姐的数量,取过来的绒花不多不少。 一群人得了陈春燕的绒花,关系瞬间拉近不少,陈春燕也迅速融入了她们的圈子里,听着她们叽叽喳喳。 “我哥从江南买回来的绒花都没有这一朵漂亮。” “我年前才让人去通州买的绒花,比这一朵差远了。” “我倒是觉得用料一般,在家里戴戴就可以了,戴出去参加宴会,就差了点。” 小姐们没有成婚前,不适宜穿太过华丽的衣饰,戴绒花刚刚好,要是戴步摇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她们每个家里自然会准备一些好看的绒花。 绒花放得久了,颜色就会变得不那么鲜亮,她们就会命人重新买,然后把旧了的绒花赏人。 她们也算是见了很多世面的人了。 有小姐撇嘴,这个人怎么回事,都拿了人家的东西了,还说不好,真是不会做人。 陈春燕却没有生气,反而兴致勃勃地问那个小姐,“你觉得用什么布料做绒花更好?” 两个人就这么讨论一来,那个小姐说一种布料,陈春燕就认真思考一下,然后说出那种布料的不足之处,或是太重了,戴在头上显得笨重,或是太软了,容易变形。 其他小姐听她们二人说得有趣,也纷纷加入进来,一时间花厅的氛围变得非常热烈。 说到高兴处,陈春燕还吩咐人去取了材料过来,她们现场尝试。 有的小姐手笨,做不好这些东西,就在旁边画花样子。 有的小姐连花样子都不会画,陈春燕就建议她们弹琴。 反正无论是谁,在花厅里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并玩儿得开心。 世子夫人本来还有些担心陈春燕和其他小姑娘相处起来尴尬的,她过来看了一眼,瞬间就放心了,这不是玩儿得挺好嘛。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小姐们还意犹未尽,还有人拉着陈春燕问下午玩儿什么。 第2135章 陈春燕神秘一笑,没有回答那个小姐的问题。 但她的表现却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到底准备了什么东西,真叫人心痒痒啊。 吃过了午饭,陈春燕领着小姐们去午歇。 小姐们吵着不愿意午歇。 陈春燕再三劝说,她们才回到了各自的客房里。 这群小姑娘的精神太好了,她们是真的小姑娘,精力跟用不完似的。 陈春燕却不是真的小姑娘了,她熬夜就会觉得难受,那种难受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她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要临摹图纸,都有熬夜,终于到了中午可以午歇的时间,她说什么都要去躺一躺。 她睡得酣甜,其他小姐们却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心里琢磨的全是陈春燕下午要带着她们玩儿的游戏。 她们能玩儿的游戏太有限了,放风筝、下棋、扑蝴蝶、打叶子牌…… 但很显然除了下棋,其他的活动现在都不适宜进行。 叶子牌倒是也能打,可看陈春燕的样子,不像是准备了叶子牌的。 时间仿佛特别漫长,她们躺得身体都发酸了,才听到隔壁长辈起床洗漱的声音。 终于解放了。 小姐们相继起床,快速洗漱完毕,等着陈春燕带她们玩儿。 陈春燕还在上午待客的花厅等她们,见她们来了,就拿出两个盒子来。 她打开盒子,“我管这种游戏叫桌游。” 她慢慢讲解桌游规则,小姐们听得痴迷。 陈春燕笑着说:“听起来有些复杂,不过玩儿两局大家应该就能弄清楚了。” 小姐们连连点头,恨不得立刻上手尝试一下。 这个时代能玩儿的东西太贫乏了,也难怪小姐们对这东西很感兴趣。 如果不是今天轮到永昌侯府待客,陈春燕看到小姐们这个表情,说不定就会现场来一波广告,告诉她们同款桌游廖家商行有售了。 陈春燕带着一部分小姐玩儿了一遍桌游,就将桌子让给了感兴趣的小姐们。 她走向另一个盒子,“这一个桌游和刚才那个不一样,这个桌游叫狼人杀,需要先抽卡牌确定自己扮演的角色……” 她的盒子里准备了三套卡,一套是正常的狼人、平民、警察、预言家、女巫、猎人的卡牌,如果人数不够,可以不用预言家、女巫和猎人。 有一套是动物卡牌,里面有鸡、企鹅、熊等动物。 如果企鹅冻住了鸡,就少一个白天,狼就能多杀一个动物,而熊的前后紧邻的人有狼,会发出咆哮。 还有一套有鬼新娘,新娘可以选择一个新郎和一个证婚人,他们是一伙的,在这种情况下狼人未必是坏人,反正很烧脑。 小姑娘们听得热血沸腾,感觉很好完,在她们的再三催促下,陈春燕组织剩下的姑娘们抽卡。 她们的动静引起了另一桌小姐们的注意,她们暂时停下了正在玩的桌游,凑到了陈春燕这一桌来。 蔡大丫充当法官的角色,“天黑请闭眼。” 所有姑娘都闭上了眼睛。 蔡大丫:“狼人请睁眼,请选择要杀害的对象。” 三个小姑娘先后睁眼,她们冲对方无声笑笑。 第2136章 小姑娘们无声交流一阵,为了避免弄出声响,她们的动作都很小,三人达成了一致意见,选择杀害湘和县主。 蔡大丫:“狼人请闭眼。预言家请睁眼。” 陈春燕睁开了眼睛。 蔡大丫:“请预言家选择需要验证身份的人。” 陈春燕想了想,指了指一个小姑娘。 她刚才听到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蔡大丫面前按顺序摆着姑娘们抽取的卡牌,一到十号写得清清楚楚。 她举起了三号牌,亮给陈春燕看。 卡牌上画着一匹狼。 很好,是狼人。 蔡大丫:“预言家请闭眼,女巫请睁眼,你要救吗?你要毒吗?” 她说这话时,还举起了代表湘和县主的七号牌,并贴上了死亡标志。 女巫却轻轻摇头。 蔡大丫:“天亮了,请睁眼。七号玩家已死亡,请留遗言。” 湘和县主瞪大了眼睛,“才刚开始游戏我就死了,是谁杀了我?” 她满脸怒气。 陈春燕拉住湘和县主,“不要激动,就是个游戏。” 湘和县主的腮帮子鼓鼓的,气哼哼地说:“我刚刚听到那边有响动,那边的人里肯定有一个是狼人。” 真棒! 陈春燕都要鼓掌了。 她刚才还想要怎么不动声色地举报那个狼人,结果湘和县主就给她做好了铺垫。 湘和县主发言完毕,就离开了座位,站在一旁围观。 蔡大丫:“请玩家按照顺序依次发言。” “我是平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你说个屁! 小姐们都都在心里急得爆粗口了。 她们身为围观的人,自然知道陈春燕验出了狼人,她们就想看陈春燕逮狼人。 只可惜陈春燕坐在九号位,她倒数第二个发言。 蔡大丫适时提醒,“没有线索可以过。” 二号玩家:“过。” 三号玩家:“过。” 之后的玩家每一个都过了。 陈春燕一阵无语,她可以预料到,下一轮狼人就会针对她。 她还是得争取一下。 “我知道如果我说了我发现的,下一轮狼人肯定会针对我,所以请各位相信我,这一轮一定要按我说的投票,要不然我就白白牺牲了。 “刚才七号玩家在说遗言时,三号玩家明显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我有理由怀疑她就是狼人。请大家一起投票,将她投出局。” 蔡大丫:“发言结束,请各位投票。” 众人埋头在面前的纸片上写下号码,叠起来,确定字迹不会透出来,才递给蔡大丫。 蔡大丫验过票之后,宣布:“三号玩家死亡,请留遗言。” 三号玩家很不甘心,“你们投错人了,我就是个平民。她这样处心积虑的要投我出局,我还怀疑她是狼人呢!” 所有小姑娘看陈春燕的眼神都不对了。 哇哦,还能这样玩儿! 围观的小姑娘莫名激动,怎么感觉这种桌游比另外一种更刺激呢? 蔡大丫:“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请选择你们要杀害的对象。” 两个小姑娘无声交流着,表情还挺激烈的。 一个小姑娘一直指着陈春燕,要先干掉陈春燕。 另一个小姑娘却摇头,无声表示如果杀掉陈春燕,不就印证了陈春燕的话吗? 第2137章 两个小姑娘争执不下。 蔡大丫:“请狼人选择杀害的对象。” 两个小姑娘赌气似的,一人选择了一个对象。 蔡大丫:“预言家请睁眼。” 陈春燕早就发现身边有人动作幅度很大了。 看来两个狼人争论得很激烈啊。 陈春燕朝蔡大丫比划了一个八。 蔡大丫举起八号牌,亮给陈春燕看。 是狼人。 陈春燕轻轻点头。 蔡大丫:“女巫请睁眼,你要救吗?你要毒吗?” 一个玩家的眼神闪了闪,她亮出了自己的毒牌,表示自己要毒。 蔡大丫静静看着她。 她比划了一个五。 围观的姑娘们倒抽一口凉气。 女巫意识到不对劲了,但已经不能改了。 蔡大丫:“天亮请睁眼。一号玩家和五号玩家死亡。” 有玩家质疑,“一晚上为什么会死两个人?” 蔡大丫就跟个没得感情的机器似的,“猎人死亡,触发射手技能,请选择一个要射杀的对象。” 哦,精彩了,如果猎人选了一个人,这一晚上就死了三个人。 一号玩家是猎人,她虚眯着眼睛打量在场的人。 陈春燕坦坦荡荡坐在那里,一点不心虚,她移开了视线。 她继续打量其他人,最终她指了二号玩家。 蔡大丫冷漠宣布,“二号玩家已死亡。” 悲了个催的。 三个玩家离场。 蔡大丫:“请玩家发言。” 四号:“九号玩家说她会死,她却没有死,我怀疑她是狼人,请大家和我一起把她投出去。” 陈春燕笑着看了那个小姑娘一眼,这小姑娘不错啊,很快就摸到了游戏的精髓。 一直说过的玩家真的没什么价值,都是猪队友,只有这种胆大脸皮厚的,才是神队友,当然了,也是神对手。 女巫现在还懵着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毒对了没有,直接喊了过。 八号是狼人,她显然也想把陈春燕弄出局,“我也觉得九号有点可疑,我准备投她。” 九号就是陈春燕。 陈春燕笑得很淡定,“我不知道狼人为什么没有刀我,但是下一轮她们就会刀了。我跳预言家,我验出了八号的身份是狼人,而帮八号说话的四号也有可能是狼人。 “这一轮请大家跟我一起将八号投出去。待会儿天黑后,女巫注意救我一下。我准备验一下四号的身份。” 四号被点名,脸色都变了。 围观的小姑娘们觉得简直不能更精彩了。 十号玩家:“我不知道你们谁说的是真话,我就随便投吧。” 四号松了一口气。 开始投票。 蔡大丫验票,“八号玩家已死亡。” 八号很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蔡大丫:“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四号一直想杀陈春燕,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她直接指了陈春燕。 蔡大丫:“预言家请睁眼。” 陈春燕直接指了四号。 蔡大丫亮牌给她看。 果然是狼人。 陈春燕闭上了眼睛。 蔡大丫:“女巫请睁眼,你要救吗?你要毒吗?” 女巫摸出施救的牌,选择救陈春燕。 蔡大丫:“天亮请睁眼。” 看到没有玩家死亡,大家都知道女巫肯定出手救人了。 四号一阵惋惜。 第2138章 蔡大丫:“请玩家发言。” 四号痛心疾首,“都说了九号有问题,你看吧,她又没有死。这一轮请将她投出去好吗?” 六号:“我是女巫,我可以确认,九号确实被杀了,是我救的。” 陈春燕:“这一轮投四号,投了我们就赢了。” 十号:“……” 完全不在状态,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懵呼呼的,陈春燕让投谁她就投谁,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赢了。 “我赢了?我这样就赢了。” 在旁边围观了全场的湘和县主再也按捺不住,坐回了她的七号位。 “再来,再来。” 刚才根本没弄明白的人,选择围观一局,让没有上过场的人来玩儿。 湘和县主倒没什么妨碍,她虽然不算全程围观,但她死得早,算是将玩儿法弄明白了。 大家再次抽卡。 陈春燕唇角有一丝笑容一闪而过,玩家都在专注看自己的牌,没有注意到她,但是围观的姑娘们却注意到了。 她们不禁好奇,陈春燕到底拿到了什么牌,竟然这么高兴! 蔡大丫:“天黑请闭眼。” 所有人闭眼。 蔡大丫:“请狼人睁眼,选择要杀害的对象。” 陈春燕睁开了眼睛。 原来她抽到了狼人。 玩儿这种游戏抽狼人比抽预言家好玩儿一万倍,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湘和县主也睁开了眼睛,对面的二号玩家同时睁开了眼睛。 三个人对视一眼,眼里有心照不宣的兴奋。 二号用口型问杀谁。 陈春燕竖起四根手指。 三个人同时朝蔡大丫竖起四根手指。 蔡大丫继续走流程。 天亮后,蔡大丫宣布:“四号玩家死亡。” 四号玩家一脸懵,怎么刚开始玩儿就死了呢? 她刚刚只验出了八号是平民,这样就死了。 她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所有玩家依次发言,轮到陈春燕了,她跳出来说:“我跳预言家,我验出五号是狼人,请大家跟我投她,女巫今晚注意救一下我。” 四号瞪大了眼睛,心说你是预言家,那我是谁? 只可惜她已经离开了游戏,不能再说话。 不仅仅是四号玩家,其他围观的闺秀们都被陈春燕这一手骚操作给惊呆了。 呵呵,居然还能这样。 你一狼人也好意思说是预言家。 不过想想还真是刺激。 她们受到了启发,很不得把桌上的人拉下来,她们自己上去玩才好。 因为陈春燕上一轮的表现,没有人怀疑她,他们轻轻松松将五号投了出去。 五号一脸懵,她的遗言只有一句,并一个劲儿的重复,“我不是狼人,我是平民。” 陈春燕淡淡地说:“没有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 噗! 五号感觉自己胸口中箭。 再次天黑。 湘和县主二人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毫不犹豫地点了点自己。 湘和县主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春燕,并且再三确认。 因为三人只能无声交流,交流得并不方便,湘和县主见陈春燕坚持刀自己,只能跟着刀了。 二比一,二号狼人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蔡大丫继续走流程,天亮了,没有人死亡。 姑娘们讨论起来,都认为陈春燕果然是预言家。 第2139章 这一轮发言轮到陈春燕了,她说:“我这一轮验证的是八号,八号不是狼人。不过我看大家的表现,我觉得六号有可能是狼人,大家要不要投她,请自己考虑。” 她说这话时还不动声色地看了湘和县主和二号狼人一眼。 两个人福至心灵,同时明白了,这一轮陈春燕让她们将六号投出局。 六号着急了,当即跳出来说:“不要投我,我是女巫。你上一轮被狼人杀了,就是我救的。” 陈春燕眨了眨眼睛,面露苦恼,“那这一轮投谁,我也没有主意了。” 六号看向一号,“要不就投一号吧,一号一直不发言,显得很心虚,她说不定是狼人。” 一号立刻跳了出来,“我是猎人,不是狼人,你不要攀咬我。” 六号非但没有减少怀疑,反而疑心更甚,“你早不说你是猎人,晚不说你是猎人,我怀疑你是狼人了,你就跳出来说你是猎人了,你反应还这么激烈,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一号恼羞成怒,“我知道我不是,你咬住我不放,说不定你才是!我觉得九号说得对,你很有问题。你说你是女巫你就是了?九号是被救了,谁能证明是你救的?” 这句话完全说在了点子上。 陈春燕怀疑的小眼神也落在了六号身上。 六号心里一咯噔,心道不好,莫不是陈春燕被一号说服了吧。 她奋起反击,“你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到了现在,你的口才反倒变得好起来了,我真是觉得奇怪啊。” 陈春燕怀疑的小眼神又落在了一号身上。 一号能被气死。 她破罐子破摔,“你们就投死我吧,投我吧,看我会不会射死六号。” 六号冷哼一声,“就投她,我看她能不能射死我。” 陈春燕:“好。” 所有人毫不意外地把票投给了一号。 蔡大丫:“猎人已死亡,触发射击技能,请选择要射杀的对象。” 这话一出,处在游戏中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六号。 六号:“我不知道。” 她确实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她一句不知道却并不能消弭一号心中的怨气。 一号直接选择射杀六号。 一号和六号同时离开游戏。 在游戏之外,两人仍相互看不对眼。 而六号的退场,也奠定了陈春燕这一方的胜利。 接下来三只狼人选择刀一个平民,再选择投一个平民出局,他们就彻底赢了。 一号和六号看到陈春燕是狼人时,差点跳起来。 六号凑到桌边,“你是狼人,为什么敢跳预言家?” 陈春燕:“因为跳预言家怎么都不亏,我跳了预言家,如果没人反驳我,就可以废掉女巫手里的药,如果有人反驳我,那就更好了,直接杀掉预言家,岂不是更安全。” 六号就明白了,陈春燕是狼人,她想刀谁就刀谁,这个谁自然包括她自己。 六号郁闷之后,重新打起精神来,如果可以这么玩儿,那么玩儿法就很多了。 她大受启发,重新坐回游戏桌,眼睛闪亮亮的。 陈春燕退开一步,站到旁边围观去了。 她觉得提示到这个份儿上就可以了。 第2140章 一群小姑娘果然开发出了新的玩儿法,有平民出来跳预言家的,也有在狼人跳预言家时,与预言家对跳的…… 花厅里一片热闹。 玩儿一局的时间不长不短,输了的人就下场,换别人来。 也有闺秀受不了这刺激,主动让了位置,去玩儿另一个桌游。 花厅里的人倒是自得其乐。 女眷这边的事情传到了前面男宾的耳朵里。 当然了,不是下人胡乱传话,而是男宾各自的姐姐妹妹请他们帮忙弄一副这样的卡牌来,方便以后她们在家里玩儿。 宴会还没有结束,姐姐妹妹们就传出这样的话来,可见那所谓的卡牌有多么好玩儿了。 就有人问张谦,“张兄可知道那劳什子卡牌。” 张谦呵呵笑,“自然知道,那是舍妹弄出来的,倒是有趣,我玩儿过两回。” 他一边说一边朝小厮打手势,“你去表小姐那里弄一副卡牌过来。” 小厮应了一声,连忙跑了。 墨竹在外面冲陈春燕打手势。 陈春燕走了出去。 墨竹:“大爷身边的小厮过来了,问您要一副卡牌,可要给他们?” 陈春燕颔首,“你去我的暖阁,知道放在多宝架旁边的箱子吗?卡牌都在箱子里,两种桌游,你各拿一种。” 墨竹领命去了。 张谦等人很快在前院看到了桌游。 一群人听清了规则,凑到一块游戏起来。 京城里。 廖家商行。 廖掌柜正指挥着伙计将新产品上架。 伙计:“掌柜的,你说真有人买这东西吗?这不就是几张纸吗?” 廖掌柜不高兴,“这是几张纸吗?这是非常精美的几张纸。” 行叭! 卡牌的精美程度比后事还要高,因为是纯手工制作,还颇具收藏价值。 卡牌的牌面是陈春燕亲自设计的,非常漂亮。 只是这玩意儿说是画,又不像是画,又没有意境,伙计很是担心这玩意儿能不能卖出去。 廖掌柜的一句话打消了伙计的疑虑,“这是新阳县主弄出来的东西。” 伙计暗暗点头,那位弄出的东西,就没有卖不出去的。 果然,天色将晚的时候,一群小厮、丫鬟冲进了廖家商行,争相要买的可不就是卡牌吗? 伙计们对陈春燕的敬佩真是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一个人能将几张破纸片卖出天价,这不是陶朱公在世是什么? 制作卡牌的工艺比较复杂,虽然过年前就准备着了,但是备的货并不算特别多。 来的又都是京中权贵,伙计好一阵胆战心惊。 如果不能满足这些人的要求,闹起来可就麻烦了。 好在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两种桌游,他们各准备了六十套,来买桌游的,不过十几家的下人,好歹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他回过头就催廖掌柜赶紧补货。 廖掌柜一直对卡牌信心十足,他并不是看到了卡牌的价值,他只是对陈春燕盲目信任。 他一早就安排人去补货了。 只是卡牌并不是新乡的主打业务,也是他下了单后,那边才开始制作,还得等几天,才会有卡牌送过来。 他正乐呵呵笑着,就听到另外一个伙计回禀陈春燕派人来问情况了。 第2141章 廖掌柜笑得合不拢嘴。 三合一的狼人杀桌游,卖十两银子一盒。 就那么短短的小半个时辰时间,他就买了差不多二百两银子。 没有谁有这样的赚钱能力了。 陈春燕身边的人都是财神爷,掌柜自然是要捧着的。 他迎出了门外,“姑娘请坐,这个时辰可吃了饭?饿不饿,要不要将就着用一点点心?” 墨竹何曾被这般礼遇过? 她顿时有些不自在。 她去新乡,大家对她恭敬是恭敬,可也不至于这般。 她略福了福身,“掌柜的不要客气,我还赶着回去复命。” 廖掌柜:“您是想问桌游卖得好不好吧?” 墨竹:“是!” 廖掌柜:“卖得非常好!我正等着补货呢!” 墨竹:“小姐说狼人杀桌游拆开来卖,初级版游戏卖一两银子,中级卖二两,高级卖三两。” 廖掌柜眉眼微闪,“这样的话,岂不是比之前赚的少?” 墨竹:“精品礼盒的价格不变还是十两,但是买精品礼盒的人必然没有太多,得扩大市场,而一两银子,朝中大多数官员都拿得出来。” 廖掌柜明白了陈春燕的心思,这位主儿,准备将京城人民一网打尽,真是……了不起。 他按照陈春燕说的意思吩咐下去。 又问:“那另外一种桌游需不需要做调整。” 墨竹想了想说:“那个你不用管,县主自由安排。” 后面还有别家的春宴,那些人家中有拿出桌游待客的,桌游渐渐火了起来。 快到元宵节时,街上的店铺基本上全都开了起来。 这天,廖家商行贴出了一张巨大的海报:元宵卡牌挑战赛,获胜者将获得一张稀有的ssr卡牌。 海报上有卡牌的星级数,还有人物说明,各项技能等等。 绝大多数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最近多起来的卡牌爱好者却知道。 一时间京城里站在最顶峰的那群人都蠢蠢欲动起来。 当问及是否是在新乡举办挑战赛时,小厮都犹豫了。 他们并没有注意,被好一通打,重新去看海报,才发现最下面有几行不太起眼的小字。 主办方:新乡广告部 承办方:状元楼 哦哦哦,大抵挑战赛就在状元楼举办吧。 他们赶紧回去禀告家主人。 众人一阵无语。 状元楼是京城的老酒楼,只是因为饭菜不好吃,生意一直不太好,但他家占了名字的便宜,众多读书人喜欢在那里聚会谈诗。 这些年倒是维系下来了,并没有倒闭。 这回竟然让他家拔得了头筹,举办了京城首届卡牌挑战赛,看起来非常不简单嘛。 其实并不是状元楼不简单,而是陈春燕不简单。 她一早就猜到大酒楼未必看得上她这个卡牌挑战赛,要谈的话,非常不利。 而且元宵节正是大酒楼大赚一笔的机会,不会让她来占场子。 她开始时就打定主意选择第二梯队的酒楼合作,她约谈了那几家备选酒楼,只有状元楼的东家肯咬牙出一大笔冠名费,于是挑战赛就选在了状元楼举办。 状元楼的东家现在心里都没底,不知道会怎么样。 但至少他用那些钱和县主说上话了不是? 第2142章 海报挂了三天,就到了挑战赛的日子。 陈春燕为了近距离感受效果,她特地一早到了状元楼。 状元楼的东家为她留了一个小包间,正好可以看到大堂里的动静。 挑战赛分为三场,上午初赛,下午复赛,晚上决赛。 参与决赛的十支队伍,可以和官方组织的队伍比赛,如果取得胜利,每个队员都可以获得一张ssr卡牌。 在看到这张卡牌时,开始玩儿卡牌的公子哥们都想将其占为己有。 有了这样一张卡牌,他们在对战中,一定能无往不利。 复活一名队友,技能简直太可怕了。 他们当然能自己想象并制作卡牌,但那样的卡牌别人不会认账,新乡发布的卡牌都有编号,用放大镜能看到。 而且新乡的技术暂时是别人无法超越的,更无法模仿,那些人就算想做盗版卡牌也做不到。 到了时间,组好了队伍的京城公子哥们相继进入状元楼,在柜台登记比赛信息。 公子哥们哪个没几个好朋友,那些人即便不参赛,也跑来加油助威了。 状元楼似乎又回到了会试时的光景。 二楼包间相继满客了。 今日的包间费格外贵,但没人跟掌柜的计较,他们只顾着叮嘱小厮,随时关注情况。 每支入场的队伍都要登记队伍名称。 等登记好后,所有队伍的名称全都贴在了状元楼外临时做成的公告栏上。 新乡博彩的工作人员便粉墨登场。 哪里有陈春燕举办的活动,哪里就有新乡博彩。 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所有来参加比赛的公子哥都觉得自己会赢,纷纷在自己身上押注。 与他们同来的伙伴却未必那样认为了。 都是背着参赛者下注的,谁也不知道他们把注下在了谁身上。 京城知道卡牌的人不算很多,但喜欢赌的人却不少。 他们根本不知道卡牌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他们在陈春燕的场子下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回都挺有意思的,这一次听到风声的人自然跑了过来,想参与这样一个新颖的赌局。 下了注的人自然不愿意离开,都想亲眼看看自己下注的队伍的表现,自然而然的都在状元楼留了下来。 状元楼一时间人满为患。 陈春燕一早就提醒状元楼东家,元宵节进状元楼的人必须有最低消费。 她给定的是一百文钱。 状元楼东家没有反对。 今天再一看,又庆幸,幸好制定了最低消费标准,要不然酒楼还不得乱套啊,什么人都往里面冲,万一冲撞了贵人,这祸事岂不是要落到他头上? 有的人就是这样,他们舍得花大笔银子去赌,却在买肉买菜上斤斤计较,连一个铜板都要与人争论半天,与他们在赌桌上的豪气大相径庭。 状元楼外越来越热闹,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但因为有最低消费限制,将很多人拦在了门外。 寒冷的天气并没有削减人们的热情,他们惊呼狂热地朝状元楼里面看,哪怕他们也不知道卡牌挑战赛有什么好看的,热情依旧不减。 状元楼东家眸光一闪,吩咐小二,“拿些热茶和包子出去卖。” 第2143章 状元楼东家确实有趁机赚一笔的心思,但也知道人们的情绪非常激动,如果他做得太过分,那些人说不准就要冲进来了。 是以他的茶和包子还是原价,没有涨价,现在卖的就是一个量,量多了,他也能赚钱。 天气这么冷,有热乎乎的茶,和热腾腾的包子,是个人就拒绝不了。 哪怕有人想节约这几个铜板,可在看到别人吃得香甜时,忍得了第一波,第二波,也忍不了第三波。 买包子和茶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从来没有觉得状元楼的包子这样好吃过。 比赛还没有开始,铜板便迅速填充着柜台后面的钱匣子。 状元楼东家听着清脆的铜钱的碰撞声,从来不知道赚钱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那个钱匣子,他昨天特地清空了,就是为了方便核算今天的收益。 不提包间那些人的消费,就是大堂这些散户,零零散散贡献的钱也是平时好几天,甚至十好几天的收益。 然而现在比赛还没有开始,还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消息,等到下午,消息传开了,又该是怎样的盛况? 状元楼东家双手激动得颤抖,他觉得他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他当初花五百两银子给挑战赛当冠名费,心里忐忑得很。 做出最终决定之前,他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晚上,翻箱倒柜找出了所有继续,最后咬牙给了陈春燕。 再之后,他发现陈春燕没有丝毫行动,忐忑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他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并且可以毫无顾忌地说,之前的忐忑都是多余的,他就应该相信新阳县主的赚钱能力! 二楼的包间,早上需要五十两,下午需要一百两,晚上需要三百两。 三百两这样的天价,原本只在那几条最繁华的街道,正对着举办灯会的最好的位置,才敢开出的价格。 然而刚才陈春燕告诉他,他可以这样定价。 他兴奋得浑身发抖。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付出的冠名费,将在今天全部赚回来。 不,准确来说,很有可能今天早上就能赚回来,到了下午和晚上,他将是纯盈利的状态。 这种感觉太没妙了,任何一个生意人都无法拒绝。 他抬起头,敬畏地看着二楼的某个包间。 陈春燕就在那个包间里。 她侧头对蔡大丫说:“让他们开始抽签。” 蔡大丫蹬蹬蹬跑下楼,招手叫来新乡的工作人员,“开始抽签。” 这个人是新乡博彩的人,他对陈春燕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为天气的原因,又因为过年,城里的有钱人减少了出城的频率,新乡的体育业受到了冲击。 没有体育赛事,新乡博彩也没有生意,他们心慌得很,私底下找到了陈春燕,求支招。 陈春燕就想出了这个在城里的室内比赛。 可是比赛得租用场地,城里的酒楼要包一天,需要很多钱。 这笔钱陈春燕不愿意出。 新乡博彩的人根本想不出来不出场地费,就能租到场地的办法。 但很快陈春燕用事实证明了,她不出场地费就能用别人的场地,而且她还因此小赚了一笔。 他们都惊呆了,并将陈春燕奉若神明。 第2144章 陈春燕在他们心目中成了仰望的存在,陈春燕身边的人自然也跟着陈春燕到达了难以企及的高度。 所有人都对蔡大丫客客气气的。 蔡大丫用命令的口吻吩咐他们做事,他们也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抱着抽签箱来到参赛队伍面前。 立刻有公子哥提出了质疑。 “谁先抽签谁后抽签,这是由什么决定的?” 很显然,他们都不愿意落于人后。 他们基本都有比较显赫的背景,这样的背景足以支撑起他们的骄傲。 这一点,陈春燕早就预料到了。 卡牌这种新鲜的玩法,很显然会吸引那些章台走马的纨绔子弟。 那些人同样的东西玩儿多了,总会生厌,来了个新鲜玩意儿,不尝试是不可能的。 但纨绔与纨绔却并不总是和谐的,他们也分了派系,或是因为家里的站队,或是因为自己的好恶,他们总有看不惯的一帮人。 既然分了派别,那么争强好胜就是在所难免的。 谁先谁后,成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新乡人:“我们为各位准备了积分抽签法。你们的正前方有一面纸条墙,你们的所有队员都可以上前去,取掉一张纸条,每张纸条上有不同的数字。 “所有队员的数字加起来,最大的那一队,最先抽取签号,以此类推,最小的,最后抽。” 有人质疑,“抽取数字也会有一个顺序,大的数字被抽走了,后面的人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新乡人微微一笑,“这个你就多虑了,后面那堵墙上挂着的并非只有数字,还有运算符号,先抽的人,就算抽到了里面最大的数字十,但只要再抽到一个乘号和一个零,那么他什么都不是,他将变成最小的数字,零。” 听上去挺复杂的。 他们被说得头晕脑胀,但好像这个规则又很厉害的样子。 他们被新乡人说服了,接受了这种抽签方式很公平的说法。 新乡人也松了一口气,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得罪得起的,哪怕加上县主,恐怕都够呛。 他们挨个上去抽签,旁边有人做记录,负责用他们抽到的数字运算出最大数额。 纸条里没有加号,如果一队全部抽中数字,那么数字只会简单相加。 这件事进行得很快,很快就算出了最终的结果。 新乡过来的人,学数学的时间也不长,他们运算的,肯定有错,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那些纨绔子弟也看不懂。 来这么一场确定抽签顺序的活动只是为了让纨绔不闹事而已。 其实在大家水平未明时,抽什么签的效果都差不多,谁也不知道对上的队伍实力是强是弱。 他们只是在进行意气之争而已,为了挣个先后,很有可能闹出乱子,这是陈春燕不允许的。 是以才弄出了这样一幕。 拿到自己的数字,公子哥们都无话可说,按照顺序开始抽签。 只有两组得出的数字一模一样,最终用剪刀石头布的方式决出了抽签顺序。 这样的方式非常公平公正,落到后面抽签只能说明自己的运气不好,这能怪谁? 一场可能由抽签带来的风波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第2145章 比赛正式开始。 楼下不时传来惊呼声和惋惜声,热闹极了。 不断有小厮穿梭在大堂和包间之间,为的就是将最新战况通报给自家少爷。 陈春燕算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 “让人去兜售千里眼吧。” 听别人转述战况,哪有自己亲眼看到来的爽快。 听到别人欢呼、谩骂、惋惜……他们总要迟一步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正在侵蚀他们的心。 这时候,就轮到兜售千里眼的人出场了。 哪怕卖一千两银子,那些公子哥都会买的。 在现场的氛围和高涨的情绪促使下,小贩进入包间兜售千里眼时,要价一千两,都立刻有人买。 而且没有人关注,他们买到的东西是不是西洋货。 他们只需要看清楚楼下的战况就行了。 本来说好的,买一个大家一起看。 但第一个站在窗口往下看的人迟迟不肯交出千里眼,其他人没有办法,只好叫来小贩,自个儿买了一个。 一千两银子让他们的心疼得直抽抽,毕竟就算是勋贵子弟,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一掷千金的。 可拿到千里眼,他们立刻意识到,这事儿不亏。 这个千里眼虽然看上去没有海货那么精致,但是清晰度却更好,看一楼看得清清楚楚,这样一件东西就算转卖出去,也不会亏钱。 这一场热闹被午饭打断,却并没有因此消散,到了下午,热闹比之前更甚,早前没有得到消息的人,纷纷派了小厮过来占包间。 只可惜早上看了一场精彩厮杀的公子哥们并没有退包间,而是好爽的直接连下午和晚上的包间费一起给了。 相熟的人一起承担包间费,这些费用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赢了比赛的人很高兴,他们发现那些临时组成的队伍并没有他们默契。 玩儿,有时候也是需要天赋的。 晚上,往常会有很多人去看灯,猜灯谜。 今天的情况有些不一样,花灯的吸引力明显降低了很多。 不少人都涌去了状元楼,他们要去看看业余的三支队伍能获胜,还是新乡培养的专业队伍能获胜。 公子哥们很自信,他们就不信了,他们赢不了新乡的人。 但很快新乡的队伍就给了他们一个教训,规则是陈春燕制定的,该怎么将规则利用得最好,没有人比陈春燕更清楚,再加上他们比公子哥们提前拿到卡牌,赢面自然更大。 很快,前两支队伍就输了。 每支队伍对战的守关队伍都不一样,这让公子哥们见识到了对方强大的实力。 就好像随便拉一支队伍出来,都足以吊打他们似的。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让他们全败显然不是陈春燕的目的。 如果打击得太狠了,他们就会放弃这款游戏。 她叮嘱面前等候挑战的队伍,“待会儿适当放放水,让那一队赢。” 其实他们就算是赢了,也没有任何奖励。 他们的奖励全都来自于陪公子哥们战斗一场而已。 输了也无所谓,当然没有人提出异议。 场地腾空,只剩下大堂最中间的一张长桌。 最后一支队伍已经等候在侧了。 第2146章 两支队伍隔着长桌对望,眼里似乎有电火花在闪动。 对望一阵,两支队伍的成员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新乡人都知道,对面站着的是一群权贵子弟,他们地位悬殊,如果表现得太过,说不定要被那些人记住,进而记恨上,这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后果。 他们便选择了让步。 而权贵子弟之前被新乡人吊打的也不少,他们在游戏策略,和游戏意识上,是比不过新乡人的,心生畏惧,自然就退缩了。 不知道谁站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加油,你们一定要赢,不要给我们丢脸。” 准备比赛的公子哥们一震,不由得站直了身体。 他们没想到,那些围观的人还会帮他们加油打气。 这些家伙已经输了,难道不该希望他们也输吗,为什么会帮他们加油? 这便是人心理上的改变。 在那些人结束比赛前,他们是竞争对手,而当他们结束比赛后,他们就拥有了同一个名字——玩家。 而陈春燕派出的新乡人在他们心目中虽然没有一个确切统一的名字,但都被划归到了同一个阵营——发行方。 所以这最后一场挑战赛,是发行方和全部玩家之间的对战,围观的玩家帮准备比赛的公子哥加油打气,也就变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双方各自选取卡牌,对方选择了的卡牌,己方就不能选择。 在选择卡牌的最初,双方便进入了战斗状态,他们谁都想抢占先机。 大厅里安静了下来。 长桌的地图上有着各种陷阱,也有着各种奖励,可以给自己选择的卡牌人物补血补蓝,也有可能开出一群小怪物,他们得清怪,从而浪费自己的血和蓝。 双方战斗进入白灼化,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大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倒抽凉气的声音。 第一张被干掉的卡牌出现了。 这张卡牌属于公子哥队。 失去这张卡牌让公子哥队的士气瞬间跌落。 因为这一茬,公子哥队频频失误,他们真的能赢吗? 他们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新乡人一阵无语。 他们现在是想输输不掉啊,如果输得太明显,他们有可能会被其他玩家打爆狗头。 这一点丝毫毋庸置疑。 “加油!” 不知道谁又喊了一声。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的加油声。 公子哥队镇定心神,他们章台走马,从小玩到大,论玩,他们还没输给过谁。 他们就不信了,一群玩儿泥巴长大的人,真的能超越他们! 他们重新打起精神,沉着应对。 局势一点一点逆转,当他们再次与新乡队势均力敌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知道,赛点来了。 又到公子哥队出卡牌了。 他们慎重又慎重地出了一个技能。 这时候旁边的裁判报出伤害值。 新乡人卡牌的血条少了一大截。 公子哥队终于出现了微末优势。 一种名为兴奋的情绪席卷所有人的心。 公子哥队很稳得住,他们逐渐将优势扩大,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胜利。 赢了! 公子哥队的人还有些不敢确定。 陈春燕将一个匣子递给蔡大丫,“去吧。” 第2147章 蔡大丫出现在一楼大堂里。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这些人的社会地位都比她高,她却丝毫不畏惧。 她轻声说:“恭喜你们。”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竟然让这些公子哥们湿了眼眶。 他们自己也弄不明白这样的情绪来自哪里,他们明明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蔡大丫:“你们从差一点落入绝望的深渊,到绝地反击,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战,这是你们的奖励。” 她打开匣子,露出了里面的卡片,镀金的卡片显示着ssr卡牌的珍贵性。 这些卡牌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蔡大丫将五张卡牌分别递到五个人手中。 卡牌入手的瞬间,公子哥们不可抑制地流出泪来。 他们一辈子活到现在没自己争取过什么东西,要买什么,向家里的账房支银子就成,而这一张薄薄的卡牌,却成了他们这辈子第一次通过自己的能力换来的。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他们根本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蔡大丫很能理解他们。 她第一次得到陈春燕认可时,也是这样的感觉。 她往后退了一步,将时间留给公子哥们。 大堂里笑闹成一团。 “快给我看看这张卡牌有什么不同。” 其实没什么不同,正面照旧是人物画像和介绍、星级等信息,背面是人物技能等信息。 但这张卡牌在众人眼里似乎会发光。 看到的人都想拥有这张卡牌,这张卡牌拥有一个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技能——复活。 哪怕陈春燕设置的cd时间很长,也足以让这张卡牌拥有无与伦比的魅力。 众人激动一阵,看到蔡大丫还在,立刻问:“下一次发布卡牌是什么时候?” 蔡大丫:“为了保证游戏的公平性和可玩性,我们将不拘泥于用挑战赛的形式发布新的卡牌,下一次发布卡牌的时间初步确定为下个月,发布的形式暂时保密。” 所有玩家都放了心。 如果一直用挑战赛这种形式发布新的卡牌,那么强队就会越来越强,弱队就会越来越弱,这还玩儿个屁啊。 可如果发布卡牌的形式变得多种多样,那就好办了,他们多号召一点人参加,总能得到一张卡牌的吧,到时候把卡牌凑凑,也能组合出一直绝强的队伍来。 蔡大丫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她才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镀金的卡牌。 “这张即将发布的卡牌有一个群体加血的技能,她能瞬间恢复己方所有卡牌五成的血,如果不能率先击杀她,比赛将进入苦战。” 现有的治愈卡牌只能点对点加血,还有比较长的冷冻时间。 看上去其实挺鸡肋的,但又不能不带着。 但如果换成了群体加血的卡牌,就不要太爽了。 看到这张卡牌的人恨不得将卡牌抓进手里,但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抢到手了,也没法顺利离开状元楼。 蔡大丫重新将卡牌放入袖子中,“敬请期待下个月官方发布新卡牌吧。另外,今天发布的卡牌,也将在三个月后,降低难度,限量发布。” 也就是说今天拿到卡牌的玩家,也就无敌三个月而已。 听到这里,众人心里都平衡了。 第2148章 其他玩家心里平衡了,可唯一的获胜组玩家心里却有了紧迫感。 他们想要一直保持优势,那么新乡一发布新卡牌,他们就必须要弄到手。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欲|罢|不能的游戏。 状元楼东家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他发现了玩家们的疯狂。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他能将桌游有关的竞赛全都留在状元楼进行,他的状元楼很快就能成为京城的一线酒楼。 这个认知让他内心一片火热。 而且如果一直和新乡合作,也没有权贵会来打他酒楼的主意。 这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他迅速跑上二楼,敲响了陈春燕包间的门。 墨竹上前开门。 看到是状元楼东家,她很客气,“您来找我们县主,可是有什么事情?” 状元楼东家连连搓手,“下个月的活动,能不能让我们状元楼承办?” 他现在终于弄明白承办是什么意思了。 这种形式真的很好啊,他没那个脑子出主意,主意由主办方出好了,他们只用执行就行。 陈春燕:“下个月的活动计划还没有出来,具体能不能合作,怎么合作,我现在不能给你准确答复。” 状元楼东家非常失望,但他还想再争取一下,“如果有消息了,县主能不能……能不能先告知我一声?”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着状元楼东家。 状元楼东家额头见汗,他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对于一个县主来说,他真的什么都不是,他竟然妄想县主照顾他的店,他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陈春燕却忽然说:“这一次的合作很愉快,你处理各种突发事件的能力也很强。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经常换合作伙伴,如果活动计划出来了,我会让人拿给你看。” 状元楼东家松了好大一口气。 这么好说话的权贵,他还是第一次见。 也许正因为陈春燕给他的感觉太好说话了,他才不自觉提出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过分的要求。 陈春燕站起身。 状元楼东家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立刻意识到陈春燕要离开了,赶紧道:“前面都被看热闹的人围住了,出去很不方便,县主不如跟我走后门。” 陈春燕点点头,跟在了状元楼东家身后。 她到这时候才发现二楼有一条隐秘的楼梯,藏在一个包间里面,这条楼梯与明面上的楼梯朝向完全相反。 明面上的楼梯朝向大堂,下了楼梯,往前走几步,就能进入大堂。 而隐秘的楼梯朝向后院,下了楼梯,往前走几步,就能进入后花园。 如今的后花园梅花已经开了,芬芳馥郁,景色正好。 但后花园的花树种植得非常讲究,人进入后花园,只要稍微多走几步,身形就会隐没在花园里,无论是站在二楼看景的人,还是后面追来的人,都不可能发现花园里有人。 陈春燕心里有数了,看来这个状元楼的东家很懂行,知道为达官显贵准备这样一条离开的途径。 遇到不想见的人,或者应该避开的人,有这样一条通道无疑是最佳保障。 但状元楼并未因此生意变好,那就说明这样一条通道已经是京城酒楼的标配了。 第2149章 京城水很深。 陈春燕回看酒楼后门,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她差不多把她在京城能想到的赚钱项目都开了头,后面只需要手下的人运作。 她离开了,即便有什么问题,远程沟通就行。 开春了,天气转暖,鸽子又能飞了。 陈春燕叹气。 好想有一台无线电发报机啊。 摩斯密码不难掌握,长短电音组成二十六个字母和十个数字,哪怕记不住,只要把长短电音的组合记录下来,事后照着表也能翻译出来。 而且三井村和新乡的人都学了拼音,用拼音也能组成一句话,没必要非得学英语。 这些都不是问题,都能克服。 再不然,学神剧里面,弄几个密码本出来,也能翻译。 问题是这个发报机怎么弄。 陈春燕头抵着车厢,思考着这个问题。 蔡大丫闻讯赶来,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才晃晃悠悠驶离酒楼后门。 他们回到永昌侯府时,永昌侯府看花灯的人还没有回来,府里静悄悄的。 陈春燕一路回了东跨院。 她发现府上的下人尤其少,弄不好那些本该当值的下人也跑出去看热闹了。 这种时候最容易出事。 她吩咐蔡大丫:“我们东跨院这边提前落锁,如果有人敲门,不说出他是谁,一律不开门。如果发现有异常,立刻回禀。” 她交代一句,就跑去给太夫人请安了。 陈小六被勒令留在家里,他也无聊得很,就陪在也没有出门的太夫人身边。 一老一小正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 太夫人神情舒缓,唇角挂着浅笑,很享受曾外孙的陪伴。 陈小六看到姐姐来了,闭上了嘴巴。 太夫人睁开眼睛,朝陈春燕招手,“燕儿来啦,快过来坐。” 陈春燕坐到太夫人脚边。 太夫人的视线落在陈春燕脸上,“我听谦哥儿说,你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很不错,但你也要记住,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千万不可因为赚钱而被心怀叵测的人惦记上。” 陈春燕点点头,“我并没有露面,露面的是我身边的丫鬟。” 太夫人颔首,“嗯,你有分寸就好。” 陈春燕默了默,忽然说:“眼看着就要春耕了,我得回去主持春耕。” 反正都提到她做的事情,她不如趁机提出告辞。 太夫人目光一凝,眼里有不悦闪过,“你父母双全,哪里用得着你出面。” 言语里竟然对陈春燕的父母有了不满。 是啊,父母哪里能让未成年的子女在外面奔忙! 陈春燕不想为燕儿爹娘辩解,她其实对他们不满很久了。 但她占了本尊的身体,就应该承担起本尊的责任。 这不是圣母,这是付出和收获的对等。 但在外人面前,她还得给父母蒙一层遮羞布。 准确说来,陈家是陈家,永昌侯府是永昌侯府。 她说:“我阿爹是被后娘养大的。” 一句话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太夫人听懂了,也更加愤怒。 为什么强调是后娘养大的。 那自然是因为后娘将燕儿爹养废了。 既然好好的儿子都能养废了,又岂会为了这个废子,找能够扶持他的媳妇? 这么一想,这样的爹娘还真是靠不住。 第2150章 太夫人再一次对人牙子恨得咬牙切齿。 如果女儿在府里长大,她怎么着都要为女儿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家,那么女儿就不会英年早逝,女儿的孩子也不至于这么无用。 好在那个家里还出了一个陈春燕,不至于让家不能支撑下去。 太夫人看向陈春燕的眼神充满了怜惜。 这样一个孩子不应该过早承受生活的重担。 人牙子真是该死。 陈春燕见太夫人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她赶紧劝慰,“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得往前看,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 太夫人连连点头,“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你那里的人手够不够用,我的庄子上还有几个种田的好手,要不让他们跟着去吧?” 陈春燕:“这倒不用了,我那边人手足够,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来求您帮忙。” 太夫人连连点头,“好好好。”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惊呼声。 太夫人被吓了一跳,手都有些抖了。 她颤着声音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丫鬟挑帘进来,“说是看到一个黑影蹿过去。” 太夫人:“赶紧叫谦哥儿他们回来,四处搜查。” 她握住陈春燕的手,“你别回东跨院了,不安定,就在这边休息吧。” 女孩子被外人冲撞了,可不得了。 陈春燕谢过太夫人的好意,顺势留了下来。 她有一种感觉,对方就是冲她来的,或者说是冲图纸来的。 那些人明明被抓住了,对方为什么还这么肯定图纸就在她手上? 不对,他们到底是确定了,还是有枣没枣先打三竿? 陈春燕静默了一会儿,她觉得应该是后一种。 如果真的确定了,最快捷有效的办法,应该是去衙门告陈春燕一状。 然而他们并没有。 陈春燕侧头吩咐蔡大丫,“让所有丫鬟集中到正院来,不要随意走动,谨防被谁冲撞了。让婆子守好角门,除非是表哥他们回来了,要不然谁来都不要开门。” 她嘴里这样说着话,眼睛却看着蔡大丫。 她眼睛里似乎有不一样的情绪翻涌。 蔡大丫看明白了。 陈春燕是让她通知所有人集合时,将所有门窗都锁起来。 只锁书房的门窗显得非常突兀奇怪,必须全部锁起来才行。 而且她一定不能去看存放图纸的地方,黑暗中说不定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只等她检查图纸是否还在,那人就会冲进来抢走图纸。 这个想法骇得她差一点不敢走进黑暗里。 索性一切都是自己吓自己,她并没有发现那一双眼睛。 “所有人都关闭门窗出来集合。” 她边跑边喊,东跨院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并立刻照办。 蔡大丫直奔正屋,关闭了门窗,吹灭了多余的蜡烛,只拿着桌上的油灯出门。 她刚出门,就反锁上了房门。 一间又一间屋子被关闭。 所有人集中在院子里,有的人害怕得手拉手。 她们中有好几个看到了黑影。 东跨院的人是最齐的。 凑热闹容易出事,是印刻在陈春燕脑海中的东西,是以她并没有给她的丫鬟放假,只让人买了些花灯回来挂在廊下。 第2151章 陈春燕的决定无疑让东跨院成了特殊的存在。 混进来的人以为永昌侯府的防守很松散,谁知道东跨院却有这么多人,他这才暴露了行踪。 蔡大丫:“门窗都锁好了吗?” “都锁好了。” 蔡大丫:“带好钥匙,跟我来。” 一群人鱼贯着离开东跨院,根本不给任何人下手的机会。 黑暗中的人冒了头,朝院中看了一眼。 他有些疑惑了,难不成他们真的弄错了对象? 如果图纸真在永昌侯府,府里进了贼人,他们难道不去确认一下东西究竟在不在吗? 还是说这些人就这么自信,不管谁进来,都无法盗走图纸? 他觉得后一种可能简直是无稽之谈,如果陈春燕不懂百密一疏的道理,就不可能每次举办的活动都弄出很多套方案来。 所以东西真的不在这里吗? 他又有些不敢相信,他们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才确定东西在陈春燕手里,他们只是不知道东西具体在哪里而已。 要混入防卫严密的内院,并从数量众多的厢房里找出图纸,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今天来就是来打草惊蛇的。 发现有人混进来了,目标显然又是陈春燕居住的东跨院,很容易联想到图纸上去。 那东西有多重要,只需要看有多少人打它的主意就知道了。 在不知道图纸是否还在的时候,陈春燕总应该去看一眼,确定一下。 如果不在了,才好立刻组织人手严密搜查,然而事实是,陈春燕根本不感兴趣,连回都没回来一下。 或者陈春燕猜到了他的意图,所以故意不回来看一眼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陈春燕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她的心思怎么能缜密成这样? 还真是一个劲敌。 等确认了陈春燕真正的阵营,如果和他们果真不是一个阵营的,他会建议主上尽早除掉这个小姑娘。 陈春燕完全不知道她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她舒服地洗了个澡,正坐在火盆旁边烤头发。 蔡大丫安置好了丫鬟,进了屋。 蔡大丫:“今天晚上只能让她们两人挤一张床了,特殊情况,只能将就。” 陈春燕:“嗯!小六那边呢,怎么样了?” 蔡大丫:“我已经让那边的丫鬟也聚拢到正院来了。” 只转移陈春燕的人,无异于告诉隐藏在暗处的人,她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这种暴露自己底牌的事情,她不会做。 敌明我暗有时候是致胜的关键。 陈春燕笑着点头,很满意蔡大丫做事的缜密。 蔡大丫:“我们……” 陈春燕抬起手,阻止蔡大丫往下说。 “闲来无事,我们早点休息吧。” 蔡大丫颔首,转身去帮陈春燕铺床去了。 她们学的都是半吊子功夫,比不得那些修内家功夫的人。 她们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对方却耳聪目明,万一就在附近听她们说话,她们可就暴露了。 而且陈春燕相信,就算那些人要翻找东西,基本上也会在书房寻找。 但陈春燕的部分图纸缝在了毛茸茸的地毯里,部分图纸塞在座垫的夹层里,除非掏出座垫里的鸭绒,否则仅凭按压,是感觉不到里面有东西的。 第2152章 陈春燕相当放心地睡觉去了。 太夫人却远没有陈春燕心大,她一直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时不时问一句情况,又时不时问问陈春燕和陈小六还好不好。 蔡大丫去太夫人面前详细说了陈春燕的情况,又表明自己学过功夫,力气不小,也没能让太夫人放心。 太夫人依旧过一两刻钟问一次。 蔡大丫怕老人家担心太过,对身体不好,自作主张把陈小六抱到了太夫人屋里。 太夫人年龄大了,精力不济,看到陈小六,精力就集中到陈小六的身上,渐渐忘了外面的事情。 她一会儿摸摸陈小六的后心,看他出没出汗,一会儿又看看陈小六又没有踢被子。 弄得太夫人屋里的丫鬟都埋怨蔡大丫不该把陈小六送过来,害得太夫人都休息不好了。 蔡大丫一阵无语。 她不把陈小六送过来,难不成太夫人就能睡好了? 现在知道陈小六在太夫人触手可及的地方,不会让太夫人挂心。 所谓宁愿劳力,也不愿劳心,可见劳心更加熬人了。 好不容易到了子时,出去玩儿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有人来禀报太夫人。 太夫人赶紧让人传了张谦来说话。 张谦被丫鬟叫住时,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他回来晚了,太夫人要收拾他。 他低眉敛目地进了太夫人的正屋,正要行礼,太夫人就朝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果然不再说话。 太夫人领着张谦去了暖阁,“今天家里进了贼,也不知道现在离开没有,你带着人仔仔细细把府里搜索一遍,家里有未出阁的女眷,务必小心在意些。” 张谦面色郑重,应了一声是,大步离开了暖阁。 他常年混迹在皇宫,见到的都是朝中重臣,身上自然而然带上了一丝威严之气。 他命令护院集结时,那些人都被他的严肃给吓了一跳。 “家里进了贼,哪一队搜出了贼人,赏银一百两。” 一百两! 护院心里只有这三个字。 那可是一百两啊,他们努力工作七八年才只能赚到这些钱,而现在他们有可能一夜之间赚到这些钱,他们如何能不卖力? 护院五人一队,被分成了十支小队,呈放射状,朝外幅散而去。 张谦叮嘱,“不要吵到府上的女眷,谁惊吓到女眷,谁就别想拿到赏银。” 这句话无异于在他们发热的头脑上浇了一瓢冷水,让他们好歹记得待会儿要去的地方是内院,不是他们可以放肆的地方。 搜索正在有序进行着。 而混入永昌侯府的那个黑衣人发现情况不对,立刻从永昌侯府后花园的角门翻了出去。 张谦的搜索刚刚开始,自然没有找到黑衣人。 但是……“大少爷,这里有一个奇怪的脚印。” 张谦蹲下身。 他的小厮立刻提着灯笼靠近。 泥地上确实有一个浅浅的脚印。 他伸掌比划了一下,这个脚印太大了,根本不像是女人的脚印。 所以说太夫人说家里进了贼人不是错觉。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堂堂永昌侯府竟然让一个贼人如入无人之境,简直可笑。” 护院感觉到大少爷的怒气,一个个的,全部屏气凝神,不敢多言。 第2153章 晨露初降,永昌侯府便响起了脚步踏地的声音,声音整整齐齐,透着几股肃杀之气。 昨晚忙活到子夜都没能休息的护院们,因为没能抓到可恶的黑衣人,被张谦勒令每天早晚得训练一个时辰。 这不,他们就在做热身运动了,绕着永昌侯府贴着围墙的夹道跑圈圈。 已经接近各院起床的时间,他们跑动的声音自然引起了各院的注意。 太夫人派了人去打问情况,回来禀报太夫人。 太夫人点头,“谦哥儿做得对,那些人安逸日子过得久了,已经没有了警觉性,竟然让外人混了进来。 “歹人能混进来偷东西,就能混进来杀人,别府里的人出了事,那些护院还在门外站岗,觉得天下太平。” 太夫人真被昨天的事情弄出了火气。 语气十分不善。 屋里的丫鬟便没有敢帮护院说话的了,哪怕里面有她们的心仪对象。 陈春燕洗漱完毕过来请安,正好听到后面的话。 “表哥在训练侍卫?” 太夫人颔首。 陈春燕欲言又止。 太夫人看陈春燕一眼,挥退了屋里的丫鬟,“有什么话你就说,这里没有外人了。” 陈春燕:“这样大张旗鼓地训练侍卫,知道的说咱们家出了变故,被吓到了,不知道的,该弹劾咱们家练私兵了。” 太夫人面色大变,这确实是可能发生的事情,而且一旦发生,他们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而且就算皇上表面上相信了他们家,背地里恐怕仍然会猜忌他们家。 这很不妙。 陈春燕握住了太夫人的手,“您不要太过担心,这件事说起来大,其实也可以很小。 “待会儿让表哥进宫,义愤填膺地告顺天府尹一状,说他们尸位素餐,让贼人混进了永昌侯府内院,惊吓到了女眷…… “我们昨晚确实挤在一个院子里,瑟瑟发抖,这不算欺骗谁。” 太夫人眼睛一亮,对陈春燕更加满意了。 不怕人做事出疏漏,就怕有了疏漏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人毕竟是人,不是神,出疏漏是在所难免的,不能苛求。 “好孩子,幸好有你提醒我。” 到了请安的时辰,张谦跟在父母身后来了。 太夫人先劈头盖脸地教训了张谦一顿,说他做事欠思量。 张谦老老实实任骂。 等太夫人骂够了,才说出了解决办法。 张谦立刻行动起来,他也觉得这种办法其实是最好的。 功勋家族和文官不一样,他们的一切都来自于皇上的信任。 是以哪怕他们跑到皇上面前哭诉,都没人会说他们什么,那只是正常操作而已。 张谦匆匆入宫,等在养心殿外。 今天早上收到消息的御使,就跟闻到腥味的苍蝇似的,果然大肆弹劾永昌侯府。 皇上听得很烦。 他信任现在的永昌侯,但也经不住总有人在耳边念叨。 他揉揉眉心,想让人传永昌侯进宫说话。 他刚吩咐李福全,李福全便道:“永昌侯府的大公子正等在殿外,陛下要见见吗?” 皇上:“他来得正好,朕正准备问他家里的事情。” 李福全躬身:“奴婢这就传他进来。” 第2154章 看到李福全时,张谦就深吸了一口气。 这位大太监的态度很多时候就影射了皇上的态度。 大太监对待张谦不冷不热的,张谦就知道了,皇上虽然没有处置永昌侯府的打算,但心里肯定也不高兴了。 张谦决定豁出去了,毕竟是他一个错误的决定,才导致这个结果的,他必须处理好这件事情。 他塞了个荷包到李福全手里,“劳烦内侍大人带路。” 李福全收了荷包,心里还警惕着张谦,寻思着如果张谦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他还是会告诉皇上的。 他只忠于皇上。 然而张谦很安静,就仿佛不知道张家站在了怎样的深渊前头似的。 进了养心殿,张谦突然跪地,速度之快,把走在他前头的李福全都吓了一跳。 李福全不由自主快速往前面迈了几步,等意识到失态时,已经晚了。 皇上正坐在御案后,神色莫测地看着李福全。 李福全缩头缩脑地站到旁边。 张谦的声音很响亮,“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不叫起,张谦就不动。 皇上的声音飘飘渺渺的从御案后传来,仿佛九上传来的声音,让人感觉很不真实。 “今可有不少御使弹劾你们永昌侯府,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没具体怎么回事,就是想诈一诈张谦。 张谦心口狂跳,脸色大变,声音却异常镇定。 “皇上明鉴,那些御使简直欺人太甚,我们家进了贼人,他们不知道弹劾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反倒是弹劾起我们家来了。 “在他们眼中,难不成受害者也是有罪的吗?还是饱学之士呢,真是笑死个人!あヤ~8~1~.7,8z.w.o < “皇上,微臣要弹劾顺府尹杨大人办事不利,顺府在他的管理下,竟然让贼人混进了功勋世家的家里,简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猖獗。 “请皇上明察秋毫,给微臣一个公道。昨晚,府上的女眷全部集中在一起。曾祖母更是担心得一晚没睡着。她老人家年龄那么大了……” 张谦嘚吧嘚的,皇上没打断他,他就继续卖可怜,着着连自己都感动了,眼里涌出泪来,还把连亮给皇上看。 “曾祖母亲自把我带大,对我恩重如山,我却不能护她周全。府上的侍卫也是吃干饭的,除了发现了一个脚印外,竟然毫无建树,就那么让贼人逃了。 “皇上,请皇上为微臣做主啊。” 张谦哭得太惨了。 皇上听得脑仁儿疼。 “李福全。” 李福全躬身走到皇上身边。 皇上:“叫顺府尹进宫回话。” 李福全赶紧去了。 张谦这才止住了哭声,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抹脸。 皇上漫不经心地:“管理京城治安的,除了顺府,还有五城兵马司,你怎么不状告五城兵马司啊。” 看似平常的问话,却带着杀机。 张谦心中一凛,赶紧道:“那个……那个……” 皇上:“嗯?” 张谦:“微臣的弟弟不是在五城兵马司么,微臣状告了五城兵马司,将来微臣的弟弟在五城兵马司就不好做人了,被同僚排挤,不好受的。” 皇上:“哼,心眼不少!” 却并未生气。 第2155章 皇上习惯于把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感觉,有人对他说谎,这会让他恼怒,是以张谦的真诚显然取悦了他。 他自然有办法确认张谦的话是不是真的。 锦衣卫和东厂派了不知道多少暗探出去,有时候就蹲在某位大臣的墙根下听消息,他们传回的消息是非常准确的。 而且他看得出来,张谦说的是实话,就算不找东厂确认,他也可以肯定这一点。 张谦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他一眼能看穿。 顺天府尹被李福全找到门上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听说今天早上御使集体弹劾永昌侯府僭越,豢养私兵,这可是很大的指控,京城得到了消息的人,全部都竖着耳朵等结果,谁知道永昌侯没有被叫进宫,反倒是他被叫进宫了。 难不成皇上要怪罪他没有提前发现永昌侯府的阴谋? 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苦笑着跟在了李福全身后。 他的脑子飞快转动着,很快就想到了背锅侠。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记得永昌侯府的二公子好像就在五城兵马司任职,之前是不是还升迁过一次? 这就对了。 永昌侯府有五城兵马司护着,他就算是想去找证据,想探听消息,不也会被阻碍吗? 所以他找不到任何证据是情有可缘的。 他打定了主意,心便安定了下来。 进了养心殿,他不卑不亢地行礼。 他是文官,自然做不出张谦那种倒头就拜,痛哭流涕的事情。 他的做法显然让皇上不是很舒心。 皇上冷冷地看着他,“昨夜,有贼人混入了永昌侯府,说说吧,你到底怎么管理京城的治安的。” 杨大人脑子轰的一下,短路了。 皇上叫他来,居然不是问责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永昌侯府的异样,反而是一副维护永昌侯府的样子。 杨大人淡淡转头,看向张谦。 只见张谦眼角微红,衣服上还有褶皱,显然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杨大人嘴角抽抽。 他见过不要脸的,还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些勋贵家的人真是…… 事情就是这样,谁先跑到皇上面前诉苦,给了皇上第一印象,皇上很有可能就会偏向谁。 毋庸置疑,张谦的腿脚太快了,他先于所有人来到了皇上面前,并将张家塑造成了一个受害者的形象。 杨大人嘴角抽抽,“顺天府人手有限,每天在街上巡逻的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张谦冷哼,“你想说五城兵马司玩忽职守?简直在开玩笑!” 他往前膝行几步,愤愤然说:“如果那是别人的府邸,说五城兵马司的人不尽心尽责,我还相信,可那是我家,我弟弟就在五城兵马司任职,他能不管自己家?” 杨大人:“……” 他被噎得哑口无言。 他也真是佩服张谦的勇气,一个人怎么能将这种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呢? 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他偷眼打量皇上。 皇上居然真的没生气。 皇上看着杨大人:“这件事情太恶劣了,朕给你三天时间,你务必破案,要不然朕唯你试问。” 杨大人:“……” 第2156章 杨大人愤愤然走在前面,脚步落得重重的,恨不得踩裂青石板一般。 张谦跟在后面,小跑着追,“杨大人,杨大人,杨大人……” 他仿佛化身成了一只鹦鹉,只会重复单调的话语。 杨大人被烦得几乎原地爆炸,“干什么?” 现在跑来道歉,是不是晚了点。 张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杨大人,“杨大人你要加油啊,咱们京城的治安就全靠你了,你真是正义的化神,獬豸的使者。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抓到在我家为非作歹的坏蛋。” 杨大人:“……” 你赶紧闭嘴吧。 听你说话就脑仁疼。 张谦夸得杨大人几乎上了天。 杨大人脑子眩晕,恨不得一拳打在张谦脸上。 张谦根本没将杨大人当成獬豸的使者,他只把杨大人当成了文官的代表,能恶心一波是一波,算是为自己讨回了一点利息。 他背着手,吹着不成曲的小调,乐呵呵地出了宫。 杨大人的脸都黑了。 但他和张谦的父亲是同一辈人,让他亲自上阵和一个小辈计较,他还丢不起那个脸。 他站在原地气了半晌,终于还是甩着袖子离开了皇宫。 他一定要查出到底是那个王八蛋在京城搅风搅雨,然后狠狠收拾那王八蛋背后的人,他一定要让他今天受的屈辱,加倍奉还给那个人。 杨大人离开了皇宫。 幕后那人却正在逗鸟。 “你说,张谦出宫了,没有太监跟着,皇上也没有下旨的迹象?” “是,属下看得很清楚,张大公子志得意满,倒是顺天府尹杨大人看上去相当气急败坏。” 幕后主使收回了逗鸟的竹签,负手看向下属。 皇上没下旨处罚永昌侯府是很正常的,无论哪一个皇帝都不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立刻对一个勋贵世家出手,他们只会待在旁边默默注视,等到能够一击必杀了,才会悍然湮灭一个世家。 这是其一。 其二是,皇上是疑心病最重的生物,永昌侯府被怀疑了,可众口一词弹劾永昌侯府的大臣也会被怀疑。 到底是谁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对永昌侯府的大面积弹劾,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在朝中又有多少势力。 鉴于这两个原因,皇上顶多下旨申斥永昌侯府。 被骂几句也不痛不痒的,是以幕后主使并不在意皇上下旨不下旨。 他在意的是顺天府尹杨大人的态度。 杨大人那个样子听上去才像是被申斥了。 幕后主使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冷哼一声。 勋贵果然不要面皮。 永昌侯府的那个小子肯定在皇上面前哭诉了。 在皇上那儿,你弱你有理,我强我活该,这条准则也是适用的,因为皇上玩儿的是平衡,永远要扶持弱的一方,打压强的一方。 永昌侯府的人都哭得那么惨了,他断然是不会打压的。 幕后主使面容扭曲了一瞬,“昨天,当真没查出什么?” “没有,要么东西真不在他们手里,要么他们的警觉性太高了,防范我们防范得紧。” 幕后主使:“再去查。东西肯定在他们手里。” 他的人被抓了,他就做好了已经被打草惊蛇的准备。 第2157章 陈春燕待在家里,临摹图纸。 有了昨天那一出,她感觉到了事情的紧迫性,弄不好什么时候那些人又会来偷图纸。 一次可以保证不被偷走,两次可以保证不被偷走……十次呢,一百次呢? 所以东西一定得备份。 蔡大丫见陈春燕今天连头基本上都不抬,有些担心,“小姐,你要注意休息。要不,我来帮你画吧。” 陈春燕顿住手,抬眼看着蔡大丫,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 蔡大丫站在原地任由陈春燕打量。 最开始陈春燕就说过图纸很重要,务必做到和原图一模一样,而且就算做到一模一样了,都未必能保证图纸上标注的数据是正确的。 没有接受过系统现代化教育的蔡大丫等人就被排除在外了。 因为她们画图带着很大的随意性。 但现在…… 陈春燕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说怎么画。你临摹这幅图,先用铅笔对光勾勒线条,再用毛笔描摹。然后数据不要一模一样,要么改大一点点,要么改小一点点,不要改得太夸张,太夸张的话,专业的人一看就知道很假。” 蔡大丫立刻明白陈春燕让她临摹图纸是做什么用的了。 那些人不是要偷图纸吗,那好,那就制造一批假的给他们偷。 而且等隐藏在暗处的人发现图纸其实又回到了工部,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是的,那一批图纸确实全部回到了工部。 工部主事在开印当天就请辞了,现在已经离开了京城,他将所有从工部盗取的原图给了陈春燕,而在工部留下了他画的临摹图。 那些人当真想要图纸,去工部再临摹一份更快一点,然而他们偏偏盯上了陈春燕,而且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陈春燕身上,以至于工部主事逃离了京城他们都不知道。 蔡大丫听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便拿出纸笔坐到陈春燕的对面画图去了。 陈春燕最早临摹的两张图被送到了双鱼胡同,因为鸽子不能起飞,又被取了回来,现在就在书房里。 蔡大丫拿出那一套图纸临摹。 她拿出一张洁白的宣纸蒙在图纸上,对着光,轻轻勾勒线条。 她没学过画画,手有些抖,画出来的线条弯弯曲曲的,根本不像是工部的人能够画得出来的图纸。 她有些懊恼地按住手。 她吐出一口气,原来图纸真不是谁想画就能画的。 图太假了,对方不上当,她们这一出就白弄了。 她沉住气继续勾勒,一张不满意,就画第二张,第二张不满意就画第三张。 她渐渐发现,她的手没有那么僵了。 她有了些信心,画图的速度越发快了。 线条虽然看起来还是粗的粗细的细,但是流畅了很多。 陈春燕看了一眼,觉得还可以。 她建议,“你可以先用铅笔把所有图都临摹一遍,等到差不多熟练了,再统一用毛笔勾勒,到那时,你的线条差不多就能看了。” 蔡大丫点头,欣然接受了陈春燕的建议。 她本来就是个容易专注做事的人,只要下定了决心,她就能把事情做好,学医是这样,学骑马也是这样。 第2158章 陈春燕和蔡大丫静静待在书房里,一上午都没有人来打扰,只在陈春燕需要喝水时,蔡大丫才会离开书房,去提水进来。 换作往常,文竹早就来试探了。 这样专注的状态,只在三井村时有过,现在又有了,两个人都很高兴。 两人收拾好图纸,离开了书房,回到正屋准备吃饭。 墨竹趁机禀报,“今天下午按原计划举行开幕式,届时会有很出名的戏班子去唱堂会,还有您说的那个……那个歌唱团表演,您要去看看吗?” 陈春燕颔首,“去看看。” 墨竹其实猜到陈春燕会去看,每次弄出新东西,小姐都要亲自去看看效果,然后再提出改进意见,之后便将事情交给手下的人办。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手下的人也能很快上手。 卡牌挑战赛前期工作落定后,陈春燕突然给新乡下达了新的命令,让他们准备足球新赛季的开幕式。 所有人都不知道开幕式是什么东西,还是墨竹去给他们讲解的。 当然了,墨竹从陈春燕那里得到了一份企划案,是陈春燕亲自写的,写了举办开幕式和闭幕式的必要性,也写了整个流程,需要筹备的节目,出现意外的应急措施。 墨竹拿到这份企划案就兴奋了起来,这是企划案吗?这是金鸡啊。 她在给新乡人讲解企划案时就预见到,只要宣传到位了,他们一定能借着开幕式赚大把的钱。 她这段时间本身也忙得很,就请湘竹去跑宣传这一块儿。 湘竹很不愿意,她一直强调她做不到,而且她觉得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这样在外面露面对小姐的名声很不利。 墨竹和湘竹讲了好几次道理都讲不通,最后搬出了陈春燕,直言那是小姐需要她们做的事情,湘竹才没有反抗了。 但湘竹也只是将新乡广告部弄出来的海报送到有合作的店铺去而已。 那些店铺把海报张贴在店铺里和店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以确保来往的人都能看到。 湘竹见那些东家很好说话,胆子这才大了起来。 她出入各大店铺,那些店铺不乏有背景的,但那些人都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甚至对她还很客气。 她闷不吭声的,却开始认真思考起一个问题来。 要获得别人的尊重,真的必须遵守三从四德吗? 或者说遵守三从四德换来的真的是尊重吗? 她还是与其他人保持着距离,该做的事情,她都去做,但话却从来不多说一句,依旧做着那个没有存在感的湘竹。 但墨竹看得出来,湘竹已经在悄无声息中有了改变,只是湘竹自己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而招商就更容易了,广告部只需要在城里跑一趟,冠名商、赞助商就全都有了。 有了冠名商和赞助商,开幕式和闭幕式的消息自然而然传了出去,虽然大家并不是十分理解这个概念,但大家将它理解为一个大型表演。 这也没错。 愿意在这场大型表演中露脸的商家大有人在,他们主动联系上了新乡广告部。 第一波吃到广告红利的商家也不愿意放弃广告位,以至于新乡广告部提高了广告位的价格,也依然供不应求。 第2159章 这段时间,新乡的人走路都有些发飘。 他们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完成了从流民到小有家资的人的逆袭,简直叫人侧目。 而陈春燕最想见到的场面也出现了。 新乡的人乃至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看到了学习的重要性。 能进新乡广告部、新乡博彩等油水很足的部门的,全都是识文断字的人,无论男女,那些部门都会录用,而不识字的人只能在工地上做苦力,赚到的钱却连别人的零头都算不上。 那些做父母的,原本都认为让孩子在家里种地好歹算半个劳动力,让他们去读书不仅家里的劳动力少了,还要花冤枉钱。 毕竟不是谁读书都能考上功名的。 浪费了时间,浪费了钱,却只能供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何必呢? 但现在他们却看到了另外一条路,读了书,哪怕考不上功名,他们也能获得更多的财富,还是种地几辈子都种不出来的财富。 所有人都眼红了,他们立刻决定在学堂寒假结束后,把孩子送到学堂去读书。 而这后面去的孩子都知道,只有读书才能改变他们面朝黄土的命运,才能穿上新乡孩子身上穿的那种漂亮衣服。 这几天学堂的报名点都快被汹涌而来的学生和家长给挤爆了。 陈春燕对此表示非常满意。 吃过了午饭,陈春燕便带着蔡大丫、墨竹出门,都走出了角门,她犹豫了一下才说:“把湘竹也叫来,这事儿她也参与了的。” 墨竹点点头,快速跑去叫湘竹了。 她的心态比较平和,并不会因为陈春燕突然看重湘竹而心生不满。 湘竹端了个小杌子坐在廊下,正在绣花。 她的绣技不是丫鬟们中最好的,她也不秀绣技,只是用最适合的针法绣出好看的图案,她绣活里也透着一股平和,仔细看便能看出平和下隐藏的精巧。 她是用了心思的。 墨竹看了一眼湘竹秀的袜子。 袜子上用同色的丝线绣上了简单的图案,低调又精致。 只是这种精致,精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一般人都不愿意做,只有湘竹耐得住性子做。 “给小姐做的?” 湘竹:“嗯。” 墨竹取走袜子,放到笸箩里,“那就晚点再做,小姐现在让你过去。” 湘竹:“我?” 她知道小姐要出门,上午就有小丫鬟跑到外院去吩咐车马处下午给小姐准备马车,她只是没想到这次会带她。 墨竹:“嗯,走吧,你的努力,小姐都看得见。” 湘竹连连摇头,“我的性格不适合做那些事情,我还是留在这里帮小姐做袜子吧。” 墨竹:“小姐说了,这件事情你也有参与,让你一起去看看。” 湘竹思考良久,最终才同意下来。 由于有三个丫鬟随车,一辆马车很显然就不够了。 陈春燕让人临时多套了一辆马车,陈春燕和蔡大丫坐前一辆,墨竹和湘竹坐后一辆。 墨竹和湘竹都不是话多的人,她们对坐无言。 马车都出了城,墨竹才找到了话题。 “你有没有学骑马?” 湘竹摇摇头。 墨竹:“还是学学吧,我看小姐最近的安排……我们恐怕离离开京城不远了。” 第2160章 湘竹一点不怀疑墨竹的判断。 相比起她自己,墨竹其实距离小姐更近。 她其实不太明白,她和小姐其实不算熟,小姐怎么会开始信任她,开始让她插手新乡的事情。 她知道文竹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放逐的,不就是因为手伸得太长吗? 什么事情都想插一手,恐怕触及了小姐的底线吧。 而她这样的,什么事情都不想插手的,在小姐心里肯定很没用,过一段时间就会被舍弃掉。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年龄到了,放出府去成婚而已。 在她的认知里,所有丫鬟到了二十岁都要出府婚配。 她却不知道在陈春燕这里,没有这条规定,到了二十岁,不想成婚的姑娘大可不成婚。 至于朝廷律法的规定……呵呵,这个年月又没有出生证,又没有户口本,谁知道谁具体哪天出生的啊,要改一个出生日期,简直不要太容易。 把年龄往小了改就行。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卖身契吗? 签了卖身契的人就是主人的物品,主人能够支配他们的一切,包括婚丧嫁娶,只要陈春燕能够豁出面皮去说,她用这个丫鬟用得顺手,一定要留在身边,不允许婚配,谁都不能强制她们婚配。 官府也不行。 这便是奴仆和自由人的区别。 但那样做了,陈春燕难免会落一个不善的名声。 湘竹距离陈春燕太远,她看到的东西远没有墨竹看到的多。 可墨竹愿意提醒她,她也心怀感激。 “小姐原本就不属于这里,除了湘和县主,她和谁都不来往。她一直游离在京城这个圈子之外,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墨竹:“你既然知道,就应该做好准备。” 湘竹:“这和骑马有什么关系?” 墨竹:“你还不知道吧,小姐和蔡大丫其实都是会骑马的,而且骑术不错。” 湘竹瞪大了眼睛,“小姐回家乡,该不会要骑马回去吧?但我听说,礼部已经准备好了县主仪仗,小姐摈弃仪仗,岂不是于礼不合?” 墨竹:“带着仪仗并不是说一定要用,小姐可以选择摆出来,也可以选择不摆出来。仪仗太过隆重会拖慢行程,我猜小姐一定会骑马赶回梁县,待在幕后处理事情,等仪仗到了,她再秘密和仪仗汇合,公开进城。” 湘竹蹙着眉头,过了半晌才说:“那我就帮小姐守着仪仗。” 墨竹深深看着湘竹,叹了口气,拍了拍湘竹的肩膀。 湘竹确实不喜欢往小姐身边凑,一直都不喜欢,而且小姐的大部分行李也会随着仪仗一起到梁县,所以确实需要有人守着那些东西,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墨竹:“你决定就好,我支持你。” 湘竹松了一口气,她很不喜欢和上位者靠得太近,那样会让她无法呼吸。 墨竹虽然无奈,却也没再说什么。 她希望和她一起离开文家的姐妹都能有一个好结果,可她以为的好结果,如果不是姐妹们希望要的,她自然不会多事。 前面的马车里,陈春燕也正和蔡大丫说着话。 “湘竹是一个踏实的人,我准备带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然后把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她。” 第2161章 陈春燕的事情有不少见不得人,至少她支持祁轩就很见不得人。 她身边需要嘴巴紧又不会被浮华迷了眼的人,很显然湘竹符合这一点。 墨竹、文竹这两人都很能干,她们也都是可用的人,但却不是可以接触核心秘密的人。 这一点陈春燕一直很清楚。 但要让一个人慢慢进入核心圈,她也得考虑已经在核心圈里的人的感受。 如果蔡大丫和湘竹处不好,经常闹矛盾,陈春燕就会放弃这样的想法。 小矛盾多了,累积在一起就会变成大仇恨,很有可能让一个脑子发热的人生出鱼死网破的想法。 所以在她有这样的想法时,她选择了先和蔡大丫谈心,她想听听蔡大丫的想法。 蔡大丫知道永昌侯府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人太多了,她也无法确定她们的谈话是否会被别人听去,所以小姐一定是等了很久才等到这个出府的机会,跟她谈话吧。 她认真思考陈春燕的话。 谨慎地说:“我和湘竹接触得不多,不知道她为人具体如何,既然小姐有这样的想法,我之后会注意她的。” 陈春燕:“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和她处不处得来,如果你们成天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吵架,进而影响正事,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事情。” 蔡大丫:“小姐,我没关系的,我和谁都能合作。” 陈春燕:“当然有关系,一个团队,和谐是最重要的,良好的工作氛围也是高效工作的保障,所以你千万不可小看这一点。” 蔡大丫低下了头,认真思考起来。 湘竹在她脑海中的形象太淡了,淡到完全不像是和她认识了几个月的人。 蔡大丫摇了摇头,“我和她基本没接触过,也不知道合不合得来。” 陈春燕:“那你就去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用。” 蔡大丫领命。 两辆马车先后进了新乡地界。 如今的新乡焕然一新,虽然还没有花木,可干净整洁,没有怪味道,是十里八乡看上去最好的地方。 由于正式的体育馆还没有建好,开幕式是在露天场地上举办的。 说是露天场地,其实也不尽然。 主办方临时搭了看台,施工方还考虑到了挡风的问题,至少保证来看开幕式的人不会觉得太冷。 农历一月十六,放到公历基本上都快到二月底了。 二月底的天气虽然还有些冷,但人也算受得住了。 来看热闹的男人很多,女人倒是不多。 陈春燕提前安排的那个挂了纱帘的看台都没有坐满。 站在纱帘外,看不到纱帘里的情况。 但京城的小姐夫人们还是觉得在男人堆里不舒服,再加上天气冷,来的人就更少了。 看台那边坐的基本上都是有队伍参赛的贵女。 今天,她们选送的队伍将昂首挺胸地走到人前,她们一定要来欣赏她们的飒爽英姿,绝对不能被别人的队伍比下去。 不得不说这些贵女的能量真是非常大了。 这些贵女凑到一起竟然弄了十几支队伍出来。 相比起男足一百来支队伍的可怕数量,这十几支队伍看上去不起眼,但那是女足啊!是这个时代并不接受的东西。 女子跨出了家门,并坚定地朝前迈了一步。 第2162章 观众陆续进场,在看到特殊的看台时,他们竟然也没有露出惊奇的神情,很显然,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 男子能看的比赛,女子也能看了。 一些不能接受这种状态的老学究自然还坚持不懈地批判着新乡,批判着陈春燕,但他们绝对不会跑到这里来捧场,所以大家也就听不到他们激烈的言论,看不到他们异样的眼神。 至于那些跟风批判的人,他们只是为了自己在家里的权威,并不是为了所谓的礼教,他们来了这里,用高高在上的心态观看,只用表示,我们是来找茬的,就能心安理得地观看比赛。 看完之后,再用各种奇怪的理论批判一番,以彰显自己的权威和见识。 这样的事情,陈春燕经历了不少。 可以说,这几个月都是她独自承受着舆论的压力。 特立独行的她成为了所有人攻讦的目标,有人甚至说她浑身散发着腐败的恶臭,是应该浸猪笼的败类…… 可那又如何,她不在乎,这些言论就伤害不到她。 说这些话的人,永远不会站出来行动,被扇动的普通民众就成了牺牲品。 他们在往永昌侯府砸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时,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住了,丢入了大牢。 冰冷的大牢让这些人冷静了一些,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攻击的人哪怕是个女子,也是特权阶级中的一员,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这之后,来挑衅永昌侯府的人才少了很多。 陈春燕往看台一坐,前后左右都有若有似无的目光打量过来。 有的书生蠢蠢欲动,想要踩着陈春燕扬名。 读书人就是这样,没有功名的时候,以批判时政为乐,并期望自己的言论能够吸引皇上的注意,从而让自己被破格任用。 有了功名后,就揪住宗室和勋贵不放,甚而挑皇上的刺,以期名留青史。 甚至在派系斗争失败后,他们也能做出一副不愿与世人为伍的姿态,他们不是被赶走的丧家犬,他们只是不屑再留在朝堂,而恰恰是这种姿态,能让他们吸引众多的追捧者。 而现在开幕式的会场里就聚集着不少这样的人。 陈春燕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勾唇浅笑。 蔡大丫被若有似无的目光看得不太舒服。 因为隔着一层清透的薄纱,面容看不真切,可那种眼神带来的黏腻感却成倍增加。 “小姐,需不需要我出去看看。” 陈春燕摆手,“好好坐着吧,去看也无用。” 蔡大丫:“如果有歹心,就把他们驱逐出去。” 陈春燕调整了一下座垫,“凭什么驱逐呢?就凭他们对我抱有恶意?那不行的。他们是正儿八经掏了钱,买了票,才进的场,他们有留在这里看比赛的权利,在没有实质性扰乱秩序前,谁都无权将他们驱离。” 这是她一直强调的事情,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不能凌驾于别人之上,得按照规则行事。 蔡大丫一声不吭,将薄纱翕开了一条缝,紧紧盯着那几个不怀好意的人。 但正如陈春燕所说,那些人只是用眼神恶心他们,直到开幕式开始,他们都没有采取实际行动。 第2163章 蔡大丫平静地收回目光,心里对那些书生却更加不屑了。 要不怎么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呢! 他们只是反复在脑中想象,基本不会付诸行动。 乐队开始奏乐,激昂的声音在某个看台上响起,那里有一男一女两个cue流程的主持人。 他们请顺天府尹讲话,请新乡足协的负责人讲话,请赞助商讲话……一通话讲下来,观众昏昏欲睡。 他们都准备开骂了,他们花了钱进来,竟然只听到了一堆废话。 就在他们耐不住性子时,两位主持人终于顶住压力,请代表队入场了。 女主持人兴奋地说:“朝我们迎面走来的是新乡代表队,这支代表队在去年冬季小组赛时取得了胜利,是新乡的骄傲。” 男主持人接着介绍,“现在朝我们走来的是顺天府代表队,这支代表队由顺天府选送,他们拥有极强的专业素质和优秀的体能,曾经破获了很多重大案件,是头脑和肌肉的集合体。” 顺天府来的人发出欢呼声。 女主持人:“正在路过主席台的队伍是应天府代表队……” 观众这才停止骚动。 他们都竖起了耳朵听,他们完全没想到开幕式居然会介绍每支代表队的特点,这对于他们选择押注很有帮助。 女主持人:“接下来出场的是我们的女子代表队,她们得到了皇贵妃娘娘的认可,是女子的楷模,家族的骄傲。” 原本蠢蠢欲动想要攻击的书生们,立刻哑火了,得到了皇贵妃的认可,就等于得到了皇室的认可,他们反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还是忍了忍了吧。 而这恰恰是陈春燕吩咐他们搬出皇贵妃的名头镇场子的原因。 男主持人:“迎面朝我们走来的这支队伍是由泰成郡主、永安郡主、湘和县主、敏慧乡君选送的,她们出身将门世家,子承父业,从小习武,弓马娴熟,拥有不错的战斗力,在绿茵场上奔跑起来犹如千里良驹……” 他嘴角抽了抽,这绝对不是新乡广告部写的介绍语。 他想的不错,这确实不是新乡广告部写的,新乡广告部的人写好介绍语后,湘和县主跑来非得过目,结果对介绍语非常不满意,觉得没有完全展示出她们球队的优势。 她让广告部的人等一天,她回去商量其他人,结果就送回来了一片好几百字的彩虹屁。 简直将她们自个儿的球队吹到了天上。 这么吹牛……不觉得羞耻吗? 湘和县主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她们真的不觉得羞耻,甚至觉得自个儿的球队果真比别人的厉害很多。 无独有偶,京城贵女们大概都想到了一处。 主持人最后念出来的女足介绍语,都是她们自个儿编出来的,基本上把自个儿的球队吹上了天。 明明女足球队的数量不到男足球队数量的十分之一,结果介绍球队所耗时常是一样的。 球队站在场地最中央,一圈新乡人将他们围绕在中间,新乡人随着乐队的节奏,舞动手里舞动着花环。 主持人:“接下来请欣赏歌舞表演。” 陈春燕培养出来的女歌手站上了高台,演唱古代版《旗开得胜》。 第2165章 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朝会场内飘来。 观众原本就因为接近中午而饥饿的肠胃,因为这些香味而爆发出了一阵阵咕咕的声响。 他们已经注意不到自己尴尬的情绪了,他们只是机械性地咽着口水。 如果不是他们还想看看后面有什么节目,他们现在都想离场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等节目完毕的。 代表队陆陆续续离开了场地,选送他们的达官贵人便也离场了。 一群新乡人涌入场中央,放飞五颜六色的孔明灯。 观众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白天放孔明灯也很漂亮。 漂亮只漂亮这一会儿,外面的新乡护卫队却严正以待,追踪飞出来的孔明灯,并在孔明灯没有飞得太高时,将孔明灯给戳下来。 孔明灯里有火,他们也怕孔明灯点着了哪里,那可就是罪过了。 这是陈春燕特别叮嘱过要注意的事项,新乡的人没有敢怠慢的。 护卫追着孔明灯跑,最终将一个个孔明灯全部回收了回来。 孔明灯只剩残骸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带回来凑数就行。 数过数量,一个不差,他们的任务才算完成了。 提前离场的湘和县主等人闻到香味就走不动道了。 “就在这里吃吧。” “县主,这些粗鄙的东西哪里是您能吃的!” 湘和县主不高兴地看了丫鬟一眼,“太香了,我就要吃。” 有一个摊位卖的是烧烤,这是陈春燕提供给京城生活困难户的就业摊。 食材由新乡出,烧烤由困难户来做,赚到的钱七三分,新乡七,困难户三。 而且新乡和困难户之间不存在雇佣关系,也就是说新乡提供给职工的福利,他们一律不享受。 这中间都包括了医疗补助。 虽然没有这些福利很叫人觉得遗憾,但他们还是决定来试试,天气这么冷,他们打不到短工,也就只有新乡这一个选择而已。 新乡提供的食材包括木耳、香菇等菌类,还包括土豆、藕等从三井村运来的食材,当然还有腌制好的肉,牛羊肉为主,猪肉为辅。 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来是因为三井村主要产牛羊肉,当然了,说是产,其实是从鞑靼人那里收购来的。 二来是因为吃得起肉的人不多,而这部分人习惯吃牛羊肉,因为以前的猪肉泛酸,很难吃。 新乡还提供了新的调味品,一种叫孜然,一种叫辣椒面,一种叫味精。 三井村自制的味精纯天然无污染,是用香菇和鸡骨粉等物做的,非常鲜。 而辣椒面也不是纯辣椒面,里面还按比例配制了黄豆面、花生粉等东西,就算单吃辣椒面,也非常香。 湘和县主站在烧烤摊子前,口水都快流淌出来了。 她指着装菜的盆子,“一样给我来一串尝尝。” 那人答应一声赶紧开始烤。 坐马车路过的其他贵女看到了湘和县主,想了想,下了车,凑到湘和县主身边,准备也尝尝烧烤。 烤好的串儿被放在竹盘里,递到湘和县主面前。 丫鬟瞪了不懂事的摊主一眼,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小姐亲自动手? 真是没有眼力见儿。 但湘和县主已经没心思计较这点小事了,她拿起一串羊肉咬了一口。 第2166章 好吃! 浓香味在口腔里散开。 湘和县主很想赞叹,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 永安郡主眼巴巴地看着湘和县主,“到底好不好吃,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湘和县主痛心疾首地说:“不好吃。” 永安郡主立刻失去了兴趣,她转头朝其他的摊位看去。 那边有卖汤圆的,有卖羊汤的,有卖……嗯? 永安郡主的余光注意到了湘和县主的动作。 一个口口口声声说不好吃的人,居然吃了一串又一串,没个完。 永安郡主瞪了湘和县主一眼,拿走了盘子里那一串香菜牛肉。 湘和县主简直痛心疾首,就差跳脚了。 她的演技还是不行,竟然没能糊弄过去。 永安郡主只吃了一口,就开始呼哧呼哧喘气,“什么东西这么辣?” 摊主举起一瓶辣椒面。 永安郡主:“给我烤十串这种肉,再烤十串那种。” 摊主:“不加辣椒是吗?” 永安郡主:“不,多多加辣。” 湘和县主:“……” 永安郡主:“我说,你真不够意思,吃到好吃的东西,就因为不想分给我,居然告诉我不好吃,你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湘和县主面皮红了,“我太饿了,这串给你吃吧。” 永安郡主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她也很饿,吃到一串好吃的烤肉,那种饥饿感就再也压抑不住了。 她接过土豆片吃了起来。 这东西焦香焦香的,也很棒。 她立刻吩咐摊主,“再给我多烤几串土豆片。” 刚刚去投注了的王公贵族们,出来就看到自家女儿、侄女、侄孙女站在小摊子前吃串,这可真是……没眼看。 他们命人停车,走过去准备带走自家小辈,谁知道一站在摊子前面,他们就挪不动脚步了。 这种味道是他们没有吃过的,但香味足以刺激他们的味蕾,他们死死盯住自家小辈面前的盘子。 烧烤是需要时间的,人一多,就显得烧烤的速度慢。 前一波来还没有吃上烧烤的贵女,此刻正眼巴巴地等着呢,绝对不会让人插队。 宁王看准了湘和县主盘子里的串,伸手拿了一串,在湘和县主回头的瞬间,他还嘀咕:“冷了不好吃。” 湘和县主:“……” 吃吧,吃吧! 宁王眼睛一亮。 好吃! “这种串儿怎么卖?” 摊主:“细签一文钱一串,粗签三文钱一串。” 宁王:“……” 这么便宜,简直有失本王的身份。 但是……好吃啊。 宁王纠结了一阵,还是吃吧。 “都给本王烤了,本王要带走。” 他话音刚落就收获了一大波愤怒的目光。 都是龙子凤孙,宁王在这里装什么大头蒜呢! 几文钱的东西,当他们吃不起! 湘和县主赶紧拉拉宁王的袖子。 宁王:“一串的东西太少了,都不够塞牙缝的,一样先来二十串。” 摊主的额头都快要冒汗了,被这么多权贵盯着,他们有点害怕呀。 他磕磕巴巴地说:“请各位先去后面的餐桌等等,等烤好了,我给各位送过去。” 湘和县主没有任何异议,反正她的烤肉拿到了,还快吃完了,她转身就走,去了一个肉夹馍摊子。 第2167章 烧烤摊子的摊主忙得手都快抬不起来了,权贵们却还在催他。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烤肉,根本不用理会收钱的问题,权贵的小厮丢入钱匣子的钱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之前的点餐还没有做完,开幕式就结束了,一大波人蜂拥而出,分散到了他们感兴趣的摊位前。 烧烤摊子前面自然也围了人。 吃烧烤是一件迷之有瘾的事情,只要开吃了,根本停不下来。 那些看到烧烤摊主忙不过来,又不愿意久等的人,眼看着就要散去了。 可桌椅板凳区域那边,有小厮吆喝:“卖酒的,温一壶酒过来。” 喝着小酒,吃着烤肉,这滋味简直太享受了。 等吧,等吧。 陈春燕坐在马车上,看着热热闹闹的小集市,笑了笑。 用这种方式让财富流动起来也不错。 她放下帘子,吩咐:“走吧。” 她刚离开不久,烧烤摊的肉和菜就全面告罄,摊主大叫大嚷着,让管理方赶紧送食材过来。 那些食客看他的眼神,像是要吃掉他一样,他有点害怕。 管理方立刻冲进体育馆的办公室里,搬出了一箱箱处理干净的食材。 不一次性拿出所有食材,也是怕弄脏了食材。 他们原以为没多少人能接受这种新鲜的吃法,多余的食材留在办公室,干干净净的,还能送回食堂,晚上做给所有人吃。 哪知道这个他们并不怎么看好的摊位,结果成了生意最好的。 还是东家说得对,这样的色香味,没有人拒绝得了。 除了烧烤摊,还有串串香那边生意也很好。 两边用的串儿都是一样的,只是做法不同而已。 陈春燕一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吩咐他们准备了超多食材。 哪怕是在现代,无数推文告诉大家,烧烤吃多了致癌,还不是有很多人吃,由此可见,菜品还不算太丰富的现在,不会有太多能拒绝得了这种吃法的。 一箱一箱腌制好的肉放到了摊子旁边,极大的安抚了食客躁动的情绪,他们至少知道自己不是白白排队了。 摊主可以不去管那些权贵付钱没付钱,可不敢不管这些普通人付钱不付钱。 如果让他们发现了漏洞,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钻空子呢! 如果最后统计,发现钱和签子的数量对不上,是需要摊主自己赔的。 他只得一边收钱,一边烧烤,烧烤的速度就更慢了。 好在食客也有耐心,没有吵闹起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新乡烧烤摊很快就火出圈了。 吃完了午饭,回到京城里的人对此津津乐道,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 这些人不喜欢看球赛,但是很喜欢美食,听了介绍,吆五喝六的,当即出了城,朝新乡去。 陈春燕坐在茶馆的二楼,听着楼下吵嚷的话语,对着坐在她对面的人笑了笑。 “你也看到了,我们新乡的实力,我们研制出的烤肉调料,非常受食客喜爱,投入也不大,只用在店门口支一个烤炉,买一点碳就能开始营业。 “而我可以保证,我们新乡出售的调料至少在三年内都不会涨价,可以放心使用。” 第2168章 陈春燕弄出一个类似于庙会的存在,真的是要卖吃食吗? 当然不是! 一来她准备繁华新乡的商业。二来准备卖调料。 立了春,天气回暖的速度加快,这才过去了短短半个多月,原本冻得结实的土地,已经开始解冻了。 大概再过几天,他们就能翻得动土地了。 土地完全解冻,就意味着工程将再次动工。 新乡将继续建造未完成的体育馆、活动中心、商业区等建筑。 特别是商业区……这才是最值钱的地方。 京城的店铺为什么值钱,那是因为人流量足够大。 陈春燕现在要做的,就是吸引更多的人到新乡,给他们留下一个既定印象,新乡是一个好吃、好玩的地方。 有了这样的印象,再过几个月,新乡商业街的招商引资就好做了。 而卖调料是为三井村准备的。 陈春燕实在没办法组织太多人手到各地去卖烧烤。 但卖调料就不一样了,三井村生产好调料之后,运到京城来,需要调料的个人或者商家,都可以自行购买。 这又为三井村增加了一点收入。 陈春燕现在要做的,就是为调料打开市场。 状元楼东家:“你的意思是只要用你们提供的调料,就能做出这些人津津乐道的烧烤?” 陈春燕:“当然!现在在新乡负责烧烤的人,也是我们临时招的人,培训了两天,就上岗了。 “你应该知道,如果要正儿八经培养一个厨师,得耗费多少心力,而只要有了我们的调料,培养一个烧烤师傅只需要不到三天时间。 “我们合作过,有合作的基础,你应该知道我说出的话一定不是虚言。你家的酒楼因为没有特色菜而一直被别人压一头。 “可如果先别人一步得到新菜式的做法,就能渐渐弥补这样的差距。 “我知道你还想举办挑战赛,但你也应该清楚,赛事太频繁,会消磨人的兴趣,是以这样的赛事,一年只能办一次。 “你想指着这一年一次的赛事让状元楼成为一等一的大酒楼,怕是不行的。” 状元楼东家心有顾忌,“你说得不错。但越是容易掌控的技巧,越是容易被别人模仿而去。我的酒楼就算用了你的调料,恐怕也火不起来。 “我能用,别家的酒楼也能用。我依旧没有优势。” 陈春燕:“但你也得知道,同样的调料,加不同的分量,用不同的火候,做出来的菜,味道是不一样的。” 是啊! 一句惊醒梦中人。 日常所用的,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可是有的人就能用这些东西做出无上美味,而有的人做出的东西直叫人作呕。 这还是得看量。 状元楼的老板松动了。 陈春燕继续道:“你先从我这里进货,就掌握了先机,因为我会派人指导你,你也有比别人更多的时间钻研。” 状元楼的老板沉吟片刻,终究是被陈春燕说服了。 虽然陈春燕要卖给他的调料数量巨大,但按照陈春燕的说法,他可以将这些调料转卖出去,这就不成什么问题了。 陈春燕笑着说:“如果你觉得合适,可以先签一份合约。” 第2170章 向目标坚定迈步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陈春燕脸上的笑容越发愉悦。 祁轩走在街上,偶然抬头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勾唇一笑,上了二楼,“你怎么在这里?” 陈春燕:“来谈个生意。” 过年期间,祁轩忙得不得了,他人在京城,就不得不去拜访亲朋故旧,还得忙着四处拉关系。 皇上派到广宁卫的御使,偷摸搜集够了罪证,在年前已经跑了回来。 这个御使能这么快搜集到比祁轩掌握的罪证充足好几倍的罪证,不是说他的能力比祁轩强,而是祁轩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祁轩在示弱,他不能让皇上觉得他的能力太强了,能力太强的人会招致忌惮,从而被皇上厌弃。 所以他可以提交证据,但那些证据只是个大概,证明总兵有罪,却不足以完完全全拿下总兵。 最确切的证据,还得交给皇上更加信任的文臣去找。 是以这件事情才一拖好几个月。 但是现在证据有了,只等皇上下令,就可以收拾掉那个总兵了。 一个总兵被收拾了,就意味着有一个总兵的位置空了出来。 总兵,正三品。 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却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坎儿。 隐隐约约知道些消息的人已经卯足了劲儿要去争那个位置了。 祁轩也在争,而且他……年龄不够,优势仅仅只有军功而已。 但升迁并不仅仅靠军功,还得靠人脉。 祁轩这段时间就一直在跑关系。 他还不能跑得太明显了,否则被那总兵的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万一那人知道活不成了,干脆举了反旗,乐子可就大了。 是以他跑官的难度无比大。 可他终究是成功了,这才心情颇好地逛街,一眼就看到了陈春燕。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调侃道:“那我今年岂不是有很多钱可以用?” 陈春燕眸光闪闪的,“如果你能收服朵颜三卫和建州女真,我给你的资金支持翻三倍。” 祁轩:“……” 朵颜三卫就罢了。 建州女真……那可是一群活不下去了,必须要往南抢地盘的疯子。 谁和他们争夺地盘,他们就跟谁拼命。 他摸摸鼻子,“先收服朵颜三卫吧,一个一个来。” 陈春燕笑了。 朵颜三卫的战斗力强大,收服了他们,祁轩的战斗力必然暴涨。 但是朵颜三卫野性难驯,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 这就不是陈春燕考虑的事情了,她只用管好后勤补给就行。 有她在,就不会让在前面战斗的将士饿肚子。 她和祁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着,状元楼东家很快跑了回来。 这人不愧是京城的大商贾,很会看人脸色。 他明显感觉到祁轩不欢迎他,他放下钱匣子,转身就跑。 蔡大丫赶紧跟上去,带状元楼东家去取货。 状元楼东家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用面对杀星一般的存在,真好啊。 祁轩手指轻叩桌面,“我过几天就会启程回广宁卫,你要不要与我同行。” 陈春燕算了算时间,觉得她的收尾工作能够做完。 “好啊,一起走,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祁轩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几分。 第2171章 祁轩的手指轻叩桌面,“闵大人错过了上一次出缺,要想升迁有点困难。我想办法从府衙那边弄一个位置出来。” 他其实想把廖大人搬走。 廖敏柔那一房是廖敏柔那一房,廖大人那一房是廖大人那一房,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关系再融洽能融洽到哪里去? 所以廖敏柔一家的态度并不能代表廖家的态度。 祁轩觉得重要的位置还是由自己人来做比较稳当。 但闵大裙霉就倒霉在,娶错了妻子,被拖了后腿,这么多年没有升过半阶官衔,仍是正七品县令。 而知府却是正四品。 哪怕祁轩手眼再通,他也没办法破格提拔一个正七品的官员坐上正四品官员的位置。 但是事情再难他也得去做。 他要把东北那一块经营得像铁桶一样。 陈春燕:“其实我倒是觉得,把廖大人放在梁县更好。虽然我现在可以免税了,但是梁县的位置决定了这个县城的重要性。 “它连通南北,坐东制西,只要它在你手里,你就能以此为据点,利用东部的资源向西扩张。 “可别草原没有用,那是目光短浅的人的话。不别的,只看在草原大批量出产玛瑙的份儿上,拿下草原就不亏。 “而且草原上还有其他的资源,比如煤炭,比如铁矿,这都是我们需要的。! “鞑靼受制于我们,并不是草原上真就那么穷,而是他们找不到那些资源而已。 “退一步,草原上真的什么资源都没有,不还有牛羊吗?人还是得吃肉才长得壮。” 她一番话又将闵大人摁坐在了县令的位置上。 祁轩轻笑,“闵大人会记恨你的。” 陈春燕:“这事儿只要你不,闵大人就不会记恨我。他只会记恨你。” 祁轩被噎住了。 他摆摆手,“我们之间的谈话当然不会泄露出去。” 陈春燕:“闵大人那边用别的方式补偿吧。” 祁轩:“比如?” 陈春燕:“封妻荫子?这不是所有男饶理想吗?” 祁轩嘴角抽抽,“一个七品的县令封什么妻荫什么子!” 陈春燕:“我感觉闵大人挺缺钱的,要不你给他送点钱去?” 祁轩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觉得还是可行的。 但是直接送钱……这也太难看了! 陈春燕似乎看出了祁轩的顾虑,“你可以用你的名义给闵夫人牵线嘛,我带着她做点生意,钱不就有了?”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祁轩:“我回去就办。” 陈春燕:“我也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祁轩:“你。” 陈春燕:“我想推荐你几个人给你,那些人跟在张汝城身边学了大半年了,是时候放出去历练了。” 那一批人用的不是学堂模式培养的,而是用的师带徒的模式培养的,他们只学账目,进步速度非常快。 而且在实际操作中,遇到了问题,不也可以回来问张汝城吗? 祁轩:“事,你想让几个人来,我这边全收了。” 陈春燕摇头,“不是让你接收,是让你想办法安排到各个衙门里面去做胥吏。有什么事情,上面的县令未必清楚,但胥吏一定清楚。” 第2173章 “你这么硬挺着有什么意思呢?你以为你不交代,其他人也不会交代,是吗?呵呵,或许你们经过严格的训练,但你能保证你主子的手下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吗? “不是所有人都能扛住酷刑的。实话告诉你吧,昨天晚上有人偷偷摸进了永昌侯府,被抓住了。 “我们从他口中得知了谁是幕后主使,现在来问你,只是想佐证一下。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那边有了突破口,到时候不管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我都会把你们报成一伙的。 “数罪并罚,不知道你的主子承受得住不?” 被绑在凳子上的死士还是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紧抿着唇,消极抵抗着问话。 兵士强忍着才没有上前扇他两个巴掌。 “不说也行,来人,把这个人送到二皇子府上去,听听二皇子怎么说。” 死士脸色微变。 兵士一直注意着死士的表情,并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看来县主没有猜错,这些人果然跟二皇子有关系,但也仅限于有关系而已。 二皇子不是幕后主使,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这些人在他背后,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因为这事儿如果是二皇子干的,他绝对不会派人来帮陈春燕守新乡,就算不想显眼,派了人,那些人也不会尽心尽力办事。 外面有人冲了进来,压着死士就走,一副根本不想再浪费时间审问的模样。 死士眼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当然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派他们出来没有达成目的,再派人去永昌侯府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的主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很像个人,实际上比地狱里的恶鬼还可怕,如果他知道自己暴露了,不但不会将他们保守了这么久秘密的事情记在心上,反而很有可能因为迁怒,让他们所有人都去死。 比死更可怕的是,让他们的家人死在他们面前。 他这么想着就打了个寒颤。 他剧烈挣扎起来,他绝对不能被人送到二皇子手里,他会死得很难看的。 兵士摁住他,“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说出你知道的,我们偷偷放你离开,只要动作够快,在你家主子回过神来前,带着家人一同离开,谁都威胁不到你。 “你也知道,你现在的坚持都是无用功而已,还不如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死士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击溃了。 他不是被兵士吓住的,而是被他脑补出的他主子的残忍处罚吓住的。 那个人不是人,处罚人时,也不把别人当人。 他连连点头,“我说,我说。” 片刻后,兵士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的表情却没有因此而有所放松,反倒是更加凝重了些。 他一连审问了好几个死士,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 他也就不挣扎了。 这样的消息不能由别人传递给陈春燕,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亲自去了永昌侯府。 蔡大丫:“小姐,你要等的人来了,此刻就在外院花厅等着,你要出去见吗?” 陈春燕站起身,“当然得见见。” 第2174章 兵士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就连丫鬟奉给他的茶,他都没有碰。 他看上去很是拘谨,视线一直低垂着,看着地面,不敢往其他地方移动。 听到脚步声,他倏然抬头,看到陈春燕,他站起身来,立刻行礼。 “县主。” 陈春燕轻轻点头,“坐。” 兵士等陈春燕落座了,他才敢坐下。 陈春燕:“说说吧,到底是谁干的。” 兵士:“指使他们的人是一个叫刘凌轩的,刘凌轩是次辅刘文言的小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 “此人心狠手辣,以虐人为乐,而且颇为贪花好色,是一个让很多知道内情的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从他们的话里可以知道刘凌轩确实是在帮二皇子铺路,但如今明面上刘大人并没有站队,他们家还是一副只忠于皇上的模样。” 陈春燕点头。 几个死士而已,能从他们口中航问出幕后主使就不错了,想从他们哪儿得知更深层次的东西,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是以陈春燕相当满意。 原来在背后盯梢她的人是刘凌轩,那还真是冤家路窄。 没关系,总有一天,她新仇旧恨要跟这王八蛋一起算。 兵士看到陈春燕的脸色,弱弱地说:“听那些人说他们家的少爷非常厉害,脑子非常好使,他家老爷在官场上能混得那么好,都多亏了他们家少爷。 “要不然他们家老爷不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家少爷把其他庶子当牲口养,都不多说一句话了。” 听了这句话,陈春燕心里一阵恶寒。 她当然能理解刘凌轩讨厌庶子的心情。 这就像婚生子天然讨厌私生子一样,并不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情绪。 但因为讨厌就把亲兄弟当成牲口来养,这就太过分了…… 养牲口是什么样? 陈春燕能想到的只有让人四脚着地,趴在盆里吃饭。 她是个正常人,贫乏的想象力只能让她想到这些。 可这些已经足够让她胆战心惊了。 刘凌轩必须死。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 她不是圣母,得知了别人的悲惨遭遇,就一定要伸出援手。 她信奉的是人必须先自救,别人才能救他。 她要收拾刘凌轩,是因为直觉,直觉告诉她,刘凌轩很危险,很可怕,如果不处理掉他,将来很有可能对她或者她身边的人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刘凌轩对赵小姐做的事情,陈春燕至今不能忘怀。 陈春燕:“让京城里的所有人手注意刘家父子的情况,不用盯梢,重要的是不要被他们发现你们在关注他们。” 兵士知道了陈春燕的意思,立刻领命而去。 因为知道了刘凌轩的事情,兵士心里沉甸甸的。 如果这样的人还能一直安享富贵,那老天爷真是没长眼睛了。 好在他们家小姐没有让人失望,终究还是决定要出手对付刘凌轩。 蔡大丫守在陈春燕身边听了这一鳞半爪话,对刘凌轩也恶心到了骨子里。 但是……“小姐,我们不宜树敌太多,这个刘凌轩,还是留着以后再收拾吧。” 陈春燕:“嗯,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做。” 第2175章 陈春燕已经出过一次手,虽然有效果,但皇上一个转念,就能再次将刘文言拉出深渊。 这让她明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事实。 如果不能一击必杀,她今后都不会轻易出手了。 刘凌轩必须留着,这个认识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放任这样一个危险的人不管,说不得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陈春燕手指轻叩桌面,吩咐:“让新乡把抓到的死士送去王府,每个王府送一个,没用完的,就送给朝中重臣,优先从内阁大学士开始送。” 这方法弄不死人,但是恶心人。 放了那些死士是新乡的人承诺的,但是刚才那个兵士过来,他忘记通知陈春燕了,是以陈春燕并不知道,这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 她要的是打草惊蛇,惊住了那些人,让他们暂时不敢行动,她就会轻松很多。 蔡大丫明白陈春燕的意思,微微行礼,传话去了。 从第二天开始,陈春燕就着人收拾行李了。 她往宫里递了牌子。 她有腰牌,原本是可以不递牌子的。 但是登高必跌,祁皇贵妃坐上了那个位置,行事必须小心,稍有错漏就会被人抓住不放,同样的,作为“攀附”祁皇贵妃的人,心里就得有个数,不能因为自己的轻狂给祁皇贵妃惹麻烦。 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船沉了,谁都跑不了。 是以自打祁皇贵妃晋了位份之后,陈春燕进宫反而会提前递牌子了,她在得到允许后,才会进宫。 陈春燕递了牌子,这事儿就丢到脑后了。 墨竹带着人收拾箱笼。 陈春燕带着蔡大丫逛街,她准备给三井村的人带点礼物回去。 她虽然没觉得京城的东西一定比三井村出产的好,但是别人这么认为啊! 一个个提起京城全是敬畏向往的神情,弄得陈春燕都不敢提出反对意见了。 那些人虽然未必敢骂她,也未必敢打她,但那仅止于当面,背着她,那些人说不定是什么样子的。 她没必要非得跟大家反着干,让所有人都不痛快。 她看那些人的样子就知道,如果她能带一些京城的东西回去,他们会很高兴。 她停步在一个小摊前。 小摊上有各种玉制的小玩意儿,玉质不见得好,胜在雕工不错,看上去很是精巧。 陈春燕拿起一个扳指来看,扳指用料很足,不是那种拉两次弓就会崩掉的货色。 她将选好的扳指放到旁边,继续看下一枚扳指。 一辆马车从旁边路过,偶然间看到了她,停了下来。 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 正是徐懋。 徐懋朝陈春燕客气行礼,“县主。” 陈春燕笑笑,“小公爷客气了。” 徐懋垂眸朝扳指看去,“我知道有一家店的扳指不错,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春燕的心抽了一下。 她如果只送一两个人,她可以选好的,但三井村那么多人,全部送好的,她能破产! 她带回去的原本就是礼物而不是奖励。 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那自然得大家拿到的都差不多。 第2176章 陈春燕被徐懋的提议烫到了似的,连忙摆手,“不用了,这个就很好。” 徐懋垂眸,掩饰心中的诧异。 他有点看不明白陈春燕了,明明那么会赚钱,明明那么有钱,却还要抠这一点东西…… 钱留着干什么? 陈春燕不解释。 她继续挑扳指,知道摊子上所有看得过眼的扳指都被她跳出来了,她才去挑玉牌。 “把东西包起来,一共多少钱?” 摊主喜笑颜开地报了一个数字。 陈春燕示意蔡大丫付钱。 她继续朝前走,遇到买玉制品的摊子,她就会停下来看看。 她的挑选条件是,玉质并不一定要多好的,但做工一定要精致,而且用料不能太抠。 就比如说扳指,如果太薄,拉弓就很容易崩坏。 徐懋默默跟在陈春燕身后。 陈春燕一转头就看到了他,她奇怪道:“小公爷今天不忙?” 徐懋:“嗯。事情都已经忙完了。” 陈春燕其实还想说他们并没有多熟,不用陪着她。 但看徐懋那神情,全然是一副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的模样,她索性便闭嘴不说话了。 陈春燕继续挑扳指,徐懋继续站在旁边看,偶尔陈春燕打眼的时候,他会提点两句,弄得摊主直瞪眼。 但徐懋的穿着不像是普通人,摊主就算是有再多的抱怨,也只能往肚子里面咽。 陈春燕挑了一大波扳指,凑起来估计得有二百个,才罢了手。 她挑的玉牌要更多一些。 这条街没挑够量,她又转到下一条街去挑,一副非得今天买够的架势。 三井村的女子人数比男子人数多出一大截,所以送给女子的玉牌就得多准备一点,总之两百个都不够。 蔡大丫再次付了钱。 徐懋突然朝身后招手。 远远缀在后面的马车被车夫拉着走了过来。 徐懋指着车夫,“你把东西给他。” 蔡大丫看了陈春燕一眼。 陈春燕颔首。 蔡大丫才抱着东西走到了车夫身边,将东西放到了车辕上。 车夫远远跟着,却还是看到了陈春燕挑的是什么东西。 他看到蔡大丫的动作,当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堆盒子要是倒了,刚才付出去的银子可就都打了水漂了。 他赶紧把盒子全部挪到车厢里面去。 等到确认盒子安全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人真是…… 蔡大丫却早已经转身,再次紧跟在了陈春燕身边,甚至若有若无的把徐懋给隔开。 徐懋当然察觉到了蔡大丫的举动。 他不但没生气,甚至还觉得蔡大丫是忠仆。 转过街角,前面没有摆摊的,得穿过一条横街,才能再次踏上繁华的街道。 徐懋趁机问:“你这是准备回乡了?” 陈春燕从来没有怀疑过徐懋的智商,是以她才刻意和徐懋保持距离,就怕被徐懋看出端倪。 闻言,她斟酌片刻,道:“是啊。” 陈春燕小心翼翼的模样落在徐懋眼里,引得徐懋轻笑出声。 “你不用这样怕我。” 陈春燕:“我不是怕你。” 徐懋挑眉。 陈春燕:“我是比较郑重。” 徐懋唇角勾了起来,被人郑重对待肯定比被人轻视叫人心里舒服。 第2177章 陈春燕把几条最繁华的商业街上的所有她看得过眼的玉饰都扫荡一空,才挑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上了二楼。 她本来想随便挑个临窗的位置坐。 结果徐懋先她一步开口,“要个雅间。” 小二乐得他们要雅间,走在前面乐呵呵带路。 陈春燕看了徐懋一眼。 徐懋恍若未觉,并没有说话。 陈春燕正诧异徐懋什么时候改了性格,徐懋就开了口,“不用关门。” 行吧,徐懋还是那个徐懋。 永远刻板守礼。 小二下了楼,很快提了一壶热茶上来,“碧螺春,希望二位喜欢。” 陈春燕挑眉。 不用问她都知道,她随便指的这家酒楼,消费肯定不低,赠送的茶水居然是碧螺春! 陈春燕的酒楼就不一样了,赠送的茶水是大粗茶,雅间消费,要另外的茶可以单点。 就是这么抠。 徐懋:“怎么了?不喜欢碧螺春?” 他正准备叫小二换茶,就被陈春燕阻止了。 陈春燕:“不是。这家店送的茶是碧螺春,他们家的菜该多贵。” 徐懋:“你不用担心这个,这顿由我来请。” 陈春燕:“……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当冤大头。” 徐懋:“没事。赚了钱就是拿来用的。” 陈春燕:“……” 是啊,赚了钱就是拿来用的。 但她赚了钱,要给祁轩那人备用! 祁轩成事之后,如果不给她封一个镇国公主或者辅国公主,都对不起她。 见陈春燕抿着唇不说话,徐懋笑了笑,轻轻将这茬放了过去。 徐懋点了菜,话很简单,他要的是一个招牌席面。 菜上齐之后,陈春燕都惊呆了。 这个招牌席面竟然是八荤八素八热菜八冷盘,还有炖得浓浓的乌鸡汤。 陈春燕:“两个人吃不完,太浪费了。” 这个时代又不兴打包走。 徐懋抬眼看向陈春燕,见陈春燕真的是一脸不赞同,他这才确定陈春燕和京城的姑娘不一样。 如果招待京城的姑娘们吃饭,不精致不上档次,那些姑娘肯定会生气。 他不是很清楚别人具体是什么样的,但他知道至少他的表妹和表妹的朋友都是这样的。 他这才下意识用很好的席面招待陈春燕。 他默了一会儿,提议道:“要不然让你的丫鬟和我的车夫小厮每人端两个菜去吃吧。” 陈春燕想也没想就点头,“好。我的丫鬟直接在这里吃,你让你的小厮端了菜去和车夫吃。” 她又问:“你爱吃哪些菜,先留下来。” 徐懋唇角勾了勾,伸手点了几样菜。 陈春燕吩咐蔡大丫,“你看好了,待会儿别端错了,那就不对了。” 蔡大丫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她这才转身,叫了守在不远处的小二,“去请小公爷的小厮和车夫上来。” 小厮没去多远的地方,他一直蹲在楼梯下面。 因为有陈春燕这个女眷在,他不好守在徐懋的身边伺候,就只能等在徐懋喊一声,他就能听见的地方。 他正琢磨是去买两个包子对付一顿,还是买街口那家店的大饼对付一顿。 小二:“小哥,你家公子让你和车夫上去,应该是有事吩咐。” 第2178章 小厮听了伙计的传话,一溜烟朝楼上冲。 他站在雅间门口,得了允许才进门。 徐懋指着桌上的两道菜,一荤一素,“你端下去吃吧,再叫车夫来端两道菜去。” 小厮的反应很真实,他下意识掐了自己一下,有点不敢相信徐懋会对他这样好。 按照惯例,主子就算是要赏菜,也是赏吃不完的菜。 而现在明显赏的是还没有动过的,他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啊,竟然给他这么好的待遇! 他也不是嫌弃主子吃过的菜,那不是侮辱,在仆妇中,这样的赏赐反而是荣誉。 可赏赐没有吃过的菜,他能感觉到主子对他的尊重,这可比赏菜本身更能让他高兴。 徐懋看着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的小厮,他有些不能理解。 他挥挥手,让小厮赶紧下去。 小厮也觉得自己丢人了,端起徐懋指的两道菜飞快跑了。 他只用到大堂买两个馒头就能对付一顿了。 他放好了菜,才叫住啃饼子的车夫,“小公爷让你去雅间一趟。” 车夫搞不明白小公爷明明在吃饭,为什么还要叫他,他还是上去了。 他能有一口饭吃,能养活家人,全赖小公爷,不管小公爷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办。 等他从二楼下来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小公爷竟然对他这么好,他究竟是何德何能啊! 陈春燕指着旁边的座位,“你坐下吃吧。” 蔡大丫朝陈春燕和徐懋行了个礼,这才坐了下来。 徐懋却若有所思。 他一直觉得陈春燕对人心的把控到了很高的程度,还一直猜测陈春燕是不是有什么秘诀。 但他亲身经历过后,忽然明白过来,原来陈春燕并不是玩弄人心,她只是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而已。 他可以确定,今天过后,他的小厮和那个车夫肯定会对他更加忠心。 原来收服一个人的心就这么简单,只用以心换心而已。 他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看了陈春燕一眼。 他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但今天他主动打破了这条规则。 “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陈春燕:“就这几天了吧,我什么时候收拾好,什么时候启程。” 徐懋诧异,“你没看日子?” 陈春燕:“没。我百无禁忌。” 徐懋哑然失笑。 这确实是陈春燕的风格。 “那你启程前告诉我一声,我去送你。” 陈春燕:“不用了……” 徐懋没等她说完拒绝的话,已经说:“我交了差事,最近没什么事做,正好送送你。”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如果再拒绝,就是不给面子了。 陈春燕点头道:“多谢。” 宗室子弟不能无故离京或者离开封地,但是勋贵子弟却不一样,他们在享受了荣华富贵的同时,还享受着比宗室子弟更多的自由,他们可以离京。 徐懋满意地笑笑,还介绍:“这家的乌鸡汤非常不错,里面加了药材,很滋补,我每次来,都会点这道菜。” 蔡大丫闻言,立刻起身给陈春燕舀了一碗。 陈春燕喝了一小口,舒服得眯了眯眼。 这汤果然不错。 她看了蔡大丫一眼。 蔡大丫懂了。 如果可以,弄点乌骨鸡回去繁殖。 第2179章 这个时候的徐懋还没有想到,他将要护送一批鸡去梁县。 安安静静地用完午膳,陈春燕继续逛街,她又采购了一批绢花和木簪,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永昌侯府。 绢花和木簪是用来打赏她离开三井村后,才加入三井村的丫头小子的。 之后两天,陈春燕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她手底下的人回禀说,齐王殿下确实偷偷去过刘文言府上,是从角门进的,至于是去见刘文言还是见刘凌轩,这就不得而知了。 但在那之后,陈春燕就发现,她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监视她的视线没了。 呵呵! 蔡大丫带着人去买了一批半大的乌骨鸡仔回来,还买了一批已经长大的乌骨鸡,暂时养在双鱼胡同,吩咐人好生照管。 这批乌骨鸡肯定是要随着县主仪仗回去的,县主仪仗比较繁复,行程肯定会很慢,反而适合乌骨鸡,省得它们适应不了,反而大批死亡。 如今没有疫苗,又没有人工孵蛋技术,鸡仔的存活率比较低,是以小心无大错。 不过这样的情况是对于三井村以外的地方而言的。 三井村已经研究出了人工孵蛋技术,只是依旧没有疫苗。 陈春燕离开前,重点和于玲玲交代了研究牲畜家禽防疫的事情,于玲玲最后一次传来消息说,她已经有了眉目。 她想,要不了多久,于玲玲的研究可能就会有突破性进展。 文竹看到鸡仔都要疯了,对着蔡大丫破口大骂。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你把我逼到了这种地方还不够吗,还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就不怕遭报应?” 蔡大丫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许京墨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蔡大丫朝许京墨行了个福礼。 许京墨垂眸看着小鸡仔,他微微笑了起来。 他知道这些小鸡仔是陈春燕要的东西。 “你去吧。” 蔡大丫颔首,转身离开。 文竹诧异地转头,上上下下打量许京墨。 她来这里很多天了,自然知道外院有一个借住的人,但她完全没把这人放在心上,只以为这人是来打秋风的穷书生。 谁知道蔡大丫对这个人竟然异常尊敬,这事儿就有点怪了。 这人到底是谁? 她在心里不停问自己这个问题。 许京墨是一个纯粹的人,纯粹的人更容易感知到别人对他的善或者恶。 文竹的企图心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他转身回了客房。 文竹跺跺脚跟了上去。 然而在她的手触到许京墨的房门时,才发现许京墨竟然反锁了门。 她的面容扭曲了一瞬。 很显然,许京墨知道她会跟来,而且在知道她会跟来的前提下,竟然反锁了门。 这个可恶的男人! 许京墨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去得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医者父母心,他一直很心软,他也知道,所以在不能确定能不能当面冷脸拒绝别人的要求时,他选择避而不见,将可能影响到他的因素隔绝在外。 这样的做法虽然笨,却非常有效。 小鸡仔还在适应新环境,叽叽喳喳的。 文竹看了心烦,抬脚就踹。 第2180章 负责照顾小鸡仔的小子脸色大变,不管不顾地推了文竹一下。 文竹被推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子,“你敢推我?” 她尖利的声音引得许多人过来围观。 小子理直气壮的,“这是小姐交代要照顾好的小鸡仔,你竟然想踹它!你知不知道它有多脆弱,你知不知道你那一脚踹下去,这只小鸡仔可能会死?” 周围的人看文竹的眼神都不对了。 且不说这是小姐交代的任务,他们必须无条件执行。 就说那只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小鸡仔,她那样大一个人怎么就能狠心踹它的? 这人的心坏了呀!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有一点害怕与这样的文竹接触。 文竹:“不过就是一只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难不成以为小姐会为了一只鸡而处罚我?那你们可就想多了。” 是不是想多了,仆役们心里自然有数。 不过不管如何说,他们都不敢再与文竹多接触了,这个女人可怕的样子已经深入了他们的心。 现在对一只弱小的鸡仔出手,将来是不是能够拿着刀对他们这些人出手呢? 文竹看到众人害怕了,还有些得意。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回过神来,原来让别人害怕并不是值得得意的事情,那样只意味着孤独。 而她现在仰着脑袋往内院而去。 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一个小子飞奔着朝大门外跑。 这件事情一定要告诉小姐,这样危险的人一定要被隔离开。 蔡大丫前脚刚回永昌侯府,后脚就有小丫头跑来告诉她,外面有人找。 丫鬟行动全靠脚,她没有轻帷小油车坐,只能徒步走到外院去,这个距离,足以叫缺乏锻炼的人望而却步。 就算是蔡大丫……她也觉得有点累。 她沿着甬道走,没有走抄手游廊,抄手游廊七拐八绕的,绕了太多路,耽搁时间,也会让她更累。 “蔡姑娘!” 蔡大丫转头,微微颔首。 一路上的粗使婆子都在跟她打招呼。 这些人她全都不认识,她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认识她的,按理说,她们应该没有见过她才对。 刚开始她还惊诧一下,后来她就淡定了,这些大家族肯定有不为人知的认人之法,要不然那些一直在外院当差的人,突然有一天见到了内院女眷,岂不是要失礼。 又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坦然地回礼。 没有绕道,一条笔直的甬道,她足足走了两刻多钟才走到外院,额头都见汗了。 到了门房,她远远看见一个小子,是不久前在双鱼胡同才见过的。 她的声音没有太高的起伏,显得有些冷淡,“你有什么事情?” 小子以前很怕蔡大丫,就因为蔡大丫不近人情的模样。 现在却不怕了。 他们都看出来了,蔡大丫其实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这样的人比谁都好相处,没事的时候不用往前凑,不用攀关系,有事的时候,诚恳点相求,她一准儿帮忙。 小子拍拍胸口,后怕地把事情告诉给了蔡大丫。 蔡大丫眨了眨眼,“回去吧,照顾好那些鸡。” 小子有些失望,他还指着蔡大丫把文竹给弄走的。 第2181章 文竹来了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双鱼胡同来了个婆婆妈。 她每天在宅子里指点江山,哪怕所有人都不听她的话,她也孜孜不倦,好像只有那样能显示她的权威一样。 他们烦都要被文竹给烦死了。 不知道谁被吵得烦了,有一天文竹指挥他做事,他真的去做了,文竹仿佛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技能似的,只要是她想要办的事情,你不给她办了,她就一直在旁边念叨,还捣乱,害得你本职工作都没法做,自然而然就必须要先帮她的忙了。 那毕竟是个姑娘,他们又不能打……骂当然是骂的,骂得还不少,但文竹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弄得他们都挺泄气的。 他期待地看着蔡大丫。 用眼神告诉蔡大丫,求你把文竹弄走吧。 蔡大丫疑惑:“你还有什么事情?” 小子有些绝望,但也只能讷讷地说:“没有了。” 蔡大丫:“早些回去。” 她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门房。 小子看着蔡大丫的背影捶胸顿足,一时间觉得应该这样说,或许蔡大丫就会改变主意,帮他们一把,把文竹这扫把星给弄走了,一时间又觉得应该那样说,或许蔡大丫就会帮他去镇压文竹,好叫文竹不敢嚣张了…… 蔡大丫刚刚离开,他脑海里就转过无数想法,每一种都很有说服力,只是……晚了。 他无比惋惜地离开了永昌侯府。 蔡大丫却并不如小子以为的那样,对这样的事情毫不上心。 陈春燕曾经无数次告诉蔡大丫,细节处有魔鬼。 从微小的细节处,人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文竹对一只鸡仔的态度,是不是可以看到她对生命的态度呢? 她这样对待一条生命,恰恰是与陈春燕的理念相违背的。 陈春燕一向反对恶意杀戮。 不是因为生存,而进行的杀戮都应该被制止。 三井村的村民用的皮货都是兔毛、牛皮、羊皮这些,都是村民日常消耗掉的食物剩下的皮毛,绝对不是为了要取皮毛,就杀死那些动物,而把它们的尸体弃置不管。 为了食用活命而产生的杀戮比为了取皮毛而产生的杀戮少了太多太多了。 蔡大丫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如实告知陈春燕,至于陈春燕要如何决定那是陈春燕的自由。 她回到陈春燕身边,便一脸严肃。 陈春燕原本正在指挥墨竹收拾箱笼,被蔡大丫那样盯着,她便摆了摆手,让屋子里的人全部出去了。 如果蔡大丫说的话是那些丫鬟们能听的,她在刚进门时就说了,但既然没有说,那自然是要单独和陈春燕说了。 陈春燕在铜盆里净了手,“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蔡大丫便将文竹的事情说了。 陈春燕:“你的意思呢?” 蔡大丫抿着唇不说话。 沉默也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回答。 陈春燕:“文家把她送到我身边,我就这么把她送回去……你知道她将面临什么吗?” 蔡大丫:“我知道。但她留在你身边,我们将面临什么?她就是一个说不好什么时候会生根发芽的毒苗苗。” 第2182章 陈春燕当然知道蔡大丫的意思。 她也不是心软。 她只是……觉得可惜。 最开始她是欣赏文竹的,这个人很有能力,培养一下能当大用。 但是她后来发现文竹这个人太善于钻营,不知道安于现状这几个字怎么写。 陈春燕身边不能有拱火的人,她做的事情本来就危险,需要时刻保持冷静,是以她才刻意疏远了文竹。 谁知道文竹误解了陈春燕的意思,她认为是自己会的东西不够多,把自己的位置放得有过低,才导致的。 这一下就坏事了。 她对陈春燕心存敬畏,有的事情不敢干还好一些。 可在见识到了陈春燕和蔡大丫相处的情形,陈春燕几乎是和蔡大丫平等相待的,有事情就吩咐事情,却从来不轻待蔡大丫,也不打骂任何人,就算是犯了错,也只是按规矩扣钱而已。 文竹身上的枷锁就被解开了,但她往上爬的心却一直不止,拼了命想把蔡大丫踩下去,这才导致了后来的事情。 陈春燕看过一句话,有能力没人品的人要慎用。 她又观察了一段时间,最终才把文竹交到了蔡大丫手里。 蔡大丫下了一个鱼饵,文竹就咬了钩,一下子被打发到远离权力中心的地方去了。 陈春燕:“托人看看,永昌侯府有没有合适的人,如果能把她嫁出去,就把她嫁出去吧,也算是全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她以永昌侯府表小姐的名义,将丫鬟嫁给永昌侯府的小厮或者小管事,小厮或者小管事根本不敢慢待文竹。 谁也不知道陈春燕离开永昌侯府之后,还会不会再回来,如果会呢? 文竹告他们一状,他们就完蛋了。 所以如果能嫁进永昌侯府小厮或者管事的家里,其实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 至于把文竹嫁给那些小商户……陈春燕想都没有想过。 那样做,自然能把文竹的利益最大化,却给陈春燕自己挖了一个坑。 文竹那么善于钻营,万一撺掇着丈夫一起钻营呢? 这样还算好的,万一再借着陈春燕的名头钻营呢? 陈春燕到时候远在三井村,消息不灵通,有可能得到消息时,事情已经闹大了。 她被一个没有太深厚交情的人连累,冤不冤啊。 是以要么送回文家,要么嫁给永昌侯府的家仆,就这两条路,没有第三条了。 蔡大丫领了命,就去了外院找大管事去了。 谁谁谁到了成婚的年龄却还单身着,谁谁谁家什么情况,家人好不好相处,这些只有大管事最了解,找大管事准没错。 大管事听了蔡大丫的话,有些诧异。 陈春燕的年纪是十二还是十三来着? 文竹这一批丫鬟差不多都是十五六,等陈春燕及笄嫁人,这批丫鬟的年龄正好合适做通房丫鬟,可以带到夫家去的。 小姐竟然准备把人嫁掉…… 大管事:“是不是这个丫鬟犯了错?” 蔡大丫:“没有!小姐准备离开京城了,这你知道吧。但文竹的亲戚都在京城,她不愿意远走她乡。县主怜惜她,允许她留在京城,只是又不好把她送回文家,这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第2183章 大管事表示完全理解。 故土难离嘛,谁都是这样的。 这样一来,就说得过去了。 他刚才多问那一句就是想确定文竹是不是被县主厌弃了。 被厌弃了,他当然也会帮忙找一个嫁人的对象,但只会找那种老实木讷的,绝对不会找有前途的,省得带累一个年轻人的前途。 爱屋及乌反之,讨厌一个人,也有可能连他的家人也一起讨厌上。 没有被厌弃,他就可以把那些有前途的人纳入考虑范围。 “蔡姑娘且先回去,我得先问问那几个人的意思,如果他们没有近期成婚的意思,也不能逼他们。” 蔡大丫:“不用近期成婚。如果他有意,定好了日子,下了聘礼,就让文竹在双鱼胡同的宅子里待嫁。到了正日子,再从双鱼胡同出嫁就行。” 能够从主家人的宅子出嫁,这对于任何仆妇来说都是一种荣耀,值得炫耀一辈子。 县主既然会给这样的体面,就说明文竹真的不是犯了错被厌弃了。 大管事这才放了心。 他记忆里确实有几个不错的人选,当即挨个叫了他们来谈话。 他如何谈话的暂且不提。 蔡大丫回到了内院,将事情说了。 “我说让文竹在双鱼胡同出嫁,主要是觉得让她挪地方,再出嫁,别人会觉得奇怪。搞不好会看清她。她虽然心太急了些,也不至于……总要给她一个体面的。” 陈春燕继续勾勒着图纸,没有作声。 蔡大丫以为陈春燕画完了图纸就会评价她的行为,或是说做得对,或是表示知道了。 然而陈春燕却一直没有什么表示。 蔡大丫不敢离开,就那么站在书案前。 站了足足两刻钟,陈春燕还是没有反应。 她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她抬眼打量陈春燕的神情,心里却在回忆她今天做过的事情,她渐渐意识到她做的什么事情冒犯到陈春燕了。 她诚惶诚恐地说:“小姐,是我僭越了。” 陈春燕放下了笔,背着手看着蔡大丫。 权力是好东西,但手握权力的人却容易迷失自己。 在蔡大丫说她对大管事说,允许文竹在双鱼胡同出嫁时,陈春燕就知道她应该敲打敲打蔡大丫了。 双鱼胡同的宅子是她的,除了她,谁都不能决定那个宅子应该做什么用。 这一点哪怕是她未来的丈夫都不能动摇。 她只是让蔡大丫帮忙跑腿而已,蔡大丫发展到现在居然敢帮她拿主意了,这种势头如果不遏制住,她将来岂不是要被架空。 陈春燕:“那你去处理之后的事情吧。” 蔡大丫瞪大了眼睛,“处理什么?” 陈春燕勾了勾唇,“你不知道处理什么,就说明你还没明白你错哪儿了。” 蔡大丫额头上的汗都要流下来了。 陈春燕确实对她太好了,好到她觉得为了她的面子,陈春燕会退让。 哪里会呢? 对于上位者来说,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 蔡大丫咬咬唇,福了福身,“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她再次来到大管事面前。 大管事笑呵呵的,“不要着急嘛,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总要仔细些挑选的。” 第2184章 蔡大丫第一次感觉到窘迫和开不了口的艰难。 她终于有些理解文竹的心情了。 文竹为什么要拼死抓住权力,不就是为了这一份体面吗? 然而她因为得意忘形,亲手将手里的体面给丢掉了。 她这么想着,面皮臊得通红。 “那个……那个允许文竹在双鱼胡同出嫁的话是我自作主张说的,县主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啊? 大管事吃惊地看着蔡大丫,他真是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假传县主的命令。 这样的人就算是打死了,去官府说一声,顶多再赔她家人一点钱就完事儿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蔡大丫:“出嫁的地点得另外换,其他的事情不变。” 哪能不变! 大管事立刻放弃了之前挑选出来的人。 县主在知道了文竹要从双鱼胡同出嫁后,没有将错就错的意思,反而让蔡大丫立刻来纠错,这里面固然有敲打蔡大丫的意思,未尝没有不想给文竹这份体面的意思? 文竹最好的结果是回家待嫁,或者随便拜哪个仆妇为干娘,从仆妇家里出嫁。 这样一来,文竹的地位就骤降了,至少不用捧着她! 大管事默默将几个有前途的年轻人从心里划掉了,还是挑选几个老实木讷的孩子给县主过目吧。 他打定了主意,脸上堆起笑容,“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还劳烦你跑一趟。以后这样的事情,你叫个小丫鬟传话就行。 “县主的事情我放在心上了,顶多明早,我就带了人去给县主过目。” 蔡大丫谢过了大管事,出了房门。 春日的阳光夹杂些许微风吹在身上,她闭上了眼睛。 她确实失去了应有的谨慎啊。 这一点她一定要改掉。 她是一个有大毅力的人,说要改,就一定改得掉。 她一路走回东跨院时,陈春燕都在用晚膳了。 蔡大丫拟定了一份菜单,等陈春燕吃完了饭,才递到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看了菜单一眼,又看向蔡大丫。 蔡大丫:“请小姐勾选明天的菜式。” 陈春燕提笔勾勒几道菜。 她勾了勾唇,蔡大丫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这么快就明白了过来。 蔡大丫只有建议权,决策权过去掌握在陈春燕手里,现在同样掌握在陈春燕手里,未来依旧会掌握在陈春燕手里。 陈春燕将菜单递给蔡大丫。 蔡大丫心里暗惊,原来她这么早就犯错了吗? 是的,她确实这么早就开始犯错了。 她从一开始就擅自决定了陈春燕的菜单,把她觉得好吃的东西安排给陈春燕吃。 陈春燕只是没有说,在旁边暗自观察而已。 如果她今天再反应不过来,那她是不是会和文竹一样呢? 她不想那么早嫁人! 离开了陈春燕的房间,她找到墨竹。 “墨竹姐姐,以后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你一定要帮我指出来。” 墨竹差一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不敢不敢。” 蔡大丫抓住墨竹的胳膊,“我们在一处地方共事,如果心不能往一处使,绝对不是小姐想要看到的,所以……我说的话绝对没有虚言,还请你一定要提醒我。” 第2185章 墨竹对蔡大丫还是保持着警惕,对于墨竹来说,文竹才是自己人,蔡大丫和她隔着一层。 她又不方便直接拒绝蔡大丫的要求,最后只能虚应了。 墨竹的态度很明显,蔡大丫不会感觉不出来,要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可一个圈子也不是说融进去就融进去的。 这一点她还是想得通,也就不多纠结了。 陈春燕递进宫的牌子有了回应,祁皇贵妃宣她第二天进宫觐见。 她收拾了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准备进宫送给祁皇贵妃,顺便辞行。 东跨院的所有人都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以前的气氛是轻松愉快的,今天的气氛多少带着几分压抑,弄得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特别是她们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们一个个的看着蔡大丫,而蔡大丫却并不准备解释。 让一个人把自己的错误坦诚给别人看,这是非常难的,不要说蔡大丫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就算是活了两辈子的陈春燕,她也不可能将自己的面皮扯下来,叫众人来看。 东跨院的小姑娘们注定要失望了。 东跨院诡异的气氛很快就传染了松鹤堂正院的人。 许嬷嬷站在角门位置探头探脑的打听。 她倒不是帮太夫人打听事情的,她的孙女在东跨院做事情,她怕陈春燕生气,处罚了她孙女,要是能早一点知道,她还有可能求情,让陈春燕看在她一张老脸的份儿上,饶过她孙女。 要是知道得晚了,陈春燕都做了决定了,她再去求情就是不懂事了。 那种情况下,就算是太夫人也不会给她这份体面,她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蔡大丫被各路来的打听消息的人马弄得有点烦。 她走到角门去,“小姐已经休息了,你们不要弄出动静,以免打扰到她。” 许嬷嬷微微蹙眉,心中有些不悦。 她是老资格的人,在主子面前不敢拿大,但在这些下人面前,她可算是前辈。 这小丫崽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敢如此对她! “就算是太夫人在屋里睡觉,也没有不让人说话的道理。” 这也是事实。 太夫人年龄大了,觉浅,她一旦开始睡觉,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会自觉放轻手脚。 不过太夫人从来没有要求过丫鬟们不准在她睡觉时说话,而且就算是被吵醒了,太夫人也不会因此迁怒谁。 蔡大丫被许嬷嬷噎得说不出话。 换作往常,她肯定懒得理会许嬷嬷了。 但她今天刚刚吃了教训,也不敢托大,就站在角门边。 她站在这儿,那些来打探消息的丫鬟见了,也不敢多问,探头看一眼,便匆匆跑了。 许嬷嬷被蔡大丫滚刀肉的模样弄得火大。 “你把紫竹叫出来。” 蔡大丫:“要落锁了,她跟你走了,待会儿可能回不来。” 许嬷嬷:“你只管叫她出来就是。要是误了时辰,我只会带她到群房那里去住。” 蔡大丫就没话好说了,让人叫了紫竹出来,让许嬷嬷带走。 走得远了些,许嬷嬷才上下打量孙女,“你没什么事吧?我看你们院子气氛不对,赶紧叫了你出来。” 第2186章 紫竹一脸莫名其妙,“我没事啊。我们院子里没人犯了事,县主也没有发火,大家都好端端的,您怎么会觉得我出了事?” 许嬷嬷:“你们院子的气氛明显不对劲。” 紫竹歪着脑袋,“有吗?” 她一直待在后罩房,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情。 因她年纪实在小,所有人都很照顾她,给她安排的是最轻省的活计,给灶孔扇风,往地上洒水……都是不需要力气,又简单易操作的活计。 往地上洒水是为了防止扫地时起扬尘,而扫地是一大早起来就应该做的事情。 而扇风这项活计在晚饭过后,就结束了。 她每天最愉快的抓羊拐的时间就来了,一个人待在后罩房玩儿得不亦乐乎,也不需要姐姐们带着,她就能玩儿得很好。 前面发生的事情完全影响不到她。 许嬷嬷往东跨院看了眼,问:“小姐要离开京城了,你跟我回家去,好不好?” 她是为紫竹打算,满以为紫竹会同意,然而紫竹却摇了摇头。 “不行,我要跟着县主娘娘去梁县,我们屋里的人都要跟着去,我怎么能不跟着去?” 许嬷嬷能怄死。 她当初送孙女过来,是以为陈春燕会一直在永昌侯府住到出嫁,后来看到了太夫人对陈春燕的态度,还一直庆幸她送孙女送得早,让孙女在县主面前露了脸。 但现在……意外来得太过突然,她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京城哪里不好,为什么要坚持回乡下? 她简直无法理解。 她去打听过,梁县那地方用穷乡僻壤来形容都不为过,和草原靠得很近,随时有可能被鞑靼人袭扰,太危险了。 她不放心孙女跟着去那么遥远的地方。 她劝孙女,“你就搁家待着,以后县主来了,你还伺候她。” 紫竹嘟着嘴,显然不乐意。 她屋里的姐姐对她挺好的,每天有了点心,都要给她准备一份。 点心在别的地方是稀奇玩意儿,在东跨院可不是。 而且反正都要做点心,做一盘需要那么多时间,做两盘需要的时间也差不多,也就是顺手带出来的事儿。 小孩子比谁都纯粹敏锐,知道谁真心对她好,谁是在敷衍她。 她看得出来,屋里的姐姐们对她是真的好,县主也很和蔼,看到她在吃糕,还问她好不好吃,让她去泡一杯枣茶来和着吃,省得被噎住了。 那样的生活比在家还舒服。 在家,爹娘还嫌弃她是个丫崽子呢! 那些事情她都知道,她只是不说。 许嬷嬷看到孙女拧巴的样子,肝儿都要被气痛了。 “我是为你好,我不会害你。” 紫竹嘟嘟囔囔的,“姐姐们说了,一仆不侍二主,我是县主的人,我不跟着走,我以后也不能伺候别人了。” 许嬷嬷脑壳都痛了,“你说的是什么道理!几位少爷身边有多少丫鬟曾经是太夫人、夫人身边的?她们被赐给少爷,她们难不成就不活了?” 紫竹犟着,就是不肯听。 她这两天听了满耳朵的,去了梁县后要如何如何做,去之前要准备哪些东西。 她都想好了,她去的时候要带上自己的碎花小被子。 第2187章 许嬷嬷拉着小孙女说了一晚上的话,中心思想都是离开县主身边只是暂时的,只要以后县主还来京城,小孙女就可以继续到县主身边做事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东跨院的丫鬟们给紫竹洗脑洗得太过彻底,不管许嬷嬷跟紫竹说什么,紫竹都只管摇头,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 许嬷嬷最后撂下一句话,“你不听我的话是吧,我叫你爹娘收拾你。” 紫竹吐了吐舌头,拉起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 她可不怕,姐姐们都说了,她是小姐身边的丫鬟,比别的丫鬟都尊贵些,别人可不敢随意动她。 许嬷嬷真拿小孙女没一点办法了。 她看了小孙女一眼,吹了灯,准备睡觉。 既然小孙女这边说不通,她就去跟县主说这事儿好了。 县主是一个仁慈的人,只要听说她舍不得小孙女,想必县主也不会坚持带小孙女走。 别人她不知道,但是小孙女有几分本事她还是知道的,断然不是那种县主离不开的人。 没了紫竹,县主可以找别的丫鬟做洒扫的活计嘛。 她打定了主意,很快进入了梦乡。 陈春燕睡到自然醒,望着天边金灿灿的太阳,心情莫名很好。 东跨院的人因为莫名其妙的压抑气氛,一夜之间变得规矩了很多,随意走动的人不见了,当值的丫鬟都坐在廊下,不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 陈春燕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太压抑了。 但她现在不准备纠正了,有时候上位者太过仁慈谦和,反倒给了其他人钻空子的机会。 还是有董明春在好,她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下面的人自然没有敢作妖的。 赶紧回去吧! 陈春燕带着准备的礼物进了宫,又得了一批礼物出宫。 祁皇贵妃打赏了陈春燕,祝她一路顺风,其他各宫的娘娘自然也跟着打赏了。 陈春燕这一趟又不大不小地发了一笔财。 她回到了永昌侯府,就去见了太夫人,说起离开的事情。 “路上的冰化了,正好回梁县……” 太夫人心里不太舒服。 她年纪大了,只喜欢相聚,不喜欢别离。 因为年纪摆在这里,谁都不敢保证暂时的别离会不会变成永别。 陈春燕:“祖母您别担心,我也就是去几个月,今年冬天还到京城过冬。我们那儿冬天太冷了,冻得被子都硬邦邦的,还是京城好,在有地龙的屋子里住着舒服。” 太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才舒服了好些。 她还叮嘱陈春燕,“要来的话,就早点来,最好秋收过后就来,别等路上冻住了才来,那多危险啊……” 絮絮叨叨的,却全是对晚辈的关爱。 陈春燕拍了拍太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陈小六就留在这里,您可不能惯着他,他以后是我们全家人的依靠,要是学不好,我们家可就没指望了。” 太夫人偏头对许嬷嬷说:“听到没有,不可以惯着小六,平时都是你这老货不做好事。” 许嬷嬷凑趣道:“是是是,都是老奴隔一个时辰就让人去看看小六少爷饿不饿渴不渴,都是老奴打断小少爷上课……” 第2188章 这话自然是调侃太夫人的。 在这个家里,谁敢随意打断先生上课啊? 那是会被侯爷劈头盖脸骂的! 也就只有太夫人了。 作为侯爷的亲娘,她有任性的权力,她一个不高兴了,可以把侯爷叫到面前来骂,侯爷还不敢说一句反驳的话。 先生曾经委婉的跟侯爷提了好几次,学习应该秉承严谨认真的态度,哪能一会儿被打断,一会儿又被打断的,精神都不容易集中了。 侯爷面皮烧得慌。 他们当年学习时,一学就是好几个时辰,也没见谁跑出来说要劳逸结合的。 老侯爷被先生逼得没办法了,和太夫人说起这件事情。 太夫人眉毛一竖,“小六年纪还小,你这个年纪时,有小六认的字多吗?做人不能严以律人宽以待己吧。” 老侯爷很想说他和陈小六的情况能一样吗? 他出身勋贵,又是嫡长子,等到了年纪就要请封世子的,走的是恩荫的路子,学诗书只是陶冶情操而已。 而陈小六能一样吗? 他是准备走科举路子的。 科举有多难,看张词就知道了。 很多人连童生都考不过。 这么惯着孩子不是个事儿啊! 他几欲反驳,但他抬眼一瞧,太夫人眸光凌厉,好像他敢说出一句反对的话,就要让他血溅五步似的。 他当时就闭了嘴。 他特别不能理解。 当年他学习时,他娘多严格啊,每天下了学,第一件事情就问他学的怎么样,然后催着他做功课,做不完功课,不准他吃饭。 现在倒好了,现在陈小六下了学,太夫人第一句话问的是饿不饿?然后就是累不累? 完全变了样。 如果哪一天陈小六做功课做得稍微时间晚了些,太夫人还要抱怨先生功课布置得多了。 他可以想象,如果是他,当年太夫人怕不是要责备他做功课为什么做得这么慢了。 孩子真不能长于祖父母之手,会养坏。 他心里焦急地旁敲侧击劝了好几次,根本没有效果。 太夫人有一次还急眼了,质问他,“你小时候,我是不是这样对你的?” 永昌侯:“您小时候还拿主板打过我。” 太夫人冷哼一声,“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你记错了。哦,我知道了,你拿竹板打过大哥儿,反倒张冠李戴,赖我打你了。” 永昌侯吃惊地看着母亲,半晌没说出话来。 到底是谁张冠李戴啊! 他跟太夫人简直理论不清楚,太夫人选择性失忆,他也没办法。 而且说得急了,太夫人就上杀手锏,“我要去告你忤逆。” 忤逆是可以夺爵的。 行吧,他彻底惹不起了。 好在陈小六脑子清楚,没有被太夫人宠坏了。 就算被人打断了学习,他也不会马上吃太夫人差人送去的吃食,只等到学习告一段落了,他才慢慢吃。 永昌侯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放了心。 眼下,太夫人又张冠李戴,把事情赖在了许嬷嬷头上。 许嬷嬷只能笑呵呵道:“是,都怪老奴不是东西,以后老奴绝对不会去给表少爷送东西了,就让小少爷冷着,饿着。” 第2189章 太夫人直瞪眼。 最后只能:“该去送的还是要去送的,孩子正在长身体,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孩子。”~ 许嬷嬷和陈春燕都笑了起来。 陈春燕陪太夫人聊了一会儿,确定了出发时间,便回了东跨院。 到了离开的日子,永昌侯府外面摆开了县主的仪仗,浩浩荡荡占满了一条街。 古代人民没什么娱乐方式,就算陈春燕增添了一些娱乐产业,但那些娱乐活动都是要花钱的,有相当一部分舍不得。 但是看热闹不需要花钱啊,就成了京城人民首屈一指的最受欢迎的娱乐活动。 永昌侯府的动静自然逃不过好事者的耳目,他们早早等在了侯府外面。 也就是等着了,没有多余的活动,毕竟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看些什么东西。 陈春燕带着帷帽走了出来,她钻进了马车。 踏雪长嘶一声,跟在马车旁边。 它踢踢踏踏走到拉车的马身边,瞪着眼睛看那匹马。 那匹马被踏雪看得非常不安,差一点就给踏雪跪下了。 踏雪这才打了个响鼻,不屑地往后退了几步。 就这样一匹同类,根本没法跟它竞争地位,完全不用将这同类放在心上嘛! 它大概是这样想的。 身上危险的气息也尽数收敛,老老实实待在了陈春燕身边。 陈春燕在帘子后面,根本不知道两匹马之间发生的无声的争斗。 太夫人不放心陈春燕独自回梁县,哪怕有很多下人和护卫陪着,在太夫人看来,都是陈春燕“独自”回乡,她要求张谦请假陪陈春燕回乡。 张谦一听便欣然应允,根本没有任何反驳的心思。 他去皇上那儿请假也特别好请。 去年冬,陈春燕改良的农具已经投入使用了,据特别好用,节省了很多人力畜力,皇上龙心大悦。 一听是护送陈春燕回乡,皇上立刻允准了,还另外调派了一批护卫护送陈春燕。 皇上的护卫,那可是禁军,要么有真本事,要么有真后台,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张谦婉拒了好几次,没有成功,便只能领旨谢恩了。 他跑前跑后打点得清楚明白,才策马回到陈春燕的车边。 带队的人甩了一个响鞭,“吉时到,出发。” 车队缓缓驶离永昌侯府。 直到车队的尾巴都看不见了,永昌侯府才关上了角门。 陈春燕昨就跟太夫人好了,不让府里的人送她,她是辈,让长辈送不合适,而且虽然到春了,可是风还有点凉。 今早上,太夫人还是坚持把陈春燕送出了门,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将她送到了垂花门。 张家几个兄弟将陈春燕送到大门口。 陈春燕不让他们等着,相互告辞后,表兄弟们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而她由张谦护送回梁县。 这一个车队,人员组成有些复杂。 皇上的人自然打头阵,威风凛凛地骑马走在前面。 永昌侯府的护卫走在后面,避开禁卫的锋芒。 出了城,路旁的一个车队汇入陈春燕的车队中,走在中间。 这个车队的人员构成就更加复杂了。 陈春燕这样做当然有人表示了异议。 但那个车队的人本来就是陈春燕的,他们有异议也没有用。 第2190章 陈春燕手底下的人都知道她要离开京城了,他们只是还不确定她会带哪些人走。 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表现,让收拾东西就收拾东西,让准备马车就准备马车,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这些人里不包括文竹。 她听陈春燕要离开京城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春燕不到双鱼胡同来住,那么文竹算什么? 她拼命打听具体情况,然而却打听到一个晴霹雳,永昌侯府一个厮向陈春燕提亲了,求娶她。 她才不要嫁厮,生出来的儿子还是厮,生出来的女儿给人做丫鬟,将来嫁的还是厮。 她要去见陈春燕。 然而双鱼胡同的人都受够她了,知道她彻底失势了,对她也没有了从前那么客气。 让她不要跑,她不听,那也行,直接将人打一顿,关进柴房里。 许京墨睡到半夜被响动惊醒,起身去看,才发现文竹被人反锁在柴房里。 文竹知道许京墨的地位不一般,她委委屈屈地求许京墨带她去见陈春燕,她一定会求陈春燕原谅她。 许京墨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到一个姑娘哭成了这样,他又不出拒绝的话。 “我可以带你过去,如果燕儿不能原谅你,我也不会帮你求情。” 文竹:“我其实真没做错什么,都是人从中作梗。姐刚进京,我就跟着她了,情分不一般,请你相信我。” 许京墨叹气。 如果情分真的不一般,陈春燕走哪儿去都会带着她了。 他没有拆穿文竹,只淡淡应了一声。首发 他让人打开柴房。 那些子敢不给文竹脸面却不敢触许京墨的眉头,许京墨开了口,他们当即放了人,只是狠狠瞪了文竹一眼,警告她最好不要乱话。 文竹得了自由,赶忙平许京墨身前,跪着磕头。 “多谢许公子,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许京墨看到了文竹身上的伤痕,“你起来吧,先治伤。” 文竹受尽了冷嘲热讽,突然有一个人这么关心她,就像她在溺水时,漂来的稻草,她下意识想要抓住。 她伸手抓住了许京墨的衣摆,“公子,我真的不想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求求你帮帮我。只需要你一句话,姐就能改变主意。” 许京墨将衣摆从文竹手里抽出来,还往后退了几步。 “燕儿不会莽撞行事,她给你挑的夫婿,自然是最适合你的。” 文竹的手紧握成拳,掐得掌心生疼。 她猛然仰起脸,“公子,我将来是要做姐通房丫鬟的啊。我都见到了你,我我……我怎么会乐意嫁人。” 许京墨错愕。 他自然听得出文竹在暗示什么。 这一刻,他有些恼怒,也明白了陈春燕为什么会独独把这个丫鬟丢到双鱼胡同来。 “你不要多了,你是燕儿的丫鬟,我什么都不能帮她决定。 “答应带你去见她,已是看在你不太容易的份儿上,你不要得寸进尺。” 文竹吃惊得睁大眼睛。 一个男人听到一个女人出类似于表白的话,他不但没有动心,反而连之前保有的一丝同情心都消减了,这个人可真是…… 文竹收回思绪,看向陈春燕的马车。 第2191章 双鱼胡同派出的车队缓缓和永昌侯府派出的车队合流。 不管是禁军也好,还是永昌侯府的护卫也罢,他们都不是很相信双鱼胡同护卫的战斗力,他们自动往前或往后走了一段距离,将最安全的,最靠近陈春燕的位置让了出来。 双鱼胡同的马车一溜子排在陈春燕的马车之后,护卫着前后各站一半。 马车刚刚停稳,文竹就跳了下来,直奔陈春燕而去。 有人发现了文竹的意图,立刻拔刀相向。 “什么人,站住,不许动。” 文竹看到寒光闪闪的刀害怕的瑟缩了一下,停在原地不敢动了。 “我是县主身边的大丫鬟,我要求见县主。” 只隔着几步远,要说听不清是有的,但要说完全听不见,那是不可能的。 陈春燕挑眉看向蔡大丫。 蔡大丫会意,挑帘而出,抬了抬下巴。 持刀护卫立刻往旁边退开了几步。 蔡大丫朝旁边看去,“你怎么来了?” 文竹低着头垂着睑,遮挡住她眼中的恨意。 陈春燕对她是什么态度,她是看得出来的,如果不是有人一直在陈春燕身边说她坏话,陈春燕怎么可能会厌弃她? 她可是那一群丫鬟里能力最强的。 文竹拒绝和蔡大丫交谈,紧抿着唇不说话。 蔡大丫:“如果你不愿意说,我现在就去回了小姐。” 文竹着急了,“哎!” 蔡大丫根本没有动,“说吧。” 文竹:“我要见小姐。” 蔡大丫:“你的事情已经安排得很清楚了,你见小姐还有什么事情?” 文竹蹙着眉头,“我有事情要同小姐说。” 蔡大丫:“如果你坚持的话。” 文竹显然很坚持。 蔡大丫让步了,“行。” 她转身凑到马车边问陈春燕的意思。 文竹想要靠近,立刻被护卫拦住了。 护卫都不是傻的,自然看得出来文竹貌似被厌弃了,那他们就不能冒着被怪罪的风险给文竹行方便了。 文竹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蔡大丫才转身说:“你过来说话。” 文竹心中一喜,凑到了马车边。 “小姐,奴婢想你了。” 陈春燕:“嗯。” 文竹从陈春燕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她眼珠一转,说:“奴婢还想跟在您身边伺候,求您让奴婢回来吧。” 陈春燕:“我身边不缺人伺候。” 在京城不缺人,回到三井村就更不会缺人了。 文竹:“小姐,奴婢还小,奴婢还不想嫁人。” 她一句话说完,马车里一片安静。 她竖着耳朵去听,也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了? 陈春燕打开了一个樟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卖身契。 “大丫。” 蔡大丫挑开帘子。 陈春燕递上卖身契。 蔡大丫接过去,递到文竹面前。 陈春燕:“你既然不想嫁人,就回家去吧。” 文竹蓦地睁大了眼睛。 回家? 回家的日子还没有在双鱼胡同好过,她可不愿意回家。 她冲上去拍车厢,“奴婢只愿意跟在小姐身边,奴婢不要回家。” 蔡大丫拉扯着文竹,“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 第2192章 文竹怔怔地看着蔡大丫。 “我哪里贪心了,我只不过是想继续伺候小姐而已。” 蔡大丫:“小姐不需要你伺候,选择已经摆在了你面前,要么嫁人,要么回家,你却还在祈求第三条路,这不是贪心是什么? “哪个做奴婢的嫁人不是主子指婚,哪个做奴婢的,又能拒绝主子的指婚,偏你就能拒绝,就敢拒绝。” 蔡大丫说完就转过身上了马车。 文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那一番话终于点醒了她。 她是因为心太大了,才被厌弃的吗? 可有上进心难道不是好事?没有上进心的人就不知道努力啊,她哪里惹了县主的眼。 她猛然回头,扑到许京墨的马车边,“公子,求求你,帮我说句话,好不好?我真的想留在小姐身边伺候。” 许京墨:“有了自由身,成了良民,不是更好?” 文竹如遭雷击。 是啊,谁会觉得做低人一等的奴婢好呢? 谁会觉得做奴婢是一件上进的事情呢? 没有谁啊。 所以她手边最后一根稻草也沉了。 她跪在地上,朝着车队磕了一个头。 车队缓缓朝前行驶,慢慢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天际。 文竹这才站起身,从德胜门而入。 德胜门……呵,她这个完完全全的失败者,怎么好意思从这道城门入城的? 她不无讽刺的想。 她慢慢回了家。 还没有靠近家门,她就听到有人在大声交谈,一听,里面有一个她特别熟悉的声音,不正是她母亲的么。 “我家文竹可出息了,现在在县主身边伺候,等她伺候得好了,会把我们一家都带到县主府,我们将来可就是县主府的人了。” “那敢情好,你们家的人走出来,谁还敢欺负你们啊。我们是多少年的邻居了,今后你们得了势,也别忘记拉拔老邻居一把,今后我们就仰仗你家了。” “好说好说,乡里乡亲的,有个事儿打声招呼就行。不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么,县主门前得是几品官?甭管是几品吧,只要我们家能办的事情,都给你们办咯。” 文竹浑身一震。 小姐是不是知道会有这样一幕,才坚决把她逐出永昌侯府? 就她知道的墨竹的老子娘都是老实人,就算女儿在皇帝面前做事情,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而湘竹……那是十巴掌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不是她不聪明,而是她的父母都是聋哑人,根本没人和她交流,她能学会说话,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一对聋哑人会在外面耀武扬威吗? 显然是不会的。 这一刻文竹心里翻涌起无尽的怒火。 她觉得都是她父母拖累了她。 她气冲冲走到家门口。 她娘看到她,很是惊喜,“你这个时候回来,可是带了什么东西回来给你弟弟?” 文竹:“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话会败坏县主的名声?谁给你们的权力打着县主的名义行事?你以为你是县主的娘不成!” 文竹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文竹:“我就是这么说话的,因为你们,连我都被县主厌弃了,你还觉得自己没错吗?” 第2193章 文竹娘的眼睛渐渐瞪大。 邻居家的婶子见事情不对了,脖子一缩,转身就走。 文竹却恍若未觉。 她瞪眼看着文竹娘,“连县主都没有见过,就骨头轻得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都不知道了。我看你们……” 她话还没有说完,头发就被文竹娘抓住了。 “你再说一遍,你给我再说一遍。你这个小蹄子是不是被县主给厌弃了?” 文竹这才惊觉自己把实话说了出来。 她也不肯吃亏,打掉文竹娘的手,“如果不是你们这些骨头轻的,想打着县主名义行事的东西,我哪里会有今天这一遭,我全是被你们害的。” 文竹娘上手就打。 “县主哪里能知道我们是谁,定然是你没有伺候好县主,惹县主不高兴了,才把你赶了回来。我打死你这个不中用了,你就是见不得我们一家人好,日子刚刚才好过一点,你就给我作妖。” 母女两个就站在家门口厮打起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边的事情很快就传得附近的住家户全都知道了。 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跑了过来,“婶儿,婶儿,快住手,你这是咋啦?” 文竹娘松开了文竹,呼哧呼哧喘气。 她胡乱整理了一下头发,气呼呼地数落文竹。 她满以为男人会安慰她,谁知道男人却一下子变了脸色。 “原来跟县主没关系了啊。呵呵,那你们家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文竹娘脸色大变,“谁欠你钱了?” 男人:“当然是你男人。如果不是你们家搭上了县主,我哪里敢借那么多钱给他,你们家要是还不上……嘿嘿,晚上最好别睡觉,万一哪儿着了火,跑不出来可就糟糕了。” 文竹娘:“不可能,他怎么会欠你钱,他拿那么多钱做什么?” 男人:“哎哟,男人花钱多的统共就那么三件事,养女人、赌输赢、寒石散。” 文竹娘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男人哈哈笑,“你放心,你男人窝囊得很,哪怕手里有钱了,都不敢背着你在外面养女人。不过他在赌坊数钱都输红眼了。你难道没发现他最近一直早出晚归吗?” 文竹娘捂着胸口,说:“他欠了你多少钱。” 男人:“不多,一二百两银子吧。” 他放的是印子钱,九出十三归,所以才欠得这么多。 文竹娘都快晕厥了。 她抓着文竹的手,“你认识的人多,你赶紧去想想办法。” 文竹厌恶死这样的娘了。 刚才打她的时候,没想过有一天还要求到她头上吧? 从来只对弟弟好,那么出了事也去找弟弟啊。 她甩开母亲的手,“你的事,我管不了,我的事,你也不要管。” 她说完就准备走。 贼眉鼠眼的男人去拦住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摸了摸嘴角,笑了起来。 “你女儿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吧?长得真不错,规矩应该也学得好,将来教孩子应该也不赖。” 文竹娘听出了男人的意思,赶紧说:“是啊,是啊,她还没有定婆家,不知道哪家有这样的福气,毕竟是县主娘娘用过的人啊。” 文竹瞪着眼睛往后退了一步。 第2194章 贼眉鼠眼的男人呵呵笑道:“虽然花一二百两银子娶这样一个媳妇亏得慌,但只要想着一个伺候过县主的人来伺候我,那感觉真是不一样的。” 文竹娘接腔道:“是是是,肯定是不一样的,她肯定很会伺候人。” 男人很满意文竹娘的识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成亲吧。” 文竹惊恐地后退,“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县主给我指了婚,你强抢我去做你媳妇,就是打县主的脸,你以后就别想在京城混了。” 男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盯着文竹的眼睛,没从文竹脸上看出破绽来。 看来县主真给这小蹄子指了婚。 他反手就给了文竹娘一巴掌,把文竹娘打倒在地,“贱人!我只给你家三天时间,拿不出钱,就拿命吧。” 他离开前很有深意地看了文竹一眼。 文竹娘抱住了文竹的腿,“你去跟县主说你不嫁了,要退了那一门亲事。” 文竹:“凭什么?” 文竹娘:“你怎么这么狠心?你就人心看着你的老子娘和弟弟被歹人害啊。” 文竹弯下腰,凑到文竹娘耳边说:“你把我害成了这样,还指望我帮你,简直是笑话。如果你真打算用我换弟弟的命,不用那个人动手,我先烧死你们一家人。” 文竹娘哆嗦了一下。 文竹多年积累的,对父母亲人的不满终于爆发了。 她一直觉得父母亲人是长在自己身上的水蛭,吸自己的血,喝自己的骨髓。 只是当时她在主子身边做事,很要几分脸面,不能和家里闹僵了,而且她赚得也多,不在乎补贴家里几个钱。 但这些人现在想用她换前程,那不可以! 她抽回自己的腿,“自己作的孽,自己承担,谁都帮不了你们。” 她转身就走。 她要趁着娘没反应过来时,尽快离开这里,要不然被抓住了,别说放火,她连能不能喊救命都不知道。 文竹娘被文竹的凶狠劲只吓住了一瞬间,她醒过神来,要去抓文竹,却发现文竹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她暗暗恼恨,怎么会傻到被女儿骗了的? 她推开院门,院子里没有人,她心心念念的好儿子,在听到门外的动静时,就躲在屋里瑟瑟发抖不敢出来了。 她没有觉得儿子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儿子很聪明,知道保全自己,保全他们家的香火。 她抹了一把脸,换了干净的衣裳,体体面面地出门了,她找人打听文竹现在在哪里做事情。 文竹躲回了双鱼胡同。 双鱼胡同的人还不知道文竹被陈春燕放了籍,她回到双鱼胡同并没有引起别人的过多关注,只在心里啐一口,见到了县主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丢回来了。 文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眼神,她躲回了内院。 这里根本不是久留之地,她爹娘迟早会找上门,而她的事情也会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她根本没法再留在双鱼胡同。 她朝四下看看。 屋里只有大件的黑漆家具,并没有金银细软。 她就算想跑,也没有路费。 只能嫁给县主安排她嫁的人了。 幸好她还没有退亲…… 第2195章 文竹觉得她没有退亲也仅止于她觉得而已。 她在城门外拦下陈春燕,口口声声说不嫁人,陈春燕就不可能拖着男方,婚事肯定要尽早说清楚,取消了的好。 是以陈春燕派了蔡大丫快马加鞭回了永昌侯府。 永昌侯府的人看到蔡大丫都觉得很奇怪,这不才刚刚离开吗? 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门子看到蔡大丫,心里就一阵紧张。 谁不知道太夫人有多重视表小姐啊,如果表小姐出了事……阖府上下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蔡大丫点点头,“贺喜家的在哪里?” 门子听到是找贺喜家的,先就松了一口气。 贺喜不过是看管二号库房的,那个库房里存的都是大件,诸如屏风、罗汉床之类的家具,主子们不可能经常换家具,是以二号库房的管事是一个既没有什么油水,又没有什么露脸机会的差事。 稍微灵活一些的人都会避开这里,就算去了,也会尽快想办法调离,只有贺喜一管就是七八年,到现在都还没有调离的趋势,可见其老实程度了。 而贺喜家的并没有在府里当差,平时经常进府,丫鬟们不方便出门,就请她帮忙带个针头线脑、胭脂水粉的,她也帮着带,而且从来收高价,丫鬟们都喜欢她。 找贺喜家的就说明不可能出了大事,门子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他笑呵呵地说:“今儿嫂子没在这边府里,大概还在下人的群房,我帮你叫去。” 进了永昌侯府,影壁往左是通往外院的路,往右是通往下人群房的路,门房顺着夹道,一溜烟跑了。 下人群房之所以叫群房,是因为这边的房子修得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就很挤,每个院子都不大,一溜子排开。 只有外院大管事、二管事和内院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才能在这里单独分到一个院子,其他人都是几家人挤一个院子,可以说这里是整个永昌侯府矛盾的缩影。 看到门子跑过来,有站在院子里晒头发的人就打趣他,“你是不是吃坏了肚子,瞧你跑得这样急。” 门子摆摆手,根本没有停下来。 说话的人觉得受了轻待,就撇了撇嘴。 门子没心思注意这些,找到贺喜家的,就一叠连声让人跟他走。 “你快着点儿,县主身边的大丫鬟蔡姐姐还在门房等着呐。” 贺喜家的听着心里就咯噔一下。 贺喜是老实,但贺喜家的曾经做到过二等丫鬟,绝对不是个笨人,她稍微一转念便猜到了蔡大丫的来意。 他们家唯一与县主有联系的就是那桩婚事了,县主刚刚离开,却突然派了人回来,怕不是婚事有了变故吧? 这么一想,贺喜家的心肝都开始颤了。 因为这桩婚事,贺喜没有调到更有出息的地方,贺喜家的也没有得到别的差事,但是他们俩明显更受人尊敬了,就连大管事看到他们,也会和蔼地点点头。 这是以前没有的。 如果这事儿不成了,他们家恐怕会沦为笑柄,以后再难抬得起头来。 第2196章 贺喜家的连连搓手,显得很是紧张。 蔡大丫看到贺喜家的先笑了笑,以缓解贺喜家的情绪。 这事儿本来就是她们做得不地道,为了妥当安置文竹,她们特地挑了个老实人,结果老实人却被欺负了,这事儿整的…… 蔡大丫:“婶子,我请你过来是想说说那门婚事的。” 贺喜家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果然如此。 她扯着唇角,艰难地笑笑,“也是两个孩子没缘分。” 蔡大丫沉默了一会儿,说:“是文竹没有福分。” 贺喜家的:“我能问问原因吗?” 蔡大丫有些为难,犹豫来,犹豫去,也没找到合适的话。 贺喜家的:“是不是文竹姑娘嫌弃我娃?我知道我娃木讷,被他爹教成了一根木头,定亲后,也不说买点东西去看看文竹姑娘,他被嫌弃了也很正常……” 蔡大丫:“老实忠厚是好事,如果县主没看上他,也不会指婚了。问题出在文竹身上,她一心想留在县主身边伺候……” 贺喜家的眼珠转了转,把蔡大丫的话在嘴里反复嚼了两边,恍然大悟。 蔡大丫是说文竹的心太大了吧,这样一个姑娘确实不适合留在家里,如果家里人不能满足她的野心,怕不是要成为搅家精。 她忽然有些庆幸,幸好文竹看不上他们家,要是真嫁过来了,她碍于县主,又不能给文竹立规矩,那还不得憋屈死她这个当婆婆的啊。 但是……她抬头看着蔡大丫,“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娃以后定亲肯定会受影响,不知道县主能不能再给指一门亲事。” 蔡大丫:“我会转达你的意思,至于到时候会不会再指一门亲事,这个我说了不算。” 贺喜家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退亲对男方有影响,但影响要小得多。 但如果能得县主再赐一门亲事,又有什么不好呢? 他们家不想着发财,可要是能打上县主的标签,让其他人都不敢看轻他们,不敢故意为难他们,这就够了。 送走了蔡大丫,贺喜家的怔怔地盯着一棵树出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子叫她,“婶子,婶子!” 贺喜家的抖了抖,回过神来,“怎么了?” 门子为难地说:“又有个姑娘找您,我瞧着像是县主屋里的文竹姐姐,您要不要见?” 贺喜家的对文竹的印象完全坏掉了。 定亲之前,陈春燕特地让她去双鱼胡同看过文竹,文竹绣活很不错,一个人坐在廊下,安安静静的,她当时就看上文竹了,觉得文竹是个安静得下来的人。 但有了刚才那一茬,她完全不会再那么想文竹了,她觉得文竹的眼睛过于灵活了些。 她说:“不见。” 门子:“我这就去回了她。” 贺喜家的心里不大舒服地往群房走,人还在路上,就又被门子拦住了。 “婶儿,您等等,她说要跟您谈婚事,您看……” 贺喜家的越发觉得文竹没规矩。 这半路跟着县主的和蔡大丫那种一直跟着县主的就是没法比。 她顿住脚,转身往门房走,“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来。” 第2197章 贺喜家的脚步咚咚的,明显带着几分不爽。 文竹的心神全都乱了。 就在刚才,她母亲已经找到了双鱼胡同,还对双鱼胡同的人说出了文竹在激愤中说出的话。 双鱼胡同的人本来就不多喜欢文竹,听说县主已经放弃文竹了,他们哪里还会护着文竹,那自然是随便任由文竹娘进入宅子,要把文竹带走。 文竹原本就觉得留在双鱼胡同不稳当,她刚回到她住的地方就开始收拾东西。 陈春燕很大方,只要是事情办得好,就会打赏的银钱和首饰。 文竹存下来的银钱和首饰都不少。 她用包袱皮卷了银钱和首饰,又带着惯常穿的衣裳,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 那个宅子距离双鱼胡同不远,她之前在双鱼胡同也见过好几次那个宅子的主人,是一个寡妇带着一儿一女住着,房子不算太大,只是一个三合院而已。 文竹上门要租一间房,寡妇见她是个女子,一个月又愿意出一百个钱,就同意了。 寡妇养孩子不容易,能每个月多得一百个钱,她也轻松一些。 文竹去买了一把锁,锁好了自己的屋子才出了门。 她剩下的衣服今后再找机会去双鱼胡同拿也行。 她虽然这样想,但也做好了,她娘将衣服收走拿去当铺当掉的准备。 她做好了准备,才到永昌侯府来。 两条胡同相邻着,她走到胡同口时,还听到她娘的吵闹声,说她想害死全家人,是个没良心的货色。 她勾了勾唇,更加不想管她娘了。 她娘一辈子只顾男人和儿子,女儿就是赔钱货,不能给她带来利益,就是垃圾,可以随意踩踏。 文竹不多看一眼,跑得更快了。 她得趁着事情传开之前,让婚事提前。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指望着别人不乱传她的话,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现在就要打个时间差。 既然县主说那家人是老实人,老实人就不可能做出太过分的事,总不可能拜了堂,入了洞房,那家人还反悔吧。 到时候他们哪怕知道她是个麻烦,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她是这样想的。 她看到贺喜家的,一门心思想着如何说服贺喜家的同意将婚事提前,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贺喜家的的神情。 她陪着笑说:“婶子,我上街看到刚出炉的点心,买一点来给您尝尝,您吃着好,我下次还买给您。” 她说着就把米糕递到了贺喜家的面前。 贺喜家的推开了文竹的手。 “你的东西我可不敢吃。” 文竹的笑容有些僵硬,“瞧您说的,我孝敬您不是应该的吗?” 贺喜家的看文竹的眼神就更加冰冷了,“姑娘还是别说这种话了,你不顾念你自己的名声,我还怕我娃受牵累将来不好说亲呢!” 都退了婚,还跟之前的订婚对象不清不楚的,真是好说不好听啊。 文竹晃了晃,仿佛站立不稳,“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贺喜家的:“都已经退了亲了,那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家走我家的独木桥,今后没事儿也不要往来了,原本就没什么交情,退了亲还往来,显得非常奇怪。” 第2198章 文竹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婶儿,退亲?没有啊。” 贺喜家的越发不喜欢文竹了,“难道不是你亲自跑去告诉县主你不嫁了?” 文竹的脸色变了变,她下意识想反驳,可看到贺喜家的严厉的眼神,多余的话她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婶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在县主身边多待两年,我……” 贺喜家的摆摆手,“我明白。我娃不敢耽误你的前程,你去吧。” 她说完就走,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文竹心一横,跪在地上,抱住了贺喜家的腿。 “婶儿,求您看着我年纪小的份儿上,原谅我一回吧,我那样说话是我不懂事,我也是太着急了,算是无心之失,如果伤害到了您,我给您道歉。” 贺喜家的一面心软,一面又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她清了清嗓子说:“你跟在县主身边这么久,竟然连这一点规矩都不懂。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县主那边来人退了,不是你说一句不作数就不作数的。 “如果还要订婚,得重新请媒人,再敲定下小定的时间,这又是一套新的流程。” 文竹眼中满是希冀,好像看到了希望似的。 “求婶子成全。” 贺喜家的:“这事儿你跟我谈不着,你让你娘请了媒人来谈。” 文竹眼神闪烁,她琢磨着如果搬出永昌侯府,她娘应该会退缩。 她一念未毕,只听见贺喜家的又说:“你娘请了人来,我家也是有拒绝的权利的。而且我家是永昌侯府的世仆,孩子的婚事连我们都说了不算,得等主子指婚。” 文竹眼中的光芒熄灭。 她第一次打心眼里怨怪起陈春燕来。 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条活路呢? 给她一条活路就这么难吗? 她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她只不过是想上进,怎么就碍着她了? 她脑子发昏,不想嫁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跟她讲道理了? 贺喜家的看着文竹变幻不定的神情,摇了摇头。 “我总算知道县主为什么一定要托大管事给你找一个老实丈夫了。”她摇摇头,“你这样的人放在哪家都是搅家精,撺掇着丈夫上进,搞不好就做出贪墨的事情。” 她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 还好这个女人看不上她娃,主动退了这么亲事,要不然就看在县主的份儿上,他们也不敢说退亲的话。 文竹愣愣的,她怎么就成搅家精了,她明明那么能干。 她明明…… 她的念头还没有闪完,门子就走了进来。 “文竹姑娘,你在门房坐一会儿就走吧,我不能收留你太长时间。” 文竹茫然地看着门子,她很想说几句硬气的话,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她跟在陈春燕身边,威风八面的模样,那时候谁不给她几分薄面? 而现在呢,连一个门子都可以赶她走了。 她看着门子,只说了一句,“可以给我杯水喝吗?” 她从城外回来还没有喝一口水。 双鱼胡同的人不关心她有没有水喝,寡妇和她两个孩子更加不会关心她有没有水喝了。 这一刻,她有点想哭。 她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第2199章 文竹的手刚端着杯子,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吵闹声。 那声音非常像她娘的。 她的手就抖了抖。 她的所有靠山和退路都没有了,她的家人如果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她能怎么办? 门子奇怪地看了文竹一眼,站起身要出去看情况。 文竹拉住门子,“不要出去!” 门子可不敢听文竹的。 让人在永昌侯府门前闹起来了,这错儿可全得落在他头上,而且推都推不脱。 “文竹姐姐你可别害我,我还得靠这点工钱养家糊口呢。” 文竹:“你帮帮我吧,我爹欠了印子钱,我娘是来抓我回去抵债的。” 哟! 门子差一点跳起来。 他更加不敢兜揽这事儿了。 放印子钱的人没有人性的,每年逼死多少人啊。 如果真让这么一伙人找到永昌侯府门上来了,他可真的吃罪不起。 “文竹姐姐,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我先出去挡着,如果你有门路求了主子们帮忙,得了主子的话,我才敢帮你。 “主子们不发话,不可不敢兜揽这事情,万一放印子钱的往永昌侯府门口泼粪,那算谁的?” 文竹的面色灰败下来。 永昌侯府唯一和陈春燕交情最好,她能说得上话的主子就只有张谦了。 可张谦送陈春燕回家乡去了。 要是找到其他主子面上,她不被打出去都算好的。 她咽了口唾沫,“你先帮我拖一会儿,我从另外一个角门走。” 门子答应得很爽快。 文竹提的这一个要求实在不算什么要求,他完全可以满足。 大家认识一场,能帮的忙,他倒是不至于拒绝。 文竹点点头,朝着一条小路跑去。 门子出去阻拦文竹娘,自然又是一地鸡毛。 文竹很快冷静下来。 她得减少出现在街上的次数,才能减少被她家人发现的可能。 她去买了很多米面、干菜,三拐四绕地回到了寡妇的院子,在事情结束之前,她绝对不会再出去了。 她被陈春燕洗脑了几个月,虽然没被洗得很成功,但她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牺牲自己成全家人了。 她已经被卖过一次,绝不要再被卖第二次。 陈春燕还不知道京城里出了这么鸡毛的事情。 蔡大丫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追上了车队,把事情后续原原本本讲给陈春燕听。 陈春燕:“嗯,如果有合适的人选,你记得提醒我一声。这件事情把他们家撂空里了,我们确实做得不厚道,得给他们个交代才行。” 蔡大丫叹气,应承下这件事情。 她其实觉得贺家真挺倒霉的,摊上文竹那么一个人。 但当时陈春燕说至少要给文竹一个可靠的归宿,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上天有眼,婚事让文竹自个儿这么给作没了,这样也好,谁也不祸害。 祁轩和徐懋得到消息陈春燕出城了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追不上车队了。 徐懋摇头苦笑,没过多久就把这事儿放开手了。 祁轩却气得咬牙切齿。 好歹是合作伙伴,离开前连个招呼都不打算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一起回梁县的吗? 他赶紧命人收拾东西,可就算再怎么赶,他今天也出不了城了。 第2200章 春天的雨水多,还和夏天不一样,夏天哗啦啦一下,干干脆脆的,下完就完了。 而春天的雨又绵又密,弄不好它能下一整天,雨水慢慢渗透进泥地里,泥地被泡软了,马车碾上去,一碾一个车辙印。 路程还没有走到一半,马车都陷车辙印里陷三回了。 一群人穿着蓑衣,往坑里垫石头,再打马往前面走。 几匹马又不知道同时使力,马车晃了晃又落回了车辙印里。 这也怪不得马,实在是县主的车驾是个实在货,重得很,再加上下雨路滑,马使不上力。 陈春燕在另外一个马车里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非常利落的骑马装,看上去英姿飒爽的。 蔡大丫将一件蓑衣和一个斗笠递到陈春燕手里。 陈春燕接过来穿戴在了身上。 她跳下马车。 张谦看到眼皮跳了跳,就要阻止她,“鞋子沾了水,穿着不舒服。” 陈春燕抬起脚给张谦看。 张谦这才发现陈春燕穿的鞋子和闺秀们平时穿的鞋子不一样。 鞋面锃光瓦亮的,鞋底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反正不是布的。 张谦痛心疾首,“你有这样的好东西,也不说给哥哥一双。” 陈春燕:“……墨竹她们做的,她们也没有你的鞋样子啊。” 鞋底子内层其实是布的,只是新乡那边开了个提炼橡胶的作坊。 用杜仲提炼橡胶可贵了,又不耐磨,所以哪怕做了鞋底子,陈春燕也没准备推广。 买的人少了,她想赚钱就得走高端路线,一个劲儿提价。 可有钱人根本不缺鞋穿,坏了,脏了,都不用他们处理,他们何不穿更美观舒适的布鞋呢? 各种大小的鞋底子,作坊都做了些出来,全给陈春燕装箱笼里了,一块儿带回三井村去,好让三井村的同胞们,在下雨天走路也能舒服些。 而陈春燕的鞋面自然是特殊处理过的牛皮做的,鞋子做成靴子的样式,就算不小心踩进水坑里了,也不会弄脏脚。 张谦看着陈春燕的鞋,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墨竹捂着嘴巴笑了一会儿,才说:“表少爷,我给你做一双吧?” 张谦这才高兴了,笑呵呵的,“那就多谢你了。” 墨竹又笑了,“你客气了。” 陈春燕走到陷进泥地里的马车边,看了一会儿,觉得不行。 这样太拖慢她的行程了。 “这马车太碍事了,你们在后面慢慢走吧,我先走一步了。” 这话也就她敢说,谁叫这是她的车呢? 禁军一脸的不同意,“县主的安危最重要,怎么能离开车队独自赶路?” 陈春燕:“我不是一个人呀。” 禁军狐疑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指着张谦:“还有我哥。” 禁军谴责的目光就朝着张谦嗖嗖去了。 张谦:“……” 有这么一个妹妹,真的会短寿。 他吭吭哧哧半天,“错过了农时,作物会减产甚至会绝产,再不能耽误下去了。” 这话说到陈春燕的心坎里了。 要不是北方天气回暖得慢,他们已经算错过农时了。 要知道南方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春耕了。 好在梁县那地界,就这时节,顶多通通水渠。 第2201章 禁军坚决不让陈春燕走,他们被派来护卫陈春燕的,陈春燕走了,他们就成护卫行李的了,这搁谁谁受得了啊。 陈春燕:“如果一刻钟之内,你们能把马车拽出来,我就留下来。” 他们反复驱策着马拉车,又没能将马车拉出来,轮子反复在泥坑里碾过,轮子反而越陷越深了。 禁军都是一群心高气傲的人,越是听陈春燕这样说,他们越是不肯服气,一个个的都憋着劲儿要尽快把马车拉出去。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越是着急想做什么事情,就越是做不成什么事情。 丝毫不出意外的,他们果然没能将马车拉出来。 陈春燕朝禁军拱拱手,“各位,辛苦了,等到了三井村,我好酒好肉招待你们,你们好生生的休息个把个月再回京城都行。” 禁军看着陈春燕行男子的礼,心里觉得怪怪的。 不过陈春燕说的话,他们听着却很顺耳,好不容易有个出来放风的机会,他们如果不好好偷一下懒,那简直不是他们的作风。 他们的名头听起来很好听,是禁军,皇上身边的人,是皇上信任的人,可他们自己心里清楚,禁军真没有几个钱。 出来玩儿,哪儿有不花钱的。 偏偏陈春燕和祁皇贵妃很熟,还有随时能入宫觐见的腰牌,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不是他们能够打秋风的对象。 陈春燕的表现却出乎他们的意料,这样小小年纪的一个女子,竟然知道他们的规则,并能用如此顾忌他们的面子的说法说出来,他们的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他们的心软了软,决定给陈春燕行个方便。 “请县主带一半的人走,一定得保证安全,否则我们吃罪不起。” 陈春燕:“行李也很重要。” 禁军一阵无语。 他们知道陈春燕很有钱,也很会赚钱。 他们只是没想到陈春燕还是个守财奴。 命在,钱才有用,命不在了,钱留着有毛用? “请县主三思。” 陈春燕摇头,“禁军全部留下,剩下的人,我带走一半,着急赶路,也带不了太多人。”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问题,又好像有很大问题。 把禁军全部留下? 你是看不起谁? 有一部分容易多心的人,看陈春燕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怀疑。 陈春燕自然知道不管她说什么,听到的人不同,就会有不同的理解。 她也不介意。 “你们经过训练,和仪仗一起走,进城时,好看。” 这虽然是个相当扯淡的理由,也不是陈春燕让他们留下来跟着仪仗走的真正理由,却是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理由。 禁军走出来整整齐齐的,还有谁能比他们更好看? 他们接受惯了这样的思想,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很容易接受了陈春燕的说法。 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陈春燕当然不想让人对她有怨气。 她翻身骑上踏雪。 踏雪欢快地小小动着步子。 它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想要狂奔的心了。 它刚刚成年不久,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隔两天被人牵出去溜溜哪里够,当然还是带着主人驰骋更畅快啦。 第2202章 老规矩,所有人轻装简行,值钱的东西贴身带着,衣服带两身换洗的就行。 陈春燕的首饰没带,她把大笔银票用牛皮纸包了,缝进腰带里。 让蔡大丫用同样的方法携带图纸。 图纸太多,不那么重要的,就留在车队里。 蔡大丫身上带着的是海船和火枪的图纸。 另一份海船和火枪图纸……也就是原稿,陈春燕交给了禁军的小旗保管。 她当然没说是图纸,她说是她比较贵重的首饰,是祁皇贵妃赏的,怕留在车上弄丢了,让小旗代为保管。 她确实三层的首饰匣子里放了不少御赐的首饰,但在匣子的夹层里,装的全是图纸。 小旗官觉得匣子相当咬手。 他把匣子照管好了,那是分内的事情。 人家县主不把匣子留车上,明显是对那些不熟悉的人不放心啊。 人家就是信皇上身边的人,他们总不能自己扯自己的后腿,说自己不行吧? 那就只能行了。 他用包袱皮裹了匣子,往背上一背,“县主放心,首饰匣子在人在,首饰匣子不在了,人就不在了。” 这说法吓了陈春燕一套。 她盯着小旗官的脸看了半天,终究说不出其他话来。 她鼓励地拍了拍小旗官的胳膊。 小旗官受宠若惊,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模样。 陈春燕知道能够做小旗官的身家肯定都很清白,家里很有可能世代是武官出身,根本不用担心小旗官贪了她的首饰跑路。 除非他真能狠心到不要家人了。 陈春燕快马疾奔。 张谦看着踏雪都快流口水了。 瞧瞧那一身流畅的腱子肉…… 他一早就盯上踏雪了,只等踏雪生了小马驹,他就牵走。 谁知道这匹母马眼光高得不得了。 他背着陈春燕,弄了他能弄到的所有良驹,牵去给踏雪过目。 踏雪每回都很不给面子地抬脚就踢。 踏雪大概知道那些公马都是他找来的,有一回,飞扑过来想要踢他,可给他吓了一跳。 那次之后,他即便再怎么眼馋,也不敢再给拒绝相亲的母马介绍对象了。 不仅如此,他还落下了不少埋怨,听说被他借来的神驹回去后,不少得了相思病,好多天不吃不喝,瘦得一把骨头。 要不是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那些爱马如命的人,都要打上门来了。 张谦努力催动自个儿的马,这马不知道是实力真的不如踏雪,还是怂,反正一直落后一丈的距离,不管怎么催它,它都不敢与踏雪并行。 给他气得呀! 一丈距离太远了,万一陈春燕发生点儿什么事情,他都来不及救。 “燕儿,你慢点。” 陈春燕以为张谦跟不上,就放慢了速度。 张谦眼看着要追上陈春燕了,他的马自动调整了速度,距离又拉开了,依旧保持差不多一丈远。 他的脸刷的就黑了。 这回他很确定了。 这马不是速度慢成这样子,它就是怂,特别怂。 跑在前面的陈春燕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跑在后面的蔡大丫等一干人等,噗嗤噗嗤笑。 他们把张小公子的动作看得很清楚,这个窘迫啊,他们看了都觉得尴尬。 第2203章 陈春燕一马当先,主要也没有别的马敢跟她并肩。 疾行十数天,他们回到了三井村。 不赶路不知道传令兵的辛苦,八百里加急,五百里加急,听起来只是个数字,实际上非常遭罪。 好在天气还不算暖和,路上的劫匪去年秋天就劫够了余粮,没想着出来增加业绩,这一路他们倒是走得顺顺当当的,没遇到什么阻碍。 马蹄声踩碎了村民的梦,警觉性高一点的,一骨碌爬起身。 女子拿起身边有攻击力的东西,剪刀、水果刀一把抓,守在屋里。 男子拿起耕地的锄头等大家伙,一溜烟往外跑。 陈春燕捂得只剩下一双眼睛了。 农历二月,春风还有点冷,不至于割得面皮生疼,吹久了,脸也会麻木。 陈春燕有一条棉麻织成的围巾,缠两圈,刚刚好能把脑袋全部包裹进去。 在外面还好,进了村儿,就有点像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了。 “什么人,站住,不许动。” 陈春燕往下拉了拉围巾,露出了脸。 昨天,张谦估算,快到三井村了,他们也就没有投店,准备一鼓作气赶回村里。 谁知道张谦是个不靠谱的。 他一直说快了快了,结果呢,望山跑死马,直到现在才到。 天还没有亮呢! 三井村的人都知道陈春燕,也知道陈春燕是个女人,但基本只远远见过,没有接触过。 就远看的机会也不多,陈春燕本身很宅,一直居于幕后,遥控指挥大家办事。 这听起来特别像坏蛋的作风。 其实不是,她就是改不了在现代养成的习惯而已。 工作日在单位,从天黑忙到天黑,周末偶尔还要加班。 真到休息时,她哪儿也不想去,只想躺在家里,好好休息。 她也就养成了没事不出门的习惯。 不过这下可坏了,冲在前面,拦住她的人不认识她的脸。 “问你话呢,你不要嚣张,你知不知道我们这地儿是什么地方?这是三井村,燕老板的地方。我现在喊一声,这个村和隔壁村的人都会跑出来帮忙。” 陈春燕垂眸,“去把董明春叫出来。” “你谁啊,你一张嘴就让春姐出来,你……” 旁边的人觉得不太对劲了,拉了这人一把,把这人后面的话给堵回了嗓子眼儿里。 真让他这么直愣愣说话,好像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这人有这种感觉。 这人视线下移,从马脑袋移到了马蹄子上。 枣红的马,四蹄踏雪。 哎哟,这怕不是燕老板的马吧! “您等等,我马上去叫春姐。” “哎!” 冲在最前面的这个人还想阻拦同伴,且还是一脸迷蒙的模样,很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 而他的同伴,明显已经猜到来人的身份了,是个机灵的。 那人头也没回地摆摆手,“我很快回来。” 那人依旧挡在陈春燕的马前,不许陈春燕前进一步。 张谦凑到陈春燕身边,笑着说:“你这……混得不行啊!” 陈春燕还没有说话。 踏雪幽幽转头,看了张谦的马一眼。 张谦的马立刻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张谦:“……” 陈春燕:“你这……混得不行啊!” 第2204章 现世报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弄得张谦说不出话来。 他吭吭哧哧半天,终于还是认栽了。 论耍嘴皮子,他哪里是陈春燕的对手,或者说他前面十几年,都没遇到过陈春燕这样的对手。 得了。 不跟陈春燕鬼扯了,反正也扯不赢。 那边村民跑到门房说要给董明春传话,没人敢怠慢,直接跑进去叫了董明春出来。 越是不常发生的事情,就越应该引起重视,像这种要给董明春传句话的事情,就是稀罕事儿,守门的小子根本不敢怠慢。 这个宅子以前没这么多人的。 经过几个月的培训和观察,董明春挑出了一些嘴巴严实,办事牢靠的人进宅子做活。 在这里做工,肯定比在外面风风雨雨的舒服多了,他们都很珍惜这个机会,一般情况下不会背叛。 为什么说一般情况下不会? 因为世上没有永远的忠诚,只看给出的利益够不够大而已。 至少目前来看,董明春对这一套班子还是很满意的。 宅子全部修建完毕,开了春,又安排种苗公司那边的人过来整理过花木,该种花木的地方种花木,该修剪的枝条都修剪了。 还让他们教了小丫头锄草、施肥、浇水和防虫。 因为刚刚移栽了花木还不到五天,花木看上去有些打蔫,显然还没有定根。 宅子大了,需要人的地方就多。 不说别的,就说洒扫吧,安排的人少了,真能把人累死。 董明春可不是黑心烂肺的人,不会做那种事情。 她去找了那些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女人,这些人愿意做事情,就是因为原本生活得过于安逸,本身没什么谋生手段,就是让她们做活,她们也找不到活儿做。 但扫地很简单吧,就算是不会,现学也该能学会吧? 于是那群被人牙子卖来的女人就开始了打扫卫生的生涯。 当然了,如果她们中有会绣花的、会写字的、会画画的,那都是人才,有另外的地方安排她们去。 绣花水平高,就安排她们教别人绣,水平不高,就安排她们去绣坊在师傅的指导下绣。 会写字,那基本上就会识字,直接给赵小姐丢过去,校对稿子。 会画画,去学堂教小孩子画画,业余时间还能画些花样子给绣坊或者木工作坊,挣俩小钱画画。 所有人各司其职。 三井村进入了高速发展的时代。 董明春刚刚洗漱完,听到小丫头的话,心中一动,赶紧朝外面走。 陈春燕出发前,给董明春传了消息。 董明春算着时间,陈春燕起码还得有半个月才能回来,但也说不准,万一是陈春燕呢? 她不敢怠慢。 角门外站着一个小子,看着挺眼熟的,好像是木工作坊那边的。 “什么事情?” 小子:“村子里来了一群陌生人,领头的一个骑着一匹枣红的马,那马四蹄上都是白毛。” 踏雪。 董明春脸上露出笑意,“是大小姐回来了。” 她赶紧往前面走。 小子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机灵一回,要不要他们这群人岂不是要把燕老板给得罪死了。 陈春燕远远看到董明春,翻身下了马。 第2205章 董明春看到陈春燕就笑了。 那种主心骨回来了的感觉简直不能更好了。 她拉住陈春燕的手,“你终于回来了。” 陈春燕颔首,“最近几个月过得怎么样?” 董明春:“还行。” 有的话不适宜在外面说,两人谈话点到即止。 陈春燕:“给你带礼物了,只不过要晚些天才能到。” 董明春瞄了一眼队伍,就知道行李没跟着回来。 她一点都不介意,她原本也没想过陈春燕会给她带礼物回来。 “那我先谢过了。那位是……” 陈春燕:“那是我表哥,你先安排个住的地方给他,再让他洗漱一番,先休息了再说。” 董明春:“好,我马上去安排。” 一群人说着话,就进了门。 董明春立马安排几个小子去伺候张谦。 临了还叮嘱他们,“那是永昌侯府的大少爷,大小姐的表哥,你们可得仔细着点,别让人看了我们的笑话。” 两个小子一脸肃容,站得笔直笔直的。 “保证不给三井村抹黑。” 董明春嗯了声,才让他们跟着她一块到了外院花厅。 张谦打量着花厅,“你这儿修得还不错,就是空荡荡的,没个摆件。” 修房子用的山石土木可以就地取材,家具可以让木工作坊打造,瓷器可以让廖家的瓷窑烧,但字画、玉石盆景之类的东西,这里还真没有。 而且陈春燕也觉得不是很有必要。 玉石盆景摆多了,还得防盗,别人打扫也提心吊胆的,总担心摔了不是? 陈春燕嗯了一声,“正等着表哥救济呢。” 张谦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真恨自己为什么要嘴贱,到别人家做客,完全没有必要横挑鼻子竖挑眼嘛。 他脑袋一低,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陈春燕暗暗好笑。 要不怎么说钱是人的胆呢,兜里没钱,底气都不足。 外面传来脚步声。 二人抬眼看去,是丫鬟端着茶点来了。 陈春燕:“先垫吧点,等你洗漱完了,再好好吃一顿。” 张谦嗯了一声,眼珠乱转。 陈春燕:“找什么呢?” 张谦伸了伸手。 陈春燕明白了,这是要洗手的水。 “你去隔壁,那边有个洗手池,上那儿洗去。” 每个院子都有水池,也有自来水。 他们暂时没弄出加压设备。 农闲时,就修了个高高的水塔起来,上面装了简单的过滤装置,流出来的水清凉透彻,比不上井水,但也比河水好多了。 不能直接喝,用来洗手还是可以的,要喝也得烧开。 旁边站着的小丫鬟还是挺有眼力见儿的。 她笑眯眯地给张谦领路。 张谦走到拱门旁边,就看到了一高一矮两个洗手池,高的上面有两个水龙头,矮的有一个。 小丫鬟踮着脚示范,“你这样拧,转半圈,水小,转一圈水大,最多能转两圈半。” 张谦看到水哗啦啦往外流,觉得新奇极了,根本想不明白水是哪里来的。 他伸手去洗,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他洗手的水也没浪费,下面有桶接着的,可以用来浇花和浇地。 董明春告诉他们,要站在别人的离场思考,要理解别人的难处。 他们就把洗手的水,用不完的,倒进了角门外的缸里。 第2206章 那些要浇地的人,取水就可以在角门外取,省得走很远的地方去提水。 用独轮车运水不也费劲吗? 有了这一茬,雇农对三井村的感官就更好了,遇到三井村的谁有了难事儿,不用他们开口,这些雇农都会主动帮忙。 董明春开大会时,还特地提到过这一茬,用以教育村里的年轻人们。 大家原本不是很理解董明春的做法,但现在都理解了。 春姐的思想境界非常人能及啊。 张谦只用了一次就喜欢上了水龙头。 他指着那个很矮的问:“这个怎么这么矮?” 小丫鬟抿嘴笑,“这是用来洗拖把的。” 哦,明白了。 张谦:“可以给我弄一个吗?” 小丫鬟欣然答应,“可以啊。” 她颠颠跑到仓库去,拿了一个水龙头塞到张谦手里。 张谦把玩了一阵,觉得这玩意儿的造型其实并不美,但它实用啊。 他拧了拧。 咦,怎么不出水了? 小丫鬟噗嗤笑出声,“这样它是不出水的,它得接在水管上,才会出水。” 张谦对水龙头的兴趣骤减。 如果是那样,他在野外不还是用不上干净的水么。 不过他也没准备把水龙头还给小丫鬟,他拿在手里,背着手回到了花厅。 董明春已经回来了,“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表少爷是现在洗漱,还是待会儿再洗漱?” 张谦:“待会儿吧,我先垫垫肚子。” 通宵赶路,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陈春燕瞄了张谦一眼,“你拿个水龙头做什么?” 张谦:“我觉得这玩意儿有趣。” 陈春燕:“……那你拿着玩吧。” 张谦确实是这么想的。 但不是单纯的玩,他有点想研究这玩意儿的结构。 其实这结构挺简单的,只要把拧的那个部位抽出来,就能一览无遗。 这玩意儿有机器做起来非常方便,就是人工打磨费事些,只在三井村和与三井村有合作的人中间流传,还没有传到更远的地方,毕竟没有那么多货源。 陈春燕已经预见到了张谦的失望。 原本以为是一个很有趣,很有挑战性的研究项目,结果上手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个菜鸡项目。 张谦打了个饱嗝,吃得差不多了,又灌了一杯热茶,这才跟着小子一摇一晃休息去了。 陈春燕早就没吃点心了。 她只吃了两块而已。 点心吃多了腻得慌,还怎么吃都觉得没吃饱。 她坐在这里只是因为不好把张谦一个人抛下而已。 张谦刚走,陈春燕就站起了身,“走吧,有话我们单独说。” 董明春确实有话要说。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老规矩,不关门不关窗,但不许任何人靠近。 陈春燕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整个人都舒服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她真心实意感慨。 “说说吧,什么事?” 董明春:“小王子被放走后,行动有些诡异,他似乎联合了别人,有意打压阿尔斯楞。” 嗯? 陈春燕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小王子是她下令放走的。 这是她刚到京城就做出的决定。 堂堂一位小王子失踪太久,恐怕会引起怀疑,要是引人到三井村查探就糟糕了。 第2207章 那段时间小王子的人一直向三井村提供着消息,让小王子越陷越深。 陈春燕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小王子陷得差不多深了,而且天气凉了,鞑靼人也猫起来过冬,不可能再出来烧杀抢掠了,她就传消息给董明春,让董明春把人放了。 她让小王子陷得足够深,但也并不是万无一失的。 只要所有知情人全部都死了,他就安全了。 不说别的,只要鞑靼内部的知情人全死了,他想跟陈春燕斩断关系,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春燕一个汉人,别说跑到他父王面前去告状,就连靠都没办法靠近王庭。 而且如果陈春燕真有办法靠近王庭,那才好了,他会把陈春燕抓起来,让陈春燕受一番他曾经受过的苦。 小王子比阿尔斯楞多了几分豁得出去,他母亲毕竟是鞑靼人,还是大部落头领的女儿,他做事情有底气得多,少了一批值得信任的人,他再换一批就是了。 而阿尔斯楞不一样,阿尔斯楞的出生决定了,他没有太多助力,还要受部分歧视。 陈春燕:“阿尔斯楞传话过来了?” 董明春:“是,他觉得非常恼火。双方明明合作得非常好,他不明白为什么要中途插进来一个弟弟,这个弟弟还总是给他找麻烦。” 陈春燕:“谁见的他?什么时候见的?” 董明春:“我去见的。他一早传话要见你,你不在,我就去了。是上个月底,交易粮食时见的。” 陈春燕陷入了沉思。 她觉得小王子应该真的给阿尔斯楞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要不然他不会主动要求见她。 他们心照不宣,尽量不见面,对他们都好,见面的次数越多,越容易增加风险。 “现在改为月底交易了?” 董明春:“不是。我觉得固定时间交易不太稳当,和阿尔斯楞约定,这一次交易时,给出下一次交易的时间。 “到了交易时间,如果他们那边不来人,我们不会再等,如果这条线断掉了,能不能续上,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陈春燕颔首,“做得好。一切要以首先保证我们的人的安全为第一要务。三井二村那边归附的鞑靼人怎么样了?” 董明春:“他们都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往年他们总是冻死牛羊,甚至冻死人,今年所有人都挺过来了。特别是小孩子,因为在学堂里读书,连冻疮都没有生,他们都很感激你。” 陈春燕:“感谢我?呵呵,正好。你告诉他们,我要招募一批人组成骑兵维护治安。 “主要职责就是遇到袭击,不管是鞑靼的袭击还是山贼的袭击,要求他们能抵御抵御,不能抵御就提前示警。 “我会按月给他们发工钱,他们骑的马匹的饲料,我也出了。 “他们现在办的是暂住证,等立了功,就能换成正式的三井村户口了。” 董明春有点迷糊,“暂住证?我们不是只有一种证吗?” 陈春燕:“……我说他们的是暂住证,他们的就是。” 董明春低着头闷闷笑了起来。 陈春燕这奸商有时候比老虎还可怕,吃人不吐骨头啊。 第2208章 传话这种事情向来是盛小冬和周文严去干的。 现在业务多了,负责联络的只有他们俩显然不够,董明春又给他们拨了几个新人过去,让……周文严带着。 盛小冬那不靠谱的,多半会把好孩子给教歪了。 虽然不让盛小冬带新人吧,最后分配时,还是分配了一半人手听他调遣。 三井村成立了一个联络处,周文严是一把手,盛小冬是二把手。 平时盛小冬就在办公室筛选过滤信息,不太重要的就交给手底下的新人去办,比较重要的他就亲自去。 当然了,董明春点名让盛小冬办的事情,哪怕他本人觉得没必要亲自跑一趟,他还是会捏着鼻子跑一趟,他怕被春姐削啊。 盛小冬骑在马上,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小冬哥,不至于这么冷吧?” 盛小冬一巴掌打在小子的后脑勺上,“你懂个屁,春捂秋冻,晓得不。” “呵呵呵,小冬哥,还是你有文化,这种事情,我就不懂。” 盛小冬一阵牙疼。 “你特么,二百斤的牛,三百斤的皮,你牛皮吹大了。” 董明春威武雄壮地指着盛小冬骂他不学无术,还不知道上进的事情,三井村鲜少人不知道的。 冬天大家都在猫冬,种地的,除了暖棚,大家都歇着了。 董明春就组织大家学习。 其他人都好好的,就盛小冬一看到书,立刻还是打瞌睡。 不少人都骂盛小冬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免费的学给他上,他还这个样子,好多人想上学却没有机会。 盛小冬小同志就成了不学无术的典型,经常被董明春提溜出来批评。 说他有文化,这不是夸他,是朝他脸上扇巴掌呢。 他摸摸鼻子,有点不自在。 他学不进去,能有什么办法? 因为学习的事情,他在三井村特别没有地位,好多人都不服气他管理联络处,那个位置有能力的人居之嘛。 自从看到了希望,不少人跑到董明春面前去表现,弄得盛小冬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去年冬天,有一个因为失职,没有发现火星子掉进了干柴草里,差一点引起大火。 实际损失虽然不大,事后,董明春还是撤换掉那个人,提拔了治安队的副队长成正队长。 从这件事里,所有人都看出了一个信号,不是永远都能待在现在所处的位置,一个弄不好,还是很有可能被换掉。 这下子盯着盛小冬的人就更多了。 联络处是个好地方啊,不仅可以接触各个作坊、各个酒楼分店的管事人,还能接触到大小姐和春姐,多么露脸的一个差事。 他们才不会管盛小冬会不会难受,只要觉得联络处哪儿不好,他们往董明春那儿交报告,最关键的是他们提交的东西很多时候都是行之有效的。 盛小冬的脸被打得啪啪响,有一天直接毛了,指着那些人的鼻子问,为什么专门盯着他,干什么不去盯着周文严。 那些人也光棍得很,直接告诉盛小冬,周文严神神秘秘的,肯定在帮大小姐办事情,还是保密的事情。 有这一件事情横亘在这里,他们不可能动得了周文严。 第2209章 盛小冬都要被气笑了。 这群人倒是看得很清楚,周文严自打开始在私底下帮陈春燕办事情,别说这群人了,就连盛小冬自己见到周文严了,也得礼让三分。 但一转念,盛小冬还是生气,他做的事情明明比周文严多,为什么董明春更看重周文严呢? 好在大小姐回来了,他好好干,大小姐总能看到他的有点。 他就不信了,大小姐也会觉得周文严比他好。 周文严就算有一万个不好的地方,但只要周文严的嘴巴紧、办事牢靠,就已经超越他的价值了。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他不被董明春重用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太长舌了而已。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三井二村。 一路上都是向他套近乎的人,他一般微笑致意。 三井村和三井二村中间那个村,年过得很困难,他们被两个过得不错的村子夹在中间别提多难受了,尤其是三井二村,一群吃肉的鞑靼人,那肉香能顺着风飘进他们的村子里。 形势比人强,刚过完正月十五,那个村的村长带着一群村中的宿老到三井村向董明春“投诚”了。 如今,三井四村的牌子都挂在了那个村子外头。 为什么是四村? 因为从三井二村过去,还有一个鞑靼人聚居地,是后面来的。 三井村对这群人的管束没有二村严格,准确还说还在观望中,连“暂住证”都没有给他们办。 不过有二村作为缓冲,三井村的人也不担心出乱子。 三井村扩展到了四个村,面积太大了,如果事事都要陈春燕来管理,那得乱套。 如今每个都有两个副村长,一个是陈春燕直接从三井村派驻过去的,一个是董明春深入接触后,从里面选出来的。 选出来的副村长并不是那群人里原本威望最高的人。 他想坐稳副村长的位置,能够依靠的,只有三井村而已,所以叛变的可能性比较小。 不像直接用原本的领导,那样的话,三井村派过去的副村长很有可能被架空,而且他们用三井村的资源养肥了他们自个儿,弄不好还要反咬三井村一口。 如今的架构刚刚好可以控制好四个村,以后如果范围扩大,就得再在上面加一级领导了,那就是后话了。 盛小冬翻身下马。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正朝这边跑来。 这人名叫巴根,原本一家子被头领欺压得厉害,头领一家子被拿去换功劳后,他们就非常感激陈春燕,后来让他出来当副村长,他虽然不相信自己能干好,但还是愿意尽力试一试。 “兄弟,你来啦。” 巴根的汉话说得带着一股子羊膻味儿。 盛小冬还没法嫌弃巴根,他知道巴根已经尽力了。 年龄这么大了,纠正发音也很困难。 盛小冬:“上头有事交代,你可得上点儿心。” 巴根露出了然的神情,“春姐又交代了什么事?” 盛小冬连连摇头,“不不不,这回不是春姐,是大小姐直接下的命令。” 三井村只有一个大小姐,那就是陈春燕。 巴根的心噗通噗通跳,有点紧张了。 第2210章 巴根抓住盛小冬的手,无意识加重了力道。 盛小冬被捏得呲牙咧嘴,“哥们儿,轻点,我的手都快被你捏断了。” 巴根赶紧松开手,歉意地看着盛小冬。 盛小冬:“任务很简单,你们都擅长,可要做好了,也不容易,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巴根:“兄弟,你可得多多提点我。” 这话说得磕巴,意思却到位了。 盛小冬哼哼着点头。 巴根懂盛小冬的意思,从袖子里摸了小小一颗玛瑙珠子给盛小冬。 盛小冬:“三井二村前后两个村的面积太大了,出点什么事情,恐怕都照应不及,也没法及时发现情况。 “大小姐有意组织骑兵巡逻队。这支队伍的所有月钱都由大小姐出,而且这支队伍所骑的马,草料也由大小姐包了。 “选拔的任务归你,选好了人,你报给我一声就行,多的事情我不管。” 这当然好了。 巴根听说三井村的人月钱都挺高的,足足有一两银子呢,做得好,还能涨月钱。 巴根:“什么时候出结果?” 盛小冬:“你尽快吧。大小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一般速度太慢的,都会被认为没有能力。” 巴根:“这支巡逻队的所有人都从我们村出,还是有一部分得从其他村子出。” 盛小冬:“刚开始这支队伍的人数并不一定要很多,但有一点,必须要忠心,不能拿着大小姐的钱,反手捅大小姐一刀吧。” 巴根:“是是是,我懂了,人就从我们村找,稳当点。” 盛小冬:“我跟他们不熟,这个你自己考虑。” 巴根点点头,“好的,好的。小冬兄弟,今天中午你要不要在村里吃饭,弄只烤全羊你吃吃?” 盛小冬面露为难,“这个……不太好意思吧,每回来都受到你热情的款待。” 巴根:“自家兄弟,不说见外的话。” 盛小冬呵呵呵笑了起来,“既然是兄弟你相邀,我客气就显得见外了,那好吧,我谢谢你了。” 巴根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却只能摆出笑脸。 巡逻队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陈春燕此时正坐在书房里查看她离开这几个月的详细情报。 事无巨细,按日子详细罗列,大到那些人参与了放小王子离开,小到那一天食堂供应的什么餐饭。 陈春燕揉揉眼睛,停下了动作。 董明春:“有问题?” 陈春燕:“这个盛小冬……” 董明春听到这个名字就一阵牙疼。 “他确实没什么上进心,我说过他很多回了,他都没有改。” 陈春燕摇头,“不,恰恰相反,他的上进心太强了些,只是上进的地方不太对而已。” “嗯?”董明春凑到记录情报的册子旁边,她看了半天都没看出端倪来,“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陈春燕手指点在某一个条目上,“这天买了香粉送给村里的姑娘……” 她抬手往回翻,“那天买了胭脂送给另一个姑娘,还有……” 她一连点出了好几处。 董明春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这个盛小冬,从哪儿学的臭毛病,竟然勾三搭四的,这是品质问题。” 第2211章 陈春燕摇头,“他并没有对那些姑娘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送个礼物而已,真上升不到人品上去……” 董明春就不是很明白了,“不是这个问题,那是……” 陈春燕:“你算过没有,他要连续送礼,得花多少钱。” 董明春愣住了,她平时关注的事情太多了,还真没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她拿过记事簿,快速翻阅起来,她一条一条看过去,内容堪称触目惊心。 盛小冬用来讨好姑娘们的东西太多了些,不仅如此,盛小冬还买了几亩地,租给了别人耕种。 如果盛小冬不那么频繁送礼,他买地倒是正常的。 所有人吃住都在三井村,这个几乎不花钱,那么几个月下来,手里的银钱足够他们买一二亩地了。 这也是董明春没有引起重视的原因。 她啪一声合上记事本,“这个盛小冬!” 陈春燕:“这个人太灵活了,灵活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却不是。” 她抬眼看向董明春,“你懂我的意思吗?” 董明春当然懂。 对于这样一个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叛变,他什么时候会叛变。 在男人的世界里,就三样东西钱、权、色,只要抓住了其中一点,就能攻克。 而盛小冬身上已经初见端倪了。 这几个月,董明春一直试图掰正盛小冬的毛病,可结果令她大失所望。 也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董明春:“大小姐,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得漂漂亮亮的。” 陈春燕挑眉,“处理?你准备怎么处理?” 董明春:“该撤撤,该换换,绝对不姑息。” 陈春燕:“俗话说得好,做贼拿脏,仅凭这些东西,你要定他的罪,他能服气吗? “我一再强调,做事情要讲程序。既然不能给他定罪,就不能莫名其妙撸了他的职位。 “我记得他是副职对吧?给他升个正职,就调去管理仓库。那里也是个肥差啊。 “我给他放了个饵,但我还是希望他知道收手,不要在一条道上走到黑。”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的矛盾心理。 盛小冬是陈春燕亲自挑选,买回来的,也是看着盛小冬成长起来的。 这样一个人,要亲手摁死他,谁都会舍不得。 董明春却不看好陈春燕的决定。 盛小冬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赚容易钱,到了仓库那种地方,搞不好会犯下更大的错误。 盛小冬吃得满嘴流油回到三井村,就被人叫住了。 “春姐叫你过去。” 盛小冬心里咯噔一声,怕自己的事情被董明春发现了。 他回头警告似的看了带去的两个手下一眼。 他和三井二村的人熟是熟了,可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得防着三井二村的人啊,就带了两个人去给他壮胆。 而现在这两个人却成了可能泄密的不稳定因素。 那两个人年纪虽然小,却和盛小冬一样机灵。 他们走上前,一左一右往盛小冬身边一站,“哥,你放心,我们一天跟着你混,就一辈子跟着你混。” 盛小冬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摸了摸那两人的后脑勺,“好兄弟。” 第2212章 陈家新宅花厅里换上了玻璃,通透性不算太好,可在寒冷的冬天,坐在装了玻璃的屋子里,总觉得比糊着窗户纸的屋子明亮一些。 董明春坐在下首位上,手边放着一壶茶,是普通的绿茶,散发着袅袅茶香。 在缺少蔬菜的冬日,茶叶可是帮了大忙了。 她静静等着,没有嫌弃盛小冬来得慢。 盛小冬和两个同伴商量好了说辞,这才慢吞吞进了花厅。 董明春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下说。” 能够坐,至少说明不是坏事了。 盛小冬的精神放松了几分,他嘿嘿笑着,大马金刀地坐在了董明春对面的椅子上。 董明春:“先汇报一下你最近的工作。” 盛小冬想了想,侃侃而谈,“最近主要是联系府城分店,督促他们张贴海报宣传小型游乐场。” 小型游乐场去年年底前就竣工了,不需要额外动力的秋千、滑梯等设施已经投入了使用。 而需要水里驱动的旋转木马等设施,随着河流的解冻,也会逐渐投入使用。 宣传只能提前,不能滞后,这不就已经开始宣传了。 宣传这事是董明春安排的,这么回答肯定没问题。 盛小冬笑吟吟地观察着董明春的脸色。 董明春:“嗯,做得好。现在仓库那边空了一个正职出来,我准备调你过去,你意下如何?” 盛小冬的心怦怦狂跳。 谁不愿意当家作主呢? 他面上还维持着基本的矜持,“瞧你说的,你安排的任务,哪有我挑拣的份儿。那自然是你安排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了。” 董明春:“那就这么说定了,从明天开始,你去仓库那边上工,手续会在今天之内办好。” 盛小冬乐得合不拢嘴。 他出来还跟两个小弟炫耀,“瞧瞧,哥还是很得春姐看重的,哥没有升上去,那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空缺,这不,一旦有了,哥马上就成了正职。” 两个小弟连连恭维,“还是哥厉害。我们俩跟着哥混才有前途,哥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把我们俩也调过去吧。” 盛小冬:“小意思,等哥把那边的事情理顺了,马上调你们过去。” 两个小子自然又是一番恭维。 董明春的心情显然没有盛小冬好。 她隐隐觉得,给盛小冬的最后的机会,盛小冬可能抓不住了。 陈春燕书桌上铺着一幅地图,这幅地图是三井村特制的,用来标注陈春燕到底有多少土地。 地图以梁县为中心,辐射周边乡镇。 图中标注的一块一块的土地就是陈春燕的,有的土地原本不规则,但经过这么多个月的购进,很多地块都趋于整齐。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地都是整齐的,后面买的也有游离在主地块之外的。 那种地块都很小,一二十亩,三四十亩的,放在地图上只有一个点,那种地块都不用统一分配了,直接租给老乡种,爱种什么种什么。 最主要的还是剩下的大地块,得统一规划。 陈春燕提笔给地块编了号,再在白纸上,对应写下地块种植的作物。 一号二号地块:水稻 三号地块:小麦 …… 玉米、高粱等一应作物全都安排了下去。 第2213章 陈春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手指在地图上某处点了点。 有一种经济作物,她带回了种子,却还没有下定决心种。 董明春觑着陈春燕的神色,小心问:“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吗?” 陈春燕:“嗯,有一种植物,如果种植了,会给我们带来极大的利益,但这种植物会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人的健康。” 吸烟有害健康,这句话在每个烟盒上都能看见,可烟民从来视而不见,由此可见,只要种植了烟叶,就不怕卖不出去。 董明春:“你说的是什么植物?” 陈春燕揉揉脸,“其实就是烟叶。” 董明春好一阵无语,她还以为陈春燕要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呢,结果只是在纠结要不要种烟叶。 她当然知道,每年走街串巷卖烟叶的人不少,而且销量都不错。 有的人买不起烟叶抽,会在自家院子里开辟一块地出来,自个儿种烟叶。 好多人一抽几十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损害健康的。 不过陈春燕是大夫,大夫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所以才会觉得损害健康吧。 她说:“就算你不种,人家自个儿家里也都还种着呢,那些走街串巷卖烟丝的,基本都是自家种了,自个儿又抽不完的。” 陈春燕想也是。 不过她还是有顾虑,“我有一条规定啊,凡是我们这儿的烟丝,不卖给十八岁以下的人。”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的拧劲儿又来了。 就像规定女子二十岁、男子二十二岁以上才能成婚一样,这又是一条让人无法理解的规定。 人家要抽烟,让他抽呗,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 陈春燕:“吸烟真的有害健康,所以十八岁以下不能抽。” 这逻辑够怪的。 十八岁以下吸烟就有害健康,十八岁以上就不有害了吗? 当然不是的,只是十八岁以上的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自个儿选择害自个儿,谁都管不着。 不理解归不理解,领导的命令还是得执行的,董明春将这事儿记了下来。 叩叩。 敲门声响起。 陈春燕:“进。” 蔡大丫走了进来,她朝董明春点了点头,走到了陈春燕身边,附耳说:“陈太医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说是事关你两个哥哥。” 陈春燕:“好,你请陈太医去外院花厅稍作,我随后就到。” 蔡大丫转身朝外走,并没有一点要跟董明春解释的意思。 董明春知道,几个月时间,蔡大丫已经成长到可以和她平起平坐的地步了。 陈春燕快速在纸上把最后的内容写完,“就照着这上面的规定种植作物。对了,以后种植什么作物,种植什么作物,全部根据仓库的存量来,缺什么就种什么。” 三井村的秘密粮仓已经建好了,尖顶、水泥和钢筋结构,钢筋是京城送回来的那批铁匠弄出来的。 粮仓和各种储备物资的仓库建得非常牢固,完全不是对外租赁的仓库能够比的。 这些仓库由派驻在三井村的兵士守着,人是周八一训练出来的人,可以信任,仓库没有库管,直接接受董明春的领导。 董明春也给自己规定了任务。 第2214章 粮仓足有三层楼高,是三井建业如今建筑水平的巅峰之作。 这么大一个粮仓,用三井村那一点可怜的余粮,还真填不满。 她向陈春燕申请之后,派人到各个城镇设点收购品相比较好的粮食,粮食价格比粮店的收购价格略高一点点。 百姓的消息都是很灵通的,哪儿的粮油价格稍微贵一点,可以让他们多得利,他们自然会上门。 而且收购点还提供杂粮换大米的服务,过年嘛,老人家想吃点米面,去买,粮店太贵了,去市场兑换,黑心小贩又往米里掺沙石,一斤米能淘出三两沙来,能心疼死个人。 但到收购点兑换米面,就公道多了,而且绝对没有往里面掺沙石,偶尔遇到一两颗小石子,肯定也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收购点的信用有了,很多人都愿意到收购点去兑换粮食,或者卖粮食。 收购点抢了不少正规米粮店的生意,被人找了好几次麻烦,但周八一拉了卫所的人出来溜溜,那些米粮店的人就老实了,再也不敢冒头。 当地县令也不敢管,他们这些文官,在心理上,对武官是有优势的,可武官真的横起来了,他们就缩了,还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模样。 县令都不管了,收购点的生意自然就更稳当了。 过年前有人试探着问可不可以用粮食换一点肉,董明春手一挥就准了,但有限制,只能换兔肉。 兔子的繁殖能力超级强,一年时间,三井村里,就能看到成片的白团子到处跑了。 而且还有从鞑靼人手里买来的风干的兔肉,也可以拿出去交易。 收购点的生意一直不错。 风干的兔肉洗干净了,用来炖白菜一样好吃。 这就算过年了。 过了年,就是准备春耕的时候。 那些人听说三井村有几种神奇的植物,叫红薯、土豆和玉米的,产量特别大,如果种了,就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了。 周围十里八乡的,不少人上门求购种苗。 有钱的可以直接在种苗公司购买,没有钱的,也不要紧,可以在收购点兑换。 收购点的生意好得空前绝后。 储备物资的仓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起来。 有的人不敢冒险,只准备拿出一部分地来种,这也并不影响生意,种苗公司的种苗已经美名远播了。 有的人带着干粮走一天一夜路赶过来买种苗。 三井村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将收购点开到了更远的地方去。 保证老乡买种苗可以一天内打个来回,毕竟气温还低,如果种苗过夜了,弄不好会被冻死一部分,那样又成了三井村的事。 以至于种苗公司现在育苗都育不过来。 粮仓渐渐满了,可储备物资显然不仅仅指粮食,还有煤炭、布料、棉花等东西。 很显然,陈春燕在安排时,是根据仓储的账目安排的,像棉花,她就多安排了一些地块种植。 董明春明白陈春燕的意思了,他们手里的土地究竟种什么,得根据仓库储存的东西来,什么东西存储量小,他们就多种植什么东西。 陈春燕:“仓库那边要做好防虫防潮,别粮食拿出来,发现不能吃,我唯你试问啊。” 第2215章 陈春燕很少用这种郑重的口吻说话,董明春自然知道重要性。 董明春是吃过霉米的,灾荒年间,有米吃就不错了,根本没得挑,而且就算是霉米,也卖出了天价,一般人根本吃不起。 好多人都去挖草根树皮,她现在都还记得那种味道,有的草根泛苦泛涩,有的却泛甜。 她想到这里,保证道:“肯定不会糟蹋粮食。” 陈春燕嗯了一声,这才去了前院,陈太医还等着她。 她猜测,陈太医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跟她说,要不然不会她刚刚回到三井村,还没来得及去拜访陈太医,陈太医就来拜访她了。 陈太医坐在椅子上,神情中隐隐透着焦虑。 看来真出大事了。 一个在皇宫里混得如鱼得水,最后还能装病全身而退的人,心理承受能力肯定不是一般强,就是这样一个人,却露出了焦虑的神情,这得多大事。 陈春燕拱拱手,“陈太医。” 陈太医回过神,就要起身给陈春燕行礼,陈春燕按住了他。 “老大人不要客气,我还没有感谢您,我母亲生产还多亏了您照顾。” 陈太医来得非常及时,到这边来,还没有展开教学工作,就先遇到了燕儿娘临盆。 陈太医开了几剂药给燕儿娘服用,生产过程非常顺利。 燕儿娘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生下了这一个,原本最受宠爱的陈小六就靠边站了。 父母的心思全在小儿子身上。 在京城时,陈小六就不止一次抱怨,以前隔三差五的,还能得到廖家商行捎带来的家书。 家书是父母口述,找别人代写的,但好歹也看得出对他的关心。 自打有了弟弟,连家书都没有了。 陈小六还问陈春燕有没有觉得心里不舒服。 陈春燕当然觉得没有,反正那个小的还没有出生时,她也没有收到过家书。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嘛。 陈太医:“县主太客气了。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应尽的义务。” 陈春燕:“我们就比互吹了。” 陈太医呵呵笑两声,似乎也觉得这样做有些没趣。 “我今天找你,为的是你兄长的病,或者说,那根本不是病。” 陈春燕:“您的意思是?” 陈太医的眉头渐渐收紧,“是中了一种毒,孩子在小的时候,如果给他们服用微量的含毒的东西,可能会导致他们的脑子……我把过脉了,这么多年了,他们体内还有毒素残留,足以证明当年服用有毒的东西时间比较长。” 陈春燕:“能治吗?” 陈太医:“损伤的脑子不能治了,他以后恐怕也就是那个样子,如果耐心一点教,他能像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孩子一样生活。 “这还是发现得及时,再晚一点发现,就算是我也没办法解毒了。我实话告诉你吧,那种毒一直残留在体内,肯定会影响寿命。” 陈春燕揉了揉眉心。 对小孩子都能下手的人,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她有些疲惫地说:“那就麻烦您了,这事儿还请您多关照。” 陈太医点点头,叹着气走了。 第2216章 陈春燕靠在椅背上,心里琢磨着事情。 对两个小孩子下手的,首先可以排除陈老爷子和燕儿爹娘。 他们都是傻大哥和傻二哥最亲的亲人,只要不是心理变态,不至于下毒害亲人。 而且把傻大哥和傻二哥给害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相反的,燕儿娘还得分出大部分时间照顾两个傻儿子,帮家里做的活儿就少了。 陈竹心……可能性也不大。 女儿对于绝大多数家庭来说,都是一份嫁妆可以打发的人。 她就算性子好强,想要争夺什么,争下来了,也落不到她头上。 再说陈三叔。 这个人都懒得恨不得挂一张饼在脖子上了,下毒害人这么累的事情,他怎么肯干。 那么剩下的人,张氏和二房两口子都有可能。 傻大哥和傻二哥被废了,陈小三就成了孙辈正常的第一人了。 如果要选一个人挑起陈家的重担,陈老爷子正常情况下会选谁呢? 毋庸置疑,肯定会选陈小三。 然后大房自然而然就成了旁支,再顺理成章地被分出去。 剩下的都是一窝子一个娘生的。 这些人算漏了一点,那就是陈老爷子对陈春燕亲奶的感情,哪怕明知道陈小六只有六岁,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长大,也不知道长大后会是什么性情,也依旧想要把家交到大房手里。 她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张氏和二房两口子的脸,最终停留在张氏的脸上。 二房两口子一个贪小便宜,一个惫懒,说他们动得了这种脑筋,陈春燕觉得不像。 分家分宗之后,二房的日子过得一团糟。 情报上都写得很清楚,他们靠着三个孩子过活,偶尔能得一点陈冬梅的接济,只要能有接济,不管陈冬梅怎么对待他们,他们也都是一副涎着脸的模样。 望江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突然不允许陈冬梅和外界接触了,二房两口子断了接济,差一点连年都过不去。 倒是三个孩子一直在学堂读书,他们到了学堂,学堂就管他们的饭。 三个孩子也挺有志气的,因着学堂说好了只管午饭,他们就帮工赚早饭和晚饭钱。 冬天里饿得二房两口气起不来床。 那俩也真是奇葩,家里也不是没有粮食,他们就是懒得做,非得等孩子回家后伺候他们。 陈春燕在看类似记录时连连摇头,顺便感慨一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这样一对奇葩,就算有那个脑子,想出了这样的毒计,也就是想想而已,想让他们把毒计实施出来……难! 陈春燕觉得,这事儿得知会陈老爷子一声。 张氏虽然被休了,不算她的正当长辈了,住在村里,好歹算是个老年人了。 她直接打上门,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扬声吩咐:“大丫,套车,我要出一趟门。” 蔡大丫应声去了。 不多会儿,庄园的大门洞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陈春燕靠在车厢上,看着蔡大丫临时准备好的几个礼盒,心里堵得厉害。 给陈老爷子吃这些东西,她一点都不心痛。 可现在要给二房两口子吃这些东西,她就不太乐意了。 谁也不是圣人。 第2217章 陈老爷子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他负责挣钱养家,媳妇负责管家。 现在媳妇没了,他还是会下意识顾好家。 就比如说,每个月大房都会给陈老爷子赡养费,说是赡养费,其实包括米面粮油和肉蛋,零花钱也有一百个钱。 可以说陈老爷子的日子应该比什么时候都好过。 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陈老爷子见二房把日子过得乱七八糟,他宁肯自己饿着,也要把吃的用的腾给二房,让他们吃饱。 那两个人跟没有良心似的,觉得吃那一份东西理所应当。 陈春燕的赡养费给得再足,陈老爷子也一天一天瘦了下来。 董明春去看过机会,说陈老爷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这事儿陈春燕该怎么说?她根本没法说。 她让陈老爷子不管二房,陈老爷子能听吗?不但不会听,恐怕还会骂她没有良心。 陈二叔毕竟是陈老爷子亲生的,陈老爷子不会不管。 这事情就进了死胡同,谁也没办法管了。 陈春燕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马车停在了大门口。 隔壁的墙头又冒出来一个头,还是那个爱看热闹爱八卦的婶子。 她被人逮个正着,面皮一红,缩了回去。 陈春燕笑着摇了摇头,懒得和这种人计较,实在是计较不完的。 你说她,她弄不好还觉得自己有理了,顶几句诸如“你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怕人看”之类的话,那可得膈应死人。 在他们的观念里,没有隐私不可侵犯这一条。 蔡大丫上前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非常有规律。 没有人应门。 蔡大丫继续敲着门。 依旧没有人应门。 梁婶子爬上墙头,冲着蔡大丫说:“陈家两口子都在睡觉,陈老爷子去亲戚家了,没人给你们开门。” 陈春燕听得一阵无语。 这两口子已经懒到这种境界了,当真无人能敌。 蔡大丫跳到车上,挥手让赶车的小子朝一个方向去。 陈家对于龙桥村来说是外来户,这个村子他们就只有一个亲戚家,那就是五叔公家。 五叔公家距离陈家老宅并不多远,更何况还是乘坐马车,不多会儿便到了。 蔡大丫再次跳下车去敲门。 门应声而开。 开门的是一个缩手缩脖子的妇人,那是五叔公的儿媳妇,也就是陈春燕的婶娘。 蔡大丫不认识人,她让婶娘等等,回身请陈春燕下车。 陈春燕提着礼盒下了车。 蔡大丫接了礼盒,跟在陈春燕身后。 过年时,董明春代表陈春燕送过年节礼。 陈春燕上门还是把给陈老爷子送的礼物拿了出来,这些东西给五叔公一家比给二房让她心里痛快。 “哟,那是……燕儿吧?”婶娘热情地迎上前,“几个月没见,长高了,也长白了,我差点不敢认了。” 陈春燕笑着打招呼,“婶娘好呀。” 婶娘:“好好好。快请进吧,正好你爷也在里面。” 陈春燕:“我就是来找我爷的,不打扰吧?” 婶娘:“不打扰。” 她说完,脸色变得很奇怪。 陈春燕:“婶娘有话就说,都是自家人,说话不用吞吞吐吐的。” 第2218章 婶娘朝里面看了一眼,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拉着陈春燕往外走了两步,停在了刚好可以被门挡住身形的位置。 “燕儿啊,不能再让你爷这样了,二房两口子没有良心,好吃懒做不说,连孝道都不顾了。 “你知道你爷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要出门吗?是因为家里更冷呀。 “那两个货色竟然不给你爷烧炕,说是要节省柴禾,白天烧炕,又不做饭不少水的,白白烧着,多浪费啊。 “你是没看到啊,你爷大腿上,全是冻疮。” 陈家以前的规矩是,正屋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烧炕,小辈们如果觉得冷,就到正屋里来做针线活儿,或者到正屋来打叶子牌。 现在完全弄反了。 在厢房烧炕,不管正屋了。 以前那是有张氏在,一家人待在一起没关系。 现在做老公公的,难不成还能去和媳妇待一个屋? 好说不好听啊。 想也知道陈老爷子那么一个要脸皮的人,不可能愿意到厢房去。 那两口子可好了,厢房的火炕烧得暖暖的,有人敲门都不应。 陈春燕心里一阵膈应。 “婶娘,这么跟您说吧,给老爷子养老送终,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应该做的。 “您去打听打听就应该知道,我每个月给老爷子的养老东西不少了,您能说您家里能吃得那么好吗? “可老爷子拿去补贴了二房呀!他心里也清楚,他不补贴着二房一点,二房的日子过不下去。 “就这样的情况,您觉得我去劝说他住到我家去,他愿意吗? “他离开了陈家老宅,我的东西肯定不会再往那边送。” 确实是这个理! 婶娘又开始叹气了。 她在风里瑟瑟发抖,半晌才说:“听说小六去京城了,你看能不能用小六没有人照顾,让老爷子到京城去。” 故土难离。 陈春燕没有把握。 不过倒是有一个更好的理由…… “我试试吧。” 把老爷子和二房三房的人隔开,恐怕还能够多活几年,要不然不被他们气死,都得被他们拖累死。 两人说完了话,这才相携进门。 五叔公扬声问:“谁来了,怎么半天都不进门?” 婶娘回答:“燕儿来了,带了些礼物来。” 话点到即止,给五叔公礼物太多,需要卸货卸很久的错觉。 陈春燕进了屋,先给两个老人家问了安。 五叔公掀着眼皮看了陈春燕一眼,“找你爷有事吧,行,地方让给你们爷孙俩,我出去转转。” 陈春燕欲言又止。 到别人家来说事情,还把正主赶走了,敲这事儿弄的。 陈老爷子摆手道:“还是我们祖孙俩出去谈吧,你好好坐着。” 五叔公看了陈春燕一眼,“行吧,那你们别着急,我让孩子他娘先在隔壁点个炭盆。” 他撩帘子出去了。 看得出来,五叔公并不是特别满意陈春燕。 也是,不管陈家这三房如何,陈老爷子过得不好是事实,这谁都无法狡辩。 陈春燕能说她给了赡养费了就行吗?当然不行。 这样的行为放在长辈那儿,肯定是不够孝顺的。 陈春燕一句话不敢说,只能站在那里受着五叔公的白眼。 第2219章 点碳不难,放在灶孔里面烧一会儿就燃了。 只不过屋子太冷了,就算有炭盆,升温也慢。 婶娘端了一碗热水给陈春燕喝。 陈春燕喝了一口,发现婶娘偷偷给她放了糖,她朝婶娘看了一眼,婶娘还在忙碌着。 五叔公家每年都是自己留种,自己育苗,婶娘就在暖和的屋子里育苗呢。 糖是非常奢侈的东西。 一般是老人和小孩才有资格吃的,还不能是经常吃,都是谁生病了,用卧俩鸡蛋,加点糖,给病人吃的。 要是被五叔公知道婶娘那么浪费,给陈春燕泡了糖水,恐怕要挨骂。 陈春燕并不口渴,但为了不辜负婶娘的好意,她还是小口小口地喝完了一整碗水,喝得她肚子都发胀了。 婶娘挑帘子去了隔壁,过了会儿,她过来说:“那个屋的暖和起来了。” 意思是他们可以去谈话了。 陈春燕也不耽搁,搀扶着陈老爷子就去了隔壁。 婶娘找了两个垫子垫在椅子上,让他们坐了。 陈老爷子:“你刚回来吧,我昨天都没听说你回来了。” 陈春燕:“嗯,今天凌晨刚到。” 陈老爷子:“那你肯定没有好好休息,这么急着来找我,恐怕出了大事,你说吧,我还受得住。” 陈春燕:“大事确实是大事,您也不必着急上火,那事儿毕竟已经过了十几年了,要生气也真生不上气,我主要想请您老人家出面解决一下问题。” 陈老爷子:“你先把发生了什么事讲清楚。” 陈春燕:“爷,您和我奶|的脑子都是正常的,我爹娘的脑子也是正常的,您就没想过我大哥和二哥为什么会是傻的吗?” 一句话惊得陈老爷子站起了身。 他颤颤巍巍的,不复从前硬朗。 去年一年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对他的精神打击不小,再加上张氏推他伤到了腰,身体也不如前了,后来又因为要补贴二房,从嘴巴里省东西出来,营养跟不上,身体就越发不好了。 “你什么意思?” 他的手有些抖。 陈春燕:“去年我去了京城,认识了一位告老还乡的太医,机缘巧合下,我将太医请到了三井村,原本是想请太医治治看两个哥哥的,谁知道太医却告诉我,两个哥哥中毒了,身体里还残留着陈年余毒,如果不能及时清理掉,于寿数有碍。”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陈老爷子比谁都清楚。 “这是谁干的,是不是张氏?” 陈春燕:“我没有证据。” 陈老爷子气得脸都变形了,“除了她还有谁!你说你来找我处理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陈春燕:“害了我哥哥的人,不论是谁,我都不允许他在村里生活下去了。这个村子靠着我,日子越过越好,我不想这种人沾我的光。 “如果不是因为我还念点旧情,别说只是赶人出去,我连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陈老爷子来回踱了几步,“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陈春燕知道陈老爷子的顾虑,“行,就按您说的办,可如果您要徇情,我可不答应。” 她看着陈老爷子,一步不让。 第2220章 陈老爷子的性格就是如此,他脑子清楚,但为人有些优柔寡断,各方面的情绪都要照顾到。 一般而言,抱着这样想法的人,各方面的情绪都照顾不到。 陈春燕有些担心,即便她拿到了确切证据,陈老爷子也只会跟张氏关起门来谈判,如果张氏不愿意离开龙桥村,陈老爷子也拿她没办法。 所以她必须要陈老爷子一句承诺。 陈老爷子有些恼怒,作为小辈,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简直不知所谓! 他脸色阴晴不定,几次想要发怒,可只要想起,大房还靠这个孙女支撑着,他就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他有些颓然地坐在那里,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一般。 陈春燕也没想气死老爷子,当即缓和了语气,“您如果觉得不方便处理,不如选择眼不见为净。 “小六如今在京城,那边也没有个家里的长辈照应,他做错的事情,人家怕伤脸面,也不会狠狠教训他,终究还是需要个正经长辈教他的。 “我知道您想说永昌侯府不会亏待一个孩子,而且小六也听话懂事,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但是永昌侯府的太夫人,是奶的亲娘,无论如何,您都应该去拜见的,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正中红心。 陈老爷子神情震动。 确实啊,不管怎么说,他都娶了人家的女儿,论理,他是应该上门拜见认亲的。 他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 “这个……” 陈春燕:“您去吧,太夫人会很欢迎您的。而且您也不用有心理负担,去了之后不用一直住在永昌侯府,我在京城买了宅子,您去了,就和小六一起住到双鱼胡同的宅子里。有您在,也能督促他学习。” 陈老爷子被说动了。 他一辈子不想叫人看轻了,自然也不希望到老了被人当成打秋风的人。 可如果有自己住的地方,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样他就不是去打秋风的,而是去走亲戚的了。 陈春燕继续鼓动,“太夫人觉得亏待了女儿,对小六多有溺爱,没有人在旁边盯着,小六万一学到了京城的纨绔习气,那就不好了。”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陈老爷子的心理防线。 大房将来还得靠小六支应门庭,小六可不能没有出息。 陈老爷子立刻做了决定,“我先去处理张氏的事情,然后马上进京。” 陈春燕:“进京的事情没那么急,我会安排人护送您去的,您可以提前做准备。” 陈老爷子知道陈春燕的意思了。 进京是要进的,但是不着急,先把张氏处理好了再说。 陈老爷子面色沉凝。 陈春燕陪着坐了一会儿,等老爷子回过了神,才说:“京城新宅子的书房完全空着,您老要是有空就去县城住住,顺便再买一些书,到时候一起带到京城去。 “读书人家里没有书,那怎么行!” 陈老爷子心不在焉地说:“你放心吧,我有空了会去城里看看的。” 陈春燕:“老爷子您该不会忘记了二婶撕了书点火的事情吧。只有读书人才知道书的价值。我看啊,您还是去城里住,买了书,就放城里为好。” 第2221章 陈春燕实在是见陈老爷子被二房拖累得可怜,她原本没想伸手管的,也伸手管了。 她一管陈老爷子,二房的麻烦事儿就会接踵而至。 那些麻烦不麻烦暂且不用考虑,只这样对一个老人就不应该。 她不能看着不管。 既然要管,放在龙桥村,依旧会被二房拖累,只有把老爷子和二房隔开,老爷子才能活得比现在好。 陈老爷子有些犹豫。 陈春燕直言道:“您难道还担心二叔二婶?” 陈老爷子:“我倒不担心他们,他们那么大的人了,横竖饿不死,我是担心你三个堂弟。” 陈春燕:“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三个堂弟在学堂吃饭,衣服也由学堂统一发放,冻不着,饿不着,您只管放心好了。” 陈老爷子当然是担心陈二叔的,可这话他说不出口。 大房连一个没有及笄的女娃都撑起门庭来了,陈二叔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是四个孩子的父亲了,他怎么就立不起来? 这话说出来,他都脸红。 他吭吭哧哧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偏偏陈春燕好像非常有耐心似的,就那么等着陈老爷子表态。 陈老爷子:“读书当然是大事,这件事情我会放在心上,也会尽快解决。” 陈春燕点头,“那就好。爷,您还要和五叔公闲聊吧?那您聊着,我就不打扰了。” 陈老爷子没有留陈春燕。 他装了一袋烟,凑在炭盆前点燃了,吧嗒吧嗒地抽着。 五叔公撩帘进来,“她来说了什么?你怎么又愁上了?” 陈老爷子:“老一辈的人说,娶妻娶贤,这话果然没有错,我当初就不应该急着娶张氏来带孩子,结果孩子没带好,还留下了一辈子的祸根。” “咋啦?”五叔公吓了一大跳,走到陈春燕刚刚坐过的位置坐下,“你不是已经休了张氏了吗?张氏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陈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我的大孙子和二孙子原来不是天生痴傻,是中了毒。” 五叔公脸色大变,“这话可不能乱说。燕儿她做事情……” 陈老爷子摇摇头,“她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会用自己的哥哥栽赃陷害,就像你说的,我都休了张氏了,再揪着她不放有什么用处?” 五叔公:“我知道燕儿跟着许大夫学了医术,可她才学了几天啊,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她把把脉就能知道?” 陈老爷子摇头,“不是那样的。她说得很清楚了,她在京城时,偶然间结识了一位准备告老还乡的太医,特地请太医来给她两个哥哥瞧病。瞧完之后才发现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她今天才刚刚回来,那位太医恐怕不敢担这么大的责任,才第一时间找到她,她又马上找到我。” 五叔公:“这件事情她准备怎么办,你又准备怎么办?” 陈老爷子:“不好办。我都休了她了,跟她没了关系,还能怎么办?燕儿的意思是,绝对不允许害过她哥哥的人住在村子里。” 五叔公点头,“换成谁,谁都不会愿意。龙桥村受她的照顾良多。如果不按她说的办,我估计,她会亲自动手,那样就不能善了了。” 第2222章 陈老爷子吃了一惊,“她亲自动手?她能怎么样?” 五叔公摇头,“你还没看明白吗,你这个孙女极有气性,一切照她说的做,那么什么都好说,如果敢忤逆她的意思,她肯定会用雷霆手段对付她想要对付的人。 “至于说手段嘛,那太多了。最起码,明面上摆着的就有三房人。 “大房二房自不必说了,就说你的老来女,现在不也受着她的恩惠吗? “她能施恩,自然也能将恩情收回来。到时候你的老来女和她的孩子该怎么活?” 陈老爷子突然意识到,他们家不仅仅是大房靠陈春燕支撑着,就连二房也受着陈春燕的恩惠。 三房虽然没有直接得利,可他们出去做小生意,打的也是陈春燕的旗号,三井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的日子才能得过且过地过下来。 而陈竹心就更直接了,直接住的是三井村的房子,端的是三井村的碗。 他如果不能处理好这件事情,那三个房头的孩子恐怕都会受到影响,那才真是因小失大了。 他拿定了主意,“我先去找张氏谈谈。” 五叔公:“叫上你侄儿几个,我们一起去。你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你最心软了,没见到人,想好了要如何如何处理,等见到了人,你就下不去手了。” 陈老爷子被说得面皮一阵青一阵红的。 “那好,那就麻烦你们随我去一趟了。” 五叔公:“自家兄弟,不说那些见外的话。” 他出门叫上儿子媳妇,只留了一个媳妇看家,其余的全跟着他们出门去了。 张氏为了图便宜,住得偏,一群人走了好半天,才终于走到了小院子外。 五叔公抬手敲门。 里面没有人应。 他心里不高兴,这些人都是什么毛病,一个二个的,怎么都学会不应门了? 他继续敲门。 陈老爷子也加入了敲门的队伍。 院子里依旧没有反应。 他们的敲门声终于惊动了邻居,邻居探头来看,见是陈老爷子,便没有骂。 都是一个村的,哪里能不知道陈老爷子和张氏的关系。 若是陈老爷子一个人独身前来,还有个说嘴的嚼头,虽然是老夫老妻了,还共同育有三个孩子,但说起来张氏已经被休了,再单独见面,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好在五叔公无心插柳,倒是将谣言扼杀在了摇篮中。 邻居:“别敲了,人不在。” 五叔公诧异,“她不在?能去哪儿?” 邻居奇怪了,“陈冬梅是你家的孙女吧?她接人走了,你们不知道?” 五叔公和陈老爷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陈冬梅是个什么人,他们心里都清楚。 那是把陈家二房两口子缺点全都学全乎了的人。 她能顾念亲情将张氏接去享福? 他们不信。 陈老爷子:“什么时候接走的?” 邻居沉吟着想了一会儿,说:“具体我记不清了,但算起来是年前的事情了。她还托我照顾她的鸡鸭。”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警惕。 张氏离开前说了,帮她照顾鸡鸭,鸡鸭这段时间下的蛋全都归邻居。 第2223章 那就有好几个月了! 听完邻居说的话,陈老爷子和五叔公心里立刻有了判断。 三岁看老,陈冬梅那凉薄的性子绝无可能更改,更别说将张氏接过去养好几个月了。 张氏这么久没回来,要么是出了事,回不来了,要么是对陈冬梅有用,没让她回来。 张氏是一个狠到可以对小孩子下手的人,陈冬梅把她叫去能做什么? 陈老爷子想到这里手有些抖,“快,快回去找燕儿。” 邻居眼神中的怀疑更重了。 五叔公朝邻居道谢,“多谢你了啊,家里有点急事儿要商议,忽然找不见人,还真是有些着急。” 邻居嘀咕着:“跟一个被休了的女人有什么好商议的……” 她嘴里虽然这样嘀咕着,却没有多问,保不齐人家真有什么事儿要商量呢? 她缩回了脑袋。 这么多年的八卦生涯教会了她很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八卦要有限度,如果过了那一条线,很有可能会挨打。 她那么大年纪了,挨了打可丢人,她可不想如此,立刻就放弃了继续打探的心思。 五叔公拉着陈老爷子,“你慢着些走,事情如果要发生,都已经发生了,你这么心里火燎的,也无济于事。 “事情如果没有发生,你急在这一时也没有用,有的是机会弥补。” 陈老爷子:“怕就怕还没有发生,却马上就要发生,我晚一点点,可就没办法阻止她们了。” 五叔公叹了口气,“你到底想到了什么,竟然急成这样!要不这样吧,他们年轻人腿脚利落,让他们帮你跑个腿,怎么样?” 陈老爷子想了想,点头道:“你们去找燕儿,就说张氏被梅儿接去了,谢楠的小妾又有了身孕。” 五叔公大惊。 联系到陈老爷子之前告诉他的事情,现在再听这话,里面包含着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他也开始着急了,催促儿子,“赶紧去找燕儿,把原话告诉她。” 两家结亲是结两姓之好。 他听说谢楠多年无子,新纳一房小妾,好不容易有了孩子,那肯定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 陈冬梅如果真的糊涂到谋算人家肚子里的孩子,那么两家不是结两姓之好了,那是结仇了。 大局往往就是被小人物破坏的。 陈春燕在这边拉出这么大个摊子,一个弄不好被举报了,陈家人福没有跟着享多少,倒是要跟着陈春燕一起上断头台了。 陈小叔见父亲这么着急,一点不敢耽搁,一溜烟儿朝三井村跑去。 陈春燕回到三井村,终于有时间补觉了。 饶是她这具身体还年轻,熬过夜,到了下午,依旧会觉得疲惫。 她匆匆洗漱,绞干了头发,靠在美人榻上休息。 头发确实不滴水了,但还润着。 她就不太喜欢用枕头,便没有上炕。 她旁边还放着个火盆,用来烤头发。 温度有些高,不多会儿,她就觉得身上暖烘烘的了。 迷迷糊糊间,她不知道自己睡着了多长时间,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 “什么事?” 她知道她的悠闲生活结束了,回到了三井村就意味着回到了家长里短之中。 第2224章 陈春燕睁开了眼睛,先回了回神,才问:“怎么了?” 蔡大丫微微有些气喘,“五叔公家来人了,说让传一句话,张氏被陈冬梅接走了,好几个月没回来,谢楠的小妾有了身孕。” 陈春燕知道谢楠小妾有孕的事情,当初谢楠是跟她通过消息的,就怕她这边有什么想法。 她当然没有霸道到让谢楠给小妾灌药,拿掉孩子的地步。 她当时也只说了,陈家不出弃妇,至于孩子是不是陈冬梅生的,她还真管不了。 陈冬梅嫁给谢楠本来就不符合礼法。 如果谢楠在朝中为官,他那一通骚操作肯定要被御使弹劾的,只是因为他们远离京城,礼教本来就比较松懈,谢楠又只是商户,不是官家,没有人管他罢了。 陈春燕要给陈冬梅要更好的待遇,首先就站不住脚,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她脸皮还没有厚到睁眼说瞎话的程度。 于是她就默许了谢楠让小妾生子的事情。 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这桩事情又有了波折。 她抬起眼睑,问:“我们的人,有没有盯着望江的,叫来回话。” 她铺开生意,到处开门店,开粮食收购点,为的不仅仅是赚钱,还为了搜集消息。 而消息全部汇总到联络处,由联络处承包给董明春,先有董明春筛选一遍,不重要的消息抄录一遍,封存进档案库,而重要的消息,要及时报给陈春燕知晓。 别的不敢说,但是辽东都司这边,陈春燕的消息触角已经发展到了很多数量,一般的消息,只要她想知道的,都能够知道。 所以联络处的主管非常重要,得办事牢靠的,还得对陈春燕忠心的。 盛小冬显然不符合要求,要不是他到三井村来得很早,恐怕连副职都混不上。 蔡大丫跟着陈春燕离开了几个月,和村里反倒生疏了,要找人,还得通过董明春。 “春姐,有负责望江消息的人吗?小姐让人去回话。” 董明春:“负责望江消息的人还没有轮休回来,不过消息倒是按时送回来了,我去取了消息过来。” 望江的人十日轮休一次,一次休息两天。 其实在三井村待的时间也就只有一天而已,毕竟路上也得耗费两天。 但是轮休的日子是灵活的。 他们为了能在村子里多休息几天,一般都把自己的假期调整在了一起。 也就是上工三十天,一口气休息六天。 望江那边有一正两副三个主事人,这样轮休,也能保证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有主事的人拿主意。 只不过不巧的是,如今正好遇到,三位主事人都在望江的情况。 董明春去她处理消息的地方,抱出了一个匣子。 匣子上面贴着一张纸,写着年月日。 这个匣子里装的是望江本月的消息。 她跟着蔡大丫进了陈春燕的房间。 陈春燕没有起身,懒洋洋地指了指小杌子,“坐着说。” 董明春放下匣子,还不知道陈春燕想知道什么消息。 陈春燕:“我听说陈冬梅把张氏接到望江去了?望江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你说来听听。” 第2225章 董明春在思考陈春燕的话。 她琢磨着陈春燕可能想要知道的事情。 这件事情必然与陈冬梅有关。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她其实当玩笑话说给陈春燕听过的事情。 “要说最特别的消息,还得数陈冬梅被禁足了。” 陈春燕:“原因呢?” 董明春:“年前就被禁足了,听说谢家现在由小妾主事,陈冬梅应该被软禁起来了。” 陈春燕一阵恼火。 “谢家年前请过大夫没有?” 这个…… 董明春还真不记得了。 她每天处理那么多消息,也不大可能每条消息都记得住。 陈春燕当然不会因为这个为难董明春,她只道:“去查。” 董明春赶紧起身去了。 查阅消息非常容易,房间里林立着一模一样大小的柜子。 每个柜子上都有一个大大的抽屉,上面写着时间和地点。 她只需要找到望江年前的记录就行了。 望江腊月间的消息也有好几本,她翻了半天,才终于翻到了想要的消息,她提笔抄录了一份,带着去了正屋。 陈春燕看着纸条,眼皮就是一跳。 年前某天,望江谢家突然请大夫入府,前一个大夫还没有出来,又派人继续请大夫。 这样的事情是很罕见的。 既然第一时间请了一位大夫,那位大夫必然是与谢家相熟的,也是用惯了的,有信任基础的。 可请了第一个大夫之后,谢家又继续请了大夫。 这就说明情况不大好了,第一个大夫根本治不了,他也不能怨谢家不给他面子,改请别人了。 陈春燕继续往下看。 谢家每隔三天就有大夫上门,腊月间一直如此。 后面还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不过看样子,好像没什么起色,就算让董明春把正月的消息记录找来,也不过是这样的结果。 陈春燕:“你脚边的箱子,装的是本月的消息?” 董明春:“是。” 陈春燕:“查查这个月的情况。” 董明春埋头翻找起来。 好在她把消息整理得很好,翻找根本没难度。 她不多会儿就翻找了出来,“这个月请大夫的次数也不见减少。” 陈春燕嗯了一声,没有下文了。 一直在请大夫,并不一定就是情况不好。 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也许是装病呢? 余秋谷的野心有多大,陈春燕是见识过的。 她当初和她娘一起撺掇着陈春燕的姥姥带他们到陈家来,不就是看着陈家发迹了,想嫁入陈家,继而掌控陈家吗? 陈春燕就是觉得这女人不老实,是属于搅屎棍的那一类人,这才把谢楠送到这女人面前,这女人果然上钩。 望江谢家看上去确实比陈家豪富多了,而且谢楠挥挥手用的银子,看在没什么见识的余家母女眼里,那肯定属于挥金如土那一类的。 他们自然要把谢楠抓紧了。 幸运的是,余秋谷有了身孕,她就有了作的资本。 虽然陈春燕当初提醒过谢楠,他有孩子的可能性很小,但并不是没有,万一那孩子就是他的呢? 在孩子没有生出来之前,谢楠肯定是要保的。 余秋谷完全可以抓住谢楠的心理,把陈冬梅给斗下去。 第2226章 这仅仅只是一种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是余秋谷第一次有身孕经验不足,被陈冬梅和张氏联合算计了,中的招比较厉害,以至于她现在的情况真的不大好。 这也是有可能的。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陈春燕觉得她都不能不闻不问。 生意伙伴的关系非常牢固,只要利益还在,就有合作的可能,但生意伙伴的关系也非常脆弱,弄不好就触到了伙伴的逆鳞,伙伴就会拼着不要利益,也要拖着人一起去死。 陈春燕:“准备一下,明天去一趟谢家。谢家出了事,我不在就罢了,我既然回来了,就不能不闻不问。” 董明春应了一声,出去命人准备了。 陈春燕又看了一眼纸条,扬手便将纸条丢进了火盆里。 火舌蹿起,瞬间将纸条吞噬殆尽。 这一晚,陈春燕睡得并不踏实。 她知道这事儿不用紧张,但是就是睡得迷迷蒙蒙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也知道自己梦的是什么,但也知道自己没有醒过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早晨。 一大早的,她就听到有人朝正屋门口而来。 到了门口就停下来了,没有上台阶,也没有让人通传。 她猜不到来的是谁。 她掀开了被子,准备穿衣服。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惊动了守在外间的蔡大丫。 陈春燕不需要人值夜,但每天早上蔡大丫都起得比陈春燕早,一早准备好了衣服和热水供陈春燕使用。 蔡大丫带着东西走进来。 陈春燕换下了睡衣,身穿中衣站在龙门架前,一件一件往身上套衣服。 她不喜欢穿得过于臃肿,衣服的层数就穿得比较少,而是加了一件羽绒背心。 她本身比较瘦,这么穿,就显得她穿得比较单薄了。 实际上,她真的不冷。 陈春燕:“外面谁来了?” 蔡大丫:“于玲玲他们,说是来给你请个安。” 陈春燕:“今天要出门,没空见他们了,你让他们在外面行个礼,就各自回去做事吧。” 蔡大丫颔首,“知道了。” 她转身去了外面,和于玲玲低声说了几句。 于玲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带头朝门的方向福了福,转身离开了。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行了礼就走。 他们刚才也听见了,大小姐今天还有事情要办,不太有时间理会他们。 陈春燕收拾停当,吃过了早饭就出了门。 天气还冷,她不能带踏雪出去招摇,便坐了马车。 马车上用红泥小炉子煨着红枣茶,香香甜甜的气息,让陈春燕觉得很好闻。 马车经过了改造,加了橡胶轮胎,赶路时没那么颠簸了。 陈春燕靠在车厢上,在暖香的气息中,慢慢睡着了。 马车好,马也好,赶起路来就快速。 马车驰骋在官道上,天黑前就到了望江。 蔡大丫:“现在去递名帖吗?” 陈春燕:“不用。先住到我们自己的店里去。望江就这么大一点地方,谢楠是首富,他的眼线定然不少,我们来的消息恐怕会很快传到他耳朵里。 “与其让他觉得我们在逼迫他,一道望江就来找他麻烦,还不如让他自己找上门来。” 第2227章 陈春燕所料不差,一辆外来的马车入了城,肯定逃不过谢楠的眼睛,更何况她并没有隐藏行踪,马车上大喇喇打着她的标志,那些人一看便知。 知道是传说中的燕老板来了,下面的人回话回得很快。 “老爷,燕老板过来了。” 谢楠:“你确定是陈春燕亲自到了,而不是谁坐了她的车过来?” 小厮:“确实是燕老板亲自到了,我看到她下车了。” 谢楠挑眉,“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谢与人:“燕老板的重要性,我们都知道。我不敢怠慢,回到望江就找了画师,给燕老板画了像,交给手下的人看,让他们记清楚了。” 谢楠立刻翻身坐起,他终于开始正视这个消息。 陈春燕,那个让人窒息的女人,真的到望江来了。 他年龄比抽出大,还是个男子,但看到陈春燕就觉得心慌气短,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混出来的经验在陈春燕这里好似完全不起作用似的。 他拍拍自己的脸。 怕什么,陈春燕就是来了又如何,她还能吃人不成? 他挥挥手,“行了,给我准备一份礼物,我去拜访她。”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陈春燕不至于还立刻翻脸吧? 他想起后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里又有些烦躁。 他拿不定主意,陈春燕到底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春燕没有换衣服,就那么坐在窗边,似乎认定了谢楠肯定会来一般。 蔡大丫几次想要关窗户,都被陈春燕摆手阻止了。 “屋里烧着炭盆,不能关窗户。” 蔡大丫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知道了归知道了,她却不怎么能理解。 窗户大开着,冷风灌进来,屋子里怎么暖和得起来呢? 但陈春燕这么说了,她就这么做,反正一切听小姐的准没错。 坐得久了,屋子里有甜甜的香味弥漫开来,原来是陈春燕命人在炭盆里埋了几根红薯,红薯被烤出糖了,香味便飘散出来了。 蔡大丫找管事的人借了一根铁钳子过来,夹开木炭,看了看红薯。 陈春燕:“别着急,还得再烤烤,不烤透不好吃。” 蔡大丫应了一声,又将碳埋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陈春燕估摸着差不多了,吩咐道:“先把小的红薯挖出来,就沿着铜盆的边缘挖,别挖大的,大的再烤烤。” 她先前故意把小的埋在旁边,大的埋在中间,就是为了好找。 蔡大丫夹出一根烤红薯,排掉灰,放到盘子里,用小刀子从中剖开,金黄的红薯肉露了出来,喷香扑鼻,竟是烤得刚刚好。 她取来一个小勺子放到盘子边,递给陈春燕。 陈春燕点点头,“烤得不错,给他们都分下去吧。” 蔡大丫应了一声,便将剩下的小红薯也刨了出来。 招待其他人吃的,她就没那么精细了,全部用一个小笸箩装了,抱着往外走。 甜香远远的飘散开去,整个后院都弥漫着这股味道。 有小子伸头出来看。 蔡大丫就招呼他,“把这些拿去分了,一人一个不用抢,都有份。” 第2228章 烤红薯这种神物,想吃得优雅,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多时,原本洗得尚算干净的小子们,脸上手上全部沾灰,偶尔两个吃得急的,还把软糯的红薯糊在了脸上,看上去非常愁人。 所有刚到三井村的人都被再三郑重告知,大小姐爱干净,可千万不能在她面前脏兮兮的。 于是他们都养成了爱干净的好习惯,只是美食当前,他们倒忘了这一茬。 谢楠到时,一个小子正站在柜台后啃着红薯。 店门被关了大半,只有一个门板没有装上。 从这不足一人宽的缝隙里看进去,小子的神情有些凶恶,仿佛他吃的不是红薯,而是啃的人心。 谢楠不防备之下,被吓了一大跳,硬生生停在了店门前。 门前的响动引起了小子的注意,他抬起了头来。 豆大的灯光中,小子的脸上似乎沾着黄白之物,半张脸不见了原形。 谢楠又被吓了一跳,心说原来吃的不是心,是脑子么? 小子却一直知道陈春燕在等人,要不然蔡大丫也不会特意吩咐留门了。 他看到终于有人来了,立刻热情地迎接上去。 他的热情没有换来来客的打赏,反而让来客倒退了好几步,隐入了黑暗中。 咦? 难不成走错了? 小子停在门口,看着谢楠匆匆上马车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恰在此时,蔡大丫出来查看情况,就看到小子站在门口发呆。 “是不是有人来了?” 小子回头,“啊,但他马上就要走了。” 蔡大丫赶紧走到门口,一眼便看见灯笼上的“谢”字。 “谢公子请留步。” 谢楠上车都上到一半了,闻声回头看来,见是蔡大丫,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一偏头又看到了那个小子,不由怒道:“你在吃什么东西?!” 小子被这没来由的怒喝弄得十分委屈,“吃小姐赏的烤红薯,怎么啦?” 谢楠:“烤红薯?什么玩意儿?” 陈春燕首先要保证三井村及三井村周边的村镇能吃饱,红薯的种植面积目前不够大,红薯就只在周边村镇卖。 望江这边还没有,谢楠自然也就不认识。 陈春燕这么做也是有考虑的,周边乡镇的人因为她吃饱了肚子,就会跟她一条心,至少大多数人都会记得因为谁才能吃饱肚子的,那么背叛她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 乡镇铁板一块,县衙的政令,他们想听就听,不想听就拉倒,反正也拿他们没办法。 也不独指梁县,周边的县也一样。 皇权不下乡。 谁能在乡镇中有话语权,谁就是老大。 蔡大丫:“里面还有,谢公子可以入内尝尝。” 谢楠想要拒绝的,可从柜台旁边路过,又看到那小子吃得忘我,他忽然就有点想吃了。 谢与人跟在谢楠身后,带着几个人往店里搬东西。 谢楠手里只拿着礼单,到了后院厢房,和陈春燕见了礼,就把礼单递给了蔡大丫。 陈春燕看也不看,只问:“谢公子漏液来此,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谢楠:“……” 瞧你这话说的,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你会来这里吗? 我来找你,还不是因为你来了,我不得不来吗? 第2229章 谢楠在心里疯狂吐槽,嘴里却说:“小姐到此,我自当前来拜会。” 陈春燕点了点炭盆,“正好,我们正在烤红薯吃,你也尝尝。” 得了指示,蔡大丫忙上前掏红薯。 谢楠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这么脏的东西! 蔡大丫已经是熟练工的,拍灰,剖开,放勺子,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根本不给谢楠拒绝的机会。 盘子被捧到了谢楠面前,已经不容谢楠拒绝了。 他只好接住,因脑子里全是那小子啃红薯的模样,哪怕一阵阵甜香往鼻子里钻,他也没什么胃口,吃红薯跟吃药似的,顶着一张苦瓜脸。 一个软糯的红薯入口,谢楠立刻对这种名为红薯的食物有了极大的改观。 口感有些面,但并不噎人,甜味却很浓,是难得的美味。 他的苦瓜脸瞬间消失,低着头一勺一勺吃起了红薯。 在红薯的生长期,一个劲儿地浇水,可以使红薯长得非常大,那样虽然可以饱腹,但却不甜。 那种非常大的,她都用来换粮食了。 一斤粮食换好几斤红薯,可以让一家人吃饱,很多人都愿意干,哪怕红薯不甜。 陈春燕自个儿吃的就讲究多了,不甜的,她不吃。 她留的那块地专门控制了浇水量、施肥量等等因素,是以种出来的红薯格外甜,不仅如此,筋也很少,老人小孩都能食用。 如今这红薯,种苗公司才改良了一次,吃多了,还是挺噎人的。 蔡大丫适时地上一杯浓香的奶茶。 谢楠接过喝了一口,舒服得喟叹一声。 原来不是只有昂贵的食材才能做出美味来。 他吃完了红薯,才眼巴巴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知道他的意思,她也不小气,毕竟看那礼单的折数,谢楠送的礼物数量少不了,她不至于抠门那几个红薯。 “待会儿谢公子离开时,给谢公子装一筐红薯回去。” 谢楠拱拱手,算是谢过了。 屋里又陷入了沉默。 陈春燕依旧没有提到正事。 谢楠先绷不住劲儿了。 这种头顶上悬着一把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主动提了起来,“你今天过来,可是因为听说了什么不和谐之事?” 陈春燕当然不会让家丑外扬,她没有提到傻大哥和傻二哥的事情,只说:“确实略有耳闻。” 谢楠一阵无语,这种略有耳闻最是坑人,耳闻的是什么事情,真是叫人摸不着一点头脑。 他试探着问:“不知是什么事情?” 陈春燕:“我听说陈冬梅接了张氏住进了谢家,可有这回事?” 谢楠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事。 这事就不是事。 “晚辈照顾长辈本来就是应有之义,莫说只住两三个月了,就算住两三年也是应该的。” 陈春燕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楠,不说话了。 谢楠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一声不好,他怕不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要糟啊。 蔡大丫看了陈春燕一眼,在旁边说:“陈家的事情,想必你打听得差不多了,那就应该知道张氏是陈冬梅的亲奶,可不是我们大小姐的。” 第2230章 谢楠心口狂跳,暗道不妙。 他当然把陈家三代都查得很清楚,但再清楚,也是从村民嘴里打听来的。 外人看事情有时候也是雾里看花,你看着一派花团锦簇,却不知内里已经打成一团了。 他琢磨着陈春燕和张氏应该就是这样。 他对张氏好,就等于变相打了陈春燕的脸,他还能有个好啊? 他嘴里发苦,“这事儿我知道,可你也知道梅儿毕竟是我夫人,她请长辈来家里做客,我也不好拦着。” 陈春燕:“确实是我强人所难了。” 谢楠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这口气松得早了些。 只听见陈春燕又开了口,“我们大房早就分宗出去了,说起来我们与谢家的关系也远了,算不得太瓷实的亲戚,这样来往,倒是显得我分不清事情轻重了。” 谢楠一口血憋在了嗓子眼儿了,不吐不快。 他连连摆手,“小姐可不要这样说,大家都是亲戚,有什么事情好商量嘛。” 陈春燕:“有件事情你恐怕还不知道。我这次进京,被皇上封为新阳县主。我愿意与你论家礼时,你才是亲戚,我不愿与你论家礼时,我就是君,你就是民,明白吗?” 峥嵘尽显。 谢楠悔不当初,他以为做亲戚是最方便快捷拉近两人关系的方式,谁知道,做了亲戚有的事情反倒不好处理了。 就比如他低估了陈春燕和陈冬梅的矛盾。 陈冬梅天天在家里骂陈春燕。 而陈春燕也并不会因为谢楠娶了陈冬梅而给什么便利,相反的,陈春燕把关会更严格。 偏偏陈春燕还说陈家不出弃妇,这可算是把谢楠给撂空里了。 谢楠立刻起身重新给陈春燕见礼,“是,小人明白。” 陈春燕面色一缓,道:“我也不是要为难你,给你难堪,可你也得明白,我们家的某些事情,你并不清楚,甚至你在外面根本打听不到确切消息,随便站队的结果会很严重。” 谢楠额角冒出一滴冷汗。 这事儿竟然已经上升到站队的高度了吗? 要是站错了队会怎么样? 会不会被陈春燕无情地摁死? 虽然说皇权不下乡,但是陈春燕本来就是乡里的人。 这就好比野鸡堆里突然冒出一只金凤凰,你听还是不听她的? “你不知道,我也是苦不堪言啊。内子接了祖母过来,也没做什么好事,她们俩合起伙来要谋害余氏肚子里的孩子。 “那孩子……没生出来,谁也说不好是谁的,我还想留着。 “你看看这事儿给我整的,快焦头烂额了。” 陈春燕已经听到她想知道的了,陈冬梅果然联合张氏出手了。 “她们做了什么事情?” 谢楠:“她们动了余氏的吃食,发现的时候肚子都开始痛了。我请了不少大夫才将孩子保下来。余氏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不敢动弹,怀相并不是很好。大夫也让她尽量在床上,省得动了胎气。” 陈春燕摸了摸额头,知道这事儿不好整了。 “我的意思呢,告知你知晓,我不希望张氏在回龙桥村,至于你这边要怎么处理,我不管。” 第2231章 谢楠心里大惊,他愕然地看着陈春燕。 不让张氏回龙桥村,那么让张氏待在哪里? 望江吗? 他在心里暗暗叫苦,这可真是引狼入室,丢不掉包袱了。 张氏被休了,就不算陈春燕的正经长辈,可确实他实打实的长辈,他能不管吗? 张氏再怎么说也是陈冬梅的血脉至亲。 他不管实在是说不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朝陈春燕拱拱手,“这次的事情是我考虑得不周到,让小姐烦心了,今后我一定多加思量。 “只是内子那边,我实在是不好管束,还请你帮忙敲打一二。” 他的话也说得软硬兼有。 这事说起来也确实是陈家坑惨了他。 陈春燕也就顺势退了一步。 “堂前教子,人后教妻,陈冬梅既然是你的妻子,你教她合乎情理,哪里需要别人置喙,你不要太过束手束脚,反倒叫夫纲不振了。” 谢楠确实有束手束脚的感觉。 有陈春燕镇在前面,他做事情总有顾虑,不收拾陈冬梅吧,陈冬梅快翻天了,收拾了她吧,又怕打了陈春燕的脸。 现在有这句话,谢楠心里就有数了。 他仿佛拿到了一柄尚方宝剑,以后再也不用受陈冬梅的辖制了。 陈春燕的意思也很明确,陈家不出弃妇,但陈家也不会干涉他管教妻子,就这么简单。 底线摆出来了,在底线之上行事,就容易多了。 谢楠觉得今天给陈春燕送的礼送得很值。 他陪着陈春燕说了一会儿话,自觉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告辞。 离开时与来时的心情截然不同。 他甚至还有心情哼着一首小曲,并不是什么名曲,就是当地人常挂在嘴边的民谣。 谢与人唇角勾了勾,“老爷似乎遇到了好事。” 谢楠很有几分志得意满,“确实是好事,此行不虚。” 谢与人凑趣道:“先恭喜老爷了。” 陈春燕却没有放松警惕,“盯着谢家,别让陈冬梅闹出什么事情来,我丢不起那个人。” 蔡大丫得了命令,出去吩咐自是不必再提。 倒是谢楠回到了谢府,觉得谢府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不再有之前的压抑之感,谢府还是姓谢,不是姓陈,也不是姓张。 他大步回到内院,忽见一小丫鬟疾奔而走,便叫住她,“何故在院子里奔走,谁教你的规矩?” 小丫鬟大惊失色。 在府里,除非遇到走水,谁都不许跑的,那样不庄重不说,还会引起别人的恐慌。 “老爷,不是奴婢想跑,是老太太催得急,奴婢没办法啊。” 谢楠也吓了一跳,“我母亲怎么了?” 小丫鬟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是张老太太。” 谢楠有些恼怒,“她算哪门子的老太太,她是谁家的老太太!在别人家做客,就得有个做客的样子,把人家的丫鬟使唤得团团转,这是谁家的规矩!” 咦? 老爷之前不是气归气,却一直秉承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吗? 这突然硬气起来了,倒叫人摸不着头脑。 小丫鬟糯糯地问:“老爷,那奴婢现在是去找血燕还是不找啊?” 谢楠气得胸口疼,冷冷看了小丫鬟一眼,大步朝内院走去。 第2232章 小丫鬟被瞪得莫名其妙。 她缩缩脖子,决定暂时不去找血燕了。 等正院那边再催起来,她再去找也不迟。 被小太太骂一顿没什么,顶多被打一顿,被老爷讨厌了,那可是会被发卖的。 小丫鬟一溜烟儿跑到二门守门的婆子那里去了,陪着吃黄豆喝黄酒。 谢楠心里真心气得很。 他隐约猜到为什么张氏吵着要吃血燕。 他得了一包血燕,才二两,早上便送去给他母亲补身体了。 血燕这玩意儿是有价无市,拿到银子都不好买,他自然得先顾着亲生母亲,别人都靠边站。 谁知道晚上那不省心的就闹起来了。 她也不想想,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跟谢家正牌的老太太比。 谢家上下被那俩闹得乌烟瘴气。 他都不敢把余氏放在其他地方,如今正养在老太太屋里。 也只有那里人多,才能保得住余氏。 他也实在是没想到陈冬梅是个混不吝的,明知道老太太是他母亲,是长辈,还敢跑到老太太那里摔摔打打、指桑骂槐,上次给老太太气得呀,直说自己活得太久了,成了个老厌物,她还是早些去和丈夫团聚为好。 谢楠看母亲抹眼泪的样子,掐死陈冬梅的心都有了。 还是母亲有眼光,当初给他娶得那一房媳妇实在是好,把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的,不像陈冬梅,跟一根搅屎棍似的,把好好一个家搅得鸡飞狗跳的。 他闯进正院。 丫鬟还没来得及请安,骂声就穿了出来。 “哪个小蹄子这么不懂规矩,手脚这么重,听得没得叫人心烦,自己去领罚。” 谢楠都要走到门口了,听到这句话,蓦地停了下来,他转身朝外走,叫住一个小丫鬟。 “去拿了家法过来。” 所谓的家法就是藤条扎成捆,打人奇痛无比。 小丫鬟早就受够陈冬梅了。 眼见着陈冬梅要倒霉,她跑得比谁都快,不一会儿家法就被递到了谢楠手里。 谢楠多看了小丫鬟一眼。 小丫鬟眼中有兴奋、有快意、有大仇得报。 谢楠真想扶额,陈冬梅也真是个人才,做人做得这么失败,也不是谁都行的。 他手持家法进了正屋。 陈冬梅和张氏面对面坐着,两人盘着腿,面前放着瓜子花生核桃等干果。 陈冬梅嗑着瓜子,和张氏小声说话,“好无聊啊,明天找个说书先生进来说书。” 张氏:“听那劳什子有什么意思,还是唱戏有意思。” 陈冬梅:“也行。噗!” 她转头将瓜子皮吐在了地上。 地上如天女散花般被吐得到处是瓜子皮。 现在不用她打扫,那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就觉得往地上吐舒服,她就往地上吐。 心疼下人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在她的观念里,那些下人拿了月钱,就该办事,不能让他们白拿钱。 谢楠却看得火气更大,再也压抑不住,提着家法就冲了上去。 “你还要听戏?你对这个家有什么贡献,你还敢花家里的钱!” 陈冬梅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下意识把手里的瓜子朝谢楠脸上丢。 谢楠被丢了满头满脸,痛倒是不痛,却觉得自己确实夫纲不振了,得拿出点威严来。 第2234章 谢楠心头恼火,家法却还是很有章法的朝陈冬梅身上肉最厚的地方招呼,并不敢将陈冬梅打坏了。 陈冬梅更加恼火,她这些天是如何跟张氏吹牛的,还历历在目。 张氏都以为陈冬梅掌握了谢家的大权,在谢家说一不二,气焰都湮灭了些许,自然是陈冬梅说什么是什么,谁知道,陈冬梅转过头却被谢楠给狠狠打了,她就不得不重新考虑陈冬梅在谢家的地位了。 她的眼神在谢楠和陈冬梅的身上一转,继续安安稳稳地坐着,并不准备上前帮忙。 陈冬梅也没有指望张氏帮忙,她摆出和谢楠拼了的架势,用上了双手双脚,抓挠踢打轮番上阵。 谢楠从没有遇到过如此泼辣的女子,倒是被陈冬梅打了个措手不及,身上挨了好几下,还有一下打中了他的脸,真真是火辣辣的疼。 “来人!” 他不准备给陈冬梅留脸面了。 脸面是自己挣的,既然陈冬梅不要脸,他也就不用顾忌了。 丫鬟们闻声鱼贯而入。 这些丫鬟都是谢老太太挑的,有的从前是谢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有的是二等丫鬟,在老太太身边风光无限,结果到了陈冬梅屋里,陈冬梅根本不将他们当人看。 她们心里早就有气了。 先前听到屋里的动静,她们还好生快意了一阵。 听到谢楠的唤声,她们当即浑身一抖,有点不敢进去。 但是有一个姐姐说得对。 她说:“我们都是老太太的人,卖身契还在老太太手里,太太再横,也不可能从老太太手里抢了我们的卖身契来,我们怕她作甚。 “我们不听她的,她就算是想要惩罚谁,也得亲自动手。她一个人,能打我们几下,不过是痛一痛罢了。” 她的语速极快,话语却清晰地落在了所有姐妹的耳朵里。 她们都觉得她说得对,这才敢进屋来。 她们没敢抬头,只是尽量用余光打量谢楠。 谢楠衣裳凌乱,发髻歪斜,看上去竟像是没有占到便宜似的。 谢楠:“你们过来,把她按住。” 丫鬟们踟蹰着就要上前按住陈冬梅。 陈冬梅横眉立目,“我看你们谁敢!” 丫鬟们又停在了原地。 年纪小些的偷偷看年纪大些的脸色。 见她们也没有要行动的意思,便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不动了。 谢楠:“我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吗?我才是这个家的家主,我要保你们,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你们!” 丫鬟们又往前挪了几步。 陈冬梅冷笑,“呵呵,男主外,他一天能够有几个时辰在家里,他一走,我照样收拾你们。” 丫鬟们又不敢动了。 陈冬梅的话让谢楠好生恼火,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上手扯着陈冬梅的衣领,就给了陈冬梅两巴掌。 “让你猖狂!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别想使唤动我家一个人。要吃法,自己去提,要热水,自己去烧。没给家里做一点贡献,就知道捣乱了。” 陈冬梅两只手齐上,朝谢楠脸上挠去。 “你又是为了那个小娼|妇来落我的脸,我今天要跟你拼了。” 谢楠:“人家清清白白的,不像有的人是离家出走被人牙子抓了的。” 第2235章 谢楠这话好生恶毒。 被拍花党拍了的,一般是几岁的小女孩,这样的女孩子清白当然毋庸置疑。 而陈冬梅已经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才被拐了。 那么长时间和一男一女一对夫妻待在一起,女的倒也罢了,男的呢? 这事儿不能细想,一想谢楠心里就不大舒服。 他当初确实是检查了落红的,元帕上也确实见了红,但是谁敢保证陈冬梅没有被摸一摸、抱一抱呢? 他一直将这些怀疑压在心里,就是不想和陈春燕那边有裂痕,但陈冬梅也太不识趣了,他实在是忍不了。 要是陈冬梅只是个小妾也就罢了,他真不会苛求太多,但做了正房夫人,就得有个正房夫人的样儿。 谢楠:“余氏再不好,也不会去点亲戚家的房子,不会恶毒地去害别人肚子里的孩子,不会跟着拐子走……而你,呵呵,我真是从你身上找不出一点好来。 “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要脑子还没脑子。就连做女人最基本的贤良淑德你都没有,你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粮食。 “偏偏还自以为高人一等,成天颐指气使的,叫人好生讨厌。你好生照照镜子吧,那是一张叫人看了多么想吐的脸。” 他说话没有留一点情面,直接将陈冬梅的脸皮给扯了下来。 就连屋里的丫鬟也倒抽一口凉气。 陈冬梅尖叫一声,“说我不贤良淑德?陈春燕有吗?你这么看不起不贤良淑德的人,倒是不要去巴结她呀! “指着我的鼻子骂,你在她的面前倒是恨不得跪下捧她的臭脚,你的嘴脸又有多好看?! “谢楠,我瞧不起你,想凭借女人上位,到头来还要指责女人,你不问问你配吗?” 她推搡着谢楠,但换回来的不是谢楠的歉意,而是谢楠的巴掌。 谢楠扬手又打在了陈冬梅的脸上。 陈冬梅的话太过恶毒,让谢楠失去了理智,他用的力气有些大,打得陈冬梅的耳朵嗡嗡作响。 吵架无好话,说的就是他们这样的。 句句话朝对方的心窝子里戳,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脸面。 陈冬梅甩甩脑袋,“我跟你拼了。” 她到底年纪小,连“拼了”的实力都没有。 谢楠只稍微用力,就将陈冬梅推倒在了地上。 陈冬梅耳鸣着,脑袋昏昏沉沉的,失去了平衡感,在地上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谢楠转头,冷冷看着一群丫鬟,“如果你们不会做事,以后就不用做了,都给我滚。” 丫鬟们浑身一哆嗦,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她们进来前下定了决心,临了看到老爷狰狞的模样,她们还是怕了,连动都不敢动弹。 谢楠:“去提几桶水来,让你们太太脑子清醒清醒,告诉她这是谁的家。想吃血燕?你自己吐血把燕窝染红吧。” 陈冬梅痛得浑身发抖。 她怎么都没想到,往日这么能忍的谢楠,今天竟然会为了几两血燕就对她下这样重的手。 她又没有真的去老太太那里讨要。 她只是让人去外面寻找而已! 当然了,她打的主意是将事情闹大了,老太太看不过眼,主动让出血燕。 只是这会子,她已经忘记这一茬了。 第2236章 冰冷的水浇在陈冬梅的身上。 虽然到了春天,井水依旧有几分刺骨的寒意。 陈冬梅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的耳朵依旧嗡嗡作响,脑子却奇迹般的清醒了。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谢楠。 这一双眼睛太像陈春燕的了。 谢楠终于在下令撤走暖炉和火盆前退缩了,他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走到廊下,他还高声说:“都把眼睛给我放亮点,别把什么野鸡都当成金凤凰。” 这话明显说的是张氏,这下连张氏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她帮陈冬梅完全是因为陈冬梅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但要说她多喜欢陈冬梅,那是绝对没有的。 她最喜欢的是陈三叔和陈竹心。 当然了,这是在没有比较的前提下,如果把陈三叔和陈竹心放到一起来比一比,那么陈三叔肯定完胜。 其实陈竹心应该觉得幸运。 毕竟张氏宠爱的孩子都没有好下场。 陈竹心在陈春燕的照拂下,日子过得比较不错,跟着村子里的人学了些手艺,再过些日子,熟练了,也能赚到钱,养活自己了。 而陈三叔到现在都还没有立起来,依旧在看媳妇的脸色过日子。 周氏一天天的打骂陈三叔,陈三叔当面慢吞吞地做着活计,只要周氏一出门,陈三叔立马倒在床上睡大觉。 周氏现在根本不指望陈三叔有出息了,她只把陈三叔当成了能给她一个孩子的工具。 陈三叔也没什么自尊心,只要给他吃饱了,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是就他这样的,连晚上的表现都不能让周氏满意。 陈三叔不怎么干活,又不运动,体力很差,在意料之中。 周氏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身孕,全部怪在了陈三叔身上,怨他不够努力,能力不够强。 陈三叔是有口难言,这种事情,男人怎么会甘心承认? 不承认又如何,周氏认定了就成,反正他又打不过周氏。 周氏如今就把他当成了牛,不肯卖力气,她就用鞭子抽。 陈三叔孬得很,连反抗都不敢反抗一下,这一点连陈冬梅都不如。 陈家三房现在完全颠倒了过来,成了女主外男主内了。 这些事情张氏还不知道,知道了,还不知道有怎样一场闹腾呢! 张氏如今眼睛一瞪,立时就要穿鞋下炕。 丫鬟见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拦着,一时间僵在当场。 就这么点空当,张氏已经冲出了正屋,“你刚才骂得是谁?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没有一点教养!你这样对待长辈,当心等你老了,你的孩子也这样对待你!” 很多年后,张氏的话一语成谶。 余氏肚子里的孩子成了谢家的掌权人,因为某些原因,和谢楠并不亲厚,只愿意给谢楠一口饭吃,让谢楠吃不饱,也饿不死,就那么吊命吊了好多年,谢楠才带着一身褥疮,悲惨离世。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谢楠说话却异常硬气,“我将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你现在什么样,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孩子倒是对你好,好到把你一个人丢在小院子里,连过年都不问一声!” 第2237章 这句话可算是戳到张氏的肺管子了。 她自问对陈三叔掏心掏肺的,陈三叔就算没有钱,来看一看她总行吧? 结果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听说陈三叔还跟媳妇周氏回了周家屯过年,俨然一副周家上门女婿的模样。 而陈二叔呢,她确实有些亏欠他们两口子,但是她总还是他的亲娘吧,明明哪里都没有去,就在家里,却来看一看亲娘都不可以,真是白白生养他一场了。 对于这些事情,张氏心里清楚得很,可她绝对不会承认。 她眼珠子暴突,冲到谢楠面前,“你懂什么!你那小妾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你宝贝个什么劲儿!你那脑袋就跟王八脑袋似的,全绿!” 谢楠怒不可遏。 他一向看不上余氏,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乡土气息,连府中的丫鬟都比不上。 他当初只是想玩儿玩儿的。 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被陈冬梅给闹大了。 加上余氏又是在陈春燕府上做客,他不得不将余氏纳进门。 就算那样,他也依旧没把余氏放在心上,随随便便把余氏丢在了龙桥村租的一个院子里,根本没有打算把人送回望江来。 他在龙桥村,有兴趣了就去余氏那里住一晚。 余氏那里没有护卫,也没有他的人,只有余氏的亲娘,那个院子并不与周围隔绝。 他还真不敢保证,余氏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 这话也正正好戳到了他的肺管子上。 一老一少两个人隔着一丈远相互戳着对方的肺管子,痛得撕心裂肺的。 声音也越来越大,哪怕是巡夜的婆子,路过院外,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嘶,这事儿整的! 她们权当没有听到,在大宅门里,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 知道的秘密多了,看起来是主子的心腹,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犯了主子的忌讳,要被主子挖了心肝呢? 她们跑得飞快,却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冒头。 这边就有婆子心急在谢老太太面前露脸,跑去报告正院的事情了。 “……她一个客居的老太太,简直弄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专门捡了难听的话骂老爷,还越骂越难听,连老爷的声誉都给毁了。您要是不管啊,她迟早爬到姓谢的头上作威作福。” 谢老太太重重杵了杵手里的拐杖。 拐杖上的寿星翁微微笑着,好像在嘲笑张氏和陈冬梅的无知。 谢老太太年轻守寡,一个人将谢楠拉扯长大,没有一点手段怎么可能? 只是这些年年纪渐长,心肠也软了些。 俗话说得好,不聋补哑不做家翁。 很多时候,她是心里明白,却没有站出来管事,免得惹小辈讨厌。 这时候,她却觉得不站出来不行了,家里都被弄得乌烟瘴气的了。 她由大丫鬟扶着匆匆往正院去。 院子里的骂声依旧不断传出来。 “你也不打量打量你自己,娶十几房小妾,你行吗?吃了不少药吧?呵呵,看你那青白的面皮就知道,药也救不了你。” 谢楠:“我有钱,爱娶多少娶多少,你管得着吗?” 张氏:“你……” 咚咚! 重重的杵拐声打断了张氏的话。 第2238章 谢老太太气冲山河地走了进来。 她迈的步子不大,却步步像是踏在了人心上似的。 谢楠有些着急了,“阿娘,您怎么来了?这些小事儿子能处理好,您……” 谢老太太摆了摆手,“你能处理好,就不会闹成今天这样了。” 张氏上上下下打量了谢老太太一番,知道这就是自己素未谋面的那位谢家的镇山太岁。 谢老太太被人用不礼貌的眼神打量,心中却是不恼。 她笑容温和,“家里来客人了?楠哥儿,你这就做得不对了。客人来了家里,竟然不带到我面前来,这算什么道理。” 谢楠躬身,“阿娘,非是儿子不懂礼数,只是这人并不是儿子的客人。” 谢老太太挑眉,“哦?” 谢楠:“我们家与陈家结两姓之好,和陈家自然是亲戚,可这位却是有些特殊,她是陈家弃妇,儿子就不太拿得准了,这到底能不能算我们家的亲戚。 “且她也算是内子的血脉至亲,由内子接过来尽孝,儿子糊涂着,不知道这一笔账该如何算,就暂时搁置了。 “儿子实在没想到,内子竟然也没知会娘一声,这可是内院的事,儿子常年在外面打交道,倒是疏忽了,确实是儿子的不是。” 谢楠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听上去像是在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实际上句句都在指责陈冬梅和张氏不懂规矩。 客人上门,竟然不去拜访府里的长辈,这是大大的失礼。 而且明明是客人,端的还是谢家的碗,放下碗就站在院子里骂娘,那些吃食,还不如拿去喂狗呢! 谢楠亲自扶了谢老太太进了内室。 谢老太太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狼狈不堪的陈冬梅,却只当做没有看见。 她教训丫鬟们,“你们怎么做事的?主辱仆死,让你们的主子这样见人,就是你们的错,你们还不准备改吗?” 丫鬟们一哄而上,扶的扶人,拿的拿衣服,去了小隔间里。 张氏站在院子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谢老太太那种举重若轻的态度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就好像她只是一只脚边的蚂蚁似的,根本不值得计较。 张氏前半生在陈家混得风生水起,谁都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近一年来的遭遇,让她的心早已扭曲。 只要能过得好,她不惜一切代价。 这才是她出手帮陈冬梅的原因。 她动了动脚,在她往前迈步之前,她听到了屋里的声音。 谢老太太:“楠哥儿,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道理,你如何不明白? “家里的事情一团糟,你还想生意更进一步,那怎么可能!” 谢楠明白了母亲的意思,“阿娘,这不行……” 谢老太太:“没什么不行的,这世上有太多比面子更重要的东西,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去找她谈。” 谢楠心里翻涌,知道自己不及母亲的果决,还是欠了火候。 他拱了拱手,躬身道:“单凭母亲做主。” 谢老太太嗯了一声,淡淡看了一眼刚刚出来的陈冬梅,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有的事情,你根本不必亲自动手。” 第2239章 陈冬梅蓦然抬头,直视着谢老太太,她眼中全是怨毒。 谢老太太像是看不到陈冬梅不礼貌的目光似的,依旧平静温和地注视着谢楠。 儿子哪怕已经三十多岁了,在她心中依旧没有长大,依旧是需要教导的儿子。 谢楠躬身领教,“是,儿子记住了。” 谢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屋里的丫鬟不听话,不好用了,直接叫了人牙子来领走,不用跟她们多废话,你是主,她们是仆,她们只有执行你命令的份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谢楠:“是。” 谢老太太的话如同重拳砸在丫鬟们的心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们不就是怕被发卖么,哪怕已经这么小心了,还是碍了老太太的眼,有可能落得被发卖的下场。 屋子里丫鬟立刻跪成一片,她们不敢哭求,怕惹得老太太心烦,她们只敢脑袋触地,用行动求老太太垂怜。 谢老太太依旧举重若轻,“这管家和做生意不同。你是家主,你只管顺着你的心意来,没必要和谁虚与委蛇,明白吗?” 谢楠明白了,身子弓得更低了些。 谢老太太说的绝对不止是家里的事情,她说的还有谢楠和陈春燕的生意。 生意归生意,再怎么做生意,陈春燕的手都不该伸到谢家家里来,在家里,谢楠是家主,他的决定谁都无权干涉,谁都阻止不了。 其实陈春燕的态度已经摆明了,她只有底线,谢楠在底线上行事就行,只是谢楠之前患得患失,不敢处理陈冬梅,这才被陈冬梅拿住了软肋。 谢老太太:“都歇了吧,累了一天了。” 谢楠:“是。” 谢老太太由丫鬟扶着往外走,与小脚老太太张氏擦肩而过时,谢老太太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张氏,只当张氏不存在。 张氏恨得牙痒痒。 她刚刚露出凶恶的神情,簇拥着谢老太太的丫鬟立刻挡在了她面前。 张氏再一次近距离见识到金钱带来的好处。 有钱了就可以把自己和其他人隔绝开来,不想见谁,就可以不见谁。 她羡慕得眼睛发红。 她最得意时,也只不过将陈家那几口人指使得团团转而已。 她咬着牙,朝前走。 她的脚刚刚捱到台阶,就被丫鬟拦住了。 “您老请止步,太夫人说了,让老爷太太安寝,您还是早些回客院待着的好。” 客院的位置并不好,挨着水,夏天蚊虫多,冬天特别湿寒,不适合老人居住。 她这些天都住在正院里,反正谢楠也不来。 眼下她却被人挡住了,骤然下竟然让她去住客院,她心里更加不舒服。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我,这府里,我哪里去不得。” 丫鬟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蔑来,“您老悠着点,您孙女都没讨着好,更何况是您呢?您识相的,赶紧离开正院,别弄得谢府大晚上送客,那就不好看了。” 张氏冲屋里喊:“梅儿,梅儿,你快来看呀,你屋里的下人都敢欺负我了呀!” 陈冬梅被叫得心烦,同时也很厌烦张氏的没有眼力见儿。 她冲到门外,冲着张氏喊:“你给我滚。” 第2240章 张氏被陈冬梅吼愣住了。 她记忆中,陈冬梅还是那个需要讨好她的小姑娘,哪怕后来嫁人了,地位变高了,她也能拿捏住陈冬梅。 她做的不光彩的事情被陈冬梅知道了,可陈冬梅的某些事情她也知道。 互相知道对方的秘密,那就最能保守秘密。 她在谢家住的这两个多月,极为舒心,只要是她要的东西,陈冬梅都能送到她面前来,别提多孝顺了。 孝顺到她都忘记陈冬梅曾经威胁她的模样。 陈冬梅刚刚怒吼的话终于打破了孝顺的假象。 陈冬梅从来不孝顺,她只是用得上张氏,才稍微客气两分而已。 张氏意识到这一点,尴尬地站在原地。 丫鬟们站在廊下,躲在看不见的阴影里,但她们嗤嗤的笑声却清晰地传到了张氏的耳朵中。 张氏身体晃了晃,似乎是受不了打击似的。 丫鬟们全都站着没动。 这位老太太并不是她们家的老太太,她们当真不用太过上心。 陈冬梅撇撇嘴,“装给谁看呢!” 她转身拂袖进了正屋。 她刚刚迈进门槛,身后就传来惊呼声,紧接着便是嘭的重物落地声。 她转头去看,张氏已经被气晕在地了。 谢楠看着陈冬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觉得陈冬梅不像是人,反倒像一条毒蛇。 不管是谁温暖了她,给了她好处,她回过头来,都有可能反咬那人一口。 张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谢楠连住都不敢住在正屋里了,天知道今天挨了打的陈冬梅,会不会趁他睡着了,照着他的心窝子捅一刀。 他吩咐丫鬟,“把张老太太送回去安置,赶紧去请大夫。” 陈冬梅拉住谢楠,“你去哪儿?” 谢楠:“你管得着吗?” 陈冬梅:“我是你妻子。” 谢楠嘲讽地勾唇,“哦,原来你还记得啊。那你好好理解一下什么叫以夫为纲吧。” 陈冬梅的心终于觉得有些冷了。 她敢那么嚣张,里面蕴含着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原因,那就是她有陈春燕在背后撑腰。 但是今天陈春燕的隐形震慑好像失灵了,谢楠不仅没有顾及她的面子,还亲自把她的脸皮撕下来在地上踩。 她又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过要吃血燕而已,老太太那张嘴吃得,她这张嘴就吃不得吗? 同样是嘴,凭什么?! 她进了屋关上门,心里慌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求陈春燕? 不可能! 她恨不得陈春燕喝水呛死,走路跌死,坐马车摔死,在路上被人砍死…… 她怎么可能去陈春燕面前伏低做小? 那怎么办呢? 她蜷缩在大炕上,一下一下扯着衣襟,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院子里的丫鬟却面面相觑。 张氏还躺在地上的。 她们到底要不要把人扶起来,扶起来之后是送到厢房歇息,还是送回客院? 有一个机灵的丫鬟转身跑了,“我去请大夫。” 请大夫是明确的命令,照着做总没有错。 其他丫鬟在心里暗骂这丫鬟鬼精油滑。 她们却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捏着鼻子去找了粗使婆子来,将张氏背到客院去。 正院按理说是不让外人留宿的。 第2241章 谢府客院的忙乱和嘈杂,并没有影响到谢老太太的睡眠。 这位见过大风大浪的妇人回到自己的院子,便洗漱休息了。 她准备以最好的姿态迎接可能到来的挑战。 次日,陈春燕一早便醒了。 陌生的地方,硬得硌人的床板,让她睡得并不十分踏实。 伙计取门板的声音并不算很大,但在静谧的清晨,还是清晰地传入了陈春燕耳中。 她便顺势起了床。 除了她,起床的没几个。 陈春燕手底下慢慢经营起来的商行全部分早晚班。 早班的伙计要比别家的伙计早一个时辰上工,负责整理货架、开门、打扫卫生等活计,晚班的伙计要比别家的伙计晚一个时辰下工,负责清点货物、登记需要补货的清单、关门等活计。 但他们并不比别家的伙计累。 早班的伙计上到中午就可以休息了,而晚班的伙计从中午开始上工。 陈春燕活动了一下身体,蔡大丫便走到了她身边。 她知道蔡大丫有话要说,便回到了屋里。 蔡大丫:“昨天晚上谢府又请大夫了。” 这个“又”字用得十分传神,完全体现了谢府最近奇高无比的请大夫的频率。 陈春燕:“知道是帮谁请的大夫吗?” 她昨天刚刚才跟谢楠交了底,当天晚上谢府就请了大夫,让她不得不怀疑谢楠是因为压抑久了,胸中的怒气终于有地方发泄了,回去就将陈冬梅给打了。 她猜得不错,谢楠确实是打了陈冬梅,但陈冬梅皮实啊,又不愿意丢脸,根本没瞧大夫。 蔡大丫:“问过那个大夫了,说是去给一个老太太瞧病,那老太太是急火攻心,被气晕的。他只给开了一剂太平方子,先喝着,慢慢养着身体也就是了。” 陈春燕:“被气病的是张氏?” 不该的啊,她当初那样和张氏对着干,张氏依旧精神矍铄,可见身体硬朗着呢! 蔡大丫琢磨了一下才说:“好像是的。那大夫说了,他是去客院给人瞧的病。” 陈春燕呵了一声。 她有点想给谢楠点赞了,这位也真是个人才,能把张氏给气病了。 “能打听到具体情况吗?” 蔡大丫摇摇头,“恐怕不行。昨天的事情发生在正院,那里管理相对严格,仆妇对主家更加忠心,并不是几个钱能撬开嘴的。” 陈春燕:“打听不到就算了,别让谢家的人觉得咱们的手伸得太长。” 蔡大丫颔首。 陈春燕却全然不知道,谢老太太已经觉得她的手伸得太长了。 另一边,因为年龄大了,睡眠变少的谢老太太也已经起床了。 她扶着丫鬟的手坐起来,“我昨天让你们准备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丫鬟:“是,都准备好了。” 谢老太太指了指妆台,“去把第一个抽屉里的紫檀木雕花匣子拿出来。” 丫鬟去取了匣子过来。 谢老太太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东西,隔得老远去看,看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就这样吧。 她抽出几张纸,“把这些放回去。” 她将手里的纸卷起来,放回匣子里。 就是这些了。 第2242章 有三张门脸的小店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谢家的马车抵达了小店,乌泱泱出来一群人。 丫鬟婆子簇拥着谢老太太进了店铺,而家丁护院则把小店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老太太一来就给了陈春燕一个下马威。 伙计见情况不对,一溜烟跑到后院去了,这样那样跟蔡大丫一说。 蔡大丫便去跟陈春燕汇报。 陈春燕挑眉,“我们是没带护卫来吗?” 带了。 带的还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兵士。 而且为了保持兵士的血性,卫所那边一直让兵士轮值。 也就是说在三井村值守一个月,还是得回到卫所训练,遇到战事,依旧得上战场。 三井村给的报酬比卫所给的俸银丰厚多了,还有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给了没媳妇的光棍很多希望,他们都愿意听陈春燕的话。 蔡大丫得了陈春燕的话,立刻去召集护卫了。 专业的兵士真不是家丁能比的。 他们列队整齐地冲出店门,立刻冲散了谢家的家丁。 原本还不可一世的家丁们,看到彪悍得不像话的兵士,都有些退缩了。 谢老太太微微蹙眉。 她确实是想给陈春燕一个下马威的。 只有占据了主动权,谈判才会站在有利的位置。 她实在没想到,陈春燕一个晚辈竟然这么不给她这个长辈面子,竟然就这样针尖对麦芒了。 “这就是你们燕老板的待客之道?” 陈春燕:“我的待客之道不是用来招待恶客的。” 谢老太太闻声回头,打量起陈春燕来。 “你的意思是我是恶客,不受欢迎咯?” 陈春燕:“没有哪一个上门做客的,会把主人家的门给堵得死死的,你说对吗,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就算我做得有不妥的地方,也至少是你的长辈,你这样做,未免太不懂礼貌了些。” 陈春燕:“我的长辈?你还真是会跟皇家攀亲。我是皇上亲封的县主。皇上是我的长辈,皇贵妃娘娘是我的长辈,王爷王妃是我的长辈。你算我什么长辈?” 谢老太太心中大骇。 这种话断然不会随便乱说的,她相信陈春燕真的被封为了县主。 可是这样重要的消息谢楠怎么忘记告诉她了。 如果她早知道,一定会对陈春燕客气很多。 她站起身,就要下跪。 直到她真的跪下了,陈春燕都没有拦她。 她原本是想作态一番,只要陈春燕扶了她,陈春燕就没有理由再为难她了,谁知道陈春燕真的不拦她! 她这下被撂空里了,只得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请县主安。” 陈春燕这时才说:“真是客气了,又不是外人,何必行此大礼。” 得了她的话,蔡大丫这才上前扶起了谢老太太,还帮老太太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谢老太太重新打量陈春燕,这才发现陈春燕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陈春燕:“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什么事,只管说,我喜欢爽快的人。” 谢老太太心里发苦。 喜欢爽快的人? 怕是等她真爽快了,又要摆出县主的架子了吧! 她客气道:“确实有件事情要和县主商量。” 第2243章 陈春燕洗耳恭听,想听听看这位曾经支撑了谢家十几年的老太太能说出什么话来。 谢老太太:“县主喜欢直言,那么我就托大一次,有话直说了。” 她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丫鬟赶紧递上一个匣子。 陈春燕用眼神询问那是什么匣子。 谢老太太说:“小庙容不下大佛,我们谢家镇不住陈冬梅这样的主儿,我想帮儿子重新聘个妻子,这是我小小的歉意,还请县主不要嫌弃。” 陈春燕面若寒霜,“我说过,陈家不出弃妇。” 谢老太太:“我知道。但此陈家非彼陈家。分了宗就是两家。我知道这事儿多多少少也伤了您的面子,所以我今天是带着十足十的诚意来的。” 她将姿态放得很低。 只要能让谢楠摆脱陈冬梅这个泼妇,她就算付出谢家一半家产也在所不惜。 家产没有了可以再赚,可留着这样一个女人在家里,迟早家宅不宁。 陈春燕瞥了那个匣子一眼,“我会在乎这点钱?” 谢老太太:“不是钱的事儿!您有多会赚钱,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只是将心比心,你会容得下一个把你儿子的脸挠花的媳妇吗?” 嚯! 这回连陈春燕都震惊了。 陈冬梅把谢楠的脸挠花了? 她只要一转念,就信了这句话。 陈冬梅疯起来,那是谁都敢打的。 只是这样一来,陈春燕倒是不好再坚持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陈冬梅挠花了谢楠的脸,陈春燕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劝和了。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陈冬梅和谢楠的婚事说起来阴差阳错的,这也是缘分。我原本想着他们俩多磨合几年,哪怕有个磕碰,也能把日子给过圆滑了,毕竟牙齿还有咬到嘴唇的时候,却不成想弄成了这样。” 她话音一转问:“谢楠的意思呢?也是非得和离不可了?” 谢老太太心中升腾起一股郁气。 她是想着让谢楠休妻的,但是陈春燕一句话就把事情引到了和离上。 人家原本不同意毁一桩婚的,这已经算是退了一步了,她也不好再坚持。 “这件事情全凭我做主。我容不得那样的媳妇了,不允许她待在我们家。” 这话说得非常有赌气的成分。 陈春燕听得清楚明白。 她在心里暗暗叹气。 看来是无可挽回了。 她看了蔡大丫一眼。 蔡大丫上前收了匣子。 既然对方因为打了她的脸心存害怕,给出了歉意……那她就收着。 这时候还高风亮节地推拒回去,那是傻子。 谢老太太见陈春燕收了东西,暗暗松了口气。 不收东西就说明陈春燕还有可能跟他们计较,收了东西,再不要脸的人,也不大可能和他们计较了。 陈春燕端了茶。 蔡大丫转身去后院提了几个礼盒出来。 这是准备的回礼。 昨天太晚了,他们有刚刚到,没有准备这些,谢楠离开时就没来得及给他,现在正好给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见还有回礼,心下大安,至少说明陈春燕没有要和谢楠撕破脸的意思。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县主有空,不妨改日到府上坐坐。” 第2244章 谢老太太离开了。 陈春燕回到后院。 蔡大丫手里还捧着那个紫檀木雕花匣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好像她真的就一点都不好奇似的。 陈春燕往锦杌上一坐,指了指蔡大丫手里的匣子,“打开看看。” 蔡大丫依言而行。 她打开匣子,露出里面一卷纸。 看到是纸,陈春燕心里就有数了,里面的东西价值必定不低。 这个年月没有股票、债券,能够用这么好的匣子郑重装着的,要么是银票,要么是房契和地契。 陈春燕猜是地契的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送银票,万一她翻脸不认人,谢家没处说理去。 他们说送了,可谁看见了呀! 送地就不一样了。 周围的农户每年都在耕种那些土地,旁边的地是谁家的,他们比谁都清楚,地换了主人,他们也能很快发现。 这样一来,陈春燕就没法不认账了。 蔡大丫拿出了匣子里的纸,展开一看,果然是地契。 “还不少,小的有三五百亩,大的有一顷,这么大一叠,加起来,得有上百顷地。” 陈春燕:“出手够大方的。我还是低估了陈冬梅的威力。” 她当年就说过,陈冬梅就是个祸害,陈家和谁家有仇,就把陈冬梅嫁过去。 瞧瞧,谢家为了摆脱陈冬梅,付出了多大代价啊。 陈春燕估摸着,这些地很有可能是谢老太太的嫁妆,而且是嫁妆中的绝大部分。 “待会儿让人去一趟府衙过户。” 蔡大丫:“是……只是……” 陈春燕抬眉,“怎么?” 蔡大丫:“全部过户吗?要不要给陈冬梅留一块小的地。” 陈春燕:“全部过户。谢老太太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们家要休了陈冬梅,这事儿打了我的脸,这些东西是给我致歉用的。 “而且……你以为给陈冬梅留一块地,她就不会记恨我吗? “那你可就错了,只要我过得比她好,她就会一直记恨我。” 蔡大丫一阵无言。 换成是她,如果有这么大一个靠山,她一定要搞好关系,即便不能搞好关系,也不能得罪了,绝对不会像陈冬梅似的,跑去点陈家新宅的房子,最傻的是还没有点着。 另一边,谢老太太回了谢府,立刻找来了谢楠。 谢楠蔫蔫的,过了一晚,他脸上的伤非但没有好些,好像还变得格外严重了。 谢老太太怒其不争,“你就这点出息!” 谢楠诺诺的,不敢捋母亲的胡须。 谢老太太:“你回去就写休书,理由很好找,无子、善妒、不侍翁姑……用哪一条都不算冤枉她。” 谢楠:“母亲,您那边……” 谢老太太哼了一声,“那边是县主,你如何不先跟我说?” 这事儿差一点弄巧成拙。 谢楠:“昨天乱糟糟的,我一时间忘了。” 谢老太太摆摆手,“不用说了,你赶紧把人处理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谢楠第一次见母亲如此急切地想要处理掉一个人,他心里的歉疚更深了。 如果不是他当初的一个错误决定,也不会让母亲跟着受那么几个月气。 他深深行了一礼,大步朝着书房而去。 第2245章 谢楠吹了吹未干的磨,耐心等了一会儿,终还是忍不住将休书捧起来看。 这休书竟然比任何名家画作看着还要叫他欣喜。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过得憋屈的,又何止谢老太太,他不也一样很憋屈。 他憋屈得这几个月几乎都没在小妾房里过夜,那可真是提不起一点兴趣。 他现在终于找回了一点点往日的飒爽英姿。 他把手中的纸抛到谢楠怀里,“拿去抄十份,送去给那女人。” 他连名字都不想提起来了,直接用“那女人”代替。 谢与人自然听懂了谢楠的意思。 他受陈冬梅的气也受得不少,有生之年能看到陈冬梅倒霉,他都有些想去放几挂鞭炮了。 他按照谢楠的话做了,抄了十份休书,多余的全部被他收了起来,手里就只拿着一张。 正院安安静静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 陈冬梅发了大半夜脾气,摔摔打打的,屋里的摆件器物无一幸免。 直到凌晨,陈冬梅摔打得累了,才去休息。 丫鬟们生怕吵醒了陈冬梅,她们要倒霉。 谢与人大喇喇往廊下一坐,指着一个丫鬟道:“去把陈冬梅叫起来。” 丫鬟浑身一抖,看着谢与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谢与人怕不是疯了,竟然这样直接叫太太名字,谁给他的胆子。 谢与人见丫鬟不动,“你还不快去!事情都不会做了,仔细你的皮。” 丫鬟蹙着眉头,低眉敛目地去了。 别说现在了,就算是从前,她们也得罪不起谢与人,谢与人可是老爷身边最受信任的人,比大管家的地位还高些。 丫鬟凑到床边,低声唤:“太太,太太,该起了。” 陈冬梅动了动。 丫鬟:“太太。” 陈冬梅翻了个身,一巴掌扇在丫鬟脸上,“滚出去。” 丫鬟被打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的眼泪在眼珠子里打转,她不敢恨陈冬梅,只将一腔怨气记在了谢与人身上。 她气呼呼冲到谢与人面前,指着自己的脸,“你满意了?” 谢与人低笑一声,“好妹妹,你怎么就不晓事。我如果没点把握,敢来招惹陈冬梅吗?” 他抖了抖手里的纸,“你只管去将人叫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会有事。” 丫鬟捧着纸看了一眼,眼睛便越睁越大。 她惊呼一声,招呼院子里的姐妹们都过来看。 陈冬梅恼怒地翻了个身,“你们要死啊,一大早的闹腾什么!” 丫鬟腰杆挺得笔直,“不早了!” 陈冬梅完全没想到这些丫鬟竟然还敢跟她顶嘴。 她眉毛一竖,撩开被子就朝外面跑。 “你有胆子再给我说一遍。” 谢与人:“看来不用你们去叫了。” 陈冬梅指着谢与人,“你是什么玩意儿,内院也是你能随便进的?” 谢与人上下扫视一眼,眼神中极尽轻蔑。 陈冬梅被谢与人的眼神烫到了,“来人,把他给我打出去。” “你是什么人,也想使唤我们?” 陈冬梅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你胆子肥了是吧?” 丫鬟福了福身,“我们的胆子不肥,但也要看对谁,对一条丧家之犬,我们根本不用客气。” 第2246章 陈冬梅咯咯咯笑了起来,“你们不会以为,我昨天被下了面子,就能任由你们欺辱吧?” 丫鬟:“我们不是要欺辱谁,只是不想再受你的气了而已!而且……你也不是谁。” 陈冬梅微微蹙眉,正当要发作。 谢与人就往前走了几步,“我现在觉得,老爷做的决定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就你这样的,连外衣都不穿,就敢出屋子的,换了谁,谁都不敢要。 “有你这样的媳妇,每天都得担心自己的脑袋是不是绿了。 “来,看看吧,恭喜你,终于把老爷惹毛了。” 他抖了抖手上的纸,仿佛在抖什么不重要的东西似的。 陈冬梅接过去看了一眼,“什么什么子,什么什么出,什么什么……” 谢与人额头青筋暴起。 他想好的一幕气死陈冬梅的戏码,竟然忘记了,陈冬梅是个文盲,根本不认识几个字。 他一把夺过休书,照着给陈冬梅念了一遍,然后把休书丢回陈冬梅怀里。 陈冬梅错愕地看着谢与人,“你以为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可以骗到我?” 谢与人连连摇头,“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吗?这不是谁的手段,这是老爷彻彻底底想摆脱你了。” 陈冬梅哈哈大笑,笑容放肆至极,“你以为谢楠是谁,我又是谁,他敢休了我吗?” 谢与人看陈冬梅的眼神就有了几分同情,“你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自己是谁。” 陈冬梅眸光一黯。 谢与人:“你的一切都是老爷看在燕老板面上给的,燕老板承认你是跟葱,我们就得把你当葱,燕老板不承认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陈冬梅:“她去了京城,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 谢与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也笑了起来。 “你对人家好不好,你心里没点数,你凭什么认为她回来了就一定会为你出头?” 陈冬梅心中大震,脑中也是嗡的一下。 她忽然意识到了,如果谢楠不是去跟陈春燕报备过了,哪里敢写这封休书! 陈春燕不是说过陈家不出弃妇吗? 陈冬梅:“为什么,为什么?” 谢与人:“想知道为什么?燕老板确实说过陈家不出弃妇,可是如今的陈家可不是一个陈家,你们家和他们家并不是一家。 “燕老板想管你的事时,伸伸手,不想管了,眼睛一闭,你难不成还能逼着她管?你算什么东西! “燕老板家门前的石狮子都比你贵重些,干净些,有用些!” 陈冬梅气得发抖,她冲上去捶打谢与人。 谢与人捏着陈冬梅的手腕,非常用力。 陈冬梅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最得势的那半年,根本没把谢与人当人看,现在终于遭报复了。 “你放开我。” 谢与人又加重力道捏了陈冬梅一会儿,才松开了手。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放心好了。” 他抬手把休书丢到了陈冬梅脸上。 陈冬梅捡起休书,疯狂地扯碎。 谢与人嘲讽道:“有用吗?” 言罢,他从自己怀里又摸出一封休书丢向陈冬梅。 陈冬梅彻底崩溃了。 谢楠这鳖孙,真的要休了她! 第2247章 陈冬梅怎么能甘心。 唾手可得的权势和财富,就因为一纸休书化为了乌有。 “我要见谢楠。” 谢与人耸耸肩,“你去见老爷也没用,老爷现在看到你就烦。” 他朝丫鬟挑挑眉,“还不如多看看丫鬟。” 陈冬梅顺着谢与人的目光看过去,恶狠狠地盯着那个面容姣好的丫鬟。 丫鬟面皮一红,她虽然没有做姨娘的志向,可被谢与人这样捧着,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陈冬梅抬手要去打那丫鬟。 那丫鬟还没有什么动作,陈冬梅就被其他丫鬟拦住了。 这些丫鬟都站到了同一阵营里,对抗陈冬梅这个邪恶势力。 陈冬梅知道讨不了好了,只能转身回房。 她得想想怎么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她以为她能够一辈子生活在这座大宅子里,根本没有做过任何准备。 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一定会偷偷变卖一些谢家的东西,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关上门,原地来回走了几圈,眼睛一亮。 别的东西她带不走,至少能够把谢楠送她的东西带走吧。 她跑到梳妆台前,拉开妆匣。 首饰依旧熠熠生辉,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味。 谢楠果真如谢与人说的那般讨厌她,怎么会给她买这么多首饰? 或许是看在陈春燕那个小贱人的面儿上买的也说不一定。 可万一……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 她拿出一根发簪,放在嘴下,咬了一口。 呸! 这发簪比什么都硬,根本咬不动。 不是金的! 她转身拿了一把刀来,冲着发簪一顿猛刮。 发簪上掉下一层金粉来,露出了金属原本的颜色。 陈冬梅颓然地坐在锦杌上。 谁能想到她戴的簪子是镀金的呢? 她没有眼力分辨真伪,还戴着那些东西出去招摇过市过。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的脸就像是被谁扇了几十个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还叫人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她环视屋子……屋里的摆件昨天都被她砸了个精光,她就算想带走,也没得带了。 她挠挠脑袋,眼中流露出恨意。 不让她好过是吧? 她也不让谢家好过。 她就不信了,陈春燕真能看着她死。 她穿戴整齐,动手收拾衣服。 谢与人靠在廊柱上,问丫鬟,“真的认命了?” 丫鬟:“确实,发现没办法了,还不是乖乖收拾行李了。” 谢与人手指从丫鬟面上拂过,“这就好,我可以安心地回去复命了。” 丫鬟亦喜亦嗔地打了谢与人一下。 谢与人低低笑了起来,根本不以为意。 他回到谢楠面前时,立刻收起了他所有的玩世不恭。 “老爷,已经处理好了。” 谢楠:“怎么去了那么久。” 谢与人面色微窘,“那位主可不是好对付的啊。” 听闻此言,谢楠的脑袋开始痛了起来。 他手扶着额头,竟是连听都不想多听一句了。 他这样的表现,下面的人当然纷纷效仿。 陈冬梅在谢府一时间成了个透明人般的存在。 这倒是方便她了。 她没跟谢楠客气,那些东西她反正也带不走,那就全都毁掉好了。 第2248章 陈冬梅打开了房门,迎接她的是丫鬟们嘲讽的目光。 她只当看不见,径直朝着厢房走去。 丫鬟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管陈冬梅要干什么。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不管要做什么,都只是最后的悲鸣而已。 陈冬梅站在门口,左右一扫,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这是谢楠的书房。 谢楠的第一任妻子还在时,给谢楠置办的东西。 只是陈冬梅嫁进了谢家,实在让谢楠有些心烦,这间书房就进得少了。 书房里的东西还如前一任谢太太在时一样,一应摆设都没有动过。 没有改变,就意味着那些东西还很值钱。 陈冬梅抖了抖手,火折子滑入了手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火折子了,刚才在正房里寻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翻找到。 她反锁上门,一股脑把画缸里的画都扔到地上,随手拿起书案上的某本书,扯下几页,点燃了扔进画缸中。 她面无表情地烧书,根据她多年烧火的经验,觉得差不多了,才丢了几卷画进缸中。 画很快被烧成两段,只是画轴不好烧,那是实木的,还上了漆。 没关系,不好烧就慢慢烧。 她不再管画了,继续烧书。 烟尘弥漫到了整个屋子里,因着没有开窗,熏得陈冬梅有些难受。 她拿出手帕捂住口鼻,挑了一支最粗的狼毫笔,翻了翻灰烬。 有明火烟就会小很多,她刚才稍稍丢快了些,盖住了火。 没关系,透透风,火很快就会燃起来。 明火再起。 她继续往画缸里丢书,间或丢两卷画。 丫鬟们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好像有烟从门窗缝隙里透出来。 大丫鬟脸色大变,用力拍门,还试图推开门进屋,只是她的一切尝试都是徒劳的。 “你在里面干什么?!你把门打开。你不要乱来。” 陈冬梅充耳不闻,她甚至讥嘲地笑笑。 她都这样了,她还怕什么? 把她送官? 谢楠不敢,谢老太太也不敢。 他们都得看陈春燕的脸色,而陈冬梅敢肯定,陈春燕绝对不会让人把她送官。 别问为什么,这是她的直觉。 她的直觉就有些不对了。 她的判断是基于对原主陈春燕的了解,而不是对现在这个陈春燕的了解。 现在这位,当初真的很想把她送进大牢里。 然而她不知道啊,她还很自信,她有一个大靠山。 门被推得哐哐响。 陈冬梅被弄得有些烦。 她抱了几个瓷瓶到窗边,猛然打开窗户,朝外面丢了一个。 “再敢吵我,我就再砸一个,这些都得算在你们头上,是你们让我砸了这么多东西。” 丫鬟们被吓得不轻。 那些东西真要算在她们头上,那把她们卖了,她们都赔不起。 她们中最贵的卖入府中也不过几两银子而已。 而一个颜色很难得的霁红梅瓶,可能就需要几百两银子。 比她们值钱多了。 一个丫鬟眼珠一转,脚步一动,准备朝外溜。 陈冬梅一直神经紧绷,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丫鬟的动作。 她冷笑一声,当即把手里的瓶子砸了过去。 “你再动一下试试。” 第2249章 丫鬟真的不敢动了。 陈冬梅能疯到动不动就砸瓶子,丫鬟可不能不管不顾。 虽然瓶子是陈冬梅砸的,但她们没有阻止,也有责任,少不得要被扣月钱,打板子。 陈冬梅嘭一声关了窗户,继续烧书去了。 火好像小了点,她赶紧撕了两页书扔进去。 外院大书房的气氛和内院书房的气氛完全不同。 谢楠颇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架势。 他甚至还有心情作画。 有小厮犹犹豫豫地靠近了谢与人,吭吭哧哧地说了刚得来的消息。 他一脸的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与人一点都不想管这件事,只想当作没有听见。 谢楠却在作画之余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 “怎么了?说。” 小厮只好绕过槅扇,站到了谢楠面前。 “有内院的小丫鬟跑来说,看到正院起了好多烟,担心是……走水了。” 谢楠啪一声丢掉了手里的笔。 什么走水了,以他对陈冬梅的了解,必然是这女人在烧东西,以报复他。 后院有什么值得烧的东西? 糟了! 他拍了拍脑袋。 他不爱看书,这么多年了,也只有小时候买过基本经史子集。 那个书房是他继承自他爹的。 他爹去世后,他娘就搬出了正院,但正院里的东西都留给了他,后来那些东西交给前一任妻子打理,书一直被照顾得很好。 这么久了,他倒是忘记了。 那些书里还有很多前朝的孤本,非常值钱,比土地还值钱。 准确说,比南方的土地还值钱! 他拔腿就跑,也不管带倒了什么,踢翻了什么。 谢与人看到谢楠的神情,他心头就跳了跳。 那神经病女人还真是会惹事儿啊。 这事儿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怕不是要被气得厥过去。 谢楠未必多重视那些书,那些书对于谢楠来说,只是“很值钱”而已。 对于谢老太太来说就不一样了,那些是过世的谢老太爷的遗物,有着很不寻常的意义。 可后院的事情哪里瞒得过老太太呢? 老太太得到消息的时间比谢楠还早,丫鬟刚委婉地说完,陈冬梅有可能烧掉了老太爷留下的东西,老太太嘴角就抽搐了几下,手脚也不规律地弹动几下,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 谢楠刚跑进后院,就遇到跑出来请大夫的丫鬟。 他也顾不上去收拾陈冬梅,查看那些书了,转道去了老太太那里。 “母亲怎么样了?” 大丫鬟躬身立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头。 老太太晕过去后,一直没有醒来。 谢楠上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大丫鬟赶紧抬来一张小杌子请谢楠坐下。 谢楠顺势坐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太悠悠转醒。 她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的,嘴里却含糊地问:“是不是楠哥儿?” 大丫鬟看着往日铁娘子一般的老太太,忽然成了这个样子,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赶紧别过脸,用帕子按住了眼角。 谢楠觉得自己不孝得很,如果不是他的错误判断,也不会引了陈冬梅这头狼回家。 他轻轻应了一声,“是儿子。” 老太太的手都开始抖了,“你现在就去把那女人赶出府,我一刻也不想她多待了。” 第2250章 谢老太太的话细若蚊蚋。 谢楠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酸楚,嘴里却说:“娘,您不用操心这些事情,儿子会处理好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身体养好。大夫没有来,儿子没听到大夫的诊断,哪里能放心?” 谢老太太的手又开始抖了,“不行,让她走。” 再不走,她都想上去亲自掐死那女人了。 谢楠见谢老太太很是激动,而有些病症是激动不得的。 他再不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立刻起身,“您别激动,儿子这就带人去把那女人赶出府。赶她走前要不要打她一顿出气?” 谢老太太眼睛一亮。 谢楠就明白谢老太太的意思了。 但谢老太太眼睛中的亮光却很快熄灭了。 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了。 谢楠帮谢老太太掖了掖被角,“您不用担心燕老板那边,她是个讲道理的人,知道陈冬梅做的事情,一定不会偏帮的。” 谢老太太依旧摇头。 谢楠:“您不用多想,那女人打了也就打了,回头我亲自上门给燕老板赔罪就是了。做儿子的如果连这口气都不能帮您出了,也算是白活了。总之,您就放宽心吧,等儿子的好消息。” 谢老太太闭上了眼睛,认可了谢楠的话。 谢楠抬手指着一个丫鬟,“去叫了粗使婆子来。” 被点到的丫鬟浑身一抖,匆匆跑了。 老爷刚才的眼睛好吓人,就像要把人吞吃入腹似的。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的心弦都是紧绷着的。 被叫到的婆子腿脚都很快,二话不说跟着大丫鬟就跑到了谢楠面前。 谢楠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正院而去。 厢房的门紧闭着,烟气袅袅漫出。 谢楠一挥手,“砸开门。” 婆子们手里都拿着木棍,得了指令,顿时哐哐砸起门来。 门说到底也是窗户纸糊的,多打几下,便千疮百孔了。 一个婆子插着腰,怒吼一声,“都给我让开。” 谢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抬眼看去,正好看到那婆子猛然冲向房门,重重撞在了门上。 嘭! 婆子连带着门扇都被撞到了地上。 陈冬梅站起了身,手里抱着俩瓷瓶,准备谁过来就砸谁脑袋上。 谢楠:“有功,赏。” 这句话极大地激励了婆子门,那群手持木棍的婆子一拥而上,朝着陈冬梅冲了过去。 陈冬梅也没跟他们客气,手里的瓶子照着她们的脑袋就砸。 瓶子用完了,她就随便抓起桌上的东西,砸过去。 婆子们强忍着头上、身上的疼痛,一点一点靠近了陈冬梅。 靠近后,她们也不跟陈冬梅客气,棍棒立刻朝陈冬梅身上招呼。 她们得到的命令本来就是来打陈冬梅的,也没必要客气。 陈冬梅挨了第一下,就失去了战斗力。 她在谢府好吃好喝了半年,被养得细皮嫩肉的,根本受不得痛。 又挨了几下,陈冬梅就只有防守的份儿了。 不消多时,婆子们就将陈冬梅拿在了手里。 老爷要出气,还是得让老爷看着陈冬梅挨打才能出了这口气。 婆子们都有这种默契,倒是齐心协力将人押到了院子里。 第2251章 陈冬梅被人限制了行动,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脱婆子们的束缚。 力气不用是要慢慢变小的,她以前推打陈春燕的力气渐渐的没有了,面对婆子们就如蚂蚁面对大狗,力量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她愤恨地瞪着婆子,婆子根本不怕她。 婆子们以前谄媚,那是因为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脱去了这一层光环,她就什么都不是了,没有人会害怕她。 陈冬梅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视线朝这个家唯一能说话算是的人看去。 “谢楠,你敢打我?你就不怕陈春燕找你算账?” 谢楠:“呵呵,不用她来找我,我会亲自过去给她道歉的。这些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陈冬梅脸色变得很难看,“我可是良家子,你随便用刑,我可以去衙门告你。” 谢楠:“哟,长进了,还知道衙门了。可你知道又怎么样呢?你去跟官老爷说我打你,可谁看见了?你身上的伤明明就是你自己磕碰到的,关我什么事?” 陈冬梅:“这么多人都看到你命令人动手了,你怎么敢不承认!” 谢楠:“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们听到了吗?” 院子里的丫鬟齐刷刷摇头,生怕摇得慢一点就是对谢楠不够忠心似的。 陈冬梅:“干你娘的!你们明明就听到了。” 谢楠:“她身上的伤是自己磕碰的吧,你们都看见了吧?” 院子里的丫鬟齐齐点头。 谢楠:“说出来,让陈氏听清楚。” 丫鬟:“是,我们都看见了。” 陈冬梅差一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们都看见了? 她们看见了什么? 她虽然不知道指鹿为马这个成语,但今天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指鹿为马。 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谢楠挥了挥手。 婆子们便将陈冬梅拉扯成了大字型,持棍的婆子,棍棒就毫不客气地朝陈冬梅身上招呼。 “啊!”只挨了一下,陈冬梅就痛得冷汗都下来了。 这一下比刚才在书房里打得还要重。 陈冬梅连抬头瞪谢楠的力气都没有了。 婆子们觑着谢楠的脸色,见谢楠根本没有让停手的意思,她们便不顾陈冬梅的反应,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了陈冬梅身上。 大丫鬟默默进了书房,拿着册子,一一对照书房里的东西。 她越是对照越是心惊,家里损毁的东西不在少数,好多前朝孤本都被付之一炬了。 她的手都开始抖了,这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可怎么得了啊。 她们为了保书房里的摆件,却让陈冬梅毁了真正重要的东西,她们实在是难辞其咎。 惨叫声就跟背景音乐似的,一直不停。 大丫鬟刚开始还挺同情陈冬梅的,谁家媳妇被休了还要挨一顿打啊,也就只有陈冬梅了,但她现在一点都不同情陈冬梅了,这种人真是打死了活该,省得她在世上浪费粮食。 她清点好了书册,拿着单子到了谢楠面前。 “老爷,藏书损毁了……” 她开始汇报。 谢楠的脸色越听越难看,听到名人字画也被烧得差不多了,他顿时忍不了了,“给我打,狠狠打,不要停。” 第2252章 张氏觉得今天早上的气氛不大对劲。 她起床的时候,周围的人对她还恭恭敬敬的,不管做什么都战战兢兢的,这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她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太太就应该享受这样的生活。 事情很快就发生了转变,没有多久,那些下人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有怜悯、有鄙夷、有嘲讽,唯独没有敬畏,这让她很不高兴。 “你,过来,给我换一壶茶。” 被点到的二等丫鬟笑嘻嘻地说:“您要喝茶啊?自个儿倒去吧,姑娘我不伺候了。” 张氏的眉头微微蹙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得罪了我,回头我让我孙女把你卖到最腌臜的地方去。” 二等丫鬟冷哼一声,“你这老毒妇,活该有今天,我等着看你的笑话哩。” 张氏被这丫鬟的态度弄得一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二等丫鬟:“我清楚得很,不就是嘲笑你吗?我早就想做这种事情了。你一个乡下来的老太太,竟然也敢在我们府上作威作福。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腿上的泥洗干净没有,就把自己当一个人物了,没得让人笑话。” 她也真是忍了很久了,知道不用再忍了,一腔怨气顿时发泄了出来。 张氏:“我撕了你的嘴!” 二等丫鬟疾步往后退了疾步,她的速度自然要比一个小脚老太太快。 张氏扑了一个空,差一点摔倒。 二等丫鬟:“我劝你啊,还是早一点收拾东西,别等到正院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想起了你……把你丢出府去,那可就不好看了。” 张氏抓到了丫鬟话语里的重点,“正院出了什么事情?” 二等丫鬟:“哦,还没有恭喜你,你的孙女,陈冬梅太太,已经被老爷休了。你最好对我们客气些,要不然真到了要赶人的时候,我们可不会手软。” 张氏如遭雷击。 她和陈冬梅都得意忘形了,她们都忘记了,谢家承认陈冬梅的时候,她们是主子,可不承认陈冬梅时,她们屁都不是。 张氏自己被休了,也没想到,谢楠某一天也有可能休了陈冬梅。 她们下意识忽略了,她们可以在谢家作威作福,都得益于有一个陈春燕镇着。 可陈春燕凭什么帮她们镇压谢家呢? 别说张氏给陈春燕两个哥哥下毒了,就说陈冬梅推倒了土地公砸死了原主,陈春燕也没必要一味帮她们。 陈春燕原先对陈冬梅的一丁点维护都是基于陈冬梅姓陈这个大前提。 真等哪一天陈老爷子不在了,陈春燕根本不用理会陈冬梅了。 俗话说得好,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到。 陈春燕的后代,真不想与陈冬梅来往了,也就不来往了。 张氏晃了晃,醒过神来。 她突然朝角门外走去。 二等丫鬟追了两步,眼神闪了闪,若无其事地停在了原地。 这位老太太要去增加点热闹,那就去吧,反正跟她没关系,她没有义务提醒她不是? 张氏从来没有觉得正院那么远过,她走了好久好久,好像都走不到正院似的。 到了角门口,她喘了口气,才迈步进去。 “谢楠,你干什么?!” 第2253章 谢楠闻声回头,眼里先流露出几分厌恶来。 他没有做声。 张氏以为沉默就是心虚了,她心里小小高兴了一下,复又端起了老太太的架子,走到谢楠身边。 “你不要忘记了,陈春燕说过陈家不出弃妇。” 谢楠:“我没忘。我相信不管谁娶了燕老板,都不敢也不舍得休了她。 “至于陈谷秋,我觉得二狗子那孩子挺老实的,将来肯定被管得死死的,也不可能休妻。 “所以说,陈家确实不会出弃妇,这一点毋庸置疑。” 张氏的脸扭曲了一声,“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你以为你这样撇清关系,就真能糊弄住陈春燕?” 谢楠:“你可别乱说,我从来没有想过糊弄燕老板。” 陈冬梅扬起头来,看向谢楠,眼里全是嘲讽,好像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求我。 谢楠眼中的嘲讽更盛,“你们难道觉得我休妻没有先跟燕老板打招呼?你们想得很对,我要靠着燕老板做生意,她不点头,我确实不敢休妻,可是她点头了呀!所以你们趁早滚出我家,省得脏了我家的地方。” 张氏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梅儿好歹是陈春燕的妹妹,她绝对不会任由你欺负梅儿。” 谢楠淡笑摇头,“我真的很佩服你们的脑子。你们俩……每天在正房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两个人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骂燕老板,你们凭什么以为她会笨到帮你们这种人出头,你们配吗?值吗? “她就算是养两条狗,现在都能在田庄巡夜了,看到坏人还知道咬两口。养着你们,只会反咬她。 “她得是有多笨才会做这种事情?而且她根本不笨,她看事情比很多人都要清楚得多。” 张氏:“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我不过说了她两句,这又怎么了?这能代表什么吗?” 谢楠摇摇头,“我算是知道燕老板为什么想尽办法都要分宗了,就你们这脑子,可真给她拖后腿啊。 “说两句坏话不怎么吗?那你有本事去骂县太爷,你干吗?还不是仗着自己那一点香火情为所欲为,啧啧,就你们这样的,就算交给你们一座金山,也会被嘴巴败光。” 张氏被嘲讽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就是这样的人,在家里比谁都凶,因为知道家人会让着她,可到了外面,她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你……” 谢楠:“你可别在我家装晕,我可一点都不会着急。你要是敢晕,正好,夜香还没有倒,全倒你身上。” 张氏果然不敢晕了。 她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只得冲到陈冬梅身边,“你给我放开,放开。” 婆子小心看了眼谢楠的神情。 谢楠挥挥手。 婆子这才放开了陈冬梅,往后退了几步。 陈冬梅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仿佛骨头全都被打断了似的。 张氏拍着大腿哭,“我的心肝肉啊,你被谢家的人欺负成这样,我可怎么活啊,你……” 谢楠淡淡道:“让她哭,只要停了,立刻给我丢出府去。” 张氏的嗓子眼里像被塞了个鸡蛋似的,再也哭不出来了。 第2254章 谢府角门吱呀开启,两个人被推搡着出了角门。 正是张氏和陈冬梅。 张氏的东西简单,只有她随身带来的几件衣裳。 而陈冬梅的东西虽多,可基本都是谢家的东西,要么是过年时,老太太赏下来的布料,要么是谢楠为了哄她开心送的小玩意儿。 她在谢家做下这么大一件事情,谢家留她一条命,已算是看了陈春燕的面子,哪里会让她把那些东西带走。 甚至连收拾衣裳的时间也不给她,直接将她丢出了府。 在远处盯梢的小子哎哟一声,立刻说:“你帮我看着点摊子,我去去就回。” 陈春燕要知道消息,联络处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他们不可能到处开店,那种成本太高了,于是就花点钱置办几套桌椅,想去哪儿摆摊就用牛车把桌椅拉到哪里去。 这段时间陈春燕让多关注谢家的动向,一个茶摊便应运而生。 这小子认识陈冬梅,看到陈冬梅浑身是血的被人从谢府推搡了出来,他吓都要被吓死了。 那可是燕老板的妹妹啊,谁敢打她,不想活了吗? 他赶紧跑回店里给陈春燕汇报。 陈春燕来都来了望江了,自然要查账。 每个地方都会给她报账,但是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账实是不是相符? 她查了账本,还得查仓库。 就在这时,那小子慌慌张张跑进了店里。 蔡大丫呵斥:“慌张什么,没个体统了。” 小子轻轻拍自己的脸颊,“我该打,该打,惊扰到了姐姐。可我真的有事情要禀告大小姐。” 蔡大丫:“等着。” 她转身去了仓库。 仓库里的东西太多,陈春燕先进行抽检,查看有没有人以次充好,从中牟利,待会儿再让人进来清点数量。 她的手从一匹棉布上抚过,棉布织得很密,柔软亲肤,质量上乘。 她很满意。 蔡大丫:“大小姐,谢家那边出事了。” 陈春燕:“嗯?” 陈冬梅那脾气,知道自己被休了,要是不闹出点事来,就不是她了。 陈春燕唯一担心的是,陈冬梅把谢楠一家给弄死了。 蔡大丫:“有小子看到陈冬梅和张氏被推搡出了谢家,而且陈冬梅身上还带着上,看上去伤得不轻。” 陈春燕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谢楠打女人?” 蔡大丫:“应该不是他亲手打的。” 陈春燕:“那也是他命人打的,有区别吗?我倒是小瞧了他,连打女人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他够狠得啊。 “呵呵,我们现在压榨他也压榨得够狠的,你让人多注意着谢家的生意,别被谢家咬了一口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蔡大丫:“是,我知道了。” 她在心里暗暗摇头,觉得谢楠为了出这口气,实在是出了个昏招,陈冬梅打压他久了,他一早得势就这样报复,那么陈春燕会怎么想?她会让谢楠有出头的一天吗?不会有了。 因小失大,说的就是谢楠这样的人。 陈春燕:“那两个人现在在哪里?” 蔡大丫:“我没问,那小子还在外面等着回话。” 陈春燕:“你让他去盯着,但是不用多管那两个人,有事再来回禀。” 第2255章 蔡大丫:“不派人把她们接回来吗?” 陈春燕:“不用,她们自己会来。” 她就算不派人去接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到了这里都会颐指气使,不会心存感激,更别说上赶着去接她们俩了,她们俩还不得上天。 这两个人心中根本没有感恩这两个字,她们只会认为帮她们是应该的,不帮她们是大逆不道的。 陈春燕才不上赶着受她们俩的气! 小子领了命,就沿途找陈冬梅和张氏去了。 陈冬梅受了伤,根本走不动路,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张氏身上。 张氏一个想进城给人做姨太太没做成,缠了小脚,一辈子没下过地的老太太,她哪里有力气扶住陈冬梅。 她当时就有点想把陈冬梅丢地上,自个儿坐一辆车跑了。 陈冬梅得势的时候没少给张氏脸色看。 张氏要靠着陈冬梅过好日子,免不了低声下气的。 现在想来更叫人生气了。 陈冬梅敏锐地察觉出了张氏的情绪变化。 她不无嘲讽地说:“你以为从望江回龙桥村一路太平,你一个老太太,遇到一个不熟悉的车夫,他如果想把你拉到野地里,抢了东西,再弄死了,也是轻而易举的。 “你想去找陈春燕,她凭什么帮你!你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她手底下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她的人不会帮你安排车驾回龙桥村。 “你只有带着我,才有可能获得那些人的帮助,你可得想清楚一些。” 张氏被陈冬梅的表情镇住了。 她转念一想,好像是的呀。 陈春燕一向不待见她,那些人绝不可能帮她,她还是只能带着陈冬梅这个累赘才行。 蔡大丫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她都不知道张氏到底有没有长脑子了,这样都能被糊弄住。 谢楠刚才都说得很清楚了,陈春燕烦她得紧,就算她上门,那些人也不一定会帮她。 但是她一定不能放过张氏这根救命稻草,要不然她的命真的要丢在这里了。 “你往那边走,我知道陈春燕在那条街上开了一家店。” 小子远远缀在两人身后,越看越不对,越看越觉得这两人去的方向好像是自家的店啊。 完了! 东家多么不喜欢这两个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他一转头,通过另外一条小街,绕路跑回了店里。 蔡大丫守在门口,看到小子,立刻训斥,“你怎么教不聪明,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天塌不下来。” 小子点点头,“嗯!那两个女人朝这边来了。” 蔡大丫看了厢房一眼,“来了就来了,她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说得也是。 小子的心放下了一半。 蔡大丫继续盯着人清点货物,没让小子走,那小子也不敢走。 货物清点得差不多了,外面就有人来报,说陈冬梅来了。 小子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蔡大丫看了小子一眼,“她们又不是来找你的,你紧张什么?” 还是缺少历练啊。 蔡大丫绕过了小子往外走,就看到了一身血糊糊的陈冬梅。 “二位请止步,里面不是待客的地方。” 陈冬梅见是蔡大丫,心定了几分,不管怎么说,至少蔡大丫是认识她的。 第2256章 陈冬梅:“我认识你,你是陈春燕身边的人,叫蔡大丫的,是不是?” 蔡大丫:“是。” 陈冬梅示意张氏往里走,“这就对了,你认识我吧,我是陈春燕的堂妹,我过来住几天。” 蔡大丫拦在通往后院的门前,根本不让路。 陈冬梅有点恼火,“你算什么东西,你顶多是我们老陈家的一条狗,主人让你让开,你哪里来的底气在这里汪汪乱吠。” 蔡大丫:“在别人地盘上汪汪乱吠的,是你啊。” 陈冬梅扬起手朝蔡大丫脸上打去,“我今天就要教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奴才。” 蔡大丫一手捉住了陈冬梅的手,一手朝陈冬梅脸上打去。 啪一声脆响。 陈冬梅都被打懵了,“你敢打我?” 蔡大丫:“打狗还要看主人,我站在这里,代表的就是大小姐,你打我,就等于打大小姐的脸,我有什么打不得你的?” 店铺里的人听了蔡大丫的话都想为蔡大丫鼓掌了,他们都没有想到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蔡大丫,讲起道理来,竟然也是一套一套的。 陈冬梅:“你一个下人,敢打主人,你找死,我今天就要弄死你。” 蔡大丫:“教教她规矩。” “是!”一群小子冲上前来,抓住了陈冬梅的手,让她不能动弹。 蔡大丫:“不管是谁,到店里来闹事,先制住她再说,在外人面前,一定不能堕了大小姐的名头。” 小子们回答得更响亮了,“是。” 这个时候,蔡大丫才转身回了后院。 陈冬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 如果不是蔡大丫在这里,她凭着自己的身份,一定能压制住店里的所有人,只可惜,没有如果。 蔡大丫缓步走到陈春燕面前,细细将刚才的事情讲了,她没敢隐瞒她打了陈冬梅的事情。 太多人看见了,她想瞒也瞒不住,与其将来陈春燕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情,还不如她老老实实交代得好。 陈春燕:“打得严重吗?” 蔡大丫自然知道陈春燕问的不是她打得严重不严重,陈春燕问的肯定是谢家那边下手重不重。 蔡大丫很公允地说:“有点严重,看样子应该是棍子打的,浑身是血,皮开肉绽,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一抹恼怒之色从陈春燕眼中一闪而过。 她确实没想到谢楠会对陈冬梅下这么重的手。 不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吗? 打成这样,哪里来的恩? 这让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条新闻,一对夫妻感情破裂,一起去民政局离婚,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路上夫妻就吵了起来,丈夫就把妻子抱起来丢进了河里,正好是枯水期,河里没什么水,妻子就砸在了满是乱石的河滩上,当时就送医院抢救了。 这种人……就该一辈子打光棍。 陈春燕揉揉眉心,“让谢楠来见我。” 蔡大丫:“是。” 她找了个小子来,“从后门出去,请谢家老爷过来说话。” 陈冬梅被丢出谢家后,谢楠心中别提有多快意了,简直比夜夜做新郎还叫他高兴。 高兴过后,剩下的就是惶恐了。 他将人打得那么狠,好像确实不太说得过去。 第2257章 惶恐几乎要将谢楠淹没了。 他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地盯着承尘。 谢与人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老爷,燕老板那边来人了。” 谢楠瞬间回神,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来。 陈春燕的反应这么快,难道说这女人真的要为她妹妹出头? 这也说得过去,好歹是姐妹,只要心不算太狠的,做不出来不闻不问的事情。 谢楠蓦然起身,“怎么办?” 谢与人:“老爷不必太过忧心,燕老板向来怕麻烦,请您过去,未必就有帮陈冬梅的意思,您需要做的,就是想好如何解释陈冬梅被打得那么惨而已。” 谢楠:“她烧了我的书,这种理由,你理解,我理解,但陈春燕不会理解。她破坏了东西,让她赔钱,这才是陈春燕可能会有的想法,她绝对不会认为我们打人是正确的。” 谢与人撇嘴。 让打人的是你,打完之后爽到的也是你,你现在倒是把我带上了,燕老板一旦出手,往往是一网打尽,你可真会找垫背的。 他心里不停腹诽,面上却一副极为赞同谢楠的模样。 “少爷英明,还是少爷考虑得周到。” 谢楠瞄了谢与人一眼,没有说话。 谢与人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敷衍了些。 谢楠抬脚往外走。 谢与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跟了上去。 谢家的宅邸所在的街道是望江最繁华的街道之一,陈春燕开店选的自然也是最繁华的街道,两处的距离并不太远。 谢楠坐上马车,不过盏茶时间就到了。 到了街口,一个小子远远地朝车夫打手势。 车夫有些迟疑,车速就慢了下来。 谢楠感觉到了,便问:“怎么了?” 车夫:“有人朝我打手势,但我并不认识那个人。” 谢与人:“在这望江认识我们老爷的人多了,我们老爷认识的人却不多,敢这么拦车的,能有几个人?” 车夫听得出他话语里的训斥之意,好生委屈。 这又不知道是谁,万一是一个强盗,一招手叫,他们就过去了,那被打劫了怎么办? 他注意听着车里的动静,见老爷竟然没有反对,便赶着车朝那边靠拢。 小子笑嘻嘻的,“是谢家老爷吧?您跟我这边请,东家说了,今儿从后门进。” 谢楠拍拍额头,嗯了一声。 他大概猜到陈春燕叫他来干什么了。 合着大门被陈冬梅堵了,让他来善后来了。 这事儿确实是他想得不大周到,他就应该把那两个女人塞进一辆马车里,拉回龙桥村去,也免了这一场麻烦。 小子走在前面带路,停在一个小木门前,抬手敲了敲。 听到里面有人应了,他才转过身来,说:“谢老爷原谅则个,后门有点窄,马车进不去,您请在这里下车。” 谢楠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心里不大爽气。 这里的门这么窄,陈春燕的马车是怎么进去的? 小子注意到谢楠的眼神,立刻笑嘻嘻地说:“我们东家的马车并没有停在这里。您往那边看,从巷子口数的第三个院子也是我们东家的,马车停在那边呢!您要是不介意,也可以把马车停过去。” 第2258章 陈春燕向来不会苛待人。 她既然安排了卖东西的小贩搜集消息,那么在一个地方安插的人手必然不会太少。 人少了,消息就有盲点,有时候会漏掉一些重要的消息。 而人多了,挤在一个院子里,那肯定不行,根本挤不下。 她就安排人在紧邻的后巷,稍微僻静点的地方,买了一个院子。 那个院子的大门常年不开,角门都很少开启,一般而言,他们出去摆摊,走的都是后门。 走后门听上去不大好听,但当真可以隐藏行迹。 至少在陈春燕没有丧心病狂到锦衣卫那种程度时,这样的保密手段就已经足够了。 谢楠顺着小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当时就打起了退堂鼓。 这条巷子非常幽深,要是把马车停过去,他得走很长一段路,他就有些不乐意了。 他很少运动,最大的运动量都消耗在女人身上了,对于走路这种消耗体力的事情,他并不感冒。 他嗯了一声,挑帘子下了车。 小子笑容更加灿烂了。 他就知道谢楠不会去那边的宅子,要不然他还真不敢说。 巷子里确实有一个宅子是陈春燕的。 但不是巷头第三家,而是巷尾第三家。 虽然从垂直的这条弄堂进来,去巷头还是巷尾的距离都差不多,但是真真是南辕北辙。 在不能暴露同伴住所的情况下,他要让谢楠不觉得被慢待了,就使了个小手段。 谢楠果然不追究了。 小子:“马车可以就停在这里,这条巷子平时很少人走动。” 车夫嗯了一声,不多言语。 院子不大,一眼可以看尽。 院中的石桌边,坐着一个人,不是陈春燕是谁? 陈春燕笑着朝谢楠招手。 谢楠一步一步走过去。 陈春燕:“坐着说话吧。” 她说着,抬手给谢楠倒了一杯茶。 谢楠双手接了。 陈春燕:“谢楠,今天的事情,你做得不厚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恍若惊雷一般炸在谢楠耳边。 他坐不住了,立时便要起身致歉。 陈春燕摆摆手,“坐着说话。” 她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留够了时间给谢楠组织语言。 谢楠手捧着茶杯,眼珠却滴溜溜转得飞快。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是不知道,陈氏有多可恶,她在拿到了休书后,不说好聚好散,却动手烧了我爹留下来的书。 “且不说那些书里有很多前朝的古籍孤本,就说那是我爹的遗物,她就不该那样做。 “那些书都不是用钱能衡量的,你弟弟也是读书人,相信你也能理解这一点。 “我也知道,动用私刑是不对的,但人盛怒之下很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这是我的错,我承认。 “我不该命人打伤陈氏,也不该在伤了她之后,就那么把她丢出府外。 “这件事情或许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陈春燕:“哦?还有什么解决办法,不如你说来听听。” 谢楠不过是随口一句客气话,却引得陈春燕搭了腔,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只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想了想说:“我会命人送她回龙桥村,一定保证她的安全,再给她请个大夫。” 第2259章 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他先给出一个很低的条件,再让陈春燕一点一点往上抬,省得开高了,陈春燕再抬,他的心理就接受不了了。 陈春燕的反应却出乎谢楠的预料。 她放下茶杯,“嗯,就这么办吧。” 谢楠脸上的错愕没来得及收敛,被抬眼的陈春燕看了个正着。 “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为陈冬梅出头? “她已经是为人妻的人了,如果事事处理不好,都要娘家人出头,这日子她干脆别过了。 “而且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件事情陈冬梅不占理,我就不会一味把错归咎在你身上。 “你们俩得各打五十大板。你已经把她打了个半死,赔偿的事情……你下手轻点。你再送她回去,也算给今天的事情收个尾。” 谢楠松了好大一口气。 原来陈春燕真的是因为陈冬梅堵门才叫他来的啊。 这样就好。 他紧抿着唇,压下唇角的笑意。 他是真不愿意陈冬梅占他一点便宜,给陈冬梅钱,让她吃好喝好了,他会觉得无比憋屈。 养陈冬梅还不如养条狗的思想深入他的灵魂。 陈春燕假装没有看到谢楠的小得意,她继续喝她的茶。 谢楠站起身朝陈春燕拱了拱手。 陈春燕略颔首。 谢楠便朝前院走去。 前院是三间门脸,此时陈冬梅就站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 她浑身是血,看着好不吓人。 偶尔有顾客上门,看到她那个样子,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根本不敢进店了,转身就走。 陈冬梅趴在柜台上,一句话不用说,就起到了很好的劝退效果。 店里的伙计全部用仇视的眼神看着陈冬梅。 陈冬梅也是坚强,对那些视线视而不见,让别人恨得牙痒痒。 谢楠没来由的心中一梗,他更加觉得当初想出利用陈冬梅拉近和陈春燕关系的自己就是个人头猪脑。 就陈冬梅这行事作风,陈春燕到现在还没拿刀砍死她,真的算是非常仁慈了。 他走到陈冬梅身边,“起来。” 陈冬梅掀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谢楠,然后继续趴着,根本不理会人。 谢楠:“我让你起来。” 陈冬梅:“呵呵,你不是不管我吗?怎么,我到了陈春燕这里,你一下子就又要管我了呢?你可真是听话啊,你……” 谢楠:“你如果不想再被打一顿,就给我老老实实的。” 陈冬梅:“你敢吗?” 谢楠:“燕老板只需要我把你从这里弄走,可不管我怎么弄走。” 陈冬梅被噎住了。 她转头朝后院看了一眼,当然什么都没看到。 陈春燕到现在都没有露面,很显然是不会站在她这一边了。 陈冬梅磨了磨牙,慢悠悠站起身。 谢楠知道陈冬梅的脾气,这样做显然就是想让他不好过。 他却不生气,最主要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都是细枝末节,他可以不计较。 他就站在柜台旁边,看着陈冬梅表演。 陈冬梅做作够了,才示意张氏扶着她。 谢楠给谢与人使了个眼色。 谢与人了然,匆忙跑到后院,远远朝陈春燕点了点头,便从后门出去了。 “你,赶紧把车赶到前面去。” 第635章 请他务必过来一趟 谢楠安安静静地站在柜台旁边,偶尔看一眼柜台上的东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陈冬梅沾沾自喜地瞄了谢楠一眼。 再怎么样了不起,在陈春燕面前,他还不是要低一头,真当他自己什么都不用顾忌了似的。 陈冬梅脚拖在地上,一步一挪,比一个杵拐的八十岁老祖母走得还要慢。 她眼角余光瞄到毫无脾气的谢楠,心中就一阵畅快。 店铺不大,走得再慢,也有走到头的时候。 陈冬梅站在门边,回头看着谢楠,意思很明显:还不赶紧过来。 谢楠依旧看着柜台,没有动弹的意思。 陈冬梅恼火地说:“让我离开的人是你,现在你又不过来了。行吧,我就坐回去,陈冬梅找你算账,可不要怪我不讲人情。” 谢楠:“你准备走路回龙桥村?” 陈冬梅被噎得瞪大了眼睛。 她赫然回头朝门外看去,门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街道很窄,可以清楚地看见,附近确实没有停着马车。 她这时才明白过来,谢楠耐心等的不是她,而是马车。 这个认识让她恼怒非常。 她磨着牙齿看着谢楠。 谢楠微微一笑,“你也不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实在是不欠你的,倒是你欠我良多。” 他背着手走到陈冬梅面前,“当初买你的钱,你可没有还给我。” 陈冬梅扬手朝谢楠脸上打去。 谢楠一把抓住了陈冬梅的手。 “忘了说了,你可以回龙桥村,但张氏不可以。我也不会送她回去,我没有那个义务。” 他眄着张氏,“你将来要怎么办……不如趁现在商量一下陈冬梅?” 张氏:“不过是顺路,你何必……” 谢楠:“天底下和你顺路的人多了,他们难道就一定要载你一程,怎么这么想当然呢?” 张氏哑口无言。 她拉了拉陈冬梅的衣袖,用眼神示意陈冬梅说两句话。 陈冬梅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就是不肯开口。 她学聪明了,明知道谢楠不可能给她面子,她很是没有必要把自己的脸凑上去给谢楠踩。 谢楠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对张氏的不识趣表达不满,还是对陈冬梅学聪明了,表达不满。 车夫绕了一圈,终于将马车从小巷子里赶了出来。 谢与人走上前,低声和车夫交代了几句。 车夫看了张氏一眼,点了点头。 谢与人先前并不知道谢楠没准备送张氏回龙桥村,没有特地叮嘱车夫,不要管张氏。 但既然刚刚谢楠发了话,他就得专门叮嘱一番了。 这些常年在外面做事的人都多了几分油滑,现在看着倒是没让张氏上车,保不齐出了望江,就让张氏上了呢? 不过是几个钱的事情,反正顺路,那车夫很有可能就顺路载张氏回去了。 他特地叮嘱过,车夫就不敢那样干了,除非他不想要这个活计了。 车夫心里有数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带张氏回龙桥村。” 谢与人勾了勾唇角,“机灵!” 车夫嘿嘿笑。 张氏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松开了陈冬梅的手。 陈冬梅没地方借力,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第2261章 这么现实吗? 陈冬梅挣扎了几下才稳住身形,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张氏。 张氏老神在在地靠着柜台,“既然我不能跟你一起,那你……”她抬了抬手,“就自个儿过去吧。” 陈冬梅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 两个多月快三个月了,她习惯了张氏对她的百依百顺。 如果非得形容,那么她就是逗哏,张氏就是捧哏,把她捧得极为舒心。 这冷不丁的来一下子,她像是脸着地一般,让她极为难受。 她嘴唇嗫嚅了两下,呵呵笑,“你很好,你这样对我……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我的一辈子还长,你的一辈子还有多长就不知道了。 “你现在能吃能动,你以后还是不是这样能吃能动就不得而知了。” 张氏的眼皮跳了跳,但也不是十分在意。 她一辈子活得舒心恣意,到老了,那几天起不了床,活得憋屈一点也没有关系,一辈子和几天比起来,还是赚大发了。 陈冬梅嘲讽地点点头,“你很好。别忘了我手里还掌握着你一个秘密,需不需要我把这个秘密告诉陈春燕?” 张氏面色大变。 陈春燕如今才是龙桥村实际上的村长,她要把她赶出龙桥村,她就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你想怎么样?” 陈冬梅抬抬手。 张氏只得忍气吞声地扶着陈冬梅的手。 陈冬梅得逞似的笑笑,“走吧。” 张氏扶着陈冬梅上了车。 车夫一双眼睛紧盯着张氏。 张氏心里恼火,却无计可施,只得往后面退了几步,表示自己不会上车。 车夫哼哼了两声,跳上车辕,赶着马车朝镇外而去。 张氏腰一扭,转身要往店里来。 谢楠朝谢与人使了个眼色。 谢与人立马上前拦住了张氏的去路。 “我说,大婶,您可行行好吧,不要为难我们,可千万别往里面来,燕老板什么脾气,我们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 “刚才走的那位,还算跟燕老板有点血缘关系,她都能爱答不理的,您这……嘿嘿,实在是自讨没趣了啊!” 张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那我怎么办?我一双小脚可走不回龙桥去。” 谢楠:“你也别想着回龙桥村了,能在这附近找个宅子住,就在这附近找一个。” 张氏:“你什么意思?” 谢楠:“你也不用对我这样有敌意,我也是好心提醒你。你该知道这一切的决定都不是我做的。你现在应该好好想一想,是不是哪里得罪了燕老板。” 张氏心头大震。 她刚刚和陈冬梅提到的事情,可不就是一件吗? 那一间还是天大的事情。 她嘴皮抖了抖,有些害怕了。 陈春燕的手段,她见识过了,很是厉害,如果真是那件事情暴露了,她还真不敢回龙桥村了。 万一哪一天被陈春燕弄死了都不知道。 她在身上胡乱摸了摸,摸到一个小袋子,心里稍安。 她不敢再多话,转身跑出了店铺。 谢楠挠了挠脑袋,直觉陈冬梅嘴里刚刚说的那个秘密有点重要。 他有点想知道。 他旋即摇了摇头。 算了,秘密知道得多了,容易出事。 第2262章 店里的人赶紧打扫卫生。 蔡大丫看了一眼,转身回了后院。 她走到陈春燕面前,“人已经送走了。” 陈春燕放下账本,揉了揉眼睛,“嗯,让人跟上去,不要让她知道,有人跟着她,省得她又得意忘形。” 蔡大丫:“嗯,已经安排好了。” 她说完就走到了陈春燕身边,和陈春燕一起查账。 经过了这么几个月,在查账一道上,她也算是熟练工了。 店铺新开没多久,账目不多,就是有点杂,每天都有货进货出的,查起来比较麻烦。 陈春燕在望江足足待了十天,才查完了所有账目。 她还在跟蔡大丫感慨,“我们培养的会计专业人才还不够多,这种事情就应该让专业的人来。” 蔡大丫早就习惯了陈春燕嘴里蹦出新词,也知道会计基本上就等同于账房先生。 说起账房先生…… 廖家那边都要急疯了。 陈春燕从人家接走的账房先生到现在都还没有归还。 “大小姐,那个账房先生……” 陈春燕:“哪个账房先生?” 蔡大丫:“就是廖家的账房先生啊……廖家的人委婉地催了好几次了,希望我们能让他们回去。 “他们家的账房先生就那些,突然少了那么多,感觉很不够用。” 陈春燕:“这是应该的,我们不应该坑自己人嘛。但是朝廷的事情真说不准,得祁轩那边有了回音,不怕他们走漏风声了,才好把他们放回来。 “那事儿万一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广宁卫的总兵手握重兵,如果知道获罪了,必死无疑,难保不会铤而走险,起兵造反。 兵贵神速,这件事情一定得捂着,至少在在祁轩做好准备前,一定得捂着,要不然恐怕会生灵涂炭。 蔡大丫也就不再提让那些账房先生回去的事情了。 事实上,他们除了人身不自由外,真没受任何虐待。 祁轩的人定期允许他们给家人寄信。 信当然不能封口,得被检查之后才能送回家报平安。 祁轩的人会用各种手段检查信件是不是被做了手脚,有没有暗语。 一月两封信,到现在都没有出任何问题。 陈春燕:“他们的提货单和供货单,写得还不够明晰,让他们好好再改进一下。” 蔡大丫:“是。” 陈春燕:“准备一下,今天就出发吧,也该回去了。” 这个时辰出发,又得在行脚店住一晚。 好在周围的山贼都被祁轩派人清理了,倒是不会像之前一样遇到危险。 陈春燕的命令执行得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她需要带走的东西,就全部被装进了马车里。 她登上了马车,慢悠悠上路。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她才抵达了三井村。 刚刚进村子,她就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往日里,在地里劳作的人总是说说笑笑的,那样干起活来也不累。 有时候太累了,力气不够用了,他们还放声高歌,给自己加油打气。 今天却暗暗静静的。 陈春燕撩开车帘朝外面看,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三井村的岗哨依旧高站在观察点上,没有发出预警。 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第2263章 别庄大门洞开,迎接它的主人归来。 陈春燕的车驾一直到了一个蛮子门前才停下来。 上了垂带踏跺,就是一个影壁,绕过影壁,没走多远,就是垂花门,垂花门后就是内院了。 董明春站在蛮子门前等候。 护卫着陈春燕回来的队伍,一早分出了一个人回来报信。 三井村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便全都在门前站得整整齐齐了。 没有几分脸面的,还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陈春燕:“大家辛苦了。” 董明春带头道:“不辛苦。大小姐此去望江,可还顺利?” 陈春燕:“顺利。” 她和董明春说着话进了垂花门,那些管事们自动散了。 三井村的管事各司其职,都还得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没必要跑到陈春燕面前刷存在感。 陈春燕:“这两天,村里来人了?” 董明春嗯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世子爷到了,看上去很不开心。” 陈春燕:“他不至于那么小气,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问过没有?” 董明春:“倒是没问。我看他和他同来的人很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的。 “既然如此,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一起赶路。” 陈春燕:“与他同来的人?” 她拍了拍额头。 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这些个权贵一天天的就这么闲吗? “暂时别告诉他们我回来了,我先补个觉。” 这个年月的行脚店卫生堪忧,她实在是住不惯那种地方。 昨晚又是在马车里将就的。 为了安全,马车倒是停在了行脚店里。 董明春:“这个怕是不好隐瞒,刚才的动静闹得有点大。” 陈春燕:“他们真问了你再说,先不要着急。” 董明春应了一声。 陈春燕便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祁轩在三井村等了陈春燕好几天了,再等不到人,他就得回广宁卫了。 三井村今天的动静特别大,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立马猜到是陈春燕回来了。 这鬼丫头,终于被他逮到了。 他刚出门,就看到对面的房门打开了。 他眼睛一瞪,立刻转身,加快了脚步。 徐懋:“祁世子。” 祁轩磨着牙停下了脚步,拱拱手,“小公爷!” 徐懋:“都是去拜访同一个人,祁世子何不等我一起?” 谁要跟你一起啊! 祁轩心里骂了徐懋几百句,面上却十分温和有礼。 说起来,他们俩的爵位是一样高的。 徐懋还没有正式袭爵,认真说,还只是个世子。 祁轩也是世子,他们俩半斤八两,那是一样一样的。 祁轩:“我们拜访她的目的不一样,还是不要一起的好,省得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也很尴尬。” 徐懋:“哦?祁世子为的是什么?” 祁轩撇嘴,“我正大光明的,当然是为了生意。你还不知道吧,安王殿下的封地换到西北去了,准备教给燕老板经营,我觉得有利可图,这才过来。” 皇上给安王换封地,自然是觉得安王不听话。 安王的“孝心”一直是最少的。 而东厂给皇上的汇报中说得很清楚,安王的收益逐月增加。 皇上心理一不平衡,就给安王换了一个不那么美妙的地方。 第2264章 那地方在亦力把里。 对于别人来说,那地方简直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对于陈春燕来说……嘿嘿,那可是个聚宝盆。 那地方除了人口少,不方便驻军,生活不方便等缺点外,还能产玉,种葡萄,晒葡萄干,酿造葡萄酒,种哈密瓜,种大枣…… 最重要的是还能种棉花,而且那边种出的棉花品相特别好。 长绒棉呢。 陈春燕现在缺的就是棉花。 只不过她手里的人也不多,还得找信任的人过去办事,这事儿就给耽误下来了。 这事儿别人不知道,祁轩是知道的。 徐懋淡淡看了祁轩一眼,“你来做生意?巧得狠,我也是。” 祁轩的脸呱唧就黑了。 这特么的,能不能要点脸。 别人都说出了目的了,他给来一句:我跟! 呸。 祁轩对着徐懋那张脸看了半天,终于败下阵来,掉头朝客院外面走。 这个董明春也太不会办事情了,庄子这么大,有必要安排他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吗? 这实在是冤枉董明春了。 庄子是大,但院子基本都是空的,家具还在慢慢置办中,能够住人的院子实在不多。 再说了就算要打造家具,也是先打造重要地方的家具。 比如内院,比如花厅,再比如书房。 其他的地方都得缓一缓,也都能够缓一缓。 祁轩刚到垂花门就被婆子拦住了。 想当初他也是在陈家吃过饭的人,现在竟然连二门都进不去了! 陈春燕真是钱越多,规矩越大。 陈春燕一个现代人,真没那么多规矩。 这些规矩都是董明春立起来的。 为的是不给任何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管理严格一点,还是有好处的。 祁轩:“我要见你们大小姐。” 婆子:“抱歉啊,见我们大小姐得先递名帖,等回复了,才能见。” 祁轩鼻子都要气歪了,“我人都住你们家了,还要什么名帖,你们执行命令,执行得这么死板吗?” 婆子不为所动,眼睛平视着前方,宛如一个石狮子。 祁轩:“你让开,我保证回头,陈春燕不会找你麻烦。” 婆子缓缓垂下视线,落在祁轩脸上,那表情就像是在说:就凭你? 祁轩被婆子噎得不轻。 有机灵的小丫头跑去找董明春了。 祁轩这边还没有掰扯出个结果来,董明春就现身了。 “世子爷……”董明春看了徐懋一眼,“徐公子。您二位先回去吧,大小姐赶路累了,正在补觉,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见你们了。” 她觉得实话实说最好。 双方是合作关系,合作的基础是信任,如果被无谓的谎言破坏了信任的基础,那就得不偿失了。 祁轩朝二门里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徐懋跟在祁轩身后,“我还以为你会有所不同,原来你也进不去。” 祁轩挑眉,“谁说我进不去?我只是不想进去了。” 徐懋:“哦?可我刚才看你,不太像有办法进去的样子。” 祁轩:“不就是想套我的话,问有什么办法吗?直接问好了,何必拐弯抹角。” 徐懋拱了拱手。 祁轩指着墙,“翻墙,去吧。” 第2265章 陈春燕一觉醒来,时间都到了下午。 她依旧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半碗粥,精神头稍微好了些,才叫来了董明春。 “他们有没有来找过我?” 董明春不敢隐瞒,将事情都说了。 “说了实话?”陈春燕缓缓点头,“这样也好。你叫人去请祁世子去书房,我先去见他。” 董明春:“那二位住在一个院子里的……” 她话没有说完,陈春燕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住在一个院子里,就意味着没有秘密,先见谁后见谁,这就有学问了。 她提醒陈春燕好好考虑一下。 陈春燕:“你不用多想,那位跟着世子爷来的,不算朋友,也不算敌人,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相处着就好,太过亲近反而会给人造成误会。” 董明春点了点头,“那行。那我让人徐公子请到花厅奉茶,你看行吗?” 陈春燕:“好。” 陈春燕先去见了祁轩,也不知道她跟祁轩说了什么,祁轩离开的时候喜滋滋的。 她随后去见徐懋,徐懋就没那么容易打发了。 徐懋:“陈小姐拒人于千里之外,恐怕是因为村子外的互市吧?” 呃! 这可算是掐住陈春燕的要害了。 陈春燕不怕别人来,因为那些人要见皇上不容易。 但徐懋容易啊,往宫里递一个牌子就行。 那个市场就成了要命的事儿! 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草原上的来客络绎不绝,就算现在想掩盖,那也晚了。 天知道祁轩那王八蛋怎么会把徐懋带过来! 陈春燕:“赚钱不容易,如果没点儿不正当的手段,发家致富基本是妄想。我从来没听说过,谁家种地就能致富的。” 这倒是真的。 真正躬身种地的,未必有钱,就连地可能也是租来的。 那些个官老爷不种地,家里的地还免税,别人交上来的田租都是净赚的。 徐懋:“这也不能成为里通外国的理由。” 陈春燕额角一阵跳动,“这件事情其实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只是交换一点各自所需的东西,往大了说……才是你说的那样。 “你可以去看贸易的商品,没有铁矿这种物资,我还趁机弄到了不少牛羊马,怎么算都不亏。” 徐懋:“你损公肥私了,当然不亏。” 陈春燕:“你实在是没必要紧盯着我不放,你去九边走一圈,看看有几个总兵是干净的,我比起他们来,根本不算什么。 “我的粮食至少是自己的,我爱卖给谁就卖给谁。而他们的粮食却是朝廷拨下来的,是给将士们嚼用的。 “大批的粮食偷卖给了鞑靼,自家的将士吃不饱,打不赢仗,回过头,又来怪我们互市的,是吗?” 她指责九边的将领,基本算是指着徐懋的鼻子骂了。 徐懋是功勋世家出身,和九边的将领脱不开关系,说起来很多是他祖父、父亲的旧部。 倒是他的旧部在南方沿海,和北方的关系淡了不少。 可如果真要让他们帮着办一点事情,那些人还是会办的,毕竟香火情摆在那里。 徐懋自认不是理想化的人,可听到陈春燕这种话,还是不肯相信。 第2266章 徐懋:“他们的祖上包括他们自己都是国之功臣,绝对不会做卖国求荣的事情,你说的话,我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 陈春燕:“你想多了,这事儿跟卖国没关系,他们拿不到军饷,就得自己想办法养人。” 徐懋:“你不觉得你这话很矛盾吗?” 陈春燕:“你肯定觉得都发不出饷银了,为什么还要卖粮食,卖了粮食岂不是更吃不饱? “那你就想错了,兵士也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存在。 “他们有时候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让家里的妻儿吃饱。 “而且你以为卫所上报的人数是二十万,就真的有二十万吗? “朝廷一直发不够粮饷,用号称二十万人的粮饷,能养活五万人都不容易。 “小公爷,这里是边地,有的事情根本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你不知道吧,有的总兵为了能早一点拿到粮饷,还得贿赂京官,这是你能想象的?” 徐懋主战,军需官另有其人,他虽然听闻要粮饷很困难,却真的不知道困难到这种地步。 相比起相信陈春燕的话,他更相信这事儿有隐情,或者陈春燕为了掩盖她做的事情,故意夸大其词了。 陈春燕看懂了徐懋的想法,微微笑了笑,“你若不信我,只管去九边走一走看一看,你只有亲眼看到大家的日子过成什么熊样了,你才知道逼不得已这句话的意思。” 徐懋:“我会去看的。” 陈春燕:“那很好,如果朝廷多一点你这样的官员,我相信,百姓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这是在夸他吗? 为什么他觉得脸上火烧火辣的呢? 徐懋心里老大不自在了。 他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但这不能成为你和鞑靼人交易的理由。” 陈春燕:“我还是那句话,小公爷,我不解释,你亲自去看,亲眼看一看,你就能明白,我为什么要弄那个互市。 “你真以为我是为了钱吗?那还不至于。你看看三井村里有多少作坊,有那些作坊,我做什么不能赚钱?” 徐懋隐隐有些被陈春燕说服了。 他拱了拱手,“我先去看了,如果我发现事情并不如你所说,我还会回来找你。” 陈春燕:“请自便。” 徐懋深深看了陈春燕一眼,转身走了。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相信陈春燕的话了。 可是这样一来就摧毁了他心中的某些信念,这才是他不愿意相信的原因,如果朝廷真如陈春燕说的那样了,岂不是从根子上腐烂了? 他的保的是什么,护的又是什么呢?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脚却一直没有停,一步一步无意识朝三井村外面的集市走去。 集市非常热闹,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微笑,那是对生活的憧憬。 偶尔有不和谐的声音,仔细听,也都是讨价还价。 就连鞑靼人也用的是半生不熟的京话。 他停下了脚步,站在旁边围观,很快发现,哪怕鞑靼人的声音听着有点凶恶,但他们说的话却很讲道理。 “这个太贵啦,能不能便宜点。” “不行,小本经营,概不讲价。” 第2267章 鞑靼人憋了半天,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最后旁边路过的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 “你根本就是个奸商,卖的东西两套价格,本地人买,你的价格就公道些,他们来买,你就欺负他们语言不通,给人抬高价格。你再这样,我要去投诉你了!” 鞑靼人连连点头,“就是!” 摊主一张脸憋得通红,“不买就算了。” 鞑靼人又有点犹豫。 路人拉着他走,“不惯他这毛病。你回头去投诉他,让他以后没法在集市摆摊。” 摊主这下着急了,“哎哎哎,就你说的那个价,卖给你。” 鞑靼人露出个笑脸,赶紧朝路人道谢。 路人摆摆手,好像只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似的。 徐懋心中某一根弦被触动了一下。 他以往从来没有想过,汉家儿女有一天能和鞑靼人和平共处。 他拉住一个人问:“他们平时住哪里?” 路人:“他们啊,有的住三井二村,有的住三井三村,你如果要去,就顺着这条路往下走,直端端地走,就能到那里。” 徐懋拱拱手,“谢了。” 他背着手顺着路人指点的方向走。 “哎,哎!” 有人从背后抓住了徐懋的肩膀。 徐懋回过头才发现抓住他的人是一个鞑靼人。 他顿时心生警惕。 如果这个人对他出手,他应该从那个方向出手比较好。 他心里正这样琢磨着,就听到那个人说:“去村子外面?步行很累,要不要租马?” 这半生不熟的口音,他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人说的是什么。 “租马?” 鞑靼人:“对。不会骑,没关系,我牵。” 徐懋这才发现路边坐着一个女人,女人手里牵着两匹马。 女人眼中有着希冀,好像很希望徐懋租他们家的马。 徐懋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他点了点头,租下了这家人的马。 男人飞跑到女人身边,牵过另外一匹马,翻身上马,骑到徐懋身边,陪着笑,牵起了马的缰绳,不快不慢地往前走。 “骑马,学吗,找我,便宜。” 徐懋摇摇头。 鞑靼人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他亲眼看到村子里的鞑靼人,通过努力,日子越过越好。 别说在村子里盖起了新房子,就连放养牛羊的马场都租好了。 董明春非常不客气地圈定了马场,趁着春天刚来,在翻耕过的荒地上撒了不少草籽。 这样的荒地种菜没什么收成,可把里面的石块和硬土块丢出去了,松软了土地,种上草,也能放牧。 就这样的土地,董明春也要收费。 而且收得理直气壮,收得理所当然。 她去县衙把这一片荒地全给买了下来。 因为涉及到两个县,她还特地去打通了一下关系。 谁知道那个县更光棍,荒地直接不要钱,谁开的荒地就是谁的,三年后再收税。 行吧。 那段时间董明春带着人火速把地全都开了出来,地契现在就在陈春燕的书房里。 有一部分先富起来的鞑靼人,租了马场,开始放养牛羊了。 而没有余钱租用马场的,嫉妒得眼珠子都要红了。 第2268章 鞑靼人有了生活的目标,他们就不总想着跟着部族去抢东西了。 反正跟着部族抢一阵东西,他们的生活也没有一点改善。 东西抢回来,王庭留绝大部分,返回部族的本来就比较少,首领还要享用剩下的一部分中的绝大部分,剩下的才是其他人平分。 可想而知,他们分到手里的东西到底有多少了。 鞑靼人:“买马吗,我的马,好。” 徐懋心中一动,“你的马怎么卖?” 他通过父亲的旧部了解过,鞑靼的马都是不往外出售的,就像大周的铁也不会对鞑靼出售是一个道理。 陈春燕管理下的鞑靼人竟然要把马卖给他们,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马的品种很重要,养马的环境也很重要。 马匹如果失去了野性,两代之后,就会沦为凡品。 所以大周养在马场里的马,始终比不过草原上放养的马。 鞑靼人听了问话,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欣喜的表情。 “你去看,看了才知道嘛。” 徐懋:“好啊。” 鞑靼人牵着徐懋的马跑得快了些,很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 幸好徐懋不是不会骑马,要不然早就被颠下马背了。 跑出去好远,鞑靼人才想起来中原人可能不那么会骑马,赶紧回头看来。 “你,不错!” 他的意思是徐懋学得快,几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骑马。 而徐懋却理解为他,马术不错。 他心里却有些自嘲,他的马术又如何能同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鞑靼人比呢? 他还好一点,至少上过真正的战场,虽然那个战场主水战,但马术还过得去。 京里的那些公子哥们就不行了。 他看到金吾卫、羽林卫等天子近卫,基本上都是花架子,拉出来好看,走得整整齐齐的,实际上却真的没有多少战斗力。 “前面在干什么?” 斜刺里走出一队骑兵,个个身姿挺拔,庄严肃穆。 鞑靼人:“巡逻。” 徐懋吓了一大跳。 大周的疆土什么时候轮得到鞑靼人来巡逻了。 他正这么想着,就看到那一支队伍迎着一群骑马而来的鞑靼人去了。 鞑靼人全部被拦截下来,巡逻队要求他们出示暂住证。 徐懋:“这又是干什么?” 牵马的鞑靼人,拿出自己的证件,“查这个,没有的,不能进。” 徐懋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是在帮陈春燕巡逻,查的还是鞑靼人。 这……是怎么办到的?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转头看去,那个集市早就看不见了。 用一个集市就能分化鞑靼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 结果就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 他们视鞑靼人为洪水猛兽,却不知鞑靼人大多数也只是想吃饱穿暖而已。 这里的一幕幕对徐懋的触动非常大。 他自诩为正义的一方,一直用高高在上的心态看待九边的战争。 他却没有考虑过鞑靼的普通民众需要的或许只是吃饱穿暖而已。 谁让他们吃饱穿暖了,他们就跟着谁走。 他再也不敢说陈春燕做的就是错的了。 一个集市换来的是梁县附近百姓的安宁,这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有鞑靼人来袭,这些依附在三井村周围的鞑靼人第一个不会答应。 第2269章 鞑靼汉子带着徐懋到了他家。 他家不大,也很陈旧,只是把村子里破败不堪的房子重新修缮了一番而已。 “你等等,我去,牵马。” 徐懋:“一起。” 鞑靼汉子搓着手,“……好。” 他有点紧张,生怕徐懋看上了别人家的马。 徐懋跟着鞑靼汉子到了马场,他马上明白了鞑靼汉子的犹豫和纠结。 马场很大,被收拾得平平整整的,长着翠绿的刚好能没马蹄的草。 马场上,一群群马各自结队玩耍,偶尔相互还会产生摩擦。 这些马看上去品质参差不齐,难怪鞑靼汉子不太乐意带他过来。 是害怕他看了他们家的马之后不买吧? 马场上只有几个中年汉子拿着马鞭远远看着,并不怎么干涉马的行动。 他们要做的只是保证这些马不跑丢而已。 徐懋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这个村子没有小孩。 这就很奇怪了。 孩子是希望,怎么会没有孩子呢? 他一边看马,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家的马让别人看着,能放心吗?为什么不让自家孩子看着?” 鞑靼汉子:“不许!” 他连连摆手,好似怕别人怀疑他想让自家孩子来放马似的。 徐懋:“谁不许?” 鞑靼汉子朝三井村方向指。 徐懋了悟,原来是陈春燕不允许。 他在三井村待了好几天了,自然知道陈春燕对妇幼的照顾,三井村的男人没有敢打老婆的,而孩子更像是被捧在手心里明珠,根本不允许打骂。 徐懋的眼睛四下看着。 鞑靼汉子变得无比紧张。 那些放马的汉子瞧见了,远远地打趣了几句。 鞑靼汉子又回了几句。 徐懋全部没有听懂,但看鞑靼汉子的表情,他似乎羞红了脸。 大概是太想赚钱了,人就变得有些患得患失。 徐懋没有嘲笑鞑靼汉子的意思,他反而向鞑靼汉子保证,“我肯定买你们家的马。” 鞑靼汉子连连朝徐懋拱手表示感谢。 他指着一小群马,“我的。” 徐懋朝马群靠近,马群立刻有了反应,警惕地看着他。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头马长嘶一声,带着马群跑开了了。 好马。 警惕性这么高的马,真是不错。 他们家的马群确实有点小,但看它们跑动的姿态,却很是健壮雄俊,有几匹马的肌肉线条非常流畅。 他抬手朝马匹点去,“那匹,那匹,那匹……我都要了。” 鞑靼汉子乐得合不拢嘴。 马卖出去了,他很快就能有自己的马场了。 “等等。” 他转身跑回村子,找到三井村派驻三井二村的村长。 他的汉话还不足以支撑他讲价。 不仅是他,他们村子里的所有人,要和人讨价还价都是喊村长上的。 村长每天尽忙这种事情了。 他正对着窗读书,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便放下了书,起身朝外走去。 鞑靼汉子伸手朝村长抓来。 村长连连摆手,“不要着急,人家存心来买马的,就不会因为等了这么一会儿就离开了。” 鞑靼人吃牛羊肉长大的,力气大得出奇,多被他们抓几下,手腕都有要断掉的感觉。 他的手腕现在还有几道五指印,到现在还没有消下去。 第2270章 鞑靼汉子:“着急,很着急。” 他的第一笔生意,可不能等闲视之。 村长有点脑壳痛,“你放心,他不会跑的,如果跑了,那些马我买了。” 鞑靼汉子憨厚地笑了,“这可是你说的。” 村长眉心一阵乱跳,“嗯,我说的。”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出现意外事件,要不然他可买不起那些马。 他暗暗加快了脚步,生怕这憨直的汉子真把她说的客气话当真了。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马场。 徐懋却悠然自得地坐在看马人抬来的板凳上。 两个人像是老朋友坐在一起聊天,悠然自得的。 村长松了一口气。 他笑着说:“原来是徐公子,欢迎欢迎。” 徐懋觉得很神奇,“你认识我。” 村长被噎住了。 他当然是不认识的。 只是三井村那边递了消息过来,说来了一个需要注意的外人。 送来的画像和这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可不就是这个人! “听说过,听说过。” 徐懋不再深究这个问题,他指着那几匹拴在马场围栏上的马,“我要了,你帮我问问价。” 村长:“那些是什么品阶的马?” 鞑靼汉子:“有二品和三品的马,他指着马,这匹,这匹和这匹是二品,那几匹是三品,都是好马。” 这几个月董明春和陈春燕的大姨、大姨夫一起给马定了品级,什么品级的马在哪个价格区间,都是定了下来的,就是不允许胡乱喊价破坏市场秩序的行为。 村长心里就有数了,“二品的马一匹八十两,三品的马一匹六十两,都是好马。” 这么坑! 徐懋当然不是觉得鞑靼人给的价格贵了,他是觉得太便宜了。 这价格是谁定的? 他能买完所有的马。 要知道朝廷买的普通的战马也是好几百两银子一匹。 如果换成这些马,他能多买多少,能够让朝廷的战斗力上升多少? 这笔账真是不能细算。 他摸了摸荷包,里面装着不少银票。 “照着那样的马匹,给我先选二千两的,如果好,我以后还来。” 鞑靼汉子听得懂徐懋的话。 他当下大喜,连连点头,“我帮你。” 他走过去和看马人说了几句话,看马人立刻钻进马群里,挑选了几匹好马出来。 一匹一匹拴在木栅栏上,任由徐懋看。 徐懋看那些马的体态就知道看马人没有“杀熟”的意思。 村长看明白了徐懋的表情,“你放心好了,这里的规矩都是燕老板定下来的,燕老板是谁你知道吗?那可是当世陶朱公,做生意最讲信用了。 “她只要和谁签订了合约,哪怕后来的人出价再高,她也不会再改弦更张。” 徐懋眉心动了动,诧异地看着村长。 村长:“您难道没听说过燕老板的大名?那您的消息可就落后了。 “您出去问问,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燕老板啊,只要跟燕老板沾边的生意,就不要怕被人坑,而且就算出事,去找燕老板的人,他们也会主持公道。” 徐懋:“主持公道那是官府的事情。” 村长摆摆手,“官府能第一时间把您的钱货给追回来吗?” 第2271章 无论徐懋有多心向朝廷,他都说不出朝廷能第一时间追回货款的话,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可他也知道陈春燕不可能。 这周围都是山林,骗子随便往哪儿一钻,还能指望找得到人吗? “燕老板就可以吗?” 村长:“当然!燕老板收取了佣金,就要保证大家的钱货安全,如果发现上当受骗,联系负责人,负责人会第一时间退款。” 徐懋:“如果你们找不到那个骗子怎么办?” 村长:“嗐,找不到就是燕老板赔了呗。但那个骗子一辈子都别想再来三井村做生意了。 “您瞧瞧三井村的生意有多红火,不来这里,他们会少多大一笔生意,谁舍得?” 徐懋点点头,觉得也是。 与其做一锤子买卖,还不如细水长流,三井村这边的市场已经形成规模了,接到消息的行商们也慢慢朝这边聚集,只要来了这里就不愁货物卖不出去。 那些人确实不大可能砸自己的饭碗。 徐懋觉得他已经很高看陈春燕了,没想到还是看低了些。 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眼界见识,真是一件值得人尊敬的事情。 这话他幸好没有在陈春燕面前说,要不然有可能被打。 凭什么看不起女人,男人不是女人生的吗? 村长:“您买这么多马,怎么带走?” 徐懋:“当然是赶回去。” 村长:“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些马长途跋涉的,如果照顾不好,很容易生病。这么好的马,万一死在了路上,这不是可惜么。” 徐懋:“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村长挺起了胸膛,“我们三井村提供代送马服务,您付了运费,我们就会把您的马送到指定的地方去,当然了,您得给我们一个信物。” 徐懋哑然失笑。 这世上还真是没有陈春燕不做的生意。 “我马上要去九边看看,你让鞑靼人送马过去……这不太合适吧?” 村长:“当然不是!我们这里有马场主专门培训大家养马的注意事项,还和鞑靼人交流过,虽然都是中原人,但送马还是没问题。” 徐懋:“那行,就这样,你们把马选好了,给我送到三井村去,我离开的时候,再请你们的人帮我送走。” 村长:“谢谢您照顾生意,我去帮您盯着选马了。” 看马人选得很仔细,年龄稍微大一些的,他都没有选,选的基本都是三五岁,正值壮年的马匹。 徐懋看得连连点头,先前对于市场的那一点成见渐渐消失了。 二十八匹健壮的马一字排开。 他一匹一匹看过去。 马匹还带着野性,他看的时候,还想攻击他。 有野性的才好啊。 他一看就喜欢。 “就这些,给我送到三井村去。” 他立刻从荷包里摸出了银票。 村长接了,“我会马上去把银票换成银子,你们记一下卖出去的马匹都是谁家的,不要弄错了,回头吵架。” 看马人连连点头,“都记住了。” 平时都是来买一两匹马的,今天来买这么多,他们就是怕记错了,还专门在栅栏上画了道道,哪一个木板上划的代表的是谁家的,他们都记得的。 第2272章 二十八匹马站在一起,很快就分出阵营来,有一匹马鹤立鸡群,独自站在那里,别的马都站得离它远远的。 如果有马匹胆敢靠近它,它立刻转身露出戒备的神态。 好马。 马被拴在栅栏上不得动弹,还看不太出来每一匹马的性格,放开之后,哪一匹马彪悍立见分晓。 徐懋很喜欢这匹马,伸手要摸,马却异常机敏地跳开了。 虽然很排斥他,他却更加喜欢这匹马了。 他纵身跃起,手在马背上一撑,跳上了马背。 马剧烈挣扎起来。 鞑靼汉子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扶。 徐懋:“走开,别动。” 马颠得很厉害,想把徐懋点下去。 徐懋紧贴着马背,不论马颠得多厉害,他都依旧沉着冷静。 颠了很久,马自己先没有了力气,停了下来。 徐懋也被弄得满头大汗。 他翻身下马,有了酣畅淋漓的感觉。 “好马。上鞍。” 二十八匹马跑起来堪称浩浩荡荡了。 一眼看过去马队连成线。 队伍还没有进村,就有人通知陈春燕了。 陈春燕:“随他去吧,让他看看底层人民的生活也好,上位者如果想当然,给百姓造成的可是毁灭性的灾难。” 没有人去打扰徐懋,给徐懋留了足够的思考时间。 徐懋在村子里又待了三天,每一天都去鞑靼的村子晃悠。 他听着村子里朗朗的读书声,心里颇有些感触。 说的是汉话,习的是汉文,两代之后,这些鞑靼人对汉人的认同感就会变得很强。 那时候他们还会抢掠汉人的地方吗? 或许会有。 不管在哪里人都有好有坏。 汉人中不也有做强盗的? 但至少不会见村子就抢,见人就杀了。 这就是进步。 这个地方,不仅他不能动,他也不能让别人动。 留着有好处。 他收拾好了东西,带着一肚子疑问出发去了九边。 陈春燕看着徐懋心事重重的样子,猜他还有没有解决的疑问,但这些都不归他管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送信的人在哪里?” 董明春:“你让我们扣住人,人现在还在柴房里关着。” 陈春燕:“把他关到小黑屋里问话。” 集市也好,三井二村也罢,那些都是能够摆在那里让徐懋看的东西,而被关起来的那个人,才是真正不能被人看到的。 阿尔斯楞在和小王子的争锋中完全处于下风,冒险派来了信使,请求陈春燕的支援。 陈春燕当时就无语了。 三井村里有一个不确定因素在,她敢答应这事儿? 当然不敢。 而且一点风声都不敢露。 她只能把人给扣了下来,省得他惹出事端,叫她这边露了馅儿。 她开互市,还能说是为了百姓生活得更好,和鞑靼王子们内外勾结,扰乱鞑靼王庭,这是想做什么? 这事儿是经不起细细推敲的。 陈春燕翻上了踏雪的背。 踏雪哒哒奔向仓库。 所谓的小黑屋,就是三井村的仓库。 有的东西需要避光存放,就修建了没有窗户的仓库,空着的正好用来问话。 信使带来了阿尔斯楞的消息,可不能确定信使就是阿尔斯楞的人。 陈春燕要做的就是先确定一下这件事的真实性。 第2273章 仓库里亮着几盏马灯。 陈春燕走到桌子后面坐下。 几个小子就用黑布蒙了马灯,仓库里的灯光一下子就暗淡下来。 信使被蒙着眼睛带进了仓库。 几个看守仓库的小子都是熟练工了。 人刚被带进来,手脚全都被捆在了椅子上。 这种一动不能动的姿势,其实是很难受的。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人难受。 身体和心灵都受到压制的情况下,人就很容易崩溃,说出秘密。 陈春燕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 叩叩的轻响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小子立刻开始问话。 “你说你是阿尔斯楞的人,有什么证明吗?” 信使:“同样的问题,你们问了我很多遍了,怎么还在问!” 小子:“现在是我们问话,不是你问话,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信使:“有一把王子的匕首,我已经给你们了。你看拿匕首,绝对是好东西,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弄到了。你们怎么就不肯相信我的话呢?” 小子:“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问你的,你不要回答。” 陈春燕突然扯掉一个马灯上蒙着的黑布,提着马灯凑近了那小子。 小子久处黑暗中,突然见到光明,眼睛一时间不能适应,紧紧地闭了起来。 “你说那一把匕首是王子的信物,对吗?是王子亲手交给你的,还是别人转交给你的?” 信使不知道陈春燕这样问的用意。 这种细枝末节,为什么要在意? 但这事儿并不是太紧要,说谎话也没意义。 他直接说:“是王子的信物,是别人交到我手里的。” 马灯换到陈春燕的另一只手里,“那你怎么能确定给你马灯的就一定是阿尔斯楞的人?万一是别人假冒的呢?你就那么肯定不会是假冒的吗?” 信使:“给我信物的时候,主上自然在旁边看着的。不过是一个信物,哪里会脑洞主上亲自给我,自然是别人递给我的。” 陈春燕点点头,“这样也很合理。” 她突然问:“阿尔斯楞当时在你的左前方、右前方还是正前方?” 信使明显愣了一下,才回答:“正前方。” 陈春燕:“你是说王子当时在你的正前方。” 信使很自然地说:“对。” 陈春燕:“你离开前,阿尔斯楞对你说了什么?” 信使:“叮嘱我一定要把消息送到,您是他最忠实的盟友,你们利益相关,他的事情您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陈春燕:“王子说话时是什么表情?” 信使:“当然是凝重的,他心里装着那么多事情呢!” 陈春燕挥了挥手,“这个人满嘴谎话,你们教教他该怎么跟我说话。” 她不停的在两个称呼之间来回转换,她仔细观察了,每次她提到阿尔斯楞时,信使的反应都要慢半拍,好像是在临时考虑应该怎么回答。 也就是说给他下达命令的人根本就不是阿尔斯楞。 而陈春燕在提到王子时,信使没有特别的反应,回答相关的问题也流畅得很。 这就说明,让他来的确实是一位皇子。 有这两点,陈春燕就可以推断出,让信使来的人是小王子。 第2274章 这个小王子,真是不容易掌控。 陈春燕唇角勾了勾唇角。 她最不喜欢不确定因素了,既然他不肯老老实实的,那就毁掉他。 她站起身朝仓库外面走。 信使听到黑暗中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他整个心都被揪了起来。 他动了动,肩膀立刻被人按住了。 仓库门被关上的那一刻。 陈春燕清清楚楚听到里面有拳头打击身体传来的闷响声。 她背对着仓库而站,眺望着远方,不知道过了多久,仓库被重新打开了。 “大小姐,他招了,他说他是小王子派来的人。” 陈春燕:“他已经说过一次谎了,你怎么能确定他这一次说的就是实话? 这个问题真的把那小子给问住了。 小子怔愣了好一会儿,回到了仓库里,继续打那个信使,打得信使实在是受不了了,还没有改口,他觉得差不多了。 “大小姐,生死间有大恐怖,这样他还咬定是小王子干的,就说明错不了了。如果错了……那只能说明他真的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陈春燕点头,“嗯。这个人你处理一下。” 处理一下? 小子有一点拿不准主意。 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他正低着头思考着,就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他朝那边看去,就看到董明春朝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小子眼皮跳了跳。 他这辈子还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怎么办,有点不敢。 他跑去商量其他人了,一时半会儿,他们都没有商量出一个具体的章程来。 陈春燕走出去好远,才发现董明春没有跟上来。 她进了马车,才问:“你跟他们说什么?” 董明春:“有点事情要叮嘱他们一番。” 她知道陈春燕的处理一下绝对不是灭口,但那个鞑靼人死了比活着好。 大小姐做事情太过在乎别人的命,轻易不肯要别人的性命。 这样做起事来难免畏手畏脚,给自己留下隐患。 大小姐不下那样的命令,那就让她下,她来脏这个手。 陈春燕闭目坐在马车里,思考着小王子的事情。 不受控制的棋子,就得让他出局。 她在脑海中算计各种设想,给出了一个方案,自己又淘汰一个方案。 三井村距离鞑靼王庭还是太远了些,消息来往不便利。 她不知道鞑靼王庭的情况,就无从准确判断局势……这还真有点麻烦。 她摸了摸额头,“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去鞑靼王庭一趟。我离开的消息,最好谁都别让知道。” 董明春脸色大变,“大小姐,这可使不得!您去鞑靼王庭,那可是深入虎穴,您想过后果吗?” 陈春燕当然想过。 但好在她是个女的,鞑靼舍不得杀女人。 虽然那种日子可能生不如死,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这是最坏的结果。 这种结果她依旧能够接受。 她就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做。 陈春燕:“我当然知道!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棋子失控了,就得由我这个执棋人将其拿卡。” 董明春:“可是……” 陈春燕:“我不去,还有谁能替我指挥?” 第2275章 董明春闭上了嘴。 为什么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说法? 因为山高皇帝远,朝廷里的人了解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十几天甚至二十几天前的,并不能作为当下指挥作战的依据。 等朝廷商量出个结果,再传到前方去,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主将才有一定程度的决定权,他们能够确定这一场仗要不要打,要怎么打。 陈春燕如果坐镇后方,隔空指挥,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是滞后的。 这样指挥很有可能失误。 陈春燕和董明春对视着。 知道道理归知道道理,但董明春依旧不能同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三井村是因为陈春燕才凝聚起来的,陈春燕有了个万一,三井村会怎么样? 她想都不敢想。 大家为了如今大好的局面奋斗了快一年,不论谁都不会想要放弃这样的生活。 蔡大丫:“我去。” 董明春抬眼看向蔡大丫:“你说什么?” 蔡大丫重复了一遍,“我去。” 她看向陈春燕,她帮陈春燕拿过主意,那一次还被教训过。 她顶着莫大的压力,才说出心中的想法,他不怕陈春燕怀疑她,她没有私心,就只是想要帮忙而已。 陈春燕没有怀疑蔡大丫的用心。 去鞑靼王庭可是用命在做事情,就算有一点私心,也是能够接受的。 又付出,就得有回报,要不然谁还肯努力? 陈春燕看着蔡大丫,没有说话。 蔡大丫继续说:“我可以在最前方,小姐可以在居中的位置,这样既可以缩短传信的时间,有了变故,又可以尽快撤离。” 至于为什么要让女人去? 那是因为鞑靼那边也有很多中原女人,女人混迹在其中,并没有那么显眼。 陈春燕:“你知道你被抓住了意味着什么吗?” 蔡大丫:“不过一死罢了,没什么好畏惧的。” 陈春燕:“我欣赏你的勇气,却不赞同你的做法。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不管遭遇了什么,你都要活下来。” 蔡大丫知道,陈春燕这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她福了福身,“我记住了。” 陈春燕颔首,“你回去准备准备,我们明日出发。” 蔡大丫退了出去,不多会儿,她又折返了回来。 “小姐,陈冬梅来了。” 陈春燕:“不见。” 蔡大丫让一个小丫头跑去回了陈冬梅的话。 陈冬梅听了当时就哭天抢地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都说玉皇大帝都有三门穷亲戚,也没见神仙不认自己的亲戚,她陈春燕算什么啊,还没有成王母娘娘,她就先不让亲戚进门了。” 正是春耕的时节,田间小道上来来往往的全是人。 陈冬梅放开了唱念做打,相当的吸引人,来往的人都不由自主看向她。 守门的小子听得实在不像话,就让小丫头跑去内院禀报。 小丫头探头探脑地找董明春。 董明春在陈春燕的书房里,那里一般人不许进。 蔡大丫瞄到了小丫头,朝她招手。 小丫头老老实实走到蔡大丫面前,“大丫姐姐。” 蔡大丫:“什么事情?” 小丫头:“外面有人骂得很难听,你快出去看看吧。” 第2276章 蔡大丫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大门方向注视了一会儿,才迈步朝外走。 她对陈冬梅也是服气的,这样一个牛皮糖似的人物,还真拿她没有办法。 不仅仅是她,包括董明春都帮陈春燕处理过好几次与陈冬梅有关的事情了。 无语归无语吧,但这是大小姐的事情,她还是得办的。 她出了蛮子门,从车马处领了一匹马,骑着朝围墙外而去。 她朝着了望哨打了个手势,庄园沉重的木门旋即打开。 陈冬梅的哭声一滞,掀着眼皮朝大门处看来。 她知道陈春燕是一个要脸的人,她这么掀陈春燕的脸皮,陈春燕肯定坐不住,只要陈春燕希望她闭嘴,她就可以开始谈条件了。 然而她很快失望了,出来的人并不是陈春燕,而是蔡大丫。 她想起了谢家的作风,这些高门大户有什么消息都要经过层层通报,她的消息很有可能根本到不了陈春燕那里。 她这个认识让她有一点恼火。 就在去年,她们俩还住在一个屋檐下,陈春燕甚至还不如她,这才多久,她连见陈春燕一面都见不到了,差距这么大,她怎么都接受不了。 “我要找陈春燕,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下人出来说话。” 蔡大丫:“你找我们大小姐做什么?” 陈冬梅:“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说了,让陈春燕出来说话。” 蔡大丫:“看来你没什么正事好说了。” 她冷着一张脸,转身就准备离开。 陈冬梅:“喂!” 她感觉有些屈辱,“我当然有正事。” 蔡大丫:“你请说。” 陈冬梅:“我被休,是她点头了的吧,我现在过得这么惨,她应负责任。” 蔡大丫:“你过得这么惨完全是你自己的责任。你明知道谢家看重孩子,你还敢和张氏联合起来谋害谢家的孩子,你不落到这种田地,谁落到这种田地。” 陈冬梅可不是来听蔡大丫说风凉话的。 她鼓瞪着一双眼睛,盯着蔡大丫。 蔡大丫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 突然陈冬梅撸起了自己的袖子,“大家快来看啊,我因为陈春燕被打得这么惨,陈春燕却不见我。 “我还是她的亲人呢,就算是陌生的路人,见到了一个受伤的人,还要伸手扶一把,她简直太没有人味儿了! “这样一个人,管理着村子,你们能放心?她今天能不管我,明天就能不管你们。” 蔡大丫:“闭嘴。” 陈冬梅:“哎呀,要打人了啊,快看啊,这里都没有个说理的地方了。” 蔡大丫异常恼火,“谁打你了?!” 田间地头里的人已经放下的锄头,准备过来说情拉架了。 陈冬梅更加来劲了,“瞧瞧我身上的伤,多严重!” 过了那么多天,她身上那些皮外伤其实已经没那么痛了,只是淤青的地方变了颜色,看起来更加可怖,但过了这个阶段,她的伤就差不多该好了。 她前几天就想找陈春燕了,只是没听说陈春燕回来了,她就一直等着,直到今天早上,她才偶然听人提起看到陈春燕送一个人离开。 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立刻跑了过来。 第2277章 蔡大丫:“我让你闭嘴!” 陈冬梅好整以暇地看着蔡大丫。 只要蔡大丫的反应不合她心意,她马上可以继续闹。 蔡大丫真是怕了她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回禀大小姐。” 陈冬梅心中好不恼怒,她就知道这些个狗东西,根本没有跟陈春燕汇报过一句。 她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等她见到陈春燕……等她见到……等她见到了,陈春燕恐怕也不会帮她。 她哪怕再以自我为中心,也没法认为陈春燕会帮她。 她从她成为了人上人,把陈春燕踩在了脚下的美梦中清醒了过来,她忽然意识到,她得到的东西都是镜中花水中月,靠不住的。 只有陈春燕这样,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的东西,才是自己的,这样的东西不是谁说拿走就能拿走的。 她面带颓然地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睑,不说话了。 蔡大丫见陈冬梅没有再发疯的迹象,赶紧骑着马,一路进了新宅的大门,停在了蛮子门前。 马匹不能进内院,她就把马拴在石狮子上。 她脚步带风地跑进了书房。 陈春燕按住草稿纸。 她正在核算数据。 谁也不敢保证海船的造船图上的数据全是正确的。 工部那些人做事情一点都不认真,她是见识过的。 她研究了好几天图纸,感觉自己好像能做初步核算,就利用已经学到的物理知识,核算着数据。 有那种一看就不太对的数据,她全给圈了出来,让郑林等人造模型测试,她准备根据测试结果再修改数据。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蔡大丫:“陈冬梅在大门外面撒泼。” 陈春燕:“小事!陈家二房的人又不是第一回在外面撒泼了,也值当你这么着急?” 蔡大丫躬身听教,“是,下次一定注意。” 陈春燕:“遇到事情一定要冷静,只有冷静的头脑,才能让你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蔡大丫:“是。” 这也不怪她,她那么一个冷淡的人,遇到陈冬梅都着急上火的,恨不得把陈冬梅按住打一百遍,可见陈冬梅的气人功夫有多么到位了。 陈春燕:“你带她进来,我倒要听听她想说什么。” 蔡大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春天的太阳最是晒人,别看没有夏天的太阳那么毒辣,实在是很容易将人晒黑。 陈冬梅就被晒得有些受不了了。 她不得不躲到墙根下。 蔡大丫带着一辆轻帷小油车出来时,就看到陈冬梅嘀嘀咕咕在念叨着什么。 她不用读陈冬梅的唇语,就能猜到陈冬梅要么在骂她,要么在骂大小姐。 她真的对陈冬梅无语死了。 看不清形势,求人还没有个求人模样的人,真的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进来吧。” 陈冬梅倏然抬头,狠狠瞪了蔡大丫一眼。 蔡大丫都不知道陈冬梅为什么要瞪她,她自问她表现得很正常。 陈冬梅钻进了小油车。 蔡大丫也懒得和陈冬梅多说,领着小油车往蛮子门去。 陈冬梅的心像是被老陈醋泡过似的,一阵阵泛着酸。 陈春燕这里好像比谢家更气派了。 小油车行驶的夹道有人站岗巡逻,外人根本没什么机会混进来。 第2278章 陈冬梅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这样的地方应该是她住才对,让陈春燕住了简直是浪费。 小油车沿着甬道慢慢前行着。 陈冬梅感觉走了很久,竟然还没有到地方。 她感觉陈春燕的园子好像比谢楠的还要大。 小油车终于停了下来。 蔡大丫冷冷地说:“下来吧。” 陈冬梅瞥了蔡大丫一眼,下了马车。 面前的蛮子门高大威武,她忽然有些心慌气短。 在这样的地方,她突然发现她很吃亏,如果陈春燕要弄她,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有点不想进去了。 蔡大丫斜着眼睛看陈冬梅。 陈冬梅挺直了脊背,不管怎么说,气势不能输。 她跟在了蔡大丫身后。 后院比前院更大,进了垂花门,是一个穿堂,从这里开始就分为东中西三路。 中路原本住的是燕儿爹娘,现在直接空着的,陈春燕依旧住东路。 东路第一进就是会客的地方。 蔡大丫让陈冬梅在厅里等着,她去请陈春燕出来。 陈春燕没用谁请,自个儿就从书房里出来了。 陈春燕从陈冬梅身边路过,坐到了主位上。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冬梅:“你把我害成这样,你不该负责任吗?” 陈春燕:“我害你?” 陈冬梅:“如果你不同意谢楠休了我,他敢休了我吗?我的好日子没了,都是你害的。” 陈春燕:“你要搞清楚,如果我不同意他休了你,他也有很多办法处置你。” 陈冬梅:“你不要以为这样说,你就没有责任了。” 陈春燕:“如果你悄无声息死在了谢家,你觉得我们会知道?他给你报一个病逝,我们能说什么?你到时候还是谢家的媳妇,要入谢家的祖坟,死了也算是白死了。” 陈冬梅听得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他不敢吧。” 陈春燕无语地摇了摇头,“你都敢暗害别人的孩子了,他为什么不敢害你。 “他明知道我在望江,他依旧敢命人打你,这是为什么? “你莫不是以为我是无所不能的吧?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陈冬梅真的被陈春燕的说法吓了一跳。 万一谢楠真的如陈春燕说的那样,她岂不是差一点被谢楠弄死? 可……活着的人和肚子里的终究不一样啊。 就这样弄死一个人,谢楠不会害怕吗? “你可别哄我,谢楠他不怕你们开棺验尸吗?我听说仵作可以验出一个人是中毒死的,还是自然死的。” 陈春燕觉得陈冬梅还是有进步的,就像仵作能验什么样的尸体,陈冬梅以前是不知道的,现在竟然知道了。 “你可以随便找个仵作问一问,是不是死亡的时间越长,验尸的难度越大。 “如果你在谢家出了事,谢楠不马上报丧,拖个几天十来天的,你觉得仵作能验得出什么来? “天气越来越暖和,尸体腐败的速度会加快,就算有什么痕迹,也会很快消失。 “而且他完全可以做到没有痕迹。 “他如果给你的吃喝里下一点迷药,再把你挂到房梁上去,那看起来就跟上吊死的一模一样。就算仵作来查,也是这样的结果。” 第2279章 陈冬梅还不肯相信。 陈春燕:“去拿根绳子过来。” 蔡大丫依言去办了,取了一根不长不短的绳子过来。 陈春燕拿起旁边高几上的花瓶,“假如这个花瓶就是你,瓶颈就是你的脖子。 “如果有人想勒死你,绳子一定是这样的,因为这样才能用力。 “仵作在检查时,一定会看尸体的脖子后面有没有交叉的勒痕。 “而上吊死的,就是这样的,绳子的勒痕一般只到脖子两侧。 “这两种死法只有这一点区别。 “你说如果你睡梦中,又没有挣扎,就那么被挂上去了,仵作会怎么认定? “要想让你一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简直太容易了。 “你不要想当然地以为,谢楠怕我,他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陈冬梅:“那我怎么办?” 陈春燕:“你问我?你日子好过的时候,从来不问我的意见,现在反倒想起我了。 “陈冬梅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有点可笑吗?我凭什么为你的人生负责?” 陈冬梅:“陈春燕,我知道一个大秘密的,你只需要给我一千两,不,五百两,我就告诉你。” 陈春燕根本不相信陈冬梅知道什么大秘密。 “我没兴趣知道。” 陈春燕起身要走。 陈冬梅着急了,“你给我站住!这件事情与你两个哥哥有关,你真不愿意知道。” 原来陈冬梅还真知道点秘密。 但她来晚了,这秘密陈春燕已经知道了。 “你想说我大哥和二哥变傻是人为的,对吗?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陈冬梅没想到她留在手里这样一张很重要的底牌就这么被陈春燕给消耗掉了。 “你不能这么对我!” 陈春燕:“你以前欺负我的时候,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不能那样对我。 “陈冬梅,我的耐心是有限度了,我只救急不救穷。 “你如果想着不劳而获,不断从我这里拿好处,那你可就想错了。 “我这儿的好处可没那么好拿。” 陈冬梅一把抓住陈春燕,“你有这么多钱,给我一百两都不行吗? “我去买几十亩地,租给别人种,也能生活下去。 “我以后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陈春燕:“陈冬梅你要弄清楚,当初分家的时候,我们大房可是连锅碗瓢盆都没有分到,是从什么都没有发展到现在的。 “那时候伸出援手帮我们大房的不是你,也不是二房,是二狗子家。 “既然那时候做得那么绝,我现在凭什么无条件帮你呢? “你想说反正我那么有钱,拿一点点出来并不怎么样,是吧? “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反正家里还有几百斤粮食,分几十斤给大房又不怎么样,为什么不分给他们呢? “你那时别提多得意了,也请你继续得意,不要再到我面前来讨没趣。” 陈冬梅:“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 陈春燕:“有什么不一样的,同样是有不少东西,也不肯拿出一点点来而已。 “你回去吧,你父母如果愿意养你,你就待着,不愿意养你,你就自己找活儿干,实在不行就去嫁人。” 陈冬梅:“陈春燕,算你狠。” 第2280章 陈冬梅眼中全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蔡大丫看得暗暗蹙眉头。 她觉得陈春燕说得太对了,陈冬梅就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帮了她,她觉得是应该的,不帮她,她就会记恨,一点也想不起来从前对她的好。 这种人真的敬而远之就好了。 她将人送出门,回去继续收拾东西。 陈春燕缓缓往书房走。 董明春在半道上拦住了她,“要不要派人盯着她,万一她又作妖,我们也好第一时间发现。“ 陈春燕:“盯着吧。” 董明春领命而去。 陈春燕之后几天一直在核算图纸上的数据。 郑林很有天分,陈春燕教他按比例估算结果,他就设计好了模型,做各种实验,陈春燕就根据实验结果,再验算,不对的,再让郑林调整。 就这么过了好多天,她终于觉得可以开始试着造一艘船出来了。 她吩咐郑林拿着她修改后的图纸去海边,找一个隐蔽点,没有什么人去的地方,先试着造一艘海船出来。 先别忙造大海船,先从小海船开始造,能航行再说,别摊子铺得太大,到时候什么都弄不了,那些钱才真是打水漂了。 郑林也觉得这样好。 他还跟木工作坊的人商量了一下,留下一半人在作坊里带新学徒,一半人去造海船,两边一季度轮换一次,至于郑林那当然是两边跑了。 他还特地跑去看了人家的海船,近距离观察过,才知道长宽几何。 他看的船都是跑高丽的,很有参考价值。 一个造船厂的雏形就这么被拉起来了。 陈春燕这边则将从工部弄来的图纸放在了书房的暗格里。 说是暗格,其实也没多严密,真有人混进来,要偷还是偷得到的。 但她自己修正过的海图,则放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至于其他的图纸……她暂时没法研究了。 特别是火枪的图纸,她觉得问题很大。 图纸上的火枪,她通过模拟验算,觉得很容易炸膛。 要做火枪,首先还是要把钢材的品质提升上去。 这就要说到炼钢了,这事儿,陈春燕还真不会。 她叮嘱董明春给铁匠开绿灯,要什么给什么,她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拿出她满意的东西来。 她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什么,但村子里的人还是明显感觉到资源向工匠倾斜了。 不少灵活一些的人立刻意识到,或许去学打铁也是一种不错的出路。 那一部分年纪大了,脑子不太灵活,就算跟着孩子学习也学不到什么东西的成年人,就开始朝铁匠作坊聚集。 学徒的待遇并不好,他们问过之后,就决定等农忙过了再来学。 家里有苗不愁长,只要种下去了,别的事情就可以交给媳妇来做了。 而他们那一点点微薄的学徒补贴,就可以当作额外的收入,这样看起来也还是不少。 他们最羡慕的还是正经铁匠的收入,那待遇简直不要太好。 别的就不说了,单只是铁匠如果挥锤不小心砸到了手,这是算工伤的,致残了,三井村还负责安排其他活计。 这才是他们坚定要做铁匠的原因。 第2281章 这几天时间,蔡大丫一直在做深入鞑靼内部的准备。 她选择了一批相貌平凡,让人见之则忘的人。 这些人全部被二位武师父重点训练了。 他们用的是训练斥候的方法。 斥候是走在大军前面的,负责打探消息,给大军指明方向。 每次开战,斥候的损失率是最高的。 敌人肯定会针对斥候展开清剿,而如果他们被抓,必须赶紧自杀,一旦来不及,被抓到了地方阵营里,肯定会遭受非人的折磨。 这时候就要求他们绝对忠诚,不管敌人用什么办法,他们都不能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虽然仍旧不能保证所有斥候都会保守秘密,但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能的。 武师父就是用训练斥候的方法训练村里的那些少年。 三井村的计划一旦败露,武师父要求他们如斥候一般无畏牺牲。 这群半大的孩子对于三井村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他们也参与了村里的建设,哪怕只是修路时,往划定的道路上,撒了一点碎石子,他们也是出了力了。 他们一点点看着村子越变越好,把这里当成了家。 武师父说深入鞑靼是为了村子的安全,他们就毫无畏惧地去做这件事情。 武师父几乎是用填鸭式教学法,教导着这些孩子们,看着这些孩子一天天进步,他们心中也生出了些骄傲之情。 而蔡大丫也没闲着。 陈春燕跟她说要弄几个安全屋。 如果暴露了身份,就尽快撤离到安全屋,里面得准备食物和水,还得准备伪装的衣服等物品。 这样的安全屋得多弄几个。 一个暴露了,他们还能去其他地方获取足够的回到村子的资源。 蔡大丫觉得这种方法很实用,带着人去办了。 她刚刚回到村子,就去找陈春燕。 “大小姐,安全屋的计划好像不太可行。” 陈春燕:“为什么?出了什么事情?” 蔡大丫:“草原上没有房子,突然多一个房子,岂不是很突兀。” 陈春燕:“为什么一定要建房子,鞑靼人不都是住帐篷吗?弄帐篷就行。一个安全屋,派十几个人过去,再养一群羊。 “出了特殊情况,人快速撤离,羊可以不要。” 蔡大丫:“我听闻鞑靼都是部落制,单独一小撮人在那里,会不会很奇怪?” 陈春燕:“我看他们有些部族的人数也不多,你去问问他们鞑靼人,看看他们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要凭感觉和想象。” 蔡大丫:“是。” 陈春燕交代完蔡大丫,就收拾收拾准备去府城了。 她的县主仪仗快到了,已经有人提前回来禀报过她了。 她得去和仪仗汇合,然后一起回梁县。 她也可以顺便去查看一下府城两家店铺的情况。 那两家店已经成了府城那边的标志性娱乐场所,非常受追捧,生意非常好。 她得去查查账,财帛动人心,她放得太松,万一谁在那边阳奉阴违,她也知道不了。 她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出门了。 马车已经准备就绪,周文严等在了车边。 这一次去她只带董明春和周文严。 周文严:“大小姐,护卫准备就绪了,随时可以出发。” 第2282章 车队浩浩荡荡朝梁县而去。 进了城,董明春先去通知学府后街的人收拾宅邸出来。 陈春燕和董明春交代得很清楚,京城来的人全待在城里,不允许他们出城,得把人盯死了。 如果他们要找地方玩儿,就带他们去府城玩儿。 就算他们要玩儿一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那也随他们,只要他们不去三井村就行。 不是每个人都有徐懋的胸襟气度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把普通人往眼里看。 禁卫军里不乏世家子弟,百姓生活得如何,他们根本不关心,他们只要知道三井村有互市,就能上报朝廷,然后让人来抄家灭族。 皇上肯定也乐意看到这样的事情,抄出来的财物,就算下面有人截留,他不也还能动用一部分吗? 是以陈春燕一早就安排好了人在县城里接待。 董明春回到马车上,“大小姐,房间都安排妥当了,随时可以入住。” 陈春燕:“我那天让人同时在府城也安排住处,你们有没有确认过,安排好了没有?” 董明春:“安排好了。我们借用的是廖家的宅子,就是你从前去过的那一个。那个宅子虽然没有人住,但一直有人打扫,打扫得还挺干净。” 陈春燕:“那就好。” 在府城她没有宅子,只有铺子和田产,临时要安排人住,就只能借用。 陈春燕放空大脑,靠在软枕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已经进了府城。 府城依旧那么繁华热闹。 这里是附近所有城镇中最热闹的,街道两边都是各种小摊位。 陈春燕撩开帘子朝外看。 她一眼就看到了街角的粮食兑换点。 有一个人空着手过去,却提着米离开。 她回头问董明春,“我们的粮食兑换点可以买粮食吗?” 她设立粮食兑换点的初衷是,让普通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他们去粮油店换米,或者去卖粮食,都会被粮油店压价。 秋天丰收了,低价卖出去,春天青黄不接时,又只能用比较高的价格从商人哪里买。 这样一来,他们就别想翻身了。 陈春燕的粮食兑换点保证了相对的公平,农民拿来杂粮,要换米面、药材或者别的东西都可以。 董明春:“我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权限,兑换点接触钱猫腻会比较大,我们一直以物易物。” 她隐隐约约是听谁说过去兑换点买米……她当时没注意,只以为大家说买东西说习惯了,所以去兑换点也叫买。 陈春燕:“马车靠边停一下,我看看。” 马车停在了兑换点对面的箱子里。 陈春燕撩开一条缝朝外看,就看到守兑换点的那个小子,手里拿着钱,去了一家店,不一会儿又提了一个粮袋回来。 只这一眼,她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这人把收购的粮食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卖出去,再用拿到的钱去前面那家小店里,同老乡买米。 只要价格比粮店给他们的高,他们不会有意见,也不会跑来告发。 那么那小子就能从中间扣留一部分钱财为己用了。 “这小子太滑头,调回村去,放到眼皮子底下,等我们真正无畏外力了,再逐出村。” 第2283章 董明春脸上火烧火辣的。 这事儿是她在管,却出了这样的纰漏,被人钻了空子,她的面子很是挂不住。 “大小姐。” 陈春燕:“财帛动人心,这事儿原本就不怪你,你没法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直盯着他们。他们只要有心,就一定会找得到机会。” 董明春不自在的感觉才慢慢消失,“这事儿我去处理。” 陈春燕颔首。 她出面并不一定更好。 她过去,还得先做一番自我介绍,得让那小子相信她就是她,她才能处理这件事儿。 这样做感觉怪怪的。 还不如让三井村的人基本都认识的董明春出面更好。 董明春下了车,径直朝兑换点走。 兑换点也就是一张桌子两条凳子,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 那小子数完铜板,一抬头就看到了董明春。 他手一抖,手里的钱悉数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春,春姐!你听我解释。” 董明春:“说吧。” 那小子刚才只是下意识说了那么一句话,他根本没有想好怎么解释。 这事儿吧,明摆着的,根本没法解释。 董明春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解释吧,我听着的。” 这平淡的语气里隐藏着多少怒火,小子听得明明白白的。 他顿时瑟缩了一下。 董明春:“解释不了,那么你跟我走吧。” 小子:“春姐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再也不敢了。” 董明春:“你才来三井村几个月,短短时间内,你胆子已经这么大了,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小子膝盖一软就要给董明春跪下。 董明春:“我们这儿不兴下跪那一套,站稳了,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就要有承担的勇气。” 小子蔫头耷脑地跟在董明春身后。 董明春吩咐护卫,“你们去两个人收了那边的摊位,待会儿把他送回三井村。” 小子眼珠子一转,看向了马车。 就连董明春对马车的态度都是恭敬的,那是不是说明马车里一定坐着一个地位比董明春更高的人呢? 再加上他听说燕老板从京城回来了。 那么马车上坐着的多半就是燕老板了。 他噗通跪在了马车前。 董明春的眉眼微动,身体却没有动,她站在原地轻轻摇了摇头。 小子:“大小姐,是我鬼迷心窍,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求你原谅我一次。” 马车里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陈春燕才开了口,“木匠做坏了一个马车,这种错误能犯。 “而账房先生偷拿店铺里的钱,这种错是不能犯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子脑子里乱乱的,哪里能回答。 他呆呆地看着马车。 陈春燕:“因为一种错误是因为不小心,一种错误是出于主观故意。 “你利用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为自己牟利,这种事情只要做过一次,后面就还有无数次。 “你已经赚过便宜钱了,回不去了。 “回村子里,春姐会给你另外安排职务。” 小子:“大小姐……” 陈春燕:“怎么,难道你更希望现在就被卖去挖矿?” 小子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终于不敢再说话了。 他听说挖矿的人都活不长,要么矿塌了,砸死人,要么就是身体不好,早早去了。 第2284章 陈春燕根本不给人说情的机会,直接以雷霆之势处理了这小子。 她的摊子越铺越大,如果给人心慈手软的感觉,实际上却是不太好。 叛变的代价太小了,他们不会怕的。 那个小子被两个护卫押送回三井村,无异于公开处刑。 这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其他人,这个人犯了错。 算是给所有人都敲响警钟。 陈春燕住进了廖家别院的客院里。 一早就有廖家的下人收拾好了房间,只等陈春燕入住了。 下人还很客气,“您看这样住习惯不习惯,若是不习惯,奴婢再开了库房,给您换别的摆件过来。” 有些讲究的人,不管去哪里都会带上自己惯用的东西,一到地方立刻换上。 是以下人按照惯例,摆的都是很普通的摆件、茶具等等,就连下人房用的都是这些东西。 陈春燕却是没那么讲究,对于她来说,杯子就是用来喝水的,至于漂亮不漂亮,贵重不贵重,那不重要。 陈春燕:“没事,这就可以。” 下人反倒有些迟疑。 廖家大小姐特地派了人过来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款待陈春燕。 万一他们用这样的茶具招待陈春燕,被大小姐知道了,怕不是要被扣月钱。 陈春燕看出她们的迟疑,“还有事?” 下人:“这些东西是每个房间都有的……” 陈春燕懂了。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标配,用来招待她,怕她觉得受到了怠慢,回头跑到廖敏柔那里给她们上眼药。 “就这样吧,我就住一晚,不要折腾了,折腾得乱糟糟的,反而不好。” 丫鬟们这才齐齐应是,离开了房间。 董明春这时才说:“我们要不要也这样准备一套东西?” 陈春燕:“我家又没有什么人来。而且东西不用是会被放旧的。” 董明春听了觉得也是,就不再提这件事情。 算算路程,陈春燕的县主仪仗今天就能抵达府城,然而等到傍晚,仪仗依旧不见踪影。 董明春走进了房间,“出去听信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的是小许大夫。小许大夫说,县主仪仗在驿站停了,他们走得慢,怕到这边城门已经关了,就准备明天再过来。” 陈春燕:“……” 皇上也真是惨,找的禁卫军都是一群吃不得苦的人。 眼看着急急赶一段路就能到府城了,他们愣是不愿意往前赶,反而提前住进了驿站。 陈春燕真是觉得他们够够的了。 这样的一群人能保护皇上吗? 怕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她摇摇头,“算了,不管他们。阿墨哥如何了?” 董明春:“长时间赶路,人看着有些憔悴。” 她眼中有几分担心地看着陈春燕。 她担心的当然不是许京墨,她担心的是陈春燕。 陈春燕读懂了董明春眼里的意思,“这一点分寸我还是有的,这是在廖家别院,人多嘴杂的,我不会出去见他。” 董明春松了一口气。 在三井村,她可以保证没有人嘴碎乱说话,在这里,她却保证不了。 又一晚过去。 陈春燕坐在窗边,翻看闲书,一直等到中午,才有人来报信,说仪仗到了。 第2285章 陈春燕赶紧收拾东西,乘坐马车,去城外与仪仗汇合。 快到城门时,她看到接到消息的府尹的轿子匆匆朝城门赶。 她放下车帘。 幸好她原本就准备来跟仪仗汇合,要不然今天就得出个洋相了。 府尹来迎接新阳县主,新阳县主却根本不在车队里。 瞧这事儿整的。 陈春燕:“速度快一点,别让府尹看到我从这辆马车上下去……” 董明春连声催促车夫。 车夫连连扬鞭,马匹吃痛,跑得又快了些。 出城十里,终于遇到了跟散步一样的车队。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哐! 有人重重敲了一下锣。 “新阳县主銮驾,闲人避让。” 陈春燕的脸当时就黑了。 这不是扰民吗?! 而且鸣锣开道……太骚包了吧! 金吾卫的人见马车并没有避让,打头两个人便迎着马车来了。 “新阳县主銮驾,闲人避让,你们怎么回事?” 陈春燕撩开了车帘,露出了自己的脸。 金吾卫的眼皮子就跳了跳。 “县主!” 陈春燕:“嗯!” 她下了马车,径直朝着仪仗车队而去。 墨竹几个看到是陈春燕,早就撩开车帘等着了。 马车一停下,她们赶紧跳下车,站在车边。 “上车。” 陈春燕说完,先上了车。 墨竹赶紧跟着上了车,她找出陈春燕的礼服,帮陈春燕换上。 其实陈春燕觉得那样穿过于郑重了些。 礼服里三层外三层,等她换好了衣服,基本也就快到城门口了。 墨竹赶紧帮陈春燕梳头发,“湘竹出去拖延一下时间,我这边很快就好。” 湘竹钻出了马车。 府尹就站在城门口,抬眼就能看见。 湘竹迎着府尹而去。 府尹:“请问县主……”他伸长了脖子朝马车方向看,“她方便见一见下官吗?” 湘竹:“大人可是姓廖?” 廖大人高兴极了,“姑娘竟然知道下官。” 湘竹:“我们家县主,和廖小姐是朋友。” 廖府尹眉头跳了跳,他一时想不起来,家里的小辈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个朋友了。 他拱了拱手,“我能冒昧地问一句,县主和我家哪个小辈是朋友吗?” 湘竹:“是廖敏柔廖小姐。” 廖府尹一时间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们家的晚辈和县主有关系当然是好事,但为什么是旁支? 他感觉自己的心隐隐作痛。 他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又问:“县主她……” 湘竹:“廖小姐很了不起,她手底下的人都得用。” 廖府尹只好顺着湘竹的话说,“是啊,她确实很了不起,一般女子都做不到她那个程度。” 湘竹:“是。” 廖府尹:“县主她……” 湘竹:“也不知道廖小姐喜欢什么,我们从京城回来买了很多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合廖小姐心意的。” 廖府尹:“……” 他算是看出来,这个丫鬟明显就是不想让他提到县主。 不提那就不提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袖着手站在原地。 不让问,那就等着吧。 湘竹看了松了一口气,她和廖敏柔又不认识,再聊下去,她就没得了了。 就在廖府尹要怀疑陈春燕是不是对他不满,不想见他时,陈春燕终于现身了。 第2286章 陈春燕梳着堕马髻,戴着一对珍珠耳钉,看上去小巧可爱。 她身上的礼服,让她多少看起来有几分威严。 廖府尹心里直犯嘀咕,就这样一个姑娘能和他那个掉进钱眼里的侄女是朋友? 这当然没问题。 因为她们两个人都是掉进钱眼里的人,交流起来,没有任何障碍。 廖府尹赶紧迎上前,拱了拱手,“县主大驾,下官迎接来迟。” 陈春燕:“大人不必这么客气。我身为晚辈,本该提前上门拜访的,岂敢劳动您大驾出来迎接?敏柔知道了,可是要怪我的。” 廖府尹听这话顺耳得很,呵呵直笑,“既然都是熟人,就经常来家里玩儿。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县主请入城。” 陈春燕回头吩咐:“腾一辆马车出来给廖大人乘坐。” 廖府尹的脸色立刻白了。 他的小身板,经不起马车的颠簸。 陈春燕:“大人不妨试试那马车,内造的东西,比普通的要好很多,肯定没有那么颠簸。” 都说是内造的了,那就不能说不好了。 敢说皇上用的东西不好,难不成他用的还能更好,那岂不是要上天! 廖府尹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被迫上了马车。 他的手紧紧抓着窗框,心里紧张得不行。 坐马车颠簸得很,就连很多武官都受不了这颠簸。 马车动了动。 想象中的颠簸并没有出现,他坐得端正了些。 咦,好像没有那么颠簸嘛。 内造的东西果然不错。 廖府尹伸手摸了摸车厢。 真好啊。 车队前面举着县衙的牌子,一路上信任避让,车队行驶得很顺畅。 这么大的阵仗,很容易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路上的行人都驻足观看,想瞧瞧府城来了什么大人物。 马车停下了。 廖府尹殷勤地上前等陈春燕下马车。 陈春燕的态度非常好,还亲切友好地站在马车边和廖府尹交谈了几句。 廖府尹受宠若惊,只觉陈春燕平易近人,亲切得都不像个县主了。 陈春燕眼风一扫,见路人都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她才和廖府尹朝府衙里走。 二人从正门进入,惊动了整个府衙的人,没事儿的,都出来迎接陈春燕了。 陈春燕和廖府尹走在前面,董明春跟在后面,打赏府衙里的人。 府衙里的人并没有觉得被冒犯,甚至还喜滋滋地谢县主赏。 进了书房,陈春燕才收起了笑容。 廖府尹忽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陈春燕示意董明春关门。 董明春关上了门,就守在门外,距离门五步远的地方。 这样的距离,她听不到书房里的对话,也可以防止任何人接近书房。 廖府尹坐得直了些,“县主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陈春燕:“实在谈不上是吩咐,只是想请大人帮个忙。” 廖府尹隐隐有一种掉坑儿里的感觉。 陈春燕:“不知道大人听说没有,附近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集市,南来北往的货物都往那里送?” 廖府尹很谨慎地说:“听倒是听说过,那里可是有什么不合适的?” 陈春燕:“既然听说过,或许你也应该听说过那里是会跟鞑靼人交易的。” 第2287章 廖府尹一时间弄不明白陈春燕的意思。 他是该说知道啊,还是该说不知道啊? 他去那个集市淘过东西,东西还不错,而且又便宜,他还准备有空了再去一次。 突然被问起这个问题来…… 他一时间弄不清楚陈春燕站在什么角度问的,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春燕:“看您的表情,您一定是知道了。” 廖府尹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陈春燕:“您不用担心,那个集市是我弄出来的,我断然不会因为您去过,或者知道集市又没有上报朝廷,而有别的想法。” 廖府尹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县主的啊,那就好说了。 “哈哈哈,那地方很不错,我去过一次,淘到了不少好东西,价格比府城的便宜差不多一半,要是早有这样的地方,我们边地人民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其实他拿到的还不是最低价格,要批发商拿到的才是。 批发到零售已经加过一次价了,零售到了县城加一次价,到府城再加一次价。 所以廖府尹才会说三井村集市的东西比府城的便宜一半。 可想而知,东西到了京城价格会飙升到何种境地。 陈春燕:“多谢大人的支持了。那么这一件事儿麻烦您,我会放心很多。” 廖府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是下官能办得到的事情,下官一定尽力。” 陈春燕:“护送我的那些护卫,您都看到了吧?那些都是金吾卫,天子近卫,有些东西就不方便被他们看到了。 “我想请您出面,把他们都留在府城,别让他们乱跑,行吗?” 廖府尹的心突突狂跳。 原来等着他的是这么大的一个坑儿等着他呐! 他一直以为护送陈春燕回来的顶多是卫所的兵士,怎么都没想到是来的是天子近卫。 万一有什么事儿,岂不是直达天听! “这个……怕是不合适,我哪儿敢拦着他们啊。” 陈春燕:“大人得尽力。” 廖府尹眼神闪了闪,心说:我先答应下来,将来尽力不尽力的,县主又不知道。 陈春燕一直紧盯着廖府尹,廖府尹的表情一点都没有逃过陈春燕的眼睛。 她笑着说:“我刚才进府衙时,很多人都看到我和廖世伯亲切友好地谈话了,一旦东窗事发,跑不了我,可也跑不了廖世伯。” 廖府尹脸色大变,“你害我!” 陈春燕:“可不敢这样说,就算刚才没有那一出,我们也绑在了一条船上,毕竟我和廖小姐是朋友,合作得也比较深入,您是知道的,有些罪名是要诛灭九族的。” 廖府尹怒不可遏。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热情的接待,换来的竟然是陈春燕一个天一样大的坑。 “你想干什么?” 陈春燕:“我不想干什么,只是请廖世伯行个方便而已。” 廖府尹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无语得头都快秃了。 他抚了抚额头,心中快速衡量着这件事情。 如果只是这一件事,他觉得还行,如果还牵扯其他的事情,他只怕会越陷越深。 陈春燕:“您是长辈,我绝不敢坑害您。” 第2288章 刚刚才坑过人的陈春燕说这种话,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 她心态也是好,脸一点都不红,镇定自若地看着廖府尹,等着廖府尹回答。 廖府尹被看得极为不自在。 陈春燕:“您也不用担心,这是好事儿啊,您给我们提供了便利,有好处当然大家一起拿。 “朝廷给的俸禄……说实在话,想天天吃干饭都困难,不自己弄一点找钱的办法,日子都过不下去。 “十年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让家人过得好一点吗?上报父母,下养儿女,支应门庭,不过如此而已。” 这话简直说到了陈春燕的心坎里。 朝廷给的俸禄实在是太少了,除非安贫乐道,过得了吃咸菜就白粥日子的人,否则多多少少都会朝百姓伸伸手。 府城里的大商家,只要没有深厚背景的,哪一个不按时给他送一点礼,甚至于冰敬碳敬都成了惯例。 县主能够理解这种事情,他就觉得亲切很多。 “确实是这样,虽然说朝廷也有涨一点点俸禄,但涨得没有物价快。你说对不对?” 陈春燕:“那当然!以后集市的抽成,会有一部分送到府衙来,就当我们请府衙的人喝酒了。” 廖府尹露出了笑容,“那怎么好意思!” 陈春燕:“孝敬廖世伯了,又不是给别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廖府尹哈哈大笑,“贤侄女真是一个豪爽人,你的事情,世伯帮定了。” 陈春燕也笑得很开心。 她从来不会做亏本生意,现在付出只是暂时的,总能看到收益。 廖府尹如果知道陈春燕的性格,恐怕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 陈春燕:“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不知道世伯愿不愿意听?” 廖府尹:“嗯,你说。” 陈春燕:“府衙里的并不都是您的人吧?” 廖府尹马上懂了。 这事儿是要命的事儿,他已经牵扯进来了,就要保守好秘密。 他朝陈春燕拱拱手,“我去处理这事儿了。” 陈春燕:“世伯不着急,总得等我先离开了再说。” 廖府尹眨眨眼,点点头。 确实应该如此,不能让人把他清理府衙里钉子的事情和陈春燕联系起来,不然很容易穿帮。 廖府尹稳稳当当地坐下来,还吩咐人去后衙通知他夫人一声,要他夫人准备一桌上好的席面招待县主。 陈春燕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廖夫人就过来了,她请陈春燕去后面歇息。 “县主一路过来风尘仆仆,自该好好洗漱一番才是,我们家老爷真不会待客。” 她亲切地拉住了陈春燕的胳膊,“我已经准备好热水,给县主解乏了。” 陈春燕:“多谢您了。” 到了后院,她先洗漱。 她知道廖家还有一位老夫人,过去拜见,自然又是一番契阔。 廖府尹趁着这个空当去见了那群金吾卫。 “梁县乡下地方,恐怕几位住不惯。本官刚才和县主商量了,请你们在府城住下,好吃好喝好玩,一应费用都由县主承担。” 这话不是陈春燕说的。 但是陈春燕告诉董明春,让董明春转告了廖府尹。 金吾卫却有些犹豫了。 第2289章 金吾卫的职责是保护陈春燕,这是皇上交代给他们的任务,他们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还有什么面目回到京城? 他们当然想留在府城,可他们留在府城,陈春燕却不留,这算怎么回事? 他们沉默下来,看着廖府尹没有说话。 廖府尹:“此去梁县,并不太远,一天就能来回,就算有什么事情,也能及时赶到。 “而且那里是新阳县主的家乡,新阳县主熟悉得很,没可能出什么事。 “再加上小地方,也实在是没什么好招待各位的,新阳县主怕怠慢了各位,这才特地让我给各位安排食宿娱乐。 “城里很有几处新奇的耍处,就比如说五味居私房菜馆和五味居会所,一个适合女子去耍,一个适合男子去耍……” 廖府尹用了一刻钟时间夸府城的各种娱乐设施,夸得金吾卫的脑子都有点晕乎乎的了,似乎他们不去耍耍,就白来了府城一趟似的。 金吾卫:“可是万一县主出了意外,我们可吃罪不起。” 廖府尹:“皇上给你们的旨意是送县主回乡,对吗?” 金吾卫:“对。” 廖府尹:“你们已经送她回来了,职责就算是完成了。你们在府城耍耍,只能算是回程途中任意滞留了而已,并不是渎职,对吗?” 金吾卫都睁大了眼睛。 不得不说,这些文人的脑子就是好用,这样的理由都能被他们想出来。 难怪在朝堂上武官永远吃亏。 文人嘴皮子这么上下一翻,谁都有可能被坑进去。 不过……所有金吾卫都点头,表示廖府尹说得很对。 廖府尹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去回县主话了。” 他高高兴兴地回了后宅。 董明春则趁着这点时间,送上了谢礼和程仪。 金吾卫就更加觉得陈春燕会做事情了。 “本来该招待各位去梁县玩耍的,但梁县那个小地方,连像样的酒楼都只有一家,实在是没有耍处,只能请各位留在府城了,你们想去哪儿耍都行,我们会有专门的人去帮你们付账。” 金吾卫拱拱手,非常客气,“多谢姑娘了。” 董明春看向其中一名金吾卫,“我家县主交给你代为保管的盒子呢?我现在要拿走。” 金吾卫赶紧解下一直绑在背上匣子,双手奉上,“东西在此。” 董明春接过匣子,点点头,转身就走。 后院里,笑语莺莺。 廖夫人叫来了他们这一房所有的姑娘作陪。 小姑娘们都不怎么多话,但是耐不住人多,一人一句的,说得陈春燕耳朵也嗡嗡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吃午饭,陈春燕才觉得稍微好些。 世家大族都信奉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只有细微的碰瓷声,再无别的声音。 吃过了饭,陈春燕便提出告辞。 廖夫人嗔怪,“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不多住几天,也好叫我尽尽地主之谊。” 陈春燕不想进行无谓的应酬,她有事情直接找廖府尹就是了,和廖夫人攀关系反而是走了弯路。 “离家太久,父母难免担心,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廖夫人这才不好再说什么了。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都不能阻挠人家一家人团聚是不是? 第2290章 陈春燕正式踏上返程的道路,而金吾卫没有了能管得住他们的人,也正式过上了放飞自我的生活。 没有了金吾卫那群懒汉,哪怕县主的仪仗很累赘,速度依旧比较快。 天黑前,车队进入了梁县学府街后巷。 陈春燕住进了提前准备好的宅子里。 这个宅子以前是给燕儿爹娘住的,后来陈春燕在临近梁县的村子里买了良田和宅子,燕儿爹娘就搬出去了。 倒不是他们突然开窍了,不想给陈春燕添麻烦了,而是陈春燕手底下所有的人都觉得燕儿爹娘偏心得没边,吃的用的全是陈春燕的,却还一个劲儿谋划东西给肚子里的孩子。 这事儿出在有人说燕儿娘肚子里怀的是男孩之后。 在他们的观念里,男孩子肯定比女孩子重要,男孩才是支应门庭的。 陈春燕现在就把银钱看得那么紧了,等她出嫁了,根本休想从她手里拿到钱。 燕儿娘就撺掇着燕儿爹去五味居的仓库拿东西。 拿的自然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五味居给他们准备的,还每顿做好了,送到他们面前。 他们去拿的是仓库里预备下给相熟的达官显贵或者熟客的礼物,礼物有布匹、药材等东西,不一而足。 那些东西还是值些钱的,而且拿了之后,很快就能用在孩子身上。 他们拿一次两次的,还真没人说什么,他们毕竟是陈春燕的父母,五味居整个都是陈春燕的,父母拿一点东西,别人还真是管不着。 但次数多了,每次拿走的东西也在逐渐递增,五味居的人就不高兴了。 他们这么拿,五味居的账都没法做。 渐渐的就有人不阴不阳地说小话了。 燕儿爹娘本来就不是聪明人,那些人指桑骂槐的话,他们根本听不懂。 燕儿爹刚开始还觉得有些不大好。 后来和同住学府街的一个阿婆聊得多了,他也觉得这样做没问题。 阿婆和燕儿爹娘说:“女生外向,嫁出去了,一心想着的都是夫家,如果再生了孩子,那娘家的人全都靠边站。 “你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姑娘的身上,儿子才是你们一辈子的指望,是要给你们养老的。” 哪怕燕儿爹娘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同样的话听得多了,也就被说服了。 他们开始心安理得地拿五味居的东西。 五味居的人忍无可忍了,直接说:“我们这些东西都记了账的,你们这样拿走,我们没法跟东家交代,麻烦过来在这张单子上摁个手印,表示这些东西都是你们拿走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燕儿爹吭吭哧哧的,没有动弹。 他不懂太多的道理,但也知道手印不是随便能摁的。 五味居的人就不干了,“你们这样随便拿东西,又不摁手印,这东西的成本岂不是要算在我们头上?不行,不能让你们拿。” 燕儿娘:“摁手印只是表示东西是我们拿的?” 五味居的人点头,“是啊。” 燕儿娘伸手在印泥中摁了摁,拿出来摁在了纸上。 五味居的人检查过后,才将单据收了起来,放他们离开。 第2291章 燕儿爹娘顺利地回到了宅子里。 他们都有些高兴。 虽然说现在拿东西比以前麻烦了点,但至少那些人也没有阻止他们。 他们依旧每天高高兴兴地去仓库拿东西。 看守库房的小子和牛大花抱怨好多次了。 牛大花能怎么办? 她还能跑去骂公公和婆婆呀? 她也头痛得很,只得去找董明春。 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没有掺杂一点个人感情。 董明春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却依旧没有发火。 “你就让他们拿,不过要把单据汇总到我这里来。” 牛大花不解其意。 他们仓库的账已经没法做了,春姐还纵容,燕儿回来之后,他们该怎么交代? 董明春却没有解释。 又到了每个月查账的日子,仓库的账报到了董明春这里,董明春做了一点小小的调整。 牛大花见了,不由得感慨一声,人还是得读书,这不,轻轻勾了几笔,就把她烦恼半个月的事情给解决了。 燕儿爹娘还不知道董明春在背后做的手脚,他们我行我素,不惧五味居的人的异样眼神,径直从仓库里搬东西。 这样开心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发月例的日子。 燕儿爹娘的月例用红纸包着,由专人送到后街的那个三进的宅子里。 来送月例的人,脸上全是大仇得报的畅快。 燕儿爹娘一心扑在银子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人的表情。 银子包刚刚入手,他们就觉得重量不对劲,好像轻了很多。 打开一看,可不是轻了很多! 他们原本一人应该有五十两月例,但这个月,红纸里包的恐怕连五两都没有。 那么大个纸包是五味居的人恶作剧弄出来糊弄人的。 燕儿娘怒不可遏,“你们竟然敢贪我们的银子,当真以为燕儿不在,你们就能欺负我们了不成?叫大花来,叫我的儿媳妇来,我要和你们掰扯掰扯。”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涉及到钱,她都不会让步。 小子笑嘻嘻地说:“我们都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就算东家在这里,我们也不怕。 “您二位从库房里拿了那么多东西,那可都是要计入成本的。 “我们都是一个月拿一二两月钱的可怜人,可不敢帮您二位填这窟窿。 “这么大的窟窿,只好由您二位自个儿填了。 “正好您二位的月例不也是由五味居发的么,那我们做账时就直接抵扣了。” 燕儿娘眸光闪了闪。 这个月拿得少了。 下个月他们努力拿,总有赚头。 小子仿佛能听到燕儿娘的心声似的,“您也别想着多拿东西,你得考虑您肚子揣着的那个,他将来也是有月例银子的,您二位的不够扣了,就把他的也给扣上。” 燕儿娘当时就不干了,“我拿我女儿的东西你们管得着吗?” 小子懒得跟燕儿娘解释,转身就跑,反正他的任务也完成了。 燕儿娘抓住燕儿爹的手,让燕儿爹带着她追。 他们俩一路到了五味居,和五味居的人理论起来。 五味居的人已经忍了很久了,见他们这么不识趣,就直接说了出来。 “真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父母,一点不把女儿的东西当东西!” 第2292章 燕儿娘面子挂不住,脸色立刻变了。 “那些是我们家的东西,我拿一点用,怎么了?” 小子就很不高兴了,他停在五味居后门跟燕儿爹娘理论,“陈家的东西是陈家的东西,五味居的东西是五味居的东西,岂能混为一谈?” 燕儿娘:“五味居是燕儿的东西,燕儿的东西就是陈家的东西。” 小子立刻回敬了回去,“那么陈家的东西是不是就是东家的东西呢?” 燕儿娘被噎了个半死。 听到动静,五味居的人朝着后门聚拢。 牛大花也跑了过来,“娘,您咋过来啦?您月份这么大了,还是赶紧回去歇着的好。” 燕儿娘指着那个小子,“他太欺负人了,扣我们家的银子。” 小子梗着脖子,“您刚才不是说都是自家的东西吗,那么东西留在五味居和留在您手里有什么区别呢?” 燕儿娘:“当然有区别了。” 小子笑容凉凉,“区别就是你没能把女儿的东西往你的私库里面搬是吧?” 五味居的人多少都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看燕儿爹娘的眼神里多少就带了些鄙夷。 他们指指点点的。 有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人反而能听得更加清楚。 燕儿娘就是如此。 她听到了所有人的鄙夷的话,脸上火烧火辣。 她明明只是拿自家的东西,为什么在这些人嘴里就变得十恶不赦,不可原谅了呢? 她真的想不明白。 她只感觉天旋地转。 她捂着肚子,软倒在了地上。 五味居的人这才被吓到了,赶紧闭了嘴。 燕儿娘将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她忽然意识到,她的肚子似乎是一个大杀器。 她被挪到了会议室里,躺在沙发上,等许大夫看过之后,她才借题发挥,把五味居的人指挥得团团转。 五味居的人又忍气吞声了一段时间,就奋起反抗了。 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上有政策,下就能想出对策。 当燕儿娘坐在院子里时,他们就在隔了一道墙说怪话。 燕儿娘被气得不行,让燕儿爹找过去,隔壁女生宿舍哪里还有什么人,让牛大花去问到底是谁这么恶心人,得到的结果却是没有人! 当燕儿娘在屋里时,总能听到窗根下有人说她的坏话,她推开窗去看,也看不到人。 她问负责她起居的小丫头,小丫头只说没有看到。 很明显那个小丫头和那群讨厌鬼是一伙的。 之后一段日子,五味居的人好像无处不在,烦得燕儿娘头疼,她终于受不了了,提议燕儿爹回乡下住。 燕儿爹本来就是个老实人,没什么主意,别人说什么他听什么。 这几天听五味居的人话里话外的意思,给他臊得呀,脑袋都抬不起来。 燕儿娘一说要回乡下去,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还是去乡下种地比较自在。 说走就走,他们当天就开始收拾东西,第二天叫人送了他们出城。 盛小冬把这消息告诉了于玲玲,于玲玲便每天去一次燕儿爹娘那里,给燕儿娘把脉。 于玲玲虽然是个兽医,好在这个时代的人并不忌讳被兽医看诊。 时间一晃就到了燕儿娘生产的时候,于玲玲照顾了燕儿娘生产,之后就不再去了。 第2293章 燕儿娘在自己的地方坐月子,觉得舒心得多。 没人能管她,也没人会教训她,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嘛! 她在五福村就一直住到现在。 陈春燕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她爹娘做的那些奇葩事,听得她眼皮狂跳,瞧这事儿整的,也幸好她当时没在,要不然肯定会原地爆炸。 她回来后,还没有去见过燕儿爹娘。 不是她忘记了,或者是不懂礼貌,主要是因为县主仪仗还没有抵达,她是偷跑回来的,不宜公开露面。 现在仪仗跟着她回来了,她于情于理都应该回去看看了。 在梁县县城里修整了一晚,陈春燕就朝五福村去。 陈春燕给燕儿爹娘买的地是五福村最肥沃,最平整,也是地理位置最好的地。 那块地距离村子住家的地方很近,有人偷菜,很快就能被发现。 而且为了方便燕儿爹娘劳作,陈春燕还特地买下了菜地正对着的那个院子,重新修缮了一番。 如此一来燕儿爹娘就不用带干粮和冷水下地了,随时都可以回家吃饭。 走在仪仗最前面的人照旧举着牌子,敲锣的人照旧敲锣。 这是他们的自尊心,谁说他们都不会放下那几样吃饭的家伙。 众人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们招摇过市了。 五福村的人被这种大阵仗给惊动了,纷纷跑出来,神情紧张地看着。 五福村的村长被人簇拥着走到最前面来,看到马车停下了,他赶紧迎上前来。 “不知是哪位贵人驾临,小老儿没有远迎,心中十分惶恐。” 董明春上前搭话,“老人家您好,这里是新阳县主车驾,回乡探亲。” 村长瞪大了眼睛,“县主是我们五福村的人?” 董明春:“不是。但县主有亲戚住在这个村子里。” 村长:“原来是这样,县主需不需要我们帮忙开道?” 董明春:“不劳烦各位乡亲了,这一代我们很熟悉,只希望没有打扰到乡亲们。“ 村长:“不麻烦,不麻烦。” 他远远站着,有些惶恐。 董明春:“没事的,请乡亲们都散了吧。” 村长这才带着人离开了村口。 他走远了还回过头看了一眼,想看看陈春燕到底去哪家。 陈春燕没有隐藏行踪。 她大大方方地走向了燕儿爹娘的宅子。 她毕竟用了原主的身体,在不过分的前提下,她还是愿意给燕儿爹娘行方便。 但燕儿爹娘得寸进尺,陈春燕也就不会让步了。 董明春上前敲门。 村长哎呀一声,“原来是这家,快去问问有没有得罪过这家人,如果有,赶紧过来道歉!” 且不提村子里的人有多么忙乱,只说陈春燕进了家门,燕儿爹涨红了一张脸。 燕儿爹知道陈春燕手底下的人对她有多忠心,那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肯定全部告诉陈春燕了。 他当时听了大娘的话,跟鬼迷了心窍似的,一门儿心思想做出这种事情,但现在面对女儿,怎么就觉得这么难堪呢? 陈春燕:“阿爹,阿娘还好吗?” 燕儿爹:“好好好。” 他自在了些,“快进去吧,正好你大姨也在。” 陈春燕:“大姨很喜欢孩子吗?” 第2294章 燕儿爹听到提起孩子,满脸都是笑容,他是真的很喜欢孩子,尤其是小孩子,没有长大的更加可爱。 他以前忙着养活一家人,都没有仔细观察过孩子小时候,他现在才发现,孩子睡觉会吐泡泡,太可爱了。 陈春燕一早就有了感觉,大姨对燕儿娘肚子里的孩子有点想法,但看大姨那个样子,似乎还没有跟燕儿爹娘提过。 看燕儿爹的样子,似乎并不容易答应过继。 陈春燕决定不掺和这事儿,就当做没看出来好了。 燕儿爹乐滋滋地走在前面。 陈春燕沉默地跟在后面。 屋子里有低低的说话声传出来。 “你别看他现在这么小,但懂事着嘞,每天早上到了固定时间,都得带他出去逛逛,不逛他就闹腾,在屋里都不行,他分辨得出来在哪里。” 陈大姑:“这么聪明呀,以后考一个状元回来,好不好呀?” 燕儿娘笑得合不拢嘴,“等他大一点就让他去跟着他哥读书,将来肯定有出息。” 陈春燕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觉得很头疼。 燕儿娘这明显是带着滤镜看孩子,觉得自家的孩子哪儿哪儿都好。 小孩子其实都是一样的,晚上睡很早,早上醒很早,和大人的作息完全不一样,等他们上学了,早上反而起不来床了。 燕儿爹招呼陈春燕,“赶紧进来坐。” 虽然陈春燕没把这边当成自己的家,但燕儿爹用招呼客人的口吻招呼她,还是让她觉得怪怪的。 燕儿娘终于注意到了陈春燕,她有些尴尬,“燕儿回来啦。” 陈春燕当作没有看到燕儿娘的尴尬,她笑着坐到了大姑身边,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 她注意到,她的手碰到孩子时,燕儿娘非常紧张。 是害怕她伤害孩子吧! 她哪里会! 她坐了一会儿,觉得和燕儿爹娘没什么好聊的了,就让董明春把礼物送进来。 燕儿爹唯唯诺诺的,“这个这个……” 陈春燕摆摆手,“都是京城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并不多贵,只是梁县这种小地方买不到罢了。” 燕儿爹这才安安心心地收下。 燕儿娘心里却不多舒服,心说陈春燕都去京城了,却还是只买些便宜东西,这么抠的吗? 父母都是偏心的,陈春燕一早就知道,她不想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她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五福村的人看一看,这家人是有后台的,目的达到了,她不准备多留,起身告辞了。 大姑也跟着告辞,“燕儿,等等,我们一起走。” 陈春燕停在原地。 陈大姑拉住了陈春燕的手腕,“好久没跟燕儿一起吃饭了,我们今天一起吃顿饭。” 陈春燕:“好啊。” 两个人一起往外走。 陈大姑:“你的车……又换啦?” 陈春燕:“是啊。大姑请上车。” 陈大姑钻进了车里,拉住陈春燕的手就不肯放了,“燕儿啊,我看这那个孩子实在是喜欢,你大姑和大姑父现在不指望有亲生的孩子了,就指望着过继一个,你看能不能帮我们说服一下你爹娘,大姑一辈子念你的好。” 陈春燕的头彻底大了。 第2295章 陈春燕刚刚还在想这事儿,千万别找到她身上,结果大姑还是找到她身上了。 这事儿她真的不好开口。 “大姑,这事儿您得去找爷,找我,我真的没法管,都是长辈,您让我咋说呀!” 陈大姑:“你爷恐怕管不了这事儿,他最近精神很不好。” 陈春燕:“怎么了?” 陈大姑:“还不是陈冬梅闹腾的。天天在家里闹事儿,闹得家宅不宁的。” 陈春燕:“……” 这事儿她也管不了,大房当初是被分家出去了的,爷心气儿高,让爷跟着大房,他肯定不愿意。 之前有几个月在大房养伤,爷都不是很乐意,整天不愿意露面。 她去让爷住到燕儿爹娘那里,显然行不通。 而她也管不住陈冬梅的嘴。 既然她两方都管不了,这事儿就没有她说话的地方了。 陈大姑:“这事儿最后还是要落在你身上,你也不想看见大姑老来无依吧?就帮帮大姑这个忙。” 陈春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大姑,谁养的孩子亲谁,您同意这个说法吗?” 陈大姑:“那当然!要不然谁还敢过继。” 陈春燕:“那不就结了。您去慈幼局领养一个健康的孩子不就行了,没必要一定要过继。 “这样的孩子,肯定一辈子见不到父母,岂不是更容易养亲? “您和姑父一直住在三井村,和五福村多近啊,统共也没有十里地,这隔三差五看得到,就容易处出感情来,万一哪天他再知道了亲生父母是谁,您说他心里更亲近谁? “这些都是说不好的。您如果只是为了老有所依,真不如去善堂找一个两三岁大的,身体健康的孩子来养。 “这样的孩子没有记事,肯定能养得亲近您。” 陈大姑有些犹豫。 过继燕儿爹娘的孩子,好歹和陈大姑还有点血缘关系,从外面随便找一个,那就有点儿碰运气的意思了。 陈春燕静静等着陈大姑思考。 她只要分析清楚利弊就行了,这事儿不能劝,劝了,万一将来孩子没养好,养成了不孝子,她怕不是要跟大姑结仇。 陈大姑:“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回去和你姑父商量一下。” 本来就是这样的! 陈春燕认识一家人,那家人有个儿子,从来没有人知道那家的儿子是捡来的。 直到那人的亲生父亲找上门来,所有人才知道原来当年有个女人把刚满月的儿子放到人家门口,敲了门之后就离开了。 那家人捡到孩子立马搬家。 那人的亲生父亲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这个孩子。 陈春燕觉得神奇就神奇在这里,亲生父亲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找孩子,也就只是找找而已,一点补偿没有给,也不准备带儿子认祖归宗,他在海峡那边有妻儿。 那他找的什么儿子,就为了告诉儿子他只是个养子么? 那他不是纯粹为了破坏人家家庭来了么! 所以陈春燕一直觉得收养孩子一定不能收养父母能找得到的那种。 “这事儿是大事,不要着急,一定要考虑清楚了,宁缺毋滥。” 陈大姑若有所思地点头。 第2296章 陈春燕顺利地回到了三井村,继续研究图纸。 她平时什么人都不见,能见到她的只有董明春和周文严等极个别的人,有什么事情,都是由他们汇报上来,她拿主意。 平淡的日子如水一般流过。 这天,蔡大丫怒气八丈高地走了进来。 陈春燕抬眼看向蔡大丫。 蔡大丫:“盛小冬越来越不像话了!” 陈春燕:“怎么了?” 蔡大丫:“他收受贿赂!他管着仓库那边,原本就在仓库上的人,不给他钱的,他就给人评很低的分,把人弄走,再把他自己的人弄过去。 “现在仓库那边都成了他的天下,那群人相互打掩护,已经瞒了我们很久了,要不是我今天偶然过去,正好看到他在收钱,这事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撞破!” 陈春燕放下笔。 这就很不能忍了。 “你去叫他过来说话。” 蔡大丫又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书房。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是陈春燕一直知道的事情。 遇到坏鸟,打掉就是了,真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盛小冬遇到蔡大丫时,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没个好了。 他咬着指甲在仓库边上来回踱步。 他转了个身,就看到朝自己迎面走来的蔡大丫。 他的心狂跳了跳,停下了脚步。 蔡大丫:“东家叫你去。” 盛小冬:“大丫姐姐,这事儿您看……我第一次犯,可不可以从轻发落?” 蔡大丫:“上一次那个从府城被押回来的人,你没看到是怎么回事?你会不知道后果?既然敢犯错,就要有承担错误的勇气。 “赶紧的,跟我走一趟,别让大小姐等久了。” 盛小冬:“大小姐那边是什么情况,你好歹给我交个底,大家这么熟了,不要坑我呀!” 蔡大丫闷不吭声,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 盛小冬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眯了眯眼睛,瞄向了路边的石头。 他觉得这一次,他一定好不了了。 不如跑吧。 他眼中莫名的光芒更甚,在蔡大丫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捡起石头,照着蔡大丫的后脑勺砸去。 蔡大丫只觉得后脑勺一痛,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再然后她眼前就黑了。 陈春燕看了看沙漏。 她觉得蔡大丫离开的时间过长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很不正常。 她扬声叫来董明春,“去看看大丫怎么还没有回来。” 董明春:“好。” 陈春燕心里有一点点不妙的预感。 董明春派出去的人很快跑了回来,“春姐,出事了,大丫姐姐受了很严重的伤,血流了一地,已经叫不醒了。” 董明春:“快去叫于玲玲过来。” 陈春燕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她毫不犹豫地出来了。 对她来说,什么尊卑,根本不存在的。 她能救蔡大丫就亲自出手,绝对不会自持身份。 她大步冲到蔡大丫面前。 蔡大丫面如金纸地躺在门板上,脑袋完全被包裹了起来,却还是有血渗出来。 陈春燕:“拿麻沸散和针来。” 墨竹浑身抖了一下,赶紧照办了。 董明春悄悄退出了人群,叫来了周文严,“带人去把盛小冬抓回来,死活不论。” 第2297章 陈春燕让人把灯都点亮,她低着头帮蔡大丫清理伤口。 她一点一点帮蔡大丫剪掉脑后的头发,露出狰狞的伤口。 盛小冬下手太狠了。 蔡大丫一块颅骨被砸碎了,鲜血止都止不住。 陈春燕只能加快速度,帮蔡大丫缝合伤口。 如今的条件有限,根本达不到无菌环境,这种情况下,人能不能活下来,全靠运气了。 陈春燕忙活了一个时辰,终于离开了那个房间。 “所有进那个房间的人,都必须全身消毒。” 董明春:“大小姐,热水准备好了。” 陈春燕点了点头,先去洗漱,换了身衣服,坐到书房里,才有精神问:“人抓到没有。” 董明春:“还没有。” 陈春燕暗暗蹙眉。 一个人随便往哪里一钻,要找,是很难的。 但是……这是三井村出的第一个叛徒,必须要抓到,不处罚,不足以立威。 “去卫所借人,我们这儿的不够,就去广宁卫借人。 “一定要抓到他。三井村容不下任何一个叛徒。” 董明春:“抓到之后怎么办?” 陈春燕:“一个叛徒,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董明春神情动了动。 陈春燕不再说话。 董明春沉默地站在旁边。 咚咚。 陈春燕:“进。” 于玲玲红着眼眶跑了进来。 “大小姐!” 陈春燕点点头,“坐下说。” 于玲玲和蔡大丫是一起到三井村来的,她们的感情最好,而且她又受了蔡大丫很多帮助,可以说一直是蔡大丫带着她的,蔡大丫出了事,她自然最伤心。 于玲玲:“我知道大丫在受伤前在准备做什么事情,她倒下了,就由我来帮她完成。” 陈春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当初之所以会答应蔡大丫去冒险,一来是因为蔡大丫说得确实有道理,她深入敌营确实不太妥当,三井村所有人都看着她的。 二来蔡大丫的性格也很虎,不容易被谁打垮。 于玲玲:“我当然知道。” 陈春燕:“那你还敢去?” 于玲玲:“从前都是大丫照顾我,现在轮到我来照顾她了。她没完成的事情,由我来完成。” 陈春燕:“你先别着急,让我先想想。” 于玲玲:“大小姐,您要相信我,我真的可以。” 陈春燕挥挥手,“你先出去吧。” 于玲玲还想在说,却被董明春给拦了下来。 董明春摇摇头。 于玲玲便退了出去。 董明春:“大小姐,其实我觉得可以让于玲玲试试。有的人看着软,内里却很刚强。你别觉得于玲玲不行,她身上有一股韧劲儿,说不定让她去更好。” 陈春燕:“让我考虑考虑。” 董明春:“你可以考虑,但我绝对不能让你亲自去。” 陈春燕抬头看了董明春一眼。 董明春却一脸坚定,仿佛谁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退让似的。 陈春燕:“我知道,我心里有数。” 董明春:“我去传消息了。” 她立刻去了联络处,让周文严派人去通知卫所、县衙、府衙等机构,传达陈春燕的命令。 那些地方的人,也就只有陈春燕的面子可以调动得了。 第2298章 一连好几天,蔡大丫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陈春燕安排了专人照顾蔡大丫,每天喂一点流食,为了均衡营养,除了喂糖盐水、米汤,还喂了点鱼汤等汤汤水水。 不过她怕不消化,安排的次数都比较少。 派出去抓盛小冬的人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倒是武师父那边有了好消息。 那一批参与培训的人合格了。 武师父来见陈春燕。 “可以派他们去实践一下了,先去比较简单的任务吧。” 陈春燕:“你觉得什么样的任务合适?” 武师父:“他们都是要用来打探消息的,那自然是让他们去打探消息比较合适了。” 陈春燕:“那就先让他们去府城,看看那些金吾卫都在做什么。” 武师父:“好!” 他出去后就将命令下达了下去。 三十个半大的小子分散进了府城。 这天,赌坊外面突然多了个卖水的摊子。 卖水的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佝偻着背,脾气特别不好,买了他的茶,想让他饶半碗白开水,他都不肯,还骂骂咧咧的。 小老头就这脾气,他的卖水摊子生意一直好不了,一顿饭就只吃两个馒头而已。 所有人看到这老头就当作没有看到,生怕这怪老头怼他们。 怪老头低垂着眼眸,视线却一直紧盯着赌坊门口。 一个金吾卫出来了。 他的脸色不大好,输得眼睛发红。 不过因为输的是陈春燕的钱,他倒是还承受得住。 他从小老头这里买了一碗水,咕噜咕噜灌了,才觉得脑袋清明些。 他放下一枚铜钱,拖着脚步走了。 他才来边地多久啊,整个人感觉都快废了,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周围没有了人,小老头赶紧坐到炉子后面烧火,借着炉子的遮挡,他拿出一个小册子,赶紧往册子上记录了几笔。 他在本子上写的不是汉字,而是特殊的符号,是武师父教他们的记录方法,这是保证哪怕他们被抓了,别人也没法从他们身上得到有效信息。 府城里还有不少地方有着如小老头一样的生意人,他们或是走街串巷卖针头线脑,或是蹲在哪个犄角旮旯卖包子。 他们一直忙于记录,却一直没有记录到有用的信息。 他们发现金吾卫真的太不中用了,一天天的没干什么正事儿。 他们跟武师父学的伪装术还没有学到家,那些人竟然一点都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小老头收拾好了东西,他准备收摊了。 为了配合金吾卫的时间,他特地只摆半天摊,每天都是如此,就不会显得突兀了。 他正准备离开,眼角余光就发现了一个人正如鹰隼一般盯着他。 他的心突突跳了一下。 他没有敢回头看,还是继续慢吞吞收拾着东西。 等他收拾好了,抬起头来,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他很肯定,刚才那个人盯的肯定是他,而现在很有可能依旧在某个地方盯着他。 他若无其事地慢慢往小巷子里走,走的依旧是平常走的路线。 他走出去好远,才微微侧头朝后看,并没有看到人。 他不会以为那个人真的离开了,他反倒是觉得那个人很厉害,跟踪人的技术比他还厉害。 第2299章 小老头的步速几乎没什么变动,有人撞了他一下,他还朝那人呸呸吐口水。 他吐口水时,又偷偷看了一眼,依旧没有看到人。 但他有一种感觉,那个人还是跟着他的。 他的后脖颈起了一层秘密的小疙瘩,全是紧张出来的。 前面有一个转弯。 他若无其事地转了过去,却紧贴墙而立,手里拿着匕首,准备给过来的捅一下。 近了,近了。 他已经能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了。 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他当即刺出匕首。 “哎呀,什么人啊这是,吓死我了。” 一个买菜的大娘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菜篮子跌在地上,各种蔬菜滚了一地。 小老头的面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糟了,暴露了! 他顾不得装他是个老头了,撒丫子朝着巷子深处跑。 他刚刚跑出几步,一个劲瘦的身形就出现在了巷口。 那人抬头朝小老头的背影看了一眼,拔足便追。 两个人都知道自己暴露了,一个人必须逃离此处,而另外一个人必须抓住人,要不然盯梢了那么多天就白盯梢了,只要这个人一消失,这条线就算是断掉了。 现在抓人,收网得有些早,但至少能从这个人嘴里拷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 小子一边跑,一边清理脸上的伪装,他看到一个人家的后门是开着的,他闪身进去,回身关上门,顺手将伪装全塞在旁边的柴禾堆了。 冲进后院,拿了几件衣服抱在怀里,没多停留,直接翻墙离开了小院,他到了隔壁院子,又抓了后院几件衣服在怀里,边跑边穿。 一件衣服摞一件衣服,他的动作都没有那么灵活了。 他翻进了第三个院子,抓了一顶草帽扣在头上。 他最后翻出院子时,不仅装束变了,就连身形也变胖了很多。 跟踪者失去了小子的踪迹,就猜到小子进了院子。 巷子里的院子都不大,且非常密集,一时间还真不好判断那小子到底进了哪个院子。 他正分析着痕迹,眼角余光就看到一个人从门里出来。 衣服身形都不大一样了,他仔细分辨着。 他的视线落在小子衣服的一角上,靛蓝色的衣服下面露出了一个褚红色的角。 不对劲。 他赶紧追上去。 小子不知道哪里露马脚了,但还是反应极快地混入了人群中。 他借着一个摊子的遮挡,脱掉了外面的衣服,把草帽戴在了旁边那人的脑袋上。 那个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他低着脑袋继续往前走。 跟踪者视线在人群中逡巡,看到了一个戴草帽的人,立刻挤过去,抓住了他的肩膀。 那个人莫名其妙的,“你干什么?” 不是他! 跟踪者略略点头,松开手继续朝前追。 小子躲在同伴的摊子后面又脱了一件衣服,重新梳了头发,用帕子裹了,才站起身出了摊子,他站得笔直笔直的,和装老头时,判若两人。 跟踪者一个个抓着人瞧。 他终于抓住了那个小子。 小子惊诧莫名,“你干什么?” 跟踪者蹙着眉头上下打量小子。 小子紧张极了,脸上却还维持着莫名其妙的神情。 第2300章 “干什么?!” 小子拍掉跟踪者的手,“你认错人了吧!” 跟踪者有些不太确定了,眼前这个人有点像之前的人,又有点不像。 有过一次认错人的经历,他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力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小子,将小子看了个仔细。 小子非常不爽,“你再抓着我不放,我要叫救命了啊!” 跟踪者紧了紧手。 小子哇哇大叫起来。 他的叫声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路人朝这边围拢过来,还指指点点的。 有的大妈正义感爆棚,脸带怒气地走到了跟踪者身边,“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跟踪者被弄得脑仁儿痛。 他松开了手,深深地看了小子一眼。 小子梗着脖子说:“干什么干什么,你没理,还想报复我不成?我们可不吃你这一套。” 大妈正义感爆棚,“你这小伙子怎么这样,再这样,我们可要报官了啊!” 跟踪者非常恼火,一度想一掌拍死这小子。 人群中一道人影动了动,低着头转身挤出了人群。 跟踪者认出来了,那个人的身形和他跟踪的那个小老头一模一样,就连身上的衣服也一模一样。 糟了,中计了。 他放开小子,朝着人群外挤去。 热心群众哪里肯这么轻易放他离开? 四面八方伸出来好多只手,同时抓住了跟踪者。 “放手!” 大妈:“你这个人好不讲道理,你自己做错了事情,还不知道道歉,还凶别人,哪有你这样做事情的,你……” 跟踪者的脑子被大妈吵得嗡嗡,他伸手推了大妈一下,这一下子,不得了,大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的天啊,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竟然被一个外来的人给欺负了啊!” 这句话无疑拉来了所有人的仇恨。 在场的毕竟基本上都是本地人,天然都在一个阵营,跟踪者对上他们,哪能有个好。 跟踪者越是着急,别人就越是不放他离开。 他额角都开始跳着疼了。 眼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终于隐没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跟踪者叹了口气,追不上了。 他回过头来,和大妈理论,“官府办事,闲人避让。” 大妈:“哟,还官府,来,你说说你是哪个官府的。” 跟踪者蹙着眉头,亮出了一块牌子,牌子通体漆黑,上面写着一个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字:锦。 小老百姓距离锦衣卫太远了,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听说过锦衣卫的恶名。 锦衣卫的名声通过说书人的口已经坏透了,哪怕他们真的帮大周带回了很多有用的敌国情报,百姓都是看不到的。 他们只知道锦衣卫听墙根儿就能给人定罪,锦衣卫严刑拷打犯人,锦衣卫搜刮财物……锦衣卫比豺狼虎豹还要凶恶。 说起锦衣卫来,那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 小子看到那块牌子,眼皮子狂跳。 糟糕了,他被锦衣卫盯上了。 不是,更糟糕的是,锦衣卫竟然来边地了。 那么……三井村的事情还能够瞒朝廷多久呢? 得赶紧回去告诉大小姐才行。 他缩回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第2301章 一匹马飞奔在府城外的官道上,一路进了梁县。 小子在五味居换了马,又不停歇的朝三井村赶。 他还特地绕了不少路,确定没有人跟过来,才进了村子。 他去了联络处。 “周文严呢?” 联络处的人反手指指里面的办公室。 小子拔腿朝里面跑。 他直接推开了周文严的办公室门。 周文严和于玲玲都愣住了,他们同时转头看来。 小子吐出一口气,“出事了,锦衣卫到府城了。” 周文严看了于玲玲一眼,“你的事情,晚点再谈,我先去见大小姐。” 于玲玲点点头。 她是想请周文严帮忙劝劝陈春燕,然而她连周文严都没能说服。 周文严点点那小子,“跟我来。” 他是能随时见到陈春燕的。 他直接把人带进了庄园。 今年农忙过后,庄园另外一半围墙也被修建了起来,和去年建的位于三井村的那一道围墙完成了合围。 两道围墙圈了一截河道进来,庄园里的地浇水也很方便,全部在这里取。 周文严站在围墙外,朝着了望塔上的人打手势。 沉重的木门闷响一声,被拉开了。 周文严率先骑马进了围墙。 他们两人刚刚进门,门就被关上了。 这小子还没有进过庄园,第一次进就被庄园的霸气和震惊到了。 庄园里原本的农田已经没有了,土地平整之后,种了些桃树、梨树、梨树等水果树,树林中还修建了假山,假山旁是连成片的大湖。 这湖是原来的鱼塘打通之后建成的。 整个庄园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小子只觉得眼睛不够用,好像还没有看仔细看,就已经到了大门口似的。 周文严:“开门。” 角门洞开,里面的人抽走门板,放马匹进去。 周文严骑着马长驱直入,直到蛮子门才停下来。 婆子看到周文严着急的样子,立刻让个小丫头跑快一点去通知大小姐。 周文严翻身下马,带着身后的小子一路小跑着上了垂带踏跺。 小丫头腿短,跑得却不慢,她找到董明春,“春姑姑,周文严来啦。” 这个时辰? 肯定有事! 董明春:“好。你自己去里面抓一把松子糖。” 小丫头欢呼一声,跑到茶水间去了。 董明春独自进了陈春燕的书房。 陈春燕揉了揉眼睛,她刚刚就听到外面有响动,提前停下了笔。 董明春:“周文严来了,有下丫头特地跑来报信,肯定有急事。” 陈春燕:“嗯,让他直接来书房。” 董明春转身去角门处等着了。 周文严带着那小子一路往里跑。 好在他们每天都有进行体能训练,要不然到了陈春燕面前肯定都累得喘不上气了。 董明春见周文严脸色很不好看,心里咯噔一声。 周文严又不是盛小冬,不会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 他脸色已经难看成这样了,就说明事情真的很大了。 周文严:“春姐,进去说。” 董明春指着婆子,“关门。谁都不许靠近书房。” 陈春燕端了杯茶坐在太师椅上,“都坐下说。” 周文严拉着那小子坐了,“他带来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第2302章 陈春燕挑眉看向那小子。 那小子是陈春燕离开三井村后,董明春才买进来的,还没有见过陈春燕。 他第一次见大小姐,有些紧张。 “锦衣卫到府城了。” 陈春燕的眸光闪了闪,“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子就把他的经历说给了陈春燕听。 陈春燕:“也就是说你很肯定他确实盯上的是你?” 小子:“确实是这样的!他追了我一路,要不是有人配合,我都甩不掉他。他的追踪能力很强,绝对不是一般人。” 陈春燕:“比你们如何?” 小子:“比我们强很多。” 那就不会有假了。 探查能力在武师父培养出来的人之上的,也就只有锦衣卫了。 那些人毕竟是靠这个吃饭的。 这就很麻烦了。 陈春燕捂住了额头。 她很了解锦衣卫的作风,那是一群闻见腥味儿就出动的苍蝇,只要盯上了,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董明春和周文严都没有说话,他们在等待陈春燕做决定。 陈春燕:“先查清楚有多少个锦衣卫的人在附近,一定要把所有人全都摸出来,然后全部清理掉。” 董明春眸光闪了闪。 她果然想得没有错,大小姐虽然仁慈,但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时,大小姐还是会把大家的安危放在首位,不会让大家犯险。 只要大小姐一直是清醒的,三井村就不会毁了,就会一直屹立在辽东都司。 周文严:“是!” 那小子也趁机表态,“我们练习了这么久,终于有实践机会了。” 具体的事情陈春燕不管。 周文严带着那小子下去商量去了。 周文严这里汇总着许多情报,他让那小子自己翻阅情报,提取用得着的信息。 那小子在府城混了一段时间,还混出了些门道,看到消息,也能分析出哪一条有问题,哪一条有猫腻。 三井村更多的人被撒了出去,严密监视着周围的动向。 一个又一个可疑的人进入了三井村人的视线。 在梁县一个普通的民宅里,四个人围着八仙桌而坐。 “这个三井村很有问题,我们刚刚想探听一下这里的情况,他们那边立刻派出了人大面积排查,他们不心虚,排查个什么劲儿?” “三井村也不是好动的。那位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还有祁皇贵妃做靠山。我们拿不到确切证据,是绝对不能动她的。” “你说的这个我也知道,可我们要取证,不去三井村不行。这几天我们在外围,查到的只是她的经商信息,也都是合法生意。没有用。” “暗的不行,咱们来明的吧,直接上门要求检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同伴打了一下脑袋。 “你的思维不要是一条直线,暗的不行就来明的……我们有皇上的手谕吗?她可是县主,超一品的爵位,谁敢莫名其妙去搜她家?你敢去随便搜侯府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也不是非要我们亲自去,找几个小乞丐,让他们去三井村转悠转悠,我就不信,他们连乞丐都会赶走。”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那就先这样吧。” 第2303章 小乞丐手里甩着布条,捧着个破碗,晃晃悠悠地朝三井村走。 他嘴里唱着乞丐们都会的小调,荒腔走板的,他看到人就笑嘻嘻问:“大娘,给个馒头呗!” 大娘给了馒头。 小乞丐就说:“大娘您人美心善,福泽绵长。” 大娘乐呵呵地走了。 如果谁不给他,他就唾一口,然后说:“抠门儿那一字半字的,留着买棺材啊!” 那人就觉得特别晦气,要追着小乞丐打,小乞丐就风一样地跑走了。 小乞丐先去了龙桥村,“好心的大爷大娘,给个馒头吧,行不行?” “哪儿来的乞丐,没人管管了吗?” 小乞丐:“你也要生活,我也要生活,你赶我走,就是不让我活,大娘,做人不能这么狠心的吧!” 大娘:“我们村子是不允许进乞丐的,你如果找不到活路,就去找村长,他会安排你上学。你上完学,自然就活得下去了。” 小乞丐:“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不提,你且让我先把肚子混饱再说。等我肚子饱了,就有力气学习了,你说是不?” 大娘摆手,“走走走,别在我家晃悠,没的晦气。” 小乞丐:“大娘你这样可不好,都说要行善积德,这辈子对乞丐好一点,以免你下辈子当乞丐。” 这话越来越难听了。 大娘拿出扫把,“赶紧给我走,再不走,我要打你了。” 小乞丐骂骂咧咧的,又去敲下一家的门。 龙桥村有龙桥村的规矩,确实不允许有乞丐,哪怕真的有乞丐来了,都是统一安排,绝对不允许到处流窜。 一来是因为怕他们身上带着病,一流窜就容易传染其他人,二来是因为统一安排他们能有更好的出路。 所有人都没有直接给食物,而是让小乞丐去三井村那边报到,会有人安排他的去处。 小乞丐一脸的不相信,他骂骂咧咧的,只当这些人不愿意给他食物,故意这样说的。 有个大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这小乞丐真是不晓事,大家是为了你好,你却这样误解大家。走走走,我带你去,就让你看看我们是骗你还是真是为了你好。” 小乞丐被大爷揪着,根本没法反抗,直接被拎到三井村去了。 小乞丐个子不高,一路踮着脚走路很是难受。 大爷却只当看不见这样不听话的小孩子就该吃点教训了。 到了三井村,小乞丐被拎到了学堂里。 赵夫人眉头紧蹙,“这是做什么?” 大爷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这孩子太不听话,让他吃点教训。” 赵夫人:“大小姐说得好,孩子就是一张白纸,你在纸上写什么,他就给你呈现什么。快放手。” 小乞丐嘻嘻笑,“夫人,您人美心善,福泽绵长。” 赵夫人:“上哪儿学得这么油嘴滑舌!赶紧的,去洗洗,再让大夫帮你瞧瞧,准备吃饭了。” 小乞丐:“吃饭啊,我喜欢。” 赵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带着小乞丐去了公共澡堂。 陈春燕要让所有人都讲卫生,而每家自己烧水太不划算,而且又容易着凉。 董明春就在三井村弄了一个公共澡堂,那澡堂是模仿新乡的澡堂建的。 第2304章 赵夫人亲自把小乞丐弄到澡堂,让小子上手帮他洗干净。 小子:“哟,脏得嘞。” 小乞丐不乐意了,“你当乞丐你不脏啊,你嫌弃我,你这个人真的是……哎呀,你轻点,我的皮!你这是打击报复,我,我……啊!” 澡堂没有多隔音,里面的惨叫声不断传出来,听上去惨得嘞。 赵夫人连连摇头,这个小乞丐啊,真是自找罪受。 她敲敲门,“差不多就行了。” 小子:“不行,他身上都长虱子了,头发都打结了,必须用力洗。” 赵夫人张口结舌,这小子故意整人还用这种正大光明的理由,真是长进了啊。 按照村子里的标准,长虱子了,头发得剃光了重新长。 就算现在洗得那小乞丐哇哇的,待会儿一样得给他剃头,也就是说小乞丐注定白痛了一回。 小乞丐还不知道那小子的险恶用心,兀自骂骂咧咧的。 里面的水声停了。 小乞丐:“喂,你要干什么?!身体发肤……都是父母给的,你不能动。” 小子:“不知道哪儿学的一句话,就随便拿出来用。还身体发肤呢,你父母连你都不要了,还会要你的发肤?给我老实点,要不然剔到了你的肉,你可不要怪我。” 小乞丐瞄了一眼那寒光闪闪的刀,看上去有些可怕。 他老老实实坐着不敢动了。 小子这才满意了,“这才对嘛。” 赵夫人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小子才拎着一个顶着圆溜溜脑袋的小乞丐出来了。 小乞丐气呼呼的,整个人都被低气压笼罩了。 赵夫人:“头发剃了又不是不会再长出来,没必要这个样子。” 小乞丐的脸都气得变形了,“你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虽然是个乞丐,可老乞丐也有教他道理,头发是不能够随便剔的,那是父母给他的东西! 现在全完了。 赵夫人:“没必要这个样子,从大夫的角度讲,发为血之余,你……” 小乞丐推开赵夫人,走到一旁蹲在了地上。 如果他知道为了赚几个钱就得落到这种下场,这些钱他宁愿不要。 居然真生气了! 赵夫人有一点不明白小乞丐的坚持。 她之前是亲眼看到村子里的人如何给那些老人家剃头发的。 按理说年龄大的人,观念应该更老旧才是,可实际上,他们却是最想得开的,让剔头发,很配合的就剔了。 去年剔的,今年已经长出来不少,可以扎起来了。 她走到小乞丐身边,“你的头发里都是虱子,你看你头上被咬得,到处是红点。头发剃掉了,虱子就能一次性被处理干净,你以后再也不会痒,也不会痛了,这样怎么就不好呢?” 小乞丐哼哼道:“没有剔你的,你当然这样说。” 赵夫人:“你可以去问问,村子里所有长过虱子的人,全部都被剃了头发,他们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哪里就犯得上要死要活的了!” 小乞丐:“谁要死要活的了!他们都有亲人在身边,我连自己的亲人是谁都不知道。只有发肤才是父母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赵夫人忽然有些心疼。 第2305章 母性泛滥起来,委实叫人瞠目结舌。 小子眼睁睁看着赵夫人把个小乞丐当成亲儿子一般对待,他想劝来着,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大小姐说过,待遇得和自己的付出相匹配,要不然待遇一好,他们就觉得是应该的了。 待遇啊,是上去容易下来难。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澡堂刚开的时候,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洗澡,他们还免费提供肥皂,就是那种切成薄片的,一次用一片的那种。 后来人多了,他们就不提供肥皂了,那些人还要问怎么回事,当知道再也不提供肥皂时,那些人就不乐意了。 吵吵嚷嚷了好久,最后发现吵嚷也没有用,他们才消停了。 那时候他就知道待遇上去容易下来难。 再看赵夫人……怕不是真要把一个小乞丐给惯坏了。 赵夫人还在给小乞丐夹菜,说话的语气也很温柔,“多吃一点,你太瘦了。” 哎哟喂! 牙都要被酸掉了。 赵夫人被救回来的亲儿子,她都没有那样对待。 赵夫人的儿子被就回来倒是被救回来了,就是落下了残疾,现在就在学堂教书,平时看她对儿子还挺严厉,右手写字写不好了,她就让儿子练习用左手写字。 赵公子被折磨得不轻。 到现在每天早上还被赵夫人拎起来,锻炼手指,累得他都没时间自怨自艾了。 而另一边,陈春燕已经得到了消息。 联络处的工作做得很不错,小乞丐刚刚进村就被联络处的人发现了,情况就报到了陈春燕这里。 陈春燕:“忽然来一个小乞丐,很奇怪。乞丐讨饭肯定会留在更繁华的城里,而不是到乡下来,乡下能有什么?” 董明春:“那我去……” 陈春燕:“既然知道他有问题,何不将计就计?放一点我们希望他知道的消息给他,再让人盯着他,看他和谁接触过。” 董明春:“好,我知道了。” 她退出了门外。 “你怎么又来了,不要这样,大小姐做任何决定都有她的道理,你逼她没你什么好处。” 于玲玲:“我不是逼大小姐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也尽一份力。大丫的东西我都看过了,也都记在了心里,我觉得我可以。” 董明春叹了一口气。 已经那么多天了,于玲玲每天都到陈春燕的书房门外站着,一站就是一天,她也不多说什么,就用行动表示她的坚持。 陈春燕现在连书房都不怎么出,就是被于玲玲给堵的。 蔡大丫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过来。 陈春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请陈太医每天过来给蔡大丫施针,至于最后能不能醒,就得看天意了。 她一转头就能看到于玲玲。 她叹了口气,“于玲玲,进来。” 于玲玲心中一喜,赶紧跑了进来。 有的事情拖不得了,得让人提前过去安排了。 阿尔斯楞没有母族保驾护航,被小王子弄得丢盔弃甲,几次三番求助,看样子是支撑不住了,继续陈春燕这边支援。 陈春燕:“我叫你进来是因为什么,我想你心里应该已经有数了?” 于玲玲连连点头,“有数,特别有数。” 第2306章 陈春燕:“那么,我要将这项任务交给你了。” 于玲玲连连点头。 陈春燕:“那你现在听好你要做的事情……” 于玲玲神情凝重地听着,她终于知道这件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麻烦了。 她离开陈春燕的书房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原来她从蔡大丫那里得知的,搜集鞑靼王庭的情报只是很表面的工作,她还得搅乱鞑靼王庭,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达成。 陈春燕看着于玲玲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现在还有时间,如果于玲玲后悔了,她会收回自己的决定。 于玲玲的韧性却比陈春燕想象的还要强一些,她根本没有要后悔的意思。 她觉得她哪里有所欠缺,马上去找武师父请教。 她把自己逼到了极点,成长的速度也是极快的,短短几天时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大变了样。 武师父:“我们能教你的都教你了,你现在欠缺的是……一些对付男人的手段。你那个……懂我的意思吗?” 于玲玲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武师父的意思。 她的脸涨得通红。 她冷静下来后,便明白了武师父的苦心,她去了敌营,能够用的就是自己的脸和女子的身份,学一点手段是非常必要的。 这样的手段应该去哪里学呢? 在三井村肯定是学不了的,大小姐、春姐她们都是正经人,肯定不会…… 那就只有……她想到了一个地方。 她的眸光闪了闪,那地方她得换身衣服偷偷去。 她鬼头鬼脑地进了联络处。 “嚯!”周文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在看,转过身就看到了于玲玲。 “你走路怎么没声儿?” 于玲玲委屈巴巴的,“谁说我走路没声儿的,是你看东西太专心了。” 周文严放下文件,“你来找我有事?“ 于玲玲:“有点事,不是什么难事。” 她的眼睛朝周文严的身上看去。 周文严低头看,没看到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你在看什么?” 于玲玲拍拍周文严的肩膀,“你衣服脏了,我帮你拿去洗洗。” 周文严不自在地挡开于玲玲的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洗。” 于玲玲:“不要跟我客气嘛。” 她说着就要去脱周文严的衣服。 周文严吓得脸色都变了,“你不要乱来,我是个正经人。” 于玲玲没好气地说:“难道我就不是个正经人了?” 周文严:“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于玲玲:“我想借一件你的衣服。” 周文严:“你借衣服干嘛?” 于玲玲低着头,“想帮你做一件新衣服,行不行?” 周文严的脸腾的就红了。 他吭吭哧哧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想说不用了吧,这也太伤女孩子的面子了,可要是让于玲玲给他做衣服吧,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做衣服什么的,还是太亲密了些。 于玲玲拍了周文严一下,“我给你做衣服你还不乐意!是谁说忙得连一身新衣服都没时间买的?” 周文严确实说过这句话,三井村每个工坊每个季度会给员工做二到四套衣服,具体做多少,看每个工坊的效益。 而周文严的衣裳是由陈春燕那边拨款做的,每个季度是三套。 第2307章 前段时间,周文严进山了一趟,回来发现衣服被勾破了。 他自己缝的,缝得非常丑,被嘲笑了好几次,他总是说马上就去买新衣服,可就是抽不出时间。 那段时间天气又不热,衣服洗了不容易干,两身衣裳根本换不开。 他只能顶着大家的嘲笑穿丑丑的衣裳了。 周文严:“没事,没事,衣服丑一点就丑一点,也一样的穿,我是男人嘛,没那么讲究的。” 于玲玲:“你再给我拒绝一遍,你给我当心了。” 周文严:“不敢,不敢。” 于玲玲:“嗯?” 周文严:“我身上这件穿过了,不好给你的,你跟我去宿舍,我拿一件洗了没穿的给你。” 于玲玲:“这还差不多。” 周文严埋头走在前面,连看都不好意思多看于玲玲一眼。 于玲玲心里紧张得要命,她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要是被发现了,她都不敢想象她会被骂成什么样子。 周文严:“你在这里等等……” 羞涩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于玲玲的神情。 他蹬蹬蹬跑上了楼,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青涩情意。 有时候感情的萌芽就是这么奇妙,他们认识那么久都没有火花,今天一个误会竟然让少年有的烦恼。 周文严拿出一套衣服,嗅了嗅,没有奇怪的味道,这才快速跑下楼,递给于玲玲。 “你要是忙就不用做了。” 于玲玲瞪着周文严,“说了要给你做,就是要给你做!” 她抱着衣服跑走了。 直到回到了宿舍,她的心还狂跳不止。 她最近一年个子蹿得快,正好和刚刚开始蹿个子的周文严长得差不多高。 她换上周文严的衣服,衣服裤子的长短是合适的,就是显得有些大。 她拿出针线稍微改动了一下,把多余的布料给锁进了内侧,从外观看是看不出衣服被改动过的。 等回来之后,她再把线拆了,衣服就跟原来一模一样了……顶多多了一些针孔而已。 她收拾完毕,拿上钱,骑着马朝县城去了。 县城没有像样的勾栏瓦舍,她是准备借道县城,直接往府城去的。 她刚刚出村子,陈春燕就接到消息了。 陈春燕让人盯着于玲玲,她怕这丫头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事情来。 一个人如果太想做一件事情,就难免不择手段。 她怕于玲玲将来后悔。 “看到她去哪个方向了吗?” 董明春:“去了梁县县城方向。” 陈春燕:“让人跟着了吗?” 董明春:“跟着的,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回话。” 陈春燕揉了揉额头,她以前只是觉得于玲玲这姑娘有点话唠,却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还是一根筋,要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 她放下笔。 她也没心情设计农机了。 这是她的专业,她哪怕只把她的毕业设计拿出来,都能秒杀这个时代。 这倒是不着急的。 等了两刻钟时间,有人来回话了。 “大小姐,于玲玲没有在梁县停留,她直接朝府城去了。” 去府城干什么呢? 陈春燕背着手走来走去。 一个要深入敌后的姑娘,不在家里好生准备,突然跑到府城去了,总得有个理由吧? 第2308章 站在于玲玲的角度看,她现在最需要什么? 于玲玲和蔡大丫不一样,于玲玲的话太多,她现在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说漏嘴。 陈春燕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她的思维和于玲玲对不上,根本弄不明白于玲玲到底要干什么。 “她昨天接触过什么人?” 董明春:“没注意过。” 陈春燕一阵无语,“我感觉她的思维好像走上了歧路,走,我们去把她抓回来。” 换了别人去,于玲玲未必肯跟着回来。 她赶紧出了门,朝府城赶。 小乞丐一直守在学堂门口,赵夫人让他进去学习,他就是不肯,主动要帮学堂干点杂活,换点食物。 董明春估摸着这小乞丐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也不勉强他,任由他做想要做的事情。 小乞丐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庄园有了动静,人一会儿进一会儿出的。 他估摸着肯定有了新情况,他丢下扫帚,偷偷摸摸进了山林。 为了能和他保持联系,锦衣卫在山中弄了个茅草屋作为联络点,四个人轮流蹲守这里。 他们进不了三井村,这便是最好的办法了。 小乞丐走得磕磕绊绊的,身上的新衣服被勾破了不少口子,把他给心疼坏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朝着一个地方咕咕叫了两声。 他很快得到了回应:咕咕。 小乞丐继续往前走,就看到了之前给他钱的锦衣卫。 “三井村有异动,他们很重要的庄园今天开门关门好几次,肯定是出事了,那个庄园最后一次进人,之后就再没出来,我估计是从龙桥村那个门离开了,你现在去追,应该还能追的上。” 追的上个鬼。 锦衣卫丢了个钱袋子到小乞丐怀里,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的速度就比小乞丐快多了,在山间行走如履平地。 小乞丐颠了颠手里的钱袋子,里面估计有五六十个钱。 只带来这样一个消息就有这么多钱,嘿嘿,赚到了。 他在这么想的时候,脑海中出现了赵夫人的身影。 他摇摇头,赶紧将这道身影赶走。 活在世上就很不容易了,考虑那么多作甚,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再说。 他压下了心里隐隐生出的愧疚感,又摸了摸钱袋子,果然觉得好受了许多。 他小跑着离开了,没有看到他身后的灌木丛里钻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看着他的眼神冷得可怕。 这个人没有跟着小乞丐去,而是追着锦衣卫去了。 陈春燕的命令是将锦衣卫一网打尽,他们这些做事的就不能打草惊蛇。 他不属于调查锦衣卫的人,他负责盯视那个小乞丐。 在这个关键节点,任何进入三井村的人都得都被怀疑,小乞丐自然也不例外。 小乞丐进村的消息通知陈春燕后,陈春燕就派了人盯梢,没想到这么快就盯出结果了。 那个小乞丐果然是锦衣卫收买的钉子。 等处理了锦衣卫,自然没有这小乞丐的好果子吃,现在就暂且不动他了。 小乞丐刚从山里钻出来,就看到赵夫人阴沉着脸站在学堂门口。 他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他的事情败露了? “赵,赵先生……” 第2309章 赵先生:“跑哪儿去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小乞丐朝山上指,“我去屙了一炮屎。” 赵夫人露出嫌弃的表情,“不是跟你说了吗,大小便都得去厕所,你那样多不卫生!” 小乞丐:“我用不惯啊!” 赵夫人拎着小乞丐往里面走,“用不惯也得学着用,来,我再跟你讲一遍。” 小乞丐松了一口气,心里淡淡的愧疚渐渐转浓。 他用力将那一丝不适给压了下去。 他告诉自己,他首先得活着,得活得有个人样,才能来说做不做好人。 他冲赵夫人甜甜一笑,“好,我认真学。” 另一边,锦衣卫到了龙桥村外面。 经过一年发展,龙桥村比以往有钱了,但也不算特别有钱,家里有马的,还真没有几户。 锦衣卫不用追踪陈春燕,他只用循着马蹄印走就行了。 没有下雨,路上的马蹄印浅浅的,只能依稀可辨,但锦衣卫做的就是这样的活计,他们最是擅长找蛛丝马迹,他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马蹄印一路延伸到梁县。 县城里都是石板路,看不到马蹄印了。 他回去找了自己的同伴,“你们有没有看到从三井村那个方向过来的人,骑着马,大概有二三十个人同行的样子。” 那么大一个马队,看不到就是瞎子了。 “看到了,往府城方向去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是不相信那个小乞丐刚到三井村就能建功的。 “三井村有异动,又是那么大一支马队随行,我估摸着是新阳县主出来了。” “赶紧追,肯定有大事发生。” 他们这边刚刚动了起来,盯梢的三井村暗探们也随之而动。 三拨人马牵成线奔向府城。 于玲玲到的时间还比较早,还不到花街柳巷营业的时候,她去买了一些粉,稍微化了点妆。 她的皮肤看起来本来就黑黑的,只用稍微将面部轮廓调整得阳刚一点就行了。 她找了个茶馆消磨了一个时辰,才晃晃悠悠地去了最着名的胡同一条街。 这里靠近外城,远离府衙,但繁华明显远超周围的街市。 粉红色的灯笼挂了起来,让整条街的气氛都多了点暧昧。 于玲玲混在人群中,这里的秦楼楚馆鳞次栉比的,她有点不知道该进哪一个。 她盯着身边的人看,那些人进哪一个的都有。 只不过有一些人比较特殊,进某个院子时,特地遮了面,生怕别人认出来似的。 于玲玲有些好奇那个地方,她刚刚迈步朝那边走,胳膊就被人抓住了,紧接着便是一阵香风扑来。 “小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那边有些特殊,可不是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小哥该去的,没的被教歪了,不知道喜欢姑娘。 “姑娘有什么不好的,软乎乎的,香喷喷的,不知道比硬邦邦的男人好了多少。 “小哥,你试过之后就知道其中的妙处了。” 于玲玲闹了个大红脸。 要不是她早就做了兽医,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本来就黑,再加上天黑,她这个大红脸怕不是要很明显了。 她没有什么反应,那位姐儿就拉着她往楼子里走。 第2310章 嘈杂的人声藏在葱茏的草木之后。 于玲玲被姐儿拉着进了花厅。 一排五间大花厅,中间一间是舞台,有姐儿在上面跳舞,姐儿的衣服都很客气,胳膊腿儿都若隐若现的。 左右各两间花厅都摆着一式一样的圆桌,桌边坐着客人,姐儿喂他们吃东西喝酒,他们就张嘴。 除了这个倒是没有太过露骨的举动。 于玲玲仔细看着那个姐儿的动作,只觉得姐儿的动作到神态都叫人看得酥到了骨子里。 “那可是我们家的头牌,今天晚上肯定是要陪林公子的,不可能来招呼小哥你了,还是由奴家来陪着小哥吧。” 带于玲玲进来的姐儿整个身体贴了上来,半抱半拖地把于玲玲带到了空桌边。 “我们家的厨子手艺还不错,但如果你觉得不行,我们也可以去五味居叫一桌席面过来,小公子觉得如何?” 嗯? 五味居还往这种地方送席面?! 也是,做谁的生意不是做,送席面而已,又不是干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为什么不送? 于玲玲伸长了脖子朝隔壁看去,“就照着那个给我置办一桌。” 姐儿看了一眼,并不在意。 在他们这儿酒席其实并不算太值钱,值钱的是姑娘,那一桌酒席比不上五味居的,可也得要二两银子。 很可以了。 于玲玲端着酒杯,眼睛却看的是舞台对面,饭桌上的姐儿。 酒到浓时,对面那桌的客人拉着姐儿站起身,朝着楼上走去。 于玲玲的视线便朝楼上飘。 她身边的姐儿就拍了她一下,“没想到小公子还是个这么猴急的人,您这点的一桌好菜还没有上桌,就想着上楼了……” 于玲玲一头雾水,她想着上楼? 她上楼去干什么? 她这边一头雾水,陈春燕那边却想泼她一盆冷水。 “你说她去了秦楼楚馆?” 暗探抱拳作揖,“确实是这样的,我们的人不会看错。” 秦楼楚馆那边一直有人盯梢,毕竟那些个金吾卫最喜欢去的就是那样的地方。 他们都在村子里待过不短时间,自然认识于玲玲,于玲玲刚在那边现身,他们就认出来了。 陈春燕:“去把她带回来。” 女孩子去那种地方非常吃亏,一个弄不好名声就全完了。 暗探得了令,半点不敢耽误,叫了几个五味居酒楼的人,快速回到了那条街。 他不好露面,露面的事情还是得叫别人去做。 暗探是隐藏在暗处的,一辈子都是。 五味居私房菜馆的人一部分是从三井村派过来的新人,一部分还是从五味居总店拨过来的旧人,这些人都是认识于玲玲的。 他们进了那家楼子,一眼就看到了于玲玲。 于玲玲看得津津有味,尽量记忆那些人的神态和动作,这么一会儿肯定是学不会的,只要她回去多练习,总能学会。 姐儿:“小公子这个反应,奴家就不知道您是愿意上楼还是不愿意上楼了。” 于玲玲压低了声音说:“不着急。” 五味居的小子们对视一眼,气势汹汹地走到于玲玲的桌边。 “家里请你回去。” 于玲玲瞪大了一双眼睛,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被找到。 第2311章 于玲玲还没有说话,姐儿就先娇笑了起来,“哟,这是哪儿来的恶奴,竟然欺主了。真真是好大的胆子!小公子出来玩儿玩儿就玩儿玩儿,你们管得着吗?” 她说完话,又靠到于玲玲身上,“小公子,你不会走吧?你怎么能被几个吓人管住呢是不是?” 于玲玲梗着脖子点了点头,“嗯!我就在这里,你们赶紧离开,不要打扰我。” 带头的小子的脸色就有点黑。 “家里让你回去。” 姐儿摆摆手,“凶什么凶!小公子都说不走了,你们再这样,我可要叫人了啊。” 这种地方多得是喝醉之后闹事的,偶尔还能遇到几个胆大包天不给钱的……这时候就需要打手上场了。 这些人被养得膘肥体壮,又是专业的,知道人的身上哪儿打起来最痛,一般人听到提起他们肯定会生出退缩的意思。 然而五味居的人哪里会怕! 他们可是知道他们东家现在连府尹的关系都攀上了。 真要是敢动他们,他们相信就凭东家那个吃不得一点亏的脾气,肯定会让这家楼子好看。 至少也得停业整顿一段时间。 小子们没有动。 于玲玲:“你们回去告诉家里,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让家里不要管了。” 小子:“你要说自己回去说,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带你回去,旁的我们一概不管。” 于玲玲:“你们怎么死脑筋呢!” 姐儿突然高声叫起来,“快来人啦,有人闹事了啊!” 于玲玲:“你别喊,没人闹事,我这不是正在跟他们讲道理吗?” 姐儿可不管。 她好不容易才拉到的客人,绝对不想看到人跑了。 她长得也不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生意就是不好。 妈妈可说了,她要是再没有生意,就把她卖到半掩门去,省得她在楼子里浪费粮食。 在楼子里她们好歹还能保留些尊严,一些不想接待的客人可以不接待,可到了半掩门那可真是身不由己了。 她的叫嚷声根本没有停。 周围的客人都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有的还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一副白看一出好戏的模样。 打手们应声而出,朝着于玲玲这一桌围拢过来。 小子:“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你就敢出手?” 姐儿:“我管你们是什么人,反正你们在我眼里只是破坏我生意的人。” 小子:“你胆子不小。” 姐儿:“把他们给我打出去。” 小子们不吃这眼前亏。 打手们手里都拿着儿臂初的木棍,那东西打在身上肯定骨断筋折。 他们摆摆手,自行从花厅退了出去。 他们一点没有帮于玲玲遮掩的意思,见到了暗探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暗探听得直皱眉头,“今日辛苦了,你们且先回去,如果有事,我们再来请你们帮忙。” 小子:“客气了,都是自己人,这样说话不是见外嘛。” 两拨人分头行事,暗探回到了陈春燕身边。 暗探把事情一说。 陈春燕冷哼一声,“真是长进了,连楼里的姑娘都敢扣人了。春姐,你拿着我的名帖去一趟府衙。” 第2312章 陈春燕现在用的名帖是礼部做出来的县主规制的名帖,朝中官员一眼便能认出来。 董明春一路畅通无阻。 廖府尹都搂着小妾香香了,听到有人手拿陈春燕的名帖上门,他当时就在心里哎哟了一声。 他就知道陈春燕的钱没有那么好拿。 说什么帮忙遮掩集市的事情,就给他一层干股,四月份的分红前些天送过来了,看着确实诱人,比城里的什么生意都来钱。 可他一直悬着心,就怕陈春燕会开口让他办一些不好办的事情。 等了那么多天,陈春燕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他小人之心了,万一陈春燕就是独富富不如众富富呢? 然而那一把悬在他脑袋上面的刀,到今天终于落了下来。 还不知道陈春燕让他办什么事情呢! 哎!就知道那一层蜜糖里面裹着的是毒药,可他受不了这诱惑呀。 他一脸牙疼地换好了衣裳。 小妾:“老爷,您早点回来啊。” 廖府尹抬手拂开了小妾,“走走走,我哪儿有这种心情。” 他今天晚上还是要去正院休息才行,他得让夫人多去和庶弟的媳妇走动走动,瞧瞧看能不能和陈春燕那边攀上交情,而不要只是利益关系。 这种关系……总给廖府尹一种不牢靠的感觉。 万一哪一天陈春燕觉得他碍事了,一脚把他踢开,他就完了。 他这么想着,就更得在夫人面前卖卖乖,不会跑到小妾这里来过夜了。 董明春等在书房里,悠然地喝着茶。 在书房里伺候笔墨的丫鬟时不时偷看董明春一眼,也影响不到董明春。 丫鬟只是觉得奇怪,平常来找他们家老爷的,都是大老爷们,今天来个女人就很奇怪了,还来的是这么丑的女人。 董明春的丈夫去世后,委实过了几年艰难的日子,她脸上的皱纹很深刻,哪怕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她脸色好看了不少,皱纹似乎也消减了些,但痕迹依旧很清晰,太深的皱纹是消不掉的。 要说她丑,确实是说不上,但也绝对和漂亮二字沾不上边。 董明春顶着小姑娘异样的眼神坐了半天,廖府尹才匆匆进了书房。 董明春站起身行礼,“廖大人。” 廖府尹:“你漏液来访,所谓何事?” 董明春:“确实有一桩事……” 廖府尹听着董明春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渐渐放松了。 这件事对于廖府尹来说根本不叫事。 廖府尹:“我答应了。” 两刻钟后。 年轻公子打扮的陈春燕进了楼子。 她打扮得很是富贵,进门后,也不看于玲玲,挑了旁边的桌子,往那儿一站。 “让开,这张桌子我看上了。” 陪在陈春燕身边的姐儿陪着笑说:“小公子,您看那边还有空着的桌子,要不咱们去那边坐,那边的视野也不错……” 陈春燕:“让开。不要让我说第三遍,这张桌子我看上了。” 于玲玲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当时就缩了缩脖子。 完了完了,小姐亲自来了。 姐儿算是看明白了,她刚刚去迎进来的这位主儿,是来找茬的。 她的脸一点一点转冷。 第2313章 姐儿身体一扭,坐到了陈春燕身边。 “客人,您如果是来玩儿的,我们欢迎,大大的欢迎,但如果您是来找茬的,那您可就来错了地方。 “您也不瞧瞧这是哪里,这可是府城最红最大的楼子,在府城这样的地方,没有一点背景,能开这样的楼子吗?” “我劝您啊,还是识相点,不要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陈春燕笑容不减,“我坐不得这里?那我就偏要坐坐看了。” 姐儿面色更沉,她拍了拍手,“兄弟们,出来让这位小公子瞧瞧你们的身手是不是不行了。” 一群打手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将陈春燕团团围在中间。 陈春燕朝门口打了一个手势。 守在门口的小子,立刻朝天上放了个烟花。 姐儿眼睛眯了眯,“小公子原来真是来找茬的。你来找茬,总得有个理由吧,是要钱吗?给个数,这个数如果大家都能接受,我们坐下来谈谈也无妨。” 她的地位一看就比招待于玲玲的那个姐儿高多了,竟然可以帮老鸨发话了。 于玲玲的脑袋埋得更低。 不过片刻,一群人便从外面冲了进来,把打手们团团围在中间。 陈春燕根本不跟姐儿解释,她说:“给我砸。” 多余的人手四散开去,扯的扯帐幔,砸的砸盘子,摔的摔椅子,场面一时间变得非常混乱。 打手举起棍子,脚步一动,就想朝着陈春燕砸去。 他们的脖子间忽然一凉,低头看去,才发现脖子被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住了。 有动作太大的,收势不及的,脖子上被划拉出了一条口子,鲜血汩汩往外流。 呀! 见血了。 花厅里的人都不敢再待了,哗啦啦退了出去,带倒了不知道多少椅子。 花厅里还坐着的就只剩带陈春燕进来的姐儿和于玲玲了。 那姐儿脸都被吓白了,她知道这回是遇到狠人了。 敢在府城里动刀子的,要么是二愣子,要么有很深厚的背景,根本就不怕楼子背后的势力。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不是好惹的。 死在二愣子手里那就是白死了。 而死在大人物手里……也不会有人帮她出头。 她是签了卖身契的,人家到时候赔点钱给楼子,楼子还敢说什么? 楼子里一片安静。 老鸨在楼上默默注视着一切,她却不敢出面。 她偷偷吩咐杂役赶紧去搬救兵,杂役也晓得厉害,立刻去了。 一楼的打砸还在继续。 老鸨心疼得自抽抽。 那些椅子就算了,基本摔不坏,就算是摔坏了也能修好。 杯盘碗盏却都是上好的瓷器,摔一个都是钱,一楼的却全都被摔坏了。 尤其是那些帐幔,全都是江南织造上的东西,偷偷运到北边来的,那可贵着呢! 不过转眼时间,那名出去的杂役就跑了回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府衙的差役。 老鸨精神一振。 杂役跑到老鸨身边,“来了,来了。” 老鸨虽然也觉得府衙的差役来得这么快有点蹊跷,但这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好事,也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她蹬蹬蹬跑下楼梯,凑到差役面前,“差爷,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您瞧他们将这儿砸成什么样子了。” 第2314章 府衙的官差环视一圈,打砸的人立刻停了下来。 姐儿松了一口气,娇笑着说:“小公子,奴家早跟您说了,这里不是您可以放肆的地方,您看,这不是惹祸了吗?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您得好好学着点,不能因为家里有两个钱,就出来横行霸道。” 陈春燕:“我的人砸东西了吗?” 府衙差役朝陈春燕躬身行礼,“没有。” 陈春燕:“我怀疑这个楼子很有些问题,需要仔细查查。” 府衙差役:“是。我等自当尽力。” 姐儿心口狂跳,她知道这次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顿时噤若寒蝉,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老鸨笑嘻嘻地上前,“误会,都是误会。我家老老实实经营,怎么会有问题呢,小公子您看……” 她将一张银票塞进了陈春燕手里。 陈春燕手一翻,亮出了银票,“你以为用这点银票就能收买我?” 老鸨唯唯诺诺的,“当然不是,这些是给大家的茶钱。” 陈春燕递到府衙差役面前,“给你们的茶钱,你们就好好拿着。” 府衙差役都觉得这老鸨傻了,竟然想用钱收买陈春燕,陈春燕是谁啊,是新阳县主,这十里八乡最富有的人。 他们知道陈春燕是真心打赏他们,不是考验他们的,他们也就接了那张银票。 老鸨见状,只能强忍下心里的屈辱感,“小公子,我们家的人怎么得罪您了,您总得告诉我们知道,我们下次才好改,对不对?” 陈春燕站起身,看向于玲玲,“还不走?” 于玲玲:“哦。” 她低着头走到了陈春燕身边。 陈春燕往外走,于玲玲就老老实实地跟着。 老鸨的眼神闪了闪。 她对于玲玲很有些印象,因为之前就叫过一次打手,赶跑了一群人。 她听打手说是人家家里来找人了,本人不愿意走,他们就动手将来找人的人赶走了。 她万万没想到就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给楼子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她狠狠剜了给她找事的姐儿一眼。 那个姐儿浑身颤了颤。 她现在也后悔得很,当时就不该为了接一个客人,而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这下子妈妈更加容不得她了。 那个姐儿哀嚎一声,扑到了陈春燕脚边,“求求你,救救我吧,你们一走,妈妈肯定要打死我,我真不知道这是您家的小公子呀。” 陈春燕缓缓抽出自己的脚。 “别人家的事情我管不着,我只管我自家的事情。” 她可是完完整整听说了这个姐儿是如何嚣张的。 先前那么嚣张,现在却怕了,怕得晚了点。 姐儿还想往前扑,却被两个衙役按住了。 “老实点,那位贵人可不是你能够冒犯的!” 老鸨都想发抖了。 连衙役都说那位是贵人,恐怕那位贵人比她想象中还要贵一点,只怕连府尹大人都惹不起。 “您给指一条明路吧,我到底应该提着猪头去哪一个庙门。” 衙役:“不可说。” 老鸨哇的哭出了声。 连衙役都讳莫如深,她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陈春燕等在门边,等差役出来了,才说:“我无意为难他们,闭楼三天,就让他们重新营业吧。” 第2315章 差役们自然是一口答应。 这位可是一派吓人去府尹大人那里,府尹就借人的存在。 府尹大人都那么客气,他们自然就得更加客气了。 陈春燕给府衙差役们打赏了茶水钱,翻身上马,脸上的笑容就全部消失了。 于玲玲看得吓得一跳。 她的马寄养在客栈,就只能傻愣愣站在陈春燕的马边,不知道该怎么办。 董明春:“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上马。” 于玲玲哦了一声,借着董明春的手上了马。 陈春燕轻夹马腹。 踏雪与她心意相通,马上朝朝前面跑去。 一行人回到了五味居私房菜馆。 这边专门招待女客,到了晚上,这里自然没有客人了。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所有人都知道东家心情不好,大家都提着心,生怕碍眼。 陈春燕:“说说吧,你怎么想的。” 于玲玲:“我该学的差不多都学了,只是不会和男人相处,就……就来学些手段。” 陈春燕神情微动。 董明春看见了,赶紧骂道:“糊涂,大小姐强调多少次了,女子未必不如男,你根本不用把自己放在伺候男人的位置上。 “你得把自己当成一个男子用!女子的身份不引人注目,这才选择让你去接触核心。 “你你你,你怎么能把自己摆在这么低的位置,这么久的道理你都学到哪儿去了?学到狗身上去了?” “你去了是领导其他人的,而不是让你去牺牲的……” 董明春翻过去覆过来的骂于玲玲。 陈春燕看了董明春一眼,“你也不要护着她,你真以为骂她几句,我就可以不追究她善做主张的错了?” 董明春悻悻然闭了嘴。 陈春燕:“你还没有离开三井村,就已经学会将在外那一套了,我真放了你出去,我还掌控得了你吗?” 于玲玲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 她脸色一白,“大小姐,我没有那样的意思,我就是……我就是也想出一份力。” 陈春燕摆手,“我不问你怎么想的,我只问你,你这样做,别人会怎么看。 “别人会觉得我连自己的人都掌控不了。我管不住你们了,所以你们连我的命令都不听。 “于玲玲,你愿意他们这样认为吗?” 于玲玲:“当然不,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后果这样严重!” 陈春燕:“你做事情前根本连想都没有多想,你只想到你这样做,你可以得到什么,但是你没有想你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影响!” 于玲玲揉了揉眼睛,“我知道错了。” 陈春燕摇头,“我让你去了鞑靼王庭,就意味着,我把培养出来的那些暗探的命放到了你手里。你如果一直这样做事情欠考虑,你会害死他们。 “什么事情都有重来的机会,唯独生命没有,他们丢了命,那就真丢了。” 于玲玲这才后怕起来。 她以前都是听命行事,只用蒙头往前冲就行了。 而她即将变成决策者,将调动别人做事情,再蒙头冲,那可真是害人害己。 她到此时才意识到,她和蔡大丫之间的差距绝对不是她表面上看到的那一点。 她目前最欠缺的其实是领导力。 第2316章 于玲玲被骂得整个人都蔫儿了。 陈春燕去洗漱睡觉。 董明春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也没有劝于玲玲。 于玲玲这种冲动的性格不改,确实会给去鞑靼的人造成很大的危险。 上位者的决定如果是拍脑袋想出来的,下面的人可是要骂娘的。 她转身去了陈春燕房里,“大小姐,我觉得您之前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我当时真不该劝您。于玲玲骨子里确实有一股韧劲儿,但也很容易犯轴。 “她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多作考虑,确实不太适合去。” 陈春燕:“我给了她机会,就看她自己抓不抓得住了,她抓得住,我就让她去,她抓不住……我换人,她也不能有任何怨言。” 董明春真的是佩服陈春燕了。 看人看得这么准。 当初陈春燕就是不愿意让于玲玲去,她还劝过,她真觉得自己不该劝的。 休息一晚,陈春燕准备回村。 她刚刚端着饭碗,周文严就快步走了进来,一点也不顾及规矩了。 周文严:“大小姐,那群锦衣卫跟到府城来了,他们到得比较晚,昨晚没能入城,刚刚才进得城来。” 陈春燕:“来了几个?” 周文严:“四个。” 陈春燕:“你们查到的,在周边活动的锦衣卫有几个?” 周文严:“四个。” 陈春燕:“行了,那就是全部来了,你带人去处理干净,记住,要么不出手,要么就不能放跑一个。” 周文严神情严肃地应是。 锦衣卫是朝廷的鹰犬,对三井村的危害太大了,再加上这群人已经盯上三井村了,那就更加留不得了。 陈春燕:“暂时不走了,先留在这里,我在这里,他们才会来。” 她想了想说:“春姐,你照常出去,做出一副来办事的模样,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来了。”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的意思,陈春燕是想让那群锦衣卫放松警惕。 她吃过早饭,故意挑了一辆没有带徽记的马车,去了五味居会馆。 她没有刻意隐藏行踪,但就是这种半遮半掩的行为,更叫人觉得奇怪。 隐藏在角落里的锦衣卫,立刻分出一个,跟了上去。 董明春不在乎那个锦衣卫是不是跟着她的,她只是要表明,她就在这里,她在帮陈春燕做事情,要查就赶紧来查吧。 五味居会馆主要给男性客人提供服务。 这里的服务没有歧义,就是提供给他们一个吃饭、谈生意、听戏曲的地方而已。 董明春自然不好从前面进,她特地绕到了后门。 而这个行为又给她的行踪添上了一笔诡秘的色彩。 锦衣卫没有行动,他耐心蹲在街角的阴影里,计算着董明春进去的时间。 会馆的人看到董明春来了,都觉得很奇怪。 他们过两天就会把四月的账送到三井村去了,没必要这么着急着过来查账吧? 董明春叫来店长,“你也知道我们一直在开分店,这也不能每次都从总店调人,对吧?总店可是我们的脸面,底线是必须保留一半老人。 “这一次再开分店,我们就琢磨着要么从你们这儿调人,要么从私房菜馆那边调人。 “我是过来听听你意见的。” 第2317章 听听意见? 真的只是听听意见吗? 别是来套话,听谁说他们不满意决定,就弄谁吧? 店长很客气,“我们当然听总店的安排。” 董明春要在这里混时间,当然跟店长鬼扯。 “我们当然会安排,但你们的意见也很重要嘛。 “万一我调走了你的人,你心怀不满,不肯好好管理店铺,这事儿算谁的?” 店长心里咯噔一下,琢磨着难道是谁在背后告他小状了,让东家以为他心怀不满?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店长能冤死,他在背后就连抱怨都没有抱怨过。 “春姐,我叫你春姑姑都行,你可得帮我说句话,我绝对没有……” 董明春安安静静听着店长表忠心,等店长停下来了,她再表达一下她并不是很信,店长又能继续往下巴巴地说。 店长说了大半个时辰,几乎在唱独角戏,说得口干舌燥。 他的头脑昏昏沉沉的,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缺氧,却实实在在体验到了。 董明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说:“你的意见我知道了,我会斟酌着办的。” 店长揉揉脑袋,希冀地看着董明春,“还请春姐多多帮我说几句好话。” 董明春:“我只能如实禀报,每个人都让我说好话,我真是没办法说的。” 店长咬住嘴唇,半晌没有说话。 如实禀报……他现在都想不起来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拍拍自己的嘴,瞧自己这张破嘴。 董明春离开了会馆。 锦衣卫再次跟上来。 他算了算时间,那么长的时间,不管董明春在里面密谋什么,都应该密谋完了。 他之所以觉得董明春是去密谋而不是查账……因为查账的话用的时间又太少了。 董明春挑起了一点车帘,朝外望去,她现在看谁都觉得可疑,看谁都像是锦衣卫。 暗探都说锦衣卫的隐匿功夫是一流的,根本就不容易发现。 她知道肯定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咚。 一块石子儿砸中了董明春的窗户。 董明春朝外面看去,一个人朝菜摊子指了指,旋即那人隐没在了人群中。 菜摊子是什么意思呢? 绝不可能是让她去买菜吧。 菜! 董明春眼睛一亮,是让她去城外吧。 只有乡下才有人种菜。 董明春敲敲车厢,“去城外。” 马车往前驶了一段路,又折道朝城外去。 她心里还有些紧张,她知道正头戏要上演了。 马车越走越偏。 董明春:“在小巷子里绕一段路。” 马车一改道,锦衣卫就发现了。 这辆马车到底要去哪里? 马车一直在改道,不过大方向好像还是朝着城门去的。 锦衣卫马上意识到,对方绕道很有可能只是想要掩人耳目。 事情办得这么小心,肯定有问题。 锦衣卫在心里认定了董明春不是去干好事。 终于出了城。 城外的花差不多都开败了,但草木葱茏,景色也还不错。 马车越走越偏,越走越偏。 一个人在前方的树林里冒了头。 车夫立刻停下了车。 董明春朝树林中看了一眼,林子里的人影一闪即没。 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跟了进去。 她进去之后,锦衣卫也跟着进入了树林。 第2318章 董明春走得有些匆忙,一边走,还一边警惕地朝两边看看。 锦衣卫更加绝得有问题了。 树上的人将锦衣卫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静静待着没有动。 武师父在训练他们的时候让他们一站好几个时辰不能动,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 等锦衣卫进入了包围圈,一群三十个暗探迅速滑下树,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锦衣卫这才意识到他们上当了。 “准备战斗。” 话音刚落,四个锦衣卫同时拔刀,分别朝四个不同的方向攻去。 四个人配合得相当默契,打了暗探一个措手不及,差一点让他们突围了出去。 好在他们人数够多,及时将人都拦了下来。 暗探们至少有一半的人身上都带了伤,重新合围时,他们的气势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强了。 董明春:“你们有九个人他们才四个人,怕什么!都给我上,拿下了他们,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群暗探不要命似的朝前冲。 双拳难敌四手,锦衣卫很快倒在了血泊中。 “你们这群刁民,竟然敢残害朝廷命官,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过?!” 董明春:“不需要知道他们嘴里的消息,直接处理掉。” 锦衣卫终于知道怕了。 害怕是人在面对死亡时,最真实的反应。 “等等!” 董明春:“你想说什么?” 锦衣卫在衡量得失。 董明春:“不用等了,你嘴里的消息我们不需要知道,我们只需要你闭嘴。都处理得干净点。” 暗探们毫不犹豫地对锦衣卫动了手。 温热的血喷洒在脸上,暗探们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种感觉太恶心了。 一个暗探没忍住,呕吐了起来。 他的动作引起了连锁反应,一群人吐成了一片。 董明春挥挥手,这个味儿啊! 本来没有多难打扫的现场,弄到现在工作量翻倍……真的是…… 董明春嫌弃地别开脸。 她先一步离开了现场。 她坐在马车里等了很久,暗探们才从林子里出来,所有人都面带菜色,显然被恶心得不轻。 “春姐,尸体全部都已经埋了,我们还在上面种了草,肯定不会被被人发现。” 董明春嗯了一声。 这事儿算是了了。 “我跟你们说,你们盯紧一点,不要再让锦衣卫盯上三井村了,除了锦衣卫,你们还要注意东厂的人。 “东厂的番子不一定都是太监,这一点一定要记清楚了。” 暗探们神情郑重地听着。 他们自打接触到了探子这行当,就有了在周文严那里查看消息的权力,他们看到了很多以往看不到的东西。 一些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渐渐现形。 撕开了平静的伪装,下面的全是丑恶的东西。 武师父说他们是三井村的第一道防线,有他们在,三井村就能很安全,一旦他们被突破了,三井村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任人拿捏。 他们深感责任重大。 今天他们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这一份守护,并不只是打听消息而已,他们要面对的可能是铁与血,阴谋与暗剑。 他们要更加努力地强大自己,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第2319章 董明春一行人重新回到府城,而暗探们则分散开来,有的换了衣服,进入府城,有的则进入了梁县,或者回到了三井村。 陈春燕一直在五味居私房菜馆里面等消息。 她耳边满是欢声笑语。 以水里驱动的旋转木马非常受欢迎。 女孩子也有爱玩的,只是社会对她们的束缚太深了。 是以旋转木马大受欢迎,她们可以想象自己驰骋在荒野上。 陈春燕用水利驱动旋转木马的事情瞒不了人,现在很多商家都在研究水利,他们眼红私房菜馆赚钱,也想分一杯羹。 陈春燕没有让廖府尹打压他们,她反而觉得这是好事。 如果利益能推动他们研究科技,这可真是太好了。 社会如一滩死水并不是好事。 陈春燕一直在在想办法注入活力。 “来,就这样,给我画一张像。” 画像? 私房菜馆还提供这种服务? 陈春燕觉得很可以。 手底下的人都会自己研究新的项目了,她很欣慰。 她走到月洞门处,想看看画像到底收多少钱。 结果还真不少,一幅画竟然收人家二两银子。 陈春燕问旁边的人,“那二两银子是怎么分配?” 小子轻声说:“私房菜馆拿一半,画师拿一半。” 很符合三井村的传统。 陈春燕看了一会儿,便回到了屋里。 她知道她心神有些不宁,必须找点事分散一下注意力,要不然总惦记着城外的事情,也不是个事儿。 “春姐回来了。” 陈春燕立刻转头朝门外看去。 董明春大步走进来,“大小姐事情处理妥当了。” 陈春燕松了一口气,“手脚干净吧,千万不要留下首尾。” 董明春:“手脚都很干净,还在埋人的地方种上了草。” 陈春燕:“做得好。” 她搓了搓下巴,“下一次,不要种草了,还是太麻烦。 “埋在土里腐烂需要时间,下一次直接丢到有狼出没的地方,那样才神不知鬼不觉。” 董明春受教,“是,我知道了,我会跟他们讲。” 陈春燕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挪开了,她露出了一个笑脸。 “我们村子的能人越来越多了。” 董明春:“你也别夸他们,他们容易上天。 “这一次胜利算是有心算无心,而且也算是蚁多咬死象。 “我们在鼓励的同时,还要给他们找不足。” 陈春燕:“知道了,我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他们绝对长不歪。” 董明春想想也是。 谁都知道陈春燕其实很好说话,只是他们平常见不到她而已。 但董明春经常能见到,却是一个冷面阎王。 村子里的人很多时候都愿意面对陈春燕,而不愿意面对董明春,就是这个原因。 陈春燕:“准备一下,得回村子了。” 董明春还没有应声,周文严就匆匆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喜色。 陈春燕:“发生什么好事了?” 周文严:“大丫醒了!” 这确实是好事。 陈春燕:“我带来的东西留给他们收拾,我们马上启程返回三井村,我要立刻看到蔡大丫的情况。” 她命令一下,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第2320章 于玲玲还在面壁思过,没有人要求她那样做,她心里却怪不舒服的,一个人待在花厅里,面对着墙壁而站。 来来往往的人都会看她一眼,她只当没有感觉。 这个小院子本来就是给三井村来人预留的,平时几乎没有人来花厅,这里就只有于玲玲一个而已。 周文严找于玲玲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听人说才知道于玲玲在花厅。 他找过来时,看到的于玲玲就跟病瘟了的鹌鹑似的,脑袋一点一点的,脚也胡乱动着。 “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怎么能出这种馊主意。” 于玲玲捂着脸,“不要骂了。” 周文严:“行了,跟我走吧,大丫醒了。” 于玲玲一把抓住了周文严,“你说什么?” 周文严:“大丫醒了。” 于玲玲松开周文严的胳膊就朝外跑。 周文严摸了摸鼻子,那一点青春小萌动就这么死在了摇篮里。 到这种时候,他要是还不知道于玲玲昨天早上为什么来找他,主动提出帮他做衣服,是为了什么,他就是个棒槌了。 第一次心动,就死心得这么快…… 有点小忧伤呢! 于玲玲冲到陈春燕身边,“大小姐……” 陈春燕:“你的马他们拉回来了,一起走。” 于玲玲揉了揉眼睛,“大丫她终于舍得醒了啊!” 那个人醒还是没有醒,给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大丫醒了,即便那些事情还是需要她做,她似乎都多出了几分底气。 一行人匆匆离开府城。 赶路赶得急,所有人都累得不行。 他们回到三井村时,天色还是晚了。 陈春燕顾不上吃饭,先去看了蔡大丫,蔡大丫又昏睡了过去,不过只要醒了,问题就不大了。 “她今天醒来有没有吃东西?” “喝了小半碗白粥。” 陈春燕点头,“好,灶上一直备着粥,她醒来想吃,一定要吃得到。”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大丫姐姐的。” 于玲玲一直等在旁边,陈春燕离开了,她才敢凑上前看蔡大丫。 大丫这段时间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整个人都脱了形。 要不是每天都有人帮蔡大丫按摩,蔡大丫的情况恐怕更加糟糕。 蔡大丫忽然睁开了眼睛,“玲玲啊,最近有没有听话啊?” 于玲玲一听到这虚弱沙哑的声音就哭得不能自己。 “大丫姐你终于醒了。” 蔡大丫:“嗯,不要哭,不要哭……” 于玲玲:“你都快吓死我了!” 蔡大丫:“咳咳……以后我会小心。” 她也真是没想到盛小冬会下这么重的手,他们以前可是可以交托后背的战友,而她却受到了来自战友的冷箭。 这真的是防不胜防。 蔡大丫:“人抓到了吗?” 于玲玲:“没有。” 蔡大丫:“必须要抓到。” 于玲玲:“你别说了,这些事情有大小姐盯着,不用你操心,你就好好躺着。” 蔡大丫轻轻摇头,“不行,他已经变了,很危险。” 于玲玲:“我会去跟大小姐说的。” 蔡大丫:“快去!” 于玲玲不敢耽搁,赶紧去回禀了陈春燕。 陈春燕自然知道蔡大丫的意思。 第2321章 三井村之所以能够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主要还是因为没有人了解三井村,三井村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三井村到底在做什么,没有人说得清楚。 但盛小冬叛变之后,就相当于有了一个突破口。 以盛小冬的格局,可能根本猜不到三井村要做什么,但如果他把村子的事情详细告诉了别人,而那个人稍微有点心,就能猜到这里面的猫腻。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所以陈春燕从一开始就花了大力气寻找盛小冬,小到县衙,大到卫所,她就让人带了信去求帮忙。 以至于这么多天以来,路上随处可见来往的小股人马。 普通民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鞑靼人要打进来了,很是担心了几天。 有胆子大的村民拉住兵士问情况。 兵士才说在抓捕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那个人很危险,是一个会杀人的人,有一个人就被打得半死不活,还躺在床上。 村民被吓了一大跳,回去就把这事儿告诉给了家里人,很快的,整个村子都知道了,没两天,十里八村都接到了消息。 他们原本还有些怕巡逻的兵士,得到了准确答案后,他们看兵士们就觉得无比亲切。 村子里来了陌生人,他们就盯着人家看,觉得可疑,转头就报给兵士。 兵士立刻放信号弹。 在周围巡逻的小队立刻朝着信号弹方向收网。 他们抓到过好几次人,但都不是盛小冬。 有抓错的,人家真的就是行商,过来收获的。 也有为民除害的,那些人有的是来村子里偷牛的,有的是山贼来踩点的,结果全被被拿下了。 这段时间这附近十里八村治安好得不像话。 在这种强度的搜寻下,盛小冬却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根本找不到踪影,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要么盛小冬被谁救了,藏在大宅门里,其他人根本找不见他,要么他躲在深山里,与世隔绝。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陈春燕倒是可以暂时放心了,与世隔绝就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威胁。 但如果是第一种,对方所图恐怕不会小。 陈春燕:“我们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继续找了。” 董明春:“能不能把他诱出来?” 陈春燕:“你了解他吗?他需要什么?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他冒险现身?” 董明春:“我不了解,但总有人了解,我出去问问。” 盛小冬平时大大咧咧的,什么都往外说,可谁又敢保证说的是真心话? 诱捕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失败过一次后,盛小冬肯定就会有所警觉,绝对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这件事情只能一次性成功。 董明春心里有了成算,便离开了书房。 说出来的话未必是真的,但真实往往隐藏在生活的细节中。 她找来了与盛小冬接触得比较多的人。 “你们都过来把和盛小冬接触的细节全部写下来。放心,不是要找你们的茬,我们只是想确认些事情。” 几个小子面面相觑,其中还有本来就犯了错,还在观察期的几个人。 他们咬咬牙,拿起了笔。 他们现在只有表现得更好些,尽量让春姐减轻他们的责罚才行。 第2322章 一群小子认真回忆他们和盛小冬接触的细节,从最开始和盛小冬接触,盛小冬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他们都尽量详尽地写在纸上。 他们除了日期实在是记不清楚了,没有写外,就连盛小冬让他们请喝了一碗茶这种小事都写在了纸上。 这些人看样子还要写很久,董明春就让人把他们写好的纸拿了过来,她带着周文严的人一起筛查信息。 事情太过鸡毛蒜皮,他们看起来也很费劲,很容易走神,一不注意,思想就跑偏了。 而此时,盛小冬坐在太师椅上,脚翘起来放在桌子上。 “哎,我说,你们把我弄来这么多天了,要我做什么事情,你们划下个道来,让我心里有个数。是要杀,还是要剐,还是要我……嘿嘿,反咬三井村一口,你们说句话。” “你已经成了个丧家之犬,哪儿来的底气嚣张?” 门被推开了,外面走进来两个人,话是走在后面的那个人说的。 盛小冬:“嘿嘿,我说谢老爷,您好好管管你家的下人啊,这样跟我说话,要是把我吓到了,我出去乱说话……让燕老板知道你们家敢收留我,您说燕老板会如何反应?” 谢与人往前踏了一步,却被谢楠拦住了。 谢楠双腿交叠在一起,“你到了望江,就没有和我们谈条件的余地了,我们要弄死你太容易了,明白吗? “你的命都在我们手里,还有什么能用来谈判的呢? “你也算是聪明人,有句话你说得对,我们确实是想你反咬三井村一口,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了。 “三井村存在一天,就压在我们头上一天,摧毁那个庞然大物是你,也是我,需要做的事情。 “我们坦诚一点不好吗?你也别拿话来吓唬我,你敢回三井村,让他们过来找场子吗?你回去第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你自己吧。” 盛小冬当然知道。 他哪怕从望江出逃了,他也不可能回到三井村,告诉陈春燕,谢楠有害她的心。 他觉得这个消息换不了他的命,陈春燕要收拾他,还是会收拾他。 他是绝对不可能回到三井村的。 盛小冬:“谢老爷,你在背地里这样做,就不怕燕老板知道了收拾你吗? “我们现在的处境其实是一样的,我们都身不由己,所以你也别想用话拿捏住我。” 谢楠:“不愧是燕老板教出来的人,就是有底气。行,我们就开诚布公地合作。 “陈春燕被打掉了,你也能自由了,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盛小冬:“你经常出入三井村,我知道的,你基本上都知道。” 谢楠:“不,不一样,我看到的只是皮毛,你接触的,才是最真实的。你们燕老板说过一句话,细节处有魔鬼。 “我觉得很有道理。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有没有用得由我来判断。” 两边的人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种办法。 盛小冬:“给我纸笔。” 谢楠大喜。 他和盛小冬磨了那么多天,终于磨出个结果来了。 他们两个人都想掌握主动权,直到今天盛小冬才后退了一步。 第2323章 谢楠笑容满面地拿着一叠纸来见谢老太太。 知子莫若母,谢老太太看到谢楠这表情,就知道事情成了。 “我的儿,你可真能干,快拿来为娘看看。” 谢楠:“娘,都在这儿呢!” 谢楠确实是想靠着陈春燕将谢家壮大。 可当陈春燕的存在严重影响到谢家的发展,他就不会再退让了。 谢家绝对不是三井村的附庸。 谢楠本人其实还能忍耐,只是谢老太太强势了一辈子,到老了,却还要向一个小辈低头,这是她不能忍的。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她当天就叫来了谢楠,把谢楠给训斥了一顿。 “我养你这么大,连多说你一句都舍不得,竟然让一个黄毛丫头这样糟践你,我死了都闭不上眼。 “这件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刚好给了她东西,算是迷惑了她。 “就算对她出手,她也不会怀疑是你做的,这正是我们的好机会。” 谢楠:“可是……我们家的私盐生意可怎么办?” 谢老太太:“你搭着陈春燕做这样的生意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打开路子吗?如果真这样没用,我劝你还是尽早远离私盐这行当,你没有那个脑子。” 谢楠有些羞愧。 他不是没有做过努力,但好像努力的成果是有限的,他联系上的几个卫所,高级将领都是三井村的关系,现在看起来客客气气的,他敢说一旦他和陈春燕撕破了脸,那些人就会立马跟他翻脸。 谢老太太跺了跺拐杖,“你呀!死脑筋,这个世界上从来只有永恒的利益,现在陈春燕能够提供给那些人的东西,只要你也能提供,我就不信,他们会放着你不理。 “只要陈春燕倒了,你就能把那一摊子接管过来,他们是不会帮陈春燕出头的。 “前提是你真的能一举把陈春燕摁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要弄死她,必须从内部入手。” 两母子谈了很久的话,当天就确定下来对付三井村的办法,而他们也盯紧了三井村。 他们始终不相信三井村是铁板一块,只要能找到心思浮动的人,他们的计划就能成功。 而这样的人还没有被找出来,三井村就出了变故,一个原本很受重用的人叛出了三井村。 谢楠觉得连命运都在帮他。 老天都看不惯陈春燕了,他就不跟陈春燕客气了。 谢老太太认真看完了盛小冬写过来的东西,“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鸡毛蒜皮的东西,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动得了陈春燕?” 她啪一下把纸拍在了桌子上,“这小子莫不是在耍我们玩儿?” 谢楠:“不至于,他人都在我们手上……再说了,他都和三井村撕破脸了,再得罪我们对他有什么好处?” 谢老太太:“那你怎么解释他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谢楠:“我告诉他事无巨细全部都要写出来,我们说不定就能从里面找出有用的信息。” 谢老太太冷静了下来,重新翻看纸上写的内容。 “你看这里,三井村每个月固定要送一匹粮食出去,你看这里提到的每个月送的粮食数目,和你拿到的盐引并不相符。” 第2324章 谢楠仔细看谢老太太指的地方,“母亲有所不知,如果送到卫所的粮食能够按比例足额兑换成盐引,拿回来必定大赚。 “就算不能足额,只要总兵那边克扣得少一些,也能让很多人一夜暴富。 “但是很多盐商并不能做到这一点,他们能够拿到十之一二成,已经很不错了。 “这个盐引的数量算是很多的,至少是别家的二到三倍。” 谢老太太:“你平时精明,怎么在这时候犯糊涂了? “陈春燕拿到的比别人家多,就说明数量正确吗? “你有没有想过,陈春燕和那些人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她很有可能是足额拿到的盐引。 “你不是说那个什么世子爷到了边地不贪不腐的,还做了很多实事。 “做这些事情都是需要钱的。 “他的钱从哪里来?就算是国公府,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往这个无底洞里填。 “陈春燕根本就是在帮他赚钱! “一个人会卡自己的钱吗?不会的,他肯定会足额发给陈春燕盐引。 “甚至……陈春燕要多少,他就会给多少。 “这个盐引的数目就有很大的问题了。 “你自己算算从最初到现在,她给了你多少盐引。 “她给你的数量和她得到的数量也不符合,人家一直防着你呢!” 谢楠暗暗心惊。 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深想过。 他只看到陈春燕给他的盐引很多,比别人拿到的都多,却原来陈春燕一直留着一手。 “我们现在是要从盐引入手,收拾陈春燕吗?” 谢老太太:“我的痴儿。你以为朝廷那些人不知道盐引的猫腻? “他们知道的很,只是不管而已。 “陈春燕现在是县主了,也是那些权贵中的一员。 “你用这件事动她,只会让那些人生出唇亡齿寒的感觉,反而会联起手来反抗。” 谢楠微微点头,觉得母亲说得很有道理。 他低头想了想,“您是想用粮食的事情做文章?” 谢老太太:“那些粮食去了哪里,恐怕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三井村一直在收粮食,他们自己也种粮食,多余的粮食去了哪里?” 谢楠:“我会盯紧这件事的。” 陈春燕还不知道有人盯上了她的粮食生意。 她知道了也指挥感慨一句对方运气不好,因为小王子捣乱,她的粮食已经停止向鞑靼运送粮食了。 谢楠要盯也盯不到什么证据。 陈春燕此时要做的只是向鞑靼王庭渗透力量而已。 蔡大丫依旧是昏睡的时间多,醒来的时间少。 于玲玲知道她依旧得去鞑靼王庭,她还不能够依靠蔡大丫。 她主动开始联系暗探,想培养和他们的默契。 这些事情陈春燕和董明春都看在眼里。 她们心里也在衡量于玲玲究竟适不适合去鞑靼王庭。 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让于玲玲去,他们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 整装出发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阿尔斯楞让人送来了一封紧急求救信,语气非常气急败坏,质问陈春燕是不是想拆伙。 如果现在让他自己去送死,他一定会把双方合作的事情捅到大周的皇帝那里。 第2325章 阿尔斯楞的事情不能拖了,于玲玲必须马上出发。 陈春燕一大早就梳妆整齐,按品大妆了。 董明春:“大小姐,人到齐了。” 陈春燕点头。 二人便一起去了外院。 几十个人整整齐齐站在院子里,院子正房前紧挨着垂带踏跺的放着香案。 陈春燕先敬了三炷香,才转过身来,对着所有人说:“你们今天就要出发前往别人的国度,在那里,将遍地都是敌人。 “你们能得到的帮助有限,面对的危险和诱惑将非常多。 “在那时候,我希望你们记得你们没有退路,你们的身后就是三井村,这里有你们的亲朋好友。 “敌人来了,他们的血将染红这片土地。 “各位,请举起酒碗,喝了这一杯,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她会去距离前线最近的地方,但这件事情除了董明春等几个核心成员,她谁都没告诉。 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周文严抱着酒坛先给陈春燕倒满了酒,一群小子这才抱着酒坛走进了队伍里,挨个给暗探们倒酒。 倒不是陈春燕要显得和别人不同,要单独喝一坛酒。 实在是因为她这具身体年龄太小,喝酒对身体的伤害太大,她那一坛装的不是蒸馏酒而是米酒……也就是很多地方称之为醪糟的东西。 这玩意儿喝起来酒味不浓,反而有一种甜味。 陈春燕双手高举酒碗。 所有暗探也高举酒碗。 陈春燕仰头喝酒。 暗探们也仰头喝干净了酒。 他们只觉得热血沸腾,啪一下摔了碗。 陈春燕静静看着他们,没有阻止他们的任何行为。 等下面安静了,她才介绍:“这一次和你们一起去的是于玲玲,她将从事最危险的是,她是摆在明面上的联络人。 “一旦她失去了联络,无论你们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刻沉寂下来。 “三井村的安全重要,你们的安全一样重要。 “我希望从这里出去的人,将来还能回到这里。” 暗探:“是!” 陈春燕往旁边退了一步,示意于玲玲讲话。 于玲玲有些不好意思,她朝大家摆了摆手,“大小姐说过的事情,我就不强调了。 “我只强调一点,到了鞑靼王庭,我们所有人都是单线联系,线断掉后,不要去找,不要暴露自己。 “我们打前站的人已经打听清楚了,鞑靼人学我们中原人在草原上建立了一座城池,不少商人绕过了关卡,在那里行商。 “我们过去其实不算太扎眼,我们只需要注意自己的行为,不要引人怀疑。” 之所以强调单线联系,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他们,也是为了保护后续不断进入鞑靼势力的暗探的安全。 武师父们每天除了训练刚进三井村的人,还不停挑出好苗子培养。 再过一段时间,又有一批暗探的好苗子即将“毕业”,他们也是一样的培养思路,得先在中原地区适应一段时间,调查出几个有价值的信息,才会被派往鞑靼王庭。 权力的争夺已经拉开了序幕,这样的人才永远不会嫌多。 于玲玲:“第一组,出发。” 第2326章 三个人各自背着一个包袱离开了庄园,他们没有一起行动,汇入了人群中,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那个方向出的村。 于玲玲:“第二组,出发。” 三十个人分为了十组。 于玲玲跟随最后一组出发。 她如今的身份是赵小姐,也就是拿的赵慧娘的身份。 所有的身世内容都是真的,赵大人因言获罪,赵慧娘被充入教坊司,被父亲的朋友搭救才得以逃离。 但后续的故事变成了,她在大周待不下去了,不得不离开,进入草原。 赵慧娘如今在三井村管着书局,每天校对书稿,检查书籍印刷的数目对不对,有书商向他们订购书册,她再发一下货,和外界相对隔绝。 绝对不会有另外一个赵慧娘会去戳穿于玲玲。 而赵慧娘的经历更加容易让她在鞑靼境内站稳脚跟。 敌人的敌人未必会成为朋友,但在共同敌人消失前,互掐的可能性也不大。 这才是陈春燕给于玲玲安排这样一个身份的原因。 陈春燕看着那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毕竟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姑娘,突然离开了,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董明春:“现在可没有时间让你伤春悲秋。” 她举起一封信,“广宁卫来信了,我看过了,出了大事,你看看吧。” 陈春燕赶忙拆开信。 信是祁轩写来的,信里的写了自他们分别后,到五月以来发生的所有大事。 其中最大的事情就是他宣布圣上的旨意,要拿下广宁卫总兵回京治罪。 那位总兵当场就反了。 好在并不是所有兵士都愿意跟着他举反旗,走上那条不归路,但毕竟是从前的上司,他们也不敢阻挡。 他带着自己的亲信,没有激战多久,就杀出了重围。 因为这事儿,祁轩还被皇上下旨申斥过,指责他办事不利。 太监还当着全军的面宣读的圣旨,并让祁轩尽快将那反贼正法。 祁轩手段齐出,却依旧没能尽快抓到前总兵大人,人家带着人往山林里一钻,又正是百草丰茂的时候,山林里可以挖野菜,打野味的,他一时间还真的不容易找到人。 他带着人搜山,搜索到的痕迹很有可能是人家前几天留下的。 双方人马也发生过交锋。 那些人知道被抓到了肯定也活不了,打起来都是拼命的架势,每次都只留下几具或者十几具尸体,剩下的人都逃掉了。 祁轩被这些人烦得不轻。 不过他也就当成练兵了。 如果连这些人都抓不到,何谈将来。 只不过从最近的迹象看,那群反贼有向三井村移动的趋势。 他怀疑这些人很有可能得到了消息,三井村是祁轩的钱袋子,想着只要拿下了三井村,掐住了祁轩的钱袋子,就能逼祁轩就范。 祁轩派了三拨传令兵过来传递消息,就是希望陈春燕加强防范。 陈春燕把信递给董明春,“烧了。” 这种把军方的消息透露给私人的行为肯定是违规行为,证据不能留下。 她也一直无法理解那些看完密信,还要好生生找个地方储存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 不可能被人知道的秘密才是秘密。 第2327章 董明春自然不会留下这种东西,以备将来威胁陈春燕。 她的脑子还没有那么不清醒,她现在已经和陈春燕绑在了一起,她要是这么防备着陈春燕,迟早会一起滚入深渊。 她回头就把信烧了。 陈春燕去了演武堂,还在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哼哼哈嘿的声音。 演武堂里的小子小丫头们分列两队,进行着体能训练。 武师父看到陈春燕来了,赶紧迎了上来。 祁轩把他们派到陈春燕手底下,他们刚开始是很不服气的,觉得被一个小姑娘管着很没有面子。 但后来他们彻底被林谨折服了,陈春燕再有什么命令,他们就没那么多话好说了。 “大小姐。” 陈春燕:“近期加强防御,不要让人混进来……或许他们不是混进来,而是直接打进来。” 武师父吓了一跳,“三井村被谁盯上了吗?” 陈春燕:“皇上要换掉广宁卫的总兵,总兵反了。现在纠集了一群兵士在山里游斗,或许还收服了几个山贼寨子。 “人数肯定不会太多,但都是亡命之徒,拼起命来,我们难免会有损失。 “你们看看怎么做,才能防患于未然。” 武师父:“如果防卫得太严密,他们或许就不敢过来攻击了。 “让这样一群人一直盯着我们,未必是个好事。 “不如故意留一道缺口,让他们以为有机可乘,等他们进来了,我们再收口袋?” 陈春燕拿出随身携带的舆图。 这张舆图是三井村的人实地走访后绘制出来的,是最新最详尽的。 她将羊皮舆图铺展开来,“你看看在哪里布置这道缺口比较好。” 武师父埋头研究,他的手一直在地图上比划。 他在某个位置点了点,“我觉得这里不错,他们从这里进入,我们可以把这里一遏住,他们就跑不掉了。” 陈春燕:“但这里离村子太近了。那些人万一狗急跳墙,伤到了村民怎么办?” 武师父:“但这里确实是最适合的地方。” 陈春燕:“人命大于天,我们要把人命放在首位。那些人我们可以不抓,但绝对不能拿自己人去冒险。” 武师父抬眼看向陈春燕。 换作以前,他一定会觉得陈春燕妇人之仁,但现在他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一个任何时候都把别人的命放在心上的东家,才是一个让人放心追随的东家,他们永远不用担心会被白白牺牲掉。 武师父:“好,我再想想。” 两个武师父都盯着舆图。 看了半天,才说:“要不选这里也行,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上当了。” 陈春燕:“尽人事听天命,不行再说不行的事。” 距离三井村二十里的山林里确实藏着差不多两千人。 两千人的队伍往林子里一撒,还真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们已经在林子里蹲了一天了,还不敢靠近三井村,他们还没有万全的把握在不惊动官府的情况下拿下三井村。 他们听说三井村去年出现过很严重的爆炸声,听上去比火炮还下人,整得十里八村都听见了。 这玩意儿要是炸在他们身上,他们还能有个好啊? 第2328章 三井村就像是一块肥肉,它就放在那里,只能看不能咬,广宁卫前总兵万波馋得都要流口水了。 前几天他们还看到一辆打着三井村标志的马车从村道上经过,看马车的车辙印,那辆马车上装的肯定是重物,还是很重的那种。 万波估计那一车装的很有可能是银子。 两千两银子如果是银票,揣在身上肯定是轻飘飘的,但如果换成现银,那可是重达两百斤的金属疙瘩。 怎么可能不重! 他看那情况,估计车上装的还不止二百斤,三五百斤都是有可能的。 万波确实没有看错,马车上确实装着金属疙瘩。 但不是银锭子,而是铁锭子。 三井村消耗的铁与日俱增,陈春燕派人到处收铁,不管是大批量的,还是零散的,只要有,只要价格合理都可以收回来。 那天其实是运铁回村子。 万波根本想不到一个村子对于铁的需求量会那么大,所以他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银子。 他现在只要回想起那些车辙印,他就想流口水。 从外面运回来的银子都这么多,那么在三井村里面的会有多少? “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等我们抢了那个村子,就找个地方享福,谁都管不到我们。 “凭我们的本事,身上又有钱,我就不信谁还能卡住我们!” 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前方就是钱,冲过去,抢就可以了。 “大人,我们发现三井村有人鬼鬼祟祟进山,我们怀疑他们把东西藏在了山上。” 这个人是前锋营的,很擅长哨探。 万波一点不怀疑这个消息的可靠程度。 “在哪座山上?” “说来也怪,那座山距离三井村还有点远,特别荒凉,根本没有人去过的样子。” 万波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藏得那么严密,就说明里面肯定有好东西。哥几个,我们要发财了! “拿到钱,我们抢一批女人,去海岛上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度,岂不快哉。” 众人被万波的畅想弄得热血沸腾。 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王国,那该是多么畅快的一件事! 他们说了算,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朝廷也不能说杀他们就杀他们。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去?” 万波:“事情宜早不宜迟。” 等到了晚上,万波让手下的人裹了马蹄子,不疾不徐地靠近那一座山。 山果然荒凉得很,明面上根本找不到一条上山的路。 万波:“你们看到那些人从哪儿上山了?” “晚上不是很好辨认,我看看啊。” 他埋头在地上寻找痕迹。 三井村的人本来就比较小心,上山几乎没有留下痕迹。 那几个哨探几乎趴在地上寻找,终于在草丛中发现了半个脚印,他顺着脚印的方向看去,那边有一块草皮特别不和谐,看上去有些怪怪的。 他伸手提了提,才发现那块草皮竟然是松动的。 他将草皮提了起来,亮给远处的万波看。 万波的眼皮跳了跳,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掩盖行迹的方法。 那一块草皮下面是用鱼线织就的一个兜兜,兜兜的硬度很大,上面铺着一层土,土上面才是草。 第2329章 有这么一个东西,哪里有痕迹,往哪里一搬,什么痕迹都掩盖了。 难怪痕迹这么难找。 三井村的人还真是狡诈。 不过这一招倒是好招,可以学起来。 万波:“把草皮都给我掀开。” 一队人开道,挨个把草皮给掀开了,露出了一条蜿蜒上山的路。 万波忍不住在心里大笑起来。 看到了这条路,他就感觉他看到了金山银山。 其他人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感觉,差不多两个月没吃好睡好了,所有人的精神都很疲惫,但这时,所有的人都兴奋了起来,脚步都不由得加快了。 要不是怕动静太大,他们都要嗷嗷叫出声了。 进了山,他们感觉更加荒凉。 夜里是一双双发着光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毛。 他们又害怕点燃火把引起三井村的人的警觉,只能紧紧抱成团,以防被暗夜中的猎食者攻击。 咕咕。 不知道哪儿来的鸟叫声,吓了他们一大跳。 万波气得拍了一下树枝,“该死的,滚!” 鸟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这哪儿呢?” 他们越走越荒凉,越走腐败的气味越重,根本不像是人到过的地方。 万波觉得不可能再往前了。 “你们都仔细找找,按照三井村那些人的普遍做法,我估计,他们的东西肯定藏得很隐秘搞不好在地底下。” 他说完这句话就觉得很有道理。 连草皮这种主意都能想得出来,三井村的人还有什么想不出来的? “都找仔细了。” 他们又花了一个时辰把先前走过的路走了一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们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大人您看这里,这棵树好像是新种上的,这里的土今年才翻过。” 万波蹲到地上,仔细观察。 他虽然什么都看出来,但他相信他手下人的能力,那些人都是专业的,他们说这里的土被动过,那肯定就被动过。 哈! 就算不是这里,也在附近了。 “肯定在附近,我们马上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夜里太安静了,这一点点声音传得很远。 负责看守三井村战备物资的守卫听到了动静,觉得有有些不对劲,尽量远眺。 虽然那一道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但守卫不敢麻痹大意,他的责任太重大了。 他很肯定那声音是真切的,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朝天放出了信号弹。 火红的烟花在空中炸开,远处的三井村清晰可见。 了望台上值夜的小子立刻吹响了号角。 陈春燕猛然睁开眼睛,掀被坐起,趿着鞋走到门外。 “是哪个方向放的信号?” 董明春:“已经派人去问了。”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来到陈春燕身边。 值夜的婆子很快过来禀报,“大小姐,东北方燃起了红色的烟花。” 东……正好是那一群叛军来的方向。 陈春燕想不往那方面想都不行。 “立刻整队,出发支援。那边已经打草惊蛇了,恐怕会很危险,记住以救人为主要目的,能不能抓住叛军的活口不重要。” 董明春:“好,我马上去处理。” 周文严早就等在了蛮子门外。 董明春传达了陈春燕的命令,周文严骑着马就往外跑。 第2330章 万波一脸蒙圈,他仰头看着快速熄灭的烟花,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他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大人,这是好事,这说明我们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他们这么急着求援,不也说明他们这边的守卫力量很薄弱吗? “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在都不知道我们具体有多少人,连交锋都没有交锋时,立刻求援呢? “三井村距离这边还比较远,只要我们抓紧时间,将这里拿下来,三井村的救援就算是来了,也晚了。” 万波拍拍心腹的肩膀,“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的脑子在关键时刻还挺好用的。” 那人嘿嘿嘿地笑,“这不都是您老人家教得好吗?” 万波:“出发,尽快给我拿下他们。” 他们所料不差,陈春燕在这里放的人确实不多。 主要是因为这几个仓库都非常牢固。 先前万波他们发现被翻动过的地方,是浇筑铁水的口子。 所以万波他们脚下踩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疙瘩,铁疙瘩的每一面足有一尺半厚,根本不是人力能够攻破的。 陈春燕派的人只用守入口那一丢丢地方就行了。 而且那道门足有三把大铁锁,钥匙分别掌握在三个人手里,陈春燕、董明春和周文严。 每一次开启都需要拿到三个人的钥匙。 陈春燕没有回来之前,她的钥匙掌握在董明春手里,她回来之后,就需要她派人跟过去。 于玲玲没有离开时,是于玲玲去的,于玲玲离开后,陈春燕将钥匙委托给董明春带过去。 她还是很信任董明春的。 钥匙用完之后,又会重新回到三个人手里。 当然了,这只是明面上的,实际上,陈春燕手里握着三把钥匙,只要她想,就能打开库房。 谁叫那些东西都是她挣下的呢,她要是想那点儿东西,还得被手底下的卡住,这不像话嘛! 万波他们还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而守卫库房的人却已经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他们几乎吓得肝胆俱裂。 树林中人影幢幢的,不用数,他们都知道肯定比他们的数量多太多了。 守在这里的一共只有一百个人。 绝大多数还是半大的少年。 “怎么办?” “我们死守这里没有意义,还不如暂时退走,等支援来了,我们再打回来。” “可我们的职责就是守护这里,战都不战,就这么逃走了,我们脸上也无光。” “我们死守这里,就是白白牺牲,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我们拦不住他们,留下的也只是尸体而已。都听我的,先撤离,等支援来了,我们再回来找回场子。” 一正一副两个队长的意见不一样,所有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副队长退了一步,“好,就听你的。” 这下子所有人才跟随队长撤离。 一群小子非常熟悉地形,跑得飞快。 万波还带着人小心翼翼地靠拢,这群小子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噗! 不知道谁踩到了机关,树丛里飞出来一支羽箭。 有人躲得慢了,被射穿了手臂,树林中顿时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声。 第2331章 “有埋伏,都趴下。” 万波提醒得很及时,但是趴在地上接触的面积更大,踩中机关的概率更高。 树林中立刻响起一片咻咻声。 万波耳朵听风辩位,“那边,那边,那边各去一队人。” 他继续竖着耳朵听着。 不对。 箭矢的破风声太整齐了,就算是训练有素的人,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同时放箭。 那边不是人,是机关! 他几乎瞬间想到了这种可能,“都小心一点,这里遍布着机关,不要踩中了。” 大晚上的,要分辨那些防不胜防的机关,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该踩中的,还是不断有人踩中。 好不容易靠近了前面的小木屋,所有人都一身狼狈了。 小木屋里没有灯,那一排排的屋子看起来都是空的。 会是空的吗? 那些人是藏在里面,准备趁着他们看不见东西偷袭他们,还是说这里唱的就是空城计,想吓走他们? 万波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去一队人查看一下。” 没有人愿意动。 距离财宝都这么近了,要是这个时候死了,那才死得真不值了。 万波蹙起了眉头,“愿意前去查看情况的那支小队,待会儿优先挑选财宝,这支小队的人每个都可以多得两成东西。”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有一个小队的人相互使了个眼色,决定干了。 他们往前走几步,“大人,我们愿意。” 万波:“去吧!” 这一队十个人还是有些害怕,越靠近小木屋,心惊胆颤的感觉越盛。 “我推门了啊,大家都小心点。” 嘭! 门被大力推开。 那人赶紧藏到墙后面,生怕被可能出现的流矢射中。 然而房门后面安安静静的,门洞里空洞洞的,像怪兽张着的嘴,但嘴里什么斗殴没有。 有一个人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才发现不是错觉,屋子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赶紧跑出来,朝着万波大喊:“屋子里没有人,他们都跑光啦!” 万波没忍住哈了一声。 不是说三井村很厉害吗? 就是这么厉害的。 敌人来了,连战都不敢战,直接跑了。 呵呵。 万波:“把这些房子都给我烧了,你们去找东西藏在哪儿的。 都到了地方了,战略物资储备库就很好找了。 进入某个木屋的地窖,点亮灯,就能看到面前那一扇巨大的铁门。 这下子所有人都傻眼了。 三井村的人有病是不是? 铁多贵啊,他们竟然弄了这么大一扇铁门出来,有病是不是? 当然不是! 如果里面存的是一库房的银锭子,铁门弄多厚都不为过。 这样的库房不止一个,有的存的银锭,有的却存的是火药等危险物品。 储备火药是陈春燕的主意,有的东西你不用它时,它很容易买到,你用它了,就找不到了。 所以这种重要的东西是肯定要储备的。 但火药绝对不是储藏在这里的。 储藏火药的地方距离三井村更远,而且几乎没有人看守。 就是怕火药炸了,伤到人命。 万波敲敲铁门,“他妈的,你们听这声儿,这是实心的!” 第2332章 万波盯着那一扇厚重的实心铁门看,牙齿都快咬碎了。 他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到了这里,万万没想到,哪怕没有人看守,他们也不太可能打开库房。 他看了半天,也就只有扣锁的铁环是个突破口。 铁环很粗,比一般的门环还要粗,但比起整个的实心的铁门,那可好突破太多了。 “都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工具,把这儿给我劈开。” 一群人呼啦啦散去。 山上是有斧子的。 住在这里的人也需要生活,木柴肯定是必备的,有木柴就得有斧子劈。 那群人统共只找到了一把斧子,剩下的就只是菜刀、水果刀等东西,根本帮不上忙。 万波接过斧子亲自劈向铁锁。 当。 他的虎口被震得发麻,铁锁却纹丝不动,连口子都没有裂开一道。 他继续劈了几十下,终于在锁和锁环上都留下了点痕迹才停了手。 “来,你继续劈。” 被点到的手下呸呸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又搓了搓,才握住了斧柄。 他举起斧子,嘭一下劈在铁环上。 他一看就是经常干活儿的人,劈东西的准儿劲儿就不是万波能有的。 这个人每一下都劈在同样的位置。 万波笑了笑,“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有这本事。” 那人回头腼腆地笑了笑。 万波:“留一队人在这里轮流劈,剩下的人跟我到周围逛逛,我们得做好准备,如果一时半会儿打不开库房,就得据险以守,做长期斗争。” 他现在觉得做长期斗争的可能性很大。 这群人在山上折腾了这么久,三井村的支援也到了。 带队的人竟然是个女人,这个女人正是周八一的媳妇,现在所有人都叫她老周家的。 这女人原本是个寡妇,但为母则强,拉拔着两个儿子长大。 后来嫁给了周八一,见识到了陈春燕生活的精彩,她就更不愿意只过相夫教子的日子了。 她和儿子们一起学习,一起训练,成长得还挺快的。 去年年底,她揍趴下了一群男人,顺利当上了队长,这一次便是她主动请缨赶来支援的。 光说不练假把式,不经历真正的战阵,她永远不会知道她究竟差在哪里。 武师父非常欣赏老周家的的勇气,当时就答应让她来。 老周家的骑在马上有模有样的,她远眺着库房的方向,那边燃起了汹汹大火,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空。 老周家的呸了一口,“真是愚蠢。” 在树林中放火,他们倒是跑得出来呀! 而且大小姐说了,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虽然不知道具体会有谁来抓放火的人,但小姐说的总没有错。 烧山总是不对的。 “待会儿都注意了,如果能抓活口就抓住,把那些人全给丢到矿场去!抓不住也别勉强,我们自己的命比较重要。” 小姐还说了劳动最能改造人,让犯了错的人到最苦最累的地方去,他们就能明白生命的意义。 老周家的不知道去那种地方能明白什么,但小姐说的总没错,他们照办就行了。 其实她家小姐只是想要免费的劳动力,只不过把话说得漂亮了一些而已。 第2333章 老周家的观察好了地形,分兵三路朝着那座山围拢过去。 三路人马同时上山,快速朝火光冲天的地方围拢过去。 那一小队库房守卫听到动静,终于从林子中冒了头,他们探头探脑地朝外面看,看到打着三井村旗号的队伍,他们立刻冒了出来。 “别激动,自己人!” 趁着对方还没有拔剑,他先举起了手来。 老周家的认不得守卫,她却认得这些守卫身上的衣裳,他们的衣裳都是牛大花准备的,他们都帮着看过,从好几种样式里面挑出了这一种。 印象那是相当深刻。 她立刻打手势阻止同伴想要攻击的动作。 “前方是什么情况?” 守卫队长上前几步回话,“敌人来了很多,密密麻麻都是人,我们不是对手,选择了撤退。” 老周家的并没有就他们撤退的事情发表任何看法,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 “不要废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可以了。” 小队长悻悻然摸了摸鼻子,“是。” 老周家的:“把你知道的情况详细说出来,你以为的,你觉得的,都不要提。” 小队长便把他如何发现敌情,又看到了多少人等等整个过程全部详细讲述了出来,过程中没有掺杂一点个人感情色彩,那真的是看到了什么说什么。 老周家的:“你们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不战而退就是逃兵,你们现在需要跟着我们冲锋,将功补过。” 小队长当然是愿意的。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上了山。 山上是严阵以待的万波等人。 他们占据了高地,让老周家的很难进攻。 “给我死死的围住,我就不信他们还可以不吃饭。” 那些愚蠢的人烧了房子,没有地方住。 再加上山上的人本来就不多,供应一百个人吃的粮食,供给不了一支军队,他们在上面撑不了几天,那么就围住好了。 这边的情况第一时间汇报到了陈春燕那里。 陈春燕的眼皮都在跳。 那些人根本围不住那些上过战场的兵。 人数上不占优势,连能力上也不占优势。 “让人带信给周八一,让他带人过来支援。” 周八一如今只是个千户,哪怕把手底下所有人都拉过来,也不够看的。 但周八一暗地里掌握着那一支被祁轩收编土匪队伍,那一支队伍也非常彪悍,就是纪律性不太强,现在每天都还在挨收拾。 这一支队伍的人数比周八一手底下的人多太多,不过也归周八一管,把这些人调过来,最起码围山是没有问题的。 陈春燕:“动作要快,传话的人一人三骑,等天亮了,他们看清楚我们这边真实的实力,说不定就有胆子突围了。” 他们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当危险被探明了,就知道有没有能力解决了,那种情况并不能叫人心生畏惧。 陈春燕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 一队人马急速出了三井村,骑走了村子里最好的马。 万波烧完了屋子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山上没有干净的水源,水缸里的水只有一半,恐怕是这些人白天去山下背上山的。 第2334章 这个认识让万波觉得很恼火。 没有食物还能忍,没有水就让人忍不了了。 要想占据这里,慢慢开那个库房,就必须解决喝水的问题。 等明天天一亮,就得派人下山看看。 两方人马都在等天亮,暂时进入了安静期。 老周家的却还没有休息,她带着人修筑防御工事,她也知道带着的这点人肯定挡不住万波的攻击,人家要逃她就只能看着人家逃。 但如果地上弄上尖刺,那些人就算想逃也逃得没有那么干脆。 她亲自带着人在削尖刺,她都做出了表率,其他人哪怕再累,再不能休息,也不好说什么了。 这一忙碌就忙碌到了天降破晓,面朝山顶的方向全是一根根削尖的木头,纵横交错,底部全部组成三角形。 他们都上过课,知道最稳固的其实就是三角形,在构筑防御工事时,他们特地构筑出了三角形。 他们自己也试过,特别稳固,不是冲击就能冲击垮的。 老周家的有些疲惫,她搓了搓脸,“都打起精神来,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只要撑过了第一波进攻,我们就能等来三井村的支援。” 山顶上也发生着同样的对话。 万波站在所有人面前,高声道:“财宝就在我们面前,我们暂时拿不到,而敌人就在我们脚下,我们必须冲破了他们的围困,才能获取水源。 “我的二郎们,你们告诉我,你们口渴不口渴?你们想不想喝水?” “想!” 这是最真心的回答,他们现在真的非常口渴,真的非常想喝水。 不吃饭暂时不会死,但是不喝水,他们真的很快就会死。 万波:“好,我很高兴你们有这样的斗志!那么现在出发吧,去打开一条路,我们要钱,也要命!” “要钱,也要命,要钱,也要命!” 老周家的听到了上面的呼喊声,她的心都被揪紧了。 那些人马上就会下来拼命了。 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要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她尽量保持着镇定,她相信陈春燕不会放弃他们,一定会尽量想办法派人过来支援。 一念未毕突然喊杀声四起,万波带着人冲下来了。 老周家的:“都给我稳住了,只要抵住了,他们打不过来。你们越害怕越退缩,就越危险。” 所有人都死死抵住防御工事,以防对方打过来。 万波率先冲了下来,挥刀斩向防御工事。 小子们没有一个动摇的,全部待在原地。 巨大的冲击力,冲得他们浑身都疼,但他们没有一个动摇的。 全都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锋,终于有人受伤了。 一个小子吐着血从前面退了下来,后面的人快速顶上。 三井村这边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可以替换的人越来越少。 老周家的开始有些急了。 她频频朝身后看,心里还琢磨着大小姐怎么还没有派人来。 三井村距离卫所毕竟不算太近,坐马车一天都到不了,骑马一天能打个来回。 三匹马换乘……最快也得花大半天时间。 陈春燕也知道这个问题,她已经在村子中点人了。 第2335章 三井村最尴尬的就是女多男少,像这种需要冲锋陷阵的人时,三井村就很恼火,很难凑足人手。 陈春燕:“怎么样?除开老弱,我们能凑到多少人?” 董明春一脸的疲惫。 她们一晚上没休息,不仅在三井村找人手,还去到周边村子,言明附近有一波流寇,只要拿上武器攻击流寇,打死一个一两银子。 只要确认了身份立马可以在三井村领到现银。 听到银子,很多人很心动,但听到打流寇,这些人就不多愿意了。 男人还是想要拼一把的,打死两三个流寇,他们就能买一亩地了,家里的日子就会过得好一些。 但家里的女人却死活不愿意,他们宁愿过得艰难些,也要全家人安稳地待在一起,如果要当家人拿命去拼,她们可不愿意。 除开三井村这些一号召就过来集合的人,外村来的真的没有几个。 董明春:“一共召集了一百多个人,杯水车薪。” 陈春燕揉揉额头。 也就是说,这些人基本上还是三井村的。 外村没有来几个。 “先派过去。如果实在不行,那个地方就丢掉不要,人得回来。” 董明春最欣赏的就是陈春燕这一点,不管什么时候都把人命看得最重。 墨竹忽然跑了进来,“大小姐,外面来人汇报,有一大批村民正朝这边汇聚。” 陈春燕蓦然起身,“去,把准备好的藤甲拿出来,让他们都穿戴上。” 她没有能力给每个人配铠甲,但是藤甲还是可以的。 而且一下两下的,刀剑也砍不烂藤甲。 她吩咐完,率先冲了出去。 她骑着踏雪一路到了大门,直接冲上了望塔。 村民从各个方向汇聚过来,三三两两的,各个都背着包袱。 陈春燕:“开门。” 这些肯定是来支援三井村的。 她吩咐身边的人,“赶紧去准备吃的,让大家伙饱餐一顿再去前线。” 老周家的确实快撑不住了,她额头不停冒出冷汗。 “都注意了,受伤的人先行撤离,前方的人最后撤离。” 当然有人不甘心,都坚持到现在了,却让他们离开,好像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似的。 老周家的:“听命令,我们不做无谓的牺牲。” 每个人都垂头丧气的,跟逃兵似的。 在他们的心里,他们其实就是逃兵。 但老周家的觉得,他们不是,他们只是战略性撤退。 如果明知不敌,还要往上凑,那是脑子不好使。 撤退到一半,老周家的忽然停了下来。 她看着前方,陈春燕端坐在踏雪上。 她来了,大家的心也就定了。 陈春燕双腿轻夹马腹,踏雪随她心意往上走。 “亮炸弹给他们看,如果他们不退后,就先炸一波,等炸晕了他们,我们的人再上去揍他们。” 有了陈春燕这句话,士气忽然高涨起来。 一群人再次往上冲。 还坚守着的人原本都要绝望了,听到下面的人嗷嗷叫着,他们立刻恢复了精神。 来了。 有人来支援了。 他们身上的伤好像没那么痛了,精神好像也变得好了。 “里面的人听好了,立刻停止攻击,要不然我们开炸了。” 第2336章 老周家的朝着山上喊话,她的声音虽然不太有气势,但是却很洪亮,她的话清晰地传到了山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万波的心头跳了跳。 他听到了一个很关键的字眼:炸。 他的心当时就抖了抖。 他可是血肉之躯,那些炸药可是能开山裂石的,用来炸他,他能受得了吗? 他往前走了几步,旋即倏然顿住。 不对呀,如果那群人真的能炸他们,刚才还能被打得那么惨? 要说是来人支援了,也不对,如果真的有人支援,那早该到了,三井村距离这边不过十多二十里路,这边的情况,那边应该很了解。 既然早没来,那就说明来不了。 而真正的支援恐怕要等卫所的人,卫所调人很麻烦,还得整军,如果不是卫所的老大,还得向上请示,速度肯定没有那么快。 所以现在应该和之前唱空城计一样,只是想吓唬他们而已。 呵呵,他们又不是被吓大的! 他朝着外面喊:“小娘皮,你过来跪在爷爷脚下,爷爷说不定待会儿会给你个痛快。” “冥顽不灵。”老周家的皱紧了眉头,“他们既然那么不怕死,那就不用跟他们客气了。兄弟们,先给他们炸一波。” 三井村自制的土炸弹跟随陈春燕被带了过来,每个人分发了三个。 听到了命令,所有人都做出了一样的准备动作。 “第一组准备。” 五个人出列,站到了队伍最前方,他们打开瓷瓶盖子,露出里面的引线。 后面的人递上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他们熟练地计算着双方的距离,看着引线燃烧到某个程度赶紧扔出去。 轰轰轰轰轰! 先后五声爆炸次第响起,炸得山巅颤了几颤。 人堆里,顿时血肉横飞,一群人惊慌失措地扑倒。 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做能有效降低炸弹对他们的伤害,只是因为他们站不太稳,本能地扑倒而已。 万波被鲜血淋了满头满脑。 他真的没想到对方有炸弹,他们有炸弹为什么要留到现在才用?耍着人好玩吗? 他被弄得灰头土脸的,心里对三井村的厌恶却更上了一层楼。 要他投降,坚决不可能。 他朝着周围的人喊:“都分散开,人聚在一起,这玩意儿的伤害才大,分散开,就没那么可怕了。 一群人呼啦啦散开,各自找大树或者大石头躲藏。 老周家的见那群人很快发现了躲避炸弹的诀窍,她在心里暗道一声可惜。 没能杀伤对方更多的有生力量,这对于他们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对方的人数被削弱得不够多,短兵相接之后,他们就会很吃亏。 陈春燕身体前倾,举着工匠们做出来的千里眼,清楚地看到万波脸上的惊恐表情。 万波害怕了。 陈春燕很满意这样的认识。 她朝旁边伸手,自有人递上来一个土制大喇叭,“万总兵,你看清楚了,站在你身边的是你的兄弟,你的战友。 “你怎么能忍心用他们的命换你自己的前程?朝廷要抓的只是你,你却带着他们叛变,你的良心呢? “你不顾你的妻儿老小,你得问问他们,他们是不是也忍心不顾?” 第2337章 陈春燕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圣上的旨意从来是押解你回京受审,从来没有一句话是说明要清算整个广宁卫的。 “你却扇动他们叛变,带着他们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我就问你,万波,你的良心能安吗?” 窝草! 这是所有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他们当时只是听说朝廷来人,要处理万波,心里本来就很害怕,再被万波一鼓动,他们当时就跟着反了,但现在想起来,他们只想窝草。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关他们的事儿啊! 狗万波,你能不能再坑一点? 绝大部分人看万波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只有万波少部分心腹,还算比较淡定的,无论如何他们是要跟着万波走的。 别人能相信朝廷处理了万波后,事情就完了,他们这些亲信肯定不能信,他们这些人必然会是被一起处理掉的人。 陈春燕完全不管里面那些人的反应。 她自顾自说:“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交出万波的项上人头,我可以为你们向朝廷求情。” 万波冷哼一声刚想嘲讽,陈春燕就继续说了下去。 “要想完全无罪那是不可能的,但不会是死罪,该挨打挨打,该流放流放,过几年你们又是一条好汉,照样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 “如果你们今天突围了,你们确实自由了,但你们的父母老了,谁来照顾,谁来养? “你们接触过犯人吗?你们了解过他们的家人吗? “只要成了犯人,你们的家人会被乡亲指指点点一辈子,永远也别想抬起头来。 “乡亲会说那家的儿子不成器,带累了家人也一辈子不得安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围已经响起了一片啜泣声。 谁又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呢? 他们每个人都有牵挂的人,那是他们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们为了这些人可以拼命。 陈春燕:“现在放下你们的武器朝这边走过来,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万波手底下的人蠢蠢欲动,有一个人终于受不了这气氛了,丢下武器就朝山下跑来。 万波举起手中的武器重重朝前方一掷,剑从那人的后背刺入,从他的胸口穿出。 “你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一条道走到底,我容不下叛徒,也没有谁容得下,我希望你们想清楚!” 如果说部分人当初只是盲目的跟随,现在他们有了清晰的认识,万波这个人心狠手辣,根本不适合他们追随。 看看三井村那边,陈春燕一直把手下的命放在首位。 人家打不过就分批撤离,一点没有要死磕的意思。 有人劝万波,“大人,要不算了吧,他们有那种……” 万波抢过身边一个人的刀架在说话的人的脖子上,只要这个人再敢多说一句,他就要让他血溅五步。 那人顿时噤声了。 这些所有人都能说算了,就万波不能,他要是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你们不要被那个女人忽悠了,我们已经举了反旗,朝廷绝对不会放过我们,我要死,你们一样要死。” 陈春燕:“给你们最后十个数的考虑时间,如果不投降,那么……” 第2338章 陈春燕停顿了很久,才说:“那么我们要开炸了。” 所有人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刚才那么短暂的爆炸声势就那么大了,地动山摇的,再来一波…… 万波的精神高度紧张,他注意着周围每一个人的表情,当发现有人动摇,他立刻把刀指了过去。 一时间倒也没有人敢乱动。 陈春燕:“十,九,八……” 一个人看了万波一眼,“不管你们怎么样,老子是不愿意陪他死的,先走了。” 他说完把刀横在身前,倒退着朝山下去。 万波当然不甘心放这个人下山,他再一次把刀投掷了出去。 只是这一次,那个人有了准备,刚刚看到刀飞过来,立刻挥刀将飞刀击落。 趁着这个空当,他拔腿就跑,一转眼就跑出了万波能攻击到的范围。 这样的距离,万波除非用弓箭,否则绝对不可能攻击得到。 三井村的人看到有人跑过来了,齐刷刷用武器对准了那个人。 那人赶紧手腕一转,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陈春燕:“放他过来。” 人墙朝两边分开,让出一条口子。 那个人顺利跑到了三井村的人群中。 万波手底下的人看到真的有人成功了,心思更加浮动了,一群人偷偷朝旁边看了看,趁着万波没注意,同时朝着山下跑。 这么多人逃跑,万波就是想杀,他也杀不了全部,这种情况下被打死了,那只能说明运气实在是不好。 万波:“给我处理掉他们。” 他的亲信知道如果再不出手,事态就控制不住了,他们终于对着他们的同袍拿起了屠刀。 跑得人越来越多。 亲信冲进了人群里,根本不敢留手,要不然被打杀的就会变成他们。 他们的辣手引起了很大的反弹,那些原本要逃跑的人,全部调头和他们混战在了一起。 老周家的看到这一幕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早知道他们这么好对付,我们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受伤了。” 陈春燕摇头,“如果不把他们打痛了,不让他们看到我们有实力全歼他们,他们哪里会动摇,会投降? “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只要他们觉得还有一分可能打败我们,得到库房里的东西,他们就不会退,明白吗?” 一切都建立在三井村有足够的实力这一基础上。 老周家的这才好受多了。 陈春燕一来,局面就稳定了下来,老周家的会觉得自己非常没有用,是她害得那么多兄弟受伤的。 万波:“财宝就摆在眼前,取到就是我们的,你们却想着要逃,我对你们真是太失望了! “你们去了三井村,也还是罪人。 “什么流放之后,过几年又是一条好汉,流放是要刺配的,你们的脸上一辈子带着字,你们照样回不了家,一样是你们家人的耻辱。 “跟着我拼一把,将来说不定还有机会把家人接过来团聚。 “兄弟们,你们跟着我万波不是一年两年了,我万波什么时候坑害过你们? “我万波一直是有肉大家一起吃,有汤大家一起喝。 “但我不能容忍背叛,你们现在选择出逃,就不再是我兄弟,你们可得想好了。” 第2339章 万波和陈春燕同时用力,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拉扯人。 这些原本就只会听令行事的兵士被弄得头晕脑胀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两方人马中间的人还在打生打死,但却没有新人加入战斗了。 陈春燕等了很久才又等到几个人冲了过来。 那些人被放进来后,立刻被控制了起来。 不过三井村还是非常有人道主义精神的,哪怕面对俘虏,他们也都客客气气的,没有打骂,甚至在山下,这些人还吃到了三井村后勤提供的一顿热乎乎的早饭。 他们端着碗的那一刻,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已经多久没吃过热饭热菜了啊! 这些平平常常的东西,平时感觉不到它们有多重要,可真当失去过了,才知道原来这些触手可及的东西一样是很珍贵的。 他们呼噜呼噜地喝粥。 三井村的人却没有异样的眼光,他们照样忙他们自己的,并不因为坐在那边吃饭的是俘虏,他们就投去异样的眼神。 这样的环境让俘虏觉得很舒服,甚至比在广宁卫时还舒服。 广宁卫等级森严,他们能清晰感觉到高级将领和他们的心腹与其他人的不同。 但三井村人中间似乎没有这样的差别,他们只有一个统一的代名词,那就是三井村人。 俘虏大着胆子问:“你们会怎么处置我们?” 后勤:“那我哪知道啊,不过按照惯例,犯了错的人都会被送到矿场去挖矿,等挖够了数量,才会被允许回到村子里监视居住。 “如果没有再违法乱纪,过了监视期就能回归普通生活。” 嗯? 嗯嗯嗯? 俘虏们听到是挖矿,都面面相觑,难道他们不会被交给朝廷吗?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希冀。 如果不会被交给朝廷,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被朝廷定罪,就不是朝廷的亲犯。 他们走这一步真是走对了。 陈春燕确实没准备把这群人交给朝廷,这些人都受过专业训练,战斗力绝对不是三井村那些小子能比的,那当然是能收编多少收编多少了。 至于那些负隅顽抗的……都是些顽固分子,即便勉强收编了,也很难归心,抓到了活的,就交给祁轩处理,抓不到……那自然就死在这里。 等他们吃饱喝足了,三井村人拿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的东西过来,看着像枷锁,但又不是,比枷锁小了很多,也不用把脑袋套进去。 这是陈春燕让铁匠弄出来的手铐,受限于材质,现在的手铐重得很,戴上之后活动非常费劲,都不用再把人专门拷在某个地方了。 一群俘虏挨个戴了手铐,就没有人再管他们了。 呃! 他们面面相觑,完事儿之后老老实实坐在原地,哪儿也不去,生怕让人误会他们想跑。 山上的气氛就没有这么融洽了。 万波跟困兽一样,血红着眼睛看着每一个人。 “说,你们要背叛我吗?” 这些人其实已经被万波说服了,哪怕他们不死,他们的家人还是会受到影响,还是会被指指点点,还不如拼一把,拼赢了,海阔天空。 “不背叛。” 第2340章 山上的呼喊声顺着风传下来。 陈春燕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 这样说,或许有点虚伪,但她确实是这样的。 她希望尽量给每个人平等生存的权利。 然而她有想要守护的人和事,当这些人和事受到威胁时,她不得不做出妥协。 她的原则没有她守护的人和事重要。 山上的人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 她高声道:“都做好准备,他们要死战到底了。” 她转头看着那一群乌合之众,“藤甲很牢固,只要护好了要害,哪怕受伤,也不会死。 “待会儿他们一轮炸弹过后,你们往前冲,记住不要缠斗,不要回头,冲到了山的另一侧,你们就下山,到我们上山的地方集合。 “你们放心,许诺给你们的酬劳不会少,但凡是冲过去了的,又到了指定地点集合的,酬劳我们照常发放。 “至于打死了那群叛军的人……我们会额外算钱。你们放心,我们手里有千里眼,谁打死了人,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不会漏掉你们的功劳。” 村民们听到陈春燕这样说,他们就放心了。 陈春燕在十里八村的,还是很有信誉的,她说了发多少工钱,临时工按天算钱,那真是一文钱都没有错过。 只要陈春燕承诺了,那么事后就肯定能收到钱。 他们只要按照陈春燕的吩咐做就行了。 老周家的:“他们冲下来了。” 陈春燕:“准备!放炸弹。” 轰轰轰轰轰! 一轮炸弹又一轮炸弹轰炸完了。 前方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一群村民挥舞着锄头就冲了上去。 万波都懵了,他还是第一次和舞锄头的人交锋,整个人都有点懵。 三井村是认真的吗,连农民都派上场战斗! 锄头没有刀剑锋利,可打在身上也足以叫人骨断筋折。 冲在最前面的反贼不少被打得吐血,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村民也不笨,他们至少知道聚成团,朝四面八方挥舞锄头。 万波整整齐齐的队伍先被炸了个七零八落,又被村民给硬生生撕开了几道口子,根本没办法首尾相继。 村民呼啦啦跑走了。 有的反贼心中有气,想去追那群搅屎棍,可后面三井村的人又举起了炸弹,他们只好赶忙找地方躲藏。 这些人手里的炸弹怎么没完没了的?! 如果他们问出这个问题,陈春燕一定会告诉他们,能够自主生产,就是这么任性! 要不是怕把金库给炸塌了,大批量炸弹投出去,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了。 陈春燕:“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放下武器投降,我既往不咎,再执迷不悟,就一个不留。” 生死面前有大恐怖。 万波那一方的人心再一次动摇了。 他这支队伍有两千多人,被炸死了二百多个,先前逃跑了一百来了,内斗死了几十个。 说起来他还有一千七八百人。 如此多的人数面对陈春燕的队伍还是有巨大优势的,人数至少是三到四倍。 只要咬牙冲过去,短兵相接了,陈春燕就绝对不敢再用炸弹,他们就离胜利不远了。 然而有一个问题,谁愿意冲上前去送死了呢? 第2341章 冲在前面的人死伤肯定比后面的人大。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他们冲过去和三井村的人混作一团,三井村的人就不可能敢再用炸弹,可他们不敢拿自己的命赌。 道理谁都懂,却不是谁都敢付诸行动的。 万波心里好不恼火,他知道自己的手下被三井村的炸弹吓破了胆。 他深知不能再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了。 “他们的人都堵在前面,我们从后方突围下去。他们不是用过这种方法吗,我们就如法炮制。”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眼睛一亮。 万波:“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让三井村的人发现我们的意图,我们将再一次被困回山顶。所以……所有人都必须拿出拼命的劲儿来。” “是!” 万波打了个手势。 一千多个人几乎同时朝着后山冲。 陈春燕借着千里眼将他们的动作全部收入眼底。 “他们要跑。” 她把千里眼递给老周家的。 老周家的接过来一看,恨得咬牙。 如果真让他们跑了,这将成为她生涯中的一个大的败笔。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们就被压着打,直到早上大小姐来了,他们才挽回了颓势,而现在她却差一点让对方跑掉了。 要知道陈春燕只是骑在马上,指挥还是她在指挥的。 老周家的赶紧召集人手追击。 这些事情陈春燕一般不开口,一来是因为她并不十分懂,二来是因为得让手下的人确立自己的威望,不能什么事情都看着她。 老周家的很快想到那些人用的是大小姐刚才用过的办法。 她眼珠一转,“你们从山下绕过去堵……” 后山的防卫确实没有那么严密。 三井村就这么点儿人,重点放在了前山,后山自然就薄弱得多。 三井村的小子们看到乌泱泱一群人冲下来,基本没有抵抗,直接让开了路。 就他们那几十个人也不敢和人家一千来号人对拼,那群小子呼啦啦往树林中一散,别人还真懒得追他们。 万波笑看着前方,呼吸着树林清晨清新的空气,他竟然产生了欣慰的情绪。 终于还是从那座山上下来了啊。 他万波还是一条好汉。 这样的念头还没有落下,前方就传来一阵爆炸声。 炸山脚三井村的人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一轮又一轮的炸弹轮番轰炸,直炸得万波七荤八素。 他耳朵里嗡嗡的,人也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场特别惨烈,惨烈到叛军都以为来到了人间炼狱。 他们终于清醒过来了,万波给他们描绘的美好未来,他们得先活着,才有可能看得到。 为数不多还能动,且脑子清醒的人,挥舞着刀剑朝着万波砍去。 万波的亲信将那些人尽数拦下,护卫着万波快速撤离。 他们预料到三井村的人在山下守着,自然不会那么傻,还往山下去。 几个人而已,随便往哪个深山老林里一钻,他们就不信三井村的人那么神通广大,还能抓得到他们。 轰炸停止了好一会儿,老周家的才带着人上了山,绝大多数反贼都坐在地上束手就擒。 “总兵是哪个,出来说话。” 有一个人不忿地说:“他早就跑了。” 第2342章 最重要的人竟然就这样跑了。 他们忙活半天,那不是白忙活了么。 都说擒贼先擒王。 他们擒了贼,放跑了王,这叫什么事儿! 老周家的:“给我追,无论如何都要追到他,你们两个回去把这儿的情况报告给大小姐。 被点到的人很快下了山,不过没有过多久,其中一个又跑了回来。 “队长,支援到了,他们就在山下,等着配合咱们行动。” 老周家的心中一动,“是谁来了?” 小子呵呵笑,“是周千户到了。” 原来是他们家那口子到了。 难怪来得这么快,肯定是听说负责围攻的人是她,这才拼命赶过来。 其实她倒是低估了周八一的专业素养。 今天不管负责进攻的人是谁,周八一都会拼命往这边赶,更何况也确实没有人告诉他,三井村这边带队的是他媳妇。 这边怎么安排的,陈春燕在过来之前,都不知道,更何况只是传话的小子了。 老周家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挺高兴的。 “你去告诉他们,进山找人,那个万总兵逃跑了。” 小子答应一声,快速朝山下跑去。 时间已经过了端午,太阳开始有了火热的温度。 周八一抬手挡在额前,挡住树叶缝隙透下来的光。 林子中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周八一抬头看去,就见先前那个小子跑了回来。 “周大人,队长让你进山搜查万总兵,那人跑了。” 周八一抬手指向一个兵士,“去寻找痕迹。” 那兵士是卫所一个很老练的斥候,立下了很多功劳,只要是他想追踪的人,就没有追踪不到的。 他走在前面上了山。 周八一留了几个人下来看守马匹,就带着其余的人上了山。 他这一次足足带来了三千人。 其中两千人全是收编的山贼,这些人轮换进过卫所,上过战场,战斗力毋庸置疑,就是纪律性比较差,很多坏毛病还没有改掉。 前方的树林乱糟糟的,树干被炸断了,血沫溅得到处都是。 比这惨的景象周八一都看到过,让他吓一跳的是站在战场中的那个人。 哎呀妈呀,那是他的媳妇呀! 他大步跑上去,拉住了他媳妇的胳膊,“你咋在这里?” 老周家的眉毛一扬,“你能上战场,我为什么不能上,你瞧不起女人?小心我告诉大小姐。” 周八一脑壳都痛了。 他哪里是瞧不起女人啊,他就是太瞧得起了,生怕这女人虎劲儿一上来,蒙头往前冲啊。 打仗不是冲就可以的。 “大小姐怎么会拍你来,你那些东西都学会了吗?” 老周家的:“瞧你说的,我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我肯定是主动请缨的啊。” 周八一那个气呀,他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媳妇做得不对,那不是和三井村的主流思想背道而驰了吗? 他指着媳妇,“我回去再跟你说!” “大人,他们往那边去了。” 负责查找痕迹的人从前面跑了回来,带回了他查到的消息。 周八一最后看了媳妇一眼,带着人朝前面而去。 老周家的撇了撇嘴。 她又不是被吓大的,再说了三井村不允许打女人。 第2343章 万波几乎没有受伤,他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不停地变换方向,以应对可能有的追踪。 他现在面临一个选择。 人聚在一起,确实是有反抗的能力,但人聚在一起目标也大,会增加逃跑的难度。 他得做出取舍。 他考虑了很久才说:“我们不能聚在一起了,这样逃跑的难度太大。” 他拿出舆图,“我们分成几路,各自前往这个地方,在这里汇合,然后出海。离开了这里就真的是山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了。” 这些人虽然都是万波的心腹,心里其实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万波这样安排确实是可以分散追兵的注意力,最终谁会被追上,那就真的看运气了。 被追上的人只能说运气不好。 他们自然没什么意见。 万波看了一圈,“那行,我这一队要十个人,愿意跟我走的,站出来。” 这又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万波肯定留了后手,不说别的,就说钱肯定是单独留了一部分起来的,跟着他走,不用发愁盘缠。 可同样的,跟着万波的危险也是巨大的。 他们这些人跑了就跑了,三井村的人不会穷追猛打,可三井村的人不会让万波跑了,他毕竟才是首脑。 万波也不催促。 不是真心跟着他的,这种时候他也不敢要。 情况已经这么危急了,如果身后还不稳,还有可能有捅过来的刀,他就更没有逃走的希望了。 等了一会儿,第一个人站了出来,“大人,我誓死追随您。” 万波笑着拍了拍手下的肩膀。 “你很好。” 被夸奖的人露出个笑容。 他一向不怎么被看重,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还能得到大人的夸奖,要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谢大人夸奖。” 万波环视一圈,又有几个人站了出来。 凑齐了十个人,他们赶紧出发。 剩下的人就没什么组织性了,全部作鸟兽散。 周八一跟着斥候到了这里,看到的就是杂乱无章的脚印。 他好一阵无语。 斥候上前查看,发现地上的脚印乱归乱,但还是有规律的,最多的脚印去往了一个方向。 “大人,他们最有可能去了那个方向,其他的人应该是分散跑了。” 周八一看着斥候指的方向,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用管他们了,先去把其他人抓回来。” 三千人自动分成几股,朝不同的方向追去。 万波在林子里绕了好几天,抓到野味,都不敢烤了吃,每天都是生吃的,过的简直是茹毛饮血的日子。 终于绕出了林子,他才有了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万大人,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您来得可有点慢啊。” 万波脸色一白。 他朝前方看去,一个人嘴里叼着一根草,斜倚在树干上,不是祁轩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 祁轩:“你太能躲了,不让你自己冒出来,我上哪儿找你去。” 三井村是他故意露给万波的。 祁轩规划了好几条万波可能逃跑的路线,并在每条线上都放了人,而他自己则亲自守在最有可能的一条线上。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好几天了,终于等到了万波。 第2344章 祁轩当然不会告诉陈春燕,三井村是他故意给万波留下的口子,但他提前给陈春燕送了信,他相信以陈春燕的谨慎程度,肯定会做好准备,他一点不担心三井村。 他的策略其实和武师父建议陈春燕采用的策略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运用的范围大一点,一个范围小一点而已。 万波:“我输在你手里,不冤。但是……你不怕我乱说话吗?” 祁轩哈哈大笑,“你不是输在我的手里,你是输在了天真上。你怎么会到现在还以为我会送你回京?” 他吐掉了嘴里的草,“广宁卫前总兵万波万大人畏罪自杀,你觉得听起来怎么样?” 万波指着祁轩,“你……”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脖子就被一个绳套套住了。 两个兵士拽着绳子的一端将万波挂在了树枝上,为了防止万波挣扎,下面还有人抱住了万波的手和脚。 这样子吊死的人才看不出来人为的痕迹。 万波的亲信想阻拦,可还没等他们出手,那区区几个人就感觉脖子一凉,人事不知了。 过了半晌,万波终于不动了。 兵士们赶紧松开手,紧接着便传来一股恶臭。 祁轩:“万大人畏罪自杀了,真是……可悲可叹,你们好生收殓万大人的尸身,送回京城去复命。” “是!” 祁轩朝三井村方向看了一眼,调转马头回广宁卫去了。 他的队伍还带着尸体,去三井村实在是不多吉利。 他以为陈春燕不知道他的计划和安排,然而…… 陈春燕在书房里暴跳如雷,“这个祁轩简直太过分了!他把三井村当成什么?当成引诱老鼠出洞的肥肉吗?” 她真的相当恼火。 自打周八一回来了,还告诉陈春燕不用再去追万波,陈春燕就猜到了,这是祁轩的一个局。 祁轩把三井村当饵,钓万波这条大鱼,偏偏万波还上当了。 可他有没有考虑过三井村,村子里住了好几百个人,万一真的被万波突破进来了,那一群老弱妇孺会死多少! 周八一站在那里,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就不说他本来就有些怕陈春燕了,就说他媳妇虎视眈眈地站在旁边,他立马就怂了。 他老老实实给陈春燕当个出气筒。 陈春燕:“我说你来得怎么这么快,怕是一直准备着吧!” 周八一面露为难之色。 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反正怎么样都要挨骂。 其实这是明摆着的。 如果临时通知,召集人马,肯定是需要时间的,来不了这么快。 祁轩给陈春燕送了一封信,自然也给周八一送了一封信,周八一接到信,立刻备战。 各种细节联系在一起,想让陈春燕猜不到都难。 周八一:“县主,您对着我骂也没有用,这事儿吧,我又做不了主。” 老周家的也生气,“你也不知道给我们通风报信!” 那些受伤的人都是她的手下,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周八一都快冤死了。 祁轩一路提拔他,祁轩有了命令,他难道还能不听吗? 完事儿了,所有的错都是他的了。 他上哪儿说理去呀! 第2345章 陈春燕左思右想她都咽不下这口气,可这口气咽得下去也得咽,咽不下去也得咽。 有的事情她原先能够做,现在却不能做。 祁轩的权力越来越大了,如果她仗着三井村卡一卡祁轩,现在确实能让祁轩屈服,可将来真到了那一天,谁知道祁轩会不会翻旧账。 她磨了磨牙,挥挥手让周八一滚蛋了。 老周家的脸带歉意地凑到书桌边,“大小姐,这事儿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告诉你。” 陈春燕:“以后那边有什么情况,你注意打听一下,不要再出现和这次一样的事情。” 老周家的当然知道陈春燕是什么意思,这是让她亲自或者派人去盯着老周。 她只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下来。 老周算是端的祁轩的碗,老周帮祁轩瞒着他们行事,他们说不出什么,但她端的是陈春燕的碗,就得陈春燕的利益考虑。 双方没有利益冲突时,他们自然好好的,一旦双方利益冲突,他们就得各凭本事获取情报了。 通过这次的事情,她也算看清楚了他们将来可能产生的矛盾。 陈春燕挥挥手,让老周家的也下去。 她往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 董明春:“你也别生气了,他好歹给我们送了一封信来。” 陈春燕手在扶手上重重一拍,“就没有这样做事儿的,他直接告诉我,我难道会不配合他? “他根本就没有把三井村的安危放在心上,你不用帮他说话了。以后我们的事情,我们多上点心,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这一点你这次应该也看出来了。” 董明春也觉得相当恼火,陈春燕的态度一直潜移默化影响着她,她现在也把人命看得最重,祁轩这种行为显然触到了三井村人的底线。 “我知道,我会在那些地方安插自己的人手。” 村子里不断有被当作斥候培养的小子结业,把他们放到那些地方去磨砺也是极好的。 墨竹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大小姐,廖家商行从京城里捎带回来了一封信,你看看。” 三井村和京城通信早就用飞鸽传书了,突然来一封信,这么正式……恐怕不是普通的消息。 陈春燕拆开信封,取出厚厚一封信。 她一目十行读起了信。 信是小六写给她的,主要是说起了在京城的学习,言语中多有抱怨,说夫子太过老古板,教学方法很落后,听得他想瞌睡。 那个夫子还嫌弃乡下的夫子教得不好,说他基础不扎实,夫子要求他把曾经学过的内容重新学习一遍,所以没让他今年参加童生试。 不过今年冬天肯定回来,因为夫子要求他明年一定要下场,而且一定得考过。 小六表示他非常想换一个夫子,虽然知道他不可能像学堂里的那些人一样学习新知识,但他非常想换一个没那么古板的夫子。 他又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二表哥和三表哥如何如何待他,他长了多少见识,还问大表哥什么时候回京城。 直到信的末尾,他才问起父母,还语气幽怨地问是不是父母已经忘了他了。 第2346章 这事儿怎么说呢? 这大概是所有忽然有了弟弟妹妹的孩子都会有的感受吧。 大哥和二哥都还是小孩子心性,他们并不多知道多了一个最小的弟弟意味着什么,把该给他们的铜板给他们,他们就不会闹。 而陈春燕的心态和别人根本就不一样,她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很低,她所想的只是让更多的女子活得好一点。 陈谷秋在陈小六出生时,已经体会过这样的事情了,心态早就转变了过来。 父母的关注肯定会更多地放在最小的孩子身上。 是以心态唯一没有调节过来的就只有陈小六而已。 心态的转变需要一个过程。 陈春燕曾经就看到过很多大宝不满意父母生二宝,故意欺负二宝,把沉睡中的二宝弄哭,更有甚者把二宝带出去丢掉。 陈春燕不强求陈小六尽快调节心态,她自问就算是她,如果父母对自己的态度忽然转变,她心里肯定也会生出些不平的情绪来。 她侧头问:“我阿爹阿娘是不是很久没有给小六写信了?” 董明春还真没关注过这个问题。 “我去问问。” 陈春燕摆摆手,“不用问,我都猜得到。” 最小的那个还没有出生时,燕儿爹娘俩人会定期找人帮他们写信,再请廖家商行的人带到京城去。 频率虽然依旧不算高,可每回陈小六收到信都还是挺高兴的。 这回专门写信回来抱怨,可见父母已经很久没有带信过去了。 她最近忙得很,也没怎么关注父母那边的情况,倒是每个月该给陈小六送过去的东西,都让人带去京城了。 “我去五福村看看。” 董明春跟着走了两步,欲言又止的。 陈春燕:“你是不是知道那边的情况?” 董明春:“知道一些,听说要给小公子大办百日,周边稍微有点头脸的人都惊动了。 “我觉得那些人是冲着您的面子,所以就上了点心,但凡是要去参加百日宴的,都让他们记下名字,最后提交一个名单上来。” 办酒席收礼这种事情很难杜绝,陈春燕也无意标新立异,他们要借用她的名义办酒席收礼钱,她其实并不是很介意,只要不太过分,他们用她的名义想多赚一点钱,想生活得好一点,她觉得都没什么问题。 但太过分的,她肯定要管。 而以燕儿爹娘的格局,她觉得这俩人弄得很过分是经常的事情。 陈春燕:“把名单拿来我看看。” 董明春的脸色就更加怪异了。 陈春燕:“不行?” 董明春:“不是。是百日宴还没有办。” 陈春燕:“百日宴不在百日办,他们要拖到什么时候?” 董明春:“请帖刚送出去几天,总得给人家一个反应的时间。” 陈春燕挑眉,“还送了请帖?” 董明春听陈春燕的语气有些危险,赶紧说:“也不全是他们主动送的,有些是听到风声的乡绅主动派家人上门讨要的。 “你现在毕竟是县主了,县主的弟弟的百日宴,他们能到场就是一种风光了。” 陈春燕可以想象,提前给了请帖,那些乡绅会准备多少好东西了。 第2347章 陈春燕:“准备了多少酒席?” 董明春:“听说准备了一百席。” 陈春燕紧抿着唇,深感燕儿爹娘这一招其实和皇上用的那一招是一样一样的。 燕儿爹娘这一招可不就是告诉大家,他们想要收银子吗? 董明春见陈春燕的脸色不太好,问:“怎么了?” 陈春燕:“他们往外送了哪些请柬,你现在把名单拿过来,我看看。” 她得看看她将来得还哪些人情。 有的人情好欠不好还啊。 消息层层传递出去,通信处又把消息层层递进来,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陈春燕看着名单,额角都开始跳着痛了。 陈家以前根本没有这些关系,这些人愿意来捧场,冲的是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 她埋头将名单梳理了一遍,官宦之家的誊抄到一张大红洒金的纸上,当地乡绅誊抄到桃花笺上,普通富户誊抄到一个折子上。 普通富户的数量是最多的,而这些人的人情也是最容易还的。 托关系给他们的生意行个方便,或者哪一次五味居竞标时,优先考虑他们就是了。 麻烦的是官宦之家和当地乡绅。 官宦之家是家里现在还有人在当官的人家,这样的人一旦和他们沾上了,就撕扯不开了,就算你觉得你们的关系不深,可在文官集团看来,你们就是一党的。 而乡绅也很麻烦,他们是祖上有人当官,或者本身是秀才、举人,同窗有人当官。 这样的人有背景,最喜欢帮人牵线平事,谁知道他们会麻烦陈春燕帮他们干嘛。 陈春燕整理完名单,把大红洒金的递给董明春,“尽快帮我调查清楚他们各自的人脉关系。” 董明春:“是。” 她贴身放好名单,想了想,决定亲自去一趟县城。 文官的事情当然文官最清楚了。 有现成的人不用,反倒派人去京城打听,那就是舍近求远了。 董明春坐着马车一路进了城,直奔县衙。 最近可能没什么事儿发生,县衙里的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 几个书吏还抬了张椅子坐在廊下晒太阳,他们每个人手边还放着一杯茶,有的人还哼着小曲,模样别提多惬意了。 他们看到董明春,有些尴尬地笑笑。 董明春比划了一个让他们安心的手势。 有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行,没必要戳破。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看到书吏等人的状态,董明春就明白了,闵大人肯定不在前衙。 她叫住杂役,“麻烦帮忙通禀一声,就说三井村董明春来访。” 她顺手递上名帖。 她递上的自然是陈春燕的名帖。 后院里。 闵大人正和杨崇文一起下棋。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模样倒是挺闲适的,说的却都是朝廷大事。 杨崇文:“户部又拨不出银两了,今年没有修缮河堤,如果雨水比较多,就悬了。” 闵大人笑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都不是户部左侍郎了,就不要担心那些事了。” 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把这事儿给记下了。 南方从去年开始就不太平,如果今年再决堤,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第2348章 陈春燕最缺的就是人手,知道了南方的消息,肯定会出手。 闵大人又下了一步棋,“国库没有钱,谁都没办法。去年江南闹匪患,粮食减产,这就给原本就吃紧的财政致命一击。” 杨崇文知道闵大人是什么意思。 税收连年减少,这不是哪一地特有的问题,而是全国性问题。 主要是税收有的用粮食、有的用布料、有的用煤炭等替代,核算很困难,而且品质参差不齐。 朝廷能收到的现银已经很少了,这几年这些问题更加严重。 朝廷也知道应该修河堤,但是拿不出钱啊。 杨崇文叹气,“那位不能提的首辅大人,他的新政其实是有效的,奈何皇上非常厌恶他,凡是他推行的,皇上就反对,那些有用的新政全部被推翻了。” 闵大人自然知道杨崇文说的是什么样的新政。 那个新政改革了税制,不管商业也好,还是农民也罢,也不管他们出产的到底是什么,统一征收银子。 虽然银子的成色也参差不齐的,但好歹让朝廷有了银子。 那几年是朝廷日子最好过的时候。 但皇上要废除所有新政,就没有人敢说新政好,然后户部的官员就眼睁睁看着银子一年比一年少。 闵大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太祖高皇帝说过,天下事天下人说得,唯儒生说不得。 杨崇文不在庙堂了,算是天下人中的一员,有些话他说得,闵大人就说不得。 杨崇文笑笑,没有说话,他知道闵大人不会接这种话。 “哈哈,大龙。” 闵大人抬手摆下一子,“断了。” 杨崇文看了闵大人一眼,嘿笑一声,“真行,原来在这儿等着我的。” “大人,有人找。” 闵大人放下棋子,“什么人找我?” 杂役双手递上名帖。 闵大人接过来一看,“哟,这得去见一见,杨先生,少陪了。” 杨崇文自然也看到了名帖,他知道是什么人来了,自然不会阻止闵大人。 他指指棋盘,“那就封存起来,我们改天再下。” 闵大人拱拱手,“那感情好。” 送走了杨崇文。 闵大人背着手从后院到了前衙。 董明春正坐在班房里面喝茶。 她看到闵大人来了,赶紧起身,“大人。” 闵大人摆摆手,示意董明春坐下。 董明春拿出名单,“今天来主要是想请大人看看这一份名单。” 闵大人接过名单,嘶了一声。 这名单够复杂的啊。 “如今的朝堂,明面上大致可以分为四股势力,帝党、阉党以及南党和北党。 “南党主要是江南学子,尤其以江浙一地的为主,而北党主要以山西的学子为主。 “你看这一份名单,四个党的都占齐了。” 闵大人低低笑了声,“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份名单?” 董明春都无语了,“这是大小姐的弟弟百日宴的宾客名单。” 闵大人摸了摸下巴,“这样也好,谁都不得罪,有时候不表明态度就是最好的态度。” 董明春:“您能不能帮忙把这些人区分出来?” 闵大人立刻意识到陈春燕又要搞事情了。 他没多说什么,取出几张纸,开始写名单。 第2349章 闵大人放下笔,“如果陈春燕要动这上面的人,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劝一劝她,文官两党斗了这么多年,谁都没奈何谁,可见他们的厉害。 “而现在他们的手段更加圆融,就跟带了壳的王八似的,你根本没有下嘴的地儿。” 董明春:“我会将大人的意思转达到的。” 闵大人犹豫了一下,才说:“还有一件事,也请你帮我转达一下。 “我最好暂时不要从梁县调走,这里的位置太重要了,调其他人过来,你们放心,我都不放心。 “至于升迁……我不着急。” 陈春燕的摊子铺那么大,换一个胆子小,或者和祁轩有仇的人来做这个县令,这事儿恐怕就捂不住了。 三井村如今在做的事情,闵大人已经能看出些端倪了。 这样的事情太过危险,弄不好就得赔上身家性命。 而现在闵大人和三井村已经撕扯不开了,他不得不和三井村一条道走到黑。 那么他就暂时不能把自己的前途放在首要的位置,他要考虑的是如何让三井村更加快速地发展起来。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不止他一个掉进了坑儿里。 他听说府城的廖府尹似乎也开始朝着陈春燕预设的方向前进的。 而且廖府尹的动作绝对比闵大人自个儿的要大太多。 董明春谢过了闵大人的体恤,取过名单转身走了。 闵大人对自己写下的名单还是很自信的,有时候身在局外的人看得更加清楚。 就比如说他看廖府尹就比廖府尹自个儿看自个儿清楚。 此时的廖府尹高坐府衙班房的首位,他脸色铁青,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 “怎么回事?!” 他手下的是一张状子,状告的是一名知事。 案情清晰明了,这名知事利用职权谋取私利,害人致死。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富户的儿子看中了一个小娘子,小娘子的丈夫还健在,不肯屈从。 那个纨绔子弟便起了打猫心肠,诬陷人家的丈夫犯了事,府衙的差役将人关到大牢中,屈打成招,最后定罪刺配五百里。 这事儿还没完,那个纨绔子弟买通的负责押送犯人的差役,在路上虐待人家的丈夫,那个男人最终没能走到目的地就死了。 小娘子成了寡妇,发誓要为丈夫守寡。 纨绔子弟忍不了了,直接霸占了那个小娘子。 这名知事在里面起的作用就是牵线搭桥的作用,他串联起了各方人物,相当活跃,自然成了小娘子主要状告的对象。 廖府尹早就掌握了这些证据,只是没有发难而已。 现在既然需要清理府衙里那些不属于他的势力,他自然要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用。 而这名知事官不大,却是个抓手,抓住了他,就等于抓住了和他有关的所有人。 知事吓得发抖,“大人,冤枉啊,下官并不知道那是诬告。人家说丢了东西,下官总不能一口咬定人家没丢东西吧!” 廖府尹:“你还敢狡辩!本官念在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本来想让你自行辞官,就放你一马的,但你既然如此冥顽不灵,那么本官也就不用跟你客气了。” 第2350章 廖府尹:“来人,把此人押下去,择日审理此案。” 择日审理? 班房里有人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廖府尹一眼。 审个案子而已,又不是乔迁,也不是成亲,择日……呵呵,择的什么日。 恐怕府尹大人想要牵扯更多的人进来,要留够时间给那些人表演吧。 在场的聪明人不少,不是没有能看透廖府尹心思的,但即便他看透了,也未必能绕开这个坑。 他们要么等着廖府尹收拾他们,要么主动出击,万一就能把廖府尹拉下马呢? 廖府尹装作没有看到下面站着的人脸上异样的表情,他起身离开了班房。 他顺着夹道回了后院。 他脑子里不停梳理着他得到的消息,以防有什么没有想到的漏洞。 “老爷!” 廖夫人的喊声才拉回了廖府尹的思绪。 先前丫鬟来报说廖府尹在房门口站着。 廖夫人还以为廖府尹很快会进屋,谁知道廖府尹在门口一站就是一炷香时间。 丫鬟们不敢去打扰廖府尹,只好请廖夫人出面。 廖夫人笑着走到廖府尹身边,“今天灶上炖了银耳莲子汤,您要不要来一碗?我看您最近有些上火。” 廖大人:“嗯,来一碗。” 他说着朝里面走。 不用廖夫人吩咐,自然有丫鬟去盛银耳莲子汤。 廖大人盘膝坐在临窗大炕上,廖夫人盘膝坐在他身边,帮他轻轻揉太阳穴。 “老爷在烦心什么事情?” 廖大人:“朝堂上的事情你不懂。” 廖夫人:“我确实不懂,但我能给老爷提供您想不到的有用信息,有时候女人的消息灵通程度比男人还要高。” 廖大人呵呵笑,“我可丝毫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还记得你上次跟我抱怨的事情吗?那件事情可太有用了。 “要不是你说秦知事的夫人在银楼和你抢东西,我还想不到秦知事有问题。 “他一个小官哪有那个财力和你抢东西,还不断往上抬价。” 廖夫人看上了一件点翠的首饰,她都已经准备买了,秦知事的太太后一步进门,也看中了那根簪子。 廖夫人为人比较低调,很少办宴会,秦太太不认识她,当时就把簪子按住了,不讲先来后到,只讲价高者得。 而且秦太太一加价就是五十两。 廖夫人跟着加了两次价,就把那根簪子让给了秦太太。 别说再往上加价不划算,就说廖夫人也实在是不可能再往上加了,首先一点,那些钱是哪里来的,这就很说不清楚了。 有些事情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可御使却不会管这么多,只要被他们揪到了小辫子,他们就不会放手。 秦太太以五百两的高价买到了一根簪子,还兀自洋洋得意,挑衅似的看着廖夫人。 廖夫人气得当天晚上就跟廖大人抱怨了这件事情。 秦知事是不是廖大人的人,廖大人最清楚。 既然不是自己的人,那么他一点不在乎手里多握一点对方的小辫子。 他隔日就让人秘密调查了秦知事,然后牵出了一大串人,相当的触目惊心。 说真的,他们这些地方大员要商户一层干股太正常不过了,这一成干股不会让人伤筋动骨,还能在某些时刻为他们提供方便。 第2351章 而秦知事那伙人的吃相就太难看了些,他们什么钱都敢赚,什么事儿都敢沾,逼死了不少人,抢占了不少良田。 手上一旦沾上了血,就洗不干净了。 这就给廖府尹提供了机会。 他笑着拍了拍廖夫人的手背,“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廖夫人高兴极了,“那我可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廖府尹:“为夫洗耳恭听。” 廖夫人:“我那天去去私房菜馆打牌,听到一个消息,有四个锦衣卫在我们这地界消失了。有人去找他们,到现在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有人想用锦衣卫失踪的事情做文章,我觉得这事儿有点悬,您恐怕得多上点心。” 窝草! 廖府尹只想骂人。 谁这么大的胆子,连锦衣卫都敢下手,不要命了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从哪儿听说的?” “前天的事情。那几个锦衣卫来调查什么事情,每隔几天总会有一个人去点个卯,但最近一直没有露面,人家可不得怀疑出事了呀! “要我说那些锦衣卫不干人事儿也不是一两天了,说不得被哪个仇人看到了,顺手解决了,也不一定。 “可人在这地界消失了,万一让老爷您去找人,老爷您可千万不能答应,城外那么多深山老林,弄死了人,往林子里一丢,哪里还能找得到。 “这事儿吧,只要沾上了,就是个坑,爬都爬不出去。” 廖府尹:“听你的意思,城里还有锦衣卫的人?” 廖夫人:“不好说,他是不是锦衣卫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肯定在帮锦衣卫办事。” 廖府尹脑壳都痛了。 敢杀锦衣卫的可不多,而需要杀锦衣卫的人也不多。 这两个条件合在一起,他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陈春燕的身影。 方圆百里之内,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也有胆子做的,除了陈春燕,真的没有第二位了。 廖府尹手下不自觉用力,不小心揪掉了自己的胡须。 他骂娘的心都有了,陈春燕想干什么,她怎么敢对锦衣卫下手,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可是陛下的鹰犬! “这个消息很重要,你继续帮我打听着到底是谁和锦衣卫有联系,尽快告诉我。” 廖夫人被廖府尹的郑重吓了一大跳,“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廖府尹:“别多问,这事儿关乎我们的身家性命,你一定要办好了。” 廖夫人捂住了嘴,当真不敢多问了。 锦衣卫的事情,她本来是当八卦讲给丈夫听的,她完全没有料到丈夫的反应会这么大,说起来,就算锦衣卫出事了,他们家的责任也有限,那些个锦衣卫一天天的到处跑,谁知道是不是意外死哪儿了! 就算朝廷要问责,老爷顶多被申饬罚俸罢了,没必要这么害怕。 老爷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廖夫人心里觉得有些悬,但没有表现出来。 廖府尹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朝外走。 他径直去了书房,写了封信,让心腹送往三井村。 陈春燕却没有在三井村。 她此时在五福村燕儿爹娘的家里。 她进门一眼就发现家里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第2352章 燕儿爹娘这里以往的水平只算得上普通富农,而现在已经无限朝乡绅靠拢。 陈春燕给他们的钱是有限的,他们断然不可能享受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是哪里来的,不言而喻。 她的脑袋都开始痛了。 俗话说得真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她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没用,这边有燕儿爹娘这么大一个漏洞,只要是有心人就知道往这边钻营。 她沉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燕儿爹和燕儿娘。 燕儿娘只管抱着孩子看,没有理会陈春燕。 燕儿爹搓了搓手,“燕儿啊,你突然过来,家里也没准备什么东西……” 陈春燕:“我看家里准备的东西够多了。” 燕儿娘一愣,朝旁边看去,“你有本事能赚到钱,我们没本事,你就不要再盯着这点东西不放了。 “你将来出嫁了,我们也沾不到你的光,那些东西就留给你弟弟。 “你弟弟将来是要读书的,读书是要花钱的,你也知道那几十亩地是供不了你弟弟读书的。” 陈春燕感觉燕儿娘变了。 燕儿娘以前只是一个淳朴的乡下妇人,现在却被浮华迷了眼。 陈春燕:“你以为收了那些东西,将来不用还这份人情吗?” 燕儿娘的眼神闪了闪。 陈春燕就明白了。 燕儿娘不是不知道要还人情,她是知道这份人情她还不上,也不用她还。 那些人能来,冲的都是陈春燕,有事儿自然会求到陈春燕面前去。 陈春燕到时候总不能将人打出去! 陈春燕觉得自己少来这边是对的,来一次失望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失望。 她移开了视线,过了一会儿又移了回来。 “我本来觉得一家人,有些事情没必要计较太多。 “只要您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问题就不大,看来是我错了。 “您这没完没了的。您现在说帮小儿子存东西,可您还年轻啊,万一将来再生一个怎么办?” 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她还真能被他们坑一辈子吗? 燕儿娘:“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他可是你弟弟。” 陈春燕:“谁生的谁养。” 她沉了面色。 燕儿娘忽然意识到陈春燕是真的生气了。 陈春燕不在梁县,董明春这些人都敢拿捏他们,如果陈春燕明确表示不在管他们,董明春这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欺负他们! 燕儿娘:“人家送来的礼物,我总不能说不要吧,那多伤人面子!” 陈春燕:“你不用担心这个,你就算连门都不让他们进,他们也不敢觉得被伤了脸面。” 燕儿娘:“你也不要生气,你跟我们说怎么处理,我们就怎么处理。” 她看向燕儿爹。 燕儿爹低着脑袋,他一早就觉得不应该收那些东西,什么事情都是有付出才会有回报。 他们没有付出,却白白得到了那么多东西,这让他很不安心。 可他在家里向来说不上话,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是只管干活的那个。 燕儿娘偷偷掐住了燕儿爹的胳膊,“孩子他爹,你说呢?” 燕儿爹:“我觉得燕儿说得对。” 第2353章 燕儿娘瞬间转头,瞪视燕儿爹。 “你说什么?” 燕儿爹唯唯诺诺的,半天没敢言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吭吭哧哧地说:“咱们家就是这样的情况,根本不是能和那些人攀上关系的。 “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应该收,盘算燕儿的东西,说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燕儿娘:“胡说什么!燕儿的就是燕儿的,我们什么时候盘算过了……” 燕儿爹摆摆手,他的嘴笨,说不出那些大道理,他也就不想说了。 他们这边收礼,那些礼需要陈春燕去还,这不是变相把女儿的东西往自家扒拉是什么! 燕儿娘看了燕儿爹和陈春燕一眼,抱着婴儿的手偷偷掐了婴儿一下,婴儿哇的哭了起来。 孩子哭了,当娘的就得哄着,就把这茬给茬了过去。 陈春燕没有看到燕儿娘的小动作,但一个乖乖睡着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哭起来,明明之前连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 她的视线从弟弟身上挪到燕儿娘身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她站起身,“如果您不想谈,那就算了,不用谈了。” 她直接处理,也能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 她向燕儿爹打招呼,“阿爹,我先回去了。” 燕儿爹嘴唇翕翕,有点想留陈春燕,可他最终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陈春燕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院子。 三井村的人都等在门外。 天气有些热了,他们都躲在树荫下。 “联络处的人在哪儿?” 有一个小子立刻出列,走到了陈春燕身前。 联络处就是负责传递消息的,平常一般会有两个人跟在陈春燕身边,以便陈春燕有人可用。 陈春燕:“通知各处,放出消息,这边办的百日宴跟我没有关系,如果想借百日宴跟我攀关系,劝他们趁早打消这种愚蠢的念头。” 联络处的小子应声而走。 陈春燕摆出了态度,那些人或许刚开始不会信,但时间久了,他们发现两边真的是割裂开来的,那些人也就不会再往那边使劲了。 陈春燕骑着踏雪一路踢踢踏踏地往三井村去。 她刚到蛮子门,就看到背着手站在门口的张谦。 蛮子门再往里就是二门了,哪怕张谦是她表哥,也不好进内院。 陈春燕:“大表哥,从草原回来啦!” 张谦神情凝重,指了指陈春燕,“你跟我来。” 陈春燕跟在张谦的身后。 张谦半点不耽误地去了外院书房。 他挥退奉茶的小丫头,“不需要你们伺候。”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蹦跳着跑了。 张谦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你这里的丫鬟怎么这么没规矩?” 陈春燕:“她不是丫鬟。好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现在没人了。” 张谦有更重要的事情,立刻放开了细枝末节。 “你老实说,你准备干什么?” 他还没有去过草原,来了这里,正好趁机去看看。 他一路过去看到的是什么? 是一个个鞑靼的小部落缓慢地朝着三井村方向移动。 他让通译去问情况,通译回来告诉他,那些人全部是要来投奔三井村的。 如果不是人口比较多,牲口也比较多,他们早该到了。 第2354章 三井村收留这么多异族人,还不是朝廷授意的,这是要干什么? 三井村还是一个货物集散地,人多嘴杂,陈春燕不可能完全封锁消息,这里的消息只要有一星半点传到京城去了。 哪怕皇上不想处置陈春燕,御使就不会同意。 张谦认真看着陈春燕,他紧绷的身体,却透露了他此时紧张的心情。 陈春燕笑了笑,“大哥是如何想的呢?” 她把“表”字省略了,把二人的关系拉近了一层。 张谦不想思考。 他捂着额头靠在椅背上。 他现在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一直寻找姑姑的后人是对还是错了。 有的事情就不能做,做了就有可能赔上全族的性命。 陈春燕:“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张谦朝门外看了一眼,“我看你在这边布置的格局,你是想……” 陈春燕:“看来大哥是想到了。” 张谦:“你帮的人是谁?定国公世子祁轩?” 陈春燕:“大哥聪明。” 聪明你个头! 在京都时,两个人虽然不怎么见面,但是祁轩但凡得到点什么好东西,总要给永昌侯府送一份。 外人都以为定国公府和永昌侯府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交好了。 只有张谦知道定国公府冲的从来不是永昌侯府,而是府上暂住的表妹。 张谦的脑袋开始痛了。 三井村周围的格局已经成形,现在让陈春燕收手,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陈春燕掌财,祁轩掌军。 以三井村为中心,势力不断向外扩散。 周围已经被陈春燕经营得固若金汤了。 他不久前还收到消息,祁轩已经拿下了广宁卫。 这下好了,两个人一东一西呼应着向中间蚕食,辽东都司成为他们的囊中物只是迟早的问题。 张谦:“你有没有想过新乡该怎么办?” 陈春燕:“新乡不会有事,朝廷如果要查新乡,那会出大问题。 “所有成年的皇子都有新乡的干股,你说如果他们听到有人想动新乡,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张谦讶然,原来陈春燕这么早就开始布局了。 先用安置流民一事进入皇上的视线,让人看到她的能力。 再弄出新乡,让皇子和朝廷大员看到新乡赚钱的能力,想要分一杯羹的人自然会凑上前来。 利益自然就把这些人绑在了一起。 而后来推出的新乡娱乐业更是让京城半数以上的人参与了进来,他们自然而然成了新乡最好的保护伞。 民心所向,谁都不敢擅动。 而新乡也确实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它就钉在京郊。 京城的消息会源源不断送到三井村来。 一旦发生战事,新乡绝对与三井村里应外合。 看似只是用来赚钱的一招,没想到现在看来竟然还有这样的深意。 张谦抬眼看向陈春燕。 他这个表妹真的不简单啊。 陈春燕拱拱手,“大哥也不用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可就算是普通人只要有心,思考千百遍,也能找出最适合的道路。” 张谦:“我知道了,我会提前安排永昌侯府。” 陈春燕:“三井村欢迎你。” 欢迎你个头! 张谦眼皮狂跳。 第2355章 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他们全家就都跑了,这像话吗? 张谦根本不考虑这样的提议。 他们家的人即便要逃跑也不可能全跑了,那过于明显了。 把皇上当傻子的人,自己才是傻子。 他心里清楚,谁都能逃跑,作为长子嫡孙,他是绝对不能跑的,他得一直待在京城,待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必要的时候,他该牺牲就得牺牲。 这是最稳当的做法。 他心里有了注意,神色就变得安定从容了。 陈春燕将张谦的神情变化收入眼中。 她也知道有的事情不好办。 现在她只能说:“有事先退入新乡,我会想办法保全你们。” 张谦看了陈春燕一眼,“算我倒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京城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盯着。” 陈春燕:“我替天下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谢谢你。” 张谦愣住了。 原来陈春燕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 可那些人吃不上饭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志向? 他心中虽然有很多疑惑,但是这样的志向却让他的心隐隐发热。 好男儿便该志在天下。 对天下人的苦难视而不见,这算什么好男儿! “难得你有这样的志向,做哥哥的,肯定要支持你。如果能等到那一天,我也不枉到这世上走一遭。”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些东西我都能看得到,那……徐懋怎么说?” 陈春燕:“他在这里一共也没待几天就被我忽悠去巡边了,现在估计在九边哪个卫所里郁闷吧。” 哈? 张谦还真信陈春燕有这样的本事。 陈春燕所料一点不差,徐懋此时正在榆林卫。 榆林卫现在暂时由宣同总兵暂时管辖,整个卫所都不太有活力。 那个宣同总兵就是府城罗家的女婿。 罗二少都得敬着这位姐夫,用他的话说,他这姐夫看着面带猪相,心里却亮堂得很。 宣同总兵知道徐懋在榆林卫,徐懋不上门拜访,他就当作不知道,只让下面的人陪着徐懋“好好玩”。 徐懋一会儿看卫所演武,一会儿看兵士的伙食,一会儿又检查兵器……每天没个闲暇的时候。 他检查了好多天,一直很满意,觉得榆林卫做得还不错,陈春燕说的事情太夸张了。 直到他前两天偶然听人抱怨,他才知道事情真相。 整个榆林卫都在配合他演戏! 他想看演武,榆林卫的人原本不训练的,都特地集合起来,演武给他看。 再说伙食,平时的怎么可能有肉! 他去看的那天,大白馒头、肉汤炖白菜、大骨头棒子管够,那是演给他看的。 兵士们吃了那一顿,之后吃了好几天稀粥,饿得面黄肌瘦的。 别说演武了,他们就连刀剑都拿不起来。 而兵器就更扯了,榆林卫这边的兵器都生锈了,平时基本没有人养护,徐懋要看兵器,还是宣同总兵临时调过来,让徐懋“赏玩”的。 徐懋那天又想检查军衣,这才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 徐懋不嫌折腾,下面的人可都嫌折腾了。 所以他才能在偶然的情况下,听到几个兵士骂他的话,也就才能知道真相。 第2356章 徐懋的脸都被气青了。 他还只当陈春燕说得夸张了,没想到一点不夸张,恐怕这里面的猫腻,陈春燕了解的都不全面。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鞑靼人? 百姓看到这样的兵士,难道不会绝望吗? 难怪陈春燕的互市会受到那么多人的追捧,陈春燕解决了部分鞑靼人的生活问题,这些鞑靼人靠着三井村生活,很容易能得到米面、茶叶,也就不会来三井村附近抢掠了。 而且如果有人要对三井村动手,他们也不会答应。 三井村的互市反而给普通村民提供了安定的生活。 当卫所不能给村民提供安全感时,或许互市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徐懋心里的天平渐渐向陈春燕倾斜了,他觉得陈春燕有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这些个只会做表面功夫,却一味玩忽职守的总兵,真的指望不上。 他无意再待下去了,也无意再去其他卫所。 榆林卫还是一个距离京城不算太远的卫所都这样了,他去不去哈密卫那种偏远的卫所都一样,那边的情况绝对不会比榆林卫更好。 他完全失望之后,就让人带话给宣同总兵,“我带了一匹好马来,价格公道,如果总兵需要,可以全部拉走。” 他带了好几十匹马来,当时就非常引人注目,毕竟与他同行的并没有那么多人。 宣同总兵等了好一段时间,终于等到了答案。 不就是卖马,想要捞一笔吗,绕那么大个弯子做什么,折腾! 他当即派了人去榆林卫,告诉亲卫,只要一匹马的价格不超过一千两,就全部买下来。 这天,徐懋待在驿站哪里都没有去,就是等宣同总兵那边派人过来。 听说人到了,他便让来人过来见他。 “世子爷!”亲卫先行了礼。 徐懋:“让你来做什么的,你心里大概有数了。” 亲卫:“是!不知道马在哪里?” 徐懋抬手指了指长随,“带他去看。” 长随抬手引着亲卫往外走,“马都养在马棚里,你且随我来看看。” 看马只是走个过场,哪怕徐懋手里的是驽马,他来都来了,自然会把那些马全都买下来。 他们家总兵怕的不是有人上门要东西,而是手里有东西不知道该往哪里送。 亲卫在心里暗暗腹诽。 等到了马厩,他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徐懋还真不是纯粹占便宜来了。 他带来的马还真不错,那些马膘肥体壮的,肌肉线条流畅,一看就是好马。 这些马他看了都非常喜欢,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相信卫所那些大爷,肯定也会喜欢的。 不说别人,就说他们家总兵,家里就养着十好几匹马,看着就让人羡慕。 他把这些马买回去,大人肯定喜欢。 “这些马怎么卖?” 长随心说:他们家世子爷也没说啊! “你看着开个价?” 亲卫琢磨着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总兵的底线是一千两,他不可能一开始就报这个价。 他伸出了一个巴掌。 长随眼皮跳了跳。 他们买成几十两银子一匹的马,运过来就变成几十两银子一匹了,这生意真是太能做了。 第2357章 长随沉默的时间可能有点久,弄得亲卫心里无比忐忑,琢磨着是不是出的价格有点低,让对方不高兴了。 亲卫赶紧又比了个八。 长随挑了挑眉,合着刚才给出的价格还不是最终价格,他倒是想看看对方能把价格加到哪种地步。 他故意不说话,等着亲卫再加价。 亲卫有点为难,又增加了两根手指。 长随还是没说话。 亲卫的心就开始痛了,马匹再好,也不至于要那么高的价格啊,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兄弟,价格差不多就行了,再高的价格,我可就不敢给了,要不然我回去也交不了差。” 长随低头沉吟,他好悬才没有笑出声。 他一脸沉痛,纠结地说:“我也不是为难你,只是我也是替主子办事的,有的事情不太好拿主意。不过你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世子爷又是真心交总兵大人这个朋友的,就这个价格,马匹你全部牵走。” 亲卫松了一口气,好在他在总兵大人能接受的范围内把事情办妥了。 “兄弟,你可帮大忙了,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来找我。” 长随和亲卫客气了几句,便拿着银票离开了。 “世子爷,银票都在这里了。” 徐懋看了一眼银票,“数目不对。” 长随:“确实不对。那个二愣子把马厩里原本就有的马当成咱们的了,给了钱一起买走了,反正凑了三十匹马。 “回头小的再去马市买几匹回来赔给驿站,向来驿站的人也是不敢多话的。” 徐懋手指在银票上点了点。 一个总兵出手就是三万两,钱是哪里来的? 越是在这里待得久,他就越是失望。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长随:“我们去哪儿啊?” 徐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长随,“回京。” 事情办完了,不回京,难不成还要继续在这里赚便宜钱? 长随有苦说不出,他的本意是想问世子爷还回不回三井村。 他可是记得世子爷离京的本意是娶个媳妇回去,现在不是没娶到媳妇吗? 徐懋现在已经没有了娶陈春燕的想法。 那样一个女子通透成这样,肯定不会愿意被后宅所困,让她每天守在后院处理杂事,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他只是觉得陈春燕很合适做徐家的主母,并不是非陈春燕不可,他对陈春燕更多的是欣赏,并没有感情。 所以放弃了,也只是遗憾,并没有太多难过。 几双眼睛一直盯视着徐懋,徐懋这边有了动静,他们立刻写了密报,用飞鸽传书传回三井村。 这些人就是从三井村出来的密探,他们扮作贩夫走卒前往大周各地,由于人数不够多,他们暂时盯的都是重点地方,比如说徐懋,肯定是他们重点盯的对象。 徐懋这边的消息不断传回村子,再由陈春燕指挥他们下一步动作。 几天后,一只鸽子降落在了三井村中。 联络处的人取下鸽腿上的竹筒,回了办公室。 “周哥,来消息了。” 周文严:“哪边来的消息?” “宣同来的。” 周文严:“快给我。” 他看了一眼消息,一点没敢耽搁,直接拿去找陈春燕了。 第2358章 陈春燕正在收拾东西。 前几天于玲玲那边有了消息,她在鞑靼王庭站住了脚,现在经营着一家小胭脂香粉铺子。 她的设定是落难的官家小姐,自然不可能太有钱,只在王庭角落里盘下了一间不大的铺子,门脸特别小,两个人并排站着都嫌挤。 但由于鞑靼根本没有胭脂香粉师傅,于玲玲铺子里的胭脂香粉一下子变得非常抢手。 她对外宣称一部分货品是自己做的,一部分货品是从南边运来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成为了鞑靼贵妇人的最爱。 她们常年吃牛羊肉,身上带着膻味,她们不是闻不到,只是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而已。 但有了香粉,她们就能遮掩住身上的味道了。 她们以往习惯了不觉得,可当她们过过没有膻味的日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于玲玲迅速在鞑靼王庭站稳了脚跟,并活跃在上层圈子里。 她不断送消息回来,由于距离太远,错过了几次非常好的时机。 陈春燕也是没有想到于玲玲能这么快打开局面,要不然她早就去前线了。 墨竹进了屋,“大小姐,刚刚周文严递进来一条消息。” 陈春燕摊开手。 墨竹把纸条放进了陈春燕的手里。 陈春燕展开看了一眼,就把纸条丢进了茶杯里。 墨迹浸了水,字迹散开,再也难以分辨。 徐懋离开了九边,她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徐懋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聪明,如果再让他多待一段时间,三井村恐怕就要露馅儿了。 陈春燕:“传消息让京城的人盯着徐懋,不用跟得太紧,只需要看他有没有异动即可。” 墨竹应了一声出了屋子。 陈春燕收拾好随身物品,又拿着单子清点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这才把打包好的东西放进了一个大大的箱笼里。 湘竹瞄了屋里一眼,确定陈春燕没有动弹了,才进屋来帮陈春燕打包行李。 她默不作声的,就怕打扰到陈春燕。 陈春燕在收拾屋子,没人敢进来,怕越帮越忙。 那几个丫鬟,陈春燕其实最满意的就是湘竹了,从来不多话,办事却无比牢靠。 湘竹不止帮陈春燕带了夏装,还带了秋装和少量的冬装。 她没有问陈春燕去哪里,也没有问去多长时间,但她就是这么准备了。 她记得陈春燕说过,年底还要去京城过冬,那么冬天前肯定要回来。 而胡天八月即飞雪,所以冬装是一定要带上的。 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 陈春燕裹着头巾,骑在马上,带着一个小型的车队出发了。 他们打听过了,草原上的人即便用马车都是用的没有棚子的马车,他们准备的也是没有棚子的马车。 所有包袱都捆在板车上,摇摇晃晃往草原走。 经过了好几个月的筛选,他们从鞑靼人里面挑选出了可以信赖的一批人,临时组成一个部族,朝西边游牧。 陈春燕的长相和鞑靼人差别有点大,她就一直不露脸。 车队行驶了半个多月,停在了一片有湖的草原上。 从这里去鞑靼王庭还有半个多月路程,不过用飞鸽速度就很快了,不过二三日便到。 第2359章 这个距离是很合适的,出了变故,陈春燕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车队刚刚到草原,鞑靼人就开始搭帐篷。 帐篷搭得又快又好,一看形制就是鞑靼的帐篷。 白色的帐篷似白云一般围绕着湖而分布。 陈春燕的帐篷被围在最中间,她的帐篷是最先搭好的,用的材料也是最好的,不仅如此,地面还用薄木板铺了一层,看上去虽然没有木地板那么好,但也可以隔绝部分湿气和虫子。 陈春燕觉得光线有些暗,便卷起了窗帘布。 她对改造后的帐篷很满意。 帐篷上有四个窗户,可以保证透气透光。 她打开折叠桌子,拿出小垫子,盘膝坐在了窗边。 周文严挑帘走了进来,“大小姐,第一只信鸽已经放了出去。” 陈春燕:“好,让大家原地修整,等消息吧。” 他们这个部族伪装得其实并不完全像,因为他们没有大批的牛马羊,那些牲口会拖慢行程,陈春燕让后面的人慢慢赶过来,他们抢先骑马走了过来。 消息是他们到了之后第七天送过来的。 阿尔斯楞完全被监视了起来,不仅如此他还处在半软禁的状态,他现在想主动往外面送个消息都做不到。 不得不说小王子确实挺厉害的,也难怪鞑靼王那么偏爱这个儿子了。 她继续往下看。 消息中提到了大王子很不满意小王子,大王子被兄弟整残了,连继承权都没有了,他还不知道是哪位兄弟整他的。 直到小王子出手收拾阿尔斯楞,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整他的人必定是他的好弟弟没错了。 他气得天天在府上骂人,下人每天都离得远远的,生怕成了出气筒。 正因为次数太多了,这事儿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于玲玲在传递情报时,肯定不可能写这么多字。 她写的只有:大王子怨幼弟甚笃,骂之。 陈春燕捂住了眼睛。 一个已经被斗败了的王子,真的能起什么大作用吗? 说出来陈春燕自己都不太相信。 陈春燕:“周文严,你手里有没有大王子的资料?” 周文严:“有!只不过鞑靼的消息是这几个月刚刚才开始搜集的,很有可能并不是多全面。” 陈春燕:“没关系,我先看看。” 周文严便找出了一份资料来。 陈春燕看着资料的厚度,就知道暗探们已经尽力了。 他们肯定把能打听到的情况都打听到了,有的比较隐秘的资料,肯定不是几个月就能打听到的,最起码得经年潜伏才有可能接触到。 大王子的母族很有势力,要不是如此他当初就被鞑靼王给处死了。 鞑靼王现在很不希望这个儿子,但碍于王妃,他再不喜欢也得憋着,该给的赏赐,一点都没有少。 陈春燕把资料顺下来,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按理说大王子已经斗败了,有点眼力见儿的人就应该另投别家,可这些鞑靼人却非常忠心地簇拥在大王子身边,只认为大王子有资格继承王位。 不对呀。 鞑靼没有立嫡立长的说法呀,又不是腐儒,干嘛非得把注下在大王子身上呢? 第2360章 陈春燕又从头看了一遍大王子的资料。 她觉得资料里一定有她漏掉的细节。 出生年月日可能并不太重要,她的视线从上面一扫而过。 鞑靼和大周的皇帝不同,不会弄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大周的皇帝就算不是开国之君,也会编撰个了不得的出生异象,什么彩霞满天,似凤凰环绕,都是小儿科了。 皇帝毕竟有那么多个,每回都得编不一样的故事,故事当然是越编越离奇了。 除了像感而有孕这种比较犯忌讳的,他们不敢用之外,还真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给一位皇帝,哪怕是大行皇帝戴绿帽子,甭管是谁戴的,都不可能有个好。 别以为让妃嫔感而有孕的是贼老天就没事了。 是以像感而有孕这种事情顶多记录于三皇五帝的相关传说中。 出生时的情况不重要,陈春燕就跳过了。 她抬头问周文严,“鞑靼人一般几岁学骑马?” 周文严:“鞑靼人从小就学骑马,说他们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也不算错,我看到过鞑靼人抱着三四岁大的小孩跑马的。” 陈春燕的手指在“三岁骑马”上点了点。 既然所有人都是这样的,那么大王子三岁骑马就不算很奇怪了。 这一点也不能成为那些人誓死效忠的原因。 她继续往下看。 大王子之后几年过的日子就是小孩子过的日子,没什么特别的,资料上也是一笔带过。 然后在他八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很倒霉的事情。 有一匹被族群驱逐的老狼,饿得不行了,冒险靠近人类聚居的地方,想偷一只羊来吃,哪知道就遇到了起夜的大王子。 一个小小的,没有硬角的,看起来没有攻击力的人类小孩,可比一只羊好收拾多了。 那匹老狼当即决定改变攻击目标,朝着大王子扑去。 借着月光,大王子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朝自己扑来。 他的瞌睡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他也是受过摔跤训练的,他反应极快,一下子就抓住了那匹狼的前爪,然后战斗在了一起。 这是大王子事后说的。 等人们听到动静惊醒过来,跑来查看情况,才发现大王子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而那一匹狼被咬断了脖子,已经气绝了。 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咬死了一匹狼,陈春燕自己觉得这事儿挺限制级的。 不过鞑靼人可能觉得这样的人才是勇士吧。 陈春燕的手指在资料上轻敲。 她并不是很肯定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过这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思路。 她继续往下看,很快就发现大王子确实很勇猛,是那种能弯弓射大雕的人物。 再联系到阿尔斯楞的话,他说过鞑靼人并不是很看好他,是因为他有一半中原人的血统,看上去就不是很勇猛。 所以大王子的勇猛才是他最大的保护伞。 陈春燕笑了。 如此说来,喜欢使用阴谋诡计的小王子未必就受鞑靼人待见。 这倒是可以钻的空子。 朝臣的心意和王的心意不一样,有得掰扯了。 陈春燕:“我们的人有钉到大王子身边的吗?” 第2361章 六月的一个下午,阳光正好。 大王子在鞑靼王庭的府里练习射箭,天气太热了,稍微动动就大汗淋漓,口干舌燥。 他抹了一把汗,随手一甩,地上便是一溜水渍。 他咽了口唾沫,转身准备叫下人倒水,谁知道原本应该在周围服侍的下人却不见了踪影。 跑到哪儿偷懒去了?! 他心中恼火,这些人肯定看他失势了,就有所怠慢。 他重重迈着步子,简直把地板当成仇人的脑袋来踩了。 “我们算是完了,没有指望了,只能跟着大王子困在这里。” 大王子停下了脚步,他想听听这个人到底能说出多大逆不道的话来。 哼哼。 真惹了他不高兴,他一定要把他装在麻袋里,受马踏之刑。 另外一个人开了口,用的是半生不熟的鞑靼话。 “你可千万不要这样说,依我看,大王子还是很有前途的。你没出去不知道,我听说很多大臣都很看重大王子,觉得只有大王子才是勇士呢!” 这人就是三井村的钉子了。 陈春燕在要求鞑靼人必须学习汉话的同时,也并不禁止三井村的人学习鞑靼话。 三井村的人想要做好生意,想要和三井二村和三村的人搞好关系,就不得不学习鞑靼话。 大半年过去了,三井村的人早就能说鞑靼话了,只是不会写鞑靼文字而已。 那一个个弯弯曲曲的符号别说文化程度本来就不高的村民了,就算是陈春燕,看着也费劲。 陈春燕到现在也没学会怎么给鞑靼文字分段。 大王子听到那小子的话心绪稍平,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势利眼,这样他觉得很舒服。 “那有什么用,大王子现在连府门都出不去,时间一长别人看到的都是小王子的优秀,自然而然会忘记大王子。” “不会的,小王子斗败了大王子、二王子又如何,他的行事作风一点都没有草原人的豪迈,更像是中原人的阴险,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有人追随?我看啊,你还是耐心的等在这里,只要大王子有出去的机会,一定会再次成为鞑靼战神。” 鞑靼战神吗? 大王子心中高兴。 “可要出去却是不容易的,大王子已经快有一年连大王的面都没见过了,见面三分情,连面都见不到,其他的就免谈了。” “你说得也是。不过大王子比小王子还是有优势。大王子的母族很厉害啊,我听说他们部族人口众多,牛马肥壮,是除了王庭外最厉害的部族。” “你赶紧别说了。王妃的母家以前是挺厉害的。现在再厉害都不敢冒头呀。王已经不信任他们家了,派了铁骑在周边游荡,就是想抓他们家的错处,你说,他们还敢有所动作吗?” “哦哟,这么可怕吗?难道王就不念旧情……” 对面的人脸色突然大变,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二毛心中一动,赶紧也跟着跪下。 大王子在后面听了很久了,自然知道谁看好他,谁不看好他。 他只是没想到看好他的是一个中原人。 “你是什么人?” 李二毛:“小人只是个打零工的,给……给屋子上漆。” 第2362章 鞑靼人学着中原人建了一座城市,鞑靼王庭就在这里。 但鞑靼人天生只会蓄养牛羊,根本没有能工巧匠,是以那些雕梁画栋都是南边来的工匠弄出来的。 草原上有天然生长的漆树,品质比南方栽种的还要好,但因为他们不会采漆制漆,只能看着漆树干瞪眼。 李二毛在王庭这边的身份就是一个漆工。 鞑靼王为了安抚王妃的部族,凡别的王子有的,就会给大王子一份。 王宫最近在修缮,鞑靼王自然安排人帮大王子修缮宅子了。 李二毛就是混在修缮宅子的人里面进的大王子府。 因着负责修缮宅子的人基本都是中原人,李二毛混在里面并不打眼。 大王子盯着李二毛一直看。 李二毛把身体埋得更低了。 大王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很好,非常好,只有你是懂我的。” 李二毛额头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他还以为露馅儿了,大王子要弄死他了呢! 他态度更加恭敬,“小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从小就听人说起过,国赖长君,您是大王子,您就该理所应当成为……”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话头,没有往下说。 大王子听着却觉得心情舒畅。 如果所有人都和眼前的人一样明白事理那该多好。 “你起来说话。” 李二毛:“谢大王子。” 大王子:“你跟我来。” 李二毛老老实实跟在大王子身后,根本不敢往两边看。 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今天冒这么大的风险,就是想要引起大王子的注意。 为此他还特地引着刚才那人说出了不看好大王子的话。 大王子:“你来说说,你在外面都听到了什么消息。” 他被困在府里,消息还真没有李二毛灵通。 李二毛面露为难之色,“这个……您听了恐怕不会太高兴。” 大王子冷哼一声,“恕你无罪!我倒要听听我那个好弟弟又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李二毛:“二王子也被软禁了,现在小王子跟在王身边理事,很是风光。” 哈! 大王子脸色铁青。 真是兄弟们的好弟弟啊,把哥哥们一个一个斗到了,就轮到他上位了。 大王子以前最不设防的就是老二和老幺。 二王子阿尔斯楞有中原的血统,除非兄弟们死绝了,或者他的势力大到没人敢跟他争了,否则他都不可能上位。 而老幺虽然是纯正的鞑靼血统,但他的年龄摆在那里,他最小,又没有什么亮眼的战绩,拿什么和哥哥们争? 结果老幺却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惊喜。 先引得大王子和三王子相争,两个人都没讨到好处,再把二王子也弄去软禁了。 五个兄弟也就只剩老四和老五了。 老四……算了吧,这个人蔫儿得很,什么都不敢争。 这就造成小王子一家独大的情况。 大王子:“我现在没法出府,你能出去,你帮我给我母妃带一句话。” 李二毛为难地搓手,“这这……小人能帮您做事是小人的荣幸,但小人这种低入尘埃里的人怎么可能见得到如天上云朵般的王妃呢,您高看小人了。” 第2363章 大王子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李二毛。 李二毛垂首立在那里,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他一个中原人,就算看到不平的事情,为大王子说两句话,也不可能太过积极地力挺大王子,那样就显得他很奇怪。 他宁愿被大王子瞪着,也不会拼命往前凑。 教他的武师父说过了,在外面办事情,做的一切事情都得合理,要不然就会遭受别人的怀疑。 他时刻谨记着这一点。 他拿的身份是江南来的工匠,所以最近一直说他馋水八仙,因为一转眼就快到水八仙上市的时节了。 他还特地问吃过水八仙的人,水八仙到底是什么滋味,里面最好吃的是什么,他一一记了下来。 他给工匠们形容时,形容得非常具体,还说姑娘们都爱吃菱角,而他最喜欢吃的是荸荠。 荸荠用来煮糖水,或者炖排骨,滋味都非常棒。 他的细节做得非常到位,是以这么久了,都还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 过了半晌,大王子才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觉得这个人可用。 如果真的是别有用心的人,刚才他都把机会递到了手里,哪有人会推开的啊,真不怕他一气之下真的就处置他吗? 大王子:“我让你帮我办事,自然有办法让你见到我母妃。” 李二毛:“可是……可是……我不敢得罪小王子啊。” 大王子:“你以后就是我的人,我倒要看看他敢把你这么样!” 李二毛心说:难怪大王子会上当和三王子斗了,就这刚愎自用的性格,他不上当谁上当,小王子连他本人都敢收拾,更何况只是下人了呢! 他脸上却惶恐得不行。 大王子拿出一块漆黑的牌子,抛到李二毛身上。 李二毛下意识想接,但险险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手。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匠,反应速度不该那么快。 牌子掉在了地上。 大王子蹙起了眉头。 李二毛赶紧蹲下捡起了牌子,还用袖子反反复复擦拭了几遍。 大王子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些。 “这个牌子代表的就是我,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不敢把你如何!” 李二毛唯唯诺诺地应了。 大王子朝李二毛招手,“来,附耳过来,我跟你说……” 李二毛老老实实走到了大王子身边,躬身听着大王子的吩咐。 大王子说完了话,拍拍李二毛的肩膀,“好好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说着还拿出了一个袋子,丢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李二毛看着大王子,却没敢马上拿走袋子。 大王子被李二毛的敬畏取悦了,“赏你的。” 李二毛这才把袋子抓在手里。 他出了院子,才颠了颠袋子,里面有金属的碰撞声响起。 听数量还不少。 三井村的规矩,潜伏期间得到的打赏全部归他自己,不用上缴。 但如果谁不守规矩,只敛财而耽误了正事,陈春燕也绝对不会手软。 他回了安全屋。 安全屋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而且是谁都嫌晦气的地方。 义庄! 义庄外间放着棺材,旁边是守尸人的房间。 安全屋就是这个房间。 第2364章 打扮成老翁的暗探靠着门边抽烟。 他的动作和一个真正的老翁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抬眼看了李二毛一眼,“没事不要往这边跑。” 李二毛:“我成功接近了大王子,他派我去帮他办事。不过我觉得他把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守尸人嗯了一声,“需要我们做什么,你说。” 李二毛:“进来说。” 片刻后,他离开了义庄,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果然啊,大小姐说得对,人还是得有组织,有组织就有了依靠。 鞑靼王庭的监视重点立刻发生了改变,所有人都开始注意起了鞑靼王妃的行踪。 经过十来天的观察,他们发现了王妃的生活规律。 每隔两三天,王妃都会到同一个地方跑马。 大概是因为心情太过烦躁,王妃每次都纵马狂奔,就连跟随保护的人有时候都未必追的上。 李二毛觉得那是个机会。 通过观察他们发现每回到一片白杨林的时候,保护的人就会被王妃甩开,那简直是最适合见王妃的时候了。 至于大王子给李二毛出的主意,让李二毛去找某个人寻求帮助,求他带他进王宫,他实在是觉得不靠谱。 王宫那种地方真的是容易进不容易出来。 他轻易不想涉险。 李二毛有了主意便开始在那一片白杨林里等王妃。 他已经等了两天了,再怎么样,王妃今天也该来了。 他依旧靠在白杨树上,眼睛却看着林子外面。 他一直从清晨开始等,等到日头都变得有些毒了,才听到林子外面有些动静。 他打眼看过去,一个中年美妇人骑着马进了林子。 这个美妇人的标准当然不是按照中原人来的,是按照草原人来的。 草原女子不似江南女子那般娇小,却别有一种美感,非常利落干练。 他没敢马上冲出去,怕被王妃的马踩死了,那就真的白死了。 在树林里奔马,又不是特地整理过的梳理,树枝横斜的,速度肯定会慢慢降下来。 李二毛就一直等着王妃降低速度,然而……王妃的速度一直不降。 他都傻眼了,王妃的骑术这么好的吗? 他赶紧出声大喊:“王妃,王妃,王妃,您等等。” 王妃听到喊声,勒住了马。 马人立而起。 李二毛距离还很远,但也被吓了一跳。 这女的也太猛了! 比大小姐还要生猛! 李二毛:“王妃,王妃。” 王妃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 李二毛举起双手,“王妃等等,小人有大王子给的信物。” 他拿出了一个手串。 东西虽然不名贵,甚至还有点丑,但一看就是谁亲手做的。 王妃看到手串,眼神立刻柔和了。 那串手串是老狼袭击大王子后,她亲自打磨的玛瑙,串成串,在长生天前供奉了整整一年,才给儿子的。 她自己做的东西她自己当然认识。 而这是她儿子非常宝贝的东西,寻常人肯定拿不到。 这东西现在在眼前这人的手里,就说明儿子相当信任他。 王妃居高临下看着李二毛,“我儿子让你来干什么?” 李二毛:“大王子已经受够了被软禁在府里的日子……” 第2365章 王妃刚听了一句,就开始心疼了。 自她儿子被抓回王庭,就一直被软禁在府里,已经大半年了,恐怕都忘记府外的空气是什么味道了。 她微微握紧了马鞭。 李二毛行了一个礼,“大王子说他才是最顺理成章的继承人,却被个弟弟拉下马了,他不能甘心,他想请王妃帮忙,他一定要脱困才行。” 这不是大王子说的话,这是李二毛说的话。 他接到的命令也不是救大王子出来和小王子继续斗。 他接到的命令是伺机扰乱鞑靼王庭。 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是对的就行。 这个命令是陈春燕下给于玲玲的,由于玲玲看情况安排看谁具体实施。 王妃:“我?我能做什么!” 她的母族都被鞑靼铁骑看管了起来,只要有异动,立刻就会绞杀他们。 她有自信,哪怕是鞑靼铁骑,也没法将她的部族杀干净。 但损失太大,她就成了部族的罪人,谁都不敢拿身家性命来赌。 李二毛往前靠了一步,还警惕地看看周围。 王妃:“你说吧,我命令他们不准跟进来。” 她每回来都要去林子里的湖里泡澡,也不可能让一群臭男人进来守着。 李二毛:“其实您是最能帮到大王子的人,您距离王最近呀!” 王妃从李二毛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不祥的味道,“你什么意思?” 李二毛:“大王子说了,现在还有很多臣子是支持他的,可如果等到王明确表示要将位置传给小王子,或者小王子彻底站稳了脚跟,那说什么都晚了。 “现在如果王忽然……大王子的机会是最大的,王妃,大王子在府里等您的好消息。” 王妃心里发寒。 那可是他的父王啊。 他怎么就敢…… 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儿子。 到底该怎么选? 王妃眯了眯眼。 丈夫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儿子却是她唯一的儿子。 她立刻做出了决定,她要保住儿子。 “你回去告诉他,让他等我的好消息。” 李二毛再次行礼,“请王妃万万小心。大王子虽然很想出来,却不想母亲因此受累。” 王妃笑了。 果然还是只有儿子最贴心,无论什么时候都想着她的。 她指着林子的一个方向,“你从这边离开,不要被我的人看到了。那些人里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安插钉子。” 她要表现得柔顺就不能查王的钉子,要不然王肯定不高兴的,觉得她肯定有哪里不满意,盯她和她的部族盯得就会更紧。 李二毛行礼后离开。 他觉得鞑靼人真好骗,做事情都不带拐弯的。 看你不爽就打你,打不过就叫点人来一起打你。 只有小王子那脑子有点不像鞑靼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太多了些。 大王子让李二毛传的话当然不是他说的那些,大王子只是让王妃派点人接应他离开王庭。 出了王庭就天高任鸟飞了。 他可以在外面慢慢收拢小部族,等到他有了一定的势力,再回来找场子。 李二毛真的对这个主意不屑一顾。 大王子真是不吸取教训啊。 他之前可不就是这样做,被逮住收拾了一顿吗? 第2366章 鞑靼王还活着,下面几个王子出幺蛾子,也就是小打小闹而已,鞑靼王一句话,就能把他们摁下去 哪怕是斗赢了的王子,还不是要等鞑靼王死了,才能接手鞑靼的势力。 所以……就直接让鞑靼王死好了。 李二毛的思路非常清晰,他去说服于玲玲的时候,也是这一番说辞。 于玲玲几乎立刻就被说服了。 鞑靼王死了,下面几个王子争夺王位,鞑靼必然四分五裂。 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还是超额完成了。 他们不仅扰乱了鞑靼王庭,还扰乱了整个鞑靼。 当然了,这一切都建立在王妃能够成功的基础上。 李二毛有些紧张。 他回了王庭,在城里绕了好几圈,确定没有人跟着了,才去了大王子府。 大王子半敞着衣服,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个酒囊,哗哗往嘴里倒着酒。 李二毛看到大王子这种喝法,他就有点想退回去了,琢磨着是不是改天再来禀报。 大王子却没有醉。 他晃了晃酒囊,“听说南边出了一种蒸馏酒,能够醉死人,你喝过吗?” 李二毛:“醉死人夸张了,但确实烈,非常辣口,小人都喝不下去。” 大王子却来了兴趣,“真的有这么烈的酒?我真想尝尝。” 李二毛:“等您出去了,想喝什么都能喝着。” 大王子翻身坐起来,“事情办妥了?” 李二毛点头,“王妃说了,让您等她的好消息。” 大王子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呀!” 他磨着牙,等他聚拢了人手,一定要打得满地找牙。 王妃回了王宫就开始谋划。 她在宫里不敢做太多事情。 王宫虽然是最近几年才建好的,以前住的都是王帐,但王宫里的一应规矩都是模仿着中原人来的,严格得很。 虽然在中原人看来,他们的规矩漏洞还是很多。 可这对于王妃来说已经很严密了。 她在王宫里没有找到机会,只能趁着每回出城偷偷摸摸试验各种毒药。 她觉得那些毒药都不好,只要鞑靼王不是个傻子,他就该闻得到那些刺鼻的味道。 完了。 她磨蹭了一个多月都没找到合适的毒药。 李二毛被磨得有些心慌了。 有的事情就是不能多想的,想得越多,拖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生出变故。 这天他又等在树林里。 王妃看到他,立刻抱怨,“你怎么才来呀!” 李二毛都被说愣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盯着王宫的呀,王宫里根本没有什么动静,这个王妃怎么回事,怎么弄得耽误事儿的好像是他似的。 “王妃在等小人?” 王妃朝他招手,“你来看,这里有好几种毒药,可我觉得用哪一种好像都不太合适。” 李二毛真特么想把王妃的脑子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谁说要毒人就一定要用毒药的? 李二毛也是醉了。 他说:“城中商行来了一批新鲜的大虾,您让人采买一些回去,请王尝个鲜。吃过了虾,您再给王送去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尤其是柑橘和番茄,就可以了。” 王妃挑了挑眉。 这些东西她都吃过,可她没事啊。 第2367章 怎么可能没事! 如果没事,那只能说明是分开吃的。 李二毛上过学堂的课,课上老师给大家讲了食品安全。 那时候老师就说,哪怕不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学医,但是一些食物的相克还是要知道,不然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老师当时就说了大虾不能和里木、柑橘、番茄等蔬果一起吃,这样吃等于吃砒霜。 老师没有讲是因为什么。 因为陈春燕也没有给老师讲。 她真的很难给大家讲什么成分和什么成分合在一起会起化学反应。 她之前就看过一个吐槽的帖子。 有一个姑娘买了虾,请合租的女生一起吃,合租的女生一点不客气,吃了很多。 谁知道半夜120来敲门,说他们家有个食物中毒的人,等医生护士冲进房间才发现合租的女生失去了意识。 洗胃后才发现那名合租的女生吃完虾后,服用了大量维生素。 那女生的母亲到医院之后,立刻翻脸,让那姑娘赔钱。 姑娘也超级郁闷的,她跑前跑后的,帮室友交住院费、拿药,没落到一句好,室友的母亲就让她赔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等等,理由是如果不是她给室友吃虾,室友就不会食物中毒。 姑娘见识无语了。 难道是她让室友吃完虾去吃维生素的吗? 但看到室友那么惨,她还是心软了,答应付一半医药费。 室友的母亲不依不饶的,绝不肯拿一半医药费了事。 她们正在掰扯这件事情,室友的男朋友来了。 那男的特别不耐烦。 两个人没说几句就吵了起来。 从两个人吵架的内容里,姑娘才知道,她的室友从看到虾的那一刻起,就决定用自杀威胁男友了。 她服用维生素片后,就给男友发了照片。 她男友根本不信她会做这种事情,根本没有理会。 而她当时也没觉得不舒服,又继续服用了十几片维生素。 她又给男友发了很多消息,威胁男友说,如果还要分手,就让他后悔。 她开始觉得肚子不太舒服,就给医院打了电话,还发短信让室友半小时后到她屋里帮她揭一下面膜。 她们俩太熟悉了,以前就一直这样,如果谁敷面膜时太累了,就让对方到时间帮忙揭一下。 姑娘当然不会起疑。 事情到这里就清晰明了了。 室友就是想威胁男友而已,却把那姑娘给坑进去了。 而在她妈妈让那姑娘赔钱的时候,她还不解释一句。 真的是人间极品。 从那之后,陈春燕就知道吃了虾之后,不能吃大量的维生素。 而这一观点也深入三井村的人心。 李二毛说:“王妃知道砒霜吧?吃了大量的虾子后,再吃大量的里木水,和吃砒霜的效果差不多。 “所以现在如何让王吃下大量的虾和里木水是关键。” 王妃将信将疑的,她又不敢试。 她身边的人要是被毒死一个,岂不是会引起王的怀疑? 李二毛:“虾子可以暂时等等,但您可以先让王习惯里木水。正是天热的时候,用蜂蜜泡里木水,最是解渴。只要王习惯了每天从早到晚都要喝里木水,再突然给他加虾,他总会中招。” 第2368章 王妃听李二毛说得如此熟练,心里生出了些怪怪的感觉,总觉得这样一个人留在儿子身边好像不太稳当,万一哪一天李二毛要害儿子,儿子可真的是防不胜防。 李二毛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点多,有点快。 他也是等了太久了,这都进入七月了,事情还没有一点起色,他也是着急了,刚才王妃问话,他就不应该直接答的,最稳当的做法是他推说不太清楚,得请人帮忙调查一下。 然后过几天再告诉王妃结果。 那样的话,王妃对他的怀疑就会淡很多。 他就是心急了,这才让自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不过也不要紧。 他朝王妃躬身行礼,“王妃不必疑我,等事情完了,我自然会离开大王子。” 王妃倒是被李二毛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二毛笑笑,“小人其实本就不算大王子的心腹,只是敬佩大王子英雄了得,这才出手帮忙,事情办完了,我本来也就是要离开的。” 王妃:“这倒不必,事情办成了,你就是有功之人,我们绝对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李二毛行礼,却不再多说什么。 事情办成了,他怎么可能不跑,他不跑就等着死吧! 两个人不再多说。 王妃回去就筹谋着买李二毛说的那什么里木。 她根本没听过那什么里木,问了好多人,才知道王庭只有一家商行在卖。 她在世仆的指引下到了那家商行。 “把你们家的那什么里木拿出来我看看。” 果子看上去有点不太精神,但颜色倒是好看,金灿灿的。 王妃给婢女使了个颜色。 婢女赶紧说:“能尝尝吗?” 伙计有些为难,“这种果子可是从极南之地运过来的,颇费人力物力,实在是不敢请您尝,若是您买下来了,小的倒是可以送上些食材帮您调味。” 婢女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别家谁不是上赶着要送东西给王妃,到了这儿了可好了,她都开口了,却还被挡了回来。 她举起了马鞭,“你别给脸不要脸。” 王妃不希望节外生枝,挥挥手拦住了婢女。 “买一个来尝尝。” 婢女不敢有二话,赶紧拿出钱,买了一个里木。 里木的价格很高,最近都有人用黄金果来形容里木了。 陈春燕虽然让人在南方大面积种植里木,但她的果园还没有挂果,她运过来的里木都是“进口”的,运到大周的京城就已经会烂不少了,再运到鞑靼王庭,烂得就更多了。 那些烂的可不就会折算成成本加在买家头上么。 婢女一阵心疼。 伙计见婢女那个样子,就说:“吃这种果子可以美容养颜,美白淡斑,女孩子吃了正好呢!您且等着,小的马上就却东西出来。” 他去抱了个小陶罐出来,先倒了点蜂蜜进去。 再把里木洗净,切片,泡到蜂蜜里。 婢女就看着伙计忙活。 王妃给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点点头,认真记忆着伙计的动作。 伙计大大方方让婢女看。 “泡里木水啊,只能用温水,您看,我已经把水晾上了,待会儿才能用。里木水里加一点薄荷叶子也是极好的。” 第2369章 伙计的速度挺快的,没多会儿就泡好了里木水。 “现在是时间不够,如果能用冰凉的井水镇一下,味道会更好。” 鞑靼人不会打井,他们以往用的都是湖水或者河水。 他们在草原上建城后,南方的商人慕名而来,才开始找地方打井,这里才有了井水。 井水夏天也是冰凉的。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井水的好处,城中的井才多了起来。 可打井也有讲究,有的地方打出来的井水是甘甜的,有的地方打出来的井水是涩口的。 这样大家才止住了打井的风潮。 城中就那么几口井,不过轮流提水,倒也是够用了。 王妃听得意动。 如果真有伙计说得那么好,她还真想多买一点存起来。 王妃:“这个就这样储存吗?” 伙计:“这样储存不了多长时间,如果王妃真喜欢,可以买这种里木片,就是里木切片晒干的,味道也是不错的。” 王妃觉得里木片自己喝还行,给王还是喝新鲜的吧,人家特地说要买新鲜的,或许新鲜的效果更好吧。 她端起里木水喝了一口。 嗯,味道还真的不错。 这大热的天气,喝一点里木水真的是生津止渴,通体舒泰。 她手一挥,“把你们这儿的里木全部搬出来,我都要了。” 伙计大喜,立刻指挥人把库房里的里木全部拿出来,往外面搬。 王妃则吩咐婢女去买一点蜂蜜和薄荷回来。 她自己亲自抱着那一罐做好的里木片,站在门口。 回了王宫,她立刻就想去找鞑靼王,给王喝里木水。 都快走到宫门口了,她才觉得不能那样做。 她平时基本和鞑靼是王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突然跑去找鞑靼王,岂不是很奇怪。 她肯定会被怀疑的。 再笨的人,再不会阴谋诡计的人,想得多了,也能有所得。 她叫了两个婢女来,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两个婢女眼中带笑,应了一声朝着侧妃最常经过的地方走去。 她们俩躲在别人不容易看到的地方。 她们在阴影里坐了好久,才等到了侧妃。 两人赶紧背靠着石阶坐好。 “王妃这次厉害了,听说买到了那什么里木,夏天喝最好,自己喝了能变漂亮,给王喝……嘿嘿!王妃这一次定然能借着这东西将大王子放出来。” “我看到了里木,金灿灿的,很是漂亮,价格也不便宜呢,他们在私底下都管那种水果叫金豆豆。” “我看啊,我们还是不要再谈论了,万一被谁听到了,抢了王妃的风头,我们俩可吃不了兜着走。” “她们抢不走王妃的风头,王妃把所有能买到的里木都买了,其他人想买都没地方买去!” 路过的侧妃停下了脚步,示意身边的人不要弄出声音。 她探出半个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说话的两个人。 “你们说的里木是什么?” 两个婢女大惊失色,连忙跪在地上。 侧妃背着手看着台阶下的人,“不肯说吗?不肯说的话,我直接告诉王妃,你们偷吃了她的里木。” 两个婢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里木就是一种水果,泡水好吃。” 第2370章 两个婢女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 侧妃身边的大丫鬟眸光闪闪,觑了侧妃的脸色一眼,指着那两个婢女道:“把她们俩带下去。” 婢女连连告饶,“奴婢把知道的都说了呀,求您饶过我们二人。” 侧妃淡淡地开了口,“等证实了你说的话是真的,我自会放了你们。” 两个婢女伏在地上,什么都不敢说了,就怕侧妃改变了心意,还要再拿她们开刀。 侧妃转身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她挺不喜欢这地方的。 以前的王庭都是帐篷,每个帐篷隔得都不算太远,她要见到王很容易,每天就多出几趟门,总能遇得到。 现在就不行了,王宫太大了,如果不是特地去见某个人,真的很难遇上。 这座王宫修了十年,不可能是她不喜欢住就不住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王近些年来,越来越喜欢年纪小的姑娘了,都很少往她这里来了。 如果那个里木水真的那么好,她一定要弄到手,绝对不能便宜了王妃那个老女人! 侧妃关注的事情,大丫鬟肯定不敢怠慢,她出了王宫,骑着马把城里所有可能有里木的商铺都逛了一遍。 那些个伙计一家指一家的,让她去寻找。 她没有找到,都有些着急上火了。 她进了一家茶棚,“老板,给我来杯茶。” 老板:“姑娘,这天气喝里木水最好,您要不要尝尝。” 大丫鬟一个激灵,赶紧朝老板看去。 她找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这个老板居然有,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赶紧给我上一杯。” 老板:“五文钱。” 大丫鬟拍了五文钱在桌子上。 老板拿着钱,开开心心从一个盆子里拿出一个瓷盅,递到大丫鬟面前。 大丫鬟赶紧喝了一口。 嘶,这滋味还真不错,只是酸酸甜甜的,男人真的爱喝吗? 不管了,那不是她操心的事情。 “老板,你这里木是从哪儿买的?” 老板呵呵笑,“从这儿往那边走,过两条街,有一家南北货铺子,那家有很多稀奇玩意儿,我就是从那儿买来的。” 大丫鬟干了里木水,重新上马,朝着前面而去。 她冲进了南北货铺子,“老板,把你们家的里木全部拿出来,我都要了。” 难怪她找里木时错过了这家店,这家店就不像是会卖水果的店。 货架上摆的都是杂货,这谁想得到呢! 伙计笑着说:“我可不是老板,我们老板今天没有来。 “您来得非常不凑巧,我们店的里木全部被人买走了,新鲜的货还没有送到,过几天啊,您去看,城里的茶摊子都没有卖里木水的了。” 大丫鬟心里不大舒服。 东西果然被王妃买光了。 “新一批的里木什么时候能运到?” 伙计:“这可就说不准了。这里木啊,是海外来的东西,有可能很快送过来,有可能就不送过来了,毕竟海上风浪大,说不准的。” 大丫鬟果然着急了。 她丢下伙计就朝外面跑。 她跑回宫时,已经浑身大汗了。 侧妃看到大丫鬟的模样,蹙起了眉头,“怎么?结果不好?” 第2371章 大丫鬟顾不上喘匀气,点了点头,说:“那两个人没说谎,城里的里木确实全都被王妃买走了。” 侧妃倏然站起。 糟糕了,这回真的比王妃落后一步,得想个办法才行。 她在寝宫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才说:“你去把那两个婢女带上来。” 两个婢女被押着跪到了侧妃的脚边。 “奴婢们真的没说谎,求您饶我们一次吧!” 侧妃:“王妃那里的里木很多,丢几个应该不明显……” 两个婢女齐齐变色,她们当然听明白侧妃话里的意思了。 “奴婢,奴婢不敢。” 侧妃:“你们在背后都敢议论主子了,不过让你们去拿几个果子,怎么就不敢了呢?” 婢女以头贴地,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接话。 侧妃:“你们难不成以为就这么硬顶着,我收拾不了你们吧?” 这偌大的王宫少两个人太正常了,谁说得明白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呢! 婢女:“奴婢……奴婢帮您拿……” 侧妃弯腰,在婢女肩上拍了拍,“这就对了嘛。” 她又看向另外一个,“已经有一个人肯帮忙了,你帮不帮的,不重要……” 那个婢女立刻道:“奴婢也愿意!” 侧妃走到桌案后,席地坐好。 “天黑前,我就要看到东西,明白吗?”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她们在侧妃侍女的盯视下,战战兢兢地离开了宫室。 离开侧妃的人的视线范围,她们立刻恢复了淡定从容。 那些话本来就是王妃让她们说的,侧妃也是王妃让她们招惹的,她们现在一点都不害怕。 她们完成了王妃交代的任务,回到王妃身边,一身轻松。 “王妃,您交代的事情,我们都办好了。” 王妃:“干得好,赏。” 她朝身边的人招招手,“去把做好的那一陶罐里木拿出来,直接给侧妃送过去。瞧我多体贴,什么都给她准备好。嗯,别忘了薄荷。” 一个婢女拿到了陶罐。 另外一个有些犹豫,她瞄王妃一眼,欲言又止的。 王妃:“有话就说,你们现在是有功的人。” 婢女就大着胆子说:“听侧妃的意思,我们俩都得带里木过去,不然就要弄死我们。” 王妃:“这有什么难的,再给她拿一个里木。” 两个婢女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她们可不希望还没有斗倒侧妃,她们俩先为了里木斗起来。 她们回到房间,待到天黑之后,她们才从房间中出来。 两个人溜边朝侧妃那里去。 侧妃等了一下午,心神不宁的。 大丫鬟看不过眼了,劝道:“您有长生天保佑,定然心想事成,不用担心。” 侧妃笑了笑,“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别人都信长生天,她可不信,如果长生天有用,王妃和大王子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 可见求神不如求己。 她要的东西,她就自己去抢到手。 有个婢女朝大丫鬟打了个手势。 大丫鬟笑着说:“刚什么什么来着,长生天保佑着您呢,这不,那两个人来了。” 侧妃:“让他们进来。” 不多会儿,那两个婢女便走了进来。 第2372章 两个婢女的命都握在侧妃的手里,她们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显得异常恭敬。 侧妃垂眸看着地上的两个人。 不用她开口,她身边的人自然会帮她问话。 “东西呢?” 婢女:“在这里。” 两个人同时拿出东西。 大丫鬟:“你们俩拿的不一样。” 婢女:“罐子里的是做好的,那一个还没有做。” 侧妃看向大丫鬟。 大丫鬟接过陶罐,打开看了一眼,“这个怎么食用?” 婢女:“用温水兑服。” 侧妃的大丫鬟赶紧倒水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端了一盏里木水进来,“王妃,您尝尝。” 她虽然是侧妃,但只要不在真正的王妃面前,没有人会叫她侧妃。 侧妃接过茶盏,小啜了一口。 滋味酸酸甜甜的,很是不错。 她又喝了一口。 不得不承认王妃那个人干啥啥不行,却很是会享受。 这么好喝的东西,却被王妃先找到,啧啧。 侧妃又喝了一口里木水。 她忽然顿住手。 王妃先找到的又怎么样,她除了自己喝,根本没有别的用处了。 而侧妃呢,她却可以用来讨好王,这个作用可就大多了。 王最近遇到了烦心事,嘴角长了燎泡,吃什么喝什么都没有胃口。 这酸酸甜甜的口味,想必能合王的心意。 她指挥大丫鬟,“再去准备一盏来,我们去见王。” 她说完又低头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个婢女,“以后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了吧。” 侧妃都快把王妃给架空了,用她的身份威胁两个婢女,她根本不会觉得有难度,也不会觉得有谁敢阳奉阴违。 两个婢女诺诺应是。 侧妃风风火火去了鞑靼王那里。 没用谁通报,她就进了鞑靼王的宫殿。 鞑靼王脸色铁青,几个儿子之见闹出的动静,让他很不愉快。 并不是说儿子们被养出了狼性,让他很不开心,而是说儿子们闹得太难看,让外人看了笑话,他觉得丢了面子。 他现在有心调节几个儿子之间的矛盾都有心无力了。 几个儿子几乎成了死仇,不弄死对方,他们绝对不肯善罢甘休。 他最近烦都要烦死了,似乎选哪个都不能服众,选那个都不是对儿子们最好的安排。 他闭着眼睛,太阳穴被一双柔软的手按住了。 “大王,您在为什么事烦心?” 鞑靼王摆摆手。 他烦心的事情肯定不能告诉侧妃,侧妃的儿子就是小王子,也不是一个省心的。 如果小王子心胸能够宽广一点,凭着他的能力,鞑靼王都宣布小王子为王储了。 但小王子容不得人,一旦鞑靼王故去,他怕他的儿子被老幺杀光。 那他还真的有点惨。 侧妃见鞑靼王不愿意多谈,眼珠一转,笑着说:“近来天气热,最适合吃酸甜的东西,您不妨尝尝这个。” 她说着就朝大丫鬟招手。 大丫鬟就把一盏里木水放到了鞑靼王面前。 鞑靼王:“这是什么东西?” 侧妃:“您先尝尝看,好喝不好喝。” 鞑靼王最是知道这个侧妃,一向体贴入微,他没有一点怀疑,端起那一盏里木水,喝了一大口。 第2373章 鞑靼王:“不错,如果能用井水镇一镇就更好了。” 侧妃低低地笑,“还是您会享受,知道该怎么吃。这人啊,如果连吃喝都不会了,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这马屁拍得非常浅显,但鞑靼王就是喜欢听。 王妃出身太好,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以前连鞑靼王的面子都不太给,要不是她儿子犯糊涂,意图拥有自己的势力,再来反攻王庭,她现在依旧高高在上。 只可惜没有如果。 有了一个那样讨人厌的王妃做对比,其他的女子都会被衬托得善解人意、知书达理。 而侧妃自然就成了鞑靼王的解语花。 鞑靼王:“嗯,这东西不错,以后常备着点。” 侧妃非常高兴。 她咬着下嘴唇,心里琢磨着,这东西得由她来送,还不能让人知道王妃那里有更多。 这是一个技术活,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之后很多天,侧妃命人从王妃那里盗果都盗得非常顺利。 王妃就跟脑子不好使似的,不管她少了多少果子,她都发现不了。 侧妃春风得意,她还研制出了好几种食用里木的方法。 有人把事情回禀给了王妃。 王妃拍拍自己的脑门儿,她还想着该怎么让大王吃虾,现成的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侧妃不是想用里木做出新鲜吃食讨好王吗? 那么就吃里木虾吧! 她朝那两个婢女招招手。 “你们今天去送里木时这样说……” 那两个婢女不知道王妃为什么要帮侧妃,可如果那样菜真的那么好吃,侧妃就占大便宜了。 她们欲言又止,有些想劝劝王妃。 王妃看着呵呵笑,“没事,没事,你就照着我说的做。” 婢女都觉得王妃怕不是失心疯了,要不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们直觉这事儿不太对,可她们又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 她们俩懵懵地去了侧妃那里,照样送上两个里木。 “王妃……”她们在侧妃这里也入乡随俗跟着叫起了王妃,“我们打听到里木可以去腥味,如果用来做虾,会无比美味。用里木水就着虾吃,还能解腻。” 侧妃:“虾啊……这东西有点难得。” 婢女:“确实难得,王妃今天都只弄到了一小篓子。” 侧妃一听王妃都弄到了,她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 那个女人弄得到的东西,她也弄得到。 “你们去,给我把市面上买得到的虾全部给我买回来。” 前几天,王妃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她需要里木,就派了人每天到卖里木的那家南北货铺子里去守着,新一批里木刚刚到货,就被王妃的人买走了。 呵呵。 你要吃虾是吧。 我全给你买了,我让你吃! 侧妃忿忿地想着。 得了命令的大丫鬟带着人离开了王宫。 草原就有河虾,草原人向来爱吃牛羊肉,不怎么去捉鱼捉虾,河里湖里的鱼虾多到泛滥。 只有从南边来的人才会捞了鱼虾来卖,之前也只有南边来的人才会去买。 今儿不知道吹了哪股妖风,买河虾的人竟然多了起来。 大丫鬟收虾收得心烦,这家人一两斤,那家人一两斤的,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 第2374章 大丫鬟找到了那家南北货铺子。 因她来过好几回问里木,铺子的伙计都认识她了。 看到她进来,就说:“姑娘诶,没有里木,里木刚刚到货就卖完了。” 大丫鬟:“我不是来买里木的。你在这城里做生意,人脉肯定很广,我有件事情交代你去办。” 伙计有些为难,“小的确实认识一些人,但这铺子里还有生意,我实在是走不开,姑娘,你这就是在为难我了。” 大丫鬟拿出银子拍在柜台上。 “这些钱,够了吗?” 那当然是够了。 足足二两银子,够伙计一个月工钱了,就算今天的工钱被扣光了,这些银子也足以补偿他了。 他再推托,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呵呵,那个……”他伸手想拿银子。 大丫鬟瞄了一眼,“你拿吧。” 伙计这才将银子抢抓到手里。 “姑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小的一定给你办妥了。” 大丫鬟:“我要收鲜虾,你现在就去把城里的鲜虾全都收过来。” 伙计:“这倒是不难,但哪怕是把城里的鲜虾全收了,其实也没多少。那虾不能吃头,不能吃壳的,丢头大,剥出来还真没多少肉。” 大丫鬟:“城里的虾收完了,如果不够数,就让人到城外捕捞去,反正我今天必须带着大量鲜虾回去。” 伙计:“姑娘请稍等,小的这就帮您办这事儿去!” 他路过大丫鬟身边,还咬了咬银子,一副分外贪财的模样。 大丫鬟撇了撇嘴,很是看不起这样的人,唯利是图,狡猾市侩。 伙计出了铺子,手一翻收起了银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变得内敛而严肃。 他在城中各个有鲜虾卖的铺子里穿梭,绕了好几条街后,才拐进了安全屋。 “玲玲姐,鱼儿好像上钩了。” 于玲玲在鞑靼王庭开胭脂水粉铺子,但因为她是女子,又是老板,平常不去铺子里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别人都以为她待在家里,实际上,她却长时间待在安全屋,等着各方汇总过来的消息。 鞑靼王庭的形势逼着她快速成长着,她现在处理信息、从中提取出有价值的消息的速度,比蔡大丫恐怕都要快不少。 她学会了统筹安排,下决定前多考虑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以前她一直看着蔡大丫行事,只要有样学样就行,再不然就是陈春燕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现在她得自己学着思考了,因为所有的暗探都看着她。 她逼着自己快速适应。 董明春确实没看错她,她身上有一股别人难以企及的韧劲,她没有被困难压倒,然而蝶变重生了。 她此刻正从容地梳理着消息,听到伙计的话,放下纸条,抬起头来。 “嗯?” 伙计:“今天有人在城里大批收购鲜虾。” 于玲玲笑了。 迟则生变这四个字一直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就怕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一直让人在安全屋备着鲜虾,而且是非常大批量的鲜虾,用清水养在后院里。 只要有人买虾,她立刻就能提供。 虾放两天,不太新鲜了,她才会让人一点一点往外卖,卖不完死掉的,就剁碎了做花肥。 第2375章 后花园里被弄得腥臭味冲天。 于玲玲闻到了味道,把办事儿的暗探骂了一顿,怎么什么懒都敢偷?当左右邻居都没有嗅觉和脑子是吧? 等不到事发,他们就会被愤怒的邻居打上门了。 那些暗探后来再埋死虾时,就不敢偷懒了,深深挖坑,扎扎实实填土。 现在人是闻不到腥臭味的,只是苍蝇有点多,每天在花丛中飞来飞去的,很烦人,但那都无关紧要了,除了安全屋的人,也没谁看得到了。 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鲜虾,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于玲玲倏然起身,“你跟我过来。” 她起身去了后院。 后院里有好几个大木桶,木桶里装的都是鲜虾。 有的虾已经懒得动弹了,如果再不吃,又得成为花肥。 于玲玲指着木桶,“先带这一桶进王宫,不够再带这一桶。” 大木桶可以用来洗澡的那种,一桶就好几十斤虾。 于玲玲:“我跟你说的那些虾的做法,你都记住了吗?” 伙计:“都记住了!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介绍厨娘进宫掌勺。” 于玲玲:“嗯,就是那样说。” 伙计让人把木桶往外面搬。 他没有马上回去,还在安全屋里喝了两盏茶,这才慢慢悠悠带着木桶朝南北货铺子而去。 大丫鬟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她坐在铺子里,过来买东西的人都当她是铺子的老板娘,问东问西的,这也就罢了,他们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被惹毛了,直接把人赶出了店铺。 伙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大丫鬟不善的眼神,他低头看看自己,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呀。 “我怎么了吗?” 大丫鬟:“怎么去了这么久?” 伙计:“卖虾的店太散了,小的得一个一个去收,耽误了一点时间。” 这一点,大丫鬟也是知道的,她就是被弄得烦了,这才过来找伙计帮忙买。 大丫鬟心气还是不顺,“你速度也太慢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敞篷板车上那个大大的木桶,那个木桶也太大了,就像是用来洗澡的。 那得装多少虾啊! 她一下子就没有意见了。 这绝对是超额完成任务啊。 伙计还说:“我帮姑娘打听了,虾有很多种做法,做出来都超级好吃。如果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也没有关系,我打听到一个很会做虾的厨娘,如果你需要,可以带厨娘回家。” 大丫鬟心里那股气又消了一些,人家都为她想到了这个份儿上,她实在是不好再责怪什么了。 “厨娘在哪儿,让她跟我走吧。” 伙计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呵呵笑。 大丫鬟又摸出了一粒碎银子,“好好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伙计接过银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是,是!小的这就去叫人。” 他跑得飞快,不多会儿就拉回来了一个厨娘。 厨娘也是自己人,是五味居培养出来的人才。 在五味居培训了半年,手艺算不得五味居里顶尖的,但放到鞑靼,那就是顶好的了。 大丫鬟:“这么年轻?” 伙计:“知道城里那家酒楼吗?最火的那家,就是她掌勺。” 第2376章 城里最火的那家酒楼? 大丫鬟有点懵,她平时一直跟在侧妃身边,哪里知道城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啊。 她点点头,也不问是怎么回事,就说:“哦,原来是她啊,我知道,做的东西确实很好吃,今天也不要让人失望。做得好了,有奖励,做得不好……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个谁都不敢保证了。” 厨娘配合着瑟瑟发抖,她看向伙计,“你说要带我来发财的啊,这看着不像是要发财的,看着要丢命啊。” 伙计也为难了,“姑娘,这个不太好吧,我们只是为了赚点钱,不能将命搭进去呀!” 大丫鬟:“你现在才想起来,晚了。要想赚钱又不想担风险,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你要是不想出事,就努力做好菜,让大王吃高兴了。” 厨娘膝盖一软,想要跪下来,胳膊却被大丫鬟给抓住了,“不要耽误时间了,走吧。” 厨娘:“姑娘,饶了我吧,我不想去了,你们另外找人吧,我还有父母高堂要养……” 大丫鬟揪住厨娘的胳膊不放,一路拉扯着厨娘往外走。 伙计赶忙劝:“姑娘,你这样会吓到她,她手抖了,多放一点盐,少放一点盐,味道差别很大。” 大丫鬟其实只是想逼厨娘尽力,然而她好像用力过猛,把人给吓到了。 大木桶可以用来洗澡的那种,一桶就好几十斤虾。 于玲玲:“我跟你说的那些虾的做法,你都记住了吗?” 伙计:“都记住了!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介绍厨娘进宫掌勺。” 于玲玲:“嗯,就是那样说。” 伙计让人把木桶往外面搬。 他没有马上回去,还在安全屋里喝了两盏茶,这才慢慢悠悠带着木桶朝南北货铺子而去。 大丫鬟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她坐在铺子里,过来买东西的人都当她是铺子的老板娘,问东问西的,这也就罢了,他们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被惹毛了,直接把人赶出了店铺。 伙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大丫鬟不善的眼神,他低头看看自己,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呀。 “我怎么了吗?” 大丫鬟:“怎么去了这么久?” 伙计:“卖虾的店太散了,小的得一个一个去收,耽误了一点时间。” 这一点,大丫鬟也是知道的,她就是被弄得烦了,这才过来找伙计帮忙买。 大丫鬟心气还是不顺,“你速度也太慢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了敞篷板车上那个大大的木桶,那个木桶也太大了,就像是用来洗澡的。 那得装多少虾啊! 她一下子就没有意见了。 这绝对是超额完成任务啊。 伙计还说:“我帮姑娘打听了,虾有很多种做法,做出来都超级好吃。如果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也没有关系,我打听到一个很会做虾的厨娘,如果你需要,可以带厨娘回家。” 大丫鬟心里那股气又消了一些,人家都为她想到了这个份儿上,她实在是不好再责怪什么了。 “厨娘在哪儿,让她跟我走吧。” 伙计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呵呵笑。 第2377章 “王妃,萱儿姐姐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怎么还不知道您的脾气呢? “您要办的事情一定要尽快办好的,您挂心一件事情,可睡不着觉呢! “可她倒好,不过是买一点虾,拖拖拉拉的,到现在都没回来,她想干什么? “这不是诚心让您难受吗?换成是奴婢,奴婢一定……” 这个婢女的话还没有说完。 那个叫萱儿的大丫鬟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她的脸颊上还带着汗珠,看上去很是狼狈。 就这样的样子,谁看了都不会怀疑她偷懒了。 刚刚说话的婢女脸色都变了。 她不知道刚刚冲进来的萱儿到底听到了多少内容。 萱儿什么都没有听到,但她不是傻子,她进来时气氛有些奇怪,就猜到肯定有人说她坏话了。 她管着侧妃宫里所有的婢女,算是侧妃手下第一人,经常帮侧妃办事情,很多这些人不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自然引起了别人的妒忌之心。 这些人想干掉她也是正常的。 至于是谁在打她的主意,其实也很容易猜。 她被干掉了,谁比较容易上位,那就是谁干的。 她的视线朝寝宫里几个比较受侧妃重视的人看去。 有几个被看到的人神情坦然,只有一个人回避了她的视线。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这么不中用,她连试探都还没有试探,就自己露出马脚了,这样的人凭什么肖想侧妃身边第一人的位置?太过不自量力! 她走到侧妃面前,不等侧妃问罪,她先一步跪下,说:“城里卖虾的店铺太零散了,奴婢搜集鲜虾用了些时间。 “又因着咱们不常吃虾,我怕庖厨没有会做的,还特地去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厨娘,厨娘现在就在外面。 “她会做很多菜,王妃可以叫她进来试一试。” 侧妃心里动了动,“让她进来。” 她起了试菜的心思。 到底怎么样,她还是要尝尝的。 厨娘被带进了寝殿。 侧妃:“你都会做几道菜?” 厨娘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侧妃蹙起了眉头,“问你话呢!” 厨娘蜷缩成一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侧妃看向萱儿,“你确定她能做出好菜来?” 萱儿:“她胆子太小了,连奴婢跟她说话,她都害怕,只要离开了这边,她应该就能缓过气来。” 她狠狠瞪着厨娘,觉得厨娘太没有用了。 简直坑她坑得死死的,让她露脸的机会完全落空。 侧妃看着厨娘那个样子就不喜欢,她挥挥手,“下去吧。” 厨娘如蒙大赦,她站起来,脚还软了一下,踉跄了一下,要不是萱儿一直注意着她,她就摔倒了。 萱儿越看越气。 这个人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她揪着厨娘往外走,“你待会儿做菜的时候还这样,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厨娘又开始瑟瑟发抖。 萱儿都服了,这个人怎么能这么不中用?! 好在到了厨房,厨娘就恢复了正常,就好像厨房才是她天然应该待的地方。 厨娘低下头,抓出桶里的虾子,她动作飞快,不多会儿,一个完整的虾肉就出现在了她手里。 第2378章 厨娘手指翻飞。 萱儿都看得呆了,原来做饭也可以这么好看的。 厨娘的手指呈现一种独特的韵律,她的手指看上去特别的修长,哪怕是在剥虾,看上去也特别好看。 萱儿这下相信厨娘是真的有本事的人了。 她刚刚还一直担心那伙计为了邀功,糊弄着给她介绍了一个厨娘,没想到伙计介绍的厨娘这样棒。 看在厨娘有本事的份儿上,她决定原谅她的胆小如鼠了。 厨娘剥完虾,又开始准备配菜。 这是陈春燕教给五味居的人的方法,要什么东西,一定要先准备好,要不然那边开做了,这边再准备就来不及了。 厨娘切配菜完全是盲切。 她的左手压着菜,右手拿着刀,两只手配合非常默契地移动。 她的眼睛却在厨房里逡巡,她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萱儿顺着厨娘的视线移动。 到底在找什么呢? 厨娘:“这里的食材不齐全,我写一张单子,劳烦姑娘去酒楼取一下。” 萱儿有些不开心厨娘指使她办事,但她想着侧妃还等着,她又不敢抱怨了。 她去找了纸笔来。 北边的宣纸贵得人哭,她当然是用不起的,她用的是制好的羊皮。 厨娘也不介意,接过羊皮开始写食材清单。 萱儿不识字,不管是鞑靼文字,还是汉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看到厨娘真的会写字,而不是像很多人那样用圆圈之类的东西代替,她很是惊奇了一阵。 南边来的厨娘都这么厉害了吗?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且伙计会说鞑靼话就算了,居然连这厨娘也会说一口夹生的鞑靼话,这就很不和常理了。 厨娘应该不需要和鞑靼人交流啊…… 她正这么想着,厨娘就把羊皮递到了她面前。 她的思路就这样被打断了,她看了羊皮上的字一眼,嚯,要的东西还真不少,她得赶紧去办了,要不然她真会倒霉了。 她匆匆去了宫外,到了酒楼,就把羊皮递给了小二。 “这是你们厨娘要的东西,你们赶紧准备好,我现在就要。” 小二看了一眼,“哦,这些东西,容易啊,仓库里就备着的。您稍等,小的马上去帮您拿。” 他说是马上,他的动作也确实是快,没多会儿,就收拾了一个大包裹出来。 “这是她要的调味料等东西,后面那个筐是她要的食材,请您一并带走吧。” 她是带着人来的,带这么点东西回去自然不成问题。 她让人取了东西就走。 她回到王宫时,厨娘已经处理好了不少的虾。 萱儿:“你要做几道菜?怎么弄了这么多虾?” 厨娘:“多准备一点总不会有错。” 萱儿就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指挥人把东西放到厨房里去。 厨娘抬头看了一眼,便埋头继续处理手中的食材了。 萱儿:“怎么这么慢?” 厨娘:“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打下手,就是这么慢。” 萱儿撇撇嘴,到底没有再催。 厨娘做好饭菜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萱儿早就惊呆了,原来那么小一只,都没人爱吃的虾,做出来竟然这么香! 第2379章 萱儿眨巴眨巴眼,“我能尝尝吗?” 厨娘指着大锅,“锅里还有。” 萱儿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口锅,那口锅平时都是用来煮牛羊肉的,煮出来的牛羊肉也不见得多好吃,反正没滋没味的,她也吃惯了。 但闻到了了这种鲜香的味道,她就再也不想吃以前的东西了,那跟猪食有什么区别? 她走到锅边,用帕子包着锅盖,将锅盖打开了。 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就连门外的人都闻到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萱儿用勺子舀起一只大虾,用手夹着放进了嘴里。 呼! 好吃。 “萱儿姐姐,你在吃什么,好像呀!” 萱儿转头看了说话的那个婢女一眼,心里极度不高兴。 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被人知道了可还得了? 给王妃做的菜,王妃还没有吃到,就先让她吃了,她擎等着被王妃收拾吧。 “你想吃是不是?来,你到这里来吃。” 她说完又看向厨娘,“你这道菜叫什么?” 厨娘:“干锅虾。” 萱儿觉得这名字有点怪,不过没关系,菜好吃就行了。 那个婢女听萱儿说可以吃,立刻凑了进来。 萱儿在心里冷哼一声,真是便宜她了。 如果不是因为要拉她下水,萱儿还真舍不得让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婢女学着萱儿的样子尝了一只,眼睛就睁大了,她又赶紧尝了一只。 萱儿简直不想看她了。 她招呼几个婢女进来端菜。 一群人排成排朝外走去。 萱儿走在前面,问侧妃:“都准备好了,您看在哪儿用饭比较好?” 侧妃懒洋洋指了指面前的几案。 萱儿便让其他人把东西摆过来。 远远的,侧妃就闻到了香味,她心说果然还是王妃会享受,连这种塞牙缝都不够的肉也能做出花样来吃。 侧妃:“都是些什么,来介绍一下。” 萱儿哪儿知道什么是什么啊,她躬身道:“王妃请先用着,奴婢这就去叫了那厨娘来。” 侧妃的手顿了一下。 她有点不想跟那个棒槌交流呢。 但是她还是得问清楚,要不然大王问起来了,她总不能学萱儿说去叫厨娘来吧? 厨娘依旧战战兢兢的,但好歹能在侧妃面前站直了。 侧妃:“来说说,这些都是些什么菜。” 厨娘抬手将一个瓷盅摆到侧妃面前,“这是海鲜粥。” 她又抬手指向其他的菜,“这是盐水虾,这是蒜蓉粉丝虾,这是油焖大虾,这是水煮虾,这是干锅虾……” 她报了一串菜名出来。 她每报一样,侧妃的筷子就伸到一样的前面,夹一块吃了。 侧妃连连点头。 她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要不怎么说他们祖祖辈辈都想打到南方去呢,南方的花花世界实在是太诱人了。 不说别的,就说衣食就足够吸引人了。 侧妃:“不错,这几天你就暂时留在宫里了,酒楼那边萱儿派个人去说一声。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愚蠢到和我抢人吧。” 萱儿笑着说:“那当然,能够为您做菜,是他们的服气。” 侧妃抬手点了点萱儿,“你啊,就会哄我开心。” 她手一划拉,“这样菜和这样菜你重新做了,给王送去。” 第2379章 厨娘照样是扶不上墙的模样,一听说要给王做,她就连连摇起头来。 “我不行的,我怎么能给王做呢,不行不行不行。” 侧妃看着厨娘也觉得很恼火,但这厨娘怂是怂了点,手艺却是真的好,如果不用这个人,她还真找不到别人来代替了。 她挥了挥手,“把她带下去吧。” 萱儿赶紧带走着厨娘走了,厨娘那个样子看着确实挺气人的。 适当地表现一下敬畏能让上位者觉得心里舒服,可表现得太过了,就会让上位者觉得不太舒服了,她又不是要吃人,干什么吓成这样? 厨娘老老实实跟在萱儿身后,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让她站哪里就站哪里。 习惯了厨娘的唯唯诺诺,萱儿觉得这样其实还不错。 听话的总比不听话的要好。 厨娘按照吩咐,重新做了干锅虾和油焖大虾,用厚实的加了盖的瓷碗装了。 萱儿快速检查了一番,“嗯,不错。” 她看向厨房里还在偷吃东西的那几个婢女,心说,错不错的,看她们的吃相其实就知道了。 她吩咐人捧好了瓷碗,这才回寝殿回禀侧妃。 侧妃揭开看了看,很是满意,这两道菜色香味俱全。 那厨娘的手艺看起来真的很不错,发挥很稳定,哪怕重新做,味道也不比她吃到的差,绝对不是凭运气做出来的美食。 “这个厨娘不错,你待会儿问问她,愿不愿意留在王宫里。” 萱儿连连点头,“好的,王妃。” 侧妃心情颇好地去了鞑靼王的寝宫。 鞑靼王身边有年轻漂亮的女人作陪,如果来的是王妃,他肯定不见,但来的是侧妃,他想了想,便宣侧妃进殿了。 侧妃非常识相,从来不跟他争风吃醋,还是最懂他心意的人,他自然不会落侧妃的面子。 侧妃笑吟吟地走进来,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那些个小美人一下。 “大王,今天妾身发现了两样非常好吃的菜,特地带来给您尝尝。” 她话刚说完,非常有眼色的婢女就放下的瓷碗。 菜稍微有些凉了,而且上了水蒸气,看着没有刚出炉时那么美味了。 侧妃有些懊恼,如果鞑靼王喜欢,下一次一定要让厨娘到这边来做,做了就吃。 虽然菜的眼色看着不是很好看了,但鞑靼王没见过好看的时候,他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很给面子地抓起一只虾塞进嘴里。 他嚼吧嚼吧,觉得还不错。 “嗯,这滋味还不错,你也坐下来吃吧。” 侧妃肚子吃得饱饱的,但鞑靼王都喊她坐下来吃了,她总不能说她不饿不想吃,她坐下来,慢吞吞吃了一只虾。 “刚做出来时更好吃,要不要妾身把那厨娘叫过来,就在这边做,做好了,您就吃,绝对比这好吃。” 鞑靼王意动。 能吃到最好的,他自然不愿意吃次一等的。 “把她叫过来。” 侧妃朝婢女打了个手势。 婢女立刻转身离开了宫殿。 厨娘被告知得去鞑靼王的宫殿做菜时,她脸色大变,整个人都显得很惊恐,直说不去。 直到被婢女敲打了好几句,她才认命了,老老实实跟着朝鞑靼王的寝宫走。 第2381章 一路上厨娘的神情都分外紧张,一双眼睛跟受惊的小鹿的似的一直乱转,听到点什么声音,就立刻转头朝那边看去,等看到那人不是冲着她而来的,她才松了一口气。 领路的婢女心说:这个人和萱儿姐姐说的果然没有分别,胆子比针尖还小。 她把厨娘带进了厨房里,“这边的东西你不要乱动,这里的厨房专供大王的饭食,大师傅都是王宫里手艺最好、资历最老的,脾气都不是太好,你动了他们的东西,他们会发脾气。” 厨娘连连点头。 她面上分外恭敬,心里却不以为然,那一群只会做白水煮牛羊肉的大师傅还敢说手艺好,真是不知道羞。 鞑靼的菜粗犷得很,一共也没有几种,说大厨,肯定也是矬子里面拔高子。 她在吃食上有几分坚持,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主动要求当五味居的学徒了。 她唯唯诺诺地应着,“哪些东西是我能够碰的?” 婢女指着一个锅灶,“这里的东西你都能用。” 厨娘向婢女道谢,就赶紧开始做菜了。 今天是她等待已久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了。 婢女就站在旁边看着,厨娘只是一个从外面找来的人,没有摸过她的底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问题,自然得盯紧一点了。 入口的东西,万一被人动了手脚,可就危险了。 厨娘当作不知道有人在监视她,她动作很快地处理着各种食材。 那些个大厨一会儿进一会儿出的,眼里满是不屑,可他们偷瞄向厨娘的眼神出卖了他们,他们进来就是想偷师的。 厨娘也无所谓,那些人要看,她就大大方方让他们看。 反正做菜嘛,调味和火候都很重要,火候稍微差一点,做出来的菜味道就差很多,而调味和火候觉得不是看两眼就学得会的。 婢女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只做两样菜,你处理那么多虾做什么?” 厨娘有些局促不安,“刚刚给王妃都做了那么多,过来给大王做,反而做得不够多,岂不是不够尊敬?” 呃! 厨娘都这样说了,婢女哪还敢说不用做。 “那你做吧。” 婢女奇怪地看了厨娘一眼,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刚才磕巴个什么劲儿? 她盯着厨娘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厨娘有什么问题。 她就把原因归咎于厨娘在厨房里比较自在,且已经渐渐习惯王宫这样的环境了。 处理食材花了厨娘大量时间。 可一旦开始做菜了,她的速度就提高了不少。 她做出一道菜,婢女就往大殿端一道菜。 鞑靼王懒洋洋地靠在凭几上,由着小美人帮他揉太阳穴,一阵浓郁的香味忽然飘进了他的鼻子里,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侧妃说得果然没错,刚刚做出来的菜当真香很多。 “一起来尝尝。” 侧妃和小美人都笑着坐到了几案边。 侧妃揉了揉肚子,还好她机智,拖了这么长时间,她的肚子又能装下东西了呢! 鞑靼王吃了一口虾,“这滋味,太好了。” 侧妃眼珠一转,“听说虾和里木水很配,大王要不要来一点?” 第2382章 里木水和虾很配,是侧妃让人从王妃那里打听到的。 听说王妃这几天都要吃。 鞑靼王只喝到了侧妃敬献的里木水,还没有和其他东西配着吃过,他听了也觉得很意动。 但凡到了高位的人,都会想要享受,要不然他那么努力爬到高位的意义何在? 他当即同意了侧妃的提议,“让人送冰镇里木水上来。” 里木水来得非常及时。 后面连续上的几道菜口味都偏重,辣得鞑靼王汗水直冒。 侧妃有些担心,“要不就别吃了吧,让厨娘做了清淡的来。” 鞑靼王却不同意了,“就这样,过瘾。” 侧妃是不敢吃的,她看到鞑靼王脸都被辣红了,根本不明白鞑靼王为什么要自找罪受。 鞑靼王只觉得浑身舒畅,嗓子和嘴巴确实辣,但他出了一身汗,浑身通泰,非常舒服,他很久都没有这么舒服过了,自然不肯停下来。 吃辣了自然要喝里木水,鞑靼王的食量本来就很大,大量的虾和大量的里木水进了他的肚子,暂时还没有起反应,过一会儿就不知道。 厨娘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她后面上的都是清淡的菜,还特地上了一道海鲜粥。 鞑靼王:“中原人就是会享受,这些食材都是从天南海北汇聚过来的。” 侧妃:“这一道海鲜粥是妾身最喜欢的,您尝尝?” 鞑靼王舒服地喝了一大口。 吃多了油腻的菜,这一口粥下肚,真是太舒服了,他感觉胃口又变好了些。 他的手继续朝碗盘伸去。 鞑靼王学着中原人享受,但他的习惯摆在这里,用手抓牛羊肉吃抓惯了,哪怕吃稍微精致点的菜式,他也还是用手抓。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才停下来。 鞑靼王撑得半靠在凭几上,一动不想动。 侧妃赔笑道:“又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您想吃还不是天天吃得到,吃得撑住了,这下可怎么好?” 鞑靼王:“没事没事,想我年轻的时候,能吃下一条牛腿,这点东西算什么。” 侧妃腹诽,他也说了是年轻的时候,他也不看看他现在年龄多大了! 但这话她绝对不敢说出来,哪怕她是为了鞑靼王好,她也不敢说。 人生最惨不过英雄迟暮,美人白头。 她去提醒鞑靼王这一点不是找抽吗?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鞑靼王吃了这么多东西,万一待会儿不舒服了,怎么办? 她岂不是要担责任? 她趁着鞑靼王在休息,溜出了大殿,“去请大夫过来候着。” 婢女不敢怠慢,迅速去了。 鞑靼王坐着坐着,忽然腹中一阵绞痛,他捂住肚子倏然坐起。 小美人吓了一大跳,“大王您怎么样?” 鞑靼王:“快扶我起来。” 他脸色瞬间白了,连往前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美人:“啊啊啊啊!” 侧妃站在廊下等大夫,听到惊叫声,赶忙跑进来,就看到鞑靼王倒在地上已经昏迷了。 她脸色大变,质问小美人,“怎么回事?” 她心里暗暗庆幸,幸好王不舒服的时候,她没在寝殿里,要不然她就算长着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第2383章 小美人被质问得脸都白了,侧妃什么意思,是在怀疑她吗? “我不知道啊,大王突然就捂着肚子,没走两步,就摔倒在地,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侧妃:“这事儿你要是说不清楚,嫌疑可就都在你身上了。来人啊,把她给我押下去看管好。” 小美人慌了,“不不不,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抓我,别抓我。” 侧妃:“你说跟你没关系就真的没关系?大王喊肚子痛的时候,殿里只有你。” 小美人慌张地到处看,片刻后,她眼神一凝。 她看向侧妃,“王今天吃的东西都是你的人做的,你这么快就想把事情栽赃在我身上,你岂不是更可疑?你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怀疑到你,你才不遗余力地陷害我。” 侧妃确实是想撇清关系。 她刚刚就觉得大王吃得有点多,可能会不舒服,还特地提前请了大夫,谁知道大夫还没有来,大王果然就不舒服了。 侧妃冷哼一声,“如果真的是食物有问题,我和你都吃了,怎么我们没事,偏偏就只有大王出事了?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能生出小王子的女人,能是什么简单的女人?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和她粘上半点关系,她如果粘上关系了,她儿子距离鞑靼王这个位置就远了,或者说根本就无缘了。 小美人被侧妃问得愣住了。 是啊,如果说吃的东西有问题,为什么她们俩都没事,就鞑靼王出事了呢? 她被噎得哑口无言。 侧妃见状趁机,叫了人来把小美人给押了下去,又让人把鞑靼王扶到床上躺下。 她安排好所有事情,才走到床边,朝鞑靼王看去。 她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她看到了什么? 王的嘴巴开始泛紫了! 她并不是一点常识都没有的深闺妇人,她曾经也策马草原,自然知道中了毒,嘴唇才会变色。 王中毒了! 她捂住了嘴巴。 怎么会这样? 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来人啊,快来人啊,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有过来!” 婢女们看到侧妃惊慌失措的神情,就知道发生大事了,她们一点都不敢耽搁,找人的找人,安抚侧妃的安抚侧妃。 这边的动静太大了,根本瞒不了人。 王妃很快接到了消息,她倏然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王出事了,本王妃必须过去坐镇。你们召集宫里的人手,随本王妃去勤王。” 她来得太快了,以至于侧妃还没有想好应对策略。 侧妃看到王妃,脸上慌张的神色不要太明显。 “王妃!” 王妃哼了一声,“王出了事,只有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你们俩可得给本王妃一个交代。” 侧妃恨得牙痒痒,“当时只有那个小美人在里面,我在外面,根本接触不到大王。” 王妃:“是吗?可有的毒并不是马上发作的,你怎么证明不是你提前下好的毒,而你离开宫殿,正好是想避开麻烦呢? “一个小美人她依靠的只有王而已,王出了事,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而你……可是有一个如日中天的儿子,王出了事,他获益最大。” 第2384章 如果非要这样说,侧妃的嫌疑果真是最大的。 侧妃凉凉地笑,“如果真是我做的,我又何必留在这里让你抓,我真要做些什么,根本来都不会来这里。 “经过你提醒,我反倒是觉得你的嫌疑更大,我和那个小美人洗不清嫌疑,受益最大的人恰恰是你。 “二王子被大王厌弃了,三王子去年就出局了,四王子没什么野心,现在能争一争那个位置的,就只有你儿子和我儿子。 “我儿子出局了,你儿子又是大王子,那个位置铁板钉钉是你儿子的。 “你说,是我害大王的好处大呢,还是你害大王的好处大呢?” 谁也别把谁当傻子。 侧妃知道不是自己,那么来得最快,又一个劲儿想把罪名摁到她身上的王妃就很可疑了。 她虽然不明白王是怎么中的毒,但并不妨碍她把王妃拉扯进这一滩泥沼中。 王妃心虚了一瞬间。 这事儿确实跟她有关系,但谁也找不到证据,她很快放松下来。 她冷哼一声,“你好一张巧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本王妃说不过你,但事实就是事实,你抵赖不了,也别想把罪名赖到本王妃的头上。” 侧妃:“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不清楚,王妃却可能清楚。” 她可是看得清楚,王妃刚才眼神躲闪了一下。 呵呵,这么稳不住还学什么人家玩儿阴谋诡计呀! 王妃正想反驳,大夫就跟着婢女跑了进来。 她冷冷地瞥了侧妃一眼,“把她给我看好了,如果她跑了,我剥了你们的皮。” 她转身朝大殿里走,“跟我进来,赶紧瞧瞧大王怎么了。” 大夫不敢怠慢,赶忙跟进去,他翻开鞑靼王的眼皮看了一眼,又观察了一下鞑靼王的脸色和指甲,身体一抖,跪在了地上。 “大王他,他不成了……他中的是砒霜之毒,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大王了。” 王妃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侧妃,“你说,如果是砒霜之毒,多长时间会发作。” 大夫身体抖得很厉害,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遇上事情了。 王妃怒喝:“把话说清楚。” 鞑靼王既然不成了,那么王宫里她最大,她的话当然是最管用的。 她这样认为,大夫也这样认为。 大夫听王妃都这样问了,他赶忙说:“砒霜乃剧毒之物,哪怕少量误食,发作的速度也会很快。更何况像大王这样……食用了很多的人了。” 王妃:“毒发得既然这么快,那么有毒的东西肯定还在这里,你现在就去检查一下到底哪一种东西有毒。” 听到这句话,侧妃反倒松了一口气。 大王吃过的东西,她也吃过,她没有事,就说明大王并不是因为吃那些东西中毒的。 大夫就算检查,也检查不出什么。 大夫检查得很认真,他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这就很奇怪了。 他一边思索一边朝王妃走去。 “微臣学艺不精,竟没能发现什么东西带毒。” 王妃:“如果是别人带毒进来,下给大王,而后又清理掉痕迹,你能发现吗?” 第2385章 我能发现吗? 我该发现吗? 大夫脑子快速思考着。 大夫平时看着还好,受人尊敬,干的活儿又不是很累,偶尔权贵人家让他出诊,他还能赚一点外快。 他过得比很多人都舒服。 然而只要王宫里面一出现变故,他一定是最先倒霉的那一个。 想要活得久,就得学会明哲保身。 他觉得他不能把话说得太满了。 他要是说他能查到,最后却什么都查不到,他岂不是要被收拾? 绝对不行! 他犹豫着说:“如果准备得充分,小药包随便往哪儿一埋,要找出来是很难的。 “毒药嘛,身上的皮肤如果是完好的,毒药是起不了作用的。 “这样一来,我根本没办法判断谁碰过毒药。” 王妃点头,“所以说毒一定不是提前下在饭菜里的,只有当时在场的人有可能给大王下毒了是吗?” 她说这话时还斜着眼睛看侧妃。 侧妃被看得火起,“你这大夫怎么信口雌黄!” 大夫拱拱手,“侧妃这话就过分了,您可以说老朽学医不精,但您不能质疑老朽的医德,这事儿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的,老朽绝对没有半句虚言。” 侧妃见大夫恼了,她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这种时候得罪大夫,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大夫嘴巴一歪,她就会落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她赔笑着说:“我也没说什么,就只是有疑问而已。” 大夫哼了声,不说话了。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正妃和侧妃杠上了,他必须选一边站队,要不然被两边拉扯,他死得更快。 刚才听王妃的意思,大王中毒时只有侧妃和小美人在场。 那么侧妃和小美人的嫌疑最大,无论谁来看就是这样。 把这事儿摆出去,王妃就能得到很多人的支持,而侧妃会受到很多人的质疑,就算还有人支持侧妃,但在道理上就站不住脚。 王妃获胜的几率会大很多。 该怎么选大夫就清楚了。 他一定要抱紧王妃的大腿才行。 大夫拱拱手:“就老朽所知,砒霜之毒发作极快,如果不是下在饭菜里,就只有……” 侧妃狠狠瞪向大夫。 这老匹夫就这么肯定获胜的一定是王妃? 得罪她得罪得不觉得太早了吗? 两方几乎势均力敌,要想短时间内拿下对方并不容易,而他们争论不休的这段时间,鞑靼王中毒身故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了。 王薨逝了,这可是大事,后续哪个王子上位这可是关乎自家切身利益的事情。 各方人马蠢蠢欲动,都瞄准了王位,他们一定要推自家支持的王子上位才行,要不然眼下的富贵都会成为浮云。 一群人蜂拥到王宫门口。 他们在宫门口撞见了,相互间都觉得有些尴尬。 他们能够来得这么快,是怎么做到的,他们心里都有数,还不是在王宫里埋了眼线。 这些人轮番上前询问情况,可宫门紧闭,问什么都不回答。 王妃在去往鞑靼王宫殿时,就派了人把宫门掌控了起来,没有她发话,谁都别想进入王宫。 与此同时,大王子也接到了王妃让他赶紧进宫的消息。 第2386章 大王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母妃让他违抗王命,马上进宫,这事儿要是东窗事发了,他岂不是会被父王收拾得很惨? 他都乖乖猫了这么久了,现在过去碍眼,岂不是之前做的事情都白做了? 他还在犹豫,出来通知他的婢女就开始一个劲儿催促了,“大王子,您快着点,这可是王妃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这一次错过了,以后恐怕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大王子本就不是磨叽的性子,被宫女这么一催,他拍拍额头,立刻站了起来。 “走,进宫。” 他进宫当然不是自己一个人进的,他召集了他的人手,带着一块儿朝王宫去。 一群人几乎将宫门给堵完了。 大王子定睛一看,竟然看到了不少权贵人物,这些人站得泾渭分明的,而且脸上都带着焦急的神色。 他忽然意识到宫里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和他相熟的官员看到他,赶忙过来询问情况,“大王子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大王子:“不曾,本王今日出来,是来见母妃的。你们堵着宫门,这是想做什么?” 他言语里隐有质问的意思,官员赶忙解释:“我等骤然听闻王上中毒薨逝的消息,心里十分惶恐,就在这里等宫里的消息。” 啊? 大王子这一次真的被震惊到了。 这个人在说什么,他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父王被人毒死了? 这不是在说笑话吗? 父王吃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别人先吃过,没事,他才会吃的? 突然被人毒死了,怎么都觉得不像是真的。 万一父王诈死引诱他们上当,他们兄弟几个谁动了,父王就收拾谁,被收拾的人肯定很惨。 大王子:“你们不要乱说,父王他最是小心谨慎,岂会被宵小害到?!且容本王先去看看消息。” 他观察着别人的表情,别人也在观察他,都想看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鞑靼王活着,这些王子就永远都只能是王子,可鞑靼王死了,这些王子就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对于他们来说,鞑靼王死了肯定比活着好。 但是大王子刚刚听说鞑靼王中毒的消息时,他脸上震惊的、不可置信的神情不似作伪,看样子大王子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 大王子说完就准备往王宫里去,却被其他官员拦住了。 “大王子您这样进宫不太好吧?王上曾命你在府中闭门思过,还没有允许你出来,你怎么能自行出来呢?” 大王子凉凉地看着那名官员,“父王没说放我出来的期限,难不成还真能把我关一辈子,别忘了,我可是父王的亲骨肉。 “我们父子之间的事情,岂容别人置喙!都给我让开,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手里的马鞭动了动,大有一言不合就往这些人身上招呼的意思。 这些个鞑靼官员可不是中原的文官,眼见着大王子要动手,他们也都把手按在了刀上。 大王子的护卫不用谁吩咐,就将这群人围在了中间。 双方的气氛立刻紧张了起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宫门忽然开了。 第2387章 “王妃让各位大人进去说话。” 出来的婢女,大王子认识,是王妃身边最得用的人,他一下子就放心了。 命令是由他母妃下的,那么他进入宫中,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他心中安定,朝属下打了个手势。 他带来的人立刻分成两拨,一拨留在宫门外,一拨跟在了他身后。 大王子摆出的这个架势,让不是大王子这一系的官员有点不敢进王宫了,这个样子谁知道进去之后还能不能再出来。 婢女:“各位大人,王妃有请。” 大王子的人虎视眈眈的,要是不进去,他们肯定得兵戎相见,要是别的王子上位,他们和大王子对着干,实在是不算什么大事。 可要是大王子上了位,将来清算起来,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众位大人在心里盘算了一圈,最终决定跟着大王子进宫。 现在听话点,不要冒头,是最安全的。 所有人都这么想,自然就没有人站出来质疑了。 他们进了宫,才发现宫里已经挂起了白。 鞑靼王庭也学了南人的规矩,不是鞑靼王、太后、王后薨逝,宫里是不能挂白的。 大臣看到白色眼皮就跳了跳,所以说宫里传出的消息是准确的,王上真的被人毒死了! 这就很糟糕了! 还没有选出王位继承人,却有五个成年的王子,其中还有两方势均力敌,还有一方稍微弱一些,可也不容小觑。 三个王子争位……众位大臣似乎已经看到了鞑靼大乱的一天了。 王妃站在御座下面,背对着门,身上已经穿上了素服。 “你们来得这么快,想必已经接到消息了。既然如此,我就长话短说了。” 大臣们的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有能力的,在宫里安插了眼线,没有能力的,就利用安插在同僚府上的眼线打探消息。 他们都低着头,不想被王妃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 王妃也不跟他们磨叽,“本王妃今天接到消息,说王上的一个美人被侧妃关押了起来。本王妃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侧妃再嚣张也不可能无故关押王上的美人。 “就命人着意调查了一番,这才发现,王竟然被人毒害了,而当时大殿里只有那个美人和侧妃。 “一个小小的美人,无依无靠的,她毒害王上做什么?那么到底是谁毒害王上的,就很显而易见了。 “侧妃毒害先王,意图谋反,众位大人,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你们来拿个主意。” 小王子一派的官员头皮都要炸了。 侧妃是疯了吗? 小王子现在稳扎稳打的,再过几年,就能将其他几个兄弟压得再无喘息的机会,到时候王上不选小王子做继承人都不行了,因为他也没有别的继承人可选了。 选继承人没那么简单的,如果主弱臣强,位置是坐不稳的。 没有成为鞑靼王的王子,最后都是臣子,他们太强了,王位是不会稳的。 鞑靼王在选继承人时,肯定会考虑这一点。 所以小王子这一派走的就是壮大自身打压同胞,让鞑靼王选无可选的路线。 然而现在侧妃的骚操作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第2388章 一众小王子派系的官员面面相觑,现在该怎么办? 侧妃要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又不把尾巴收拾干净,这下好了吧,顶他们肺上了。 这事儿他们不敢表态。 其他派系的官员摸不清楚情况,也不敢轻易表态。 大王子眼风一扫,他这个派系的官员立刻站了出来。 “王妃,您说得很对。如此大逆不道的人万万不能姑息,这种弑君之人万万留不得。” 王妃很满意己方官员有眼力见儿。 她面容沉痛,“想当初王上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下得了如此狠心?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人的儿子也不配留在王庭,来人啊,去带小王子来。” 侧妃:“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儿子。” 她推开拦她的婢女,对着王妃怒目而视,“王妃真是好着急啊,这么急着给我安罪名,莫不是心虚? “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弄清楚了没? “不如当着各位大人的面,把那个小美人叫过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王上怎么中的毒,我也不知道呢,当时我根本没在大殿里。” 嗯? 小王子一派的官员听到这句话眼睛立刻亮了,也就是说他们还有机会和王妃争一争。 一个官员朝王妃拱拱手,“事关王上之死,是绝对的大事,请王妃不要莽撞行事,还是调查清楚的好。” 大王子派系的官员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当即和小王子派系的官员争论起来,一时间大殿里吵闹得不像话。 双方各不相让,吵得脸红脖子粗。 这群人又不是中原的文官,吵架就真的只是吵架。 他们吵着吵着就大打出手起来,就连中间派,两边都不想参与的官员也被牵涉其中,大殿里一片混乱,叫骂声,拳拳到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王妃和侧妃见事情不好,两人齐齐后退,将中间的场地留给官员们去打。 原本穿得整整齐齐,还有几分风采的官员们,这会儿衣裳被扯乱,头发被扯散,有的鞋子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和几岁斗殴的小童没什么区别。 侧妃也不是吃素的,她稳定了这边的局势,让自家没那么被动了,就派人去叫小王子进宫。 大王子有人,难道小王子就没有吗? 小王子可用的人只会更多。 婢女匆匆出宫,朝着小王子府而去。 与此同时,阿尔斯楞已经得到了消息。 “确定大王子和小王子的人已经打起来了?” “回二王子的话,他们确实是打起来了,谁都不肯让谁。” 哈,哈哈哈! 真是天助我也。 阿尔斯楞笑得脸都要抽筋了。 有句话说得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现在就稳坐钓鱼台,看着他们狗咬狗就行。 不用说,肯定是陈春燕那女人出手了,那女人的手段一向狠。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太对,这女人整死了他父王,他还在这边高兴…… 那也不对,是他不断写信三催四请,让陈春燕过来帮忙的。 他揉了揉脑袋,瞧这事儿乱的。 算了算了,无毒不丈夫,就算真是因为他,鞑靼王才死的,那又怎么样! 第2389章 阿尔斯楞冷静下来,立刻意识到他不能再待在王庭了,他得离开这里,一直在这里,不可避免的会被卷入斗争中。 他倏然起身,“收拾东西,我们即可离开王庭。” 真正有本事的人不是站在大王子那边,就是站在小王子那边,跟着阿尔斯楞混的,都不是太有本事。 他们都想不明白,在这种关键时刻为什么要离开,但阿尔斯楞下了命令,他们就得执行。 二王子府里上上下下都行动了起来,把值钱的东西都带上了。 还是有人规劝阿尔斯楞,“您被王上勒令禁足,现在离开就是违背王命,被追究起来很麻烦的。” 阿尔斯楞却想得很清楚,“对于你们来说那是王命,对于我来说,那句话可以解读为,父亲生气之下的气话。” 呃! 如果非要这么理解的话,也确实是的。 一群属下都不再说话了。 人家儿子犯错,当爹的真能把儿子往死里弄不成? 就算以后是二王子的兄弟上位了,那也是亲兄弟,只要二王子不犯上作乱,就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们的心安定下来,二王子要走,他们跟着走就对了。 就在小王子整队准备进王宫时,阿尔斯楞带着人从另一个方向出了鞑靼王庭。 于玲玲第一时间收到了线报,她快速写好一张字条,放飞了信鸽。 小王子停在了王宫门外。 “让开。” 大王子的护卫哪里肯让路,他们把宫门堵得死死的。 小王子眼中流露出阴狠的神色,“我数三个数,不让开,就把命给我留下来。” “一,二,三……冲进去。” 小王子的人得了命令拔出刀砍向大王子的人。 宫门口的喊杀声和刀剑碰撞声震天,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大殿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王妃脸色变了。 侧妃得意地挑了挑眉。 谁说出宫就一定要通过宫门的。 鞑靼王虽然学习中原人修建了城市,但学得并不是很像,至少听说宫墙就不够高。 侧妃派出去的婢女伸手稍微好一点,就能翻墙出去。 小王子也很给力,接到消息就过来了,只要小王子能进来,两边武力相当,王妃就不敢乱来了。 王妃也不傻,她朝大王子使了个眼色,大王子立刻带着人支援去了。 他带来的人有一半跟着他进宫了,用来震慑那些大臣。 他要去支援,也不会带走所有人,要不然他母妃又会变得孤立无援。 宫门打开了。 小王子心里一喜,觉得机会来了,谁知道下一刻,他大哥就从宫里走了出来。 大王子:“这是谁?这不是我的好弟弟吗?你怎么过来了?” 小王子:“我的好大哥在这里,我怎么能不来。” 大王子:“嗯嗯,你母妃毒杀了父王,你自然要过来,要不然你母妃做这些事情都白做了,是不是?” 宫门口的人哗然。 侧妃毒死了鞑靼王,这事儿可就大了。 小王子恼怒,“你休要胡说,我母妃和父王的感情非常好,岂会做这种事情!” 大王子:“因为你想做鞑靼王啊,父王还在,你怎么上位?你母妃这是在帮你呀!” 第2390章 小王子恼怒非常。 侧妃派丫鬟给他通风报信,派的肯定不是身边惯常用的丫鬟,身边的人少一个,就太明显了,很容易被王妃发现。 她派的是信得过的,身手好的,却不常在外面各宫行走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明显的,直到小王子来了,王妃才意识到侧妃派了人通知小王子,而这样做的坏处也是明显的,不是侧妃身边伺候的人,知道的事情有限,在先前那种情况下,侧妃必然没有太多时间和丫鬟交流,只能草草交代两句。 小王子问丫鬟情况,丫鬟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他父王殡天了,宫里出了事,他得赶快进宫,别的他一概不知道,这才被大王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侧妃毒害鞑靼王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乍听之下,被吓了一跳,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他冷笑着看着大王子,“大哥也别急着给我安罪名,事情是怎么样的,还说不准。 “如果真是我母妃做的,我为什么来的比大哥还晚?我难道不该等在王宫附近,事情一发,立刻进宫占领王宫? “只要把官员全部控制在自己的手里,鞑靼就被我控制了一半了。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大王子:“你向来诡计多端,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小王子呵呵笑了起来,“正如大哥说的那样,我诡计多端,又岂会这么轻易被大哥抓到把柄? “要我说,大哥你才更可疑啊。父王被毒害了,我身上带着罪名,鞑靼王这个位置会由谁来坐?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大哥,你才是受益的那个人啊!” 兄弟俩撕扯不清楚,可谁也不愿意让谁,双方人马继续在宫门口打生打死。 之后几天宫门几次易主,都还没打出个结果来。 宫里的大臣都有些慌,他们被困在宫里,刚开始还好,一日三餐都是正常的,到后面,饭食的供应就少了。 渐渐的,一顿饭就只供应他们一些肉干了。 宫门被人堵了,自然没有食材运进来。 他们都有些担心,不等对方派系的人干掉他们,他们就要饿死在宫里了。 而阿尔斯楞的日子过得就滋润多了。 他到了一个小部族,亮出他王子的身份,部族的首领客客气气地招待他,每天都有新鲜的牛羊肉,最烈的马奶酒送上。 王庭的喧嚣好似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他坐在毡垫上,割下一块牛肉,塞进嘴巴里。 正吧唧吧唧嚼着,一名属下就冲了进来,脸色灰白得吓人。 阿尔斯楞被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情了?” 属下:“我们被人包围了。” 阿尔斯楞倏然站起,“谁找到我们了?是大哥还是五弟?” 属下:“不知道,他们没有打出旗号,但看人数,少说有一万人。” 人数过万,看上去就无边无际了,所以这名属下才这样说。 阿尔斯楞挑帘出了帐篷,脸色阴沉地看着围着部落的那一圈人。 别的不说,只看那些骑在马上的人,数量也超过三千了。 他们就算突围了,也未必跑得掉。 “你,去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2391章 陈春燕骑在踏雪背上,她还觉得很恼怒呢! 这个阿尔斯楞求援的时候,催得比谁都急,可一早脱困,也不说派人来跟陈春燕说一声。 这可真就是典型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了。 既然阿尔斯楞用屁股对着她,她也就不用跟阿尔斯楞客气了。 她要用的只是阿尔斯楞这个名号而已,只要人在她手里,她就能打着他的旗号行事,谁管他是主观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 她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待在距离鞑靼王庭不算太远的地方。 她得到消息说,很多小部族跟着鞑靼王庭活不下去了,听说三井村很好,很多鞑靼人在那里都过上了好日子,他们都想去投奔三井村。 她心思一转,便让人去整合那些想要投奔她的人,很快便整合出了一支战斗力强大的队伍来。 后续又有卫所的兵士换了装束过来支援。 她就把两支队伍打散了,重新整合在一起。 陈春燕也不怕鞑靼人出幺蛾子。 她一向优待老弱妇孺,在整合鞑靼人之前,就让人把老弱妇孺护送回了三井村,承诺会给他们好日子过。 这些人去了三井村,确实能过上安定的日子,同时却也成了陈春燕手中的筹码。 那些被整合的鞑靼人不敢生出叛变的心思,他们的父母家人都还在陈春燕手里,陈春燕回不去,那些人都得给陈春燕陪葬。 这段时间以来,陈春燕不管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非常配合。 为了让这一批人有默契,她还特地带着他们去找了几波马匪练手。 经过磨合,他们的战斗力更上了一层楼,再加上鞑靼人本来就比较悍勇,这一批人俨然有了一点点精锐之师的雏形。 陈春燕接到于玲玲的飞鸽传书,就知道阿尔斯楞跑了。 她一直让人关注着阿尔斯楞的情况,结果阿尔斯楞没有一点给三井村通消息的意思。 她给过阿尔斯楞机会,阿尔斯楞却没有珍惜。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等到今天早上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如果阿尔斯楞派人去三井村了,她就重新制定计划,如果他不派……她就直接打上门。 事实证明,阿尔斯楞没有派人去。 秋老虎很是凶猛。 陈春燕裹在布巾里,依旧觉得太阳火辣辣的。 一个鞑靼侍卫模样的人跑了过来。 他先行了一个礼,“你们是哪边的人?” 通译不用谁提醒,他已经在旁边小声翻译了。 陈春燕:“你问他,阿尔斯楞写了那么多信请我来,这么快就忘记了?” 通译原封原样翻译了过去。 护卫听得一头雾水。 陈春燕:“你告诉他,不用他思考,让他把原话告诉阿尔斯楞就行了。” 护卫带着满心的疑问,回到了帐篷里,学了一遍舌。 阿尔斯楞脸色大变。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联系陈春燕,甚至因为不缺吃穿,他连想都没想起过陈春燕,这冷不丁儿的被陈春燕找上门来了,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办糟糕了。 他赶紧往外跑。 护卫慌了。 连二王子都是这样的表现,来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大人物呢! 他赶紧跟在了二王子身后。 第2392章 阿尔斯楞远远看到一个人端坐在马背上,那人似乎是个女人,一个身量不高,还显得有些瘦弱的女人。 这个女人整张脸裹在布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里没有什么感情。 是那个女人! 阿尔斯楞的心抖了抖。 那个女人看他的眼神太凉了,根本不像是在看一个人。 他根本没觉得哪里做得不对惹到了陈春燕,但看陈春燕这兴师动众的模样,要说不是来找他算账的,他自己都不信。 那么多鞑靼人看着,他一个王子,实在是不能主动上前跟陈春燕打招呼。 陈春燕倒也不是个会为难人的人,她翻身下马,主动朝阿尔斯楞走去。 阿尔斯楞松了一口气,还好陈春燕没有当众下他面子。 他笑着说:“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安排人招待你。” 陈春燕:“你现在招待我也一样。” 她抬眼朝四周看看,“这里还不错,就在这里招待我吧。” 阿尔斯楞根本弄不明白陈春燕要干什么,他随着陈春燕的视线看了一圈,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才说:“好啊,这里挺不错的。” 陈春燕笑了笑,欣然住下。 她闭着眼睛站在原地,她带来的人,分出几十个人带着东西上前。 阿尔斯楞紧盯着那群人,然而他很快发现,那群人并没有做奇怪的事情,他们只是在场地中央清理出了一个空地,然后开始搭帐篷。 那个地方是这个部族地位比较高的人住的地方,现在全部被拆了。 部族的首领一脸不高兴地看着那群人,但他敢怒不敢言,连阿尔斯楞都没有开口,他们更没有说话的份儿了。 他们没看到陈春燕的脸,只知道来了个小女娃,也不知道跟阿尔斯楞是什么关系,只露了个面,阿尔斯楞就同意她的人在这里胡搞瞎搞。 阿尔斯楞看着看着就觉得哪里不对了。 那些人拆中间位置最好的帐篷,他能够理解,陈春燕是他们的头头嘛,肯定要住最好最安全的地方。 但他们在外围又搭一圈帐篷是什么意思? 一圈……真的很微妙呀! 如果帐篷是朝着一个方向延伸的,他绝对不会多想,可现在外围的帐篷完全将里面的帐篷包围了,他有个什么事情想离开,肯定会惊动外围的人。 这么一看,还真是挺微妙的呀! 阿尔斯楞走到陈春燕身边,“燕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春燕睁开眼睛,“怎么了吗?” 阿尔斯楞心中火起,可他手中的人还没有陈春燕多,他这股火根本发不出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春燕:“你说要招待我,我就住下来啊。我都住下来了,总不可能叫他们自行离开吧?”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尔斯楞,“你请客请得有点抠门啊。” 通译小心翼翼地翻译完,小心翼翼地观察阿尔斯楞的神情,生怕这人恼羞成怒暴起伤人。 阿尔斯楞确实气得要死,他还找不出反驳陈春燕的理由。 是他说招待陈春燕的,现在总不能将人赶走,他也没有那个实力啊! 第2393章 一万多人就此驻扎下来。 阿尔斯楞依旧过着每天吃肉喝酒的日子,偶尔打听打听王庭那边的情况,知道老大和老五打得不亦乐乎,他就放心了。 这心他只放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因为他现在的处境,这让他根本放心不了。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帐篷帘子被人撩了起来,钻进个侍卫来。 “主上,我们今天出不去了!” 阿尔斯楞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他就知道要出事! “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向他们要个说法。” 这人一脸的一言难尽。 “问过了,说是最近周边不太平,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最好不要离开营地。” 阿尔斯楞:“你告诉她,我不离开,只是让你们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侍卫:“说过了,那些人问我们需要什么消息,他们直接告诉我们,不用亲自离开。” 阿尔斯楞心里一万句窝草,他的感觉是对的,陈春燕真的在搞事情,还把他困在了这里,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他起身朝外走。 营地里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分别,所有人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聊天,小孩子满地疯跑。 不对,之前哪儿有那么多人闲得发慌在一起聊天啊! 再仔细看,那些人的视线都朝向他这一边,这怕不是在监视他吧! 他装作没有看见,大步朝前走,直到走到中心圈边缘时,他才被人拦下来。 “二王子,您还是留在营地里的好。” 阿尔斯楞:“你们是我的客人,而我不是你们的囚徒,你们现在是想软禁我吗?” “二王子,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外面不太平,万一您出去出点事儿,我们都担待不起。要不您去问问大小姐,如果她同意了,我们就放您离开。” 阿尔斯楞气得磨牙。 问陈春燕? 问个鬼! 他脸都气变形了,看这些人的长相,明明就是鞑靼人,却这么听陈春燕的话,是为什么? 陈春燕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其实陈春燕给的好处非常有限,她就是给予了她手下的人基本的尊重和关怀而已,让人觉得心里是舒服的,是受重视的。 在她手底下待久了,就没法在回到被鞑靼贵族压迫的状态了。 不排除有那种傻子,就是一门心思跟着鞑靼贵族跑,但更多的人其实还是想生活得更好的,只要给了他们更好的生活,他们就能归心。 部族里那么多牛羊,他们其实都不太吃得上,那些东西都是给贵族吃的,遇到灾年,他们自己的妻儿父母多有被饿死的,而陈春燕就不一样了,陈春燕优先照顾老弱病残。 他们为陈春燕冲杀,伤残了,陈春燕会为他们的家人负责,这一点他们从去年投奔三井村的鞑靼人口中都知道了。 中原人说的不可信,他们总得相信自己人。 于是阿尔斯楞鞑靼王子的身份在这些人面前,还没有陈春燕这个三井村村长的身份好用。 阿尔斯楞和巡逻的人对峙半晌,最终败下阵来。 他看着陈春燕的帐篷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朝着陈春燕那边走了过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可是合作关系,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第2394章 这语气像极了被欺负的小媳妇。 陈春燕不禁侧目。 这人现在终于回过味儿来了,要不然也不会跑进来说这番话了。 但是她不会承认呀!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生气总得有个原因吧,不能莫名其妙地指责我。” 阿尔斯楞:“你都软禁我了,还问我生气的原因?!” 他微微拔高了声音。 陈春燕眨巴眨巴眼,“我软禁你?我什么时候软禁过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阿尔斯楞:“那些人不让我离开营地,这还不是软禁?” 陈春燕:“呵呵,你误会了,来来来,坐坐坐,我慢慢跟你说。” 通译都不想翻译了。 阿尔斯楞不一定敢打死陈春燕,但一定敢打死他。 陈春燕瞪通译一眼。 通译只好硬着头皮翻译。 阿尔斯楞非常想骂娘,他现在是想坐吗?他现在是想走。 他就带着三千人,被一万多人围着,他真的很心慌好不好? 陈春燕一直淡淡含笑看着阿尔斯楞。 阿尔斯楞犟不过陈春燕,只好坐在了陈春燕对面。 陈春燕这才坐了。 “最近几天,有几个部族在周边游走,似乎是想打哪里,我派人密切关注着他们。 “他们的人数比你带的人数多多了,你这样出去,岂不是被逮个正着。” 阿尔斯楞的眼神闪了闪。 他被软禁起来前,确实探听到大王子召集他那一方的部族的消息,现在有部族朝王庭靠拢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如果他被那些部族逮到了,说不定会被用来向大王子邀功。 他丢面子是小,丢命是大。 大王子弄死他,绝了后患,还能把责任推给叛军,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陈春燕:“而且我得到了消息,你的那个弟弟,不是五弟哦,是四弟,看着那么老实无争的一个人,手里竟然也积累了不少力量,趁着兄弟们打生打死,他已经带着人占领了好几个小旗部了。 “二王子,你的兄弟不管哪一个拿出来,实力都比你要强呢,你现在离开,我怕你丢命。 “你是我唯一的盟友,我肯定很希望你能够长长久久地活着。” 这一点阿尔斯楞是相信的。 陈春燕一个中原人,且还是一个女人,跑到草原上来搞事情,她也不可能成为草原的王,这一点倒是不用疑她。 阿尔斯楞想通这一点,扯着唇角笑了笑,“倒是我心太急了。” 陈春燕:“就是嘛,你再多等两天就能看到结果了,何必这样跑来质问呢,伤感情,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我劝二王子还是考虑周全些的好。” 阿尔斯楞面皮发烫,行了个草原礼,转身离开了。 陈春燕轻笑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与此同时,陈春燕嘴里说的那几个部族中的某一个正遭受着突然袭击。 突袭这个部族的人数不多,却全部都是重甲骑兵,冲锋起来,连武器都不用,策马撞过去,根本没人受得住。 祁轩冲在最前面,大喝一声,长矛一转,朝着一个鞑靼人的脑袋砸去。 是的,他来了。 他处理完万波的事情,便带着人来支援陈春燕了。 第2395章 祁轩和陈春燕讨论过,觉得鞑靼的制度有很大的空子可以钻。 鞑靼只有王庭的力量完全隶属于鞑靼王,除王庭外,还有大小部族无数,大的部族有数万人,小的可能只有几百人,人数不等。 鞑靼王如果要征调人手,只能凭借自己的威慑力,调动那些部族的力量,可那些部族并不会完全听调。 鞑靼王子一旦在王庭附近开战,来的多半只有支持他们的部族,剩下的绝大多数部族都会处于观望状态。 这就给了祁轩吃掉这些部族的机会。 蚕食,就是他们制定的策略。 阿尔斯楞并没有离开王庭太远。 他所在的地方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陈春燕占据这里,可以稳固祁轩的后方,随时帮祁轩补给。 而祁轩则游走于王庭和补给点之间,见到鞑靼人就蚕食掉。 能够收编的就收编,不能收编的,就让人押送回去挖矿。 祁轩冲进了人群中,鞑靼人的弯刀砍在他的铠甲上只能让他痛一痛,并不能让他受伤。 他勾了勾唇,继续策马前冲,“放下武器,不杀。” 他的鞑靼话是现跟通译学的,他一共就只会这一句。 他连这一句其实都懒得学的,要不是通译的胆子实在是小,根本不敢跟着队伍冲锋,他也就没必要学了。 鞑靼人刚开始还能抵抗,等真正见识到大批重甲骑兵的冲击力后,他们真的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了。 他们拼命地后撤,可后面的人看不清楚情况,拼命往前挤,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就这样被踩得骨断筋折。 一波冲锋完毕。 祁轩调转马头。 他带的人全是他的兵,鞑靼人再惨,他们都不会生出半点同情心。 他的队伍现在依旧很稳。 “放下武器,不杀。” 他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看到了同伴的惨状,不少鞑靼人畏惧了,放下了武器,跪在了地上,任由贵族怎么打他们,他们都不再站起来。 有贵族举刀要砍一个人的脑袋。 祁轩快速弯弓搭箭。 箭矢刺入了鞑靼贵族的喉咙,从后脖颈穿出,他仰面倒在了地上。 出了这一变故,跪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 死了主子,贵族的亲卫发了狂,朝着祁轩冲杀过来。 不等他们来到近前,就全部被射杀了。 亲卫都是部族最强大勇猛的人,他们都没法靠近那些铁疙瘩。 这样的认识,击溃了他们的信心,他们连最后的反抗之心都没有了。 祁轩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大片人。 “你们去把他们收编了。” 一支千人骑兵分离开来,朝着鞑靼人靠近。 直到这时,一直待在远处的通译才骑着马颠颠跑了过来。 他尽职尽责地翻译。 “你们部族的老人小孩在哪里?” 这句话刚刚问出来,就迎来了一大片仇视的目光。 通译这两天被这种目光看得多了,早就麻木了。 没有人回答,他又问了一遍。 一个鞑靼人站起身,朝着通译行礼,“如果你们不肯放过我们的家人,我们只好死战到底了。” 通译摆手,“不是!打起仗来,你们没法保护家人,我们要把他们统一送到一个地方去保护起来。” 第2396章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但细细一琢磨好像又不太对劲。 他们的家人本来就远离战场,这场仗再怎么打,也打不到他们头上,保护个鬼,还不就是人质,这些中原人说起话来弯弯绕绕的,坑死人不偿命。 反应过来的人怒不可遏,这样羞辱他们,实在是不能忍,他们一个个拿起刀,想要再次拼杀。 通译却又开了口,“跟着我们的人走,只要你们不叛变,你们的家人肯定要不现在生活得好。 “在我们那边有专门的鞑靼人聚居地,你们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家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只要你们足够忠诚,你们的家人就能生活得很好。” 这一段话打断了众人的怒火。 他们现在反抗,肯定只有死路一条,现在投降,交出家人做人质,他们只要够拼命,哪怕他们牺牲了,家人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可如果这些人压根找不到他们的家人在哪里,他们的牺牲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一时间这些人变得犹豫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拿主意。 通译继续翻译。 “你们看到了,那些为我们打生打死的,可都是你们鞑靼人,如果我们说的是假话,你们觉得他们会这样做吗?” 当然不会! 可那些人是鞑靼人? 看着不像啊。 别的不说,只说个头好像就矮上了不少。 通译:“别磨蹭了,我们主将脾气不好,待会儿万一不想收编你们了,你们就只有等死了。” 他说话的频率不高,但都是千锤百炼过的话,什么时候用哪一句效果最好,是经过实践检验的。 一番沟通下来,鞑靼人终于认清了现实。 他们现在拼杀肯定拼杀不过,唯有俯首听命,任由这些人调遣,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才能活命。 祁轩把这些人收编起来,又派斥候出去打探消息,这才缓慢地朝陈春燕的营地移动。 他一边移动,一边训练这些人。 他不要求他们和卫所的兵士一样队列整齐,他只要求他们做到令行禁止。 走完几天的路程,这些人来到陈春燕面前时,已经有了几分样子。 这些鞑靼人没想到那位通译说的都是真的,已经有很多鞑靼人投靠了这些中原人。 祁轩:“让他们解散,原地修整。” 他独自朝营地中央走。 没有了管事的人,鞑靼人便散开,抓着一个人就问情况。 “你们的家人都被送走了吗?” “对啊,送去的地方非常安全,还能够吃饱穿暖,为什么不让送呢?” “你不怕他们对你们的家人不利?” “三井村你听说过吗?去年就有很多人去了,听说那里冬天都不缺牧草,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我们的家人被送到了那里,我们不担心他们起歪心思。” “一整个冬天都不缺牧草?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的牧草不是天生地养的,而是他们自己种的,当然够了……” 这些人的问题非常多,被问到的人却非常耐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的心也渐渐定了下来。 他们之前都抱着先看一看的心思,如果不行再想办法跑。 第2397章 阿尔斯楞听到帐篷外的吵嚷声,心里有点慌。 他怎么听着好像又来了一批人? 陈春燕还真是看得起他,就看住一个他,哪里需要这么多人? 他撩起帘子,偷偷往外看,确实看到外面人来人往的,非常忙碌的样子。 不用问了,肯定是又有人来了。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被送到这里来,隔一段时间,之前被送来的人又会被带走。 阿尔斯楞真的被弄愣了,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要说是监视他吧,用不了那么多人,要说不是吧,可总有人过来。 他观察了好久,都没有观察出结果来。 这天,一面手工刺绣的大旗被挂了起来,旗子迎风招展。 阿尔斯楞在帐篷外活动身体,看到那面大旗差一点被吓一跟头。 那面旗子……是他的旗号! 他根本没有命人做新的旗子,而且他就算要做新的旗子,也不会做一面那么大的! 他脸色黑如锅底,直奔陈春燕的帐篷而去。 到了这种时候,他要是还猜不到陈春燕想做什么,他就是个棒槌了。 陈春燕这是想打着他的旗号做事! 他的脚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前冲,快速走了好几步,他才稳住了身形。 他抬起头刚好看到陈春燕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人马扬长而去。 而陈春燕的身边一左一右跟随着一名扛旗手。 他们手里抗的旗号,没错,就是他的。 他的眼前顿时一黑。 他有一种要给陈春燕背锅的感觉。 他回过味得有点晚,陈春燕把黑锅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了,现在肯定不会收手。 陈春燕是带人去支援祁轩的。 祁轩先行一步,攻打大王子的大营去了。 未免小王子成为渔翁,在祁轩打响战役时,陈春燕要带着人同步攻打小王子的营地。 至于三王子和四王子,接到线报,他们最近还在收编小部族,距离鞑靼王王庭有点远。 这趟浑水,他们注定蹚不了。 陈春燕抵达指定地点,眼睛远眺着前方。 一道焰火冲天而起,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也直冲高空。 因着不是晚上,祁轩怕陈春燕看不到焰火,还特地多放了几道。 陈春燕高举起了手中的令旗。 火红色的令旗在阳光下分外显眼。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令旗被举了起来。 陈春燕的手重重放下,两万人同时冲锋。 人踩马踏,大地的震动感越来越强,清晰地传到了小王子的大营中。 小王子挎着腰刀,冲出了营帐,远远地看到了远处烟尘四起,心中骇然。 这是哪个兄弟带了人来,看样子带来的人还不少。 等他看清楚了旗号,鼻子几乎都被气歪了。 从他开始和大王子打生打死,就没有看到过二王子。 他还以为这个人有自知之明,知道斗不过其他兄弟,自动让自己提前出局了呢! 谁知道这个人在这种时候居然冒了出来。 他和大王子谁都奈何不了谁,谁占着王庭,就会被人围着打,连补给都没有。 于是他们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退出王庭,准备先在外围打明白了,谁胜了谁入主王庭。 他们倒是出来了,捡漏的却来了。 第2398章 小王子大喊:“来人,整军。” 整个营地都动了起来。 小王子手下的人也不弱,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也没有慌。 他们快速到位,手持武器守在了营地前方。 陈春燕到了距离营地还有差不多一百米的位置,看到阵容严整的鞑靼营地,她心里有些惋惜。 她不擅长带兵,祁轩告诉她,如果她到时,小王子的人还乱糟糟的,她就带着人进去横冲直撞,那种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打法,虽然不讲策略,但双方实力悬殊,却很行之有效。 可如果她到时,对方已经整军完毕了,她就围而不打。 不擅长指挥,就很容易扩大伤亡。 她带的是鞑靼人吗?不是。是他们非常稀缺的有生力量,打一个少一个的那种。 别好不容易弄出一支看得过眼的队伍了,在这里折损一半,祁轩能心疼死。 陈春燕冲旁边的人说了一句,旁边的人马上举起了旗子,打起了旗语。 她带来的人呼啦啦散开,朝着营地包围而去。 小王子挥了挥手,营地里冲出一队骑兵。 挡在营地前的兵士让出了一条道,让骑兵冲出去。 步兵面对骑兵有天然的劣势,小王子绝不会让自己的人用血肉之躯抵挡敌方骑兵的冲锋。 骑兵挡在了外围,与陈春燕的骑兵对峙。 陈春燕翻身下马,到了队伍后面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 她带在身边的人还帮她支起了一个简易的小帐篷。 所有人都知道陈春燕怕被太阳晒黑,是以陈春燕出门总是备着这些东西。 这个时代又没有防晒霜,也没有晒后修复,秋天的太阳依旧很毒,她当然不敢一直顶着晒了。 小王子盯着陈春燕的队伍看了半天,当时就震惊了。 二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么围而不打,是想饿死他们? 小王子这回学聪明了,建立营地的地方紧靠着水源,而他们营地里还养着牛羊。 就算这样围着,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消耗不光他们手里的东西。 十天半个月太长了,期间可能发生很多变故,好二哥他就不怕其他兄弟突袭他的后方,让他腹背受敌吗? 他决定先看看二王子到底要做什么。 他很快就发现,他二哥恐怕脑子有病。 带着人兴师动众地跑来堵门了,结果连试探性攻击都没有,等后勤补给到了,人家直接埋锅做饭。 这一阵阵香味闻得他都饿了。 算了,人家都准备吃饭了,他也回去等着吃饭吧。 他转身走了两步,觉得不大对劲,他哥该不会就是准备等他们精神松懈时,再来打他们吧? 不行,不能吃饭,得在这里盯着。 鞑靼的智者很少,绝大多数人说是勇猛,实际上却和莽夫差不多,事到临头,只知道一味地往前冲。 小王子算是一位还不错的智者,可他手下没有能和他比肩的人。 他不盯着陈春燕那边,他不能放心。 如果他知道是陈春燕来了,他恐怕会立刻收拾东西跑路。 他被陈春燕抓过一次,早就有了心理阴影。 哪怕他从不承认害怕一个女人,可这阴影依旧存在。 第2399章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面营地飘出的味道越来越香。 小王子的肚子响了几声。 他尴尬地左右看看。 好在他手底下的人并没有比他好多少,一个个的肚子此起彼伏的响。 小王子趁机喊手下,“去准备午饭,让所有人轮流吃饭。” 营地里的人等的就是小王子这句话。 这边也开始做法,可那味道怎么闻着都不对劲。 好不容易那边营地的人吃完了饭,轮到他们吃了,他们一边想象着自己的馍馍和肉是别人家的味道,一边啃自己没什么味道的东西。 他们的心本来就有些不平衡了,对面营地的人却更加过分,他们竟然又开始做饭了。 这特么的一天吃几顿? 陈春燕没法和小王子正面刚,只能用骚扰策略。 香味自然也能算是一种骚扰,有这样的味道在,那些人肯定会被分走一部分心神。 她还记得有一年她的祖国和南方某国起了摩擦,两国军队驻扎在边境,她的祖国这边就一天二十四小时地放歌,还非常大度地邀请对方点歌。 别以为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祖国有黑科技,人家放歌的那喇叭,放出的声音只有正面听得非常清楚,背面只要在一百米以外,根本听都听不到。 她看新闻报道,有一首名为《忐忑》的神曲对对方的杀伤力最大,晚上根本别想睡着觉。 推己及人,如果有人这样对陈春燕,她肯定要原地爆炸。 她想起了这一招,便决定学过来。 到了下午,陈春燕这一方的营地已经搭建起来了,那一部分轮换下去休息的人各自捂住鼻子,开始睡大觉。 他们吃得饱饱的,香味对他们的杀伤力本就不大,很快就睡着了。 小王子这边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闻到的和吃到的东西大相径庭,越发吃得味同嚼蜡了,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他们继续站岗。 时间一晃到了子夜时分,人最为疲乏的时刻。 陈春燕这边的人分为两班休息,此时正精神奕奕地站在营地里。 陈春燕:“朝对面喊话。” 鞑靼人笑了一下,这才高喊:“对面的人,还醒着没?” 小王子一骨碌翻身坐起。 他心说来了,终于要开打了。 事情尘埃落定了最好。 然而他听完下一句,就有点想骂娘了。 鞑靼人:“不管你睡着还是醒着,我们都来唱歌吧。” 唱你个大头鬼! 小王子披上衣服往外冲。 那个嗓门特别大的人却已经开始唱了。 他唱歌特别难听,感觉没有一句在调上,听得人直想以头抢地。 小王子扯扯自己的头发,相当烦躁。 他指着贴身侍卫,“你去问问我那好二哥,他到底要干什么?要打就打,不要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侍卫也被这歌声弄得非常烦躁。 他恨不得立马上去打爆那些人的头。 他冲到营地外,冲对面喊话:“你们要打就打,不要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对面的人却来劲了,“嘿,兄弟,你来啦!我来为你唱首歌。” 谁特么有你这种神经病一样的兄弟! 侍卫一脸的吃了苍蝇的表情。 第2400章 小王子的人听歌听得脑袋转筋,对面的歌声有毒,听久了还会产生恶心呕吐的感觉。 小王子也受不了了,他站在营地前破口大骂,语速又快又急,通译都跟不上他的节奏。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话,通译索性就不翻译了。 陈春燕充耳不闻,就当对面的噪音是苍蝇嗡嗡。 反正就是互相伤害嘛,他们这边有唱歌唱成这样的奇才,当然是对面的受的伤害更大了。 那哥们唱累了,就换其他人唱,轮番轰炸,一直不停歇。 反正陈春燕这边的人白天已经睡过觉了,他们精神好得很,受到的噪音暴击也就少了一半。 这一场噪音之战持续到了天明。 天边泛起鱼肚白,唱歌的人就跟约定好了似的,同时闭上了嘴,再也没有了声音。 小王子和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终于停了啊。 再不停,他们哪怕人数少于对方,都要跟对方拼个鱼死网破了。 安静了没多会儿,陈春燕这边又开始做饭了。 精神疲惫,腹中空空,又被香味折磨,有好些人怒气冲冲跑到小王子面前。 “主上,直接打吧。” 小王子:“他们的人数太多。” “多就多,哪怕受伤,也比被他们这样折磨得好!” 小王子:“我还弄不清楚他们的意图,贸然出击,不太明智。” “管他娘的有什么意图,打就完事儿了。” 小王子:“我们一旦开打,就给了其他兄弟可乘之机,我大哥还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我可不想白白便宜了他。” 所有人面面相觑,却也觉得小王子说得没错。 大王子就在他们的西边,距离并不是太远。 这边打起来了,那边一得到消息,立马就能奔袭过来。 怎么办? 还真的只能看着他们恶心自己吗? 答案毋庸置疑,他们只能咽下这口恶心。 不到晚上,祁轩那边就来了人。 “燕老板,那边的战斗结束了,大王子损失了两三千人,现在已经朝北边退走了。 “大人说,今天一切照旧,他休整结束,就会带着人过来。” 陈春燕:“好。” 今天和昨天没什么分别,照样是白天不停做饭,入了夜开始唱歌。 黑暗中,一支骑兵队伍悄悄靠近了这边的营地。 这支骑兵队前进的速度不快,马匹脚上还缠着棉花,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不要引起敌人的注意。 陈春燕隐隐约约看到来了人,悄悄带着自己人往后撤退,两方人马在途中交汇,然后心照不宣地换防,期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至于唱歌的人,依旧继续唱着歌。 两天一夜没有休息,小王子的人实在是撑不住了,哪怕有人唱歌,这噪音扰人的程度都在不断降低。 睡眠比较好的人已经睡着了。 在营地外站岗的人眼皮也一搭一搭的,快要睁不开了。 突然不知道哪儿响起一片鼓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喊杀声。 营地里的人瞬间清醒过来,披衣抓刀。 放哨的人睁眼一看,一支骑兵队趁着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近前,此刻发起冲锋,不过十丈的距离,倏忽便至。 第2401章 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小王子的人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全凭本能反应,他们迅速行动了起来,站到了各自该站的位置。 然而他们的速度再快,也抵抗不了已经到了近前的重骑。 祁轩带着重骑也不恋战,就那么从营地中冲了过去,还没有组织起有效抵抗的小王子一方人马就被踩踏得产生了大片伤亡。 小王子:“上马,上马,该死的,全部给我上马,没有马的都分散躲起来。” 重骑厉害就厉害在冲击力上。 他们必须要聚拢冲锋,分散了,反而会暴露短板。 他们的灵巧程度肯定比不上轻骑,只要单个被围住了,就能被敌人找到机会拖死。 所以小王子的人只要分开了,不在祁轩的冲锋方向上,就不会被冲击。 一轮冲锋过后,小王子营地里只剩一片狼藉。 小王子一脸懵啊,这个哥哥什么时候进化了,知道玩儿阴的了?! 他正吩咐人收拾营地,谁知道第二轮冲锋就来了。 你大爷! 虽然扛着的旗号是阿尔斯楞的,小王子认定来的是阿尔斯楞,但脾气上来了,他也不管阿尔斯楞的大爷是不是他大爷,先骂了再说。 小王子灵活地翻身上马,朝着旁边奔去。 这一轮他的运气不好,刚好处在祁轩冲锋的方向上。 小王子仓惶逃离,其他人也没好多少,全部急吼吼地朝旁边跑去。 因为有了第一轮冲锋,人本来就被冲散了,第二轮冲锋的效果就没有第一轮的好。 重骑的铁蹄踏过了营地,小王子也没敢停留,他策马朝外围狂奔,一边奔一边聚拢人手。 就在这时,第三轮冲锋开始了。 祁轩根本没有去追小王子。 他也追不上。 重骑永远也不可能追上一心逃跑的轻骑。 祁轩依旧率领骑兵从营地中踏过去,这一次小王子这一方损伤的人手就更少了。 这一轮冲锋结束,祁轩根本不恋战,直接扬长而去,和陈春燕汇合去了。 小王子被弄得心力交瘁。 他在地势较高的地方严阵以待,只要二王子敢追过来,他就要他知道他的厉害。 然而地面的震动却在渐渐减弱,而后归于平静。 这就说明要么那支重骑队伍待在原地没有动弹,要么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吗?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小王子就一阵牙疼。 如果真是这样,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二王子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于是专心做根搅屎棍,特地跑过来捣乱了。 把他的营地弄得一团糟,也不看到底杀伤了多少人,就直接离开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等他上位后,他一定要揪掉这个好二哥的脑袋。 他等了很久,都没有再等到那边的动静。 他想了想带着人回到原来的营地查看,地上没有一个活口,全部都是骨断筋折,活活疼死的。 “清点一下伤亡。” 他相当烦躁,他想的没有错,他的二哥真的成了一根搅屎棍。 呕! 烦死人了。 “主上,人数不对。” 小王子:“怎么会不对?” “我们少了两千多人,地上的死尸只有几百人。” 小王子的表情立刻变得相当微妙了。 第2402章 他大爷的! 合着跑过来冲一波就是为了抢人来了! 小王子被这一波骚操作给惊呆了,他还是低估了二王子的无耻。 他气得肝疼,“给我找,他们到底去了哪儿,我就不信他们不需要休息。只要他们需要休息,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同样的事情二王子能做,我也能做。” 这种恶心人的招数,学起来没什么难的。 斥候被放了出去,没多久,就有斥候跑了回来。 “主上,大王子那边也被骚扰了,伤亡比我们还要大。” 嘿! 小王子的心情立马好了不少,只要大哥损失得比他大,他就还有机会。 当然了,这还有一个大前提,就是他不再损失人马。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他和大哥一直被阿尔斯楞这样削弱,将来岂不是连阿尔斯楞都不如了。 他觉得他好像知道了阿尔斯楞的思路。 他大爷的! 阿尔斯楞才是用心最险恶的那个。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了。 “收拾东西,我们走。” 他是不会去和大哥合作的,而且大哥也不会和他合作。 两个相互防备的人勉强凑在一起,终究还是会相互算计。 他们俩的母妃现在还待在王宫里掰扯不清呢! 祁轩和陈春燕汇合了。 陈春燕队伍里,哀嚎声阵阵。 那些被马踏伤了的人,伤处只做了简单处理,现在肯定非常痛。 运送伤员的车就是之前运送粮食物资的车。 他们那样造作,一天到晚不停地做饭,补给吃得差不多了,车子就空了下来,正好用来运人。 这些人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牛羊一两年、两三年总能养大一批,而人却得十几年,他们打没一个就少一个。 陈春燕身边跟着一支受过训练的医疗队。 说是医疗队,其实只是跟着陈太医学过几个月医术,连书都没有看全乎,但基本的外伤,他们还是能治了,只要不失血过多,到了地方,就有祁轩带来的军医给他们治伤了。 祁轩:“还行吧?凑了三千人出来,训练训练,又是一支强军了。” 陈春燕没有说话。 她和祁轩考虑的又不一样。 祁轩只用考虑战斗力,陈春燕得考虑后勤。 他们现在不是多了一支三千多人的队伍,而是多了好几万人。 这些人的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全都看着陈春燕的,陈春燕如果不能处理好,这些人随时可能反叛,毕竟他们现在还没有完全归心。 祁轩:“你怎么不开心?哦,医者父母心,你见不得别人伤亡?” 陈春燕紧抿着唇,过了会儿才说:“我在算我一年得多赚多少钱才能养得起这么些人。” 呃! 祁轩摸了摸鼻子,心说:我还是闭嘴吧。 他在这事儿上实在是没有发言权,他只会花钱,不会赚钱。 不过陈春燕担心得很有道理,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需要吃很多东西,除了吃,还得穿,还得用…… 这么一算,他就头皮发麻。 “我去前面看看,也不知道他们带回了什么消息,我们得制定下一步计划了。” 陈春燕轻轻勾唇,“不急在这一会儿。” 祁轩:“特别着急。” 第2403章 苍茫的草原上,有一队人马在前行,他们垂头丧气,前进的速度非常慢。 他们失去了同伴固然很难受,最难受的是被人打得如丧家之犬。 他们丢掉了营地,仓惶出逃,很多物资都没有带上。 敌人是从南边来的,他们没有战胜敌人的勇气,就只能北上。 这一点让他们更为憋屈!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群黑点。 大王子:“停,停停停,快给我停下。” 他脸上现出了几分狰狞。 如果真是他的好弟弟又来了,这一次拼着扩大伤亡,他也要咬掉他们一块肉。 对面的人似乎和他们的想法一样,那一群黑压压的人也停下了脚步,与他们隔着有些枯黄的草地相望。 大王子:“不对,不是阿尔斯楞,来的到底是谁?戒备!” 对面的小王子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如果是阿尔斯楞那狗崽子,看到他们这么多人聚拢在一起,肯定带着他的重骑冲杀过来了,哪里会停下来观察。 小王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对面的不是阿尔斯楞。” 这句话果然让大家精神一振,精神面貌都比刚才好了很多。 看到这样的手下,小王子眯了眯眼。 他知道这些人的信心被阿尔斯楞给打没了,如果不能正面胜过阿尔斯楞一次,这些人将永远畏惧阿尔斯楞。 小王子为人谨慎,在没弄清楚情况时,他不会轻易出手,大王子为人莽撞,头铁得不得了,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硬刚鞑靼王了。 在小王子还没有决定要怎么做时,大王子已经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他们也是倒霉。 两个相互看不顺眼,想要对方死的人,在这时却神奇地拥有了同一种思路。 他们想到敌人来自南方,那就绕到北方去吧,反正不能放弃王庭。 是以他们两个一个从东朝北走,一个从西朝北走,于是就碰上了。 小王子重重吐出一口唾沫,“杀!” 对面的人要打就打,他也不怕,奉陪到底好了。 两方人马短兵相接时,他们才发现,哎呀妈呀,还是老对手呀! 这一下打得很凶了。 距离他们十里的地方也驻扎着一支军队,这是四王子的队伍。 斥候来报:“主上,大王子和五王子在前方十里处拼杀上了。” 四王子平时是最蔫的一个,表现出哪个兄弟上位他都支持,然而父王一死,他有了机会,抢夺起那个位置来,也丝毫不手软。 甚至在他离开前,知道了老三也要离开。 他还反手坑了老三一波,以至于老三差一点落在老大和老五的手里。 老三现在恨老四恨得牙痒痒,但他被坑了那一拨之后,实力反而成了兄弟中最弱的,他只能远远避开兄弟们,藏起来发育。 四王子呵呵笑。 “他们打起来了啊,好事啊。让所有人集合,我们待会儿去看看战况如何。” 亲卫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都知道四王子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要去捡漏了。 他们的实力不如那两边,也挺喜欢捡漏的。 可小王子却并不傻,他一刀劈开大王子,“我刚刚看到有斥候在附近探头探脑,不想被占便宜就停手。” 第2404章 大王子转头朝旁边看去,并没有看到斥候,顿时大怒,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举刀再次朝小王子砍去。 小王子真是服气他大哥的脑子,感觉他大哥脑子里装的都是肌肉。 “住手,你给我住手,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看到了。” 他确实是看到了,虽然看到的不是人,只是阳光下反光的东西,或许是宝石,或许是刀等铁制品。 他绝不会认为那是他眼花,如果他的警惕性这么低,他早就被干掉了,所以他相信他自己的判断。 兄弟俩混在人堆里,过了几招,小王子越打越恼火,他趁着大王子再次打向他,他借力跳开了。 “你愿意给他人做嫁衣,我不愿意,就不奉陪了。” 他持刀缓步后退,避免将后背露给大王子。 大王子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如果小王子是撒谎的,断然不会退缩。 他们俩都撕破脸了,相互是恨不得对方死的关系,见面了自然是斗争到底,断然不会做出类似于认输的举动。 大王子高声怒喝:“退,都给我退。” 混战在一起的人是没有那么容易分开的,前方的人不可能转身跑,不能将后背留给敌人,就只能边打边朝旁边退,而后面的人没听到大王子的声音,还在往前冲,以至于场面十分混乱。 马蹄阵阵,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 大王子和小王子同时朝一个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前方烟尘四起,似有大批人马朝这边靠拢。 大王子懊恼不已,早知道就信了老五的话。 这下好了,要让别的兄弟捡便宜了。 四王子策马疾驰,一路上都在感慨自己运气好,如果不是他驻扎的地方距离兄弟两人前进的路线近,如果不是兄弟两个没有派人到周边看看,他都捡不了这便宜。 既然老天都把便宜送到他面前了,他没有不捡的道理。 他一马当先,一点没有停留,朝着他两个兄弟混战的地方冲杀过去。 鞑靼的骑兵确实厉害,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是骑兵,他们也没有那么多马呀。 在地面上战斗的人被四王子的人踩踏而过,顿时死伤一大片。 大王子和小王子气得眼珠都红了。 他们带着人且战且退,退到了四王子骑兵冲杀的范围之外,立刻整队。 不用谁吩咐,大王子和小王子同时将矛头对准了四王子,发狠今天要收拾这个骗得他们好苦的兄弟。 四王子带着人收割了一部分人头,见两边的人朝他包围过来,立刻带着人扬长而去。 大王子和小王子立下一部分人整理战场救治伤患,便衔尾而追。 四王子几次变道直跑了两天,才甩开疯狂而愤怒的两兄弟。 他仰面倒在草地上,哈哈大笑。 这一次终究让他捡了便宜。 再这样下去,他的兄弟们的实力就快要不如他了。 嗯,还得再去收服几个小部族,这样此消彼长之下,他的胜算也会更大一些。 远处一个草丛动了动,一个似千里眼又不似千里眼的东西冒了出来。 这种镜子是陈春燕让人改进的“观察镜”,人在地下,可以把z字形的观察镜伸出去,观察地面上的情况。 第2405章 祁轩拿到了这种观察镜,就在草原上安排了不少哨探点。 哨探点位于地面之下,是先挖一个仅容一人下去的垂直坑洞,再往横向延伸,越往里,通道越大。 坑洞入口用木板挡起来,木板上还做了伪装。 真正用于观察的地方,在另外一头,那边只有一个刚好容观察镜探出去的小洞,从地面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老鼠洞,并不会引人怀疑。 再延伸过去就是养信鸽的地方了。 养信鸽的地方开着气孔,上面还有个气窗,刚好可以放飞鸽子。 哨探写好字条,绑在鸽子腿上。 他又观察了一下四王子那边的动静。 那边已经开始安营扎寨了,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而且距离尚且有至少百丈之远,这样的距离就算看到一只鸟起飞了,也看不清楚是什么鸟。 哨探观察清楚了,就放飞了信鸽。 四王子注意到了一个黑点飞上了天空,但他没有在意,草原上飞鹰走马的,多得是这种动物,飞走几只并不奇怪。 而后几天也风平浪静,那些偶尔飞起的鸟,依旧没有引起四王子的警惕。 祁轩的哨探也不笨,如果双方距离太近,他们就不忙着放飞信鸽,等四王子走了再说,所以他们都安全得很。 一只只信鸽先后到了陈春燕手里,分别报告的是不同王子的情况。 她梳理了一遍,发现四王子距离他们非常近,便马上去找祁轩。 “你休息得差不多了吧,来活儿了,赶紧的,整队出发。” 她把条子放到祁轩面前,“你看看。” 祁轩这几天带着人在营地休整,顺便磨合卫所的军队和鞑靼人,不过默契度不是短时间磨合得出来的,他也不着急,偶尔带着人出去打个马匪,平时就在营地里训练。 祁轩接过条子看了眼,嘿笑了声,“距离我们不远了,嘿嘿,我出发了,等我回来。” 陈春燕奇怪地看了祁轩一眼,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她又说不上哪里怪。 她只点了点头,“好,你快去吧。” 祁轩离开了大帐,脸上散漫的表情全部收了起来。 他叫来亲卫,“让所有人集合。” 整个营地都行动了起来,效率非常高,不过一刻钟就集合完毕。 祁轩:“轻骑先行,到这个位置集合。” 他算过和四王子的距离,和前进的方向,如果去那里等,就能以逸待劳。 轻骑出发,朝着预定的地点赶去。 祁轩带着重骑出发,绕道朝着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斥候下马,查看地面上的痕迹,他查看一阵,转头对对祁轩说:“他们已经从这里过去了。” 其实都不用他说,祁轩自己就能看得出来,朝被踩踏得全部贴在地上,而且倒向的是一个方向。 这就说明那些人确实朝那个方向走了。 祁轩优哉游哉地追。 这样的速度根本不会引起地面震动,也就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传来喊杀声和打斗声。 祁轩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停下。 重骑兵整齐列队等待祁轩进一步示下。 前方轻骑和四王子的人战斗在了一起。 第2406章 轻骑非常勇猛,给了四王子迎头痛击,然而他们好像后继乏力。 四王子觉得他的人再努力一点应该就能战胜他们。 他一次又一次催促冲锋。 猛烈冲锋的效果很快展现了出来,轻骑的攻势露出明显的疲软态势。 四王子心中一喜,看来他的判断没有错。 轻骑很快被打得没有了还手之力,渐渐节节败退。 四王子:“给我追击!” 他看到了阿尔斯楞的旗号。 哥哥的人不打白不打,哥哥削弱一分,就等于自己壮大一分。 他带着人疯狂地追,一副要把那些人全部吃掉的架势。 轻骑退走一段距离后,突然分成两队,迂回着朝四王子来的方向狂奔,而且速度越来越快,一点都不像败走的人。 四王子的脑子处在狂热激动的状态,一点都没有发现问题。 他还在催促他的人赶紧追。 他的人也分成两队,横向冲出,想拦腰斩断轻骑队伍。 然而轻骑算好了距离,绕的弧度足够大。 四王子的队伍追到近前,也刚好只是衔尾追击而已。 四王子有些懊恼,他应该再跑快一点的。 其实他跑再快都没用,人家算好了的,如果他再跑快点,轻骑只会溜着他们绕更大一圈。 调过了头,轻骑重新合拢在一起。 一排几十骑排开,乌泱泱一片,完全遮挡住了四王子等人的视线。 奔行数十里,轻骑突然又朝两边分开,和之前的情景何其相似。 四王子:“跑快点,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让他们跑了。” 轻骑如分流的水流尽后,露出了后面坚如磐石的重骑。 祁轩举起了长刀,重重往下一挥,重骑发起了进攻。 四王子脸色大变,赶紧朝旁边跑去,就连命令都来不及下了。 在这种时候当然是先保住自己的命比较重要了。 祁轩根本没有理会逃走的四王子。 就算四王子不逃,他也会想办法让四王子活着。 只有活着的四王子才能鞑靼内部更乱。 他和陈春燕商量的策略就是,谁强打谁。 先前大王子和小王子实力太强了,别的王子没有下手的机会,混战就不会展开,所以他们先去打了大王子和小王子。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们没想到大王子和小王子在吃了败仗后,那么快就遇到了一起,还好巧不巧的被四王子捡了个便宜。 这么一算,大王子和小王子的实力就被削弱得过多了,反而让四王子成了王子中实力最强的那个。 一家独大是一个很不妙的信号,因为这意味着有人有了平息这场乱局的可能。 所以陈春燕就一直关注着四王子的消息,等着找个恰当的时机削弱四王子一波,以保持王子间的实力平衡。 重骑冲入了轻骑的队伍里,四王子的人立刻被撞得东倒西歪,不少马匹被撞翻,人被摔得七荤八素,这还是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就被马踩了好几脚,眼看着活不成了。 四王子心痛如绞。 他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就这么被别人轻轻松松收割去了。 如果能回到一个时辰前,他一定不会来追“阿尔斯楞的队伍”。 只可惜没有如果。 第2407章 战场一片狼藉,四王子留下了三分之一人手,才从重骑的铁蹄下逃离。 四王子终于能够理解大王子和小王子那种绝望的心情了。 面对重骑,他们没有一点还手之力,除了逃跑就是逃跑。 他狼狈逃窜,并决定短时间内不再回到王庭附近了。 那附近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陈春燕和祁轩保持着同样的战略战术一直到七月下旬。 胡天八月即飞雪,他们得离开草原了,要不然过冬的衣服就很成问题。 而且天气转冷后的草原也不再适合作战。 但经过他们的不懈努力,草原上的各支势力都变得相对平衡。 那些人因为忌惮“阿尔斯楞的势力”后面并不敢出手抢夺地盘了,直到脑子里全部长着肌肉的大王子率先出手,并没有遭到阿尔斯楞的攻击,那些人才结束了观望状态。 他们终于确定了,阿尔斯楞的脑子有毛病,他就是来捣乱的,并不是要真正抢占地盘。 现在好了,天气冷了,估计他连捣乱的兴趣都没有了,不知道跑到哪个地方窝着过冬去了。 这个认知让所有兄弟一阵牙疼,并发誓只要抓到了阿尔斯楞,一定要用最残酷的手法折磨他。 阿尔斯楞一直被软禁在营地里。 他也清楚自己的处境,他现在如果离开了陈春燕,那才真是活不了。 他每天就在营地里散步,也不想着跑了。 陈春燕打出的是他的旗号,至少他的生命暂时不受到威胁。 总不能他都死了,还打着他的旗号吧? 万一真有人听说他特别厉害,跑来投靠,那岂不是会被拆穿? 他现在真的放心得很。 陈春燕见他很识相,给他的待遇也很好,基本上要什么给什么,只要不太过分。 像想喝茶,吃点心这种要求,陈春燕眼睛都不眨就能帮他完成了。 但是像想吃荔枝这种要求,那还是提都不要提。 提了会挨打的。 阿尔斯楞今天照例又在营地里溜达,他忽然发现今天的营地有点不一样。 “哎,他们是不是在收拾东西?” 亲卫看了半天,“好像是啊。” 阿尔斯楞的脸色瞬间白了。 陈春燕还是人吗? 在草原上搞事情搞成这样,他们倒是跑了,他就只能留下来等死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人! 他大步冲向陈春燕的营帐。 祁轩正厚脸皮地歪在几案边,用一根指头挑着陈春燕的书稿看。 “你平时就写这些给皇上看啊?啧啧啧,皇上这样都能被糊弄,简直……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陈春燕:“人嘛,总是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我揣摩着皇上的心思写的这些内容,皇上能不喜欢吗?” 她的小说连载依旧没有断,哪怕在草原上,也写了让人送回去,再辗转送到皇上手里。 而且因为草原上比较少杂事打扰,她写得更快更多,都有存稿了,送回三井村后,她让董明春按时按量送给闵大人,再由闵大人代为转交。 祁轩:“你这……” 他一句话没说完,阿尔斯楞就冲了进来。 他目光顿时变得凌厉非常,鹰隼一般盯住了阿尔斯楞。 第2408章 她正在核算数据。 谁也不敢保证海船的造船图上的数据全是正确的。 工部那些人做事情一点都不认真,她是见识过的。 她研究了好几天图纸,感觉自己好像能做初步核算,就利用已经学到的物理知识,核算着数据。 有那种一看就不太对的数据,她全给圈了出来,让郑林等人造模型测试,她准备根据测试结果再修改数据。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蔡大丫:“陈冬梅在大门外面撒泼。” 陈春燕:“小事!陈家二房的人又不是第一回在外面撒泼了,也值当你这么着急?” 蔡大丫躬身听教,“是,下次一定注意。” 陈春燕:“遇到事情一定要冷静,只有冷静的头脑,才能让你做出最正确的决策。” 蔡大丫:“是。” 这也不怪她,她那么一个冷淡的人,遇到陈冬梅都着急上火的,恨不得把陈冬梅按住打一百遍,可见陈冬梅的气人功夫有多么到位了。 陈春燕:“你带她进来,我倒要听听她想说什么。” 蔡大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春天的太阳最是晒人,别看没有夏天的太阳那么毒辣,实在是很容易将人晒黑。 陈冬梅就被晒得有些受不了了。 她不得不躲到墙根下。 蔡大丫带着一辆轻帷小油车出来时,就看到陈冬梅嘀嘀咕咕在念叨着什么。 她不用读陈冬梅的唇语,就能猜到陈冬梅要么在骂她,要么在骂大小姐。 她真的对陈冬梅无语死了。 看不清形势,求人还没有个求人模样的人,真的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进来吧。” 陈冬梅倏然抬头,狠狠瞪了蔡大丫一眼。 蔡大丫都不知道陈冬梅为什么要瞪她,她自问她表现得很正常。 陈冬梅钻进了小油车。 蔡大丫也懒得和陈冬梅多说,领着小油车往蛮子门去。 陈冬梅的心像是被老陈醋泡过似的,一阵阵泛着酸。 陈春燕这里好像比谢家更气派了。 小油车行驶的夹道有人站岗巡逻,外人根本没什么机会混进来。 陈冬梅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这样的地方应该是她住才对,让陈春燕住了简直是浪费。 小油车沿着甬道慢慢前行着。 陈冬梅感觉走了很久,竟然还没有到地方。 她感觉陈春燕的园子好像比谢楠的还要大。 小油车终于停了下来。 蔡大丫冷冷地说:“下来吧。” 陈冬梅瞥了蔡大丫一眼,下了马车。 面前的蛮子门高大威武,她忽然有些心慌气短。 在这样的地方,她突然发现她很吃亏,如果陈春燕要弄她,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有点不想进去了。 蔡大丫斜着眼睛看陈冬梅。 陈冬梅挺直了脊背,不管怎么说,气势不能输。 她跟在了蔡大丫身后。 后院比前院更大,进了垂花门,是一个穿堂,从这里开始就分为东中西三路。 中路原本住的是燕儿爹娘,现在直接空着的,陈春燕依旧住东路。 东路第一进就是会客的地方。 蔡大丫让陈冬梅在厅里等着,她去请陈春燕出来。 陈春燕没用谁请,自个儿就从书房里出来了。 第2409章 “你莫不是以为我是无所不能的吧?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陈冬梅真的被陈春燕的说法吓了一跳。 万一谢楠真的如陈春燕说的那样,她岂不是差一点被谢楠弄死? 可……活着的人和肚子里的终究不一样啊。 就这样弄死一个人,谢楠不会害怕吗? “你可别哄我,谢楠他不怕你们开棺验尸吗?我听说仵作可以验出一个人是中毒死的,还是自然死的。” 陈春燕觉得陈冬梅还是有进步的,就像仵作能验什么样的尸体,陈冬梅以前是不知道的,现在竟然知道了。 “你可以随便找个仵作问一问,是不是死亡的时间越长,验尸的难度越大。 “如果你在谢家出了事,谢楠不马上报丧,拖个几天十来天的,你觉得仵作能验得出什么来? “天气越来越暖和,尸体腐败的速度会加快,就算有什么痕迹,也会很快消失。 “而且他完全可以做到没有痕迹。 “他如果给你的吃喝里下一点迷药,再把你挂到房梁上去,那看起来就跟上吊死的一模一样。就算仵作来查,也是这样的结果。” 陈冬梅还不肯相信。 陈春燕:“去拿根绳子过来。” 蔡大丫依言去办了,取了一根不长不短的绳子过来。 陈春燕拿起旁边高几上的花瓶,“假如这个花瓶就是你,瓶颈就是你的脖子。 “如果有人想勒死你,绳子一定是这样的,因为这样才能用力。 “仵作在检查时,一定会看尸体的脖子后面有没有交叉的勒痕。 “而上吊死的,就是这样的,绳子的勒痕一般只到脖子两侧。 “这两种死法只有这一点区别。 “你说如果你睡梦中,又没有挣扎,就那么被挂上去了,仵作会怎么认定? “要想让你一个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简直太容易了。 “你不要想当然地以为,谢楠怕我,他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陈冬梅:“那我怎么办?” 陈春燕:“你问我?你日子好过的时候,从来不问我的意见,现在反倒想起我了。 “陈冬梅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有点可笑吗?我凭什么为你的人生负责?” 陈冬梅:“陈春燕,我知道一个大秘密的,你只需要给我一千两,不,五百两,我就告诉你。” 陈春燕根本不相信陈冬梅知道什么大秘密。 “我没兴趣知道。” 陈春燕起身要走。 陈冬梅着急了,“你给我站住!这件事情与你两个哥哥有关,你真不愿意知道。” 原来陈冬梅还真知道点秘密。 但她来晚了,这秘密陈春燕已经知道了。 “你想说我大哥和二哥变傻是人为的,对吗?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陈冬梅没想到她留在手里这样一张很重要的底牌就这么被陈春燕给消耗掉了。 “你不能这么对我!” 陈春燕:“你以前欺负我的时候,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不能那样对我。 “陈冬梅,我的耐心是有限度了,我只救急不救穷。 “你如果想着不劳而获,不断从我这里拿好处,那你可就想错了。 “我这儿的好处可没那么好拿。” 陈冬梅一把抓住陈春燕,“你有这么多钱,给我一百两都不行吗? 第2410章 “陈冬梅,我的耐心是有限度了,我只救急不救穷。 “你如果想着不劳而获,不断从我这里拿好处,那你可就想错了。 “我这儿的好处可没那么好拿。” 陈冬梅一把抓住陈春燕,“你有这么多钱,给我一百两都不行吗? “我去买几十亩地,租给别人种,也能生活下去。 “我以后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陈春燕:“陈冬梅你要弄清楚,当初分家的时候,我们大房可是连锅碗瓢盆都没有分到,是从什么都没有发展到现在的。 “那时候伸出援手帮我们大房的不是你,也不是二房,是二狗子家。 “既然那时候做得那么绝,我现在凭什么无条件帮你呢? “你想说反正我那么有钱,拿一点点出来并不怎么样,是吧? “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反正家里还有几百斤粮食,分几十斤给大房又不怎么样,为什么不分给他们呢? “你那时别提多得意了,也请你继续得意,不要再到我面前来讨没趣。” 陈冬梅:“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 陈春燕:“有什么不一样的,同样是有不少东西,也不肯拿出一点点来而已。 “你回去吧,你父母如果愿意养你,你就待着,不愿意养你,你就自己找活儿干,实在不行就去嫁人。” 陈冬梅:“陈春燕,算你狠。” 陈冬梅眼中全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蔡大丫看得暗暗蹙眉头。 她觉得陈春燕说得太对了,陈冬梅就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帮了她,她觉得是应该的,不帮她,她就会记恨,一点也想不起来从前对她的好。 这种人真的敬而远之就好了。 她将人送出门,回去继续收拾东西。 陈春燕缓缓往书房走。 董明春在半道上拦住了她,“要不要派人盯着她,万一她又作妖,我们也好第一时间发现。“ 陈春燕:“盯着吧。” 董明春领命而去。 陈春燕之后几天一直在核算图纸上的数据。 郑林很有天分,陈春燕教他按比例估算结果,他就设计好了模型,做各种实验,陈春燕就根据实验结果,再验算,不对的,再让郑林调整。 就这么过了好多天,她终于觉得可以开始试着造一艘船出来了。 她吩咐郑林拿着她修改后的图纸去海边,找一个隐蔽点,没有什么人去的地方,先试着造一艘海船出来。 先别忙造大海船,先从小海船开始造,能航行再说,别摊子铺得太大,到时候什么都弄不了,那些钱才真是打水漂了。 郑林也觉得这样好。 他还跟木工作坊的人商量了一下,留下一半人在作坊里带新学徒,一半人去造海船,两边一季度轮换一次,至于郑林那当然是两边跑了。 他还特地跑去看了人家的海船,近距离观察过,才知道长宽几何。 他看的船都是跑高丽的,很有参考价值。 一个造船厂的雏形就这么被拉起来了。 陈春燕这边则将从工部弄来的图纸放在了书房的暗格里。 说是暗格,其实也没多严密,真有人混进来,要偷还是偷得到的。 但她自己修正过的海图,则放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第2411章 至于其他的图纸……她暂时没法研究了。 特别是火枪的图纸,她觉得问题很大。 图纸上的火枪,她通过模拟验算,觉得很容易炸膛。 要做火枪,首先还是要把钢材的品质提升上去。 这就要说到炼钢了,这事儿,陈春燕还真不会。 她叮嘱董明春给铁匠开绿灯,要什么给什么,她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拿出她满意的东西来。 她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什么,但村子里的人还是明显感觉到资源向工匠倾斜了。 不少灵活一些的人立刻意识到,或许去学打铁也是一种不错的出路。 那一部分年纪大了,脑子不太灵活,就算跟着孩子学习也学不到什么东西的成年人,就开始朝铁匠作坊聚集。 学徒的待遇并不好,他们问过之后,就决定等农忙过了再来学。 家里有苗不愁长,只要种下去了,别的事情就可以交给媳妇来做了。 而他们那一点点微薄的学徒补贴,就可以当作额外的收入,这样看起来也还是不少。 他们最羡慕的还是正经铁匠的收入,那待遇简直不要太好。 别的就不说了,单只是铁匠如果挥锤不小心砸到了手,这是算工伤的,致残了,三井村还负责安排其他活计。 这才是他们坚定要做铁匠的原因。 这几天时间,蔡大丫一直在做深入鞑靼内部的准备。 她选择了一批相貌平凡,让人见之则忘的人。 这些人全部被二位武师父重点训练了。 他们用的是训练斥候的方法。 斥候是走在大军前面的,负责打探消息,给大军指明方向。 每次开战,斥候的损失率是最高的。 敌人肯定会针对斥候展开清剿,而如果他们被抓,必须赶紧自杀,一旦来不及,被抓到了地方阵营里,肯定会遭受非人的折磨。 这时候就要求他们绝对忠诚,不管敌人用什么办法,他们都不能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虽然仍旧不能保证所有斥候都会保守秘密,但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能的。 武师父就是用训练斥候的方法训练村里的那些少年。 三井村的计划一旦败露,武师父要求他们如斥候一般无畏牺牲。 这群半大的孩子对于三井村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他们也参与了村里的建设,哪怕只是修路时,往划定的道路上,撒了一点碎石子,他们也是出了力了。 他们一点点看着村子越变越好,把这里当成了家。 武师父说深入鞑靼是为了村子的安全,他们就毫无畏惧地去做这件事情。 武师父几乎是用填鸭式教学法,教导着这些孩子们,看着这些孩子一天天进步,他们心中也生出了些骄傲之情。 而蔡大丫也没闲着。 陈春燕跟她说要弄几个安全屋。 如果暴露了身份,就尽快撤离到安全屋,里面得准备食物和水,还得准备伪装的衣服等物品。 这样的安全屋得多弄几个。 一个暴露了,他们还能去其他地方获取足够的回到村子的资源。 蔡大丫觉得这种方法很实用,带着人去办了。 她刚刚回到村子,就去找陈春燕。 “大小姐,安全屋的计划好像不太可行。” 第2412章 陈春燕早就没有骑马了,躺在简易的马车里,摇摇晃晃得她浑身都痛。 赵慧娘:“大小姐,是我。你哪里不舒服,要紧不要紧?” 陈春燕:“你来啦!。” 她缓缓坐起身,撩开帘子,“他们怎么让你来了?” 赵慧娘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难怪大小姐要躺着,也难怪这个简易的马车要围得密不透风了,原来是因为葵水来了。 还好大小姐是大夫,要不然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忽然遇到这种事情,难免会惊慌害怕。 赵慧娘:“你等等我去找点软和的棉被来,你躺得也能舒服点。” 陈春燕摇头,“不用折腾了,就这样吧。马上就要到了。你先去把其他人安置好,他们安置不好,我也不能安安心心休息。” 她今年十四了,算起来,来葵水的年纪不算小了。 这还是她营养不良,发|育得晚造成的,要是放到现代,不少女生十一二岁就来了。 她只是没想到这辈子的身体也不太好,肚子痛起来要人命。 她平时真的没感觉哪里不好的,怎么会来葵水就这样呢? 她因为有上辈子的经验,这辈子还特别注意,几乎不碰冷水,哪怕是夏天,也一定坚持喝热水。 哪怕这样保养着,好像也没什么效果,该痛还在痛。 女子在这方面还真是处于劣势。 幸好这些天没什么大事发生,要不然还真挺耽误事儿的,她这个样子很难做出及时的应对。 走到半道上,赵慧娘就指挥人给鞑靼人做记录。 三井村的人现在虽然不会写鞑靼的文字,但说还是不成问题的。 通过记录,他们找出了那部分家人已经到了三井村的鞑靼人,他们安置起来最简单,到了村子,直接让他们出列,各回各家就完事儿了。 先行一步回村报信的人早就把陈春燕带人回来的消息传开了。 有家人跟着陈春燕征战的鞑靼人这几天都站在村口等着,看到自家男人回来了,他们扶老携幼地迎了上去,上上下下打量亲人一番,又是一番唏嘘契阔。 周文严站在马车旁,对车里的陈春燕说:“这样看他们,似乎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区别嘛,之前还觉得他们凶恶得不似人,看来是带着偏见看人了。” 陈春燕:“你以前没错,现在也没错。” 周文严:“怎么说?” 陈春燕:“以前,这些人是敌人,他们对你凶恶,你反击,天经地义。现在,这些人是自己人,自然会把柔软的一面露给你看。” 周文严嗯了一声。 这就是立场不同造成了差别。 这支队伍不断往前走,人不断被分流,队伍里的人逐渐减少,可队伍太过庞大,抵达小镇时,队伍里还剩下一万多人。 三井村的效率也是不容小觑的,小镇的镇口摆开了“桌阵”,每四张桌子间留着一条两人可通过的通道。 三井村的人就坐在桌子后面,帮人登记。 最长的一个桌阵后面是一个要小一些的桌阵,这里是办理“户口”的地方。 再往后便是一个公共汤池,拿到了户口的人可以在这里免费洗一次澡。 第2413章 浑身痒当然是不舒服的,但人的适应能力是极强的,痒得久了,也就习惯了,顶多挠两把。 可如果能够洗澡,他们还是愿意洗的。 陈太医笑呵呵地坐在澡堂门口。 他配制了一批杀虱子的药粉,还不知道效果如何,正好拿给这些人试试。 实际上不管如何,这些药粉的杀虫力肯定是不弱的,只是看掉头发掉得厉害不厉害了。 学徒戴着棉手套往鞑靼人脑袋上撒药粉,撒完后,就用帕子包上他们的脑袋。 不一会儿这个鞑靼人的神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他指着脑袋对旁边的人说:“我感觉里面有东西在爬。” 学徒算好了时间,取下布巾,对着火盆抖,肉眼可见地抖下了一些虫尸。 还有更多的虫尸留在了鞑靼人的脑袋上,这个得进去洗澡才行。 李太医一边看一边做记录。 他觉得这药还不错,至少比想象的要好。 洗完澡的鞑靼人被领到了单身宿舍。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不少花花绿绿的画报,他们只看得懂画面,不认识字儿,也不大明白画的是什么。 镇子上最繁华的街道都空着。 这些地方当然不会免费给难民或者鞑靼人用,那些铺子全部都是陈春燕的,现在正在做招商引资,邀请各路商家进驻。 很多人都还处在观望的阶段,但直接跟陈春燕做过生意的那几家,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租了一年,如果不是三井村这边规定一次性付款最多不超过一年,他们都想付十年的。 那几家的铺子都集中在镇子上最中心的那条街,如果不出意外,那条街将是整个镇子最繁华的地方。 铺子现在还在装修阶段,尚且没有投入使用。 这几家人刚开始信心确实挺足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见三井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们的心就有些悬了。 万一这些店铺就是陈春燕放出来圈一波钱的呢? 万一她根本没有真心想把这里做起来呢? 万一…… 有太多的万一在他们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他们还没有撤离,完全是因为陈春燕做生意从不亏本的神话。 他们悬着的心,直到今天才完全放下。 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没有人气,而今天来了密密麻麻一群人,甭管他们是鞑靼人,还是汉人,只要是人,他们就能做生意。 这几家纷纷催促家里的长随赶紧装修。 只有廖家的人始终淡定,就好像他们始终不曾动摇过一样。 陈春燕放下车帘,收回了落在城中的视线,“走吧,回家。” 镇子修得比她想象中要好。 整个镇子做成了砖混结构,下水道也非常齐备,可以说是一个具有现代化雏形的小镇。 而镇子也按照陈春燕之前的思路,进行垃圾分类。 习惯养成了就不好改了,所以一开始他们就把垃圾分类的概念给传播下去。 厨余垃圾是可以堆肥的,现在本来也需要农家肥,很多农家肥,是以大街的角落里摆放着四个垃圾桶,谁要是乱丢,被逮到了,是会被罚款的。 马车晃晃悠悠往三井村走。 第2414章 三井村的植被也长了起来,容两辆马车并行的路两旁种着行道树,郁郁葱葱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舒服。 这也是陈春燕要求的。 三井村周边的山林是不允许随意砍伐树木的,他们砍了多少树,就得种双倍的树回去。 毕竟幼苗对于水土的涵养力度没有大树大。 而种苗公司也非常注重培育树苗。 山上的树苗都是天生地养的,种子掉落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很多树长得挤挤挨挨的,拳头大的地方,有可能长着三棵瘦弱的小树苗。 种苗公司的人就上山去把长得太密的树苗移栽下来,等长得差不多大了,再种到植被少的地方。 三井村这么弄了,环境变好了,夏天也有了纳凉的地方。 树和树之间弄了长条登供人休息,夏天时,吃过了晚饭,村民就坐在长条凳上聊天。 经过大半年时间,京城火爆的几种运动已经反传到了三井村。 村民们坐在一起讨论足球、乒乓球等运动。 后来学堂向村子申请了一个足球,那就更热闹了,村里的孩子开始学习踢球,大人们就在旁边看,看到哪个孩子踢得好,还真心欢呼。 三井村工会见村民们也很喜欢足球,就统一向村子申请了十个足球,让各个分公司和村民想踢的人基本上都能踢上,村子就更热闹了。 只一点,不允许把球剔到田里去了,谁要踢到田里去了,今年都不允许再碰球。 有这一条规矩镇着,大家基本不会在球场外踢球,庄稼倒是没有被他们破坏的。 倒是养牲口那一组被处罚了好几次。 他们养的鸡一直是散养,野性比较足,飞得起来,经常飞出栅栏,跑来祸害菜地。 刚开始还好,有虫的时候,它们吃虫,虫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吃菜,到最后,鸡吃掉的菜比虫吃掉的还要多。 养殖场那边加高了几次栅栏都没能打消这些鸡越狱的热情。 这些鸡大概是锻炼得好的缘故,到了现在,它们能呼一下,飞到树上去…… 养殖场彻底关不住它们了。 而养殖场的人又怕鸡丢了让他们赔,成天焦头烂额地巡逻。 但他们很快发现,那些烦人的鸡,每天早上准时翻出栅栏,每天晚上准时翻回来。 无语当然是很无语,但好歹没那么担心了,知道回家还是好鸡。 鸡不丢,他们就只用隔三差五地赔菜就行。 他们反正也要买菜和粮食喂鸡。 既然管不了那些鸡,他们就变通了一下,减少了主动购买粮食的量,把那些钱用来赔农场的菜。 好在那群鸡还算自觉,没有这块菜地吃几口,那块菜地吃几口,它们待的地方非常固定,就盯着养殖场周边几块菜地祸祸。 要不然养殖场的人真能原地爆炸。 继鸡越狱后,鸭子也跟着开始越狱了,那群小鸭子原本是被关着的,但不知道哪只鸭子开了个头,从篱笆下面挤了出去,其他的小鸭子也就有样学样了。 再后来它们也关不住了,每天排成一排去河里游泳,游够了又排成一排回家。 养殖场的人见鸭子乖得很,就每天开栅栏放它们出去。 第2415章 周边的村子见三井村这样弄非常好,也学着弄。 他们没有那么多钱弄,就学了个形像。 就是那样,看着也比之前顺眼多了。 陈春燕的车子进了村。 村民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远远的向陈春燕行礼。 一个坐在路边条凳上的老者见到这情形,心里有了些猜测。 这段时间,他来过三井村好多次,见到过梁县里望族杨家的夫人来访,也见过县令的夫人来访,这里的人都不管不问的。 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恐怕是三井村那位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裳,杵着拐棍迎着车队走了过去。 他走的是路中间,车队就算是想避让也很困难。 周文严骑在马上,不停朝老者打手势,让老者让开一点。 老者没有一点让道的意思。 周文严只好叫停了车队。 他主动上前询问情况,“老丈,请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老者:“敢问车里的可是你们家大小姐?” 周文严用打量的眼神看着老者,“正是。您可是找我家大小姐有事?” 老者:“哦,是有点事,我想见见她。” 周文严:“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们大小姐身体不适,现在不方便见客,请您改天再来。” 老者:“也行,今天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这样登门拜访确实不合礼数。” 周文严听着这话怪怪的,但老者嘀嘀咕咕着转身走了,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回到马车边,交代了一句,“有个奇怪的老丈说要见你,我说你不方便见客,他就走了。估计过两天就会上门拜访。” 陈春燕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现在真的很难受。 肚子痛就不说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小面包,用的都是些啥啊。 她都怕自己生病。 她侧躺着,尽量不动,怕血流如注。 周文严挥手。 车队再次出发。 马车一直驶到蛮子门前才停下。 陈春燕:“你们先退开,让墨竹几个过来。” 周文严得了话,通知相关的人去了。 “大小姐有些不舒服,你们仔细着伺候。” 墨竹和湘竹神情郑重,小跑着到了马车边。 “大小姐,我们能进去吗?” 陈春燕:“进。” 墨竹看了湘竹一眼,爬上马车。 她已经及笄很久了,自然知道陈春燕这是怎么了。 她扶着陈春燕起来,叮嘱湘竹,“把马车收拾了。” 她扶陈春燕躺在了床上,才去小厨房里忙活去了,催促小厨房做红糖姜茶,炖乌鸡汤。 湘竹看到垫在马车上的被褥,还有什么不懂的,难怪要让周文严他们回避了。 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肯定尴尬啊! 她将被褥裹成一团,抱在怀里,左右看了看,见确实没人,才一溜烟跑进了垂花门。 过了一会儿,二门里跑出个小丫鬟通知车马处把马车赶走了。 陈春燕躺在软软的床上,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要不怎么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呢。 不管怎么说,还是家里最好。 墨竹:“小姐,红糖姜茶来了,您先喝一盏再睡吧。” 陈春燕由着墨竹扶着她,喂她喝了一盏茶,然后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2416章 陈春燕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她醒了醒神,才发现身体僵硬得不行,浑身肌肉酸痛。 肌肉酸痛纯粹是马车抖的。 在草原坐马车,很需要一点勇气,那颠簸程度,比起伏路还可怕。 她刚刚动了动,在外面守夜的墨竹就听到了。 “小姐,你饿不饿?小厨房灶上煨着鸡汤,你要不要喝点?” 陈春燕:“先给我准备热水,我先洗个澡,再吃饭。” 小厨房灶上一直煨着热水,把灶上的火捅开,水很快就能烧开。 灶上值夜的婆子见来的是墨竹,非常客气。 她让墨竹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其他的活计都是婆子做的。 “姑娘,水烧开了。” 墨竹:“好。” 她提了水壶就去了净房。 她帮陈春燕调好了水,水温比平时稍微烫了那么一点点,这才去叫陈春燕。 她扶着陈春燕下床。 陈春燕笑着看了墨竹一眼,“又不是七老八十,不用扶。” 墨竹收回手,笑着跟在陈春燕的身后。 陈春燕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墨竹放了碗鸡汤在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捧着鸡汤细细地喝着。 鸡汤炖得浓香,又撇去了面上那一层浮油,只余奶白的汤,别提多美味了。 “你要不要喝点,这汤还不错。” 主子都开了口,自然没有墨竹拒绝的余地,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她也就坐下端了碗鸡汤喝。 有的事情,该了解的,她之前也趁机了解过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大小姐说说。 换作以前,她是不会这样做的,但陈春燕做事情讲究效率,有什么事情最好尽快禀报,不用管是不是在吃饭。 有时候吃饭的时候,人才是凑得最齐的,也是最方便沟通的。 墨竹:“大小姐,昨天不是有个老者拦车吗?下午的时候,春姐找人去查了那个老者。”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陈春燕动作不停,“有什么事你就说,不用吞吞吐吐的。” 墨竹:“那个老者……可能会成为你妹夫。” 陈春燕差点一口鸡汤喷在了桌子上。 “你说什么?” 墨竹缓缓抬眼,“嗯,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陈冬梅回到陈家日子不大好过,她爹娘很是嫌弃她,每天指桑骂槐的。 “她就算只是想买串糖葫芦都没有钱,闹过好几回,可没有用,她就生出了再嫁人的心思。 “她嫁过一回人,丈夫又不是死了,她是被休回来的,这事儿瞒不了人,再嫁就没有那么容易。 “被休再怎么样,品行上肯定是有瑕疵的。所以找来找去只找到个除了看脸,什么都不看的老棺材瓤子。” 糖葫芦…… 陈春燕也是醉了。 陈冬梅以前过的也是吃不上糖葫芦的日子,她能每顿吃两个窝头,就算是奶大发慈悲了。 去谢家走了一遭,就过不回原来的日子了,也难怪在陈家经常吵架了。 可再怎么样也不能找个这样的…… 过去就给人当后娘。 过几年那老头去世了,看人家的孩子会不会把她赶走。 她想到这里,脑仁儿就跳着跳着疼。 第2417章 陈春燕顿时觉得手里的鸡汤没滋没味的了。 三井村这边的女人好多都站起来了,靠着自己的双手过活,不仅如此,有的女人还要养孩子,人家不照样过得有滋有味的。 她回来的时候都看到了,村子里规划出了两层楼的住宅区,建造图纸是三井建业的人改进过的。 户型都不大,基本是两楼一底的格局。 一楼是客厅厨房和洗手间,二楼是两间小卧室,这样设计,既降低了防水的难度,又可以降低建造成本。 不少住在单身公寓里的人都搬了出去,买了房子,组建了一个小家。 她一路上看到不知道多少门上还贴着大红喜字。 她打心眼里为这些人感到高兴。 “陈冬梅那边……” 她提到这个名字就觉得脑壳疼,“她爹娘知道不知道她的打算?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可以当他们爹的男人,他们真不要面子了吗?” 墨竹嘴角抽了抽,“听陈家老宅隔壁的婶子说,当初确实是吵过架的,但世俗的规矩摆在这里,初嫁从父,再嫁由己,这事儿别人都说不上话,还得她自己拿主意。 “她的主意特别正,这回咬死了要嫁一个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的人,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陈春燕放了碗。 如果真让陈冬梅嫁给了比她大四五十岁的人,他们陈家可就真要成个笑话了。 甭管陈春燕的钱是怎么赚来的,看在别人眼里,就是他们卖女求荣来的,要不然一个普通的农户,怎么能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发展得富甲一方呢? 这种事情陈春燕在后世遇到过不少,听说过更多。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突然越过很多资历深的人升职了。 老前辈们不会认为是这个女人特别努力,做事周全,才被领导看重,只会认为这个女人是不是和领导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有的人总是不吝惜用最大的恶意揣度对方。 “我知道了。” 她被陈冬梅的事情弄得大晚上睡不着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觉醒来。 她的脑子清醒了很多,感觉人也恢复了些活力。 陈冬梅既然吃了秤砣铁了心,那就不管陈冬梅了。 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劝退了那个男人,她倒要看看陈冬梅一个人怎么成婚。 早饭后,她就去书房处理事情,顺带示下。 可之后几天那个老者都没有来。 已经八月了,过了中秋,她差不多就得启程去京城过冬了。 这是她离开京城前和曾祖母说好的。 她不能失信于人。 如果那个老者不主动来找她,她就要主动出击了。 幸好那个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淡定,终究还是找上了门。 这天,陈春燕正在跑马,带踏雪散散心,周文严就来了。 “上次拦车的老者到了,还带来了一车礼物。” 陈春燕:“先晾着他。” 周文严眉毛动了动,微微颔首,却没有表示出任何反对意见。 他掌着联络处,各种消息从他手里过,他其实比陈春燕更先知道陈冬梅作妖的事情。 说老实话,他还有点儿羡慕那个老男人呢,有钱就是好。 第2418章 陈春燕还不知道周文严男人的劣根性发作了。 她继续看着踏雪在草场上蹦跶。 一大片草场连着树林,里面养着好几群马,为了保持野性,人不怎么管它们。 虽然偶有为了抢地盘而出现斗殴的事件,马匹也受了伤,但除了有人过去给马治伤,不让伤口溃烂之外,并没有人为划分地盘。 这些马群成员比较固定,有新成员一般都是新出生的小马,突然出现一匹踏雪,所有马群都很警惕。 踏雪却很高兴,兴奋地直叫。 它的速度足够快,跟一支枣红色的箭似的直冲入马群,吓人家一跳,是真的有马被吓得跳了起来。 马群四散奔逃。 它追一阵,又掉转头去吓另外一个马群,它好像找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似的,玩儿得不亦乐乎。 头马呲着牙想要咬它,它速度极快地转身,往后踢,直接把头马给踢翻在地。 它长嘶一声,踢踢踏踏着继续玩儿它的去了。 一群群马不多会儿都知道这里来了一匹混世魔王马,根本不讲规矩,也不管是在谁的地盘上,只吃最嫩的草,看到马群,草也不吃了,专门吓马。 周文严看得一阵无语,“有马怀着小马,放任踏雪这样玩儿,不太好吧?” 陈春燕摇头,“不用管它。我觉得这样也不错。如果真的是野外状态生长的马,哪有不被狼群追的,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真的跑一跑,小马就跑没了,就说明那匹小马天生比较弱,就算生出来,能成为军马的可能性也比较小。” 周文严觉得很有道理。 他们一直在模仿马匹在野外的生长环境,可他们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马在野外其实是有天敌的,而这里却没有。 他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就束手站在旁边不再言语了。 其实陈春燕说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看踏雪玩儿得高兴,她不忍心打断。 农历八月的天气秋高气爽,这是对于年轻人来说的,对于老年人来说,这个天气就有些凉了。 老者坐在马车里,腿上还搭了条毯子。 一场秋雨一场凉,连着下了两场雨,这温度陡然就下降到了他不喜欢的程度。 他撩开帘子朝外面看,路上没有一个人,一点都不像有人过来的样子。 他意识到他被晾了起来,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 就算不是即将成为亲戚的人,他也是一个老年人,一个晚辈面对长辈,难道不应该有一点应有的尊重吗? 他又想到了陈冬梅,那种贪财的模样…… 都是一个家庭出来的,素质能有多大差别,还不都是一样叫人不齿吗。 他想要娶陈冬梅,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当然是县尊扯上关系了。 在县城这种地方住,有县尊做靠山,就已经是顶顶了不得的事情了。 娶一个女人让子孙三代都能被照顾,他觉得很划算。 是,闵大人是有调任的一天,但后面来的人,只要不是闵大人的政敌,不还是要给闵大人几分薄面吗? 但好像他想错了某些事情,陈春燕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 第2419章 这可跟陈冬梅说的不一样了。 陈冬梅告诉老者,她和陈春燕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不一般。 老者就以为两姐妹的感情好得很,只要娶了陈冬梅就能和陈春燕搭上关系。 要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那么多,他就偏偏选中了个性并不怎么讨喜的陈冬梅了呢! 陈冬梅有多爱慕虚荣,有多好吃懒做,老者当然是看得出来的,这浑身的毛病啊,是个有眼睛的人就看得出来。 他嘶了一声,身体往外面探了些,想看更远的地方。 就这一眼,他刚好看到了骑在马上的陈春燕。 和很多同类“玩耍”了那么久,踏雪显得很兴奋,跑得蹦蹦跳跳的,给陈春燕颠得不行。 陈春燕呵斥了好几次,踏雪只略略停了停,就又开始蹦蹦跳跳的了。 踏雪毕竟还是一匹刚刚成年不久的马,它还小呢! 还好陈春燕年轻,恢复力强,被颠一下,明后天就能恢复。 陈春燕远远的就看见大门外停着两辆车。 她到了近前也不减速,带着人直接朝角门去。 老者着急了,扶着门框下车,“留步,请留步。” 周文严后退一步,拦住了老者,“老丈,请留步,里面是私人地方,非请不得入内。” 老者:“我之前说过的呀,我要求见你们家小姐,哎,哎,怎么拦着不让见呢?” 周文严:“请问您往门房投名帖了吗?我们家县主可不是谁说相见就能见的。” 老者:“那天可不是这样说的。” 周文严:“那天是怎么说的?” 老者:“那天还是你,你说,你说……你说……” 周文严挑了挑眉。 老者心口一跳,闭上了嘴。 要说亲,当然还是他和陈春燕更亲,他毕竟是陈春燕的心腹。 他不管说什么,只要陈春燕不相信,一切都是白搭。 他闭上了嘴巴。 周文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去投名帖吧,说不定我们家县主就会见你呢!” 老者还真不知道陈春燕是县主,他听陈冬梅说,陈春燕就是一个非常会赚钱的商人而已。 县主。 那可是一县之主。 县太爷见了都得行礼的存在。 莫说他在这里受点冷脸,就算是县太爷受了冷脸,他也不敢有任何不满呀! 现在受点气就受点气,真要能攀上关系了,好处那可是多多的。 他的儿女都成了县主的侄儿侄女,谁还敢欺负呀! 他立刻摆出笑脸,“呵呵呵,瞧你说的,我自然是懂规矩的人。见县主肯定要投名帖的,我投,我投。” 他也算是当地乡绅,出门随身携带名帖是最基本的习惯。 他转身去了车上,从匣子里拿出一张名帖。 周文严脑袋仰得高高的,“投到门房去吧。” 他说完给门子使了个眼色,背着手回到了门里。 门子双手接过名帖,“您老稍等,我马上去帮您回禀。” 周文严快步进了内院,直奔陈春燕书房。 “大小姐,那人看上去太老了,真这样晾着他,没事吗?万一他在我们这儿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陈春燕:“你请陈太医过来一趟。有的事情说太明白了,伤人,就这样让他知难而退好了。” 第2420章 老者被带进了门房。 陈家还是有规矩的,哪怕非常不喜欢这个老头,还是按照规矩送上了茶点。 老者喝着茶,吃着点心,竟然觉得待遇还不错,这大概就是身份带来便利。 陈春燕的身份压着,再怎么不搭理老者,他不敢也不会生出不满的情绪。 茶喝了一壶,还没有人来通知老者,老者忽然有点想上厕所了。 他探头朝外面看,外面没有人,他实在是憋得发慌,顺着墙根儿溜了一阵,没看到人,就往树林里一钻,解了腰带,对着墙角,就想解决一下问题。 有小子一直盯着老者。 陌生人在家里,不可能放着不管,万一坏点东西,丢点东西,都是事儿。 他看到老者往外溜,还以为这老头要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谁知道却是钻小树林。 要是之前,他肯定觉得在小树林里解决问题,没什么大不了,可现在,他养成了习惯,真的受不了随地大小便的行为。 他只要想到他进入树林,很有可能踩到……他心里就一阵恶心。 他蹿进树林里,还不等他说什么,老者就已经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老者赶忙停下了动作,可有的事情不是说停止就能停止的。 他感觉裆下一热,然后便是控制不住地一泻千里。 他缓缓低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缓缓挪动步子,正面朝向小子。 “那个,那个,麻烦你……” 小子差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老头的操作也是骚得不行,第一次到别人家里拜访,就尿了裤子。 老者注意到了小子的眼神,不自在地挪了下步子。 他的面皮烧呼呼的。 这回丢人可丢大发了。 “麻烦你帮我找一条换洗的裤子。” 小子:“请稍等,我这就去找。那个……你要不先去洗个澡?” 他视线落在裤子上。 “虽说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凉,但这样穿着终究不舒服。” 老者觉得这小子太贴心了。 他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那就麻烦你了。” 小子点点头,“你先跟我来,把湿的换下来,那个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老者松了一口气,跟在了小子后面。 他忽然觉得有点庆幸,至少县主没在这个时候召见他。 小子把老者带到了盥洗室,眼见老者换下了湿裤子,他拎着裤子一角往外走。 “等着啊。” 他走到远处,随手把裤子一扔,跑去见周文严了。 他把事情这样那样一说,“……周哥,你说这事儿能不能利用一下?让他丢一个大脸,他以后就不好意思再上门了。” 周文严觉得可行。 有的事情说得太明白,反而伤人。 就这样让老头觉得两家人八字不合,他每回过来都没好事,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点点头,“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回禀大小姐。” 他转身去了内院,把事情跟陈春燕讲了。 陈春燕书房不止她一个人,还有董明春。 董明春听完之后愣了几秒钟,就笑出了声。 “你们简直促狭得不行。” 陈春燕看了周文严一眼,“你觉得这样比较好?那就去做吧。” 周文严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第2421章 周文严似乎也觉得这样做过于促狭了,刚走出书房的门,就笑出了声。 他赶紧揉揉脸,将脸上的笑意给揉散了。 他抓着小子这样那样吩咐了一番。 小子眼珠一转,点了点头。 老者坐在盥洗室里,觉得凉嗖嗖的。 盥洗室本来就不怎么照得进阳光,入了秋,自然更凉了。 他搓了搓大腿,还是一阵一阵起鸡皮疙瘩。 他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凑到窗户边朝外面看去,外面竟然没有人。 那人是去拿裤子,还是去做裤子了? 他想出去看看,才发现他脏掉的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 哎! 这小子就有点缺德了啊。 老者在盥洗室里团团乱转。 他又趴到窗户边,这一次把窗户开大了点。 他看到了他的裤子,就丢在墙角。 他气得火冒三丈,总感觉那小子不是个东西。 不给他洗裤子,就不要拿走啊,这是干啥呢? 他朝左右两边看看,没发现有人在,就偷偷摸摸出了盥洗室,一手捂前,一手捂后,一溜烟朝着裤子跑。 跑到一半,旁边突然传出一声大喝:“院子里还有姑娘,你干什么?” 老头浑身一抖,身上的肥肉一颤,又颠颠蹿回了盥洗室。 噗! 周文严没有忍住,喷笑出声。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小子太坏了。 要不是这老头身体好,被这么吓,怕不是要被吓出个好歹来。 小子也跟着笑。 “周哥你去吧,我怕我看到他笑出来。” 周文严:“行了,让他知道我们不欢迎有他这么个亲戚就行了,也别把人整得太狠,很伤面子。” 小子摸摸鼻子,“你还是让我去呀?” 周文严:“我不适合出面。” 他出面代表的就是陈春燕,太官方了,如果出点问题,到时候解释都没法解释。 小子认命地拿着裤子出去了。 他早就准备好了裤子,只是一直没有送去了。 他进了盥洗室,面对的就是老头的滔天怒火。 “你这个小伙子是怎么回事?嘴上没毛办事不劳,拿一条裤子而已,你居然拿了这么久。” 小子连连作揖,“老先生饶了我,我事儿忙着呢,刚还被人叫去翻谷子,您看这天儿,不赶着把谷子晒出来,过段时间冷了,谷子也没法入库。您知道的,没晒干的谷子是会生霉的。” 这话说得老头无法反驳。 “裤子拿来。” 小子:“来了,来了。” 老头瞪大了眼睛,面皮一点一点涨红。 这话刚刚好就扎在他的心窝子里。 他脖子梗了两下,眼看着就要不好了。 小子赶紧帮老头顺气,“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学不会保持平和的心态呢?那些都是浮云,不要放在心上。” 第2422章 老者的气渐渐顺了过来,斜着眼睛看小子,一双眼里满是疲惫。 他有气无力地抬起手,“你就是故意的。” 小子摸了摸鼻子,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嘿,您这么大年纪了,却这么不懂事。我不跟你开个玩笑,你都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老者在心里问候了这小子的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摔打了这小子几百遍,才终于控制住了表情。 要钱而已嘛,早说嘛。 一个下人,就算要钱,又能要多少? 他从腰里摸出一个荷包。 小子不客气地接过,捏了捏。 里面有两个银锞子。 他十分不客气地装了起来,嘴里还嘀嘀咕咕的,“真是小气,才给这点东西。” 老头非常不高兴,但他还没把裤子穿起来,没法追出去,只得暂时忍了这口气,留在盥洗室里,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出门。 他到了门外,哪里还有那小子的身影。 他走到左边看看,没有,走到后边……后面有个穿着灰色布袍小子,看身量就是那小子。 他冲过去,抓住了那小子的肩膀,把人板了过来。 然而……这个小子却不是坑了他的小子。 小子一脸懵,手里还提着水桶,手里拿着帕子,正准备擦窗框呢! “您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听听这孩子说的话,多么礼貌! 小子的话让老头觉得很舒服,这就是对比的力量啊,明明这小子也没说什么太奉承的话。 老者:“我想问问,就是这院儿里另外一个伺候的人,他哪儿去了?” 小子:“这是个空院子,平时没有人来,只有我们轮流来打扫,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老头咬紧了后槽牙,“就是一个长这么高,脸尖尖的,嘴角有颗痣的少年,大概十三四岁吧。” 小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我们这儿好像没有这样的人,或许是我没把人认全乎,要不我帮您打听打听去?” 老者连连摇头,“不用了。” 他其实是想收拾那小子的,如果闹得人尽皆知,这不是让人有了防备么。 而且等他见到了陈春燕,要告刁状,也得知道对方是谁不是。 小子拱拱手,“那我先忙,您自便。” 老者歪着脑袋,转身就走。 过了会儿,一个小子从房子背后的缝隙里闪出来,“人走了?” “走了!我说,你到底在干什么?” “嗐,这不是遇上个不长眼的么,我们想让他知难而退,这回就看他识相不识相了。 “你说他也不想想,就他那个年龄,想给我们大小姐做妹夫,我们大小姐能答应不? “而且这件事情很简单,如果通过陈二小姐能够攀得上大小姐,陈二小姐自个儿能混成那样吗? “我们家大小姐摆明了连陈二小姐都不管,那些想通过陈二小姐牵扯上大小姐的人简直失心疯了。” “这种人多得是。前不久不是还有人毛遂自荐,要给我们家大小姐当赘婿吗?哎呀我的妈呀,可笑死我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种人!”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倒是把那老者抛到了一边。 老者没走出多远,就被人发现了,带回了门房。 第2423章 老者走到椅子边坐下。 裤子刚才看起来还好,可一坐下就不对了,短了整整四指,脚脖子全部露了出来,怪凉的。 而且在别人家做客,穿不合适的衣服,是很不礼貌的。 他有点想离开了,可帖子都递了出去,万一他刚刚离开,陈春燕就召见他了呢? 算了算了,还是在这里再等会儿吧。 老者在门房一等就等到了午饭时辰,阵阵饭菜的香味飘来。 他肚子里咕咕叫。 他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冷掉的茶和点心,不太敢吃。 他这个年纪,稍微吃得不对,就会闹肚子,他可不想在陈家再换一条裤子。 他拼命让自己不要想酱肘子、酱猪蹄、烧子鹅、烧花鸭……可思路还是一直往他吃过的美食上飘。 受不了了! 他站起身,整理好衣服。 一个小子就在这里进门了,“招待不周,您看,这都到了午饭的时辰,还没人来请您用饭,对不住了。 “您跟我来,我带您去吃饭,可千万别饿着您。” 老者有些犹豫,他都准备走了,现在去吃饭吗? 他告辞的话都到了嘴边,胳膊却被小子拉住了。 “您别客气,这是我们府上的成例,但凡有客人来,我们都得准备席面,那席面您不吃,我们也不敢吃不是?” 老者就那么被带到了用饭的地方。 他一早就发现陈家很大了,可用个饭而已,走这么远,真的好吗? 他的腿都走痛了。 府邸这么大,安排一辆车不行吗? “那个……” 他脑子里刚转过念头,就看到了一辆轻帷小油车。 他喘了口气,“坐那辆车,不行吗?” 小子眨巴眨巴眼,“也不是不行。” 老者:“!!!” 他的内心相当崩溃。 既然能坐,为什么早不让他坐,他都快累死了,好不好? 小子招手让婆子把车赶过来。 老者颤颤巍巍走到车前。 他家算是有钱的,好几十年了,他都没怎么走过路。 他今天把这几十年的路全走了。 他朝小子伸手,小子脸转向一旁,根本没有伸手扶一把的意思。 老者哼了一声,自己扶着车厢,上了小油车。 小油车比马车矮一些,上下其实并不算费劲。 小子朝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拉着驴子往前走。 老者感觉到车子晃了晃,挑开车帘往外看。 车子其实是顺着一条笔直的甬道往前走的,走到一个月洞门前,停下了。 老者:“怎么了?” 小子:“您赶紧下车吧,到了!” 老者:“……” 他回头朝刚才上车的位置看去。 这两个地方相距最多不过十丈。 他心里真的是五味杂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不是耍着人玩儿么! 小子:“您老不饿吗?您要是不饿啊,还是会门房等着,这府里大着呢,外人可不能乱走的。” 饿! 怎么不饿! 来都来了,就这样空着肚皮回去,那是傻子。 老者扶着车厢下了车。 小子就站在车旁,只要老者脚滑了,他就能第一时间扶住人,不会让人摔了。 老者哼了一声,迈步进了月洞门。 月洞门里很是热闹,竟然有不少人在这里吃饭。 第2424章 从月洞门进去是一个院子,院子里面摆着很多桌子,一群穿着下人衣袍的人正坐在方桌边吃饭。 老者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的,陈家招待客人,用的还是下人的地方吗? 这也太看不起人了。 老者指着桌子,“这是什么意思?” 小子:“您里面请啊,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给您吃的。” 老者心里还是不大舒服,再怎么说这也是下人的地方,让他在这里吃饭,这就是不尊重他。 他不信,陈家来了客人,陈春燕也是这样对人家的。 小子:“您又不想吃了吗?那我送您出去。” 老者肚子叫了声。 他有些尴尬地捂着肚子。 小子:“瞧您,都饿了,还不想吃呐!别不好意思了,饭菜都准备好了,那些就是给您的,您不吃,别人也不敢吃。” 老者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进去吃。 他这个年纪可饿不得。 小子把老者带进了厢房里。 厢房里确实摆着一桌饭菜,一共八个菜,有荤有素,主食准备了三样,一个白米饭、一个二合面馒头、一个大饼,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老者走到近前才发现八个菜其实都不算大菜。 汤是圆子汤,里面只有零星几团圆子浮在汤面上。 剩下三个荤菜,一个是木耳炒肉,一个是笋干炒肉,一个是盐菜炒肉。 另外四个菜全是蔬菜。 老者打眼一看,蔬菜都是茎茎杆杆的,全是他咬不动的东西,唯一能咬动的,就是那一盘豆腐了。 但豆腐里面好像加了野山椒。 他那么大年纪了,哪里吃得了这么刺激的东西。 他转头想提点意见,可刚才带他进来的那个小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算了,将就吃吧。 他坐下来,先拿了个馒头。 馒头还是不错的,宣软香甜。 他又夹起一团圆子,圆子鲜滑弹口,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比他自己家做的好吃太多了。 就是不那么热乎了。 他赶紧又吃了一团圆子,还是很好吃。 他就这么一口圆子一口馒头地吃上了。 他肚子没那么饿了,注意力就稍稍从食物上分散开了,外面的交谈声就入了耳。 “……那是我们家的客人吗?客人怎么会在这里吃饭?” “你看看,你不是明明白白的么,他肯定不是客人,所以才在这里吃饭呀!刚才他们进去摆饭的时候,我都看见了,摆的是八等酒席。” “呀,真的吗?八等酒席可是给那些跟着主子来的下等小厮吃的酒席,有头有脸的婆子吃的都是六等。我说呢,要不他们几个对那个……那么不客气。” 后面的话老者没往下听了,就听到的这些,就足够他气得发抖了。 他啪一下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但门外的声音根本没有丝毫停顿,正如他们说的那样,他们根本不把老者往眼睛里面揉。 他冲到厢房外,环视一圈。 院子里的小子和姑娘们抬头看了老者一眼,然后就继续吃饭,只当老者不存在。 这一下可真的把老者气了个实实在在。 他在也无法说服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气哼哼地走了。 第2425章 老者憋了一肚子怒气,上了马车,连声催促车夫赶紧赶车,马上回去。 赶拉礼物那辆车的车夫都懵了,这些东西是要全部拉回去,还是留在这里,老太爷也没说出个章程来。 他一个劲儿给同伴使眼色。 同为车夫,谁又比谁的胆子大些呢? 看他有什么用,他也不敢问呀! 他缩着个脖子,跟只鹌鹑似的。 他的同伴在心里把他骂了个死臭,真是没见过比他还不讲义气的人了。 他也不是完全不讲义气,他跳上马车,朝同伴扬了扬鞭,示意同伴,他要赶车了。 同伴心里纠结得呀,恨不得今天出门的不是他。 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垂着脑袋凑到老者的车驾边,问:“老爷,今天带来的礼物,是留在这里,还是带回去呀?” 咚! 车夫只觉得脑门上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剧痛传来。 却原来刚刚那老者隔着车窗帘子,用拐棍砸了一下车夫的脑袋。 他狂怒之下出的手,直砸得车夫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车夫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在主家干了好几年了,还没有见过生这样大的气的老太爷,老太爷在陈家经历了什么啊,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给老者赶车的车夫再也不敢耽搁,鞭子甩得啪一声响,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车夫捂着自己的脑袋,半天爬不起来。 这一拐杖算是白挨了,他还是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些礼物拉回家。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他决定还是把东西拉走。 拉得不对,顶多挨一顿骂,扣一个月月钱。 可要是留得不对,他就赔多了,那么多礼物,就算是把他全家都卖了,他也赔不起呀。 他有了主意,一串而起,拉着马车就跟了上去。 走到半路上,老者气不过,然车夫立刻转道。 “去镇上。” 他说的镇上是十里八村约定俗成的那个镇子,也就是陈春燕曾经赶过的那个集市所在的镇子。 陈冬梅吃不了苦,不愿意住在家里了。 而老者又没有三媒六聘,不可能把人带回家,于是就在镇子上赁了一个院子,安置陈冬梅。 院子不算特别大,只三进而已,饶是如此,也需要十多个下人才摆布的开。 老者想到攀上陈春燕的好处,倒也不在乎这点钱,都给陈冬梅配齐了。 陈冬梅一夜之间又像是回到了还在谢家的时候。 不,准确说比在谢家的时候还自在些。 她在谢家还做不得主,她上面还有太夫人和谢楠压着,那些下人也知道谢楠对她的态度,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虽然现在丈夫各方面都很磕碜,但是有钱是真的有钱,而且比谢楠色得为她花钱。 有小丫鬟一溜烟往内院跑,“小姐,小姐,老太爷来了,您要不要出去迎接一下?” 当然要迎了。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陈冬梅显然懂事了不少,至少知道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陈冬梅笑着迎了出去。 老者脸色铁青,“你老实说,你之前说的话,是不是都是骗我的?” 陈冬梅心口突地一跳,心说这二愣子该不会跑去找陈春燕了吧? 第2426章 周文严:“行了,让他知道我们不欢迎有他这么个亲戚就行了,也别把人整得太狠,很伤面子。” 小子摸摸鼻子,“你还是让我去呀?” 周文严:“我不适合出面。” 他出面代表的就是陈春燕,太官方了,如果出点问题,到时候解释都没法解释。 小子认命地拿着裤子出去了。 他早就准备好了裤子,只是一直没有送去了。 他进了盥洗室,面对的就是老头的滔天怒火。 “你这个小伙子是怎么回事?嘴上没毛办事不劳,拿一条裤子而已,你居然拿了这么久。” 小子连连作揖,“老先生饶了我,我事儿忙着呢,刚还被人叫去翻谷子,您看这天儿,不赶着把谷子晒出来,过段时间冷了,谷子也没法入库。您知道的,没晒干的谷子是会生霉的。” 这话说得老头无法反驳。 “裤子拿来。” 小子:“来了,来了。” 他跑到老头身边,还瞄了老头的裆部一眼,瞄得老头怒火顿起。 那眼神是怎么回事? 瞧不起人是不是? 他磨着牙说:“别看你年轻,你雄壮,等你老了,你还不如我。” 小子嘿嘿笑,“是不是那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的东西它不能中看不中用,是不是?” 老头瞪大了眼睛,面皮一点一点涨红。 他年轻时逆风尿十里,现在顺风尿湿鞋。 这话刚刚好就扎在他的心窝子里。 他脖子梗了两下,眼看着就要不好了。 小子赶紧帮老头顺气,“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学不会保持平和的心态呢?那些都是浮云,不要放在心上。” 第2422章 老者的气渐渐顺了过来,斜着眼睛看小子,一双眼里满是疲惫。 他有气无力地抬起手,“你就是故意的。” 小子摸了摸鼻子,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嘿,您这么大年纪了,却这么不懂事。我不跟你开个玩笑,你都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老者在心里问候了这小子的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摔打了这小子几百遍,才终于控制住了表情。 要钱而已嘛,早说嘛。 一个下人,就算要钱,又能要多少? 他从腰里摸出一个荷包。 小子不客气地接过,捏了捏。 里面有两个银锞子。 他十分不客气地装了起来,嘴里还嘀嘀咕咕的,“真是小气,才给这点东西。” 老头非常不高兴,但他还没把裤子穿起来,没法追出去,只得暂时忍了这口气,留在盥洗室里,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出门。 他到了门外,哪里还有那小子的身影。 他走到左边看看,没有,走到后边……后面有个穿着灰色布袍小子,看身量就是那小子。 他冲过去,抓住了那小子的肩膀,把人板了过来。 然而……这个小子却不是坑了他的小子。 小子一脸懵,手里还提着水桶,手里拿着帕子,正准备擦窗框呢! “您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听听这孩子说的话,多么礼貌! 小子的话让老头觉得很舒服,这就是对比的力量啊,明明这小子也没说什么太奉承的话。 第2427章 老太爷发火了,屋里的丫鬟都战战兢兢的,有个胆子比较大的丫鬟上前一步,拿了茶壶就跑。 陈冬梅坐到了老者身边,放低了声音,“你这是发的什么脾气?” 老者听了这话就来气,他被陈冬梅骗了,他还不能发脾气? “你说陈春燕是你姐姐?” 陈冬梅:“那当然了,你可以满世界打听去,谁都知道我是陈春燕的二妹。” 老者又有些不确定了。 两个人如果真是姐妹,陈冬梅在这事儿上还真没有骗他。 可他们俩看着不像姐妹啊。 “她如果真的是你姐姐,会连我的面都不见?” 完了。 这是陈冬梅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这臭老头真的跑去找陈春燕了。 按照陈春燕以往的做法,她肯定不会帮陈冬梅说任何好话,不狠狠打陈冬梅的脸,都算是客气的了。 这是陈冬梅的个人想法。 实际上陈春燕根本懒得理会陈冬梅,只要陈冬梅自己不作死,她一般而言是不会主动打陈冬梅的脸的。 陈冬梅:“她那个人牛心左性得很,根本不喜欢与人接触,哪怕是我亲自去,她也未必肯见我,你看她就是这种人,你不用理会她。 “但她这个人有个好处,只要是亲戚,用她的名头赚点小钱,她从来不多过问。你看看我,用她的名头买了多少地了,也不见她出来多说一句话。” 老者知道陈冬梅用很多令人不齿的方式买了很多地,而陈春燕也确实没有派人过来打脸。 也不对,陈春燕这不是刚回来么,或许还不知道。 他心里这股火暂时是发布出来了,他没法确定到底是哪种情况。 万一陈春燕真不介意陈冬梅用她的名头办事呢? 如果真是这样,陈春燕见不见他们真的不重要,只要她的虎皮肯扯给他们做大旗就行。 他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而周文严此时也正在跟陈春燕说这件事情。 “这是他们刚刚递上来的消息,在我们在草原上的这几个月,陈冬梅做了这些事情。” 陈冬梅这个人相对于现在的陈春燕来说,太渺小了,联络处搜集信息时,并没有当成重点信息处理。 直到陈春燕问起来,联络处才开始整理信息。 好几个月的情报,又多又杂,很花了点时间才整理清楚。 陈春燕拿着那厚厚一摞纸,一页一页看过去。 周文严看不清楚陈春燕的表情,但就他先前看到的那一点点内容,如果陈冬梅是他妹妹,他一定要打死她。 陈春燕看了半个多时辰才把情报看完。 她揉揉眉心,把情报拍在了桌子上。 她点着情报,“她干的事情真的可以用罄竹难书四个字来形容。联络处的人有没有追踪那些被迫害的人家去了哪里?” 周文严:“有,暗探撒开之后,会重点关注上了名单的人。那些人和陈冬梅有过关系,全部都在名单上。” 陈春燕:“好名声经营起来不容易,要破坏可太容易了。 “她恣意破坏我的名声,我们自己可不能放任不管。 “你通知下去,让他们把苦主都请过来。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第2428章 陈冬梅办的事情影响太坏了。 周文严早就听说过一句话。 十个说客不如一个夺客。 什么意思呢? 就是一个东西,十个人说它好,也比不上一个说它不好的人,只要有人说它不好,剩下的人绝大多数就会觉得真不好。 而现在的三井村好像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以前谁说起三井村不竖大拇指啊,修桥铺路,还给周边十里八乡的村民提供岗位,大家的生活蒸蒸日上的。 现在算是毁誉参半吧。 外面的人说起三井村就撇嘴,觉得三井村的人就是一群吃人血馒头的人。 最开始在三井村做工的人还敢分辨几句,可每回都被人用“你是受益的人,你当然觉得三井村好了,三井村喝人血,你吃肉末,还有什么不好的”类似的话堵回来,次数多了,他们哪怕心里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也不敢帮三井村说话了。 别人问起来他们在哪里做工,他们也不敢说在三井村做工了,就怕别人把他们和败类人渣联系在一起。 周文严了解到了这种情况,自然不敢把这事儿等闲视之,他决定亲自走一趟。 他骑在马上,心里想的还是人心怎么能坏成这样呢? 陈冬梅明明明里暗里受了陈春燕不少帮助,坏起陈春燕的名声来却不遗余力,毫无心理负担。 此时的他还想不到有人心更坏的人。 远在南方的京城,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前后两辆马车排成一列行驶着。 后面那辆马车钻出颗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京城的街道。 这人正是盛小冬。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宽阔的街道,也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气派的建筑,他只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马车停在了一个犄角旮旯的小院子里。 谢楠和陈春燕的选择一样,反正只是要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实在不必买太大的宅子。 他先一步打发进京的人,就买了一个带门脸的二进小宅子。 老安人不进京,这个宅子就足够大了。 巷子里所有人家都没有挂匾额,只在灯笼上写了个姓氏,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指定看不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 据说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仇家寻仇。 月黑风高杀人夜,干坏事的人一般挑晚上,可晚上连仇家在哪儿都没法确定,自然就能降低别人寻仇的概率。 当然了,这些消息都是下人道听途说来的,具体是不是这样,还真没人说得清楚。 谢楠当先一步进了院子。 他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嫌弃了。 院子里光秃秃的,没种什么花树,只在角落里种着一棵银杏,这时节,银杏的叶子都开始黄了。 哪怕不黄,银杏也没法像榕树那样亭亭如盖。 谢楠最喜欢在树下乘凉,当然嫌弃这个院子。 谢与人见谢楠盯着树看,赶忙说:“京城不比我们哪儿,这里什么都贵,树苗都得去丰台买,这宅子前面那个主人恐怕没有闲钱捯饬,如果您觉得不好,明年春上,我安排人重新收拾院子。” 谢楠收回目光,“罢了,如果事情顺利,明年春上我们都能回望江了,不用劳心劳力做多余的事情。” 第2429章 谢与人应了一声是。 谢楠便问:“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清楚没有?” 谢与人:“打听清楚了,京城里只有御使有风闻奏事的权力,他们可以没有任何证据就弹劾任何人。 “更何况我们手里还有证据,交给他们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谢楠:“御使的门槛好近吗?” 谢与人:“御使属于位卑权重的那类人,有的御使才七品,和县令一个官阶,而且又在清水衙门,他们都穷得很,一般住得不算好,还有很多人是租的房子。” 谢楠:“你打听得对不对啊?不是说千里做官只为财吗?他们做的是京官,还能租房子?” 谢与人:“确实是这样的,我打听到曾经有个御使被皇上打了板子,病死在了家中,他的妻儿连给他买棺材的钱都拿不出来,最后还是他朋友出钱帮他买的棺材。” 谢楠揉了揉额头,“怪事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这些人犯得上往上凑吗?” 他确实很不能理解。 做一个官,都不能让自己的日子变得更舒服,那做的什么官? 谢与人解释:“这些人都是想青史留名的,不少御使还羡慕那个被打死的御使,觉得他圆满了。” 谢楠诧异地回头,“有病吧?” 他说完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就给我找个这样的愣头青!” 谢与人:“找到了,他就住在这条街最里面那个宅子里,那个三合院,带着老母和妻儿。我当初建议您选这个宅子,其实也做了相应的打算。” 这么浅显的邀功话语,谢楠也不介意,只要事情真的办得漂亮就行。 而这次的事情真的办得还不错。 谢楠:“赏!” 谢与人扯起嘴角笑了笑。 瞧,主家就是这么好糊弄。 他哪儿有那么长远的打算啊,他就是图这里的宅子便宜,毕竟谢楠当初只说要环境过得去,价钱过得去的宅子,又没说别的。 只是他过来后发现这条街上还住着个御使,他正好拿来说嘴,把这事儿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谢楠身边的大丫鬟拿了两个荷包出来,递给谢与人。 谢与人笑着接了。 他刚入手就发现荷包里面装的是圆乎乎的东西。 他就知道多半是银豆子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那个丫鬟一眼,丫鬟羞得低下了头。 谢楠准备了不少用来打赏的荷包,有的里面装的是银锞子,有的装的是金银豆子,有的装的是金银花生,价值当然是一个比一个大的。 谢楠喊赏,又没有说具体赏什么东西,那么赏什么都可以。 那丫鬟不敢拿金豆子金花生给谢与人,但偷偷拿银豆子还是敢的。 真问起来,她说是见谢楠心情非常好,以为要给厚赏就能糊弄过去。 谢与人在心里暗自嘲讽,这就是庸脂俗粉,他当初买了两盒胭脂送她,她还真把心思拴在他身上了,愚蠢不愚蠢? 他们的婚事可得谢楠的夫人做主的,谢楠现在没有娶妻,谁做得了主? 在主家把丫鬟配人前,说起来这些丫鬟就都是谢楠的人。 身为谢楠的人,却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这得多愚蠢啊,不想活了! 第2430章 丫鬟心里却喜滋滋的,并没有发现谢与人心中的恶意。 谢楠又发话了,“你把我们准备好的东西找出来,我们这就去拜访御使大人,这事情宜早不宜迟。” 陈春燕远在梁县,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没法自辩,这是他们找她晦气的,最好的机会。 谢与人当然不会反对。 那些证据,他全部放在最隐蔽的位置,还专门用防虫防潮的樟木箱子装着。 他让人先把装樟木箱子的箱笼搬下来,他开了箱笼,从夹层里拿出樟木箱子来。 他抱着箱子走到了谢楠面前。 谢楠低头看看自己,浑身灰扑扑的,他嘿笑一声,就这样去见那御使! 这样子才显得事情紧急嘛。 谢与人在前面带路,“就是前面那个看起来灰扑扑的院子。” 谢楠相当嫌弃那个院子,那个院子看起来又小又破,还不如他们县里典史住的院子呢。 谢与人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妇人。 小妇人看起来也是灰扑扑的,灰扑扑的衣裳,灰扑扑的脸,头发也没有梳整齐,手上还沾着水,看起来应该在洗衣服。 这位应该是御使家的仆妇吧? 谢与人转念间就有了猜测。 他很客气地问:“请问你们主家在吗?” 小妇人手在围腰上擦了擦,整理了一下头发,“我就是。你找我什么事?” 谢与人很快明白过来。 他一早打听到这家人是和别人合租的,也就是说开门的虽然是主家,但未必就是御使家。 他笑着说:“我是来拜访杨御使的。” 小妇人点点头,“你进来等吧,他在衙门当差,还没有回来。” 她率先转身,朝堂屋去。 正房三间,中间是堂屋,没有门,完全敞开的。 堂屋里摆着几张高几和椅子,都是原木色,没有上漆,闻上去有陈腐的味道,应该很多年都没换过了。 谢与人引着谢楠小心避过地上的污水,进了堂屋。 谢楠眼珠子转了一圈,把堂屋看了个遍,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嫌弃得要死。 这哪里像是个官员住的地方,简直比村民住的还不如。 龙桥村的村民靠山靠河的,盖房子的材料那是一抓一大把,每家人的房子都比这建得好。 最让人难以相信的是那个小妇人,原来真的是御使的媳妇。 这这这…… 谢楠捂了捂鼻子。 如果当官得这样,他宁愿当个土财主。 杨太太去厨房端了两杯茶过来,“家里没有好茶,二位将就点。” 谢与人趁机搭话,“您这儿以前不是还住了家人吗?搬走啦?” 杨太太:“京城生活不容易,他们赚不到钱,已经回乡了,西厢房早就锁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读书人哪怕再穷再困难,都得有个书房,杨御使也这样,东厢房就是他的书房。 谢与人:“杨大人也是两榜进士出生,怎么会和别人合租?不好意思,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奇怪而已,如果不方便回答,可以不回答。” 杨太太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语气中满是怨气,“我们家老爷说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第2431章 谢与人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他怕杨太太看出来,赶紧低下头,捂住嘴。 谢楠也一阵无语,觉得这家人脑子有毛病。 好多人家读书可以说是倾家荡产地读书,媳妇卖嫁妆,家人卖田产。 全部憋着一口气就指望着丈夫或者儿子能高中,改变家庭他们的生活,让他们生活得更好更富裕。 结果呢,好不容易供养个进士老爷出来,结果供养出了个棒槌。 其实杨太太还是很想过上好日子的,这一点从她说话的语气就能听出来。 这个世界上能够安贫乐道的人毕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看到别人过得比自己好,尤其是认识很多年的人比自己过得好,心理上都会生出些变化,然后想方设法让自己过得更好。 谢楠的折扇在自己手心里拍了拍,“先生高义,实在是让我等佩服,如果不是如此,我等也不会贸然登门拜访,求先生帮忙了。” 杨太太听着这话,心里就不大舒服了。 每回有人登门求帮忙,都没有好事,不是得罪人的事,这些人肯定想不起她相公。 杨太太这么想着,脸上就带出来稍许。 谢楠见杨太太不是很高兴了,便笑着说:“绝对不是让大人白忙活,我们准备好了谢礼。” 杨太太:“我家先生可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谢楠:“太太请放心,我们晓得的,绝对不敢让杨大人违背原则,说起来我们也是受害者,这回是来请杨大人伸冤的。” 杨太太习惯性地又拢了拢头发,“这些事情,我这个妇道人家是不懂的,老爷快下衙了,你和老爷谈吧。” 她说完扭身就走,半点没有再和谢楠交谈的意思。 谢楠无语了。 他本来还想从杨太太嘴里打听点事情的,结果这个小心思顺利泡汤了。 杨御使正如杨太太所说,没多久就下衙了。 杨御使嘴里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背着手,低着头,根本没有注意到家里来了客人。 谢楠觉得好奇,竖着耳朵,认真听了听,原来杨御使骂的是他的上官。 “一群媚上欺下的东西,坐在高位上,却只想着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根本不敢直言上谏,眼睁睁看着皇上犯错,那朝廷要他们有何用,百姓要他们又何用,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都不觉得羞愧吗?” 谢楠终于确定了,这就是个棒槌。 皇上的虎须谁敢去捋啊,好吧,就算有人敢捋虎须,也不是这么个弄法,谁能不看皇上的脸色,一直作死而不死啊,没人吧! 不过他需要的就是个棒槌。 陈春燕现在是县主,说起来也算是皇上家的人,如果不是棒槌,谁敢拿皇上家的人开刀? 他主动站起身,朝杨御使拱了拱手。 “杨大人。” 杨御使被下了个结结实实,他捂着胸口往后面退了好几步。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 谢楠赧然:“在下望江人士,因遇到点不平事,特地来京城求援,望先生能施以援手。” 杨御使:“具体是什么事情,你说来听听。” 谢楠颔首,“事情还要从去年开始说起……” 第2432章 老者走到近前才发现八个菜其实都不算大菜。 汤是圆子汤,里面只有零星几团圆子浮在汤面上。 剩下三个荤菜,一个是木耳炒肉,一个是笋干炒肉,一个是盐菜炒肉。 另外四个菜全是蔬菜。 老者打眼一看,蔬菜都是茎茎杆杆的,全是他咬不动的东西,唯一能咬动的,就是那一盘豆腐了。 但豆腐里面好像加了野山椒。 他那么大年纪了,哪里吃得了这么刺激的东西。 他转头想提点意见,可刚才带他进来的那个小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算了,将就吃吧。 他坐下来,先拿了个馒头。 馒头还是不错的,宣软香甜。 他又夹起一团圆子,圆子鲜滑弹口,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比他自己家做的好吃太多了。 就是不那么热乎了。 他赶紧又吃了一团圆子,还是很好吃。 他就这么一口圆子一口馒头地吃上了。 他肚子没那么饿了,注意力就稍稍从食物上分散开了,外面的交谈声就入了耳。 “……那是我们家的客人吗?客人怎么会在这里吃饭?” “你看看,你不是明明白白的么,他肯定不是客人,所以才在这里吃饭呀!刚才他们进去摆饭的时候,我都看见了,摆的是八等酒席。” “呀,真的吗?八等酒席可是给那些跟着主子来的下等小厮吃的酒席,有头有脸的婆子吃的都是六等。我说呢,要不他们几个对那个……那么不客气。” 后面的话老者没往下听了,就听到的这些,就足够他气得发抖了。 他啪一下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但门外的声音根本没有丝毫停顿,正如他们说的那样,他们根本不把老者往眼睛里面揉。 他冲到厢房外,环视一圈。 院子里的小子和姑娘们抬头看了老者一眼,然后就继续吃饭,只当老者不存在。 这一下可真的把老者气了个实实在在。 他在也无法说服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气哼哼地走了。 老者憋了一肚子怒气,上了马车,连声催促车夫赶紧赶车,马上回去。 赶拉礼物那辆车的车夫都懵了,这些东西是要全部拉回去,还是留在这里,老太爷也没说出个章程来。 他一个劲儿给同伴使眼色。 同为车夫,谁又比谁的胆子大些呢? 看他有什么用,他也不敢问呀! 他缩着个脖子,跟只鹌鹑似的。 他的同伴在心里把他骂了个死臭,真是没见过比他还不讲义气的人了。 他也不是完全不讲义气,他跳上马车,朝同伴扬了扬鞭,示意同伴,他要赶车了。 同伴心里纠结得呀,恨不得今天出门的不是他。 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垂着脑袋凑到老者的车驾边,问:“老爷,今天带来的礼物,是留在这里,还是带回去呀?” 咚! 车夫只觉得脑门上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剧痛传来。 却原来刚刚那老者隔着车窗帘子,用拐棍砸了一下车夫的脑袋。 他狂怒之下出的手,直砸得车夫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 车夫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第2433章 他在主家干了好几年了,还没有见过生这样大的气的老太爷,老太爷在陈家经历了什么啊,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给老者赶车的车夫再也不敢耽搁,鞭子甩得啪一声响,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车夫捂着自己的脑袋,半天爬不起来。 这一拐杖算是白挨了,他还是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些礼物拉回家。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他决定还是把东西拉走。 拉得不对,顶多挨一顿骂,扣一个月月钱。 可要是留得不对,他就赔多了,那么多礼物,就算是把他全家都卖了,他也赔不起呀。 他有了主意,一串而起,拉着马车就跟了上去。 走到半路上,老者气不过,然车夫立刻转道。 “去镇上。” 他说的镇上是十里八村约定俗成的那个镇子,也就是陈春燕曾经赶过的那个集市所在的镇子。 陈冬梅吃不了苦,不愿意住在家里了。 而老者又没有三媒六聘,不可能把人带回家,于是就在镇子上赁了一个院子,安置陈冬梅。 院子不算特别大,只三进而已,饶是如此,也需要十多个下人才摆布的开。 老者想到攀上陈春燕的好处,倒也不在乎这点钱,都给陈冬梅配齐了。 陈冬梅一夜之间又像是回到了还在谢家的时候。 不,准确说比在谢家的时候还自在些。 她在谢家还做不得主,她上面还有太夫人和谢楠压着,那些下人也知道谢楠对她的态度,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虽然现在丈夫各方面都很磕碜,但是有钱是真的有钱,而且比谢楠色得为她花钱。 有小丫鬟一溜烟往内院跑,“小姐,小姐,老太爷来了,您要不要出去迎接一下?” 当然要迎了。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陈冬梅显然懂事了不少,至少知道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陈冬梅笑着迎了出去。 老者脸色铁青,“你老实说,你之前说的话,是不是都是骗我的?” 陈冬梅心口突地一跳,心说这二愣子该不会跑去找陈春燕了吧? 陈冬梅这几个月打着陈春燕的名头做了不少事情。 她看上了几块地,那是人家祖传的地,本来是不卖的,她一次又一次派人去看,最后直接报出了陈春燕的名头。 陈春燕在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多出名啊,人家一听就知道是惹不起的存在,忍痛卖掉了地,卖地的时候还被陈冬梅压了价,理由是那家人给脸不要脸。 陈冬梅要买他们家的地,那是给他们脸了,他们还敢不卖,那就是给脸不要脸,地还想卖出高价,那怎么可能? 她最后相当霸道的只付了不到一半银子就买走了地。 那家人没有了收入来源,男丁只好外出做工,那家男人离开的时候,都快要恨死陈春燕了,但陈春燕是那么大一个商贾,连闵大人都和她交情不错,普通小老百姓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够看,这口恶气他们只能忍了。 陈冬梅得手过一次,后面这种事情做得就更溜了。 她强买的地在河的上游,到了需要灌溉的时候,她就把河截断,把喝水引到她让人挖的蓄水池里。 第2434章 她的地有很多条小沟渠直接连接着蓄水池,灌溉的时候非常方便。 下游就惨了,等了一天两天,三天五天都没有等到河水,他们倒是不怎么样,回到家,家里有水井,生活用水一样不缺,但家离菜地可太远了。 浇地需要大量的水,如果一挑子一挑子往菜地里挑,累死他们也浇不完那些地。 眼看着就要误了浇地的日子了,下游的农户就跑来找陈冬梅理论。 陈冬梅趁机让他们卖地。 那些农户这才知道陈冬梅截断河水的用意,他们被恶心坏了,回到家,奋起挑水浇地。 但正是农作物的生长季,需要的水本就很多,再加上一天比一天热了,前面的地还没有浇到,后面浇过的又需要浇了。 那些人实在是拿陈冬梅没法子,最后商量了一下只能把地卖给陈冬梅。 他们不卖也没办法,陈冬梅这样弄,他们注定没有收成。 没有收成,他们就得借钱借米,借到最后,还不上钱米,最后还是得卖地。 那时候才真是一无所有呢! 那还不如现在卖了地,到别的地方买地去,至少还能落下几亩地不是? 这样的事儿出了好几件,陈春燕就落下了个为富不仁的名声。 陈冬梅吃到了这样做的甜头,扯着陈春燕的虎皮做大旗的胆子就更大了。 瞧,没有人怀疑她。 瞧,县太爷没有跳出来管她。 瞧,陈家大房也没有人管她。 …… 这些人都默认了她的行为,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大胆地用吧。 她这几个月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以至于她忘记了,扯的虎皮终究是假的,陈春燕终究还有再回来的一天。 她迎出去,笑容就有些勉强。 老者满心的怒火,也没有注意到陈冬梅的表情。 他坐到锦杌上,倒了杯茶,刚喝了一口,就噗的喷出来了。 “冷的茶,怎么喝?!” 陈冬梅赶紧吩咐人去换茶。 她在心里腹诽,又不知道老头子要来,准备的什么热茶。 她还年轻着,喝冷茶正舒服。 老太爷发火了,屋里的丫鬟都战战兢兢的,有个胆子比较大的丫鬟上前一步,拿了茶壶就跑。 陈冬梅坐到了老者身边,放低了声音,“你这是发的什么脾气?” 老者听了这话就来气,他被陈冬梅骗了,他还不能发脾气? “你说陈春燕是你姐姐?” 陈冬梅:“那当然了,你可以满世界打听去,谁都知道我是陈春燕的二妹。” 老者又有些不确定了。 两个人如果真是姐妹,陈冬梅在这事儿上还真没有骗他。 可他们俩看着不像姐妹啊。 “她如果真的是你姐姐,会连我的面都不见?” 完了。 这是陈冬梅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这臭老头真的跑去找陈春燕了。 按照陈春燕以往的做法,她肯定不会帮陈冬梅说任何好话,不狠狠打陈冬梅的脸,都算是客气的了。 这是陈冬梅的个人想法。 实际上陈春燕根本懒得理会陈冬梅,只要陈冬梅自己不作死,她一般而言是不会主动打陈冬梅的脸的。 老者知道陈冬梅用很多令人不齿的方式买了很多地,而陈春燕也确实没有派人过来打脸。 第2435章 也不对,陈春燕这不是刚回来么,或许还不知道。 他心里这股火暂时是发布出来了,他没法确定到底是哪种情况。 万一陈春燕真不介意陈冬梅用她的名头办事呢? 如果真是这样,陈春燕见不见他们真的不重要,只要她的虎皮肯扯给他们做大旗就行。 他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而周文严此时也正在跟陈春燕说这件事情。 “这是他们刚刚递上来的消息,在我们在草原上的这几个月,陈冬梅做了这些事情。” 陈冬梅这个人相对于现在的陈春燕来说,太渺小了,联络处搜集信息时,并没有当成重点信息处理。 直到陈春燕问起来,联络处才开始整理信息。 好几个月的情报,又多又杂,很花了点时间才整理清楚。 陈春燕拿着那厚厚一摞纸,一页一页看过去。 周文严看不清楚陈春燕的表情,但就他先前看到的那一点点内容,如果陈冬梅是他妹妹,他一定要打死她。 陈春燕看了半个多时辰才把情报看完。 她揉揉眉心,把情报拍在了桌子上。 她点着情报,“她干的事情真的可以用罄竹难书四个字来形容。联络处的人有没有追踪那些被迫害的人家去了哪里?” 周文严:“有,暗探撒开之后,会重点关注上了名单的人。那些人和陈冬梅有过关系,全部都在名单上。” 陈春燕:“好名声经营起来不容易,要破坏可太容易了。 “她恣意破坏我的名声,我们自己可不能放任不管。 “你通知下去,让他们把苦主都请过来。这件事情,我来处理。” 陈冬梅办的事情影响太坏了。 周文严早就听说过一句话。 十个说客不如一个夺客。 什么意思呢? 就是一个东西,十个人说它好,也比不上一个说它不好的人,只要有人说它不好,剩下的人绝大多数就会觉得真不好。 而现在的三井村好像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以前谁说起三井村不竖大拇指啊,修桥铺路,还给周边十里八乡的村民提供岗位,大家的生活蒸蒸日上的。 现在算是毁誉参半吧。 外面的人说起三井村就撇嘴,觉得三井村的人就是一群吃人血馒头的人。 最开始在三井村做工的人还敢分辨几句,可每回都被人用“你是受益的人,你当然觉得三井村好了,三井村喝人血,你吃肉末,还有什么不好的”类似的话堵回来,次数多了,他们哪怕心里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也不敢帮三井村说话了。 别人问起来他们在哪里做工,他们也不敢说在三井村做工了,就怕别人把他们和败类人渣联系在一起。 周文严了解到了这种情况,自然不敢把这事儿等闲视之,他决定亲自走一趟。 他骑在马上,心里想的还是人心怎么能坏成这样呢? 陈冬梅明明明里暗里受了陈春燕不少帮助,坏起陈春燕的名声来却不遗余力,毫无心理负担。 此时的他还想不到有人心更坏的人。 远在南方的京城,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前后两辆马车排成一列行驶着。 第2436章 文渊回到了家里,当即叫来了他家最不显眼最不成器的人,他的二儿子文博。 文博缩头缩脑的,“爹您说过,只要儿子考上了功名,您就再不管儿子做什么的。” 文渊瞪大了眼睛,他反问:“你又在做什么?” 文博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大嘴巴。 原来他爹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呀!这下被逮个正着了。 “也没什么。” 文渊:“没什么是在做什么?” 文博:“就是从书上看到了方子,我正在尝试。” 文人看到古方,总想要研究研究,比如制香,比如制花露,都是风雅的事情。 这个倒不是应该挨骂的事情。 文渊:“你找到了什么方子?” 文博:“野雉粥……” 啥? 文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儿子以前满世界画画也就算了,好歹是见风雅的事情,现在竟然开始研究厨艺了,真是家门不幸。 他指着文博,“君子远庖厨,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文博:“也不是……” 离开了三井村,他再也没有吃过好吃菜,他实在是馋得不行了,吩咐厨房做,厨房又做不出来,他就自己琢磨着做一点吃食试试看。 文渊没给文博狡辩的机会,“那是什么?我看啊,你就是闲的,从明天开始你跟着你侄儿做功课。” 文博一脸的一言难尽。 他都多大了,和侄儿一起做功课这像话吗?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蔫耷耷地作揖行礼,“儿子知道了。” 他说完就准备离开。 文渊:“回来,我话都还没说完。” 文博:“是。” 文渊:“你偷偷从后门出去,去一趟永昌侯府,就说……” 文博从家出来时,心口狂跳,他觉得他遇上了了不得的事情。 他低着头,捂着脸,从后巷一路朝永昌侯府去。 他阿爹还叮嘱他,一定要从永昌侯府的后角门进,千万不要被人看到了。 文博是文家最不成器的一个,别人盯梢不管盯谁都不至于盯他,他一路上倒是顺顺当当的,没有一点阻碍地到了永昌侯府。 他抬手敲门,半天没有人应门。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这个后角门紧挨着花园,平时没什么人出入,看门的婆子经常偷懒摸鱼,并不守在门边。 他继续敲门,敲了好久,门才终于被打开了。 婆子探出头来,喷了文博一头一脸的酒气。 文博朝后仰,避开了婆子那张大脸。 婆子迷蒙着一双眼睛,“你哪位?” 文博:“我找侯爷。” 婆子:“去去去,哪儿来的愣头青,要求见我们家侯爷就去前面投拜帖,哪儿有走后门的道理,又不是见不得人。” 文博:“你让让,我真有急事。” 婆子:“每个上我们家门的人都说有急事,我们家还不得乱套了!别闹事,不然我让……让家丁来打你。” 文博:“你这人讲不讲道理了?我真有急事!我跟你说,你耽误了我的事儿,我回头告你一状。” 婆子:“呸,滚!” 她一口痰差点吐到文博脚面上,把文博给恶心坏了。 文博一退三尺远,眯了眯眼,决定不跟醉鬼讲道理了,他觑着个空隙,朝着永昌侯府里冲。 第2437章 角门太小了,文博预估错误,从门缝里挤进去的时候,撞了那婆子一下,那婆子顿时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捂着额头坐在了地上,嘴里还喊着:“杀人啦。” 文博简直无语,侯夫人管家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嘛,让这种货色混进永昌侯府,真是一大败笔。 他没空多理会那婆子,拔脚朝府里快速冲。 他来过永昌侯府的花园几次,没有仔细逛过,但大概知道该怎么走。 他快速往前跑。 护院听到了婆子的喊声,提着武器冲了出来,看到个人影就包围过去。 文博吓得抱头鼠窜。 乖乖! 他一个文弱书生,可经不住这一群糙汉子打两拳的。 他比之前蹿得更快了。 他平时不怎么锻炼,跑起来气喘得跟拉风箱似的,没跑多远就感觉跑不动了。 “别打,别打,别打。” 护卫里有认识文博的,赶紧叫了停手。 “文少爷,您怎么从后门进来了,后门……那边多脏啊!” 他说着就朝某个方向看过去。 文博:“嘿,嘿,我不是从那个角门进来的,是从后花园那个角门进的。” 护卫看的那个角门是专门运夜香和泔水那些东西出府的,常年累月的,就算再怎么打扫,地上看上去也黑黢黢的。 护卫呵呵笑,“少爷,您快请进去那边等吧,刚刚已经有人去通知侯爷了。” 文博:“多谢了。” 他在护卫的带领下进了一个小客院。 文博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吃进了太多风,他咕噜噜灌了一杯热茶下肚,才觉得好些。 永昌侯得到了消息,他当时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两家是世交,都不局限于文武了,突然从后门拜访,肯定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他放下笔就朝外面走,“人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丫鬟:“通报的人等在甬道,没有进来。” 永昌侯顺着青石板路朝甬道走。 护卫平时就在甬道中巡逻,要穿过了甬道内侧的墙,才是内院或者外院。 护卫就等在角门外。 “侯爷。” 侯爷年岁大了,走了这么长一段路,觉得有些费劲。 他稍稍缓了缓,才问:“人在哪里?” 护卫:“在后花园的客院里。” 侯爷抬脚就走。 文博看到侯爷进门,还吓了一跳,“怎敢劳烦您跑一趟,该是我这个做晚辈的去拜见您啊。” 侯爷:“事出突然,不讲究这些虚礼了。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听着。” 文博:“是这样的……” 他就把他爹让他说的事情全说了,“对方有人证,皇上要招新阳县主进京对质,事情恐怕有点麻烦。” 永昌侯吓了一跳,“你说的事情可是真的?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说完之后又觉得这恐怕是事情真相了。 如果不是做了那些事情,陈春燕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年之内发家,这是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揉揉额头。 这可是诛九族的事情。 陈春燕和永昌侯府又正好是没有出五服的姻亲,要真是东窗事发了,永昌侯府第一个跑不掉。 文博看到永昌侯脸色都变了,他赶紧补充,“我爹说,不必太过担心……” 第2438章 这还叫人不要担心啊? 永昌侯觉得文家不愧是首辅家,这心理素质就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的。 文博:“看皇上的意思,他并不想处置陈姑娘,话里话外多有回护的意思,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才决定召陈姑娘回京自辩的。 “只要陈姑娘准备充分,拿得出像样的证据,证明自己并没有内外勾结,她应该就没事。 “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刘文言刘大人好像想借着这次的事情大做文章,他是做过首辅的人,出手必定快准狠,我们要做好准备。 “不过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让他们得逞,刘家好像有支持的皇子,而陈姑娘和几位皇子都有联系,如果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皇子,皇子说不定会主动帮忙摁住刘家。” 永昌侯略略颔首。 难怪所有人都想做天子近臣呢,就这些消息,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探听到的。 皇上和内阁议事的时候,里面除了李福全,别的太监和宫女都站在门外候着,就算有心想打探消息,实际上也听不到什么。 而李福全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只要皇上活着,他就能一直风光,而皇上死了,他要么去守灵,要么追随皇上而去。 所以全天下只有李福全最希望皇上一直好好的,他根本不可能被收买。 由此可见,想探听一点准确的消息是非常困难的。 可那些消息是由内阁透露出来的就不一样了,准确性高,危险性却小。 是以那些有资历的官员才磨尖了脑袋想往内阁里钻。 “你阿爹有没有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文博:“这事儿主要还是看陈姑娘,我阿爹让我问问侯爷有没有可靠的消息传递渠道,给陈姑娘传个消息。” 永昌侯点头,“有倒是有,但在双鱼胡同,我不能过去,我过去就太打眼了。” 文博:“确实。没有关系,您派个那边认识的小厮给我带路,我去递消息也是一样。” 永昌侯:“这就太好了,得麻烦你跑一趟了。” 文博连连表示只是顺便的事儿。 永昌侯才叫人拿来笔墨,言简意赅地写了几张纸条。 “为了保证纸条能送到陈春燕手里,我们分成多次放出信鸽。” 文博:“还是您想得周到。” 他拿了纸条,有永昌侯府的小厮带着朝双鱼胡同去。 文博这才知道陈春燕在京城有产业。 当然了新乡那一片不算京城地界了,如果算,陈春燕在京城的产业可就多了。 京城如今的彩票投注站随处可见,到了隔几条街就有一个的地步。 这些投注站未必全是新乡直营的了,还有些是加盟店。 是由新乡授权,其他商家去买的彩票。 其实也不是没有商家想要跟风弄投注站,又不想付陈春燕钱的,他们就偷摸弄。 谁知道彩民根本不相信那些投注站,就怕自己的钱打了水漂。 好几个不信邪的商家试了几次,发现都不行,这才死了心,开始向新乡寻求合作。 等新乡授权后,他们挂出了陈春燕的那只燕子的标志,生意一下子就来了。 他们到这时才意识到那个标志有多么重要。 第2439章 京城的人现在只认那个燕子的标志,换什么标志都不好使。 而如果有人冒用燕子的标志,立马就有人上门砸场子。 他们这才大呼失策,让一个小丫头占了先机。 当然了,他们后悔也没有用了,京城的市场基本都被陈春燕占完了。 大到娱乐,小到肥皂,全都带着燕子的标志,在京城都卖疯了。 而且这一股燕子风正有从京城刮向全大周的趋势。 文博不经意抬头,看到了那么多燕子的标志,他都有些恍惚了。 陈春燕这么厉害了吗? 如果皇上真的要清算陈春燕,会有多少人受牵连? 京城恐怕会流血漂橹吧! 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走了一段路,他反而放松了下来。 越是这种情况,皇上越不可能动陈春燕。 就像当年那位不能提的内阁首辅,他还活着的时候,皇上可是什么都不敢说的,就因为首辅的势力太大。 直到首辅去世了,才有那些摸准了皇上心思的人上书弹劾那位首辅。 那自然是一弹劾一个准,皇上直接下令抄家灭族。 同样的,陈春燕现在的势力已经足够大了,皇上绝不会轻易动她。 只要陈春燕还活着,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 文博这么想着,脚步就轻快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双鱼胡同。 小厮上前敲门。 开门的人还认识他,“是你啊。” 这个小厮中秋时,带人过来送过节礼,就当是陈春燕赏这边下人的。 这边的人印象都挺深刻。 小厮:“这位少爷要借用你们的信鸽和表小姐通信。” 门子:“哦哦哦,快请进来吧。” 陈春燕吩咐过,这边的信鸽就是用来传信的,门子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万一误了大小姐的事,他还不够被收拾的。 文博跟着门子往右边的夹道走,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一个青年正在侍弄鸽子。 那紧贴着墙搭的鸽笼老壮观了,里面全是信鸽。 “送信?”青年这样问。 文博:“嗯,这些纸条,隔一个时辰送一张出去,必须得保证至少有一张到陈姑娘手里。” 青年:“好,你给我吧。” 他一点不耽误事儿,卷了纸条塞进竹筒里,他从鸽笼里抓出一只鸽子,把竹筒绑在鸽子腿上,扬手放飞了鸽子。 他搓搓手,“你们不用等在这里,或者回去等消息,或者去坐着喝茶,我放完了信鸽,再去通知你们。” 文博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也觉得那么盯着人家不太合适,就好像他有多不信任对方似的。 十几天后。 周文严得到了一份情报,他的脸色大变,几乎弹跳而起,径直朝门外跑去,就连带倒了椅子也不管不顾了。 他顾不得礼仪,直接冲进了陈春燕的院子。 院子里的姑娘们发出一阵阵惊呼声,有脾气直一点的都开始骂了。 在三井村,男女大防虽然一直在被弱化着,可到底还是存在的,不能让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被男子看到,这是她们的共识。 今天天气正好,不少姑娘洗了头发,都在院子里晒太阳。 周文严这样,可不就招骂了吗。 第2440章 刘文言也在心里骂了一句狗贼。 那几句拍皇上马屁的话要不要用喊的? 文人的风骨和气节呢? 还说做什么纯臣,那他倒是把这股谄媚劲儿给收起来呀! 他们站在皇宫门口,那几句话不仅周围的金吾卫听到了,就连进出的内侍宫女也听到了。 这话绝对能以最快的速度传扬开去,刘文言敢打包票。 “文大人说得好!” 不远处的金吾卫开始声援文渊。 他们在府城受了陈春燕不少照顾,真真是吃喝嫖|赌一条龙,全部陈春燕买单,他们玩儿得那个开心啊。 玩儿够了一个月还不想离开,但因为得回京城复命,他们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他们当然不希望陈春燕出事,这么厚道的一个县主,他们希望她永远好好的。 他们听人说,县主每年都要回京城过冬,那就意味着她每年都需要人送她回北边,那么他们就还有机会去北边快活。 这可真是太棒了。 刘文言看了那几个愣头青一眼,说:“这不就是武人吗,文大人要拉关系可太容易了。” 文渊拱拱手,“要论拉关系,文某不及大人多矣,朝中上下,半数人和大人有交情,半数的半数人是大人的门人,文某可差得远呢!” 刘文言脸都要青了。 这狗贼几乎等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结党营私了。 满朝文武谁不结党? 要不怎么会有同年同科之谊? 要不那么多文臣抢着当春闱主考官,就想抢当座师? 这些都是人脉关系? 文渊不理会刘文言难看的脸色,背着手踱着步子,溜溜达达地走了。 刘文言看着文渊的背影眸光闪了闪。 他当初被踢出了内阁,后来因为皇上离不开他,又把他招了回来,但首辅的位置已经换了人,他想要再坐上那个位置,就得把前面挡路的人全部干掉。 而首要目标就是文渊。 这狗贼如果不出事,至少还能在首辅的位置上坐十几年。 刘文言可等不了十几年,他年龄比文渊还大呢! 他得回家好好和儿子合计合计,怎么收拾这老小子。 文渊回到了家里,当即叫来了他家最不显眼最不成器的人,他的二儿子文博。 文博缩头缩脑的,“爹您说过,只要儿子考上了功名,您就再不管儿子做什么的。” 文渊瞪大了眼睛,他反问:“你又在做什么?” 文博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大嘴巴。 原来他爹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呀!这下被逮个正着了。 “也没什么。” 文渊:“没什么是在做什么?” 文博:“就是从书上看到了方子,我正在尝试。” 文人看到古方,总想要研究研究,比如制香,比如制花露,都是风雅的事情。 这个倒不是应该挨骂的事情。 文渊:“你找到了什么方子?” 文博:“野雉粥……” 啥? 文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儿子以前满世界画画也就算了,好歹是见风雅的事情,现在竟然开始研究厨艺了,真是家门不幸。 他指着文博,“君子远庖厨,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文博:“也不是……” 文博一脸的一言难尽。 第2441章 离开了三井村,他再也没有吃过好吃菜,他实在是馋得不行了,吩咐厨房做,厨房又做不出来,他就自己琢磨着做一点吃食试试看。 文渊没给文博狡辩的机会,“那是什么?我看啊,你就是闲的,从明天开始你跟着你侄儿做功课。” 他都多大了,和侄儿一起做功课这像话吗?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蔫耷耷地作揖行礼,“儿子知道了。” 他说完就准备离开。 文渊:“回来,我话都还没说完。” 文博:“是。” 文渊:“你偷偷从后门出去,去一趟永昌侯府,就说……” 文博从家出来时,心口狂跳,他觉得他遇上了了不得的事情。 他低着头,捂着脸,从后巷一路朝永昌侯府去。 他阿爹还叮嘱他,一定要从永昌侯府的后角门进,千万不要被人看到了。 文博是文家最不成器的一个,别人盯梢不管盯谁都不至于盯他,他一路上倒是顺顺当当的,没有一点阻碍地到了永昌侯府。 他抬手敲门,半天没有人应门。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这个后角门紧挨着花园,平时没什么人出入,看门的婆子经常偷懒摸鱼,并不守在门边。 他继续敲门,敲了好久,门才终于被打开了。 婆子探出头来,喷了文博一头一脸的酒气。 文博朝后仰,避开了婆子那张大脸。 婆子迷蒙着一双眼睛,“你哪位?” 文博:“我找侯爷。” 婆子:“去去去,哪儿来的愣头青,要求见我们家侯爷就去前面投拜帖,哪儿有走后门的道理,又不是见不得人。” 文博:“你让让,我真有急事。” 婆子:“每个上我们家门的人都说有急事,我们家还不得乱套了!别闹事,不然我让……让家丁来打你。” 文博:“你这人讲不讲道理了?我真有急事!我跟你说,你耽误了我的事儿,我回头告你一状。” 婆子:“呸,滚!” 她一口痰差点吐到文博脚面上,把文博给恶心坏了。 文博一退三尺远,眯了眯眼,决定不跟醉鬼讲道理了,他觑着个空隙,朝着永昌侯府里冲。 角门太小了,文博预估错误,从门缝里挤进去的时候,撞了那婆子一下,那婆子顿时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捂着额头坐在了地上,嘴里还喊着:“杀人啦。” 文博简直无语,侯夫人管家的本事也不怎么样嘛,让这种货色混进永昌侯府,真是一大败笔。 他没空多理会那婆子,拔脚朝府里快速冲。 他来过永昌侯府的花园几次,没有仔细逛过,但大概知道该怎么走。 他快速往前跑。 护院听到了婆子的喊声,提着武器冲了出来,看到个人影就包围过去。 文博吓得抱头鼠窜。 乖乖! 他一个文弱书生,可经不住这一群糙汉子打两拳的。 他比之前蹿得更快了。 他平时不怎么锻炼,跑起来气喘得跟拉风箱似的,没跑多远就感觉跑不动了。 “别打,别打,别打。” 护卫里有认识文博的,赶紧叫了停手。 “文少爷,您怎么从后门进来了,后门……那边多脏啊!” 他说着就朝某个方向看过去。 第2442章 文博:“嘿,嘿,我不是从那个角门进来的,是从后花园那个角门进的。” 护卫看的那个角门是专门运夜香和泔水那些东西出府的,常年累月的,就算再怎么打扫,地上看上去也黑黢黢的。 护卫呵呵笑,“少爷,您快请进去那边等吧,刚刚已经有人去通知侯爷了。” 文博:“多谢了。” 他在护卫的带领下进了一个小客院。 文博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吃进了太多风,他咕噜噜灌了一杯热茶下肚,才觉得好些。 永昌侯得到了消息,他当时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两家是世交,都不局限于文武了,突然从后门拜访,肯定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他放下笔就朝外面走,“人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丫鬟:“通报的人等在甬道,没有进来。” 永昌侯顺着青石板路朝甬道走。 护卫平时就在甬道中巡逻,要穿过了甬道内侧的墙,才是内院或者外院。 护卫就等在角门外。 “侯爷。” 侯爷年岁大了,走了这么长一段路,觉得有些费劲。 他稍稍缓了缓,才问:“人在哪里?” 护卫:“在后花园的客院里。” 侯爷抬脚就走。 文博看到侯爷进门,还吓了一跳,“怎敢劳烦您跑一趟,该是我这个做晚辈的去拜见您啊。” 侯爷:“事出突然,不讲究这些虚礼了。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听着。” 文博:“是这样的……” 他就把他爹让他说的事情全说了,“对方有人证,皇上要招新阳县主进京对质,事情恐怕有点麻烦。” 永昌侯吓了一跳,“你说的事情可是真的?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他说完之后又觉得这恐怕是事情真相了。 如果不是做了那些事情,陈春燕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年之内发家,这是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情。 他揉揉额头。 这可是诛九族的事情。 陈春燕和永昌侯府又正好是没有出五服的姻亲,要真是东窗事发了,永昌侯府第一个跑不掉。 文博看到永昌侯脸色都变了,他赶紧补充,“我爹说,不必太过担心……” 这还叫人不要担心啊? 永昌侯觉得文家不愧是首辅家,这心理素质就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的。 文博:“看皇上的意思,他并不想处置陈姑娘,话里话外多有回护的意思,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才决定召陈姑娘回京自辩的。 “只要陈姑娘准备充分,拿得出像样的证据,证明自己并没有内外勾结,她应该就没事。 “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刘文言刘大人好像想借着这次的事情大做文章,他是做过首辅的人,出手必定快准狠,我们要做好准备。 “不过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让他们得逞,刘家好像有支持的皇子,而陈姑娘和几位皇子都有联系,如果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皇子,皇子说不定会主动帮忙摁住刘家。” 永昌侯略略颔首。 难怪所有人都想做天子近臣呢,就这些消息,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探听到的。 所以全天下只有李福全最希望皇上一直好好的,他根本不可能被收买。 第2443章 皇上和内阁议事的时候,里面除了李福全,别的太监和宫女都站在门外候着,就算有心想打探消息,实际上也听不到什么。 而李福全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只要皇上活着,他就能一直风光,而皇上死了,他要么去守灵,要么追随皇上而去。 由此可见,想探听一点准确的消息是非常困难的。 可那些消息是由内阁透露出来的就不一样了,准确性高,危险性却小。 是以那些有资历的官员才磨尖了脑袋想往内阁里钻。 “你阿爹有没有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文博:“这事儿主要还是看陈姑娘,我阿爹让我问问侯爷有没有可靠的消息传递渠道,给陈姑娘传个消息。” 永昌侯点头,“有倒是有,但在双鱼胡同,我不能过去,我过去就太打眼了。” 文博:“确实。没有关系,您派个那边认识的小厮给我带路,我去递消息也是一样。” 永昌侯:“这就太好了,得麻烦你跑一趟了。” 文博连连表示只是顺便的事儿。 永昌侯才叫人拿来笔墨,言简意赅地写了几张纸条。 “为了保证纸条能送到陈春燕手里,我们分成多次放出信鸽。” 文博:“还是您想得周到。” 他拿了纸条,有永昌侯府的小厮带着朝双鱼胡同去。 文博这才知道陈春燕在京城有产业。 当然了新乡那一片不算京城地界了,如果算,陈春燕在京城的产业可就多了。 京城如今的彩票投注站随处可见,到了隔几条街就有一个的地步。 这些投注站未必全是新乡直营的了,还有些是加盟店。 是由新乡授权,其他商家去买的彩票。 其实也不是没有商家想要跟风弄投注站,又不想付陈春燕钱的,他们就偷摸弄。 谁知道彩民根本不相信那些投注站,就怕自己的钱打了水漂。 好几个不信邪的商家试了几次,发现都不行,这才死了心,开始向新乡寻求合作。 等新乡授权后,他们挂出了陈春燕的那只燕子的标志,生意一下子就来了。 他们到这时才意识到那个标志有多么重要。 京城的人现在只认那个燕子的标志,换什么标志都不好使。 而如果有人冒用燕子的标志,立马就有人上门砸场子。 他们这才大呼失策,让一个小丫头占了先机。 当然了,他们后悔也没有用了,京城的市场基本都被陈春燕占完了。 大到娱乐,小到肥皂,全都带着燕子的标志,在京城都卖疯了。 而且这一股燕子风正有从京城刮向全大周的趋势。 文博不经意抬头,看到了那么多燕子的标志,他都有些恍惚了。 陈春燕这么厉害了吗? 如果皇上真的要清算陈春燕,会有多少人受牵连? 京城恐怕会流血漂橹吧! 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走了一段路,他反而放松了下来。 越是这种情况,皇上越不可能动陈春燕。 就像当年那位不能提的内阁首辅,他还活着的时候,皇上可是什么都不敢说的,就因为首辅的势力太大。 直到首辅去世了,才有那些摸准了皇上心思的人上书弹劾那位首辅。 第2444章 盛小冬竟然是跟着谢楠进的京城。 这个谢楠…… 他想干什么? 陈春燕觉得脑仁跳着跳着疼,原来在背后捅她刀子的竟然真的是熟人。 “召集人手……” 入夜时分,一队人马疾驰出了三井村,马蹄声阵阵,惊得沿途的村民全都关门闭户。 有胆子大的村民把门打开一条缝,朝外看,朦胧中,看到马匹上的标志是三井村的,他们就放了心,相互通知该睡觉睡觉,该干嘛干嘛。 三井村的人又不会害他们,好几次有盗匪来打家劫舍,都是三井村的人来帮忙赶走的。 三井村代表的就是繁荣和安定,看到三井村的标志,他们就放心了。 三井村的骑兵速度非常快,一转眼就跑不见人人影。 马蹄声阵阵踏过东行的路,如此大批的人马出没,惊得小偷小摸都不敢冒头,这个晚上的治安好得出奇,几乎达到了夜不闭户的程度。 到了距离望江不远的行脚店,陈春燕下令修整。 整个行脚店被围得严严实实,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怎么回事?” 有人小声问伙计。 他们都是早起要赶路的,这儿刚起床,打了盆水,行脚店就被围了,他们不由得有些担心,是不是今天不能走了,那得耽误多少事儿啊! 伙计讳莫如深地看了门外一眼,“您且担待一点,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那是一群军爷,惹恼了他们,可没有好果子吃。什么都没有命重要,是不是?” “这是怎么个说法啊,这周围又没有卫所,最近也没有山匪出没,这群人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 “这谁能知道呢,反正这不是我们能够打听的事情,您且安心等着,一有最新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小行商一脸的欲言又止,他和人约定好了交货的时间,如果不能按时交货,他得赔钱,那他这一趟就白跑了。 可是看外面的架势,如果他不听话,好像就得赔命。 他端着盆子站在走廊上朝楼下大堂看,看得盆子里的水都晾凉了,他还没看出什么变化了,知道自己走不成了,只得转身回到房间里。 太霸道了吧! 陈春燕确实霸道了一回。 彻夜奔袭,她带来的人虽然没有说,但肯定很疲惫。 她需要一个地方给她的人休息调整,顺便用个早餐。 她就选中了行脚店。 为了避免她带人到了望江的事情走漏风声,凡是看到了她的人马的人,都不能随意离开。 周文严:“我们的人已经完全把行脚店包围了起来,有几个胆小怕事的人,试图离开,被我们挡了回来,现在都在店里安安生生待着。” 墨竹:“胆小怕事还敢在这时候冒头离开啊?” 周文严:“就是因为胆小怕事,才会觉得和我们在一起很心慌,才想离开。我看他们那个样子,好像都快哭了。” 陈春燕:“告诉他们不用紧张,一个时辰后,他们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周文严应了一声,转身去和伙计交流了。 伙计松了好大一口气,这群人如果讲道理那就还好。 他挨个敲门通知住户,“大家再等一个时辰,就可以自行离开了。” 第2445章 一群人吃饱喝足,付了钱,准时出发。 行脚店老板简直感恩戴德。 他原本都没准备收钱的,虽然陈春燕带来的人多,一口气把店里的存粮全都吃完了,但他已经准备捏着鼻子认了这笔账,谁知道陈春燕竟然让人来付钱,他差一点哭出声来。 他恭恭敬敬地把陈春燕送出行脚店。 “欢迎小姐以后常来。” 陈春燕眄了老板一眼,“真的吗?” 当然不是! 老板就跟陈春燕客气客气而已,这么大的阵仗,真真是吓死个人,还是不要再来了。 陈春燕轻笑一声,轻夹马腹。 踏雪便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飞驰出去。 一队人马跟随陈春燕而去。 行脚店老板和店小二搓着手看着围住行脚店的人。 这下总该离开了吧。 然而他们想多了,围住行脚店的人并没有动静,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老板这下慌了,“你们不是说好了一个时辰就离开吗?你们家小姐都离开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伙计脸色的变了。 他们家老板够虎的啊,连有刀枪剑戟的人都敢怼,不要命了吗? “老板,老板……” 他伸手拉老板的衣袖,可拦不住啊,老板现在有点上头。 他们都通知住客一个时辰就可以自行离开了,结果人家反悔了,可住客的怒气不会往那些人身上撒,只会发泄到店家的身上。 兵士斜着眼睛看了老板一眼,“到一个时辰了吗,你就催,催什么催!” 语气相当不好。 他们都是直接的人,很讨厌应付各种麻烦,给他们惹麻烦的,他们一般刀剑相向。 老板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没有到啊。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这群人真的能够守时,说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千万不要延时。 他带着伙计回到了行脚店,早就想离开的住客们立刻围住了他,七嘴八舌地问问题。 “那些人已经离开了吧?” “我们能不能走?”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吧?” “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 行脚店老板一阵无语。 这些人有些本来不会起来这么早的,只是有大热闹,他们就跑出来凑一凑。 他被问得焦头烂额,“那些人确实已经离开了,至于会不会回来,这谁也不知道。不过人家说了一个时辰后大家就能自行离开了,大家也别着急,人家那么大一个人物,真犯不上欺骗我们。” “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吗?” 大概是吧? 老板朝门口一个沙漏看去,距离一个时辰还有小半个时辰呢! 众人顺着老板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对方还在计时。 呃! 行行行,你们厉害,吾等渣渣真的挑不出错来。 行脚店的这一点小小的风波很快平息了下来。 陈春燕却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向望江时,抵达了谢家门外。 “敲门。” 一队兵士整齐排列着走出来,手里竟然还拿着小型的攻城器械。 几节木头拼装在一起后,组成了一根很大的撞木。 他们各自拉着自己那一节撞木往大门上撞,撞得谢家大门咯咯吱吱响。 第2446章 这哪里是在敲门,这根本是在破门。 门是一家一户的脸面,这么撞人家的门,与打脸没有任何分别。 门口的响动自然瞒不了门子,他贴在门缝上往外看,这一看之下吓了他好大一跳。 门外站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人,这群人一看就来者不善。 门还在晃动,上面不停有木屑掉落下来,门闩也有了一丝丝裂缝。 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不知道对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他一溜烟朝着内宅方向跑。 家里现在只有一个能拿主意的人,那就是老太太,至于姨娘,那都只能算半个主子,在家里只比仆妇的地位高那么一点点,根本不是能做主的人。 “姐姐快行行好让我进去一下,外面有人在撞我们家的门,再晚就要出大事了。你要是跑得动,你跑进去通知老太太也一样。我就怕你跑不动啊。” 守门的婆子本来要过来拦的,远远听到这句话,她就缩了回去。 这事儿吧,放还是不放那门子进内院都是要担责任的。 既然有二等丫鬟撞了上去,她一个守门的婆子就不要往前凑了。 二等丫鬟也是被吓坏了。 她听到有很大的响动,才过来看看情况的,没想到就遇到这么个情况。 她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门子急得连连跺脚,“我的姐姐哟,这可不是你发呆的时候,情况多紧急呐!” 二等丫鬟跺跺脚,“你赶紧跑。” 门子听了这话直奔谢老太太的院子而去。 他虽然没有去过那边,但是谢家的格局是什么样子的,他还是知道的,路上遇到小丫鬟再打问一番,根本没有走弯路,就到了地方。 内院的丫鬟们看到门子一阵惊呼。 谢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听到动静跑出来看情况,就看到了门子。 她一股火直冲头顶,“这是谁教你的规矩,内院也是你能进的吗?你还不给我出去!不走是不是,来人,叫几个婆子来,把他捆了,让大管家按家法处置。” 门子:“姑娘,姑娘别抓我,别抓。外面出事了,有人在撞我们家的门,来者不善啊,我怕通知得晚了,门就被撞破了。 “现在要和他们谈判,还是请老太太先行离开,这都得老太太拿个章程出来。” 大丫鬟:“你胡说八道什么?你……” 她正想训斥门子,第二个人又跑了过来,“姑娘不好了,有人打进府里来了。” 大丫鬟来不及斥责这个人不会说话,转身朝屋里跑去。 “老太太,有歹人打进了府里,您赶紧去避一避,别叫人冲撞了您。” 谢老太太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听大丫鬟这话说得着急,但心里并不慌张。 “这是谢家祖上留下来的宅子,不能毁在我手里,我得守住了。你们跟我来,我去见见那些所谓的歹人。他们打到我们家来,无非不过是要钱。要钱就好办了,要多少钱,开个价,我们总能想办法凑够的。” 丫鬟心里怕得不行,但谢老太太已经走在了最前面,她们不跟也不行了,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第2447章 谢老太太老而弥坚,气势十足,不管谁看到她,都容易忽略她的年龄。 她是一个不能以年龄论的人,哪怕精力衰退了,但只要想打起精神来,她身上的气势依旧凌厉,让人不敢逼视。 她由人扶着朝大门走。 兵士已经把守住了前院通往后院的各个要道,庄严肃穆,给谢家蒙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谢老太太觉得脚有些发软。 几个月前闹兵祸,她听说好多人家遭了殃,那时她还连声念佛,多谢佛祖保佑他们家平平安安,可佛祖这会儿好像没有听到她的祈祷,让他们家遭了难。 陈春燕远远看到正主出现了,翻身下马,朝着谢老太太走来。 谢老太太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她完全没有想到给他们家带来这一场灾祸的竟然是陈春燕。 不管怎么说,两家曾经是姻亲,后来虽然不是了,但谢家是拿出了绝对的诚意解除这段婚姻的,绝对不存在对不起陈家的情况。 陈春燕这样做就太欺负人了。 谢老太太:“新阳县主您这是什么意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就算是县主,可也不能不遵守王法,您这样就不怕御使弹劾吗?” 陈春燕拿着马鞭敲了敲另一只手掌,“托您的福,我已经被御使弹劾了,不日就得上京自辩。我这心里没底啊,所以想来请个长辈陪同。 “我们两家曾经也是亲戚,而且我一向把您当作自家的长辈看待,您一生叱咤风云,以女子之身撑起了整个谢家,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您真是比谁都强,所以我想来请您出山,帮我个忙。我想,您一定不会拒绝我这个请求,谢家可一直是大家口中的积善之家,最是看不得别人受苦的啊。” 谢老太太顿了顿拐杖,“请人有你这样请的吗?你砸了我家的门,不用给我个说法?” 陈春燕脸冷了下来,“我刚才是给你面子的说法,可您要是不想要这面子,也行。 “我就是要带你走,你能拿我如何?来人,请谢老太太上车。 “哎,你们这些下人也不用着急,我说放你们离开了吗? “你们先顾着你们自己吧,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吗?” 什么? 下人们的心突突跳。 他们可是知道就算是抄家灭族,他们也不用死的,他们本就是奴仆,顶多再被卖一次,可陈春燕好像不是那样认为的。 一时间在外院当差的小厮和等级比较低的丫鬟都往后缩了缩。 只有在谢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还死死护在谢老太太身前。 陈春燕:“怎么,你以为你拦得住我的人?” 丫鬟:“我们家老太太待您不薄,您这样不怕天打雷劈吗?” 陈春燕轻笑出声,“待我不薄?亏你说得出口!她对我哪一点好了?我看她那样子可是绷着劲儿准备咬我一口的。 “天打雷劈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就冲我来啊,敢挡我的路,天我都要给它捅个窟窿。” 也就是她了,知道雷电是怎么形成的,换成别人还真不敢放这种话。 她住的地方全都安装了避雷针,根本没在怕的。 第2448章 不敬鬼神的人是最可怕的。 谢老太太一直这样认为。 她终于知道谢家惹到了怎样一个存在。 敬畏鬼神,就相信不能作孽太过,因为会损害福泽,甚至用下辈子、下下辈子来赎罪。 而不敬鬼神,行事就无忌得多,只要能达到他们的目的,这些人什么都敢干。 陈春燕敢用她来威胁谢楠吗? 陈春燕绝对敢。 谢老太太:“你,你……” 她终于显出了一点老态,颤颤巍巍地后退了一步。 陈春燕刚才说得很清楚了,是因为谢楠上京,让陈春燕被御使弹劾了,她还要被传召进京,这事儿可大可小。 如果陈春燕真有什么事儿,说不定真会让整个谢家陪葬,他们这些人可全都被陈春燕捏在手里。 陈春燕:“谢老太太,请吧。” 丫鬟们还挡在谢老太太身前。 谢老太太也没有动,她心里盘算着谢家的人拼尽全力能不能和陈春燕带来的人斗一斗。 只要他们有人能跑出去,能通知当地官府,陈春燕的计划就算是落空了。 陈春燕再怎么样,也不能和官府作对。 陈春燕从兵士手里拿过一把刀,丢到丫鬟脚下。 丫鬟吓得浑身一抖。 陈春燕:“你看,你连没有出鞘的刀都害怕,你还想保护别人,你能保护谁?你照顾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丫鬟浑身抖得厉害,她捡刀的时候,刀鞘一直咔咔作响。 陈春燕挑了挑眉毛。 丫鬟猛地拔出刀,指着陈春燕,“啊!” 她朝陈春燕冲了过来。 陈春燕微微摇头。 真是愚蠢。 不用她有任何动作,旁边的兵士已经拔刀砍向了那丫鬟。 那丫鬟惊呼一声,捂着肚子跪倒在了地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汩汩流出的鲜血,这时候才知道害怕。 她刚刚脑袋一热,只觉得自己如果能拿住陈春燕,就能救下老太太了,结果她连陈春燕都靠近不了。 谢老太太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她再怎么见过大风大浪,都是商场上的风浪,从来没有看到过杀人,这猛的受了刺激,她感觉精神有些受不了。 地面上出现一大滩血,丫鬟们有的尖叫着散开了,有的直接吓得瘫倒在地,有的倒是没有动,倒不是不怕,而是忘记该怎么动了。 就连小厮们,看到这样一幕,也被吓得呆了,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才好。 “报,抓到个人。” 陈春燕负手抬眼,兵士便把人押了上来。 谢老太太认识这个人,这人是他们家的门子,平时看着是挺机灵的一个人。 门子确实是机灵,他通知了谢老太太这事儿,觉得尽到了义务,眼珠一转,并没有跟着谢老太太一起朝前院来。 他拔腿就朝后门跑去,不要命地狂奔。 谢家养了狗,墙角有狗洞,他想从狗洞爬出去。 他万万没想到,陈春燕不仅从正面强攻,她的人还还包围了整个谢府。 他刚刚从狗洞爬出去半个身体,后衣领就被人抓住了,往外提。 他那个郁闷啊,真的是无以言表。 谢老太太看向门子,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 她也真是没想到,在谢家的危急关头,这个门子还能想到外出求援。 第2449章 如果谢家能从这场大难中脱身,谢老太太一定要重用这门子,这样忠心护主的人绝对不能埋没了。 她哪里知道这门子其实只是想要逃跑而已,并不是她以为的跑出去报信。 陈春燕手腕微动,鞭子就随着她的手上下晃动。 门子看得心惊肉跳,他生怕陈春燕用那鞭子打他。 陈春燕却没有动手打人。 她只是静静等待着。 一队兵士押着一群人走了出来。 这群人的手全部用绳子捆在一起,个个蔫头耷脑的,就好像马上就要送出去发卖了似的。 他们在大门口对峙的这段时间,一部分兵士早就深入了院子,把藏在各个屋子里的人全都找了出来捆成了串儿。 陈春燕吩咐的,不能够放跑一个,哪怕是五六岁的稚童,不用捆着也得全部集中到前院的空地上来。 谢老太太:“你这是抄家,你怎么敢?谁给你的权力!” 陈春燕:“我动你家的财物了吗?我没有动啊,那么抄家从何说起?” 她眼带戏谑,要说咬文嚼字,一个镇上的老太太哪里比得过曾经大战过键盘侠的陈春燕啊! 谢老太太嘴唇哆嗦。 陈春燕指着谢老太太,侧头对身后某个方向说:“陈老太医,麻烦您老人家过来看看,别让人说我们往死里欺负老人家。 “我们可是带着太医呢,绝对保证她的健康,她想死都死不了。” 陈老太医满肚子怒气。 他今天还有课,却被陈春燕拉过来做这种事情,这也就算了,这臭丫头还一点没顾及他这把老骨头,一路上的速度一点不慢,如果不是带他骑马的兵士骑术了得,他现在恐怕已经摔那条沟里爬都爬不出来了吧。 谢老太太的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显然被气得不轻。 陈老太医由兵士扶着,走到了谢老太太身边,抽出银针在谢老太太身上某几个穴位扎了扎,谢老太太的嘴唇渐渐的就不哆嗦了。 谢老太太:“……” 她平生第一次觉得医术好的人这么讨厌。 地上还躺着一个没有了气息的人,后面被带过来的人全都悄没声息的,生怕下一个躺在那里的会变成自己。 越来越多的人被带了过来,却没有半点声音,这些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为训练有素。 陈春燕:“谢老太太,你还不愿意跟我走吗?我已经先礼后兵了,你敬酒不吃,我就只好让人请你了。” 谢老太太反复思量了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但你放过这些人。” 陈春燕:“你觉得我会放过他们?” 她抬眼朝前方看去,那边有一队人押着一群女人走了出来。 那是去内院的人,抓来的是谢楠的小妾和后院的丫鬟。 陈春燕:“我可是一个连幼子都不会放过的人啊。” 婴儿的哭声相当刺耳,一直刺激着谢老太太的神经。 她终于崩溃了。 陈春燕根本没有下限,根本就是个地狱来的恶鬼。 谢老太太:“那么烦请你帮忙收殓这具尸体,我感激不尽。” 陈春燕:“啧啧,这么会收买人心吗?我告诉你,如果换成是我,我明知道不能反抗,一早就会命她们退下,不会让她们白白丢命。” 第2450章 陈春燕说的绝对是大实话。 她如果判断出事不可为,就绝对会第一时间减少牺牲的可能性。 她不会踩着自己人的鲜血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说这话,在场的人绝对都相信,因为一个人如何,不要看她怎么说,是看她怎么做。 陈春燕有多维护自己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他们真找不出一个比陈春燕更加尽职尽责的东翁了。 陈春燕挑衅似的看着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确实有收买人心的意思。 他们被带离谢家,也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但她能肯定,他们被带去的地方一定距离望江很远,至少不容易被谢楠找到。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在路上一定有很多逃跑的机会。 谢老太太觉得她能好好利用一番。 可这一切想法都需要有人冒死配合。 陈春燕刚刚毫不犹豫弄死了一个人,这一举动镇住了丫鬟小厮,他们未必敢冒头。 谢老太太无奈之下,这才想出了收买人心这一招。 人心很复杂,有时候用很多钱都没办法收买到一颗心,有时候几句话就能收买到,她现在没有钱,只能用话了,但陈春燕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还把她的心思展露在所有人面前,揭露了她话里的虚伪,她都说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看着谢老太太,想听听她怎么说。 谢老太太硬着头皮说:“你也不必用这么大的恶意揣度我,我年纪大了,反应不如你们年轻人快,又受了这样一场惊吓,你还期望我能做得多好?” 陈春燕:“哦,是吗?我怎么听说谢老太太你经历的大风大浪连海船都能掀翻,却没法掀翻你呢? “你稳稳地过了这么多年,让谢家繁荣昌盛了这么多年,怎么忽然脑子就不好使了呢? “哦,是不是用别人的命去拼的时候,你特别能够做出决断,轮到自己了,就特别犹豫啊,以至于这样错过最佳的选择。” 所有人都看向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当然不是。” 陈春燕:“我就在这里,他们也在这里,我们给你机会解释,你如果能说得我哑口无言,我就信了你的说辞。” 这…… 谢老太太精神高度紧张,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来。 陈春燕摊手,“看,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编都有漏洞,所以你编不出来了。行了,我看啊,就这样吧,不要再说下去了,说得越多,你的真实心思透漏得越多。” 谢老太太摇摇欲坠。 她眼角的余光里,瞄到了什么寒光闪闪的东西。 是银针。 她一下子就站稳了。 有太医在,装晕这种把戏根本没有用。 她不得不承认,她必须跟着陈春燕走了,而且在路上她很有可能孤立无援。 她挺直了脊背,说:“我们谢家立家百年,这可是我们几代人建好的祖宅,不能有任何闪失。” 陈春燕:“你放心,这个宅子我一定帮你看好。” 她烦透这种背后捅刀的人了,最终没忍住,补充了一句,“就算人没了,我保证这宅子也一定好好的。” 谢老太太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第2451章 陈老太医满肚子怒气。 他今天还有课,却被陈春燕拉过来做这种事情,这也就算了,这臭丫头还一点没顾及他这把老骨头,一路上的速度一点不慢,如果不是带他骑马的兵士骑术了得,他现在恐怕已经摔那条沟里爬都爬不出来了吧。 谢老太太的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显然被气得不轻。 陈老太医由兵士扶着,走到了谢老太太身边,抽出银针在谢老太太身上某几个穴位扎了扎,谢老太太的嘴唇渐渐的就不哆嗦了。 谢老太太:“……” 她平生第一次觉得医术好的人这么讨厌。 地上还躺着一个没有了气息的人,后面被带过来的人全都悄没声息的,生怕下一个躺在那里的会变成自己。 越来越多的人被带了过来,却没有半点声音,这些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为训练有素。 陈春燕:“谢老太太,你还不愿意跟我走吗?我已经先礼后兵了,你敬酒不吃,我就只好让人请你了。” 谢老太太反复思量了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但你放过这些人。” 陈春燕:“你觉得我会放过他们?” 她抬眼朝前方看去,那边有一队人押着一群女人走了出来。 那是去内院的人,抓来的是谢楠的小妾和后院的丫鬟。 陈春燕:“我可是一个连幼子都不会放过的人啊。” 婴儿的哭声相当刺耳,一直刺激着谢老太太的神经。 她终于崩溃了。 陈春燕根本没有下限,根本就是个地狱来的恶鬼。 谢老太太:“那么烦请你帮忙收殓这具尸体,我感激不尽。” 陈春燕:“啧啧,这么会收买人心吗?我告诉你,如果换成是我,我明知道不能反抗,一早就会命她们退下,不会让她们白白丢命。” 第2450章 陈春燕说的绝对是大实话。 她如果判断出事不可为,就绝对会第一时间减少牺牲的可能性。 她不会踩着自己人的鲜血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说这话,在场的人绝对都相信,因为一个人如何,不要看她怎么说,是看她怎么做。 陈春燕有多维护自己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他们真找不出一个比陈春燕更加尽职尽责的东翁了。 陈春燕挑衅似的看着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确实有收买人心的意思。 他们被带离谢家,也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但她能肯定,他们被带去的地方一定距离望江很远,至少不容易被谢楠找到。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在路上一定有很多逃跑的机会。 谢老太太觉得她能好好利用一番。 可这一切想法都需要有人冒死配合。 陈春燕刚刚毫不犹豫弄死了一个人,这一举动镇住了丫鬟小厮,他们未必敢冒头。 谢老太太无奈之下,这才想出了收买人心这一招。 人心很复杂,有时候用很多钱都没办法收买到一颗心,有时候几句话就能收买到,她现在没有钱,只能用话了,但陈春燕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还把她的心思展露在所有人面前,揭露了她话里的虚伪,她都说不下去了。 所有人都看着谢老太太,想听听她怎么说。 第2452章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她们在侧妃侍女的盯视下,战战兢兢地离开了宫室。 离开侧妃的人的视线范围,她们立刻恢复了淡定从容。 那些话本来就是王妃让她们说的,侧妃也是王妃让她们招惹的,她们现在一点都不害怕。 她们完成了王妃交代的任务,回到王妃身边,一身轻松。 “王妃,您交代的事情,我们都办好了。” 王妃:“干得好,赏。” 她朝身边的人招招手,“去把做好的那一陶罐里木拿出来,直接给侧妃送过去。瞧我多体贴,什么都给她准备好。嗯,别忘了薄荷。” 一个婢女拿到了陶罐。 另外一个有些犹豫,她瞄王妃一眼,欲言又止的。 王妃:“有话就说,你们现在是有功的人。” 婢女就大着胆子说:“听侧妃的意思,我们俩都得带里木过去,不然就要弄死我们。” 王妃:“这有什么难的,再给她拿一个里木。” 两个婢女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她们可不希望还没有斗倒侧妃,她们俩先为了里木斗起来。 她们回到房间,待到天黑之后,她们才从房间中出来。 两个人溜边朝侧妃那里去。 侧妃等了一下午,心神不宁的。 大丫鬟看不过眼了,劝道:“您有长生天保佑,定然心想事成,不用担心。” 侧妃笑了笑,“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别人都信长生天,她可不信,如果长生天有用,王妃和大王子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 可见求神不如求己。 她要的东西,她就自己去抢到手。 有个婢女朝大丫鬟打了个手势。 大丫鬟笑着说:“刚什么什么来着,长生天保佑着您呢,这不,那两个人来了。” 侧妃:“让他们进来。” 不多会儿,那两个婢女便走了进来。 两个婢女的命都握在侧妃的手里,她们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显得异常恭敬。 侧妃垂眸看着地上的两个人。 不用她开口,她身边的人自然会帮她问话。 “东西呢?” 婢女:“在这里。” 两个人同时拿出东西。 大丫鬟:“你们俩拿的不一样。” 婢女:“罐子里的是做好的,那一个还没有做。” 侧妃看向大丫鬟。 大丫鬟接过陶罐,打开看了一眼,“这个怎么食用?” 婢女:“用温水兑服。” 侧妃的大丫鬟赶紧倒水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端了一盏里木水进来,“王妃,您尝尝。” 她虽然是侧妃,但只要不在真正的王妃面前,没有人会叫她侧妃。 侧妃接过茶盏,小啜了一口。 滋味酸酸甜甜的,很是不错。 她又喝了一口。 不得不承认王妃那个人干啥啥不行,却很是会享受。 这么好喝的东西,却被王妃先找到,啧啧。 侧妃又喝了一口里木水。 她忽然顿住手。 王妃先找到的又怎么样,她除了自己喝,根本没有别的用处了。 而侧妃呢,她却可以用来讨好王,这个作用可就大多了。 王最近遇到了烦心事,嘴角长了燎泡,吃什么喝什么都没有胃口。 这酸酸甜甜的口味,想必能合王的心意。 她指挥大丫鬟,“再去准备一盏来,我们去见王。” 第2453章 她说完又低头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个婢女,“以后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了吧。” 侧妃都快把王妃给架空了,用她的身份威胁两个婢女,她根本不会觉得有难度,也不会觉得有谁敢阳奉阴违。 两个婢女诺诺应是。 侧妃风风火火去了鞑靼王那里。 没用谁通报,她就进了鞑靼王的宫殿。 鞑靼王脸色铁青,几个儿子之见闹出的动静,让他很不愉快。 并不是说儿子们被养出了狼性,让他很不开心,而是说儿子们闹得太难看,让外人看了笑话,他觉得丢了面子。 他现在有心调节几个儿子之间的矛盾都有心无力了。 几个儿子几乎成了死仇,不弄死对方,他们绝对不肯善罢甘休。 他最近烦都要烦死了,似乎选哪个都不能服众,选那个都不是对儿子们最好的安排。 他闭着眼睛,太阳穴被一双柔软的手按住了。 “大王,您在为什么事烦心?” 鞑靼王摆摆手。 他烦心的事情肯定不能告诉侧妃,侧妃的儿子就是小王子,也不是一个省心的。 如果小王子心胸能够宽广一点,凭着他的能力,鞑靼王都宣布小王子为王储了。 但小王子容不得人,一旦鞑靼王故去,他怕他的儿子被老幺杀光。 那他还真的有点惨。 侧妃见鞑靼王不愿意多谈,眼珠一转,笑着说:“近来天气热,最适合吃酸甜的东西,您不妨尝尝这个。” 她说着就朝大丫鬟招手。 大丫鬟就把一盏里木水放到了鞑靼王面前。 鞑靼王:“这是什么东西?” 侧妃:“您先尝尝看,好喝不好喝。” 鞑靼王最是知道这个侧妃,一向体贴入微,他没有一点怀疑,端起那一盏里木水,喝了一大口。 鞑靼王:“不错,如果能用井水镇一镇就更好了。” 侧妃低低地笑,“还是您会享受,知道该怎么吃。这人啊,如果连吃喝都不会了,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这马屁拍得非常浅显,但鞑靼王就是喜欢听。 王妃出身太好,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以前连鞑靼王的面子都不太给,要不是她儿子犯糊涂,意图拥有自己的势力,再来反攻王庭,她现在依旧高高在上。 只可惜没有如果。 有了一个那样讨人厌的王妃做对比,其他的女子都会被衬托得善解人意、知书达理。 而侧妃自然就成了鞑靼王的解语花。 鞑靼王:“嗯,这东西不错,以后常备着点。” 侧妃非常高兴。 她咬着下嘴唇,心里琢磨着,这东西得由她来送,还不能让人知道王妃那里有更多。 这是一个技术活,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之后很多天,侧妃命人从王妃那里盗果都盗得非常顺利。 王妃就跟脑子不好使似的,不管她少了多少果子,她都发现不了。 侧妃春风得意,她还研制出了好几种食用里木的方法。 有人把事情回禀给了王妃。 王妃拍拍自己的脑门儿,她还想着该怎么让大王吃虾,现成的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侧妃不是想用里木做出新鲜吃食讨好王吗? 那么就吃里木虾吧! 第2454章 她朝那两个婢女招招手。 “你们今天去送里木时这样说……” 那两个婢女不知道王妃为什么要帮侧妃,可如果那样菜真的那么好吃,侧妃就占大便宜了。 她们欲言又止,有些想劝劝王妃。 王妃看着呵呵笑,“没事,没事,你就照着我说的做。” 婢女都觉得王妃怕不是失心疯了,要不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们直觉这事儿不太对,可她们又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 她们俩懵懵地去了侧妃那里,照样送上两个里木。 “王妃……”她们在侧妃这里也入乡随俗跟着叫起了王妃,“我们打听到里木可以去腥味,如果用来做虾,会无比美味。用里木水就着虾吃,还能解腻。” 侧妃:“虾啊……这东西有点难得。” 婢女:“确实难得,王妃今天都只弄到了一小篓子。” 侧妃一听王妃都弄到了,她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 那个女人弄得到的东西,她也弄得到。 “你们去,给我把市面上买得到的虾全部给我买回来。” 前几天,王妃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她需要里木,就派了人每天到卖里木的那家南北货铺子里去守着,新一批里木刚刚到货,就被王妃的人买走了。 呵呵。 你要吃虾是吧。 我全给你买了,我让你吃! 侧妃忿忿地想着。 得了命令的大丫鬟带着人离开了王宫。 草原就有河虾,草原人向来爱吃牛羊肉,不怎么去捉鱼捉虾,河里湖里的鱼虾多到泛滥。 只有从南边来的人才会捞了鱼虾来卖,之前也只有南边来的人才会去买。 今儿不知道吹了哪股妖风,买河虾的人竟然多了起来。 大丫鬟收虾收得心烦,这家人一两斤,那家人一两斤的,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 大丫鬟找到了那家南北货铺子。 因她来过好几回问里木,铺子的伙计都认识她了。 看到她进来,就说:“姑娘诶,没有里木,里木刚刚到货就卖完了。” 大丫鬟:“我不是来买里木的。你在这城里做生意,人脉肯定很广,我有件事情交代你去办。” 伙计有些为难,“小的确实认识一些人,但这铺子里还有生意,我实在是走不开,姑娘,你这就是在为难我了。” 大丫鬟拿出银子拍在柜台上。 “这些钱,够了吗?” 那当然是够了。 足足二两银子,够伙计一个月工钱了,就算今天的工钱被扣光了,这些银子也足以补偿他了。 他再推托,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呵呵,那个……”他伸手想拿银子。 大丫鬟瞄了一眼,“你拿吧。” 伙计这才将银子抢抓到手里。 “姑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小的一定给你办妥了。” 大丫鬟:“我要收鲜虾,你现在就去把城里的鲜虾全都收过来。” 伙计:“这倒是不难,但哪怕是把城里的鲜虾全收了,其实也没多少。那虾不能吃头,不能吃壳的,丢头大,剥出来还真没多少肉。” 大丫鬟:“城里的虾收完了,如果不够数,就让人到城外捕捞去,反正我今天必须带着大量鲜虾回去。” 第2455章 伙计:“姑娘请稍等,小的这就帮您办这事儿去!” 他路过大丫鬟身边,还咬了咬银子,一副分外贪财的模样。 大丫鬟撇了撇嘴,很是看不起这样的人,唯利是图,狡猾市侩。 伙计出了铺子,手一翻收起了银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变得内敛而严肃。 他在城中各个有鲜虾卖的铺子里穿梭,绕了好几条街后,才拐进了安全屋。 “玲玲姐,鱼儿好像上钩了。” 于玲玲在鞑靼王庭开胭脂水粉铺子,但因为她是女子,又是老板,平常不去铺子里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别人都以为她待在家里,实际上,她却长时间待在安全屋,等着各方汇总过来的消息。 鞑靼王庭的形势逼着她快速成长着,她现在处理信息、从中提取出有价值的消息的速度,比蔡大丫恐怕都要快不少。 她学会了统筹安排,下决定前多考虑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以前她一直看着蔡大丫行事,只要有样学样就行,再不然就是陈春燕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现在她得自己学着思考了,因为所有的暗探都看着她。 她逼着自己快速适应。 董明春确实没看错她,她身上有一股别人难以企及的韧劲,她没有被困难压倒,然而蝶变重生了。 她此刻正从容地梳理着消息,听到伙计的话,放下纸条,抬起头来。 “嗯?” 伙计:“今天有人在城里大批收购鲜虾。” 于玲玲笑了。 迟则生变这四个字一直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就怕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一直让人在安全屋备着鲜虾,而且是非常大批量的鲜虾,用清水养在后院里。 只要有人买虾,她立刻就能提供。 虾放两天,不太新鲜了,她才会让人一点一点往外卖,卖不完死掉的,就剁碎了做花肥。 后花园里被弄得腥臭味冲天。 于玲玲闻到了味道,把办事儿的暗探骂了一顿,怎么什么懒都敢偷?当左右邻居都没有嗅觉和脑子是吧? 等不到事发,他们就会被愤怒的邻居打上门了。 那些暗探后来再埋死虾时,就不敢偷懒了,深深挖坑,扎扎实实填土。 现在人是闻不到腥臭味的,只是苍蝇有点多,每天在花丛中飞来飞去的,很烦人,但那都无关紧要了,除了安全屋的人,也没谁看得到了。 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鲜虾,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于玲玲倏然起身,“你跟我过来。” 她起身去了后院。 后院里有好几个大木桶,木桶里装的都是鲜虾。 有的虾已经懒得动弹了,如果再不吃,又得成为花肥。 于玲玲指着木桶,“先带这一桶进王宫,不够再带这一桶。” 大木桶可以用来洗澡的那种,一桶就好几十斤虾。 于玲玲:“我跟你说的那些虾的做法,你都记住了吗?” 伙计:“都记住了!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介绍厨娘进宫掌勺。” 于玲玲:“嗯,就是那样说。” 伙计让人把木桶往外面搬。 他没有马上回去,还在安全屋里喝了两盏茶,这才慢慢悠悠带着木桶朝南北货铺子而去。 第2456章 董明春知道了,陈春燕的意思就是可以容忍,但忍耐是有限度的,超过了这个限度,那就不好意思了,我送你归西。 她领会了陈春燕的精神,回过头就安排人去办事了。 三井村繁华了起来,随处可见来往的人,偶尔有几个人从身边路过,或者坐在路边休息,都是很正常的,并不会引起太监的怀疑。 三井村的暗探就这么靠近了太监的队伍。 太监相当怕死,他一直躲在护卫中间,直到发现周边很安全,他才挥手让护卫们都走远些,不要妨碍他。 这些人虽然是护卫他的,却是从京畿大营调的人,都是军户,很有血性,被一个太监这样对待,全都忍不住撇嘴。 这狗仗人势的东西! 他们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散到了角落里,那些不会挡道的地方。 太监身边就只剩下了四个人,这四个人都是他的心腹,全是东厂的番子,把安全交给他们,他很放心。 他走到一个摊子前,“你们在这儿摆摊,怎么收费?” 摊主看了太监一眼,他总觉得这人女里女气的,而且要打听怎么收费的,怎么不去办事处,跑到这里来,怕不是没有安好心。 他装模作样地打扫了一下摊子,才说:“这个不一定的呀,得看这生意怎么做。” 太监捂住了嘴巴,有点嫌弃摊主打扫卫生弄出来的灰尘。 “你仔细说说。” 摊主当作没有看到,他手上不停,“就比如说我这个摊子,我和别人合伙租的,算下来就一天两个铜板,我摆几次摊付几个铜板。 “那别人本来就是按天租的,又比我这摊子贵了,我这摊子是按月租的。 “如果您手里宽裕,不如去按年租,那个最划算。” 太监心说这不对啊。 陈春燕那么有钱,绝对不是靠这三瓜两枣赚来的。 他不高兴地看了摊主一眼,转身走了。 摊主还冲着太监的背影喊:“客官您别走啊,您再看看我这儿的东西,全是好东西……” 太监走得更快了。 摊子撇嘴,“什么玩意儿,什么都不买还想打听消息,你打听个鬼!” 这些摆摊子的人参差不齐,并不是每个人都和第一个摊主一样聪明,很快太监就知道了集市的规矩,集市要抽成,至于抽多少,也要看卖的是什么。 卖农产品,或者农产品的初级加工品,就只用给摊位费,茶叶等比较高端的产品除外。 而卖首饰珠宝的,这抽成可就比较可观了,市场直接要抽一成,多卖出去几件,就是几十上百两银子。 这还是一个摊位的,集市里还有很多类似的摊位。 这个集市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不为过。 太监心里火热了起来,他盘算着陈春燕这个集市一天到底能赚多少钱,他盘算一阵竟然发现自己算不清楚。 这得是多少钱啊。 他回头一想,心里咚咚狂跳,他应该暗示陈春燕给他多少钱呢? 他这边刚刚打听到摊位费的情况,那边就已经有人报给了陈春燕知晓。 陈春燕神情八风不动。 不去打听集市到底卖什么东西,只打听能赚多少钱,有意思…… 第2457章 那狗东西想从三井村捞一笔完事儿。 这完全在陈春燕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只看这狗东西会开多大的口了,开的口不大,她就可以尽量满足。 那太监看过了集市,又去了鞑靼人住的地方,发现陈春燕说的话确实不假,鞑靼的孩子真的在学堂里面学汉话和汉字,他就放心了。 这事儿说起来,也挺给皇上长脸的。 而且他还发现不仅鞑靼孩子听话,就连鞑靼大人都自行组织起来,守护三井村,这可太难得了。 这可是天可汗都做不到的事情。 既然陈春燕不会有事,那么向她要点银子就是安全的,至少不用担太大的责任。 他逛了几天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向陈春燕暗示要钱了。 董明春匆匆进了陈春燕的书房。 “大小姐,那边有情况了。” 陈春燕放下笔,挑眉看向董明春,“什么情况?” 董明春:“那太监今天没有出门,不知道在憋什么东西。” 陈春燕:“他大概在琢磨向我要多少钱比较合适。” 她垂眸想了一会儿,说:“不要让他先开口,他先开了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不到最后关头,我们最好不要采用最激烈的手段。” 董明春:“不让他开口,我们这边主动提,这也不对啊。” 陈春燕:“不是这个意思,你过来,我跟你说。” 董明春凑到了陈春燕身边。 陈春燕对着董明春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 董明春的眼睛顿时变得闪闪亮亮的。 那太监向伺候他的小厮要了文房四宝,躲在房里估算陈春燕有多少钱。 他估摸着向陈春燕要个一成半成的,陈春燕应该不会拒绝,毕竟事关身家性命。 “快点把这里擦一擦,春姐嘱咐过了,我们必须让贵人满意。如果贵人挑了我们的毛病,我们就等着挨板子吧。” “嘁。” “怎么,你觉得春姐不敢打你?” “那到不是……有件事儿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 “那事儿有点可怕,我有点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这里又没有别人。每天这个时辰京城来的人不都要出去逛吗?放心说好了。” “是这样的,你还记得上回到我们村来的那位贵人吗?” “怎么不记得,那位贵人,哦哟,通身的气度,听说还是个大官的儿子,我当时还羡慕人家会投胎。” “你赶紧别羡慕了,你现在还听说他在哪里出现过吗?” “人家和咱们那是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的区别,人家去哪儿了,怎么会让咱们知道?” “不是!我跟你说啊,那个人哪儿也没去,就……就被丢山里去了,现在恐怕都喂了狼。” 太监的眼皮跳了跳,身体不由地朝后窗靠了靠。 “你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大官的儿子见我们村这么有钱,就想敲诈一笔大的,结果可不就被咔嚓了,尸体丢到山上,被狼一啃,谁知道他是被人杀的。 “若是有人找来,说他私自跑到山上打猎,然后被狼攻击了,也就行了。 “我看啊,那群京城来的人,闹不好也会是这样的下场。你看到他们的眼神没?看我们就像看肥羊啊。” 第2458章 阿尔斯楞:“你们是我的客人,而我不是你们的囚徒,你们现在是想软禁我吗?” “二王子,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外面不太平,万一您出去出点事儿,我们都担待不起。要不您去问问大小姐,如果她同意了,我们就放您离开。” 阿尔斯楞气得磨牙。 问陈春燕? 问个鬼! 他脸都气变形了,看这些人的长相,明明就是鞑靼人,却这么听陈春燕的话,是为什么? 陈春燕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其实陈春燕给的好处非常有限,她就是给予了她手下的人基本的尊重和关怀而已,让人觉得心里是舒服的,是受重视的。 在她手底下待久了,就没法在回到被鞑靼贵族压迫的状态了。 不排除有那种傻子,就是一门心思跟着鞑靼贵族跑,但更多的人其实还是想生活得更好的,只要给了他们更好的生活,他们就能归心。 部族里那么多牛羊,他们其实都不太吃得上,那些东西都是给贵族吃的,遇到灾年,他们自己的妻儿父母多有被饿死的,而陈春燕就不一样了,陈春燕优先照顾老弱病残。 他们为陈春燕冲杀,伤残了,陈春燕会为他们的家人负责,这一点他们从去年投奔三井村的鞑靼人口中都知道了。 中原人说的不可信,他们总得相信自己人。 于是阿尔斯楞鞑靼王子的身份在这些人面前,还没有陈春燕这个三井村村长的身份好用。 阿尔斯楞和巡逻的人对峙半晌,最终败下阵来。 他看着陈春燕的帐篷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朝着陈春燕那边走了过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可是合作关系,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这语气像极了被欺负的小媳妇。 陈春燕不禁侧目。 这人现在终于回过味儿来了,要不然也不会跑进来说这番话了。 但是她不会承认呀!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生气总得有个原因吧,不能莫名其妙地指责我。” 阿尔斯楞:“你都软禁我了,还问我生气的原因?!” 他微微拔高了声音。 陈春燕眨巴眨巴眼,“我软禁你?我什么时候软禁过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阿尔斯楞:“那些人不让我离开营地,这还不是软禁?” 陈春燕:“呵呵,你误会了,来来来,坐坐坐,我慢慢跟你说。” 通译都不想翻译了。 阿尔斯楞不一定敢打死陈春燕,但一定敢打死他。 陈春燕瞪通译一眼。 通译只好硬着头皮翻译。 阿尔斯楞非常想骂娘,他现在是想坐吗?他现在是想走。 他就带着三千人,被一万多人围着,他真的很心慌好不好? 陈春燕一直淡淡含笑看着阿尔斯楞。 阿尔斯楞犟不过陈春燕,只好坐在了陈春燕对面。 陈春燕这才坐了。 “最近几天,有几个部族在周边游走,似乎是想打哪里,我派人密切关注着他们。 “他们的人数比你带的人数多多了,你这样出去,岂不是被逮个正着。” 阿尔斯楞的眼神闪了闪。 如果他被那些部族逮到了,说不定会被用来向大王子邀功。 第2459章 他被软禁起来前,确实探听到大王子召集他那一方的部族的消息,现在有部族朝王庭靠拢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他丢面子是小,丢命是大。 大王子弄死他,绝了后患,还能把责任推给叛军,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陈春燕:“而且我得到了消息,你的那个弟弟,不是五弟哦,是四弟,看着那么老实无争的一个人,手里竟然也积累了不少力量,趁着兄弟们打生打死,他已经带着人占领了好几个小旗部了。 “二王子,你的兄弟不管哪一个拿出来,实力都比你要强呢,你现在离开,我怕你丢命。 “你是我唯一的盟友,我肯定很希望你能够长长久久地活着。” 这一点阿尔斯楞是相信的。 陈春燕一个中原人,且还是一个女人,跑到草原上来搞事情,她也不可能成为草原的王,这一点倒是不用疑她。 阿尔斯楞想通这一点,扯着唇角笑了笑,“倒是我心太急了。” 陈春燕:“就是嘛,你再多等两天就能看到结果了,何必这样跑来质问呢,伤感情,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我劝二王子还是考虑周全些的好。” 阿尔斯楞面皮发烫,行了个草原礼,转身离开了。 陈春燕轻笑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与此同时,陈春燕嘴里说的那几个部族中的某一个正遭受着突然袭击。 突袭这个部族的人数不多,却全部都是重甲骑兵,冲锋起来,连武器都不用,策马撞过去,根本没人受得住。 祁轩冲在最前面,大喝一声,长矛一转,朝着一个鞑靼人的脑袋砸去。 是的,他来了。 他处理完万波的事情,便带着人来支援陈春燕了。 祁轩和陈春燕讨论过,觉得鞑靼的制度有很大的空子可以钻。 鞑靼只有王庭的力量完全隶属于鞑靼王,除王庭外,还有大小部族无数,大的部族有数万人,小的可能只有几百人,人数不等。 鞑靼王如果要征调人手,只能凭借自己的威慑力,调动那些部族的力量,可那些部族并不会完全听调。 鞑靼王子一旦在王庭附近开战,来的多半只有支持他们的部族,剩下的绝大多数部族都会处于观望状态。 这就给了祁轩吃掉这些部族的机会。 蚕食,就是他们制定的策略。 阿尔斯楞并没有离开王庭太远。 他所在的地方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陈春燕占据这里,可以稳固祁轩的后方,随时帮祁轩补给。 而祁轩则游走于王庭和补给点之间,见到鞑靼人就蚕食掉。 能够收编的就收编,不能收编的,就让人押送回去挖矿。 祁轩冲进了人群中,鞑靼人的弯刀砍在他的铠甲上只能让他痛一痛,并不能让他受伤。 他勾了勾唇,继续策马前冲,“放下武器,不杀。” 他的鞑靼话是现跟通译学的,他一共就只会这一句。 他连这一句其实都懒得学的,要不是通译的胆子实在是小,根本不敢跟着队伍冲锋,他也就没必要学了。 鞑靼人刚开始还能抵抗,等真正见识到大批重甲骑兵的冲击力后,他们真的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了。 第2460章 婢女以头贴地,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接话。 侧妃:“你们难不成以为就这么硬顶着,我收拾不了你们吧?” 这偌大的王宫少两个人太正常了,谁说得明白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呢! 婢女:“奴婢……奴婢帮您拿……” 侧妃弯腰,在婢女肩上拍了拍,“这就对了嘛。” 她又看向另外一个,“已经有一个人肯帮忙了,你帮不帮的,不重要……” 那个婢女立刻道:“奴婢也愿意!” 侧妃走到桌案后,席地坐好。 “天黑前,我就要看到东西,明白吗?”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她们在侧妃侍女的盯视下,战战兢兢地离开了宫室。 离开侧妃的人的视线范围,她们立刻恢复了淡定从容。 那些话本来就是王妃让她们说的,侧妃也是王妃让她们招惹的,她们现在一点都不害怕。 她们完成了王妃交代的任务,回到王妃身边,一身轻松。 “王妃,您交代的事情,我们都办好了。” 王妃:“干得好,赏。” 她朝身边的人招招手,“去把做好的那一陶罐里木拿出来,直接给侧妃送过去。瞧我多体贴,什么都给她准备好。嗯,别忘了薄荷。” 一个婢女拿到了陶罐。 另外一个有些犹豫,她瞄王妃一眼,欲言又止的。 王妃:“有话就说,你们现在是有功的人。” 婢女就大着胆子说:“听侧妃的意思,我们俩都得带里木过去,不然就要弄死我们。” 王妃:“这有什么难的,再给她拿一个里木。” 两个婢女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她们可不希望还没有斗倒侧妃,她们俩先为了里木斗起来。 她们回到房间,待到天黑之后,她们才从房间中出来。 两个人溜边朝侧妃那里去。 侧妃等了一下午,心神不宁的。 大丫鬟看不过眼了,劝道:“您有长生天保佑,定然心想事成,不用担心。” 侧妃笑了笑,“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别人都信长生天,她可不信,如果长生天有用,王妃和大王子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 可见求神不如求己。 她要的东西,她就自己去抢到手。 有个婢女朝大丫鬟打了个手势。 大丫鬟笑着说:“刚什么什么来着,长生天保佑着您呢,这不,那两个人来了。” 侧妃:“让他们进来。” 不多会儿,那两个婢女便走了进来。 两个婢女的命都握在侧妃的手里,她们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显得异常恭敬。 侧妃垂眸看着地上的两个人。 不用她开口,她身边的人自然会帮她问话。 “东西呢?” 婢女:“在这里。” 两个人同时拿出东西。 大丫鬟:“你们俩拿的不一样。” 婢女:“罐子里的是做好的,那一个还没有做。” 侧妃看向大丫鬟。 大丫鬟接过陶罐,打开看了一眼,“这个怎么食用?” 婢女:“用温水兑服。” 侧妃的大丫鬟赶紧倒水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端了一盏里木水进来,“王妃,您尝尝。” 她虽然是侧妃,但只要不在真正的王妃面前,没有人会叫她侧妃。 侧妃接过茶盏,小啜了一口。 第2461章 滋味酸酸甜甜的,很是不错。 她又喝了一口。 不得不承认王妃那个人干啥啥不行,却很是会享受。 这么好喝的东西,却被王妃先找到,啧啧。 侧妃又喝了一口里木水。 她忽然顿住手。 王妃先找到的又怎么样,她除了自己喝,根本没有别的用处了。 而侧妃呢,她却可以用来讨好王,这个作用可就大多了。 王最近遇到了烦心事,嘴角长了燎泡,吃什么喝什么都没有胃口。 这酸酸甜甜的口味,想必能合王的心意。 她指挥大丫鬟,“再去准备一盏来,我们去见王。” 她说完又低头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个婢女,“以后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了吧。” 侧妃都快把王妃给架空了,用她的身份威胁两个婢女,她根本不会觉得有难度,也不会觉得有谁敢阳奉阴违。 两个婢女诺诺应是。 侧妃风风火火去了鞑靼王那里。 没用谁通报,她就进了鞑靼王的宫殿。 鞑靼王脸色铁青,几个儿子之见闹出的动静,让他很不愉快。 并不是说儿子们被养出了狼性,让他很不开心,而是说儿子们闹得太难看,让外人看了笑话,他觉得丢了面子。 他现在有心调节几个儿子之间的矛盾都有心无力了。 几个儿子几乎成了死仇,不弄死对方,他们绝对不肯善罢甘休。 他最近烦都要烦死了,似乎选哪个都不能服众,选那个都不是对儿子们最好的安排。 他闭着眼睛,太阳穴被一双柔软的手按住了。 “大王,您在为什么事烦心?” 鞑靼王摆摆手。 他烦心的事情肯定不能告诉侧妃,侧妃的儿子就是小王子,也不是一个省心的。 如果小王子心胸能够宽广一点,凭着他的能力,鞑靼王都宣布小王子为王储了。 但小王子容不得人,一旦鞑靼王故去,他怕他的儿子被老幺杀光。 那他还真的有点惨。 侧妃见鞑靼王不愿意多谈,眼珠一转,笑着说:“近来天气热,最适合吃酸甜的东西,您不妨尝尝这个。” 她说着就朝大丫鬟招手。 大丫鬟就把一盏里木水放到了鞑靼王面前。 鞑靼王:“这是什么东西?” 侧妃:“您先尝尝看,好喝不好喝。” 鞑靼王最是知道这个侧妃,一向体贴入微,他没有一点怀疑,端起那一盏里木水,喝了一大口。 鞑靼王:“不错,如果能用井水镇一镇就更好了。” 侧妃低低地笑,“还是您会享受,知道该怎么吃。这人啊,如果连吃喝都不会了,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她这马屁拍得非常浅显,但鞑靼王就是喜欢听。 王妃出身太好,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以前连鞑靼王的面子都不太给,要不是她儿子犯糊涂,意图拥有自己的势力,再来反攻王庭,她现在依旧高高在上。 只可惜没有如果。 有了一个那样讨人厌的王妃做对比,其他的女子都会被衬托得善解人意、知书达理。 而侧妃自然就成了鞑靼王的解语花。 鞑靼王:“嗯,这东西不错,以后常备着点。” 这是一个技术活,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第2462章 赵夫人心里咯噔了一声,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好了。 这么郑重其事地拿了名单过来,该不会是这几个孩子犯了什么事情吧? 等她展开名单,看到了名单上的名字,就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找他们啊,找他们应该不是坏事。 名单上这几个都是学堂最优秀的学生。 这些学生学习最刻苦,又不迟到早退,让做什么事情又是跑得最快的,简直是勤劳刻苦、品学兼优的典范。 没什么好挑毛病的,那自然不会是坏事。 “事情急不急?” 墨竹:“有一点点着急,大小姐还等着的。” 赵夫人立刻站起来,“你稍等,我去叫人。” 从她内心来说,她很不愿意打断老师上课。 孩子年龄小,不容易集中精神,如果按照陈春燕的计时方法计量,上课时,他们先要走神五分钟,才能渐渐进入状态。 一堂课才四十五分钟,算算,那五分钟其实是耽误不起的。 她去打断一下,孩子们又得花好几分钟才能进入状态,这也太坑了。 她走到教室窗口朝里面看,孩子们都坐得笔直,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 她怕吓到孩子们,只无声的朝先生招了招手。 先生朝学生们打了个手势,才朝门外走。 “赵先生,您这是有什么事吗?” 赵夫人把名单递给教书先生,“大小姐要见他们,麻烦让他们出来一下。” 教书先生点头哈腰地笑,“好好好,我马上让他们出来。” 他走进去,拿着名单点人,“张光,刘青……” 被点到名的孩子感觉莫名其妙的,一个个慢慢站起来,朝着教书先生走过去。 “先生。” 教书先生:“来,跟我出来,是山长找你们。” 赵夫人就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看到赵夫人的笑容,孩子们都放松下来,既然笑了,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山长。” 赵夫人:“你们跟我来,大小姐要见你们。” 孩子们面面相觑,心里又多出了一丝忐忑。 赵夫人招招手,示意孩子们跟她走。 一行人溜溜达达朝陈家新宅走,或者说是朝县主府走。 刚走到门口,他们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董明春。 董明春:“你们跟我到外院花厅来。” 花厅里的摆设全变了模样,多余的摆件一个都没有了。 原本高几放在椅子的扶手边,现在都被移到了椅子的正前方。 如果高几再宽一点,花厅活脱脱成了一个现代考场。 董明春:“随便坐,一人一个位置。” 赵夫人看了一眼,位置刚好够孩子们坐的,她就走过去,站在了董明春身边。 董明春微微颔首。 赵夫人回以一笑。 就在这时,陈春燕走进了花厅,她身后还跟着那几个从京城来的二等丫鬟。 丫鬟手里捧着笔墨纸砚。 陈春燕走到上首位坐下,“都坐吧。” 坐那儿? 赵夫人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了这个问题。 如果董明春没在这里,她倒是可以坐到陈春燕旁边去,可董明春在这里,她再坐到陈春燕旁边就很不合适了。 她朝旁边看去。 还没等她看出个所以然来,董明春就拉了拉她的袖子,给她指了指靠墙的一张椅子。 第2463章 “呵呵,那个……”他伸手想拿银子。 大丫鬟瞄了一眼,“你拿吧。” 伙计这才将银子抢抓到手里。 “姑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小的一定给你办妥了。” 大丫鬟:“我要收鲜虾,你现在就去把城里的鲜虾全都收过来。” 伙计:“这倒是不难,但哪怕是把城里的鲜虾全收了,其实也没多少。那虾不能吃头,不能吃壳的,丢头大,剥出来还真没多少肉。” 大丫鬟:“城里的虾收完了,如果不够数,就让人到城外捕捞去,反正我今天必须带着大量鲜虾回去。” 伙计:“姑娘请稍等,小的这就帮您办这事儿去!” 他路过大丫鬟身边,还咬了咬银子,一副分外贪财的模样。 大丫鬟撇了撇嘴,很是看不起这样的人,唯利是图,狡猾市侩。 伙计出了铺子,手一翻收起了银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变得内敛而严肃。 他在城中各个有鲜虾卖的铺子里穿梭,绕了好几条街后,才拐进了安全屋。 “玲玲姐,鱼儿好像上钩了。” 于玲玲在鞑靼王庭开胭脂水粉铺子,但因为她是女子,又是老板,平常不去铺子里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别人都以为她待在家里,实际上,她却长时间待在安全屋,等着各方汇总过来的消息。 鞑靼王庭的形势逼着她快速成长着,她现在处理信息、从中提取出有价值的消息的速度,比蔡大丫恐怕都要快不少。 她学会了统筹安排,下决定前多考虑几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以前她一直看着蔡大丫行事,只要有样学样就行,再不然就是陈春燕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现在她得自己学着思考了,因为所有的暗探都看着她。 她逼着自己快速适应。 董明春确实没看错她,她身上有一股别人难以企及的韧劲,她没有被困难压倒,然而蝶变重生了。 她此刻正从容地梳理着消息,听到伙计的话,放下纸条,抬起头来。 “嗯?” 伙计:“今天有人在城里大批收购鲜虾。” 于玲玲笑了。 迟则生变这四个字一直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就怕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一直让人在安全屋备着鲜虾,而且是非常大批量的鲜虾,用清水养在后院里。 只要有人买虾,她立刻就能提供。 虾放两天,不太新鲜了,她才会让人一点一点往外卖,卖不完死掉的,就剁碎了做花肥。 后花园里被弄得腥臭味冲天。 于玲玲闻到了味道,把办事儿的暗探骂了一顿,怎么什么懒都敢偷?当左右邻居都没有嗅觉和脑子是吧? 等不到事发,他们就会被愤怒的邻居打上门了。 那些暗探后来再埋死虾时,就不敢偷懒了,深深挖坑,扎扎实实填土。 现在人是闻不到腥臭味的,只是苍蝇有点多,每天在花丛中飞来飞去的,很烦人,但那都无关紧要了,除了安全屋的人,也没谁看得到了。 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鲜虾,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于玲玲倏然起身,“你跟我过来。” 她起身去了后院。 后院里有好几个大木桶,木桶里装的都是鲜虾。 第2464章 俩土鳖啥也没听过。 陈春燕:“下一次再办这样的活动,让他们把唱词印出来,一桌发一两本。” 周文严:“好。” 书局也发展了起来,不少书商都从三井书局进书,再买到各地去。 眼看着书局的净利润就从最初的一个月一二十两,上涨到了后来的三四百两,直到现在书局一个月也能赚两千两银子左右了。 赵慧娘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她很快发现,其实印经史子集并不是太赚钱,因为一个读书人看经史子集他能看一辈子。 还是得话本才赚钱。 她联系了一批落魄书生,让他们写稿子。 后来又联系了一批落魄画师,让他们画陈春燕说过的那种漫画,少量的文字配大量的画,深受闺阁小姐的喜爱。 这些漫画的审核比话本的审核还要严格,绝对不会让任何不合适的内容出现在那些小姐小媳妇的眼中。 这也是书局越办越好,现在还没有人告到官府的原因。 书局被养起来了,就开始反哺造纸厂,造纸厂也改进了几次技术,现在他们用的纸张质量更好,成本却更低。 陈春燕说要印基本唱词放到桌子上去,那还真不成问题。 陈春燕绕了大半圈,到了给她预留的桌子,坐了下来。 董明春等人处理完事情,也相继坐到了桌边,那个被救回来的厨娘,因为立了大功,也坐在这一桌。 唱完一折戏,便是语言类节目。 这个大家都能听懂,现场的笑声更加热烈。 表演进行了一个时辰,接下来就是游园活动。 传统的踢毽子、套圈、滚铁环等活动肯定是有的,还有三井村特有的足球等球类活动。 大人孩子笑闹成一片。 有不愿意动弹的,就坐在桌子边嗑瓜子,瓜子花生皮就丢在地里,正好肥地。 午时准时开饭,用大碗大盆装的杀猪菜被端上了桌,菜看上去过于豪放了,不是特别有卖相,特别是那个煳的猪头,看上去还有点吓人。 猪头是弄的整张猪脸做的,蒸得软烂,筷子一碰就能掉下来。 不好看是真不好看,黑黢黢的,但味道是真不错,吃了一口的人都会来第二口。 今天杀的猪肯定不够那么多猪头,那些猪头有些是早就存起来的。 每桌一个,看上非常壮观。 过来吃饭的人都觉得这样的菜式很新鲜,是他们没有吃过的风味,却诡异的有一点好吃。 有人拉住五味居的人问:“以后能不能在五味居吃到这样的饭菜?” “这是杀猪菜,只有丰收节和过年的时候才做,平时是不做的,因为做起来很麻烦。” 哦! 那可得多吃点。 来的人一个个吃得肚子滚圆,吃过了饭,他们都没敢挪地方,就怕动一动会吐出来。 午饭过后,他们一人端了杯茶就坐在原位晒太阳。 想打麻将的也可以,但租麻将得另外收费。 麻将这项娱乐也是从三井村传出去的,现在已经广受群众的喜爱了。 陈春燕吃过了饭,带着一群三井村的人开始清点今年的物资。 除了粮食,还有布匹、盐、煤、铁等东西,全都是今年新增的。 第2465章 去年陈的已经有人上山从库里取了出来,运到山下准备便宜出售。 今年的新米会在今天清点入库。 包括布匹和食言也是,这些容易腐烂变质的东西,陈的全都会运出来,低价出售,而今年刚收购的,会运上山入库。 至于煤、铁这些物资,没有用到的时候,基本不去动它。 陈春燕打开一个粮袋,抓出了一把米看了一眼,确实是颗粒饱满的好米,才放回去,拴紧了布袋。 她又随手打开一个布袋,重复先前的动作。 她每个仓库都抽查了十个粮袋,确认都没有问题,才允许人把东西全都运上山去。 周文严看着如蚂蚁搬家的人,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这些都是他们努力得来的东西。 周文严:“一部分粮食是要运到卫所去,对吗?” 陈春燕:“对,一部分运到卫所去,一部分运到三井二三村和三井镇,便宜卖让他们有粮食过冬。剩下的给山寨送去。” 周文严:“还要给山寨送?” 山寨那边现在都弄成了千里眼生产基地了,那边是付工钱的,所以送粮食过去,好像有点过于惯着他们了。 陈春燕:“囤哪儿吧,冬天他们上下山都不方便。” 周文严:“好的,我知道了。” 一个小子飞奔过来,“周哥,来消息了,京城的。” 陈春燕听到了倏然转身,“消息给我看。” 小子被吓了一跳,赶忙把纸条递到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展开纸条,神情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盛小冬竟然是跟着谢楠进的京城。 这个谢楠…… 他想干什么? 陈春燕觉得脑仁跳着跳着疼,原来在背后捅她刀子的竟然真的是熟人。 “召集人手……” 入夜时分,一队人马疾驰出了三井村,马蹄声阵阵,惊得沿途的村民全都关门闭户。 有胆子大的村民把门打开一条缝,朝外看,朦胧中,看到马匹上的标志是三井村的,他们就放了心,相互通知该睡觉睡觉,该干嘛干嘛。 三井村的人又不会害他们,好几次有盗匪来打家劫舍,都是三井村的人来帮忙赶走的。 三井村代表的就是繁荣和安定,看到三井村的标志,他们就放心了。 三井村的骑兵速度非常快,一转眼就跑不见人人影。 马蹄声阵阵踏过东行的路,如此大批的人马出没,惊得小偷小摸都不敢冒头,这个晚上的治安好得出奇,几乎达到了夜不闭户的程度。 到了距离望江不远的行脚店,陈春燕下令修整。 整个行脚店被围得严严实实,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怎么回事?” 有人小声问伙计。 他们都是早起要赶路的,这儿刚起床,打了盆水,行脚店就被围了,他们不由得有些担心,是不是今天不能走了,那得耽误多少事儿啊! 伙计讳莫如深地看了门外一眼,“您且担待一点,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那是一群军爷,惹恼了他们,可没有好果子吃。什么都没有命重要,是不是?” “这是怎么个说法啊,这周围又没有卫所,最近也没有山匪出没,这群人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 第2466章 “这谁能知道呢,反正这不是我们能够打听的事情,您且安心等着,一有最新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小行商一脸的欲言又止,他和人约定好了交货的时间,如果不能按时交货,他得赔钱,那他这一趟就白跑了。 可是看外面的架势,如果他不听话,好像就得赔命。 他端着盆子站在走廊上朝楼下大堂看,看得盆子里的水都晾凉了,他还没看出什么变化了,知道自己走不成了,只得转身回到房间里。 太霸道了吧! 陈春燕确实霸道了一回。 彻夜奔袭,她带来的人虽然没有说,但肯定很疲惫。 她需要一个地方给她的人休息调整,顺便用个早餐。 她就选中了行脚店。 为了避免她带人到了望江的事情走漏风声,凡是看到了她的人马的人,都不能随意离开。 周文严:“我们的人已经完全把行脚店包围了起来,有几个胆小怕事的人,试图离开,被我们挡了回来,现在都在店里安安生生待着。” 墨竹:“胆小怕事还敢在这时候冒头离开啊?” 周文严:“就是因为胆小怕事,才会觉得和我们在一起很心慌,才想离开。我看他们那个样子,好像都快哭了。” 陈春燕:“告诉他们不用紧张,一个时辰后,他们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周文严应了一声,转身去和伙计交流了。 伙计松了好大一口气,这群人如果讲道理那就还好。 他挨个敲门通知住户,“大家再等一个时辰,就可以自行离开了。” 一群人吃饱喝足,付了钱,准时出发。 行脚店老板简直感恩戴德。 他原本都没准备收钱的,虽然陈春燕带来的人多,一口气把店里的存粮全都吃完了,但他已经准备捏着鼻子认了这笔账,谁知道陈春燕竟然让人来付钱,他差一点哭出声来。 他恭恭敬敬地把陈春燕送出行脚店。 “欢迎小姐以后常来。” 陈春燕眄了老板一眼,“真的吗?” 当然不是! 老板就跟陈春燕客气客气而已,这么大的阵仗,真真是吓死个人,还是不要再来了。 陈春燕轻笑一声,轻夹马腹。 踏雪便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飞驰出去。 一队人马跟随陈春燕而去。 行脚店老板和店小二搓着手看着围住行脚店的人。 这下总该离开了吧。 然而他们想多了,围住行脚店的人并没有动静,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老板这下慌了,“你们不是说好了一个时辰就离开吗?你们家小姐都离开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伙计脸色的变了。 他们家老板够虎的啊,连有刀枪剑戟的人都敢怼,不要命了吗? “老板,老板……” 他伸手拉老板的衣袖,可拦不住啊,老板现在有点上头。 他们都通知住客一个时辰就可以自行离开了,结果人家反悔了,可住客的怒气不会往那些人身上撒,只会发泄到店家的身上。 兵士斜着眼睛看了老板一眼,“到一个时辰了吗,你就催,催什么催!” 他们都是直接的人,很讨厌应付各种麻烦,给他们惹麻烦的,他们一般刀剑相向。 第2467章 语气相当不好。 老板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没有到啊。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这群人真的能够守时,说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千万不要延时。 他带着伙计回到了行脚店,早就想离开的住客们立刻围住了他,七嘴八舌地问问题。 “那些人已经离开了吧?” “我们能不能走?”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吧?” “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 行脚店老板一阵无语。 这些人有些本来不会起来这么早的,只是有大热闹,他们就跑出来凑一凑。 他被问得焦头烂额,“那些人确实已经离开了,至于会不会回来,这谁也不知道。不过人家说了一个时辰后大家就能自行离开了,大家也别着急,人家那么大一个人物,真犯不上欺骗我们。” “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吗?” 大概是吧? 老板朝门口一个沙漏看去,距离一个时辰还有小半个时辰呢! 众人顺着老板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对方还在计时。 呃! 行行行,你们厉害,吾等渣渣真的挑不出错来。 行脚店的这一点小小的风波很快平息了下来。 陈春燕却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向望江时,抵达了谢家门外。 “敲门。” 一队兵士整齐排列着走出来,手里竟然还拿着小型的攻城器械。 几节木头拼装在一起后,组成了一根很大的撞木。 他们各自拉着自己那一节撞木往大门上撞,撞得谢家大门咯咯吱吱响。 这哪里是在敲门,这根本是在破门。 门是一家一户的脸面,这么撞人家的门,与打脸没有任何分别。 门口的响动自然瞒不了门子,他贴在门缝上往外看,这一看之下吓了他好大一跳。 门外站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人,这群人一看就来者不善。 门还在晃动,上面不停有木屑掉落下来,门闩也有了一丝丝裂缝。 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不知道对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他一溜烟朝着内宅方向跑。 家里现在只有一个能拿主意的人,那就是老太太,至于姨娘,那都只能算半个主子,在家里只比仆妇的地位高那么一点点,根本不是能做主的人。 “姐姐快行行好让我进去一下,外面有人在撞我们家的门,再晚就要出大事了。你要是跑得动,你跑进去通知老太太也一样。我就怕你跑不动啊。” 守门的婆子本来要过来拦的,远远听到这句话,她就缩了回去。 这事儿吧,放还是不放那门子进内院都是要担责任的。 既然有二等丫鬟撞了上去,她一个守门的婆子就不要往前凑了。 二等丫鬟也是被吓坏了。 她听到有很大的响动,才过来看看情况的,没想到就遇到这么个情况。 她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门子急得连连跺脚,“我的姐姐哟,这可不是你发呆的时候,情况多紧急呐!” 二等丫鬟跺跺脚,“你赶紧跑。” 门子听了这话直奔谢老太太的院子而去。 内院的丫鬟们看到门子一阵惊呼。 第2468章 董明春的眼睛顿时变得闪闪亮亮的。 那太监向伺候他的小厮要了文房四宝,躲在房里估算陈春燕有多少钱。 他估摸着向陈春燕要个一成半成的,陈春燕应该不会拒绝,毕竟事关身家性命。 “快点把这里擦一擦,春姐嘱咐过了,我们必须让贵人满意。如果贵人挑了我们的毛病,我们就等着挨板子吧。” “嘁。” “怎么,你觉得春姐不敢打你?” “那到不是……有件事儿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 “那事儿有点可怕,我有点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这里又没有别人。每天这个时辰京城来的人不都要出去逛吗?放心说好了。” “是这样的,你还记得上回到我们村来的那位贵人吗?” “怎么不记得,那位贵人,哦哟,通身的气度,听说还是个大官的儿子,我当时还羡慕人家会投胎。” “你赶紧别羡慕了,你现在还听说他在哪里出现过吗?” “人家和咱们那是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的区别,人家去哪儿了,怎么会让咱们知道?” “不是!我跟你说啊,那个人哪儿也没去,就……就被丢山里去了,现在恐怕都喂了狼。” 太监的眼皮跳了跳,身体不由地朝后窗靠了靠。 “你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大官的儿子见我们村这么有钱,就想敲诈一笔大的,结果可不就被咔嚓了,尸体丢到山上,被狼一啃,谁知道他是被人杀的。 “若是有人找来,说他私自跑到山上打猎,然后被狼攻击了,也就行了。 “我看啊,那群京城来的人,闹不好也会是这样的下场。你看到他们的眼神没?看我们就像看肥羊啊。” 第2458章 “我们大小姐的行事风格你还不知道吗,不超过她的底线,什么都好说,一但超过了……哪怕是她亲手带出来的人,她也绝不姑息。” “也是啊,你看那个盛小冬,以前多风光啊,现在呢,连头都不敢冒。” …… 声音渐渐远去,仿佛他们已经打扫干净了这附近的卫生,要去别的地方打扫了。 太监放下笔,跑到窗边,拉开窗子往外看,哪里还有那两个小子的身影。 他回到桌边,盯着桌上的纸看了半天,最终一把将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废纸篓里,过了会儿,他觉得不保险,又把纸捡出来,撕成了碎片。 原来陈春燕看上去那么温和都是装出来的,她的手段居然如此暴烈,动不动就把人丢去喂狼,这也太可怕了吧。 还好,还好,他早知道这个消息了。 之前打算的,要一大笔钱就不行了,得想一个不踩她底线的数字。 另一边,周文严到书房给陈春燕回话。 “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我估计那个太监现在正愁得掉头发吧。 “那些话都说给那个太监听了,这种人最怕死,肯定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他要钱肯定还是会要,但肯定不会要那么多了。” 陈春燕:“在这里的时候好说,回京之后,一定要让人盯紧他,不能让他生出害我们的心思。” 太监果然愁得掉头发。 他瞪大着一双眼睛看着帐顶,看得眼睛充血,后背发酸,就这么睁着一双眼睛到了天明。 早起的丫头小子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了。 门外响起了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想了一晚上都没有想清楚明白。 一个人哪里会嫌自己钱多的,按照这样的思路,他不管冲陈春燕要多少钱,都有可能会被陈春燕砍。 他掀被坐起来,揉了揉脸,勉强打起了精神。 咚咚。 “大人,您醒了吗?” 太监:“嗯。” 两个小丫鬟一个抱着洗脸盆,一个提着水壶走了进来。 她们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太监都习惯三井村这种行事风格了。 根本不会有人伺候他,他要做什么事情,基本得亲力亲为。 他调好了洗脸水,洗了把脸,感觉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这样下去不行。 别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 今天得去探探陈春燕的口风,探口风总不会被丢去喂狼吧? 他打定了主意,手上的速度就加快了,三两下洗漱完毕,吃过了早饭,就让小丫头去通禀一声。 小丫头跑得飞快,一溜烟蹿进了内院。 这是之前董明春交代她的,不管太监住的客院有什么事,她都要尽快禀报给董明春或者陈春燕知道。 内院的人早就起了,已然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了。 小丫头:“姐姐,大小姐现在方便见人吗?” 她问的是墨竹。 墨竹:“小姐正好有空,你等着,我出去通禀一声。” 她很快出来带小丫头进去。 陈春燕:“你有事禀报?” 小丫头:“那个大人说想见你。” 陈春燕:“嗯,墨竹去安排一下,就安排在外院花厅,让人先把花厅收拾出来。” 第2459章 太监喝了足足三碗茶,陈春燕才姗姗来迟。 陈春燕笑着坐到了首位上,“大人要见我?” 太监赶忙起身行礼。 陈春燕拦了,“舒服地坐着就行,不用行礼了。” 太监哪里敢,他现在看着陈春燕的笑容就像看到吃人的恶魔朝他张开了口。 他还是行了个礼。 陈春燕:“大人客气了。” 太监嘴里喃喃着不敢不敢,才坐在了椅子上。 他今天再看陈春燕的感觉和之前确实不一样了。 那股隐藏在平和皮囊下的暴力气息似乎蠢蠢欲动。 他不敢不客气。 “是这样的,我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呈给圣上的折子已经准备好了,不日就准备离开三井村回京城……” 陈春燕:“自然不会为难大人,我肯定跟你回去。” 太监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话说成了这样,他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陈春燕看了墨竹一眼。 墨竹走到太监身边,弯腰递出一个荷包,“这是我们县主的一点心意。” 这太监根本不敢接,“这,这……” 陈春燕:“这是程仪,请一定手下。” 太监认真看着陈春燕的神情,想看看陈春燕是不是认真的。 陈春燕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太监犹犹豫豫地收下了荷包。 陈春燕:“不知大人还有没有什么事情,如果没事,我就得去收拾箱笼了,这说走就走,万一落下了什么东西,回来取,就麻烦了。” 太监:“是是是,不敢耽误您的事儿。” 陈春燕微微颔首,离开了花厅。 太监心里直打鼓,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露了什么痕迹,让陈春燕看了出来,这才给他一个荷包。 他别刚拿了荷包,回头就被人丢到沟里去了啊。 他捂着袖子,快速跑回了房间,拿出荷包打开一看。 里面只有几张卷在一起的银票。 他展开来,是一张三千两和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一共五千两。 这个数目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肯定是陈春燕拿出来不会心疼,又很体面的数目。 而这个数目在一定程度上也符合了太监的期待。 他重新将银票卷好,塞回了袖子里。 他拍拍袖子,觉得不虚此行。 而陈春燕确实在收拾箱笼。 有一部分东西,她亲自动手收拾,其他东西由墨竹和湘竹经手收拾。 蔡大丫养了大半年都没有养回来,现在还总是精力不济。 这还是有陈太医调理的情况,如果没有陈太医的医术,蔡大丫的状态恐怕更差。 这些事情,陈春燕一概不让蔡大丫沾手了,只让她好好养身体。 陈春燕把惯用的梳子放进箱笼,抬头问墨竹,“客院那边是什么情况?” 墨竹:“那边没有消息传过来。” 陈春燕嗯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 没有消息就是没有情况,那她就可以暂时放下那太监的事情了。 她现在离开三井村,其实时机有些不太好。 今年春上她带回了海船的图纸,让人去海沿子造船。 这造了半年了,已经有了个大体框架。 如果不是太监来得太快,她其实是想去看过框架再去京城过冬的,现在显然没有那个时间。 第2460章 选人代陈春燕去巡查船坞就成了顶顶重要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陈春燕暂时还想不到让谁去巡查。 船的龙骨、框架是很重要的,结构不对,后面再怎么折腾都是白折腾,是以得找一个懂行的人去,而接受了陈春燕现代思想的人就那么几个,而数术过关、物理还过得去,能够大致验算的人就更少了。 郑林偏偏分身乏术,去不了。 郑林的工作也很重要。 他在主导制作火枪。 经过反复实验,他们改进了火枪图纸,现在用的火枪叫燧火枪,不用人手动点火,只用扣动扳机,铁蛋就能被打出去。 但这种火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枪管容易发热,第一发子弹和第二发子弹间隔的时间太长,甚至比射箭瞄准的时间还长。 如果不冷却这么长时间,就容易炸膛。 陈春燕有一种感觉,他们和朝廷开战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如果他们不能改进武器,从武器上碾压朝廷,就只能用人命去堆,而他们并没有那么多人,胜算就不大了。 所以火枪尤为重要,陈春燕从哪里调人,都不能抽调正在改进火枪的人手。 她收拾好了她的随身物品,让人拿来了花名册。 花名册每半年更新一次,上面完整记录着三井村村民的各种情况。 她一页一页看过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作坊那边的工匠,大多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让他们改进,他们或许有方向,可把一个东西摆在那里,让他们估算这个东西合不合用,好不好用,他们是做不到的。 而且让他们记录结果,也非常费劲。 他们基本上不会写字,年龄比较大了,思维僵化,学习的进度也慢,让他们用他们会的有限的几个字,完整做记录,他们肯定做不到。 陈春燕放开作坊那边的花名册,拿起了学堂的花名册。 学堂那边每三个月算一学期,一学期比一学期的学习任务重。 在赵夫人全面接手学堂的管理事宜后,就把陈春燕寓教于乐的模式打破了。 学堂平时根本不休息,在学期和学期之间,有五天假期。 用赵夫人的话来说,这些孩子有书读都应该感恩了,哪里还能挑剔学习的时间长,这简直是不应该的事情。 赵夫人的逻辑格外强大,陈春燕根本无法反驳。 而且陈春燕也去学堂看过,那些孩子真的没有逆反的情绪,大概对于他们来说,读书真的是非常好的事情。 经过这么高强度的训练,陈春燕才觉得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大的。 第一批学生竟然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把小学六年的内容全都学完了。 这一点之前陈春燕是不知道,她现在看着花名册上标注的进度,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她想如果是她读小学的时候,老师稍微多布置一点作业,她恐怕都要原地爆炸。 她很佩服这些孩子。 她继续往后翻。 她眼睛一亮。 赵夫人竟然无师自通地分了快慢班,后面还有几个学生单独被提出来读了快班。 这几个学生的年纪比较大,读书又刻苦,理解能力还不错,已经开始接触初中的内容了。 第2461章 陈春燕提笔抄录了那几个人的名字,递给墨竹,“通知这几个人过来,我要见他们。” 他们的知识量当然不够。 但套用公式验算,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具体情况如何,她还得见过人之后才能确定。 墨竹接过名单。 她眼里有她都没有注意到的羡慕。 这张纸上的人,如果不出意外,多半会被陈春燕重用。 被陈春燕赏识的人,距离一飞冲天就不远了。 她常常听村里的媳妇子说,那个叫郑林的,原本只是一个不怎么样的木匠,还是那种给师父当了好几年学徒工,却连师父的看家本领都没有学全的那种。 后来跟着陈春燕做事情,家里修房子、买地,就连骡马等大型牲口也养了起来。 看着那蒸蒸日上的日子,谁不羡慕啊。 他都成了十里八村最佳的成亲对象了。 只是郑林的婚事一直没有动静,他父母跟他提过,但他的态度很坚决,只说最近几年要专心事业,根本不相看。 他父母多说两句,他还要生气。 他父母就不敢提了。 郑林在家里的地位很显然不可同日而语,他在他的婚事上有了极大的主动权。 而据墨竹观察,郑林多半是看上赵小姐了。 赵小姐知书达理,人也肉眼可见的变得开朗起来,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成亲对象。 只是赵小姐好像很不喜欢郑林,每次看到郑林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墨竹叹了口气。 她的年龄其实也差不多到了该相看了,如果她一直没有合适的对象,等到了二十岁,万一被小姐随便指一个人,两个人再过不到一块儿去,这辈子就难过了。 …… 她的思绪越飘越远,等她意识到时,又收了回来。 她再次看向手里的名单,这些人里面很有可能会出现下一个郑林。 那些年纪比她小三四岁的姑娘们有福了。 她却不知道如果真到了她出嫁的年龄,她没有合适的对象,她家小姐也不会给她指婚。 如果她知道了,恐怕也不知道随便被指个人好,还是当一个老姑娘好。 第2469章 太监果然愁得掉头发。 他瞪大着一双眼睛看着帐顶,看得眼睛充血,后背发酸,就这么睁着一双眼睛到了天明。 早起的丫头小子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了。 门外响起了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想了一晚上都没有想清楚明白。 一个人哪里会嫌自己钱多的,按照这样的思路,他不管冲陈春燕要多少钱,都有可能会被陈春燕砍。 他掀被坐起来,揉了揉脸,勉强打起了精神。 咚咚。 “大人,您醒了吗?” 太监:“嗯。” 两个小丫鬟一个抱着洗脸盆,一个提着水壶走了进来。 她们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太监都习惯三井村这种行事风格了。 根本不会有人伺候他,他要做什么事情,基本得亲力亲为。 他调好了洗脸水,洗了把脸,感觉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这样下去不行。 别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 今天得去探探陈春燕的口风,探口风总不会被丢去喂狼吧? 他打定了主意,手上的速度就加快了,三两下洗漱完毕,吃过了早饭,就让小丫头去通禀一声。 小丫头跑得飞快,一溜烟蹿进了内院。 这是之前董明春交代她的,不管太监住的客院有什么事,她都要尽快禀报给董明春或者陈春燕知道。 内院的人早就起了,已然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了。 小丫头:“姐姐,大小姐现在方便见人吗?” 她问的是墨竹。 墨竹:“小姐正好有空,你等着,我出去通禀一声。” 她很快出来带小丫头进去。 陈春燕:“你有事禀报?” 小丫头:“那个大人说想见你。” 陈春燕:“嗯,墨竹去安排一下,就安排在外院花厅,让人先把花厅收拾出来。” 太监喝了足足三碗茶,陈春燕才姗姗来迟。 陈春燕笑着坐到了首位上,“大人要见我?” 太监赶忙起身行礼。 陈春燕拦了,“舒服地坐着就行,不用行礼了。” 太监哪里敢,他现在看着陈春燕的笑容就像看到吃人的恶魔朝他张开了口。 他还是行了个礼。 陈春燕:“大人客气了。” 太监嘴里喃喃着不敢不敢,才坐在了椅子上。 他今天再看陈春燕的感觉和之前确实不一样了。 那股隐藏在平和皮囊下的暴力气息似乎蠢蠢欲动。 他不敢不客气。 “是这样的,我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呈给圣上的折子已经准备好了,不日就准备离开三井村回京城……” 陈春燕:“自然不会为难大人,我肯定跟你回去。” 太监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话说成了这样,他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陈春燕看了墨竹一眼。 墨竹走到太监身边,弯腰递出一个荷包,“这是我们县主的一点心意。” 这太监根本不敢接,“这,这……” 陈春燕:“这是程仪,请一定手下。” 太监认真看着陈春燕的神情,想看看陈春燕是不是认真的。 陈春燕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太监犹犹豫豫地收下了荷包。 太监:“是是是,不敢耽误您的事儿。” 第2470章 陈春燕:“不知大人还有没有什么事情,如果没事,我就得去收拾箱笼了,这说走就走,万一落下了什么东西,回来取,就麻烦了。” 陈春燕微微颔首,离开了花厅。 太监心里直打鼓,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露了什么痕迹,让陈春燕看了出来,这才给他一个荷包。 他别刚拿了荷包,回头就被人丢到沟里去了啊。 他捂着袖子,快速跑回了房间,拿出荷包打开一看。 里面只有几张卷在一起的银票。 他展开来,是一张三千两和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一共五千两。 这个数目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肯定是陈春燕拿出来不会心疼,又很体面的数目。 而这个数目在一定程度上也符合了太监的期待。 他重新将银票卷好,塞回了袖子里。 他拍拍袖子,觉得不虚此行。 而陈春燕确实在收拾箱笼。 有一部分东西,她亲自动手收拾,其他东西由墨竹和湘竹经手收拾。 蔡大丫养了大半年都没有养回来,现在还总是精力不济。 这还是有陈太医调理的情况,如果没有陈太医的医术,蔡大丫的状态恐怕更差。 这些事情,陈春燕一概不让蔡大丫沾手了,只让她好好养身体。 陈春燕把惯用的梳子放进箱笼,抬头问墨竹,“客院那边是什么情况?” 墨竹:“那边没有消息传过来。” 陈春燕嗯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 没有消息就是没有情况,那她就可以暂时放下那太监的事情了。 她现在离开三井村,其实时机有些不太好。 今年春上她带回了海船的图纸,让人去海沿子造船。 这造了半年了,已经有了个大体框架。 如果不是太监来得太快,她其实是想去看过框架再去京城过冬的,现在显然没有那个时间。 选人代陈春燕去巡查船坞就成了顶顶重要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陈春燕暂时还想不到让谁去巡查。 船的龙骨、框架是很重要的,结构不对,后面再怎么折腾都是白折腾,是以得找一个懂行的人去,而接受了陈春燕现代思想的人就那么几个,而数术过关、物理还过得去,能够大致验算的人就更少了。 郑林偏偏分身乏术,去不了。 郑林的工作也很重要。 他在主导制作火枪。 经过反复实验,他们改进了火枪图纸,现在用的火枪叫燧火枪,不用人手动点火,只用扣动扳机,铁蛋就能被打出去。 但这种火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枪管容易发热,第一发子弹和第二发子弹间隔的时间太长,甚至比射箭瞄准的时间还长。 如果不冷却这么长时间,就容易炸膛。 陈春燕有一种感觉,他们和朝廷开战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如果他们不能改进武器,从武器上碾压朝廷,就只能用人命去堆,而他们并没有那么多人,胜算就不大了。 所以火枪尤为重要,陈春燕从哪里调人,都不能抽调正在改进火枪的人手。 她收拾好了她的随身物品,让人拿来了花名册。 花名册每半年更新一次,上面完整记录着三井村村民的各种情况。 第2471章 她一页一页看过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作坊那边的工匠,大多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让他们改进,他们或许有方向,可把一个东西摆在那里,让他们估算这个东西合不合用,好不好用,他们是做不到的。 而且让他们记录结果,也非常费劲。 他们基本上不会写字,年龄比较大了,思维僵化,学习的进度也慢,让他们用他们会的有限的几个字,完整做记录,他们肯定做不到。 陈春燕放开作坊那边的花名册,拿起了学堂的花名册。 学堂那边每三个月算一学期,一学期比一学期的学习任务重。 在赵夫人全面接手学堂的管理事宜后,就把陈春燕寓教于乐的模式打破了。 学堂平时根本不休息,在学期和学期之间,有五天假期。 用赵夫人的话来说,这些孩子有书读都应该感恩了,哪里还能挑剔学习的时间长,这简直是不应该的事情。 赵夫人的逻辑格外强大,陈春燕根本无法反驳。 而且陈春燕也去学堂看过,那些孩子真的没有逆反的情绪,大概对于他们来说,读书真的是非常好的事情。 经过这么高强度的训练,陈春燕才觉得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大的。 第一批学生竟然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把小学六年的内容全都学完了。 这一点之前陈春燕是不知道,她现在看着花名册上标注的进度,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她想如果是她读小学的时候,老师稍微多布置一点作业,她恐怕都要原地爆炸。 她很佩服这些孩子。 她继续往后翻。 她眼睛一亮。 赵夫人竟然无师自通地分了快慢班,后面还有几个学生单独被提出来读了快班。 这几个学生的年纪比较大,读书又刻苦,理解能力还不错,已经开始接触初中的内容了。 陈春燕提笔抄录了那几个人的名字,递给墨竹,“通知这几个人过来,我要见他们。” 他们的知识量当然不够。 但套用公式验算,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具体情况如何,她还得见过人之后才能确定。 墨竹接过名单。 她眼里有她都没有注意到的羡慕。 这张纸上的人,如果不出意外,多半会被陈春燕重用。 被陈春燕赏识的人,距离一飞冲天就不远了。 她常常听村里的媳妇子说,那个叫郑林的,原本只是一个不怎么样的木匠,还是那种给师父当了好几年学徒工,却连师父的看家本领都没有学全的那种。 后来跟着陈春燕做事情,家里修房子、买地,就连骡马等大型牲口也养了起来。 看着那蒸蒸日上的日子,谁不羡慕啊。 他都成了十里八村最佳的成亲对象了。 只是郑林的婚事一直没有动静,他父母跟他提过,但他的态度很坚决,只说最近几年要专心事业,根本不相看。 他父母多说两句,他还要生气。 他父母就不敢提了。 郑林在家里的地位很显然不可同日而语,他在他的婚事上有了极大的主动权。 而据墨竹观察,郑林多半是看上赵小姐了。 墨竹叹了口气。 …… 第2472章 陈春燕拿起名单。 有丫鬟自动把卷子拿到了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看了一眼卷子上的名字,点了点头。 丫鬟又把卷子放了回去。 陈春燕在名单上划掉了那个孩子的名字。 她组织这一场考试,确实有考验大家学问的意思,但同时也有检验大家心理素质的意思。 心理素质不好的,承受不了高压的,一下子就被筛选出来了。 孩子们都低着头,没有发现陈春燕的动作,但赵夫人却发现了,她有些着急。 原来陈春燕的评判标准并不仅止于卷面成绩,还有孩子们在考场上的表现。 她朝其他孩子看过去,希望他们争气一点,千万要坚持到最后。 被陈春燕看重的和不被看重的,肯定有很大差别。 那孩子走了回来,看到高几上放着的卷子,重重松了一口气。 他急着赶回来,就是因为害怕卷子被收走了。 他赶紧坐回到椅子上。 陈春燕:“如果不舒服不要强撑,要讲出来,这个考试并不是非常重要,和你们今后要经历的无数场考试并没有太大分别。” 孩子们抬头看了陈春燕一眼,都是一副迷茫的样子。 陈春燕笑了笑,“没事,你们接着写。” 孩子们又低下头,继续写卷子。 两个小时说起来慢,其实际上却很快。 还有一刻钟收卷时,陈春燕出声提醒,“请各位考生注意时间,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刻钟,请注意检查姓名有没有填写好。” 题有些难,到了收卷的时间,孩子们还没有做完。 以他们现在的知识水平,要做出卷子上的题目很不容易,如果真要衡量难度,那么可以说是同等知识水平下的竞赛题。 就像鸡兔同笼问题一样。 放在小学,就是竞赛题,难得不要不要的。 放在初中,学了二元一次方程,这就是基础难度的题目。 放在这些孩子身上也一样,有的题目根本不是他们现在这个知识水平能做得出来的。 有几道题,他们肯定得空着。 没有空着,那只能说明这孩子在数术上的天赋奇高,值得被重点培养。 然而不是每个孩子有不会做的题都能淡定的,他们看到空白了一大片,又提醒时间到了,有的孩子手都开始抖了。 墨汁抖得满张卷子都是,就连之前写的内容都被弄花了。 他们抬手去擦,擦得卷子更花了。 有一个孩子当场就慌了手脚,吓得哇地哭出了声。 有的孩子被打断了思路,蹙起了眉头,有的甚至有些烦躁,忍不住抬头朝哭泣的那个孩子看去。 陈春燕注意着他们每个人的表情,有一个孩子特别淡定,不管旁边发出什么声音,他都只管做他的题。 陈春燕微微颔首,这个孩子不错,就这股子沉稳劲儿,放出去也能当这群孩子的首脑。 她在观察孩子,赵夫人也在观察她,想看看到底哪个孩子入了她的眼。 赵夫人的视线也落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她在心里暗暗点头,有些佩服陈春燕的眼光,这么短时间,就能发现那些孩子里资质最好的。 陈春燕:“请大家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同学答题。” 第2473章 那个还在哭的孩子就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似的,立刻不哭了。 他委委屈屈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没有劝他一句话。 自觉遵守考场纪律是每个考生应尽的义务。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所有人都觉得她比之前更加可怕了。 她倒是不觉得,她比别人可怕。 或者说没有哪一个监考老师不可怕。 陈春燕:“时间到,收卷。” 她站了起来。 有一个孩子或许到最后一刻才想起来那道题该怎么做,慌得啊,浑身都开始抖了,他下意识按住卷子,生怕老师给他收走了。 陈春燕:“时间是公平的,大家都是一个时辰,如果让你们现在继续写,就对其他的同学不公平。全部停笔,要不然成绩作废。” 听到成绩作废这几个字,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墨竹几个赶紧走过去把试卷收了起来。 陈春燕:“你们可以休息了,想吃什么喝什么,你们随意,不要拘束。湘竹,你带他们下去。” 一群孩子哪里吃喝得下,他们一双眼睛紧盯着墨竹消失的那间屋子,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之前陈春燕看中的那个小子倒是气定神闲的,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耽误事儿。 赵夫人暗暗颔首,这个孩子真的很不错。 批改试卷的速度非常快。 数术就是这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什么值得商榷的地方,拿着答案照着批改就是了。 墨竹几个人数术并不是很好,有的题目她们都看不明白,但有的孩子却做对了,她们大感佩服。 墨竹:“原来女孩子也可以这么厉害。” 是的,那几个孩子中有一个女孩子能力一点都不比男孩子差,这个认识让她们意识到了陈春燕的正确性。 陈春燕说过墨竹她们也可以做男人做的事情。 她们并不十分相信,只是因为陈春燕是小姐,她们才配合着点头而已,但她们现在相信了,陈春燕的眼光就是比她们长远些。 原来男人和女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没有谁天生就该比谁差。 墨竹沉下心来,认真批改试卷。 当大饼远在天边,她看不见摸不着的时候,她会觉得那东西虚无缥缈,真当那饼距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的生活就有了目标和动力。 墨竹:“我这边批改完了,你们那边呢,还差几份?” 湘竹:“稍等。” 她做事向来慢条斯理的,不求快,只求稳,就算对照着答案批改,她也要反复确认好几遍,以确保不会出错。 她批改试卷的速度是最慢的。 她只分得了三份试卷,墨竹比她多都批改完了,她这边还剩下一份没有批改。 墨竹:“拿来,我来批。” 湘竹看了墨竹一眼,没有做声。 墨竹悻悻然收回手。 她没有瞧不起湘竹的意思,她就是怕陈春燕久等而已。 湘竹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坚持着批改完了所有的试卷。 陈春燕并没有干等着。 她监考完了,就回了内院,周文严还在书房等着她示下。 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对周文严说:“你待会儿出去,让孩子们先吃午饭,成绩的事情下午再说。” 第2474章 周文严:“是。” 他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自然知道今天早上陈春燕让墨竹去叫了一批孩子过来考试。 他直奔外院花厅,湘竹已经阅卷完毕了。 “他们考得怎么样?” 墨竹:“这几份是考得比较好的,我们按要求把三成最好的和三成最差的挑了出来。” 挑最好的出来,周文严倒是能够理解,把最差的挑出来干嘛? 要知道这一批孩子哪怕是最差的,程度也比还在学堂里念书的好。 陈春燕应该嫌弃不着他们。 墨竹:“别想了,大小姐考虑的事情哪是我们琢磨得透的呀,我们只需要听吩咐就行。” 确实是这个道理。 周文严也就不再问了,他转而说:“成绩的事情晚点再说,大小姐交代了,让他们先去吃饭。” 墨竹:“好。你帮我看看厨房准备他们的饭菜没有,如果没有还得让他们回学校吃。” 周文严:“嗐,来都来了,却让人家回学校吃,这事儿整的人家心里能舒服呀!行了,我去看看吧,哪怕是没有准备,现在随便做几个菜都来得及,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墨竹:“哪里去吧。” 周文严便朝外走,都走出老长一段距离了,他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墨竹使唤了呀! 他低笑一声,他们男孩子的地位真的是越来越低了。 孩子们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看到丰盛的饭菜,瞬间忘记了考试的事情。 正在还没有上,桌子上先摆上了水晶兔子模样的糕点。 这么可爱的糕点,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孩子们的目光。 他们期待地看着赵夫人。 赵夫人笑着说:“想吃,你们就吃吧。” 都是半大的孩子,遇到感兴趣的东西,很难掩饰自己。 他们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伸手抓向兔子糕点。 赵夫人:“你们洗手没有,就用手拿东西吃,我怎么教你们的?手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不洗干净就拿东西吃,容易生病。” 孩子们吐吐舌头,呼啦啦跑去洗手了。 赵夫人看着有些心酸,都是周围十里八村的孩子,在到三井村来之前,连饭都吃不饱,这么精致的糕点,应该是第一次见,所以哪怕平时规矩学得很好,看到那么可爱的点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吧! 大概是有了喜欢的东西吧,孩子们都没有先前那么拘束了,洗完手,欢快地跑回来,一人拿起一个白兔糕点。 “哇这个好好玩,好弹啊。” “别玩了,这是吃的,不要浪费。” “我不浪费,我还是要吃的。” “里面是豆沙的,好好吃。” ……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说什么的都有。 赵夫人坐在另外一桌,微笑着听着。 陈家新宅这边确实没有准备学生们的饭菜,所以先上一道点心给他们垫垫肚子。 除了点心,还有一盏杏仁露。 有了这两样东西,虽然过了午时,孩子们也没觉得多饿。 等待了许久,正餐终于上桌了。 荤素搭配得宜的菜品鲜香四溢。 孩子们再也移不开眼,筷子在桌子上翻飞,饭菜消失的速度很快。 “菜是足够的,大家别抢慢慢吃。” 第2475章 赵夫人不得不分出大部分心神关注那些孩子,她真怕那些孩子被噎出个好歹来。 孩子们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赵夫人一眼,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算不胡吃海塞,饭量也是惊人,吃到后面,厨房的婆子都惊住了。 “今天来的是一群孩子,还是一群猛兽啊。” 她们颠勺都颠得手有些酸了。 宅子里的人手越来越多,而培养出来的厨师,陆陆续续送往各个新店去,是以留在陈家新宅这边的,只有几个而已。 几个人肯定做不出来供一百多个人吃的饭菜。 是以这边的内外之别就出来了。 那几个厨娘只管内院的人,外院的人由外院的厨房管。 外院厨房的掌勺婆子是从外面请来的,也是周边乡镇的人,查了三代九族,没有问题,陈春燕才敢用的。 这些人厨艺凑合,但手脚挺干净,做出来的菜吃起来放心,而且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嘴巴严实,不会东家长西家短地传话,自然也不会把陈家新宅的事情往外说。 董明春当时挑人时,就看中了厨娘这个好处。 不过到底是年龄大了些,多做几道菜就腰酸背痛的,难免就有了些怨言。 丫鬟笑嘻嘻说:“来的都是孩子,你可不要小瞧他们,万一他们谁被我们大小姐看中了,可就一飞冲天了,成了你我得仰望的存在。” 婆子听到这是话中有话的样子,她想了想,还是按捺住了好奇心,她也知道在这里容不下多余的好奇心,问得多了点,一个弄不好,连这份活计都得泡汤。 在过上好日子和满足好奇心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她的小孙孙马上也到了读书的年纪,将来就把小孙孙送到三井村来读书,将来也好有点出息。 读书说是不花钱不花钱的,可离开了家,哪有不花钱的道理。 在家里,小孙孙可以穿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在学堂就不行,她可不能让小孙孙被人瞧不起。 她儿子媳妇是没本事的,只会种地,还种得笨死了,他们家的菜经常被偷,他们还不知道是谁干的,根本抓不到人。 婆子觉得她现在死了,都闭不上眼。 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小孙孙身上,巴望着小孙孙能够有出息,能够顶门立户。 正因为如此,她非常希望三井村能够长长久久地兴旺下去。 有些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打听的就别瞎打听。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用担心泄密了。 面对诱惑,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够经受得住。 所以还是别打听的好。 她老老实实做好了饭菜,让丫鬟端出去,她的事儿也就完成。 孩子们一个个吃得肚子滚圆。 有一个孩子站起来,都觉得肚皮撑得痛。 赵夫人注意到那孩子的动作,又好气又好笑,“快去请大夫过来。你们都老实坐着,不要乱动。” 她真是拿这些孩子没办法了。 陈春燕听说了那些孩子的情况,把周文严叫过来问:“大花姐给学堂拨的款是不是不够,瞧给这些孩子给馋的。” 第2476章 大王子的护卫哪里肯让路,他们把宫门堵得死死的。 小王子眼中流露出阴狠的神色,“我数三个数,不让开,就把命给我留下来。” “一,二,三……冲进去。” 小王子的人得了命令拔出刀砍向大王子的人。 宫门口的喊杀声和刀剑碰撞声震天,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大殿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王妃脸色变了。 侧妃得意地挑了挑眉。 谁说出宫就一定要通过宫门的。 鞑靼王虽然学习中原人修建了城市,但学得并不是很像,至少听说宫墙就不够高。 侧妃派出去的婢女伸手稍微好一点,就能翻墙出去。 小王子也很给力,接到消息就过来了,只要小王子能进来,两边武力相当,王妃就不敢乱来了。 王妃也不傻,她朝大王子使了个眼色,大王子立刻带着人支援去了。 他带来的人有一半跟着他进宫了,用来震慑那些大臣。 他要去支援,也不会带走所有人,要不然他母妃又会变得孤立无援。 宫门打开了。 小王子心里一喜,觉得机会来了,谁知道下一刻,他大哥就从宫里走了出来。 大王子:“这是谁?这不是我的好弟弟吗?你怎么过来了?” 小王子:“我的好大哥在这里,我怎么能不来。” 大王子:“嗯嗯,你母妃毒杀了父王,你自然要过来,要不然你母妃做这些事情都白做了,是不是?” 宫门口的人哗然。 侧妃毒死了鞑靼王,这事儿可就大了。 小王子恼怒,“你休要胡说,我母妃和父王的感情非常好,岂会做这种事情!” 大王子:“因为你想做鞑靼王啊,父王还在,你怎么上位?你母妃这是在帮你呀!” 小王子恼怒非常。 侧妃派丫鬟给他通风报信,派的肯定不是身边惯常用的丫鬟,身边的人少一个,就太明显了,很容易被王妃发现。 她派的是信得过的,身手好的,却不常在外面各宫行走的。 这样做的好处是明显的,直到小王子来了,王妃才意识到侧妃派了人通知小王子,而这样做的坏处也是明显的,不是侧妃身边伺候的人,知道的事情有限,在先前那种情况下,侧妃必然没有太多时间和丫鬟交流,只能草草交代两句。 小王子问丫鬟情况,丫鬟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他父王殡天了,宫里出了事,他得赶快进宫,别的他一概不知道,这才被大王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侧妃毒害鞑靼王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乍听之下,被吓了一跳,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他冷笑着看着大王子,“大哥也别急着给我安罪名,事情是怎么样的,还说不准。 “如果真是我母妃做的,我为什么来的比大哥还晚?我难道不该等在王宫附近,事情一发,立刻进宫占领王宫? “只要把官员全部控制在自己的手里,鞑靼就被我控制了一半了。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大王子:“你向来诡计多端,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小王子呵呵笑了起来,“正如大哥说的那样,我诡计多端,又岂会这么轻易被大哥抓到把柄? 第2477章 “要我说,大哥你才更可疑啊。父王被毒害了,我身上带着罪名,鞑靼王这个位置会由谁来坐?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大哥,你才是受益的那个人啊!” 兄弟俩撕扯不清楚,可谁也不愿意让谁,双方人马继续在宫门口打生打死。 之后几天宫门几次易主,都还没打出个结果来。 宫里的大臣都有些慌,他们被困在宫里,刚开始还好,一日三餐都是正常的,到后面,饭食的供应就少了。 渐渐的,一顿饭就只供应他们一些肉干了。 宫门被人堵了,自然没有食材运进来。 他们都有些担心,不等对方派系的人干掉他们,他们就要饿死在宫里了。 而阿尔斯楞的日子过得就滋润多了。 他到了一个小部族,亮出他王子的身份,部族的首领客客气气地招待他,每天都有新鲜的牛羊肉,最烈的马奶酒送上。 王庭的喧嚣好似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他坐在毡垫上,割下一块牛肉,塞进嘴巴里。 正吧唧吧唧嚼着,一名属下就冲了进来,脸色灰白得吓人。 阿尔斯楞被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情了?” 属下:“我们被人包围了。” 阿尔斯楞倏然站起,“谁找到我们了?是大哥还是五弟?” 属下:“不知道,他们没有打出旗号,但看人数,少说有一万人。” 人数过万,看上去就无边无际了,所以这名属下才这样说。 阿尔斯楞挑帘出了帐篷,脸色阴沉地看着围着部落的那一圈人。 别的不说,只看那些骑在马上的人,数量也超过三千了。 他们就算突围了,也未必跑得掉。 “你,去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陈春燕骑在踏雪背上,她还觉得很恼怒呢! 这个阿尔斯楞求援的时候,催得比谁都急,可一早脱困,也不说派人来跟陈春燕说一声。 这可真就是典型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了。 既然阿尔斯楞用屁股对着她,她也就不用跟阿尔斯楞客气了。 她要用的只是阿尔斯楞这个名号而已,只要人在她手里,她就能打着他的旗号行事,谁管他是主观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 她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待在距离鞑靼王庭不算太远的地方。 她得到消息说,很多小部族跟着鞑靼王庭活不下去了,听说三井村很好,很多鞑靼人在那里都过上了好日子,他们都想去投奔三井村。 她心思一转,便让人去整合那些想要投奔她的人,很快便整合出了一支战斗力强大的队伍来。 后续又有卫所的兵士换了装束过来支援。 她就把两支队伍打散了,重新整合在一起。 陈春燕也不怕鞑靼人出幺蛾子。 她一向优待老弱妇孺,在整合鞑靼人之前,就让人把老弱妇孺护送回了三井村,承诺会给他们好日子过。 这些人去了三井村,确实能过上安定的日子,同时却也成了陈春燕手中的筹码。 那些被整合的鞑靼人不敢生出叛变的心思,他们的父母家人都还在陈春燕手里,陈春燕回不去,那些人都得给陈春燕陪葬。 这段时间以来,陈春燕不管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非常配合。 第2478章 为了让这一批人有默契,她还特地带着他们去找了几波马匪练手。 经过磨合,他们的战斗力更上了一层楼,再加上鞑靼人本来就比较悍勇,这一批人俨然有了一点点精锐之师的雏形。 陈春燕接到于玲玲的飞鸽传书,就知道阿尔斯楞跑了。 她一直让人关注着阿尔斯楞的情况,结果阿尔斯楞没有一点给三井村通消息的意思。 她给过阿尔斯楞机会,阿尔斯楞却没有珍惜。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等到今天早上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如果阿尔斯楞派人去三井村了,她就重新制定计划,如果他不派……她就直接打上门。 事实证明,阿尔斯楞没有派人去。 秋老虎很是凶猛。 陈春燕裹在布巾里,依旧觉得太阳火辣辣的。 一个鞑靼侍卫模样的人跑了过来。 他先行了一个礼,“你们是哪边的人?” 通译不用谁提醒,他已经在旁边小声翻译了。 陈春燕:“你问他,阿尔斯楞写了那么多信请我来,这么快就忘记了?” 通译原封原样翻译了过去。 护卫听得一头雾水。 陈春燕:“你告诉他,不用他思考,让他把原话告诉阿尔斯楞就行了。” 护卫带着满心的疑问,回到了帐篷里,学了一遍舌。 阿尔斯楞脸色大变。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联系陈春燕,甚至因为不缺吃穿,他连想都没想起过陈春燕,这冷不丁儿的被陈春燕找上门来了,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办糟糕了。 他赶紧往外跑。 护卫慌了。 连二王子都是这样的表现,来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大人物呢! 他赶紧跟在了二王子身后。 阿尔斯楞远远看到一个人端坐在马背上,那人似乎是个女人,一个身量不高,还显得有些瘦弱的女人。 这个女人整张脸裹在布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里没有什么感情。 是那个女人! 阿尔斯楞的心抖了抖。 那个女人看他的眼神太凉了,根本不像是在看一个人。 他根本没觉得哪里做得不对惹到了陈春燕,但看陈春燕这兴师动众的模样,要说不是来找他算账的,他自己都不信。 那么多鞑靼人看着,他一个王子,实在是不能主动上前跟陈春燕打招呼。 陈春燕倒也不是个会为难人的人,她翻身下马,主动朝阿尔斯楞走去。 阿尔斯楞松了一口气,还好陈春燕没有当众下他面子。 他笑着说:“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安排人招待你。” 陈春燕:“你现在招待我也一样。” 她抬眼朝四周看看,“这里还不错,就在这里招待我吧。” 阿尔斯楞根本弄不明白陈春燕要干什么,他随着陈春燕的视线看了一圈,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才说:“好啊,这里挺不错的。” 陈春燕笑了笑,欣然住下。 她闭着眼睛站在原地,她带来的人,分出几十个人带着东西上前。 阿尔斯楞紧盯着那群人,然而他很快发现,那群人并没有做奇怪的事情,他们只是在场地中央清理出了一个空地,然后开始搭帐篷。 那个地方是这个部族地位比较高的人住的地方,现在全部被拆了。 第2479章 部族的首领一脸不高兴地看着那群人,但他敢怒不敢言,连阿尔斯楞都没有开口,他们更没有说话的份儿了。 他们没看到陈春燕的脸,只知道来了个小女娃,也不知道跟阿尔斯楞是什么关系,只露了个面,阿尔斯楞就同意她的人在这里胡搞瞎搞。 阿尔斯楞看着看着就觉得哪里不对了。 那些人拆中间位置最好的帐篷,他能够理解,陈春燕是他们的头头嘛,肯定要住最好最安全的地方。 但他们在外围又搭一圈帐篷是什么意思? 一圈……真的很微妙呀! 如果帐篷是朝着一个方向延伸的,他绝对不会多想,可现在外围的帐篷完全将里面的帐篷包围了,他有个什么事情想离开,肯定会惊动外围的人。 这么一看,还真是挺微妙的呀! 阿尔斯楞走到陈春燕身边,“燕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春燕睁开眼睛,“怎么了吗?” 阿尔斯楞心中火起,可他手中的人还没有陈春燕多,他这股火根本发不出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春燕:“你说要招待我,我就住下来啊。我都住下来了,总不可能叫他们自行离开吧?”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尔斯楞,“你请客请得有点抠门啊。” 通译小心翼翼地翻译完,小心翼翼地观察阿尔斯楞的神情,生怕这人恼羞成怒暴起伤人。 阿尔斯楞确实气得要死,他还找不出反驳陈春燕的理由。 是他说招待陈春燕的,现在总不能将人赶走,他也没有那个实力啊! 一万多人就此驻扎下来。 阿尔斯楞依旧过着每天吃肉喝酒的日子,偶尔打听打听王庭那边的情况,知道老大和老五打得不亦乐乎,他就放心了。 这心他只放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因为他现在的处境,这让他根本放心不了。 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帐篷帘子被人撩了起来,钻进个侍卫来。 “主上,我们今天出不去了!” 阿尔斯楞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他就知道要出事! “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向他们要个说法。” 这人一脸的一言难尽。 “问过了,说是最近周边不太平,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最好不要离开营地。” 阿尔斯楞:“你告诉她,我不离开,只是让你们出去打探一下消息。” 侍卫:“说过了,那些人问我们需要什么消息,他们直接告诉我们,不用亲自离开。” 阿尔斯楞心里一万句窝草,他的感觉是对的,陈春燕真的在搞事情,还把他困在了这里,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他起身朝外走。 营地里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分别,所有人三三两两的在一起聊天,小孩子满地疯跑。 不对,之前哪儿有那么多人闲得发慌在一起聊天啊! 再仔细看,那些人的视线都朝向他这一边,这怕不是在监视他吧! 他装作没有看见,大步朝前走,直到走到中心圈边缘时,他才被人拦下来。 “二王子,您还是留在营地里的好。” 阿尔斯楞:“你们是我的客人,而我不是你们的囚徒,你们现在是想软禁我吗?” 第2480章 魏大夫都吓了一跳,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塞进肚子里的。 那孩子吐完之后,人有些虚弱,但是肚子却舒服了不少。 陈春燕:“把糖盐水端过来。” 她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小丫头端着糖盐水跑了过来。 陈春燕把杯盏递给那孩子,“你先漱口,对,吐掉,再喝几口,多喝几口。” 那孩子觉得舒服多了。 陈春燕扶着那孩子坐到了椅子上。 魏大夫如梦初醒。 是啊,吃多了,受不了了,吐出来不就好了嘛。 有这么直接的方法干嘛放着不用。 他也是思维的局限性。 他只想到不消化就赶紧想办法让它消化,而想不到还可以把它吐出来。 “还有那些小朋友肚子实在不舒服,可以吐出来。” 很多学生家里的条件不好,只有过年过节才有肉吃,他们今天吃了好多肉,根本舍不得吐出来。 陈春燕看得心酸又心疼。 “不舒服的就吐了,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你们先治病,待会儿离开的时候,每人拿两斤肉回家,让大人做了你们吃。” 听到她这样说,有几个受不了的孩子终于站出来吐了。 陈春燕朝赵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赵夫人跟她出去。 赵夫人便跟在她身边走了出去。 “县主,今天的事情……” 陈春燕摆手,“我没有要质问你的意思。我且问你,那些孩子是不是家里都挺困难的,要不今天怎么能那样吃?” 赵夫人:“要说困难应该都挺困难的,他们穿在校服里面的衣服也是补丁摞着补丁的。” 陈春燕:“你跟我说说那个小姑娘的情况。” 赵夫人:“她啊,她平时学习挺认真的……” 陈春燕摇了摇头。 很显然她想听的东西和那些孩子的学习无关。 “我是想问他们的家庭情况。” 赵夫人:“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陈春燕感觉自己跟赵夫人聊天聊了个寂寞。 她在心里微叹了一口气,说:“好,谢谢你了,你进去吧。” 其实也是她对学堂的先生期待太高了。 就算是放在现代,也很少有老师能做到关心每一个学生的各种情况的,有的老师连学生的学习情况都不是很关心,他们只关注那些给他们送了礼的学生。 这些乱象都是没办法的,不是说谈理想谈信念就能杜绝的,老师也是人,他们也得养儿育女、买车买房。 而老师的工资很显然支撑不了他们那么大的开销,有的人安贫乐道,便能坚守在岗位上,而有的人心思浮动,自然想方设法弄钱。 这个不是说那个群体的问题,这是所有人都存在的问题。 陈春燕回头叫来了周文严,“你知道不知道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家庭情况。” 周文严:“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如果知道她叫什么,我就能查。” 陈春燕:“好,你去查。” 周文严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她在学堂里经常偷偷把她那一份饭菜留一部分起来,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吃。 “所以她每天带回家的饭菜都非常有限,她的弟弟妹妹得轮流着打牙祭。 第2481章 “那个小女孩的父亲兄弟姐妹很多,而她的兄弟姐妹也多,他们家又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五六十口人挤在一起,她的弟弟妹妹就吃不饱饭。 “她的弟弟妹妹还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饭菜,因为那孩子老实得紧,她觉得是分给她的,带回去给弟弟妹妹没关系,再去添了饭菜带回去,就不对了。 “你看那些孩子,到了学堂读书以后,多多少少脸上都长了些肉,只有那个小女孩,依旧那么瘦。” 这可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春燕:“这样的孩子还有多少?” 周文严:“那可真是太多了。我们这边的水稻和小麦等粮食收成是十里八乡最好的,那些佃农才能吃饱饭,还是那种家里得种了三五十亩地,人口又不算太多的人家。 “而别家的地出产没有我们的地高,收的地租却比我们高得多,如果家里的孩子再多两个,吃不饱饭是常态。 “他们每年春天都要跑到山上去采野菜,除了吃的还得晒成菜干,这一项活动一直得持续到夏天。 “其实野菜长老了之后非常难吃,很多还是苦的,但他们也没办法,他们不采,冬天就擎等着饿死吧。 “大小姐,我们只能救急不救穷,这样的人家太多了,我们帮不过来。” 陈春燕:“三井村以前是什么样?” 嗯? 周文严被问得愣了一下。 不过一年时间,他几乎想不起三井村以前是什么样了。 就好像,三井村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似的。 但是仔细回忆,那些沉底的记忆一点一点翻上来。 他忽然意识到,哦,原来以前的三井村是这么糟糕的啊。 一个村分成了两派,两边相互坑,以至于田里的收成一直好不了。 一年前,三井村还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贫困村,村子里破败不堪,短短一年时间,谁能想得到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三井村现在的人口依旧没有达到原本的水平,哪怕陈春燕吩咐手底下的人不断买人,人口永远不嫌多,但现在依旧没有足够的人手。 这么点人就将三井村发展到了现在的规模,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陈春燕创造的奇迹还少吗? 京郊一个全新的村子从无倒有,一项运动从无到有,一个产业从无到有。 陈春燕身上从来不缺乏奇迹,也不缺乏创造奇迹的实力。 她能创造出一个三井村,为什么又不可能创造出更多的三井村呢? 所以他刚才告诉陈春燕救急不救穷真的太狭隘了,他怎么就那么确定陈春燕没办法让那些村子也成为下一个三井村呢? 周文严:“大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尽量配合。” 陈春燕转身回到屋里。 秽物已经被提下去处理干净了,屋子里干干净净的,连味儿都已经通风放掉了。 有几个孩子面如金纸,看上去应该也是吐过的。 陈春燕:“魏大夫,这里就交给你了。” 魏大夫点头,“好。” 陈春燕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孩子,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离开。 她娘亲就沉默地做饭。 郭娘亲:“你提回来的那是什么?” 第2482章 她也怕孩子们在她这里出事,本来是好意,让他们吃得好点,要是吃出什么问题来,她可负责不起。 她回到内院,继续收拾东西,却还是分了一半心神注意着前院的动静,直到墨竹来回禀,说所有孩子都领了一份消食片离开了陈家新宅,她才放下了心。 郭大丫离开了陈家新宅,还是一如既往地按时回家了,她抓紧做完作业,坐到灶孔边烧火。 每天的日子都是一个样,没什么奔头,只盼望不要有天灾人祸,让他们一年到头都能混个肚子饱,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郭大丫:“肉。” 郭娘亲:“哪儿来的肉?” 郭大丫:“县主给的。” 郭娘亲:“嚯,你们那儿读书还给发肉?改明个儿我让你表哥表弟也去读书去。” 郭大丫抬头看了她娘一眼,没有说话。 她以前听她娘这样说,心里毫无感觉,可现在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好像他们读书就为了吃上一两块肉似的。 怎么这么肤浅呢? 她默不作声地做饭,默不作声地吃饭,吃完了饭,她又默不作声地收拾行李。 郭娘亲:“你干什么?” 郭大丫:“县主让我以后跟着她学习。” 郭娘亲一巴掌拍在郭大丫后背上,“你说你是不是傻,县主让你跟着她,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赶紧的,哎,孩子她爹,快来帮忙。” 郭大丫一言难尽地看着郭娘亲。 她就纳闷了,她收拾行李也是收拾这些东西,叫她爹来收拾东西,也还是收拾这些东西,有什么区别吗? “不用了。” 郭娘亲根本不听她的话,坚持让郭爹来帮忙。 郭大丫的弟弟妹妹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忙碌的父母,没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不等陈春燕这边通知被选中的孩子们集合,郭大丫的父母就一起把郭大丫送到了陈家新宅。 天还没有亮,秋日的早晨,空气微凉,吸入肺里,让人忍不住想激灵灵打个寒颤。 天上还在下露水,人在户外站一小会儿,头发和衣服就被打湿了。 守门的小子打着呵欠出来,他守了一晚上夜,准备活动活动身体,顺便把门前的空地打扫干净,谁知道眼角余光瞥到门口有几团黑影,这下子差一点把他吓了个三魂不见了七魄。 什么玩意儿? 他凑到门边仔细看,借着门口挂的两个红灯笼,这才看清楚门外站着的是三个人,两大一小,看上去是一家人。 嗐! 外面那些了望哨的人有病是不是?这么早就把人放进来干什么! 哎,不对。 既然放他们进来,肯定是因为他们是县主要见的人。 门子拍拍脑袋,赶紧打开门,“几位,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郭娘亲呵呵笑道:“我女儿昨天来过,她被县主选中了,今天过来报到。” 门子眼睛亮了,原来是这样。 能得到县主看中的人,将来都很了不起。 将来攀关系未必攀得上,现在就得好好打好关系呀。 他笑着说:“那就进来等吧,外面怪冷的。我们县主可能已经起床了,但她不会这么早开始议事。” 第2483章 郭娘亲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打量着陈家新宅。 这个地方是她想都想象不到的富丽堂皇,怎么看都看不够。 其实陈春燕的家弄得十分朴素了,可以说公侯家讲究的那些她都不讲究,饶是如此,这样的宅子放在郭家人眼里已经顶好的了。 门子请郭家人在门房坐下,他去帮郭家人倒了水,才刚刚放下杯子,就有人敲门,他赶紧去开门。 原来是昨天被选上的学生陆陆续续到了。 郭家两口子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劲了。 那些学生好像刻意与他家女儿保持了距离。 郭娘亲小声问郭大丫,“你得罪他们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要和同窗处好关系吗?遇到困难还得同学帮忙。” 在她朴素的观念里远亲不如近邻,而同窗就好比近邻,那都是最亲的关系。 她觉得女儿应该和同窗处理好关系,将来才有助力。 郭大丫没有说话。 郭娘亲觉得这孩子越来越孤僻了,连话都不爱说了。 “哎……” 她刚想过去套个近乎,胳膊就被郭大丫抓住了。 郭大丫面无表情,却不管郭娘亲怎么甩胳膊都甩不开她的手。 她的同学们头碰头低声说笑着,时不时看她一眼,她知道,那些人在说她小话。 她倒是不介意,爱说说呗,又影响不到她分毫。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照进了门房,墨竹就在这时候进来了。 墨竹:“你们跟我来。” 她看了郭家两口子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孩子太小,作为父母的不放心,她也能够理解。 她款款走在前面,剩下的孩子们缓步跟在后面。 墨竹:“你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在前面可以看到另外一个姐姐,她会带你们去你们应该去的地方。” 所有孩子都顺着甬道往前走。 墨竹停留在原地,“郭小娘子等一下。” 郭家两口子相当紧张地看着墨竹,“她是怎么了吗?” 墨竹:“不是,她以后跟着大小姐,大小姐在里面等她。” 郭娘亲:“那我们……” 墨竹:“您二位不能跟着进去,请在二门前止步。” 郭娘亲和郭爹对视一眼,哼哼哈哈地点头,“我们就在这里,送她进去我们就离开。” 郭娘亲其实还想再逛逛陈家新宅,只等墨竹离开,他们就要付诸行动了。 墨竹看清楚了郭家两口子的表情,也只当作没有看到,她依旧不疾不徐往前走。 郭家两口子转身往旁边走。 阴影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二位请跟我来。” 郭家两口子有些尴尬,却只能跟在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身后。 墨竹带着郭大丫一路往内院走。 郭大丫反而放松下来,这里的氛围让她觉得很舒服,比在家还舒服。 墨竹:“县主看中了你的学习能力,以后你跟在县主身边,专心学习即可,不要被外物所扰。” 郭大丫点点头。 其实别人也扰不了她,她基本上不会理会别人。 陈春燕正在书房里等郭大丫,看到郭大丫进门,她先笑了笑。 “来,坐下说话,不用那么拘谨。” 郭大丫小脸紧皱,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第2484章 郭大丫小脸紧皱,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陈春燕:“我发现你在数术上的天赋很高,做出来的题目难度远超你们现在应该掌握的水平,我决定教你一点别的东西。” 郭大丫老老实实朝陈春燕行礼。 陈春燕:“坐着就行了。你叫郭大丫对吧,我们这儿的大丫可太多了,你要不要换个名字。” 郭大丫眨眨眼,“请大小姐赐名。” 陈春燕:“那行,你且先回去,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这段时间你先住在农庄里,过几天你跟着我一起去京城。” 郭大丫:“好。” 陈春燕朝墨竹点头。 墨竹便从旁边拿起一个匣子,“这是大小姐为你准备的文房四宝,你今后就在对面厢房学习,如果有不懂的,可以在小姐休息的时候过来请教。” 郭大丫点点头,伸手要接匣子。 墨竹躲了一下,“这个匣子可重了,还是我帮你抱着吧。等到了厢房,我再给你。” 郭大丫:“谢谢。” 墨竹:“不用谢。” 墨竹领着郭大丫出了门。 另一边,湘竹把孩子们领到了董明春面前。 孩子们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的。 他们在这里没看到陈春燕,那么单独被叫走的郭大丫是去见谁了,他们就算不用脑子想,也知道。 好羡慕啊! 董明春看着那一群兴奋中带着一点点失落的孩子,笑着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将要做的事情也很重要。 “未来,我们三井村能不能发展得更好,就全看你们的了。 “你们的作用同样重要,我们同样重视你们,你们和那个小女孩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是吗? 听了这样的话,孩子的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些。 他们打起了精神来,一个个站得笔直的。 董明春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你们有多少人知道海船是什么样子的?” 海船啊,他们没有见过,但也听说过。 前面几个月村里的人说得最多的就是海船,海船如何如何的,今天运木头,明天运铁的,他们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海船可是村子最大的大事了。 董明春:“没有见过对不对?你们很快就能看见了,因为你们做的事情将和海船有关系,你们做的事情有多大成效直接关系关系将来的海船稳不稳固,牢靠不牢靠。” 孩子们的脊背挺得更加笔直了。 董明春:“你们将组成一个小组,前往海沿子,你们这个小组将由赵川任小组长,我手里拿着的这张纸上,标注着你们的任务,你们得一项一项去完成,能做到吗?” 赵川往前一步,“能。” 他还是那副淡定的样子。 由他任组长,其他孩子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弹情绪。 他虽然为人淡淡的,但好像和谁的关系都处得不错。 董明春:“现在你的这些同学都交给你管了,在完成任务之前,他们都是你的下属。你该怎么照顾你的下属,你得自己想好。” 赵川:“知道了。” 董明春:“好,从现在开始,这些下属就交给你安排了,从现在开始安排他们的衣食住行,你去跟姐姐们协调。” 第2485章 赵川点头。 可事到临头该怎么安排小伙伴们呢? 他看向湘竹:“姐姐,我们应该住在哪里?” 湘竹笑了笑,“我管内院。” 赵川瞬间明白了湘竹的意思,管内院的有专门的人,管外院也有专门的人,他现在需要找到管外院的人。 “谢谢姐姐。” 湘竹颔首,转身回了内院。 赵川这样一个外来的孩子,在陈春燕的家里还是怯怯的。 他让小伙伴们在花厅里先休息着,他一个人独自在前院转悠,偶尔探头看看那个院子是做什么用的。 他这才发现陈家真的很大,而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忙忙碌碌的,各司其职地做着事情。 “打扰一下,请问外院的事情归谁管?” “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会看到一个门前种着三棵桃树的院子,那里就是回事处。” 那小子见赵川不是陈家的人,而不是陈家的人,找到外院的事情,都会被推到回事处去。 赵川谢过了那小子,顺着指点去了回事处。 回事处的人今天挺悠闲的,他们坐在阳光里,翻翻送上门的帖子,喝喝茶,基本就是他们的全部工作了。 这就是门槛高的好处,在这边地,敢上门麻烦陈春燕的还真没有几个。 他们看完一张帖子,随手就丢进了筐里。 这些乡下乡绅,和陈春燕原本没有交情,却想来攀关系的,董明春都嘱咐过,直接丢进筐里,不用拿给陈春燕看。 乡绅多如牛毛,真犯不上每个都见。 而这些乡绅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来投的名帖。 万一陈春燕就见了呢? 他们也不亏。 所以回事处每天最大的工作量就是筛选名帖。 赵川:“请问,外院的事情是归这里管吗?” “什么事情,你说。” 赵川:“我们要在这边借助几天,请帮我们安排一个院子。” 管事笑了,“这可不归我们管。” 赵川傻眼了,怎么回事,怎么又不归回事处管了呢,那个人明明说找这里就行的?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他想了想问:“这里一共有多少个管事的人?” 他这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我们这儿一共三个大管事,一个管内院,一个管外院,还有一个管理外部事务,每个管事手下又设有两名副手。 “每个副手个管理两处事务,也即是说,我们陈家分了十二部,你要办什么事情,就找到相应的人才行。” 赵川震惊地看着那个管事。 他们看起来都挺悠闲的,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事儿可以做,那么陈家为什么要设这么多部呢? 他觉得这是浪费钱。 可万一大小姐有他不知道的考量呢? 他一如既往地保持了沉默。 他打听好了每个处的职责,得出了一个结论,管外部事务的联络处权力非常大,而联络处的话事人周文严的权力非常大,大到别的部门遇到他都得退避三舍的地步,周文严那边否定的事情,别的部门谁也不敢非得执行。 但安排他住哪儿的事情,也不归周文严管。 他琢磨着后勤听起来特别像要管这些事情的,就往后勤去了。 第2486章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落在了几个人眼里。 陈春燕虽然定了赵川做这个小组的组长,但实际上,他合适不合适,并不是陈春燕说了能算的。 是以他特地要把这群孩子在陈家多留几天,稍微观察一下。 而这些孩子在陈家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观察并打分,如果最后赵川不合格,那么陈春燕会重新选一个小组长,而这个小组长是不是从这些孩子里出,也是不确定的事情。 如果真没有一个合格的,陈春燕也不是非得这些孩子不可,她也有备选方案。 管事的人并不一定要会做事,他只需要不乱指挥就行了。 当然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一天结束,负责观察的人就把表格送到了陈春燕手里。 陈春燕细看一项项打分。 每项打分总分是十分,赵川的得分只能算中上,都是六七分的样子。 她放下打分表,“他们说了他是因为谁扣分吗?” 董明春:“说了,就说他条理不是很清晰,走了很多弯路,而且他把小伙伴丢在花厅太久了,弄得小伙伴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干什么好,说他其实可以先安排大家先自学,再去做其他的事情……诸如此类的小毛病挑了很多出来。” 陈春燕靠在椅背上。 她其实觉得打分的那几个人对赵川的要求太过严格了,一个八岁的孩子考虑问题能有多全面? 但那些人说得对吗? 说得太对了。 什么都不交代,就把同伴丢在一个地方,任由他们迷茫着,这放在外面是要出事的。 同伴有了怨言,团队不再团结,会给工作带来无可估量的风险。 所以陈春燕并没有否定这个打分表。 她收起了表格,“这才第一天,再多观察两天看看,那个太监那里,我会拖延时间,你们不要担心。” 这个时代拖延时间并不难。 谁让这时候都人做事儿都要图个吉利呢! 周文严微笑着进了客院。 “内侍大人可有空?烦请先生帮忙通传一声。” 那太监这两天哪儿也没去,一直待在客院里。 他收了陈春燕的银票,哪怕是陈春燕主动给的,他也觉得很不安心,生怕陈春燕把他丢去喂狼。 他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心神立刻绷紧了,琢磨着是不是谁来把他骗出去然后这样那样剁吧剁吧喂狼? 他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大人好像已经休息了,屋里都没有动静。” “这样吗?那我明天早上再来吧。” 周文严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个房间一眼。 那太监真是厉害了,屋里点得透亮,这样都能睡着才怪了! 别以为他没看到门上映的那个影子,那太监正躲那儿偷听呢! 周文严知道太监不好得罪,既然对方不想见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就当不知道好了,今天给他这个面子。 可他明天早上再来,这太监如果还是这副死样子,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周文严冲着守门的人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客院。 他刚离开,太监就冒了头,“离开三井村前,不管谁来找我,都不见。” 第3487章 侍卫被太监弄得一头雾水,真真是觉得这太监转性了。 这些太监到了地方上不都是四处转悠,看到哪家有钱就敲诈哪家的吗? 这位倒好,现在一直窝在屋里,难道说他敲诈够钱了? 太监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侍卫的好奇心就更重了。 他看了太监一眼又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问。 月落日升,又是一天。 周文严早早等在了客院外面,门一开,他就跨进了院子里。 侍卫一早得了吩咐,看到周文严,就挡了上来,“内侍大人还没有起。” 周文严:“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内侍大人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见我就行。” 侍卫也不好再撵人。 说那太监不在,很显然不可能,一大早的,门都刚刚开,哪里有不在的道理。 说那太监不愿意见人,很显然也不可能,不管再怎么说,太监也是个奴才,只是比较高级而已,内院还住着一个真正的主子,那位不管多客气,可真正发话了,太监也不可能硬顶着的。 真正能和权贵硬顶着干的大太监还在宫里呢,那位李福全才是这样一号人物。 所以侍卫就任由周文严在旁边站着。 有小丫头跑来送水送饭。 周文严:“手脚轻点,内侍大人还没有起床,别把他吵醒了。” 小丫头手足无措地站到周文严身边。 她记得太监每天都是这个时候起的,今天怎么会没有起呢?难道是不舒服,这要和春姐回报吗? 她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 时间一点点推移,太监被堵在门里,饿得头脑一阵阵发晕。 他提起茶壶倒茶,才发现就连隔夜茶都被他喝光了。 完犊子玩意儿。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啊。 他从小被送进宫,不敢说有多高的地位吧,但是至少能吃饱穿暖的,忽然体验一次饿肚子……他还真有些受不了。 他打开门,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人送水进来?” 小丫头慌得手足无措,她脚边的水都已经放凉了。 周文严拍拍她,“去换水来。今儿内侍大人起得有点晚。” 太监差点没被周文严噎出个好歹来。 得,到头来,一切的错都成了他的错。 太监:“你找我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一副早点说完,早点滚蛋的模样。 周文严当然不会跟太监客气,他滚杆爬,“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来跟您敲定一下出发的时间。是这样的我们把县主的生辰八字拿去测了一下,与最近的出发吉日都不太合,您看……” 嗯! 嗯? 太监顿时惊呆了,怎么还有这种操作呢? 用生辰八字合出发的时辰,这也是怪怪的。 但他也不确定有没有这样的操作。 反正他在宫里,钦天监测时辰也只是测祭天的吉日,然后就是王公贵族大婚的吉日,别的还真没有听说过。 也许是他见识少的缘故吧。 他没儿没女的,没什么盼头,唯有自己活得久才是真的。 他很信这些虚无缥缈的运气,他可不想消耗他的运气。 周文严在心里说了一句漂亮,面上却摆出受教的表情。 第2488章 赵夫人惊为天人。 这孩子说他笨真是太客气了,这是笨死个人了啊! 她知道那首童谣,不管是唱还是念都挺朗朗上口的,是教小朋友穿裤子的童谣,非常简单,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说一条裤子有两个裤腿,脚穿进裤腿里,就像马车钻城门洞,先钻左边,再钻右边,骨碌碌完事啦。 就这么个东西,教一下午都教不会,可真够糟心的。 赵夫人先为教那孩子的老师默哀了一把。 不过有的话,她得说在前头,“你知道我们学堂的规矩的吧?” 婆子一脸错愕,很显然她只是看别人家的孩子都去了学堂,这才想让自家孩子也去的,但很多事情她并没有打听清楚。 赵夫人便说:“我们学堂给学生免费读书是有条件的,刚入学的孩子当然全都是免费的。 “每三个月有一次考试,考过了,就可以顺利升级,考不过,留级的孩子,生活费得自理。 “这是第一次考不过的。 “第二次还考不过的,学堂就要开始收学费了。 “这不是针对哪一家的孩子,这是因为先生有限,我们得把有限的资源用在更加适合学习的人身上。” 婆子听了很是遗憾。 他们家孩子就是那一部分不适合的人呗。 委婉的拒绝,婆子还是听得懂的。 她家孩子那个样子不要说别人,就连她自己都挺嫌弃的。 那孩子笨得呀,就跟脑袋缺根弦,心里开了八窍,那是一窍不通啊。 有时候看着那孩子,婆子都想打他两巴掌,但有什么办法呢,再怎么生气,也得给那孩子找一条活路啊,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长大了,啥也不会,找媳妇的时候,被被东家西家挑拣,那得多难受啊。 她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山长可得想想办法啊,我家的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笨了点。您放心,我一定会督促他好好学习,他要是不学,你就打他,我们家肯定没有意见。” 赵夫人哭笑不得,“我们学堂不打人。我说那话的意思不是说不让你家孩子进学堂,我是说如果他学习成绩不好,留级了,我们得收费,家长不能怪我们乱收费。” 婆子:“这个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呀,你们都是好人,我特别相信你们,绝对不会误会你们。” 赵夫人:“行吧,等下一期开学,你带你家孩子过来,男孩女孩都可以。 “别看这是女孩你就不重视,我们这儿的女孩一点不比男孩差,挣钱也挣得多。 “你看我们家小姐,是个女孩吧,要想跟在她身边办事,要想受重视,其实还是得女孩才行,你看她身边的姑娘们,多么厉害。” 婆子原本就打算把自家孩子都送过来,听了赵夫人这话,忽然觉得其实送女孩子过来更有前途。 而且她的小孙女比小孙孙还要聪明些。 这么想着,她就冲赵夫人笑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家里人再反对,也要把孩子们都送来。 但是为了这个家能蒸蒸日上,短时间吃点苦还是划算的。 她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赵夫人连连说不必感谢。 第2489章 她之前有一点点犹豫是因为女孩子也被送过来了,家里就没有人做饭了,大人去地里干完活,回到家还得自己做饭,想想就有些凄凉。 再说了,她看到三井村好多家庭都是男儿上门住到女方家里,也不说是赘婿,就是和女方的家人住在一起,照顾女方家人而已。 新阳县主看样子也是支持这样的状态的,那么等到几年后,她的小孙女长大了,该议亲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加普遍,也就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家啦。 “那我家孩子就要拜托山长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她就和这婆子谈了这几句话,再回到膳堂,孩子们都把饭菜给抢完了。 她当时就吓了一条,要知道桌上的主食除了米饭,还有肉包、豆沙包和馒头,那些都是胀肚子的东西,他们就这样吃完了,真是比成年人还能吃。 她一点没敢耽搁,立刻叫人请了大夫过来。 魏大夫叹了口气,帮孩子揉了揉穴位,“这样胃里好受点没?” 孩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好点没,但听魏大夫这样问……那就好点了吧。 他点了点头。 魏大夫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好点了就说好点了,没好点就说没好点,我待会儿才会跟着修改治疗方案。” 那孩子想了想说:“肚子还是有点痛。” 痛是肯定痛的,谁的肚皮被那样撑开都痛。 魏大夫:“你不要揉肚子,先这样坐着,别喝水,等一会儿,如果你感觉还很不舒服,就喊我,千万不要忍着。” 吃一肚子面食,再喝点水,那还得了,那还不得把人的肚皮撑破啦。 “我难受。” 听完魏大夫的话,有一个小姑娘终于支撑不住了,歪在了椅子上,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 这个表情可把魏大夫可吓坏了。 魏大夫赶紧冲到那孩子的面前,各种施针救治。 那孩子的表情却越来越难受,到后面呼吸都好像放轻了些,仿佛不那样做,肚皮就会破掉。 魏大夫急得满头冒汗。 他治疗过积食、消化不良等症,但那都是比较轻微的,如果能忍,过两天就能不药而愈。 但眼下这症候太急了些,弄得他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让开。” 陈春燕急匆匆跑了进来。 她指挥身后跟着的人,“你来把盆子放在这里。” 她扶着那孩子站起来,“来,你微微躬身,对,就这样,嘴巴张开。” 那孩子听话地张开嘴。 陈春燕手指头伸进那孩子的喉咙里,抠了几下。 那孩子一阵恶心,感觉胃部抽动几下,刚刚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便一股脑涌上喉头,继而被吐了出来。 吐了好一会儿,那孩子才把胃里的东西倒干净了。 嚯! 魏大夫都吓了一跳,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塞进肚子里的。 那孩子吐完之后,人有些虚弱,但是肚子却舒服了不少。 陈春燕:“把糖盐水端过来。” 她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小丫头端着糖盐水跑了过来。 陈春燕把杯盏递给那孩子,“你先漱口,对,吐掉,再喝几口,多喝几口。” 那孩子觉得舒服多了。 第2490章 陈春燕扶着那孩子坐到了椅子上。 魏大夫如梦初醒。 是啊,吃多了,受不了了,吐出来不就好了嘛。 有这么直接的方法干嘛放着不用。 他也是思维的局限性。 他只想到不消化就赶紧想办法让它消化,而想不到还可以把它吐出来。 “还有那些小朋友肚子实在不舒服,可以吐出来。” 很多学生家里的条件不好,只有过年过节才有肉吃,他们今天吃了好多肉,根本舍不得吐出来。 陈春燕看得心酸又心疼。 “不舒服的就吐了,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你们先治病,待会儿离开的时候,每人拿两斤肉回家,让大人做了你们吃。” 听到她这样说,有几个受不了的孩子终于站出来吐了。 陈春燕朝赵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赵夫人跟她出去。 赵夫人便跟在她身边走了出去。 “县主,今天的事情……” 陈春燕摆手,“我没有要质问你的意思。我且问你,那些孩子是不是家里都挺困难的,要不今天怎么能那样吃?” 赵夫人:“要说困难应该都挺困难的,他们穿在校服里面的衣服也是补丁摞着补丁的。” 陈春燕:“你跟我说说那个小姑娘的情况。” 赵夫人:“她啊,她平时学习挺认真的……” 陈春燕摇了摇头。 很显然她想听的东西和那些孩子的学习无关。 “我是想问他们的家庭情况。” 赵夫人:“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陈春燕感觉自己跟赵夫人聊天聊了个寂寞。 她在心里微叹了一口气,说:“好,谢谢你了,你进去吧。” 其实也是她对学堂的先生期待太高了。 就算是放在现代,也很少有老师能做到关心每一个学生的各种情况的,有的老师连学生的学习情况都不是很关心,他们只关注那些给他们送了礼的学生。 这些乱象都是没办法的,不是说谈理想谈信念就能杜绝的,老师也是人,他们也得养儿育女、买车买房。 而老师的工资很显然支撑不了他们那么大的开销,有的人安贫乐道,便能坚守在岗位上,而有的人心思浮动,自然想方设法弄钱。 这个不是说那个群体的问题,这是所有人都存在的问题。 陈春燕回头叫来了周文严,“你知道不知道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家庭情况。” 周文严:“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如果知道她叫什么,我就能查。” 陈春燕:“好,你去查。” 周文严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那个小女孩的父亲兄弟姐妹很多,而她的兄弟姐妹也多,他们家又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五六十口人挤在一起,她的弟弟妹妹就吃不饱饭。 “她在学堂里经常偷偷把她那一份饭菜留一部分起来,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吃。 “她的弟弟妹妹还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饭菜,因为那孩子老实得紧,她觉得是分给她的,带回去给弟弟妹妹没关系,再去添了饭菜带回去,就不对了。 “所以她每天带回家的饭菜都非常有限,她的弟弟妹妹得轮流着打牙祭。 这可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2491章 “你看那些孩子,到了学堂读书以后,多多少少脸上都长了些肉,只有那个小女孩,依旧那么瘦。” 陈春燕:“这样的孩子还有多少?” 周文严:“那可真是太多了。我们这边的水稻和小麦等粮食收成是十里八乡最好的,那些佃农才能吃饱饭,还是那种家里得种了三五十亩地,人口又不算太多的人家。 “而别家的地出产没有我们的地高,收的地租却比我们高得多,如果家里的孩子再多两个,吃不饱饭是常态。 “他们每年春天都要跑到山上去采野菜,除了吃的还得晒成菜干,这一项活动一直得持续到夏天。 “其实野菜长老了之后非常难吃,很多还是苦的,但他们也没办法,他们不采,冬天就擎等着饿死吧。 “大小姐,我们只能救急不救穷,这样的人家太多了,我们帮不过来。” 陈春燕:“三井村以前是什么样?” 嗯? 周文严被问得愣了一下。 不过一年时间,他几乎想不起三井村以前是什么样了。 就好像,三井村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似的。 但是仔细回忆,那些沉底的记忆一点一点翻上来。 他忽然意识到,哦,原来以前的三井村是这么糟糕的啊。 一个村分成了两派,两边相互坑,以至于田里的收成一直好不了。 一年前,三井村还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贫困村,村子里破败不堪,短短一年时间,谁能想得到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三井村现在的人口依旧没有达到原本的水平,哪怕陈春燕吩咐手底下的人不断买人,人口永远不嫌多,但现在依旧没有足够的人手。 这么点人就将三井村发展到了现在的规模,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陈春燕创造的奇迹还少吗? 京郊一个全新的村子从无倒有,一项运动从无到有,一个产业从无到有。 陈春燕身上从来不缺乏奇迹,也不缺乏创造奇迹的实力。 她能创造出一个三井村,为什么又不可能创造出更多的三井村呢? 所以他刚才告诉陈春燕救急不救穷真的太狭隘了,他怎么就那么确定陈春燕没办法让那些村子也成为下一个三井村呢? 周文严:“大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尽量配合。” 陈春燕转身回到屋里。 秽物已经被提下去处理干净了,屋子里干干净净的,连味儿都已经通风放掉了。 有几个孩子面如金纸,看上去应该也是吐过的。 陈春燕:“魏大夫,这里就交给你了。” 魏大夫点头,“好。” 陈春燕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孩子,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离开。 她也怕孩子们在她这里出事,本来是好意,让他们吃得好点,要是吃出什么问题来,她可负责不起。 她回到内院,继续收拾东西,却还是分了一半心神注意着前院的动静,直到墨竹来回禀,说所有孩子都领了一份消食片离开了陈家新宅,她才放下了心。 郭大丫离开了陈家新宅,还是一如既往地按时回家了,她抓紧做完作业,坐到灶孔边烧火。 她娘亲就沉默地做饭。 第2492章 周文严在心里说了一句漂亮,面上却摆出受教的表情。 “是,还是您经验吩咐,听您一句话,胜读十年书。” 这个马匹拍得毫无技术含量,可太监听着就是怎么听怎么舒服。 他嗯了一声,无比畅快地回了房间。 “你们选好了时间通知我。” 周文严:“是。” 他忽然觉得就算是皇上身边的人,其实想忽悠也很好忽悠,只要抓住了他的诉求,就能一击即中。 对孩子们的观察还在持续进行中。 陈春燕却带着郭大丫啥事都不问,一心扑在学习上。 她给郭大丫改了个名字,叫郭可可,虽然也没多好听,但郭大丫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她就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至少没被嫌弃不是? 这天,她按照原计划正在做事。 一匹快马奔入了三井村,马蹄声仿佛踏在众人的心上,让所有人为之凛然。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们看到了马上之人手臂上系的红绸。 陈春燕要求传信的人,如果遇到非常紧急的事情,就把红绸绑在胳膊上,如果遇到一般紧急的,就绑黄稠,如果只是寻常的消息往来,就不要绑。 三井村的人看到红绸,不管他们在做什么,只要那人向他们提出了要求,他们都要竭尽所能,提供最大的方便。 这个规矩已经立起来快一年了,所有和三井村有关的人都知道。 而那些给这些绑着红绸的人提供了方便的人家,事后自然会跑到董明春面前邀功。 董明春深谙给肉骨头的道理。 只要有人来,只要核实了真的给了方便,她都会给来人提供一些实惠。 久而久之,一些村民也愿意给往来的信使提供热汤热菜。 信使没有空付钱,那不要紧,他们没钱,但时间多,事后去三井村结款就行了。 信使直奔陈春燕的农庄而去。 农庄的门子看到手绑红绸的信使根本不敢阻拦,直接开门放行。 信使的马一路抵达二门,他丢下马就朝里面跑,一路上看到他的小丫头们,全都避让到了旁边。 小丫头们看到那刺目的猩红色,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 好可怕啊,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春燕愉快的心情,在听到有人禀报说红绸信使到了,就结束了。 她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去了书房。 她在东路的院子一片安静,打扫卫生的人手脚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她。 红绸信使进了门立刻取下背后的信筒递给陈春燕。 墨竹上前接了信筒,从里面倒出了两封信。 一封信是暗探写的,一封信是阿尔斯楞写的。 陈春燕先看了阿尔斯楞的信。 阿尔斯楞开篇就是破口大骂,洋洋洒洒骂了好几页纸,全部不带重样的。 陈春燕忍无可忍,抬手把那些信纸丢开了。 满是废话的信纸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只余下最后一张有实质性内容的纸。 这张纸却是一张求救信。 陈春燕的眼皮就跳了跳,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啊? 是骂她重要,还是求救重要,他心里没点数吗? 那一支朝东北而去,距离三井村越来越远。 第2493章 结果这人把骂她放在了前面,把求救放在了后面,真不怕她看到是骂人的信,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撕了吗? 其实阿尔斯楞在把信送出后,就后悔了,他也害怕陈春燕不看信啊,只是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无瑕顾及其他了,先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再说。 陈春燕说是带阿尔斯楞一起走,实际上在靠近三井村时,护送阿尔斯楞的那一支队伍就和大部队分离了。 陈春燕当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阿尔斯楞再怎么说也是鞑靼王的孩子,在鞑靼人中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把这样一个人放在三井村,和三井村的鞑靼人朝夕相处,将来他振臂一呼,难保那些鞑靼人不会反水。 陈春燕心里清楚的很,时间太短,鞑靼的下一代还没有长大,还无力抗衡父母的决定。 是以她要尽量避免阿尔斯楞和三井村的鞑靼人接触。 等将来学堂读书的那些孩子长大了,有自主判断的能力了,那时候就算鞑靼人想要归附回鞑靼,他们的孩子也自然而然会阻止他们。 家庭内部先有了矛盾,就有了掣肘,那么不管谁觊觎这些人手,肯定都办不到了。 而且往东北方向走,还生活着许多女真族人。 这些人生活的方式非常原始,几乎靠打猎为生,这也就导致他们几乎吃不饱。 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吃不饱就意味着他们非常彪悍,没有所谓的礼义廉耻,只要能够弄到手的东西,他们一定要弄到手。 鞑靼人也彪悍啊。 陈春燕就把阿尔斯楞给丢到了女真的眼皮子底下,成为一道屏障。 女真不管想要南下做什么,都得先打败同样彪悍的鞑靼人。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这个决定后,就说了一句话:养蛊。 确实挺像养蛊的。 把最强的放在一块互相咬,看谁能活下来。 陈春燕也没想到阿尔斯楞这么弱,这才多久啊,就被打得来求救了。 她觉得很不应该,阿尔斯楞不应该连这一点点时间都抵挡不住,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阿尔斯楞作怪了。 她赶紧打开暗探的信,才知道阿尔斯楞输得不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阿尔斯楞有陈春燕提供的物资,一心就想着该怎么过冬了。 而女真那边不抢物资,他们的冬天就过不去了,他们首先得或者,才能说将来,那自然打起来跟不要命似的。 跟过去的鞑靼人连胆都被吓寒了。 那边紧急寻求支援。 这可真是印证了那句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同样的人在祁轩手底下就能纵横草原,结果到了阿尔斯楞手里,连和女真人正面对上的勇气都没有。 阿尔斯楞失去了作为草原霸主的可能,仿佛彻底咸鱼了。 他在和女真人的斗争中表现得乏善可陈。 开头没有开好,后面就一直输。 陈春燕看着情报眼皮狂跳。 这个人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心里一阵一阵的无语。 这条咸鱼,真的是太咸了。 现在怎么办呢? 一条鱼不彻底死掉,它是做不了咸鱼的。 反过来说,一条鱼既然已经成了咸鱼,它肯定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2494章 如何能激发一条死鱼的斗志? 这道题超纲超大发了。 陈春燕的头又开始痛了。 她挥手让红绸信使下去,转头问董明春,“你觉得让谁去接手那一个烂摊子比较合适?” 董明春:“女真人的势头太猛了,除非打一场大胜仗,要不然谁过去接手,都只是挨打的命。” 陈春燕:“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她实在是不能放弃那一片富饶的黑土地。 放着肥得流油的黑土地不种粮食,只靠天吃饭,那些人真是入宝山空手而回。 她就不一样了,等她把努尔干都司蚕食完毕,一定要把那边变成关外粮仓。 董明春:“这事儿恐怕还得请世子爷出手,我们这边并没有能够带兵的将才。” 陈春燕:“他啊……” 她拖长了声音。 祁轩处理了广宁卫前总兵万波之后,并不是立刻就把权力收归到了手里。 万波在广宁卫盘踞许多年,势力错综复杂。 祁轩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花了很大的精力梳理万波的关系,并将与万波关系太过紧密的人一一处理掉。 他原本处理不到某些人头上,但这些人心虚啊,总觉得自己也是被清理的对象,为了保命,他们时不常闹出点动静来。 祁轩一直在处理这些破事,直到现在还没有理得特别顺。 董明春:“不行吗?” 陈春燕:“也不是不行。只是他离开广宁卫,广宁卫就没有人看着了。” 董明春:“那也是麻烦。” 陈春燕:“打仗的事情我们不懂,还是先写信告知祁轩吧,看他怎么安排。” 她口述,董明春笔录,一封信很快就写好了。 董明春:“我现在就安排人去送信。” 依旧是手臂缠着红绸的信使一人双骑离开了三井村。 一天两次出现红绸信使,弄得三井村人的神经都有些紧张了。 广宁卫城楼上寒风飒飒,冻得人直想缩脖子缩手。 同康伯世子极目远眺,入目是一片萧索的景象。 往年这时候,他待在京城里,感触并不深,他的眼睛被京城的繁华迷住了,很多东西都看不见。 他离开京城,头脑冷静了许多,眼睛也清明了许多,看到了许多他曾经忽略的东西。 他在九边找机会,想要建功立业,想要给姐姐撑腰,收拾毅诚侯那龟孙子。 他绕了很大一圈,心都凉了,军备废弛成这个样子,他就算进入了军中,也很难建功立业。 就在这时,他听说祁轩掌控了广宁卫,赶紧跑来投奔。 他说得很诚恳,“哥们儿胆子不算大,本事不算大,今后要多靠兄弟提携了。” 他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他在心里无数次骂毅诚侯是龟孙子,他却忘记了,毅诚侯是安阳公主的儿子。 安阳公主是谁? 那是皇上的亲姐姐。 安阳公主的亲爹就是先皇。 他骂毅诚侯是龟孙子,岂不就等于骂先皇是乌龟,当今身上是龟儿子。 这世上比他胆子大的人也是不多了。 杨毅呵出一口气,揉揉眼睛,他好像看到什么东西急速靠近广宁卫的城墙。 “注意警戒,有人靠近。” 第2495章 杨毅这段时间也算有了些历练,再也不会小看那些靠近的人了,谁知道那些靠近的是普通人还是斥候呀! “报,来的人一人双骑,手臂上缠着红绸,似有紧急军务。” 杨毅:“快,开城门。” 他话音未落,已经率先朝城楼下方跑去。 凛冽的秋风吸入肺里,刺激得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脚步却一点没有慢下来,直接冲到了城门边。 广宁卫城门大开,红绸信使冲了进来。 “来者何人?” “紧急军务,我要见祁大人。” 杨毅:“跟我来。” 他带着红绸信使一路往里跑,马匹直接停在了总兵府大门前。 广宁卫没有新的总兵上任,这里也有官职比祁轩高的。 但谁都知道总兵的位置空在这里,肯定是给祁轩留着的。 祁轩现在是功劳不够,资历不够,等混够了功劳,资历不够,上面的人也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在广宁卫,祁轩就是实际上的掌控人,那几个职位比他高的,陆陆续续请假,在家闭门不出了。 整个总兵府就成了祁轩的办公场所。 杨毅直接带着人奔向祁轩的书房。 祁轩忙着批阅公文。 不当一把手不知道,当了之后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事情,他当时就惊呆了。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平衡卫所的事情和他手上的事情。 他在那边暗搓搓拉起一支队伍,也需要训练,还有各种杂事需要处理,事情多到不得了,感觉一天到晚有忙不完的事情。 直到他把事情理顺了之后,那种令他头晕脑胀的感觉才消失。 他现在处理这些事情算得上是得心应手,速度也快了不少。 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抬头,视线里就出现了一抹红。 他的眼皮跳了跳,迎上前去。 “什么情况,快把信筒拿给我。” 祁轩有些着急。 目前这种胳膊上绑红绸的方法,只有三井村和他手底下的人在用,朝廷那边用的是鸡毛,是以他一看就知道是三井村来信了。 陈春燕坐镇三井村,除非出了特别大的事情,大到陈春燕自个儿解决不了了,否则绝对不会往这边送信。 信使不敢耽搁,立刻送上了书信。 祁轩打开信筒,匆匆看过去,神情就放松了。 不是三井村被攻击,那么就不用太紧张了。 他抬手点燃了信纸,把信丢进了笔洗里。 纸张被几乎燃尽,再被丢进水里,就算再高明的手段也别想复原这张纸了。 他高声吩咐,“吹响号角,命令所有人集合。” 哈? 所有人都得集合? 祁轩的长随都懵了,这得出了多大的事情啊! 传令的事情用不着长随,长随站在原地一眼一眼地瞄祁轩。 祁轩只当看不到长随的视线。 长随都要原地爆炸了。 私自出兵是大事,除非遇到外敌进犯,可以不用请示朝廷,就出兵征讨外,任何时候要出兵,都需要经过兵部。 世子爷这是在玩儿火啊! 当着外人的面,他就算想劝说,也无从下口。 祁轩只当看不见。 他知道长随在担心什么。 可是人嘴两张皮,只要吵架能吵得过那一帮杀千刀的文臣,他不管怎么出兵都没有问题。 第2496章 赵夫人惊为天人。 这孩子说他笨真是太客气了,这是笨死个人了啊! 她知道那首童谣,不管是唱还是念都挺朗朗上口的,是教小朋友穿裤子的童谣,非常简单,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说一条裤子有两个裤腿,脚穿进裤腿里,就像马车钻城门洞,先钻左边,再钻右边,骨碌碌完事啦。 就这么个东西,教一下午都教不会,可真够糟心的。 赵夫人先为教那孩子的老师默哀了一把。 不过有的话,她得说在前头,“你知道我们学堂的规矩的吧?” 婆子一脸错愕,很显然她只是看别人家的孩子都去了学堂,这才想让自家孩子也去的,但很多事情她并没有打听清楚。 赵夫人便说:“我们学堂给学生免费读书是有条件的,刚入学的孩子当然全都是免费的。 “每三个月有一次考试,考过了,就可以顺利升级,考不过,留级的孩子,生活费得自理。 “这是第一次考不过的。 “第二次还考不过的,学堂就要开始收学费了。 “这不是针对哪一家的孩子,这是因为先生有限,我们得把有限的资源用在更加适合学习的人身上。” 婆子听了很是遗憾。 他们家孩子就是那一部分不适合的人呗。 委婉的拒绝,婆子还是听得懂的。 她家孩子那个样子不要说别人,就连她自己都挺嫌弃的。 那孩子笨得呀,就跟脑袋缺根弦,心里开了八窍,那是一窍不通啊。 有时候看着那孩子,婆子都想打他两巴掌,但有什么办法呢,再怎么生气,也得给那孩子找一条活路啊,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长大了,啥也不会,找媳妇的时候,被被东家西家挑拣,那得多难受啊。 她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山长可得想想办法啊,我家的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笨了点。您放心,我一定会督促他好好学习,他要是不学,你就打他,我们家肯定没有意见。” 赵夫人哭笑不得,“我们学堂不打人。我说那话的意思不是说不让你家孩子进学堂,我是说如果他学习成绩不好,留级了,我们得收费,家长不能怪我们乱收费。” 婆子:“这个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呀,你们都是好人,我特别相信你们,绝对不会误会你们。” 赵夫人:“行吧,等下一期开学,你带你家孩子过来,男孩女孩都可以。 “别看这是女孩你就不重视,我们这儿的女孩一点不比男孩差,挣钱也挣得多。 “你看我们家小姐,是个女孩吧,要想跟在她身边办事,要想受重视,其实还是得女孩才行,你看她身边的姑娘们,多么厉害。” 婆子原本就打算把自家孩子都送过来,听了赵夫人这话,忽然觉得其实送女孩子过来更有前途。 而且她的小孙女比小孙孙还要聪明些。 这么想着,她就冲赵夫人笑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家里人再反对,也要把孩子们都送来。 她之前有一点点犹豫是因为女孩子也被送过来了,家里就没有人做饭了,大人去地里干完活,回到家还得自己做饭,想想就有些凄凉。 第2497章 但是为了这个家能蒸蒸日上,短时间吃点苦还是划算的。 再说了,她看到三井村好多家庭都是男儿上门住到女方家里,也不说是赘婿,就是和女方的家人住在一起,照顾女方家人而已。 她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新阳县主看样子也是支持这样的状态的,那么等到几年后,她的小孙女长大了,该议亲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加普遍,也就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家啦。 “那我家孩子就要拜托山长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赵夫人连连说不必感谢。 她就和这婆子谈了这几句话,再回到膳堂,孩子们都把饭菜给抢完了。 她当时就吓了一条,要知道桌上的主食除了米饭,还有肉包、豆沙包和馒头,那些都是胀肚子的东西,他们就这样吃完了,真是比成年人还能吃。 她一点没敢耽搁,立刻叫人请了大夫过来。 魏大夫叹了口气,帮孩子揉了揉穴位,“这样胃里好受点没?” 孩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好点没,但听魏大夫这样问……那就好点了吧。 他点了点头。 魏大夫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好点了就说好点了,没好点就说没好点,我待会儿才会跟着修改治疗方案。” 那孩子想了想说:“肚子还是有点痛。” 痛是肯定痛的,谁的肚皮被那样撑开都痛。 魏大夫:“你不要揉肚子,先这样坐着,别喝水,等一会儿,如果你感觉还很不舒服,就喊我,千万不要忍着。” 吃一肚子面食,再喝点水,那还得了,那还不得把人的肚皮撑破啦。 “我难受。” 听完魏大夫的话,有一个小姑娘终于支撑不住了,歪在了椅子上,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 这个表情可把魏大夫可吓坏了。 魏大夫赶紧冲到那孩子的面前,各种施针救治。 那孩子的表情却越来越难受,到后面呼吸都好像放轻了些,仿佛不那样做,肚皮就会破掉。 魏大夫急得满头冒汗。 他治疗过积食、消化不良等症,但那都是比较轻微的,如果能忍,过两天就能不药而愈。 但眼下这症候太急了些,弄得他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让开。” 陈春燕急匆匆跑了进来。 她指挥身后跟着的人,“你来把盆子放在这里。” 她扶着那孩子站起来,“来,你微微躬身,对,就这样,嘴巴张开。” 那孩子听话地张开嘴。 陈春燕手指头伸进那孩子的喉咙里,抠了几下。 那孩子一阵恶心,感觉胃部抽动几下,刚刚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便一股脑涌上喉头,继而被吐了出来。 吐了好一会儿,那孩子才把胃里的东西倒干净了。 嚯! 魏大夫都吓了一跳,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塞进肚子里的。 那孩子吐完之后,人有些虚弱,但是肚子却舒服了不少。 陈春燕:“把糖盐水端过来。” 她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小丫头端着糖盐水跑了过来。 陈春燕把杯盏递给那孩子,“你先漱口,对,吐掉,再喝几口,多喝几口。” 那孩子觉得舒服多了。 陈春燕扶着那孩子坐到了椅子上。 第2498章 魏大夫如梦初醒。 是啊,吃多了,受不了了,吐出来不就好了嘛。 有这么直接的方法干嘛放着不用。 他也是思维的局限性。 他只想到不消化就赶紧想办法让它消化,而想不到还可以把它吐出来。 “还有那些小朋友肚子实在不舒服,可以吐出来。” 很多学生家里的条件不好,只有过年过节才有肉吃,他们今天吃了好多肉,根本舍不得吐出来。 陈春燕看得心酸又心疼。 “不舒服的就吐了,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你们先治病,待会儿离开的时候,每人拿两斤肉回家,让大人做了你们吃。” 听到她这样说,有几个受不了的孩子终于站出来吐了。 陈春燕朝赵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赵夫人跟她出去。 赵夫人便跟在她身边走了出去。 “县主,今天的事情……” 陈春燕摆手,“我没有要质问你的意思。我且问你,那些孩子是不是家里都挺困难的,要不今天怎么能那样吃?” 赵夫人:“要说困难应该都挺困难的,他们穿在校服里面的衣服也是补丁摞着补丁的。” 陈春燕:“你跟我说说那个小姑娘的情况。” 赵夫人:“她啊,她平时学习挺认真的……” 陈春燕摇了摇头。 很显然她想听的东西和那些孩子的学习无关。 “我是想问他们的家庭情况。” 赵夫人:“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陈春燕感觉自己跟赵夫人聊天聊了个寂寞。 她在心里微叹了一口气,说:“好,谢谢你了,你进去吧。” 其实也是她对学堂的先生期待太高了。 就算是放在现代,也很少有老师能做到关心每一个学生的各种情况的,有的老师连学生的学习情况都不是很关心,他们只关注那些给他们送了礼的学生。 这些乱象都是没办法的,不是说谈理想谈信念就能杜绝的,老师也是人,他们也得养儿育女、买车买房。 而老师的工资很显然支撑不了他们那么大的开销,有的人安贫乐道,便能坚守在岗位上,而有的人心思浮动,自然想方设法弄钱。 这个不是说那个群体的问题,这是所有人都存在的问题。 陈春燕回头叫来了周文严,“你知道不知道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家庭情况。” 周文严:“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如果知道她叫什么,我就能查。” 陈春燕:“好,你去查。” 周文严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那个小女孩的父亲兄弟姐妹很多,而她的兄弟姐妹也多,他们家又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五六十口人挤在一起,她的弟弟妹妹就吃不饱饭。 “她在学堂里经常偷偷把她那一份饭菜留一部分起来,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吃。 “她的弟弟妹妹还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饭菜,因为那孩子老实得紧,她觉得是分给她的,带回去给弟弟妹妹没关系,再去添了饭菜带回去,就不对了。 “所以她每天带回家的饭菜都非常有限,她的弟弟妹妹得轮流着打牙祭。 这可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春燕:“这样的孩子还有多少?” 第2499章 “你看那些孩子,到了学堂读书以后,多多少少脸上都长了些肉,只有那个小女孩,依旧那么瘦。” 周文严:“那可真是太多了。我们这边的水稻和小麦等粮食收成是十里八乡最好的,那些佃农才能吃饱饭,还是那种家里得种了三五十亩地,人口又不算太多的人家。 “而别家的地出产没有我们的地高,收的地租却比我们高得多,如果家里的孩子再多两个,吃不饱饭是常态。 “他们每年春天都要跑到山上去采野菜,除了吃的还得晒成菜干,这一项活动一直得持续到夏天。 “其实野菜长老了之后非常难吃,很多还是苦的,但他们也没办法,他们不采,冬天就擎等着饿死吧。 “大小姐,我们只能救急不救穷,这样的人家太多了,我们帮不过来。” 陈春燕:“三井村以前是什么样?” 嗯? 周文严被问得愣了一下。 不过一年时间,他几乎想不起三井村以前是什么样了。 就好像,三井村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似的。 但是仔细回忆,那些沉底的记忆一点一点翻上来。 他忽然意识到,哦,原来以前的三井村是这么糟糕的啊。 一个村分成了两派,两边相互坑,以至于田里的收成一直好不了。 一年前,三井村还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贫困村,村子里破败不堪,短短一年时间,谁能想得到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三井村现在的人口依旧没有达到原本的水平,哪怕陈春燕吩咐手底下的人不断买人,人口永远不嫌多,但现在依旧没有足够的人手。 这么点人就将三井村发展到了现在的规模,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陈春燕创造的奇迹还少吗? 京郊一个全新的村子从无倒有,一项运动从无到有,一个产业从无到有。 陈春燕身上从来不缺乏奇迹,也不缺乏创造奇迹的实力。 她能创造出一个三井村,为什么又不可能创造出更多的三井村呢? 所以他刚才告诉陈春燕救急不救穷真的太狭隘了,他怎么就那么确定陈春燕没办法让那些村子也成为下一个三井村呢? 周文严:“大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尽量配合。” 陈春燕转身回到屋里。 秽物已经被提下去处理干净了,屋子里干干净净的,连味儿都已经通风放掉了。 有几个孩子面如金纸,看上去应该也是吐过的。 陈春燕:“魏大夫,这里就交给你了。” 魏大夫点头,“好。” 陈春燕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孩子,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离开。 她也怕孩子们在她这里出事,本来是好意,让他们吃得好点,要是吃出什么问题来,她可负责不起。 她回到内院,继续收拾东西,却还是分了一半心神注意着前院的动静,直到墨竹来回禀,说所有孩子都领了一份消食片离开了陈家新宅,她才放下了心。 郭大丫离开了陈家新宅,还是一如既往地按时回家了,她抓紧做完作业,坐到灶孔边烧火。 她娘亲就沉默地做饭。 郭娘亲:“你提回来的那是什么?” 第2500章 阿尔斯楞一跃而起,他完全是超水平发挥,换作以前,他是绝对做不出鲤鱼打挺这种动作的。 他手持弯刀,大步走出营帐,神情紧张地看向混乱声音的来处。 那边人头攒动,似乎相当混乱。 阿尔斯楞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群该死的野人,昨天晚上才来过,害得他一晚上没睡好,才刚刚躺下,还没有睡着,又来了,他们还是个人吗?都不用休息吗? 不管他再怎么在心里处刑那群人,但此刻他都得冲上去。 关键时刻,他要是不露面,他的人更加没有斗志,兵败如山倒也只不过是眨眼之间,如果完全溃败,他连自己能不能顺利逃离营地都不知道。 他手持弯刀,冲进了人堆里。 想象中的血肉横飞并没有出现,他的人似乎……还挺兴奋的。 兴奋? 这就很不对了。 挨打有什么好兴奋的,一群傻子吗? 他定睛朝外面看去,一层一层的人外面围着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此人身穿银色甲胄,头盔上一缕红缨,很是丰神俊朗。 不是祁轩又是谁! 嗐,这狗贼。 他的人其实并不能完全算是他的了,这些人已经被祁轩折服了,平时看不出来,他的命令还是照样执行,可一旦他的命令和祁轩的相反,他敢打赌这群人会听从祁轩的命令。 这个认识让他心里怄得发慌。 再怎么怄,他也得上去打招呼。 谁让他现在在人家的屋檐下呢? 说起这个他就更怄了。 他满心以为陈春燕会对他负责到底,会和其他的鞑靼人一起住到三井村附近去,他觉得那样也不错,至少吃喝不愁,还不用担心被兄弟们找麻烦。 然而他真的是想多了。 他被丢到了这里来,他的兄弟们倒是不会来找麻烦了,那些野人却会呀! 他行了个鞑靼的礼,“祁大人,好久不见。” 祁轩翻身下马。 他客气中带着几分疏离。 他拱了拱手,“那些野人在哪里?” 阿尔斯楞:“在山里。他们每次下来打一下就跑,不管抢不抢得到东西,直接退回去,居高临下打我们,打得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据险以守确实是比较有效的策略。 这种打法虽然能够建功,但也不至于一直得逞才对。 祁轩有点好奇阿尔斯楞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你就没有想想办法?你明知道他们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来,你就应该做好准备。他们来了一次又一次,你还没点警觉性,这能怪谁?” 对于这样的指责,阿尔斯楞就不能忍了。 他是那种完全没有脑子的人吗? 他不是的啊! 那些野人第一天晚上偷袭成功了,他就有了防备,在营地里挖了壕沟,做了陷阱,等那些野人再来时,确实给了他们一个教训,然而等到下一次再来,那些野人就破解了他的招数。 他们来的时候随身携带木板,用木板探路,如果感觉到木板没有落在实处,就把木板前伸,放到地上,就可以踩着木板越过壕沟了。 阿尔斯楞发现他们这么干之后,又加宽了壕沟。 于是乎,营地又安静了一晚上,隔了一天,野人带着改良后的木板又来了。 第2501章 全新的木板上带着绳子,如果木板不够长,他们随时能把木板拼接在一起。 …… 两方你来我往斗了好几个回合,双方各自变招,弄得阿尔斯楞都没有脾气了。 他和那些野人斗争了太久,现在完全放弃治疗了,躺平任嘲。 祁轩听完阿尔斯楞抱怨的话,他的额角也突突地跳。 是谁告诉他,野人没什么智慧,只会蛮干的? 这不是挺有智慧的吗。 这样一来事情恐怕有些难办的。 他们肯定不能在山上决战,野人更熟悉那里的地形,他们上去打,将非常吃亏。 这事儿他得想想。 首先得想个办法把他们留在平地上才行。 “你先找一个地方让我的人安营扎寨。” 阿尔斯楞:“好。天气太冷了,你先随我进去休息,暖和暖和吧。” 三井村和广宁卫的天气还算好的,那两个地方这段时间也降温了,但没有这地方降得厉害。 前段时间,这里就已经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那温度啊,降得嗖嗖的,人在外面待久了根本受不了。 祁轩想了想,便同意了。 他走得很慢,一直落在阿尔斯楞后面。 阿尔斯楞又不敢走在祁轩前面。 两个人走得相当的磨蹭。 祁轩很想一脚踹在阿尔斯楞的屁股上。 他是有轻微的洁癖,不干净的地方不愿意去。 他看阿尔斯楞也不像是洗了澡的样子,连自己都懒得打理,住的帐篷还能有个好吗? 他有点怕看到可怕的东西,就想让阿尔斯楞走在前面。 他见势不好,随便找个理由就能不进帐篷。 他要是走在前面,他就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可阿尔斯楞这个没眼力见儿的,真的一点都没有看出自己被嫌弃了,还觉得自己挺讲礼的,都让祁轩走在前面了呢,这下总不至于找他的茬了吧。 祁轩意味深长地看着阿尔斯楞。 阿尔斯楞被看得整个人都有些懵。 他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事情惹到了这个煞星。 他低头瞧瞧自己,又牵起前襟闻了闻。 嚯! 这味儿! 他之前是习惯了,没有注意,可把衣服牵开,那一股子味道从里面冲出来,呛得他差点一跟头。 他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一个来月没有洗澡了。 敢情他是被嫌弃了啊! 行吧。 他转身走在前面,先撩开帘子看了一眼。 帐子里好像确实乱得不能看了。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那个……要不先在背风的地方休息一下,我马上命人搭帐篷。” 祁轩斜着眼睛看他,“那你还不快去。” 阿尔斯楞摸摸鼻子,大步走了。 祁轩斜着眼睛看帐篷。 人类这该死的好奇心啊。 他真的有些好奇,那个帐篷到底脏乱差到什么地步了,让帐篷的主人都有了自觉,知道不能给别人看了。 他动了动脚。 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看。 可情感告诉他,好奇死了,真想看看啊。 他又动了动脚,终于还是没忍住,朝着帐篷走去。 他用袖子裹着刀柄,用刀挑开一点帐帘。 一股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的味道扑面而来。 祁轩瞬间闭上了眼睛。 真是辣眼睛啊。 第2502章 一股呛人的味道直冲脑海,呛得他脑门一阵阵发麻。 嚯,这味道有毒。 甭管里面乱不乱,乱成什么样了。 就冲着这味道,他不进去是对的。 他赶紧放下帐帘,隔绝里面可怕的味道。 他揉着鼻子往后面退了好几步,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他在营地里绕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回到了正在搭帐篷的地方。 阿尔斯楞还算有良心,给他们选了一块稍微平整些,又干净,还处在上风向的地方。 他以前也觉得陈春燕的事儿多。 在村里定下这样那样规矩,可现在他一点都不觉得陈春燕事儿多了,他反而觉得陈春燕太有先见之明了。 把这个营地和陈春燕前几个管理下的营地做对比……陈春燕那个简直是良心营地。 他刚才在逛营地时,差一点点不小心踩到了不知道谁的“黄金万两”。差点没给他恶心得当场去世。 随地大小便真的是一个非改不可的恶习。 陈春燕有明文规定,这些人坚持了一段时间,可当这些人拨到阿尔斯楞手下,或许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前提是有人做好的表率。 可如果阿尔斯楞带头违反规定,就是要图那个方便,那么上行下效,那些坏习惯死灰复燃也在情理之中。 祁轩觉得很头痛。 空气里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忍无可忍,找到阿尔斯楞,“你带人把营地收拾一下,这里是人住的地方,不能和猪住的地方一样吧!” 他说得很不客气。 阿尔斯楞面皮泛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带头破坏的规矩,他被打脸,这没毛病。 他忍气吞声,带着人去收拾营地角落里和营地附近的黄金万两了。 他平时不觉得,等真带人收拾起来,他才发现,营地怎么就脏乱差成这样了呢? 哎! 阿尔斯楞都被眼前看到的东西惊呆了。 那一坨一坨的东西上面还有白白的肉呼呼的虫子蠕动。 呕!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讲究呢,说好的解决完问题要埋一下的,他们连这一点点懒都要偷,这像话吗? 连狗都知道解决完问题,要用后腿刨土盖上,好不? 这些人怎么就连狗都不如呢? 他在这么吐槽时,显然忘记了,他自己也是连狗都不如的一员。 他后退了好几步,才忍住恶心想吐的感觉。 草原上牛羊粪是好东西,可以当柴禾烧。 但是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同类的。 “你们赶紧收拾,今天必须让他们安顿下来。” 鞑靼人其实也知道安顿下来并不需要清理这些东西,但他们更加知道祁轩军中的规矩,最基本的就是讲卫生,不随地大小便,不喝生水吃生食,都是最基本的要求。 既然看到了祁轩,那么他们应该执行什么规定,那就是显而易见的了。 一群人累得腰酸背痛,才将这几个月积累下来的秽物清理了一小部分。 他们都惊呆了,他们怎么能制造出这么多垃圾的? 这简直不可思议。 祁轩虽然看不到那些人的动作,但他仅凭耳朵听到的就能想象得出来,心里又不由得泛起恶心。 第2503章 他朝长随招招手,“你让他们把清理出来的东西,丢到挖的坑里堆肥,以后说不定有用,那个坑平时用盖子盖上,记得盖子上要留缝隙,不要盖严实了。”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堆肥的地方的盖子不能盖严实了,但他还是严格按照陈春燕的指示执行。 其实照他所想,那么恶心的东西,就应该捂严实点,以免可怕的味道外溢。 他却是不知道那些东西发酵会产生沼气,万一沼气池爆炸,那可就糟糕了。 长随一脸生无可恋。 祁轩有洁癖,跟着他的人多多少少也都被传染了点儿。 长随只听到祁轩点他的名,他就一阵恶寒。 公子不愿意看的,就叫他们这些下人去看,真是可怜哟。 他心里哪怕有一万句吐槽,也得乖乖去完成公子的指令。 他颠颠跑了。 阿尔斯楞看到长随,也觉得烦啊。 祁轩身边的长随换了一个又一个,稍微有点本事的,祁轩都给他们机会去战场上建功立业了。 这一个新来的长随,阿尔斯楞并不认识,根本不是之前跟着祁轩去草原的那个。 但阿尔斯楞认识那一身衣服。 祁轩的长随穿的都是那样的衣服,就没有改变过。 他很是客气,“可是祁大人有什么事情找我?” 长随捂着鼻子,指着忙活的鞑靼人,“大人说,让你们挖一个大坑出来,把这些东西全都丢进去……” 阿尔斯楞眼睛一亮,“这是祁大人想出来的,对付野人的新方法?” 长随神奇地看了阿尔斯楞一眼,“不是。这只是为了堆肥,万一明年冬天,这里要耕种呢。” 他们还要种地? 鞑靼人不就是因为不擅长种地才要南下抢掠的吗? 结果他们还是得种地,那么他们折腾个什么劲儿? 阿尔斯楞整个人都不好了。 长随见阿尔斯楞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整个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好不好? 阿尔斯楞:“我们不会种地,你确定祁大人真的要让我们种地吗?” 长随这才明白这个人在害怕什么。 “嗐!只是说那些秽物用来堆肥,并没有说一定让你们用来种地,也可以让住在附近的乡民一起种地嘛。” 阿尔斯楞还是觉得这人在开玩笑,“这周围哪儿有住家户啊?根本没有人。” 长随也觉得这个大饼画得过于大了,“呵呵,万一将来有了呢?” 真是信了你的邪! 阿尔斯楞:“你让我们做别的都行,但让我们种地,这个真不行。” 长随:“这个到时候再说,你们先把大人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再说,不然大人问责起来,我们谁都吃罪不起。” 阿尔斯楞还是不大乐意,但长随都这样说了,就没有他反对的余地了。 行吧,他们说什么是什么吧。 他走过去和心腹低声耳语几句,心腹便高声吩咐负责打扰的鞑靼人,让他们赶紧挖坑。 长随不敢离开,他们家大人很明显对那个坑有很严格的要求,他得在旁边看着,以便他们家大人问起来时,他能答得上来。 第2504章 祁轩虽然看不到那些人的动作,但他仅凭耳朵听到的就能想象得出来,心里又不由得泛起恶心。 他朝长随招招手,“你让他们把清理出来的东西,丢到挖的坑里堆肥,以后说不定有用,那个坑平时用盖子盖上,记得盖子上要留缝隙,不要盖严实了。”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堆肥的地方的盖子不能盖严实了,但他还是严格按照陈春燕的指示执行。 其实照他所想,那么恶心的东西,就应该捂严实点,以免可怕的味道外溢。 他却是不知道那些东西发酵会产生沼气,万一沼气池爆炸,那可就糟糕了。 长随一脸生无可恋。 祁轩有洁癖,跟着他的人多多少少也都被传染了点儿。 长随只听到祁轩点他的名,他就一阵恶寒。 公子不愿意看的,就叫他们这些下人去看,真是可怜哟。 他心里哪怕有一万句吐槽,也得乖乖去完成公子的指令。 他颠颠跑了。 阿尔斯楞看到长随,也觉得烦啊。 祁轩身边的长随换了一个又一个,稍微有点本事的,祁轩都给他们机会去战场上建功立业了。 这一个新来的长随,阿尔斯楞并不认识,根本不是之前跟着祁轩去草原的那个。 但阿尔斯楞认识那一身衣服。 祁轩的长随穿的都是那样的衣服,就没有改变过。 他很是客气,“可是祁大人有什么事情找我?” 长随捂着鼻子,指着忙活的鞑靼人,“大人说,让你们挖一个大坑出来,把这些东西全都丢进去……” 阿尔斯楞眼睛一亮,“这是祁大人想出来的,对付野人的新方法?” 长随神奇地看了阿尔斯楞一眼,“不是。这只是为了堆肥,万一明年冬天,这里要耕种呢。” 他们还要种地? 鞑靼人不就是因为不擅长种地才要南下抢掠的吗? 结果他们还是得种地,那么他们折腾个什么劲儿? 阿尔斯楞整个人都不好了。 长随见阿尔斯楞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整个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好不好? 阿尔斯楞:“我们不会种地,你确定祁大人真的要让我们种地吗?” 长随这才明白这个人在害怕什么。 “嗐!只是说那些秽物用来堆肥,并没有说一定让你们用来种地,也可以让住在附近的乡民一起种地嘛。” 阿尔斯楞还是觉得这人在开玩笑,“这周围哪儿有住家户啊?根本没有人。” 长随也觉得这个大饼画得过于大了,“呵呵,万一将来有了呢?” 真是信了你的邪! 阿尔斯楞:“你让我们做别的都行,但让我们种地,这个真不行。” 长随:“这个到时候再说,你们先把大人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再说,不然大人问责起来,我们谁都吃罪不起。” 阿尔斯楞还是不大乐意,但长随都这样说了,就没有他反对的余地了。 行吧,他们说什么是什么吧。 他走过去和心腹低声耳语几句,心腹便高声吩咐负责打扰的鞑靼人,让他们赶紧挖坑。 长随:“挖深一点,还要深一点,对,就是要那么深。” 第2505章 长随不敢离开,他们家大人很明显对那个坑有很严格的要求,他得在旁边看着,以便他们家大人问起来时,他能答得上来。 鞑靼人很有一股子蛮力,坑挖得很快,没有用多少时间,坑就被挖出了一个雏形。 他看到一个鞑靼人用手给另外一个鞑靼人比划了一下。 他感觉那个深度就可以了。 他盯着坑看了好一会儿,眼睛一亮,转身朝大帐跑。 新搭起来的大帐什么都没有。 里面只有一个厚厚的毡垫,铺在地上,其余的座椅屏风等一应物什一概不见,很显然还没有运到。 祁轩坐在毡垫上,大长腿委屈地蜷在一起,他觉得很不舒服,动了动,动了又动,几乎没有消停的时候,好像不管换那个姿势都不舒服似的。 长随:“哎哟,公子,这毡垫还是垫得不够高,小人再去帮你找几床垫子如何?给您垫高一点,好让您坐得舒服。” 祁轩摆摆手,“不用了。 他抬眼打量了这人一眼,在心里嘿笑一声。 他们家的管事真的是成人精了。 他之前没有自己的势力,家里人还当他是个孩子,所以找来的随从都是那种老成持重的,看到他有不合适的决定,立刻阻止他。 而现在家里却没有再给他安排这样的小厮了,反倒多了这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 这大概就是成长吧。 知道他管得住自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要什么了。 祁轩:“那边如何?” 长随:“少爷,我想到个好主意。” 祁轩挑眉,“你说来听听。” 长随:“那不是挖了个坑吗?我们何不把坑利用起来,反正也都是要往上面加盖板子的,不如就做成个厕所,以后不是就少了打扫的环节了么。您想想三井村那厕所……他们还得往后排,这边就直接……” 祁轩抬手扇扇,“行了,别说了,味儿味儿的。” 祁轩虽然挺嫌弃长随的提议的。 但他脑子不听使唤地勾勒出长随描述的画面。 他忽然觉得厕所那样弄其实也不错。 上面铺上板子,搭一个围挡,其实也挺卫生的,而且也不会看到辣眼睛的东西。 他当即拍板,“就这么办,让人看看,顶棚也一起搭上,省得跑味儿。” 长随讷讷应是。 他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道那些鞑靼人会不会搭房子,他们不都是住帐篷的么,万一搭不起来,或者搭起来了,正好有人在里面解决问题时,塌掉了,那事情就大条了。 他一个头顿时两个大。 要不改良一下,在大坑上加盖一个帐篷? 他笑着说:“少爷,您看啊,鞑靼人都不会盖房子,他们盖出来的房子,谁敢进去啊。要不这样,让他们在大坑上加盖一个帐篷,帐篷正好是他们会做的,岂不是更好。” 祁轩低头沉吟。 帐篷那个样子,好像密不透风的,而陈春燕说过发酵粪肥的地方一定要留口子,所以那样应该不行吧。 可如果是留帘子……那不是跟露天的一样了么,谁从旁边过都能看到。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真的是太美了,没眼看。 第2506章 他得想想,好好想想。 他忽然想起了五味居的盥洗室。 其实就是一个大房间隔断成很多个小房间,带门的那种。 如果在帐篷上留帘子,他觉得里面就得做隔断。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长随的手抖了抖。 得了。 工程量更大了,直接从一个坑,快进化成正儿八经的房子了。 他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有了个想法,本来是准备邀功用的,完全没想到把那些鞑靼人坑得死死的。 他忽然有点不敢去见那些人了。 万一被他们知道这主意是他出的,他会不会被打死啊? 他想起鞑靼人那砂锅般大小的拳头,忽然浑身痛了起来。 祁轩都吩咐完了,却还不见长随行动,他挑了挑眉。 长随这才退了出去。 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天空,在心里暗叹一声,还是朝着挖坑的地方去了。 阿尔斯楞看到长随回来,他挺诧异的,但面上却十分和蔼,还朝着长随点了点头。 他自然不可能一直站在。 他坐在背风的地方,裹着大氅,眼睛紧盯着那些手下,仿佛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监工。 长随跑到阿尔斯楞旁边,转达了祁轩的意思。 阿尔斯楞当时就迷了,怎么这工作量就翻倍了呢? “这个……没有必要吧?” 长随:“这是大人的意思,有没有必要的,我说了也不算啊。” 阿尔斯楞一眼一眼地看长随。 他又不是笨蛋,猜也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长随刚离开一会儿,祁轩新的指令就来了,如果说不是这狗东西在祁轩面前说了什么,他都不信。 长随被盯得心里发毛,赶紧说:“王子殿下,这事儿还得您抓紧着点儿,这么多人还等着用呐。” 阿尔斯楞憋气得慌。 他忍了好几次,才忍下翻滚的怒意,最终点了点头。 长随完成使命,回到大帐。 帐子里已经挂起了舆图,祁轩就站在舆图前面。 舆图上的墨迹半干不干的,一看就是新画的图,大概是兵士们一到这,就去附近踩点画出来的。 舆图并不十分完善,各个点标注得也非常概略,但是把附近的大山川水脉基本标注了出来,这就可以极大的方便了祁轩制定作战计划。 几个兵士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他们把箱子放在一个拆掉的马车上。 马车原本是用来运输粮草的,现下用东西固定住,用来充作桌子。 箱子很浅,揭开盖子后,哪怕站得很远,依旧能看清楚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里面全是沙子。 细细密密的沙子铺了整整一盒子。 沙盘! 祁轩对照着舆图,开始摆弄沙盘。 他手一动,一个小山包就成型了,再一动一条河也随之成型。 他拿出小旗子,插在了沙盘中某个位置。 这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斥候呢?有没有找到那些野人所在的地方?” “回禀大人,我们不敢靠得太近,害怕被他们发现,发现了野人的活动痕迹就退了回来。” 祁轩:“做得好。” 他手里拿着细木棒,在沙盘上比比划划,“都集中在那些地方。” 斥候上前辨认了一下沙盘,拿出各色小旗子往沙盘上插。 第2507章 祁轩看到旗子的颜色不一样,他的眼皮跳了跳。 一般而言,在沙盘上,同一个颜色的旗子代表的是同一个阵营,旗子的颜色那么多,就代表野人的势力有那么多。 这可就麻烦了。 那些野人不是属于同一个势力,又确实身处同一片区域,可想而知平时为了争夺资源会打成什么样子。 这样一个地方的人,无异于困在一起炼蛊,养出来的精兵强将到底有多大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要战胜这群野人,还不能付出太大代价,战略战术就尤为重要。 祁轩在沙盘前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他的脑子里急速翻转着念头,各种战术推演在脑海中进行着。 他忽然抬起头来,拿出模型马、车、弓箭等东西在沙盘上摆弄。 他推演了一番,觉得还有改进的地方,又推演了一次。 这一次他终于满意了。 原本这个战术在他脑海中就是成了型的,拿出来推演只是查漏补缺。 他招手叫来心腹,“去通知各千户以上将领过来议事。” 心腹不敢耽搁,跑着去了。 谁也不敢确定野人今晚会不会来,今晚什么时候会来,那当然是做好准备为好。 野人的势力那么多,看那情况,说不好每天换一波人来。 也难怪阿尔斯楞都被弄得疲了,而野人却还精神奕奕的,敢情来的并不是一波野人。 阿尔斯楞输得不冤。 就他那死脑筋,一直用草原上的思维解决问题,永远也别想抓住这伙野人。 千户和副将陆陆续续进入大帐。 祁轩指着沙盘把他的作战策略说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副将:“我们夜里作战没有问题,但是那些鞑靼人晚上多多少少都看不清东西,这样作战,我们会很吃亏,但是点起火把,又会成为活靶子,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永远都处于劣势地位。” 祁轩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 其实他的军中以前这种问题也很严重,很多人到了晚上就成了个瞎子,直到陈春燕把一种蔬菜送到了卫所,让卫所的人用猪油烹煮,这种情况才得以好转。 而这种蔬菜就叫胡萝卜。 胡萝卜的味道并不好吃,吃起来土臭土臭的。 那个味道让人非常上头。 但吃多了之后,那些症状比较轻的患者,在晚上的视物能力便逐渐恢复,借着月光,他们能看清楚东西了。 只是那部分太严重的,哪怕吃了胡萝卜,也没有太大效果了。 不过自打知道了这个秘密,他就安排伙房每隔两天做一顿胡萝卜给大家吃。 要是他发现谁挑食,把胡萝卜挑给别人吃了,他还要处罚人。 虽然他自己也挺嫌弃那个味道的,但吃了对身体好也是实打实的。 他捏着鼻子吃了一些。 吃了好几个月,他也觉得他晚上的视物能力有所改善。 他手底下带的人现在没有这样的问题,但是鞑靼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吃过胡萝卜,晚上看东西非常费劲。 把某些重要的关口交给鞑靼人把守,他们实在是不太放心。 万一他们没看到野人,野人就冲到面前了呢? 第2508章 婆子一咬牙,拍着腿说:“我家的孩子实在是太笨了,教什么东西都得教很多遍,看了就让人生气,我怕你们看到他们也生气呀!” 赵夫人:“没关系,我们有教无类,只要想学,我们就会耐心教。” 婆子:“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孩子他娘教他念童谣,一条裤子两条腿那个童谣你知道吧,教了一下午,连一句都没有记住。” 呃! 赵夫人惊为天人。 这孩子说他笨真是太客气了,这是笨死个人了啊! 她知道那首童谣,不管是唱还是念都挺朗朗上口的,是教小朋友穿裤子的童谣,非常简单,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说一条裤子有两个裤腿,脚穿进裤腿里,就像马车钻城门洞,先钻左边,再钻右边,骨碌碌完事啦。 就这么个东西,教一下午都教不会,可真够糟心的。 赵夫人先为教那孩子的老师默哀了一把。 不过有的话,她得说在前头,“你知道我们学堂的规矩的吧?” 婆子一脸错愕,很显然她只是看别人家的孩子都去了学堂,这才想让自家孩子也去的,但很多事情她并没有打听清楚。 赵夫人便说:“我们学堂给学生免费读书是有条件的,刚入学的孩子当然全都是免费的。 “每三个月有一次考试,考过了,就可以顺利升级,考不过,留级的孩子,生活费得自理。 “这是第一次考不过的。 “第二次还考不过的,学堂就要开始收学费了。 “这不是针对哪一家的孩子,这是因为先生有限,我们得把有限的资源用在更加适合学习的人身上。” 婆子听了很是遗憾。 他们家孩子就是那一部分不适合的人呗。 委婉的拒绝,婆子还是听得懂的。 她家孩子那个样子不要说别人,就连她自己都挺嫌弃的。 那孩子笨得呀,就跟脑袋缺根弦,心里开了八窍,那是一窍不通啊。 有时候看着那孩子,婆子都想打他两巴掌,但有什么办法呢,再怎么生气,也得给那孩子找一条活路啊,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长大了,啥也不会,找媳妇的时候,被被东家西家挑拣,那得多难受啊。 她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山长可得想想办法啊,我家的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笨了点。您放心,我一定会督促他好好学习,他要是不学,你就打他,我们家肯定没有意见。” 赵夫人哭笑不得,“我们学堂不打人。我说那话的意思不是说不让你家孩子进学堂,我是说如果他学习成绩不好,留级了,我们得收费,家长不能怪我们乱收费。” 婆子:“这个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呀,你们都是好人,我特别相信你们,绝对不会误会你们。” 赵夫人:“行吧,等下一期开学,你带你家孩子过来,男孩女孩都可以。 “别看这是女孩你就不重视,我们这儿的女孩一点不比男孩差,挣钱也挣得多。 婆子原本就打算把自家孩子都送过来,听了赵夫人这话,忽然觉得其实送女孩子过来更有前途。 而且她的小孙女比小孙孙还要聪明些。 第2509章 “你看我们家小姐,是个女孩吧,要想跟在她身边办事,要想受重视,其实还是得女孩才行,你看她身边的姑娘们,多么厉害。” 这么想着,她就冲赵夫人笑笑,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家里人再反对,也要把孩子们都送来。 她之前有一点点犹豫是因为女孩子也被送过来了,家里就没有人做饭了,大人去地里干完活,回到家还得自己做饭,想想就有些凄凉。 但是为了这个家能蒸蒸日上,短时间吃点苦还是划算的。 再说了,她看到三井村好多家庭都是男儿上门住到女方家里,也不说是赘婿,就是和女方的家人住在一起,照顾女方家人而已。 她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新阳县主看样子也是支持这样的状态的,那么等到几年后,她的小孙女长大了,该议亲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加普遍,也就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家啦。 “那我家孩子就要拜托山长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赵夫人连连说不必感谢。 她就和这婆子谈了这几句话,再回到膳堂,孩子们都把饭菜给抢完了。 她当时就吓了一条,要知道桌上的主食除了米饭,还有肉包、豆沙包和馒头,那些都是胀肚子的东西,他们就这样吃完了,真是比成年人还能吃。 她一点没敢耽搁,立刻叫人请了大夫过来。 魏大夫叹了口气,帮孩子揉了揉穴位,“这样胃里好受点没?” 孩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好点没,但听魏大夫这样问……那就好点了吧。 他点了点头。 魏大夫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好点了就说好点了,没好点就说没好点,我待会儿才会跟着修改治疗方案。” 那孩子想了想说:“肚子还是有点痛。” 痛是肯定痛的,谁的肚皮被那样撑开都痛。 魏大夫:“你不要揉肚子,先这样坐着,别喝水,等一会儿,如果你感觉还很不舒服,就喊我,千万不要忍着。” 吃一肚子面食,再喝点水,那还得了,那还不得把人的肚皮撑破啦。 “我难受。” 听完魏大夫的话,有一个小姑娘终于支撑不住了,歪在了椅子上,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 这个表情可把魏大夫可吓坏了。 魏大夫赶紧冲到那孩子的面前,各种施针救治。 那孩子的表情却越来越难受,到后面呼吸都好像放轻了些,仿佛不那样做,肚皮就会破掉。 魏大夫急得满头冒汗。 他治疗过积食、消化不良等症,但那都是比较轻微的,如果能忍,过两天就能不药而愈。 但眼下这症候太急了些,弄得他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让开。” 陈春燕急匆匆跑了进来。 她指挥身后跟着的人,“你来把盆子放在这里。” 她扶着那孩子站起来,“来,你微微躬身,对,就这样,嘴巴张开。” 那孩子听话地张开嘴。 陈春燕手指头伸进那孩子的喉咙里,抠了几下。 那孩子一阵恶心,感觉胃部抽动几下,刚刚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便一股脑涌上喉头,继而被吐了出来。 吐了好一会儿,那孩子才把胃里的东西倒干净了。 第2510章 嚯! 魏大夫都吓了一跳,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塞进肚子里的。 那孩子吐完之后,人有些虚弱,但是肚子却舒服了不少。 陈春燕:“把糖盐水端过来。” 她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小丫头端着糖盐水跑了过来。 陈春燕把杯盏递给那孩子,“你先漱口,对,吐掉,再喝几口,多喝几口。” 那孩子觉得舒服多了。 陈春燕扶着那孩子坐到了椅子上。 魏大夫如梦初醒。 是啊,吃多了,受不了了,吐出来不就好了嘛。 有这么直接的方法干嘛放着不用。 他也是思维的局限性。 他只想到不消化就赶紧想办法让它消化,而想不到还可以把它吐出来。 “还有那些小朋友肚子实在不舒服,可以吐出来。” 很多学生家里的条件不好,只有过年过节才有肉吃,他们今天吃了好多肉,根本舍不得吐出来。 陈春燕看得心酸又心疼。 “不舒服的就吐了,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你们先治病,待会儿离开的时候,每人拿两斤肉回家,让大人做了你们吃。” 听到她这样说,有几个受不了的孩子终于站出来吐了。 陈春燕朝赵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赵夫人跟她出去。 赵夫人便跟在她身边走了出去。 “县主,今天的事情……” 陈春燕摆手,“我没有要质问你的意思。我且问你,那些孩子是不是家里都挺困难的,要不今天怎么能那样吃?” 赵夫人:“要说困难应该都挺困难的,他们穿在校服里面的衣服也是补丁摞着补丁的。” 陈春燕:“你跟我说说那个小姑娘的情况。” 赵夫人:“她啊,她平时学习挺认真的……” 陈春燕摇了摇头。 很显然她想听的东西和那些孩子的学习无关。 “我是想问他们的家庭情况。” 赵夫人:“这个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陈春燕感觉自己跟赵夫人聊天聊了个寂寞。 她在心里微叹了一口气,说:“好,谢谢你了,你进去吧。” 其实也是她对学堂的先生期待太高了。 就算是放在现代,也很少有老师能做到关心每一个学生的各种情况的,有的老师连学生的学习情况都不是很关心,他们只关注那些给他们送了礼的学生。 这些乱象都是没办法的,不是说谈理想谈信念就能杜绝的,老师也是人,他们也得养儿育女、买车买房。 而老师的工资很显然支撑不了他们那么大的开销,有的人安贫乐道,便能坚守在岗位上,而有的人心思浮动,自然想方设法弄钱。 这个不是说那个群体的问题,这是所有人都存在的问题。 陈春燕回头叫来了周文严,“你知道不知道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家庭情况。” 周文严:“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如果知道她叫什么,我就能查。” 陈春燕:“好,你去查。” 周文严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那个小女孩的父亲兄弟姐妹很多,而她的兄弟姐妹也多,他们家又没有分家,一大家子五六十口人挤在一起,她的弟弟妹妹就吃不饱饭。 这可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2511章 “她在学堂里经常偷偷把她那一份饭菜留一部分起来,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吃。 “她的弟弟妹妹还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饭菜,因为那孩子老实得紧,她觉得是分给她的,带回去给弟弟妹妹没关系,再去添了饭菜带回去,就不对了。 “所以她每天带回家的饭菜都非常有限,她的弟弟妹妹得轮流着打牙祭。 “你看那些孩子,到了学堂读书以后,多多少少脸上都长了些肉,只有那个小女孩,依旧那么瘦。” 陈春燕:“这样的孩子还有多少?” 周文严:“那可真是太多了。我们这边的水稻和小麦等粮食收成是十里八乡最好的,那些佃农才能吃饱饭,还是那种家里得种了三五十亩地,人口又不算太多的人家。 “而别家的地出产没有我们的地高,收的地租却比我们高得多,如果家里的孩子再多两个,吃不饱饭是常态。 “他们每年春天都要跑到山上去采野菜,除了吃的还得晒成菜干,这一项活动一直得持续到夏天。 “其实野菜长老了之后非常难吃,很多还是苦的,但他们也没办法,他们不采,冬天就擎等着饿死吧。 “大小姐,我们只能救急不救穷,这样的人家太多了,我们帮不过来。” 陈春燕:“三井村以前是什么样?” 嗯? 周文严被问得愣了一下。 不过一年时间,他几乎想不起三井村以前是什么样了。 就好像,三井村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似的。 但是仔细回忆,那些沉底的记忆一点一点翻上来。 他忽然意识到,哦,原来以前的三井村是这么糟糕的啊。 一个村分成了两派,两边相互坑,以至于田里的收成一直好不了。 一年前,三井村还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贫困村,村子里破败不堪,短短一年时间,谁能想得到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三井村现在的人口依旧没有达到原本的水平,哪怕陈春燕吩咐手底下的人不断买人,人口永远不嫌多,但现在依旧没有足够的人手。 这么点人就将三井村发展到了现在的规模,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陈春燕创造的奇迹还少吗? 京郊一个全新的村子从无倒有,一项运动从无到有,一个产业从无到有。 陈春燕身上从来不缺乏奇迹,也不缺乏创造奇迹的实力。 她能创造出一个三井村,为什么又不可能创造出更多的三井村呢? 所以他刚才告诉陈春燕救急不救穷真的太狭隘了,他怎么就那么确定陈春燕没办法让那些村子也成为下一个三井村呢? 周文严:“大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尽量配合。” 陈春燕转身回到屋里。 秽物已经被提下去处理干净了,屋子里干干净净的,连味儿都已经通风放掉了。 有几个孩子面如金纸,看上去应该也是吐过的。 陈春燕:“魏大夫,这里就交给你了。” 魏大夫点头,“好。” 陈春燕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孩子,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离开。 郭大丫离开了陈家新宅,还是一如既往地按时回家了,她抓紧做完作业,坐到灶孔边烧火。 第2512章 祁轩低头沉吟。 帐篷那个样子,好像密不透风的,而陈春燕说过发酵粪肥的地方一定要留口子,所以那样应该不行吧。 可如果是留帘子……那不是跟露天的一样了么,谁从旁边过都能看到。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真的是太美了,没眼看。 他得想想,好好想想。 他忽然想起了五味居的盥洗室。 其实就是一个大房间隔断成很多个小房间,带门的那种。 如果在帐篷上留帘子,他觉得里面就得做隔断。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长随的手抖了抖。 得了。 工程量更大了,直接从一个坑,快进化成正儿八经的房子了。 他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有了个想法,本来是准备邀功用的,完全没想到把那些鞑靼人坑得死死的。 他忽然有点不敢去见那些人了。 万一被他们知道这主意是他出的,他会不会被打死啊? 他想起鞑靼人那砂锅般大小的拳头,忽然浑身痛了起来。 祁轩都吩咐完了,却还不见长随行动,他挑了挑眉。 长随这才退了出去。 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天空,在心里暗叹一声,还是朝着挖坑的地方去了。 阿尔斯楞看到长随回来,他挺诧异的,但面上却十分和蔼,还朝着长随点了点头。 他自然不可能一直站在。 他坐在背风的地方,裹着大氅,眼睛紧盯着那些手下,仿佛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监工。 长随跑到阿尔斯楞旁边,转达了祁轩的意思。 阿尔斯楞当时就迷了,怎么这工作量就翻倍了呢? “这个……没有必要吧?” 长随:“这是大人的意思,有没有必要的,我说了也不算啊。” 阿尔斯楞一眼一眼地看长随。 他又不是笨蛋,猜也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长随刚离开一会儿,祁轩新的指令就来了,如果说不是这狗东西在祁轩面前说了什么,他都不信。 长随被盯得心里发毛,赶紧说:“王子殿下,这事儿还得您抓紧着点儿,这么多人还等着用呐。” 阿尔斯楞憋气得慌。 他忍了好几次,才忍下翻滚的怒意,最终点了点头。 长随完成使命,回到大帐。 帐子里已经挂起了舆图,祁轩就站在舆图前面。 舆图上的墨迹半干不干的,一看就是新画的图,大概是兵士们一到这,就去附近踩点画出来的。 舆图并不十分完善,各个点标注得也非常概略,但是把附近的大山川水脉基本标注了出来,这就可以极大的方便了祁轩制定作战计划。 几个兵士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他们把箱子放在一个拆掉的马车上。 马车原本是用来运输粮草的,现下用东西固定住,用来充作桌子。 箱子很浅,揭开盖子后,哪怕站得很远,依旧能看清楚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里面全是沙子。 细细密密的沙子铺了整整一盒子。 沙盘! 祁轩对照着舆图,开始摆弄沙盘。 他手一动,一个小山包就成型了,再一动一条河也随之成型。 他拿出小旗子,插在了沙盘中某个位置。 这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斥候呢?有没有找到那些野人所在的地方?” 第2513章 “回禀大人,我们不敢靠得太近,害怕被他们发现,发现了野人的活动痕迹就退了回来。” 祁轩:“做得好。” 他手里拿着细木棒,在沙盘上比比划划,“都集中在那些地方。” 斥候上前辨认了一下沙盘,拿出各色小旗子往沙盘上插。 祁轩看到旗子的颜色不一样,他的眼皮跳了跳。 一般而言,在沙盘上,同一个颜色的旗子代表的是同一个阵营,旗子的颜色那么多,就代表野人的势力有那么多。 这可就麻烦了。 那些野人不是属于同一个势力,又确实身处同一片区域,可想而知平时为了争夺资源会打成什么样子。 这样一个地方的人,无异于困在一起炼蛊,养出来的精兵强将到底有多大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要战胜这群野人,还不能付出太大代价,战略战术就尤为重要。 祁轩在沙盘前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他的脑子里急速翻转着念头,各种战术推演在脑海中进行着。 他忽然抬起头来,拿出模型马、车、弓箭等东西在沙盘上摆弄。 他推演了一番,觉得还有改进的地方,又推演了一次。 这一次他终于满意了。 原本这个战术在他脑海中就是成了型的,拿出来推演只是查漏补缺。 他招手叫来心腹,“去通知各千户以上将领过来议事。” 心腹不敢耽搁,跑着去了。 谁也不敢确定野人今晚会不会来,今晚什么时候会来,那当然是做好准备为好。 野人的势力那么多,看那情况,说不好每天换一波人来。 也难怪阿尔斯楞都被弄得疲了,而野人却还精神奕奕的,敢情来的并不是一波野人。 阿尔斯楞输得不冤。 就他那死脑筋,一直用草原上的思维解决问题,永远也别想抓住这伙野人。 千户和副将陆陆续续进入大帐。 祁轩指着沙盘把他的作战策略说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副将:“我们夜里作战没有问题,但是那些鞑靼人晚上多多少少都看不清东西,这样作战,我们会很吃亏,但是点起火把,又会成为活靶子,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永远都处于劣势地位。” 祁轩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 其实他的军中以前这种问题也很严重,很多人到了晚上就成了个瞎子,直到陈春燕把一种蔬菜送到了卫所,让卫所的人用猪油烹煮,这种情况才得以好转。 而这种蔬菜就叫胡萝卜。 胡萝卜的味道并不好吃,吃起来土臭土臭的。 那个味道让人非常上头。 但吃多了之后,那些症状比较轻的患者,在晚上的视物能力便逐渐恢复,借着月光,他们能看清楚东西了。 只是那部分太严重的,哪怕吃了胡萝卜,也没有太大效果了。 不过自打知道了这个秘密,他就安排伙房每隔两天做一顿胡萝卜给大家吃。 要是他发现谁挑食,把胡萝卜挑给别人吃了,他还要处罚人。 虽然他自己也挺嫌弃那个味道的,但吃了对身体好也是实打实的。 他捏着鼻子吃了一些。 吃了好几个月,他也觉得他晚上的视物能力有所改善。 第2514章 他手底下带的人现在没有这样的问题,但是鞑靼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吃过胡萝卜,晚上看东西非常费劲。 把某些重要的关口交给鞑靼人把守,他们实在是不太放心。 万一他们没看到野人,野人就冲到面前了呢? 突破一个点,其他的点就没办法守望相助,会给守卫带来很大的难度。 副将考虑得很有道理。 白天让鞑靼人出战完全没有问题,他们足够勇猛。 到了晚上他们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可要守卫的点太多,他们带来的广宁卫的人并不够多。 这就很矛盾了。 用还是不用鞑靼人就成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祁轩拍板:“用。他们在的地方点起火把,让所有人都看得见他们在那里。” 啊? 这是为什么? 真要竖一个靶子给他们打吗? 所有人心中都有疑虑,真这样做,岂不是让对方白捡一个便宜。 祁轩解释:“灯下黑的道理你们应该都懂,那一部分人立在那里,就相当于是灯,剩下的人躲在阴影里,伺机而动,对他们的杀伤力岂不是更大?” 这么说起来也没错,他们似乎更有优势一点。 但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鞑靼人摆出来当靶子,真的好吗? 鞑靼人都是傻子吗?能被这样糊弄。 事实证明鞑靼人可不傻,相反的,这群人鬼精。 这种意图要是被阿尔斯楞知道了再宣扬出去,队伍就不好带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祁轩身上。 祁轩颔首,“我来跟阿尔斯楞谈。” 副将对视一眼,退了出去。 长随很有眼色地跑去找阿尔斯楞了。 阿尔斯楞看到这长随眼皮就跳了跳。 这长随就是个事儿精,一直事儿事儿的感觉,又来了,感觉没好事。 阿尔斯楞有点想躲了,他再这么被抓住吩咐点事情,他感觉他能憋屈死在这里。 他轻手轻脚的往旁边躲,动作却还是慢了点,还是被长随看了个正着。 “王子殿下,请留步。大人请您过去一趟,不知道您现在方便不方便?” 阿尔斯楞不方便也得方便呀! 他笑着停下了脚步,“现在就去吧。” 长随也很懂事,转身走在前面带路去了,仿佛一点都看不出来阿尔斯楞想要落跑。 阿尔斯楞对于祁轩找他的事情,他心里有点数。 反正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肯定不会是好事。 他进入大帐,帐子里除了祁轩,还有布置好任务归来的其他几位将领。 一群人围着沙盘而站,神情严肃。 阿尔斯楞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凑过去看。 沙盘上果然摆的是周围的地形。 这是要研究战术啊,那么把他叫来干什么呢? 他在这里似乎也说不上话,该怎么指挥肯定是祁轩拿主意。 那么他来只有一个用处。 当炮灰。 这个狗贼! 他闷不吭声,这种事情傻子才会主动提。 不管阿尔斯楞开不开这个口,祁轩都没有准备放过他。 他可不会跟阿尔斯楞客气。 “我们在这几个点设立了哨探位,因为你手底下的人晚上几乎没有视物的能力,我准备把他们全部安排在岗哨上,你觉得如何?” 第2515章 阿尔斯楞都要骂娘了。 他能如何觉得? 他当然是觉得不好啦。 “我当然要听从安排,怎么样打最好,那就怎么样打。” 才怪! 他只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罢了。 他知道反抗无效,也就懒得反抗了。 祁轩:“难得你想得明白。” 他当然看懂了阿尔斯楞的表情,但他丝毫不在乎,只要把事情办好了就行。 阿尔斯楞并没有因为这句似夸奖又不似夸奖的话而感到高兴,这话说在了前头,就说明待会儿的事情绝对不小。 他感觉自己应该掉进了一个坑儿里。 这个坑儿说不定还有点大。 “那什么,我就先走了啊,你们商量你们的。” 祁轩:“且留步,这些人需得由你指挥,待会儿的话,你最好还是听一下,以免出现重大失误。” 阿尔斯楞心里憋气,但也毫无办法。 他参与了这场会议,就证明他知悉祁轩的所有安排,在知道之后,还同意了计划,这就等于说他也同意用鞑靼人的命去堆,以取得与野人斗争的胜利。 这事儿如果被曝光出来了,他在鞑靼人中的威望将大大降低。 他竟然不顾自家的利益,用自家人的性命讨好外人,这种事情是很难被容忍的。 到时候离心离德,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他现在真是进退两难了。 他很快想清楚了,以后如何且先不必说,他得先把眼前这一关混过去。 他硬着头皮留在了原地。 祁轩开始指点江山,“你带人把守这里,先……” 他说得很慢很仔细,偶尔还要停下来问阿尔斯楞几句,以确保他真的听懂了。 阿尔斯楞也无奈得很,这么弄,他待会儿想装不知道都不可能。 祁轩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交代所有事情,“记住了吗?” 阿尔斯楞很想说没记住。 但他也知道就算他说没有记住,祁轩也不会放过他,一定会很好脾气地重新讲一遍。 他提出了几个确实比较模糊的地方。 祁轩一一耐心解答。 阿尔斯楞在心里哀嚎,果然是这样的,不管他再怎么愚蠢,就算是一头猪,祁轩也能给他教会了。 他们商量定了,也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一群人各自散去。 祁轩却使了个眼色,让一名心腹副将留了下来。 副将很懂事,跟着别人一起离开了大帐,仿佛他真的是去准备晚上的战斗了。 他回到自己的部下堆里,简单交代了几句。 他装作忽然想起什么事情,转身匆匆去了自己的帐篷,过了一会儿,他从帐篷里出来,趁着没有人注意到他,绕了一大圈,去了祁轩的帐篷。 祁轩正在等这位副将。 他指了指沙盘,“我刚才安排你守这个点……” 副将眼睛一亮,他自己大人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他做了。 他刚才就觉得奇怪,他手里的精锐算是最多的,让他去守那么一个不太可能被攻击的点,非常不合常理。 大人有别的安排才是正常的。 他露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微微欠身,神情认真严肃。 祁轩:“你留些人手守在这里,你亲自带人去往……” 他从盒子拿出一支小旗子,插到沙盘里。 第2516章 郭家两口子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劲了。 那些学生好像刻意与他家女儿保持了距离。 郭娘亲小声问郭大丫,“你得罪他们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要和同窗处好关系吗?遇到困难还得同学帮忙。” 在她朴素的观念里远亲不如近邻,而同窗就好比近邻,那都是最亲的关系。 她觉得女儿应该和同窗处理好关系,将来才有助力。 郭大丫没有说话。 郭娘亲觉得这孩子越来越孤僻了,连话都不爱说了。 “哎……” 她刚想过去套个近乎,胳膊就被郭大丫抓住了。 郭大丫面无表情,却不管郭娘亲怎么甩胳膊都甩不开她的手。 她的同学们头碰头低声说笑着,时不时看她一眼,她知道,那些人在说她小话。 她倒是不介意,爱说说呗,又影响不到她分毫。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照进了门房,墨竹就在这时候进来了。 墨竹:“你们跟我来。” 她看了郭家两口子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孩子太小,作为父母的不放心,她也能够理解。 她款款走在前面,剩下的孩子们缓步跟在后面。 墨竹:“你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在前面可以看到另外一个姐姐,她会带你们去你们应该去的地方。” 所有孩子都顺着甬道往前走。 墨竹停留在原地,“郭小娘子等一下。” 郭家两口子相当紧张地看着墨竹,“她是怎么了吗?” 墨竹:“不是,她以后跟着大小姐,大小姐在里面等她。” 郭娘亲:“那我们……” 墨竹:“您二位不能跟着进去,请在二门前止步。” 郭娘亲和郭爹对视一眼,哼哼哈哈地点头,“我们就在这里,送她进去我们就离开。” 郭娘亲其实还想再逛逛陈家新宅,只等墨竹离开,他们就要付诸行动了。 墨竹看清楚了郭家两口子的表情,也只当作没有看到,她依旧不疾不徐往前走。 郭家两口子转身往旁边走。 阴影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二位请跟我来。” 郭家两口子有些尴尬,却只能跟在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身后。 墨竹带着郭大丫一路往内院走。 郭大丫反而放松下来,这里的氛围让她觉得很舒服,比在家还舒服。 墨竹:“县主看中了你的学习能力,以后你跟在县主身边,专心学习即可,不要被外物所扰。” 郭大丫点点头。 其实别人也扰不了她,她基本上不会理会别人。 陈春燕正在书房里等郭大丫,看到郭大丫进门,她先笑了笑。 “来,坐下说话,不用那么拘谨。” 郭大丫小脸紧皱,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陈春燕:“我发现你在数术上的天赋很高,做出来的题目难度远超你们现在应该掌握的水平,我决定教你一点别的东西。” 郭大丫老老实实朝陈春燕行礼。 陈春燕:“坐着就行了。你叫郭大丫对吧,我们这儿的大丫可太多了,你要不要换个名字。” 郭大丫眨眨眼,“请大小姐赐名。” 陈春燕:“那行,你且先回去,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这段时间你先住在农庄里,过几天你跟着我一起去京城。” 第2517章 郭大丫:“好。” 陈春燕朝墨竹点头。 墨竹便从旁边拿起一个匣子,“这是大小姐为你准备的文房四宝,你今后就在对面厢房学习,如果有不懂的,可以在小姐休息的时候过来请教。” 郭大丫点点头,伸手要接匣子。 墨竹躲了一下,“这个匣子可重了,还是我帮你抱着吧。等到了厢房,我再给你。” 郭大丫:“谢谢。” 墨竹:“不用谢。” 墨竹领着郭大丫出了门。 另一边,湘竹把孩子们领到了董明春面前。 孩子们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的。 他们在这里没看到陈春燕,那么单独被叫走的郭大丫是去见谁了,他们就算不用脑子想,也知道。 好羡慕啊! 董明春看着那一群兴奋中带着一点点失落的孩子,笑着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将要做的事情也很重要。 “未来,我们三井村能不能发展得更好,就全看你们的了。 “你们的作用同样重要,我们同样重视你们,你们和那个小女孩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是吗? 听了这样的话,孩子的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些。 他们打起了精神来,一个个站得笔直的。 董明春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你们有多少人知道海船是什么样子的?” 海船啊,他们没有见过,但也听说过。 前面几个月村里的人说得最多的就是海船,海船如何如何的,今天运木头,明天运铁的,他们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海船可是村子最大的大事了。 董明春:“没有见过对不对?你们很快就能看见了,因为你们做的事情将和海船有关系,你们做的事情有多大成效直接关系关系将来的海船稳不稳固,牢靠不牢靠。” 孩子们的脊背挺得更加笔直了。 董明春:“你们将组成一个小组,前往海沿子,你们这个小组将由赵川任小组长,我手里拿着的这张纸上,标注着你们的任务,你们得一项一项去完成,能做到吗?” 赵川往前一步,“能。” 他还是那副淡定的样子。 由他任组长,其他孩子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弹情绪。 他虽然为人淡淡的,但好像和谁的关系都处得不错。 董明春:“现在你的这些同学都交给你管了,在完成任务之前,他们都是你的下属。你该怎么照顾你的下属,你得自己想好。” 赵川:“知道了。” 董明春:“好,从现在开始,这些下属就交给你安排了,从现在开始安排他们的衣食住行,你去跟姐姐们协调。” 赵川点头。 可事到临头该怎么安排小伙伴们呢? 他看向湘竹:“姐姐,我们应该住在哪里?” 湘竹笑了笑,“我管内院。” 赵川瞬间明白了湘竹的意思,管内院的有专门的人,管外院也有专门的人,他现在需要找到管外院的人。 “谢谢姐姐。” 湘竹颔首,转身回了内院。 赵川这样一个外来的孩子,在陈春燕的家里还是怯怯的。 他让小伙伴们在花厅里先休息着,他一个人独自在前院转悠,偶尔探头看看那个院子是做什么用的。 第2518章 他这才发现陈家真的很大,而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忙忙碌碌的,各司其职地做着事情。 “打扰一下,请问外院的事情归谁管?” “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会看到一个门前种着三棵桃树的院子,那里就是回事处。” 那小子见赵川不是陈家的人,而不是陈家的人,找到外院的事情,都会被推到回事处去。 赵川谢过了那小子,顺着指点去了回事处。 回事处的人今天挺悠闲的,他们坐在阳光里,翻翻送上门的帖子,喝喝茶,基本就是他们的全部工作了。 这就是门槛高的好处,在这边地,敢上门麻烦陈春燕的还真没有几个。 他们看完一张帖子,随手就丢进了筐里。 这些乡下乡绅,和陈春燕原本没有交情,却想来攀关系的,董明春都嘱咐过,直接丢进筐里,不用拿给陈春燕看。 乡绅多如牛毛,真犯不上每个都见。 而这些乡绅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来投的名帖。 万一陈春燕就见了呢? 他们也不亏。 所以回事处每天最大的工作量就是筛选名帖。 赵川:“请问,外院的事情是归这里管吗?” “什么事情,你说。” 赵川:“我们要在这边借助几天,请帮我们安排一个院子。” 管事笑了,“这可不归我们管。” 赵川傻眼了,怎么回事,怎么又不归回事处管了呢,那个人明明说找这里就行的?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他想了想问:“这里一共有多少个管事的人?” 他这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我们这儿一共三个大管事,一个管内院,一个管外院,还有一个管理外部事务,每个管事手下又设有两名副手。 “每个副手个管理两处事务,也即是说,我们陈家分了十二部,你要办什么事情,就找到相应的人才行。” 赵川震惊地看着那个管事。 他们看起来都挺悠闲的,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事儿可以做,那么陈家为什么要设这么多部呢? 他觉得这是浪费钱。 可万一大小姐有他不知道的考量呢? 他一如既往地保持了沉默。 他打听好了每个处的职责,得出了一个结论,管外部事务的联络处权力非常大,而联络处的话事人周文严的权力非常大,大到别的部门遇到他都得退避三舍的地步,周文严那边否定的事情,别的部门谁也不敢非得执行。 但安排他住哪儿的事情,也不归周文严管。 他琢磨着后勤听起来特别像要管这些事情的,就往后勤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落在了几个人眼里。 陈春燕虽然定了赵川做这个小组的组长,但实际上,他合适不合适,并不是陈春燕说了能算的。 是以他特地要把这群孩子在陈家多留几天,稍微观察一下。 而这些孩子在陈家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观察并打分,如果最后赵川不合格,那么陈春燕会重新选一个小组长,而这个小组长是不是从这些孩子里出,也是不确定的事情。 如果真没有一个合格的,陈春燕也不是非得这些孩子不可,她也有备选方案。 第2519章 管事的人并不一定要会做事,他只需要不乱指挥就行了。 当然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一天结束,负责观察的人就把表格送到了陈春燕手里。 陈春燕细看一项项打分。 每项打分总分是十分,赵川的得分只能算中上,都是六七分的样子。 她放下打分表,“他们说了他是因为谁扣分吗?” 董明春:“说了,就说他条理不是很清晰,走了很多弯路,而且他把小伙伴丢在花厅太久了,弄得小伙伴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干什么好,说他其实可以先安排大家先自学,再去做其他的事情……诸如此类的小毛病挑了很多出来。” 陈春燕靠在椅背上。 她其实觉得打分的那几个人对赵川的要求太过严格了,一个八岁的孩子考虑问题能有多全面? 但那些人说得对吗? 说得太对了。 什么都不交代,就把同伴丢在一个地方,任由他们迷茫着,这放在外面是要出事的。 同伴有了怨言,团队不再团结,会给工作带来无可估量的风险。 所以陈春燕并没有否定这个打分表。 她收起了表格,“这才第一天,再多观察两天看看,那个太监那里,我会拖延时间,你们不要担心。” 这个时代拖延时间并不难。 谁让这时候都人做事儿都要图个吉利呢! 周文严微笑着进了客院。 “内侍大人可有空?烦请先生帮忙通传一声。” 那太监这两天哪儿也没去,一直待在客院里。 他收了陈春燕的银票,哪怕是陈春燕主动给的,他也觉得很不安心,生怕陈春燕把他丢去喂狼。 他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心神立刻绷紧了,琢磨着是不是谁来把他骗出去然后这样那样剁吧剁吧喂狼? 他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大人好像已经休息了,屋里都没有动静。” “这样吗?那我明天早上再来吧。” 周文严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个房间一眼。 那太监真是厉害了,屋里点得透亮,这样都能睡着才怪了! 别以为他没看到门上映的那个影子,那太监正躲那儿偷听呢! 周文严知道太监不好得罪,既然对方不想见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就当不知道好了,今天给他这个面子。 可他明天早上再来,这太监如果还是这副死样子,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周文严冲着守门的人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客院。 他刚离开,太监就冒了头,“离开三井村前,不管谁来找我,都不见。” 侍卫被太监弄得一头雾水,真真是觉得这太监转性了。 这些太监到了地方上不都是四处转悠,看到哪家有钱就敲诈哪家的吗? 这位倒好,现在一直窝在屋里,难道说他敲诈够钱了? 太监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侍卫的好奇心就更重了。 他看了太监一眼又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问。 月落日升,又是一天。 周文严早早等在了客院外面,门一开,他就跨进了院子里。 侍卫一早得了吩咐,看到周文严,就挡了上来,“内侍大人还没有起。” 第2520章 陈春燕的眼皮就跳了跳,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啊? 是骂她重要,还是求救重要,他心里没点数吗? 结果这人把骂她放在了前面,把求救放在了后面,真不怕她看到是骂人的信,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撕了吗? 其实阿尔斯楞在把信送出后,就后悔了,他也害怕陈春燕不看信啊,只是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无瑕顾及其他了,先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再说。 陈春燕说是带阿尔斯楞一起走,实际上在靠近三井村时,护送阿尔斯楞的那一支队伍就和大部队分离了。 那一支朝东北而去,距离三井村越来越远。 陈春燕当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阿尔斯楞再怎么说也是鞑靼王的孩子,在鞑靼人中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把这样一个人放在三井村,和三井村的鞑靼人朝夕相处,将来他振臂一呼,难保那些鞑靼人不会反水。 陈春燕心里清楚的很,时间太短,鞑靼的下一代还没有长大,还无力抗衡父母的决定。 是以她要尽量避免阿尔斯楞和三井村的鞑靼人接触。 等将来学堂读书的那些孩子长大了,有自主判断的能力了,那时候就算鞑靼人想要归附回鞑靼,他们的孩子也自然而然会阻止他们。 家庭内部先有了矛盾,就有了掣肘,那么不管谁觊觎这些人手,肯定都办不到了。 而且往东北方向走,还生活着许多女真族人。 这些人生活的方式非常原始,几乎靠打猎为生,这也就导致他们几乎吃不饱。 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吃不饱就意味着他们非常彪悍,没有所谓的礼义廉耻,只要能够弄到手的东西,他们一定要弄到手。 鞑靼人也彪悍啊。 陈春燕就把阿尔斯楞给丢到了女真的眼皮子底下,成为一道屏障。 女真不管想要南下做什么,都得先打败同样彪悍的鞑靼人。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这个决定后,就说了一句话:养蛊。 确实挺像养蛊的。 把最强的放在一块互相咬,看谁能活下来。 陈春燕也没想到阿尔斯楞这么弱,这才多久啊,就被打得来求救了。 她觉得很不应该,阿尔斯楞不应该连这一点点时间都抵挡不住,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阿尔斯楞作怪了。 她赶紧打开暗探的信,才知道阿尔斯楞输得不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阿尔斯楞有陈春燕提供的物资,一心就想着该怎么过冬了。 而女真那边不抢物资,他们的冬天就过不去了,他们首先得或者,才能说将来,那自然打起来跟不要命似的。 跟过去的鞑靼人连胆都被吓寒了。 那边紧急寻求支援。 这可真是印证了那句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同样的人在祁轩手底下就能纵横草原,结果到了阿尔斯楞手里,连和女真人正面对上的勇气都没有。 阿尔斯楞失去了作为草原霸主的可能,仿佛彻底咸鱼了。 他在和女真人的斗争中表现得乏善可陈。 开头没有开好,后面就一直输。 陈春燕看着情报眼皮狂跳。 这条咸鱼,真的是太咸了。 第2521章 这个人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心里一阵一阵的无语。 现在怎么办呢? 一条鱼不彻底死掉,它是做不了咸鱼的。 反过来说,一条鱼既然已经成了咸鱼,它肯定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如何能激发一条死鱼的斗志? 这道题超纲超大发了。 陈春燕的头又开始痛了。 她挥手让红绸信使下去,转头问董明春,“你觉得让谁去接手那一个烂摊子比较合适?” 董明春:“女真人的势头太猛了,除非打一场大胜仗,要不然谁过去接手,都只是挨打的命。” 陈春燕:“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她实在是不能放弃那一片富饶的黑土地。 放着肥得流油的黑土地不种粮食,只靠天吃饭,那些人真是入宝山空手而回。 她就不一样了,等她把努尔干都司蚕食完毕,一定要把那边变成关外粮仓。 董明春:“这事儿恐怕还得请世子爷出手,我们这边并没有能够带兵的将才。” 陈春燕:“他啊……” 她拖长了声音。 祁轩处理了广宁卫前总兵万波之后,并不是立刻就把权力收归到了手里。 万波在广宁卫盘踞许多年,势力错综复杂。 祁轩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花了很大的精力梳理万波的关系,并将与万波关系太过紧密的人一一处理掉。 他原本处理不到某些人头上,但这些人心虚啊,总觉得自己也是被清理的对象,为了保命,他们时不常闹出点动静来。 祁轩一直在处理这些破事,直到现在还没有理得特别顺。 董明春:“不行吗?” 陈春燕:“也不是不行。只是他离开广宁卫,广宁卫就没有人看着了。” 董明春:“那也是麻烦。” 陈春燕:“打仗的事情我们不懂,还是先写信告知祁轩吧,看他怎么安排。” 她口述,董明春笔录,一封信很快就写好了。 董明春:“我现在就安排人去送信。” 依旧是手臂缠着红绸的信使一人双骑离开了三井村。 一天两次出现红绸信使,弄得三井村人的神经都有些紧张了。 广宁卫城楼上寒风飒飒,冻得人直想缩脖子缩手。 同康伯世子极目远眺,入目是一片萧索的景象。 往年这时候,他待在京城里,感触并不深,他的眼睛被京城的繁华迷住了,很多东西都看不见。 他离开京城,头脑冷静了许多,眼睛也清明了许多,看到了许多他曾经忽略的东西。 他在九边找机会,想要建功立业,想要给姐姐撑腰,收拾毅诚侯那龟孙子。 他绕了很大一圈,心都凉了,军备废弛成这个样子,他就算进入了军中,也很难建功立业。 就在这时,他听说祁轩掌控了广宁卫,赶紧跑来投奔。 他说得很诚恳,“哥们儿胆子不算大,本事不算大,今后要多靠兄弟提携了。” 他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他在心里无数次骂毅诚侯是龟孙子,他却忘记了,毅诚侯是安阳公主的儿子。 安阳公主是谁? 那是皇上的亲姐姐。 安阳公主的亲爹就是先皇。 他骂毅诚侯是龟孙子,岂不就等于骂先皇是乌龟,当今身上是龟儿子。 第2522章 这世上比他胆子大的人也是不多了。 杨毅呵出一口气,揉揉眼睛,他好像看到什么东西急速靠近广宁卫的城墙。 “注意警戒,有人靠近。” 杨毅这段时间也算有了些历练,再也不会小看那些靠近的人了,谁知道那些靠近的是普通人还是斥候呀! “报,来的人一人双骑,手臂上缠着红绸,似有紧急军务。” 杨毅:“快,开城门。” 他话音未落,已经率先朝城楼下方跑去。 凛冽的秋风吸入肺里,刺激得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脚步却一点没有慢下来,直接冲到了城门边。 广宁卫城门大开,红绸信使冲了进来。 “来者何人?” “紧急军务,我要见祁大人。” 杨毅:“跟我来。” 他带着红绸信使一路往里跑,马匹直接停在了总兵府大门前。 广宁卫没有新的总兵上任,这里也有官职比祁轩高的。 但谁都知道总兵的位置空在这里,肯定是给祁轩留着的。 祁轩现在是功劳不够,资历不够,等混够了功劳,资历不够,上面的人也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在广宁卫,祁轩就是实际上的掌控人,那几个职位比他高的,陆陆续续请假,在家闭门不出了。 整个总兵府就成了祁轩的办公场所。 杨毅直接带着人奔向祁轩的书房。 祁轩忙着批阅公文。 不当一把手不知道,当了之后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事情,他当时就惊呆了。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平衡卫所的事情和他手上的事情。 他在那边暗搓搓拉起一支队伍,也需要训练,还有各种杂事需要处理,事情多到不得了,感觉一天到晚有忙不完的事情。 直到他把事情理顺了之后,那种令他头晕脑胀的感觉才消失。 他现在处理这些事情算得上是得心应手,速度也快了不少。 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抬头,视线里就出现了一抹红。 他的眼皮跳了跳,迎上前去。 “什么情况,快把信筒拿给我。” 祁轩有些着急。 目前这种胳膊上绑红绸的方法,只有三井村和他手底下的人在用,朝廷那边用的是鸡毛,是以他一看就知道是三井村来信了。 陈春燕坐镇三井村,除非出了特别大的事情,大到陈春燕自个儿解决不了了,否则绝对不会往这边送信。 信使不敢耽搁,立刻送上了书信。 祁轩打开信筒,匆匆看过去,神情就放松了。 不是三井村被攻击,那么就不用太紧张了。 他抬手点燃了信纸,把信丢进了笔洗里。 纸张被几乎燃尽,再被丢进水里,就算再高明的手段也别想复原这张纸了。 他高声吩咐,“吹响号角,命令所有人集合。” 哈? 所有人都得集合? 祁轩的长随都懵了,这得出了多大的事情啊! 传令的事情用不着长随,长随站在原地一眼一眼地瞄祁轩。 祁轩只当看不到长随的视线。 长随都要原地爆炸了。 私自出兵是大事,除非遇到外敌进犯,可以不用请示朝廷,就出兵征讨外,任何时候要出兵,都需要经过兵部。 世子爷这是在玩儿火啊! 第2523章 当着外人的面,他就算想劝说,也无从下口。 祁轩只当看不见。 他知道长随在担心什么。 可是人嘴两张皮,只要吵架能吵得过那一帮杀千刀的文臣,他不管怎么出兵都没有问题。 女真是不是南下抢东西了? 那是当然的。 甭管他们抢的是谁的东西,总之是在九边犯事儿了,他就得管,就该管……虽然管得有点远,但在大面上是说得过去的。 他背着手往外走,“给爷收拾东西去。” 长随嘴里发苦。 他的肺腑劝谏之言还没有说出口,人就被支开了,他这个随从算个什么随从啊,心塞。 呜呜的号角声响彻整个广宁卫。 广宁卫的军户很多,哪怕听到号角声,大部分军户还是没有集合,照旧种自己的地。 军备废弛太久,这些人几乎已经沦为了农民,只会种地,也没有训练过,上战场就是送死。 祁轩之前就说过,这样的人就不要跟着他出征了。 这些人心里是麻木的,让他们出征他们就跟着跑,不让了,他们就继续种地,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 他们是军户,他们的子子孙孙也是军户,每天想的就是吃饱肚子,生活并没有多少指望。 祁轩一度想改变这种情况,然而他发现他无力得很。 他做出的好几次尝试都失败了。 倒是陈春燕从周八一卫所迁移走的那一部分军户现在活得很滋润,然而三井村毕竟只是一个村,而广宁卫是一座城,让一个村带活一个座城,怎么看都是天方夜谭。 他现在只能一点一点把人往三井村转移。 但前提是他查过那人所有的关系网,没有查出问题。 这个工作量非常巨大,目前清查出来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有几百人而已。 他本来是准备送这些人去三井村过冬的,但就目前来看,这个计划得往后面放一放了。 他得先去解决陈春燕提到的问题。 校场在瓮城里。 他直接上了瓮城的城墙。 城墙下就是排列整齐的兵士。 兵士站得整整齐齐的,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瓮城就这么大,全部召集起来,人数还是有点多,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非常壮观。 祁轩站在城墙上,俯视着所有人,“兄弟们,野人南下,烧我们的村庄,杀我们的人民,抢我们的财物,你们能忍吗?” “不能!” 祁轩:“那么,拿起你们的武器,随我一起保卫家园。出征!” 自有人抬着大酒缸上来。 后面便是千篇一律的流程,喝酒摔碗祭旗……满满的仪式感。 走完流程,大军朝着西北方向开拔。 阿尔斯楞焦头烂额的,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安生觉了,那些野人每天晚上都来骚扰营地,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还非常不要脸地放火。 一波火箭乱飞之后,营地里四处起火,他们不敢往外追,他们要是追了,营地就会被烧没了,只能留下来,收拾残局。 连续被骚扰几天,阿尔斯楞都被弄到没脾气了。 人家毁的速度远超他们建的速度,那还弄个毛线啊。 第2524章 阿尔斯楞摸摸鼻子,大步走了。 祁轩斜着眼睛看帐篷。 人类这该死的好奇心啊。 他真的有些好奇,那个帐篷到底脏乱差到什么地步了,让帐篷的主人都有了自觉,知道不能给别人看了。 他动了动脚。 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看。 可情感告诉他,好奇死了,真想看看啊。 他又动了动脚,终于还是没忍住,朝着帐篷走去。 他用袖子裹着刀柄,用刀挑开一点帐帘。 一股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的味道扑面而来。 祁轩瞬间闭上了眼睛。 真是辣眼睛啊。 一股呛人的味道直冲脑海,呛得他脑门一阵阵发麻。 嚯,这味道有毒。 甭管里面乱不乱,乱成什么样了。 就冲着这味道,他不进去是对的。 他赶紧放下帐帘,隔绝里面可怕的味道。 他揉着鼻子往后面退了好几步,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他在营地里绕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回到了正在搭帐篷的地方。 阿尔斯楞还算有良心,给他们选了一块稍微平整些,又干净,还处在上风向的地方。 他以前也觉得陈春燕的事儿多。 在村里定下这样那样规矩,可现在他一点都不觉得陈春燕事儿多了,他反而觉得陈春燕太有先见之明了。 把这个营地和陈春燕前几个管理下的营地做对比……陈春燕那个简直是良心营地。 他刚才在逛营地时,差一点点不小心踩到了不知道谁的“黄金万两”。差点没给他恶心得当场去世。 随地大小便真的是一个非改不可的恶习。 陈春燕有明文规定,这些人坚持了一段时间,可当这些人拨到阿尔斯楞手下,或许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前提是有人做好的表率。 可如果阿尔斯楞带头违反规定,就是要图那个方便,那么上行下效,那些坏习惯死灰复燃也在情理之中。 祁轩觉得很头痛。 空气里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忍无可忍,找到阿尔斯楞,“你带人把营地收拾一下,这里是人住的地方,不能和猪住的地方一样吧!” 他说得很不客气。 阿尔斯楞面皮泛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带头破坏的规矩,他被打脸,这没毛病。 他忍气吞声,带着人去收拾营地角落里和营地附近的黄金万两了。 他平时不觉得,等真带人收拾起来,他才发现,营地怎么就脏乱差成这样了呢? 哎! 阿尔斯楞都被眼前看到的东西惊呆了。 那一坨一坨的东西上面还有白白的肉呼呼的虫子蠕动。 呕!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讲究呢,说好的解决完问题要埋一下的,他们连这一点点懒都要偷,这像话吗? 连狗都知道解决完问题,要用后腿刨土盖上,好不? 这些人怎么就连狗都不如呢? 他在这么吐槽时,显然忘记了,他自己也是连狗都不如的一员。 他后退了好几步,才忍住恶心想吐的感觉。 草原上牛羊粪是好东西,可以当柴禾烧。 但是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同类的。 “你们赶紧收拾,今天必须让他们安顿下来。” 第2525章 鞑靼人其实也知道安顿下来并不需要清理这些东西,但他们更加知道祁轩军中的规矩,最基本的就是讲卫生,不随地大小便,不喝生水吃生食,都是最基本的要求。 既然看到了祁轩,那么他们应该执行什么规定,那就是显而易见的了。 一群人累得腰酸背痛,才将这几个月积累下来的秽物清理了一小部分。 他们都惊呆了,他们怎么能制造出这么多垃圾的? 这简直不可思议。 祁轩虽然看不到那些人的动作,但他仅凭耳朵听到的就能想象得出来,心里又不由得泛起恶心。 他朝长随招招手,“你让他们把清理出来的东西,丢到挖的坑里堆肥,以后说不定有用,那个坑平时用盖子盖上,记得盖子上要留缝隙,不要盖严实了。”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堆肥的地方的盖子不能盖严实了,但他还是严格按照陈春燕的指示执行。 其实照他所想,那么恶心的东西,就应该捂严实点,以免可怕的味道外溢。 他却是不知道那些东西发酵会产生沼气,万一沼气池爆炸,那可就糟糕了。 长随一脸生无可恋。 祁轩有洁癖,跟着他的人多多少少也都被传染了点儿。 长随只听到祁轩点他的名,他就一阵恶寒。 公子不愿意看的,就叫他们这些下人去看,真是可怜哟。 他心里哪怕有一万句吐槽,也得乖乖去完成公子的指令。 他颠颠跑了。 阿尔斯楞看到长随,也觉得烦啊。 祁轩身边的长随换了一个又一个,稍微有点本事的,祁轩都给他们机会去战场上建功立业了。 这一个新来的长随,阿尔斯楞并不认识,根本不是之前跟着祁轩去草原的那个。 但阿尔斯楞认识那一身衣服。 祁轩的长随穿的都是那样的衣服,就没有改变过。 他很是客气,“可是祁大人有什么事情找我?” 长随捂着鼻子,指着忙活的鞑靼人,“大人说,让你们挖一个大坑出来,把这些东西全都丢进去……” 阿尔斯楞眼睛一亮,“这是祁大人想出来的,对付野人的新方法?” 长随神奇地看了阿尔斯楞一眼,“不是。这只是为了堆肥,万一明年冬天,这里要耕种呢。” 他们还要种地? 鞑靼人不就是因为不擅长种地才要南下抢掠的吗? 结果他们还是得种地,那么他们折腾个什么劲儿? 阿尔斯楞整个人都不好了。 长随见阿尔斯楞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整个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好不好? 阿尔斯楞:“我们不会种地,你确定祁大人真的要让我们种地吗?” 长随这才明白这个人在害怕什么。 “嗐!只是说那些秽物用来堆肥,并没有说一定让你们用来种地,也可以让住在附近的乡民一起种地嘛。” 阿尔斯楞还是觉得这人在开玩笑,“这周围哪儿有住家户啊?根本没有人。” 长随也觉得这个大饼画得过于大了,“呵呵,万一将来有了呢?” 真是信了你的邪! 第2526章 阿尔斯楞:“你让我们做别的都行,但让我们种地,这个真不行。” 长随:“这个到时候再说,你们先把大人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再说,不然大人问责起来,我们谁都吃罪不起。” 阿尔斯楞还是不大乐意,但长随都这样说了,就没有他反对的余地了。 行吧,他们说什么是什么吧。 他走过去和心腹低声耳语几句,心腹便高声吩咐负责打扰的鞑靼人,让他们赶紧挖坑。 长随不敢离开,他们家大人很明显对那个坑有很严格的要求,他得在旁边看着,以便他们家大人问起来时,他能答得上来。 鞑靼人很有一股子蛮力,坑挖得很快,没有用多少时间,坑就被挖出了一个雏形。 长随:“挖深一点,还要深一点,对,就是要那么深。” 他看到一个鞑靼人用手给另外一个鞑靼人比划了一下。 他感觉那个深度就可以了。 他盯着坑看了好一会儿,眼睛一亮,转身朝大帐跑。 新搭起来的大帐什么都没有。 里面只有一个厚厚的毡垫,铺在地上,其余的座椅屏风等一应物什一概不见,很显然还没有运到。 祁轩坐在毡垫上,大长腿委屈地蜷在一起,他觉得很不舒服,动了动,动了又动,几乎没有消停的时候,好像不管换那个姿势都不舒服似的。 长随:“哎哟,公子,这毡垫还是垫得不够高,小人再去帮你找几床垫子如何?给您垫高一点,好让您坐得舒服。” 祁轩摆摆手,“不用了。 他抬眼打量了这人一眼,在心里嘿笑一声。 他们家的管事真的是成人精了。 他之前没有自己的势力,家里人还当他是个孩子,所以找来的随从都是那种老成持重的,看到他有不合适的决定,立刻阻止他。 而现在家里却没有再给他安排这样的小厮了,反倒多了这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 这大概就是成长吧。 知道他管得住自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要什么了。 祁轩:“那边如何?” 长随:“少爷,我想到个好主意。” 祁轩挑眉,“你说来听听。” 长随:“那不是挖了个坑吗?我们何不把坑利用起来,反正也都是要往上面加盖板子的,不如就做成个厕所,以后不是就少了打扫的环节了么。您想想三井村那厕所……他们还得往后排,这边就直接……” 祁轩抬手扇扇,“行了,别说了,味儿味儿的。” 祁轩虽然挺嫌弃长随的提议的。 但他脑子不听使唤地勾勒出长随描述的画面。 他忽然觉得厕所那样弄其实也不错。 上面铺上板子,搭一个围挡,其实也挺卫生的,而且也不会看到辣眼睛的东西。 他当即拍板,“就这么办,让人看看,顶棚也一起搭上,省得跑味儿。” 长随讷讷应是。 他心里想的却是,也不知道那些鞑靼人会不会搭房子,他们不都是住帐篷的么,万一搭不起来,或者搭起来了,正好有人在里面解决问题时,塌掉了,那事情就大条了。 他一个头顿时两个大。 要不改良一下,在大坑上加盖一个帐篷? 第2527章 他笑着说:“少爷,您看啊,鞑靼人都不会盖房子,他们盖出来的房子,谁敢进去啊。要不这样,让他们在大坑上加盖一个帐篷,帐篷正好是他们会做的,岂不是更好。” 祁轩低头沉吟。 帐篷那个样子,好像密不透风的,而陈春燕说过发酵粪肥的地方一定要留口子,所以那样应该不行吧。 可如果是留帘子……那不是跟露天的一样了么,谁从旁边过都能看到。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真的是太美了,没眼看。 他得想想,好好想想。 他忽然想起了五味居的盥洗室。 其实就是一个大房间隔断成很多个小房间,带门的那种。 如果在帐篷上留帘子,他觉得里面就得做隔断。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长随的手抖了抖。 得了。 工程量更大了,直接从一个坑,快进化成正儿八经的房子了。 他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有了个想法,本来是准备邀功用的,完全没想到把那些鞑靼人坑得死死的。 他忽然有点不敢去见那些人了。 万一被他们知道这主意是他出的,他会不会被打死啊? 他想起鞑靼人那砂锅般大小的拳头,忽然浑身痛了起来。 祁轩都吩咐完了,却还不见长随行动,他挑了挑眉。 长随这才退了出去。 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天空,在心里暗叹一声,还是朝着挖坑的地方去了。 阿尔斯楞看到长随回来,他挺诧异的,但面上却十分和蔼,还朝着长随点了点头。 他自然不可能一直站在。 他坐在背风的地方,裹着大氅,眼睛紧盯着那些手下,仿佛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监工。 长随跑到阿尔斯楞旁边,转达了祁轩的意思。 阿尔斯楞当时就迷了,怎么这工作量就翻倍了呢? “这个……没有必要吧?” 长随:“这是大人的意思,有没有必要的,我说了也不算啊。” 阿尔斯楞一眼一眼地看长随。 他又不是笨蛋,猜也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长随刚离开一会儿,祁轩新的指令就来了,如果说不是这狗东西在祁轩面前说了什么,他都不信。 长随被盯得心里发毛,赶紧说:“王子殿下,这事儿还得您抓紧着点儿,这么多人还等着用呐。” 阿尔斯楞憋气得慌。 他忍了好几次,才忍下翻滚的怒意,最终点了点头。 长随完成使命,回到大帐。 帐子里已经挂起了舆图,祁轩就站在舆图前面。 舆图上的墨迹半干不干的,一看就是新画的图,大概是兵士们一到这,就去附近踩点画出来的。 舆图并不十分完善,各个点标注得也非常概略,但是把附近的大山川水脉基本标注了出来,这就可以极大的方便了祁轩制定作战计划。 几个兵士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他们把箱子放在一个拆掉的马车上。 马车原本是用来运输粮草的,现下用东西固定住,用来充作桌子。 箱子很浅,揭开盖子后,哪怕站得很远,依旧能看清楚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里面全是沙子。 细细密密的沙子铺了整整一盒子。 沙盘! 第2528章 (番外,可以不看) 郭可可小姑娘负责所有作坊的质检工作,以及参与所有作坊的产品改进计划,她看完木工作坊便继续朝前走。 今天的前进路线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路上堵着几个人。 她看了一眼,眉头就皱紧了。 原因无他,堵在路上的那几个人都是新朝权贵家的亲戚,简称新纨绔子弟。 这是一群不受待见的人,平时招猫逗狗也就罢了,还经常惹哭小姑娘。 郭可可就想不明白了,小姑娘的辫子揪起来就那么快乐?他们就非得去揪人家的小辫子? 这群人在混不下去了,被赶回了三井村还不知道收敛,依旧招猫逗狗的,村子里的女孩子除了郭可可这位生人勿近的外,其他同年龄的小姑娘都被那群坏小子给弄哭过。 最过分的一次,他们试验一种东西能不能充分燃烧,却不会烧坏承载的物品,用的却是一个小姑娘的后背。 你说说,他们在哪里不能试,非得趁人家小姑娘不注意,把东西涂在人家后背上,点燃之后,才指着人家的后背哈哈大笑。 那个小姑娘当时就被吓哭了。 鉴于这群人的斑斑劣迹,郭可可都烦死这群人了。 奈何这群人都是新朝建立的大功臣之后,人家立了功的父母还在世,就算是镇国大长公主陈春燕都不敢说立刻把所有犯事的人全都抓起来打板子。 很多时候如果他们犯的错不那么严重的话,陈春燕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旧朝刚垮台不久,旧朝遗留下来的很多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改得了的,就比如说,人们根深蒂固地认为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陈春燕如果想动这条规矩,她目前的力量还不足够。 不过就郭可可所知,全新的法典正在酝酿中。 她还听说,为了这部法典陈春燕和当今圣上一度闹得很不愉快,陈春燕天天在家里骂圣上小气鬼。 圣上也不是不知道,或许他也认为陈春燕说得有道理,才没有举起屠刀吧。 毕竟陈春燕草拟的那部法典,对圣上权力的限制实在是太大啦。 言归正传,回到当下。 郭可可往旁边让了几步,企图绕过这群讨厌鬼。 讨厌鬼们学习得少,眼睛好得很,一眼就看到了溜边儿走的郭可可。 “哟呵,我说那是谁,那不是镇国大长公主跟前的红人,叫,叫郭可可的来着吗?” “我只听闻她是个母大虫,却不曾听闻她还长着一副好皮囊。啧啧,小姑娘,你过来,陪哥几个耍耍。” 郭可可怒瞪回去。 她回到三井村帮陈春燕盯着这边的“工业萌芽”,在这边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就连很多比她跟着陈春燕更早的人都得给她几分薄面。 就比如说郑林,如果意见和郭可可相左,从来不会跟郭可可硬刚,基本会以郭可可的意见为准,实在是觉得郭可可不对的,他都会下来再提出意见。 郭可可真是没有遇到过敢于直接跳戏她的人。 她挑起了半边眉毛,脸上写满了“我现在很不爽,就看你们谁先上来送死”了。 第2529章 祁轩低头沉吟。 帐篷那个样子,好像密不透风的,而陈春燕说过发酵粪肥的地方一定要留口子,所以那样应该不行吧。 可如果是留帘子……那不是跟露天的一样了么,谁从旁边过都能看到。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真的是太美了,没眼看。 他得想想,好好想想。 他忽然想起了五味居的盥洗室。 其实就是一个大房间隔断成很多个小房间,带门的那种。 如果在帐篷上留帘子,他觉得里面就得做隔断。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长随的手抖了抖。 得了。 工程量更大了,直接从一个坑,快进化成正儿八经的房子了。 他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有了个想法,本来是准备邀功用的,完全没想到把那些鞑靼人坑得死死的。 他忽然有点不敢去见那些人了。 万一被他们知道这主意是他出的,他会不会被打死啊? 他想起鞑靼人那砂锅般大小的拳头,忽然浑身痛了起来。 祁轩都吩咐完了,却还不见长随行动,他挑了挑眉。 长随这才退了出去。 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天空,在心里暗叹一声,还是朝着挖坑的地方去了。 阿尔斯楞看到长随回来,他挺诧异的,但面上却十分和蔼,还朝着长随点了点头。 他自然不可能一直站在。 他坐在背风的地方,裹着大氅,眼睛紧盯着那些手下,仿佛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监工。 长随跑到阿尔斯楞旁边,转达了祁轩的意思。 阿尔斯楞当时就迷了,怎么这工作量就翻倍了呢? “这个……没有必要吧?” 长随:“这是大人的意思,有没有必要的,我说了也不算啊。” 阿尔斯楞一眼一眼地看长随。 他又不是笨蛋,猜也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长随刚离开一会儿,祁轩新的指令就来了,如果说不是这狗东西在祁轩面前说了什么,他都不信。 长随被盯得心里发毛,赶紧说:“王子殿下,这事儿还得您抓紧着点儿,这么多人还等着用呐。” 阿尔斯楞憋气得慌。 他忍了好几次,才忍下翻滚的怒意,最终点了点头。 长随完成使命,回到大帐。 帐子里已经挂起了舆图,祁轩就站在舆图前面。 舆图上的墨迹半干不干的,一看就是新画的图,大概是兵士们一到这,就去附近踩点画出来的。 舆图并不十分完善,各个点标注得也非常概略,但是把附近的大山川水脉基本标注了出来,这就可以极大的方便了祁轩制定作战计划。 几个兵士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他们把箱子放在一个拆掉的马车上。 马车原本是用来运输粮草的,现下用东西固定住,用来充作桌子。 箱子很浅,揭开盖子后,哪怕站得很远,依旧能看清楚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里面全是沙子。 细细密密的沙子铺了整整一盒子。 沙盘! 祁轩对照着舆图,开始摆弄沙盘。 他手一动,一个小山包就成型了,再一动一条河也随之成型。 他拿出小旗子,插在了沙盘中某个位置。 这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第2530章 “斥候呢?有没有找到那些野人所在的地方?” “回禀大人,我们不敢靠得太近,害怕被他们发现,发现了野人的活动痕迹就退了回来。” 祁轩:“做得好。” 他手里拿着细木棒,在沙盘上比比划划,“都集中在那些地方。” 斥候上前辨认了一下沙盘,拿出各色小旗子往沙盘上插。 祁轩看到旗子的颜色不一样,他的眼皮跳了跳。 一般而言,在沙盘上,同一个颜色的旗子代表的是同一个阵营,旗子的颜色那么多,就代表野人的势力有那么多。 这可就麻烦了。 那些野人不是属于同一个势力,又确实身处同一片区域,可想而知平时为了争夺资源会打成什么样子。 这样一个地方的人,无异于困在一起炼蛊,养出来的精兵强将到底有多大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要战胜这群野人,还不能付出太大代价,战略战术就尤为重要。 祁轩在沙盘前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他的脑子里急速翻转着念头,各种战术推演在脑海中进行着。 他忽然抬起头来,拿出模型马、车、弓箭等东西在沙盘上摆弄。 他推演了一番,觉得还有改进的地方,又推演了一次。 这一次他终于满意了。 原本这个战术在他脑海中就是成了型的,拿出来推演只是查漏补缺。 他招手叫来心腹,“去通知各千户以上将领过来议事。” 心腹不敢耽搁,跑着去了。 谁也不敢确定野人今晚会不会来,今晚什么时候会来,那当然是做好准备为好。 野人的势力那么多,看那情况,说不好每天换一波人来。 也难怪阿尔斯楞都被弄得疲了,而野人却还精神奕奕的,敢情来的并不是一波野人。 阿尔斯楞输得不冤。 就他那死脑筋,一直用草原上的思维解决问题,永远也别想抓住这伙野人。 千户和副将陆陆续续进入大帐。 祁轩指着沙盘把他的作战策略说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副将:“我们夜里作战没有问题,但是那些鞑靼人晚上多多少少都看不清东西,这样作战,我们会很吃亏,但是点起火把,又会成为活靶子,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永远都处于劣势地位。” 祁轩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 其实他的军中以前这种问题也很严重,很多人到了晚上就成了个瞎子,直到陈春燕把一种蔬菜送到了卫所,让卫所的人用猪油烹煮,这种情况才得以好转。 而这种蔬菜就叫胡萝卜。 胡萝卜的味道并不好吃,吃起来土臭土臭的。 那个味道让人非常上头。 但吃多了之后,那些症状比较轻的患者,在晚上的视物能力便逐渐恢复,借着月光,他们能看清楚东西了。 只是那部分太严重的,哪怕吃了胡萝卜,也没有太大效果了。 不过自打知道了这个秘密,他就安排伙房每隔两天做一顿胡萝卜给大家吃。 要是他发现谁挑食,把胡萝卜挑给别人吃了,他还要处罚人。 虽然他自己也挺嫌弃那个味道的,但吃了对身体好也是实打实的。 他捏着鼻子吃了一些。 第2531章 吃了好几个月,他也觉得他晚上的视物能力有所改善。 他手底下带的人现在没有这样的问题,但是鞑靼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吃过胡萝卜,晚上看东西非常费劲。 把某些重要的关口交给鞑靼人把守,他们实在是不太放心。 万一他们没看到野人,野人就冲到面前了呢? 突破一个点,其他的点就没办法守望相助,会给守卫带来很大的难度。 副将考虑得很有道理。 白天让鞑靼人出战完全没有问题,他们足够勇猛。 到了晚上他们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可要守卫的点太多,他们带来的广宁卫的人并不够多。 这就很矛盾了。 用还是不用鞑靼人就成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祁轩拍板:“用。他们在的地方点起火把,让所有人都看得见他们在那里。” 啊? 这是为什么? 真要竖一个靶子给他们打吗? 所有人心中都有疑虑,真这样做,岂不是让对方白捡一个便宜。 祁轩解释:“灯下黑的道理你们应该都懂,那一部分人立在那里,就相当于是灯,剩下的人躲在阴影里,伺机而动,对他们的杀伤力岂不是更大?” 这么说起来也没错,他们似乎更有优势一点。 但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鞑靼人摆出来当靶子,真的好吗? 鞑靼人都是傻子吗?能被这样糊弄。 事实证明鞑靼人可不傻,相反的,这群人鬼精。 这种意图要是被阿尔斯楞知道了再宣扬出去,队伍就不好带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祁轩身上。 祁轩颔首,“我来跟阿尔斯楞谈。” 副将对视一眼,退了出去。 长随很有眼色地跑去找阿尔斯楞了。 阿尔斯楞看到这长随眼皮就跳了跳。 这长随就是个事儿精,一直事儿事儿的感觉,又来了,感觉没好事。 阿尔斯楞有点想躲了,他再这么被抓住吩咐点事情,他感觉他能憋屈死在这里。 他轻手轻脚的往旁边躲,动作却还是慢了点,还是被长随看了个正着。 “王子殿下,请留步。大人请您过去一趟,不知道您现在方便不方便?” 阿尔斯楞不方便也得方便呀! 他笑着停下了脚步,“现在就去吧。” 长随也很懂事,转身走在前面带路去了,仿佛一点都看不出来阿尔斯楞想要落跑。 阿尔斯楞对于祁轩找他的事情,他心里有点数。 反正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肯定不会是好事。 他进入大帐,帐子里除了祁轩,还有布置好任务归来的其他几位将领。 一群人围着沙盘而站,神情严肃。 阿尔斯楞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凑过去看。 沙盘上果然摆的是周围的地形。 这是要研究战术啊,那么把他叫来干什么呢? 他在这里似乎也说不上话,该怎么指挥肯定是祁轩拿主意。 那么他来只有一个用处。 当炮灰。 这个狗贼! 他闷不吭声,这种事情傻子才会主动提。 不管阿尔斯楞开不开这个口,祁轩都没有准备放过他。 他可不会跟阿尔斯楞客气。 阿尔斯楞都要骂娘了。 他能如何觉得? 他当然是觉得不好啦。 第2532章 陈春燕注意到了赵夫人的视线,她朝赵夫人摇了摇头,示意赵夫人有什么问题回头再问,不要打扰孩子考试。 考试的题量差不多是一百二十分钟的,桌子上有沙漏计时。 陈春燕就静静等孩子们做题。 她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孩子,那孩子额头一直在冒汗,脸色也渐渐的变得有些苍白了。 她指着那个孩子,“带他出去休息。” 那孩子摇头,“不,我还可以写。” 陈春燕:“你去吃点东西,喝点茶水,再来。” 那孩子看向赵夫人,见赵夫人没有反对,才由丫鬟扶着朝外走。 陈春燕拿起名单。 有丫鬟自动把卷子拿到了陈春燕面前。 陈春燕看了一眼卷子上的名字,点了点头。 丫鬟又把卷子放了回去。 陈春燕在名单上划掉了那个孩子的名字。 她组织这一场考试,确实有考验大家学问的意思,但同时也有检验大家心理素质的意思。 心理素质不好的,承受不了高压的,一下子就被筛选出来了。 孩子们都低着头,没有发现陈春燕的动作,但赵夫人却发现了,她有些着急。 原来陈春燕的评判标准并不仅止于卷面成绩,还有孩子们在考场上的表现。 她朝其他孩子看过去,希望他们争气一点,千万要坚持到最后。 被陈春燕看重的和不被看重的,肯定有很大差别。 那孩子走了回来,看到高几上放着的卷子,重重松了一口气。 他急着赶回来,就是因为害怕卷子被收走了。 他赶紧坐回到椅子上。 陈春燕:“如果不舒服不要强撑,要讲出来,这个考试并不是非常重要,和你们今后要经历的无数场考试并没有太大分别。” 孩子们抬头看了陈春燕一眼,都是一副迷茫的样子。 陈春燕笑了笑,“没事,你们接着写。” 孩子们又低下头,继续写卷子。 两个小时说起来慢,其实际上却很快。 还有一刻钟收卷时,陈春燕出声提醒,“请各位考生注意时间,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刻钟,请注意检查姓名有没有填写好。” 题有些难,到了收卷的时间,孩子们还没有做完。 以他们现在的知识水平,要做出卷子上的题目很不容易,如果真要衡量难度,那么可以说是同等知识水平下的竞赛题。 就像鸡兔同笼问题一样。 放在小学,就是竞赛题,难得不要不要的。 放在初中,学了二元一次方程,这就是基础难度的题目。 放在这些孩子身上也一样,有的题目根本不是他们现在这个知识水平能做得出来的。 有几道题,他们肯定得空着。 没有空着,那只能说明这孩子在数术上的天赋奇高,值得被重点培养。 然而不是每个孩子有不会做的题都能淡定的,他们看到空白了一大片,又提醒时间到了,有的孩子手都开始抖了。 墨汁抖得满张卷子都是,就连之前写的内容都被弄花了。 他们抬手去擦,擦得卷子更花了。 有一个孩子当场就慌了手脚,吓得哇地哭出了声。 陈春燕微微颔首,这个孩子不错,就这股子沉稳劲儿,放出去也能当这群孩子的首脑。 第2533章 有的孩子被打断了思路,蹙起了眉头,有的甚至有些烦躁,忍不住抬头朝哭泣的那个孩子看去。 陈春燕注意着他们每个人的表情,有一个孩子特别淡定,不管旁边发出什么声音,他都只管做他的题。 她在观察孩子,赵夫人也在观察她,想看看到底哪个孩子入了她的眼。 赵夫人的视线也落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她在心里暗暗点头,有些佩服陈春燕的眼光,这么短时间,就能发现那些孩子里资质最好的。 陈春燕:“请大家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同学答题。” 那个还在哭的孩子就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似的,立刻不哭了。 他委委屈屈地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没有劝他一句话。 自觉遵守考场纪律是每个考生应尽的义务。 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所有人都觉得她比之前更加可怕了。 她倒是不觉得,她比别人可怕。 或者说没有哪一个监考老师不可怕。 陈春燕:“时间到,收卷。” 她站了起来。 有一个孩子或许到最后一刻才想起来那道题该怎么做,慌得啊,浑身都开始抖了,他下意识按住卷子,生怕老师给他收走了。 陈春燕:“时间是公平的,大家都是一个时辰,如果让你们现在继续写,就对其他的同学不公平。全部停笔,要不然成绩作废。” 听到成绩作废这几个字,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墨竹几个赶紧走过去把试卷收了起来。 陈春燕:“你们可以休息了,想吃什么喝什么,你们随意,不要拘束。湘竹,你带他们下去。” 一群孩子哪里吃喝得下,他们一双眼睛紧盯着墨竹消失的那间屋子,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之前陈春燕看中的那个小子倒是气定神闲的,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耽误事儿。 赵夫人暗暗颔首,这个孩子真的很不错。 批改试卷的速度非常快。 数术就是这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什么值得商榷的地方,拿着答案照着批改就是了。 墨竹几个人数术并不是很好,有的题目她们都看不明白,但有的孩子却做对了,她们大感佩服。 墨竹:“原来女孩子也可以这么厉害。” 是的,那几个孩子中有一个女孩子能力一点都不比男孩子差,这个认识让她们意识到了陈春燕的正确性。 陈春燕说过墨竹她们也可以做男人做的事情。 她们并不十分相信,只是因为陈春燕是小姐,她们才配合着点头而已,但她们现在相信了,陈春燕的眼光就是比她们长远些。 原来男人和女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没有谁天生就该比谁差。 墨竹沉下心来,认真批改试卷。 当大饼远在天边,她看不见摸不着的时候,她会觉得那东西虚无缥缈,真当那饼距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的生活就有了目标和动力。 墨竹:“我这边批改完了,你们那边呢,还差几份?” 湘竹:“稍等。” 她做事向来慢条斯理的,不求快,只求稳,就算对照着答案批改,她也要反复确认好几遍,以确保不会出错。 第2534章 她批改试卷的速度是最慢的。 她只分得了三份试卷,墨竹比她多都批改完了,她这边还剩下一份没有批改。 墨竹:“拿来,我来批。” 湘竹看了墨竹一眼,没有做声。 墨竹悻悻然收回手。 她没有瞧不起湘竹的意思,她就是怕陈春燕久等而已。 湘竹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坚持着批改完了所有的试卷。 陈春燕并没有干等着。 她监考完了,就回了内院,周文严还在书房等着她示下。 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对周文严说:“你待会儿出去,让孩子们先吃午饭,成绩的事情下午再说。” 周文严:“是。” 他的消息是最灵通的,自然知道今天早上陈春燕让墨竹去叫了一批孩子过来考试。 他直奔外院花厅,湘竹已经阅卷完毕了。 “他们考得怎么样?” 墨竹:“这几份是考得比较好的,我们按要求把三成最好的和三成最差的挑了出来。” 挑最好的出来,周文严倒是能够理解,把最差的挑出来干嘛? 要知道这一批孩子哪怕是最差的,程度也比还在学堂里念书的好。 陈春燕应该嫌弃不着他们。 墨竹:“别想了,大小姐考虑的事情哪是我们琢磨得透的呀,我们只需要听吩咐就行。” 确实是这个道理。 周文严也就不再问了,他转而说:“成绩的事情晚点再说,大小姐交代了,让他们先去吃饭。” 墨竹:“好。你帮我看看厨房准备他们的饭菜没有,如果没有还得让他们回学校吃。” 周文严:“嗐,来都来了,却让人家回学校吃,这事儿整的人家心里能舒服呀!行了,我去看看吧,哪怕是没有准备,现在随便做几个菜都来得及,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墨竹:“哪里去吧。” 周文严便朝外走,都走出老长一段距离了,他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墨竹使唤了呀! 他低笑一声,他们男孩子的地位真的是越来越低了。 孩子们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看到丰盛的饭菜,瞬间忘记了考试的事情。 正在还没有上,桌子上先摆上了水晶兔子模样的糕点。 这么可爱的糕点,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孩子们的目光。 他们期待地看着赵夫人。 赵夫人笑着说:“想吃,你们就吃吧。” 都是半大的孩子,遇到感兴趣的东西,很难掩饰自己。 他们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伸手抓向兔子糕点。 赵夫人:“你们洗手没有,就用手拿东西吃,我怎么教你们的?手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不洗干净就拿东西吃,容易生病。” 孩子们吐吐舌头,呼啦啦跑去洗手了。 赵夫人看着有些心酸,都是周围十里八村的孩子,在到三井村来之前,连饭都吃不饱,这么精致的糕点,应该是第一次见,所以哪怕平时规矩学得很好,看到那么可爱的点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吧! 大概是有了喜欢的东西吧,孩子们都没有先前那么拘束了,洗完手,欢快地跑回来,一人拿起一个白兔糕点。 “哇这个好好玩,好弹啊。” “别玩了,这是吃的,不要浪费。” 第2535章 “我不浪费,我还是要吃的。” “里面是豆沙的,好好吃。” ……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说什么的都有。 赵夫人坐在另外一桌,微笑着听着。 陈家新宅这边确实没有准备学生们的饭菜,所以先上一道点心给他们垫垫肚子。 除了点心,还有一盏杏仁露。 有了这两样东西,虽然过了午时,孩子们也没觉得多饿。 等待了许久,正餐终于上桌了。 荤素搭配得宜的菜品鲜香四溢。 孩子们再也移不开眼,筷子在桌子上翻飞,饭菜消失的速度很快。 赵夫人不得不分出大部分心神关注那些孩子,她真怕那些孩子被噎出个好歹来。 “菜是足够的,大家别抢慢慢吃。” 孩子们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赵夫人一眼,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算不胡吃海塞,饭量也是惊人,吃到后面,厨房的婆子都惊住了。 “今天来的是一群孩子,还是一群猛兽啊。” 她们颠勺都颠得手有些酸了。 宅子里的人手越来越多,而培养出来的厨师,陆陆续续送往各个新店去,是以留在陈家新宅这边的,只有几个而已。 几个人肯定做不出来供一百多个人吃的饭菜。 是以这边的内外之别就出来了。 那几个厨娘只管内院的人,外院的人由外院的厨房管。 外院厨房的掌勺婆子是从外面请来的,也是周边乡镇的人,查了三代九族,没有问题,陈春燕才敢用的。 这些人厨艺凑合,但手脚挺干净,做出来的菜吃起来放心,而且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嘴巴严实,不会东家长西家短地传话,自然也不会把陈家新宅的事情往外说。 董明春当时挑人时,就看中了厨娘这个好处。 不过到底是年龄大了些,多做几道菜就腰酸背痛的,难免就有了些怨言。 丫鬟笑嘻嘻说:“来的都是孩子,你可不要小瞧他们,万一他们谁被我们大小姐看中了,可就一飞冲天了,成了你我得仰望的存在。” 婆子听到这是话中有话的样子,她想了想,还是按捺住了好奇心,她也知道在这里容不下多余的好奇心,问得多了点,一个弄不好,连这份活计都得泡汤。 在过上好日子和满足好奇心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她的小孙孙马上也到了读书的年纪,将来就把小孙孙送到三井村来读书,将来也好有点出息。 读书说是不花钱不花钱的,可离开了家,哪有不花钱的道理。 在家里,小孙孙可以穿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在学堂就不行,她可不能让小孙孙被人瞧不起。 她儿子媳妇是没本事的,只会种地,还种得笨死了,他们家的菜经常被偷,他们还不知道是谁干的,根本抓不到人。 婆子觉得她现在死了,都闭不上眼。 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小孙孙身上,巴望着小孙孙能够有出息,能够顶门立户。 正因为如此,她非常希望三井村能够长长久久地兴旺下去。 有些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打听的就别瞎打听。 第2536章 所有人都认真看着祁轩,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不管祁轩是不是认真的,他们觉得都可以了,上位者能够解释一句,他们就觉得满足了……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但心里还是十分不舒服。 上位者糊弄他们都已经成了习惯,能够多糊弄他们一次就算是很给他们面子了。 祁轩知道那个长随留不得了。 他知道就算他现在表态,兵士们也不会相信他,还不如等明天他直接行动,用事实告诉所有人,他不支持那个长随的行为。 营地里的气氛有些低迷,几乎没有人交谈。 这些兵士之前在万波手下受到的不公正待遇海了去了,他们在万波的下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早就已经习惯了不公平。 后来遇到了祁轩,他们以为遇到了一个好人,结果呢?还不是一样一样的。 祁轩感觉有些头疼了。 他站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整个营地的情况,他的人和阿尔斯楞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的人死气沉沉地躲在帐篷里,而鞑靼人虽然伤亡比较大,却吵嚷着让阿尔斯楞给酒给肉。 一场胜仗之后,是允许换着饮酒的,但不能饮得大醉,一人顶多一碗而已,就这样已经足够让人高兴了。 经营起一个好形象很难,但要毁掉一个好形象,那简直太容易了。 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形象就毁在了一碗红糖姜茶上,这让他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憋屈。 与此同时,他的脑子却快速转动着,这样低迷的气氛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必须立刻解决这些人之间的问题。 他等到长随挨完了打,便朝打军棍的人招手,让他们把长随拖过来。 他转头问长随,“你带了多少红糖过来?” 长随如何不知道这气氛不对劲,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那自然不敢再有任何怠慢,主子爷问什么他立马答什么了。 他尽量大声地说话,但声音一大就拉扯着伤口疼,他的音量立马又小了下去。 “不多,就几包而已。” 他随身带的红糖都是用纸包着的,是那种土红糖,四四方方的一整块,需要的时候就敲下一块来,丢到水里煮。 几包…… 听上去是很多,但绝对不够所有人分。 祁轩挥挥手,“把红糖都拿出来,煮一大锅,让所有兄弟都尝尝味道。” 长随哪里还敢有多余的话,苦着一张脸应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虚弱,而且他身上的伤大家也看得很清楚,那可真的是被打得皮开肉绽,血浸透了裤子,鲜红一片。 兵士们看到长随这惨样,心也有些软了。 祁轩趁热打铁,说:“谁都不准给他治伤,就让他这么待着,没有吃过将士们吃过的苦,凭什么过比谁都好的日子。” 这…… 长随的脸霎时白了。 他第一次受这种伤,还伤得这么重,就算有药也不知道撑不撑得过去,更何况还没有药呢? 他哀戚地求饶,声音里满是虚弱,“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小人家里还有父母弟妹,全指着小人的月钱过活,您就看在小人尚有苦劳的份上,饶小人这一次吧。” 第2537章 面子是什么? 长随根本不在乎,反正他平时也是个点头哈腰伺候人的,不存在弯不下腰,低不了头的问题。 他怎么惨怎么说。 “少爷,去年我娘生病,花光了家里的钱不说,还欠了一大笔外债,小人丢了命,这比债能要了我们全家的命,少爷,少爷啊……” 听上去太惨了。 围观的兵士们终于听不下去了,转而开始劝祁轩饶过长随这狗东西。 “将军,要不就算了吧,他是新来的,不知道规矩。” “说起来他也是自己兄弟,不给治伤有点过了,还是让军医看看的好。” “我们都不在意了,将军您也不要放在心上。” …… 一干人等七嘴八舌的,又因为着急,语速非常快,说实话,祁轩能听清楚的没几句。 他微微侧身,看向被两个兵士缓慢拖着走远的长随,在心里冷哼一声。 算这狗东西还有点眼色,没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眼神清冷地回过头来,环视一圈,露出沉思状。 将士们看着祁轩的神色,都有些紧张,生怕他们的少年将军下了狠心要弄死长随,那么长随的死就有一半得算在他们身上。 这样的认知让他们觉得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祁轩忽然说:“既然如此,那就听各位的吧,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将士们俱都松了口气,竟有人主动高声要喝,“赶紧的,快去通知军医,这里有人需要救治。” “哎!”站在外围的人答应一声,转身就跑。 祁轩暗暗感慨,陈春燕似乎真的有一双看透真相的眼睛,她曾经说过,一件事里的两个人,谁比较心软,谁就比较吃亏。 如此看来,真是这样的。 但他同时又觉得这群心软善良的兵士如此可爱,是一群值得他好好对待的人。 他抿紧双唇,压下止不住要浮现而出的笑容。 长随被拖回帐篷时,嘴里依然哼哼唧唧的。 痛是真的痛,但做下人的哪里敢在主子面前哼唧,他表现得那么痛,有一半是真的,有一半是猜到了祁轩的意图演出来的。 不让人看到他有多惨,这事儿就不算完。 等了一会儿,军医提着个药箱子走了进来。 这军医可不像许大夫和陈春燕那样要照顾病人的感受,他们练的是救人的速度,保的是将士们的命,重伤的人抬到他面前,他只要保证对方不死,那就算是赢了。 是以他的动作多少有些粗鲁。 他刚刚碰到长随,长随就觉得伤口仿佛挨了一记铁砂掌,那一下钻心的疼啊,差点让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长随趴在枕头上,呼呼喘了好几口气,才抖着声音说:“大夫,不,爷爷,祖宗,我叫您祖宗行吗,求您轻点。” 军医看着细皮嫩肉的长随摇了摇头,“我尽量。” 他嘴里虽然这样说着,手脚也尽量放轻了,但长随真的没吃过什么苦,依旧觉得很痛。 帐篷里呼痛的声音一直不断,后面跟来看情况的兵士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恍惚中有点懊恼刚才的行为,仿佛他们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 第2538章 越听兵士们心里的懊悔越甚。 他们都不好意思进帐篷看情况了。 “周围都是荒山,能逮到野兔吧?” 他也不是很肯定。 “应该能,要不然那些野人靠什么吃饭?” 野人不会种粮食,就靠点风干的野味哪里能过整个冬天,是以肯定还是会出来打猎的。 而冬天那些饿得受不了的野兔,或者吃得不够饱,被饿醒了的熊瞎子,就会成为他们的狩猎目标。 “那行,我们去找找有没有冻僵了的野兔,逮两只回来给他补补,他听上去太惨了。” 长随心口突突一跳,几乎流下泪来。 他一直看不起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饭吃的粗人,没想到在他受伤之后,却得到了这些粗人的关心,他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之前做的事太不是个人了。 军医不知道刚才发生的冲突,见长随忽然自己打自己,他还挺纳闷的。 “有时候身上别的部位疼痛确实能转移注意力,但你这么打,应该没用吧。” 长随看了军医一眼,那一眼相当的一言难尽。 都说军医的医术不怎么样了,果然不怎么样,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用另外一个地方的疼痛转移注意力,合着那痛的不是自己是不? 长随哼哼两声,蔫蔫地趴在了枕头上。 另一边,副将已经把发生在长随帐篷前的事情告诉给了祁轩。 这人是祁轩的心腹。 “看样子,兵士们已经接受了那个人,那么我们还需要把他送走吗?” 祁轩垂眸沉吟,过了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先不送,要不然兵士的心里肯定不舒服,但他那个性格确实不适合待在营地里,他见惯了京城的浮华,心态下不来,一直用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大家,我怕他会故态复萌。 “这样吧,你注意观察他,过段时间,等事情平息了,你再找个由头把他送走,但得保证在此期间,他不要给我惹出新的事情来。” 副将拱手:“将军请放心。” 祁轩点头,“派人盯紧了那些野人俘虏,别让人救走了。” 副将:“是!属下已经安排了明哨和暗哨盯梢,肯定不会叫野人捡到便宜。” 野人倒也没有祁轩想象得那么傻,那些俘虏明显就是诱饵,他们没理由过来咬钩。 大冷的天,夜晚还飘起了雪花,祁轩虽然没有命人扒掉野人身上的衣服,他们也被冻得够呛,还没有天亮,他们的脸皮就被冻得青紫了。 这还是第一天。 他们丝毫不怀疑,再冻几天,他们会被直接冻死。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野人里面很多人也看得明白,那些俘虏里有他们的朋友、兄弟,头领直接放弃了那些人,让他们觉得很愤怒。 黎明时刻,野人的营地骚动了起来,几个脾气大不怎么害怕头领的野人冲向了野人头领的住处。 野人的等级非常分明,当同伴们发现有人要冲击头领的住处,都惊恐了,他们下意识跑去阻拦。 可愤怒中的人哪里能够被拦得住,他们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第2539章 吼声传遍整个营地,头领被吼声从睡梦中惊醒,他非常愤怒。 他抓捕野兽时,也喜欢用陷阱,可当敌人变成了野兽,他自己变成了猎物,这感觉憋屈得他想要发狂。 他回到营地就喝了整整一壶酒,然后倒头就睡,睡得正香呢,就被人吵醒了,这一刻,他所有的理智都被愤怒给冲没了。 他取下马鞭,冲去出,照着那几个嘶吼的人劈头盖脸地打。 剧烈的疼痛让发狂的野人冷静了下来,他们怔愣地看着头领。 头领:“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门前乱来,谁给你们的胆子?” 这句话重新点燃了野人的怒火,“把自己的同胞丢在敌人那里,你不配当我们的头领。” 头领怒而举鞭再次朝野人身上打去,这一次他用尽了力气,打得也人皮开肉绽。 野人身上的疼痛冲淡了他对头领的畏惧,他剧烈反抗起来,对着抓着他的人又踢又打。 “不敢对敌人出手,只敢压迫自己人,你算什么头领,我第一个不服你。”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一道闸门似的,点燃了野人心中的引线,他们的怒火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之前还有一部分人只是在旁边围观,既没有帮头领,也没有帮闹事的野人。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心里其实也反对头领的决定,但同时也意识到,如果去救那些人,他们说不定还会牺牲更多人,这让他们说不出头领的不是来。 可那个同伴的话提醒了他们,不敢对敌人出手,只敢踩在同胞的头上作威作福,这算是什么头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人也加入了冲击头领的队伍,场面立时失控了。 祁轩还没有找上门来,野人内部自己先出了乱子。 这边的动静不小,祁轩派的哨探哪怕躲藏的地方有点远,还是注意到了,他们稍微靠近了一点看情况,这一看,只想说一句好家伙,这里面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来了。 他们这些做斥候的都比较敏锐,立马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机会。 一部分人主动留下来盯梢,而另外一部分人分成几批,从不同方向朝祁轩驻扎的营地回返。 祁轩起来得很早,一早就在帐篷里练剑了,他的帐篷比较大,不存在活动不开的问题。 他正练得满头大汗,副官就跑了进来。 “将军,前线有新消息传来,野人内斗了!” 祁轩顿住手,剑尖缓缓垂下,转头看向副官。 这个惊喜来得有点太突然了,他原本只是想等野人跑过来后,再打一次落水狗的,谁知道他还没出手,他们倒是自己打上了。 他收回剑,挂到墙上,取了毛巾擦脸,“你说他们打得厉害吗?” 副将:“听下面的斥候汇报说,打得非常厉害,整个营地都乱了起来。” 祁轩嘿嘿笑出声,“好,立刻召集人手突袭那个野人部落。” 乱起来的野人部落不止一个,居然有四个之多,这对于祁轩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几名副官各自点兵,分别带领一队,朝着不同的野人部落奔袭。 第2540章 打了一个多时辰,野人部落的骚乱才平息下来,一个个野人被打翻在地,根本动弹不得,只余下喘息的力气。 头领没受什么伤,他一直被人保护在身后,但他真的非常恼火,有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有第一次,说不准就会有第二次。 他在原地来回踱步几次,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指着地上的人,说:“都给我拖出去处理了,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这话让在场的许多人睁大了眼睛,这是要弄死所有发动了叛乱的人啊! 这下连头领的护卫队也不安了起来,他们中有人带头给头领下跪。 “求首领宽恕。” 他们虽然忠心于头领,但被打翻在地的人中,也有他们的朋友和拐着弯儿的亲戚,打击面太广了,他们不能坐视不理。 头领被这个举动气得不轻,“你们竟敢违抗我的命令!” 他拔出弯刀,架在一名护卫的脖子上,“你想让他活,那你就去死吧。” 护卫没有动,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头领一眼,仿佛头领割下他的头,他也没有怨言似的。 头领看看护卫,又看看其他人,突然重重哼了一声,把刀丢在了地上。 他当然可以杀掉这些人,但他失去的民心将再也找不回来,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昨天的事情已经让部分支持他的人动摇了,他如果再一意孤行杀那么多族人,他这个头领的位置怕是也坐不稳。 野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团结,附近有几个野人部落不就是大部落里的人带人叛出去,然后建立的新部落。 部落里的人出去抢些女人回来,用不了多久,小部落就会发展壮大,人口也会慢慢变多。 头领好不容易将部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可以开始肖想吞并别的部落了,如果出现有人带队脱离部落,他恐怕会气得吐血。 他是很气护卫跪下的行为,这种行为带着逼迫他的意思,但他冷静下来,又有些庆幸,这些人的做法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他完全可以说是为了体恤下属,才朝令夕改的嘛。 他如此想着,就心安理得地回了帐篷。 野人的心思确实单纯,他们见头领平息了怒火,反倒松了一口气。 一部分护卫主动留在了帐篷外,一部分则隐没在了暗处,叫人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剩下的野人才相互搀扶着朝着各自的帐篷而去。 野人没有正经的大夫,医疗条件也很差,他们治伤基本就是很粗暴地把草药捣烂,敷在伤口上,能不能治好,全看天命了。 老天让他们活,他们就能活,老天不让他们活,他们就活不了。 野人也硬气,受伤的,就露出伤口,或趴或躺在毡垫上,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有人捣好了草药,正往同伴身上敷,外面却传来了惊慌的脚步声,嘈杂声也越来越大。 帐篷里的人竖着耳朵听动静,在混乱的人声中,听到一句:“全体戒备,敌袭。” 什么?! 帐篷里的人也坐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撩开帘子朝外走去。 营地里一片混乱。 第2541章 敌人攻进来了! 这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敌人来势汹汹,且直捣黄龙。 而野人经过昨晚的战斗和内耗,战斗力下降了很多,一时间竟然没能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副将就这么带着人冲进了营地。 祁轩说过发展离不开人,所以如果可以就尽量少造成伤亡。 兵士们的刀都没有出鞘,只是重重打在野人的身上,为的只是让他们失去战斗力而已。 女人们都躲在帐篷里不敢露面,反倒是有些小孩胆子极大,拿起武器跑出来跟兵士们对抗。 兵士们怕自己力大伤到孩子,打得有些束手束脚的。 副将用刀指着小孩,“全部退下,要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野人听不懂副将的话,只看得明白副将凶狠的表情,顿时发起了更为猛烈的反击。 副将见此便命令兵士们,“立刻将他们打倒在地。” 不能因为同情就把自己的同胞置于险地,这是副将的带兵准则。 很多时候老弱妇孺在战场上并不能受到优待,甚至会成为第一批被射杀的人。 可以说副将已经很仁慈了。 孩子们被打翻在地,帐篷里传出惊呼声,不多会儿,有女人忍不住跑了出来。 那是她的孩子,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被人那样对待,她看不下去,忍不了。 已经有兵士因为孩子的纠缠受伤了,面对女人,副将便收起了仁慈,命令兵士直接将女人也打翻在地。 要讲仁慈也可以,等控制住了场面再讲不迟。 战斗进行得很快,兵士们的数量远超野人,极端的混乱之后,便是极端的安静。 站在空地上,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 兵士用绳子将所有人捆在一起,青壮年和妇孺混合,让这些青壮年想逃都没机会,因为他们注定会被绑在一起的妇孺拖后腿。 一群兵士推搡着一个人朝副将跌跌撞撞走来。 副将听到动静回头,却发现被抓着的赫然是见势不对偷偷逃走的头领。 副将露出个笑容,“你们立了大功。” 抓再多普通野人,也不如抓一个头领啊。 头领站的位置就和别人不一样,眼界见识自然也不一样。 放走十个普通野人留下的后遗症,也比不上放走一个头领啊。 这些兵士们都很高兴,功劳可不是表扬两句的事情,那可实实在在会奖励真金白银。 那一个个带着燕子花纹的硬币,怎么看怎么可爱。 副将:“迅速清理战场,准备撤离。” 其他的战场也陆续结束了战斗,先后回返营地。 祁轩笑眯眯地站在营地外等待副将们回来。 副将们也没有辜负他的等待,果然带回了很多俘虏。 祁轩:“有没有会说中原话的人?” 人群中静悄悄的。 祁轩看向被捆住的女人,“我知道,野人掳走过很多中原女人,你们在他们中生活了很久,被他们压迫着,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回家了,不用再害怕了,可以勇敢地站出来了。” 人群中还是静悄悄的。 对于很多女人来说,丈夫孩子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而伤害她们丈夫孩子的人就是敌人。 祁轩无疑是她们的敌人。 第2542章 祁轩这只单身狗很显然不明白女人们的逻辑,他还认真地看着女人们,等待女人们的回答。 女人们却依旧没有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祁轩才悟了,“你们别是把这些伤害过你们的人当成了你们的家人吧?你们应该想想你们自己的家人,你们被掳走了,家人该多伤心啊。如果不是这些人,你们也许已经正常嫁人生子,逢年过节回家走动走动,或许有了青梅竹马的心仪对象,或许还有别的可能。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比你们现在好。你们还要用沉默对抗我,保护这些人渣吗?” 他的话很多女人没有听进去,只表情麻木地站在原地,可有的女人却听进去了,她们被抓的时间不长,脑子还没有彻底坏掉,听到这番话,无异于醍醐灌顶。 是啊,这些人明明是她们的仇人,她们怎么能把这些人当成是亲人呢,她们是怎么想的呢? 她们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于是有的人无法保持沉默了,举着被捆缚的双手,大声说:“我会说中原话。” 她的话引来了周围野人的怒视。 祁轩见状,走过去,直接将表情最凶的一名野人踢翻在地。 “有我在,你谁都不用怕。” 女人停止颤抖,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祁轩,“我想回家。” 祁轩:“虽然我觉得回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你想回去,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会派人送你回去。你回去之后,如果遇到了困难,就南下去辽东都司梁县的三井村找陈春燕,她会安置你。” 女人点点头,“多谢大人。” 祁轩:“给她解绑。” 几名士兵上前给女人松绑,这一刻,女人突然感觉不仅是手上的束缚解除了,就连心理的束缚也解除了,她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祁轩:“你来帮我翻译。” 女人站到祁轩身后。 祁轩:“你们都是我的阶下囚,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臣服,要么死。” 野人气得吱哇乱叫,语速又快又急。 女人低声翻译,“他们骂您,骂您是……” 祁轩抬起手,“我知道他们在骂我就行了,骂我的话……你就不用照着翻译一遍了。” 女人这才闭了嘴。 祁轩指着副官说:“教教他们规矩。” 副官转身去了树林里,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儿臂粗的断枝,照着野人的身上胡乱打去。 女人看得一阵快意。 当初她们不肯听话时,这群野人就是这样对待她们的。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她曾经受过的苦,终于报应到了野人的身上,真是太解气了。 有野人想要反抗,旁边的兵士不用谁提醒,直接就上手帮忙了。 他们还站在这里,让野人伤到他们的长官,他们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这一顿打持续的时间不算短,直到打得野人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才停手。 祁轩俯视着地上的人,淡淡地说:“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选择吧,臣服或者死。” 野人心里哪怕有再多的不甘,也说不出多的话了。 第一个野人面朝祁轩跪在了地上。 第2543章 野人头领发出了愤怒的吼声,他奋力朝那名野人扑去,只是他才刚刚有所动作,就被旁边的兵士给摁回了地上。 他的脸被摁得贴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其他野人的心里也不好受,他们想起了那些女人被抓时的场景,她们是那么绝望和无助,他们当时还笑得很开心,毕竟这彰显了他们的武力值。 可当角色互换之后,他们才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他们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完全被打碎了,神情近乎麻木地看着头领。 他们确实对头领很不满,可是从某种程度上说,头领也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和脊梁骨,人的脊梁骨被打断了,精气神也就没有了。 一个个野人相继跪倒在祁轩面前,给祁轩都整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至少得杀掉一两个人才能让这些人丧失斗志的,谁知道他连刀都没有拔,这些人就屈服了,他也是服气了。 “给他们俘虏应有的待遇。” 副官明白祁轩的意思,俘虏应有的待遇就是先从身体上折磨他们,每天让他们很疲倦,然后再加入精神洗脑,差不多了,再把这些人编入战斗序列,让他们融入集体,实在融入不了的,就全部丢去矿山,不适合丢去矿山的,也会被丢去采石场等地方做苦力。 副官带着人把野人们押解了下去。 之后一段时间,祁轩用各种方法精准打击野人,剩余的野人部落也意识到他们似乎无法再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了,于是渐渐朝更北方的深山退走。 祁轩发现了野人的动向,也没有理会,对他来说穷寇莫追,而且天气也确实冷了,他带来的人都不太适应这种天气,追过去只会徒增伤亡。 他便安排人帮阿尔斯楞理清楚营地的事情,而后便带着人朝南方行进。 他并没有把野人交给阿尔斯楞管理,而是把人带走了,这些人的纪律性还不强,心也没有归顺,得等完全掌控住了他们,再派他们过来一点一点朝北方蚕食土地。 与此同时,陈春燕的车队抵达了京城。 她撩开车帘,看着高高的城墙,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些压抑的情绪来。 梁县虽小,但那里却是自己的家,在家里怎么样都舒服,到了京城,她成了最不起眼的人,见到很多人都得行礼,过得也不自在。 永昌侯府的人入了秋就每天守在十里亭处,先前看到陈春燕的县主车驾,立刻打马回府回禀。 等陈春燕到城门口时,张谦已经骑马等在那里了。 大半年时间不见,张谦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他看到陈春燕露头,便打马靠近,“表妹,好久不见。” 陈春燕笑盈盈地说:“表哥近来可好?” 张谦的神色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他最近几个月过得并不算太好。 太夫人准备将陈春燕许配给张谦,就没急着帮张谦相看,可谁知道张谦去了一趟梁县回来,告诉太夫人陈春燕其实已经初步定下了人家。 那么张谦的婚事就不能再拖下去了,翻过年,他都十九了啊! 第2544章 张谦回到京城的这几个月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相亲。 他打心底里不想相亲的,他在梁县看出了些端倪,知道风云将起,实在不适宜在这种时候定下终身大事。 从一方面来讲,他现在定下的,看着合适,以后未必合适,他并不能确定女方家里的立场,别到时候弄出一个拖后腿的人,那就危险了。 从另一方面来讲,他已经绞尽脑汁想要转移家里的产业和人口了,永昌侯府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再给他定下一门婚事,那么女方的家里那边,他到底管还是不管呢? 管的话,动静太大了,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不管的话,他又成了个渣男。 所以家里每次让他相亲,他都消极怠工,他也不说看不上人家姑娘,每次都是想办法让人家姑娘看不上。 最绝的一次,他去见女方父母的时候,故意吃了很多大蒜,把人家长辈熏了个够呛。 女方的亲戚对张谦的印象极差,双方的婚事自然告吹了。 回家之后,张谦被永昌侯夫人狠狠打了几巴掌在背上,他全程连哼哼都没敢哼哼一声。 他知道这事儿做得不地道,还丢尽了永昌侯府的脸面,但他又不能实话实说,就只能承受长辈的怒火了。 可以说这段时间,他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陈春燕见张谦面色发苦,又是呵呵一笑,“表哥受苦了。” 张谦摆摆手,很是一言难尽,“走吧,赶紧回家去,老祖宗还等着的。” 他说完便打马在前面带路,带着车队往永昌侯府而去。 与此同时,几位皇子也得到了陈春燕回京的消息。 二皇子就不说了,他卯足了劲儿想取代太子,花钱的地方多得很,有了新乡赚的钱,他的日子好过多了,自然很欢迎陈春燕的到来。 同样的,太子也是这样的情况。 而其他的皇子就更需要钱了,他们建设封地需要钱,要过上好日子还是需要钱。 特别是年龄大的几个皇子,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年龄,该去就番了,举家搬迁也是一笔非常大的费用,可有了陈春燕就不一样了,赚钱能力毋庸置疑,那些钱完全可以让他们在搬家路上也过得舒舒服服。 这些个皇子们接到陈春燕入京的消息便开始琢磨着上门拜访了,他们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一个七尺男儿去见一个女子似乎不太恰当,而陈春燕也很有可能因此不见他们。 永昌侯府的正门大开,迎接陈春燕进门。 陈春燕第一次来的时候走的是角门,这一次来,因为身份不同了,永昌侯府就开了大门迎接。 永昌侯夫人和太夫人没有来,只有世子夫人带着二夫人在门口等。 这二位夫人也是陈春燕的长辈,车刚刚停下,陈春燕就跳了下去,朝着二位夫人走去。 她稳稳行礼,“二位婶娘怎的站在这里,这可折煞我了。” 永昌侯少夫人一下子捉住了陈春燕的手,让陈春燕赶紧起身,只受了陈春燕半礼而已。 二夫人也在旁边笑着说:“一家人不讲究这些虚礼,快进去吧,太夫人该等得着急了。” 第2545章 太夫人坐在罗汉床上,伸长了脖子朝外看。 许嬷嬷掩唇而笑,“老祖宗诶,您且安心坐着,谦哥儿已经去接表小姐了,想必也快回来了。” 太夫人嘟嘟囔囔的,“这个谦哥儿以前看着还好,最近一段时间办的事情……哎呀……”她说着便连连摇头。 相亲的时候,两个当事人是得见面的,只不过需要装作是不经意偶遇。 人家姑娘含羞带怯地去了,身边只跟着一个姐妹和几个丫鬟。 张谦倒好,看到姑娘不仅不主动打招呼,还一直跟旁边的人说话。 人家姑娘主动靠近了,一听他说的话,差一点被气死,说人家头上插那么多钗环,肯定大手大脚惯了,很会浪费钱,不是持家的人,还说衣服配的颜色不好看,活像只山鸡。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 就这话,别说人家姑娘听了忍不了,就连她这个老婆子听了小厮的转述也很想打人。 张谦以往靠谱的形象彻底坍塌了,家里的人对他都很不放心,他每天出门的时候都要再三叮嘱他,生怕他脑子一热就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张谦其实也无奈得很,对着一个女孩子评头论足真的很没有风度,他自己也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可两家都走到相亲这一步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如果不提出反对意见,那么基本上就会定下来,而他的长相和如今的职务可以说是京城里顶顶好的了。 就比定国公府的徐懋差一点。 可话说回来,徐懋能够这么年轻继承国公之位,那是不是反向说明他们家的人都很短寿? 疼爱女儿的,哪个希望女儿当寡妇呢? 是以从某种程度上讲,张谦是比徐懋更加适合的结婚对象。 这样一个理想的结婚对象,想让女方以及女方家里主动放弃,那不太可能,而让张谦主动挑剔女方的不是,他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那就只有让女方主动挑剔他了。 他一个男人承受一点闲言碎语也没什么关系,等他再升官两次,这些闲言碎语自然而然就散了。 相亲多次留下的后遗症就是家里人都觉得张谦不靠谱了,太夫人坐在家里,都怕张谦把陈春燕给弄丢了。 不得不说好的形象建立起来很难,可要破坏,那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脚步声匆匆靠近,大丫鬟看见太夫人就笑,“表小姐已经进角门了。” 太夫人朝着许嬷嬷伸手,“快,快扶我起来。” 许嬷嬷却按住了太夫人,“您老人家安心坐着,他们很快就进来啦。” 这么冷的天气,老人家突然出去受了风,着凉了就不好了,这些事情做主子的想不到,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得想到头里。 平时如果太夫人要出去走走,都得先熄灭屋里的火盆,等屋里的温度降下去一些了,太夫人比较适应低一些的温度了,才会挑帘子出门。 太夫人不是很乐意。 许嬷嬷劝道:“也就是几步路,他们年轻人走得快,马上就到了。您老人家心疼太外孙女,太外孙女也心疼您啊,她肯定也不想看到您站在风里的。” 第2546章 许嬷嬷的话起了作用,终于让太夫人安安心心坐在了罗汉床上,等待陈春燕的到来。 片刻后,陈春燕笑容满面地跑了进来。 “太夫人。”她扑到了太夫人身边,如同一个真正的孩子般,仰头看着太夫人,眼睛里全是雏鸟对父母的眷恋。 太夫人被这眼神看得几乎落下泪来。 许嬷嬷赶紧递上手帕,“表小姐来了是高兴的事情,您可千万不要落泪。” 太夫人接过手帕抹了抹眼睛,“是是是,是高兴的事情。你们赶紧给燕儿抬一张锦杌来,脚踏上多凉啊。” 屋子里一阵忙乱,那锦杌的拿锦杌,端茶倒水、拿瓜果的也一并送了上来。 太夫人嘴里不停絮叨,“现在倒是高兴了,我只要想到开春后,你还要北上,我心里怎么都不得劲儿。” 陈春燕眼珠一转,趁机道:“不如您跟我一起北上吧?” 太夫人轻轻揉了揉陈春燕的脑袋,“我老了,走不动了,现在哪儿也去不了。” 听到陈春燕提出这么无厘头的建议时,屋里的人面色都是一变。 太夫人多大年龄了,哪里能跟着一个小姑娘胡闹,万一老人家经不起颠簸,在路上出点什么事儿,这可怎么办? 永昌侯夫人甚至朝陈春燕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 陈春燕仿佛感觉不到周围不善的目光似的,她继续说:“我祖母埋骨在龙桥村,您不想去看看吗?” 一句话直击太夫人心灵深处。 她还活着,她的女儿却已经去世了,偏偏她连一炷香都没法点给女儿,这叫她心里非常难受。 她开始认真思考起可行性来。 永昌侯夫人朝着世子夫人使了个眼色。 世子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站出来打断道:“燕儿舟车劳顿,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过来了,想必很疲惫了吧,老祖宗还是先让她去收拾一番再来吧。” 陈春燕顺势起身,笑眯眯地说:“好啊,老祖宗好好歇着,待会儿太外孙女来陪您用膳。” 她倒是离开了,可她的话却像是给太夫人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一般,太夫人再也放不下去梁县的事情了。 永昌侯夫人一直观察着太夫人的神情,她看到太夫人若有所思的模样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母亲,您看今晚在哪里用膳比较好?这屋里太挤了,要不用前面的花厅怎么样?吃完饭还可以打马吊……” 她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很明显,太夫人根本没心思听她说话。 太夫人:“你们说,我这把老骨头能撑得住去梁县那么远的地方吗?” 永昌侯夫人不禁有些埋怨起陈春燕来,怎么能引得太夫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呢? “您老人家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哪儿别去行吗?您去西山避暑,阖府上下可都会担着心,更别说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张谦知道陈春燕的意思,太夫人如果离开了京城,那么家里的其他人肯定也会跟着,这不是瞬间完成了他不动声色转移家人的目的吗? 他想了想说:“燕儿发明了一种新材料,修出来的路非常平整……” 第2547章 张谦缓缓说着他在梁县的所见所闻。 “那种材料是纯黑色的,刚铺上的时候有一点刺鼻的味道,时间久了就会消散。马车从那上面过,非常平稳,一点都感觉不到颠簸,还不怕下雨,那条路根本不会有泥泞的时候。 “我回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把路朝北和南两个方向修了,主要是为了南来北往的行商出行方便。 “那条路附近也非常安全,土匪基本被祁轩肃清了,不用担心有人打劫。” 他说是这么说,但他也知道那条路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 祁轩的军队很显然要比朝廷的军队强悍,如果机动性再强一点,消耗的粮草再少一点,那么这支军队基本就是无敌的了。 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 就张谦自己看到的情况,卫所就已经烂透了,武器不仅数量不够,还大多都被锈蚀了,那还打什么打,直接投降就好了啊。 兵士也是的,一个个都成了标准的农民了,基本没有军事训练,冲阵也只是送死而已。 张谦毫不怀疑,只要开战,祁轩就会胜利。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们都需要等一个契机,或者说等皇帝作一个大死。 太夫人听了张谦的话更加心动了。 永昌侯夫人又想打这个孙子了,他孙子这几个月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做的事情总是让人很不高兴呢? 张谦默默朝旁边挪了几步,挪到了长辈们怎么着都够不着的地方。 永昌侯夫人看得更气了。 合着这小子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对,还是做了,图什么呀? 太夫人突然睁大了眼睛,“我记得燕儿的马车也改造过对吧?如果能坐着这种马车,行驶在谦哥儿说的路上,想必我也能受得了。实在不行,就走慢一点嘛,多走一两个月也能到。你们要是不放心,就多带两个大夫。” 永昌侯夫人:“母亲,您别听那小子胡说。那么神奇的路哪里是那么容易修建的,等修建到京城,得多少年后去了?” 也倒也是。 张谦摸了摸鼻子,他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关于路的事情,待会儿还是问问表妹比较好。” 陈春燕洗漱得非常快,她再回到太夫人面前时,也不过过了两刻钟而已。 永昌侯夫人不是一个有心机的人,有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她目前就是一副很不欢迎陈春燕的态度。 陈春燕看了张谦一眼,张谦神情讪讪的,她就知道张谦肯定帮她说过话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朝长辈们见礼之后,便挨着太夫人坐了。 太夫人迫不及待地问:“燕儿啊,我刚才听谦哥儿提起你修的那条路,那条路什么时候能修到京城啊?” 陈春燕:“那条路是分段施工的,也就是说一条路分成了好几截同时施工,这样一来修路的时间就能缩短很多。不过就算再快,明年开春也没办法修到京城来。” 永昌侯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说,那条路永远都修不到京城来才好呢! “母亲您看,您还是待在家里的好,您哪里经得住那番舟车劳顿啊!” 第2548章 太夫人挺失望的,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太好了。 永昌侯夫人在旁边安慰,“明年让谦哥儿再去一趟,代表家里人祭奠一番也就是了,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要吃心。” 太夫人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陈春燕笑着说:“咱们陆路走不成,可以走水路啊。走一半水路,到了指定地方,再下来走陆路,那时候陆路就比较好走了。” 永昌侯夫人都有些想骂人了。 太夫人现在看着是难过,可只要过了这劲儿,后面就好了,干嘛非得招她老人家啊! 陈春燕:“冬天风浪小,海船又是刚打造的新船,经过了改良,各方面性能都比以前的好。” 这种海船是小海船,只适合跑周边海域,不能远洋的,适合远洋的超大号海船需要花好几年时间建造,自然不是马上能拿得出来的。 而且没有用小海船试水过,陈春燕也不敢造大海船,那个造价太高了,没有经验,造出来的船万一沉了,那就是大箱大箱的银子打了水漂,哪怕以陈春燕的赚钱能力都承受不起。 于是她命人先造小海船看看如何,然后再按比例扩大,再逐步改进工艺,以确保船只的质量。 如今小海船已经造出来了,之前下海去过一趟高丽,带了许多土特产回来,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完全可以投入使用了。 永昌侯夫人听了陈春燕的话,眼前一阵阵发黑。 老人家怎么经得起风浪啊! “行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先用晚膳吧。” 太夫人看了永昌侯夫人一眼,可显然把陈春燕的话听进了心里。 一群人鱼贯从正屋出去,张谦故意落后几步和陈春燕并肩而行。 “走陆路也就算了,真要走海路,我心里都没有底,你不要乱来。” 陈春燕:“我先说在那里放着,能不能航行,到时候看具体情况。而且就算对外宣称是乘船北上,也可以走陆路嘛,海船完全可以用来运部分笨重的行礼。” 张谦瞬间明白陈春燕的意思了。 要保密行程,那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连他们家的人都以为是走海路,外人又岂会知道真实情况呢? 这样一来,安全就会更加有保障。 张谦:“我倒是知道了实情,可别人不知道,你可得小心了,你已经招了祖母的眼,当心被穿小鞋。” 陈春燕哑然失笑,“有你这么说长辈的吗?” 永昌侯夫人在外人面前很端得住,基本不会让人看出来她在想什么,能够叫陈春燕看出来,就说明没把陈春燕当外人,既然如此,被长辈埋怨几句、批评几句也没什么。 永昌侯府接到消息,知道陈春燕这几天就会抵达,每天都准备着丰盛的菜肴,今天正主终于到了,准备的菜肴自然一股脑被端上了桌子。 满满一桌菜看得陈春燕眼花缭乱。 这是花了大价钱的。 太夫人:“都坐,都坐,媳妇你也坐,不用你布菜。” 大宅门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做婆婆的吃饭,做媳妇的必须在旁边立规矩,反倒是做孙媳妇的可以同桌吃饭。 第2549章 永昌侯夫人谢过了太夫人,便坐在了桌边。 她那么大年纪了,在一群小辈面前立规矩,想想就浑身不自在。 陈春燕等人倒是淡定得很,全程装作没有看见。 用完了膳,永昌侯府凑了两桌人,开始打马吊。 陈春燕:“我实在是学不会,就不上桌丢人现眼了。” 她抬手抓来一个大丫鬟,“你来帮我打,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大丫鬟嘻嘻笑,“那敢情好。” 太夫人呵呵笑起来,“你倒是大方!” 陈春燕其实是会打牌的,就是她这牌技和这群人精比起来,就跟不会似的。 这一桌四个人,太夫人、永昌侯夫人、世子夫人,外加一个丫鬟,很明显是要逗着太夫人玩儿的。 她们都会看牌,给太夫人喂牌,可换成陈春燕,她自个儿的事情自个儿清楚,她就只会盯着自己的牌,会不会赢会不会输,全看运气。 她要是输了还好说,牌打得不大,她就算输个几十回也不痛不痒的,可要是赢了,万一太夫人吃了气,她可就担待不起了。 她乖乖坐在了大丫鬟身边,“姐姐打,我跟着学。” 世子夫人打趣,“哪有白白学习的道理,你可得付学费,可不能赖账,我们中间,最富的就是你了。” 陈春燕连连告饶,“我的小荷包,被这么惦记,可有点害怕了啊。” 世子夫人哈哈大笑,“让你装大方,说什么赢了算她的,我看你倒是大方到底啊。” 陈春燕当即苦了脸,顿时又引得大家一阵大笑。 牌桌上永远不可能完全安静,没多一会儿,几位夫人便开始聊天了,男人那边谈话的声音稍微大点,陈春燕也能听得到。 “听说宫里的小贵人有了身孕,最近不是很太平。” “祁皇贵妃岂不是很难做了?” “我倒是觉得还好,幸好祁皇贵妃没有儿子,也没有把哪位皇子养在名下,皇上也知道她没有动手的理由,哪怕小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祁皇贵妃也只是落个管理后宫不善的罪名,不会真正伤筋动骨。” 陈春燕都惊呆了,这皇帝真真是转了性,以前专心修道的时候,连后宫都不去,这才出关几个月啊,后妃的肚子就大了! 哎,等等。 “宫里的小贵人指的是哪位?是林贵人吗?” 世子夫人摇摇头,“当然不是!宫里原本的贵人都多大了?二十多快三十了吧?嗯,有的好像已经超过三十了。这样的女人皇上很难喜欢得起来,而且想有身孕也比较难。 “我们现在说的小贵人,是今年刚遴选进宫的一批后妃,最低的被封为了选侍,最高的被封为了贵人。而且个个都是官家小姐,父兄在朝廷都很有些威望。” 永昌侯夫人突然说:“我们家得把立场选准了,皇子间的斗争我们家不参与,就只忠于皇上就行。” 世子夫人抬眼看了陈春燕一眼,“你是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其实你也该学起来了,不说你有个县主的身份,就说你也到了找婆家的年纪……” 第2550章 世子夫人:“各家之间的关系其实挺微妙的,大体上看,分成了文臣和武将两派,实际上在文臣和武将内部,也分成了很多派别。 “像最近有孕的张贵人和老牌的庄妃其实是一个阵营的,但因为张贵人的受宠,她家就成了勋贵圈子里炙手可热的存在,甚至与庄妃的娘家有了分庭抗礼的资格。 “这一个团体便不攻自破了。如果用一分助力来形容皇子从娘家得到的帮助,那么这个阵营被破后,助力就变成了半分,甚至更少,毕竟有很熟悉的人从内部扯后腿。 “再看文臣,文臣最敬重的是清流,他们和勋贵不一样,他们得要名声,没有了好名声,他们在官场也就混不下去了。而送女儿入宫,这事儿本身就不太有风骨,他们自然而然就站在了其他文臣的对立面。 “这就是帝王之术,他只需要收几个女人入宫,就可以让团结在一起对抗皇权的集团瞬间分崩离析。” 陈春燕了解了,皇帝突然宠幸年纪小的女人并不是转性了,突然喜好颜色起来,而是他竖立起了一个靶子,让蠢蠢欲动的皇子们先去把靶子打掉。 明天的事情谁说得准,如果成年皇子们活不过皇帝,下面的弟弟刚好成长起来了,这便宜谁? 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直接干掉还在肚子里的弟弟,顺便把皇帝气个半死,那么他们这些成年的皇子才都有了机会。 世子夫人轻轻一笑,“你也不用太过紧张,这些事情你见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了。那些大人们未必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可知道归知道,却由不得他们不入局。咱们家还好,并没有未婚适龄的姑娘,算是逃过一劫吧。” 陈春燕听明白了世子夫人的潜台词,永昌侯府是不愿意卷入这场纷争中的,让她也别往里面撞。 他们现在绑得太紧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坏事了,另一方都跑不掉。 陈春燕微微一笑,“身在局中的人,难免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我看呐,这京城就好比一个大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只要还在舞台上,后面无论谁轻轻一推,就到了舞台中央。” 这…… 世子夫人打牌的手顿在了牌桌上。 她没想到陈春燕小小年纪能想得如此通透,她稍微点拨一下,就能看得更加深远。 或许……在她点拨之前,陈春燕就已经看得足够深远了吧,要不然怎么会突然提出让太夫人去北边呢? 世子夫人看向永昌侯夫人,永昌侯夫人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很显然也听明白了陈春燕的意思。 太夫人呵呵笑出声,“我们燕儿可真懂事。朝廷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勋贵离京,可突然离开总得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是啊,陈春燕今天都把理由送到他们手里了,母女亲情这是谁都不能勉强太夫人割舍的,那么太夫人要去,小辈们是不是得同行照顾呢?那当然是要的,到时候永昌侯府的人就能离开大半。 至于留守的张谦,到了时间,说去接人好了,至于会不会一去不回,这谁敢保证呢! 第2551章 这一桌说话的声音渐渐停息,陈春燕这才注意到男人们那一桌似乎也很久没有说话了。 夫人社交是贵族们通常用的手段,有时候夫人们口耳相传的信息,比男人们从朝堂上得到的信息还要全面,毕竟保不齐就遇到哪个大官的夫人是个爱炫耀的二百五,稍微捧一捧她,她就什么都往外说呢。 过了一会儿,永昌侯碰一声把一张牌拍在了桌子上,这似乎是一个信号,男人们那边继续打起了牌来。 陈春燕状似无意地问:“张贵人如今这么受宠,我明儿进宫,需不需要去拜见她?” 永昌侯夫人:“不用!她那里是是非之地,躲还来不及,你可别傻乎乎地往上撞。” 她看了陈春燕一眼,“她肚子里的可是龙子凤孙,她稍微咳嗽两声,皇上都能把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全都打板子,你去了,她万一肚子不舒服……你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除了张贵人那里,还有几位娘娘那里,你也最好别去……” 她一口气说了五个娘娘出来,倒不是说皇上老当益壮,就这么厉害,让这么多娘娘同时受孕。 这五个人里,只有三个人有身孕,剩下两个是身居妃位的娘娘,这两位可是卯足了劲儿想弄掉前三位肚子里的孩子,陈春燕跑过去,万一被人当枪使了,这就不好了。 太夫人:“宫里还住着几位老太妃,你可以多去拜访拜访,她们中有人诞育过皇子皇女,地位也相当尊崇。” 陈春燕:“是,自当如此。” 她注意到太夫人看她的眼神自带深意,她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过来,太妃的地位虽然不如太后,可也算是后宫妃嫔的长辈,且不说人家的儿女还活着呢,就只说孝道,这些妃嫔也不敢在太妃面前放肆。 太夫人这是要告诉她,如果遇到为难的事情,只管去太妃那里避难。 这一场牌持续到了戌时末刻才停,陈春燕这个没有打牌的人都觉得很累了,主要是信息量太大,比较费脑子。 她回去之后,躺在床上都还在梳理今天得到的信息,以至于她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翌日,天气晴好。 陈春燕起了个大早,沐浴之后,按品大妆了,带着礼物朝皇宫而去。 她手里有御赐的腰牌,进宫不用递牌子,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 她画给皇上的几种简易农机在秋收时派上了大用场,皇上很是高兴,还派人千里迢迢送了赏赐到梁县。 那太监被安置在府城那边严密监控着,连梁县的城门都没见到,而陈春燕也是在府城接的赏,那太监自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给县主赏赐嘛,那自然是县主愿意在哪里接受都可以。 那太监在府城吃拿卡要了一番,便心满意足地回了京城,并没有泄露梁县的信息。 陈春燕一直很淡定,倒是廖大人被吓得不轻,直呼上了陈春燕的贼船。 宫门转眼在望了,马车放慢了速度。 陈春燕在距离宫门几步远的地方下了车。 第2552章 金吾卫上前检查陈春燕携带的东西。 有认识陈春燕的人主动打招呼,“新阳县主,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明年回梁县,还是由我护送吧?” 陈春燕笑着应是。 她其实无所谓由谁护送,只要不发现她的秘密,大家都是好朋友。 金吾卫一听乐了,他在边城的那一个月玩儿得真叫精彩,还不用花自己的钱,能再去一次,那简直再好也没有了。 陈春燕站在宫门口,由着金吾卫检查东西,等查得差不多了,她才招手让旁边的小太监帮她抱着东西。 没有特殊情况,她带来的人是不能进入宫城的。 小太监抱上了东西,墨竹便上前将几个荷包分别塞进几个金吾卫的手里。 金吾卫也没有拒绝,他们很多家里都有世袭的爵位,愿意在这里守门,一个是图清闲,一个就是图有油水了。 要不然还不如回家守着祖产过日子呢。 陈春燕给的荷包中规中矩的,里面包的是五两银子的银票。 给宫里的人好处,那自然不可能包银锞子,那太寒碜人了。 “先去祁皇贵妃宫里。” 小太监看着面生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刚调到宫门听候调遣的,他并不认得陈春燕,听到陈春燕开口就要去见祁皇贵妃,他还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陈春燕拿出的御赐腰牌,他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有御赐腰牌就说明,陈春燕至少有见祁皇贵妃的资格,至于贵妃见到她会不会生气,这就不在小太监考虑的范围内了。 祁皇贵妃的寝宫翻修过,看上去和新的一样,对比一路过来遇到的某些陈旧的宫殿,这里堪称金碧辉煌了。 小太监主动上前和宫女交涉,宫女看了陈春燕一眼,转身去禀报大宫女了。 大宫女不多时便出现在了陈春燕的视野里,陈春燕看见了她,她自然也看到了陈春燕。 她瞪大了眼睛,小跑着到了陈春燕面前,“县主吉祥!”她行完礼,转头就骂大宫女,“没有眼色的东西,竟连新阳县主都不认识!” 陈春燕:“没事,没事。” 这些负责洒扫的宫女是不能在祁皇贵妃身边伺候的,而陈春燕每次来又不会乱走,这些宫女不认识陈春燕也很正常。 她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肯定不会和她计较。 大宫女闻言堆起笑脸,接过了小太监手里的东西,走在陈春燕前面领路。 陈春燕笑着拿出一条手串,“姐姐,这是我专程带给你的,你可不要嫌弃。” 那是一条玛瑙手串,非常漂亮,很衬大宫女白皙的皮肤。 大宫女笑盈盈地把手串戴在了手腕上,轻声对陈春燕说了声谢谢。 陈春燕愉快地眨眨眼。 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了小秘密,变得亲近了不少。 大宫女把陈春燕带去了茶房,还拿出祁皇贵妃赏给她的,金秋刚出的贡品大红袍招待陈春燕,这才去禀告祁皇贵妃了。 陈春燕闻着茶香和点心香,暗暗点头,这就是她努力赚钱的乐趣啊,到哪里都可以用钱开道,本人不会受苦。 第2553章 陈春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红褐色的茶汤在杯中荡起涟漪,也在唇齿间留下芬芳,她享受得眯了眯眼。 大宫女回来得很快,但面露难色,“不好意思,新阳县主恐怕得多等一会儿了,公主来了,在和娘娘谈事情。” 陈春燕笑了笑,并不介意,“没事,我就在这里等着吧,你有事就先去忙。” 大宫女微微颔首,笑着出去了。 陈春燕看着大宫女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宫女刚才用的词有些微妙,公主……在和娘娘谈事情…… 如果是一般的公主,大宫女应该说是“公主来给娘娘请安”才对。 祁皇贵妃又没有亲生的子女,也没有将哪位皇子公主养在膝下,他们有事多半都会找自己的母妃,不会来找祁皇贵妃。 这么一琢磨,陈春燕觉得来的这位公主不简单,甚至来见祁皇贵妃为的也不是什么家长里短的小事。 那会是什么事呢? 公主和陈春燕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只是陈春燕被一个大宫女带到茶房休息了,而公主则直接被带到了祁皇贵妃面前。 她现在就跟只鹌鹑似的坐在祁皇贵妃对面,而祁皇贵妃面色铁青。 “娘娘……看在我姐姐没有功劳也有苦恼的份儿上,求您……求您帮帮忙。” 祁皇贵妃一巴掌拍在炕几上,“做出这种事情,还有脸跑来求情,倒不如一条白绫死了干净!” 侍立在外间的宫女头埋得更低了,一群人弓着腰退出了寝殿。 她们在听到祁皇贵妃和公主有要事相谈时,就乖乖退了出来,这种距离,按理说是听不到里面谈话的声音了,但祁皇贵妃不知道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突然提高了音量,这才导致她们听得清清楚楚。 她们可不想听皇家密辛,听得多了死得快,一个个不用谁提醒,溜得比谁都快。 直到退到门外,她们才相视一眼,复又各自低头。 屋里的谈话还在继续。 “娘娘,这件事实在不能怪姐姐,是那个……那个人……好……好男风……” 饶是无法无天的公主,说出这样的话,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祁皇贵妃指着公主,“简直荒唐!好男风之人岂止这一个,没见别人就耽误了成亲生孩子的。你去看看江南之地,岂有因为丈夫好男风,妻子就……就不忠不贞的?” 公主眼圈一红,吧嗒吧嗒掉下泪来。 她小声嘀咕,“这也不是姐姐愿意的。”她忽然抬头,身体前倾,“就算姐姐再不对,她也知道错了,她现在被圈禁了起来,日子过得很苦,求娘娘怜惜,向父皇说说情,把姐姐接回来吧!” 两国又没有开战,没听说过还能突然把和亲公主接回来的! 祁皇贵妃只感觉脑仁儿一阵一阵疼。 “这事儿求我也没用,你自己去跟你父皇说。” 她说的也是实话,她相信公主也明白,要不然公主怎么不去求自己的母妃,跑来求她呢? 她的位份看着是宫里最高的,可这样的位份放在皇上面前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第2554章 公主哀哀戚戚哭求半天无用,终于死了心,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朝外走。 祁皇贵妃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当公主不存在。 这事儿谁去跟皇上说谁倒霉,子不教父之过,这么大的错误摆在这里,不是在打皇上的脸么! 再说了,就算女儿不是她生的,她当时也只是个妃子而已,且教养女儿也是其母妃的事情,但现在她是皇贵妃,保不齐皇帝就会迁怒于她。 这事儿怎么算都于她无益,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大宫女把公主送出了宫门,才上前禀报,“新阳县主来了,娘娘可要见她?” 祁皇贵妃哪里有心情! 她摆摆手,“本宫乏了,让她回去吧。” 大宫女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陈春燕拿起一块花糕,咬了一口,香甜的气息在嘴里化开,不得不说,宫里的点心还是有独到之处的,只是不知道做这花糕用的是什么食材,竟然如此爽口。 她又咬了一口,正待细品,大宫女就走进来了,她赶紧喝了一口茶,把花糕咽了下去。 大宫女满脸歉意,“娘娘累了,请县主先回去。” 陈春燕点点头,转身打开身边的包袱,“这个匣子是给娘娘的礼物,这个匣子请娘娘转交给陛下,这个匣子是给各位姐姐带的小玩意儿。” 大宫女含笑点头,“我记住了,一定会办好的。” 其他的话,陈春燕也不再问了,起身朝外走。 瞧着这架势,那位公主好像告诉祁皇贵妃的是烦心事啊! 却是不知是哪位公主让祁皇贵妃烦心了…… 她这么想着就加快了脚步。 走到甬路上,她果然看到一个女子被众多宫人簇拥着朝前走。 宫人很好认,按品级穿衣服,同一个品级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被一群穿着一样衣服的人围着的,那自然是宫里真正的贵人了。 宫里的人走路都很轻,哪怕遇到急事也不会跑,甬道里安安静静的,陈春燕的脚步声就显得很是突兀。 公主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来。 她正心烦着,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宫人撞在她手上。 来人穿的却不是宫人的衣服,看装扮应该还是个县主。 县主啊……也是要给她行礼的。 陈春燕果然给她行了礼,“公主吉祥。” 公主没有叫起,就那么看着陈春燕的头顶。 陈春燕也不恼,还有心情思考,这姑娘果然在祁皇贵妃那里受了气,这是在拿人撒气呢。 她站直了身体,无视公主错愕的目光,笑盈盈地说:“公主似乎有烦心事,不知道小女能不能帮得上忙?” 公主都要气笑了,这事儿就连她都不敢跑到皇上面前去说,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县主居然敢说这种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语带讥讽,“哦?我倒不知道京城何时出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县主,什么事儿都敢往自个儿身上揽。” 陈春燕:“我是因为有本事才被封的县主呢!” 公主眯了眯眼,她不是被关在深宫中的公主,她是出嫁了的公主,自然知道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县主是谁。 “新阳?” 第2555章 陈春燕笑盈盈的,大方承认,“正是小女。” 公主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陈春燕的手,哪里还有半分矜持。 陈春燕的大名,她自然是听过的,而且如雷贯耳,在各种传说中,陈春燕似乎无所不能,只要是她想,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永昌侯府的所有人要顺利离开京城,不被别人怀疑,少不得需要皇亲国戚打掩护,陈春燕自然乐得结交这位公主。 她反手握住了公主的手,仿佛一点不知道公主先前要为难她。 “公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万一小女能帮得上忙呢?” 公主眼神闪烁,看了看两边的宫人,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陈春燕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公主烦心的不是钱或者权的事情?连让人听都不能听?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既然一脚踩进来了,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公主让她做的事情哪怕再大逆不道,也不会有她正在做的事情大逆不道了。 她拉着公主往旁边走,穿过几个月洞门,到了一个小花园里,小花园被宫女们堵住了各条来路,检查过没有人,两人才在亭子里坐下。 公主:“这事儿确实有点难以启齿,但关系到我姐姐的身家性命,我也就豁出去了。” 陈春燕点点头,眼神很专注。 公主:“你还记得七年前高丽国来我朝求取公主为王后,以示忠心的事情吗?” 窝草? 陈春燕来到这个世界后,也看过很多资料,自然也包括了她能拿得到的邸报。 七年前高丽王刚刚继位,国内兄弟们虎视眈眈,他心里极不安定,想要寻求宗主国的帮助。 那么什么帮助最可靠呢? 那自然是他成为陛下的女婿最可靠。 于是他厚着脸皮派了使团去大周,软磨硬泡,在京城待了足足一年,让皇上看到了他的诚意……或者说被他们烦透了,就随手指了一个适龄的女儿嫁过去。 指的是谁大家不关心,只是知道个封号而已,看样子指的就是眼前这个公主的姐姐了。 本朝拒不和亲,指的是在战败的情况下,那群文臣丢不起这个脸,在加上有祖训,所以不可以,但别人放低姿态跑来求联姻,情况就不一样了,这样是可以和亲的嘛。 礼部忙忙乱乱一年多,就把和亲公主送走了。 陈春燕:“臣女知道这件事情。” 公主听到这句话,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所有人都只看到了我姐姐的风光大嫁,可谁知道内里的龌龊呢!” 窝草? 这事儿比陈春燕想的还要大,竟然涉及到两国了…… 她心思电转,快速思考着这件事的利弊。 高丽啊……贩回来的高丽参卖了个好价钱,还供不应求的。 虽然有人常常把“外国的月亮并没有比较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可真到了事情上,他们还是会觉得海外运来的东西就一定很好,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连玉米都成了珍贵的景观植物,这可真没处说理去。 她帮公主,风险虽然很大,却是她朝高丽伸手的机会,那么她到底要不要伸这个手呢? 第2556章 陈春燕盘算了一下风险和收益,她觉得她还是很有必要冒这个险的。 她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异常动容,她眼圈红了,泪盈于睫,看上去楚楚可怜,似乎比公主还要伤心难过似的。 公主被陈春燕的情绪感染,哭得更伤心了,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往外倒。 “高丽王……高丽王他好男风,还是……还是下面的那个,他根本不碰女人,我姐姐嫁过去好几年还是完璧。 “高丽上下忧心王上无嗣,一次次请谏,王上迫于内外的压力,想出了一个办法……” 似乎很羞于启齿,公主又停下了。 陈春燕秒懂。 她曾经看过一条新闻,一个男子因无法让妻子生下儿子,就愚蠢的让同村的一个男人帮他生子,结果一连生了三个还是女儿,他就反悔不要了,非要和妻子离婚,同时也不要后面生的三个女儿。 妻子因为无法独自抚养这么多孩子,就把丈夫告上了法庭,但因为那三个孩子是她婚内出轨的确切证据,法院还是将孩子判给了她。 陈春燕觉得或许高丽王的剧情就和这差不多,只不过他可能想让人帮忙生儿子,帮忙的时候或许还很喜欢那个人,儿子生了却不喜欢了,他就不想要这么孩子了。 她主动握住了公主的手,“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想必王后的日子很难过吧?” 公主再次垂泪,“特别难过,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着急想请皇贵妃娘娘帮忙说话了。” 陈春燕:“这事儿请皇上出面似乎不太可能,这涉及到的面太广了……” 公主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她只是不忍心啊。 她神色黯然,也是她病急乱投医了,竟然把一个小姑娘当成了解救姐姐的希望,她真是没脑子啊! 陈春燕拍了拍公主的手,“从皇上那里不能入手,但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不管再怎么说,也要让公主生活得舒服些才行。” 是啊! 公主的眼睛瞬间瞪大,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种办法呢? 请陛下把人接回来,难度肯定非常大,与其看着姐姐受苦,还不如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姐姐过得更好。 “你有办法往高丽送东西吗?你一定有的吧,你做南来北往的生意,一定有人脉对不对?” 陈春燕:“公主不要着急,我得先派人查探清楚王后的现状,才知道该怎么办。” 公主拉着陈春燕站起身,“走,你跟我回公主府,我那里有姐姐派亲信送回来的消息。” 还能往外递消息就说明情况还不算最糟糕。 马车粼粼朝宫外而去,横冲直撞,路人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待要出言辱骂,马车却已经跑得远了。 “那是谁家的马车,这么嚣张啊?” “你是外地人吧?那是公主府的马车,你这都不认识!” 呃,公主府! 听了这话,这些人连怨气都不敢有了,各自散了。 马车到了府门前根本没有减速,自有有眼色的仆役提前开门,取下门槛,放马车入内。 马车一路疾驰到二门才停下来。 第2557章 公主不等丫鬟搀扶,先一步跳下了车,还转身抓住了刚刚冒头的陈春燕的手腕。 陈春燕被公主拉得一个踉跄,差一点从车上摔下去。 “慢些,慢些,急也急不在这一时。” 公主根本不听陈春燕的,她只要想到姐姐在高丽被折磨,她的心就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陈春燕无奈地叹气一声,如果她有一个姐姐也在受苦受难,估计她也会这么着急吧。 行吧,相互理解。 她不顾形象地跟着公主朝后院跑。 在公主府,她是不用担心遇上男人的,毕竟就连驸马都没有资格长期住在府里,得公主觉得有需要了,才会让女官去传召驸马过来。 这么想想,驸马其实还挺惨的。 这根本就是个工具人嘛。 公主停在了一排房子前,陈春燕赶紧收回思绪。 宫女们都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现在该不该给两个人上茶。 还是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机灵,马上招呼众人散了,该奉茶奉茶,该上点心上点心,而她自己则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公主从博古架的夹层里掏出一个匣子来摆到书案上,她打开匣子,露出了里面厚厚一叠字条。 “姐姐给我传递的消息都在这里了,你先看。” 陈春燕点点头,拿起一张纸看了起来。 字条都是窄窄的一张,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里面记录的内容非常有限,往往是短短几句话,好在是文言文,可以透露更多信息。 陈春燕一张一张看过去,发现高丽王后的处境似乎真的在越变越糟糕,最近一张字条是半月前送来的,那时候,王后的自由度就已经很低了,四周都是盯着她的眼睛,而她自己也不确定还能不能再送出下一张字条来。 公主:“你看到了吧,这件事情真的不能拖了。” 陈春燕很想问公主,既然送来了这么厚厚一叠字条,就说明这并不是突发事件,为什么不早一点做出反应呢? 但她想了想还是选择了闭嘴。 皇家的事情哪里是能说得清楚的,也许公主已经求过别人了,也许当初公主以为事情不严重,或者和高丽王后有过节,想让高丽王后多吃点苦头也说不一定。 陈春燕点点头,“我知道王后被关在哪里就好办了,我这就让人去查探,如果可以,我会尽快送些东西给王后。” 公主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在自己家人都不肯帮忙的时候,一个外人竟然愿意伸出援手…… “我认下你这个朋友了,以后你有事情,只管来找我。” 陈春燕笑着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公主可不要推托。” 公主摆摆手,“我不是那种人。” 她的确不是,她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人救姐姐,主要还是把能求的人都求了,也没有人肯帮忙,有的人她还不止求了一次。 现在那些人看到她,不说不让她进门吧,就算让她进去了,也只是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只要说起别的,一准儿顾左右而言他。 第2558章 雪中送炭更容易让人感激。 公主就很感激陈春燕送来的炭,眼看快到午膳时间了,还请陈春燕留下来吃饭。 陈春燕推脱不过,就留了下来。 墨竹让车夫回永昌侯府说了一声,便也跟着留在了公主府。 公主府招待客人的规格可高了,就连下人的吃食都是非常好的,几乎和别家用来招待普通客人的一样了。 宫女们看到墨竹的神情,笑盈盈地说:“这是我们公主特地吩咐的,你吃好喝好。” 墨竹便知道了,她这是沾了陈春燕的光,不知道陈春燕又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了。 陈春燕啥事也没做,她被公主殷勤的态度弄得很不自在了,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就提出了告辞。 公主挽留,“刚吃了饭,歇会儿再走吧。” 陈春燕可受不了公主的热情态度了,她摇摇头,“我还是早些回去送信让人去一趟高丽的好。” 是啊! 公主立刻点头,“来,我送你出去。” 公主的态度都这样了,宫女们自然更加殷勤,仿佛陈春燕是宫里来的某位大人物似的,一路恭送。 陈春燕浑身不自在,她真有点受不了这种氛围。 她由墨竹扶着上了车,“去双鱼胡同。” 等她们从双鱼胡同出来,阳光都几乎没有了温度。 墨竹催促车夫,“赶快一点,要趁着晚饭回永昌侯府。” 车夫连连应是,把马鞭甩得溜转。 在京城中横冲直撞的人不多,可也不算少,陈春燕的马车刚钻出一条街,侧面也飞驰过来一辆马车,两辆马车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陈春燕的马车差一点被撞翻,要不是她反应快抓住了窗框,她可能就被甩出去了。 两辆马车更加嚣张,两车相撞后,冲出去老远才停下来,这也就罢了,明明两车都有错,那边的护卫却黑着一张脸朝陈春燕的马车围拢过来。 陈春燕问墨竹:“你认识车上的徽记吗?” 墨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说:“不认识。” 墨竹以前是文家的丫鬟,那可是当朝首辅家的下人,见过的徽记多如牛毛,不说见过所有达官显贵的徽记吧,至少八成是有的,既然没有见过那辆车上的徽记,那么大概率那辆车上坐的并不是什么显赫的人。 陈春燕气定神闲地坐在车里,仿佛根本看不到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你们是哪家的人,竟敢如此嚣张,撞了我们张家的车,居然不主动赔礼道歉,怎么,还等着我们给你赔礼道歉啊?!” 张家? 陈春燕看向墨竹。 墨竹掰着指头数,“工部张侍郎,大理寺张少卿,都察院……” 姓张的人本来就多,这么细数下来,就更加没法确定外面的是哪个张家的人了。 墨竹最后补充了一句,“这些人家家风都不错,没听说过这么嚣张的。” 陈春燕:“问他们是哪个张家。” 墨竹:“你们是哪家的?” 外面的人声音停顿了片刻,继而爆发出更加愤怒的声音,“你连我家都不知道,我们可是张贵人的娘家人!” 第2559章 张贵人啊…… 陈春燕昨天才听闻张贵人的大名,今儿就见到了她的家人,不得不说这是一种缘分。 孽缘。 陈春燕:“别惹事,赔钱走人。” 墨竹挑帘出去,先福了福身,做出了服软的姿态。 “不知是贵人亲属,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她朝前面的马车看了一眼,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双手递到叫骂的那人面前,“马车受损并不严重,想必这些银钱足够赔偿了。” 张家人面容扭曲了一瞬,指着墨竹,几乎跳着脚骂:“我们张家缺你这点银子?” 墨竹神情不动,缓缓收回了手,“当然不缺。” 张家人:“那你这是故意羞辱我们张家?” 墨竹的眉头一点一点收紧,“当然不是。我已经替我们家小姐道过歉了。” 张家人:“道歉了吗?我怎么没有看到?有诚意,就亲自下来,跪着给我磕两个头,这事儿就算完了。” 墨竹火冒三丈,眼睛瞪得滚圆。 张家人感觉受到了冒犯,抢过车夫的马鞭,就朝着墨竹劈头盖脸地打来。 墨竹往后让了一步,险险避开了那人的攻击。 陈春燕听到动静,挑帘看来,就看到了张家人嚣张的嘴脸。 她不想惹事,主要是张贵人现在的状态比较特殊,万一她打了张家人,张家人往宫里递消息,张贵人再捂着肚子哎哟几声,说是她气的,她就算浑身长着嘴,也说不清楚了。 她和一个孕妇放在一起,她才是弱势群体。 可这孕妇的家人实在是要找她麻烦,她也就退无可退了。 她敲敲车厢。 墨竹听到响动,退回来,侧耳倾听。 陈春燕:“拿去。” 她递出御赐的腰牌。 墨竹双手接过,亮给张家人看。 张家人落魄了两三代了,就算祖上有人显赫过,认得腰牌,到了他这里,也认不得了。 他哼了声,“想用一个腰牌吓唬住我,呵呵,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陈春燕真是服气了,生活在京城,竟然连看徽记和腰牌的基本技能都没有学会,只能说他确实生了个好女儿,让他有了靠山吧。 陈春燕:“不服气,你就去告官。”她敲敲车厢,“回家。” 墨竹深深看了张家人一眼,跳上车,催促车夫快走。 天色渐渐晚了,路上的行人很少,目击的人也很少,但挡不住群众的八卦热情,天还没有黑透,这个八卦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嘿,你听说了吗,家里出了贵人的张无赖今天遇到对手了,两辆车相撞,张无赖撒泼打滚根本没用,人家赶着马车就走,只给他留个背影。” “张无赖去京兆尹府告官啦,把回到后院休息的京兆尹给叫了出来,对着人家骂了足足一个时辰,啧啧啧,那位让张无赖吃了瘪的好汉有难了。” “张无赖被京兆尹赶出来了,惹到张无赖的人来头很大,京兆尹都不敢管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这下有热闹看了……” 陈春燕知道自己会成为京城里天大的热闹,但她没工夫管了,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 第2560章 陈春燕的马车刚刚驶进二门,门房那边就抬着一箩筐拜帖跟了过来。 和陈春燕有生意来往的人很多,可真正和她认识的人并不多,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人送来拜帖,可是先有几位皇子妃带头,后有郡主县主跟上,京城的人一看,他们也得投拜帖啊,要不然就显得他们很不合群了。 一张拜帖接一张拜帖投到了门房,给门子都弄得有点懵了,他还以为他们家出什么大事,他却不知道呢。 他打开一张拜帖看,发现是拜访陈春燕的,这才了然了。 财神爷嘛,多拜拜她的码头是没有坏处的。 陈春燕往太师椅上一靠,刚喝了口茶,外面就响起了湘竹问话的声音。 “名帖往侯夫人哪里送,送到这里干什么?” 两个婆子活动了一下手脚,才说:“这些都是想拜访表小姐的,老奴就给送过来了。” 啊? 这么多! 湘竹随手拿起一张帖子看了眼,果然看到是拜访陈春燕的,她便朝厢房指。 “先抬进厢房,等我先筛选一遍,再交给小姐。” 婆子巴不得一声,两人合力把筐抬到了厢房里。 湘竹今天一天都留在家里帮陈春燕处理事情,没有跟着出去,忙了一天,才将将把需要送的礼物给送到各家手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有事情来了。 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她活得已经比很多人好了,甚至比原本最得势的文竹还要好。 她今天有去打听过文竹的现状,却发现文竹早已经离开了京城,似乎是跟着一个行商走了。 这样也好。 文竹的家就那个样子,留下来故意也活不了,只要那个行商能对她好,她这辈子也算值了。 湘竹看一张名帖,顺手往一旁放一张,不多会儿,名帖就分成了三堆,一堆是应该要见一见的,一堆是可见可不见的,一堆是不需要见的。 陈春燕听外面又没有了动静,才让墨竹取了衣服,去盥洗室沐浴了。 等她出来,湘竹已经站在了桌边,“小姐,这一摞名帖是需要回访的,要么是皇子府、郡主府,要么是朝廷重臣或者勋贵送来的,这一摞名帖您看看,哪些需要回访,我看过了,这些都是五品以上、三品以下,官阶不高,却手握实权的官员送来的。” 这么多! 一天拜访一家,得拜访到下个月去! 陈春燕:“我先看看。” 她拿起名帖,一张一张看过来,看完之后,就把皇子们的名帖丢到了旁边。 她捏着眉心,开始思索要不要去见那几位皇子。 她今天才跟张贵人家里闹了矛盾,转头就去见成年皇子,这样的举动很容易给人一种她已经投靠了成年皇子的错觉。 皇上明显要扶持新贵和成年皇子打擂台,她跑去和皇上唱反调,这就不太对了。 可要是拒绝了,又显得非常突兀,他们之前明明合作的很好,突然就不见了,也很奇怪。 湘竹伸手帮陈春燕揉肩膀,“小姐在心烦什么?” 陈春燕摆摆手,“帮我回了这几张帖子,我就不去见他们了。” 第2561章 啊? 湘竹都听愣了,回了那几张她觉得小姐一定会见的帖子…… 她没有再劝,而是按照陈春燕的话去办了。 第二天早上,回帖就送到了各家各府,当然了,绝大多数都是婉言谢绝好意,并送上了一份回礼。 回礼也是按照那些人送礼的规格回的,没有占便宜,也没有谄媚。 二皇子看到回帖脸色顿时黑了,他把帖子丢在地上。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当初陈春燕在京城毫无根基,需要皇子的支持,就巴巴把干股送上来,现在站稳了脚跟,不仅皇子和她绑在了一条船上,就连很多宗室也和她绑在了一条船上,她做起事情来就无所顾忌了,真是可恶啊! 小太监捡起名帖,用袖子擦了擦。 二皇子怒道:“捡什么捡,给我扔了。” 小太监赔笑道:“主子,奴才倒是觉得新阳县主这事儿做得厚道。” 二皇子抬脚就踹,“你是不是疯了,你主子被人落了面子,你还觉得她做得厚道!” 小太监连连打嘴巴子,“瞧奴才这张嘴,该打该打,是奴才没说清楚。 “奴才听说了一件事,昨儿,新阳县主和张贵人娘家起了冲突,闹得很不愉快,张贵人的父亲,那位诨名叫张无赖的,还跑去告了官。 “京兆尹哪儿敢管这事儿,把那人打发了,奴才估计张无赖今儿要进宫跟张贵人告状。 “新阳县主现在回绝了主子爷,也是为主子爷好,省得那些人把这事儿往阴谋里划拉。” 二皇子奇怪地看着小太监,“这么帮陈春燕说话?你收她好处了?” 小太监心里咯噔一声,跪在了地上,抖着手把袖子里的荷包拿出来。 “就是刚刚和名帖一起送来的,不多啊,就五两银子。” 二皇子盯着小太监看了半天,挥挥手,让小太监下去了。 他不认为小太监敢骗他,也不认为五两银子就能收买他身边的人,他的人眼皮子还没有这么浅。 小太监看了二皇子一眼,到底没敢伸手拿地上的荷包。 他胆战心惊地退到门外,这才摸了摸心口,那里放着一物,硬硬的,是陈春燕的人刚给他的小黄鱼。 那人当时就说得很清楚,帮新阳县主说两句话,小黄鱼就是他的了,而为了给他打掩护,他们还故意让人看到小太监收了荷包。 小太监回头看了一眼内室,吐出一口气,跑远了。 冒了这一回险,赚到了一条小黄鱼也不亏。 与此同时,其他几位皇子府也收到了陈春燕的回信。 相比起二皇子,三皇子就坦然多了,只要陈春燕不欠他分红,他都没有意见。 皇子们心情各异,倒是张贵人气得不轻。 张贵人说起来还是落魄的勋贵世家出身,因为有勋贵的光环在,他们家不能放低身段去做贩夫走卒,可要撑着面子和其他的世家交往,这面子撑得也很辛苦。 真正的贵女都不愿意和她玩儿。 她好不容易靠着肚子爬到了现在的高位,竟然还有人敢看不起她,她怎么忍得了?! 第2562章 张贵人斜倚在美人榻上,前面是一架屏风,而张无赖就跪在屏风那头哭哭啼啼的。 张贵人听了心烦,“行了,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张无赖哭声一滞,“娘娘啊,我的娘娘诶,您可不能说这种话,漫天神佛可都听着的,它不吉利啊。” 张贵人嗤笑,“如果漫天神佛真长了耳朵,岂会看着我们家受那么多年的苦,可见神佛也是欺软怕硬的,只要我足够强,他们就不敢招惹我。” 张无赖:“我的娘娘哟,这话可不敢乱说。” 张贵人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别的女人生活陷入了困顿,就成天礼佛,请求佛祖保佑,她从来不信那些,她的母亲、祖母那么虔诚,在家里连年都过不起时,也没见神佛送来一根菜叶子。 她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去争。 她缓缓站起身,扶着肚子,哎哟一声,缓缓朝地上倒去。 张无赖下了一大跳,跳着脚喊宫女,“快来人啊,娘娘不好了!” 早前被遣退的宫女呼啦啦跑了进来,围住了张贵人,有一个宫女见情况确实不好,吓得赶紧转身,跑去找太医了。 张贵人瞄了一眼那个宫女的背影,眼睛中有暗芒涌动。 皇上正在祁皇贵妃宫里,坐着喝茶。 “丹瑶那丫头今天跑来烦你了?” 祁皇贵妃微微笑,“怎么能说烦呢,臣妾也算是她的母亲,负有教养她的职责。她遇到事情来找臣妾,臣妾很开心呢。” 皇上看了祁皇贵妃一眼,低头笑了,“你啊,还是太温柔了,她自己的母妃都比她烦得不想理她了。” 他并不知道丹瑶烦她母妃是为了什么,还以为只是小女儿家的私事,所以也没有具体问。 祁皇贵妃并不去点破这件事情。 丹瑶的母亲烦是有道理的,一个女儿被人那样对待,头发怕是都要掉光了吧! 祁皇贵妃从炕几下拿出一个匣子,“今儿新阳县主来过了,这是给陛下带的礼物。” 皇上:“算她有点良心。” 他说着唇角就有了笑意。 陈春燕比他的儿子有良心多了,每个月都会给他送来大量的财物,他现在想修哪个宫室就修哪个宫室,根本不需要再看户部的脸色。 陈春燕亲自送来的东西应该不会差吧? 他这么想着,打开了匣子,匣子里躺着的是一根根高丽参,胖乎乎的,看着非常喜人。 到他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死,陈春燕送的东西可算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心里非常愉悦,可这份愉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让他的心情瞬间变得很不愉快。 祁皇贵妃眼风一扫,大宫女立刻躬身出去,呵斥外面的人,“大胆,谁教你们的规矩!” “姐姐,救命啊,我家娘娘肚子突然痛起来了,还见了红,现在特别不好。” 皇上腾地站了起来,撩帘而出。 他只看一眼那宫女就知道是哪个妃嫔出事了,这宫女他见过很多次,就在张贵人身边伺候。 “快去请太医,还愣着做什么?!” 第2563章 皇上特别着急。 男人嘛,都喜欢老来子,这个孩子能证明他还年轻,还能行,而皇上的老来子还有更多的用途。 大宫女一阵慌张,“请了太医了,可娘娘一直在喊皇上您,奴婢……奴婢求皇上去看看娘娘吧!” 祁皇贵妃对这种低劣的争宠手段都见怪不怪了。 自打张贵人被人发现有孕了,三天两头的总要不舒服一次,而且不舒服的时机都非常巧,全部是皇上去那些没有身孕的嫔妃宫里时。 所有人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没有人敢大意,也没有人当真硬要把皇上留在自己宫里,万一张贵人真的出了事怎么办? 祁皇贵妃早就不邀宠了,她跟出来劝:“张妹妹这是第一胎,心里难免害怕,皇上还是去陪陪她吧。” 皇上转身拉住祁皇贵妃的手拍了拍,“还是你懂事。”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也有点厌烦张贵人的做法了。 “胎不稳就好好养着,你们贵人今儿又在干什么?” 大宫女心里一惊,惊觉张贵人这一招似乎玩儿的次数过于多了。 她胆颤心惊地回答:“不是,娘娘今天没有做特别的事情。今天是张伯爷进宫了,带来了一点不好的消息,所以……所以……” 皇上的脸顿时黑如锅底,他大步朝着张贵人的寝宫走去。 大宫女低垂着脑袋,在心里对张伯爷说了一万句对不起,可在娘娘和伯爷之间选,她当然要选择保住娘娘啦,只有娘娘好了,他们所有人才能好。 她这么想着果然心安很多。 皇上怒气冲冲地到了张贵人宫里,果然看到张无赖在寝殿外转悠。 他凶狠的视线落在张无赖身上,激得张无赖打了个寒颤,回头看来,正好看到他龙行虎步的模样。 张无赖赶紧跪下,以头贴地,高声道:“陛下万岁!” 皇上低头看了张无赖一眼,冷冷淡淡地说:“滚,不许再进宫。” 张无赖心神大震,他要是不能进宫了,岂不是就等于失去这个女儿了,那张家还能有什么指望? 他偷偷抬头,正好对上皇上冷漠的眼睛,他赶紧连滚带爬地跑了。 他不能进就不能进吧,到时候让他妻子进来,这个妻子虽然不是张贵人的生母,可传句话还是能的吧,张贵人总不至于将人赶走。 说到底,娘娘还需要家里往她宫里送钱,他们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呢! 他一路出宫,心口都还狂跳不止。 皇上进了寝殿。 太医正跪在床前给张贵人诊脉。 帐幔低垂,张贵人只伸出来一只手,手上搭着一张娟帕。 过了好半晌,太医才说:“张贵人动了胎气,需要静养,切记情绪不要太过激动,以免影响腹中胎儿。” 太医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看皇上,他说完话,便跪到在了皇上脚边。 皇上:“何事惹爱妃如此生气?” 宫女们赶紧撩开帐幔,露出张贵人的真容来。 张贵人动了动身体,想起身给皇上请安,她刚动就被皇上按住了。 皇上:“不必多礼,你好好躺着便是。” 第2564章 张贵人面带惶恐地躺了回去,心中却很有几分得意。 她肚子里揣着个皇子,连皇上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呢! 皇上坐在了床边,“到底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张贵人嘟起了嘴,“还不是那个新阳县主,她在街上撞了我父亲的车,嚣张跋扈的,我父亲都自报了家门,她都丝毫不给面子,这是不将皇上您放在眼里啊。” 皇上的眼神变得不太对劲了,但得意中的张贵人并没有注意到。 张贵人:“皇上,我父亲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样折腾,马车撞那一下,差一点要了他老人家的命,皇上,这么嚣张的贵女不能轻饶,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给陛下惹出多少乱子来呢!” 她激动地抓住了皇上的手。 皇上却把手抽了回来,“你说新阳欺负你父亲?” 张贵人:“也算不上欺负,她就是坐车在街上横冲直撞的,撞到了我父亲,然后……” 皇上腾地站了起来,“荒唐!新阳是什么样的人,朕最清楚,你竟说她嚣张跋扈,依朕看,真正嚣张跋扈的是你家的人吧。仗着你有了身孕,就什么人都敢欺负,别人不受欺负,你就过来告刁状。” 张贵人的脸色煞白,她这回是真的被吓得不轻了。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她肚子里还怀着龙子呢,皇上怎么会不维护她,反而去维护陈春燕呢? 她也是最近被人捧得飘飘然了,以为自己的肚子当真有多重要,实际上,对于皇上来说,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儿是女,哪怕是个儿子,要成长到牵制成年皇子的地步,还得十几年。 所以要达到皇帝的目的,主要还得看这位皇子的母族如何,母族聪明会办事,那自然是怎么样都好,母族不聪明,那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皇上的儿子可多可多了,根本不差这一个。 而陈春燕就不一样了,陈春燕对于皇上来说可比户部的官员还重要,毕竟户部的官员可不会拿国库的银子给他花,而陈春燕却每个月都按时送银子来…… 张贵人掀开被子给皇上跪下,“皇上,误会了,臣妾娘家绝对不敢做出有损陛下声名的事情,臣妾也不会无的放矢……” 皇上摆摆手,“行了,行了,朕不想听你说话。” 他迈步朝外走去,丢下一脸懵的张贵人。 张贵人真的反应不过来,她百试百灵的一招,怎么就没有作用了呢! 皇上站在甬路上,指着一个小太监,“去问问新阳县主,她和张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太监哪里敢耽搁,拔腿就跑,恨不得再多长出两条腿来。 张贵人平时有多嚣张,他们也都看在眼里,可张贵人对上新阳县主一样要吃亏,这就足够让宫里人重视了。 世家也好,权贵也罢,他们每天都要分一只眼睛盯着宫里,注意宫里的消息。 张贵人和陈春燕的事情自然瞒不了别人,没用半天就传遍了京城。 京城人这才惊觉,嚯,原来新阳县主是一个这么不能惹的存在。 第2565章 陈春燕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她昨天有想过陛下会把她叫进宫训斥一顿,或者罚俸之类的,却从没有想过陛下会为了她训斥张贵人。 是以当她看到一大早就有人抬着一箩筐拜帖进来时,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京城何时多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家了? 湘竹和墨竹齐齐上前查看箩筐里的拜帖。 “小姐,这些拜帖很多是昨天就投过的,想必这些人家想见您的心非常诚,这才投了第二次。” 是吗? 陈春燕总觉得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你们出去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墨竹和湘竹对视一眼,湘竹婷婷转身而去,只留下墨竹在原地挑拣拜帖。 第一筐拜帖还没有挑拣完,第二筐拜帖又被人抬了进来。 京城里权贵多如牛毛,并不是所有家族都给陈春燕送来了拜帖,昨天送拜帖的只是大部分,而今天出了这档子事,让人意识到陈春燕的能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很突兀,哪怕是没有想要结交陈春燕的权贵,也都往永昌侯府送了拜帖。 陈春燕回到书房,拿出字帖来练,一来是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二来字太久不练也会变丑。 她才写了一页大字,湘竹就面色古怪地回来了。 陈春燕:“怎么回事?” 湘竹:“坊间传言,张伯爷被勒令不准进宫,就是因为他冲撞了您,就连向皇上告状的张贵人都没有得好。” 嗯? 陈春燕睁大了眼睛,心说她昨天送礼送得还真是及时啊,提前安抚了皇上的情绪。 她放下笔,往椅背上一靠,手指轻敲下巴。 再不想见这些人恐怕也不行了。 这些人越是好奇她,就越会盯她盯得紧,那样的话,她做起事来就束手束脚了。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就算再小心避人耳目,也难以保证她做的事情当真没有任何人发现。 这么想着,她就用手扒拉了一下旁边的拜帖。 “我在新乡的宅子修好了吗?” 皇上其实赐了陈春燕一座县主府,只是县主的品级本就不算太高,京城又被御使盯着,宅院不能僭越,显得有些逼仄。 陈春燕离开前就命人在新乡给她修建了别院。 别院引河水为湖,这不是劳民伤财的行为,反而为那条河提供了泄洪的渠道。 那条河真的容易洪水泛滥。 而且那时候流民太多,没有生计很容易出现问题,给陈春燕修房子,一修差不多就是一年,这些流民也就安定下来了,即便现在没有再修宅子,他们也有余力去找别的活计了。 那个别院工程量巨大,最后也不负花出去的钱,变成了京城附近一等一的豪宅,有北方园林占地广阔的特点,也有江南园林的精致秀美,非常值得参观。 湘竹躬身回话,“刚修好不久,前几天刚上最后一遍漆。” 陈春燕颔首,“叫点人去暖暖屋子,过几天办个宴会,请这些人都来参加。” 第2566章 整个永昌侯府都因为陈春燕的一个决定忙碌了起来。 刚建好的房子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 好的房子需要人养着,而再好的房子没有人住,也会坍塌,就是这个道理。 陈春燕的别院人手不够,永昌侯府就派了自家人过去帮忙,还让丫鬟们就住在厢房,帮陈春燕暖屋子。 文家听到消息,也派了人过来帮忙,那些人和墨竹湘竹都挺熟悉,就算不熟,至少也见过,觉得面熟,她们使唤起文家的人来,更加得心应手。 这么大动静瞒不了人,京城里各方视线都汇聚了过来。 马车川流不息,从城里到城外,从城外到城里。 看样子是有大事发生了。 京城某处茶棚里,茶客们端着杯热茶听八卦看热闹。 “又过去了,这已经过去的第二十三辆马车了吧?这辆是从哪儿过去的,我看看啊,哦,是双鱼胡同方向,那就是新阳县主自己宅子过去的马车。” “二十三辆……谁家也养不起这么多马吧?” “那当然是养不起的!可你没看到,城外也不停有马车过来,只不过走的是另一条路,为的就是不跟自己的马车抢道。不过就算如此,永昌侯府至少也有五辆马车,首辅大人家里至少有两辆,剩下的就是新阳县主自己凑的了,要不然跑不出这样的声势来。” “快看,又来了一辆!” 所有人都朝那辆马车看去,然后就发现不对劲了,那辆马车确实是从永昌侯府方向过来的,却不是朝城外去的。 这是…… 一群人一头雾水,盯着粼粼而去的马车发愣。 一个好事者啪地把两枚铜钱拍在桌子上,“我去看看。” 他小跑着缀在马车后面,不多会儿又跑了回来。 茶棚里的人都招呼他坐下,“那辆马车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跑错了方向?” 好事者摆摆手,抓过别人的茶壶,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大口茶,才说:“不是不是,那辆马车是去给各府送请帖的,新阳县主要办赏菊宴。” 最近正是菊花开得好的时候,办一场赏菊宴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办个赏菊宴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好事者看着众人惊奇的目光,不禁觉得有些得意,他闻了闻,挑了壶好茶,又咕咚咕咚往自己嘴里灌。 茶主人虽然有些恼怒,但确实还想听好事者往下说,也就按捺下了怒气。 好事者喝了茶,抹抹嘴,才说:“你们是没看到啊,我就跟着那辆马车跑完了一条街,新阳县主就把那条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全请了。这赏菊宴办下来,不说绝后,那起码是空前了。” “我的天啊,这是不是说,没有被新阳县主请到的家族就被默认为上不得台面了?” 这……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这个说法渐渐从这个茶棚流传开来,由各家的仆从带回了家里。 不少还没受到请柬的家族都有些慌神了,琢磨着是不是得罪了陈春燕,或者陈春燕瞧不上他们。 这这这……不是公开处刑吗? 第2567章 被别人指着鼻子说:你家不行。 这是京城人家不能忍受的事情。 要说活得舒服,其实生活在京城附近乡镇更舒服,物价便宜,地广人稀,可为什么一定要钉在京城呢?那是为了面子。 既然为了面子可以吃那么多苦,那么为了面子,他们也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了。 一个个没有收到请帖的人家都行动了起来,有的敲开了邻居家的门,有的登了很久不联系的亲戚家的门,提上礼物,求的只不过是这家人去新阳县主别院时,能带上他们家的女儿。 京城里乱糟糟的,这一场热闹持续到陈春燕的赏菊宴正式开办,还没有散去。 秋日的暖阳正好,城里的车马如龙,排着长队蔓延向城外,城门大开,根本不检查出城的马车,可依旧拥堵。 陈春燕昨日就先出城住进了别院。 别院住了几天人,好歹有了点人气,有了家的味道。 陈春燕站在正屋门前做伸展运动,看着墨竹和湘竹忙活。 这两人没有抱怨的话,可都觉得还是有蔡大丫在身边比较好,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蔡大丫都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倒是她们俩,要应付这么多宾客,感觉到了些许的力不从心。 她们俩时不时朝陈春燕看去,一时间惊为天人,因为陈春燕真的一点都不紧张,该干嘛干嘛。 陈春燕注意到了她们的眼神,笑着说:“没什么好紧张的,这些人本来就是来攀附我的,我请她们来就算是给足了面子,就算有哪里照顾得不周到,他们也不会心生怨恨,顶多……”她垂眸低笑一声,“就是在背后叨咕几句,背后说的,我们又听不见,不用理会。” 哎……是这个道理啊。 她们在文家时,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大贪官,为了敛财,给自家的母亲办寿宴,有头有脸的富商都收到了请帖,他们自然不敢怠慢,准备了很多奇珍异宝作为寿礼,可他们到了寿宴上,才发现那个大贪官真的不做人,居然请他们吃馒头咸菜。 馒头咸菜还没有多的,馒头一人一个,咸菜一桌一盘。 据去过的人说,那是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贵的馒头咸菜了。 这么一想,两个丫鬟心里放松了不少,她们准备的至少不是馒头咸菜,不说山珍海味样样俱全,至少一百多两银子一桌的席面是有的。 还请了戏班子,准备了游船,小姐们爱玩儿的琴棋书画,少爷们爱玩儿的弓马骑射,样样俱全,可以说是很用心了。 有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进来,“小姐,第一个客人登门了。” 陈春燕抬头看天。 这似乎来得太早了点。 不管是不是觉得太早了,既然客人到了,她就得露面。 她匆匆换了件见客的衣服,去了花厅。 一个俏丽的女子背对着门口而站,看背影,很有几分熟悉。 陈春燕:“表姐?” 张诗笑盈盈回头,“表妹!我听说你大宴宾客,想着人手肯定不够,就自告奋勇过来帮你招呼夫人太太们了。” 第2568章 各家宴请宾客的规矩都差不多,夫人太太们由夫人太太们招待,小姐少爷们由小姐少爷们招待。 张诗来得非常及时。 陈春燕拉住了张诗的手,“幸亏有姐姐过来帮忙,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诗嘻嘻笑,“不用客气,大哥二哥他们应该也快到了,到时候外院就交给他们吧。” 陈春燕便知道这是永昌侯府的大人们特地安排的,而张诗也是专程被叫回来的了。 果不其然,没等多会儿,世子夫人和二夫人便带着张谦和张让来了,而张词则被留在家里备考。 自打开始读书,所有活动,除了文会,就基本上和张词无缘了。 太夫人过大寿,张词才被允许休息一天,而那一天的功课过后还是补上了的。 张谦和张让与陈春燕相互见礼,便去了外院等候。 客人们陆续上门,女客被迎进了内院,男客就在外院玩儿他们的东西。 为了避免女客被男客冲撞,陈春燕特地从廖家商行那边调了些人手过来,调来的丫鬟也都是廖家训练好的,稍微吩咐几句,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陈春燕留在内院,和一群小姑娘待在一起,还没说几句话,丹瑶公主就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走过来了。 按理说有了驸马的丹瑶公主不该和一群小姑娘凑在一起,可她是公主,她要过来,谁又敢说一句不该来? 一群小姑娘诚惶诚恐地站起身。 丹瑶公主也没觉得哪里不合适,她只是朝陈春燕招手,“太无聊了,你陪我走走。” 陈春燕转头对墨竹说:“请表小姐过来陪客,我陪公主散散步。” 丹瑶公主脑袋仰得高高的,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等走远了,确定大家都听不到她说话了,她赶忙问:“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陈春燕:“那天从公主府出来,我就做好了安排,再耐心等一段时间,应该就有回信了。” 丹瑶公主想想也是,距离那么远,也不可能短短几天就收到回信。 她点点头,转而说:“不管这事儿做不做得成,我都承你这个情。啊,对了,我听说工部要趁着枯水期疏通河道,你有没有兴趣?” 陈春燕眉头一跳。 丹瑶公主的潜台词,她听懂了。 疏通河道的猫腻简直太多了,京里流传一句话,朝廷拨的银子如果能有一半用在疏通河道上,那么那个工程就足以拼优了。 可见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这事儿别人能干,陈春燕不能干。 她虽然爱钱,但君子爱钱取之有道,她不做昧着良心的事情。 她笑了笑,说:“多谢公主的好意,我实在没有承接工部工程的经验,这事儿就算了吧。” 丹瑶公主秀美微挑,显得有些凌厉。 她都把好处给出来了,陈春燕却不要,她都有点怀疑陈春燕是不是不想尽心竭力帮忙了。 陈春燕一眼看穿了丹瑶公主的心思,赶忙说:“公主知道我的,我其实是个大夫,算是做医药起家的,如果公主在军中有人脉,可以让我把医药卖到军中去,我一定会记得公主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