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史诗》 第1章 初遇 飞鸟落到了枯老的野桔树上,将树枝上唯一的叶子给震落了,树叶飘落到了树下的桌子上,马上就被一只稚嫩的手给弹开。 皮尔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纸牌,手指紧握在一起。 他身后的小伙伴似乎比他更为紧张,倾斜着身子,脸都快要贴在了桌子上。 “都滚开,我输了有你们好受的!”皮尔斯一把拨开围在周围的人,将这个无形的战场留给他和对面的男人。 那人大概三十多岁,身穿着黑色皮风衣,带着顶宽大的帽子,一副老佣兵的模样,他们也都称呼他为老佣兵,他将纤长又枯黄的手指放在石桌上,有节奏的敲打着。 这种声音扰得皮尔斯难受,他猛地拍了下桌子,“你别敲了,扰得我心烦。” 老佣兵却淡淡一笑,“玩游戏可要有好的心态,你这样可玩不好游戏的,选好了没有?选好我就开了。” 桌子边缘放着一摞纸牌,但男孩的目光却盯着面前桌子中心的那四张崭新的烫金纸牌,右边两张牌背绘着一株绽放的风铃草,左边的两张则是绘制着一个野兽的头颅。他全身写满了犹豫,最后颤抖地伸出手,从两种牌里各抽走了两张。 “确定了吗?”老佣兵朝他微笑。 皮尔斯一咬牙,低声道,“确定了!” 然后他狠狠地掀开其中的一张,看到那张牌的正面,皮尔斯身后的小伙伴一下子跳了起来。 皮尔斯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手指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了笑容。 纸牌的正面画着一头面目狰狞的巨龙,而巨龙牌是这副牌里最大的一张牌了。 这是罗希瓦尔大陆最流行的纸牌游戏,一般称作摸神牌。共有二十四张纸牌,十二张人类牌,包含着十二种人类职业,最大的也是排第一的是大魔导师牌,而十二张兽类牌,则是采用了十二种猛兽,最强大的便是这张巨龙牌。 通常是两个人玩这种游戏,一人负责从牌堆里的二十四张牌里,随意挑选出两张兽类牌,两张人类牌,这个人被称作“王”,而另一个人被称作“民”,“民”可以优先选择其中的两张,接着就是比大小,大的算胜,人类牌与人类牌相比,兽类牌与兽类牌相比,两个都大的则是真正的胜利,如果只胜一类,则看谁手中的牌最大。 而现在皮尔斯手握兽类最大的巨龙牌,毫无疑问已经掌握了先机,在兽牌之战里业已取胜,只要对手的人类牌不是大魔导师,他就绝对赢了。 他一把将身前的钱币全部推了上去,散落的钱币布满了半个石桌。 老佣兵摸了摸鼻子,“嗯,不错!看来我危险喽!” 因为在兽牌的对决中他已经确定输掉了,所以很随意地掀开了自己面前的兽牌,烫金的镶边里画着一头凶猛的剑齿虎,虎牌在兽牌里排到第五位,不大不小的一张牌。 皮尔斯乘胜追击,一把掀开了人类牌,是圣骑士,圣骑士牌。看到圣骑士的那一刻,他直接跳了起来,圣骑士虽然在人类牌里只是第四位,却高过老佣兵的兽牌排名,这意味着即便老佣兵的人类牌是大魔导师,他也依旧锁定了胜局。 “哦!赢了!赢了!”他的小伙伴们比起兴奋的多,一个个手舞足蹈起来。他却在跳起来之后,马上又稳住了身体,依旧保持着老大应有的镇定,但脸上的兴奋却掩盖不住。 “还没呢!”老佣兵比起他却是真的镇定,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我可还没输哦!” 皮尔斯一愣,旋即便明白了老佣兵的话。在这个游戏里,为了增加趣味性,有一条规矩,那就是当人类牌与兽类牌的排名一样时,则会产生被称作“同身”的效果,可以直接获得胜利,因为“同身”与“通神”音相同,这样的牌又被称作通神之牌。 皮尔斯强撑着笑容,“不可能,不可能,十二分之一啊,绝对不可能。” 可说归说,他还是忍不住盯着那张牌。 老佣兵缓缓伸出手指,轻轻掀开了那张牌,烫金花纹里是一个持着大剑的男人立绘,剑士牌,人类牌的第五位。 皮尔斯一下子从石凳上瘫倒了下去,脸上剧烈地抽搐着。 老佣兵则将放在桌子上的钱币一股脑的全部收拢走,同时连声说道:“通神之牌,通神之牌,感谢吾神庇佑!” “老大!”男孩身后的伙伴将男孩从石桌下拉了起来。 皮尔斯却推开伙伴,猛的站起身,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找老大去,找老大去!” 身边的人立刻反应过来,也喊了一句,“快去找凌羽老大去!” 这句话像是接力一样,传递到了最外围,最外面的一个小胖子,刚想回身再喊人,却发现自己就是最外变的人,只得拖着沉重的身体朝外面街道里跑去。 小胖子跑过了整整的一条街,满头大汗的进了一家客栈里,来不及歇息,就气喘吁吁的喊: “凌羽老大,快去看看吧,快去看看吧!” 柜台后的靠椅上躺着一个人,听到小胖子的声音,伸手拿掉了一直盖在脸上的书,坐了起来,睡意惺忪的眼睛里还有几颗眼屎,凌乱的头发像是几天没洗了,他将胳膊杵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小胖子,打了个哈欠,然后眯着眼问,“是城主大人要传位给我,还是兽人入侵了?” “都不是!”小胖子回答。 “哦,那交给我我的副官皮尔斯解决就行了,我正在研究阵法,没空搭理你,”凌羽又躺了下来。 小胖子连声说,“不不,皮尔斯将军已经失败了,敌人非常厉害,除了萤海城青石街英明神武的凌羽元帅您,没人能够战胜他了。” “哦,”凌羽嘴角一翘,来了兴趣,“还有这种敌人,走,我去会会他。” 刚走到门口,他又停下了脚步,朝里面喊道:“维纶!维纶!杜维纶!” “来了来了,”一个稍胖一点的人,围着围巾从里面跑了出来,来到凌羽身边,用围巾擦了下湿漉漉的手,“怎么了,老板?” “那个,有个事需要我去解决一下,今天就先管店,你休息下吧!”凌羽淡淡的说,似乎在讲述着一个很小的事。 “好,好啊!”杜维纶显得比凌羽还开心。 凌羽打趣道,“又去找你的小相好?” 杜维纶则是憨憨一笑。 “带路吧!”凌羽拍一下小胖子的脑袋。 此刻战场似乎较之刚才更为激烈,那个老佣兵可能想要离开了,但皮尔斯却领着他的小伙伴将老佣兵堵在里面,面容间不乏警告之意。 “你还不能走,等我们老大来了再说!”皮尔斯伸手按住老佣兵的纸牌。 “好,”老佣兵微笑着又坐了下来,“你们老大是谁啊?” 听到这句话,众人一下发出哄笑,各个都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你竟然连我们老大都不知道,就敢来挑战,看来你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这样啊,怎么觉得这么吓人啊,”老佣兵嘴巴一笑,露出了稍稍发黄的牙齿。 皮尔斯等的有点不耐烦了,忍不住朝外面看了眼,却刚好见到街角处,小胖子已经带着凌羽来了。 “你死了,我们老大来了,”皮尔斯冷笑道。 老佣兵也轻轻抬起眼皮,瞄了眼,就看到远处走来了一个小胖子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留着半长黑发,也是不甚凌乱,时不时揉揉眼皮,似乎还没睡醒,不禁让他觉得好笑。 凌羽可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敌人心里落下个不好的形象,他很自信的拉起皮尔斯坐了下来,压低身子说:“听说你很厉害,打败了我麾下所有人。” “麾下?”老佣兵一愣,旋即又笑道,“是,是,吾神庇佑,吾神庇佑。” 似乎觉得落了下风,凌羽眯着的眼睛猛的瞪大,一拍桌子震起了几张纸牌,“那就别废话了,开始吧!” “好,”老佣兵也是快人快语,手指快速合拢所有纸牌,“依照规矩,我当王,你选牌。” 说罢,老佣兵手朝下一拍,四张牌溜了出来,依旧是两张兽牌,两张人牌。 “不,来到我的地盘,就有一个规矩,”凌羽伸手按住了老佣兵的手,“规矩就是钱我直接压,但牌需要我选一张,如何?” 老佣兵略微皱眉,这种玩法确实也有,但一般是贵族专用的玩法,毕竟贵族都是很看重尊严的,如果一看牌不好,就不压了,实在有失身份。 但现在客人提出来了,他便没办法拒绝,“好,那么请你再取一张牌。” 与“王”抽牌不同,“民”抽牌则不能够看,只能盲抽一张。 凌羽思索许久,将老佣兵抽取的四张牌中的一张人牌,推回了牌堆里,又轻轻划出一张人牌,然后收回了手,“皮皮,拿钱!” 皮尔斯在原地久久不敢回应,不知过了多久,小胖子回了一句,“老大,我们钱都输光了。” “一群蠢货,”凌羽愤愤的骂了句,然后在口袋里寻摸了半天,从角落里扣出了一枚银币,拍在桌子上,“就剩下就它了,来吧!” 老佣兵则微笑,“游戏无大小,多少都可以。” 待到老佣兵重新打乱了一下牌的位置后,凌羽取出了两张牌。 他掀开兽牌,上面画着一只从空中劫掠而下的狮鹫,兽牌中排第三,似乎开局很不错。 “呦,感觉这把我要输了,”老佣兵笑道,“这位客人手气不错啊!” 凌羽却没有一丝放松,即便按照贵族玩法,“王”也是知道三张牌的,而此刻面前的人,似乎并没有半点紧张,看来一张狮鹫牌还不足以锁定胜局,这让他有些不安。 “该我喽!”老佣兵很随意的掀开了自己的兽牌,阳光下照耀在金色的镶边之上,画面中央是一头鬣狗,兽牌第九。 看到这张牌,凌羽长舒了一口气,而老佣兵则看不出表情,眼睛似乎在不停地转动。 “看来我真的是要输喽,”老佣兵碰了碰嘴唇,然后抬起头,“该你了!” “不,”凌羽说,“我希望人牌你先开,毕竟最后一刻要留给我。” “有这个规矩?” “没,这只是算个请求。” “哈哈,”老佣兵轻声一笑,“你还是有颗躁动的心。” “毕竟才二十五岁嘛,还不老,”凌羽回答。 “行,那就随了你的意,”老佣兵没再多讲,也没有犹豫,手指捏住牌脚,向上一拉,将纸牌翻了过来,那是一张牧师牌,人牌里第三位。 “看来我还有机会啊,”老佣兵笑道,“本来还想准备通神牌呢,看来没成功,可以告诉你,这三张牌都是我选的,你的那张谁也不知道是什么。” 凌羽的心忽然扑通了一下,这种未知的东西是最可怕的了,他闭起眼睛,在脑海中把所有能够大过鬣狗的牌都想了一遍,然后狠吸一口。 “吾神庇佑!”他喊出了玩这种游戏最经典的台词,然后一把掀开了手旁的人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上面,烫金的镶边围出一个长方形的区域,里面雕刻着一个绝美的女子,身穿灰袍,端坐在街角,长发飘飘,吟游诗人,人牌第六位。 毫无疑问,他以微缩的优势赢得了胜利。身后的人一下子跳了起来,像是在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神佑吾民,”老佣兵略显无奈的说。 这也是句这游戏常说的台词,一般在是“王”输得时候说的,因为“王”不可能说自己输,只能说“民”赢了,来借此委婉的表达自己输了。 他从自己面前的钱币堆里掏出一枚银币,扔了过来,比起他赢得,这只是九牛一毛。 凌羽将那枚银币扔给了皮尔斯,然后按住了想要收牌走人的老佣兵。 “还要来吗?”老佣兵抬头问。 “不,不必了,”凌羽说,“但似乎你忘记了一个规矩。” “什么?” “当游戏结束时,最后一局赢的人,可以从牌里挑选一张作为战利品,这一点你应该还记得吧!”凌羽微笑着说。 这其实是个很坑人的规矩,传说这条规矩是制造游戏纸牌的人硬加上的,目的就是为了更多的卖出纸牌,毕竟少一张也就不能够玩了。因为这很符合贵族的炫耀心理,所以一经提出就得到了诸多贵族的赞成,但平民中却并未太多遵循这个规矩,毕竟一副牌的价格可不便宜。可这次不一样了,他们就是按照贵族玩法来的,当然应该遵循贵族的规矩。 老佣兵脸色阴沉着,但干这一行,讲求一个信誉,如果他今天拒绝了,以后这里就不会再欢迎他了。 “怎么能忘呢,”老佣兵摊开了所有的牌,“请选一张吧!” 通常人们都会选择兽牌或者人牌最大的那一张。但凌羽却没有犹豫,伸手就拿起了那张吟游诗人牌,放在嘴边轻轻亲了口,喃喃道,“你是我的幸运女神。” 第2章 青石街的守护者 将牌放进口袋,凌羽转身朝街道里走去,夕阳之下,他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 “老大,老大,”皮尔斯跑了过来,“这游戏有什么技巧,教教我吧!教教我吧!” 凌羽依旧慢悠悠的走着,“没什么好教的,运气好了自然就赢了。” “可为什么我们都输了,就你赢了他,”皮皮跟在后面继续问。 凌羽停住了脚步,侧着脸问,“那为什么我是老大,而你们不是?” 皮皮脑袋一转,“因为你大啊,你都二十五了,我们才十三岁,当然你是老大了。” 凌羽嘴角抽搐了一下,继续朝前走去,手同时挥着,“我觉得你可以继承我的位置,从今天起,这条街就交给你守护了,皮尔斯大将军!” “啊!真的吗?”皮皮一脸兴奋,“真的要把位置让给我吗?” “是啦,是啦,”凌羽淡淡的说,“你可以去跟他们说一声。” “好!”皮皮疯狂点着头,然后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也是时候让位了,凌羽这么想着,毕竟他作为这条街的守护者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是他自封的,但多得时候也有十几个小弟都认可他老大的身份。 路边的武器铺前,梅丝娜婆婆正坐在椅子上,借着那副老花镜缝制着手中的肩甲,那是一套布甲上的。虽然梅丝娜婆婆的技术在整条街,不,在整个萤海城都算是顶尖的,但凌羽从却不觉得那是个好的工作,倒还不如皮皮的父亲朱尔诺呢,朱尔诺是城防卫队的小队长,虽然是小队长,但却管着一部分城墙,手下真真实实有数十个人。那才是男人应该做的工作,他一直这样想,虽然他其实对于当城防卫队的队长并没有多大兴趣。 “提尔锋老板!提尔锋老板!老流克让我问你,晚上有空没?”一直坐在木椅上的白胡子老头忽然起了身朝他喊道。 提尔锋是他的姓,这可是个了不得姓氏,传说他家祖上不知道追溯多少代,就可以找到一位手持长剑的将军,这个姓氏便是那位祖先的武器名字,在一次被皇帝陛下褒奖之后,这个名字就成了他那位祖先的代称。而那位伟大祖先的姓与名全部消失在了历史之中,但那把剑的名字却被作为姓氏保留了下来。 “不了,不了,今天有点事,”凌羽头也不转的说。 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自己客栈前,夕阳下略微简陋的客栈招牌,摇摇晃晃,似乎风一吹就要落下来了。 这几天生意很惨淡。 萤海城靠近这片大陆最大的森林,精灵森林,但因为位置并不算太好,也并不算是帝国首屈一指的大城市。但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繁华,当天气凉爽的时候,来往的商队还是挺多的,他家这个很偏僻的店还会来上不少客人,但在寒月,一年中最冷的月里,可鲜有客人光顾。 而现在就有一个潜在的客人。 那人身穿灰色长袍,手中握着一个权杖,顶端是一个月牙形状的装饰,灰袍底部有些泥土,像是很久没有清洗过,走起路来很缓慢,头时不时看向路边的商店,则应该是在寻找什么,毫无疑问,这明显是一位在寻找住处的客人。凌羽凭借多年的经验可以判断。 他赶忙跑上前去,拉了一把那人,满脸笑意的问,“大人是不是在寻找住的地方?” 那人转过了身,精致的五官露着倦意,她身穿繁琐的灰色长袍,兜帽覆盖着头发,露出的长发上系着一个粉色的发绳,在霞光之中格外漂亮。 凌羽忽然愣住了,他伸手拿出口袋里的那张纸牌,看了眼纸牌,又看了眼真人,那一刻他真的怀疑,纸牌就是按照这个人做的,他在心中喃喃道,“还真是我的幸运女神。” “是,”她的声音有空灵悠长,仿佛在奏响了一段乐章。 “这里请,这里请,”凌羽走到店门前,打开了门,做请状。 他倚在柜台上,看着端坐在木桌前的那位吟游诗人,桌上的清茶还冒着热气,不过似乎她并不准备喝,从衣服里拿出一本古朴别致的书籍,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动着,眉眼间或神色疑惑,或笑逐颜开。 吟游诗人这是凌羽最喜欢的一个职业,她并不强大,也不高贵,但却是最博学的人,甚至比教堂的埃米尔神父都懂得多,比城主大人都更知晓一些传说故事。对于他这个待在这个城里二十五年的人来说,外界的一切都是无比的新鲜,而富有吸引力。 他十四岁之前时的梦想是成为像朱尔诺那样的城防队长,十四岁以后则渴望成为像城主大人那样的人物,但等到十六岁,他就放弃了那个梦想,反而向往成为一个名扬大陆的人,让凌羽-提尔锋这个名字响彻整片大陆。虽然直到现在这个梦想还没有变,但却没了往日的激情,毕竟他已经在这座城市呆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岁的他越来越世俗圆滑,会为了一两块铜币的菜钱和商贩理论一番,也会因为客人少给了一枚铜币而追半个城去讨要,这在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的。 而阻挡他外出冒险的东西,就是这间父亲留给他的客栈。用他父亲的话来说,这家店是提尔锋家族的万世基业,发家之本,从他的曾祖父开了这间客栈,他们提尔锋家族的命运就与他紧紧张连。父亲在他十二岁时去世了,他作为家里的独子,毫无争议的获得了这个“巨大家产”,但这也意味着他将永远留在这里照看这家店,就像是门前那颗野桔树一样,数年不便。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在哪一天晚上喝醉了之后,拿起那把他十四岁时买的长剑,披起长袍,关上店门,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座城市,可父亲的影子就像是刻在他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是,他怕他如果死在了外面,他怕他离开了,这家客栈就会消失不见,那样他可没脸去见父亲和列祖列宗。 可眼前这个人似乎可以满足她的好奇心,对外界的好奇心,哪怕不能够外出冒险,多听一些故事也是不错的。 所以,他站起身走了过去,路过柜台时拿起了上面的一壶野桔酒,将酒放到这位吟游诗人的面前,倾下腰问,“大人,是不是不喜欢这清茶,那尝一下本店的特产野桔酒,看到门外的那颗树了吗?就是摘的上面的野桔酿造的。” 吟游诗人抬起了头,淡墨色的瞳孔里仿佛闪着光,她微微一笑,“多谢,暂时不用了,有什么食物吗?” 凌羽愣了一秒,旋即反应了过来,客人看来是饿了,多年的经验让他能完美驾驭这种问题,“当然,给您推荐本店的特色,烤面包配野桔酱,不知大人觉得如何?” “嗯,”吟游诗人微微颔首,“辛苦了。” “我的荣幸,”凌羽弯腰退去。 他贴在门坎上瞥了眼门外,杜维纶那家伙还是不见一点影子,杜维纶是店里唯一的员工,兼任厨子,兼任杂工。办事很合他心意,但这几天似乎有点问题,原因是交了个相好的,果然是有了相好,忘了老板。 不过这并不能难倒他,他虽然是老板,但干的并不比杜维纶少,兼任前台,兼任临时杂工,兼任采购,有时也会在厨房显露一下身手,就比如遇到今天这种情况。 他扎起围裙进了厨房,如同勇士上战场一般威猛,那份架势让这位吟游诗人也微微侧目。但似乎还是那本书更指引她,仅仅看了一眼之后,她又安静的看起书来。 直到一声咣当之后,像是东西碎裂声,而他则仿若无事地端着几块烤熟的面包走了出来,烤面包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木盘里还放着一瓷碟的金黄色的果酱。 “您的烤面包和野桔酱,面包有点烫手,还请留意,”他将木盘轻轻放下,又叮嘱了一句。 “谢谢!” 这位吟游诗人轻声说,然后收起了古书,推到了一旁,拉过了盘子,缓缓退掉兜帽,露出一头淡蓝色的长发,发丝上系着一根粉色的丝带。 凌羽的目光却一直盯在那本书上面,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他虽然觉得熟悉,但却又不认识。这倒不是他不好好学,而是他学的并不是这种,这种类型的文字,他似乎在尤弥尔的酒馆里看到过。 即便是一位高贵的吟游诗人,吃饭时的样子仍然像是一个饿极了的少女。纤细又白嫩的手指,如同碧空里的云朵,一只手紧紧捏着烤面包的边缘,另一只手则端起野桔酱轻轻摇晃着,额前发丝因为身体的运动跌落了几分,遮住了眼睛,精致的脸上有几分焦急。其实她的方法错了。 凌羽伸手拿过野桔酱的盘子,用力一豁,野桔酱飞出了一大块,落到了面包上,“这东西好吃,要多放点,你放的太少了,野桔酱都不乐意出来了。” 经验告诉他,最好别用一副高傲的面孔,去指出别人的错误,而应该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意思。这是一种礼节,更何况面前的这位吟游诗人对他来说,代表着外界的消息与繁华。 吟游诗人举起抹好酱的烤面包,轻轻咬了一小口,即便是饿坏了,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矜持。 “那个,大人是来此地是做何事?”他想了好久还是决定套个近乎。 吟游诗人停下了手,将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缓声道,“来了解此地的历史与英雄,这是我的任务。” “这里的历史?这里的历史可太多了,估计讲下来能讲几年呢,”凌羽忍不住说。 少女咬下了最后一口面包,拿出丝巾擦了下有些油脂的手,嘴唇轻启,铃音奏响,“总有一些事是必须要做的。” 她站起身,双手微合,轻轻鞠了一躬,“感谢招待。” 说完这句话,她重新戴上了兜帽,将淡蓝色的长发掩藏在灰色长袍里,然后朝门外走去。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凌羽觉得似乎心也跟着跑了出去,他原本还打算听这个吟游诗人讲一下大陆的历史,和那些英雄人物,在她的口中,他相信会比书上看的更生动,但似乎一切都没了。 “抱歉。” 她的声音又传来了。 凌羽抬起头,却见吟游诗人正站在门口,晚霞披在了她的身后,她美丽的脸上带着几分歉意,“我还没付钱。” “啊?”凌羽愣住了,说不出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她的人。 未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将一枚钱币放在柜台上,虽然并没看清是多少面值的钱币。但凌羽还是走了过去,连忙说,“用不着这么多,用不着这么多的。” 余光瞥到了那枚钱币,是个相当奇怪的钱币,同体白润,那是教廷币,由教廷制作发行的,大陆通用,是个很少见的钱。 少见到他竟然找不开零钱,只能略有些尴尬的抬起头,“不好意思,还请等我一下。” 他刚准备进屋,却又折返回来,“大人,既然是在这里了解历史,为什么不住下呢,本店有上好的房间,舒适便宜。” 她有几分发愣,许久才点头应了声,“好啊!” 第3章 巨龙临空 “本店提供热水,会直接放到您门口的铁壶里,您用时自己取就好了,其余的就是吃饭如果是在这里吃,就下楼吩咐,另外就是晚上最好不要乱跑,注意自己的东西,这附近盗贼挺多的。”凌羽一路上把该交代都说了一遍,然后推开房门将钥匙递给了她。 “多谢,”她接过钥匙走了进去,没等凌羽再发问,已经将门关上了。 凌羽走下了楼,又坐到了柜台上,喝着野桔酒,眼睛时不时瞥一眼楼上那个房间,他在心中暗自想着,到底应该向她询问哪一些英雄传说呢,想着想着,眼睛一沉就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天已经堂堂亮了,门外的阳光打在桌子上,街道上人熙熙攘攘的走着。 厨房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不用猜就知道是杜维纶,那家伙肯定在献殷勤来弥补昨天的夜不归宿。 “维纶,给我多来个煎蛋,七分熟,面包要荞麦面的,”凌羽倚在门边看着里面忙碌的杜维纶。 “没问题,”杜维纶扬了扬煎蛋的铲子回答着。 凌羽走回了柜台,拿起一本讯书,讯书就是一种记载近期发生的大事件的小册子,是兰洛帝国很火的一个东西,上面几乎可以包揽所有内容,无论是皇室秘闻,或者大陆战争,又或是风土人情,还可能会是寻人启事。 “机械师霍尔蒙宣布将挑战职业联盟协会,来为机械师正名,并宣称当年的天壁之约是机械师获得了胜利,但协会予以否认,并……”凌羽有些拗口的读着上面的信息,他对于一些名词还不是太清楚。 “这是什么消息?好奇怪啊,”杜维纶从厨房走了出来,端着两个托盘,“给你的早餐。” “谢谢,”凌羽结果早餐,又掀开了一页,“萤海城城主将迎娶艾尔莎公主,婚期定于寒月十一……” “城主要结婚了?”凌羽终于发出了一个疑问。 “对,我昨天听梅朵说了,”杜维纶边吃边讲。 凌羽一只手翻着讯书,另一只手吃着烤面包,刚好翻完也吃完,他擦了下手指,打了个饱嗝。 而楼上那位大人始终没有下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当凌羽与杜维纶坐在桌前争论着究竟是酒馆的女老板尤弥尔漂亮还是杜维纶的小女友梅朵漂亮时,她下来了。 原本一直对自己女友样貌很自信的杜维纶也不得不承认楼上吟游诗人似乎更胜一筹,不过也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哦,凌羽能从杜维纶的眼睛里明白。 “大人,是要吃饭了吗?”凌羽站起身问道。 “嗯,”吟游诗人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杜维纶被凌羽踹了一脚之后,才赶忙起身去厨房准备食物了。 望着依旧坐在那里低垂着眼帘看书的人,凌羽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思索再三还是走了过去,“大人,最想了解什么英雄人物,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好歹也算是……” 他本来还想说一下那个自封的头衔,那是他常说的,又一想都“让位”给皮皮了,也实在不适合再提他那响彻整条街的头衔了,“好歹也算是在这生活了好多年了,大事小事也都知道。” “这里能看萤海吗?”吟游诗人抬起头说。 “啊?”凌羽愣了。 “这里能看萤海吗?”她又重复了一遍。 凌羽满脸堆笑的说:“您要看萤海?哈哈,这您可赶巧了……”又忽的觉得这台词似乎并不适合这种情况,嘘声润了润嗓子,故作严肃的说,“今晚就有萤海,错过了你就要再等一个月了。” 其实慌的要死…… 所以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又暴露了他的本色。 “哈哈,您说您来的巧不巧!” …… 趁着这位大人吃晚饭的功夫,凌羽出门买了一袋子的东西,这可是他看萤海的装备。他们虽然叫做萤海城但并不适合看萤海,最佳的观察位置是在出城几里处的陨落崖。 但城外可不比城内,野兽盗贼时不时就会从树后窜出来,要取你的小命。 如何不担心任何事,就能安安全全的看到壮观的萤海,对于名号响彻整条街的凌羽大人来说,这些问题很容易解决。尤其是当代表着外界的繁华与美好的吟游诗人有需要时,即便赌上他的生命与荣誉也应该义不容辞的完成。 当然不会有这么悲壮,只不过是花几枚银币而已。 等着吟游诗人吃完晚饭,他便带着她趁着夜色爬上了城墙,城防士兵正在有些悠闲地巡逻着,但即便是再悠闲,突然看到两个人出现在城墙上也会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将二人压下。 他当然不会担心这种情况发生,毕竟他可是名号响彻整条街的凌羽大人啊,当然原因也不是这个,仅仅是因为这面城墙的城防卫队的小队长就是皮皮的父亲朱尔诺,因为这层关系他们才不会被当做奸细抓起来。 “呦,凌羽来了,今天怎么有空了,昨天让你打牌你都不来,”他刚一爬上城墙,一个中年男人就跳了出来,男人一身黑色制式皮甲,头盔倒是被他提在手里,显得很随意。 凌羽则懒散的回复,“流克,你又不好好站岗,是准备不干了吗?” “我可是副队长,谁敢管我,”流克提了提快要掉地上的裤子,摆出一副很威风的样子。 凌羽忽然瞥到了流克身后走过来的人,也不多说只是捂着嘴笑了起来,下一秒,那人一脚踢在流克屁股上,没好气的说,“滚回你的位置去!小心团长今天来查你岗,到时候有你受的!” 流克差点被踢倒在地上,手里的头盔都掉在了地上,他慌忙站直身体,捡起头盔戴好,又冲凌羽神秘的眨了眨眼,然后跑回了墙边。 “你还是老脾气,”凌羽微笑着说。 朱尔诺倒是不以为意,“不这样,哪里管的住他们这群老油条,好久没见你出来了。”他忽然又瞥到了站在凌羽身后的人,凑到凌羽耳边低声说,“又接到生意了?” 凌羽一听马上变了脸色,有些慌张了看了一眼身后的人,还好那位大人并没有听到这句话,“这次不一样!” 这次当然不一样,凌羽不知道从何时起发现似乎来住店的客人对于赫赫有名的萤海很感兴趣,所以他便干起了拉客来看萤海的勾当,不过他本人是很不喜欢这种工作的,所以只有偶尔缺钱时才会做,毕竟再伟大的英雄也要吃饭嘛! 他来这里可不是白来的,需要带一些礼物意思意思,不过好在朱尔诺驻守的这一处地方位置很好,能够看到精灵森林,倒也算值了,尤其是在他带客人来的时候,油水可着实不少。 但这次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身后的这位大人开心。 凌羽将身后的背包扔了出来,拍了拍沾些灰尘的手,“还是老样儿,泥露酒和烤牛腿。” 朱尔诺蹲下身翻了翻袋子,有些抱怨道,“尤弥尔家的泥露酒太烧喉咙了,我还是喜欢你家的野桔酒。”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拎起一瓶酒和一个牛腿走到了旁边的房间里,进门之前喊了句,“鲁尔,把东西给大家分一下。” 听到朱尔诺的命令,一个年轻士兵迫不及待的从城墙边退下,然后有些害羞的冲凌羽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他抱着袋子一个一个的给站岗的人分发酒和牛腿。 凌羽则走到了流克的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方块型的盒子,拍到城墙上,“就这一块了。” 流克闻言大喜,赶忙拆开盒子,拿出了里面的那一块黑色的东西,“好东西,这一块牛血膏,我可以吃半年。” “好东西却是要慢慢吃的,”凌羽表示赞同。 流克咧开大嘴咬了口牛腿,含糊不清的说道,“你先看着,我去后面吃去!” 说完把脖子上系着的一个长筒状东西扔给凌羽,那是光石镜,可以看清很远很远的东西,本来是城防卫的制式装备,用来观察远处的情况,但对于凌羽来说,这不过是用来消遣的玩具而已。 凌羽接过光石镜,递给了身后的吟游诗人。 “用这个东西才能看清,放眼上就可以了。” 流克折返回来,拿走了城墙上的头盔,免得团长大人突击检查,他装备都没戴好,看到凌羽把光石镜交给身后的女人,便问了句,“会用吗?” “大概会用,”她回答说。 “大概站城墙上效果会更好,”凌羽学着她说话的语气补充了句。 吟游诗人握着光石镜,另一只手轻轻挥动,一股强风从她的脚底吹起,她脚尖点地,直接跃上了城墙。 来自北部荒原的风,微微的吹拂着她的裙摆与长发,淡蓝色的长发宛如水中游动的鱼,舞动着身姿。 凌羽一时间看呆了,他只觉得风有些寒意,吹的他脸色微红,毕竟已经到了寒月了。 夜色中,城墙上的光可以照出几十米远,不过更远的地方就是一片黑暗里。 而借助那个光石镜,跳过黑暗的前方,会发现在一片一望无际的空间里,会涌出淡淡绿光,一点一点,凝成线,汇成片,最后聚为一个绿色的光海。 那就是精灵森林,传说有精灵居住的地方,而绿光不过是精灵森林深处古树上的萤火虫,每个月圆之夜都会一齐跳出树枝,在精灵森林上空汇聚成萤海。 据流克说,他曾经在有一天看过一个美丽的精灵伴随着萤火虫升入空中,似乎拥抱住了月亮。这个特别的经历让流克在这群新兵里很快树立了威信,不过凌羽并不信这个传说,他可不认为精灵可以飞这么高。 城墙上的人依旧在望着那片萤海,凌羽则在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忽然城门处响起了沉重的响声,城门打开了。 凌羽不禁纳闷了起来,“这么晚了还有商队出城吗?” 望着如长蛇般的商队陆陆续续的从城门口钻出,凌羽心咯噔跳了一下。商队的货物通常放在名为驼龙的一种地龙种生物上,虽然是龙,但驼龙却是这个大陆最常见的运输工具了,性情温顺,耐力又好,而且还能装很多的货物,只需要在它那庞大的龙背上固定一个平台就好了。 围着商队走出了一群骑着大马的人,身着甲胄,佩戴有各种武器,那是这个大陆最繁荣的职业——佣兵。 凌羽恨不得立刻从城墙上跳下去,然后央求商队老板带上他,想来自己虽然武力不行,但干活麻利,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完美解决,做饭喂驼龙都不在话下,可这些也只能想一想,自己家大业大,祖宗的家业可是万万不能丢的啊! “呼!”忽然阵一阵强风吹来,巨大的身影从城下飞出,庞大的身躯背对着着凌羽,漂浮在了空中。 红色的鳞片,尖利的脚爪,长长的尾巴,以及那覆盖住天空的翅膀,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凌羽一个消息。 龙骑士! “龙,龙……是圣龙骑士!”凌羽激动的叫喊着,如同一个疯子。 红色龙翅膀突然压低,然后向前劫掠而去,即将落地的一瞬间,又如同狂风席卷般,扶摇而上,在遥远的高空展翅盘旋。 凌羽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龙骑士,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商队,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那不是圣龙!”城墙上的人忽然说。 “诶?” “那不是圣龙,”她又重复了一遍,“那只是普通的飞龙,圣龙种的龙已经灭绝了。” “对我来说没区别,都是龙骑士。” “你想成为龙骑士?” 凌羽伏在城墙边,看着远方的逝去的商队与飞龙,她的裙摆时不时划过他的脸庞,遮住了视线,画面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他喃喃道:“是啊,好久远的梦想,久到我都快忘了。” …… 皮皮慌慌张张地爬上了城墙,脚还没站稳,就喊道,“凌羽叔,你家着火了!” “着……着火了?”凌羽先是一愣,他还没从刚才的兴奋中缓过来,过了一秒,他猛的回过身,直接一路狂奔朝家里跑去。 第4章 赤焰龙骑 有那么一瞬间,凌羽是希望这把火能够把客栈给烧了,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外出冒险,游历大陆了。可面对着这个经营了几代的店,如果真给它一把火烧了,他估计也没脸去见那对他寄予厚望的老爹了。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一切似乎都安然如故,店还安稳的立在那里,只有湿漉漉的地面表明确实曾有火在这燃起。 杜维纶围着围裙站在那里,背影有几分忧郁。 原本还有些激动略带一点小兴奋的心情瞬间被浇灭的差不多了,地上的水渍就像是那些从他身上流下的水。 他垂着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维纶,怎么回事?” 杜维纶转过身,“哦,是火炉忘记关了,新买的煤还挺好用的,就是烟有点大,” “为什么不用莫斯尔斯煤?我挺喜欢那种煤的,味道小,烟也少,”凌羽朝屋子里走去。 “停产了,他们说那种煤卖光了,卖的只有这种新的了,”杜维纶也跟了进去,嘴里还说,“皮皮他们还真够热心的,只是烟大了点,结果几桶水直接倒了进来,东西都湿了。” “那你刚才是在清理屋子?” “不是,我在揍那群小子。” “他们可都是我的……”凌羽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他都已经将位置让给了皮皮了,那群小子也不再是他的手下了。 好好的美景被皮皮的一句话给弄没了。那个误传情报的“奸细”也不敢再露面,毕竟假传情报在战场上是要被绑起来砍死的,虽然凌羽不会真的杀了皮皮,但教训一下这个新上位的“元帅”也算是正常,毕竟即便退位,威望还在嘛。 “对了,”杜维纶忽然压在柜台上说,“昨天我听梅朵说,她准备去参加牧师职业的测试,如果成功了就可以成为见习牧师了。” 梅朵这个名字最近出现的略微频繁,凌羽隐约察觉到她和维纶的关系似乎深了不少,看来有苗头。可惜就是他还从没见过梅朵,也不知道会不会吓他一大跳。 “嗯,牧师是个不错的职业,”凌羽抿着野桔酒说道,“不过我记得去参加这种测试挺贵的,可能需要一枚金币,你们钱够不够?” “这么贵?”杜维纶显然不清楚,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其实倒也不是一个金币的费用太贵,而是牧师测试的失败率太高了,不足5%,对于这个随时可能打水漂的一枚金币,他还是很心疼的,毕竟那可是他几个月的工钱。 “这算啥,失败就失败了,我当年还白费了两个金币呢,”凌羽端着酒杯看着杜维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淡淡的说着。 “你也参加过职业联盟的测试?”杜维纶来了兴趣,“是哪个?” 凌羽狠狠地给自己灌了口酒,将被子拍在桌上,“龙骑士!” “龙骑士,这个职业好啊,骑个龙多威风,”杜维纶虽然可能从未见过龙,但他手舞足蹈的表演着,活脱脱像是个喜剧大师。 “可惜没成功,而且你不知道拒绝给我的理由特别简单,”凌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揉了揉鼻子说,“他们说你来参加龙骑士的测试,你的龙呢?” 杜维纶先是一愣,然后拍桌子大笑,凌羽也笑了起来,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到了门口,却惊讶的发现那位吟游诗人就站在门口,而他刚才的话似乎全被她听到了,她用手指遮着嘴,轻声的笑着,笑声如同银铃一般清脆。 凌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直到注视着她走到一旁的桌子前取出古书,安静的翻看着,才回过神来。 “后来呢!”杜维纶迫不及待的说。 “你不知道,我当然还天真的以为,龙骑士测试是送龙的,没想到不是那样的,总不能白花一枚金币,什么都没干啊,我便赶紧跑到集市上去问,龙多少钱一个,结果你猜怎么样?一枚龙蛋需要一万金币,这可把我吓了一大跳,一万金币可是我这辈子都不曾想象的数量。” 杜维纶强撑着笑意问,“那你为什么非要当龙骑士,换个其他的职业不好吗?” 凌羽愣住了,突然之间,他也忘记了为什么要成为龙骑士,使劲去想,脑海中信息如同雨滴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很快就布满了整片天空,而他似乎被洗刷了灰尘,露出了年少时的模样。 他缓缓开口,“我记得当时翻看一本书,上面记载了许许多多的英雄人物,很多很多,那些人名字我都听说过,可那些英雄里,却没有一位是龙骑士,这就表示还没有哪一个龙骑士的名字响彻这片大陆,我当时想,我一定要成为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我的名字也将响彻整片大陆的!” “这可真了不得,”杜维纶发出由衷的赞叹道。 说完这句话,凌羽觉得仿佛又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但他摸了摸嘴角的胡渣,梦碎了,一转眼,自己都已经二十五岁了,少年时的梦想看来要留给埋进土里了。 “有的,”她忽然说话了。 “嗯?”凌羽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合上了手中的古书,抬起了头,“大陆第一的龙骑士已经有了,湛蓝史诗上有记载,大陆历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是赤焰龙骑,可能因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并不被人所熟知。” 她那精致的脸庞上,表情格外认真,像是在诉说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 “赤焰龙骑……”这一个名词对于凌羽来说确实很陌生。 她缓缓起身,低身欠首,纤细的手掌握住法杖,袖口的衣衫滑落,露出了洁白如玉的手骨,法杖在她手中如同柳条,一晃一晃,一层如同纱布般的水幕浮现在二人的面前,接着水幕渐渐聚拢,幻化出一条龙的形态,随着她的法杖轻轻舞动双翼。 如同古诗般的话语,从她口中缓缓跃出: “赤龙舞于长空, 降下九天雷霆。 翼庇诸方百里, 翼展万风纵横。 穿刺死亡之爪, 碎裂群山之鸣。 千军万骑,化为引龙。 长枪所指,皆是死灵。” 她随歌轻舞,丝带飘飞,法杖下的水幕飞龙也宛如活物一般,盘旋于空中,这一刻,她美的不可方物。 “赤龙舞于长空,降下九天雷霆……”凌羽呆呆的念着这几句诗,一副壮丽的画卷仿佛真实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轻轻落下法杖,水幕瞬间破散,然后化为了一缕清烟,“这是湛蓝史诗里关于一位龙骑士的描写,里面提到的‘千军万骑,化为引龙’也正是龙骑士的一个最为古老的招式,所以,你已经不可能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了。” “没关系,”凌羽轻声一笑,“历史是留给后人的,我如果成为当世最伟大的龙骑士,那么在后人的历史上,说不定我就是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了。” “想法很不错,”她点了点头,又打开了古书。 第5章 最伟大的人 门外的野桔树摇了摇枯枝,小鸟叽叽喳喳的飞走了。 凌羽坐在座椅上,倚靠着墙壁,把腿翘在柜台上来回晃动,手里的讯书被他翻了一遍又一遍。 读完这一条,他又把书放到柜台上走了出去,路上行人很少,扫了两眼,似乎自言自语的说道,“今天怎么没客人啊。” “老板,你以前不是每天都抱怨有客人打扰你的时间吗?”杜维纶从厨房走了出来,扯掉腰间的围裙。 “屁话!”凌羽愤愤的说道,“没客人,我们吃啥?你哪来钱和你的那个谁谁谁约会。” “是梅朵,老板我都跟你说了七八次了,你还是记不住。”杜维纶纠正道。 “梅朵,梅朵,没有客人,你哪来的钱和梅朵约会?”凌羽又说了一次。 “反正我是的工钱是固定的,客人少似乎对我来说更好点,”杜维纶满不在乎的说。 对于胆敢挑战萤海城青石街守护者的人,凌羽绝不手软,他拿出账本在上面比划着,“本来还准备跟你涨一些工钱呢,现在看来,你的态度极不端正,这个月就不给你涨了,至于降不降嘛,我要好好考虑下。” 杜维纶则轻声一笑,“老板,我的工资在萤海城已经算很低的了,你降得多了,我可要考虑一下去别家了,似乎街尾的那一家店正在招人。”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凌羽敏锐的察觉到了杜维纶的异心,依照他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来看,肯定是那个叫梅朵的人在暗中搞鬼。不过对于名号响彻整条街的他来说,钱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除了钱,还能谈感情嘛! 他搭在杜维纶肩膀上说,“维纶啊,你跟我几年了?” “十年了吧!” “都十年了,我这么多年待你……” 可他话没说完,杜维纶一抖身体,移来了他的手臂,然后扯掉围裙,急忙说,“先不和你说了,我今天约了梅朵看戏剧,我先走了!” 望着那个匆匆忙忙跑出门的人,凌羽不得不承认,感情似乎也失败了,他不得不正视梅朵这个人,果然是位深不可测的人物。 他刚坐下,就看到那位吟游诗人正从楼上下来,依旧一身长袍。 她在柜台边,停下了脚步,“谢谢您的招待。” 要走了吗?凌羽在心底立刻蹦出了这句话,可他却不想说,因为这只会换来一个很确定的答案。 “大人,您是要出门玩吗?需要我给您推荐几个好地方吗?萤海城的一切我都熟悉,无论是东街的水默剧,还是西街的古董区,城主府也不错,挺壮观的一个地方……”还有很多话呢,可他看着那双明亮的瞳孔,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垂着头,似问的说,“要走了吗?” “嗯,”她点了下头,说出了这句可以预料到的话,“原本计划可能多待几天,但昨天我看到了精灵森林,想去一趟那里。” 还不如不带她去看萤海呢,凌羽心里忽然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却又转瞬即逝。 他不无失落的喃喃道,“原本还想听你介绍一下这个大陆呢,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非常抱歉,”她面露歉意,然后又问,“城外的商队一般在哪里集合?” “一般会在西门集合,您到那里去就行了,以大人的身份应该很容易找到商队,”凌羽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还有您的住宿费,您给的多了,用不完的,剩余的钱给您吧!” 她先是一愣,脸上有几分惊讶,然后回答道,“谢谢!” “应该付给您五十枚银币,等我看一下啊,”凌羽打开柜台下的抽屉,看着杂乱的钱币,他头晕了一下,有些看不清东西了,扒了好久也找不出五十枚银币。 凌羽有些尴尬的抬起头,“不好意思,请等我一会儿!” 他飞快的跑向了房间,不知是头晕又加重了,还是跑的太快了,脚步突然乱掉,双腿一软,他直接趴在地上,然后又赶紧站起来,冲进了房间,从床下的柜子里,掏出了一把钱币,数够了五十枚银币。 “给您……”他从屋里走出来,话刚开口,却发现店里早已空无一人。 钱币从他手里哗哗地滑落,像是流沙。 他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了,变得模糊起来。 像是失去了天空一样。 傍晚时,杜维纶回到店里,看着地上散落的钱,与消失的人,立刻慌了起来,找了半天,最后在房顶找到了凌羽,他正在目光呆滞的看着天空。 “维纶,她走了,”他缓缓开口,寒风似乎一下子惯进了他嘴里,将他的脸弄得煞红。 “我知道,她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迟早要走的,”杜维纶坐到了凌羽身旁,旁边散落的酒瓶被他不小心踢倒了,咕噜噜滑到了房檐边,落到了地上,啪叽一声碎了。 “原本还打算听她讲一下这片神奇的大陆,讲一些英雄人物,历史传说,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可却什么都没有了,”凌羽轻声说,“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她会是我的救命稻草,可能会唤起我对冒险的热情,但现在连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你都二十五了,还想着冒险吗?不准备找个喜欢的结婚?”杜维纶打趣道,“总不会准备把这个店留给我吧!” “想得美!”凌羽轻声笑道,“这可是我家祖传的,不传外人。” “行吧,准备吃饭了,天都黑了,”杜维纶拍了拍身上的土,走了下去。 凌羽望了望远方落下的夕阳,嘴角无奈的动了动,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一切似乎又恢复地如同平常一般。 “里面坐,三位是吧!维纶,三位客人,”凌羽朝里面喊了声,这是这几天第一个客人。 杜维纶马上拎着一壶烧酒走了出来,给客人放好,又询问了需要点什么。 凌羽则坐在柜台左看看又看看,似乎有些闲的无聊。 野桔树的影子一点点移动着,似乎是他眼中唯一动着的事物。 “慢走啊!”他朝客人挥了挥手,然后又缩回到了柜台里。 “曾与风同行至云端,又化雨重回人世间!” 凌羽饶有兴致的哼着这个当地的土歌,手掌打着节拍,似乎很开心。 他看着依旧在擦桌子的杜维纶好奇的问道,“你今天不出去?” “不了,今天可能有其他事,”杜维纶简单的回答说。 “那行,我先睡觉去了,一会儿你把门关了吧,”凌羽从柜台起身,朝房间走去。 杜维纶叫住了他,指了指桌子,“老板,客人的饭钱。” “放抽屉里就行了,”凌羽回身说,但又看到杜维纶那双湿漉漉的手,就走了过去,“我放吧!” 他把几枚铜币拿在手里,回到柜台,拉开了抽屉。 原本里面应该是一堆杂乱的钱币,现在却被一本厚实书给堆满。 那是一本别致的古书,有着如同天空一样的颜色,上面用一种奇特的文字写着四个字,凌羽并不认识这些字,但他却无比熟悉,无论是字还是这本古书,因为在吟游诗人手中,它不止一次的出现过。 他颤抖拿起抽屉的书,嘴巴哆嗦着问,“维纶!你快看看认不认识这上面的字!” 杜维纶一愣,然后用围裙擦了擦手,凑过来,细细的瞅了眼,“不太认识,感觉像是什么蓝什么。” “尤弥尔,尤弥尔,她一定认识!”凌羽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然后夺门而出。 夜晚的城市,人有些稀少,现在是寒月,去往精灵森林的商旅很少,偶尔才会有一队人,似乎也照应着这座城市陷入了安静。 可旅人酒馆里依旧人头攒动,这个建立时间与这座城一样悠久的酒馆,总是会在寂静的日子里热闹非凡。 推开拥挤的人群,凌羽来到了柜台前,把古书轻轻放在桌子上,“尤弥尔,你看看这个!” 尤弥尔一如平常地推出一杯泥露酒,然后拿起那本书端详了起来,眉头略微皱了下,然后又淡淡的说,“这是古语,上面的四个字是,湛蓝史诗,像是一本记载历史的书。” “湛蓝史诗……真美的名字,”凌羽轻抚着书的封面喃喃自语,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快看看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我看看啊,”尤弥尔翻开第一页,只在中间存有一行字,其余的全是留白。他手指在那行字上缓缓滑动,嘴里也轻声念出: “上面说,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 “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凌羽低声喃喃道,接着他突然狂喊出了这句话,“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 酒吧里的喧嚣与嘈杂一下子停止了,所有人都盯着这个如同疯子一般的人,或是惊讶,或是不屑,更多的则是讥讽,毕竟在这条街,凌羽-提尔锋这个名字还是很响亮的,虽然原因有几分奇怪。 “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一个人突然打破了寂静附声道,他朝凌羽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可凌羽并没注意到这些。 这像是一声开关,原本安静下来的酒吧,立刻又响起了欢呼声。 凌羽拿过那本书籍,飞快的向外面跑去,他似乎又回到许多年前时,也是无人的夜晚,无人的街道,他当时拿着刚买的长剑朝家里跑去,尽管过了十年了,可一切似乎都没变化。 等他回到了客栈,却发现杜维纶早已经不见,也不知道是回房睡觉了,还是去找她的老相好了。他现在也不关心这些,飞快的跑回了房间,把屋子翻了个遍,终于在床脚处,找到了那个已经锈迹斑斑的徽章。 铁制的徽章已经耐不住岁月的侵蚀,变得有些老旧,虽然生锈了,可上面的图案依旧清晰,龙型的徽章主体,上面浮刻着一把剑与法杖,两样东西交叉而立。 这是一枚佣兵徽章,徽章上的剑、法杖与龙代表着大陆各类职业的三个大类,力、法、兽。他十五岁时跑去注册佣兵,好在见习佣兵的注册比较简单,仅仅需要一枚金币,而不需要职业徽章。 望着这枚徽章,他的脑海中一下子涌入了好多东西,用衣服擦了擦徽章,让徽章明亮了起来,然后卡在了衣服上,做完这一切,他脸上露出掩盖不住的喜悦。 他敲了敲杜维纶的房门,杜维纶似乎并没有去找梅朵,而是在房间里,也还没睡,马上就打开了房门。 杜维纶打开房门之后,扫视了一下他的装扮,低声说了句,“准备走吗?” “嗯,要走了。” “给我个理由吧。” “我还欠了人家五十枚银币呢,总归要还给她吧!” “这个理由一点也不好,她压根就没准备要你钱,换一个!” “店里生意不好,我去当佣兵挣点钱,周转一下。” 杜维纶拍了拍他胸口的佣兵徽章,“老板,你的徽章都快生锈了,还有谁会雇佣你?再换一个吧!” 凌羽顿了顿,目光坚定的说,“我要成为英雄,要成为当世最伟大的龙骑士!” “嗯,勉勉强强吧,”杜维纶扫视了他一圈,“既然要走了,那我就给你个礼物吧!” 说着,杜维纶拿出了一个包裹,递给了凌羽。 “这是什么?”凌羽对于杜维纶莫名其妙的关心,有些受宠若惊,他拆开一看,是一把闪着白光的剑和几件衣服。 “梅朵给你的礼物,她一直说想来看看你,却又一直不知道拿什么礼物过来。前几天刚好遇到了一位牧师大人,便为你求了一个祷告过的武器,这种武器很贵的,你可要好好保管啊,”杜维纶似乎一提起梅朵脸上就会挂起笑容,此刻言语之间便散发出恋爱的酸臭味。 “替我谢谢她了,就说你们两个的婚事,我准了,”凌羽挥动了一下武器,感觉还很顺手,余光忽然又扫过杜维纶那张平静的脸,他突然好奇了起来,“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知道我要走似的,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 “那当然,你如果不回来了,这家店就是我的了,”杜维纶挑了挑眉,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凌羽。 “罢了,罢了,”凌羽摆了摆手,“如果我回不来了,店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替我照顾好它,我可不希望我没死外面,回来再被你气死了。” “放心,这家店就像是我的!”杜维纶拍着胸脯保证。 “嗯?” “就像是我的生命,绝对会与之共存亡的,”杜维纶立刻补了句。 “行吧,我走了,”凌羽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杜维纶站在门口,望着那个渐渐远去身影,脸上流露出一股说不出的表情。 “他走了?”一个少女忽然从屋里窜出,凑了上来,她站在杜维纶身边,向外张望着。 “嗯,走了!”杜维纶一把抱起少女,惹得少女连连娇呼。 “放我下来,”少女拍打着他的肩膀。 被放下来后,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突然抬头问道,“你好像很开心啊,这么希望他走?” “那当然,他如果死外面了,店就是我的了,”杜维纶笑着说。 “那你是希望他死了?” “不,我更希望他能名扬大陆!”杜维纶望着少女的脸,郑重的说道。 突然,他趁少女没防备,一把抱起了她,任凭她用力挣扎,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房间里。 第6章 机械师 凌羽一路向西出了城门,原本还打算在商队中转站停一下,看看能不能碰到她,结果等到他到地方时才发现,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简易的临时帐篷遍地都是,确切的说实是帐篷残骸。偶尔碰到一两个拾荒的老人在清理商队遗留下的东西。想必帐篷原本是完整的,被他们给拆解了,毕竟即便是简易帐篷也会有很多金属在上面。 金属就是钱,对于拾荒者来说,永远不变。 “老叔,这里没有商队了吗?”凌羽拉住了一个拾荒者问。 “没了,没了,最后一队昨天下午就走了,大祭司说暴风雪要来了,谁还会留在这儿啊!”老人头也不抬的回答。 想来她应该是跟着那个商队离开的,看了眼荒凉的土地,与弯腰扒拉的老人,凌羽移开了视线,准备离开。 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那位老弟,请问你是佣兵吗?” 凌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正朝他走来。那人穿着一身精致的黑色皮甲,红色的单肩披风也很是飘逸,腰间还挎着一把佩剑。 英俊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很清秀,最多也不过三十岁,他来到近前,又问,“老弟,你是佣兵吗?” 好亲切的称呼啊! 凌羽像是嫁到外村的姑娘,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毕竟是青石街的守护者,大风大浪没见过,小雨小雪还是很熟悉的。 他指了指胸前的佣兵徽章,“是,不过只是个见习佣兵。” “哦!很古老的徽章,应该有些年头了,你一直没去更换新版的吗?看来老弟也是位不看重虚名的人,”那人很亲密的拍了拍凌羽的肩膀。 对于莫名的夸赞,凌羽通常都会视为拍马屁。但此刻他却没了这种想法,因为在那个男人的胸前整齐地配戴着三枚徽章,其中一个是剑士的职业徽章,他很熟悉这种烂大街的徽章,还有一个他认不出,而另一个则像是帝国军队的徽章。 他忽然有些好奇这个男人是干什么的,萤海城可算不上五省通衢之地,甚至在整个西流行省也快要排末尾了。更不像要打仗的样子,可为什么会有个军官模样的人。 似乎为了解答他的疑问,男人挺直身体,伸出了手,同时说道,“我叫西恩,西恩-凯鲁特,黑之近卫团团长,不值一提的虚名。” 这似乎不是虚名吧?胸前都戴了三枚徽章,也没见这个人谦虚一点啊,而且上来就报了名号,这是要挑战萤海城青石街守护者的威严了。 不过为了表示尊敬,凌羽还是在握手的同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凌羽-提尔锋,见习佣兵。” “提尔锋吗?很古老的姓氏了,”西恩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演技拙劣,鉴定完毕。 凌羽有些无奈,总觉得这次冒险截至目前有些出乎意料的……好玩。 西恩揉了揉他那那暗红色的头发,眉头紧锁的说,“打算去精灵森林一趟,可惜没有向导,我又认不清路,不知道老弟可不可以带我一程?你如果愿意,就当做我雇佣你了。” “去精灵森林?”凌羽一听地方,马上来了兴趣。 可以亲眼见到传说中的精灵,还有那个人,似乎冒险又回到了正轨。 “对,精灵森林,老弟可否愿意同行?”西恩眼睛一亮,看着有戏,又一次发出了邀请。 快人快语,即便是“退位”之后的凌羽,依旧如此,他将佣兵徽章摘下,扔给了西恩,“我接受你的雇佣!” 寄存徽章,这是一项由来已久的传统。佣兵接受雇佣,需要将徽章交给雇佣者保管,这代表着将自己的荣誉作为抵押,一旦自己的雇佣行为发生任何不符合雇主要求,雇主可以将佣兵徽章上交协会。乍一看对雇主有利,其实并不然,徽章代表的仅仅是荣誉,而当遇到某一些特殊情况时,荣誉这个东西就变得一文不值。 不过规则只是为了更好的实现理想的状态,效果如何先不谈,出发点是好的就对了。 西恩接过徽章之后,放进了内衣里,然后抬起头说,“没问题,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怎么过去,走过去吗?”凌羽发现绕了一大圈,自己这个刚嫁过去的姑娘依旧什么都不懂。 西恩则微微一笑,“当然不会,走是最低级的行进方法了。” 他走到一处宽敞处,把手指放在嘴边,接着清脆嘹亮的口哨声从他嘴里发出。四周很是寂静,他这一声口哨如同划破夜空的警报,那么地刺耳,简直能让油滑如流克那样的人,都立刻绷直身体。 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蹄声越来越响,表示越来越近了,忽然,一匹黑色骏马从黑暗中奔袭而来,在西恩面前扬蹄嘶鸣,这种场面在月光如雨,洒落大地的黑夜里甚为壮观。 这是凌羽第一次见到马,马的巨大远远超出他的想象,那是足以媲美飞龙的身体,人在其面前格外矮小,就连身高达到一米八几的他偷偷比试了一下,发现自己仅仅够到了马的鞍部。 不仅有这匹像龙一样的马,还有一位像龙骑士一样的……马骑士。 马背上的少女翻身越下,她穿着和西恩一样的装扮,黑色的皮甲,红色的单肩披风,不同的是,原本覆盖全身的皮甲只覆盖关键部位,其余的部分则是用材质更为柔软的布代替。 少女似走像跳的蹦到了西恩身旁,“团长,找到人了吗?” “当然,”西恩一把拉过凌羽,同时说道,“这是一位淡泊名利的高手。” 少女弯下腰,瞪着大眼睛瞅了又瞅,如同审视古老的物件,然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银色头发在随着头来回晃动,“嗯,像是位是为大人物。” 这……,凌羽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难道自己萤海城青石街守护者的名号已经举国皆知了?可转念一想,也不现实啊! 他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所有冒险家都这么孤陋寡闻,把他这个普通的见习佣兵,当成大人物。不过既然他们这么以为了,自己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菜鸟了,好歹也曾经有很多小弟跟着混过,如果承认自己很菜,会让小弟们脸上无光的。 “您好,我叫琳,黑之近卫团的副团长,同时也是一名机械师,很高兴与您同行,”少女很礼貌的打着招呼,并且礼貌的有些过分了。 “你好……”听到这个名号,凌羽瞬间又变回了那个茫然无措的刚嫁到别村的姑娘,胆战心惊了起来。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说不定能够赶上萤海,那可是大陆十景之一,”西恩招呼众人出发了。 “萤海?”凌羽又开始茫然了,这两个头衔响亮的人不知道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看到最壮观的萤海吗?难道是留了一手,装的很无知? 可他看着西恩与琳脸上期待的表情,又觉得不像,心中不禁怀疑道,这两个人似乎有点太孤陋寡闻了吧。 “上马!”琳纵身一跃跳上马背,拉了拉缰绳,西恩也取掉了自己的佩剑拿在手中,然后跳上了马。 西恩望着站在原地的凌羽,询问道,“还有事吗?” “哦,来了,”凌羽应了声,赶紧跑了过去,可到了马前,看着和他一般高的马背,有点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跳上去。 他犹豫着,在寻找一个好点的角度,还有潇洒的方式。 “走喽!”琳忽然夹了下马肚子,骏马一下子跳了起来,如同风一般闪到了凌羽的身边。 凌羽只觉得自己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提了起来,然后就被放到了马背上。 他就以这种方式上来了。 “老弟,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有美女机械师为我们领航,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享受美景,”西恩敞开双臂,似乎在拥抱寒风。 凌羽这才注意到,西恩解开了佩剑是为了防止碰到他们俩,没想到还是个挺细心的家伙。 琳回头问,“是走这里吗?” “啊?不是不是,走东门过,这里是西门,”凌羽赶忙回答。 “没问题,”琳轻声应了下,然后一拉缰绳,朝着反方向跑去。 从东门出了去,凌羽回头望了眼,这个居住了几十年的城,依旧灯火通明,火光开始逐渐缩小,最后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终于还是离开了,他不禁想到了这句话。 离别的忧伤很快就被冒险的喜悦给给冲淡了。一路上小姑娘不停的询问着问题,凌羽则是疲于应付,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才问出一个问题。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琳笑着回答,“当然是从帝都来的啊!” 帝都来的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现在就坐在他面前,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背后的城市消失不见了,他们也进入了一片森林之中,这是并不是精灵森林,而是陨落之崖前的一片区域,还有个很奇怪的名字。 凌羽想了想,还是说了句,“前面是无主之地,注意一下安全。” “无主之地?好怪的名字啊!听着不像是一个好地方,”琳依旧不变的抖动着缰绳。 “据说是附近的盗贼聚集的地方,平时会抢劫途经此地的商队,偶尔还会去劫掠一下附近的村庄,”凌羽补充说,这个地方他是听来店里吃饭的客人提起的。 “帝国万里,还没听过哪一寸土地是无主的!”西恩厉声说道,“附近的守卫是摆设吗?” 凌羽没说话,但他心里很清楚。 当然不是摆设,这位帝都来的军官还是不了解情况。因为这是一条去往精灵森林的必经之路,商队络绎不绝,油水很多,所以盗贼也很多,单靠一座城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消灭,而且更为主要的是佣兵这个职业,有盗贼才有佣兵,没了盗贼也就没了佣兵的用武之地,闲则生变,没了生计的佣兵就会变成了盗贼,毕竟饿肚子很难受,长此以往,彼此间便有了一种默契。这些都是朱尔诺说的,但却很让人信服。 “兰洛帝国的盗贼还真多,我们那就没有盗贼。” 琳忽然勒紧了缰绳,骏马扬蹄停下,她淡淡的说,“团长,前面的人应该你们兰洛帝国的‘特产’了吧!” 把盗贼比作“特产”,还真像是帝都贵族家的小姐口中的话语。 “一群败类!”西恩从马上一跃而下,目视着前方,手中的佩剑抽出,剑身一点点聚集着暗红色的光芒,如同火焰。 他朝前方一挥胳膊,一道宽大的剑气呼啸而去,所过之处,茶花与杉树全部散落到空中,破坏力惊人。 远处的树林中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接着亮光四起,一个个手提大刀与长剑,张牙舞爪的人从树林中窜出。 虽然同样是第一次见盗贼,琳就像是贵族家的小姐,还有几分兴奋,凌羽则完全蜕变成了那个嫁到别村的姑娘,缩紧了身体。 一个身材臃肿的人,肩头扛着一把大刀,推开手下,走到最前面,扯开嗓子大喊,“吾乃无主之地六头目,银色盗贼徽章拥有者,大头目座下第一勇士,乌鲁家第一任家主,巴兹-乌鲁,你们是何人?” 比我头衔都响亮?凌羽在心中说道,毕竟他可不敢直接喊出来。可他不敢,有人敢。 “比我头衔都多!”西恩面色冰冷,也大声说着,“在下西恩,唯一头衔是无主之地的执法者兼盗贼猎杀者。” 巴兹-乌鲁一听,瞬间来了火气,又喊道,“屁话!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盗贼都有徽章了,”西恩则有几分轻蔑的笑道,“是谁发给你们的?自己做的吗?” “进攻!”巴兹像是被激怒了一样,挥舞着砍刀大叫着,“宰了他们!” 不过这种猜测很快就被凌羽给否定了,因为下一瞬间,数不清的人出现在了他们周围。他们三个都被那个巴兹乌鲁给吸引住了,全然没注意一伙人已经偷偷摸摸的跑到了他们身边。 或者说只有他自己没注意到,因为不值一提虚名的团长大人与贵族家的小姐,完全没有半点惊慌。 “别浪费时间,快点解决!”西恩冷声道,他是对琳说的。 言罢,西恩手中的佩剑,骤然暗红色光芒闪烁,他一跃而起,飞入了巴兹所在的人群中。 琳则在西恩飞去后懒散的回答,“好吧,我知道了。” 语气懒散,动作却毫不拖沓,她踩在马头上,手朝腰间一抹,两把奇异的武器赫然在手。 “砰砰砰,”三声响声从那个奇怪武器里传出,接着琳双手合拢,把那奇怪的武器并在一起,朝地面射去,巨大的后坐力让她凌空飞起,接着宛如天使般在空中展翅,又一连串的响声,火光在天空不停闪烁,响声停止,她又稳稳的落在了马鞍上。 她将武器放回腰间,小脸上满是喜悦,“搞定!” “机械师的武器吗?”凌羽小声问了句。 “对,你可以称呼它火枪,可不是骑士拿的枪哦,”琳用小手拍了拍那把奇怪的机械武器。 凌羽借着月光瞧了眼,他们周围的盗贼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看不出伤口,但毫无例外,每个人身上都流出了血液。贵族家的小姐还是一位机械师,很强大的机械师。 机械师,凌羽其实也不算太陌生,据说火炉就是他们发明的,但在他的记忆中,这个职业似乎不是战斗的吧,最多也就干一些比铁匠高级一点的活。 正在他思索这些问题时,西恩一尘不染的回来了,仿佛只是去走了一遭,可周围却变的无比寂静,听不到半点人声。 “出发喽!”琳像是被刚才的战斗激发了兴致,也激动了起来。 骏马从倒在地上的尸体旁疾驰而过,凌羽却有些不敢看,而且心情也沉重了起来,说到底,他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村姑娘。 虽然他对于这些盗贼没一点好感,但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后一秒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死了!这种事多少还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第7章 陨落山崖 撞出森林之后,进入了一片荒原上,这是凌羽第一次见到这种地方,以前借助光石镜时竟然没发现过,想来有几分惋惜。 广阔无垠的平原上,各类杂草疯狂的生长,一直蔓延到了好远,借着月光也只能看清一点点路,再远的地方就被齐肩的草给遮挡住了。 “琳,我想我们可以停一下,”西恩忽然说道,“吃完饭再走。” 琳立刻勒住骏马,三人从马上下来,凌羽因为动作还不够熟练,险些摔倒。 即便是脸着地也没什么,毕竟可以一亲大地的芳泽,可暴露了他的菜鸟身份就问题大了。 “今天吃点什么?对了,老弟,你们这有没有什么特产?”西恩朝凌羽看着。 凌羽不假思索地回答,“琉璃鸡,以精灵森林的幼虫为食,肉质细嫩呈琉璃色,故名琉璃鸡,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大……” 他急忙停了下来,幸好“大人”二字还没开口,要不然就暴露身份了,“大……大概这里有不少,简单处理过后,上火烤一会儿就很香了。” “行,你跟我去抓几只!”琳拉着凌羽的胳膊,就往远处跑去。 凌羽只觉得胳膊被抓的酸疼,这股蛮力,似乎帝都大小姐这个比喻有些不妥。 两个人在草地上匍匐前进着,蚊虫总是偷偷摸摸的转进衣服里,弄得他瘙痒难耐,不过为了寻找猎物,这点小事他也忍了。 他像模像样的重复着经常来店里吃饭的老猎人说过的话,想着可以借此掩饰刚才的失误。 “你看那个小丘,通常晚上琉璃鸡都呆在那里过夜,我们慢……”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这位大小姐突然窜了出去,对着天空就是一枪。瞬间,原本寂静无比的草原上,各种野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奔跑了起来。 一大群黑影从小丘后飞出,凌羽只觉得那是一群飞着的食物。 帝都来的大小姐果然聪明,没等他说那就是琉璃鸡,已经飞快的奔跑着,去追赶那群食物,可距离似乎越拉越远。 凌羽只觉得,琳的手来回抖动,同时一声声枪响破空而出,已经飞入天空的琉璃鸡群中,几只黑影如同雨滴一般笔直的坠落。 “快去抓!快去抓!”大小姐举着枪,像是快要跳起来了。 帝都来的性格洒脱的大小姐,这个比喻比较恰当。 凌羽也不犹豫,马上也跳了出来,牟足了全身力气朝琉璃鸡坠落的地方跑去。 在一株高大的草后面,他抓到了那只已经死去的琉璃鸡,鸡的脖子下有一个圆形的伤口,不同于一般的剑伤或者是魔法的伤害,那个伤口极为的光滑,但旁边的毛皮却被完全摧毁了,伤口处还弥漫着肉的香气,和那些山贼的情况差不多,这似乎就是那个名为枪械的神秘力量。 虽然他的好奇心挺重的,但这个似乎并不是他关心和东西,便拎起琉璃鸡又去寻找下一个了。 “这一只呢,”凌羽围着一颗大灰叶树转了一圈,也看不见那只琉璃鸡落到哪里去了,但他的的确确记得有一只落到了这里。 忽然一个翅膀煽动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猛的一抬头,刚好看到那只琉璃鸡正不偏不倚的挂在树叉上,随着它的晃动,身体脱离了树叉,扑腾一声落了到了地上。 凌羽走过去一把捡起还在挣扎的琉璃鸡,他不禁有些感叹,还是求生的欲望害了它。 话音刚落,他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阵阵凉意,他猛的回过头,只见一直硕大的头颅正用那双尖锐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尖锐的喙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 那才是这片荒原真正的捕食者,灰鹰。 凌羽被吓得一瞬间跌但在了地上,他这才明白那个琉璃鸡为什么要拼命挣扎,因为它落到了这个草原一霸的地盘上,灰叶树似乎一直是这种灰鹰的地方。 “救,救命啊!”凌羽飞快的朝后方跑去,呼救声不停的从他口中喊出。 那只灰鹰从灰叶树上一跃而下,在空中不停滑翔,而凌羽在它的眼中似乎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杀死的猎物。 “救命啊!”凌羽不停的向前狂奔,似乎一停下就会被那只巨喙给戳穿心脏。 “瓦尔冬!” 一条巨大的光束从远处呼啸而来,光芒划破了夜空,而它的目标似乎就是凌羽头上的灰鹰。 凌羽脚步不停地回头望去,只见那道贯穿天际的光芒如同神罚一般击中了灰鹰,下一刻,灰鹰消失在了那一闪而逝的光芒中,连骨头都没有留下。 “这……”他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两只琉璃鸡从他手中滑落,那似乎是超越了常人所能理解的力量。 他猛然发现,刚才那只挣扎的琉璃鸡正在地上艰难的站起,琳的子弹似乎只是击中了它的尾巴,“唉,你别跑!” 望着煽动着翅膀飞入空中的琉璃鸡,凌羽无奈的摇了摇头,安慰道,“算了,值当都捡了条命吧。” “我抓到了七只哦,”琳一蹦一跳的从远处跑了回来,“你呢!你呢!抓到了几只?” 凌羽看到琳一只手提着三个,一只手提着四,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里,不,是地上那只琉璃鸡,憋了半天,说道,“真厉害,比我们城里的神箭手都厉害!” “嘻嘻!”琳脸上挂满了笑容,“你可以叫我神枪手!” 可等他们俩拎着琉璃鸡回来,凌羽才发现,他们既没有水,也没有火。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有米,没有锅,也做不成啊! 还好,烤琉璃鸡用不着锅。 “需要把鸡处理一下,”凌羽提醒了一下。 “直接除去毛皮和内脏就行了吗?”西恩已经拿过了一只鸡。 “嗯,”他看这两个人似乎没明白意思,又提醒了下。“最好用水冲洗一下处理过的鸡,要不然血味会很重。” “用不着水的,”琳微笑着说,“团长可是帝国的剑术大师,取内脏不见血这点小事,还不在话下。” “我的老师知道我用他教的剑术干这种事,一定会很愤怒地跳起来,”西恩微笑着说。 说完,他从大腿上的卡套里抽出一把匕首,匕首在手中飞舞,他抄起一只鸡,匕首旋转成的舞与琉璃鸡交碰,一瞬间鸡毛散落,接着他又灵巧的将匕首送入各个角落,去剔除一些残留鸡毛,最后手指一抖,匕首从鸡胸脯刺入,在里面倒腾了半天,又向下一划,鸡肚子裂开了一个口子,内脏一泄而出,鸡肚子里没有任何东西,血液也没有。 这神乎其技的操作,看的凌羽目瞪口呆。惊讶之余,他在想可不可以学习下这种操作,回去可以开一家宰鸡店,生意应该会很不错。 琳接过处理好的鸡,如同变魔术一般,从手中变出了一根根铁制长条。 帝都来的果然都是高手,这一刻凌羽又变回了那个刚嫁到邻村的姑娘,怯生生的,不敢说话。 “你把这个点着,等会儿我来烤!”琳扔过来一个方形的金属盒子。 金属盒子上部有个圆形的缺口,他手在下面摸索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个能够按动的地方,随着他轻轻按下按钮,原本漆黑的荒原上,突然燃起了一团大火,火焰就是从那个黝黑的铁盒子里喷出的。 “这是什么鬼?”他直接把盒子扔到了地上,如果不是他闪的快,现在已经被烤焦了。 “改良喷火器,我的新发明,可以当做武器,也可以当火炉,弄坏了你可赔不起,”琳瞪了她一眼,然后捡起喷火器,将它底部放置在地上,盘起腿做下,悠哉悠哉的烤起琉璃鸡。 望着火光下二人的身影,凌羽有些兴奋了起来,冒险似乎就这么开始了。 尽管他心中有很多很多疑问想问,但经验告诉他,在关系没有真正熟识之前,最好还是避开了一些话题。 “你们如果想看萤海应该在月圆时来,现在虽然也能看到,但不是最壮观的,千里迢迢跑来看一个不完美的萤海有些不值。” “萤海?这只是劳累时的消遣,我们的任务可不是为了那个,”西恩微笑着说,“去精灵森林,那里有比萤海更美丽的存在。” 一旁的琳似乎则一直在吃着琉璃鸡,连头都不抬,而且吃像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帝都来的性格洒脱的吃货大小姐,这个比喻才适合。 西恩伸手去揉了揉全力吃鸡的琳的头发,面带笑意的说,“这确实很美味,可美味吃多了就会腻的,你还是留一点吧!” “哼,”琳则是扮了个鬼脸,又扭着屁股朝后坐了些,“少骗我了,上次你就是这样说的,可任务一来,你拉着我就跑了!” 神选之人的话语常常很灵验,琳的话刚说完,一道巨响在远处传出。 西恩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琳咬着琉璃鸡怒视着西恩,眼泪都要挤出来了,然后……又狠狠地咬了一口。 “走吧!”西恩站起身,“任务在身容不得半点歇息。” 琳一只手握着剩下的半只琉璃鸡,飞快的越上马背,然后冷冷的瞪了一眼凌羽,似乎再说,你慢点上来。 凌羽当然乐意配合,完美的在琳啃完最后一口琉璃鸡时,爬上了马背。 西恩将口袋里的丝巾递给了琳,“擦一下手,老弟,前面是哪里?” “应该是陨落之崖,穿过陨落崖就到精灵森林的外围了,”凌羽回答。 “他们已经到了精灵森林,看来力量恢复了不少嘛,”西恩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琳,可以让我们的人先驻扎在无主之地,随时准备出发。毕竟一旦出现任何意外,都是我们无法掌控的。” “我刚才已经通知了梅尔斯,他们应该明天早上就会到达无主之地,”琳回答道。 气氛似乎一瞬间严肃了起来,可凌羽并不知道什么,原本他这个嫁到别村的姑娘以为两个村差别并不大,可现在才知道还是太幼稚了,他隐隐觉得这场冒险的开端似乎并不如想象般的平静, 在荒原上快速行进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了天边出现了那个巨大的断崖。 如同被剑斩断一般,地面到这里一瞬间消失不见,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巨大树木从前方的谷底中升起,似乎整个是被嵌入了地下,但实际上是这个断崖拥有接近八十度的坡度,延伸到下方那无尽的黑暗里。 而远方就是荧光闪烁的精灵森林,绿色的光芒汇聚成海,由下至上不停的升入高空,虽然不如那天在城墙上看壮丽,但也是让人忍不住赞叹的美景。 “呼,还真不错,”西恩由衷的感叹,接着又换了种低沉的语气,“可惜,这么壮观的景致来不及让我细看,美丽而又脆弱的生灵。” 琳速度依然不减,骏马如同流星一般,在夜空中画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冲下了陨落山崖,直到速度完全降下,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土地上,沿着接近垂直的坡度高速前进。 凌羽觉得身体在不停地向前倾,即便是他抓紧了马鞍,可总有种要掉下去的感觉。 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骏马也如同旋风般一头扎进了巨大的树林中,那种前倾感骤然消失。 这已经不是言语能表示的了,凌羽呆呆的望了望身后那高达数百米的悬崖,狠狠地淹了口吐沫。 第8章 敌袭 贾康正悠闲地坐在龙车里哼着小曲,打着盹儿,好不惬意。所谓龙车就是指靠驼龙拉动的车。驼龙是地龙种生物,性格温顺,背上可以装载货物,尾部还可以装一个车子让它拉着,真是不可多得的运输工具。 他现在可谓是满面春风,此次带着一些布料和丝绸前往精灵森林,一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原本前几次来带去的都是粮食或者矿石,可谁知道那群细耳飞贼,他喜欢这么称呼那群精灵,竟然不需要人类的食物,更别提矿石了。赔了几次钱之后,他花了找了一些宝物与美人,打通关系才搞到了内幕。精灵森林与人类贸易最多的就是布料与魔法石,魔法石这种东西他可搞不到,只有勉强购买了一些布料来卖,而且最近东陆的丝绸似乎更受那群贵族女眷的喜欢,想来应该会很对那群细耳飞贼的胃口。 “过了前面就算进入精灵森林内部了,都注意点,”龙车外面响起一个声音。 那是他的依仗,也是他们商会的名人,库休拉,传说曾在帝国军方供职,并且职位不低。这么有名望的人,在他告知了此行的目的地是精灵森林时,很爽快的答应了。因为有这位大人物在,一路上都风平浪静,没有半点危险。 “不早了,停下来吃顿饭,中午就到目的地了,”贾康从龙车里探出头吩咐手下的人。 赶驼龙的人拉了拉缰绳,把驼龙停稳,然后又从背包里掏出了几颗果子,那是驼龙最喜欢吃的红树果,吃一颗,驼龙就会变得很听话。 “把大家召集过来,我安排一下注意事项,”贾康对手下人说道。 他们这个商队除一些商会人员之外,还有自己的亲卫和两个佣兵团,至于雇两个佣兵团,就是因为常有那种佣兵团杀害雇主的事情,虽然自己手握着他们的徽章,但总归还是要有所防范。杀人之后又拿走徽章的狠角色,可是数不胜数。雇佣两个佣兵团便可以防止出现这种事,虽然佣金多了一倍,但总算是安全了点。 更为幸运的是他还偶遇了一位准备去往精灵森林的吟游诗人,虽说吟游诗人不是佣兵,但在库休拉的提醒下,他还是同意一起。因为库休拉说,吟游诗人算是半个魔法师。魔法师可是不多见的,尤其是他们这个小地方,更别提这种不要报酬的魔法师了。 侍卫离开没多久,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走了过来,那是其中一个佣兵团,铁狼佣兵团的团长山岩,人如其名,身材魁梧,皮肤棕黑,背后卡着一柄巨斧,甚是可怕。 “我们都明白的,经常去精灵森林,还是很清楚规矩,你不用再讲了!”山岩很不爽的说道。 他对于这个雇主过度谨慎的做法很不爽,雇佣两个佣兵团,明摆着是对他们不放心。佣兵都是有血性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种猜忌。 “是,是,”贾康连忙赔笑,“我当然知道铁狼佣兵团的诸位都是老手,很清楚规矩,可那两个人就不好说了,年纪轻轻,总感觉不是那么放心。” 贾康话里有话,暗指的另一个佣兵团的人。 “早就说,我们一个佣兵团就够了,你还不信,偏要雇两个,麻烦!”山岩性格直来直去,有一说一。 “小心为妙,小心为妙,”贾康又赶紧解释说。 山岩显然没心情和他讨论这些东西,也不和他客套,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掉了。 被甩了冷脸,令贾康脸上笑容全无,可另一个佣兵团来了,又马上笑脸相迎,商人的特性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没办法,毕竟吃这口饭。 另一个佣兵团的人则与山岩像是两个极端,来人少年模样,清秀英俊的面孔,但总有种特别的感觉。贾康似乎觉得这个人不是西陆的,不仅相貌有些特别,他们的武器也和普通的不同,那是一把很奇怪的剑,还能够当做火枪使用,虽然他也在同属西陆的希奥特联邦见到过火枪这类型的武器,但无论从制式还是风格,和他们两个手中的都不像。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少年问道。 对于这类人,贾康说话严肃了几分,“就是到达精灵森林之后,需要注意一下规矩,那里的人长的都很漂亮,不过,可千万不能做出非分之举,也不能露出**之色,” “明白了,谢谢,”少年很礼貌的点了点头。 “其实吧,我对你们两个还是很放心的,就是那群糙汉,一辈子没见过几个漂亮女人,难免会有所想法,”贾康又补了一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还是把握的得心应手的。 不过他次说的倒是真心话,少年这个佣兵团一共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看不出情侣还是兄妹,想来应该情侣可能大些。 “嗯,”少年又微微点头,说不出是附和还是敷衍。 贾康被这群奇怪的佣兵弄得一肚子气,可又无处发泄,也只能愤愤作罢。 “你不用想这么多没用的了,”库休拉倚着旁边的大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怎么说?”贾康问了句。 “铁狼佣兵团是远近闻名的佣兵团了,这种杀人越货的事,他们压根就不会干,至于那两个人,”库休拉顿了顿,“他们想要的东西估计还没出现呢,你只要注意……” 他话没说完,突然从树旁越起,剑身横亘在贾康的脖子上,接着嘭的一声,一个东西打在了剑身上。 那是一只利箭,有人袭击他们。 贾康瞬间吓得瘫倒在了龙车里,如果没有库休拉,他这条命已经交代在这里了。 不用库休拉提醒,众人都明白了,一个个拔出武器,注视着前方。 贾康急忙从龙车里出来,躲在车后观察着周围,他捂着胸口处的护身符,又在心中念叨了一遍,诸神保佑,诸神保佑。 四周依旧寂静如初,不见一点敌人的身影。 见迟迟没有情况,贾康探出脖子问道,“什么情况?” 库休拉并没有回答,而是依旧盯着前方的草丛,视线向下移动,立刻喊出,“地上!” 原本绿草如茵的地面,正不断被黑雾吞噬,遍地的茶花草完全枯萎,而且黑雾依旧在蔓延,马上就到了跟前。 “跳上驼龙!”库休拉一把提起贾康,将他扔上龙车,同时自己也跳上了驼龙的背。 众人来不及思考,都赶忙爬上了龙车,一瞬间原本还算宽敞的龙背,挤满了人,如果此刻射进来一箭,绝对会命中。 黑雾已经蔓延到了眼前,驼龙忽然狂躁起来,开始发狂似的吼叫。 “红树果,快喂给它红球果!”贾康喊道。 “没用的,这黑雾应该是一种腐蚀魔法,现在驼龙的四个蹄子估计都烂掉了,”库休拉低声道。 “那个吟游诗人呢!不,魔法师大人,”贾康想到了魔法师,对于玄而又玄的魔法还是交给魔法师处理比较好。 笼罩在灰袍之下的吟游诗人走到最前面,轻轻挥动手中的权杖,柔美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低沉的吟唱声从口中缓缓传出。 “吾之水神洛娜,降下您的怜悯,洗褪吾等的浊气,雨来!” 一道水汽自她的身体蔓延开来,如同光环一般,然后忽然扩大,幻化成了一层覆盖百米的水幕,随着她纤细的手臂垂下,水滴噼里啪啦从水幕中落了出来。 漂浮在地上的黑雾在接触到雨滴那一刻,迸发出了剧烈的响声,像是沸腾的水,然后逐渐消退了。驼龙也停止了骚动,开始吞食着红树果。 “咻!” 利箭发射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树后传来,目标直指破除了黑雾的吟游诗人。 库休拉手中短剑飞出,隔空拦下了那只箭。 “别乱动,”他吩咐了一句,然后从驼龙上飞身越下,抓起地上的短剑,又飞快的掷出,同时取出背后的长剑。 短剑击中了一颗巨大的杉树,剑身没入,库休拉随后而至,脚在上微微一点,进去了黑暗中,而原本插在树上的短剑也不见了踪影。 库休拉消失不久,一个侍卫忽然慌张喊道,“敌人!敌人!”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远方的树林中露出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壮汉,很快就将他们围了起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推开一群手下,站到了最前面,“打劫,你们的东西,大爷我全收了!” “找死!”山岩抽出巨斧,跳下了驼龙。 第9章 月之剑技 直到月亮消失在了头顶,凌羽才发觉他们已经进入了精灵森林的,高大的杉树将头顶覆盖住,月光只能透过间隙洒下。 琳忽然勒住了骏马,停住了。 凌羽完全不清楚现在是状况,但总感觉有点上了贼船的感觉,他这人生第一次冒险就遇到这么厉害的事情,总觉得不踏实。 “怎么了?”他小声问了句。 西恩没有回应,琳也没有回应。 四周安静的可怕。 忽然一股剑气破空而来,一道身影随后而至。 西恩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从马上越下,佩剑在身前一横,就抵过了剑气。 西恩立在原地,佩剑握在手中,没有开启,微笑着问,“阁下是?” 那人瞥了眼西恩,冷声道,“帝国的狗吗?我叫库休拉,你应该听说过吧!” “哦,原来是剑圣阁下,”西恩略带尊敬的看着这个一身布衣的男人,“帝国军方的剑术大师,剑圣大人的名字,我还是听说过的,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而已,在下西恩,帝国黑之近卫团团长。” 库休拉一脸寒意,又是冷声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皇帝陛下的诏令,恕吾等不敢随意声张,”西恩一步步向前走去,“我倒是很想知道剑圣阁下为何在此,您不会是来阻拦我们的吧?” 库休拉将手中一长一短两把剑插回背后,转过身,“我只希望帝国不要再阻挡我!” 说完他纵身跃进了黑暗的森林深处。 “团长,这个人是谁?”琳有些好奇的问道。 “帝国军方最引以为傲的剑术大师,人称空木剑圣,他改良的军用剑术曾经为帝国创造了无数的奇迹,可惜后来放弃了帝国给予的要职,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他。”西恩思索着,似乎想要寻找一个此人在这里的理由。 “那他会不会也是为了毁灭……”琳忽地说。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西恩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噎了回去。 凌羽也看到了那个眼神,绝对不是提醒,而是警告,而且也不仅仅是对于琳的警告,更像是对于他。他在心中不禁打颤,他的生命似乎已经被这两个帝都来的大人物捏在手里。 “砰!砰!砰!” 远处又有三道声音响起,那似乎是和琳使用的武器一样的声音,名为火枪的武器。 这预示着不远处似乎有着战斗。 “这个时候有战斗发生,可不是什么好事,”西恩面无表情的说着,“琳,你去解决他们的战斗,我去办其他事情,通知我们的人,就说到达陨落之崖可以立刻出发,不需要停留。到底是谁迫不及待了呢?!” “是!”琳朗声道,然后朝天空射出一枚信号弹,同时催动战马朝枪声传出的地方飞驰而去。 西恩则沿着库休拉消失的方向,进入了黑暗里。 凌羽虽然很害怕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被杀死,可好奇心在不停地驱使他,而且这位帝都来的大小姐,似乎比那位自称淡泊名利的团长大人更好说话。 所以他小声问了句,“你们在寻找什么东西吗?” “你没看到团长那个眼神?这事以后别问了,”琳似乎有点不开心的说,“他老是喜欢瞪别人,眼睛又不好看,还没我的眼睛大呢!” 这确实像帝都大小姐的说话风格,凌羽心中暗自说道。似乎大小姐的脾气还真的不错。 他又问了句,“那你们是为了毁灭精灵森林?” “噗!”琳差点笑喷出来,“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不是你说的,为了毁灭……”凌羽解释说,“我以为是毁灭精灵森林呢。” “当然不是,我是说为了毁灭之炎,至于毁灭之炎是什么东西嘛,”琳露出了一丝笑容,“等我有心情了再告诉你,菜鸟大叔!” 凌羽苦笑了下,原本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多好呢,现在看来他们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说穿而已。虽然自己一直没表示承认过这些虚名,但听着确实很舒服。不过总被当做隐藏的高手,还是让他很提心吊胆,这时候被拆穿,反倒更舒服了一些。 除了对于大叔这个称呼有几分不开心。 “我很老吗?” 琳忽然回过身,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然后点着头说,“确实很老!” 似乎憋不住了,琳赶紧转回过了头,然后响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战马从杂草之间穿过,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大道之上,而眼前出现了一群拿着大刀的山贼,不过是背对着他们。 “后面,他们还有同伴!”一个山贼率先发现了他们两个,赶忙叫来了一大群人。 “菜鸟大叔,你坐好就行,别乱动,我收拾他们!”琳小脸表情严肃的嘱咐道,接着一踩马头,跃入了空中。 她的手中出现了一个和红树果差不多大小的东西,接着她将那个东西放在嘴边,轻轻一咬,然后丢到了地上,接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爆炸就发生在凌羽的旁边,他吓得赶忙趴在马背上,使劲抓着马鞍,腿夹紧了马肚子。 马被他这一夹,如同饿急了看到食物的野兽,发狂似地朝前面跑去。 琳缓缓落到地上,她静静地思考了一秒,本来按照预定计划,她应该是落在马背上,然后一抖缰绳,骑着骏马,突破这群山贼,而现在计划似乎在某个菜鸟大叔的操作下,给完全打乱了,她被留在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哎,真是伤脑筋,”琳烦闷的挠了挠头,“笨蛋菜鸟大叔!” 骏马驮着凌羽在肆意狂奔,他彻底被吓傻了,刚嫁过去的姑娘属性又一次完美展现,紧闭着眼睛,连头都不敢抬。耳边喊杀声不停的传来,似乎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这是什么玩意?” “大哥,这个马拉都拉不住啊!” “这么大的马啊,谁来管管它!” “没人能制服吗?” 凌羽只能听到人群中在商量着对策,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结果。 终于一个让人感动的声音响起。 “交给我吧!” 声音还有几分稚嫩,没过多久,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又是那道声音, “请问,你没事吧?” 凌羽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英俊的银发少年,正倒骑在马背上,回头望向他。 “没,没事了,”凌羽这时才发现,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稳了。 “那位兄弟,解决好了没?解决好了,就快下来帮忙,”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用巨斧劈开了一个山贼后,朝后面喊道,“该死的,这群家伙杀不完了!” “你是一位佣兵吗?”银发少年微笑着问道,“我们正在战斗,希望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说完,他将手中的武器抬起,接着手臂连同武器一抖,原本是一把剑的武器,立刻换了一个样貌,枪声从武器里传出。 那是和琳完全不一样的武器,琳的武器是一把短小的火枪,最多和匕首差不多大,而那个银发少年手中的武器,更像是一把剑,一边是锋利的剑刃,另一边则是加长的火枪管,这种两用的武器,深深的震撼到了他。 堂堂萤海城青石街的守护者,对于别人的请求通常不会拒绝。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抽出了背后的长剑,回复了句少年之前说过的话,“交给我吧!” “多谢!”银发少年手腕又一抖,手中的武器向下一卡,整个武器又变成了一把剑,货真价实的剑。 “救命啊!救命啊!” 凌羽耳边传来呼救声,他来不及多想,从马上跳了下来,循着声音而去。 接着他大喝一声跳上了驼龙,“住手!” 他面前是三个手持大砍刀的壮汉,三人转过了身,抹了抹脖子,布满伤疤的脸上,露出凶意,“小子,你找死吗!” “找死?”凌羽轻声一笑,虽然他心里紧张的要命,尤其是看到那三个人手中的砍刀,但是现在他只要稍微手抖一下,就会被那群人看穿,然后被乱刀砍死。 这已经不是用他那响彻整条街的名号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虚张声势。 他将长剑抵在驼龙背上,也不关心驼龙痛不痛,一只手在轻轻敲打着剑柄,另一只手则扣了扣耳洞,“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呢!” “你是谁?”那三位脸色有些凝重,嘴巴不停的咽口水。 还是要报上名号吗?凌羽深知自己名号也就忽悠一下城里的小孩,但这是在逼他啊!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赤焰龙骑,只是不值一提的虚名。” 他当然不会傻到真的报上自己的名号,到时候遭了黑手可不好办。 “你的龙呢?” 其中一个像老大的人,发出了和当年职业测试时老头子同样的疑问。 凌羽又被问死了,早知道就不说这个名号了。 老大模样的人似乎看出了门道,踢了一脚身旁的一个人,“去试试他!” “哼,找死!”凌羽面色沉重,他一手提起长剑,另一只手按住剑鞘,必须要装的像一点了。 “月之剑技,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剑刃离鞘,经过大牧师祷告过的剑刃黑暗中,在发出盈盈光芒,如同月光附体。 “别杀我,别杀我!”那个山贼哪里见过这一幕,赶忙跪下来求饶。 “蠢货!他骗你的!他要有本事早就杀了你了!”领头的人一脚踢在那人的屁股上,但那人像是吓傻了一样蹲在地上。 领头的人见没办法,只能挥动着砍刀迎面冲来,“去死吧!” 没有办法了。 凌羽将长剑横于眼前,然后狠狠地挥出,同时高呼, “月之剑技,斩!” 似乎有一道破空的剑气直接撕裂了领头那人的身体,众人被这一幕给惊呆了,连凌羽都没想到自己的剑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直到领头山贼的身体裂成两半,摔落到了地上,露出了山贼背后的两个人,凌羽才惊呼了一句。 “是你!” 第10章 湛蓝史诗 她还是有些瘦弱,身影矗立在那里,像条线一样,还是那身繁琐的蓝色长袍,兜帽覆盖着头发,露出的长发上系着一个粉色的发绳。 还是美丽的脸庞,精致的五官露出同样惊讶的神情。 凌羽注意到她手中的权杖发出淡淡的白光,才知道刚才击杀那个领头山贼的人就是她。 不知为何,气氛略微有点尴尬。 “你们别愣着啊,快点赶跑这群人啊!”一个肥胖的中年大叔从后面跳了出来,一副商人打扮。 “好!好!好!”凌羽连说了三声好,赶忙跳下了驼龙,头不经意间还向后看了眼。 贾康拍了拍胸口,要不是这个吟游诗人他今天估计就交代这里了,呼吸间对这个吟游诗人好感倍增,语气中难免透露出恭敬地味道。 “大人,您认识他?” “嗯,”她轻轻点头,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凌羽曾幻想过无数重逢时的画面,可能他依旧坐夕阳下的柜台前,看着她一步步走进来,还可能会是他成为了举世闻名的龙骑士,然后偶然接任务时,一个转身看到了那个端坐于街角的人,也可能会在冥界之河的桥上,偶然间一回头,刚好与她四目相对。 可这个相遇的场景也太糗了吧,凌羽在心中暗自懊恼。 突然之间,一把剑直插向了他,根本来不及躲闪,他直接被贯穿了肩膀。 骨头碎裂的声音,让他面露狰狞,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时的感觉,好痛苦啊! 凌羽死死的抓住那柄剑的主人的胳膊,不让他动弹。 肩膀处的阵痛让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了。 “噗!”一道滚烫的鲜血直接浇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瞬间清醒,而他面前那个刺穿他肩膀的人,脖子已经裂开了一条缝,脑袋搭在了胸前,只有一层皮连接。 “……啊!” 凌羽只觉得连尖叫声都迟了好久,明明脑海里已经喊出来了,可口中的声音却慢了好多。 那个手持巨斧的壮汉,一脚踢飞那个人的尸体,盯着满脸惊恐的凌羽道,冷声说道,“小子,战场上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啊!” 壮汉话语说完,回身一斧劈在了想要偷袭的人的身上,鲜血溅了一地。 凌羽颤抖的伸出手,摸了摸脸上的血液,温暖而粘稠,他瞪大了眼睛,口中只觉得愈发干燥,连唾沫都没有了,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未等他好好缓过来,还有惊恐一下,接着就是胸口传来的剧痛,在他恍惚间,又有一把利刃刺进了他的胸膛。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头直勾勾的倒了下去。 等到他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虽然他们来到这时已经后半夜了,但他还是晕了好几个时辰了。 没有想象中的众人围观,更没有嘘寒问暖,他醒的时候没一个人发现,只有琳坐在旁边擦拭着手中的武器,看到他醒了过来,只是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没有受到英雄一般的待遇,让凌羽有些失落,他辨别了一些位置,发现他正躺在驼龙的脖子处,而下方经过打扫的战场,已经看不见尸体了,只能看到明显的血迹。 他望着血液差点又吐了出来。 “好了!”琳站起身拍了拍手,将两把枪插入腰间的皮套里。 “我……”凌羽刚想坐起来,可胸口与左手手臂传来的剧痛,让他再一次躺下。 “战斗结束了?” “结束了,”琳晃动了一下头发,嘟着嘴说,“托你这个菜鸟大叔的福,我独自一人解决了数十名敌人,可让我风光了一大把!” 凌羽没听懂琳话里的意思,连忙说道,“不用谢,不用谢,我什么都没做!” “哎,你还真是够好意思啊!”琳俯下身,脸上写满了生气,不过小姑娘生气的样子有几分可爱,“幸亏我技术高超,要不然早就去找冥神报道了。” 说完这句,琳也不再理会凌羽,从驼龙上跳下去,径直走向了那两个银发的年轻人。 凌羽认的其中的银发少年就是那个制服发狂的人,现在想来,琳和那群人应该是一个地方的,都会使用这种名为枪的武器,也都是一头银白色的头发。 他费劲的挪动着身体,想着找个舒服点的位置,直到他将半个身子靠在驼龙的脖子上,才算是感觉不错。他望着忙碌的众人,眼神中搜索着那个吟游诗人。 可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那个吟游诗人在哪里,只得无奈作罢。 露水无声无息的从叶片上聚集,滑落,啪嗒一声,落到了他的鼻尖,他揉了揉鼻子,目光随着光线朝上方望去。透过浓茂的树叶,又看到了那个巨大而陡峭的山崖,如同刀削过一样整齐。 “无尽之海的歌声回荡在天空之中, 那光与暗的交界线一点点倾斜。” 忽然一个空洞悠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凌羽抬头望去,只见那个吟游诗人正端坐在驼龙的头顶,她没有舞动裙摆,也没有低声吟唱,只是轻轻诉说着,像是在讲述故事。 她继续说着: “黑暗的信徒正在哀嚎, 光明的种族却在狂笑。 神降临于圣地, 掀起席卷罗希瓦尔的风暴。 狂风之下, 亡者的魂魄汇聚成火焰, 照亮了天空。 那是风神若洛斯送给死亡之神的礼物,他以亡魂之火打开了冥界的大门 看!黑流从地底流出, 吞噬着生灵。 黑暗的信徒奔走呼号, 迎接着神的洗礼 光明的战士化身为剑, 斩断了大地, 将冥界的黑流埋进地下。” 众人被这一段诗句给完全吸引住了,眼中闪烁着各式各样的光芒,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是《湛蓝史诗》第一卷的开篇,讲述的就是这个陨落之崖的来源,”她站起身缓缓说着,然后从驼龙的脖子上滑下,刚好落在了凌羽的旁边,驼龙脖子很粗,完全可以容两个人并行。 “大人,又见面了,”凌羽揉了揉脑袋,有些尴尬的打着招呼。 “嗯,”她忽然伸出了手,面带微笑的说,“冰澜。”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凌羽完全乱了分寸,不知慌了多久,才赶忙伸出了手,“凌羽–提尔锋。” 手指刚触碰到的那一刻,他就赶紧收回了手臂,捂住了胸口,刚才伸的匆忙已经又将伤口动裂了。 “你的伤有点重,注意一下,即便是赤焰龙骑也是需要休息的,”她似乎带着笑意说。 “额……”凌羽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目送着她的离开,变化还是有一点的,至少知道了她的名字。 第11章 初遇精灵 战斗的风波很快就过去了,商队休整好之后,再一次朝前方行进。 因为凌羽救了贾康一命,所以贾康命人在驼龙的背部加了一块板子,刚好可以让他躺在上面休息一下。 其他人则是一如既往的前进着,琳骑着高大的骏马奔跑于凌羽和那两个银发人之间,显得有些兴奋。 其他人则是骑着缩小版的驼龙,凌羽喜欢这么称呼它们,那其实并不是驼龙,而是另一种地龙种,名为笨笨龙,体型像是一般的马,却依靠两条粗壮的后肢前进,而前方那两只退化前肢则挂有一个袋子,可以装一些东西,它们的头圆滚滚的,给人感觉很笨,因此叫笨笨龙。 虽说是地龙种,还有龙的血脉,可比起琳骑的骏马,似乎一点也没有作为龙类的威严。 凌羽看着琳骑着战马回到了他身边,忽然问道,“你们是东陆人吗?” “东陆?那是什么称呼?”琳有些不懂。 凌羽其实对于这个概念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以横贯罗希瓦尔大陆的那道天壁山脉为界,东边为东陆,西边为西陆,而他们所在的兰洛帝国就处于西陆中部。 “就是以天壁山脉为界,我们这是西陆,天壁东面是东陆,”凌羽解释道。 “哦,如果这样说,我确实算是东陆人,他们两个和我是一个国家的,”琳点了点头,似乎在为遇到一个国家的人而开心。 “那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凌羽想了想问。 琳晃了晃脑袋,露出了一个小女生特有的神秘微笑,“知道多的人,是会肚子疼的哦!” 凌羽一愣,“这是什么道理?” “我们那的俗语,意思是说,你知道的多了,就会想的多,然后吃饭时就光顾着想事情了,食物肯定稀里糊涂的就吃肚子里了,而食物不经过多次咀嚼就咽进肚子里,肯定会肚子疼的,”琳说完这些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一抖缰绳,又跑去找那两个银发的人了。 凌羽躺在木板上,张望着天空,嘴里喃喃说,“好奇怪的俗语啊!” 天空一点点明亮了起来,虽然精灵森林很大,但他们也走了好久,却始终没有见到一个传说中的精灵,这让凌羽对于那种神秘的精灵有几分好奇。 “吁!”前方传来一道悠长的声音,是赶驼龙的人停下了车。 似乎到地方了。 凌羽费力的挺直了身体,朝身后望去,这一刻他觉得他见到了仙境。 高耸的树木,枝叶繁茂,绿意盎然,没有一丝寒月的痕迹,每一个不知名的树木上由根部到枝头,缠绕着一丝丝散发着荧光的藤蔓,多余的藤蔓从树顶垂下,如同散落人间的月神裙摆。 他注意到一排排粗壮的树枝上面,站着一群奇怪的人,淡绿的长发和精致的五官,还有那双尖尖的耳朵,一个个穿着紧身皮甲,将修长瘦弱的身材凸显无疑。 那就是传说中的精灵了,竟然和老流克说的一模一样,看来老流克的那个传闻也不全是假的啦。 贾康从龙车里走出来,来到商队最前面,朝树上的精灵打着招呼。 一个精灵从树上越下,薄如蝉翼的光翼若隐若现的在她的背后扇动,直到她缓缓落到了地面,才消失不见。 “你们领头的人,跟我去见长老,”那名女精灵朗声说道。 “我,就是我,”贾康赶忙又上前一步。 那名女精灵点了点头,然后领着贾康朝更深的森林里走去,其余的精灵依旧站在树枝上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们。 凌羽觉得姿势很奇怪,看的久了脖子有点酸,就转回了头,躺了下来,他刚躺下,就看到一道黑影从自己头顶上飞过。 那人拖着红色的单肩披风,以一种很潇洒的姿势落在了地上。 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的西恩,不值一提虚名的团长大人。 这么明显的出场,没有一个人会注意不到。 琳有些奇怪,“团长,你怎么在这里?” 西恩揉了揉手腕,苦笑着说,“打不过敌人,当然跑喽!” “那你来这里干嘛?”琳有些无奈,“不会把它引过来吗?” “当然是来请帮手了,”西恩耸了耸肩,“要不然我来这里干嘛?” 他抬起头,对站在树枝上的精灵喊道,“麻烦通知一下你们的女王大人,就说帝国的人来了,有要事相商!” “团长,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帝国的人吧!”琳板着脸吐槽道。 “为什么要怕?”西恩反问道,“我是帝国的军人,应该以此为荣。” 琳堵住耳朵说,“反正你是我上级怎么说都对。” 西恩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朝精灵喊道,“情况紧急,请带我去见你们的女王大人!” “领路的人已经进去了,你先等一下,”一个精灵回话道。 “可等不及啊,再不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你说怎么办?”西恩脚朝前迈了一步。 忽然,树枝上的精灵一个个拉满短弓对准了西恩,似乎在警告他,如果他再往前踏一步就会迎来漫天的箭雨。 “行,我不走了,”西恩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不过你们真的要赶紧通报,事情再不解决,肯定会给你们带来巨大的损失。” 西恩说着不自觉的又向前走了一步,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根根利箭直奔他而来,他匆忙向后跳去。 “唉,你们怎么就不听我说呢!”西恩一脸苦恼的说道。 任凭西恩在下面如何说,树枝上的精灵没有再回答他半个问题。 西恩挥了挥胳膊,满脸无奈的说道,“你们还真是一群愚蠢至极的家伙!”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从树枝上飞下,锋利的细剑在她手中出现,她然后凌空一刺,剑刃抵住了西恩的脖子。 “请你道歉,”女精灵面容冰冷,绝美的脸上隐约露着寒意。 西恩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冰冷的美女,过了一会儿,他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接着他站直了身体,冷声说道,“我为我的言语粗鲁而抱歉,但我不认为我说错了什么!” “你说什么!”女精灵将剑刃猛的向前一刺,刺破了西恩脖子上的皮肤,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可西恩毫无惧色。 “他确实没有说错什么。” 一个声音从商队后方缓缓传来,凌羽抬眼看去,发现正是昨天出现的帝国剑术大师库休拉。 库休拉走了过去,将一个滴着鲜血的人头,扔在了地上,人头在地上滚了一圈,露出了一个画在额头上的印记,那是一个黑色的山脉,诡秘而又伟岸。 他望着女精灵的脸,平静的说道,“这是我在林外杀死的魔神之子的教徒,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觉得应该会有一些原因,我想你确实应该通报一下,舞诺队长。” 第12章 毁灭之炎 “师傅,”那名冰冷的女精灵,放下了手里的剑,对着库休拉行礼,“我这就去办。” 西恩见到这一幕不禁笑了起来,“我说为什么这位美女的剑法这么熟悉,原来是空木剑圣的徒弟。” 名叫舞诺的女精灵狠狠地蹬着西恩一眼,眉眼间满是怒意。 “如果不是这位前辈,你们团长估计又要被刺上一剑,”之前那个拿巨斧的大汉走到了凌羽面前,似乎在和他扯话题。 凌羽仔细看了眼才认出他的身份。铁狼佣兵团的团长山岩,也是萤海城里远近皆知的佣兵。 他接了句,“为什么?” “那位可是这一片精灵森林的卫队队长,不仅武艺高强,而且脾气火爆,听说有一个贵族仅仅是对她喊了句美女,就直接被废了一条腿。”山岩带着一丝笑意地说道,“你那位团长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她美女,你说不是找死吗?” “不让喊美女,难道还要喊丑八怪?”凌羽脱口而出,接着他就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 山岩也是轻声笑道,“我倒是也觉得她却是个美女。” 凌羽还准备再打量了一下,可当他将视线移到那个女精灵脸上时,刚好看到这位美女队长正一脸怒意的瞪着他们两个。 他赶紧转过了头,心中不由得担心了起来,看她之前对待西恩的行为,那个传说保不准就是真的。 贾康很快就回来了,一番交谈过后,众人也跟着精灵进入了森林的内部。 并没有想象中出现在传说中万湖环绕的古老森林附近,而是一片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旁边精灵们列起长队将空地围住。 “怎么感觉像是被软禁了一样,”凌羽忍不住说道。 “老弟,你这就不懂了吧,”西恩淡淡的说道,“精灵是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种族,完全不需要与人类进行贸易,所以他们是主,我们是客,什么事都要根据他们的意思办。” 西恩因为没位置,琳也不想让他再做到马上,就把他塞到了凌羽旁边。 “那为什么还让我们进来?”凌羽忍不住问。 “虽然不需要进行贸易,但为了联络和人族的感情,精灵也会友好的进行贸易,毕竟他们可是以友好着称的国家,虽然我在某个人身上并没有看到。”西恩说话声音很大,尤其是他的最后一句,几乎是捏着嗓子说出来的。 凌羽虽然没回头,但明显感觉到背后已经投出了一股寒意。 西恩则顺着驼龙的脖子爬上了头部,坐了下来,他轻轻抚摸着驼龙头上的软皮,像是偷袭一样,朝舞诺喊道: “我说美女,咱们什么时候去见你们长老啊,再晚可就要出事了!” 舞诺眉头皱起,如果不是她师傅在这里,她早就将那个油腔滑调的男人给剥了皮,扔到山谷里去了。 话虽如此,但她也觉得有必要去通报一下,便对库休拉说,“师傅,请跟我来。” 库休拉脱离队伍跟着舞诺朝远处走去,坐在驼龙头上的西恩见状也跳了下来,快步跟了上去。 库休拉边走边说,“帝国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并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代表陛下考察一下大陆情况,为将来统一大陆做准备,”西恩说的轻描淡写。 “哦,”库休拉冷笑一声,“好大的野心啊!” “一般大,一般大,大概和笨笨龙的头差不多大吧!”西恩笑着回答。 库休拉听后忽然变了脸色,冷声道,“想不到帝国的狗都这么油嘴滑舌,以前的风气果真都不在了!” 舞诺有些听不懂他们两个的话,脸上写满了疑惑。 西恩则很乐意为美女解答困惑,他对着舞诺说,“这其实是一个很古老的故事,说是很久以前有一个人进城去买药,他问老板多大的药能够迷晕全城的人,老板便问他为什么要迷晕全城的人。他说迷晕了全城的人就能够把好吃的都带回家了,老板被他给逗乐了,也笑着说,那得需要和笨笨龙脑袋差不多大的药才能够迷晕全城的人。” “然后呢?”舞诺似乎很感兴趣。 西恩顿了顿,又说,“可最后那个人真的得到了一个笨笨龙脑袋那么大的药,他把那颗药放到了城里取水的河里,迷晕了全城的人,而那人其实是一个敌国的将军,他最终杀死了城主,占领了那座城池。” 舞诺眉头紧锁地思考着这个故事。 西恩又悠悠的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嘲笑别人的梦想,说不定你就会成为那个愚蠢的药店老板。” 舞诺忽然明白了西恩的意思,他这是在嘲讽自己的老师库休拉,顿时怒从心生,一脚踢在了西恩腿上,“卑鄙的家伙!” 西恩则捂着肚子苦笑,“你确定你是个精灵,我怎么觉得你比雷诺海姆的女人暴躁啊!” “你!”舞诺又抽出了细剑。 “舞诺!”库休拉轻声呵斥道,“我教过你,不要轻易被敌人激怒。” “是,师傅!”舞诺收起了细剑,然后恶狠狠的瞪了西恩一眼。 “搞不懂你们,”西恩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理会他们,自顾自欣赏起精灵森林的风景。 越往里走,树木就越来越高,原本平整的地面开始出现一个个微小的水洼,逐渐变多,变大,直到他们一行人走到了一个大湖面前。 湖水晶莹透亮,泛着点点绿光,湖中心有一株巨大的古树,古树很是繁茂,穹盖几乎覆盖了整个湖面。 三人穿过湖面上藤蔓木桥,进入了古树的顶部。那是一个完全由枝条编制而成的房子,与古树融为一体。 “长老奶奶还在休息吗?”舞诺向旁边的守卫询问道。 “已经醒了,这会儿应该在冥想,”守卫回答说。 舞诺在门上敲了敲,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进来吧,舞诺。” 西恩露出了好奇的表情,里面那个果然是厉害的角色,这只是敲了一下门,都能猜到来的人。 走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除了一张桌子和几个木杯之外什么都没有,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人端坐在里面,紧闭双眼。 “长老,这是库休拉老师,曾教导过我们剑术,”舞诺向那位老人介绍起来。 “剑圣之名我还记得,好久不见,”老人微微颔首表示敬意。 “五长老能记得在下,真是万分荣幸,”库休拉也回礼。 舞诺又指了指西恩,语气里充满了不悦,“这位是帝国的人。” 西恩赶忙上前一步,挺直身体,深鞠了一躬,“兰洛帝国黑之近卫团团长西恩–凯鲁特,特此代表兰洛帝国皇帝陛下前来拜访。” “帝国的人来这里干嘛?”五长老依旧紧闭着眼问。 “帝国一向重视与灵族的交往,我此次前来一是代表帝国对灵族表示慰问,二是来告知长老一个重要的消息。”西恩缓缓说道。 听到西恩的话语,舞诺有些吃惊,他将她们称为灵族而非精灵,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精灵是人族为她们起的名称,灵族才是她们的本名,她们诞生于树木,因此称为灵,而在人族的语言把古木怪石幻化人形称作精,带有些许贬义。西恩这样称呼应该是给予她们最大的尊重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五长老睁开了眼睛。 西恩冷声道,“毁灭之炎即将降临!” 第13章 遍地巨龙的国家 五长老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变化,她望向西恩,沉默了许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窗外一阵风吹过,把树叶吹的簌簌作响。 西恩上前一步说,“毁灭之炎第一次出现是在莫斯尔斯城,现在那里已经成为一片火海,岩浆吞没了整座城市,按照光明神教教皇大人的预言,代表毁灭的魔神从黑色城镇降临,然后他将越过陨落山崖来到风神的故乡。第一个预言已经成为现实,莫斯尔斯城以出产煤石为主,因为被称为黑城,它现在已经被毁灭了,接下来,毁灭之炎就会来到这里。” “光明神?”五长老轻声笑道,“阁下还不知道我们灵族可不信什么光明神?” 西恩一愣,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把他的忠告当回事,有些激动的说,“库休拉阁下击杀了一个魔神之子的信徒,这说明他们就在这里活动,也印证了毁灭之炎就要降临在这里了。” 库休拉点了点头,表示这确实是事实,那个释放腐蚀魔法的人被他抓住了,而在那个人的脑袋上就印有一个连绵不断的山,那就是魔神之子信徒的标志。 “先不管毁灭之炎会不会出现,西恩阁下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还请明说吧!”五长老盯着西恩问道。 西恩正了正身体,神情严肃,“为了协助你们守护遗落的风神之息。” 当最后四个字从西恩口中说出,一股强大的气流从五长老身体出瞬间迸发,在房间中飞散而出。 西恩被无声无息地推到了门口,而五长老则已经端坐在地上,紧闭着眼,冷声说了句: “不送!” 西恩还想再说什么,木房的门突然关上了。 “还真是愚蠢,”西恩冷笑了一声,转身下了楼。 “长老奶奶,他的话可不可信?”舞诺跪在五长老的跟前小声问道。 “狼子野心,话中倒不知有几分真伪,但动机绝对不纯,你小心为妙,先出去吧!”五长老伸出手抚摸着舞诺的长发。 ………… 商队的人与精灵把货物放在一起,然后出来了一大群男精灵把货物又移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到精灵森林的更深处。 凌羽有些好奇更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会不会就是传说的万湖环绕之地。正当他想着的时候,两个商队的仆人将他从驼龙背上抬了下来,随意放到了地上,又在他躺着的位置放了好多盆奇怪的植物,各式各样的,很是漂亮,但他一株也没见过。 “咦,你怎么被赶下来了?”琳从凌羽旁边经过,忽然问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觉得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吧,”凌羽打趣道。 “我就说你伤的也不重,他们还不信!”琳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你确定你是我的同伴?” 琳撅着下巴,略微想了想,“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 说完,琳又蹦蹦跳跳的走了,似乎在她的思维里,除了骑马就是跳,走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凌羽觉得瞬间被打击了一样,他直接躺倒在了地上,望着明亮的阳光从树枝的缝隙里洒落。 他偏了一下脑袋,恰好看到那个蓝色的身影正坐在一个树旁,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像是在记忆,又像是在欣赏。 她的名字是冰澜,凌羽在心中默念了一声,然后站起身体朝她走去,虽然胸口有伤,但走路也还能完成。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凌羽站在那里说道。 当时如果不是冰澜在关键时刻用魔法击杀掉那个领头的人,恐怕死去的就是他了。 冰澜听到声音缓缓地抬起了头,阳光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兜帽因为抬头稍稍有些下落,刚好露出了她那蓝色的长发,阳光下,她嘴角微启,笑的很美。 “不用谢,如果不是你为我拖延时间我还真不能够释放那个魔法。” 凌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觉得心跳有点快,腿也不听使唤的有些哆嗦。 “你伤还没好,别说太多,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下吧,”冰澜似乎明白他的窘境。 听到这句话,凌羽如释重负,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来精灵森林干嘛?”凌羽忽然想起了一个话题。 冰澜微微昂起头,望了眼遥远处的地方,凌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正是那个巨大的悬崖,陨落之崖,似乎是叫这个名字,凌羽依稀记得。 “师傅曾说,吟游诗人一生会经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知,那是学习有关大陆的历史,第二个阶段是行,去游历这片大陆的每个角落,验证每一段历史故事的真实,第三个阶段就是说,再一次走遍整个大陆,把大陆各处的历史故事讲述给众人听,”冰澜微笑着说,“我现在就是处在第二个阶段。” “游历大陆,”凌羽缓缓的说出了这四个字,“这曾经是我的梦想。” “你现在不是正朝着他前进吗?”冰澜问道。 凌羽久久的望着天空,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是啊,可是它似乎有些遥远。” 冰澜也没有说话,空气中有些许宁静,精灵森林里鸟儿似乎很少。 冰澜伸出手指,指向了一个遥远的方向,“在兰洛帝国北边的佩尔西斯王国是龙骑士的故乡,那里遍地都是巨龙,你不是想成为龙骑士吗?去那里说不定可以遇到属于自己的巨龙。” “佩尔西斯,”凌羽将这个名字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有机会我一定会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是山岩。他手里提着一个头颅,正是之前库休拉扔到地上的那个头颅。 “大人,”他有些礼貌的朝冰澜打招呼,然后将那个头颅扔到地上,林冰河这才看清头颅上画的是一个连绵不断的群山。 “魔神之子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偶尔听到过,却从没了解,这次刚好您在这,想问问。” 山岩一股脑地把自己的问题全说了出来。 冰澜看了看那个头颅,“具体的东西我并不是很了解,我只是一名吟游诗人,而魔神之子是光明神教命名的异端。” “没关系,没关系,这也比我们懂得多了,”山岩赶忙说。 冰澜点了点头,“按照光明神教的《引世录》记载,在远古时代,这片大陆之上,光明之神带领诸神打败了黑暗众神,暗神破散,邪神陨落,魔神则被封印在地下。传说当魔神解开封印,黑暗将再一次笼罩大地,而那些黑暗的信徒,自称黑暗后裔,魔神之子,他们等待着魔神重返人间。” 第14章 无主之地 “大陆信仰的神有很多吗?”凌羽忽然问道。 按照他的理解,光明神教是这个大陆唯一的宗教场所也是大陆诸国的国教,他们信仰的是光明神,所以大陆的人也基本都信仰光明神,在萤海城教堂就是神圣的建筑。他虽然不是一个教徒,并不关心这些东西,但听冰澜的语气,似乎不止有光明神一个信仰。 “那当然,”山岩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有所了解,“信徒最多的便是光明神教,这个教会是古迪亚拉帝国的国教,随着迪亚拉帝国统一大陆也遍布大陆,后来虽然迪亚拉帝国灭亡,但光明神教的地位却没有变,不过除了光明神教之外,兽族信奉兽神,海族信奉海神,而还有一些人信奉的是黑暗诸神,精灵一族信奉的则是生命之神。” “我们吟游诗人信奉的是古神,”冰澜接过话,“根据《幽暗史诗》记载,大陆诸神都来源于古老的罗希瓦尔帝国,这片大陆出现不久,诸神就出现了,当时暗神是最为强大的神也是罗希瓦尔帝国的皇帝,他分封了诸神,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大陆诸神的历史是相通的,就比如在光明神教中,风神名为若洛斯,和精灵信仰的生命之神若洛斯同名。” “好古老的历史,”凌羽觉得世界观又一次扩大了。 树梢处的阴云一点点密集了起来,太阳也不知所踪了,按照寒月的规矩,这是暴雪来临的前兆。 看着商队仆从把交换来的货物都放在了驼龙上,凌羽有点担心自己一会儿坐哪个地方。 西恩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旁,望着已经整装待发的商队问道,“准备走了?” “是,”凌羽回答说,“他们说暴雪就要来了,再不走恐怕没法赶上陨落崖。” “陨落崖?”西恩卸掉了手腕上的护甲,“奉劝你一句,一会儿照顾好自己。” 凌羽一愣,不太明白西恩的意思。 “萤草已经快消失了吧,茶花也只剩下根部埋在土里,”西恩俯下身,将地上的一株还未完全死去的萤草拔了起来。 “寂月时,茶花就消失了,现在已经到寒月了,萤草依旧还能存活,”凌羽望着西恩手中的萤草,已经褪掉了绿色,变为了黄色,“传说萤草离开土地就会颜色,没想到是真的。” 悠扬的笛声从天空传来,一点点进入到凌羽的耳中,他抬起头,望着远处,天空也更加阴沉了,似乎暴雪已经开始了。 “传音者,”西恩将手中的萤草别在了自己的皮甲上,“寒月初雪,笛声扬,他们还真是敬职敬责啊!” 没等雪降临到这里,赶驼龙的人就牵着驼龙转了个头,朝来时的路走去,传说萤草不过雪,驼龙每一步踏出,被它踩下去的萤草就失掉了绿色,变成了如泥土一般的黄色。 山岩将一头笨笨龙拉了过来,牟足了力气说道,“男人坐什么车,应该多走路,多骑马,不过你身体不好,我给你找了匹笨笨龙骑,算是练习一下吧!” 这个粗壮的男人,咧开嘴笑的很灿烂。 凌羽拉过笨笨龙,腿在脚蹬上一踩,就跨了上去,“我会骑笨笨龙的。” 说起来他会骑笨笨龙完全是出于偶然,当初面试龙骑士被人家嘲笑没有龙,他费了好大劲,从一位老商人手里买了匹笨笨龙,想着无论如何先注册了再说。可等他学会了骑笨笨龙,,却再没了去职业联盟注册的机会。 他一夹龙肚子,笨笨龙晃了晃脑袋,又伸出前肢去挠了挠头,然后才开始慢慢向前跑去。 “喂,菜鸟大叔,”琳在后面出现了,“你见没见团长?” “西恩吗?”凌羽仰着头问,成年笨笨龙才只有一米多高,还够不到骏马的背部,“他刚才还跟我在一起,这会儿我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琳小脸气得鼓鼓的,“我去前面找找他!” 越向外出走,就越大感觉到了寒冷,阳光早也消失不见了,总算有点寒月的感觉了。 “诸位!”一道低沉的喊声从远处传来。 凌羽抬头一看,一大队人马早已经等候在前方,个个如狼似虎,紧紧盯着商队众人。 “咳!”似乎是为了突出自己地位的与众不同,那个头戴钢盔的人,略显突兀的咳嗽了一下,“诸位,我乃无主之地的四头目,你们杀了我好多兄弟,当大哥的我没法交代,你们说怎么办吧!” “你是四头目,为什么还没你们六头目的头衔多!”琳在商队的最前面,嘲讽着那群人。 凌羽这才想起来,之前那个被西恩杀死的山贼也是无主之地的,虽然也是头目,但在西恩手下,并没活过两秒。 “头衔不在多,等会儿你就明白了,”四当家话锋一转,“我觉得客套的也差不多了,人也该到场了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一股黑色的烟雾从地上冒出,然后一点点逼近商队。 “该死,又是这招!”山岩举着巨斧无处发泄,任谁也看得出,那团烟雾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 凌羽赶忙将笨笨龙朝商队里面靠,他猛然看到,冰澜从驼龙背上越下,手中权杖微举,口中传出古老的话语。 “吾之水神洛娜,降下您的怜悯,洗褪吾等的浊气,雨来!” 原本干燥的空气中,水汽瞬间弥漫开来,然后升入高空,忽的大雨倾盆落下。 黑雾化出热气,消散到了空中。 “小心!” 一直尖锐的箭在黑雾消失的那一刻,从远处袭来,而目标直指冰澜。 冰澜刚放下权杖,就感觉到了那道利箭破空而来,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只是呆立在原地。 凌羽从笨笨龙上一跃而下,脚步如飞般狂奔而去,他凌空一跃,而利箭擦着他的手指而过,他满脸惊恐,却听见嘭的一声,利箭似乎撞到了一个金属然后弹射到地上。 银发少年正伸出那柄奇怪的武器挡在冰澜面前。 没等凌羽喘息,咻!咻!咻! 一阵箭雨从远处射来,凌羽侧身翻滚,躲过箭雨攻击,来到了冰澜和那位银发少年的面前。 “雅,他们的目标是她,你注意保护,”银发少年低声说道。 “明白,”与他同行的那一位银发少女雅,将手中武器一抖变化为了一柄剑,立在冰澜之前。 “奶奶个腿!”山岩大叫一声,提着巨斧杀将而去。 战斗就在这一瞬间开启了。 第15章 湮灭之阵 银发少女将冰澜护在里面,手中的那柄奇特武器很轻易的就划开了敌人的衣服,将皮肉割破,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那群山贼装备也是够简陋的了,连一身像样的防具都没有,大部分人还是披着棉布衣。 忽然,一滴雨水从凌羽头顶落下,声音清脆的滴在了他那柄泛着光的剑上,他抬起头,却猛然看到天空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灰黑色的阵线星罗棋布般的勾连着,渐渐的向下压来,空气中的元素似乎并不与其相容,一点点被压的聚集在一起。 “你们快看天空!”凌羽朝众人喊道。 “跑,那是湮灭之阵,过不了多久它就会降下来,”银发少女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将冰澜一把拉过怀里,全然不顾一脸错愕的冰澜,然后脚在驼龙身上轻轻一踩,身体如同利箭般弹射而出。 凌羽也不犹豫,跟着她就跑了出去,他将剑抵在前方,不停的朝外围冲去。 “啊!”凌羽突然痛地大叫一声,他的腿被一个人给砍了一刀,血液立刻涌了出来。 他看清了来人,一个有些瘦小的山贼,手中的大砍刀还流着鲜血,他们两个僵持着,似乎是在犹豫。 “月之剑技,闪!” 凌羽又使出了他的自创招数,大叫了一声,紧闭着眼,疯狂地朝前方挥打着武器。 腹部传来钻心的剧痛,只觉得是武器刺穿了肚子,虽然山贼的防具很简陋,但他的似乎更差了点,他顾不得真么多了,如同疯子一般,拼了命的挥剑,剑刃一直击打着某个坚硬的东西,他也分不清是对方的武器还是骨头,直到一只手拍在了他的头上。 “兄弟,你马上就砍到我了,”山岩踢开了一人的尸体,提着血淋淋的巨斧。 凌羽睁开了眼,脸上的血液让他有些恍惚,他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武器,红色的鲜血下,依旧在泛着淡淡白光,而那个瘦小山贼早已经倒在了地上,全身布满了伤口。 山岩从笨笨龙尸体上跳过,“你怎么出来了?为什么不在里面呆着!” “湮灭之阵!”凌羽抑制住了自己腹部的剧痛,“我们上方有个法阵,说不准什么就落下来了!” 山岩微微抬起头,那个法阵已经越发黑暗了,“是有点奇怪,别管这么多了,先撤再说!” 他拎起凌羽从笨笨龙的尸体上踩过,凌羽虽然并不瘦小的身材,在他手里却轻如树叶。 “嘿嘿,都来送死,让我今天杀尽兴!”山岩一斧头掀翻了两个人,他将斧头横劈侧斩,一时间竟无人能近他的身。 很快山岩带着凌羽来到了战场的边缘。 “当年在天壁山当兵时都没这么爽快,那群军队里的人可都是个顶个好手,那是这群杂鱼能比的!”山岩把凌羽扔到了地上,倒倚着树将巨斧立在身前,又用眼神挑了挑那位银发少年,“没想到那个瘦弱的小兄弟还挺能打,可比你强多了。” 凌羽心想,你有空吐槽我,还不如去帮个忙呢,不过似乎帮忙也不用了,因为随着那位银发少年,踩着一人的肩膀,凌空一跃,将一枚子弹灌入了四头目的脑袋,宣告了这场战斗的结束。 “你还当过兵?” “那当然,男儿当兵才是正道,佣兵还是我退下来之后才当的,跑的久了,有点怀念故乡的山山水水了,”山岩坐到了地上,手指敲打着巨斧,“说起来,你这么菜的技术还敢来当佣兵?” 凌羽低头看着山岩,轻声笑道,“只是在家待久了,有点想看看大陆的奇山异水!” “哈哈,不错的想法,”山岩也拍着巨斧笑道,“想不想学习巨斧,等回去了可以来铁狼佣兵团找我,我教你!” “不了,”凌羽仰望着天空,“我的梦想是当龙骑士!” “山岩团长,山岩团长!”贾康哭喊着从远处跑了过来。 “怎么了?”山岩收起了巨斧。 “呼,你快去……”贾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快去看看吧,赶驼龙的人死了,现在没人会赶驼龙,可那个奇怪的法阵一直萦绕在驼龙上空,总有点吓人。” 山岩从树上起身,“人死了你不关心,反倒关心着你的货物,还真是商客顾利,不顾人!” “不,不!”贾康连忙跟上解释道,“没钱哪来付给你们佣金啊!他虽然死了,可抚恤金我还得出,您说是不是啊!” 凌羽站在树旁,望着远方一直弥漫在空中的法阵,法阵似乎不在移动了,一直停留在那个高度,但头顶有个随时会降下的东西,任谁心头都会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地上面的尸体零零散散的也无人清理,所有人都在喘息着,没有像他和山岩那样交谈,都眼神茫然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有敌人的,有同伴的。 “呜!呜!”笨笨龙拖着快要掉了的前肢,贴到了凌羽肚子上,凌羽认出来,这就是那只他之前骑的笨笨龙。 “你没死,我也没死,”凌羽忽然轻声笑了一下,他瞅了瞅四周,发现在不远处有一颗红树,红树已经落尽了叶子,可鲜红的果子依旧在树上挂着,那是龙类最喜欢吃的果子了。 “等着,我快摘几个果子,”凌羽抚摸着笨笨龙大大的脑袋,然后朝那颗红树走去。 红树长的很挺拔如果要摘的话就必须爬上去,至于爬树对于他来说还是小意思。 凌羽刚把手放在树干上,剧烈的灼热感从手掌传来,他赶紧抽开了手,仔细看去,在树干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圈,里面画着奇怪的花纹,他有些好奇的又触碰了一下,强烈的灼热直接烧掉了他手指头的一点皮。 突然身后嗡嗡的抖动了起来,地面似乎晃动了起来,而他面前的这个小法阵发出了灰色的光芒,凌羽瞬间惊醒,为什么那个高悬于空中的法阵一直不落下,它其实一直都只是法阵的一部分,而真正的法阵应该早已经遍布了整个区域。 “跑,都赶紧跑!”凌羽猛的朝众人呆着的地方喊道。 可似乎一切都晚了。 天空的法阵骤然扩张,与此同时无数的隐藏小法阵也亮了起来,每隔几棵树就会有一个小法阵,而所有的法阵围成一个硕大的盖子,将众人团团围住,漆黑的烟雾从天空中那个法阵上,一泻而下,如同天降瀑布,不过它是黑色的,带着腐蚀性。 凌羽只看到,那只还未站起身的笨笨龙一瞬间被黑雾吞没,然后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第16章 法阵聚合 天空中那个大的法阵骤然扩张,与此同时无数隐藏在树上的小法阵也亮了起来,每隔几棵树就会有一个小法阵,而所有的法阵围成了一个大圈,竟然直接将众人团团围住,漆黑的烟雾从天空中那个法阵上一泻而下,如同天降瀑布,不过它是黑色的,而且似乎带着腐蚀性。 凌羽只看到,那只察觉到异样但还未站起身的笨笨龙一瞬间被黑雾吞没,然后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一时间惨叫声四起,黑雾所降下的空间里,已经全是浓密的黑雾,并且黑雾还在扩张,而密度也越来越高,树上的小法阵正在极速扩大,似乎要与空中法阵接触到一起,将出去的地方完全封死。。 随着法阵的不断扩大,凌羽瞅到了一个还未闭合的地方,急忙跳了出去,法阵上的红色光芒越来越耀眼了,不足半分钟,地上的小法阵已经触碰到空中法阵,并与其逐渐融合,似乎要汇聚成一个网了除了仅有的几个因为法阵是圆形而出现的缺口,但随着法阵的扩大,缺口也在逐渐缩小。 “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呼喊声从法阵内部传出,凌羽看到一个腿部已经被腐蚀掉的人,正趴在法阵前朝他呼救。 那人面露痛苦,而他面前的法阵已经完全闭合住了,他又失去了双腿,根本不可能移动半分。 凌羽望了眼依旧在快速聚合的法阵,心中一横,飞快的跑到树上,然后通过高处一个还未融合的地方跳了进去。 “可能有点痛,忍着点!”凌羽将那人抱起,然后四处寻找新的出口,之前那个地方已经不能用了,从外面还能跳进来,但里面可没有落脚的地方,面前的小法阵更是一碰就会烧掉肉的东西。 凌羽将那人驼在背上,弯着腰朝法阵走去,他却陡然发现天空的阵法已经覆盖住了整个空间。 他飞快的移动着视角,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出去的地方,直到背后传来酸辣的刺痛感,他猛的一回头,却发现自己面前早已经是一层又一层的浓密黑雾了。 “喂!你背个尸体干嘛!” 山岩响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凌羽听到他的话,赶忙回头望去,只见他背上的人,早已经被腐蚀的一干二净了,只剩下两只手臂还搭在他的身上。 凌羽吓了一跳,马上扔掉了手臂,朝山岩那里跑去。 “你怎么还没跑出去,”山岩背对着法阵,面朝黑雾,“你不是在外围吗?那个家伙还准备救驼龙,这一下子大家都玩完了。” 山岩说的是贾康,而现在贾康早已经不知道了去向,凌羽也并没问,现在似乎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破不开吗?”凌羽说话间,挥动着长剑砍向了面前的法阵。 长剑在接触到法阵的那一刻,开始冒出白色和烟雾,不到两秒钟,剑尖直接融化掉了。 “省省吧,地上我都试了,没鸟用,”山岩打断了凌羽。 凌羽瞥见了地上那个深深的洞,看来山岩还准备从地下钻出去,但似乎并没有任何用处。 而黑雾正一点点逼近他们,凌羽不停的朝后面退去,身体马上就接触到了那个连铁剑都能融化的法阵上。 “菜鸟大叔,闪开!” 琳不知从何地大喊着,跳了出来,她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机械武器,粗黑的炮空上有规律的排列着白色的明亮物质,像是珍贵的白光石。 随着慢慢枪身的逐渐抖动,炮孔泛出白色的光芒,光芒越来越浓郁,直到轰的一声,一道白色的光柱破空而出,直接击碎了法阵,惯进了黑雾之中,所过之处黑雾也退散开来,形成了一个圆形的空洞,丝丝白色烟雾从洞口飘出,似乎是黑雾蒸发后的景象。 “走!”山岩拎着巨斧朝那个洞开的地方跑去,没想到粗壮的身体却无比灵巧,纵身一跃,便从空洞中转了出去。 凌羽也快步跑了过去,可突然间法阵泛起一阵黑色的光芒,接着洞口快速的缩小,几乎在就一眨眼间,它已经缩小了一半,是法阵检查到了漏洞,在自己愈合。 “你墨迹什么啊!”山岩大喊着,扑倒了那个法阵口处,将他的巨斧卡住了法阵想要减缓一下法阵愈合的速度,同时用一种吃力的表情喊道,“赶紧啊!” 凌羽望着几乎只有他身体大小的空洞,腿开始哆嗦,他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猛的一咬牙,紧闭着眼睛跳了过去。 他只觉得鼻尖泛起了煮熟的肉的感觉,头发似乎吱啦一声,如同火烤了一般,接着身体一沉,直接被一只手拉了出去。 望着已经愈合完全的法阵,凌羽大口的喘着粗气,他还是有点惊魂未定的感觉。 “奶奶的,回去又要换个武器了!”山岩破口大骂着。 凌羽看向他,却发现山岩那柄巨斧早已经从斧身中间断掉了,而断的那一部分此刻还在留在法阵中,随着山岩将武器从地上捡起来,凌羽才注意到,山岩的左手手臂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而外面的肉已经变得焦黑色,似乎他刚才是在用血肉之躯,阻挡着法阵的聚合。 “大叔,你真帅!”琳拖着那个巨大机械武器到了树边,“可比这个菜鸟大叔强多了。” “那是,我起码还是佣兵团的团长呢!”山岩挤出了一个微笑,拎着已经断掉了巨斧走了过来,可凌羽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在颤抖。 那种直接被烫熟皮肉的感觉一定很痛苦,可山岩却还能挤出一个微笑,凌羽心中有些内疚,又由衷的敬佩山岩的勇敢。 山岩坐到了琳与凌羽旁边,他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琳的武器,“小姑娘你是维尔特拉人?” “咦,大叔你知道?”琳也有些吃惊。 “银发的机械之国,机械,传说是一种足以媲美魔法的力量,这么有名的东西当然知道的了,”山岩停了一会又说,“当初在天壁和敌人打仗时,经常会有你们国家的佣兵团出现,可没少让我们吃苦头,话说你们那里流行当佣兵吗?” “荒凉是我们那最大的特点,土地贫瘠不能耕种,除了矿石多,找不出任何好的地方,不过还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德,没钱生活的人都去当佣兵了,”琳虽然对那里说的很不好,但眼神中却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反而嘴角一直露着微笑,“我们国家的人都很笨,能感应到魔法元素的人更是万中无一,所以一直想着用勤奋来弥补天分。” “但截止目前,似乎依旧是天赋更为厉害,”山岩也苦笑了一声,挥了挥手中的巨斧,“我们都不是天之骄子。” 凌羽倒是没关注他们俩的话题,目光一直注意着那个法阵,此刻法阵中早已经布满了黑色的雾气。 死里逃生的人都聚集在离法阵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歇息,一个银发少年在里面格外显眼,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们看见我妹妹没有?”银发少年走了过来。 凌羽这才想到,那个银发少女抱着冰澜从众人中杀了出去,然后就再也不见了踪迹,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夏哥,雅姐姐不见了?”琳突然紧张了起来,她有些结巴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还在法阵里面?” “没有,”凌羽肯定的说道,“我看着他们两个出去的。” 那个银发少年听到这,有些激动,他拉起凌羽的衣襟,几乎要贴到了凌羽的脸上,“他们朝哪个地方去了?” “那里,”凌羽指了一个方向。 银发少年望着那个方向,飞快地跑了过去。 看着银发少年消失在了森林深处,凌羽缓缓的坐了下来,没等他屁股做到地上,他又有些不放心的朝那里望去。 这一看不当紧,他发现在银发少年消失后,一个披着黑色袍子的人正紧随着他。 凌羽心中暗叫不好,他们似乎是中了敌人的什么计策了,他急忙拎起长剑朝那里跑去。 “喂,菜鸟大叔,你干什么去!”琳在后面喊道。 不过凌羽却没听到这声,一直消失在了森林里。 第17章 魔物初现 宽大的腥草叶子,随着人的前进被折断,散发出了一股刺鼻的气味,越朝森林里面走,树木也越发高大了起来,而同时高大的草类也都不见了,转而换为了这种矮小的草。 凌羽停了下来,那个银发少年与黑袍之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似乎他把人给跟丢了,辨别了一下大致方向,他发觉自己竟然是一直在朝精灵森林深处走的。 随着一道密集的树枝被折断,凌羽惊讶的发现自己来到了之前休整的地方了,战斗留下的血迹还清晰可见,驼龙的粪便还呆在一个角落里,奇怪的虫子和小鸟正在啄食。 凌羽猛的感觉到不远处的树林中传出了响声,他持着长剑走了过去,声音越来越近了,他躲到了一个树后,握紧了长剑。 突然一股穿透树木的声音从他的腰部传来,凌羽被吓了一跳,赶忙跳开了树,而从树干处露出了一个剑尖,显然人家已经发现他了。 “是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凌羽一抬头,才发现是那个女精灵队长舞诺,而之前那个老头库休拉就跟在舞诺的后面,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库休拉也认出了凌羽,“我记得你和那群帝国的狗是一起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凌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半天说道,“我们遭遇了一伙山贼的袭击,一个法阵发动了,大家逃的时候失去了联系,有几个同伴失踪了,我去找他们。” 库休拉有些怀疑的瞥了凌羽一眼,“就你这个三脚猫的功夫还找人?一个山贼就把你杀了,帝国的人把武术也算是荒废到了一定程度,看来被灭国也是迟早的事。” 凌羽收起了剑又朝前面走去,不在搭理那二人,他可对这个拿着一长一短两把剑的老头,没太大好感,整天对帝国很有意见,恨不得帝国明天就毁灭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舞诺拦住了凌羽,她那冰冷的面孔有几分威严,“朝里面是往精灵森林内部走的,你同伴在里面?” “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往里面跑了,”凌羽有些无奈的解释,“你们还有什么疑问,还要问问他长什么样?有多高?” 听到凌羽的话,舞诺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师傅,”舞诺询问道,“会不会是魔神之子的人?” “有可能,”库休拉低声道,“他们肯定还没有放弃,为了召唤出毁灭之炎,遗落的风神之息是必须的。” “并不对!” 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凌羽背后传来,他急忙转身,却见那个黑袍人正站立在一棵树上,俯视着他们,一身黑色长袍将身体完全遮盖住,而面部也带着奇怪的诸神面具,声音透过面具,有几分沙哑。 “魔神大人怎么可能是吾等能够唤起的,魔神大人刚刚降临在黑色城镇,这时候他还在那里休息,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为大人献上风神之息,嘻嘻,是不是有些期待了,”黑袍人伸开手臂,黑袍被撑起,他狂笑道,“你们只是祭品,魔神大人的手下们很喜欢鲜美的人肉。” 库休拉从背后抽了那柄长剑和那柄短剑,握在手中,“真搞不懂你们这群人,整天在想些什么东西,自己努力修炼比什么都强,一天到晚想这些歪门邪道。” 黑袍人伸出了一只手,然后朝地上一撒,如同沙石一般散落一地,不过那些东西漆黑如墨,让人有几分害怕。 “人类的力量永远无法超越神,魔神大人的指引才是永生唯一的途经,”黑袍人从手中掏出一个玻璃管,“愚蠢的人永远无法体会。” 他将玻璃管一抛而下,“所以你们都成为神之祭品吧!” 玻璃管落地的一瞬间,红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而刚刚那些掉落在地上如同沙粒的东西,正在飞速膨胀,呼吸间已经成长为了巨大的猛兽,呈现狼形,但全身上下都已经糜烂,如同鬼怪一般,像极了来自冥界的守夜犬,腐烂的身体上散发出令人恶心的气味。 “好好感受一下魔神大人的威力吧!”黑袍人手一挥动,消失在了原地。 “舞诺,注意点,这是魔物,而且还是异种魔物,”库休拉目光冰冷,手中的长剑指向空中。 如同狮鹫掠食,鲸鲨吞鱼一样,库休拉划着长剑杀入了魔兽群中,长剑在他手中快速飞舞着,狼形魔兽晃动着脑袋扑了上来,他将长剑落下,在地上划出一条弧线,一时间泥土飞入了天空,他腿部一发力,冲了过去,长剑飞快地舞动着,如同切菜一般,屠杀着魔兽,而背后泥土纷纷落下。 舞诺也纵身跳上了树,从背后取出弓箭,一根根绿色的箭羽搭上了弓,利箭破空而出,射在了魔兽的身上。 狼形魔兽退后几分,然后聚集在了一起,尖锐的牙齿露出了腥臭的口水,一点点滴落在了地上,腐蚀着地上的萤草与茶花。 库休拉用短剑划开了胸前的衣服,随着他的衣衫落下,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瓶子也落到了地上,啪叽一声碎裂开来,从瓶子里流出了乳白色的液体。 他将长剑在插入白色液体流动的区域,然后拱紧了身体,低吼一声。 “云-舞!” 陡然间,长剑发出强横的白光,他拖着长剑猛的朝魔兽冲去,直接跳进了狼行魔兽中,下一刻一股撕裂空气的剑波从魔兽群中震撼而出,魔兽一瞬间倒了一片。 一柄利箭也飞到了凌羽跟前,凌羽吓了一跳,心想这个剑波也太厉害了吧,连舞诺的箭都给吹开了。 凌羽刚想挖苦那个冰冷的队长两句,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了舞诺的身后,而舞诺早已经立在了原地,如同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了。 似乎黑袍人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杀死他们,而是获得召唤魔神的祭品。 第18章 魔神祭品 “喂,她有危险!”凌羽赶忙朝库休拉喊道,他发现无论自己多讨厌这个怪老头,可到了危急时刻,还是需要这个人。 库休拉似乎陷入魔兽群中不能脱身,也不知道是没听清凌羽的喊声,依旧在厮杀着。 凌羽也顾不得这的多了,等着库休拉来救,估计人都走远了,他飞快地朝舞诺所在的树木飞去。 “找死!”黑袍人手一挥,一颗颗黑色的元素球从树上急射而下。 “啊!”凌羽纵身一跳,一颗元素黑球擦着他的腿击中了地面,瞬间地面就被腐蚀出了一个麻袋大小的坑。 凌羽落地翻滚,身后传来滋滋的腐蚀声,而他前一秒呆的地方,已经连茶花的根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他起身之后,猛的朝空中撒出了一把泥土,凌羽有些庆幸他的手还挺大,这一把泥土分量够足,直接遮住了黑袍人的视线。 “愚蠢的人类!”黑袍人一手拉过已经失去行动的舞诺,然后袍子一挥,消失在了原地。 凌羽还以为自己成功了呢,他冲到杉树旁,飞快的爬了上去,可等他爬到树枝上,却发现早已空无一人,望着手中那柄已经失去了剑尖的长剑,他的心中有几分失落。 而远处,库休拉越入了空中,然后长剑指地,轰然落下,白色的长剑在地上激起一圈光波,而周围的魔兽被光波拦腰斩断。 “一群废物,”库休拉望着身体全部碎裂的魔兽群,将两把剑放回背后,缓步走来。 他朝凌羽所在的位置看去,马上就发现了问题,急忙跑了过来。 “舞诺呢?”库休拉站在树下问道。 凌羽从树上下来,低声说,“刚才那个黑袍人袭击了她,我叫你,可你没听见。” “那你呢!”库休拉一把将凌羽推倒在地,眼眶中冒着怒火,“要你干什么吃的,你就看着他把舞诺带走!” “我能怎么办?”凌羽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中长剑握得很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我也去救了,可……” 他终究没说出自己是打不过那个黑袍人,自己实力不济,没能力去杀死那个黑袍,他讨厌极了这种无力感,尤其是在这个奇怪的老头面前,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库休拉突然咳了一声,然后扶着身子坐到了树旁,他两只眼泛着血丝,语气中又有些不甘, “搞不懂你们这群年轻人,整天就知道享受,我已经老了,不知道还能再挥几年剑,看着你们这样,我估计还要再坚持几年,不说了,不说了,有没有酒,给我喝一口!” 凌羽望着一脸疲惫的库休拉,心头一惊,似乎武功高强的老人,也已经很老了,他微微有些动容。 “我家酿的野桔酒。” 凌羽将腰上挂着的一个瓶子扔了过去,那是他出门时带的野桔酒,而更多的东西都放在自己背的包里,但那个早已经在第一次战斗中就消失不见了。 库休拉稳稳的接住了酒瓶,大拇指放在了瓶颈处,一用力,瓶颈嘭的一声裂开,然后被他用拇指轻轻打落在了地上。 “嗯,闻着气味还不错,”库休拉点了点头。 “你不去救她!”凌羽看着还有悠哉悠哉喝酒的库休拉,刚才还在的同情之心,瞬间消失不见了,终究还是个怪老头。 “想去就你就去啊,只怕就算你找到了地方,最多又送一条命,能力不够,心还不小,”库休拉猛喝了一大口酒,“等我体力恢复了再去!” “可,”凌羽话到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只是赌气似的现在一旁。 库休拉有些不屑的笑了一下,他并没有说什么,依旧在喝着酒。 空气中安静了下来,除了昆虫飞动的响声,就是库休拉喝酒的声音。 “你不是在找你同伴吗?”库休拉忽然问道,“赶紧去啊,在这站着干嘛?” 凌羽心中早已经是憋了一肚子气了,他愤愤道,“你管我!” “我是不想管你,但我的人也不用你管,”库休拉扔掉了喝干的酒瓶,“你该去干嘛干嘛吧,要不然你觉得你能帮上什么忙吗?” “好,”凌羽也算是受够了气,一甩手朝远处走去。 “不过啊,我觉得你倒是可以跟着我一起,因为我们俩路是相同的,”库休拉的声音又传来。 凌羽停下了脚步,没等他回头,库休拉已经来到了他身边,拍了他一下肩膀,“酒不错!” 然后大步朝前面走去。 凌羽赶忙追了上去,“你是说他们会在一起?” 库休拉耸拉着眼皮,用手指了指脑袋,“你不是笨,而是懒,连用脑袋思考一下都不想做。” 凌羽停在原地仔细想了想,马上恍然大悟,“你是说他们在抓人做祭品,我的同伴可能也被抓了,所以只要找到他们祭祀的地方就行了!” “脑袋还算能用,没有废掉,”库休拉悠悠的说。 ……………… …… 琳将那把奇怪的机械武器抵在腰间,接着白光一闪,那个笨重的武器就消失不见了,这如同神迹的一幕令山岩颇为好奇。 “你那是魔法石?”山岩指了指琳腰部的一个奇怪腰带,上面一块银色的宝石格外明亮,和她的头发颜色很像。 “嗯,那块是空间系魔法石,经过空间系魔法师的处理可以在里面生成一个次元空间,用于空间储物,我的武器大多数很笨重,所以都放在那里面,随拿随用,”琳解释道。 山岩点了点头,“以前当兵的时候曾经见到过类似的东西,魔法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把机械武器收起来之后,琳站起身去查看那个已经聚合的法阵了。 法阵里早已经是黑雾弥漫,一点也看不出其他颜色,黑的有些吓人,天空也在变暗了下来,似乎远处的乌云也在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下雪了?”琳一抬头,雪花刚好飘到了她的脸上。 逐渐的,雪花越来越多,天空中已经飞满了雪花,很是漂亮。 “团长?”琳忽然看到西恩从雪花中走了过来,“你上哪去了,我找了你半天!” 西恩耸了耸肩,略带无奈的回答,“一直在和那群精灵谈判,他们不同意我们参与保护风神之息。” “可如果风神之息被夺,那么毁灭之炎就会真正的降临这片大陆,到时候肯定会死伤好多人的!”琳有些不解,她搞不懂那群精灵为什么不同意合作。 “你说的大家都懂,但在他们亲眼见识到毁灭之炎的威力之前,他们是不会轻易舍弃利益的,毕竟已经是手中的东西,谁也不甘心轻易放出来让大家参观,”西恩顿了顿,“除非是迫不得已。” “那现在怎么办?魔神之子的人不是已经潜入到这里了吗?”琳问道。 “当然,虽然我讨厌人多,但有时候人多了也并不全是坏事,至少目前就不是,”西恩弯下腰,捡起了一片枯黄的杉树叶子,“通知我们的人,让他们先通过陨落之崖,下雪了路可不好走。” “明白!”琳马上掏出一个仪器,发送出消息。 西恩把叶子上的雪吹落,然后朝空中一抛,叶子在雪中飞舞着,缓缓地飘落到了法阵之上,霎时间,法阵燃烧起了一团火焰。 第19章 螳螂的自信 “我们去哪里找他们?”凌羽拼了老命才勉强跟上了库休拉的速度。 库休拉停住了脚步,闭上眼睛,鼻子发出嗅气声,然后指了指一棵树,“你先上树。” “上树?”凌羽大为不解,“上树干什么?” “怎么怎么多废话!”库休拉有些不耐烦了,他拉起凌羽走到了树边,“你在树上能够看的远一点,还有就是尽量能让人都发现你。” 凌羽还是一脸茫然,不过看着库休拉凶恶的面孔,他还是有些不情愿的爬了上去。 库休拉找的这棵树很是高大,虽然比不上起精灵森林深处的那个古老树木,但起码能将外围的视野看的清清楚楚。 “看到什么了?”库休拉在地上喊道。 凌羽又仔细扫视了一圈,密密麻麻的树梢在眼中晃动,越向外看,绿意越少,似乎只有精灵森林里面的树木能长年保持绿色,而远处似乎已经下起了雪,那些光秃秃的树上空飘荡着雪花。 “怎么样?” 库休拉又问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凌羽朝下面喊去,“接下来怎么办?”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库休拉在下面大声的喊。 凌羽有些不解,这个老头在搞什么名堂,刚才还听的清,现在却又听不清了,但自己还能轻轻楚楚的听到他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凌羽把手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一字一顿的喊道,“我说,没有人,什么都看不到!” “那坏了,”库休拉突然脸色一惊,大叫道,“他们恐怕是去抢夺风神之息了,我们快走,一定要赶在他们面前赶回去!” 随着地面越来越近,凌羽直接跳了下来,“风神之息是什么?” “走啦,再晚会儿,就要见不到风神之息了,”库休拉一边跑一遍喊,“你快点,风神之息丢了可要出大事的。” 凌羽嘴角微微动了动,心想我耳朵又不聋,不用一直把风神之息挂在嘴边吧,还生怕别人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恍然大悟,瞬间明白了那个老头的用意,嘴角露出微笑,“还真是个奇怪的老头。” “喂,风神之息我们放的位置很安全啊,干嘛要去看啊!”凌羽心领神会的跟在库休拉屁股后面喊道。 库休拉也回身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仿佛在说孺子可教。 可是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两个傻子,一老一少,在树林中来回穿梭,嘴里还不停的喊着什么。 越过一棵大树之后,库休拉忽然消失不见了,而凌羽并不奇怪,依旧在自顾自的喊着。 “……风神之息……。” “别乱动,小心你的脑袋!” 凌羽听到身后传出库休拉的声音,就知道计策成功了,他赶忙折返回去,只见一个黑袍人正直直的立在树前,而库休拉正用着长剑抵住那人的脖子。 “你说你也是够笨的了,这么幼稚的计策你都没发现?”库休拉到这时还不忘嘲讽一下黑袍人。 “我也是被逼无奈,”黑袍人开口说道,“本来想抓几个人做祭品,可又找不到落单的人,刚好听到你们说风神之息,我就想着能找到关于风神之息的信息,回去也不会被主教责罚。” 凌羽听到这人的声音与之前那个人明显不一样,细细看去,却见这个黑袍人装备更是简陋,连个面具都没有,只有一个黑色面罩戴着。 “主教?是不是那个戴着诸神面具的那个人?”库休拉问道。 “那是瓦拉主教,他带的也不是诸神面具,而是六邪神面具,我们普通信徒戴的就是普通的面罩了。” 这个黑袍人话语出奇的多。 库休拉打断了他,“你们抓祭品干嘛?” “当然是召唤毁灭之炎魔神大人,他降临人间,黑暗诸神就将再次统治这片大陆,到时候人人不必为了吃穿发愁,魔神大人会赋予我们一切,包括永生。” 凌羽掏了掏耳洞,他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黑袍人就像是一个神棍,一直在宣传他们的教义,让人怀疑是不是想着拉他们俩入伙。 “别说这么多废话,”库休拉又一次打断了他,“祭品在哪个地方?” “具体的地方不太容易找,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黑袍人赶忙说。 “先说在哪个地方!”库休拉将剑又向前多指了几分,打消了黑袍乱动的念头。 黑袍人有些不适应的扭了扭身体,冷笑道,“是不是我说了地方你们就会把我杀了,如果我不说你们就会把我折磨地生不如死?” “哼,说的不错,那你倒底是说还是不说?”库休拉似乎已经失去了耐性。 “我想不必了,”黑袍人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低声道,“有人来接我们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凌羽惊讶的发现自己脚底开始出现那种黑色烟雾,而烟雾似乎是一个阵法,正在飞快地汇聚成一种形状。 库休拉本想一剑结果掉这个黑袍人,可等他刺出剑时却发现,黑袍人已经化为了一团黑雾,消失在了阵法中。 “走!” 库休拉来不及管这么多,拉起凌羽跳出了法阵。 “感觉怎么样?”之前那个黑袍人正站在树枝上,似乎他们都特别喜欢站树枝上,“是你愚蠢还是我愚蠢?” 正在黑袍人说话间,三道身影从树后跳出,黑袍黑面罩的装束和树上的那人一样,他人站在三个方位,形成三角之势。 “你早就看出来了,是故意让我们抓住你的,有怎么大的实力干嘛不早点用,你还不是很愚蠢?”凌羽抽出了背后的长剑。 “不对不对,虽然你们有近乎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引我上勾,但还是存在可能性,你们说的是真的,”黑袍人俯视着他们,冷笑道,“反正我有实力,为什么怕麻烦呢,如果你们是骗我的,我也不怕嘛,对不对?” 说着黑袍人从衣服里掏出一张面具戴了上去,凶神恶煞般的面具上印着一个狰狞的面孔,他似乎打趣道,“哦,忘了说了,我也是一名主教,名叫弗瑞尔,顺便科普一下,我的面具上画的就是毁灭之炎魔神大人。” 库休拉似乎有些不屑的晃了晃脑袋,“哼,可你的一切自信都是建立在你的实力足以杀死我,不,是我们两个,虽然他确实可以忽略不计,不过这样想,真的对吗?” 凌羽嘴角抽搐着,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也不用在这时候说这个吧!没人会觉得他很幽默。 “哦,搞不懂您老人家的自信来自哪里!”那个名叫弗瑞尔的黑袍主教有些好奇的说道。 库休拉将手中的长剑放在凌羽背后,然后从凌羽手中拿走了他的剑,同时低声说,“你用我的剑,我的剑可比你珍贵,注意保护好它!” “那为什么你不用你自己的剑?”凌羽问。 “因为接下来会对剑损伤很大,我舍不得,你的剑坏了就坏了。” 凌羽刚想说什么,就听库休拉缓缓地说道。 “你的命应该比你的剑珍贵”。 第20章 召唤 库休拉没有迟疑,在凌羽那把长剑入手的瞬间,便朝最后方的那个黑袍人砍了过去。 直刺!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剑尖直取那人头颅,黑袍人也飞快的向后退去,可随着他停下脚步,一只短剑直接刺入了他的胸膛,鲜血顺着黑袍从剑刃下流了出来,然后下一秒,库休拉的长剑已然到达,轻轻一划,黑袍人用手捂着脖子倒了下来。 几个呼吸间,他已经解决掉了一个人。 不过战场上可不是能够让人惊讶与感慨的地方,因为你根本没时间想这些。 库休拉身体半倾,抽出了黑袍人尸体上的短剑,然后脚在地上一瞪,弹射向另一个黑袍人。 另一位黑袍人赶忙从惊讶出反过神来,手指在面前飞速画出一个小型法阵,下一刻,法阵迸发出暗紫色的光芒,轰向了冲过来的库休拉。 最前方的黑衣人也没有犹豫,手中聚合出两颗黑色元素球,一左一右,抛向了库休拉可能闪躲的位置。 然后下一秒,画出小型法阵的黑袍人,身体轰然倒下,库休拉则手持长剑站在他的身后,手中的剑刃略有些残缺,似乎是刚才正面击碎了法阵造成的后果。 预判了库休拉躲闪的两颗元素黑球落了空,既定计划的突然失败,令最后一个黑袍有点手足无措,他慌张地聚集着元素黑球,然后黑球刚露了一个雏形,他的脑袋就滚落到了地上。 库休拉直起身体,轻轻甩去了剑上的血液,“虽然我老了,可对付你们这帮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您的自信,让我由衷地敬佩,”弗瑞尔饶有兴致的看着地面上的自己三个手下的尸体。 “付出多大努力,就有多大收获,我的自信可不是随口说来的,”库休拉缓缓道,“你是自杀,还是让我送你去见冥神。” 这句话凌羽听的懂,这其实是一句嘲讽的话,传说人死亡之后会去往冥界,而送你去见冥神意思就是送你去死。 弗瑞尔从树上一闪而下,信步走来,魔神面具似乎在随着他的脚步发出低沉的呼吸声,“你虽然很强大,但比起魔神大人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当魔神大人降临世间,你们就会痛苦地哀求,不过你们可能见不到那美妙的场景了,魔神大人虽然喜欢活的祭品,但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你话还真是够多的,刚才还以为你是为了拖延时间,现在才发现,原来你是真的话多,”库休拉右手握着凌羽的祷告长剑,左右反握着短剑。 “我话很多吗?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个,”弗瑞尔伸手按住了魔神面具,慢慢取了下来,轻放到了地上,“不好意思,你还真说对了,我刚才是在拖延时间,现在还是在拖延时间,不过,已经结束了。” 弗瑞尔起身后撤,那张魔神面具开始泛出暗红色的光芒,光芒越来越盛,仿佛那一块地方变成了岩浆一般,接着面具开始巨大化,足足扩大了有半米多,看着格外恐怖。 突然间,一头巨兽从面具下面破土而出,那是一头全身布满暗红色火焰的巨龙,一部分龙鳞被火焰代替,露出的皮肉像是岩浆般可怕,它的身体几乎快要超过了周围的树木,趴在被火焰烧焦的土地上,巨大面具紧紧的贴在它的脸上,更显狰狞,巨大的头颅上一根半米长的黑色锐角,闪烁着幽暗森然的红光,那双血红色的巨眼,透发着冷冽的光芒。 “吼!”巨龙狂吼,周围野兽开始四散逃窜,天空中布满了惊飞的鸟儿。 “啊,黑牙大人能接受我的召唤,实在是我等莫大的荣幸,”弗瑞尔跪在地上连忙行礼。 “弗瑞尔,魔神大人让你准备事情怎么样了?”黑色巨龙口吐人语,它俯下高大的头颅望着弗瑞尔。 弗瑞尔赶忙回答,“一切都已具备,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准备多抓几个祭品。” 虽然弗瑞尔没有指明,但巨龙似乎很清楚谁才是祭品,它转过头颅,透过面具审视着凌羽二人。 “这个祭品不错,虽然有点老,但还能接受,”巨龙用着一种奇怪的腔调说。 “废话怎么这么多!”库休拉突然吼道,“打就打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好,人类,允许你与我一战!”巨龙一震翅升入了空中。 它在空中不停地盘旋着,这个区域并不算太大大,它的身体有点受限制。 一股龙炎从巨龙口中吐出,火焰一瞬间吞噬掉了周围的诸多树木,树木烧后的浓烟覆盖了这片区域,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似乎对于毁掉树木之后的空间,还算满意。 “你先走!”库休拉挡在了凌羽前面。 “可,”凌羽有些犹豫,他不敢确定这个怪老头能否打的过那条巨龙。 “你觉得你留下来能有什么用吗?”库休拉低声道,“把我的剑留下吧,看来今天是用的着了。” 凌羽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将库休拉的长剑放在了他的背后,然后飞快的朝外围跑去。 “小子,哪里跑!”弗瑞尔见到凌羽逃跑,急忙跟了过去。 嘭的一声,一把长剑贴着弗瑞尔的脸插在了树上。 弗瑞尔呆立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不敢动弹了。 “注意好你自己,在这头巨龙面前杀死你,对于我还不是什么难事,”库休拉从背后抽了他自己的长剑。 弗瑞尔咽了下口水,一甩黑袍无奈的退到了一旁,有了之前那三个人的惨状,他还真对这个老头的实力有几分忌惮,不过好在有黑牙大人,这个毁灭之炎魔神大神的坐骑在,就算是这个老头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无济于事。 “开始吧!” 库休拉扯掉了已经烂掉的上衣,露出了结实的上半身,全身肌肉暴起,棕黑色的皮肤显得有些粗糙,背后还有一道从腰部延伸至脖子的伤疤,似乎是经历过很严重的战斗。 黑色巨龙并没有犹豫,直接从天而降,张着血盆巨口扑了下来,尖锐的巨爪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泥土被重力直接压到了里面。 第21章 人龙狂舞 库休拉一跃而起,一长一短两柄剑砍在了巨龙的鳞片上,发出火花,而鳞片附近流淌着的黑色岩浆也随之崩散到了地上,落地之处,马上发出阵阵浓烟。 当一阵风朝向库休拉吹时,巨龙快速煽动着翅膀,一口龙炎借着风势,铺天盖地般袭来,将库休拉落脚的地方烧成得焦黑。 暗红色的龙炎在天空如同万蛇般舞动,将库休拉死死的压在下方。 库休拉几次想冲上天空,都被龙炎压了下来,身体也多处被龙炎烧伤,他拿短剑割掉了烧卷的头发,然后突然将两把剑插在了地上。 “看来无论如何这两把剑是保不住了,”库休拉苦笑了一声,然后低声吼道,“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剑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蓝色的液体倒在地上,蓝色液体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犹如蛟龙入海,汇聚成一条条细线,其中两条飞快地缠绕在了长剑的身上,而剩下的蓝色液体则围着地面在疯狂地游动着。 “以吾之名,予汝之力,”他双手搭在了剑柄上,然后盈然一握。 “冰神之剑,撼天!” 如同吟唱古老的咒语一般,话音落下,原本游荡在地上的蓝色水蛇,瞬间凝固,形成了一个蓝色的法阵,每条法阵刻纹,都散发出逼人的寒气,直冲天空。 库休拉腿部弯曲,猛的冲上天去,两柄散发着蓝色光亮的武器在空中闪烁着,直接破开了那毁天灭地的龙炎,击打在了巨龙的龙翼上。 巨龙受到攻击飞快地移动着身体,同时不停的喷出龙炎,而库休拉则借助巨龙的身体,不停的攻击着。 巨龙与库休拉在空中不停缠斗着,暗红色的龙炎与蓝色的剑影交相辉映,宛如一副美丽的画卷。 凌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壮观的战斗,如同孩童观看精彩的水影戏,一个画面都不想错过。 “嗯,似乎这个老爷子功夫还不错,”西恩如同鬼魅般的出现在了凌羽身后。 凌羽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你也太吓人了吧!” “是你太入神了,也难怪,这么精彩的战斗,确实应该聚精会神的观看,”西恩也抬起眼看着天空中那一人一龙的战斗。 “你快去帮他啊!”凌羽突然想到了,这个西恩是帝国黑之近卫团的团长,实力也一定很强,有了他的帮助,肯定能打败那个黑龙。 “不必了,这时候应该做的是以逸待劳,先不说我去了能不能帮上忙,照目前的情况看,估计是那头大黑龙会败下阵来,就算是再不济,老爷子最后输了,估计那头黑龙也快不行了,我到时候再出去,就稳稳的把握住了局势。”西恩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凌羽有些无语西恩的逻辑,但也不好反驳他,索性就不理他了。 “你看黑龙上的面具,那是毁灭之炎魔神的召唤媒介,传说曾用毁灭之炎留下的魔炎淬炼过,所以召唤出的都是很强大的存在,但毕竟不是这个空间的东西,召唤出的东西能存在的时间应该很短,这会儿龙炎明显比刚才弱了,估计已经快不行了,”西恩自顾自的说着。 凌羽这时候已经看不清巨龙的头部了,只能看到有一人一龙在空中缠斗,此刻听到西恩竟然能说出巨龙带着那张魔神面具,不禁有些惊讶。 他随口而出,“为什么?” 西恩轻声一笑,“这是主观判断,没什么肯特别定的理由,至于那个老爷子用的招数,我倒是第一次见,现在就全看他的身体能不能坚持住,剑的质量是不是过关。如果换做他年轻的时候,大黑龙恐怕早已经败下阵来,真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凌羽似乎听着西恩的分析,再次看向空中,而空中两个人的身影似乎开始放缓了下来。 随着库休拉的身体从巨龙背上跃入空中,然后重重的落下,长剑穿破了龙鳞,刺进了巨龙的身体里,巨龙的身体划出一条巨大的弧线,直勾勾地栽倒在了地上。 随后,黑色的光芒一闪,巨龙的身体突然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那张面具,面具也在飞快地缩小着,最终变为了正常的面具,土坑里库休拉半跪在地上,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背后的那条巨大伤疤似乎有开裂的征兆。 “哎呀,哎呀,果然是有自信的资本,没想到黑牙大人都被你打败了,”弗瑞尔拍着手掌,走到了土坑旁,“不过,现在的你,恐怕没有刚才的威风了吧!” 弗瑞尔手轻轻一挥,一枚元素黑球出现在了手中,直接轰在了库休拉的背上,库休拉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倒在地上,背上已经血肉模糊了。 “嘻嘻,虽然费了点时间,不过并没太大区别,”弗瑞尔缓步走下了土坑。 他弯下腰,刚想拉起库休拉,一把剑已经架在了他的后颈上。 “别急嘛,我都还没说话呢,”西恩用佩剑在弗瑞尔后颈上敲来敲去。 凌羽从土坑上滑了下来,扶起了库休拉,库休拉眼神涣散,但还有算清醒,嘴角上露出一丝微笑,“帝国的人还算有这么一点用……处,” 他话还未说完,就又吐了一口鲜血,凌羽赶忙扶住了他。 “多谢夸奖,”西恩微笑着答谢道,然后又瞥向了凌羽,“老弟,我就说很稳吧!” “稳什么,你早点出来,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凌羽愤愤道。 “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我很少出手的,”西恩也不生气,只是一脚踢飞了在弗瑞尔脚边的那张魔神面具。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也是找人吗?”凌羽又问了一句。 “你们闹出这么大动静,想不知道都难,我只是闲得无聊来看看,”西恩说,“说起来,你们的据点在哪里?” 西恩后一句是对弗瑞尔说的。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弗瑞尔冷声笑道。 西恩俯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只觉得弗瑞尔脸部肌肉运动似乎是在笑,而西恩也笑的越发灿烂了。 “好,好,好!”弗瑞尔连说了三声好。 第22章 碎牙草 乌云似乎朝他们这边移过来了,简单处理过库休拉背后的伤口后,凌羽把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了上去。 库休拉半躺在土坑边,“又想玩什么花样?” 一阵风从地下吹起,把烧焦的树木留下的灰烬,吹的漫天都是,西恩收起了佩剑,轻轻拍着弗瑞尔的背。 “回去吧,记得我跟你说的,你可要自己把握好哦。” 弗瑞尔飞快的跑上了土坑,捡起了那张魔神面具就跑走了,他可不敢有半分犹豫,失去了召唤物,他面对这个深不可测的人可毫无胜算。 “你怎么放他走了!”凌羽激动的问道。 “淡定,老弟,”西恩微笑,“他的召唤短期内应该用不成了,所以放他走,一点影响都没有,而且你们不是想找祭祀的地方吗?他马上就会带我们去了。” 凌羽有些不解,他很好奇西恩对那个主教说了些什么,但西恩没说,他也不好问。 “说说你的计划吧!”库休拉倒是帮凌羽问了这个问题。 “比起这个,你们不好奇我跟他说了什么?”西恩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似乎期待着他们两个做出答复。 这个问题刚好是凌羽想问的,他几乎是瞬间就问了,“你说了什么?” “我给他说,”西恩把胃口都吊足了,“我说啊,你们不是想要风神之息吗?刚好我也是想要,我们可以合作把风神之息骗出来,双赢不是很好吗?” “你想要跟他合作!”凌羽又一次惊讶了,他是越来越搞不懂西恩怎么想的了。 “哼,”库休拉在一旁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他会相信你?” 西恩倒也是不急不慢,他悠闲地走上了土坑,“本身就没打算让他相信我,只是为了让放他回去,看起来合情合理,我可没愚蠢到和这种笨蛋合作。”西恩停在了土坑边,一转身望着库休拉,“我在他的背后放了一个追踪器,只要我拿着手中的这个装置,他根本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有点炫耀似的抖动着手中的一个金属仪器,上面的宝石反射着光芒,有几分刺眼。 “哦!”凌羽这才算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手段挺多,”库休拉评价了一句,便转过了头,不再看西恩。 帝国的人虽然喜欢耍些小手段,但终究还是很厉害的,凌羽不禁感叹道,当年他也想过当兵的,可无奈家里的客栈需要他全天照看,没有一点额外的时间,看着西恩威武的样子有几分羡慕,似乎库休拉和山岩也都是当时兵的,凌羽不禁有几分惋惜,心想如果自己去当兵,会不会早已经是帝国将星,一代英雄。 西恩绕着土坑来到了库休拉那一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顺着土坑滑了下去,落到了库休拉手边。 “这是帝国的军用药,老爷子应该很熟悉了吧,赶紧养好您的伤,说不定一会儿还需要您出手呢,”西恩蹲了下来,像是在等待库休拉伸手去拿那瓶药。 可库休拉并未如同西恩所想去拿那瓶药,而是微微瞥了一眼。 “我记得这种药效果很差的,给上层的意见书我都写过了三四封,可都是石沉大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没了我写意见书,那帮人应该很开心吧!” 西恩马上解释道:“不一样的,您的意见书起没起到作用我不太清楚,但治疗药已经经过改良了,新加入了很多新的原料,效果已经明显提升了很多。但因为加入的有为伤口消毒的碎牙草,很多人都不想用,还是吵着用原来的。” 碎牙草是一种生长在山石缝里的一种植物,一般是提炼碎牙草的汁作为一种食材配料,但因为那种植物的汁在入口的那一刻,如同一道雷霆在口中炸裂般,似乎要将牙齿震碎,因此被称作碎牙草,凌羽曾经吃过一次,他只记得仅仅是尝了一小口,结果牙麻了三天。 此刻西恩拿出掺有这种植物的治疗药,不知道涂在背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凌羽就觉得浑身哆嗦。 “小子!”库休拉喊了凌羽一声。 凌羽还以为这个怪老头要试试那种药了呢,正在想着如何上他的痛苦减少,可谁知他一把拉住凌羽肩膀,然后站了起来。 “你把我的剑拿上,”他指了指地上的那两柄已经碎裂开口的剑。 凌羽弯腰去拿剑,库休拉一下子趴到了凌羽的背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差点把凌羽压倒。 “喂,你好歹也说一声吧!”凌羽忍不住说道。 “怎么了?救你一命,让你背背我都不行了?”库休拉一副不讲理的态度。 凌羽略带无奈的撅了撅嘴角,却也没说什么,谁让这个怪老头确实救了他一命。 “其实没必要这么着急,他们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毕竟活的祭品还是比死了的好用,”西恩站起身,缓缓说道。 库休拉趴在凌羽的背上,似乎觉得不太舒服,又扭动了一下身体,“早点解决完,我早点回去养伤,身体老了,可比不了你们这群年轻人。” 西恩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一颗树旁,抽出了之前库休拉插在树上的那柄祷告长剑,轻轻搭在手上,“那就走吧!” 说完,他掏出了手中的那个机械装置,在手中晃了几晃,“嗯,大致是在我们西方。” 啪叽一声,西恩把那个机械装置合了起来,放进了口袋里,然后拖着凌羽的那把剑,走在了树林里。 “你别浪费时间!”库休拉用膝盖顶了凌羽一下,“赶紧走!” “好,你趴好,”凌羽用胳膊搂住库休拉的双腿,臀部发力将身体朝上面提了一下,快步跟上了西恩。 凌羽记不得走了多久,他开始怀疑西恩的仪器到底是不是准的,貌似他们已经在这一个区域摸索了好久了,除了腿部和胳膊的酸痛越来越重之外,唯一的变化就是,就是他们见到了雪,今年寒月的第一场雪已经覆盖到了精灵森林的外围。 可西恩似乎一点也急,依旧拖拉着那把祷告长剑在慢悠悠地走着。 实在是累的筋疲力竭了,凌羽不得不的打断了这种无休止的走路。 “我说,还有多远?要不然我们停下来歇会吧!” 西恩停下了脚步,满脸苦像地说:“本来就快到了,可他们似乎转移地方了,真是狡猾。” “那好吧,那我们还休息不休息了?”凌羽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用了吧,我刚睡醒,干嘛又休息?”凌羽背上的库休拉忽然说道。 凌羽一脸黑线,心想你是睡舒服了,可我还没休息呢。 “这才走多远的路,”库休拉从凌羽背上下来,揉了揉手腕,“西恩阁下应该也不用休息了吧!” “我是不用,但他背了你一路……”西恩并没完全说,但意思很明显了。 “这才多长时间,就吃不消了?”库休拉反问,“正直壮年,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还能干什么?” 西恩朝凌羽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帮不了他了。 第23章 主教之上 虽然这会儿一停下脚步,凌羽觉得身体有点冷,但他还是借着这会功夫喘了口气,他现在连话都顾不得说了。 “当年打仗的时候,我们可是沿着天壁山脉奔袭百里去作战,别说休息,连喝口水都是跑着喝的,而且还不是过去玩的,一过去就是上战场,杀敌去的!”库休拉扶着树,开始说了起来,讲完这些,还不忘再数落一句,“帝国的军队要是有我们那时的素质,早就统一大陆了。” “嗯,陛下也说五十年前的帝国军队绝对是大陆第一,”西恩又有几分惋惜的说,“可惜先皇似乎对于统一大陆没什么欲望……” 库休拉打断了他,“不是先皇没统一大陆的心,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帝国内战不断,好不容易平定了内乱,国家早已是千疮百孔,先皇不忍再劳民伤财,便放弃了统一大业。” 西恩略微顿了顿,忽然又问,“听着老爷子似乎对于帝国很爱戴,不知大人为何要放弃职位。” “想知道?”库休拉看着西恩。 “想知道!” “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起,只能说那里不在适合我了,不是我这种能呆的了,”库休拉话锋一转,“西恩阁下,在我看来你很适合现在的帝国。只不过奉劝你们一句,有机会也告诉帝都里的那位,凡事小心为妙,免得引火烧身。” “哦,大人何出此言?”西恩上前一步。 库休拉没有再说什么,朝远处走去。 “还没休息够吗?” 凌羽有些不情愿地站起了身,雪花还在飘,他望了望似乎在沉思的西恩。 ………… 穿过密集的灌木丛时,上面的雪花溅了他们一身,库休拉突然弯下了腰,凌羽搞不清什么状况,但也跟着弯了下来。 而远处耸立着六根如树高的石柱,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六根石柱均匀的排列着,围在一个法阵的周围,而那个法阵凌羽还认识,就是之前的那个湮灭之阵,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周围,猛然发现,这里就是他们之前呆的地方。 每一个石柱上用透明的粗绳捆绑着一个人,凌羽大致看了下,舞诺就在正对着他们的那个石柱上,冰澜与那个银发少女也在,不过被分开绑在了舞诺的两侧。另外三个则因为角度看不太清。 “他们为什么都用女孩?”凌羽压低声音问。 西恩也凑了上来,解释道:“根据他们的理论,魔神降世需要用纯洁的灵魂作祭品,来作为引动魔神力量的源水,就像是引水,而处子之身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可那个主教为什么还要抓怪……库休拉老伯,”凌羽差点说漏了嘴,他有些心虚的瞥了库休拉一眼,却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才放下心来。 “因为魔神现世除了需要召唤媒介,还需要载体,还用水井的例子,就像是水桶一样,你把水弄出来了,总要找个地方放吧!所以一些身体特别好的人都会被当做魔神载体。”西恩说伸着出了手指,“就比如那个人。” 凌羽顺着西恩的手指看去,只见山岩被五花大绑之后,放在了两根石柱之间的空间里,而他的嘴里还被塞着一些东西。 “山岩!他在这里,那琳呢!”凌羽差点喊了出来。 库休拉拍了一下他的头,“等会就知道了!” 三个人在灌木丛里看着一个个男人都被从远处拉了过来,放在两根石柱中间,应该都是准备当载体。 “你们为什么一点都不急,他们可是在召唤魔神啊!”凌羽有点着急了,他虽然并未见过魔神,但总觉得光听名字,就是很可怕的存在。 “我在等我的人来,”西恩答了句。 “我只是在养伤,等会儿估计还有一场大战呢,”库休拉则这样说。 “可!”凌羽想说什么,又确实没什么可以说的,这两个人的理由都无可反驳,可他还是又挤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不怕魔神?” “如果是真正的魔神,肯定会怕,但他们这个简陋的法阵,我看召唤出的不一定有那个大黑龙厉害,”西恩吐槽了一番。 可事情似乎并未按照他们想的发展,在看到一众带着面具的黑袍人从出现在法阵前,西恩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紧张的表情。 足足有五名带着面具的黑袍人,那个带着六邪神面具的和刚才遇到的弗瑞尔都在其列,但似乎这五个人地位并不相同,有一个人的黑袍显得无比华美,黑色依旧是主色调,但从兜帽到尾端,都镶着暗红色的绸带,而他的面具更加恐怖,是骇人的红色,红色如同岩浆一般,不,似乎更像是鲜血一样。 “大主教吗?”库休拉也不知是不是在问,但西恩马上回答了他。 “看样子是,有点棘手了。” “你的人到了没?”库休拉又问。 “还需要一会儿,不过也快了!” “恐怕等不及了。” 不用库休拉说,凌羽也看的出,随着那位血红面具大主教的出现,所有黑袍人几乎在一瞬间都站好了位置,似乎在等待着这个盛大的时刻。 忽然,原本还下着的雪停了下来,但乌云却越来越浓密了,似乎快要压了下来。 凌羽只觉得那个已经完全封闭的法阵,湮灭之阵,正在轰然开启,黑色的烟雾从法阵中倾泻而出,似乎要吞噬这所有生灵。 “等不及了,准备动手,我负责那个大主教,其他人交给你了,”库休拉飞快的说道。 凌羽可不会认为库休拉说的是他,他目光望向了西恩。 “明白,”西恩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对付四位主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的问题。 “我干嘛?”凌羽问。 库休拉转过头从凌羽手中拿走了他的那一长一短两柄剑握在手中,“你负责解救人质,反正只要不让他们召唤成功就行。” “我推荐你可以先救那个美丽的精灵,她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帮手,”西恩把他一直拖着的祷告长剑放在了凌羽手中,“对了,还有我的副团长,她应该是在最后面的那根柱子上。” “好!”凌羽点了点头,握紧了长剑。 “我数一,直接上,”库休拉似乎很讨厌麻烦,连数三声数都不愿意。 黑袍人抬着男人们,朝法阵中央走去,而法阵里的黑雾也在慢慢弥散开来,很快就要接触到了石柱。 凌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了呼吸。 “一!” 三人如同伺机许久的猛兽,终于瞅准了机会,扑了出去。 第24章 生死之间 可跳出去之后,凌羽才觉得自己有点拖后腿了,他脚刚落地,西恩和库休拉已经将他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西恩跑在最前面,他刚踏进石柱区域,就拔出了佩剑,手用力一挥,一道暗紫色的剑气划着地面飞出,破开了那层厚厚的黑雾。再下一秒,凌羽已经看不到他们两个了。 一切计划都赶不上变化。在他们刚刚露头的那一刻,抬祭品的黑袍人已经围了过来,而现在库休拉和西恩早已经不见,这群人的目标就毫无意外的落在了凌羽身上。 “啊,来呀!”凌羽怒吼道,觉得这样喊会让自己充满力量。 他一跃而起劈向了那群黑袍人,手中的祷告长剑仿佛划破了空气,而剑刃马上就碰到了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袍人。 然后下一刻,他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黑袍人身体微微一侧就躲过了他的那道攻击。 凌羽几乎是瞪大眼睛看着那群黑袍人由自己前面,到了自己后面。他来不及多想,落地的一瞬间,赶紧朝前翻滚了一下,算是与黑袍人拉开距离。 等到他回身看去,那群黑袍人手中闪烁着黑色法球,正朝他慢慢走来。 似乎是末世要来到了,一瞬间至少五枚元素黑球撕裂者空气,朝他飞来,而他已经躲不开了,只能用剑去挡。 有这么一瞬间,凌羽开始后悔出来冒险,如果不是非要出来冒险,说不定现在正和杜维纶吃着晚饭,扯一些闲话,杜维纶应该还是张口闭口就是他的老相好,一切都那么温馨,而现在马上就要死在这里了。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一道身影挡在了他面前,黑色的皮甲格外明亮,红色的单肩披风因为身体运动而飘在空中,是西恩。 西恩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手中佩剑闪着暗紫色的光芒,接着他将剑插入地下,地面立刻抖动了起来,数根黑色触手从地下钻出,缠住了那群黑袍,接着西恩轻轻转动剑身,触手瞬间僵直,黑袍人身体则轰然碎裂。 西恩连头都没回,就又踏进了黑雾里。 凌羽喘了几口气才反应过来,他可没时间感叹,还有任务在身。他急忙跑到石柱前,舞诺眼帘紧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是处于昏迷中,他拿起祷告长剑砍向了绳子。 可粗绳如同钢铁一样,任凭他使劲全身力气,都不能砍动一分。 “啊!”他又疯狂地用剑砸向石柱,他想石柱或许比那个粗绳更容易砍,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足足砍了数十下,石柱也仅仅露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呜,呜!” 急促的呼救声在他的耳边响起来,凌羽一回头,就看到山岩躺在地上发疯似地打滚,口中因为还塞着东西,而发出呜呜声。 凌羽这才想起来,山岩也是祭品之一。之前那群黑袍人大多是负责抬这些男人的,而现在那群人被西恩给解决掉了,所以这些男人祭品都留在原地。 凌羽赶忙跑了过去,一剑砍短了绑着山岩的绳子,准确的说是一剑仅仅划开了一道口,山岩直接用力撑爆了绳子。 “啊!呸!”这是山岩拿掉嘴里的东西后说的第一句话,似乎是刚才打滚把泥土弄嘴里了。 “你把他们都解开,我去救人质,”山岩飞快地跑到一旁树林里,找到了自己那断掉了半柄巨斧,应该是他被抓前在那里战斗时遗落的。 而凌羽则飞快地将绳子割破,剩下的五人只有两个是生面孔,而其余的则不太清楚,他们不像山岩那样健壮,此刻都已经昏倒了。 凌羽一手两个,硬拉硬拽地把五个人都拉进了树林里,他几乎累虚脱了,这可比刚才走路累多了,他也总算明白了库休拉为什么说他身体素质差了。 战场上哪有休息的时间,甚至于你喘一口气,就有无数的箭朝你飞来。 “过来帮忙!”山岩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考。 凌羽又赶紧跑了过去,山岩已经把石柱凿断,即便是凿断了石柱,可依旧救不出舞诺,绳子将她死死的绑在上面。 “我撑着绳子,你拉她出来!”山岩突然说。 “啊?”凌羽一时没反应过来,可山岩不管这么多,他直接一脚踩着一点绳子,然后将巨斧撑着进去,又用那两双手撑起了下端的绳子。 “磨蹭什么啊,快啊!” 山岩几乎是缩着脖子憋出了这句话,他的脸已经通红了,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绳子完全勒在他的手臂上,如同手指粗的绳子完全嵌进他的肉里。 凌羽没时间犹豫,他伸手搂住了舞诺的腰部,尽管是隔着衣服,可那柔若无骨的腰肢还是让他有几分尴尬,特别的芳香充满了他的鼻腔,他赶紧闭上了眼,不再受那些东西影响,猛地朝外面一拽,只觉得手中的人很轻很轻。 “先走!” 山岩抱起舞诺就往外跑。 “可,她们还在呢!”凌羽指了指冰澜所在的位置。 他话刚说完,身体里猛的钻进了一个凉凉的东西,一把匕首刺在了他的背后,他一口鲜血喷了出去,然后跪倒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挣扎着朝前爬去,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肩膀,又是一阵疼痛,又一刀刺了进去。 他一头栽了下去,只觉得眼睛越来越酸,眼皮也不受控制的合在一起,闭眼前仿佛中看到了一脸愤怒的山岩提了巨斧跳了出来。 按照想象,他觉得醒来时,要么躺在温暖的床上,看着围在床边焦急的众人,要么就是出现在冥界里,望着冥界的河水独自发呆,可似乎都不太一样。 等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还是呆在原地,只不过原本是趴着,现在变成了躺着。 他有些吃力的抬起头,目光探了出去,入眼是一道美丽的倩影,布甲闪着微光,绿色的长发迎风飘扬,而她的手中握着弓箭,弓箭满弓,一发利箭朝前方射去。 舞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而在她的脚边就躺着一个黑袍人的尸体,沾血的匕首还紧紧握在他的手中。凌羽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翻了个身,然后查看了一下,感觉没救了就扔在了一边。 战场确实有点残酷,不像水影戏里演的那样,倒下了还会有同伴把你带到后方救治一下。 “老弟,你怎么回事?我看着伤口,不算重,应该问题不大吧!” 西恩忽然走了出来,身体笔直地站在舞诺背后,手中提着他的佩剑,佩剑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液与尘埃。 而听到他的声音,舞诺也惊讶地转身看去,看到了苏醒的凌羽,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似乎印证了凌羽的猜测,他果然是被抛弃了。 凌羽捂着肚子站了起来,他用目光扫视着周围,似乎战斗还没有结束,山岩早已经不知所踪,不知道是不是在和黑袍人缠斗。 第25章 再起 库休拉从迷雾中退了出来,他全身上下的皮肤已经纷纷开裂,皮肤上布满小小的伤口,流着猩红的鲜血,似乎受到了不小的伤,而凌羽为他披的那件外衣早已经失去了踪影,他后背露出了那道已经发黑的伤疤。 “你这么快就不行了,”库休拉似乎是在嘲笑西恩。 西恩瞥了眼那道伤疤,微微一笑,“哪有,我只是不想恋战。” “别废话了,召唤之阵已经启动了,他们不可能停下的。”库休拉又说。 “嗯,我刚才试了试,发现黑雾已经没了多少腐蚀性,估计能量都被用到开启法阵上了,”西恩提醒道。 似乎是为了印证西恩的话,原本弥漫的黑雾在触碰到石柱的一瞬间,倏地缩了回去,然后快速沉入了地下,仅留下地面上一片黑色的区域,视野第一次变得开阔了,那五名主教正站在湮灭之阵的远处。山岩也在侧边和几名黑袍人缠斗着。 那名大主教上前一步,手微微探出,血红色的丝线从他的手中飞射而出,直接缠住了和几个黑袍人缠斗的山岩,然后朝里一拉,山岩直接被拖进了法阵的中央,血红色的丝线将来缠的死死的。 大地忽然开始震颤起来,一道道暗红色的刻纹在原本湮灭之阵的地方出现,法阵越来越大了,暗红色的刻纹围着法阵飞速涌动着,仿佛间已经布满了整个法阵,而从法阵最外围的圈里,分出六道丝线,飞快的奔向了六个石柱,触碰到石柱的那一刻,直接缠绕了上去,似乎钻进了她们的身体里。冲天的红光从法阵中泛出,越来越红,法阵也开始运作了起来,里面的刻纹高速移动着,凌羽注意到冰澜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似乎那红色的丝线正抽取着她们的血液。 “少一个祭品还能启动?”凌羽忙问。 他话刚说完,那名大主教如同鬼魅一般,站在了原本属于舞诺的石柱处,吓得众人后退几步,而那道一直徘徊在断掉的石柱处的红色丝线似乎终于找到了地方,瞬间涌入了那名大主教身体里。 “她是女的?”西恩有些惊讶。 “嗯,”而库休拉则更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看来她准备用自己当祭品召唤魔神了。” “趁她没召唤出来,赶紧解决她!”库休拉第一个冲了出去,手中长剑横斩,直取大主教首级。 而那剩余的那四名主教则在一瞬间聚集到了一起,挡在了大主教身前。 库休拉如同闪电,飞快地闪烁着,而所过之处剑影抖动,而那四名主教很是吃力的招架着。西恩也没有闲着,手中佩剑紫光萦绕,一道道铺天盖地的剑气劈向了那名大主教。 大主教手指轻轻挥动,一道血红色的屏障拔地而起,将法阵层层包裹起来,而西恩的剑气撞在血红色屏障上,似乎没有一点作用。 四名主教也拉开了与库休拉的距离,挥出了铺天盖地的元素黑球,席卷向众人。 库休拉身影闪过,一剑斩掉了许多元素黑球,然后落在地上,与西恩并排站立着。 “你还不用全力?”库休拉低声道。 “还不到时候,”西恩轻笑了一声,然后挥动手中的佩剑砍了过去。 大地震动的越来越厉害了,天空的乌云也越来越暗,几乎顷刻间就能压到地面。 西恩佩剑凌空一指在身前化出了一道圆弧,接着四根触手如同游龙一般,从空气中涌了出来,飞向了那四名主教。 四名主教则分散开来,躲过了西恩的攻击,同时又催动元素黑球袭了过来。 库休拉跳到了西恩的身后,替他挡下了几颗元素黑球,“魔神要出来了,该出手了吧!” “我知道,时间刚刚好,”西恩依旧带着笑意。 西恩半跪在地上,将佩剑插入地下,接着地面开始崩裂,泥土瞬间布满了天空,他抽起剑,浮于空中,剑身上紫光闪烁。 犹如鬼魅般的身影从他的佩剑中涌出,化为了万千黑色骑兵,夹杂着纷扬的泥土,奔向了那张红色的能量网。 红色护罩应声碎裂,万千黑色骑兵涌进了法阵中,而那个红色主教也在骑兵接触到她的一瞬间消失了。 法阵似乎停止了,地面也恢复了正常,天空中的乌云似乎又上升了一点,而山岩还安稳的躺在原地。 接着树林中战马嘶鸣,一群黑色的身影从中涌出,他们骑着是琳的那种高大战马,黑色的皮甲,红色的单肩披风,那是帝国的黑之近卫团,西恩口中的人终于赶到,他们将众人团团围住,手中长枪泛着光芒。 “团长!”一人翻身下马,半跪在西恩面前。 “很好,将叛逆份子全部拿下,还有记得解救人质。”西恩淡淡的说。 “是!” 而四名主教围在红衣主教身后,帮她护卫,似乎刚才的那一下对她造成了很重的伤害。 “大主教,帝国可是对你很感兴趣,”西恩缓步上前,“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跟我走一趟。” 那名红衣大主教推开挡在她身前的人,“帝国和我们都有各自追求的目标,似乎并不冲突,为什么非要与我们作对?” “如果你们不制造黑城惨案,帝国或许并不会通缉你们,但那里足足死了五十万人,五十万帝国同胞都死了,不杀你们是不足以平民怨啊。” “呵,”大主教冷笑,“那是魔神大人的怒火,他需要发泄一下被囚禁千年的痛苦,愚蠢的世人迟早都要死,为了魔神大人,他们死的还算有点价值。” “好理由,”西恩将佩剑插回剑鞘,鼓了一下掌,“他为了发泄自己的怒火就可以杀死帝国五十万同胞,真是个可怕的人,那如果他今天在这出现了,是不是我们所有人和整个精灵森林都会被他毁掉。” 大主教反驳道,“为了魔神大人,这是必然的,魔神大人的降临是为了让他真正的子民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而为此献身的人都是应该的,他们生来就是祭品。”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西恩手轻轻拍着佩剑剑柄。 “有什么问题吗?”大主教伸出了手掌,红色的血线汇成了一团涌动的水球,“有的人天生是贵族,有的人天生是贫民,有的人天生就精通各种魔法,有的人则是苦练一生也无法有所进步,世间这么多不公,是你穷尽一生也无法改变的,而魔神大人会改变这一切,你只要信奉他,不论出身,不论天赋,都将得到魔神大人的力量,他会消除一切和不公,让每个人都能永生。” 西恩冷笑,“牺牲掉的人呢,他们的死有谁关心,无论杀死多少人,也要召唤这个东西,你们还真是够疯狂的。” “不相信魔神大人的,都会死,连你也不例外,所有拒绝魔神大人的人,都将成为灰烬,你们都在其中,”大主教停止了怒吼,缓缓说道,“这片大陆等待着新生。” “那还真亏他没在这出现!”西恩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这可不一定,”大主教突然将手中的血红色球拍进了离她最近的一名主教的身体。 那名主教的面具掉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很快就被痛苦的表情代替,大主教一脚将那名主教踢到了法阵中央,然后自己也跳了进去。 第26章 短暂的呼吸 原本已经寂静的法阵,随着大主教将胳膊斩断后的血流流进法阵,瞬间运作了起来,天上的乌云再次压了下来,凌羽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法阵飞速转动着,那名大主教将断掉的胳膊举在空中,放肆的狂笑,血液从断裂处如同潮水般涌出,流淌在了法阵上,法阵在这一刻,爆发出了耀眼的红光。 西恩没有等待,他手中佩剑紫光震荡,然后砍了上去。 可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大主教的身体时,一股暗红色的岩浆突然从地面喷发出来,西恩慌忙中用剑去阻挡,然后快速跳了回来。 凌羽不经意间注意到,西恩手中的佩剑有点变形了,似乎是那道岩浆直接把他的剑给融化了。 “该死!”西恩挥了下手,“全员向后退百米,没我的命令不许接近这里。” 黑之近卫团的人在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迅速后撤,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慌乱,整齐的有些吓人,而被解救的冰澜与琳等人因为昏迷也被抬到了后方。 除了西恩那句话,没人敢再出声,但周围却并不安静,大主教将无数的鲜血灌入了那名几乎快要被包裹成血球的主教身体里。 暗红色的岩浆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原本血丝刻纹全被岩浆代替,而法阵这一刻,突然全部涌起岩浆,将那颗主教身体化为的血球吞噬了进去。大主教浮在空中,头顶的乌云几乎就要触碰到她了,而法阵中心,猛的激起了数米高的岩浆,涌过了她的脚和腿。 “我们等着她召唤出魔神?”山岩揉了揉手腕,他刚被救出来,手腕有些痛。 “你可以去碰一下那岩浆,保证你连骨头都不剩,”西恩低声道,他的佩剑已经是个例子里,现在法阵中岩浆纷飞,估计连苍蝇都会被烧死。 “那你们还不赶紧跑,”一道声音从森林中传来。 “在这等死吗?” 舞诺第一个反应过来,“是长老奶奶!” 凌羽只看到一个老人从树里面走了出来,树干如同传送阵一般。这神奇的一幕可着实吓了她一跳。 五长老脸色低沉,她半浮在了空中,手轻轻挥动,狂风瞬间席卷过去,原本肆虐的岩浆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凌羽感觉身体上仿佛压着一座山,他不受控制的趴在了地上。似乎有一道强劲的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大主教的血液不受控制的朝四周飞去,一滴也落不到法阵中央。 “愚蠢的人类,胆敢阻止我,”大主教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着,声音似乎变成了男人。 五长老脸色一变,身体一震,风似乎变得更强劲了。 突然,原本被压制的岩浆瞬间喷发,直接吞噬了在空中的大主教。 五长老也在那一刻,落到了地上,他身体一晃,鲜血从口中喷出,舞诺赶紧扶住了她。 岩浆快速退下,一个人站立在岩浆中央,暗红色的铠甲上岩浆涌动,他的头颅则是与人无异,只是瞳孔中燃烧着火焰,似乎要毁灭一切的火焰。 他伸出手接住了从天上落下来的大主教,“做的很好!” 然后将她放到了岩浆上面,岩浆仿佛变成了土地,对他和她完全没一点影响。 大主教马上退到了后面,跪了下来,“恭迎魔神大人!” “你们,”魔神伸出了一只手指指着众人,“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暗红色的岩浆猛的扑向了众人,那犹如来自冥界的火焰,在半空中化为了岩浆雨。 五长老推开舞诺,手在空中飞速转动着,口中吐着凌羽听都不听的话语,随着他话音落下,空气中泛起一道风的屏障,将岩浆雨挡在了外面。 暗红色的岩浆从他们头顶的屏障上流过,凌羽只觉得心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他生怕岩浆落下来。 “风神的后裔?”魔神忽然说道,“就算是若洛斯亲自来了,也无法阻止我,尔等竟然敢忤逆我!” 五长老并未说话,只是口中不时泛出鲜血,维持这么大的屏障,对她来说也是极大的消耗。 “长老奶奶!”舞诺担忧的喊道。 “愚蠢的人类,”魔神缓缓升入了天空,他伸出双手,虚空一抱,似乎要拥抱整个天空,接着原本收紧的臂膀猛的张开,两只血红色的翅膀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仿佛岩浆做成的一般,随着翅膀的每一次抖动,都有无数的岩浆雨洒落。 他手朝前一挥,无数岩浆化为尖锐的碎片如同箭阵一般飞来。 越来越密,越来越密,直到天空完全被暗红色笼罩。 “走!”五长老手掌挥动,后方出现了一个缺口。 没人会认为他们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住,所有人都急忙向后面跑去,凌羽也急忙向后跑去,他突然发现冰澜她们正躺在不远处的地上,而黑之近卫团的士兵正在快速转移着,这种时候没人顾得上其他人,也没人愿意充当好人,只是轻轻朝身体上踢了几脚,有反应的就拉走,没反应的还扔在原地,就像是那时的他一样,他顾不得怎么多,一把抱起脸色苍白的冰澜,之前启动法阵抽取了她很多的血液。 可还等他起身,只听后面嘭的一声,风化为的防护罩已然碎裂,他回头望去,却见到了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如同太阳碎裂,漫天的岩浆化为覆盖天空的巨幕,直直的盖了下来,阳光都在消失不见了。 这一刻,他连跑都忘了,甚至于眨眼。 然而震惊还不仅如此,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突然袭来,直接覆盖住了天空的岩浆,原本暗红色的岩浆,瞬间凝固,表层泛起了蓝白色的物质。 天空都被冻住了。 凌羽只觉得周围变得格外寒冷,如同刺身裸体出现在雪地里一样。 “何人?”魔神一挥手,一阵岩浆将那漂浮在天空中的物质击碎。 凌羽赶紧蹲了下来,用剑护住了他和冰澜的头部。手上,头上,背上,都在不停的传出被砸的痛感。 一个身穿淡灰色布衣的人,从漫天的冻结岩浆化为的雨中走了出来,他神情悠闲,黑色和长发有些凌乱,时不时还打个哈欠,衣服上还有许多污渍,唯一干净的要数背后的三把长剑。 那人伸了个懒腰,缓缓地说:“叫我卡伊德,当然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称呼我为剑圣,至于我的其他头衔吗?太长了记不太清了,你可以问我手下。” “将军,您来了,”西恩恭敬的行礼。 “嗯,既然他问我了,你给他通报一下我的头衔,唉,背了好几次,都是太长,记不住了,”卡伊德掏了掏耳洞。 “是,”西恩正色道,“卡伊德–尤洛尔斯,兰洛帝国东部战区统帅,西流行省总督,剑圣徽章所有者,帝国全军剑术教练……” “嗯?”卡伊德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 “将军,其他的我也记不住了,”西恩略显尴尬的说道。 “不是这个,我是说帝国全军剑术教练这个头衔我叫不合适,在这有一个更适合的人,”他突然换了一种腔调,似乎是捏着鼻子说的,“是不是啊,云木剑圣,库休拉阁下。” 库休拉头扭到了一旁,脸上一脸不屑。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卡伊德似乎是在打招呼。 “先解决他再说,”库休拉摆了摆手,有些烦躁。 “没问题,”卡伊德朗声道。 “愚蠢的人类,你竟敢挑战我!”魔神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哦,抱歉了,”卡伊德抬起头,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中的魔神,“恐怕你还没呼吸够外界的空气吧!” “死!”魔神一挥手,地上的岩浆化为两条红色巨蛇撕咬了过来。 卡伊德依旧站在原地,只是停止了掏耳洞,接着众人只觉眼前光芒一闪,两条巨蛇瞬间断裂,而他却还在原地,只是原本垂下的手,刚好将剑插回背后。 “如果你本体来,我估计要去冥界报道了,你一个分身来,我还怕啥,趁早滚回你的魔界去吧!”卡伊德一脸烦躁,“要不是你闹这么大动静,我都还在喝酒呢!” 魔神似乎被说中了,脸上露出了暴怒的表情,他狂吼着,眼眶中的火焰似乎要跳出来了,铺天盖地的岩浆席卷而来。 卡伊德这一次没有停歇,他一跃而起,三把剑被他抛撒在了空中,又是一股寒气袭来,原本是铺天盖地的岩浆再次被冻结在了空中,卡伊德握住了其中最大的一把剑,堪比山岩的巨斧,巨剑直接贯穿了冻结的岩浆,魔神来不及召唤岩浆,只能用翅膀去阻止,然后下一刻,他的翅膀也被冻住了,巨剑直接将他的翅膀击碎,然后贯穿了他的胸膛,他眼中的火焰慢慢熄灭,然后跌落了下去。 卡伊德踩着冻结的岩浆缓步走下,三把剑不知何时都回到了背后,他拍了拍手,“搞定收工,散了吧,大家散了吧!” 每一个人会觉得他的话语好笑,刚刚还毁灭一切的魔神此刻已经陨落在了冻结的岩浆上,这个操控岩浆的人只怕已经感觉不到热度了。 “魔神大人!”大主教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一幕,呆呆的望着倒在地上的毁灭之炎魔神。 “姑娘,你入错行了,”卡伊德望着哭泣的大主教说。 接着他朝众人走来,脸上露着微笑,似乎是在炫耀,在绝对的力量下,什么都是虚的。 “小心!”五长老忽然喊道。 而卡伊德也惊讶的回过身,只见原本已经倒地的魔神猛的站了起来,他狂笑着,眼中的火焰再次出现,并且越来越盛,似乎要吞噬一切。 “人类,不得不说,你很强,靠这种简陋仪式召唤的我,确实让我很恶心,但可惜,这次的目的并不是召唤我,等着我的本体降临人间,连你也要毁灭。” 魔神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大了,直到彻底化为一团暗红色的火球,火球突然炸裂,漫天的火焰四散而飞。 一道冰封的墙壁快速形成围住了火焰,可火焰这一次却没有被冻结,而是突破了冰壁飞向了四周。 凌羽只看到无数的暗红色火焰朝他这里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眨眼间就到了跟前,即便他连眼都没眨,他下意识地扑到在了冰澜的身上,而下一秒,他觉得后背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火焰似乎顺着背后的伤口钻进了他的血液里,他只觉得两只眼睛灼热的厉害,接着,头一沉倒了下去。 第27章 约定 库休拉在门外走来走去,古树外面波光粼粼的万湖似乎一点没有寒月的气息,依旧这么弥漫着绿意。 “喂,你还没走够?”卡伊德从湖边起身,把放入湖水中的双腿抽了出来,穿着了鞋。 “当然没有!”库休拉大声道,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这就够了?”卡伊德挑了挑眉毛,“刚才还这么大的气。” 库休拉盯着卡伊德的眼睛问,“你怎么请的动她?” “谁?”卡伊德揉着眼眶问。 “别跟我说这么多废话,”库休拉有些不耐烦,“除了你还剩下谁,我说的是冰皇,她可是几十年没出来过了,怎么就被你请动了。” 卡伊德没有说话,他弯腰捡起了地面上的叶子,轻轻一吹,落入了湖水里,湖水泛出一阵涟漪。 “我怎么请的动她,只是刚好路上碰到了,”卡伊德突然转过头,“你信不信?” “滚!”库休拉一挥手,不再理会他了。 四周又变得无比静谧,这次连脚步声都没有了。 卡伊德突然搭话,“你真的不考虑回来了?有你我在帝国绝对可以统一大陆。” “时间不等人,走的走,留的留,哪有回头这一说,”库休拉神情放缓了几分,“记得刚进军队那会儿,我们队长说,成为帝国的军人,除非战死前的那一刻,永远不要后悔自己所做的任何事,他似乎说的有点错了,我还没战死就后悔了。” “嗯,说的有道理,”卡伊德点头,忽然又问,“那你是说自己后悔成为帝国的军人了?” “并不是,我只是后悔选择了逃避,”库休拉话锋一转,“你其实也一样,当你的东部战区统帅是不是格外舒服。” “那可不,贼爽了,”卡伊德哈哈大笑,“可不是当年在南部战区拼死拼活的时候了,那他娘的也算……算了,少说点脏话,家里那位老是挑我这个毛病。” “你这毛病也就她能管了,你跟皇帝陛下都敢这么说,却不敢和她这么说……”库休拉轻轻笑了一下。 “这可不一样,皇帝陛下又没法管我,大不了我卸了徽章,不干了,出去游山玩水,不是更好。她可就不一样,没了她,我浑身不自在,”卡伊德说着,突然跳入了湖水中,溅起的浪花弄湿了库休拉的衣服。 “呼!”卡伊德从水中浮了上来,擦掉了脸上的湖水,“这水可比沙漠湖里的水舒服多了,唉,你记不记得那次,就是在沙漠里那次,我记得你衣服还被一只大鸟给叼走了呢。” 库休拉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眼睛闭得越来越紧,似乎想要望的更远的地方。 “帝国的人,都这么无礼吗?” 一道声音打破了库休拉的眺望,他回过头,正好看到一脸不悦的五长老站在门口,恶狠狠的盯着水中的卡伊德。 “唉,你别这么抠门啊!不就是泡个澡吗?我刚才可是挽狂澜于既倒,舍命救下了你们,”卡伊德一脸无奈的从湖里爬了上来。 “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这点还请阁下清楚,”五长老正色道。 “好了好了,对不起,我的错,行了吧!”卡伊德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和她争论下去。 库休拉赶忙问,“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五长老关上了门,缓缓说道:“陛下和冰皇大人正商量对策,依靠风神之息和冰皇大人的力量,已经将魔炎稳定住,但陛下怀疑毁灭之炎将魔神之种隐藏在魔炎里。” “什么意思?”库休拉有些不解。 “你这还没听明白?”卡伊德接过了话,“他们的意思就是说,毁灭之炎可能准备通过魔神之种再次降临,而那些被魔炎灼伤的人,都可能会是种子的载体,所以她们正商量着要不要杀死所有被魔炎灼烧的人,以绝后患。” 库休拉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是这样吗?可舞诺她们都……”他忽然停住了没接着往下说,而是换了个话题,“可他们也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因为只是存在可能性,就要杀死吗?” 五长老面色冰冷,过了半响,蹦出了一句话,“等待陛下与冰皇大人的结果。” “可!”库休拉有些着急。 “我已经说过了,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五长老沉着脸说。 “哼,你要是能说动他,我跟你姓,”卡伊德甩了甩头发上的湖水,“他可不会因为以后的事,而杀现在的人,走一步,看一步嘛,对不对?就像是你那时在枯叶城……” “你给我闭嘴!”库休拉突然面孔狰狞的吼道。 卡伊德手停住了,他望着因为暴怒而面孔充血的库休拉,嘴巴撇了撇,“果然还是因为这件事。” 门在这一刻忽然打开了,一个全身蓝白色华裙的人缓步走出,脸上一个白色面罩将面孔团团围住,如同天神下凡,她每走一步,就有一团寒气冒出。 “尤洛尔斯总督,我们该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声音缓缓传出,但她的嘴唇自始至终都没有动。 “好嘞,”卡伊德慢悠悠的跟了上去,然后停在了库休拉面前,“有事找我。” 说完这句话,卡伊德跟上了冰皇,两人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 五长老快步走进屋,她面前站着一个美丽的女人,淡绿色的发丝飞瀑般飘洒下来,两边各有一绺发丝系在一起,秀挺的琼鼻上方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格外明亮,她的身材曼妙纤细,缓缓转过了身来。 “陛下,情况怎么样了?”五长老有些急切的问。 精灵女王脸上有几分凝重,“冰皇阁下在他们的体内埋藏了一个冰晶,一旦魔神之种有萌芽的迹象,冰晶会马上刺穿他们的心脏。” 库休拉先是愣了几秒,然后有些兴奋的问道:“那就是说他们不用死了?” 精灵女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然后一挥手,一群精灵从外面走了进来,将地上躺着的众人抬了出去,除了舞诺还留在原地。 “还有一件事需要劳烦库休拉阁下代为解决,”精灵女王走到了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什么事?” 精灵女王纤手一挥,一缕微风吹进了库休拉的耳朵里。 “辛苦了,”精灵女王再一次颔首致意,然后离开了木屋。 第28章 暗流涌动 驼龙伸直脑袋去吃树上的叶子,地面上草已经布满寒冰,寒冰里还有着暗红色的光芒。 冰澜从木板上坐了起来,她抬眼扫视了周围,发现木板上还躺着许多人,成群的士兵正在忙碌地清理着被寒冰包裹着的火焰。 “这是怎么回事?”冰澜有些疑惑,她的记忆还保留在被那名银发少女带出湮灭之阵时的情况。 西恩拍了拍驼龙的背,“事情有点多,说也说不清,你就当做忘掉了吧!” 冰澜嘴巴动了动,终究没再问什么,她扶着驼龙的背走了下来,眼睛无意中撇见了自己的手臂,那有一块暗红色的伤疤,格外乍眼,她这时才发现袖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捋了上去,将那块伤疤毫无保留的露了出来,她赶忙把衣服放下去,可放下去之后她才发现,伤疤直接穿透衣服造成的。 “这个伤疤是怎么回事?”她抬起头问。 西恩有些无奈,“我说,美女,你就别疑神疑鬼了,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但也确实什么好说的,你如果真的想听,我可以都说。” 冰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西恩用手捂着脸,然后叹了一口气说,“你被人抓走,当做了召唤毁灭之炎魔神的祭品,危机时刻有人将魔神打败,救了你们,但魔神临死时爆炸了整个身体,他身上的火焰到处乱飞,你很不幸被砸中了,手臂上的伤疤也就是被灼烧后的痕迹。” 冰澜依稀还记得她和那名银发少女逃出去之后,突然头一昏,就晕了过去。按照西恩的说法似乎一切都对的上。 “谢谢,”冰澜微微颔首。 “用不着感谢我,要谢就谢他吧,是他救了你,”西恩用眼神指了指依旧还躺在木板上的凌羽。 “嗯?”冰澜有些不懂,然后顺着西恩的眼神就看到了那个趴在木板上的人,他的后背完全裸露在外面,上面布满了一大片暗红色的伤疤。 她缓缓走了过去,凌羽依旧在昏迷,她伸出手在他背上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种暗红色一闪一闪的,仿佛印进了血液里。 凌羽突然翻了个身,衣服里的东西露出了一个角。她觉得有些熟悉,伸手抽出了那个东西。 是一本书,一本她再熟悉不过的书,《湛蓝史诗》。 手中的书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翻开了一页,目光仅仅地盯着上面的那一行字,接着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是空白一片,她从身上拿出了一只蓝色的笔,在上面轻轻写着什么,然后她合上书,放到了他的手边。 做完这些,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然后缓缓地朝远处走去。 “这就走吗?”西恩朝她喊了句。 冰澜回过身,微笑着点了点头。 西恩望着远去的人,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似乎又像是之前那样,好像再说,我尽力了,没办法帮你了。 “团长?”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 西恩回过身,琳正站在木板上,揉着眼睛,她扫视了四周,“咦,我们的人什么时候来的?” “你错过了太多事,”西恩微微一笑。 琳从驼龙上跳了下来,揉了揉手腕,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是那个笨蛋大块头,非要玩我的枪,结果我刚把枪给他,那群黑袍人就来了。” “然后你就被抓了?”西恩笑了一声。 琳又气又怒,脸变得通红,“都是他的大笨蛋,拿着我的武器又不会用,净添乱。” “好了,准备一下要启程回去了,”西恩揉了揉他的脑袋,把她那整齐的银发给弄得一团糟。 “嗯,”琳理顺了头发,突然想起了一个事,“雅姐姐呢,夏哥哥一直在找她,团长,你见到过没?” “雅姐姐?”西恩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你是说和你一样发色的那个女孩儿?” “嗯嗯,就是她。” “我记得她还在驼龙上躺着呢,”西恩指了指驼龙背上的木板,可他的手指突然停在了空中。 “可是没有啊!”琳跳上了驼龙,瞅了一圈也没看到她要找的人,又跳了下来。 西恩瞳孔紧缩,他几乎能百分百确定,那个女孩之前就躺在那里,可现在却神奇般的消失了,而且还是在他一点都没察觉的状态下。 “估计是不告而别了吧!”西恩缓缓说道。 “啊!怎么能这样啊!”琳变得垂头丧气,她突然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那道血红色的伤疤。 “这是!” “魔炎灼烧的印记,”西恩扔过去一个护腕,“戴上吧,有用。” 琳有些激动的捧着护腕,“这么说我们成功了。” “当然,”西恩嘴角微微上扬。 已经停下的雪花又一次洒落了下来,西恩接着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手中融化,然后从皮甲上取下了那朵已经枯萎的茶花,跃上了琳的战马。 众人浩浩荡荡的朝陨落崖行进着,雪花与永不零落的精灵森林深处的树,都被甩在了身后,杂乱的马蹄欣很快被暴雪掩埋。 ………… 距离众人原本聚集的不远处,银发少年站在树上望着前方,一个少女闪身跃上了树。 “哥,成功了,”少女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 “嗯,那就好,能量收集我也已经完成,该回去了,”银发少年握紧了手中一个泛着暗红色光芒的物体,“祖国的兴衰就在我们手上。” 二人跳下了树,飞快地消失在了密林中。 就在两人消失的地方,四个黑袍人落在了那里,正是仅剩的三名主教和那名失去了一只胳膊的大主教。 “大人,他们是什么人?”弗瑞尔低声询问。 “看不出端倪,无论何人,只因为不要阻止魔神大人降临,要不然都要死,”大主教用一只血红色的岩浆手臂甩了一下袍子,原本已经断掉了手臂,现在出现了一个岩浆制成的假肢,甚是恐怖。 “大人,教主的意思真的是这样吗?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妥,”弗瑞尔面露疑惑。 “不该问的不要问,免得烫到舌头,说不出话来,”大主教淡淡的说道。 弗瑞尔马上缩了回去,之前那名主教被当做祭品活活烧死的一幕他现在还不能忘,心中一阵恐惧,让他不再看这个仿佛恶魔一般的人。 “天空中的乌云还在,”大主教轻声道,“似乎还越来越暗了,冰雪也无法冻结魔神大人的火焰。” 第29章 未雪节 乱历1337年寒月的第十九天,未雪节的前夕,一年终止前的倒数第二个节日。 节日的起源众说纷纭,至今也没有确定的说法。最为普遍的说法是,在这一天整个罗希瓦尔大陆,北至冰海荒原,南至黑沙之滨,无论是巨澜河畔的万里沃野,还是天壁山下的群山之巅,都不会在这一天下雪。 在单调的只剩下白色的寒月,不下雪确实称得上是一件怪异的事情。为此出现一个专门纪念此事的节日倒也是正常。 可这个说法其实一点也不准确,凌羽常常对那些自以为博闻多识的小屁孩说道。他在这座城生活了二十五年,如果按记事时算,也有将近二十年了。二十年内,在未雪节那一天飘落鹅毛大雪,他也见过两三次了。 今年未雪节的前夕又一次迎来了许久不见的雪花,看雪势今晚应该不会停,估计今年的未雪节又要名不副实了。 凌羽依旧蜷缩在柜台里,时不时扫一眼脚边的老式火炉。这个年纪比他还大的火炉已经被丢在仓库数年了,没想到今年又被搬了出来,放入几块卡密卡密炭,依旧能温暖整个屋子,瞬间也充当了照明的作用。店里原本用来照明的火焰石灯昨天宣布罢工了,如今还未修理好,而且店里又没什么客人来,索性就请这个老火炉出山了。 他是前天从精灵森林回来的,一路上琳和西恩给他讲述着了所有的事情,他大致对于晕倒后的东西有了一些了解。山岩是被魔神爆炸后分裂的火焰灼烧的最严重的人,整个腿部完全被烧毁,刚到城门口,就被一群佣兵抬走了,看装扮应该是他佣兵团的人。库休拉进城之后,步行朝商会去了,贾康在湮灭之阵启动后,为了他的驼龙还有货物,最后死在了法阵里,库休拉要去商会交代一下,毕竟他是卫队的队长。西恩和琳也都要事在身,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冰澜再一次不辞而别了。 他躺在龙车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忽然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第一次冒险就这样结束了,虽然时间很多,却经历了很多。失去的东西只有那把祷告长剑,而收获的东西,他有些数不清了。 回家的喜悦很快冲淡了旅途的劳累,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却完全没了喜悦,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门。屋子里一对男女,正怀抱在一起忘我的亲吻着。男的他很熟悉,就是杜维纶,女的不用猜也知道就是杜维纶口中整天念叨的梅朵。 他足足站在那里,观看了三分钟,那两个人还在忘我的拥吻着,直到他咳嗽了一声,才算是喊醒了二人。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凌羽清楚地记得杜维纶开口的第一句话,他真的庆幸祷告长剑留在了精灵森林,要不然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抽出剑砍死这个没良心的人。 一个热热闹闹的庆祝晚餐把一路的疲惫完全消散了,他也算是和梅朵认识了一下。 一切都一如平常,除了两个东西有点变化,一个是杜维纶越来越不着家了,整天都和梅朵跑出去玩,一个就是他背后的暗红色伤疤时不时会发热,后背经常冒出一股汗。 “估计今天也没人来了吧。” 凌羽望着寂静的街道喃喃道,远处的庆典还在喧闹着,但他家客栈前的街道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热闹的气息。 他站起身去关上了店门,但门关上的那一刻,一个人又把门推开了。 “西恩?”凌羽看清了来人。 “还有我,菜鸟大叔!”琳从西恩身后跳了出来,西恩还是那身皮甲装扮,琳则换了一身粉色的棉绒裙子。 “欢迎!”凌羽微笑着把他们带了进来,好不容易来个朋友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西恩取下佩剑放到桌子上,“我问了城卫队的人,不仅问到了你的位置,而且还发现了一个不错的苗子,吸纳进我们团里,毕竟团里还是需要新鲜血液嘛!” “嗯嗯,”琳在旁边点着头,“是个不错的家伙!” 凌羽拿出了所剩不多的野桔酒,果月留下的野桔并不多,这时倒是有点惋惜当初为什么不多弄一些,“你们不会只是来看我的吧!” “哪有,本来……”琳嘟着嘴说道,似乎还受了委屈,但西恩拍了她一下脑袋,她狠狠地瞪了西恩一眼,但也不再说了。 这把凌羽看的有几分疑惑,他望着西恩似乎寻求解答 “她是在庆典上玩的太开心了,被我拉了过来,这会儿还生着气呢,”西恩有些无奈,“我们来就是还给你东西的,当时太匆忙忘了给你了。” 说话间,西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了过来。 凌羽借着炉火的微弱光芒看到了那个反射着光影的徽章,锈迹还是很明显。 “我去了一趟佣兵公会,把你的佣兵任务定为了a级,等有时间你提供一下职业徽章,就能晋升成正是佣兵了。”西恩嗅了一口酒,赞美道,“嗯,不错!” “团长,这酒,这酒,”琳也尝了一口,小手捂着嘴,脸上布满了喜悦,“比皇帝赐的酒都好喝!” “嘘,你可小声点,陛下赐给酒是一份荣耀,怎么能用好不好喝评判呢,再说了,陛下的酒你不是没喝过吗?又偷偷喝了?”西恩盯着琳问道。 “就一点点,”琳扮了个鬼脸,不再去理会西恩,只顾着捧着瓶子喝。 凌羽目光一直待在那个徽章上,嘴角挂出了一丝笑意,这应该是他回来之后最开心的一次了。 他伸手轻轻拿起了徽章,上面还有着几分温热,炉火的光一闪一闪的,似乎让人看不出了徽章上的尘埃,总感觉光彩烁烁。 “老弟,今后有什么打算没?”西恩忽然问道。 凌羽将徽章握在手中,抬起头道,“应该会继续去冒险吧!” “嗯,是个不错的决定,”西恩点了点头,“这片大陆确实值得去看看,你会发现极北冰原上的神光和蓝牙港的海面,都美的让人窒息,保证你去了就不想回来了。” “还有浮空石林的群龙舞,也是很好看的,”琳插话说。 “那个地方确实不错,就是我们去的时候正好赶上雨季,没看到,”西恩有些遗憾的说。 “浮空石林是在佩尔西斯王国吗?”凌羽突然想起了冰澜曾说的那个遍布巨龙的国家。 “嗯,就是在那里,”琳喝着酒回答。 “那我就去那里了,”凌羽下定了决心。 西恩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酒瓶,琳也跳到了桌子上与他碰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大笑着喝了起来。 “团长,庆典还没结束,我们去玩吧!”琳听到外面人群跑动的声音有些兴奋。 “事情也办完了,那就去玩玩吧,老弟也一起吧,”西恩向凌羽发出了邀请。 “可,那都是年轻人玩的节日,”凌羽有些纠结,其实未雪节也并不是年轻人的专利,只是这一天出去玩的,大多数都是少男少女,他一个一只脚都迈进中年人的大叔确实没兴趣去过这种节日。 “大叔,你又不老,比我们团长还年轻呢,”琳摇晃着凌羽的胳膊,小姑娘心里似乎很想出去玩。 “可你都叫我大叔了,”凌羽尴尬的笑了声。 “呼,”琳吹了一下额前的发丝,愤愤道,“怪不得找不到老婆。” “这和这又有什么关系?”凌羽苦笑道。 “谁让你这么无趣呢,又是个菜鸟,”琳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能找到老婆才奇怪呢!” “好吧,走出去看看吧!”凌羽略有些无奈的站起身,“等我去换一身衣服。” “不用了,这一身就很好,”琳推着凌羽就向外跑。 雪花密密麻麻的飘落在凌羽的身上,他透过有些密集的雪花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街道,而回身一看,自己家的客栈周围却是一片漆黑。 未雪节最古老的活动是放假雪花,这还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在里面,而且也是解释为什么未雪节不下雪的一个故事。 传说在很久以前,一条河的两岸住着两户人家,这两户人家里分别长有一个少年和少女。两个年轻人每天都隔着河交流,渐渐产生了爱意,但因为交通不便,只有到了寒月才能通过结冰的河面相聚,少女很喜欢雪花,少年就每天晚上熬夜等在树上,收集落在树上的雪花,第二天早上可以让少女看到,因为这是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唯一能做的事了。直到有一天,冰神看到了这一幕,她决定停止一天的雪,好让两人不仅可以相聚也可以去别的地方玩耍。但那天早上因为没下雪,少年没能得到雪花,他为了不让少女伤心,就去了很远的地方寻找雪花,可夜晚山路很滑,他不幸失身落到了山崖里。少女一直在冰冻的河面上等待着少年拿着冰花朝她走来,却再也等不到了,直到芽月来临,少女依旧踏上了已经很薄的冰面上,去等待她爱的人,最后冰面碎裂,落到了河里。 两个人的灵魂依旧会常常在河两岸注视着对方。后人为了纪念他们,就在未雪节前一天晚上放飞自制的假雪花,好让第二天树上有雪花可以让少年送给少女。 凌羽虽然很喜欢这个凄美的故事,但却从来没有做过假雪花,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假雪花被当做了定情信物,一般由男方制作,然后在女方面前放飞,如果女方伸手去接,就证明答应了男方,可他从没有喜欢的人,所以一次也没有放过。 桥上虽然已经布满人群了,可依旧还是有人不停的朝里面挤,似乎那里是个不错的位置。 雪花飘落地又密了,光秃秃的柳树上除了五颜六色的石灯,就是白皑皑的雪花,雪花遛进了石灯的缝里,将石灯的光掩盖的有几分模糊,斑驳的光打在地上。 琳蹦蹦跳跳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中捧着几朵假雪花,假雪花其实也是真的,不过是经过魔法保留的雪花,能保证很久不融化与变形,很薄很轻,还能在空中飞。 “咦,团长呢,”琳左瞅右瞅也看不见西恩。 凌羽也找不到了,刚才西恩还被一大群女孩围着,虽说他一身皮甲还带着佩剑有些不适合这个场景,但架不住英俊的面孔和他皮甲上那一连串的徽章,女孩倒是不会抛假雪花给男孩,但可以送给男孩,然后再由男人抛给女孩,你接受了她的雪花,就证明有意交往。 “他估计被其他人给堵在哪里了吧!”凌羽说道。 “嗯,真开心,我得到了好多假雪花,你要不要,我送给你一个,”琳伸手递过来一个假雪花。 凌羽笑着接过了雪花,他开玩笑道,“你知不知道女孩送给男孩假雪花的意思?” “不知道,”琳茫然的摇了摇头,不过转瞬间她就明白了,“你是说是送给喜欢的人?” “嗯,”凌羽微笑地点了点头。 “这也没什么问题啊,我很喜欢菜鸟大叔,你虽然很笨,但琉璃鸡和野桔酒都很好,”琳很是认真的说。 凌羽没说什么,小女孩还是不明白里面的意思,他望着雪花忽然问,“你怎么弄的这些雪花?” “我刚一上桥,就有一大群人抛给我,我一挥手都接住了,不过有几颗落进了河里,”琳有些自豪的笑着说。 “额,你恐怕要有麻烦了,”凌羽现在觉得哭笑不得。 “咦,为什么?”琳很不解。 “她在那边!” 桥上忽然传来了叫喊声,琳回头望去,只见刚才扔给自己雪花的一大群人正张牙舞爪的朝她跑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 “我就说你有麻烦了,我劝你赶紧跑吧,”凌羽将她拉到了身后,放在了那群人面前。 “好,我先撤了,告诉团长,我在老地方等他,”琳也察觉到来者不善,匆忙说了几句,然后就朝无人的街道跑去。 凌羽缓缓走到了河边,结冰的河面上漂着许许多多的假雪花,而更多的雪花雨还在从天空中飞舞进河里,石灯照耀下,如同出现了无数的光精灵,轻快的跳动着,这一刻天空仿佛满是闪烁的星辰。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假雪花,用力一抛,雪花飞进了河里,似乎融进了无数的雪花中。 第30章 月亮与六便士 “你在这里啊。” 西恩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手时不时拍打着衣服上的雪花。 “嗯,琳说她在老地方等你,”凌羽回身说道。 “我知道了,也该走了,你们这里很有趣,虽然没能看到萤海有些遗憾,但还是很满足了,很期待下次再来,”西恩站立在那里,望着远方。 “这么着急走吗?” “没办法,帝国事务繁忙,我们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马上就要奔赴帝都交付任务,估计之后还要再跑一趟,如果你去东陆,倒是可能在琳的家乡遇到,”西恩道。 “有没有什么强身健体的方法?我觉得我太弱了,想要变得强一些,”凌羽忽然问。 “这个嘛,你每天锻炼就行了,我对于剑术也不是精通,他倒是可以教你一下,”西恩拍了拍凌羽肩膀,“我先走了。” 西恩与那人擦肩而过,两人都走没说什么,只是西恩微微颔首致意,那人却什么都没有表示。 库休拉依旧站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上前,只是静静地盯着凌羽。这让凌羽心里有些慌乱,这个怪老头也不知道准备干什么。 “你想学剑术?” 凌羽不知道过了多久,库休拉才说出了第一句话。 他愣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他的梦想可不是当剑士,虽然那样也很帅,但龙骑士才是他的梦想。 “那你还整天背着一把剑,有时间不干自己喜欢的事,在这浪费时间干嘛,”库休拉又变成了之前的模样。 “我的梦想是成为龙骑士,龙骑士不都是拿长枪的吗。”凌羽走了过去,“但我现在没有龙,总要带个武器防身吧!” “所有武器都是通用的,哪是你想的这样,虽然到达顶峰时会有不同的区别,但基础都一样,连魔法师都不例外,”库休拉态度缓了下,“回你家去,我教你!” “真的?”凌羽有些激动,这个帝国的剑术大师能教自己,绝对是莫大的荣幸了。 “那当然,我还能骗你,”库休拉一吹胡子,有些生气。 “走!” 可等回去之后,凌羽心中的喜悦已经全没了,他原本还好奇这个怪老头为什么会这么好心,这会儿他似乎明白了库休拉来找他的目的。 库休拉面前的酒瓶已经放了五个了,凌羽有些担忧地望了一下柜台后面仅剩的十几瓶野桔酒,那可是留着过年喝的,可现在估计是保不住了。 “再来一瓶吧!”库休拉一拍桌子,把喝干的酒瓶放到了桌子上,“这酒味道勉勉强强还能喝。” “这是第七瓶了,已经没剩多少了,”凌羽心里滴着血又将一瓶递了上去。 “赶紧拿过来,别浪费时间,”库休拉一把夺过去,“喝了你七瓶酒,就教你七天,这生意够划算吧!” 凌羽一听就炸了,“这酒可是很珍贵的,每次都要经过至少二十道工艺,而且……” 他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库休拉的眼神让他想起了之前的一幕,当时库休拉拿着他的祷告长剑时也是这种眼神,严肃,不容置疑。 “你的酒没你的命值钱,”库休拉又说出了那句类似的话。 “相信我,失去了这七瓶酒,你将获得很多生存的技能,你绝对不吃亏的,”库休拉红着脸,有些喝醉的感觉。 “好了好了,你喝完了没?”凌羽一抬腿也坐了下来。 “嗯,算是差不多了,”库休拉放下了酒瓶,“你去测试过身体没?” “测试过,并不是元素体,”凌羽有些无语,他如果是元素体早就去当魔法师了,怎么还会背个长剑到处跑呢。 元素测试是免费的,一般都是十岁之前去魔法师公会做的,所谓元素体就是能感受到空气中蕴含的元素,并能与之交流的人,也就是可以成为魔法师的存在,很可惜,他并不是。 “嗯,不奇怪,但也没什么好灰心的,我也不是,可依旧很厉害,”库休拉自顾自的吹嘘着,突然他停了下来,望着凌羽,“不是元素体,你就要付出更多的心血才能成功,你要有心理准备。” 凌羽突然愣住了,这是库休拉第二次表现出了这种表情,严肃且不容置疑。 “嗯,我明白,”凌羽点了点头。 “哼,你明白个屁,”库休拉冷哼一声,“明天去西门找我!” 说完库休拉走了出去,末了,又回来拿走了柜台里的一瓶酒,凌羽刚想阻止,库休拉一伸手拦住了他,“这一瓶酒算你两天。” “好了好了,”凌羽摆了摆手,不想和他抢那瓶酒了,“白天不行,要看店,晚上也只有没客人住店时才能去。” “这样的话,”库休拉摸了摸下巴,“反正前几天的目的是炼,你只要找个锻炼身体的东西练着就行了,有空再去找我。” “嗯,没问题,”凌羽答应道。 望着库休拉远去的背影,凌羽有些怀疑这个交易到底值不值,虽然他很想出去冒险,也确实知道自己的技术不行,但真的能舍得下这间店吗? 他不知道,也没法知道。 凌羽有些困了,关了门之后,躺在床上静静思索着。 窗外的雪花越来越密了,只觉得像是布满了整片天空。 这次,少年不会再找不到雪花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又有点相信那个传说了。在三年前,他对于那个传说很相信,也由衷的赞美少年和少女的爱情,可近些年,他越来越觉得那个少年很傻,很笨,为了一个雪花而去冒险,让心爱的人苦苦等待,他觉得就算是没有雪花,女孩也不会伤心的。 可今天他有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这么想,是自己变得现实了,不再去相信一些不切实际的美好。 渐渐的他有些睡意了,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又是一夜过去了。 “这家伙一整夜没回来?”凌羽清晨推开杜维纶的门,那家伙的床整洁如新,一点也没有睡过地痕迹。 他念叨着走出了门,街上还是一片祥和,街头卖盔甲的大妈也已经把盔甲挂了出来,孩童也叽叽喳喳的朝外面跑着,一切又是新的一天。 简单吃过早饭,他就躺在柜台里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老板,我们的菜还没上吗?” “马上!” “老板,桌子清理一下吧!” “来了!” “老板,烤鸡还有没有啦?没有我们别家吃去了!” “有!”凌羽气喘吁吁的把一壶茶和几瓶酒放到了桌子上,“别急,马上就来!”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又伸出头望着外面,嘴里念叨着,“这家伙还不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年末,店里生意竟然异常的好,平时一上午还没一个人,可今天这刚开门都来了几桌了。 “老板,快点啊!” 又是催菜的。凌羽停止了歇息,扯了一嗓子,“来了!” 这种忙碌一直持续了下午,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天色也不早了,凌羽躺在柜台上,正准备站起身去关门,一个人影投了进来,打在柜台上。 他一愣,抬眼看去,眼前的人一身淡蓝色的长发,手中还拿着一柄法杖,像极了那个人,但不同的是,她胸前的徽章是魔法师的标志,一个法杖。 “您好,是住店还是吃饭?”凌羽又说出了这句熟悉的话。 “吃饭,谢谢,”来人礼貌地回答。 凌羽望着正在吃着的那个魔法师有些出神,思绪一下子飞到了不久前,如果不是墙上挂的日历清清楚楚的告诉他那是十几天前的事了,他真的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这十几天的经历都是一场梦。 “大人,您这是去干嘛?”凌羽忽然问了一句。 魔法师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稚嫩的脸庞显得有些犹豫,她在考虑要不要说,但她依旧开口道,“老师说,让我去精灵森林历练一下,顺便去找一段古木做法杖。” 这位魔法师出乎意料的坦诚让凌羽有些不知所措,他挠了挠头,“这很好,就是,就是路上注意安全,那里挺危险的。” “你去过那里?”魔法师有些吃惊。 “嗯,去过,”凌羽露出了一抹笑容,“那里很漂亮,你绝对不虚此行,对了,你如果有困难,可以找一下舞诺,她是精灵卫队的队长,可能会帮到你,你就说是,”凌羽停了一下,“就说是库休拉说的!” 他本来还想说自己的名号,可转念一想,自己似乎和舞诺也并没有多大交情,还是库休拉的名号比较大。 “嗯嗯,”魔法师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继续吃饭了。 凌羽也没再说什么,开始翻看自己的讯书,过了会儿,送走了那位魔法师,他关上了店门,朝西门走去。 依旧还是有些寒冷,雪下的虽然没昨天大了,可还没等他走到西门,头发上已经一片白了。 出乎意料的是,库休拉竟然真在那里,他原以为库休拉得知自己不确定会来,便不会等着呢。库休拉正站在城墙前,他面前站着一群年轻卫兵,似乎是在训斥一些话。 “我来了,”凌羽走了过去。 库休拉早就看到他了,冲他挥了下手,示意等一会儿,然后眼神冷冽的望着那群卫兵。 “谁告诉你们说,下雪了就可以偷懒!敌人可不会因为下雪就不杀你了!今天就先饶过你们了,每人围着城墙跑十圈,少一圈,有你们好受的!” 那群年轻卫兵听到这话,马上走开了,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厌烦确是丝毫不加掩饰。 “没想到你还是教官,”凌羽开玩笑说。 “不是,我什么官都不是,只是看不惯他们这群人懒散的样子,拉下来训斥了一顿,”库休拉淡淡地说。 “哈哈,你还真有意思,”凌羽笑了起来,“他们竟然还真听的,在这里听你训话。” “那当然,我又没说错,”库休拉转过身,表情严肃,“就算是城主失职,我照样跑到城主府揍他一顿。” 凌羽没再说,他总算明白了那群年轻卫兵为什么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估计是把柄在库休拉手里,打又打不过他,只能站在那里听他训话了。 “我们怎么练?”凌羽忽然问。 “戴着这个东西,围着城墙跑十圈,算是合格,时间不限,”库休拉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头盔。 凌羽将信将疑的接住了头盔,他头盔一入手,他整个人差点栽下去。 “这么重!起码有五十斤,这让人怎么戴!”凌羽有些吃惊。 “那当然,这是兽族的头盔,他们天生神力,这点重量还不在话下,”库休拉夺过头盔盖到了凌羽头上。 凌羽只觉得脑袋变成了脚,身体总是不受控制的朝下面跌去,他不得不扶着墙才能站稳。 “我说过的,要想取得别人那样的成就,就要付出超越他们的努力,你要是不能承受,趁早滚吧,别耽误我时间!”库休拉脸色忽然变了。 “谁说的!”凌羽一咬牙,豁出去了,他离开墙壁,猛的朝前面跑去,可头一沉,直接倒了下去,弄了一身的雪,他抹掉了脸上的雪,又站了起来,继续朝城门外走去。 一步一个脚印,几步一个脸印,凌羽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才走出了城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这么拼命,连什么时候去冒险都还说不定呢。可他总觉得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不想再像之前那样失去太多机会,更不想再有那种无力的感觉。 库休拉望着迈过城门的凌羽,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也转瞬即逝。 第31章 异相初起 城墙上偶尔有雪落下,那是卫兵在清扫积雪,一大堆积雪砸到头上可不好受,凌羽虽然极力避免,可还是免不了中招。 他觉得头上传来一阵声响,马上的选择站在原地,果不其然,没到两秒,一堆积雪就从天而降,溅了凌羽一脸。 他擦掉了脸上的雪,扶着墙朝前面走去,确实是扶着墙,因为戴着这个头盔走路都成了困难,更别提跑了,只有扶着墙还勉强能走。 “你太慢了,”库休拉提着一壶酒在他身后站着。 “你干嘛也出来,”凌羽将整个背倚在墙上,喘着气。 “命令人谁都会,为了让你信服我,我只有和你一起了,”说话间库休拉抬了下胳膊,上面有一个和凌羽戴的头盔质地差不多的东西,“我戴的的这个护腕和你头盔重量一样,你要不信,可以来试试。” “我信,”凌羽不禁笑了起来,这还真是个怪老头。 “你笑什么?” 凌羽从墙上离开,“只是觉得你很奇怪,一般教官都是安排完任务,自己在旁边监督,你倒好,直接自己也练了起来。” “你懂什么,”库休拉一脸不屑,“我这么做是想告诉你,无论我在你心中是怎么样,我都能做成的事,你也能够做成。你觉得我是天才,那好,天才都在做的事,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做,你如果也觉得我不是天才,那更好,我这么笨的人都能做成的事,你又为什么不能做成呢!” 凌羽愣在了原地,他凝视着库休拉,忽然觉得这个怪老头还挺有一套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凌羽继续朝前走去。 库休拉一直默默的跟在凌羽身后,他其实很轻松就能跑完十圈,但依旧如同散步般跟在凌羽后面,只是不再说什么了。 渐渐的,凌羽觉得腿开始变酸了,可即便是腿很酸,但似乎心里有一股力量一直在拖动他的腿朝前走去,哪怕他都想停下来了。 终于在围着城墙走了一圈之后,腿似乎再也支持不住了,他一下子跪倒在了雪地里。 库休拉面无表情的上去抱起凌羽,扛在肩膀上,“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来!” “可我觉得心里还有力气,就是腿上使不出来了,”凌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上从头到脚都在出着热汗。 库休拉没再说什么,只是将他扛回了家,放到了床上。 “先休息,头盔尽量别拿下来,时间久了,你就适应了,这个护腕也给你,”库休拉说着将手上的护腕摘了下来,扔到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好吧!”凌羽只觉得全身上下越来越热,似乎有股火焰在心里跑不出来。 库休拉也没管他,关上门离开了。 凌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上的汗已经湿透了整个床榻,他挣扎着把衣服撕扯开来,汗水已经快冒成了河一样。 “渴!维纶!水!” 他只觉得喉咙已经干掉了,他喊了半天脑袋里残存的一点意识告诉他,杜维纶今天并不在家,他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朝外面走去,可脚刚一踏上地面,腿瞬间没了力气,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头盔还依旧在头上,它已经无力也无暇去顾及了。 他匍匐在地上,艰难的朝外面爬去,光秃秃的身上冒出的汗在地上流出了一条痕迹,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干掉了,就像是被晒死的蚂蚁一样。 忽然,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库休拉留下的那个护腕,一股寒意穿透心脏而来,原本的热似乎一瞬间退散了,但也只是一瞬间,他猛的朝前爬去,想要借着这短暂的清醒爬出去,可是嘴唇和身上已经开始裂开,身体也在快速干瘪下去,他觉得现在坚持不住了,眼一黑,不甘地垂了下去。 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将他从拉了起来,直接扔了出去,他在雪地上滚了一下,然后暴露在了雪花中。 他的后背上在黑夜中泛出暗红色的光芒,他身下的积雪也快速融化,马上汇成了一团雪水将他笼罩在里面。 库休拉瞥了一眼,没再管他,又一次离开了。 凌羽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冷,他觉得仿佛赤身裸体呆在冰雪里,他猛的睁开眼,他猛的睁开眼,发现梦竟然是真的,他一丝不挂的倒在院子里,雪花还密密麻麻的落在自己身上,他猛的一哆嗦,赶紧站起身跑回了屋子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望着屋子里那道长长的痕迹和院子里那个巨大的坑,昨天的事情似乎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事情,他尝试着走了几步,发现头盔戴在头上似乎一点也不影响走路了。而他一握拳,只觉得力量格外充沛。 “维纶!杜维纶!”凌羽扶正了头盔,走进院子里扯开嗓子喊道。 “老板,干嘛?”杜维纶揉着眼睛走出了房门。 看着杜维纶懒散的样子,凌羽刚想发作,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他现在心中太多疑惑,急需解决。 “我今天出去一趟,你要是可以就自己照顾一下店,实在不行,就直接关门一天。”凌羽说道。 “可,老板,店里已经没多少钱了,你出去当佣兵又没挣到钱,”杜维纶有些犹豫,“我担心再关门,我们就没法过年了。” 凌羽嘴巴动了动,“那怎么办?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出去一趟,你就先凑合一上午,我下午就回来,行了吧!” “可,小朵约我去吃饭,”杜维纶终于扭扭捏捏地说出了他的想法。 “我真想一拳打死你,”凌羽佯怒道。 “老板,你怎么还戴着个头盔,”杜维纶忽然说道。 “别转移话题,你直接把她接到店里,你们俩在店里吃饭,我下午就回来了,”凌羽匆忙撂下一句话,然后朝门外走去,头上戴着那个头盔,他想跑也跑不动了。 “老板!”杜维纶一脸不情愿的在后面喊道。 凌羽可不管这么多,快步出了门,朝西门走去。 库休拉就站在城门外喝着酒,看着远方。 凌羽走了过去,“在等我?” “当然,”库休拉似乎很清楚,“你现在满脑子疑惑,不找我,你找谁?” 凌羽也不犹豫,直接开门见山,“我身上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为了一些东西才来找我的?” 第32章 最初的梦想 “问题太多,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先问你一个问题吧!”库休拉放下了手中的酒瓶,“黑暗诸神你了解多少?” 凌羽一惊,黑暗诸神在之前冰澜和山岩的谈话中,他只是知道了个大概,而在城里很多人压根就不会说起这个词,所以他只能摇了摇头。 “传说在很久之前,这片大陆整天都是黑暗,只有不到几分钟的时间能有阳光照耀,这片大陆也被黑暗诸神所统治,直到有一天,光暗平分,光明神带领众神反抗黑暗诸神。” 凌羽突然想起了冰澜口中的诗, “无尽之海的歌声回荡在天空之中, 那光与暗的交界线一点点倾斜。” “嗯,”库休拉点了点头,“说的就是这个。一天之中,光明的时间越来越多,黑暗则越加衰弱,最终黑暗诸神被封印到地下的空间里,而光明统治了这片大陆,但同时黑暗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回大陆。” “就像是毁灭之炎魔神?” “不仅他,你应该知道那场光与暗的决战的结果。” “暗神破碎,邪神陨落,魔神则被封印,”凌羽依稀记得冰澜曾说过的这些话。 “对,黑暗诸神中最为强大的这三位神,除了魔神之外都已经死掉了,”库休拉话锋一转,“但魔神可不是一个神。” “嗯?”凌羽有些惊讶,“除了毁灭之炎魔神,还有其他的魔神。” “太多了,魔神多到数都数不过来,但有名的倒是有几个,毁灭之炎算一个,你记不记得魔神之子的大主教,她用的血魔法,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杀戮之血魔神的能力。” 凌羽还记得那个血红色的面具,应该就是这个魔神,“那为什么不她不召唤那个什么,杀戮之血魔神,而去召唤毁灭之炎?” “开始我还不明白,看到你,我就明白了,”库休拉忽然笑着说。 “什么?”凌羽有些摸不着头脑。 “魔神因为被封印在地下,只是召唤的话,并不能够长久的存在这个世界里,需要一样东西。”库休拉并没有等凌羽回答,“遗落的风神之息。” 其实凌羽也能猜到这个东西,西恩不止一次提到。 “他们之所以在精灵森林召唤魔神,目的就是抢夺风神之息?” “一半吧,”库休拉并没有肯定的说,“他们应该也知道抢夺风神之息的困难,因此从一开始就启动了备用方案。” “什么方案?” “通过血魔法来中和毁灭之炎的力量,让魔炎可以存在于人的体内,然后,”库休拉顿了顿,“在你们身体里将魔神重生!” 凌羽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瞬间汗毛树立,他咽了口吐沫,低声说,“你的意思就是,那天魔神爆炸其实崩出来的并不是魔炎,而是蕴含着魔炎的血液。” “哼,还算聪明,他们利用血液将魔炎里的魔神之种,放进你们的身体里,等到机会成熟,魔神就会直接占据你们的身体。”库休拉又喝了一口酒。 “那,那,这很严重吗?”凌羽慌忙着问了个问题。 库休拉一转身,手指如同利刃下直接划开了凌羽的手腕,血液一下子涌了出来,滴在雪地上,原本洁白的雪,一瞬间变了颜色,血液将雪花穿出了一个大窟窿。 “这!”凌羽吓得连忙后退,他惊恐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血,如同毒药。 库休拉一抖酒瓶,一团酒飞出了瓶子,落到了凌羽手腕上,原本几乎要跳出来的血液被压了回去。 “你也看到了,你现在可以说是全身上下都是危险品,”库休拉顿了顿,“不过也别太担心。” “这还有救?” “救倒是没救,不过大不了就是死呗,”库休拉悠哉的说,“你也不想变成魔神吧,在变成魔神前就自杀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话虽是这样,凌羽如果清醒时也会这样想,可到了生死之间他还是会为了生不顾一切,他其实还是挺怕死的,只要还有一线活着的希望,哪怕再渺小,他都不愿意去死的。 “可,我不想死,我是独子,如果这样就死了,太对不起我先辈了,”凌羽低着头说,说出了一个理由。 “谁说你非死不可了,魔神虽然能够占据你的身体,你同样也可以摆脱他的控制,别告诉我你做不到,只要存在可能性,你就一定能做到,”库休拉也不卖关子,“想活着,就要练就坚韧的意志和强健的体魄,这也是我训练你的主要目的,我可不希望魔神轻易能占据你的身体,你自己也不希望吧!” 凌羽颤抖地蹲在了地上,这一切太突然了,他有些接受不了,前一秒还什么都好,下一刻,自己就随时可能变成一个魔神,他可还有好多东西没见过,体会过呢! “放心,又不是没救了,”库休拉站起身俯视着他,“我可不相信你会被未知的危险打败,别危险还没到,你自己先吓死了!” 凌羽抬起头,仰望着这个面容冰冷的老人,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他几乎是用着近乎听不到的声音问,“如果我变成魔神了呢?” 库休拉冷冷的说,“我会亲手杀死他,但不是你,因为你已经被魔神杀死了,还要再问吗?” 他继续说:“你就算是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没人会知道魔神重生的时间与方法,但有一点毫无例外,意志和肉体都脆弱的人,无论在谁面前,都不堪一击!” 凌羽立在原地,他觉得脑袋一瞬间空掉了,他连雪花飘落都没有察觉。 他在想当时为什么要去冒险呢,终于还是后悔了?他问自己,可真的后悔了吗?他并没有。 库休拉停在下来了,他扔掉手里的酒瓶,从口袋里拿出一本书,“你昨天身上掉了来一本书,上面写着,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哼,我看你恐怕还不够格!” 凌羽接住了库休拉扔过来的书,呆呆地望着封面,湛蓝史诗,这四个字他终于认得了。 “呵,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凌羽狂笑着站了起来,“我可是凌羽–提尔锋啊!我可是要成为史上最强的龙骑士啊!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倒下呢!”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去冒险。 库休拉转过身,嘴角露出了一丝浅笑,“还算合格,意志的磨炼我帮不了你,不过肉体还是能帮你的,只要你能够忍耐。” “多谢,”凌羽长舒了一口气,“这也算是磨炼意志了吧!” “这?还不算,”库休拉冷笑了声,“坚持是最低级的要求,以后遇到的事,说不定会让你疯掉的。” 第33章 碎裂冰牙 “今天不练了吗?”凌羽喊住了想要离开的库休拉。 “哦,”库休拉转过身,“你想练?既然是你要求的,那就先跑几圈吧!” “这当然,”凌羽扶了扶脑袋上的头盔,用力握了握,他突然一愣,“我的身体变热是魔炎的影响,但为什么感觉力量也增强了很多?” “废话!”库休拉冷哼一下,“魔神的载体肯定不会很弱,就算是你什么都不做,你的肉体也会增强很多,毒药虽然是毒药,但也会让你产生抗性,只要他毒不死你,都会对你产生好处。” “明白了,”凌羽迈开步子,朝城墙走去,虽然依旧不能够跑,但正常的走路已经很随意了。 “记住,如果感觉到身体发热,就去雪地里蹲一会儿。” 库休拉摸了摸衣服,似乎觉得少了点什么,朝地上看了眼,才发现是酒给扔了,嘟囔了两句,又捡起来继续喝了口。 凌羽围着城墙一直走到了中午,虽然走路并不算多累,但走这么久了,他还是快虚脱掉了。身体并未再出现那种状况,他不知道是不是训练的强度不够,想到上次的反应,他觉得还是等应该把一切都准备好,第一件事就是,随身带个水壶。 他晃晃悠悠的和邻居打着招呼,走进了客栈。可入眼的一幕还是惊呆他了,店里竟然人满为患,座无虚席,杜维纶两边跑,一会儿去后厨,一会儿又跑出来送饭,而还有一个身影,是梅朵,女孩一会询问点的菜,一会儿又去清理一下吃完饭的桌子。 “老板,菜好了没?”客人又在催菜了。 “老哥,您别急,我比你来的早,我们的到现在都还没上呢,”另一个客人打趣道。 凌羽走过去,拿过梅朵手里的抹布,“你先去帮一下维纶,这里我来弄。” 梅朵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愣了半天,才点了点头,然后朝后厨跑去。 凌羽负责点菜和清理桌面,梅朵负责上菜,杜维纶负责做菜,虽然依旧很忙,但总比两个人轻松多了,这一忙就是忙活到了下午。 “得嘞!”凌羽清理过最后一张桌子,将抹布扔进水桶里。 “呼!累死我了,”杜维纶坐在板凳上喘着粗气,“老板,下午可以给我时间了吧!” 梅朵端过来两杯茶,一杯给杜维纶,一杯给了凌羽。 “你这么急,今天有什么事啊?”凌羽将茶一饮而尽。 “不能告诉你!”梅朵拦在了杜维纶面前,长长的睫毛下,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好啊!维纶,你竟然连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凌羽突然跳了起来。 “哪有!只是她通过了牧师……”杜维纶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中了凌羽的计策。 “哈哈!”凌羽拍着桌子狂笑,“你还是老样子!” “大笨蛋!”梅朵嗔怒地说,“都跟你说了,别乱说出去,我只是过了第一关,后面还有一关,要是失败了,不是很丢人吗!” 杜维纶马上抱住了她,“对不起,原谅我好吗?第二关又很简单,一定可以过的,而且老板也不是外人。” 梅朵还想挣脱,却被杜维纶紧紧的抱住,只能推了他一把,然后倚在了他肩膀上。 凌羽收起了笑容,有些失神地拿着空酒杯走回了房间。他躺在床上静静思索着,其实这次冒险变化还是挺多的,自己身体里藏了一瓶毒药,杜维纶也找到了伴侣,一切都在变,只是他之前没察觉而已。 他捡起了地上的那个护腕戴在手上活动了一下关节,手虽然抬起来有些吃力,但并没有第一次戴头盔那么不适应,他索性就戴着了。 简单解决了午饭,梅朵和杜维纶出去吃饭庆祝,他继续去找库休拉训练。 城墙上的人也是闲得无聊,竟然围在上面看下面这个人根傻子一样跑,对于这个估计几百年也不会有敌人的城镇,这对他们来说,也算是找了一个乐趣。 凌羽最终在天黑之前,走完了十圈,他又尝试蹦了一下,竟然可以蹦将近一米高,而且这还是在戴着头盔和护腕的情况下。 他越来越兴奋了,似乎马上就可以像库休拉那样,像西恩那样,像那个东部战区的统帅一样。 时间日复一日流动着,这几天他几乎都是开一上午的店然后下午一直到晚上都在训练,而效果也很显着,到了第六天,他已经能够轻易的围着城墙跑五圈了,而且又加了胸甲和腿甲。 “三十分整,”库休拉看着凌羽缓缓地说。 “嗯,比昨天又快了,”他笑道,跑一圈已经能够在三十分钟内了,这比着他走一下午走一圈可快了太多了。 “还不错,”库休拉第一次表扬道,“今天先停一下。” “嗯,为什么?”凌羽有些纳闷,“今天还没正式开始呢!” “时间不够了,我当时喝了你八瓶酒,答应教你九天,今天开始学剑术了,”库休拉转过身,凌羽才注意到他竟然背着那两把剑。 “先去找一个合适的武器再说,”库休拉走进了城里。 凌羽跟了上去,“我见一般都是先用木剑之类的代替,我们要用真的?” 他以前在一些学校里见到教官大多数是用木制武器做练习用的,一是轻便,方便初学者使用,二来也可以避免误伤。 “用木剑代替就是浪费时间,”库休拉停了脚步,“你学剑术是为了什么?” “防身,”凌羽想了想说。 “防身是真,杀戮也是真,学习剑术又不是耍着玩的,从挥剑的那一刻,一切目的都是致对方于死地,你倒是跟我说说,用木剑有什么用?” 凌羽被问的哑口无言。 库休拉接着朝前走去,两个人在巷子里拐来拐去,还没拐几次,凌羽都已经彻底迷失方向了,阳光都快落了下去,他们依旧在巷子里摸索着。 也不知拐了多少次,库休拉停在了巷子尽头,那是一个破旧的院子,连老旧的木门都已经坏了半边,只有另一半还能推动,院子里面断断续续传出响声,似乎是敲击的声音。 库休拉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干净,没有杂草与杂物,只有老妇人正背对着他们敲击着一个东西。 老人也不回头,依旧在有规律的敲打着,声音却一点没有阻碍的传了出来,“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凌羽不由得一惊,老妇人的声音掺杂在敲击声中,环环相扣,一点没有紊乱与嘈杂,话语是话语,敲击声是敲击声。 “拿个武器,放心,有好处给你!”库休拉缓缓说。 “哼,你来我这里这么多回,也没见过有什么好处,”老妇人缓缓转过身,那是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孔,精致的五官,银白色的头发一点也没有岁月的痕迹,虽然脸部有些衰老,但丝毫不影响其美貌,她眼睛上戴着一个奇怪的框框,凌羽在讯书上见到过,那似乎是一个能将物体放大的机械。 “妖姐,还是一点没变,”库休拉难得打趣道。 老妇人微微一笑,“哪有什么妖姐,我起了个西陆的名字,夏伊丝,感觉怎么样?” “一般,”库休拉也不掩饰,脱口而出。 “说吧,”夏伊丝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想要个什么样的武器?” “一杆长枪。” “长枪?”夏伊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剑士吗?堂堂帝国剑圣要交徒弟枪术,你倒是真有趣。” “你怎么也这么多废话,又活不了几年了,还不省着点时间用在其他上面,”库休拉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但语气中不自觉地软了几分,“就有一点要求,最好是冰属性的。” “为什么?他身上的火又压不住,”夏伊丝瞟了一眼凌羽,“冰属性的也没用。” 说归说,夏伊丝还是依旧走进了屋子里,过了一会儿,拖着一杆长枪走了出来,“试试这个!” 库休拉一把接过长枪,手轻轻一动,长枪如同游龙一般在他手中舞动着,他突然朝凌羽猛的一挥,枪尖划过凌羽的手腕,血液顺着枪尖流了出来,下一刻,暗红色的血液直接将金属枪尖融化,落了下去。 “这!”夏伊丝如同见到宝贝一般,快步跑了过来,望着那流动的鲜血嘴,脸上肌肉紧绷,“太棒了,这太棒了!” “这把不行!”库休拉将长枪丢在地上。 “当然不行,”夏伊丝目光一刻也不想从凌羽手上移开,“能配上他的,只有那一个!” 夏伊丝飞快的跑进屋子里,完全不像是一个老人,屋子响起了翻东西的声音,似乎她是在寻找什么。 “这,我身上可没带多少钱啊!”凌羽小声说,“太贵的可买不起。” “不用担心,”库休拉则是一脸淡定,“大不了,就是卖一点血呗!” 夏伊丝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手中一个火红色的木制长盒,木盒比凌羽身体还要长,夏伊丝拿在手里有几分吃力。 “看看这个吧!”夏伊丝喘着气笑道,“这可是绝无仅有的宝贝,能配上它的只有你!” 她将木盒缓缓放下,手轻轻打开了盖子,一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如同来自冰渊的寒气,让人不由得身体抽搐起来。 寒气慢慢弥漫开来,露出了里面的武器,那是一柄被深蓝色寒冰包裹着的长枪,枪身幽暗如墨,却又泛着蓝光,锋利的枪刃上卡着一个兽类的头骨,看不清全部的样貌。 夏伊丝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它名叫碎裂冰牙,是我在极北冰原里发现的,也不知是被谁使用,一直被冰冻在岩壁之上,旁边还有一副龙的骸骨,龙的下颚死死的卡住枪刃,又像是被长枪贯穿,但它被寒冰包裹着至少上千年了,我一直在想办法弄开这块寒冰,可却没什么方法,这块寒冰异常的坚固,但现在有了。” 第34章 红之近卫团 凌羽望着那杆长枪,被魔炎充斥的血液似乎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他心中涌出了一股寒气。随着木盒盖子打开,长枪上空凝结出了一层烟幕,在这遍布积雪的环境里,这样只能说明一点,包裹长枪的寒冰是更为冰冷的存在。 “你可以把你的血滴上去!”夏伊丝神情激动,似乎已经急不可耐了。 凌羽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他伸出了手,将库休拉用长枪割开的伤口,对准了那块寒冰,然后用力一窝拳,一串暗红色的鲜血汇成了一条线,落在了寒冰上。 血液如同毒蛇一般,触碰之刻,钻进了寒冰之中,蔓延,蔓延,如同蛛网一般,将寒冰的纹路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让凌羽始料未及的是,血液并未融化寒冰,而是溜进了那柄漆黑的长枪里。 “这?”凌羽看了眼库休拉。 “已经结束了,”库休拉走了过来,猛的抄起凌羽的手,向下一抓,寒冰入手,凌羽只觉得全身在不停的颤抖,牙齿如同吃了碎牙草一般。 突然,寒冰逐渐融化开来,一摊冰水出现在了盒子中,库休拉松开了握住凌羽的手。 “拿起来!” 不用库休拉说,凌羽已经明白,他握紧了长枪用力一提,将长枪提起,而一直卡在长枪尖部的龙骨啪嗒一声落在了不知何时又冻结的冰面上。 长枪在手,凌羽觉得一股寒气透过那个伤口混进了血液里。 “不错,”库休拉望了眼,然后瞧了眼夏伊丝,“怎么卖?” 夏伊丝听着库休拉的口气,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指了指凌羽,“我就要他的一瓶血!” 凌羽这一听,可着实吓了一跳,惊吓地扔掉了手里的长枪。 “怎么?”夏伊丝脸色阴沉,“东西都看了,也忙活了大半天,你不想买了?” “不是,不是,”凌羽赶忙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太多了,怕给不了你。” “一分钱,一分货,这是规矩,我没多要你的,”夏伊丝身影一闪已经到了凌羽面前,一手握住他的手臂,然后朝下一推,血液如同没了闸门一般,涌了出来,而她另一只手,已经伸出了一个瓶子,稳稳地接住了凌羽手中流出的血液。 凌羽胳膊一下子滑了下去,在腰间摇摆了一下,似乎断掉了一样。 “回去养两天身体,年轻人,身体还是扛得住的,”夏伊丝手轻轻一抹,一股药膏覆盖在了伤口上。 “还愣着干嘛,走了!”库休拉用脚轻轻一踢,长枪落入了凌羽的怀里。 凌羽拖着一条似乎消失地胳膊跟着库休拉走出了院子。 凌羽原本还想回去休息呢,可库休拉却拉着他出了城,直奔前方的树林走去。 “你先坐,问你几个问题,”库休拉指了指一块儿石头。 凌羽用腿擦去了那上面的积雪,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有两把剑,”库休拉从背后掏出了那两把已经伤痕累累的剑,“长剑名为云光,短剑名为木影,你也见过我使用这两把剑,那你觉得我哪把剑才是杀剑。” “什么是杀剑?” “取敌性命之剑,无论任何招式,亦或是任何武器,取命仅需一击,所以你应该分清,哪些是虚,哪些是实!”库休拉两柄武器在手中握紧。 凌羽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库休拉战斗的画面,却似乎只记得剑刃齐飞,完全没看清动作。 库休拉长剑横指,“休息好了吧!” 凌羽握了握手腕,觉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第一次握紧了长枪。 “好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库休拉长剑已然袭来,凌羽深知不是他的对手,赶忙后撤,脚刚落地,面前又是一击长剑,库休拉并没有手下留情。凌羽只得匆忙抬起长枪去抵挡,长剑触碰到长枪,下一刻,短剑已经抵住了凌羽的喉咙。 仅仅一击。 库休拉停身收剑,凌羽摸了摸喉咙,一滴血液粘在了手上。 “长剑起手,短剑才是杀剑,”凌羽回答道。 “明白就好,长剑起手,以凌厉的攻势压制住敌人,直到敌人露出破绽那一刻,短剑出手,敌亡。” “那如果没成功呢?” 库休拉眯着眼睛,“如果你还有机会,那就再试一次,当然,你的杀招失败的那一刻,也是你露出最大的破绽那一刻,敌人的杀招也会在那时出现。这条道理,也可以倒着来。” “枪术也一样吗?”凌羽望着眼里的长枪,喃喃道。 “当然,你可以挥出无数次,每一枪也都是取敌性命,但只有一击是真正的杀招,不发则已,一发制敌。”库休拉又拿过凌羽手中的长枪,“看好!” 库休拉单手持枪,对准一颗树,穿,刺,枪如惊龙,似乎在他的手中游动,每一击,都刺穿了树干。 嘭!库休拉身体涌了出去,长枪直接贯穿树干,而树噼里啪啦从枪尖住断裂开来,倒了下去,树上的积雪溅起了很高,飘落到了凌羽脸上。 库休拉闪身收回了长枪,“我一共刺出了一百五十二次,每一次都是用尽了全力,但为什么最后一次才是杀招?” 凌羽愣在了那里,眼中充满了震惊,他只能摇了摇头。 库休拉一字一顿的说,“因为最后一击出去时,我就没准备再用下一击,要么敌亡,要么我亡,这才是杀!” 凌羽若有所思的接过库休拉手中的长枪,他越来越搞不懂面前这个男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么大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你先回去吧!”库休拉迈出朝城里走去。 凌羽手中握着长枪,猛的朝前方一刺,似乎要贯穿了天空,仿有一道龙吟之声响起,惊飞了巢里的鸟儿。 库休拉推开了门,夏伊丝依旧在院子里敲打着什么东西,如同他们刚才来的情景。 “怎么回事?”他先开口。 “查到了枯叶……那件事的一些消息,”夏伊丝停下了手中的工具,“你想不想听?” “废话还是这么多,快说!”库休拉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 “你的表情骗得了其他人,可骗不了我,”夏伊丝紧紧盯着库休拉的眼睛,而库休拉却刻意的躲过她的目光,“就一句话,枯叶城遗址附近出现了一群帝国士兵。”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我的消息传过来可用不了这么久,我正想说你今天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你呢,”夏伊丝脸上忽然笑了一下。 库休拉低着头,“帝国的哪群狗?” “红之近卫团,”夏伊丝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皇帝直属的骑士团?”库休拉有些吃惊,“情报可靠吗?” “绝对可靠,她也出现了。” “谁?” “莎薇-迪尔美特,”夏伊丝说出这个名字后,仅仅盯着库休拉的脸,似乎想看清后者的表情变化。 库休拉脸色铁青,手握得咔咔作响。 “终究还是来了!” 第35章 狼吃鹿 随着一阵寒风吹过,云杉抖落下了一大堆雪。独角鹿似乎嗅到了一丝危机,停止了咬食露出雪面的灌木,蹬起双腿,朝树林伸出跑去。 而下一刻,一杆长枪破空而来,击打在了独角鹿刚才呆在的地方,溅起很高的雪花。 凌羽从远处跑来,抽走长枪,望着跑远的独角鹿也不懊恼,反正他的目的并不是捕猎,而是练习。 从得到长枪起到今天已经过了五天,早就过了和库休拉约定的时间,可库休拉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见到。他曾花了一天的时间去巷子里寻找夏伊丝的住处,想看看能不能在那里得到一些消息,但实际表明,这看似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并不容易。不过,他最终还是在下着雪的傍晚,找到了那个地方,院子里一如平常,但却一个人都没有,各式各样的武器与工具都整齐的放在那里。 除了手中的黑色长枪和头上的盔甲,再也没有库休拉存在过的证明。 没了库休拉的指导,凌羽的身体素质虽然在不断提升,但枪法却毫无进展,每天除了不停地刺树木,就是像这样,从远处投掷,来捕获猎物。 凌羽将长枪卡在身后朝城里走去,身后猛的传出一阵马蹄声。自从坐了琳的一次战马,凌羽对这个声音格外熟悉。 几个呼吸间,两个庞大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那是与琳战马相似的马匹,不过凌羽依稀记得,琳的战马是黑色的,而这两匹战马则是红色的,如同血液一般的红。 “打扰一下,请问前方可是初雪城?”战马背上一人弓下身子礼貌的询问。 初雪城这是个很古老的名字,凌羽记得这是十几年前的称呼,那时他们这座城是兰洛帝国靠北的一座城市又毗邻精灵森林与天壁山脉,许多年来都是帝国第一个下雪的地方,初雪城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至于现在,据说是为了突出与精灵森林的关系,而且又拥有大陆美景之一的萤海,已经改名叫做萤海城,当时城主为此还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投票仪式,凌羽倒是不关心这个,就让杜维纶代为参加了,后面就听说萤海城作为新名字通过了,据说还是多票通过,而他除了见到杜维纶抱回来的一只羊,其他的就没发现什么变化了,似乎仅仅是变了个名字。 “是初雪城,”凌羽并未多说什么,保持应有礼貌与距离。 不经意间,凌羽注意到刚才弯腰的那个年轻人身穿的竟然是与西恩类似的皮甲。不同的是,他们是红色皮甲,黑色单肩披风,而且不同于西恩,这两个人的披风是在左肩。 忽然,一个人从马上跳了下来,她身穿着红色的重甲,每一脚踩在雪上都会陷下去很多,她有着一头飘逸的粉色长发,一半卡在胸甲里,面容冰冷。 “你的头盔与护腕是兽族的?”女人语气中有几分严厉。 “是!”凌羽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谁给你的?” “我买的,我家住过一个商人,看这个头盔不错,就买了下来,”凌羽面色不改。他并不想说出是库休拉送给他的,对方一来就问这个问题,看来并不是什么小事。 “哦,我叫莎薇,莎薇-迪尔美特,有人问你我是谁,可以告诉他。”女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什么意思?”凌羽觉得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他并不确定这个人和库休拉是什么关系,也只能继续装糊涂了。 “别装了,”女人反身上马,然后又俯下身,盯着凌羽的眼睛,粉色的长发从胸甲里划出,“你戴的头盔是三十年前兽族的制式装备,而且是酋长级别的,这种装备也随着三十年前的兽皮战争消失了,据我所知,有一个人就曾参加过兽皮战争,现在隐居在初雪城,那个人叫库休拉,你应该认识吧!” 凌羽也明白了,掩饰是掩饰不掉了,他索性直接表明身份,“找他什么事!” “奉皇帝陛下之命,捉拿帝国通缉犯,”这个名叫莎薇的女人低声说。 旁边的人一听神色有些激动,似乎是对于莎薇将这件事说出来感到不安,但却没有一点责怪的意味,仅仅是担忧。 “不用担心,库休拉知道我们来了,不仅不会跑,而且会迫不及待的冲出来,”莎薇淡淡的说,嘴角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轻蔑。 “他不在了,五天前就消失了,”凌羽直接说了出来,“你不用怀疑我,我没必要骗你。” 莎薇面带微笑的望着凌羽,“我明白了,你手上的长枪是不是一个名叫妖姐的人给你的?” 凌羽身体不由得一惊,如果只是猜出他认识库休拉并不奇怪,但连夏伊丝都猜出来了,就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这个女人似乎把一切都看透了,凌羽很讨厌这种感觉,就像是鸡笼里的一样,等待着人们的挑选。 她并没有等凌羽回答,只是低声说道,“捕鹿却遇狼吃鹿,老猎人在笑,新猎人在哭。” 而她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掩盖不住的微笑。 “什么意思?”凌羽赶忙问。 而莎薇似乎并没有兴致回答他的问题,腿一夹马肚子,战马嘶鸣着抬起了前腿,然后冲了出去,雪花溅了凌羽一身。 望着望着远去的二人,口中喃喃道,“捕鹿却遇狼吃鹿,老猎人在笑,新猎人在哭,捕鹿……。” 他似乎听过这句话,却又实在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再没了训练的兴致,他起身朝城里走去。 他推开门坐到了柜台上,梅朵和杜维纶又跑出去玩去了,自从前天梅朵正是通过牧师资格测试,他们俩一直处于这种兴奋的状态。凌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人,发现能帮到他的少之又少,尤弥尔算是一个,但他对于自己和她的关系却是在不是很有把握,这种事情并不能随便说出去。 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他马上坐了起来,关上门,走了出去。刚出门,他又折返回来,拎起了柜台后的最后一瓶野桔酒。 已是邻近寒月中旬,大雪似乎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这会儿天空又下起了雪。凌羽收了收衣服,踏着雪花,朝城镇的中央走去。 那是一座高大的建筑,在漫天飞雪的天气里,他抬起头也看不清楼顶。这也是这座城市第二大的建筑,仅次于大陆职业联盟的分部,比教堂和城主府都要大。 建筑上用巨石浮雕着一个图案,剑与权杖,最上方则是一条巨龙。 和他的那个徽章一样,这是佣兵公会的标志。 凌羽推门进去,里面比想象中要冷清很多,仅有十几个人。一些人坐在靠椅上打盹,一些人则是围在柜台上与美女侍者玩闹。 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佩戴着表示自己身份的徽章。 第36章 山岩 而在凌羽进门的那一刻,所有目光都投了过来。但也就一刻,下一秒,众人又恢复到了凌羽来之前的状态,仿佛当他不存在一样。 凌羽并未太过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关于库休拉的事情。他凑到了柜台前,而之前围在柜台上的众人也都撤开了身。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侍者很礼貌的问。 “山岩,铁狼佣兵团的山岩在这里吗?”凌羽尽量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不想其他人知道。 美女侍者一愣,凌羽问的问题很奇怪,不过长年的工作经验让她能熟练驾驭这种情况,“您后面这位就是铁狼佣兵团的成员,有事可以询问他。” 凌羽还没回身,一只大手就搭在了他肩膀上,“你找我们团长?” “是,”凌羽回过身,点了点头。 那人脸上有着一道长长的疤痕,他手指在凌羽肩膀上敲打着。 “我认得你!” 凌羽有些纳闷这个人,他想了好久也想不出这个人究竟在哪里见过。 “可能你忘记了,我叫米修,”那人眨了眨左眼,“你找我们团长吗?我领你去吧!” 说着米修手从凌羽肩膀上滑落,拉起凌羽的手朝楼梯走去。 被一个大男人抓住手,凌羽浑身都不自在,但米修力气很大,根本容不得他挣脱。两人来到了三楼的一间房门前,门上仅仅只有一个号码标志。 米修敲了敲门,没一会儿,一个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女孩样子很是可爱,她看了一眼凌羽,然后完全打开了门。 “你们找我哥哥吗?”女孩有些试探性的问。 “唉,我说小夕,连我,你都不认识了吗?”米修拍了一下脑袋。 “啊!啊?”女孩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捏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说,“对不起,我记性不太好,经常忘记一些东西。” “没事没事,去跟团长说,有人找他,我把他带了过来,”米修赶紧安慰了两句,然后对着凌羽说,“你进去吧,我先下去。” 凌羽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屋,屋里只是很简单的装饰,女孩领着他来到了一个内门前。门并没锁,女孩轻轻一推就开了。 “哥哥,有人找你,”女孩朝里面喊了句,然后看了一眼凌羽,低着头,小跑着离开了。 凌羽有些发愣,不太明白女孩为什么这样的反应,他虽然长的不算英俊,但也没到那种能吓坏人的状态啊。但他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毕竟心里有一大团疑问还没解开。 山岩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短发很稀疏,而且有点发白了。他挪了挪身体,朝后面扭头,看清了来人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好久不见!” 凌羽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将手中提着的那瓶野桔酒扔到了山岩的怀里。 他这才注意到,山岩的左胳膊与左腿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虽然很想问一下原因,但看目前的情况,他还是没有询问。 “这酒感觉不错,闻着挺香的,”山岩用右手拿起酒瓶,嘴一咬,吐出了瓶盖,把鼻子贴在上面嗅了口。 “那当然,这可是很稀有的酒呢,”凌羽倚在墙上看着窗外,一群小鸟从树上飞起。 “有什么事吗?应该不是单纯来看我的吧!”山岩狠狠地喝了一口。 凌羽也没犹豫,直接说了出来,“你知不知道帝国的骑士团,就是和西恩的黑之近卫团很像的,不过是红色的,他们的领头的叫做莎薇-迪尔美特?” 凌羽几乎是一股脑把关于那个女人的东西都倒了出来,连话都说的很乱。 “听说过,皇帝陛下有两个直属的骑士团,黑与红之近卫团,听你的描述,应该就是红之近卫团了,至于那个叫莎薇的人我倒是不清楚,不过他的姓氏你应该很熟悉了吧!”山岩看着凌羽的脸,“迪尔美特,是皇族的姓氏。” 凌羽一愣,才猛的想起这个事情,既然那个女人是皇族的,那么通缉令应该是真的了,“还有吗?” “具体不清楚,一般这两个骑士团,都是执行一些皇帝特派的任务,其他人也无权调动。”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妖姐的人?”凌羽也想知道这个妖姐是不是很出名。 “你认识?那可是帝国通缉要犯,据说赏金高达数十万帝国币,现在她的画像还挂在楼下大厅里呢,不过据说见过他的人都死了。”山岩语气中也多了一丝怪异的味道,他紧盯着凌羽的眼睛。“出什么事了?” “捕鹿遇到狼吃鹿,老猎人笑,新猎人哭。”凌羽喃喃道。 “什么意思?”这次轮到山岩疑惑了。 “这句话我们老师讲过,”女孩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两杯茶,手指杵着下巴,“这句话来源于一个典故,传说以前有一个老猎人和年轻的猎人进山捕鹿,追了好久,却被一只狼给抢先了一步,年轻的猎人很懊恼,他觉得辛苦半天白费了,老猎人却很高兴,他说,狼可比鹿值钱了,而且狼在进食时,警惕性会下降,这是绝佳的机会。” 刚开始凌羽还只是担忧那群人对库休拉的通缉,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妖姐与库休拉的关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牢靠。“捕羊遇到狼吃羊,”库休拉很明显是莎薇口中的羊,而妖姐夏伊丝就是狼了,凌羽现在才体会到莎薇的意思,重点是“狼吃羊”,似乎夏伊丝也在打着库休拉的主意,他有些担忧库休拉,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被两个人盯上了。 “你们老师怎么老是教这些没用的,”山岩撇了撇嘴,“真后悔送你去那里。” “才不是呢,哥哥,”女孩有些委屈。 “你妹妹?”凌羽指了指女孩。 “嗯,我妹妹,夕雾,”山岩颇有些自豪,“在帝都魔法学院学习。” 女孩似乎没了刚才的羞怯,也不知道是不是山岩在这里,不过听到哥哥的夸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眨着大眼睛,时不时地瞄向窗外。 第37章 急转之下 “小夕,去帮哥哥把书拿来,”山岩对凌羽微笑,“有个东西想拜托你一下。” 山岩一直注视着走出门去的夕雾,然后忽然开口,“你应该了解吧,我们并不是西陆人。” “不太清楚,”凌羽摇了摇头。 “你们西陆人取名字都是名在前,姓在后,而我们没有姓氏,只有名字,我叫山岩,妹妹叫夕雾,我还有一个弟弟叫,方林,这些都是东陆的一些常见的东西。我父母没什么文化,起名字基本都是听到一个东西就拿来当名字了,至于姓氏,那是大族才拥有的,像我们这种偏远地区的居民,也用不到那个东西。我们来自东陆的一个小国,当然,那个国家已经灭亡了,我们是逃难来到这里的。来到西陆可不容易,当时每个月有一趟列车通过天壁山脉的隧道,要想来这里,只有坐上那趟列车,我们可没什么钱,就只有扒在车外面过来,当时小夕还很小,我就把她用布绑在怀里,扒住了列车的一个铁杆,我弟弟够不到,也没有空间给他上去,他就抱着我的腿。那个隧道可真长,我也记不清过了多久,反正旁边不停有人掉下去,那可是隧道里,掉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不能掉下去,我如果松开了手,我们三个就都死了。我犯困了,就用头去撞铁杆,让自己清醒,”山岩指了指头顶,“当时撞的太狠了,现在头发长不出来了。” 凌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山岩不讲,屋子里面就静的可怕。 “还好坚持过来了,我们来到了西陆,恰好赶上帝国打仗,我和弟弟就应征入伍了,没办法,当时除了力气什么都没有。幸运的是,战场上打打杀杀不仅没有死,还积累了很多战功,但我们俩都不想再提着脑袋过日子了,就来到了这座城,当起了佣兵,小夕也在不久之后,发现是元素体,被我送到了魔法学院里去了。说起来在我们那个村子都没听说过元素体这个词,也不知道埋没了多少天才,”山岩轻声笑了一下,忽然又压低了声音,“我弟弟和我不一样,他比我年轻,也比我接触的东西多。他可呆不住。我是累了也倦了,才想着窝在一个小城里,舒舒服服的过下半辈子。他不一样,他有自己的梦想,梦想着游历大陆,成为光宗耀祖的人,他和你一样,都是有一腔热血,当时打仗时就是那样,不怕死,还老是自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招式。” 凌羽眼眶一紧,他终于明白了山岩为什么这么帮助自己,原来是他身上有山岩弟弟的影子。 “他在五年前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了外面,”山岩在说出死字的时候轻声笑了一下,“有梦想还是好事,我觉得如果换一下,他是哥哥,我是弟弟,我也会像他那样。” 夕雾推门进来了,她怀里抱着一本古朴的书,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些字,凌羽并不认识。 “哥哥,给!”夕雾将书递给了山岩,然后低着头快步走出了门。 凌羽还有些纳闷,自己真的有这么吓人?他有些疑惑地望着走出门的夕雾,忽然觉得似乎有一个东西从她的脸上滑落,像是泪花。 “这本书是几年前我在老家的废墟里找到的,这可是方林最喜欢看的书了,你不是也要去冒险吗?如果遇到他了,帮我交给他,”山岩抚摸了一下书,然后递了过来,“我相信,你在看到第一眼,就能够认出他。” “好,”凌羽接过了书,看着微笑着的山岩,嘴巴欲张又合。 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许久说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山岩微微点头。 凌羽推开门,夕雾正端坐在桌前望着那本魔法书,似乎察觉到他出来了,将头埋的更低。 “放心,都会好起来的,”凌羽停在了门口,低声说。 女孩的心里似乎跑过了许许多多的悲剧桥段,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啪嗒啪嗒落在魔法书上。 凌羽慌了,自己一句话把女孩给弄哭了,他在脑海里飞快的寻找逗人开心的东西,可却猛然发现,自己似乎很不擅长处理女孩哭了。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搭在门把上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他忽然说。 话说出口,凌羽就后悔了,他脑袋现在完全是一团浆糊,连个常说的笑话都想不起来。 夕雾抬起脑袋,泪眼婆娑的望着凌羽,似乎在等待着他的笑话。 凌羽尴尬的笑了下,“我忘了。” 女孩先是一愣,然后眼泪和笑容一起流了出来。 当凌羽走出佣兵公会时,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他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回头望向大楼,那个窗口微微闪着光,似乎有人在看着他。 他还没到客栈,老远就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门口,似乎等了许久,不停地跺着脚。 “朱尔诺?”凌羽看清了来人,“你怎么来了,先进屋吧!” 凌羽飞快的朝前迈了一步,打开了房门。朱尔诺跳了进去,然后又赶紧关上了门,伸手扶住凌羽的肩膀,低声说,“你赶快跑吧!” “跑?”凌羽一愣,没明白朱尔诺的意思。 朱尔诺目光如炬,“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但今天城主府里来了两个人,他们自称是帝都来的,来我们这里调查一个通缉犯,而那个人的画像就跟你前几天在城墙外一起的人,一模一样。而且他们还拿出了你的画像,说是你与那个通缉犯有关联,要把你带到帝都进行调查,我让流克拖住了他们,跑过来提前跟你说。” “莎薇,”凌羽已经明白了朱尔诺口中的人是谁了,不过他有些疑问,库休拉在之前行动中并没有避讳帝国的人,而且他还认识那个帝国总督卡伊德,似乎一切都还好,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通缉犯,这点让凌羽怎么也想不通。 “没事,大不了,我就跟他们去帝都,”凌羽决绝地说道,他也没犯什么事,一点也不怕他们的调查。 “唉,你怎么不明白呢,要调查在这里就能调查,为什么要把你带到帝都?等到了帝都,你就完全被人遗弃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朱尔诺有些焦急的劝着凌羽。 “可我真的没做什么坏事啊!” 朱尔诺急的直冒汗,“这种事谁也说不清,反正你进去了,真相什么的,完全就是他们嘴里说的。你先出去避避风头,等过了这段时间再回来,他们一走,问题就不大了。” “可……”凌羽还是有些犹豫。 第38章 奇妙的缘分 “别管真的多了,被带去帝都,你估计死路上都没人知道,你先出去避避,过段时间回来,就什么事都没有,流克估计拖不了多久,你赶快。” “好,”凌羽对于莎薇还是有几分忌惮的,自己与两个通缉犯有交往,这点是坐实了,思量再三,他决定还是出去避避。 凌羽跑回柜台,拿起所有的钱,想了想,又放进去一部分,“这点留给杜维纶,你见到他,就跟他说,我去冒险了,让他别担心。” 说完,他又跑回房间,拿了几套衣服和所有钱币就跑了出来。 “我走了!”凌羽面色沉重的朝朱尔诺说道。 他没有犹豫,飞快的朝城外跑去。 朱尔诺望着远去的凌羽,脸上露出了一股复杂的表情。 “真是拙劣的演技,”莎薇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换个人,估计你还会失败呢,愚蠢的家伙。” “把我儿子给我。”朱尔诺低垂着头。 莎薇一挥手,跟着她的从者将怀里的皮皮放到了地上。 “皮皮,不哭,走,回家去,”朱尔诺抱起皮皮朝外面走去,莎薇并没有阻拦。 “团长,他真的会带我们找到库休拉?”身旁的随从低声询问。 “谁知道呢,这只是一步棋,一步很小的棋,说不定就会有大用。不过,我们可不能只守着他。”莎薇抱着双臂,“维尔,找个人盯着他。” “是!”侍从行了个礼,“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草,名为百叶草,它呢,会长有很多种颜色的叶子,当你误以为最上层的绿色是它的叶子,其实最下层的灰色也是它的叶子。” 侍从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意思就是说,让他以为我们只有这一条路,但实际上我们可行方案有很多,出其不意才是最完美的计策。” “那我们还是继续寻找?” “当然是继续寻找了,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莎薇淡然一笑。 …… 凌羽曾幻想过无数的场景,幻想他如何从城里走出来,正是踏上他的冒险旅途。可他永远也想不到会是这么狼狈的跑出城,连回头看一眼,都是在跑出去老远之后,躲在树后面瞄了一眼。 初雪城依旧泛着微光,似乎是在这寒月里极少的温暖之地,可他已经没法再感受城里的温暖了。 他提了提背后的长枪,又觉得似乎并不应该把那东西露出来。他便翻出了一件衣服,撕碎之后包裹在长枪之上,做完这一切,他才扶正了头盔朝雪地里走去。 寒月里的雪有些凉,凌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肚子里早已经叫个不停,他只得抓把雪往肚子里塞。他走的匆忙,没带什么食物,在这漫天飞雪里,野兽也都没了踪迹。 他费了好大劲,从雪地里跃出,来到了大道上,大道可不比乡间小路,虽然也有积雪,但来往的车辙印和兽蹄印倒是很密集,想来应该会有商队路过。 凌羽抖了抖腿上的雪,找了一个枝条还算繁密的杉树坐了下来,等待着路过的商队。 雪似乎又大了不少,凌羽将身体缩到一起,只露出一个头,看向外面的世界。虽然带有魔炎的血液让他不用担心冻着,但还是需要忍受雪花地敲打。 渐渐的天色有些暗了,他眨了眨眼,眼前似乎出现了杜维纶和梅朵,他们还在嬉戏打闹着,而自己还倚在柜台上看着手里的讯书,他抬起头朝外面看去,却发现山岩正坐在椅子上,出神望着外面,夕雾还再低声啜泣着,他想伸手去安慰一下,却觉得脑袋越来越沉,可眼皮又有些不受控制地坠了下来。 “驾!驾!” 一连串的驱车声,惊醒了凌羽,他赶忙跳了出来,来到大道中央,灯光照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雪……雪怪啊!” 他隐约中听到一声尖叫,然后是刺耳的嘶啦声,车似乎停在了他面前不远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无数的笨笨龙从灯光里涌了出来,每个笨笨龙上,都坐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人 凌羽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识趣的举起了手。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搭个便车。” 雪花随着他张开的嘴,涌进了喉咙里,有些辛辣,搞得他声音也有些怪异。 借着灯光,他看到一个人从笨笨龙上下来,拖着厚重的盔甲,一步一响地走了过来。 那人凑到凌羽跟前,用手在他头盔上拍打着,白洁的雪花落了一地。 接着那人又弯过腰,凑近了几分,忽的收回了身,“搭车就搭车,你扮什么雪怪啊,让我瞎高兴一场。” 凌羽有些不知所措,他大概能猜到是自己现在全身都是积雪,估计是被他们当做雪怪了。可这会儿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略显尴尬的笑了下。 “铁德团长,没事我们就继续赶路吧!”灯光的源头处一个人喊道,因为灯光照的刺眼,凌羽也看不清那人。 而凌羽面前的铁德转身朝后面走去,边走边说,“一个人,想搭个便车。” 铁德的话语也没有半天情绪,似乎仅仅是转述一下。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之前喊话的人小声嘟囔着,“我又不是搞慈善的,都是小本生意,拉上他可又要少吃几天的饭了。” 那人声音虽然小,但并没有刻意掩饰,似乎本身就想让其他人听到,表明自己的善良与困难。凌羽对于这人的话语有些不开心,但目前这种情况,他也没办法说什么。 又忽的听见,还是从光的源头处传出一个声音,“是你!” 凌羽朝那里瞅去,却看不清说话之人。灯光闭了一个,没有了强光的刺眼,他终于看清了那人。 一身灰色长袍罩在外面,掀开的兜帽上搭着蓝色的发丝,一柄墨绿色的法杖,微微泛着荧光。他第一眼还以为是冰澜呢,可再仔细一看,才想起那个曾经在他店里吃饭,说是去精灵森林历练的魔法师。 还真是够巧的,凌羽打量着她手中的法杖,似乎是已经得到了一柄不错的法杖,不知道是不是有自己的功劳在里面。 第39章 商人本色 “好久不见,”凌羽微笑着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算是打了个招呼吧。 艾妮娜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巧啊!” 一个肥胖的身影滚了出来,挡在了凌羽与她的视线之间,清了清嗓子,“既然是艾妮娜大人的朋友,也请一起吧,虽然已经很困难了,但也不能抛弃朋友而离去,这样神会怪罪我的。大人还是上车吧,外面挺冷的。” 艾妮娜颔首表示感谢,然后走进了那辆蒸汽轮车里面,看艾妮娜已经离开,那个肥胖的人,马上拖着身体也进了蒸汽轮车。 这是凌羽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蒸汽轮车,以前只是在讯书上见过,凡是提到这种东西,褒美之词总是溢于言表,似乎在写书人的眼里,机械是一个神秘的力量,将会给人带来想象不到的好处。 之前那个穿盔甲的人,凌羽依稀记得他的名字似乎是叫铁德,他将一头笨笨龙背上的货物扔到蒸汽轮车上,腾出来一头龙,然后牵到凌羽面前,用手拍了拍鞍,“会骑吧!” 凌羽点了点头,脚在脚蹬上用力一踩,翻身跃了上去。他刚一上去,笨笨龙身体猛的朝下面一沉,似乎是承受不住凌羽和那个头颅与护腕的重量。 铁德一伸手摘掉了凌羽头上的头盔,“挺重的啊,黑银?漓金?还是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凌羽尽可能保持镇静,等待着铁德将头盔还给他,他生怕铁德也认出了头盔。 结果铁德将头盔扔上了蒸汽轮车,拍了拍手上沾到的雪,“太重了,这个小家伙可扛不住,到地方再拿吧!” 铁德指挥着商队继续朝前走去。凌羽裹紧了衣服,腿一夹笨笨龙的肚子追了上去。 四周一片黑暗,仅有蒸汽轮车上的一点光芒,凌羽对这个名为机械的东西很好奇,他在初雪城的时候,大部分都还是依靠驼龙和笨笨龙,这些低级的地龙种代步与运输,而这个名为蒸汽轮车的东西似乎很不一般。 黝黑的铁皮外壳,尾部不停的冒着热气,附近的雪都被融化了。两只轮子在凌羽看来正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方式滚动着,而仅仅是不停的滚动就将整个大铁箱都带动了起来。 “没见过?”铁德故意放慢了速度。他的笨笨龙要比凌羽的高大不少,凌羽挺直身体也只是到他的肚子。 凌羽点了点头,“第一次见,机械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可是这个东西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铁德驱停了笨笨龙,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烟在兰洛帝国是很少见的,或者说凌羽很少见到,但有一些特别的客人住店时,凌羽也曾见过。他觉得除了冒出一股刺鼻的气之外,没什么有用的了。 “为什么这么说?” 铁德长长的吐了一口烟,“魔法师公会有一部分人觉得机械是对神灵的亵渎,破坏了神的赋予,使空气中的元素变得稀薄,因此在魔法师公会里,对机械分为了两派,一派觉得机械是自然发展的产物,应该顺应其发展,而另一派就是对机械力量很否定的态度,好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凌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嗯了一声。 铁德似乎还有兴致,他又拉了拉缰绳,与凌羽保持一致,“你是兰洛帝国人吧?” “你们不是吗?”凌羽脱口而出。 “不是,”铁德掐灭了嘴里的烟,“我们是希奥特联邦的人,可能经常来往于你们那里,口音你也听不出来区别了。机械在我们国家算是一个新生的力量,不过每个新事物的诞生,总会带来混乱。” 凌羽揣摩着铁德的意思,“你是说魔法师公会那两派要打仗?” “怎么会!”铁德悠悠一笑,“他们是同根,意见有分歧也不会是打起来啊,而且我们国家是联邦制,会通过议会决定大事。主要是不仅魔法师分派别,机械师也分派别,一部分人我们称之为温和机械派,他们主张合理的与魔法师公会沟通,在尽量保护自然的基础上,发展机械这种新生力量。” “这很好啊,”凌羽接话。 “这是好事,但还有一派我们称之为激进机械派,他们觉得机械与魔法是两种不同的发展途经,根本不存在何解的可能,所以他们主张用暴力夺得权利,但还好他们是小部分,大家还是希望能和睦的解决这个问题。” “但这件事似乎不容易解决吧!”凌羽看着铁德。 铁德一愣,旋即笑了一下,“你还挺聪明,谈判或许能解决一些问题,但对于关系到国家未来的事情,一定会有流血。” 凌羽不语,他从来没考虑过这种问题,对他来说,太大也太不切实际。 铁德又拉了拉缰绳,与凌羽保持一致,“你准备去哪里?都要过芽节了,还出来玩吗?” “不是,只是觉得时间不等人,想出来冒险,这次准备去佩尔西斯王国。”凌羽把自己的目的都说出来了,倒不是相信铁德,只是觉得没必要隐瞒这些东西。 “佩尔西斯?”铁德一愣,“你是去抓龙吗?成为龙骑士?” “嗯,对的,听说那里遍地都是巨龙,”凌羽微笑。 “巨龙?不会吧,他们那里都是飞龙种,虽说也不小,但算不得巨龙,要说巨龙,天壁山脉东面的龙之国,有一种名叫山龙的地龙种,那才是真正的巨龙,足足有半个城市那个大,很多城市都是建在山龙背上的,”铁德说到激动处,恨不得化出一个分身,来帮他比划距离。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佩尔西斯遍地都是龙。” 凌羽并不关心那个如半个城市大的山龙,他还是只想骑一头飞龙,“你知道那个国家的一些事情吗?” 铁德手指在笨笨龙背上敲打着,“多余的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在佩尔西斯,一共只有三种东西。” “哪三种?” “龙骑士,龙,还有龙的食物。” “没其他的东西了?”凌羽对于那个国家越来越好奇了。 铁德点了点头,“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对了,你可以去我们国家的波布城,说不定你会遇到一个神奇的事情。” “什么事?”凌羽有些好奇。 铁德却没有回答,而是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一抖缰绳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第40章 虚张声势 凌羽朝前看去,才惊讶的发现他们已经身处到了一大片森林之中,原本的大道已经消失了,地上坑坑洼洼,积雪也越来越深。 蒸汽轮车忽的颠簸了一下,凌羽看到自己的头盔落到了地上,他催动笨笨龙跑了过去,拾起了地上的头盔。当他拿起头盔的那一刻,笨笨龙如同折了腿一般,身体一软,趴了下去,凌羽无奈,对准蒸汽轮车用力一抛,头盔划出了一个抛物线,稳稳地朝蒸汽轮车飞去。 突然,车子一个颠簸,完美的避开了飞过去的头盔,头盔擦着车子的边缘落了下去。 凌羽刚想骑过去捡起来再扔一次,一只纤细的手从车门处伸出,在落地前的那一刻,抓住了头盔。 可事情似乎出乎凌羽的意料,头盔在被手抓住的一瞬间猛地朝下坠去,将手的主人也拖出了车厢。 凌羽一踩笨笨龙的背,跃了出去,身体贴着地面滑行着,他禁闭双眼,直到背上传来一个重量。 艾妮娜赶忙从凌羽背上起来,拍打着身上的雪花,脸上泛着绯红,“还……还挺重的。” 凌羽耸了耸肩,“确实挺重的,估计和你差不多重了。” “啊?”艾妮娜的小脸更加红了,下一刻她就明白了凌羽的意思,怒视着凌羽,一会儿,脸上又泛起了委屈的表情。 凌羽倒真不是说她重,只是恰好她的体重真的和那个头盔差不多重,不过在敏感的女孩眼中就变了味道。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那个胖胖的商队老板,慌张地跑了过来,人还没到,已经喊了好多声了。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因为我,耽误大家的时间了,”艾妮娜摇了摇头,表示问题并不大。 “呼,那就好,那就好,大人的身体要紧,我们赶路倒是不急于这一刻,”胖老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摸着胸口,忽的又仿佛捏着嗓子说,“人多事也多,真是不让人省心。” 胖老板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表情,艾妮娜偷偷看了一眼凌羽,发现凌羽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凌羽倒真是无所谓,本来就是麻烦别人了,被人家埋怨两句也是正常,不过他有点讨厌这个胖老板说话的方式,扭扭捏捏活脱脱像个女人。 “好了好了,没事我们就继续赶路吧,这个鬼天气,可不能再外面过夜,”铁德驱着笨笨龙过来打圆场。 胖老板倒着没驳铁德的脸面,搀扶着艾妮娜朝蒸汽轮车走去。 看着那二人进车,铁德绕到了凌羽身后,又来到了他的左边,眼神也不看向凌羽,似乎自顾自地说了句,“他就那样,但没什么恶意。” 凌羽也明白,点了点头,跨上了笨笨龙。 他看铁德面色凝重许久不动,问道,“怎么了?” “有点小麻烦,”铁德抽出了背后的巨剑。 雪花忽地急了起来,一把勾镰从不远处飞来,刺破雪幕,直奔凌羽的脖子。 凌羽飞快地抓起身后的长枪用来抵挡,长枪上裹的衣服被勾镰划破,露出了里面黝黑的枪身。 “劫财吗?”凌羽低声说。 铁德翻身下龙,“不仅如此,似乎还夺命。” 这群人似乎等待了许久,随着勾镰的发动,成群的人叫嚣着涌了出来,手中的火把将周围照的一清二楚。 凌羽微微皱眉,敌人略微有点多,看来有些棘手,他手指伸直绕着长枪转动了一下,将力量绷到最大。因为库休拉的突然消失,他对于枪法还并没有学习,唯一的收获就是力量,所以他需要用出其不意的爆发击败敌人。 “把钱交出来,饶你们不死!”一个人影朝前走了一步,他脸上带着口罩,并不能看清真实的样貌,不过手中提着的那个银色长镰似乎暗示了他的身份,应该是头领。 “蠢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还是滚回去过你的芽节吧!”铁德将巨剑贴着地面滑动着。 “哼,畏畏缩缩的败类,想要富贵就要铤而走险。”持镰者丝毫不退让。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每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发起攻击。 一阵大风吹来,雪翻卷着吹入人的眼睛里,让人不由得伸手去揉了一下。可就是这一瞬间,也将破绽暴露了出来。 持镰者快步上前,腿部向下一压,整个上半身甩了出去,勾镰划着半弧划向了铁德。 铁德也拖着巨剑砍去,二人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附近的雪花都被吹散了。 与此同时,其余的人也行动了起来,他们似乎不同于一般的盗贼,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火把被他们抛入了人群之中,一瞬间凌羽等人完全暴露在火光之中,而他们则全部隐匿在了黑暗中。 凌羽握着长枪朝后退去,因为他扔头盔的缘故,已经与大部队脱离开了,在这时候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够一人对抗敌人。 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滚烫,凌羽下意识的伸头去看,发现是右脚已经贴近了一个燃烧着的火把,火把烤炙着裤脚,传出微痛。 没等他回头,两柄长刀已经平斩了过来,他不顾身后的火把,急忙躺倒,长枪同时向上一刺,入手的沉重告诉他,刺中了敌人。 他侧滚起身,身上的衣服沾满了雪花,抖了抖头发,他不由得冒了一阵冷汗,库休拉说的没错,当你露出破绽也就是对方出杀招的时候。这次幸亏的敌人并不强大,勉强给了他机会,如果换成铁德或者那个持镰者,他估计已经死了。 对方似乎被刺中了要害,捂着肚子半跪在那里。 凌羽拱起身,腿部弯曲,脚一蹬猛地弹射了出去,长枪直指那人。 “嘭!” 长枪在即将命中敌人的那一刻,被一股蛮力给推开了。 一个胖子挡在了那人与凌羽中间,手中提着柄厚实的砍刀。 凌羽没有迟疑,收势后马上后撤,他并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与枪法,唯一的就是依靠力量,而刚才那一下的接触,他发现这个胖子似乎力量并不在他之下。 可他想跑,敌人却没有同意,那个胖子咆哮着冲了过来。雪花飘得更大了,吹得让人抬不起头。 凌羽将长枪反转,贴紧地面,看来他只有再虚张声势一次了。 长枪在他的身前轻轻一划,一个弧线在雪地上出现,他猛的将长枪插入地下,面容冰冷,用嘶吼的声音喊道。 “吾神之枪,寒冰碎裂巨龙之牙!” 第41章 声东击西 喊完这句话,凌羽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这句话并不是他胡诌的,而是刚才他脑海中突然就涌现出了这一句话,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那个胖子没有一丝胆怯,依旧挥砍了过来,如同恶虎劫掠,凌羽急忙后跳。 形势依旧危及。 胖子一击不成,又是一击,但好在他的动作很笨重,每一击力量巨大的同时,也让他不能够及时收住,只有落到地上,才能再提起来继续挥砍,凌羽躲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 可当他落地的一刻,两锋剑刃割破雪花而来,这突如其来的夹击让凌羽躲闪不及,只能伸出握着长枪的手去抵挡。 手腕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剑刃不偏不倚的划在了手腕上,如果不是刚好剑刃上提时遇到了那个护腕,估计此刻他的胳膊已经废掉了。 凌羽踉跄的朝后退去,他沉重的呼吸着。真正的战场可远不是街头水影画里那样,一对一战斗,只要是敌人,都会在你露出破绽时上来砍你一刀。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手腕流出,沿着长枪汇成了一条线,流到了地上。 三个身影跳了出来,一步步逼近着凌羽,那名胖子似乎刚才的攻击费了好大的力气,扭了扭布满汗液的脖子。 “吼!”一声龙吟声猛地从凌羽身上传,准确的说是凌羽手中的长枪之上。 凌羽一惊,只觉得双耳如同灌入了一道闷雷,身体一震。 黑色长枪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着,凌羽的手仿佛被黏在了长枪之上,怎么都挣脱不了,抖动传染着,逐渐蔓延到他的身上。 冲天的暗红色光芒不停的迸发着,凌羽眼皮猛地上翻,变为了白色的眼球,下一刻又翻了回来,原本棕黄色的眼眸已经被暗红色覆盖。 他微微邪笑,却又微微皱眉,面目极为狰狞。 三人面面相觑,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异况有几分恐惧,一时间没了主意。 “吼!” 又是一声龙吟,如同引线一般,凌羽身体猛的前驱,黑色长枪飞舞着,一时间将空气中划出了一个巨大的气场,连雪花也望而却步。 三人架起武器,慌忙地招架着,根本没反手之力,只觉得长枪每一次攻击都如同带着一座高山,仅仅两个回合,三人都已经累的虚脱了。 凌羽身体一转,长枪如同巨龙摆尾,猛烈的撞击在了三人的兵器上,接着武器碎裂声缓缓传来。 长枪稳稳的贴在了地上,枪尖勾地,这一刻他宛如魔神。而那三人的武器已经碎裂,碎片在手中纷纷落下。 三人没有犹豫,飞快的退回到了黑暗中。 凌羽将牙齿咬的咔咔作响,他倏然伸手捂住了流血的手腕,然后贴在半跪在地上。长枪上的光芒渐渐消退了,他那暗红色的眼睛也暗淡了几分,不再满是戾气。 凌羽忍不住看了看手中的长枪,漆黑的枪身如同深渊一般,任凭他使劲全力去看,也不能看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材质,甚至是枪身上的纹路。 想起刚才那一幕,他不由得后怕,他敢肯定是长枪在作怪,而且是在接触到自己血液的那一刻才发作的,如同发疯了一般,凌羽虽然依旧能够保持着理智,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他不知道这柄长枪与还有魔炎的血液有什么联系,只觉得两者之间如同锁与钥匙,而锁住的似乎是恶魔。 “救命啊!救命啊!你们不是要钱吗?我给!我给!我把我的钱都给你,别杀我!” 胖老板的叫喊声,打断了凌羽的沉思,他抬眼看去,一个瘦小的身影冲上前去,一把抱起了因恐惧瘫坐在地上的胖老板。 凌羽虽然对这个胖老板没太大好感,但自己也是商人,懂得这里面的缘由,对于胖老板之前的言语,也都明白,倒也不多怪他。而此刻,周围的其他人都被牵扯着,似乎只有他可以过去救他了。 那个瘦子在抱起胖老板的那一刻,猛的窜上了树,仿佛胖老板那百斤重的身体对他没一点影响。 凌羽也扔掉了手上的护腕,这时候要的可是速度,极致的速度,他捡起地上的一个火把,如同毒蛇攻击,弹射而出。 瘦子越跑越快,在树上跳来跳去,如同一只野猴子,凌羽因为手中提着火把与长枪,而且飘着大雪,速度并不能发挥到极限,不过许多天的练习,加上魔炎对于身体的强化,让他跟上那个瘦子还是游刃有余的。 终于,凌羽冲出了树林,而瘦子失去了跳板,越下了树,停在了尽头,再往前就是无尽的黑暗。 “嘻嘻,愚蠢的家伙,”瘦子一把扔掉了已经吓得缩成一团的胖老板,“你真的以为我们的目的是这个家伙!” “嗯?”凌羽不知道是不是他吐字不清晰,还是自己耳朵不好使,并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啊,救我!” 胖老板不知何时已经快到了凌羽身边,似乎觉得距离差不多了,大喊着朝凌羽爬来。 凌羽来不及躲闪,只能被胖老板抱着,将他挡在身前。 “你不急?”瘦子手伸向了背后。 这一句话,凌羽听清了,但却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意思?” “我就不陪你玩了!”瘦子轻笑了声。 说完,他身后的手猛的张开,一双羽翼呼啸着展开,他一只手握着羽翼的下端,猛的朝前一推,越下了山崖。凌羽赶忙跑过去,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凌羽退了回来,胖老板惊魂未定的擦着额头上的汗。 “他刚才说的什么?”凌羽问。 “他说,他就不陪你了。” “不是这句,他说的第一句话。” “愚蠢的家伙,你真的以为我的目的是……”胖老板话说到一半,脸色忽然变了,“遭了,他们的目标是……是我的车!” 凌羽也瞬间明白了过来,是自己在之前表现出了太强的战力,让他们不得不提防,只有使计策让他离开,才能继续进行任务,很明显对方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盗贼。而他们的目的绝对不是胖老板的那辆蒸汽轮车,而是还留在原地的艾妮娜,一瞬间似乎之前觉得奇怪的地方都想通了。 “别丢下我啊!别丢下我……” 胖老板的声音渐渐模糊了,凌羽一路狂奔朝原来的地方跑去。 第42章 深藏不露 等到凌羽回到战场上,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持镰者背对着铁德,勾镰就架在艾妮娜的脖子上,他的同伴飞速向其靠拢,而铁德的佣兵团和胖老板带的卫队则将他们团团围住。 “不想她死的都滚开!”持镰者大吼了一声。 周围的人却只是微微动了动身体,并没撤开包围。 “你们不是想要钱吗?可以给你们,但请把她放开,”凌羽朝前走去。 铁德伸手制止了他,贴近他的耳朵说,“别给他们压力,保不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持镰者转向了凌羽,戴着面罩的脸上,那双鹰勾般的眼神上扬着,满是挑衅。 “钱给我准备好,人还是在我手里安全些,”他似乎觉得给凌羽他们的压力还不够大,勾镰又向朝里压了几分,将艾妮娜白皙的脖子上印出了一道血痕。 凌羽望向了铁德,铁德脸色很是难堪,他知道僵持下去没好处,低声道,“把那辆蒸汽轮车开过来!” 靠近铁德的一个手下,退了下去,将蒸汽轮车开了过来。 “上车!”持镰者压着艾妮娜朝后退去,围在一旁的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持镰者的同伴飞快的跳上了车。 “把人留下!”铁德上前一步,“你放开她,我保证你们能安稳的走出去。” 持镰者突然冷哼一声,手中的镰刀猛的下压,似乎要取了艾妮娜的命。 “该死!”凌羽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会下杀手,急忙快步上前,可已经来不及了。 勾镰稳稳的嵌进了艾妮娜的脖子里,接着持镰者又用力一拉,艾妮娜的脑袋如同熟透的果实一般,与身体脱离了简直。 凌羽瞳孔炸裂,嘴巴张地大大的,胸腔里的血液一瞬间涌了上来,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他几乎能听到了自己的呼吸,甚至于周围人的鼻息,他只觉得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脑海中早已喊了几百遍,可声音却缓缓的跳了出来。 “不!” 他低吼着,如同被斩断了手脚一样,立在了原地。 艾妮娜的头颅在地上滚着滚着,淡蓝色的发丝沾沾满了雪花。凌羽能看到那双木然的瞳孔,如同失了魂魄。 突然间艾妮娜的头颅又变成了一个圆圆的南瓜,在地上滚动着,众人纷纷退让,像是见了来自冥界的鬼一样。 “这……”凌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持镰者手中艾妮娜的身体也飞快的缩小成一株藤蔓,布满尖刺。 “你究竟是什么人?”艾妮娜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艾妮娜如同平常一样,缓缓朝持镰者走去,灰色的长袍上沾满了雪花,蓝色的发丝有些凌乱,白皙的脖颈也微微泛红,似乎是刚才持镰者镰刀划的,可在持镰者手上的确实一株南瓜藤。 “哼,魔法吗?”持镰者扔掉了手里的藤株,“真是麻烦的家伙!” 持镰者镰刀横扫,扑向了艾妮娜。 “木神弗忒勒尔,荆棘!” 艾妮娜禁闭双眼,口中催动着咒语,手中法杖一挥,原本落在地上的南瓜藤蔓迅速生长,变为了无数的尖刺,将持镰者牢牢的困在了里面。 凌羽呼出粗重的喘息声,嘴角咧开,似乎是在笑,他没想到艾妮娜竟然这么厉害。 他依稀记得曾在书上看到介绍魔法师内容,里面提到吟唱咒语的时间长短是最考验一个魔法师天分的操作了,一方面与魔法师的元素体纯度有关,另一方面就与魔法师的实力有关了。同样是低阶魔法,在冰澜口中就需要吟唱好久,而在艾妮娜口中,那个魔法仅仅只在一秒之间,这足以反应出艾妮娜实力的强横。持镰者在她手中如同小丑一般,毫无反手之力。 “你们不是盗贼,究竟是什么人?”艾妮娜道。 “我们只是被不公平对待的人,”持镰者因为被尖刺困着头部,说话的声音有些扭曲。 “你是机械派的人?”艾妮娜缓步向前。 持镰者冷笑道,“你不是都猜到了吗?还问我干嘛?” “老师说你们思想极端,常对我们魔法师下杀手,看来是没错了。” “你们这群天之骄子,怎么可能理解我们的感受,”持镰者大笑着,“天生就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任何人见了你们都要尊称一声大人,你们何德何能,为什么天生就比我们高一等?为什么可以不努力就收获怎么多荣耀?” 艾妮娜面色平静,“你错了,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神赋予了我这些,我也会担负起应有的责任。” “哈哈,还真是大言不惭,神赋予了你们那些,可神似乎遗忘了我们,我们把神遗落在时间的东西找了回来,那是公共的,不对,或许是神原本就打算给予我们却又忘记的。可是,就连获得那些东西,你们都百般阻挠!”持镰者突然摘掉了面具,那是一副已经接近扭曲的面孔。“为什么啊?为什么阻止我们?是不是怕我们获得了力量,危及到你们的统治?害怕失去这些与生俱来的东西?可我要告诉你们,就是这样,我们就是要推翻你们的统治,来呀!尽管杀死我!只要你杀死我,就证明你惧怕了,我们的力量已经足已威胁到你们。这真是个好消息啊!” 艾妮娜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答案,“老师说,你们所谓的神赋予的公共力量是不能够过度使用的,机械的力量会破坏自然,让元素变得紊乱,带来很多问题。” “太天真了!这都是当权者的借口,你回去可以问问你的老师,是谁告诉她的?神吗?不好意思啊,我对神很失望!”持镰者突然停止了咆哮,静静地说,“失望到只有依靠我的力量去唤醒他们。” 艾琳娜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低着头,嘴唇紧闭。 “小心!”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艾妮娜猛的抬起头,手顺势一挥,藤蔓的尖刺瞬间扎出,贯穿了已经来到她面前的持镰者。 鲜血哗啦一声,洒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瞪大双眼,如同一具断了线的人偶,一动不动地望着那藤蔓上的尸体,忽然身体一晃,栽倒了下去。 第43章 欲望之源 凌羽冲上前去抱住了昏倒的艾妮娜,女孩脸上的鲜血顺着面颊流到了她的衣裳上,将呆滞的面孔映得有些吓人。 “大人,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胖老板跌跌撞撞地从后面跑了出来,他俯在艾妮娜的身前,满脸震惊,又急忙喊道,“愣着干嘛,赶紧把她抱回车里啊!” 凌羽站起身,抱着艾妮娜朝蒸汽轮车走去。站立在蒸汽轮车上的人,拿着武器一言不发,雪依旧在下,凌羽面无惧色的走着。 “你们滚啊!”铁德咆哮了一声。 车上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跃下车,拉起同伴的尸体朝暗处跑去,连被尖刺贯穿的持镰者的尸体,也被抬了下来。 凌羽进了车,将艾妮娜轻放在了绒毛靠椅上,又扯掉了一块衣服,将她脸上的血迹擦拭掉。 做完这一切,他退出了车里,低着头走到了笨笨龙身边,捡起了地上的头盔,又放到了蒸汽轮车上,然后默默地跨上了笨笨龙。 胖老板挥着手示意众人继续前进,嘴里嘟囔着,“都别愣着了,赶紧出发吧,这鬼天气……” 可他话说了一半,就被铁德的眼神给噎了回去,那双眼睛似乎要杀人似的。 铁德走到每一个尸体旁边,从他们衣服里掏出了一个金属徽章,那上面只有刻着一株盛开在荆棘之中的玫瑰花。 凌羽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传统,罗希瓦尔大陆是极为重视荣誉的地方,每一个国家的人,在离开国境前的城镇里都可以通过验明身份,来兑换一枚代表本国的徽章,带着这枚徽章,你在别国遇到困难时,本国的人会尽量给予你最大的帮助。 而这个红色荆棘玫瑰应该就是铁德他们的祖国希奥特联邦的国徽了。 其他人将死掉的人的尸体抬上了高大一些的笨笨龙身上,年老的笨笨龙走起路来,很安稳,不会让尸体颠簸地太厉害。 胖老板很识趣的把温暖的蒸汽轮车让给了重伤的人,让他们暴露在漫天大雪里,可挨不到祖国。 众人继续赶着夜路,前方的路被蒸汽轮车的车灯照亮,而身后那些火把还在燃烧着。 凌羽回头望去,火把中央的那个沾满鲜血的尖刺还是那么乍眼,让人的视线不由得避开了它。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天色变亮时,凌羽才发现他们原来一直是在沿着山崖走着,清晨雪势小了许多,透过细小的雪花,可以看到山崖下那条奔流的河,河流还没结冰,依旧在咆哮着朝前流去,沿着河流的方向看去,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城镇架在河流之上,河流从他的下面呼啸着流过,汇入了看不见的陆地与天空之间。 “这是我们两国的国境河,西流河,不过它还有个更为好听的名字,海神的眼泪,”铁德不知何时来到了凌羽身边。 “西流河?和我们西流行省有关系吗?”凌羽觉得名字有些亲切。 “西流河发源于这片大陆中央的天壁山脉,一直向西流入西边的绝望海中,因此被称作西流河,而你们西流行省则是这条河流主要的集水地,更南面的天壁山脉流下的冰川融水,流经西流行省的广袤平原,汇入这条河里。而且恰是因为源源不断的南方水源让这条河永不冰冻。”铁德忽然又一笑,“不过还有一种说法是这条河下有一条上古时代陨落的红色圣龙,那可不是亚龙种,是真正的圣龙,圣龙的骸骨将流淌在它上面的水热的滚烫。” “天壁山脉……”凌羽喃喃道,他转过头,朝着河流的源头望去,飘荡的雪花间,无边无际的烟云挡住了视线,似乎有一座高不可攀的山脉屹立在那里,可惜他并不能看见。 铁德也微微瞟了一眼,“天壁山脉传说是上古时代,光明神封印魔神的地方,当时神将大地劈开,将魔神困进里面,又移来南部的土地覆盖在上面,从此以后,那个地方成为了横亘在大陆中央的一道屏障,从大陆北边兽族领地之下的天之尽头,一直延伸到大陆最南边的黑沙漠,东西被隔绝开来。”铁德停顿了一下,呢喃道:“不过魔神真的存在吗?” “存在的,”凌羽回答了他,过了会儿,又重复了一遍,“魔神真的存在的。” 铁德没有接话,只是又朝后面看了一眼。 “那个,这位大人,艾妮娜大人醒了,但……”一个胖老板的侍从跑了过来,话说到一半,停住了,然后又说,“我也说不清,您去看看吧!” “我不是魔法师,只是个还没有坐骑的龙骑士,不用称呼我为大人,叫我凌羽就好了,凌羽–提尔锋,这是我的名字,”凌羽看着那名侍从说,又转头对着铁德。 凌羽催动着笨笨龙跑了过去,铁德也紧跟在他的身后。 艾妮娜坐在绒毛靠垫上,双手紧抱着,不知是觉得冷,还是怕身体颤抖,因为她的身体已经颤抖的很厉害了。 “怎么了?”凌羽略微抬起头,轻声问道。他的笨笨龙是头幼龙,远没有蒸汽轮车高。 “我……我杀人了,”艾妮娜抬起头,眼眶红的像流血了一样,泪水早已经将她脸上的血痕洗刷掉了。 凌羽又遇到了这个尴尬的事情,他实在不会安慰人,尤其是对于哭泣的女孩。 他在脑海中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酝酿了一遍,最后一口气吐了出来。 “那不是你的本意,而且是他要杀你,你只是在保护自己。” “可我本不必杀他的,我……”艾妮娜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是他的话触动到了你,没关系,以后不会这样了,”凌羽继续说着。 艾妮娜又把头埋得很低,声音低沉,“他们不是普通的盗贼,他们是机械派的人,你不清楚我们国家的情况,在我们国家对于机械与魔法,正在处于一场对抗之中。” “我知道。” “你知道?”艾妮娜猛的抬起了头。 “铁德团长跟我说了,”凌羽用眼睛瞥了眼铁德,铁德正望着他,抓住缰绳的手,有些颤抖,“他讲了一些你们国家的事。” “在我这次旅行前,老师告诉我说,要小心机械派的人,他们会杀害我们这些魔法师,然后以残忍的手段分解他们的尸体,”艾妮娜声音颤抖着,“艾米丽就……就是被他们杀死的,她的尸体被放在了大街上,老师不让我看,我挣脱出来……拼命扒开人群,却看到了那个残缺的……。我开始……并不相信,我们都是一个国家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魔法师就要被他们杀死?为什么!” 凌羽望着几乎是咆哮出最后一句的女孩,也陷入了沉默,他无法想象女孩看到同伴残缺的尸体被曝晒在街上时的场景,她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他只能伸手抚摸着女孩的头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说,“并不是机械派都是坏人,只是有一部分人太极端了,但无论他们为了什么样的理想,只要违背了善良与正义,都是不可饶恕的。” “真……的吗?”艾妮娜望着凌羽,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你是说,有一部分机械派的人,其实只是坏人混进去了,他们只是借着幌子,来干坏事?” 凌羽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刚好看到铁德的脸,然后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是,坏人被制裁是对的,你不必自责。” “我明白了,”艾妮娜脸上挤出了一个微笑,“谢谢你!” 凌羽微笑,帮她拉上了车门,然后一拉笨笨龙的缰绳停在了原地,望着蒸汽轮车远去。 铁德停在了凌羽旁边,为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又抽出一根扔给了凌羽。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看着蒸汽轮车远去,低声道,“多谢。” “不用谢,我只是说了我自己的想法,”凌羽接过了烟,他并不想吸,将烟放进了口袋里。 “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铁德看着商队没了影子,才抖了抖缰绳,缓缓地朝前走去。 “你太急了,我本来还不清楚你为什么给我介绍那么多机械派与魔法派的事情,原本还以为你是个话痨,仅仅是找个话题呢,”凌羽笑笑,跟了上去,“可后来发现并不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那群人在跟踪我们,而你们实际上很熟悉,但你并不想暴露,又怕那群激进机械派的人留给艾妮娜很差的印象,所以给我灌输了有两种机械派的思想,而你就是温和派的人。持镰者一开始就袭击我,但与你相比,我应该不会被当做重点照顾的对象,后来想想,你与那个持镰者的对话,也很微妙,你似乎想劝退他,但他却心意已决。” “你很聪明,”铁德叼着烟说,“我想除了这点,还有很多明显的地方吧!” “我直到追到那个带走胖老板的人,才明白他们的目的,而知晓了他们的目的,一切就都通了。果然,回去之后,我发现持镰者虽然控制了艾妮娜,但却是面对着胖老板的侍从,而背对着你,直到我说话,他才转过了身。”凌羽吸了口气,“你绝对是这个商队里最有威胁的人,但他却背对着你,只能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把你当敌人,再联想到你说过的话,真相就不言而喻了。” “哈哈!”铁德拍着龙鞍笑了,“还是怪我,不过,我们机械派真的对于魔法派没有敌意,你说的我很赞同,确实有一部分坏人混进了我们的队伍里,那些人虽然也是为了机械的发展,但背离了我们的初衷。” “我一直搞不明白,机械与魔法真的没有何解的余地吗?” “没有,目前来讲,确实没有,”铁德顿了顿,“当一个人拥有一块肉时,你偷偷看一眼,都会被他瞪回去。” 凌羽沉默不语。 铁德又说,“你可能不了解她,她是希奥特联邦魔法师公会会长的徒弟,也是下一届会长的候选者之一。她的老师对于机械派有着很深的怨念,加之我们机械派内部,激进派人又很多,两方的关系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艾妮娜口中的艾米丽就是两方交战的结果,我们温和派还是希望能够和平解决,虽然机会很渺茫,但还是希望能够给下任会长留个好点的印象,所以非常感谢你。” 凌羽忽然抬起了头,面容冰冷地问,“那如果艾妮娜和她老师一样,对机械派保持敌视态度呢?” 铁德瞳孔微缩,没有作答。 “是不是必要时刻,也会被你们除掉?”凌羽低声道。 “对不起,我没办法回答你,”铁德缓缓地说。 “就像你说的,当一个人拥有一块肉时,你看一眼,都会被瞪回去。可谁不想吃肉呢?恐怕就是用牙去咬,也要撕下来一块儿吧!”凌羽笑了。 “要怪就怪存在肉这个东西吧!”铁德苦笑了一下。 凌羽摇了摇头,“不,是内心的欲望在作怪。” 铁德一愣,忽然停了下来,凌羽回头看向他,刚好看到铁德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谁让我们处于下层呢,居高位者不动如山,居低位者逆流而上!” 凌羽没有应答,只是扭过了头,继续朝前面走去。 第44章 不能拒绝 那座横跨在河流之上的城市似乎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碰到,但等到凌羽真正停在它的城墙前,已经是邻近傍晚了。 这是一座完全不同于初雪城的城市,从踏进城门的那一刻就能感觉到。初雪城像是一个隐匿在深山老林之中的寂静小镇,而这座名为安水的城市则像是一座建在大道之上的热闹集市。 根据铁德的说法,安水城依旧是兰洛帝国的领城,但出了安水城向北不足百米就踏入了希奥特联邦的领地。 巨大的新鲜感一下子刺激到了凌羽,街道上人来人往,蒸汽轮车与马匹与笨笨龙同行的身影是这座城市最大的特色。 道路是用一块块石板砌成的,倒也免了湿漉漉的泥土路让人心烦,路上的长灯似乎不会让这座城陷入黑暗之中,无论是闹市区,还是幽深的巷口。 凌羽下了笨笨龙,牵着他走到了铁德面前。 铁德接过缰绳,“要走了吗?” “嗯,我就不打扰了,”凌羽抚摸了一下笨笨龙的脑袋,“希望以后还能再见。” “一定,”铁德微笑,俯下了身,贴在凌羽耳边低声说,“在希奥特联邦遇到困难时,只需要说‘古洛尔希斯卡斯里’就能保证你的安全,当然,前提是你要认对人。” “古洛尔希斯卡斯里……”凌羽喃喃道。 铁德牵着笨笨龙朝远处走去,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有几分疲倦,像是一个孤独的异乡人。 凌羽来到蒸汽轮车前,胖老板还在招呼着手下忙里忙外,而艾妮娜已经等在了那里,一直看着他。 雪又下了起来。 一片雪花落在了艾妮娜长长的睫毛上,她赶忙低下头,将灰色长袍的兜帽戴上。 凌羽拿起了蒸汽轮车上的头盔整了整头发,然后扣了上去,整个过程艾妮娜一言不发。 “有什么事吗?”凌羽终究还是开了口。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还没给你说声谢谢呢,”艾妮娜微笑,似乎走出了刚才的阴影,“我当初去到精灵森林,刚好就碰到了你说的那个舞诺队长,在她的帮助下,我获得了这个圣树上的一个枝条,算是完成了老师交给我的任务。” 凌羽静静的听着女孩诉说着自己的故事,等女孩说完,他才摇了摇头道,“那是你自己的力量获得的,没我什么功劳。” “不,是真的,他们对外人很有敌意,如果不是我听了你的话,说出了库休拉的名字,他们根本就不会允许我进入的。” “敌意?”凌羽皱了一下眉头,他虽然对精灵不甚了解,但他们热情还是众所周知的,突然对外人的敌意,不知道会不会与那次毁灭之炎有关。 “老师说,别人给予你帮助时,你也要回报别人,嗯,现在我似乎没什么能给你的,只有这个,”女孩解下了手腕上的一条手链,蓝色的手链在已经漆黑的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光芒,“这个送给你,你一定要收下!” 凌羽看着女孩真挚的眼神,淡然一笑,接过了手链,入手还有些温热,“好,我收下了!” 艾妮娜微笑着朝后退去,然后又朝凌羽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直到这时凌羽才想起来,似乎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禁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左右看了看,胖老板还顶着一个木板在头上遮挡雪花,手脚并用的指挥着仆人。 他压低了头盔,朝城镇里面走去。 ………… 老板躺在柜台里哼着小曲,突然眼睛一转,就看到了一个人朝他这里走来,一压躺椅,站起了身,肥嘟嘟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客人,您所巧不巧,本店还剩最后一个房间,晚一步就没了。” 凌羽嘴角微微一动,他心想,拜托,我也是开旅店的,这种说辞怎么可能不知道了,但也不好戳破,只能说道,“那真是够走运的了,一晚多钱?” “那是那是,”老板笑的更灿烂了,“一晚不多不多,只需要一个帝国币,包热水,包暖气,这种鬼天气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再躺在被窝里,保证您不想出来。” “哈,还不错,”凌羽强忍住了笑容,忽然低下了头,表情严肃,“呀,我东西落下了,不行不行,我先回去找找。” 说着,凌羽就朝外面走去,他虽然是个商人,但却不喜欢耍心机的,一晚一个帝国币,就是在帝都估计也用不了这么多,这个老板太虚伪了,还真当他是三岁小孩,他可是都快三十岁的人了。 老板也看出了门道,急忙拖着碎步朝前跑,同时喊:“唉,客人,我话还没说完,现在打折,不用一个帝国币……” 他话没说完,就停在了原地,凌羽也停在了门口。窄窄的门口仅容一人通行,而一个人不偏不倚的挡在门口。 少年侧身倚在左门框,用手指敲打着右门框,棕色的半长发,白皙的脸庞始终挂着一丝笑意,一身精致的皮甲有些乍眼。 “那个房间我要了!”少年一挥手,一枚钱币抛向了老板。 老板眼睛猛的一张,原本的慌乱又变为了笑容,“好好,里面请!里面请!” “不好意思,请让我出去,”凌羽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礼貌。 少年闻言,立正了身体,他比凌羽高一些,紧皱着眉头,又把脖子伸的直直的,马上就要贴到凌羽脸上了,扫视了一圈之后,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少年似乎自顾自的说着。 凌羽侧过身想从少年缝隙里穿过去,少年突然一伸脚,踩到了门框,将凌羽继续困在里面。 “我话还没说完呢,”少年一脸不爽,指着凌羽说:“我要你和我一起住!” “啊?”凌羽嘴角微微颤抖,他原本还以为这又是一个找事的贵族少爷呢,可似乎有些不一样。 “怎么了?”少年脸上有点不开心了,“你不想和我住一起?” 凌羽没有说话,依旧在揣测这个少年的意思。 “哈,两位不用纠结,我刚才又看了一下,原来还有一间空房,”老板依旧挂着笑容,仿佛自己打脸毫无感觉,“你们两个可以一人一间,而且刚好打五折。” 老板也明白,凌羽与这个少年似乎有什么秘密,估计前者离开,后者也不会住了,所以他决定稳住这两个客人。 “不!”少年表示拒绝,同时又立直了身体,表情认真地看着凌羽,“我就要和你住一间!” 少年继续朝里走去,将门让了出来,突然他又回过了身,“你会同意的吧,凌羽–提尔锋先生?” 原本已经出门的凌羽浑身一震,雪花呼呼的打在他身上,他转头望去,刚好看到少年那张挂着微笑的脸。 少年看到凌羽的反应,笑的更深了,“你不会拒绝的,对吧?” 第45章 奇怪的少年 凌羽阴沉着脸走了回去,他并不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但既然知晓他的名字,应该并不是简单的人物,倒像是专门找他的。 少年从老板手中拿过钥匙,噔噔的上了楼。 凌羽不再犹豫,快步跟了上去,他现在还是被通缉的身份,如果被这个少年宣传出去,会带来很多麻烦。 就在凌羽进门的那一刻,少年突然一脚踢了过来,将门关住,然后又用一双幽怨的眼神看着凌羽。 凌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虽然听说过,有些贵族会喜欢男人,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也不英俊,身材也很平庸啊,应该不会被那种癖好的人喜欢的类型。 两个人僵持着,少年继续望着凌羽,凌羽则低着头看向地面。 “先自我介绍一下,”少年忽然开口,言语里满是骄傲,“我是希奥特联邦现任议长之子,柯修,也是未来的议长。” 凌羽一愣,似乎和他想的有些不同。 “嗯?”少年看到凌羽的反应有些恼怒,“怎么,不相信我的身份?” 他放下了脚,鼓着嘴走到了桌子旁,猛的拍了下桌子,“告诉你,要不是这里还是兰洛的地盘,我早就弄死你了!” “嗯,”凌羽轻笑了一声,然后点头应了句,知道了这个人不是为了抓捕他,他心里轻松了不少,而且觉得这个人越来越搞笑了。 “混蛋!”少年咬着牙齿,一把拉起凌羽的衣领,“你这是对希奥特联邦的侮辱,是对我们洛维斯基家族的挑衅!” “别跟我耍小孩子脾气了,”凌羽微笑着打掉了少年的手,“说吧,究竟有什么事?” 少年有些疼痛的甩了甩手,凌羽那一下刚好用那个护腕打着他的骨头。 他喘着气,撅着嘴,“我就一个要求,离开艾妮娜,你不配和她在一起!” “啊?”凌羽条件反射般的发问,他被少年的话给搞糊涂了,他又看了看少年怒气未消的稚嫩脸庞,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东西,估计是这个人把他当成情敌了,想到这里凌羽又突然来了兴趣。 “你喜欢艾妮娜?” “废话!”少年对于凌羽的问题很不屑。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你们那群人随便给了几枚银币就……”少年说到一半,停住了口,昂着脖子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哦,我明白了,”凌羽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你明白什么了?”少年开始紧张了起来,似乎又觉得太过紧张有点失势,坐在椅子上说,“我和艾妮娜在五岁时就定婚了,她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别自找麻烦……” “我还有事,不和你说了,”凌羽推开门,转头又说,“我和艾妮娜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放心了吧!” “喂,我话还没说完呢!”少年见凌羽要走,急忙跑了过去,刚好遇到凌羽关上门,他一脚踹开了门,朝凌羽大喊,“我亲眼看见的,你别想骗我!” 老板呆呆地望着两人一前一后跑了出去,有些不明所以,心中暗忖,该不会是这两个人的交易破裂了吧?对于少年稚嫩的手段有几分贬低,又对凌羽的坚韧不屈由衷的赞叹。 夜晚的安水城虽然飘着鹅毛大雪,却依旧是人来人往,雪花刚落到地上,就被人一脚给踏了过去。 凌羽借着熹微的灯光在街巷里来回穿梭,而那个少年就围着他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她走时和你说了什么?” “是不是你要挟她了,要不然她怎么会跟你这种人说话,快说!”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说话啊!” 路人在经过二人时,都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们一眼,似乎觉得这二人还挺有趣。少年并未因此停止搭话,依旧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似乎中了邪神的法术似的,停不下来了。凌羽倒也不关心这个,悠哉悠哉的转着。 忽然,凌羽停住了脚步,少年一愣,竟忘了口中说一半的话,抬起头,顺着凌羽的目光看去。 “天音琴坊?你来这里干嘛?”少年问了一个与之前不一样的问题。 但凌羽依旧没回答他,而是将他推开,走了进去。 “哦,我明白了,”少年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你是准备买个琴送给她,想得美,她不喜欢琴的!” 可嘴里这么说,他站在门外思索了半天,又忍不住瞅了一眼,还是悻悻地跟了进去。 微黄的灯光打在凌羽的脸上,让他有些头晕,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各种琴,诸多他都叫不上名字,就比如他面前的这把琴。 “您真是好眼力,这是上好的小提琴,宫廷乐师的标配,”店里的伙计看凌羽在那里驻足了很久,凑上来说了句。 凌羽没说话,继续观望着。 古朴的琴身在灯光下越发油亮,他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一道透彻心扉的短音迸发了出来,在屋子里久久回荡。 伙计继续说着,“哈,这是用云杉木制的,质地较软,是不可多得精品。” “哼,骗人也不至于这么骗的吧!”少年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手指略显粗鲁的敲打着琴身,“这种琴,面板用云杉虽然也说的过去,但却是最平庸的了,要说真正的精品是东陆的柔树,那种树木质软糯,而除此之外,背板和侧板都需要用木质更硬的北方木,这样琴的音才能完美的弹奏出去。” 伙计脸色有些难看,在灯光照耀下,更显得尴尬,他不停的擦着脸上的汗,也不知是不是怕寒月太冷,穿的有些厚了。 少年似乎并不打算停下,依旧说,“而且,宫廷乐师用的都是乌里扬家的乐器,很少用这种,你们把这种货色摆到台面上,也太糊弄人了吧!” 店员看清了后面的来人之后,浑身颤抖的起来,战战兢兢的喊了句,“老板。” 被他称作老板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双浑浊的眼睛,似睁似闭,他缓缓开口,“跟你说了很多次了,客人来了,你不用管,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一切都是定数,你先出去吧!” 老板的声音柔和,但却有种难以抗拒的力量。 店员如蒙大赦一般,慌张地跑开了。 第46章 令人疑惑 “这位客人,如果是看琴,请保持应有的规矩,”他伸出苍老的手,将少年那一直敲打琴身的手拿开,“否则请离开。” 少年似乎觉得失了面子,嘟囔着,“你这么做生意,不怕配死才怪呢!” 老板缓缓离去,“我从来只做有缘人的生意,上面有价码,客人请自便。” “谢谢啊,”凌羽微笑。 “你谢他?老家伙,老于世故,跟我爷爷差不多,”少年似乎觉得凌羽不顺着自己很不开心,又冷哼了一句,“等着被骗死吧!” 凌羽继续走着,停在了一个竖琴的旁边。灰褐色的琴身像是漆黑的夜空,那么神秘,让人不由得多看一眼,而那银白色的琴弦恰如飞驰而过流星一般,流星如夜空交相辉映,共同勾勒出了这片没有星辰的灿烂夜空。 “嗯,这个不错,”少年也凑了过来,“看颜色像是南海沉木,虽然比不得一些珍贵兽骨,但也是顶尖的了,这琴弦倒是看不出门道,像秘银又像是岩银。” “嗯,我觉得也不错,”凌羽点了点头。 “什么嘛,听我说了这么多,你才觉得不错,还一副自己很懂的样子,”少年对于凌羽很不满意,忽的又想起来自己的初衷,愤愤的说,“搞不懂艾妮娜喜欢你哪一点!” 凌羽俯下身去看了一眼价格,上面的价格让他有些诧异。 “一枚帝国币?”少年吃惊的念道,“骗人的吧!就光那块南海沉木都不止一百枚,别告诉我,这不是南海沉木,我不可能看走眼啊!” 少年刚想要拿起怀竖琴再仔细看看。凌羽却先他一步拿走了琴,朝无人的柜台上放了一枚帝国币,走了出去。 “唉,你是不是傻啦!”少年在后面喊道,“这不可能只值一枚帝国币,绝对是假货!假货你都要?你是不是傻啊!” 凌羽忽然停下,回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竟然忘了我叫什么名字?”少年显得不可置信,“我再说一遍,我叫做柯修,柯修–洛维斯基!” “哦,”凌羽点头,“多谢了,柯修先生,这个东西我很满意。” “嗯?”柯修疑惑地站在原地,过了半响忽然又喊了起来,“我明白了,他们肯定是贴错价码了,怪不得你跑这么快,原来你这么喜欢贪小便宜。” 柯修如同抓住了凌羽的小辫子,不停的说道,言语之间将凌羽贬低地已经一无是处,三句话还离不开艾妮娜,似乎对于艾妮娜与凌羽这种可以下地狱的人走的很近,感到无比诧异,比魔神降临还让人费解。 忽然,二人都停下了脚步,在街道前的不远处,三个披着黑色大氅的人整齐的走着,动作一致的可怕,雪花纷纷飘落,但人们似乎并不关心他们,除了凌羽他们两个。 凌羽低了低头,朝道路的另一侧靠去。 “喂,怎么回事?”柯修也很配合的压低声音问,“你仇人?” 凌羽摇了摇头,“不是,但他们看着不是好人,像是魔神之子的人。” “魔神之子!”柯修猛的惊呼。 凌羽眼珠一瞪,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了巷子里。 “小声点,如果你还不想死的话!” “魔神之子是教廷通缉的异端,也是大陆的敌人,抓住他们可有数不尽的荣耀啊!”柯修似乎又找到了一个贬低凌羽的理由,“哼,你说你这个人,胆子这么小,究竟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凌羽看了他一眼,嘴角无奈的撇了一下,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就凭他们两个,恐怕还没打两下,就被别人制服了。 待到那三个带着黑色大氅的人走远,凌羽才跳出了巷子,街道上的人依旧如同平常,他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紧张过度了,回头望了眼,又觉得那三个人敢在城里穿的那么显眼,似乎倒也不像是魔神之子的人。 可当他再回过头,就知道似乎并不是自己紧张过度了。 马蹄声渐渐近了,凌羽对这种声音已经能够清楚的辨别出来了,那是如同燃烧着一层火焰的红色盔甲,高大的红色战马有近三米高,锋利的长枪在他们手中持着,最前面的一匹战马后面飘荡着一个红色的火焰旗帜。开始是一个人,逐渐的一大队人马涌了出来。 马蹄如同警钟,告诫着众人退让,这只部队所过之处,人人躲闪。 “赤焰骑士团?”柯修说道,“他们来这里干嘛?” “你认识?” “你不认识?”柯修反问。 “不认识,”凌羽虽然知道这又会给柯修一个贬低自己的机会,但还是说了出来。 “这是你们兰洛帝国的精锐,大陆排名第四的万人军团,他们那身盔甲全部被火系大魔导师加持过魔法,不仅能抵御严寒还能抵御酷暑,而且搭配你们的那种西陆战马,几乎能适应这片大陆所有气候与环境,不过他们一般不都是镇守在南方,防范那群沙漠里的野人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凌羽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群人不会是来抓自己的吧,可他转念一想,即便库休拉是帝国的通缉犯也不会有这么大待遇给自己吧。 可他隐约觉得,这个城并不如表面上的平静,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暗中运作中,似乎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拉起柯修快步朝旅馆跑去,现在还在外面晃悠似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喂,你干嘛!”柯修在后面慌忙的喊,“我们俩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凌羽回身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说,“这可是兰洛帝国,不是你们希奥特联邦。” “你什么意思?”柯修皱紧了眉头,“你是在威胁我?” “我是为你好,你也不希望谁都知道你是别国的议长大人的儿子吧!”凌羽低声道。 柯修眼神转了转,“暂且相信你,先回旅馆!” 店老板正坐在柜台后品尝着新得的茶,一抬眼就看到两个人望着手牵手上了楼,轻轻抿了一口茶,一双小眼眯成了一条缝。 第47章 单纯的恶意 柯修的嘴就如同那蒸汽轮车那圆滚滚的轮子,只要动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他从凌羽把他拉进屋开始,嘴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但无论说什么,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寻找优越感,来表明艾妮娜应该和他那样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像凌羽这样,愚蠢,猥琐,贪婪,丑陋的人渣的在一起。 “话说,你真的是兰洛帝国的人?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是你们兰洛人都这么孤陋寡闻吗? 还是只有你自己是这样的? 我觉得是你自己太笨了吧,什么都不知道。” “嗯,说的对,”凌羽站起身,将头盔,护腕和长枪一一解下,他又解开外衣,耳边突然没了柯修的话语声,“你怎么不说话了?” 柯修一不说话,他都有点不习惯了。 “累了,不想说了,”柯修突然跳到了床上,鞋也不脱,他就那样躺着。 凌羽拉过来一个椅子,抬腿一坐,面对着柯修,“你真的是希奥特联邦议长的儿子?” “你不信?”柯修猛的坐起来,“我可是名副其实的希奥特联邦下任议长的不二人选!” 凌羽点头,“嗯,我信了,能给我讲讲希奥特联邦的事情吗?为什么你们那是联邦制不是帝国制?”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们这个国家再往北是无尽山脉,那里有连绵不断的山,一眼望不到边的那种。从西边的绝望海一直延伸到大陆中央的天壁山脉,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阻隔着北方的兽族。但因为我们那里气候恶劣,地形复杂,很多年来都是许许多多的小王国征战不休,直到战神之军从天而降,以强横的武力,让所有的王国臣服,我们那里才算是结束了战争。 可不同于你们兰洛帝国,当时随着战神之军的统帅希奥特的突然暴亡,原本建立帝制的计划一下子垮掉了,因为大家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当那个皇帝,但无奈各国都已经打累了,于是商量了一下,干脆还保留各个王国的自制,但组成一个统一的国家,大家一拍即合,为了纪念那个统一所有国家的希奥特统帅,将联邦命名为希奥特联邦,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联邦也日益稳固,依旧很少有王国概念了,算起来,我还是王国的大王子呢!” 柯修撅了撅嘴,突然翻了个身,低声道,“但我对这些没兴趣,我就想和艾妮娜在一起。” 战神之军,希奥特统帅,这些名字凌羽并不陌生。街头巷尾演绎的水影画,都会传唱他们的事迹,哪怕他们是以征服者的姿态出现的。 那是大概千年之前,也是古老而又辉煌的迪亚拉帝国灭亡后的一千年,大陆存有数十个国家,纷争不断,人民苦不堪言,每个人都嗅到了统一的气味,统一这片罗希瓦尔大陆,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统一大陆的国家竟然是一个小小的王国,一个谁也不会注意的王国,诺伊修斯王国,一个在天池山脉脚下的小国,土地既不广阔,经济也不发达。但就是这么一个国家,在该过军队总帅,号称战神的库瓦德的连翻征战之下,连战连捷,从芽月到果月,四月灭十国,拿下了百战全胜的战绩,又过了不足三年,彻底统一了东陆,传说那是个连为满月的小孩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哆嗦的人。但当时西陆各国,还自恃有天壁山脉阻隔,任凭战神之名多么显赫也突破不了这个天堑,令所有人的想象不到的壮举诞生了,库瓦德亲率五万龙骑士直接翻越了天壁山脉,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来到西陆,西陆各国望风而降,从此大陆又恢复了统一。 而随后不久,南北两条天壁山脉隧道的开凿,东西的联系也加强了很多,可随着当时皇帝的去世,继位的大皇子,觉得库瓦德功高震主,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战神库瓦德,大陆震惊,曾经的跟随库瓦德统一大陆的十二统帅以及军队要员纷纷表示抗议,要求皇帝以死谢罪。皇帝宣布他们为叛逆,结果可想而知,不到一年刚刚统一大陆的诺伊修斯帝国覆灭,从统一到灭亡仅仅只持续了十年。而库休拉手下的十二统帅纷纷建立帝国,大陆又陷入了分裂之中,但战争已经变得很少了。 凌羽每次想到听到这些东西都会觉得热血澎湃,他多么想成为库瓦德手下的一个统帅,跟随百万大军,翻越天壁山脉,万龙临空,该是多么壮观的事情啊! 柯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艾妮娜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你想知道?”凌羽笑了一下,心想这个小子还是不放心。 “嗯,想知道。” “那我们交换信息吧,你告诉我一些事情,我也告诉你一些事情,怎么样?” “好,成交!”柯修似乎终于如愿以偿了,“为了表示诚意,你先问吧!” “佩尔西斯你知道吧?如果要想去那里抓龙,需要怎么办?” “佩尔西斯?”柯修都快惊讶地跳起来了,又看到凌羽带着一杆长枪,“哦,你是要成为龙骑士啊,可哪个地方都有龙,为什么要去佩尔西斯抓龙呢?” “这算是你的问题?”凌羽接话,“如果是我可以回答,不过回答了可就没机会了,如果不是,就赶紧回答我。” “好好好,”柯修摆了摆手,“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听完你不会想去那个地方了。传说当年希奥特联邦成立的时候,佩尔西斯的人也想参加,但是其他国家都不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那里太穷了,简直穷到不能再穷,除了龙,什么都没了,他们和希奥特联邦中间隔着群山,而他们就处于山的那一边,刚好就是西陆突出的一个角,这本没什么,毕竟陆路不通还有水路吗?可你知道的,他们刚好靠着绝望海,绝望海啊,那是所有船只的噩梦,而且他们海拔太高几乎没有一个地方能建造港口,当地到处都是山,土地贫瘠长不出作物,也没有矿石出产,完全就是野人住的地方。光我家每年的花销,都比他们国家的年收入都高,你过去,都能当贵族了。” 第48章 夕阳之下 “怎么会这样?”凌羽有些疑惑,一个国家如果那样的话,还能存在,真是个奇迹了。“那他们国家的人怎么生活?” “不清楚,估计是卖龙蛋吧,他们那除了龙也没什么了,”柯修悠悠的说。 凌羽又问,“那为什么不修建一些道路呢?” “你是不是傻啊!”柯修有些无奈,“他们已经穷到掉渣了,谁会愿意掏钱去修路,更何况就算是路修成了,也没有油水可赚,商人都是讲利益的,无利可图的事,他们才不会干呢!” “他们不是有龙吗?卖龙似乎也可以弄不少钱吧!” “不清楚,不过我记得佩尔西斯的龙在大陆并不吃香,比起东陆龙之国的龙,他们的龙就像是龙宝宝。因为它们那里甚至连野兽都没有,龙都是吃一种草长大的,吃草唉,这种龙可想而知,估计也是够垃圾的了。”柯修倒是丝毫没有顾及的评价了一番。 凌羽一愣,他有点犹豫到底还要不要去那里了,可又转念一想,来都来了,还是去看看吧,而且他内心还有个小期待在那里。 “那你知道怎么去吗?” “他们那与这里隔着群山,你不熟悉路肯定会死在山里面,估计只有找个当地人当向导了,你可以去波布,那里离佩尔西斯挺近的。”柯修忽然一愣,“狡猾的家伙,你都问了好多问题了,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嗯,你问吧!” 柯修瞪大了眼睛,表情严肃,“艾妮娜到底走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她只是向我表达了感谢,说后会有期,就这么简单。” “只是这?那你摸她的手干嘛!”柯修突然咬紧牙齿。 “抹他的手?”凌羽一愣,转念一想,应该是当时艾妮娜背对着柯修,从柯修那里看来,他去拿艾妮娜手中的手链就像是摸她的手。 “她……”凌羽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这小子,他怕他一说,这小子又没完没了了。“她送了我一个东西,说是如果有困难可以找她。” “啊!”柯修一下子跳了起来,“她送你东西!” “呐,就这个!”凌羽从怀里掏出了那条蓝色的手链,灯光下,微微透亮。 “啊,啊!”柯修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哽咽地说,“她……竟然把碧空之眼送给你了,那可是碧空之眼啊!” “额,”凌羽被柯修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懵了,他这才发现自己不仅对于女孩哭没办法,对于男孩哭同样没办法,只能小声安慰道,“你别哭了,不哭还是好孩子!” “啊!”柯修哭的更厉害了,泪水马上就弄湿了被褥,“这是她从小就戴着的,她从小就戴着的啊,竟然送给了你,竟然送给了你。” “她只是身边没有什么信物,就只有这个了,才送给我的,”凌羽想尽一切办法安慰他,这个希奥特联邦未来的议长大人此刻就像是一个丢失了玩具的孩童,任谁也止不住哭闹。 凌羽继续说着,“我如果遇到困难,就会去找她,到时候这件手链还在她手里啊!” 柯修突然停止了哭泣,挂着泪花的脸又笑了起来,“对啊,你如果遇到困难想找她,就只有把手链还给她,那如果我帮你解决困难了,你可以把手链给我吗?” 凌羽望着柯修红润的眼睛,无奈地点了点头,“行,如果你帮我解决了困难,我就把手链给你,但你要帮我还给艾妮娜。” “没问题!”柯修在床上跳跃着。 凌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有点搞不懂这个自称希奥特联邦未来主人却更像个笨蛋的逻辑,不过先稳定住他,也倒省了好多麻烦。 也不知柯修跳了多久,他忽然停住了,盯着凌羽望了一圈。 “你多大了?” “二十五,”凌羽倒倚在椅子上,“过了芽月就二十六了。” “都这么大了,还没成为龙骑士,那估计等你成为龙骑士都老掉牙了,”柯修语气变得平淡了许多,“搞不懂你,不好好呆着,干嘛非要佩尔西斯。说不定你命就搭在那里了。” “谢谢,”凌羽轻声笑了一下,“那是我必须去的地方,就算是死在那里,也无所谓,至少我没什么遗憾了。” 话刚说完,凌羽又低声叹了口气,“或许还是会有遗憾吧!” 屋子里渐渐没了声音,凌羽不知道是不是柯修已经睡着了,他也倚着板凳闭上了眼。 又突然响起了柯修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知道吗?我从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无论如何这辈子都要娶她,她当时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走起路来,很不稳,老是一晃一晃的,就像是要栽跟头,我就跟在她后面,看着她,看着她,脑袋里还在想着,她怎么还不摔倒,怎么还不摔倒,摔倒了我就可以冲过去抱住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走路越来越稳了,不会再晃了,根本也不会栽倒了,可我还是喜欢跟在她身后。” 凌羽转过头,床上的少年还在睁着眼,不知是不是没有睡意。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去跟我父亲说,我要和艾妮娜结婚,马上,马上就结婚,不知道那时其他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我肯定会很开心,我会穿戴整齐,骑着白马,来到她家门口,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消失在太阳落下的地方,在谁也找到我们的地方,在夕阳即将落下的那一刻,轻轻吻在她的唇上……” 忽然,声音没了,凌羽再看过去,少年已经闭上了眼睛,轻微的呼吸声缓缓传出。 凌羽微微一笑,回过了头,朝上面拱了拱身子,然后掏出了一直在怀中的那本古朴的书。 他望着书,手不自觉的伸了过去,轻轻抚摸着书的封面,脑海里又想起柯修刚才的话,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想,为什么要骑马呢?如果是他,就会骑着巨龙从天壁山脉上,抱着她一跃而下,湛蓝的天空被晚霞染成绯红,巨龙与夕阳一同落下,风儿吹动着她的发丝,那时不需要吻她,仅仅需要望她一眼,就足够了。 夜色渐渐深了。 第49章 召唤师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凌羽脸上,有股暖意,他猛地惊醒,而屋里还是一样的静谧安恬,男孩在熟睡着,呼吸声均匀。 他站起身打开窗户,屋外阳光格外明亮,雪早已经停了,人群叽叽喳喳的流动着,太阳也已经快摸到头顶了。 凌羽俯下身拿起头盔与护腕,又佩戴好了长枪,来到男孩床边,伸出的手又猛的缩了回来,他想了想,又觉得带着这个男孩有些麻烦,索性直接偷偷离开,他拿起东西就出了门。 “客人,您这就走啊!”店老板面含春意的喊道。 凌羽没应答,只是点了下头,然后匆匆离去,路过街边的摊点,随便买了点东西吃了下,简单充充饥后,就朝北门走去。 北门守卫士兵,有些严肃的检查着出城的车辆与人员,因为出了城之后,再向北走,不到几里地就到了希奥特联邦的领地,这必要的关卡检查还算是挺严格的。 “去哪里?”守卫看了一眼凌羽,又忍不住对他身后的长枪多看了两眼。 “去波布当佣兵,”凌羽指了指胸前那块老旧的佣兵徽章。 这片大陆非常重视徽章荣耀,一个高级徽章能够让别人对你多几分尊敬,但似乎凌羽的这个堪称上世纪的古老徽章并不在列,而且还只是一个见习佣兵的徽章,实在有几分寒酸。 守卫倒是很懂礼貌,并没有露出半点鄙夷的神色,只是着重看了眼凌羽的相貌,确认一下是不是哪个通缉在逃的嫌犯。 被他这一看,凌羽有几分心虚,他生怕对他的通缉令已经到了这里,手掌开始不停地冒汗,胸口不停的跳动着,跳动着,似乎一股血液要涌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守卫表情有些诧异,他似乎觉得面前这个人在颤抖。 “啊?怎么了?”凌羽不解,抬起头问。 守卫如同见到鬼一般朝后退去,脸上煞白。 凌羽更加疑惑了,突然一直手扶住了守卫的肩膀,声音柔和的说。 “他是新手,有些不懂规矩,还请不要见怪。” 守卫站直了身体,看着面前这个英俊少年,他胸口一个银白色的徽章上浮刻着一面水晶,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是哪个职业的徽章,但银白色的,那是高级徽章,面前这位无疑是一位大人物,便连连点头,“是,是,大人,那是您的同伴?” “我想是吧?”柯修冲凌羽微笑着眨了眨眼。 凌羽看着柯修那得意的眼神,瞬间有种要撞这城墙的冲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却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既然是大人的同伴,那就没任何问题了,”守卫很识趣的打开了门。 柯修则走在凌羽前面缓步出了城,两人保持着沉默走了好久,直到越过了一个像是两国国境线的界碑。 柯修突然跳转身体,气汹汹的盯着凌羽,“跑啊!你倒是跑啊!” “我没准备跑,只是我们俩问题都解决了,也没必要再一起了吧!”凌羽耸了耸肩,“你干嘛还跟着我?” “你以为我想跟着你啊,我不是怕你如果突然死了,我就没办法帮你了,手链也就丢了,”柯修吸了下鼻子,“哼,所以我决定跟着你,一直到你遇到困难,我出手帮你,你把手链给我,一举两得。” “嗯嗯,不错的主意,”凌羽很配合的点头,“那如果我的困难很大呢?” “大?能有多大?我可是希奥特联邦未来的主人,还有我不能解决的问题?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很简单,能用力量解决的问题,哼,就怕你不知道,我可是银色召唤师,召唤师你见过没?”柯修很自信的敲了敲胸前的徽章。 “召唤师?”凌羽一愣,他依稀记得,召唤师是一种很强的职业,依靠召唤各种生物为其作战,无论是异时空的生物还是现世强大的存在,还有可能是一个古老的精灵,凡是存在的东西都可能与其缔结契约,然后召唤出来。 “当然,”柯修一脸得意,笑容间又撇出一道目光观察着凌羽错愕的脸庞。 凌羽忽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对了,我刚才是怎么了,那个守卫为什么很害怕?” “你自己看一下你的眼睛,”柯修随手一挥,一面镜子浮在了空中。 凌羽可顾不得赞叹柯修的神迹,镜子里依旧是他那张脸,但让人恐惧的是,那双原本棕黄的眼睛已经是血红色。 “这?”凌羽看了一眼自己的眼镜,一股寒意不由得从背后生出。 “你不是狂战士吗?听说有一种秘术是激发血液的力量来提高战斗力,很厉害,我还以为你是狂战士呢,”柯修倒是很淡定,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紧张的。 “魔炎……”凌羽喃喃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问题,只要心脏或者血液跳动的厉害,就会激发血液里的魔炎,看来他应该保持冷静了。 他又看了眼柯修,似乎觉得跟着这个强大的队友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以尽量避免他暴怒之下,又引动魔炎。 “怎么了?”柯修一脸狐疑,“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没,我决定正是接受你当我的伙伴,”凌羽伸出了手,“凌羽-提尔锋!” “呵,你还真是够好意思的,”柯修冷笑,一巴掌拍到了凌羽的手掌上,“我只是顺道,顺道你懂吗?完成了你的请求,我随时都会离开,你自己小心点。” “明白,”凌羽微微一笑,“那我们怎么去波布?” “呼,你还真去那个鬼地方啊!”柯修瞬间失了兴致,低着头指了一个方向,“朝西边走!” 凌羽刚走几步,柯修猛的抬起头,脸色有些难看,“他们来了,快跑!” 话刚说完就拉着凌羽朝密林中跑去。 几个呼吸间,一群穿着宽大袍子的人落到了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这群人站定在那里,一个人俯下身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那人抬起了身体,低声说,“队长,王子跟奇怪的人朝树林里跑去了。” 领头的人,微微皱眉,“奇怪的人?” “我辨别不出他的身份,只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领头的人用两只手指敲打着额头,口中轻吐道,“真是麻烦的差事,继续追吧!” 第50章 魔枪 凌羽身形矫健,在密林中上窜下跳,相比之下,柯修则就没这么好的体力了,才跑了不久,就连连喊累。 凌羽看了一眼贴在树上的柯修,“怎么回事,有人来抓你嘛?” “废话,我是偷跑出来的,父王肯定知道了,不能让他们抓到我,抓到我就要跟他们回去了,王国里最没意思了,”柯修喘着气说。 “你不是召唤师吗?召唤个坐骑我们直接坐上去,不是就可以甩开他们了?”凌羽突然灵机一动。 “你以为这么容易啊!召唤需要媒介与法阵,这些都需要时间准备,而且还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行的。倒是你,看着体力这么好,背着我走吧!”柯修突然凑了过来,“你背着我,跑的快一点!” “那来吧,赶快!”凌羽一把抄起柯修。 “晚了,他们已经到了,”柯修脸色低沉,“先躲起来!” 二人急忙扒开了一块儿密林,刚想往前走,就看到下面是一个陡峭的山崖,奔流不息的西流河还在涌动着,吼叫着,冲向远方。 “有了,”柯修眼睛一动,“我们贴在山崖上,他们找不到的,他们中有一个人鼻子耳朵很灵敏,借助河流刚好可以掩盖我们的气息。” 说干就干,柯修面朝着崖壁滑了下去,用手拉着个岩石缝,脚则刚刚好踩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身体仅仅贴在悬崖上,石砾都快进他的嘴里了,他只能不停地摇晃着脑袋,似乎并不是太危险的事情,可在凌羽看来,他的处境如同在走钢丝一般,身体稍微一动,就会滑落下去。 凌羽倒吸了一口凉气,山崖下湍急的水流似乎能够吞没一条巨龙,一块石头落下去连浪花都没泛起。 柯修几乎将脸卖进了岩石里,然后用嘴型喊道,“你……下……来……呀!” “拼了!”,凌羽一咬牙,一闭眼,猛的跳了下去。 柯修呆呆的看着像是疯子一样的人与他擦身而过,笔直的朝山崖下落去,口中低声道,“这家伙该不会是傻子吧!” 凌羽身体贴着岩壁朝下滑落,碎石被他的身体打落,跟着他快速朝下滚去,他猛的抽出了背上的长枪,狠狠地插在了背后的岩壁里,拉住了自己下坠的身体。 “呼!”他望着依旧滚落的石子,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石子从一个凸起的地方一跃而起,然后飞入了万丈谷底。 “你不耍帅会死?”柯修似乎在用表情这样说。 凌羽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他倒是真没想这么多,忽然,似乎是因为手臂的运动,一个东西从他胸口里滑落了出去,直勾勾的朝下方的河水里落去。 凌羽看清了掉落的东西,有些懊恼的道:“该死!” 他脚踩到一块着力点,猛地在岩壁上一蹬,手顺势抽出了长枪,然后也朝下飞去。 “不会是碧空之眼吧!”柯修暗叫不好,略有些无奈的说道,“真是没用的家伙,废物!” 他咬了咬牙,猛的朝后跳了下去,身体飞速下坠。 高速的气流掀起了他的头发,西流河的怒吼声也越来越大,凌羽牟足了劲,伸手握住了那个东西,古朴的书籍似乎没有一点影响,他顾不得多想,抬起长枪朝岩壁上挥去。 “咚!” 入手传来剧烈的震动感,岩壁竟然异常的厚重,长枪不能灌入。更为严重的是,因为不能灌入带来的反作用力,将他推离岩壁。 耳畔的水流声越来越响,他似乎感觉到了水花已经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闭上了双眼,抱紧了怀里的古书,如同失了翅膀的鸟儿,朝下方坠落。 这一瞬间,凌羽似乎又觉得后悔出来冒险了。或许还会如同平常一样,等待着夕阳西下,等待着打烊收工,等待着依旧遥不可及的梦想。他忽然觉得,死亡还真是可怕啊,让他都有点动摇了梦想。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腿,柯修面色冷峻,他将另一只手放在嘴边,用力一咬,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一滴落到了凌羽的脸上。 “你干什么!” “别废话!”柯修满嘴是血的吼了句,他用沾满鲜血的手,在另一只手臂上飞快地画着,然后猛的一拍,一股血红的六芒星法阵亮起。 “吾之伙伴,降临!” 陡然间,世界一片漆黑,接着是一阵猛烈的撞击,凌羽只觉得头一沉,晕倒了过去。 ………… 凌羽睁开眼睛,却发现他处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有一点红光在远处跳动着,他缓缓地朝前走去。 那是一个被寒冰包裹着火焰,如同鬼魅一般在寒冰里游动,一会儿聚合,一会儿离散。 “这是?”凌羽喃喃自语,他总觉得火焰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在哪里曾见过。 “那是烈恩维尔的灵魂,”身后突然传出的一个声音。 凌羽猛的转身,那人拥有一身暗红色的皮肤,像极了火焰,黑色的长发凌乱的披在身后,一团乱麻,一套简易的下身皮甲,上身则是赤裸着,他眼神低沉,似乎是失去了生机。 “你是谁?” 那人用那双无神的眼睛望着凌羽,“我的名字无人记得,你就称呼我为狂,当然也可以叫我翼,算了,你直接叫我狂翼吧!” 那人似乎十分纠结名字,表情时而紧张,时而轻松。 “狂翼……”凌羽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并没有一点印象。 “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 “你问题还真多,”狂翼抖了抖手臂,“我还没搞清楚你呢,凌羽是你的名字吧,东陆人?” “不是,我是兰洛帝国人,”凌羽摇头,突然他一愣,这个人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兰洛帝国……,”狂翼喃喃自语,接着又耸了耸肩,“我并没听说过,不过啊,我倒是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这里算是你的梦境里。” “梦境?”凌羽有些不懂。 “简单来说,是我操控的一个梦境,你的这个梦归我,”狂翼笑的露出了白洁的牙齿。“你刚才那个火焰其实是个灵魂!” 他手指那道被寒冰包裹着的火焰,火焰被他一指,似乎想要突破寒冰的封印跳跃出来。 “那是烈恩维尔的灵魂,也就是你用的那把长枪,而我也是那把枪的前任主人,那把枪还有个名字,魔枪,所谓魔枪就是会吞噬的枪,”狂翼忽然压低了声音,“你说不定会和我一样。” 凌羽望着那团火焰,那个灵魂,似乎要吞噬掉寒冰跳出来,接着吃掉自己,他心中不由得一阵胆寒。 忽然,周围一切都变化了,火焰消失不见了,换来了一片白色的冰原。 白色的冰原上,那是一头沧蓝巨兽,一头冰霜巨龙,它伏在山崖上,蓝色的眼睛如同夜空里不落的星辰般闪烁着,漫天的雪花,不停翻飞。 狂翼走了过去,从凌羽身边走过,他一步步有着,手上的长枪黑雾笼罩,他全身也笼罩着一层红色的血雾。 他加速了,他突然跑了起来,长枪在地上划出了一条痕迹。 所有的风雪被他的身影劈开,他猛的越起,刺向了那头巨龙,长枪如同贯穿了天空。 第51章 再造魔神 巨龙震翅怒吼,狂风夹杂着暴雪,它从山崖上扑下,蓝色的双眼似要开裂,它挥动着龙爪,撞向了那柄黑色的长枪。 一股剧烈的冲击波,摧枯拉朽般飞出,卷起了漫天的雪花,如同吞噬一切的风暴。 凌羽下意识的伸手去阻挡,却惊讶的发现冲击波透过他的身体,朝后方散去,像是他不存在一样。 “我说过的,这都是虚幻的,”狂翼忽然出现在了凌羽身旁。“你所看到的不过是我的之前的样子,不过还是那句话,也有可能是你未来的样子。” “什么意思?”凌羽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 “你都看到了,”狂翼似乎是笑了一下,“这把枪是一把魔枪,所谓魔枪不过是人们给予的称谓,他实际上只是魔神投射到这片大陆的一个武器,一个极其危险的武器。” 狂翼似乎并不关心凌羽的表情变化,他继续说着,“你应该知道那场诸神之间战斗的结果,魔神被封印在了异时空,但他拥有众多的信徒,而他的信徒经过了许许多多次的实验之后,终于取得了与魔神的联系,从那一刻开始,魔神回归这片大陆的计划就已经悄然开启了。他回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宣泄他的怒火,那可是囚禁了千年的怒火,没有人能阻止。而那把魔枪不过是魔神回归计划的一部分。” “封印力量过于强大,即便是魔神也不能够破除封印,但通过他的信徒构造的魔法阵,魔神们可以将自己的武器投射进这片大陆,再由他的信徒们挑选合适的人作为武器临时的主人,可魔神的武器又怎么回事凡人能够使用的,当你逐渐被那股神秘的力量所控制,你便成了武器的傀儡,成了一个魔族,一个魔神,而这个计划被称作再造魔神!” “再造魔神?”凌羽一惊,“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狂翼忽然笑了一声,无神的双眼紧紧盯着凌羽,他轻轻闭上了眼睛,然后猛的睁开,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已经被一团黑色的瞳孔代替,浓郁不断的从狂翼眼中喷出,他用着一种古奥森严的声音说道:“我就是再造的魔神啊!” 凌羽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他不停地朝后退去,脸上已经面如死灰。 狂翼伸手右手在脸上一抹,他的眼睛又恢复了那种无神的状态,身边的黑雾也在不断消散,他手指着前面巨龙与人的战斗,“你看那里,已经有结果了。” 远处的风暴已经停息,而雪花还在纷纷飘落,那个笼罩在黑雾里的狂翼倒在地上,下半身已经消失不见了,雪花一层一层的落到他的身上。 巨龙依旧在吼叫着,但似乎多了几分哀鸣,那柄长枪,贯穿了它的血盆巨口,它嘶鸣着朝远处飞去,可刚飞了一会儿,翅膀停止了煽动,一头栽到了深不见底的冰崖下。 “我已经死了,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狂翼面色沉重,似乎说自己的死并没有太多的表情,“现在你看到的我,是残留在魔枪里的灵魂,而且还是保持着理智的灵魂。” “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凌羽从地上起身。 “再造魔神不是真的魔神,只是一个傀儡,魔神的计划依旧是降临,而如果想要降临就需要破除封印,或者是找到能够长久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东西,你所看到的巨龙就是后者,巨龙是冰神之心的守护者,而我的目的就是杀死它,抢夺冰神之心,只可惜失败了,不过,失败了是最好的消息,魔神一旦降临,无数的人都会死亡。 那条冰霜巨龙似乎嗅到了魔枪上面的气息,想要毁灭掉它,却也失败了,与它一起坠落到冰崖里,我原以为不会再有人找到这把魔枪了,可似乎人类的能力也不容小觑,它如今重现了人间,不过原本也不用担心的,冰霜巨龙的力量依旧封印着魔枪,但……”狂翼顿了顿,“你解开了封印。” “我?我解开了封印?”凌羽只觉得后背发凉,他自己竟然把这么危险的东西给弄开了,他又转念一眼,似乎应该是流淌在他血液里的魔炎的缘故。 凌羽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出来了,“我曾经再一次旅途中意外遇到了魔神降临,虽然魔神被杀死了,但他临死时爆炸了,魔炎涌入了我的身体里,魔神把魔神之种隐藏在了魔炎里,一旦有机会,就会借由我的身体完成转生。” “转生魔神吗?你还真是有趣,看来很多人都拼了命的想把你变成魔神,”狂翼又笑了,又冷声道,“真是好大的一步棋啊!” “这并不止我,有好多人都被魔炎侵蚀了,魔神可能借由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重生。” “你真的是这么觉得的?事实又真的如同你想的这样?”狂翼冷笑着,“无论是转生魔神计划,还是再造魔神计划,都不可避免的需要经过一个步骤。” “什么?”凌羽发现他已经无比紧张了,手掌不停的冒着汗。 “魔化!”狂翼吐出了这两个字,“这个步骤是离不开的,转生魔神我不清楚,不过再造魔神的话,我就很清楚了,当你魔化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那时再借由你的身体重生,应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凌羽浑身颤抖着,他开始怀疑库休拉的目的,为什么要把将这把魔枪给他,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库休拉下的一盘棋,不可能,也不会是这样。 凌羽不停的摇头,“不会的,库休拉不会害我的,他不可能会想让我变成魔神。” “我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但有一点毫无意外,有一只巨大的手,想要操控魔神的降临,”狂翼语气越发冰冷,“真是好大的欲望啊,魔神的降临岂是这群人能够掌控的!” “怎么样!怎么样能够避免!”凌羽拉住了狂翼的肩膀,“你肯定知道!” 狂翼打掉了凌羽的手,冷冷的说,“你这幅样子,魔神没来,你自己都被吓死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魔枪上有着封印,而魔神转生的困难更大,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你自己身上。你知道什么是魔吗?” “魔?”凌羽抬起头,面如死灰。 “被欲望掌控者为魔,”狂翼望着凌羽,“所以记住一点,掌控欲望!” “掌控欲望……”凌羽喃喃道。 一阵狂风刮过,把凌羽吹的有些睁不开眼,他感觉脑袋猛的一痛,接着痛苦的跪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 第52章 彼时年少 再睁开眼时,天空又恢复到了平常,有些暗淡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面前是一片树叶,叶子上的纹路清晰可见,一只飞虫掠过,把叶子压弯,似乎要坠进他的眼睛里。 凌羽一动不动的躺在原地,望着那片叶子,那似乎并不是梦,他从没见过这么真实的梦,真实到梦里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的的记得,他抬起手用力的在脸上掐了一下,他已经分不清梦与现实了。 “你醒了!”耳畔响起了柯修的声音。 凌羽坐起身,看见柯修正坐在不远处,那是一块空地,周围完全被密林笼罩,火堆噼里啪啦的响着,溅起了一些火星,柯修端坐在那里,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洗过一样,他时不时拿起码放在腿边的枯枝,扔进火堆里。 “这是哪里?” “不清楚,我们在西流河里也不知道飘了多久,”柯修头也不回地说,“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估计飘了好久了吧!” 凌羽一抬头,才发现天空已经泛红,霞光透过密集的枝丫落在他们身上。 “我们直接落到了河里?”凌羽有些不确信,他看了看自己,似乎也没事一点湿润的痕迹,而柯修则像是一个被暴雨淋湿的落汤鸡。 “别提了,当时情况紧急,我手上又没有媒介,只有用血液当做媒介召唤了一个生物,召唤师的血液可以当做一般的媒介用,不过负面效果也很多,时间很短就是一个,没过多久,契约就维持不住了,那家伙消失了,我们俩就在河里漂着,”柯修有些不开心。 他继续说着,“你还真是够重的,我废了好大劲才把你拖到岸上,你多重啊?” “你把我拖到岸上?”凌羽脑袋还有些发懵。 “要不然呢?你觉得河水能把你冲到离河岸这么远的地方?”柯修没好气的说道。 “可能是头盔和护腕太重了,”凌羽敲了敲头上那块铁疙瘩,他心中猛的一凉,赶紧四处去找,却见那把长枪安静地躺在他脚边,如同平常。 “我现在召唤术用不成了,看来只有走出去了,”柯修忽然转过了头,捋了一下头发上的水渍。 在柯修抬手间,凌羽注意到那个清晰的牙齿印,他不知道柯修是如何召唤的,只是看到鲜血直流。 “那个,谢谢啊!”他走到了柯修的身边,他知道如果不是柯修的那个召唤,他现在估计已经不知道甩成几瓣了。 “用不着谢我,”柯修冷淡地说,“我可不是救你,我只是觉得碧空之眼不能丢,话说,你拼了命去捡碧空之眼,还有一点良心,总算对得起艾妮娜一点了。” “碧空之眼?”凌羽有些不懂,“掉的不是碧空之眼,是我的那本书……” 说话间凌羽才发现书不见了,瞅了四周也不见踪影,他有些急了,“你见没见一本书,就是很古朴的样子,上面还写着四个字。” “哦,你说的是这个,”柯修想了想,从屁股底下抽出了一本书,“我看这本书还挺干燥的,就撕了一页,用来生火了,直接点木枝太难了。” 凌羽一把夺过了书,伸手在抚摸着封面,上面的四个字已经有些花了,他颤抖着找到了柯修撕掉的地方,那道伤疤触目惊心。 “我看了一下,里面没字我才撕的,”柯修有些不开心,鼓着嘴说,“你别一副跟我欠了你钱的样子,不就是一本破书吗。” 凌羽沉重的喘息着,“这不是破书。” 柯修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凌羽的反常依旧在说着,“这个名字似乎是吟游诗人用的,我家里有一本更好看,你要是觉得不开心,等回去我给你,比这本破书要贵很多倍的。” “我再说一遍,这不是破书!”凌羽低吼着,瞳孔一瞬间充斥上了血红色。 凌羽一直在压制心中的怒火,无论是柯修撕了一页书,还是垫在屁股下,他都可以忍受,可就是那一个破书,让他控制不住情绪了。 “你吼什么啊,我说错了吗?”柯修猛的站起身,固执地说着,“不就是撕了你一页书吗?” 凌羽表情狰狞,他眼中布满了火焰,一把推开柯修,“滚!” 柯修被重重的推倒在了地上,他有些不敢相信凌羽的动作,眼镜瞪得大大的,胸腔里有一股怒火,“好,好,是我撕了你的书,是我的不对,不过我还真是瞎了眼才救你这种人,”他似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委屈,猛的站起来,咆哮着,“瞎了眼才救你这种人,吼啊!声音大了不起啊!了不起啊!” 血液顺着他的指滑落了下来,快要汇成了一条线,手背上的牙齿印在鲜血里还清晰可见,柯修低着头,用左手捂着右手手背,一屁股坐了下去,望着依旧在噼里啪啦的火焰,沉默着。 凌羽愣住了,眼中的火焰逐渐退散,他望着依旧止不住流血的柯修,少年的侧脸不只是气得,还是火焰映得,有些绯红。 天不知何时已经黑透了。 凌羽低着头走到了一棵树旁,倚着树坐了下来。 空气中依旧传出火堆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和虫儿低沉的鸣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柯修开了口,“你饿不饿?” 没等凌羽回答,似乎觉得自己先说话有些不是滋味,需要找个理由,又继续说,“艾妮娜说过,朋友之间要多体谅,先道歉的人不是错的人,只是更珍惜友谊,虽然我们并不算朋友,但艾妮娜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这条道理同样适用。” 凌羽分不清柯修话里的用意,不过既然他都给了台阶,自己也不好板着个脸,不过碍于面子,他也不想说对不起,只是站起身说了句,“我去弄点吃的。” 他拎着长枪走进了密林里,长枪拨开一些常绿的灌木,耳边虫儿不停的再鸣叫着。 柯修看着凌羽走进密林里,噘着嘴,动了动,又忍不住回身瞅了几眼,哭丧着脸,站了起来,也沿着凌羽的路钻进了密林里。 第53章 密林之村 凌羽用长枪拨开了一堆杂草,杂草很高,快碰到了他的肩膀,他探出头,朝外面看了眼,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柯修也凑了上来,跟着伸出脑袋朝外面看去,只看了一眼,他就高兴地跳了出去,笑容似乎掩盖了之前的争吵,“前面有个村子!” 杂草之后是一片开阔的原野,四四方方的田地里,零星着长着一些作物和杂草,似乎是寒月的缘故,并没有什么生机,月光照耀着,格外寂静,除了偶尔传出的动物啮齿声。 田间的小路,竟意外的笔直,通向了不远处的村庄,凌羽踏了出去。两人走在小路上,寒月的冷风一吹,柯修忍不住缩进了衣服里,凌羽倒是没感觉到冷,甚至还觉得有点凉爽的感觉。 按照正常来讲,这里应该是希奥特联邦的领土了,因为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初雪城很是不同,初雪城的建筑多是尖顶方形,而这个村子的房子则都是圆顶方形的,像是一个石块带了个斗笠一样。 村子里面也很安静,道路上很暗,但不多的院子里映出的光也照亮了不少。 柯修越上了一户人家的石阶,在门上敲了敲,“有人在家吗?” 没一会儿,院子里传出开门声和脚步声,大门随后开了条缝,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小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眼二人,语速飞快地说道,“阿爸没落家,你们有什事件?” 凌羽听的一愣,他听不太懂小男孩的话。虽然得益于远古统一大陆的罗希瓦尔帝国,这片大陆的语言都是由罗希瓦尔帝国的语言演变过来的。大致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古语,教廷联盟与贵族通用的语言,一般人都会听的懂,也基本会说,是正式的语言,基本保持着古罗希瓦尔帝国语言的原貌。而村落里说的更多的是土语,每个地方都不同,与本地的风俗习惯有很大关系。当然还有各国推行的国语,作为国家的正是语言,也是学校里普遍学习的。虽然三种语言同根同源,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如果不熟悉,还是会有一些理解的困难。 似乎不只凌羽一个人疑惑,柯修也有点不懂,看来小男孩说的并不是希奥特联邦的国语,应该是本地的土语。 柯修先是晃了晃脑袋,表示听不懂,又问,“什么意思?你会说古语吗?” 门突然完全敞开了,一个少女走了出来,大概十六七岁,长相很秀美,她抱起小男孩,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个酒窝,柔声道:“他刚才说,我们的父亲不在家里,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少女说的是正宗的古语,而且正宗的有些生硬,但好在终于听的懂了。 “那个,我们迷路了,扒开草丛刚好看到了你们村子……”柯修有些结巴的说着。 少女让开了一个身子,“外面挺冷的,先进来吧!” 柯修没有犹豫,一迈步,跳了进去,凌羽也跟着进了院子里。 少女将门重新关好,带着二人走进了屋里,她放下怀中的男孩放下,拍了拍他的脑袋,“乌鲁,去村长院里,喊阿爸归!” 不知为何,这一句土语凌羽竟然听懂了一些,果然都是同源的语言,似乎熟悉了之后应该很好懂的。 小男孩噔噔的朝外面跑去。少女起身拿起桌子旁的两个白瓷杯子替二人各倒了一杯热水。 柯修坐在椅子上,捧着杯子,来回晃悠,也不知是在暖手,还是肚子太空,不敢直接喝水。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凌羽算是找了个话题,“这里是哪里?我们有点迷路。” “嗯,”少女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我们这里是花岩村,一个很小的村子,村子西面和北面都是山,对了,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哈,告诉你吧,我们是从河里漂过来的,”柯修将杯中的热水一饮而尽,“在密林里摸了半天,才找到你们这里的。” 少女闪动着眼睛,精致的脸上写满了吃惊与疑惑,“从西流河里漂过来的?” “是啊,可是不容易,还好我们命大,要不然就去冥界报道了,”柯修一脸自豪,似乎从西流河死里逃生也算是其为数不多的壮举了。 “那你们是从外面来的了?”少女又问,似乎又觉得问的不够清楚,“是从镇上来的?” “镇?”柯修倒是一头雾水,“我们是从安水城来的,安水城算个镇吗?” 柯修最后一句话是问的凌羽,凌羽其实对于这些行政区域划分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在兰洛帝国是行省制,行省之下则是以城为中心,划定区域为市,但大多数还是会用城的名字称呼那一片区域,至于这个镇他就不太清楚了,但似乎城镇,城镇,城与镇也并没什么区别。 “我们那里没这个称呼,但听她说的,应该差不多,”凌羽简单解释道。 “太好了,”少女面露喜悦,“如果是你们一定可以……” 她忽然停住了,目光投向了院子里。 凌羽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去,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院子里,之前的那个小男孩跟在他的身后,男人面容冷酷,给人感觉很冷,一双如猛虎般的眼睛看着他们。 男人进了屋,少女赶忙站了起来,低着头站到一边,似乎对于这个男人很是惧怕。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莉儿,带弟弟先出去玩,顺便给客人做点饭,你们还没吃饭吧?” 男人的目光射向凌羽,让人有些不自觉的避让开来。 没等凌羽他们回答,莉儿低着头朝屋外走去,小男孩似乎没什么变化,蹦蹦跳跳的跟着姐姐跑了出去。 男人又向前了几步,坐到了正厅的高位上,他语气和刚才一样,但给人感觉并不好,“我刚才有事,不在家里,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柯修没回答,不停的摆弄着杯子。 凌羽接过了话,“我们不小心落到了西流河里,顺着河水不知道飘了多久,等醒了之后,扒开密林,就到了你们这里。” 第54章 迷惑之村 “难怪,”男人将身子紧贴着椅背,突然笑了一下,他那张冷酷的笑,笑起来有几分尴尬,“这个村子只有一条西面的山路通向外面,你们出现在我家,可把我吓了一跳,我想着我家可是在村东面,你们怎么出现在我们家呢,还以为是强盗呢!” 也不知是不是男人的笑声缓和了气氛,柯修也不在拘束,放下了杯子,“怎么可能?哪有强盗还会装作路人敲你家门,直接上去就用脚踹了!” “这说的也是!误会了,误会了!”男人又笑了一声,“不过啊,最近这附近强盗确实挺多的,你们要小心点啊!” “放心,遇到盗贼算他们倒霉,我帮你们解决掉他们,一伙山贼还敢跟我猖狂,”柯修越说越活跃。 “那可辛苦了,”男人话锋一转,又压低了身体,“先跟二人说一声抱歉,我们村子有规矩,客不留年,一夜便去。” “什么意思?”柯修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状态中回过来。 凌羽已经明白了,这是在下逐客令了,留年客在初雪城也有这种说法,是说客居他乡的人,每到一年之尾都要回老家,家家户户也不再留宿路过的客人,自己家里的人在一起,度过最温馨的这一段时光,只有一些旅馆之类的才会继续营业。言下之意,就是说只允许你们住一晚,第二天就请离开吧。 “多谢,我们刚好需要赶路,也不便久留,”凌羽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男人似乎也觉得说的有些唐突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了,气氛有些沉闷。 轻轻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莉儿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木盘很大,竖起来估计能有女孩半个身子这么大了,但她端的很稳,木盘里是两碗面。 莉儿把木盘放在桌子上,端起一碗递给了柯修,“这是乌鸡面,很好吃的。” 她又给凌羽递了过来,凌羽赶忙伸出双手去接。 手在接过碗底时,一个像是木块一样的东西落到了通过碗底落到了凌羽的手里,凌羽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刚好对上女孩紧张的面孔,女孩眨了眨眼,然后将碗压在了凌羽手上。 凌羽很自然的没有声张,接过了面碗,将木块扣在面碗下的凹口里,微笑着点头致谢。 莉儿端着大大的木盘走了出去,背影有些单薄,凌羽下意识的看了眼,又突然反过神来,赶紧低着头吃了一口面。 “好吃!”柯修似乎是饿极了,一会儿功夫就吃完了。 凌羽这碗饭却吃的很是纠结,他一直搞不懂这个木块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女孩不直接说非要通过这种方式,他又强忍住内心的好奇吃了口面,不经意间目光瞥到前方,却看到男人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冰冷,让人不由得后背发凉。 似乎也察觉到了凌羽的眼神,男人移动了一下身体,笑着说,“这位客人不喜欢吃乌鸡面吗?那你可有些亏了,乌鸡是山里长年跑的山乌鸡,肉质很唯美的,抓山乌鸡可是很费劲的啊。” 凌羽身体不由得一颤,浑身汗毛树立。他突然明白了那种眼神是什么感觉,是捕猎时的感觉,是看着猎物在地上挣扎的感觉,就像是他之前抓琉璃鸡的那种感觉。 “你不喜欢吃吗?”柯修突然问道,“很好的,不喜欢吃,给我吃吧!” 凌羽回答,只是笑了下,“这确实不错,跟我们老家的琉璃鸡面差不多,不过这种面更加筋道,入味也更足,不像如同的面条那么死板,面粉应该是经过很好的工艺制作的。” “你还懂这么多!”柯修忍不住说了句,眼巴巴的看着凌羽将面条吃完。 男人看二人也吃过了饭,就站起身,“你们先住东面的房子里,那里有个大点的床,等我拿一些被褥给你们。” “好,谢谢啊!”凌羽赶忙站起身,同时手指偷偷的夹着木块握在了手心里,用另一只手把碗放在了桌子上。 走进院子里,月光有些刺眼,莉儿正坐在厨房的门口,用手杵着下巴,出神的望着在摆弄着面条的乌鲁,小男孩似乎并不饿,把碗放在腿上,不停的用筷子搅拌着面条,时不时插起一根面条。看到三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莉儿马上站起身,走过去抱起男孩,回到了厨房里。 “这屋平时是看羊的屋子,不过好久没养羊了,里面挺干净的,还有一个大床,”男人边说着,边推开了一个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羊的膻气和泥土的混合气,还有一门的灰尘。男人微微皱眉,用手打了打灰尘,走了进去,接着又看了看里面,找到了那张床。床确实很大,足够两个人躺的。 男人退出了屋子,将凌羽二人留在了那里,柯修在屋子里瞅来瞅去,不停的来回转悠,又拍打了一下床板,震起了一层灰尘。 不一会儿,男人抱着许多厚被子走了进来,朝床上一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休息吧,还有就是,这里夜晚常有山贼,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急,关好房门就行了,他们进不来的。” “那个……”柯修又喊了句。 “叫我托雷尔就好了,”男人回过了身,“怎么了?” 柯修接着说,“晚上撒尿之类的怎么办?” 托雷尔想了想,“最好还是在屋里解决,反正这里本身羊也都是尿在里面的,外面挺冷的,第二天盖一层土就好了。” “哦,”柯修应了声。 托雷尔走出了门,又将门重重地关上。 “睡觉喽,可真是困死我了,”柯修一下子跳进了被窝里,不停的用脑袋去摩擦棉被。 凌羽则走到窗户边,透过模糊的窗户看到正屋里的灯光还闪烁着,直到忽地熄灭了,他才回过身,却刚好看到柯修的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呼,你吓死我了!”凌羽被吓得小命都没了。 柯修却依旧沉着脸说道,“他们睡了?” “什么意思?” 柯修缓缓吐出了一句话,“你应该也看出不对了吧!” 凌羽又是一惊,他看着柯修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不由得一阵心寒,不自觉的又问,“什么意思?” “你说呢,”柯修似乎并不像是开玩笑,“你看这个。” 凌羽只看到,柯修手中躺着一个四方形的小木块,和他手中的那块一模一样。 第55章 诡异之村 这一刻,凌羽只觉得脑袋要爆炸了,一个个突如其来的奇怪事情,让他有些心烦了起来。 他快步走了上去用手捂住那个木块,同时警觉的瞥了眼窗外,外面依旧寂静,只有淡淡的月光洒进来。 “你看上面的字没?”凌羽压低声音问。 “看了,上面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跑字,她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跑?有危险吗?”柯修话语中指的她,是莉儿。 “不清楚,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她也给了我一个这样的木块,”凌羽实在不知为何,令人困惑的地方太多了,让他有些不知从何想起,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木块,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后背如同被放了一块儿寒冰一样,手中的木块同时滑落,在地上跳了一下,露出了上面的那一个字。 他手中的木块,则是写了一个“救”字。 “救?”柯修看着落在地上的木块,有些吃惊,“她什么意思?为什么让你救她,又让我跑?” 凌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阿爸,阿爸!” 屋外突然传出那个小男孩的声音,凌羽朝窗户看了一眼,却猛然看见,那个男人,那个叫托雷尔的男人正背对着窗户朝正屋走去,似乎他刚才一直就呆在窗户外。 “别想了,先算吧!”凌羽咽了口吐沫,“我们今天晚上最好别出去,等明天看情况再说。” “好,”柯修也点了点头。 屋子外虫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凌羽对这种虫鸣声很熟悉,现在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虫子。 声音不大不小,却吵得不能入睡的人心烦。 凌羽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脑海中一直闪烁着那个男人的面孔和这个神奇的村子,还有莉儿的脸以及那个小男孩,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脊背发颤。 “睡不着,”柯修忽然说了一句,也不知是说自己,还是问凌羽。 “嗯,”凌羽应了声,“太多问题,想不通,睡不着。” “你倒是说说看,”柯修也来了兴趣,“我对于破案挺有兴趣的。” “你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凌羽没回答,反而提了个问题。 “没发现,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我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山村里,好多情况都搞不清楚,”柯修抬起胳膊压在脑袋下。 凌羽翻了个身,看着柯修刀削的脸庞,“我是一个客栈老板,店里经常有各种各样的客人,对于察言观色还算是在行,这里的疑点太多了,让人无从思考起,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油滑又世,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有疑惑就一个一个说,想到哪说到哪呗!” 凌羽想了想,开始说了,“开始一切都正常,那个女孩对我们很平淡,就像是一般的人家留客那样,但直到她了解到我们是从外面来的,就变得很激动了起来,甚至还有一点喜悦,可当那个男人出现,她又似乎变得很恐惧,却也不像是恐惧,我也说不出什么感觉。” “嗯,这点我也感觉到了,”柯修说道,“但是这应该是孩子对父母正常的恐惧吧,我也很怕我父王的,他老是不让我干这个,不让我干那个。” 并不是这种感觉,凌羽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但他也不能说出是什么问题,只能不去接柯修的话,而是继续说,“还有个问题就是,究竟有什么样的顾虑,让她不能当面说,非要给我们递木块,而且木块内容还不一样?” “说不出,我也说不出,”柯修忽然歪了一下脑袋,看着凌羽。 床并不大,两个人的脸几乎要贴到了一起,凌羽能感觉柯修鼻子里发出的热气,他有些尴尬的背过了身,不再去看凌羽,直接闭上了眼,用尽全力去睡觉,不再想那些东西。 屋外闪过一个黑影,走到窗户前看了一眼,然后又退了回去。 凌羽不知睡过了多久,只觉得睡梦中听见柯修喊了他一声,他有些困乏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睡着,直到他咣当一声掉下了床。 他晃了晃脑袋,有些迷糊地从地上站起来,视线自然的投到了床上,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床上早已经空无一人,柯修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柯修!”凌羽压低声音喊了句。 除了依旧在鸣叫的虫儿,没有一个声音很回应他。 他走到门口,摸了下门栓,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他依稀记得睡觉之前门是关着的,可现在却打来着,从外面打开这种门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似乎是从屋里打开的,而柯修刚好也不见了。 院子里很是明亮,凌羽抬头看了下月亮,已经进入后半夜了,后半夜的月亮大的吓人,明亮的光把院子里照的宛如白昼,虫儿依旧在鸣叫,凌羽终于想起来了,那是蛐蛐的叫声。 他朝正屋缓步走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 凌羽身后忽然传出一个声音,他猛的回头,却看见莉儿正站在院子里,月光如水般照耀在她的脸庞上,将她白皙的脸庞又加了几分韵色,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淡蓝色的瞳孔中闪着寒意。 “那个柯……”凌羽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莉儿的眼神似乎变了,和之前的一点都不一样,他不敢提柯修失踪了,想了想又说,“我有些肚子疼,想看看你们有什么药。” 莉儿一步步走了过来,凌羽这才发现,莉儿腿上穿着一副长筒靴,紧身的皮衣将女孩的身体勾勒的玲珑精致,淡红的头发扎成偏辫子放在左肩后。 “这里没有药,”莉儿停在了凌羽跟前,目光如匕首般看着凌羽,接着轻声说,“别乱跑。” 凌羽彻底慌了,赶忙应了声,朝屋子跑去,死死的抵住门板,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冷汗直冒。 他终于明白了那种感觉,莉儿的眼神完全变了。无论是第一眼看见时,还是听说他们是从西流河漂下来时那种惊讶与喜悦,亦或是在偷偷给他木块时那种谨慎而小心的目光,还有那个望着弟弟摆弄面条时出神的面孔,都与现在莉儿的目光不一样,以前的目光很透彻给人感觉像是天空一样,而现在的则像是海洋,深邃不见底。 “咚咚!” 他突然感觉身后的门板在晃动着,似乎有人在外面撞击。 第56章 血色之村 凌羽只觉得,每一下撞击都仿佛打在他的脊梁骨上,让他不停的颤抖,此刻已经是到晚上两三点钟了,这个时候有人敲门,实在是让人不由得害怕。 他深吸了一口气,猛的离开了门板,同时朝前一翻滚,来到床边,握住了魔枪,尽管魔枪应该算是更危险的东西,但现在看来,活过眼前才是最要紧的。他紧紧握着魔枪,拱着身子直视前方,等待着门开的那一瞬间。 门开了,一个人慌忙地趴了进来,半跪在门口。 “柯修?” 让凌羽大吃一惊的是,门口的人正是失踪的柯修,他还是穿着内衣,外面罩着一个厚实一点的衣服,像是起夜时穿的那样。他气喘吁吁,如同丢了魂一样。 “我……是我……,”柯修抬起了头,上面布满了汗珠,“不得了,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秘密……” 柯修手脚并用的爬了进来,扶着凌羽的双腿坐到地上,身体不由得颤抖着,一双大眼满是惊恐,“我……看到一个大事!” “怎么回事?”凌羽拽死如同尸体一般的柯修,“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缓过了一些气,柯修抚了抚胸口,“我半夜想要拉屎,觉得在屋子里拉不太好,就想着叫你出去,你不答应我,我肚子实在难受,就出了门跑到后面的地里,结果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都这时候还卖关子!”凌羽怒视着他,“快说!” 柯修咽了口吐沫,一字一顿的说,“我看到他们杀人了!” “杀人了?”凌羽猛的站了起来,他只觉得脑袋又一次炸了,如同被雷劈了一样。 “我保证不会看错的,”柯修又说了一遍。 凌羽匆忙站起身,来到门口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又把门紧紧关上,然后又退了回来。 凌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当时刚出去时,恰好碰到那个男人出门,我就很纳闷,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出门,我就跟着他,结果发现村子的人都聚集在了北面的山上,中间留有一大片空地,上面还有好多石柱,每一个石柱上都绑着一个人,”柯修似乎说到了关键时刻,停了一下,“从人群中走出了好多个年轻的人,就和莉儿差不多大,那群人手中拿着一把剑,站在木桩前,一个人喊了句,结果,结果,他们把剑直接刺入木桩上的人的胸膛里。” 柯修不再说了,似乎被那种血腥而野蛮的行为给震惊了。 凌羽低头沉默着。 “我们怎么办?莉儿还说让我们救她,”柯修抓了抓头发,“为什么还让我跑?那我们跑吗?” “嗯,”凌羽点了点头,“事情太复杂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先睡觉,明天一早就走!” “不行,我估计我们走不掉了,你没听莉儿说吗?这里只有一条山路通向外面,”柯修摇了摇头,面色沉重的说,“而我们并不知道路在哪,他们,他们都杀人了,留我们在这,肯定是准备把我们也像那样给杀了!” 凌羽一下子坐到了床边,他痛苦的抱紧脑袋,这些事情太过复杂了,复杂到他有些难以解释。 “呼,”柯修一拍大腿,突然说道,“唉,你说我们怕啥?我们怕啥!我可是银色召唤师啊,收拾这群人还不在话下!” 被他这么一说,凌羽也轻声笑了一下,一直被太多诡异的事情影响,都忘记了他们两个又不是羔羊,还能怕什么,这么一想倒着轻松多了。 “你说的还有几分道理,那就不急,先睡觉!” 柯修则是摇了摇头,“等等,我准备一下!” 他闭紧双眼,口中低声念叨着,忽然一抬手,一个白色的六芒星阵在他手前一闪,一个银白色的布袋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柯修打开袋子在里面扒开扒去,口中还念叨着,“火龙?太暴力了,冰鸟?不行不行,啊,有了,就他了,死亡骑士!” 最后从布袋里掏出了一个布片他握在手中,然后又拿出一瓶红色的药剂,打开盖子,朝地面挥洒着,粉状的药剂在地面逐渐聚集,汇聚成了一个奇怪的魔法阵,前面各种线条交错,让人看的眼花。 “这是什么?”凌羽也有些好奇。 “魔法阵,召唤的魔法阵,”柯修头也不抬,直到将最外围的圆圈一笔画成,然后收起瓶子,他拿着手中的布片走到了床边,“这是召唤死亡骑士的媒介,它的一个披风布片,你只要把布片放入法阵中,念动咒语就好了,有他在,就算是一个团的来了,我们也不怕,安心睡吧!” 凌羽躺在床上,经过这么一闹,它已经睡意全无了,他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而且柯修说的虽然没错,但可怕的是敌人隐藏在暗处。 他本来觉得莉儿应该没问题,托雷尔才有鬼,可现在看来,莉儿似乎也不简单,不过比起这个,他似乎更念念不忘的是莉儿的眼神,那个浑身黑衣的莉儿与之前的感觉实在是相差太远,如果不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他都不该认了。 渐渐的,他又有了一些困意,翻了个身体,柯修正熟睡着,他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又是睡了好久,当凌羽在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柯修还在熟睡着,他晃醒了他,两个人走出了门。 用凉水洗了个脸,清醒了一下,他一回身才发现正屋的房门似乎紧闭着,而只有那个叫做乌鲁的小男孩在厨房门口玩耍。 凌羽与柯修对视了一眼,柯修便朝男孩走去,俯下身,问了句,“阿爸和姐姐不在家吗?” 柯修知道在这里阿爸就是父亲和意思,他尽量用土语在说。 小男孩抬起了头,冲着柯修笑了下,“今天是姐姐的成人礼,他们去了!” 这是凌羽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听懂了男孩的意思,不只是男孩说话变正常了,还是他已经能够听懂土语了,这次已经完全听懂了,至于成人礼他倒是不陌生,在兰洛帝国也有这个习惯,一般女孩儿十六岁时,男孩十八岁时会举行成人礼,宣告彻底成年了,成年之后也意味着成为单独个体了,既有相应的权利,也有相应的义务,但每个人却总是很期待,当然这只是指没成年的人,像他这样,都是无比怀念小时候的。 “在哪里?”柯修又问。 “村中方!”男孩蹦蹦跳跳的去捉一个跳着的蚂蚱了。 柯修看了眼凌羽,凌羽点头,示意可以去看看,两个人没说话,快步出了门,朝外面走去。 第57章 神秘之村 临近中午的阳光总是很温和,泥土路边的墙角偶尔跳出来一两只小虫,人呼出的白色的气体,似乎空气还是很冷,柯修还在不停的搓着手。 因为魔炎的缘故,凌羽并没感觉到冷,只是觉得视线里空旷的可怕。 这个村子并不算小,但实在和大挂不上半点关系,可是无论如何,这都临近中午了,道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还是有些奇怪,如果不是各种鸟儿和家畜的叫声,这里真会宁静的让人害怕。 二人转过一个路口,眼前出现了一个笔直的下坡路,而更令人意外的是,在路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区域像是一个广场,周围都被宽宽的沟渠阻断开,仅有这个下坡路通过去,而密密麻麻的人就站在那个圆形区域里。 顺着地势朝那里看去,凌羽只能隐约看到圆形区域的中心有着一根石柱,石柱很高,突了出来,上方雕刻着一个展开翅膀的怪物石像,相貌很是狰狞,而更深的地方,就看不太清了。 “走!” 凌羽拉着柯修推开了旁边一户人家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走到墙角,腿部弯曲,然后一跃,踏上了房顶,回身又把柯修拉了上来。 这里的房顶是圆形的,趴在上面很是别扭,两个人围着房顶的尖角一左一右的朝下方看去。 这一次完全看清了下方的状况,那似乎不像是小男孩口中的成人礼,那更像是魔鬼的盛宴。 一群白色衣着的人围城一个圆,那群人很年轻,凌羽确定,那群人都不超过二十岁,小男孩口中的成人礼似乎主角就是他们了。 而在更里面则站在一排黑衣的人,凌羽心中猛的一惊,那群人所穿的黑衣,竟然与莉儿夜里的那身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黑衣人每个人的头顶都戴着一个头套,看不清面孔与年龄。 “我怎么没看到莉儿?”柯修朝凌羽看了一眼。 凌羽刚才并没在那群白色衣着的人群里看到莉儿,按照小男孩的说法,莉儿肯定是来参加成人礼了,可现在却消失不见。 并没等凌羽细想,圆形区域里忽然躁动了起来,一个身着长袍的人像是一个祭祀模样的人来到了石柱旁边,低声说着什么,但距离很远并不能听太轻。 “等我一下,”柯修忽然滑了下去,一落地,赶忙掏出那个泥沙瓶子在地面飞舞着,不一会儿一个交易的魔法阵成型。 柯修半跪在法阵面前,将手指上的一个戒指放在了里面,口中低声吟唱着, “来往于诸界的使者,吾以你的心灵为引,寻觅着你的身影,降临于吾之空间,展现汝之神力。 虚空的舞者,现!” 随着柯修吟唱停止,法阵光芒一闪,忽然又消失不见,一只纤细的手握住了柯修的手,那双手的主人逐渐露出了他的面孔,那是与已知任何一个物种都不一样的存在,他没有实体,像是水,更像是一团气,时隐时现,勾勒着曼妙的身姿,飘逸的长发像是流水一样,一直落到了地上。 “柯修,”女人微笑,“我的朋友,好久不见!” “别客套了,美尔丝,”柯修有些急躁,“你去帮我们听一下那边说的什么。” “呦,我的小哥,”美尔丝身体忽然一散,变成了一团水,扑到了柯修身上,接着又恢复成了人形,贴在柯修耳边说,“怎么这么着急啊!” “美尔丝,我没功夫跟你胡闹,”柯修有些生气,“你快去帮我们看看。” “你看你,还是这么容易动怒,”美尔丝依旧笑着。 不过她还是又化为了一缕烟飘上空,风一吹来到了凌羽身边,又凝成了人形,手指敲打着凌羽背上的魔枪,口中低声说,“这可是个危险的家伙!” 她说完冲凌羽一笑,然后越下了房子,消失在了空气中。 柯修又爬了上来,趴到凌羽身边,手中捧着一滴水珠,晶莹剔透。 逐渐的,一道沧桑的声音从水珠里传来。 “……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当神再次想起我们,所有的困难都会解决,而忤逆神的血液就是最好的祭品! 呜!呜!呜!” 声音不再继续,取而代之的如潮水般的呐喊声,即便是没有那颗水珠,凌羽也听的到,人群像是疯了一样挥着手臂。 随着中间那位长袍祭祀一挥手,呐喊声戛然而止。 水珠里又有了声音。 “时间到了,开始吧!” 接着又是一阵喘息声,似乎连说话人的呼吸都能听到,凌羽不禁好奇那个没有实体的女人是呆在哪个地方。 白色衣服的人走上前去,将黑色衣服的人拉到石柱边,用绳子绑了起来。 “不对!”柯修猛的叫了一声,“昨天就是这样,那群黑衣人会被杀,会被杀!” 其实不用柯修说,圆形区域的情况也很明显了,白色衣着的人在将黑衣人绑在石柱之上,接着退了回去,拿起了一直放在地上的长剑,对准了那群黑衣人,阳光下,长剑泛出了莹莹的光。 柯修急促的低声喊道,“怎么办?” 凌羽飞快的用视线在人群中扫视着,突然他视线停住了,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正在他脑海里生长。 “怎么办?你倒是说句话啊!”柯修有些着急。 凌羽抽出了背后的长枪低声说,“准备!” “要上了吗?”柯修又问,“那你等一下我!” “来不及了!”凌羽说了一句,然后跳了下去。 而圆形区域里,那群白色衣着的人逼近了那群黑衣人。 “轰!轰!” 两声冲天的炮响声,从远方传来。 凌羽愣在了原地,接着他只看到两个黑色的炮弹直直的射向了区域中心的石柱上。 然后是剧烈的响声和毁灭一切的冲击波,凌羽赶紧蹲了下去。冲击波直接将他击退了半米。 他从地上站起身却发现浓烈的烟雾铺天盖地的袭来,而在区域中央已经是变成了黑夜一般的环境。 “怎么回事?”柯修拉着一个巨大的飞鸟从房子上落下。 “暂时不清楚,不过,先去那里!”凌羽指了指远方的山上,“炮弹就是从那里飞过来的!” “好,上来!”柯修一翻身越上了飞鸟的背,然后一拉凌羽的手,将他甩在背后,一拍飞鸟的脖子。 飞鸟抖动着翅膀一跃而起,翅膀掠过浓郁的黑雾,然后划出了一条气流又扶摇而上,直冲天际。 第58章 红发军官 寒冷的气流顺着领口和袖子溜进了肌肤上,冷嗖嗖的,不禁让人汗毛树立,柯修抱紧飞鸟的颈部,凌羽则抱着柯修的腰,二人紧贴在飞鸟的背上,避免掉落下去。 阳光之下,飞鸟的羽毛格外明亮,再经过了一个抬升之后,飞鸟猛的向下掠去,翅膀似乎在空气中划出两条弧线。 远方的视野渐渐清晰,在山坡上,两个漆黑巨大的铁疙瘩似乎是炮台,正冒着烟,显然是刚发射炮弹不久,一群人围在那里,身上一副制式军装,不过那种制式军装很是破旧,像是东拼西凑弄来的。 “就那里,羽!” 柯修拍了拍飞鸟的脖子,飞鸟鸣叫了一声,然后速度更快的朝下方劫掠而去。 那道叫声,同时也惊动了山坡上的人,那群人马上掏出了一把把火枪,朝空中射来。 枪林弹雨之中,飞鸟不停地侧翼旋转,子弹贴着凌羽的脸庞冲向了身后。 凌羽眼睛迷成了一条缝,似乎有些恐惧。 飞鸟又一个震翅,来到了山坡之上,凌羽耳边的的响声越来越大了。他几乎已经可以看清炮台的纹路了。 “跳!”柯修一声令下。 凌羽松开柯修的腰部,猛的跃了下去,落地之后一阵尘土飞扬,他抽起背后的魔枪,烟尘散尽,面前是无数的枪口,一个个陌生冰冷的面孔,拿枪指着他,他用眼睛的余光微微扫视一下四周,嘴角却有些无奈的抽搐了一下。 柯修那家伙竟然没跳下来,而此刻飞鸟也不见了踪影,似乎只剩下他自己在这里,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 凌羽长枪指地,冷冷的注视着众人,手指在枪杆上转动着,随时准备握紧长枪进攻。 一个红色头发的人抬起了手,所有的人立刻端正了长枪,那人似乎像是一个军官,他胸口还佩戴着两个徽章,可惜凌羽并不认识。 那人并没有立刻放下手,而是一步步走了过来,他扶了扶头上的军帽,低声道,“我是希奥特之狮下属克布尔斯中队队长迪卡斯,不知阁下是?” 凌羽侧了下身体,“凌羽-提尔锋,一个佣兵。” “哦,”那人忽然笑了一下,原本踏上前的步子猛地停住了,然后手无声的落了下来。 那是一个信号,攻击的信号,在他的手落下的那一刻,无数声枪响密集的响起。 凌羽腿朝后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前去,手中长枪横扫,剧烈的金属撞击声夹杂着火花在枪身上出现。 这只是一轮攻击,凌羽曾见过琳用这种武器,每一轮攻击之后就需要停下来一点时间,就像是用普通武器,每次攻击都会有一个收势,而就这一个喘息间,已经完全将自己暴露在对手眼中。 凌羽一个越步跨出,已经来到了那个军官面前,同时长枪刺出,直取军官首级。 红发军官嘴角一笑,身体倏地后仰,躲过了凌羽的一击,同时手握住了枪杆,另一只手在腰间一抹,一把短刃贴着枪杆划向了凌羽,凌羽几乎是本能的松开了手,朝后方退去。 这一个瞬间,武器已经失手,凌羽不禁有些懊恼。 红发军官手微微一转,魔枪旋转了一下,插入了岩土中,他冷笑了一声,“你这个佣兵,可不怎么厉害,远比不上他们之前雇来的。” 此时此刻,凌羽已经完全处于被动之中,面前那群人的枪口,冰冷而又可怕,敌人随时可以了解掉他。 “绑起来,留着用!”红发军官一抬手,两个人围了上来,手中拿着铁链。 凌羽本能的后退,可他一向后退一步,子弹上膛的声音又一次齐刷刷的响的起来,似乎是在警告他停止后退。 天空又一次暗了下来,凌羽一抬头,只看到那只飞鸟又一次来到了头顶,接着两个身影从上面越下,稳稳的落在了凌羽面前。 那两个身影一大一小,全部身穿黑色的重型铠甲,像是古老的重铠武士,手中的巨剑硕大无比,长度几乎赶上了他的魔枪。 红发军官嘴角轻笑,“我就说也不会只是他那样的一个佣兵就敢来这里,原来还有同伴啊!” 那两个重铠武士并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立在原地。 而飞鸟再一次从众人头顶掠过,消失在了天空之中,柯修投下来两个铁疙瘩但却依旧不见身影。 红发军官又一次抬起了手,然而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在他抬手的那一刻,高大的重铠武士马上拔出了巨剑。 而瘦小一点的重铠武士则朝前踏了一步,开口说道,“你别乱动,我可不认为你的武器能够打穿我们的铠甲,虽然我并不介意你试一下,但你应该明白,你试一下的后果是什么,最后一句,不要觉得我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帮助你冷静下来,以免作出不符合理智的事情。” 他的话语显然刺激到了红发军官,红发军官脸上充满了笑意,眼睛却紧眯着,他忽然收回了手,“我觉得是不是我们之间存在误会?” “并没有,”瘦小重铠武士朝前走去,“只是你对力量的不对等认识扰乱了你的判断,实际上我们已经掌握了局势。” 红发军官皱了一下眉,“什么意思?” 似乎是为了回答他,瘦小重铠武士指了指他的脖子,红发军官朝下一看,一把透明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她身后的人逐渐显露了出来,正是之前去窃听情报的美尔丝。 美尔丝饶有兴致的贴在红发军官的脖颈上,她张开口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又俯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帅哥,有没有兴趣陪我喝一杯酒?” “美尔丝!”瘦小重铠武士冷呵了一声,“现在不是时候!” “哎呀,我知道了,”美尔丝很不开心的说道,“又不会坏事,你看你急得什么,我不过是觉得这个人长得这么俊俏,不如与我共度晚夕如何?” 她那似水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红发军官的下颚,脸上一副满足的样子。 红发军官似乎完全不在外美尔丝的挑逗,冷声说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第59章 势均力敌 空气中一阵沉默,寒风猛地吹起,卷起地上的尘土扑向了众人,呛鼻又刺眼,可没有一个人伸手去遮挡。 凌羽走了过去,抽出了魔枪,长枪横直红发军官的胸口,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发射炮弹?” 不知为何,红发军官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问,“你的雇主没告诉你?那你这生意做的可真的是不行啊!来吧,我觉得我们还是有误会的,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 “为什么要谈?现在可是我们占到优势的,”瘦小的重铠武士却冷笑道。 “如果我猜测的不错,你们并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之所以会成这样,仅仅是因为我们发射了炮弹袭击了你们。但是炮弹并不是实弹,只是烟幕弹和一枚波动弹,不会有任何人伤亡,这就是我的诚意,”红发军官依旧微笑着说,“不知现在能否坐下来谈一谈?” 凌羽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个红发军官猜的很准,完全洞察了他们的心里,他不禁对于这群人来了兴趣。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瘦小的重铠武士依旧怀疑着,“要知道现在形势可是对我们有利。” “哦,”红发军官低声笑了一下,“刚才确实是,不过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嘹亮口哨声从众人身后响起。那黝黑的炮台上,此刻正端坐着一个女人,银白色的头发梳成马尾辫,一个大号护目镜戴在头顶,精致的脸庞上有些困意,嘴巴里似乎咀嚼着什么,但没人敢轻视她的存在,因为在她的手上,正握着一个巨大的枪械武器,墨蓝色的枪口泛着微微白光。 这个武器和琳那个击杀灰鹰还有击碎湮灭之阵的武器的如出一辙,而且同样是银发,似乎琳曾说过她们那里的人都是这种发色。 “不要怀疑她手中的武器,即便是她下面的那个炮台都能轻易击穿,”红发军官又一次微笑,“所以我有和你们谈判的资格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凌羽一声不吭的收回了魔枪。 瘦小的重铠武士有些激动的朝前踏了一步,似乎对于凌羽的动作很不解,凌羽则回身看了一眼他,对着那个密闭的头盔,点了点头,“我见过那个武器,他说的没错。” 瘦小的重铠武士没有再说什么,有些不甘心的退了一步,美尔丝手腕如水波般一抖,匕首消失不见了,她又亲吻了一下红发军官的脸庞,然后化为了一缕烟消失在了空气中。 红发军官伸出手,坐了一个请的动作,凌羽和那两个重铠武士跟着他朝前走去。 一直坐在炮台上的女人也一晃身体跃了下来,手提着巨大的枪械跟了过来,口中咀嚼的东西从嘴角溜出来,露出了一个红色的气泡,然后砰的响了一声,吓得瘦小重铠武士猛的回身,却又看见那个女人把黏在嘴唇上的红色物质舔回了口中,依旧用一副懒散的表情咀嚼着。 众人来到一个山洞里,山洞里一片明亮,洁白的灯光将洞内照的一览无余,一个长桌似乎是吃饭用的,红发军官拉起一个椅子坐下。 凌羽和那个瘦小重铠武士也不客气坐了下来,而一直一言不发的高大的重铠武士却站立在瘦小重铠武士的身旁。 那个女人也没有坐在桌旁,而是跃上了角落里的一堆物品箱之上,一屁股坐了上去,修长的腿在下面摆动着,时不时敲打着木箱。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希奥特之狮下属克布尔斯中队队长迪卡斯,她是我的副队棘,荆棘的棘。”红发军官用手指了指坐在货箱之上的女人。 似乎印证了凌羽的猜测,他记得单字名也是琳他们国家的一个特点。 他不自觉的问道,“你是维尔特拉人?” 依稀记得山岩曾提到过这个国家,银发的机械之国–维尔特拉。 坐在货箱上的女人原本踢踏着箱子的长腿停了一下,看了眼凌羽,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接着又继续晃着长腿。 “机械之国,还是挺有名的,”红发军官将众人的视线带了回来,手轻叩桌面,“我们是希奥特之师下属的克布尔斯中队,负责这一片区域的能源采集任务,按照编制是隶属于希奥特联邦军的,不知诸位为什么要阻拦我们?要知道我们代表的可是政府,你们的行为已经足以送进监狱了。” “胡说!”瘦小的重铠武士一拍桌子怒斥道。 迪卡斯取下了头上的军帽,露出了完整的红色头发,他把军帽放在桌子上抬起头看着瘦小的重铠武士,“阁下为何如此恼怒?” 瘦小重铠武士扭动着头盔与迪卡斯对视,手指握得咔咔作响。 凌羽突然说了一句,“按照目前的情况看,你们的身份很让人怀疑,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你们并不是军方的人,第二种可能是你们的身份是军方,但执行的任务却不是什么正规的任务。” 可以看的出,迪卡斯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他用手指抓了抓耳朵边的头发,将鬓角的发丝捋到了嘴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这句话说的让我很尴尬,还请务必给出解释。” 他的这句话很奇怪,并没有否认凌羽说的,同时也没有肯定,只是客套性的应付了一句。 凌羽看了眼瘦小的重铠武士然后又说,“你们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有一句话是你自己说的,你说我可不像以前的佣兵,你还记得吧。如果你真的是军方的人,真的是政府的人,就算有佣兵要钱不要命,敢接这个生意,也不有很多,但听你的话似乎表明这种人并不少,那么就只能有一个疑点,两种可能,要么是你们的身份是假的,要么就是你们并不能动用你们的身份,再朝前想一步,你们很重视荣誉并且纪律严明,确实是军队的作风。那么只能说明你们执行的任务很奇怪,并不能允许你们来依靠身份震慑我们。而且还有一个事你可能不知道,那个村子里的人说,山上有一伙盗贼,估计说的就是你们了。” “有意思,”迪卡斯面露微笑,“我们竟然成了盗贼,还真是丢人啊!”他忽然又用手肘撑着桌子,朝前拱了下身子问道,“那你觉得我们是哪一种?” “应该是第二种吧,虽然在村民的眼中你们像是盗贼,但我见过盗贼,也见过军队里的人,二者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凌羽说。 “不错,你说的都对,”迪卡斯又一次立直了身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真正开始吧!” 瘦小的重铠武士也抬起了头,看着迪卡斯。 第60章 拒绝之后 迪卡斯面容冷峻,“再说之前,有一点还请诸位注意,这虽然不是军方的机密,但我对这些信息具有保密职责,如果诸位有泄露的嫌疑,我会毫不留情的予以清除。” 他看了眼凌羽和瘦小的重铠武士,凌羽他们都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着,“先介绍一下,希奥特之狮是由赛尔斯元帅亲自组建的一只武装,负责执行一些军方特别任务,”他语气一沉,“但随着七年前赛尔斯元帅的突然暴毙,希奥特之狮也随之解散,我们所有人对于元帅的离世都无比痛心,但无奈当时组建希奥特之狮的时候,所有人员都只听从元帅一人的命令,在他死后无人能够动用这种部队,不到一年,希奥特之狮解散,成员被编排到了各个部队之中,我们这个中队就是其中之一。可是,大概一年之前,我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联邦军部的信件,令我部来此建造一个能源基地,但不允许我们动用身份,让我们以以前的部队番号进行活动,也就是克布尔斯中队。并且禁止与附近的政府取得联系,但政府会允许我们的行为,换言之,我们就是负责私下建造一个能源基地,政府既不会帮助我们也不会阻止我们。而你们看到的那个村子刚好就是能源矿脉的所在地,他们的土地之下蕴含着丰富的煤炭资源,可惜他们并不允许我们开采,我们又不能采用武力驱赶,无奈之下为了避免消息泄露,我们只好采取封山措施,将这个村子与外界的道路隔绝起来,不过他们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请来了很多佣兵来击退我们,当然都失败了,所以我在听说你是佣兵之后,还以为你和之前的那群人一样呢。” 凌羽也明白迪卡斯的意思,不过他有一点疑惑的是面前这个人似乎和自己年纪差不多,而七年前不过十八岁左右,竟然已经是中队队长了,看来实在不容小觑。 “那你们为什么和他们谈不好这个问题?”凌羽问。 迪卡斯面露苦意,“不瞒你们,我们接到任务时,上头似乎也知道这里是有一个村子的,因此给了我们很多财政支持,同时我们的人也在山的那一边找到了一处不错的地方,作为转移安置地,可无论如何他们就是不同意。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都是在这里生活了很多辈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呢,所以这也正是我们无奈的地方。” “那你们为什么要发射炮弹袭击那群村民?”凌羽反问,“这似乎有违你们的初衷吧!” “你们难道不知道?”迪卡斯忽然问。 “什么?” “他们当时是在举行成人礼,而所谓的成人礼必须有对应的成人仪式,当然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的传统,我们本来并不能作任何评判,不过,他们这个地方的成人礼却有点血腥,”迪卡斯顿了顿,“你们没看到那一幕,所以不知道,他们的成人礼需要杀人,杀活人!” “什么!”瘦小重铠武士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行为呢!” 迪卡斯摇了摇头,表示无奈,“我也是听一个从村子里逃出来的人说的,这个村子因为与外界隔绝,唯一的通道是一个山路,山路很危险,经常有野兽出没,除非是武力超群的人,要不然出去一趟绝非易事,长此以往,这个村子极其封闭,你们不知道有没有感受到,他们说的都还是土语,即便是古语比较生硬难学,但国语都是相对简单的,可他们并不会说。” “不会啊,我们呆的那户人家,有个女孩就会说古语,”凌羽说道。 “这也不奇怪,这牵扯到一个更为秘密的事情,在这个村子里会有一些元素体产生,但令人奇怪的是,元素体似乎与遗传有关,只在村子的几户人家里产生,长此以往,这群元素体的人通过自身的力量成为这个村子的统治阶级,而这些人也是反对我们建设矿场的主要人员,他们利用自身的力量来统治着那个村子,俨然成了一个小小的国王,而所有试图忤逆他们或是对我们有好感的人,还有就是试图逃出那个村子的人被抓住后,会套上黑色衣服处决掉,最常见的方式就是你们所看到的,被当做成人礼上的工具。我们发射炮弹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们的行动,他们的村长,也就是那名大祭祀对于仪式有着很深的忌惮,一旦仪式被破坏,就会中止,当然,这只能救那群人一时,并不能永远的救他们。”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凌羽又问了一个问题。 “一是解除你们对于我们的误会,二是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们从内部打破这种古老腐朽的东西。”迪卡斯毫无掩饰的回答。 “可我们并不是他们请来的佣兵,只是路过的客人,”凌羽也不隐瞒,“实不相瞒,我们只是落入了西流河里,顺着西流河飘到了这个村子附近,然后来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迪卡斯皱眉,“难怪你们与一般的佣兵都不一样。” “所以我们既然如此,也就不可能帮助你们了,”凌羽站起身,“先告辞了。” “别急,”迪卡斯马上也站了起来,伸手挽留凌羽,“无论如何,既然你们已经进入了那个村子内部,还请你们为村子里其他村民想一下,他们可是生活在水声火热之中。” 瘦小的重铠武士也站起身,愤愤道,“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凌羽则微微一笑,“抱歉,这件事我们帮不了你。” 说完他朝外面走去,留下呆立在原地的瘦小重铠武士,他似乎很不理解凌羽的拒绝,不明白为了不帮助那群受苦受难的村民。 忽然,一道激光射在了门口,就在凌羽面前,将地面打穿出一个洞,烟雾冒了出来。 那个名叫棘的女人从货箱上跳下来,手中的武器还是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发射不久,她缓缓走到凌羽面前,明亮的双眼直勾勾的望了凌羽,开了口,“我们并无恶意,你如果选择不帮助我们,还请在这里多留几天,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你这是软禁我们?”瘦小的重铠武士一拍桌子,怒视着迪卡斯。 迪卡斯耸了耸肩,“并不是,实在是规矩如此,我也不好坏了规矩,不过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请给我五天时间,五天之后,我自会放诸位离开,当然,如果你们同意我的请求,随时可以离开。” 凌羽淡淡地笑了一下,“不必了,你看我们是住哪个地方合适?” “这真是一个令人惋惜的消息,”迪卡斯表示遗憾。 第61章 各自算盘 棘带着凌羽三人走出了山洞,通过一个栅栏,来到了旁边的稍微小一点的山洞,里面被褥床铺一应俱全,像是旅馆一样,除了门口还站着两个守卫,告诉他们,这只是变相的监狱。 “暂时在这里住几天吧。”棘站在洞口,似乎并不打算进来。 凌羽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赶忙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琳的女孩?” 棘面无表情的回答:“在我们国家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我并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凌羽还想再问,她却直接转身离开了。 瘦小的重铠武士有些恼怒,手不停的捶打着岩壁,也不知对于凌羽拒绝帮助这些人,还是被这些人软禁而生气。 凌羽坐在桌子上,喝了一口酒,又瞧了眼那个高大的重铠武士,他像是一颗树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这也是你召唤的?”凌羽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嗯,想来想去就他好用一点,”瘦小的重铠武士脱下头盔,露出了真正的面容,正是柯修。 其实从柯修一开口,凌羽就知道了是他了,不过不清楚他为什么隐藏身份,所以也就没有戳破。 柯修提着头盔站到了凌羽旁边,将头盔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们,村子里的那群人肯定不是好人,我那天晚上看到处决黑衣人了,就像是成人礼上一样,估计也都是违背他们意志的人,这群败类!” “那你是相信迪卡斯说的了?”凌羽抬起头问。 “为什么不相信?他没说错啊!”柯修反问。 “他确实没说错什么,可还是隐瞒了不少东西,”凌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忍不住发出咋舌声,“这可比不上我家的野桔酒。”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还有其他事没告诉我们?” 凌羽笑了一下,为柯修倒了一杯酒,“你还是太年轻了,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他根本没必要告诉我们全部的事情,可他却不得不说一些事情来调动我们的情绪,而他所说的事情里,又隐藏了一些真的事情。” “你说的跟绕口令啊!”柯修一把夺过酒,“说清楚点!” “还记得我们对那个村子的第一感觉吗?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开采矿石,如果矿脉刚好是处在村子下方的话,村子并不大,这么小的一个煤炭矿脉似乎并不足以来让这么多军队出来,但如果矿脉很大的话,那为什么他们不直接在村子旁边开始挖?大可不去触碰村子。”凌羽缓缓说道。 “对啊,”柯修也猛的醒悟,“而且一般开采矿脉是有专门的人员来的,不可能只是派出军队,这么说只有一点了,村子下面并不是煤炭!说不定是更为稀缺的资源,而且直接派遣军队秘密来此,也不和附近的政府联系,说明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联邦上层的人知道,哼,看来那些王国的败类还在蠢蠢欲动!” “我不清楚你们国家的情况,但你说的没错,这个村子下面绝对不是普通的煤炭矿脉,所以,两方疑点都太多,我们并不能帮助任何一方。”凌羽一侧身躺在了床上,“还是等吧,看谁先忍不住!” 柯修脸上似乎比之前还恼怒,不停的发出冷哼声,又不停地喝着闷酒。 凌羽则望着岩壁,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入手时一阵刺骨的凉意,他翻了下身子,再看了几眼,只觉得眼睛逐渐酸了,索性闭上了眼。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洞里的油灯很亮很亮,不像普通的那种石灯,柯修躺在旁边的床上睡着了,而那个高大的重铠武士则依旧站立在门口。 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简单的食物,看来已经有人来过了。 凌羽大致吃了几口,就拿出魔枪端详着,黑色的枪身在灯光下泛着莹莹光芒,像夜空一般,深邃而明亮。 他还记得仅仅一击就被迪卡斯夺枪的事情,现在想想实在是太过丢人了。 长枪在他手中缓慢挥舞着,或劈,或刺,或挑,每一击都尽量缓慢,好让力量从全身各处汇集到手臂上,再到手肘上,最后来到手腕上。 可似乎有一股东西阻挡着枪的挥动,让他觉得挥出每一击都有几分吃力又有几分迟钝,他闭上口和鼻,屏住呼吸,心脏开始更快的跳动着,身体里的血液逐渐涌动着,仿佛有一个缺口一样,血液不停的翻滚着,又开始沸腾,他一挥长枪,如同划过河水一般舒服,之前那股阻力瞬间消散了。 缺口似乎更加巨大了,无数的血液涌向了手臂,接着长枪一声嘶吼,一股蓝光一闪而逝,而空气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裂缝,不过也仅仅存在数秒。 凌羽赶忙丢掉了魔枪,他半跪在地上,身体不停的冒汗,如同虚脱一样。他可不敢再这么做了,他身体里的魔炎就像是引动魔枪的钥匙,每一次血液的暴躁都会引起魔枪的反常。 “撕裂空间?”柯修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凌羽,“没想到你这么强,不过你似乎并不能控制你的力量。” 凌羽伸出自己的手,静静地望着它,手仿佛在颤抖,上面的血管里不停地跳动着,似乎马上就能穿透血管涌出来一样。 “我不知道,刚才挥枪的时候总觉得有股力量阻挡着,然后一调动全身的力气就会觉得血液似乎不受控制了。”凌羽低声道。 “哦,这很正常,你是不是没有学习什么枪法?”柯修似乎很清楚凌羽的问题。 “什么意思?” “很简单!”柯修从床上跳下来,“你应该知道,空气中存在元素,而即便不是元素体的人也会受元素的影响,你每一次挥枪,就像是从元素群中刺过去,当然会有阻力了,而规避阻力的方法就是以一种适合的方式通过元素群,这也是所谓的势,剑有剑势,枪有枪势,光靠蛮力是不行的。” 凌羽似乎能感觉到那种情况,他又问,“那怎么才能用适合的方法通过元素体之间呢?” “方法太多了,你自己摸索就可以,当然最为普遍的方法就是模仿,模仿已经存在的东西,比如说各种野兽,草木或者是山石,江河,他们作为本身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从一开始就存在于这个充满元素的环境中,而他们依旧能够爆发出不同的力量,这就说明在他们自身就有突破阻碍的方法,许许多多的势都是从那里模仿来的,”柯修脑袋一转似乎又想到了一个东西,“你可以学一门枪法,对你帮助会很大。美尔丝知道的多,你可以问问她!” 第62章 牙之七式 “美尔丝!”柯修喊了一句,“快出……。” 他话没说完,一只纤细的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美尔丝紧贴在柯修背后,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望着凌羽,“没想到传说中的魔枪竟然出现在了一个不会枪法的人手中,还真是有失魔神的威风。” “魔枪?”柯修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吃惊。 美尔丝走到魔枪旁边,手忽然伸长抓回了魔枪,用另一只手敲打一下,“魔枪烈恩维尔,也是暴怒之震魔神的武器,不知为何落到了这个空间,更不知道为何出现这里,”她忽然又抬起头看着凌羽,“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解释一下。” 凌羽一时语塞,他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他可不敢轻易提到库休拉还有那个神秘的妖姐,更不敢提连他都不确定是否真的存在的狂翼,这把魔枪原来的主人,尽管他越来越怀疑究竟他们为什么给自己这把枪。 “哈,也不用担心,”美尔丝忽然笑了一下,“这怎么可能是真正的魔枪呢,这不过是他的一个复制品,不,更像是一个投影。” 这话一出,凌羽猛的抬起头,美尔丝也正好看向他,脸上挂着一丝神秘的笑容。 美尔丝将魔枪抛给凌羽,然后又退回了柯修身边,依偎在柯修身旁,“你是喜欢那一类型的枪法呢,速度还是力量?进攻还是防御?守护还是……杀戮?” “有这么多说法吗?”柯修一头雾水,“这应该没区别的吧?” “不,”美尔丝轻吐了一口气在柯修脸上,轻声道,“有区别的。” 凌羽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作答。 美尔丝身体一飘,落到了凌羽身边,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书,放在凌羽手里,“这是最适合你的枪法,牙之七式,古罗希瓦尔帝国的一位将军在兽族游历十年,创造出了这一种枪术,曾是罗希瓦尔帝国的军中枪术,随着帝国的覆灭也不复存在了,很古朴的一套枪术了,你可以试试。” “这个?这不是很古老的枪法了嘛,”柯修似乎也听说过这套枪法,“我记得他应该是有弊端才被淘汰的吧!” “对,”美尔丝倒是不加掩饰,“牙之七式最大的特点是霸势,以力破敌,以身损敌,常常是正面承接敌人的招式,同时进行反击,就像是猛兽撕咬,招式并不花哨,却很凶狠,如同猛兽之牙,一旦咬中,除非敌人死亡,绝不松口,碎骨食肉,断筋饮血。” “碎骨食肉,断筋饮血……”凌羽看着手中的魔枪喃喃道。 “你身体不错,很适合这个枪法,”美尔丝又忽然打趣道,“这可是要收费的哦!” “嗯,什么?”凌羽一愣。 “只是我的一个小小的要求,”美尔丝忽然贴到了凌羽耳边,轻吐话语,“帮我找一个石头,时间不限,找到之后,你让柯修交给我就行了。” “什么样的石头?”柯修插口,“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用权限查一下,免得这么麻烦。” 美尔丝却摇了摇头,“除了他,应该每人能找到那块石头了。我需要他帮我找的是,冰龙石!” “冰龙石!”凌羽下意识的喊了出来,他看着美尔丝微笑着的脸庞,不禁有些恐惧,这个女人似乎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而这个冰龙石恐怕就与杀死狂翼的那头冰霜巨龙有关。 “对,就是它,”美尔丝朝凌羽送了个飞吻,“希望你不要拒绝,这对你是一个好事。” “冰龙石?还有这样的东西,”柯修则满头雾水,“我怎么从没听过。” “你知道的还是不够多,”美尔丝又闪烁到了洞口,“我去找那个红头发的帅哥了,说不定能帮你们逃出去。” “逃?想走我直接就走了,”柯修愤愤的说,似乎对迪卡斯很不屑。 凌羽站在原地,打开那本枪法书,上面没有多余的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和几副插图。 “狼牙-破刃式……”凌羽缓缓念出上面的那行字,一股无形的气息似乎在身上游荡,他虽然并没看过太多的枪法书,但这本书的图解特别清晰,简单看了几眼就记住了。 “你还真准备学这个啊,”柯修则有点无聊,“这套枪法是战场上用的,战场之上都是以命相搏,你无论用怎样的招式,杀死对方就行了,而平常可不是这样,你通常需要以一敌众,用这种方法来攻击,一场战斗下来,你估计不死也要残废了。” 凌羽并没有应答,而是合上书比试了起来。 身体微屈,长枪划地,脚在地上猛的一蹬,身体如同扑出的狼,瞅准了面朝,张开了布满尖牙的口,长枪猛刺进岩壁之中,他的身体未落,脚步一踩墙壁,长枪退出,接着又是一记重刺,轰在了岩壁之上,他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落了下来。 根据书上所画,需要在空中连续刺出十枪之上才算是真正的合格,就如同捕食猎物的狼群,一头狼扑上,下一头又来,不死不休。 他抽出插在岩壁上的长枪,碎石随之剥落,而表面上只是刺进去一个枪刃的岩壁,其实早已经碎裂了一大块了。 “威力还不错,”凌羽呢喃了一句。 他又开始了第二次,三次的尝试…… 墙壁上不断出现缺口,缺口也越来越大,直到累的实在刺不出下一击了,才一下子躺倒在了床上,喘着气。 柯修似乎因为凌羽不听他的话,躺在那里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发呆。 美尔丝似乎并没有带回来什么好消息,他们依旧在这里呆着,凌羽倒是找了个时间练习。 直到第四天才发生了变化。 美尔丝一回来就给了柯修一个吻,说是迪卡斯要和他们谈一下。 凌羽看了眼带好头盔的柯修,有些不解,“你怕他认出你?” “废话,”柯修不耐烦的回答,“这是肯定的,我虽然还没有接替父亲的位置,但很多人都见过我的,还是小心一点好。” “嗯,”凌羽点了点头。 “对了,你千万别轻易许下什么承诺,我们要等着他们把瞒着我们的消息说出来再考虑和他们合作,”柯修又想了想,“以我拍桌子为信号,我只要是拍桌子就证明不行,马上离开,你明白了吗?” “没问题!” 第63章 胁迫之策 迪卡斯依旧坐在桌子的首位上,不同的是,此刻他面前摆放着一个雕花火枪,还有一张油布放在那里。棘这次却不在这里,很是奇怪, 柯修倒没有犹豫,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说吧!找我们什么事?” “没有别的事情,就是告诉诸位一声,我们问题已经解决,你们可以离开了,”迪卡斯手指横叉,放在桌子上,面露微笑,“是不是有点出乎意料,就在昨天,我们已经成功解决了困扰我们的问题,任务完成自然也不在话下,当然,你们已经可以离开了,对于这几天的招待不周,我们深感歉意。”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一个瘦小的人被带了进来,她被粗绳捆绑着,眼上还戴着个黑色的眼罩,嘴巴被封条给封住了,封条像是从旁边木箱上随手撕掉的,不过那个红色的头发和那身黑色的紧身皮衣让凌羽惊讶地说不出话。 他只觉得这个身影格外的熟悉,很像那个黑夜里出现在他背后的莉儿。 “这个人说认识你们,而且会说古语,可能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女孩儿,”迪卡斯一抬手,女孩脸上的眼罩被取了下来,正是莉儿。 莉儿满脸愤怒的望着迪卡斯,牙齿咬的咔咔作响,如果没有那个封条封住嘴吧,说不定她会扑过去,吃了他。 迪卡斯却毫不在意,只是望着满脸震惊的柯修与凌羽,“昨天晚上她来刺杀我,很可惜,她失败了。按照规矩应该斩首,不过既然她曾帮助过你们,惩罚方式就交给你们选择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柯修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凌羽对于柯修的用意有点摸不清了,不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拒绝,还是说仅仅是情绪激动的下意识动作。 “仅仅是我的歉礼,来弥补我对诸位的冒犯,仅此而已,”迪卡斯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他缓缓走到了柯修身旁,用手抚摸着莉儿的发丝,“还请尽快做出选择,为了帮助你,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由你亲手杀死他,要么由我代劳!” 柯修站立在原地,不知所措。莉儿则疯狂的挣扎着,蓝色的瞳孔里满是愤怒,如果没有后面的人控制住,她已经扑了上去。 “选择很难吗?”迪卡斯拍了一下柯修的肩膀,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那我帮你吧!” 他忽然一转身,直接用手握住莉儿的脑袋,猛的拍在了桌子上,那一声骨头撞击木板的声音格外响亮,让柯修不由得身体一颤。 “其实呢,事情也很简单,”迪卡斯将莉儿的脑袋死死地按在桌子上,身体则回到了他的座位前,拿起了那把雕花火枪,用嘴轻轻吹了下枪口。 “混蛋!”柯修猛的跳起,如同暴怒的狮子一样,用拳头挥向了迪卡斯。 可没等他拳头到达迪卡斯面前,一个淡蓝色的粗大枪口已经顶住他的下颌,钢铁的冰凉马上透过皮肤传进了心脏里,尽管盔甲把他包的严严实实,可下颌却没有任何防护,一个微小的子弹就足以送他去冥界,更何况指着他的还是棘的那把神秘武器。 棘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那里,似乎预料到了一切。 凌羽没有犹豫,马上抽出了魔枪,身体微张,长枪横指,这是刚练习不久的狼牙–破刃式的起手式。 那个高大的重铠武士也握紧了手中的宽刃巨剑。 一时间山洞里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 “哈,别急别急嘛!”迪卡斯微笑着,抬起了手的雕花火枪,又突然猛的将雕花火枪抵在了莉儿的脑袋上,脸色冰冷,面容狰狞,“需要我帮你吗!” 这一刻,没人敢轻轻发出一个声音,除了莉儿呜呜的低沉声音,如同骨刺一样,穿进了柯修与凌羽的心里。 “混蛋!”柯修紧握着拳头。 凌羽看着面目狰狞的迪卡斯,一瞬间明白这次会谈的目的,他收回了手中的魔枪,又坐了下来,冷声道:“开出你的条件吧!” 迪卡斯听到这句话,狰狞的脸上微笑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握住莉儿脑袋的手掌,回到了原位。 莉儿抬起了头,额头上的血液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将精致的脸上,画出了好几条血痕,淡蓝色的瞳孔里没有泪水,满是愤怒。 从一开始,迪卡斯所谓的问题解决了,就是指他已经有把握凌羽他们会答应他的要求,而自信就来源于莉儿,他猜的很准确,凌羽他们并不会弃莉儿于不顾。 “我喜欢和你这种人打交道,”迪卡斯将雕花火枪放在桌上,“其实很简单,我们遇到的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村子外围有一张能量网,而唯一的进入方式就是从空中进去,但我们并不具备这种能力,所以需要你们帮助我们,不过,并不会太麻烦,带我们的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想的美!”柯修从棘的手中挣脱出去,“我们怎么会帮助你们这样的人呢!” “那你是拒绝喽?”迪卡斯又抄起雕花火枪对准了莉儿,“我不介意你拒绝。” “你!”柯修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酝酿出一口老痰吐在迪卡斯那张臭脸上。 “好了,说正事,”迪卡斯一挥手,手下的人将莉儿带了出去,“你只需要用你们的那个大鸟,帮我们把一个人载进去就算是结束了,到时候你们尽管离开,我们不会干涉,至于刚才那个女孩,我会放她离开的,而且是在我们行动前,我的诚意可是很足的哦!” “我们帮了你的后果是?”凌羽问道。 “这并不是你们需要关心的事情,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必须以血来停息,或者是他们自愿离开,或者是我们帮他们离开,”迪卡斯正视着凌羽,“或许流血过后,大家才会同意和解。” “恐怕并不会想你说的那么美好吧?”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仅仅是为了开采村子下面的矿石。他们的的目的也很简单,不过是为了想守护他的懒以生存的村子。这个问题本身是无解的,不过,从他们角度来看,只需要多思考一些,就会发现问题还是有解决途经的。 他们不过是想要过更好的生活,而按照这个村子现存的情况来看,他们一直保持的生活方式,其实并不是最好的方式,我们会在山的那边再建造一个村子,有便捷的交通,轻松的工作,更为舒适的环境,比这里强上百倍,他们绝对会考虑的,只要消除了阻碍他们进行思考的那群人,那群为了留在这里,继续他们少数人幸福生活的腐朽之人,还自诩为神的代言人,真是愚蠢至极。”迪卡斯毫不掩饰对于他口中那群人的厌恶。 柯修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说的你们跟好人一样。 第64章 荆棘的棘 “我们当然不是好人,我们只是血腥的手,帮助他们推翻那些腐朽的统治的手,”迪卡斯正色道,“以那个村长为首的几户人,也就是祭祀群体,通过控制元素体的存在来维持自己的统治,除了他们,其他人没有幸福,生活很艰苦,同时他们又不允许其他人追求幸福,因为那样会威胁他们的统治,从语言到行动,无不禁锢着,不允许说古语和国语,不允许到城里工作生活,不允许脱离村子。但他们又是握着刀剑的人,其他人惧怕刀剑,不敢反抗,我们就是敢正面对抗刀剑的人,当以血液唤醒民众。” 凌羽忽然问道,“可你们不只是为了建造个能源基地吗?怎么说的好像是一个伟大的事业一样。” 迪卡斯一愣,脸上闪过奇怪的表情,过了半响才说道:“当然,此刻我们的任务就是这个,所以你们是否同意?拒绝也不是不可以,后果你们也是明白的。” 心中似乎没了注意,柯修询问似的看着凌羽。 凌羽则站起身,朗声道,“开始你们的计划吧!” “你真的要帮他?”柯修似乎不敢相信凌羽的话。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我知道,如果现在不答应他,莉儿就没命了,”凌羽说完,低着头朝外面走去。 他绝对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好人,小时候,偷鸡摸狗是常事,长大了也没给孤寡老人送过吃的喝的,还时常欺负小朋友。但他也绝对不是什么坏人,没杀过人,没放过火,更没干过违背法律道德的事。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一个人死,哪怕为此所做的事会带来很多麻烦,甚至无可预料的坏事,他也不会因为担忧彼时的影响,而放任此刻的恶行。 外面空气很是清新,今天天气有些阴沉,寒风却丝毫不减。迪卡斯的人都围在那两个炮台前,有说有笑地玩闹着,全然没有一丝紧张感。 远处的村庄清晰可见,在这里他似乎看到了迪卡斯口中的那层能量网,能量网时不时泛起光波,通过光波可以轻易的看清能量网的边缘,刚好把村子隔绝起来。 过来的时候,那只飞鸟一直向上飞翔,刚好越过了这道能量网,他确实没注意过。 柯修走到了一个宽阔的地方,在地面划出了一个法阵,将一根羽毛抛进法阵里,接着几声低沉的咒语过后,那只巨大的飞鸟如同天降一般,出现在了法阵中央。 “召唤师吗?”棘不知何时来到了凌羽身旁,她右手中依旧握着那个武器,而左手则戴着黑色皮手套,怀抱在胸前。 “是,”凌羽点了点头,“你会跟我们一起去?” “当然,除了我,没有其他人愿意做这个工作了,”棘话锋又一转,语气平和的说,“魔法真是神奇的力量,传说魔法是神赋予人类的,但为什么称作魔法呢?是指魔神的力量吗?” 凌羽想了想说,“魔是指堕落欲望者,所谓魔法,应该就是指用一种奇怪的法术来实在自己内心的欲望,就像是现在的我们一样,我们内心的欲望不都是能够突破那层能量网吗?而用法术召唤的那只鸟,刚好满足你的欲望,所以这不是魔法又是什么呢?” “不错的解释,”棘面无表情的说着,“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有欲望,那么人为什么不能够随意使用那些力量呢。” 凌羽没有说话,而是走向了飞鸟,柯修已经坐了上去。他猛的一跃,来到了柯修背后,抓紧了柯修的身体,而棘也跳上了鸟背,拉下了额头上的护目镜,戴在眼上,银色长发在风中飞舞。 “注意安全,”迪卡斯站在飞鸟下方,朝他们三个打着招呼。 柯修则没好气的回应,“不用你操心,记住你的承诺,回去放了莉儿!” “她实际上已经离开了,”迪卡斯微笑,“因为我很确定你们会答应我,所以我在让人带她出去时,已经放她离开了。” “狡猾的人!”柯修愤愤的说道,又忽然压低了身体,“准备好!” “明白,”凌羽也伏在了鸟背上,眼睛瞥了一眼身后的棘,又说了句,“趴下来,抓着我的衣服!” 棘有些迟疑,不过还是照做了。 “羽,走!”柯修拍了下鸟背。 凌羽这次才听清,原来飞鸟的名字叫羽,不得不说还挺有缘分的。 飞鸟翅膀伸展,如同遮天的幕布,接着一跃而起,地面卷起一阵风暴。 朔风一瞬间穿透了凌羽的全部衣服,如同冰雪一般,击打在了他的皮肤上,寒意不停的侵蚀着他的身体。 飞鸟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的呼啸声,似滚动的雷霆,不停的充斥在他的耳朵里和脑海中。 他强忍住寒风,睁开了一只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他们眨眼间已经来到了能量网前,能量网上发光的丝线如同细蛇一般游荡着。 眼看就要撞上了能量网,凌羽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却突然感觉到身体似乎倒了过来,不停地下坠,马上就要从鸟背上摔下去一样,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抱紧了柯修的腰,而有这种感觉的似乎不只有他,棘也是同样。凌羽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上似乎挂着一个大铁球,让他不停的朝下坠。 而下坠的感觉突然在一瞬间消失了,他们仿佛处在了静止的时空里。凌羽睁开了眼,发现他们已经处在很高的高空,飞鸟猛地向下劫掠而去,就像是猎鹰捕食。 “小心身后!”棘忽然提醒道。 凌羽向后一看,却惊讶的发现能量网突然伸出无数的触手,向他们袭来,速度飞快,竟然比飞鸟下掠的速度都快。 “羽!”柯修也注意到了,拍了下飞鸟的脖颈。 一声鸣叫之后,飞鸟反复倾斜着身体,时而侧翼,时而抬首,而能量触手就像是绞杀他们的网,不停的交织,穿刺。 飞鸟唳嗥一声,又一次跃上了高空,而身后无数的触手交织成一个线团,再也不能延伸。 “呼,真棒,”柯修抚摸了一下飞鸟的脖颈,“走,下去喽!” 凌羽又压低了身体,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他猛地回身,却发现身后的棘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该死!她已经下去了,”凌羽有些恼怒地说道。 他并不清楚迪卡斯的计划,但此刻棘已经下去,只能说明棘已经到了她想去的地方,而他们俩也已经完成了任务。 “啊?她什么时候下去的?”柯修也是一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也下去!” 第65章 乌云渐深 飞鸟从村子上方飞过,来到了村子后方的空地里,再离地面还有四五米的高度时,二人从上面一跃而下。飞鸟则再一次抬升入了高空,消失在了视线里。 凌羽和柯修飞快的朝村子里跑去。 “我们还去干嘛?凑热闹吗?你还真是有兴致!”柯修有些不解。 “去看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凌羽简单的回答。 “那你不早说,我把大块头都收起来了,”柯修有些无语。他说的大块头指的是那个高大的重铠武士,飞鸟根本带不动这么多人,他索性就把大块头给收起来了。 “问题应该不大,”凌羽停下了脚步,朔风又紧了,天空也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雪了。他忽然回过头,“怎么没见到美尔丝,她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她可是诸界的使者,没人知道她会在那里,说不定那家伙还在陪这个红毛大混蛋呢!”柯修愤愤的说。他心中对于迪卡斯已经没有一丝好感了。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凌羽夹紧了衣服,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然后缩着头朝村子走去。 也不知算不算巧合,刚踏进村子,就看到莉儿的弟弟,那个小男孩坐在门前发呆,手中捻着一根枯草,点压着门槛,他似乎也看到凌羽他们,马上站起身,跑进了屋里。 “怎么回事?我们长的很可怕吗?”柯修对于小男孩的反应有些不解,“他为什么一见我们就跑?说起这个,这个小家伙憨憨的模样可一点都不想他姐姐,你看莉儿,多么勇敢美丽的一个女孩!” “不知道,”凌羽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们应该进去看看,你觉得呢?” “那就进去呗,你害怕他们吃了你?”柯修舞了舞背后的宽刃巨剑,朝门口走去,可没等他进门,那个小男孩已经跑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信。 “阿姐嘱我给你们,”小男孩将信举到了柯修的面前。 “给我们?”柯修听懂了这句话,他接过信,边打开边朝凌羽走去,口中念叨着,“为什么给我们信?” 可他的疑惑很快被震惊所代替,表情不停的变化着,手指开始颤抖。 凌羽一把夺过信,飞快地扫了眼,上面很简单的写着一行字,歪歪扭扭的,这还并不足以让柯修流露出那种表情,更为可怕的是,那些字是血红色的,就像是用血液写的一样,尽管很难辨认,凌羽还是看清了上面的那行字。 “幼……会死……快跑……救我……救!” 很奇怪的话语,凌羽瞳孔紧缩,似乎有一个东西触碰到了他的神经,可他就是什么也想不出来。头变得很痛很痛,他用手轻轻捂着脑袋,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她不是已经跑出去了吗?为什么还让我们救她,而且她为什么还是又让我们跑,又让我们救她,”柯修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凌羽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走过去,看着小男孩稚嫩的脸庞,轻声问,“你姐姐什么时候给你的?” 小男孩其实听的懂古语,从第一次交流时就发现了,古语是最基础的,基本所有的都听得懂,也基本都会说,但却并不会写,就像凌羽,他对于古语也仅仅是会说,并不会写古语的很多字。 “多天了,”小男孩挠了挠脑袋,“记不得了!” 那种触碰到他神经的东西又一次闪过,可他就是抓不住,凌羽讨厌极了那种感觉,他揉了揉脑袋又问。 “那你姐姐现在在哪?” “阿爸说在村长家,”小男孩很肯定的说。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姐姐是在哪里?” “阿爸屋里!”小男孩说这句话时,眼睛不经意间瞥向了院子里。 说完这句话,小男孩忽然挣脱了凌羽的手臂,朝院子里跑去,留下了愣在原地的凌羽和柯修。 “现在怎么办?”柯修忽然又问。 “你去村长家里看看,棘说不定就在那里,我先去这里面看看,”凌羽瞳孔紧缩了一下,“总觉得还有一些东西藏在里面。” “哼,说的跟你是个侦探啊,”柯修忍不住笑了一下,“注意,别死在了这里,你可以随便死,但碧空之眼一定要完完整整的交到我手里,有事你可以喊美尔丝,我敢保证那家伙肯定就跟着我们呢。” “你相信我和艾妮娜没有什么关系了?”凌羽打趣道。 “你一个普通的中年大叔,与你相比,我自信还是有的,”柯修紧绷着脸,可也就一会儿又憋不住笑了起来,“我可是知道你的小秘密哦!” “什么啊?” “不告诉你,”柯修故作神秘,“记住答应我的事,完完整整的把碧空之眼交给我。” 没等凌羽再说,柯修突然跑了起来,如同在旷野里奔袭的骑士一样,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凌羽无奈的摇了摇头,抖了下身体,踏入了院子里。 男孩似乎消失不见了,而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观察这个院子,一共只有三间房子,右边是厨房,那天莉儿就坐在那里,看着小男孩再玩耍,而左边则是他和柯修住的屋子,依旧开着门,散发出一股羊膻气。中间则是正屋,门紧闭着。 忽然门开了,小男孩又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手中抱着一个木碗,木碗里的饭吃了一半,他似乎并没在意凌羽,依旧蹲在那天晚上的位置,用勺子挖着碗里的东西,像是果冻一样的物体。 凌羽并没有再问他问题,而是走到了正屋的门口,男孩跑出来时并没有关上门,他迈了进去,里面和那次来的时候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几个椅子和那个木质的桌子。 在两个各有一个侧屋,大致辨别了一样方位之后,凌羽朝旁边的一个侧屋里走去,侧屋并没有门,只有一个布做的帘子,边缘绣了几朵花,还有黄色的布穗垂在下面,掀开帘子,映入眼底的是很温馨的一个房间。两个床分别摆放在屋子的东西两边,中间还有一个宽大的试衣镜,有一人多高。一个床很凌乱,就像是狗窝一样,而另一个则整洁了很多,淡蓝色的被褥上绣着不知名的花朵,应该是女孩的床。 凌羽继续朝前走去,眼睛无意中瞥到了一副相框,红木制的很是漂亮,这是近些年新兴的一个技术,用机械照相,目前已经基本代替了笔画像与魔法像。比起那些需要造价昂贵的相片,这种机械照相,更为廉价和便捷。 他有些好奇的拿起了相框,上面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人就是莉儿与小男孩口中的阿爸,托雷尔,而那个女人凌羽则从没见过,相貌很普通,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凌羽将照片放下去,抬手之间,却是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第66章 丑陋肮脏 那是一块石头,一块如同火焰的石头,红的晶莹透亮,凌羽不由得心生好奇,他伸手拿起了那块石头,红色石头散发着一股温暖的热气,不断透过皮肤将热量送到凌羽的心里。 但令他更为惊讶的不是这块石头,而是一个隐藏在石头之后的扳手,很微小的扳手刚好卡在桌子与墙壁之间,唯一露出来的地方被那块红色石头给遮盖住。 凌羽没有犹豫,拉了一下桌子,将扳手露了出来,然后轻轻朝下一拉。 嗡嗡声响了起来,像是齿轮运作的声音,却又像是链条的声音。 他一转身发现,那面巨大的试衣镜竟然倒了过来,露出了隐藏在试衣镜后的一个朝下的台阶,那里漆黑一片,如同通向冥界的路。 就算是冥界,凌羽也不得不去看一眼了,他抽出背后的魔枪,朝下面走去。 地下没有一点光亮,漆黑的如同深渊,石制的台阶很硬又很光滑,每踏下一步,凌羽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令他奇怪的是,越向下却越来越热,像是火炉一样。 也不知走了多久,凌羽突然发现下方竟然明亮了起来,脚下的石阶也清晰了起来,他赶忙加快速度,踏到了一个平台之上,没有了下一阶台阶,说明它已经到底了。 而面前视野也变得开阔了起来,这是一个地下的空间,大致和这个侧屋大小差不多,但这里的一切,却又那么的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沾满血液的铁架、铁链、铁钩和燃烧着的火堆,像是一个监狱,更像是一个拷问的囚室。还有那一根根发光的线,一端系在一个胶囊状的容器里,而另一端则连接在一面火红的岩壁之上,那里密密麻麻排列着凌羽手中那样的红色石头。 似乎那就是迪卡斯所说的埋藏在村子下的矿脉,根本不是什么煤炭,而是这种神奇的红色石头。 凌羽望着那个火堆,翻腾的火苗映红了他的脸,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东西,逐渐放大了起来,一瞬间,他瞳孔张大,似乎明白了一切。 “咚,咚,咚……” 身后的石阶里突然传出了沉重的脚步声,凌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的行踪显然已经被发现了,而来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声音越来越近了,凌羽不再迟疑,握紧了手中的魔枪,脑海中飞快划过牙之七式的图像,那是他唯一的依仗。 一只脚踏到了平台上,然后另一只脚,接着双腿露了出来,最后是那个冰冷又熟悉的面孔。 “我还以为是你们两个人呢,没想到只有你,”托雷尔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意,“能摸到这里,还真是不简单啊!” “这里是什么地方?”凌羽冷声问。 托雷尔毫不顾忌凌羽和他手中的魔枪,缓步走来,毛皮鞋踢在平台的碎石上,嘎嘎作响,他手轻抚着那个胶囊状的巨大容器,然后用把脸贴了上去。 “这是冥界,死神所住的地方!”他突然又离开了容器,朗声道,“这是诸神所不愿意来临的地方,只有我们,神的仆从们,来帮助神完成他们没时间完成的一些小事。” “制造元素体吗?” “怎么可能?”托雷尔笑道,“元素体是神选之人,吾等怎能够干预,我所做的不过是来让神选之人获得他们应该获得东西!”他忽然又抚摸了一下那个胶囊状的容器,“就像这个神器一样,将神散落世间的东西,重新收集起来,来让应该获得他们的人,更加强大!” 凌羽手指握着枪杆转动,“就像是掌控元素体?一直让元素体留存在你们几家里?” 联想到之前迪卡斯的话,再看到这个奇怪的地方,本来有些怀疑迪卡斯的话,现在凌羽难免选择了相信。他们肯定通过一些手段来控制元素体的存在,保证自己的地位独尊。 “哦,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的吗?”托雷尔饶有兴致的看着凌羽,“元素体都是神选之人,不过很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真的神选之人,有些人只是因为神的疏忽大意,使得那些人短暂获得了神的力量,但可惜他们并不是真的神选之人,他们的力量也将会被我们剥夺!” “就像是莉儿那样,她就是元素体,但却失去了力量,”凌羽针锋相对,“她应该不是你的女儿吧!” “你越来越有趣了,”托雷尔一步步朝那块布满红色石头的岩壁走去,“你竟然发现了这个秘密,看来已经不能够留你了。比起这个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并不难想,你可能不知道,她曾给过我们木块,向我们求救,那时我就开始怀疑了,而且我在进来之前还曾看到那张照片,上面只有你们一家三口,却没有莉儿,其实更为主要的是,你们一点都不像,”凌羽缓缓道。 他开始并没想过这个层关系,直到再次看到托雷尔的脸,又回想起了柯修无意中说的那句话,莉儿无论是和那个小男孩,还是面前这个男人,亦或是照片里的那个女人,一点都不像,这本来也很正常,可莉儿奇怪的举动,以及对于这个男人惧怕的神情,让凌羽不由得怀疑。 “太多了!太多了!”托雷尔如同疯狂一般,捶打着岩壁,他瞳孔爆裂,脸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了起来,“为什么,这么多!神总是跟我们开这样的玩笑,那群原本普普通通的人为什么突然得到了神的庇佑,几百年,数十代都没有在他们身上产生元素体,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有了!不是神的疏忽,那又是什么!不过,还好,问题并不大,”他忽然冷笑了起来,“我们可以帮助神来弥补这个疏忽,看到这个容器了吧!将那些篡夺了神的力量的人,放入其中,让无数的火焰炙烤她的身体,神的力量就会回归到本来的位置,多么完美的事情!” “哦,忘了告诉你了,如果将他们的皮肤割开,能量会回归的更快,更快!无数的蕴含神力的石头就会源源不断的出现,就像是永不止境的西流河一样!” 凌羽愣住了,他望着面前的的胶囊状容器,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不知道女孩在这里承受了什么,那些铁链,铁钩,似乎能想象出用在女孩身上的情况,血液源源不断的流出容器,流到地上。 他看向脚下的岩石,上面一片血红。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女孩儿被割开皮肉,放进那个容器里,被火焰炙烤,来榨取她体内的元素。 这个男人就像是来自深渊的恶魔,贪婪,狠毒,虽然长着一张人类的脸,但凌羽觉得比魔神还可怕。 托雷尔低吼道:“忤逆神者,杀不足惜,死不足怜!他们必将以血肉,来平息神的愤怒!” “可笑,那究竟是神的愤怒,还是你的贪婪!”凌羽冷笑一声。 魔枪在他的手中一转,如同天雷降世一般,击穿了那个容器。 第67章 死亡之际 怒吼,更像是来自冥界的哀嚎。 迪卡斯如同发狂一般,用手抱着脑袋。 “逆神者!你的血液将是平息神愤怒最好的祭品!”托雷尔瞳孔里布满了火焰。 他突然将拳头击打在那块红色石头的岩壁之上,巨大的力量之下,拳头上血肉横飞,鲜红的血液顺着石壁流了下来。 岩壁上闪过一束光芒,迪卡斯伸直布满鲜血的手臂朝凌羽走来,手臂上红光越来越盛,逐渐聚到了地上,如同燃烧着的火焰,化为了一柄利刃,从他的手臂里生长出来。 火焰化作的利刃划开了他脚下的砾石,他一步步来到了凌羽面前。 他抬起了右手,手臂上的火焰利刃将他的脸照的发红,那是比野兽还可怕的面孔,他低吼:“去死吧!” 火焰利刃割裂空气,砍向了凌羽的脖子,这一击似乎汇聚了他所有的力量与愤怒,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手下留情。 凌羽没有坐以待毙,向后一翻滚,脚已然蹬在了岩壁之上,魔枪在他的手中转动了一下。他在寻找一个好的角度,一个可以直接刺到托雷尔胸膛的角度。似乎是决定好了,他拱起身子,魔枪指着前方,突然脚一蹬,扑了出去,如同饿狼捕食。 “狼牙–破刃式!” 魔枪毫无意外的被阻挡在了迪卡斯的胸口,金属撞击声陡然出现,托雷尔的火焰利刃上崩出了一连串的火星。 但凌羽的攻击可没有结束,他在托雷尔身上一踩,手臂向后一拉,接着又一次狠狠地刺了过去。 火焰利刃上崩出的火花越来越多,逐渐布满了整个洞穴,将洞穴里映得通红。 凌羽手中的魔枪如同一头头不知疲倦的恶狼,一次又一次攻击着那把火焰利刃上,将托雷尔的身体不停的向后驱赶,一直逼迫到了那面红色石壁前。 再也没有了下一次攻击,凌羽飞身落地,口中喘着粗气。一共是八次,比真正意义上的合格还少了两次,但似乎并不缺少这两次,因为他的失败是注定的。狼牙–破刃式,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撕裂敌人的武器,而就这一点来看,他显然是失败的。 托雷尔手上的火焰利刃没有任何影响,依旧燃烧着熊熊烈火。 “没用的,”托雷尔冷笑着,“这是神的力量,怎么是我们能够撼动的,既然你敢于挑战神的权威,那么就要有准备承受神的愤怒!” “嘭!”的一声,迪卡斯将火焰利刃插入了身后的那面红色石壁里,又缓缓地抽出,火焰如同毒蛇一般在利刃上晃动,比之前更盛百倍。 他突然劈了过来,火焰利刃如同一座燃烧着的大山压了下来,似乎要碾碎一切。 这一切都只在呼吸之间,凌羽举起手中的魔枪去抵挡。火焰利刃砍在了枪杆之上,凌羽只听到咚的一声,下一秒,他的手臂如同被折断一般垂了下来,已经脱臼了。 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对力量是多么的无知。 火焰利刃划开了他的胸膛,他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伤口处如同被烈火炙烤而熟透的感觉,像是一锅热油浇在了上面,剧烈的痛感让他跪倒在了地上,血液顺着伤口流了出来,魔枪就躺在他的面前,早已在与火焰利刃触碰的第一刻就已经脱手了。 “呼!”凌羽只觉得眼睛模糊了起来,肋骨似乎没了支撑,脊椎也如同断掉了一般,他的头脸触碰到了滚烫的砾石,只觉得似乎在被无数只虫子撕咬。 血液顺着砾石流到了魔枪上,那个魔神的武器开始没理由的抖动,像是发狂了一样。一个声音不停的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握住它!握住它!” 凌羽仿佛中只觉得原本已经脱臼废掉的右手,竟然顺着地面摸索过去,一点一点,马上就触碰到了那个黑色的魔枪。 “啊!”他狂叫着,他不想成为魔族,更不想成为转生魔神。 他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去阻止右手的动作,却根本无能为力,右手就像是木偶一样,被线牵引着朝前移去。 突然,一丝凉意触碰到了他的心脏,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右手的线似乎斩断了一样,无力的垂了下来,心脏也因为那丝冰凉,开始更为剧烈的跳动着,他的视线开始清晰了起来。 “美尔丝!美尔丝!” 他憋红了脸喊道,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洞穴里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柯修引以为傲的诸界的旅行者似乎并没有带来惊喜。 “没用的!谁也不能阻止逆神者的死亡,谁也不能!”托雷尔嘶吼着,他一脚踢开了凌羽面前的魔枪,魔枪啪嗒一声落在了角落里,原本还在抖动的枪身停止了动弹,就像是死亡了一般。 好了,这下好了!这一刻凌羽竟然有点高兴,那是唯一的诱惑,也是他唯一的翻盘手段,没了,此刻就算是魔神想出来,也没有办法。 他可以坦然的迎接死亡了。 “死吧!”托雷尔可不知他的感慨,依旧毫不客气的挥下火焰利刃。 凌羽抬起头,火焰利刃的光芒如同正午的太阳,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看着那即将落下的刀刃,没有任何慌张,他又努力睁大了眼睛,冲着那道虚幻的阳光,微微一笑。 所有人的身影仿佛都出现在了那里。 杜维纶和梅朵似乎还依偎在桌子旁窃窃私语,而他似乎还在那个柜台喝着野桔酒默默注视着他们。 朱尔诺抱着皮皮,用脚踢着琉克的屁股,而他也只是笑了一下,继续看着远方的精灵森林,而在视线尽头还有一条巨龙在天空盘旋。 西恩和琳骑着战马,他和山岩还有库休拉一起坐在驼龙的背上朝远处走去,而山岩的妹妹,那个爱哭的小女孩正站在云杉树下看着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 模糊中他又看到了柯修,柯修那张英俊的小脸有几分不开心,嘴里还在嘟囔着,似乎还挂念着那条碧空之眼的手链。 再一眨眼,所有都消散不见了,只剩下那个倩影,淡蓝色的长发飘飘,怀抱着那个怀竖琴,正站在一个街角,轻声吟唱着古老的史诗,而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等待着夕阳落下。 他这短暂的一生似乎过得并不算太差啊,他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68章 谁对谁错 利刃割破了他肩膀上的皮肉,似乎嵌了进去,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混乱,面前一片漆黑。 “喂,你就死了,”黑暗中一个声音缓缓传来。 他猛的睁开眼,却看到自己处在一个寂静的街道里,狂翼就站在不远处,手中提着那把魔枪面对着他,天空中大雨哗哗的落下。 “想活着嘛?”那个声音不知从何处又传来了,极具穿透力,雨水的声音完全不能够掩盖。 凌羽一回身,却看见自己身后站立着一个人,全身笼罩在黑暗之下,如同一团雾,而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没看凌羽,而是注视着不远处的狂翼。 “想活着,就把用你手中的那把枪,杀死他们!杀光他们你就能够活下去!” 黑影忽地又说话了,他手指着街道的另一头,那里出现了无数身穿铠甲的人,正持着锋利的武器,雨水顺着他们的盔甲流下。 狂翼低着头,湿透的衣衫与头发仅仅贴在他的身体上,将那个瘦弱的身体完全暴露了出来。 “想活下去吗?”黑影又问。 “当然!”狂翼轻笑了一声,突然握紧了长枪,仿若嘶鸣一般吼出。 “魔神之枪,寒冰碎裂巨龙之牙!” 那一刻,黑影突然向前,汇入了狂翼的身体里,黑暗笼罩在他的身上,他如同魔神一般,迎了上去,魔枪划开了雨幕! 凌羽站在原地,望着那个在大雨中厮杀的人,心中久久不能平复,他口中喃喃道,“活着……。” 剧烈的疼痛感从肩膀处传来,凌羽喘息着,时间似乎静止了,他什么都听不见了,除了自己的喘息声。此刻他能清晰的看到洞里的一切,甚至于托雷尔的面孔,都清晰无比,还有那个如同毒蛇一般的火焰,似乎也失去生命似的停止了跳动。 那道黑影忽然出现在了托雷尔的背后,黑雾中两团发光的眼睛,紧盯着凌羽,一个诡异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想活着吗?” 凌羽愣住了。 “想活着吗?握紧那把枪,杀死你面前的人,”他如同刚才一样,连台词都不换。 凌羽犹豫着,脑海中又闪过了狂翼在雨中的画面,他不知道如何作答。 突然,火焰跳动了一下,一切又运动了起来,肩膀上的骨头仿佛被火焰利刃割破,剧烈的痛感如同钻心一样。 那个黑影依旧在那里,似乎冷眼旁观的路人,又像是极为狠毒的行刑官,等待着犯人的求饶。 可凌羽不想向他求饶,他知道那背后是什么,那是无尽的欲望深渊。 空气中突然传出一阵阵笑意,那是赤裸裸的嘲笑。 “想活着吗?” 凌羽只觉得利刃隔断了他的手臂,那种痛苦,无法言语,一个声音不顾一切的涌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突然怒吼道,“当然!” 笑声戛然而止,接着是一声轻蔑的声音,似乎是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又像是从心底里产生的不屑与厌恶。 那个一直站在托雷尔身后的黑影,一下子涌进了凌羽的身体里,他全身布满了黑雾,瞳孔中燃烧着火焰。 他举起本该已经断掉的手,握住了托雷尔的手腕,轻轻一用力,便响起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托雷尔痛苦至极,不停的向后退去。 凌羽站直身体,右手虚空一握,魔枪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缓步向前,没有任何犹豫,魔枪贯穿了托雷尔的心脏,将他钉在了那个红色石壁之上。 黑雾无声无息的消散了,凌羽面目的狰狞逐渐退去,他变得茫然无措,跪在地上,看着干净的手掌,身体却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还活着,还活着……”凌羽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他握着自己的手臂,脸上说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虚弱的声音从那面红色墙壁上传出。 凌羽猛地抬起头,却看见托雷尔正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胸口的剧痛却让他不由得紧绷起了脸。 “我?”凌羽有些惊讶,“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托雷尔吃力的摇了摇头,“我只觉得睡了好久,好久,你可以帮我看看胸口吗?我觉得那里好痛,可我看不到。” 凌羽只觉得面前的托雷尔变得陌生了起来,却又觉得变得正常多了,像是一个父亲,又像是一个垂死的人。 他走过去,拔出来魔枪,一个黑色的石头,突然从托雷尔的胸口滚落了出来,那是如同黑夜一般的石头,就像是一个心脏塞在了托雷尔的胸口,而在被长枪贯穿的地方的上面,还有一个鲜活的心脏在跳动。 凌羽愣住了,突然又笑了起来,没有缘由的笑了起来。 “呼,那是什么东西,”托雷尔也笑了一下,“怎么会在我体内,不过现在觉得好多了,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感觉。” 托雷尔的话语停住了,他看着凌羽身后,脸上又浮现了一丝更为甜蜜的笑容,“莉儿,怎么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凌羽一回身,却看见莉儿就站在入口处,她穿着那身黑色的皮衣,红色的头发梳成一个单马尾,额头上还有一个伤疤,那是迪卡斯用她的脑袋撞在桌子上造成的。 女孩的眼睛里冰冷,如同死亡一般冰冷,就和那天夜里的一样。 托雷尔伸出手,似乎要拥抱女孩,“都长这么大了,来让我看看!” 女孩一下子扑了过去,瘦弱的身体落入了托雷尔的怀里。 凌羽刚想喊一声,却发现为时已晚。 女孩手里紧握着一个刀柄,而刀刃不偏不倚的刺入了托雷尔的心脏。 “为……”托雷尔并没有说完这句话,就倒在了地上,眼神中充满疑惑与茫然。 “你干什么!”凌羽一把抓起莉儿,激动的喊道,“他只是被那个石头控制住了,只是被那个石头控制住了,一切他都不知道啊!” 莉儿冰冷的看着凌羽,缓缓抬起了手,放在了衣领上,接着哗啦一声,她身上的皮衣被撕裂,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肌肤,而在肌肤之上,是无数条黝黑的疤痕,让人触目惊心。 莉儿眼中噙着泪水,哽咽的吼道,“控制?那他犯得罪恶呢!谁来偿还!” 凌羽呆住了,他突然又觉得这个女孩变得很陌生,陌生到让人胆寒,他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踉跄着朝后退去,像是个落荒而逃的窝囊废。 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血液的腥味。 莉儿低着头,裹紧了衣服,掩盖住了那仿佛深入骨髓的伤疤。 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洞口传来,接着探出来一个圆圆的脑袋,小男孩望着洞里的景象,脸上有些迷惑。 他噔噔地跑过去,拽着莉儿的衣服,低声说,“阿姐,我饿了,阿爸是睡着了吗?” 莉儿擦干了泪水,抱起小男孩,“走,阿姐给你做饭去!” 莉儿和男孩从凌羽身边走过,凌羽似乎从莉儿的眼神中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是那个一笑很漂亮的女孩,是那个可以坐在板凳上,安静地望着弟弟玩耍的女孩。 可没人注意小男孩的眼睛,他一直盯着倒在地上的父亲,眨着不眨。 第69章 天雷之众 凌羽从石壁上起身,朝胸口和肩膀上看了眼,伤口依旧还在,但却没有任何疼痛,伤口已经愈合,伤疤也已经形成了。但这一切,似乎都是那个黑影的力量。 他弯下腰捡起了脚边的魔枪,还有那块黑色的石头,望着那块石头他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就像是狂翼身上的气息又像是魔枪的气息,但却更像是那个黑影的气息,或者说四者根本就是同一种气息。 托雷尔依旧平静的躺在那里,尽管眼神中还是那样的困惑,却没了那种冰冷的感觉。 迟疑了许久,凌羽还是走过去,半跪在托雷尔的身旁,伸出手在他的脸上轻抚了一下,那双困惑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抱歉,”凌羽轻声道,然后起身朝石阶走去。 一只脚踏了出去,脸上又迎来了阳光,侧屋里的东西都清晰可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握住魔枪的右手青筋暴立,突然怒吼着将魔枪刺入了头顶,石壁瞬间开裂,用力向下一拉,大大小小的石块在他的身后纷纷落下,他走了出去,关上了这扇暗门,似乎把黑暗都关在了镜子后面。 他看着试衣镜里的面孔,只觉得有几分陌生。 院子里依旧很寂静,小男孩依旧蹲在地上,手中木碗里的那团浆换成了香气扑鼻的面条,他却一口也没吃,而是沉默地看着木碗,似乎想要看清碗里的每一个气泡。 凌羽一步步朝门外走去,整个过程异常的缓慢,脚步声掩盖住了虫儿的鸣叫。 直到他走到门口,平静被打破了,他只听到身后的木碗落地声,圆圆的木碗在地上滚了又滚。 “你的姓名?” 稚嫩又坚强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这是凌羽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的听懂了男孩话。他嘴角微微一笑,头也不回的回答。 “凌羽-提尔锋,记住这个名字吧。” …… 柯修在街道上飞奔着,一路上也没见到几个人,等到他在村子里摸索了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并不知道村长家在那里。 “哦,该死!”他气的直跺脚,看了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他摘掉头盔,甩了下脸上的汗水。 他面前的空气又突然变了一个颜色,美尔丝的身形逐渐显露,她伸出手指,轻轻抚过柯修挺拔的鼻梁,惹得柯修连连皱眉。 “你怎么在这?”柯修打掉了美尔丝的手,“我还以为你在那个红毛大混蛋那里呢,怎么,他不要你啦?” “哼,又调皮,”美尔丝身体一晃,飘到了柯修背后,“你才是我的伙伴,如果你死了,这个美好的世界不是就要离我远去了吗?我可舍不得啊!” “怎么会?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召唤师,没了我,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等待着召唤你这个诸界的旅行者大人呢!”柯修满脸不屑,美尔丝的这种鬼话他才不会信呢。 “你是我遇见过的人中最有趣的了,我可不会让你死,除非有一天我玩腻了这个世界,”美尔丝抱着柯修的脖子低声道,“那估计要等好久好久了。” “先别说这么多,村长家在哪?快告诉我!” “我是诸界的旅行者,又不是希奥特的户籍部,怎么可能知道哪个是村长家呢。” 柯修换了个问题,“那你是一直跟着我了?记不记得哪一块区域是我去过的?” “没,我刚来,”美尔丝在柯修背上滚了一下,“不过我可以无偿告诉你个消息,虽然是无偿,但绝对可靠。” “什么?” 美尔丝笑了一下,“我刚刚看到那个银发的女人进了一个挺大的院子里,似乎那户人家的主人是个祭司。” 祭祀,银发的女人,答案显而易见,柯修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就是那里了,在哪?快带我去!” “呐,就这边,”美尔丝手指点在了一个方向上,“走到头就是喽!” “那赶快走,”柯修迫不及待的说道。 “我就不去了。”美尔丝晃了晃手指,“我还有其他事情呢!” “也行,”柯修点了点头,“你去照顾一下那家伙吧,我总担心他会死,他死不死问题都不大,主要是碧空之眼不能丢。” 美尔丝轻笑着问,“你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 柯修突然愣了一下,然后眉头紧锁,半响又回答说,“他最好还是活着,要不然我就算拿到碧空之眼也没办法跟艾妮娜交代啊,你还是去看看他吧,省得他真的死在这了。” “不会的,他不会死,”美尔丝用手指弹了一下柯修的脑袋,“他可不会死这么快,毕竟还有这么多人不希望他死……这么快。” “什么意思?”柯修有些听不懂。 “一会儿见,我等的人马上就到了,”美尔丝离开了柯修的身体,朝他挥了挥手,消失在了空气中。 “什么叫不希望他死这么快?”柯修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家伙,老是装得神秘兮兮的。” 美尔丝不在,他的吐槽也无人听得到,他只好戴好头盔朝美尔丝所指的地方跑去。 跑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看了看前后左右,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孤身一人。 他有些无奈地捂了下额头,“呼,跟着那个笨蛋几天,脑子都不好用了,我这样过去还不是被人吊起来打。” 他站在了原地,从口袋掏出了数块儿黑色披风碎片。然后拿起一个树枝在地上开始画了起来,法阵从这边的墙角一直延伸到另一个墙角,一个巨大的法阵雏形出现。他将披风碎片丢在了法阵中央,又咬破了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又退了出去。 他站立在法阵之外,禁闭双眼,手捂胸口,口中吐出了古奥森严的话语。 “浴血的武士,自九天之下,万土之上,风与雨之间。 吾以钢铁成就汝身,乃抵抗烈火,乃防御寒冰。 吾以天雷赐于汝剑,当断绝邪念,当斩杀罪恶。 吾以鲜血,呼唤吾之侍从。” 咒语言毕,柯修睁开了双眼,瞳孔中散发出了一丝威严。 法阵呼啸着运转了起来,无数的沙尘翻卷,似狂风吹过。 光芒闪烁间,沙尘落下,数个身影立在法阵之中,漆黑的铠甲,锋利的宽刃巨剑,那是数个无坚不摧的重铠武士。 他们半跪在地上,齐刷刷的抬起头,“天雷军团之众,参见将军!” “嗯,先跟在我身后,没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柯修从他们面前走过。 “是!”他们低头齐声作答。 第70章 荒诞喜剧 这里是整个花岩村最高大的建筑,整体分为三块,中间那块是村子的会社,也是平时祭祀的一个场地,左边的部分则是村长的住所,同时也是大祭司做祷告的区域,但这个偌大的空间里,似乎此刻显得极为冷清,冷清到院子里的落叶也无人踩踏。 罗金坐在老旧的木椅上,眼睛紧闭,身上还是祭祀时穿的白袍,白袍袖口边镶的是金色的蔷薇花,领上则是烫金的太阳,不过已经有些褪色了,似乎是比他屁股下的木椅更为古老。 一个同样是一身白袍的青年疾步走了进来,眉宇间有几分焦急,未等他站定,话语已经脱口而出,“村长,能量网似乎有弱化迹象!” “亚西尔,我应该跟你说了很多次了吧,如果我还穿着这身衣服就不要叫我村长,要叫我大祭司,况且你都还穿着神职人员的衣服,怎么能张口闭口是俗语呢,”罗金依旧闭着眼,语气平和的说着,枯黄的手指抚摸着老旧的座椅,座椅叽哑了一下,似乎在在告诉他,这已经是个快要退休的家伙了。 “是啦!大祭司,可能量网没理由的衰弱,是什么原因?”亚西尔似乎并不关心称呼,而是更为在意能量网的事情。 罗金张开了双眼,浑浊的眼睛若有所思,“你是在问我吗?我可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当然,大祭司,这时候可没人给您开玩笑,”亚西尔快要跳起来了,“那群人已经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突破能量网进来!到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毁了的!” 罗金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个急躁的青年,忽然笑了一下,“你不是一直很讨厌这个村子吗?老是向往外面的那些城镇,还说这里贫穷,落后,封闭,腐朽,还有什么啊,就是你老是挂嘴边的那些词?你似乎好久都不提了,我都快忘了。” 亚西尔沉着脸,“我那时候还年轻,总是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可现在不一样了,无论这个村子怎么样,都不能被那群人染指,他们是要毁了这个村子的啊!” “是,”罗金脸上忽然没了笑意,“他们是要毁掉这个村子的,不可饶恕的罪恶,吾神在上,肯定会惩罚那些坏人。” “可现在越来越多的村民想要逃出去,他们完全像疯了一样,任凭我怎么劝,他们依旧一意孤行,”亚西尔又皱紧了眉头,“如果把这批人杀了,连上之前的那几批,已经将近一百人了。我们村子的人都快死光了,这可怎么办啊?” 罗金面色冰冷,“亚西尔,我们教义的第一条是什么?” “神的意志是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忤逆神的意志将会堕入深渊。”亚西尔流利的背了出来。 “很好,”罗金点头,“逆神者重来只有死路一条,那不是我们造成的,那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神指引他们走上正途,他们却偏要背离。” “可……”亚西尔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 “你说。” 亚西尔心一横,说了出来,“可他们逃跑是为了生活的更好,他们都快饿死了,今年又是荒年,许多人都吃不饱,您又不允许大家出村,他们也是没办法啊。” 罗金突然瞪了亚西尔一眼,吓得亚西尔连连后退,身体不停的颤抖。 “我为什么不允许大家出村,那不是我的意思,那是神的意志,为什么是荒年,还不是那群无知的人拒绝祭祀神灵,神灵为了警示大家,才让作物没有收成,只要我们遵循神的意志,明年自然会好,一切都会好。” “吾神在上,宽恕我的罪恶,”亚西尔忐忑着俯首跪拜。 “这不怪你,毕竟前路坎坷而曲折,人生总是如此,”罗金话锋一转,脸上不怒而威,“但执迷不悟者,引人向恶者,放肆欲望者,都是不可饶恕的!” “我明白了,”亚西尔抬起头,神情严肃,“那群想要毁灭我们村子的人都是伪徒,当由我来斩断他们的罪恶。” “就是这样,”罗金坐起身,“其他人都来了没?” “正在赶来的路上,此刻应该还未到齐,”亚西尔回答。 罗金拖着厚重宽大的衣袍朝门外走去,“走,我腿脚不好,等他们都到了,我再去就晚了,不能让他们等着。” 亚西尔赶忙跟了上去,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跨过了院子里的一道木门,来了正院里,正屋的门敞开着,最里面放着一座巨大的光明神石像,旁边是其余诸神的石像,不过明显小了很多。 靠近门口的地方则放着一个方桌,已经有两个同样身穿白袍镶着金色蔷薇和太阳图案的老人落座,一位身材高大坐在右侧,一位身材瘦小坐在左侧,左侧老人手中还把玩着两个白色光球,这两个老人似乎在分庭抗礼,各自沉默着,连看也不看对方。 罗金也没有说话,而是缓步走上了首位,梨花木制成的靠椅上覆盖着一层灰色的软毛靠垫,很是温暖。 “大祭司,”下座的两位老人齐声问候。 “嗯,”罗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沉默着,静静地望着门外。 坐在桌子左侧的瘦小老人打破了寂静,有些打趣的说道,“你说这奇不奇怪,反倒是我们三个老头子先到了,他们几个年轻人似乎腿脚也不好啊。” 右侧那位老人冷哼道,“什么年轻人,不过是些皮囊而已,他们的灵魂早已经开始腐朽了。” “哦,”先前的老人似乎来了兴趣,“克鲁尔祭司难道觉得其他祭司已经误入歧途了?” “这可是庞洛祭司你说的,我可没说过这种话,”右侧老人微微抬起眼皮,看了对面的老人一眼。 左侧的老人停止了把玩那两颗白色光球,眉间有几分愠怒。 罗金敲了敲桌面,低声道,“都这么多年了,你们两个还是老样,不过有一点克鲁尔祭司倒是没说错,腐朽的气息似乎越来越浓重了。” 右侧老人也学着罗金的样子敲了敲桌面,对着左侧的人喊道,“听到了吗?庞洛祭司,腐朽的气息早已经弥漫到村子里的年轻人身上,这点不能不防!” 庞洛祭司不以为然,又开始把玩起了手中的两个白色光球。 第71章 荒诞喜剧(中) 气氛慢慢平静了下来,除了偶尔有木椅移动时发出的声响。 院子里的落叶被一双皮靴踩过,一个中年男人边将胳膊伸进白袍袖子里,边快步走过来,一舰船的动作迅速而没有急躁,他来到方桌旁,想也不想的坐到了下位,将脸对着罗金,那是一副英俊的面孔,高顶的鼻梁,精心修饰过的短胡,嘴角总是带着一丝笑意。 “不好意思,大祭司,我来晚了,”男人朝罗金颔首致意。 罗金微笑,“马尔斯祭司来的很匆忙嘛,一直在忙?” 马尔斯同样报以微笑,“是啊,一直抽不开身,接到亚西尔的通知,我马上就赶来了,让大家等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说完这些,他又挑了挑眉,假意看了一圈,忽地笑着说,“看来我并不是让大家等的最久的人了,托雷尔祭司比我还慢啊,等他来了,一定要好好惩罚一下。” “怎么个惩罚法?”罗金眯着眼问。 “就让他亲手处决那些个逆神者,每次这种活都交给我,我手都快断掉了,本来成人礼上会有一批解决,可被那伙人一打搅,留下的烂摊子还要我处理,”马尔斯揉了揉手腕,“还有一批没解决好,等我们这里结束了,我还要赶回去呢!” “那行,”罗金将手压在桌子上,直挺直腰板,“既然马尔斯祭司提议了,那么就按这么办吧,大家都没意见吧?” 说完,罗金扫视了一圈,克鲁尔祭司满脸不屑的侧了下身子,不想与之对视。庞洛祭司则是低着头把玩着那两颗白色光球。 “好,那么处决逆神者的事情就交给托雷尔祭司了,”罗金又将身体靠回了木椅,“亚西尔,你记下来,等会儿托雷尔祭司来了,告诉他。” “是,”亚西尔应了声。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比之刚才,倒是木椅声更加频繁了,新来的这位马尔斯祭司似乎很不老实,总是挪动着屁股,白袍下的腿更不老实,一会左腿搭在右腿上,一会儿右腿搭在左腿上。 天色越来越暗了,似乎不久就要下雪了。罗金抬眼看了下院子里,终于打破了寂静,“看来,托雷尔祭司恐怕是不知道我们都在等他啊。” 亚西尔以为这是在怪罪自己没能传达到消息,赶忙解释道,“不会啊,我亲口告诉他的,他只说回家看一下,一会儿就到。” “别急嘛,大祭司又不是责怪你,”马尔斯笑了一下,“他只是调侃一下托雷尔祭司,我记得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亚西尔询问似的看着罗金,想得到肯定的回答,但罗金并没有回应马尔斯的意思,只是又一次直起身子,开口说道,“已经有任务交给他了,那这件事就不用麻烦他了。想必大家还不清楚我召集你们的目的,并不是什么小事,能量网发生了异常的波动,这说明能量供应端出现了问题。” “怎么会!”克鲁尔祭司忽然说道,“一直都很稳定,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出现了问题?不可能是没缘由的问题!” 庞洛笑着说道,“那克鲁尔祭司倒是给出原因啊,老是说些没用的话。这种话谁都会说,要是这样,为什么还要我们几个?岂不是随便几个人都可以代替我们的位置。” 克鲁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视着庞洛,庞洛也毫不示弱,将白色光球拍在桌子上,同样是瞪大了眼睛。 “哎,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都吵起来,您两位也是够厉害的了,”马尔斯也站起了身,一副劝架的样子,却没有任何动作,站在原地一寸也没有移动。 “够了!”罗金头一次提高了嗓音,“都给我坐下来!这可是当着诸神的面,你们都能这样,还有没有一点祭司的样子了!” 这句话还是很管用,三人都表情各异地坐了下来。 迟了一会儿,罗金继续说道,“你们都清楚能量网的存在,那不过只是一个高阶魔法,而所有魔法都不可能离开本源,既然它出现异常的波动,那么绝对是元素供应端出了问题。” “可存放元素体的地方绝对安全,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啊!而且这次只是出现异常,也并不可能就是元素体出现问题了。”克鲁尔依旧提出了毫无意义的疑问,但这次庞洛没有再挑他的毛病。 “没错,如果只是普通异常,也并不算是什么问题,但这次不一样,”罗金站起身,“你们可能不清楚,为能量网提供元素能量的除了那群逆神者之中的元素体,还有我,我同样为能量网提供魔法元素。” “你!”克鲁尔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下子跳了起来,“那是逆神者的工作,他们将篡夺的神的力量还给我们,他们的身体里的元素是那么的肮脏,你竟然和他们一起!” “那克鲁尔祭司是觉得仅凭他们的力量能够形成能量网了?”罗金走到了克鲁尔的身后,“我才是能量网的主体,我构建了骨架,他们不过是将那些篡夺的元素还回来,本来多么美丽的元素,经过了他们的身体,变得无比的肮脏,可我不在乎,为了这个村子,置身于肮脏的泥沼,不过是吾神给予我的考验,我坦然接受。” 克鲁尔沉默不语。 罗金顿了顿,“我能感觉到,有一个逆神者已经死掉了,没有他的力量,元素会缺少一部分,所以我们急需再找出一个元素体,来补上缺失的力量。可你们也都知道,目前所有的逆神者中已经没有元素体了,那么该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众人都低下了头,罗金忽然笑了一下,“怎么了?都怕了?这是保护村子啊,就算是让你们贡献一下力量,应该也不能拒绝吧!” 话音落下后,是更深的沉默。 罗金笑的更厉害了,“你们都知道,再清楚不过了吧!所谓贡献力量并不是简单的挥一挥手,使一把劲这么简单,那需要在身上插上数根管子,不停的从身体里向外面输送元素,这就怕了?那等到能量网消失,那群人把我们都杀了。你们就都满意了!” 马尔斯抬起头,“我们可以在村子里再寻找一遍,说不定就有遗漏的元素体。可以让他们贡献力量!” “胡闹!”罗金厉声呵斥,“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不要把元素体和逆神者搞混,托雷尔那家伙就老是分不清这些东西。只有逆神者中的元素体才是篡夺神的力量的人,那些即便是神疏忽了,错误的赐予了他们元素体的人,并不是我们的敌人,更不是丑陋不堪的人,我们应该同样对他们报以宽容。只有逆神者是不可饶恕的!” “可我如果没记错,那些多出来的元素体无一例外都是逆神者,从古至今,一直没变,”马尔斯将身体躺了下来。 “这是原则问题,不能含糊,”罗金依旧面色冰冷,“目前就只有我们几家拥有元素体了,所以需要其中一个人贡献力量。或者是在座诸位,或者是你们家里的独子。” 又是死一般的沉默。 而这次打破寂静的是院子里的一个脚步声,不快不慢,不急不缓,一下子就将众人的目光指引过去。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身着一袭崭新的白袍,蔷薇花依旧美丽,衣衫的金边也很是耀眼,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一头红发,如同血液一般。 “怎么是你!”克鲁尔震惊的目瞪口呆。 第72章 荒诞喜剧(下) 莉儿面色冰冷,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生机,她站立在门口,嘴唇轻启,“我暂时接替我的父亲来参加会议。” “托雷尔呢!”克鲁尔喊道。 莉儿轻轻瞥了他一眼,“父亲已经不能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庞洛皱紧了眉头。 “就是字面意思,”莉儿低声道。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叫莉儿吧!”罗金来到了莉儿面前,“记得那时托雷尔祭司在坍塌的废墟里将你抱出来时你还只有半米高,一转眼都已经快成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不过比起这些,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 莉儿没有说话,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 罗金从他身边走过,来到屋檐下,伸出手去,仿佛间觉得下雪了。 他继续说着,“祭司按照规矩只能由家族男性继承,可你却没等我们同意就已经穿上了代表祭司的衣服,如果我没看错,那是你父亲最新订做的那套吧,还没见他穿过呢!” 马尔斯轻声笑了一下,他起身说道,“先不管莉儿能不能继承祭司之职,在这个关键时刻,我觉得需要她为村子做出一点点贡献,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改变一下那个古老而又神圣的规矩,毕竟乌鲁还很年幼嘛。” 原本对于马尔斯很不屑的两位老人,在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都选择了沉默。马尔斯所谓的贡献就是捐出自己的身体,在上面插满管子,源源不断,日以继夜的为能量网提供元素供应,这是谁都不愿意的,无论是将管子插在自己身上还是家人身上。如果非要选出一个人的话,插在面前这个冰冷的少女身上,似乎会是个不错的决定。 “不行,绝对不行!”亚西尔跑到莉儿与马尔斯之间,情绪激动的说,“莉儿的身体很不好,根本不可能承受住那种痛苦的。” 亚西尔心中也明白马尔斯口中的贡献,但与他们不同的是,他亲眼见到过那些人的痛苦,身上被插满了管子,如同怪物一般被用铁链绑在柱子上,连哀嚎都不能,那是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他不忍心让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孩去承受那样的痛苦。 似乎注意到了来自女孩的那一丝目光,亚西尔垂下眼看去,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被一块寒冰捅破了心脏,女孩淡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一点血色,冰冷的让人颤抖。 “莉儿……”亚西尔伸出手去抓莉儿的手,想看看是否她的身体也如同眼神一样冰冷。 莉儿忽然转过了身,望着现在屋檐下的罗金,冷声道,“无论什么要求,我都同意。” 转身的不经意间,她的手触碰到了亚西尔的手,亚西尔飞快地收回了手臂,因为刚才那一下,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这个女孩变了,似乎不再是他以前认识的了,那种变化不言而喻,真实的可怕,真实到让他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下雪了,”罗金望着天空喃喃道,然后收回了身,看也不看站立在那里的少女,只是边走边说,“看来问题已经解决了,那么首先感谢马尔斯祭司替我们想出了这个解决方案,其次感谢克鲁尔与庞洛祭司的沉默支持,最后感谢莉儿的勇敢。”走到木椅旁,他忽然回身说道,“不过有一个小事,我希望诸位能跟我一起去完成这个事情,如此一来,我想你们以后也不会睡得那么坦然了。” 不知是出于各种原因,两位老人脸色微红,似乎有些羞愧。 马尔斯忽然拍了下手掌,脸上依旧挂着笑意,“这么光明正大的讨论如此丑陋的事情,实在让人不堪啊!” “当你深陷泥沼就不会这么觉得了,”罗金回答道。 “嗯,很有道理,”马尔斯点了下头,“那就别浪费时间了,赶快解决吧!” 罗金没有说话,而是朝大殿里那座光明神石像之后走去,几人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亚西尔走在最后,他总觉得前面的女孩,每走一步都要跌倒一样。 绕过那个光明神石像,来到了一处墙壁之上,罗金将手按在了一个地方,原本整齐的墙壁中间那部分瞬间退散,留下了一个如同光幕一般屏障。 阴暗的空间里仅有一个向下的石阶,石阶就只有几个,两三步之后就来到了一处铁门前,罗金熟练的打开铁门,走了进去。 更里面则是一条幽长的甬道,脚下是有些潮湿的砖石,两边则闪烁着油灯的光芒,越向前走,光芒越暗,直到完全消失。 罗金停住了脚步,众人抬头看去,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黑暗中有无数条红色的线整齐排列着,汇入了远处的黑暗里,宛如发光的蛇群,争先恐后的爬出洞。红色的线不是静止的而是流动着的,那上面有着如同血脉,时不时从源头发出更为剧烈的光芒将停止在那里的东西向前退去,源源不断,如同不知疲倦的西流河。 这已经是第二次见到这一幕了,亚西尔还是忍不住咽了下唾沫。 随着罗金挥动手臂,一团火焰从他手中被抛飞到了空中,滞留在了那里,散发着微缩但足够的光芒,照亮了下面的一切。 数十根石柱排列在那里,每一根石柱之上,粗大的铁链束缚住一个赤身裸体的人,那些人眼睛紧闭,表情痛苦,像是静止了一样,就那样存在着。而那无数的红色的线,其实就是插在他们身上的那些软管,密密麻麻,让人不由得恐惧,如同抽取血液一样,不停的红色物质被抽取出来,通过那个管子输送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罗金站在石柱之前,转过了身,张开手臂,宽大的袖口垂到了腰间,他高声道,“这就是这个村子最丑陋的地方,丑陋到连神也会摇头不语,同时也是守护整个村子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仰仗着它来守护这个最美丽的村子,还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第73章 黑暗之瞬 亚西尔有点不明所以,他搞不太懂罗金为什么突然说出这句话,但此刻的重点不是他。罗金左手一挥,指向了莉儿。 “来吧,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这句话并很平和,但却刺激着每个人的心脏,他们都在等待着,等待着莉儿走过去,在身上插满管子,只有到那时,他们才算真的安心。 莉儿走了过去,站在了罗金身前,不用罗金说,她也明白众人在等待什么,手指攀上了领口,轻轻一拉,白袍从她的身上展开,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里面的衣服。 “可不仅仅如此哦,”马尔斯在一旁说道,“你可要看清那些石柱上的人,他们可是一丝不挂。” “这完全不需要啊!”亚西尔大声说,“根本不需要这样做!” 但似乎没有人在他的观点,或者说在意他。 罗金沉默着,似乎等待着女孩自己做出行动。 莉儿冰冷的脸上,微微皱了下眉,不过转瞬而逝,她继续抬起了手,摸到了皮衣的衣链。 马尔斯低声邪笑着,手指不停地拍打着肩膀,似乎在等待一个了不得的时刻。 她的手又动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一点点传出来。 亚西尔慌了,他有些激动,身体也开始颤抖了起来,直到那道声音停了下来,他却又突然觉得呼吸开始变慢,很慢,空气中也开始弥漫出白色的烟雾,他揉了揉脑袋,却发现眼中的烟雾似乎越来越重了。 “是谁!”罗金朗声道。 听到这句话,亚西尔才明白并不是自己头晕眼花了,而是真的有浓雾在弥漫。 浓雾越来越多了,眨眼间已经布满了整个空间。 紧接着,一连串剧烈的响声,从那些石柱附近传来,罗金瞬间明白了敌人的目的,是要毁掉能量网。他手掌轻轻晃动着,接着朝外一个震荡,一圈白色火焰自他的身体开始迅速扩大,很快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罩子推了出去,将所有浓烟压迫出了地室,地室里的情况再一次清晰了起来。 数根石柱已然碎裂,而上面的人也落到了地上,身上的软管掉落了下来,软管的铁制插口上布满了鲜血,而那些人如同死亡了一般,在地上一动不动。无数条的红色的线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开始不停的闪着间歇性的光芒。 “逆神者!”罗金怒火中烧,纵身一跃,跳到了石柱前,手中两个火球跳动着,等待着敌人出现时,拍碎他们的脑袋。 但敌人似乎消失了,没有一点影子。 亚西尔完全没预料到这种情况,赶忙跑了下来,“大祭司,现在怎么办?能量网此刻一定很衰弱!” “诸位,现在是村子生死存亡的时刻,已经不能再推脱了,虽然我知道每个人都不舍得付出,能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损失自己的利益,但现在就是最后一刻了,能量网一旦消失,那群人就会涌进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罗金面色低沉,“把管子插到你们身上!”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却依旧无法撼动那三位祭司,他们很有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可……”庞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们真的有用吗?断都已经断了,说不定此刻能量网已经破碎了,我们还不如留存力量和他们决一死战呢!” 克鲁尔冷哼一声,然后也跳了过去,一把抓起地上的管子,将铁制插口插入了胳膊里,他的胳膊一瞬间软了下来,如同布条一般垂在腰间,抽取元素的痛苦让他面孔有些扭曲,他似乎是在嘲笑,又像是在讥讽,“老是说我不喜欢办实事,现在我办了!你在干嘛?害怕?担忧?现在是能够考虑这些的时间吗?” 庞洛突然将甩了下胳膊,“谁怕了!来就来!反正都是老命一条!” 马尔斯也淡去了笑容,抓起一大把管子插入了自己胳膊上。 莉儿则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罗金眉头皱起,抓起一大把软管,跳到了莉儿身边,冷声道,“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贡献你的力量吧!” 说话间,管子端部那个铁制插口已经来到了莉儿的胸口,但却不能再向下一寸。一直白嫩的胳膊横亘在莉儿胸口前,金属插口依照惯性狠狠地没入了那个胳膊里。 亚西尔表情痛苦,他咬紧牙齿,艰难的说道,“我来!” 罗金将莉儿放开,手中又汇聚出了火球,能量网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他可不认为敌人已经消失了。 “没事,”亚西尔朝莉儿挤出了一个笑容,却不经意间看到了莉儿裸露的胸脯,脸瞬间变得煞红,他赶忙移开了视线,但却忍不住偷偷瞄着莉儿的脸。 莉儿将白袍罩在身上,抬起眼睛望着他,瞳孔里闪过一丝疑惑,精致的脸蛋上,没了冰冷,恢复了一丝生机,可突然间瞳孔里又袭上了一层黑色,尽管只是转瞬而逝的黑色,却将她重新拉回那个冰冷的样子。 这一瞬间的转变,却让亚西尔呆立在了原地。 罗金来回走动着,空气中除了他的脚步声再也没了声响,他仿佛在自言自语,“虽然你是逆神者,但我不得不夸赞你,竟然能够突破能量网,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并没有人回答他,但他依旧说着,“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来此的目的,不过本身立场的原因,我们根本不存在交涉的可能,但我实在想不通,你们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是想拯救那群逆神者吗?似乎这并不是你们的目的啊!” “叮,叮,叮,” 长筒皮靴踏着石板的声音格外清脆,一个高挑的身影逐渐露了出来,纤细腰肢下是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被黑色的紧身衣包裹着,银白色的长发系成马尾辫落在身后,眼睛上罩着一个大号护目镜,看不太清面容,不过仅仅是显露出来的嘴唇与鼻子也能看出是个美人,她的手中还提着一把奇怪的巨大枪械。 “你是谁?”罗金望着她。 “你可以叫我棘,荆棘的棘,”女人将护目镜抬到额头上,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第74章 遗忘之地 罗金眯起了眼,问道,“你不是希奥特的人吧,我可没见过希奥特有银色头发人,倒像是维尔特拉人。” “哦,没想到一个连这个小地方都没出去过的人会知道这些,”棘破天荒的微笑,“我原以为你会是个愚蠢无知的人,现在看来还有些意外。” “世人都知道银发的机械之国,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其他人都说维尔特拉人生性豪爽,说话更是豪不遮掩,想什么就说什么。还听说你们那里无论男女都能徒手屠狮,见到你之后,也确实能感觉到了,”罗金也笑了一下,“但不得不说,你说话还真是够直接。” 棘怀抱着双手,巨大机械武器抵在胸前,“当你吃不饱肚子的时候,也就不会关心这些虚幻的东西。”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很透彻的理解,饿肚子固然难受,但更让人心痛的是采取错误的手段去追求物质。”罗金又说。 “哼,”棘轻声笑了一下,“能说出这种话的,绝对是吃得很饱的人。” “不可否认,”罗金正色道,“你说的很对,但这并不是忤逆神的理由。” “为什么总是这句话?”棘脸上露出一丝厌恶,“说来说去有意义吗?” “有意义!” “可我不认为有意义。” “看来我们注定无法沟通了,虽然我对维尔特拉没有好感,但并不希望与你们为敌,”罗金顿了顿,“世人都说,金钱买不来生命,却可以买来维尔特拉人,维尔特拉的子民一生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为了祖国的富强不懈努力,究竟是谁给予你多么优厚的条件,让你不远万里来做这件事?” “维尔特拉,知无不言,除了关系我们最核心的利益之外。我能够告诉你的仅仅是一句话,并非不远万里,所有维尔特拉人活跃于这片大陆,那里都有我们的身影,直到祖国富强为止,”棘说。 “这么看来,我们之间是真的没办法谈了?” “确实如此,”棘轻声说。 地室里忽然叮了一声,就像是落入深潭的石子,也只是发出几圈涟漪,不过即便是再细小的声音,在罗金耳中也无限放大了,他开始莫名的紧张了起来,手中的火球旋转成了一圈火焰。 而他面前的这个人一点也没有行动的意思,依旧怀抱着双臂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你还在等什么?”他终于忍受不住这种静止的气氛。 “等时间,”棘忽然放下了手臂,右手中握着那个巨大的机械武器,左手则轻轻抚摸着右手手腕上的机械表,又补充了一句,“差不多了。” “什么意思?” “我在那里放了个定时雷弹,时间刚好到了,”棘伸手指了下那个地方。 维尔特拉,知无不言,似乎又一次得到了验证。 罗金回头看去,却看见那是无数条红色的线规矩的地方,那也是无数条蛇争先恐后涌出的洞口,可那里也正像是咽喉一下,哪怕只是轻轻一掐,也让人喘不过气。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主动走了出来,她从一开始就在拖延时间。 他急忙大喊,“赶紧拔开管子!” 但为时已晚,一道通天的白光如同另一个太阳出现在了那个咽喉处,下一秒,是震天的巨响和铺天盖地的烟尘。 亚西尔只觉得血液里的元素一下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回来,接着胸口一阵,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身体一软,躺在了地上。 另外三个人的情况同样差不多,最为严重的是克鲁尔,他身上插入的软管最多,此刻已经昏迷了过去,庞洛比他也好不到哪去,只有马尔斯还能艰难地站起身来。 硝烟散尽,巨大土坑出现在了那里,顶部的土层已经塌陷,光芒洒了进来,还有纷飞的雪花,外面雪已经下的很大了。 “任务完成,”棘瞥了一眼,过了几秒又微笑着说,“这里的雪有点维尔特拉的味道。” “逆神者,你们的生命已经结束了!”罗金怒吼着,手中的火焰漩涡,吼叫了一声,化为了一条蛟蛇贴着地面呼啸而去,蛟蛇张开了血盆大口,头顶抵住了地室上方的土层,足以吞噬掉地室里的一切,烧焦的泥土不断从上方落下。 棘忽然压低了身体,手中的巨大枪械忽的抬起,一道蓝色的光束一闪而过。蓝色光束在出枪的那一刻,就被蛇口吞噬,然后下一刻,光束从蛇腹部穿出,擦着罗金的手臂轰击在了最后方的石壁之上。 然而那是火焰蛟蛇,即便是头部被贯穿,依旧撕咬了下来。 棘脚在地上轻点,身体跃入了空中,完美的通过了那个被贯穿的孔洞,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地上,火焰蛟蛇则一头扑向了她的身后。 “你们的力量竟然已经这么的强,还真是可怕,怪不得别人都说机械师就是魔法师的终结者,现在我算是明白了,”罗金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一击却是耗费了他的不少力量,但更为严重的是那一个爆炸带来的影响,他用自己的力量构建了能量网的骨架,但被一炸完全没了。 “这不过是人类的武器,终究抵不过神的力量,”棘的话语中透露出了几分悲伤,“世人都觉得这个世界是人类的世界,却不知道它只是神的游乐场,我们拥有的力量随时可以被收回,但同时我们并不能祈求什么,既然神无怜悯之心,我们又何尝不能去夺取他们的力量。” “神并不是没有怜悯之心,只是你们自身不能虔诚的相信他们,”罗金驳斥道,“你们都没诚心诚意的信奉神灵。” “维尔特拉,我的祖国,那里一片荒芜,放眼望去都是枯草与野兽,寒冷,无尽的寒冷肆意侵蚀着我们的身体,空气中元素稀薄的可怜,千百年没有元素体的诞生,那是被神遗忘的地方,那是被神遗弃的地方。”棘眼神中透露着愤怒,“神没有怜悯过我们一丝,可即便如此,我们依旧相信着,依靠自身的诚意感动诸神,这何尝不是一个途经,但将命运全部寄托于怜悯,这可不是维尔特拉人的习惯!” 她又抬起了手臂,将枪口对准了罗金。 第75章 天雷军团 地室里突然闪过模糊的影子,一个人从那块坍塌的洞口跳了下来,浑身黑色重铠,落地之时,身上传出金属撞击声。 柯修晃了晃脑袋,透过头盔的空隙观察着周围,直到看到了棘,突然跳了起来,“原来你真的在这里,美尔丝那家伙还真没骗我!” 棘面色低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此刻应该和你的朋友离开。” “唉,你看你这说的,我还要告诉你我是兜了好多圈才找到这里的?”说完这句话,柯修愣了一下,尴尬的咳嗽了一下,又说道,“你是来破坏能量网的吧,好让那个红毛大混蛋带人进来?” 棘并没有回答他。 即便是猜也能猜到了,迪卡斯只让棘一个人进来,除了破坏能量网不可能有其他任务了。 “人还真是多啊,各种各样的人都来了,”马尔斯倚在墙壁上轻声笑了一下,“大祭司,恐怕事情很不好办啊,你看怎么办呢?” 罗金转过身,缓缓向后走去,完全不在乎棘手中的那把武器,他轻轻拍打了一下身上落的尘土飞扬,“新来的那位,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很亲切的味道。托雷尔曾和我说过你,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来此的目的,希望我们不是敌人。” “熟悉的味道?你是说乌鸡味吗?我就吃了你们这的一碗乌鸡面,还是莉儿做的呢,应该不会有什么味道吧,”柯修吸了吸鼻子,眼睛瞥到了站立在那里的莉儿,虽然相貌没变化,但总觉得变得很陌生,“敌人不敌人,我不关心,反正我对你们没好感。” “没好感也不一定是敌人嘛,只有利益不同的人才会是敌人,”罗金又问,“你和她认识?” “她?你说那个那个奇怪的家伙,”柯修指了指棘,“认识倒是认识,不过在我看来他们和你们也是一样,我都没有一丝好感,尤其是那个红毛大混蛋和这个怪女人!” 棘脸上很是平静,并没有一丝不悦,也没有做任何辩驳。 “喂,你们的人是不是已经进来了?”柯修朝棘喊了一声,又愤愤的说,“绝对是这样,可恶的家伙,早知道就不该相信你,凌羽那个笨蛋还真是够傻的,带你们进来绝对会带来更大的灾难。” 棘依旧没有回答他。 罗金突然停了脚步,笑道,“我还一直很奇怪她是如何进来的,现在看来已经很清楚了。” “又不能怪我们,是他们用莉儿要挟我们的,莉儿也算我们的半个恩人,总不能让她受伤吧,”柯修嘟囔着,“我先不管这些,无论你们做什么事,我就只有一点要求,别伤害这个村子无辜的人!” “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少年这么有正义感啊,”马尔斯轻笑了一下,“这年头你这种人可很少见啊!” 柯修看向他,“这不是正义感,这是责任,我有责任保护他们!” “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马尔斯站直了身体,“他们是我们的村民,我们自然有责任保护他们,这点你还是无需怀疑,可现在来看,要伤害他们的就是那群人,”他手指着棘,“现在能量网已经没了,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阻碍的来到了村子里,他们将会把枪口对准无辜的村民,我想这也是你不想看到的,现在还有唯一的机会,那就是杀光他们。” “不用你教你,”柯修冷声道,“你更别挑拨离间,我是亲眼看到你们在夜里杀人的,而且如果我没记错,那个带头的人就是你吧!真搞不懂,你这种人怎么当上的祭司的,油嘴滑舌的,倒像是街头混混!” “还用不到你关心这件事,这是神的旨意,你在质疑吾神吗?”马尔斯毫不示弱。 “我可不相信神会看中你这种人,”柯修说。 “好了,”罗金打断了两人的争执,“这时候就别再争执这些了,有一点你们都应该清楚,这片土地已经暴露了出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死亡,这是我不愿看到的。”他顿了顿,“但那有能怎么办呢?怎么办?我一直在思索着,可想来想去,除了杀光你们,我别无办法,既然你们执意要毁灭这个村子。所有试图染指这个村子的人都会是我罗金,罗金-罗尔斯的敌人,我也会毁灭你们,毫不留情!”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就连棘也是一样。 柯修只觉得不太妙,听这个家伙的口气,有种同归于尽的感觉。 他将要释放他的怒火,那是足以燃烧一切的怒火。 棘不再犹豫,扣动下了扳机,蓝色光束又一次从巨大枪械里轰出,直奔罗金而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罗金身体直接被贯穿,然后他仿佛没受到任何影响,依旧缓步走着,甚至连血液都没有流出来,但是白袍上的洞口清晰可见。 他的身体就像是虚幻的一样。 “这……”马尔斯震惊的说不出话。 “该死,他已经没有肉体了,这是很古老的一种魔法,是将身体直接献祭了出去,化为灵体,”柯修一眼就看出了罗金的变化,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是元素里,纯净的元素。 “年轻的人啊,多么纯净的身体,没有一点杂质,来吧!来贡献你们的力量吧!”罗金缓缓升入了半空,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太阳一样,手突然虚空一握,无数条光线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如同无数的火蛇,一瞬间扑向了除棘之外的众人。 而众人无一例外,都是元素体。 直到这一刻,柯修才明白莉儿为什么给自己的木块是跑,而且一直到那封信都一直强调让他这个年幼的跑,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元素体太容易招仇恨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锁定了一样,开始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似乎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腿部一软,跪了下来。 “天雷军……团……之众,”他艰难的站起身,如同嘶吼一样喊出,“降临!” 数道黑色身影从地室缺口处落下,将柯修围在里面,宛如坚固的城墙,但同时那一柄柄宽刃巨剑又显露着他们绝只是防御。 第76章 神之愤怒 火蛇瞬间袭来,直奔柯修心脏而去,他仿佛被那张蛇口吸过去了一样,开始不受控制的迎了过去,马上就自己送到了蛇口里了。他赶忙也抽出了宽刃巨剑,重重的插在地上,阻挡着身体和前进。 最前面的两个重铠武士一跃而起,手中的巨剑划开雪花,挥砍向了那条火蛇。 那一刻,火蛇忽然炸开,分散成数根的细小的蛇从重铠武士的剑周围划过,巨剑将几根斩断,但在剑刃之上依旧还有很多,并且开始飞快窜了过去。 “呼,该死!”柯修呼吸越来越重了,他使劲握住巨剑剑柄避免被吸过去。 巨蛇就像是缥缈的炊烟,被斩断后再次聚集,原本粗大的蛇身越来越细,如同蛛丝一般,几个呼吸间就已经越过了所有的重铠武士。 柯修觉得马上就要陨落在了在里,可他不甘心啊,还没娶到艾妮娜呢,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 他低吼着,“美尔丝,该出来了吧,我就要死了!” 突然一只柔软的手掌他的胸口上,力量传来他,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之前的压迫感一瞬间消失,他急忙后面跑去。 “我们柯修殿下竟然会如此狼狈,还真是好玩,”美尔丝漂浮在柯修身上,用手捂着嘴笑,“看来这趟旅行还算有意义。” “废话少说,快解决掉那个火蛇!”柯修边跑边说。 “这可不行哦,我可没这种力量,”美尔丝摇了摇头,“刚才能够解除那种状态仅仅是因为,这种东西只要扰乱你内心的气血就能解除了。虽然打你一下,我很舍不得,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没等柯修再说什么,火蛇又一次聚集成了一条,张开大口,撕咬过来。柯修砖头间,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火蛇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似乎下一刻就要吞噬掉他。 “轰!”一道蓝光击穿了那条火蛇,从他的头顶掠过,而火蛇晃动了一下身体,消散不见了。 棘在远处抬着手臂,手中的枪械依旧在冒着烟,她拉下额头上的护目镜,声音低沉,“阻止他,要不然我们都会死!” “美尔丝!怎么阻止他?这你总知道吧!”柯修急忙问。 美尔丝贴到了柯修的背上,“知道是知道,但我觉得已经晚了,你还是准备好保护自己吧,我就先借你的身体躲一躲。” 说完这句话,美尔丝一下子没入了柯修的身体里。柯修一头雾水,抬头再次看向空中,那里已经变了一副样子。 莉儿,亚西尔,马尔斯,还有庞洛漂浮在了罗金面前,原本白色的触手变成了红色,源源不断的为罗金输送着元素能量,他的身体上开始出现红色光芒,光芒之下,是无穷无尽燃烧着的火焰。 “承受神的怒火吧!”罗金身上的白袍一瞬间燃烧了起来,他的下半身完全化为了一团火焰,他怀抱着双臂,又掣电般张开了双臂,一团火焰光波自他的身体开始陡然炸开,摧枯拉朽一般四散出去。 柯修猛的抬起了手中的宽刃巨剑,无数的重铠武士挡在了他的身前,而光波随后而来,一股气流将他掀翻在地,头顶的土层碎裂,然后泥土纷纷落下。 地室完全坍塌了,变成了一个硕大的土坑,将下方的一切掩埋住,罗金依旧浮在空中,火焰越来越盛。 一道响声之后,棘伴随着泥土落到了地上,银白色头发上有几分血色,那是肩膀处的血液粘上的,肩膀处插上了一根断裂的铁制插口,将衣服划开了一条缝。。 棘咬紧牙齿,伸手拔掉了那块铁片,血液又猛的涌出,红色鲜血之间,能看到白色的肱骨。 比起她,柯修倒是好了不少,他在冲击波到来的那一刻,被无数的重铠武士围着,身上没有一丝伤痕,但为此的代价是,重铠武士只剩下了两个。 “混蛋!”柯修愤怒的吼道。 “逆神者们,今日你们必将葬身于此!”罗金身体迅速燃烧成了火焰,仅剩下一个头颅还留有人的样子,在他周围,连雪花也气化了,变为了一股股白烟升入了上空。 忽然,轰隆隆的声音从土坑上面传来,那不是雷声,而是人的脚步声,柯修跳了上去,只看到无数的人从街道各处涌了出来,他们或是手持菜刀巨斧,或是身披布甲麻衣,一个个叫嚷着,喊声震天。 而在人群的最前面是一群身穿老旧军装的人,格外镇静的走着,他们手持着机械武器,领头的则是一个因为压着帽檐看不清面容的军官。 柯修虽然没看清脸,但也知道是谁,嘴里有嘟囔了一句,“这家伙还是来了,美尔丝,你等的人就是他吧。” “柯修殿下还算是冰雪聪明,”美尔丝又如同幽灵一样浮在了柯修面前。 “冰雪聪明是形容女孩的,”柯修满脸黑线。 美尔丝笑了一下,“我毕竟还只是偶尔来一下这个世界,说错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柯修嘟囔了一句,“可你偏要跟那个红毛大混蛋搞在一起,实在是太可恶了!” “你们,你们为什么与他们为伍!”罗金看到村民与那群人站在一起,显得尤为激动,身上的火焰随着他的情绪激动,变得愈发猛烈。 如潮水般的村民在罗金的诘问下,停在了原地,一个个没有了刚才的热血澎湃,面露惧色。 “你们是要背叛我吗!背叛这个村子!舍弃这个村子吗!”罗金一声声质问,响彻在了空中。 那群军人却依旧在走着,渐渐脱离了人群,他们来到了罗金面前,抬起了黝黑的枪口。 年轻军官上前一步,摘下军帽,红发散落到了耳边,他弯下腰,低声道,“我是希奥特之狮下属克布尔斯中队队长迪卡斯,很荣幸见到您。” 接着他抬起头,露出了那张英俊的面孔,嘴角之上挂着一丝奇怪的笑意,目光却如同寒冰般冰冷。 迪卡斯向前一步,来到了棘的身边,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肩膀,柔声说,“做的很漂亮,辛苦你了。” 他放下手掌,继续说道,“或许大祭司对我们不甚了解,但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您所守护的村民,已经发现了问题的所在,所以他们决定和我们一起,推翻您的统治。”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罗金问。 “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告诉他们这个村子的祭司已经全部死了,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追求幸福了。而我,我带来了名为机械的力量,来分享给大家,他们也很喜欢,”迪卡斯轻笑了一声,“所以,不好意思,这个村子现在归我了。” 第77章 落寞的人 “愚蠢之徒,愚昧无知!”罗金咆哮着,“你们真的以为他会带来什么好的东西,他们会毁掉你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不仅如此,你们都会成为他的奴隶,被他无情驱使和抛弃,一切的一切都变为了利益,没有利益,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人群中又涌现出一股骚动,人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但手中的武器却一刻都没有放下。 他们每个都是被压迫的人,终于有一天拿起了武器,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呢,放下就代表失败,失败者可是会被胜利者随意惩罚的啊! 他们都在等待着这个男人,这个让他们不得不相信的男人开口。 “大祭司倒是很清楚我们的法则,但这又有什么不好呢!”迪卡斯正视着他,“机械是个神奇的力量,它不论你的出身,天赋,亦或是种族,血脉,所有人都可以使用它,没人能够阻挡他的力量,弱肉强食就是这样,但你只要付出,就一定能够收获到属于你的力量,”他突然又伸手指着罗金,“而你,这么多年来,你做的什么你应该自己很清楚吧!为什么这个村庄百年来如此,人们依旧生活的这么艰难。当然得益于你的政策,多年来村子还是保持着原有的风俗。可这之后到是多少人的鲜血?数也数不清,除了你们五个家族之外,所有的元素体都会被杀死,没有你的允许所有人都终生老死在这个地方,可外面却很漂亮啊,谁不想去看看呢!” 罗金忽然张开口,吐出了一大股火焰,他狂叫道,“这里有什么不好,外面又有什么好的!世间这么多迷惑与欲望,你们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不是禁锢你们,我只是在帮你们!帮你们啊!” “好不好,在自己亲身体会到之前谁又敢保证呢,谁又能抑制住内心的欲望呢!”迪卡斯朗声道,“我只是解除了他们的枷锁,至于其他的我认为他们能自己做决定。” 人群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打死这家伙,打倒罗金!” 这如同一颗炸雷,越来越多的声音在人群里传出。 “我哥哥就是他们杀死的,卡尼尔全家都被他们杀死了!” “他就是个魔鬼,你看他的样子!” “杀死他!” “杀死他!”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人群中不断传出对罗金的声讨与谩骂。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怒视着罗金。 形势已经很清晰了。 “都去死吧,可恶的逆神者!”罗金举起双臂,火焰瞬间烧彻了他的全身,那如同灭世的火球一样,每一刻,都在向外喷发着炽天的火光,火焰越来越盛,颜色也变成了红色,即将爆炸了。 迪卡斯却毫不紧张,抬头看着那块硕大的火球,面无表情地说。 “莉儿,该行动了。” “诶?他什么意思?”柯修一愣。 美尔丝却微笑,“好戏要上演了!” 漂浮在空中的莉儿,身体骤然一缩,接着右手一握,瞬间清醒,她抬起手,一掌拍到自己胸口上,吐出了一口鲜血,这与当时美尔丝救柯修的方法如出一辙。 此刻她还没脱离红色的触手的控制,那些红色的东西依旧插在她的心里,她右手伸手,空中浮现出了一把枪械,那是和棘一模一样的武器。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莉儿将枪口对准了胸口。 “不要啊!”柯修急忙大喊。 莉儿并没有回应她,而是轻轻扣动了扳机,枪口红光一闪,一股力量注入了她的身体里,她身上的红线瞬间暴涨,而罗金化为的那团火球在接收到这股能量之后,则瞬间膨胀,紧接着爆裂开来。 毁天灭地巨响之后,火焰四散飞出,而那团火球中心的只剩下一个虚弱的头颅。 柯修下意识地趴在了地上,微微抬起头看着天空,漫天的火雨中,一团火炎笔直的朝他扑来。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趴在原地呢? 没等他召唤重铠武士,一杆黑色长枪破空而来,直接刺破了那团火焰,而持着长枪的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这么慢啊!”柯修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与雪水,嘴里唠叨个不停,“再不来好事就要散场了……” 他却又突然停下了,因为凌羽一直盯着远处看,一言不发。 莉儿飘散着长发跌落下来,如同折翼的飞鸟。迪卡斯轻轻一跃,升入了空中,稳稳的接住了落下的女孩,那一刻,他们两个的身影仿佛重合了一样,同样是红色的头发,同样是美丽的面容。 “这……”柯修愣住了。 浮在半空中的罗金依旧存活着,他没有一丝悲伤,而是肆意的狂笑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没想到你还活着,怪不得你知道这么多这里的秘密。” 迪卡斯将莉儿放在地上,抬起了手中的雕花火枪,“现在才知道的话,可是已经晚了。” 罗金颅骨中开始燃烧出火焰,他突然凄厉的喊着,“愚蠢的人啊,你们终将会死不瞑目!” 那道诅咒,仿佛利箭一般,直插每个人的胸口。 “未来的事,无人知晓。”迪卡斯扣动了扳机。 一枚蓝色的子弹,从枪膛里弹出,洞穿了罗金的颅骨,那道燃烧着的骨头,终究熄灭了,坠落向了地面,烟尘在漫天大雪中飘着。 雪势这时似乎又变大了。 迪卡斯举起手中的枪,对着雪中矗立的人们,喊道,“从今以后,这个村子将是每一个的,它将不禁止任何人追求幸福。来吧!去追求你们的幸福吧!” 人群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呼喊声,似乎震撼了那些天上的诸神。 “莉儿,你……”柯修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竟然和他这个混蛋是一伙儿的!” 莉儿额头上的伤痕还是那么的刺眼,柯修气愤地快要说不出话来了,“那一切都是你们表演的?你根本不是去刺杀他,他要杀死你,也不过是你们演的一出戏,演给我们看?让我们帮你们破坏掉能量网?” 莉儿眼神中依旧冰冷,雪花落在她的身上都仿佛不会融化了一样。 “介绍一下,她是我的妹妹,”迪卡斯轻轻抚摸着莉儿的脸庞,目光盯着额头上的那道伤疤,“你说的不错,这确实只是一出戏,演给你们看的戏,但我的付出可是很多的,要演的精彩可不容易啊。” 柯修刚想再冲过去,却被一只胳膊挡住了。 凌羽向前走了一步,终于开了口,“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吗?” “一些利益确实可以舍弃,但这都是为了更大的利益,”迪卡斯微笑,“你们很聪明,也太过善良,比起我,确实是个好人,但好人总是容易被太多东西钳制。” “那所谓的建造能量基地也是假的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矿脉吧,”凌羽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颗红色的石头。“这是托雷尔抽取莉儿身上的元素,制造的东西,你应该也不会需要吧!” 莉儿低着头,出去看那颗石头,那如同是被她的血液染成的颜色。 凌羽将石头扔在了地上,看着莉儿,“这应该是你放在桌子上吧,故意让我发现。那个小男孩很喜欢你,帮你送信,又把我引进去,然后接我的手,杀死他的父亲。还真是够喜欢你的,毕竟你是她的姐姐啊!”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莉儿脸色忽然变了,表情突然痛苦的叫了起来,她猛地抱着头,蹲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迪卡斯第一次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他的名字是叫乌鲁吧,现在应该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他已经失去了父亲,可不能再失去姐姐这个唯一的亲人,要不然该是多么悲伤的事啊,”凌羽一步步朝那里走去。 莉儿被迪卡斯搂在怀里却不停的颤抖,凌羽来到了迪卡斯身边,又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黑色的石头,“这是我从托雷尔……就是莉儿的养父,胸口里找出的石头,如果我没有猜错,把它在人的心脏之下,会影响人的神智,就像是她现在这样。” 凌羽看到莉儿这一幕,已经完全可以肯定,在莉儿的胸口处也有着一块那样的石头,让莉儿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变得冰冷的让人陌生。他见过各式各样的的人,所以他很确定,莉儿之前那种柔和的眼神,绝对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 “那是什么?”迪卡斯看着那块黑色石头,又看着在地上痛苦的莉儿,“美尔丝!到底怎么回事!” 美尔丝随叫随到,她似乎毫无意外,淡淡的说,“魔曜石,来自黑暗诸神的礼物,在魔界随处可见,对任何生物都有影响,最典型的一点就是使其变得狂暴。” “莉儿,莉儿,”迪卡斯摇晃着莉儿的肩膀,“快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凌羽突然一个箭步窜到了莉儿身旁,左手拉起她的身体,右手毫不迟疑地将长枪贯入了她的胸口,一枚同样漆黑的石头显露了出来,在血液的浇灌下格外明亮,刺眼。 看到这一幕,众人完全呆住了。 凌羽将枪尖一挑,魔曜石落在了地上,雪花飘落在了上面。 莉儿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地上,迪卡斯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莉儿面露痛苦,眼睛里却有了一丝生机,她跪在地上,手却朝那块魔曜石伸去,身上的白袍沾满了雪花。 “莉儿,你干什么!”迪卡斯慌了,他赶忙冲过去抱起莉儿。 莉儿却将他一把推开,依旧咬紧牙齿伸直了手,直到手指抓住了魔曜石,她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握紧魔曜石的手狠狠地拍向自己的胸口,魔曜石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抬起头看着凌羽,眼神依旧冰冷如霜,却又无比坚定。 她一字一顿的说:“我讨厌懦弱的自己!” 凌羽看着面前的少女,怔在了原地,他哑口无言,雪花肆意的吹打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双眼睛,默默地朝远处走去。 柯修不再说话,只是最后扫视了一眼这里的一切,像是要记住每个人的面孔,最后跟着凌羽步入了鹅毛大雪中。 雪花渐渐掩盖住了两个人无比落寞的身影。 第78章 钳制之谜 翻越过一个山坡之后,二人来到了山顶上,向前方看去,可以看到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远方,那望不到边的雪白的大地,像是数不尽的天鹅褪下的羽毛,雪还在下着。 柯修又回身已经完全被山遮住了村子,神情有几分不悦,而前面的人似乎不知疲倦,依旧在快步走着,他可快要累死了。 雪已经没到了他的脚踝,走起路来有几分费劲,除此之外,一直维持美尔丝的现世和召唤天雷军团,也已经将他耗费的筋疲力竭。 不只是觉得气氛沉闷还是性格使然,柯修又开始念叨起来,“美尔丝真是白眼狼!她肯定早就知道那个红毛大混蛋的事情,竟然还不告诉我们,一会儿我就把她给送回去!还有那个棘,竟敢拿枪指我,等我回到王城一定派大军剿灭他们。那个什么希奥特之狮,我之前还纳闷,为什么从没听说过,现在看来绝对是他瞎编的,就这一条,足以让他们全部掉脑袋。” 凌羽淡淡的接了句,“这些还需要你活着回去,你死了,就什么都办不成了。” 柯修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山路,一股寒风夹着雪花从身后吹来,让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还真是够冷的,不过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毕竟我可是未来希奥特的主人,堂堂的银色召唤师,怎么可能死在这里呢。” “这可不好说啊,”凌羽悠悠地说,脚步不停,“别说是在野外,就是在城镇里,冷冽的寒月里还是会冻死很多人的,没吃的,没穿的。比起来我们,似乎他们的装备还好一点呢,毕竟不会在外面吹冷风。” “冻死?”柯修迈了一大步,赶上了凌羽,“你们那里也太落后了吧,我们希奥特可比兰洛冷多了,但我周围就没见到有谁冻死的,我觉得还是你们那里人体质太弱。” 他话音刚落,凌羽停下了脚步,回身看了他一眼,然后很有深意的笑了一下,“哦,是吗?” 柯修知道凌羽的意思,他撇了撇嘴说,“你是个例外,我也是例外。要不是我现在魔力耗尽了,就可以召唤出羽,嗯,那只大鸟的名字叫羽,那样我们就可以骑上他离开了。” 他格外强调了一下那个飞鸟的名字,然后捂着嘴偷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机智,找回了面子。 “我建议你为你的鸟换个名字,”凌羽头也不回的说。 “那换什么?”柯修想了想,忽然一拍脑袋说,“有了,就叫他红毛如何?红毛大混蛋!” 少年的心性就是如此,什么事都藏不住,尤其是让自己不开心的事,嘴里动不动就要拉出来恶狠狠的说上几句,像是泄愤一样。 “这个名字也不好,”凌羽轻声说。 柯修一愣,“也对,毕竟莉儿也是红头发,可,莉儿竟然欺骗我们,还枉费我们这么好心救她,”柯修越想越来气,气过了之后,又说,“可她也知道那个老头会吸收元素体,所以多次让我逃跑,也不像坏人啊,难道那个什么魔曜石……” 他话说一半,却停下了。脚步和嘴一块儿停下了。 前面的人矗立在了雪中,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石像,过了好久才轻声说道,“她并没有变坏,只是舍弃了一部分善良,迪卡斯说的没错,好人总是容易被钳制。” 柯修望着那道雪中的背影,表情呆滞的眨了下眼睛。这一刻,雪势又大了,他觉得身体有些冰冷,缩了下身子夹紧了衣服。 两人又在大雪中朝山下走去。 “我们现在去哪里?”柯修嘴里还是停不住,没等凌羽回答又说,“你别告诉我还准备波布?现在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怎么去啊!我看要不然跟你回王城吧!我可以送给你一条龙,你把碧空之眼给我,不是一举两得吗?你看好不好?” 凌羽似乎也不打算回答他,依旧在走着。 “喂,你倒是说话啊,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柯修松开了抱紧衣服的手,跟了上去,衣服一开,寒风狠狠地灌了进去,他的脚步渐渐变得沉重了。 “我想去佩尔西斯,你如果不想去可以回去了,”凌羽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碧空之眼,“这个东西给你,帮我还给艾妮娜吧!” 柯修看着那个湛蓝色的手链,突然变了脸色,他有些愤怒的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对我柯修的侮辱,是对洛维斯基家族的侮辱!我既然答应了帮助你一次,就绝对不会反悔!” “你已经帮了我,虽然不是我的主动请求,但也算是,所以我应该把它给你,”凌羽淡淡的说。 雪花飞落在碧空之眼上,很快上部就已经覆盖了一层雪花,他一直等着柯修去拿,但身后的没有了声音,连说话声都没了。 他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却发现柯修那个瘦弱的身影倒在远处的雪地里,积雪已经快把他掩埋住了。 他快步跑了过去,从雪堆里拉出柯修,柯修浑身颤抖着,额头却热的滚烫,如同火炉,他闭着眼睛,口中却断断续续地说着,“艾妮娜……会看不起的,这样的……话……艾妮娜会……” 话没说完,他的嘴巴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凌羽抱起他,飞快地朝山下跑去,他觉得如同怀抱一个火球,格外烫人,但火球却自己觉得很冷,不停的缩着身子。 也不知跑了多久,隐约中,凌羽看到山脚的一颗树后有一个山洞,他顾不得这么多,穿过布满雪花低矮树丛钻了进去。 山洞里很是平静,也很黑暗,凌羽扯掉身上的衣服,铺在了地上,又将柯修放在了上面。 左右看了看,却又不知道如何解决现在的事,只能大声喊,“美尔丝!美尔丝!快出来啊!” 和当初他在那间地室里情况一样,美尔丝如同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声音回复他,安静的让人绝望。 忽然,山洞的深处传出一道窸窸窣窣的响声。 凌羽一惊,反手抓起了背后的魔枪,做攻击状。 一把短刀破空而来,刀刃在隐藏在黑暗中,仅仅透露着一丝寒光,直到靠近洞口时才现出了形状。凌羽侧身躲过,同时魔枪由下至上刺出。 黑暗中闪过一丝火花,魔枪刺到了另一个坚硬的东西,并不是盔甲,而是武器,另一把隐藏在黑暗里的武器。 人影从凌羽面前一闪而过,他似乎很有清楚形势,落地的瞬间,向前一滚,扑向了地上的柯修。 凌羽大惊,长枪在腰间一转,身体滑了过去,长枪指着那人的脑袋,仅仅一寸,他只需要再上前一步就可以刺穿那人的脑袋,却不得不停下,因为那人的剑已经抵在了柯修的脖子上。 “你可以扔掉武器了,”那人转过头,露出了面容,那是一张很脏的脸,上面布满污垢,头发凌乱如同鸟窝,一双眼镜却是很明亮,漆黑传神。 凌羽并没有照做,而是笑着说,“你觉得我会救他?” “为什么不会呢?我自认为不会看错人,”那人似乎并不害怕,将刀又下压了几分。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敢轻易移动武器。 凌羽看着柯修,不仅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迪卡斯说的还真是对,好人总是容易被太多东西钳制,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似乎这个道理很适用他,他手向前一滑,收回了长枪,“你赢了!” 第79章 狼之攻势 那人笑着了下,突然收回了刀,站起身说,“我并没有恶意,只是你们闯入了我家,我才不得不防御,现在我相信你们对我也没有恶意了。” “为什么?”凌羽有些好奇。 “一个顾及同伴性命的人,似乎不会是什么坏人,”那人一笑,露出了有些枯黄的牙齿。 “凌羽–提尔锋,”凌羽上前一步伸出了手。 那人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掌,微笑了一下,并没有伸出手,“名字不方便告诉你,不过你可以叫我阿鼠,握手就不必了,我手有点脏。” 阿鼠起身朝黑暗里走去,没多久里面传出一个响声,接着一朵火光出现,紧接着地上燃起了一个火堆。他抱着一个兽皮走了出来,凌羽这才注意到这个人的腿似乎有些跛,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 “他应该是发烧了,今年寒月可是够冷的,”阿鼠说话间,将柯修挪到了兽皮,又把凌羽的衣服扑在上面。 “问题大不大?”凌羽皱着眉头问。 “并不小,本来他这么大的人了,这点小病完全可以扛过去,但现在天气太冷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保暖措施,而且他的气息很弱,似乎精神状态并不好,应该是劳累过度了,看他身上的徽章应该是召唤师,脑袋上的问题,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小事,”阿鼠淡淡的说。 “看不出来,你懂的还挺多的,”凌羽半跪下去又看了眼柯修。 “以前是给商队当守卫的,职业是剑士,多少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阿鼠倒是毫不隐瞒,他突然又问,“你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是从山那边过来的,路上遇到了大雪,”凌羽也只是粗略的说一下。 “哦,这样啊,”阿鼠笑了一下,他选择了没多问,“那还真是够倒霉的了,这年头外面可不是多安稳啊。” “有什么救他的方法吗?”凌羽又将话题引了回来。 “你可以去镇里的药店买一些牧师祷告过的药,安神水就可以,不仅可以治疗发烧还能安抚他的精神,”阿鼠停了下又说,“不过就是有点远,你估计要赶夜路了,这鬼天气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走夜路有点危险。” “能够拖?”凌羽反问。 “并不能,”阿鼠笑着说。 “大致在哪个位置?”凌羽朝洞外走去。 “沿着洞口正对的方向一直走,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你就能到一个山崖前,山崖边应该有一条很破旧的绳索,你可以尝试过去,过到山崖那一边,再越过一个山,你就能看到镇子了。不过等你到的时候,他们可能已经关城门了,你需要想办法进去,”阿鼠看着凌羽,“我想这应该难不到你,卖安神水的店应该不少,不过药挺贵的,你有钱没?” 凌羽摸了摸口袋,里面的还有几个钱币,他踏出了洞口前,扔掉了一直戴着的头盔与护腕,然后回身看了眼柯修,低声道,“照顾好他。” “比起他,似乎你更危险,”阿鼠却回答说。 凌羽没有说话,晃了晃手腕走了出去。 雪花越来越大了,凌羽出去以后才发现,自己上衣没穿,但好在有魔炎在,并不会感到寒冷,只是皮肤被雪刮划的难受。 他飞快的在雪中奔跑着,很快就将山洞甩了身后,在林海雪原里穿梭,每一步都极为飞速,在没有护腕和头盔的限制之后,魔炎的力量被发挥到了最大。 但雪势却没见减弱,他前脚刚踏过一排脚印,但很快就被掩盖住了。 双腿如同机械一般行进着,就像是不知疲倦。连他自己都想到会这么拼命,虽然开始很讨厌这个话很多又很自负的贵公子,但逐渐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小伙子还是不错的,正直又固执,冲动又任性,和他年少时还是很像的,也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纨绔,反而很有责任感与荣誉感,更令他赞叹的是对于艾妮娜的感情,就光这一点他都不忍心让这家伙死在这里。 枯树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在他从下面跑过时忽然落了下来,在地面砸飞一大片雪花,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四周很是寂静,甚至连鸟儿的叫声都没了。 他向右边瞥了眼,突然一头棕灰色的狼从树后窜了出来,直扑他的面门。 一切只在呼吸间,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伸出胳膊去阻挡,锋利的牙齿直接嵌入了他的胳膊里,一股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喊了一句,但马上就又清醒过来,手拖了灰狼的身体向下压去,身体半跪着,没等灰狼松开口,魔枪直接从狼腰部刺入,狼牙终于停止了撕扯。 凌羽掰开狼口,取出了血淋淋的胳膊,上面的肉被掀开,雪花如同利刃一般划着,他站起身,漫天风雪里,竟然流出了汗来。 然后事情并没有如此这么简单结束,他站起身才发现,数不清的灰狼出现在了他的周围,一个个张开低着头骨,眼睛盯着他悄无声息地逼近着。 他苦笑道,似乎掉狼窝里了。 狼群越来越近。 三十米。 二十米。 十五米。 狼群忽然停住了。 这段距离是一个很好的距离,成年的狼一个冲刺,就能在呼吸间将牙齿送进他的喉咙里,此刻之所以没有立刻发起攻击,只是忌惮于那头倒下的灰狼,他已经没时间犹豫了。 他抽出了长枪,突然想起了牙之七式第一式的名字,狼牙–破刃式,似乎马上他就能亲眼见到群狼接连不断地扑咬过来。 他压低身体,做前躬状,魔枪直指前方,枪刃上飘着雪花。 “吼!”远处忽然传出一声狼吼。 这是一个信号,是头狼发出的攻击命令,也是凌羽行动的时刻。 最前方的狼立刻扑了上来,凌羽也没有犹豫,脚步在雪地上一踩,如同灰狼一样,扑了过去,不过比起灰狼,他的高度却低了不少。但也就是这样的差距,将那头狼的下腹暴露了出来他长枪稳稳的刺出,贯穿了狼腹,血液立刻崩了出来,手向下拉的同时,脚又在雪地上蹬了一下,跳入了空中。 数条狼又扑了过来,他伸出长枪,又一次贯穿了来临的狼,可没等他抽出长枪,又一头已经扑来,咬到了他的腹部。 他眉头一皱,却只能忍着剧痛,不去管那头咬住他的腹部的狼。而挥出长枪,去贯穿面前又扑过来的灰狼,因为每一次他只能击退一头狼,如果此刻去处理那头狼,那么下一头将会直接撕裂他的喉咙。 灰狼一头接一头的扑来。 他也一下接一下的挥枪。 那一刻,他体内血液翻滚着,瞳孔中似乎燃烧起了火焰。 不知疲倦的挥舞着手臂,狼群也没有穷尽的扑来,他数不清刺了多少枪,直到他翻滚落下,脱离了狼群,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碎裂,狼牙的痕迹遍布全身,而在他的枪身上还穿着两头灰狼。 他没有喘息,立刻朝前方飞奔而去。 第80章 奇怪少女 因为魔炎的原因,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但新生的皮却很嫩,寒风一吹马上又开裂了,这将他的速度拖慢了很多,直到天黑时才看到了阿鼠说的山崖。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对岸则在几百米远的地方,漫天大雪中,只能模糊看清对岸的情况。 他沿着山崖走了很久才找到了阿鼠所说的那根绳索,铁制的绳索有两根,一根从这边斜插进对面的岩壁上,另一根则从对面斜插进这边的崖壁上,来往的人需要借着地势在绳索上滑过去,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做掩护,就是光秃秃的一根绳索。雪花飘落上面,像是在两道山崖之间牵了一条白线。 绳索被一根木桩固定在岸边,凌羽用力的晃了晃,绳上的雪花纷纷落下,似乎还算牢靠。 凌羽坐在木桩旁,将双腿放在悬崖之上,魔枪横放在了绳索之上,一只手握住一端,然后身体向下一跳,手飞快地从绳索下方穿过,抓住了另一端的魔枪,接着呼的一下滑了下去,枪身摩擦着绳索,将上面的积雪全部扫落。 而他则如同在雪中飞行的猛兽一样,用身体破开了厚重的雪幕,速度越来越快,他只觉得脸上堆满了雪花,眼睛里已经被雪花覆盖住,看不清任何东西。 直到咣当一声,他整个人撞在对面的岩壁上,将他脸上和身上的雪花撞落,他才恢复了视野。他强忍住痛苦爬上了悬崖,看了一眼魔枪,上面依旧崭新如初。 直到深夜时分,雪还是下个不停,他爬上了一个山坡终于看到了远方发着亮光的城镇,来不及多想,喘了口气又又跑了过去。 到了跟前,他才看清这个城镇,并不算大,比起初雪城已经可以说很小了。此刻城门紧闭,城楼上闪着灯光,是夜里唯一的光明了。 凌羽趴在城下好久,也没有见到一个人探出脑袋看一眼情况,渐渐觉得不能等了,便从地上越起,魔枪朝墙上一插,身体又一跃,再一翻身,手已经摸到了城墙顶部,用力一拉,跳了上去,而就在他面前,有两个人蹲在上边打着呼噜,显然是睡着。 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脚下忽然踩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个酒瓶。酒瓶上覆盖着雪花,变得无比光滑,他仅仅一踩,酒瓶嗖的一下子飞了出去,在雪上划出一道痕迹,笔直的朝城墙上撞去。 “该死!”凌羽来不及犹豫,一个箭步飞身越去,在瓶子打在墙上前的一刻,伸手接住了瓶子。 “呼,”他拿着酒瓶站起身来,将瓶子轻轻放在围墙上,然后跳下了城楼。 街道里雪花飞舞,但却温暖了很多,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镇子里张灯结彩,雪地上丢满了彩纸,仿佛是在过一个了不得的日子。 此刻,应该很晚了,街道上很远才有一个商贩和几个路人。 凌羽摸到了一个卖糕点的商贩前,“老板,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啊,”老板笑了笑,“今天是寒退啊,过了今天,寒月就结束了,明天就是芽节,又是新的一年,又是新的一年啊!”老板重复了最后一句话,语气中似乎包含着这一年的心酸与对下一年的期待。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 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在初雪城之外地方度过寒退和芽节。 “有言道,寒退合家欢,无人再开店,可现在似乎也不太对,习惯都在改变啊,今晚出来的人倒是不少,不过这时候也都回家了,”老板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凌羽搭不搭理她,“我这小本生意,为了生计也不敢停歇啊。倒是大人,为何此刻还在外漂泊?” 凌羽微笑,“出来看看,马上就回去了。” “吃个寒糕再走吧!”老板喊住了凌羽,“我也该走了,最后剩一个就送你了,不要钱的。” 说着,老板将一块长条方糕递了过来,方糕脱离了柜台上的布蓬,雪花纷纷落上,为本就精致的糕点增加了一层白纱。 “谢谢,”凌羽伸出了手,接过寒糕。 老板抬眼看了下四周,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人影,“我该走了,你也快回家吧!” 老板收拾完了东西,推着小车,没入了大雪中,身影有些佝偻却又无比坚毅。 这一下,街上真的只剩下凌羽一人,他拿起糕点尝了一口,入口是无比甘甜,寒糕是寒月的美食,用糯米和荞麦粉制成,需要制成后放在雪中冰冻,是遍布大陆的一种美食。他尝了一口就停住了,不敢再去咬,默默地用身上仅有的一块布给包裹好,放在了口袋里,好东西总是要分享。 “这可是你生病了才留给你的,”凌羽喃喃道。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可包裹糕点的布块儿,却顺着裤腿落了下来,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了,衣服全是洞,那都是灰狼的杰作。 糕点在脚上一颠,落到了地上,他伸手去捡,却忽然闪过一个黑影,下一刻黑影叼着糕点跑走了。 那是一只黑猫。 “喂!”凌羽喊了句,“那可不是给你吃的!” 黑猫可不懂人语,飞快的窜动着,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凌羽也跟了过去,这个糕点可不能丢,这算是今年唯一的食物了。 他转过一个小巷子,却忽然停在了原地。 黑猫就站在小巷的尽头,蹲在地上摇着尾巴,口里还叼着那块糕点,两双爪子正去撕扯嘴里的布。 可凌羽却不敢上去阻止,黑猫旁站着一个瘦弱的身影,一头血红色的长发在雪中格外乍眼,她身上罩着一个黑袍,但黑袍并不大,仅仅到她的大腿处,半条腿裸露在外面,被黑色的丝袜包裹着,脚上是一双长筒皮靴。 这虽然与魔神之子的人装束有些不同,但相像的地方却更多。 “这是你的东西?”那人声音听着像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是,”凌羽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他很清楚如果对方想杀他,他根本跑不掉。 “抱歉,幽儿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少女伸手抚摸着黑猫的脑袋,但似乎并没有让黑猫吐出来的意思,虽然它吐出来,凌羽也不一定要了。 少女又说,“可幽儿喜欢的东西,就是幽儿的,我也没办法,你开个价吧!” 这……也太霸道了吧,凌羽心中不禁暗道,但却不敢说出来,这个少女给他的气息实在是太吓人了,那种威压不停的压迫着他。不过既然别人都这么说了,他也没犹豫。 “给我一瓶安神水吧!” “安神水?”少女语气里有几分疑惑,“我没有,如果是安神用的话,云龙草应该比你说的东西效果更好。” 少女轻轻一抬手,一株草赫然出现在了空中,更令凌羽惊讶的是,那株草直接平行着划破飞雪飞了过来。 到了跟前,他才看清,那株草上面包裹着一层奇怪的气泡,借此隔绝了空气。 凌羽伸出手,光圈瞬间碎裂,草落到了他手中。 少女伸出手,将黑猫抱进怀里,朝凌羽身边走来,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凌羽看到那只黑猫如同蓝宝石一般眼睛紧紧盯住他,“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叫什么名字?” 就在少女声音落下的那一刻,黑猫的眼里忽然闪过了一丝光芒,凌羽脑海瞬间空白,他如同失智一样,机械般的说出,“凌羽-提尔锋。” 少女轻声说,“再见。” 凌羽身体如同被冻住了一样,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连眨眼都觉得困难,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才失去了那股威压。 “呼,”他趴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着,这股力量是她从没感受到过的,即便是毁灭之炎魔神都不没有这种威压,仿佛来自整个天空的重量。 他望着手中的云龙草,原本还担心丢了糕点有些愧疚柯修,现在看来似乎是赚到了。 收起云龙草,他快步朝城外跑去,直到那座城池隐没在了身后他才松了口气。 少女坐在城墙之上,双腿伸在城墙之外,任凭雪花从腿间滑落,黑猫就伏在她的肩膀上。 “我在那个人身上闻道了熟悉的味道,很熟悉。” “喵,”黑猫伸出爪子抓了抓嘴巴。 “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少女凝视着前方。 “喵,喵!”黑猫放下了爪子,摇了摇脑袋。 “我说的是狂翼大人,他身上有狂翼大人的气息。” 少女摆动着双腿,“我们走吧,这次的任务和狂翼大人无关。” 说完这句话,少女站起身,直接漂浮在了空中,她在空中缓缓走着,最后消失在了漫天大雪里,仿佛踏入了虚空。 第81章 迷之信任 越过峡谷之后,凌羽为了避免再遭遇狼群,用雪洗了一下身体,冲掉了上面了血腥气味,野兽对于血液总有莫名的嗅觉,用这一招,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狼群的捕食区,在天快亮时回到了山洞。 “怎么样了?”凌羽刚踏进山洞就问,“东西我拿……” 他突然没了声音,手中的魔枪从手中滑落,跌进了泥土里。 洞里一切都没变,火堆还在燃烧只是已经很小,似乎快要熄灭了。而柯修还躺在那里,缩成一团,而他走时不同的是,柯修的衣服已经被扒开,又胡乱披了上去,而他的衣服早已经落在地上,变得凌乱不堪。 洞里也没了阿鼠的身影。 凌羽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跑过去抚摸了一下柯修的额头,更加滚烫了,如同岩浆一样。 而更令他恼怒的是,阿鼠竟然在这种时刻,拿走了他们所有的东西跑走了,包括柯修身上的钱和首饰还有碧空之眼和那本古书。 “混蛋!”凌羽一拳锤在地上。 他很愤怒,又很懊恼,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个才说过几句话的人这么信任,连一丝怀疑都没有。 可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东西再珍贵还是生命重要,这是库休拉常说的话。 凌羽看着云龙草,却不知道如何处理,索性不去管这么多,一股脑塞进了柯修的嘴里。然后跑到外面抓了把雪,放在手里,身体的温度很快让雪融化,雪水顺着手指滴落进了柯修的嘴里。 令人惊讶的是云龙草竟然在接触到水滴的时,瞬间融化了,化为了一股墨绿色的液体流进了柯修的喉咙里。 效果也立竿见影,柯修原本紧缩的身体慢慢舒展开来。 凌羽松了一口气,然后给柯修穿好了衣服,提起魔枪就走了出去。 所有东西都可以丢,但碧空之眼和那本古书一定不能丢。 他快步走着,雪地里的一切都那么的崭新,黑暗似乎到了尽头,天空开始露出了一丝白亮。 他飞快的朝山顶跑去,希望在高处能发现一点东西。 站在山顶上,朝四周看了下,除了白雪就是还未被掩盖住的灰色树干。 而一个黑点则显得格外乍眼,黑点似乎在朝这里移动,速度并不快,似乎在慢悠悠的走着。 凌羽马上跑了过去,到了跟前才看清黑点是谁。 银白色的长发仿佛与白雪融为了一体,护目镜罩在眼上,只露出下半张美丽的面容,一身黑色紧身皮甲上覆盖了一层白雪,手中依旧提着那把古怪的机械枪,嘴里似乎还在嚼着什么东西。 凌羽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棘却没太多的惊讶,只是吐掉了嘴里的东西,面无表情的说,“我的任务结束了,要回去了,刚好路过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留下来配迪卡斯?”凌羽又问。 “那当然,我还要留下来陪他建设能源基地吗?”棘轻笑了一下。 “我还以为建设能源基地也是骗我们的呢。” “并没有骗你们,要不然你觉得为什么一大群士兵会跑到这个偏远的地方来,”棘走到了凌羽身边,“这里很隐蔽,是个好地方。” “你不是他的副队长吗,他不挽留你吗?” 棘却淡淡的说,“我的雇主又不是他,我只是被安排在了这个中队,任务完成了自然要离开的。虽然这里风景还不错,但维尔特拉人关心的可不是这个。” 凌羽觉得两人也不是太熟而且他还要去追阿鼠,便匆忙说了一句,准备离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棘却忽然转过了身,说道,“你是去找一个有点跛脚的人?” “你见到了?他在哪?”凌羽急忙问。 棘点了点头,“嗯,我路上碰到了他,他走的很快又很小心,脖子里还戴着一个吊坠,但那个东西我在你同伴身上看到过,所以我就问了他一句,他却想要杀我。我帮你把他杀了,东西都在这里,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棘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布袋,扔向了凌羽。 凌羽伸手去接,低头看去,觉得那个布袋他有印象,像是当初柯修召唤东西时用的,打开一看,里面却如同无尽深渊一般。那是一个巨大的空间,黑暗却又清晰如同夜空一样,里面躺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而碧空之眼和古书就安静的躺在一个角落里。 “这是一个空间魔法器,应该挺贵的,我把所有东西都放里面了。”棘淡淡的说,“是你那个同伴的吧,我对他有点兴趣,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凌羽看着这个女人,棘脸上不笑时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不禁有一丝奇怪,接触下来发现,她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冰冷,而却比看上去还凶狠,杀人似乎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他生病了,还在山洞里,跟我来吧!”凌羽从黑色布袋里掏出了古书,看了下碧空之眼,还是决定留在里面。 山洞里的火焰已经熄灭,留下火红的木炭。柯修似乎好多了,额头也不在发烫,呼吸很均匀,像是睡着了一样。 棘走到那堆还红着的火堆旁,将数根木枝扔了进去,抬起手中的武器,另一只手握紧出粗大的枪口,用力一转,齿轮声响起,而原本蓝色的枪口变为了红色,她对准下方,轻轻扣动了扳机,一股火焰喷射而出,火堆又一次燃烧了起来。 这是凌羽第二次见到这种武器了,第一次是烤琉璃鸡时,琳曾用这种类型的武器生火。神奇的东西,总是令他无比好奇,似乎维尔特拉人的机械水平已经很高了,无论是莉儿的那种能发出光束的武器,还是那对银发兄妹的能切换剑与枪模式的武器,还有面前这个似乎更为奇怪的武器,都令他感到无比神奇。 “这就是机械武器?”凌羽拉过一根木棍垫下屁股底下。 “对,”棘看了眼手中的武器,眼睛里被红光映的绯红,“我们称之为创世武器,而在那群元素体的眼里,称它为窃神武器,他们说这种力量是窃夺了神的力量。但这是维尔特拉人的力量,没有人怀疑。” “能让我看看吗?”凌羽突然问道。 棘愣了一下,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你恐怕看不成了,因为它被固定到了我的手臂上,拿不到掉的,除非你割掉我的手臂。” 棘说着便抬起手臂,缓缓的松开了手,用力摊平了手掌,而那把巨大的枪械依旧矗立在那里仿佛不会倒下一样,能够看到有一根黑色的金属棍,直接从手掌心钻了进去,如同钢铁的臂骨。 凌羽有些不敢相信,他不知道将一根有大拇指粗的钢铁嵌进手臂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但能够想象那绝对是痛苦至极的。 第82章 度量梦想 “为什么要这么做?”凌羽问。 棘却又握住了枪把,似乎她手掌骨头已经变形,并不能长久的摊平。 “因为这是必须的。你可能不清楚机械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它是利用各种金属制成的一种东西,而机械武器只是它的一个分支。机械武器最为主要的特点是威力巨大,上手容易,不需要你苦练剑术,更不需要你是元素体。但不同的是,它的力量从被制造就固定到了一个级别,你无论多么努力也不可能在提升,只有不停的研究新的机械武器。当然目前来讲,纯机械武器的力量连魔法的一丁点都赶不上,虽然我们一直在追赶。所以为了获取更大的力量,不得不借助魔法,就像是这个东西,”棘晃了一下手上的武器,“我称呼它为破天,它主体虽然也是机械,但在枪口处却拥有三个魔法阵,能够聚合空气中的三种元素,分别是冰,火和雷电。借助特殊的激发装置就可以将聚合的元素能量释放出去,你可以把它简单理解为一个法杖,一个不需要吟唱咒语,更不需要你是元素体就能释放魔法的法杖。” “果然是窃神武器,”凌羽明白了为什么这么称呼它,不是元素体,却能够使用魔法,实在是窃夺了神的力量。 “是啊,窃神,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棘却又有几分哀伤,“因为身体不是元素体,而引动元素集合,会产生很大的力量,就像是在你的手中让元素爆炸了一样,所以通常这种武器会对人的身体造成很大的损伤。” “有多大?” 棘面色冰冷的说,“最直观的一点就是一般活不过四十岁。” 这话在她的口中说出就像是在叙述着一个很平常的事情,像是吃饭之间的闲谈。 棘又说,“这种痛苦不是谁都能承受的,我也一样,我也承受不了,所以在胳膊里放去了一个金属棍,来减弱后坐力,要不然我的胳膊早就断掉了。” 火堆里噼啦了一声,几枚火花溅了出来,棘捡起旁边的一根木棍,在火堆里挑动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拼命?” 棘却笑了一下,“你还是不了解维尔特拉,我们那里空气稀薄,元素衰弱,土地贫瘠,只有山和荒野。当然这是外界都知道的。但其实更为严重的问题是,每隔数十年就会有数不尽的怪物从北边那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洞穴里爬出来,它们就像是恶魔一样,在维尔特拉的土地上肆意杀戮掠夺,我们筑起的城墙根本抵挡不住,唯一的方法只有放弃家园,逃到别的国家去。等到那些怪物跑到别国国界处,就会被守军给消灭干净,这时候我们才能回家,你懂得那种感觉吗?” 凌羽沉默着,棘也一直盯着火堆。 “自己的国家被怪物占据,有家却不能回去,如同乞丐一样在别国流浪,唯一能够期望的,竟然是希望怪物赶紧破坏完自己的国家,跑到别国边境去,只要那样别国的守军才会消灭掉那些怪物,我们才能回到家乡,”棘忽然笑了,“这就像是一个变态的心理。所以,对于所有维尔特拉人来说,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抵御住怪物的攻击,不用漂泊在别的国家。可以住在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里,一直到死,这就是我的梦想。”棘抬起头看了一眼凌羽,“是不是很简单?” 凌羽忽然愣住了,他看着棘的眼睛,那是充满柔和的眼睛,不再有那种冰冷,他不敢对于她的梦想作出任何评价。 对他来说,一辈子呆在一个地方是最最窝囊的事情了,但对于棘来说确可能是一生都无法达成的梦想。 他有些疑惑了,自己究竟为什么非要出来冒险,但想来想去又想不出结果。 他沉默了半响,又问,“那你们国家的人都跑出来就是为了找到解决这个问题?” “对,各个地方的长老们寻找了无数种方法,有人提议借助魔法的力量,改造维尔特拉的土地。而有些人则提出采用政治的手段,希望说服其他国家派出援助。而更多的人则认为可以发展机械的力量,通过机械来抵御怪物。至于我,我被安排的任务是寻找那个黑色洞穴的来历,希望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过如果按我自己来看,我更倾向于借助魔法的力量,毕竟魔法是神的力量。”棘说。 凌羽只是点了点头,对于这件事,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火堆又快熄灭了,凌羽拿起屁股下的木棍扔了进去,压低了火苗,火苗却顺着木棍爬了上来,慢慢将火苗围绕住。 “你怎么在这!”柯修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凌羽回身,却看见柯修赤裸着上身站在那里,身上的衣服因为被阿鼠给脱掉了,凌羽也只是随便盖了一下,此刻他一站起身,就完全滑落了。 柯修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体,赶忙拉起了衣服,忽然慌张的问,“什么情况!你们对我干了什么!” “额,事情有点多,”凌羽刚想解释,又突然觉得真心不容易,就说,“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了,都已经解决了。” “喂,你这算什么回答,什么叫没什么事情了!”柯修一阵忙活穿好了衣服,突然一抹身体的口袋,“我东西呢!你看到我那个黑色袋子没有?” “给!”凌羽将黑色袋子扔了过去,“这是你的东西,是她帮你找回来的。” 柯修接过黑色袋子,先是放进了衣服里又皱起了眉头,审视着棘,“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去找那个红毛大混蛋!” 棘却站起了身,提着枪走了过去,“我只是帮助他完成一个任务,并没有太多的关系,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别,你们这么聪明的人,我有什么能够帮你们的,别再被当做傻子耍了,”柯修伸出手挡住了棘,“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吧!” “真的不行吗?就只有一个很小的事情!”棘还是不想放弃。 “呵,我还不知道有什么小……事,是你不能解决的,都敢从百米高的地方跳下去,还解决不了什么小事?”柯修格外加重了那个小字,然后又朝凌羽说道,“我们该走了,这里太冷了。我现在觉得浑身舒服,精力充沛,可以召唤荆棘了,嗯,对,我决定了,就给他改名叫荆棘。” 棘听到这话,却没有任何生气,依旧站在那里,“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只要你同意我的请求。” “哼,那好啊,”柯修顿了顿,然后淡淡的说,“那你去死吧!” 第83章 黑暗洞穴 这就像是一个玩笑话,但有人不那么觉得。 凌羽虽然并不觉得他和棘有多深的交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柯修真的答应她,她会毫不犹豫去死的。 “说什么呢,”柯修走过去拉了柯修一把。 “别拉我,”柯修推开凌羽的手,“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多嚣张,之前还不是敢拿着枪指我吗?” 柯修如同观看猎物一样等待着棘的回答。 棘表情凝重,忽然间她那碧蓝色的瞳孔里闪着,她抬起头,郑重地说,“你如果同意我的请求,我可以答应你,但是需要先完成我的请求。” “哼,”柯修冷笑了一声,“还不是怕死吗?说的这么悲壮干嘛!” 棘沉默着,像是一个犯错之后面对着家长的孩童,解释似乎已经没太多用了。 火光照耀着她的银发,将发丝映红,如同包裹了一层晚霞,她的手紧紧握着那把武器,倒不是想开枪杀人,而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凌羽看着那双碧蓝色的瞳孔,忽然又想起了铁德。当时他在于艾妮娜说话时,铁德也是的眼睛里也是这种神色。他有这么一瞬间怀疑是否棘也和铁德一样,给他说那些事情仅仅是为了希望得到他的帮助,但此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坐视不管。 “好了,”他拍了下了柯修的肩膀,“棘帮你追回了你的东西,你算是欠了她一个人情,堂堂希奥特联邦的未来主人应该不会不承认吧!” 他很清楚,在柯修眼里,尊严与荣誉比任何事都重要,不,他又想起了艾妮娜,可能那两件东西要排在爱情后面。 果然,柯修听到这句话,瞬间阴沉下了脸,他咬了咬牙大声说,“你这是在怀疑我柯修的人品,洛维斯基家族的信誉你还没有资格质疑,”他又看了眼棘,有些不情愿地说,“作为你帮助我的回报,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不过为了弥补你对我的欺骗,我会酌情考虑是否帮助你完成,你要明白,我这么做可没有违背我们洛维斯基家族的规矩。” 棘激动的抬起了头,眉宇间,嘴角上都是笑容,那是第一次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平复了下自己激动心情,“谢谢,我想请你的那个透明的人,帮我个忙。” 这个忙似乎很小很小,但柯修却很不开心。 “你说美尔丝?”柯修撅着嘴角,“如果你找她,那你等着吧,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你,不过不是现在。美尔丝那个叛徒让我很不开心,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她。看我哪天心情好了再帮你叫她!” 少年的心性又一次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可柯修话音刚落,美尔丝却忽然在空中出现,纤细的腰肢贴在他身上,满脸妩媚的朝他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说,“柯修殿下,你找我啊!” “没,”柯修一把推开美尔丝,侧着头说,“你可以离开了,我敬爱的美尔丝大人。” 美尔丝滑到了另一侧换了个位置,继续抚摸着柯修的肩膀,“别生气嘛,我始终都是你的人,一切的一切都源于我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对这个世界好奇?你是看到男人走不动路吧!” “那你是吃醋喽?” 美尔丝捂着嘴笑,如水波的身体,泛出一阵涟漪,她像是刺中了少年的要害,惹得少年脸色微红。 “我才没有呢,谁喜欢你,我喜欢是艾妮娜,这辈子只喜欢她,”柯修斩钉截铁的说。 “这点我当然知道了,艾妮娜与柯修绝对是我见过最般配的了,”美尔丝笑的更厉害了,似乎挑逗面前的少年才是她的目的。 柯修看着还一直站在那里的棘,嘴巴动了动,“趁着她还在这里,你赶紧问吧,问完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棘没有任何犹豫,迫不及待的问,“请问你知不知道维尔特拉那个黑色洞穴的来历?” 不用多想,凌羽也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柯修也看了美尔丝,似乎等待着美尔丝作出回答,毕竟答应了别人的事,还是要完成的,尽管他口里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但对于洛维斯基家族来说,这一点还是毋庸置疑的。 美尔丝却微笑着离开了柯修的身体,盯着棘碧蓝色的眼睛,“虽然很想回答你,但是我没并没见过你说的黑色洞穴,所以并不能解答你的问题。” 这答案模棱两可,并没有回答,也并没有不回答,有点算是给推过去了。 “连你也不知道?”柯修有几分好奇,“你不是诸界的旅行者吗?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爱好,我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大陆,干嘛没事去看一个洞穴呢,”美尔丝笑着说,“不过,既然是柯修殿下答应的事情,我可以跟你去看一下,到时候应该可以给出答案。” “多谢,那什么时……”棘又问。 美尔丝却忽的打断了她,微笑着说,“柯修殿下的精神力刚回复,还有些虚弱,我不能够长久呆在这里。你不用急,时候到了我自然就会去的,但需要柯修殿下的陪同,因为我作为召唤生物我不能够离开召唤者太远。” 没等任何人再问,美尔丝身体在空气中一晃,消失不见了。 “烦人的家伙终于离开了,”柯修忍不住说道,他摸了摸肚子,“我饿了,先吃饭去吧!” 火光下,棘还是站在那里,抿着嘴巴,脸上写满了不甘,似乎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柯修走到了门口,忽然停了下来,“放心,美尔丝说的没错,答应你的事一定做的,不过短期来看,我似乎帮不了你,因为我要陪他去一趟佩尔西斯。” 听到这个名字,棘瞳孔闪烁了一下,忽然笑着说,“那还真巧,我原本的计划就是去佩尔西斯。” “这可真让人怀疑……”柯修嘟囔了一句,然后走了出去。 棘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凌羽将火堆熄灭,拿起了自己的衣服,穿了上去,他一摸口袋,却突然发现似乎少了一个东西,那个他好久都没注意的东西。 那个他花了一枚帝国币买的怀竖琴,似乎不知遗失在了某个角落,任凭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似乎还需要再重新买一个,他这样想着。 第84章 芽月初晨 “谢谢,”棘来了凌羽身边,微笑着说。 她笑起来其实挺漂亮的,凌羽却不明白为什么老是绷着一张脸。 棘拉下了额头上的护目镜,盖住了半张脸,却依旧掩盖不住由衷的笑意。 “笑起来挺漂亮的,为什么老是绷着脸?”凌羽还是忍不住问。 棘愣了一秒,然后笑着回答,“小的时候,我母亲说我笑起来很傻,很难看,而且我如果一笑就很容易控制不住,会笑个不停,为了避免这些问题,我一般就很少笑了。” 对于这个说法,凌羽感到无比稀奇,却又忍不住说了句,“你母亲其实是骗你的。” 空气忽然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棘才轻声说,“我倒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这一刻,她终于没了笑容。 凌羽很尴尬的挠了挠头,他明白棘话里的意思,却再也找不出任何一句合适的话。 雪地里,柯修已经召唤出了飞鸟,并坐了上去,雪也停下了,熹微的晨光从东边掠了过来。 “前面有个镇子,”凌羽越上鸟背,“一直飞去能看到了!” 棘还是坐在了最后,宽大的护目镜戴在眼睛上,银色长发梳成辫子落到左肩后,就像是那次飞跃能量网时一样。 “坐稳了,”柯修摸了下飞鸟的脖颈,“羽,走了!” 似乎绕了一圈,他还是没准备给这个鸟换个名字。 飞鸟扑打着翅膀,拔地而起,来到了高空,然后翅膀骤然停下,朝前方略去,直到快接近地面才又一次高高跃起,朝前方飞去。 “你不是说给他换名字吗?”凌羽压低了身体问,“怎么还没换?” “羽说它很喜欢这个名字,我也没办法,”柯修带着笑意说,声音透过风声很是嘹亮。 凌羽记得他应该是跑了将近十个时辰才到了那个小镇,而且还是在高速情况下,但在乘着飞鸟,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不到就来到了城门口。 此时还是清晨,并没有关闭城门,他们和正常行人一样进入了城里,而那天晚上见到的两个守卫有一个就在下面,负责检查过往人员,给人感觉这个小镇似乎只有他们两个守卫一样。 清晨的镇子里,人却很多,挤满了整个街道,大人们互相寒暄着,孩童们则在人流里来回穿梭。 柯修进树城门之后,一刻也没停,领着二人就直奔一个饭馆里去。 可他前脚刚踏进去,就被老板给拦了下来,老板那圆润的脸上,因为太过激动流过几滴汗珠,“抱歉,抱歉,各位客人实在是很抱歉,今天我们歇业。” “歇业?”柯修很不开心,“歇业你干嘛还开门!” “今天不是新年第一天吗?芽月到,迎神笑,怎么能够关门,那可是对吾神的大不敬,”老板搓着手掌,赔笑道。 凌羽这才想起来,昨天是寒退,今天就是芽月第一天了。传说在这一天,生命之神会为大陆撒播下生命的种子,让大陆的生命再一次绽放。但其实真正追溯起源,是因为在这一天,遍布大陆的茶花都会发芽,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 “已经芽月了吗?”柯修喃喃道。 “真是抱歉,真是抱歉,”老板还在不停地道着歉,“看你们应该都是旅人吧,店里还剩下很多早上吃剩下的食物,你们如果不嫌弃可以尝尝。” 没过多久,老板就端着一大盘绿色的糕点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笑容,“芽月吃绿叶糕,一年都会生机勃勃的。” 也不管能不能吃完,老板将盘子放进了柯修手上,然后回到了屋里,继续躺在柜台里,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三人绕过人群,在巷脚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后方就是街道,枯井旁似乎没有热闹的气氛,仅仅一墙之隔,但热闹却属于对面,这一片只有他们三个。 枯井旁的老旧房屋里,似乎废弃了很久,也仅有一颗不知名的树,作为唯一的点缀。 “嗯,比我宫廷厨师做的都好吃,”柯修一口吞掉了一整块,“你们也尝尝。” 凌羽倒是从没见过这种绿叶糕,在他们那里,芽月应该吃百肉包,用各种肉馅制成的一种食物,很是美味。但对于这个新奇的食物他还是很有兴趣尝一口的。 入口有点苦涩,应该是那种奇怪的绿叶的缘故,但口感很筋道,越嚼越香,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配上秘制鱼籽酱才是最美味的,”柯修不知不觉已经吃了好多。 直到最后剩下最后两个,柯修拿走一个,凌羽拿起最后一个递给了棘,她一直默默坐在那里,也不去伸手去拿。 “给,不尝尝吗?” 棘摇了摇头,“我不饿。” “唉,这东西不是饿不饿的原因,”柯修站起身,“芽月不吃绿叶糕是会被吾神忘记的,这是神赐予我们的礼物,每个人必须要吃的。” 凌羽虽然从没听过这个传说,但似乎和他们那里的百肉包的寓意都差不多。 “这是神给予我的第一个礼物,”棘接过了绿叶糕缓缓说道。 坏消息有很多,除了没吃饭的地方,也没有住的地方,更没有任何商队经过这里。柯修显得很不开心,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国家里还有这种地方存在,觉得失了面子,便想赶快离开这里。 但很快又有个消息就让他找回了面子。 还是个很好消息,那就是这里离卡尔特王国的王都并不算远,除了就是地形复杂,路不好走,但有飞鸟在这些也都不算什么问题,而他们的目的地波布城也恰好在卡尔特王国。 据柯修说在整个希奥特联邦里,就数卡尔特王国最穷了,不仅穷还跟落后。虽然不知是不是他为了强行找回面子故意编造的。 但凌羽大致了解了希奥特联邦的一些情况。希奥特联邦由五个大的王国和很多个小的公国组成,在五个王国中,位于联邦东面的洛维斯基王国,也就是柯修的国家,是最繁华的地方洛维斯基的王城也是希奥特联邦的大都城。 除了洛维斯基王国,东南方的海尔瑞拉王国也很繁华,而北面,西面的两个王国则稍微落后了一点,至于西南面的这个卡尔特王国则是是贫穷的代名词。 但即便是最贫穷的地区也会有一个让人赞叹不绝的地方,卡尔特的王都就算是一个这样的地方,那个坐落于湖泊之上的城市,充满了机械与魔法的气息。 第85章 水城希尔雅莉斯 关于卡尔特王国的王都,水城希尔雅莉斯,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大地之神法恩斯很喜欢水神洛娜的一个项链,便设计想要偷走项链。他用言语激怒水神,说她不能够喝下自己的四杯酒,水神洛娜自恃自己是掌控水的神灵,永远不会喝醉,便答应了。可大地之神在给她的酒中施了一个魔法,结果水神仅仅喝了一口就醉了,迷糊中打翻了酒瓶将剩余的酒散落到了地上,被大地之神施放了魔法的酒,在落地的一瞬间,化成了一个望不到边的海,而大地之神为了保护无辜的人,将酒杯也扔了下去,化作了一个钢铁之柱,救了一部分人,而那部分人在钢铁之柱上修建了一个城市,就是这座城,水城希尔雅莉斯。 “骗人的,这都是骗人的,”柯修又补充了一句,“这里分明就是湖中的高地,怎么可能会是钢铁之柱呢!” 经过数十天的飞行,他们来到了这座城市,从天空看去,入眼是一望无际的湖水,如同大海一般,一眼望不到头,湖面还结着一层厚实的冰层,上面零星有一些行人,而在湖面上有一条黑色的通道格外显眼,那是供蒸汽船通行的地带,冰面坚固的破冰船劈开,而新结成的薄冰又被来来往往的船只打的粉碎。 无论是行人还是蒸汽船的方向,都是那个位于湖泊中央的钢铁巨兽,整个城市像是由钢铁浇筑的,耸立云端的铁塔,城里林立着的高大烟囱冒出的黑烟与冰面上的轮船烟囱冒出的黑烟,聚集到了空气中,像是为城市笼罩可一层乌云,还有城门上那无数巨大黝黑的炮口,直指天空,甚是壮观。 柯修将飞鸟落在城门前,然后将其收了回去。 望着数十米高的铁门,凌羽不由得叹了口气,比起这个城市,初雪城实在是太小了。 “水城希尔雅莉斯,号称永不陷落的城市,被战神库瓦德评价为整个大陆仅次于群山之巅上的龙堡之后的城市,”棘走了上来,她似乎很熟悉这座城市。 “可你要知道,这个国家就只有这一座城市是这样,其他的都地方都很落后,用一个国家的经济,养活一座城市,”柯修笑了声,“这就是卡尔特王族的治国之道。” 这点说的确实不错,他们一路上所见到的都是连绵不断的丘陵,城市少之又少,比初雪城大的更是一个没见到,仿佛整个国家的人和物全部都来到了此地。 机械与魔法共生在这座城市,随处可见不停溅起泥水的蒸汽轮车与各种骑行兽来回穿梭,除此之外,人的着装也形态各异,有人身着宽大棉袍手持法杖,有人则是紧身皮衣,头戴高顶帽,腰间挂着短刀与火枪。 但似乎机械与魔法也并非如此和谐,就比如他们住店时遇到的这个问题。 “你,和你可以留下,她还请离开,”老板缩在角落里,成了一条缝的小眼睛落在书桌上的书里,头也不抬的说。 “为什么?”柯修狠拍了一下柜台,眉头竖起。 这位柯修王子殿下在朋友面前没了面子,实在让他很不开心。 老板仿若无事般看完了这一页,又掀开了一页,翻页间用手指了指门口的地方。 凌羽有些不解,走出去一看,只见店门上方悬挂着一个木板,上面用数种语言写下了一句话。 “机械师恕不招待。” 除了古语,国语,就连兽族与精灵的语言都写上了,他有些好奇,这个肥嘟嘟的老板是有讨厌机械师? 凌羽拍了一下柯修肩膀,从他衣服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老板的面前,那是柯修的召唤师徽章。 银制的徽章刺亮了老板的眼睛,老板拼了命瞪大眼看着那枚徽章,双手颤抖的捧过,然后有几分结巴的说,“大,大人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柯修也很明白形势,略表不屑的夺走了老板手上的徽章,“现在我们可以住了吗?” “大人,实在不是抱歉,”老板愁眉苦脸的,他实在不想得罪这位大人物,可要他破坏规矩,实在是有点不情愿。 “机械师实在是不能进这个店的,这是立下的规矩,如果今天破了这个规矩,以后我就没办法在这里立足了。” “为什么?”柯修撇了撇嘴。 老板拿丝巾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因为这座城里正在划分地盘,以通向王宫所在铁塔的两条南北纵横的街道为界,这座城市分为了四个区,东区是魔法师的地方,北区则是机械师的地方,西区是贫民窟,魔法师对那里没兴趣,机械师听说正准备占领那里,而咱们南区则是鱼龙混杂,无论什么人都可以进来,没有任何限制。不过有一些街道还是有着不同的派别,刚好从这间店开始以北的街道全是魔法师的地方。我如果……” 柯修没等他话说完,就跑到了外面,却还真的发现在这家店的墙上,画着一条红色的线,像是分界线一样,红线的左边蒸汽冒个不停,右边也是一片祥和,偶尔还有鸟儿落下。 “什么时候已经分裂这么严重了,”柯修喃喃道,他忽然又看到了老板取暖用的煤炉,“你不是说这里是魔法师的地盘吗?怎么还敢用这种东西。” “唉,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什么派别不重要,自己舒服才重要,比起昂贵的火焰石,还是这个烧煤炭的机器好用多了,”老板则微笑,“就像是那群机械派的人,不也还会去牧师所看病吗?还会请印刻师雕刻魔法阵,到底机械与魔法还是死的,人才是活的,争来争去,也没区别,没什么区别的。” 老板似乎深谙世道,道理讲的明明白白,分寸把握的刚刚好,说多了显得他立场有问题,说少了又不足以使人信服。 “你倒是活的自在,”柯修冷笑道,“墙头草可不是什么好事,恐怕机械派赢了,你就会踢掉门外那个牌子吧!” “哈哈,”老板只是大笑,没有回答。 不过尽管如此,老板还是给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这座城里还是有很多地方没这种规矩的,毕竟也没人跟钱过不去嘛。 根据老板的消息,他们找到了那种旅馆,但看到旅馆老板的那一刻,他们瞬间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个旅馆老板与之前那个胖老板简直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发着光的小眼睛,实在是再不能特别了。 一见面的第一句话,就说清楚了两人的关系。 “你们是我二哥介绍过来的吧?” 柯修接话,“听你这口气,你还有大哥喽?” “那是,那是,”老板笑道,“你们打东面来,那里是二哥的地方,如果打西面来就是大哥的地方。” “你大哥是不是机械派的人?”凌羽忍不住问了句。 “大人真聪明,”老板笑的更厉害了。 好嘛,这三兄弟,把所有生意都揽完了,即便是机械与魔法任何一派的人赢了,他们都不会受任何影响。 不得不说,又学到了一招,凌羽心想,等回去了也开一家分店,让杜维纶看着,省得以后初雪城也分派别了,他好两头都赚。但这个想法也只是想想,他可是逃犯,能不能回去还是个问题呢。 第86章 不落尘之酒 因为身上的钱并不多,只开了两个房间,棘单独一间,凌羽和柯修住一间。 “是钱不够吗?”棘这样问。 其实凌羽知道棘是有钱的,但无奈柯修太爱面子,作为整个希奥特联邦未来的主人,连住个旅馆都需要找别人借钱,实在是有失身份。 “不用,我们一直都是住一间的,”柯修这样回答。 可这样的后果就是,在老板和棘怪异的目光中,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 屋子里装饰的很温馨,整个房间里散发着一股弄弄的香气,窗户正对着街道,精致的纺纱窗帘被晚霞染成了红色。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放在那里,上面还放着一朵蔷薇花。 “还真是奇怪的气氛,”柯修嘟囔着,他打开了火炉,填进去几颗煤炭,火苗立刻扑了上去。 “嗯,很奇怪,”凌羽一屁股躺在床上,他可是累坏了,已经好多天没舒舒服服的睡觉,早就扛不住了,“我先睡了,没事别喊我!” “这么早就睡,你不吃晚饭了?这里的白鳍鱼挺好吃的,都是从旁边的湖里抓上来的,等会儿可以去尝一下,还有那个……”柯修停住了,他看到床上的人已经睡得很熟了,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不停的传来,扰得他有些心烦,“睡得还真是快。” 他坐到椅子上,从怀中拿出碧空之眼,凌羽把碧空之眼留在袋子里,他接触到袋子就感觉到了。湛蓝色的珠子泛着荧光,越靠近鼻子,越能闻到有一股别样香气。 那是他最喜欢的香气,属于风鸣石独有的香气,碧空之眼就是用这种石头制成的。当然,他喜欢这个香气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艾妮娜身上因为长久佩戴碧空之眼也有了这种香气。 他还记得第一次跟着父王去魔法师公会拜访艾妮娜的老师,希奥特联邦最伟大的魔法师,父亲与其在屋里交谈,而他则偷偷溜了出去,跑到后面的庭院里玩耍。 可他刚到庭院就被一股特别的香气吸引,不自觉的穿过了花丛,看到了那个坐在花坛边冥想的女孩,她穿着雪白的裙子,蓝色的长发垂到了花坛上,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很是认真,双眼紧紧闭着露出了长长的睫毛,宛如跌落花丛的天使。 他看呆了,如同石柱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父王喊他一句,他才反应过来,女孩也被喊声惊醒,稚嫩的脸上有几分茫然。 “柯修,该走了,”父王又叫了一句。 柯修离开前又看了女孩一眼,女孩也正好看向他,对视的那一刻他觉得如同被夺去心脏,脚再也不能移动一寸。 “柯修,我们该走了,”父王亲自走过来,抱起了他,同时眼睛的余光也看到了那边花坛上的女孩,笑着说道,“小艾妮娜又变漂亮了。” 他就这样被父王抱在怀里朝外面走去,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美丽的人儿。 “父王,我想要艾妮娜当我未来的王后,”他还记得回到王宫里跟父王说的第一句话。 “哦,为什么啊?”父王微笑着看着他。 他跑下王座,面对着父王大声说,“我喜欢她!” 其他的都忘记了,他只记得父王笑着连声说好,并且允诺等他成年时就将亲自跟艾妮娜的老师说这件事。 而今年他就成年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碧空之眼,喃喃道:“艾妮娜……”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开门声,似乎就是对面房间的,而旁边的房间就是棘。 “她这时候干嘛去?”柯修收起了碧空之眼,站起身轻轻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看到全副武装的棘手持着那个机械武器,下了楼梯。 他看了眼依旧熟睡的凌羽,推开门跟了过去,心中不停地说。 “就知道你肯定打着什么坏主意,看我不戳穿你!” 天说黑下来就是一瞬间,刚才还有晚霞此刻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柯修跟着棘穿过了肮脏的街道,街道旁边就是一条布满油污的小河,河水浑浊。街道上形态各异的人并没有太过关注他们,这里算是很混乱的地区,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路边的煤油灯昏黄闪着光。 棘拐进了一个小巷里,柯修前脚刚踏进去,就看到棘倚墙边似乎在等待着他。 “为什么跟着我?”棘低声道。 柯修自知理亏,但又实在不想说原因,那样似乎显得自己为人很小气,想了半天,吞吞吐吐的说,“怕你……有危险,来保护你,毕竟答应你的事还没完成呢,要是你死了,这可就成了我的一个误点了,”似乎越编越觉得有道理,他连声说,“对,就是担心你,所以我才跟着你来的。” 对面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棘转身朝深处走去,那里没有灯光,黑暗里传出一个声音,“不用了,你还是回去吧,我去的地方不太欢迎你。” “为什么?”柯修一愣。 可棘却没了声音。 半途而废可不是他柯修的习惯,他将身上的装饰物全部摘了下来,避免被认出身份,然后跟了过去。 棘轻轻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也没有再管他,只是轻声说,“跟着我,别说话,也别乱跑。” “知道了,你该干什么就去,不用管我,”柯修压低了脖子跟着棘来到了巷子的深处。 一个亮着灯光的小店,打破了黑暗统治的局面,店门口堆放着许许多多的机械零件,而门上一面沉木雕刻的牌匾则似乎颇有几分复古的味道。 “不落尘之酒……”柯修低声念出了那个名字。 棘推开紧闭的木门走了进去,入眼是各种摆放在柜台上的机械零件和一些小型的机械武器。 屋子里很安静的,只有一个时钟还在发出清脆的响声。 “哦,亲爱的棘,好久不见!”一个身穿白色长风衣的女人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女人大概三十多岁,风衣里面则是略显暴露的黑色纱衣,很有风韵,略显妩媚,一头银白色头发盘成发髻,脸上还戴着一个粗框眼睛。 “好久不见,汐!”棘与其深深拥抱了一下。 第87章 不可磨灭的伤痕 “汐?”柯修一愣,看外貌,听名字都是维尔特拉人,这当然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一个维尔特拉人再希奥特开了一家店,实在让他有几分好奇。 棘和汐在那里低声交谈着,他有些无聊的偷偷瞄了一眼木柜上的武器,那是一块菱形的黑色晶石,晶石里面布满了各种亮着光的小点,外面包裹着一层银色金属,看着很是漂亮,像是天上的星河。 “小哥,你是棘的朋友吗?”女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伸出左手拿过了他眼中的那块晶石,手指捏着晶石晃动了一下,“请告诉我,我等待着你的答案。” 这个名叫汐的女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但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温暖,倒像是猛兽对猎物的戏谑。 “是,”柯修点了点头。 “嗯,欢迎,”汐将晶石放在柯修的手中,嘴角微微翘起,“请慢慢看,不过很不好意思,这里的东西并不卖。” 不卖为什么要摆出来呢,柯修忍不住在心底里说道,但他并不没选择再问,来之前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是少说为妙。他将晶石放在了柜子上,手插在衣服里,跟在棘的身后。 汐扭着曼妙的身姿朝后方走去,“棘,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我可能会去一趟佩尔西斯,请你帮我维护一下破天,”棘走过去,将握紧武器的右手放在柜台之上。 “佩尔西斯,到那里去干嘛?”汐拿起一个铁制钩子轻轻敲打着棘手中的武器。 没等棘回答,柯修拍了下棘的肩膀,低着头说,“你其实不用去的,可以到王都等着我,不用非要跟着我们跑。” 棘面无表情的说,“我去佩尔西斯有自己的事情,并不是为了保护你。” 原本还没什么事,可听到保护这个字,柯修的自尊心又一次被刺痛了。 “什么叫保护我?你觉得你比我厉害吗?我可是银……” 他的“银色召唤师”头衔还没说完,就又咽了回去,棘正用另一只手在下面狠狠掐住他的手背,都快要掐流血了,似乎不想让他说下去。但这不是主要的,更可怕的是坐在柜台后的汐,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在听到那句话之后,瞬间没了,如同被淋了层冰霜一样。 “抱歉,”棘低声道。 “哼,又不是你的错,干嘛跟我说这些,”汐冷声道,然后便沉默下来,低下头,一双手灵巧的在棘武器上游走着,拿出各种工具将整个枪口部分卸了下来。 “佩尔西斯元素稀薄,我替破天装一个固态的魔法石,可以让你使用几次,暂时放在我这里,两天后来拿,暂时又这个战术附件防身吧,”汐又将一个黝黑的枪口放了上去,然后低着头,用手杵在桌子上,“我要休息了。” 这是请他们离开的意思。 “好,那我先走了,”棘站起身,拉着愣在原地的柯修,朝外面走去。 柯修像是犯了错的孩童一样,不知所措。 在离开店里的最后一刻,他朝柜台看去,汐用双手捂着眼不停地哭泣,眼泪顺着手指流出,在灯光下格外乍眼,轻微的哽咽声压住了时钟的声音。 他不知道是出于原因,让这个已经三十多岁的女人变成这样,但隐约能感觉到,她似乎一直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而他的那句话,就像是一个石子,投在了那压在她身上的巨石之上,仅仅这颗石子,就把她压垮了,泪水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走在阴冷的街道里,柯修有几分内疚,“那……那个……” “和你无关,”棘头也不回的说着,“但你应该听我的话。” “额,我……” 柯修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想了半响又问,“她为什么这么不喜欢魔法师?” 棘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夜空,上面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只剩下孤独的月亮。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那个黑暗洞穴吧,汐的父亲和哥哥和我一样,为了解决那个问题奔波于大陆各地,寻找各种方法,他们在希奥特联邦遇到了两个魔法师,自称说可以帮我们解决黑暗洞穴问题,并且根据他们显露的实力,确实很让人信服。汐的父亲和哥哥便把他们带到了黑暗洞穴旁边,可实际上那两个人的身份是召唤师,本身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帮助我们,而是通过黑暗洞穴来召唤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结果造成元素紊乱,无数的怪物涌了出来,汐的父亲当场死亡,附近百里的人全部被怪物吞噬了,而汐的哥哥最后为了赎罪,在家里自刎了……当时她才十五岁。” 柯修沉默不语,他可以找出一万种理由为自己辩驳,为召唤师辩驳,但却找一个一句话,去安慰那颗被极少数邪恶召唤师毁掉的心灵。 “抱歉,”他喃喃道。 “你没必要道歉,而且她也听不到的,”棘顿了一下,又迈出了脚步,“不过我可以代她向你说声谢谢。” “那她呆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柯修快步跟了上去。 “为了救赎,救赎她自己。吾神曾说,解救世人是他的使命,解救自己是自己的事情。”棘淡淡的说,“当时那两个召唤师就是在这里出现的,汐怀疑他们是有组织的,便一直呆在这里收集情报,同时也为我们提供装备支持。” “不是都说神抛弃你们了吗?你们还相信神?”柯修说。 棘却轻笑了一声,“你说的话可不符合你的身份,神是抛弃了我们,但我们依旧相信他。我们相信迟早有一天,维尔特拉会变成比大陆任何一个处都美好的地方,并且我们一直为之奋斗。” “等我接替了父王的位置,肯定会帮助你们的,”柯修郑重的说。 棘停下了脚步,忽然转过了身,“你说这么大声,不害怕有人暗杀你吗?” “怎么可能!”柯修笑道,“在希奥特,谁敢暗杀我!” “是吗?”棘缓缓转过了身,面无表情,将手中武器猛地抬起,扳机扣动,一枚银色的子弹朝他扑来。 速度之快,让柯修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满脸疑惑,实在不懂棘为什么要杀他。 可那颗银色子弹,贴着他的耳朵呼啸而过,而他的身后猛的响起一声子弹入骨的声音。 他一转身,却发现黑暗中无数的人正在缓慢逼近着,无论是墙上,还是路上。 取他脑袋的人来了。 第88章 邪神六刃 “混蛋!”柯修怒斥一声。 小巷里漆黑一片,而那些黑影如同蜘蛛一般攀爬在各个角落,将他们围在中间,唯一露出来的是那双猩红的眼睛。 柯修与棘背对着,一人防御一面,剩余两面则是房子的墙壁,但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紧闭着房门和窗户,这是一个混乱的地方,连卫兵都不愿意来此地,生怕他们的昂贵鞋子沾上污水和淤泥。火拼,仇杀,在这里并不少见,石板路上不知道流过多少人的鲜血。说不定今天他们的血液也将留下。 “你们是什么人?”柯修手指在手臂上摸索着。 黑暗中传出一声冷笑,“能被请来杀你的,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邪神六刃吗?”柯修脸上有几分凝重。 邪神六刃,罗希瓦尔大陆最古老的刺客组织,传说在邪神陨落的那一刻,他的信徒们聚集在一起,组成了这个组织。最初的目的是暗杀光明教廷的人,但后来要变成了纯粹的刺客组织,只要你拿出让他们满意的筹码,他们可以帮你杀死任何人。 而组织最强大的六个人,被称为六刃王,分别用邪神的六个武器命名。而邪神六刃不仅仅是指这六个人,那邪神的六把武器,从没人见过它们的真是面目,见到的人已经死了,但根据一些古老的记载,邪神淬炼六种邪念,制成六把短手武器,称为六刃。 曾经有一个帝国皇帝,派兵占领了邻国,屠杀了邻国王室,仅最小的王子逃了出来,他求助于邪神六刃组织,并为此献上了一个神器,邪神的武器,六刃之一的夺魂。邪神六刃组织人员全部出动,将帝国皇帝击杀于大殿之上,举世震惊。 他们又一次践行了他们的宗旨。 诸神之下,六刃之上,所行所往,血落尘扬。 “当然,按道理来讲我当然没必要通报姓名,但可惜我们的组织太过出名,很多时候说出名字反而更容易办事。我收到的委托并不是杀死你,而是带你去一个地方。”那个声音又来了。 “要我的人给了你什么,我给你百倍!”柯修大喊。 对于邪神六刃来说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这点柯修很清楚,此刻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增加筹码。 可黑暗中却传出一个先声,“不好意思,这个东西我实在无法拒绝,恐怕就是你也拿不出再吸引我的东西。” 谈判破裂,黑暗中的声音消失了。 无数的黑影缓慢逼近着,如同洪流侵蚀高地,正在吞噬着他们可以落脚的地方,仅过片刻就到了眼前。 “好了!”柯修突然笑了一下,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只白色的牙齿,而在他的手臂之上,深红色法阵已然成型。他可不会坐以待毙,必要时刻将用血液来召唤。 以血液为媒介的召唤很是方便,减少了一大部分的吟唱咒语,但后果也很明显,比如持续时间很短,而且威力大大缩减。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而且对于他召唤的的东西来讲,已经够了。 “红色,红色的骑士,你的荣光将……” 忽然他停止了吟唱,因为几柄匕首已经划到了他的喉咙处。敌人也察觉到了危险,根本不可能让他舒舒服服的召唤。 柯修翻身朝后退去,贴在墙边,对着棘说,“给我十秒钟!” 棘没有允诺他,只是抬起了手中的武器,银色的子弹连续飞出,准确无比的打近了靠近的黑影,他们的胸前纷纷炸开了血花。 可敌人如潮水般涌来,打退一波,又来一波。 匕首如同毒蛇一样,从各种刁钻的角度袭来,她只能侧身躲过,不厌其烦地扣动扳机,将一颗子弹都被准确的灌进了敌人的胸膛。 尸体已经在她面前倒了一片,但她也并不好受,剧烈的运动让她气喘吁吁,而且她本身就不是近战,为了保护身后的柯修,根本不能够移动开半分。 数柄匕首还是透过了层层的防御,借着黑暗与同伴的尸体,划开了她的胳膊与大腿,尽管下一刻手握匕首的主人脑袋上已经开了花,但这种以命相搏的方式还是让她的身上遍布了伤痕。 如果破天还在的话,她可能还不足以这么吃力,可将破天拿走,就如同拔掉了她的牙齿,尽管还有各种手段来杀死敌人,可远远不够,敌人如同傀儡一样,不停的冲来。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人,他还在焦急着念着咒语,唯一的机会就是看他的召唤了,而她能做的就是用身体为他争取时间。 思绪戛然而止,她飞身跃起,一脚踢飞了靠近柯修的一个黑影,可同时她的整个身体也暴露了出来,瞬间数把匕首已经朝她的头上袭来。 她手指疯狂的扣动扳机,枪口不停的冒着烟,枪管也热的滚烫。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所有的攻击,她只觉得脸上一凉,血液立刻流着出来,而发绳不知何时已经断裂,银色的头发散落着。 “吾之忠诚,若巨石坚固,吾之勇猛,若剑刃锋利,……”柯修还在疯狂的吟唱着,他心态已经快爆炸了,可却不得不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让元素平稳的流过身体。 忽然,一柄墨绿色的匕首破空刺来,目标不是她,而是站在那里的柯修,速度太过了,柯修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那靠近的匕首。 噗呲一声,匕首刺进了血肉里,柯修瞪大了双眼,口中的咒语停住了。 刺中的并不是他的身体,棘在最后一刻来到了他的面前,匕首完美的刺入了她的腹中,匕首很长,直接突破了棘的腹部,同时也割破了他的衣服,划开了他的皮肉。 棘面容扭曲,她咬紧牙齿,伸手握住黑影的手臂,另一只手抬起枪。 嘭!又是一连串的金属撞击声,子弹在一个剑刃上划开了花火。 黑影头目顺势抽走了那柄墨绿色的匕首,棘如同水滴一样落了下去,跪倒了地上,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柯修只能看到那头银白色的头发上,沾满了血液,然后飘散着落到了泥泞的地上。 “快点……”棘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说出的这句话。 “啊!……铁与火的勇士,沐浴在鲜血之中,吾之英雄,降临!”柯修终于吟唱完了所有的咒语,将手狠狠地拍在胳膊上,身体如同瞬间被抽空了一样,趴在了地上。 第89章 亚尔特蕾 这次召唤他为了减少吟唱时间,移除了本来的主仆契约,改为了平等契约,这本身就要耗费大量的魔力与精神力,并且他的精神一直处于接近崩溃的地步。 棘就倒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如同等待羽化的蝶。 一瞬间,以他为圆心一个巨大的魔法阵陡然出现,红色的光芒闪动着,法阵也在剧烈的运转着。 黑影头目又一次发起了攻击,墨绿色的匕首尖部在触碰到法阵的那一刻,激起了一阵红光,如同有着一个防护网一样,任凭他如何发力也破不开防御。 光芒又是一闪,法阵里泛起了一阵尘土,墨绿色的匕首终于突破了进去。 但并不如同他想的那样,能够刺穿目标的心脏。一只戴着金属手套的手,握住了他的匕首,他再一次被卡在那里。 他抬眼看去,手的主人是一个身穿血红色铠甲的女人,全身被铠甲包裹着,从头到脚都是红色,但那种颜色不是铠甲本身的颜色,而是鲜血的颜色,那是被鲜血染红的铠甲。 女人用力一握,墨绿色的匕首竟然直接断掉了,黑影头目踉跄的朝后退去,无数的黑影立刻挡在了他的面前。 断掉的匕首被女人粗暴的扔在了地上,她伸低下头注视着柯修,面具下传出声响,“是你召唤我的?” 柯修没有多想,用手指着前方的几个人,“对,杀死他们!” 女人不再询问,抬手抽出了腰间的红色长剑,长剑是暗红色的,剑柄上有是一个展翅的巨龙雕刻,她朗声道,“罗希瓦尔帝国军,格罗里斯战区,先锋骑士团团长,亚尔特蕾,领命!” 亚尔特蕾,是古罗希瓦尔帝国最勇猛的战士,剑术精湛,力量巨大,但生性残暴,每次杀敌必须饮血,曾仅凭一人就将数千大军屠杀干净,并且一滴血液都不留,被称为饮血魔将,在人们推翻罗希瓦尔帝国时,被一位大魔导师转移到了异时空,在那里获得了永恒的生命力,并且一直屠杀着那里的一切生灵。 她将长剑抛入空中,长剑落下插在了远处的地上。 她动了,她跑了起来,路过长剑之旁时,抬手抽出了红色长剑,在面前一挥,那道横劈,如同划开了黑夜,滚烫的血液如同水滴一样落下。 落在了她的盔甲上,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持剑而立,握住了一个黑影的断臂,放在鼻尖嗅了一下,然后很嫌弃的丢开。 “太难闻了!太难闻了!” 她怒吼着! “太难闻了!” 黑影在她的面前如同豆腐一样,被红色长剑快速切开,尸体倒了一地,而她一脚将一个黑影踢到墙上,骨头碎裂声传来。 忽然她那钢铁的面具后传出一声冷笑,“还好,总算有一个不错的东西了,” 她将长剑指向了黑影头目,然后猛的越起,如同饿狼捕食,扑了过去。 黑影头目手持着断掉的墨绿色匕首不停地后退,他很吃力的招架着,红色长剑每发出一击,都像是附带了山脉倒塌的力量。 红色长剑刺入了他脚下的石板路上,亚尔特蕾用力一掀,石板碎裂开来,碎片崩入了空气中,然后纷纷落下。 黑影终于忍不住了,他扔掉了手中的武器,摸到了腰间,两柄泛着银光的武器在他的手中旋转着。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过敢阻挠我们邪神六刃的人,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忽然,他如同鬼魅一样,化为了无数的虚影,虚影旋转着围了过来,将亚尔特蕾围在中央,不停的飞舞着,旋转着,由天至地,无数的虚影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钟将亚尔特蕾罩在里面。 一个动了,另一个也同时发动了攻击,在外面看来,巨钟瞬间收缩像是一层薄膜一样贴到了亚尔特蕾的身体上。 火花在亚尔特蕾的盔甲上闪烁着,突然黑影全部消散,只留下了亚尔特蕾手中的那一个黑影,她紧紧握住黑影的脖子,然后将他愤愤的甩在了地上。 “愚蠢!愚蠢!愚蠢!愚蠢!” 她将长剑对准了那个黑影头目,猛的刺了过去。 忽然,一声猫叫从空中传来,下一刻小野猫小猫落了下来,刚好被红色长剑直接贯穿。 “不要啊!”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楼顶传来,但却已经晚了。 野猫的肚子已经被划开,露出了内脏,血液流了一地。 亚尔特蕾抬起头看着楼上窗户边的女孩,眼睛里红光闪烁着, “美味!我的美味!我的美味!” 她如同发狂一样,扔下了在地上的黑影头目,猛的窜向了空中。 亚尔特蕾已经陷入了发狂的状态,没人能控制住她,现在她眼中除了鲜血没有其他东西。 “该死!”柯修慌了,他就如同放出了一个魔鬼,将给这座城,带来无尽的杀戮。他将手用力地抓在胳膊上,手指嵌进了肉里,然后大叫一声,猛的撕扯开来,皮肉一下被献开,血液溅了他一脸,但胳膊上的法阵也瞬间被撕毁,他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脑袋有些发昏。 而那已经来到窗户边的亚尔特蕾,忽然身体晃动了一下,她惊恐的看着因虚弱而倒在地上的柯修,又看着面前已经近在咫尺的女孩,发出了一丝怒吼, “我的美味!我的美味!” 可她再怎么怒吼,发泄也无济于事,身体消散在了空气中。 “哈哈哈哈!”黑影头目从地上站起,包裹他的面罩沾满了血液,但却难以掩盖他的喜悦,“做的漂亮!做的太漂亮了!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可实在抱歉,筹码实在是太诱人了,我不得不带走你!” 此刻,唯一能够阻碍他的亚尔特蕾已经消失,而那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能否站的起来都还未可知呢。就如同断了腿的野兔等待着他这个狼狈不堪的猎人去宰杀。 柯修确实已经站不起身来了,他在地上挣扎着向后爬去,泥土混合着血液沾满了全身。 “你没机会了,就别再挣扎了!”黑影抽出了如同毒蛇一般利刃。 忽然,柯修觉得身体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他抬起头,刚好看到棘那美丽的脸庞,血液从左脸颊处不停地流下。她一路狂奔,丰满的胸部因为跑动,不停地撞在柯修的身体上,惹得柯修脸色红润,气都不敢喘一下,被棘用这种奇怪的姿势抱着,让他觉得有几分羞耻,可现在还不是尴尬的时候。 棘跃出了小巷,没有多想,来到了那条满是污水的河边。 她扯掉头上的护目镜,飞快套在了柯修眼上,低声道,“气味很难闻,你忍住!” 没等柯修回应,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跳进了那条布满油污的河里。 第90章 又见伊人 大雨滂沱的下着。 地上血流了一片,一个男人笔直地站在尸体中央,任凭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衫,水冲刷着地面,将尸体上不断涌出的血液冲向了黑暗的角落里。 黑色长枪上还在滴着鲜血,啪嗒啪嗒,每一声似乎都如同在耳边敲响一样。 男人缓缓走了过来,每一步都那么剧烈,如同在脚上系了个风铃。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白刺的光芒照亮了男人的脸庞,是那么的熟悉。 凌羽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虚汗淋淋,他的身体不由得颤抖,那个场景太熟悉了,熟悉的他几乎可以确定上一刻发生了什么。那个人,那个原本应该是狂翼的男人,在闪电的光芒下露出的脸却是他自己。 “好奇怪的梦,”他喃喃自语。 魔枪还在床边躺着,安安静静,如同死了一般。 他环视了一下屋子,没看到柯修,心中暗道,“这家伙又不知道跑哪去了,似乎睡之前他说有一家烤鱼不错,不会是自己去吃了吧!” 柯修如果听到这句话,一定会从污水河里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他起身出了门。径直朝东区走去,入夜天气变冷了,行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凉意,都裹紧了衣服。 一路上他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座巍峨的高塔,铁制的塔身上布满五颜六色的宝石,格外耀眼,宝石在黑夜里闪着光芒,将周围照的恍如白昼。 “那是卡尔特王族的宫殿,铁之塔,也是这座城市的制高点。客人是第一次来吧,”店里的伙计端上来一壶酒和一盘烤鱼。 凌羽又瞥了眼那座铁塔,转过头夹起一块鱼肉,“对,第一次来,看着挺漂亮的。” 店里伙计也抬眼看了下铁塔,“我们这有句古话,卡尔特的繁华在水城,水城的繁华在铁塔。当然是水城最美丽的地方了。” “你家鱼不错!”凌羽换了个话题,他在想柯修说的会不会就是这家的烤鱼。 “可是百年老店了,附近的人都知道,”店里伙计满脸自豪,“夜已经很深了,平常都没位置的。” 凌羽喝了一口酒,砸了下舌头,“这酒挺不错,看来这趟是赚到了。” “有道是无事不穿区,客人从南边来,过了那条街到这里,已经算是进入东区了,别说就是为了吃一顿饭?,而且如果我猜的不错您是兰洛人吧!”店里伙计抹布擦了下邻近的一个桌子。 店里已经没其他人了,他也就忙里偷闲多聊了几句。 “是我口音很重吗?”凌羽有几分好奇。 “这倒不是,只有东陆人的口音和我们有点区别,兰洛和希奥特都属于西陆,区别并不大,主要是您的头发颜色很特别,希奥特很少有黑色头发的人,兰洛倒是有很多,而且最主要的是我们希奥特人吃鱼肉都是用叉子的,您却还用筷子,筷子是东陆人常用的工具,虽然自从诺伊修斯帝国统一了大陆,筷子在西陆也很普遍,但我们这里的人还是不太习惯的用的,”店小二停下了手中的活。 凌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对于筷子和叉子的区别倒是很清楚,但并没在意,不过头发这一说还是第一次听到,现在想想,他这一头黑发确实有几分另类。 “有什么特别的吗?”他问。 “这说起来可就多了!”店里的伙计轻笑一声。 凌羽掏出一枚银币放在桌子上,轻声说道,“讲讲吧,闲着也是闲着。” 年轻伙计瞥了眼周围,见也没其他客人,索性就拉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把抹布搭在肩膀上,“客人应该知道,这片大陆至诞生以来一共有三个国家曾统一过大陆,分别是罗希瓦尔帝国,迪亚拉帝国,诺伊修斯帝国。罗希瓦尔帝国是最古老的国家,传说在国家前期,那时统治罗希瓦尔帝国的皇帝是暗神,而诸神都是那个国家的人,随着光暗战争的爆发,黑暗诸神……” “暗神破碎,邪神陨落,魔神被封印,”凌羽脱口而出。 这是他所知道的事情,也是他亲身经历的事情,魔神虽然被封印却无时无刻不想着重回大陆。 “对,”店里伙计继续说,“但光暗战争之后,不仅黑暗诸神灭亡,光明诸神也消失了,但大陆依旧被罗希瓦尔帝国统治着,直到迪亚拉帝国的四兄弟,推翻了罗希瓦尔帝国,并且统一了大陆,将光明神教奉为国教,终止了暗历,开始了新的纪元,史称圣历。又过了数千年,迪亚拉帝国覆灭,大陆出现了很多小的国家,各国交战不断史称战历,直到千年之前,战神库瓦德亲率十万龙骑士,翻越天壁山脉,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占领了西陆最强大的国家,西陆诸国望风而降,诺伊修斯帝国终于在千年之后又一次统一了大陆,战历结束,改元德历。当时库瓦德手下的十二军统帅,留下三位代为镇守西陆。不久之后,战神库瓦德被皇帝诛杀,十二军统帅纷纷宣布独立,各自建立起了国家,德历结束,改元乱历。而统治现今兰洛帝国的皇族迪尔美特,迪尔美特这个名字其实就是战神库瓦德的妹妹,而她的丈夫就是兰洛帝国的建国者,十二军统帅之一,他的名字倒是不清楚,不过他也是黑发,而他的军队里大部分人也都是黑发,哈,所以啊,我才猜测您是兰洛帝国的人。。” 凌羽忽然想起了他那位祖先,说不定千年之前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骑着巨龙盘旋于天空,多么威风啊! “没想到你知道的那么多,”凌羽喝了一口酒,将酒瓶推到了年轻伙计面前。 小伙计却连连摆手,笑道,“哪里是我知道的多啊,只是这段时间,附近来了个吟游诗人,每天晚上都会讲一些历史,我有空就去听,听的多了也就知道一些。” 其实从他的话里也确实可以听出,大部分都只是单纯的叙述,并不像自己说的,更像是转述别人的话语。 还没入口的酒,停留在了那里,因为手的突然停止,而晃动了一下,溅出几滴落在嘴唇边,吟游诗人,凌羽喃喃自语,“会是她吗?” “什么?”伙计疑问。 “没,没什么,”凌羽拿过酒瓶又喝了一口。 告别了店里伙计,他朝着伙计说的方向走去,打算去碰碰运气。 都说芽月的天气很平静,可这却并不平静,原本还是明亮的夜空,忽然就下起了雪来,人们刚刚褪掉了一层衣服,这突如其来的雪,让人措手不及,原本还有些热闹的街道,原本还悠哉走路的人,一个个都行色匆匆的朝家里赶去。 他转过一个街道,却见昏黄的油灯之下坐着一个身影,一身灰袍,花白的胡子粘上了一些雪花,有几个行人在此驻足。 他手指请弹怀中的竖琴,琴弦晃动,发出了铿锵有力的声音,震人心魄,他忽而高声吟唱: “何人燃起天火? 乃是毁灭之炎魔神 魔神欲坏圣柱, 诸神震怒, 以雷为剑,以山为斧, 破暗红之铠甲,断魔神之椎骨, 以山负压,魔神之血喷入九天,落下则为岩浆。” 语毕,琴声停。 众人又觉得雪下大了,手忙脚乱的缩紧身子,跺脚声此起彼伏。有几人朝他面前的口袋里扔了几枚钱币,一人问道,“大人,这一段是什么意思?” 吟游诗人放下怀竖琴,轻声说,“这是讲述岩浆的来历,传说当年毁灭之炎魔神为了发泄愤怒,而想要毁掉风神的通天神柱,诸神与之大战,将魔神封印于群山之下,但它不甘心失败,喷出了自己的血液,将岩石融化,融穿了群山,化为了岩浆喷薄而出。” 人群里连声惊呼,又迟了几秒,掌声响起。 雪又下大了。 众人开始散开,朝远处走去,只剩下两三个人,凌羽走了过去,将一枚银币放在铜盘里,然后就站在那里,站在老人面前,雪花不停的打在他的身上。 “大人,想听什么?”老人抚摸着怀中的铁灰色徽章,另一只手端起烈酒狠狠喝了口。 凌羽微笑,“能讲一下赤焰龙骑吗?” “赤焰龙骑?”老人眉头一挑,略有些为难的说,“大人看来很懂门道啊,赤焰龙骑可是有名的人物,不过我并不擅长讲英雄人物,但也略知一二,可能会有一些错误,莫怪,莫怪!” “没关系,我就是想听一下,”凌羽拍打了一下头发上的雪花。 “好!”老人大喝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酒瓶,“那我就不再推辞了!” 琴声起,人声随后而到。 “何人是为最强? 当属赤焰龙骑, 赤龙舞于长空, 降下九天雷霆。 翼庇诸方百里, 翼展万风纵横。 穿刺死亡之爪, 碎裂群山之鸣。 ……” 吟唱戛然而止,老人收起了竖琴,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表示遗憾。 一道空灵的声音忽然从凌羽身后传出。 “千军万马,化为引龙, 长枪所指,皆是死灵!” 对,这就是真正的赤焰龙骑,长枪所指,皆是死灵。 凌羽猛地一回头,只看到漫天飞雪中站立着一个美丽的倩影,淡蓝色的长发飘舞,粉色的发绳仿佛还系在原来的位置。 似乎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的漂亮。 她脸上浮出出一抹笑容,嘴唇轻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第91章 别离相遇 她还是那身朴素的灰色长袍,上面有些泥泞还沾着雪花,袍底部有些破烂,还没有来得及修补。脚上是一双考究的短靴,靴子上很单薄有几分花纹作铺垫,那是一种很实用的鞋子,尤其是寒月里泥泞的路上,可以很好的防滑,她踏在浅薄的雪上,便留下了深深的鞋印。 身子一动,露出了灰袍底下的棉制长裙,看上去应该很柔软,胸口还是挂着那颗吟游诗人的徽章,淡蓝的发丝时不时从上面掠过。 脸上始终带着几分浅浅的微笑,如宝石般的双目有节奏的眨着,看着前方的道路。 “不知道要说什么吗,”她开口了,却并不像一个问句。 “嗯,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知道的话,也不用非要费劲力气去想,”她又说。 如同被看穿了心思一样,凌羽无措地盯着地上的雪,脚步下一刻就踏了上去,而那块被他踩过的雪留在了身后。 他终究还是问了个问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原本的计划就是来水城,看一下这个大地之神与水神的遗落之地,然后就去东陆,西陆的大部分地方都去过了,还有东陆广阔的土地等着我呢,”冰澜微微一笑,她问,“你呢?为什么会到这里。” 凌羽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去佩尔西斯,我的梦想还没完成呢,还记得吗?你曾经说过的,佩尔西斯遍地都是龙,我想那里肯定会有属于我的龙。” 冰澜先是愣了一秒,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依旧低头走路的凌羽。 “那是个不错的地方,你会在那里完成你的梦想。” “谢谢,希望会是那样,”凌羽表示感谢,但却没再说什么。 雪花迎着寒风飞舞着,一不留神就溜进了他的身体里,有些冰冷。 “是我要感谢你,听那个黑色盔甲的骑士说是你救了我,那次,毁灭之炎魔神时。” 凌羽知道她说的是西恩,黑之近卫团团长,也是他的第一位雇主,现在一想都过了好久了,也不知道琳现在怎么样了,仿佛昨天还历历在目。 “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只是……”他思索了许久也想不出合适的词汇,终于他选择放弃了,过了许久,才低声说,“是你救了我才对。” “啊?”她显得有些惊讶,也可能是没听清他说的话。 凌羽吸了一口气,似乎连雪花都进了嘴里,“我原本都已经放弃了,都放弃了我的梦想,可你却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她沉默着。 “我今天二十六岁了,去年遇到你时也二十五岁了,原本想着可能会在那个小城过完一生的,可遇到你,我又想去冒险了,想着有一天,可以让大陆响彻我的名字,那是我十六岁时的梦想,也是现在的梦想。”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说不定你会死在无人知道的角落,为什么还非要去冒险?” “说不出理由,也想不出理由,我只知道,在你离开的时候,我是第一次那么渴望出去看看,那么的渴望,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这么美丽的世界,可能这一生都无法回去了,可能也会死在路上,”他顿了顿,平静的说,“但未来的事,无人知晓。” 这是迪卡斯说过的话,当他停顿的时候,忽然涌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冰澜没有回答,只是又泛起了微笑,“那就祝你好运了!” 路到头了,一条南北的路出现在了眼前。 凌羽停下了脚步,抬起头,雪花眨眼间扑到了他的脸上,身后的影子被油灯拉了很长很长。 “我向北走,你呢?”冰澜也停住了脚步。 向南,旅馆的位置是在南面,可他却犹豫着,迟迟说不出口。 他挤出了一个笑容,“终究要离开,这次终于不是不辞而别了。” “是啊,”冰澜抬起头看着他。 “你记得你曾经说过,吟游诗人一共会经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学习有关大陆的历史,第二个阶段是去游历这片大陆,第三个阶段则是再一次走遍整个大陆,把大陆的历史故事讲述给众人听。我希望当你开始第三阶段时,可以路过初雪城,到时候我肯定会发动整条街的人给你捧场。”凌羽笑着说。 “嗯,”她点了下头,然后轻声低语,“后会有期。” 离别总是这么猝不及防。 “后会有期,”凌羽抬起了手,轻轻挥动。 冰澜转身朝身后走去,步入漫天大雪之中,影子慢慢融进黑暗。 凌羽望着远去的背影,忽然又想起了一句话,“为什么不一起去佩尔西斯呢?那里也有许许多多的古代传说,英雄事迹。” 可却没人听的到,连路人也听不到,那句话一直藏在他心里。 “真是个废物啊!”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嘲讽自己。 告别了冰澜,他步履阑珊的朝旅馆走去,忽然有些沉重的铁链声从身后传出。 凌羽转过身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从暗处走来,挺拔的身体被黑色长风衣笼罩,头发略长又有些凌乱,刀削般的面庞略微有些疲倦,他走着,背后一把长柄巨斧格外乍眼,银色的斧身上布满了雪花。他走着,手中还握着黝黑的铁链,响声就是从那里来的,渐渐地走近的,铁链末端的物体也出现了,那是一个铁制棺椁,四周雕刻着奇异的花纹,像是古代诸神的模样。 那有近千斤的铁棺被男人手中毫不费力的拖行着,铁棺在雪上滑动着,没有一点声响,只有顶端的铁链还在抖动间发出声响。 男人从凌羽身边走过,凌羽注意到了男人胸口处的徽章,金色的徽章里有一颗白色的宝石,宝石被精心雕刻成了一个锥子,而金色的徽章底则被刻成了一个怪异的单翼的魔物形状。 那是破魔使的徽章,并且是一位金色级别的破魔使。 已经走过去的男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声音徐徐传来,略有些沧桑沙哑,“打扰了,请问铁塔怎么走?” “你走错路了,朝那里走到头,向右拐,走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了,”凌羽指了指男人的身后方向。 男人又转了下身体,低声道,“谢谢。” 铁棺就在凌羽面前转动着方向,他这时发现棺盖上绘制的图案竟然是冥河引渡。 传说冥界有着一条无边无际的冥河,死去的人会在一个孤岛上,当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手持镰刀,镰刀上挂着一盏灯从迷雾中驶来时,你坐上他的船就可以重新投胎了。 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但冥河引渡这幅图却是只有当尸体放进去之后才会刻上的,据说这样是因为好让引路人知道这个棺材的主人,也就是说此刻铁棺里正躺着一个离世的人。 凌羽不由得心生恐惧,略微后退了一步。 忽然,男人也停了下来,铁棺停止了移动,头部正对着凌羽,男人脚步有些急促的走了过来,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紧张不安的凌羽,“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在男人手中,赫然出现了一颗黑色的石头,同体发黑,如同深渊一般幽暗。 魔曜石,魔神的礼物。 凌羽瞳孔猛的张大,莉儿的那张脸仿佛倒映在了魔曜石里,正冷冷的看着他,他慌张的朝后退去,像是见了鬼怪一样。 “看你反应,那就是见过了,”男人冷冷一笑,反手收回了魔曜石,“告诉我,他在哪里出现过。” 凌羽依旧蜷缩在角落,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别……别……问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哼,看来是被吓破了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全村被杀了,只有你活下来了,亦或是商队全死了,你躲在队友的尸体下活下来了,”男人站立在那里,不屑的说道,“最近事情很多,你的事情就留到以后吧,想报仇就去下委托,破魔使将会替你解决问题!” 凌羽依旧缩在那里,眼神恐惧,不停的晃着脑袋。 男人又扫了一眼,转身离开,“就先这样吧!” 铁链声渐渐远去。 “究竟是什么人?”凌羽坐在地上喃喃道,脸上全然没了刚才的恐惧。 看到魔曜石第一眼他确实吓了一跳,但旋即反应过来,这个男人的目标很可能是魔曜石,他不可能告知魔曜石在莉儿的体内,只有装作被吓傻来避免麻烦。 第92章 夜痕破魔团 铁塔,铁之塔,希尔雅莉斯之柱,圣杯之柄,铁焰花,没人能说清这个建筑究竟有多少个名字,或许在每个第一次见到这座塔的人,都会在心底里为他起上一个名字。 这座悠久的塔似乎与这座天降之城一直紧密联系着。 虽然说是铁塔,其实并不完全都是由钢铁,只有骨架才是暗黑色的钢铁,墙体部分是用白色的大理石填充。因为钢铁骨架从墙体里露出来,像是一双托举着大理石建筑上的铁手,在上方合拢。大理石建筑只有铁塔的一半高度,上部是真正的的钢铁之塔,只是能否住人就不得而知了。 侍卫打了个哈欠,蹬了下棉鞋,脚趾头冻得有些僵了,这种鬼天气,在外面站岗简直要折磨死人。 雪很大,布满了整个空间,身后铁塔上依旧闪着灯光,头顶的光明石灯还在晃动着。 他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揉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确定是自己没看错。鹅毛大雪中一个黑色的身影渐渐走近。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身体,用眼睛的余光瞥了眼同伴,他的同伴也同样如此,站的笔直。 身影完全清晰了,破旧的衣服像是乞丐,可他却丝毫不敢大意,能够到铁塔这里来的,无一例外都是贵族与了不得的大人物。 “即便是看着再奇怪的人,也不要露出鄙夷或者不屑的神色,”他们的队长卡鲁,一个在这里担任王宫侍卫四十年的老头,经常在嘴边念叨这句话。 这是一句忠告,保命的忠告。 与破旧的衣服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那枚挂在胸口的金色徽章。侍卫心想,卡鲁队长说的果然不错,不过更令他疑惑的是那人背后拖着的黑色铁棺,雕刻精美的铁棺就在手里拖着,实在是让人感到有几分奇怪。他可不敢一直盯着看,偷偷瞄了一眼,然后赶忙上前一步,低声说,“大人,这里是王宫禁地,没有允许禁止入内。” 说完这句话,他有些忐忑,害怕触犯到了这位大人物的逆鳞,被那柄银色的巨斧给砍掉脑袋。尽管这句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话语,但恐惧还是从脚后跟窜到了脑袋里。 男人并没有恼怒或是暴躁,停下脚步,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封装饰华美的信函,他依旧拿在手中,并没有递过来的意思。 “国王的书信,我前去述职,有劳了,”男人仅停留了几秒,便收回了信函。 侍卫虽然没看太清,却依旧捕捉到了信函上几处关键的东西,有代表希奥特联邦的荆棘花和代表希尔特王国的铁焰花,看来身份是不容怀疑了,虽然他本身就没觉得这位大人的身份会有任何问题。 “大人,请!” 他的同伴明显比他反应快,已经为这位大人物打开了铁门。 忽然,从门里走出了一个老头,身穿华丽的服侍,戴着金边眼睛,他微微弯下腰,轻声询问,“我们需要登记一下大人的信息,还请大人……” 那就是他们的队长,老卡鲁,无论从动作到神态还是说话的方式语气都显露出比他们更自然礼貌的气息。 男人手拉铁链,边走边说,“夜痕破魔团,希利乌斯。” 句话一出,卡鲁的墨水笔直接掉在了雪地上,他赶忙按住眼睛去雪地里摸索笔。侍卫却不太清楚,不过隐约感觉到,似乎这位是个了不得人物。 待到男人走远,侍卫来到卡鲁身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笔递,他忍不住问,“卡鲁叔,夜痕破魔团是什么?” 卡鲁扶正了眼睛,狠狠地咽了口吐沫,“你要知道一件事情,军队是抵御敌国的力量,而卫队则是维护治安的力量,但还有各种危险的事件并不是我们能够完美处理的,这也就催生出了佣兵这个职业,但在各式各样的佣兵团中,有一些则专门而解决凶猛无比的魔物,夜痕魔团就是这其中的一个极为强大的存在。魔神虽然被封印了,但它拥有诸多信徒,他的信徒们会想尽办法召唤各种魔物,那些魔物会破坏村落,袭击路人,而破魔团会不计报酬的解决他们。不过最近这些年,魔物很少出现了,他们也不常活动。” “那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另一个侍卫也凑了上来。 卡鲁一字一顿的说,“破魔团所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彻底埋葬魔族,看来那群魔神的信徒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侍卫望着远去的男人,恐惧换成了仰慕,心中忽然觉得能见识到这种大人物,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 幽长的走廊里,侍女们正排成长队朝前面走去,她们身穿黑色的连衣裙,手中各自托着一个木盘,上面则放着各种各样精致的裙子与鞋子,比起她们身上的要精致很多。 领头的女官也是身黑色的连衣裙,但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蕾丝花边更衬托的人的美丽,她也没有拿任何东西,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 她停在了房门前,按了下门铃,清脆的声音响过之后,她开口道,“格伦斯王子,陛下请您过去。” 几秒钟之后,房间里先是传出脚步声,紧接着是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好,我马上来。” 门开了,门后站着一位英俊的男人,如同玛瑙石般的眼睛格外明亮,睡衣还套在身上,金色的头发散落着,他面带微笑,“这么晚了,真是辛苦你们了。” 女官同样报以微笑,带着侍女走了进去,侍女们排列在墙边,整齐划一地伸出手臂,将托盘递了出来,动作很是流畅。 女官侧身伸出了右手,为格伦斯介绍着各种衣服,“殿下,这次一共准备了三十二件裙子,分别是十二件棉质,十二件布质,十件纱质,都是……” “亚沙,”格伦斯轻声打断了她,握住她的右臂轻轻压了下来,注视着她的脸,语气温和的说,“亚沙,你让她们都放下吧!已经很晚了,赶快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 亚沙微微欠身,点头道,“是,王子殿下。” 第93章 王子殿下 亚沙挥了下手,侍女立刻将托盘放在红色地毯之上,依次退了出去。 格伦斯看她还站在原地,又说,“你也去休息吧!” “我还要带殿下去见陛下,不能离开,”亚沙微笑。 “那好吧,真是辛苦你了,”格伦斯点头。 他走到床边,掀开了天蓝色的床帘,让人惊讶的是,此刻在床上还躺着一个熟睡的少女,绝美的脸庞上双眼紧闭。 格伦斯坐在床边,手穿过到被子下面将少女抱在怀里。覆盖在少女身上的棉被,随着格伦斯站起身而滑落,露出了少女洁白如玉的肌肤,竟然是赤身裸体,玉体一览无余的暴露在了空中。 少女揉了揉眼睛,有些疲倦的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娇喘一声攀上了格伦斯的肩膀,“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格伦斯低下头,吻了一下少女的鼻尖,柔声说,“父王找我有事,没办法,你今天都这么累了还要陪我,真是辛苦了。” “嗯,没事,父王这么晚找你,肯定是有急事,”少女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下,“放我下去吧。” “我的拉克丝,还真是善良啊,”维莱斯单膝跪在地上,倾斜着身体。 少女的脚尖触碰到了柔软的地摊上,她松开一直搂着格伦斯脖颈的纤细手臂,如同鱼儿的身体一滑,便站起了身,栗色的长发垂到了腰际。 匀称的身体没有一丝多余的肉,雪白的双腿笔直修长,就像是被诸神费劲心血雕刻的身体,没有一丝瑕疵。 淡紫色的双眸,灵动的跳跃着,与长长的睫毛构成了一副游动着的画卷。 多么美丽的人啊! 恐怕连神也会这样赞叹。 她宛如出浴的美人,一丝不挂的站在那里,不知是没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人,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格伦斯起身走到托盘前,手指轻轻点着,“拉克丝,今天穿什么样的好呢?” “你决定吧!” 少女缓步走到了亚沙面前,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亚沙则低身行礼,面带微笑,似乎她看着这位裸体美人没有丝毫害羞。即便是同为女人对于这宛如被神镌刻出来的身体也会感到自惭形秽,进而羞红脸,而她能这么平静,并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习惯了。 她作为宫廷女官,服侍这位王子殿下已经十年了,对于王子殿下,她一直找不出一个适当的形容词。格伦斯王子作为卡尔特现任国王的独子,几乎毫无疑问就是下一任国王了,但就是这位一国之主,却很平易近人,礼貌的让人都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对于她们这些宫廷侍女和女官,每次都是说话都像是云朵一样温柔,这么多年来,她还从未见过这位王子殿下发火呢。 但你如果以为这位王子殿下是一个完美的人,那他每天必做的事情一定会让你大跌你的眼睛,至少她第一次见到时是这样的反应。 王子殿下没别的爱好,唯独对女人的衣服格外喜爱,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铁塔里有一个属于王子殿下的储衣室,里面有数万件女士衣服,几乎大陆上见到的款式,这里都有。 她曾听说过会有些男人喜欢穿女装,可这位王子殿下却只是收藏,从未穿过,比起自己穿,他更喜欢帮别人穿衣服。在这位绝美的王妃来到铁塔之前,王子殿下每日必做的事情,就是帮每一位侍女搭配各式各样的衣服,再帮她们亲手穿上,一件一件的,往往做完这个浩大的工程需要一上午的时间,但王子殿下依旧乐此不疲。下午时的王宫,仿佛换成了贵族的晚宴一样,侍女们身着各式各样精致的裙子,来回穿梭着。 而这位王妃嫁来之后,王子殿下终于收敛了几分,不再帮侍女穿裙子,但如果有人请他帮忙,他还是会欣然接受,但绝对不会去为她们穿上。 如今她只帮王妃穿裙子,但让人羞耻的是他帮过头了,之前帮侍女穿衣服的时候仅仅只是外裙,现在帮王妃穿衣服则是连内衣都不放过。 原本王妃当着众多侍女被王子殿下亲手套上衣服,无论是她或者是侍女还是王妃,都极为尴尬,除了王子殿下还乐在其中。可时间久了,就没人觉得奇怪了,反而有几分期待这位美丽的人儿会被王子殿下会打扮成怎样惊艳的存在。 对于王子殿下这个怪癖,亚沙实在是不知是好是坏,有时候她会想,如果王子殿下不继承王位,肯定会去开一家女装店,生意可能还会很不错。 格伦斯给拉克丝先穿上了粉色内衣,又从托盘里拿起一套白色的裙子,拉开了衣链,一只手顺着拉克丝光滑的后背,为她揽起了长发。 少女抬起双臂,并在头顶,格伦斯将裙子从上面套在了少女的身上。 不知是衣服正是为少女设计的,还是少女完美的身体可以驾驭任何衣服,这身衣服将少女玲珑的曲线展露无遗。 “这是雪蚕虫吐出的丝,有很好的御寒性,这时候穿上去正适合。款式是兰洛皇族的御用宫衣司设计的,可以很好的显露身材,领口封闭不用担心走光,裙下摆原本是有一有层骨架的,不过我很讨厌那种僵硬感,就给拆掉了,又请风系大魔导师在上面附上了一层风魔法,显得很飘逸,同时还能露出你的美腿。”格伦斯平静地说,似乎请大魔导师为一件衣服附上魔法是很小的一件事。 拉克丝在地毯上轻轻一转,白色的裙摆和栗色的长发一同舞动,宛如被微风吹动的柔枝,风从合适的角度穿过了裙子,稍稍掀开了一个角,露出了少女的小腿,肤色白皙如玉。 “确实很不错,”少女用手指压了下裙子下摆,而裙摆如同流水一样,陷下去又浮了上来。 “来,穿上鞋,”格伦斯拿过一双银白色的棉质高跟鞋,轻抬起少女的嫩足,为其套上。 他熟练的握住了少女的头发,手指如跳动的火焰,眨眼间一个精致的发髻就盘好了,优雅而不失美丽,他又拿过一个蔷薇花式的发夹,夹住了发髻,又取出梳子替她梳顺了额前的发丝。 看着这个宛如艺术品一样的少女,格伦斯忍不住扑上去亲了一口,又贴在少女耳边低声说,“父王还等着呢,就不给你化妆了。” “嗯嗯,”拉克丝被他这样抱着,露出了少女特有的羞容,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亚沙,我们走吧!”他来到门前有些随意的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这位王子殿下似乎对于男人的衣服没有任何兴趣。 第94章 送葬者 大殿里装饰的富丽堂皇,明亮的灯光映照在每一个角落,将那里打的一览无余。宽大的雕花玻璃,复刻着石柱上的浮雕。那是许许多多形态各异的花,最多的则是一株如同火焰的花朵。 侍卫一身整洁的银色铠甲排列在两侧,手指搭在剑柄上,神情庄严。 台阶之上,年老的国王坐在王座里,显得疲惫不堪,眼神空洞,像是被夺去了色彩一样。 台阶之下,男人站立在那里,面无表情,铁棺就摆在他的身后,冰冷黝黑,连灯光都照不亮。 王座之上的人就是当今卡尔特的国王,罗西亚-卡尔特,年轻时也是让无数人倾倒的英俊王子,此刻却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虽然他还算不上太年老,但如同死灰一般的脸,却让人不得不的怀疑他的年龄。 男人身后的铁棺展开一部分,露出了里面躺着的人,一个美丽的女人,脸庞白皙的可怕,没有一丝血色,金色的长发搭在红色的皮甲之上,双手怀抱在胸前,腹部则覆盖着一面黑色的布,上面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有一道白色的裂痕,如同撕裂夜空的惊雷。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是夜痕破魔团的旗帜,是给予逝者最高的嘉奖。 沧桑的声音从王座上传来。 “蕾贝卡,我的女儿,她是否勇敢?” “是,勇敢如战神。” “蕾贝卡,我的女儿,她是否善良?” “是,善良之心永远留存在她的心里。” “蕾贝卡,我的女儿,她是否仁爱?” “是,公主殿下为了拯救民众献出了她的生命。” “蕾贝卡……” 这个年老的男人,这个身为一国之主的男人再也发不出一句话,只是呆滞,泪水一直在他浑浊的眼睛里打转,仿佛下一刻就要流出来了一样。 希利乌斯沉默着。 大殿的门被轻轻推开,亚沙站立在门口,格伦斯与拉克丝走了进来。 几乎是在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铁棺,格伦斯忽然停在了原地,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他气息沉重,头开始变摇晃了起来。 拉克丝望着身边的人,有些惊讶,她嫁给他已经三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恐惧与不安,像是被抽走灵魂一样。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庞,替他擦掉了脸上流出的冷汗。 格伦斯离开拉克丝的身体,朝铁棺一步步走去,缓慢,无比的缓慢,像是走了一个世纪一样。 待到看清铁棺里的人,一直瞪大的眼睛,终于撑到了极限,忽然缩了下去,泪水顺着面颊流出。 “姐!”他伏在铁棺上痛哭着。 拉克丝看着爱人如此悲痛,也有些伤心。她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卡尔特的公主死了,这个活在人们口中的人,第一次出现在她眼里竟然是以这种姿态。 蕾贝卡-卡尔特,国王长女,天选之女,在崇尚文学的卡尔特王族里是一位另类的存在,自幼跟随多国剑术大师学习剑术,几乎掌握了所有西陆的剑术,十八岁时,凭借高超的剑术获得了希奥特肩膀万职业大赛的冠军,因其一身红色的战甲,被称作血色荆棘,同时被当时的希奥特议长赐予称号,希奥特之花。 有人说,这位公主殿下如果是男人一定会是带领卡尔特走向辉煌的王,可即便是女人,依旧掩盖不住她的光芒。她活跃于大陆各个战场,与平静无常的西陆相比,混乱的东陆似乎更适合她,这位血色荆棘便加入佣兵团,在东陆的许多战场上厮杀,希奥特之花,似乎更为耀眼。 但当她再次回到这片国土时,却是以这样的姿态回来。 “姐姐,她怎么死的?”格伦斯低声问。 作为王子他需要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就像是王座之上的父亲那样。 “公主殿下,蕾贝卡-卡尔特于乱历1335年加入夜痕破魔团,斩杀魔物无数,乱历1337年,在执行任务时,她为保护一名婴儿,死于杀戮之血魔神傀儡之手。”希利乌斯缓缓念出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话语。 “不可能!不可能!我姐姐这么强,怎么可能会死呢,”格伦斯不相信,不相信他那如同英雄一般的姐姐会死。 希利乌斯闭上了眼睛,然后忽然张开,“以上是团长嘱咐我说的话。他并没有告诉我如何回答你的问题,我当然可以回答,但答案你可能会不喜欢,”他顿了顿,“你还要听吗?” 格伦斯愣在原地,望着希利乌斯的要素的眼神,他点了下头,“请告诉我!” “哼,好!”希利乌斯冷笑一声,他手搭上了铁棺,“回答你问题之前,我想问一下,殿下是否见识过血与火的战场?” 格伦斯哑口无言,他从小都长在宫廷里,就连外出也很少会有,而且也会有大批卫队跟随。 “血与火的战场之上,没人能保证自己会永远存活,即便是最强大的战士,因为那是生与死的选择,若能生,没人会愿意死。武器断了,还有拳头,手臂折了,还有牙齿,所有人都会想尽办法杀死敌人,让自己活下去,与魔物的战斗同样如此,任何疏忽,都足以葬送你的生命,”希利乌斯抬高了声音,“所以,在血与火的战场之上,谁的死都不是意外。” 空气中再没了话语声,只剩下格伦斯哽咽的哭泣声。拉克丝跑过去,抱住了他,像是抱住一个无助的孩子。 希利乌斯从口袋里掏出那封精致的信函,轻轻一抛,信函飞到了王座之上。 “这是公主殿下,不,我的同伴蕾贝卡给陛下的书信,是她临时前交给我的,让我务必送到陛下手中。” 垂老的国王接过书信,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希利乌斯手握住棺盖,用力一拉,整个棺盖脱落了下来,露出了蕾贝卡的全身。 “最后一件事,还请陛下陛下派人移出公主殿下的尸体,这副铁棺我还有用。” “你!”亚沙冲过来,满脸愤怒的指着希利乌斯,“公主殿下的圣体怎么能够轻易移动呢!这太不合礼仪了!” “这副铁棺不属于她,从我接手这副铁棺以来,里面躺过我五十二位同伴,他们或是年幼,或是年长,或是平民,或是贵族,或是丑陋,或是美丽,都躺在这里毫无例外。在我们破魔团里称呼为死神的怀抱。这副铁棺的使命还没有结束,未来还有会许许多多的人躺在里面,”希利乌斯轻声一笑,“我也不例外。” 这就是夜痕破魔团的规矩,每次执行任务时,都会有一个人负责拖着这副沉重的黑色铁棺,而那个人的任务就是为在任务中死去的同伴收敛尸体,然后再将尸体送到他们的家人手中。 而那人有一个特别的称呼,送葬者。 这一代夜痕破魔团的送葬者就是他,希利乌斯,一个没有姓氏的人。 第95章 魔曜石之祸 这位老迈的国王缓缓从王座上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轻轻抚摸了一下格伦斯的头发,然后弯下腰抱起了铁棺中的人,她那勇敢的女儿,蕾贝卡。 “父王……”格伦斯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看着似乎快要摔倒的父王,不禁有些心痛。 “我美丽的女儿,回家了,”老国王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说着。 希利乌斯反手推上了铁棺的棺盖,手指握紧着铁链,哗啦一声,铁链声响,他转身朝大殿之外走去。 冷冽的寒风夹着雪花从未关闭门的外面袭来,玻璃沙沙作响,大殿里原本还明亮的灯光瞬间暗淡了下来。 几乎同时,一道碎裂声从外面传出。那是雕花玻璃破碎的声音。 有刺客潜入了。 侍卫立刻手忙脚乱了起来,失去了视野,在这黑暗的环境里,未知的恐惧不断蔓延着。 格伦斯慌忙间将拉克丝压在身后,稳稳将娇小的人儿护在身下,轻声说,“别怕!” 他话音刚落,就觉得眼前的黑暗更加浓重了,那是一身黑衣的刺客。 他已经能感觉到刺客手中的武器散发的寒意,可他没任何办法,只能抱紧了怀中的人。 忽然,黑暗中一柄巨大的武器从天而降,直插进大殿的暗光石地板里,完美地挡住了刺客的第一次进攻。 灯光迅速亮起,大殿里又一次恢复了明亮。宫廷卫队的领长韦里托带着侍卫赶到了。 大殿里的侍卫一瞬间收缩,将格伦斯和国王围在里面,手中的武器指着那个黑衣刺客。 “记住,黑暗中我们都是瞎子,别乱动,也别乱说话,那会暴露你自己的位置,”希利乌斯抽起了地上银色战斧。 “谢谢,”格伦斯抱着拉克丝站起了身,礼貌回应。 希利乌斯朝前面走去,推开侍卫,持着巨斧站在了黑衣刺客面前,“你已经失败了,也即将死去,和任何人都没关系,只能怪你自己能力不够。” 黑衣刺客并未回答什么,依旧紧握着武器,随时准备攻击,尽管已经机会渺茫了。希利乌斯确实没说错,对于刺客来说,第一次攻击才是机会最大的时候,如果一击不成,就直接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内,那样的话,他就不再是刺客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卫队领长韦里托同样用长剑指着他。 “啊!啊!”黑衣刺客忽然跪倒在了地上,武器掉落,用拳头不停的捶打着地板,血液很快流出了一大片,他发狂似的吼叫着。 希利乌斯眉头一皱,没有任何犹豫,快步上前,巨斧从后腋下提出,用力挥去,黑衣刺客的头颅被完美的斩下,啪嗒一声,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死亡,这个刺客还没说任何一句话,就已经死掉了。 “你干什么?为什么杀他,你是杀人灭口!”韦里托瞪大了双眼,如同暴起的黑熊,一副咬吃了希利乌斯的样子。 希利乌斯并没理会他,而是伸手在黑衣刺客胸口处摸索着,直到停在了胸口上方,然后用力一抓,黑衣碎裂,一颗黑色的石头被他握在手中。 “他已经被魔曜石控制了,不现在杀死他,我们之中的任何人都可能死在这里。” 看着那颗深邃的石头,韦尔托惊骇的说不出话。 “韦尔托领长,”老国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陛下!”韦尔托单膝跪地。 “提高城卫警戒,同时加派侍卫保护格伦斯王子。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老国王声音低沉。 “是!”韦尔托行礼,然后起身挥了下手,一名手下贴了上来,“统治城卫队,严密检查来往人员。” 卡尔特的王女已经死了,这位老国王可不能容忍再有人染指他的儿子。 韦尔托有几分担忧,有人敢公然行刺王国王子,看来是有人是觊觎着卡尔特的王位。如果唯一的王子死亡,老国王百年之后,将无人能继承王位,毫无疑问,这会给国家带来无尽的灾难。 …… 水城之外,冰封的湖面上飘荡着雪花,而那一条被破冰船开辟的道路也因为是在黑夜很少有蒸汽船的原因,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雪白茫茫盖了一层。 柯修用头撞开了薄冰层,浮出了水面,来不及过多的喘息,使劲全身剩余的力气敲碎了周围的冰面,把棘拖了上来。 将棘推上旁边厚实的冰层之后,他终于可以休息了一下,趴在冰面上剧烈的喘息着,他扯掉眼上的护目镜,看着已经昏迷的棘,撇了下嘴,“真是麻烦的家伙,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飘着大雪的天气里似乎并不适合停留,他撑起身体跃上了厚冰层,可上来以后,才发现原来是这么的冷,身体如同被无数的寒冰包裹着一样,牙齿也开始打颤。 他伸手去抱雪上的棘,入手是一具已经冰冷的身体,似乎没了一丝体温,他开始慌了,不停的摇晃着棘的身体,面容紧张,“你可别死了,你还不能死啊,我答应你的事情还没办呢,你死了,洛维斯基的荣誉就要受损了!” 可这种话,在空荡的湖面上连回声都不愿意回应,像是投入深渊的石子一样。 他抱起棘朝城门口跑去,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两道明亮的束光打在了他的身上,城楼上传出卫兵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有急事,我的同伴快冻死了!”柯修边跑边回答。 一声枪响制止了他喊声与脚步,子弹打穿的洞穴就在他的面前一米处,虽然很小,却在灯光之下格外瞩目。 卫兵厉声说,“东门已经封闭了,只有北门可以进出,去那里进城!” “可……来不及了!”柯修快要急哭了,这座如同巨兽一般的城池,跑到北门可是要好久好久的。 “再上前一步,你就将死在这里!”卫兵丝毫不为所动。 “混蛋,”柯修咬紧了牙齿,心一横,从口袋里抛出一枚红色的徽章,同时大声喊道。 “这是我的身份证明,让你们的王子殿下,格伦斯,让那家伙出来见我,就说柯修-洛维斯基来找他了!” 第96章 最美之人 纯白的房间里整洁无尘,光明神的雕像落在房间中央,白色纱幔帐后是一副蓝色的水晶棺椁,荆棘之花正安静的躺在里面,原本那身沾着血液的盔甲已经换成了一身红色长裙,身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如同一个熟睡的美人。 那是格伦斯为他的姐姐亲自挑选的,即便是宫廷女官以各种理由阻挠,说是公主殿下不能够穿着红色衣服入葬,即便是那些贵族们都说,作为王国最勇敢的战士,应该穿着甲胄去冥界里,可他执意要这样做,只有他知道红色是姐姐最喜欢的颜色了,只有他知道姐姐并不喜欢穿盔甲。 红色象征着战斗,不屈,与勇敢,正和希奥特的国花一样,红色的荆棘玫瑰。 “姐姐,好久不见,”他抱着双腿,蹲在水晶棺前轻声说着,“这次终于有时间好好跟你说说话了。” 曾几何时,更确切的说直到现在,他都认为姐姐是大陆最勇敢的战士,就像是传说中的战神大人一样,所有人也都那样说。每次路过花园时都能看到那个不停挥舞着长剑的姐姐,尽管他对那种东西从没感兴趣过,可姐姐那道坚毅的身影总会让他长久驻足。 记忆中的姐姐并不想面孔上的那般冰冷,时常背对着教她剑术的老师偷偷对躲在柱子后的他吐舌头。 也会偷偷带着他跑出去见识各种各样的东西,虽然他的视线也从未移开过女孩身上的衣服一分。 还有很多很多,他都记不清了。 随着门的洞开,他的回忆戛然而止。 从门外快步走近一个身穿华服的人,步伐很快,身体各处都散发着焦急与紧张,直到走近了,近到能看清水晶棺里的人,才蓦地站在了原地。 “格伦斯,蕾姐她……”柯修嘴巴忽然合不住了,眼睛里泪水不停地打转。 柯修实在迫不得已才表明了身份,虽然这会让他暴露位置,他几乎敢确定不出一天,就会有人来带他回去,毕竟对于希奥特的统治者,在水城里安插几个眼线也属正常。可为了救那个蠢货,他不得不这样做了。 原本以为格伦斯会派出大批卫队,亲自出城迎接自己,可等来的却只是一队王宫侍卫。他不敢相信,这个落后地区的小国王子会有这么大的架子,胆敢不派出大批的仪仗队,来欢迎他这个希奥特联邦未来的主人兼这个怪癖王子为数不多的好友。 可直到侍女为他整理衣服时,他才得知卡尔特的公主死了,而他所知道卡尔特的公主就只有一个人,蕾贝卡-卡尔特。 然后他就匆匆赶到了这里,直到看到了眼前的情景,他那颗一直悬挂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落到了看不见底的深渊里。 “抱歉,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水城,我却没等亲自迎接你,无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出于友谊,我都没能做好,”格伦斯低着头说。 这位王子殿下,果然是礼貌的可怕,即便是此刻,依旧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与他比起来,柯修却更像是落后地区的小国王子。 柯修一把冲过来握住了格伦斯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拳头攥在手中,晃了又晃,终究没有打上那张颓废至极的脸上。 “告诉我,她怎么死的?”柯修放下了格伦斯,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姐姐是被魔物杀死的,魔物已经被消灭了,你别再问了,我不想回答你,抱歉!”格伦斯又一次缩紧了身体。 “嗯,”柯修也只是低声应了下。 他侧着头看向那个水晶棺里的人,脸庞恍如昨日美丽。 对,就像是那次竞技场里时一样,橙红的夕阳下,潇洒的打倒了敌人之后,长剑刺入地面,摘下头盔,甩了甩金色的长发,像是一副诸神用笔画下的图案。 即便柯修从不觉得自己会喜欢艾妮娜之外的人,也不禁对那道美丽的身影有了一丝心动。 父王从王座上起身,走到看台边缘,抬起手臂高喊一声,“蕾贝卡!希奥特之花!” 所有民众同时呼喊,声音响彻了整个城市。 这是这个偏远小国人的名字,第一次响彻了整个希奥特联邦。 回忆着,流泪着,两个人就这样坐了好久好久,直到门外一个侍女有些焦急的推开门,喊了句。 “王妃殿下被那个怪女人劫持了!” “怎么回事!”柯修第一个站了起来。 侍女似乎口中一直憋着那一句话,说出之后,不停地扶着门框喘气,话语也变得断断续续, “柯修王……子,您的……同伴……同伴,劫持……了王妃殿下。” 格伦斯有几分惊讶的看着柯修。 柯修则是跺了一下脚,气不打一处来的说,“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被侍卫带进王宫之后,柯修将棘交给了侍女,然后就昏了过去,比起棘他的情况也不是太好,等他醒来时,问了旁边的侍女才知道棘已经脱离危险,目前睡着了,正被王妃亲自照看。他正准备换完衣服去看看情况,期间得知了蕾贝卡的事情,便赶紧跑了过来。 情况似乎并没有想象的严重,棘在看到柯修之后,就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而她原本的衣服已经被扔在一旁,新裙子还没穿完,裸露着半个肩膀。 “您嘱托我们给她换一下衣服,您挑的那款裙子是刚好是紧身的,我们觉得她手上的武器碍事就想给她拿掉,可谁知刚一碰武器她就醒了,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劫持了王妃殿下,”侍女们站在格伦斯身后低声说着。 柯修低着眉头,走到了棘的身边,拉回了惊恐的王妃,交在了格伦斯手中,毕竟还只是年纪轻轻的女孩,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得说不出话。 “抱歉,”棘也知自己的鲁莽,可她实在迫不得已,醒来之后发现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理所应当的劫持一人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她察觉到了自己的走光,有些笨拙的拉上另一侧的裙子肩带,浅蓝色的裙子罩住了她的身体。 柯修则拿起还落在床上黄色紧身短衣为她披上,同时轻声说,“没事了,这里是卡尔特的王宫,已经没危险了。” 第97章 美尔丝大人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格伦斯抱着神情依旧恍惚的拉克丝走出了房间,只留下这两个奇怪的客人。 “我们怎么在这里?”棘低垂着眼说。 “没办法,跳下河之后没多久你就昏过去了,我怕那家伙追过来,一直游,结果浮上去发现,竟然游出了王城,你已经快冻僵了,没办法……”柯修略过了那一部分,又说,“反正现在没事就对了,你恢复了没?” “嗯。” “那就准备好离开,”柯修说,似乎又害怕棘不明白他的意思,压低声音,缓缓的说,“是偷偷跑出去,别声张!” 棘却没太多表情的点了点头,她不想知道原因,也没必要知道原因。 柯修拿过一张纸,在上面飞快的写过一段话,字体还颇有几分特别的韵味,不过大致意思很简单就是说,我们走了。 对于他柯修来说,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既然敢暴露身份来到这个王宫,而离开也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方法有很多。 比如说,召唤美尔丝,这个诸界的旅行者当然会是最好用的工具。 阵法中白光一闪,美尔丝如同水珠一般聚集成出的身影,双眸含笑的说,“柯修大人又忍不住召唤我了?又有什么难事了吗?” 柯修很受不了美尔丝这种挑逗的行为,但无奈接下来还是需要麻烦她,只能强撑起笑容,“是啊,美尔丝大人乃诸神之下第一人,我遇到困难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您了!” “呵呵,”美尔丝捂着嘴轻笑,“柯修大人谬赞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怎么会是可能触碰到诸神呢!” “哎,美尔丝大人过谦了,”柯修在脸上堆满了笑容,“有一件事需要麻烦美尔丝大人!” 美尔丝听到这句话笑的更深了,她脚尖轻踩地毯,凌空跃入了柯修的怀中,柯修赶忙抱住了她。 她躺在柯修怀里,用手指拨弄着柯修下巴,眼睛转了转,“什么事,说吧!” “很简单,我把我们俩装进空间袋里你将我们带出去,找到凌羽那家伙就好了,”柯修尽管百般不舒服,却也只能任由美尔丝撩拨。 “简单,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真没意思,”美尔丝忽的没了笑意,她瞥了眼四周,发现了一直站在那里的棘,嘴里轻轻呼了一声,“这身衣服不错!” 柯修也抬起头,站立在那里的棘,腰杆挺得笔直,她的身材很好,衣服完美的露出了身体的曲线,隐约透露着几分柔美的气质,如果不看那张没表情的脸,还以为见到了哪个贵族家的小姐。 没想到他在格伦斯的藏衣室里拿的这件衣服还和她挺般配的。 “走了,走了,”柯修将美尔丝放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黑色袋子,用力一拉,袋子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对棘说,“缩紧身体!” 棘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那个不算大的地方,表情有几分怪异,却还是没多说,垂下双臂,并拢双腿。 柯修走过去,直接将黑色袋子套在棘的头上,令人惊讶的是,那个黑色袋子就像是个无底洞,棘的身体进入袋子的身体仿佛消失了一样,只能看到柯修拉着袋子向下落去,直到落到了地毯上,棘则消失在了空气中。 空间魔法器就是这样。 “交给我吧!”美尔丝夺过柯修手中的袋子,没等柯修反应,已经套在了他的头上。 在柯修的惊呼声中,美尔丝收紧了袋口,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忽然脸上泛起了一抹奇怪的笑容,她幽幽的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可要好好在这里转一转。” 说罢,她手指在黑色袋子上一抚,袋子连同她的身体一起化为了虚影。 门被无声无息的拉开了。 雪过初晴的庭院里,处处透露着温暖的气息,无论是空气中的柔光,还是花坛里的群花,走廊旁边的树上,都隐约间在枝头点缀着绿意。 美尔丝身体虚化,在雪地上走走停停,缥缈的身体踏在雪上,没有一点痕迹。 她如同顽皮的孩童,东西摇晃了脑袋,还颇有几分调皮的摸了摸守在门外的侍卫。 不明所以的侍卫还以为融化的雪水滴到脸上了呢,赶忙去揉了下脸又抬起头瞧了眼房檐,但并没发现任何意外就满脸迷茫的抖动了一下身体。 而始作俑者美尔丝则坐在墙上,手指杵着下巴,盯着下面看,嘴角微微翘起。她的视线跟着小鸟跳来跳去,不一会儿就跑到了老远的地方去,那里似乎王宫的所在地。 她忽然又来了兴趣,脚在墙上一蹬,飞入了空中,墙沿上还没融化的积雪被踩落了一抔,引得侍卫出来查看,可看了之后,眉头皱的更紧了。 而空间魔法器里的柯修可不知道美尔丝那莫名其妙的兴致,因为空间魔法器其实是一个单独的空间,根本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即便是跳还是跑。 不过,柯修此刻就算是知道外面的美尔丝玩的好不热闹,也没心情去管那些了,毕竟这里狭小的空间似乎并不允许他去考虑那些东西。 因为孤男寡女,挤在一个连腿都伸不开的空间里,实在只会让人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他这个空间魔法器的空间并不算小,在大陆上可算的上顶尖的了,是他十五岁时父王送他的生日礼物,出自大陆最负盛名的空间系大魔导师之手,名为黑渊,而他则一般都叫作大口怪。 可再厉害的空间魔法器,也不适合用来装大型物体,人当然也在其列,而且还是两个人。 空间里本来已经有很多东西,他们两个人已经去只能就那样蹲在地上,抱紧双腿,才能避免身体接触。 “那个,给我讲讲你们那里的事情吧!”柯修也不知道是为了避免尴尬,还是实在对那些东西感兴趣,猝不及防的开了口。 棘已经在想办法解决身上裙子的问题,好像换了身衣服浑身不舒服,“没什么好说的,问题我们能够解决,记住答应我的事情就可以了。” “你对美尔丝这么有信心吗?如果他不能够解决你们的问题怎么办?”柯修又问。 棘抬起了头,沉默了一会,“本身就没打算完全依靠她,她只是众多方法的一个,但任何机会我们都不会舍弃。” 维尔特拉,柯修想破脑袋也实在想不出这会是个怎样的地方,他开始以为佩尔西斯是大陆最落后的地方了,可根据棘的话语,她们那里似乎并不比佩尔西斯好多少。 “对了,”柯修似乎又想起了个问题,“你们那里为什么名字都是一个字,没有姓氏吗?” “对,没姓氏的,在我们那里名字只是单纯区别人与人的,每一个区域人并不多,所以用单字就能区别,没必要取太长的名字。而姓氏则是把人划分等级的东西,就像是你,洛维斯基,这个姓氏的人从出生就拥有他人无可比拟的富贵。” “可姓氏同样是一个符号,也有……” 棘打断了柯修,“我并不是说姓氏多么罪恶,只是想说对于维尔特拉人来讲,我们暂时还不需要这些东西。” “也对,能说出我这种话的人,肯定都是吃饱肚子的人,”柯修忽然想起了棘在花岩村地室里说的这句话。 “算是这样吧,”棘低声回应。 话题又断了,柯修使劲抓着头发,他平时话挺多的,现在却想不出任何一句来。 第98章 殿上风云 美尔丝行走在大殿之上,王座周围空无一人,台阶之下的侍卫也难得趁着没人打了会儿盹。 她身体飘然落到了王座上,手指轻轻抚摸着金色的王座,左腿翘起,眼角泛着笑容,没想到这次出来还能体会一下当国王的感觉,难免备感开心。 可她屁股还没坐热乎,就看见一大队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原本还打盹的侍卫立刻绷直了身体,国王陛下身穿正装阴沉着脸,踏上台阶。 “真扫兴!”美尔丝瞬间没了兴致,飘落到了一旁。 她正准备出去,却又看到一个略微臃肿的身影一路小跑了进来,停下来之后用肉嘟嘟的手拿出丝巾,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一句话没说就站立在大殿之中。 事情还没完,今天似乎出奇的热闹,胖子前脚刚站稳,盔甲响动的声音就从外面传出,两个全副武装的人一前一后,手捧着头盔,踏进了大殿,铠甲鲜红如血。 走在前面的人大约四十多岁,面庞坚毅,一条由额头划过眼睛和伤疤,更透露着几分威严,明显是经历过战场磨炼的将军。 而他身后的那个人,则年轻很多,少年模样,暗黄色长发落在肩上,英俊的面孔上始终带着一丝浅笑,让人完全忽略了他那身红色盔甲,给人感觉很是温柔。 美尔丝就是这么觉得的,她眼珠一转,身体飞向了那个英俊的人,谁让他对帅哥没有抵抗力呢!她用手指虚抚他的脸庞,轻吐舌头,扫了一遍上齿。 “海克蒙德元帅,星夜兼程赶回王都,所谓何事?”老国王沉声问。 其实这位王国元帅回来的原因,每个人都再清楚不过。可只有国王问过这句话,从他的口中亲自说出,才算上把这件事搬上台面。 “陛下,”海克蒙德上前一步,“臣下听闻公主殿下离世,不知是真是假?” 海克蒙德依旧抱有一丝希望,这位公主殿下是卡尔特的希望,此刻身死绝对是难以弥补的损失,他不希望是真的。 “无礼!”臃肿的胖子怒声呵斥,“殿下刚刚离世,海克蒙德元帅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两天不到就出现在了王都,看来是很在意这件事,究竟是何居心?” 海克蒙德微微侧目,那双凶狠的眼神从胖子脸上扫过,原本还有几分威严的胖子则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方寸大乱。 “现在哪里是你等政客说话的时候!”海克蒙德眼眶撕裂,沙哑的声音响起,“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尔等只会指责质问,到头来有何用?” 这位胖子可不是普通政客,他是堂堂卡尔特王国的内政总长,布锡金,可即便如此对于这位军方元帅他也不敢大声喘气,即便是按照职位,他可比这位元帅还高一级。 “海克蒙德元帅,虽然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但确事实实如此,我的女儿,王国公主,我们的荆棘玫瑰已经凋谢了。”老国王低声说。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即便美尔丝中意的那个一直挂着浅笑的帅哥,也收起了笑容。 但海克蒙德元帅的目的可不是来此仅仅是为了确定这种事,他面无表情,继续说着, “陛下还请节哀,但此刻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处理。” 老国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即将来临的联邦议会和军事任命?” “不错,希奥特联邦议会每隔十年将会提拔一批优秀青年来进入军队,这是长久以来的规矩,明年联邦议会召开时,就会拟定提名。可这十年之间我国涌现的青年才俊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寥寥无几。即便如此我并不担心,因为有公主殿下在,殿下当选军队要职没有任何困难,甚至我完全有把握在二十年之内,公主殿下将接替我的职位,甚至成为希奥特联军的总帅,可一切都太突然了。”海克蒙德话至此处也不由得咬紧牙齿,公主殿下的突然离世对于王国的打击绝对是不可估量的。 布锡金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希奥特联邦因为在历史上混战不断,所以诸王国均非常看重军事力量,虽然近百年稍微有些变化,但大体依旧未变,这也是他惧怕对这位军队元帅的原因。 联邦成立初时进行了军队整编,取缔了诸国各自的军队,统编为希奥特联军,这只军队是联邦最核心的力量。虽然在实际上,各国依旧牢牢控住属于自己国家的原有力量,但不可否认的是联军总帅依旧对联军具有极强的控制力。换句话来说,如果不是联邦分裂,或是征讨联邦内部诸国,这只军队将被联邦议会与联军总帅随意操控。所以联军总帅这个职位对于每个王国来说,都是一块无比美味的肥肉。 “陛下应该也清楚,联邦十二人议事会,除了五个王国派出常任议员之外,两个席位是由各公国推举的代表担任,三个席位分别由联邦内政总长,联军总帅,以及毫无意外的魔法师公会会长出任,剩余两个席位也根据各国对联邦财政的贡献进行分配。 洛维斯基王国一直能牢牢把控整个联邦的原因,除了他们数不尽的财富之外,还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联邦的内政总长,联军总帅以及魔法师公会会长均支持他们。我国财政入不敷出,唯一能够崛起的途经就是通过军队,掌握联军总帅的职位,可如今这个计划已经失败了,”海克蒙德不无遗憾的说,毕竟那是让他怀着希望期待了数年的场景,一朝梦碎,实在无比痛心。 老国王沉默着,他抬起头看了眼下面站立的海克蒙德,嘴巴一动,“说一下你的计划,我想你连夜赶回来,应该不是为了给我强调问题的严重性吧!” 海克蒙德没说话,而他身后的英俊青年,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手中捧着一张红色的纸,抬至头顶。 美尔丝来了兴趣,跟着取信的侍女一起来到了王座旁,低下头,看着老国王打开信。 苍劲有力的字在上面排列着,只看了一眼,老国王一把扔掉手中的信,猛的站起身,怒声道,“海克蒙德,你可知道你写的是什么东西!” 第99章 机械力量 美尔丝却忽然笑出了声,她虽然仅看了一眼,但也看清了信上写的什么内容: “请陛下承认机械的合法地位,同时以发展机械力量作为王国今后的政策。” 就这一句话,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毫不掩饰的发展机械的力量。 “我当然知道,”海克蒙德没有丝毫惧色,面孔冰冷,“难道陛下可以再等待十年吗?即便是再等待十年,又如何确定能够改变局势呢!” “可你要知道机械这个力量一直不被承认的原因,承认它同时意味着与魔法决裂,大魔导师的一个禁咒就能够毁灭整个王都,你知不知道!”老国王声音中透着愤怒。 “陛下果然是老了,”海克蒙德上前一步,“陛下可曾知道,千年之前,为何小小的诺伊修斯能够统一大陆?那是因为他们拥有锋利的剑与坚固的盔甲,从没有人会觉得锻造师能够如此发挥多大的作用,可战神库瓦德看到了。装备精良的诺伊修斯军队,碾压了整片大陆,消灭了多少个拥有大魔导师的国家,他们可从不惧怕大魔导师的禁咒,想要强大,绝对会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打击,但我相信如果惧怕这些东西,国家将停滞不前。陛下您要知道,乱历已经千年,统一大陆的气息又开始弥漫在了空气中,此刻的停滞不前,无异于断腕亡国!” 布锡金看了看海克蒙德,又看了看台阶之上的国王,心跳开始加快,他总觉得这个国家即将经历一个大事。 老国王瞪大眼睛注视着海克蒙德的瞳孔,他从那双瞳孔里看到了抑制不住的欲望,他缓缓的走回了王座,声音低了下来,“我又怎么不知道机械的力量呢,许许多多的国家都在或多或少的使用机械的力量,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是在水城,这个卡尔特的王都,机械与魔法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不可调节,我也始终没有表态。诸国的意思和我的意思都很清楚,机械确实是一个强大的力量,可惜截至目前,它还不足以对抗魔法的力量,甚至于在未来能不能也无人知晓。如果发展机械的力量,意味着你在赌博,以整个国家的生命在赌博。” “陛下怕了吗?”海克蒙德低声说。 “为什么不怕呢,我都是快要去见冥神的人,怎么可能不怕呢?我和你不同,你只是一个人,失败了无非一死,我可是背负着千千万万的生命,如果失败了,从今往后数千年,我都会被无数人唾弃与咒骂,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飘忽不定的机会,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吗?”老国王显得非常疲惫。 海克蒙德握紧了手指,眼睛直视着王座之上的老国王,忽然一甩披风转过了身。 他背对着老国王,声音低沉的说,“我明白了,还请陛下多加考虑,留给我们时间不多了。” 直到海克蒙德的身影完全消失,布锡金才长舒了一口气,他走大殿中央,恭敬的说,“陛下,对于海克蒙德元帅的话怎么看?” “你先下去吧,”老国王挥了挥手,“我有些累了,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布锡金如蒙大赦,赶忙行礼退去,小短腿走的很快,似乎很是焦急。 老国王坐在王座之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胸口在沉重的跳动着。 美尔丝忽的觉得没意思了,这个王宫也转的差不多了,朝外面走去,刚到大殿门口,就听身后传出了一个声音。 “去叫韦尔托领长来见我,立刻!” 侍卫快步跑过美尔丝的身旁,美尔丝却只是抬头看着明亮的天空,轻抚了一下如丝线般的头发,喃喃道,“要变天了。” 原本还很热闹的街道忽然之间冷清了下来,原因很简单,街道上忽然涌出了好多士兵,将人群全部驱散,口中还不时喊着,“迎接联邦使团入城!” 美尔丝有些不开心的穿过了那群肃清街道的士兵,在她诸界的旅行者眼里,联邦使团什么都不算,打扰了她的雅兴,都是错误。 她微昂起头,手指在鼻尖一抹,嗅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然后踩着房檐,在众楼之间跳跃,最后停在了旅馆的窗户前。 她伸手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那个有趣的家伙正在聚精会神的摆弄着桌子上的一堆零零散散的零件,连她开窗户都没发现。 “好入神啊,”美尔丝飞身落入房间。 “啊?”凌羽瞬间惊醒,他看清来人是美尔丝,面露疑惑,“你怎么在这?没跟柯修他们在一起?” “柯修大人听到你这句话肯定会很不开心,他可不会想到,自己最为信赖的同伴,竟然不知道他的失踪,而在这里……”她瞧了眼桌子上的零件,“在这里组装怀竖琴,你太让柯修大人失望了!” 桌子上摆满了竖琴的零件,凌羽原本和柯修在那家店里买的怀竖琴不知丢在哪里了,他想着好不容易相遇,总要送个礼物吧,便跑去附近的店里想着再买一个,可好地方才发现原来价格是那么的高。 老板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境,看四下无人,就偷偷掏出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装着各种竖琴的零部件。老板还说这是用机器做出来的,虽然比起大师的手工竖琴还有差距,但绝对比普通木匠做的好,而且还廉价。 按老板的意思,只要将材料放进机器里一分钟就会出现竖琴的琴身,再配上琴弦,一个竖琴已然成型。 言语间对于机械力量的神奇,充满了惊叹。 思索再三,凌羽花了几枚银币就买回来了一个。可回来之后,他才发现组装却并非易事,摆弄了好久依旧弄不出什么门道。 “没办法,想送给一个人礼物,却没有钱,”凌羽苦笑。 “找我嘛,”美尔丝一下子扑到了凌羽的怀里,双臂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道,“我们可是合作伙伴,对于合作者的愿望,我当然会尽可能的满足。” 凌羽被美尔丝用这种暧昧的方式抱着,头皮瞬间如同被针扎了一样,他双颊泛红,赶忙抬起了头,不去看美尔丝。 “暂时不用了。” “没关系,随时欢迎,”美尔丝轻声一笑,臀部在凌羽腿上一转,脸已经贴到了他的耳朵上,“我累了,柯修大人和她的小姐姐还在袋子里,记得把他们放出来哦。” 她张开嘴唇,露出了皓齿,轻轻咬了下凌羽的耳垂,笑容挂满了她的脸庞。 第100章 欲望无限 美尔丝又一次消失在了空气中,凌羽摸了摸滚烫的脸,使劲晃了晃脑袋,清醒之后才打开她留在桌子上的黑色袋子。 他刚打开一个口子,柯修就迫不及待的从里面爬了出来,脸色很是难看,气汹汹的喊道,“美尔丝呢!” 也不知柯修殿下在里面经历了怎么黑暗无望的时间,不过从各个方面可以看出这位联邦未来的主人,现在很不开心。 凌羽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现在跑哪里了。 棘随后从黑色袋子里跳了出来,淡蓝色裙子的下摆很柔软,而她的动作又很大,不经意间已经走光了。 这一幕看的凌羽面红耳赤。 棘可没注意到这种情况,她的心思此刻全在这身衣服上,对于战士来讲,穿着裙子可不是什么好事,总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喂,你在看什么呢!”柯修紧紧的盯着凌羽的眼,嘴角弯出了奇怪的弧度。 凌羽缩了下眼珠,挺直身体,一本正经的说,“嗯,裙子不错!” “噗!”柯修差点喷出一口水在他的脸上,却也只能强撑住笑容,不过这事情又没办法说出口,只能转了个话题,“好了好了,这座城未来一段时间可能会有很多人来,我们赶紧离开吧!” “也行,”凌羽点头。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去佩尔西斯,似乎梦里都能感觉到无数的飞龙在向他招手,不过眼睛无意中又瞥到桌子上的竖琴零件,心中不禁涌出了几分失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我有些事情,出去一趟,”棘低声说,手指已经推开了门。 柯修原本还想问一下,又突然想到了不落尘之酒里的汐,棘此刻出去应该是去找汐取回她的武器。那个哭泣的侧脸一直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知不知道怎么组装竖琴?”凌羽看着沉闷的柯修,忽然问道。 “你组装这东西干嘛?直接买一个不就行了,我记得你不是买了一个吗?这又弄一个,你是收藏癖吗?”柯修捡起一个部件看了眼,又扔到了桌子上。 凌羽看了眼窗外,被美尔丝打开的窗户处吹来依旧带着寒意的冷风,阳光也洒落进来,照的屋子里很是明亮。 “也许用不到了吧!” 对于这句答非所问的话,柯修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略有些无聊的坐了下来,手指整理着袋子里的物品,因为里面呆过两个人,东西现在变得凌乱不堪。 “问你个问题!”凌羽冷不丁的说道。 柯修头也不抬的回复,“说吧!” “你觉得什么样的梦最可怕?” 柯修停下了手中动作,看向那个一直盯着窗外的人,“我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最可怕的梦,是在梦醒之后,能让你喜极而泣的梦。因为你会在心底低声说,还好那只是个梦,不是真的。” “不错的解释,”凌羽脱口而出,说完这句话,他愣了几秒,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初雪城的清晨,那个桌子上的身影,在听到他无比自信的回答之后,说出的话语,似乎也是这句话。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她影响了好多。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做了多可怕的梦?”柯修忽然问。 凌羽微笑,“回答你之前,可以告诉我这是谁告诉你的吗?” “我母后,”柯修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撑着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有一天我突然梦到艾妮娜死了,我一下子从梦里惊醒,然后眼泪就不停地流出来,别人怎么问我,我都不说,他们都以为我天天练精神力给练傻了呢。直到我母后跑过来,一句话没问,就是紧紧抱着我。我说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母后说,还好那只是梦,梦里发生的都是假的,而让你醒来之后很伤心,恰恰说明是害怕梦是现实。所以最可怕的梦,都是能够让你梦醒时哭泣的梦。” 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凌羽思索着这句话,他看向身旁的魔枪,雨夜里狂翼的身影似乎历历在目。但他并不能理解柯修的意思,可能是那个梦并不够可怕?也或者说柯修想表达的和他想问的并不是一个东西。 柯修并没有停止,他继续说着,“艾妮娜的老师安排给她一个任务,希望让她去精灵森林寻找一个古树树枝作为法杖,因为她是木系魔法师,精灵森林的树木是很好的材料。但我不放心她,所以一直跟着她,却在刚出王都没多久,为了躲避父王的人,而跟丢了她,等我再找到她时,刚好看到她把和你说话。” 凌羽看着说起艾妮娜嘴角就挂着笑容的柯修,也由衷的笑了一下,“忘了跟你说了,艾妮娜之所以和我说话,并送给我碧空之眼,就是因为我帮她获得了古树树枝,虽然我并没有做什么有实际的事情。说起来,艾妮娜挺强的啊,我觉得比你还厉害,你确定是为了保护她?” 听到凌羽的话,柯修停了两秒,似乎像是解开了某个心结,笑的更开心了,“你不知道,艾妮娜很善良的,她是连踩死只蚂蚁,都会自责好多天的人,也从不吃荤食,更不会允许别人杀害动物。” 凌羽忽然愣住了,他想起了艾妮娜杀死持镰者之后的反应,如同被夺去了灵魂一样。是啊,让这么善良的人杀死一个人,哪怕是要取她性命的人,恐怕都会难以接受吧! 那晚的事情似乎都清晰的出现在了脑子里,一个名字,一个都快要被无数灰烬掩埋的名字,逐渐蹦了出来,艾米丽,艾妮娜口中的那个女孩,被机械派肢解之后,抛在大街上的玩伴。 “你知不知道艾米丽?”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柯修也没了笑容,他低着头说,“艾妮娜跟你说的?” “对。” “这个名字是个禁忌,很少有人敢提起的,尤其是当着魔法师的面,”柯修声音低了几分,“她算是机械与魔法之争矛盾激化的一个体现。应该是三年前,在过去的这么多年,机械的力量一直在不断发展,虽然棘他们国家拥有很多机械武器,但一直都只是单兵武器,直到五年前,被誉为希奥特最伟大的机械师盖谬尔,他发明了一个巨型机械武器,代号为第五实验体,具体的原理与形状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但当盖谬尔发明第五实验体之后,迫不及待的进行了实验。” 话至此处,柯修眉头忽然皱紧,“第五实验体的威力巨大,方圆数千米物体,全部被爆炸的冲击波摧毁。尽管当时实验场地选在了一个山谷里,可那威力实在是太巨大了,爆炸引发了巨型山洪,将河流下游的数十个村庄破坏,无一人存活。它的发明者盖谬尔,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发明,威力如此之大,但同时他对实验造成的破坏深感自责,不久之后,在实验室里吞枪自杀了。” “原本都认为这只是一场实验事故,但许多机械师却震惊于实验体五号的威力,那是接近禁咒的力量,他们称呼它为炽天使。因为在传说中,光明神坐下炽天使化身为火球,与一位魔神同归于尽,大地留下巨型坑洞。他们已经不满足于人类的力量,炽天使意味着他们正在逐步获得神的力量,如同创世一般。” 炽天使,人的欲望永远是永无止境的,凌羽忽的想起了狂翼说的,被欲望吞噬就会成为魔,只怕很多机械师早已经为了无尽的力量而疯狂了吧! 柯修顿了顿,“在盖谬尔死后不久,一群机械师宣布已经完全掌握了炽天使的制造方法,并且已经拥有数颗炽天使,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无限制的释放小型禁咒。同时他们还宣布成立机械师协会,这只是联邦给予的称呼,他们自己称为创世界,意思不言而喻。他们以此为要挟,强迫联邦议会承认机械师的地位,但对于这个无法掌控的力量,没有一个国家愿意承认,恰在此时,第一个炽天使爆炸的山谷附近传来消息,当地元素竟然完全消失,而且一些进入该区域的生物无故死亡,且存在魔化迹象。光明神教总部得知此事后,给联邦施压,在联邦议会的首肯下,联军总帅派重兵包围机械师协会,但因为惧怕他们真的拥有炽天使,而请一位大魔导师释放了禁咒魔法,禁咒之下机械师协会被夷为平地,联邦称之为创世界事件。” “事情并没有结束,这次事件之后,一部分机械师与魔法师彻底决裂,并走向极端,进行了许多暗杀行动,艾米丽只死就是其中的一起。”柯修忽然咬紧牙齿,凌羽相信如果现在那群人出现在这里,柯修可能真的会咬死他们, “但机械师数量庞大,并且各种机器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根本不可能完全去除掉,同时根据光明神的仁爱宗旨,联邦议会达成统一意见,禁止机械师进行军事武器方面的任何研究,此外给予其和普通职业一样的待遇,但依旧有许许多多的机械师在暗中进行研究武器,他们依旧不死心。” 凌羽看着柯修的眼睛说,“没有人会放弃掌控力量,因为欲望一直在驱使你。” 他想起了铁德的那句话:居高位者,不动如山,居低位者,逆流而上。 可人又何时能真正处于绝对的高处呢?即便是神也不一定是吧! 第101章 若有所思 “是啊!”柯修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来我对于机械师很有敌意的,觉得他们不可原谅。可我母后说,机械本身没有任何错误,错误的只是它的力量被坏人掌控了。慢慢的我也对于机械没这么大的敌意了,尤其是遇到棘之后,我第一次真正明白母后的话,对于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维尔特拉人,机械或许是他们保护生命的力量。” 凌羽没想到这位柯修王子的母后殿下竟然和自己当初跟艾妮娜说的一样。只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不过对于缺乏元素体的维尔特拉人来说,机械或许是唯一的力量,能够抵御危险的力量。 “可希奥特的机械师与维尔特拉人其实不一样的。棘说过,维尔特拉虽然是神的遗忘之地,可他们依旧相信着神。但希奥特的机械师并不信仰诸神,他们觉得自己是被神抛弃的人,所以无论是联邦还是他们自己,都很喜欢逆神者的称呼。他们沾沾自喜,似乎很满意这个名字。他们敌视元素体,因为元素体生来就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那种力量可能是非元素体穷极一生也没法达到的程度,即便是非元素体付出了百倍的心血,取喝了与元素体同样甚至更强大的力量,可如果元素体也付出百倍的心血呢?恐怕他们依旧永远无法相比了,但这并不是他们可以杀害无辜人的理由。” 说完这句话,柯修低下了头沉默着,沉默着,紧缩的眉头下面,那双棕色的眼眸里闪着光。这个问题太过巨大了,即便是让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清。 虽然凌羽对于天赋这方面的东西看得很淡,但毫无疑问,如果他是元素体,恐怕早就在得知消息的那一晚,关掉店门外出冒险去了。 现在想想无论是浪费自己天赋的元素体,还是倾注心血的元素体都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前者浪费了大好的资源,后者则是太打击人的信心了。 这么一看,似乎元素体还真是一个罪恶的存在。 “所以,当他们看到一种可以超越现世力量极限的东西,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凌羽喃喃道,“如果我生在希奥特,我想我也会加入他们。谁让我既不是元素体,又想变强大呢!” 柯修轻声轻声笑了下,然后缓缓开口道,“你以为当机械师很容易吗?即便是对于机械师来讲,依旧有人成功,有人失败,有人强大,有人弱小。你知不知道现在大陆最强之人?” 大陆最强之人?凌羽当然知道,即便是身处初雪城这个消息略微闭塞的地方,依旧流传着这个人的传说,只要对这方面事情稍微感兴趣,都会知道这个人。 “剑神布雷希斯大人,”凌羽说出了这个名字。 柯修点头,“对,剑神布雷希斯大人,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人,你应该知道在东陆姓氏的意义吧!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手持断剑屹立于落阳谷之崖,抵挡十万铁骑。断剑之下击败无数英雄,被诸国称为大陆万古第一人,光明神教给予了他剑神称号。人类称神,他是史上第一人。他开创的剑术断剑式,几乎碾压了诸国所有的军方剑术,成为无数人竞相追捧的剑术,诸多青年为此还故意折断自己的佩剑,只求与剑神大人相似。虽然后来事实表明,布雷希斯大人用断剑比用完整的剑厉害的原因,是因为他身材矮小,但却喜欢用宽大的巨剑,完整的巨剑在他手中很难流畅挥舞,只有使用断剑,才能挥洒自如。而他也不是元素体,更不是剑术天才,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能成为剑神,除了不断的付出心血,恐怕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吧!可诞生过这么多的元素体,却没有一个人做得到同样的付出。” “剑神……”凌羽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他觉得目前见过的最强之人,应该是那位西流行省的总督卡伊德,能够破开毁灭之炎魔神的防御,并且击杀魔神。可即便是强大如他,也只是剑圣而不是剑神,这片大陆还真是未知的让人可怕啊! 他那成为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的梦想,此刻还很遥远,因为这个心怀梦想的大叔,此刻连龙都没有,仔细想想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柯修不再说话了,他站起身走到了床边,一屁股躺了上去,但似乎并不准备睡觉,而是拿出了碧空之眼,放在眼前,又忽然问,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知道你喜欢艾妮娜,也不用每天都挂在嘴边吧!”凌羽揉了揉脑袋,还在思考如何组装竖琴呢! “不是,就是想问你个问题,你如果没喜欢的人,肯定回答不出,”柯修望着美丽的碧空之眼,视线似乎穿透了一切。 凌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看了眼桌子上的竖琴零件,轻声说,“你直接说你的问题吧!能回答出就证明有,不能回答就证明没有,刚好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柯修转过头,看着像是在发呆的凌羽,忽然笑了一下,“我的问题很简单,你觉得怎么样求婚最合适呢?” 凌羽身体忽然一震。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那个身影,可能永远也见不到的身影。他露出了一丝苦笑,“抱歉,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 “没关系。”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没有喜欢的人?” “恰恰相反,”柯修嘴角挂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当我说那个问题时,你脑海里如果蹦出一个人,就证明你喜欢她。” 凌羽则若有所思的呢喃道,“是吗?” 柯修忽然又说,“等我和艾妮娜举行婚礼时,希望你能来,我不是以希奥特联邦未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而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说的。” “就算你以希奥特未来主人的身份命令我,也没意义啊,我又不是希奥特人,我是兰洛帝国的人,”凌羽轻笑了一声。 “那你是拒绝了?” “不,我在思考去的时候应该带什么礼物。” 第102章 创世界 棘站在不落尘之酒的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屋子里一如既往地安静,即便是那个复古的时钟依旧在滴滴答答的响着。 躺柜台之后的汐,正在安静的午睡,富有韵味的脸上布满了安详,额前的银色发丝散落着,均匀细微的呼吸声缓缓传说,只有到了近前才能隐约听的到。 她又走了一步,柜台后的汐立刻惊醒,手已经摸到了腰间,那里是放置武器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下一刻,漆黑的枪口就会对准来人,但汐的手还没掏出枪,就已经看清了来人。 “你来了,”汐微笑着说,同时松开了手。 “你的反应又慢了,按照正常速度来讲,你应该是先拔出枪后,才会看清我的脸,可你手部的动作比头部的动作慢了几秒。”棘走了过去。 汐似乎并没在意棘说的话,而是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棘那一身裙装。 浅蓝色的长款棉质连衣裙,即便是寒冷的冬日也不会有任何不合适。裙子和下摆很长,但里那双修长的双腿却能完美驾驭。上身那个紧身皮衣上透出了诱人的曲线,银色随意用发绳系在一起,反倒有几分英姿飒爽。 汐眼含笑意的点头,“这身裙子不错,已经准备好嫁人了?” “不是,”棘皱了一下眉,她没打算过多解释,“只是原本的衣服坏了。” 即便是物质极度贫乏的维尔特拉,依旧保持着古老的传统,在举行婚礼时必须穿上最漂亮的衣服,但对于维尔特拉人来说,这样的东西并不容易获得。只有像他们这种走出维尔特拉的人,才能够有机会获得,而大部分留在维尔特拉的人,就只有在结婚时借他人的漂亮衣服来穿,每一个维尔特拉的女孩,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套漂亮的裙子,当然她也不例外。 “战斗装怎么坏了,遇到危险了吗?”汐忽然变了脸色,没有了破天的棘,基本算是完全丧失战斗力了。 “嗯,不过问题不大,”棘说。 “战斗装都没了,也不算什么小事吧!”汐停顿了几秒,又忽然想到了一个事,“如果遇到危险,你还能活下来,是他救了你?衣服也是他给你的?” 棘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哼,”汐忽然冷笑了一声,过了许久,才伸手抚摸了一下裙子,说道,“留着吧!这么好的衣服还是先放起来,我去给你拿一套战斗装。” “嗯,”棘不仅是衣服的珍贵,更为主要的是这身衣服实在是不方便战斗。 她目送汐离去,余光下意识的朝下扫了一下,却忽然看到了桌子上的一枚徽章,一枚银色的徽章,上面只是简单雕刻着一把扳手。扳手并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机械师的象征。 汐回来了,她将一套黑色战斗装放在柜台上,看到棘疑惑的神色,她忽然笑了,“你看到了?” 棘低声问,“机械师至今都没有被联盟承认,怎么会有专门的徽章?” 汐愣了一下,然后将桌子上的徽章握在手中,“没错,机械师至今都没有被联盟承认,当然也不可能有被联盟承认的徽章,这些徽章是机械师自己制造的,就在昨天,忽然有一群人找上门来,什么都没说,就扔给了我这枚徽章,” “他们要行动了吗?” “暂时应该不会,他们还在等待一个好的机会,但很快就要来了。希奥特之狮已经磨好了牙齿,随时准备撕咬敌人了。”汐笑了一下,“即便我也是机械师,但我对于那群机械派的人并没太大好感。可是为了维尔特拉,我也不得不期待机械派成功掌握希奥特的权力。” 棘脸上也难免露出一丝喜悦,为了维尔特拉,他们尝试了无数种方法,尽管她的任务是寻找黑暗洞穴的来源,而她个人也比较赞同运用魔法的力量解决,运用机械的力量在她心中只能排在更后面。但只要能够让维尔特拉繁荣,无论哪种方法成功都会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她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的人已经进入了机械派内部了吗?” 汐瞥了眼窗外,确定没有什么人之后说,“对,幽昨天传来消息,他已经成功进入创世界内部,虽然机械派的人还没给予他实权,但他代表的是整个维尔特拉人的力量,那群机械派肯定会慎重考虑的,允许他进入创世界就是一次暗示,我们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让那群机械派可以信赖的力量就行了。” “希奥特的人信得过吗?他们答应我们的会真的兑现吗?”棘又问。 “幽也有些怀疑,他派人连夜赶回维尔特拉询问,长老会给出的意见是,形势变化太快,他们也无法准确预知,让幽自行决断。幽决定放手一搏,他已经在召集自愿参加的同伴了。”汐面色凝重的说。 “希望他能成功,”棘轻声说。 汐张开双臂,看着棘说,“为了维尔特拉!” 棘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与之相拥,同时说,“为了维尔特拉!” 松开双臂,汐从柜台后拿出了棘的武器,破天。相较之前,造型换了很多,也大了不少。 “佩尔西斯不比希奥特,那里和我们维尔特拉差不多,元素很稀薄,破天需要引动魔法元素才能使用,在那里你估计会发射不了破天,所以我为破天安装了三块魔法石,但魔法石纯度有限,正常情况下,你最多能使用九次,很可能会不够用。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将你手上那个原本需要拆除更换的战术附件,直接装了进去。里面配有一百枚秘银子弹,应该够你用的了。”汐边说边拆掉了棘手中武器上那个战术附件,将破天的主体装了上去。 完成之后,棘晃了晃手臂,感觉还不错,她拿起了最后的桌子上的衣服,又想起了一件事。 “给我一些药,我身上已经没有了。” 汐有些担忧的看了眼棘,却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瓶子,里面放着一颗颗红色的圆形物体。“这东西别吃太多,对身体不好的。” “嗯,我知道,”棘收起了瓶子,抬起了头,微笑道,“再见!” “嗯,再见!”汐点头,目送着棘离开。 望着走出门的棘,她拿起了那张压在机械师徽章之下的纸,而上方则是一个人的画像,那个有些熟悉的人。底下是一些字,简短的只有一句话: “希奥特联邦议长之子,目前处在水城希尔雅莉斯,有任何线索立刻上报,此人有重要作用。” 原本她还以为棘发现的就是这个东西,可谁知道只是虚惊一场。 “你也是召唤师吗?”她注视着纸上那张稚嫩的面孔,喃喃自语。“棘,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纤细的手指骤然收紧,将纸张握成了一团,然后扔到了身后的火炉里,火焰瞬间吞噬掉了纸张,片刻之后,只剩下一堆灰烬。 第103章 嵌入天空的身影 即便是已经芽月近半,空气中依旧透露着寒意,不过好在午时的阳光总是毫无保留的洒在了这种城市里,算是挡住了一丝寒冷。 可却不甚有效,城里的众人依旧止不住的心寒。就在昨天,国王陛下宣布他们的公主殿下与世长辞,这位许久不见的却盛名在耳的公主殿下竟然陨落了,实在是让人心痛与惋惜。 联邦使团似乎也清楚公主殿下在卡尔特的崇高地位,选择很是低调的进城。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座城里的人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了,而这份功劳毫无疑问,归功于那群昙花一现的侍卫。 望着涌入城内的大批使团人员,柯修摸了摸脸上的伪装,确定不存在任何问题之后,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凌羽和棘。 三人装扮朴素,皆是一身麻衣,像是乡下进城贩卖作物的农户。 武器什么都掩藏了起来,这确实费了不少心力。凌羽的武器可以放进黑色袋里,很简单的处理掉了,而棘的武器因为固定在手上没办法取下来,无奈只能请诸界的旅行者美尔丝大人来想办法。 美尔丝大人不负众望,在柯修的一阵奉承中,轻轻挥手,棘的手上便聚集了一圈透明的气泡,气泡缩紧凝结,竟然变成了一个襁褓,里面还躺着一个婴儿,和真的婴儿别无二致,偶尔还会啼哭,这宛如神技的操作让众人啧啧称奇。 可这样一来,就又出现了些问题。三人看相貌也不像是结婚的人,不过这可难不倒威风凛凛的美尔丝大人,她又弄出了几团液体包裹住了他们三人,凝结之后,三人完全换了一个样貌。 放进人堆里,找不到的那种,路过一百个人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凌羽和棘变成了一对像是乡下的年轻夫妻模样,而他这个柯修王子殿下,却更像是他们一个可有可无的远房亲戚。 柯修很不开心。但生气的不是这副伪装有失身份,或是无形中低了凌羽一分。让他恼火的是,美尔丝饶有兴致的给棘弄了一头淡蓝色的长发,然后还偷偷地朝他挤了挤眼,似乎在说,她是不是很像艾妮娜呢? “啊!真让人火大!” 柯修看着那相互搀扶着朝前走去的二人,怒火中烧,他恨不得马上剥了美尔丝的皮。 不过不得不说,美尔丝的魔法还挺厉害,守柯修卫只是略微看了眼就放行了,没有半点怀疑。但这依旧阻挡不了柯修对于美尔丝源源不断的恨意。 出城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扯掉了身上包裹的那层东西,恢复了原本的样貌,期间还咬牙切齿的嘟囔着,“该死的美尔丝!该死的美尔丝!” “她的魔法很厉害啊!”在一旁的凌羽分不清情况的点着头说。 听到这话,柯修的脸色难看的如同雨月被暴雨淋坏的庄稼,毫无生机。 他忽然想到了凌羽与棘相互搀扶的一幕,没好气的说,“呵,没想到你还真够好意思,明明只是装一下,还弄的这么敬业,比宫廷的戏剧大师表演的都认真。” 凌羽没听懂柯修话里的意思,便也没回答什么。他的眼睛瞥向了背对着他们的棘,此刻的棘还没弄掉身上的伪装,依旧是一头淡蓝色的长发,他看呆了,嘴里喃喃道,“和她挺像的。” “你……!”柯修瞬间爆炸了。原本他还以为这家伙只是为了伪装,并不明白美尔丝的用意,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还那么……那么……”他在心中不停地说着。 凌羽可不会读心术,也不知道柯修心里的复杂活动,只是依旧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若有所思。 柯修对着空气发泄一通之后,怒气未消地蹲在地上画着召唤用的魔法阵。棘已经褪去了那层伪装,在一旁擦拭着手中的机械武器,表情认真。 没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凌羽也变得无聊了起来,他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远方的天空与湖面。 午后的湖面洁白如云,隐约闪着银光。那条笔直的航道一眼看不到尽头,偶尔会出现几条飘入空中的烟,冒烟的是巨大的蒸汽船的烟囱,那些个庞然巨物,正在宽阔的航道上前进,船体很是平稳。近了一些之后,还能看到背负着武器的人拎着酒瓶在甲板上行走,时不时扶着栏杆,望着前方的钢铁巨兽水城希尔雅莉斯,然后狠狠地喝一大口酒。 勇士的酒还没喝完,船就靠岸了。 船上的人满怀期待的走下了船,而岸上的人则表情各异的朝船上走去,或是兴奋,或是沮丧,时不时还有人驻足回头看向身后的这座城市,神情同样复杂,说不出是快乐还是忧伤。 凌羽的视线划过人头攒动的人群,又朝船上看去,想要去看看那个喝酒的勇士,此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等他将视线移到之前的位置时,却如同被天雷击中一样,嗖的一下站起了身。 那个原本属于勇士的位置,此刻正站立着一位身穿灰袍的人,胸口出的徽章在阳光照耀下,闪着白光。她的兜帽被风吹掉,露出了淡蓝色的长发,随风飞舞。 凌羽心跳忽然加速,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同时激动的喊道,“柯修,柯修,快叫美尔丝出来!” 美尔丝答应过可以帮他,而他现在就急需一个怀竖琴。他有些后悔真不应该相信那个老板的鬼话,去买那一堆破零件,现在那堆零件还原封不动的放在柯修的空间魔法器里。 “干嘛!”柯修头也不抬的回复,“别跟我提任何关于美尔丝的事情,我现在很讨厌她!” “快啊!”凌羽眼睛一直盯着船上的人,越发激动,“快叫美尔丝!” 没等柯修回复,一道刺耳的汽笛声惊飞了落在地上的鸟儿。那些还没上船的人,马上加快了脚步。 这是快要开船的提醒。 凌羽顾不得这么多了,也等不及柯修召唤美尔丝了,朝那里飞奔而去。 柯修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那个宛如一阵狂风疾驰而过的身影,也有些好奇的朝那边看去。甲板上那道淡蓝色的长发似乎嵌进了那副画里,胸口处的光芒格外乍眼。 “艾妮娜!”他一声惊呼,然后又愣在了原地,自言自语的说道,“艾妮娜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啊!” 他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头发长度不太一样,而且船上之人的身材也比艾妮娜高挑了一些,越看就发现区别越多。他看着狂奔而去的凌羽,忽然明白了一些东西,脸上不禁泛起了笑容。他将手按在地面之上,低声吟唱咒语,白光闪烁间,一声鸟鸣击碎寂静的空气,飞鸟出现在了阵法中。 柯修跃上鸟背同时喊道,“棘,该走了!” 看似很短的距离,可跑起来才发现是那么的遥远,就像是永远到达不了一样。等凌羽跑到港口处时,太阳似乎都换了个角度,刚好水手将通道的闸门放下。 水手也看到了凌羽,略微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又打开了闸门,同时微笑着说,“请在出示船票之后登船。” 凌羽愣了一下,话语断断续续,说不清是气息不畅还是有些茫然,“一般不都是应该……到地方之后再付钱吗?” 无论是吃饭还是住旅馆或者喝酒似乎都是这个规矩,这个蒸汽船似乎不按规矩出牌,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确实有些摸不到门路。 “抱歉,没船票是禁止登船的,”水手虽然眼睛里写满了不屑与鄙夷,但依保持着应有的礼貌。 汽笛声划破天空,黑烟又开始爬出烟囱。 要开船了。 凌羽眼见没机会上船,马上向后方退去,开始寻找冰澜的身影,可也不知是他找不到原来的位置了,还是冰澜已经换了个地方,来回跑了好多遍也找不到人。 船动了起来,空气中都能感觉到震动与噪声,船身驶离了港口,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忽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又一次跃入了他的眼帘,依旧扶着栏杆站在那里,风吹动白云,吹动旗帜,也吹动她的飘飘长发。 凌羽快要跳了起来,他使劲挥动着手臂,话语卡在了喉咙里,任凭他使尽力气,也喊不出。 冰澜的视线一直望着天空,凝望着那湛蓝色的天空。 她的脸和身影逐渐模糊,与人群融为了一体,最后全部都汇进了那个蒸汽船里,全部的东西化作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 凌羽的手依旧扬起,只是摆动的非常缓慢。不知是没了力气,还是像倦了的控偶师,懒惰了手上的动作。 忽然,一声刺破天空的鸣叫,从他的身后响起,他转过身,看见飞鸟正朝他俯冲下来,翅膀煽起的狂风吹散了他的头发。 在飞鸟掠过他身边时,一只手伸了出来,稳稳的握住了他那只挥动的手臂,接着飞鸟拔地而起,冲向了高空。 棘一用力,将他提上了鸟背。 “你们……”凌羽有几分惊讶。 “喂,这种时候还是要靠我啊!”柯修笑着说,然后压低身体,抚摸了一下飞鸟的羽毛,“羽,追上前面的船。” 飞鸟唳嗥一声,翅膀煽动,朝前方飞去。 原本化为了黑点的蒸汽船,越来越大,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直到可以清晰的看到船身的铆钉。 船上的人看着这个赫然出现的大鸟,都有些欣喜,还有一些孩童,将手伸出船体,似乎想要去触摸这个雪白大鸟的羽毛。 冰澜也看到了他们,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还有微笑,像是转角相遇时的错愕与惊喜。 “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交给你喽,”柯修虽然脸上很平静,但话语中却掩饰不住开心。 “这……”凌羽脸色微红,有些不敢去看冰澜的视线。 “对了,我刚才整理东西时,发现一个东西,应该是你的吧,别感谢我,举手之劳,”柯修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晃了晃。 凌羽一看,那正是他以为丢失了的怀竖琴。 “你……”他一把拿过竖琴,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迟了会儿,还是低声说了句,“多谢!” “小事,”柯修拍了下飞鸟,飞鸟的翅膀向下一倾,滑到了船的旁边。 凌羽从鸟背上站起身,看着那个近在咫尺船体,奋力一跃,跳上了甲板。 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了莫名的掌声,众人似乎很有默契的打开了一条路,而路的尽头就站立着那个人。 凌羽有这么一瞬间,觉得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样,明明是很平稳的的甲板,走起来却摇摇晃晃,几次都差点撞到一旁的人。 不过,还是来到了她的身边,他没敢抬头去看她,只是看了下手中的怀竖琴,然后手臂和头一齐抬了起来,微笑着说,“送你个礼物。” 冰澜一愣,然后伸手接过了盒子,“谢谢!” 就这么结束了吗?凌羽觉得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所有的东西都没了,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一切开始泛白,连眼前的人也一样。 他看着空白的世界,嘴唇轻启,过了好久低沉的声音才传出,“后会有期。” 话音落后,他转过身看着面前依旧一片空白的世界,跌跌撞撞的朝前方走去,像是喝醉了一样,也不知走了多久,视线终于又一次回来了, 他已经来到了栏杆旁边,面前就是飞鸟,鸟背上的柯修和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没有话说了吗?”柯修开口。 凌羽没有说话,握住了栏杆,想要跳回飞鸟。 “棘,扶着我的腿,”柯修猛的站起身,低声嘟囔着,“麻烦的家伙,真是不让人省心!” 柯修的小腿被棘用左手紧紧握住,他将手捧在一起放在嘴边,大声喊道,“那个,他其实想对你说……” “柯修!”凌羽很激动的喊了句。 柯修停住了,注视着凌羽,“你想放弃吗?” 凌羽没有回答,而是猛地转过了身,朝那里走去,这一次他的脚步终于不再摇晃了,步履坚定。 他抬起头,注视着冰澜的脸,原本紧张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 “为什么不一起去佩尔西斯呢?” 第104章 石桌会议 芽月二十四,水城铁塔,后花园。 走廊下,格伦斯一身黑衣走在父王的身后,拉克丝被他留在了房间里,这种场合并不适合她出现。就在昨天姐姐的葬礼结束之后,本应该匆匆离去的联邦使团却被父王留了下来,说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商议与传达。 “父王,究竟有什么事?”他略微有些不安的问。 老国王依旧步伐迟慢的走着,声音缓缓传出,“联邦高层的人物你认识几个?” 格伦斯一愣,他并不太关心政事,所以并不太清楚方面的东西。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衣服上,而父王也从未过问,而此刻忽然问出这个问题,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费劲的想了下,他只能记起一个人。昨天所见的联邦使团的团长,亚丁–瓦尔多,似乎侍卫在通报这个名字时,着重强调了一些这个人的头衔,希奥特联邦财政司司长。这个职位被认为是联邦内政总长的预定职位。几乎可以确定,下一任联邦内政总长非他莫属,但这并不是最让人关注的点。瓦尔多并不是一个贵族的姓氏,能以平民身份坐到这个位置,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足以见此人的手段和能力。 “我只记得亚丁先生,”格伦斯如实回答。 老国王点头,“嗯,他是你需要注意的一个人。这次出使卡尔特,议长阁下很看重,派出的人几乎都是目前或者未来在联邦举足轻重的人物。可你是否知道议长阁下为何这么重视这件事?” “是因为姐姐在联邦的地位和影响力吗?” “并不是,蕾贝卡甚至对于联邦高层来讲,可能是个不稳定的因素,毕竟几乎可以说抢了年轻一代的风头,”老国王轻声说,“卡尔特同时也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两个不稳定的因素聚集到一起,难免产生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格伦斯停住了脚步,想了片刻,忽然说,“父王是怀疑姐姐的死存在意外?” “这倒不会,联邦高层不可能会做出这种危险的事情,”老国王顿了顿,“毕竟卡尔特是希奥特联邦里最为落后的国家。以前经常听一些佣兵朋友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种话从一位国王的口中说出,绝对会让人大跌眼镜。但格伦斯却不以为然,他很清楚,自己的父王年轻时也是位洒脱的英俊青年,常常游走于水城各处,无论是鱼龙混杂的佣兵公会,还是人流稀少的地下赌场,如果你留心观察进来的人,就会看到那个一身破旧皮甲的青年,时常跃入眼帘。那身皮甲,据说父王的一位佣兵朋友送给他的,至今还一直珍藏在父王的寝宫里。混的久了,嘴里就老是好蹦出几句奇怪的话语。 “卡尔特很不让联邦放心啊!”老国王喃喃道。 “那这次会谈的目的是?”格伦斯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老国王看了一眼廊外的天空,“希望联邦能明白我们的处境,还有……他们的未来。” 走廊尽头,侍卫打开铁门之后,吐露嫩芽的花丛中是一个圆形石桌,此刻五人已经落座,或低声交谈着,或闭目凝神着。 格伦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联邦财政司司长,亚丁–瓦尔多,脸上爬满了皱纹,却不显老态,身着宽松得体的衣服,头上还带着一顶颇有几分破旧的帽子,实在有几分怪异。 无论是亚丁还是其余的几位使者,看到二人进来,都立刻站起了身。 老国王赶忙加快了脚步,迅速从侧边进入,站到了石椅前,同时挥手,示意大家坐下。但直到他这位主人坐下之后,众人来陆续落座。格伦斯就站在老国王身后,身姿挺拔。 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人,用余光瞥了一眼亚丁之后,缓缓开口道,“卡尔特王,不知挽留我们所谓何事?” 话音刚落,格伦斯觉得身后有人靠近,没等他回头,那人将脸贴在了他的耳边,用微缩又稚嫩的声音说,“荷鲁斯-洛维斯基,现任议长之弟,虽然并未在联邦担任任何职务,但却是名义上洛维斯基的发言人。他虽然不能代表洛维斯基,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几乎都是表达洛维斯基王族的意思。” 格伦斯又将目光移向了那位洛维斯基的发言人,荷鲁斯。这个男人似乎不仅是洛维斯基的发言人,他只要一开口,除了那位亚丁司长之外,其余几人皆将身体朝后退了几分。不是惧怕,而是一种避让。 “荷鲁斯公爵很着急回去吗?卡尔特虽说并不富裕,但水城的风光足够诸位游玩上几天了,”老国王手轻轻挥了下,侍女马上在石椅之上垫了一层棉物。 荷鲁斯又瞥了一眼亚丁,亚丁还是在闭目凝神,他略微想了下,挪动了一下肥胖的身体,“这点当然不容怀疑,水城的风光确实是希奥特的美景之一。不知道卡尔特王有没有兴趣将水城打造成大陆第十一美景,我相信亚力士议员绝对会同意这个提案的。” 他旁边的一位有些老迈瘦弱的人,淡淡笑了一下,“这么对希奥特有益的提案,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拒绝吧!” 这个人看年龄并不比亚丁司长,年长多少,可举手投足间都显露出疲惫姿态,让人甚至怀疑对于这个使者大人,恐怕连走路都是极为困难的事吧! 之前的那个人又贴到了格伦斯耳边,“亚力士–维德,前任联邦内务总长,现在只是一名没有实权的议员,作为三大公国的代表,出席联邦议会。担任总长职务时,有些平庸,无功无过,为人喜好女色,所以身体很是虚弱。” 格伦斯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那人穿着黑灰色的宫廷制服,乌黑的头发明亮整洁,年纪并不大,应该不超过二十岁,表情没有任何拘束,看到格伦斯朝他看,还报以微笑。如果只是介绍这些人的基本信息,他不会有任何惊讶,毕竟都是联邦的大人物,可此刻竟然连对这位前任联邦内务总长的不好的评价都敢说出口,让人不由得关注起这个少年。 “既然如此,我就责成布锡金总长着手准备此事。”老国王淡淡的说,“这次留诸位在此,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卡尔特王还请详说,”荷鲁斯那张被脸上肥肉挤得几乎要没了的小嘴,微微翘起。这个老头终于跳回了正题上了,他很清楚这个半只脚都踏入冥界的卡尔特王的脾气,这位卡尔特王可是风流惯了,向来是很讨厌这种拘束会议的,以前参加联邦议会时,连半天都坐不住。 第105章 横贯卡尔特 老国王起身,手指天空,“神赐予我们土地与生命,众人皆当平等,然而神又给予我们诸多磨炼,降下无数的高山河流分离我们。虽此刻吾等衣食无忧,但在许许多多的地方,依旧有人饿冻而死,同为吾神的子民,此情此景,每每想起,都让我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五位联邦使者除了依旧闭目的亚丁之外,皆是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这些话不过是在给民众演讲时说的话语,可实际上呢,贵族随意丢掉的食物,足以救活许多人,但却从没有哪一位贵族会真的关心自己吃剩的食物,扔掉哪里了。 “身为一国之王,”老国王放下了手指,“总觉辜负民众期望,思索再三,觉得需要为他们做些事情,所以……” 荷鲁斯用那如同一条墙缝的眼睛,盯着老国王的脸,似乎等待着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想要修建一条贯穿卡尔特的铁路,来为被山阻隔,被河抵挡的民众带来希望。” 话音落下,老国王扫视了一下表情各异的联邦使者,就连一直禁闭双眼的亚丁,也睁开了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 卡尔特境内山河纵横交错,尤其是西部连绵不断的群山,在这样地形复杂的地方,修建铁路绝非易事,而且还是一条横贯卡尔特的铁路。先不说能够有那样的技术,光是费用就是一笔巨大花销。 荷鲁斯眯着眼睛看着这位面带微笑的国王。他很清楚,这一笔大的花销,对于贫穷的卡尔特绝对没能力支付,而且在此刻在这里对他们说出来,无疑是希望联邦财政给够予支持。在他看来,联邦议会绝对不会通过这个提案的,毕竟花联邦的钱,让卡尔特一家独享。这种事情,即便是罗希瓦尔大陆最愚蠢的商人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卡尔特王心系民众,值得赞颂,”亚丁点了点头,“有困难可以找我,亚丁–瓦尔多定会不遗余力。” 对于亚丁司长的话,众人都很有默契的不作任何表示。这其实是个很模糊的回答,没有人会不明白父王,在这个场合说这件事情的目的,但亚丁作为使团代表,肯定需要表个态,他着重强调了自己,并未表达任何联邦的意见,既给足了卡尔特王面子,又没有对联邦造成任何影响,不愧是联邦的财政司司长。 “首先感谢亚丁伯爵的慷慨,不过这项工程耗资巨大,恐怕还需要联邦财政的支持,”老国王没多掩饰,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目的。 “这恐怕不和规矩吧!”坐在荷鲁斯左手边的健壮老者,将手杖杵了下地板,响声吸引了众人目光,“卡尔特王如果想要修建铁路,可以拟定议案在联邦会议上讨论,您在这里说出来,我们也无法给予你肯定的答案。” “洛林公爵,”老国王礼貌称呼,“我并没有强迫诸位在此给予我肯定的答案,但是事态紧急,联邦议会短期内又不会召开,我先只有希望诸位将我的话,代为转述议长阁下,请议长阁下速作决定。” 那位黑发少年又一次贴到了格伦斯的耳边,“洛林–尤菲尔吉斯,联邦圣法司司长,为人刻板,固执,不喜言辞,但通常开口都会直击对方要害,有多年的执法经历,曾担任过希奥特地区的教廷裁决所的所长,同时也是一位金色圣骑士。” 格伦斯却没并没太注意似乎少年给予很高评价的这位洛林司长,而是一直盯着父王的脸,似乎想要再看出一些事情,父王今天的举动实在很是奇怪。 “事态紧急?”荷鲁斯表露诧异,“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根据资料收集与整理,发现卡尔特西部诸多民众离开家乡来到水城以及其他城市,而这部分人毫无意外都在或多或少的接触机械。当然,这本身不构成任何问题,可最近水城圣法局抓捕了许多犯人,无一例外均是那群人员,而且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许多机械武器,现以查明均为未登记的新式机械武器。”老国王停顿了一下,立刻有侍卫拿上了许许多多的资料纸张放在石桌上。 亚丁微微瞥了一眼,纸张上清晰和印着一些奇怪的机械武器。荷鲁斯用手拔了一下,全部都是,有近百张,大多是一些改装武器,但还是有为数不少的全新样式的机械武器。 “联邦法令,禁止所有军用机械武器的研究,他们竟然还敢这么做,卡尔特王,你对这些作何解释?”洛林公爵厉声呵斥,他这个联邦圣法司司长,完全不把这位卡尔特的王放在眼里。 “洛林司长,”老国王也换了称呼,此刻已经不是平常的茶会了,“我很抱歉,在卡尔特的治内出现这种情况。但追根溯源,都是贫穷产生的后果,他们不甘心一辈子呆在乡下,想见识一下城市的繁华,可却没有任何能力,这样很容易被某些叛逆分子诱导,走向歧路。” “卡尔特王的意思就是说,修建铁路就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了?”荷鲁斯反问。这位洛维斯基的发言人可是永远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在其他人都还在被这些突如其来的材料冲击头脑时,他第一时间抓住了要害。 “我想是的,道路通畅,无数的商人将会为民众带去与我们相同的食物,工具,希望以及繁荣,”老国王点头,“叛乱的种子正在滋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卡尔特王,别说这么危言耸听,”亚力士拖着虚弱的身体,缓缓说道,“这种情况不过是正常事件,各国均有发生,卡尔特王只要加强监管就能解决此事。” “不,事情并不简单,甚至有些超出控制,”老国王在胸前一摸,将一个东西扔到了石桌上,铁制的徽章在石桌上发出声响。徽章上雕刻的扳手格外乍眼。 “这是在其中三人身上搜查到的,诸位应该明白这枚徽章的意思吧!” 洛林司长狠狠地锤了一下地板,“机械师从未被职业联盟承认,哪里来的徽章?根据联邦法律,机械师也不允许成立任何组织,他们竟敢私造徽章,绝对是有组织在背后策划,看来还是不死心啊!” 第106章 不见群川 众人虽然深知这位圣法司司长大人的脾气很是火爆,可也都明白他说出的这段话并没有半分夸大之词,叛乱的风暴已经掩藏在了这座高耸入云的水城之后。 “问题极为严峻,我已经派出人员严密搜捕可疑分子,但我始终认为,这种方式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老国王沉重的说,“贫穷是解决此事无法逃避的问题。所以还请诸位转告议长阁下,请尽快同意我的提案。” 洛林司长忽然站起身,满脸严肃,“卡尔特王,还请加大排查力度,回去之后,圣法司将派出人员前来卡尔特彻查此事,形势刻不容缓,我就先行告辞。” 对于联邦圣法司来说,希奥特联邦境内任何触及法律的事件都是他们任务。尤其对于洛林司长来说,这一趟出使依然是公务,并不是游玩。突发情况来临,必须立刻处理,这也是圣法司的不变宗旨。 亚丁望着走远的洛林司长也摘下了帽子,弯腰行礼,“卡尔特王,您的提案还请尽管准备,议长大人也觉得最近事情繁多,有意向召开一次常任议员临时会议。” 这就话就像是一头珍稀的猛兽跳入了人群,有人惊恐,畏惧猛兽的牙齿,有人欢笑,想法设法去捕捉这头满身是宝的猛兽。 荷鲁斯肥嘟嘟的脸上则写满了吃惊,他很清楚,亚丁的这些话可不再是之前那种敷衍的话语,已经是在暗示他会在联邦会议上,对此次提案表示赞同。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人摸不着头脑。 “时候不早了,联邦事物繁重,就不再叨扰了,”亚丁又戴上了那顶帽子,拉紧衣服走了出去。 荷鲁斯抬起头看了眼离去的亚丁,眉头皱的紧紧,赶忙站起身表示感谢,然后匆匆跟了上去。其余使团人员也都一一作别。 老国王依旧坐在那里,手指抚摸着石桌,眼睛紧紧盯着桌上那枚铁色的徽章。“你有什么疑问吗?我的儿子,格伦斯。” 格伦斯没有迟疑,上前一步问道,“父王说的这些事情有几分真,几分假?” “没什么事情是绝对真的,也没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假。我只是在阐述一些事实,这些纸张,这枚徽章,当然是真的了。但究竟叛乱的原因是不是贫困,铁路能否带来改变,谁也不得而知,”老国王微笑,“可我却坚持相信这是真的,并将它们说了出来。这些话在我口中说出就是假的,未来也可能会成真的,但在此刻它们就是假的。” 这一通奇怪的话语,并不能解答格伦斯的疑惑,他看了眼桌子上的徽章与纸张,又问,“水城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格伦斯,你知道我为何从不约束你这么多吗?”老国王没回答,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 格伦斯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你和我年轻时很像。当时我也是不太关心政事,整日流连于水城的繁华夜景,干过许多事,有后悔过,有怀念过。可后来我就收了心,因为遇到了你的母后,”老国王难得会心的笑了下,“有时候我觉得你姐姐和你母后挺像的。” 这是格伦斯第一次听父王说他的母后,母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长久以来他对母后的印象,只是偶尔听姐姐说起过一些。再者就是看那张悬挂于父王寝宫走廊的巨型油画,出自希奥特油画大师之手。画面绘着一位美丽的女人,身上却穿着一身古朴的盔甲,精致的面容上,最吸引人的是那双深蓝色的瞳孔,配上未经修饰的娥眉,透露出一股飒爽之气,实在看不出半点王后的样子,倒活脱脱像一位勇敢的女佣兵。 但格伦斯知道,他那位模糊记忆里的母后,本身就是一名佣兵。宫中一些老迈侍女常说,王后就像是一头会喷火的母龙,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她的吼叫。但这种话也只是私下里说说,即便是性格洒脱的国王,对于背后议论他心爱的王后也会很是愤怒,可能偶尔还会变成一头火龙,跟着那位王后一起喷一喷火。 “她来了之后,我就一步不离的跟着她。因为我其实是把她硬抢回来的,害怕她会离开王宫,毕竟她还是一位高级佣兵,没有我其他人根本不敢阻拦她,”老国王说起这些话竟然有几分得意,“这就没办法出去了,慢慢的心态也老了,就开始接手政事,毕竟身上的责任多了,推不掉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格伦斯很清楚,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已经不能再过,从前那样的生活了。 “原本我觉得身体还好,你姐姐也能够为你分担一些责任,可以再让你玩几年,可一切都变了,”老国王声音沉了下来,“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你肩膀上的责任也越来越多,是时候收一收心了。” “我明白了,父王。” “你姐姐死前留下一封信,除了谈了些她的经历之外,还推荐的一个人,昨天他刚刚来到水城,暂且让他跟着你,你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问他,”老国王手指微抬。 格伦斯身后那位黑色少年马上挺直身体,右手搭在左肩,食指与拇指紧扣肩骨,剩余三根手指虚握,弯腰行礼,“王子殿下可以称呼我,星尘。” 这是一个标准的联邦礼数,代表最高的敬意。但同时也表明了他的身份,他并不是希奥特联邦之人。因为这个礼数只适用于他国之人对希奥特联邦贵族。 “你是兰洛帝国人?”格伦斯问了句。 “并不是,”这位名叫星尘的黑发少年淡然一笑,“我来自于遥远的东陆,游历大陆数载,曾在兰洛帝国待过不短的时间。” “东陆?”格伦斯有些吃惊,“西陆不比东陆,阁下为何孤身来此。” “我十二岁离乡,五年之间游历东陆各国,自认为已谙熟诸国历史,风俗,地理,政务。西陆还未曾涉足,若此生不往,当遗憾终身。至于为何我执着此事,”少年顿了顿,“用希奥特的一句俗语来讲,不见群川,终是弱兽。” “哈哈,星尘阁下果然见多识广,我记得这句话可是只有年老的佣兵常说的话语,没想到阁下刚到希奥特,就知道这句话。”老国王显得很是开心。 格伦斯并未听过这句话,他注视着少年那双漆黑的眸子,总觉得有些看不懂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却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渊博知识,还有成熟稳重。 第107章 黑夜孤星 “星尘阁下对于亚丁伯爵的话,有什么看法?” 听到老国王的问题,星尘移动了一下角度,略坐沉思回答: “按照我的习惯,若想知道一个人的想法,首先需要明白他的人生。根据我所掌握的资料信息来看,亚丁伯爵出身于希奥特普通平民家庭,但长年跟随其叔父来往于兰洛帝国经商,有着对事情丰富的处理技巧。于乱历1315年起担任瓦尔多财团的总负责人,相隔两年,被洛维斯基商会推举为商会会长,乱历1330年离职,但在他担任商会会长期间,瓦尔多财团并未有过令人惊讶的发展速度,换句话说,亚丁伯爵并未利用职务之便,为瓦尔多财团谋取任何私利。同年,亚丁伯爵被议长大人直接调任洛维斯基财政司司长,在任时依旧如前,未为瓦尔多财团做出任何倾斜,两年后,乱历1332年,升任联邦财政司司长,被议长大人赐予希奥特名誉侯爵爵位。这种由民事组织直接调任政府司长的情况,在联邦历史上一共出现过五次。”星尘停顿了几秒,沉声说道,“根据伦古大师的人面理论分析可知,亚丁侯爵属于白面人。他尽管手握实权却并未急于为自己谋取利益,只有一种原因,那便他相信利益滞后论。信奉此种理论的人,从不相信表面的眼前利益,也不会在乎一时的利益。他们相信人的能力有限,能够控制的利益也有限,只有当能力上升,之前的利益才能够去触碰。亚丁侯爵虽然供职于洛维斯基,但同时也是联邦人,甚至于希奥特联邦在他心中分量比洛维斯基更为重要。所以在他眼中只有当他做到联邦最高位置时,才是去收获利益的时候,很显然现在并不是。目前来讲,当他正式担任希奥特联邦内政总长时就是达到他的能力最大化时,那时他才会考虑去获得利益,在此之前,必要的让利也是一种手段。向陛下示好,并不会过多的影响他的利益,只会取得陛下的好感。而他之前的态度,在我看来仅仅是因为他还在怀疑陛下议案的合理性,急早与陛下示好,不仅会引起其他人的厌恶,而且如果陛下的议案合理性不高,很可能会失败,他当然会斟酌考虑。但当陛下显露出令人信服的证据,他也决定冒一下风险了。毕竟对他来说,若是不能够当上联邦内政总长,一切的利益都将与他无关。” 这一席话,他足足讲了几分钟,似乎将堂堂希奥特联邦的财政司长扒光衣服,放在了石桌上,没有一丝隐秘之处。 “张口闭口皆是利益,是不是有些过于偏驳。”老国王淡淡的说。 “亚丁伯爵本身就是商人,即便他现在的职位是联邦财政司司长,身份也从未改变。对于商人来说,没有利益,就不会有任何话语,”星尘微笑,“而且更为准确的说,亚丁伯爵是一位小偷商人,谨慎是其最大的特点。” 老国王轻声一笑,“这个评价听着不像个好的评价。” “可以这么说。” “阁下觉得我呢,我是个怎样的国王?” “陛下是一位演技拙劣的王。” “看来在星尘阁下眼里,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星尘摇了摇头,“并不是,我的意思只是说,陛下不适合当王,却又不得不扮演这个角色,既不是本色出演,难免会有些瑕疵,只不过陛下的瑕疵略多,所以说是一位演技拙劣的王。” “哈哈,”老国王笑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星尘阁下还真是豪爽之人啊!” “陛下谬赞了。” 老国王忽然转头,看着星尘,苍老的脸上有几分正式, “那星尘阁下觉得格伦斯适不适合扮演王这个角色?” 星尘抬眼看了下格伦斯的眼睛,带着几分笑意的说,“我觉得王子殿下更适合当一位王妃。” “哦,真是有趣的评价。” 老国王拉过格伦斯的手掌,轻轻抚摸着。 “格伦斯,星尘阁下的话,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但是无论如何,你就是拼尽全身力气,也要去扮演好一位王。” “是,父王!”格伦斯颔首应允。他眼睛的余光却不由得撇向身后的那位黑发少年,在与其对视的一瞬间,他觉得整个心都被看透了一样。 青灰色的石砖整齐的排列墙边,格伦斯的视线一直瞥在那里,即便是脚步一直在走着。星尘紧跟着父王在低声交谈着,他完全没心思去关注。 “殿下有心事吗?” 前面的星尘忽然回身问道,漆黑的眸子深邃孤寂,像是无光的夜空。 “星尘阁下以前是做什么的?”格伦斯微笑着问了个问题。 “吟游诗人,最开始是吟游诗人,可是师傅说我不适合当吟游诗人,他说我的心静不下来,而吟游诗人则是需要有一颗平静的心,”话说到这,星尘停了下,“殿下觉得师傅对我的评价如何?” 格伦斯脚步依旧迈动着,“很准确的评价,星尘阁下心中跳动着一团火焰。” “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我告别了故乡与师傅,开始了游历大陆,目前学承伦古大师,正在钻研人面理论研究,”星尘话锋一转,“来到水城之后,希望能请教殿下一个问题。” 老国王忽然插了句话,“星尘阁下见多识广,还有不知道的问题吗?” 星尘转身,“当然,我所知道的东西,如同夜空孤星,当夜空只有它时,或许耀眼,但群星闪烁,它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我穷尽一生,也不过是想让我这颗星便的越发明亮。” “星尘阁下,请讲,格伦斯知无不言。” “听闻王子殿下对于女装甚有研究,我遇到一个困难,所以想请教一个问题。”星尘表情认真,没有半点玩闹之意。“裙摆的褶数是否有特殊区别?我查阅了诸多资料,均没有确切的答案。” 格伦斯张口即答,语气流畅,“最早的裙装是无褶的,直到罗希瓦尔帝国后期,才出现了第一款有褶的纱裙,该裙为三褶,被称作三褶百花裙,是当时罗希瓦尔帝国皇后亲手制作的。并借由她而风靡一时,诸多贵族妇人均竞相效仿,裙摆的褶数也越来越多,最高曾达到百褶,但多数均为纱制,且是贵族专属。直到迪亚拉帝国统一大陆,绵与布的出现,褶裙出现于平民身上,但帝国做出规定,平民褶数不得过十,贵族褶数也不能低于十层。这个规矩随着迪亚拉帝国覆灭也逐渐消失,今日的褶裙百花齐放,没有任何限制,但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未婚少女不能穿十褶以上的裙子,而已婚妇女则常常以多褶为美,但非正式裙装一般也不会超过五十层。我说的这些都是西陆的规矩,至于你说没有确切的答案应该是你看了东西陆的原因。东陆与西陆略有不同,最大的区别是纱裙例外,东陆纱裙没有十褶以下,因为纱裙单薄,过少不美。” “原来如此,多谢殿下赐教。”星尘弯腰行礼。 “星尘阁下为何想要了解这些东西?”格伦斯发出了疑问。 “因为我正在考证一本典籍的真伪,上面曾说,‘昔日圣后舞于群山之巅,百褶飞动,风临诸天。’看来所言非虚。”星尘回答。 “这句话有些熟悉,以前似乎听一些吟游诗人说过。”老国王喃喃道。 “陛下说的没错,此句出自绯红史诗,神之舞,圣之后篇。” 第108章 坚强的灵魂 穿过花园的拱门,白色大理石柱后,站立一排手握佩剑的侍卫,各个面容严肃。上次刺杀事件发生后,领长韦尔托就加强了宫内守卫。 老国王停下了脚步,头不转地问,“星尘阁下是否认识海克蒙德元帅?” “听过元帅之名,但并未见过,”星尘眼睛微眨。 “根据希奥特联邦的规矩,常常就近选派军官担任战区统帅,卡尔特毗邻兰洛帝国北部,与兰洛帝国的碧海行省隔河相望,属于西流河西南战区,战区统帅则由我选派。海克蒙德元帅驻扎于西流河,英名远播,有其守护希奥特边境,实属民众之幸,”老国王忽然语气略微一变,星尘立刻站直身体,“蕾贝卡死讯未出,海克蒙德元帅便星夜兼程回到王都,实在让我很是欣慰。” 没有人听不出老国王话里的意思,公主殿下死讯未出,战区统帅却火速赶回王都,用意却实让人很是怀疑。 星尘也很清楚老国王话里的意思,碍于身份,又没办法戳破,只能附和道,“海克蒙德元帅英勇善战,却是希奥特之福。” “按照古伦大师的理论分析,海克蒙德元帅是怎样的人?我对这种东西很有兴趣。” “如果按照伦古大师的理论分析,”星尘不动声色的纠正了老国王的错误,“当想要分析一个人,需要清楚他的经历。” “阁下请说。” 银尘停顿了一下,“海克蒙德元帅出身低微,幼年便加入军队,仅仅是作为一名普通士兵,不久遭逢兽皮战争,兰洛帝国,希奥特联邦军队和兽族大军战斗于北部山区,在长达五年的兽皮战争中,涌现出诸多将星人材,最为耀眼的当属有希奥特之狮之称的赛尔斯元帅和兰洛帝国的三位剑圣。而根据我所查资料来看,海克蒙德元帅从入军起便是赛尔斯元帅下属,从底层一直到团级军官,从未变过。直到战争结束,大部分军官回归各王国,海克蒙德元帅作为卡尔特的唯一将星,不出意外的成为了一方统帅。” “赛尔斯吗?他可是真是盛名在世啊,都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影响力丝毫不减,拥有希奥特称号的人似乎都很短命啊,希奥特之狮,希奥特之花,这似乎像是一个诅咒,”老国王轻声说,“赛尔斯与海克蒙德可有很大不同,他们一个是洛维斯基人,一个是卡尔特人。” “终究都是希奥特人,”星尘回答。 “不,”老国王却摇了摇头,“洛维斯基人是希奥特联邦人,卡尔特人不是。” 星尘短暂疑惑之后,瞬间也明白了,“这是自然。” “抱歉,打断了星尘阁下,还请继续!” “是,”星尘应允,“海克蒙德元帅具有多年的从军经历,而军人一直都讲究一点,那便是绝对的服从,但这条规定却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因为人人都很自傲,尤其是当他的上属是无德无能之辈时。但海克蒙德元帅却深信这条规定,而且他的上属赛尔斯元帅,是一位很让他信服与敬佩的人,这么一来,服从强者这条规则已经潜移默化的根植于他的心中,这种人被伦古大师称作清灰面。” “很有道理,伦古大师果然是了不得,”老国王也不动声色的纠正了自己的错误。“既然如此,还请星尘阁下办一件事。” 星尘弯腰行礼,“我明白了,择日我将代表陛下去拜访海克蒙德元帅。” “不是代表我,是代表格伦斯王子,”老国王缓缓说道。 格伦斯深感不解,他看着走远的父王刚想上去询问,却见父王抬起了手臂,示意他停下,“格伦斯,你应该和星尘阁下好好谈谈。” 目送着父王离开,格伦斯回身看向星尘,如魔曜石般的瞳孔里射出光芒。 “殿下不必疑惑,陛下的意思很明确了,”星尘眼含笑意,“殿下才是卡尔特的未来,能够给予海克蒙德元帅最好的礼品,莫过于一位能够使他信服的王,能够带领卡尔特走向辉煌的王,看来殿下的第一场戏就要开幕了。” 格伦斯望着那双如墨般的瞳孔,又看了眼父王离去的方向,忽然觉得空气似乎沉重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廊下,步伐缓慢,声音时不时传出,话题也换了很多,但格伦斯深知这些不过是一些客套的话语,他虽然有几分厌恶这些,但还是礼貌的回答并接着问出下一个问题,不至于让场面尴尬下来。 “殿下如何看待蕾贝卡公主?” “嗯?”格伦斯被这个不同寻常的话语问住了。 星尘又重复了一遍,“殿下如何看待蕾贝卡公主?” 格伦斯这才想起来,这位深不可露的少年是姐姐推荐给父王的。可他对于这个话题,却没有任何头绪,只能收回目光,去回想姐姐的样子。 “姐姐是一个坚强的人!”半晌,他吐出了这句话。 “说的没错,”星尘接过话,“蕾贝卡公主曾多次跟我提起过殿下,她说殿下是一位礼貌又善良的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曾流露过愠色,虽然很温柔,但对于一国之王来说,这就有几分软弱了,尽管刚与殿下接触,但我对这一点表示赞同。公主殿下也常说,她很怀疑是神将你们两个的灵魂放错了身体。” “姐姐是这样说的吗?”格伦斯喃喃自语。 “夜痕破魔团的人有一个规矩,常会问团员一个问题,‘你死前最想说的话是什么?’每次任务前团长大人都会亲自问一遍,我从进入夜痕破魔团与你姐姐相遇,她每次回答的话语从未变过,”星尘忽然注视着格伦斯的眼睛。 “她说,希望神能把她那个坚强的灵魂送给你。” 格伦斯忽然觉得空气沉重了起来,身体被剧烈挤压着,连眼泪都被压了出来。胸腔剧烈的跳动着,没一声仿佛都能听的到,他刚抬起的脚步被无形的力量重重压下,然后身体一沉倒了下去。 第109章 崖上村 这是梦吗?似乎并不是,无论是拂过脸颊的朔风,还是手边流动的白云,亦或是偶尔响起的船鸣,还有身后那个轻攥着他衣角的手指,都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最前方的柯修偶尔发出几声对于下方风景的赞叹,言语中透露着骄傲,似乎目的仅仅是表现自己的英明神武。 他已经忘记了冰澜的回答是什么,或者说他当时脑袋又变得一片空白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柯修骑着飞鸟掠过甲板,棘则是又如同之前那样,伸出手将二人拉到了鸟背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飞鸟载着他们四个升入了高空。 他依旧在回想她的当时的回答,是肯定,是否定?是疑问,还是惊喜? 脑海里忽然崩出了一个画面:她微笑着回答,“好啊!” 应该是这样吧,他这样对自己说。 “唉,前方到哪里了?”柯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一切思绪。 下方是一个深谷,谷底中似乎亮着不和谐的黑光,微微闪动,像是一头张口巨兽的猛兽,等待着将翱翔在空中的猎物吞下。 飞鸟马上就要飞临黑谷的上空,棘却突然喊道,“停!快停下!” “嗯?怎么了?”柯修回头问道。 “那是……” 棘的回答还未说完,飞鸟已经速度不减的跃进了黑谷上方,在进入黑谷上空的那一刻,忽然之间,如同一座大山覆盖于头顶,飞鸟哀鸣一声,笔直的坠落下去。 凌羽只觉得身体如同跌落山崖的石子,没有任何能够阻止他的下坠。 身后的手指离开了他的衣服,略显急促的吟唱声传出,“吾之风神若洛斯,挥动您的手臂,驱散吾等眼前的迷雾––风来!” 这是冰澜在使用魔法,话语停下,却毫无效果,他们坠落的速度丝毫不减。 “抓紧鸟背!” 棘忽然跃起,手中的机械武器直指前方,她又另一只手抬进手臂,剧烈的蓝光从枪管里孕育,然后汇聚于枪口。 一道撕破空气的光柱射入了远方的天空,巨大的后坐力袭来,直接拖着飞鸟朝山谷外围冲去。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是一声轰鸣,又一束光柱逝去。这一次飞鸟终于完全脱离了黑谷上方。 凌羽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只是碰到了冰冷的皮甲。 那是棘,巨大后坐力之下,棘直接被冲飞了下去。 凌羽瞳孔骤然缩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飞鸟却直接呼啸而下,稳稳的接住了肩膀上布满鲜血的棘。脱离了黑谷,飞鸟又一次能够飞翔了。 平稳的落到地上之后,柯修赶紧将棘抱了下去,让她倚靠在飞鸟背上。棘的肩膀如同废掉了一般搭在地上,血液顺着手指流到了地上,而她至始至终都握着那柄机械武器。 冰澜又一次施展魔法,水系魔法有不少能治疗伤势的,但效果却不甚明显。她只是吟游诗人,短时间内释放两次魔法,消耗了她诸多体力,她勉强又法杖撑着地面。 “血是止住了,但她的骨头已经断掉了需要赶快解决。” “这怎么办?荒郊野岭的怎么可能有医生呢!”柯修有些着急。棘原本就很白皙的脸此刻更是惨白。 凌羽飞身越起,打下几根树枝,截成与棘胳膊差不多的长度,卡在她的胳膊上,扯下一段衣服缠结实。 以前在初雪城时,常听同街的老军医说,骨头断了,要先固定住,并且不能够轻易移动,而此刻这种情况也只有先做处理了。 “只能先固定住了,”凌羽站起身,“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村子。” “我跟你一起去!”柯修连忙说。 “这里有些危险你留下来吧!注意黑谷的方向,我总觉得会从里面爬出一些怪物,”凌羽拿起魔枪,缓缓说道。 凌羽走后,柯修如同车轮一样,不停地动着,似乎不知疲倦,时不时还看了一眼凌羽离开的方向,又向下看了眼倚靠在飞鸟背上的棘。 “疼不疼?”他忽然问道。 棘头没抬,也没说话。 “大概像是拿石头砸断手指那样,”冰澜在一旁说着。 听到这话,柯修又沉默了,他抬头看了下天空,已经有些黑暗了,远方的天空开始泛红。 直到天完全黑下去,透过燃起的火堆光芒,他看到凌羽背着一个老人赶了回来,一到地方便将老人放了下来。 “伤者在哪里?”老头对着视线不太清楚的柯修问了句。 “这里,”柯修从燃起的火堆里拿出一根带着火焰的木棍,引着老人过去。 老人蹲下身体,伸出粗糙发黄的手指,握住了棘的肩膀,然后轻轻摸索着,从腋下一直到手腕。然后一手握住手肘,一手寻找好角度,猛的一推,咔吱一声从棘的肩膀处响起。 做完这些老人站起身,神色有些奇怪,“伤的很重,胳膊不能动仅仅是因为脱臼了,我已经帮她复原了,但她的小臂似乎受过很严重的伤势,现在来看,只怕稍微被重力击打就会完全碎掉。还能够挥动,完全是依靠嵌入手臂里的那根钢条。” “钢条?”柯修惊呼。 凌羽知道,棘曾经说过,在她的手臂里嵌入过一只钢条,目的是为了固定她手中的那把枪,但这么做的后果也很巨大,那就是她的肩膀已经处于半废掉的状态了。 “谢谢,”棘站起身,肩膀似乎没什么事了。 老人微笑着摇了摇头,“举手之劳,天色不早了,诸位还是跟我回村吧!这里可不安全。” 看着黑透的天空,他们也没有多想就跟了过去。 一路上交谈之后,凌羽才知道这个老人竟然是村长。他当时想着村庄一般建在山下,便直接朝山下跑去,可在路上,他抬头间却看到许许多多的房子建在山崖之上,他用魔枪撑着爬了过去,逢人就问有没有医生,所有被问的人,都面露疑惑,但在最后还是伸手指了指村子最里面的一座房子。他推门进去以后,刚好看到老人正坐在椅子看书 “他推门就问是不是医生,我说了声是,这位小兄弟二话没说背起我就跑了过来。”老人边讲边笑。 “村长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柯修忽然问道。 第110章 黑谷秘闻 “这座山叫乌云山,山附近有大概十个村子,我们是落云村,村子建在山崖之间。你如果想要去看头顶的天空,就需要把头伸出去,经常有人因此失足掉下去,虽然摔不死,但摔断胳膊摔断腿的倒不在少数,因此村里人基本都会一些简单的处理方法,省的掉下去没人知道,就只有喂野狼了,我也因此有了很多病人,”老人哈哈大笑,忽然又伸手指了指前方,“那里就是了!” 老人手指的方向是一面陡崖,如同被刀切割一样整齐,和陨落山崖倒是很像,角度似乎更抖,不过也小了很多。就在那山崖间则有一大片区域被凿开,呈现不规则的形状,有的地方可以深入数十米,但有地方则只有一条供人通过的道路。 “这座山崖上出产一种矿石,长期开采遗留下了诸多矿洞,矿洞连通就成了一片很大的区域,我们刚好我就住在里面,时常挖出矿石去售卖,”老人说着,驾轻就熟地沿着一道建在山崖上的木制栈道带着四人进入了村子内部。 凌羽这时才发现,还有这么简单的道路,他之前是直接从陡峭的岩壁上爬上去的。如果按原来的进入方式看,老人的房子在最东面,走栈道的话则刚好就是村口的第一间房子。 进屋之后,老人拿出了酒和烤牛肉,算是招待了一下众人,升起火堆,众人围坐在桌前。棘似乎对于牛肉不感兴趣,偶尔端起酒杯喝一口,凌羽和柯修倒是饿极了,不停的撕扯着那一大块牛肉。比起他们,冰澜着更像安静的女孩儿,独自坐在一旁,拿出古书翻看着。说话的也只剩下柯修,时不时会蹦出一些问题。 不知是话题少的可怜,还是几人都对那个黑谷记忆犹新,没说几句,就跑到那上面去了。 “棘,你是见过那个山谷吗?”柯修依稀记得是棘在当时喊了一句停,虽然并未能够阻止众人。 “那个黑谷给我的感觉和黑色洞穴很像。”棘回答说。 “黑色洞穴吗?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老是听你提起,”柯修似乎饿极了,边说边撕下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那是魔界的入口,会从里面爬出许许多多的魔物,周围没有空气,没有元素,甚至连光头不能穿透那里,一片漆黑,”棘用着极为朴实的话语,形容着那个地方。 柯修接过话,“那个黑谷似乎没有任何元素,连羽都没办法飞行。” “并不是没有元素,”老人狠狠地灌了一口酒,“那里存在有暗元素的,不过是很暴躁的暗元素,它会排斥其他元素,所以无论是飞鸟,还是雪花都无法在通过那里。连再强大的魔法师在里面都施展不出魔法,当然暗系魔法师除外。” “那个山谷的来历呢?”凌羽看了眼杯中酒,刚才喝了口,入口有几分辛辣。 “也没多久,大概一个多月前,突然就出现了。”老人抬起头思索了一下,“那个山谷名为夜色谷,谷的下方是一个水潭,传说那里死过一条黑色巨龙,因此村里的人称呼它为幽龙潭,那里常年带有浓重的雾气,阳光很难透下去,而在幽龙潭里有一种白鱼,味道鲜美,附近村子的人都喜欢吃,也经常去里面抓,抓的多了,还会去城镇上卖,价格挺高的。但有一天,隔壁村的一个人去抓白鱼,抓上来的却全是黑色的怪鱼,他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把它吃了,结果第二天,那个人忽然变成了怪物,变得暴躁无比,疯狂袭击其他人,最后被制服住,关了起来。而那个山谷的雾气似乎也越来越重,就算是阳光很强的中午都不散,后来下雪时发现,附近都下了,就那个山谷里不下,像是被什么鬼东西隔离开了,这两天附近村子的人,都极为害怕。” “变成了怪物?”柯修更是疑惑了。 “对,”老人面色凝重,“我去邻村看过,身体发红,像是岩浆一样,瞳孔里也像是燃烧起了火焰。” 身体像是岩浆,瞳孔里燃烧着火焰。 凌羽手中的动作忽然停住了,老人的话语似乎连绵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大脑,他想起了毁灭之炎魔神,似乎和老人形容的的一模一样。 “你怎么了?”柯修似乎注意到了凌羽的异常,碰了下他问道。 “没什么,”凌羽摇了摇头,目光却无意中瞥见了低头看书的冰澜,她手上的动作似乎也停顿了一下。 柯修又问,“没办法救治吗?” “村里是没人能够解决,他们村长派人去附近的城里请牧师大人来看了下,牧师大人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还去查看了下黑谷,说是暴躁的暗元素很强,让我们最好不要靠近那里,最后还把那个人带走了,说是回去主教大人看一下。这里离城市挺远的,来往一趟并不方便,估计等牧师大人传回消息,还需要一段时间。”老人说。 油灯闪烁了一下,气氛忽然变得沉闷了。 “你们有什么怀疑吗?会不会是中毒了?或者感染了什么传染病?”柯修有些关心这个问题。 “村里曾怀疑是那种怪鱼的问题,想抓几条给牧师大人作研究,却在里面遭遇了许多暴躁的野兽,死伤了几人之后,才退了出来,在那以后就没人敢单独进谷里了。”老人缓缓说着,“而且最近谷中尝尝响起惨叫。” “惨叫?” “那是如同被剥皮抽筋的惨叫,让人不寒而栗,”老人话语间透露着恐惧。 凌羽收回了瞥向冰澜的目光,转头看向老人,问道,“除了那个人之外,还有其他人出现这种情况吗?” “没有了,附近村子都严禁村民靠近那里,毕竟太可怕了,也没人敢轻易靠近那里,”老人回答。 但似乎这句话说太满了,老人话音刚落,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人跑进来,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说, “村长,不……不好了,巴扎家的二儿子也要变成怪物了!” 第111章 乌云山之矛 村子并不算大,片刻功夫已经有许许多多披着棉衣的人围在巴扎家门口了,尽管已经是很晚,但这种突发的情况在这个古朴的山村里还是吸引了所有人,还在有人从各处赶过来。 村长火急火燎的推开众人,脚还没踏进去就喊道,“巴扎,怎么回事?” 凌羽和柯修也跟着老人挤了进去,棘也在身后,但她的胳膊有伤,只是现在外围,冰澜似乎对这种情况并没多大兴趣,依旧留在村长家里。屋里燃烧着一个铁炉,火焰发出红光,照亮了整个屋子。 屋里有上了年纪的人,应该是村子有威望的老人,而在众人中间则走着一个木板,却更像是床板,此刻上面正躺着一个少年,被铁链捆绑着。他如同发狂了一样,嘶吼着,想要挣脱束缚,越是挣扎,铁链勒的更紧,几乎要嵌进皮肤里。少年全身赤裸,皮肤如同被烧红的钢铁,身上布满了汗珠,但瞬间被蒸发掉。身体也在迅速缩小,像是脱水了一样。 “村长,您快看看吧!”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着急的说到,这应该就是这家的主人,巴扎。 铁板上的少年口中嘶吼中似乎一直在叫喊着,“水!水!水!” 旁边一位老妇人则不停的朝他的身上泼水,水珠落上的一刻,散发出一股白色和蒸汽,很快就消散了。 看到这一幕,凌羽的瞳孔骤然缩紧,这和他当初魔炎发作时的情况一样,身体如同干涸的土地一样,水分一点点流失。他忽然喊道,“把他放水里,这点水根本不管用!” 众人对于这个陌生的年轻人的话有些怀疑,尽管他们没有任何办法,但依旧不会轻易相信这个陌生人。 村长轻轻触碰了一下少年的皮肤,立刻收了回来,“把他抬后面的水坑里去!” 屋外几身材壮硕的人,立刻扔掉了身上披着的棉衣,放在了其他人的手中,进屋里抬起木板,将人连同木板直接放进了房子后的水坑里,只将少年的头部露在外面。 那本来是挖矿遗留的洼地,因为最近常下雪,雪融化后,借着地势汇入了那里。一瞬间白色的气体不停从水坑里冒了出来,村子里笼罩着一层白气,在本就不明亮的村子里显得更为诡异。 白雾一直持续到午夜才散尽,而木板上的少年在被已经昏了过去,拖上来一看,他身上的红色也退了下去,但似乎依旧不敢确定问题完全解决了,只能将他关在一个封闭的屋子里。 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家中,只有一些管事的人,跟着村长回到屋里,村长坐在首位,其余人则围坐在下方的火堆旁。 首位上的村长沉着怒气问道,“巴扎,这是怎么回事?” 巴扎鼻孔里喘着粗气,“他们去黑谷了,回来之后就一直吵着热,你说这天怎么可能热呢!果不然,没多久,他就开始出全身泛红。” 巴扎作为一家之主,家里有这么一个不让他省心的儿子,确实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我不是说过了吗?”村长猛的一拍桌子,愤怒的说,“说过多少次了!别靠近那里,别靠近那里!不拿我的话当话是吧!又是罗伊斯那小子怂恿的?” 听到罗伊斯这个名字,巴扎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咬牙切齿的说,“绝对是那家伙!整天在村子里转悠,那帮家伙肯定闲不下来,没事就想找点刺激!” 其余几位上了年纪的人都低声议论着,凌羽虽然听不太清,但还是很明白,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讲,年轻人整天游手好闲,就是最大的错误,这点他可是深有感触。 村长再一次压低怒气说,“把那家伙给我喊过来!” 他话音刚落,一群人便涌了进来,各个装扮奇怪,其实也就是在衣服上缝了几块磨亮的铁片,而无一例外在他们的腰间都卡着一把把机械武器。 这另凌羽大为好奇,在这么一个偏远村庄竟然有机械武器存在,实在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事情。 为首的是一位金发青年,脸上写满了潇洒,他怀抱双手,身上的铁片随着脚步走动而发出响声,他昂起脑袋问,“村长大人,不知您找我有什么事?” “罗伊斯!”巴扎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大有要揍人的冲动。 而罗伊斯身后的人立刻涌了上来,拦住了巴扎。一个身材肥胖的少年,冷哼了声,“巴扎叔,谁允许你直呼罗伊斯将军的名字,应该称呼将军为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 “噗!”柯修刚入口的酒差点喷了出来,“乌云山之矛,真是有趣的称呼,改天我也要给自己取一个这样的,暂且决定叫希奥特之翼,嗯,似乎很不错。” 对于柯修略带挑衅的话语,罗伊斯脸上写满了不悦,但似乎又觉得自己名声在外,不好太多表现出有失身份的一面,便强压着不满,扒开了他的手下,深鞠了一躬,“村长大人,巴扎叔,对于卢西亚的事情我很抱歉,但卢西亚是为了探求未知的真相而负伤的,乌云山全体民众将会永远牢记他的英勇。” “到底怎么回事?”村长有些不耐烦的说,说完又补了一句,“别用你那奇怪的语气说话,给我好好说!” “我明白了,村长大人,”罗伊斯点头,刚抬起头,却猛的向后退了一步,他看到了村长那凶恶的眼神,似乎在警告他。 他耸了耸肩膀,又拉了拉衣领,停直的身体一下子瘫软了下去,“隔壁村那位老兄,是因为吃了黑谷里的黑鱼才变成那样的,我估摸着可能是黑鱼变异了,说不定就是白鱼变得,可能是感染了某种东西,也就是说黑谷里面有奇怪的东西能够使白鱼变黑鱼,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去找出那个东西,为乌云山除害。结果进去之后,发现了一条百米长的大蟒,一阵混战之后,我们落了下风,觉得不是对手,便退了出来,卢西亚在撤退途中被大蟒给咬到了大腿,才变成这样的。” “百米?”村长目光注视着罗伊斯。 “也可能是几十米吧,雾气挺大的,”罗伊斯揉了揉脑袋。 “几十米?咬到了卢西亚的大腿,确定不会把他的腿咬断?” “也可能是只是几米吧,毕竟视线不太好。” “真的?” “真的!” “给我说实话!”村长猛的一拍桌子,响声震慑了整个屋子。 罗伊斯无奈的摆了摆手,嘴快要耷拉到了地上,“我们确实是那样猜测的,也准备去黑谷,结果还没到黑谷,卢西亚就被一条大蟒……一条小蛇给咬到了手指头,我们便选择了暂时性撤退,暂时性撤退!” 第112章 将军出征 对于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来说,所有负面的词语都不能用到他的身上,一句也不行,他自己说也不行,毕竟伟大如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够不完美呢。 村长大人并不关心这些,似乎在思索着发生的事情,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子。 “村长大人,在我看来,肯定有魔物在黑谷出没,但此刻它却未敢袭击我们,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肯定是……”罗伊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词,“是受了重伤,正在黑谷中恢复生机呢,我们因此需要主动出击,消灭魔物!” 他的同伴立刻挥舞着手臂,各个义愤填膺,“对,主动出击,消灭魔物!” “罗伊斯啊,”村长忽然站起身,从上面走下来,刚刚还充满热血的青年立刻垂下了手,低下了头。 村长拍了拍罗伊斯的肩膀,“你今年多大了?” 罗伊斯面露虚色,但立刻走挺直了身体,“多谢村长大人挂念,本将军今年二十岁了!” “嗯,”村长带着笑意微微点头,“隔壁村的小苏娜也十六了,今年他父亲有意将她嫁人……” 老村长话忽然停下,他看着脸色有几分变化的罗伊斯,又接着说,“苏娜父亲很希望苏娜嫁给一位英雄……” “村长大人,”之前那个胖胖的人打断了村长的话,“苏娜是罗伊斯将军唯一认可的女人,而将军也是乌云山百里的唯一英雄,我觉得……” 小胖子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已经捏着了他的耳朵,老妇人口中还骂骂咧咧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跑这里胡闹!”骂完又冲村长带着歉意微笑可一下,“这小子让您烦心了。” 村长微微摇头,“奥尔是一个勇敢的少年。” 接着小胖子就被老妇人揪着耳朵拎了出去,小胖子一边用手捂着耳朵,还一边朝后面喊道,“村长大人,罗伊斯将军与苏娜小姐是极为般配的。” 这换来的却是老妇人更为用力的去拧,惹得小胖子发出一连串的惨叫。 “我继续说,”老村长回过身,“在我看来罗伊斯,你确实是青年一代中的佼佼者,因此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我希望你能够去一趟城里,告知城主大人此处发生的情况。” “有这么严重吗?我觉得依靠我和我的军队就能够解决这件事,”罗伊斯有些不屑。 “很严重,”村长脸上没了笑意,“如果你所言非虚,那么附近的野兽应该已经被感染了,它们随时可能袭击我们,因此需要城主大人派出军队前来处理这件事。” “可既然情况如此凶险,我觉得这里更需要我。”罗伊斯依旧不愿离开。 “我不认为凭借我们的力量能够解决他们。”村长看着罗伊斯的眼睛。 “可……” “而且在我看来,能够请出城主大人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行吧,本将军暂且就接下了,”罗伊斯手指在腰间一抹,一把火枪滑入手中,他朗声道,“请村长大人和诸位等待我的归来。” “你应该说凯旋的,将军出征回来都是用这个词的,”柯修又在一旁调侃道。 “希奥特之翼大人似乎很清楚啊!”罗伊斯抬起头看着一旁的柯修。 柯修也站起身,回答说,“乌云山之矛大人绝对是专心军事,疏忽了文识。” “被希奥特之翼大人给说中了!” ……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吹捧着,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直到村长大人打断了他们, “罗伊斯,我的迅龙就在村口,你可以骑它去。” “当然,能够充当本将军的坐骑,一定是头凶猛的龙。”罗伊斯将火枪插入衣服里,一甩披风走了出去。 这位将军大人一走,他的手下也立刻跟了出去。 “唉,”老村长略显无奈的晃了晃脑袋,似乎配合这位乌云山之矛大人演戏可废了他不少的精力。 巴扎很不解的问,“村长,您为何老是纵容他们?” “谁没有做过当英雄的梦想呢!”老村长缓缓说道。 凌羽忽然愣住了,是啊,谁没有当英雄的梦想呢,即便是他这个都二十六的人,梦想也一直没变过呢,但总觉得似乎以前的志气消磨了不少。按照以前的性格,他肯定也会跳出来表示不服,毕竟这位萤海城的大人物比起乌云山之矛与希奥特之翼也是不逞多让。 老村长缓声说着,“他们都是孤儿,如果压制他们的个性,可能会适得其反,现在世道可不是多么太平,稍有不慎就会误入歧途。” “他们手里的机械武器是哪里来的?”柯修忽然问道。 “几个月前时,乌云山来了一位城里的大人,说是为我们配备一些武器,可以防止野兽侵扰,拿来的都是这些机械武器。他们那群年轻人心很浮躁,不愿意练习剑术,也没有当魔法师的天赋,而那种机械武器操作简单,威力还很巨大,很快就吸引住了一大批年轻人,”村长淡淡的说,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睛扫了下一旁的棘,补充了一句,“但其实哪个武器容易呢,想要有所成就,不付出努力是不行的。” “这句话说的有道理,”柯修表示赞同。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卢西亚那里我派人看着,”老村长向众人说道。 待众人散去,老村长将几人领到了房间里,略有些抱歉的说房间不多,因为这是座村庄是建立在山崖里的,空间很有限,不过好在床倒是挺多的,所以便将四人放在一个房间里。 美人在侧,虽然侧的略远,但柯修似乎没这么多讲究,倒头就睡,毕竟他一心想着艾妮娜呢。而凌羽则心情杂乱的看着屋顶,黑漆漆一片,但就是想从中看出一些什么。 还真是闲得无聊了,他在心底说着。 耳边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和一阵野兽的啮齿声,应该是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准备骑上村长的迅龙出征了。 他眼睛无意中瞥到了另一侧的床铺,月光刚好透过床头洒落下来,将冰澜的长发照亮,她禁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反射着月光,呼吸平稳,像是一尊美丽的石雕。 忽然,他觉得有人在看他,下意识的朝那道目光处回望,却看见棘正侧着头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也不说话。 像是干了什么坏事,被人发现了一样,他赶紧躺平了身体,又将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睡意渐渐袭来。 第113章 暗神的座椅 苍凉的夜色之下,男人独自坐在山崖上,双腿伸出悬崖,下方是无尽深渊,白雾弥漫其中,巨大的银月就垂在他的头顶,像是为其笼罩了一层光晕。 黑色的长枪被他抱在怀中,斜插入身后的夜空,深色的袍子被寒风吹的猎猎作响。 忽然之间,一头黑色巨龙穿透白雾,从深渊里一跃而出,盘旋着,飞舞着,翅膀仿佛遮盖住了硕大的月亮。 又是一个奇怪的梦,凌羽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山崖上的男人就是狂翼,除了直觉与常识,那柄黑色长枪散发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你认识他?”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 凌羽猛的回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血红色的长发在被银月照亮的夜里格外刺眼,她身上罩着一个黑色短袍,被黑色的丝袜包裹着双腿裸露在外,脚上是一双长筒皮靴。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而在她的肩膀上还趴着一只黑猫。 是那个送给他云龙草的奇怪少女,而那个叫幽儿的黑猫还吃了他本来留给柯修的糕点。 但这么一直现实中的人,却进入了他的梦境里。 “你是谁?” “叫我幽儿就好了,”少女抚摸着肩膀上的黑猫。 “那不是那只猫的名字吗?” “是啊,她叫幽儿,我也叫幽儿,”少女忽然笑了下,“这是狂翼大人给我取的名字。” “狂……翼……”凌羽喃喃地念叨着这个名字。 少女侧着脑袋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凌羽微微点了下头,表示确实认识。 而在山崖之上,黑色巨龙翅膀一震,猛的朝深渊之下坠去,在身影划过山崖的那一刻,狂翼忽然也跳了下去。 一人一龙,如同利箭一般,射入了无尽的深渊里。 “他去魔界了,”幽儿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欢迎回来,狂翼大人!” 凌羽一惊,他从少女的话里听出了蕴含的意思,“你是魔界的人?” “不,我不属于魔界,我只属于狂翼大人,”幽儿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夜空。 片刻之间,银色的月亮开始碎裂,黑暗又一次吞噬了整个空间。 凌羽却发现,幽儿脚尖点缀的地面,哼着歌,跃进了银月后的空间里。 歌声一点点回荡在布满黑暗的世界里。 “……战斗于黑暗中的勇士,谁人予歌?” 最后一点光明也被黑暗吞噬,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住了凌羽的躯体,寒意袭来,他猛的惊醒。 沉重的喘息声敲打着夜的寂静,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却无意中发现,侧边的美人消失不见了。 瞬间他的睡意与寒意全消除了,起身下了床,推开房门就看到了站在村口的冰澜,她依旧身穿灰袍,注视着前方的世界,银色的圆月如同梦境中的一样。 “睡不着吗?”凌羽走过去问道。 她摇了摇头,“不是,黑色里有一个声音。” 声音?凌羽沉下心,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逐渐的一些细微的虫鸣声和野兽疾走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晃了晃脑袋,又觉得一个略微低沉的哀鸣声不断传出,像是不知疲倦,声音中弥漫着凄凉。 “这是什么声音?” “黑谷里的声音,”冰澜说,“村长今天说的黑谷,那里会传出哀鸣之声。而且今夜似乎并不安稳。” “为什么这么说?” “银月是暗神的座椅,而当银月变圆时,暗神将会跃下座椅,带领他的子民,播撒恐惧的种子。”令人胆寒的话语从她空中缓缓吐出,无形中又加剧了一丝恐惧。 天边那轮银月仿佛要将人吸入。 “魔神和暗神谁更厉害呢?”凌羽又蹦出了一个问题,他一直很好奇这些东西。 “暗神,暗神曾是这片大陆的主宰,魔神只是他的战士,最勇敢的战士,”冰澜回复,“根据幽暗史诗记载,暗神跃下他的王座时,诸神众皆退让,只有数不尽的魔神,高呼着口号,在大地上驰骋,所过之处,哀嚎与悲鸣不绝于耳。” “多么伟大的存在!”凌羽由衷的赞叹。 “这可是异端的说辞,只有信仰黑暗诸神的人才会这样说。”冰澜淡淡的说。 “我可是光明神忠实的信徒,”凌羽立刻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跟我说没意义,我又不是光明神的信徒,不会去揭露你的罪恶。” “那你信仰的是什么神?” “古神,古神大人是我们的唯一信仰,”冰澜郑重的回答。 对于这个奇怪名字的神,凌羽倒有几分陌生,但似乎以前也听冰澜说起过这个名字,却依旧没有任何印象。 “古神是什么样的一位神?” “古神大人公正无私,他从不赞美或贬低某一位神,只是以旁观者的姿态,记录下那个遥远的时代,那个诸神的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冰澜忽然又转过头,盯着凌羽的眼睛问,“为什么要带我去佩尔西斯?” 凌羽如同被针刺了一下头皮,眼神突然飘忽起来,双手不知该以何种姿势摆放,心跳骤然加速,话语也变得断断续续,“那个……其实……我……”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声说了句,“我觉得佩尔西斯很美的。” “哪里美?” “浮空石林的群龙舞,琳说挺漂亮的。” “你去看过?” “没有。” 冰澜不再去问,而是收回了视线,朝屋后走去。 凌羽又觉得自己像是被看穿了小心思一样,浑身不舒服,只能看着她一步步离去。 他的视线向旁边微移,却猛然发现黑暗中飘忽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下一刻,血红眼睛跃出黑暗,直扑冰澜而去。 声音永远比动作慢了很多,不只是他的动作,还有那个黑暗中的潜伏者的动作,凌羽口中的“小心”还没喊出,黑暗中的潜伏者已经一掌拍在了冰澜的身体,那纤瘦的身体如同被巨力折断的纸条,撞向了远处的岩壁。 凌羽马上跳了过去,在冰澜的身体撞上石壁前的那一刻,终于稳稳的抱住了她,而怀中的人,腰腹的衣服碎裂,炽热的血液流了出来,啪嗒啪嗒,滴落在了地面。 那个潜伏者也走出了黑暗,在银月的光芒下露出了面孔,是一个稚嫩的少年,卢西亚,凌羽想起他是叫这个名字。 但此刻卢西亚却更像是一头猛兽,全身爆裂开来,上半身膨胀弯曲,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印记,手上的指甲似乎变成了利爪,上面的沾满了血液,那双红色眼睛,如同火焰。 似乎是那种奇怪的病依旧没有解决。 第114章 本色出演 两个人,不,更准确的说是一头已经发狂的野兽,与一头依旧保持理智的野兽在对峙着,谁也不敢轻易移动。 “卢西亚,卢西亚!” 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断臂的老妇人在地上艰难的爬行着,她那布满泪水的脸上满是痛苦,鲜红的血液顺着断裂的手臂不停的流出,她却依旧颤抖的朝卢西亚爬去。 凌羽认得她,那个之前一直给卢西亚身体上泼水的老妇人,似乎是卢西亚的母亲。但在此刻,即便是再亲近的人,恐怕卢西亚也记不得了。而且她的声音也打破了原本僵持住的局面。 果然,卢西亚忽然吼叫一声,转身扑向了老妇人。 “该死!”凌羽立刻弯腰将冰澜放到地上,脚在身后的墙壁上一蹬,弹射了过去,在那双利爪隔断老妇人脖子前的那一刻,赶到了。 他伸手握住了卢西亚的利爪,尖锐无比的利爪立刻嵌入了他的掌心里,可他就是死死不放开,依靠魔炎加持的力量,任凭卢西亚如何吼叫也不能前进半分。 可凌羽却忘记了一件事,利爪可不止一只,下一刻,另一只利爪直奔他的脑袋拍来,他只能下意识的伸出另一只手去阻挡,剧烈的刺痛立刻袭来,而他直接被巨力甩飞了出去,飞出了这个岩壁里的空间。 他如同流星坠落一般,向下方笔直的落去,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老村长说的话是真的,摔下去不至于摔死,凭借魔炎,他想再严重的伤势应该都恢复,想通了这点,瞬间又觉得不怕了。 但没等他由悲转“喜”,一股劲风从他的身后吹来,猛地将他向前推去,他看到冰澜竟然站了起来,身体有些颤抖,一只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中法杖舞动。然而风却只有一瞬间,随着冰澜再次倒下而消失,凌羽则在风消失的瞬间猛的拉住了岩壁,一用力跳了上去。 而那已经发狂的卢西亚,正挥舞着利爪袭向了地上的老妇人,老妇人没有任何恐惧,睁大眼睛看着陌生的儿子,大声喊着,“卢西亚!” 已经来不及了,凌羽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把魔枪从柯修空间魔法器里拿出来,但此刻已经没时间给你后悔了。 忽然,一道蓝色的光芒从屋子里射出,直接击穿可卢西亚的手臂。 银色的头发在寒风下飞舞,那柄机械武器光芒还未散去,棘来了。 卢西亚怒吼一声,猛地朝凌羽这边奔来,凌羽下意识的躲闪开来,卢西亚则直接跃了下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声吼叫似乎惊醒了所有人,原本只有银色月亮光芒照耀的村子,此刻已经灯火通明。 老村长从屋里冲出,看到这一幕也瞬间明白了,他赶紧拿来绷带和工具为那个老妇人和冰澜处理起伤口。 老妇人的伤势并不算严重,不过却是永久性的,那条断裂的胳膊看的人不由得移开视线。巴扎也很快赶了过来,看到妻子的伤势又了解到是儿子造成的,身体颤抖着差点晕了过去,凌羽和老妇人还有棘保持了应有的沉默,还没告诉他,他的儿子还要杀死他的妻子。 “咦?”当老村长打开冰澜的裙子时不禁发出这一声,凌羽也有些尴尬的凑了过去,血液布满的裙子上和皮肤上,却找不出任何一个伤口,只有那三条不深不浅的伤疤似乎在预告着以前那骇人的伤痕。 “这……!”凌羽立刻明白了,冰澜的身上也拥有魔炎,依靠魔炎强大的恢复能力,此刻伤口已经微微愈合了。 “别碰那血液!”凌羽拉住了老村长想要伸过去的手。 魔炎是毒药,轻易触碰就会被烧伤,他轻轻点了点残留在冰澜皮肤上未干涸的血液,手指立刻传来灼烧感,而他体内的血液似乎也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开始了躁动。 “怎么回事?”老村长疑惑着。 “没事,让她休息一下就好了,”他简单回复,毕竟他对魔炎也是知之甚少。 风波很快平息,围观的大部分都散去了,而当凌羽把冰澜抱会屋里的时候,竟然发现柯修那家伙依旧在睡得香甜,不禁对于这家伙的耳朵产生了担忧。 而此刻还只剩下一件事,卢西亚怎么办? 村长坐在座位上低头沉思着,下方是一些村里的有威望的老人,凌羽和棘则坐在一旁。对于一村之长来说,任何人任何事都需要斟酌决定,但终究能有个办法,但对于卢西亚的事情,他实在想出办法解决。 他想看一下其他人的意见,“巴扎,你说怎么办?” 巴扎猛的抬起头,眼睛冒火,怒声道,“还要那逆子干什么!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可再怎么说,卢西亚也是我们村的人,总不能不管他啊,”下首的一位老人喃喃道。 另一位老人立刻起身反驳,“管?怎么管,我们村有几人敢去黑谷?” 有一位老人表示反对,“话不能这么说吧,我觉得尼克鲁就可以去,罗伊斯我觉得也是一位热血青年。” “依我看还是等罗伊斯,请回城里的大人再做决定吧!” 这句话似乎很受赞同,争论的局面立刻停止了。 “可你觉得我们等得起吗?”村长缓缓开口,“即便罗伊斯骑着我的迅龙,最快也要两天到城里,我可不认为卢西亚能够活到那时候。” 这句话一出,那群有威望的老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但似乎永远也没有一个结论,反倒像是吵架一样。 忽然,禁闭的门打开了,之前那个老妇人走了进来,手臂被白色的绷带包扎着,眼睛湿润,她看了眼屋子里的所有人,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救救我的孩子吧!卢西亚才十五岁啊!” 原本还嘈杂一片的屋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也没有人去拉,也没有说话,似乎像是在演出一场戏,而除了老妇人之外其余的都是看客,并不是演员。 最后巴扎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气汹汹的走过去,使劲拖拽起了老妇人,嘴里还愤愤的说道,“他都把伤成这样了!你还管他!” 可说着说着,他自己的的眼泪都控制不住了,搂着老妇人哭作一团。 似乎又多了一个演员。 想让一群上了年纪的人做出决断还真是难啊,毕竟他们只能做决定,而不能实际做什么事。而整个屋子里既能够做出决定,又能够践行决定的只剩下了凌羽,当然还有棘。 凌羽此刻才明白,自己也是个演员,现在到了他的上场时间了,他站起身,看了一眼一旁的棘,棘依旧面无表情,口中似乎又吃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东西。 他扫视了一下屋里的众人,低声说,“我可以去黑谷一趟,去找回卢西亚,但并不能保证成功。” 第115章 死亡之前 参演人员到齐,戏剧刚好也要落幕了,接下来的事情如同顺理成章一样,在村长的与一众人等的吹捧与劝诫中,定下了。 “明天中午出发,中午时候光元素会强盛一点,”凌羽走出门,对坐在外面的棘说。 棘坐在石台之上,石台不高,她那双修长的腿,刚好触碰到地面,口中的红色物质,像是一颗糖一样,被她来回咀嚼着,“我忽然想起了迪卡斯,你的处境似乎那次的情况差不多。” 她是在说迪卡斯用莉儿要挟他和柯修那次,仔细想想,还真是很像啊,他不禁又想起了迪卡斯那句话,“好人总是容易被太多东西钳制”,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太有道理了。可凌羽从不认为自己算是个好人,但现在看来,似乎稍稍有一些变化。 “没办法,他们都可以冷眼旁观,我可不行,虽然我也同样怕死。” “你觉得我不怕死吗?”棘抬起头反问。 凌羽没看她的脸,望着远方泛红的天空说,“应该是吧!” “我确实不怕死,但不希望死的毫无价值,”棘低声说,然后又补了一句,“对我来说,只有关系到维尔特拉的事情才是有意义的。” “是我太唐突了,”凌羽带着歉意说。 “为什么这么说,我忽然觉得这个黑谷可能与维尔特拉的黑暗洞穴有一些联系,”棘停顿了下,“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趟,与你无关。” 凌羽转过身看向了棘,那张脸上布满了红色的霞光,不知为何他总是会把棘当做一个小姑娘,可仔细想想,她并不小,应该和他年龄差不多,但他似乎有些老了,都成了琳口中的大叔了,确实不再年轻。 “你的手臂问题大不大?” 棘甩了下手臂,“问题不大,在黑谷那次是因为里面缺少元素,我动用了储存的元素,威力大了些。如果不连续使用,问题应该不大,需要注意的是,按目前情况看,在黑谷里破天还能使用七次,我的肩膀也最多能承受三次,除非在黑谷里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那样我会舍弃我的手臂进行攻击,否则你将只能听到一次破天的声音。” “已经足够了,”凌羽缓缓说,“我希望你能够身体健全的迎接维尔特拉繁荣的那一天。” “我可没这么高的期待,只希望到那一天我还能活着。”棘说完这句话,跃下了石台,朝前方走去。 远方的天空被朝霞染红,像是一副沾满鲜血的画卷。 凌羽只是在心底里暗声说:这种话可不吉利啊! 伟大的希奥特之翼柯修-洛维斯基大人,一觉醒来,却发现似乎一切都变了,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比如说冰澜正躺在床上,昏迷着,旁边还有一个老妇人在精心照看,凌羽和棘则正在收拾装备。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事情?”他接过了老妇人递过来的一块面包,道了句,“谢谢。” “并没有,事情还没开始呢,”凌羽将一块石板打碎,然后放入一个容器里。 “那就好,”柯修吞下了最后一口面包,盯着凌羽手中的东西,“准备去黑谷?” “你知道?”这会轮到凌羽疑惑了。 柯修则一脸淡定,“我如果没看错,你手中的应该是圣石,那是被光系魔法师附魔过的,可以对暗系的一些造成伤害,弄成粉末涂在武器上效果会更好,大早上你们就弄这些东西,不去黑谷还去刷墙吗?”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伟大的希奥特之翼大人。凌羽对于这个圣石倒不是太熟悉,只是村长一大早拿来了一块白色的石板,说是可以防御魔物,去黑谷可能用的到,原本是放在村口当辟邪之物,现在可以真正派上一点用场了。 “你也准备一下吧,中午出发,”凌羽继续处理着圣石。 “对于召唤师来说,准备工作很简单,就是画几个魔法阵就行了,不过我最常用的召唤物已经坏了,我需要看看用什么东西好,”柯修蹲在一遍,从黑色袋子里不停的掏着东西,掏了半天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东西,不禁有些头大。 凌羽则顺手将魔枪与一直放在柯修袋子里头盔与护腕拿了出来,将上面涂满了银白色的物质。 棘也将一枚子弹放入圣石粉制成的浆里,子弹很快被包裹了一层涂装,静置了一会儿,棘取出一颗子弹,捏在手中,只看了一眼便收了回去,“你研磨地不够细,颗粒太大会影响子弹出膛。” 凌羽略微尴尬,只得轻声笑了下,让出了位置。 棘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棘的右手是没办法握其他东西的,他只得继续坐下来,同时虚心请教,“怎么样可以弄的细一点?” 棘就他站在一旁,声音从上方传下,“围着一个方向,力度适中就好了。” 准备工作一直持续到了中午,冰澜依旧没有醒过来,凌羽偷偷看了下伤口,毕竟也不好意思正大光明的看。有些奇怪的是伤口和昨晚相差并不大,也就是说魔炎的效果似乎消失了,这让他有几分疑惑。 其实疑惑并不止这个,按照他的记忆,当时毁灭之炎魔神爆炸时,飞向他们的魔炎应该完全被他给挡下了,为什么在她身上还会出现魔炎印记,实在是让人奇怪。 柯修也在出发前召唤出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死亡骑士,一个全身笼罩在黑暗里的人,除了一双红色的瞳孔能够辨别出那不是一团黑雾。 熟悉的原因是因为当时在花岩村的时候,柯修就准备召唤他防身但计划被打乱了。 而死亡骑士也确实很适合那种只有暗元素的地方。 不过这总给凌羽一个感觉,那家伙不会是没东西召唤了吧! 临近出发,老村长带着一个身穿皮甲的大叔走了过来,虽然凌羽也是大叔级别的了,但显然这位才是真大叔,刀削的脸庞,干练的发型,有些凌乱的胡渣,透露出一股沧桑的气息。背后还背着一把黑色宽刃巨剑,不过似乎已经有些锈迹了。 第116章 通向冥界的门 “这位是隔壁村的卡雷尔,负责附近几个村子的防卫工作,他对黑谷很熟悉,听说你们要去,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看,”老村长在一旁介绍着。 这位名叫卡雷尔的大叔没说任何话,只是微微点头表示了一下。 老村长很清楚这个人的性格,并未过多苛责他不懂礼数,而是像他介绍起了他们几个,“这几位就是要跟你一起进谷的人。” “凌羽,”凌羽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柯修,”这位柯修王子,很不避讳自己的名号,毫不遮掩的说着。 棘则是沉默着,并不准备回答。 不过对于这个充满沧桑感的大叔,这些都不重要。 他瞥了眼柯修胸前的徽章,开了口,“您是召唤师吗?” 严格来说,他并不需要这么客气,因为虽然尊贵的职业很应该被给予应有的尊重,但他们俩似乎并无交集,更不存在利益关系。 “是,是啊!怎么了?”柯修有些发愣。 “在我看来,你还是留在这里吧,那个地方没有元素,你在里面会很麻烦,”他停顿了下,“如果想出一份力,还有很多事情可做,不需要做出这种非理智的事情。” 很明显这位大叔不清楚柯修王子殿下的脾气,对于一切胆敢挑战王子殿下尊严的事情,都是不可原谅的。 “放心,我已经提前进行召唤了,不会有任何问题,”柯修压着怒火还未爆发。 “里面并不安全,我们没理由分配人手保护你,”卡雷尔大叔有点不依不饶了。 柯修变了脸色,“我的侍从可以保护你,不用你操心了。” “那样的话,你可以直接让你的侍从跟我们进去,而你不需要去的。” “我都说了,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别操心我!”柯修眉头竖立,马上就要爆发。 老村长出来打了圆场,“这位召唤师大人肯定没问题,毕竟是位银色召唤师吗?卡雷尔你就别说了,时候不早了,错过了正午可能会有些麻烦。” “我只是在保护他,年纪轻轻就死了实在太可惜了。”卡雷尔不再说什么了,转过身朝村外走去。 “还真是够好心的啊!”柯修怒气未消的冷声说。 凌羽有几分无奈,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队伍不和,必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几人骑着笨笨龙上了路,很不幸的是,柯修王子又无形中丢了面子。 山地的笨笨龙不比平原,不仅体型壮硕了不少,也凶狠了许多。棘似乎经常骑这种笨笨龙,没有一丝麻烦,而凌羽也很快便适应了。倒是柯修,他似乎坐飞鸟习惯了,没有任何骑行经验,无奈之下,只得坐上了棘的龙背。 不坐凌羽的笨笨龙的原因也很简单,那个瘦弱的龙类,似乎并不足以支撑两个大男人的重量。 还真是辱没了龙族的威名。 “要不是那个死亡骑士体型太大,我们可以直接骑羽飞过去,”柯修还在竭力为自己挽回着面子。 其他人倒是没有任何回应,卡雷尔一龙当先,带着几人在山林间穿梭。 比起坐飞鸟平稳,骑笨笨龙则很有感觉,来回颠簸,总觉得整个人像是从山崖上滚落的石子,一刻也不得闲,拼命的摇晃着身体。 “喂,棘,你慢点!”柯修已经吓得搂紧了棘的腰,浑身蜷缩着。 “你搂紧我可以,但别用腿夹龙肚子,”棘面无表情的说着。 “噢,”柯修只得尴尬的松开了夹得紧紧的双腿,可立刻又迎来一个颠簸,他立刻恢复了原状。 只见棘坐下的笨笨龙,圆滚滚的脑袋一抖,嚎叫一声,接着掀翻一层泥土,超过了一直在前的卡雷尔。 棘骑着龙跃出森林,在峡谷前勒住了缰绳,笨笨龙脖颈一扭,扬起前肢停了下来。 一场惊心动魄的游戏终于结束了,柯修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但很快又收回了手,因为卡雷尔和凌羽也到了,他可不希望让那个古怪大叔看到他失态的一幕。 卡雷尔跃下龙背,牵着笨笨龙走到了峡谷前,低头朝下看了眼。 相距甚远的两侧山崖下,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河流短小,流速却极为迅猛,轰鸣的响声不绝于耳,而向东面看去,连绵的的群山中,黑色的山谷格外乍眼,像是一扇门,通向冥界的门。 “乌云河,发源于那个山谷,是附近许多地方的生命之河,虽然黑谷从前就是黑色的,但每到中午黑色的雾气散去,会露出它真实的样貌,还是挺美的,”卡雷尔淡淡的说着,“可最近那里却很不太平,很担心会出什么事。” “如果在这里放毒,那下游的人不是惨了吗?”柯修看着下方飞驰而过的河流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卡雷尔忽然瞥了一眼柯修,“不会,除非你放入与河水等量的毒药,要不然源源不断的清水会将毒药稀释干净的。” “那瘟疫呢?” 凌羽也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比起毒药,瘟疫很简单,向河里投入一个带有疫病的生物,想必会将瘟疫传播的很远。 “已知的瘟疫都能够治疗,但未知的就说不好了,听说巴扎家的二儿子也染上了那种病,目前虽然看不出是瘟疫,但总让人不安,”卡雷尔望着那个黑谷,瞳孔微缩。 那是源于未知的恐惧,就像是远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谷。 顺着峡谷一直走,没多久就来到了黑谷近前,到了近前才发现,黑谷并不是永暗无光,更像是一个正常的山谷,只是所有颜色都变为了黑色,在正午时分,视线还算清晰,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里面全黑的植物,连花蕊都是黑色的,这就像是被暗神的手给抚了一层黑色的尘土。 “首先明确一点,我们此刻的任务仅仅是找回巴扎家的二儿子,遇到危险,立刻撤离,上次大概是距离中心地带三百米处遭遇到了怪物袭击,但即便是外围也不要掉以轻心,如果罗伊斯说的真的话是真的,外围的任何野兽都可能已经会传染那种奇怪的病。”卡雷尔抽出了巨剑。 “他叫卢西亚,”柯修提醒了一句,然后又问,“你认识乌云山之矛罗伊斯?” “没有哪一个父亲会不认识惦记自己女儿的家伙,”卡雷尔低声说着。 “你女儿是?” “苏娜。”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就是老村长口中的苏娜,不知为何,这个关系一出来,局面瞬间有趣了起来。 第117章 生命为上 “这么巧?” 柯修嘴里直接蹦出了这句话,似乎之前的矛盾冲突与不悦一瞬间烟消云散了,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事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你觉得罗伊斯怎么了?”柯修朝卡雷尔靠了几步。 “不怎么样,”卡雷尔眉头一皱,“马上就要进入黑谷了,注意点!” “这算是评价了?”对于柯修来说,黑谷什么都不算大事,此刻他关心的不是这个。 “看来他在你心中不怎么样嘛,虽然我觉得他也挺有趣的,不过从心里讲,确实不算是个好男人。等他回来我可以和他说一下,让他不要再想着你女儿了……” 卡雷尔忽然转过了身,目光如同利刃般盯着柯修,“你是什么人?” “希奥特之翼,柯修……”柯修脱口而出,但最后还是在报上姓氏前刹住了车。 “乌云山之矛,希奥特之翼……”卡雷尔顿了顿,“有区别吗?” 气氛有几分尴尬,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棘,嘴角也略微动了动。 柯修呆住了几秒,才又说道,“唉,我是在帮你,你还不领情了!” 卡雷尔不再去理会,而是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红树果,塞进了笨笨龙的嘴里,“错过了正午会很麻烦,别耽误时间!” 被打击的柯修也没了兴致,拿出一把白色细剑,立在一旁。 “我最后说几点,按照推测巴扎家……卢西亚,应该会在黑谷中心,所以我们直接进入中心地带就好了,还有就是别大声说话,里面很安静,说话容易暴露,最后不要轻易触碰任何东西,”卡雷尔像是老练的猎手,在给徒弟们教授狩猎的规则。 可总有徒弟不守规矩,柯修忽的来了句,“遇到了卢西亚怎么带他回来?” “我这里有三管虚弱药剂,可以使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为了避免出现问题,三管分开存放,”卡雷尔手从胸前抬起,木质容器里装着三管蓝色的液体。“我拿一瓶,黑发小兄弟拿一瓶,剩下一瓶……” “当然是我拿了,”柯修一把夺过,同时说道,“棘拿着不方便,而且这种事情不应该交给男人做吗?” 卡雷尔没有说什么,而是抽出了巨剑,挥舞了一下,忽然停了下来, “最后一件事,太阳落山之前一定要出来,这里并不属于我们。” 众人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准备妥当之后,踏进了黑谷里。 即便是在正午,黑谷中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如同置身于梦境之中,但黑暗无处不在,即便是转动一圈,也看不到其他的颜色。这么一来,他们就格外显眼。 为了保证最快的速度,四人轻装上阵,依旧是熟悉地形的卡雷尔在前,棘和柯修处在中间,凌羽则守在最后。不知是不是因为卡雷尔之前的话语,柯修召唤的死亡骑士一直紧紧跟着他,寸步不离,像是影子一般。 凌羽默默注视着周围,魔枪一直在他手中紧握,但他却总有一种感觉,魔枪似乎在躁动,同时还有体内的血液,一切只有一种解释,这里充满了魔神的气息。 快速行进了十分钟,穿过一片密林之后,卡雷尔忽然停住了脚步。 凌羽也第一次看到了除黑色以外的颜色,白色的尸骨,还有灰色的衣物,衣物和卡雷尔身上的装束差不多。应该就是老村长之前所有的死在黑谷里的人。 “这……”柯修虽然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在这寂静的环境里还是很刺耳。 “绕过去吧,”卡雷尔并不呵斥柯修,而是低声说着。 因为那两具白骨就躺在路的中间,几人只能从旁边绕过,在接近尸骨时卡雷尔一眼都没去看,反倒是柯修用一种特殊的神色看了一眼,然后就在凌羽的注视下,他伸出了手,去触碰其中一个尸骨。 说不出原因,凌羽就是本能的觉得那是一个危险的行为,可他不能喊,只能伸手出阻止。 但为时已晚,在柯修的手触碰到白骨打那一刻,异相突变,原本已经成了只是一堆白骨的尸体,立刻被一股黑色胶状物质充满,化成了最初的人形,只是没了面容,成为了一具黑色行尸。 “啊!”柯修手指立刻缩了回去。 凌羽也在这时赶到,一把拉过柯修,魔枪横亘在前方,去抵挡复活的白骨第一次攻击,白骨握着巨剑重重砍来,凌羽瞬间在击倒在地。 这已经足够了,敌人的第一次攻击只要躲过,那么主动权就又握在了己方的手中。 死亡骑士几乎在凌羽被击倒的下一秒,已经将手中缠绕着黑雾的剑砍在了骷髅的腰上。棘的子弹也随即岔开白骨灌进了那团胶状物质里,被圣石浸泡过的子弹,对于所有黑暗生物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果然,充斥在白骨躯干里的胶状物质在被子弹击中的瞬间,立刻溶出了一个洞,但下一秒,子弹飞出,胶状物质又很快聚合,如同一团果桨。 似乎见识到了那种子弹的威力,骷髅朝后退去,脚触碰到地上另一具尸体,一瞬间,那一具白骨也充满了黑色物质,然后身体哧溜一转,从地上站起来。 现好了,现在似乎更麻烦,他们需要解决两个了。 卡雷尔持着巨剑立于众人之前,泛着光芒的巨剑,在黑暗中也有些暗淡。 “附骨魔,低级魔物,会吞噬死物的血肉,然后以骨头为养分,遇到危险时通常会膨胀成尸体原有的模样,”棘在一旁缓缓念出,迟了一会儿才说,“在维尔特拉很常见,惧怕阳光,处理起来并不难,破坏胸口的部分就好了,那里是它们的核心。” “明白了,”卡雷尔手中巨剑一转,右手用力一抬,在面前横举,然后身体借力向前推去,速度飞快,附骨魔根本来不及反应,一瞬间就被卡雷尔击倒。 接着他巨剑用力一拉,抬到了高空,可他却迟疑了,巨剑落不下去。而他身下的骷髅可没有半分犹豫,立刻抬起了手中的剑,朝他砍去。 棘忽然跳了过去,一把拉开了还在发呆的卡雷尔,同时右手将子弹完美的送进了附骨魔的心脏里。 卡雷尔也清醒了过来,用巨剑击碎了另一个附骨魔的心脏,巨剑插在地上,附骨魔立刻化为了一摊黑水,又只剩下了破碎的尸骨。 危机总算有惊无险的解除了,而始作俑者柯修站立在旁边说不出话。 “没事别碰他们的尸体,让他们在这里待着,等城里的人到了再回收尸体不是更好吗,你看,这么一来,他们尸体都完整了,”卡雷尔看着被巨剑击穿的尸体,低声说着。 “我……我只是看到了他们衣服下的徽章……”柯修也低着头说,“那是花费一生积累的荣誉。” “荣誉比生命重要吗?”卡雷尔收回了巨剑。 柯修猛地抬起了头,“可他们已经失去了生命,再失去荣誉不是太……太悲惨了吗?” 卡雷尔也正视着柯修,一字一顿的说,“我没说他们的生命,我是说你的生命。” 柯修被问得哑口无言。 第118章 算不得真 凌羽也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卡雷尔和库休拉挺像的,不仅说的话像,连眼神都像,不苟言笑,始终强调着生命的可贵。 虽然是场由于柯修失误引发的不必要战斗,但有惊无险解决之后,还是有一些收获的。 卡雷尔捡起了两具白骨里的徽章,黝黑破旧,却又像是一颗宝石夺目。罗希瓦尔大陆是个极为重视荣誉的国家,而一个人的徽章代表了他所有的荣誉。在以前徽章只是贵族们炫耀的装饰物,现在却成了每个人割舍不掉的东西。特别是对于重视荣誉的柯修来说,联邦的每一个人未来都是他的子民,每一个人的荣誉都不应该被忘记。 静谧的环境里,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被扩大数倍。凌羽耳中忽然传进一连串的响声,他猛的朝声响处看去,只看到周围无数只黑色的巨型蜘蛛正在爬向他们,足足有一只麻雀那么大,而且连眼睛都是黑色的。 遇到这种危险的情况,人的第一反应无一例外。 “跑!” 不知道有几个人喊了这句话,可跑不是胡乱跑,还是需要一个方向,可就是这一个小问题,分歧立刻就来了。 柯修直接朝外围跑去,而棘则朝中心区域跑去,卡雷尔因为伸手去拿徽章,在迟疑了一下之后便朝一个山坡上跑去,那里空旷,并且没有过多植物。 “这……,”凌羽则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那群黑色巨型蜘蛛可不给他犹豫的机会,瞬间像是黑色幕布一般扑了上来。 他抬起魔枪横扫,第一批蜘蛛被拦腰斩断,蜘蛛体内的内脏溅了一地。第一轮接触下来,他发现这种蜘蛛并不强大,但是数量太多,他根本来不及处理所有蜘蛛,魔枪力度还未卸完,又是一群蜘蛛已经扑了上来,瞬间布满了他的整条手臂。 在战场之上,没有人会迟疑,你的每一次疏忽都将断送性命。甚至有时一次不完美的攻击,都会让你身处险境,因为在你攻击之后,就是敌人攻击的最好时机。而此刻情况更为可怕,战场上的敌人也是人,可能会惧怕你凶狠,而迟疑,而胆怯,可这些黑色的蜘蛛是魔物,根本不会有一丝恐惧,哪怕你一击撕裂它的数十只同伴,马上就会有成百上千只同伴一起扑过来撕咬你。 在蜘蛛爬到胳膊上的那一刻,剧烈的麻醉感从手臂上传来,凌羽根本来不及喊叫,因为他已经完全被蜘蛛覆盖,成群的蜘蛛跃上了他的身体,他只能不停在地上翻滚,在旁人眼里,他就像是一个黑色的球。 刺痛,瘙痒,如同被无数只尖刺穿心,他的视线一片模糊,耳边也全是蜘蛛的肢体在皮肤上爬动发出的响声。 “去救他!别管我!” 柯修独特的声线此刻也变得嘈杂了,凌羽仿佛能听到心脏在跳动。 忽然,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肩膀,然后他只觉得身体一下子被重重拉起,接着被扔到了空中,与此同时身上的蜘蛛开始快速掉落,如同剥皮一般。视线慢慢恢复,他看到在蜘蛛群中是那个漆黑如墨的死亡骑士,任凭蜘蛛撕咬,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剑。 但现在还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一部分蜘蛛在从他身上掉落之后,立刻扑了上来,而他在飞落到地上,屁股着地,又弹起了一次,还未来及起身,蜘蛛已经到了面前,只能伸出胳膊去挡。 忽然,从侧边跳出一个身影,落在了他和飞来的蜘蛛之间。 “棘!” 棘此刻如同诸神下界,手中握着一枚炸弹,轻轻朝空中一抛,立刻转过身,伸出左手拉起了还在地上的他。 巨大的爆炸声空中响起,冲击波在短距离间同时出现,黑色蜘蛛全部被炸的粉碎。 棘面无改色的背对着冲击波站立,银色的头发从后面飞来,遮住了半张脸。 凌羽只觉得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女武神。 “救我!棘!救我!”那边又传来柯修的声音。 棘就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英雄,这边战斗刚结束,立刻又朝那边跑去,手中的武器同时发出一连串的子弹,短暂击退了柯修面前的敌人。 形势还算不错,大部分敌人都死亡骑士牵扯着,但同属黑暗,死亡骑士并不惧怕蜘蛛的叮咬,依旧不知疲倦的挥砍着。 凌羽也跑到了柯修身边,比起他的情况,柯修则狼狈多了。可能因为魔炎的缘故,蜘蛛的毒素似乎进入体内就被溶解掉了,而没有魔炎的柯修身上则是伤痕累累,脚边还踩着一只蜘蛛。 “炸死它们!”柯修躲在棘的身后,跺着脚下的那只悲惨的蜘蛛,“棘,再扔一颗,炸死他们!” “那个人还在里面,”棘边说边打死了一只靠近的蜘蛛。 柯修则是冷笑,“没事,听我的,我可以让他先潜入地下,就在那一瞬间,炸死它们!” 棘没有说话,从腰间又拿出一个炸弹,放在嘴边轻轻一咬,然后抛向了蜘蛛聚集的地方。 “这么快,别急,别急,唉,你赶紧跑,快跑!”柯修最后两句是直接喊出来的。 在炸弹到达蜘蛛群的那一刻,原本还在挥舞着剑的死亡骑士,一瞬间融化,接着消失在了原地。 炸弹完美的解决掉了大部分蜘蛛,剩余的也开始四散溃逃。 柯修终于踩够了脚下的蜘蛛,将其一脚踢飞,然后拍了拍手问了句,“话说,刚才你们都上哪里去了?我一回头都不见了。” “是你先跑的好不好,”凌羽一脸无奈,他真的是一眨眼人都不见了,确切的说,他眼都没眨。 “我知道,我是说你们为什么没朝外面跑?”柯修依旧在问。 “危险来临时,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棘是面无表情的说了句。 听到这话,凌羽暗暗地点了下头,柯修的第一反应就是朝外面跑,因为外面是安全地带。而棘则是朝离蜘蛛群来的反方向跑,那是最理想的方向,可以迅速脱离蛛群,至于卡雷尔则是朝高处跑去,那里可以避免被蜘蛛围攻。至于他自己,则第一时间看了眼同伴跑的方向。仔细一想还真是奇怪的举动啊。 “那个大叔呢?”柯修看了眼四周,“他不至于跑丢了吧!” 凌羽抬眼看向远处的山丘,原本应该出现卡雷尔的山丘,此刻已经空无一人。 卡雷尔消失了。 三人急忙跑了过去,却只看到在黑色的山丘上,那一条浅浅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前方,而视线所及,脚印一直未曾断掉。 “这个怪大叔怎么自己行动了?”柯修很是好奇。 棘却低下身用手指在脚印上比划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视线尽头的地方,那是一片密林。 “他在这个地方停留了一会儿,脚印的方向发生过变化,应该是也在寻找我们,但紧接着他直接朝那里跑去,”棘伸手指了指密林,“可能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柯修又问。 棘放下了手指,“不清楚,但可能情况很紧迫,要不然他会等我们的。” “出发吧!我估计此刻他正等着我们去解救他呢,”柯修挥舞着手中的细剑直指前方。 对于希奥特之翼柯修大人来说,刚才的颓势只是意外,意外而已,算不得真。 第119章 魔神之子 顺着脚印匆匆而下,大约十几分钟之后,他们才赶到密林处,整齐地密林很明显有被人拔动的痕迹,但却并不像卡雷尔,因为动作幅度很大,依照卡雷尔的性格,他应该会尽量避免多余的动作,而通过密林的人,似乎并不想掩饰什么,毫无顾忌,到更像是想让人发现。 密林深处的光线比外面暗了许多,沿着前面的人通过的道路,很快就穿越了密林,而里面的所有情况也显露了出来。 完全就像是进入了精灵森林一样,不过颜色单调了很多,依旧只有黑色,但在密林中央的开阔地带里,出现了一株奇特的古树,藤蔓缠绕,氤氲弥漫。 卡雷尔也在那里,却是被钉在树上,一株古树树枝像是一把利剑,穿透了他的胸口,血液顺着身体滴落,落到了下方的巨剑之上,为整个环境,增加了一个新的颜色,血红色。 “怎么回事?”柯修怔住了。 凌羽立刻跑了过去,可他却没有任何处理经验,不知道该不该去拔那根树枝,眼下也实在没有主意,又看着已经昏迷的卡雷尔,只能用力拔出了树枝,将人先放下来。 柯修从黑色袋子里掏出一把药立刻拍在了卡雷尔的胸口,有些激动的说,“这是恢复药剂,我记得这种药效果应该挺好的。” 即便是柯修再不确定药剂的效果,它还不是发挥了效果,卡雷尔轻咳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看清了是他们之后,卡雷尔显得非常激动,“你们……快去……这里有人……其他人在这……里。” “你慢慢说,别急!”卡雷尔一紧张,柯修也紧张起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卡雷尔缓了一口气,“有一个……黑袍人……,巴扎家的二儿子就跟在他身后,他们朝里面走去了!” 虽然柯修很想再说一句,巴扎家的二儿子叫卢西亚,但还是忍住了,相反比起来似乎更关心那个面前这个人。 尽管卡雷尔在说话困难的情况下的,仍然用眼神逼迫他们赶快去追黑袍人,但柯修却熟视无睹,只是偶尔会蹦出一句。 “你自己说的生命更重要,我们总不能为了救卢西亚,让你死在这里吧!” 柯修的思维简单到让人害怕。 直到卡雷尔大致恢复过来,他们才明白过来,当时卡雷尔跳上山丘,不经意间向后看去,刚好看到卢西亚,卢西亚就像是一个木偶,走在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身前。 “太远了,我也看不清,只是隐约能黑袍人似乎带着个面具……” 黑袍,面具,凌羽脑袋瞬间炸裂,他想起了一个名字,魔神之子。 对于第一次冒险时就遇到了黑暗势力,恐怕每一个人都不会轻易忘记。 更为主要的是,在他的身上的所有秘密几乎都与魔神之子的计划有关,无论魔枪还是魔炎。都与再造魔神计划,转生魔神计划有关。 卡雷尔用巨剑强撑着站了起来,“需要赶紧过去了。” 黑袍人的出现意味着,这不再是一个普通事件。 柯修不再坚持,让死亡骑士在前面开路,众人朝黑谷中心走去。 穿越过一些黑色灌木丛之后,来到了山谷中心,四周完全是陡峭的岩壁,中心则是一块开阔的地带, 没有任何植物,只有一个巨大的魔法阵,法阵中央是一条裂缝,无尽的黑暗似乎就是从那里蔓延开的,一直笼罩住了整个山谷。 卡雷尔口中的黑袍人正站在法阵中央,而狂化的卢西亚就站在他的旁边。 “你们终于来了,对于你们的到来,魔神大人表示很开心,这预示着计划又前进了一步,”黑袍人缓缓的转过了身,露出了那张有些陌生的面具,“机会当然也伴随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知道你们给我带来的麻烦够不够大。” “魔神之子?”柯修握紧了手中的细剑,低声道,“还是一位主教吗,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魔神之子的目的世人皆知,你会不知道?”黑袍人轻笑了声,脸上的面具如同真实的一层皮一样,伴随着肌肉的运动也勾出了笑容。 卡雷尔费力说了句,“卢西亚是怎么回事?” 黑袍人伸手抚摸着如同木偶一般的卢西亚,“当然是被我给控制了,还能有其他的原因吗?我需要忠实的守卫,他很适合,多么完美的存在,如果再给我一颗魔曜石就更完美了,可惜,魔神大人的礼物并不多。”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没有人再说话,因为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棘来到了凌羽身后,低声说着,“需要阻止他,那个裂缝可能会是通向魔界,如果强大的魔物出现,我们根本解决不掉,你拖着卢西亚,我负责解决他。” “我觉得需要换了一下,”凌羽握紧了魔枪,下一刻,如同利箭一般弹出,直指黑袍人。 无论是先手和后手,只要攻击黑袍人,卢西亚肯定会第一时间过去营救。 魔枪在一瞬间就被卢西亚的利爪给弹开,巨大的力量立刻袭来,凌羽在地面上滑了很远,黑色的土地上划出了两条长线。 死亡骑士也立刻冲了过去,棘的子弹则从另一个方向射向黑袍人,在危机时刻,卢西亚的反应出现了混乱,他不知该去抵挡哪一个攻击,这样的结果就是哪一个攻击他都没机会拦下了。 子弹灌输了黑袍人的身体,他却化为了一缕黑烟,而死亡骑士的攻击在同时失效。 “柯修!”凌羽第一时间向后回撤,如果敌人突然消失,首选的攻击目标肯定是最容易解决的人,现在这种情况,毫无例外就是柯修。 果不奇然,黑袍人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柯修身后,手中黑球凝聚,一掌拍向了柯修。 尽管情况极为危急,柯修还是挥出了细剑去抵挡,涂抹了圣石粉的细剑与黑暗法球碰撞在一起,瞬间引发了剧烈的爆炸,柯修直接被炸飞,撞碎了一块黑色石头,一动不动。 死亡骑士立刻冲了过去,护卫住了柯修。 而棘则被卢西亚压制着,子弹似乎根本对于他没有半点作用,每一次攻击虽然能够击穿防御,但卢西亚就像是一个不知疼痛,依旧疯狂攻击着,棘又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朝要害部位攻击。 战斗才刚开始,他们就落入了下风。 黑袍人随意地挥动着手臂,将黑球砸向柯修。黑球全被死亡骑士完全用身体在抵挡。 现在唯一能够行动的只有凌羽一人,没有片刻犹豫,他魔枪横扫而去。 黑袍人却很轻易的飞入了空中躲过,每一次攻击都显得极为随意,毕竟这里充斥着无尽的暗元素,对于黑暗法球这种低级魔法,甚至连咒语吟唱都省掉了。 “狼牙,破刃式!” 魔枪的每一次攻击仿佛化为了无数狼群,不停的撕咬向了空中的黑袍人,但每一击都被一颗黑球挡下,凌羽同时借助击破黑球带来的力量,落地之后立刻弹入空中,又一次刺出了长枪。 但他清楚的知道,黑球是没有穷尽的,而牙之七式的第一式,他只能够刺出十下。 当他第九次落入地下,最后一次从地面越起,他一口咬破嘴唇,一口血液落在了魔枪之上,魔神的武器立刻抖动了起来,轻易突破了一颗黑球之后,速度不减地笔直的刺入了黑袍的胸口。 这是他唯一能够发出的有效攻击。 “哼,”黑袍人似乎笑了一下,那张面具格外瘆人,接着他又如同之前一样,化为了一缕黑烟,消失在了空中。 凌羽枪身的力量倾泻完,落地以后,立刻朝卡雷尔飞去,此刻最危险的就是卡雷尔了。 黑袍人手举着黑球立于卡雷尔身后,猛的拍向了卡雷尔的脑袋。 凌羽脚步骤然加快,终于在黑球即将到达卡雷尔脑袋时拦下了那一击。 “嘻嘻,”黑袍人立刻后退,笑声回荡在了空气中。 那是嘲笑,肆无忌惮的嘲笑。 凌羽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卡雷尔,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 卡雷尔的黑色长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如果不是他用手死死的握住剑刃,此刻血液已经溅了满地。 而他眼中的卡雷尔则像是一头散发着狂暴气息的野兽,双眼血红,和卢西亚一模一样。 他们都错了,卡雷尔在被钉在树上时已经被感染了那种病,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完全发作,而现在这个时间刚刚好,无比的好,好到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那个黑袍人的计策。 卡雷尔猛的抽出了巨剑,凌羽手中的魔枪掉落,他跪倒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不能够去支撑身体。 鲜血从伤口流出,躺在了地上,魔炎下的鲜血如同腐蚀性极强的毒药,立刻溅起了一阵黑烟。 卡雷尔狂叫了一声,手中沾满鲜血的巨剑直指天空,他的狂化并不明显,除了略微膨胀的上半身其他都还如同正常一样,但没人会认为他还如同平常。 “战斗结束了,你们都将成为我的奴仆,”黑袍人浮在半空中,手中黑球闪烁,“魔神大人的归来,我将贡献巨大的力量!” “我的奴仆们,尽情发泄怒火吧!以此来迎接魔神大人的新生!” “我的奴仆们,让我们开始伟大的计划吧!来,让我看一下你们,一,二,三……!” 黑袍人的话语突然没了,因为他看到卢西亚完全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木偶的线已经被斩断了,而那个斩断木偶线的人也已经消失了。 “愚蠢!你以为你能阻止魔神大人的归来吗?” 黑袍人手中的黑球骤然飞出,目标直指地上毫无移动能力的凌羽,敌人消失时,想要逼她现身,就要攻击她的软肋。 凌羽望着那飞来的黑球,他想要躲开,身体不能够动弹,僵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球飞入他的腹部。剧烈的响声从他的腹部发出,他直接被炸飞了出去,痛苦一瞬间蔓延全身。 “怎么会这样?”黑袍人不敢相信,那个人竟然抛弃同伴不管,可对于这种人,他毫无办法,只能警示着四周。 “轰!”剧烈的响声在他的头上响起,他没有多想,瞬间化为了一缕黑烟。 然后出现了凌羽身后,可未等他移动,这个原本应该快要死了的人,竟然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腿。 局面瞬间逆转,甚至他连踢开脚下这个家伙的动作都没发出,一声巨响之后,那如同灭世一般的蓝色光柱笔直的贯穿了他的胸口,血色一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棘就站在远处,端着手中的武器,护目镜下的碧蓝色双眼一眨不眨。 “你们破……坏了魔神……大人的计划!魔神……大人……”黑袍人的咆哮终究没有说完,就落在了地上。 棘缓缓走了过去,拉了凌羽,看了眼他胸口的伤痕,低声说了句,“抱歉,那时不能够救你。” 凌羽则略微无奈的笑了下,却又不得不说棘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在极度紧迫的情况下依旧能做出最合适的决定,可略微有点冷血了吧? “你做的没错,多谢了,”凌羽虽然表达了感谢,但还是说了句,“但是你就不怕我被打死吗?” “你身上暗元素挺重的,应该问题不大,而且即便是救了你那一下,我们可能还是会死在这里。”棘拉起了护目镜,甩了下银色的头发。 “话是这么说,可总觉得很伤……” 凌羽话刚说了一半,却忽然变了脸色,他一把推开了身边的棘,下一秒,那柄黑色的巨剑又一次划开了他的胸口。 卡雷尔依旧处于狂化状态,巨剑横扫,力量如同野兽,凌羽瞬间被击飞,落在了那条黑色裂缝边,他的脸紧紧贴在那里,血色从身上滴入了裂缝里。 “噗通,噗通!” 像是心脏跳动的声音从裂缝里传出,凌羽一下子嘴巴张开,似被撕裂,他在裂缝里看到了一双眼睛,无比恐怖的眼睛。 呼吸之间,无数只黑色的触手从裂缝里钻出,那像是一只丑陋肮脏的巨兽,触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不停的眨动了,让人直冒冷汗。 透过那个裂缝,魔界的生物已然降临。 第120章 魔神降临 没等凌羽反应过来,触手立刻飞出,握住了他的身体,不仅如此还有黑袍人的尸体,死亡骑士,卡雷尔和卢西亚。 所有带有黑暗气息的人都被它抓住。 “嘻嘻!嘻嘻!” 如同恶魔一般的尖锐声响从裂缝里传出,同时伴随着那笑声,触手之上密集的眼睛开始不停地眨动着,全是夸张的弧度。 此刻法阵里只剩下了棘还有昏迷的柯修,触手似乎对他们并没有兴趣。 “棘,快跑!”凌羽此刻能做的只有对着他们大声去喊。 棘没有任何废话,快速冲到了柯修身边,拉起后背渗满血液的柯修,朝法阵外退去。 可触手对他们不感兴趣,并不代表允许他们离开,就在棘的脚即将踏出法阵的那一刻,原本还波澜不惊的法阵,立刻运作,一道黑色的帷幕至天空落下,将这个区域团团围住。 此刻,这里就像是一个乐园,属于触手的乐园,它可以随意玩耍,随意屠戮。 棘看了眼手中的武器,汐为破天安装的元素石可以使用九次,而之前那次在黑谷上空已经使用了两次,刚才击杀黑袍人又用掉了一次,尽管还有六次可以使用,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手臂可能坚持不了这么多下。 但她同时也知道,对于维尔特拉人来说,生命只是工具,让维尔特拉更加繁荣的工具。 她缓缓的抬起了手臂,左手握紧破天的枪口,用力扭动了一下,机械齿轮咬合间,原本蓝色的枪口,变为了白色,这是雷电的力量,想来对于对付暗属性应该这个东西更顶用一些吧! 凌羽看着棘抬起了枪,白色光芒凝聚,他忽然慌了,棘说过的,破天最多响了一次,下次将以她的手臂为代价。 “棘!你干什么呢!” “失去这条手臂,我们还有可能出去,而且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棘低声说着。光芒越来越盛。 “留下这条手臂,无非是留一具完整的尸体。” 随着最后一句字落下,凌羽只能感觉到一股白色的光柱撕碎了黑暗,夹杂着电花呼啸而来。 触手之上的眼睛被电光照的睁不开,可它却依旧发着笑声。 雷电光柱完美的划过裂缝上方,切穿了触手,巨大的力量也直接洞穿了那道帷幕。 然后这并不够,触手被射穿的肢体飞快的凝结着,黑色的物质迅速布满了那里,片刻之后,又一次恢复如初。 “嘻嘻,嘻嘻,”它还在肆意狂笑。 棘望着毫无变化的触手,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喃喃道,“还不够吗?” 她看了眼已经垂下的手臂,拼尽全力却再也无法再抬起。 “当然不够了,那可是魔神的宠物,凭借人的力量怎么能够杀死呢?”美尔丝如同游戏一般出现在了凌羽身边,但她的话语却是回答棘。 无数的眼睛盯着她,而她则没有半点慌张。 “美尔丝!”凌羽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美尔丝从他身边落下,来到了棘的身边,“毕竟很快你们都要死在这里了,虽然这对我不会有任何生命威胁,可是失去了你们,将会缺少很多乐趣呢,是不是啊,柯修大人美丽的小姐姐?” 她如跳舞般摆动着身姿,闪烁到了棘的面前,用手指轻挑她的下巴,眼睛里含着光芒,“你们不用着急,触手身上的眼睛只会吸收与输送元素,他不会有做出任何攻击,不过当那两个人完全蜕变为魔物的时候,他们会撕碎柯修大人的,当然还有你这美丽的小脸。” 凌羽猛的回头,却看见无数的黑暗物质正涌入了卢西亚和卡雷尔的身体,而他们皮肤也在迅速黑化。 原本已经死去的黑袍人,瞬间被黑光笼罩,他像是一颗巨大的卵,漂浮于空中。 整个黑谷里的黑暗物质立刻凝聚而来,像是无数条枷锁,汇聚于黑袍人所化作的卵里,触手也立刻汇了过去,一股浓郁的暗元素被输送到了卵里。 “吼!”黑卵之内,掀起了一阵黑色的旋风,在法阵之中,摧毁一切。 “有其他魔物来了,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美尔丝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有一丝惊诧。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漆黑之中,整个法阵都被那个黑卵所吸引。 “噗通,噗通,”心跳声剧烈的响起。 “吼!” 又一道巨响之后,黑暗像是被一口吞掉了,快速汇聚向了黑卵里,准确的说,那不再是黑卵,而是一个人型怪物。 他一挥布满倒刺的手臂,黑色物质立刻从地面轰出了一条条能量柱,接连爆炸,像是海上翻腾的浪花。 “人类!”他忽然跃下,布满利爪的手握住了棘的脖子,扭曲的脸上挂上了笑容,他舌头猛的转出,在棘的脸上舔着,“很美味!太美味了!” “没想到堂堂魔王,竟然会对人类感兴趣,实在出乎我的意料,”美尔丝站在一旁。 “你是谁?”这位魔王大人在看到美尔丝时,似乎也大吃了一惊。 美尔丝淡淡的笑了一下,转过了身,“柯修大人,跟着我念!” 柯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美尔丝身后,面容凝重,他咬破了手掌,血液顺着手臂流下。 “汝之力量,将至万古,汝之威严,将传万载!”美尔丝轻声吟唱。 柯修同样念着: “汝之力量,将至万古,汝之威严,将传万载!” 那一瞬间,柯修的血液开始颤抖,他眼中布满红光,咒语从他口中连续吐出, “以吾之血,唤汝之名。 撕裂大地与天空的勇士,战斗于黑暗之中。” “以吾之骨,筑汝之躯。” “暴怒魔神,自当降临!” 咒语在那一刻停歇,美尔丝将地上的魔枪抛入空中, 柯修身上的血液立刻涌了上去,血液包裹着魔枪,发出阵阵哀鸣。 一条划破天空的裂缝从法阵中出现,一个笼罩在黑色烟雾中的身影踏出虚空,伸手握住了魔枪,他持枪而立,黑暗似乎感受了危险,变得焦躁不安。 “狂……翼!”凌羽有些不敢相信,那握住魔枪的不是别人,就是魔枪烈恩维尔的主人,再造的魔神,狂翼。 狂翼全身散发着黑暗,他魔枪一挥,一股力量直接洞穿了下方的魔王。 那位初生的魔王看了看被贯穿的胸口,又看了看立于空中的身影,口中发出最后的疑问,“魔……神……大人……” 充满不甘与疑惑的话语随着他的坠落而消散于空气之中。 仅仅一击,魔王陨落。 他至死都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不仅是他还有在场的任何人。 狂翼怀抱着魔枪,发出古奥森严的话语,“何人唤我?” “狂翼大人,好久不见,”美尔丝跪在下方。 “嗯,”狂翼应了声,似乎并不准备说什么,他握紧魔枪的手微微挥动,触手如同感受到了极大的恐惧,立刻缩了回去。 凌羽他们落到了地上,他此刻能够清晰的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却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狂翼忽然伸开了双手,黑暗立刻为其汇聚出了一双翅膀,他怒吼道: “谁也无法阻挡命运之轮的转动,神也如此!” 黑暗正在飞快的流失着,他手臂猛的一挥,魔枪直接插入了那条裂缝里,原本暴躁的黑暗找到了地方发泄,疯狂涌入了那条裂缝。 狂翼脚下再次出现了那条空间裂缝,他渐渐落了下去。 一切归于平静,黑暗消失,所有颜色又恢复如初,远方的夕阳投下红光,洒满了整个山谷。 第121章 未知的神 事情完美的解决了,而且是从根本上解决了。 卡雷尔和卢西亚身上的暗元素也完全消失,恢复如初,柯修还在卢西亚体内找到了一颗魔曜石。卡雷尔还好点,除了对于发病以后的记忆完全消失了,其他的都还记得。卢西亚则完全变成了一个稚嫩的少年,身上还留有棘的子弹,和那个取出魔曜石遗留的伤口,正在哀嚎与痛苦之中,当然,此刻他还不知自己把母亲的胳膊给抓断了。 也没人告诉他这些。 柯修却是伤势最轻的人,他忙里忙外地把那个连他自己很怀疑效果药物给众人涂上。 “美尔丝那家伙还真是厉害,连魔神她都能召唤过来,还真不怕魔神降世把整个大陆给毁了,”柯修言语还有一丝赞美,似乎全然忘记以前对美尔丝的咬牙切齿的恨。 “好了,这个药剂应该挺好用的,你先休息下,我去看看棘,”柯修将一管药剂插入凌羽胸口。 凌羽的视线与注意力则全部都在那个一如平常的裂缝处。 因为魔枪消失了。狂翼将魔枪投入裂缝之后就没了踪迹。 那把魔神的武器,重回了魔界,与狂翼和这里所有的暗元素一起消失了。 从初雪城第一次获得魔枪,到坠入西流河时在梦中与狂翼相遇,再到花岩村下第一次借助魔枪的力量击杀了敌人,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而现在又重回现实了。 不过魔枪消失倒也不全是坏事,毕竟魔枪便是再造魔神计划的关键,没了他,意味着少了一分危险。 “你的胳膊!这是怎么回事!” 远处柯修的惊慌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想起了棘,赶忙走了过去。 棘坐在那里,右臂像是折断的柳条,垂在地上,柯修此刻正在捏在棘的手臂,脸上写满了惊慌。 “骨头已经碎了,你就别捏了,很疼的,”棘则是面无表情的打掉了柯修的手臂。 柯修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啊!那怎么办?” 棘皱了一下眉,“断了就断了,还能怎么办。” 对于这种情况,凌羽也无能为力,就像是那时棘说的一样,失去了这条肩膀,他们都能活下去。虽然结果是依靠其他途径达成的,但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了。 “让美尔丝看看吧!”凌羽拉起了地上的柯修。“她说不定会知道什么解决方法。” 没等柯修叫她,美尔丝自己就出来了,她一出现就如同平常一样抱着柯修的脖子,宛如烟雾一样飘忽着,“目前来讲,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有神,不过也别伤心,人虽然是人,但也是可以通神的嘛!” “说清楚一点,”柯修很着急。 “我记得圣域里的那位,应该就可以沟通诸神,就是不知道你们请不请得动他。” “那位大人啊!请不动。”柯修瞬间垂了脑袋,就像是棘的手臂一样。 圣域里的那位只是一个传说,没人清楚他活了多久,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位大人的力量,诚然,单纯按武力来看,那位大人也并非是大陆最强,但却是大陆第一的光系魔法师,被誉为光皇,是一位半神的存在,大陆当然不存在神,而唯一的剑神也只是人类的虚名,并不是真正的神,可光皇作为人类,却拥有与诸神对话的能力,实在让人赞叹不绝。 因为他的存在,光明神教作为大陆圣教才得以长此以往的发展下去。 “也确实挺难的,那位大人久不出世,就算是你父亲也无法请的动他,”美尔丝也轻声说,“不过啊,你似乎忘了,我也不是人类哦!” “你能救她?”柯修立刻绷直了脖子。 “并不能,”美尔丝嫣然一笑,“在这片大陆,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依旧只有那位大人,但我能替她冰冻这条手臂,等有一天,说不定神就会降临这片大陆。” “对啊!”柯修也恍然大悟,“我记得父王曾说经常有神会降下祝福,到时候说不定可以治疗。” “神会降临这片大陆?”凌羽一惊。他看了眼美尔丝,美尔丝刚好也看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美尔丝的话说的很奇怪,她只说神会降临这片大陆,却没说是光明诸神,还是黑暗诸神,甚至更为准确的说是可能就是魔神。 “这是冰神之水,可以冻结一切物质,就暂且先把你的手臂封起来吧!”美尔丝手中握着一瓶药剂,刚想倒在棘的手臂上又抬起头,“选个舒服的姿势,虽然你随时可以砍掉这条手臂,但在这之前还是选一个舒服的姿势吧!” 棘缓缓站起身,很随意的站立着,手臂自然下垂,“就这样吧!” “诶,这样……”柯修话刚开口,美尔丝已经将冰神之水滴在了上面,那条手臂连同武器立刻化为了蓝色和冰块,晶莹剔透,如同宝石。 “怎么了?”美尔丝扔掉了手中的空瓶问。 “没,没什么,”柯修又偷偷看了眼,“挺好的,挺好的。” “召唤那位大人可费了不少精力,估计你们短时期内是见不到我了,”美尔丝略有些遗憾的说,她又缓步来到凌羽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可要记得我们的交易哦。” 没等凌羽问一句话,她就凭空消失不见了。诸界的旅行者还真是任性啊! 卡雷尔的伤势还算好,在柯修那种治疗药剂的帮助下,已经大致恢复了,卢西亚倒是消停了一会儿,能够扶着卡雷尔走了。他像是落入了狼群的羔羊,满是惊恐,这里的人,除了卡雷尔他谁都不认识。 虽然此刻黑谷重新回归原貌,但夜晚呆在野外也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没太多停留便借着还不太深的夜色赶回了村子。 “为什么没人迎接我们?”柯修在村口勒停了笨笨龙,翻身跃下。 在经过了一路颠簸之后,他已经基本掌握了笨笨龙的骑行方式,按照他的说法,所有贵族青年都会在年幼时学习骑术,当然骑笨笨龙倒是不在练习范围之中。不过为了弥补自己在这次行动中的失误,当仁不让的承担起了照顾伤员的重任。 第122章 苏娜 柯修很是郁闷也不无道理,虽然这次任务的初衷很简单只是为了解救卢西亚,但中间的突发情况却严峻到足以让整个乌云山都陷入危机之中,而且还搭上了棘的一条手臂。 只有老村长和巴扎夫妇站在村口,身影有些单薄,依靠在岩壁之上,这幅场景总让人有些寒心。 卡雷尔带着他们几个走了进去,也看不出表情, 老村长第一个看到了他们,立刻手脚并用的跑下了栈道,连声说,“大家辛苦了!辛苦了!”他微笑着拍了下卢西亚的肩膀,轻声说了句,“卢西亚,没事就好,你先回去吧!” 卢西亚此刻还是有些发蒙,听到这话,又看了看还站在上面的父母,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飞快的朝那里跑去。 “为什么没人迎接我们,我们可是你们乌云山的大英雄,替你们完完全全解决了问题,彻底解决了哦!”柯修虽然对没人迎接有几分不开心,但脸上还是挂满了骄傲。 可即便是他的唯一听众老村长也只是会心笑了下,没人再回应他,落了个尴尬的环境。 卡雷尔向前一步,低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先进屋吧。”老村应了句,带着他们朝屋里走去。 柯修则有些出神,刚才的兴奋换成了迷惑,她拉了拉棘的衣服,“棘,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等会就知道了,”棘说了句。 柯修则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惊呼道,“不会是那个女人出事了吧!” 原本还思考着到底是什么事情的凌羽,听到这句话,瞬间抬起了头,立刻冲了上去,重重的推开房门,就听“呀”地一声娇呼从门后传出,门口刚好有一个女孩。少女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缩到了一旁。 “抱歉,”凌羽赶忙说,他也顾不得多说什么,马上朝里屋跑去,然后就呆住了。 角落里那张床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上面早已经空无一人,房间里散发着老旧木头的气息。 “那个,那个……”刚才的少女抱着木盘怯生生的站在旁边,声音很是细弱。 “刚才不好意思啊,”凌羽回过身略微尴尬的笑了下。 “没关系的,”少女晃着脑袋,精致的小脸还有些发白,淡紫色的瞳孔里还是有几分恐惧,她又说,“你是在找那位大姐姐吗?她去我们村了,让我告诉你们一声,说是害怕有人又担心她不辞而别。” 凌羽愣了一下,然后略显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总觉得似乎所有心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甚至连看都没看,就猜到了。 “苏娜,你怎么在这?”卡雷尔看到少女后,有些吃惊。 少女立刻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卡雷尔,小声说了句,“你不在家,我有点害怕。” “小苏娜在你们走后不久,就跟着你们村的人过来了,说是等你一起回家,”老村长笑着摸了摸苏娜的头发,“好了,小苏娜去替我们泡杯茶吧!” 苏娜点了点头,离开了父亲的怀抱,拿起桌子茶壶走了出去。 众人围坐在桌子上,老村长嘴巴动了几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事情终究还是要说一些的,他面色低沉,“罗伊斯今天已经回来过了,他还带回了个不好的消息。” “是不是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的任务失败了?不用担心,黑谷从此以后将不再有黑暗,我们已经完美的解决了问题!”柯修拍着胸脯说。 老村长依旧低沉着脸,强撑起一个笑容,“我看到卢西亚没事之后,就差不多猜到了,我代表乌云山全体村民,向诸位表示感谢。” 说完这句话,他声音又落了下来,“但问题并不是这个,卢西亚在去往镇城的路上遇到了许多逃难的人,而且还碰到了一些联邦军队,打听之后才知道,不仅乌云山这片区域出现了这种病,附近许许多多的地方都有这种情况发生,主要都集中在西部山脉这一带,许多魔物从山间涌出袭击村庄与过往的商队,虽然附近多城已经派出卫队镇压,但似乎形势不容乐观。” “怎么会这样!”柯修一惊,虽然大陆时常有魔物侵扰,但基本很容易解决,而现在竟然已经到了卫队不能够解决,需要调动军队的局面。实在是让人有些担忧。 老村长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情况也不明晰,我派了一位村里的长老跟罗伊斯再次出发了,想着赶快得到城主大人的消息,但消息传回估计至少也需要几天,就是不知道现在到底情况如何?” “这应该是有人计划掀起祸端,柯修小兄弟说的不错,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了,乌云山这片区域短期内应该不会出问题了,即便如此我们也应该加强戒备,等我去通知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商量一下解决措施,”卡雷尔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老村长还是有些不确定。 “是,”卡雷尔重重的点了下头,“黑谷已经恢复如初了,甚至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黑雾了。” 这件事关系到整片乌云山的村民的生命,谁也不敢大意。 “有我希奥特之翼大人出手,这种小问题还是能够轻易解决的,”柯修又颂赞了一下他的丰功伟绩。 老村长也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微微鞠了一躬,“我再次代表乌云山全体村民,向诸位表达感谢,卡雷尔,希望你明天能参加会议。” “那行,事情先这样定下了,我这就先回去了,”卡雷尔站起了身。 苏娜刚好拎着一壶茶走了进来,看到父亲站起身,也赶紧放下了茶壶,抱着他的胳膊,站在一旁。 “你们先回去吧,夜路不太好走,”老村长也应了声。 从头至尾凌羽都未说一句话,因为他明白,好巧不巧,他们又要帮个忙了,而且似乎还不是一个简单的忙。 直到卡雷尔拉着苏娜走出屋子,他才赶忙追了上去,跟着卡雷尔一起上了笨笨龙。 卡雷尔骑着笨笨龙载着苏娜在前走着,他骑着笨笨龙在后面跟着。 不知是什么原因,速度很慢。 “这次辛苦你了,”卡雷尔忽然说了句,“没有你,我估计任务不可能完成的那么顺利。” 凌羽一愣,看了眼卡雷尔面无表情的脸,又瞅了下他身后那仅仅抱着父亲的苏娜,也点了点头,“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而已。” 苏娜看着年纪应该和卢西亚差不多,明明已经是个大女孩了,但却对父亲极为依恋。在卡雷尔说出那句话,苏娜的眼睛明显凝重了起来,而卡雷尔似乎也不希望让女儿知道任务的危险,凌羽当然乐意配合。 山路崎岖,月光尽管将山路打亮,但总归还是需要小心一点,毕竟也不着急嘛。 “都芽月了,晚风还是有点寒意啊,”凌羽收紧了一下衣服。 “过了芽月就好了,棉衣此刻还褪不掉啊,看你样貌不像是希奥特人,倒像是兰洛人,”卡雷尔缓缓走着,“兰洛比希奥特温暖,估计此时应该褪了几层衣服了。” “兰洛的温暖我可感受不到,”凌羽露出了一丝苦笑,“我的家乡在兰洛最北部,和这里的气候相差不大,不过听人说兰洛南部倒是很热,那里寒月都不曾下雪。” “不下雪还能过芽节?”卡雷尔笑了下。 “当然,”凌羽也笑了下,“我是说当然不能。寒月里一两天不下雪还算正常,如果整个月不下雪,来年就是灾年,我们那的老人常这样说。” 卡雷尔没有去接话,而是又起了个话题,“也可能真有一年不下雪的地方吧,我曾听人说,在大陆最北边的极北冰原,一整年雪都不会融化,连炽月也一样。如果存在那样的地方,说不定还真的会有……” 话未说完,卡雷忽然停住了,凌羽不解的看了眼,卡雷尔用手指放在嘴边,轻嘘了一声,又指了指身后的苏娜。 不知是不是夜深了,也太困了,苏娜已经趴在父亲坚实的背上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与山间的虫鸣构成了一段交响乐般的旋律,隐约间像是精灵在歌唱。 两人便不在说什么,缓慢的朝前方走去。 第123章 月夜萤蝶 卡雷尔他们村子建在山腰处的一个缓坡上,借着月色能够大致看出一些轮廓,稍稍比卢西亚他们村子大了点,房屋排列也整齐了不少。似乎每处山村的夜晚都极为安静,偶尔还会传出几声有几分诡异的鸟鸣声。 路过一个路口,凌羽一眼就看到了端坐于角落石台旁的冰澜,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聚精会神的讲述着什么东西,到了动情处,支撑身体的拐杖都被他举了起来,恨不得捅破夜空。 “我到了,”凌羽停了下,对卡雷尔说了句。 卡雷尔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小屋,似乎再说,我也到了。 他先解开了苏娜的手臂,然后翻身下了笨笨龙,一手抱起苏娜,一手牵着笨笨龙朝那座小屋走去,少女还在安然熟睡,长长的头发落在卡雷尔的背上。苏娜已经是长大了,卡雷尔的身材虽然很高大,抱着苏娜却总感觉很瘦弱,像是马上就要被压垮了一样。 凌羽也下了笨笨龙,牵着它朝冰澜走去。而那个老人的声音也开始传入耳中。 “……整个西部山脉只埋葬了那一位魔神,天壁山脉确实埋葬了所有魔族,但这位魔神可不是简单的角色,他不知用各种方法,重新出现在了这片大陆,而当时诸神都已经消失了,西陆被魔神的奴仆所践踏,直到那场大战爆发,魔神被打败。诸神劈开大地,将那位魔神埋下,这就是西部山脉的来历。而乌云山之下,也有着一个强大的魔族生物,据说已经……”老人忽然停住了,他挑了挑花白的眉毛,瞄了眼凌羽,又看了看天空,才杵着拐杖站起了身,“大人,这天色也不早了,山路难走,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冰澜也站起身,微微颔首,“您也早点休息。” 老人哈哈一笑,不再说什么朝村里头走去。 厚厚的云朵遮住了月亮,四周变得漆黑,还有寂静,直到云朵移开,月亮再一次撒下光芒, 凌羽开了口,“我送卡雷尔回来,刚好看到你在这里,就一起回去吧!” 冰澜没有移动,而是带着笑意问,“确定不是故意来找我的?” 凌羽一下子红了脸,像是被看穿了心思,头一下子懵了。还好月亮老兄很给面子,刚好收去了光芒,不至于显露出尴尬。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走吧,”冰澜迈开了步子,朝前走去。她似乎并不准备坐笨笨龙,而是就那样走着。 这一刻,凌羽忽然觉得那个从他身边走过的身体变得深不可测了起来。她不仅看穿了他的小意思,也看出了他的尴尬。 凌羽便牵着笨笨龙,紧跟在她的身后,低头看着地面,脑袋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东西,只觉得思绪完全不能集中。 她的脚步声清脆而幽长,在山石路上回响着,连绵不断。 “任务还顺利吗?”她头也不回地问。 “嗯,虽然有些波折,但还是解决了,问题不算大,”凌羽想了想这样回答。 可他最后一个字落下了三秒之后,都没人再说话,她似乎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意味。 凌羽又问了句,“你的伤还好吧?” “大概没什么问题了吧,”她似乎笑了下,淡淡的说,“毕竟有魔炎呢。” 凌羽原本走着的脚步登时停住了,他抬起头看着前面的倩影。 她刚好也回过身,微微侧了下头,脸上泛着微笑,“这应该不算是秘密吧,你有疑惑可以说出来。” 凌羽不得不承认,他又一次被看穿了,似乎在她的面前,自己那蹩脚的演技完全不够看。 “那你也知道转生魔神计划了?” “嗯,”她缓缓抬起了手臂,衣袖顺着手臂滑落,白皙如玉的肌肤在月光下更为透彻,直到衣袖划到了手肘,在靠近手肘处的肌肤上,现出了一抹红色的痕迹。 那是魔炎灼烧的痕迹。 “我……”凌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也不用太担心,我想应该问题不大。” “我没有担心啊,”她目光如炬,“是你在担心吧!” 好吧,凌羽觉得他已经无须说任何话了,因为在他心中似乎已经不存有任何秘密了,甚至连那一个秘密,她恐怕也早就知道了。 冰澜微微一笑,然后转过了头,继续走着,“其实我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知道,毕竟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东西。就比如说这个虫的名字我就还不知道。你知道吗?” 凌羽看着那群泛着蓝光的飞虫,有些入神,飞虫围绕在她的身旁,像是为天使装点了裙装。 出乎意料的是,他还真知道那个飞虫的名字。 “夜萤蝶,一种只有夜间才出没的昆虫,像是萤火虫,但其实是蝴蝶,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 “挺好听的名字,”她伸出手指,一只夜萤蝶飞到了她的手指上。 合拢了翅膀,展开翅膀的夜萤蝶像是一朵火花,而聚合翅膀的夜萤蝶像是一颗晚星。 “骑笨笨龙吧!”冰澜忽然转过了身体,惊飞了所有的夜萤蝶,“我还没坐过笨笨龙呢。” “好……好啊,”凌羽走了几步来到她跟前,然后弯下腰伸出了手,“踩我手上吧!” 冰澜却微微一笑,手掌挥动,脚下升起一阵飞,她直接飘落到了笨笨龙上。 “大概不需要那么麻烦。” 凌羽尴尬的收起了手,跨上了笨笨龙背,拉起缰绳走着,他心乱如麻,身体开始颤抖了起来。 “会不会太慢了?”冰澜忽然在后面说道。 “好,……好,”凌羽赶忙抖动了一下缰绳,又夹了下笨笨龙的肚子,笨笨龙昂起了巨大的脑袋,叫了一声,跳了起来。 凌羽忽然感觉腰间传来一股暖意,冰澜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腰间,原本颤抖的身体似乎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安静了下来。 说不出时间过得是快还是慢,向前一看,村子已经到了眼前,来到木栈道前,她又开了口。 “你怕不怕我再一次不辞而别?” 凌羽身子一下僵住了,她只觉得那双温柔的眼睛透过了他的后背,正看着他心中的一切东西。 没等他回答,冰澜松开了一直按在他腰间的手指,跃下了笨笨龙,一声不吭的朝村里走去。 凌羽一直呆坐在笨笨龙之上,想要去思考一些事,却又和之前一样,脑海中一片混乱。 “她为什么看透了我……”脑海里终于浮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语。 却再也没了下文,似乎也仅此而已。 第124章 乌云山的来客 迅龙虽然也是地龙种,但比起它那愚蠢的同类笨笨龙,俨然多了一副龙族的威严,不仅长相凶猛了许多,那锐利的前肢和尖尖的牙齿还有几分吓人,更为重要的是,连叫声都还有几分恐怖。 它站立在峭壁之上,硕大的眼睛盯着前方,颈部挺立,总觉得似乎祖先辉煌的血脉在它的身上重现,可这来之不易的光荣时刻,被罗伊斯一脚给踢没了。 “哈鲁基长老,为何这家伙刚才停在那里不走了,”罗伊斯将迅龙牵下一处高地,朝迅龙背上的老人问了句。 老人裹紧了大衣,又打了个哈欠,似乎还没睡醒,“传说所有龙类都有圣龙的血脉,即便他们现在也只是我胯下的工具,但有那一份血脉使然,总让它们喜爱高处。刚才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远方的平原与城市,恐怕它在那里又感受到体内的圣龙血脉流动了。” “什么圣龙血脉,还不如一匹马来的舒服,我见那次来我们村的那位大人就是骑马来的,也不用在这种山路还要我下来牵,笨笨龙也比他强,”罗伊斯似乎很不满意自己下来,而老人依旧坐起上面。 “迅龙体内有种不安分的血脉,在这种路上,如果让它们由着性子跑,我身子骨估计也要摔得七零八落了。”老人冷哼了一声,“堂堂乌云山之矛罗伊斯难道为我牵一下龙还不行了?” “怎么会!”罗伊斯立刻予以否定,“只是哈鲁基长老,我很疑惑村长大人为什么派你跟我一起?” “话题转的太快,我老头子脑子不好用,”老人扣了扣耳洞,“如果你问为什么是我来,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认识有人啊!在城主府有我当年的战友。” “您还参加过战争?” “你是怀疑了?”老人挑了挑眉。 “不,不,我只是有些不可思议,”罗伊斯马上凑了上去,“那哈鲁基长老当时有没有杀死敌人?” “有,当然有,兽族那群家伙一个个人高马大,手臂比你大腿都粗,眼睛瞪大时就像是这家伙的眼,”老人拍了下迅龙的脑袋,“那可是很吓人的。” “有这么大!”罗伊斯满脸震惊,殷勤的递上去一壶酒,“还有呢?” 老人毫不客气的大饮了一口,然后用衣袖擦了擦嘴,“还有啊!当时我记得……” 两个人边说边走,出了山区,罗伊斯也上了迅龙,然后飞快的朝远方的城市飞驰而去。 尤克里里城,乌云山地区唯一的城市,当然算不上小,毕竟整个地区就这样一座城市,还是有不少资源可以吃的。 罗伊斯对这座城倒是没什么兴趣,他一直觉得城市是个牢笼,进去的人便不容易出来,真正的勇士是属于无尽的原野与天空。 二人没坐停留,进城以后就直奔城主府而去。迅龙被停在了远处,毕竟他们这种身份,还不可能骑着龙在城主府门前大摇大摆的晃着。 “乌云山落云村哈鲁基,求见城主大人!” 老人弓下腰,低着头,双手捧起一枚徽章直到头顶,卯足了劲喊道。 城主府门前两名侍卫,表情怪异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忽地又咧嘴一笑,懒散的站直了身体,装作没看到似的。 “乌云山落云村哈鲁基,求见城主大人,还望两位帮忙传给话,”老人一直保持原状,没任何动作。 罗伊斯只觉得好笑,他抱着双臂依靠在石柱之上,默默注视着,却又一句话都不说。 那两名侍卫伸手手臂,手指滑出了袖口,略微弯了下,又继续恢复了身体。 老人当然看到了,他也很明白这两个侍卫的意思。但这次出来的急,身上什么都没带,这时候也不知如何解决,只能贴近了一下低声说说,“出门太急,等下次,下次再补上。” 一听这话,两名侍卫立刻绷直身体,身材本就高大,此刻已经高出哈鲁基一头了,手中武器横在了门前。 “唉,长老,你没有,我有啊!”罗伊斯上前一步,笑着朝侍卫口中塞了一个东西。 侍卫低头看了眼,然后撤开了武器,正色说,“哈鲁基长老,我觉得此刻城主大人正在忙碌,您也不便打扰,可以先去后园廊下等候,那里此刻正暖和。” “多谢,多谢,”哈鲁基老人不作停留,道了两声谢之后,赶忙拉着罗伊斯进了进去。 不过进去之前,是要卸掉武器的。罗伊斯有些不舍的解下了腰间的皮套,连同里面的两把短柄火枪递了过去。 城主府内身着制服的守卫林立,偶尔还有巡逻的人持剑走着,哈鲁基老人战战兢兢的站在廊下,有人看他们一眼,还赶忙配上了一个笑容。 相比起来,罗伊斯倒是显得极为随意,坐在排椅上,晃动着手臂,目光则飞向了后面的花园。 “你小子倒是很熟悉这里面的门道啊!”哈鲁基视线不移的说道。 “当然,之前跟村长大人来过几次,原本还以为你是在装糊涂,可原来是忘了带钱,说来说去,还不是需要靠我,”罗伊斯只是有些微微得意。 “不比以前了!不比以前了!我年轻时,来城主府也不用这么多规矩,现在倒是越来越麻烦了,”哈鲁基哀叹了一声,似乎又觉得声音有些大了,赶忙瞅了一遍四周,待到确定无人才松了口气。 罗伊斯笑了一下,道:“你已经老了,我觉得回去可以召集其他长老,将我推举为乌云山地区的防卫队长,接替卡雷尔叔叔的职位。” “这都一路了,你都称呼我长老,长老,怎么到了卡雷尔这里,立刻变称呼了,”哈鲁基捕捉到了一丝信息。 罗伊斯立马变了脸色,迟了一会儿,又扭过去身体,看着后面的花园,“不一样的,卡雷尔叔叔是我乌云山地区我唯一认可的人,而且我作为乌云山地区特派人员,也算是有职务的人,而且这次又是任务在身,当然应该称呼您长老了。” “哪有这么多理由,怕不是卡雷尔有个好女儿吧!”哈鲁基得意的笑了下。 罗伊斯脸上变化了下表情,却什么都没有说。 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城主现身,也不知是不是侍卫给的消息有假。 “城主大人为什么还不出来?”哈鲁基有些焦急了。 “好像有人在给他画像,你看那里,”罗伊斯伸手指了指花园树下,一身戎装的城主大人正在持剑而立,一旁像是画师模样的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在画板上勾勒着。 “唉,这可怎么办?估计城主大人一时半会儿还弄不好呢!” 哈鲁基知道贵族的这一点小癖好,请画师画一副巨型油画,悬挂于大厅墙壁上,每一位来的的客人都能够一眼看到那装潢精美的巨画,人性所致,难免都会露出赞美或是嫉妒之感,但无论哪种,对于这些贵族来说都是极为希望看到的。 “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表示,这个事情交给我吧,”罗伊斯轻笑了一下,提了提裤子,“哈鲁基长老,你最好别多说话,看我行动。” 哈鲁基将信将疑的跟着罗伊斯走了进去,虽然打扰城主大人雅致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但事情严峻也是不能够拖了。 第125章 无假无真 中年画师头也不抬的继续描绘着城主大人的英伟身姿。城主大人则略微瞥了一眼,露出一抹厌恶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守规矩的人,对,他很讨厌不懂规矩的人。 罗伊斯已经来到近前,却并未停下,而是继续朝前走着。这可吓了哈鲁基一大跳,他可不比罗伊斯胆大,已经赶忙立在了原地。 罗伊斯从城主大人身旁走过,径直来到画师身旁,站在稍远处,关注着画师的一举一动,从调色到上色,足足看了十几分钟,期间一句话也不说。 “你有什么事情吗?”城主率先开了口,依旧保持着姿势。 “城主大人,”罗伊斯马上行了个礼,“我特来此地,想请教一下这位画师大人一个问题。” “林德–萨罗西,”画师应了句,手中动作却未停下。 “林德大师,”罗伊斯又行了个礼,“在下听闻,入画以天地原生之色为最佳,不知道大师所用黑色为何物?” “黑有百种,色玄之黑,乃是最佳,今日所用乃是冰海沉石之黑,沉黑者稳,当保存百年,想来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林德微微一笑,涂上了画像袖口出的颜色。这个浩大的工程算上这一笔,也不过是出了个大概。 “嗯,确实不错,但我听说乌云山地区有一黑谷,全年黑雾笼罩,乃是天生幽暗之地,有花名为夜花,其汁水依在下拙见,较之此物,效果更佳。”罗伊斯面带微笑,沉声说着。 “哦,还有这种东西,”林德来了兴趣。砂石终究不是入画最佳,而如果有液体颜料,那便是无价之宝。 “乌云山?”城主皱了下眉头,又瞥了眼罗伊斯,“你看着有几分熟悉。” “城主大人所言非虚,在下曾跟随长辈见过数次城主大人,”罗伊斯微笑,“在我看来,如果以该汁作画,既可以使效果更佳,更加突显城主大人的雄伟英姿,也可展现尤克里里地区的地大物博。” “你可曾带来?”林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未曾,”罗伊斯依旧微笑。 “没有?”林德有几分失望,他确实对于那个东西有些动心了。 城主的脸色复杂了几分,他瞥了眼画师,这位林德大师乃是整个希奥特西部都排的上号码的人物,此刻竟然显示出了好奇,但他在此地执政近十年,也从未听过有这个东西,不过黑谷倒是的的确确存在,也不知这个年轻人口中的消息是真是假。 “城主大人,林德大师,”罗伊斯再一次弯腰行礼,“如果可以,改天我将亲自奉上夜花作为礼物。” “好!”林德大师连声道,然后又对城主行了个礼,“城主大人,我觉得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如果真有他所说的东西,我认为应该会更贵重几分。” “嗯,林德大师辛苦了,”城主也站起身,坐了一上午了,他也有些疲倦了,更为主要的是,这个青年的话倒是让他有几分心动,不单是画的效果。尤克里里地区在整个卡尔特都极为落后,如果真有这种东西,那将带来丰厚的财政收入。 林德大师收拾完东西,跟着侍卫走了出去。城主将握在手中的剑递给一旁的侍女,然后朝外面走去,数名侍卫和一名制服装扮的女人紧跟其后。 “说吧,你们有什么事?” 罗伊斯拍了一下哈鲁基的肩膀,使了使眼色,还露出了一丝微笑。 哈鲁基赶忙小碎步跟了上去,“城主大人,我是乌云山落云村的哈鲁基,近日来乌云山地区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病症,而且愈发严重。” “我听说了,”城主大人又取下了头盔,递了出去,马上让过来一名侍女接住,“海默克先生跟我提起过。不过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教廷已经派出牧师了,是还未到达吗?” “已经出发了?可我们没有碰到啊!”哈鲁基一惊。 “难道失踪了?”城主问了句,又说,“夏莉,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名红发制服女人走了上来,打开了怀中的文件,沉声说道,“大人,根据信息显示,确实有一名牧师已经出发了,而且是十天前,也就是第一起病症活体被送到这里的五天后,应该是主教大人查清了事情的情况。” “那还真是失踪了啊。”城主大人停住了脚步,“再派人去吧!” “恐怕不能了,”夏莉看了下怀中的纸张,“教廷的神职人员已经全部出发,赶往其他地区处理大规模魔物事件。” “有这么严重吗?”城主有几分怀疑,似乎马上意识到自己说这种话略有不妥,换了个口吻说,“魔物大规模出现,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区内应该作好防卫工作,哈鲁基先生,还请组织好乌云山地区的防卫。” 哈鲁基立在原地迟迟说不出话,本来只是希望处理卢西亚的事情,但中途罗伊斯遇到的情况,让人很容易怀疑,那种病就是魔物大规模出现的前兆,而他此行就是希望城主大人派出武装解决此事。现在得到这样的结果,就算是无功而返。 他不愿放弃,又俯下身说,“城主大人,许多迹象表明那种病就是出现大规模魔物出现的前兆,我怕我们不能够抵抗。” 城主大人皱了下眉,“夏莉。” “根据主教大人给出的信息显示,并没有直接原因表明魔物出现与该种传染病有关,但……”夏莉停顿了一下。 “讲,”城主低声说。 夏莉继续说,“但主教大人将这种传染病称作魔化综合症。” “也就是说总归还是有一些关系的,其他地区被魔物袭击,死伤不断,本以为我区没有,看来依旧不能够松懈啊!”城主感叹了一句,“夏莉,可以派遣一个城防卫的小队前方乌云山地区,防范可能出现的情况。” “可是大人……”夏莉犹豫了一下,又说,“两天前您已经抽调了一半城防卫去参与镇压魔物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城主一惊。 “总督大人亲自派发的命令,各城抽调半数城卫军前往魔物暴动区,您也签署了法令。”夏莉低声说着。 “没关系,魔物事件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就按我说的,派出一支小队跟随哈鲁基先生前往乌云山地区,进行魔物防卫工作。”城主面容严肃,“同时注意好城镇防卫,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 “是,我这就去办,”夏莉退了下去。 “哈鲁基先生,事关重大,你还是连夜赶回吧,城卫军不日就到,”城主转身拐进了大厅。 “我代表乌云山全体村民感谢城主大人的关怀,”哈鲁基停在外面行了个大礼,然后目送着城主大人离开。 罗伊斯望着城主远去,赶忙蹲在了地上,不停的甩着冷汗,“还真是吓人啊!” “呵,你小子倒是有几分胆量,但还不算够用啊,这才威风一阵就吓得腿软了?”哈鲁基笑着说,毕竟事情办成了,他还是很开心的。 罗伊斯蹲在地上喘了气,“这可是城主大人啊!一不小心就会被会被砍掉脑袋的,能不害怕吗?” “那你是说假话喽?我就说我怎么不知道黑谷有那种东西。” “哈鲁基长老,”罗伊斯站起身一甩披风,似乎又变回了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我从不说假话,至于我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夜花确实存在。” “真的?” “再强调一次,本将军从不说假话!” “我记得苏娜挺喜欢花朵的,回去我跟她说一下这种美丽的花。”哈鲁基淡淡的说。 “别,还是算了吧,夜花离开黑谷便会枯萎,黑谷又危机四伏,她不能去这么危险的地方。”罗伊斯正色道。 “这句话是真的?” “差不多吧!” 第126章 人间狩猎 数头地行兽飞快的在山林间穿梭,高速行进中,让地行兽背上的人睁不开眼,芽月的寒风还是有几分刺骨。 跃出山林后,众人停在了悬崖边,前方是连绵不断的群山,阴云密布的天气里,视线有几分模糊。 最前面的青年跳下了巨大的地行兽,从口袋里拿出光石镜看着远处,仅一下他就放下了镜子,然后喃喃道,“无尽山海,能够困住飞龙的地方。” 另一个身着红色盔甲的人,也下了地行兽,“约书亚上校,情况如何?” “很不好,西部山脉的西边一共十二区,这里已经是第十个,除了第二区,因为破魔团的人,魔物被消灭了,其余都被魔物侵扰,这里也是是一样,”略显年轻的军官扔下手出手中的镜子,栗色的头发被风吹散。如果美尔丝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位就是当初跟在海克蒙德身边的那位英俊青年。 身穿红色盔甲的人赶忙接住光石镜看了眼,从层层云雾之间找到了唯一的空隙,看向了那片山,没有树木的山崖之上,一头又一头黑色的怪物在悬崖边张开巨口,虽然听不见声音,但那种恐惧还是从心底里传出。 尽管如此,他还是压制住了恐惧,朝后问,“上校,那是一头未知的魔物,需不需要上报?” 约书亚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巨型地行兽,无奈的叹了口气,“军方的势力还未介入,我们不方便暴露。等什么时候他们扛不住了,还是需要我们啊!马洛斯,你和韦尔先回去报告元帅,我继续去下一个地方。” “是!”马洛斯跳上地行兽背,另一个人跟着他原路返回。 约书亚注视着那二人离去,握紧了缰绳,翻身上了地行兽,朝另一个方向前进。 他们从西流河军队驻地出发了十天,一路沿着西部山脉前进,沿途所见,除了群山之中的魔物,就是逃难的民众,城防卫与普通驻军根本抵挡不住魔物入侵,还好魔物似乎并不准备冲出群山。但整个绵延数千里的西部山区就成了魔物的乐园。 即便如此,他们却无法驰援。作为希奥特联邦军队,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卫整片希奥特的西流河地区,防范对岸的兰洛帝国军,没有议会的法令,他们也无权擅自行动。大规模调军虽然不行,却可以派出一些人进行进行考察,为不久之后的镇压魔物作准备。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联邦议会迟早会派遣他们镇压魔物,无论是元帅还是他,都对此深信不疑。 约书亚骑着地行兽直接跃下了悬崖,地行兽的尖锐爪子,稳稳的嵌入了岩壁之内,然后向下滑落,沿着山谷出了这片区域。 进入平原之后,他们速度不停地前进,约书亚头也不回地问,“下一地方是哪里?” 一位老兵看了眼地图,顶着风说,“尤克里里地区,山区则是以主峰乌云山为中心,唯一的城市就是尤克里里城,城主哈丁-罗斯尼,是一位老贵族,罗斯尼家族,领世袭伯爵爵位。” “老贵族?在卡尔特这类人还是挺多啊!”约书亚皱了下眉。 所谓老贵族,这个老字可不简单,这种家族从当年迪亚拉帝国时期就是贵族,而整个希奥特区域,在诺伊修斯帝国统一大陆时期,并未经过战斗,很平稳地度过,没有战争,没经历王朝更迭,便很少有贵族消亡,这类贵族至少有上千年的历史,所以称的上老字。而新贵族则是依靠功勋累加上去的,是所谓新,新老贵族不同点还有一点就是,老贵族通常世袭,新贵族则是终身。 老贵族一般都是经营一个地区数千年,几乎掌握了整个地区的所有命脉,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上校,需要先去城主府吗?”老兵问了句。 “不了,直接去乌云山吧,给我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两个呢,我们要快一些了!”约书亚低声道。 穿越过浩渺的平原,那座城市在平静的原野里有几分突兀,他们并未多关心,随着城池消失在身后,他们面前则而出现了一大群人,排着长队朝城内走去,长队像是一条通向天际的蛇。 约书亚与那条长队的人擦肩而过,眼睛却不能够躲避,无数的老弱妇孺,相互搀扶,面黄肌瘦,而男人则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低声道,“逃难的人吗?” 这一句话声音很小,而且在地行兽行进产生的巨大响声之下,更为弱小。但人们却像是收到什么信号一样,一瞬间长队开始凌乱,并且四散开来。 原本长长的一队,变为了人海,像是惊乱的羊群,阻隔了地行兽前进的道路。 飞快速度之下,地行兽根本来不及停下,直接踩着人群冲去,血液与肉浆溅飞到了空中。 “喂!停下!都停下!”约书亚边喊边勒停陆行兽,这庞然巨物扬起了巨大的前肢,仿佛想要站立一般。 而就在这种时刻,一个小女孩却跌倒了陆行兽的巨蹄之下,甚至都不用使力气,依靠地行兽自身的重量都能够压碎那纤弱的身体。 约书亚直接跳下了陆行兽背,伸手拉起了地上的女孩,在巨蹄落下前的那一刻,一团银色光芒从身上迸发,直接掀翻了陆行兽。 老兵也跳下了陆行兽背,跌跌撞撞的挤开人群跑了进来,“上校,您没事吧?” “没事,”约书亚将脸色发白的女孩放到地上,“不要乱跑,呆在这里!” 老兵扯着嗓子喊了句,“都别乱!” 但这道声音就像是嘈杂赌场里的一声咳嗽,根本不会有人理睬。 “这究竟是这么回事!”约书亚将女孩护在怀里,旁边还是有惊慌的人群来回撞击着他。 “他们要来了。”女孩躲在约书亚的风衣下,用风衣遮住了半张脸。 “谁?”约书亚有些疑惑,“魔物吗?” “不是,是他们!”女孩还是很害怕,“坏人要来了!” “坏人?”约书亚更加疑惑了。 “上校,你快看!”依旧骑在陆行兽背的人,手指天空,大声喊道。 约书亚抬起头看去,却看见了震撼的一幕,阴暗的天空下出现了无数的黑影,如同为天空铺上了更深的颜色,仿如群鸦蔽日。 可那根本不是乌鸦,而是龙,飞龙! 他们像是经验老道的猎手,盘旋于天空,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然后劫掠而下,猎物被他们轻易的拖入空中,然后渐渐远去。 这就像是一场人间的狩猎,可猎物确是人,活生生的人。 第127章 空贼之下 “混蛋!”约书亚怒声道,他手指紧握,瞳孔仿佛快要撕裂开来。 他抄起地行兽身上的长剑,握住剑刃,锋利的剑刃划破手掌,血液流满了剑身,然后他使尽全力,狠狠掷向空中。 那柄剑如同划破天空的箭矢,直接射入了空中的飞龙群里,无数的龙吟之后,一头飞龙直勾勾的跌落,在地上泛起了一地飞尘。 长剑插在了飞龙的腹部,它在地上奋力的翻腾着,吓得周围的人赶忙退散。 很快,自飞龙坠落之地,数百米内,立刻空了出来。 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人从飞龙下钻出,背靠着龙背剧烈的喘息着。 约书亚抽出腰间的佩剑,一步步朝那里走去,佩剑剑刃在地面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你们是什么人?”他佩剑直指那人的喉咙。 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布满血液的人,裂开了嘴,露出枯黄的牙齿,笑道,“小子,敢打搅我们断牙飞龙团的好事,你是活腻了吧!” “飞龙团?山贼是吧!”约书亚冷笑了一下,“告诉我你们的目的!” “别把我们和那群蚂蚱相比,我们是空贼,空贼!”壮汉扶着飞龙站了起来,“我们的目的不是很简单吗?你看啊!这么多人,总有一些漂亮的女人,可以卖出个好价钱,这种未经世事,又有股烈性的女人可是很受欢迎的哦!” 约书亚眼睛猛的一缩,他听说过这种贩卖人口的行为,年轻漂亮的女人深受那些贵族富商们喜爱,但联邦法令严厉禁止这种行为,交倒也只是在一些黑市里进行。而现在,他们却直接光明正大的挑选“货物”,实在是让人深恶痛绝的行为。 男人笑了一下,“这位兄弟,我看你也不是普通人,这种事情你还是别关心……” “我如果关心呢!”约书亚打断了他。 “那你可要考虑一下你和你手下的生命安全。即便是你射杀了我的飞龙,但我就卖你个面子,你可以离开了。”男人道。 “我如果不离开呢?” “你会死的很惨!”男人冷笑了一下,手碰上了飞龙背上的钢斧。 约书亚身影抖动,佩剑直接洞穿了男人的脖子,血液顺着剑刃滴在了地上。那张丑陋的嘴脸,至死都处于震惊之中。 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他面前的是一个军人,对于战场上厮杀的人来讲,杀人恐怕并不需要多么考虑,更何况还是那么罪恶的人。 “呜噜,呜呜呜呜!呜噜!呜噜!” 飞龙的叫声在天空中飘荡,那成群的飞龙立刻放弃了狩猎,飞了过来,盘旋在他的头顶,翅膀震动着寒风。 约书亚的部下也赶了过来,围在他的外面。飞龙不停的盘旋着,龙背上的人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龙鸣之间还伴随着轻蔑的笑声。 “哈噜!”一个装饰着银色护甲的飞龙下降了几分,脱离了飞龙群,龙背上的空贼手握着长枪,脸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铁制面具,他漂浮于空中,俯视着约书亚,朗声道: “你杀了我的同伴,按照规矩,留下你的命,其他人留下一条手臂。” “呜噜呜噜!” 天空中马上响起了飞龙的叫声,那是龙背上的人在呐喊。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废话,”约书亚也抬起了头,“等候你们将是联邦的制裁。” “联邦的制裁?多么可笑的回答啊!”铁面人冷声道,“看来是需要我帮你们了一把了!” 约书亚没有说话,而是用力一划,直接割掉了那个男人的头颅,血液一下子喷薄而出。 这已经是回应了。 “好!很好!”铁面人怒声道,“准备!” “咔咔!”天空中响起了机械运作之声,一个个黝黑的火枪枪口从龙背上伸出,飞龙盘旋着,枪口来回变换着方位。 “放!”铁面人一声令下,数十声枪响同时在空中炸开,一颗颗子弹射向地面。 约书亚闪身退后,将那个头颅挑飞入空中,子弹无声无息的射入头颅之中。但却没有一颗子弹来到他的身旁,子弹大部分都落在了他的身后很远处。 “垃圾东西,还跟我说很好用,完全是垃圾!” 铁面人看着那射向四面八方的子弹,直接将手中长管火枪扔掉了地上,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还是老家伙好用,弟兄们,砍死他们!” “呜噜!呜噜!” 飞龙瞬间俯冲下来,龙背上的人,武器直接击向了约书亚的脑袋。 约书亚佩剑横亘在头顶,土黄色的光波再一次迸发,剧烈的力量伴随着武器的撞击声猛的传来。 龙骑士直接被弹飞然后再一次升入了空中。 龙骑士的攻击方式就是断首,因为飞龙从天而降的力量极为巨大,所以他们的那一击通常能压的对手喘不过气,如果一击不能取掉对手性命,那么只需要再次升入空中,重新进攻,但如果攻击目标太低,则容易撞到地面。 但他恐怕永远也想不到,能够有人正面硬接龙骑士的攻击。 而且还不止这样。 约书亚的身体在飞龙弹飞的那一刻已经移动,他奔跑着,地行兽同时也跑动着,然后二人同时高高跃起,在他力量力量用尽的那一刻,踩到了地行兽的身体,又一次高高跃起。佩剑直接插在了飞龙的腹部,血液溅了他一脸,他一使力,翻身上了龙背。 龙背上的空贼完全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匆忙抄起随身的匕首挥去。 可龙骑士如果到了需要挥匕首攻击的时刻,恐怕离死亡也不远了。 约书亚一脚踢掉了他的匕首,然后直接提着他跳下了龙背,手同时向下一拉,佩剑划开飞龙的腹部,然后一条血线跟着他们落到了地上,在落地前的那一刻,约书亚将空贼扔掉了身下,双脚稳稳的踩到了他的身体。 战场上就是如此,哪里顾得上血腥与残酷。 飞龙团大概有二十几人,即便是这群久经沙场的老兵也感觉到了吃力,龙骑士不停的从天空掠下,每一次撞击都如同覆盖了群山的力量,而且是一击接着一击。唯一能够做出反抗的机会,就是躲过攻击,或者硬生生接下那一击。 约书亚手在佩剑上一抹,一股土黄色的光芒笼罩于剑刃之上,他将佩剑插入地面,巨响之后,无数的岩刺从地面钻出,目标锁定便是还未升空的飞龙。 岩刺突然出现,飞龙根本无法躲闪,许多飞龙被贯穿。 不仅如此,岩刺更像是跳板,约书亚佩剑一挥,一股剑气破空而出,而他则骑着地行兽在岩刺上跳跃,地行兽的利爪嵌入厚实的岩刺,然后身体整个甩了出去。剩下的老兵也纷纷效仿,骑着地行兽跃入了空中,扑落了数只飞龙。 第128章 以命为注 约书亚则是在身下的地行兽扑到空中飞龙的那一刹那,跃上了龙背,将佩剑划过空贼的喉咙,然后在踩着空贼的尸体,攀上了那个一直停留在半空中装饰华丽的飞龙。 铁面人从龙背上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然后转过头说,“身为龙骑士,被你逼到这种地步,还真是够窝囊的,我想我们的战斗还是放在下面的,这里容易误伤我的龙。” “留着它干什么?继续辅助你的恶行吗?”约书亚冷声道。 铁面人二话没说,直接将长枪刺来,飞龙依旧漂浮在空中,有节奏的扇动着翅膀,没有半点惊慌。 约书亚则侧下身体,倒在龙背之上,而那柄佩剑,已经没入了龙背,他依旧在不停朝下压入。 “呜!呜!” 飞龙终于哀鸣了起来,然后开始不停的在空中摇晃着巨大的肢体。 铁面人手上青筋暴起,怒声道,“你!你!” 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脚尖点在龙背之上,身体完全压了过来,长枪刺出,像是一颗獠牙。 约书亚立刻起身,再一次侧身躲过,手依旧紧紧握住剑柄,口中吐出咒语。 “山岩爆起!” 一瞬间,以那柄佩剑为中心,半米之内的龙背直接碎裂开来,血肉横飞,而一个硕大的坑出现了龙背之上,露出了飞龙鲜红的内脏。 飞龙再也坚持不住,笔直的朝下坠落。 铁面人疯狂的叫喊着,手中的长枪不停的刺出,约书亚则是拎着沾满龙血的佩剑,进行抵挡。 从天而降的飞龙背上,两个身影在龙背上闪烁,金属撞击声不断地传来,武器碰撞的火花在阴云密布的空气中格外刺眼,直到飞龙重重的落在地上,这场战斗才停下。 烟尘在飞龙落地出升起,一个小圈瞬间扩大,无数的砂石弥漫在那个空间里。 依旧寒冷的风,奋力的狂吹,烟尘散尽,飞龙的尸体之上,铁面人倒在那里,握着长枪的胳膊被佩剑扎在龙背上,约书亚面容冰冷的站立,寒风吹的风衣猎猎作响。 他对着还在厮打的人群,大声喊道: “你们可以停手了!” 众人停止了攻击,约书亚的同伴立刻朝他靠拢过来,而依旧存活的龙骑士则快速升入空中,毕竟天空才是龙骑士的乐园。 战场被地行兽与飞龙和人尸体流出的血液染红。 “确实可以停手了,但,你们还不扔掉手中的武器?”一个带着玩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约书亚猛的回身,却见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正站在那里,一道银色的铁饰遮住了左眼周围的面孔,雪白的头发格外显眼,她的手指死死的卡住了之前那个女孩的脖子,女孩稚嫩的脸蛋因为透不过气而变得绯红。 “你也是空贼吗?想救他?可他已经死了,”约书亚将脚下的铁面人踢了出去,身体划着地面飞出数米远。 “救他?”白发女人冷笑,“伟大的空贼恐怕还不需要为了一个失败的人放弃这些,我要做的不过是将我们的工作继续下去。” “杀了我?”约书亚注视着她的瞳孔。 白发女人将手中的女孩放在地上,“当然,你已经损害了我们的利益,哪怕你就算是城主的儿子,恐怕也需要留下一条手臂,更何况你根本就不是。” “魔物肆虐,你们非但不帮助民众,还趁着联邦无暇顾及,干这种事情,即便我不是城主的儿子,也要杀死你们!”约书亚一震长剑,血液纷飞。 白发女人轻蔑的笑道,“说的跟你多么伟大似的,如果我没看错,那边的尸体就是你们的地行兽踩死的吧!同样都是坏人,还要分出个谁坏的更彻底吗!” 约书亚脸色阴沉,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没有你们,他们根本不会乱跑,也不会死!” “呵呵,”女人眼珠转动着,“那如果这么说来,我们为何要干这种事情?不是那些贵族们的独特癖好,没有他们支付大笔的报酬,恐怕没人会干这种事情,毕竟诸神就在我们头顶啊!你还要杀死他们吗?” “事情要一件一件解决,今天就从你们开始!”约书亚怒吼一声,一道剑气轰然飞出。 女人脸色一变,拉着女孩朝远处跳去,剑气划破了她的衣服,造成了红色的伤痕,她握紧女孩的脖子,一字一顿的说,“你是在逼我杀了她!” 约书亚握着佩剑一步步走去,“你可以试试!” 白发女人没有说话,看着越来越近的人,两人眼睛对视着,如同没有声音的战斗,她手腕不自觉的加大了力气。女孩嘴巴张大,发出呜呜声,手不停的去掰女人的手指。 忽然,女人笑了,她猛的将女孩儿提到空中,格在了二人的中间,然后轻笑着说,“我并不怀疑你会为了杀死我们而杀死她,但我想如果你真的那样做了,恐怕你自己也死在这里了,被你自己杀死在了这里,我说的对吗?” 约书亚一声不吭,脚步没有任何迟疑,依旧在一步步逼近。 这就像是一场赌博,没有人知道结果,至少在目前是如此。 女人白皙的脸庞渐渐失去了笑意,手上的力量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开始剧烈增加,直到女孩如同像是被烈火焚烧一样瞪着双腿,直到那个风衣上沾满鲜血的人已经离她不足十米,却依旧未曾准备停下。 “哼,你赢了,可是她死了!”女人忽然发现变了脸色,双手瞬间紧握,似乎要握碎那稚嫩的脖颈。 忽然,一声枪响从远处袭来,下一刻,她的胳膊瞬间炸开了血花,然后软了下来,女孩也跌落到地上。 约书亚立刻抓住机会,疾驰向前,佩剑指向女人的头颅。 女人马上后跳,然后左手放在嘴边,口哨声响起,一头红色飞龙从远方掠下,她立刻翻身越上。 约书亚朝飞龙跑去,天空里的飞龙立刻冲了下来,数柄武器将他拦下。接着又纷纷升入空中,朝远方飞去。 约书亚矗立在原地,望着那消失在乌云中的飞龙,深深的喘了口气,然后转身朝后方走去。 没等他走到女孩身边,身后已经传出了野兽行进的声音,他并没有停止脚步,也没有回头去看,因为来人一定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第129章 地行兽 迅龙来到了他的面前,一个年轻人从龙背上跃下,而龙背上还有一个老人,略有些慌张的看着四周。 年轻人站直了身体,将黑色火枪插入腰间,然后伸出了手,微笑着说: “乌云山之矛罗伊斯。” “约书亚,”约书亚点了下头,“多谢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罗伊斯淡然的回答,动作还有几分优雅。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他们离开城主府以后,没作过多停留就和那位美丽的夏莉小姐,一起去了趟城防卫所,和哈鲁基那位老战友碰了面,确定部队出发人员之后,他们就赶忙朝乌云山赶去。 出城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了那群抢人的空贼。断牙飞龙团,在整个西部山脉都算得上臭名昭着,长年干些非法勾当,政府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广袤的山脉是他们天然的藏身之地。 但对于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来说,即便敌人多么强大,他也不会对罪恶的行径有任何姑息。 约书亚继续朝女孩走去,弯腰抱起了处于惊恐中的女孩。 罗伊斯拍了一下迅龙背说,“长老您的枪法还挺准的嘛!这么远都能射中她的手臂。” “那当然,我之前说过的,起码当年也是在战场上呆过很久,只是好久没摸过这些铁家伙了,我们那时候还是拿着长剑去厮杀的,”哈鲁基挺直了腰板,洋洋洒洒介绍着自己的光辉事迹,不知是不是寒风吹来,他又忽的缩紧了身体,略显狼狈的朝四面八方张望着。 “长老,你不要怕嘛,他们来了,有我罗伊斯将军在呢!”罗伊斯一拍肩膀说道。 “你懂个屁!”哈鲁基伸出脑袋,怒斥了一句,“那群人你以为是好惹的?我一把年纪倒不怕死,但如果他们认出了我们的身份,整个村子都要遭殃了!” “没关系,他们根本就没看到我们,而且我们还是躲在树后射的,哪怕是天空的飞龙也不可能看到,”罗伊斯一脸淡定。 “最好是那样,”哈鲁基也晃了下身子,骑着迅龙朝前方走去。 他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都半条腿踏入坟墓了,思考的事情可比罗伊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多的多。断牙飞龙团毁灭的村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即便是每毁灭一个村子都会迎来政府的大规模围剿,可只要他们手握着黑市交易命脉,就能够在瞬间恢复如初,更为主要的是,他们的上家就是深居在城市里大贵族,自己打自己,不过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即便如此,他依旧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做了,无外乎只有一种原因,那群人是联邦的军人。他当年参加兽皮战争时,亲自骑过那些地行兽,那种巨兽的容貌,现在还刻在他的脑海中。虽然地行兽归类为巨型鼠种,样貌很相是放大版的地鼠。但无论是尖锐的牙齿还是锋利的爪子都能够轻易撕裂人的身体,这种猛兽民间根本没有,即便是偶尔有些贵族饲养,但经历过血液洗礼的巨兽可不是那种圈养的宠物能比的。 军方的人,是哈鲁基这么多年来唯一深信不疑的人。 更何况乌云山的情况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简单,依照夏莉的说法和路上的这些逃难的人话语推测,一旦魔物真的在乌云山出现,恐怕只靠他们和一队城防卫兵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挡。 这个时候能够依靠的只有军队。 罗伊斯赶紧快步跟了上去,看到了在约书亚身后的小女孩,走上去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啊?” 小女孩似乎很害怕,紧紧抱住约书亚的腰,将身子埋在他的风衣里,不露头的小声回答,“青林村,雅妮丝。” “青林村?”罗伊斯惊了一下,下一句话脱口而出,“那里也有魔物了?” “有的,很多,有很多的,”女孩略带坚定的说着。 青林村已经不属于尤克里里地区了,虽然属于靠近尤克里里边界的地方,甚至距离他们地区主城的距离都没有离尤克里里城近,但总归不是一个区的,跋涉许久跑来这里还是让人很奇怪。 约书亚皱了下眉,看了眼身后的队友,之前那个老兵暗中伸了下手指,食指和中指组成了一个数字,十一。 青林村所处的位置就是他们第十一个目的地,看来已经被魔物占领了。 “你们是乌云山的人吗?”约书亚看着罗伊斯问。 “老兄,你确定刚才在听我说话?我可是乌云山之矛啊!当然是乌云山的人,”约书亚敲了敲腰间的武器,再次提醒面前这个人刚才的事情。 “不好意思,”约书亚面露歉意,“我们正打算去乌云山,可以同行吗?” “这……”罗伊斯有些犹豫,乌云山倒不是不欢迎外人,但这群人和那群断牙飞龙团的人有矛盾,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可他转念一想,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恐怕也不需要担心这些问题,便一拍胸脯,答应了下来。 约书亚召唤过一名手下,握着小女孩的手送到他手中,然后嘱咐道,“你带着她回尤克里里城,然后就直接回去吧,我们去乌云山看看。” 那位人点了下头,抱着小女孩上了地行兽的背,然后朝尤克里里城赶去。 剩下的人则朝前方的山区行进,呼吸间就脱离了这个地方。 而原本四散逃窜的人群立刻又组成了一条新的道路朝城里走去,地上的尸体被他们扒光,裸露在荒野之中。 罗伊斯都快把缰绳抖断了,也只能看着那群地行兽远去的背影,但每隔一段时间,地行兽就会停下,等一下他们。 “这可是村长的宝贝,你给他踢坏了他可要找你麻烦!”哈鲁基淡淡的说着。 罗伊斯无奈地收回了脚,卡在脚蹬处,不再去踢迅龙的肚子,可他还是有些好奇,“那家伙怎么这么快!我原以为飞龙是最快的,怎么看起来,那家伙比飞龙跑的都快啊!” “飞龙的优势不是速度,而是无视地形地势,无视林海山川。”哈鲁基指了指天空,“那里,才是它们的归属!” “有道理,”罗伊斯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然后一看前方脱离视线的地行兽,赶忙踢了迅龙肚子一脚。 迅龙像是脱缰的野马,尖叫着朝前跑去。 第130章 聚合 行至夜晚终于看到了峭壁之间的村子,罗伊斯催动笨笨龙跑到约书亚身旁,指着村子说,“那修建于岩壁之中的地方就是落云村了!” 约书亚看了半天,忽然笑着问,“你们把村子建在那里,不怕有人掉下来?” “掉下……”罗伊斯刚想接话,又猛然想起他自己小时候也曾掉下来过,确实还是很疼的,但在外人面前,不能丢人,他便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毕竟都在那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了!” 可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人影从那里跌落下去,眼都还没来得眨,就传出了一声惨叫。 约书亚轻笑了一下,骑着地行兽朝前方走去,留下一脸羞愧的罗伊斯。 越往前走,他越对这个奇怪的地方感觉好奇,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但只希望不被魔物侵扰。 来到峭壁前,就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痛苦哀嚎的人,正抱着腿来回翻滚着。 约书亚跳下地行兽,解开了束缚地行兽嘴的铁套,扔了一块肉给它,地行兽虽然是老鼠,却是吃肉的,比起某些龙族后裔确实威风了不少。他走到那个人身边,想要拉起他,却听到那人连声说。 “别,别,别,我腿好像摔断了。” “还好不算太高,修养两天应该就没事了,”约书亚翻过那人的身体,看到了他的脸,本来已经伸出去的手,骤然停在了半空中。他咽了口吐沫,然后问,“冒昧的问一句,你的名字?” “啊!柯修!”那人在哀嚎的间隙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说,“别愣了,快把我抱上去。” 阿克修?约书亚瞳孔微缩,手却依旧未动,“那请问您的姓氏呢?” “你先别问了,赶紧抱我上去吧!”柯修还在哀嚎之中。 约书亚总觉得无论是这张因为痛苦有些变形的脸还是那个名字都有些熟悉,但他知道这时候已经不是该发愣的时候。所以他伸出手刚想去抱起柯修,却忽然听到一个脚步落地的声音。 银发的女人像是从天而降,右手手臂被一条黑色的布包裹着,脸上面无表情,拖着修长的双腿,走了过来,用左手轻易的提起地上的柯修,搭在肩膀之上朝栈道入口处走去。 整个过程一声不吭,像是参演无声戏剧一样。 他们迎面撞上了刚下迅龙的罗伊斯,两位拥有称号的大人物对话很是奇怪。 “希奥特之翼大人,你怎么摔下来了?” “乌云山之矛大人不必担心,问题不大,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 “看来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将军是凯旋而归啊!” “嗯,小事小事。” 这场对话直到棘扛着柯修踏上了栈道才停止。 约书亚望着远去的人,矗立在原地,手下的人安置好了地行兽,然后走了过来。 他忽然问,“马尔科姆,议长大人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那位老兵想了想,压低声音说,“柯修-洛维斯基,议长大人的独子。” “你见过吗?” 马尔科姆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在卡尔特居住,从没有见过,您是怀疑那个人是……” 马尔科姆话并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堂堂希奥特联邦议长之子,如果出现在这里,绝对是一个大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 “计划不变,马尔科姆你带着他们去乌云山查看一下情况。亚骆你去一趟尤克里里城查一下议长大人之子的信息,不要声张,也不要让任何人发现。”罗伊斯将一枚徽章交给一个年轻人,那是他的身份证明,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刚安置好的地行兽又一次出发了,行进的声音震飞了刚归巢的鸟儿。 他的怀疑当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曾经见过少年的柯修王子,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年,记忆都有点模糊了,但总觉得很熟悉。 他回过身朝村子走去,忽然觉得头顶有道阴影,一抬头,刚好看到那个一直坐在迅龙背上的老人正眯着眼睛望着他,嘴角似乎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上校大人,可以跟我去见一下村长吗?”哈鲁基向走上去的约书亚发出了邀请。 约书亚清楚,这个邀请是拒绝不了的,便点了下头,跟着老人进了屋。 棘缓步走着,早已经过了村长的房子,她并没有准备停下,而是依旧在朝前走去,眼看着就已经出了乌云村。柯修也不慌也不叫,直到村子完全消失在了视线里他才低声问了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啊?” 就在棘跳下来的那一刻,柯修看到她的嘴唇微微动了下,像是在说一句话,虽然依旧是如同往常一样的脸色却多了几分凝重。 “闭嘴,”棘反手将柯修扔掉了树旁,然后回过身看着村子的方向。 “可我想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柯修好奇心很重。 “我说的就是闭嘴,你没看出他们的身份?”棘没回头的说。 “没注意,现在想想好像是佣兵?或者是?”柯修想了想说。 “他们是军队里的人,你不是不想暴露身份吗?如果你再说一句,估计所有人都知道希奥特议长之子在这里了,”棘绕过了身,依靠着树,“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在这里,但这个消息传出去绝对没好处。” “那我们是不是要离开了?”柯修也明白问题的严峻性,之前在水城那次就是如此。 棘沉思了一会儿说,“等一下情况吧,那家伙呢?” “哪家伙?”柯修问。 “凌羽,你不是一直这样叫他吗?” “他啊!”柯修一拍脑袋,“这两天正在练习他的枪术呢,他的武器被那位不知名的魔神给扔进了裂缝里,你的手臂也不能动了。” 说到这里,柯修偷瞄了一下棘的手臂,刚好与她的视线对上,愣了一秒,然后又说,“他觉得我们的战力大打折扣,所以增强一下实力。” “嗯,”棘应了声,忽然弯下双腿伸手掰断了一根树枝,树枝上,刚好有两个红色的果子,她握着树枝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柯修坐在她身旁,看着她一口一口咬着那种野果子有些好奇,“你不怕中毒吗?” “不会有事,这个季节还存在的果子几乎都是可以吃的,我来希奥特这么多年,第二次吃到这个。”棘咬下了第一颗果子的最后一口。 “给我尝尝吧!”柯修忽然说。 棘回过头,眼睛眨了几下,然后将枝条扔了过来。 柯修伸手接住了,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然后就是如同被割断手指般的哀嚎,“好苦啊!” “嗯,确实有点,”棘很赞同的点了下头。 “那你还吃?”柯修吐干净嘴里的东西,一脸痛苦地拎着枝条问。 “这是这片地方的特产,叫做雷果,维尔特拉没这种东西,它两年才成熟一次,按目前来看,应该今年果月就成熟了,”棘说。 “怪不得这么难吃,原来还没成熟呢!”柯修撸直了舌头说。 “成熟了也不好吃。”棘像是自言自语,忽然又问了句,“你怎么掉下去了?” “我想着那家伙都在努力,我也不能闲着,就给你找了个武器,想试试威力,刚好看到天空有个鸟飞过,只顾得找鸟了,不小心就掉下来了,”柯修说着从身上摸出了一把银色手枪,古朴别致的枪身似乎布满了月亮的光辉,在有些黑暗的环境里,却一点也不明显, “这是东陆一个国家的使者送给我的礼物,是用洛因兹合金做的,出自锻造大师之手,很坚固,我觉得你可以拿它防身,挺好用的,必要时刻,扔出去估计可以砸死人。” “送给你了!” 柯修将银色手枪抛飞入空中,棘伸出左手稳稳的接住了,并没有想象中的沉,反而很轻,倒像是握着一把梳子。 “它叫什么名字?”棘看着手中的武器问了句。 “我忘了,它现在属于你,你给它起个名字吧!”柯修依靠在树干上,望着不远处亮着光的村子,“你可是我们三个最靠谱的战力了。” “所以,即便是我废了一条手臂,你也要我用另一条手臂战斗?”棘将手枪插入腰间,侧过头问。 柯修被棘看的脸红,呆了许久才低声说了句,“应该是这样吧。” “谢谢,”棘迈着步子朝前村子走去,“回去你别乱说话就好,如果有问题,今晚就离开。” “可以是可以,只是……”柯修有些为难的说。 棘停住了脚步,回过了身。 柯修指了指自己的腿,“只是我腿断了,走不成路。” 棘没有说话,走到他的身旁,伸手提了起来,放在了肩膀上,缓缓的朝村子走去。 今晚风儿很安静,任由淡淡的香气,连绵不断的转进他的鼻孔里。 第131章 暗历百花 散落一地的枯枝被长枪扫过,在空中飞舞,凌羽握住长枪尾部,肩膀一拉,然后力量从腰部扭出,瞬间迸发,将长枪整个甩了出去,击穿了数根枯枝,狠狠地扎进远处的树木中。 他摇了摇头,走了过去,抽出陷在树木中的长枪,这只是一把极为普通的长枪,想来如果是魔枪的话应该可以直接穿透树木吧! 豹牙-穿云式,牙之七式第二式。 虽然他早已经学会了第三式,但唯独第二式却极难成功,需要人出手速度如同豹子般迅猛,而且威力巨大,穿透树木是最基础的了,当然如果是魔枪,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他手握的仅仅是从村子仓库拔出的武器,早已经锈迹斑斑,据村长说那是他年轻时用的武器。但短时间内也没有武器防身,就先将就一下了。 他看了眼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不知道何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在黑暗里也能看清一切,如同白天一样,而全身变化也只有这一处。可能是那天的暗元素,也有可能是消失的狂翼和魔枪。 他曾经询问过冰澜这个问题,他也说不出,总觉得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 “当然,即使自己不说,她也会知道吧!”他常常这样想。 而她给出的答案是魔物的特征,按照推测,在魔界将是没有光明的,想要在那里生活,黑暗中拥有视野恐怕是最基本的条件了。其实黑暗与光明也并非对立,更像是共生,就像是正午时阴暗的角落,与黑夜里明亮的小路。 他牵着笨笨龙走在小路上,而他去的目的地就是卡雷尔的那个村子,冰澜和往常一样还在那里。 月光下一切都很透亮,直到他进入了深林之中,一切暗下来,他才将手摸向了口袋里的东西。 黑色的石头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魔曜石,魔神的礼物。 这颗是从卢西亚体内取出的,每次看到这个石头,他总想起莉儿的眼神,似乎刻在脑海里了一样,那么的冰冷,冰冷的让人心痛。 而这次,魔曜石似乎除了能够使人狂暴之外,还能够控制人,卢西亚完全听命于那个魔神之子的主教,虽然不排除有其他原因,但总觉得和这个魔曜石离不开关系。 而且,从黑谷回来之后,他每次握着魔曜石,总觉得有一股力量源源不断地汇入身体之内。 他将魔曜石放回口袋里,跳上了笨笨龙,朝前方跑去。 还没到村子他就看到冰澜站在村口,而她的身后是卡雷尔抱着苏娜离去的背影。 “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些,”冰澜来到笨笨龙身边,脚下升起一阵风将她送上了笨笨龙,她就那样侧坐着,身体一动不动。 “练枪术入神了,忘记了时间,”凌羽如实回答,在她的面前,他不敢隐瞒任何事情。 “嗯,”她将手指拉住他的衣服,算是表示坐好,可以走了。 凌羽便拐了个弯,朝来时的路缓缓走去,笨笨龙厚实的蹄掌有节奏的踏在山路之上。 “苏娜和卡雷尔来送你了?我刚才看到好像那个背影挺像他们的,”凌羽打破了寂静,他当然知道那就是卡雷尔和苏娜,但总归要找个话题吧。 “你不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吗?”冰澜不答反问。 凌羽心想坏了,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但现在气氛很尴尬。 “你知道狂翼吗?能给我讲讲他的事情吗?”凌羽理所应当的认为她是知道这个人的,毕竟在他的脑海里,除了美尔丝就数她知道的最多了。 冰澜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怎么开口,“狂翼,后罗希瓦尔帝国第三皇帝之子,称狂王子殿下,是皇帝的次子,虽然身份尊贵,但却并非元素体。整个罗希瓦尔皇室之中,全部都是元素体,不是元素体的他是个异类,而且这还意味着失去了皇室传承秘术,因此备受冷落,而后不久皇帝暴毙,其兄继承帝位,他则四处游历,但根据记载他性格暴躁,喜怒无常。” 迟迟等不到身后的声音,凌羽不知道是不是仅此而已,便问了一句,“没有了吗?” “不是,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你为什么要问他,”冰澜似乎笑了一下。 凌羽伸手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接,可突然又听她说。 “后来他不知什么原因,出现在帝都,杀死其兄,然后在围剿中消失,至此再无消息。这些是迪亚拉帝国时期史官编纂的《暗历百花》记载的东西,上面称他为幽暗花,代表孤独与暴怒。”她话语落下,又补了一句,“他算是将罗希瓦尔军方枪术牙之七式,发挥到极致之人。” “这样啊,”凌羽这才明白是哪个东西“出卖”了他。 话题一打开,凌羽脑海里一瞬间蹦出了好多问题,一个接一个从嘴里跳出,生怕没了这些东西,便将气氛弄尴尬。 一直走到了村子,凌羽看到了黑暗中的三头地行兽,他并不认识那种巨兽,又抬头看见罗伊斯和柯修,站在村长屋外低声交谈着一些东西,棘则像平常一样坐在旁边的石台上,他下意识地以为地行兽是罗伊斯请回来人的坐骑。 “你可回来了!”柯修一看到凌羽差点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可腿上的伤却阻止了他。 “希奥特之翼大人,事情还是我来说吧!”罗伊斯按了下柯修的肩膀,然后朝凌羽说,“是这样的,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军队的人,他们是来了解魔物的情况的,但回来之后,才听村长说黑谷里的魔物被你们解决了,那个人想见你们,可她不允许柯修大人进去。说是这事情你清楚,还是你去比较合适。” 罗伊斯的她指的就是棘。 棘从一旁的石台上跳下,抱着被冰冻的手臂走来,贴近凌羽耳边说了句,“最好还是别暴露他的身份,你去看一下情况。” 凌羽点了下头,快步朝屋里走去,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离开水城时需要躲避城卫检查,已经说明柯修大王子的行动并不能太过随意。 罗伊斯见状也赶紧跟了进去,这可是大事,要不是哈鲁基长老说出来,他都没发现那群人是军队的人,似乎还是不小的人物。虽然从没人质疑过他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将军的头衔,但他自己还是很清楚,那都是虚的,如果能够参军,说不定可以真的成为一位将军。 罗伊斯先一步推开了房门,屋里只有四个人,老村长和哈鲁基还有约书亚和他的一名部下。 四人立刻将目光投了过来,罗伊斯站直了身体,拉过凌羽,“凌……额,这位就是消灭黑谷魔物的人。” 第132章 多事之地 “凌羽-提尔锋,”凌羽报出了名字,坐到了最后面。 老村长扫了一下众人,然后说,“约书亚大人想了解黑谷里发生的事情,还希望你能详细的讲一下。” 凌羽点头,朝约书亚说,“具体原因还不太清楚,黑谷里有一条魔界裂缝,许多暗元素都从那里出现,我们在里面发现了魔神之子的人,似乎魔物的出现与他们有关,”他顿了一下,没有犹豫直接说,“我们最后杀死了那个魔神之子的主教,所有的暗元素重新回到了裂缝里,黑谷也就恢复如初了。” “卡雷尔的说法也是这,想来应该不用怀疑,”老村长在一旁忽然插了句。 约书亚俊朗的脸先是疑惑再是惊讶最后则是有几分喜悦,因为他已经发现了这次魔物暴动的原因,虽然截至目前并不能完全相信面前这个人的话,但应该可以肯定,魔神之子出现了。 忽然,他脑海里闪出了一个关键信息,“主教,”,根本掌握资料来看,魔神之子组织人员游龙混杂,但能够担任主教职位,应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而面前那个普普通通的人能够杀死他,让他有几分好奇。 他站起身朝凌羽行了个军礼,“凌羽先生,这次多亏了你们出手,才能保住乌云山地区,你可能不清楚,其他地区的人已经被魔物占领。” “听说了一些,”凌羽说。 “你们是来自哪里的佣兵?”约书亚忽然又问。 凌羽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他话语里的意思,看来棘的猜测是对的。他流畅的报出了自己的家乡,“兰洛帝国西流行省萤海城,目前在大陆上游历冒险。” “冒险家啊!”约书亚笑了下,“我看你们有个同伴似乎是维尔特拉人。” 凌羽嘴角微动,一直把棘挂嘴边,关键时刻竟然忘了她,也不知道她知道了会不会心寒。维尔特拉人特征太明显了,想不知道都难,而刚才已经把话说出去了,现在不好解释了。 正在他思考如何回答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就看见冰澜走了进来,她向众人微微欠首,对约书亚说道: “维尔特拉人在这片大陆都很活跃。” “我记得维尔特拉人不都是为了维尔特拉的繁荣而努力吗?没想到还有冒险的兴致啊,看来我略有些孤陋寡闻了。”约书亚依旧挂着笑容,似乎只是在随口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您并没有记错,我想我们的冒险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而守护维尔特拉需要的就是力量。”冰澜同样报以微笑。 约书亚笑容僵硬,在迟疑了半秒之后说,“确实如此。” 他渐渐收去了笑容,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美丽而睿智,让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实在是难得,但他不着急,等手下的人从城主府回来,真相自然不言而喻。 凌羽感觉背后似乎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身体,心领神会的朝众人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离开屋子之后,冰澜朝棘和柯修所在的地方走去,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如果想离开,就赶快吧。” “他看出我的身份了?”柯修差点跳了起来。 “应该还在怀疑,但不能留了,今晚就走吧!”凌羽说。 “那好吧,”柯修点头同意了,掏出了袋子开始准备召唤仪式,他手握着白色羽毛,看了一眼凌羽。 凌羽伸手抱起了他,向前一跳,跃下岩壁。当然约书亚和面使用召唤术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被棘抱也就算了,被你一个大男人抱,感觉好奇怪啊!”柯修在凌羽怀中,脸色绯红。 凌羽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说还没什么,你一说,我现在都觉得尴尬了。” “那你还不赶紧放我下来!”柯修像是小女孩一样嗔怒道,模样还有几分可爱。 “翱翔于天……”柯修咒语念了一句,忽然停住了,他伸手指了指前方的山林,“有个声音,在山林里!” 可能在其他人眼中是黑暗一片,但凌羽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究竟是什么,那是一头鼠型巨兽,和村口的那几头一模一样,但奔跑中的它,则显得更加凶狠。 地行兽从林中窜出,越过他们头顶,直接跳入了村子里。 凌羽望着飞进村子的巨兽喃喃道,“看来有事发生了。” 等他们回到跑上去之后,屋子里的人已经都出来了,约书亚将地行兽背上的人扶下来,黑暗中其他人可能并不能看清,但凌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布满鲜血的胸口,像是被巨物都戳穿了一样。 约书亚抱着怀中人的人,没有慌张,也没有喊人救治,他很清楚,怀中的人能来到这里,完全是靠着一口气撑着,说出那句话,也就将死去。 “上……校,断牙飞……龙,又回来了……,他们杀死了安布尔,那个女孩也被……抢走了,”亚骆睁大了眼睛,似要炸裂,“还……还有魔神之……子的人,他们有计划……。” 年轻的战士眼睛未闭,却没了声音,身体僵在那里,不知是不甘还是痛苦。 约书亚为他抚闭了眼睛,抱着他跳了下地行兽背,放到马尔科姆手中,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代表他身份的徽章,戴在他的衣角。之前为了避免不必要麻烦,他们都隐藏了身份,可对于死去的人,应当显示他的荣耀。 “断牙飞龙团抓人似乎不止是为了贩卖人口,如果还有魔神之子的话……”哈鲁基沉声说了句。 “整个西部山脉的大规模魔物看来与魔神之子有关,对于魔神之子的人来说,女人是最好的祭品,”约书亚环视众人,在他的脸上只有凝重,没有半点忧伤。 他并非无情,亚骆和安布尔跟随他很多年了,虽然作为军人早就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真正死亡来临时还是会很害怕,可现在并不是为死去之人流泪的时候,毕竟战斗还未结束。 “召唤魔神,”冰澜低声说,“魔神之子的目的从来只有此。” 凌羽猛的抬起了头,刚好看到冰澜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瞳孔里依旧平静,可凌羽又想到了在精灵森林那次,她就是被当做祭品用来召唤魔神。 “咳咳!”罗伊斯强行咳了两声,然后走到中央,“诸位,魔神降世绝对没有好事,虽然此刻我们未能感受到他的恐怕,但恐怕感受恐惧时,也是我们死亡的时刻,因此我觉得应该突袭断牙飞龙团,夺回被抓走的人,阻挡他们的计划,待到军队到来,一举将其消灭!” 罗伊斯大人话语极为严肃,还真有点像将军说话的样子。 第133章 山海夺人 约书亚并没出声,而是一个接一个地看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罗伊斯说的没错,这种情况是绝对不能够拖下去的,一旦被当做祭品的人转移走,那么在西部山海里根本没办法再发现魔神之子的踪迹。 老村长喃喃自语,“断牙飞龙团隐藏在山海之中,怎么找到他们又是个问题。” “我想他们应该会发现尤克里里地区的难民格外的多,他们不会停手的,明天还会再来,我们需要有一个计划,”约书亚低声道。 “诱敌之计,好办法!”罗伊斯一拍大腿,全然没了刚才的将军样貌。 “对,我们需要派人隐藏在难民之中,当他们从天空掠下时,旁边的人需要趁其不备,直接杀死飞龙骑士,然后跟着他们回到飞龙团所在的地方。”约书亚将计划和盘托出,“村长先生,还请派出一位女性村民和我一同完成此事。” 气氛忽地又沉默了,每个人都神态各异的看着各个方向,哪怕勇敢如乌云山之矛的罗伊斯将军,也依旧张了张嘴巴,话还没说出口,便不再动了。 凌羽仿佛又看到了那次营救卢西亚时的场景,没有人能够做出承诺,毕竟这种事情,失败了就意味着死亡。每人能够替别人决定关系生命的选择。 “村长先生,请给我一个答复!”约书亚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会有多难,仅仅需要他们派出一个人,自己在一旁保护,他有信心不会出任何问题。 “苏娜……应该会同意,有卡雷尔保护她,问题应该不大,”老村长说话时的脸像是被挤压了一块儿。 “不行!”罗伊斯立刻跳了出来,气息沉重,面容狰狞,给人感觉想要吼两句,却又弱弱的说,“她真的不合适。”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有什么难处,但我想现在是非常时期,每个人都应该有做好牺牲的准备,”约书亚朝罗伊斯一步步走去,俊朗的脸上,布满了严肃的神情。 罗伊斯低下了头,不敢去与他对视,却依旧在小声说着,“她真的不合适。” 昔日英明神武的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将军为了心爱的人已经舍弃了他好不容易表现出来的威严。 “交给我吧!” 棘终于受够了这种情况,走了出来,长靴踢在地上,声音似乎融进了每个人心里。 每个人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 约书亚看了一眼棘,点了点头,“不过需要改变一下你的发色,银发实在是太突兀了。” “不行!”柯修倒是没跳出来,他腿上还有伤,但话语和罗伊斯出其的一致,“她也不合适,” 与罗伊斯不同的是,他说出了令人信服的原因,“棘的手臂太明显了,实在让人没办法忽略。” 约书亚没接话,伸手拉开了棘手臂上的黑色布条,那条被冰神之水冻结的手臂,折射着月光。 “确实有些明显,”约书亚将黑布从新裹好。 不知为何,凌羽忽然转过了身,看着身后的冰澜,却刚好与之对上了视线,她一如平常般微笑,然后开了口。 “大概元素体对他们的吸引力更高,还是我去比较合适。” 约书亚没有犹豫,点头同意,“辛苦您了!” “分内之事,”冰澜颔首回应。 “事不宜迟,我们连夜出发,估计明天早上之前应该可以到地方,”约书亚转身朝下面的地行兽走去。 “我想您还是留在此处吧!”冰澜的话语叫停了已经下去的约书亚。 她接着说,“这里需要您的调度,另外你本身也是元素体,我想可能会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约书亚愣了几秒,然后跳了上来,“确实如此,但我需要一个能够是确保完成此次任务的人。” 虽然也是按部就班的演戏,凌羽这次却有些激动,他轻声说,“我想我应该可以。” “这大概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冰澜边走边说,片刻间已经落上了那头笨笨龙。 “罗伊斯,你跟他们一起去吧!”老村长拍了拍罗伊斯的背,“先去一趟卡雷尔家,换一下衣服。” 罗伊斯听到苏娜的名字,二话没说跳了下去,又解开了那头迅龙的绳子。 “凌羽先生,这是注有我元素的戒指,导入元素便可以激发一次保护罩,你可以交给他,在到达地方之后,将戒指扔下就好,我有办法找到它的位置,”约书亚递过来一枚土黄色的戒指,郑重的说。 “我知道了!”凌羽伸手拿过戒指。 “别急,”柯修终于还是开了口,本来为了解除约书亚对他的怀疑,他尽量保持安静,但现在还是说了一句,“这个东西你拿着吧,和那枚戒指一样,必要时刻可以保护你。” 一个物件被他抛了过来,凌羽伸手接住,夜空之下,手链的光辉夺目。 那是碧空之眼。 “放心,绝对会把他完完整整的交到你手里,”凌羽握紧碧空之眼,然后转身跳了下去。 约书亚望着没入黑暗中的三人,眼睛微缩,假设这件事情完成,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办。 他转过了身,一步步朝柯修走去,直到跟前,然后右掌抵在胸口,深深鞠了一躬,“希奥特联军,西流河战区,第三军统帅下属侦查团团长,约书亚-休顿,参见柯修王子殿下!” “欸!你认出我了!”柯修吓得立马缩成了一团。 “刚才还有些怀疑,现在就确定了,”约书亚淡淡的说。 棘站在一旁,破天荒的笑了下,似乎被这么愚蠢的人都逗笑了。 老村长和哈鲁基脸上一变,赶忙跪地行礼。 柯修赶紧朝棘挥了下手,棘走过来拉起了他,“诸位不必多礼,我只是承袭爵位,并未有任何职务。” 约书亚起身说,“殿下,我相信您作为联邦未来的主人,不会放任魔物在这片土地上肆虐,亚骆本来是去城里考证您的身份,他虽然并未完成任务,但也算是一位合格的士兵。” “毫无疑问,他是一位勇敢的战士,我为他感到自豪。”柯修扶着棘的肩膀站立。 “但殿下应该也清楚,调动军队需要极为复杂的程序,恐怕时间会来不及,”约书亚说。 “我明白,”柯修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徽章递到了约书亚手中,“这是我的身份证明,你派人直接赶往水城,请卡尔特王立刻派兵剿灭魔物,不需要等联邦议会的命令。” “遵命!” 约书亚接过那枚徽章,转身交给了一旁的马尔科姆,马尔科姆立刻退下,跳上了地行兽。 老村长和哈鲁基先一步离开,组织乌云山的防卫工作,本来准备晚几天解决,现在看来需要赶快了。 这里就只剩下棘和柯修,还有约书亚和他的一个手下。 “殿下为何来此?”约书亚忽然问道。 “有些事没必要告诉你,”柯修不冷不热的应了句。 “但殿下的生命安全需要我们注意。” “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除非你通报信息,那样我的死,就是你们的责任了,”柯修冷笑一声,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约书亚也笑了一下,“殿下真会开玩笑。” “我又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柯修则是一脸严肃。 “那如果有人把这里的所有人都杀了呢?”约书亚侧过头问,“那样恐怕没有人知道王子殿下在哪里了。” 柯修扶着棘的肩膀转了个身,“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而已,”约书亚又换回了那副挂着笑容的脸。 柯修真的很想一拳锤烂约书亚那张自以为是的脸,虽然长得比他英俊算是其中一个理由。 “殿下早点休息吧!”约书亚弯腰行了个礼,然后退了下去。 柯修怒气未消的看着离去的约书亚,愤愤的说,“父王说的果然没错,军队的人都是怪胎!” 棘也不说话,只是像之前的提起柯修放在肩膀上,朝屋子里走去。 “哎,别急啊,先放我下来!”柯修在棘的肩膀上瞪着双腿。 “别乱动,”棘抬起头,碧蓝的瞳孔转动了一下,停在了柯修脸上,“掉下来可别喊痛。” “好,”柯修小声应了下,停止了动弹。 刚刚还有几分王子风范的柯修在这一刻,和他的老朋友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一样,失去了威严。 第134章 寒意未尽已是春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罗伊斯脸上,他猛的抬起脑袋,阳光进去眼睛里,瞬间清醒,赶忙从地上做起,爬到旁边的树上,看着一眼都望不到边的难民长队,有几分声势浩荡的朝远处的尤克里里城方向前进。 扫视了一圈他也看到没发现凌羽两人,不禁有些着急,他不知道是不是计划还未开始,还是说自己已经错过了计划, 昨晚,他们连夜赶到了苏娜家里,和卡雷尔交谈一番之后,便换了身朴素的衣服便朝这里赶来。按照计划,凌羽和冰澜隐藏在人群里,而他负责观察情况,无论成功失败,他的任务就是回去报告情况。 而现在他却把人给看丢了,这可是莫大罪过,他锤了一下树枝,有几分懊恼。 “这可怎么办?” 他赶紧朝更高处爬去,视线在人群里来回跳跃,直到在一个角落他看到了背着一个黑色包裹的凌羽,至此,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倒倚在树叉之上,看着步履阑珊的人们,追寻着还存有希望的城镇。从凌羽的位置向前跳了几个人头,很轻易的就找到了在人的洪流中不停的被冲击的冰澜,柔美的面孔即便是因为距离看不太清晰,但那头如同碧空的蓝发还是很吸引人眼球的。 忽然人群一阵前仰,如同准备滚动的车轮。但这个车轮可不能轻易滚动,一旦开始,将会死伤无数的人。 “要来了吗!”他握紧拳头,在心中说。 可结果只是虚惊一场,人群经过短暂的骚动又开始朝前方走去,可速度却加快了几分,而像是一颗石桩一样矗立在人海中的冰澜,终于无法抵抗人群的冲击,开始被推着朝前走去,但她似乎还想留在原地。 这可不是好的消息,与无数人的力量相比,她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果然,没等罗伊斯多眨几眼,人群的速度骤然加快,冰澜直接被挤倒在了地上,那头蓝色的长发也消失在了洪流之中。 “该死!”罗伊斯赶忙从树上跳下,朝人群里跑去。 凌羽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情况不对,像是一条长蛇般在人群里穿梭,一只手在这个人身前,一只手则在另一个身后,边跑边大声喊着:“别急!有人在下面!” 人群的喧闹掩盖住了这几声呼喊,他顾不得真的多了,有些粗鲁的推开凌乱的人群,艰难的朝前走去。 终于在无数的腰与腿之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冰澜,人群虽然已经很刻意的避开了她,但更后方的人在不停的朝前涌,依旧有不少的人从她身上踏过,或是被推着从她身上踏过。 “滚!都滚开!”凌羽猛的扑了过去,像是一头野兽,撞开了众人。 他死死的搂住冰澜,气息沉重的喘着,冷冷的注视着人群,面孔各异的人都在扫了一眼之后,急忙回避了视线朝前方走去。 “你的眼睛,”在脱离人海之后,冰澜从他的怀中起身,看着他说,“很可怕。” 凌羽愣住了,他注视着冰澜的瞳孔,从淡墨色的瞳孔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脸,还有那双像是火焰的眼睛。 “魔炎的后遗症吗?”冰澜低声问。 凌羽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变得发红,像是铺上了一层彩纱,每个人都想是在轻歌曼舞,扭动着绰约的身姿。 耳朵里断断续续传出鸣刺声,像是尖锐的摩擦声,又像是幽灵在哀嚎,那么的刺耳,他使劲抱紧自己的脑袋,身体开始颤抖。 瞳孔里愈发像是在滴血一般,他猛的伸出了自己的手,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却狠狠地握住,如同要使劲全身力气去掐死一个生命。 这是毁灭的欲望! 他想要去停手,但每一个停下,换回的只是更加歇斯底里的哀嚎。他的手腕开始变得发红滚烫,如同岩浆一般。 忽然,一排纤细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腕,他那紧握的手掌开始缓缓展开,他抬起头,面前的人影正在缓慢聚合,而那刺耳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富有节奏,直到最后那个身影再一次映入眼帘,与之一起的还有空灵悠长的歌声。 冰澜停止了轻语,收回手臂,柔声说,“放松一下,还有任务没完成了。” 凌羽依旧有些颤抖的起身,心中似乎安静了下来,像是波澜不惊的水面。不止他,所有骚乱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人们纷纷朝这里看来,脚步却依旧不停。 “这是安神曲,”她头也不回的补充道。 凌羽再一次看了下自己的手掌,确定手里并没有任何东西,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然后赶忙跟了上去,二人紧贴在人群,在外围前进着,不过走的很慢。 “魔神并不能控制你的心智,他只能影响你,说到底还是你太脆弱了,对吧?”冰澜忽地回过了脚步,朝凌羽淡淡一笑。 这句话无论是库休拉还是狂翼都曾说过,但即便是无比清楚与相信这句话的情况下,也难免会有抑制不住的恐惧,人似乎往往在欲望面前会一败涂地,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是你被放入水中,即便你使劲全力紧咬牙齿,避免让水进入你的身体,但当你稍稍一放松,无数的水流就会通过各种途径,进入你的身体,吞噬掉你。 “其实啊,也许这说明一个道理,”冰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原地,因为他一直从刚才就站在那里像是一块木头发呆,一动不动。 凌羽抬起了头,她继续说着: “可能你内心深处就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凌羽觉得脑袋一瞬间被狠狠击打了一下,他望着冰澜,那双淡墨色的瞳孔里并没有看透一切的光芒,有的只是像是春风般的柔和。 “是这样吗?”凌羽喃喃自语。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几乎快要忘掉的人,或者说他不愿意想起的人,托雷尔,莉儿的养父,那个被魔曜石迷失心智的男人。 在那个被他亲手毁掉的地室里,他清晰的记得,魔枪贯穿托雷尔胸膛时的感觉。 可他却不敢去回忆那个感觉。 他晃了晃脑袋,似乎想丢到这些事情,毕竟他们还有任务没完成呢。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再次汇入了人群之中。 芽月的天气总是这样,寒意未退,却又充满希望的光芒。 第135章 行动开始 罗伊斯见事情解决,就又跑回了树后,可没等他站稳脚跟,就忽地觉得人群前进的速度又一次加快,他抬起头,顶着刺眼的太阳朝后面看去,那里人群已经完全散开,四散作逃。 他又将手掌遮在眼前,看了眼天空。 太阳之下,大地之上,无数的黑影正在缓缓逼近,很快很快,原本还晴朗的天空瞬间失去了诸多光芒。 “来了!”他难以掩饰的激动喊道。 飞龙转瞬即至,盘旋于上空,然后四散而开。一头灰色飞龙朝这里飞来,飞龙背上的空贼弯下腰,在审视着每一个猎物,忽然他的眼睛一闪,似乎看到了一个不错的猎物。 上头并未说过对“兔子”有任何要求,但断牙飞龙团的每个人都清楚,什么样的“兔子”会卖个什么样的价钱,每一个人带回去的货物会被打上编号,这意味着,她的价值将决定今后的赌资和酒钱。 那只是之前,现在这却近似一个命令,在出来之前,老大一再强调,第一要是处的,第二最好是元素体。第一条还好说,毕竟那些老掉牙的贵族会有这方面的癖好,可第二个就有些为难了。 “元素体要这么好弄,老子早就抢一个回家当老婆了!”秃头咬着一根牙签,朝前面飞了一些。 他说的倒是实话,元素体少见,资质好的更是早就被魔法师公会的人给带走了,也就乡村里偶尔会有几个遗漏的。但这可是宝贝,如果真有个漂亮的女人,还是元素体,那么抢回家,生几个孩子,后代极有可能也会是元素体,这可是关乎整个家族的大事情。 当然,上头也并不是说非要元素体,可曾经他的一个同伴就抓到了一个元素体小女孩,上交了上去,老大直接奖励了二十枚金币,这可着实让那家伙风光了一大把,连喝酒的姿势都嚣张了不少,想想还真是让人嫉妒的牙痒痒。 不过他找过那家伙询问,在贡献出了一瓶美酒之后,他只得到了一句简单的话语。 “当你看到元素体的第一眼,你就能感受到那种特别,毕竟那可是神的宠儿。” 鬼知道那家伙说的是真是假,而且还是喝醉了之后说的,更让他严重怀疑真实性。 可突然,他张开的嘴僵住了,然后咧开了一个笑容,牙签被他吐到地上,他两眼放光,骂了一句,“还真他妈的不一样!” 四散逃窜的人群里,一个小女孩跌倒了地上,正在抱紧双膝,颤抖着。 “就像是一头迷路的小鹿!” 他一抖飞龙脖子上的缰绳,怒吼了一句,朝那里俯冲而去。 忽然,一发利箭从远方射来,速度太快以至于根本来不及躲闪,他只能用手狠锤了一下飞龙,飞龙因为剧痛迅速震动了一下翅膀,躲过了那致命的一箭。 利箭永远是对飞龙最有威胁的东西。 他骑着飞龙在空中不停地飞舞,去寻找那个潜藏的射手。射手并未躲藏,那几乎是在视线的尽头,有一个粉色长发的女人身着长裙迎风而立,手中银弓拉的很满,而在那个女人的旁边还有一个身穿布甲的战士。 想必是热心肠的好人,但有时这种人也很麻烦。 不止是秃头空贼讨厌,凌羽也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个女人,虽然很清楚是做好事,但显然此刻并不是这种时候。他就站在女孩不远处,而冰澜则在另一侧,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个女孩的不同寻常,尤其是被太阳照耀,那股光芒更加刺眼。想必是元素体觉醒了。 忽然,一股旋风从天空卷下,黑影随后而至,那是一头装饰华丽的银色飞龙,飞龙上的女人带着一张铁面,白色的长发在随风飘荡。 她像是猎鹰捕食,一瞬间便将女孩拉去了空中,然后银龙翅膀一阵,瞬间高高跃起,那位不知名的好心人还在攻击着,利箭一发接一发的射出,却已经失去了作用,银龙已经飞远。 秃头看着快到嘴的食物被队长抢走了,也无处发泄,只能暗自恼怒那个碍事的女人,如果不是她那只箭,此刻那个元素体已经是他的了。可有人保护,他也不可能去找那个女弓手的麻烦,只能赶紧寻找一个猎物,离开这个地方。 忽然,他看到了又一个不错的“兔子”,蓝色的长发有些与众不同,像是惊恐又像是慌乱的俏脸上,略有些惨白。 “漂亮的脸蛋有时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他一压身体甩开了依旧还在飞来的利箭,吐了一口痰,“真是麻烦的家伙!” 找到猎物,那便不应该有任何犹豫,他躲开连续飞来的利箭,向着前方的猎物飞去,在飞龙即将落地的那一瞬间,他伸出了手,抓住了那条纤细的手臂,像是飞龙利爪握住了猎物。 可真正的猎手并不是他。一直站在一旁的凌羽为了隐藏好身份,已经围着这里跑了好几圈了,这一次,他就像是一个潜伏许久的野兽,终于将獠牙伸向了猎人。 飞龙骑士抓住冰澜的那一刻,凌羽已经跳上了龙背,蜷缩着身子蹲在后方。 直到飞龙升入了高空,他才将身后的包裹握在手中,枪尖闪着光芒。 他手腕聚集力量,然后瞬间泄出,长枪完整的露了出来,直指空贼脖子。 可突然间,飞龙侧翼向下,绕开了一只飞来的箭矢,他的身体瞬间偏转了几分,可就是这几分已经足以坏了所有计划。 他计划过所有事情,就连飞龙的承重能力都询问过卡雷尔,可唯独没有预料到还有那个半路杀出的“好心人”。 长枪从秃头耳朵处划过,割开了一条血线,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的是一击毙命。 秃头反应很快,马上将脑袋下压,躲过了下一次横扫,然后直接将手中的女人扔向了后面。 凌羽一惊,立刻收回长枪,抱住了飞来的冰澜。 秃头抽出了脚边的铁剑,面目狰狞,他伸手摸了摸流血的耳朵,撕咬着牙齿说,“你今天死定了!” 第136章 佩尔西斯 铁剑直刺过来,没有任何或许动作。在这种狭窄的空间里,与枪相比剑的优势明显更为大,收放自如。 即便是没有任何技巧的攻击,都让凌羽极为狼狈的招架,当然主要原因是他还抱着冰澜,没法攻击,又根本没时间放下来,只能来回躲避。 飞龙又一次升起,躲开了一只箭矢,高速的气流与明亮的阳光让凌羽的视线有些模糊。 “扔我下去!”冰澜忽然说。 凌羽还没回应,铁剑又一次刺来,他半跪在龙背之上,头发因为上扬被铁剑割断。 他低下了头,看了眼怀中的冰澜,她那精致的脸庞没有半点惊慌。他低声说,“相信我!” 然后,一把将冰澜抛入了空中,终于解放了双手,铁剑再一次刺来,他直接伸手握住,魔炎的血液流出,腐蚀着铁剑,还有龙背上的鳞甲。 “你……!”秃头已经顾不得的“兔子”丢失,他此刻才发现,面前的人力量竟然如此之大,他拼尽全力也晃不动剑刃。 凌羽身体向前一递,直接夺过了铁剑,然后右手将长枪刺入了秃头的喉咙,他长枪用力一甩,直接将秃头扔了出去,血液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线,接着他赶忙上前,坐在了龙背之上,一拉缰绳,飞龙吼叫一声,立刻调转了头,震动翅膀朝后方飞去。 空中的人,像是一滴雨滴坠落,而那一头飞龙也如同破开雨幕的燕子,朝下方钻去,地面的人纷纷躲开,空出一片空地。在冰澜落到地面之前,飞龙稳稳的接住了她,地面的沙尘被飞龙翅膀扇起的风吹起,在漫天砂尘之中,飞龙再一次跃入了空中。 “堪称完……”罗伊斯在树上都快跳起来了,可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一只银色的利箭击中了飞龙的翅膀。这位不知姓名的好心人,在失箭了好多次之后,终于在最后时刻命中了目标。 尽管这一箭很让人无语。 罗伊斯只看着飞龙向下一沉,接着又平稳的升入上去。 “还好没出什么事,这如果出事了,我罗伊斯绝对会……会,哼!”罗伊斯咬紧牙齿,想说一句狠话,却只能冷哼一声。 他一甩披风跳上了树后的笨笨龙朝乌云山赶去,他需要在第一时间通知众人这个消息。 冰澜坐在后方拔掉了龙翼上的箭矢,银色雕花箭矢依旧给予了飞龙很大的伤害,但好在没伤到要害,拔下箭矢之后,她又用魔法治疗了一下伤口,算上勉强能够撑住。 前方的那头银色飞龙只剩下一个缥缈的影子,而后面暂时还没有别的断牙飞龙团的人狩猎完成跟上来。他们只需要跟着前面的银色飞龙,就能到想去的位置。 无论是指尖还是脸颊,亦或是发丝都被风儿肆意抚摸着,像是被神亲吻了一样。 这是凌羽第一次实现自己的梦想,虽然这头飞龙并不是他的,但似乎和梦想也别无二致,飞龙却如同想象中强大,威猛,出乎意料的温和与顺从。 “你还真的敢把我扔下去啊,”冰澜忽然笑着说。 “情况紧急,我也找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凌羽回答,似乎又觉得理由不够充分,便补充了一句,“你不会从飞龙背上跌落,永远不会的。” “为什么?” 凌羽嘴角一翘,轻声一笑道,“你可是魔法师啊!” “确实有道理,”冰澜点了下头。 “他们是佩尔西斯人吗?”凌羽又问,“虽然我很喜欢龙骑士,但我觉得他们是在侮辱这个职业。” “你可以放心,他们并不是佩尔西斯人,只是希奥特的空贼,而且这头飞龙也不是佩尔西斯的飞龙。佩尔西斯的飞龙龙翼宽大而且前肢硕大,同属飞龙种但差别还是很大的。”冰澜说。 凌羽侧过脑袋,朝下方看去,确实如冰澜所说,这头飞龙的前肢很小,就像是迅龙那样,而且和那天在萤海城见到的飞龙也略有不同,那头飞龙似乎体型更大了一些。 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大陆飞龙有很多种吗?” “对,飞龙品种多样,不过有几种算是在大陆比较出名,一个是东陆龙之国的飞龙,那里的飞龙常年攀梭于天壁山脉,被称作最具圣龙血脉的飞龙,但数量有些稀少,上次在萤海城见的应该就是那种飞龙。第二个也是最普遍的就是这种飞龙,已经完全被驯化,虽然可以当做战斗使用,但其实更多只是代步用,在真正的飞龙军团面前是不堪一击的。第三种就是佩尔西斯飞龙,又被称作铁翼飞龙,因为它们常年在冰雪与暴雨中穿梭,翅膀极为坚硬,像是钢铁,因此被称作铁翼飞龙。”冰澜笑了一下,“单纯论战斗力来讲,天壁飞龙应该是最优秀的飞龙,但佩尔西斯飞龙却更为出名,而出名的原因不在于他们的飞龙,而在于他们的骑手,因此有一个专门代指他们的名字——佩尔西斯的龙骑士!” “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凌羽呢喃着这句话,忽然又问,“你是去过佩尔西斯对吗?” “大概算是吧,”冰澜如往常一样回复,“很多年前和师傅一起去的,但我们并不没有穿过山海,中途折返了回来,师傅也觉得很遗憾,说是他不能够完成应尽的义务了。” 凌羽没办法去接,只能沉默以对,朝前方看去,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是无尽的山脉,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但却像是一层峡谷,阻挡了无数人的脚步。 “当茶花开放时,西山上布满了凌乱的花瓣,多风的佩尔西斯便会很凑巧的吹起大风,把花瓣吹入空中,浮空石林上的茶花也恰好在此时开放,整个空间里透着芳香,这是飞龙举行庆典的时候。师傅常常在喝完酒之后这样对我说。”冰澜在后面轻声低语,凌羽则聚精会神的听着。 “我们从进山的老猎人手中租借了最好的山鬼,那是一种可以翻山越岭的野兽,像是巨猿一样,在它的身后背着个大竹筐,人就坐在里面,他们可以驮着你走好远好远,我只记得师傅在一旁打盹,口中还念叨着古籍里的诗句,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记得每次我睡着时师傅在讲,醒来之后师傅还在讲,也不管我听不听他说话。直到一场大雨之后,师傅咳得越来越厉害,实在不能够再赶路了,我们便原路返回了。师傅在离开那里时,站在山丘上看着佩尔西斯的方向,继续讲着那里的事情,直到太阳落山。” “他大概很想去那里吧,”冰澜语气有几分忧伤,可忽然之间又转为了欢快,“佩尔西斯的浮空石林的群龙飞舞是最大陆最壮观的美景,我从小都这么认为。” “那你是还没去过了吗,为什么不去哪里?”凌羽接过话问。 “我怕失败,师傅常说:兴至行至,行止兴止。如果没能成功去到佩尔西斯那将会使我停止脚步,就像师傅那样,一直停下脚步,”冰澜轻声说着。 凌羽心中猛的一跳,尽管冰澜没有明说,但他能想象到她的师傅死去时的模样,一定会有说不出的遗憾吧。 “所以原本打算是最后再去佩尔西斯呢,可现在却有些意外啊!”她抬起了眼帘,看着前方。 “不会的,绝对可以去到佩尔西斯的,”凌羽朗声说,“这可是来自萤海城青石街守护者的承诺。” “希望如此!”她呢喃道。 第137章 无知挑战 罗伊斯龙不停蹄地跑回了乌云山,却未进去,而是停在了山脚下。原本宽大的山路在他面前分成了两条,在外人眼里可能也就是一条宽一点,一点窄一点而已,可在约书亚眼里却略微有一些区别。当人不是一边有草,一边没草的区别。 他最终还是沿着去往卡雷尔家的那条小路走去,直到傍晚的时候他才到了他们村前。 这种时候不出意外,每家每户都会是在吃饭,少有人还在外面转悠,不过像他这样的假孤儿则有几分例外,这种时候应该都在去抓捕野物的路上,如果没抓个野鸡之类的,晚饭就只有去村长家吃了。 假孤儿是乌云山地区的一个特色,其他地方可能也有吧,他也说不清。说是孤儿,但并不是,父母是谁都清清楚楚,不过乌云山偏僻而贫穷,如果家里人数太多,就只有出去谋生,男人当佣兵或者商队仆从,女人则去贵族家里当仆人,孩子被留在家里交由爷奶看管。世道复杂,许多人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是死是活也都不得而知,因此算不得孤儿。而时光不待人,爷奶也陆续去世,剩下的孩童便成了现实意义上的孤儿。但可能哪一天如果父母从外边回来,可是足以骄傲好一阵儿了。他还记得马维尔就是这样,马维尔的父亲在出门十年之后回来,成为了有名的佣兵团团长,那天,就连马维尔家的猫抢食儿都带着几分骄傲。 当然,情况也不一定就都是好的,苏娜就是这样一个例子,苏娜的父亲也在早年就出去了,苏娜跟她母亲留在村子里,没父亲照顾的人,总是容易被别人欺负的。甚至连欺负她的顺口溜都被那群小孩儿编了出来,直到他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将军接管这个村子,情况才改善一点。 可也只是改善一点点,毕竟民意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连他罗伊斯将军也无法改变。没人能想象连一个刚会说话的小孩都能跟在苏娜背后扔石头。但其实还是能改变的,只是他做不到。真正改变是苏娜母亲去世后,她父亲回来了。卡雷尔一个眼神就把所有朝他们家里扔石头的人给吓跑了。从那之后,苏娜便与卡雷尔同时出现,形影不离,似乎对父亲产生了极大的依赖感,这也难怪。 而他这个领头的人则像是被卡雷尔列入了黑名单,甚至几经流传之后,有消息称,卡雷尔曾放出话,说苏娜百米之内,不允许出现罗伊斯。这当然是假的,罗伊斯倒也没办法辩驳,毕竟他确实很害怕卡雷尔,也就昨天有任务在身,才敢去他家里。 如果他真的想去苏娜家,其实有很多办法。 他拦住了一群从村子里跑出来的小孩,领头的他刚好认识,吉布,是他以前的手下,不过已经早就不常和他一起了。 罗伊斯把骑着迅龙立在那群小孩旁边,厉声道,“吉布,去苏娜家看看她父亲在不在家里。” “罗伊斯将军,我们还有事这会儿没时间了,”吉布举了举手中的手枪,表示要去猎捕今天的食物了。 “我的话不管用了?”罗伊斯觉得自己的威信动摇了。 吉布面色纠结,小脸快要挤满了皱纹,“可……” 忽然身后一个黄毛小孩跳了出来,“罗伊斯将军,你都不是我们村的人,干嘛命令我们!” 这能忍?罗伊斯立刻掏出手枪,指着几人,“你们是想……想,谋反吗!” 吉布挡在枪口前,一板一眼的说,“我觉得确实如此,我们村准备独立,推举我为将军,罗伊斯将军,很抱歉了!” 话音落下,手下的小屁孩立刻掏出武器对准了罗伊斯,大有要开战的味道。 “好,”罗伊斯微微一笑,收起了武器,这种情况可难不倒他,他压低身体说,“走吧,我帮你们打猎,你们帮我去苏娜家看一下!” 罗伊斯将军统一乌云山可不是完全凭借武力。 吉布和一众手下,对视了一眼,然后一个人心领神会的朝后面跑去。 “罗伊斯将军,我可是已经表示了诚意了!”吉布努力挺直腰板,像是不想落下风。 “行,那我也表示应有的诚意吧!”罗伊斯拉起迅龙朝后方跑去,吉布和他的手下赶紧跟了上去。 众人在山间寻了好久,黑夜中尽管货物很多,但实际上能够打的并没有多少,尤其是在芽月,这会儿时候,野兽都已经回家了。 “老大!”一个小弟压低声音喊了句。 “笨蛋!说过了,要叫我将军!”吉布拍了那家伙的脑袋一下,完全无视罗伊斯的存在。 “好,吉布老……将军……”小弟喊了个怪异的称呼。 “什么东西?”吉布压在小弟的肩膀上朝外面望了眼。 就在看在一处山坡前的树下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夕阳之下,棕黄的毛发布满了橙色的光泽。还有那一双尖尖的角,也开始在光下变化了颜色。 是一只长角鹿。 “好,让你们看看,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的力量,想挑战我的威严,你们还不够格,”罗伊斯跳下迅龙,从腰间抽出黑色手枪。 右手端平,左手架住手腕,瞳孔里的视线迅速收紧,聚集在了长角鹿身上。 “可以准备好火架了,”他手指架上了扳机。 突然,又一只手枪也伸了出来,不过高度比他低了好多。吉布也瞄准了长角鹿,头也不转的说,“我觉得这样保险点。” 怎么可能,罗伊斯很清楚这可是树立威信的好时候,这个小家伙,已经迫不及待的的上位了。 “好,那我数三二一,一起开枪,”罗伊斯眯着眼说。 “好!”吉布回答。 “三!” “二!” 吉布攥紧了手枪,身后的同伴也屏住了呼吸。 “一!”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划破了夜空,速度之快并不能让人看到子弹,但只能看到长角鹿猛的抬起头,然后撒腿就跑。 “你可失败了!”罗伊斯突然跳了起来,在旁边树上一踩,跃入空中,然后手指一扳,枪响之后,已经跑走的长角鹿直接栽倒在了地上,滚下了山坡。 罗伊斯飘然落地,黑色长风衣飘在空中,他缓缓起身,将枪插入腰间,“你还需要历练历练啊!” “打……,打中了!”其余人立刻跳了起来,朝山坡下跑去。 片刻之后,这里就只剩下罗伊斯和吉布,或者说,一个胜利者一个失败者。 “去吧,烤肉去吧,记得给我留一点!”罗伊斯拍了拍吉布的肩膀,然后转身跳了上笨笨龙。 走了没多远就遇到了跑过来的那个小孩,罗伊斯拦住了他,弯下腰问,“苏娜父亲在不在家?” “不在,不在!爱哭鬼说卡雷尔叔去你们村了,”男孩按着膝盖,喘着气说。 尽管卡雷尔回来之后没人欺负苏娜了,可那个外号却一直都在,罗伊斯也无法禁止,卡雷尔也同样无法禁止。 “嗯,”罗伊斯点了下头,然后说,“你去找他们吧!” 看着男孩跑了过去,他再朝那里看了眼,吉布那小子已经消失了,毕竟长角鹿肉可是很美味的东西。他不禁笑了下,然后骑着迅龙朝苏娜家赶去。 不用猜,这件事之后,他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将军的地位又会稳固一段时间。 第138章 未雨绸缪 苏娜他们村建在山腰处,是一个大的平台,村子里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这是乌云山的宝地。站在村子最高点可以轻易看清下方的四周的美景。 他驾轻就熟的穿过无人的石板路,夕阳将他的身影投至前方,偶尔有几个人探出头和他打着招呼,尽管他并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来找苏娜啊,卡雷尔可在家呢!”抱着孙子的老头透过窗户喊道。 他当然不信这些鬼话,而是迅速穿过道路,来到苏娜家门前,跳下了迅龙,整理了一遍还算不上破旧的衣服,捋了下因为长途奔袭而杂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苏娜正坐在门前的木椅上,灰色的棉布长裙整洁的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极为美丽,如同圆月般明亮的眼睛正盯着一旁的青叶树,树枝上有几颗嫩芽,芽月的气息在这里出现。 树下的人与树上的芽都铺上了一层晚霞。 苏娜也看到了他,放下了手上的针线,赶紧站了起身,“罗伊斯哥哥,你有事情吗?” 罗伊斯还是有些胆怯的瞅了一遍院子里,确定卡雷尔不在之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额,那个……有,有一点事。” “爸爸不在,你可能需要等会儿他了。” 苏娜眨着明亮的眼睛微笑,可话语中又把他父亲搬出来了。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罗伊斯清楚的记得,在以前,苏娜遇到事情就会跑回家找她的母亲,有时又会蹲在地上哭,爱哭鬼这个称号也是这么来的,但卡雷尔回来之后,父亲似乎对于苏娜而言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可以帮她解决任何事。但罗伊斯很不喜欢这种情况,因为与卡雷尔相比,他确实有很多无力的情况。 “没事,我不找叔叔,我是来找你的,苏娜,我想跟你说个事……可以吗?” 苏娜长长的睫毛微微跳动了一下,她点了点头,在等待着他的话语。 “我可能要走了,”罗伊斯这句话一说出口,赶忙去看向苏娜的脸,毫不避讳,但却有种恐惧难以名状。 苏娜的笑容晚了几秒,像是收到了神秘的生日礼物。 “要去冒险了吗?你一直都跟我说要带我去冒险的,虽然我也很想陪你去,可就是我太弱了,还经常是生病,不过最近已经好了很多了,不信给你看!” 苏娜用尽力气想要去跳起来,去碰树上的那只枝条,每一次跳跃似乎都极为吃力,却依旧差那么一点。 从小到大,她从没碰到过,即便在罗伊斯眼里那仅仅伸手就能碰到。 “刚吃过饭,肚子里东西太多,跳不高,”苏娜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红着脸说。 罗伊斯眼眶一转,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伸出手便够到了那个枝条,然后向下一压,枝条末端落到了苏娜面前,他笑道,“这样就可以了!” 苏娜伸出手,轻轻碰了下,脸上立刻绽放了笑容,“好棒啊!” “可能要去当兵吧,可能,我只是说可能,但也有可能会去冒险,”罗伊斯不再看苏娜的脸,只是在说着。 这次遇到约书亚之后,他就决定要出去了,尽管乌云山很好,却终究要去看一下外面,说不定还能在异乡碰到多年未见的父母。他曾跟约书亚提起过这个事,约书亚答应可以举荐他加入军队。 “那我呢?” 罗伊斯能感觉到苏娜的声音有几分迷茫,她恐怕还不能理解全部的意思,但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你身体太虚弱了,还是留在这里,养好身体,等我回来,等我回来,我给你讲有趣的事,给你带回好多好玩的东西,那时我已经转熟了这片大陆,到时候一定带你去看最美丽的景色!”罗伊斯大声说着,像是发疯了一样。 “好啊!”苏娜开心的回答,她依旧并没明白罗伊斯话里的意思,又或者说罗伊斯故意不想让她明白。 “我……,我先回去了,还有些事,”罗伊斯嗖的一下松开了压着枝条的手,枝条从苏娜面前跳入了空中,呆住的美丽面孔前,一颗嫩芽无声无息的落了地。 他像是落荒而逃的士兵,跳上迅龙,头也不 敢回的朝外面跑去,只留下了发愣的苏娜。 离开数年,没人会知道这中间将会发生什么事,可能等他回来时连乌云山都变了名字,又或者他将和走出去的大多数人一样,白骨埋异乡。 直到村子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敢回头去看一眼,夜的黑色悄无声息的爬满了了他的身体。 回到落云村之后,他第一时间朝村长里跑去,推开门,看了眼屋子里的所有人,重重的点了下头,“成功了!” 凝重的气氛褪去,每个人都舒了口气。 约书亚首先站起身,朝众人鞠了一躬,“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直接去和马尔科姆汇合,到时候直接去往断牙飞龙团的驻地,一举消灭他们。同时你们注意防卫,尽管魔神之子的主教已经死亡,但他们的计划不会因此停止,要时刻注意防卫。” “请大人放心,城防卫的人明天就到,我们能够组织力量进行防卫。”老村长同时起身。 “拉多,你留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事情就赶回去统治我,”约书亚按住了一个准备起身的少年,郑重的嘱咐道。 少年与约书亚对视之后,点了下头,又坐了下来。约书亚则从罗伊斯身旁穿过,朝外面走去,外面很快就传来了地行兽的叫声。 一切都开始让人兴奋了起来。 罗伊斯坐到了末尾,等待着下一步计划安排。此刻他才突然发现,与他一个级别的希奥特之翼柯修大人,竟然坐在了首位,而老村长则坐到了旁边。 柯修也看到了罗伊斯的视线,有些无奈的抽搐了一下嘴唇。自从他的身份暴露出来,每个人都对他尊尊敬敬的,这让他很不适应,不,都有点无奈了,换句话说,他很讨厌这种感觉,因为这会让他觉得他被孤立了。 与之同时,麻烦也很多。就像此刻,没有人说话,如果坐于首位的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他只能询问似的看着一旁的棘,棘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过确是坐到了椅背之上,她似乎很喜欢坐到高的地方,毕竟腿长嘛! 棘只是嚼了下口中的糖,吐出了一个红色的泡泡,遮住了半边脸。 “村长先生,哈鲁基长老,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先这样吧!”柯修只能如此开口。 “还有一个事,非常时期需要巡查,我觉得可以商量一下,让大家每夜巡视,免得出现突发事件,”哈鲁基说。 “确实需要,”老村长点了下头,看了眼柯修,像是在请示,得到柯修允许之后才说,“卡雷尔,你组织一下人手,连夜巡查,今早我已经和村里人打过招呼了。” “好,我这就去办,”卡雷尔起身。 “卡雷尔叔,我觉得我的手下也能派上用场,”罗伊斯声音越来越小,马上就快消失了,他再卡雷尔面前始终不敢大声说话。 卡雷尔眉头微皱,似乎在犹豫。 “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柯修站起身,却差点跌倒,还好在关键时刻,棘伸手拉住了他。 见王子殿下开口,卡雷尔只能点头答应,道了句,“跟我过来!” 说完,猛的推开门走了出去,罗伊斯思索再三,最后依旧有些惴惴不安地跟了出去。 第139章 心之烙印 飞龙飞了一下午又加了大半夜,一直没停,凌羽眼睛也一直睁的大大的,不过比起飞龙他偶尔还能打个盹,看了眼天空,月亮已经闪到了西边。夜也快要结束了。 这头灰色飞龙相较前面那头银色飞龙速度慢了不少,好在有冰澜的魔法一直在加速,才勉强不被甩下。 下方的群山里一片黑暗,已经见不到任何人类的身影了,有的只是连绵的群山如海。 他的眼睛透过层层黑暗,终于看到了一座高塔耸立在山谷之中,宛如海中的灯塔般夺目,顶端则是一个倒扣的碗的形状。前方的银色飞龙已经朝那里飞去。 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到在高塔周身有着无数的空间,像是蜂巢一样,而大大小小的飞龙就躲在蜂窝了,还有不少睁着恐怖的大眼睛。 银色飞龙从塔顶落入里面。 凌羽勒停了飞龙,掏出口袋里的戒指,扔了下去。他们当然不可能去到那座塔里,而且也不需要进去。 “任务完成了,”他对着身后的冰澜说。 “嗯,我们是回去还是在这里等他们到来?”冰澜问。 “等他们吧,不过要先离开一段,然后从地面过来,空中太危险了。” 凌羽按住了飞龙脖子朝下方压去。 忽然,一连串的叫声打断了他,他猛地抬起头,却看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 高塔一瞬间亮起了所有的光芒,像是一个落地的月亮,不,恐怕近距离来讲,月亮的光辉也不及它。 无数的飞龙挺直了身体,开始在每个小房子里伸展着翅膀,一个个手持武器的人,骑上飞龙,然后在一声嘹亮的口号之后,无数飞龙一跃而出,像是一张覆盖天空的巨幕,转眼间就来到了凌羽面前。 “呜噜!呜噜!” 人在叫喊,飞龙也在叫喊。 狩猎又要开始了! 这次领头的依旧是一头银色飞龙,飞龙上的空贼,头未转,只有眼珠看了一眼凌羽和背后的冰澜。 银龙背上的男人冷笑,“干的不错,小子,回去领赏吧!” 凌羽面无表情,在思考着如何脱身,身边这群人似乎并不打算现在离开,一个个注视着他,充满了不屑与轻蔑。 这种时候只能赌一把了。 凌羽松了下缰绳,轻轻抚抚摸着飞龙,在心里说:去你该去的地方。 唯一的方法只有让飞龙找到属于它的地方落下。他并不认为能够在无飞龙群中逃跑。 飞龙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祈求,猛的一阵翅膀朝高塔飞去,身体如羽毛,稳稳的落在了一个空巢里,随后蜷缩起了身体, 凌羽和冰澜从龙背之上下来,观察着整个空间。 这像是一个专门的平台,空间很大,足够供一头飞龙起飞与降落,旁边还挂着许多袋子,门口还有一堆手铐和脚链。 冰澜走了过去,打开袋子看了眼,是烤熟的肉。她拿出一块扔到了飞龙口中。飞龙咯吱咯吱的嚼食着。 “现在怎么办?”冰澜拎起了铁链,发出凌乱的声响。 凌羽回身看了眼后方依旧浮在空中的飞龙群,“按目前的情况看,他们应该是分批去抓人,估计等上一批人完全回来,外面的那群人才会离开。” 冰澜没回复,而是将手链打开,轻轻放在手腕之上,没等凌羽阻止,已经咔嚓一声扣在了一起,然后抬起头看着一脸惊愕的凌羽。 “你这……”凌羽话语此刻才出口。 “别担心,”她微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这里还有钥匙呢!” 凌羽松了一口气,他越来越搞不懂这个人了,这种时刻还有功夫玩这个,可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慌张的看着冰澜。 冰澜将手铐完整的扣在手腕之上,缓缓说道,“按照目前情况看,只能希望军队快点到来,我可能需要继续扮演下去了,你的任务就是隐藏好身份。”说完这些,她抬起了头,“不放心吗?” 能放心吗?凌羽在心里这样说,可面对那张淡然的美丽面孔,他完全没有一点反对的理由。 “我没问题,倒是你……” “既然是祭品,在完成作用之前大概不会有任何问题,你的问题更严重,记得隐藏好身份,不要暴露。”冰澜说。 “我没问……” “有的,问题很大,我当然不是怀疑你躲起来的本领,但如果别人逼你现身呢,就像是杀死我们,”冰澜面容依旧随意。“大概会忍不住冲出来吧!” 这话没法接,凌羽清楚的记得从冒险以来遇到的所有事。拿别人的性命要挟,这个招数对他来说还真是百试百灵。 忽然,门开了。 身着黑色正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本子,呼啦呼啦的翻了几页,然后拿出一支笔,敲着本子说,“404号,报上名字吧!” 见迟迟没有人回应,男人抬起头,眉头拧成了一条线,“报上名字啊,耳朵聋了?” “啊!啊!不好意思啊,老哥,这两天耳朵发炎了,有点听不清,”凌羽赶忙赔笑,好久不干这种事了,有些生疏。 “新手?”男人低眉瞧了眼。 “是,是,”凌羽又凑前一步,贴到男人身边,偷偷瞧了眼本子上的信息,一连串的编号之下,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那似乎不是古语,或者说只要不是兰洛的国语他都不认识。 但古语还是各国语同根同源,基本还是能辨别的出一部分。 “就算是新人,流程也应该熟悉了啊!”男人没轻蔑的说道,“名字。” “黑……毛,”凌羽临时胡诌了一个名字。 “嗯,黑毛,404号,记住你的号码,到时候领钱就按那个来,”男人扔过来一个石头,“自己印上,然后送到仓库去!” 说完,男人猛的一摔门,走了出去。凌羽看了看手中的石头,那是一枚印章,上面布满了红色的液体,印章上只有一个编号,“404”。 “应该不用印上去吧,”凌羽笑着说,伸手想要收起石印。 “不是连你自己都怀疑了吗?”冰澜拉起袖口的衣服,露出了白皙如玉的肌肤。 她抬起头,用那双淡墨色的瞳孔看着凌羽,“大概能够洗掉吧!” 凌羽看了看手中的石印又看了眼她的脸,脚步却还立那里,直到冰澜突然走过来,他下意识的后退。冰澜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臂,能够刺出魔枪的手臂,瞬间失去了力气。 冰澜握着他的手腕,将石印按在了自己手臂之上,一股浓烟从皮肤上发出。 凌羽能看到冰澜的脸颊骤然收紧,似乎很痛苦。他赶紧挣脱了冰澜的手,石印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吓得身后的飞龙也停住了口中的咀嚼。 白皙鲜嫩的胳膊上,出现一个红色的印记,死死的嵌进了肉里。 “走吧!”冰澜仿若无事般说。又自己将脚链戴上,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第140章 老熟人 凌羽一路无话,只能看到陆陆续续有人从成排石室里走出,身前都跟着一个女人,女人满脸惊恐,时不时被踹几脚,却只流泪,不敢哭出声。 人群共同朝下方走去,沿着幽长的楼梯,一层一层下到最里面,楼梯之上雕刻着形态各异的飞龙。不知走了多少层,面前出现了一个铁门。看到了面前的场景,凌羽才明白男人口中仓库指的是什么。 那如同建造于人间的地狱,铁笼摆满了整个大厅,唯一通道的楼梯口是一处铁门,两侧站满了数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而后方的铁笼区域里,则全是衣不蔽体的女人,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像是濒死的动物。 腐臭还有酸味弥漫着整个空间,甚至连老鼠与蚊虫都不避人地乱窜,像是在寻觅食物,是它们的食物恐怕就是已经人的尸体。 凌羽身体一下子挺直,手指紧握,指甲快要嵌进了肉里。他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地方,或许比真正的地狱都可怕。 可突然之间,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手指轻轻钻进了他的手心里,撬开了那紧握的手掌,然后缓缓摊平。 凌羽抬起头,刚好看到冰澜的脸,她嘴角微微翘起,虽然没说话,但是想让他别担心。 确实如此,他们的任务就是解决她们,还有摧毁这和丑陋的地方。 可突然之间,前面的女人被壮汉直接提起,走到了一个空着的笼子里,伸手扔了进去。 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壮汉走过来,一把拉走了冰澜,眼睛瞥了眼肩膀上的编号,提着她朝里面走去。 整个过程凌羽一言不发,因为冰澜的眼睛一直望着她,淡墨色瞳孔闪动,仿佛在说:大概不会有事。她总是习惯说“大概”这个词。 凌羽的视线从冰澜脸上移下去,冷冷的盯着壮汉的脸,似乎要记清这个人的脸。 当然要记清了! 从地牢里出来之后,他跟着其他空贼来到了上层的酒馆里,点了一瓶酒,坐在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来往的人。 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已经大致明白了人员构成,除了一些空贼之外,还有一些贵族的人手。而真正管理这个高塔的都是贵族的人,无论是之前那个给予编号的人,还是身边这些坐在柜台旁的人。经常在外面走动,说话做事和空贼都表现出不同,尽管衣着差别已经很明显了。 来的路上,罗伊斯已经跟他们讲过许多关于断牙飞龙团的事情,曾有一些猜测,比如他们背后是否有贵族支持,现在看来已经毫无疑问了。贩卖人口,这种情况他在萤海城从未见到过,现在看来,那里简直太美好了。 叮!酒瓶碰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不知何时,一个有几分阴柔的男人已经做到了他的面前,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空瓶,长长的嘴脸翘起,“这位兄弟,怎么独自在这里喝闷酒啊!” 这种时刻,凌羽第一时间保持了警惕,爱答不理般的喝了一口酒,“不是闷酒,是庆功酒,这种时刻,就应该喝尽这酒,尽管这酒并不怎么的好喝。” “嘻,不好喝是绝对的,这种鬼地方的酒,谁知道是不是用尿做的。”男人依旧只是晃着手中的酒瓶,并没打算喝。 “你这是不想让老子喝酒了!”凌羽眼睛一皱,狠狠地摔了下酒瓶。他知道对于空贼来讲,面子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为了尽量装的像,他是真的用力砸了下。 “淡定,淡定,开个玩笑而已,开个玩笑嘛!”男人笑着转过了头,用那双狭长的眼睛泛着诡异的光芒。 这一刻,凌羽手中的酒瓶啪叽一下,跌落到地上,落个稀碎,他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因为这个男人他竟然见过,而且再熟悉不过。 弗瑞尔,魔神之子的主教。 平时带着的是毁灭之炎魔神面具,但在精灵森林那次,他摘掉面具召唤了那头黑龙之后被库休拉打败,随后又被西恩制服,那时凌羽看到过他的脸,尽管已经好久不见了,但凌羽能够很清楚的辨别出。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里的魔神之子的人里竟然有他。情况变得棘手了。 “嘘!”弗瑞尔用手止住了嘴,他似乎也不想暴露他的身份,又喝了一口酒,“刚才骗你的,这酒都是他们从外面运进来的,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啊,听说还挺贵的,毕竟那群贵族都是有钱人,这点小钱还是舍得的,要我说啊,这里就有很多东西适合酿酒,哪里需要跑这么远去运送。当然,那些东西酿的酒你可能喝不惯,比如说骨髓,血液……” 凌羽竟然忘了,这个主教大人可是个话痨,虽然谁也搞不懂他是在拖延时间,还是真的只是在讲一些事,毕竟之前的例子都在呢。 凌羽索性直接问,“这次又是在拖延时间?” “怎么会?我只不过是正常和你聊天,”弗瑞尔轻笑了一声,“毕竟在这里遇到老朋友还是一句值得高兴的事情。话说回来,你们团长和那个厉害的老头没跟你一起?” 凌羽越来越搞不懂弗瑞尔的目的了,但也只能低声应和,“他们不……” 突然,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赶忙收住了口,看着弗瑞尔的脸。 弗瑞尔脸上绽满了笑容,“不在吗?原来如此,那就好办多了。” “什么意思?”凌羽低声问。 “抱歉,这次我还是在拖延时间,”弗瑞尔笑着抿了一口酒,“原本还担心那两个家伙在这里会让我们很麻烦,现在这么一看,事情就简单多了。不过我倒还真不是太在意他们的事情,而是我的能力在这里并不合适施展,只能拖延时间,等我的魔法生效。哦,对了,”弗瑞尔低垂着眼帘,“直到这句话,我都还是在拖延时间。” 凌羽不在犹豫,立刻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暗下朝弗瑞尔刺去,却忽然被一团黑气阻挡。 黑气化为了一只手,紧紧攥着了匕首,而连接黑气的则是弗瑞尔的手指,他微微抖动一下手指,黑气化成的手就拖着匕首上下摆动,像是跳舞一样。 “你觉得你有可能打败我?别天真了,你可以去叫你们团长,或者那个老头过来,不过现在还请你跟我走一趟,”弗瑞尔站起身,一抖宽大的袍子遮住了手上的动作。“你恐怕也不希望别人发现你吧!” 凌羽紧紧盯着弗瑞尔的眼睛,想要从里面看出一点信息,却被那张诡异的脸恶心坏了,然后摸了一下被那个秃头空贼割断的头发,松开了匕首。 弗瑞尔则得意洋洋的控制着黑气收回匕首,然后朝酒馆外面走去。凌羽紧跟着他的身后。 第141章 苍白如骨 石梯里老旧的古灯,大概是百年前的老样式,此刻虽然还能撑起照明的重任,但却越发昏暗,越向下,越是如此。 直到来到塔的最底层,一盏巨大的吊灯悬挂在头顶。这里完全封闭,而这里作为塔的最底层似乎从一开始就就不是当做入口建造。中央立着一个巨大的石椅,高大的椅背紧紧贴在塔壁之上,凌羽的视线扫过座椅之上,随后深深的咽了口吐沫,立刻转身就朝后方跑去。 他早该想到弗瑞尔不可能是这次魔神之子的最后之人,而在弗瑞尔之上的人,只有可能是魔神之子的大主教,甚至他的视线都没来得及看清座椅上的人,只看到了黑袍边的红色镶边和纤细的双腿,他就立刻反应过来,又是一个熟人,还是那个大主教。 弗瑞尔身影一闪,化为了一缕烟消散在原地,直接凭空出现在了楼梯口,阻挡住了凌羽的脚步。 “不好意思,我这次并不是拖时间,只是单纯骗了你一下,”弗瑞尔不再言语,因为后方那个女人已经走下了座椅,清脆的脚步声在幽暗的空间里回荡,没一声都直击心灵。 “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大主教一伸手,一股红色的血液从她手臂窜出,化成了一条线,插入了凌羽肩膀里,“哦,原来是魔炎啊,我说怎么这么熟悉,似乎身体被改造的还不错。” 她又骤然收起血线,凌羽身体瞬间前倾,差点跌倒在地,他觉得那一瞬间他身上的力量似乎完全被吸走了。 下一刻,地面泛起了一个血液牢笼,将凌羽落在里面。 大主教面具上的诡异面孔格外醒目,又是一位黑暗诸神,她手指浮在胸前,开始来回摆动,指尖跳跃之后,一张由血液组成的地图浮在她跟前,无数的黑色石块,星罗棋布的在上面罗列。 她手指轻触黑点,每一次触碰都将黑点吸入身体之中,直到最图案中央,那一个黑色物质浮动。 “弗瑞尔,载体准备好了没?” 她抬起头问,猩红的眼睛,跳动着火焰。 弗瑞尔赶忙弯腰回应,“原本的载体已经被那位大人给准备好了,但我想这个人应该是个更好的存在。” 凌羽瞳孔一缩,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作用。就像那次在精灵森林里西恩所说,祭品就像是引水,召唤魔神的引水,而水引出来,还需要水桶装,载体就是起这种作用的,之前是库休拉和山岩,而到最后真的当成载体的是一名主教,直接被这名大主教给踹了下去,随着魔神爆炸,连渣都不剩。 大主教缓步走近,修长的身姿在黑袍之下若隐若现,可凌羽忽然看到了那只手臂,暗红色的岩浆手臂,思绪一下子回溯而来,他隐约记得,当时这个主教便是割掉了一条手臂强行召唤的毁灭之炎魔神,而现在竟然又完好无损的出现了,准确的说,那已经不是人类的手臂,而像是一条魔神的手臂。 那张黑暗诸神面具贴在牢笼外,她轻声问,“你没有话说吗?” “你们又想召唤魔神?”凌羽觉得需要冷静下来,此刻他需要学习一下弗瑞尔的拖延战术,等到约书亚率领大军赶来。 “明知故问,”大主教一甩黑袍,朝座椅上走去,“我对你有一些兴趣,比如说,你为什么还活着?又或者你身上的魔炎气息挺强的为什么那群“脏狗”没发现你,不,比起这些,我突然更关心你个问题。” 她又猝然回身,面具狰狞的可怕。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说来话长,”凌羽将丢失许久的客套话语在脑海中迅速罗列着,“对于魔神归来,恐怕是你们毕生追求的梦想,可偏偏相反,就是有很多人不喜欢魔神,这点这算正常,毕竟喝酒还有区别呢,我刚才点了杯果酒,可旁边还有人点麦酒,没办法,毕竟各有各的不同,虽然我也很喜欢喝麦酒,但那种酒合喝起来很辣,我估计弗瑞尔主教喝的可能是假酒,要不然这时候你可能已经倒下了。毕竟满满喝上一……” 好吧,凌羽编不下去了,他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布满汗水的头发,然后透过指缝,射出视线: “不能停手吗?” 大主教轻笑了一声,“你问这些问题并没有任何意义,先回答我的问题,要不然我不介意杀死一个祭品,不,兔子,他们喜欢这么称呼祭品。” 凌羽身体瞬间僵住了,脸上的肌肉迅速跳动着,他强行压住了心中的恐惧,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从你进到这座塔里的那一刻,大人就感受到了你的存在了,你身上的味道太明显了,大人命我去查看一下情况,我还以为会是谁呢,没想到是你,”弗瑞尔在一旁阴笑道,“我记得不错的话,你那个同伴的编号是404吧,还真是不吉利啊!” 大主教面具下传出冰冷的声音,“现在可以说了吧!” 空气很安静,似乎还有几分阴沉,幼小的飞虫身体撞击着吊灯,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 凌羽视线又一次模糊了,而虚幻的空间里,只有一个人影缓缓走近,她的长裙还如初见时崭新。 “……冰澜。” “你害怕死亡吗?” 她面带微笑,嘴未张开,声音却缥缈般传来。 他怕吗?当然不怕,却其实很害怕,不过只有在死前那一刻才会害怕。 “那如果他们用我的性命要挟你呢?” 冰澜依旧浅笑,淡墨色的瞳孔里闪着光芒,她只像是在说一个极为普通的问题,凌羽却像是被一双手抓紧了脖子,脸憋的深红,也说不出一句话。 凌羽用尽全力撕开了握住他脖子的手指,男孩中一直重复的话语猛的蹦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喘息着,不停的后退。 “大概会施舍我的生命吧!”她话语还和平时一样宁静。 “不会!”凌羽猛的叫喊一声。 忽然间,他的视线瞬间又恢复了,面前站立着大主教,她伸出手,将一条血线送进了他的身体。 “现在变成魔物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你可是不可多得的载体。”她收起手臂,朝够面走去。 “不想说,就不用说了,魔神大人无所畏惧任何蝼蚁制造的困难。” 凌羽终于坚持不住,跌倒在了牢笼里,他的心跳跟着大主教的脚步,一点点移动。 “这可真是自信的言论,”忽然一个诡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个声音像极了老成怪物的人,充满了沧桑感,但却极不真实,像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凌羽回过头去看,弗瑞尔身边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和他们了两个一样,外面罩着一件黑袍,但却只是普普通通的黑袍,没有任何装饰,连面具都只是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孔,苍白如骨。 “魔神亲临,恐怕也不敢说出这种话,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小的主教,狂妄可是最大的灾难,就像是美丽的飞蛾,可以肆无忌惮的撞击灯罩,可一旦灯罩破碎,它将化为灰烬。” 第142章 黑白者 大主教转身坐在座椅之上,长袍罩着双腿,“你说话的语气可真像不可一世的贵族,完全不符合你那神秘的身份。” “芙蕾雅公主才是确确实实的贵族,亡国的王女,与您相比,我的身份怎么算的上半点尊贵与神秘呢,”白面人忽然又变了个富有磁性的嗓音,像极了英俊的贵族青年邀请贵族小姐参加舞会时的声音。 大主教似乎对于这人叫出自己的名字毫不意外,只是轻声笑了一下,“作为补偿,也说出你的名字吧,合作总归要有合作的样子!” “那是自然,只是恐怕这里的人多了点,弗瑞尔,你觉得呢?”白面人的声音又换成了一个严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弗瑞尔小声应和着这位神秘人,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弗瑞尔当然明白谁是多余的人,即便被如此贬低,他也无处发泄,毕竟这位大人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在大陆之上,魔神之子总部的位置很少有人知道,能够在不被邀请的情况下进入,更是少见。可这位大人竟然亲自找到了魔神之子总部的位置,而且轻易通过层层关卡,在教主大人面前都处之泰然。那份深沉让教主也礼让三分,同意与这位大人合作,而最终目的则是召唤魔神。 他离开楼梯时最后朝那里看了眼,刚好瞥到了大主教的面具,嘴角一撇。在魔神之子,每个人的身份来历都是一个谜团,虽然能感觉到她会是背景很厉害的人,没想到竟然会是亡国的公主,还真是让人意外。 芙蕾雅大主教用手臂支着下巴,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个嘛,这里可还有个人哦?你不避讳一下?”白面人换回了之前的贵族青年的嗓音说。他言语之间指的是凌羽。 “将死之人,无须担心,而且只是说一个名字而已,”芙蕾雅淡然道。 “不,他可不会死这么晚早,他可是主角,而且是最合适的人选。”白面人微笑。 “你要表演戏剧?” “对。” “什么名字?我以前学习过可以给你指点一下。” “神之降临,我自认为是个还算不错的名字。芙蕾雅小姐觉得呢?” “我比较好奇是哪位神?” “当然是魔神喽,这点我想不用怀疑,”白面人捂住了苍白的脸。 “那是哪位魔神呢?”芙蕾雅也站起身,一步步走了下去。 “一位新的魔神,”白面人缓缓移开了手掌,那张苍白如骨的面具上出现了色彩,如血如火,色彩蔓延开来,一张狰狞的面孔,宛如真实般印在面具之上。 “我将它称之为,无上之神!” 芙蕾雅轻笑了一声,摘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具,美丽无暇的脸庞上充斥着轻蔑与不屑,她举起了手指,一团血液在指尖汇聚。 “新的神灵?世间可容不下了。” 白面人也伸出了手指,仿佛触碰露水般点破了那团血液,手指忽然下移,直接握住了芙蕾雅的手臂,另一只手攀上了她的腰肢,风儿从脚底升起,吹动着两人的长袍,他们像是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在舞池间跳动的卿与伊人,优雅而美丽。 “我能闻到你身上的欲望气息,”芙蕾雅翘起左腿,身体压上了白面人的胸膛,“只希望不要超过了你的能力。” 白面人手指拦着芙蕾雅的腰肢一转,两人变化了一下身位,“我的欲望无限大,我的能力同样无限,因为……我可是神啊!” 芙蕾雅如风浅笑,而不回应。 不知跳了多久,两人的舞蹈终于结束,芙蕾雅退回了座椅,而白面人则仿若摘下礼帽一般弯腰行礼,“芙蕾雅小姐,可真是美丽,让我都有几分动容了。” “你费劲心力找到我们,又偏偏向教主大人点名找我找我进行这次任务,这让我有几分好奇。”芙蕾雅重新戴上面具,回身问。 “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嘛,如果真的要说原因,我很喜欢你的名字,它总是让我想起一个人,”白面人说。 “这样啊,那我还真是幸运,”芙蕾雅清摇手指,“可你还是没说你叫什么名字?诚意可实在让我不敢恭维。” “你可以称呼我为黑白者,我最为自豪的身份,”白面人微笑。 “黑色的灵魂却带着白色的面具,有趣的称呼。” 芙蕾雅瞥了眼依旧处在牢笼之中的凌羽,手指一挥,牢笼迅速下沉,突破到了地下。 “该说正事了。” 她透过面具的脸看着白面人,像是在审视一个神秘的生物,珍奇而又富有吸引力。 “美丽的公主总是会有让人猜不透的性格。我的任务只是在最后一刻。之前所有的事情都需要由你来完成,换句话说,能够出问题的情况都在你那里,”白面人微笑。 “西部山脉十二个区域已经激活了十个,有两个还未成功,其中一个确定失败,那群让人恶心的虫子总是喜欢坏事。另一个暂时我并不想关心,因为那里是获得祭品的好地方,附近所有的难民,都向那里逃去。可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并不是安全的家园,而是带领他们去往地狱的这些个飞龙骑士。”芙蕾雅说。 “断牙飞龙团受雇于林克财团,常年为其提供“兔子”,就是美丽的女人,不可饶恕的罪恶。没想到魔神之子竟然与贵族财团还有关系,啧啧,真是让人意外,不过倒是并不意外,连公主殿下都加入了魔神之子。我好奇的是,他们为什么如此尽职尽责的为你们服务,又或者说这只是你的一些手段。” 白面人依旧是贵族青年的嗓音,深沉而优雅。 “这些你并不需要关心,你只需要明白你的任务,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拿出了什么东西让教主大人如此信服,但……” “阿雅,”白面人忽然柔声说,“别猜了,你看一眼就能够明白了。” 芙蕾雅对于那声亲昵的叫声并未在意,相反,她现在无比好奇究竟会是什么东西使得教主大人调集了这么多力量来进行这次行动,比起上次在精灵森林的行动,这次可以说魔神之子成员倾巢出动。而她作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甚至连最关键的信息都没有掌握,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面人从精致的袍子下,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而在那只手上有一个银色金属盒子,金属只是框架,大部分是水晶,就那么一个容器里,紫色的液体充斥在里面,包裹着一个浓郁的土黄色石头,宛如浸泡在溶液里的骸骨。 “大地之骨,封印杀戮之血魔神的圣物,现在它就在这里,尽管只是一部分,但我想使魔神降世应该足够了。”白面人毫无顾忌的端着容器走了上去。 芙蕾雅直接呆在座椅之上,她只觉得呼吸都变得缓慢。庞大的西部山海里被封印的魔神便是杀戮之血魔神,也是她佩戴的面具上所画的魔神。让魔神降世,可以通过一些神秘的方法来进行,但无论如何,永远不能避开的问题便是,如何使魔神长久的存在这个时空里,魔神已经被封印到了异时空,而突破时空的限制需要太多东西。拥有强大力量的物品当然是被优先考虑,而已知最好的物品,便是封印魔神的圣物,就像是封印毁灭之炎魔神的风神之息。大地之骨,散落在西部山海之中,没人知道具体在哪里,可现如今它竟然出现了。难怪教主大人会这么在意这次行动。 “惊讶还是怀疑?你可以亲手触碰一下,当然不能够打开,要不然那些老怪物恐怕会蜂拥而至。” 不知何时,白面人已经来到了她身前,单膝跪地,手中托举着大地之骨高过头顶。 芙蕾雅不想拒绝,她有些颤抖的伸出了手,狠狠地握住了大地之骨。 可让芙蕾雅始料未及的是,白面人在她拿起大地之骨的那一瞬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拉,芙蕾雅整个身体扑了过去,白面人却俶尔起身,两人就那样在空中转动着身体,白面人坐到了座椅之上,接着将芙蕾雅拉到了他的腿上坐下。 “王座属于我,而我属于你。” 白面人呢喃低语。 “敢这么毫无顾忌的接近我,你还是第一个人。”芙蕾雅则将身体完全依靠在了白面人的胸膛之前,望着手里的大地之骨。 “因为你太像一个人,开始我并不这么觉得,直到了解了你的故事和你的名字,”白面人伸手揭下了芙蕾雅的面具,她并未阻止,“我才觉得你和她越来越像了。” “那是我的荣幸,”芙蕾雅扬起脖子,轻轻亲吻他的脸庞,隔着面具。 “西部山海,埋葬魔神之地。”白面人爽朗的声音回荡于空旷的房间之内。 第143章 饥饿旅人 很明显是少女的房间,尽管并没有温馨的装饰或者长长的红纱,但无论是摆放整洁的物品,还是清新的空气,都让人感到了那种独特的味道。 入眼便是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只是简单的一张试衣镜,已经有些斑驳老旧。不仅只有这面镜子,还有屋里的一些物品,仿佛保持着十几年前的光景。 “星尘阁下为何想要参观姐姐的房间,”格伦斯为星尘打开了里面的一扇门,门后则像是一个装备库,战甲与刀剑摆满了整个空间。 “殿下不需要多想,我仅仅是对公主殿下有几分好奇,想了解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星尘走进藏间,灰尘扑面而来。 格伦斯用手遮住口鼻,“姐姐离开很久,这里也没人打扫,灰尘有点多。” 一直跟在身后的女官亚沙立刻使了下颜色,马上有两名侍女就快步走了出去,估计是去准备工具,等下一次他们再来时,这里估计会整洁如新。 “亚沙,喊她们回来吧,”格伦斯轻声说,“是我不让你们打扫的,不用太过担心。” 亚沙只是点了下头,却并未阻止侍女离开。 “殿下您不用关心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尽管这会让您的形象更完美,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做其他事情更为重要,”星尘退了出去,转身朝一旁的木柜走去。 格伦斯明白星尘的意思,父王曾跟他说过,如果是安稳的年代里,他将会是一位很受民众爱戴的国王,但现在并不是那种时候。民众爱戴,上下一心握紧拳头,也抵不过敌人的刀枪剑戟。 “星尘阁下不是答应父王,将去拜访海克蒙德元帅吗?为什么迟迟不见动身,这么多天,您让我带着您参观了水城各处,可却只看不说,我实在有些疑惑,”格伦斯如实相问。 星尘打开木柜,立式的木柜里的物品摆满了各层,尽管形态各异,但都是一些制作精密的机械品。 “希奥特有一句俗语,不知道殿下是否清楚,那句话是说,若要飞鸟落,需知飞鸟名。意思就是说,想要射中飞鸟,就要明白飞鸟的名字,只有当你熟悉那种飞鸟的特征,才能够射中。我并未知道飞鸟的名字,所以还在考察之中。” 这句话格伦斯倒是真没听过,但意思星尘已经解释的很明显了。他还没准备好,或者说还没准备好一招制敌。 星尘拿起了一个机械盒子,有些好奇的看了眼,转身问,“这是什么?特别的机械玩具吗?” 格伦斯看了眼那个物品,略微想了下回答,“记得姐姐曾说,好像是叫高度测量仪,可以测量高度。姐姐总是喜欢收集一些新奇的机械发明。” “嗯,这个东西很不错,”星尘将高度测量仪放回了柜子里,手轻轻合上,“公主殿下倒真的是这样,我在破魔团时,她经常会在行动时使用许多机械发明,虽然大部分都有些鸡肋,但还是会起到一些效果的。在维尔特拉有一种特别的武器,名为剑铳,是一种剑与火枪可以来回切换的两用武器,公主殿下很喜欢那种武器,在思考如何将那种武器改良,装备军队。” “姐姐总是如此。” 格伦斯也感慨了一句。 “殿下还没发现问题?”星尘忽然反问,那张稚嫩的脸上却满是看透一切的微笑。 格伦斯一惊,“你是说姐姐其实是支持机械力量的?” 他虽然并不关心政事,但也明白机械这种新生力量在联邦的地位。 “陛下曾在此之前给我看了海克蒙德元帅的信件,海克蒙德元帅同样很支持机械力量的发展,这点可以说和公主殿下不谋而合,而原本按照正常计划,您将继承王位,公主殿下将会辅政,这样,无须您的任何意见,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发展机械力量。” 星尘用那双漆黑的眼眸盯住格伦斯的脸,格伦斯很回避这个目光,因为他觉得,仿佛是在窥探他的心。 星尘收回了目光,“他们的计划本不存在任何问题,但一切都太突然了,公主殿下的突然离世,如果不是我亲自在旁边,都会怀疑是一场暗杀。海克蒙德元帅逼不得已,只能提前向陛下表露计划,希望得到陛下的支持,但似乎并不理想。海克蒙德元帅就像是一头饿极了的旅人,千辛万苦找到了食物,那块肉却被其他野兽看护着,他找不到可以和他一起对抗野兽的伙伴,而他只能选择拼死一搏,去和那头猛兽撕咬,成功与失败不得而知,可他别无选择。当然如果您愿意帮助他,那么可能夺取野兽口中的肉更为简单,就看您愿不愿意了。” “我不太懂阁下的意思,”格伦斯面露疑惑。 “本来我认为仅需要使海克蒙德元帅觉得您是一位值得支持的王,问题就解决了,可随着信息的增加,我改变了看法,因为我忘记了,他是一个饿极了旅人,需要解决先让他填饱肚子。这也是我为何推迟这么多天的原因。恐怕在海克蒙德元帅眼里,机械才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力量,虽然我不确定他为何会产生这个观点,但想来是不需要怀疑了。” “您是说,他对于机械力量已经有了一种执念,无论王室支不支持他,他都会坚持?”格伦斯不太确定的说。 “正是如此。” 星尘拉开了黑色的上衣,格伦斯虽然对男士衣服并未太过关心,但也认得出,那是东陆的服饰风格,宽松而舒适。星尘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白纸,墨色在上面绘出了一个图案。 一把机械扳手,还有一把短柄火枪,交叉而立。 “这是公主殿下在东陆时曾画过的一幅画稿,我相信殿下应该能看出一些信息吧!” 格伦斯觉得空气一瞬间涌进了胸腔里,填满了腹部,让他说不出话。那张白纸很熟悉,太熟悉了。如果遮住那一半的短柄火枪,剩余的图案就和机械师的徽章别无二致。 这意味着一种可能,他的姐姐,荆棘玫瑰,希奥特之花,竟然是一个暗中支持机械派的人物,这如果传出,将会给卡尔特王族带来难以预计的灾难。 “所以,殿下的态度呢,只有得到您的态度,我才能做出下一步行动。”星尘收回了白纸。 “父王他怎么说?”格伦斯有几分犹豫。 “国王陛下表示殿下已经成年该有自己的想法了。” “那星尘阁下觉得呢?” “是我在询问殿下问题,这个问题需要您自己回答。” “我不知道……”格伦斯垂下了头。 “嗯,我明白了,殿下想必也许久未来这间屋子,还请留下来看一下吧,”星尘朝门外走去,临到门口,他忽然回过头说,“明天此时,我将去拜访海克蒙德元帅。” 那道黑色的身影被清晨的阳光照亮,格伦斯呆立在原地,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他只是轻声问,“星尘阁下,我应该相信您吗?” 星尘停住了脚步,背对着格伦斯。 “不,您值得信任吗?我想知道您的回答。”格伦斯换了种问法。 “可以,”星尘声音坚定,“至少我认为如此。” 第144章 创世之所 星尘踏出过水坑,也不顾污水弄脏鞋底,只是按照既定速度和方向走着,不快不慢,也不变路线。他身着东陆宽松的公装,那一般是政府官员工作时的衣服,此刻更显得他本就高挑的身材异常挺拔,尽管还只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 曾几何时,师傅老是敲着他的脑袋说:“你小子压根就不是想当一位吟游诗人,仅仅是为了学习知识,渴望所有未知的东西。” 他也总会报以一笑,而不作答,毕竟按他所见,除了那个笨蛋师姐,没人会喜欢一天到晚学习那种东西,还需要背到滚瓜烂熟。 可笨蛋师姐也有擅长的地方,就比如历史方面他便远远不如她。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了解任何事情,多而杂,有时并不如少儿精。 他自诩通晓古今,但也常常对于未知的事情感到恐惧,好在,那种恐惧目前还只会在渴望之后。 “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完成,这可不是承诺,只是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星尘停住了脚步,一直握在手中的东西落进了口袋底部。他抬起眼,望着有些刺眼的阳光下的房子,店门上的牌匾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出上面的字体。 “不落尘之酒” 斑驳而古旧的木门像是经历了诸多风雨,他推门而入,发出咯吱声,入眼便是无数的立柜与各式各样的简单机械,他并未关注那些,而是缓步走到了柜台之后。 柜台之后的女人,依旧保持着手上的动作,纤细的手指有着和肌肤一样的颜色,小麦的颜色,而那头盘成髻的银白色长发又衬托着一切,又显得极为美丽。 “没事的话你可以离开了,有事的话就说完再离开。”柜台之后的女人头也不抬的说。 星尘微微一笑,将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握在手中,轻轻按在了桌面之上,然后如同吟唱古诗般念道: “大地无边,路又曲折,人生百年如风过,自当持剑而歌,哭也如何?笑也如何? 白骨入土,往事留痕,此夜无人睡,此酒不落尘。” 女人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抬了头,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古诺伊修斯帝国十二军总帅,战神库瓦德在翻越天壁山脉前夜所吟唱的古歌,不落尘之酒,这个名字很不错。”星尘微笑,然后打开了按在柜台之上的手指,按住额头,微微颔首,“在下星尘,仰慕汐小姐许久,今日特来拜访。” 汐并未回应,而是把目光锁定在那个被星尘就在柜台上的物品,一枚金色的徽章,刻有一柄扳手。 机械师的徽章。 “哼,你还真是大胆,这种时刻还敢拿出这种东西,如果我没看错,你应该不是机械师吧,哪里来的?”汐将徽章拿下来,用力捏了下,“还以为是赝品呢。” 她可不是小心过度,无论是神秘的机械师组织,还是这种私自制造的徽章,都完全仿照职业联盟所定下的规矩。 金色徽章,代表着是最顶尖的力量。就连她的身份也只是一个银色机械师,而按照她的所知,能称得上金色机械师一定是在某一方面有极大建树的人物,但那种人物并不多。 “汐小姐可听说过创世界?那里乃是创世之所,虽然是希奥特联邦的通缉组织,但想必维尔特拉人也不会放弃这个可能利用的力量,抱歉,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们的行为,只能采用那个词。”星尘的微笑一如往常。 汐表情有几分错愕,但转瞬间又化为了一丝神秘的笑意,“维尔特拉人的目的大陆皆知,你的说法并不算无礼,甚至在我看来,此刻的你,对于维尔特拉来说,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力量。” “还真是一点没变,即便是在外多年,依旧保留着维尔特拉人的品性,从不掩饰内心的想法。既然如此,想必除了这件事之外,您也不会关心其他的事情,”星尘挺直了身体,“如果说我拥有一种力量,能够让你们重新获得富饶的土地,你是否愿意将创世界的大门向我敞开?” “那可是被封杀的组织,你确定要沾染?” “性格使然,我很有兴趣。” “我如何相信你的承诺?” “我想您已经相信了。” “跟你这种人打交道真麻烦,”汐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将金色徽章扔了回去。 “维尔特拉人从来都只是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给我一点能够让我信服的东西吧!” “亲眼所见,未必是真,这点维尔特拉人应该很清楚吧!”星尘淡然一笑,可笑容却转瞬间退去。 因为面前的女人扔回徽章的手,已经缩了一半,却又停在了空中,那双眼睛瞪的如铜钟,晶莹剔透,快要有泪水溢出。 “抱歉,”星尘低声轻语。 “哼,和你又没关系,干嘛要道歉?”汐笑着说,脸上的表情却开始扭曲。 又是这句话,她已经是这段时间第二次说了,还真是让人讨厌的感觉。 面前似乎又冒出了棘的身影,还有个稚嫩的议长之子,和面前这个少年相比虽然有很多不同,但让人讨厌的功夫还真是出奇的一致。 星尘再一次说,“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使您伤心,但毫无疑问,这都是我的错误,作为补偿我将解答您的一个疑惑。” 汐冷笑一声,“感情的事又不是能用利益来衡量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气哭了给个糖就能解决问题吗?” 其实还真像个小孩,至少星尘是这么觉得的,能够被轻易触动情绪,也是一个不成熟的体现,师傅常常如此说。虽然多数情况下,师傅自己都做不到,但他对此深信不疑。 “但对于维尔特拉来讲,这个糖可能很重要。” “你能不能不要任何事情都用利益考虑?”汐眉头竖起。 “对于维尔特拉人来讲,务实才是真的。” “让人讨厌的家伙!”汐眉眼一挑,面露不悦,“既然你都说了,那就告诉我,机械与魔法哪个才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具体我不得而知,但如果将问题缩小一下,在百年之间,对于维尔特拉,甚至整个罗希瓦尔大陆来说,魔法依旧是最为强大的力量。”星尘顿了下,“但有时胜利者并不是最强者。” “又是一个狂妄无知的家伙!”汐又垂下了头,开始了手上的工作。 “汐小姐,明天是否有时间,我希望您能跟随我走一趟,我将向您展示我所掌握的力量。” “时间,哪里碰面?” “明日清晨,水城西门。” “知道了。” “打扰了,明天见,”星尘鞠躬之后退了出去。 走出店门,他看了眼道路尽头,屹立在楼房之后的铁塔,笑容再一次跃上脸庞。他喃喃道,“我的公主殿下,你的计划要开始了,就要开始了!” 第145章 准备就绪 格伦斯立在铁塔的顶端,俯瞰整座城市,目光所及,全是热闹非凡的景象,芽月,总是充满生机的季节。 这个地方独一无二,仅仅属于他和姐姐,亚沙来王宫之前,教授礼仪的女官是一个老太婆,总是会说这不行,那不行,吃饭不能说话,睡觉不能乱动。 每天安排满满的礼仪课程,姐姐在学习完这些课程之后还需要跟随剑术师傅学习剑术,而他则会偷偷绕过守卫与人群来到铁塔顶端,被老太婆划为重点禁止区的地方。 老太婆常常在寻找了半天格伦斯也找不到时,终于在晚餐之前,看到格伦斯迈进房间时,怒气汹汹的问。 “殿下,您怎么又跑走了,这些我可以不追究,不过您要如实告诉我您去了哪里?” 格伦斯一次也没说过去哪里,但亚沙后来告诉他,老太婆早就知道了他来这里,只是老国王默许了,她便没办法干预,但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围栏修缮一新,想来是加固了一下,害怕出事,这位上了年纪的宫廷女官总归是不放心。 他来这里倒并非做什么坏事,只是闲的无聊,常常拿光石镜去看街道上的行人,准确的说是女人和她们身上的衣服。自己总是能看出哪些搭配好,哪些搭配不好。这个活动一直持续,直到大一些,他获得了更大的权力才逐渐衰减。 姐姐也是这里唯二的常客,姐姐与他不同,常常用光石镜去看城外的风景,那个蒸汽船还有来往的客商和佣兵。 果然从开始就不一样,格伦斯现在想来。 他举起光石镜仿照姐姐的视线去看世界,只能看到黑黝黝的大铁块,毫无美感可言。总归还是不习惯啊! “你果然在这里,”身后忽然传出清脆的声响。 格伦斯回头,却看见拉克丝就站在后面,微风吹动着她的长发,身上穿着的诺海风格的浅蓝色长裙,赤着脚站在那里,裸露着白皙的小腿,手中还拎着双精致棕色高跟长靴。 这个地方被一个铁栏隔开,想要到这边来,一定要低下身体,小心翼翼的钻进来。 想必是害怕扭到脚便脱掉了鞋子,果然是个不守规矩的女孩,倒不是真的不守规矩,而是他们家族只有她一个孩子,她的喜好就成了规矩。 “你身上的裙子少了这双鞋就失去了意义,”格伦斯放下手中的光石镜走过去,低下身为她揉去了脚上的灰尘,“来,穿上吧!” “我觉得这双鞋子有点小,穿上有些酸,暂时不想穿,”拉克丝依旧拎着鞋子。 格伦斯起身,“可能是你又长高了点,这双鞋子应该是去年订制的,不过你不觉得硌脚吗?这地板花纹挺深的。” “不会,刚刚好,”拉克丝像是想证明她的说法,伸展双臂,转了起来,风儿顺着她的身体流动,长发和长裙一起舞动,如同旋转的花朵。 格伦斯看呆了,他第一次觉得这身长裙有了不一样的魅力,和以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呐,你说姐姐她是不是对你寄予厚望?”拉克丝压下了裙子,抬起头问。 “并不会,姐姐从不觉得我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她常说我只需要开开心心的玩耍就好了,她负责帮我解决所有麻烦。”格伦斯话语突然停住了,他觉得喉咙被堵住了一样。 “可姐姐已经不在了,能够解决麻烦的只有你自己了,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会帮你的,”拉克丝嘴角一翘,露出了一颗小虎牙。 “谢谢,”格伦斯会心一笑,“星尘先生让你来的吗?” “诶,你怎么知道?”拉克丝美丽的脸上有些惊讶的表情。 “除了他,没人关心我此刻的状态,”格伦斯语气低沉。 “谁说的?父王和我都关心,只是相比之下,星尘先生更迫切想知道你的答案,而我和父王则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判断。”拉克丝表情严肃的说。 格伦斯又愣住了,他望着面前美丽的少女,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突然鼻子一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你会支持我的……对吗?”格伦斯轻声问。 拉克丝忽然扔掉了手中的鞋子,大步跑过来,一把扑到格伦斯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衣衫里,低声说,“你不应该怀疑这一点……我很伤心。” 格伦斯能够感觉到怀中的女孩发丝的香气,还有他胸口处传来的湿润,女孩的啜泣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刺耳,他只能抱紧女孩的身体,任由她的泪水湿透自己的衣衫。 阳光来到头顶,格伦斯觉得怀中的女孩忽然挣了一下身体。 “呐,我的脚有点疼,地板确实很硌脚,”拉克丝低着头小声说。 “我当然知道,小时候我试过的,”格伦斯揉了下她的头发,然后去捡回了女孩扔掉的鞋子,为她重新穿上。 穿上鞋子的拉克丝使劲踩了踩,似乎之前说小,不合脚,也都只是借口而已。 “那你是有了自己的决定了?”拉克丝问。 “对,”格伦斯走过去将身体压在栏杆边。“我已经想好了。” “明天清晨,北门,他让我转告你,”拉克丝也走了过来,与他做着同样的动作。 “我知道了,”格伦斯并不意外。按照星尘的意思,他亲自参与,将起到更好的效果。 “看来他倒是多虑了。”拉克丝理顺了额头前的发丝,“本来他还说,如果你依旧犹豫不决,就说一个事,说完之后,你一定会同意一起去的。” “什么事?” “他说前段时间看到过希奥特的军装,按他那不入流的审美观念都觉得一般,可能需要改良一下,所以希望你能为联军女兵设计一套新的军装,哦,对了,他还说这个计划已经得到联邦议会批准,上次他专门为此去拜访了亚丁司长。” 格伦斯先是一愣,继而面露微笑,“他还真是了解我啊!” 拂过脸颊的风似乎又清爽了不少。 “我忽然觉得很不开心了,”拉克丝注视着前方的街道。 “怎么了?” “吃醋了!” 第146章 白安娜斯河 白安娜斯河畔,西流河战区军队驻地。 白安娜斯-亚卡拉,一位在希奥特联邦都久负盛名的大牧师。相传许久之前,西流河地区出现了一场可怕的瘟疫,得病的人会迅速死亡。尽管治疗方法已经找到,但在那个交通极为不便的年代,而且还是山路崎岖的卡尔特地区,可能需要一天时间才能够得到治疗,但那种瘟疫从发病到死亡,仅仅需要四个时辰。 当时白安娜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以身体为媒介释放了一个神秘的魔法,随着她跳入西流河里,她的身体融化于水中,整个西流河的河水成为了治疗疾病的药物。 疫情得到了控制,而人们为了纪念她,便将她跳入的那条西流河支流,命名为白安娜斯河。 而现在这条河是希奥特联军的驻地,透过宽敞的河水,可以看到隔岸的土地,那里树木林立,春天的气息更为浓郁。 约书亚踏着整齐的步伐在走廊里穿行,身边时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却只是微微点头,并不应答,药水的气息弥漫在走廊里,医护女兵们围着白色的布裙在清扫着房间。 这里是一个医院,西流河驻地虽然靠近边界,却很少打仗,所以平日无事时,这些女兵便会拿着布条将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就在这里了,”马尔科姆在身后提醒。 约书亚停下脚步,整理过衣领,推门进入。 房间里布满了空荡的病床,白色被褥整洁如新,这种时候确实很少会有伤员。分隔病床的纱帘随风晃动,这只军队的统帅,海克蒙德,就坐到床边,面前病床上的年轻士兵有些拘束,涨红了脸。 “……别太担心,只是轻微腿伤,过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海克蒙德用着慈祥的声音说。 “元……帅,我没事的,就是他们,他们都……只是想回……回家而已。” 年轻士兵声音弱小,像是蚊子在乱叫,放到平常伤员多的时候,即便是坐在他旁边的海克蒙德也听不清,可在今天就连站在远处的约书亚都听的清清楚楚。 “我知道,可军队的规矩不能坏了,他们私自离开,就是错误,你不用自责,”海克蒙德低声说着,很难想象他那张布满伤疤脸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谈话结束了,海克蒙德为年轻士兵盖上了被子,然后站起身拉上了帘子。 “你回来了,”海克蒙德从约书亚身旁经过,“情况如何?” 约书亚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情况很糟糕,您为什么还不让马尔科姆带兵出发?” 这个问题也是他来这里的目的,本来按照计划,马尔科姆带着柯修王子的身份徽章回来,再带着大军赶往西部山海的入口,那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趁着魔物还没聚集,一一剿灭。但这个计划却被卡在了最开始的地方。海克蒙德元帅并未同意军队出发,只是说再等等。约书亚没办法,只能连夜赶回了这里,等待这里最高的军队统帅海克蒙德元帅下达命令。 “是啊,我为什么不派兵呢?”海克蒙德自问自答,“原因当然很多,刚才那个年轻的士兵名叫扎特,是一个哨兵,也就是在昨天,一个小队的人想要趁着夜色偷偷逃离这里,被他发现了,他拼死拦住了他们,尽管被暴揍了一顿,腿部骨折了,他却坚持了自己的职责。可能你也就会这样听一下,但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逃跑吗?” 海克蒙德停住脚步,看着廊外的空间里,远处的山上,士兵们正在列队训练,武器似乎映射着光芒。 约书亚并不知道这个事情,更无法得知原因。 海克蒙德替他做出了回答,“很好理解啊,因为他们的故乡正在遭受魔物的袭击,你走之前这个消息就出来了,现在已经压制不住了,军队里有很多人的家乡就是在西部山海里,每天晚上睡觉时恐怕都能梦到家里的房子被魔物破坏,亲人被魔物杀死。如果这样他们都能够睡着觉的话,我想我就该睡不着了,我需要的是勇敢的部下,绝不是失去人性的部下。” 这个事很容易理解,就连他的情况也和那些逃跑的士兵情况差不多,如果不是军队调令太过严格,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带领军队出发去剿灭魔物。 约书亚又问出了这个问题,“那您为什么还不派军?有柯修王子殿下的徽章,可以不需要议会的调令,直接派出部队。” “那只是平时的情况,都习以为常了,也就习惯这么理解了,但律法上可没这一条,”海克蒙德淡淡的说。 “什么意思?”约书亚满脸疑惑。 “你看下这个吧,”海克蒙德递过来一张信函,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盛开在荆棘中的蔷薇花,希奥特的标志,也是议会最高指令,蔷薇令。 约书亚接过信,海克蒙德则直接开口说,“信上说的很简单,议会怀疑卡尔特境内存在机械师组织,而且也怀疑军队正在秘密进行机械武器研究,特委派联邦圣法司司长洛林-尤菲尔吉斯,来此彻查此事件,而对于西部山海魔物肆虐,他们给出的回复是,将由教廷人员考察之后,做出判断,军队暂时并不行动,理由是兽族有南侵迹象,北部战区的军队不能够轻易调动,而我们则等待接受调查之后,听候议会安排。” 每一行,每一个字,约书亚都不想放过,他的表情逐渐僵硬,然后砰的一下碎裂开来,手指握紧信函,“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他们还是不信任我们,在议会看来,魔物固然是一个问题,但魔神之子都存在了这么多年,能够掀起多大的浪花,恐怕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或者是自认为很清楚。相较之下,军队是否安定就成了他们更为重视的问题,尤其是还夹杂着机械的力量,这可是禁忌,没人敢轻易触碰。”海克蒙德语气低沉。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约书亚又问。 “计划还需要进行,想要剿灭魔物,首先需要保证我们该能在这个位置待下去,”海克蒙德看了眼远方的道路,那里扬起了一片沙尘,“他们已经到了,准备好的戏要开始了。” 第147章 全员到齐 成群的战马疾驰而来,每一个人都骑在马背之上,这种东陆草原上的代步工具深受贵族们的喜爱,当然,这里的贵族需要加个括号,单指那些想要显露英勇的贵族。毫无疑问,圣法司司长便是其中之一,即便年近六旬,依旧勇猛,一马当先将众人撇在身后,后方一头骏马上插着一面大旗,旗上印着荆棘蔷薇花。 有着荆棘蔷薇花的战马没有经过任何阻拦就进入了驻地内部,海克蒙德一身军装,站在道路中央,身后是约书亚和一些军官。 战马在海克蒙德跟前停下,沙尘快要笼罩了地上的军官,海克蒙德却面无惧色,待到马背上众人下来,他才微微鞠躬,“西流河战区军队统帅海克蒙德,参见特使大人!” 洛林相较之前已经褪去了礼服,换上了一身正装,武器还挂在腰间,是一柄巨大的宽刃短剑。 洛林只是微微点头回应,并未多说,踏出之后朝里面走去,海克蒙德作为最高指挥官,紧跟其后。 “海克蒙德元帅,好久不见,”洛林说,但能看出这种客套性的话语他并不擅长也不喜欢说,所以便直接开门见山。“此次并无别事,仅仅是调查一下军队情况,算是例行检查了。” 海克蒙德眼神瞥了下,跟随洛林而来的人员多数已经离开,这会儿已经布满了整个军营,来调查自己这个军队统帅是否尽职尽责,这当然这并不是大事,主要是有没有擅自进行研究机械武器研究,或者是有没有军队不在驻地。这才是大罪。 他当然不认为这是有用的措施,因为这些仅仅是有个程序,证据早就在圣法司手中握住,而真正的拥有决定权,还在面前这个老头手里,毕竟联邦圣法司司长亲自来此。 “洛林司长请按照既定计划执行,我军一定配合。”海克蒙德行礼道。 洛林不再说话,只是停住了脚步,朝身后看去,“别急,还有人没到呢,等人全部到齐,事情一下解决。” 海克蒙德并无意外,只是等待着下一位客人的到来。 约书亚离开多日有些不了解情况,此刻只能侧了一下头,一位军官凑过来在他耳边说,“王室的人也是今天来,带队的是格伦斯王子殿下,据说好像是为女兵设计新的军装。” 那位青年军官说到最后一句,似乎再也掩饰不住笑意,马上撤开了身体,捂着嘴偷笑。 “挺符合他身份的啊!”约书亚自言自语。 格伦斯王子殿下的古怪癖好,在贵族之间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事情,那群高楼豪园里的贵族很多都有些奇怪的癖好。但格伦斯王子可不同,完全把那东西当做要事,实在对这位王子没有任何好感,或许仅仅只是对于男人,约书亚听说王子殿下在贵族女眷中的声誉很好的。 “可没这么简单,”老参谋长加布鲁抽了口劣质香烟,“约书亚上校,你可能并不清楚,洛林司长今日前来,三天前才递来信函,而格伦斯王子殿下却是昨天连夜送来的消息,从水城到这里,即便是骑上最快的马,不休息也需要三天才能到,可哨所报告他们已经快到了。这说明他们是赶着这个时间点来的,用意很深啊!” 约书亚很清楚这里面的道理,如果单纯只是为了设计新的军装参考,随时都可以,可偏偏紧跟着亚丁司长而到,不知是帮助他们,还是保护自己。 原本还晴朗的天空,忽然阴暗了下来。 “来了,”约书亚抬起头看着远方。 天空中出现一头巨大的生物,遮盖住太阳和光芒,那像是巨大的蝴蝶,光彩夺目,翅膀瑰丽,如同舞动的彩色裙摆。 空蝴蝶,一种贵族常用的代步工具,速度并不快,根本赶不上普通战马和地行兽,连飞龙都追不上,唯一的优点是平稳以及美丽。 空蝴蝶漂浮在半空中,四个人从蝴蝶背上跳下,领头的便是那位英俊的格伦斯王子,此刻他身着黑色军装,胸前佩戴着代表卡尔特王族的铁焰花徽章,腰间是一把长柄佩剑,精美华丽,只怕仅仅是个饰品。 令约书亚好奇的是格伦斯身后的人,左边倒是正常,装扮像是一位宫廷护卫,而右侧那位年纪轻轻,黑发黑瞳,脸上没任何表情,但给人感觉并不冰冷,倒有几分神秘。 但最后还有一个人,身体被灰袍包裹,头上还带着兜帽,一直低垂着头,看身材应该是一位女性。 格伦斯上前一步,右手抚剑柄,左手平放腰间,朝洛林司长和海克蒙德浅浅鞠了一躬。 “格伦斯很荣幸见到洛林司长和海克蒙德元帅。” “殿下不必多礼,”洛林同样回礼。 海克蒙德作为主家,开了口,“洛林司长,格伦斯殿下,请跟我来。” 众人沿着长廊缓步走过,海克蒙德一一介绍设施与军队军纪,士兵列队操练。走廊里来往之人表情严肃,神色匆匆,倒像是军队的气氛。 推开一扇门之后,海克蒙德回身笑道,“军中条件简陋,诸位多多包涵。” “钱总是用到不该用的地方,”洛林看了眼简陋的军舍,一把合上了门,“联邦财政分配不均问题一直很严重,但我想即便如此,给予西流河战区的钱应该也够用,可以豪不夸张的说,这里的条件恐怕连拨给你们的钱十分之一都没有使用,钱都用在哪里了?海克蒙德元帅,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当然,”海克蒙德从容不迫,“联邦财政下拨的军费本就不多,军队装备更新以及军饷发放勉强还能维持,但长年以来,我军战兽更新一直是一项不容忽略的开销,已经入不敷出,常常需要王室贵族的支持,才能够维持运转。” 格伦斯愣了一下,刚巧看到海克蒙德的眼神,那像是在试探,他又看了眼身后的星尘,星尘微笑点头。他便微笑着说: “确实如此,战兽是如今军队主力工具,骑兵更是战争不可或缺的力量,这笔支出很是昂贵。” “并不会吧,如果我没记错,从几年前联邦议会就决定裁剪军队,根本不会出现勉强维持的情况,余下的资金便可更换战兽,你们确定只是更换了制式装备……”洛林停顿了一下。 “两万件,”身后的随从补充,对于年老之人,记忆力衰退总是让人烦恼。 “确定只是两万件?”洛林加强了语气。 “确实如此,”海克蒙德回复,“这里有详细的报表还请过目。” 老参谋长加布鲁递过去一个密封的档案,洛林的助手刚想接就被他制止了,他虽然对于财政方面的东西不够了解,但也稍微清楚,能够这么随心所欲的答复,应该不存在任何问题,如果看了这份材料,反而有越权的嫌疑,毕竟他只是圣法司司长。 “不必了,找个地方,等待检查结果吧!”洛林直接拒绝,又继续朝前走去,他的腿上有伤,之前还拄着手杖,现在工作期间,他为了保持应有的态度,硬撑着身体。 第148章 桌上对决 军队里可没有会客厅,临时将会议室拿来用,依旧是平时的陈设,连桌布都没有铺,那张沙盘放在桌子中央。 而在这里,坐下的人只有三个,洛林,海克蒙德还有格伦斯,其余所有人都站立在他们身后。 “这里是西部山海最狭窄的地方,也是通向佩尔西斯最近的道路,可即便如此,我们依旧很难穿越,佩尔西斯人真是一个勇敢的民族,”洛林司长伸手指着地图之上的山脉。那一处名为永冻之山的地方,穿过过那座山脉,很容易便能够到达佩尔西斯。 “确实如此,佩尔西斯人与希奥特人同根同源,可他们所表现出的勇敢实在让我们汗颜,”海克蒙德略表遗憾。 “假如要将佩尔西斯纳入希奥特的版图,海克蒙德元帅认为采用何种方法为最好?”洛林饶有兴致的问。 海克蒙德并没有立刻变态,只是在揣度洛林的用意,洛林司长本就是军队出身,对于军事方面的事情感兴趣倒是正常,但佩尔西斯曾主动要求加入希奥特,虽然被联邦议会否决,原因也仅仅是他们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如果无条件加入,联邦绝对会乐于接受。想到此处,他有了一个试探性的答案。 “如果能够满足他们的条件,我想他们应该会乐于加入的。” “条件?他们并没有任何资本和我们谈条件,”洛林眉头冷骤。 “在我看来,”格伦斯话语引来了众人的视线,“对于佩尔西斯人来说,他们只是想获得更好的生活,与东陆的机械之国维尔特拉不同,佩尔西斯人的生活虽然贫穷,但却乐在其中。所以他们本身就对联邦不太重视,换句话说,就是加入联邦固然有诸多好处,但如果联邦拒绝,他们并没有理由选择放弃条件而加入联邦。” 格伦斯朝二人颔首,站起了身,拿出放在胸口处的手帕,轻轻折叠,变成了一个长方体布条,他将布条放在沙盘之上,横盖了整个希奥特,一直延伸到了西部山海之后的佩尔西斯。 “但如果他们的人民,感受到了繁荣的联邦,恐怕便会抑制不住对繁荣生活的向往,所以,我们仅仅需要修建一条穿越西部山海的铁路,将希奥特的繁荣播撒到那片土地之上,他们自然会迫切的想要加入希奥特。正如卡尔特的一句俗语,已尝荤味,难念素香。说的便是如此。” 这段话一气呵成,没有半刻思考与停留,言语之流畅使得众人叹为观止,就连海克蒙德那张布满伤痕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好一个以尝荤味,难念素香,格伦斯王子见解独特,实在是少年风气,”洛林忽然换了一种语气,“卡尔特王关于修建卡尔特铁路的计划,我认为完全可以延长一段,进入佩尔西斯境内,即便是在山区修建铁路难度很高,但也并非不无可能。” 这位圣法司司长似乎对于佩尔西斯有着很深的执念。 格伦斯并没有去接洛林的话,只是微笑回应。没人注意到,星尘的手从刚才就贴在格伦斯的背后。那段让人赞叹不已的话语当然是出自星尘,只是假借格伦斯之口说出而已。 不可否认,此刻所有人对于这位“声明在外”的王子殿下开始刮目相看。就连约书亚都不禁怀疑是不是这位王子殿下之前故意隐藏能力。 调查结果很快传来,一个又一个人进到会议室之内,贴在洛林耳边低语,无论话语长短,洛林至始至终都没变过表情,直到最后一个人说完,他接过随从递来的文件,拿墨水笔勾画了一阵之后,又交给了那位随从。随从低头退去,来到下首位置,先是对着众人深鞠了一躬,然后打开文件头也不抬的念。 “海克蒙德元帅,我将代表圣法司就此次西流河战区军队涉嫌违反联邦法令一事,向你询问一些问题,你的答案将作为判断的辅助材料递交联邦圣法司总部,所以还请严肃回复。” “我明白了,”海克蒙德停直身体。接下来才是硬仗,什么交由圣法司总部裁决,圣法司司长就在这里,哪有这么麻烦,明面上是按照程序走,实际上只需要让洛林司长信服就可以了。 “根据资料显示,贵军存在有机械部进行机械方面研究,请解释其目的以及人员构成。” “首先确实存在此部门,其次,他的目的仅仅是提供辅助装备,例如机械手套,以及侦查装置,并为进行任何违反法令的机械性武器研究及制造。至于人员构成,加布鲁参谋长,”海克蒙德喊了句。 加布鲁从其身后走出,将一个文件档案放入桌上,“这是详细人员名单。” 亚丁连撇都没撇一眼,只是在微微点头之后,闭上了眼睛。 侍从继续问,“根据我们调查,贵军中存在大量机械武器,虽然制式都保留原态,但性能以及材质却有了提升,请做出解释。” 这才是该有的问题嘛,不过却对海克蒙德不存在有任何问题,“我始终相信,简单的改良,并且只是材质方面的,并不违背联邦法令,相反却可以获得高额的回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如果这样还违反联邦法令,我愿意接受处罚。”海克蒙德对着洛林补充说。 洛林轻笑一声,“海克蒙德元帅言重了。” 他并未多说太多,毕竟作为圣法司司长,如果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就会生出很多不必要的事端。 “下一个问题,”侍从继续念道,“根据在水城希尔雅莉斯缴获的罪证,私自制造的机械师徽章,该徽章在贵军军营里也有发现。” “这可是个不好办解释的问题啊!”亚丁睁开了眼,从口袋里扔出一枚徽章。 铁制的徽章落在了沙盘之上,嵌入了水城旁的沙土里,露出的部分闪着光芒。 海克蒙德微微一笑,双手撑着桌子,“我对于此事从未听说,例行检查也并未有任何异常,更没有接到士兵举报,对于此事,我很遗憾,但是违背了联邦法令,我将无法保护他的安全,请圣法司进行合乎律法的判决,同时对我的失职之罪,也请一并解决。” 一阵微风吹进了房间,使得屋里的帘子晃动了一下,传出零碎的声响。 似乎空气在这一刻也凝滞住了,洛林和海克蒙德视线碰撞,他能够感受到那里面的淡然。失职之罪,可大可小,但对于王国钦定统帅,就算是联邦最高议会也无法裁决,除非该国国王首肯,显然没有一个国王会同意削弱自己的力量。 “洛林司长,能够告诉我是我的哪些士兵触犯了法律?”海克蒙德又问。 “抱歉,这属于机密,并不能够告诉海克蒙德元帅,”洛林直截了当的拒绝。他是真的给不出人,如果能够清楚是谁的徽章,拉出来一问便能够得到想要的答案。 “好吧,这很让人遗憾,我很想知道是我的哪位手下,胆敢触犯法律,确实是我的罪过。”海克蒙德不无遗憾的说。 洛林脸色铁青,这种虚伪的人实在让他大为恼怒。 “下一个问……”侍从继续念道。 “不必了!”洛林忽然站起身,伸手制止了侍从,“直接念最后一条!” 侍从开始一愣,不过旋即反应过来,“最后一个问题……海克蒙德元帅,您是否与叛逆组织——创世界有过接触?” “请如实回答,我们从不会进行无意义的询问,”洛林表情严肃。 最主要的问题来了。炽天使事件之后,联邦政府正式禁止机械武器研究,但多数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最为主要的禁忌便是那群不安分的机械师,而他们中唯一引起联邦高层注意的就是创世界。 但是,这对于海克蒙德来说,这仅仅是一个考验。约书亚则有几分紧张,他并不清楚元帅大人是否接触过创世界,但联想到之前在大殿之上的行动,很难不让人担心。 难道计划已经在进行之中了,他不禁怀疑。 可等他抬起目光去看,却猛然发现格伦斯王子殿下身后的那个黑发少年正看着他,注意到他的目光,报以微笑。 “我从未与叛逆组织有任何接触,此事我可以用我的生命起誓,”海克蒙德朗声道,“诸神在上,此言永远有效。” “那这个东西呢!”洛林起身夺过侍从手中的档案,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档案那一页没别的东西,仅仅只有一张照片,上面勾勒着林立的机械装置,而在那之前,则跪在地上成群的士兵。 “这是我们在卡尔特境内的山区里发现的能源供给装置,根据人员检查属于创世界的发明,而海克蒙德元帅应该认得那些士兵,他们可穿着你军队的衣服。” 海克蒙德沉默了一会儿,猛的站起身体,又快速坐下,“他们并不是我的人,而是一个我不愿意提起的人的名字,赛尔斯,希奥特之狮。” 再坐的每一个都不会没听过这个名字,兽皮战争里希奥特最耀眼的将星。 “赛尔斯?他都死了!”洛林怒拍桌子,“你还想把责任归咎到一个死人身上!” “格伦斯王子与再坐的诸位或许不知,但洛林司长难道不清楚,赛尔斯元帅从一开始就支持机械力量的发展,资助机械研究,还曾经组建过装备机械武器的部队,希奥特之狮,虽然随着他的死去,希奥特之狮被重组到各个军队之中,但毫无疑问,终究有一些人是属于机械,一旦创世界发出命令,隐藏于军队之中的他们就会开始行动。我想应该有很多军队向联邦报告此事。” “但你的军队可没有!”洛林一针见血的支出问题所在。 “不,我们曾经失去了两个中队,只是可能遗失在了某个地方,或者联邦并不认为区区两个中队,不足百人算是大事。他们已经不再是我的士兵,而是联邦的犯人,”海克蒙德神色自若的伸出手。 总参谋长加布鲁从一大堆文件里抽出了一个递了过来,海克蒙德看着不看,扔到了洛林面前。 洛林的手掌收缩,揉皱了档案上的纸张,然后走到座椅旁坐了下来。 “到此结束,在得到最终答案之前,还希望海克蒙德元帅留存于此。”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虽然对于此次检查来说,已经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可对于海克蒙德来说,还远远不够好,他要的可不是这句话,而是完全解除联邦对军队的怀疑,可以让他即刻出兵。他眼眉低垂,手指合拢在一起,沉默不语。 直到一个士兵匆忙跑了进来,跪倒在地上。 “元帅,处决时间到了!” 听到这句话,在场所有人皆是有几分惊讶与不解,只有两个人嘴角微微翘起。 一个是低垂着头的海克蒙德,一个人除了约书亚之外没人在意的星尘。 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149章 逝去之人 清澈的河水在一旁流过,一座建在河水之上的木制平台延伸进了河面之上,河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木制支架。 穿戴整齐的士兵站在三面,空余那面便是那个木制平台。河岸边的柳树已经抽出了青条,微风过后,空气中弥漫着嫩芽的香气。 众人停在了后方的高台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方的木制平台和周围的一切事物。 年轻的士兵爬上桅杆摘掉了飘扬的旗帜,然后飞快的跑了回来,将旗帜插到了高台之上,那里才是需要它的地方。 河流上的木台之上,站立着五个男人,皆是一身白衣,手被绳子捆绑着,头发凌乱,眼神里布满了泪水,他们的脚被木台之上的铁链牢牢拴着,不能动弹。 毫无意外,他们就是将要被处决的人。 年轻的犯人泪水渗透了衣衫,腿也在不停的颤抖。 “叔叔,我不想死!”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没用的,没用的,我们就要死了,雷尔夫,记得,你是卡洛斯谷地的男人,永远不要忘记,”稍年长一点的男人冷声道。 “可叔叔,我就要死了,要……死了,我不甘心啊,”名叫雷尔夫的少年还是很害怕。 “没用的,没用的,家园已经被毁灭了,”男人又重复了刚才的话。 “为什么要杀我们……为什么要杀我们……为什么!”雷尔夫突然跪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道。 人群里的立刻响出了一波骚动,士兵们表情怪异,但显然更多的是心寒。 “他们犯了什么军规?”站在高台栏杆前的洛林司长开口问。 “未经允许擅自逃离军营,不,更为准确的说,他们放弃了士兵的职责,”海克蒙德拉起了一件披风,系在身上。 对于军队而言,秩序永远不能紊乱,处决触犯军规的人,并无过错。 “开始吧!”海克蒙德淡然道。 总参谋长加布鲁朝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小士兵快速跑下了高台,几息之后,一个手持金色长柄斧的士兵走上了木制平台,回身取下了胸前的徽章,放在了口袋里。佩戴着徽章处决同胞,那将是莫大的悲哀,代表先辈荣誉的徽章,并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刀斧手步伐缓慢,来到了最左边,拉起了跪倒在地上的雷尔夫,擦干了清秀脸庞上的泪水,粗糙的手掌把那张俊脸磨红。 “别怕,孩子,冥河里将有善良的人为你引渡,下一世,你将忘记所有痛苦,重新收获更为美好的生活。” 略显俗套的话语,并不能安抚脆弱的心灵,即便是手刃过诸多敌人的青年,依旧被泪水再次弄花了刚擦干净的脸。 “叔叔……我怕,救我啊!救我啊!”雷尔夫身体瘫软下去,如果不是被刀斧手拉着,恐怕又将跌倒在木板上。 “卡多,我先来吧,我不想再看到懦弱的人哭泣,”被雷尔夫称作叔叔的男人,对刀斧手喊道。 卡多粗黑的眉头也在微微颤抖,他松掉了仿佛失去骨头的雷尔夫,走到了男人身旁,捋顺男人脖子旁的头发和衣服。 男人则抬起头看着下方的白安娜斯河,嘴角一笑,弯下膝盖跪在木板上,头伸出木制平台,脸对着下方平静的河水。 “你可曾听到琴声在麦垛旁响起, 那是我美丽的故乡。 那里不曾风调雨顺, 那里常常路途泥泞, 即便如此, 我依旧喜欢雪中的故乡。 远方的炊烟袅袅升起, 我站在山丘上遥望, 那座模糊可见的村庄, 那是我深爱的故乡。” 男人沙哑的嗓音透过了树枝,河流,和人群,飘然到了高台之上。 木台之上的人开始跟着吟唱,随后是周围的士兵,最后是整个军营。 歌声响彻在了这片空间里,这个名为白安娜河的地方。 “这是什么东西?”洛林气息微喘,他紧紧盯着平台上哭泣而歌的人。 “西部山海的古歌,一般会在寒月时唱起,怀念故乡时才会唱起的歌,”星尘依旧立在格伦斯身后。 格伦斯忽然站起身,“海克蒙德元帅,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要逃跑?”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动着海克蒙德披风,他呆滞了半晌,才喃喃道,“西部山海里有他们的故乡,而此刻他们的故乡正被魔物践踏,那里有他们的亲人,朋友,还有妻子和每一寸熟悉的土地。但我们并无法去驱赶魔物,保卫故乡,我想他们仅仅是为了保护家乡。” 似乎觉得话语太过感伤,海克蒙德又轻笑着说,“殿下不必多虑,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违反军规便是罪过,即便是我,即便是我,也应如此,接受惩罚。” “对于违反军规的人,确实不应该宽恕,哪怕他们的理由多么让人心生怜悯,”洛林望着天空说。 两位都发话了,格伦斯也只能立在栏杆旁,焦急而无可奈何的注视着下方的情况,刀斧手武器的寒光射进了他的心里。 “并不是海克蒙德元帅想让他们死,而是他们不得不死。”星尘取下了一件羽织为格伦斯披上。 海克蒙德脸上表情毫无变化,只是握住栏杆的手,缩紧了几分。 约书亚呆呆的看了眼下方,又看了下海克蒙德,瞳孔里写满了惊慌,他忽然想起了今天早上海克蒙德去看望的那个年轻士兵。 “刚才那个年轻的士兵名叫扎夫特,是一个哨兵,也就是在昨天,一个小队的人想要趁着夜色偷偷逃离这里,被他发现了,他拼死拦住了他们,尽管被暴揍了一顿,腿部骨折了,可他确实坚持了自己的职责。” 海克蒙德当时的话语清楚的印在他的脑子里。无论是当时的他,还是可能如今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士兵扎夫特,都未曾想过后果。只是被暴揍一顿,只是被暴揍一顿!那群人即便是想要逃走都没有选择杀死同伴,可就是这样的人,却被那位尽忠职守的同伴送上了死路。 “早点送他们去冥界吧,希望来世能够降临到希奥特的土地之上。”海克蒙德的声音低沉浑厚。 刀斧手得到命令之后不再迟疑,只是最后男人的头发理顺。 “再见了。” 他猛然扬起了手中巨斧,白光闪过,一股血液从颈部飞出,抛入了天空。那张坚毅的面孔伴随着头颅落入了平静的白安娜斯河之中,泛起一阵涟漪。 刀斧手又是一斧,劈断了男人腿部的铁链,随着沉重的链条断开,男人跪着的身体,倒了下去,血液顺着颈部不停地流出,仿佛一条涓涓细流,汇入了清澈的河水之中。 刀斧落下,刀斧手抱起男人的尸体,抛入了河水中,尸体和头颅顺着河流在不就之后将进入西流河,最后进入浩渺的绝望之海。 第150章 胜者得意 刀斧手站在河边久久注视着河水。 忽然,嘭嘭声不断传来,剩余的犯人猛的抬起脚,固定铁链的木板纷纷碎裂,他们已经完全脱离了控制。 “你们……!”刀斧手看着一个个挣脱铁链的男人,口中发出不知是惊恐还是疑惑的话语。 “或许我们的死将让元帅明白!”男人们各个面目严峻。 他们像是视死如归的勇士,站立在一起,注视着那遥不可及的高台之上,注视着他们的统帅,海克蒙德。 “控制住他们!”洛林冷声道。 “不必了,”海克蒙德转身朝后方走去,约书亚跟了上去,“他们只是不甘心啊!是啊,怎么能甘心啊!就这么死去,连亲人的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 洛林一愣,猛然朝下方的平台看去。 只见那群被束缚了手臂的男人,面带微笑,齐声高唱: “以我之剑,开拓疆土,以我之盾,守护河山!” 一瞬间,山营里,山坡上,白安娜斯河边,高台之上的卫兵,都喊着这句希奥特联军战歌。 就在这齐声高呼中,那群来自卡洛斯地区的勇士,纵身跃下了平静的白安娜斯河。 他们的手臂还被捆着,落入河水之中,恐怕就算是再神通广大的人也无法逃离。 这一次,并没有鲜红的血液溅出,却依旧陨落了许多生命。 刀斧手漆黑的瞳孔快要撕裂,手中的巨斧翻然落地,发出沉重的声音,像是哀鸣。他低下头,看着那沾满鲜血的斧刃,眼睛猛的一张,倒在了地上。 “刀斧手都这么脆弱,传出去恐怕会让军队蒙羞,”海克蒙德已经来到了木制平台之上,约书亚就站在他身后,他扯掉披风走到刀斧手身前,拿起了长柄战斧。 “约书亚,你将做一次斩断罪恶的人,感觉如何?”海克蒙德将长柄战复伸到约书亚面前。 那张英俊的脸,什么时候都能够带着一丝浅笑的脸,此刻再也笑不出,约书亚有些颤抖的伸出手臂,碰到了那被阳光晒热的斧柄,巨斧之上的血液顺着斧柄落入了手掌之中,粘稠腥臭,让人快要吐出来了。 约书亚从没感觉到自己那么讨厌血液,像极了散发着恶臭的淤泥。 阳光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神经,还有周围的士兵的目光,还有那高台之上的众人。说不出究竟是处于什么心理,每个人都看着他。 “别犹豫了,约书亚,伟大的计划从这一步就要开始,我想一些人牺牲是必要的,世界之黑暗,需要用鲜血来沾染。” 海克蒙德按住了约书亚的肩膀轻声说着,约书亚转过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却被光芒刺的再一次闭上了眼。 “别犹豫了,高台之上的人还在看着呢!” 海克蒙德继续说着。 是啊,高台之上的还在观看呢,约书亚在心中不停地重复着,本不该死去的人已经死去,如果他们停止不前,那么牺牲将变得毫无意义。犹豫不决,这是一名战士不该有的反应,可他此刻只觉得心脏的跳动都挺清晰的听到。 “雷尔夫,这是你的名字吧!”海克蒙德又对着趴在木板之上的青年道,“放心,在你死后,我将亲自斩杀那群魔物,守护你的故乡,不,我们的故乡。” 这就像是魔鬼的循循善诱,在约书亚耳边如念咒语般喊着。 “杀了他吧!杀了他,其他人就得救了。” 一切的似乎就是这么简单。 “元帅……我不想死,玛利亚还……还在家里等我呢!”雷尔夫泪水塞满了整个眼眶。 他想起了新婚的妻子,那柔美的脸庞的触感,是这辈子触摸过的最柔软的物品,像是白云一般,想来应该是那个感觉。 海克蒙德抽出了约书亚腰间的佩剑,用力一挥,雷尔夫脚上铁链断裂,“非常抱歉,刚刚接到消息,你的故乡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无人幸免。” 惊恐瞬间爬满了约书亚的脸庞,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海克蒙德,视线里只有那道身影还立在那里。他绝对相信雷尔夫的家乡还在,尽管被魔物袭击,但还有很多人逃了出来。可在海克蒙德口中,变成了……无一幸免。 这将击碎惧怕死亡之人最后的防御。 雷尔夫的泪水戛然而止,忽然又咧开嘴大笑,表情和疯子无异。 他扑倒在地上,不停地拿头颅去撞木板,像是打桩的机器一般,血液转眼渗透了整片区域。 “啊!啊!啊!” 海克蒙德转身与约书亚并立,将佩剑插入他的剑鞘里,低声说。 “约书亚,让他解脱吧!” 就要结束了吗?约书亚喃喃问自己,他提起了手中的巨斧,迈出了一步,又一步,直到雷尔夫面前。 “永别了……我的……” 约书亚找不出一个能够形容他们俩个关系的词语。 雷尔夫忽然抬起了头,那张发疯的脸也因为布满血迹而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嗓音嘶哑,“约书亚上校,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约书亚握紧巨斧的手臂又一次松动了,仿佛快要滑落,他转过头看向远处的高台,联邦圣法司司长,卡尔特的王子,那两个人正注视着他。是啊,非死不可,他想起了那个跟在格伦斯王子身后少年的话语。 他们必须死,为了他们深爱的故乡。 “再见,”约书亚又重复道,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巨斧。 滚烫的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他移下了视线,看清了那张面孔上的表情。 竟然是一个笑容。 终于结束了,巨斧从约书亚手中滑落,他伸手抹掉了脸上的血液,低下头朝后方走去。 原本还晴朗的天空,骤时阴云密布,密集的雨水很快落了下来。 “多谢……”他对着天空轻声说。 雨越下越大,木台边的士兵纷纷退去,似乎无形中又少了一波骚乱。高台之上的众人却没有丝毫打算离开的意思。 洛林身披着雨衣,独自站在雨中,他身体颤抖,身旁没人敢靠近。 格伦斯接过了星尘撑着的雨伞,一步步朝海克蒙德走去。 “他们究竟为什么逃跑!你又为什么不去救援!” 格伦斯现在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么不合格,如果不是刚才星尘解释,他甚至都不知道西部山海的魔物动乱有这么严重。 “一切的罪恶都在魔物。”海克蒙德拦下了递来雨伞的侍从,任凭雨水冲刷他的身体。 “魔物……魔物!魔物!又是魔物!”格伦斯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他又想起了姐姐的死,姐姐就是因为魔物,因为魔物而死,现在,魔物还在摧毁着许许多多的家庭,这份痛苦他感触太深了。 “剿灭魔物!派大军剿灭他们!”格伦斯不管不顾的命令道。 “可洛林司长,不,我们依旧处于检查之中,不能够轻易调动,”海克蒙德略显为难的说。 格伦斯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洛林司长!我将以卡尔特家族的荣誉,为这只军队做出担保,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抱歉,殿下,我并不能给予你确切的回答,”洛林头也不转的回答。 “洛林司长,究竟如何,你才肯解除对军队的怀疑?”格伦斯像是在咆哮。 “等待议会裁定。” “等的起吗?每一刻,都有无数的人在死去!” “殿下不应该如此不理智。” “抱歉,洛林司长,我并不是不理智,只是不能够看到我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殿下可以等待裁决,我相信会很快的。” 格伦斯忽然扔掉了雨伞,握着胸口的铁焰花徽章,然后一把拽下,抛向了海克蒙德。红色的徽章划破雨幕落入了海克蒙德手中。 “根据联邦法律,我有权抽调军队,组成近卫兵团,海克蒙德元帅,我需要你手下最勇猛的战士,他们将和我一同出征。” 这一刻,格伦斯像极了一个不成熟的少年,在众人面前发表豪言壮志,可实际上,他的一切行为都有效。 “殿下,法律规定,即便是你组建近卫兵团也不过只有千人,对付魔物,恐怕还不够吧!”圣法司司长洛林,礼貌的提醒这个无知的少年王子。 “够了,已经够了!”格伦斯眼神坚定。 “不止一千,确切的说是两千人,”海克蒙德右手举着铁焰花徽章,左手则紧握着另一枚徽章,血红色的蔷薇花,代表洛维斯基王族的徽章。 洛林连被雨水打湿的眉毛都颤抖了一下,他紧紧注视着海克蒙德,那张布满伤疤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却像是胜利者,在雨中肆意狂笑。 海克蒙德高举着两枚徽章,“柯修王子殿下,此刻就在西部山海之内,和格伦斯王子一样,柯修王子同样心系希奥特的人民。我将亲率两千精锐与两位王子并肩作战,剿灭魔物。” “剿灭魔物!剿灭魔物!” 如海浪般的呐喊从何处传来,已经退去的士兵再一次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两千人够吗?显然并不够,但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无论是卡尔特王族还是洛维斯基王族,都已经牢牢的被海克蒙德握在手中。这只军队从来只属于卡尔特,而调兵的阻碍也将被洛维斯基王族解决。必胜的牌,他无论如何都会赢,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洛林深知这一点,他最后看了一眼海克蒙德,再次看到那张摆满胜利者姿态的脸,然后怒甩了下雨衣,朝远处走去。 第151章 铁焰花之裙 雨还在下。 星尘伸手握了一把雨水,又放下了手,转身朝前方走去。 走廊里的士兵似乎都热情高涨,昨天的一幕所有人都还记得,就在晚上元帅宣布将派兵了,虽然人数有限,但每一名士兵都牟足了劲申请上战场的名额。能够被选上的都会让人风光一大把。 “我倒是挺为那几个死去的士兵感到惋惜,”星尘对着前方的空气说着。 一直跟在他身后,罩着灰袍的汐拉开了兜帽,揉了下头发,嘴角一撇,“必要的牺牲而已,你不是明白吗?” “正式因为明白,才觉得惋惜。预知到结果的牺牲,是最让人悲伤的,假如说维尔特拉会在你死后变的繁荣,你会选择何时死去?” 听不到身后的回答,星尘回过头,却发现汐已经停下了脚步,她站的有些靠外,大雨溅湿了她的银发。 “立刻,”汐低下头,又一次戴上了兜帽,又迈动了脚步。 “我想也是如此,”星尘微笑,“我已经向你展示了我所掌握的力量,接下来,将是你的时刻。” “想去那里从来都不难,想去的话随时可以,唯一的问题就是你的目的?” “暂时可以告诉你一部分,那就是使卡尔特崛起,与你们的某个计划不谋而合吧!” 兜帽之下的俏脸猛的一惊,汐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前方的少年。 “并不奇怪,维尔特拉的目的举世皆知,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都值得你们关注,谁掌握了希奥特,谁就会是这个力量,当然,帮助某人掌握希奥特,将会更容易运用这个力量。无论是在邦都还是在水城,亦或是创世界,亦或各个军营,都遍布着维尔特拉的人,不过我相信我会是你们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星尘回身微笑,不去管汐的表情,而是推开身前的门,耳边似乎传出汐的笑声。 “还真是了解维尔特拉,换个头发就能当维尔特拉人了,虽然我很不喜欢拥有你这样的同胞。” 星尘并未回答,而是走进了屋子里。略微装饰过的屋子,赶工的迹象极为明显,连窗户上的花纹都是临时画上去的。在条件如此简陋的军营,为了让格伦斯王子感受到美感,实在是费尽了心血。 格伦斯站在拼接在一起的长桌前,戴着金色的眼镜,手中握着木尺,另一只手捏着下巴,表情显得极为纠结。 长桌之上摆放着颜色各异的衣服还有盔甲,大概是七件,星尘隐约记得,这里的衣服包括了军队所有的女兵服装,无论是女战士的铠甲还是侦查兵的便装,就连文职军官的衣服和护士的裙装也在其中,对于格伦斯来说,一旦做一件事就会竭尽全力,尤其还是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们人呢?”星尘记得之前这些衣服还穿在那些女兵身上,此刻人不见了,衣服倒留下了。 “哦,我让她们先去忙了,只需要把衣服留下就好了,”格伦斯开始拿尺子量袖子的长度。 “嗯,”星尘俯下身去嗅了下桌上的衣服味道,神态奇怪的点着头。 “恶心!”汐在一旁吐了句。 “这是新的,我让她们新准备的一套,”格伦斯只是简单解释,并未准备多说,拿起了骑兵的盔甲。 星尘也没多问,换了个话题,“殿下觉得昨天您的发挥如何?” 格伦斯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才又继续移动,“星尘阁下是觉得我做错了吗?” “严格意义上当然不能算对,但是也并没有多糟糕,只是殿下把后面要做事情提前了,准备有些仓促而已。当然,我们仓促,敌人也仓促,”星尘道。 “我只是觉得不能够袖手旁观,需要做点什么,”格伦斯虽然没说出来,但言辞间还是为自己的擅自行动有些内疚。 “殿下做的没错。” “那星尘阁下的担心呢?” “在一个村子里有只老虎,老虎一直被关在笼子里。直到有一天,狼群来了,村子里的人为了抵抗狼群便放出了老虎。狼群很快被凶猛的老虎击退,可老虎却不愿意再回到笼子里。” “阁下是说军队一旦离开,便不会轻易回来。”格伦斯放下了手上的木尺。 “确实如此,不过没关系,因为解决方法那群村民已经给出来了,殿下。那群村子里的人抓捕了一群野猪,用野猪打败了老虎,比起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野猪仅仅需要一点点食物就能够引诱,很轻易的就关进了笼子里。” 带有比喻的话语听起来虽然很费劲,却如果听懂却能让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道理。 “我们需要找一群野猪?”格伦斯尝试着用星尘的比喻去问。 星尘从衣服里取出一份信件,“殿下,这有一道书信,希望在回到王都之后,交给国王陛下,我将跟随汐小姐去一个地方,就先不陪同您返回王都了。” 格伦斯神色疑惑的接过信件,上面没有封面和署名,“可以告诉我内容吗?” “当然,”星尘点头,“希望陛下能够颁布战时佣兵政策,与佣兵公会进行合作,号召大陆所有的勇士前往西部山海剿灭魔物,毕竟仅凭两千精锐的力量还远远不够。这个政策将由政府颁布佣兵任务,佣兵积分等同于军功,按例封赏。” “但这将是一笔极大的开销,王室可能负担不起,”格伦斯口中的负担不起,是真的负担不起,并不是吝啬而不愿意花钱。对于这项措施,有多少魔物被击杀,赏金都将由王室支付,无疑会是极为庞大的开销。 “确实如此,但是殿下,在我看来有时一些有名无实的爵位比金钱更为重要,这才是王室的优势。而且我记得殿下有一个储衣室,里面的所有裙子,如果在拍卖会上拍卖,将会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星尘表情淡然。 蹲下身画着图纸和格伦斯缓缓直起了身体,他没想到自己的那些珍藏竟然会被人盯上。望着星尘的脸好久,才开口说。 “它们属于拉克丝,我需要征求她的意见。” “只是一部分,大概五六件就足够了,当然是要拍卖,此外,如果殿下设计的新军装大受欢迎,将带来更高的收入。”星尘边说边拿起了一件裙子又拿起了一件女士盔甲,将长裙裁掉了一半,又将盔甲的的关节卸了下来,放到了裙子上。 锃亮的铠甲关节与布制的白色长裙,在桌子上构成了一副怪异的图案。 “长裙和铁,将会是不错的组合,殿下觉得我这不入流的审美如何?” 星尘离开桌子,注视着一脸震惊的格伦斯。 格伦斯直勾勾的看着桌子上的图案,突然像是发疯一样拿起笔在本子上飞快的画着,只过了片刻他就停了下手中的笔,将画本递到了星尘面前。 “我喜欢这个风格,美丽,舒适,实用,将会是它最大的特色,很棒,我相信它会引领一股潮流,暂且命名为铁裙。” “带有铁甲的裙子,名字很形象,”星尘点头。 格伦斯轻轻摇头,“不仅仅如此,这将是铁焰花之裙!” “我想会很受欢迎,”星尘微笑回答。 告别格伦斯之后,星尘向海克蒙德借了两匹战马与汐一起离开了白安娜斯河营地,而就在他们离开不久,被挑选出来的两千精锐,连夜赶赴西部山海。 第152章 欲望之用 头顶又传来了响声,凌羽能够辨别出还是那位大主教,女鞋独特的声音很容易分辨。 在外界看来,他处在一片黑暗的环境里,没有一丝光芒,暗红如血的牢笼将他困在这个空间里,从很久之前被大主教沉入地下,他就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能力。 只能听到正对头顶传出的脚步声,谈话的声音完全被隔断。那些脚步似乎只有刚好到达他头顶时才会响起。 闲来无事,他已经是第五十次回忆所掌握的为数不多的招式,武器就在他手里,随着攻击落下,他终于松开了铁枪,依靠在牢笼之上,呼吸着。 血液牢笼坚固无比,依靠手中的武器根本不能够破开,如果魔枪在,可能又是另一种景象。 逐渐的,他觉得有些疲倦了,便闭起了眼睛。 “喂!” 一声玲珑般的声音,喊醒了刚刚入睡他。不,当他看到声音主人时,并不确定是不是还在梦中。 一身黑裙的幽儿将黑猫抱在怀里,手指敲击着黑猫的脑袋,脸上毫无表情。 “你找我……吗?”凌羽有些不确定。 “对,”幽儿头也不抬,“狂翼大人对你很感兴趣,希望你能来魔界。” “怎么去哪里?”凌羽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了这句话。 但他却并不知道自己为何想要去那里。毫无疑问,魔界属于魔族,而他成为魔,似乎很简单。 即便是如此突然的问题,幽儿还是很配合的给出了答案,“找到魔界裂缝跳进去就好了,当然,你的身体可能会支撑不住。所以,在跳之前喊狂翼大人的名字就好了,他会接你的。” “这……可我还……” “不想去吗?也没关系,我只是传达一下话语,狂翼大人说按照命运指引,你终将与他见面。” 被这句深奥的话给弄迷糊的凌羽,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狂翼……狂翼大人,不是已经死去了吗?”似乎又觉得这句话不太礼貌,补充说,“他自己跟我说的。” “狂翼大人的死去,指的是身为人类的肉体毁灭,但他的灵魂一部分去往了魔界,成为了魔神。说起来很复杂,你也听不明白。”幽儿话语像极了懒散的大小姐,表情却一如往常冷淡。 “这样啊……”凌羽喃喃道。 “对了,这里有一股恶心的味道,”这一次,幽儿终于换了一副表情,眉头紧皱,“有一位魔神正朝这里移动,很讨厌。” “什么魔神?”凌羽又是下意识的问。但实际上他知道答案,大主教芙蕾雅与那个白面人当着他的面讨论了很久。 “杀戮之血魔神……”幽儿有些厌恶的说出了这几个字,然后伸手一划,一道虚空从一旁划出,她踏了进去,最后一句话从里面传出。 “魔界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片刻之间,黑暗躲到了角落里,柔和的灯光在凌羽头顶亮起。 恐怖的面孔从上方俯视着下方,瞳孔里的寒光似乎穿透了凌羽的身体。 芙蕾雅手摸着脸上的面具,轻笑道,“还以为你魔化呢,暗元素那么浓郁!我可不管你会不会变成魔物,反正目前你还不能变,更好的载体,自己送上门来,凌羽……凌羽先生,可真是配合啊!” 凌羽站起身,脚尖碰到了在地上长枪。应该是幽儿出现时带来暗元素惊动了这个大主教,但幽儿口中的魔神要来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就不得而知,怎么看这位大主教也不像是真的魔神。不过,现在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愚蠢的人类,”芙蕾雅一甩黑袍,朝后方走去。 头顶的牢笼又开始闭合,眼看这里又将陷入黑暗。 就是此刻,凌羽脚尖上挑,同时弯下双腿,像是跳虫般从地面越起,手在空中握住了被脚尖带来的长枪,跃出了牢笼。 落地之后,身体在地面之上滚动着,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立刻朝楼梯口跑去。至少目前为止,他不认为可以打败这个大主教。 就在他脚刚刚迈上了台阶,一柄银色长枪飞射而来,划破他胸口的衣服,嵌进了楼梯的墙壁之上,本就不宽敞的楼梯空间,完全被长枪给隔断。 楼道里传来沉重的铠甲声音,像极了步履蹒跚的老人,携带着瓶瓶罐罐,费力的前进。但凌羽很清楚,这仅仅是来人走的很慢,可能在他的眼里,自己不过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杀死的牲畜。 声音越来越近,继而来人露了出来。男人棕色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上,刀削般的面孔,棱角分明,无论是裸露的深色皮肤还是包裹着关键部位的银色盔甲,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更为瞩目的还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无疑是魔化的迹象。 银色袖甲包裹着的粗壮手臂从凌羽旁边伸手,握住了插在墙上的长枪。长枪在他手中转动,如同跳舞。 “汉亚布团长,好久不见。”芙蕾雅已经坐到了王座之上。 “女人,”被芙蕾雅称作团长的汉亚布,声音沙哑,“东西准备地差不多了,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芙蕾雅侧依着座椅,手指抚肩,“汉亚布团长不用着急,载体选择需要愈发重视,我觉得之前的载体可能需要考虑换一下了,你觉得凌羽先生如何?” “太弱小了,”汉亚布眉头一皱。“之前挑选的人是我们飞龙团里最勇猛的战士,你这是对他的侮辱。” “抱歉,我只是为了计划能够完美进行,”芙蕾雅微笑,“团长大人也不希望计划失败吧!” “我同样如此,即便是我最信赖的手下,都将为此失去生命,我需要确保万无一失,同样,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汉亚布再一次扫视凌羽,“他很弱小。” “弱小?你如果和他情况一样,恐怕早就成为魔物了,”芙蕾雅冷笑,“强大与弱小,从来都不是能够凭肉体决定的。” “那是由什么决定?”汉亚布低声道。 “欲望,人有多大的欲望,就将拥有多大的力量。正如人想要温暖,便有了火焰;想要飞行,才驯服了飞龙;想要安定,迎来了统一;想要永生,才以人之力唤醒了魔神。”芙蕾雅声音幽长。 凌羽觉得这句话像极了那个白面人的口吻:“我的欲望无限大,我的力量也无限大!”,多么自信,恐怕连诸神也最多如此。可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欲望,这点恐怕要让这位公主殿下失望了。 第153章 血河之水 汉亚布没去回答,只是说,“药没了,再给我一支。” “这个东西可不能多喝,要不然你会死掉的,我这只是善意的提醒,”芙蕾雅手指一挥,一排装在木制容器里的红色药剂浮在了空中,朝汉亚布飞去。 汉亚布拿过药剂,转身朝后方走去,“计划只要完成,我就将不再需要这种东西。” 芙蕾雅望着远去的汉亚布,伸手摘掉了面具,将一管同样的红色药剂倒入了口中。 她晃动着空的瓶子,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红色印记,“你不逃跑了?刚才反应不是还挺快的嘛。” 逃跑?对于凌羽目前来说,大概是不必了,这里全部都是飞龙团的人,就算他跑到了楼上,还有成群的空贼在等待着他。更为主要的还是冰澜,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他始终不能够完全逃离这里。先逃跑再回来救她,凌羽从不考虑过这个方法。 “不想跑了,”凌羽就站在那里与芙蕾雅对视,不得不承认,她真是一个美丽的公主,“你们只是合作关系?” “当然,要不然呢?你觉得他们会与魔神之子为伍?在大陆之人,有几个人愿意与魔神之子为伍!”芙蕾雅声音冰冷。 “你不是公主吗?连你都愿意加入魔神之子,为什么其他人不愿意呢。”凌羽话语平静,却完美的切中了要害。 那张美丽的面孔不知道僵硬了多久,直到芙蕾雅将手中的瓶子握碎,“公主?我才不是,最多只能说像是一位公主,仅仅只有名字而已。”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她牙齿里钻出来的,也不知是她咬紧了牙齿,还是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 凌羽隐约觉得这位大主教似乎拥有不同一般的往事,但此刻他并没有心情去关心这些。只是在思索着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本公主想邀请你做我的近卫骑士,这可是公主的特权,”芙蕾雅又挂满笑容的说。 “什么?”凌羽一愣,画风转变的太快,刚才还拒绝承认自己是公主,此刻却又像是用整个国家都属于自己的口吻在说话。 “成为本公主的骑士,打败阻碍你的人。” “什么人阻碍我?我又没有什么计划。” “阻碍你成为载体的人,也就是我的计划,”芙蕾雅又忽的收起笑容,血红色的瞳孔收紧,“毕竟是我选择的载体,怎么可以轻易被否决呢!” 这一刻,她又成为了那个冰冷的魔神之子大主教,话语不容质疑,威严不容挑战。 凌羽似乎能从那双瞳孔里看出愤怒,他并不明白她的愤怒来自哪里,只是从已知的话语里推测,似乎矛头是指向那个男人,断牙飞龙团的团长汉亚布。汉亚布拒绝了芙蕾雅的提议,这似乎触碰到了公主的敏感神经。 而对于这位公主殿下要夺回载体人选的事情,凌羽并不感冒,毕竟当载体可只有死路一条。魔神成功召唤,那么载体将完全被魔神占据身体,如果失败了,更简单,直接就会死亡,无论哪种都不是好的结果。 “我并不觉得我很适合,你应该了解我的实力吧,虽然你说欲望决定力量,可我没有……”凌羽觉得需要解释一下。 “喝下它,”芙蕾雅忽然扔过来一瓶药。 凌羽明白,她并不想听任何违背她意志的话语。握着手中的红色药剂,他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很熟悉的味道吧,那是魔界的气息,名叫血河之水,传说它从魔神身上流下,在魔界的大地之上流动。这当然不是真的血河水,只是将魔曜石磨碎之后,加入我的血液制成的。” 芙蕾雅脱掉了黑袍,露出了一身紧身黑色内衣,蕾丝裙底下双腿裸露。但更吸引凌羽的还是那只由暗红色岩浆制成的右臂,有几分恐怖。 “你也看到了,我身上同样拥有魔炎,所以我的血液里,魔炎的味道并不少。” 芙蕾雅手指一挥,血色凝聚成一个发饰,固定住了她的头发。 “你没有理由拒绝。” 凌羽当然没理由拒绝,他扬起脖子,将名为血河之水的药剂一饮而尽。入口之后,除了浓烈的血腥气息之外,并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喝下去了一杯劣质的酒。 “你给那个男人的也是这个东西?”凌羽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能够察觉到,似乎并不是个好东西。 “对,没人知道,断牙飞龙团的团长,身体已经病入膏肓,我将带有魔炎的药剂送给他,魔炎可是能强化身体的,这一点你应该也明白。不过略有不同,魔炎是会附着在血液之中,而我的血液,他并不能够运用,所以需要源源不断的补充药剂,”芙蕾雅忽然一笑,“这可是秘密,你千万不要透露。” “你是在控制他?”凌羽还是说了出来。 “并不是,我们只是合作,我的目的是召唤魔神大人,而他的目的则是活的更久,而魔神大人刚好能够满足他的愿望,不对,是欲望。”芙蕾雅走到墙边抓起了挂在上面的深红色的上衣,罩在身上,身体微微一转,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魔神之子的模样,完全成为了一位来自繁华都市的贵族小姐。 “不都是合作伙伴了吗?你还怕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凌羽有几分不解。 “能够掌控人的只有欲望,汉亚布渴望永生,我们才能控制他,其他人并不一定喜欢魔神,所以,我们的存在并不被人所知,可能对于其他飞龙团的人,我们依旧是恐怖的存在。”芙蕾雅从凌羽身边走过,径直朝上方走去。 凌羽突然想起弗瑞尔也是如此,在酒吧时被他认出身份时,弗瑞尔的选择是用手堵着嘴唇,示意他小声点。现在看来,整个断牙飞龙团只有汉亚布一人知道这座塔里存在魔神之子,其余之人还仅仅以为是和往常一样的任务呢。 这似乎是个机会。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句话,约书亚的手下,那位拼死传回消息的人,在生命最后所说的话,也是他们知晓魔神之子计划的关键。那个少年说,他亲眼看到黑袍人和空贼一起出现。 凌羽开始有些疑问冒了出来,如果不是那个士兵已经死去,他有理由怀疑这只是个圈套。而现在能解答他疑惑的只有这位公主殿下了。 “你们的人不是和那群空贼一起抓人吗?” 已经进入楼梯的芙蕾雅停下了脚步,几秒之后,她继续朝上面走去,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出。 “我明白了。” 第154章 救人非救 芙蕾雅完美展示了作为一个公主应有的姿态,比起同为王室一员的柯修王子,她的表演明显更为真挚。 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尊贵和优雅,又不失礼貌。对于那些口水都快流出来的臭男人,她如宝石般的瞳孔连撇都不撇,而对于那些打扮的人模狗样的贵族仆从,但凡有人向她行礼,她都会礼貌回应。 “这可是我们这种人学不来的东西,果然还是公主,”凌羽在她身后小声说着。 芙蕾雅用手掌捂着胸口朝路过的一位黑衣贵族人员颔首,随后恢复姿势说,“礼仪只是表面,如果你想学习,半年之后,你就将变成一个混迹于上流酒会的新贵族。” “没兴趣,”凌羽收紧了长枪,眼神观察着周围的人,他在想如果此刻他喊一句:她是魔神之子的人,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恐怕人员一哄而散,而他会被这位礼貌的公主殿下立刻杀死。 但令他担心的还是刚才的疑问,究竟为什么那个黑袍人会和空贼一起出现,却没有引发任何骚动?实在让人想不通。 穿过一层又一层,踩上新一阶楼梯,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那个关押“兔子”的地狱,令人作呕的恶臭,即便是离得很远,却依旧转进了鼻孔。 而上面的楼梯里不停的有人将“兔子”带进去,不耐烦的推打伴随着踢踹。 “真是没礼貌,即便是弱小女人也不应该被如此对待,”芙蕾雅拉起一个被推倒在地上的兔子,替她理顺了额前的发丝。 那是一张很平常的小脸,布满恐惧的脸上,眼眶红润,想必是流干了眼泪。 凌羽注意到她的胸前印有那种标记,652,这表示着这里已经有了六百多个祭品,但似乎狩猎还在继续,不知道他们准备抓多少个人。 押送这名女孩的空贼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手掌来回搓着,鼻毛随着他的每一次抽动鼻孔,都冒了出来,恶心至极。 “大……大人……您是看中了她……吗?” 这个空贼把芙蕾雅当成了来买“兔子”的贵族,想着如果此刻这个女人肯出钱买下,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芙蕾雅看着女孩的脸,手轻轻一推,将女孩朝那个丑陋空贼推去,女孩明显没想到这一幕,脸上露着错愕,脚下的动作完全凌乱,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她们都将是我的。”芙蕾雅淡淡的说,然后从女孩身上跨了过去。 空贼还以为这位大人不满意呢,朝墙上吐了口吐沫,抬起脚狠狠地踢了过去。 可突然那只腿却被一只手给紧紧握住,凌羽用力一拉,空贼一时不备直接倒了下来。没等空贼说话,凌羽接着向后一甩,他那肥胖的身体如同一个滚轮,哧溜朝楼梯下滑去。 “我说过的,她们都是我的,你没听懂吗?”已经到达顶部的芙蕾雅冰冷的声音传来。 凌羽很清楚这句话不是说他的,而是对滚到下面的空贼说的。空贼身上被摔得青一块儿紫一块儿,但他却已经拔出了武器,脚也踏上了台阶,如果没有芙蕾雅的那句话,此刻刀已经劈砍了过来。 凌羽将女孩扶起来,手指紧紧攥着女孩肩膀的衣服,眼睛埋在头发下,低声说,“抱歉。” 此刻,他无法救她,无力感真是让人绝望啊! 丑陋的空贼一把拉过凌羽手中的女孩,脸上写满了不屑,然后推着女孩朝下方走去。 凌羽就一直看着女孩被送进了地狱里,却只能紧握拳头,将指甲刺入肉里,依靠疼痛来缓解。 芙蕾雅继续朝上方走去,“你做的可并不太对,即便你想救她,按目前的情况看,你是害了她。” “为什么?”凌羽下意识的问。 “很简单,那个丑陋的人对你心生怨恨,唯一可以发泄的东西,还是只有那个瘦弱的女孩,恐怕现在,他正在使劲踹着那柔弱的身体,很残酷啊!” 凌羽瞬间抬起了头,他如同机械一般扭动着脖子朝下方空旷的楼道看去,哭声连绵不断传来,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女孩的哭声也包含在那里面。 “世间总是充满不公,有人天生富贵,有人天生贫穷,男人身强力壮,女人却柔弱无力,唯一能够带来改变的只有魔神大人,界时,影响人地位的不再是出身,性别,年龄,而是对魔神大人的信仰。” 芙蕾雅说起话来像是念诗,情绪饱满。这些话凌羽很熟悉,记得那时在精灵森林里她也是如此,总是对富人抱有敌意,可到头来才发现,说出这些话的竟然是一个公主,而且也是元素体,似乎那些不公,在她身上丝毫没有体现。 “你一点都不像公主,很像来我店里要饭的乞丐,说些不切实际的话语,”凌羽淡淡道。 “你还是老板喽?同样,我可真是看不出来,商人的势利在你身上一点也没体现,反倒像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骑士,”芙蕾雅忽然回过身,面带微笑,“这才是本公主的骑士,你将打败让我心情变糟糕的人。” 凌羽承认,现在她确实像是一位公主。 芙蕾雅推开了禁闭的门,喧嚣声立刻袭来,闪烁的灯光,还有沸腾的人群是这间屋子主要的特点。 人群围的水泄不通,搭制的简易木架充当了分层的看台,各色各样的人正挥动着拳头,在给中心的两个人加油。 凌羽跟随芙蕾雅绕过了门口的人群,来到另一侧,唯一的座椅应该是临时搬来的,上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断牙飞龙团的团长汉亚布,他端起巨大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高呼一个名字。 “菲恩!” 凌羽顺着他的视线朝下方看去,手持铁剑的红发男人正与另一个赤裸着上身的肥胖男人对峙着,两人围着并不宽敞的擂台移动。 忽然肥胖男人拖动着沉重的步伐,大开大合的挥出巨斧,红发男人只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接着长剑刺向肥胖男人的手臂,男人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巨斧落在地上,而那柄长剑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库休拉曾经说过,攻击只有两种,取敌人性命,还有压制对手,可这个男人的一击却什么都没有做到,毫无疑问,从他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菲恩!菲恩!”人群里立刻传出一大群欢呼声。 凌羽似乎明白了,那个红发男人将是他的对手。 第155章 暗流锁人 “副团,我都说了不是你的对手,你还偏要找我,”肥胖男人毫不顾忌的打掉架在脖子上的长剑,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巨斧。 “有进步,你。”菲恩话语出奇的少。 “菲恩不愧是我们断牙飞龙团的第一勇士!”汉亚布将酒瓶扔了过去。 菲恩接住咬掉了瓶盖,朝汉亚布晃了下酒瓶,然后将酒灌入了口中。 “汉亚布团长,在我看来,我的随从并不比菲恩副团长差哦!”芙蕾雅时机恰当的说。 汉亚布显然认得这种装扮的芙蕾雅,并无慌张,只是眉头一皱,“小姐还请不要质疑我的判断!” “我可不这么认为,既然他们都在,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比试一下呢!”芙蕾雅淡然一笑。 “薇儿小姐说的有道理,为什么不试试呢!”一个白发女人站了出来,凌羽看清了她的脸,似乎就是那个他们来的路上一直跟着的银色飞龙上的女人。 “我现在的身份是林克财团家主的私生女,你可不要说漏嘴了哦,”芙蕾雅侧过头在凌羽耳边低声说。 “我……”凌羽还想再说什么,又觉得喉咙一阵血腥,忽然想吐,便捂着嘴点了下头。 芙蕾雅一挥手,马上有人搬出了一个靠椅,老熟人弗瑞尔则一副管家模样为椅子铺上了一层精致毛毯。 “菲恩副团长觉得如何?”芙蕾雅枕着肩膀问。 菲恩面容依旧,身体站的笔直,“小姐既然有兴趣,那我就和这位兄弟切磋一下吧!” 不知为何,凌羽总觉得这位菲恩副团长似乎和其他空贼有很大不同,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动作。 “团长,两人都同意了,你还要扫兴拒绝吗?”芙蕾雅支起脑袋,朝汉亚布微笑。 汉亚布没再拒绝,只是点了下头。 人群又一次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叫喊声,对于生活乏味的空贼来说,这种时刻并不多见,而且还是有号称断牙飞龙团第一勇士的菲恩副团长的比武,想必会出乎意料的精彩。 就像是被推入兽群的奴隶,凌羽将和那位红发男人展开一场殊死的对决,当然,并不是失败了就会死,只是比试而已,失败了只要自己不觉得丢人,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胜利者将被作为载体,来迎接魔神。凌羽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放水,但当他用视线扫过身后的座椅上的芙蕾雅,那双宝石般的眼睛仿佛在说:如果输了,你会死的很惨。 待到回头再看握着长剑的菲恩,凌羽觉得明显是自己想多了,恐怕他会被对面这个副团长打的满地找牙。 “你的武器?就是那个……劣质的家伙,”芙蕾雅有几分鄙夷的话语从身后传出,给人感觉很像是作为主人,仆人的装备简陋让她丢了面子。 对于演技甚好的芙蕾雅,凌羽也只能耸了耸肩膀,举起简陋的铁制长枪,“只是切磋,不需要太在意。” 嘭嘭,一个敲击声传出,管家装扮的弗瑞尔拿手指敲了敲枪头,“嗯,可以,只怕是连杀人都不存在任何问题。” “怕是来不及用,他小命就没了!”汉亚布冷哼一句。他现在很不爽,明明只是合作关系,却总想骑到他头上来,对于空贼来说,力量才是最最主要的,可绝不是什么大主教的身份,还好,他有信心让菲恩给予这群无知的人一个下马威。 石制地板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坚固,踩在上面没有任何打滑或是阻碍,难以想象这座高塔的建造目的是何,在广袤的西部山海中建造一座高塔,只怕耗费的物资不在少数。 凌羽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铁枪握在手中,枪尖朝下,注视着依旧保持原来姿势的菲恩,除了将铁剑下指。 “骑士吗?但骑士没坐骑,却依旧使用过长的武器会限制你的灵活性,通常需要很强的爆发或是缜密的招式。”菲恩冷峻的脸庞未变,口中不停地说。 “确实如此,我这把武器有些不顺手,”凌羽淡淡的回复。 “太长了,在东陆有一种职业名为枪斗士,他们武器虽然为枪,却较之骑士所用的长枪短了一些,大概稍稍比身体的高度短一些,那样不借助坐骑,也能够灵活施展,”菲恩似乎很熟悉这些。 但略有不同,凌羽瞥了眼手中的武器,这把铁枪的长度明显比他的身高高出不少,他在卡雷尔家选武器时也只是顺手拿的,现在想想魔枪的长度似乎也是如此,而他通常的攻击方式很简单,以力破敌,就算是学习了牙之七式之后,他的攻击同样简单粗暴。 “它很适合我,”凌羽又一次握紧了武器。 这一次,菲恩没有再接话,同样握紧了武器,战斗就要开始了。 看似公平,凌羽却比他多了一份压力。 一口气还未咽下去,菲恩手腕忽然一转,长剑如同游蛇一般跟随着他手臂刺来。 很柔的动作,凌羽并未多加犹豫,直接将铁枪刺入地下,身体猛然向下压去,手划到了枪尖的部位,接着双腿蜷缩,像是一头猛虎一样扑了过去,紧握着的枪尖变成了利爪与牙齿。 可让凌羽始料未及的是,铁剑在他的枪尖上一点,火花划出的瞬间,菲恩已经侧过身体,来到了他的面前。 凌羽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张脸,依旧是冷峻如霜。 如同面孔一样冰冷的手握住了凌羽的肩膀,然后凌羽只觉得如同巨兽压身,强大的力量立刻袭来,直接将他压了下去,半跪着,膝盖重重的撞击在地上。 不只是灵活,就连力量也让人咂舌。 凌羽手猛的上抬,离开了枪尖部分,滑到了剑柄中央,随后用尽身体的力量将铁枪挥舞出半个圆弧。 虎牙–撕裂式。 对于猛虎,永远不要妄图接近,即便是再为强大的猎人。 铁枪携带着全身的力量朝菲恩腿上击去,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身体猛然朝后跳去。 凌羽则趁势抬起了跪着的左腿,作前躬状,握着铁枪的手已经划到了三分了二处,接着他骤然越起,像是扑咬而去的狼群。 狼牙-破刃式随后发动。 刚刚落地的菲恩根本来不及移动,只能挥动着铁剑去抵挡。 金属的撞击声和摩擦的火花不停地随着凌羽身体向前而产生,又随着他的离开而停止,但下一个攻击又已经来了,似乎那种富有节奏感的音律永远不会停下。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凌羽落到了地上,剧烈的喘息不停地从他口中传出,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他盯着远处的菲恩。还是一如往常的淡定,甚至连气息都一去平常的平稳。 毫无疑问他失败了,狼牙–破刃式他只用了十下,第十一下都没来得及使出,身体就已经失去了力气。 对于这种攻击来说,需要用凌厉的攻势去压制对手,或者使对手露出破绽,或者使对手的武器破碎,但很明显两个目的他都没做到。 “你真是让小姐失望啊!”管家模样的弗瑞尔站在芙蕾雅身后说。 “菲恩!”汉亚布大喊菲恩的名字,然后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在场的人立刻欢呼起来,不停的叫着菲恩的名字,很是疯狂。 芙蕾雅却只是微笑,用着仅有她旁边之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我的骑士可没这么简单失败,是吧404号。” 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凌羽清楚的听到了那句话,他回身去看芙蕾雅,那坐于座椅之上的女人,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那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脑中炸裂,宛如炸开了河流的大坝,凌羽只觉得身体开始发烫,心跳声不停地传来,他望向手臂,手臂已经泛红,如同岩浆。 咚!咚!咚! 每一声心跳响起,他的视线都愈发模糊,而面前的众人还在摆弄着夸张的姿势,那些张大的嘴巴,却传不出任何声音,或者说,是他根本听不到。 残留的意识告诉他,要魔化了,唯一的原因只会是芙蕾雅给他的那瓶血河之水的药剂,他不知道自己将做出什么样的行为,只觉得内心有一股怒火,想要杀死面前的任何生命,然后喝光他们的血液。 很美味吧! 动了,模糊的视线里闪过一个身影,菲恩动了。 凌羽手中武器如同狂雷一样击出,速度之快,使得原本攻击的菲恩不得不丢掉武器来躲避,但还是被枪尖割破了手臂,落到了地上,血液顺着手臂滴落。 血液!血液!凌羽那双如同火焰一样眼睛,剧烈地跳动着。 他又一次扬起了长枪。 突然,另一只手,握住了他拿着铁枪的手,牢牢握住,似乎不想让他去攻击。 残留的理智还在做最后的抵抗。 “走……”凌羽表情狰狞,声音沙哑,可他猛然发现,似乎不知他的听力失去了,连说话都变得极为困难,喉咙里像是塞进无数的沙子。 接着他迈出了沉重的脚步,流淌着魔炎的心脏跳动越来越激烈,突然,一抹刺破灵魂的寒意瞬间凝固了所有血液。 接着凌羽头一沉,跌倒在了地上,他最后的视线落在了后方。 那里有愤怒不已捏碎酒杯的汉亚布,还有嘴角翘起的弗瑞尔。 还有似乎表情有几分诧异的芙蕾雅,不过诧异很快就被笑容所代替。 第156章 入戏太深 “疯狗?还想咬人吗?”人群中传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声。 这一话语立刻引起其他人的欢呼,像是一群衣着华丽的人在嘲笑肮脏角落里的乞丐,乞丐的任何动作,都引来他们的哄笑,活脱脱一个喜剧。 汉亚布一拍座椅站起身,冷眼扫了遍这里的人,怒斥一句,“都闭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在这耗着干嘛!” 原本还笑容夸张的空贼们,立刻把说出口的、没说出口的都咽进了肚子里。 对于这个深不可测的合作者,汉亚布深知,过多的嘲笑可不太好,毕竟魔神之子没有一个善茬。 “等等,汉亚布团长,这场比试的胜利者是谁呢?”弗瑞尔立在芙蕾雅身后面露微笑。 “还有疑问吗?当然是菲恩副团了!”之前被菲恩打败的壮汉语气不善。 “是啊,那家伙都倒地不起了!”附和声随后传出。 “别急嘛!”芙蕾雅忽然打断了众人,眉眼含笑的望着还呆滞在地上的菲恩,“那菲恩副团长自己觉得呢?” 菲恩低眼看芙蕾雅小姐,推开了上来扶他的同伴,上前一步道,“是他赢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力量究竟为什么变得那么强大,但确实是他赢了,如果不是他最后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我会死在这里。” 听到这话,芙蕾雅轻笑一声,手指敲打着扶手,“汉亚布团长,真是不好意思啊!” 汉亚布脸色铁青,猛的一锤桌子,身上弥漫着一股暴戾之气。围观的空贼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团长发怒可不好解决。 “切磋而已,团长不必懊恼,这家伙体内可有不好的东西,很容易就控制不住,丢了小姐的面子,”弗瑞尔的话语如同在煽风点火。 汉亚布又拍了一下座椅,怒气未消坐了下来,低声说,“菲恩,你先下去休息吧!” 菲恩却松开握住伤臂的手,微微弯腰,“团长,薇儿小姐,‘兔子’已经到超过五百人,按照规矩,我需要先押送回本家了。” 汉亚布眉眼一缩,稍瞥了眼一旁的芙蕾雅,她似乎还依旧淡定的坐在那里。林克财团虽然是他的雇主,但那是之前,这一次他抓“兔子”可不是为了那些贵族准备的,而是为了这位魔神之子的合作伙伴。但断牙飞龙团也不是他自己的,外人可能并不清楚,只有他自己知道,断牙飞龙团每次被政府剿灭随后又恢复状态,完全是林克财团为他们提供资金购买飞龙,他们就像是贵族养的猎犬,而他再高贵也不过算个领猎犬的下人,甚至可能在那群贵族眼里,他最多算一只领头的狗,算不得人。 但此刻他不禁有些疑惑,这位大主教究竟在想什么,莫非整个林克财团都是魔神之子的扶起的傀儡?他可不认为“兔子”到了主家,魔神之子还有能力再拿出来。 他觉得需要先拖下来,便对菲恩道,“薇儿小姐不是在这里吗?等兔子够了一起带回去吧!” “还是按规矩办吧,太多的话,不容易运出,”菲恩言语决绝,似乎不准备改变心意。 汉亚布又一次看向芙蕾雅,他还在思考这位主教的态度,但似乎她依旧并不打算说什么。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直到菲恩将铁剑卡在身后。 芙蕾雅终于回复了汉亚布一个目光,然后她换了个姿势,道,“那就早点去吧,别让父亲大人等急了。” “是,”菲恩点头,立刻朝门外走去。 “嘻嘻,”弗瑞尔忽然笑了声。 而已经迈开步子的菲恩身体晃了下,他随即揉了揉脑袋。 “三,”弗瑞尔自顾自的数了起来。 “二。” 菲恩已经停在了原地,头开始下垂。 “一,”弗瑞尔用手指轻轻一点,远处的菲恩立刻栽倒在了地上。 汉亚布见到这一幕,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弗瑞尔则悠哉的走了过去,用脚在凌羽的铁枪上踩了一下,“只是使了点手段而已,放心,我只是在枪尖放了点麻醉药,菲恩副团长可能需要睡一会儿了。” 汉亚布猛然想起,弗瑞尔曾用手敲击过那柄铁枪,药就是那时候放的。他下意识的看向周围,却发现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四个人,加上他且不包括倒地的两人。 芙蕾雅懒散的从座椅上起身,“断牙飞龙团属于林克财团,我这个私生女也只不过是来这里监管而已,父亲大人依旧有自己的人员安插在飞龙团之中。” 芙蕾雅似乎很喜欢这个身份贵族小姐的身份。 “菲恩副团长就是暗处监视你的人,汉亚布团长,拿着财团的财力和人力,为我们自己做事,你以为这么简单吗?” 她已经来到了此刻还站在这里的第四人,那个白发女人身边。 “断牙飞龙团一共只有四个队长,两个属于你,也是你一手带起的,不过其中一个已经死去。还有一个属于本家,也就是菲恩副团长,最后一个则属于我。” “玫娅……”汉亚布看着一旁的白发女人。 玫娅微笑,轻声说道,“主教大人治好了我的手臂,并且赋予了我更强大的力量,我很喜欢。” 汉亚布一惊,他再回头看向芙蕾雅,女人特有的妩媚,此刻如同毒蛇一般恐怖。不知不觉,整个断牙飞龙团已经被魔神之子控制。 “放心,我只是扫清了一些障碍,”芙蕾雅面色温柔,“毕竟计划很麻烦,‘兔子’多少了?” “六百九十个了,马上就够了,”弗瑞尔邪笑着,“大人,计划终于要开始了。” “是啊,终于要开始了,弗瑞尔,你跟玫娅带飞龙团的人去乌云山一趟,随便你处理,但无论如何,把法阵给我启动了,虽然对于我教的废物,我毫无兴趣,但魔神之子的尊严还由不得那群蝼蚁挑战!玫娅,你的仇人也在乌云山,那里将是他们的墓地。” “我明白了,”弗瑞尔和玫娅弯腰退去。 空荡的大厅里只剩下两个人,汉亚布面色恢复平静,是啊,计划就要开始了,一切都不重要了。那群使唤他们的“主人”,即将死去,而他们的猎犬牙齿还很尖锐,丝毫不影响吃肉。 “载体是用谁?”汉亚布神色严肃的问,那是他唯一关心的问题。 芙蕾雅踩着靴子,脚尖点地,如同美丽的公主在舞池里飞动,踏过地上的两个昏迷的人,手指轻轻晃动,口中哼着歌。 忽然,她在门口处停止了动作与歌声,接着头也不回的说,“当然是按照计划进行。” 汉亚布嘴角一翘,看着倒在地上的菲恩,眼里闪着精光,他仿佛对着空气在说,“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 芙蕾雅推开了厚重的大门,她已经来到了塔的最顶端,头顶是漆黑的夜空,寂静无星。 独自站在高塔之上,她展开双臂,一双血液翅膀从背后生出,然后带着她飞起,直到升入了高空。 下方,群龙最后一次飞出了高塔,去往狩猎的猎场,那里的猎物还在安然入睡,丝毫不知道即将降临的灾难。 第157章 似梦似真 荒凉的山村前杂草重生,破旧低矮的房屋凌乱的散落着,如同被神打翻的棋盘,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并不是那样,房屋整齐的排列着,只是有些房子依旧荒废,即将融入泥土之中。那个身影就站在村口的山坡前,下方的道路之上有着几匹高大的黑色骏马。 寒风捶打着老迈的村子,马背上的人抬头看了眼山坡上的人,然后挥手告别,夕阳映红了山坡上的人,那头银白色的长发。 “棘,一定要成功啊!” 嘹亮的喊声,仿佛刺入了脑海中,棘猛然睁开了眼睛,神色未定的呆坐在椅子上,她看了下被冰封的手臂,又想起了梦里的话语,握紧了拳头。扯掉盖在腿上的风衣,她起身朝门外走去。 空荡的区域里只有老村长坐在院子里,抽着卷烟,望着远处的黑暗,那里似乎有零星的灯光。 老村长听到脚步声回身看了眼,又吸一口烟问道,“怎么突然醒了?” “做了个梦,”棘低声说。 “噩梦?” “不是。” “那就有意思了,我倒是真的做了个噩梦,”老村长也是半夜醒来,闲得无聊也睡不着,只能吸烟接闷儿。“我梦到啊,乌云山化为了一片废墟,这里,那里,都烧没了,想想也是,我一大把年纪,恐怕能让我害怕的只有这个东西了。” “嗯,”棘勉强应了声,她并不擅言辞。 “吸一口?”老村长递过一只卷烟,“听哈鲁基说,你是维尔特拉人,那里和我们卡尔特比起来是不是条件更艰苦?” 棘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哈哈,也对,”老村长并不觉得尴尬,只是拍着腿说,“你说话可一点也不像我们这里的人,不懂得委婉,要说委婉,兰洛帝国人才是,多么小的事情,他们说起来就很复杂了。” “嗯,”棘略微点了下头,她想到了凌羽,那家家伙确实如此。 “哈哈,”老村长又笑了下,不过这一次就有点尴尬了。 “布防开始了吗?”棘问。 老村长点头,“对,已经快要布好了,今夜他们几个连夜赶工,应该就能完成了,有城防卫的人帮忙,确实很快。不过啊,这只是哨所,依旧不算是防御。” “杀死魔物并不困难,但死伤也在所难免,我觉得还是提前转移吧,转移到城里,可能会好一点。”棘又说。 “这可不好办,先不说他们愿不愿意离开这里,就算是愿意离开。去到城里,对于没有任何本领的我们,恐怕不是冻死,就是饿死。”老村长似乎深谙世道,叹了口意味深长的气。 棘忽地一愣,眼眉微动。她何尝不了解这种心理呢,对于大多数维尔特拉人,为了躲避魔物,逃难到邻国,承受的都是非人的待遇,冷眼,咒骂,排挤,甚至殴打,实在让人感觉不到世间半分的美好与温暖。 “那就保护好这里吧!” 棘低声说着,然后走到崖边,纵身跳了下去。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走了没多久,她就看到了一处哨所,其实就是在一棵树上安置了一个简易的平台,可以让一个人坐在上面,旁边还有一盏油灯,罩着个玻璃罩,上面吊着个铁锤。如果上面的人发现有任何动静,就立刻隔断绳子,铁锤砸碎油灯会发出声响,并熄灭灯光,其他人会立刻反应过来。 但显然这还存在一个问题,如果哨兵睡着了怎么办? 中年男人像是搂着什么东西,双臂微合,眼睛禁闭,睡得很安稳,一动不动。 棘认得他,巴扎,卢西亚的父亲,他们作为卢西亚的救命恩人受到极大的感谢,尤其是她还为此失去了一条手臂,更让巴扎过意不去了,为此还送给了她一条家里珍藏的手链。可她并不需要,因为手链会影响射击的感觉。 她并没有理由叫醒他,只是依靠着树,替他站会儿岗。 “你怎么在这里?” 柯修披着虎皮大衣走了过来,那是村子里送给王子殿下的礼物,他似乎很喜欢。 棘抬起手指,指了指上方还在熟睡的巴扎,“他睡着了,我帮他站一会儿岗。” “叫醒他不就可以了吗?”柯修放掉了手中的灯罩,显然他是负责运送灯罩的,王子殿下很乐意表现出亲民的一面,虽然对他来说仅仅是因为有趣。 “没必要,反正我也没事做,”棘说。 “话是这么说,可你是我们为数不多的战力,休息好才是主要的,”柯修将身上的虎皮大衣取下,披到棘身上,“很暖和,晚上还是挺冷的,别着凉了。” 柯修又抬眼看了下熟睡的巴扎,忽然愣了下,“咦?卢西亚呢,他不是之前还在吗?” 棘立刻挺起身子,虎皮大衣从她身上滑落,她飞快的跃上了平台,却发现平台之上,布满了血液,血液已经凝出了一层薄膜。 巴扎根本不是熟睡,而是已经死了。 她眉头紧皱,明明早就该发现不对劲了,夜晚很安静,却没有呼吸声,即便是睡觉再安稳的人也不会没有任何呼吸声。 而巴扎还一直保持着搂抱的动作,如果是卢西亚困了想回去睡觉,绝对会叫醒父亲,或者离开时惊动父亲。 棘有些懊恼,自己反应太慢了。 “怎……么……回事?”柯修结结巴巴的说。 “有敌人进来了,也可能是……”她停住了,没去说出她的猜测。 那就是卢西亚的怪病依旧还在,他不仅斩掉了母亲的手臂,此刻还杀了父亲。虽然是猜测,可能性却很大,巴扎的伤口只在腹部,很明显是正面攻击,而且巴扎的脸上从头至尾都是安详,像极了抱着孩子入睡时的父亲。 “叫醒大家!”柯修反应过来,落下了铁块,砸碎了灯罩,几秒之后,无数的响声接连响起,零星的灯光灭了,而人群迅速在树林里穿梭,朝村子里聚集。 棘从平台上跳下,蹲下身子,在地上嗅着气息,血液的气息似乎被隐藏了起来,丝毫闻不到。她猛然想起上面那一摊血迹同样如此,没有任何血腥味。 如果新鲜的血液失去了味道,只能说明一点,他们的鼻子废掉了,或者是…… “注……”棘口中的注意还没说完,一道箭矢已经突破空而来。 柯修嘴巴大张,愣在了原地,手根本来不及移动,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喊了句,“棘,救我!” 棘抬脚踢飞滚到地上的铁块,撞开了利箭,然后拔出了腰间的银色手枪,拖着柯修跳到一旁。 “唉,又失败了,”男人阴邪的声音从树后传出,他缓缓走出阴影,手中紧握着一把墨绿色的匕首。 “王子殿下,好久不见!” 第158章 飞龙来袭 “诸神之下,六刃之上,所行所往,血落沉扬。” 柯修认出了他,上次在水城刺杀他们的黑影头目。 如同鬼魅的黑影纷纷从树后飘出,今夜月光很淡,可格外宁静的空气使得每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都暴露了出来。 “巴扎是你杀死的?”柯修躲在棘身后,手已经开始在手心上画着魔法阵,又要用血液召唤,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不会突然扛不住,直接倒下来。 “你说那个男人?我来时他就已经死了,原本还想掩饰他的死亡,让未知的混乱冲散你们的判断,可却有人发现了,实在出乎我的意料,美女,我觉得你很适合当刺客,要不要加入我们,”黑影头目朝棘抛出了橄榄枝。 “没兴趣,”棘举起了手枪,她并不喜欢用这种纯机械的武器,威力太小。 “那真是太可惜了,”黑影头目略带惋惜的说。 “诶?别急,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柯修还在争取时间,手上的法阵还未完全成型,“比如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黑影头目愣了下,然后笑了起来,“先不说召唤师比刺客身份尊贵多少倍,再者,王子殿下,你确定要置身于黑暗之中?这可是个不归路,当然如果你有兴趣,我倒是可以考虑引荐一下。” “我觉得还是算了吧,你们这群败类,迟早都要死光,不过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加入联邦的夜歌组织,一个供职于联邦的暗杀组织,”柯修嘴角上扬,手上的法阵已经成功。 “刺客只属于黑暗,脱离了黑暗,就将消失,”黑影头目低声道。 “那……”柯修蹲下身,按着地面,“那就天亮之后见喽!” 黑影头目立刻反应过来,手中墨绿色的匕首刺出,无数的黑影忽然化为了触手,先一步袭来。 但为时已晚,随着柯修嘴唇上的血液滴落到手上,一道白色的光芒闪过,雪白的飞鸟凭空出现在了他脚下,棘就站在飞鸟的脖子上。 “再见!”柯修一拍羽的背部,飞鸟腾空而起,棘在柯修肩膀一按,落到了后方,飞鸟迅速脱离了这片区域。 上次是有亚尔特蕾在,才勉强压制住了这个黑影头目,但有了上次教训,柯修可不敢再召唤出亚尔特蕾那个疯子,所以觉得还是先跑为妙。 黑影头目狠狠地将匕首刺进树干里,用力一转,大树轰然倒下。 可对于已经逃出升天的情况,两人却丝毫笑不出来。 如同暗夜乌鸦一般,无数的巨大黑影遮蔽着仅存的月光,正朝这里飞来,野兽飞鸟像是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开始四散逃窜。 “断牙……飞龙团吗?”柯修记得这个名字。 “应该是他们,”棘应了声,“赶快回去,让他们做好防御工作。” 飞鸟在空中调转了一个方向,立刻朝悬崖峭壁里的村庄飞去。 身后的飞龙似乎也发现了这个空中不同寻常的飞行物,龙族的威严虽然所剩无几,但所存在的血液却让他们依旧傲慢,不允许其他物种与它们同时升空。 飞龙之中有一头银色飞龙格外显眼,它高于所有飞龙半个身子,无形中显露着她的身份。 白发女人立在飞龙背上,手中长枪指着下方。 “这里就是乌云山?” “玫娅队长,我想是不会错了,这里没有那种气味,还真是让人不适应啊!”弗瑞尔依旧是一副管家模样,握着把金色短剑,也只是装饰之用。 “那就赶快让这里弥漫那股气味,我很喜欢那个味道,”玫娅同样回复,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同时笑了下。 “当然,这是薇儿小姐交给我的任务,我自然会完成,只是你的任务可不比我的小啊。” “三个而已,只差三个了,”玫娅紧握着手臂,那里原本被子弹贯穿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暗红色的印记。 那是魔神之子的力量,对于并不信仰魔神的她来说,魔神之子所展示的力量实在是太诱惑人了。 “跟你说个秘密哦,”弗瑞尔忽然不知是何种心理,开玩笑似的说,“薇儿小姐脾气可不好,你如果任务失败了,就别回去了,毕竟你也是一个‘兔子’,这点我想对于她来说,应该并没有区别。” “这算是警告吗?”玫娅冷声道。 “只算是忠告,”弗瑞尔微笑,然后直接从银龙背上直接跳了下去。 这一动作,惹得一众空贼高呼,他们还以为这个贵族模样的男人只是一个花架子,没想到如此威猛,对于空贼来说,胆小可是很让人不屑的事情。 飞龙群呼啸而过,转瞬间布满了整个乌云山,他们高高翱翔于天空,在尽情观察着下方的一切猎物。 “抓‘兔子’都抓习惯了?忘了我们原有的方法了吗!”玫娅大声高呼。 “队长说笑了,老本行怎么能忘呢!”紧挨着她的空贼笑道,随后从龙背上悬挂的袋子里抽出一块木头,在龙鞍上一滑,立刻燃起了火焰,布满天空的火焰如同群星般闪烁。 空贼抢劫村庄时,放火是第一步,火焰里的人群,惊恐的脸实在让人难以忘记。 无数的火把从天空落下,像是密集的火雨,转瞬间整个乌云山已经一片火海。 落云村的情况还好,因为隐藏在岩壁之中,此刻只是周围着起了火,而其他村子的情况可就说不好了,甚至于此刻说不定早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 柯修几乎是在奔跑一样在栈道上穿过,快速挤开人群,棘就紧跟在他身后,俨然成了柯修的护卫。棘很清楚,这种时刻她并不能够保护所有人,也只能守护住这里最有价值的一个人。 “我先回去,把村子的人聚集到这里!”卡雷尔已经跳上了笨笨龙,罗伊斯也同样跳上了那头迅龙。 二人根本没有没来得及和柯修说上话,就已经朝远处跑去。 乌云山地区人数众多,即便是仅在这个山头的人也有三个村子。而此刻这三个村子全部暴露在了飞龙团的视野之内。 身穿甲胄的老人朝柯修行礼之后,道,“殿下,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伙空贼大概有一百多人,整个断牙飞龙团的人似乎都来了。” 老人是哈鲁基的战友,没名字,哈鲁基常称呼他老刀,其余人也都这么跟着叫了。担任尤克里里城城防卫军第三支队队长,也是罗伊斯和哈鲁基请回来的力量。 但此刻即便是加上三十人的城防卫和所有能够上战场的村民来看,依旧不能抵御飞龙团的攻势。 第159章 本能反应 “把容易烧着的东西扔下去,烧不着的物品挡在前面!”哈鲁基似乎深知战略防御的重要性,对于地势极为完美的落云村来讲,空中的威胁很小,唯一的危险来自地面。 聚集在外面的人群,立刻跑回家把院子里的柴火扔了下去,又找来铁制的器具还有农具摆到最外围。 烈火熊熊燃烧,火焰几乎覆盖住了整个空间,仿佛化为了一面帷幕,作为临时防御工事的铁制器具,被烧的发红,不停传出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 来到落云村上空的空贼也深知他们的优势在哪里,并没有选择立刻进攻,而是一直骑着飞龙盘旋于高空。 “守住入口,剩下的交给我!”柯修拉开衣服,“棘,帮我准备一片空地。” 他需要进行召唤,他是唯一能够解决僵局的人,时间拖下去对他们并无好处。 惊恐的村民缩着身体来看着王子殿下,无助的时候能够求助的只有他了。 精心调制白色粉末从蓝纹小瓶里划出,落到柯修的手心,他伸出手指,牙齿咬破指尖,红色的血液顺着指尖滑落,如同清晨的露水,血液在接触到白色粉末之后,荡出一阵光波,萤白色的粉末形成,血色完全消失。他手指点染着粉末,在那片空地里形成复杂的阵纹,随着柯修身体移动,法阵逐渐完整详细了起来,像是一副巨画。 只差最后一笔,柯修站在法阵中央,紧闭双眼,微举手臂,掌心朝下,法阵立刻与之形成了联系,光芒越来越盛,隐约间压制了外围的火势。 棘眉头一拧,这可不是好消息。 嗖嗖,连续的箭矢破开火幕射向了这里,空贼可不止只有长枪,他们还有弓箭。 原本安全的堡垒,现在更像是一个牢笼,完全将众人困在里面,任人宰割。 空贼已经察觉到了情况不对,他们不可能放任柯修进行召唤。 棘拉起一块铁板,竖到了柯修面前,利箭射在铁板之上,并没有任何效果,用来搬运矿石的铁板还是很坚固的。 “先回去!都赶快进屋!”老村长站在最外边,将众人朝里面推去。 “你也进去,让他们都别乱跑,先进一个房间!”哈鲁基补充说。 老村长点了下头,将众人引到了他的房屋之中,房间并不大,但勉强能够容下众人落脚。 战场之上最为忌讳的便是被对面猜到行动意图,如果你按着敌人的想法行动,那么将会死的很惨。 “滚进去!”城防卫队长老刀扔飞了小胖子鲁尔,“毛都没长齐,还是保护好自己吧!” 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将军的手下完全被吓哭了,仅剩不多还有胆量的人,看着同伴被这个暴躁的老头给扔飞,也立刻跑了回去。 一眨眼的功夫外面只剩下几个健壮男人和城防卫的士兵,士兵躲在铁制物品搭建的防御工事后,透着杂乱无章的缝隙去观看外面的情况,他们的武器都是制式长剑,根本就是被完全压制,毫无施展空间。 空贼似乎明白了情况,一边用箭矢去压制他们,同时又一头飞龙已经压了过来,长枪直接刺穿了简易的防御工事,惹得后方的士兵立刻逃窜。 但毫无疑问,那种情况下离开防御工事,只会被密集的箭矢射穿。 年轻的士兵眼看着火焰帷幕之后,如雨的箭矢飞来,直接被吓破了胆,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毕竟只是城防卫士兵,恐怕连杀人都没干过,最多时候也只是收拾一下惹事的混混儿。 一块宽大的盾牌从后方飞出,一道身影随后而至,哈鲁基拉起了地上的士兵,箭矢被盾牌尽数拦下,余下的一部分也只是射偏的箭矢。 嘭的一声枪响,从空气中传出,而又发现目标的飞龙上的空贼,长枪还没有戳穿破败的防御工事,就已经如同折翼的雨蝶,欲坠进了火海之中。 哈鲁基从盾牌下抬起头,看见远处一道银色手枪还立刻那里,不过片刻之后就收了回去,身体又依靠着跳板,银色的长发还在飘动。 “了不得女娃啊!”哈鲁基忍不住赞美道。 老刀弯着身子跑了过来,拽起地上的士兵直接扔掉了后方,眉头皱都不皱。 “这群小家伙,可不比我们年轻时,”哈鲁基拖着盾牌补上了防御工事的空缺。 “和年龄没关系,”老刀挺着臭脸,“根本就不是这块儿料儿,趁早回去找个生计养活自己吧!” 哈鲁基深知这位老伙计的脾气,也只是摇头笑了下,又问,“说起来,你的刀还好不好用?” “他们如果下来,砍断脖子还没有任何问题,”老刀面容依旧。 “也不过如此嘛!” “我是说飞龙的脖子。” 哈鲁基一笑,低眼瞅了下,老头的手中一直握着一柄长刀,造型古朴,仿佛流淌着寒光。 “等王子殿下吧!希望他能给我们惊喜,”哈鲁基喃喃自语。 “棘,你需要离开一下,”柯修拍了下棘的肩膀。 依旧用背部支撑铁板的棘,碧蓝色的瞳孔眨了下,语气冰冷,“我离开,你就会死。” “不会,很快就结束了,”柯修微笑,他半跪在地上,手指将一块宝石放在法阵中央。“你如果呆在法阵里会被暴躁的元素撕碎的,放心,马上就结束了。” 棘并未回答,只是猛的一抬脚,朝铁板上踹去,铁板瞬间飞出,而她同时跃起,紧贴着铁板落到了后方防御工事处,补上了最后一块儿空缺。 柯修飞去站起身体,古奥的咒语从口中念出,“伟大的……” 但仅仅念了三个字,一柄墨绿色的匕首就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个邪神六刃的刺客,黑影头目又来了,在这关键时刻,好巧不巧的又来了。 “本来还打算在关键时刻出来呢,只是你的台词也太老套了吧,说来说去,开口闭口都是伟大的……很烦啊!”黑影头目似乎在吐槽。 “别急,外面可有空贼,说不定一会儿我们两个就会被打穿的,你先放开我,或者我们先离开这里,”柯修尝试着沟通。 “不用担心,美女会来解救我们的,”黑影头目朝远处的棘看了眼,“放心,她不会让我们死的,不,是不会让你死的。” “棘……”柯修抬起无奈到快要哭出来的脸,祷告似的看向棘。 黑影头目压了下匕首,“王子殿下,跟我离开,虽然会有危险,但起码你不至于现在就死,觉得如何?” 第160章 六刃邪神 被法阵泛出的光波压制住的火焰帷幕外面,飞龙群已经近在咫尺,他们似乎察觉到对手依旧具有反击能力,不再调戏猎物了,准备直接解决掉麻烦。 灰色的箭矢呼啸而出,目标直指法阵里的二人。 黑影头目丝毫不慌张,只是身影如嫩枝一摆,落到了柯修身后,墨绿色的匕首也仅仅是换了个角度,依旧如同毒蛇一样,扼住柯修脖子。 就在箭矢即将穿透柯修身体时,一块铁板滑到了他的脚下,随后铁板猛的抬起,露出了下方的棘,纤瘦的身体在地面滑动时,皮肤擦伤了一大片,有些血色。 铁板完美的挡掉了所有的箭矢,直到箭头撞击铁板的声音结束,棘又立刻转身飞出,银色手枪咬在口中,空出的手摸向了腰间,一颗手雷随后飞出,直奔空中的飞龙群而去,但距离太远了还远远不够。 可就在手雷即将力量耗尽而落下的时刻,一把长刀从防御工事里伸出,拍在手雷之上,再次接收到力量的手雷终于飞到了飞龙群中。 “你好像往了拉开了……”柯修虽然没用过这种机械武器,但还是很清楚的原理的。 还远远没有结束。棘已经握住了口中的银色手枪,扳机扣动,一枚子弹飞出枪膛,随后手雷发出剧烈的爆炸。 距离爆炸中心较近的几只飞龙瞬间坠落到了地上,而稍远的飞龙也迅速抬升,飞入了高空。 “果然厉害,”黑影头目赞叹道。 “邪神六刃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有一点你需要明白,他,你不能带走,”棘面色冰冷,枪口对准了露出半个脑袋的黑影头目。 “很为难啊,其实按照某一方面来说,你们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可雇主开出的条件太丰厚了,实在让我不能拒绝,”黑影头目还在思索。 “邪神的武器?我听说过,邪神陨落之后,神器遗落世间,而邪神又以六刃为翼,故称六刃邪神,传说每一刃都有碎裂万物的能力,”柯修缓缓说道。 “虽然你说的很有吸引力也很好听,但夸张了哦,在邪神手中,它们确实如此,但在人类手中,只能算是顶尖的武器而已。”黑影头目纠正。 “我可以给你一把顶尖的匕首。” “暂时不用,我这把就挺好用的,足以破开许多坚固的物质,它还具有腐蚀性,就如同沙漠里的毒蛇,咬上一口啊,伤口就会溃烂,”黑影头目在用匕首划着柯修脖子,似乎想验证自己所说的。“邪神六刃不只是武器,更是象征,有了它,我在组织里的地位才会被人承认。” “你的武器不是坏了吗?我记得是被艾尔特蕾给击碎了,而且之前不是还刺了一下棘嘛,也没见到有这么厉害?”柯修的对话像是聊天。 “雇主替我修好了它,并加入了蛇毒,如果再刺入美女的肌肤里,那将会很痛苦的哦,”黑影头目幽幽的说。 听到这句话,柯修忽然笑了声,“原来是他,沙漠,蛇毒,在希奥特掌握这些资源的人可不多啊!” 黑影头目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也不在犹豫,直接用手紧握着柯修脖子,力道稍下,就惹得柯修脸色深红。 “别废话了,直接跟我走吧!” 无数的黑影从黑暗中现出,皆是一身漆黑,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完全被黑布包裹着。 “杀死这里的所有人,”黑影头目下了命令。 剑刃反射着火光,黑影纷纷越起,如同蝙蝠一样扑向了众人。 原本还很好的形式瞬间改变,对于飞龙团的空贼,有火焰和地形阻挡,他们并不敢轻易发起进攻,但对于这群黑影来说,出现于内部,则如同毒瘤一样,吞噬着身体。 城防卫的士兵手持制式佩剑,身着整洁的衣服,而黑影则通通一身没有色彩的黑衣,手中匕首也简陋无比。但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完全碾压,场面就像是一场屠杀。 哈鲁基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剑,用力砍掉了一个黑影的手臂,血液纷纷洒落,他跳到了一旁,扯掉了衣服,露出了布满伤疤的上身,那是战士最高贵的勋章。 随手捡起的长剑在他手中,或劈或刺,一时间竟然无人能近身,除了偶尔掉落的血珠还有汗水不停地告诉他,已经老了。 面前又跳出了三个黑影,他一剑挥出,重重的撞击在了三柄匕首之上,那已经布满豁口的佩剑直接崩碎,碎片割开了他的脸颊,血液立刻流出。 “真是不好用啊,”他喃喃道。 三个黑影没有懈怠,立刻挥出匕首刺来。哈鲁基面色自然,匕首已经贴到可他的额头上,却不能再前进一步,因为那三名黑影已经被拦腰斩断。 老刀依旧保持着砍击的姿势,长刀布满了猩红的血液,他面容依旧。 对于两个战场之上的挚友,共同点很多,比如说不怕血液。 即便是敌人的死亡,也惹得年轻的城防卫兵惊吓恐惧,毕竟死的太惨了。唯一还能战斗的只有约书亚的那个部下,名为拉多的少年,虽然年轻但却格外镇静。 “你教的手下可不行啊!还是那个军队来的小家伙不错,”哈鲁基打趣。 “没见过血与火的战场,练武只能是强身健体。” 话刚说完,老刀脸色忽然一变,刀刃划出了一个弧线从哈鲁基头顶划过,落到了他的背后,密集的箭矢被拦腰斩断。 空贼又发起攻击了。 虽然敌人在战斗,但空贼们始终相信,依旧只有靠自己的力量解决敌人才是最保险的决定。趁着敌人无暇防御,这时进行攻击明显是最好的时刻。 箭矢的铁制箭头经过火焰帷幕的加热之后,会在入肉有种灼热感,痛苦随后而到。 “被那种箭射中,可是会很痛的,”黑影头目依旧在看着棘,他有些搞不懂这个美丽的女人究竟在想什么,“你想单纯靠一只手臂和我打?我觉得你换子弹都会是个问题吧!” 棘并未回答,手还是紧握着银色手枪。箭矢如流星在一旁坠落,身后铁板之上传出连续的响声。 “再见!”黑影头目忽然一挥匕首,黑暗如同被收进了瓶子里,飞快的朝这里汇聚。 但仅仅是那一个抬手的动作就够了,棘直接在铁板上一踩,小腿弯曲,随后弹射而出,子弹已经射向了黑影头目的脑袋。 “哼,”黑影头目一声冷笑,直接将柯修提了起来,子弹完美的射如柯修肩膀,炸开了血花。 被扼住喉咙的柯修像是热水烫了一样,一下子吼出了声,身体剧烈运动,但气息明显不畅,引来了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咳嗽声。 黑影头目啧了下舌头,“自己人都打?真替王子殿下伤心,你的护卫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可他话音刚落,脸色瞬间变了,一挥手臂,数只黑影扑向了空中,却瞬间被突如其来的长枪贯穿。不过时间够了,黑影头目侧身躲了过去,长枪穿着数个尸体扎在了后方的岩石里,溅起无数碎石。 第161章 荆棘之刺 长枪来自于空中的飞龙团,空中的空贼已经明白,仅仅依靠箭矢是打不穿钢板的,只有用更具冲击力的武器。 “愚蠢之徒!”黑影头目怒声呵斥。可眼下他还来不及关注那些,面前还有个棘手的女人,还多亏他不知她的名字,要不然又要说了两句了。 棘左腿下蹲,身体半躬,背后的铁板压在了她的背上,接着一枚子弹出膛,她如同巨力的野兽直接掀飞了身上的铁板,铁板飞入空中,化为了一个移动的屏障,抵挡着一直不停飞来箭矢,而她则已经仰下身子,滑到了黑影头目身边。 黑影头目的视线完全被空中的铁板吸引了,此刻来不及躲避,只能召唤黑影抵挡攻击,手上的肉盾固然好用,但也不能真让他死在这里。 银色手枪的子弹威力巨大,直接穿透了一个黑影,但无数的黑影像是一座人墙,不停地扑了过来。 数枚子弹都被他们全部拦下,用肉体拦下。 棘落地之后迅速后退,将弹夹退出,之后把手枪抛入空中,空出的手已经将另一只弹夹握在手中,完美嵌入了手枪之中。 汇聚的黑影立刻分散开来,去抵挡仅存不多的城防卫,而依旧有数个黑影聚集在头目身边。 棘撇了眼右手被冰神之水冻结的手臂,失去了一条手臂之后,她的战力大打折扣,即便是看似威力很大的银色手枪在她手中,连持续攻击都极为费劲。 两只黑影从两侧袭来,棘迅速后跳,然后在石壁之上踩了一脚,空中两枚子弹飞出,射进了黑影身体之内,但倒地的黑影并没有死亡,只是在地面一抖,黑色物质全部跑回了黑影头目身体里面。 准确的说,他们只是傀儡,而唯一的活人就是那个黑影头目。 “杀了他们,我会更强!”黑影头目似乎看清了棘的目光,“别犹豫了,是你杀了他们,还是让我杀了他!” 他厌恶了这种僵持,将墨绿色的匕首划在了柯修肚子上,血液在接触到刃口时,立刻发出了滋滋声,那是毒液在腐蚀皮肉。 柯修面容痛苦,他眼眶凸起,用力的吼道:“混……蛋!” 棘拉下了额头上的护目镜,用力晃了晃凌乱的头发,碧蓝色的瞳孔一缩,然后直接原地跳起,手臂向后一甩,子弹飞出带来的后坐力让她的距离稍稍远了一部分,但已经够了,她脚尖在黑影头上一踩,身体已经又一次飞入了高空,来到了黑影头目上方,子弹倾泻而出,不分敌我的攻击。 “疯子!”黑影头目直接扔掉了柯修,抓起一旁的黑影拦在头顶,然后纵身一跃,膝盖如巨石,直接击飞了空中的棘。 棘重重地撞在了岩壁之上,血液立刻爬满了背部,她从岩壁上滑落而下,银色手枪落地,随后她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顾不得凌乱的整理凌乱的衣服与长发,紧闭双眼去平息身体的颤抖,可牙齿还是忍不住打颤。 “棘……”被扔在地上的柯修呆呆的看着那个身影蜷缩在那里,像是断了腿的兔子,遍体鳞伤。 突然之间,一只粗大的手拉起了他的肩膀,接着将他直接抛出,哈鲁基已经现在了那里。 “愚蠢!”黑影头目发出了一声嘶吼,黑影迅速汇聚在他身体之内,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他,露出了如同野兽的表情,眼眶快要撕裂。 这群无知的人彻底激怒了他。 他如旋风般冲向了哈鲁基,匕首划过,仿佛能切开那老迈的身体,但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场景,匕首而是被一柄长刀拦下,匕首与长刀碰撞,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随后黑影直接拍出一掌,浓郁的暗元素在老刀胸口炸裂,老刀与哈鲁基立刻被击飞。 “殿下!”哈鲁基倒地之后顾不得疼痛,惊慌的喊道。 原本的计划是他将柯修抛给远处的老刀,但现实情况却出乎意料,老刀为了救他,已经顾不得柯修王子殿下。 柯修就像是跌落尘世的天使,却失去了翅膀,即将飞出这里,身后的火焰热度已经传来,连燃烧传出的爆炸声都极为刺耳。 忽然,无数的触手抓住了他,黑影头目如同黑夜中的恶魔,幻化出了无数的触手,接住了即将落入火海的柯修。 然而下一刻,一枚子弹已经击打在了他的背上,黑影头目转过身,那本该倒地不起的女人竟然又站了起来,血液布满了那双修长的腿,衣服也已经破烂不堪。 “你想死吗?那就去死吧!” 他立刻分开触手去攻击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却丝毫不退,直接迎着触手跑了过来,银色手枪里的子弹倾泻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丝毫作用。 “没用的,这种低级的武器对我根本没有效果!” 可让他惊讶的是,那个银发女人依旧不停地移动着身体,即便是子弹已经没了,即便是身上布满了血液,她还是如同一头野兽一样冲来,直到突破了无数触手,来到他面前。 “想用拳头吗!痴人说梦!”黑影头目发出表嘲笑般的话语。 棘高高越起,举起了那只被冰神之水冰冻的手臂,像是一把蓝色的长剑,击打在了黑影头目身体之上。 “我说过了!没用的!” 黑影头目匕首划出,直接刺进了还未落地的棘,纤瘦的身体被滞留在了空中。 可让黑影头目始料未及的是,即便是已经濒临死亡的女人,依旧再一次挥出了那个冰冻的手臂,透过护目镜可以看到女人碧蓝色的瞳孔,如同寒冰。 “没用的!没用的!我说过了!”他在嘶吼又像是在嘲笑无知。 可忽然之间,一杆长枪擦着他的耳朵飞出,重重的击打在了那条蓝色的手臂之上,原本坚固的手臂瞬间破碎,带有骨头和肉的碎片散射入空气之中。 而即便是那残破的手臂则依旧挥了出来,布棱刺的断臂,插入了他的喉咙里,血液立刻喷出。 黑影头目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随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眼睛至死都看着胸口插着匕首的女人,可他再没力气移动。 血液灌进气管,甚至让他说不出话,但声音似乎从腹部传出。 “你……是谁?” 棘拔出墨绿色的匕首扔掉地上,用尽全身力气说,“我叫棘,荆棘的棘。” 第162章 最强之盾 不知是不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棘身体一偏,倒了下去,银白色的长发随着身体下沉而扬起,精致的面孔写满了疲惫。 柯修在棘落地前的那一刻将她抱起。那条冰封的手臂,已经断掉一半,仅有剩的残肢流淌着殷红的血液。 “终于……要结束……了,”棘闭着眼睛在说,痛苦的脸上似乎挤出了一丝笑容。 “为什么说……终于?”柯修咬紧嘴唇。 “我……就要死了,任务也结束了,但是……”棘的气息无比衰弱,“维尔特拉终将变得富饶,请记得你的承诺,帮助……维尔特拉。” “可你自己什么都没做呢,就这样死了,不遗憾吗?一直为了维尔特拉,你自己不是连繁华的都市都没游玩过吗?美景好多你都没看过呢!凌羽那家伙说,他的家乡离精灵森林很近,那里有壮观的萤海可以去看,还有……”柯修还在说着。 原本禁闭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条缝,碧蓝色的瞳孔美如同天空般清澈,棘眉头紧蹙,“这不……是维尔特拉人该……考虑的东西。” 柯修心里一阵绞痛,“是啊,能说出我那种话的人,肯定都是不饿肚子的人,饿肚子的人才不会想着看风景呢,即便是再好看的风景也不如一块面包好看。” 这是棘常常挂嘴边的话,不过想来,还真是有道理啊! “记住你答应我的,帮……助…维尔特拉……”棘的呼吸再一次衰弱下来,腹部的血液快要渗透了柯修的衣衫。 “好啊,”柯修苦笑一声,声音低了下来,“果然还是为了维尔特拉,救我就是为了让我感激你吗?” 他的这个问题却没人回答,怀中的人不再说话,气息还在微弱的传来,像是睡着了一样。 “那代价还真够大的啊。” 柯修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村长从屋子跑出,接过了棘,然后又捏着身子朝屋里跑去,为了不让棘身体运动太大,老村长的动作有几分笨拙,像是坡脚之人。 远方的飞龙还在高空盘旋,箭矢似乎已经离开了弓箭,正划开夜幕朝这里飞来,箭尖锐利。 “伟大的光神之子……”柯修站在法阵中央,手掌横在身前,法阵随着咒语吟唱而运作。 哈鲁基看着那已经飞向柯修的箭矢,瞬间变了脸色,可他使劲全身力气,却无力起身,刚才的那一下在胸口的爆炸造成的伤势太严重了。他只能大声喊,“王子殿下小心!” 在伸直手臂之后,血液从柯修的手中滴出,他也念出了最后一句咒语。 “吾之伙伴,降临于世,最强之盾——艾利克斯!” 法阵之中,犹如漫天花火同时绽放,白光璀璨夺目。 飞来的箭矢像是被巨力握住,一瞬间停在了原地,继而纷纷落下。而在那落地的箭矢之前,是一名凭空出现的男人,男人一身灰色战甲,残破的红色披风微微扬起,上面一沉不染,如同整洁的夕阳。 他站在法阵中央,漂浮于空中,像是不染尘埃的神明。 男人弯腰行礼,“遵从您的召唤,艾利克斯参见。” “艾利克斯,守护这片区域!”柯修如同帝王般下令,“同时杀死空中的所有人。” 艾利克斯并未回答,而是在低头沉思。 “有问题?还是说你只能防御,不能攻击?”柯修发出疑问。 “不是,”艾利克斯微笑,“我只是在思考,应该先做哪一件事情,但现在不用了,我已经有了答案。” 忽然之间,一面巨盾立于他手中,巨盾铭刻着简单的花纹,像是太阳与月亮。随后他轻轻抛出,巨盾出现在了空中,顷刻之间,光芒大盛,巨盾瞬间幻化出了无数个一模一样的盾,组成了一个盾牌之网,盾牌之网随后彻底虚化,如同肥皂泡一般,仅剩下些许光芒可以辨认出轮廓,而那面初始的巨盾也融入其中。 飞龙背上的空贼似乎没有见到过这种情况,马上抬升到了更高处,随后投掷出长枪。他们虽然不知道这巨盾是什么,但隐约能感觉到普通的箭矢根本无法破开这种防御。 当然无法破开防御! 艾利克斯之盾,号称绝对铁壁,最强防御,是连神器都能抵挡的武器。 长枪如同流星般坠落至盾牌之上,可让所有人都惊讶的一幕出现了,看似坚固的盾牌瞬间软化,仿佛普通铁丝网一般被长枪压出了一个凹槽,但也仅仅如此。 长枪无法再前进一步,不前进就意味着倒退。 凹下去的盾牌,忽的缩了回去,而那一杆杆长枪像是熟透的豌豆,立刻炸出,以超越之前数倍的速度弹射回去。 在高速状况下,即便是末端,长枪依旧贯穿了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飞龙,那空中的捕猎者终于坠落。 “最强的防御在于进攻,”艾利克斯英俊的面孔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还不够,能给我加持防御吗?”柯修抄起了地上的一只佩剑。 “您准备亲自出击?我有些担心您的安慰,”艾利克斯像是老友一般询问。他注意到了,空中飞龙都被反射回去的长枪击中,但有一头银色的飞龙却朝远方坠落,速度缓慢,龙背上的人是摔不死的。 “那家伙打伤了我的同伴,我不会放过她的!”柯修还记得那柄碎裂棘手臂的长枪,虽然能够杀死黑影头目还要感谢那突如其来的长枪,但还是不可原谅。 “当然可以,”艾利克斯挥手向后,盾牌之中立刻飞出一面,而空缺的地方又迅速被捕上。盾牌直接飞进了柯修身体,化为了虚无。 但未等柯修离开,艾利克斯又说: “防御的目的便在于此,随意移动就失去了作用,您的任务不是进攻,而是守护,还请明白您的职责。” 柯修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拖着长剑朝远处走去。 “如果您离开,防御失去能量供给,维持不了多久,而且这里魔物的气息很重,您确定要离开?” 魔物的气息,这几个字极为刺耳,唯一的理智还在告诉柯修那个他几乎快要忽略掉的事情,卢西亚杀死了他的父亲。 那种怪病并没有消除,卢西亚此刻可能会像是一个野兽一样潜伏在黑暗之中。 不仅如此,他隐约能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凌羽依旧还未回来,反而是空贼也来了。如果不是他同碧空之眼有一丝联系,那丝联系至今未断,他都会以为凌羽已经死了。 “那就防御好这里,艾利克斯。”柯修停住了脚步。 “遵从您的命令,”艾利克斯俯身行礼。 第163章 乌云山下 迅龙从无数的经过寒月的枯枝上踩过,巨大的蹄爪将枝条狠狠地压入泥土之中,罗伊斯风衣快要飞起来了,他不停的抖着缰绳,仿佛再说,快点,再快点。 天空中的飞龙布满了整个乌云山,火把如流星坠落,他看向身后,刚刚离开的地方已经一片火海,隔绝了所有视线。现在他连落云村也看看不到了。 卡雷尔和他在岔路飞开,先一步赶回村子,而他则负责通知更远的一个村子后撤,那个村子位于乌云河两侧,从黑谷流出的河水就隔开了村子,但河上有许多木桥相连,来往还算便利。 撞出林中小路,罗伊斯立在峭崖之上,原本还慌乱的表情,已经瞬间凝固。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地狱。村子老人用来吓唬小孩的地方,不听话就要被死神的使者带走,送到那里,一个布满火焰的地方。 河流两岸的村庄像是两条火蛇厮咬在一起,或扭曲,或缠绕,或分离,但不变的只有火焰,仿佛地狱一般。 天空中的飞龙盘旋着,村庄里一片死寂,没有半点人声,有的只是木头被火焰灼烧过度的碎裂声,噼里啪啦,像是铁鞭抽打骨头。 “救命啊!” 呼喊声从火海里传出,像是一个信号。 盘旋在天空的两头飞龙立刻扑了下去,似乎要去夺走剩余的那个活物。 “别急,别急,我这就来了,这就来了!” 罗伊斯直接跳下了迅龙,从崖壁之上滑落,口中不停地说着,也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那个求救的人。 直到滑到平地上,他猛的朝前一跃,跳入了奔腾的河流之中。 芽月的河水依旧刺骨,即便是经过了两侧的火焰烘烤。罗伊斯屏住呼吸,不停地翻动着身体,可速度却极其缓慢,他并不擅长游泳,虽然对于整个乌云山地区的人来说,游泳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以往觉得凑合的东西,真到用的时候,总是拖后腿。 不知游了多久,他在水下抬起头,已经能看到头顶时不时涌现的火花,便赶忙拉住岸边的一个石块,爬上了岸。 眼前真的就是一片火海,木制的房屋已经完全丧失了原有的样貌,只剩下木头本身还在继续燃烧,街道上的一切都没变化,当然还有满地的尸体。 罗伊斯不知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一个战场之上,但这战场也太残酷了吧!老人小孩的尸体七零八落的倒着,而且已经碎裂,如同被巨力直接撕扯开来。 他像是累的筋疲力竭一样,双腿发软,口中的呼吸愈发沉重,似乎困意一下子袭来了。 “罗伊斯将军!” 一声惊慌中又有些喜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罗伊斯抬头看去,街道尽头的残垣之前,吉布正朝他挥手,手里还拉着一个女孩,同时正朝这里跑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什么情况?”罗伊斯按着吉布的肩膀不断地发问。 前几天还和他争夺“乌云山统治权”的吉布,这时候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小孩,仅仅缩着身体,罗伊斯觉得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他的身体。 “我……”吉布抹了下眼睛,整理了一下情绪,“我今天晚上去打猎,射中了一个野猪,可……” “说重点!”罗伊斯吼道,这一声没吓到吉布,反而把吉布身后的女孩给吓哭了。 “我去追那个野猪没追到,回去的路上看到了卢西亚,卢西亚从黑谷那边跑回来,像是感染了那种奇怪的病症,全身发红,眼睛像是冒火,火的颜色就像是这种,不对,和那种差不多,也不太像……” 吉布似乎又跑偏了,可罗伊斯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的心脏已经跳个不停了,吉布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点。 “就像是恶魔,”吉布身后的女孩补充说。 吉布终于跳出了那个问题,结结巴巴的说,“他把这所有人都……都杀……死了。” “死了……”吉布又重复了最后两个字。 罗伊斯脑子一下子炸掉了,他虽然并没亲眼见过卢西亚斩断母亲的手臂,但听柯修说过这事,而现在事情明显比想象中的严重。 “卢……西亚呢,他现在在哪?” “不清楚,我看到他在追杀其他人,没人挡的住他,那群士兵也不行,他可能还在里面寻找还活着的人,我是听到她的喊声才找到她的,”吉布牢牢护住女孩。 “先离开这里,”罗伊斯拉过吉布还有女孩,自己则挡在最前面,因为两只飞龙已经低空俯冲而来。 “走!”他再一次低声说,抽出了腰间的两柄手枪,“别,别跑,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忽然改变了想法,因为看到飞龙之后,他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同时抵挡两个飞龙。一旦分开,那么将会自己跳过火坑。 吉布拉着女孩跑到了一面已经烧毁的角落里,顾不得滚烫的泥土,就躲在里面,将女孩护在怀中,这是乌云山将军应有的职责。 罗伊斯一抖披风,大喊一句,“即将杀死你们的是,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将军!” 飞龙上的空贼毫不在意这带有挑衅的话语,长枪伸出,枪尖闪着光芒,他们相信,下面那个人将会被长枪刺穿身体。 火光在这一刻照亮了整个空间,罗伊斯脚猛然踩着地面,下方的土块儿充当了一个跳板,而他则超过了飞龙俯冲的高度,空中手臂一交,枪口对准了与他擦肩而过的飞龙。 飞射而出子弹,像是一根炸裂的毒刺。 空贼一击不成,立刻拉起飞龙,原本应该完美灌入空贼身体的子弹,打在了飞龙身体之上。 飞龙身上的鳞片被子弹崩碎,大部分力量也被卸掉了。这种程度的攻击,仅仅造成了不痛不痒的攻击。 罗伊斯低下身看了眼手中的武器,心中在想,是不是需要换一把配的上他身份的武器。 绝好的机会失去,接下来的就是飞龙接连不断的攻击,空贼似乎明白对付这种机械武器,根本用不着长枪,直接用飞龙就能够撞飞那瘦弱的身体。 飞龙的前肢直接抓向了柯修的脑门,他只得用手中唯一的武器的抵挡,力量压的他不停的后退。 可突然,另一个空贼已经挥舞着长枪刺来,泛红的火光之下,那道身影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正在持着镰刀来索取他的生命。 “这点小事,可难不倒我啊!”罗伊斯身体瞬间朝下倒去,直接滑出了飞龙的攻击范围,披风在地面摩擦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沾满泥土。 这还远远不够,罗伊斯起身的同时已经跳上了飞龙,双枪对准空贼狠狠射去。 飞龙背上的空贼仓惶间用长枪抵挡在胸前,而两枚子弹却刚好嵌入了他的脖子和腹部,血液快速流出。 可没等罗伊斯反应过来,飞龙已经抬升至了高空,他急忙趴了下来,骑过诸多坐骑,但飞龙并不在其列。 “将军!”吉布的喊声从下方响起。 罗伊斯从龙背上抬起头朝下方看去,另一个空贼已经放弃了攻击他,而是去抓吉布,准确的说是吉布怀中的女孩。 闪着寒光的枪尖快要刺中吉布的身体,可吉布却并没有逃跑的意思,他怀中还有个女孩,对于才十三四岁的少年来说,根本不可能带着一个人跑走。 “拼了!”罗伊斯一咬牙齿,直接跳下了还在攀升的飞龙,下方的火焰炙烤着他的皮肤,而他那沾满飞尘的披风则如同伪造的羽翼在空中猎猎作响。 第164章 罪孽深重 落地之后,他翻身一滚,卸掉了力量,随后直接扣动扳机,一枚子弹沿着完美的角度直奔空贼而去。 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崩出的瓦片先一步飞向了空贼头部,那名空贼下意识的低了一下头,同样完美的避开了随后而至的子弹。 “这……”罗伊斯呆愣在了原地,刚抽搐一下的嘴脸瞬间又张大。 长枪已经来到了吉布身前,看着那只闪烁寒光的枪尖,似乎能预感到穿透胸膛时的瞳孔。 忽然之间,一个黑影从烈火中跳出,落到了吉布身前,燃烧着的木屑在他身上散落,那已经按照既定轨迹到达的长枪,被黑影一把握住,让人震惊的是,黑影直接一拉长枪,将巨兽般的飞龙摔在了地上,一双像是野兽的利爪挥过,飞龙直接被斩断了脖子,头颅落到地上,其上的空贼也被随后斩杀。 黑影缓缓转过了身,利爪还在滴着血液,他朝着角落里的吉布走去。 火光照耀下,罗伊斯终于看清了黑影的面目,正是已经快要看不出人类模样的卢西亚。 此刻的卢西亚更像是一头野兽,岩浆般的皮肤,弯曲的脊背,腿粗关节也开始反曲,上身像是爆开的米粒,还有如同火焰的眼睛和尖锐的利爪。 “卢西亚,我是吉布啊!”吉布不停的朝角落缩去,虽然他认得卢西亚,但此刻觉得卢西亚比空贼还要恐怖。 “卢西亚,还认得我吗?”罗伊斯在朝那里走去。 卢西亚没有任何反应。 “我可是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啊!”罗伊斯忽然喊道。 这一次,卢西亚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看那个信步走来的男人。 罗伊斯继续走着,也继续说着,表情带着忧伤,“我很后悔,不应该带你们去黑谷,如果不是那样,你也不会被那条蛇咬,也不会有任何事情。” 呼,呼!卢西亚发出像是野兽般的声音。 罗伊斯已经挡在了吉布身前,看着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卢西亚,他眼眶骤然缩紧,“我很抱歉,因为我害得你变成这副模样,但我相信,还有救,柯修王子就在这里,他绝对有机会救你。你的父亲,母亲,都正在遭受危险,你不应该再如此任性了,放松下来。” 罗伊斯像是在与一个内向的新朋友交谈,继而友善的伸出了右手,然后望着面前的卢西亚,露出一丝艰难的笑容。 “罗伊……斯……将军……”卢西亚裂开的口中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是啊,我是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啊!”罗伊斯咬紧牙关笑了下,眼泪也瞬间蹦出。 那双带有利爪的手臂缓缓抬起,然后朝罗伊斯的手伸去。 “嘭!”一道黑色的光波从远方的黑谷中传出,速度之快,转瞬间扫过了这里。 卢西亚原本已经伸出了的手臂,瞬间收回,他低声咆哮着,巨口仿佛要吞噬面前的生命。 尽管不清楚到底那道光波到底是什么,但毫无疑问,卢西亚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罗伊斯迅速退后,拎起吉布与女孩直接扔了出去。再次抽出了刚才插进腰间的手枪。 “吼!”卢西亚怒吼一声,挥着利爪扑了过来。 罗伊斯最后一次抬起了手臂,子弹精准命中卢西亚的膝盖,却直接被弹飞。那魔物般的身体比飞龙的鳞片还要坚固。 如果能活着出去,一定要换一把武器,罗伊斯最后这么想着,再回过神来,利爪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他闭上了眼睛,轻声说,“对不起。” 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难道死后就是这样吗?他无法想象,只觉得滚烫的血液似乎在脸上滑落。 他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男人挡在了他和卢西亚中间,一柄银色巨斧正握在男人手中,地上是一条断掉的手臂,远处是失去手臂的卢西亚。 “对不起?你应该说谢谢!” 男人沙哑的声音传出,随后是冷声如同嘲讽, “倒是没吓破胆,还算是不错,比起许多人已经强多了,看到这种完全感染的魔物,能不手抖的人已经很少见了,但还远远不够,小子!” 男人如同切菜一般挥动巨斧,又斩掉了卢西亚的另一只手臂,“还是说有什么原因,他是你的同伴?兄弟?或者是情敌?” 卢西亚依旧疯狂,他暴怒的跳起,用仅有的牙齿去撕咬面前的男人。 “哼,”男人身体如风卷过,巨斧侧着挥出,切掉了卢西亚的双腿,随后抬脚踩在了胸口,银色巨斧已经抵住了卢西亚的脖子,“只是一个感染的魔物而已,以为能够屠戮世间万物吗?” “等……”罗伊斯轻声喊了句,“等一下,好吗?” 男人扭过脖子,露出了一张英俊的面孔,却不修边幅,胡渣凌乱,“想救他?可他已经没救了。” “为什么?”罗伊斯立刻喊出。 “因为,他已经不属于人类了,即便是光明神教的教主亲临,也最多取走他的灵魂,净化他的肉体,使他死的时候能够恢复人形而已,但我想不必了,”男人冷笑一声,“他犯下的罪孽,除死之外,无法偿还。你看周围的一切!” 罗伊斯开启的嘴巴停住了,他环绕着墙壁转了一圈,看向四周,遍地的血液与尸体,燃烧的房屋,凌乱的街道,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残酷。 “可……这些……都不怪他!”罗伊斯从牙缝里费力的挤出这几个字。 “不怪他?杀人的是他,仅此一点,便没有理由。”男人的巨斧已经划破了卢西亚的皮肤。 “那战场之上呢!战士们互相厮杀也有罪吗?也有罪吗?”罗伊斯注视着男人宽阔的背部。 “当然没有,但战士们将武器指向无辜的平民时他们就有罪,魔化的人袭击手无寸铁的人同样有罪!”男人抬起了巨斧。 “那也应该由我来承担!” “你算什么!” 罗伊斯握住了那柄巨斧,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我是他们的将军,乌云山之矛,罗伊斯!” “有趣,你还是没意识到残酷,无知的人,”男人冷声笑道,然后移开了踩在罗伊斯胸口的脚。 罗伊斯立刻扑到了卢西亚身边,用手捧着那已经扭曲的面孔,“卢西亚……你还认得我吗?” 那双如同火焰的眼睛突然灼烧起来,火焰又再次剧烈跳动,卢西亚猛的张开巨口,牙齿似要咬碎罗伊斯的头颅。 第165章 以一敌万 可突然之间,一柄巨斧直接插入了卢西亚的口中,那本就扭曲的面孔,瞬间碎裂,成了一摊模糊的血肉。 罗伊斯依旧半跪在地上,仅仅盯着那双瞳孔,里面的火焰已经熄灭,他伸出手,阖上了那双已经失去生机的眼睛。 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死亡终结了卢西亚的痛苦,还活着的人依旧在备受煎熬。 “他的罪自己承担,你的罪也需要自己承担,”男人抽出了巨斧,血液溅了罗伊斯一身。 罗伊斯站起身,擦掉了脸上的血液,第一次正视面前的男人,朴实无华的衣服上唯一的装饰是枚金色徽章,白色的宝石被精心雕刻成了一个锥子形状,位于中心,而徽章底部则被刻成了一个怪异的单翼魔物形状。 他仿佛在问自己,“破魔使……吗?” “夜痕破魔团,希利乌斯,没有姓氏,”男人平静的说。 “你不能救他吗?”罗伊斯低着头问。 “我刚才已经说过,他所犯的罪孽,除死之外,无法偿还。你的罪,也将由你承担,加入夜痕破魔团?这只是正常问题,不是邀请,更不是命令。” 罗伊斯苦笑了下,然后摇了摇头,“这种时候,我并不能给你答案。” “我随时都可以,”希利乌斯缓步走到一旁,一条铁链被他握在手中,他用力一拉,铁链声沉重的响起,一口巨大的铁棺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他轻轻推开铁棺盖,打开了旁边的夹层,随后扔出两把武器,罗伊斯伸手接住。那是两把怪异的枪械,不同于手枪的短小,那更像是两把缩短的猎枪,枪口粗大,入手极为沉重。一把红色一把黑色。 “这是我曾经一位同伴的武器,名为罪与罚,黑色为罪,红色为罚。不算是火枪,是手炮,速度慢,但威力巨大,你的武器太简陋了。”希利乌斯又合上了铁棺。 他轻抚铁棺,注视着已经燃烧殆尽的村庄,轻声道,“到此为止吧!” 撕心裂肺的吼叫从远处的山谷传出,如同地狱里的哀鸣,河水不断地从那里流出,水面倒映着火光。 “那是什么地方?”希利乌斯忽然问道。 而那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黑谷。 罗伊斯回答,“黑谷,也是这种怪病的出现的地方,那里的动物全部变得凶狠,应该同样感染了这种怪病,卢西亚就是被里面的生物给咬了,之后才变成那样的。” 提到卢西亚,罗伊斯还是眼眶紧缩。 “魔化综合征?确实如此,白教的老家伙们都喜欢给奇怪的东西起名字,哪有这么多区别,都是魔物而已。对于魔物来讲,你根本无法与之沟通,与之交流。当然,如果那人的灵魂足够强大,倒也不是没机会恢复,显然这个人并不在其列,像他这样的人,魔化之后,恐怕连亲人都会杀死,太多了,见的太多了!”希利乌斯抚摸着铁棺,轻巧地说着一些话语。 但每一句话,都像是倒刺,撕扯着罗伊斯的躯体。 吉布抱着小女孩从远处走来,脸上似乎还带有些恐惧,站在罗伊斯身后,也不过他的肩膀。 “先回落云村,你们村子也不安全,”罗伊斯拍了下吉布的背,余光又瞥到了女孩略有些呆滞的面孔,心底一痛,低声说,“赶快走吧。” “那将军你呢?”吉布立刻问。 “我还有些事需要解决,”罗伊斯抽出腰间的手枪按在了吉布手中,“十年之后,乌云山就将由你来守护。” 吉布愣了一下,眼泪猛地涌了出来,他用袖子擦干泪水,握着手枪,重重的点了下头,随后拉着女孩朝山上跑去。 罗伊斯站起身,注视着铁棺旁的希利乌斯,“你应该知道所有事情吧,需要我干什么?” 希利乌斯手指握紧铁链,“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将军,自封的称号?” “是大家给予的。” “那就先负起你的责任吧!去将所有人集合到一起,这里马上就会变成魔物的乐园,需要等团长来了,才能解决。” “你不能吗?” “当然能!”希利乌斯语气肯定,“我可以从这里杀进黑谷,那里会有无数的魔物从裂缝里涌出,那是真正的魔物,来自魔界的生物,我的巨斧将劈开他们的身体。但远远不够,人类的气息太重,它们会躲开我的攻击,去攻击你们,到时候,你们都将死亡。” “不能直接离开乌云山吗?”罗伊斯又问。 “记不记得刚才的光波,那是法阵扩大的痕迹,严格来讲,法阵的范围只包括整个乌云山,但你确定人类的速度比得上它们?”希利乌斯冷笑,“那可是魔神的战士啊!” “那我们不离开,不是更加死路一条吗?”罗伊斯不懂男人的逻辑。 “破魔团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此,团长他们随后就到,”希利乌斯倒提着巨斧,“魔物到时都是待宰的羔羊,你们只需要暂时防御住就行,实在没办法,可以舍弃一部分人,魔物可能会停下来吞噬他们的血肉,拖延时间足够了。” “绝对不会,”罗伊斯郑重的说,他绝不会让那种情况出现。 “那就赶快组织防御吧!”希利乌斯停下了脚步,“从黑谷到你们组织防御的地方,哪里是必经之路?” “就是那个谷口,下乌云山的必经之路,”罗伊斯伸手指了指身后山间的一处位置,那里两侧陡峭,仅仅有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延伸到山上。 “还不错,但魔物可不会走人类的步伐,”希利乌斯冷笑,“罗伊斯,开始你的任务吧!” 罗伊斯一愣,旋即问,“那你呢?” “我将在此阻挡魔物,巨斧将劈开他们的身体!”希利乌斯狂笑一声,“来了!送死的来了!” 远处的河里,山上,无数的黑影铺天盖地般袭来,瞳孔如同火焰,那是来自魔界的生物,它们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眼中只有美味的食物。 罗伊斯不再犹豫,转身朝山上跑去,翻滚过来时的山坡,跳上了笨笨龙,接着手剧烈的抖动缰绳,想要速度再快些。他的眼睛不自觉的向后看。 只看到希利乌斯站在那个隘口,黑色铁棺在他身后,银色巨斧在他手中。他像一位孤傲的将军,即将以一己之力,对抗千军万马。 第166章 重压之下 青叶村周围,火雾弥漫,空中的飞龙嚎叫着,空贼不停地投下火把,想要把这里变成火焰猎场。 成群结队的人汇聚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圆,最外围是成年男性和城防卫士兵,里面则全是老人,妇女和小孩,卡雷尔举着巨剑站在最前面,劈开拦路的灌木丛,开辟一条通向落云村的道路。 年轻漂亮的女孩也低着头,更有甚者直接剪掉了长发,亲人为她们披上男人的衣服,来隐藏身份,躲避空中的空贼,他们都明白空贼的目标。 突然之间,一头飞龙掠下,直接从空中压来,人群则迅速卧倒,趴在地上缩紧身体。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将身体完全露了出来,那些披着男人衣服的女孩下身的裙子露了出来,火光下绚烂的彩色裙子,此刻却如同一个记号,被空贼牢牢盯在眼中。 女孩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抬起头只见那恐怖的巨兽正朝她扑来,慌乱之中,瞬间失了神智蜷缩着身体大哭起来。 哭泣并不能改变命运。一个守护在外围的男人也看清了女孩的脸,顿时惊慌的从倒地的人群里穿过,也不顾沾满泥土的鞋踩没踩到人,伸直手臂去拉女孩。可女孩却直接被飞龙上的空贼拉入了空中。 男人望着越来越远的女孩,空气中还回荡着女孩的哭声和呼救声,他只能语无伦次的喊,“卡雷尔,我女儿……快救救我女儿!” 那个在外多年之后回来的男人,卡雷尔,是整个乌云山最强的人了。 卡雷尔快要把牙齿咬碎,可他却不能够有任何行动,城防卫的废物根本没有半点用。这群人里如果没有他,空贼会毫无顾忌的冲下来,单单依靠飞龙的庞大身躯,便能够冲散整个人群,而令他们不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那把斩杀了数名同伴的巨剑。 “恢复队形!快点走!快走啊!”卡雷尔几乎用表情再吼。 人群则立刻恢复了阵型朝远处走去,失去女儿的男人呆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办。旁边还有人再拉他,似乎让他看开点,可他却突然发疯似的蹲了下来,抱头痛哭。人群里的村民也只是脚步未停的看着。 而一个中年女人则冲开了人群,跑到男人身边,两人相拥而泣。那是女孩的母亲,男人的妻子。 “布扎!回到你的位置!”卡雷尔一边斩开灌木,一边朝后方吼道。 可男人回应他的只有哭泣,再无其他。 “这里还有很多和你女儿一样的人,你想让她们也被那群畜生抓走吗!”卡雷尔依旧在吼,本来能够防御的人就不多,布扎如果离开,将会让防御更吃力。 依旧是哭声。 卡雷尔疯狂的挥着巨剑去斩断拦路的灌木丛,像是在挥砍那群空贼的身体。 可忽然,他似乎感觉到情况不对,因为哭声已经消失,他猛的回身看去,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脱离了人群,而身后的人群,似乎速度如乌龟般行进。 空中的飞龙终于等来了时机,一瞬间三头飞龙全部扑了下来,原本还在龟速前进的人群又一次乱了阵型,可这次不再是趴在地上,而是四散作逃。 “别乱跑!快回来!”卡雷尔慌了,他第一次如此惊慌。 有了刚才的情景,村民都似乎都觉得不应该待在原地,此刻散开无疑是最好的行为。 但在卡雷尔眼中这确是一个绝对不能犯的错误,逃跑确实能减少自己被抓走的可能,但这却是用其他人的生命去换。 村民只会觉得毕竟只有三个空贼,一旦分开跑,再多也不过被抓走三个人。 这看似精明的算盘,在卡雷尔眼中却愚蠢无比。这么做确实是最多只能被抓走三个,可同时也确保了空贼一定能抓到三个。 他已经输了,连防御的机会都没有,空贼只需要避开他,去抓逃散的人就可以轻易的成功。 “回来!”他最后一次大声吼道,然后挥动着巨剑朝离他最近的一个空贼砍去。 巨大的翅膀扇起狂风,直接吹倒了前面奔跑的女孩,刚剪掉的头发还有些微长,爱美的女孩似乎不想把柔顺的头发剪太短,毕竟那样很丑。女孩回过身,看着已经到来的飞龙,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滚啊!”卡雷尔朝已经从龙背上伸出手的空贼大喊,腿部力量爆发到极限。 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飞龙拉起嚎哭的女孩飞入高空。 最后挽救的机会也没了,他看着远处的飞龙,面目狰狞,牙齿咬的咔咔作响。 可忽然之间,一道身影从地面越起,如同跳虫一般升入空中,速度如同闪电。 卡雷尔看清了,那是一头迅龙。迅龙背上还有个人,那人在迅龙升入最高的高度时,纵身越起,朝空中的飞龙飞去,伸直的手臂终于在力量耗尽前拉住了飞龙的巨爪。 “罗伊斯……”卡雷尔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个人。 罗伊斯死死拉住飞龙的举爪,空贼似乎发现了他,开始不停的调转角度,他如同风车一般不停的晃动着身体。 “要试试新的装备了!”他左手握住巨爪,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那名为罪与罚的手炮,一只入手,他抵在飞龙腹下,扳机扣动。 如同炸雷一般的响声,在他耳边响起,巨大的后坐力直接将他击飞,握住巨爪的手也划开,但飞龙的情况就更为凄惨了,腹部出现了一个大洞,血液与内脏像是下雨一般朝地面坠落。 罗伊斯瞅准时机,在落地之前朝斜前方又轰出一发,身体借着后坐力安稳落到了地上。 女孩随后落到了他的怀中,顺着他移下的手臂,落到了了地上。 远处的卡雷尔一步步逼近,瞳孔里的怒意还未消除,一开口声音大的吓人。 “你怎么在这里!已经护送过去了?” “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女孩,我让吉布把他送回去了,”罗伊斯在卡雷尔面前依旧有些胆怯。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但也只是一瞬间,卡雷尔拉着女孩朝人群走去,同时低声说,“先把眼泪咽肚子里,保护好这里的人,别为已经死去的人哭瞎了眼睛,看不清敌人。” 罗伊斯一愣,他第一次听到卡雷尔对他语气平和的说话,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虽然这句话似乎并不是多么好听的话语。 “黑谷里面出现了好多魔物,已经在朝村子跑去,我们需要加快速度,”罗伊斯语速很快,尽管再说着重要的事情,他依旧有些紧张。 “魔物?”卡雷尔脸色一变。 “对,”罗伊斯重重的点了下头,“我遇到了一位金色破魔使,他是夜痕破魔团的一员,这里都将被魔物攻击,但不用担心,只需要防御住就好,他们的人很快就到了。” “那就别耽误时间了,快点走!”卡雷尔提着巨剑朝散乱的人群里走去。 第167章 谎言 混乱的人群在卡雷尔的来回拉拢下,又重新汇聚,除了失去亲人的人和卡雷尔之外,没人注意到已经少了两个女孩。而天空之上的空贼依旧在用阴暗的目光注视着下方的食物。 罗伊斯骑着迅龙围着人群做起了临时护卫,哪里有问题他负责进行调节与防御。可当他一圈又一圈的扫过人群,惊恐不停地在心里蔓延。 他急忙拉起缰绳朝队伍的前方跑去,气息不知不觉中已经紊乱了。 “卡雷尔叔叔……” 他话才喊了半句,就被卡雷尔冷冷的瞪了一眼,“回你的位置去!” “不是啊……可……”罗伊斯彻底慌了。 “听不懂吗?回你位置去!”卡雷尔巨剑插入地面,“什么事都等到护送到地方再说。” “苏娜不见了!”罗伊斯喊出这句话之后,不停地在背上喘着气,脑子里如同炸裂掉了。 他能够看到卡雷尔的脸从抬起,到不停的跳跃在后方的每一个人脸之上,表情也经历了无数种变化,从震惊到迷茫,再到不安。他所认识的卡雷尔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这种一出场就碾压整个乌云山的男人,实在很难见到迷茫的时候,这可是仅仅凭借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吓得腿发软的男人,现在脸上却写满了慌张。 “被空贼抓走了吗?”人群里议论纷纷,虽然是担忧,但似乎并不是担忧苏娜的安危,更像是担忧卡雷尔会离开。 “我去追飞龙!”罗伊斯立刻拉起缰绳,迅龙扬起了前肢。 可忽然之间一只粗大的手按住了迅龙,卡雷尔眼中滴血,他声音沙哑,“先护送人过去!” “可苏娜……”罗伊斯快要哭出来了。 “你想让他们都死吗?你走了!能守住吗?魔”卡雷尔又一次咆哮,“别他妈耽误时间!赶紧走啊!” 最后一句是对着所有人喊的,远处的飞龙正在聚集,很快就出现了十几只,但防御的人数却没变化。空贼看着地上同伴的尸体很清楚,如果一起冲下去,固然可以成功,但必定会死一个人,谁死就是一个问题了,显然没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同伴造福。 “卡雷尔队长……”紧挨着卡雷尔的男人拉了拉他的肩膀,让开身位,刚刚被罗伊斯救下的女孩露出了头。 “苏娜,她跑回去了……没被……抓……”女孩用着含糊不清的话语,叙述着一些事情。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卡雷尔像是找到了发泄点一样咆哮。 而远处的飞龙又一次聚集而来,人群又是一片骚动,但领头的男人停下了脚步,没人能够再移动。 “她……喊你了,只是……你……没听……到,”女孩话说完又马上跑到了亲人身边。 卡雷尔身体瞬间僵硬,脸上的表情格外呆滞,按住迅龙脖子的手无声的落了下来。 罗伊斯不再犹豫,立刻拉起迅龙朝后方的燃烧着火焰的村庄跑去。 “罗伊斯!罗伊斯!你给我滚回来!”卡雷尔发疯似的喊着,可那骑在迅龙背上的身影始终速度不减,直到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就如同知道树叶落下的位置,罗伊斯很清楚苏娜去的地方,她从始至终都只会去两个地方,家和父亲身边。 火焰烧毁了一切建筑,迅龙身上似乎又有了祖先神圣的血脉,像是不惧火焰般,跳跃过燃烧的区域,石制房屋坚固的同时也给了人一丝幻想,一切都还好,但幻想总是极为残酷,所有能够燃烧的东西还在不停的燃烧着。 罗伊斯跳下迅龙,眼睛不眨的冲入院子里,那扇木门已经烧毁了大半,剩余的部分也断裂到了地上。 “苏娜!”罗伊斯喊了一句,随即踢开残破的房屋,拉起衣领罩住口鼻,风衣裹在身上,滑入了房间之内,有些熟悉的摆件已经纷纷碎裂。 噼里啪啦的物品燃烧声中并没有苏娜的回应, 罗伊斯透过烟雾瞥见了敞开着的木门,里面的白色裙子格外刺眼。 他立刻滚了进去,抱起了地上的苏娜,然后护在手臂之下,撞开窗户冲了出去。 苏娜虚弱地抬起眼睛,看清了来人,“罗伊斯……哥哥……” “是我,你怎么又跑回来了?”罗伊斯看见苏娜没事,松了一大口气,又瞥见苏娜怀中抱着的包裹,似乎有个四方形的东西,“你母亲的相框吗?” 苏娜摇了摇头,“走时我就带着妈妈呢,可大哥哥和大姐姐的衣服还有好多东西都在这里,我忘记拿走了。” 罗伊斯一愣,立刻又想起了这次任务之前,凌羽和冰澜曾在卡雷尔家换衣服,当时为了谨慎起见,将身上的东西基本都留下了。其实远不止这些,应该还有一个头盔和一个护腕呢。但罗伊斯可不敢说,他生怕苏娜再跑回去拿。 “拿回来就好,拿回来就好,”他安慰道,终身跳了迅龙,将苏娜放在后方,“我们走,去追他们!” “爸爸呢?”苏娜低声问。 罗伊斯脑海一瞬间空白,他不敢告诉苏娜,卡雷尔没来救她。他当然明白卡雷尔为什么不来救她,身为防卫队长,身上的责任可不止保护自己家人,还有保护乌云山所有的人。 可道理谁都懂,但却很难让所有人都接受。苏娜那么依赖父亲,可父亲却没办法来救她,怎么解释都会让她很伤心。 毕竟苏娜心里只有父亲一个人。 “叔叔说让我来救你,他在村子里等着你呢。” 罗伊斯只能撒了个谎,似乎又像是安慰自己,继续说着,“没事的,很快就会见到了。” “嗯,”苏娜点了下头,按住了罗伊斯的腰。 祖先的血脉似乎在迅龙体内含的并不多,仅有的一些也在来时用的差不多了,不知是不是火势越来越大了,此刻的迅龙更像是一头笨笨龙,来回缩着尾巴躲移火区。 “老伙计,给点力啊!”罗伊斯拍了下迅龙,老村长的坐骑果然是老了,这一拍直接将迅龙拍倒在了地上。 “咕咕!咕咕!”迅龙发出奇怪的叫声,像极了在哀嚎。 罗伊斯心想不至于拍坏了吧,这可不好跟村长交代。可转瞬间他就变了脸色,因为无论是迅龙还是野兽,亦或是天空中的飞龙,都在发出惊恐的叫声。 这似乎只有一种预兆。 他下意识的去看向那个夜痕破魔团的希利乌斯所在的方位。 却看到了漆黑一片的物体正在快速朝前方移动,头部布满了红色的光亮,前方正式去往落云村的方向,而那群黑色的物体也不是别的,正式魔界的生物,魔神的战士。 “走啊!”罗伊斯猛地踢了下迅龙,可那个家伙像是发疯一样的朝与落云村相反的方向跑去,任凭他拉缰绳,迅龙也歪斜着脖子,继续逃跑。 它似乎也能感觉到魔物前进的方向,不愿意再朝那里跑去。 无奈之下,罗伊斯拉起苏娜从迅龙背上跳了下来,然后飞快的拽着她朝山上跑去。 他没有选择正常的道路而是挑了个一个陡坡前进,这是去往落云村最快的道路,直接可以到达顶部,从而避开了魔物群。 现在他只祈求村子能够抵御住魔物的攻击。 第168章 人类思维 远方的魔物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山上的村庄,而另一个山坡之上,一个黑影笔直的站在树上,立静静的观察着下方的魔物行进的壮观场景。 黑影忽然朝后一瞥,白发女人正朝他走来,发丝与衣服上沾满血液,裸露的皮肤也布满了伤痕,就连左臂也似乎已经断裂。 “玫娅队长怎么弄的这么狼狈?不会是摔下飞龙了吧,飞龙骑士摔下飞龙,这可真是会让人笑歪嘴巴的事情了,”黑影幽幽的说。 “别说这些没用的!人已经抓回去了,绝对不止三个,计划已经成功,魔神到底能不能召唤出来,就看你们的了,不要让我空欢喜一场!”玫娅冷声道。 “怎么会呢,对于魔神之子来说,从不会失败,只会做的不完美而已,毕竟我们可是魔神之子,而且还有一个不要命的大主教,大人她可是永远不会在乎自己身体的人,上一次的任务也是如此,”弗瑞尔道。 “你这么喜欢私底下议论她?我还以为只有那群吃饱了没事干的贵族,才喜欢干这种事呢!” “并不是,我只是再发表一些感慨。” “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好好筹备计划呢!” “你看下面,”弗瑞尔对着下方抬起了手臂。 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随后传来,玫娅扶着胳膊走到山坡之上,紧盯着下方的魔物大军,冷酷的面孔也不免发出一丝震惊。 “这就是你的任务?” “当然,”弗瑞尔伸出双手,左手之上赫然出现一个面具,“西部山海埋葬着魔神大人的躯体,每一寸土地,每一条河流,都从上面流淌,我们只是寻找封印最薄弱的几个地方,来打开魔界的大门,现在大军已经降临,他们将屠戮整片区域,来用人类的肉体和灵魂为我们的主人,魔神大人,献上最隆重的欢迎仪式,界时,魔神大人将重现人间。” 玫娅凝视下方许久,口中若有所思的念叨,“真血腥啊,有点怀疑该不该和你们合作。” “血腥?如果你用人类的目光来看,确实如此,以无数同胞的鲜血来召唤屠杀同胞的人,恐怕是疯子才能干出的事情。可如果你换一个角度想,魔神之于人类,如同人类之于牲畜,你吃牛肉时会心痛吗?”弗瑞尔尖锐的眼光像是毒蛇。 “那你是已经舍弃了人类的身份了?”玫娅不答反问。 “当然,我是货真价实的魔族,”弗瑞尔微笑,“别用人的眼光去评价魔的行为,那样你会疯掉的。因为,你们可是比魔族更丑陋的存在,魔族吞噬人类,就像是人类食用荤菜一样,这本身就是种族差别所致,可你们呢,作为人类却能够抓起瘦弱的女孩,扔进牢笼里,将她们的人生都毁掉,这恐怕是魔族干不出来的,即便是牲畜也不会去做。” 对于弗瑞尔的数落,玫娅则淡淡一笑,“丑陋的可不止我们,我们也只是为了财团服务,弗瑞尔管家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所以啊,这个世界总是这么丑陋,芙蕾雅大人总是这么说,”弗瑞尔摇了摇头,“也就只有此刻,我才敢直呼大人的名字。” “魔神之子的目的就是召唤魔神来毁掉这个世界?”玫娅一笑,“我有点担心,毁掉之后,我们去哪里生存。” “为什么要担心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担心?” “看来你归根到底都还是人类,只是渴望强大的力量,但这还远远不够,”弗瑞尔伸手戴上了面具。 “那我该怎么做?”玫娅忽然问,“我该怎样才能成为魔族?” “插入胸口,”弗瑞尔身体一转,黑袍如幕布铺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上赫然躺着一块黑色的石头,幽暗如夜。 “魔曜石,魔神的礼物,可并不容易得到。” 玫娅取走魔曜石,眼睛仅仅盯住那里: “它有什么作用?” “魔曜石只是扩大你的欲望而已,”弗瑞尔淡淡的说,“我渴望混乱,你渴望力量,芙蕾雅大人渴望的只是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她虽然不一定会喜欢魔神大人带来的新世界,却很讨厌这个世界。” “为什么老是提到她?”玫娅眉头一皱。 “因为她和你一样,依旧没有舍弃人的身份,她只是讨厌这个世界,这个丑陋肮脏的世界。所以,如果有一天,她发现魔神大人带来的世界并不如她想象中完美,她就会偏离正轨,走向灭亡。” 玫娅忽然冷哼一声,“太虚幻的话我不懂,但意思我明白,你就是想取代她的位置而已。” “不,你还是在用人类的思维在思考,”弗瑞尔轻声笑道,“我只是担心她耽误了魔神大人降临。” “还是一样,”玫娅转过了头,“你想让我成为你的力量?” “确实如此,必要时刻我觉得需要我来亲自迎接魔神大人降临。”弗瑞尔顿了顿,“你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我当然知道!”玫娅厉声道,手指握紧了魔曜石。 “所以,你还在等什么?”弗瑞尔仰望着天空问。 “那就开始吧!”玫娅将魔曜石直接插入了胸口,一瞬间黑色的浓烟笼罩在她的体内,开始如同毒液腐蚀物质声音,但并不巨大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了魔物行进的轰鸣声之中,只有在一旁的弗瑞尔清晰的听到女人发出的惨叫。 “感觉如何?”弗瑞尔头也不回的问。 忽然之间,一只手从黑雾中探出,直接跳上树枝,握住了他的脖子,玫娅的身影从黑雾中显现出来,准确的说是黑雾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这么快就被欲望支配了?”弗瑞尔毫不慌张。 玫娅放开了手指,嘴角一翘,银色面具之下那双眼睛已经布满火焰,快要跳出来。 “当然不会,如果那样,你的脖子早就碎掉了。” 弗瑞尔揉了揉脖子,邪笑道,“很好,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玫娅缓步走到了山崖之前,看着远去的魔物,然后跟着它们一同跑了起来,已经断掉的手臂,正在捶打着空气。 “虫子们,希望你们喜欢这个礼物,”弗瑞尔声音缥缈,而他的身体则消失在了原地。 第169章 抉择之前 罗伊斯抱着苏娜在同魔物赛跑,可他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魔物的速度,他爬上了一座山坡,终于看到了成群的魔物,仿佛之间,有几只魔物似乎嗅到了他们的气息,停下了脚步。 “那……是什么?”苏娜忽然问了一句。 还在奔跑之中的罗伊斯脸色瞬间变了,他边跑边看向下方的魔物,原本停在那里的三只魔物似乎找到了目标,正飞快的跃上了山坡,速度如同狂风。 “只是一群大跳蚤而已,”罗伊斯低声笑道,“别担心。” 跳蚤?还多亏魔物听不同人的话语,要不然绝对会暴躁的撕碎罗伊斯的身体,但其实在罗伊斯眼中那确实就像是跳蚤,只不过拥有和飞龙一样大小的身体,巨口之上布满了牙齿,身体漆黑,眼珠泛红。 即便是扩大般的跳蚤,却依旧拥有无与伦比的速度,瞎眼间已经跳了上来,巨大的前肢嵌入地下。 罗伊斯用大衣裹紧苏娜的身体直接滑向了魔物身下,松开搂着苏娜腰部的手,顺势抽出了腰间的手炮,扣动扳机之前,他犹豫了一下,没有使用黑色的“罪”,而是红色的“罚”,巨大的子弹灌入魔物腹部,猩红的血液和绿色的内脏同时落下,好在滑行速度很快,错开了那团物质。 滑出魔物腹下之后,罗伊斯立刻站起身,“罚”枪在手中一转,朝后方射出一炮,巨大的后坐力让他差点掀翻在地,但子弹也击中了另一头魔物。 虽然杀了剩余的那头魔物并不费力气,但他并没有停下,而是速度不减地朝远方跑去,在转过一个弯之后,来到了一个山崖之前。 下方的火焰还在燃烧,但却丝毫阻隔不到魔物进攻的脚步,那如同雨点坠落的魔物正在不停地撞击着落云村外的防御壁,但又直接飞弹飞入了空中。 罗伊斯意识到那里似乎有一层防御罩,虽然是抵御住了魔物的入侵但同时也将他们给隔绝在外,原本准备借助山崖上方藤蔓滑回去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苏娜,先跟我离开好不好?先去城里,这里太危险了,”罗伊斯尽量用着平和的语气去说。 “爸……爸,”苏娜脸色微变,忽然喊了一句,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而低了下去。 “不用担心,他们很安全,那层防御网应该是柯修大人弄出来的,绝对可以防御住,我们可以先去城里等他们,”罗伊斯微笑着说。他相信这层防御绝对可以坚持到破魔团的人来,等到那时一定可以杀死所有魔物。不知为何,他从没怀疑过希利乌斯的话语。 “爸爸,在那里……”苏娜伸出手指,指向了下方。 罗伊斯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却瞬间吃了一惊,卡雷尔出现在了魔物群之中,浑身包裹着银色的光芒,一把巨剑肆意的屠戮着无数的魔物,魔物一部分开开始围攻他,而更多的依旧在不停的撞击着防护罩。 罗伊斯早该想到,卡雷尔很爱苏娜,这点完全不应该怀疑,但同时他也是乌云山地区的卫队队长,肩负着整个乌云山地区人民的生命。危险来临时,他无法为了救女儿而抛弃其他人的生命,但一旦完成了属于自己职务,接下来便是作为父亲的义务,即使外面有数不清的魔物,他依旧义无反顾的冲了出去。 “别拦我啊!”柯修又一次踢在了哈鲁基身上。 可这个固执的老头一直死死地抱着他的身体,“殿下您不能出去啊!太危险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那家伙还在外面,苏娜还在外面!”柯修依旧在不放弃挣脱,但他只是召唤师,比起虽然已经是上了年纪的哈鲁基,力量还是相差很多。 “殿下,注意您的情绪,魔物的攻击很重,您的情绪失控,会引起精神力的崩溃,那将会带给屏障很大的威胁。”亚历克斯漂浮在了一旁。 柯修终于不再挣扎了,只是安静的看着依旧在魔物里厮杀的卡雷尔。卡雷尔身上的银色光芒依旧浓郁,巨剑依旧挥砍在了魔物之上。 “放心,他身上的防御足够他离开这里,但他的体力可能会坚持不了,”亚历克斯说。 柯修没有回答,只是低声问,“除了防御,没办法攻击吗?” “有,但并不好。” “说!” “关闭防御,将魔物笼罩在一起,用巨盾进行挤压,但是这种方法难免有漏网之鱼,剩余的魔物,我并不认为你们有能力抵抗。” “那就是不赞成用了?”柯修又问。 “确实如此,”亚历克斯点头。 “那如果我再召唤具有攻击性的召唤物呢?” “和刚才的方法一样,在法阵完全之后,进行召唤期间,您的精神力会完全转移,防御也同时会消失,但那时您的召唤还未成功,同样无法阻挡更为猛烈的防御攻击。” “殿下,我愿意出去援助卡雷尔队长,”老刀从地上坐起,胸口的绷带还在往外渗血。 “我也去吧!”松开手的哈鲁基在一旁也说,“卡雷尔那家伙不找到苏娜,死也不会回来的。” 柯修点头,他很清楚那个怪大叔有多固执。 “不,”艾利克斯摇头,“殿下,恕我直言,您现在的精神力已经接近崩溃,如果我再进行单体防御,您绝对会坚持不住的。” “没事,魔物都集中在这里,只需要把卡雷尔送出去就可以了,然后再把他们收回来,并不麻烦。应该很快,我觉得能坚持住,留下后创伤也不怕!”柯修郑重的说。 “殿下,您要知道后果,您倒下了,并不是只是创伤的问题,而是所有的人生命都将在此消散。您需要确定不会出任何问题,而不是说‘我觉得’、‘应该’这类话语,”亚历克斯同样郑重的说。 柯修沉默了,他确实不能够完全百分百地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这就像是一个赌注,压上的是所有人的性命。他忽然想起了父王总是常常独自坐在王位之上叹气,本以为父王身为希奥特联邦的主人,手握最高权力的人应该不用发愁太多事情。但事实是依旧会有诸多忧虑,就像是现在的他一样,手握着巨大的力量,却又被诸多责任所钳制。 有时候,倒还不如卡雷尔那样,可以头也不回的冲进魔物群里,没人阻拦,也没人能阻拦。 思考这种问题的人都是不饿肚子的人,他觉得如果棘在,肯定会这样说。现在看来人的烦恼还真是多啊,饿肚子的时候忧愁如何填饱肚子,吃饱了却又烦恼其他的事情。 卡雷尔又一次挥出巨剑,却被一头像是野牛一般的魔物给直接掀飞,魔物额头之上留出了一个深深的剑痕。 如潮水般的魔物立刻扑了过来,将他压在下面,但他身体之上包裹的银色油膜,就像是破不开的防御,任凭魔物挥出巨爪,就是毫发无损。 但此刻,他的体力已经耗费了一大半,即便是往日再简单的挥砍,也着实有些费力,魔物如同推车一般碾来,阻拦着他的前进。此刻不前进,就意味着后退。 第170章 以命相搏 罗伊斯眼看着卡雷尔被魔物压下,黑色巨剑刺破魔物身体却没机会撕裂,被拖住的卡雷尔马上被无数魔物覆盖。 一股寒风忽然从身后袭来,罗伊斯立刻趴到在地,恐怖的爪子割裂了草皮,泥土瞬间布满了整片天空,继而纷纷落下,进入了罗伊斯的衣服和头发里。 之前的魔物已经追来。 他顾不得抖掉泥土,马上站起身朝前面跑去,一只手紧紧抱住苏娜,另一只手已经掏出了红色的手炮,罚。 左腿弯曲,侧身飞出,转头瞄准了扑来的魔物,巨响之后,魔物腹部瞬间炸裂,而罗伊斯则半跪着划出好远。 “这会是个不错的兔子,献给大人肯定不错。” 诡异的女声从魔物头顶传出,罗伊斯抬头看去,那个银发的女人已经站在了死亡的魔物头顶,手中佩剑刺了魔物头颅。 “是你!”罗伊斯认出了她。 “哦,”玫娅抬起了头,“你认得我?” 罗伊斯不再说话,只是将苏娜护在身后,说不出的感觉,他很忌惮面前这个女人。 “那天就是你个小鬼偷袭我的?”玫娅冷笑,“原本还觉得杀死乌云山的所有人,你们都将死亡,但现在看来我需要先报仇了。” 罗伊斯当然没兴趣去跟她解释,并不是他开的枪,而是哈鲁基长老。但显然他明白了一件事,断牙飞龙团来此似乎意味着之前的行动失败了。 “用你的鲜血淋在那层防御之上,不知道会不会很美丽,不对,我忽然觉得将你的尸体插在防御网之上会更有一番韵味。”玫娅瞳孔中火焰大盛,她直接握住了剑柄,挥了过来,剑刃划开了魔物的皮肤,沾染着猩红的血液。 剑刃飞快袭来,罗伊斯只能仓惶的后退,可有苏娜在怀中,他根本不能够行动便利,剑刃很快刺了他的肩膀。 剧烈的痛苦立刻传来,他手臂一软,苏娜直接滑到了地上,白裙沾满了泥土,脸庞有些惊恐的看着他。 罗伊斯强忍着痛苦朝苏娜微笑,但可能是扭曲的面孔笑起来也格外丑陋,使得苏娜拖动着身体向后退去。 “实话告诉你吧,兔子已经够了,我根本用不着她,虽然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兔子,但我想知道如果拿她去换里面那些人的生命,不知道会不会成功,”玫娅忽然抽出佩剑,罗伊斯的肩膀处衣服破碎开来,里面仅仅是普通的棉衣没有任何防御,鲜血快要渗红他的上半身。 “如果不是你那一枪,我也不会拥有这么伟大的力量,可如果没有你那一枪,我也不会如此疯狂!” 玫娅抬脚踢在了罗伊斯肚子之上,可忽然之间,罗伊斯并未如同想象中一样飞出去,而是如同藤蔓一样抱住了玫娅的大腿,他抬起依旧扭曲的脸,还能活动的左手已经握住了红色的手炮,罚。 扭曲的面孔终于退散,罗伊斯挤出了一丝微笑,然后扣动了扳机。 玫娅根本来不及干其他事情,只得提起佩剑挡在身前。 并没有巨响,也没有火光,一切都和刚才一样。 “哼,没子弹了吗?”玫娅直接挥剑斩掉了红色的手炮。 直到此刻,罗伊斯才明白手炮威力巨大的同时,弹药也少的可怜,可他已经没机会再拔出另一把手炮了。 根本不需要找出漏洞,玫娅佩剑直接灌入了罗伊斯的的胸膛,猩红的血液顺着剑刃流出,风衣之下的布甲像是豆腐一样,一点也没有阻隔剑刃的进入。 罗伊斯被甩飞了出去,玫娅并不准备停手,她直接从地面跳起,一脚踢在他的腹部,罗伊斯像是小孩抛飞的石头一样,直接落入了下方的魔物群中。 但还没结束,玫娅也飞身而下,在空中直接将佩剑刺入罗伊斯的胸膛,然后依靠惯性,推着他的身体撞在了外表如玻璃泡一样的巨盾之上。 她能够看到巨盾之后的人,那惊恐的脸庞,像极了手足无措的兔子。 罗伊斯只觉得血液像是要被抽干了一样,只剩下无力的四肢贴在巨盾之上,然后不停的朝下滑去。 “看来你的血不够吸引他们的眼啊!”玫娅冷笑一声,抽出了佩剑再次挥来。 罗伊斯瞳孔缩紧,视线里只有那只剑,他能够感觉到剑刃之上的纹路,流淌着寒光,布满了血液,插入胸口的痛苦他已经感受到了,却再也不想尝试了。 不止如此,下方的魔物,已经发疯似的扑了过来,血液似乎对它们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巨大的利爪快要撕开他的身体。 “嘭,”的一声震响从胸口传出,罗伊斯脑海瞬间清醒,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体不知何时也出现了银色的光芒,和卡雷尔身上的一模一样。 那柄佩剑无力突破这层防御,直接被弹飞。 玫娅顾不得惊慌,直接一踩罗伊斯的肩膀越上了山崖,她可不想魔物脏了他的身体。 甩了下有些疼痛的手腕,玫娅回过身去看山崖之下的情况,却看到一个黑影从下方飞出。 罗伊斯手拉着枯黄的藤蔓从下方跳了上来,风衣在身后飞动,下方随后扑上来无数的魔物,高度却远远不够,他身上的银光还在,但已经有些虚幻了。 在荡到最高处时,他松开了手,在腰间一抹,另一把手炮“罪”已经在他手中出现。弹药从上方轰碎了一只魔物的头颅,他接着对着后面又是一炮轰出,后坐力将他快速向下方压去,终于赶在魔物倒地之前,抱起了地上的苏娜。 有几只跳跃能力强大的魔物算是漏网之鱼,竟然直接跃上了山崖,显然,山崖之上的苏娜是一个更美味的食物。 “很快就结束了,”罗伊斯笑了下,这次就很正常了。 苏娜似乎还在恐惧,只是缩紧身体点了下头。 “似乎又捡了一条命,还真是令人惊叹的生命力,”玫娅同样斩掉了一只妄图吃掉她的魔物头颅,立于那庞大的身躯之上。 罗伊斯将苏娜放在地上,柔声说,“我手不太方便,你先躲在旁边。” 苏娜立刻跑到了一旁的树后,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看着罗伊斯和悬崖之下,那里有一个人依旧在魔物群中厮杀。 “我是很幸运,但你今天可能就没这么走运了,”罗伊斯扯掉已经破烂的披风,身上的银光也开始晃动,像是要消失了。 “我可不这么觉得!”玫娅缓缓抽出了佩剑。 “不必怀疑,因为这里是乌云山,”罗伊斯冷笑,“诸神可不会庇佑你这种人。” “诸神庇佑又如何?我依旧能砍掉你的头颅!”玫娅手持佩剑骤然袭来。 第171章 血液淋身 罗伊斯像是弹簧一样跳出,“罪”在其手中旋转,黑色枪身宛如蝙蝠,几乎就是同时他对准玫娅即将落地的位置狠狠地甩了下手腕。 玫娅瞬间停止了脚步,原本的攻击也戛然而止,佩剑在地上划出一道长痕,用来减缓移动。她确实惧怕那个武器的巨大威力。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并没有炮弹飞来,也没有巨响,只有下方魔物的吼叫和撞击巨盾的声音。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立刻抬起头,可迎面飞来的炮弹和身后的人影让她只能弯下了身,她完美地躲过了炮弹,却无法再躲开撞来的人的身体,只能用直接刺出佩剑。 罗伊斯直接如同魔物一样扑了过去,他相信身体之上的银光能够替他挡下那一击,因为他需要近距离扣动扳机,如果不出意外,“罪”与“罚”的弹药应该相同,“罚”只有四发,“罪”同样应该如此,他只能祈求一击毙命。枪械好用是好用,但有时限制条件也不少。 但似乎他的运气已经耗尽,银光在他接近玫娅的那一刻,消失不见,佩剑又一次完美的刺入了他的胸膛。 剧痛传来如同风暴一样迅捷,罗伊斯嘴巴大张,同时直接将枪抵在了玫娅胸口,然后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火光在二人中间出现,接着是剧烈的爆炸声响。 罗伊斯直接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在地上划出好远,手中的手炮也已经脱落,随后而来的是充满血腥味的肉块,但那并不是他的。 他躺倒在地上,重重的呼吸着,耳朵还在轰鸣,刺耳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那一瞬间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但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可忽然间,他直接惊出了一身冷汗。 面孔狰狞的女人正俯视着他,女人爆炸过后的腹部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裸露着内脏,肠子似乎也快要滑出来。 但伤口却只是在腹部,并没有在原来的胸口,罗伊斯不得不相信,自己那时手抖了一下,但这无疑是致命的错误。 “哈哈哈,卑微的人,你将用生命来弥补你的过错!”玫娅猛然跳起,长剑直接刺了过来。 罗伊斯已经无力再移动,他忽然摸到了刚才掉落的罪,用尽最后力气抬起,他希望诸神还在保佑他,能够再出现一枚子弹。 “啊!”罗伊斯怒吼着抬起了手炮,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但,诸神并没有站在他这里。 持续的扣动只是徒劳。 空中面目狰狞的女人如同坠落的巨石,压在了罗伊斯的腹部,他双腿和脑袋瞬间弹了起来,接下来是腹部的剧痛,像老鼠啃食番薯一样缓慢,却很煎熬,因为他并不是老鼠而是番薯。 可痛苦却骤然增大,继而消失。罗伊斯这才发现身上的女人已经飞了出去,撞在大树之上,落下去之后一动不动。 而他身前出现了一个男人,手中的巨剑沾满了红色的鲜血和绿色的内脏汁液,像是一位屠戮万人的将军。 “还好吧?”卡雷尔发出沙哑的声音。 “还……好……”罗伊斯虽然很痛苦,但依旧强忍着剧痛站直了身体。 “苏娜呢?”卡雷尔问出了第二句话。 罗伊斯能够察觉到他在颤抖,身体似乎已经站不稳了,连巨剑都不能一直提着,而落到了地上。 “在哪里,”罗伊斯指了指苏娜藏身的树,可原本应该喜悦的脸庞,却瞬间呆滞了。 苏娜不见了! 其实他早该反应过来,苏娜肯定会在看到父亲的瞬间就冲出来,但却没有。 “你们是在找她吗?” 充满玩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并不大,但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 那个声音来自漂浮于魔物群之上的人,如墨的黑袍以及恐怖的魔神面具彰显着他的身份,魔神之子。 苏娜被他卡住脖子,吊在空中,正在拼命挣扎,黑袍人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但又忽然摇了下头,似乎觉得这种程度还不够。他伸手手指,轻轻滑过苏娜白嫩的小手,血液立刻出现,然后滴落到了下方的魔物群中。 那滴的血液,如同会让魔物发狂的毒药,魔物群在一瞬间躁动起来,怒吼声,啮齿声,不断传来。 似乎等不及吞掉那个美味的食物。 “混蛋!”罗伊斯怒吼,像是下方的魔物一样。 “本来按照习惯,我应该和你们多聊几句,拖延一下时间,”黑袍笑了下,“但似乎并不能等太久,那就这样吧!” 还没等罗伊斯冲到崖边,黑袍卡住苏娜脖子的手突然松开,女孩就像是雨滴一样,朝下方坠去。 罗伊斯能够看到苏娜美丽的脸庞上的惊恐,他顾不得这么多了,直接纵身跃下了悬崖,没有任何武器,没有任何防具,他唯一能祈求的只有诸神,还有柯修。 似乎走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巨盾之中飞出一道光芒落在了他的身上。 “王子殿下,已经快到极限了,”艾利克斯在一旁提醒。 “我知道。” “您需要明白您倒下之后的影响。” “我知道!” 柯修握紧拳头站立,身后是老村长为他搬来的椅子,但他不想坐。 他身体已经开始颤抖,脑海里不停的回荡着奇怪的声响,那是精神力濒临崩溃的表现。 罗伊斯终于在空中夺过了苏娜,但二人依旧朝下方落去。 下方张开血盆巨口的魔物几乎快要吞掉两人,罗伊斯已经能感觉到魔物口腔里散发的恶臭。 突然,黑色巨剑先一步飞落,击穿了那头魔物,罗伊斯身体撞在魔物尸体之上,立刻弹飞,朝地上落去。 卡雷尔随后而到,身上的银光已经稀薄到一触即碎,他拔出魔物口腔里的巨剑,拦在了罗伊斯身前。 “带她回去。”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却不可抗拒。 罗伊斯这才注意到,卡雷尔的后背衣服已经破损,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像是纵横交错的河流。 “带她回去!” 卡雷尔加大的声音,随即是一阵连续的咳嗽,咳嗽声还未结束,他又一次提起了插在地上的巨剑挥向了扑来的魔物。魔物的血液淋了他一身,流淌过后背时,他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爸爸!”苏娜挣扎的从罗伊斯怀中起来,想要去扑到卡雷尔怀里。 “苏娜,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来,”卡雷尔头也不回的说。 一向听从父亲话语的苏娜终于停止了挣扎,但脸上还是写满了不安。 第172章 乌云山的英雄 “走啊!” 卡雷尔终于坚持不住,在砍掉了一个魔物之后,猛的朝前倒去,最后依靠巨剑才勉强站立。 罗伊斯不再犹豫,也不敢再犹豫,立刻抱起苏娜朝山崖跑去,身后的魔物不停的扑来,身前也有魔物扑来,原本还在攻击巨盾防御的魔物,有一部分也转变了方位。 魔物挥出利爪,却被巨剑连带着肢体斩下,卡雷尔正在不停的来回奔跑,去清理四周的魔物。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而卡雷尔正在用生命去延续时间。 终于,罗伊斯来到了墙边,但高高的崖壁又成了阻碍,从上面跳下来,只要注意点,并不成问题,但从下方跳上去就有些为难了。 魔物似乎一下子集中了目标,密集如雨般扑来,卡雷尔则在前方持巨剑苦苦抵挡。 “罗伊斯!”哈鲁基独特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注意魔物攻击频率,一轮攻击过后,我们扔下一条绳,你直接爬上来,要快!” “好!”罗伊斯回应,同时对怀中的苏娜说,搂住我的腰。他只有一只手能用,另一只手还处于伤痛之中。 苏娜直接伸直双臂搂住了罗伊斯的脖子,少女身上独特的香气不停的刺激着他的神经,不仅如此,苏娜略微焦急的呼吸产生了热气,也在撩拨着他的下巴。 “罗伊斯!你楞什么啊!” 一向温和地老村长正怒吼着拍打石壁,几乎都快要趴下去了,罗伊斯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这种紧张时刻,老村长肯定会跳下来打爆他的脑袋。 因为绳索已经滑落,依旧还在晃动着,哈鲁基站在防御工事之后,攥紧了绳索的另一头。 呼吸似乎变得缓慢了,罗伊斯立刻跳起拉住了还在飘荡地绳索,脚步同时在岩壁上一踩,已经回折的绳索,被哈鲁基瞬间拉紧,罗伊斯则在又一次跃起之后,攀上了岩壁进入了村子里,直到这时,他才把口中的气给咽到了肚子里。 苏娜从他怀里跑出去,使劲拔着烧红的铁片,去看还在下面的卡雷尔,巨盾防御已经在他们进入的那一刻开启。 “爸爸!”苏娜烫红的小手捶打着泡泡般的巨盾,面前又扑来的魔物吓得她瘫倒在了地上,可布满泪水的眼睛,依旧盯着下方的父亲。 卡雷尔似乎到了生命尽头,黑色巨剑在他手中挥动地极为缓慢,几乎完全凭借身上逐渐薄弱的银光在用肉体抵抗。像是熟透的果子,被小孩来回踢着。 “艾利克斯!准备下一次,”柯修脸色发白,依旧强行站立在那里,身体如纸片一样单薄,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下,没人敢去扶他,所有去扶他的人都已经被他推走,一切都表示出他的态度:我还坚持得住。 “殿下,您已经坚持不住了,如果再不停的改变防御防御,您的精神一定会崩溃的,”艾利克斯神色依旧。 “你觉得我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柯修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艾利克斯,瞳孔里布满了血丝,“可以这么告诉你,他死了,我精神力一定会崩溃!” 艾利克斯沉默着。 柯修转过头,一步一步的朝外面走去,声音高昂,“都准备好!” “明白!”众人站在了各自的位置。 老村长负责通知卡雷尔开始时间,哈鲁基则控制好绳子,剩余的人拿起武器,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 越是危险的时刻,越是激动人心。 卡雷尔扭过沾满血液的脸,看到了身后的人,但立刻,他就被魔物给撞飞了过来,身体重重的轰在了岩壁之上,巨剑也依靠几根手指捏着。 他忽然笑了,看着扑来的魔物,他忽然笑了,然后手指握紧了巨剑,又一次挥出,但失去力量的巨剑,即便锋利却被魔物硬生生的撞了回来,压在了他的胸口。 口中鲜血瞬间喷出,但依靠着银光防御,他抗住了这一击。 魔物终于结束了这一轮攻击,绳索准确的落到了他的眼前,他直接停止身体,肩甲从身上滑落,他最后一次跃起,准确的握住了绳子。 哈鲁基瞬间拉起绳索,向后跑去,卡雷尔就像是个石井里的水桶,缓缓抬升着。 但速度太慢了,魔物似乎已经扑来,城防卫的攻击完全压制不了魔物攻击。 “还不够啊!”哈鲁基正在飞速朝后方拉去,绳索却上升的极为缓慢,卡雷尔已经没力气去踩岩壁了。 “罗伊斯!”柯修瞳孔骤然缩紧,已经伤了一条手臂和罗伊斯,正在咬着绳索朝后方拉去,粗糙的绳索划破了他的嘴唇,殷红的血液不停的滴下。 “啊!”罗伊斯最后一次怒吼,嘴巴和手臂同时发力,卡雷尔直接被拉进了岩壁,巨剑依旧紧紧握在手中,那张布满血液的面孔,看了罗伊斯一眼,然后露出一丝无声的笑意。 罗伊斯同样笑了一下。 “啧,我可是则进来了哦,”黑袍人却如同鬼魅一般出现了岩壁之中。 长长的手指从黑袍下探出,猛的拉起了地上的苏娜,然后像是抛飞雏鸟一般,将苏娜扔进了魔物群中。 一切都太快了,众人甚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做完。 “不!”柯修伸直了双手,瞳孔仿佛跟着飞了出去。 但突然之间,一个黑影跟着苏娜飞出。罗伊斯以超过了魔物的速度跃出,又一次在空中抱住了苏娜。 魔物已经想开了巨口,等待着这自动飞来的食物。 “苏娜……”罗伊斯最后一次看着那张温柔的脸庞,眼泪却不自觉的涌了出来。 就要死了,可他什么都还没去经历,却似乎也满足了,他抱紧了苏娜的身体,闭上了眼睛。 可忽然之间,他觉得身体被一双举手拉起,然后直接朝后方抛飞。他就这样在魔物牙齿前转了一下,飞回了岩壁。 卡雷尔像是怪物一般将巨剑刺入了魔物口腔,但这一次,他身上再也没有了银光。 罗伊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他在空中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安慰怀中哭泣的女孩都没办法。 “爸爸!” 苏娜的泪水如雨,流淌在罗伊斯怀里。 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卡雷尔的身影被魔物吞噬掉。 似乎诸神连这次也没有保佑他。他们在到达岩壁前就开始朝下方坠落,原本已经在前方吞噬卡雷尔的魔物,又一次扑来。 可骤然,一柄黑色巨剑从漆黑的魔物群中飞去,在罗伊斯脚下划过,他脚尖在宽大的剑刃上一踩,终于再一次跃起,落入了岩壁之中。 再看向远方魔物群中,卡雷尔似乎还站立在那里,却再也没有巨剑挥动,他连最后的机会,都用来确保女儿的安危了,甚至连最后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苏娜挣扎地从罗伊斯怀中站起身,想要去再离父亲近一些,却被罗伊斯死死的搂在怀里。 远去的魔物终于停止了暴动,又一次密集的扑来。 那个身影也消失在了无尽的兽群之中。 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罗伊斯知道永远见不到那个人了,只剩下哭泣的苏娜还在时刻告诉他,有一个伟大的男人,曾出现在这里,这片名为乌云山的土地之上。 身姿挺拔,那恐怕是他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穷极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 “再见了。” 第173章 魔神坐骑 “王子……殿下,”黑袍发出挑衅似的话语,“您的精神力还没崩溃吗?果然召唤师就是不一样。” “混蛋!”柯修气息快要紊乱,他不停的捂着胸口。 “殿下,注意,”艾利克斯最后一次提醒,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消散但也只是虚化,并没有消失,他把仅剩的能量用在了巨盾防御之上。 但此刻,就在巨盾防御之中,却还有一个敌人。 黑袍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摘掉了面具,露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在下弗瑞尔,见过诸位了。” 哈鲁基和老刀没有犹豫,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直接冲了上去。 弗瑞尔淡淡一笑,身影飘飞到了空中,手中的面具浮在空中,他缓缓说着,“王子殿下,忘记告诉你了,我也是一名召唤师哦,虽然为我们召唤师摸黑了不少。” 黑色的法阵在空中浮现,那一层层传来的波纹,像是咒语一样折磨着柯修。 “召唤师的召唤法阵,本身就有诸多相同,虽然我们召唤的东西相差很多,但这一点波动,对于此刻虚弱的殿下来说,依旧是致命的毒药,”弗瑞尔笑的愈发可恶,“是不是快要坚持不住了?” 柯修半跪在地上,手指已经抓紧了岩石,似乎在不停的滴血。 “你们是不是想多了?”弗瑞尔眼睛如毒蛇一样盯住刚想有所动作的哈鲁基,“看到差距了吗?” 说罢,他直接挥出手掌,黑色法球炸开花光跳到了那个村长的屋子里。 哈鲁基和老刀瞬间变了脸色,立刻停止了攻击,急忙去抵挡那个元素黑球,因为村长房子里是所有的村民。 弗瑞尔又挥出一个元素黑球,两颗元素黑球在哈鲁基和老刀胸口炸开,黑色物质瞬间倾泻而出。 “别挣扎了,殿下,看看周围吧!”弗瑞尔终于掌控住了所有局面,他似乎开始了挑逗,“你的同伴,都快要死了,不,已经有人死了,那个男人还真是难解决,可废了我不少力气呢!不过,他死的真惨啊,连我都不忍心看了,估计骨头都没剩下了……” 一句句话语,如同洪水,快要摧垮了柯修的最后防御。 “混蛋!”柯修咬紧牙齿,手指死死抠住地面,可忽然背后猛的传来一个剧痛,一个元素黑球在他背后炸开。 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身体轰然倒下,脸贴着在冰冷的地面。身旁的艾利克斯,还有号称最强之盾的防御也瞬间消失。 “来吧!魔神的勇士们!来享受美味吧!”弗瑞尔身前法阵光芒闪烁,黑雾开始弥漫。 他轻轻将面具抛入法阵中央,开始了最后的仪式。 忽然之间,一柄银色巨斧从远处飞来,直接击飞了即将落入法阵中央的面具,浑身是血的男人跳上了悬崖,黑色披风布满血液。 “爸……爸…”苏娜止住了哭泣呢喃道,但很快就又缩回了身体,那个男人不是他父亲,因为那人身上无时无刻不透露着冰冷。 只有罗伊斯知道,夜痕破魔团来了,希利乌斯在关键时刻赶到了这里。 魔物似乎略有些恐惧那个男人,开始在山崖之下吼叫,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野狗可来的有点晚了,你如果早点来,这里不会是这样,”弗瑞尔落入地上,捡起了落地的面具。 “并不晚,比起拯救几个人,显然杀死一位主教是更为划算的事情。” 希利乌斯淡然的从弗瑞尔身前走过,连瞥都没瞥一眼,反手抽起了银色巨斧,指着弗瑞尔朗声道: “夜痕破魔团,希利乌斯,记住取你性命的名字。” “抱歉,”弗瑞尔微微一笑,“恐怕我并不等陪你玩。” 说完,他忽然伸手捏住了一块黑色石头碎片,然后立刻捏碎。 陡然之间,一声巨吼从远处传来,一个黑色从远处山崖上跃下,直接撕碎魔物,从魔物群中跳了上来。 如同熔岩一般的身体,弯曲的背部以及长长的利爪,还有跳跃着火焰的眼睛,都再告诉其他人,她是一个魔物。 罗伊斯认得出,那头白色的长发倒是并未有太多变化,落在背后,还有几丝搭在胸前,那已经扭曲变形的胸口被一块黑色的石头填满,魔曜石。 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一道道流淌过魔曜石的红色血线,如同动脉一样,又汇聚在一个地方,肩膀处的红点。 “大人的杰作果然不错,即便是已经濒死的躯体依旧能够重新站起,现在,你已经是强大的魔物了,”弗瑞尔忽然对着白色魔物说,“玫娅队长,这才是成为魔族,不,是成为魔物的方法,只不过忘了告诉你了,魔物可不是魔族哦!” 话语到最后已经充满了嘲讽与讽刺,但那个已经完全蜕变为魔物的人,完全听不懂这些话语,只是低低的喘息着,如火的目光扫视四周。 “早点死亡吧!”希利乌斯拎起巨斧直接劈了过来。 白发魔物直接用巨爪去抵挡,斧刃如同击打在岩石之上,迸发出一连串的火花,还有如同岩浆碎屑的物质。 攻击远没有结束,希利乌斯收回巨斧,手指在上方一抹,巨斧褪掉了血色,出现了明亮的银光。 希利乌斯又一次挥出巨斧,这一次,巨斧没有被巨爪挡下,而是直接切开巨爪,划破了白色魔物的胸口。 但那个白发魔物就像是不知疼痛一样,即便是拖着血淋淋的残肢,依旧张大裂开的巨口咬了过来。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魔物,你可有的忙活了,”弗瑞尔便说,便升入空中,眼中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一人一魔,如同抛飞蒲公英一样,扔出了魔神面具。 旁边希利乌斯还在与白发魔物战斗着,每一击都能斩开她的皮肉,但那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的生物,毫无保留地撕咬过来。 魔神面具落入法阵中央,原本流转的法阵瞬间扩大,几乎囊括了整个区域,黑色的烟雾开始弥漫,仿佛有巨物要从中跃出。 黑色的尖角露了出来,接着是一个巨大的头颅跃出法阵,放大的面具刚巧扣在它那脸上。 “黑牙大人!”弗瑞尔恭敬的行礼。 毁灭之炎魔神的坐骑,黑色巨龙,黑牙又一次重临人间。 它那庞大的躯体正在一步步跃出法阵,黑色的鳞片闪烁着黑暗的光泽。 “呐,黑牙,好久不见啊!” 忽然之间,一道优雅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整个空气,语气满是从容。 弗瑞尔猛的抬起头,却看到法阵旁边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人,金色的长发落在肩膀之上,浑身一尘不染,他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按住了黑牙的头颅。 第174章 黑夜之痕 那颗高昂的头颅,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恐惧,立刻缩紧了下去,原本还在跃出的身躯也骤然停下。 “是你!”黑牙口中发出惊恐的声音。 “老朋友了,还要带着面具看我,是不是不太礼貌,”白衣男子轻声说,接着伸手按住了那张魔神面具,一道光芒绽开,那张魔神面具立刻破碎,化为了尘埃。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总是让我以这种不完整的姿态见你,当魔神大人降临此界时,我将撕碎你的脑袋,”黑牙狰狞的面孔发出吼叫。 “那就等那天再说吧!”白衣男子手指轻轻下压,黑牙那已经出现的身躯缓缓向后退去,最后直接没入了黑雾之中,法阵也在那一刻消散。 白衣男子踏着虚空落下,脚步却离地面有一道微乎其微的距离。 他的面孔清秀,精致的五官更像是女性,甚至更多出几分柔美,但眉宇间透露着自信,又在提醒你,别被他的外表迷惑。 胸口处两枚金色徽章格外醒目,一枚铁锥钉着单翼恶魔,那是破魔使的徽章,表明他也是一名破魔使。 另一个则是通透无暇的白色石头雕刻的菱形徽章,晶莹通透。 弗瑞尔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空间法师。 最神秘的元素能量,掌控空间之人,这些形容或许太过空洞,但次元裂缝的发现,以及空间魔法器的发明则显露出更为实在的作用。 白衣男人完全忽略弗瑞尔,落到柯修身旁,左手伸出,食指和拇指按在右肩肩头,剩余三指虚握,然后微微弯腰,轻声道,“夜痕破魔团团长卡缪,很高兴见到你,柯修殿下。” 让人倍感温馨的话语,但言辞之间却没有任何恭敬的味道,除了那代表外邦人给予希奥特人最高规格的礼仪。 约书亚留下的部下拉多扶起了柯修。柯修有些不敢相信,但贵族的修养却又让他立刻反应过来,急忙说,“卡缪团长不必多礼,请问您是为何到此?” “这个嘛,当然是为了完成任务,”卡缪淡然一笑,“殿下还请稍等,等清理完这里的魔物,我们再详细说。” 说罢,卡缪手指轻轻转动,然后一划,一道巨大的裂缝在下方出现,那裂缝里面如同深渊一般幽邃。 希利乌斯拎起了已经残破不堪的白发魔物,随手丢入了裂缝之中,像是扔掉一颗腐烂的苹果。 与此同时,一个红色的人影从魔物后方跳出,两道银色的光波直接硬生生划开了魔物群,瞬间鲜血布满了整片区域,还未结束,她依旧挥动了长剑,无数的虚幻剑刃如同一层网,不停的挤压着魔物的存在空间,想要反抗的魔物,还未跳起就被剑网撕裂。 终于,魔物再也承受不住狭窄的空间,开始落入了裂缝之中。 有不少不甘心失败的魔物跳过了裂缝,扑了上来,巨爪直接划向了再它看来最为虚弱的柯修。 卡缪依旧面带微笑,手指轻轻按着衣服上的饰物。 柯修的脑袋并没有掉落,一个人影不知从哪里跳出,布满钢铁臂铠的手臂之上,附着一只金属爪子,那金属爪子直接穿透了魔物的巨爪,然后那人用力一甩,魔物落入了下方魔物群中,而那只金属爪子上沾满血液。 几个呼吸间,让众人疲于应付的魔物就被这样消灭了。 “你叫什么名字?”卡缪忽然转过了头,歪斜着脑袋看着弗瑞尔。 弗瑞尔慌了,黑牙大人都被这家伙硬生生按回去了,他可不敢犹豫,直接一抖黑袍化为了一团黑雾。 卡缪脸色一变,手臂虚空探出,一道裂缝在身旁显现,而他那只手臂也直接伸了进去,很快又退了出来,狭窄的区域里露出了一个脑袋,正是弗瑞尔的脑袋。 弗瑞尔的脖子卡在裂缝处,仅仅露出一个脑袋,狼狈的模样让人想笑。 “别急,既然你不想告诉我你明知,那就不说了嘛,但不辞而别可很没有礼貌啊。”卡缪表现得很善解人意,但弗瑞尔却愈发心里发怵。 “回去告诉你的主人,魔神之子就要覆灭了,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不管你们的计划如何,魔神终将陨落!”卡缪按着弗瑞尔的脑袋,接着猛然推出,直接将弗瑞尔的脑袋拍了回去,白衣之上,散发着帝王般的气息。 远方的人踏着魔物的血液缓步走近,手中的两柄长剑斜叉入腰间,猩红的长发垂直大腿,浑身包裹着盔甲。 她走着,一只巨大的生物在她的头顶翱翔,又忽然掠下,广硕的羽翼煽动着狂风,吹的众人衣服头发向后飘去,鳞甲漆黑如墨,那像是一只巨大的飞龙,或者已经不能用飞龙形容,更像是一头驼龙大小的生物,遮天蔽日的宽翼,展开如广场般的宽阔,长长的尾翼也足够人躺下了仰望夜空了。 那是号称空中堡垒巨兽,移山龙。 希利乌斯拖着铁棺跳上了宽阔的龙背,那个带着金属手臂的男人紧随其后,下方的红色长发的女人也跃了上去,卡缪行至鸟背之前,转身而立,白衣如雪。 月光照耀之下,那是一副极为壮观的画面。巨大的墨色飞龙之上,有手持巨斧,握着铁链之人;还有猩红长发,腰挎双剑之人;以及金属臂铠,银色铁爪之人;和最后白衣如雪,掌控空间之人。 形态各异的四人,如同来自远古战场之上的勇士站在那里。 但那身上透露的强大气息,以及巨龙背上的一面绘制着银色闪电的黑色旗帜,都在表明他们的身份。 夜痕破魔团,大陆最为强横的战力。 “柯修殿下,还请跟我前往一个地方,那里需要你,”卡缪微微一笑。 柯修愣了一下,看着巨龙旁边的卡缪,又回身看了下众人,老村长浑浊的眼睛里紧盯着远方,哈鲁基和老刀都在捂着伤口站立,还有抱着哭泣的苏娜一言不发的罗伊斯。 “殿下,魔神即将降临,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这里的魔物已经解决,不会有任何问题了,”卡缪依旧声音平和。 “那就走吧,夜痕破魔团的诸位。”清亮的声音从房门处传来。 柯修转身看去,棘不知何时已经拖着缠满绷带的身体站在那里,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掉,其他部位的血液还在,残破的右臂被黑布包裹着,银白色的长发还散落着在肩头,随风飘动。 她迈着平稳的步伐一步步走来,面孔依旧如往常一样,最后停在了柯修身边。 “走吧,”柯修点了下头,迈步朝飞龙走去,身后众人正用目光注视着他,这让他走的极为缓慢。 最终,他踏上了龙背,棘立于他身后,望着熟悉的村庄,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走吧。” “别急,还有一位呢,”希利乌斯说了句,接着对着下方喊道,“罗伊斯,你还在犹豫吗!” 柯修有些疑惑,再看向下方,罗伊斯像是接受到了咒语一样,抱起苏娜朝老村长旁边走去。 伸手抚摸了一下苏娜的头发之后,又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沉默了很久,罗伊斯终于开了口。 “我就要走了,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立刻转过身,眼睛禁闭,不再去看任何人,只是望着布满月色的夜空,一步步走来,手中的红色手炮挂在腰间,眼泪似乎溢满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他艰难地走着,直到来到悬崖边,抽出了那把沾满鲜血的黑色巨剑,那是卡雷尔留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东西,然后踏上了龙背。 “这可别弄丢了,”希利乌斯扔过来那把黑色火炮。 罗伊斯伸手接住,放在了腰间,站在飞龙尾部,望着下方苏娜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眸,一言不发。 “是个不错的家伙,”卡缪轻声说道,然后一挥手,移山龙煽动翅膀一跃而起,载着众人离开了还在燃烧着的乌云山。 移山龙的身影像是利刃,划开了夜空。 第175章 高傲之人 原本还晴朗的夜空忽然下起了雨,将仅有的火光也熄灭了,只剩下那个隐藏在峭壁之中的村子还在点缀着火光。 “就这么结束了,”拥有金属臂铠的男人咧着大嘴说,“这次怎么没有级别高点的魔物,真没意思啊!” “已经被消灭了,”柯修不避雨水的说着,所有人都被雨水冲刷着身体,“魔王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气,就死了。” “哦,”男人有些吃惊,“你还能杀死那种级别的魔族?还真是不能小看啊,果然元素体没有一个简单的,但你们怎么会这么狼狈,被一群魔物给搞成那样,实在让人怀疑你刚才说的话。” “雷诺,别对我们的朋友无礼,”卡缪拍了一下大块头男人的肩膀,大块头男人则撅了下嘴,退到一旁。 “殿下是在忧伤吗?”卡缪轻声问。 柯修没有回答。 “都说希奥特人很讲求平等,即便是见了国王也不过是弯腰行礼,只有存在上下级关系时或者自己很想表示尊重时才单膝跪地,确实很让人讶异的存在。不过,不回答别人问题,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卡缪淡淡一笑。 “确实如此,”柯修面无表情的说。 “这么坦诚?希奥特人也不会这样吧,倒像是你后方这位维尔特拉的朋友那里的感觉,”卡缪说。 柯修楞了一下,眼睛瞥了下身后的棘,淡淡的说,“可能被影响了吧。” 卡缪点头,“极有可能,我常年在东陆生活,连说话的习惯都有些变化。” “有什么事情吗?”柯修俯视着下方的田野,雨水遮住了大半视线。 “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确实有一些事情需要王子殿下解决,”卡缪缓缓道。 “你是兰洛人?” 一句话插了进来,这个问题是棘问的。 卡缪英俊的脸上淡然一笑,“我确实是兰洛帝国人,这位维尔特拉的朋友是如何知道的?” 棘只是想再确认一下老村长说过的话,“有人说兰洛帝国人说话总是很委婉,现在看来是没错了。” “这样啊,其实也很正常,兰洛人本来说话并不委婉,含蓄的说话方式是诺伊修斯人的特点,千年之前,诺伊修斯帝国统一大陆,虽然不久就覆灭,但却把所有地区的王室更换了一遍,几乎大陆所有王室都有古诺伊修斯人的血统,当然,希奥特地区算个例外。王室的习惯总是能引起贵族的竞相效仿,时间长了,整个国家人说话就都是这样了,习惯如此,并不容易更改。”卡缪道。 “嗯,”棘点了下头,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怎么了?”柯修接着问,他可不相信夜痕破魔团仅仅是来因为他是王子,就废这么大的精力来解救他。 “殿下应该清楚,破魔团虽然出现历史悠久,但却一直不属于任何国家,而是一只单独的力量。”卡缪说。 柯修确实明白,传闻破魔使曾在罗希瓦尔帝国后期极为兴盛,这得益于当时的环境,那时处在罗希瓦尔帝国覆灭边缘,各种黑暗势力粉墨登场,开始光芒正大的召唤魔神,虽然魔神没召唤出来,但魔物以及诸多魔族却被召唤到这片大陆之上,一时间魔物肆虐。而有四位兄弟也成立了各自的组织去抵抗魔物袭击,但名字却不相同,分为破魔团,猎魔团,驱魔团,退魔团。 依托这四个组织,四兄弟扫清了残存的魔物,建立起了崇高的威望,最后又推翻了古罗希瓦尔帝国,建立了新的帝国,即迪亚拉帝国。 但随着时间推移,除破魔团之外其余的三个组织,全部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里,在迪亚拉帝国时期,这是一只受命于皇族的组织,而帝国毁灭之后,便成了一个独立的武装组织,依旧坚守着成立之初的使命。 “虽然对于魔物事件的处理,各国都不会阻拦我们,但是这次的问题可能略大,不得已我们只能寻求王子殿下,给予我们正式的任命。” 雨水顺着柯修脸上滑落,他回过身看着身上一滴雨尸体都不落的卡缪,忽然问道,“为什么找我,而不是去找我父王?” 他很明白破魔团的力量,虽然大陆诸国都渴望拉拢进而掌握这个力量,但他们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不与任何国家政府接触,就如同他们成立之初时的宣言一样,破魔团的武器只会对准魔物。但此刻,高傲的夜痕破魔团却主动示好,用意之深让人不得不怀疑。 卡缪俊朗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如初。 “原因很多,我只说两条,第一,时间不够,我虽然身为空间法师,但同时也是一名破魔使,这使我的能力更具有攻击性,同时功能性也减弱,并不具备远距离的空间交换的能力,所以,来不及去邦都请示议长阁下,”卡缪顿了顿。“第二,我只是怕麻烦,并不想产生不必要的事情。” “麻烦?是怕我父王拒绝你?”柯修冷声道。 “是,殿下的说法一点没错,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卡缪直接说,“西部山海依照希奥特联邦地理司划分,共计十二个地区,其中十一个属于卡尔特邦国,而西部山海,古时属于埋葬魔神之地,在之前的行动中,烟儿已经肃清了寒风谷地的魔物。” 他指了指那个红发女人,”发现存在有魔界裂缝,无论使用什么方法都无法封闭,无奈之下,我只得暂时用空间隔绝了那里,但并不能维持太久。” 柯修也回忆起了那个可怕的魔界裂缝,似乎所有暗元素都是从里面发出的。 “你是说裂缝里的暗元素随时可能爆发?” “对,魔界与我们这里是属于两个并存的时空,因为本身就像是从我们这里剥离出去的,所以有诸多联系,简单理解就像是两个纸片,中间是无数的空间乱流阻隔,但只需要一条线的牵引,就能够突破空间乱流,当然,这条线越大,所打通的区域也就越大。” “我明白,召唤的原理也是这样,”柯修打断了他,“那你是几乎可以确定魔神会降临?” “几率极大,而且会是完全体的魔神。” “不会!”柯修斩钉截铁地说,“魔神已经不属于这个空间,他在这里根本待不了多久。” “但你忘了个东西。” “什么东西?” “大地之骨。” 第176章 尤克里里城 卡缪说出了那略显沉重的四个字。 “封印魔神的圣物,大地之骨,杀戮之血魔神与其他魔神不同,他曾经逃出来过,来到了这片土地,虽然最后被封印了,但已经不能中其他魔神的眼光来看待了。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而且只需要依靠大地之骨便能够存在很长的时间。更不巧的是,大地之骨就散落在浩渺的西部山海里。魔神之子,这次可谓是倾巢出动,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已经得到了大地之骨?” “我想是的,”卡缪说,“魔神的力量依靠我们恐怕无法阻止,但好在只需要击毁大地之骨,那么魔神就会死亡。” “如果我没记错,大地之骨应该会在魔神体内,怎么破开魔神的防御?谁又能近身迎战魔神?”柯修连续的发问。 “我们也仅是有把握而已,并不能完全成功。”卡缪略显无奈的回答。 “光明神教呢?他们没有表示吗?” “根据消息,克尔布大主教已经到达临时中心,正在商量对策。但我依旧不放心。” “你觉得现有的力量并不能抵挡魔神?” “难道不是吗,我不需要可能,我需要肯定,或者接近肯定的可能,我需要确保万无一失。”卡缪声音低沉。 “大主教都不够,那还有谁?教皇大人要来?”柯修笑了一下,似乎被自己的问题给逗乐了,教皇那样的人物,恐怕并不会这么快登场。 “那样最好,但显然存在难度,所以我需要借助……”卡缪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名为机械的力量。” 柯修立刻变了脸色,紧紧盯住卡缪,雨中那道白色的身影没有半点狼狈,光彩如画。 “殿下不必惊慌,”卡缪微笑,“我并不是希奥特人,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另外,在其他地方,机械虽然并不受待见,但也并无过多歧视,只是因为这是在希奥特,才需要那么麻烦。” “我如何给予你使用机械武器的权力?能够用在魔神身上的武器,恐怕是炽天使级别的?你们果然再偷偷研究机械武器!”柯修眉头紧皱。 “除了希奥特,其他地方又不禁止机械武器的研究,而且并没有炽天使那样的威力,只是用在魔神身上极为好用而已。”卡缪不慌不忙的伸出手从怀中拿过一张纸。 “殿下请看。” 柯修略带疑惑的接过信,眼睛忽然瞪大, 信上面并没有其他东西,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据观察,以拥有近神的力量。 “这是?” “一位朋友传回来的信件,说是他有一个好友,拥有足以击杀魔神的力量,不过还在实验阶段,但我很信任他,我想他的判断并不会错。”卡缪回答。 “机械的力量?” “实不相瞒,确实是,”卡缪点头,“但并不是希奥特的机械力量。” “除了创世界还有其他人拥有这样的力量?”柯修不置可否。 “殿下可能有点孤陋寡闻了,机械起源于东陆,只是在北方比较发达而已,在南方并没有多少人使用机械武器,这一点,这位身为机械师的朋友应该很清楚吧!”卡缪朝棘微笑。 “我需要确定,”柯修递还了信。 “当然可以,”卡缪接过,重新放回口袋里,雨水不曾在上面留下痕迹。 移山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巨大的城市在前方出现,那正是乌云山地区的主城,这个地区的唯一城池,尤克里里城。 此刻的尤克里里城更像是一座蒸炉,到处弥漫着硝烟,各式各样的军队在城池周边林列,铠甲明亮,武器随身携带。 来往匆忙的骑行兽正连续的涌入城中,同时也有不同的骑行兽驶出城外,速度飞快,似乎不敢停歇。 即便是如此紧张的时刻,移山龙的落下依旧吸引力无数的眼球。闲暇下来的居民或者值夜的士兵都偷偷瞄着那庞然巨物,虽然这两天见的大人物并不少了,拥有戾气杀气的人也不在少数,士兵也都是刀尖舔血的人物,当然不至于被那点气势给吓得尿裤子,但从移山龙之上下来的七个人,除了最前方和最后方的两个年轻人之外,剩余五人都有一种特别的气息,让人无法忽视。 最前方的人是柯修,最后方的人是罗伊斯。 柯修当然不清楚自己在别人嘴里已经成了可以被忽略的存在,只是有些奇怪的问,“这些都是正规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久前,联邦议会宣布派遣西流河南部战区驻军清扫西部山海的魔物作乱,海克蒙德元帅任军队统帅。同时由联邦光明神教会分会长,卡尔特邦国特派专员,联邦议会特派专员,以及海克蒙德元帅,组成战时临时议会负责所有事宜,站前指挥部定在这里,尤克里里城,”卡缪道。 卫兵推开厚重的城门,几人接过递来的雨衣披了上去,虽然衣服其实都已经湿了,除了仿佛能隔绝空间的卡缪之外。 走在泥泞的石板路上,柯修忽然停住了脚步,“卡尔特邦国特派专员是谁?” “还未到,权力暂时放弃。” “联邦议会特派专员是洛林司长?” “不是,是你的王叔,荷鲁斯-洛维斯基。” “他呀!”柯修听到这个名字,眼珠上翻,嘴巴一撅,瞬间没了兴致,“有他在,我根本说不上话的。” “并没关系,您只需要站在海克蒙德元帅那边就好,事情很容易解决。”卡缪淡淡的说。 “海克蒙德元帅?有点印象,”柯修应了句,忽然又笑了一下,“你是说他会支持你的计划,没想到夜痕破魔团还接触军方的人。” “殿下误会了,这些都是我的那位朋友传回的消息,”卡缪简单解释。 “我很好奇你的那个朋友是谁?不会就是约书亚吧?我记得他是海克蒙德的部下。” “马上就见到了,”卡缪先行一步,推开了道路尽头的房门。 柯修抬头朝屋里看去,待看到屋里的人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喊出了这句话。 “你怎么在这!” 屋里的人似乎又发现更为重要的事情,马上跑了出来,立在了棘身前,呆呆的望着那残缺的手臂,“棘,你这……” 棘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没什么,只是可能需要提前回去了。好久不见,汐!” 汐扯掉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银色的长发,同时扑了过去,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第177章 窃神之力 柯修永远无法理解维尔特拉人的思维习惯以及礼仪方式,拥抱似乎在希奥特是绝对不会出现的行为。 “果然是维尔特拉,一个神奇的国度,”每个人都会在心里这样说,可卡缪却直接说了出来。 这句话却惹得汐一个白眼。 “她就是你说的朋友?”柯修眼睛瞥了下汐。 卡缪却耸了耸肩,“很遗憾,并不是,但我很想结交这位朋友。” “我对你可没兴趣,”汐皱了下眉头。 “卡缪团长看来还是不算了解维尔特拉人。”一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接着一名黑发少年从里面走出,瞳孔漆黑。 “没办法,任务太多,来不及花精力在那上面,”卡缪微微一笑。 黑发少年用着卡缪同样的礼数行礼,同时说,“星尘参见柯修王子殿下。” “你认得我?”柯修有些惊讶。 星尘抬起头,如同黑曜石的瞳孔闪烁,“有位朋友跟我提起过您,一直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却是莫大的幸运,诸神庇佑。” 奇怪的说话风格,有点东陆老贵族的风格,柯修有些讨厌这种繁文缛节,因为以前诸国使团来访时,他总要跟在父王身后听那些人唠唠叨叨说个不停,站着听一堆人重复无意义的话语,即便不是讲求实际的维尔特拉人也会厌恶。 但礼貌还是要有的,他微笑回应,“您就是卡缪团长提到的那位?” 星尘颔首,“是的,我曾在破魔团待过一段时间,很让人怀念的日子,我常常引以为豪,但似乎卡缪团长并不认可我,至今还没有给我代表身份的徽章。” “诶,星尘,你这么说就不太好了,”卡缪淡然道,“你如果想要我随时都可以给你,但那样,你就要跟随我们去剿灭魔物,你这种心性,怎么可能甘心如此呢!” “我师傅也曾经这样批评我,看来是真的很有问题,”星尘笑道,忽地又看向柯修,“殿下,疑惑这就为您解开,不用着急。” 柯修怔了一下,刚刚他只是稍微放松了下身体,毕竟经历了这么多,还没有休息,难免会疲惫,但仅仅一瞬,便被这个黑发少年察觉到了,察言观色的能力,让他想到了某位商会会长。 “那就快点吧。” 星尘站在门口,伸手做请状,微微颔首,眉眼低垂,众人从他面前鱼贯而入,那个金属臂铠的大块头还锤了他一下肩膀,像是交情不浅,直到所有人进入,他才关上房门。 朴实无华的房子,没有任何装饰物,仅有一面巨大的圆桌,铺着来自东陆海滨的布匹。 “诸位,”星尘立于桌前,“来之前,卡缪团长应该已经说过了,魔神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仅凭我们是不足以毁灭掉他的,但是人的力量总是无限,我们依旧不是完全处于被动。” “啰嗦!”坐在一旁的汐忽然说了句。 星尘略有些无奈的笑了下,“那好,我就不说太多,简单来讲,运用机械的力量,暂时就能够满足我们的需要。” 众人沉默着,因为星尘已经退后,从身后拿出一个黝黑的机械部件,轻轻放到桌子上,向前一推。 那是一块很常见的机械部件,很久之前的机械发明,蒸汽发生装置,是蒸汽类交通工具的动力系统。 “诸位应该都见过这个东西,但可能并没人清楚原理,在我说之前还需要汐小姐为大家讲解一下它的原理,请原谅我不够专业。”星尘看向汐。 汐直接起身,手拉过腰间的工具,三两下就将蒸汽发生装置拆解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两个凹槽,上面镶嵌着两块魔法石,“蒸汽发生装置通常又被称作水与火的舞蹈,其根本原理就是利用蒸汽产生动力,而产生蒸汽的方法很多,常见的有煤炭燃烧水,这是最简易的蒸汽发生装置,但借此能够驱动大型机械的还未存在,因此大型机械常常利用魔法驱动,原理同样如此,密闭的空间里,依靠火元素与水元素的碰撞,从而产生蒸汽进行驱动。” “这点我……”柯修刚想打断她,却又瞥见那双吓人的瞳孔,他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只得耸了耸肩道,“你继续,继续。” 汐收回目光,抽出了镶嵌在机械内部的两块石头,一红一蓝,“高贵的魔法师可不会站在这种装置旁边不停的注入元素,所以基本除了极为重要的机械,大部分都是用魔法石和简易的魔法阵代替,虽然轻巧却很费钱,我指的是相较于烧煤炭。” “以上,就是各位需要先明白的事情,”星尘接过话,“下面才是最主要的事情。” 他信步走着,伸手将两块魔法石放入一个瓷杯里,然后扣在了桌子上,又将一个铆钉放在瓷杯上。他伸手双手,左手指尖跳动了蓝色的光芒,右手指尖则跳动着红色的光芒,那是元素在聚集,然后忽然伸出了手,两条线注入了瓷杯之中。 洁白的瓷杯开始抖动,连带着上方的铆钉,下一刻,巨大的力量瞬间迸发,直接击碎了瓷杯,而那颗铆钉如同利箭一般从柯修肩膀上方飞过,狠狠地钻进了旁边的墙壁里。 “能驱动钢铁巨兽的力量,如果集中一点,我想即便是魔神也无法防御。”星尘手按着桌面,眼睛盯紧了柯修,他在等待王子殿下的态度。 “窃神之力,”柯修面无表情的回答。 “这并不是机械武器,相反的我更认为是机械与魔法的结合体,主要还是依靠魔法的力量。”星尘纠正。 “是吗?”柯修猛的站起身,拿出了瓷杯碎片下的两块空白的魔法石,“如果你拥有足量的魔法石,这就将成为一种不需要依靠魔法师便能使用的武器,机械武器!” “并不对,还是会有很多限制条件,它依旧会是一个可控的武器,离不开魔法的力量,”星尘缓缓说。 “炽天使同样离不开魔法的力量,但却依旧是机械力量,”柯修注视着那双黑色的瞳孔。 “但这并不是炽天使的力量,我相信这并不违背联邦法令,”星尘同样注视柯修。 两人如同火元素与水元素,即将碰撞。 “我可不这么认为!”柯修转身朝屋外走去。 “那殿下认为是生命重要还是法律重要?”星尘并未阻拦,而是大声问。 “就是因为生命重要,才有禁止机械武器研究的法令!”柯修推开了门,走进了雨中,头也不回的说,“魔法力量属于神,人使用终究有一条无形的手拉着,而机械属于人,没有任何制约,将最终使我们走向毁灭!” 第178章 如冬瓜鼠 沉默的雷雨声遮住了嘈杂的环境。 “能说出这种话的,肯定都是元素体,”汐依着门框看着远处雨中有些狼狈的人,走的太急,连雨衣都没有拿。 “能说出你这种话的,肯定都不是元素体,”卡缪饶有兴致地接了句。 这句话立刻迎来了门框旁边的汐的尖锐目光,似乎充满了敌意,她一甩头发,冷声道,“我并没兴趣搭理你。” 忽然她的视线跳到了棘的身上,棘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到了她身边。 “怎么了?”她有些好奇的问。 “我还在继续我的任务,”棘停住脚步,说完,拿起雨衣进了雨里,朝那个狼狈的身影走去。 汐一双瞳孔仿佛喷火一般盯着雨中行走的棘,然后一拳锤在门框之上,木制的门框咔吱作响。 “维尔特拉人的意见不统一了?”希利乌斯靠在椅背之上笑着说。 “看来我还真是搞不懂维尔特拉人,”卡缪站起身,行至门边,同样望着雨水中一前一后走着的身影,幽幽问了句,“你的朋友喜欢柯修王子?” “滚!”汐一把拉上了门,抬起头看着那卡缪那双金色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看见你很烦!” “我虽然去过几趟维尔特拉,但似乎也没干过坏事,也没给你们留下什么坏印象吧,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卡缪耸了耸肩,跟着汐回到桌前。 汐别过身,不去理会这个话出其多的人。 卡缪没办法,只能看向星尘,“星尘,你知道吗?” 星尘同样无语,夜痕破魔团的团长是个话痨,尤其是团内其他成员还都格外沉默,所以大多数情况只有他能够回答两句,避免这家伙像是自言自语。 “简单理解,一方面,夜痕破魔团属于维尔特拉放弃的力量,对于维尔特拉人来说,没作用的人,他们没工夫理会。” “唉,这不能怪我们啊,夜痕破魔团虽然诛杀魔物是一个好手,但黑色洞穴的魔物太多了,我们根本没办法全部解决。”卡缪觉得自己被误会了。“那另一方面呢?” “不是,我只是单纯讨厌你这个人,”汐冷声道。 星尘动了动嘴唇,表示你懂了。 这一下卡缪有些慌了,他引以为傲的人品第一次受到质疑。所以他又跟了过去,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好了,说一下问题吧!”星尘喊住了他。 卡缪无奈的退了回去,坐到了椅子上,“这次希奥特之行还算顺利?” “从头说起吧,大叔应该见过了格伦斯王子,”星尘看向那个握着铁链的男人,“你对殿下印象如何?” “还不错,就是太过弱小了,没能力就保护好自己,偏要当英雄,”希利乌斯又想起了那个为了保护女人而暴露位置的菜鸟王子。 “大叔的说话方式很像维尔特拉人,”星尘缓缓说,“在我看来,格伦斯王子或许并不是一位乱世的帝王,但绝对是一位不错的君主。” “蕾贝卡对他弟弟评价可不高啊!”卡缪插了一句。 “确实,但对于蕾贝卡公主那样的人来说,评价高,恐怕是极为难得的事情,”星尘有些无奈的说。“蕾贝卡公主总是觉得格伦斯王子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汐低垂着头说,“所以,一切事情都需要做年龄大的人来承担?年龄小的就可以舒舒服服的享受这个世界的美好,而不用见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 “但如果承担残酷的人消失了,他就不得不背负起自己的责任,”星尘缓缓说。 “还真是自私的决定,”汐低声说。 “汐小姐的哥哥某种程度之上也和蕾贝卡公主一样,”星尘又说。 “幽那家伙跟你说的?早知道就不该带你去创世界,”汐自嘲似的笑了声。 星尘看着低着头的汐,沉默了几秒。在创世界里他见到了同为维尔特拉人的幽,那同时也是汐接触创世界的唯一方式。通过幽,他了解到这个独自生活在水城的女人,也知晓了汐的哥哥与父亲的故事。了解一个人的经历,总是他乐此不疲的事情,因为那样可以解释一个人的行为。 “正像如今的汐小姐一样,格伦斯王子也将成长为真正的王。” “我不关心你的事情,他的评价高低也与我无关,我只关心一件事,”卡缪手指按住桌子,褪去了刚才神色,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如何让杀戮之血魔神陨落。” “方法总是有的,至少我觉得那个武器可以击毁大地之骨,”星尘微笑,“几天前,我跟谁汐小姐到达创世界,在那里近距离观察过那个武器的威力,足以超出我们的想象。” 坐在最后方的格伦斯一愣,猛的抬起了头,如同扫视魔物一般,扫视众人。 他虽然不清楚创世界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那可是被通缉的组织,如同魔神之子一样,那种组织只会给人民带来诸多灾难。 坐在他旁边的希利乌斯按住了他的手臂,什么都没说,面容淡然,仿佛在说,别紧张。 “创世界的人都是疯子,疯子造出地武器我实在不放心,”卡缪手指敲打着桌子,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轻声一笑,“不过,我相信你。” “我同样认为我值得相信,”星尘回以笑容。 卡缪眉眼一转,“你总是这么自信,就像是冬瓜鼠一样。” “冬瓜鼠?” “兰洛西部的一种鼠类,喜欢吃冬瓜,入冬之前从不储备粮食,入冬前一天,便会连夜出动,然后满载而归,它们像是筹备许久的猎人,一旦出手,绝无意外,”卡缪解释道。 “我喜欢这个比喻,”星尘笑道。 “可你刚才不是失败了吗?那个年轻的王子可离开了,”金属臂铠的大汉耐不住寂寞,说了句。 星尘淡然道,“雷诺兄,不必担心,我本身就没打算让柯修王子认同我们,毕竟他可是王子,身为王族的尊严让他们不到最后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认定的东西。等到魔神降临时,手足无措的王子殿下,只能借助我们所提供的力量。” “其实并不能完全依靠理性去判断一些事,”希利乌斯忽然说。 “那依靠什么?非理性会使人的逻辑思维完全丧失,”星尘不解。 “那你觉得蕾贝卡为什么会去救那个人?”一直沉默的猩红长发的女人开了口。 第179章 沧桑之触 星尘忽然怔住了,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让他始终想不通的一幕。 身影纤弱的女人在奋力奔跑,身上沾满泥土,鞋子也少了一只,凶狠的魔物从后面跳出,张开巨口想要去吞噬那美味的食物。蕾贝卡冲了出来,拉起女人让后方跑去,却才发现女人怀中是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婴儿脱离了女人怀抱,魔物已经张开巨口,将飞在空中的婴儿吞入腹中。蕾贝卡却直接用武器卡住魔物的巨口,伸手拉出了婴儿,但刚把婴儿抛飞,魔物的利爪也已经刺入了她的胸膛。 为了拯救一个婴儿,而献出宝贵的生命,这本身就是一个无所谓对错的事情。但本来迎接她的会是带领国家走向繁荣,拯救无数的贫民,却因为一个婴儿而死去,实在想不通。 “我确实无法理解,婴儿的生还利率接近于零,用武器卡住魔物喉咙,同时意味着自己失去反制手段,实在让人无法理解,”星尘如实回答。 卡缪却忽然站起身,背对着星尘说,“对于蕾贝卡来说,她仅仅知道,她拥有救婴儿的机会。” “但婴儿生还几率很低,事实也证明,婴儿早已经死了,”星尘抬起头说。 “很多事不是靠概率来衡量的,算不上告诫,我只是隐约觉得,你再这样下去会出事,”卡缪揉了揉金色的头发。 “总算还会说一句像人的话,”汐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卡缪忽然转过头,表情依旧严肃,“但很抱歉,理解归理解,如果是我,我会按照星尘所说的做。” 他推开了门,雨还在下,雷声似乎更响了。 他又关上了门,说,“就算是拥有那个武器,我们还需要知道一件事。” “什么?”汐有些好奇。 “魔神降临的具体位置,”星尘回答。“那个武器太过巨大,布置起来本身需要费好多力气,攻击距离并不能涵盖整个西部山海。” “去哪里知道魔神降临的位置?连破魔团都不知道吗?”汐看向卡缪。 卡缪苦笑了一下,“西部山海太过广阔,就算是骑着移山龙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搜索,先不考虑能不能到达山海深处,单单是可以搜索到的范围都需要至少十天时间来排除。” “这个,我觉得有个人可能知道,”罗伊斯移开了手臂之上希利乌斯的手掌。 “谁?”卡缪问。 “约书亚,他曾经见过魔神之子的人和断牙飞龙团的人在一起抓女人,听说是召唤魔神的祭品,并且我的两个朋友去寻找断牙飞龙团的位置,应该已经成功,断牙飞龙团所在的地方可能就是魔神之子的巢穴。但也可能他们暴露了身份,”罗伊斯又想起了断牙飞龙团来袭击乌云山,可能就是凌羽他们暴露了身份。 “我还以为那群家伙只是抓兔子呢,没想到竟然是召唤魔神,”卡缪有些惊讶,“看来在我心里人性还不够黑暗啊,用自己的同胞的血肉如召唤魔神,那群家伙比魔神之子的人还要丑陋!”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趁机打压一下贵族的势力,”星尘缓缓说道。 “还真是冷血的家伙,这种时刻就算不说几句义愤填膺的话语,也应该保持沉默,像你这样思维跳跃这么快,一般人还真跟不上,”卡缪做出费力状。 “我只是在思考有意义的事情,”星尘回答。 “好了,新加入的朋友,罗伊斯,我记得你的名字,”卡缪微笑,“约书亚在哪里?” “海克蒙德元帅的部下,我见过一次,有点印象,”星尘也站起身,“团长,走吧,我们需要去拜访一下海克蒙德元帅了。” “烟儿,雷诺,你们可以行动了,”卡缪拿过雨衣,“记清暗元素涌动的规律,我需要推算具体降临时间,希利乌斯,罗伊斯,暂时跟着我吧!” 众人走出了门,披上雨衣,烟儿和雷诺朝还在城外的移山龙走去,而剩余五人则朝城主府走去,海克蒙德的军队到达尤克里里城之后,城主府就被征用成了临时的指挥部。 雨水流淌过老旧的街道,道路上还是迪亚拉帝国时期的灰石,破损却很严重,积水到处都是。 罗伊斯望着有些熟悉的街道,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了,不久前他和哈鲁基长老就从这里走过,去城主府请求救援,回去的路上救了一个人,却引来了断牙飞龙团,导致乌云山遭遇这一难,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身为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将军,却对此事有无可推卸的责任,需要用更多的荣誉来弥补,就像是腰间的手炮名字,罪与罚。 “和团长说的一样,”希利乌斯在前面忽然低声说着,“有些道理明白则就只是明白,并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你根本无法去做。那个名为苏娜的女孩很脆弱,失去父亲会让她痛不欲生,可你却无法给予他任何帮助,因为你不仅要守护她,更要守护整个乌云山的人,放心,当你从破魔团走出,那时整个乌云山后将由你,罗伊斯将军来守护。” “是这样吗?”罗伊斯像是在问自己,他此刻仿佛是处在一个天平中央,一方是苏娜和平静的生活,另一方是需要背负的责任,偿还的罪孽,外界的美丽,巨大的力量,足以守护乌云山的力量。 毫无疑问,他最后还是滑入了后者,而同时他也将离苏娜越来越远,或许十年之后,当他再踏上故土之时,乌云山早已经不属于他了。 “总是要失去一些东西,才能获得一些东西,炼金术师有一句话叫做,等价交换。”更前方的星尘忽然说。 “价值如何衡量?”罗伊斯问。 “当然是根据你自己的价值观念来看,”星尘转过了头,微微一笑,“有些东西可能你觉得有价值,但对我来说可能毫无作用。” 罗伊斯沉默着,他在思考那句话。 “别关心这么多,当你做出选择时,就不要后悔,无所谓对错,更无所谓价值高低,只要你将死之时,不后悔那个选择,就够了,”希利乌斯按住了罗伊斯的胸口,“他的话你听听就好了,你们又不一样。” “希利乌斯总是如此,”星尘似乎略显无奈的笑了下。 “这不是否定你,只是经历告诉我的而已,年少时总是自信,以为自己是绝世之才,自命不凡,磨炼多了,就明白自己有多么渺小,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临死时悔恨的人太多了,太多了,多到让我厌烦的地步,”希利乌斯语气如廊外的雨水,平静中充满凄凉。 “东陆有个词,叫做沧桑,总觉得你身上充满了那种感觉,”星尘回过身,继续朝前面走去。 罗伊斯看向希利乌斯的脸,仿佛看到了卡雷尔,不得不说,两个人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第180章 海克蒙德 踏进了城主府的大门,他们刚好看到了一个算不上熟悉的人,西流河南部战区总参谋长加布鲁,海克蒙德的下属,像是老谋深算却又沉默寡言的老狐狸,比起行事更为嚣张的海克蒙德,他恐怕会是一位不被人所注意的,但这很容易让人忽略他总参谋长的职位。 “格伦斯王子没来吗?”加布鲁拍了一下同行人的肩膀,那人抱着文件离开了,“或者是以别的身份来?” 卡缪上前一步,浅浅鞠了一躬,“夜痕破魔团卡缪前来拜访海克蒙德元帅。” “破魔团诸位来此,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加布鲁笑了起来,“诸位都是守护人类的英雄,让你们亲自来,传出去陛下要怪我们军人不懂礼节了。” 卡缪微微一笑,“职业所在。” “那赶快进来吧,外面雨有些大,芽月的雨总是这么突然,”加布鲁领着众人朝里面走去。 众人进到了城主府里面,罗伊斯注意到原本的城防卫兵,此刻都已经换成了军队战士,无论是站姿还是散发的气势都不是那群散漫的城防卫兵能比的。 “卡缪团长,这里就是,”加布鲁推开了门,嘈杂声立刻传出,一排排穿戴整齐的军官正站在桌前,听着立于桌子另一侧的海克蒙德训话。 “每区驻扎一个师的兵力,具体位置,由军令稍后通知,记住一点,绝不能让魔物离开西部山海,”海克蒙德双手离开桌子,目光如炬般扫视众人军官。 “魔物如果突破你们的防御,我希望是从你们的尸体上踏过去的。” “明白!”一众军官同时回复。 海克蒙德不再言语,军官们都陆续退了出去。 “诸位,给你们一个不成熟的建议,魔物很喜欢人的味道,它们会为了吞掉食物,不惜一切代价,有时候用身体吸引魔物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方法,”卡缪在门口面带微笑着说。 一众军官表情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停顿了一下脚步,这句话意味很深,表面上是说魔物习性,更像是在告诫他们,不要想着耍花招,因为他们虽然握着武器,但对于魔物同样没任何区别,只是食物而已。 “多谢卡缪团长提醒,”海克蒙德接过话语,“军队在抵抗魔物方面并没有太多经验,好在有克尔布大主教的指点,才能在短时间起到一定作用。” 在加布鲁的指挥下,众人落座。卡缪则正对着海克蒙德,星尘更像是他的随从在一旁做着。中间是西部山海地区的沙盘,上面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红色小旗。 “卡缪团长有什么事情吗?”海克蒙德双手合拢,手肘杵着桌子。 “时间紧迫,我就不绕圈子了,”卡缪开门见山,“您是否知道魔神之子在西部山海的藏匿位置?” “知道,”海克蒙德点头,“约书亚探查到断牙飞龙团与魔神之子有联系,并且已经侦测到具体位置了。” “这很好,那请问约书亚现在何处?” 海克蒙德却忽然抬起头,问,“你们找他有事吗?” 卡缪愣了一下,继而微笑,“当然是为了剿灭魔神之子了。” “那么我想暂时不用卡缪团长担心了,”海克蒙德同样微笑,“约书亚已经带领我军精锐一千人,骑乘地行兽前往那里剿灭魔神之子。” “一千人就想剿灭魔神之子?”卡缪冷笑,“那么简单,恐怕我们破魔团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您是在怀疑我军的战力?”海克蒙德与之对视。 卡缪同样不避视线,“我只是希望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我记得不错,魔神之子多数为魔法师,对付魔法师,出其不意的攻击永远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约书亚率领的全是我军精锐,而且魔神之子恐怕也不是倾巢出动。” “偷袭吗?”卡缪瞳孔微缩。 “这只是一种战术,并没有任何贬义,”总参谋长加布鲁解释道。 “我觉得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决定,”星尘忽然说。 卡缪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星尘,却看到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带着笑意。 “那海克蒙德元帅是否能告知具体位置呢?”星尘又问。 “这恐怕是军事机密。”海克蒙德缓缓说道。 “但这关系到整个大陆的安危。”卡缪嚯地一下站起身,“希望你不要轻视敌人!” “轻敌是兵家大忌,我想是不会的,”海克蒙德同样起身,“但是我也无法探查具体位置,约书亚只能通过寻找附着有他魔法气息的戒指进行定位,在茫茫的西部山海里,根本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找到,也不可能让他确定位置之后,再返回通知我们,我并不认为时间会够用,所以我所做的只是最好的方法,让他带领一千精锐前往,无论是出于各种目的,都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西部山海,连飞龙也无法逾越的地带,当真是恐怖至极。 “那就等待约书亚的好消息吧!”卡缪离开座椅,众人也尽皆起身。 海克蒙德也起身道,“约书亚发起攻击之后,会放出消息,到时自会通知诸位。” 已经离开的卡缪只是略微回首微颔,表示感谢,脚步不停的已经走到了门口,推开了门。 “还请诸位不要因为这次误会而闹得不愉快,”加布鲁送众人出门。 “破魔团永远会是抵抗魔物的力量,”星尘朝加布鲁微笑。 “这样最好,”加布鲁停住了脚步,目送众人离去。 他转身进屋,重新关上了门,立在桌前,望着西部山海的沙盘,忽然笑了下,“海克,你说该怎么解决?”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说错什么,在茫茫西部山海中找到人,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只希望约书亚不要让我失望,”海克蒙德将一颗旗帜插在了山海深处。 “你一直提拔约书亚,但我觉得那孩子心性还不成熟,”加布鲁若有所思。“还记得上次吗?你将斧子放到他手里时,他的表现可不能让人满意。” “他是我的侄儿,我很清楚他的秉性,他是正义的代表,见不得半分邪恶,不完美的正义会让人动摇,就像是之前那样,他只是觉得那些人并没有罪。” “也就是说,他永远不会把剑指向自己人?” “只要他还是军人,除非有绝对正义的理由,要不然他不会的。” “那你的计划岂不是不能够使用他。” “我只是说目前,以后说不定会变得,”海克蒙德冷声道。 “就像你一样,”加布鲁忽然注视着海克蒙德,“我从兽皮战争时就跟着你了,一路走来,很不容易,可赛尔斯那家伙死后,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蕾贝卡公主死后,你已经开始了你的计划。” “那你是在怀疑我的计划?” “我只是担心你有什么隐瞒着我,因为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加布鲁盯着海克蒙德许久,苍老的脸上忽然笑了一下。 海克蒙德同样笑了一下。 “总让你看透,那我这个元帅的位置岂不是要让你来当喽?” 加布鲁轻声一笑,收回了视线,语气有些低沉,“你是用卡尔特所有人当赌注。” “你让我想起了陛下的话,他也是这样说的。他不敢赌,他怕失败了,背上骂名。”海克蒙德忽然加重了语气,“可我敢赌,我同样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失败将成为被万世唾弃的叛逆者。” “所以说你变了,以前的你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加布鲁语气依旧平淡。 “福利属于卡尔特人民,荣誉属于卡尔特王族,我什么也得不到,”海克蒙德缓缓说道。 “这也是我支持你的唯一原因,”加布鲁点头,接着说,“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先走了。” 海克蒙德点头,目送着加布鲁出门。他低眼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后按在了自己胸口处,闭上了眼睛。 第181章 少年心智 柯修左脚踩过积水,溅到了周围,身为王子的骄傲让他似乎失去了理智,他永远无法理解那群人为什么要用机械的力量。终于他再也不走了,停在雨中,一脚踩了下去,地砖上的水花溅射开来。 “那群混蛋!” 忽然,头顶的雨都消失了,他抬起头,一双黑伞落在头顶,握伞的手纤细修长,但皮肤却有些粗糙,裸露的手臂后是黑色的雨衣。 棘像是平常一样站在那里,雨衣罩在她身上,而他则早已经浑身湿透。 “你要去哪里?”棘开了口。 “没哪里,走着玩,”柯修又继续迈开步子,进入雨中,反正衣服早就湿了,“这里充满了让人讨厌的味道,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 棘面容依旧,只是合上了伞,放在了路旁店门口,朝店里站着的老妇人微微颔首,表示了感谢。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在一起?”柯修又问。 “我的任务需要你,而不是他们,”棘在后方冷声说着。 “好吧,好吧,”柯修冲后面摆了摆手,“我不想关心这么多,不过你能跟着我,我还是很开心的。” 棘自动免疫掉了这句勉强称得上夸奖的话,问,“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机械?” “不是我讨厌机械,是他们所表现出的力量让我实在是没兴趣理会。”柯修歪斜着脑袋解释。“你可能没见到过炽天使的威力,那是连他的发明者都恐惧的力量,就像是以人之手,操纵神力,能够带来的只有灭亡。” “能说出这种话,肯定都是元素体,”棘重复了汐的话。 “诶,我当然知道你们维尔特拉的情况,但不一样,希奥特所处的环境就像是……就像是,”柯修忽然停住了脚步,手指在雨中探了出去,“就像是那个旅店老板,而维尔特拉就像是一个乞丐,机械如同一架立于悬崖之上的梯子,在常人看来,乞丐追求丰衣足食,拼命去爬很危险的梯子,即便跌入悬崖,这并没什么特别的,因为生活所迫,但已经丰衣足食的旅店老板,依旧去爬,却只是会增加无尽的危险,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还有可能摔死。” “你的话,说服力并不强,”棘眉头一皱,伸手拉过了柯修,转身进入了一个巷子。 越来越窄的街道,破旧的石砖,垃圾在雨水中散发着奇怪的气味,再向前走就进入了一排排已经荒废的房屋,偶尔有几处还算完整的残垣里透露着昏黄的灯光。似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陆续有人探出了头,发丝凌乱,脸上还带着一些污垢。 而就在大雨中,还有三个小孩顶着一层油布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简易木屋前,两个衣着破烂的大人正在拼命修理着烂掉地门框,去用石块阻挡积水的进入。 “妈妈,还没好吗?我很冷,”一个小男孩发出询问似的问题。 两个大人却无暇回答,不停的去阻挡雨水进入,那是他们临时的家,在雨水中入睡可不是好决定。 柯修马上跑了过去,同时伸手催动着土元素聚集,虽然他并不是魔法师,但一些简单的低级魔法还是能够处理的。 土黄色元素从空气中浮现,跟随着古奥的咒语,不停地汇聚,大量的泥土凭空出现,立刻化为了一堵高坎,阻挡了雨水的侵袭,随后又是一团火元素飞入屋子,烧退了屋里的寒意,同时也落在了枯竭的油灯里,照亮了整个屋子。 两个大人像是叩拜神明一样跪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就是不停的磕头,不避雨水,虽然他们的衣服也早就湿透了。 柯修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他有些无奈,双膝跪拜并不是希奥特的礼仪,但这种来自东陆的礼仪,却能够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他走过去,伸出手摸出了一枚金币放在男人眼前,还在跪拜的男人怔在了原地,雨水声顺着男人惊恐又喜悦的眼角流下。 “大人,这……” “去买点东西吧,我的魔法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很快就消失了,芽月还是挺冷的,”柯修低声说着。 他看着那两个人的眼神,心里说不出滋味。 他忽然有些明白棘的意思了,低下头,转身朝外面走去,路过棘身边时,一言不发,任凭雨水从脸颊上滑落。 “这座城市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大陆,依旧有贫富之分,对于穷人来说,魔法的力量是神圣的,你刚才的行为,或许在大人眼中,仅仅是敬畏,而在那三个小孩眼中,更多的会是崇拜,他们也渴望拥有那种力量,但长大之后才发现,他们并不能使用魔法。此刻,如果有人告诉他们,其实拥有能够媲美魔法的力量,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接受。”棘忽然说出了一大堆话,确实很少见。 “嗯,”柯修似乎不知怎么回答,只是低声应了句。 “每个地方都会有喜欢机械的人而讨厌魔法的人,”棘又说。 “依旧是止不住的欲望吗?”柯修像是叹气,又像是问自己。 “其实还是有解决途径的,只需要不断的满足他们的……欲望……就好了,”棘似乎很不习惯这个词。“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每个人都只是想更好的生活。” “魔法和机械只是手段?” “算是吧,就像是维尔特拉人,一样,并不支持单纯的一种,一切只是手段,只要目标没变就行了。” “这就说明父王做的不够好!”柯修忽然抬起了头,在大雨中狂笑,“我明白了!只需要让人民不断享受到更好的生活,无论机械和魔法都没有任何区别。等我继承王位,一定会解决这个问题!” 棘嘴角一动,她不知该如何形容面前的少年,只是轻声说,“你说的问题,我没有思考。” “放心,”柯修回过头,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同样也会帮助维尔特拉人走向繁荣的!” “我并不需要太多承诺,那种东西对于维尔特拉人来说,一次就够了,”棘眨了下碧蓝色的瞳孔,“接下来怎么办?” “我饿了,先吃饭吧!” 第182章 飞鸟入雨 柯修立刻伸直脖子去搜索美味,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家旅馆,门口的老妇人还在握着那把竹伞,来自东陆的一种物件,深受西陆女性喜爱,同样作为另一种统一的证据,表明在很久之前曾有国家将东西带入这里。 就像十足的少年一样,柯修见到美味的食物立刻忘掉了诸多烦恼,大口大口的吃着,感觉饿坏了。 “这个东西不好吃,”他也叫不出手中的食物叫什么名字,只是单纯的评价,刚想说什么却又看到棘坐在那里,翘着双腿,腰杆挺得笔直,口中又嚼着那个奇怪的红色糖果。 “你也觉得不好吃?” “不想吃,”棘简单回复了一句。 “也确实不太好吃,没有水城的白鳍鱼好吃,上次就说请你和那家伙……”柯修忽然愣了一会儿,“那家伙呢?” 棘破天荒地笑了下,“他如果知道你把他给忘了,肯定会很不开心。” “麻烦,麻烦,他没回来,断牙飞龙团的人先来了,可能又出什么事了,看来还是需要我去救他,”柯修说话间还不忘了又吃一口烤鸡。 “你能找到他吗?”棘问。 “当然能,”柯修嘴里塞满了鸡肉说,“碧空之眼有独特的气息,只需要找一个与那种气息相同的物品,就能够找到碧空之眼了。” “你有?” “我没有,”柯修拿起餐巾擦了下嘴巴,“但美尔丝有,她可是诸界的旅行者。碧空之眼的材料是一种怪鸟嘴里含着石头,那种怪鸟从东陆的滨海之域出发,向东飞入茫茫大海,可最后却出现在希奥特的天空,有传言称,我们所处的空间像一个球,那种鸟跨越了一圈,重新回到了这块大陆,而那时它们口中的石头就成为了一块天蓝色的宝石,就像是艾妮娜的头发一样的颜色。” 棘站起身,“那就赶快召唤她吧。” “不着急,先休息一下吧!”柯修伸了伸懒腰,“那家伙有碧空之眼保护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你累了?” “算是吧!”柯修转身朝楼上走去,刚上楼梯忽然转身回来,拿走了棘身前的瓶子一颗红色糖果之后又上了楼,到达二楼时回身说,“明天早上出发,注意时间。” …… 门无声的开了。 柯修在床上睁开了眼。 “恢复的怎么样了?”来人问。 “还可以,上次我昏倒之后就感觉精神力增强了不少,稍微休息一下问题就不大了,”柯修从床上做起,揉了揉脑袋。然后走下床,穿上了一身整洁的衣服,“她睡着了?” “嗯,算是吧,”来人应了声。 “那就好,”柯修扣紧了衣服上的纽扣,又拉了拉兜帽,这是一身夜袭者的服装,那是服务于联邦的暗杀组织夜歌的制服,他离开王宫时故意拿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开追他的人,但似乎想多了,因为来带他回去的人似乎早就被甩丢了。 “不打算带她?”来人又问。 柯修披上了长风衣,抬头说,“不是不带她,是太危险了,她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我不想她再出问题。” “行吧,”来人似乎无心这个话题,身影如鬼魅般落到椅子上,翘起了双腿,“柯修王子难得的成熟,有点像个男人了。” 柯修笑了一下,“那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美尔丝大人!” 一道闪电划过,光芒照亮了屋子,露出了座椅之上美尔丝的倩影。 “柯修大人言重了,”美尔丝微微一笑。 “碧空之眼的气息你能不能感受到?” “现在并不能,但想离得近一点应该能够察觉到,”美尔丝换了个姿势。 柯修拍了拍腰间的黑色布袋,忽的又叹了口气,“那家伙真不让人放心啊!如果不是碧空之眼在他手上,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救他的。” “你不用去救他的,真的,”美尔丝重复了一遍,“没有人希望他现在死。” “那有人希望他以后死?” “倒不一定会有多久,但肯定不是这次,”美尔丝忽然飘到窗户边,打开窗户,雨声立刻卷入。 “雨还挺大的嘛,这天可不适合出去。” “我不管这的多,你的任务就是找到碧空之眼,剩余的不用担心,”柯修则来到了窗户前,直接翻了下去。 长风衣和兜帽遮住了大部的雨,特殊材质处理的衣服也能隔绝雨水,他在雨中疾步走着,雨水如幕布般垂下。美尔丝则像是裸身的美女,在雨中漫步嬉戏,雨水薄如纱裙,遮住了避人之处,只剩下一道虚影在雨中起舞。 “那个大白鸟的毛会不会被淋湿?”美尔丝忽然在后方问了个问题。 柯修转过一道巷口,“会是肯定会的,所以你如果想坐,就趁着雨水还没淋湿赶快坐上去。” “我明白了,”美尔丝拉着柯修飞上了高大的城墙,然后跳了下去,大雨中即便是眼尖的士兵,也不会注意到这两个人,准确的说,只有一个人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 直到将尤克里里城远远抛在后面,柯修才停下脚步,伸出早已经在一张布上画好的魔法阵,放在没有积水的土地之上,念着咒语,最后一伸手拍在魔法阵之中,一道雪白的身影从魔法中飞出,落到了地上。 柯修跳上鸟背,美尔丝随后落到了他身后。 他晃了晃脑袋,“还是有点困。” “困?”美尔丝似乎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挽过他的脖子,递到他嘴边一个东西,“吃了它,就不困了。” “这是?”柯修伸手拿起那个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他从棘瓶子里拿出的那颗红色的糖果。 “名字我不清楚,闻气味,像是一种能够缓解人疼痛的药物,但更多的是作用在精神层面,也就是刺激你的神经,让你保持清醒,”来人似乎很熟悉这种药物。 柯修放入口中,极度酸涩的感觉让他伸直了舌头,脑袋一下子脑袋清醒,但随即也把糖果吐了出去,“还真是难吃。” 他忽然一愣,抬起头问,“她吃这种东西干嘛?” “你觉得她伤的很轻吗?”美尔丝笑着反问。 柯修表情瞬间僵住,他忽然想起了棘的伤势,被那个匕首刺入腹中,又断掉了半条手臂,即便是再强大的人也会觉得痛苦吧,但棘又如同没事一样,从房间里走出,与他一起跟随夜痕破魔团来到这里。 不知为何,他从没想过棘会坚持不住。 “她又不是神,”美尔丝声音透过了雨幕。 第183章 案板之肉 “走了,”柯修低着头说了句,一拍羽的脖子,飞鸟立刻煽动起翅膀,雨水淋湿了羽毛。 忽然柯修觉得腰部被一只手碰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回身看去,却看见银白色的长发露出了黑色雨衣,额头之上的护目镜盖住了眼睛,但碧蓝色瞳孔依旧明亮。 “走吧,”棘眨了下眼睛。 “你……”柯修有些无措,又想起了那个消失的人,“美尔丝!” 美尔丝如同羽毛一样在落在了他前方,耸了耸肩膀,满脸无辜,“其实你应该明白,那种药物你吃了一颗就很清醒,她吃了不知道多少颗了,能睡得着吗?而且我们说话声音又不小。” 柯修快要哭了出来,但也只能愤愤作罢,又回身问了句,“你的伤……” “放心,”美尔丝接过话,“我去看她时,在桌子上放了一瓶药,是你那个袋里的,用了之后,应该问题不大。” “效果还不错,”棘在身后补充道。 “美尔丝,你不早说!”柯修对准美尔丝说。 “你也是刚刚召唤我啊,”美尔丝微微一笑。 柯修彻底无话可说了,但原本还不安的心,似乎又定了下来,想来有棘在,事情应该轻轻松松解决了。 “坐稳了!”柯修一拍羽的脖子,飞鸟终于拔地而起,跃入了无尽的雨幕之中。 两道身影望着飞鸟消失合拢了雨伞,走进了城里。 “他们知道位置,”其中一人说。 “嗯,一定知道,”另一人说。 “我们不跟着他们?” “移山龙已经离开,我们跟不上的,我想即便你是空间法师也不行,那种飞鸟速度很快,”星尘抬起了头,伸手将雨伞放入门外。 “话不能这么说,只是我不行,不是空间法师不行,”卡缪纠正。 “意思差不多,”星尘淡然道,“我们只需要确定位置就行了,并不需要提前去。” “那现在干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看看那个武器吗,”星尘微笑,“但需要先解决一个小问题,创世界那位是个很固执的人,很想为他的新发明取一个好听一点的名字,却又实在缺乏文采,为此,实验进程都耽误了,你可以去帮他一下,我记得你是毕业于兰洛帝国皇家学院,应该对这方面比较擅长。” “小问题!”卡缪回答。 …… 夜有多长?如同无尽的史歌,亘古亘今。 芙蕾雅就站在那里,眺望着远方的天空,乌云似乎要来了。 她从王座上起身,拉起了地上的人,伸手拂过他的胸膛,一团黑色物质离开身体,落入了她的手心中,然后她盈然一握,粉碎了那团黑气。 “还真是脆弱,就这样还想当本公主的骑士?”她冷声道,又扔掉了那个人。 凌羽身体滑倒了墙边,重重的撞在了墙壁,然后眼睛猛然睁开,瞳孔里的火焰一闪而逝。 他有些混乱的辨别了一下位置,还是在这座飞龙之塔的最低层。 “醒了?”芙蕾雅头也不回地问。 “这是怎么回事?”凌羽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相反,倒是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想知道?”芙蕾雅回身微笑。 凌羽只记得他昏倒之前,应该是陷入了狂化之中,还误伤了菲恩,那个断牙飞龙团的副团长。但似乎一切都是因为芙蕾雅的那个响指,一些隐藏的东西被激发了。 “那就告诉你呗,反正我也闲得无聊,”芙蕾雅坐在王座之上,手枕着下巴,“血河之水还记得吧?” 凌羽想起了它喝下的那瓶红色药剂,那应该是一切的根源。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血河之水只是我的血液而已,这本身并没什么问题,”芙蕾雅一抖手指,一团血液凝聚在她的指尖,“但我可是血魔者,凭空控制你的血液,虽然有难度,但控制我自己的就没问题了,我只是让我的血液激发了你体内魔炎的狂暴性而已。”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凌羽不清楚自己体内时候还有那种血液,他握了下手指,似乎并没有任何问题。 “没了,一瓶血河之水也就只够我用一次的魔法而已,”芙蕾雅幽幽的说。 “你的目的?”凌羽问,他不相信这样难得的机会就被浪费掉了。 “谁让那家伙不听我话呢,”芙蕾雅有点无奈,“我之前跟你说过,断牙飞龙团是林克财团的人,即便是我也不能控制,所以总有一些忠于林克财团的狗打搅我的计划,没办法,总不能暗地里下黑手,就只有光明正大的耍花招喽!” 芙蕾雅云淡风轻的描述着事情,比起玩弄权术的政客,这位公主殿下更像是奸诈的混混,在凌羽听来,丝毫感觉不到简单,他忽然想起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他怎么样了?” “你说那个菲恩,他可是汉亚布团长指定的载体,”芙蕾雅似乎并不关心,“虽然名义上是为了争夺载体,但实际上我仅仅是希望你打伤菲恩而已,到底谁当载体固然同样重要,但显然你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为什么?”凌羽下意识的问。 “你以为魔神之间关系很好吗?”芙蕾雅反问,“在魔界诸神里,杀戮之血魔神是最为高傲的一位神,用着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备受父王宠爱的王子,根本瞧不起其他魔神,当然,他也用实际证明了实力,突破天壁山脉的封印就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事情。你体内魔炎太多,大人可不会惦记一个低等魔神看重的载体。” 凌羽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就像是萤海城集市里,那些乡下新运过来的牛肉,供大家挑选,好的肉总是很快就被扫空,每次当他到的时候早就不剩什么了,也就杜维纶负责采购时才能吃到新鲜的牛肉。但肉无论是新鲜的还是不新鲜的,无一例外,都是死的。 他还不清楚冰澜的情况,于是有预谋的问, “你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快了,”芙蕾雅忽然笑道,“我亲爱的骑士,祭品已经够了,就差时间了。” 听到这话,凌羽松了一口气,幸好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忽然,楼梯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第184章 诡异之点 弗瑞尔如同圆桌一样滚了进来,腰背弯的过度,尖尖的下巴快抵住了地面。 一进入底层,瞬间瘫倒在地,许久之后才站起身说,“……大人,失……败了!” 他如同蚯蚓一样爬到王座之前,鼻涕眼泪流了一大把,如果不是有座椅在那里,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继续爬过去,抱着芙蕾雅的大腿哭泣。 “弗瑞尔……”芙蕾雅只是简单的说着这三个字。 已经松了一口气的弗瑞尔立刻慌乱起来眉毛眼睛乱跳,似乎在寻找什么借口。 “怎么失败了?”芙蕾雅又问。 弗瑞尔立刻张大嘴巴,声泪俱下的说,“我本来已经成功了,可是……可是,野狗不止一只啊!” 野狗?凌羽有些熟悉这个称呼,但想来应该是一种人的代称,就像是兔子代指祭品。 “夜痕破魔团的团长都来了!”弗瑞尔几乎要跳起来,去比划当时的情况,“他就一伸手,直接把黑牙大人给按了下去,还好我跑得快,要不然就死定了。” 他故意隐掉了自己还被那个人给直接拉出来的事情,虽然讲出来可能更真实,但同样意味着失去了价值,对于这位大主教,所有人都可以牺牲,失去价值的人,更是应该被优先考虑。 “夜痕破魔团吗?团长亲自来这里,可是下了大功夫,”芙蕾雅低声道,“但那有如何,魔神大人的降临谁也无法阻止!” “这是自然,只是……”弗瑞尔欲言又止。 “说!” “他……”弗瑞尔眼睛指了指凌羽。 “说!”芙蕾雅语气冰冷。 “大人,魔神大人降临需要……十二个地区的裂缝……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芙蕾雅冷笑,“还不是你们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吗,要不是留你还有用,真想看你的血是什么颜色。” 弗瑞尔原本已经好多了脸色,又变得苍白,诚惶诚恐的说,“大人,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召唤魔神大人。” “飞龙团的人死的怎么样了?” “嘻嘻,一百人几乎都死了,虽然大部分都是我弄死的,似乎还不太够,但我去之前发现有一个未知的魔物屠戮了整个村庄,”弗瑞尔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称作功绩的事情。 “不可能,在你去之前乌云山地区裂缝周围的所有暗元素都是消失的,不可能会提前是感染了病的人魔化。” “可真真切切,虽然那个人被野狗给杀了,但整个村子都被他杀完了,地上的血液足够引动法阵。” “已经消失了的暗元素竟然也会使人继续魔化,实在是出乎我的意……”芙蕾雅的话语忽然停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下方那个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不会就是从乌云山来的吧?”弗瑞尔也发现了问题,“我说呢,看来巴尔克那家伙是你杀死的了。” 凌羽的脸色真的难看到了极点,他不知道在自己晕倒这段时间,乌云山究竟遭遇了什么事。可能是断牙飞龙团血腥的报复,还有魔物的袭击,虽然根据弗瑞尔口中话语,可以推断,问题应该已经被他们称为“野狗”的破魔团解决了。但依旧有一个村子被毁了,而且还是被本不应该魔化的人给毁的,虽然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可还是有一个名字跳了出来,卢西亚。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希望别是柯修所在的村子。 “我想想啊,”芙蕾雅走下王座,手指尖萦绕起了一团血液,“某些人作为一名佣兵,受雇于那群村民,去寻找魔化的原因,最终解决掉了我们驻守在裂缝周围的一个主教,然后察觉到一些不对劲,又跟着断牙飞龙团来到了这里,嗯,大致就是这,不,我又想起了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凌羽眼睛用余光如扫视自己的周围,想去寻找一个武器。他当然知道芙蕾雅想说的是哪句话。 “你曾经说,看到过魔神之子的人跟断牙飞龙团的人一起出现,这似乎才是你来这里的唯一原因,”芙蕾雅又像是个睿智的侦探,一步步抽丝剥茧,寻找着真相。 “是,”凌羽手已经摸到了口袋里,那里有他此刻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然后呢?” “意思就是说,两种可能,一种是某个人背着我跟断牙飞龙团的人有联系,不小心暴露了。”她说着,眼睛瞥了眼一旁的弗瑞尔。 弗瑞尔瞬间瘫倒在地,不停的摇着头。 “当然,”芙蕾雅又优雅的转身,裙摆飞动,“还有可能就是某个人故意引你们来此。” 凌羽身体有些颤抖,芙蕾雅已经快要触碰到了事情的真相,但无论哪一种,对他来说,都极为糟糕,一切就像是一个局,从一开始他们就入了。 “大人,那两个麻烦的家伙并没有跟他在一起,”弗瑞尔在一旁小声说着,话里的人指的是西恩和库休拉。 芙蕾雅自动忽略掉这句话,缓缓说,“我倒是不觉得这会对我们召唤魔神有什么阻碍,相反可能更有好处。” 说罢,芙蕾雅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芙蕾雅转过身,站在弗瑞尔身前。 “大人,那还需要再去杀光乌云山的那群人吗?”弗瑞尔消失小声问。 “不用,西部山海就像是一座石棺,而十二个地区不过是石棺上的一条缝,魔神大人力量何其广大,就算只有一个裂缝扩张,也足以撕碎负压的棺盖。”芙蕾雅又坐下了王座,翘着腿说,“时间还不够啊!” “大人,我去整理一下兔子,”弗瑞尔弯腰退去。 可弗瑞尔刚走到楼梯口,一声沉重的盔甲声从上边传出,随后身影慢慢露出,正是断牙飞龙团的团长汉亚布。 汉亚布依旧身着铠甲,手持着银色长枪,如同死神一样,尽管盔甲之上没有血迹,却从里面却透露着浓浓的杀意,从那双眼睛里散发的。 凌羽不知道是不是该笑,现在的情况恐怕是弗瑞尔杀死了所有的飞龙团人,团长大人来寻仇了。 汉亚布一开口,也印证了这一点,“女人,我的人可不是牲畜,你以为想扔就扔了!” 芙蕾雅起身,“汉亚布团长,计划遭遇了阻碍,对于飞龙团诸位的死,我也很无奈。” 第185章 屡试不爽 “无奈?”汉亚布狠狠将银枪刺入地下,“我只知道我的人已经死伤殆尽。” “为了伟大的计划,必要的牺牲我想是必要的,”芙蕾雅依旧冷静。 “但是计划我什么都没看到,可我的人已经死伤了大半,实在让我很不安心啊!” 汉亚布深知自己的处境,断牙团的人在被政府围剿时也曾多数折损,但那时有财团支持,即便是只剩下他一人,财团依旧能快速培养出一只断牙飞龙团,可这次不一样,兔子是祭品而不再是那些贵族们的玩物,他不可能拿兔子去换取财团的钱来扩充断牙飞龙团,但断牙飞龙团是他的力量,唯一的力量。在交易中,信用远远比不上力量来的可靠,更何况还是和魔神之子的简易。 “时间,我远远比你着急,另外我所展现的力量应该足够了吧?”芙蕾雅回答。 汉亚布与之对视几秒,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但好在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菲恩的伤已经快好了,最迟明天中午,他就会带兔子离开。” “明天中午?时间够了,”芙蕾雅笑了一下。 “我只有一个要求,载体一定要是菲恩。” 汉亚布转身朝外面走去,金属声刺耳。 “当然,”芙蕾雅回复。 直到汉亚布的盔甲声消失,弗瑞尔又赶忙跑过来凑到芙蕾雅身旁问,“大人,明天中午……时间够吗?” “当然够,”芙蕾雅淡然道,“但那需要看干什么事了,召唤魔神大人降临我不清楚够不够,但如果说杀了菲恩,我想时间应该足够了。” “杀了他?”弗瑞尔一愣,“可现在塔里剩下的飞龙骑士几乎都是菲恩的人,如果杀了他,恐怕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不杀他,更麻烦,”芙蕾雅说。 “那怎么解决掉他?” 芙蕾雅却忽然迈出了步子,走到了凌羽身边,表情有些威严又妩媚,“我的骑士,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能拒绝吗?”凌羽立刻回答。 “如果你想404号立刻死的话,倒是可以,毕竟兔子多抓了几个,死一个也不算什么大事,”弗瑞尔在一旁说。 凌羽苦笑了一下,这一招对他来说还真是屡试不爽,他又想起了迪卡斯的那句话,好人总是容易被太多东西钳制,确实宛如诸神箴言。 他略带无奈的挠了挠头,“打伤可以吗?” “目的只是阻止他了,具体有你来决定,但不能暴露自己,如果你不杀死他,就要做好防范措施,”芙蕾雅说。 “我明白了,”凌羽拿起了地上的铁枪朝外面走去。 “送你个东西,”芙蕾雅忽然说。 凌羽一回头,刚好一个面具扣在他的脸上,仿佛无物一样融进了皮肤里。 “戴上面具免得暴露了身份。” 芙蕾雅的面孔出现在了凌羽的视线里,替他披上了一件黑袍。 她又说,“只需要完成你的任务就行了,别想多做其他的事情,因为我有办法随时让你死去。” 凌羽点了下头,他深知那绝对不是威胁,提起铁枪朝上方走去。 可忽然之间,芙蕾雅直接飞身落到了他跟前,缓步朝上方走去。 “怕你找不到位置,我带你去吧!” 沿着楼梯一步步旋转而上,凌羽还在思索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打伤菲恩,上次的交手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似乎除了偷袭,别无他法。当然,还是有其他方法的,比如说口袋里的一个东西。 “其实杀死他远比打伤他容易,你只需要走进去,他看到你面孔绝对不会太过戒备,光明正大的偷袭,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芙蕾雅在前方轻声说着,同时朝路过的人报以微笑。 凌羽拉了拉兜帽,又低下了几分头颅,“杀死他,载体怎么办?” “这应该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吧!”芙蕾雅淡然一笑。“当然,如果你考虑加入魔神之子的话。帮忙解决这个问题,倒不是没有机会,我会引荐你的,到时候你就成为我的真正骑士。” “我并没兴趣,”凌羽低声回答。 “我想也是,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应该告诫你一句话,”芙蕾雅忽然停住身子,轻声道,“要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 凌羽一怔,事情或许确实如此,但此刻他并不关心这个,就像是棘说过的,饿肚子的人从不会关心这些问题,他这个在死亡边缘的人也不会去考虑人性的问题。 “薇儿小姐,为何不来品尝一下美酒?” 一个优雅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凌羽觉得有几分熟悉,但视线被兜帽挡着只能看到一双精致的男鞋。 芙蕾雅压低身体,贴到凌羽耳边,“朝东走,尽头的屋子,此刻他应该还没回来,你可以去屋里等着。” 凌羽听着芙蕾雅的脚步声走远,才略微抬起了头,去辨别大概方向。幽暗的走廊并不算长,两侧是普通房间,尽头那间则稍微有些华丽,木门上镶嵌着金属,像是藏宝的密室。 他深吸一口气,抖了抖了身体,握紧铁枪朝前方走去。 门只是关着,并未上锁,想必应该这座塔里的人都清楚这是谁的屋子,所以屋子的主人也就没太过在意。 看着褐色的木制地板,凌羽猛的抬起头,拉下了兜帽。屋里的富丽堂皇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就像是城主府的卧室一样,这是凌羽所能想到唯一差不多的形容,精美的家具整齐的摆放在屋子里,帷幔落在白色的大床之上,还有一旁的浴室,被纱帘遮住,这种产自东陆的蚕丝制品,深得西陆人民的喜爱,当然喜爱是所有人的,拥有就只是有钱人的。 记得那是萤海城城主的弟弟结婚时,他作为一条街的守护者,更重要的是借着朱尔诺的好友身份,混了进去,见到过这种材质的纱帘。 此刻出现在这里,这座立于山海之中的高塔实在让人有几分好奇。到底是这座塔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这间房子的主人是位奢侈到极致的人,凌羽更愿意相信前者。 他有些好奇的走过去,伸手摸向了纱帘,略微发热,入手有些像云的感觉,想来云应该是那种感觉吧。 拉开帘子,后方是一个巨大的池子,里面充盈着水,冒着氤氲热气,水面之上还飘着红色花瓣。 凌羽愈发好奇菲恩副团长的癖好了,亦或者是贵族的生活他不太懂。 忽然,门无声的开了,而他则已经落入了纱帘后面,紧贴着墙壁站立。 第186章 仿如戏剧 脚步声逐渐传出,因为大理石柱和纱帘阻挡,凌羽只能看到半个虚影,但熟悉的盔甲和头发让他即便是看不清来人,也知道是菲恩。 脚步声很快又停止,接着一个软绵绵的响声从屋里传出,为什么说软绵绵呢,因为柔软的肌肤落在柔软的床上,发出的奇怪声音只能用那样的词语来形容。 似乎菲恩副团长要干一些特别的事情。 凌羽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知为何,他觉得脸有点发烫,瞥了眼石制浴缸,想来应该是因为太热了吧,嗯,应该是这样。 一道身影从凌羽仅有的视线中走过,朝床边走去。 女孩哽咽声有些怪异,他看不清情况,但感觉应该是被塞住了嘴巴。 破旧的衣服被暴躁的扔在地上,落地之处刚好是他能看到的位置。 他已经握紧了铁枪,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但就像戏剧大师拿错了剧本,原本应该发生的事情停止了。 一道白皙如玉的躯体落入了视线之中,他并不能看清脸,但仅仅看身材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女孩。 女孩被男人用胳膊抱着,缓缓的朝凌羽所在位置走来。 凌羽有些慌了,开始收紧身体,尽量蜷缩在角落里。 还好,临时更换的剧本对他来说还算有利,菲恩停在了纱帘之外,直接将女孩抛了进来,如同石子一般落进了浴缸里,带有香味的热水溅了一地,还有凌羽的身上。 他有些尴尬的抬起头,尽管已经确定女孩发现了他,但他却不知道如何去解决,只能竖起一只手指在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时间缓慢而又沉默,让人有些恐惧。 浴缸里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唯一的响声除了菲恩沉重如同野兽般的呼吸声,再也没有了。 凌羽开始低下头去观察情况,女孩似乎很配合,安静的蹲在浴缸里将身体埋在水下,红色的花瓣遮住了避人的部位,小脸不知是不是因为热气,而显得有些红润。 但一切又那么的碰巧,凌羽甚至都怀疑这真是一部戏剧,他又成为了一出戏的主角,所有角色都是为他安排的。 女孩很熟悉,他回忆起了那次跟芙蕾雅路过关押“兔子”地方时遇到的女孩,胳膊上的编号还清晰可见,那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烙印。 承诺似乎又一次要失信了,他依旧救不了她,至少现在如此。 他有些回避女孩的目光,很害怕女孩认出他,尽管他带着魔神面具,但眼睛是很难隐藏的东西,尤其是他黑色的瞳孔还很少见。 他只能拼命去想一个好的解决方法,可惜,给予他考虑的时间并不多。 脚步声又一次朝这里走来,凌羽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他知道,正面应对菲恩没有任何胜算。 灯光下的影子已经映在了纱帘之上,可怖的面孔清晰可见。 已经近在咫尺,凌羽握紧了铁枪,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哗啦!” 水声从身旁传出,他下意识的去看了眼,却看到了女孩赤裸的躯体,尽管再下一秒,他就移开了视线,但香艳的场面还是让他涨红了脸,脑海里不停的冒出那个身影。 女孩从浴缸里起身,水滴顺着身体滑落,淅淅沥沥的,像是下雨。 她拉开纱帘走了出去,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 但凌羽知道,他已经被认出来了。 软绵绵的响声再一次从床榻上传出,接着似乎有一头巨兽扑上了床。 凌羽同时从纱帘之后转出,铁枪毫无保留的刺了过去。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血液就已经落到了他的脸上。铁枪从背后刺入了男人的胸膛,伤口处的血液如泉水般涌出。 可突然之间巨大的力量瞬间席卷而来,凌羽只觉得一双利爪握住了铁枪,下一刻,巨力顺着枪杆袭来,直接将他甩了出去,撞向了衣柜。 空无一物的木制衣柜很是脆弱,凌羽直接将衣柜撞碎,重重的撞在墙上之后,落入了碎木板中。 没等他抬起头,一双巨手已经按住了他的肩膀,菲恩手上的力量快要按碎了他的肩骨。 凌羽记得菲恩并不是以力取胜之人,但此刻力量却大的惊人。他不停的去撑起胳膊,却根本无法使上力气,手臂也无法动弹,就连口袋里那唯一能够救他的东西,都没有机会使用了。 “你……是谁?” 木板遮盖的视线之外,传出菲恩询问的声音。 凌羽心说,大哥啊,我总不能说我是来杀你的吧! “不回答吗?”菲恩手部力量加重了几分。 凌羽腰部瞬间抬起,想要去用膝盖击打菲恩背部,可突然之间,一道如同闪电般的触感传透了全身,他只觉得腹部裂开了一个口子,一条金属正在往里面转。 而比起他,身上的菲恩更像是发狂了一样摇晃着身体,然后猛的跳了起来,那种金属刺破感终于消失,凌羽侧身滚出碎木板区,才看清了事情。 原本插在菲恩胸口附近的铁枪,已经换了一个位置从腹下穿过,而他自己也被铁枪划开了腹部。 插出铁枪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女孩。 菲恩暴躁的跳起,一巴掌扇飞了女孩,脖子被他扭得咔咔作响,裸露的后背上流满了血液。 他伸手直接抽出了长枪,扔到了地上,一步步朝缩到角落里的女孩走去,背部有些弯曲。 时机转瞬即逝,凌羽则飞快的起身,身体在地上一滚,铁枪已经落在了手中。他紧握着枪柄前端的部分,枪尖如同利爪。 虎牙–撕裂式! 他如同猛虎一样扑出,落到了菲恩背上,枪尖再次划开了菲恩背部。 菲恩立刻反身锁住了凌羽,两个人像是野兽一样扭打在了一起。将屋子里昂贵的摆件撞得粉碎,还好墙壁很坚固,要不然可能两个人早已经掉落出去。 尽管依靠魔炎带来的强大恢复能力,伤口很快便愈合,但菲恩的攻击更像是野兽才有的,死死卡住一处,没有丝毫松懈,似乎要将那一块儿肉用手指撕下来才算结束。 体力率先支持不住,铁枪从凌羽手中脱落,而他的身体则被菲恩按到了墙壁之上,双腿悬空。 第187章 无法回答 “你是什么人?”菲恩凌乱的头发遮住了面孔。 凌羽抬起头,却看到了让他惊讶的一幕,之前被菲恩扇飞的女孩抱着一块花瓶丢了过来。 力量是完全够用,但角度却相差一些。菲恩直接挥手击碎了从他旁边飞过的花瓶,碎片割伤了他的手臂,血液流出,但他似乎已经完全忽略那些东西,抬起拳头,狠狠地挥出。 凌羽看着朝他头颅飞来的拳头,用尽力量去移动身体,但菲恩的那一条手臂却死死的卡住他的喉咙。 忽然,一滴血液先一步滴在了他的面具之上,那一刻,面具瞬间化为了无数的暗元素,渗透进了他的皮肤之内,而他也露出了狰狞面孔。 菲恩似乎愣住了,拳头停在了空中,但下一秒又毫无保留的挥来。 但那力道十足的拳头,却被一只手给死死握住,凌羽伸手拉开了卡住他脖子手,一脚踢飞了菲恩。 他揉着手腕,一步步走去,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黑雾。 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魔鬼一样可怕,尤其是那双如火焰般的瞳孔。 凌羽此刻只觉得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就像是之前一样,力量爆发到最强,瞳孔里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觉得前方有一个跳动的生命,需要被毁灭。 他直接俯冲而去,菲恩同时从地上起身,两人如雷电碰撞在一起。 但僵持仅仅一瞬,下一秒,菲恩的腹部直接被一只手贯穿,凌羽拖着他的身体,轰到了墙上。 内脏如同滚石般流出,被手贯穿的身体,无力的垂了下来,宣告了死亡。 模糊的视线里跳动的生命体消失,凌羽恢复了平静,身上笼罩的黑雾一点点退散,瞳孔里的火焰也消失殆尽。 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凌羽站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心脏似乎快要跳出来了。 直到后方的哭泣声将他唤起,理智告诉他,他并没做错什么,只是杀死了作恶多端的空贼。 他抽出胳膊,带出了连续的内脏,然后用还算干净的手,拉掉了黑袍,盖住了女孩的躯体。 “谢谢!” 略显怯懦的声音从黑袍下传出,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女孩刚才的勇敢。 “已经安全了,”凌羽回答。 女孩将身体裹在黑袍之下,露出了圆圆的脑袋,“他……死了吗?” 女孩把死字说的格外轻,似乎很畏惧这个字。 “是,”凌羽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死了,他死了。” “太好了!”女孩猛的从床上跳起,黑袍差点脱落。 凌羽愣了一下,他有些不解女孩的反应,抬起头去看向已经又缩在黑袍之下的女孩。 那如同寒冰的瞳孔,让人心底里不由得一颤。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让他永远也不想回忆起的眼神,但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个表情,莉儿在大雪中将魔曜石插入胸口时的表情。 出奇的一致。 他晃了晃脑袋,再次看去,却发现女孩已经恢复如初,透彻的瞳孔里不再有任何欢愉,只剩悲伤,似乎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那家伙是个大坏蛋,他昨天带走了雅妮丝,可等雅妮丝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也不吃东西,就缩在角落里,谁过去,她都乱叫,我碰她一下,她就踢我,前几天她还说要和我做好朋友的,”女孩说着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声音也开始哽咽,“肯定是……那家伙欺负她了!” 凌羽不知如何作答,女孩可能并不清楚“欺负”的含义,但他却清楚的明白,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女孩很像是冰澜,仿佛看穿他心里的负罪感,黑化菲恩来减少他的负罪感。但话说回来,一切的根源似乎仅仅是因为,在他心里并不认为菲恩是个坏人,无论是谈吐还是行为都不像是坏人。 可现在他已经亲眼见到了罪恶,无可反驳的罪恶, “先离开吧!” 他轻声说着。 忽然,女孩慌张的朝后退去,凌羽回身一看,那本该已经死亡的菲恩却正在挣扎的站起身,但更让他震惊的是,菲恩的瞳孔竟然也是暗红色。 他如同五雷轰顶,呆立在了原地。 菲恩费力的想要挺起身体,却无力起身,腹部早已经千疮百孔,他的生命力正在流失,瞳孔里的火焰也一闪而逝。 “是你啊……” 凌羽慌忙地去拉兜帽,却发现黑袍早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在原地。还能思考的脑子告诉他,情况似乎有了变化。 “你为什么要杀……我?”菲恩用力的咳了一下。 在之前,凌羽能说出一百种理由,让他不得不杀死面前这个人,但现在那些理由都变得漂浮不定,似乎仅仅需要一件事就能够完全击碎。 他还不确定,于是抬起头问, “你为什么要把女孩……带到这里?” 菲恩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回答说, “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这几天身体似乎不受控制,对女人特别渴望,虽然她们是兔子,可就是控制不住。” 并不好听的话语从菲恩口中传出,但这些话在凌羽耳中听起来就像是炸雷一般剧烈。 失去意识,欲望扩大,这一切都是魔曜石产生的后果。 他有些颤抖的走了过去,注视着菲恩的脸。 像是已经走到了生命尽头,菲恩苍白的脸上发出一丝苦笑,“你……不是……空贼吧!虽然早就预料到了死亡……但死在你手里似乎……并不错。” “你早就认出我的身份了?” “太明显了……我见过许多空贼却没有你这样……的,更不像……是薇儿小姐的仆从。” “你不知道吗?” “什么?” 凌羽停了一下,还是没说出芙蕾雅的身份。 “没什么。” “很……抱歉。” “为什么这么说?” 菲恩没有回答,而是说,“谢谢。” 雷声从远处传来,似乎要下雨了。 凌羽替菲恩抚上了双眼,手指停在他脸上许久,然后猛的下移,拉开了胸口处的一层和皮肤颜色相似的薄膜。 漆黑如夜的魔曜石就静静地躺在心脏旁边,血液源源不断的流过。 他忽然想起了莉儿的话,“被控制的人所犯的罪孽该谁来偿还?” 没人能给出答案。 他伸手取出了魔曜石,放进了口袋里,起身朝后走去。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一个疑点在脑海里闪过。 第188章 戏剧开幕 转瞬而过的疑点,如果不注意一些细节,根本就不会被发现,但现在他确确实实出现了。 魔神之子既然可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将魔曜石放入菲恩胸口,难道没有办法使他短时间失去行动能力吗? 如果假设成立,那他们根本没必要担心菲恩会带走兔子,却又偏偏大费周章的让他来打伤菲恩,一个已经被安放了魔曜石的人。 疑点越来越多。 屋子里静的可怕,不止是屋子里还有房间外,如果他没记错,木门只是微微合上,并未上锁,而芙蕾雅之前被邀请去喝酒也是在这一层。如果是邀请去屋子里喝,凌羽不觉得身为林克财团大小姐的芙蕾雅会被普通人邀请去喝酒,但如果邀请芙蕾雅的人身份不平常,却并没有住在最豪华的屋子,这些矛盾点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他们并没有去喝酒。 可能是在某个未知的角落里观看着好戏。 此刻,这间华丽的屋子里更像是一座牢笼,而他的到来也只是剧本所写。 凌羽觉得不能呆在这里了,一把拉起女孩,也不顾黑袍飘动使女孩走光,便朝门外走去。 可突然之间,木门被猛的推开,一个人就站在门口。 那是他永远也想不到的人,汉亚布,断牙飞龙团团长。 汉亚布仿佛决战前夕的将军,随身穿戴着甲胄,银色长枪始终握在手中。 “果然你们背叛了我!”汉亚布一步步走进,铠甲声洪亮,他目光移向了后方死去的菲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觉得我们可能误会了,”凌羽虽然知道解释并没有用,但还是觉得有必要说。 “菲恩是你杀的?” “是,”凌羽点头,对于这个既定事实,他无法解释。 “你知道他对于我的意义吗?”汉亚布握紧了长枪,目光如匕。“断牙飞龙团能有今天,除了我和那群老贵族的资金之外,当属菲恩,菲恩永远是最理智的人,他知晓何时该做什么,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甚至可以这么说,他才是飞龙团的核心!” 凌羽并不想说任何话。 “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不是一个空贼,武艺高强,却从不参与任何掠夺,言谈举止更像是一个贵族少爷,”汉亚布瞥到了一旁的女孩,“有一点他倒是还算有点空贼味道,喜欢妓女,是男人总要发泄一下,但即便如此他也和我们有很大不同,断牙飞龙团最不缺的就是女人,随便洗劫一个村子,能得到大把大把的兔子,可那家伙却从不享用新鲜的,偏偏喜欢去找那些老巷里的女人。” 对于这有些褒义的夸赞,凌羽并没有多大感触,菲恩尽管给他的感觉很好,但如果从女孩和角度来看,却是丑陋无比。 “哼,”汉亚布冷冷笑道,“可这几天这家伙突然开了窍,不停的去笼子里拉兔子,但这却断送了整个飞龙团!” 汉亚布脸上肌肉抽搐,原本就发红的眼睛更像是快要燃烧起来了一样。 “怎么了?”凌羽终于发问。 “怎么了!怎么了!”汉亚布一枪刺穿了桌子,面容暴怒,“所有兔子都消失了!在菲恩的眼皮底下消失了,他负责看管兔子,现在兔子都消失了!” “消失了?”凌羽愣了一下。 汉亚布冷笑,“原以为我们只是那群贵族的猎狗,在堂堂魔神之子大主教这里能够得到平等的看待,可到头来,还是如此,狗永远不能够和人交易,因为我们可没你们那么奸诈!” 情况似乎更糟糕,凌羽甚至觉得计划已经开启了,而他却被困在这里,无法脱身。 他又重复了一遍,““菲恩不是我杀的,”” “没区别了,已经没区别了!”汉亚布咆哮,“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菲恩来当载体吗?那是因为在菲恩体内有一种毒药,深入骨髓的毒药,一旦引动,可以瞬间摧毁他的身体,这是那群贵族控制菲恩的手段,我觉得用来要挟魔神会是不错的选择!” 凌羽嘴角一动,“你见过魔神吗?载体只是单纯的载体,当魔神降临,载体就会变成元素体,一个单纯放置魔神能量的容器。” “你见过魔神?”汉亚布冷声问。 “见过,”凌羽点头。 “哼,那还真是我目光短浅了,可现在正好,倒应该庆幸魔神没按我的计划来。”汉亚布露出了丑陋的笑容。 “但计划还没停止,”凌羽回答。 “不用着急,杀死你之后,我再去杀死他们,你杀了菲恩,这一点就足够我取走你的生命了,断牙飞龙团的尊严不允许任何人践踏!”汉亚布抬起了长枪。 凌羽也抬起了铁枪,身体前躬,如同伺机行动的狼。 …… “嘭,”两个高脚杯撞在了一起,芙蕾雅轻轻抿了一口,看着面前水幕之上传出的影像,眉眼微阖。 “你不是魔法师,这种远距离的水魔法也能用?” “叫我黑白者,阿雅,”绅士装扮的男人转过了头,露出了那张苍白如骨的面具。 “那黑白者大人请回答我的疑问。”芙蕾雅轻声道。 黑白者面具之下传出一声浅笑,“只是机械师的一个小发明而已,利用水系高阶魔法师提前制成的卷轴,再借由水系魔法石驱动,即便是没有空间魔法师也能够使用。常常用来为隔间里的贵客转播戏剧。阿雅,你是很久没在大陆上走动了。” “也不久,”芙蕾雅回了句,“才十几年而已。” “嗯,那你十几岁就加入魔神之子了,”黑白者敲了敲面具,“十几岁就能够加入魔神之子,可实在是一件了不得大事了。” 芙蕾雅脸色微沉,“窥探别人内心是很危险的事情。” “这不是窥探,只是叙述而已,”黑白者淡淡的说。 芙蕾雅又抿了一口红酒,抬眼看向那已经碰撞了数次的人。 “谁会赢?” “凌羽,我很看好他,”黑白者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用他当载体?” “当然不行,还不到时候。” “不用他,载体的问题怎么解决?” “马上就有了,不要着急,”黑白者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如果没有呢?” “阿雅!”黑白者柔声说,“虽然你质疑我的判断让我很不开心,但防范的手段怎么能够没有呢,就算是载体没有来,我们的汉亚布……也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是说我们的汉亚布团长会打败我的骑士?” “不,我只是想表达阿雅的骑士会饶了汉亚布一条狗命。” “如果他不呢?” 黑白者轻声一笑,又幽幽的说,“那弗瑞尔也可以嘛!” 芙蕾雅先是一愣,忽然又笑了起来,同时抬眼瞥了下立在门边的弗瑞尔,问,“弗瑞尔你觉得呢?” 弗瑞尔马上赔笑,“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为了魔神大人的降临,我将舍弃生命。” 说完,弗瑞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在精灵森林那幕他依旧清楚记得,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芙蕾雅又回身说,“去把祭品放在刚放的位置上。” “是!”弗瑞尔赶忙弯腰退去。 第189章 遗弃之塔 巨蹄踏碎了寒月落下的枯枝,云杉树的枝条坚硬无比,但雪掩埋之后再露出来却早已经脆弱不堪。 一只只巨兽跃出山腰的密林,进入了狭窄的山谷之间,复杂的地形并不能阻碍地行兽的前进,那种巨兽本身就是陆地的霸者,任何地形都能完美通过。 铁灰色的铠甲包裹着身体,头盔紧紧扣在头上阻隔掉落的碎石。 约书亚抬起了手,原本还快速行进的地行兽立刻停止了前进,动作整齐划一。 马尔科姆骑着地行兽前进了一步,“上校,已经到地方了吗?” “没有,”约书亚摇了摇头,“但已经很近了,大军先停下,你跟我去寻找具体位置。” 马尔科姆点了下头,朝后面吩咐了一句,一瞬间,所有之前还在急行军状态下的士兵,立刻站稳了身体,抽出武器,防御着周围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约书亚与马尔科姆骑着地行兽跃出队伍进入了山谷之中。远方的夜空中,雷声一直持续不断。 “上校,”马尔科姆忽然说了句。 “没事不要说话,”约书亚低声回应,但还是同意了,“怎么了?” “您怎么看待元帅的行为?”马尔科姆紧跟在约书亚身后。 约书亚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我明白。” “您其实不明白。” 约书亚愣住了,这次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确实不明白元帅所做之事的原因,却难以接受。 马尔科姆继续说,“我虽然也有些疑惑,但却很清楚元帅,您还年幼,并没有参加兽皮战争,有些事情并不能真正理解。那场人族与兽族的战争持续了很多年,我当年亲身经历过,和元帅一起。兽族是个很奇怪的种族,他们嗜血好战,每次战胜都会去啃食我们同伴尸体的血肉,既是一种胜利的炫耀,也是习性所致。双发爆发了很多场战斗,但有一场战斗却被多数人忘记,连史官也不愿意过多提及,只是一笔带过。” “我知道,”约书亚回复,“加登提克歼灭战。” “对,加登提克,那个我永远忘不掉的地方,”马尔科姆缓缓说,“兽族军队里有一只雪狼军团,全部由生活在极北病原的雪狼族组成,速度敏捷,行动迅速,常常出其不意的偷袭我们,对我军造成重创。也一直阻碍着我军深入,因为他们会时不时突破我军防线,袭击供给部队,随后逃之夭夭。无论出于各种原因,都需要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当时联军统帅发布命令优先剿灭这只部队,任务落到了赛尔斯元帅手上,他与雪狼军交手几次,都被他们凭借极高的机动能力化解,无奈之下……” “用人做诱饵?”约书亚说出了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语。那是他听族内老人说过的,但那时年幼,并不觉得这是真事。 “对,当时的赛尔斯团长发出了一条完全无法理解的命令,派遣一半军士护卫供给部队,狼都嗜血又好战,当雪狼军团袭来时,但那一半军士完全丧失了应有的战斗力,很快就被雪狼军团击溃。雪狼军又进行了胜利的仪式,开始撕咬我军军士的血肉,但很快大部分都倒在了地上,”马尔科姆顿了下,“而埋伏在高地之上的军队立刻出击,歼灭了半数以上的雪狼军。” “用同胞作诱饵……”约书亚牙齿里冒出了几个字。 “当时埋伏在高地之上的军队领队,就是海克蒙德元帅,”马尔科姆又说。 “叔叔!”约书亚有些吃惊,但又想到赛尔斯元帅和海克蒙德关系,疑惑很快消失。 接下来的事情人尽皆知,赛尔斯歼灭雪狼军团一举成名,从此成为帝国将星,而作为真正执行命令的海克蒙德同样备受瞩目。 “有时候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马尔科姆缓缓道,“没有那群军士的牺牲,我们的损失会更严重,没有那五名士兵的牺牲,也换不来军队去阻隔魔物。” “可死的人呢?他们的生命同样重要,”约书亚有些倔强地说。 “所以,我们才需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击溃魔物,保护他们的家园。”马尔科姆说。 “不,”约书亚回头,“是保护我们的家园。马尔科姆,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元帅的做法。你不用担心,真正罪恶的是魔神之子,没有他们就不会有那么多灾难,我所做的就是剿灭魔神之子!” 马尔科姆望向约书亚的眼睛,心里却有些迷惑,他并不能判断约书亚所说的话是对是错,就像是他隐藏自己也是高地之上军队一员,亲眼看着同胞死在下面,却只能服从既定的计划保持不动,他现在当然可以理所应当的说为了胜利,少数人的牺牲是必要的,但如果换种情况,他变成了下方与雪狼战斗的士兵呢,是不是也会这里“善解人意”? 目的是善的,那过程的恶就可以忽略吗?他无法得知答案。 约书亚忽然勒停了地行兽,马尔科姆也抬起头。山谷之后一座耸立的高塔,像是突破天空的神柱,灯光如月,照亮了周围的夜空。 “我想我们到了,”约书亚喃喃道。 “那是什么建筑?”马尔科姆问。 “遗弃之塔,相传在千年之前,诺伊修斯帝国希奥特统帅也就是统治这片区域的人,听说在西部山海之后有一个名为佩尔西斯的国家,便在西部山海里修建了数座高塔,来充当方向指引和物资供应的补给站,最终来自东陆的飞龙在这些高塔的帮助之下,穿过了西部山海,到达佩尔西斯的土地。”约书亚跳了地行兽。 “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除了当年的军队,没人会想去佩尔西斯那种贫瘠的地方,高塔也逐渐荒废,当年统一这片大陆的诺伊修斯帝国也覆灭许久,无人还记得曾有一座座高塔屹立于西部山海之中,它们也成为了遗弃之塔。” “没想到这里竟然成为了魔神之子的巢穴。”马尔科姆愤声道。 “不,那座塔从来只属于飞龙,”约书亚走到树边,捡起了一颗散发着土黄色光芒的物体,那是被凌羽从空中抛下的戒指。 他抬起头望着高塔,低声说,“那是断牙飞龙团的老巢。” 第190章 碧空之眼 两人又一次碰撞在了一起。 凌羽直接飞了出去,像是石头一样撞在了墙壁之上,肋骨传出割心的痛感,如同毒蛇钻入喉咙。 他从墙壁上滑落,猛地朝前面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尽管魔炎能快速复原他的身体,但骨头的伤势却是永远无法快速愈合的。 汉亚布如同一头钢铁巨兽,每一次攻击都充满了力量。 “你连我的防御都破不开,”汉亚布紧握着长枪一步步走来。 破不开是真的,劣质的铁枪更像是一只木棍,击打在汉亚布的铠甲之上,只能擦出零星火花还有印痕,根本无法穿透那不知名的铠甲。 “结束了!”汉亚布猛的跳起,长枪随着手臂挥出,枪尖直指凌羽头部。 已经到最后了,凌羽在心中默念着时间,直到长枪刺向他的那一刻,突然抬起了手,那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此刻紧紧握住一串天蓝色的手串。 碧空之眼,临走之前柯修交给他的东西,虽然不清楚到底有什么作用,但却能起到作用。 他的手上早已经沾满了血液,血液缓缓流入碧空之眼,那数颗蓝色的宝石忽地一闪,一道蓝色的光芒化为了一个屏障,阻隔了汉亚布的攻击,并且吞噬了长枪的枪尖。 是真的吞噬掉了,连像是纸片燃烧过后的灰烬都没有留下,如同进入了看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凌羽也没想到碧空之眼的作用是这样的,但比其他更吃惊的是汉亚布。 汉亚布只觉得蓝色光障如同沼泽一样吞噬着他手中的长枪,那是令人绝望的力量。 下一刻,蓝色光障陡然消失,他那已经失去枪尖的长枪依旧刺出,只是却狠狠地插入地下,那原本即将被杀死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没等他抬头,凌羽在上空出现,如同猎鹰劫掠而下,将铁枪刺了他的脖子。 可让凌羽始料未及的是,铁枪仅仅划开了一层薄皮,有浅浅的血液渗出,却已经无力再向下一寸。汉亚布的手牢牢的握住了铁枪,刃口完全被那银色手上的甲胄所阻隔,金属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 长年游走于刀尖之上,使得汉亚布的反应力始终保持最鼎盛的时刻,换做一般人,受到如此突然的攻击,只怕早已经命丧于此了。 攻击未成,接下来就是对方的反击了。 凌羽深知这一点,立刻抽出铁枪,横亘于身前,去抵挡即将到来的攻击。 汉亚布手臂发力,那如同大山般的力量有着狂风般的速度,眨眼之间,银色铠甲包裹的手臂,已经轰在了铁枪之上。 单纯的力量压制使得凌羽一下子跪在地上,吃力的去用铁枪抵挡,但汉亚布却猛地抬起腿,一脚踢飞了他。 如同折翼的燕子撞到了石头之上,腹部传出剧烈的刺痛,胃里发出翻腾,下一秒,鲜血从口中喷出。 汉亚布没有任何迟疑,再一次跳起,同时抬起脚向下踩去。 布满铁甲的靴子足以踏碎任何肉体。 沾满血液的眉毛与散落在眼前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视野,但凌羽却嘴角一翘,因为机会已经到了,他忽然抬起手臂,手掌张开,那道碧蓝色的光屏又一次在他的面前开启。 这一下,汉亚布瞬间慌了,匆忙停止踩下的脚,他可不一样自己脚和那坚固的枪尖一样被吞噬掉。 但肢体动作远比眼睛和大脑反应快,那已经踏出的脚步,就如同离弦的箭矢,根本无法收回,汉亚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脚掌踩在蓝色光障之上。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也包括凌羽。汉亚布的脚掌仿佛没有任何阻隔,踏过了碧空之眼,接着重新出现,只是那脚上和腿部的铁甲完全消失。 蓝色光障似乎只能吞噬金属。 凌羽与汉亚布不同,汉亚布的注意力完全在脚之上,并没有时间思考后面的事情,而凌羽却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铁枪在汉亚布的脚踏在蓝色光障上时就已经被他握在手中,他从地面越起,像只猎豹一样迅速。 铁枪在地面划出了一个满圆,随着身体惯性被直接抛出,完美的穿透了汉亚布的脖子。 汉亚布立在了原地,表情还没任何变化,他抬起手摸了摸留在脖子里的铁枪,又看了看下方的人,嘴巴张了下,想说些什么,却无法言语,接着身体轰然倒下。 凌羽从地上起身,扶着墙壁重重的喘息着,汉亚布的瞳孔里充满了不甘与迷惑。他又看了下手中的碧空之眼,就在刚才他才明白碧空之眼的特性,就是可以吞噬金属。 其实并不奇怪,碧空之眼是属于艾妮娜的物品,但肯定不会是她自己制造的,应该会是她那身为魔法师公会会长的老师送的礼物。独自外出冒险,魔法师很怕被刺客近身,拥有碧空之眼就可以出乎意料的反击,同时这个东西也能够抵挡所有机械武器的攻击,毕竟铁德曾说过,艾妮娜的老师是极为反感机械派的。 但此刻原本如天空般湛蓝的珠子却有一部分暗淡了,想来是已经失去了作用,毕竟这么厉害的东西怎么可能无限次使用。 凌羽忽然有点对不起柯修了,之前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柯修从不使用这个东西,应该是为了完好无损地还给艾妮娜,可现在却被自己给用掉了几次。 “他呀……”凌羽面露微笑的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形容柯修与艾妮娜了。 他忽然又想起了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汉亚布刚才说过,祭品已经去全部消失。这可能预示着计划已经开启。 可他刚到门口,又想起那个女孩还在这里,回身去看,却愣在了原地。 女孩依旧还在床边的角落里,不过原本身上的宽大黑袍却已经不见,露出了稚嫩的酮体,那黑袍并没有消失,只是落到了女孩旁边的人身上。 芙蕾雅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那里,她嘴角一翘,“我的骑士,我送给你的袍子可是我自己的哦,你怎么能让那么卑微的人穿呢!” 凌羽注意到,此刻的黑袍已经充满了血红色的花纹。芙蕾雅手指按在女孩头部,轻轻转动。 “放开她,”凌羽低声说。 “别介意嘛,”芙蕾雅淡然道,“我又不会杀她,只是祭品缺了一个,临时拿她来充数。” “计划已经开始了?” 芙蕾雅却摇了摇头,手指汇聚出了一团血球,“抱歉了,我还有事,改天再聊。” 说完,她猛地甩出血球。 凌羽下意识的伸出胳膊去挡,却听到墙体破碎的声音,他猛地抬起头,看到那坚固的墙壁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豁口。芙蕾雅抱着女孩站在那里,远方是漆黑的夜空,寒风吹动着她的灰袍与长发。 顾不得想其他的,他立刻从地面弹射而出,想要去阻止芙蕾雅离开,却看到芙蕾雅缓缓抬起了手臂,纤细的手指伸出,一道清脆的响指声从指尖迸发。 他愣了一下,体内并没有任何异常,那个响指如同引号一般,可以催动身体里血河之水,只是芙蕾雅并没有骗他,一管血河之水最多生效一会儿。 可忽然之间,他明白了一件事,猛地抬起头朝后方看去。 原本已经死掉的汉亚布已经又起身,插在脖子的铁枪被扔在了地上,浑身散发着黑气,身体弯曲如野兽,双眼是火焰的颜色。 此刻,凌羽才想起,并不只有他喝下血河之水,汉亚布喝得更多。 汉亚布已经完全蜕变成了一个野兽,正如同注视猎物一般注视着他。 “让汉亚布团长陪你玩吧!”芙蕾雅轻声道,然后跃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凌羽根本无法阻止,因为汉亚布已经朝他扑来。 第191章 野兽之怒 如果人像野兽一样攻击,那么绝对是恐怖的景象,但并非不可能,因为人依旧保持着野兽的部分形态,牙齿,指甲,每一个地方都能够显示出,人以前的攻击方式。 撕咬,和野兽无异的撕咬。 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撕咬,这最原始的攻击,凭借魔化带来的利爪以及獠牙,将这种攻击也变得更为可怖。 凌羽紧握着铁枪疲于招架,那利爪似乎比钢铁还要坚硬,与铁枪碰撞,发出比金属撞击还要尖锐的声响。 汉亚布早已经失去了人形,手臂变得粗壮如腿,腰部也开始紧缩弯曲,膝盖反曲像是野兽的姿态,但那身盔甲却依旧卡在身上。 一连串的撞击袭来,凌羽被击打到了墙边,他猛地抬起手臂,铁枪前指,膝盖向下,脚在墙上一蹬,身体如狼般飞出。 狼牙——破刃式! 枪尖撞在汉亚布的利爪之上,被猛地巨力弹开,但借着那股力量,凌羽又一次跳起刺出长枪。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身影化为了无数个虚影,不停的轰击在汉亚布的利爪上,看不到任何情况,只能听到如同金属碰撞地响声。 “吼!”汉亚布发出一声低吼,停止了伸出利爪去抵挡。 铁枪依旧势如破竹般刺出,却击打在了更为坚固的铠甲之上,凌羽根本来不及收势,身体也跟着那道攻击向前刺去,可迎接他的确实从侧边袭来的攻击。 汉亚布放弃了用利爪去继续抵挡狼牙破刃式的攻击,而是硬生生接下了那一击,因为他很自信,他知晓铁枪的威力。 他重重的挥出利爪,直接划开了凌羽胸口,伴随而来的力量将凌羽击飞出去,在地板上滑行许久,血液留下了一条鲜红的痕迹,直到墙边。胸口处的衣衫碎裂,露出了几道如沟壑的伤痕,白骨显露。 凌羽表情痛苦的捂住胸口,巨大的伤势即便是依靠魔炎的恢复能力也需要许久,而且疼痛却还是一直存在的。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知晓魔枪的危险却从没考虑过扔掉它,如果不是狂翼直接将魔枪投入魔界裂缝之中,他会继续使用。因为力量实在是太诱人了,尤其是当你感觉到无助的时候。 汉亚布躬着身子走来,利爪垂到地上,魔化的后果导致他根本无法站立,但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合格的猎杀者,猎物只要还存活,他便不会停止攻击。 望着走近的汉亚布,凌羽挣扎的从地上站起,这简单的动作,因为胸口的伤痕也变得极为困难,他喘着粗气,左手握紧了拳头。 汉亚布动了,速度如电,力量如雷。 凌羽甚至根本来不及抬手,那双利爪直接刺了他的腹部。那一刻,他只觉得脑袋瞬间空白,没有任何景象,甚至连痛觉都消失了。 但随着利爪抽离他的腹部,那股如同被扯出肠子的痛苦则像是倾盆大雨一样,立刻笼罩了全身。 “啊啊啊!”他发出嘶吼般的叫声,瞳孔里的火焰冒到了极点。 头颅如同被雷击一样迟缓,他的视线开始模糊,逐渐紧缩,直到缩到了眼睛里。 “呵,”空气中传出一声轻蔑的笑声。 凌羽猛的抬起头,白皙如雪的环境里没有任何东西,他像是落入了一个静止的空间里。那次在花岩村地室里的黑影并没有出现。凌羽清楚的知道那道黑影是魔枪带来的东西,它赋予了狂翼力量,也赋予了他力量,但那些能够拯救它的东西都消失了,随着魔枪一起消失了。 似乎连那声轻蔑的笑声都只是他幻想出来的。 腹部又传出剧烈的疼痛,汉亚布的利爪如同疯狂一般搅碎了他的内脏,那双尖锐的牙齿已经死死的卡住了他的脖子,仿佛要吸干他的血液。 要死了吗?凌羽脑海里不停的响起这句话,身体早已经丧失了全部能力,只剩下迟钝的大脑还在作用,去考虑这些问题。 “想去佩尔西斯吗?” 一声清脆如风铃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他抬起布满血液的面孔看去,冰澜站在前面,灰质长袍还罩在身上,兜帽落在身后,淡蓝色的长发落在胸前,粉色的发绳还系在熟悉的位置。 凌羽颤抖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眼前的人,可颈部与腹部传出的痛苦却让他的手骤然垂下,他像是被钉在了墙壁之上,无法移动。 “我就要死了,”他张开口对着冰澜说。 “想活下去吗?” 整个空间就那样静止了,冰澜站在那里,倩影如画,她就像是在花岩村地室里那个黑影一样发问。 凌羽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他低下了头,最后一次抬起手。 “想要去佩尔西斯吗?” “想!” “想要活下去吗?” 凌羽咬紧了牙齿,如那日一样回答。 “当然!” 他还能动弹的左手,已经牢牢的握住口袋里的那颗石头,魔曜石,从菲恩胸口取出的魔曜石。 布满鲜血的手掌握着魔曜石,就如同将毒药放入口中般痛苦。 他抬起低下的头颅,略显狰狞的面孔发出嘲讽一般的笑容,暗红色的瞳孔燃烧着火焰,漆黑如墨的魔曜石在手中脱落,早已经化为了通透无质的石头,所有的暗元素都汇聚到了他的体内。 汉亚布似乎发觉了不对,另一只利爪猛的挥出,朝凌羽头颅袭来,但那已经近在咫尺的利爪却不能前进半分。 凌羽伸手握住利爪,用力一握,骨骼碎裂声立刻传出,他抬起腿一脚踢飞了汉亚布。 他弯下身子,咧开嘴角,露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牙齿。 此刻,他也成了一头魔物。 两头野兽隔空对峙着,磨牙吮血,随时准备进攻。 凌羽率先扑了过去,并不尖锐的利爪却如同钢铁一样坚固,他死死的缠住汉亚布的脖子,去攻击那并无防御的地带。 野兽之间的攻击总是那么的血腥与原始。 牙齿,利爪,才是最好的武器。 碰撞之声,在屋子里不停地传出,不绝于耳,精致的屋子也早已经破败不堪。 这场原始的战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凌羽死死的扼住汉亚布的喉咙,将那只伤痕累累的野兽抵在墙上,然后用力缩紧,那并不纤细的颈部在他的手中,就像是麦秆一样脆弱。 “结束了!” 他话音落下,同时握断了汉亚布的脖子。 同为野兽,一个依靠药物变成,一个确是身体里本来就藏有。 凌羽松开了手指,身体随着汉亚布的身体一同跌落在地上。他也已经到了极限,只能躺在地上重重的呼吸,等待着魔炎修复好身体。 直到呼吸稳定,他缓缓从地上起身,拿起沾满血迹的铁枪朝楼上走去。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192章 残酷真相 推开厚重的木门,狂风立刻夹杂着沙尘扑面而来。 高塔顶部更像是一个广场,呈弧度完美的圆形,大小足够数只飞龙同时降落与起飞。 平坦的石块略显斑驳,岁月痕迹明显,本就不高的围栏破破烂烂,没有半点防护的作用,想来也对,能从这上面掉下去,恐怕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凌羽顶着芽月的狂风朝外面走去,长衣衣角与头发高高扬起。 “这么快就解决了?”芙蕾雅站立在边缘,眺望着远方。 凌羽继续朝前走去,“计划已经开始了?” “并没有,还在等待载体,我说过的,你不是计划的载体,但是祭品已经就位,”芙蕾雅淡淡的说,“摆放祭品时我才发现原来404号也是一个熟人,还真是巧啊,命运之神总是这么慷慨,即便是对于我们这些黑暗诸神的信徒,也没有半分敌意,我很喜欢。” 凌羽已经来到了近前,他掠过芙蕾雅的身体,看向下方,被魔炎改造的眼睛让他拥有能看透黑暗的能力。 高塔下方安插着无数的石柱,就像是那次在精灵森林一样,只是这次石柱数量多到吓人,整个高塔周围,都布满了,祭品已经安放就位,如同芽月布满麦苗的田野。 “就是这里吗?”凌羽有些疑问。 “就是这里,原则上来讲,十二个区域连成一条线,通过解开这十二个区域的封印来造出一条足够是魔神大人掀开棺盖的裂缝,才是最稳妥的行为。但实际上随着夜痕破魔团的那群野狗坏事,我们能够控制的裂缝只有十个,十个够吗?”芙蕾雅像是问自己。 “当然够!杀戮之血魔神大人的力量足以粉碎剩余的封印,只是就如同毁灭之炎魔神一样,召唤出来并不是最终目的,如何让魔神大人长久的留在这个空间,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这里有什么不同?”凌羽又问。 “抱歉,我的骑士,”芙蕾雅忽然回身一笑,“我并不能告诉你这些,因为这可是秘密哦,而且,时间已经到了,载体也来了!” 时间已经到了?凌羽有些不敢相信,可忽然,他眼睛不经意间看向了远处,那阴暗的山谷里,也变得清晰可见。就在山谷之中,硝烟弥漫开来,巨兽踏着碎石快速袭来,铠甲如荧光闪动。 约书亚来了! “载体来了……”凌羽口中重复着芙蕾雅的话,脸色愈发苍白。 约书亚才是真正的载体,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但多么荒谬的事情却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只能说从一开始事情就错了,一切都是别人下好的棋,而他只是在既定的范围内移动,看似自己掌控了命运,但在下棋的人眼里,这些只是为了使棋局不那么无趣。 “你明白了?”芙蕾雅一笑,“实际上我也是刚刚知晓,还记不记得黑白者,那个自信的男人,他才是策划一切的人。你们所看到和断牙飞龙团一起的魔神之子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他认为不错的载体,亲自送上门来。” “恐怕还不止如此,”凌羽低声说手指已经握紧了长枪,他并不认为如果想把约书亚作为载体,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不愧是我的骑士,这么快就发现明白了,”芙蕾雅忽然越入了高空,血色双翼在身体凝聚,她挥出手臂,一道道血红色的法阵纹路开始在塔身出现。 凌羽转身看去,却发现高塔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存在,立于法阵中央,他并不清楚法阵纹路究竟按何种规律分布,但这个法阵毫无疑问,他再熟悉不过了。 湮灭之阵,能够杀死阵法之中的全部活物。魔神降临除了祭品载体还需要以无数的鲜血为引。 约书亚的到达本身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那么他所带来的军队也是意料之中,那些联军精锐的血液用来召唤魔神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法阵已然开启,而且无法阻止。 凌羽放弃了去攻击高空之中的芙蕾雅,转身朝楼下跑去,他还有机会,只需要阻止约书亚进入法阵就可以了。 芙蕾雅似乎并不准备阻止他,直到他手前脚已经踏入了楼梯里面,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愚蠢。 芙蕾雅不阻止他,并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他没有任何可能,阻止魔神降临。 “呜噜!呜噜!” 飞龙的叫声在塔下传出,仅剩的飞龙也发现了靠近的巨兽,选择了迎击。 但他们就像是瞎子一样,在黑夜里,既看不清高塔底部石柱上的祭品,也看不清已经在塔顶边缘凝聚成功的湮灭之阵,只知道去攻击来犯的联邦军队,对于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战斗。 可只有凌羽知道,他们也是属于为魔神降临贡献鲜血的人。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凌羽手掌一按墙壁,猛地转身朝塔顶边缘跑去。 第一批飞龙已经快要与地行兽碰撞,喊声布满了整个空间。 凌羽来到高塔边缘,终身一跃,跨过了那些如同岩浆的法纹,身体也跃出了塔顶,落到了下方,极速坠落,衣服头发全部变上方飘去。 高速的气流使得他睁不开眼,这是拼运气的时刻,他拼尽全力睁开了眼睛,同时猛地伸直手臂,拉住了一条刚离开高塔的飞龙的翅膀,接着胳膊用力一拉,直接跳上了龙背。龙背上的空贼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被他一脚给踢下了飞龙。 凌羽拉紧了缰绳,骑着飞龙突破了一个又一个空贼,来到最前方。但战斗已经打响,巨兽背上的精锐士兵,手持短弩射杀着空中的飞龙,弩箭对飞龙的杀伤力极强。一时间无数的飞龙从坠落。 这群士兵本身就是联军精锐,而且地行兽的极高机动性也提供着便利,更为主要是又人数压制,这场战斗的结局几乎可以预见。 但有时制空权却是一项不能忽略的存在。 飞龙迅速抬升,离开了短弩的攻击范围,那种短型弩机,优点很多,速度快、威力大、便于携带等等,可唯独射程是个软肋,相较之下,飞龙携带的长弓却只有那一个优点。 无数的箭矢从高中飞下,密集如雨。 可就是这箭雨之中,一头飞龙却是随之向下落去。 不,它并不是坠落,而是俯冲下去,如同箭矢一般。 第193章 魔界裂缝 凌羽压低身体,飞龙包裹着蓝色光障,跟随着箭雨而下。 碧空之眼的用处很多,比如现在。 飞向他的箭矢被碧空之眼形成的蓝色光障溶解掉了金属箭尖,只剩下木制箭杆,虽然依旧威力不少,但对于无论是拥有坚硬鳞甲的飞龙,还是有着极强恢复能力的凌羽来说,都构不成威胁。 地面山谷中的地行兽躲避着空中的箭矢,仓惶间看到了凌羽的身影,只剩下惊叹,都忘记了攻击这何敌人一模一样的人。 但战斗哪里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停止,毕竟是堵上生命的战斗。 地行兽快速行进,同时逼近高塔,他们确实没必要与飞龙在那里僵持,只需要攻入塔内,他们就取得了胜利。可他们不知道,那里等待着的是湮灭之阵。 凌羽骑着飞龙掠下,同时大声喊,“约书亚!约书亚!” “这里!”不停躲避箭矢攻击的约书亚隔了好远回复了一句。 凌羽立刻压低飞龙而去,飞龙盘旋而过,吞噬掉了无数箭矢的金属箭头,而他终于在一个树后看到了身着铠甲的约书亚。 “怎么回事?”约书亚开口就问。 “停下!让你的人都停下来,退出去!”凌羽顾不得喘息,大声说。 约书亚有些发愣,没等他下达命令,却陡然发现,空中的箭矢停了下来,无数的飞龙纷纷坠落到了地上。 凌羽立刻抬起头,这一次,就算没有夜视能力的约书亚也看清了情况。 高中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法阵,暗红如岩浆,直接将还盘旋于空中的飞龙压了下来,一些躲避不及时的飞龙则直接被灼烧掉了翅膀,落下高空。 “已经晚了……”凌羽低声说着。 确实已经晚了,因为法阵的巨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以高塔为中心,数百米范围之内,全部被法阵所覆盖,湮灭之阵也不只如此,就在地行兽后方已经从地面升起红色的法阵,将众人牢牢的困在里面。 法阵开始慢慢聚合,而那暗红色的法阵具有堪比岩浆的热度,一旦贴身,将会尸骨无存。不久之后,法阵完全聚合,他们都将死去。 “这是什么东西?”约书亚在地行兽身大声吼道。 “湮灭之阵,”凌羽回复。 约书亚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很清楚湮灭之阵是什么样的阵法。 “集合!别靠近红色的法阵!”约书亚两眼充血一般狂叫。 原本还在激战的联军精锐立刻退后朝这边聚拢而来,除了少部分已经攻到了高塔之前的士兵听不到约书亚的喊声,但很快随着一声牛角号响起,所有地行兽迅速脱战后撤。 “用魔法也许能够破开湮灭之阵,但它很久就会重新修复,注意要速度要快!”凌羽大声喊。他还记得之前那次琳用那把神秘的机械轰开湮灭之阵的场景。 约书亚瞬间明白,他举起佩剑,一道土黄色的光芒闪烁,吸引了众人,“全军纵队排列,突围!” 原本凌乱的地行兽大军立刻排成整齐的队列,联军精锐的风范时刻展现。 凌羽最后看了一眼远方逼近的法阵,忽然一拉飞龙缰绳,飞龙扑卷双翼调转了方向,正对着高塔飞去。 还未升空的飞龙被约书亚拉住了巨爪,他表情剧烈,“你干什么去!” “救人,”凌羽头也不回的说,又一拉缰绳,飞龙迅速抬升,挣脱了约书亚的手。 断牙飞龙团的空贼也意识到了糟糕的情况,但他们都只是干多了掠夺的空贼,根本无法知晓这个奇怪的法阵是个什么东西,直到诸多同伴骑着飞龙,有些英勇的撞在暗红色法阵之上,被灼烧掉半个身子,坠落于地,他们也真正清楚那个法阵的恐怖。 “想活命的带着兔子去地行兽大军处!” 凌羽骑着飞龙逆行与群龙之中,如同传信的使者,宣告着消息。 他当然对这群空贼没有任何好感,但这种时候,他们死在这里,只会使魔神更加强大。与其这样,倒还不如来帮忙带走祭品,阻止魔神降临,还有拯救一个生命来的好。 “想活命的带着兔子去地行兽大军处!” 凌羽又一次呼喊。 “呜噜!呜噜!” 原本还来回乱窜的飞龙,立刻调转身体,跟随着他朝高塔飞去。 呼吸之间,凌羽已经可以看到那些摆放在高塔周围的石柱。 但有一道诡异的红色刻纹如同蛛网一般密集,在下方将无数的祭品相连接。 芙蕾雅就站在高塔之上的高空之中,如瀑布般的红色血流从她的身体里流下,浇灌于这位耸立的高塔之上。 那是一副极为诡异的画面,灰色和高塔流淌着红色的血液,血液如丝,如线,如布,如帘,从塔顶垂至地上,汇入了下方的法阵之中。 凌羽心脏忽然跳动了一下,那不是紧张,而是身体的血液在躁动,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兴奋。 他下意识的拉了下飞龙,在空中滞留了一刻。 “停……” 停下的“下”字还没说出口,无数的飞龙已经超越了他,飞到了祭品上空,高塔之旁。 他身体的魔炎已经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开始躁动,口袋里那颗从卢西亚胸口取出的魔曜石也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黑雾。 “回来!” 凌羽忽然慌了,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会把祭品摆放在这里,因为那座高塔本身就是一个封印魔神的地方,就在高塔之下,存在魔界裂缝。 但为时已晚,抵临祭品上空的飞龙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牵引,如发狂一般,纷纷撞到了高塔之上,更加鲜红的血液如同浪花一般在高塔周围的血色长瀑中涌现。 更为可怕的是,那屹立千年的高塔竟然开始颤抖,像是迟暮的老人,蜷缩着身体。 那不是蜷缩,而是下沉! 一只巨大的眼睛在祭品之下的地面上出现,它禁闭着,但黑色的气息已经弥漫至整个空间。忽然,那只眼睛如同雷电划破夜空般眨开,瞳孔部分刚好就是高塔所在之处。 原本还在缓慢下沉的高塔,一下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只剩下一个如同深渊的黑色空洞,窥探着这个世界。 这才是真正的魔界裂缝。 第194章 只救一人 那是来自魔神的力量,遮天的黑气从裂缝之中涌出,而就在那裂缝之中,无数只暗红色的瞳孔闪动,伴随而来的还有淅沥如雨的叫声,阴森又恐怖。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毫无疑问,即将有无数的魔物爬出裂缝。 飞龙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吼叫着升入高空,但那覆盖于此地的上空,是湮灭之阵。上升的飞龙又被逼了下来,叫喊着盘旋。 “咻”一声如同暗箭射出的声音从裂缝里传出。 只有凌羽能看清,那是一头怪异的魔物,形似蚂蚱,但那看似弱小的躯体,却能够轻易的击穿飞龙的鳞片。 盘旋于空中的飞龙纷纷被那种如同蚂蚱的魔物拖下高空,落地之时,血液流了一地,上面的空贼,肢体早已残破。 凌羽顾不得迟疑,压着飞龙朝下方飞去,他围绕着魔界裂缝高速飞行,寻找着冰澜的身影。 确实有很多祭品,但此刻他却只能够自私一次。 现在他才明白,那些经典戏剧故事隐藏了许许多多的悲剧部分,他记得最喜欢的一个名为《红色雪衣》的戏剧,里面有一幕是,王子带着侍卫从炮火中解救了公主,这固然可歌可泣,感人肺腑,可实际上,在少去解救公主的路上有许许多多的难民,王子都全然不顾,只知道去解救公主。每个人都会为公主与王子重逢而喜悦,却无人为那些王子本可以救下只因为公主而不得不放弃的人而伤心。 果然戏剧只是戏剧,不能当做现实。 忽然,他眼睛划过无数石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菲恩房里的那个女孩。他猛地想起了女孩肩膀上的编号,便直接跳下来飞龙。 石柱之上的女孩身上流淌过一条红色的丝线,源源不断的血液从里面流过,分不清是流进了身体,还是流出了身体。 凌羽铁枪直刺向石柱,他清楚的记得上次在精灵森林里解救舞诺时那些绳子的坚硬程度。 石柱触碰到铁枪那一刻,开始崩坏,出现裂纹,他又猛地刺出下一击,石柱轰然碎裂。他拉起女孩看了眼肩膀上的编号,接着朝后方扔去,女孩被直接抛入了空中。 他当然不是不管不顾了,而是朝后方喊: “接住她!你们才能出去!” 无数的飞龙立刻扑向了空中的女孩,较之捕猎时此刻仿佛更为激动。“兔子”变成了信物,有了她们才能靠近那些地行兽,要不然即便是这种情况下,联军精锐依旧不吝惜力气和时间杀死他们,毕竟是罪孽深重的空贼。 一头飞龙得到了女孩,迅速后撤,离开了这片区域,而剩余的飞龙殊死一搏,开始俯冲下来,解救他们抓捕的猎物。 凌羽猛的越入高空,铁枪紧贴手臂,刺入了一根石柱,裂痕出现,而他则借助反弹力量再一次越起,不停地在石柱上跳跃。 狼牙——破刃式的别样用法效果出其的好,石柱经过他那一次重击已经开始出现裂纹,随着飞龙掠下一击,直接破碎,而飞龙再一次落下,就可以直接带着祭品升入了高空。 这是凌羽所能为这些鲜活生命做的最后的事情。 “503、497、465……” 他不停地注意着祭品编号,同时不停地调整着方向。 铁枪又一次击打在了石柱之上,却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场景,而是被一双如同野兽般的爪子牢牢握住。 魔物拥有如同毒蛇一样的下身,缠绕于石柱之上,上身则像是一头灰熊,巨大的身体覆盖着石柱之上的女孩。 蛇熊魔物巨掌挥来,凌羽直接甩飞了出去,在地面滑行许久,几乎快要落进了魔界裂缝之中。 他死死的按住胸口,想要把接近爆炸的心脏压下,魔炎充斥得血液越靠近魔界裂缝,越发暴躁,像一头桀骜不驯的牛犊。 但现在可没时间让他驯服这头牛犊,他从地上越起,朝既定位置跑去。 每一根石柱之上都盘踞着一头蛇熊魔物,张开庞大的身躯,包裹着祭品。 凌羽脚在地上一蹬,枪尖滑至虎口,他用力的刺向了一根石柱之上的蛇熊魔物。 原本静止的魔物,瞬间暴起,挥舞着巨爪,想要去撕碎无知的人类。 凌羽却如同猛虎一般来回撕咬,枪尖充当了牙齿与利爪。 虎牙——撕裂式,以命相搏的攻击方式。 蛇熊魔物一抓拍出,力量足以撕碎飞龙。凌羽同时跳起,脚在那巨爪之上一踩,巨大的力量立刻将他击退。 他在空中伸出手臂,拉住了一根石柱上的魔物,手指牢牢握住魔物巨大的肩膀,身体则饶了一个圆弧,速度不减的飞了回去,同时铁枪已经在他离开魔物那一刻传出。 豹牙——穿云式,牙之七式第二式。 铁枪割裂空气,完美的刺入了蛇熊魔物头颅之中,而他则紧随而至,一只手卡住魔物身体,另一只手朝下压铁枪,直到魔物头颅轰然碎裂,黑色物质散落了一地。 他扯下魔物尸体,露出了祭品的样貌。 冰澜依旧在昏迷之中,眼睛禁闭,长长的睫毛似乎还在微微晃动。 他赶忙击碎石柱,拉出了冰澜,抱起她飞快的朝外围跑去。 无数的魔物接连不断的从裂缝里涌出,像是征战的战士,当然那确实是战士,属于魔神的战士。 它们与凌羽目标一致都是那汇聚在一起的人群,它们数量多如繁星,铺天盖地般涌来,嘈杂的叫声从里面传出,所过之处只剩下红色的血迹。 凌羽不敢朝后方看,他怕他看一眼就会瘫软双腿,就会吓得停滞不前。耳畔的怪物尖叫声各异,但都那么的刺耳。 “你还活着啊!” 一个久违的声音从怀中传出。 “没事了,一会儿就安全了,”凌羽低头挤出了一个笑容,脚步不停地朝前跑去。 他的双腿已经接近麻木,如同不知疲倦的蒸汽轮车的轮子一样运转。 冰澜疲惫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淡墨色的瞳孔微微闪动,“大概会是这样吧……” 多么熟悉的说话方式,换做平常,凌羽大概会笑一下,可现在却快要笑不出来了,他几乎可以感觉到魔物口腔散发的热气与怪味。 他没有低头,只是轻声说: “不是大概,是一定!” 冰澜没有回答,抬起手臂,轻轻挥动手指,一股气流从凌羽脚底转出,他只觉得身体如同插上了一双翅膀,速度如风。 “现在大概没问题了。” 凌羽模仿些她的说话方式,她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嘴角翘起的弧度代表笑容。 第195章 无法放弃 虽然迅速摆脱了魔物,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身后是如潮水般涌来的魔物,眼前却是相同的景象,只是主体换成了人。 地行兽与飞龙乱做一团,或是对峙着嚎叫,或是挥舞着武器,大有要拼命的架势,虽然地行兽明显数量多于飞龙数十倍,但关乎到性命,没人会轻易放弃生存的机会。 原因可以预见,约书亚开辟的出口并不能让人群快速离开。 凌羽抱着冰澜,从飞龙下方跑过,又在地行兽群里来回挤动,直到来到法阵前面。 他还没看到开辟的出口,只是看到约书亚就知道情况恐怕更糟糕。 脸色苍白的约书亚被马尔科姆搀扶着,佩剑插入地下,身体里不断涌出土黄色的光芒,沿着地下汇入了法阵上的一处石门之中。 暗红色的法阵之中,一道石门立在那里,但尺寸却小的可怜,根本容不下地行兽的巨大身躯,甚至于连直立行走都极为困难,只能供人弯腰进出。 约书亚不停地为石门补充能量,来抵抗法阵的快速修复,但这么做却有些吃力,石门甚至到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快速通过,”马尔科姆在旁边一直指挥着人员。 “魔物快来了,”凌羽快步跑了过去。 “是吗?”约书亚紧咬了一下牙齿,又将佩剑朝下压了一些,原本衰弱的元素又开始更快汇聚,但这只不过是让石门缩小的速度放缓了一些。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全员向后,抵御魔物,先把女人送出去,先把女人送出去!” 原本嘈杂的环境立刻静止了下来,所有地行兽立刻排列整齐,铠甲闪烁着银光,武器直指扑来的魔物。 军队的纪律严明,凌羽这是一次见到,无数的女孩从后方被传递了过来,士兵算不上绅士的接过女孩,手掌难免触碰到避人的部位,但也没人关心这些了。女孩被守在石门前的士兵直接从地上推了出去,根本不用担心会堵在外面,因为法阵还在聚合,没推出去一个,都需要朝后退,到后来干脆就是边退边朝外推女孩。 约书亚两眼如同充血,他几乎已经跪到了地上,剑柄都快没入地面之中。 “上校,空间不够!” 负责推出女孩的士兵焦急的喊道。 约书亚已经无力回复,只是将手指都嵌入了地下。 “放我下来吧!”冰澜忽然说。 凌羽一愣,但冰澜已经从他怀中下去,站立在地上,手指间弥漫着土黄色的气息,光芒在她的指尖闪烁,最后汇入了地下,连接着约书亚的那道光芒融入了石门之中,快速缩小的石门又一次放缓了速度。 约书亚望着那站立的人,眼睛已经有些发昏,看不太清了,正如他此刻的心情,那还真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姑娘。 喊杀声也在此刻传来,随着魔物的前进以及法阵的聚合将众人逼向后面,两方已经碰撞在一起,这是一场必定流血的战斗。 尽管是联军精锐,但在面对着不知痛苦的魔物,也有些无力,能够防御的区域越来越小,每一次碰撞都会倒下无数的人与魔物,但魔物多如海水,人却只有两千之众。 凌羽闪到冰澜身旁,一枪贯穿了扑来的魔物,这个漏网之鱼第一时间来攻击更为美味的元素体。 他有些不放心的看向冰澜,本就纤瘦的身体,此刻更为虚弱,身体已经不自觉的缩起,灰袍之下的双腿似乎也不能站的笔直。 “没事,”冰澜忽然朝他说,“大概还能坚持。” 凌羽愣了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总是这样,即便是这种情况,她也能第一时间觉察到别人的担忧。被人看透心里却是不让人多舒服,但凌羽早已经适应了。 他手持铁枪站在她身旁,轻声说,“坚持不住,就直接停止好了,剩下的问题交给我。” 冰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头。 远方的魔物不停的扑来,但又被训练有素的军队击溃,只是源源不断的魔物在不停的消耗着士兵的体力,隐藏在暗处的魔物也在伺机而动,一刻松懈都会被击穿心脏。 断牙飞龙团的空贼也在防御着高空,为自己也为别人争取最后的生还机会。 “上校!没了!女人没了!” 负责推女孩的士兵又一次喊话。 约书亚紧绷着脸庞看了眼凌羽,嘴唇张开,牙齿却依旧禁闭,最终他放弃了,只是依旧在用眼睛在说着什么。 凌羽明白,猛地抱起冰澜朝石门跑去,冰澜原本已经到达极限的身体,在被他触碰到的那一刻,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来。凌羽觉得怀中像是抱住了纱织裙子一般,格外柔软。 事情还差一步,只需要将怀中的人送出去,他还有最后的机会,只是那个计划太过残酷。 时间流逝的极其缓慢,凌羽听的到心跳,看得清尘埃落地,完整的知晓了人脸从慌张变为惊恐时究竟是用到了那些面部肌肉。 石门正在快速缩小,弧度肉眼可见。 凌羽侧身直接将冰澜抛出,以一种完美的角度朝着洞口划去,长时间练习牙之七式让他对于精度控制达到了恐怖的地步。 但有时突如其来的变化却足以改变所有事情,就在冰澜的发丝刚刚滑到石门处时,那个抵御法阵复原的石门却突然消失,法阵修复的速度骤然加快。 凌羽几乎可以想象被法阵灼烧身体的痛苦,他如同发疯一般扑了过来,直接用铁枪卡住了紧缩的洞口,如同那日的山岩一样,只是他的铁枪却远不如山岩的武器坚固。 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法阵瞬间熔掉了铁枪,凌羽来不及迟疑,直接伸出双手,去撕开法阵。 手掌如同放上了烧红的铁块,熟肉的气息伴随着白烟立刻传出。 那一刻,凌羽真正体会到了痛苦,令人绝望的痛苦。 法阵压着他的手朝下缩去,而他的手背已经可以触碰到了冰澜的脸颊,那柔美的容颜就要和他的手同时被灼烧掉。 可他不想,他不想放弃,表情几乎扭曲,肩膀上青筋暴起,但却依旧阻止不了法阵修复。他只能边后退边卡着法阵。 负责推女孩的士兵也顾不得礼貌,直接拖着冰澜的双腿朝后退,但却不能将她拉出来,因为法阵已经来到了她的颈部。 凌羽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血液暴躁到了极点,他突然猛地张开牙齿,向下一咬,嘴唇瞬间破裂,滚烫的血液从下巴上流出了一条线,抵在了他那露出白骨的手心里。 他怒吼一声,直接撕开了法阵。 “拉她出来!” 负责推女孩的士兵没有犹豫,立刻将冰澜从里面拖出,凌羽也瞬间抽离了双手,向后倒去,那名士兵又立刻回身,拉起他朝后方快速退去。 他只是仰望着天空之上的湮灭之阵,大口喘息着,烧熟的手掌传出让人作呕的气味。他想如果杜维纶在这里,肯定会吐槽人肉还不如动物肉香,不过也可能是没放佐料的原因。 可忽然,他直接从地上做起,朝约书亚的方位看去。 那里早已经被魔物占领,人类的尸体倒了一片。 第196章 仿如魔物 约书亚消失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石门会突然消失,就算是约书亚的魔力枯竭,也不至于会突然消失。 凌羽直到此刻才猛然想起,那本该是最为重要的事情——约书亚是载体。 不知为何,他竟然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可能是救冰澜的思绪充斥了脑子,也可能是看到约书亚在大军之中,理所应当的认为不会出问题。 但他却忘了,这一切都是魔神的计划,魔神怎么可能会放弃到嘴边的载体呢! “全员集合,”马尔科姆骑着地行兽来回奔走呼号,统帅阵亡,下级自动补上。他还在组织已经所剩不多的人手,去抵御魔物进攻,可局面早已经乱做了一团。失去了约书亚,意味着失去了活下去的可能性,抵抗只为了再多活几秒,以及作为军人的荣耀。 凌羽抬脚直接在地行兽身上一踩,跃入了高空,那些失去主人的飞龙只知道紧贴着法阵吼叫。 他落到一只龙背之上,抬眼看去,却怔在了原地,一丝恐惧从心底里蔓延。 黑压压的魔物像是甜食吸引来的蚂蚁,布满了整个空间,而就在魔物涌出的裂缝之中,无数根黑色触手伸出,纷纷刺入了还在石柱之上的祭品胸口里,汲取着鲜红的血液。 而有一根延伸到了这里,拖拽着约书亚朝后方退出,所过之处,魔物众皆避散。 马尔科姆带领着还能作战的士兵,疾驰而去,想要拦下约书亚,但骤然又汇聚的魔物却将他们击退。 “小心!”下方一声嘶吼猛然响起。 凌羽寻着声音望去,却看到一根隐藏于魔物群中的触手已经刺破了一名士兵的身体,将触手锁住冰澜身体,并且快速朝后缩去。 越是慌张,越容易出错,凌羽深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冰澜作为元素体,本身就是不可多得的祭品,而他却忽略了这件事。 这下好了,原本还在纠结要不要去救约书亚的他,一下子有了答案,已经非去不可了。 他直接压着飞龙而去,抽出飞龙身体里携带的长枪,俯冲掠下。飞龙巨大的身躯撞飞了无数的魔物,但很快也被无数魔物撕裂。 凌羽从龙背上跃下,长枪直接贯穿了那只飞快回缩的触手。 被刺穿的触手立刻松开冰澜,缩了回去。 凌羽站起身,却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裂缝边缘。 魔物似乎要挤占了整个空间,张着血盆巨口,挥舞着尖锐利爪,如同火焰的眼睛注视着这个美味的食物。 他右手刺枪横扫,画出一个圆弧,击退攻击范围内魔物,左手拉起了地上的冰澜,卡在怀里。 魔物低下身子,审视着面前的生命,啮合着牙齿,前肢按动了地上的碎石。它们不是恐惧,而是疑惑,因为面前的生命散发着和它们相同的气息。 身后就是魔界裂缝,凌羽觉得体内的魔炎已经暴躁到了极点,他不用看着清楚,自己的瞳孔早已经炽如火焰。 “这次有点困难啊!” 弗瑞尔的笑声忽然从上方传出,凌羽移了几分视线,就看到在已经聚合的很低的湮灭之阵上方,弗瑞耳身着黑袍漂浮着,如同一只蝙蝠,不只是形状相似,还是同样的丑陋。 “真后悔那次在精灵森林没有杀死你,”凌羽低声一笑。 “杀死我?”弗瑞尔冷笑,“你真的觉得我怕了那个将死的老头和那个什么狗屁团长吗?如果不是召唤黑牙大人太过仓促,你们早就死了!” “那我就在这里,你进来杀死我吧!”凌羽压低了身体,紧握长枪。 “别傻了,你迟早都会死,我又不急,这点时间还是可能等的,”弗瑞尔忽地捏着嗓子说,“你有本事可以出来啊!” 凌羽闭上了眼睛,重重的吸一口气,“那好,你等着。” 没等弗瑞尔回复,他直接扑了出去,长枪如闪电般刺出,融入了无尽的魔物之中。 没一击,都带走了一个魔物生命,没一击也都伴随着血液飞起。 他像是一个无畏的勇士,肆意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利爪割开了他的身体,暗红色的血液流满了整个身躯。 一击,又一击,最单纯的挥砍,也阻挡着魔物的进攻。 终于,在魔物眼中,那个异常的生命体停止了前进,长枪刺入地面,半跪于地。 “能给我讲一个故事吗?”凌羽对着怀中的人说,“我怕一会儿开始魔化。” 怀中昏迷的冰澜似乎听到了这句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淡墨色的瞳孔闪动,她轻声问,“想听什么?” “英雄!” 凌羽又一次从地面站起身,抽出长枪,这一动作惹得魔物纷纷扑来。 “赤龙舞于长空,降下九天雷霆。” 空灵的吟唱声穿透了整个空间,没一声都如同清流轻抚着身上的痛苦以及疲惫的灵魂。 “翼蔽诸方百里,翼展万风纵横。” “穿刺死亡之枪,碎裂群山之鸣。” “千军万骑,化为引龙。” 凌羽腿部发力,又一次高高越起。 “长枪所指,皆是死灵!” 他撞上了无数魔物,无惧无畏,长枪割开魔物身体。 法阵在一直聚合,将能够活动的空间不停的缩小,无数的魔物被挤了回去,一些弱小的魔物则直接落回了裂缝里。 他已经耗尽了体力,只有将长枪刺入地下,牢牢握住,抵抗朝后方退去的魔物,蕴含着魔炎的血液流便全身,他俯身护住怀中的人,抬起头如同野兽一样与魔物对视,或许他此刻更像是一头魔物。 终于,连魔物也不愿意搭理这个“同类”,去撕咬其他美味的食物。 他就那样半跪于地,手握长枪,如同湍流里的异石,逆流而立。 直到暗红色的法阵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魔物已经退至了他的身后。 弗瑞尔落了下来,与他隔着法阵对视,“连魔物都懒得吃你,还真是让人绝望,你有办法突破它?别天真了,无法引动元素能量,这对你来说就是一张铁网,难道你还想用拳头吗?” “你还真啰嗦啊……”凌羽站起身,擦掉了嘴角的血液,回身刺穿了一个想要偷袭的魔物,他对于魔物确实没有任何吸引力了,只是怀中的人,依旧美味的食物。 “我这真的只是嘲讽,没有拖延时间,”弗瑞尔笑道。 凌羽轻哼了一声,将冰澜放了下来,左手伸入了口袋里。 弗瑞尔一言不发的注视着。 随着他缓缓拿出手,一颗漆黑如墨的魔曜石在他的手掌闪烁。 “没用的!比你强的魔物有很多,可它们依旧无法突破这个阵法,你以为你能行!”弗瑞尔嘲笑。 凌羽握紧了魔曜石,一股黑雾立刻从手心穿至全身,他全身笼罩于黑雾之中,如同发疯的魔物。 一拳轰在法阵之上,接着又是一拳,那坚固的法阵也开始震颤。 弗瑞尔忽然变了脸色,但立刻他就又笑了起来。 “还不够!还不够啊!你的力量还不够啊!” 冰澜有些发愣了,她不敢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因为她知道,面前的人已经接近魔化的边缘,任何引导都将使他成为真正的魔物。 第197章 伪魔神降临 凌羽像是一头野兽死死的抵住前进的法阵,身体弯曲,双脚蹬地。 他用力的捶打着法阵,直到那坚固的法阵出现了裂纹。 一道,两道,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可突然之间,裂纹崩碎的进程戛然而止。芙蕾雅一脚踢开弗瑞尔,将血色元素注入法阵之中。 “想打乱我的计划吗?”她厉声呵斥,“痴人说梦!” 一道暗红色的元素直接在凌羽胸口炸开,将他轰飞出去。 仿佛要落入了裂缝之中,一切都结束了。 原本他还以为会有机会,可到头来只不过是下棋人一时疏忽,忘记了这枚棋子。现在好了,下棋人又发现了这枚棋子,轻轻一挥,便将棋子费劲心血移动的距离,给拉回了既定位置。 魔物张开巨口,等待着落入的食物,尽管充满了熟悉的味道,并不是那么诱人,但也没有区别,依旧是食物。 可突然,凌羽觉得一双手抱住了他,柔若无骨,他猛地抬起头,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是如同萤海般美丽。他身体下方不断传来疾风,减缓着下落的速度。 但也只是减缓,他们已经如同折翼的蝶一样坠落。 “有遗憾吗?”凌羽问。 “大概算有吧,”即便是这种场合,冰澜依旧保持着习惯的说话方式。 “什么?” 冰澜眨了下眼睛,面带微笑的回答, “我想去佩尔西斯,那里很美。” 那一刻,凌羽觉得如同被寒冰封住了心脏,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都看不到,似乎又变成了那一份空白。 不知从何时起,佩尔西斯这个名字就一直出现在他的记忆里。第一次似乎是在精灵森林时,他说想要拥有一头龙,她说可以去佩尔西斯。 从那之后,这个陌生的名字就成了他所铭记与向往的地方,即便那里如柯修所说,贫穷又落后,也从未动摇过。 在这次路上她说过,她的师傅因为没能去佩尔西斯,而带着遗憾死去,她也害怕,害怕到不了那个位于西部山海之后的地方,怕和她师傅一样,停下了脚步。原本的旅行是去东陆,但她却改变了计划,跟着他去往那西部山海之后的地方,仅仅因为他那句算不上好听的邀请。 “为什么不一起去佩尔西斯呢?” 他又一次问。 “大概没机会了。” 她这一次的回答,凌羽终于清清楚楚的听到。 “当然有!”他不容置疑的说,像是掌控世界之人。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那已经暗淡的魔曜石,猛地插入了胸口之中。 “你……”冰澜瞳孔里充满了震惊。 凌羽咬紧牙齿,将那块黑色的石头,一寸一寸的刺入胸口,并不锋利的石头,随着巨力,豁开了他的腹部,进入其中。 他朝天空怒吼: “魔神啊!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满意!是不是只有我成为魔,才算结束!” 黑色物质终于涌向了全身,他抱着冰澜落在地上,瞳孔里喷发着火焰。 他一字一顿的说, “我的欲望无限大,我的力量无限大!” 魔曜石只是增强人的欲望,但也正如黑白者所说,欲望决定力量。 他抱着冰澜转过身,望着面前的魔界裂缝,轻轻迈出了脚步,他如同踏着虚空一样,跳入了裂缝中央。 黑色物质立刻从裂缝里升起,包裹了他的身躯,他伸出右手,口中发出古奥森严的话语, “魔神之枪,寒冰碎裂巨龙之牙!” 话音落下,平静的裂缝里黑雾立刻翻腾着,一道黑影从深渊里飞出,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是魔枪,魔枪烈恩维尔。 幽儿曾说,狂翼对他很感兴趣,想见他,他也曾询问过幽儿如何到达魔界,幽儿给出的回答是,直接跳入裂缝。如果推测不错,那么魔界裂缝便是到达魔界的通道,作为魔神的狂翼拥有绝对的力量,将魔枪扔回来,也不过小菜一碟。 答案证明,他赌对了。 芙蕾雅望着那立于裂缝之上的人,竟然有一丝恐惧。 凌羽持枪而立,黑雾如铠甲般汇聚,他轻轻一挥,那个束缚住约书亚的触手,瞬间断裂。他震动身体,黑雾如同雷霆般怒吼,将一众魔物压至地面。 他如同君王,俯视着万物。 他抛出魔枪,直接击碎了湮灭之阵,然后带着约书亚与冰澜从裂缝里飞出。 离开裂缝的那一刻,所有黑雾立刻消散,他又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身体,直接倒在了地上。口中却在说着,“佩尔西斯是个美丽的地方。” 此刻还能移动的只剩下冰澜,她站立在地上,催动着水元素聚集,缓慢的修复着凌羽的身体。 “没事的,”她说。 “你不是应该说,大概……没事的吗?”凌羽躺在地上微笑。 “没事的,”她又说。 可忽然,凌羽变了脸色,猛地坐起,将她扑倒在地。 下一秒,一个元素黑球在他的背上炸裂。弗瑞尔就站在不远处,手上已经开始凝聚下一个元素黑球。 “虽然你的力量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现在恐怕也无力抵抗了吧!”弗瑞尔得意的狂笑。 尽管那副嘴脸再可恶,凌羽却真的没有机会去堵住那张臭嘴了。 “死去吧!”弗瑞尔一把抛飞元素黑球,直朝凌羽扑来。 可忽然之间,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银色手枪微抬,一枚子弹击爆了元素黑球,冲击波吹动着她的银色长发。 棘来了! 接着,飞鸟从上空掠下,柯修拍打着手掌从鸟背上跳了下来,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庞,在看到凌羽的那一刻,嘴角忽然一翘,轻声笑道,“你这家伙,到头来还是离不开我!” 凌羽只是微微笑了下,眼睛禁着倒了下去,手指至始至终拉着身旁之人的衣襟。 柯修转向弗瑞尔,怒目而视,“你,今天死定了!” 弗瑞尔却一拍手掌,瞬间化为了一团黑雾,他失去了黑牙,短时间根本没有战斗力,当然不会傻到和这个人硬拼。 “胆小的家伙,”柯修冷哼一声,然后掏出了黑色布袋扔给向空中。 他略带懒散的说,“把他们装进去,羽可带不动五个人,” 美尔丝在空中现出身体,伸手接住黑色布袋,轻声回复,“柯修殿下嘱咐的事,我一定办好,这里还不太安全,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柯修转身跳上了飞鸟,“棘,走了!” 第198章 黑暗之手 芙蕾雅手臂下垂,纤长的手指一握,一团血球在手中炸裂,血雾弥漫。 “大……人……现在怎么办?”弗瑞尔小声询问。 “怎么办!怎么办!”芙蕾雅暴躁的踢飞了那个废物。 弗瑞尔就如同旋球一样滚了一圈,又手脚并用的爬了回来,匍匐在芙蕾雅脚下。 芙蕾雅此刻真像踢死这个蠢货,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忽然,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纯白的手套从黑袍下露出。 “你还有脸来?”她一手打掉那只手臂。 黑白者低头揉了揉被打的手臂,有些幽怨的说,“阿雅,你下手这么重呀!” “重?”芙蕾雅冷笑,“如果不是你非要留着那个人,怎么会出现这种事!” “这也不能怪我,”黑白者挺直了身体,“我只是想看看他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强大则成魔物,弱小则被吞噬,为魔神大人的降临献上一名强大的战士算是我微不足道的礼物,只是没想到他身上还存在另一份力量,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都让人有些心动了,我觉得计划可以修改一下。” “修改?”弗瑞尔一愣,说完赶忙闭上了嘴巴,这种时刻他可不敢乱说话。 “当然不是你们的计划,而是我的计划,”黑白者声音低沉,“变数本身就在计划之中。”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芙蕾雅问。“载体的突然消失使得召唤仪式停止,只剩下最后一步,但重新启动召唤之阵需要一段时间,而且载体如何选择?” 黑白者叹了一口气,“我千辛万苦弄过来的载体,被抢走了,我也很难受!不过,”他轻笑了一下,“问题也不大,毕竟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充当载体,只是多多少少会影响魔神大人的实力而已,但我可不认为神的力量会因为这些小问题而大打折扣,捏碎蝼蚁还是不费吹灰之力。” “那是自然!”芙蕾雅一甩灰袍朝一旁走去。 黑白者那张苍白如骨的面具看的弗瑞尔有些胆颤,他不停地压低身子,都快变成了一张纸,贴在地上。 “弗瑞尔啊!”黑白者像是念诗歌一样喊。 弗瑞尔可听不出半点优美的味道,只得连连点头,“大人……我在……” “其实我觉得吧,阿雅这个人有些暴躁,真让人无感,”黑白者一挑手指,“你觉得呢?” “没有,大主教只是为了魔神大人的降临而费尽心血,并无半分暴躁,”弗瑞尔赶忙说。 “唉,你这个人也很无趣,虚伪的太过了吧!”黑白者有些无奈的说,“你可是都要死了的人,还能为杀死你的人说话,实在让我有些……佩服,佩服你的懦弱。换做是其他人,这时候不应该直接扯掉黑袍从地上跳起,指着她的鼻子说:‘臭女人,你还真当我怕你啊!’,这样才对嘛!” 弗瑞尔听的越发惶恐,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不敢,不敢,我是自愿为了魔神大人牺牲的!” “自愿?”黑白者冷笑,“如果有机会活,没人会愿意死,就算死的多么英勇无畏,可歌可泣,不到非死不可,没人会希望死亡。” “大人,我不懂您的意思,”弗瑞尔俯身询问。 “不懂没关系,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一些东西存在,”黑白者低声说,“省得你死的不明不白!” 对于这算不上善意的提醒,弗瑞尔愈发感到恐惧,他连忙躬起身子,“多谢大人提醒!” 说完,立刻朝后面退去。 黑白者望着弗瑞尔远去,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喃喃道,“计划现在才开始!” …… “这家伙不会死了吧?” “没有。” “伤的又不重,就除了衣服烂掉了而已。” 脑海中一下子蹦出了这三句话,凌羽有些费力的辨别着话语来源,柯修、棘,还有一个人,但他听不出来是谁。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立刻就看到了柯修的脸,就算是再美丽的面孔突然出现在眼前也是很可怕的,而且柯修还是瞪大双眼瞅着,这可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什么反应?”柯修怒了,“我很可怕吗?” “没有,只是……”凌羽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又说,“只是,好久不见!” 柯修眼睛一眨,愣了一会,才摆着手说,“你这话听着真奇怪,我觉得你脑子肯定坏掉了,等会儿再说吧!那个人找你有点事,”他指了指一旁的人,又贴下身子,小声说,“别相信他的话!” 凌羽这时才注意到屋子里竟然有四个人,除了柯修和棘之外,还有一个和棘装扮差不多的银发女人,应该也是维尔特拉人。 但柯修指的并不是她,而是一直站在最外侧的黑发少年,有那么一瞬间,凌羽都怀疑他是不是在照镜子,因为面前的人像极了他十年前的样子,只是那双黑色瞳孔更为自信,自信到有些嚣张。 他在思索一些问题,比如为什么会这么像,但柯修他们却没任何感觉?还是说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与他这个二十六岁的大叔差别太多了?他不得而知,只是等待着柯修拉着棘还有另一个维尔特拉人离开,将屋子留给他和那个仿佛十六岁的自己。 差别其实还是有很多的,比如说走路的姿势,他十六岁时走路时像是卯足了力气,身后跟着一群小屁孩,大有军队出征的气势。 但少年却面带微笑,缓步走近,步伐很慢又很稳,瞳孔里的自信并没有溢出,似乎只有看那双眼睛时才能发现。 少年抬起双手,四指并拢叠于胸前,拇指朝上,接着微微躬身,“星尘幸会!” 奇怪的礼数,凌羽完全看不懂,但常年经商的经验告诉他,只要是礼数,就应该回礼,他将脑海中兰洛帝国那一套礼数回忆了一遍,却发现什么都不会,礼数只是贵族们才关注的东西,他可不关心那些,于是赶忙起身下床,双腿并拢,伸出手,用这个大陆通用的礼数回应,“凌羽——提尔锋。” 少年并未惊讶,立刻收回身体,伸手与之紧握,面带微笑的说,“抱歉,我还以为遇到了同胞了呢。” “没关系,”凌羽明白他的意思,黑发黑瞳是东陆人才有的特征,兰洛帝国的黑发人基本都是千年之前诺伊修斯帝国征服者的后代,留在了西陆,尽管兰洛帝国许多方面都保留着东陆传统,但同时也在诸多方面显露着西陆的风俗。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他马上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在同为西陆的希奥特没人会把黑发黑瞳的人当做东陆人,即便是那次在水城的客店里,他也被认为是兰洛帝国人。面前的少年绝对不会不了解这一点,假设他了解,却依旧故意弄错,只能说明一点,他仅仅是为了拉进二人关系而已。 目的究竟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 “你是东陆人吗?”凌羽显得有些明知故问。 “对,但曾在兰洛帝国居住过一段时间,”星尘微笑作答。 很熟悉的感觉,凌羽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走过这种感觉,但他知道对方已经察觉他的疑问,而且还不介意悄无声息的回答。 “凌羽兄不必紧张,我来没有别的事情,”星尘低声笑道,“只是为了向你表示感谢。” “感谢?”凌羽一愣。 星尘抬头微笑,“因为你救了我的师姐。” 第199章 魔枪诱惑 越是紧张越容易忽略许多信息,比如名字,无论是星尘还是冰澜严格上来讲都不像是正常意义上的名字,反而有点想是具有特别意义的称呼。 “冰澜吗?” “对,”星尘说,“我曾经跟随师傅学习吟游诗人的知识,只是师傅觉得我不合适,我便离开,游历大陆,但终究算是师傅的徒弟,只有我那位笨蛋师姐才是师傅满意的徒弟,虽然我的学习时间并不长,但她终究是我的师姐。” “挺有缘的,难怪名字都那么像,”凌羽笑道。 星尘微笑,“古神着有四部史诗,称湛蓝,称绯红,称幽暗,称圣光。师傅也收有四个徒弟,以冰水为蓝,炽焰为红,夜渊为暗,星萤为光。之所以不以日月为光,是因为月乃暗神王座,日乃光神王座。按照先辈流传系谱,师傅的四个徒弟,应该是冰澜,炽城,夜泽,星尘。双水双土,当共生。” “挺费劲的啊,”凌羽笑了一下。 星尘淡然道,“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除了笨蛋师姐之外,我的两位师兄都离开了,当然我也算其中之一。” “她很笨吗?”凌羽有些好奇。 “两个意思,单纯来讲,师姐并不算笨,只是师傅要求很高,而她需要话费很长时间才能完成任务,到师傅依旧不满意,所以师傅常常说她笨。而我之所以喜欢这么说,大概只是因为年少时轻狂,不懂礼数,而师姐这个人又总是不自信。你知道她最喜欢说什么吧?” “大概……”凌羽几乎是脱口而出。 “记得那次我问师姐,我问了一大堆问题,她都回复大概、大概吧,我就问:你是笨蛋吗?,她还是回复:大概算是吧!”星尘露出了一丝苦笑,“从那之后我就常常这样称呼她。” 凌羽忽然想起了杜维纶曾说过的一句话,两个人眼中的一个人差别其实很大。想在想想确实挺有道理,在他看来,冰澜是个极其神秘的一个人,无论何时都能保持那种神秘的感觉,但这种人在面前这个少年眼里却变成了所谓不自信的笨蛋。 但其实她真的不自信吗?比起这个凌羽更觉得“大概”只是习惯了的表达,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一些事情。 “好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星尘转身再次行礼,“如果有机会,希望凌羽兄能参加明晚的会议。” “好,”凌羽木然的回应。 他其实并不想参加什么会议,因为他讨厌死了沉默,人们似乎都喜欢玩弄权术,总是不急着表态,等到时机成熟才不慌不忙的说话。只有他,单纯的有点傻,像是乡下来的莽汉,碰到事情,看不过那些冷眼旁观,然后拍案而起,大喊一声,“我来!”。 他当然不是傻,只是不能无动于衷。可那么做的后果很可怕,比如说这次的经历,他其实有些害怕了。 他从床上起身,身体的伤口早已经被魔炎修复的完完全全,只剩下深浅不一的伤疤颜色,表明之前受过很重的伤。 可忽然,他愣住了,胸口的魔曜石早已经消失不见。 “这可不是个好东西。” 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出,他一抬头就看到美尔丝坐在桌子旁边,拨弄着手中已经失去光泽的魔曜石。 “你帮我拔出来的?” “当然,我如果不将它拔出来,你马上就会被某个光明神教的人给拉去扒光衣服研究,”美尔丝忽然挑了下眉,“虽然你现在也光的差不多了。” 凌羽一惊,赶忙抓过桌子上的衣服穿了起来,“多谢了。” “没什么,”美尔丝回答。 “你想问什么?”凌羽扣紧了衣扣,“别告诉我你只是过来玩的。” “柯修让我来的,他怕那个家伙对你不利。” “并没什么事,他只是冰澜的师弟而已,”凌羽变洗漱变说。 “那个人可不简单,虽然我现在还看不透他,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并不适合做朋友,心机太重,总是觉得掌控了世界,但实际上他还差的远呢!” “嗯,”凌羽应了声,来到洗漱台,将脸埋在了水里,暖意立刻袭遍全身。 “不说他了,说回刚才的话,虽然是柯修让我来的,但我找你也有一些事,”美尔丝停顿了一下,“比如说狂翼大人的事情。” 水流哗啦啦的从凌羽脸上流下,他已经从盆里抬起了头,没有擦拭,只是低声问,“你和他认识?” “你如果问这么无知的问题,我就觉得我们之间的交易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美尔丝伸手握碎了魔曜石,粉末散落在桌子上。 “你从一出现就认出了魔枪,然后还给了我牙之七式,冰澜说牙之七式是经过狂翼改良过的,而且你需要冰龙石,我如果没猜错,冰龙石应该就是解除魔神封印的关键,而且上次在黑谷时,你都能直接知晓召唤狂翼的咒语。”凌羽一点点说,“恐怕就算是诸界的旅行者也没有那么容易召唤魔神吧!你是他的人?” “如果简单理解成部下,稍微有点出入,”美尔丝难得用正常语气说话,“我们依旧是伙伴,他是我在魔界的守护者,我是他在地界的使者,仅此而已。” “你还需要保护吗?”凌羽有些好奇。 “算不上保护,只是魔界可不比这里,想去那里玩,需要费不少力气,有个魔神为你保驾护航,总是省去了很多麻烦,同理,柯修和狂翼对于我的作用一样。”美尔丝笑道,“也不知道柯修殿下听到会不会生气。” “我不会告诉他,”凌羽擦干了脸,又拿剃刀划掉了胡须。 “我当然不担心这件事,只是我很好奇,魔枪是如何在你手中的,”美尔丝翘起双腿,“这也是我唯一的问题。” 凌羽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中的剃刀,“我的半个师傅带我去一个人那里,她知道了我体内拥有魔炎之后,拿出了被冰封的魔枪,用血液熔掉了,算是解开了魔枪的封印。” “她是谁?” “妖姐,她自己称呼自己为夏伊丝。” “有趣的人,”美尔丝手指敲打着桌子,“有人得到了魔枪,你又刚好被带到那里,实在让人有些好奇。这次旅行还真是有意思,我很好奇你会死在什么时候,死在谁的手上。” “一定会死吗?” “你想活下去?” “当然,”凌羽推开了门,夕阳洒满全身。 “狂翼大人将魔枪从裂缝里投了出来,但不知道被你扔到哪里了,如果还想使用,就去把它找回来吧!” “看情况吧,我现在还不想轻易碰它。” 美尔丝没接话,只是带有几分嘲讽地笑了下。 第200章 无言之局 空气中湿漉漉的,石板颜色深浅不一,表明雨停了有一阵了,凌乱的脚步避过坑坑洼洼的地方存在,倒让人觉得走路的之人像调皮的顽童,蹦蹦跳跳,走的极不安稳。 “水城的街道可比这里好多了,”柯修蹲在地上,扯了领带,他穿着白色正装,像是几分参加晚宴的架势。 “我觉得差不多,”棘面无表情的接了一句,“都是走的。” “确实没区别,”柯修瞥了眼走出屋子的凌羽和美尔丝,站起了身,收了收衣角,“反正都是路,能走就行,走山路还能强身健体呢!” 凌羽有些无奈这两个人的话题,但转念一想,也确实是这样,似乎只有踏进水坑才会抱怨路不好走,舒舒服服走过多次,也不会夸赞半分。 他扫视了一圈也不见冰澜,便问,“她呢?” 原本了无兴致的柯修,眼睛猛的一闪,咳了下道,“她是谁啊?” “别废话了,赶紧说!”凌羽推了他一把。 柯修又扭了下身子,紧绷着脸问,“你倒是说名字啊!你不说名字,我也没法告诉你!” “就是那个和艾妮娜大人很像的人,”美尔丝表情认真的补充,“淡蓝色长发的姑娘。” 听到艾妮娜三个字,柯修瞬间没了玩闹的兴致,耷拉着脑袋说,“她有点事,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美尔丝立刻消失了原地,空气中似乎还透露着笑声。 凌羽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柯修难得沉默了起来,转身朝外面走去,众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跟着他走着,路上偶尔传来武器铠甲晃动声,持着武器的侍卫列队走过。但显然沉默不是这家伙的特点,刚走没几步,他就耐不住性子问,“你不想知道你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想,”凌羽回答,但他意识到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问?” “因为你会自己告诉我的。” “你!”柯修一甩手指,晃了下脑袋,“看的挺透的。” “开玩笑的,”凌羽并无笑意的说,“我只是不敢问。” 他当然知道断牙飞龙团去袭击了乌云山,死亡是在所难免,而且他并不觉得,不认识的人死亡会对他毫无触动。 柯修脚步明显乱了一下,那好不容易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一些,“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反正事情很多……”他想了半天,看了眼棘,“还是你说吧!” 棘抱着单臂,眨了下眼睛,“乌云山遭受到空贼、魔物、以及刺客袭击,死了很多人……卡雷尔死了。” 这一次脚步乱掉的是凌羽,乱的一塌糊涂,乱到甚至他都忘记了怎么走路,停在了原地。 棘只用了简单的几句话就把所有事情说了出来,给人感觉她很怕麻烦,但偏偏又多说了一句话。 卡雷尔死了。 卡雷尔的名字引出了他脑海里对这个男人的全部的面貌。 这个男人很重视生命,更为现实的生命,而且可以为了生命放弃一些荣耀,因为他始终认为生存比微不足道的荣誉更重要。 这个男人很重视责任,更为现实的责任,可以独自一人参与到黑谷行动之中,唯一的原因似乎也仅仅只因为他是乌云山卫队队长。 但凌羽印象最深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卡雷尔作为一个父亲。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月光很淡,森林很静,笨笨龙悠闲的走着,蹄子踏在石头上发出声响,苏娜伏在卡雷尔背上,安静的睡着了,卡雷尔对他嘘声,男人的手势有几分粗狂,也毫无美感,但眼睛里却总是那么温柔。 他隐约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很多故事,只是没时间,也没机会去探寻了。诚然,对于苏娜,卡雷尔可能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他绝对在努力去成为一位合格的父亲,只是也没时间,也没机会了。 “是吗……”他有些无措的回应,“那苏娜怎么办?” 苏娜应该是卡雷尔最放心不下的人了,这个女孩对父亲的依恋很深,他有些无法想象失去了唯一依靠的她,如何生活。或许依旧会独自守在家门口,等待着父亲的身影跃入眼帘,只是…… 在前面的柯修表情也有些沮丧,但立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瞪着双眼说,怒声道,“罗伊斯那家伙,真不是个男人,希奥特有他那样的人,我都觉得丢人,还什么乌云山之矛呢!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卡雷尔是为了救罗伊斯死的?”凌羽有些发愣。 发泄了一通的柯修冷静了不少,还带着怨气说,“罗伊斯救了苏娜,卡雷尔为了救苏娜,牺牲了自己,让罗伊斯那家伙捡了条命!” 凌羽听着明显带着偏见的话语,有些无奈,他只得望向棘,棘依旧面无表情,嚼了下口里的糖,“事情没说错,他之所以那么有偏见,可能是因为罗伊斯加入了他讨厌的人队伍里。” “讨厌的人?”凌羽又有些疑惑了,他不知道谁这么不识抬举,胆敢招惹柯修王子殿下。 “夜痕破魔团,”柯修从牙缝里蹦出这个词。 走一路,柯修也大致把所有事情都讲了一遍,只是难免带着情绪添油加醋的说,凌羽只能边听柯修说,边询问棘,得到棘的肯定回答,他才当做真的。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一部分虚假信息。 比如在柯修口中,那个黑发小屁孩就是指的星尘,虽然描述的没有任何问题,但凌羽却不觉得星尘很小,相反那份自信与深邃是他这个中年版也无法媲美的。 当然还有许多,在柯修口中夜痕破魔团是由刀疤脸大叔、歪嘴青年、希奥特败类、机械怪、看得过去少女组成。 对于这种怪异的形容凌羽依旧只有看向棘,这一次,棘却直接点头说,“差不多。” 但事实上,差别很多,走到道路尽头,转过一个回廊,面前就是城主府的花园。还没走进去,他已经从柯修不爽的表情里发现了三个先一步进去的人,三个形态各异的人刚好对的上柯修形容的夜痕破魔团其中三个。 只是差别有点多而已,刀疤脸大叔看不清,但他总觉得有些熟悉,希奥特败类指的就是罗伊斯,而那个歪嘴青年却给人感觉很舒服,举止优雅,相貌英俊,估计是柯修王子嫉妒人家的美貌吧! 但他并没有戳穿,只是问,“有宴会?” “尤克里里城城主邀请的,不好拒绝,只能来了,”柯修面无表情的说着,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第201章 欲望无限 可能因为处在特别时期,宴会也没有多么奢靡,简单的装饰物搭配绚丽的彩灯,以及造型别致的菜肴,当然还有衣着华丽的人,如同百花一样绽放。 直到这时,凌羽才猛然想起,柯修还是希奥特议长之子,虽然他时常挂嘴边,但有时就是容易忽略掉。不过,即便性格再另类,身为贵族的修养还是有的,柯修这朵身份尊贵的花依旧能镇得住场子,他一踏入人群,立刻引来了一堆人的瞩目,纷纷挥手致意。 “他怎么非要来这种地方,”凌羽与棘站在宴会之外,显得格格不入。 “他不来不行,”棘轻轻低下身,跳到了水池之上,双腿垂空。 凌羽都忘了,似乎棘特别喜欢坐在高的地方,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怎么回事?” “他被扣在这里了,也就在昨天,你还昏迷的时候,有一群人找到了他,交谈之后,并没有离开,只是隐藏于暗处,”棘伸手指了指舞会里的一个人。 凌羽看了眼,却看见有一个男人几乎时刻护在柯修身旁。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柯修时的事情,他们之所以落入西流河与棘相遇,似乎就是为了躲避一些人,现在看来那群人终于找到了。他不得不佩服希奥特王族的办事能力,也不知道是该夸奖还是该嘲笑。 他猛地停住了思索,回过身,才真正注意到棘的右臂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小块残肢包裹着黑布。 “你的胳膊?” “碎了而已,”棘面无表情的回答,“反正本身也没指望能够复原。” 凌羽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安慰道,“维尔特拉会为你感到骄傲。” “这并没有任何意义,”棘回答。 也确实,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虚名,维尔特拉人并不会重视。如果按照一般概念来讲,维尔特拉人就像是极其势利的商人,凡事都讲求利益,但这么一类人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因为他们很单纯,单纯到大陆都知道他们的目的,所以,骗他们也不过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忽然有点害怕,害怕如果柯修不能完成承诺,该如何是好。按照利益为先来讲,维尔特拉人也并不会再浪费大量人员来找柯修麻烦,或是刺杀,或是袭击,他们只会放弃这个没有用的力量,但棘将永远抬不起头,永远活在内疚之中。 “你今天多大了?”他换了个话题。 “二十三,”棘依旧平静地回答。 却是有点出乎意料,凌羽转念想了想,也并不奇怪,因为他老是忽略自己二十六岁的事实。他二十三岁时除了和街道里的老头们打牌就是去找朱尔诺喝酒,比起棘,差的有点远。 “嗯,”他轻声应了声,不再问问题。双眼注视着宴会里的场景,画着浓妆的贵妇挽着丈夫的手臂,静静聆听着话语,时不时露出如画的笑容,标准如一,像是磨具刻出来的一样,但还是有些健谈的男士讲着幽默的笑话,逗得贵妇花枝乱颤,侍从们三三两两穿行而过,盘中的荧光酒杯,一点点离开托盘,直到最后一杯被只玉手握起。 凌羽隔着人群看到了站在另一侧的“希奥特败类”罗伊斯,罗伊斯也看到了他,只是二人就那么对视着,既没动作,也没说话。直到又一个侍者举着托盘闪过,身体挡住了视线,等他再次看向那里时,罗伊斯已经离开了,一同离开的还有那个“刀疤脸大叔”和“歪嘴青年”。 他静静的望着那里许久,脑海里闪过无数的东西,但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些理解罗伊斯了。 因为他发现,他们两个挺像的。 或是低声交谈,或是窃窃私语,原本的画面骤然破碎,人群纷纷停止了各自的话题,转动身体看向宴会中央。 少年一袭白衣配上白嫩如雪的面孔,有几分神韵,他淡然躬身,伸出手掌。面前的少女同时迈出脚步,探出手指,点上了少年的手背,如同拨动平静的水面。二人翩翩起舞,身姿如云,身影如烟,飘然升空,俶尔下落。直到少年挽住少女腰肢,转动着脚尖,飞舞了数圈才缓缓停下,少女欠身行礼,提着长裙快步走开。 “柯修那家伙可以啊!”凌羽有些惊讶,果然王子的身份不是吹的,但令他有些疑惑的是少女竟然提着裙摆朝他们这里跑来,身体还有些摇晃,感觉像是快晕倒了一样。 “那个,小姐你是?” 少女娇容一怒,眉头竖起。 凌羽等待着她说话,虽然知道自己有些失礼。 少女眉头真的快要竖起来了,而且还挤了挤……挤了挤! 凌羽有些发懵,他不知道这位美女究竟在干什么。 少女却懒得解释,一把拉起他朝外面走去,走路姿势谈不上半分优雅,倒有几分霸气。 直到一直走出好远,少女终于停下了脚步,伸手撩起了额前的头发,可撩起的头发却没有放下,而是被她直接掀掉了,连带着全部的头发! 她转过身,一字一顿的说,“你真是个蠢货!” 凌羽紧绷的表情一瞬间崩塌了,他有些无奈的笑了下,“你这是表演戏剧吗?” “我可没兴趣,”柯修拉掉了假面,身上的衣服也在一瞬间破碎,露出了他原本得衣服,所有物品在顷刻间化为烟雾,“美尔丝那家伙,关键时刻还挺靠得住的。” “你出来了,那在里面的就成了美尔丝了?” “当然,没想到她能当然这么多人的人将我们俩换了下装扮。”开心的柯修王子,似乎全然忘记了之前离开水城时的不悦。 凌羽也不得不夸赞美尔丝的这一个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你怎么不在里面?” “我才不喜欢那种场合呢,而且菜肴我都尝腻了,十几年都没变过,还是去找一些卡尔特的特色美食吧!”柯修立刻吸了吸鼻子,表示已经迫不及待了。 棘在此刻才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看到柯修没有半点意外,口中依旧在嚼着红色糖果。 “你不惊讶?”凌羽好奇的问。 棘眨了下碧蓝色的瞳孔,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笑容,“可能明天全城的人都知道柯修王子喜欢男人了。” “嗯?”凌羽一愣,但立刻就明白了意思,美尔丝假扮柯修参加宴会,因为柯修觉得宴会无趣,但对于美尔丝来说,她唯一感兴趣的似乎只有小帅哥了,宴会之上的英俊贵族青年倒不在少数。 “走了,走了!”柯修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声名远播,潇洒地迈起步子朝巷子里走去,“我刚才问了一些人,他们说尤克里里有一种名为烤山狐的菜,挺有名的,而且去晚了就没了!” 凌羽作为经营餐馆多年的人从没听说过还有烤狐狸吃的,有些来了兴趣。不过,据他所知,不吃烤狐狸没任何原因,仅仅是因为狐狸肉不好吃,如果好吃,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食物。 魔物呢?这个他倒是没想过,但如果有一天人类制服了魔物,说不定会尝试一下。 第202章 虚张声势 但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没人会吃狐狸肉,所谓烤山狐也不过是山糊,一种豆制品。 “大人,您真是说笑了,山狐是恶鬼的使者,食用不洁的食物是要被冥河的引路人的厌恶,他们会抛弃身有异味之人,您将留于冥界中心,无人引渡。”老板用着传教士的口吻诉说着一些道理。 凌羽瞥了一眼屋子里,挂满了光明诸神的画像,看样子应该是忠实的信徒。 “那这……个东西是用什么做的?”柯修指了指橱窗里的红色物体。 “大人,这是用山里所产的红砂豆研磨而成,很珍贵的,只有西部山海里才有,”老板又忽然面露难色,“魔神侵扰着吾神的土地,将神赐之物夺去。” “这什么意思?”柯修有些不解的询问凌羽。 凌羽嘴角一动,“大概就是想说物资稀少,价格略贵,你做好心里准备。” “哦,”柯修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将一枚银币拍在桌子上,“来三个,不,五个!” “大人,稍等!”老板当着吾神的面快速收下银币,动作熟练的包好了六个烤山糊。 “不是五个吗?”凌羽将手按在玻璃上,他熟悉商人套路。 “啊!不好意思啊!”老板马上表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慌慌张张的掏出钱,又收,又放,来来往往数遍。 柯修则没任何变化的拿起六个烤山糊,大方地说,“六个就六个吧!零钱你留下,就当我为诸神献上虔诚的礼赞。” “神,会指引您前进,愿您永受庇佑,”老板更为虔诚的回复。 凌羽却只有笑笑,收回了手,这种商人手段他再清楚不过,放到以前,他绝对会与老板理论一番,现在却也一笑而过。 “味道还不错,”柯修咬着一口,又扔给他们各一个,“赶紧尝尝!” 凌羽接过烫手的烤山糊,咬了一口,还未咽下,就听到如同山洪的响声,一瞬间,原本空旷的街道涌满了人,他刚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就被一堆人挤掉了路边,手中的烤山糊如同旋球一般在众人头顶跳动,被无数的手拨转,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再次握住烤山糊,可突然之间他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像是机械武器。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做任何动作。几双手将他身上摸了个遍,只是他刚换的衣服并未放任何物品,似乎没得到好处,如潮水般的人群又陆续离开。 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棘一脚踢飞了一排人,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烤山糊,烤山糊很是柔软,虽然没被踩到,但也摔的有些散了形状。 可忽然之间,那群被击倒的人群里,猛的露出了数个黝黑的枪口。 凌羽这才注意到,那群人身材高大,但也有几分瘦弱,皮肤粗糙,大多数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杂乱的发丝下,带着些许灰尘的脸庞上,神色各异的眉眼间,尽是贪婪。 “难民吗?”柯修被人群顶到了墙壁之上,不停的发问,“你们是难民吗?” 但回应他的只有更加疯狂的挤压,还有来回乱窜的手臂。 “不想死的都滚开!”棘对着众人低声说。 人群里散发出一丝恐惧,他们有些忌惮面前的女人,但似乎人数为他们提供了力量,互相对视了眼,交流了一下信息又逼了过来。 棘瞥了眼手中的烤山糊,接着抬手全部填进了嘴里,也顾不得落地干不干净,或是烫不烫,她放下了手中的包纸,拔出了银色手枪。 这一下,其他人开始有些更加慌了,但却只是停止了脚步,而没有后退,人缝里露出的枪械越来越多。 火药味十足。 凌羽没有迟疑,直接跑了过去,如猎豹般伸手抓过一个少年,重重地按在了地上,少年脊椎骨撞击地面的声音格外清脆。他看了一眼众人,低声道,“我现在还允许你们离开,一会儿可不一定了。” 被凌羽压下的少年,嘴里吐出了一口白沫,痛苦的叫喊着,少年们面面相觑,直到将有诸多人将目光放到了后方的一个皮肤略黑的少年身上。凌羽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拉起地上的少年,手指扣住少年脖子,提起,一步步朝那个领头的人走去,路上的人虽然持着枪却不敢有半点动作,只是纷纷让开了道路,退到一旁,但手中武器依旧紧握。 凌羽将少年扔至地上,微微侧了下脑袋,头发散落几分,割碎了双眼的轮廓,瞳孔里散发着红光。 他一字一顿的说,“抬着他,走。” 领头的少年注视了一秒那双瞳孔,立刻挥了挥手,无数的少年迅速朝后方退去,最终消失在了街角。 看着转眼间退散的人群,凌羽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他已经记不得多久之前做过类似的事情,最近一次应该是大概十年前,那次城西的人来他的街道挑衅,他只是抽出了随手从街头铁匠铺里偷来的一把铁剑,缓步走到对面领头的人面前,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铁剑插在地上,那伙人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对付这种人不能全靠武力,只需要震慑住对方领头的人就行了。 对于拥有魔炎的他来说,虚张声势这种小事,做起来似乎更得心应手。 “对付这种人,不能全靠武力……”凌羽回身朝棘说道,但看到棘的样子差点笑喷了出来。 那张美丽的脸庞被烤山糊填的鼓鼓的,倒有几分可爱,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神破坏了氛围,不过表情凝重的吃着东西,本身就是极为奇怪的表情。 棘一口口将嘴里的烤山糊咽了下去,又将手枪插回腰间,面无表情的说,“食物不能浪费。” 这也是维尔特拉的习惯,倒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柯修整理了凌乱的衣衫,模样有些可怜,衣服上的配饰都被扯掉了,但因为手法有些粗暴,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裂口。 他有些疑惑的问,“那群家伙是什么人?” 砰砰砰,街道两侧的门窗忽然都打开了,凌羽这才发现,连虔诚的老板不知何时也把门给关了起来。 “唉,你们可能不知道,魔神掠夺吾神的土地,驱赶吾神的子民,但政府又不能养活这些难民,难民更像是强盗,依仗着那罪恶之力,破坏着城市的安宁。”老板面色沉重的说。 “这么严重吗?”柯修原本疑惑的表情有些激动。 “原本还好,可这段时间难民越来越多,城主大人怀仁慈之心,奉吾神之命,收容难民,但吾神磨炼他的子民,降下许多灾难,城主大人也无力负担难民的生活所需,欲望不满则以力夺,力量不足窃神为策,他们依靠着机械武器,肆意妄为,所过之处,如强盗过街,片物不留。”老板说完不停地叹气,可忽的又瞥见了那个看起来就不是善茬的女人腰间的武器,自觉得闭上了嘴巴。 柯修眉头紧皱,手中拿着的袋子,也因为不自觉的用力而发出响声,他忽然转身,朝远处走去,同时朝后说,“先回城主府去!” 第203章 已知的事 凌羽停在了路口,夜晚的灯光有些柔和,像是蜡烛散发的光芒,照着昏沉的街道,走许久也不曾见一个人,只有散落的纸张随风飘动。 他看了眼手里的装有烤山糊的纸袋,收了收衣服朝左边的路走去。 虽然他不了解难民安置问题,但却接触过类似的事情,记得也是几年前,整个西流行省遭逢灾年,萤海城附近的村庄作物几乎颗粒无收,大部分人都到城里逃难。 萤海城也勉强称的上大城,但却无力解决人数众多的难民。城主大人紧急诏令,征调全城人力物力帮助难民,他们生意惨淡,根本没有任何多余财力,索性直接关了店,亲自上阵,多出人力。他和杜维纶在临时搭建的安置区工作了半个月,都是干各种杂活,每天都有饿死冻死的人,但情况却不见好转,死亡人数每时每刻都在增加。 他还记得杜维纶说,山贼就是这么来的。身强力壮的男人都快当了山贼,只剩下老弱妇孺来逃难,这才是现实。那件事情直到一个月后,城主大人带着帝都赈济回来,才将完全解决。 所以,什么安置不安置,有钱了就都解决了。不过也有一些问题暴露了出来,之后有传言称,帝都拨款其实早就发了,只是迟迟未到而已,一方面是因为整个西流行省都属于灾区,赈灾也会有先后顺序,先谁后谁,全凭帝都里的官员决定,这里面的水就深了。另一方面是因为流程复杂,慢才能经过很多人手,油水捞的才多嘛,更有甚者说城主大人都贪了不少。可他不关心这些,一是因为他关心也没任何用,二是因为,难民需要钱生存,官员也需要钱活的更滋润,那些流进他们口袋的钱也不能说毫无作用,毕竟没有那些钱,他们可不会那么痛快的办事,估计难民又要饿死好多。 所以,这种事情解决起来说快也快,说慢也慢,时间到了就自然解决了,饿死饿不死就由诸神保佑了。 柯修可不懂这些东西,他也没说出来,因为十八岁的时候,他也不懂,可现在懂了,也就只是懂了。 所以,当柯修怒气汹汹跑去城主府时,他则拿过了柯修手中的烤山糊,说是要去找冰澜。 因为他知道,即便是王子殿下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现在这个问题还没到被解决的时候。 “唉……”,越想越无奈,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下脑袋,加快脚步朝前面走去。 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直到前方出现了行色匆匆的人群,他才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着壮观的建筑。 不知哪一位大人曾说,一座伟大的城市定有三座建筑,佣兵公会,职业联盟,戏剧院。 但萤海城就没有戏剧院,所以,它注定不是一座伟大的城市。 人们闲余时间总喜欢讨论一些故事,无论是古代的历史传说还是近代战争故事,但讲来讲去也就这么多,只有当一个人在众人被老套的故事弄得瞌睡连连时,喝一大口泥露酒,将酒杯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引来无数人目光,再娓娓道出一段恢宏的历史,一段凄美的故事,引来无数崇敬的目光。 那是他以前的梦想。 戏剧也由来已久,被称作鲜活的艺术,显得更为高级。 但戏剧也如同口中故事,演来演去就这么多,人们早就看乏味了,所以写戏剧的人比比演戏剧的人更吃香,可写戏剧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毕竟表演一场戏剧费时费力,剧本不优秀可不行。时间久了,便会半个月无戏剧可演,但戏剧大师也要吃饭,于是乎,戏剧院就荒废了,被富裕的商会买下,原本表演戏剧的人又各自寻找新的生计。等到从帝都传来名剧,随之而来的则会有远近闻名的戏剧大师。没场地可不行,城主大人便征用了新修建的风神广场,供大师门演出,但这种事情几个月也就仅有一次。而且戏剧也变得多为歌颂爱情的故事,颇受年轻人喜欢,但早已没了那份情致的人,还是习惯于听街头的吟游诗人讲述历史,那才是真正的精彩,即便是最优秀的戏剧大师也无法表演出的场景。 尤克里里城的戏剧院比起萤海城的明显大了许多,也并没有荒废掉,只是被当做了临时救治中心。 战争的严酷性或许在这一刻才体现出现。 凌羽迈进半露天剧院里,座椅被全部拆除,摆放了一排排的木板,上面铺着发黄的毯子,伤员躺在上面,盖着一层稍微厚实一点的棉被,各种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行色匆匆,他这一身显得有些另类,但并没人管他。 他沿着走道朝上方走去,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大多数都和他年纪差不多,应该称得上是老兵了,伤员大抵已经昏睡,看不出伤口,但刺鼻的消毒味还有夹杂的血腥气表明他们受过无法想象的伤痛。 “大人!快,他魔血扩散了!”忽然之间,一个护士从一排木板里钻了出来,她朝上方大声喊,而他身旁的还蹲着一个人正在不停的挥动着手中的工具,去处理伤员腿部的伤口。 凌羽注意到,在伤员腿部有一块发黑的印记,已经腐蚀掉了大半条腿,地上散落着黑色血肉,但早已经模糊不堪。印记还在向上方蔓延,年轻的伤员不停的挣扎着,只是嘴里被塞进了一块布条,免得咬伤舌头,护士则死死的按住他的肩膀。 一道绚丽的光芒从上方落下,准确的落入伤员身体,那刚才还在挣扎的伤员,身体瞬间软了下去,护士长舒了一口气,但也只是擦了下额头和汗就赶快替身旁的人准备工具。 但黑色印记却还在蔓延,只是速度减缓了很多。 有些焦急的声音从上方传出: “切除被魔血感染的部分,我已经护住了他的身体,从没有光芒的地方,快!” 凌羽眉眼微微一动,切除,仅仅是听到就觉得心猛的跳了一下,想来应该很疼吧。 护士旁边的医生却没有犹豫,直接拿起工具开始了截肢。 “牧师大人的选择并没有错,魔血侵蚀到腰部将会无法医治,用一条腿换一个生命,是正确的决定。” 有些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凌羽回过身去,却看到了一个熟人,星尘。 第204章 不似人间 “好巧啊,”凌羽淡然一笑。 “不巧,只要是还存在交集,我们自然会相遇,”星尘迈上了一级,与凌羽并排站立。 凌羽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有些血腥的场面,医生手起刀落间,已经切下了那被感染的大腿,手中还拎着滴血的银锯,衣衫也上沾满鲜血。 “医生是一种很古老的职业,只不过最近才成立协会,不同于机械师,他们很快就获得职业联盟承认,但除了一些脏活累活和简单的疾病之外,大部分疾病都是由牧师解决。就像是刚才这样,在遇到这种有关魔物的情况下,医生完全手足无措,只能依靠牧师解决。”星尘淡然的说,语气间充满了平静。 “为什么给我说这些?”凌羽有些疑惑。 “柯修殿下对于机械有很深的敌意,”星尘说。 凌羽明白了,去参加晚宴的路上柯修说过夜痕破魔团的计划,现在看来,这位是劝说自己,让柯修同意计划的。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好的答案,只是应了声。 星尘又说,“这些伤员来自于这一带的防线,大概就在约书亚发出信号不久,一直盘踞在山谷里的魔物涌出了西部山海,防御部队击退了一波又一波进攻,但已经开始收缩防线了,每天都会有大量伤员。魔物不同于人类,它们断掉四肢依旧能够战斗,这种消耗战我们打不起的。” 凌羽并不清楚这些事情,但想来如果不是他夺走了约书亚,魔神恐怕已经降临,配合涌出山间的魔物,在大地之上屠戮着生灵。 他想了想问,“约书亚在这里?” “没有,”星尘又迈上了一阶,回身说,“我也是来找师姐的。” 凌羽点了下头,跟着星尘朝上面走去,来到顶部穿过一扇门,转进了一房间里,这里本身应该是休息室,但此刻已经被改造成了餐厅。 伤势略轻的士兵自己拿食物吃,而伤势较重的伤员则由护士统一分发食物,士兵们坐在长椅之上,静静地听着一位老者吹奏着口琴,口琴声悠扬,如同雨水一般滴落田野。 曲闭,老人操着冗杂的仪式从地面起身,又朝下一个人鞠躬行礼。 “很古老的规矩,传闻当人类与魔物战斗时,神会给予人类力量与信心,神既如此,人更不能懦弱,虽然他们有些人并不是战斗职业,不能够踏上战场与魔物厮杀,但也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几乎每一个非战斗职业都精通乐器,没当这时便聚集在一起,演奏一篇长诗,称作英雄战歌,为人类的勇士安抚灵魂。刚才那位老者是一位占卜师,而新上来这一位则是传音使,”星尘在一旁解释道,他似乎熟悉规矩,话语不多不少,刚好从老者下台到新的青年登台,时间把握的很好,青年一切准备就绪,他也刚刚说完。 等待凌羽抬起头时,台上的青年刚好拉动琴弦,他并不熟悉乐器,也丝毫听不出好坏,只是能觉得琴声如微风,透过伤痕累累的躯体,抚慰着灵魂。 琴声低沉幽长,旋律清晰可辨,每个人都在闭目倾听。 但他却安静不下来,总觉得全身血液在躁动,如同触碰到了魔界裂缝一样。 似乎有无数的孩童嘴里传出尖锐笑声从瞳孔里窜出,跳到了台子上,伸出无数只小手拨动着琴弦,越来越刺耳,越来越杂乱,孩童们猛的抬起头,却是一张苍白无面的脸,诡异的笑声还从面具里传出。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额头的汗水流淌过鼻尖。 忽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那种奇怪的感觉瞬间退散,但耳边却没了声响,他抬起头才发现青年已经起身,并朝这边行礼。 当然不是给他,而是给他身后的冰澜。他转过身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视线交织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美好,却不似人间。 冰澜移开手指,从星尘手中接过一把怀竖琴,走上了台,和初见时一样的灰袍还罩在身上,淡蓝色的长发垂及胸口,随着兜帽取下而露出全部,也露出了粉色的发带。 “我是来给师姐送东西的,”星尘站在墙边,注视着前方说,“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危险?为什么连徽章都不见了,那可是师姐最重视的东西,不亚于她的生命。” 凌羽愣了几秒,匆忙看向冰澜胸口,却发现那颗熟悉的徽章已经消失,其实连衣服也变了,只是外观有点相像而已。 他记得应该是任务前在卡雷尔家里换衣服时取下的,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一次会有这么多的危险,他看着端坐于台上的人,有些恍惚,也许她其实知道任务可能并不简单,但却依旧选择去了。 “嗯,”他又是这样应了一句。 星尘似乎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有一点你需要明白。” “什么?” 空气沉默了几秒,星尘低着的头却缓缓抬起,嘴唇却依旧禁闭。 因为这一次,他把握错了时间,演奏已经开始了。 悠扬的乐声如同拂过脸颊的白云以及发丝间流淌过的微风,没有触碰灵魂,而是洗刷着疲惫的身躯。 她宛如天使般凝神弹奏,纤细的手指间琴弦如同雨水滴落湖面泛起的涟漪,富有韵律的传递着,一波荡漾着一波,久久未停。 忽然之间,任何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台上的人和台下的聆听者。 凌羽默默注视着那绝美的侧脸,直到侧脸换成完成的容颜,美如萤海。 终于,一切又归于平静,多余的声音渐渐流淌过耳朵,演奏已经结束了。 “以后再说吧,”星尘似乎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但却已经说完,他迈出一步,接过冰澜递回来的乐器,放入腰间,道,“师姐越来越漂亮了!” “嗯,”冰澜难得点了下头。 “也变得不谦虚了,”星尘又补充说,“以前我说你漂亮,你总是害羞的脸红,现在怎么这么坦然就接受了。” “你以前并不是夸我,”冰澜依旧平静的回答,“只是取笑我而已。” 凌羽在一旁看的有些出神,他们显得那么和谐,自己完全插不上话,只有在一旁默默看着。 想来也很正常,或许他跟凌羽和棘说话时,她也会是这种感觉,但也许不是,毕竟也没必要说话,沉默有时也挺有意思的,可以多思考一些事情。确定不同的是,她也许会思考其他事情,而他思考的事情全是与她有关。 “我先回去了,师姐你保重吧,”星尘有些不舍的说着,最后还是转过了身,路过凌羽身旁时,他停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就又迈出了脚步。 凌羽也从墙边下来,走到冰澜面前,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想了想又说,“听柯修说你在这里。” “嗯,”冰澜如同之前一样应了声,然后朝前面走去。 第205章 元素之源 凌羽就那样沉默的跟着,直到二人走出了剧院,又是似曾相识的场景,他记得上次在水城时也是这样,她在前面走着,踏在雪地之上留下一排排的足迹。 只是这次并没有下雪。 “我饿了。” 凌羽有些不确定的抬起了头,冰澜已经停住了脚步,就站在那里,面色平静,身后的街道如来时般寂静。 像是等不到回复,她又说,“你手里的东西再不吃就凉了吧?” 凌羽才慌张的抬起了手臂,将从柯修那里拿过的烤山糊递了过去。 冰澜伸手接过,转身继续走去,兜帽在后面微微晃动,过了一会儿又传出声音,“谢谢。” “挺好吃的,就帮你带了两个,”凌羽说。 可他说完就后悔了,因为这话没法接,最多点了下头,“嗯”一声。他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 冰澜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带着笑意说,“第一次见你时,你话挺多的,商人不都是挺会说话的吗,为什么不知道说什么了?” “其实心里的话很多,就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凌羽又犹豫了。 “那就说秘密吧,人的秘密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许多的时候都会想起,但从没跟别人说过,因为说不出就不是秘密了,但也不用担心,可以说一些小的秘密。”冰澜又咬了一口烤山糊。 凌羽喉咙摇了下,嘴唇又是动了半天,也蹦不出一句话,他其实已经没什么秘密可言了,对于她,甚至连那个秘密她可能都知道。 “那就我先说了,不过你可不反悔,”冰澜又说。 她放下了手臂,烤山糊早已经消失一空,凌羽嘴角动了动,心想吃的还挺快的嘛,看来是饿极了。 “我曾经在东陆的一颗树上刻上了我的名字,因为他们那里有一个传说,树是受生命之神守护的东西,将名字刻到上面,人就会分得树的寿命,而活的更长久,很久很久。那颗树的位置是在一个名为离忧谷的地方,树旁边还有一块长的很奇怪的石头。” “这算秘密吗?”凌羽下意识的问。 “树上刻的是我的名字,那才是秘密,”冰澜回身道,淡墨色瞳孔闪着光芒。 凌羽想起来了,他记得星尘说过,名字是他们师傅起的,那被刻在树上的名字,应该是她原本的名字。 “该说你的秘密了,”冰澜提醒了一下。 凌羽停在原地,缓缓说,“我没有秘密,以前的事情大多数都忘了,遇到你之后倒是有一些,但你应该都知道了。” “大概还有我不知道的吧!”冰澜这次没回头,只是轻声说。 有吗?凌羽在心底里想了一遍,或许除了魔枪的事情之外,他再无秘密可言。 “非要说吗?” “这可是约定。” “嗯,”他点了头说,“或许有一天我会变成魔物,也许会是魔神,就像是载体一样,我的命运被人操纵,无论是转生魔神计划还是再造魔神计划,我都在其中,或许很多人都盼望着我早点魔化,可我还不想。” “任何人的命运都不会被操作,即便是被预言了死亡的人,他们依旧能够打破预言。”冰澜朗声说道。 “是吗?”凌羽看着身影单薄的冰澜,视线有些仿恍惚。他像是回忆起了以前的自己,可能也如同星尘一样,自信而狂妄。 “当然!”冰澜又说,动听的声音响彻了夜空。 就像是他在回答黑影的问题:你想活下去吗?他也回答,“当然!” “我忽然觉得离不开你了,”凌羽脑海里猛然蹦出了一句话,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说了出来。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的那道身影,她还在走着,寒风吹动着她的长发。 “那就不离开了,”冰澜忽然停下脚步,接着转过身,美丽的脸庞泛起笑容,“我的生命可是会和古树一样长久,陪你几十年又没区别。” 凌羽愣在了原地,任凭寒风吹过身体,他只觉得不安的心似乎被一双手抚下了。 …… 两人就那样一步步走着,也说不出目的,只是都没停下脚步。凌羽扫过了一整天街,偶尔会有几个躲在深巷的乞丐探出头瞄一眼,大抵可能是瞅到在前面走的冰澜,脑海里生出肮脏的想法,但随后又看到了后边跟着的人,也知道没机会了,便又悻悻的缩回了头,裹了裹破旧的毯子,继续打盹。 他倒不是对乞丐有敌意,只是因为那些人并不是真正的乞丐,只是慵懒到极点的人,有饭吃就吃一口,没饭吃就去偷一把,抢一把,再不济就去出去当山贼,但有时他们甚至连当山贼都没兴趣,因为太累了。 “与魔物的战斗其实很严重,”冰澜在前面说,“听星尘说,联军似乎并不能抵抗魔物,一直在收缩着防线,魔物依靠人的气味辨别方向,收缩防线有时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计策,毕竟有原本包围魔物,改为被魔物包围,更容易进行,只是能活动的区域也就这么多而已。” 凌羽之前从星尘口中听过,现在的情况是无数的魔物涌出了西部山海,击溃了联军防线,人们退守到主要区城附近,防御空缺并不用担心魔物深入腹地,因为他们会寻找离他们最近的人类,像是饿极了野兽,一刻也停不下来。 他问,“魔物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根据幽暗史诗记载,大陆诞生之初,元素生以万物,元素合,而万物现,诸神也诞生于此,他们有的掌控光明,有的主宰黑暗,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元素构成,并且可以化为元素。” “元素体?” “并不算是,神就是元素,元素也是神,他们既无实体又有实质,而元素长期保持一定形体则成为了物质,人也是元素质化的一种,现在的元素体指的是那些体内依旧有流动元素存在的人。”冰澜抬起手指,一团火焰升腾于上,“魔法的原理就在于此,让充斥于世间的元素能量经由身体,暂时凝聚。” “那不是元素体的人呢?”凌羽好奇地问。 “人是神的后代,人其实也是诸神繁衍的产物,只是随着人数增多,导致天地之间的元素紊乱,而一些不能够引动元素更换体内元素的人就成了固化的元素,不能够变化形体,是他们唯一的特点,和百兽无异。”冰澜停顿了一下,“她应该算是归为神类,而不算是人类。” 凌羽没问,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美尔丝。” 第206章 魔神游戏 冰澜接着说,“而对于诸神来讲,人其实就是野兽而已,所以魔物吞噬人,就像是狼吃兔一样。在人眼中,狼吃兔再正常不过,在魔神眼中,魔物吃人也再正常不过。幽暗史诗曾有一段记载,毁灭之炎裂地为谷,掷万物于内,关而望,鸡、兔立亡,人、狼、狮、虎于其后,巨龙得胜,毁灭之炎驭龙于九天,至王座见暗神。” “在魔神眼中,人与兽无异?”凌羽有些吃惊。 “严格来说,人与兽属于同类,只是在人看来,人是人,兽是兽。”冰澜解释。 “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啊!” “如果能接受,你就不属于人类了,”冰澜笑了一下。 想来也对,凌羽淡然道,“不过你这个道理倒是很奇怪,也只有你们这些博学的吟游诗人知道。”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这一点,并且也信奉这一点,就比如魔神之子。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也都清楚这个道理,而且,有时不接受不代表不能利用。”冰澜说话间又像是一个深谙权谋的大师。 “什么意思?”凌羽满脸疑惑。 “难民也越来越多了,”她抬头看着敞开的城门,轻声说。 凌羽望着那来来往往的信使进进出出,当然还有成群结队的难民,拖着疲惫的躯体进入城市,进来之后,马上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拉开了身上背着的袋子席地而睡,也顾不得地上的潮湿。他想起了之前遇到了那群少年,再看着一眼身后无人的街道,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 “你是说……” “别说出来!”冰澜忽然喊住了他,回过身,瞳孔微动,“很残酷,不是吗?” 凌羽愣了几秒,现在他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人很少?因为有能力的人都跑了;为什么难民越来越多?因为这里有临时战区的指挥中心。但越来越多的伤员以及越来越多的魔物表明想要守护住这里,并不容易,如果有一天守不住了,怎么办? 焦急的只会是普通平民和如海水般的难民。士兵也许会战斗至最后一刻,而不退缩,但这毫无意义,因为死了就真的没机会了,他们身后还有希奥特广阔的土地和更多的同胞,所以只能撤离,尽量拖延住时间,等待着援军感到。这里也许会变成一个大的餐厅,供魔物食用美味的餐厅,那些来不及离开的人就成了食物,然后再请来大魔导师发动威力巨大的禁咒,使得魔物全部死亡。 “星尘告诉我的,他说让我最好赶快离开,因为这已经被确定的最后方案,”冰澜低声道。 “柯修应该不会同意的吧……”凌羽迟疑地说。 “事实上只有四个人知道这件事。” “谁?” “你,我,星尘,还有策划者。” “星尘认识他?” “不,星尘是推测的,但我相信他,因为记忆中,他从没猜错过任何事。”冰澜又说。 “推测?”凌羽眉头皱了下。 他并不是不相信这个推测,严格意义上这并不算是特别的事情,因为这一切都那么合理,如同水从上往下落一样合理。难民如果想活命,只有逃到这里,或者后面的希奥特土地上,但路途遥远不说,身体也很难坚持到。到了这之后,城主于情于理都要收容他们,但却并不能完全拯救他们,只能让他们在这里先安置下来。军队撤离时也根本来不及带走这些数量几乎超过军队数倍的难民,他们又将踏上逃命的旅程,但魔物已经张开了口。 一定会有无数人死在这里,军队也不会掉眼泪,而是再次防御着魔物,望着这些聚集在一起的魔物,他们也不会犹豫,会放上最致命的武器剿灭它们。 一切都那么的合乎情理,没有任何能指责的,没有任何能反对的,因为这是最合理的选择。 但其实还有一点可以解决,那就是守护住这座城。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抬起头问,“你知道星尘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大概知道,”冰澜轻声回复,“也可能不知道,你说吧!” “因为他需要柯修的力量,你间接成了他的武器,来给我和柯修施压的武器。” 凌羽就在刚刚才明白这个道理,星尘饶了这么一大圈子,就是想说明一点,除了死守这座城,别无他法。但对于军队,死守只有两种,一种是上级命令,一种是掌握了制胜的手段,有目的的死守。 现实的情况显然属于后者,他记得柯修说过,那个神秘的机械武器,足以击杀魔神的武器,所有的目的只为了让柯修同意使用那个机械武器。 “是吗?我大概不算做了什么错事吧?”冰澜淡然一笑。 “当然不算,相反算是做了件好事,”凌羽道。 “这样啊,”冰澜嘴角一翘,“我想知道。” “什么?” “这件事情。” 凌羽想了想,然后开始解释起了所有事情,他说着说着,忽然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她似乎也有好多不知道的事情。 走了许久,直到路结束了,面前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通向各个人烟稀少的街道。 冰澜停下了脚步,忽然问,“你去哪里?” 凌羽愣了一下,记得上次也是这么问,他轻声道,“回去吧!” “嗯,”冰澜点了下头,转身朝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路边忽然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凌羽身体滞留了一刻,他下意识的回身去看向四周,却没有任何人。 他朝不知发生什么情况的冰澜微笑,“没什么,我还以……” 可他话未说完,一声枪响划破了夜空,但在这空旷的街道里,却如同巨石沉入大海,也只有附近的人能够感觉到声响。 他身体一压,立刻朝枪声传来的地方跑去。越过一摊又一摊污水,他终于在巷子的尽头看到了那把还在冒烟的火枪,但攥着火枪的手显然没预料到有人能在黑暗中看清角落里的情况,还禁闭嘴巴,缩在伸出的晾衣架后面,只露出下半身和垂直地面的手,火枪又躺在不远处,周围布满了鲜红的血液。 凌羽瞥了眼已经死亡的乞丐,脑袋上出现了一个大洞,他曾询问过棘关于机械武器的一些事情,虽然并不精通机械武器但明显可以判断,是一个新手在极其近的距离下开出的这一枪,因为伤口很大,而且是从眼睛穿过。 他又将视线移向了那个躲在衣架后的人,走了过去,掀开破旧的布帘,里面的人却让他大吃一惊。 “你怎么在这里?” 第207章 无血之刃 躲在角落里的少年也猛的抬起头,有些脏乱的头发被肥大的耳朵压在后面,圆滚滚的脸上,有些不敢置信。 “你是那个柯修王子的朋友?” 凌羽点了下头,他隐约记得这个小胖子的名字,似乎是叫做奥尔,在老村长提起苏娜名字时,这家伙高声表示,苏娜是罗伊斯将军认定的女人,只是结局有点悲壮,被他的奶奶揪着耳朵揪走了。 但此刻凌羽关心的已经不是这些了,他连忙问,“那个人是你杀的?” 奥尔头慌张地晃了几下,看了看四周,实在不知如何解释,只得点了下头,“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只是他抢我吃的。” 边说着,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他摊开了手掌,露出了一块已经快要烂掉的面包。 凌羽瞳孔一缩,他其实有些明白柯修对机械武器的厌恶,不同于刀剑,在得到时总会被教授武术的老师告诫一些规矩,但枪械不同,你抬手扣动扳机,就能夺走一个人的生命,这再简单不过的东西,几乎十岁孩童都会。虽然有时确实可以防身,他又看了一眼死掉的乞丐,没再多问。 “你怎么在这里?” “大家都来了!”鲁尔从地上起身,将面包塞入口中,“我就说乌云山没了罗伊斯将军,根本不可能存在,所以,罗伊斯将军一走,村长就带着我们离开了,昨天刚到这里,我晚上睡不着就出来找吃的,就……就……就打了一个人。” 鲁尔说打死一个人时,尽管已经极其弱小,但凌羽还是觉得有些刺耳,他当然不是希望鲁尔不要杀坏人,只是毕竟还太小,如果从小就觉得杀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即便杀的是坏人也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 “带我去看看吧!”他对鲁尔说,转过身刚好就看到冰澜站在路口,望着这里,目光从死去的乞丐身上移动到了地上的手枪。 鲁尔似乎也注意到了,拍了拍手上的灰烬,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手枪,插在了腰间。 或许机械武器与刀剑的区别还有这个,武器上永远不会沾染血迹,所以,人才不会感受到死亡的恐惧。 当血液流过身体,无论是自己的血液还是别人的血液,人都会有所触动。 鲁尔迈着大步,才勉强称的上走路,肥胖的身子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凌羽与冰澜不停的降低着速度才算是能够一起前进。 转了不知多少街道,来到城墙旁的一处空地,帐篷与常见的骑兽布满了整个区域,挂着的油灯散发着黄色的光芒,城墙之上传出铠甲走动声,这种时候巡视依旧未停。 他们走了过去,笨笨龙发出低沉的磨牙声,隐藏于帐篷后的哨所,纷纷探出了头,看到三人毫不避人,便打消了疑虑,继续睡眼惺忪的站岗。偶尔会有未睡的人,也会掀开帐篷看一眼。 乌云山地区的人都集中在了墙角处,帐篷林立,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起床声布满了整个区域。 老村长从一座帐篷里露出了半个身子,眉下的视线透过夜色照在了凌羽脸上,然后拉开了帘子。 凌羽微微一笑,弯腰走了进去,里面极其简陋,只有一张木桌摆在中央,上面放着一个打开的盒子,里面有些药物和工具,床铺放在一侧,仅容一人躺卧。 “条件更艰苦了,”老村长笑了一下,从枕头下拉出两个软垫递了过来,“腰背有点坨,总是需要枕着高点的东西才能睡。” 凌羽接过垫子身下,又替冰澜弄好,她则挽着长裙坐下。 “这次希望你们不是来投宿的,我可没办法给你们一人弄一张床铺,”老村长显得有些开心,“不过如果你们睡一张床,我倒是可以让哈鲁基再弄一个帐篷出来,反正已经很挤了,再挤一点也没什么不同。” 凌羽淡然一笑,“不用了,只是路上遇见了鲁尔,听说大家都来到了这里,就来看看。” 老村长原本闪着光芒的眼睛又暗淡了下来,“你们走后,发生了一些事,多亏有柯修王子和破魔使大人,乌云山才得以保全,但不久之后,之前的破魔使大人说,那里不安全,需要我们尽快转移,所以没办法,就离开了乌云山。” “我听柯修说了,只要人还活着就行了,迟早能回乌云山的,”凌羽坚定的说。他很清楚老人对于故乡的感情。 “回去是一定会回去的,就是不知道我这身体能不能坚持到那时候,”老村长朗声一笑。 凌羽看了眼桌上的药物,有些发愣,接着说,“一定会的!” 老村长似乎注意到了凌羽的目光,拍了拍桌子,“我可没生病,这是那群老家伙们的药,他们的身体可比不上我啊!而且我还是医生,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凌羽这时才想起那时的事情,记得棘和冰澜都被老村长医治过,虽然效果可能并不理想,但也算帮上了一点忙。 “你们任务还顺利吗?”老村长没等回答又说,“不过看你们还活着,我就觉得应该不太有事,只是那个维尔特拉的姑娘……有点可惜了。” “棘并不会难过,维尔特拉会为她自豪,”凌羽将对棘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除了棘之外,没人会考证这句话的现实意义。 “这次事情有点多啊!”老村长锤了下脑袋,“也不知道我这身躯体能坚持多久,估计也快去见冥神大人了。” 凌羽笑道,“起码乌云山重建之前,您还不能倒下。” “那倒是,”老村长点了下头,“就是乌云山的孩子们一直是个大问题,我也解决不了,也没时间去解决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走向歧路。” “不会的,他们都是勇敢的少年,”凌羽依稀记得,当时老村长就是这样评价鲁尔的。 “是啊,但终究是少年,就怕我闭上了眼睛,他们还不能独当一面,本来有卡雷尔我是不担心的,只是他也……以前我不信教的,但一位传教士大人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命无长短,神自衡量。说的是,人的生命都是一样长的,你在这里死去,将会在另一个世界重生,度过剩余的生命,只是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有没有这里漂亮。” “当然没有,”凌羽说,“这里是最美好的,所以,多在这里生活几年才不亏啊,要不然你到那里发现你的生命有一千多年,该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呢!” “确实,卡雷尔比我有能力,他应该会生活的很好,说不定等我去到那里时,他已经当上了村长,”老村长用着并不好笑的话语,强迫自己笑了几下。 气氛又沉闷了下来,但没持续多久,帐篷的帘子被轻轻拉来,缝隙里露出了一张小脸。 第208章 谎言之下 “苏娜?” 老村长先一步反应过来,起身拉开了帘子,轻声问,“小苏娜睡不着吗?” 苏娜没说话而是摇了摇头,然后伸直了手臂,探过老人腰后递了过来一件东西。 坐在外侧的冰澜还在发愣,抬起的手显得有些慢,她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只是略微有些沉重了。 可突然之间,凌羽的身体弯了下来,伸手接过了包裹,笑着说,“谢谢你了,苏娜。” 他又朝前移动了一下,将身体完全跑出去,看了眼低着头的苏娜,眼眶有些红润,他并不擅长安慰人,此刻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但那种痛苦却深有感触,就像他那未完成伟业就辞世的老爹去世后的感觉,甚至连睡觉都不敢,因为醒来发现,一切都和昨日一样,只是人不在了。 “苏娜,”他按住了苏娜的肩膀,俯下身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苏娜没应允,只是抬起了头。 但那一刻,凌羽却僵在了原地,女孩还以为黑暗能挡住眼泪,却不知道他可以清晰的看到泪珠如雨水般冒出女孩的眼睛。 他咬了下牙齿,继续说,“刚才村长说,是有两个世界的,叔叔他肯定在那一个世界守护着乌云山,如果你想见到他,睡觉就可以了,在梦里可以去往那个世界。” “真的……吗?”苏娜低声问。 “当然是真的,”老村长揉了揉苏娜的头发,“村长可不会骗人,这一点每个人都知道的。” 苏娜没有疑问,只是将头埋得很深,然后点了点。 毕竟都长大了,一般的谎言都不可能那么容易相信。 “但有一点很重要,”冰澜突然从帐篷里出来,拉着苏娜的手掌说,“那就是心要安静,只有静下心来,才能去往另一个世界。” 凌羽有些心酸,他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个谎言需要几个人的帮助才能让苏娜相信,其实相不相信也没多大区别了。 “今天已经很晚了,可能需要我的帮助才能见到,”冰澜又微笑着说,然后拉起苏娜的手,另一只手接过凌羽手中的包裹,朝一旁走去。 老村长看着二人进入一座小小的帐篷,长叹了一口气,“事情太多了,有时并不是能一件一件解决的问题。” 凌羽收回了视线,“那可能您还需要再解决一件事。” “也差不了一件两件了,说说看吧!” “看住那些勇敢的少年,外面并不安全。” 老村长碰了下嘴唇,“听说了,有一群小家伙们,成立了一个组织,叫什么灭魔团,上次来了几个要收保护费,被哈鲁基给赶跑了,只是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难免心被吸引过去。” “但这个局面不是他们控制的,我怕他们被当诱饵使,”凌羽说。 “避免不了,想管也管不了,别说他们了,我年轻时也是这样,”老村长淡然道。 “我也是,”凌羽苦笑了一下,但又沉声说,“如果有事情我会提前通知您,那时候看好他们就行了,走错路不怕,就怕没机会改正。” “嗯,”老村长应了声,又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根卷烟,“吸吗?” 凌羽摇了摇头,他还是不习惯这个希奥特的特产。 假如这是一个需要不断放弃东西的场景,那么难民决不是第一个,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才可以被放弃,比如说“勇敢的少年”,扔给他们一把机械武器就能上战场,杀死魔物或许不行,吸引魔物却很合适。 可有可无的诱饵罢了。 远处的帐篷里忽然传出了低沉的琴声,并不悠扬,而是低沉,如同苦涩的酒,如同厚重的云。 声音没持续多久,就消失了,冰澜从帐篷里走出,端着怀竖琴走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凌羽朝老村长道。 “差不多,我也该睡喽,芽月过半还是挺冷啊!”老村长晃了晃腰杆,指尖的卷烟还在冒着烟雾。 凌羽点了下头,转身朝外面走去。 迈进空荡荡的街道,将难民的帐篷区丢在后面,他才低声问,“那是什么曲子?” “引魂曲,一种催眠曲,”冰澜将怀竖琴放入腰间,“光靠语言是骗不到她的。” “谢谢,”凌羽说,“我其实只是随口说说。” “有些人可不是这么想。” “苏娜?” “还有我,”冰澜将包裹递了过来,“听柯修说了吗?” 凌羽接过有些沉重的包裹,点了下头,“听说了,苏娜是为了我们的东西才跑回去的,卡雷尔也是为了救她才死的。” “你很内疚?”冰澜问。 凌羽沉默许久,才说,“内疚是肯定有的,但我更担心苏娜。” “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至少你的谎言会给她一丝安慰,”冰澜将手中紧握的徽章佩戴至胸口。 “你确定她能梦到卡雷尔?” “大概吧!”冰澜又说,但过了一秒又笑了一下,“不,一定。” “这次怎么这么自信?” “我只是在催眠时告诉她,闭上眼就能看到最想见到的人,我想那个人应该是卡雷尔,不会错吧。” “真是一个神奇的技术,”凌羽由衷的说。 “催眠只是让人睡眠,当然也可以加以诱导,我并不擅长。而且催眠也不能够说一些过于目的性的问题,就比如,我不可能让你记得我,而只能说,记住看到的场景,也不能让苏娜梦到卡雷尔,只能让她梦到最想念的人。”冰澜停了几秒,“如果哪一天她梦不到卡雷尔了,也就不用担心了。” 凌羽没有说话,只是停下了脚步,朝身后看去,昏暗的角落散布着老旧的帐篷,老村长还站在那里,抽着卷烟,并没有入睡。 …… 回到住所之后,情况果然和预料的没区别,柯修早已经躺在房间里睡着了,但那群防卫却没有松懈,守卫着王子殿下的安全。 凌羽和冰澜在楼梯处分别,他进屋之后,衣服未脱就躺到了床上,思索着所有的事情,太多了,也太乱了,乱到比在萤海城时年末收账的账本还要复杂,他遇到的不比老村长的少,甚至可能更为严峻。 可能更开始魔化了,虽然也无法辨别,但他隐约觉得长久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比起这个未知的危险,他更应该关心已知的危险,失去了载体,魔神召唤的仪式被终止了,但他记得载体很随意便能够获得,甚至于扔进去一个人都行,芙蕾雅在精灵森林就是这么做的。 也许,魔神已经降临,正在走出西部山海,朝这里前进。 只是不知道那个足够击杀魔神的机械武器,是不是真的能够奏效。 不知为何,他从心里已经确定了要使用那个机械武器。 他摸了摸床头的包裹,拿出了一本书和一个徽章,书是冰澜送的那本湛蓝史诗,徽章是略显破旧的佣兵徽章,这算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唉,想萤海城了!”他举起握紧徽章的手,对着空气说。 但另一只手却将古书放在胸口,他又轻声说,“但还不到回去的时候。” 第209章 名为野心 芽月的阳光从高大建筑后洒落,照亮了肮脏的角落以及潮湿的地面。 圣西梅尔教堂,坐落于尤克里里城内唯一的高地上,高地并不高,不足二十米,但教堂却是一个极其高的建筑,屹立于这座城市之内。 沿途两侧未开放的月桂花已经开始吐露芬芳,大理石地板上洁净无瑕,晶莹透亮,能够照清人脸。 凌羽定了定神,刚好从身后走过一位身着白衣的教会人员,他刚忙行礼。 他有些后悔到底该不该来这个地方,白色与淡金色布满了整个空间,但那些颜色属于光明之神。他这个魔神的候补载体来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只是吃早餐时,他无意中问起约书亚的事情,刚好柯修就扔过来一张信封,说是克布尔大主教邀请他去教堂做客。 做客?别开玩笑了! 之后他才得知原来约书亚就被安置在了教堂里,毕竟是被魔界裂缝控制了很久,想来也会吸入不少魔界气息。克布尔大主教就通过约书亚知道了他的事情。 按照正常来讲,他应该属于受害者,勉强算是被魔界气息感染的人,只是他心底里却有些发慌,万一大主教判断他已经无法治愈,构成一定威胁,说不定会出手杀死他,以绝后患。 这场会面有些凶险,却又不得不来。 “凌羽—提尔锋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凌羽回过身,却看到了略显熟悉的人,一身没有任何饰物的青灰色正装,配上那张冷酷的面孔,还有从眉心延伸至耳朵的伤疤,一股肃杀之气由内而外的散发。这只会是两种人,要么是破魔使,要么是军人。 刀疤脸大叔?他想起了柯修的别称,但很快就排除了,上次晚会上见到那个和罗伊斯一起的人,和面前这个区别很大。 来人嘴角又动,“我是西流河南部战区军队统帅,海克蒙德,约书亚的上级,他跟我提起过你。” “海克蒙德元帅,”凌羽鞠躬致意。 “嗯,走吧,刚好我也去教堂,”海克蒙德又继续走着。 凌羽则紧跟在后,他偷偷的将胸口处的佣兵徽章取下。罗希瓦尔大陆重视荣誉,但堂堂军队统帅都没有佩戴徽章,他也不好意思将那块拿不出手的徽章戴上,或许是教堂乃圣地,不允许世俗之物入内。 “凌羽先生是兰洛人,”海克蒙德忽然问。 “是的,元帅,兰洛帝国西流行省萤海城人,”凌羽略显客套的说。 海克蒙德则有几分惊讶,“哦,这么有缘,你认不认识你们总督?” 总督?凌羽愣了一下,如果问他们城主是谁,他倒是很清楚,但西流行省的范围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怎么会认识那种大人物。 “让元帅失望了,我并不认识总督大人。” “不一定,说不定你听说过他的名字,但可能并不知道他的总督身份,毕竟他的头衔很多,”海克蒙德淡淡的说,“他叫做卡伊德—尤洛尔斯,人称钢铁剑圣。” 有时候缘分这东西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这个人凌羽还真的认识,依稀记得那次精灵森林事件,最后就是由一位剑圣击败了魔神,似乎名字就叫做卡伊德,和库休拉与西恩还有几分交情。 “有点印象。” “我和他曾是战友,不过他可比我强,兰洛帝国三大剑圣,几乎承包了那次兽皮战争的所有荣誉,”海克蒙德叹了口气,“不过,强者从不惧怕更强者。” 凌羽摸了摸护腕,却发现那两件东西早已经遗失,记得那个红之近卫团团长,莎薇,就是通过那个护腕还有头盔辨别出来他和库休拉的联系的。他对那场名为兽皮的战争有些好奇,也不知道那场战争究竟又多么惨烈。 “三位剑圣当时正直壮年,每一位都是以一敌千的存在,现在估计半条腿都进冥界了,而我却才刚刚站稳脚跟,”海克蒙德忽然转过头说,“或许我的成就会比他们高很多。” 凌羽看着那张自信的面孔,第一次体会到了真正的狂妄,毫不掩饰的狂妄。比起星尘只在瞳孔显露的自信,这位元帅大人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欲望气息,名为野心。 他甚至都怀疑这位元帅胸口会有一颗魔曜石。 “元帅正直壮年,还有很多时间建功立业,成就自然不可限量,”凌羽不卑不亢又略有奉承地说。 “已经开始了,凌羽先生,乱历已经千年,是时候统一了。”海克蒙德沉声说。 “只是改历而已,大可重新开创新历,我觉得光历就不错,”凌羽笑了下。 “希奥特人可听不懂兰洛人的幽默,”海克蒙德忽然说。 凌羽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僵住了,他也没了陪笑的兴致,低声问,“什么意思?” 海克蒙德同样注视着凌羽,“希奥特与兰洛终究会有一战,不在今天,就在明天。” “还是明天吧,今天的希奥特还很混乱!”凌羽朗声道。 “混乱才适合统一,稳定只会分裂,”海克蒙德同样说。 凌羽轻笑一声,然后问,“元帅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就是因为无意义才说的,”海克蒙德道。 凌羽缩了下瞳孔,他已经明白了这位希奥特元帅的意思,完全就是属于无人分享自己的野心欲望,找一个无关的人发泄一通。 “不过,话语无意义,你对我可有意义,”海克蒙德笑了下,“刚才不会是吓到了我们兰洛的朋友吧!” 凌羽立刻换上了笑容,这一招他可比海克蒙德擅长,“元帅的话语还不够强烈啊,如果您带着千军万马,可能我会被吓到。” 海克蒙德收起了笑容,转身朝上面走去,“作为这次剿灭魔物的最高指挥官,很感谢你对约书亚执行任务的帮助。” 凌羽如同被雷击一样,矗立在了原地,有些吃惊的张了下嘴巴,他猛然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最高指挥官。冰澜曾说过,用难民当诱饵的计划只有四个人知道,除了他们两个和星尘,只剩下策划者。 而策划者毫无疑问,一定是最高指挥官。 他相信了,毫无保留的相信了星尘的判断,这位海克蒙德元帅绝对是能够做出那种计划的人,或许,远不止于此,甚至除了军队以外,所有人都可能会是这座巨大餐厅里的食物。 第210章 抑制魔化 光明神的雕像……并不好看。 这是凌羽一直以来的感觉,尽管出自大师之手,还使用了不知名的石材,可相较于光明神他更喜欢充满女性气息的水神,美丽得就像是最清澈的河流,游鱼会都滞留嬉戏,人的双眼当然也毫无例外。 “凌羽先生远道而来,对希奥特有什么看法?” 一直沉默的大主教,也许是大主教,终于开口了,镶着金边的白色长袍随着身体移动而摇晃,慈祥和蔼的面孔上用金色粉末描绘了浅浅的圣纹。 “希奥特很漂亮,”凌羽赶忙松开了握紧茶杯的手放在石桌之上,笑着回答,继而语气又低了下来,“只是被魔物侵扰,这份美丽的土地也如花朵般凋零,神注视着世人,罪恶永无藏匿之地。” 立于神像之前的克布尔大主教苍老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凌羽先生非吾神之信徒,却知吾神之圣意,实为难得。” 凌羽微笑回应,他平时从不会去教堂,但耳濡目染也知晓几句类似祷词的话语,这次一股脑的说出来总算得到了大主教的好感。 只是如同芽月中旬的太阳却发出炽月时才会有的耀光,炙烤着他的皮肤。似乎那次之后,他的身体对于光元素就有了排斥,虽然他并不能够感受元素流动,但即便是身处明亮环境里,依旧像是呆在角落里一样,精致的衣服没有折射一丝光芒。 “大人唤我,不知有什么事?”他还是决定问一下。 克布尔垂下袖袍,道,“听约书亚上校说,是由你将他从那里救出来的?” “哪里?”凌羽忽然又觉得还是伪装一下比较好。 “湮灭之阵与魔界裂缝。” 几乎带着肯定语气的话浇灭了凌羽继续伪装下去的欲望,他点了下头,回答道,“确实如此。” “湮灭之阵是吞噬生灵之阵,需要使用元素之力才能破开,而你既非神选,便只能以力破之,可据我所知,你不过只是见习佣兵,若能破开湮灭之阵,你已经可以成为更高级别了,至少远远超过与约书亚上校同行的人。”克布尔顿了顿,“大概已经达到金色职阶的力量。” 凌羽瞳孔猛的一缩,他知道躲不过去了,或许自己早已经暴露,但即便到了此刻,他依旧不能承认,只能低声说,“抱歉,有些问题还不能回答您。” “比如说拥有魔炎?”克布尔声音平和如同说出一句笑话。 凌羽嗖的一下从长椅上起身,他脸色如雪一样煞白,看不出任何生命气息,身体像是打翻了厨房里的各种物件,慌张到不知如何作答。 克布尔却转身朝中央的神像走去,神像圣洁如玉,散发着晶莹的金光,背朝着一面透镜,折射着太阳的光辉。 “这算不上秘密,还记得冰皇大人吗?你可能已经忘了,冰皇大人告知过我们精灵森林里的事情,我只是一直未曾见过,这次邀请你来也并没有其他事情,只是满足我的这个心愿而已。” 听到这个奇怪的答案凌羽并未放下戒备,他并不记得冰皇是谁,也不觉得见过这种人,唯一可能的便是那个将毁灭之炎魔神召唤的岩浆冻结的人,可能会是传说中的冰皇。但作为希奥特联邦光明神教的高层不会闲到这种程度,来为了自己兴趣在这里浪费时间。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凌羽深吸一口气,下面才是重点。 尽管未得到肯定回答,克布尔依旧如常说道,“希望你帮我们完成一个实验。” “实验?”凌羽一愣。 “神赐名曰净化之光,世俗则称魔化抑制实验。”克布尔缓缓道。 “魔化抑制?” “大规模魔物暴动事件在大陆已经百年未见,这次较之前记载有许多出入,比如在迪亚拉帝国时期,魔化类病症并不具备感染性,也不会通过魔物传播,但这段时间出现了一种新的症状,我们暂且称之为魔化综合症,它是一种能够直接将人转化为魔物的病症,一旦感染并无治愈可能。”克布尔回到座椅,慈祥的脸上充满柔光,他手指轻轻敲击座椅,发出清脆的响声。 凌羽忽然想起了卢西亚的病症,如果罗伊斯没说错,那么甚至于卢西亚仅仅是被一条蛇咬伤之后,就已经感染了这种病症,而同时卡雷尔那个村子的人魔化的原因则是因为吃了一条黑谷里的鱼。 “这证明通过一些特别的手段,可以随时使人陷入魔化状态,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克布尔又补充说。 凌羽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人,芙蕾雅,他记得芙蕾雅通过血河之水就能够使汉亚布魔化,而开启魔化的钥匙也不过一个响指。 不安从心底里传出,他问,“已经有先兆或者实例出现了吗?” “有,跟我来,”克布尔拖着镶着金边的长袍进入了一旁的侧门,凌羽立刻起身紧跟其后。 二人穿过玄廊,进去了一处地室之中。光明神教的地室也布满了白色与金色,但较之外面这里又多了一些银色,地室如同被巨力剖开,整齐划一,甚至连顶部的水晶穹顶都像是神之手制成的。 沿着有道缓缓朝下走去,一个宽敞的大厅出现在眼前,各种设施都如同雕刻一般,精美绝伦,但来来往往白衣实验人员表明这里并不仅供参观。 克布尔拖着长袍笔直的走着,身旁的实验人员纷纷退让,留出一条笔直的通道,而尽头则是众多嵌进泥土里石制牢笼里的一个。 越靠近越能发现不同,其余牢笼里充斥着浓郁的气息,而面前这一个则已经破损,连石壁都有些缺口,里面还有些许血渍。 克布尔在牢笼前转身,宽大的袖口垂至地下,“早在这次魔物涌出西部山海之前,已经有数个病症体被发现,并送到临近教堂,只是经过简单净化并不能治愈,而等高阶魔法师使用净化肉体与灵魂的魔法之后,表面症状会完全消失,变得和寻常人没有区别,但有一天,原本被确定已经痊愈的人却突然魔化,袭击了看守人员,看守人员身负重伤依旧纪录着数据,证明肉体接触并不能致使人魔化。” 尽管后半句变成了夸赞工作人员的尽职尽责,但前半段的话语依旧让人印象深刻。凌羽凝视着依旧残留的血迹,低声问。 “哪一天?” “约书亚上校发出信号的那一天,”克布尔继续说,“那也是西部山海魔物涌出的时刻,好在大部分病症体都被控制住,但依旧有少量潜藏在人类之中。” “你是怕魔神之子利用这一招来重创军队?” “不得不防,而且退回最根本的问题,这种可控制魔化的原因依旧未查明,所以,这随时都会是一个隐患。” “血液,控制魔化的是血液,”凌羽不假思索的说。 “哦?”克布尔闪过一丝惊讶,“你这么确定?” “大主教似乎忘了西部山海里的魔神是哪一位了,”凌羽一字一顿地说,“杀戮之血魔神!” 第211章 冻结心脏 整个实验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工作人员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注视着他们。 凌羽继续说,“我曾经见过两个魔化综合症的人,其中一个是被魔界裂缝周围的蛇咬伤,蛇毒入血才有效,那条蛇可能就是魔界裂缝里出来的,还有一个是吃了河里的鱼,当然也可能是他不小心割伤了腿或者其他部位,血液难免接触到魔界的气息。” 真相是这样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他得出这种结论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芙蕾雅的血河之水,不过仔细一想,其他的都可以解释通了,但他有些疑惑,这并不是多么难猜的结果,为何这帮人却想不到。 “那怎么办?”人群里发出一声疑问。 “研究一下血……”凌羽话语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他注意到了克布尔大主教的眼神,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眼神。 “血液是禁忌,研究血液同样如此,你应该庆幸不是吾神信徒,”克布尔语气没有半分客气。 凌羽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发出了和那人一样的疑问,“那怎么办?” “方法很多,并不需要触犯禁忌,有了凌羽先生的猜测问题更容易解决,原本我们制作了许多个魔化抑制器,现在看来仅仅需要一个人,”克布尔手掌拂过桌子上的所有器械,大抵都是针管形状只是末端形状稍稍不同。 “原本需要在身体之上安插数三个针管,分别为头颅,心脏,肌肉,现在仅仅需要一个了。” 克布尔拿起一个菱形的针孔,隔空抛给了一旁的实验人员。 实验人员稳稳借助,然后朝远处的一人点头致意。 远处之人立于一个水晶牢笼之中,透明水晶制成的牢笼里有三个人,或许不能称作人了,全身皮肤血红,如同岩浆,被银链锁住四肢与颈部悬于半空。 身着白衣的工作人员不停地记录着各种意料,神色紧张,而且这里面竟然没有一个机械,就连控制银链的装置都是依靠魔法驱动的。 随着魔法元素的注入,银链捆绑着其中一人落入下方的一块石板之上,接着石板缓缓移出了牢笼。 工作人员手持那个菱形针筒站在浑身发红的人跟前,那人还在昏迷之中,身体似乎被冰冻了一般。 “那是什么?”凌羽有些好奇的问。 “那就是魔化抑制器,”克布尔沉声说,似乎对自己的说法不满意,又继续解释,“通过特别的魔法阵来暂时性抑制魔化,魔化抑制器可以短暂停止你的一部分身体机能,并不是简单麻痹而是冻结。” “冻结?”凌羽有些吃惊。 “躯体只是包裹灵魂的容器,真正善良的灵魂神自会庇佑,吾神荣光。”克布尔展开双臂,似乎要拥抱什么。 “那菱形的是针对血液?” “血液来源于心脏,菱形抑制器能够冻结心脏,方形则是冻结头颅,圆形是冻结肌肉,用于四肢,如果没有你的意见,需要至少六个抑制器才能确保稳固,凌羽先生可为吾神之民造福,吾神会庇佑你的此生。” “他不会有生命危险,我是说如果心脏被冻结?”凌羽还是有些不安。 “吾神自会庇佑,魔化抑制器会暂时维护住他的躯体,直到魔化中止,但如果他强行拆除此装置,将会被摧毁心脏。”克布尔话语里充满了喜悦,想必如果此次实验成功,对于大主教也会是一个不小的功绩,不,荣誉。 凌羽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那个躺在石板之上的青年,模样清秀,脸色但却有些发黄,并不奇怪,在这里肯定不会多么舒服。 白衣人员手握着菱形抑制器举于额头前,随着祷词颂唱结束,轻轻在菱形抑制器上一按,顶部出现了四个尖刺,然后一点点嵌进石板上的青年胸口。随着针管一点点缩小,整个菱形抑制器变为了一颗如同徽章大小的物体,落在胸口。 “白衣人员朝克布尔颔首回复,表示完成。 克布尔袖袍一挥,面朝凌羽而立,描绘有神纹的眼角格外上翘,“凌羽先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之前的不算吗?”凌羽问。 “当然不算,那只是偶然间的获得,邀请你来的目的并非如此,”克布尔停顿了下,并不准备拐弯抹角了,“请借用一下你的血液。” “职业所在,”凌羽笑了下,似乎是意料之中,实验结果需要检验,确保万无一失,如何保证?当然是可控开启魔化,魔炎或许不一定是最好的措施,但来自魔界的东西绝对是会被优先考虑的。 “那就有劳凌羽先生了,”克布尔也不客气。 一旁的白衣人员手捧一个透明容器走来,将容器抵制胸口,接着手指一松,容器浮空。 凌羽熟练的接过一把匕首,在手指上轻轻一划,接着朝那边伸去,一滴又一滴暗红色的血液落入容器内。 突然间,一道白光闪光,凌羽手指处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已经够了。”克布尔淡然道,说完这句话,他紧紧注视着石板上的青年。 白衣人员谨慎的隔空移动着容器,来到了青年手臂上空,那里的皮肤尤为猩红。 随着蕴含着魔炎的血液滴落,原本昏迷的青年瞬间睁开了如同燃烧着火焰的双眼,怒吼咆哮,暴躁的起身,像是要挣脱束缚。但没人紧张,他们或许还担心实验失败,却从不担心实验体能够挣脱束缚。他们就像是观看困兽的无助挣扎,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吼叫声越来越刺耳,忽然之间,一团黑雾从皮肤里渗出,先从手臂处出现,继而弥漫至全身,那原本有些瘦弱的肩膀立刻膨胀,手指化为了尖锐利爪。 魔化还在继续,速度却已经缓慢了很多,接着那被黑雾笼罩的胸口处迸发出一团光波,光波转瞬即逝,而原本浓郁的黑雾逐渐消失,显露出了石板之上一具瘫软的躯体,魔化带来的肢体异变迅速回缩,直到恢复如初。 唯一的变化就是胸口处的魔化抑制器闪烁着光芒,凌羽这时才注意到菱形抑制器上一共有四个亮点,此刻已经熄灭了一个。 克布尔大主教嘴角难以掩饰笑意,其他白衣人员早已经用肢体表示开心,克布尔却依旧只露于脸上,或许这正是区别。 “实验很成功!”克布尔赞叹道。 “只有四次?”凌羽问。 克布尔点头,“魔化抑制器的原理就是移动简易魔法阵,储存在抑制器里的魔法被法阵等级、储存工具限制,四次只是最基本的,如果你有足够资源,百次也并非不无可能,但我觉得毫无意义,神会宽恕吾等罪孽,一次亦或四次,而无第五次。” 尽管这是一项并不完美的实验,但效果毫无疑问一定会很不错,也可能会有副作用吧。凌羽神情复杂的望着石板上的青年。 “凌羽先生,”克布尔又喊。 凌羽抬起了头,却看到克布尔手中正握着一个全新的菱形抑制器,无论是造型还是做工都较之前的那个精美了不少。他似乎明白了,自己也是随时可能魔化的一员,佩戴魔化抑制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苦笑了下,“看来我是自己给自己打造了一副锁链。” 克布尔却露出一丝微笑,“你可能误会了,魔化抑制器里的魔法阵属于冰系与光系魔法的一种,你体内的魔炎连冰皇大人都无法清除,魔化抑制器对你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所以,这并不是给你的。” “那是给谁的?”凌羽不解的问。 “约书亚上校。” 第212章 荣誉之后 本以为会避免与约书亚相见,但命运之神真如芙蕾雅所说,对任何人都不曾冷落,终究还是要去了。 握着装有魔化抑制器的盒子,凌羽觉得有些沉重,就像是握住了一个人的生命。但其实魔化抑制器的弊端已经显露,虽然可以中止魔化,但却不能够避免魔化开始,也许开始魔化的钥匙是一滴血,一点魔界气息,亦或是一个响指,一个眼神,甚至一次暴怒。 战场之上突然被冻结心脏,无疑是致命的,更何况还是对于士兵,这意味着放弃了拼命的资本,气势上不就落人下风了嘛。 所以,他并不想去见约书亚,原因可能还可以加上,害怕暴露更多自身问题、不想看到海克蒙德狂妄的脸。 但他终究还是来了,除了克布尔大主教略带强制性的请求,还有诸多原因。 直到进入教堂内部,他才明白冰澜所说的,光与暗并非对立,修女们来来往往进出,棉质黑裙的袖口与衣领都更像是充满了暗元素的装饰,当然白色丝绸褶边又表明并非暗神信徒。 “您好,我想问一下,约书亚上校的……” 凌羽礼貌的朝路过的一位修女颔首询问,可他话还没说完,修女就伸手指了指尽头的一间屋子,接着行礼离开。 待到走近之后,凌羽先在门口听了听话语,并没有其他人,想必海克蒙德早已经离开,他才拉了拉衣领,推开了镶嵌绿色宝石的木门。 迎面是一扇巨大的窗户,边缘绘有诸神的图案,线条流畅精美。整面玻璃透着屋外的阳光,屋子采光很好,没有阴暗的角落,被窗外大树割碎的阳光洒在整洁的床上,白净的被褥摆放整齐,像是没人碰过,但中心处却有一处凸起。 凌羽再向上移了一寸视线,就看到了那个英俊的青年依靠在枕头上,准备许久的笑容刚好回应他的目光。 “还好吧!” 他习惯了这样得打招呼,他不想把气氛变得很拘谨,况且他是兰洛人,这位希奥特的军官并未与他有身份尊卑之分。 “还不错,只是还不能离开这里,”约书亚淡淡的说,脸上挂出了一如往常的微笑。 凌羽默默的将手中的盒子藏在了口袋里,他决定还是先不急着拿出来,当了许多年商人让人学会了察言观色这一项被动技能,约书亚开口就提出去,证明那是他唯一关心的事情。 “那就好好修养几天吧,目前外界情况还算稳定,只是有一些问题亟待解决,听柯修……柯修殿下说,明天就会召开高层会议,商讨如何应对。” 约书亚面无表情的眨了下眼睛,“我是被排除在外了?” 这个问题一出,凌羽瞬间就后悔说刚才的话了,他几乎把事情往死路上逼。 “只是高层,我们去了也没什么用。” “没什么用就可以不去了?是希奥特的士兵有义务出现在抵抗魔物的战场之上,而不是在这里躺在床上,看这些美丽的东西!” 凌羽被问的哑口无言,他并不是希奥特人,更不是军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骄傲的像是雄鹰的男人不允许自己冷眼旁观悲惨之事,就如同在乌云山挑选任务人员时面对村民们死寂般的沉默,发出质疑一样。这点其实和他还挺像的。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失控,约书亚足足喘了数口粗气才平静下来,“抱歉。” 没等凌羽回复,他就又说。 “多谢你救了我。” “没什么,”凌羽马上回复,他不想多说这个话题。 可约书亚却继续了这个话题,“这次任务……你是最后还记得情况的人,能告诉我吗?” “嗯,”凌羽点了下头,“冰澜说过,召唤魔神需要祭品还有载体,当时魔神召唤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突然之间一股力量击碎了湮灭之阵,我就带着你和冰澜逃了出来,刚好遇到柯修,他把我们带了回来。” “我就是载体吗?”约书亚语气有些肯定的问。 凌羽也点了下头, 他自动忽略掉了自己的作用,将那个突如其来的力量,拿出来当了挡箭牌,但其实压根没人关心他是如何破开湮灭之阵的,似乎冰皇这一个名字足以将所有疑问打消。 忽然之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疑点。他隐约记得芙蕾雅曾说,约书亚是载体这件事她事先并不知道,而是被某个人事先计划好的,而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带着白色面具,一身黑袍的黑白者。 这表明约书亚是载体从一开始就定下了,所以他的遭遇并不会让一些人感到惊讶。 “马尔科姆他们勇敢吗?”约书亚忽然问。 “嗯?”凌羽有些不解。 “抱歉,这是希奥特的一个习惯,询问目睹逝者死去时的人一些问题,给予逝者人格定论的一种习惯,”约书亚语气低沉,“毕竟只有面临死亡才是真正的自己。” 凌羽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最后马尔科姆他们最后的样子,视线中最后出现的是他们仅剩数十人依旧列队冲锋,涌进了无数魔物之中。 “是,他们很勇敢,挥剑迎敌,毫无惧色,屠戮魔物,至死方休。” 他用着有些优美的话语,歌颂着那最后的勇士,这群并不熟悉的希奥特骑士,坚持先把女孩送出去,或许每个人都清楚,他们一定会死在那里,却依旧没有慌乱,这才是军人。 “那就好,这将是给予他们最高的荣誉,”约书亚双手握进棉被里,发出颤抖。 “他们救下的人会为他们祈福。”凌羽只能这样安慰。 “救下的人?那都是假的!”约书亚忽然如同发狂一样笑了起来,面孔狰狞接近扭曲,不知笑了多久,他抬起手,递过来一张破旧的纸片,“给,你看一眼吧!可能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但那才是现实。” 凌羽扑通跳动了下,他缓慢的抬起手接过那张破旧纸片,说是破旧其实更像是被手揉皱之后又摊平,蔷薇花钢印还清晰可见,下方是整齐书写的一段话。 那并不是古语而是用的希奥特的联邦语,虽然读音与兰洛的语言没太大区别,但写法还是有诸多区别,只是透过洁白的纸张依旧能清晰辨别出一些字,组成大致的意思。 “两千地行兽重骑士死亡一千九百九十六人,仅任务指挥官领上校军衔约书亚—休顿与四名下士军衔士兵生还!”约书亚忽然朗声喊道,如同吟唱着咒语一般,一遍又一遍,“死亡一千九百九十六人,仅任务指挥官领上校军衔约书亚—休顿……”他扑在棉被上,从牙缝里挤出那两个字来,“生——还!” 第213章 一览无余 凌羽又看了眼信件,然后垂下手臂注视着约书亚,战争巨兽的残酷此刻已经初露狰狞了。约书亚话只说了一半,其实下面还有一段话,是叙述任务完成情况:共计救出二十二人。 二十二? 多么可笑的数字,一共八百个祭品,只救出了二十二个,而且代价却是如约书亚所说,死亡一千九百九十六人。 他很清楚救下的女孩应该不止二十二个,只是可能走出西部山海的只有那么多,还有许许多多或许又被魔神之子重新抓了回去,也许葬身野兽魔物之口。 不知为何,当看到女孩被不断地送出湮灭之阵会觉得很欣慰,可却未曾考虑她们是否真的能够活下去。 或许残酷就在于此,你舍弃生命所救出的人却并未活下去,真是让人绝望啊! 可这么残酷的事情只有约书亚这个生还者了解。 或许又多了一个,凌羽又低下了头,最后看了眼纸张,他手指用力,纸张立刻卷曲在了一起,他想,这么破旧的纸张应该不介意再增加一点褶皱。 “荣誉属于他们,痛苦属于我,”约书亚抬起了头,望向窗外的世界,阳光依旧明亮。 “那就出去战斗吧!士兵不是应该战斗到最后一刻吗?”凌羽扔回了纸片。 “克布尔大主教说我体内魔界气息过未浓郁随时有暴动的可能性,因此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但目前观察情况并不乐观,需要牧师不断地取出魔界气息,”约书亚语气极为平和,忽然又嘴角翘起,“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是士兵,士兵只关心何时能战斗。” 凌羽则轻声笑了下,“可能永远都不行了,做好心里准备。” “已经有了,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些的?” “当然不是,”凌羽舒了口气,“我……是来救你的,也可能是害你。” “嗯,”约书亚点了下头,“需要什么特别的事情吗?那就开始吧!成功了我继续战斗,失败了,就将我徽章取下放到圣树之上,尸体随便扔掉就是了。” “成功是现在的,失败则是或许是未来的,”凌羽从口袋里伸出了手,将装有菱形魔化抑制器的盒子露出。 “这是?” “魔化抑制器,或者说,冻结心脏中断魔化进程器,我想解释的应该够清楚了”凌羽手指一按,将抑制器本体弹出,“克布尔大主教的实验结果,你体内吸收魔界气息太多,随时可能陷入魔化状态,也就是变为魔物,他们称之为魔化综合症,所以他们将你带到这里。但一直没有好的方法治疗这个病症,直到刚才,他们成功了,却不是治愈而是抑制。” “也就是说,这只是中止魔化进程,可能随时还会继续,”约书亚伸手拿过抑制器,紧紧注视着上面的每一寸纹路。 凌羽收回了手,放入口袋里,“差不多就是这样,后遗症未知,任何情况都未知。但有必要说明一点,他的原理我也听不太懂,不过大概就是这个魔化抑制器里面一共有两个魔法阵一个是冰系一个是光系,当你即将魔化时冰系魔法先会冻结你的心脏,以及血液,你的生命暂时由光系魔法保护,等待魔化进程中止,冰系魔法消失,你的心脏重新恢复工作。” “整个过程之中我会如同雕塑一样呆在原地,无法动弹,”约书亚一针见血的指出关键,“对吧?” “对,”凌羽点了下头,“一点没错。” “那问你一个问题,”约书亚忽然放下了魔化抑制器,“还请不要拒绝。” “我虽然不是维尔特拉人,但可以用他们那句话,无关利益,维尔特拉,知无不言。” “再好不过,”约书亚一笑,“如何会激发魔化?” 这个问题……凌羽内心有些纠结,这其实关系到自己利益,他不想暴露太多东西,但此刻也只能说下去了,“可能会被某些血液魔法催动,也可能会在接触到大量魔界气息之后爆发,也有可能在闻到血液气息之后也会如此,还有第四种也是最有可能的,情绪失控。” “可我刚才情绪已经接近失控?” “你确定吗?”凌羽不置可否的说,“或许程度还远远不够。” “多谢,”约书亚最后道了一声,然后握住了魔化抑制器。 “插入胸口就好了,”凌羽又说。 约书亚扯开胸口的衣服,露出了白皙的肌肤,他一点点下移抑制器,直到针尖触及皮肤,“最后说一句话,不算问题。” 凌羽身体未动,“说吧!” “我是既定的载体,对吗?当然,我是某人选定的载体,真让他失望,我还活着!” 凌羽投过目光想要看一下约书亚此刻的面孔,却见他始终低着头。 约书亚手掌一推,魔化抑制器刺入胸口。 “再见,”凌羽从口袋里抽出手,转身朝外面走去,回身关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张近乎疯狂的面孔。 似乎那刺入胸口的不是魔化抑制器而是魔曜石。 …… 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一道光障投放着图像,黑发黑瞳的男人离开房间,仅剩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约书亚,我亲爱的侄儿,此刻你才是完美的利刃,”海克蒙德轻声道。 黑暗中一人从长椅上跳了下来,略显无聊的说,“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给他带去了那张纸片,并且告诉他敌人依旧隐藏在西部山海之中,同时也告诉他,根据资料显示,他们的行程完全暴露,已经被敌人事先探查到,任务失败是情理之中,但是责任全在他,”海克蒙德冷声道。 “你这很容易暴露我们的计划!”黑影语气有几分不善。 “放心,我只是需要一把武器,以前的他还不够冷血,现在够了,魔化抑制器会帮他将血液冻结。”海克蒙德淡淡的说。 “真是不愧是海克蒙德,这个名字是对你最好的称赞,”黑暗中的那人又说。 “多谢夸奖,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如果赛尔斯在,他或许能明白,”海克蒙德忽然笑了下,“当然,他也可能不明白,毕竟我不再是之前的我了。” 黑影冷哼了一声,“元帅大人,您的魔曜石都快露出来了哦!” 第214章 贵客上门 从教堂回来之后,还未走进庭院,凌羽已经看到了不一样的场景,一群身穿红色盔甲的卫士站立在门口,手按着腰间佩剑。 他们居住的城堡是城主大人临时的使馆供各种专员贵客居住,距离城主府很近,而这里已经被联军征用,除了柯修之外没有任何人员会被安排在这里。 可此刻的情况说明有贵客上门,而卫士盔甲上的纹印刻的也是火红色的蔷薇花,并没有多余标识,表明他们仅仅代表希奥特,并不属于这里。 他停了一下,又迈步朝里面走去,卫士的肩膀已经伸出。 “请报明身份。” 凌羽停下脚步,可还没等他开口,庭院里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他是你们柯修王子的朋友。” 他抬眼看去,看到棘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上休息,她似乎总是不能安稳的坐在低的地方,老是喜欢坐在高处,露出长腿,淡然的俯视一切。但等到需要她时绝不含糊,马上就可以跃下来,将武器对准任何人。 卫士没有迟疑,马上收回了手臂,同时微微鞠躬,凌羽也刚忙回礼,这过分的礼貌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在他印象中希奥特人并不多么重视礼仪。 走进庭院里之后,他抬起头看了眼树叉之上的棘,“你怎么在这里?” 棘嚼了下口中的糖,垂下双腿,从树上跃下,“柯修找你,但我不知道怎么去那里,就在这等你,先过去吧!” 凌羽又看了眼身后的卫士,快一步跟上了棘的步伐,“那群人是?”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一个来找柯修的人带来的,”棘模糊的解释道。 “他们这么听你的话?” “之前也是不听的。” “之前?” “柯修扔给了我一个东西之后就听我的了。”棘说着摊开了手掌,一枚红色的徽章出现在手心里,上面刻有和外面卫士盔甲上一样的突然,红色蔷薇。 “柯修的身份徽章?” “不清楚,他只是说有这个东西容易办事,”棘又收回了手,突然停下了脚步,“那似乎也是洛维斯基王族的人,可能和与之前来监视他的那几人有关。” “王族!”凌羽一惊,他第一次觉得世界变得格外不真实,依稀记得柯修之前老是说,什么什么是对他们洛维斯基王族的侮辱,现在好了,又一个洛维斯基家的人找上门来了,不知自己会不会惹上麻烦,可为何他感觉柯修并不喜欢这个人。 或许不止是不喜欢,甚至有点讨厌。柯修坐在长椅之上,手臂杵着下颚,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面前一个衣着华丽身材微胖的男人在长桌另一侧来回踱步,微胖男人面前站着装束和外面卫士略有不同的五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那次宴会之上负责监视柯修的人。 “多泽!”微胖男人气场十足,带满戒指的手指像是气愤和发抖。 被喊道名字的男人,立刻站直了身体,面色沉重,像是备受煎熬,但表情似乎逐渐变得扭曲,似乎还有点想笑,只是当微胖男人抬起头,他立刻又绷紧了表情。 “柯修已经离开王都近三个月了,你现在才找到他?我觉得需要考虑更换一下亲卫队长了!”微胖男人怒斥道。 多泽靴子蹬地,脆声一响,“公爵大人,陛下如果同样如此认为,我自当辞职!” 微胖男人脸色大变,好像被气的不轻,“好,多泽!你还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等回到王都……” “王叔,他是我的人,您就别为难他了,”柯修眯着的眼睛扫到了进来的棘与凌羽,立马从椅子上起身。 “你给我坐好!在解释清楚你这段时间的去处之前,还没你说话的机会!”微胖男人言辞决绝。 “我说的人已经到了,”柯修则不慌不忙的拉过微胖男人的肩膀,将他的头朝向凌羽。 凌羽马上弯腿,单膝跪地,同时道,“兰洛帝国西流行省萤海城凌羽—提尔锋参加公爵大人。” 有时候礼仪不通真是一件极为尴尬的事情,就好比现在,所有人都还有惊讶的看着他,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只觉得既然是王族,理应行最高的礼节。 微胖男人也有些惊讶,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同时说道,“荷鲁斯—洛维斯基,领公爵爵位。” 还没等凌羽起身,之前那个被喊作亲卫队长的多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将他拉了起来,同时用着极为细微的声音说,“提尔锋先生,外邦人不用行这个礼,而且你无爵位又无职位,也并不适合行这个礼。” 凌羽这才恍然大悟,朝多泽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你就是柯修说的那个朋友?”荷鲁斯投来询问的目光。 “是的,公爵大人,”凌羽依旧说。 “是这样的,”荷鲁斯挪开了柯修的手臂,缓步来到长桌首位,侍者立刻为其拉开了椅子,而他则从左侧跨入稳稳落座。“柯修少年心性,私自逃离王宫,据他自己所说,期间大部分都是与你一起度过,只是王兄很担心柯修安慰,更关注柯修为何出逃。” “王叔,我都说了,是为了艾妮娜,”柯修在一旁马上解释,“我是担心她才……” 荷鲁斯抬手阻止了柯修再说下去,“这件事我知道,你不用着急,我只是好奇为何艾妮娜都回去了,你却迟迟未归。”他又朝向凌羽,“听他说,是因为你得到了艾妮娜的碧空之眼,所以他才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同意将碧空之眼送给他。” 凌羽一愣,有些木讷的点了下头,他还不清楚这位荷鲁斯公爵的问题是什么。 荷鲁斯继续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开出条件吧!” 凌羽看了下表情紧张的柯修,柯修正朝他拼命挤眼睛,挑眉毛,动嘴唇,似乎能把表情语言全部用上,但就是不知是什么个意思。 不过这难不倒他,他从口袋掏出了碧空之眼,光芒已经暗淡了许多,然后放在桌子上,朝前推了一把,目光擦过荷鲁斯看向身后的柯修,此刻的柯修全部表情都再表达着同一个意思,快停手! 好吧,那就不让柯修王子殿下失望了。 凌羽手未推完,就直接掀开,露出了碧空之眼的全貌。 “如您所见,因为某些原因,碧空之眼已经被我用掉了几次,所以这属于不完整的碧空之眼。” 没等凌羽把话说完,荷鲁斯就说,“只要本体没有破损就好了,到时可以再由魔法师重新补充魔力。” “可我需要还需要它来防身,艾妮娜小姐送给我的礼物,我不想简单失去作用。”凌羽也立刻回答, 荷鲁斯嘴角上扬,“那就是拒绝了?” 第215章 野兽露齿 “不是,我希望完整的将碧空之眼还给艾妮娜,这是对她的尊重,也是对两邦友谊的尊重,”凌羽强行抬高了碧空之眼的价值。 “既然如此,我可否先将碧空之眼带回,代为保管,送给你同样价值的东西。”荷鲁斯对那些友谊等不切实际的东西嗤之以鼻。 “它对我还有用,而且已经使用过了几次,不能够让它在离开我手时不完整,”凌羽紧咬着不放。 荷鲁斯站直身体,移开了座椅,一步步走来,“凌羽先生,我总结一下你的发言。因为是艾妮娜送给你的,所以你非常重视,但因为已经使用过了,不允许将不完整的碧空之眼离开你的视线,因为那可能会对你和艾妮娜以及兰洛及希奥特的友谊产生不好的影响。” 凌羽愣了一秒,他不明白这么荷鲁斯说这么一大段话的目的何在,虽然意思已经变形了不少,但大体没变,他也点了点头。 “很好,”荷鲁斯淡然一笑,接着从手镯之上摘下一颗蓝色宝石,轻轻捏在手里,放到了碧空之眼上。 原本失去光泽的碧空之眼瞬间恢复如初,色彩通透,如同湛蓝天空。 “现在它已经恢复如初了,”荷鲁斯脸上布满了笑意,“我另外送你一个比碧空之眼具有更强保护作用的魔法器,作为交换,我帮你保管全新的碧空之眼,等你去到王都时我们再交换回来,你可以拿着全新的碧空之眼去送还给艾妮娜。” 凌羽望着美丽的碧空之眼,一时间哑口无言,他觉得这位荷鲁斯公爵更像是商人,而且是最精明的商人,每时每刻都在交换着利益。他抬起头看向柯修,柯修已经垂下了头,像是霜打的茄子,身体蜷缩的如同老头。 他大致猜到了事情缘由,可能柯修以要回碧空之眼为借口,来解释一直跟着自己的原因。 所以荷鲁斯就来要碧空之眼。如果要回了碧空之眼,柯修就没有借口了,只能乖乖的跟他回王都。 但柯修似乎并不想回去。 “可……”凌羽开了口,又不知说什么。 “别犹豫了,这是最明智的选择,”荷鲁斯还在不停施压。 凌羽眉头紧皱,他已经被牵着鼻子走了,再也找不出好的理由拒绝,更不可能直接说不行,果然是精明的商人。 忽然之间,一个身体落到了他面前,银色的长发还在随着身体而飘动。 棘眨了下眼睛,左手在腰间一抹,银色武器入手,她握紧手枪,向下狠狠砸去。原本已经恢复如初的碧空之眼,瞬间破碎。 画面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刻,那个来自维尔特拉的美丽姑娘就这样在众人眼中砸碎了碧空之眼。 震惊,慌张,布满了每个人的脸庞。柯修眼眶一缩,嘴巴张开,都快哭出来了,他看了看棘,又看了看碧空之眼,茫然无措。 荷鲁斯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愤怒而惊讶的看着那张冰冷的面孔,这个维尔特拉人还真让他恼怒。 凌羽则咽了口吐沫,指了指桌上的碎片, “现在,它碎了。” “穷则无礼!穷则无规!穷则无律!”荷鲁斯怒视着棘,如同要吃掉她一样,但嘴脸却愈发丑陋。 凌羽却上前一步挡在了棘面前,轻笑道,“不好意思,公爵大人,是我照看不周,使艾妮娜小姐送给我的礼物碧空之眼损坏,万分抱歉,在我亲自修复它之前,暂时无法交给您。” 荷鲁斯瞪着凌羽一眼,一甩衣袖,朝外面走去,走时还如同混混打架,撂下一句狠话,“你们等着!” 可刚出门似乎又觉得心头愤懑难平,咬牙切齿般说,“柯修,记住你的身份,别跟某些劣民在一起!” “劣民凌羽—提尔锋,恭送公爵大人!”凌羽瞳孔冷冽,语气不善地说。 他注视着荷鲁斯远去,然后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可觉得此刻的瞳孔可能已经发红。毫无疑问,荷鲁斯的话刺激到他了,当然劣民并不单指他,还包括棘,这个银发的机械之国维尔特拉人。 所有刁难、不公、排挤、鄙视、挑衅他都可以忍受,退让,笑而面对,可唯独威胁到他并不尊贵的生命,与触及到他已经格外低的尊严底线时,他会毫不客气,如野兽般露出牙齿。说他是劣民,这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反正都是兰洛的通缉犯了,也不怕再被希奥特通缉。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太正常,如果是以前,他可能只会对这些事情不屑一顾,可今天却直接爆发了。也许是因为棘,也许是因为魔炎在悄悄影响着他。 啪啪啪,几个鼓掌的声音传出,多泽又拍了拍凌羽肩膀,“真解气啊!” 这位卫队队长就像是山贼头目,动作语言完全像是搂着小弟肩膀说,“做的真他妈的漂亮!” 凌羽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他还没转身,就听到又一声响,一枚火红色的徽章直接落到了桌子上,蹦了几下,落到了碧空之前旁边。 棘转过身朝外面走去,手中紧握的武器已经放入了腰间。 “棘,你干什么去?”凌羽慌了,他害怕棘去一枪崩了那位让人讨厌的伯爵大人。 “心情不好,我去发泄一下,”棘语气冰冷的说。 好吧,凌羽不知该如何形容维尔特拉人,果然是直言直语,毫不遮掩。 多泽朝同伴们耸了耸肩,摊了一下手,表示我们无法解决,还是先离开了吧,他的同伴心领神会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凌羽和柯修,柯修已经恢复平静,也没有像小孩子那样哭闹个不停,更没有想老人一样淡然一笑,只是目光聚集在那里,说不清是在看碧空之眼还是在看那枚火红色的徽章。 凌羽也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还是柯修先开了口,“她没事吧?” “你说棘还是碧空之眼?”凌羽也瞥了眼桌子上的两个东西,“算了,我直接都回答了吧!碧空之眼看样子应该是坏了,估计一时半会修不好。棘,你就不用担心了,她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丧失理智的,毕竟维尔特拉的未来还压在她的身上。” “这样啊,”柯修喃喃道。 “碧空之眼我就先留着了,你的徽章你拿着,”凌羽双手按在桌子上,一手拿过破碎的碧空之眼,一手拨动徽章朝柯修滑去。 “那是你的叔叔?” 柯修接过了徽章,“对,王叔他经常这样,你别在意。” “没事,我当然不在意,毕竟我从没觉得我是劣民,”凌羽淡然道,“但被人当面这么说,肯定很不开心了。” “我明白,”柯修点了下头,“王叔就因为这一点,才没能继承王位,但他是家族的二把手,父王通常不过问家族的事情,基本大事小事都交给了王叔处理。” “看得出,荷鲁斯伯爵更像是个商人,”凌羽笑了下。 柯修也笑了下,接着又表情严肃的说,“说正事,记得明晚的会议吧。” “嗯。” “在希奥特这种临时特别会议被称作战时内阁,一般由各部高层组成,这次参加会议的也只有四个人,你大部分都见过了。” “海克蒙德元帅,克布尔大主教,以及荷鲁斯伯爵,剩下的一个?”凌羽已经大致猜到了。 第216章 再次相逢 “海克蒙德代表军方,克布尔大主教代表教会,王叔则代表联邦,当然,因为此次事情发生在卡尔特境内,根据希奥特联邦条例,由卡尔特王族派出一名代表。”柯修补充,“只是目前为止,那个人还未到。” “先撇开第四人不讲,我们需要做什么事情,”凌羽又说,“或者这次会议会讨论什么问题?” “他们讨论的问题我也不清楚都是什么,但有一个问题一定会被提及,”柯修神色严肃,“那个机械武器的事情。” 凌羽露出一丝苦笑,星尘千方百计的让他给柯修施压,无非就是让使用那个机械武器的提议得到通过。他暂时未把海克蒙德的计划说出来,而是问,“你的态度呢?” “战时内阁会议讨论的事情需要至少三人同意,方案才会被执行,就目前情况看,你弟弟肯定至少掌握了一方势力,可能会是海克蒙德。”柯修语气有些肯定。 “我弟弟?”凌羽一愣。 “就是那个叫星尘的小家伙,和你长得差不多,”柯修没好气的说。 凌羽还想解释,可转念一想,也确实没问题,便问,“夜痕破魔团是属于哪边?我记得你说他们似乎也同意使用那个机械武器。” “他们独立于各种势力之外,态度也不会影响任何人,因为他们的武器只会对准魔物,不能杀人的刀,并没人感兴趣,”柯修稚嫩的脸上说出了一句含义很深话语。 有时柯修还是挺有王子风范的。 “嗯,”凌羽点了下头,“那就只剩下克布尔大主教了,他的态度是什么?” “克布尔大主教不可能同意使用机械武器,就算是他自己很赞同,也无法同意,因为教条束缚着他,他无可奈何,所以他会是确定的反对者,”柯修说。 “我觉得星尘既然如此在你身上费功夫,表明他可能已经同时得到了海克蒙德元帅以及卡尔特王族的支持,所以只剩下你这个唯一也必须争取的力量。”凌羽道。 “但我又不是联邦代表,他们为何不直接找王叔谈?”柯修满脸疑惑。 “想知道?”凌羽一笑,“这个我还真知道。” “为什么?” “说不定他也找了你王叔,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凌羽缓缓说道。 “是这样吗?”柯修还是有些不确定。 “当然不是,”凌羽立刻又把之前的话否定,拉起椅子坐了下来,“因为星尘确定你会同意,而且你只要同意,你有办法让你的王叔同意你的决策。” 方法还很多,凌羽看了眼手中的碧空之眼,或许这就算一种。 “其实我倒不是拒绝使用那个武器,而且我也不在乎到底是不是机械武器,我只关心能不能解决这场动乱,”柯修也拉开椅子坐下,声音低沉,“只是这就像是一扇门,我如果推开了,无数个恶魔就会跑出来。今天,那个武器可以对准魔神,明天,那个武器可能会指向水城,指向王都,指向任何一个人类。”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落在桌子上,勾勒出了柯修的影子,那个稚嫩的少年,此刻完全像是一个仁慈的君王,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成熟的气息。 凌羽犹豫了,他突然觉得或许柯修才是对的,使用那个机械武器,就如同创造了一个新的魔神,而且还是可以无限使用的魔神。他记得柯修曾说过为何机械武器研究受到联邦禁止,因为机械与魔法不同。魔法力量如果被坏人掌握,那么你有办法处理,只需要杀死那个坏人,就可以了,因为魔法力量只属于单独的一个人,但机械力量却不同,一旦某个强大的机械武器出现,如同炽天使,那么转眼之间,无数个炽天使就会出现,而且使用它,毫不费力,甚至于如同孩童戏水一般。 当一个存在不被任何事物制约时,它将会走向毁灭。只是它的陪葬品会是整个大陆的生灵。 但即便知道那是错的,一定不会做吗?答案是否定的。 凌羽神情平静的说,“未来的事,无人知晓,我相信即便面前的武器是魔枪,你也不会拒绝握起它,去斩杀眼前的敌人。” 柯修忽然抬起头,目光凝聚,“你是在劝说我同意?” 凌羽沉默了一会儿,“算是吧,即便没我,你也会同意的。” “为什么?” “我只是把道理提前告诉你而已,当事情真正来时,你依旧需要面临选择,而且选择的结果,再清楚不过了。”凌羽又补充了一句,“星尘就是看清了你这一点,才找你的。” “那个家伙!”柯修一锤桌子,怒声道。 “别急,”凌羽安慰道,“他就是这么自信。话说,我们究竟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柯修愤然起身,“就让魔物出现在面前好了,到时候我自然会同意。” “这点恐怕会如您所愿,王子殿下,”略带着欢愉的话语从外面传来。 声音的主人则不紧不慢的从庭院里走过,白色礼貌遮住了面孔,手指抽出口袋里的白色手套,长风衣扬起衣角。 凌羽记得之前看戏剧时会有那么一种人,一出场就能让人为之一震,让人不得不正视其存在,或许就是这种。 “先介绍一下自己,”白色风衣男人淡然道,“天为遮阳之物,地为行走之毯,群山为座,江河为绸,吾有两面,一面为光,一面为暗,诸位可以称呼我为……黑白者!” 他用手压着礼貌,缓缓抬起了头,白色礼帽之下,一张无相面具清晰可见,上面漆黑如墨。 凌羽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坐起,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气来,这个人和高塔里的那个黑白者一模一样,甚至连那能够变化的声线也保持为优雅的贵族青年,只是原本是黑袍白面,现在确实白衣黑面,当真是黑白者。 “你是什么人?”柯修手落入桌子下已经开始在暗处刻画召唤的魔法阵。未知的人,神神秘秘,不露真面,一律定为敌人,这是所有贵族的习惯。 黑白者举起带着白色手套的双手,示意并无武器,“我并无恶意,殿下旁边的人,或许可以替我证明,辛苦了,凌羽先生。” 此话一出,如同雷霆。 柯修收了几分戒备,想来既然是认识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他不知道,凌羽此刻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凌羽喘了一口气,他几乎已经确定这个人就是那个黑白者,只是一切都太突然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的目的何在,既与魔神之子有联系,现在又仿如无事般出现在这里。 “你的目的?” 黑白者笑了一下,“难道不先为王子殿下介绍一下我?” “先说你的目的!”凌羽又重复了一遍。 柯修则是满头雾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两人。 “我并没兴趣告诉你我的目的,我也就不浪费大家时间了,”黑白者依旧平静,“来此,只是为了告知王子殿下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柯修问, “杀戮之血魔神将于七日之后降临。”黑白者低声道。 第217章 成神之路 这一下,柯修也不平静了,他审视着这个人,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黑白者笑道。 “和那家伙一样让人讨厌,”柯修很不爽,因为他感觉完全被人捏着鼻子走。 黑白者一拍手掌,“好了,就这一个消息,其他的事情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另外提醒一下王子殿下,希奥特将会变得混乱,但祸首却不是魔神。” “多谢,”柯修冷声回应,毫不领情。 “那……先告辞了,”黑白者立刻转身离开。 可他刚转过身,一把银色手枪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 棘笔直地站在那里,面容冰冷,她像是一个幽灵,让人大吃一惊。 “维尔特拉的姑娘,我喜欢,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组织,或许可以解决你的烦恼,不,一定。”黑白者带着笑意说。 “没兴趣,”棘瞥了一眼柯修,然后收起了武器。 “哎呀,美丽的天使却失去了翅膀,实在让人感到惋惜,不过,有没有兴趣装上一条假肢呢,”黑白者手指托着下巴,看着棘那只被黑布包裹的断臂。“只是,那需要使用魔炎的力量,就像是我的阿雅那样,但你可能承受不了痛苦。我觉得还是用机械做一条义肢吧,貌似生物机械技术在希奥特发展的还不错,虽然比不了纯机械技术以及魔法机械技术,但制造一条手臂,想必难不倒创世界的那群家伙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柯修听到创世界瞬间暴起,大声问道。 “黑白者,再次为王子殿下报上我的姓名,”黑白者转过身体,鞠躬行礼。 忽然他又抬起了头,注视着凌羽,“刚才忘记了,有一个东西要还给凌羽先生。” 说罢,他抬起了手臂,如同手指轻轻划过空气,一道空间裂缝出现在他的身旁,他将手伸入其中,拿出了一个东西,直接插在了地上。 魔枪,烈恩维尔。 “我觉得你可能会用的到,”黑白者松开手指,朝凌羽伸手,做请状。 震惊,还是无止境的震惊,在凌羽眼中,这个男人甚至比魔神还可怕。 “那么,后会有期,”黑白者戴上礼帽,朝众人颔首,然后消失在了庭院里。 柯修按着桌子,眉头紧皱,“他是谁?” 凌羽则如同受到召唤一样,一步步走近魔枪,将它握在手中。他想如果美尔丝在,一定会笑,因为她看的太准了,他已经离不开魔枪的力量,还真让人着迷啊! “黑白者,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我在塔里时曾有一段经历,在那里见过他,也遇到了这次召唤魔神的魔神之子大主教,她被叫做芙蕾雅,似乎是一位亡国的公主,也就是黑白者口中刚才说的阿雅。” “芙蕾雅?”柯修一愣,“好熟悉的名字,算了,你继续说吧! 凌羽点头继续说,“可以这么说,他们之所以在西部山海里召唤魔神,就是因为黑白者带给了魔神之子足够的信心。” 他隐藏掉了可能就是黑白者故意吸引约书亚前往高塔,来当做送上门来的载体。因为已经够了,此刻毫无意外,这场魔物暴动就是黑白者一手制造的。 “大地之骨……”柯修脸色极为难看,因为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是什么?” “你不是去过精灵森林吗?类似于风神之息,一种可以让魔神长久留在这个空间里的东西,一定是魔神之子得到了大地之骨,他们才会这么冒险采取行动,”柯修道。 “他的欲望还真是大啊!”凌羽紧握着魔枪。 “那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魔神降临的具体时间?”柯修疑惑了。 “因为他可能并不想让魔神真正存活,他在高塔时曾说过一句话,”凌羽已经明白了黑白者的用意,“他说他是一位新生的神,当然不会希望旧神践踏这片土地。” “那他为什么还要召唤魔神?”柯修依旧不解。 “成神,”凌羽毫不避讳的说道,“他想要成神,仅此而已。” “混蛋!”柯修又一次锤了下桌子,这次不是愤怒是无奈,因为即便是知晓了黑白者的计划,他依旧无法阻止,只能按照既定目标一步步为黑白者铺路。就如同使用机械武器一样。 未知的危险或许是最让人恐惧的,这无疑增加了明天会议的不确定性。 棘目光又一次扫过柯修,面无表情的脸上瞳孔微微闪动,“你们还真是可怜,从来没见过自己做决定。” 凌羽苦笑了一下,棘并没说错,从始至终,他们都被人牵着走,像是一条卖力的猎犬。 “不行,不行,总觉得不行,我需要一些力量,一些能够增加筹码的手段,父王常说,人要留有底牌,那样才有机会活到最后,”柯修忽然离开座椅,不停地揉着脑袋,“我需要底牌,我需要底牌!”他忽然抬起了头,“我知道了,多泽!那家伙肯定有方法,那家伙以前可是赌徒啊!” 有时柯修王子很有气势,有时又瞬间失去,这会儿就像是被欺负哭了的小孩,撅着嘴巴跑了出去。 目送着柯修走出院子,凌羽淡然笑道,“还真是少年心性。” “这样挺好的,”棘应了句,然后朝楼上走去。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凌羽又问,他隐约察觉到了棘的不对劲。 “这个问题不能回答你,”棘头也不回的说。 “是关于那个机械武器?” 棘停住了脚步,回头说,“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吧!” “他讨厌创世界吗?” 凌羽愣了一下,然后点了下头。记忆中柯修对于创世界并无好感,加之艾米丽的事情,恐怕已经可以说恨之入骨了。 “那我想说的事情,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棘又转过头,朝楼上走去,“那个击杀魔神的机械武器就来自创世界,那个叫做黑白者的男人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真的吗?”凌羽脑海快要炸了出来。 棘缓缓道,“因为对于机械的研究,只在希奥特有生物机械这一说法,其他地区只研究纯机械武器以及魔法机械武器。” 凌羽疑惑的脸上突然浮现了笑容,他想他已经握住了一张底牌,因为他大致能猜测到黑白者的意思了。 如果黑白者是真正的幕后之人,那么他一手操控魔神降临,一手操控魔神陨落。既提供大地之骨,又提供机械武器。似乎魔神在黑白者眼中就像是一头野兽,他扔一块肉,引出深山,又提起武器,驱赶回去。 但没人会闲的这么无聊,而且黑白者的目的是成神。 机械力量在魔法师口中的意思是窃神之力。 若成神,窃神之力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途径。当然这里的神,可能也包括……魔神。 二楼的木窗打开了,棘探出头,然后手臂一按窗沿,直接坐了上去,双腿悬出窗外,长靴敲打着青色瓷砖。 凌羽又想起了一个问题,“你的发泄方法是什么?” 棘听到喊声,移了下视线,然后又收回了目光,眺望远方的房屋,将一块烤山糊放进嘴里。 或许这就是维尔特拉人。 第218章 落日余辉 在房间里躺了一会儿,凌羽还是静不下来,坐起身,朝外面走去,临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用色黑布包裹住了魔枪背在身后。 他觉得正如柯修所说,底牌还不够,对于未知的事情,总是让人不安,他需要再多一点底牌。比如黑白者的真实身份,或许从亡国的公主芙蕾雅身上可能会有所突破。 穿过长长的走廊,他来到了一扇门前,抬起手臂,手指刚按住木门,门却咯吱一声打开了。 打扫房间的侍女是侧身后退,不曾注意门后的人,缓慢的拉着推车退出房间,差点撞到凌羽。 凌羽刚忙伸手替侍女扶住了车子,“不好意思。” 侍女也立刻鞠躬道歉,“抱歉,提尔锋先生。” 过于生硬的称呼使得凌羽放弃了交谈的意思,他摇了摇头,微笑道,“没事的!” 侍女再三鞠躬,表示歉意。 “她不在吗?”凌羽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 “大人清晨就出门了。”侍女回复。 凌羽有些失落,他本来还打算找冰澜询问一下有没有哪个王国在这段时期内灭亡呢,据他所知,那个国家应该不在西陆,西陆虽然地域广阔,但比起东陆还是相差甚远,而且西陆诸国他还是比较熟悉的,也未尝听过有国家灭亡。 “不好意思,”凌羽又喊住了已经快走到楼梯的侍女,“哪里有记载大陆近些年变化的地方?” 侍女思索了半天,还是给出了答案。 “城主大人的宝库……”凌羽在城主府里转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到答案,这里卫士很多,但当他表明来意之后,还是得到了允许,但那名侍女提供的有限资料就像是辽阔原野里的一株草,渺小到不能再渺小。 终于在询问了一名老迈的妇人之后,她找来了一个装扮不同的人。 整齐的正装严肃,头发包在一起,带着一个镶着金边的眼睛,怀中一文件夹,踢着清脆的响声走来。 “提尔锋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女人语气爽朗。 “那个……” “夏莉—梅洛亚,尤克里里城主助理,”女人表情平静,她很清楚,这里已经不属于城主大人了,随便拉过来一个人都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所以尽量表现出让人满意的态度。 “烦劳梅洛亚小姐,带我去一下城主大人的宝库,殿下需要查询一些资料。”凌羽微笑道,情况紧急,他也只能借用一下柯修的名义。 “我明白了,请跟我来!”夏莉侧身做请状 说完,领着凌羽朝一侧走廊走去,未到地方便又问,“冒昧问一下,提尔锋先生是兰洛人吗?” “是,”凌羽已经并无惊讶,他的身份并不是个秘密,“梅洛亚小姐,城主大人的宝库是?” “那是城主大人自己的称呼,其实只是单纯的一个藏间,收藏有各种奇珍异宝,当然也有经史典籍,所以才有了这个称呼,”夏莉带着微微的笑意说,“城主大人没太多爱好,这算是最大的一个。” “这样啊,”凌羽点头,“那是否会有记载关于东陆诸国的书籍?” “应该会有,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夏莉依旧微笑,可忽然之间,她又回过了头,“那位大人也许会解答你的疑惑。” “谁?”凌羽一愣。 夏莉却停下了脚步,手按住雕刻精美的门柄,缓缓推开,一排排木架赫然映入眼帘。 当然,还有那站在木架里的身影,淡蓝色的长发垂直腰间,灰袍已经退去,换上了一身浅白色的布裙,阳光下捧着一本书静静端详,侧脸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如蝴蝶般闪动,美丽如同画卷。 “还请小心观看,这些东西都很古旧了,”夏莉对着凌羽小声说道,然后退了出去。 “你怎么在这里?”凌羽有些吃惊。 冰澜合上书籍,放回木架,转过身说,“来看书。” “嗯,”凌羽应了声,有些尴尬。 “你呢?”冰澜手指拂过装订精美的书籍,“我虽然答应陪你,但你也没必要时时刻刻都跟着我吧。” 凌羽脸瞬间红了起来,他虽然可以解释,但总觉得解释起来会显得更尴尬。他抬高视线,狼狈的扫视着屋子里的各个面,东侧的一排排油画格外醒目,但此刻他也顾不得看那些了,只是隐约觉得有一人和他有点像。 “想问你一件事,你是否听说过芙蕾雅这个名字?” “只知道一个人,”冰澜收下手指,缓缓说道,“芙蕾雅—亚尔洛斯,古圣托克王国末位王女。” “古?”凌羽知道这个字出现在国家前的意思就是指已经灭亡的国家,“那……那个人最后怎么样了?” 冰澜手指又攀上了一排排书籍,然后从中抽出一本,简单翻了几页之后,便合上了,“乱历一三一七年,寒月初十,夜,圣托克王国王都燃起大火,亚尔洛斯王族全部死亡,根据光明神教调查结果,疑为王国公主芙蕾雅—亚尔洛斯纵火,且纵火之前,以邪术杀死全部王室成员,整个王都只有少数平民逃出。” “邪术?”凌羽一愣。 “邪神之术,光明神教将所有非正常力量统称为邪术,机械力量在最开始出现时也被称为邪术,只是后来改变了称呼而已,因为根据当时资料显示,芙蕾雅公主年仅十四岁,并不具备杀死王都所有人的能力,但却以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做到了,因此将其定为邪术。”冰澜又继续说,“在这片大陆还是神统治的时代,暗神是至高无上的主宰,诸位魔神则是他的战士,而邪神则类似于他的军师亦或者参谋之类的存在,只是随着光暗战争失败,邪神已经陨落,仅留有他的武器和残余神识流窜于世间,但根本没有重新恢复的时候。” “结局挺惨的,”凌羽笑了下。 “反正都如同沙尘一般落地,神也不例外,只是以人有限的寿命,无法观察到而已,”冰澜放回了书籍。 “芙蕾雅可能就是那个魔神之子的大主教,她或许加入了魔神之子,然后……”凌羽一点点探寻着真相,他还不清楚为何堂堂王国公主会杀死自己全部族人。 第219章 最美结局 “什么?”冰澜面带疑惑的问。 凌羽一愣,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会认为冰澜其实什么都知道,却忘了他从头至尾什么都没说,于是便简单的解释了起来。 冰澜听过事情大概,沉思了片刻然后问,“你想让她放弃召唤魔神?” “不是,我只是觉得她可能会是一个突破口,查清黑白者身份的突破口。”凌羽回答。 “嗯,”冰澜又想了一下,抬起手,指向了东侧墙壁,“这些是战神十二统帅的画像,正数第二个就是夏—亚尔落斯,圣托克王国建立者,也是芙蕾雅—亚尔洛斯的祖先。” 凌羽立刻将目光递了过去,只看到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身穿黑甲之人,跨于战马之上,高举印有蓝色圣盾的旗帜,面前是一片泥沼。似乎与芙蕾雅并无相像的地方,除了眼睛有些相似,但出自画师之手,也不能算真。 他又扫过一张又一张油画,无数的人脸印入脑海,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身穿锃亮的黑色盔甲,那是诺伊修斯帝国统一大陆的根本。 只是有一个人,凌羽格外注意了一眼,没别的原因,仅仅因为那人也是黑发黑瞳。 “兰洛,是你们兰洛帝国的开国皇帝,他迎娶了战神库瓦德的妹妹迪尔美特,只是他们的结局并不好,被人刺杀而亡,与迪尔美特并无子嗣,帝位交由迪尔美特侄子,也就是库瓦德之子继承,但属于过继,因此姓迪尔美特。”冰澜已经注意到了凌羽的视线,“他同时也是大陆最后一名暗击士。” “暗击士?”凌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东西。 “引动暗元素强化自身进行战斗,具体方式都已经失传,属于已经被淘汰的战斗方式。他们利用元素强化身体,在以前确实足够强大,但随着诺伊修斯帝国的锻造技术传遍大陆,普通士兵穿上特制的盔甲依旧能达到那种程度,”冰澜解释,但她停了片刻又说,“但暗击士是一种信仰,那是遥远的罗希瓦尔帝国的余晖在闪耀。” 悠扬的话语,似乎将故事带到了那个古老的时代。 “暗击士……罗希瓦尔的余晖……”凌羽被这几个词所震撼。 冰澜踮起脚尖,从上层书架里抽出一本书,递了过来。凌羽赶忙接过,擦落上面浅浅和一层灰尘,露出了四个字,是用古语写的,他并不能认出,只是大概认得暗与花字。 “暗历百花,”冰澜微微一笑,“还记得吗?” 凌羽脑海中似乎有点印象,但又有些记不太清。 “还记得狂翼吗?”冰澜简单提醒,“你上次问我的这个人。” 凌羽想起了那次他问冰澜的话语,他翻开书,按照目录找到了记载狂翼的部分,可惜只剩下文字而没有画像。 “在后罗希瓦尔帝国时期,元素体被认为是近神之体因此很受尊敬,而当时完整的魔法体系并未出现,因此战斗技巧单一,而用元素强化身体是主流。当时的操纵暗元素进行身体强化的人,就被称作暗击士,同时暗击士也是罗希瓦尔皇族的身份象征,狂翼就是因为不是元素体,无法成为暗击士而备受冷落。而且按照正常记载,他应该只叫做狂,称狂皇子殿下。” 凌羽想起来了,狂翼确实刚开始很纠结自己的名字,先说是狂,又说是翼。 他又有了一个疑问,“当时为什么信仰暗神?暗神不是已经破碎了吗?” “尽管暗神在光暗战争中失败,但光明诸神同时退去,这片大陆才真正告别了诸神时代,而迎来了真正的主人,人类。人类模仿诸神建立帝国,但他们不关心光暗战争的结果,而且也可能根本就不知道结果,因为有关光暗战争的事情是后来才流传的。当时,他们可能出于对神的恐惧,推举出与暗神类似形态的人担任统治者,那段时期也被称作后罗希瓦尔帝国时代,那些与暗神类似的人被称作暗裔,”冰澜目光注视凌羽,“就像你这样的,只是这个词汇被迪亚拉帝国明令禁止提起,因为他们自称是光裔之民。” “暗裔……光裔?”凌羽有些疑惑。 “其实哪里有这么多区别,根据古神之语,人诞生于与神相同的元素,根本没有差别,这只是维护统治的一个手段,他们推翻罗希瓦尔帝国需要有一个理由,仅此而已。”冰澜嘴角一动,接着说,“就如同诺伊修斯统一大陆时的宣言一样,万民平等,无论是光裔还是暗裔,无论是元素体还是非元素体,无论是山民还是海民,均无区别,或许这才是诺伊修斯统一大陆的根本所在。” “统一大陆……我甚至连梦都没梦到过,”凌羽轻笑了一下,“比起这个,我更喜欢游历整个大陆,只是感觉大陆真大,也不知道何时能看完。” 凌羽心中有些感慨,这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原本就是想去看一下这片大陆,可到头来却发现这个西陆还没走完,他就开始怀念萤海城了。 “没必要看完的,”冰澜声音柔和,“师傅曾说,每个人的一生,就如同一部书,终归是要填满的,有些填进去的是日常琐事,读起来依旧充满温馨,有的填进去的则是伟大之事,读起来就如同一部史诗。但填满了,就结束了,因为心就这么大,你总是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不愿意抛去。” 凌羽望着那双淡墨色的瞳孔,仿佛知道了自己此刻的心情,她说的很对,一点没错,这一次他内心的小秘密又被她看的清清楚楚。 总是有些回忆不愿意忘记,但心就这么大,填满了,就结束了。 “人的一生,就是一部史诗,”凌羽回味着这句话。 “大概只会有一个读者,”冰澜嘴角扬起,又笑着说,“也许两个。” 凌羽伫立在原地,时间似乎又一次静止了,就连窗户外的猫垂下的尾巴在阳光下摆动,都变得缓慢无比,他的思绪一下子飘然到了遥远的未来。 也许多年之后,萤海城初雪刚落,他坐在柜台后,朝火炉里扔进去一块煤炭,然后缩着佝偻的腰肢,蜷起发凉的双腿,打开了那本记载着他一生的书籍,或许困意袭来,或许年老眼花,没看多久,眼就酸了,揉了揉眼眶,朝屋外看去,寒月的初雪恰好落在了她的发梢之上。 这会是最美好的结局。 第220章 乌云渐深 “三个也说不定哦!”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凌羽的幻想,他不用猜也知道,是他那个没血缘关系的“弟弟”来了。 “凌羽兄不要多想,师姐的意思是说,她会记载下来一位英雄的经历,这是吟游诗人的本职工作,记载历史,传承历史,弘扬历史,也许你只不过刚好就是那个英雄而已,”星尘眼含笑意,“所以,读者会很多,我也可能看。” 凌羽嘴角抽搐了一下,没理会这个家伙。 星尘并没有进门,而是朝屋里喊,“师姐,问你个问题。” “嗯,”冰澜点了下头。 “嫁给我怎么样?”星尘朗声说。 “不怎么样,”冰澜转过身,继续搜索着各种书籍。 “那就算了,”星尘不无遗憾的说,然后面带笑意地朝凌羽说,“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除了师姐之外,我不跟任何人开玩笑的。毕竟,希奥特的人都明显刻板了很多,很不喜欢开玩笑,为了符合他的完美印象,我需要成熟稳重的一面。” “我也不喜欢开玩笑。”凌羽接话。 “嗯,”星尘点下了头,玩闹的表情收了起来,低声说,“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凌羽有些诧异。 “你的血液,借来用一下,”星尘挂出了浅笑。 “谁告诉你的?”凌羽立刻警觉了起来。 “凌羽兄可能不知道,你回来的时候衣服已经破损,背上的印记清晰的显露于众人眼中。其他人或许不知,但我很清楚,那是魔炎灼烧的印记。根据幽暗史诗记载:‘暗神之下,毁灭之炎,以魔炎,灼万物,刻烙印,以为奴’。”星尘又恢复了往日的语气,自信而神秘。 凌羽眼睛瞥了眼冰澜,她依旧在安静的翻看书籍,他隐约记得冰澜是认识这个印记的,按此推断,星尘知道也并不奇怪。 “用我的血液做什么?” “当然是有重要作用,”星尘淡然一笑,“就像是克布尔大主教那样。” 凌羽看了眼星尘,将古朴书籍放回木架,朝屋外走去。如果单凭直觉,他会毫不犹豫的怀疑,星尘就是黑白者。因为他们给人的感觉极为相似的,只是出于冰澜的缘故,他放弃了这个猜测。但此刻,他愈发觉得星尘可能真的是黑白者。 “呐,问你个问题,”凌羽停下了脚步,星尘也跟着停了下来。 “请讲,”星尘稍作停留,继续迈出脚步,朝花园外走去。 “光与暗的关系是什么?”凌羽试探性的询问。记忆中黑白者曾说“吾有两面,一面为光,一面为暗”,白为光,黑为暗,刚好也对应了黑白者的两幅装扮。 “光暗双生,彼此交融,如人之男女,兽之雌雄,”星尘道,“出自东陆典籍《阴阳》。” “嗯?”凌羽一愣,莫非在说黑白者可能是女的,也可能是男的?或者既是男的又是女的?他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也可能同根同源,同生同灭,如冰与火,如夜与昼,”星尘又说。 “简单点说?”凌羽不太懂这些话语的意思。 “用兰洛的一句俗语讲就是,白日鞋底黑,黑夜蜡烛白。”星尘笑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熟悉的话语使得凌羽愣了变天,他这才回想起星尘曾说他在兰洛帝国待过许久,只是这句俗语的意思是说,没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凡事都有些不一样的例子,让人别太固执。 “我说的是表面意思,不是你理解的意思,”星尘又说,“就是说,白天也有黑的地方,黑夜也有白的东西。光与暗就是这个状态。” 凌羽挠了挠头,还是满脸疑惑。 星尘似乎长叹一声,“你和师姐出奇的像啊,当年师傅讲这个东西时,师姐也是挠了挠头,傻得可爱。” “她也会这样?”凌羽望着自己的手,呆愣半晌。 星尘回避掉了这个话题,又说,“提前告知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什么?” “魔界裂缝已经完全开启,卡缪团长为两处地区布放的隔绝空间也已经破碎,更多魔物正在涌出,他正在根据一些细节,计算魔神降临的具体时间,但粗略估计,会在十天之内。”星尘道。 凌羽沉思了片刻,还是没有选择将黑白者告诉的具体时间说出来。其实从某些方面来看,黑白者既像是来给柯修施压,又像是来给柯修送底牌。 魔神降临的具体时间,或许也是一个关键的底牌。 “所以,我们去干什么?”凌羽转移了话题。 “没什么,只是因为一个机械零件磨损较为严重,需要更换材质更为坚硬的东西。” “用魔炎当做切割工具?” “确实如此,由于材质过于坚硬,仅凭机械工具根本无法破开,如果请其他人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特别时期,有些东西还是不便于透露。”星尘说。 凌羽不再询问问题,而是思考着已有的线索。假如黑白者的目的真的是夺取魔神的力量,那么他先借助魔神之子将魔神召唤出来,又借助希奥特的力量将魔神消灭,本身逻辑上是无任何问题的。 可如果换个角度看,假如约书亚并没有被救出来,那么魔神此刻已经降临,根据目前情况看,机械武器可能并没有准备就绪,那么希奥特这一方是否有能力击杀魔神? 如果没有,那么黑白者的计划已经失败。如果有,但却又不是机械武器,只能说明在这个城里还隐藏有另一个强大的力量。 凌羽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任何东西,毕竟他的前半生根本就是混过去的。他又看了眼一直在前面走着的星尘,想来如果把线索说出来,或许星尘会给出一些答案。但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星尘可能会是黑白者,可能性又多高?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可以用冰澜口中的大概表示。 穿过人流稀少的街道,星尘在路边拦下了一辆马车,兽力车虽然有逐渐被蒸汽车取代的趋势,但大部分贵族还是保持着这一古老的传统。 凌羽是第一次做这个东西,狭窄的空间使得魔枪无法背在背上,只能怀抱在手中,杵着灰色木板,柔软的靠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星尘推了一下摇铃,抬身说了一个路名之后,车夫便挥动起缰绳,驾车朝前方驶去,车轮碾压地板发出沉重的响声。 第221章 命运之赌 “第一次坐这个东西?”星尘微笑道。 “对。” “或许你应该置办一辆,价格并不昂贵,”星尘又说。 凌羽挪动了下身体,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他看了眼窗外,阳光照耀了房屋。可能路程会很远,还需要再车里呆很久,他决定不能把对话的主动权交给星尘,便转过头,问,“你是哪里人?” “东海之滨,一个美丽的城市,”星尘淡然道,“有机会可以去那里做客,大陆十景,我的故乡就有两个。” “什么?”凌羽下意识的问,可话出口他突然意识到,主动权又跑到了星尘手中,不得不说,还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星尘瞥了眼窗外流过的人群,缓声道,“微海雨浪,以及天接垂阳。” “挺美丽的名字,或许会比萤海好看,”凌羽回答。 “美丽的事物终究会看厌烦的,”星尘难得显露出忧伤,但转瞬即逝,“比起那种事物,有一处你倒是可以考虑去看看。维尔特拉的荒野,那里才是大陆真正的样子,我喜欢那个地方,就如同那里的歌谣,总是会让人忘记疲惫,开始新的旅程。” “那会是个不错的地方,”凌羽回答。 “仅次于佩尔西斯,”星尘又说。“师姐绝对会去佩尔西斯,但路途险阻,想去那里并不简单。不过我并不担心,不出百年,一条横贯西部山海的列车就会到达那里。” “你怎么知道?”凌羽有些惊讶。 “因为那是留下痕迹的方法,”星尘回过了头,表情凝重,“人生不过百年,怎能碌碌无为。” 凌羽愣住了,有这么一瞬间,他觉得眼睛是真的能看出一个人的心灵,这一刻,星尘眼中的欲望开始爬出瞳孔,涂画着整张脸。 “你才不到二十岁,就担心了?” 星尘却未回答这个问题,起身拉过车门。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 “到了!”星尘跳下车。 凌羽也跳下马车,仰望着面前的建筑,白色墙砖反射着亮光,如同回应光的轻语。 其实也并无特别,仅仅是一个赌场而已,只是牌匾早已经拆除,不仔细看是看不出它以前的繁荣。 走进去之后,就能看到,各种赌具满地凌乱,连桌子都没有一样是完整的,大部分被打碎,或是拆解,偶尔还会有老鼠穿过布帘。 “这是城主大人的爱所,只是被临时查收了,理由是涉嫌进行非法交易。”星尘不避任何物体朝前走去,“通俗点说,就是这里不是赌场而是黑市,而黑市的主要货物是‘兔子’,你应该明白,就是普通的人类女孩,也许还会有精灵或者兽族。城主大人本身就是受益者,同时也是幕后操纵者,但可惜现在还不能杀了他,只能借用他的手,查封了这个他自己的地方。现在这里已经是机械武器的测验地点了,哦,对了,那个机械武器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别说又是什么天使,就像是炽天使一样?”凌羽猜测。 “当然不会,那种把目的写在脸上的人总是让人觉得格外愚蠢,”星尘淡淡的说,“名字是我取的,名为‘海之葬歌’。” “奇怪的名字。” “也不奇怪,意思就是埋葬海中生灵时所吟唱的歌,在我的故乡东海之滨的典籍中有过记载,”星尘又说,“但西部山海同样是海,魔神也同样是生灵,这是送给魔神的葬歌。” 凌羽无奈的笑了一下,机械果然是毫无顾忌,完全不把神放在眼里。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无形中又加深了他对于星尘的身份怀疑。 穿过破败的主屋,二人来到侧室,星尘手指在墙壁某处一按,地板瞬间裂开,一个密室露了出来,沿着向下的石阶走进地室之后,齿轮咬动之间,一个升降平台从下方升起,二人踏入,跟随平台一同朝下方落去。 这一瞬间,凌羽还以为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呢。 黑灰色的钢铁之色布满了整个地下空间,从角落至顶部,皆为钢铁铸造而成,火石灯将炽热的光与热传出,让这里面的温度出其地高,但传出更多温度的则是一个巨大的机械,机械器具屹立于一侧,如壁炉的形状相似,但那不停的吞噬着煤炭的巨口,像是一个贪婪的怪物,产生的蒸汽全部被各种传动机械抽走,齿轮咬合,轮轴转动,这个钢铁森林发出各种奇怪的响声。 整个地下空间并未有几人,目之所及,只有四个,三人皆身着裸露的服装,皮肤呈现棕色,想必是炽热的环境所致,只有一位老者还穿着整齐的军装,发白的头发覆盖着耳朵。 几人俯身在长桌之上,上面各种仪器工具占据着,仅仅有扒开物品,开辟的空间能够供人书写。 三人都朝这里看了眼,又继续开始了手上的工作。只有军装老者俯停下了手中的笔,拍了一下同伴的肩膀,从椅子上起身,拎起一旁的军帽戴在头上,然后发出沙哑的嗓音,“来让我看看是谁来了!” “梅卡瓦校长,我又来了。”星尘微笑道。 “当然知道你,小家伙,”被称作梅卡瓦校长的老者眉毛一挑,又垂了下来,“怎么没见汐啊,我正想请教她几个问题呢!” “汐小姐也有自己的事情,”星尘说,“如果校长有兴趣,可以询问一下我。” “你?”梅卡瓦嘴角一翘,“那你先解释一下,机械传动装置的机型里红3与黑5,哪种更为优秀?差别是在哪里?如何改变能量损耗区域分布?” 凌羽有些好奇的看了眼星尘,他想知道这个人有多聪明,如果这些问题都能回答出,那就是真正的天才了。 星尘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接着下躬身体,道,“才疏学浅,并不知晓。” “态度还算端正,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不懂还可以学,”梅卡瓦校长停顿了一下又说,“赶紧解决完这里的事情,我可没你的时间多。” “我明白了,明日之后,所有问题就全部解决了,”星尘恭敬回复。 “走了,”梅卡瓦校长并未表示什么,转身朝一旁走去,期间回头问,“这位兰洛的朋友,可否告诉我你的姓名?” “凌羽—提尔锋,”凌羽谨慎作答。 “你们那里机械技术发展如何?”梅卡瓦又问。 “不比希奥特,只是略微有些发展,机械武器很少见,”凌羽如实回答。 “很好,帝国剑圣的丰功伟绩足以使得后辈趋之若鹜,帝国积累百年的武术基业也没必要一朝舍弃,”梅卡瓦校长笑了下,“不过,我们希奥特可是在赌一把哦。赢了,成为大陆强国,输了,再无埋骨之地。” 第222章 海之葬歌 “大人言重了,”凌羽微笑,他总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貌。 “称呼我梅卡瓦校长,我喜欢这个称呼,我曾担任联邦第一机械学院校长,那是我一生最高的荣誉。”梅卡瓦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凌羽马上改口,“梅卡瓦校长。” “星尘跟你说过了吧!”梅卡瓦停了个一处铁门前,“借用一下溶解药剂。” “是我的血液,”凌羽微笑着纠正,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血液变成商品。 梅卡瓦却忽然转身,枯黄的手指滑过腰间,一把小巧的机械武器已经入手,接着他将枪口对准了凌羽。 凌羽脸色微变,手已经触碰到了背后的魔枪。机械运作声,依旧杂乱的响起。 梅卡瓦校长瞳孔一动,扳机已经扣动,一道光束直接刺穿了空气,从机械武器里射出。 凌羽急忙低头躲过,魔枪落入手中,包裹的黑布褪去,露出了黝黑的枪体,他身体弯曲,如同野兽,随时准备进攻。 可梅卡瓦却将武器在手中一转,插入了腰间,接着笑道,“抱歉,我有一个炼金术师好友,常听他这样称呼各种东西,所以习惯了。” 凌羽并不关心这个,他依旧保持着攻击的姿势。 “身手不错,我不是攻击你,只是忘记了按开关,琳莎设计的东西总是这么奇怪,门在这里,开关在对面,”梅卡瓦校长道,“所以,只有用武器打开了,粗鲁之人,还请见谅。” 凌羽眼睛朝后看了眼,确实如梅卡瓦所讲,那道光束射穿了一个按钮,而他们身前的铁壁也缓缓开启。 他收起了武器,也收了进攻姿势,走进屋子里面。 屋子里比起外面整洁了许多,并无过多物品,仅仅一个全部由蓝水晶制成的装置。 “魔炎对水晶无效,一般的东西可是会被融化的,”星尘在一旁解释。 梅卡瓦却懒得废话,直接走到平台前,将一大块神秘金属放在上面,手指轻轻拉过一旁的装置,装置下部呈圆柱形,中间被极为精密的工具开出了一条贯通的裂缝,那些缝隙像是复杂玄奥的魔法阵一样,整齐构成了一个图案,上部则是一个倒扣的碗状容器。 “可能会用许多溶解……不,你的血液。”梅卡瓦侧身将主位让给凌羽,“将血液注入容器里,它会顺着已经勾画的图案下降,进而溶解掉多余的部分,使我们得到想要的部分。” 凌羽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抬起手腕横在容器之上,“有个条件。” “请讲,”梅卡瓦说。 “我希望这个武器不会对准平民,虽然它不可避免成为战场上的武器,但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坚持这一点,”凌羽沉声说。 “我虽然赞同你的观点,但并不能保证,而且你并没有和我提条件的资本,”梅卡瓦目光冰冷,“使用你的血液只是因为方式简单,我们有数种方法切开这块金属。” “我如果非要跟你谈条件呢?”凌羽将左手的魔枪对准下方的容器,“或许你有很多种方法,但如果我直接把它毁了呢!” “你可以试试,”梅卡瓦脸色不变。 “好啊!” 凌羽一点点移动魔枪对准了容器,他只需要将容器打破,让血液淋到那块金属之上,就能毁掉它。 气氛出其地诡异,蒸汽还是推动着外面的机械运作,只是因为寂静而格外响亮,仿佛钻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梅卡瓦揉了揉手腕,将军帽摘下,机械武器缓缓抽出,轻轻一转齿轮,一个耗尽的能量石弹了出来。 “凌羽兄,梅卡瓦校长,虽然你们是在做无意义的事情,但我有必要说一句,”星尘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说!”梅卡瓦冷声道。 “平民从来都不是被武器杀死的,而是被战争杀死的,”星尘面色平静。 “比起纠结武器是否会杀死平民,不如思考如何避免战争,或者,如何结束战争。” “你知道如何结束战争!”梅卡瓦如闪电般滑到星尘面前,将星尘抵到了墙上,他身材高大,星尘只到他的鼻子,此刻却双脚悬空,与他视线相对。 “我当然知道,”星尘毫无惧色,“创世界也知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梅卡瓦将机械武器的枪口顶住了星尘下巴,目光如毒蛇,“如果答案不一样,你会死在这里。” 星尘用那双黑色的瞳孔注视着面前的梅卡瓦,语气平静,“统一大陆。” 梅卡瓦如同怪石一般的脸上,显露出一抹笑意,他松开了握住星尘衣服的手,放回了武器,笑了一下,“聪明的小家伙。” 他又转过身,望着凌羽,“所以,兰洛的朋友,你是否愿意帮助你们国家未来的敌人?” “并不愿意,”凌羽头也不回的答复,“我只是帮助我自己。即便没有我的血液,机械武器依旧会照常运作,但有了我的血液,也许截至目前还活着的人,能够少一分担忧。” “担忧什么?魔神?那种弱小的神有什么好怕的,”梅卡瓦略带不屑,“放心,他绝对走不出西部山海,这点我可以保证。” “多谢,”凌羽回答,然后魔枪上移,直接划开了手臂,一条如蛇般的血液,落入容器内,片刻间,原本蓝色的水晶中充斥着一层红色血液。 下方的金属按照既定纹路滑落,裂缝又随之下扣,一点点,被魔炎吞噬着多余的部分,留出了一个菱形的机械零件。 “堪称完美!”梅卡瓦赞叹。 “来自魔神的力量,”星尘道。 凌羽抱着魔枪,用空出的手按住流血的伤口,很快那浅浅的伤口就会愈合。 “弥游!”梅卡瓦朝外面喊了一句。 马上一名少女从桌子上起身,抱着一摞纸张走了过来,黑色眼睛遮住了大半的面孔。 “东西已经好了,去组装吧!”梅卡瓦低声道。 “好的,校长,”弥游点了下头,然后将纸张递到梅卡瓦面前,“这是海之葬歌的武器图纸,还请您过目。” 梅卡瓦伸手接过图纸,看了一眼,又递了回去,“重新画,太难看了,我这老掉牙的审美都符合不了,还是别拿出去丢人了。” “可……”弥游推了下厚重的眼睛,一脸委屈,“这已经是第十一次了……我怕时间来不及。” “梅卡瓦校长,”星尘上前一步,拿过弥游的手里的图纸,粗略翻看了一下,“您是在纠结将海之葬歌的武器设计成什么形状吗?在我看来这里就有一把模型就极为不错。” 梅卡瓦眼睛扫过了凌羽手中的武器,微微一笑,“这个确实不错,兰洛的朋友,能否借你的武器用用。” “可以,”凌羽伸出手臂,探出魔枪,“出于某些原因,还请不要触碰它,轻见谅。” “没关系的,马上就好了,”弥游立刻从腰间抽出笔,在图稿的反面画了起来。 “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魔枪烈恩维尔的仿制品,”星尘在一旁说,“魔神的武器。” “有趣,”梅卡瓦笑道,“用魔神的武器击杀魔神,实在是再完美不过了。” 第223章 星尘之意 事情似乎除了那一点点小波澜,并未有过多变化,凌羽就那样坚持了半个时辰,弥游才把所有细节画好。为了感谢他提供的帮助,在梅卡瓦的准许下,他和星尘参观了地下二层的海之葬歌模型,以及制作好的各种部件。只需要将这些部件拉出去组装好,就能在同时注入水与火元素的情况下,触发整个装置,将和魔枪一模一样的武器弹射出去,击毁魔神的核心,大地之骨。 回去的路上,已经是下午,上午的阳光还很明媚,下午就又阴云密布了。 “西陆的天气总是这么奇怪,就像是女人的脸色,阴晴不定。” 星尘发出不符合年龄的感慨,语气与腔调倒像是出自帝都的老贵族。感慨远没有结束,他又说: “不知为何,在你面前,我总觉得会很轻松,也许是完全看透了你,也许是你的目的太过单纯,也许是因为师姐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孤独,我常常把自己比作黑夜孤星,始终没人能明白我。” “你明白吗?”星尘眨了下眼睛,将那双漆黑的瞳孔张的无比漂亮,就像是宝石一般。 这一刻,那爬出瞳孔的欲望迅速收拢了回去,直到一丝也看不到。凌羽注视了许久,才缓缓说,“我没必要明白。” “是啊,”星尘又收回了那份稚嫩,躺在了靠椅之上,“你当然没必要明白,只需要懂师姐的心就好了,懂一个男人干嘛。” 凌羽扭过了头,不去看那双美丽的瞳孔。 “明天之后,事情就结束了,”星尘沉声道。 “变数有很多,还是小心一点,”凌羽提醒。 “放心,如果这点把握都没有,我早已经死去,”星尘语气不容置疑。 “你多大了?”凌羽又问了个问题。 “十九,没多一岁,也没少一岁,”星尘说,“觉得小吗?其实不小了,你可能不知道,在东海里生活着一个种族,名为海族,海族与人族不同,他们诞生于大海深处,无比神秘,却又向往人类,常常游弋于那座一半落入海中的都市。他们的生命有长又短,但大部分只能活到二十五岁,那是最美好的年华,过了二十五岁之后,他们会在一年之内,衰老,死亡,极为可怕。” “你也会害怕?” “神都会害怕,我怎么不会呢!”星尘音调平和,“我五岁知晓整个东海之滨,七岁时跟随师傅学习,十二岁辞别师傅,游历大陆,十五岁游历完东陆,同年到达兰洛,十七岁时离开兰洛去往维尔特拉,十九岁时踏上了希奥特的土地。我一生都在与时间赛跑,唯恐死亡降临于身。” “怕死又不奇怪,”凌羽缓缓道,“死前的那一刻,每个人都会想继续活下去。” “我其实也不算畏惧死亡,”星尘笑了下,“我只是害怕未留下痕迹就死亡,那样人生多么无趣。” “留下痕迹?”凌羽挺起了身体,“就是你之前说的修建那条横贯西部山海的铁路?” “这或许是一个方面,”星尘并不否认,接着道,“也许统一大陆会是一个不错的目标。” “那你可以跟创世界的人一起了,他们不就想统一大陆吗?目的相同,合作起来才好,”凌羽又想到了一个人,“海克蒙德元帅也可以,那个人的目的和你们并无区别。” “创世界绝对是我必须掌握的力量,但海克蒙德元帅……”星尘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他呀,迟早会走向毁灭,和那种人合作,会很容易让人很伤脑筋。” “嗯,”凌羽点了下头,表示并不想继续这个问题。 星尘也放弃了再说下去的意思,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天越来越暗了。 马车并没有到达城主府而是在路口转了一个方向,去往了尤克里里城的外围,这种特别时期,城门长久不闭,他们也并未受到阻拦,碾过泥土驶离了城市,进入了森林之中。 凌羽并没有问要去哪里,他只是欣赏着沿途的风景,芽月的气息布满了森林。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条山崖,随着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星尘从马车里下来,眺望着远处的景色,那里并未有什么美景,只有连成线的人类防线,军帐绵延至视线不可见处。 “这里是战场的最前线,假如没有这条防线,如果我没算错,按照魔物的速度不足一个时辰,它们就会进入尤克里里城。” 凌羽同样注视着下方,那种壮观的场景足以震撼人心,或许当魔物涌来,士兵手持武器与之碰撞更为壮观,还有血腥。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凌羽问。 “只是我想来看看而已,”星尘低声应答。 凌羽又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阴云越来越厚,如同一朵黑色玫瑰,开合着花瓣,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黑色玫瑰瞬间绽放,碎裂的花瓣散落下来。 “下雨了,”星尘忽然说。 凌羽点头,“是啊,下雨了。” 二人就这么在雨中伫立,直到雨水淋湿全身。 “你说得对,变数很多,可不是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星尘又说。 凌羽一愣,看了眼星尘,又顺着星尘的视线看向雨水的军营,士兵在雨中防御着前方,那么一瞬间,他明白了星尘的意思。 “回去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星尘发出一声轻笑,“看到你比师姐聪明,我就放心了。” “只是我知道的信息比你多了一点而已,”凌羽同样微笑,“仅此而已。” “多的信息……”星尘喃喃道,“看来有一个人隐藏在后面,那将是我真正的敌人。” “也许在击杀魔神之前你们并不会成为敌人,”凌羽说。 “那样最好,”星尘转过了身朝马车走去。 凌羽也最后看了一眼远方的军营,收回了视线。 马车又重新带着二人回到了尤克里里城,星尘先一步告辞,凌羽则被送到了城主府。 接过侍女递来的雨伞,他走过流水的庭院,进入了内屋。刚一进屋,柯修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脸上充满喜悦,嘴角快翘到了耳朵上。 “哈哈,我们也有底牌了!” 凌羽并不意外,他合上了雨伞,甩了下已经干燥的头发,“底牌是什么?” 柯修跑过来,贴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这样啊,”凌羽恍然大悟。 正与之前的假设相同,此刻更加清晰了。 他之前遗漏了一个关键地方,实际上整个尤克里里城除了他们几个,别人并不清楚存有海之葬歌。那么问题来了,在不清楚有海之葬歌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不采取措施来防御。 凭借军队?别开玩笑了,抵御魔物或许军队还勉强可以,但魔神可就不行了。为什么大批军队部署的距离尤克里里城这么近,因为他们的任务只是抵御魔物,至于魔神那就会交给那个隐藏的神秘力量解决,并且他们深信不疑。 之前凌羽并不清楚这一点,现在他明白了,海之葬歌从来都只是备选方案,可星尘却渴望用它击杀魔神。那么就需要迫使众人放弃借助那个神秘力量,或者将它作为备选方案。 问题依旧未变,依旧需要柯修支持。 但柯修本身就不情愿使用海之葬歌,如果有可能,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另一个方案,而不去使用海之葬歌。 现在,柯修就知晓了那个力量的存在。 “冰皇大人将于明日莅临此地。” 柯修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怪不得克布尔大主教提到冰皇大人,原来是她啊,”凌羽喃喃道。 但他很清楚的知道,星尘并不担心冰皇会击杀魔神,因为在星尘背后还有一个最熟悉魔神的组织,夜痕破魔团。 星尘只是不想孤注一掷,他需要绝对把握。 冰皇击杀不了魔神,这就是他的自信。 “哼,等冰皇大人来了,你弟弟绝对哭出来的,”柯修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冰皇杀不死魔神,依旧需要使用那个机械武器,”凌羽将雨伞挂在一旁,朝里面走去。他知道,这是星尘想告知柯修的事情,通过他的口。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柯修一连用三个疑问表示不解。 凌羽在楼梯上回身,“所有人都知道冰皇莅临,可却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机械武器的存在。魔神之子也包括在内。” 或许这才是黑白者告知魔神降临具体时间的原因。 凌羽苦笑了一下,如果星尘就是黑白者他并不会感到意外,如果星尘不是黑白者,那么这个事情就有趣了。 或许在这两个人眼中,明天的会议不是讨论如何杀死魔神,而是魔神的死法是什么。 刚好,两个掌控局面之人,皆希望魔神死于一物。 第224章 雨水落下 青石官邸是一座由浅青色流光石砌成的建筑,虽然本身作为官邸存在,但由于位置原因逐渐废弃,被当做了私人宅邸使用,而据说当时修砌青石官邸的废料被当做石砖贴在了城主府旁边的房子上。 虽然是废弃,但事实打扫修葺一直未断,依旧崭新的如同艺术品,作为城主的私人府邸存在,毕竟作为老派贵族的城主大人的家族世袭城主之位。 此刻的青石官邸林立着成群的卫兵,表情严肃,那些用于震慑之用的武器也不再是摆设,而是真的杀人之器。 凌羽他们并未与柯修王叔荷鲁斯同行,而是单独乘车从城堡出发。外面雨声越来越大,偶尔有水滴溅入车里。 马车之内,柯修扶了扶胸口的徽章,此刻他胸口的徽章数量急剧增加,由原本的一个变为了三个。分别是洛维斯基家族族徽,以及银色召唤师徽章还有那枚他的身份徽章。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洛维斯基家族徽章与柯修的身份徽章极为相似,均为蔷薇花,只是颜色与细节稍有差异。 “她没来?” “冰澜说她等会儿来,可能需要整理一下私人物品。”凌羽回答。 柯修眉头一皱,“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们只有四个人,这还没开始已经少了一个,到时候又要丢了不少威风。” “你可以喊美尔丝出来啊,”凌羽笑了一下,他自从那天之后就没看到过美尔丝,想必是把那天宴会给搞砸了。 “美尔丝?别跟我提她,谁知道她干了什么,昨天你不在时候,许多男的都登门拜访,还在胸口插着一根双枝花,那花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吧!算了……我不说了,”柯修一脸嫌弃,似乎洛维斯基家族的荣誉受到了侮辱。 棘坐在一旁,碧蓝色的瞳孔一动不动,但禁闭的嘴唇与翘起的鼻梁,似乎在告知其他人:你们别说了,我是在强忍住不笑,真的! 她看到了完整的情况,那群贵族青年,不停的朝柯修眉眼暗示,外加动手动脚,甚至还有一个人拿着柯修用过的纸巾,放进了鼻尖,轻轻嗅探,如同品尝美味的食物,就差把口水滴落在纸巾上。 “棘,你都快哭出来了,”柯修噙住嘴角,一脸委屈。 “嗯,”棘郑重的点了下头,“我不笑了。” 柯修无奈拍了下额头,又忽然露出了严肃的神色,“最后嘱托一句,虽然希奥特礼仪不多,但战时内阁会议是很正式的,除了四人代表之外,我们都只是他们的幕僚,只能给他们提供资料,并不能独立发表意见,有扰乱会议纪律的,会被拖出去。那可是很丢人的,那是对我们洛维斯基家的侮辱。” 凌羽和棘同时点了下头,表示明白,马车刚好到达目的地。连绵的雨从昨天一直下到今天,此刻依旧在下。 柯修从车里走出,身着雨衣的卫队队长多泽立刻打开了一把雨伞罩在柯修头顶。凌羽和棘则打开了马车里挂着的雨伞,走了下来。多泽使了使眼色,一名卫士立刻去拿棘手中的伞,但却被棘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几人就这样沿着一条笔直的石板路朝官邸走去,芽月的惊雷偶尔会照亮众人的脸庞。雨水哗哗的从雨伞上滑落。 “柯修王子,好久不见。”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凌羽抬高了雨伞,朝侧边看去,从另一个方向来的一队人刚好与他们相遇,为首的正是柯修口中的“歪嘴青年”夜痕破魔团团长卡缪。卡缪身后还有剩余的几个人,只是都未抬起伞,并不能看清面孔。但有一个人即便是不看脸,他也认得出,罗伊斯,那把属于卡雷尔的黑色巨剑,在背在其身后。 整个空间里除了雨水滑落声再无其他,甚至连呼吸声都显得极为沉重。 “好久不见,卡缪团长,”柯修爽朗回复。 卡缪身后的一把雨伞朝上方移了几分,露出了星尘的面孔,“殿下准备好了吗?” 柯修瞬间淡去了笑容,伸手夺过多泽握着的雨伞,迈步朝前走去,响亮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 “当然!” 没人再言语,皆是静默地朝上方走去,人影行进的步伐声,整齐而庄严,面色如同朝圣般虔诚。 排成长队的年轻侍女端着木盘接过众人递去的雨具,然后转身离去。 “多谢,”卡缪朝侍女行了一个浅浅的礼仪,又挺直身体朝前方说,“对美丽的人抱有礼貌,是贵族应有的行为。” 柯修脸色一下子变了,可也只有将脚步踩得更重,并没有回身理会这家伙。 “丑陋的人呢?”星尘忽然笑道,“团长总是如此,不,兰洛的贵族都是如此。” “美丽是吾神的恩赐,丑陋则是吾神的惩罚,或许下一生,她们也将美丽,只是我见不到而已,”卡缪淡然解释。 “虚伪的家伙!”柯修终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但他已经伸手推开了门。 屋里的人立刻将视线投出,原本已经坐在椅子上的众人立刻起身行礼,接着才坐了下去,但那只是外侧的人,中心部位的人依旧保持本来的姿势,有些人甚至连视线都未投过来。 整个屋子如同古老的戏剧院,呈阶梯状分布,下方的矩形区域放置着一个方桌,只摆放了四把长靠椅,已经又两人率先落座。 荷鲁斯公爵以及克布尔大主教,两人身后站立着多人,用柯修的说法,那就是幕僚,幕僚只能站着。 柯修同样如此,这里可没有他坐的位置,即便他是希奥特议长之子。柯修缓步来到了荷鲁斯身后,紧贴着荷鲁斯站立,并没有过多言语,凌羽几人则跟着其身后。 虽然屋子里人很多,但并不嘈杂,几乎都只是小声交谈。 “棘,”凌羽在最后面小声说。 “怎么了,”棘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此刻有些突兀的出现在了环境里,惹得一些人皱眉,但她毫不在意。 “我突然想到了你们那里的黑色洞穴会不会是魔界裂缝?” 棘转动了一下视线,碧蓝色的瞳孔一闪,“不是,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个洞穴,又不是裂缝。” “额,抱歉,”凌羽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我不太了解两者的区别。” “没事,只是名字不同而已,怎么叫都无所谓,”棘又扫视了一眼四周,目光锁定了一个位置,拖着长腿,跳上了那里的高台,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坐下,俯视着屋子里的一切。 第225章 沙漏之时 “为什么总是喜欢坐在高处?”凌羽满脸疑惑,棘总是这样,但未等他走过去问,门又开了。夜痕破魔团一行走了进来,他们并没有站在任何一方后面,而是直接坐到了四周的长椅之上,这代表他们并不参加这次会议,只是旁听。 星尘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投来微笑。他也报以微笑,目标移开星尘寻找罗伊斯时,注意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但他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海克蒙德以及那位卡尔特王族的代表依旧未到。 巨大的石钟在棘的头顶响起,她正坐在石钟下面,但已经没有关心她的存在了,除了偶尔有人偷瞄几眼那双修长的美腿。在这里旁听的人,无非都是尤克里里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碍于多种因素,他们不能够离开,但关系到生命安全的事情还是需要关注,免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按照规矩,半个时辰未到,作弃权处理,”克布尔大主教一挥手,一位白衣侍者在方桌上放置了一个沙漏,晶莹的沙砾缓缓流下,发出沙沙声,止住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沙漏未半,雷声越来越大了,隐约盖住了屋里所有的声音,似乎体会到了气氛的紧张,没人再说话,都屏息等待着。 直到门被重重推开,芽月的寒风一下子灌了进来,众人皆收紧了衣服,才抬眼去看。 身着黑色军装的海克蒙德站在了门口,帽沿以及发丝还滴落着雨水,他像是丢失了雨具的路人,却没有半分狼狈,他的身后,只有约书亚一人跟着。 海克蒙德目光冰冷,一步步走到座位之上,拉开座椅坐下,袖子在桌子上留下了一条水渍。 “抱歉,事情紧急,抽不开身。” 荷鲁斯马上接话,“海克蒙德元帅言重了,抵御魔物本身就是大事,我们都是闲人,多等一会儿,并没有关系,只是……”荷鲁斯蠕动了一下身子,“某位主人,此刻还未到,这可是在自己院子里,非要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势吗?” 他说这个问题时眼睛对准了对面的那个空位,属于卡尔特王族代表的位置,但那里依旧空无一人。平心而论,确实不应该,毕竟这里是卡尔特的土地,从王都至尤克里里城距离并不算远,可此刻却依旧未到,实在让人理解。 “荷鲁斯公爵不用担心,会议只是走个形式,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海克蒙德摘下了军帽,放在桌上,沙漏流下的部分已经超过了帽子的高度。 荷鲁斯却礼貌一笑,没再说任何话,屋子里又恢复到了从前。 凌羽细细品味着海克蒙德的话语,却猛然间受到了莫大的恐惧,那位卡尔特的代表此刻未到,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忽然之间,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是柯修的卫队队长多泽。 多泽收回了手,与凌羽并肩而立,低声说着,“多泽,以前的身份是赌徒,偶尔帮别人收债,现在的身份是王都护卫,承蒙陛下看重,算是衣食无忧,也乐得清闲。” “不错的职业,柯修挺好说话的,工作起来应该还算舒服吧!”凌羽接话。 “舒服?”多泽歪过脑袋,苦笑一声,“老弟,你忘了,我们找你们找了多久了吗?”他又叹了口气,“虽然柯修殿下脾气很好,但是却太闹腾了,我们跟保姆差不多了都。” 凌羽笑了下,似乎确实如此,他看了眼已经快要落完的沙漏,以及沙漏后方的夜痕破魔团一行,他想知道星尘在想什么,如果没有卡尔特王族的支持,计划就将会更加困难,可星尘却丝毫不慌张,端坐在那里,像是一座雕塑。 “凌羽兄,那个……想拜托你一件事,”多泽动了下眉毛,显得有些为难。 “什么?”凌羽有些意外,他大致数了下,这应该是这些天来,第三个找他帮忙的了。 多泽深吸了一口气,贴到他的耳边,如同蚊子嗡嗡般道,“我……想……约棘小姐出去吃顿饭,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请你帮个忙。” 一秒,两秒,三秒,凌羽终于再忍不住了,他赶忙捂住嘴偷笑了下,转过头去看坐在高台之上的棘,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这一下可不得了,吓得多泽立刻攥紧了凌羽的衣角。 凌羽心想:老哥你这么怂让我怎么帮你,他无奈的扯下多泽的手,然后低声说,“目前你不用急,因为她的任务结束前,是不会考虑这方面事情的。” “啊!那她的任务是什么?”多泽赶忙又问。 “是解决维……”凌羽话没说完,就听到人群传出一阵骚乱。 因为沙漏停止了。 “等会再说,”凌羽中止了谈话,注视着方桌上的情况。 克布尔大主教起身,扫视了一圈方桌,“如诸位所见……” “抱歉!”一声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克布尔大主教。 这个声音足以让凌羽大吃一惊,因为星尘正从座位上起身,缓步踏下台阶,朝那最后一个座椅走去。 星尘并未选择直接坐下,而是站立在椅子旁边,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红色的徽章,代表卡尔特王族的铁焰花。他深鞠了一躬,起身道: “尊敬的克布尔大主教,我将暂代卡尔特王族代表参与此次战时内阁会议。” “你是何人?”荷鲁斯语气不善的问。 海克蒙德则敲了一下桌子,“荷鲁斯公爵,此刻应该不是关心他的身份,而是关心会议,既然铁焰花徽章不假,那么此人将代表整个卡尔特王室。” 荷鲁斯不再说话,双眼紧紧盯住星尘,如同饿狼警示着其余野兽。 “告知我你的姓名,”克布尔大主教朝星尘问。 “星尘。” “根据规矩,由星尘阁下暂代此位,但星尘阁下应该清楚规矩。”克布尔又说,“阁下仅作为临时代表,可参与此次会议,可保留此位权力,允许发表意见,但不具备决策权,在正式代表到达之前,为了保证会议正常进行,暂时改为三人制度。” “明白,”星尘颔首。 克布尔大主教不再询问,而是从座椅上起身,手指聚拢触碰额头,缓慢移动至头顶,然后在头顶打开,同时以庄严神圣的声音颂唱:“神佑其民,长盛不衰,神佑其土,万世永存!” “吾神庇佑!” 在场的众人皆将手指悬于头顶,虔诚之色布满整个脸孔,毕竟这是人与魔物的战斗,没人会觉得简单。当然创世界那群疯子除外,他们早已经迫不及待让魔神出现了。 第226章 观局之人 凌羽虽然不信仰诸神却依旧做完了礼仪,他垂下手臂,看了眼身旁,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可多泽已经走到了柯修身边。即便是战时内阁会议,但在尚武的希奥特,佩戴武器出席的人并不在少数。多泽衣袖宽松,落于腰间,很容易在里面藏有武器,他又紧贴在柯修身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那么会议开始,”克布尔大主教按桌坐下,合拢了衣袍,“按照规矩,海克蒙德元帅请提交你的议案。” 海克蒙德眉眼未动,他身后的约书亚则拿出三夹档案递至另外三位身前。在众人翻看的同时,海克蒙德站起身,发丝上的最后一滴雨水落下。 “诸位,西部山海此次魔物暴动已经发生将近一月,联军总部派发的物资缺迟迟未到,即便是卡尔特境内丘陵纵横,也应该有消息了吧,我可不希望我的士兵最后与魔物一样,不得不吃人肉果腹!” “是这样的,”荷鲁斯又挪动了一下屁股,似乎位置极不舒适,“此次魔物暴动与北部兽族入侵时间巧合,而且刚好就在兽族南侵不久,因此提前召开的联邦议会,并未讨论西线战事的物资供应问题。我在来之前,亲自前去联邦中央军部询问,但很无奈,北部战事愈演愈烈,战线越拉越长,单单供给此处,已经耗费了巨额军费,中央军部无力再供给其他。” 海克蒙德瞬间变了脸色,瞳孔缩成菱形,“那阁下的意思就是说,没钱喽?” 所有人都很清楚荷鲁斯的身份,本来就是个精明的商人,这次混了个联邦代表的身份当当,但骨子里依旧商人,海克蒙德也不废话,直接挑明了说。 “元帅不必激动,”荷鲁斯不慌不忙的起身,“临时国王议会在我出发时,就已经召开,我来到尤克里里城之前,接到了议长大人传回的信件,议会决定暂时抽调一部分卡尔特城镇建设支出,来作为临时军费。” “好!这个好啊!”海克蒙德怒声回应,暴躁的拍了一下桌子,将上面的沙漏震的颤抖,“用卡尔特的建设经费来当做军费使,那就是说我们顶着联邦军队的名字,依旧是吃的卡尔特的粮食,我们得到多少,意味着卡尔特付出多少,那联邦诸国呢?看热闹吗!” 荷鲁斯依旧微笑,“元帅不要张口闭口一个卡尔特的,卡尔特的,我们是联邦,又不是邦联,联军士兵属于希奥特,卡尔特也属于希奥特,有必要分这么清吗?” 海克蒙德注视着荷鲁斯,缓声道,“那好啊,没必要的话,我希望作为联邦最富庶的洛维斯基地区的同胞,为我军筹措经费,毕竟我们是为希奥特而战。” “好,”荷鲁斯长应一声,“我作为洛维斯基商会成员,深感责任重大,在来此之前,向所有商会成员进行募捐,获得了一笔款项,不日就将到账。” “多少?”海克蒙德抬起头问。 “能力有限,仅仅获得了三十万联币。”荷鲁斯略带歉意的说。 “那联邦议会调用的卡尔特城镇建设费用是多少?”海克蒙德冷笑。 荷鲁斯微笑的脸立刻没了笑容,露出了一丝忧虑,但也转瞬即逝,他依旧不慌不忙的说,“五千万联币。” “五千万,三十万?”海克蒙德又是一声冷笑,“三十万或许够公爵阁下买一个胸大腰细腿长的女人吧!” 荷鲁斯并未恼怒,“海克蒙德元帅真会开玩笑,联邦遭逢……”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海克蒙德表情凶狠,确实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军饷可以滞后发放,但药品我必须立刻就要,伤员越来越多,联邦要么给我药品,要么给我军队,若作不到这两点,我可就保证不了诸位的安全了。” “这一点确实如海克蒙德元帅所说,”克布尔大主教插话进来,“在吾教登记在册的牧师已经更换了很多批次,还有更多的牧师在从联邦各处赶来,但被魔血感染的伤口除了切除,别无他法,这导致药品需求量极大。” 荷鲁斯瞥了眼端坐的克布尔,手指终于缩在了一起,克布尔大主教都表态了,他确实没法推脱,但他依旧不慌张,因为他手握着最后的底牌。这并不是可不可以给钱的问题,而是给多少的问题。 “军队我确实拿不出,但也不用着急,各地驻军正在紧急调度之中,相信很快就能到达。但药品确实可以先提供一部分,”荷鲁斯缓缓道,“为了帮助联军士兵,我联络了联邦制药师协会,他们同意免费供应药物,仅在战争结束后以原价收取费用,而且他们承诺,战争不结束,绝不提钱的问题。” 这句话一出,整个屋子一片哗然,嘈杂的议论声不停传来。 因为荷鲁斯的手段太卑劣了,凌羽作为商人同样清楚,这就好比有一个神秘组织,缺钱尽管去借,他们会毫不吝啬借给你,也不要你急着还,等你什么时候事情解决了,在一点点还,可还多还少就没个标准了,制药师协会虽然表示按战后原价收取费用,但这个原价没人能说了算,保不准他们不会坐地起价。 从总体来说,这本身并无问题,可以说是双赢结果。但这是战争,一群人拿着武器和魔物厮杀,而另一群人却在背后观望,寻求着赚钱的门路,可能对于荷鲁斯公爵来说,与魔物的战争最好别这么快结束,伤员越多越好。 但商人哪在乎脸面,只在乎利益,荷鲁斯毫不顾忌众人的议论以及海克蒙德的冷眼,甚至克布尔的皱眉他都不屑一顾。 “债务呢?”海克蒙德厉声质问,“债务由谁来偿还?联邦军部?还是卡尔特王室。” “唉,其实债务最后是由联邦议会拨专款支付的,元帅就不用担心了,”荷鲁斯终于又扔出了一块石头压住了震动的局面。 但聪明的人都知道,这笔钱一定会是卡尔特出,因为别人可没这么好心,每年联邦议会争论最多的无非就是钱的问题,这笔不菲的开支,没一个国家愿意支付。到时候确实会由联邦议会拨款,但在其他方面,卡尔特就将在其他方面再无利益可取,牺牲的依旧是卡尔特的利益。 第227章 谁是赢家 “很好,”星尘忽然接话,他用着如同宝石般的瞳孔望着荷鲁斯,“荷鲁斯公爵为士兵着想实在让人感动,我觉得不失为一个良好的决策,只是还需要清楚一件问题。” “说,”荷鲁斯扬起下巴。 “还款日期可否定在三年之内?” “三年?”荷鲁斯语气有些疑惑,“需要这么久?” “在我看来,魔物肆虐西部山海,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肃清,而且混乱生出许多祸端,伤亡再所难免,想要完全解决,一定需要很长时间,”星尘望向海克蒙德,“元帅应该比我更了解情况吧!”然后他又略带笑意朝海克蒙德说,“元帅大人,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好事啊!” 海克蒙德低着头,嘴角闪过一抹笑意,他抬起头朝荷鲁斯道,“是否可以将还款日期推迟到三年之后?” 荷鲁斯淡然一笑,“虽然制造师协会也需要资金周转,但我想他们应该有方法解决这个问题。” “好,”克布尔开口了,“既然如此,那战时内阁就此提案给出的意见如下:联邦军费尽快补齐,军需药物可以联邦名义暂时调用制造师协会所提供药物,债务由联邦政府于三年之内还清。均无异议的话,此事将以最快速度送抵联邦议会,加盖议长阁下印章之后,立刻以联邦名义执行。” 在场的三人都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宣告第一个提案的完美解决。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只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 凌羽并不清楚什么军需财政,现在他才搞清楚,战争打的都是钱啊!即便是你高喊着保家卫国的口好去战斗,但终究需要衣服,需要吃饭,用棘的话来说,饿肚子的人是不会思考这些的。 毕竟饭还是要吃的嘛。 海克蒙德开始保持沉默,最让他烦心的事情已经解决,而且还是以一个再好不过的方式,他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这个并不熟悉地黑发少年,二人总有莫名的默契。 “说完这件事,我需要强调一下更为重要的事,”克布尔站起身,双手按着桌子,注视着中心的沙漏,“诸位应该都清楚魔神之子这个组织,我就不多做介绍了,根据调查资料显示,这次魔物暴动依旧是出自魔神之子之手。” “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除了那帮人,没人会去与魔物打交道。”荷鲁斯慵懒的插话。 “荷鲁斯公爵,还请不要打断我,”克布尔眉头一皱,他并不是厌恶说话被人打断,而是厌恶连魔物都没见过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抱歉,”荷鲁斯面带歉意。 克布尔又继续说,“魔神之子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那便是召唤魔神,”他立刻朝向了荷鲁斯,“荷鲁斯公爵可能不太了解,这一点海克蒙德元帅应该再清楚不过,根据海克蒙德元帅反馈的资料来看,”他又看向海克蒙德,“你们提前探查到了魔神之子的动向,并且派出精锐前往剿灭。但可惜行动却失败了,以牺牲数千人的代价,救出了几十个祭品。” “确实如此,”海克蒙德点头回应。 “那可真是赔本的生意啊!”荷鲁斯悠悠的说。 “荷鲁斯公爵!”克布尔提高了音量,“这是流血的战争,不是商人的宴会!” “安逸地太久了,就忘了血的样子,”海克蒙德冷声道。 荷鲁斯都毫不在意,对商人来说,只关心钱,其余的都只是来钱的工具,能用就行。 “虽然从理论上来讲,此次行动阻止了魔神降临,并且探查到了魔神降临的具体位置,但同时也是一次冒进,因为对于杀戮之血来说,血液就是其打开封印的钥匙,”克布尔缓缓抬起头,看向站在海克蒙德之后的约书亚,“约书亚上校应该再清楚不过,甚至可以这么说,没有联军士兵的血液,根本达不到魔神降临的条件。毫无疑问,你们中了魔神之子的计谋!” 约书亚表情瞬间僵硬,立刻捂住胸口,将脸埋进头发里,身体开始颤抖,这几句话他早就知道,到此刻听来依旧是极为刺耳,如同把钢针嵌入指甲缝里。 凌羽注视着克布尔的眼神,在场所有人也许只有他知道克布尔这么说的原因,实验成功与否还需要检验,在这种重大场合,如果约书亚能够抑制住魔化,那么毫无疑问,实验就是极为成功的。 “尊敬的克布尔大主教,”星尘忽然站起身,朝众人示意,“在我看来无论是否中计,我们需要关心的问题已经改变,而是需要考虑如何阻止魔神降临,或者击杀魔神。” “击杀魔神?”荷鲁斯轻蔑一笑,“阁下好大的口气啊。” 星尘身体挺得笔直,缓缓而言,“我曾经跟随某位吟游诗人学习诸神历史,了解诸神历史,真正的魔神当然不是我们能够与之抗衡的,但这次降临的并不是真正的魔神,而是一个不完整的伪魔神,如果连此种货色都没自信解决,那么是表明希奥特人弱兰洛人一等吗?” “当然不是,”荷鲁斯虽然并不关心这种无意义的荣誉,但同时他也清楚即,便心里再不屑,嘴上还是需要承认的。 “那么毁灭之炎魔神能够被击杀,杀戮之血魔神也未尝不可?兰洛人可以做到,希奥特人同样可以!”星尘语气铿锵有力,毫无疑问,在场所有人都已经牢牢深信一点,那就是杀死这个西部山海的魔神并非是天方夜谭。 凌羽不得不赞叹星尘的口才,不愧是吟游诗人出身,短短数语已经将计划又准确的迈出了一步,因为接下来就是讨论如何杀死魔神了。 但有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很显然光明神教的大主教就绝对不是。 克布尔大主教一直禁闭双眼,凝神屏息,直到无人再语,他才睁开了描绘着神纹的眼睛,“那么星尘阁下的意思就是说魔神一定会降临了?” “是啊,虽然居安思危并非不好,但有时候危言耸听,在战时可就有扰乱军心的嫌疑了,”荷鲁斯也立刻同样攻击。 “我永远相信实际,而不全部依靠推论,”星尘一挥手指向了身后,“诸位也应该看到,夜痕破魔团的卡缪团长也已经到来,对于魔界事物我虽然也大致了解,但还是请卡缪团长代为陈述,请诸位批准。” 克布尔依旧面色平静,缓缓举起了双手,海克蒙德紧跟其后,荷鲁斯也在迟疑片刻之后举起了手,因为他没理由拒绝。 “呀嘞呀嘞,”卡缪伴随一个独特的声线在座位上起身,淡灰色风衣格外醒目,里面的白色衬衣洁净如雪。“诸位上午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夜痕破魔团团长卡缪。作为抵御魔物的独行侠,我们深知责任重大,但有时又深感能力不足,因此需要更多盟友,尽管盟友都是暂时的,但我想此次事件结束之前,我们依旧能够保持不错的交流。” 他停顿了一下,站在星尘身旁,环视着众人,“好了,我话比较多,但关键时刻就不废话了。” 第228章 魔族初现 “那就赶快讲吧!”海克蒙德早就听的不耐烦了,他可没空闲时间听废话。 “好!”卡缪应了声,依旧挂着微笑,“诸位应该清楚另一个空间——魔界。魔界与我们这里并非遥不可及,甚至说很近很近,近到哪种程度呢,可以简单理解成一扇门的两侧,开门就通,闭门就塞,所以即便是魔神要来这里也并不困难,打开一扇门就可以了,当然,打开门也绝非易事。和我们进出门一样,即便是门的位置再精确,魔神依旧需要移动到门之前,才能降临此界。好了,以此为前提,下面说的事情才是重点。诸位应该也清楚魔物与魔族的区别,魔物只是魔神训练的宠物而已,而魔族才是魔神真正的战士,一旦门裂开一条缝,那么他们都会追随魔神的脚步来到门边,而即便是在充斥着暗元素的魔界,大批魔界生物聚集一处,一定会导致暗元素的集合。而魔神的暗元素更为特别,他们拥有独特的气息,一旦出现,周围的暗元素皆会呈现不一样的状态。” “卡缪团长是兰洛人?”荷鲁斯淡然道,如此啰嗦的说话方式是兰洛人的特征,他几乎可以肯定。 “公爵大人目光敏锐,我确实是兰洛人,”卡缪揉了揉太阳穴,“好吧!好吧!那我就简单说了。” 可他想了半天也蹦不出一句话,朝众人微笑,“抱歉,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简略,还是不说了,就直接展示吧!” 说罢,他直接伸直手掌,在空中一划,一道空间裂缝骇然出现在桌子上空,惹得众人惊呼。 “诸位注意!”卡缪早已淡去笑意,神情无比严肃,他将手伸进裂缝之中,随后缓缓抽出,一个怪异的女性人形怪物已经出现在了他手中,只是因为裂缝过于窄小,怪物仅仅露出了半个身子。 雪白的肌肤更像是纯洁的云朵,裸露的胸部却流淌着一个奇异的红色花纹,精致的五官更像是雕塑一般美丽,但最让人无法忽略是那双完全漆黑的瞳孔,没有一丝杂色,如同无星无月的黑夜。但随着时间移动,那白皙如雪的肌肤迅速黑化,变为了墨色,只是胸口处的红色花纹依旧未变。 那个魔族则开始变得痛苦,发出尖锐的吼叫,有时又停止吼叫,恶狠狠的用那双纯黑的瞳孔瞪着众人,口中吐出奇怪的话语,但痛苦似乎更为剧烈,她逐渐禁闭双眼,直到雪白的发梢也变为墨色,此刻她如同完全换了一层皮肤一样,她扫视着众人,瞳孔开始在黑与红之间来回变化。 “这就是真正的魔族!”卡缪注视着克布尔,然后手轻轻一拍,将那个魔族推回了裂缝之中,“这是我在遗弃之塔附近的魔界区域里捕获到魔族生物,大主教应该很明白,我并非妄加揣测,当魔族距离魔神很近时,他们身上的烙印就会自动显现出来,而刚刚的那个红色花纹是谁的烙印,您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克布尔面色沉重,嘴唇禁闭。 “那就是杀戮之血魔神!”卡缪朗声道,“魔族出现在裂缝附近,代表着魔族已经聚集,此刻的门后将是抑制不住杀戮欲望的魔神,他已握紧武器,等待着降临,等待着吸食我们的血液。打开门,魔族将不断涌出,界时,恐怕是我们无法阻挡的,那将是人族的灾难!” 如滚雷般的话语不停传来,会场早已乱作一团,无论是之前多么稳重的贵族也难以掩饰恐惧,那是真正的魔族,在未触及到危险时,每个人都可以谈笑风生,但当他们亲眼见识到魔族之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是什么?”棘不知何时已经从高台上跳下,落到凌羽旁边,此刻双眼仅仅盯住那个早已经消失的裂缝。 凌羽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身体里的魔炎开始出现排斥,似乎很抗拒靠近那个魔族,或者是抗拒靠近那里的气息。 忽然之间,一道如风铃般的声音在他的另一侧传出,音调柔和,让人不由得侧目。 “魔族的共同特征是肤色以及瞳孔,他们形态不一,但大体呈类人型,身体在黑夜时是雪白,在白天时就变成了墨色,主要是因为他们体内元素并不稳定,容易和光暗元素结合,呈现不同状态。至于那个红色花纹就类似于奴隶的一种标志,只是在魔界生命眼中,那只是被魔神赋予能力的一种体现,魔神会甄别万物然后赋予其能力,留下的痕迹,就成了烙印,他们也成了魔神的战士,人族应该算是属于被抛弃的种族。” 冰澜已经换了一身浅白色的裙子,头发并未整理,只是合拢一起,用那个粉色发绳束在脑后,额前发丝沾染着些许雨水,胸口的吟游诗人徽章依旧醒目。 她似乎如同鬼魅一样,在无人时出现,没人注意到什么时候进来的。但也可能不对,棘或许就很清楚。 凌羽这时才明白,棘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他,而是问冰澜的,而且这个问题似乎与维尔特拉的事情有关,因为棘只关注与维尔特拉有关的问题。他问了一句,“你们那里出现的就是这种东西?” “不是,”棘给予了否定,“我们那里的依旧是普通魔物,但有传说,维尔特拉之所以变得如此荒凉,是因为有一个人释放了一个禁咒级别的魔法,抽走了本就不多的元素,她是维尔特拉的最后一个元素体,当时的目的就是为了击杀一个全身漆黑的生物,也许就是魔族。” 凌羽点了点头,不再多问,随后望向方桌,此刻四人均已落座,只剩下卡缪依旧站立,他抬起按在桌子上的手,缓声道,“所以,诸位,魔神降临并不奇怪,随时可能出现,我希望能够以此为前提进行防御计划。” “有劳卡缪团长了,”克布尔起身,“情况或许比我们想象更为糟糕,但吾神庇佑,情况还算能够接受,我的提案也针对此事件而来。为了探查具体情况,我需要派遣部队,前往遗弃之塔进行调查,必要时刻,不惜代价剿灭魔神之子,阻止魔神降临。” “确实需要如此,”荷鲁斯附和。 他虽然是商人,但也知道需要寻找利益相同体,很明显,他和海克蒙德绝对不是,剩下的就只有克布尔大主教了。 “尊敬的克布尔大主教,可能需要告诉您一个不好的消息,”海克蒙德从怀中抽出了一张纸,扔了过去。 烫金的纸张印有特别的徽记以及火红色的蔷薇花徽章,从有些潮湿的衣服里拿出,并没有半点皱烂。克布尔伸手接过,面色瞬间阴惨到了极致,那绘有神纹的脸庞已经看不出神圣的样子。 第229章 时间之差 海克蒙德缓缓念出了纸上内容,“根据资料显示,西部山海十二区魔物多数正在聚合,它们会在夜晚发起攻击,而白天他们会躲在阴暗的环境里,可是少数从西部山海涌出的高等级魔物却并未出现,但在之前的探查中已经确定发现其踪迹,这表明它们可能还隐藏于西部山海之中,冒然派出部队进入西部山海会实在是兵家大忌,恐怕会重蹈覆辙。” 卡缪举起了手臂,朝众人示意,得到了允许之后,才咳了一下说,“元帅说法并不准确,而且还有些许错误,魔物并不是隐藏于山海,而是等待着魔神降临此地,高级的魔物已经具备一定意识,只有当魔神激发它们,它们才会有所行动。” 海克蒙德点了下头,表示认可此说法。 “那就是说没办法解决了,我们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魔神之子将魔神召唤出来?”荷鲁斯并不了解这些东西,也只能发表一些浅显的问题。 海克蒙德道,“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但需要更为详尽的计划,而且有了前车之鉴,在这里讨论此问题并不适合。”他手指横扫众人,“难免这里就会有魔神之子的眼线。” “元帅难道不清楚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吗?”荷鲁斯嘲笑,“我们可以在这里做做样子,用假的消息迷惑敌人,这么好的机会让你给浪费了。” “浪费?”海克蒙德轻蔑地笑道,“从这里至遗弃之塔,相隔万里,那里面魔物肆虐,阁下是觉得我们派出小队偷袭?我们可是光明正大的攻击!何必用些无用的花招,浪费时间!” “你!”荷鲁斯双眼紧缩,却又无可奈何。 “好了!”克布尔微微皱眉,“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讨论具体措施,海克蒙德元帅说的没错,我们如果要想剿灭魔神之子至少需要派出千人队伍,但有了前车之鉴,确实需要斟酌几分。” “真正的问题是时间,”星尘接话,环视众人,“我们需要注意时间问题,魔神之子同样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既然已经暴露位置,又不能更改召唤位置,因此肯定会注重防御,我们处于被动,并且魔神降临的时间永远都是一个变数。” “这一点星尘阁下不必担心,根据吾教记载,魔神降临需要两界轨迹重合,上次召唤失败,既定轨道已经移动,因此需要重新等待时间,根据相关算法预测,大致为二十天,”克布尔轻触桌面,“所以留给我们的还有十一天。” 听到这话,站在荷鲁斯身后的柯修,拉了拉衣领,满脸笑意,他俯下身去,却突然被凌羽拉了起来。 “怎么了?”柯修有些疑惑。 凌羽没说话,只是使了使眼色,柯修顺着凌羽的目光看去,却看到星尘一如平常的坐在那里,而他旁边的卡缪却露出了一抹笑意,并不是礼貌的笑意,略微带着几分嘲讽。 对于魔神降临的具体时间,确实是一个关键问题,同时也是一个底牌,但克布尔说出来一个时间之后,星尘与卡缪并未说话,而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甚至还有些想笑,表明他们对于克布尔的结论并不在意,甚至于觉得这个答案格外愚蠢。 凌羽需要最后确定星尘到底是不是黑白者,关键就在于他们是否知晓魔神降临的具体时间。 卡缪又一次举起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规矩并不多的希奥特,没想到此种关键时刻却这么死板,就因为他不是代表,说句话还需要征求一下意见。 克布尔并未举手表态,而是直接问,“卡缪团长有疑问?” 卡缪放下手臂,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圆形玻璃管,木制基座稳稳的立在桌上,玻璃管里的黑色物质来回跳跃,像是暴风雨降临前的天空。 “很抱歉,尊敬的克布尔大主教,我赞美光明神的威严,但不可否认的是,汝教所用之法已经过时,对于我们空间法师,拥有更为准确的计算方法。”卡缪又拿出一个同样的玻璃管,两个玻璃管保持平行,里面的黑色物质开始停止跳跃,落成了两条平行的线,只是一条明显比另一条粗了一倍。 他抬起头看了眼克布尔大主教,“还请诸位看清钟表时间,因为无法言语的事情就要开始了!” 石钟发出沉闷的响声,时间刚刚好来到十一点。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卡缪身上光芒一闪,他伸出手指缓缓握紧其中物质稍细的那个玻璃管,在空中微微行进,玻璃管顶端直接出现了一个黝黑的小洞,一点点吞噬着玻璃管,直到玻璃管完全没入其中。 “五、四、三、二、一!”从玻璃管消失的那一瞬间便开始数的数字在卡缪口中停下,他猛的一拍剩余的玻璃管,碎片布满了半张桌子,里面的黑色物质瞬间涌出,形体保持不变,开始在桌面上朝着一个方向缓慢移动,并且尾部开始逐渐消散,就在众人屏息凝视之时,还剩余一大半的物质猛的落地,下一刻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在场的每个人都抑制不住好奇,拼命移动身体去查看物质落地之处,想要探究那神奇的一幕。 “原本不必这么麻烦的,但星尘一再强调,我只好再演示了一遍,”卡缪揉了揉额头,“原理我就简单说一下,因为这是我制造的两团物质,它们在离开玻璃管时,会以相同速度消散。但诸位应该也注意到了,它们同时也会移动,两团物质会保持相同方向、相同速度移动,直到完全消散的那一刻。可正如大家所见,两团物质大小并不相同,但这只是为了便于观察,按照正常理解,那个投入魔界的物质消失,按照常理来讲,这里的物质需要剩余一半。但实际结果呢?这里的物质剩余的部分远远不止一半,这意味着魔界与我们这里时间并不同,两界存在一个差值,并且这个差值一直在改变,具体是多少,聪明的朋友可以根据钟表计算一下,我就不多做介绍了,总之就是一点,魔界的时间流逝远远超过我们这里,所以十一天并没有十一天,而是……”卡缪面露微笑,一字一顿的说,“六天!” 第230章 诺伊修斯之翼 “六天?”柯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咽了口唾沫,然后看了眼凌羽,神色不知该如何形容,“可那个……” “他说的是今天,昨天就是七天,”凌羽有些无语,这位王子殿下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柯修才恍然大悟,可片刻之后,疑窦也爬上了他的脸。其实想来也不奇怪,如此精确的计算方法,即便是光明神教也未曾掌握,可就在这里,却有两个人同时知晓魔神降临的具体时间,实在让人不由得怀疑。 凌羽注视着卡缪,从某种方面来说黑白者给他的感觉,应该和这位卡缪团长更为相似,却又不像卡缪那么潇洒不羁,更具优雅,反倒是像星尘与卡缪的组合体,但另一方面,随意撕裂空间的手段,同样与卡缪极为相似。 但就如同星尘有冰澜这层关系,凌羽虽然没太多接触卡缪,但他并不认为这个夜痕破魔团的团长会闲着无聊,想要窃夺魔神的力量。 可却不得不怀疑,因为卡缪具备了黑白者的全部特征,也许他并不是为了窃夺魔神之力,而是为了彻底消灭魔物。 “不愧是夜痕破魔团,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吾神最勇猛的战士,”克布尔由衷的赞叹,接着神情严肃,“那么情况已经十分紧急,我们需要立刻行动,所以,我提议抽调各部门精锐,组成特别队伍,突袭遗弃之塔,歼灭魔神之子。” “呵!突袭?”海克蒙德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我并没兴趣指出克布尔大主教的用词错误,但很抱歉,我军已经没有能力抽调部队前往支援,随着时间愈发临近,魔物攻势必定越发凶猛,而且无论是装备补给还是药物,至少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达。” “我看并非如此吧!”荷鲁斯笑了下,他已经掌握了主动,“根据洛林司长此前的调查显示,海克蒙德元帅所部,共计二十万人,常规作战部队也达十余万,即便此前消耗再为剧烈,也不至于抽调不出千人部队吧!” 随后几张纸从荷鲁斯手中,落入桌上,海克蒙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愤怒的神色,他并未爆发,而是离开座椅,围着桌子走动,“荷鲁斯公爵,你对战争了解多少?你仔细看看我军各部军力配比,你觉得我们能够依靠脚步走到遗弃之塔吗?你觉得魔物会放任我们通过吗?”他一步步逼向荷鲁斯,多泽上前一步,拦在了海克蒙德面前,但海克蒙德并未停止,他一直来到荷鲁斯身边,“公爵阁下,能够到达西部山海的只有重骑兵以及飞行部队,可惜,卡尔特引以为傲的地行兽骑兵损失惨重,唯一能够调用的早已经不足千人,而且还需要充当支援部队,与卫戍部队一起才能够抵御住魔物的进攻。” 克布尔敲了敲桌子,“即便如此,还请海克蒙德元帅慎重考虑,毕竟一旦魔神降临,那么我们将会处于更加被动的状态。” “我很清楚,”海克蒙德抬起头,眼神如同刀刃一样锋利,“所以,我提议抽调有希奥特之翼之称的黑鳞龙骑士前来,解决此事!” 此言一出,并未引起多么大的骚动,而是使得众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但荷鲁斯这边的人却全部躁动了起来。 柯修手指紧握,目光几乎要锤到海克蒙德脸上。荷鲁斯也粗气喘息,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这一招。 “怎么回事?”凌羽退了回去,问向冰澜,他记得希奥特之翼不是柯修的自称吗?与罗伊斯的乌云山之矛对应,但此刻显然并非如此。 冰澜沉思片刻,轻轻讲述起来:“古诺伊修斯帝国统一大陆依靠的除了万民平等的信念,以及坚不可摧的铠甲之外,就是无数巨龙。在诺伊修斯帝国统一东陆之后,谋划进攻西陆,但当时天壁山脉并无隧道,若想通过此处,只有一个可行方案,借道兽族领地,绕过天壁山脉。但兽族与人族关系并不好,而且当时西陆诸国已经组成反诺同盟,陈兵百万于兽族边界,即便诺伊修斯帝国成功借道兽族也会受到重击,以逸待劳之策。” 凌羽依稀记得部分关于诺伊修斯帝国统一大陆的事迹,但并不能回忆起,他身体突然一怔,语气难以掩饰激动,“他们不会是……” “天壁山脉无人知道有多高,传说飞鸟也无法通过,古语‘东西同天不同云’,说的就是这个。但诺伊修斯帝国却在战神库瓦德与十二军统帅带领下,统御十万巨龙,翻越天壁山脉,如同神兵天降,落于西陆之土。巨龙围困反诺同盟诸国都城,诸国兵力均部署于兽族边界,国内力量根本无力抵抗,皆望风而降。此,诺伊修斯帝国统一罗希瓦尔大陆。” 冰澜语气平和的叙述着那一段历史,但那辉煌的壮举,那万龙升空之幕,却镌刻在凌羽脑海之中。 “统一此地的便是龙骑统帅希奥特,称诺伊修斯之翼,驻守西陆的龙骑士均留于此地。随着希奥特的逝世,这只部队逐渐被洛维斯基王国掌握,称希奥特之翼,作为王牌精锐存在,但其实更多的是一种震慑作用。” 冰澜虽然仅仅多说了一句话,但凌羽已经明白,这场会议每个人都在尽力争夺利益。海克蒙德真的调动不出一千人?也许吧,但更有可能的就是保存实力,毕竟海克蒙德野心这么大,如果一场战争下来,把军队全打光了,那么他将失去所依仗的力量。将具有震慑诸国作用的龙骑部队调来,那么无论成功与否,龙骑肯定会有所折损,这是海克蒙德最希望看到的。 “我不同意!”荷鲁斯说出了并不让人意外的一句话。 “请给出理由,荷鲁斯公爵,”海克蒙德咄咄逼人。 “他们需要守护联邦安全。” “您是对谁不放心呢?洛维斯基的人民?还是联邦诸国?” “当然不是,只是路途遥远,时间不够。” “时间不够?当然够了,以黑鳞巨龙的速度,不用三天就能到达,我们时间绰绰有余。” “还有种种原因,调动起来实在麻烦,并且龙骑长年留戍,可能短时期内战斗力并不够强,”荷鲁斯脸不红气不喘的强行解释。 海克蒙德冷笑,“说白了,荷鲁斯公爵是舍不得那强横的存在折损了?” “当然不是,在此危难时刻,就应该不怕牺牲。” “那就派龙骑部队来啊?” “不行!”荷鲁斯也不顾脸面了,连理由也懒得解释,就是死咬着不放。 克布尔大主教脸色微变,他有些不悦的说,“现在可不是玩闹的时候,荷鲁斯公爵如果不同意,又给不出理由,那么就请提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荷鲁斯依旧沉默,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虽然可以赖着不同意,甚至于干脆投反对意见,但却不得不正视这么做的后果,这无疑会成为一个把柄,使得洛维斯基在联邦议会上受人钳制。 海克蒙德缓缓坐下,面容却也未带笑容,他很清楚,无论是什么情况那只卫戍龙骑部队都不可能离开洛维斯基的王都,但毫无疑问,他已经将问题抛给了荷鲁斯,无论成功与否,荷鲁斯一定要付出一点代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喧闹声也逐渐退去,每个人都在小声嘀咕着,目光却一直盯着桌子。 “诸位,”星尘缓缓从座椅上起身,面带微笑,“我有个提议,不知能否算好。” 第231章 宛若神明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星尘的话语足够具有吸引力,此刻甚至连嘀咕声都没了,众人皆注视着这个黑发少年,并不昂贵的衣服此刻却有些耀眼,衬托着这位英俊少年,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眸子,让人无法忽略。 尽管星尘还没开口,但凌羽知道,星尘又赢了,很简单的赢了。从始至终,星尘就像是一个神射手,每一发箭矢,必定射中一只猎物。 “我们的目标是阻止魔神降临或者说是剿灭魔神之子,而争论的重点无非就是怎么达成这个目标,我想无论是从海克蒙德元帅麾下抽调一部分军队,亦或是从洛维斯基调集卫戍龙骑,都只是一种方法,当然既然这两个方法被提了出来,证明有其共性,”星尘停顿了一秒,“那就是能够使用的力量,能够作战的部队。” “星尘阁下似乎并未看到重点问题,”海克蒙德冷冷的说,“你依旧没提出有用的方法。” “我已经提出了,”星尘微笑。 “那是什么?”海克蒙德问道,“此地可没有多余的兵力,除了卫戍龙骑之外,我并不知道还有能用的力量,如果北部战事提前结束倒是好说。” “当然有,”星尘将手掌按在桌面之上,缓缓移开,一个铁灰色的徽章在桌面之上格外醒目,法杖与长剑交叉而立,龙型浮雕底座落于桌上,一个众人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佣兵徽章。 “佣兵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星尘望向众人,“佣兵们遍布大陆,他们有的手持长剑,勇猛无比,有的挥动法杖,降下雷霆;他们是最为活跃的勇士;他们是散落于沙尘中的利刃。既然我们缺少武器,何不握起这把!既然我们缺少力量,何不借助他们!” “你是想要借助佣兵的力量?”克布尔眉头微皱,这虽然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但佣兵……他还是不太放心。 “佣兵向来以钱为生,他们固然会听从雇主吩咐,但却很少服从命令,桀骜不驯,或许很适合形容他们,让他们进行一些小的战斗或许效果不错,但这是战争,我可不认为他们能够让我们满意。”海克蒙德深知佣兵秉性。 “但我们已经没其他方法了?难道不是吗,海克蒙德元帅,”荷鲁斯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目光瞥了下对面的少年,虽然他对其并没好印象,但办事却出乎意料的很合他的心意。 海克蒙德原本紧绷的脸,却淡然一笑,“我当然没意见,只是如果任务失败,别算在我身上。” “当然不会,”星尘缓缓道。 “但我们需要有人做出保证,”克布尔注视着星尘,“毕竟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当然,”星尘伸手去触那枚铁焰花徽章。 “星尘阁下,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只是临时代表,恐怕并不足以代表卡尔特,”克布尔低声说。 “您误会了,”星尘握起徽章,抬头微笑,“我只是替人拿起了它,因为能够代表卡尔特的人已经到了。” 大门同时在此刻传出并不沉重的响声,却足以让众人察觉,每个人都不自觉的举起目光去望着门口,却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门后的庭院里,雨水落成了一条幕布,而在幕布之上,矗立着一座绝美的神像,或许应该是一个雕塑,那或许是人不能触及的美貌。 栗色的长发及腰散落,精心编制过的发髻像是一朵盛开的娇花,如紫水晶般的瞳孔泛起柔光,在白皙如玉脸庞之上,富有诗意韵律的眨动。 宛如夕阳垂下白云时的色彩,是少女身上的景致,浅红色的纱裙包裹着匀称的身躯,露出的修长双腿与柔软小臂则是未被夕阳浸染的白色,火红的金属甲片嵌在布纱之中保护着关节,却更像是萤光点缀于裙。 凌羽虽然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所见过第二漂亮的人,当然,远远超过第三一大截,却不及第一的半分。 第三可能是芙蕾雅,第一毫无疑问是……。 “她是谁?”他有些好奇的问。 “拉克丝,卡尔特的王妃,”棘面无表情的说着,但目光却一直未曾离开那个款款而下的少女。 拉克丝一步步朝下方走去,长发与裙摆同时飘动,她面带微笑,朝众人欠身行礼。星尘为她拉开了座椅,她缓缓坐下,再次朝众人颔首。 “王妃殿下,”星尘深鞠一躬,手掌平行头顶,火红色的徽章刚好落于拉克丝面前。 “谢谢,”拉克丝礼貌道谢,然后接过徽章佩戴于胸前,又一次朝众人颔首,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希奥特的礼仪,见诸于其一身。 “诸位,吾名拉克丝—迪尔美特—卡尔特,现任卡尔特王国特派战时内阁会议代表,此行晚至,还请见谅。” “殿下不必多礼,”克布尔大主教缓声道,“也不算太晚,时间刚好。” “吾神庇佑,”拉克丝手触额头轻颂,然后朝后靠在椅背上,星尘屈膝贴在她的耳边低语,整个过程,她的表情未有半分变化,直到星尘说完,她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接着从座椅上起身,手指轻点那枚火红色的徽章,“我代表卡尔特王国,请诸位认真考虑星尘阁下提出的建议,所有后果,将由卡尔特王国承担。” “好,”克布尔赞许地点了下头,“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商讨具体细节吧。” “我想我的到来会节省大家许多时间,”拉克丝抬起了手,一位仆从立刻将古朴的灰色木盒递放在桌上,她纤细的手指按住木盒,朝众人道,“可能令诸位疑惑的是我作为主人,却是最晚到达的,实不相瞒,我此前并未在卡尔特境内,而是作为使者出访希奥特诸位邦国,昨日刚刚离开洛维斯基王都。我出使的一方面是为了联络诸国希望能够给予卡尔特境援助,另一方面则是在整个希奥特联邦境内招募勇敢的战士,无畏的佣兵!” 随着拉克丝话音落下,她打开了那个木盒,白色绸缎中间,整齐地摆放着数个徽章,长剑与权杖以及龙型基座并未有过多差别,但在最上层却出现了形态各异的图案,但这些徽章无一例外,均是金色。金色佣兵徽章代表着极为强横的战力,不容置疑的功勋。 这些当然不可能是这个无比瘦弱的王妃的物品,而是一种仪式的结果,寄存徽章。这意味着她,卡尔特的王妃,雇佣着数十个金色级别的佣兵,或者是佣兵团。 “目前接受我雇佣的佣兵团以及个人,总数超过三千,其中具备远距离奔袭作战的人数达千人,”拉克丝转向克布尔大主教,“我想这些刚好能够解决问题。” “卡尔特王室好大的口气啊!”荷鲁斯露出轻蔑一笑,“许多人都嘲笑我是商人,可他们不知道,佣兵比商人好不了哪去,都是为钱而工作,雇佣这么多人,还是干虎口拔牙的话,卡尔特王室可真是财大气粗啊!” “纠正一下公爵阁下的说法,拉克丝代表的不是卡尔特王室,而是卡尔特王国。”拉克丝表情严肃。 “那卡尔特王国整天在联邦议会上喊穷,实在让人无法理解,”荷鲁斯讪笑了下。 “很好!”海克蒙德起身鼓掌,“作为卡尔特的王妃,拉克丝殿下体恤民众,也替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可未鼓多久,海克蒙德就停了下来,抬头问,“很可惜的是,为何殿下有钱雇佣佣兵,却无钱支援我们这些在前线英勇奋战的将士呢,难道是质疑我们的忠诚吗?” 第232章 战时佣兵 “当然不是,尊敬的海克蒙德元帅,您的忠心如同西流河一样清澈,”拉克丝略表赞美,又伸出手,递过一封信函: “这是议长大人送给卡尔特的礼物,我想将这个礼物转赠给您,相信礼物五天内就将到达。” 海克蒙德神色疑惑的接过信函,看着面前这个来自兰洛的王妃,他总觉得这个王妃殿下,骨子里透露着兰洛贵族的味道,让人厌恶。可他只看了一眼信件,就立刻呆住了,再看向那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第一次觉得卡尔特王室似乎捡到了宝,这个流着兰洛皇族的支系血脉少女,有点让人看不透了。 荷鲁斯有些疑惑的瞅了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得无奈作罢,不甘心的挪动了一下身体。 “元帅是否还记得格伦斯前往军队驻地,为联邦士兵设计新的军装,”拉克丝微笑,“格伦斯设计的新式军装获得了议长阁下的肯定。并且作为礼物,将第一批新式军装两千套免费赠与海克蒙德元帅,而且此次任务的酬金已经分发,共计三百万联币也已经到账,一同作为礼物赠送给海克蒙德元帅。” 海克蒙德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朝拉克丝深鞠了一躬,“感谢殿下。” “啧,”荷鲁斯怪异一笑,“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议长大人还真是舍得花钱,究竟是什么样的军装,我很好奇。” “公爵阁下不必疑惑,”拉克丝站起身,手指从领口垂直裙摆,脸庞带着笑意,“我这身就是,阁下觉得如何?” 荷鲁斯立刻变了脸色,他尽管不想承认,但那身衣服却是无可挑剔。 “诸位,在拉克丝殿下的帮助下,我们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克布尔大主教打断了这个话题,“那么就开始表决吧!” “我尊敬的克布尔大主教,请允许我陈述一件事情,”拉克丝面露歉意的说。 “殿下请讲。” 拉克丝轻轻挥手,一旁的侍从立刻将三夹文案放在三人面前,“此次之所以能够成功雇佣到如此多的强者,皆是因为一个法案,具体内容请详细查看此文件,因为时间原因,我就直接简单介绍一下,此法案主要包括三点。 第一、由卡尔特政府暂时接管卡尔特境内佣兵公会。 第二、降低佣兵注册条件,解除佣兵领取任务限制条件。 第三、佣兵执行任务期间享受与联军士兵同等待遇,允许进行物资补给以及享受救治措施,所需费用从佣金中扣除。 暂定法案名称为,战时佣兵政策。” 拉克丝话语停止,荷鲁斯第一个将文件扔到了桌子上,毫不客气的说,“我说卡尔特怎么这么有钱,原来是借着联邦的名义啊!就拿第一条来说,卡尔特如果接管佣兵公会,那么期间所产生的佣兵费用也应该由卡尔特政府承担了?” “确实如此,”拉克丝点头。 “殿下是不了解联邦议会吗?各邦国财政既独立又相通,算在卡尔特头上,钱依旧是联邦掏,真是好手段啊!”荷鲁斯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到问题。 “抱歉,是我未讲清楚,”拉克丝面露歉意,“期间费用,无论是公会运作还是各种佣金,皆由卡尔特独立支付,不参与联邦财政。” 荷鲁斯嘴角一动,并不慌张,手指敲打着文件,“佣兵公会的盈利手段主要是抽取少量佣金作为中间费用,但很可惜卡尔特政府既是佣兵任务发布者,又是中间人,你们可是毫无钱财可赚,而且上面还写,佣兵任务全部替换为战时任务,包括阻挡魔物,剿灭魔物,协助军队,转移难民等等任务,会根据相关方面分配不同佣金。但是西部山海魔物遍地,卡尔特究竟有多大的魄力,敢许下这样的承诺?” 拉克丝浅笑一下,淡然道,“并未有多大魄力,只是卖了些无用之物,手头宽裕了不少。” 荷鲁斯注视着拉克丝,目光不自觉的落在那身衣服上,他笑了下,接着道,“我明白了,怕不是把格伦斯王子收藏的宝贝都给卖了?一直听说格伦斯王子收藏了许许多多的精致裙装,可王妃殿下竟然穿着新式军装出门,不会全部卖完,没有能穿的了吧!” 拉克丝爽朗一笑,“不错,总计五千套裙装,共计售得四千万联币,也已经到账,这就是卡尔特的魄力!当然,需要解释的是,我之所以不穿礼服,并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我需要带动一个风气,让卡尔特人民舍弃无用的裙装,换上战装,随时准备战斗。” “我想知道新式军装的所属权在谁的手里?”荷鲁斯眼珠一转,压低了身体,又回归了商人模样。 “如果军装供应联邦军队全部归属联邦财政,而如果是作为民用商品出售,则三七分,卡尔特王室占三,联邦财政占七。”拉克丝淡然道。 “我觉得拉克丝殿下出使各国,在宴会之上肯定大放异彩,每一个高贵的夫人、小姐,恐怕都会购置一套来作为收藏,”荷鲁斯目光闪烁,他已经替他的王兄的英明决策感到欣慰。 “如果用高级材料和大师制作,价格可能更贵,”拉克丝又说。 荷鲁斯嘴角一动,“殿下可真是聪明啊,不愧是出身兰洛皇族。” “我为我的姓氏感到骄傲,但并非作为皇族,我的家族只是迪尔美特的支系,哦,对了,阁下可能与我的兄长会有诸多贸易往来。”拉克丝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荷鲁斯坐直了身体,他喜欢这种风格和对话,借着朝克布尔颔首,“我没疑问了。” 克布尔大主教将目光飘向海克蒙德,“元帅的意见呢?” 海克蒙德注视着拉克丝,“我只关心一点,佣兵协助军队时,他们是隶属于联军还是卡尔特王族?” “联邦军队,隶属于西流河南部战区军队,并且一直到战争结束,他们仅有唯一长官,西流河南部战区军队统帅海克蒙德—休顿,”拉克丝将木制盒子缓缓推到海克蒙德面前。 “好!”海克蒙德抬手合上盒子,“我也没问题了。” 第233章 志同道合 克布尔点头道,“既然如此,针对此提案战时内阁会议给出的方案是:通过战时佣兵政策,派出部队前往遗弃之塔,歼灭魔神之子。” 毫无意外,众人皆举起了手。克布尔满意的点了下头,“那么,请荷鲁斯公爵提出议案。” “我放弃,”荷鲁斯举手表态。 “请拉克丝殿下提出议案,”克布尔又问。 凌羽身体猛地绷直,立刻聚拢了精神,因为最为关键的问题即将来临,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此事。 却接下来来的事情远远打破了他的预想,甚至于让他疑惑不解。 拉克丝缓缓说道,“因为战争事发突然,所以我提议暂时延长战时内阁会议存在时间,直到战争结束。” 荷鲁斯立刻皱起了眉头,他可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虽然作为希奥特联邦代表他手握重权,但这种战争时刻最前线总是那么危险,还不如早点结束任务,在后方操纵一切。 “我与海克蒙德元帅直到战争结束都不会离开,这点应该没有疑问,”克布尔朝荷鲁斯道,“荷鲁斯公爵的意见呢?” 海克蒙德微笑,“根据战时内阁会议条例,此提案已经通过,荷鲁斯公爵的态度决定下次战时内阁会议是四人还是三人。” “民众罹难,作为希奥特的一员,自当尽心尽力,”荷鲁斯低声说。 “既然如此,此提案战时内阁会议给出的意见是全票通过,”克布尔再次扫视众人,“如无新的提案暂时散会。另请海克蒙德元帅着手准备剿灭魔神之子的行动方案。” “没有问题,”海克蒙德手掌按着装有徽章的木盒,从座椅上起身,“暂定行动人员为一千人,如果诸位有意参与,请于今夜至尤克里里西门集合。” “夜痕破魔团当仁不让!”卡缪语气中透露着自信。 海克蒙德并未多言,只是礼貌的点头,然后转身朝外面走去,打开了大门,庭院里的雨势似乎更大了。 战时内阁会议就这么结束了?凌羽有些发愣,可等他再看向会场时,多数人都已经离开座位,克布尔大主教也早已离去。 只剩下荷鲁斯坐在座椅之上,沉默着抚摸手腕,然后缓缓站起身,收紧长袍,朗声道,“柯修,今天晚上陪我去参加城主大人的府邸聚会。” “知道了,王叔,”柯修垂下了头,他当然知道王叔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他乱跑,省得脑袋一热,跟着部队前往遗弃之塔剿灭魔神之子去了。 荷鲁斯带着人离开之后,整个会场就只剩下两队人了。 拉克丝绕过方桌,跳到了柯修面前,柳眉一竖:“呐,柯修,你上次为什么不辞而别?” 柯修面露疑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先别说我,反倒是你,怎么成了卡尔特的代表?别说格伦斯那家伙懒得出来?” “当然不是,他在王都有事,过段时间应该也会到,”拉克丝说完,又瞥了眼在最后的棘,凑到柯修身边说,“她的胳膊怎么了?”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柯修满脸无奈,“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那好,”拉克丝背着手臂,摇晃了一下身子,“我还有点事,晚上见喽!” “嗯,”柯修点头,目送着拉克丝与星尘一行人步入雨中,然后也朝屋外走去,星尘接过多泽递来的雨伞,撑开步入庭院里,刚走一步,就没好气的说: “你弟弟投靠格伦斯了。” “格伦斯是?”凌羽并不记得这个名字。 “卡尔特王子,也就是拉克丝王妃的丈夫,”多泽在一旁解释,身体都露出一半在雨中,却毫不在意,还是献殷勤似的帮棘打着雨伞。 凌羽苦笑了一下,他忽然觉得多泽这个人,还真是让人觉得好笑。他又看了眼雨中远去的行人,轻声道,“也许吧,星尘总是让人看不透。” 确实让人看不透,无论是对于平时行为,还是此次的计策,都让人费解,为何不提机械武器海之葬歌的事情,这是他最疑惑的事情。 雨水不自觉的已经淋到了他的袖子,雨伞也早已经被风打偏。 “又见到您了,希利乌斯先生,上次未来得及道谢,您就已经离开,这次我代表我以及格伦斯向您表示诚挚的感谢,”虽然在雨中,拉克丝依旧手捂着胸口,朝希利乌斯深深鞠了一躬。 希利乌斯面无表情,只是微声说,“殿下不必客气,我只是为了解决魔物而已。” “哎呀,希利乌斯总是这么谦虚,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卡缪朝拉克丝伸出手掌,拉克丝轻吻手指,然后垂下触碰卡缪手心。 卡缪收回手掌与身体,“蕾贝卡的妹妹嘛,看到你我总觉得仿佛见到了我的同伴蕾贝卡,尤其是这身衣服,像极了蕾贝卡的风格。不过殿下之美丽,宛如天成,此裙更适合殿下。” “谢谢你,卡缪团长,”拉克丝露出微笑。 卡缪又移动了一下身体,穿过层层雨伞,到达最外边,朝一个雨伞之下说,“汐小姐,我觉得这套衣服也很适合维尔特拉的姑娘,你如果喜欢,我可以送一套给你。不过我想,殿下应该不吝惜赠送给我一套吧,毕竟我们都是曾生活在兰洛。” “当然可以,”拉克丝马上回复。 “不必了!”汐语气冰冷,仿佛加重了大雨的寒意。 “为什么?”卡缪俊朗的面庞闪过一丝疑惑,“汐小姐,这么喜欢拒绝别人的好意,可很不礼貌,即便是不穿,收下也可以当做……” 卡缪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星尘拍了一下肩膀而停住了,星尘晃了晃手指,悠悠地说,“团长不知道在维尔特拉赠送裙子的意思吗?” 卡缪点了下头,“我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这呀,那可是就相当于求婚哦!” 星尘略带笑意的话语,使得众人停住了脚步,细微的笑声混入雨声之中。即便是一直冷着脸的希利乌斯也轻笑了一下。 “自以为是的家伙!”汐冷声一句,继续朝前面雨中走去,不避低洼的走着,转眼就消失在了雨水之中。 “哎呀,”卡缪哀叹一声,幽怨的看着星尘,“星尘你太不懂礼貌了吧!这种话怎么能够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呢!” 面对指责,星尘无奈的轻笑了下,并未解释。 “我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拉克丝忽然说道,“怪不得那个人醒了之后,拿武器卡着我的脖子。” 拉克丝又想起了那个跟着柯修的人,只是现在手臂已经断了,她还记得之前在铁塔时,还曾用那只手拿武器威胁过自己,现在想来,恐怕不仅仅是出于自卫,更多的原因可能会是突然之间穿上了一套裙子。 “怎么?”星尘问。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有些有趣而已,”拉克丝露出了一丝少女独特的微笑。 众人又继续朝前面走去,来到了一排马车前,侍卫立刻撑起大伞在车门前,一行人合拢雨伞,弯腰进入。 “团长,你缺不缺人手?”星尘站在雨中,并未收伞。 “破魔团从来都不觉得人多,当然,我更不在意人数,我需要的是拥有坚定信念的人,可以与我一起进行这场无休止的战斗,直到死亡或是胜利。不过,人手确实不够,但罗伊斯加入之后,勉强能维持正常任务,”卡缪停在了大伞之前,回身问,“你想加入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一个人很适合,”星尘笑着回答。 “合适的人很多,但并非都喜欢这个职业,”卡缪收起雨伞,进入了马车里。 第234章 半生辉煌 星尘站在雨中,目送着马车离去,然后收了收衣服,转身朝后方走去,沿着石板路行进一会儿,停在另一辆马车前。 柯修原本还大摇大摆走路的姿势,在看到星尘的那一刻,就像是被恶犬盯住一样,吓得僵直了身体,片刻之后,又迈着有力的步子朝前走去,口中低语: “你弟弟还挺喜欢你的啊,这会儿又来找你了。” 凌羽并不意外,笑着说,“他很聪明,就算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 “让人讨厌的家伙,”柯修毫不掩饰的说,而且已经到了星尘面前,旁若无人的从他的身边走过,进入了马车,多泽将棘送到车边之后,将伞递给了车夫。 “大人?这?”车夫满脸疑惑。 “没什么,我以前也驾过马车,好久不试了,今天就交给我,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多泽又偷偷塞给车夫一枚金币,嘴巴不合,声音如同从腹中微声吐出,“老哥,兄弟的事,全靠你了。” 说完未等车夫同意,已经跳到了座位上,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抄起马鞭,动作极为娴熟。 “多泽,你还会这个?”柯修从车里探出头问。 “当山贼前我是赶车的,后来货被山贼截了,我就觉得山贼来钱快,索性改行做了山贼,再后来我们的那个山头被军队剿灭了,我刑满释放之后,就帮人看起了赌场,再后来的事情殿下就都知道了,”多泽将自己“辉煌”的前半生,简单叙述了一遍,挠头之间,目光一直透过缝隙偷瞄车里的棘,想着自己的话语应该会很好笑,但这个面容冷酷的姑娘似乎真的不喜欢笑。 “这样啊,”星尘收下身,然后有意一般大声说,“我们走吧,他们三个可没兴趣上车。” 得到凌羽点头肯定之后,多泽一吹口哨,扯开嗓子喊了句: “吾神庇佑,路途平坦,吾神庇佑,命财无忧!” 接着,一挥马鞭,马车如箭矢一般扎进了雨幕之中。 “那是什么意思?”柯修好奇的问。 “我们那里出行前喊的话语,图个吉利,”多泽解释道。 “你还害怕出事?” “殿下没发现吗?”多泽反问。 “发现什么?” 多泽飞快的朝前抽打着马匹,“你已经被人盯上了,就在刚才的会场里,有一个刺客,也许不止一个。” “和那个人应该是一伙的,”棘破天荒的接了句话。 柯修明白她说的是那个邪神六刃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没放弃,“你怎么发现的?” “我白天帮人看赌场,晚上帮别人收债,期间当过一段时间的刺客,不过棘小姐应该也清楚,”多泽笑着说,“刺客都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但在那个环境里,是没有黑暗的,因此那个躲在极为隐秘的角落,根本不会被人察觉,也只有当门在被冰澜小姐推开的那一刻才在外面的光芒下闪露出一丝影子。棘小姐站在高处,应该也看得到。” 棘点了下头,表示确实如此。 “那为什么不抓捕他?”柯修有些好奇。 “我并不觉得能够抓住他,而且也许刺客并不止一人,一旦造成混乱,我们会处于更加被动的局面,当然,也可能他的目标并不是殿下,保护您就够麻烦了,我可懒得管……”多泽话说一半,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朝后面望去,看到棘依旧面无表情,他可松了一口气,接着义正言辞说,“毕竟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啊!” “棘,你看,又来个和你一模一样的,”柯修玩闹似的说。 棘碧蓝色的瞳孔微微眨动,一言不发。 …… “师姐准备去哪里呢?”星尘抬起雨伞朝冰澜问。 “佩尔西斯,”冰澜轻声回复。 “很棒,其实我也很想去,只是因为某些事不得不留在这里,”星尘的声音似乎融进了雨水种,难得地漏出几声落寞。 “又厌烦了?师傅就一直说你心静不下来,”冰澜伸手触碰了一下雨水,将额前的凌乱的发丝理顺,转过头问,“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星尘嘴角一动,“没什么原因,就如同你、我、凌羽兄、无数的人一样,我们都有着各自的梦想,不,或许称为欲望更合适,我同样在不懈追求,只是……” “现在的你与刚才的你可是判若两人,”冰澜又移开了视线,从怀中拿出那本古书,将雨伞靠在肩上,静静翻看,书页声清脆如铃,“既然决定了,就坚持下去吧。” “我亲爱师姐啊,您的师弟并非厌烦了,只是觉得无趣了,”星尘依旧挂着浅笑说,“事情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解决了,还真是让人无奈。或许多年以后,世人考察卡尔特崛起的历程,就将从这里开始,从尤克里里的内阁会议开始,从战时佣兵政策开始,从吾,星尘开始!” “嗯,”冰澜应了声,并没再说什么。 凌羽透过星尘的瞳孔,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海克蒙德,从某种方面来讲,或许星尘与海克蒙德可以合作,无论以后如何,此时的目标倒是一致。 三人沿着石板路朝前面走去,雨势依旧不见小。根据星尘的解释,空气是未质化的元素,而元素则是由更为纯粹的存在构成,大致只有四种光、暗、水、火,这种四种本源构成了所有元素,元素则构成了万事万物,而雨是水元素质化的表现,这意味着周围水元素极为充裕。 “双水为水,暗水生冰,冰元素的本源依旧是水与暗,所以某位大人物的降临,引来了诸多的水元素,”星尘如是说道。 至于星尘所说的大人物是谁,凌羽用脚趾头也知道,冰皇,一直流传于其他人口中的强大存在。 “你既然知道她来了,为什么不提起海之葬歌?”凌羽还是把疑问问了出来。 “凌羽兄觉得谁最希望使用机械武器击杀魔神?”星尘反问。 凌羽一愣,然后回答,“机械师。” “对了,从机械师诞生至今,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得到各国承认,尽管这只是一个虚名,但在重视荣誉的罗希瓦尔大陆,却是不变法则,毕竟谁不希望受人尊敬。一部分机械师认为职业联盟之所以不认可机械师的存在,无外乎质疑机械师力量,所以他们迫切的希望证明自己,创世界的起源即是如此。所以,谁最希望用机械力量击杀魔神?当然是创世界了,我与卡缪团长的目的仅仅只是击杀魔神而已,当然,更为准确的说这是卡缪团长的目的,我则想通过此事来掌控创世界的力量,还有一些额外的力量,”星尘一顿,“所以我并不着急。” 第235章 此处抉择 “但如果你不使用海之葬歌,恐怕得不到创世界的信任。”凌羽说。 “一点没错,”星尘微笑,“我确实需要帮助他们完成这个事情,因为这是我的承诺,亦是我的礼物。” 凌羽依旧问,“那你为什么不在内阁会议上提起?” “所以说,你和师姐差不多笨,”星尘如孩童一般敲了敲脑袋,“你没看到会议情况吗?让那群人相信魔神降临,都需要卡缪团长这么费力,我如果冷不丁的提起机械武器,不是将秘密都说出去了吗?只有当别人打出一张牌,我才会打出一张,白出底牌,要么是傻,要么是快赢了,可惜现在都不是,变数依旧很多。” 凌羽脚步骤然停住,他似乎明白了,海之葬歌使用的前提有三个:魔神降临、冰皇失败、会议通过。 正如星尘所说,只有将别人扔出一张牌,他才会出一张牌,现在冰皇依旧未现身,干嘛要急着出底牌呢,更何况三个条件依旧未变,现在凌羽才终于知道拉克丝最后所提议案的目的,并不为了其他,仅仅保留了启动海之葬歌的钥匙。 “你来找我就为了解释这个?”凌羽问了句。 “不是,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夜痕破魔团的,”星尘继续说。 “谢谢,但我对那没兴趣,”凌羽并不掩饰的说。 “只是临时加入而已,而且你还真以为我是为了你啊,”星尘笑了下,“我是怕你死了,你如果死了,师姐会很不开心的。虽然夜痕破魔团会与魔物战斗在第一线,但我对卡缪团长很放心,他能够保护你的安全。” “你觉得我会去?”凌羽有些疑惑,他并未说过要去参加这次行动。 “你不得不去,如果有人邀请你,你不会拒绝的。”星尘轻轻叹了一口气,“作为活着从遗弃之塔回来的人,克布尔大主教肯定会邀请你参加行动的,而你又不可能拒绝。”星尘忽然回过头,“我没说错吧?” 凌羽苦笑了一下,“完全正确。” “所以,注意安全,别把命留在那里,你可是还答应陪你师姐去佩尔西斯呢,”星尘轻声说道。 凌羽一愣,目光注视着身前雨中漫步的倩影,裙摆飘动间,水珠滴落在上面,如同盛开的花朵。 “这次任务不是应该会失败吗?”凌羽有点明知故问,“夜痕破魔团还去干嘛?” “也不一定,如果大家都不保留实力,还是能够成功的,只是大家都不舍的轻易使用全部力量而已。所以,你明白了,这次任务注定失败,当然也不一定,能成功再好不过,虽然这会让我增加一些烦恼,但已经掌握了胜局,也不在乎多下一步棋了。”星尘又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战时佣兵政策吗?这才是你的目的,”凌羽声音略带肯定。 “果然没让我失望,如果两个笨蛋在一起,可是会让人担心的,看到你这么聪明,我就放心把师姐交给你了,”星尘轻声说着。 凌羽没接这句话,而是问,“你千方百计让战时佣兵政策获得通过,应该筹划了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 星尘脚步未停,在雨中缓缓说着,“仅仅是让卡尔特崛起而已。希奥特联邦古时称作山域,这是古罗希瓦尔帝国时期的称呼,与之类似的还有海域、石域、木域、泽域等等,山域多山,平原仅仅在今天的洛维斯基王国有大部分,以前人类依山而居,捕兽采集,但随着农业发展,平原成了新宠,所以山域为数不多的平原便成了诸国争夺的东西,山域诸国历来有夺原之战,胜者占平原,败者回山地,洛维斯基就是上次夺原之战的胜者。因为蕾贝卡公主的原因,所以,我希望卡尔特掌握整个希奥特,整个山域。” “嗯,”凌羽也和冰澜一样应了声,不再去问。 三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此刻也并非是空无一人,偶尔有几个人从雨中跑过,有的很是狼狈,有些则满脸享受。 星尘在路口停下,“听师姐说你们曾在卡尔特的一个村子住过一段时间,那个村子的人也逃难到了这里?” “是,”凌羽点了下头。 “给你个提醒,别让他们成为战时佣兵,至少现在别,”星尘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凌羽明白,他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整个难民群体太过庞大,而那些热血少年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组织,但正如之前的猜测一样,他们最多是被当做魔物的食物,来让士兵有更多的机会攻击或者撤退。现在,条件已经具备,在战时佣兵政策的影响下,那群热血少年绝对会毫无犹豫的参加,拿起一把机械武器就以为能够当佣兵,想着这个政策可真好啊,既能收获荣誉又能赚得金钱,可到头来只是白骨入土,为西部山海的徒增一分哀伤。 他也明白,星尘的目的当然不是撺掇这群少年去送死,只是这并不是他能控制的,政策具有普遍性,每个人能够参与。但此刻掌控这群少年命运的是海克蒙德,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多谢,”凌羽轻声道。 “我只是帮师姐而已,”星尘似乎并不领情。 凌羽也不在意,穿过十字路口,朝乌云山村民的帐篷处走去。 “结束了?”冰澜打正了雨伞,合起了古书。 “师姐准备去哪里?我是说一会儿。”星尘问。 “你说完了,我还有事没说,”冰澜迈出了脚步,也朝那个方向而去。 星尘停在了原地,看着雨水流淌过的路面,瞳孔眨了又眨,那永远带着自信的神色已经退去,似乎充满了迷茫,忽然间一阵狂风吹来,他手中的雨伞脱离了手,拨开积水,在地上逐渐远去,他还是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头发。 “师姐……”他轻声喊了句,雨声似乎覆盖了全部的话语。 “师姐……”他又喊了一句,已经快要消失的人,停住了脚步,回过了身。 “我大概没选错吧?”他喃喃问。 “没有。” 清脆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语气里充满了肯定。 第236章 丑陋之行 穿过积水成渊的街道,那身昂贵的衣服以及鞋子也脏的差不多了,凌羽也索性不关心这些了,开始不避雨水的走路。 他回头看了眼冰澜,比起他的“潇洒”,冰澜则很优雅的走着,麻皮长靴上浮动了一层可见的气流,她踏在水坑之上,也不会有半分下沉,果然是元素体的能力。他越来越能理解机械师对魔法师的敌意了,因为元素体的强大让人不由得羡慕。 “你怎么没回去?”因为不避泥水,凌羽深一脚浅一脚的与之平行,这里已经成了土路。 “我想起了一件事,上次你问我之后。古圣托克王国公主,芙蕾雅—亚尔洛斯。”冰澜清楚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凌羽有些意外,他上次只是简单提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在意。 “怎么了?” “也许芙蕾雅是受到了某种东西的影响或者控制,因为我翻阅了一些资料,看到一个信息,芙蕾雅公主在十二岁时曾在王都内走失,最后在王都之外的林中发现,被发现时已经陷入昏迷,旁边还有一个已经死亡的女乞丐,根据公主事后回忆说,有一个人绑架了她,并将她带至城外,夜晚寻找住所时,遇到了那个女乞丐,绑架她的人与乞丐争斗,失手将乞丐杀死,然后落荒而逃。”冰澜的话语到此停住。 “然后呢?”凌羽下意识的问。 “没有了,事情就到此为止,”冰澜道,“但在灾难发生之后,光明神教的调查报告显示,芙蕾雅公主在经过那次事情之后,产生了诸多异常的举动,具有修习邪术的特征。” 凌羽站在雨中,刚才冰澜的话语,似乎让他触碰到了一点真相,但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正当他想抬头在问一些事情时,前方忽然传出了一阵急促的枪响。 而枪声传来的方面就是从乌云山村民聚集的地方,凌羽立刻扔掉了雨伞,朝前面跑去,穿过一条路口,他就看到了一个让人脊背发凉的一幕。 一个还未成年的男孩,最多不过十五岁,此刻被绑在了一根木柱之上,竖立在大雨中,雨水淋透了那个赤裸的男孩,将他冻得瑟瑟发抖,也许是痛苦。深红的鲜血从身体各处流出,化作了一条条丝线,染红了整个木柱以及木柱下方的积水。 而下方围了一群人,服装各异,但整齐的是都拥有一把枪械,有几个动作慢的人,还举着武器,对准木柱上的男孩,彼此嘻嘻一笑。 “我打中了他的胳膊,胳膊哦!” “这算什么,我打中了他的手心,直接射穿了,诶,你看到那个洞没有,就那里!” “这算什么,我打中了他的耳朵,嘻嘻,那里可是最高的地方。” “蠢货!老大都说了别打头,打死了怎么办?” “要我说,朝裤裆里打才有趣,只是刚才打偏了,哈哈!” 最后一个少年的话语引起了一大批的人哄笑,说出那话的少年也挺直了腰板,似乎觉得倍有面子。 凌羽觉得几乎快要窒息,他再看向木柱上的男孩,哪里还是刚才的样子,此刻无数的血液从那个瘦弱身体里喷薄而出,将大雨染成了红色。 他缓缓抽出背后的魔枪,一脚踢开最外围的少年,瞳孔早已经如同火焰般灼热,枪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但挡在凌羽面前的人,都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一脚踢开,他没理会任何人的目光,只是站在木柱前望着上空的男孩。 已经死亡了,头颅如同折断的树枝一样垂下,眼神早已经看不出半分生机,或许早已经死去了吧。 凌羽伸出手指,接住了男孩身上流下的血液,冰冷的血液入手的那一刻,他猛的转身,如同雷电一样落到了一名少年之前,就是之前说射中男孩脖子的人。凌羽对他印象很深,不是因为他的话语,而是因为他是奥尔,乌云山的奥尔。 “凌羽大人……好……”奥尔似乎被那双瞳孔震慑,不停的挪动着肥胖的身体,朝后方退去。 凌羽没说任何话,只是将布满鲜血的手,按在了了他的脸上,奥尔立刻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倒在了大雨中,颤抖而抽搐。 一个口哨声从一旁响起,皮肤黝黑的少年推开面前的人,走到了凌羽身旁,微微行礼: “大人,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上次多有冒犯,还望见谅,我是他们的老大,席迪特拉。” “你们为什么要杀他?”凌羽注视着面前这个少年。 席迪特拉笑了下,面前的奇怪男人,他还能再卖几分面子,“大人是这样的,有传言称,人如果沾染了魔物的血液就会变成魔物,刚才的那个人被一只魔物咬了口,我们负责解决此类事情。” “为什么不送到教堂?”凌羽声音不自觉的大了起来,像是野兽怒吼。 “教堂已经满了,实在没空间了,再说我们闲着无聊,这样也算是为民众做出点贡献。”席迪特拉笑道。 “好,很好,”凌羽怒声道,然后如同恶魔一样发笑,“既然沾染了鲜血就会变成魔物?那他呢,他的脸上已经沾满了你们所谓的魔物的鲜血。” 席迪特拉瞥了眼雨水中的奥尔,面无表情的抽出手枪,手指一推,子弹上膛,抬起对准了雨水中的奥尔,低声道,“既然是魔物,那就应该予以清除。” 奥尔像是发疯一样不停的用雨水去擦拭脸庞,又口吐不清的喊,“干净了!老大,干净了!你看我脸很干净的!” 席迪特拉又用余光瞥了下那个奇怪男人,他觉得这两个人应该认识,但似乎这个男人并不打算救人。他收紧了衣服,轻轻扣动了扳机,子弹从枪膛里射出。 子弹并未贯穿奥尔的身体,而是被一把巨剑给拦了下来,黑色巨剑插入泥土之中,任凭雨水冲刷。 罗伊斯从一旁走来,抬手抽起巨剑,横直着席迪特拉,凌乱的长发下,嘴唇一动,“想好怎么死了吗?” “大人,我们是不是误会了,”席迪特拉立刻收起了我武器,慌忙解释道,“我只是我只是……” 他的话语还未说完,巨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他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人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周围的人立刻举起了武器,将罗伊斯和凌羽包围在里面。 罗伊斯面无惧色,抽出巨剑,席迪特拉尸体缓缓落下,他接着抬手一枪,巨响轰鸣过后,地上只剩下散落地头颅残骸和一具无头尸体。 “你们都可以离开了,”罗伊斯对着众人说,“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众人甚至都忘记了观察其他人的反应,慌乱地朝四面八方跑去。 第237章 无可奈何 雨水中只剩下一具尸体和两个人,罗伊斯没再说其他的,只是收起武器,朝帐篷处走去。奥尔则从地上起身,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神色恐惧。 但其实最多也只是因为罗伊斯而恐惧。凌羽再次看了眼木柱之上的男孩,心里有些发凉。最可怕的不是杀人,而是不觉得杀人有什么问题。乌鲁和那群少年已经被灌输了这种奇怪的思想,凌羽很苦恼,因为他已经能预见那群人的未来。 冰澜升入空中,将男孩的尸体取了下来,本来握着的雨伞倒置在雨中,被大风吹至墙角,但大雨却接近不了她的身体,有一股如同玻璃罩一般的气流阻隔着雨水进入。 “先进去看看吧,可能出问题,”冰澜将男孩的尸体平躺在地上,挥手释放魔法将其冻结。 凌羽点头,开始快步朝村民聚集的地方跑去,但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混乱,两帮人像是在战场上相遇一样,手中紧握武器,老村长披着一件破旧的雨衣,站在其中一面的最前方,身后是数个熟悉的身影,无论妇孺老幼都手持能当做武器的东西,彼此怒目而视。 先他一步的罗伊斯已经来到了两队人中间,手未触碰武器,而是将一枚徽章佩戴至胸口,然后调转了一下身体,朝老村长走去,依旧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老村长身后。 这边的人,彼此询问似的看了眼,但对面的人则炸了锅,开始低声议论,目光时不时射到罗伊斯胸口的徽章上。 雨声越来越大,但依旧压不住嘈杂的话语声,直到对面的一个中年人举起了握着长剑的右手,才止住了喧闹。 男人上前一步,微微一笑,“破魔使大人来此所谓何事啊!我们这里可应该没什么隐藏的魔物吧!” 罗伊斯依旧沉默。 男人身体似乎因为雨水而缩了一下,接着又说,“既然大人有事,我们就先离开了。” 说完这句话,一甩手,转身朝后进入人群中,刚才还停止喧闹的人群,又立刻炸开了锅,只是话题似乎变了一点。 但这次喧闹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就随着人群退散而消失,老村长也看到了凌羽,朝他微微笑了下,然后拍了拍罗伊斯的肩膀,转身朝里面的帐篷走去。 雨水在各个帐篷间像是山间的河流一样乱窜,油布制成的帐篷,勉强能防雨,只是雨声格外的大,即便是火炉不停的冒着噼里啪啦的火花,也抵不过雨滴的响声。 帐篷里,老村长那本用来当枕头的靠垫又拿了出来。 “雨可真大啊!”老村长瞥了眼湿漉漉的门帘,又回身说,烧热的茶从木桌上推到了冰澜面前, “谢谢,”冰澜接过了杯子,轻轻吹了一口气。 “村长大……人,这是什么情况?”罗伊斯终于开了口,他从刚才就一直沉默。 老村长没应答,只是微笑着将一杯烧酒递到了凌羽水中,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叹出了数十年的光阴,身影一下子缩了几分: “也没什么大事,难民太多,城主大人也没能力全部赈济,所以想了个办法,找一些能干活的去工作,根据每个地区提供劳力分配粮食,但是名额却很少。那群是拉尔娜山地区的人,因为哈鲁基和这里的城卫队队长是战友,所以咱们这的人占的名额就多了点,他们那里还有许许多多男劳力想来讨几个名额。” “食物不够吗?”罗伊斯发出了一个疑问。 “非常时期,肯定越多越好了,”老村长笑了下,然后指了指燃烧着火炉,“煤炭、食物、水,这些东西都很紧缺,短时间内还好,可谁也说不准战争会打多久,说不定哪天煤没了,然后全部人都疯了。也不怕大人笑话,今天咱们喝的这些热水,能值五十枚子弹。” 老村长口中的大人只有身为元素体的冰澜,但凌羽却注意到了另一个不同的地方,五十枚子弹。在他小时候,自诩精通商道的父亲曾和他说过,货币就是一种每个人都认可的有价值物品,比如金银。但拿子弹当货币意味着,子弹的价值在这群人心里已经被认可了。机械力量正在不知不觉中壮大,或许星尘就是最大的推手。 “那群少年是什么情况?就和奥尔一起的那群人,”凌羽手指紧紧握住发烫的杯子。“我上次提醒过您了,可……” “唉,没办法,奥尔的奶奶已经被气病了,”老村长又失了笑容,“那群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一个消息,说是有被魔血感染的人藏在这座城里,有了这个消息,原本还松散的团体变成了一个组织,目的就是清除那部分人。他们成群结队,来到每个地区村落聚集的地方,吹一声口哨,想加入他们的人就都跟了过去。奥尔那孩子……没办法,奥尔奶奶上次都拿绳子帮着他了,可那群少年拿着武器就冲进来把他带走了。哈鲁基他们不在,我也没办法啊!” 凌羽明白,种子已经萌芽,除非毁灭无法抑制。 罗伊斯没吭声,只是拉开帘子,大雨外奥尔像是光秃秃的树干一样站立。他又垂下了帘子,朝老村长问,“其他的人呢?我是说吉布他们。” “虽然没像奥尔那么疯狂,但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联系,没办法,因为那群人大部分也都是难民组成的,不同地区也有不同的势力,我们的人少了,会被欺负的。”老村长轻声说着,“奥尔是个勇敢的少年,他也许只是太饿了吧。是我这个当村长的没能力让大家都都过上好日子……有些愧对大家的期望了。” 其实这话没法儿接的,虽然可以安慰两句,但并没意义。凌羽也不自觉的的垂下了头。 外面的雨声中忽然传出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坐在最外边的罗伊斯转过身子,拉开了布帘,那一刻,他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凌羽也转过头,就看到苏娜站在雨中,手掌捧在头顶,遮蔽了一部分的雨水,但密集的雨水还是打湿了她的头发以及衣衫,女孩诧异的表情逐渐退去,然后微笑着说: “罗伊斯哥哥,你回来了!” 第238章 困难之事 如果罗伊斯生活在罗希瓦尔帝国时期,可能也会出现在后朝史官编纂的《暗历百花》之中,也用一种代表他,可以是时落花,花语是孤独。 罗伊斯像极了被人误会的孩童,尽管父母亲人一再安慰,也只是会轻笑一下,让自己脸上挂上笑容,但实际上真实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或许是这样吧。 罗伊斯确实笑了一下,嘴唇动了又动,也说不出话来。 “小苏娜有什么事吗?”老村长起身将苏娜拉到了帐篷里面,拿起挂着的毛巾为她擦干雨水。 “我是来找姐姐的,”苏娜从毛巾下钻出脑袋,眼睛看着坐在最里侧的冰澜。 听到有些吃惊的话语,凌羽微微侧过了头,冰澜则轻轻抿了一口热茶,然后站起身,从他的身边走过,去拉过苏娜的手掌。 “罗伊斯啊!”老村长眨了下浑浊的眼睛,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我的那头迅龙又回来了,只是没人能骑得动它,它可是个有脾气的孩子,你如果想要,我就送你了。” 凌羽清楚,这其实是挽留,虽然老村长话语很含蓄,但只要能够将想表达的说出去已经足够了。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被帝都通缉而逃出萤海城,杜维纶也会说出类似的话,只是他毫于征兆地走了,也就回避掉了这个问题。 他看向罗伊斯,想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罗伊斯一直低着头,又陷入了沉默。 “破魔使的身份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舍弃的,”冰澜已经站在了帐篷门口,紧紧地搂着苏娜的身体,轻声说着,“你大概很清楚吧!” 罗伊斯抬起头,望着冰澜与苏娜离开帐篷撑起老村长递来的雨伞,朝一旁走去。奥尔还站在雨中瑟瑟发抖,身后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孔。 “怎么样?罗伊斯。”老村长又问了一遍。 “我……”罗伊斯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村长沉默片刻,手猛的一按桌子,一直驼着地脊背终于挺直,“你也看到了,外面并不安定,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不止是为了乌云山,也为了卡雷尔,为了苏娜……和你自己。” 老村长不再掩饰什么,直白的话语像是铁锤敲击着罗伊斯的胸膛。 “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罗伊斯结结巴巴的说着,同时已经站起身,直接冲出了帐篷,在大雨中朝远去跑去,脚步愈发凌乱,忽地一个踉跄,栽倒在了水坑里,他赶忙爬了起来,疯了似的朝前跑去,像是落荒而逃的士兵,无比狼狈。 “还是很为难啊!”凌羽苦笑了一下,他已经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能说不理解,这就像是他以前的情况一样,要么待在萤海城一辈子,要么舍弃所有去追逐梦想,这是两条路,没有交叉,只有一条路走到底。 “没区别了,没区别了,”老村长哈哈一笑,“早就预料到了。” “嗯,”凌羽点了下头,“我来的目的也只是让您注意一下那群勇敢的少年,有一个政策或许他们很喜欢。” “什么样的政策?” “名字叫做《战时佣兵政策》,最好别让他们接触,”凌羽也不想过多解释。 “不好办啊,虽然你没说这个政策,但这让我想起了机械武器的出现,它在乌云山一出现,就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也不奇怪,既简单,威力又大。所以啊,有些东西是避免不了的。”老村长略带无奈的说。 凌羽也清楚这些,他摸了全身,也没有什么东西当做信物,便只是拿过一张纸片,写上了他们所住的位置,“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柯修……殿下,直接报他的名字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谢谢,”老村长缓声道。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凌羽起身离去。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一直下雨也看不出时间了,真是让人糟心的天气啊。” 老村长略带惆怅的话语像是烟雾一样缥缈,似乎很快就会消散。 已经走到门边的凌羽缓缓回过身,却看到老村长正拿出一个杯子,将桌上他那杯未喝完的酒倒了进去,接着一饮而尽。浑浊的眼睛也看不出视线望向哪里。 凌羽没说话,轻轻走了出去,垂下了布帘,放在帐篷旁边的雨伞外部已经被淋湿了,但他还是拿起,撑开,朝冰澜所在的方向走去。 等待的期间,他一直看着依旧在雨中颤抖的奥尔,胖胖的身躯也禁不住雨水的冰冷,打起了寒战。 帐篷的帘子打开,冰澜挽起裙子从里面跨出,然后钻到雨伞之下,晃了晃脑袋说: “走吧,你的时间并不多了,该回去休息了吧!” “嗯,”凌羽点了下头,迈起了脚步。在路过奥尔身边时,奥尔用着一种祈求的眼神望着他,像是认错,又像是因为恐惧而怯弱。 凌羽并没停下脚步,也没说任何话,只是从奥尔身边掠过,走进了纵横交错的巷子里。但不知走了多久,大概又和上次的位置差不多时,他下意识的回身看了眼,滂沱的大雨中,已经空无一人,奥尔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了。 “我这么可怕吗?”他喃喃自语,搞不懂奥尔为什么要做给他看。如果奥尔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会很欣慰,但显然并没有,也许只是出于恐惧而害怕。 “冰皇大人已经来到了这里,就是上次那位,精灵森林那次,”冰澜有些费力的解释着一些事情,淡墨色的瞳孔微微跳动。 “有点印象,有什么事情?” “我们体内的魔炎来自魔神,而根据魔神的习惯,他可能会在里面埋藏魔神之种,或许魔神会通过我们的身体降生。这一点应该很多人都清楚,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你觉得是什么?” “杀死我们?”凌羽并不意外,在萤海城时他就思考过这件事。 “但我们却还活着,你可能察觉不到,我能够感觉到我体内有一股不属于我的元素。那股元素很缥缈,但却无法抹去,它们一直徘徊在……”冰澜抬手按了下胸口,“心脏的位置。” 凌羽下意识的去望向那里,尽管是棉质的连衣裙,但挺拔的双峰依旧醒目,他的脸瞬间煞红,然后偷偷转回了头,呼了口气说。 “你是说冰皇在我们体内安有一个东西,类似于魔化抑制器?” 第239章 异地他乡 “魔化抑制器?”冰澜并未听过这个名字。 “一种可以冻结心脏,中止魔化的装置,就是需要装在……” 凌羽突然一下子僵直在了原地,他隐约记得克布尔大主教的一句话。那时,他以为魔化抑制器是给他用的,可克布尔却说魔化抑制器那种程度的装置根本抑制不住他体内的魔炎。但魔化抑制器的本质就是一个移动的魔法阵,里面存在有冰系魔法和光系魔法。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冰皇绝对是冰系魔法的翘楚,如果这世界存在有能够抑制魔炎的人,只会是冰皇。而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冰皇肯定在他们的身体里放置有一个随时可以激发的魔法,而开启的时候就是魔化的时候。 “大概已经确定一些事情了吗?”冰澜似乎察觉到了异样。 “对,一个随时可以激发的魔法,在我们的体内,魔化时它就会发动,”凌羽轻声说着。 “我想说的也是这个事情,你应该明白魔炎的可怕,一旦魔化开启,除了毁掉心脏,无法停下,这也是那股东西一直停留在心脏处的原因。”冰澜说。 凌羽明白她的意思,“魔化意味着死亡。” “你之后还需要前往遗弃之塔,如果有你认识的人死在哪里……” “你怕我会魔化?” “魔化会受很多因素影响,这次行动并不简单,我把我的猜测告诉过星尘,他得到的答案是,尽量避免情绪失控。” “有点难啊!”凌羽苦笑了一下。 他何尝不清楚这一点,他这个并不特别的身体同时被两个魔神觊觎,还真是让人觉得荣幸。 真的不特别吗?其实还是有一点的。他又偷偷瞄了一眼冰澜的腹部,记得那次刚到乌云山被卢西亚袭击时,冰澜腹部的伤口用了很久才复原,而如果他受这种程度的伤,很快就会痊愈,唯一的区别似乎只有魔炎灼烧身体的范围差别。他没记错的话,冰澜当时被他压在了身下,多数魔炎直接顺着伤口灌入了他的身体,这或许就是特别之处。 他又想起了芙蕾雅与山岩,芙蕾雅得到了一条如同毁灭之炎魔神般的手臂,而山岩则失去了一条腿。也许毁灭之炎魔神通过他们身体转生的可能性更大。 他抬起头,看了眼天空,密集的雨水遮住了视线。 正如预料一样,他们前脚刚踏进房门,侍女就从一旁快步跑了过来,用手撑着双腿,气喘吁吁,然后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凌羽道谢过后,只是看了眼署名,就收了起来。星尘预料的还真准,前脚刚到,克布尔大主教的信就来了。 与冰澜告别之后,他转身进了房间,躺在床上静静思索着即将发生的事情,想了一会儿,还是从怀中拿出那封信看了眼,想着也许信里说的可能是其他事情。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尊敬的凌羽先生,也许当你收到写封信时,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我谨代表吾教驻希奥特分部诚挚的邀请你参加此次突袭作战。” 凌羽一点点念了出来,然后垂下了手臂,信纸落到了他的胸口。 “你最好拒绝。” 虚幻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凌羽立刻从床上做起,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坐在椅子上,翘起的双腿,微微晃动,美尔丝。 “为什么拒绝?” “狂翼大人不会希望你去的。” “你怎么知道?” 美尔丝笑了一下,“你忘记我身份了?” “如果我非去不可呢?”凌羽又问。 “那你就去呗,我又无所谓,大不了找个新的合作伙伴,”美尔丝手指轻轻敲动着桌子,“不过,你最好明白如果狂翼大人放弃你的后果。” “死亡?” “死亡。” 美尔丝脚一踩落到了床边,弯腰下倾斜,紧紧盯住凌羽眼睛,脑袋微微一侧,“怕不怕?” “还好,”凌羽简单回答,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个问题,“你是和魔神一个类别的生物?” “你确定是兰洛人?”美尔丝莞尔一笑,“用词这么不雅,用你们人族的观点来讲,我确实应该算是神,只可惜啊,是一个力量极为弱小的神,当然我对于力量也没什么想法,我只想看看这种好玩的东西。” 凌羽没继续说这个话题,只是又问,“你不会就只是来劝我不要去的吧?” “不是,”美尔丝托着香腮想了下,道,“记得牙之七式吗?你掌握了几式了?” “三式。”凌羽有些尴尬的说,但似乎那三式已经足够应付诸多情况了。 “三式?还算不错,”美尔丝点头,“但愿你是真的掌握了,我来是送给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解除魔枪封印的方法。”美尔丝轻声道。 不知为何,凌羽突然警觉了起来,他再次看向美尔丝,那张美丽的面孔,也开始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凌羽依稀记得那次跌落进西流河时,在梦里遇到的狂翼,狂翼曾说过,再造魔神计划的关键就是通过投射魔神武器来寻找傀儡。而他已经用魔炎解开了魔枪的一部分封印,他无法想象如果再解开封印,会不会和狂翼一样,变成一具被魔神支配的人偶,只是令他疑惑的是,为何那次的狂翼说自己已经死了,但实际上却成为了魔神。 “我没兴趣知道,”凌羽还是决定放弃。 “将血液流淌魔枪,喊出脑海中的那句话就可以,”美尔丝抬手将放在床边的魔枪丢向了凌羽,然后手指从身下抬起,轻轻挥动间身体已经化为了虚幻的影子,只是手升至脖子又忽然停下,接着悠悠的说: “那句话也直接告诉你吧,魔神之枪,寒冰碎裂巨龙之牙。” 凌羽没去管消失的美尔丝,只是握住了魔枪,长叹了一口气。强大的力量总是让人着迷,即便可能因此丧命,也止不住内心的欲望。 他觉得困意全无,背起长枪走出了门,外面的大雨已经在下,只是天色较之前暗淡了一下,虽然很难被察觉,但他的视线似乎能看的更远了。 凝望着无尽的夜色与雨中的城镇,唯一的感觉就是希奥特的雨和兰洛的不同。 清脆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出,步伐平稳,既不拖沓也不慌张,声线独特。 凌羽回过身,就看到了棘正在朝这边走来,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战斗装,断掉的手臂依旧被黑布包裹着,银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额头上的护目镜已经落下,罩住了碧蓝色的瞳孔。 “要走了吗?” 棘并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凌羽也没再问,回身合上了房门,然后收紧衣服,撑起雨伞朝外面走去。 闪电在此刻划破了夜空,雨势又大了。 第240章 不眠之夜 尤克里里城西门之外是一片空地,此刻在空地之上,有着两只部队,大概有两千人左右。但这两队人却形成强烈反差,一边是整齐的希奥特空中部队飞龙骑兵,与断牙飞龙团的飞龙应该属于同一种,无论是外形还是气势都极为相似,只是此刻飞龙的下腹以及脖颈被红色钢甲包裹,而骑着飞龙背上的士兵同样一身火红色的铠甲,长枪刺入泥土之中,飞龙伏下身体,保持起飞状态,整个方阵,整齐有序,枪戟林立。 与之相对于的另一个方阵,则三五成群围在一起,丝毫没有整队的样子。但凌羽却被那一个方阵的景象深深震撼了。 凌羽觉得他大概能够用一只手数清自己见过的野兽种类,可能也就一些猫狗鸡兔马鸟之类的,但在一秒钟之内,他觉得如果要数清可能需要使用两只手了。 身躯如山的巨龙,拥有狮面的猛鹫,扩大百倍的蝴蝶,犹如巨轮的蝙蝠,背升双翼的独角兽,以及绚丽夺目的飞鸟?这一刻犹如百兽争斗,千鸟腾空,各自不屑于一顾,像是孤傲的王者。 看到这一幕,凌羽突然想起了芙蕾雅曾说过的一句话:人类渴望飞行,才驯服了巨龙。事实证明,欲望绝对是人类前进的动力,人们为了飞行,不仅驯服了巨龙,还驯服了所有翱翔于天空生物。 “飞龙骑士,狮鹫骑士,飞羽骑士,天马骑士。希奥特飞龙,天壁巨龙,铁翼飞龙,空蝴蝶,夜蝠,炽焰鸟,冰凤……”棘面无表情的说着,“所有能飞的基本都来了。” “铁翼飞龙?”凌羽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棘头也不转只是抬手指了指落在最后方的一队佣兵,来自佩尔西斯的龙骑士。 铁翼飞龙与常见的希奥特飞龙有诸多不同,比如说希奥特飞龙更像是一种长满鳞甲的鸟,而铁翼飞龙则更像是一种存在于画中的生物,圣龙种的龙,只是身躯小了不少。希奥特飞龙的犄角几乎没有,而铁翼飞龙的犄角则如同两把利刃插在头颅之上,而且前肢更巨大,也不是匍匐于地,是用后肢站立,微微躬下身体,上面端坐着服饰怪异的人,正在大雨中闭目养神,也没有遮雨之物,整个小队极为安静。 真是奇怪的人,在大雨中都能这么安静,凌羽这样想着。 他忽然又些想去触碰一下那个生物,却也清楚不是时候,便收回目光跟着棘朝前方走去。根据棘的意思,柯修被他王叔拉去参加宴会,根本脱不了身,美尔丝也无法帮忙。但另凌羽惊讶的是,棘其实是独自跑出来的。当他问道为什么时。 “现在可不是闲着的时候。”棘这么回答。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讨厌那种贵族间奢靡的交际活动,尤其还是在这种时刻。一面是雨中蓄势待发的士兵,一面是温房里莺歌燕舞的贵族,当然还有棉被里安然入睡的平民,以及街角里饥肠辘辘的乞丐。每个人都像是维持着自己的生活方式,似乎一点也没被凶狠的魔物以及即将到来的魔神改变。 “那你也准备去?” “为什么不去,”棘说。 “维尔特拉人不是不做对维尔特拉无意义的事情吗?” 棘脚步未停,“根据我的判断,魔神降临或许会导致对维尔特拉有益的人死亡,所以我需要阻止魔神降临。这个理由还算合理吧。” “勉勉强强,只是你的战力已经不够强大了,”凌羽还是有些犹豫,他并不想让这个坚强的女孩受伤了。 “汐送给了我一个武器,我现在就去找她取,不会有太大影响,而且能力不够,也不是理由,”棘又加重了语气,“至少对于维尔特拉人来说是这样的。” 凌羽望着面前的身影,总觉得棘太过强大,以至于老是让人忘记她其实只是一个刚过二十岁。在兰洛帝国,女人大多数都不会像棘这样,他们的意识里,这种行为是粗鲁野蛮的象征。兰洛的男人大多都喜欢温柔如水的女人,他们大多数觉得女人就应该呆在家里,舒舒服服在家里享受日子,穿着漂亮的裙子,而不是战装,如果棘在他们那里可能会嫁不出去吧! 当然则可能不是,有个性的女孩总是那么让人格外注意。 只是在希奥特似乎棘还是挺受欢迎的,凌羽又不禁想起了那个痞里痞气的多泽。 临时搭建的高台里只有几个佣兵团的首领以及海克蒙德的几位部将。大多数情况下只有海克蒙德一人在说,那几个佣兵团的首领或是礼貌微笑,或是不屑一顾,反正都很少说话,毕竟是佣兵,价格谈拢了,干什么活都好说,甚至可能比士兵还积极。 在意料之中的是夜痕破魔团以及星尘也在,令人意外的则是克布尔大主教也在。 夜痕破魔团的团长卡缪则接替克布尔大主教,负责介绍一下这个行动的需要注意的事项,毕竟他才是最熟悉魔物之人。 克布尔则手中紧握着一柄银白色的法杖,如同接受洗礼的信徒。 “……我们需要确保到底时间的一致性,在战力不过度损耗的情况下,具体行进的速度,还请各位不要隐瞒,”卡缪又从沙盘上起身,望向诸位首领。 在各个佣兵团首领的留有余地的只言片语中,凌羽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所有人都可以将速度控制在一个能接受的范围内。对于远距离奔袭寻找,这无疑是具有重要作用的。 忽然之间,一双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有些疑惑的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熟悉的并不是面孔,而是那具铁棺,像是倒下的巨塔一下落在角落里,铁链还握在男人手中。 柯修口中的刀疤脸大叔,其实并不是刀疤脸,只是脸上有着诸多伤痕,或深或浅,或新或旧,显得有些沧桑。 “希利乌斯兄,你们认识?”星尘从后面走出。 “认识谈不上,见过一面而已,”希利乌斯又退回了身,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魔曜石,盯着凌羽两秒,然后又收了起来,“上次我问过你是不是见过这个东西,你却像是吓破胆了一样,是怕引起麻烦才装成那样吗?如果不是就不是了,如果是我想知道你是在哪里见到的魔曜石?” 希利乌斯的话语像是一个钩子,将那些沉入脑海深处不愿意被想起的事情,全部勾了出来。凌羽想到了莉儿,想到了菲恩,混乱的脑海中在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它已经被使用了?或者已经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希利乌斯接着又问。 “都结束了,”凌羽提起了魔枪,朝一旁走去。 希利乌斯也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只是握着铁链依靠在木柱之上。 第241章 白骨入土 棘手臂上已经安上了一个金属机械装置,腰间也佩戴上了一条挂满物品的黑色腰带,她挥动了一下手臂,接着抬手之间,一道银白色的光束划过夜空。 无论是士兵还是众人皆抬起了头,去看向雨中的夜空,那犹如一道闪电。 卡缪凝视那道光芒许久,转过头道,“棘小姐已经替我们奏响了战歌,那么就开始吧!” 随着海克蒙德点头,原本还慵懒的众人,立刻提起武器与头盔,走进了大雨之中。 海克蒙德与克布尔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已经整装待发的士兵,沉默不语。 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克布尔大主教法杖猛的高举,接着阴暗的天空之中,一道雷霆降临于其上,随着克布尔念出晦涩难懂的话语,无数光芒好像盛开在夜空的花火从法杖中迸射而出,落入了每个再场之人的身体上,那一刻,无论是铠甲还是剑戟,皆白光闪烁,如同群星。 这是极为高级的魔法,类似于圣石粉末的作用,可以对魔物造成更多的伤害。 “吾神赐予汝等力量,如无垢之雨,如澈流之河!”克布尔举杖高呼,“赞美吾神荣光!” “吾神庇佑!” 所有人将泛着荧光的武器高举头顶,齐声回应。 “罗希瓦尔的勇士们,期待你们凯旋!”海克蒙德声音沉重。 卡缪望着准备就绪的将士,手臂轻轻移动,巨大的裂缝凭空出现,而跟随着一道嘹亮的龙吟声,移山之龙跃出了裂缝,在大雨滂沱的夜空里盘旋。 “希利乌斯,”卡缪背对着夜痕破魔团的众人道,“说出你的遗愿。” 希利乌斯直起身体,背后巨斧触地,沙哑的声音传出: “将我与我的妻子葬在一起,我很想念她。” 凌羽有些吃惊的望着那个脸上布满伤痕的男人,饱经沧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看透了世间百态,一张面孔足以让人倍感凄凉。 “雷诺,”卡缪又喊了一个名字。 一直闭眼休息的男人睁开了眼睛,晃了晃手臂上的金属臂铠,缓缓道: “我希望能够将我的武器留给海乐迪森林的那一位铁匠,告知他,我很喜欢这个武器,再将我的全部财产送给隔壁村的一位老人……” 这个壮实的男人话语有些多,大部分都是一些简简单单的小事,但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人会笑。 “夜痕破魔团的规矩,每次执行任务前,告知一下你的遗愿,活下去的成员会帮你完成。”星尘语气平静的说。 凌羽觉得这个规矩格外可怕,在他理解,出战前不应该给予鼓励吗?为何要这么悲观。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了答案。 “浅烟。”卡缪叫出了一个奇怪的名字。 被喊到名字的少女从阴影中走出,猩红的长发垂至地面,腰间佩有两柄狭长的细剑,剑鞘也垂至地面。 “将我的徽章与武器放在铁棺之中,仅此而已。” 凌羽又看了眼希利乌斯拉着的铁棺,不难猜测铁棺中或许有着许许多多的武器与徽章,他们都是夜痕破魔团逝去之人的荣誉。 “罗伊斯。”卡缪接着念出了一个名字。 像是完全藏匿在黑暗里的生物,恐惧见到阳光,罗伊斯低着头走了出来,不看任何人,只是轻声说着: “将我的尸体埋入乌云山中的土壤里,不竖墓碑。” “好!”卡缪长应一声,转过身说,“我的遗愿是等到魔物灭绝,魔神陨落时,将我的徽章抛入西流河之中。” 此刻的环境,犹如庄严的教堂里为逝者举行的葬礼,无比肃穆。 移山龙又一声吼叫,随后掠下,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卡缪整理了一下胸口的徽章,飞身越上了龙背,夜痕破魔团的众人也同时跃在了龙背之上。 棘依旧记得这个画面,如同山岳一般的巨龙脊背上,有身背巨斧,手握铁链之人;有猩红长发,腰佩双剑之人;还有金属臂铠,银色铁爪之人;以及白衣如雪,掌控空间之人。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背负黑色巨剑,手握罪与罚的罗伊斯。当然,还有她自己。 凌羽最后看了眼佩尔西斯的龙骑士,然后走进雨中,跳上了龙背。 大雨更加放肆的洗礼着众人的身躯。沉闷的鼓声震天而响,移山巨龙拔地而起,紧接着是百禽腾空,隔断大雨,遮蔽雷霆。 如同诺伊修斯帝国跨越天壁山脉的壮举,众人踏上了征程。 “白骨入土,往事留痕,此夜无人睡,此酒不落尘!” 星尘望着远去的人,轻声吟唱这首古诗。 “传说诺伊修斯帝国战神在率众翻越诺伊修斯帝国前夜所吟唱的古诗。”汐站在一旁无聊地说着,“我的店名起的还可以吧!” “当然不错,我很喜欢,”星尘回过身,饶有兴致地问,“你知道战神为何吟唱此诗吗?” “嗯?”汐应了声,表示不知。 “当时诺伊修斯帝国已经统一了东陆,只是依靠武力征服诸国,形势并不稳定,需要依靠不断的战争胜利维持,尽管诺伊修斯的军队战无不胜,但天壁山脉却阻隔着它统一大陆的步伐,东陆反抗势力暗中行动,而西陆又组成了同盟,准备依靠出让利益得到通过兽族领地的允许。可以这么说,当时的诺伊修斯,如果不能够再用战争震慑反抗势力,离覆灭并不遥远。所以才有了万龙升空,翻越天壁山脉,统一大陆的壮举,”星尘语气中毫不掩饰赞美,甚至于渴望,渴望他也如同战神一般。 “无聊的事情,多么强大的帝国依旧挡不住历史的车轮,战神又如何,也只是你所说的,白骨入土而已。”汐语气不屑。 星尘没回应,只是微微一笑,朝远方望去,口中喃喃道,“确实如此,也仅仅是往事留痕。” 先是一排笛声,又是一段琴声,无数的乐器声,在一隅之地彼此交融,如同芽月的花园里,群鸟争鸣,一群服装各异的人在雨中的城墙上,奏响了熟悉的乐曲。 凌羽听得出,那是上次在戏剧院时听到的,曲名为英雄战歌。 他望着渐行渐远的城墙,终于在最后一刻看到了大雨中的那个身影,她端坐于侧,浅蓝色的长发未浸染雨水,依旧柔顺,怀中竖琴琴弦轻轻跳动,像是被飞鸟拨乱的彩虹。 第242章 空间裂缝 机械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凌羽觉得棘之前的那把武器或许可以显露几分,但与魔法的力量相比,那大概只是孩童的玩具。 一头火红色的大鸟落在移山龙的旁边,与之并排飞行。卡缪立于龙背,手握着一块晶莹剔透的魔法石,手臂伸得笔直,而伴随着他缓缓松开手指,魔法石滞留在了空中,神秘的咒语从他的口中传出,移山龙已经一闪而逝,话语声似乎是从后面传来。 凌羽朝那里看去,漂浮于夜空之中的魔法石在卡缪吟唱完最后的咒语时,轰然碎裂,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空间裂缝将天空撕开了一个口子。火红色大鸟背上的人立刻吹奏起了古怪的音乐。 而在移山龙后面的部队,纷纷调整方向,避开了空间裂缝,直到落在最后方的翼龙骑士,笔直的转进了裂缝里,那条天空的伤痕才逐渐愈合。 “我亲爱的传音使阁下,拜托您提醒他们注意头顶来物,魔界有种名为伊尔的魔物,喜欢翱翔于天空,甚至比起人类,它们更喜欢在空中飞行的感觉,只是也许会一不小心在头顶落下,可能会吓他们一跳,”卡缪朝火红色大鸟背上的人微笑着说。 听到吩咐的传音师立刻用一种独特的声调吹奏着曲子,初听凌乱,细听还是有规律可寻。 随后的时间里,每飞一段距离,卡缪都会用魔法师召唤空间裂缝,这种依靠储存元素的魔法石释放魔法,不会过多消耗魔力,但精力却依旧消耗不浅,卡缪拿出了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条手帕,轻轻嗅了一下香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是汐小姐的吗?”雷诺冷不丁问了句。 “当然不是,雷诺。我那位兰洛的朋友,可否为他们解答一下疑惑,”卡缪回身看向凌羽。 凌羽有些惊讶,严格来说,他和卡缪并不熟悉,唯一的联系可能也只是星尘,但此刻对于这个奇怪的问题,他还是决定回答。 “兰洛的成年贵族男子通常会随身有一条手帕,未婚则一般由母亲赠送,已婚则由妻子赠送,且已婚者多放置于外边的口袋里。”他其实并不了解这些东西,用棘的话来讲就是,这是属于无意义的事情,毕竟平民从来没这方面的礼仪规范。 “雷诺,说实话啊,我很希望你能去兰洛的帝都走一趟,那里是整片大陆最美丽的地方,”卡缪收回了手帕,凝视着远方,“只是我们破魔使是终身制,一旦佩戴上这枚徽章,只有死去的那一刻才能摘下。我们可不自由啊!” “兰洛的帝都如果出现魔物,我们不就可以去了吗?”雷诺脑回路惊人。 卡缪笑了下,“道理是没错,只是我并不想让魔物沾染那片区域。” 哗啦!咔嚓!咯吱!龙背之上,瞬间响起了武器运转的声音。凌羽回过神来,他刚才一直在想帝都的事情,想着如果他去到帝都,会不会真的如朱尔诺所说的那样,被关进帝国大牢,度过余生。 除了卡缪和那个名叫雷诺的壮硕男人之外,其他人已经握住了武器。 因为远方的天空里聚集着一团巨大的黑球。 那是由各种魔物组成的,肢爪交合,双翼密闭,像是一个黑色的月亮浮现在大雨之中,但随着移山龙一声低吼,那团黑球瞬间炸裂如同崩坏的火球,一只只黑色如同乌鸦魔物飞散而出,在远方的天际组成了一张密集的巨幕。 “尊敬的传音使阁下,告知罗希瓦尔的勇士们,那是暗鸦,虽然那尖锐的喙可以啄断骨头,但它们尤其喜欢吃人的内脏,如果在这里坠落,那将尸骨无存。”卡缪拍了一下雷诺的肩膀,俯下身对着侧边的传音使说道。传音使又开始用着奇怪的音调去吹奏笛子。 后方的人立刻保持同等速度,也化作了一张巨幕,撞击着雨幕而前进,武器也已经紧握在手中。 卡缪风衣飞舞,他在龙背之上信步前移,双手微举,口中轻声吟唱,“伟大的暗神与光神,吾以血液为媒,引动汝之神力,吾以精神为介,祈祷汝之降临。遨游于原初的神明,禁锢虚无!” 无论是雨声还是雨水,都在此刻停滞,如果仔细看去,甚至能看到雨滴的形状,以及雨滴之间的空隙。 但下一刻,跟随两道银色的光芒闪烁,大雨又轰然落下,而以移山龙为中心,两条如同屏障一般的银色光障如闪电般,穿透大雨,切开了那个暗鸦组成的黑幕,无数的暗鸦开始嘶哑鸣叫。 移山龙的一声巨吼覆盖了所有暗鸦的鸣叫,接着它震动双翼,拔升而起,布满利齿的巨口猛的张开,一道龙炎遮蔽了前方的视线,在两道光障之间,宛如山间的洪流呼啸而过,巨响如雷霆在耳边炸裂。 那些暗鸦甚至都来不及移动,已经被龙炎焚烧殆尽,数量优势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根本毫无作用。 移山龙如同屠戮蝼蚁一般,疯狂的喷射龙炎,将一次次聚集而来的暗鸦群击碎,原本数量庞大的暗鸦在两道光障的分割之下,已经离散,落单的暗鸦伸手便能握死。 “诸位,战斗开始了!”卡缪缓缓道。 移山龙背的众人只有那个猩红长发少女在龙背上移动了起来,她在龙背上奔跑,双腿在龙的头顶一踩,跃下了巨龙,而此刻龙炎刚刚结束,暗鸦又聚集成群扑来。猩红长发的少女腰间双剑入手,一纵一横,两道剑气,瞬间碎裂了无数的暗鸦,还远远不止如此,少女如同在雨中跳舞一般,脚踩虚空,轻轻挥动双剑之间,暗鸦尸体像是另一种雨水,坠落进了下方的山海之中。 卡缪轻轻拍手,移山龙立刻的俯冲而下,巨大的身躯搅碎了剩余的暗鸦,偶尔的漏网之鱼,在凌羽都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棘给解决了。 而那猩红长发的少女也从上空落在了龙背之上,剑鞘与长发同时垂下。 “脏活都让女士劳累,还真是没有礼貌啊,你说对不对凌羽?”卡缪回身微笑,然后又说,“烟儿啊,下次你可不可以留几个给我们的罗伊斯练练手呢?” 烟儿瞥了眼一直站在角落的罗伊斯,冷声回复,“是他自己反应太慢了。” “不着急,战斗才刚刚开始了,”卡缪缓缓道,又忽然“嚯”地一声,手指朝前方指去,“那才是罗希瓦尔的勇士,总是不落人后。” 凌羽顺着卡缪的手指朝前看去,却见远方的天空里,左侧已经出现了一排排身躯庞大的飞龙,那是天壁飞龙,号称最接近圣龙种的亚龙种,龙背上的骑士高举着武器,飞龙似乎依旧陷于兴奋之中,巨口喷涌着各色的龙炎,在空中飞舞。 “呀嘞呀嘞,我们竟然成了最慢的了,”卡缪有些无奈的说着。 此刻移山龙已经飞离了光障,来到天壁飞龙之旁,而在他们右侧,战斗其实也早已经结束,只是因为后方并无部队,所以并没人注意。而仅有的部队已经翱翔于更高的天空,只有抬头才能看到。 他们排成整齐的队形,不停地上升、下掠,像是肆意接受暴雨与狂风的洗礼,来发泄未尽的热血。 那是铁翼飞龙,那是佩尔西斯的龙骑士。 第243章 困王之策 “佣兵的激情总是让人无法理解,为金钱工作而已,”希利乌斯在一旁说着,目光注视着那队姗姗来迟的希奥特联邦飞龙骑士。 “希利乌斯,这就是你不懂了,我们和他们并无区别,他们是为财富工作,我们是为了什么?虚幻的信念。比起来呀,我们应该是更无法被理解的那一部分人。”卡缪缓缓道。 他用手指敲了敲下巴,直到那头载着传音使的火红色大鸟再次落在移山龙旁边,他才俯下身说,“尊敬的传音使阁下,请问战力折损如何?” 鸟背之上的传音使微笑着说,“无一人伤亡。” “那就好,”卡缪也微笑回应。 移山龙又一次升入高空,超过了众人,朝前方飞去,后方的部队又开始聚合,各自排成长队。 行进的许久也再未看到魔物,当然只是空中的魔物。凌羽曾朝下方看过,山间依旧有许许多多未见过的魔物在暗自涌动,暗红色的瞳孔多如星海。 即便是此种情况,卡缪依旧未放松下来,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在空中留下一块魔法石,以此为媒介,打开空间裂缝,而每一个空间裂缝开始,都会有一队人钻进去,其余的人则依旧保持原来的阵型传前方飞去。 雨势渐渐小了,凌羽一直未合的眼睛抬起望向身后,太阳已经突破了厚厚的云层将光芒洒落。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视线应该更清楚了,但对于他来说,白天的时候看得并不是太清,甚至于都有些发昏。 卡缪竟然直接将魔法石扔到了前方,移山龙也缓缓停止了前进,漂浮于空中。 凌羽揉了揉眼眶,再次看了眼,确定自己没看错,而正在他疑惑之间,魔法石已经碎裂,空间裂缝瞬间开启。移山龙也又一次震动龙翼飞入了裂缝之中。他下意识朝身后看去,却发现后方早已经空无一人,裂缝也逐渐愈合。他转过身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毫无色彩,或者说只剩下灰色,但在他看来并不是真正的灰色,如果仔细看去,不难发现其实是一块白一块黑,细微如盐粒,当然也许更小,整个空间再无其他颜色,也看不清方向,只能觉得像是在大雾中前行。他下意识的看向周围,却发现除了下方的移山龙身体呈现暗红色,卡缪的身体则呈现出银白色,其他人并无变化依旧是本身的颜色。 “原初生以对立,生以统一,曰阴曰阳;曰动曰静;曰稳定,曰活泼;曰死,曰生;即是混沌,即是虚无。而虚无生于光暗,分以时间、空间。” 卡缪转过头望向凌羽,“换句话说,空间裂缝里只有光暗两种元素,其余元素都没有,这里的时间流逝,空间移动都与外界不同。而我们本身就是元素质化的产物,所以身体会带有诸多元素。进入这个空间便可以检验你的身体,当你是元素体时,身体里那些未质化的元素便会显现出来不同的颜色,当然如果没显示,则说明你不是元素体。这也是元素体测试的原理。” 听到最后一句话,凌羽才想起以前在萤海城时所做的元素体测试,当时并没有这么麻烦,仅仅是将手插入一个石槽之中,便被测试的神父用一种很遗憾的语气说:“前世之罪孽,今世须偿还。” 就是说你上辈子干了许多坏事,所以神不会庇佑你,而是给予你一些惩罚。其实也就是说你不是元素体,别埋怨父母,也别埋怨神明,这是你自己上辈子的罪孽,需要你自己偿还。 凌羽当然不清楚自己前世究竟做了什么坏事,但对这个理论他还是深信不疑的,毕竟这个世界坏人多而好人少,也就意味着下辈子非元素体多,元素体少,倒是符合实际情况。 “其实本不用这么麻烦的,只是星尘的提议得到了海克蒙德元帅的同意,我可不了解什么战术,也就只能听从安排了,但疑惑还是不少,你有没有兴趣为我解答一下?我相信你应该明白星尘的计划。”卡缪忽然又说。 凌羽嘴角动了下,他并不清楚星尘的计划,而且他虽然以前无聊时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兵法,但显然早已经跟随兴致消磨殆尽了。 “我们会同时到达?”他问。 “会同时到达,这也是浪费这么多魔法石的原因,毕竟时间紧迫,我们不可能以最慢之人的速度前进。”卡缪回答。 “到达哪里?” “你应该比我清楚。” “遗弃之塔?” “如果那里是魔神降临之地,应该不会错了。” 卡缪回答完之后,注视着凌羽,俊朗的面孔依旧带着笑意。 未等凌羽回答,棘已经开了口:“有一种战术叫做困王之策。在维尔特拉有一个故事,当十几只狮子被数百头狼包围情况下,并不会选择直接进攻狼王,因为直接进攻狼王会遭遇到群狼更为猛烈的攻击,它们会选择的方法就是从侧面击破狼群,然后将狼王与少数的狼围困在里面,一部分狮子负责防御外侧群狼进攻,而另一部分狮子则负责绞杀包围圈里的狼与狼王。” 想来应该不会错了,凌羽微微点了下头,从卡缪询问佣兵首领前进速度,到利用魔法石将众人进入时间与空间不能用正常理解的空间裂缝里,都不难看出,他们会同时出现在魔神降临之地。 “但这个战术有个弊端,”希利乌斯低头思索着,“这需要短时间内拥有足够强的防御以及足够强的攻击,一旦拖延,必定失败。” “但这是最有效的方法,魔物的数量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星尘还真是胆大啊,如果我死在这里,他一定会减寿一年,”卡缪像是一个被丈夫抛弃的怨妇,诅咒着男人都不得好死。可他转瞬之间又露出了笑容,朗声道: “但确实没错,我们就是最强大的狮子。” 交谈至此结束,众人皆握紧了武器,注视着前方的空间。 随着卡缪手指轻划,空间瞬间裂开,移山龙振翼而出,盘旋于天空,无数的裂缝破空出现,所有人都在此刻涌出了空间裂缝,降临于此地。 移山龙围着巨大的魔界裂缝低空飞行,勇士们手持锋利的武器,跃下了龙背。 第244章 各怀鬼胎 芙蕾雅望着天空中飞舞的巨龙,手指紧握。本就不顺利的计划又加了一层乌云,而且偏偏这个乌云还这么熟悉,夜痕破魔团的移山龙,可是很有特点的,倒不是说移山龙少见,这种生物在东陆的龙之国度还是很多的,只是能够来到这里的,恐怕只有那头移山龙了。 她此刻面具下的表情毫不掩饰对于这群野狗的厌恶,对,在魔神之子内部就称呼这群破魔使为野狗,没有主人却喜欢乱咬人,很形象的比喻。 “大人,我们……祭品都还在那里,我怕……这可是刚准备的祭品,”弗瑞尔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着。 芙蕾雅听得心烦,轻挥了手,弗瑞尔立刻闭上嘴巴,如冻僵的老鼠缩到了角落里。 尽管心烦,但事情终归要处理的,芙蕾雅厉声问,“撒查路,载体准备好了吗?” 一直守在她身后的一排黑袍人中走出一个,回答道,“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使用。” “那你们就行动吧,野狗很多,最好不要与他们硬碰,可以利用魔物消耗他们体力,时机到了再进行攻击,总之,我需要你们保护住祭品,直到野狗全部死亡,如果失败了,你们就可以跳进裂缝去见魔神大人了,”芙蕾雅轻声说着,那条暗红色的手臂已经探出了黑袍,虚空一握。 “是!”数个佩戴面具的主教齐声回复,然后身体周围黑雾弥漫,转眼间就消散在了原地。 “还包括你,弗瑞尔,”芙蕾雅又冷冷的说,“我对你很失望,所以,你懂的后果。” 弗瑞尔如同针刺入骨,立刻匍匐在身体跪倒在了地上,“大人……大人还请原谅我的过错,我一定……一定竭尽全力,不敢有半分懈怠。” “那就是说你之前有懈怠了?” “不,不,没有!我向魔神大人起誓,”弗瑞尔立刻神色惶恐地说,言辞之间大有要以死明志的意思。 芙蕾雅一甩黑袍,朝前方走去,落于山崖之间,下方就是遗弃之塔的旧址,以及祭品所在之地,此刻已经被魔物保护了起来,这种魔界生物虽然智商不高,但它们依旧是魔神的奴隶,懂得保护魔神降临所必需的祭品。 “那个人呢!他还没回来吗?”她厉声问道,那个奇怪的男人手握着最关键的物品,没有那个物品,即便是魔神也无法存在于世。 弗瑞尔有些不确定,他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大人,我始终觉得那个人不太可靠,虽然他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您应该清楚世人对我们的态度,他们不可能会与我们合作的,如果有一定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们是不是要早做准备?” “准备?”芙蕾雅回身冷笑,“准备什么?事已至此,也可以告诉你了,他手中握有大地之骨,这就是合作的基础,我们无论怎么样,都需要借助那个力量。” 弗瑞尔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但片刻又疑虑起来,“这就是问题所在,最为关键的东西在他的手上,我们始终处于被动,如果关键时刻,他反悔了,那么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的。大人,这一点不可不防啊!” 芙蕾雅沉默着,远方的战斗依旧剧烈,像是无休无止,弗瑞尔打怵似的翻起眼皮,却看到让他害怕的一幕,那双熟悉的面具之上,有一双让人胆寒的瞳孔,暗红如血。 “我们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吾教成立千年,可依旧毫无进展,归根到底还是我们过于谨慎,”芙蕾雅手中血液凝聚,“不冒险永远不可能成功。” “这当然如此,只是我觉得我们应该留有后手,免得受他们钳制,”弗瑞尔又说。 “这就是我们一直失败的原因!”芙蕾雅将血色注入地下,一头红色魔物撞破悬崖,落到了下方的战场之中。 “弗瑞尔啊,弗瑞尔,你可是魔神之子的资历很老的人了,可还是看不透这些东西,真是够愚蠢的了。” 充满嘲讽的话语,伴随着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外人听来也许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但弗瑞尔面具之下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黑白者手指敲打着弗瑞尔的肩膀,又缓缓说着,“我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弗瑞尔你对我印象这么差,只是你又不是你们魔神之子的高层,我也没必要让你信任我,只要你们的教皇与阿雅认可我就足够了。你说对不对啊,弗瑞尔?” “是,是,这是自然,”弗瑞尔立刻附和。 “所以,你可以闭嘴了吧!”黑白者原本按在弗瑞尔肩头的手掌猛的拍了一下面具,弗瑞尔立刻觉得脑袋都快被拍碎了一样,头也开始发昏,视线模糊。 黑白者仿若无事一般移开手臂,缓步朝芙蕾雅走去,苍白如骨的面具下似乎笑了下,“尽管弗瑞尔的怀疑让我很不开心,但我想你可能和他的疑问差不多。” “我没有疑问,只需要你在合适的时候将大地之骨拿出来就好了,”芙蕾雅低声道。 “你这么说就让我很欣慰了,既然如此,我就表示一下我的诚意,”黑白者抬起手掌,那段大地之骨赫然出现在手心之中,“拿着它!” 黑白者的话语像是咒语一般,芙蕾雅僵硬的伸出了手,紧紧握住装有大地之骨的容器。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解决这些人,他们可是会打搅我们的计划,”黑白者朝山崖之下望去,群龙飞舞于长空,不停地进攻着祭品所在之地,血液很快染透了整片区域。 “放心,他们都会死在这里,”芙蕾雅轻笑道,“所有阻止魔神降临的人都将死去,谁都不例外。” “哇,还真是可怕的女人,”黑白者像是玩闹一般说,“还好我的目的是让魔神降临,要不然与阿雅你为敌,可是一件麻烦事。” 芙蕾雅没有言语,只是注视着下方的战斗,魔神之子的成员就聚集在祭品周围,与魔物一同防御着进攻的敌人,只是局势有些被动。 “这么少的魔物?”黑白者看着几乎快要被逼近裂痕里的魔神之子成员,缓缓说道。 “魔物被阻隔了,他们的计策真是够简单的,”芙蕾雅冷笑,“以为能够快速解决我们吗,愚蠢!” “哪来的蠢货,不回去睡觉,偏偏来打搅这美妙的时刻,”黑白者悠哉地说。 第245章 震如雷霆 凌羽吸了口气,又一次涌入了成群的魔物之中,血液淋满全身,魔枪被沉重的挥舞着,原本还能使用的招式技巧,早已经放弃,只剩下最原始的挥刺。 枪尖刺穿一头狼形魔物之中,他脚步一踩尸体,跃入了空中,魔枪随着手臂朝下方刺去。 可骤然之间,无比巨大的身体撞飞了下方所有的魔物,又是一头高级魔物。 即便是魔枪,在刺入那巨大身躯里也像是陷入泥潭一样费力,那个巨大的身躯猛的一晃身体,魔枪直接被挤了出去,凌羽的身体也跟着飞出数十米远。 他的脊背紧贴着潮湿又布满鲜血的地面滑行,甚至都没来得及抬起手臂去抵挡,无数的魔物已经扑了过来,牙齿上的碎肉都快要滑落。 忽然之间,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天空飞下,直接撞在了扑来的魔物身上,将魔物全部撞飞,而那道黑影又一次升入高空,振翅怒吼,那是一只红色的铁翼飞龙,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又压着飞龙朝前方俯冲而下。 凌羽得到喘息,立刻从地上起身,抬起魔枪贯穿了一头魔物,他也在甩倒枪尖的魔物之后,看清了那头巨大如山岳的魔物。 身形如山岳,更像是一只蟾蜍,身上布满了黑色的空洞,喷射着黑色的浓烟,一双暗红色的瞳孔,扫视着众人,在注意到凌羽时,它第一时间竟然直接移开了。 凌羽还以为他又一次被魔物当成了同类,但事实上也许这头魔物只是不屑于关注他。 但刚刚移开视线的蟾蜍魔物直接被一道光束击穿了身体,紫黑色的脓液流满了整个区域,将地面溶解了一大片。 凌羽刚抬头,就看到棘从一头飞龙之上落下,手臂之上光芒闪动,一道道与之前类似的光束穿透了蟾蜍魔物的身体。 但这还远远并不够,蟾蜍魔物挪动着巨大的身体,从地面一跃而起,巨大的口腔足以吞噬飞龙,但棘却不慌不忙用手臂碰了一下腰间,一块圆形的物体落下,准确的落入蟾蜍魔物口中,棘紧接着一抬手,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更为巨大的光束之后响起,光束同样贯入了蟾蜍口腔之中,接下来又是一道更加刺耳的轰鸣声在蟾蜍魔物体内响起,瞬间紫黑色的碎肉与血液伴随着脓液四散而出。 凌羽下意识的抬起手臂去抵挡,最后的余光看到棘落在了他的身后。刺啦声从肩膀以及腿部传出,那是脓液的腐蚀声,只是短暂的灼热以及刺痛之后,魔炎已经开始修复着身体。 还没等到他说话,棘已经轻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朝侧前方奔跑而去,银白色的长发反射着光芒。 棘总是不会懈怠,无论是什么时刻。按照卡缪告知的详细计划,进行攻击的只有部分佣兵已经夜痕破魔团,希奥特联军和剩余的佣兵则负责防御,当然进攻呈包围态势,以包围圈缩紧。他和棘一组,旁边就是那个实力强大到令人发指的猩红长发的少女,她早已经远远的甩开众人,进入了最深处。虽然她的孤军深入导致属于她的那部分包围圈断裂,但她却牵扯住了大部分的强大魔物。 棘则接替那个少女维持着包围圈的推进。 凌羽又借着前进的间隙,朝周围看了眼,一切都正在按照计划进行,尽管前进的速度并不能清楚感觉到,但带有祭品的石柱已经在远方出现。 只是,真正的问题反而不是他们,而是负责防御的人。即便是在卡缪这位强大的空间法师援助下,防御魔物依旧极为困难。 无论多么凶狠的魔物在移山龙的龙炎炙烤下,纷纷溃逃,而仅剩不多的更为强大的魔物也再众人的围攻下陨落,尸体很快被其余魔物的巨蹄踩碎。 可是他们就像是在进行让人绝望的战斗,面临着无穷无尽的魔物,除了拼命防御,别无他法,甚至连胜利,都只能全部寄托于负责进攻的人。 凌羽停止了思考,深吸一口气,将魔枪刺入魔物身体,怒吼着朝后前去,直到魔物堆积如小山,他才缓缓抽出魔枪,朝前方飞快冲去。 可正在此刻,一张面具从高空坠落,而且开始迅速扩大,紧接着黑色的法阵开始在空中闪烁,一声龙吼之后,黑色的巨龙从法阵中跃出,面具包裹着头颅,黑色的鳞片之间流淌着暗红色的岩浆,龙目怒视着众人,巨大的龙炎朝着天空喷薄而出。 凌羽认得它,弗瑞尔口中的黑牙大人,毁灭之炎魔神的坐骑。只是比起那次在精灵森林时,此刻的黑牙更为凶狠,龙炎驱赶着天空中的一切生物。 但没等它嚣张多久,那个猩红色长发的少女已经跃入了高空,两把利剑如狂风般呼啸而出,剑气击碎了龙炎,然后少女提剑而上,与黑牙撞击在了一起。 晴朗的天空里,不停闪烁着火光,龙炎四散,黑色的鳞片混合着血液,不停的落下。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凌羽来不及赞叹,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此次行动真正的目标,魔神之子。 他们并不是来解救祭品的,因为根据卡缪自己克布尔的结论,魔神降临,虽然祭品极为重要,但也仅仅是影响魔神降临的力量以及召唤仪式的繁简,所以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并不是解救祭品而是剿灭魔神之子。 此刻无数黑袍人已经出现在了魔界裂缝旁边,暗元素聚合于身。 凌羽抬头看了眼天空,脸上浮出了一丝微笑,毫无疑问,黑牙大人又要落败了。 猩红长发的少女踩着黑龙的身体坠落于地,落地的一瞬间,激起了一阵尘埃,少女一甩手腕,利刃入鞘,目光注视着面前的黑袍之人。 凌羽配合一头天马骑士将一头魔物击杀之后,也停下了脚步。大部分包围圈内的魔物已经被肃清了,只剩下少量的魔物四处逃窜,无论是地面的人还是天空的骑士都持着武器注视着下方的魔神之子。 “真的很强。” 棘望着黑龙尸体之上的少女,碧蓝色的瞳孔眨动。凌羽有些吃惊,这是棘第二次表达了羡慕。第一次是在花岩村时,那次她第一次见到柯修使用召唤术时的表情也是如此。 即便是在此种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却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发起攻击。 “烟儿,你还在犹豫什么!” 沧桑沙哑的声音从后方传出,希利乌斯拖着铁棺一步步朝前走着。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他又一次吼道。 “战斗可还没结束!” 猩红长发的少女从黑龙尸体下走下,利刃又一次握在手中。 下一秒,飞龙一声怒吼,俯冲而下,地面上的众人也手持武器跃起,声势震如雷霆。 第246章 呼吸之间 “雨水有多么密集,取决于它下落的速度,战斗有多激烈,取决于你眨眼的次数。” 这几句萤海城里老兵常常挂在口中的话语,无疑是真正在战场之上经历过生死的人才能体会的话语。 凌羽有这么一刻,想起了这几句话。但后果就是一团元素黑球在他的胸口炸裂,将他掀翻在地,并未穿戴多么坚固的铠甲,只是普通的便衣罩着一层内置皮甲,防御的范围极为有限,而且防御力也只是勉强能抵抗魔物的进攻,但对于此刻,战斗早已经从与魔物变为了与人与魔神之子。 烟儿无疑是强大的,甚至连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硬接她的剑刃。人不同于魔物的点,在这一刻就体现了出来。魔神之子的数名主教们依靠虚幻的身体不停的移动躲避着烟儿的攻击,并且利用暗元素凝聚的锁链限制住了又一次孤军深入的烟儿。而且经过了时间的适应,他们似乎清楚了这个强大少女的攻击方式,习惯以剑刃催动剑气进行攻击,而近身的剑术其实并不强。 如果论剑术技巧,凌羽觉得库休拉或许是最厉害的,但此刻库休拉却不在这里。 作为又一次出神的代价,这次是一名黑袍人将匕首刺入了他的腹中,但锋利的匕首入腹,却并未产生太多疼痛,没等黑袍人反应过来,天空中落下一个铁柱,直接杂碎了那名黑袍人,一名壮汉跃下了龙背,抱起铁柱,扫荡着前方的敌人。 这种情况下根本来不及道谢,也不用道谢。凌羽已经持着魔枪朝前方冲去,枪刃触地,前冲的身体立刻下拱,腿部力量瞬间爆发,弹射入高空。 因为就在此刻,魔物已经从天空距离,那不再是暗鸦,而是一种类似于蝙蝠与幼龙的形状,口中牙齿锋利。 魔枪直接穿透了数只这种奇怪魔物,但甚至都未等他下落,那种奇怪魔物已经将他包裹住,撕咬着他的衣服与皮肤。 忽然之间,他觉得身体被一双巨爪握住,然后就是高速的气流流淌过身体,身上的撕咬逐渐停止,接着就是微风拂过脸颊的感觉,真的无法形容。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仿佛看到了最清澈的天空,以及最耀眼的太阳,浓郁的光元素作用下,他的视线又一次缩到了最低,只能看到抓着他身体的飞龙爪子,以及红色的鳞片。 “下去了!”龙背上的人平静的说了句。 没等凌羽应答,飞龙已经在空中调转了方向,笔直的朝下坠去。 尽管是下落,凌羽觉得身体似乎快要朝上方飘去,只是龙爪的力量无比强大,他甚至连移动肩膀都极为困难。 直到武器碰撞声出现在耳边,他又一次集聚起精神去看下,却发现飞龙早已经迄临低空,龙爪瞬间张开,他如跳蚤一样,落入地面,立刻跃起身将魔枪刺入一名黑袍人的胸膛,鲜血蹦射而出,染湿了他的头发。 一名黑袍人的倒下,之后是数团元素黑球的出现,没等他躲避或者是防御,罗伊斯已经闪到了他的身旁,手炮抬起,弹药在远处击毁了所有的元素黑球。 但战场就是如此,一刻不得闲。元素黑球消失的瞬间,无数的黑袍人已经扑了过来,罗伊斯一手持枪,一手持剑,笨拙的去抵挡攻击,但身体还是被划开了数个口子。 由不得凌羽多想,他已经冲了过去,魔枪用最为普通的突刺,从侧边将黑袍人击穿。 “多谢。” 尽管在这种时刻,罗伊斯还是道了声谢谢,随后将一瓶药剂灌入口中,本就不强的身体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才能维持长时间战斗。 “活下去,为了某些人,你一定要活下去,”凌羽也顾不上危险,这样说着。 山谷之间早已经变成了血液的战场,最为惨烈的血拼开始了,如果说之前的战斗还是单方面碾压,此刻的战斗早已经陷入了焦灼。 原本地面部队有空中部队的支援,压力很小,但随着时间推移,已经很少能够看到飞龙掠下,只能察觉到头顶不停地有阴影移动,以及隐藏在战斗声中的吼叫,当然还有时不时跌落于地的异形魔物以及飞龙。 这意味着负责防御的部队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卡缪曾说过,他们会尽量攻击地面的魔物,空中的魔物如果不去攻击他们,他们也会选择放过。 对于空中的战斗,凌羽也鞭长莫及,只能与罗伊斯一起朝中间缓慢推进着。魔神之子的黑袍人用着各种奇怪的方式发起进攻,但都被一一化解,凌羽此刻成了地面上唯一的魔物,不畏疼痛,不畏生死的前进着。 “烟儿,她才是最关键的人,”罗伊斯艰难的跟进。 也许,凌羽在心中这样说着,烟儿被数名主教围困,她最为擅长的攻击方式无法施展,逐渐陷入了被动。但此刻无论是夜痕破魔团的众人还是跟随一起的进攻部队都被魔神之子阻拦在外。或许人比魔物聪明的还有一点,人会优先判断敌人的威胁,此刻越是表现凶猛的人,被越多的黑袍人围攻。 但变数总是容易被人忽略。 凌羽沉吸了一口气,直接脱离包围圈朝前方冲去,左脚在一块巨石之上一踩,直接弹射而出,狼牙–破刃式也在此刻发动,只是魔神之子大多并不是擅长近战的人,原本还想借助黑袍人前进的想法也在魔枪刺入一人胸口之后而不得不停下。 没等他抽出魔枪,数柄利刃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随着黑袍人几乎疯狂的搅动,凌羽觉得身体快要碎开了,如同被硬生生切掉了一块又一块的肉。 只是库休拉曾说过,杀招只能是取敌人性命时所放的,可惜的是,这群黑袍人并不清楚这一点。 他手指轻轻一划,握住了枪柄的中部,随后划出了半个弧线,将面前还在切割他肉与内脏的黑袍人全部斩断了头颅。他略带踉跄的朝后退了一步,将身体从利刃里抽出,用魔枪拄着地面呼吸。 他总算明白美尔丝的意思了,牙之七式每一式都极为简单但却可以应对任何实况。 即便是拥有魔炎的身体,鲜血依旧顺着身体流淌而下,衣服被灼烧了一大片。 忽然之间一双纤细的手指将一把黄色药剂撒在了他的伤口之上,那是柯修上次使用的。凌羽也看清了来人,棘正被对着他,身上的战装也布满了鲜血,连那美丽的银色长发似乎都少了一截。 第247章 谁为王? “有方法了?”棘头也不回的问,举起的手臂不停的攻击着。 “让那个红头发的女孩与那些主教拉开距离就好了!”凌羽很清楚问题所在。 棘并没有回应,身体在地上一跃,已经朝空中飞去,单手臂垂于胸前,身体在空中宛如舞女转动,已经面朝这边,光芒不停地闪动,而她的身体则不停的依靠着强大的后坐力朝魔界裂缝的方向飞去,只是那上空布满了异变的飞行魔物。 一切都在呼吸间而已,凌羽立刻跑了过去,魔枪尾端落地,而他整个腿部弯曲,瞬间弹跳出去,魔枪已经刺穿了一旁的元素黑球,但可惜的是,依旧还有更多的元素黑球与魔物朝棘扑了过去。 所有黑袍人都清楚,那是一个威胁,不赶快解决的话一定会很产生很大麻烦。 但棘丝毫不慌张,这点小问题还难不倒她。她在空中停滞,身体平躺着下落,忽然间手臂猛的抬起,一道深蓝色的光束直接击穿了上方聚集的飞行魔物,但这一击更为重要的作用不是这个,而是将她的身体加速下坠,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她又朝下轰出一枪,身体立刻摆正,长靴及地,她已经像是狂风一般闪过无数的元素黑球,抬脚踢飞了一名黑袍人。 棘宛如一把利刃,刺进了敌人心脏,她并未直接进攻围住烟儿的几位主教,而且不停的跳动,扰乱着最里边的魔法师,银白色的长发随风摆动,黑色的战装像是魅影一样,让敌人摸不清方位。 这么做的效果立刻显现了出来,来自敌人中心的元素黑球骤然减少,而一直缓慢前进的部队没了元素黑球的威胁,立刻呈碾压态势将黑袍人逼退至中央。 魔神之子的数量并不算多,算上普通信徒以及主教也不过百人,这群佣兵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强,只是一直被暗处的元素黑球束缚住手脚,现在没了束缚,简直如同屠戮。 凌羽将魔枪刺入包围圈外的最后一个黑袍人,再抬起头时,刚好看到一名主教已经脱离了围困烟儿的几人,召唤出了数条触手抓去着像只老鼠一样乱窜的棘,只是那仓促之间召唤的触手被一名佣兵用宽刃战刀割破,而棘也停住了脚步。 情况已经明显了,随着那名主教的离开,烟儿终于在一道剑气贯穿一名主教身体之后,跃入了高空,一头飞龙立刻从高空掠下,将烟儿带离了魔界裂缝之外。 与此同时,包围圈已经缩到了魔界裂缝周围,此刻仅剩下几名主教以及数个黑袍人聚集在一起。 一切都如同计划一样,脱离被围困局面的烟儿,从龙背上跃下,两条交叉的剑气瞬间从剑刃之中挥出,直指最后的敌人,如此强烈的剑气,即便是实力强大的主教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硬接,只能仓皇躲避,两名主教召唤出黑色屏障试图去阻拦,但在剑气触碰到屏障的那一刻,瞬间碎裂,紧随而至的龙炎炙烤着那黑色的袍子,惨叫声不绝于耳。 如果按照戏剧故事,此刻应该是正派放狠话,而反派负隅顽抗,最后被消灭的情节。 但真实的战斗哪里有功夫说这些,随着希利乌斯用巨斧斩断一名黑袍人的身体,最后的围攻已经开始,在空中的龙炎与烟儿的剑气压制下,战斗呈现一边倒的态势,几个呼吸间,所有黑袍已经落地。 鲜血布满了整个空间,之前被湮灭之阵吞噬过的山谷本来就是一片死寂,此刻愈发阴暗,像是肮脏的下水道,只是流淌的是鲜血而非脏水。 凌羽走到棘的身旁,注视着那个奇怪的机械武器,与之前那个嵌入右手的机械武器相比,这个机械武器似乎更加小巧,只是连续的射击,将这条被就瘦弱的手臂快要扯掉,无力的垂在腰间,像是被折断的柳条。 “还好吧?”他问。 “没结束呢!”棘轻声说。 “嗯?” “还没结束呢,”棘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转过身,护目镜后的碧蓝色瞳孔依旧冰冷,她的目光又射向了脚边的尸体,“困王之策的关键是困王,但真正的王,是他们吗?” 答案不言而喻是否定的,如果单论此地的黑袍人,谁是王,只会是一个人,芙蕾雅。 不知为何,凌羽总觉得情况可能没这么简单,在还活着的人里,他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芙蕾雅,作为大主教,芙蕾雅绝对有逆转战局的力量,只是为何迟迟不现身。 他抬起头看了眼周围,远处的天空飞龙依旧在喷吐着龙炎,去阻挡魔物,巨大的移山龙来回闪烁,如同穿越虚空,龙背上的人正在不停地释放着奇怪的魔法隔绝开袭来的魔物。 有一些人已经开始去解救还活着的祭品,但死的其实更多,身体大部分都化为了一具枯骨,被手指一碰,直接粉碎成末。 扑通!扑通!凌羽忽然觉得心跳骤然加速,这并不是他感到惊慌或者害怕,而是血液在躁动,他瞪大了双眼,朝魔界裂缝边上走去,目光射入漆黑一片的魔界裂缝,而那深不见底的空间里,竟然有三只眼睛在注视着这里。当然,没有人注意它,因为它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将不可见的身躯融进其中的黑暗之中。 可忽然,那双眼睛似乎注意到了凌羽的目光,瞬间改变了形状,露出一抹诡异的弧度,仿佛在嘲笑。 那一刻,凌羽觉得所有感觉被彻底剥夺,身体仿佛注入了冰冷刺骨的水,冻僵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因为那是无可名状的感觉,既是震惊,又是熟悉,很熟悉的感觉,似乎体内的血液与之起了共鸣,开始摒弃了慵懒,满怀热情的跳着舞。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所有的事情,困王之策已经失败。因为狮子可以杀死狼王,但却杀不死比它本身还强大的存在。 所有人都以为解决掉魔神之子就可以解决问题,他之前也是这么觉得,最多只是好奇芙蕾雅为什么不在这里,但即便芙蕾雅不在,也不能说行动失败,毕竟只要摧毁了整个召唤阵,在短期内使它无法运作就可以了。但这个计划从始至终就是失败的。 真正的王从来就不是芙蕾雅,因为王一直都在魔界裂缝里隐藏着。 “走!赶快走!”他喊了句,飞快的朝后方转过身,如同精神病一样人吼叫着,“赶快离开这里!” 他不停的穿梭在人群中,同时在不停地叫喊着,只是人群像是旁观者一样冷漠,甚至有些不屑似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傻子。 “棘!”凌羽只能朝棘走去,她或许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只是还没等他来到棘的身边,棘已经又一次抬起手臂,淡白色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头颅。 “你……”凌羽不解的问道。 棘并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其他人接连不断的武器出鞘声。 “你们对本公主的骑士这么无礼吗?是不是因为他的主人不在,可我很讨厌无知的人,以为我不在就能摧毁我的一切吗?现在我来了,你们可以去死了。” 狂妄的话语和熟悉的音色一同入耳,凌羽不用回头都知道,芙蕾雅来了。 但她的目的不是来送死,而是来释放真正的王。 第248章 王之领域 芙蕾雅缓步走着,一双修长的腿踏过一具具同伴的身体,红色的头发露出兜帽垂于胸前,镶着暗红色边的长袍掠过布满鲜血的地面。 她的身后跟随着三名主教,凌羽熟悉的弗瑞尔就在其中。 她停住了,停在了一名中年男佣兵面前。 “你们的目的不应该是杀我吗?后面还有你们的人在拼死抵抗魔物,但你们就这样无动于衷,是不是不太好?还是说你们也很期待魔神大人的降临。” 佣兵没有多言,只是缓缓抬起了手臂。可忽然间芙蕾雅轻轻探出了手,按在了武器之上,然后又说,“别犹犹豫豫了,你每迟疑一秒,都会有无数的同伴死亡。” “阻止她!她的目的是打开魔界裂缝!” 凌羽顾不得多讲,说话间已经扑了过去。 可其他人有些疑惑,愣了一会儿,希利乌斯和棘率先反应过来,也发起了攻击。 但即便是不足呼吸之间的犹豫已经足够坏了事情。 芙蕾雅那按着佣兵刀刃的手指,忽然裂开了一条缝,殷红的鲜血立刻涌出,如同涓流一般包裹住了面前佣兵的身体。 甚至连哀嚎与痛苦都没有,佣兵瞬间被刺穿了身体,但化为尖刺的血液并未消退,而是立刻扩大,分为了无数的丝线,涌入了后方所有的祭品之中。 “切换那些线,”希利乌斯发出了命令,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剑气已经斩断了所有丝线。 “已经晚了!”芙蕾雅发出一声讥讽。 下一刻,芙蕾雅身后的三名主教将突然伸出手,一道法阵从他们脚下升起,法阵里的几人包括那名已经死亡的佣兵瞬间消失,化为了一道血色幻影,就在众人眼皮子地下,来到了魔界裂缝上空。 确实已经晚了,凌羽心中不禁说道。也许这场行动本身就是错误的,行动在理论上是可行的,因为众人只是觉得敌人是魔神之子与魔物,因为行动的前提是确定魔神降临于六天后降临,这同时意味着他们在此之前不会遭遇魔神,对付魔神之子与魔物,当然存在成功的可能性。 只是如果前提就是错的呢? 卡缪的计算也并无问题,只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事情,魔神并不止一位。 按照卡缪的说法,召唤魔神就如同打开一扇门,而上次错过了,所以魔神需要移动到新的开门地点,但谁又能保证门在移动过程中不会经过其他魔神的领地。 也许这个其他甚至可以确定,难怪那种感觉这么熟悉,毁灭之炎魔神的气息。 凌羽当然知道,不可能是毁灭之炎魔神降临,但一位王之级别的魔族还是存在可能的。 情况和上次在乌云山去黑谷的遭遇一样,似乎打开魔界裂缝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那带有魔炎的血液落入魔界裂缝之中,直接引出了一位王之级别的魔族,但此刻拥有与他同样情况的芙蕾雅就落在魔界裂缝之上。 凌羽忍不住回身看了眼,移山龙还在肆意着喷吐着龙炎,只是他却看不清龙背上的人。是,他已经不得不怀疑卡缪的身份,怀疑卡缪就是黑白者。因为作为夜痕破魔团的团长,作为“门”理论的提出者,卡缪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但他却没说出来。 “烟儿!”希利乌斯喊出了少女的名字,烟儿同时跃起,两道剑气撕裂空气而去。 芙蕾雅不管不忙的抬起左手,一团血之屏障包裹了整个魔界裂缝。 “退后,”希利乌斯又一次说着,他面色难看的望着芙蕾雅,手中巨斧紧握。 烟儿还在挥动着剑气去攻击那道屏障,只是这个血之屏障远远强于之前那几名主教的强度。 芙蕾雅将暗红色的手臂伸出,鲜血如雨般落下,落入下方的魔界裂缝之中,连回声都没有,回应她血液的只有浓郁的暗元素。 魔界裂缝开始闪烁着光芒,暗元素如同浓雾一般涌出,片刻之间,布满了整个空间,从祭品的最外围开始,直到覆盖飞龙之上的天空,而整个空间竟然开始如同被玻璃罩罩住一般,使得暗元素越发浓郁,整个空间都如同黑夜一般。 毫无疑问,他们被困在了这里,尽管这并不是湮灭之阵,但但危险程度恐怕并不比湮灭之阵低。 诡异又瘆人的笑声从裂缝里传出,像是疯癫之人嘲笑他眼中的世人,又像是阴险小人得胜之后的丑陋嘴脸发出的怪声,只是隐约间,在这个布满暗元素的空间里能看到一双暗红色的瞳孔正在缓缓浮出裂缝,落到了芙蕾雅的位置。 但在凌羽眼中,这一幕更加清楚,一条更加黝黑的元素线从裂缝里伸出,直接刺进了芙蕾雅身旁的佣兵身体里,霎时间,佣兵身体被暗元素包裹,而笑声也从那里传出,直到最后,元素褪去,佣兵的身体早已经换了一副模样,那是一个呈现类人型的魔族有着洁白如雪的肌肤,双眼注视着下方的一切,而她身旁的芙蕾雅则落在他身后,只是抬起头便能够看到面具背后那双暗红色的瞳孔。 情况如同凌羽猜想一样,降临的并不是魔神,可能同样是一位王之级别的魔族。 但情况很乐观吗?显然并不是,根据冰澜的解释,魔神降临于此界严格来说并不困难,困难的是长期存在下去,而此刻没有风神之息,想召唤毁灭之炎魔神还是很困难,倒不如召唤一位王之级别的魔族。 “全力攻击后方的防御,”希利乌斯说话间,铁链传出沉重的声响。 瞬间,所有人都朝后退去,但转身慢了一步的凌羽却看到了一个另类,烟儿与众人相反,她逆行着众人,朝魔王挥出一道剑气,只是原本强横的剑气甚至连移动都变得极为困难。 这里如同已经与黑谷无异,暗元素充斥的空间,虽然其余元素依旧存在,但却并非能够聚集,更何况剑气的本质只是将势更加具象化,根本就没有引动元素。在此种布满暗元素的空间里,这样的攻击无疑是徒劳的。 即便是一位魔王级别的存在,依旧是众人无法应对的。 “狂妄至极,就这点力量还想来挑战我?”魔王发出轻蔑的嘲笑,“汝等不必逃命,因为汝等都会死在这里。” 随着魔王话音落下,无数的暗元素触手立刻从裂缝里钻出,融进了外部的屏障之中,像是竖起了树根铁柱,将这里变为了牢笼,或者是斗兽场。 第249章 魔神之枪 飞龙的龙炎也在此刻毫无作用,只有一声声金属撞击声,袭击着包围着他们的屏障,但那些暗元素构成的能量柱却瞬间扩大,接着覆盖在了屏障之上。 魔枪撞击在被覆盖的屏障的瞬间,一股足以震碎手臂的力量传来,凌羽觉得心脏都为之一颤,仅仅一下,他已经明白这层屏障根本破不开,因为无论是魔王还是他们都清楚破开的后果。 理论毫无疑问是正确的,即便是王之级别的魔物降临此界依旧会被一些东西限制,所以和黑谷那里相同,魔王将这个空间变为了与魔界类似的地方,一旦屏障破碎,也许它会死亡,或者力量衰退。 只是即便是明白了,也无法改变局面,因为这里是魔王的领域,他主宰着一切。 “愚蠢的人类,真是无知的可笑,”魔王又发出一声嘲笑,但这次不仅仅是嘲笑,一股暗元素如同巨浪一般袭来,瞬间将众人的阵型击散。 凌羽将魔枪插入地面才勉强维持住身体,手掌已经被划开了无数的利口,如同寒风里皲裂的肌肤。 他还在竭力压制着体内躁动的魔炎,这种感觉如同陷入泥沼,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看来是个没办法了,情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想不解决掉这个恶心的家伙,恐怕佣金是领不到,即便如此,难道大家还要保留实力吗?” 漆黑的环境里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言语里似乎一点也不慌张而是带着一种“刚才不算,现在我要认真起来了”的口气说着。 凌羽下意识的望向那里,却看到一个男人右手提长剑,左手提酒瓶,悠哉悠哉的走着,犹似闲庭信步,只是那瓶酒却始终未喝,当他的脚步停在中央,他抬起头目光如炬注视着前方裂缝之上的魔王,但实际上他也许看不到魔王,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 男人右手中的酒瓶移动至嘴边,然后仰头将烈酒灌入口中,啧了啧舌头,随后酒瓶飘然落地,发出啪叽一声脆响,男人双手握剑,重重的刺入地下,瞬间那浓郁的暗元素如同受到指引一样,化为无数剑刃,射向了裂缝之上的魔王。 没人会想到,此刻这里会有一位修炼暗元素剑术的人,浓郁的暗元素或许是魔王的领域,但同时也是他的领域。 以男人酒瓶落地为契机,瞬间所有人都冲向了裂缝之上的魔王,各式各样的武器随着暗元素利刃撞击在了芙蕾雅的血之屏障上,那能够抵抗烟儿剑气的屏障瞬间破碎,魔王被数道武器击中,身体碎裂成块。 只是片刻间,无数的暗元素已经将魔王的身体修复一新。 “无知者无畏,可代价却一点也不少!” 魔王忽然扬起手臂,一瞬间暗元素化作一团风暴,绞杀着靠近他的所有人,众人的攻击在瞬间被化解,但远远没结束,一团又一团暗元素风暴在这个领域里肆虐,所过之处,连巨石也瞬间消散。 凌羽直接将魔枪压入地面,身体直接扑了上去,抱紧枪杆,抵抗着风暴的捶打,身上的衣服与头发已经被割碎,变得破败不堪,更让他心慌的是,随着蕴含魔炎的血液,流淌过全身,不经意间已经沾染到了魔枪之上。那柄魔神的武器似乎抑制不住躁动,开始兴奋起来,如同一柄有意识的武器,迫不及待去刺穿敌人的心脏。 他是最凶猛的狮子,足以杀死魔王的狮子。 只是他不想这样做,他很自私,是啊,他就是一个商人,为什么不自私?连几枚铜币的饭钱他都能追着客人跑半个萤海城去讨要,怎么可能慷慨! 谁不想活下去,更何况外面的世界还那么美丽。 他艰难的在风暴中睁开眼,望向被身体包裹着的魔枪,镌刻的纹路清晰可见,只是冥界的大门也如此般美丽。 腐蚀骨肉的暗元素不停的侵蚀着他的身躯,他甚至连呼吸都觉得缓慢,嘴巴始终张着,似乎这么可以缓解痛苦,只是接连不断的风暴仿佛狼入羊群,或许只有当再无生命,它才会停止。 可是它还没停止,她就动了。 凌羽觉得一道身影从身旁闪过,长靴踏地声是那么的熟悉,更熟悉的或许是银白色长发。 棘又一次冲了过去,额头上的护目镜罩着碧蓝色的瞳孔,她仿佛能看清风暴移动的轨迹,如迅捷的兔子,躲避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风暴,修长的双腿,不停的弯曲,伸展,然后跃起,纤细的手臂又一次抬起巨大的机械武器,一炮轰向了立于裂缝之中的魔王。 白色的光束宛如利刃,刺破了被黑雾包裹着的魔王,那洁白如玉的身躯跌离裂缝,撞击到了地上。 肆虐的风暴瞬间消失,原本浓郁的暗元素也淡了几分。 “成功……了,”凌羽原本还有些激动的表情却骤然停止,一切都太突然了,甚至于他那句话语已经脱口,但出声却迟了几分。 魔王确实被击倒在地,正不停地聚合着暗元素修复身体,可芙蕾雅的反应却远远超过众人,她手掌一挥,数根红色尖刺贯穿了棘的身体,将美丽的人儿滞留在了空中。 “棘……!” 凌羽睁大了瞳孔,脑袋几乎炸裂。 鲜血顺着棘的身体落入地下,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要汇成了一条线。 “找死!”芙蕾雅手臂骤然收紧,那些刺穿棘身体的尖刺猛然扩大,血液如泉水般涌出。 忽然,一柄巨斧从侧边而出,将尖刺斩断,棘的身体如同跌落尘埃的水滴一样落下。 凌羽立刻飞出,稳稳的接住了落下的棘,滚烫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臂,他望着禁闭双眼的棘,只觉得怀中的人格外的轻,身体仿佛还没有那个机械武器沉重。 “啧啧啧,”魔王已经重新落回原位,手中握着希利乌斯的巨斧,他将巨斧掷入地上,笑声瞬间四起,仿佛无尽深渊里传出的惊悚笑声,让人不由得胆寒,他忽然停止了笑声,低头俯视着众人,口中的话语布满威严。 “汝等将为无知,付出代价,王不允许汝等自裁,汝等的生命将由吾来毁灭!” 这一刻,魔王挥手间,滚烫的暗焰自地面喷薄而出,由点成排,整个空间的地面都在抖动,暗焰燃边整个地面,这里似吞噬万物的炼狱,焚烧着所有生灵。 或许到时间了,凌羽替棘擦干了脸上的血液,美丽的脸颊如同熟睡时安详,但却太过安静,仿佛被顽皮的盗贼偷走了呼吸声。 他抬头看向前方的魔王,缓缓握住了魔枪,不是枪杆而是枪尖,暗红色的鲜血流淌过古朴的枪身,魔枪如同君王临世,发出龙吟之声。 就连高高在上的魔神也注视着这个起身的人。 “汝是何人?” 凌羽布满血渍的嘴角微微翘起,口中轻轻念道,“魔神之枪,寒冰碎裂……” 第250章 最终决战 “魔神之枪,寒冰碎裂巨龙之……” 最后的“牙”字并未出口,凌羽的嘴唇就僵住了,并不是魔王发起了攻击,也不是芙蕾雅阻止了他,而是光芒从身后出现,那如同烈焰炙烤嫩肉的感觉,使得他不得不停下了话语。 所有的暗元素立刻退散,整个空间变得清澈透亮,抬头便能看到流云移动。 黑色巨龙直接撞开了屏障,口吐龙炎,轰在了魔王身体之上,火焰燃过,魔王已经换了一副模样,洁白如玉的肌肤化为了墨色。 “移山龙?”凌羽认清了飞来的巨龙,未等他反应过来,两道剑气从背后袭来,在他的面前聚集,直接撕碎了面前的屏障,魔王的躯体又一次碎裂,只是这次他再也不能快速修复。 即便是伤痕累累,众人依旧竭尽全力发起最后的攻击,没有了屏障禁锢,所有的元素又一次涌进了这个空间里,烟儿强悍的剑气也足够压制住魔王的攻击,即便是一位王之级别的魔族也抵挡不了众人的攻势。 凌羽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身影从他的身旁闪过,将武器击打向了还在竭力反抗的魔王。 “以为这样就足够了吗?” 魔王不停的震动着手臂,暗焰一次又一次的从地面迸发而出。 “尊敬的魔王大人,您觉得哪点不够呢?” 嘲讽的声音从移山龙上传出,卡缪从龙背之上跃下,手指插入风衣口袋里,一步步来到魔王面前,他踏着虚空与魔王保持平视。 “烟儿,斩杀他,”卡缪下达了命令,随后手指轻启,一层银白色的光网像是刀片切过了魔王脚下的空间。 魔王的瞳孔瞬间收缩,他抬起手,想要毁灭面前这个无知的人,可那本已抬起的手,又一次重复了动作,立刻,他变了脸色,所有的暗元素都如同被隔绝一般,不听使唤,而且不仅如此,他能够感觉到一股剧烈的威压正在撕裂着他的身体。 可面前传来的杀机让他顾不得多想,立刻按住胸口,将身体扣除一块,让那一股更为浓郁的暗元素化作火焰,燃烧于手心。 剑气随后而至,仿佛撕裂空间,他费力的去抵挡,火焰化作剑与盾不停的防御与攻击。 可是休整过后的众人,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每一道龙炎过后就是各种光束以及利刃袭过。 凌羽并没有攻击,只是抱起棘退到了一旁,因为这个魔王已经注定死亡了。 魔王手上的火焰最终被剑刃穿透,冰冷的剑刃同时也刺穿了他的胸膛。 这位不可一世的魔王在被死亡带来的震惊之余,又一次看向了身旁信徒,却正看到信徒们正在冷眼旁观他的死亡,甚至连悲伤都未有半分。 “可恶的人类!” 这是这位魔王留在此界最后的话语,下一刻他的身躯消散于空气之中。 “呦,你们对他的死亡无动于衷?”卡缪露出一丝微笑,“这可会让那位魔王大人很伤心啊!” 芙蕾雅面色自然,她像是沉默了千年,缓缓审视着周围的一切,手臂探出黑袍,兜帽下的面孔在面具之后抬起。 “死亡的神也无用,更何况只是一位魔王。” “狂妄的话语。”卡缪笑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一下。” “哦,说说看!”卡缪似乎来了兴趣。 “你们此刻来临的目的不外乎就是大地之骨,可以明确告诉你,大地之骨就在我手中,但是……”芙蕾雅淡然一笑,“你可能很难得到。” 卡缪眨了下瞳孔,然后又问,“你是在等防御失败?” “我想是的,”芙蕾雅并不否认。 “那么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们的支援已经来到,你没发现空中的魔物已经消失了吗?”卡缪手指轻点天空,“在千里之外,我们的支援部队对魔物发起了进攻,来这里的魔物已经少了很多。这也是我能脱身来这里的原因。” “这样啊,”芙蕾雅转动如嫩葱般手指,一团浓郁的血液慢慢聚集,如同曼殊沙华之花一样妖艳。 “你们又让这个丑陋的世界多存在了几天,”芙蕾雅语气中忽然又充满了怨恨,“就这么喜欢这个肮脏的世界吗!就非要阻止魔神大人降临吗!” “两者矛盾吗?”卡缪反问,“这个世界固然不美好,但不美好的东西就应该毁掉吗?丑陋之人就不应该存在吗?究竟是我阻止你,还是你与人类为敌?自甘堕落之徒,何时也不应存在!” “破魔团的诸位就是靠苍白无力的话语拯救这个世界吗?”芙蕾雅冷笑,“不杀死我,你们恐怕会睡不着觉吧!那么还犹豫什么?还祈求我会迷途知返?” “当然不是,”卡缪也恢复了平静,他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手指扬起,众人立刻举起了武器,做攻击状。 可骤然之间,芙蕾雅猛的将手中的血花拍入了身后一名主教的身体之中,与此同时的还有一枚漆黑如墨的魔曜石也进入了那名主教胸口。 那名主教就像是被推进了血液熔炉之中,跌落在芙蕾雅脚下,面具与黑袍早已经脱落,面孔扭曲变形,骨骼也开始变形,直到整个身躯仿佛野兽一般站立,利爪垂直地面。 弗瑞尔下意识的朝旁退了几步,黑袍之下的手指已经按住了一块魔法石。他有些幸灾乐祸般地看着正站在芙蕾雅身旁的怪物,面具下的嘴角勾出一个弧度,还真是可怜啊!他一面感伤怜悯,一面又暗自窃喜。 只是当他的视线看向芙蕾雅时,面具下的笑容更加璀璨,仿佛快要笑到窒息了。 新生的魔物骤然跃入了众人之中,利爪如同钢铁,撞击着每一个人的武器,但也只是片刻,他就被一柄长刀斩掉了头颅。 但当众人再次寻找最终目标时,却发现芙蕾雅与剩余的黑袍主教早已经消失不见。 卡缪立刻挥手划开了虚空,可未等他攻击,一柄黑色利刃已经飞出了裂缝,利刃被一直守护在他身旁的雷诺接住,他抬眼望着那柄利刃,脸色微变。 所有的飞行坐骑腾空而起,而魔物没了阻挡很快占领了整个区域,当一头魔物对着远去的众人吼叫,也宣告此次行动的失败。 凌羽望着平躺在龙背上的棘,依旧眉头紧锁,尽管随行的牧师表示伤势并不致命,但牧师那并不乐观的表情似乎在暗示,后遗症可能会不少。他没敢问会有什么后遗症,因为涉及到身体的伤害无非就是影响身体机能。他还记得棘曾经说过,使用那把机械武器的后果就是寿命不超过四十岁,也许这个数字又要减上几年了。 越是坚强的人,越是软弱,但只有当你看清背负坚强外壳的灵魂之后,才能理解。 第251章 阴险之人 他又看了眼站在最前面的卡缪,心中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想要去问,只是又忽然觉得一切都只是徒劳。 严格来说,行动并不能算的上失败,毕竟已经歼灭了大半的魔神之子,只是这依旧未能阻止魔神降临,因为大地之骨依旧在魔神之子的手上。 无论是祭品还是载体都可以再次寻找、准备,但唯独大地之骨是无论如何不能够缺少的。 抵临尤克里里城已经又是深夜时分了,因为返程时没有卡缪空间魔法的辅助,众人行进速度都是很慢,此刻或许已经接近拂晓了。凌羽最后起身望向身后,去时的勇士,归来却是寥寥数人。 而且死亡的多是士兵,佣兵则大多还留着性命。希利乌斯说的没错,佣兵确实积极,士兵确实不积极,但损伤最多的却是士兵。你或许可以把原因归咎于士兵战力不如这些高级佣兵,但无可否认的是,这群士兵更适合勇士的头衔。 正如出发时一样,回来时依旧无声无息,只有海克蒙德与克布尔在高台之上静静等候,而荷鲁斯公爵则不知是不是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可能是事先就得到了消息,海克蒙德与克布尔并未多言,只是表情沉重的注视着归来的众人。克布尔释放着光系魔法净化着众人的身体,海克蒙德则派人将酒与烤面包递了过来。 “棘!” 高台之上传出一个声音,随后跳出了一个身影,没等刚从移山龙背上下来站稳身体的凌羽抬头,那人已经健步如飞般跑了过来。 “没事,只是受了些伤。”凌羽微笑了下。 “这怎么可能是没事呢!” 柯修惊慌的表情间还在小声嘀咕着,他略显笨拙的接过棘,然后又蹑手蹑脚的转身,朝克布尔大主教走去。 出征时可比此刻热闹许多,在短暂交接之后,各自都退散了,士兵照例休整,而佣兵也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盘算这如何处理这笔不菲的佣金。 凌羽则独自一人有些落寞的扫视着众人,想着会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便拖着疲惫的身躯朝城里走去。 只是那双破旧的衣衫下的腿,猛的停下,一股无可名状的恐惧在他心底燃起,他赶忙转过身,去望向依旧还聚集在一起的佣兵,心中那令他恐惧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面色自然,左手提酒,右手提剑的男人,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了。 亦或是,那人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那一刻出现,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凌羽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人不会是死亡,而是消失。 也许只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如果这样,倒也不奇怪,只是那个男人消失的时机也太巧了,刚好消失在移山龙击碎屏障之后,或者更精确的说,卡缪出现了,他就消失了。 也许那人就是黑白者,也许……卡缪就是黑白者。 凌羽为自己的这个猜测而惊讶,但这确实唯一能让他信服的理由。 “唉,棘呢,棘小姐!”忽然间一双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凌羽摇了摇脑袋,暂时不去想那些事情。他转过身就看到了四处张望多泽,凌乱不堪的头发像是未洗过一样,连衣服都只是披在身上,棉质长袖一边长一边短。 “已经回去了。” “没受伤吧?” 凌羽沉默着,没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点了下头道,“都结束了。” 遗留下疑惑不解的多泽,使劲挠着头发,头屑像是雪花一样散落。 “卡缪与黑白者……”凌羽暗自思考着,或许他们两个真的不是一个人,其实区别的方法有很多,比如说……。他想到了一个检验的方法,又一次停下脚步,只是在看向后面时,移山龙与夜痕破魔团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几个孤独如他的人,矗立在原地,时不时望向夜空,群星闪烁。 …… 幽暗的环境里,藤蔓垂至头顶,遮蔽了月光,偶尔还会有几声狼叫从一旁传出,但叫声之后,无数的魔物吼叫声瞬间响起,似乎在寻找那个食物,原本还凶狠的狼如同野狗一样缩在角落里。 树下的法阵光芒一闪,三个身影飘然浮现,芙蕾雅缓步走出,眺望着远方的空间,身后的弗瑞尔和另一名戴着面具的主教正立于其后。 “大人,现在怎么办?”弗瑞尔俯首问道。 “原本以为能够将那群人全部杀死,来当做召唤仪式的启动钥匙,只是稍微出了点问题,”芙蕾雅笑了下,“问题并不大,我们失败了,他们同样失败了,马库斯已经着手准备新的载体与祭品,不会影响魔神大人的降临。” 弗瑞尔立刻低声附和,“我们肯定能够成功,只要大地之骨还在我们手中。”他又停顿了下,满腹疑虑的说,“可是,那为神秘人,为什么这么爽快就把大地之骨交给我们?会不会是有什么计划。” “你不用担心他,”芙蕾雅手指按住胸口,“他是我们的盟友。” 弗瑞尔偷偷转过头,面朝最后面的那名主教微微颔首,二人似乎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么大人,为什么要杀死路述,我们已经计划好了离开方式,他本身没必要死的,而且撒查鲁他们几个都是如此,我觉得他们的死亡是……”弗瑞尔低着头说,“……是多余的。” 芙蕾雅骤然转身,浓郁的血液化为一柄利刃直在弗瑞尔头顶,“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弗瑞尔身躯更加下弯,“我只是觉得他们本身是可以存活的。” “为了魔神大人的降临,所有人都可以牺牲,谁也不例外!”芙蕾雅语气冰冷,似乎从冰原里传出。 “可是,我们从这次行动开始到现在,我们没有取得任何成就,反而损失了许许多多的人,我害怕中了某人的诡计。”弗瑞尔声音低沉。 “不要质疑我的决策,更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芙蕾雅一字一顿的说。 “可……”弗瑞尔又说。 但芙蕾雅的血刃已经抵住了他的脑袋,将他那在口边的话语给生生堵了回去。 “说!”芙蕾雅语气仿佛不容置疑。 “我就是觉得大人没理由那么信任那个家伙。”弗瑞尔快速蹦出这句话,然后将头低的更深。 芙蕾雅的脸上带着面具,并不能看清表情变化,只能觉察到那柄血刃正在缓慢下移,很快就要刺穿那个覆盖在兜帽之下的头颅。 夜风微凉,弗瑞尔心跳加速,他紧闭双眼,直到数秒之后,似乎并没有迎来被刺穿头颅的情况,他并未因活命长舒一口气,而是无声的笑了下,面具下的眼睛都快笑成了一条缝。 第252章 教首莅临 芙蕾雅的血刃悬于空中,被一双枯黄的手指抬住,布满皱纹的食指将血刃缓缓抬起,那看似老旧的皮肤却比钢铁还坚硬。 那只手并不是凭空出现,而是来自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主教。芙蕾雅审视着这个无礼的主教,却越发疑惑,因为,她此刻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个人的任何身份信息。 “魔神大人对你很失望。” 兜帽之下传出声响,话音如同皮肤一样苍老,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在说话。 芙蕾雅惊恐万状,手上的血刃已经退散,她不停的摇头朝后退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 “芙蕾雅,原来你还记得我啊!”那名主教将头微微抬起,兜帽之下是一副三眼黑色面具,狰狞的面孔,栩栩如生,宛如一位现世的魔神。 “教首大人!”芙蕾雅口中惊恐的喊出了老人的身份,她立刻俯下身,恭敬的说,“参见教首大人!” “你可知我为何来此?”被称作教首大人的老人声音低沉。 “属下不知,”芙蕾雅诚惶诚恐的说。教首在魔神之子中的地位仅次于教皇,平时都待在总部,此刻突然驾临此地,恐怕不简单。 “上次在精尽森林行动之后,就有一些主教向教皇大人告状,说你滥杀魔神信徒,本来教皇大人与我们并不相信,但事实却让我不得不信。”教首沉声说着,每一句话都像是利箭一样穿透芙蕾雅的心脏。 “路述的死,让我很悲哀,他并为魔神大人降临做出半分贡献,他死的毫无价值,空间转移法阵早先已经被弗瑞尔布置好了,你却用路述的生命来确保我们离开,这固然可以理解,但毫无疑问,你对于同教的人,毫无怜悯之心,这让我很心寒。” 芙蕾雅将目光挪向已经站起身子的弗瑞尔,猩红的瞳孔里仿佛要喷出烈焰,烧死这个小人。魔神之子中教首并不少,而且很多人都奉行弱肉强食这一理念,可唯独这个教首格外看重教内关系,由此可见,一切都是弗瑞尔搞的鬼。 “大人,这些我早早就提醒过您了,”弗瑞尔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我很抱歉,教首大人,希望魔神大人能怜悯我的过失,”芙蕾雅深知问题的关键。 教首沉默着,思索着,然后道,“将大地之骨交给我,你回去反省吧,此次行动将由我来接手。” “大人,我……”芙蕾雅一惊。 “有问题吗?”教首语气一变,手中暗刃已经划出袖口。 “只是那位大人向教皇大人点名让我来进行这次行动,我怕如果我离开了,会引起那位大人的不满。而且,敌人来势汹汹,我留在此地也可以帮助教首大人您解决一些烦恼。”芙蕾雅低着头说。 “不用担任行动问题,如果有问题由我去和他解释,”教首似乎低了几分头,又道,“即便如此,你还不放心吗?” 芙蕾雅嘴唇禁闭,贝齿相互啮合着,如同警惕着四周的野兽,只是那双明亮的双眸,却始终不能将目光聚集在一起。 她不想就这么离开,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一项伟大的功绩,那些虚幻的东西,它可不外乎,她渴望亲眼见到魔神降临,她渴望魔神赶快毁灭这个世界,对,她一刻也不能等待了。 “芙蕾雅大人,教首大人都已经很明确的告诉您了,您就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教首大人,一定不会有任何问题,”弗瑞尔在一旁阿谀奉承。 “是,”芙蕾雅如同叹气一般应答,“教首大人。” 于黑袍之下的手指缓缓伸出,像是由岩浆铸造的手臂在黑夜里格外耀眼,但所有光辉都被她手心里的那个容器所抢夺,那是宛如宝石般的光辉,包裹着里面的那半截残骨头。 教首伸出的暗刃已经划入袖口,他谨慎地触碰到了容器,身体似乎都为之颤抖。 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洁白的容器之上,立刻铺上了一层血色,血液如蛛网将他的手指牢牢吸附于上,而后血色蛛网瞬间扩张,如同一把锯齿,将那只手从手腕处完整的切割下来。 “芙蕾雅!你想造反吗!”教首拖着滴血的残肢朝后退去,面具之下的老人,声音尖锐如蜂鸣。 “不错,我就是要造反,”芙蕾雅手握住着那只断手,轻声笑道,“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魔神之子又如何?龟缩千年,毫无作用,你们是忘记了成立之初的梦想了吧,还是甘愿在这个世界如同帝王一般生活,位居高位者。” 教首不可置信的望了这个疯狂的女人,连连摇头,“看来关于你的传言并不是假的了,芙蕾雅。” “传言?”芙蕾雅不屑一顾,“无聊的话题,我只知道,我已经握到了重建世界的门把手,你们不想推,我来帮你们推开它!” 她手指缓缓用力,那只断手的血液开始流淌,血液并未落地,而是化为一条丝线慢慢牵引着教首身体里的血液流出。 教首惊恐的察觉到手腕的血液开始源源不断的流出,任凭他用力握住也无济于事,似乎整个身体里的血液如同被打开了阀门。 “你已经死了,”芙蕾雅最后狠狠用力握下手指,远处的教首身体也随之爆炸,皮肤之下的血管同时裂开,整个人像是被浇上了一层红色油漆。 “这一下,没有人再能阻止我了,”芙蕾雅用手指擦掉落在面具之上的血液,像是疯癫之人一样狂笑。 可忽然,她的胸口袭来了一股凉意,接着是腐蚀骨肉般地刺痛,她缓缓低下头,却看到一柄精美的暗刃不知何时落入她的胸口,仅仅留下刃柄在外。 “大人啊!你可真是太不谨慎喽,知道为什么转移法阵的地点在这里吗?黑暗永远是个美丽的地方,谁也永远藏匿,因为我们就生活在黑暗里啊!”弗瑞尔似乎再也压制不住兴奋,笑声不停的传出。 芙蕾雅却没关注小人得志的弗瑞尔,而是弗瑞尔身前注视着那个身着绣有绵延群山的黑袍人,依旧是三眼魔神面具,这才是教首的真身,刚才杀死的只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第253章 我的女人 “芙蕾雅,我对你真的很失望,”教首的语气充满无奈,“原本弗瑞尔对我说,你可能对我出手,我还不相信,而且还训斥了他,现在看来,你是真的已经不知悔改了。” “教首大人,这个女人可是连同族的人都敢杀,根本不能对她抱有半分幻想,就应该直接处死,”弗瑞尔声音冰冷,瞳孔如毒蛇般闪烁。正如那个神秘的男人所说,他已经忍这个臭女人很久了。 芙蕾雅抬手摘掉了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此刻却已经越发扭曲,她恶狠狠的望着那两个人,发出一丝布满嘲讽的笑意: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这么迫不及待般来杀死我,是不是我死了,魔神就不会降临,你们依旧可以统治这个世界,不用去魔神面前卑躬屈膝?腐朽至极!口口声声说着魔神大人,可不还是怕魔神大人来了,你们连狗都不算,再也当不成统治者,只能听命于那群让人恶心的家伙?还真是可笑。” 教首沉默不语,而其身后的弗瑞尔却已经怒不可遏,手中已经催动元素黑球。 “被我说中了吗?无法辩驳了?你们这群虚伪之徒,早该去死了!”芙蕾雅极其厌恶的吐出这几个字。 “够了!”教首沉声道。 芙蕾雅冷笑,“杀了我,杀了我就如你所愿了,再也听不到这些话语了,可以继续做你的统治者了,继续打着召唤魔神大人的幌子来供自己享乐,是啊,杀了我,杀了我,一切就恢复原样了!你们还犹豫什么?” 教首长叹了一口气,拖着长袍一步步走去,又一把暗刃已经划入手掌之中。芙蕾雅却骤然抬手,将胸口的暗刃拔出,血液飞溅而出,而她同时前倾身体,在空中握住了那把血液凝聚成的匕首,袭向了教首的头颅。 可未等匕首行至教首跟前,那团身影已经一闪而逝,下一刻,身影协同暗刃而至,芙蕾雅的胸口又一次将被暗刃贯穿。 芙蕾雅跪倒在地上,手掌撑着地面,腹部鲜血淋漓,可她引以为傲的血魔法却无法使用,甚至连止住血液流动都无比困难,她不甘心,她又一次从地面跃起,将匕首挥出,但却被教首轻轻一碰而打落。 教首俯视着面前奄奄一息的芙蕾雅,轻声问,“你还……” “有啊!当然有!”芙蕾雅扬起了头颅,牙齿上沾满鲜血,嘴唇似都被咬破了,她将血红色的瞳孔瞪得吓人,仿佛从灵魂里吼道,“我诅咒你们死后尸体被野狗分食!” 教首手中暗刃一划,芙蕾雅身上黑袍碎裂,他抬脚踢飞了芙蕾雅,而藏在衣服里的大地之骨随之滑落。 “你不配穿它,”教首手腕一动,捡起了大地之骨。 平躺在地面之上的芙蕾雅,静静地望着寂寥的夜空,扭曲的脸庞,紧握的双手,都舒展开来,但嘴角那一抹骄傲的微笑,似乎在表示她此刻的心情,真是不甘心啊! “大人,不能给她机会,应该好快解决掉她!”弗瑞尔仿佛被芙蕾雅那最后的诅咒所激怒,将一团无比浓郁的元素黑球狠狠抛出,袭向了躺在地上的芙蕾雅。 “真让人恶心的世界,”芙蕾雅望着夜空如此说道。 可那团已经到达她眼前的元素黑球却停滞在了空中,接着一只手伸出,缓缓握住了那团元素黑球,那是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芙蕾雅呆滞地望着那个身影,黑袍整洁如新,身姿挺拔,像是迎接舞伴的俊秀青年。 “欺负我的女人,算什么本事,闲得无聊的话来找我啊,我时间多,不介意配两位玩玩。” 黑白者霸气的宣誓着主权,又冷眼凝视着面前之人,“觉得如何?昆格尔斯教首,还有弗瑞尔!” 黑白者迈步掠过教首身体,朝弗瑞尔走去,手中元素黑球萦绕,“弗瑞尔啊,弗瑞尔,你很强嘛,黑牙都没了,你还嚣张什么?来!再弄出一个元素黑球让我看看!” 弗瑞尔惊恐万分,立刻匍匐低身,口中连忙说道,“对不起,大人,我……” “弄不出了!”黑白者仿佛野兽般怒吼,“再来啊!” “对不起,大人,对不起,大人……”弗瑞尔头颅都快落进了尘埃里。 “抬起头。”黑白者命令。 弗瑞尔赶忙抬起了头,惶恐不安的望着面前那张苍白如骨的面具。 “你不是弄出出元素黑球了吗?没关系,”黑白者笑了下,“我送你一个。” 话音刚落,黑白者抬起布满铁片的鞋子,一脚踢在了弗瑞尔腹部,弗瑞尔痛苦的张大了嘴巴,可瞬间他脸上的面具落下,一团浓郁的元素黑球,直接塞入了他的口中。 黑白者直接将元素黑球毫无保留的塞进了弗瑞尔肚子里,后者则涨红了脸倒在地上哀嚎着,如同垂死挣扎的野兽。 “你……”教首震惊的望着地上的一幕,袖口间的暗刃已经划出。 “我怎么了!” 黑白者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度,手中暗元素聚集成一把佩剑,指着教首的脸说,“欺负了我的女人,还不允许我替她报仇了!想合作,就别废话!” 教首愤怒的喘了几口粗气,终究没有选择出手。 黑白者也收起了佩剑,缓步走过去,抱起地上的芙蕾雅消失在了黑暗中。 一直在地上翻滚的弗瑞尔看到黑白者离去,才赶忙停止了狼狈的动作,从地上爬起来,怯生生的跑到教首旁边,仿佛刚才的狼狈样子只是装出来似的。 “大人,现在怎么办?” 教首握紧了手中的大地之骨,一甩黑袍转身离开,“继续按照计划进行,只要大地之骨在我们手中,计划就依旧可以进行。” “只是,祭品以及载体都是那个女人一手筹划的,没了林克财团私生女的这层身份,我们不好调动财团的力量啊!”弗瑞尔小声询问。 “放心,与我们能够调动的可不止林克财团一个,祭品与载体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且……”教首大人又看了眼手中的大地之骨,“我所掌握的可远远多余她。弗瑞尔,你可以着手准备召唤事宜了。” “是的,大人,我这就去办!”弗瑞尔俯身领命。今夜之后,大主教的位置就将由他来坐,一想到这件事,他总是抑制不住笑意。 第254章 恐惧真相 暖意顺着芙蕾雅的肩膀传至胸口,她将身体蜷缩在袍子下,黑白者的那身黑袍却格外暖和,似乎不仅仅是装饰用的,燃起的火堆霹雳吧啦的响着,映红了男人的背影,他已经身着一袭白衣坐在那里,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你应该杀了他们的。” 听到话语声,火堆旁的黑白者转过头,面具下的脸庞似乎笑了下,“教首大人可不能小看,你以为我这么厉害吗?虽然被你如此看重我很开心,但无奈的是,我还真不一定打得过那位教首大人。” “就你这样还敢去总部,不怕出不来吗?”芙蕾雅低下头,没等他回答那个问题又问,“大地之骨落到在他们手中,怎么办?” “两个问题解决的道理是一样的,”黑白者站起了身,浅淡的影子被篝火和未露的太阳分成两个,落在不同方位,“他们不得不召唤魔神。或许真的如你所说,他们虽然名义上打着召唤魔神的旗号,但实际上却只是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黑暗之下的国度当高高在上的人,即便见不得光明,也总好过当魔神的狗吧!可是他们却不得不依靠召唤魔神来维持统治,毕竟整天宣扬魔神,不做出点实际行动,怎么能让让新加入的人信服呢!” “你其实早就来了?”芙蕾雅柳眉一竖。 黑白者尴尬的笑了下,“是啊,我早就来了。” “那你是在看我出丑吗!” “我又没理由救你。” 芙蕾雅愤怒的表情瞬间僵硬,她又垂了下头,低声说,“那为什么还救我。” “想邀请你加入我的组织。”黑白者蹲下身,隔着面具望着面前的女人,语气依旧有些玩闹。 “我拒绝。” “我可还没说是什么组织呢,你就拒绝了?” “我拒绝,”芙蕾雅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黑白者无奈的叹气,接着一屁股坐了下来,与芙蕾雅并排而坐,“毕竟是当了几年的冒牌公主,礼仪没学到,脾气反而学了不少。” 本来沉默的芙蕾雅脸色骤然变掉,她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你知道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些宫廷秘辛而已,”黑白者淡淡的说。 “说出来!”芙蕾雅语气不容置疑。 “阿雅啊,你要搞清状况,你现在既不是大主教了,又不是公主了,还这么霸道呀?”黑白者轻笑道。 “你可以不说,”芙蕾雅转过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如果你还想我加入你的组织的话。” “唉,毫不犹豫杀死同教之人,你觉得我很希望你加入吗?我可还想多活几天,我怕你那天不开心,把我一刀捅死,毕竟是个连整个家族的人都敢杀的女人,想想都觉得可怕,。”黑白者轻描淡写的说着。 听到这句话,芙蕾雅并未如想象中愤怒,出乎意料的笑了下,满是不屑的说,“我还以为你知道了什么呢。” “杀死同族之人,并不少见,屠戮双亲者,也略有耳闻,如果你仅仅是这样,我恐怕也不会对你产生多大兴趣,”黑白者平躺在草地上,望着身旁缩在袍子下的女人,嘴角一动,又继续说,“占据他人的一切,或许这才是最可怕的人。” 黑白者无声的笑了,因为他注意到那垂直地面的暗红长发似乎停滞了,连同长发的主人也静止如雕塑。被他猜中了。 “能告诉我吗?”芙蕾雅低声问,那高傲的姿态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态度诚恳,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了,阿雅,哦,不,那并不是你的名字,”黑白者从地面起身,支起右腿,右手拖着下巴说道,“圣托克王国公主芙蕾雅殿下,于十二岁时曾失踪过一次,后来根据公主的讲述是她被坏人抓到了城外,在雨夜寻找住所时与一名乞丐发生争执,坏人错手杀死乞丐,而后逃跑。大概想一想,还挺严谨的,虽然可能存在一些无法理解的内容,但没人会想到是真相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你当时几岁?” “十三,”芙蕾雅语气平和,只是身体缩得愈发矮小,像是蜷缩到了一起。 “十三岁时就这么聪明,还真是让人吃惊。”黑白者作咂舌状,“记载的东西被隐藏掉了一些东西,比如那名乞丐同样是和公主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当然,那个乞丐才是你。我虽然不清楚你使用了何种方法,但你成功了,你将自己的灵魂与芙蕾雅公主的灵魂进行的调换,她成了死去的乞丐,而你成了美丽的公主,夺走了她的一切,生命以及幸福。直到十五岁时,老国王发觉公主变化太大,命人重查了此案,从中发现了一些问题,便去找已经成为公主的你交谈,而你怕事件败露,杀死了国王,并且在王都燃起大火,将芙蕾雅公主的亲人全部烧死。还真是可怕啊,一个人可以夺走了另一个人的生命、姓名、身份、荣誉、幸福、亲人、以及所有。直到现在,她还在毫无怜爱的践踏着这具不属于她的躯体。” 芙蕾雅望着远天渐渐升起的太阳,脸颊之上也变得绯红,她脑海中又不自觉的浮现那个雨夜,那个破旧的教堂,那确实是一位让人惊叹造物主神迹的躯体,就那么安静的躺在肮脏的地上,即便是脸上还残留着恐惧的表情也让人嫉妒。她依稀记得握紧的匕首犹豫了很多次,但最终还是将匕首刺入了那个躯体的胸膛,闪电再次划过时,倒在地上的已经是她了,或者说是她的躯体,只是她不敢去望向那张脸,那张属于自己的脸,而是平躺在那具渐趋冰冷的尸体旁,仰望着教堂的穹顶,诸神的图案历历在目。 “你错了,我并没夺走她的名字,我也叫芙蕾雅,这个名字出自我故乡的一个神话,意为爱与美之女神,我很喜欢,才取的这个名字。” “这可是莫大的讽刺啊!”黑白者悠悠地说。 芙蕾雅并未理会他,只是继续说着,那她永远无法忘记的事情。 第255章 黄昏黎明 “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是在圣托克王国的王都,国王的车队从道路中央穿行而过,华美无比,富丽堂皇,她从母亲的怀抱里起身,微笑朝路边的人挥手,她很漂亮也很善良,即便是身为乞丐的我也得到了她的微笑。我喜欢这个女孩,当时我如此想着。直到民众呼喊她的名字……” “她是辉煌宫殿里的公主,拥有着你所没有的一切,而你只是肮脏角落里的乞丐,她拥有你所渴望的一切。你与她相似的地方,除了性别只有名字。”黑白者仿佛身临其境般叙述,“可没人觉得你配合上这个美丽的名字,她才是真正如同爱与美之神的人,而你只不过是嫉妒心作祟而盗用了她名字的乞丐。” “是啊!”芙蕾雅突然怒声道,“就是这样,凭什么她拥有一切,而我什么都没有,她已经拥有了一切,却连我的名字都要夺去!凭什么!就因为她是公主,而我是乞丐!”她又忽然平静下来,望着血红色的手掌,狂笑着说,“可惜的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了。而她……连灵魂都消失了。” 黑白者轻轻敲了敲面具,仿佛又在叹息着,苍白如骨的面具后的双眸注视着身旁的女人,篝火下,那本美丽的身影有几分可怖,像是凶狠的魔物在吞噬滴血的心脏。 “阿雅……”他仿佛呼唤逝去的人一般无力,接着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下。 沉默开始在两人间蔓延,与平静的夜空无异,与静谧的山林无异。 许久之后,芙蕾雅回过头问,“你口中的阿雅就是她?” “不是,仅仅是名字相似而你,和你。”黑白者轻声说。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 “嗯,”黑白者难得的话少。 “你所说的组织是什么?” 黑白者坐起身,“你想加入?” “说!”芙蕾雅又不自觉的加重了语气。 “你会加入的,”黑白者缓缓退掉白色的手套,露出修长的手指摇指远方的天空,“它的名字叫‘黎明’。” 芙蕾雅顺着那只手指眺望着东方,黑夜仿佛半遮半掩的美女般撩人,洁白的肌肤已经露出黑色的裙。白色的云,黑色的云,以及灰色的天空,宛如白雪落入灰烬之中。 芙蕾雅喃喃低语,“为什么不叫黄昏?” “只毁灭就太不负责任了,还需要重建。” 黑白者移下手臂,手指已经划过芙蕾雅的腰间,接着缓缓起身,将芙蕾雅抱起,包裹着她身躯的黑袍从肩膀滑落。 芙蕾雅沉默不语,只是已经低下的脑袋又一次抬起,望着远方的天空。这一刻,她已经有了答案,抬起头看着抱着她的黑白者问,“想要我加入可是有个条件,你答不答应?” “美女提出的条件,我想应该不用迟疑吧,”黑白者低头回答。 “摘掉你的面具。”芙蕾雅紧紧注视着那双含笑的眼眸。 黑白者也注意到了芙蕾雅的目光,眼珠转了又转,像是孩童手中的玻璃球,忽然间,两颗玻璃球停止转动,与芙蕾雅对视,“可以!” 话音落下,他将芙蕾雅从怀中放下,抬起右手,碰到了脸上的面具,那个精致的面具被轻轻取下,然后缓缓移动到了芙蕾雅面前,他又朝前轻轻一推,面具嵌入芙蕾雅的脸庞之上。 那一刻,透过面具的缺口,芙蕾雅看到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一幕。 看着面具后布满惊讶的瞳孔,黑白者略带得意地问,“没想到吗?” 芙蕾雅依旧处在震惊之中,似乎忘记了回答。 芽月的阳光总是很温暖,洒落在略显潮湿的地面也最后的一丝凉意晒退,广场之上不见零星人影,只有低头啄食的白鸽在来回挪动着瘦弱的身躯,这种季节,连它们的食物也少的可怜。 凌羽从长椅上起身,来到花楸树旁看了眼挂在树干之上的袋子,原本应该装有各种谷物的袋子却空空如也,他的心情似乎也随之跌落谷底,然后又疲倦的退回到长椅前,望着广场之后的长阶,巍峨壮观的教堂就在长阶尽头出现。 昨晚回到城里之后,他径直走回了城主府旁的别苑,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房门也紧锁,他独自一人坐到天亮,直到多泽那家伙又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说是找不到棘。他没多想,就带着多泽来到了这里,原本还坐立不安的多泽,看到平静的躺在床上的棘就放下心来,只是口中念叨着要吃饭了,饿不饿之类的。 他则有些多余的站了一会儿,未等到棘醒来,便离开了教堂。心中依旧有两个疑惑,既然一个暂时无法解开,他决定去解开另一个。 只是……他又转身看向身后的城镇,离广场不远处便是佣兵公会以及职业联盟分部,尽管破魔使并不算是佣兵,但依旧有一个永远属于他们的房间,这是大陆给予这个职业最高的尊重。 可他终究下不了决心是该不该去,或许表面的和平总是需要维持,但也许是他心烦意乱,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事。可是,拜托,这可是关系到整个人类的事情。 所以,他还是走了,脚步轻轻踩在广场的白色大理石上,移出了树荫,阳光又一次落入胸膛,他有些费力的抬起眼,刚刚适应阳光的视线却被骤然飞起的鸽群打散,鸽子拍打翅膀的声音萦绕于耳。 淡蓝色的长发,为雪白的鸽群添上了一抹靓丽的色彩,惊起的鸽群同样宛如被被风吹起的雪花点缀着那个美丽的身影。她还是将熟悉的粉色发绳系在熟悉的位置,只是褪去了灰色的长袍,只穿着月白色连衣长裙,美的让人窒息。 “你也来看棘啊!”凌羽笑着说,一只调皮的鸽子落在他的肩膀,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我以为你魔化了呢,”冰澜嘴角泛起微微笑意,“听星尘说你们回来了,可没见到你,就以为你魔化了呢。” “还好……没有,”凌羽打飞了肩膀上的白鸽,又站直了身体。 “她受伤了?”冰澜又问。 “已经没什么事了,正在休息,”凌羽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应该去看看她的。” “嗯,”冰澜点头,又朝前走了一步,“你不去吗?” “我就不去了,还有一些事要做,”凌羽笑着回答。 冰澜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低着头从他身边掠过,朝远处的教堂走去。 凌羽望着远去的身影,直到模糊,然后转过身收紧衣领,朝佣兵公会走去,脚步再没有任何犹豫。 第256章 疑惑之时 开门的是罗伊斯,相互看清之后也没有多言,只是一人将门彻底打开,一人走了进进去。 像是临时借用的房间,各种饰物都是新的,像是临时整理的,但对于这群刀尖舔血的人也没多大区别了。 屋子里只剩下希利乌斯与卡缪、罗伊斯,另外那两个人则并不在。希利乌斯手中始终紧握铁棺的铁链,也不知道那个大的铁棺他是如何拖进来的。 卡缪则热情起身,礼貌的问,“我亲爱的同胞,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还是说只是来找我叙叙旧,但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许久未归,家乡的许多东西大多都是许多年前的记忆。” 凌羽接过罗伊斯递过的杯子,坐了下来,微笑道,“兰洛的风貌若非亲眼见到,恐怕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我来只是询问一些事情。” “确实是这样的,美丽的景致总是让人忘记了许多东西,”卡缪深表赞同,“刚好我们解决完了上午的事情,希利乌斯拿出了他珍藏的美酒,一起喝酒详谈吧!” 一边说着,卡缪已经挥手抓过远处桌子上的一只红色木桶,另一只手轻轻一拨,桶盖落桌的那刻,甘甜的酒香也扑鼻而来,“嚯,希利,你们那也喜欢淡酒?看你身形我觉得希奥特的烈酒更适合你,雷诺他们那的酒也和罗伊斯这的就一个味道。” “这不是淡酒,札卜露,一种由采自深山的花蕊露水酿制的酒。”希利乌斯似乎受够了这个不靠谱的团长,站起身拿过木桶给每个人倒了一碗。 “夏露?”卡缪模仿着希利乌斯的话语。 “札卜露,”希利乌斯神色平静的又重复了一遍,“札卜……札卜,札卜是美丽珍贵的意思,意思就是最美的酒。” “我喜欢这个名字,”卡缪长嗅了一鼻酒香。 “酒为什么是美?不应该是香吗?”罗伊斯不解的接过酒杯。 “喝就喝了,那这么多废话!”希利乌斯轻声呵斥了一句,然后在桌子上倒了最后一杯,抱起木桶回到了铁棺前,望着窗外的树木与天空。 凌羽报以微笑的端过最后的那杯酒,轻轻抿了口,确实不错,但他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大人,我……” “叫我卡缪就可以了,”卡缪喝着酒接话。 凌羽犹豫再三,依旧如常说道,“您是否记得同行的佣兵里有一个男人,左手提剑,右手提酒,擅长使用暗系魔法。” 卡缪将酒杯放下,眉头紧紧思索着,“抱歉,我并没印象,他是属于你们进攻部队?或许如果属于我们防御部队的话,我想应该会有印象。” “是属于进攻部队,”凌羽点头。 “那就不奇怪,我想这么特别的人,罗伊斯与希利乌斯他们应该会有很大印象,”卡缪面朝依旧在喝酒的罗伊斯,微笑着。 被团长盯着的罗伊斯放下了酒杯,面色沉重的想着,“有些印象,但后来就没太注意了。” “不是没太注意,是他消失了,”希利乌斯接话,他面色已经冰冷,“那种人不可能被忽略,而且他的用意很深。” 凌羽手指已经握紧了酒杯,他与希利乌斯对视了一眼,似乎从那双深色的瞳孔里察觉到了一丝真相,他已经探查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怎么说?”卡缪沉声问。 “当时情况很糟糕,烟儿的战力完全发挥不出来,王之级别的魔族压制着我们的攻击,但那个男人站了出来,带着我们发出了一次攻击,可以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次进攻决策是错误的,因为魔王当时处于全盛状态,而是并未进行攻击,所以,在魔王的领域里,我们的攻击根本无法奏效。”希利乌斯顿了顿,“也就是说,他其实是用我们的生命在进行试探,试探魔王的实力。” 卡缪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的目的何在?” “我们不得而知,但我觉得肯定与魔神降临有关,”凌羽依旧未透露自己的猜测,只是无论何时总偷偷注视注面前的卡缪,这个强大的男人一直保持着同一表情,若有若无的浅笑,眉头偶尔会微微一动,像是个演技极佳的戏剧大师,却却让人未察觉到半点失态的地方。 “罗伊斯,不,希利乌斯,你去一趟海克蒙德元帅的驻地,确认一下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如果没有,记得收集一下他的信息,”卡缪又一次郑重了起来,虽然他懒散的外表之下,干任何事情都不马虎,但此刻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了。 “你有什么怀疑?”希利乌斯问。 卡缪并未多言,只是手指按在空中,轻轻滑动,探入之后,退出时已经握住了一把黑色的刀刃。 “还记不记得,那名大主教逃跑时我曾经进行了一次攻击,却被一柄暗刃给阻拦了。” “在魔神之子中使用暗刃的人并不多,能威胁到你的,恐怕只有那个快老进棺材里的教首了吧!”希利乌斯注视着那柄暗刃许久。 “嗯,所以,事情可能会产生一些变化,教首亲自来此,我有些不放心,”卡缪面色忽的沉重了起来,“你赶紧去处理吧!” 希利乌斯不再询问,直接放下了铁棺走出了房门。屋子里的气氛无比静谧。 凌羽虽然不清楚教首是什么情况,但隐约能察觉到似乎一切又中了星尘的话语,变数又多了。 “你来应该并不止告诉我这件事的吧?”卡缪又恢复了浅笑。 凌羽盯着那双金色的瞳孔许久,才缓缓说道,“想询问您一个问题。” “请讲。” 似乎下定了决心,凌羽手指已经碰到了背后的魔枪,他虽然知道携带魔枪来此的风险,但更清楚如果卡缪真的是黑白者,那么他说出接下来的话,肯定是死路一条。 直到手指握紧了魔枪,他才问,“如果存在一种可能,牺牲破魔团所有人的性命就可以永久的消除魔物,团长大人是否愿意这么做?” 一股奇怪的气息在整个屋子里蔓延,房间并没有挂钟,但细微的声响却源源不断的冒出。凌羽目光注视着卡缪的瞳孔,那双如太阳般地双眸悄无声息的眨了下,他的余光又撇到了一脸震惊的罗伊斯,那握住的酒杯都开始颤抖。 “不会,”卡缪声音平静,“每个人的生命都来之不易,我没有理由为了实现最终目标而牺牲我的同伴。但是,如果真有那种可能,我愿意牺牲我的生命以及荣誉,我相信,夜痕破魔团的全体成员也会自愿这么做。” 第257章 所谓真相 凌羽呆住了,这份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他不得不佩服卡缪的机智了,或许就某种程度来讲,卡缪地智力不在星尘之下。 他问这个问题的前提很简单,如果棘当初的推测不错的话,黑白者的目的是成神,或许这是从根本上解决魔物的一个方法,但成神肯定需要付出许多代价,或许需要牺牲亲密无间的同伴。这是他问这个问题的主要所在,可现在卡缪完美的解释了这个问题。他相信卡缪并没有说谎,这固然解答了一个疑问,但同时也预示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黑白者不是一个人呢? 他也许是一个组织捏造的人物,也许是一个组织共同的信仰,也许会是一个组织实现目标的工具,毕竟就单他所见,已经听到过黑白者用三种声音说话了。 这或许有点不可思议,但凌羽觉得还有个更可怕的真相,黑白者就是卡缪,但整个破魔团都是帮凶,一群戏剧大师在演戏,或许可以以假乱真。 即便,所有人都怀疑卡缪是黑白者,但如果破魔团的一位成员,无论是烟儿还是希利乌斯,亦或是罗伊斯,只要自愿牺牲,在众人面前假装被黑白者杀死,那么卡缪的身份就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怀疑了。 凌羽只觉得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恐怖,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忽然之间,一个木杯被放在了桌子上,罗伊斯已经将酒喝完,又退回到了一边,摆弄着手中的机械武器。 “听到你的问题,我有些疑问,”卡缪依旧面带微笑的问,“你能不能替我解答一下,我亲爱的同胞。”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凌羽索性直接说了,“但很抱歉,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卡缪抬了分脑袋,微微晃了下,“那真是太遗憾了。” “只是……”卡缪又说,“我虽然不清楚你遇到了什么困惑,但直觉告诉我,你最好别去触碰,因为,你还不够强大。” 如同揭开的幕布只露出了主演的身影,观众也只能看到那个身影一样,凌羽视线中只剩下卡缪的脸庞,浅笑如风般流过,只是那双金色的瞳孔里,并不只是笑意,还有一抹更深的色彩留存。 “是警告吗?”凌羽与之对视。 “当然不是,”卡缪笑意深了些,“我只觉得你可以先缓一缓,星尘上次让我照顾我一下,虽然在破魔团战斗时,没人会注意他人的安微,但星尘对我有过帮助,这算是我的回报,所以,我固然可以有空时保护你,但你自己去找一些麻烦过来,我并不能随时都帮你解决。” 卡缪的话语很轻,深沉的嗓音里似乎将意思表达的淋漓尽致,但却让人听不出半点不适。 “我知道了,”凌羽点了下头。其实如果真的细想,他并没有理由非要揪出黑白者,毕竟两人并不恩怨,但也许是性格使然,心里有一片疑云,终究是要解开。也许,卡缪说的对,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那我就先告辞了,”他起身朝卡缪鞠躬,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临到门边时卡缪又喊住了他。 “城主府前两天抓到了一个魔物,虽然魔物已经被教廷的人带走了,但可能有一些遗留的事情需要解决,人手不太够,只能让罗伊斯去了,只是新人难免被一些困扰,希望你能与他一起,如果不麻烦的话。”卡缪说。 罗伊斯则立刻点了下头,抓过一个盒子跟了出来。 凌羽没办法拒绝,只得与罗伊斯一起回去,原本他的计划是陪冰澜一起回去的。 从佣兵公会出来,两人沿着街道走过了广场,白鸽依旧三五成群的落在一起,啄食着地面上的各种东西。远处的钟楼刚好敲响,惊飞了几只白鸽。 自从在尤克里里城见到罗伊斯之后,凌羽不止一次感觉到这个少年的变化很大,变得沉默寡言,也变得成熟稳重,但他很清楚,成长不是一时一刻,即便你的生活经历了多大变故,但罗伊斯的变化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或许这只是表面而已。 两人一路也没有过多交流,偶尔讨论的话题也只是关于魔物的一些东西。用罗伊斯的话来讲就是,他有空就会学习一些应对魔物的技巧,现在基本也算是半个合格的破魔使了。 “苏……说实话啊,”凌羽一不小心,差点提起了苏娜,但好在快速改了过来,“我以前和你挺像的,准确的说,是以前的我和以前的你挺像的。”因为思绪被打乱了,话语也有些偏了。 “嗯,”罗伊斯轻声应着。 凌羽慢了几分脚步,望着依旧前进的罗伊斯,有些语塞,也只能无奈的笑了下,摇了摇头,又跟了上去。 城主府虽然被征用了,但多数时候人还是很少,两人表明身份之后,被领了进去,接待他们的人凌羽还认得,城主大人的助理夏莉。 “情况有些复杂,”夏莉踩着高跟鞋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回身说,“魔化的是一个女佣,只是当时在夜晚,给我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罗伊斯一脸认真的听着,直到夏莉停在了一处房门前,那凝重了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凌羽已经快笑出来了,这位城主大人还真当他们两个是乡下来的啊。 女佣发生魔化的场所是一处装饰华丽的屋子,无论是摆设还是装饰以及位置,都完完全全不是一位女佣应该待的地方,确实了许多东西的墙壁有些空旷,想来应该会有一副巨画挂在那里。一切都在暗示,这里不过是城主大人的卧室,而半夜女佣出现在城主大人的房间里……想来也是很有趣的事情,只是好事可能变得恐怖,美丽的躯体突然蜕变为野兽,应该很可怕,也许此刻城主大人依旧惊魂未定的坐在哪个地方直冒冷汗。 忽然,刚走进屋子的凌羽,脑海里闪过一个东西。他还记得上次在雨里遇到的罗伊斯时的场景,那帮人渣正在加害那个少年,理由是……有感染魔血的人隐藏在这座城市里,随时可能魔化。 原本他以为只是被某些人用来操纵那群“勇敢的少年”的计策,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连城主府都出现了魔化的人。 第258章 城主府之行 只是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为何出现在城主府?按照假设,逃难的人感染魔血进入了城里,倒也不奇怪,但在这种特殊时期,能够进入城主府当佣人想必应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个女佣是新来的吗?”凌羽视线从地上的黑色血渍旁移开,注视着夏莉,“或者说,近期城主府有没有新招佣人?” 夏莉推了推金边眼镜,打开了怀中的文件夹,翻看了一会儿之后,抬头道,“她不是新来的,自从半年前城主府都未再招过佣人。” 果然不出所料,凌羽觉得他已经碰到了问题关键,感染魔血的人出现在城主府,或许可以将这个问题提到让人需要重视的程度,只是截至目前,具体原因还不确定。 罗伊斯低头检查着血渍的东西,佩戴银白色手套之后,用手指捏着一个铁器杵在血渍之上,浓烟立刻升腾而起,然后他观察几秒之后,褪掉了手套,开始在随身携带的牛皮本子上记录一些数据。凌羽偷偷瞄了眼,略带潦草的字体写的还是希奥特联邦语,但依旧大体辨别出了最后几个字:排除人为因素。 这既是否定,又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可能存在人为因素使一个人发生魔化。虽然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为因素,但凌羽知道有一个类似的东西,血河之水。 或许原理都极为类似,如果克布尔大主教是商人的话,凌羽都会怀疑是克布尔搞的鬼,目的也许是为了卖魔化抑制器。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不可能是真的。 “你们是否有人触碰过这团血渍?”罗伊斯用金色的纱巾擦拭净了铁器上的血液。 “没有,”夏莉立刻回复。 “那这团血渍是怎么来的?”凌羽接着问。 “制服魔物时,从魔物身上流出的血液。” “其他人没受伤吧。” “守卫都是联军士兵,实力不容置疑,对付一个普通魔物还不是问题。” 凌羽一愣,转过头问,“夏莉小姐见过高级魔物?” “见过,”夏莉淡紫色的眼眸闪动,微笑着回答,“曾经去前线处理过一些事务,见过一些高级魔物。” 对话到此不再继续,凌羽站在一旁等待着罗伊斯的检查。他很清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从来接待他们的是夏莉就有预感了,这是个精明的女人,从眼睛就能看出,可谓是滴水不漏。 罗伊斯也在询问了几个不疼不痒的问题之后,就合上本子,揣回了兜里,又简单安排了一下如何处理魔血自以及制服魔物的方法之后,就退出了房间。 穿过熟悉的花园小路,二人从侧门离开了城主府,夏莉也只是保持礼貌性的将他们送到门口。 “那个女人为什么要隐瞒一些事情。” 转进一条道路之后,城主府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罗伊斯忽然问了个问题,尽管语气并不像是问。 “也许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具体的事情吧,年轻漂亮的女佣晚上出现在城主大人的卧室,想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凌羽漫不经心的说着。 “他们没必要对我们撒谎,夜痕破魔团只会处理魔物,并不会关心这些东西,”罗伊斯有几分不解的说。 微风浮动二人衣角,阳光在道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被蛛网包裹了油灯。 因为出来的门与来时并不同,所以二人也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街巷里穿梭,可能是天气原因,街道上的人还算不少。 “什么?” 凌羽有些不懂罗伊斯的话语,心里还笑着,才当了几天破魔使,行事作风越来越像星尘了。 “破魔团是剿灭魔物,我此行的任务也仅仅是看一下那个魔化的人是不是会牵扯出一些黑暗势力,如果存在人为因素,我们的任务就是解决这个麻烦。”罗伊斯说话越来越有破魔使的腔调了。 “那你们与魔神之子是一生之敌喽?”凌羽笑着说。 “意思差不多,但一生之敌这个词在我们这里是褒义词,并不适合,”罗伊斯的神色又沉重了几分,“是死敌,但敌人并不是对魔神之子,而是魔,魔界的一切生灵。” “我听说过这有一种理论,魔物吃人与人吃羊,性质是一样的。虽然依旧无法理解,但你们的作用是不是就和疾羊性质差不多?”凌羽辨别了下方向,笑着说。 “疾羊?” “我们那里的一种特别的野山羊,猎人捕羊时,不小心惊动了羊群的话,大部分山羊都会立刻逃跑,但会有几只羊却飞快的去攻击猎人,尽管这意味着死亡,但它们依旧毫无惧色。而你们就像是人类里的‘疾羊’,魔物来吃人时,其他人都会逃跑,你们却义无反顾的冲上去,与之战斗。”凌羽说完最后一个字,便停下了脚步,歪着头凝视着罗伊斯。 罗伊斯抬起了脑袋,难得的笑了下,尽管像是苦笑,“也没你说的这么崇高,我们大部分都只是为了复仇,但拼命的程度应该没两样。” “是吗,”凌羽也笑了下,又迈起了脚步,芽月之末午时的微风已经有几丝暖意,让人缩紧的身体也舒展来来。 “魔神……对于魔神降临,卡缪团长有没有什么准备,我们的行动已经失败了。” “没有,团长的意思是说,遵从命运之神的指引,等待着时机出现,或者等待敌人拔出武器站在我们面前,那时我们就会如你所说的‘疾羊’一样,握紧武器,与之战斗,是生是死,总会有个结果。现在除了祈求吾神庇佑之外,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罗伊斯话语又像是一个信徒,但下句话,又表明他也许只是伪信徒,骨子里依旧是战士,“当然,还需要佩戴好铠甲,磨砺好武器。” “确实是破魔使的方式,”凌羽接话。他已经很确定了,一切都按照星尘所料想的一样,行动失败了,接下来就是魔神降临,冰皇出手,却并不能消灭魔神。危急时刻,海之葬歌的使用计划被提了出来,即便克布尔大主教再反对,其他三位都会使得这个武器成功击杀魔神。 机械武器一战成名,或许职业联盟不得不正视这一种力量,承认其地位。但也许这将使得机械与魔法的矛盾摆上台面,正如当时的炽天使事件一样,各界都必须对这一种新兴力量给出态度,或支持,或反对。 只是,“你的目的是什么呢,星尘,”凌羽在心中喃喃自语。 第259章 孰对孰错 “你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不用跟我一起回去的,”罗伊斯在一个路口这样问。 凌羽转了下身体,大致清楚了所在的方位,他又看了眼低着头的罗伊斯,道,“你要去东面?” 罗伊斯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我刚好也需要去一趟村长那里,”凌羽也稍稍点明了罗伊斯的小心思,东面是乌云山聚集的地方。 “去那里……有什么事情吗?” “我可能需要一个坐骑,上次村长说的那头迅龙,你既然不需要,我觉得我可以先借用一下,毕竟天天靠脚赶路,也有些浪费时间,”凌羽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忽然声音大了几分,“再怎么说我也是萤海城的守护者,没有专属坐骑可不行,乌云山之矛大人的坐骑,我觉得很配我的身份。” 罗伊斯低着头,无声的笑了下,他微抬了几分脑袋,刚好就看到凌羽的全部身影,黑色的长枪插在背后像是旗帜飘扬在天空,身姿挺拔,头颅平视前方,像是桀骜不驯又意气风发的少年,巡视着被自己划定的地盘。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 对于凌羽来说,这句话也适用。 …… 天气大概从昨日就开始放晴,城镇最阴暗的角落也不在那么潮湿,先前布满人性丑陋的空地,连那根木柱也消失不见了,只有远方的帐篷如同坟墓里的石碑一样,恒古不变,还增加了不少。 但刚走进不久,凌羽就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整片区域在未到时时不时传出声响,此刻却已经寂静无音了,只剩下,风吹动布帘而传出的摇动声。 不用多言,罗伊斯已经抽出了腰间的手炮,脚步不停地走着,也没有半分掩饰。 “将军!” 很是兴奋的声音从一座小帐篷里传出,只是声音像是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未跑出帐篷已经跌倒在了地上。 伤的有些重,瘦弱的身体**着上身,涂抹的药膏因为倒地而滑落了一大半,露出了药膏之后的伤口,缺失的肉下,白骨瘆人,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鼻子还粘着一张药贴。 “吉布?”罗伊斯都忘记了收回手炮,直接跑了过去,抱起了跌倒的人,“你怎么成这样了?” 凌羽没听到回答,只听到了哭声,毕竟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像是找到了委屈情绪的发泄口一样。他听到了身后的各种响声,转过头就看到了不停有人从帐篷里探出头,老村长也是其中之一,背着双手用眉下的双眼注视着二人。 老村长将吉布拍到在床上,拿过挂在一旁的药箱,在玻璃小碗里残留着与吉布身上药膏颜色类似的物质,他快速用木片刮净小碗里的物质,又涂在吉布背上,枯黄的手指伸直,碾过药膏,几次来回之后,药膏融进了伤口里,只留在外面的一层。 “吉布,回去告诉你们村长,让他赔我药费,这可不便宜的,”老村长拍了一下吉布的背,吉布迫不及待的坐了起来,双眼一直紧盯着对面的罗伊斯,满不在乎的说:“村长爷爷,都是乌云山的人,没必要分这么清吧!再说我们将军在,他会替我解决问题的。” 老村长瞥了眼罗伊斯,轻笑了下,“他呀,还是管好他自己吧。” “怎么回事?吉布,”罗伊斯开了口。 老村长按了一下吉布的肩膀,先一步说,“还记得上次那帮人吗,从你们上次离开以后,各个难民的聚集区不断发生魔化事件,这使得那帮人有了借口,开始借着保护难民的名义在难民区胡作非为,凡是被他们怀疑的人都被抓走了。” 头皮发麻的感觉开始在凌羽脑袋上蔓延,他隐约的似乎一切都开始联系了起来,所有暗处的势力一下子都开始了行动,将这份本就不平静的城市,弄得更加混乱。 只是还隐约差一个关键的齿轮,那个齿轮一出,整个机械就开始运作了起来,将包裹所有人的网聚拢,每个人都无法逃离。 “吉布被怀疑是可能魔化的人?”罗伊斯眉头紧锁。“那群人打伤了他?” “不是我,将军!”吉布忽然激动了起来,“是爱莎!爱莎,就那个……那个……上次那个,云河村最后活下去的那个人,还是你上次救的我们,将军你记不记得?” 吉布用尽各种形容,想要让罗伊斯明白他所说的人是谁。罗伊斯当然记得,记得再清楚不过,那个夜晚,他失去了许多东西,卢西亚,卡雷尔,平静的生活以及怀念的故乡。 “上次那帮人突然冲出来说爱莎是感染了魔血的人,可他们甚至连爱莎都没见过,但他们不管什么东西,拿着武器就闯进来要带爱莎走,小吉布拦着不让,被他们用刀威胁,小吉布直接与他们打了起来,受了不轻的伤。”老村长不止从何时起,开始改变了称呼,不再称呼那群人为“勇敢的少年”,而是有几分不满的称呼“他们”。 “结果呢?”凌羽深知那群人不是善茬,绝不可能被吉布吓退。 “奥尔奶奶救了我……”吉布话说了一半,就被老村长用眼神喝止住了。 似乎一切都和想象中的没区别,奥尔又“投敌”了,正如上次在雨中时一样,漠视生命的种子已经在奥尔心中种下,不可能改变了,除非将其毁灭。 “奥尔成了那帮人里的一个干部,上次来的人里就有他,奥尔奶奶以死相逼,才使得奥尔劝服了那帮人,只是……”老村长语气沉到了极点,“奥尔奶奶又怒又气,已经病倒了。” 凌羽已经恨透了自己的敏锐,他已经从老村长的语气里猜到了更可怕的事情,恐怕奥尔奶奶即将不久于人世。 而且这种情况无法救治,精神上的伤远比身体上的重。 这种时刻,即便是手握着魔枪的他,也难免感到无力,这种无力感是魔神都无法承受的。 “爱……莎,她现在在哪里?”罗伊斯神色严肃地问了句,手指已经从桌子上滑下,落入腰间。 “跟我来,”吉布立刻起身。 “罗伊斯!”老村长突然一拍桌子,怒声道,“你想干什么!” 罗伊斯已经起身,沉默了半晌,低声说,“我需要确定她到底有没有感染魔血。” “好!”老村长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从口中蹦出这一个字来。 冷血的人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即便他的选择多么合理但也无法被人理解。对老村长这种需要承担许多人安全的人,理解并不难,如果爱莎真的被感染了魔血,将会对其他人造成威胁,只是老村长更清楚,罗伊斯的做法会对一个幼小的心灵产生多大的创伤。 吉布还后知后觉的挠了下头,已经走到了外面,望着气氛有些怪异的众人。 第260章 脆弱生灵 “罗伊斯!”凌羽坐在椅子上喊了句,“别去了,我相信村长的判断。” “但不去不行,”罗伊斯手指已经掀起了帘子,只是久久未转出去,“根据以往执行纪录看,感染魔血的人会有很长的潜伏期,表面上看与常人无异,只是在被激发时就会出现各种魔化特征,会长出利爪,瞳孔变红,身躯像是野兽,失去理智,袭击人类,并且不……” “如果明天那群人说苏娜也感染了魔血呢,”凌羽打断了罗伊斯的话语,语气平和的说,“你还去会吗?” “会,”罗伊斯用着极其微弱的声音回答,“感染魔血并不会导致死亡,但一旦开始魔化,就再无生还可能。” “送他们去教堂?”凌羽问。 “对,” “可你不知道教堂如何解决此事的,他们并没有太好的方法。”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对于谁?” “对其他人。” 凌羽望着垂下帘子的身影逐渐远处,第一次觉得罗伊斯变了,变得不仅仅是成熟,越来越会用理智思考一些事情。或许这是成为破魔使的一员所必须的事情。 脚步声已经逐渐消失,屋子里也没了声响,老村长又掏出一根卷烟吸了口,白色的烟雾升入高空。 烟草的刺鼻味,使得凌羽呼吸有些不适,在希奥特香烟是特产,据说本身这种东西只是单纯用来提神的,与兰洛的香帕性质差不多,但后来发现许多场合都可以,例如此刻。 “事情需要一件一件解决,”凌羽缓缓说,“那群人您不用太过担心,柯修会帮忙解决的。” “这虽然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但我还是比较关心这场战争的结果,”老村长将手放在桌上,“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生存的地方,还是乌云山的空气清新。” 话语之中,已经不再是几天前的爽朗温和,而是厌恶烦躁,凌羽不知道这个老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也无法解决他所遇到的问题,唯一能说的只有。 “很快,很快……” 掀开帘子,凌羽走了出去,老远就看到罗伊斯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身后方的吉布并未跟着,而是呆呆的站在一个小帐篷前,望着离开的身影。 罗伊斯走了一路,乌云山的人也看了一路,许许多多人从帐篷里起身,毫不避讳的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甚至都没等凌羽发问,罗伊斯已经张口答,“你猜的没错,并没有感染魔血。” “这本身就不用担心,”凌羽笑了下,“等你再长大几年就明白了。” “明白了,我不会否定今天的行为,”罗伊斯低着头,语气里满是倔强。 “就这样吧,”凌羽也只能苦笑一下。 按照计划两人应该已经离去,但在罗伊斯的要求下,两人只是离开了聚集区,依旧守在通往聚集区所必经的一条巷口,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那群“少年”,灭魔团,凌羽想起了那群人的组织名字。 头顶的阳光一点点下移,温度也开始退去,寂静的街道时不时会传出马车行进声,但都只是在巷口露出一道剪影,很快就随同声音一闪而逝。 进入小巷的也只有瘦小的老鼠、落下的麻雀,还有各种各样的废弃纸张。 凌羽靠着墙壁,屁股坐在地上,长枪抱在怀中,抬眼看了下依着墙壁而立的罗伊斯,又转会了视线,“有没有想过回去?” “想过。”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凌羽又问,“回不去了?” “也不是,团长曾说过,破魔使虽然终身任职,但随时可以离开。只是你不再肩负着使命,不再拥有破魔使的徽章,不再每时每刻都在为人类做出贡献,可以龟缩在角落里去享受平静的生活。只是就团长所印象中,破魔使几乎都是以死亡宣告结束,或是病死,或是战死。”罗伊斯缓声道。 “见识过血与死亡,便欣赏不了花与伊人。” 凌羽并不优雅的吟唱了一句古歌,语气却充满了沧桑。 “美丽的生灵总是脆弱,让人忧愁轻易逝去,正如晨间之露,午后之雪。”罗伊斯也随身附和。末尾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兰洛的古歌,团长经常说。” “很有名,”凌羽点头,“意思差不多,我明白你,你经历过乌云山被毁,所以深知需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去保护她,但获得总是需要付出代价。” “我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罗伊斯骨子里依旧是个固执的少年。 “嗯,那就好,”凌羽将脑袋抵在冰凉的墙壁之上,感受凉意袭遍全身。 霎时间,老鼠慌乱的转进了下水道,麻雀也同时升入空中,夕阳被打散,破旧的报纸被一双双鞋子踩过。 “记住,别滥杀,别让他们混乱,我们不是给乌云山惹麻烦的,震慑住他们就行,简单点,制服他们领头的就可以了。”凌羽从地上起身,魔枪已经入手。 “我比你有经验,”罗伊斯已经抽出了手炮。 “是吗,”凌羽笑了下,转身落在巷子中间,魔枪划出了半圈沟壑。 “对面的人,你们想阻拦我们灭魔团执行公务吗?” 熟悉的嗓音从人群后传出,透过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影,凌羽辨别出了声音的来源,声音的主人还露不出半张脸。 “奥尔!”罗伊斯怒吼一声,如同巨炮轰鸣。 先前那道声音的主人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恐惧,原本还在拼命朝前挤的身体骤然停滞,接着后退。 “你……就是奥尔口中的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略带惊讶的声音从人群之中响起,伴随着那道声音,堵在巷子里的人纷纷退后,留出了一条宽路。 皮靴踏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黑色长风衣微微飘动,别致的军帽配合制式军服,相貌并不年轻,大概有二十二三岁,只是横叉腰间的双枪有几分造型怪异。 青年摘下军帽朝二人微微颔首,接着又重新戴上,语气郑重的说: “萨罗—凯末尔,希奥特联军西部山海战区尤克里里地区魔物防御特别部队队长,兼任灭魔佣兵团团长,领下尉军衔、灰色游侠职业徽章。” 第261章 幕后之手 不得不的承认,凌羽觉得自己对希奥特的印象需要发生一些变化。虽然整个罗希瓦尔大陆都崇尚荣誉,但在更务实的希奥特,他一直觉得应该没人会时不时把头衔挂在嘴边,这不应该是兰洛的习惯吗?但这个名为萨罗的青年似乎打破了他对希奥特的认知。 而且……那戴在萨罗胸口军服上的徽章,除了军衔徽章之外,那个所谓的灰色游侠职业徽章,凌羽印象中应该不存在这么一个职业吧! 可能又是星尘战时佣兵政策的功劳,各种各样不被职业联盟承认的人,都可以在卡尔特境内得到承认,什么鬼游侠,完全就是找了个借口让使用机械武器变得很自然。 “幸会,”凌羽礼貌一笑,“凌羽—提尔锋,兰洛帝国皇室近卫团团长诺伊修斯之剑第十七代孙,兼任兰洛帝国驻希奥特联邦洛维斯基王族卫队特派专员,领兰洛帝国上校军衔,金色暗击士徽章。” 既然都是震慑敌人,既然都是虚张声势,怎么能够失势于人呢! 比起他的虚张声势,罗伊斯则保持着希奥特的特点,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地用手炮敲了敲胸前的破魔使徽章。 效果多少还是有点的,一众少年面面相觑,脚步不由得停止了。萨罗挂满笑意的脸上也开始变得失去了几分。 “兰洛人?”萨罗立刻扶了扶军帽,换了一副腔调,“神佑汝邦,凌羽兄,远道来此,正直吾国战乱,不足之处,还望谅解。” “这是自然,同属吾神子民,拯救希奥特民众于危难之中,也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责任。”凌羽用着同样的腔调回应。 萨罗面色有些难看,但依旧强撑住笑容说,“既然是在希奥特,还请凌羽兄谅解希奥特人的直爽,我就直接表明来意了。” “请讲,”凌羽歪了下脑袋说。 “我此行的目的是抓捕可能感染魔血的人,有各种信息显示,就在前面乌云山难民聚集区怀疑有感染魔血的人存在。”萨罗手指一挥,身后的人已经递上来了一摞纸。 “不用了,她没有感染魔血,”罗伊斯语气冰冷且不容置疑。 “抱歉,”萨罗抛回了纸,他已经明白了这两个人目的,“我们只负责抓捕可能感染魔血的人,如果有疑问,请前往总部申诉。” “我说过了,”罗伊斯又重复了一遍,“她没有感染魔血,我是破魔使,没人比我更清楚。” 萨罗面色一尘,低声说,“我们是在执行公务,这是上级的命令,还请不要妨碍,否则后果自负。” “奉谁的命令?”凌羽想知道究竟是谁掌握了这只力量,用这群傀儡来搅动整个尤克里里城。 “这属于机密,不便于相告,”萨罗对凌羽的语气还算客气,毕竟破坏两国友谊的罪名,他还是有些害怕的,“我想那位可能感染魔血的人是二人的朋友,还请放心,我们会保证他们安全到底检验地点,如果没感染魔血,我们会亲自送她们回来,如果感染了魔血,也可以及时治疗。”萨罗转身,“不相信的话,可以看我身后,那是从其他地方带来的可能感染魔血的人。” 顺着萨罗的手指,凌羽看到了一排蒸汽轮车,密闭的门窗里似乎关着一个又一个可能感染魔血的人,他有些可笑,萨罗依旧还算礼貌的称呼那群人,但也许有一个更蔑视的称呼,他并不知道。 “我们可以一起去吗?”凌羽问。 “这个恐怕不行,”萨罗面露难色。 “那就没得谈了,”凌羽则轻声一笑,接着说,“你们可以去下一个地方了,这里禁止你们踏足,不止今天,还有以后。” “浪费时间!”萨罗低声咒骂了句,手指已经握住了腰间的手枪。 同时,他的手下握紧了武器,目光如炬般盯住前方的两人,只是脚步依旧未动,这里大部分的人都见识过罗伊斯用手炮轰碎了他们前首领的脑袋,此刻让他们去攻击那种恐怖的人,实在是有些发怵。 “哦,我都忘了,就是你打死的我的前任团长,那个愚蠢的家伙,可是啊,我可不是他。”萨罗将手枪对着嘴唇轻轻吻了下,“奥尔!见到你的同乡不出来打声招呼吗?” 听到命令,未等奥尔表示,其余的人已经瞬间列出了一条缝,将人群最后面的奥尔露了出来。奥尔穿着一身肥胖的军服颤颤巍巍的从后面走了出来,脑袋一直低着。 “来,奥尔,我命令你去将那个女孩带出来,”萨罗弯下腰,手枪已经对准了奥尔的脑袋,他微笑着说,“否则,你就将以违抗军令,被处以死刑!” 听到“死”字奥尔立刻颤抖了起来,他抱着脑袋,竟然哭了起来,眼泪不住的流下。 “别为难他了,没意义,”凌羽冷声说。 “怎么没意义!”萨罗猛的起来,手臂伸直,枪口对准了奥尔,同时对准背后的所有人,“所有违抗军令的人都将处以死刑,在场的人都不例外,你们如果不想死,最后给我杀死面前的这两个人!” 他又转回身,望着凌羽与罗伊斯,嘴角一动,视线撇到了奥尔身上,“奥尔,你是要违抗军令吗!你想死吗!”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奥尔不停的摇头,声音也开始颤抖,他忽然站起身,抓了枪朝罗伊斯跑去。 隔了很远,凌羽都能听到罗伊斯发出的叹息,只是下一刻,一道子弹出膛声打破了一切,并不是罗伊斯想要打死奥尔,而是萨罗已经借着奥尔的身体遮挡他们视线开了枪。 凌羽来不及犹豫,飞快的跑过去,抬脚将奥尔踢到了一旁,子弹贴着他的腿边划过,击中了后方的一条晾衣绳,将空无一物的晾衣绳击成两截。 但凌羽的攻击也随后而至,魔枪直刺而出,袭向了萨罗头颅。萨罗毫不慌张,腿部一曲,已经躲过了攻击,同时身体猛的前翻,双臂交叉,两枚子弹射出枪膛。 凌羽落地的一瞬间立刻前冲,腿部的鲜血已经流出,划出一条线,他站稳身体的同时,罗伊斯的攻击已经随后赶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时罗伊斯的身体已经飞向了萨罗。 只是萨罗如同鬼魅一般骤然消失,紧接着两道枪声一前一后在空中响起,罗伊斯不得不用手炮去阻挡飞来的子弹,火花在枪械上溅射。 仅仅一个回合,凌羽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管萨罗之前的头衔有没有虚张声势,但其实力绝对毋庸置疑,远远不是“勇敢的少年”应有的战力。他已经愈发好奇,究竟是谁掌握了这只力量。 第262章 暴力美学 “最后再提醒两位一次,不管两位身份如何,对我来说都毫无影响,我只会执行军令,因为那条规则对于我同样适用,违抗军令者,斩首示众。”萨罗手上一转,又一次对准了凌羽和罗伊斯,“所以,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请两位让开。” 对于这些警告的话语,罗伊斯毫不在意。垂下的夕阳,将他的全身染红,像是淋了一层血雾。 “我们并未想阻止阁下,只是觉得阁下是在做无意义的事情,请告知我们您的上级,我将代表王子殿下与其沟通。”凌羽笑着说。 “我说过了,这是机密,恕难相告!”萨罗没了耐心,语气里早已显得不耐烦了。 随着凌羽吸下一口气,他已经俯冲而去,漆黑的魔枪触碰着青石板相接的巷路,发出不同的响声,如同群兽嘶鸣。破空一刺挥出,而面前的萨罗依旧是身体一侧,双脚在右旁的房壁上一踩,整个人已经升入高空,子弹倾泻而下,随着他的双手来回交叉,子弹如同密集的雨水一般覆盖而来。 凌羽攻击失手之后,来不及阻止下一次攻势,只能用魔枪在空中高速一转,虎牙—撕裂式如同狂风一样击飞了大部分的子弹,只是依旧有不少的子弹落入胸口。 还穿着衬衣的他,除了外边罩着的皮衣之外再无任何防御,此刻子弹已经穿透了那层衣物,进入了他的肌肉里,即便是魔血具有强大的腐蚀性,但面对子弹这种特殊处理过的钢铁也显得有些吃力,血液源源不断的流出。 但凌羽不顾嵌入身体里的子弹,身体一转,力量由腰部传出,至手臂,至手腕,魔枪被狠狠抛出,片刻间已经抵达了萨罗面前。 可让凌羽惊讶的是,萨罗竟然手腕一摇,手指猛的松开,一把武器落下,而他的身体在空中一转,左脚踏在墙壁之上的同时,空出的手指已经握住了魔枪。 他竟然夺走了魔枪,并且随着萨罗脚步在墙壁上一踏,魔枪竟然直接调转方向,对准了下方。 凌羽甚至能感受到魔枪枪尖传来的寒意,只是一道轰鸣从下方传出,萨罗连同那还未发射的魔枪被击中在了空中,整个撞倒了墙壁之上。手炮的威力巨大,将墙体的外表涂层轰碎,而如雪花般落下,但跟随雪花落下的只有一把魔枪,并没有萨罗的身体。 凌羽敏锐的察觉到不止缺了萨罗,连同萨罗之前脱手的枪械的消失不见了。罗伊斯单手握住黑色的“罚”,另一只手握起了魔枪,轻轻抛了过来。 望着魔枪抛来的视线,凌羽缓缓抬起了手,可一枚子弹瞬间击中了魔枪,那本该入手的魔枪就那样偏离了一点轨迹,只是再细微的轨迹偏移都是致命的,凌羽为了握住魔枪不得不迈出了一寸脚步。 但下一刻,一枚子弹已经击穿了他的手腕,落入了身后。 战斗时最怕被对方预测到你下一步的动作,凌羽无疑是犯了致命的错误,萨罗在击中魔枪的那一刻,已经计算出了凌羽会踏出去接魔枪的角度,此时的子弹是必中的。 只是,他忘记了还有一个人。就在萨罗的子弹击中凌羽的那一刻,罗伊斯已经捕捉到了萨罗的方位,飞身一跃,手炮对准了右侧的房顶,轰鸣过后,瓦砾碎石纷纷落下,同时也将萨罗的身影露了出来。 萨罗嘴角一动,身体已经在房顶滑下,双手来回交叉射击,不同角度的子弹冲向了还在破碎屋顶的罗伊斯。 暴力美学在罗伊斯身上展露无遗,他轻轻抬手,红色手炮罚的炮口光芒闪动间,冲击波直接击飞了所有子弹,还没结束,罗伊斯飞身而下,在枪林弹雨中,又一发手炮朝后射出,巨大后坐力将他的身体猛的抬前,而不知何时另一把手炮,罪已经握在他手中,巨响震如雷霆,光芒闪过,萨罗重重的跌落于地,腹口血肉横飞。 凌羽甩了甩发色的手腕,握紧了魔枪,魔炎带来的强大恢复能力已经修复好了伤口,他看了眼一动不动的萨罗,又望了眼一旁的衣服破碎的罗伊斯,有些不知该怎么形容,原本他还想得到一些情报呢,现在可什么都得不到了。 “你们可以离开了,”罗伊斯对着那群少年说。 一直处在恐惧之中的少年们立刻乱作一团,只是并未有一人敢移动,惶恐不安的脸庞上布满了犹豫,只是从始至终手中的武器都未曾松动,甚至连塞进一块纸片都极为困难。 “别难为他们了,他们可不会听你们的命令。” 一道不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凌羽惊讶的回头,却看到腹部已经碎裂的萨罗却正站在那里,站在罗伊斯背后,手中的两把武器插在罗伊斯的颈部。他又看着那些少年,笑着说: “我的手下们,来,杀死那个人,对!就是那个黑头发的人,放心,他不敢乱动,只要他还想要他的朋友活下去。” 凌羽甚至都未表示什么,身后已经响起了无数的子弹上膛声,是啊,形势所逼,由不得人啊!这群勇敢的少年也如野兽一般懂得生存的要义,知晓该站在那一边。他又注视了一眼那被罗伊斯踢飞了奥尔,此刻也已经偷偷地摸上了枪,像是随时准备攻击。 “攻击!”萨罗嘶吼着,瞳孔里早已经如发狂一般布满血丝,表情也几乎扭曲。 罗伊斯忽然笑了下,抬起双手,将那两把手炮扔到了地上。 “投降了?可惜的是,你们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除死亡之外,别无他法!”萨罗将枪口几乎抵进了罗伊斯喉咙里。 “不是,”罗伊斯淡淡的说,“因为你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罗伊斯猛的下压身体脖颈瞬间脱离枪械攻击范围,而其身后的萨罗则调转枪口扣动了扳机。 但子弹却并未击中罗伊斯,而是击中了罗伊斯始终背着的黑色巨剑,发出清脆的声响,未等萨罗再次攻击,黑色巨剑已经如闪电般划过,切掉了萨罗的脑袋,那充满不甘的脑袋至死都瞪大了双眼,既有震惊,又有愤怒。 “好了,这次,你们可以滚了!”凌羽转过身,魔枪紧握,那一双如同炽焰的瞳孔,扫过那群“勇敢的少年”。 少年一时间吓破了胆,也不知哪一个先叫了一声,于是乎,刚才还布满整个空间的人已经慌张地朝后退去,后方的蒸汽轮车也摇晃了一下身体。 第263章 真相毕露 “双炮巨剑罗伊斯,这个称号不错,”凌羽提着魔枪缓步走过。 只是罗伊斯则面色凝重,毫无笑意,他正低着头注视着萨罗的尸体。 那具残破不堪的尸体除了失去了头颅以及腹部的一些伤痕之外并未有过多伤势,但衣服基本已经碎裂,只是碎掉的军装下,竟然有着一块黑色甲胄套在胸前。 凌羽曾问过棘,为何使用机械武器的人大部分不穿带金属甲胄,棘的解释很简单,太笨重了。 萨罗虽然是穿着金属甲胄,但也仅仅是包裹住了胸口,其余部位依旧没有,但就是包裹住胸口的甲胄,也使得他没有被罗伊斯的那一炮给直接结束生命。只是越看下去,凌羽越觉得胸口的甲胄不仅仅像是保护的工具,而更像是一个牢笼,因为竟然有数跟铆钉将那块金属板焊接在身体之上。 无可名状的震惊在凌羽心中蔓延,而随着罗伊斯用巨剑撬开萨罗的胸口那块甲胄之后,恐惧已经袭遍全身。 隐藏在金属甲胄之后的除了有鲜红的心脏,还有一颗漆黑如墨的魔曜石。 来不及多想,凌羽飞快的朝巷口跑去,只是原本还停放在这里的蒸汽轮车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夜幕已经悄悄降临,还有一些人自以为隐藏于黑暗便不会被发现,可他们不知道凌羽更是黑夜行者。街角依旧停靠着一辆蒸汽轮车,它似乎与像是离群的羔羊,想着依靠躲藏来寻求一丝生机。 凌羽飞快的跑了过去,那蒸汽轮车里的人见计划败露,立刻拉开了蒸汽阀门,轮车呼啸着朝前逝去,像是在荒原里奔行的野兽,只是比起凌羽,真正的野兽也无法在他面前逃走。 魔枪如同箭矢一般击穿了蒸汽轮车的车轮,那冒着浓烟的巨物,开始倾斜,直到撞在了墙边,巨响过后,滚烫的热水流了一地。 凌羽一步步走过去,拉开厚重的铁片,三个硕大的铁笼滑了出来。震惊感使得凌羽不由得朝后退了几步,铁笼里只有奄奄一息的女孩,稚嫩的脸庞望着夜空下的一切,触及心底的恐惧使得她的蜷缩在角落里,低声啜泣着,割碎了旁人的心脏。 这样的场景何其相似,在遗弃之塔,在那布满丑陋气息的牢房里,无数的女孩同样如此般被囚禁。这哪里是可能感染魔血的人,分明就是那群变态贵族的商品,只是“兔子”。 只是那群庄园城堡里的贵族还不清楚,魔神之子正在借助他们的丑陋癖好来收集召唤魔神的祭品。 最关键的齿轮出现了,一切都联系上了,只是一切也都开始运转起来。 上次突袭遗弃之塔行动,固然解救了那些被当做祭品的女孩,但对于魔神之子来说,却无关紧要,因为他们有着许许多多的途径来收集祭品。 凌羽之前还一直好奇魔神之子怎么解决祭品问题呢,现在看来,手段与之前出其的一致。通过那些老贵族的特别癖好,既然有市场,难免出现为了金钱敢于冒险的人,正如之前的断牙飞龙团一样,这群少年就充当了断牙飞龙团的作用,而魔神之子便可以偷偷控制住首领来暗中替他们做事。“少年”的幕后老板会替他们解决掉所有麻烦,只是就在那幕后之人满心欢喜的等待着“兔子”一个个变成金币填满腰包时,所谓的首领早已经带着女孩投靠了魔神之子。 这种计策果然是屡试不爽啊! 只是就如同林克财团一样,这个愚蠢的家伙也要付出代价,凌羽已经很清楚幕后之人的谁了,就是那个被魔物吓破了胆的城主大人。 果然是老谋深算,假意安置难民,又说物资不足,需要根据贡献分配,开什么玩笑!只不过是将还可能阻碍计划的那群健壮男人调走,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这群愚蠢的少年便可以肆意妄为。然后,再散播魔血感染的流言,使得少年有了行动的借口,关键时刻用自己的“遇险”,亲自将流言推至最前。 这也解释了为何半夜女佣出现在城主府的卧室里,这固然可以让人质疑城主大人品行,但另一方面也暗示众人,感染魔血的是女人,而且是难民,城主大人只不过是寂寞难耐,便找了个还有几分姿色的难民女人,谁知道竟然是感染魔血的人。 多么完美啊,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产生一种共识,感染魔血的是女人,是难民,或许漂亮也是一个特征。 这群少年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冲进各个难民聚集区,专挑那些姿色不错的女孩抓捕。 这也解释了为何之前他们还会杀死一个男孩,此刻所有的抓捕对象都换成了女孩。 凌羽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示此刻的愤怒,只有将魔枪越握越紧,直到合拢的指甲嵌入手心里。 “叔叔!” 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喊声,而且还那么没有礼貌,凌羽一时间都不想回应了,可似乎除他之外也再无他人。 待他回身,就看到吉布从巷子里跑了出来,因为边跑边喊,气息都有些凌乱了,到达他跟前时,正不停的咳嗽。 原本还有些不悦被喊作叔叔,可此刻凌羽已经不由得慌张了起来,他握住了吉布的肩膀,将瘦弱的身躯提了起来,“怎么了?” “爱莎!还有苏娜……爱哭鬼苏娜……被抓走了!”吉布断断续续的吐出了这几句话。 “被谁抓走了?!”凌羽快要疯掉了。 “黑衣人!一群黑袍的人!就是他们杀死了卡雷尔叔叔!”吉布喘气间面怒愤怒。 时间不够了,凌羽能够明显察觉到时间不够了,魔神之子的时间不够了,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抓捕祭品,用来召唤魔神了。 “罗伊斯呢!”凌羽又问。 “将军去追他们了,让我喊你去找团长,”吉布又开始着急了起来,他尽管相信将军的实力,但依旧害怕遭遇什么不测。 “混蛋!”凌羽狠狠锤了一下墙壁,多么理智的罗伊斯也在关系到苏娜的问题上丧失了思考。 他抬脚踢开蒸汽轮车的车门,瞥了眼里面的已经死亡的人,并未得到有用的线索,情况紧急时,他也无法考虑太多的事情了。 “他们去哪里了?” “东门,将军去了东门!” “你先救她们出来,然后去找村长爷爷,让他去找柯修殿下!”凌羽飞快的说着,魔枪挥动间,铁笼上的铁链断裂开来,而他也不管吉布听没听清,便朝东门狂奔而去。 第264章 生死时速 娜卡琪丝河,一条发源于西部山海中的河流,水流平缓而清澈,只是连日来的降雨使得河水上涨了不少,泥土的颜色也随之沾染了整片河流,而就在横亘于宽阔的河面之上,有一座石制拱桥,年代早已不可考,只是不知名材料以及建造工艺使得它还如往昔一样发挥着作用,但同时这里也是尤克里里城的重要地点,连接着这座孤城与外界。 只是当凌羽再看到这座桥时,它已经碎裂了大半,还有仅剩不多的部分破碎又连接在河水之上。 罗伊斯正与一群黑袍人在桥上对峙着,黑袍人将罗伊斯团团围住,但并未发起攻击,罗伊斯左手持巨剑,右手持手炮,炮口朝下,随时准备战斗。 黑袍人忌惮罗伊斯会一炮将断桥彻底轰碎,众人虽然不至于殒命,但也免不了被河水冲进浩荡的西流河中,于是乎开始了用视线交流,只是还未清楚的表达完意思,一切都停止了。 打破这一幕并不是凌羽,而是一名主教,主教端坐于马车里,掀开帘布看了眼桥上的几人,似乎冷哼了一声,又将帘布垂下,与普通市民装束无异的车夫又缓慢的抖动起缰绳,驾着马车朝远处走去,只是足以使所有人都惊讶的是,那架马车之后,一排排蒸汽轮车如长龙一般驶过,数量之巨,使人离远处也看不到边。 凌羽很清楚,那位主教已经得手了。这里是东门,战时这种特别时期,与后方的进出口本身就不是检查就不是那么严密,更何况还有城主大人保驾护航,运送出大批女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随着停在河岸边的一辆蒸汽轮车汇入车队之中,罗伊斯终于不再沉默,身体顷刻下蹲,扳机扣动的瞬间,巨响夹杂着火光之后,几人脚下的栈桥开始崩塌。 几名黑袍人立刻拉起身体朝两侧跳去,只是依旧落入了河边的浅滩上,而他们站稳之后才发现,那名“罪魁祸首”竟然消失不见了,他们当然不是认为堂堂破魔使会被淹死,只是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其中一人的胸膛已经被魔枪刺穿。 魔枪隐匿于黑暗之中,如同伺机潜伏的猎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杀了一名黑袍人。凌羽的手指在魔枪上轻轻转动,身体忽的前压,直接将黑袍人的尸体撞入水下,空气骤然凝滞,在即将落水的瞬间,他已经猛的抽出了魔枪,入蜻蜓点水一般,在河面上跳跃,片刻之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按照计划,凌羽本来准备解决掉那几个黑袍人再去追赶前方的主教,毕竟如果不杀死这几人,后面将会遭遇主教与其的围攻。但这么做的前提是他以为罗伊斯只是潜在水中,随时可以攻击,但击杀掉一名黑袍人之后,他才发现,罗伊斯真的消失了,顺着河水朝前看去,就看到远处一道身影已经爬上了岸,正不管不顾的紧随着蒸汽轮车群而去。 凌羽深知一名主教的真正实力,绝对不是罗伊斯可以抗衡的,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放弃原本的计划,而去追赶罗伊斯。 河水已经在漫过脚踝,他也停止了在河岸边行进,魔枪末端淤泥里一杵,尽管下陷的程度更多,但简单的着力点也使得他再一次跳起朝岸上飞去,脚掌落地之后,他依旧速度不减的朝前方跑去,只是蒸汽轮车在广阔的野外也似脱缰的野马,速度远超之前。 即便是已经先行的罗伊斯也与车队的距离越拉越大,眼看就要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可忽然一道尖锐的吼叫声从背后传出,那道声音里充满了骄傲,像是祖先的光辉未尽,依旧保留着圣龙种的血脉。 “叔叔!” 吉布那“不礼貌”的称呼又一次在后方传来,凌羽未及反应,迅龙的身影已经跃入眼帘,吉布趴在迅龙背上像是一只毛毛虫,只是依旧大声喊着: “骑它!村长爷爷说你们可能用的到!” 即便是这种场合,凌羽也忍不住笑了下,趁着迅龙速度放缓,他一个纵身跃上了迅龙背,接过吉布手中的缰绳,同时道,“太危险了,你先下去,别原路返回,横着跑,躲开那群黑袍人的视线。” “我知道了!” 吉布将身体挺直从凌羽双臂中探出,但未等凌羽将速度放慢,吉布直接跳了下去,瘦小的身体在地上像是一只大老鼠一样,滚了又滚,直到从地面站起,双手合拢在嘴边,大声喊着。 “一定要成功啊!” 凌羽久经风霜的心里也流淌出了最真挚的感动,他深深的赞美这个勇敢的少年,希望善良的品质如同西流之河一般长久。 迅龙宣泄着血脉之力,如狂风般掠过原野,巨蹄触地之后,猛的跃起,强健的后肢摆动频率远远超过了眼睛所能辨别的程度。 刺耳的叫声像是警铃,凌羽看着前面罗伊斯的背影担心他没听到,又喊了一句,“上来!” 迅龙的速度未减,罗伊斯狂奔的身体猛然向后倾倒,双脚并行朝前划去,惯性一点点卸尽,他同时伸手一拉龙鞍,翻身跃上了龙背。 “坐稳了!”凌羽身体微曲,“准备好你的武器,准备好你的遗愿。虽然我不是破魔使,但说一下也无妨吧?如果我死了,请将我房间里的一本古书放进我的坟墓,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罗伊斯沉重地喘气声停止,他轻声道,“明白了。” 谈话中止,迅龙在此刻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而远处的车队身影已经开始显现,接着是清晰可见,甚至于车身雕刻的图案。 蒸汽推动的车轮声凌乱而无序,但车群却呈着整齐的队列向前行进。迅龙就像是不合群的异类,在车队缝隙里来回穿梭,直到出现在了最前方的豪华人力马车前,虽然还在其后,可罗伊斯已经毫不犹豫的抬起右手,扣动了扳机,巨大的炮弹擦着凌羽的发丝飞过,直接命中了那架马车。 只是让二人始料未及的是,炮弹并未爆炸,而是被一把刀刃直接切开,碎裂成了两半,弹药与炮弹外壳散落一地,接着被后方的车轮碾入了泥土中。 第265章 兽入牢笼 马车后门豁然中开,软皮靠垫之上布满黄色的貂毛,还有许许多多的宝石装饰物,黑袍人端坐于上,手指搭在扶手之上,透过脸上魔神面具注视着二人。 “教首大人让我观察一下有没有适合当载体的人选,这一下就有了两个,到底选谁好呢,好纠结啊!”主教移动了一下身体,“要不然你们一个选择自杀吧,剩下的那个跟我……” 他话语说一半,目光如匕般射入罗伊斯胸前的徽章上,发出彷如咒骂一般话语,“野狗,你将迎来死亡!” 回应他的并没有话语,只有一声迅龙的吼叫,以及又一枚炮弹。 迅龙在一处并拢后肢,猛的跃起,罗伊斯先一步飞出,手炮朝后轰出,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落入马车上方。 凌羽则是在迅龙落地那刻,将魔枪刺入地下,双脚一蹬迅龙背鞍,如鲫鱼般轻灵的转进车窗里,只是未等他反应,双剑如同游蛇袭向了他的双臂。 剑刃侵入肉里,传出阵阵刺痛,凌羽则猛的下压,趁着剑刃还没深入骨头,以剑刃划破血肉为条件,脱离了攻击范围。 主教失手之后,立刻朝角落退去,与此同时,一道巨响在头顶发出,整个车顶瞬间被掀飞,木屑落下,罗伊斯也已经落了进来。 头顶的月光将车厢里的一切照的清清楚楚,主教袖袍之下的双剑流淌着寒光以及血液,他依旧保持攻击姿势伏在车壁,车夫则依旧保持着高速驾驭着群马向前。 凌羽虽然未动,但余光已经注意到了身后的各个蒸汽轮车里已经飞出了数个黑袍人,皆站在车篷之上,各式武器闪动。 “饶你一命,只是为了保证你躯体的完整,别妄想活命了,你已经注定死亡,”主教双眼成缝,凝视着前方。 “哦,这样啊!”凌羽则抬起握住魔枪的手腕,猛然一震,肩膀上的木屑纷纷离身。 罗伊斯的形式很少,左手持“罚”,右手的巨剑已经紧握,猛的朝前冲去,以巨剑为盾,以巨剑为锋,宛如一头战争巨兽跃入人群。即便是主教也只能避其锋芒,腿部弯曲之后,直接飞入空中,无数的尖刺至黑袍中飞出,凌羽本已经准备好的攻击方式也立刻停止,拎起靠椅去抵挡飞来的尖刺。罗伊斯则在座椅抵挡完尖刺之后,直接用脚在空中一跃,手炮扳机猝然扣动,光芒划过了也夜空。 主教则匆忙挥动手臂,洒下一层粉末,炮弹在其身前触碰到粉末而炸裂,而爆炸之后,一抹黑影划入了其后的一架蒸汽轮车之上。 凌羽则随后而到,魔枪抵住金属车顶,擦出火花,一名黑袍人落在主教身前,匕首从袖袍里探出,直取凌羽首级。 “撕裂式!” 低吼一声,凌羽手指滑入魔枪上端,而他的身体也化为了一只野兽,扑向了那名黑袍人。匕首与魔枪同时刺入对方身体,只是凌羽免疫了疼痛,而对面的黑袍则略微皱眉,缓了一秒动作,但这在野兽对决中确实致命的,魔枪已经抽离肩膀,完美的转进喉咙里,血液瞬间喷薄而出,淋遍了整个车顶。 主教手中双剑转动,已经刺穿了那名黑袍人的尸体,想要攻击其后的凌羽,只是野兽从不惧怕偷袭,凌羽直接朝前扑去,将主教与黑袍人压在身下,右手已经抬起魔枪,只是还没等他挥下,身后传出的危险气息,使得他不得不退后。 炽热的蒸汽从脚下流过,他飞身落入奔驰而行的另一架蒸汽轮车,罗伊斯立于他的身旁,巨剑垂至车顶,手炮在手中紧握。 并行的车队之上的黑袍人同时抬起武器,对准了二人,主教从尸体之下起身,邪笑着,嘶吼着,声音仿佛要将二人撕裂。 战斗之时,本就没有那么多话语,随着一声高空的鸟鸣响起,凌羽魔枪一转,已经跳上了另一辆蒸汽轮车,缓慢而凶狠的枪术不断撞击着一名又一名黑袍人,而他也不停的在一辆又一辆蒸汽轮车之上跳跃,血花与火花不断绽放,这是最原始的战斗,将以一方的血液流进而终止。 铁屑飞落,衣衫碎裂,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凌羽再一次高高跃起,一枪将黑袍人钉死在了蒸汽轮车的车顶,烟囱发出的滚烫浓烟同时升入空中,凌羽则握紧那名黑袍人的利刃,突破了层层弥漫的蒸汽,皮肤在那一刻达到与岩浆无异的滚烫热度。被蒸汽熨烫过的利刃蒸熟了一名黑袍人的手腕,哀痛之间,他的脑袋已经被利刃割掉。 血液喷出达近米之高的血柱,凌羽将魔枪的枪刃从上方划过,宛如重新锻造过的金属一般,芽月的疾风流淌过发丝,黑发与衣服同时飘动,而他已经携带着炽热的魔枪跃上了另一辆蒸汽轮车。 “来呀!”凌羽的瞳孔早已经染上了火焰的颜色,他表情狰狞,嘴角一撇,“蝼蚁!” 主教似乎感受到了恐惧,不自觉的地朝后退了一步,双眼扫过了那一把诡异的武器,记忆深处的模糊印象逐渐清晰。 “魔……枪,烈恩维尔!” “答对了,你也要死了。” 凌羽骤然跃起,手臂携带着魔枪如闪电轰出。主教仓皇退后,魔枪则用着愈发凌厉的攻势压制着他的行动,直到被逼入了一个最边缘的部位。 “愚蠢!”主教猛地将双剑交叉,身体飞速转动之间,无数的尖刺不停飞出,宛如危险的风暴。 “是吗?”凌羽轻声一笑,身体忽然一闪,露出了身后的罗伊斯。 罗伊斯手臂未抬,黑色巨炮“罚”的炮口泛起浓郁的光芒,呼吸之间,光芒闪动间,巨响在主教身上炸裂,而那道身影也重重的跌落到了地上。 只是,后方的蒸汽轮车并未碾压死这名主教,而是改变了方向,缓缓停在了一旁。 凌羽强忍着剧痛,拔掉了胸口的断刃,他就是依靠这把断刃来保持理智,随着动作停止,眼中的火焰渐趋熄灭,这也使得他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车队早已经驶入了一处山谷之中,火堆从入口处依次点亮,转眼间就布满了整片空间,而四周的山崖之上站满了黑袍之人,袍尾随风摆动。 “不请自来者,斩杀掉便是。” 满是狂傲的话语从山崖之上传来,黑袍之上的群山图案映射着淡红色的火光,诡异的三眼魔神面具之上的瞳孔俾睨着下方。 第266章 教首之下 尽管只看是看了一眼,罗伊斯已经辨认出了悬崖之上的人的身份,魔神之子仲裁团教首。 魔神之子在普通人眼中带有蔑称的意味,这源自于人对魔的厌恶。但在其信徒眼中,魔神之子却是最为尊贵的称呼,而他们自诩黑暗诸神的使者,信奉伟大的魔神大人,与信奉光明诸神的光明神教并未有多大区别,甚至于成立时间也不一定较之晚些,因此二者就层级划分极为相似。教皇或称教主,是最高统治者,沟通诸神之人,其下则由资历较深的信徒组成仲裁团,仲裁团才是真正的掌握权力者,但通常来说掌握仲裁团的人就是教皇。仲裁团的每一位成员都被称作教首,他们本身是不参与具体事物的,只做裁决大事之用,但有时却会突然降临于外,根据规定,他们会直接成为该地区最高掌权者,红衣大主教也需听命于他。相较于光明神教,魔神之子更崇尚实力,所有教首无疑不是实力强悍到极点之人。 就如同此刻的那位身着绣着群山图案的三眼魔神面具教首, 在魔神之子面具并无尊卑区别,只是表明你是服务于哪位黑暗诸神而已,而三眼魔神则有个更通俗易懂的名字,吞噬之影魔神。传说此魔神曾以巨口吞噬万物,所到之处,尸骨无存,暗神觉得长此以往,此界会变得毫无生机,便封住了他的巨口,又为其开了另一只眼,用来吸食阴影补充能量。 “那个黑袍绘有群山图案的是一位教首。”罗伊斯沉声说。 “比大主教还厉害?”凌羽问。 “不好说,但杀死我们两个应该问题不大。” “那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分开跑,将消息送出去。”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是最好的方法,”罗伊斯开始辨别着所处方位。 “对于谁?”凌羽又问出了与之前同样的问题,视线紧盯着罗伊斯的眼睛。 原本还在计算着逃出路径的罗伊斯,身体怔在了原地,如玛瑙一般瞳孔的光芒瞬间散开,无法聚集在一起。 “或许对于其他人,这是最好的方法,但对于我们两个,绝对不是,今天任何一个人死在这里,另一个人恐怕都无法舒舒服服的度过余生,”凌羽长吸了一口气,“是这样吧?乌云山之矛大人。” 罗伊斯默不作声,他不知该如何去思考,也不知该如何去回答。 “乌云山的风景还不错,或许定居在那里是一个不错的决定,”凌羽又说。 “但终究要有人将消息带出去。”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我们的人随后就到,在此之前,你需要坚持活下去,死也要在看着苏娜安全之后,”凌羽停顿了下,“拖延时间。” 狂风瞬间袭遍整个区域,无数的黑袍人从山崖之上跃下,黑袍遮蔽了天空。他们手持武器缓缓逼近,利刃流淌着寒光。 “大人,我想他们可能还不能死,”先前那名主教被黑袍人从地面扶起,脸上的魔神面具也碎了一块。 “马库斯主教,你最好跟我一个理由,那样我可以饶你不死,”教首从山崖上落下站在巨石之上,俯视着略显狼狈的主教。 马库斯主教立刻跪地行礼,手指从袍子里探出,指向了凌羽的武器,“你看那把武器。” 教首微微侧首,瞳孔猛的一缩,“魔枪的复制品。” “并不是复制品,属下虽然还没确定是不是魔枪,但根据它的威力来看,很可能是多年前我们找寻未果的那把武器,”马库斯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那把魔枪。 “再造魔神计划早已经失败,为何其实验体还留存于世,实在是不可思议,看来我需要好好研究一下了,”教首喃喃道。 他们的谈话并未避人,或许他们觉得那两个人的死亡是迟早的事情。 凌羽对于这种感觉经历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直接将他给忽略掉,固然很不爽,但更让他关注的确实他们谈话的内容。 再造魔神计划已经失败。这是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凌羽此刻才想起了之前的一个错误地方,狂翼是后罗希瓦尔帝国时代的人,与现在相隔千年,而此刻在魔神之子教首口中,计划已经失败,那狂翼呢?他究竟算是成功还是失败了呢。 马库斯似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压低声音问,“大人,如果他手中的武器真的是魔枪的投影武器,那么是不是可以考虑重启再造魔神计划?” “重启再造魔神计划……”教首低声说着,“可我们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研究,反而是那位很少露面的人一直在寻找以及制作魔神投影武器,冒然行动,恐怕会使那位不悦。” “但那位大人早已经多年未见,说不定已经回归魔神大人怀抱了,放着面前的机会不用,实在是有点可惜,”马库斯声音更加轻微。 即便如此,凌羽也听的清清楚楚,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位”,说不定就是夏伊丝,那个交给他魔枪的女人。 “人类,你手中的武器从何而来?”教首忽然转身询问。 “无可奉告,”凌羽低声回答。 也许他确实想搞清楚其中的真相,但理智告诉他,过多的对话只会让他的身份得到怀疑,罗伊斯的怀疑。 手臂已经传来触感,罗伊斯的身体正靠近他,随后是接近于无的声音,“跑,我们没有胜算。” “但你也要装的不怕他们,虚张声势而已,”凌羽笑着回答,又附在罗伊斯耳边问,“有魔曜石吗?” 罗伊斯一愣,转头看着面前的凌羽,只能透过那张面孔看到愈发深沉的表情,他将手炮插回腰间,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漆黑如墨的石头,偷偷交给了凌羽。 “你可知道拒绝的后果?”教首背着的双手缓缓垂直腰间,两柄暗刃如同毒蛇一般划出。 “汝见本尊,怎敢妄语!” 凌羽推开身前的罗伊斯,朝前一踏,魔枪开始散发浓雾的雾气,额前的黑发之下,瞳孔里跳动着火焰。 那是宛如魔神降临般的气势,无形中压制着一切,万千元素似乎都震颤般退却,使得那具身体笼罩于黑暗之中。 第267章 血液入喉 “你是何人?”教首压住疑惑,厉声质问。 “你可以称呼我狂,也可以称呼我翼,当然,也可以称呼我为狂翼,”凌羽轻蔑一笑,“比起这些,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为,狂皇子殿下。” 没人注意到,那紧握在手心的魔曜石早已经化为了粉末,而暗元素也随之暗淡了几分,只是在这种场合下,所有人都处在极度的震惊之中。 教首手中的暗刃不自觉地朝后袍子里缩了几分,虽然面前之人给予他的压迫还不足以使他感觉到恐惧,但那种让人无法直视的瞳孔却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自己行为的后果。 “呵,你到底是那个见习佣兵?还是芙蕾雅的骑士?现在又来冒充魔神大人,可真有意思。” 一袭黑袍之人出现在了教首身后,露出了半张暗红色的魔神面具,不是别人,就是弗瑞尔。 面具也掩盖不了弗瑞尔的笑意,他虽然对上次遗弃之塔的景象记忆犹新,但以他和凌羽的熟悉程度来看,对于这家伙究竟几斤几两还是摸得很清楚的。 “大人,他只是在虚张声势,为的是拖延时间,”弗瑞尔眼光老辣。 凌羽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老朋友”会出现在这里,他的计策一下子就被看穿了,毕竟弗瑞尔才是拖延时间战术的鼻祖。 “弗瑞尔,你去试试他,”教首再次将手背在身后。 “这……大人,”弗瑞尔脸色一变,慌忙解释道,“他真的只是在虚张声势,您别被他给骗了,他们既然出现在这里,肯定代表马库斯主教的计划已经暴露,很快就会有人来到这里,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不能中了他们的计啊!” “既然如此,那你就试一试他们的实力,”教首缓声说着,“别耽误了我们的大事。” “是啊,弗瑞尔主教,再纠结下去,对我们可没有好处,”马库斯带着笑意附和。 “我……”弗瑞尔还想再说,但看到教首投来的目光,只得把剩下的话语咽进了肚子里,改口道,“我明白了,教首大人。” 浓郁的暗元素在弗瑞尔的手指间汇聚,直到集成一颗元素黑球,外侧跳动着活跃的暗元素,在元素黑球中进进出出,像是鱼儿在水面嬉戏。 事到如今,弗瑞尔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原本对于遗弃之塔那一幕并不在意的他,此刻心中的恐惧感越发强烈。 “弗—瑞—尔!”凌羽一字一顿的念着弗瑞尔的名字,身体周围的暗元素又一次达到了极点,如同炽热燃烧的火焰,手中的魔曜石粉末,早已经消失不见。 “别装了!你的同伴已经暴露你的身份了!”弗瑞尔强行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手腕一挥,元素黑球呼啸而过。 从元素黑球脱手的那一刻,凌羽已经知道坏事了。只是形势所迫,他不能露出半点破绽,他于浓雾之中抬手,直接握住了那团元素黑球,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元素黑球竟然直接在他的手掌里碎裂,融入了身边的烟雾之中。 这一幕宛如惊雷炸于原野,使得弗瑞尔顾不得身份,转身就跑,只是惊愕的表情并未在其他人身上蔓延,他下意识的回身,却才发现教首大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但却不是离开,而是出现在了那团黑雾之中。 凌羽还未从刚才的那幕之中回过身来,就觉得胸口已经刺入了一柄暗刃,如蛆食骨般的刺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他重重的跌倒在了车上,身体开始抽搐,浓郁的黑雾立时涌入魔枪之上,将他布满伤痕的身体暴露出来。 “如果你是魔神大人,也不会跟我废话,如果你不是魔神大人,我便不用畏惧什么,”教首俯视着脚边的躯体,朗声而道。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弃,让弗瑞尔进行试探攻击只不过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他于暗处的一击,足以制服任何人。 罗伊斯最先反应过来,他手臂猛的抬起,巨炮在教首面前炸裂,剧烈的冲击波顿时将整个车厢震撼。教首黑袍一挥,已经掠至罗伊斯身后,暗刃抬手刺出,罗伊斯只能用巨剑去抵挡,火花在巨剑上划出了一条长线,但随着教首手腕一压,罗伊斯直接飞了出去,装着凌羽的身体落入了地上,冰凉的寒意从泥土中传来。 “野狗而已,尽早死亡吧!”教首手指虚空一握,数把暗元素在其身前凝成利刃,宛如宛如充满奥秘的法阵一般,排列于空中。 “拔……帮我……拔掉它!” 微弱的声音从凌羽那蜷缩的躯体发出,他无法拔出那柄暗刃,那如同能够限制灵魂的锁链,让他不能动弹,连开口都变得极为困难。 罗伊斯立刻起身,手炮早已经摔离身体,空出的手指刚好握住利刃,没有半分迟疑,手指已经牵引出利刃,血液喷溅而出,融化了他的皮肤,他顾不得思考这么多,拖着凌羽的身体朝前跑去。 “想跑!”马库斯立刻跃起,长剑顺着手臂飞出,射入了罗伊斯面前的土地。 刚起身的罗伊斯身体之滞,但下一刻,无数的暗刃直接刺穿了他的后背,将他的身体钉在了蒸汽轮车之上,血液流淌过风衣,快要汇成了一条河流。 躺在地上的凌羽表情惊慌地望着上方的罗伊斯,那就像是一具新鲜的动物标本,等待着血液干涸,身体风化,他的眼眶几近撕裂,不再有暗红色火焰的瞳孔也发出炽热的光芒。 啪嗒,啪嗒,血液滴落在他的脸上,腥味重的可怕,即便不呼吸,那气味也融进了肌肤里。 原来不止自己快要死亡时才会恐惧,其他人死在你身旁时同样可怕。 他就那样躺着,任凭血液洒满整张脸,未合的嘴里也流进了粘稠的血液,逐渐进入了喉咙。 哦,原来血液是这种味道啊! 咚!咚!咚!如同心跳一般的敲击声从头顶传来,已经闭上了双眼的凌羽又一次睁开了眼睛,血液凝成薄膜因为眼帘的张开而碎裂,透过如蛛丝般的血网,他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罗伊斯被暗刃钉住的手腕逐渐沉重地敲击着蒸汽轮车的窗户,铁皮之上血液汇成了一条线,而就在血线之上还有些一个未写完的字。 真巧啊!那么字刚好凌羽就认识,再熟悉不过了。 第268章 触及灵魂 “苏……娜吗?”凌羽喃喃道。 只是罗伊斯早已经无法回答,暗刃不仅钉住了他的手腕脚腕,还有那脆弱的颈部,现在连转动都极为困难。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这句话,罗伊斯终于不再敲击铁皮而是用最后弯动食指,轻点那个未写完的字,声音入乐曲般直击心灵。 “让我去救她吗?”凌羽仿佛在问自己,他无法看清罗伊斯的脸庞,也无法听到罗伊斯的话语,身体仿佛被抽离了灵魂,胸口的暗刃虽然已经拔出,但僵硬的身体如冰封般坚固,弯曲手指都变得困难无比。 数枚暗刃从远处飞来,不停的切割着他的身体,肢体早已麻木,直到血液如水潭一般侵染着身体。 凌羽像是一具尸体般躺在血泊之中,仅存的视线望着遥远的夜空。 曾几何时,他会在夜晚回忆起卡雷尔那张古板的脸,也会思考卡雷尔救罗伊斯时的心情。 也许卡雷尔觉得他迟早要离开苏娜,需要找一个照顾苏娜的人,也许罗伊斯是他最后的选择。 可罗伊斯却拒绝了。 只是无论当时出于各种想法,凌羽觉得恐怕都要让卡雷尔失望了,因为无论是苏娜还是罗伊斯都会死在这里,还有他自己。 可他还不想死,还有未尽的冒险,还有未归的故乡,还有伙伴,还有亲人,还有佩尔西斯,还有她…… 答应的事,就要食言了。他最害怕她会不辞而别,而如今他却这么做了,死在无人知晓的山谷里。 “想去佩尔西斯吗?”他问自己。 “当然!” 回答毫不迟疑。 只是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但死之前,他还可以做最后一件事。 “罗伊斯,苏娜交给你了,答应卡雷尔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别像我这样……”他仿佛用尽全力在说,只是话未说完,就停止了。 “对不起……” 凌羽沉默许久却又陡然发声,只是微弱的声音并未触及这片空间,一切又都寂静,缓慢到血液滴落的轨迹都清晰可见。 “又见面了,”黑影站在半空中凝望着血潭里的凌羽,飘动的双眼发出嘲讽般笑意。 “好久不见,烈恩维尔。”凌羽轻声回复。 “想活下去吗?” 黑影仿佛很缺少耐心,直接问出同样的问题,但语气里已经充满了玩味,它如神秘莫测的占卜师,似乎知晓了答案。 “当然!”凌羽沉声回应,声音响彻整片山谷。 黑影再次发出不屑的笑声,飞快的涌入凌羽身体,那一刻时间又开始流动,血液再一次滴落鼻尖。 “乌云山之矛,罗伊斯!记住我的遗愿,记住我的名字!”那躺在血泊里的身影朝着天空大喊,“凌羽—提尔锋!” 随着最后一字吐出喉咙,他抬起了淋湿的手臂,尖锐的牙齿直接咬破了整只手,滚烫的血液流入口腔,流入喉咙,他再次垂下手臂,握紧了地面之上魔枪。 那一刻,龙吟之声传遍整个山谷,震慑着无数生灵,血液瞬间凝结成冰,而那具早已融进黑雾之中的身体从血泊中站起,他望着萦绕着黑雾的魔枪,如野兽撕咬般吼出: “魔神之枪……寒冰碎裂巨龙之牙!” 宛如暴风摧残原野,凌羽撞飞了视线里的物体,魔枪在地面划出巨大的沟壑,血液逐渐汇入,他就是真正的魔神,毁灭着一切,宣泄着愤怒,震撼着众生。 教首第一次体会到了恐惧,双袖不停地挥动,无数的暗刃飞射而出。本可以切割钢铁的暗刃在触碰到黑雾的那一刻,骤然碎裂,还未落地就已经弥散在了空中。 魔枪仿佛山岳一般击中了教首手中的暗刃,更为精致的暗刃虽然未曾碎裂,但也如同被震掉了骨骼一般,软若纸片,魔枪再一次传出巨力,教首终于坚持不住,松开手中的武器朝后退去。魔枪在他身前划过,珍贵的黑袍被划破,残片落在地上。 “拦住他!拦住他!” 教首仓皇朝后退去,不停的大喊,无数的黑袍人同时扑了上去,各式各样的武器折射着月的寒光。 凌羽毫不畏惧,魔枪在身前一挥,武器断裂声,金属碰撞声,身体撕裂声,以及哀嚎之声同时传出。而他则如同由钢铁铸造的机械,从血雾与黑雾之中钻出,脚步重重踩在地上,高高跃入空中,魔枪划破了虚空,刺向了那立于蒸汽轮车顶端的活物。 他早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只等看到一个又一个活物在黑暗中跳动。 魔枪折断了双剑,刺穿了那具身体。他站在车顶狂叫着,嘶吼着,枪尖的尸体碎成了两块,浓郁的鲜血淋遍了全身。 教首立于山崖之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疯子将枪尖之上的马库斯的尸体撕裂成两半,可他毫无办法,只能如老鼠般逃窜。 视线里的活物逐渐殆尽,整个山谷像是被染成了红色,那时血液的颜色,在高空看来那就如同黑谷一般醒目。 “这是怎么回事,美尔丝!” 柯修拉掉了额头上的护目镜,那是向棘的东西,但因为破损而被他拿去修理,还没来得及给棘。硕大的护目镜除了遮风挡雨,夜视效果也不错,最出乎他意料的还是能够放大远处的物体,功能堪比百宝箱。 “大概魔化了,”冰澜柔美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忧虑,她于飞鸟背上起身,法杖在空中挥动,淡蓝色的长发舒展,轻灵的风元素化作虚幻的羽翼凝在她的身后。 “她说的没错,还能出什么事,无非就是魔化了呗!”美尔丝坐在鸟头上,手指捧着下巴,注视着前方,没人能看到她嘴角的笑意。 “就是出问题喽?”柯修眉头一皱。 他刚从教堂回去就遇到了老村长,知道了事情后立刻就骑着飞鸟赶来,只是看到下方被血液染红的山谷,觉得貌似已经有些晚了,但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小问题。 “准备好,我们下……” 只是令王子殿下很不开心的事,他的话没说完,一道身影已经跃下了鸟背,风元素凝成的羽翼划出了优美的弧线,月白色的裙摆与淡蓝色的长发随风而动,宛若流星划破夜空。 “诶?……别以为你长得像艾妮娜就可以无视我!”柯修话到嘴边,也只能愤愤的说一句。 “好戏结束了,真没意思,”美尔丝目光扫过那道下坠的身影,皱了下鼻子,嘴巴一撇,很不开心的说,“碍事的女人!” 第269章 魔神之拥 残破的马车被巨力撕扯开来,而那匹东陆的壮硕骏马也随之响起哀嚎,断裂的腿骨在地上撅起了大坑。凌羽从马车碎片里起身,魔枪直接刺入它的心脏,而随后他抬手撕裂了骏马的身体,握紧魔枪的手指早已经变得尖锐无比,手臂斜插出数根倒刺,宛如古老石壁上刻画的魔鬼。 他狂叫着,撕裂着面前的所有生物,连野狼都不放过,血液刺激着他的神经,双眼早已经模糊一片。 他快要崩溃了,再没有活物在眼前跳动,他一脚一脚踩着骏马的尸体,硬生生将这个巨物踏进泥土之中。 忽然,像是一道琴声落入他的耳中,他讨厌这种声音,本就喧闹的耳朵里存在这种怪异的声音,他喜欢哀嚎与痛苦。 在哪?在哪! 他不停的移动着方位,弯曲的脊背尖刺如荆棘,他要把发声的物体找出来,撕碎它,连渣都不能留下! 他愤怒的推翻了碍事的蒸汽轮车,于血雾弥漫之中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只是……早已经准备好的攻击迟疑了,他就那么呆呆的望着前方的身影缓缓走来。 冰澜穿着银色长筒靴的脚,踩过被血液浸湿的土地,法杖早已经不见,只剩下怀中的竖琴,琴弦随着手指轻轻跳动,传出轻柔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如同夜莺在歌唱。 她也停下了脚步,望着面前那具被黑雾笼罩的身躯,启声轻吟: “河水从我的指尖流过,茶花从我的发梢滑落。 清风拂过我的脸颊,星尘照亮我的裙纱。 鸟儿将在此歌唱,我也将在此等候,等候你的归来。 这里有鲜艳的花朵盛开,这里有芬芳的酒香弥扬。 清晨的露水滑落在青石小巷,黄昏的余晖洒落在我的脸颊之上 ……” 她继续吟唱,轻灵的话语伴随着琴声,拨动着心灵,她盯着面前的人,停止的脚步再一次迈动,如精灵在古树间飞舞。 “闭嘴!”凌羽怒吼着布满尖刺的手指猛的探出,直接握住了冰澜的脖子,将这个纤弱的身体提起,瞳孔紧紧注视着那张脸。 那讨厌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只是他迟疑了,那如雪花般脆弱的脖颈,他稍微使力就可以握断。 冰澜被握得喘不过气,她抬起手中的竖琴,再一次拨动,清脆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了。 “啊!啊!”凌羽暴躁的叫喊着,左手里的魔枪直接跌落在地上,他拖着手中的人,重重的撞到了一旁的蒸汽轮车之上。 随着新鲜的血液洒落在他的胸膛,那个声音终于消失了,终于消失了…… “你在干什么!” 柯修从飞鸟落地,刚抬起的头就看到凌羽正拖着冰澜的身体朝蒸汽轮车上撞,那纤弱的身体早已经陷入昏迷,月白色的裙子和淡蓝色的长发沾满了鲜血,那把怀竖琴,至始至终都在手中紧握。 “死!都给我去死!”凌羽直接扔掉了手中的人,吼叫着,如野兽般喘息着,接着暴躁的冲了过来。 柯修没想到,这个家伙不仅攻击冰澜,竟然连自己都攻击,愤怒先于理智支配了身体,他抽起一旁的长剑同样扑了过去,面无惧色。 可未等两人撞在一起,一个东西砸中了凌羽的头颅,他停止了冲锋,转过身看着沾染了他血液的物体,那是一把怀竖琴,琴弦还在跳动,琴身上沾满了暗红色的鲜血,随后木制琴板开始腐蚀,琴弦一根根断裂,刺耳的声响如同惊雷在他的耳中炸裂。 他上移了视线,刚才被扔飞的人正拖着流满鲜血的身体朝他走来。 那一刻,他如同看到了同类。 手臂上的尖刺划开了裙袖,露出了暗红色的肌肤。同样浓雾的暗元素,同样如火焰般燃烧的瞳孔。 她就那样走着,宛如又一位魔神。 那不是同类,凌羽第一次体会到了敌意,他清楚的辨认出了更具诱惑力的味道,他直接扑了过去,利爪如长枪刺出。 可他错了,那个魔神没有任何攻击力,甚至连防御都不准备,他的利爪就那样刺穿了她的腹部。 冰澜表情依旧如初,瞳孔跳动的火焰逐渐熄灭,仿佛那只是支撑她站起的力量,她抬起手臂,抚摸着凌羽的脸庞,沾染着血色的嘴唇微微一动: 河水从我的指尖流过,茶花从我的发梢滑落。 清风拂过我的脸颊,星尘照亮我的裙纱。 鸟儿将在此歌唱,我也将在此等候,等候你的归来。 这里有鲜艳的花朵盛开,这里有芬芳的酒香弥扬。 清晨的露水滑落在青石小巷,黄昏的余晖洒落在我的脸颊之上。 她轻声问,“你……还记得吗?” 暴雨如注般落下,冲刷着血腥的山谷,凌羽炽热的身体逐渐冷却,视线开始恢复,面前的倩影逐渐显现,月白色的裙子,浅蓝色的长发,粉色发绳还系在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脸颊依旧美丽,淡墨色的瞳孔里,满是温柔。 “当然……”凌羽哽咽的回答。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云朵很薄,夕阳很淡,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如同披上一层霞光。 怎么可能忘呢,那是他的一切啊! 柯修愣在原地,手中的长剑滑落,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呆呆的望着雨中相拥的两人,一时忘记了思考。 直到雨中的两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在了地上,他才赶忙冲过去,有些慌乱的看着两人,手足无措。 “美尔丝!美尔丝!”他又想起了美尔丝。 美尔丝像是个随叫随到的佣人,难得摆出一张臭脸,慢悠悠的从飞鸟上走下来,手指一转,两人的身体分开,凌羽那只刺入冰澜腹部的手臂也离开了那纤弱的身体。 “这个家伙不用管,他还死不了,那个女人……”美尔丝眼睛一蹬,恨不得吃了她,“就看神想不想让她活喽!” 柯修听到这,赶忙拿出那种药剂不停的朝冰澜身体上那巨大的伤口上洒,又拿出一块宝石塞进了她的口中,接着便手忙脚乱的将她移进了空间魔法器黑色袋子里。 “那个家伙让他自生自灭吧!”柯修瞥了眼昏迷的凌羽,还处在刚才的气愤之中。 “神可是会不高兴的哦!”美尔丝幽幽的说。 “神才不会关心这家伙呢!”柯修虽然这么说却还是背起凌羽朝飞鸟走去,口中还念叨着,“麻烦的家伙!” 美尔丝手指敲击着下巴,望着落在飞鸟背上的身影,喃喃自语,“我说的是魔神。” 她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头巨龙盘旋于山谷上空,漆黑的龙翼遮蔽了大雨。 “终于来了……” 她脚尖在地上一点,消散于雨中,最后的话语回荡在空气中。 “好戏开始了。” 第270章 改变时间 雨水淋湿了希利乌斯的衣衫与手中的铁链,铁棺上的雨水流成雨帘,落到移山龙背上,冥河引渡的雕刻纹路愈发清晰。 他对着下方的山谷中眨了下眼睛,雨水立刻涌入瞳孔,“死了……又是这种感觉。” “希利,虽然很不想反驳你,但这么轻易的就断定我们的同伴——罗伊斯死亡,可很不礼貌,也很伤心人呢。”卡缪面无表情,手指始终垂直腰间,雨水被隔绝于身外。 “在魔物存在的空间里,不可能有活物,”希利乌斯仿佛盖棺定论了一般。 卡缪笑了下,“但你要清楚,人族的身体虽然比不了魔族般强悍,但求生的意志却胜之百倍,肉体的死亡,远远不是彻底的死亡,灵魂的死亡才是,但魔物却只在乎你是不是肉体死亡。” 希利乌斯朝侧边走去,铁链在雨水中绷直,他停在龙背边缘低声问,“那你还在等什么,等着他们全部死亡,连灵魂也死去?” “当然不是,”卡缪的回答毫不迟疑。 “那里可是有希奥特议长之子,星尘不是需要他吗?我们需不需要保证他的存活。” “没人能够保证不死,尊贵如帝王,贫贱如乞丐,强大如光皇,弱小如孩童,谁都不例外,你、我、他同样如此。”卡缪的目光里格外凝重,仿佛要将雨化为雪。 “我需要知道我们待在这里的意义,虚度时间可不是个好决定,”希利乌斯淡淡的说。 “并不会,堂堂魔神之子的教首都来到此地,说明什么?希利,你应该很清楚。” 卡缪目光移动向了远处山崖之上的几名黑袍人,其中一人虽然身形甚是狼狈,但气息却强的可怕。 “你看下面的山谷,如果山谷入口处存在一个法阵节点,那么激活它,整个山谷瞬间就可以变成一个巨大的召唤法阵!”他的手指摇指巨龙下方的一处缺口雨水开始朝那里聚集汇入前方的娜卡琪丝河之中。 “祭品、载体、血液与灵魂……确实如此,他们拥有召唤魔神的全部条件,”希利乌斯转头问,“但距你推测魔神降临的时间不是还剩三天吗?” “我很遗憾,希利,你还是不理解‘门’的道理,”卡缪略显沮丧的说,“所谓‘门’,是指连接两个空间区域的存在,两个空间里的元素是混乱而无序的,而门就相当于,为其人为排列出一种特别的秩序,但这是何其困难的,因此拥有一些特别的联系,就会变得很容易。” “迷宫蚂蚁?”希利乌斯缓声回答。“你之前说过很多次了。” “就是迷宫蚂蚁,此界与魔界中间的区域就可以理解成迷宫,我们站在入口处,出口处则有许许多多的甜品,蚂蚁离开我们的手指,会牵引出一条通向出口的线,而一切达成,便可以穿越这两个空间,召唤师的原理即在于此。对于召唤来说,必不可少的便是圣物,相当于蚂蚁的作用。但召唤魔神略有不同,因为啊,他们是神,神的力量可远远无法想象,所以他们并不需要圣物便可以降临此界,只是那并非他们的真身,只是一个力量投影,即便是分身却足以抹杀我们这些卑微的人类。” “所以圣物就是使得他们存在此界的关键所在。”希利乌斯说。 “对!一点没错,”卡缪笑了下,“说的偏了,回到正题,迷宫的入口与出口都是门,但迷宫不止一个,入口不止一个,出口同样不止一个。然而有一个入口我们都清楚是什么,对吧?希利。” “西部山海……” 希利乌斯抬起眼,在滂沱大雨中眺望山谷后方,那里有数不尽的群山,绵延万里,犹如大海。 飞龙陨落之地,西部山海。 “以西部山脉为中心,盘踞在罗希瓦尔大陆的西北的巨兽,就在此地。这里是西部山海,这里是杀戮之血魔神的坟墓,这里每一寸土地都属于他,他是坟墓的主人,无论你是从棺盖还是从棺邦,为其打开一条缝隙,一个孔洞,魔神就可以解开封印,降临此界。” “所以,也就是说,他们放弃了在遗弃之塔召唤魔神,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改变时间,”希利乌斯表情凝重,“可以改变多少时间?” “我需要重新计算,但根据距离推测,这里距离遗弃之塔大概一天路程,因为时间不同,也许魔神已经等待在我们的脚下,”卡缪轻声说。 “根据你之前的推测,遗弃之塔是魔神心脏所在之地,放弃那个地方,魔神的力量是不是也要大打折扣了。”希利乌斯甩掉了脸上的雨水。 “可你觉得即便是扔掉武器的魔神,我们可以与之抗衡吗?” 卡缪伸出手指,覆盖于上的隔绝区域逐渐消失,雨水的寒意侵入手指。 “你怕了?”希利乌斯低声问。 “不,我只是在思考如何埋葬魔神。” 卡缪又轻声笑了下,轻声哼着古歌,“忙碌的日子过去,我要感受时间的流逝与美丽的景致,要去旅行,去兰洛,去希奥特,去看东海落日,去看大雪纷飞的娜尔露斯,去看花瓣成雨的卡莎与河。” “富有诗意的兰洛客,”希利乌斯在大雨中说。 “什么?”卡缪似乎没听清。 希利乌斯并未回答,而是踢飞了铁棺,随后跳下了龙背。 “不懂情趣的外邦人。”卡缪嘴角一翘,眼神却无比冷冽,他抬手间,一道空间裂缝出现在前方,雨水避开了那片区域,移山巨龙吼叫一声,飞入了裂缝之中。 铁棺落地深深的陷入了泥土之中,巨响低沉而震撼,使得刚把凌羽拖上飞鸟的柯修不由得回头望去,就看到希利乌斯在血红色的泥浆中起身,铁链也沾染了许多血迹。 “喂,你们可来的很晚啊!移山龙加个空间法师却还没我快,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柯修知道老村长去通知他们,虽然是同一阵营,但必要时刻,该说的还是要说。 希利乌斯并未多言,只是拖着铁棺朝旁边走去,那里停放着无数的蒸汽轮车,他巨斧一挥,密闭的车厢轰然碎裂,露出了里面数个被关进铁笼里的女孩。 他破开铁笼的锁链,略有些嘲讽的说,“恭喜你们又多活了一天,可惜我的任务不是解救你们。” 第271章 最终决战 他将女孩们弃之不顾,继续朝前走去,直到停靠在了一辆破损的蒸汽轮车之前,正对着他的车厢外壁流淌着顶部流下的雨水,只是下方的雨水颜色更深了一些。因为有一具躯体正在源源不断的流淌着血液,数把暗刃将那具躯体钉在外壁之上,像是在进行邪恶的仪式。 “能活着,你应该感激谁?” 希利乌斯低声问,但罗伊斯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他徒然一笑,“好吧,总归还是恭喜了,我也免得又要奔波,虽然乌云山离这里并不远,但与同伴的尸体一路相伴,也是很无趣。” 并不温柔,而是有些粗暴的抬手拔掉罗伊斯身体上的柄柄暗刃,每拔出一柄,都会涌出一大团鲜血,但罗伊斯的身体连皱眉这种细微的表情都未曾有过。 直到希利乌斯碰到了左手手腕处的那柄暗刃,旁边写的字早已经被雨水冲刷的了无踪迹。罗伊斯的那根食指始终触碰着铁壁,随着希利乌斯触碰暗刃,那根手指又一次死死的抵住比雨水还要冰冷的铁壁。 不知是出于哪种心理,希利乌斯停止了动作,朝前迈了一步,鞋子早已经被血潭里的雨水和水浸湿,他将耳朵贴上了铁壁,金属冰冷最先袭来,随后是女孩的啜泣声,他那张布满伤疤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然后他离开身,抬手将最后的暗刃拔出,扛起罗伊斯,抽起之前插在地上的巨斧,朝前一挥,蒸汽轮车直接碎裂,露出了里面的两个女孩,面孔他觉得似乎都有些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年龄大点的女孩木然的抬起头,揉了揉哭红的眼眶,雨水打湿了她的秀发,她怯生生的回答。 “苏娜……” “你应该喜欢这个世界,尽管有很多悲伤的回忆,但未来总是值得期待。” 希利乌斯微笑着说,然后拉起铁棺朝远处走去。 苏娜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她还以为是父亲回来了,只是她又看到了男人背上的人,尽管头发垂下,遮住了脸,但她确切的知道那是谁。 “罗伊斯哥哥……” …… “柯修殿下,”希利乌斯掠过柯修身边,“希望殿下能帮我个忙。” “诶?”柯修对于希利乌斯恭敬的态度有些惊讶,但作为王子,既然别人承认了错误,自己也不能板着脸,于是大声说,“请讲!” “尽可能的解救这里的所有人,殿下每救出一人,都会使得魔神的力量减弱一丝,所以还请多……” “不用说了,我明白,交给我吧!”柯修郑重的点了下头。 “多谢,”希利乌斯同样颔首。 “这就免了,我是希奥特联邦未来的主人,有责任拯救我的子民!”柯修脸上稚气完全褪尽,他已经握住了一把长剑。 希利乌斯没有接话,将罗伊斯的身体扔上飞鸟背上,然后转过身,又说,“出于个人请求,还希望柯修王子帮我个忙。” “态度还算诚恳,赶快说吧,时间又不多,”柯修晃了下肩膀,注视着希利乌斯的眼。 “请务必解救一名叫苏娜的女孩,”希利乌斯说, “这是自然,只是每个希奥特的子民对我而言都是平等的,我并不能为了救苏娜而放弃可能救其他人的机会。” 柯修又如同倔强的少年,只是眼睛又移动到了飞鸟背上的罗伊斯,嘴巴眼珠同时一撇,又没好气的说,“但为了某个付出还蛮大的希奥特败类,我用生命与荣誉向你保证,会完成你的请求。” 希利乌斯点头未言,拖着沉重的铁棺朝远处的山坡之上走去。 “你去哪里?”柯修疑惑的问。 “我为王子殿下争取时间,以移山龙吼声为号,当移山龙三道吼声响起,就请殿下离开,无论是否解救完所有人。” 柯修愣了一下,他不太理解希利乌斯话里的意思。 远处的龙炎先一步划破夜空,惊醒了沉思的他,待他再看向希利乌斯时,那个男人已经开始了奔跑,铁链横直如剑,铁棺划出长长的痕迹,宛如战车碾过草地,冲向数以万计的敌人。 速度愈发的快,雨势愈发的大。 柯修望着消失在雨幕中的希利乌斯,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 他站在了原地,从口袋掏出了数块黑色披风碎片,长剑割破手指,血液滴落成线,他边移动边停留,血液逐渐构成了一副巨大的法阵。他站在中央,又咬破了手指,将缠着披风碎片的手掌拍入法阵中心,随后留下披风碎片,又退了出去。 他站立在法阵之外,双眼缓缓闭上,雨水打湿了睫毛,滴血的手指触及胸膛,口中吐出了古奥森严的话语: “浴血的武士,自九天之下,万土之上,风与雨之间。 吾以钢铁成就汝身,乃抵抗烈火,乃防御寒冰。 吾以天雷赐于汝剑,当断绝邪念,当斩杀罪恶。 吾以鲜血,呼唤吾之侍从。” 吟唱结束,柯修睁开了双眼,瞳孔中散发出了一丝威严。 法阵泛着银光,呼啸着运转了起来,雨水被剥离了法阵所在的区域,挤进了旁边的区域里,凌乱飞舞,似狂风吹过。 随着光芒剧烈一荡,雨水再一次落下,数个身影立在法阵之中,漆黑锃亮的铠甲,锋利冰冷的宽刃巨剑。 他们半跪于地,整齐的抬头,声音洪亮,“天雷军团之众,参见将军!” 柯修面容冷酷,他的声音仿佛穿透雨水,“任务很简单,解救所有人,暂时安置在远离此山谷百米处,听我号令,至到最后一人离开此地,否则就算是魔神降临,你们也要毫无畏惧,以命换命,吾神赞美诸位之勇敢,吾神庇佑诸位之灵魂,云雷军团之众!” “得令!”黑铠武士齐声回答。 与此同时的山崖之上,移山龙肆意的宣泄着怒火,龙炎在大雨中灼烧着地面,白色的烟雾不断传出。 骤然之间,空中法阵一闪,一头黑色巨龙跃出了空间,直接扑向了那头移山龙。 两只巨龙在雨落狂流之间撕咬与碰撞,尖牙啮合,利爪狂舞、龙炎交织如线。 第272章 以命相搏 天空中的两只巨龙还在撕咬,龙炎蕴发的速度远远抵不过战斗激烈,它们放弃了龙炎而用身体上进行攻击。 雷光闪烁,血肉横飞。 根据典籍记载,龙族与万族无异,但自身强大的实力使得它们成为诸神的宠儿,毁灭之炎魔神御龙于九天,至王座见暗神,从此以后,诸位魔神皆在此界挑选最勇猛的龙作为坐骑。 而彼时的龙便是圣龙,圣龙种的龙族与百族**,而生出许多亚龙种的生物,迅龙,移山龙,飞龙,笨笨龙,驼龙皆是由此产生。 而空中佩戴魔神面具的黑牙大人就是当年毁灭之炎魔神的坐骑,是血脉最为纯正的圣龙,那头移山龙只是它的后裔而已。 但俨然这位体型更加硕大的后裔并未把它的祖先放在眼里,巨口撕扯下黑牙的鳞甲与肉,暗红的血液滴成了长线。 卡缪看着空中略占上风的移山龙并未有多大兴奋,因为黑牙只是弗瑞尔的召唤物,是与魔神相似的力量投影,若本体降临,移山龙恐怕连三秒都扛不住。 黑牙的出现只是为了减缓来自空中给予魔神之子的压力,而此刻的地面部队只有一人。 夜痕破魔团团长,卡缪。 “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教首,”卡缪话语里虽然并不尊敬,但依旧保持了兰洛贵族的那份礼貌,“我的前任就是死在一位教首的手上,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认可的人,也许这同样是我的结局。” “应有的觉悟,”教首笑道,他接过弗瑞尔递过的黑袍,罩在了身上,只是没有群山图案。 “教首不穿代表身份的衣服,是觉得我不够当你的敌人嘛?” “这是我教的衣服,正如神面一样,只是 代表某些意义,我想我在这里,阁下应该不会因为衣服而轻视我的存在吧!” 教首套上黑袍,手指从袖口伸出,一把暗刃已然入手,整个黑袍裹身,他已经双手紧握暗刃,雨水从刃尖滴落。 “这是自然,”卡缪甩了下手腕,一块银色魔法石已经入手,他双眼平视前方,目光冷冽刺骨,声音融入雨水,“开始吧!” 宛如雪花落入烟囱里一般,一道银白色的光亮自山崖之上闪耀。卡缪开始升入高空,握着魔法石的手指愈发紧握,他俯视着下方,如君王怒目。 黑袍人尽数持利刃挥了过来,脚步踏过泥泞的地面,声势震天,他们知道对付法师的最好方法,那就是压制过去,使他们用不出魔法。 魔法石开始在卡缪手中崩碎,棱角割破了他的手掌,他就那样在雨中站立,手臂前伸,轻吐话语。 “空间禁锢—启!” 片刻之间,无数的光障从他面前升起,一道又一道,如同繁华都市墙壁,街道。黑袍人前进的道路被封死,他们立刻调转了方向,朝上方冲去,但天空骤然出现数根灰白的视线,编织成网。 “空间绞杀—启!” 一切似乎只在眨眼之间,灰白色的网落下,周围的光障同时聚合,整个空间消散于滂沱大雨中,无数的惨叫声从虚无的空间里传出,缥缈如烟。 教首不再旁观,几个呼吸间就损失了大半下属,这让他无比痛心,他左手利刃先出,直取卡缪首级,右手的利刃随后而到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锁定了卡缪可能逃离的任何区域。 但让他吃惊的是,无论是右手暗刃与右手暗刃,同时割开了那具身体,他并没有欣喜,而是立刻后退,甚至连暗刃都直接脱手,而放弃了拔出。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的一秒钟,那道身影瞬间碎裂,一道黑色的空间裂缝赫然出现,彷如巨物张开血盆巨口,直接吞噬掉了那具碎裂的身躯。 可怕的男人,诡异莫测,教首暗自在心中给予这位夜痕破魔团团长极高的评价,无所谓立场,仅仅是实力。 “空间法师又不是一般的魔法师,算不上更高贵,但攻击方式却差别极大,”卡缪浮现在还剩余的黑袍人上空,淡淡的说。 “离开那里!” 教首惊慌的开口,但为时已晚。 “空间囚笼—噬!” 咒语开始的那一刻,地面上的几人还未看清卡缪的身影,一道巨大的黑洞直接落了下来。弗瑞尔慌张间逃跑间,黑袍都被踩在了脚下,但却并未改变被吞噬进去的命运。四周灰白一片,无半点它物。 “主教大人!主教大人!”一名黑袍人赶忙朝弗瑞尔跑去。 弗瑞尔拉了拉整齐的黑袍,又扫了眼周围,他身为召唤师,深知开辟空间的困难,但一旦空间开辟成功,那么即便是其中的主宰。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是案板上的肉了,随时可能被宰杀。 “大人……”那名黑袍人看弗瑞尔面色不对劲,又小声问了下。 “没什么,就是所有人都要死了呀,”弗瑞尔语气充满玩味。 “啊!那怎么办,魔神大人,拯救吾等吧!”黑袍人伏地叩首。 “是啊,所有人都要死,”弗瑞尔望着灰白空间里流动着的黑色丝线,缓缓的说,“但是,我……可不是人,我是魔啊!” 黑袍人抬起头面罩上的眼睛疑惑的盯着那佩戴魔神面具的主教,可立刻,他们的表情凝滞了,血液从颈部喷洒而出,流成了一条线。 弗瑞尔在殷红血泊中,转动身体,消散在了这个空间里,仅留下了一道轻蔑的笑声。 卡缪抬手间,狭窄如手指的裂缝阻挡了暗刃袭击,而随着暗刃上的力量再次传来,裂缝骤然张开,吞噬掉了暗刃。 教首大人及时抽身,落下间新的暗刃又一次再手中凝结。 在数秒的交手之中,他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柄暗刃,而面前这个人也不知道消耗了多少个魔法石。 但暗元素无限,魔法石却有限。 “教首大人就不用费劲脑筋去想我还有多少魔法石了,”卡缪手指轻举,一道金色光翼在身后展开,如天使降临,“这是我的空间魔法器,虽然我一般并不使用,但里面储备的魔法石足够我坚持一个晚上。” 随着金色光翼光芒一闪,无数的魔法石如羽毛般跌落羽翼,浮动在卡缪四周,宛若星辰。 “哈哈!”教首仰天大笑,手中的暗刃逐渐退散,许久之后,他停止了笑声,仰望着被群星环绕的卡缪,“野狗!你可知道魔神大人的威力!” 第273章 邪神又临 狂风骤雨之间,教首身上的黑袍逐渐滑落,里面的丝质衬衣也如随之裂开,露出了裸露的上身,而就在那胸膛之上,一副诡异的巨画在雨中熠熠生辉,暗光大盛。 教首再次抬起头,那道面具上的眼睛已经开启,宛如吞噬灵魂的巨口,一道暗淡却气息强大的虚影在其身后显现。 那道虚影睁开了眼睛,是三只眼,令人震颤的一幕,那道虚影的面孔竟然与面具之上的图案无异,甚至更加逼真,恐怖。 “以吾之信仰,唤吾之魔神。” 教首高声吟唱,浓郁的暗元素同时聚集在他的手中与背后的虚影手中,两柄同样的剑状武器同时出现,雨水在那一刻都被斩断了许久,迟迟连不成线。 “以吾之身体,引吾之魔神,剑以暗成,势以心成……” 教首持剑而立,大雨倾盆,他缓缓弯曲腿部,剑刃之上流淌着雨水,周围着暗气与白烟。 “破御之式,撕裂万物之刃!” 话音落下,教首俶尔跃入高空,他与身后的虚影同时挥剑,巨大的剑气破开了层层雨幕,如同要划破夜空一般。 卡缪身体一震,背后金色光翼又一次振动,无数的魔法石落入滂沱大雨之中,他左手从胸口伸向空中,目光冰冷,口中言语情吐,如同帝王般命令。 “空间锁链—隔绝!” 以金色狂翼为中心,那一颗颗宛如星辰的魔法石光芒闪动,无数个细小的裂缝在空中出现,勾连成线,编织成一条条空间裂缝阻隔的锁链,而他带着这些锁链,倾斜而下,迎上了那恐怖的剑气。 黑夜的暴雨都躲避了那道冲击,那一刻,巨大的冲击波在空中炸裂而出,光芒如同黑夜群星般闪烁。 失去光泽的魔法石落在泥土之中,很快就被雨水溅起的泥水掩盖。卡缪跌落在暴雨之中,身上隔绝雨水的光膜逐渐消散,雨水与泥土毫不保留的传达着寒意,那橙黄色的头发也沾染了泥水的肮脏。 “你输了,教首大人。” 他笑着说,视线至始至终都望着夜空。 “我输了?”教首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拖着长剑一步步朝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走去,“躺在地上的可是你啊!” “但我只是损失一些魔法石,虽然很昂贵,但也只是钱财而已,可教首大人却失去了最强的攻击,短期内应该无法再使用了吧!”卡缪猛的从泥水中做起,脸庞上带着笑意,“教首大人,可能还不知道,论实力我或许不是破魔团最弱的,但论攻击能力,我却只能排在倒数第二。” “但你就要死在这里了!”教首抬起了手臂,剑刃指向了卡缪胸膛。 卡缪脸上依旧挂着笑意,“提醒你一下,正数第二……已经来了。” 教首面色一变,已经刺穿的剑刃还在随着惯性前进,但这使得他变得极为被动,未等他退后,一柄银色巨斧从后方飞来。 咔嚓一声,一截断肢落地,血液立刻混入了泥水之中,那柄暗元素凝聚的剑开始消退,弥漫进了空气之中。 教首大人顾不得疼痛,瞬间后跳,捂着断口的手不停颤抖,面容近乎扭曲。 铁链声回荡在雨水中,男人拖着沉重的铁棺姗姗来迟,衣衫早已湿透,他在卡缪身前抽起巨斧,紧握着铁链的手缓缓松开,垂着的头颅抬起,声音沙哑的说: “夜痕破魔团,希利乌斯。” …… 下方的山谷之中,柯修拿着一柄断剑在蒸汽轮车上用力捶打着铁链,在那个男人手中不过轻挥间便断裂的铁链,在他手中显得很是倔强,往往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打破,本来还很锋利的长剑也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顿口。 “啊!啊!啊!”他不停的踢踹着铁链,断剑不停地挥动,“在快点!再快点!” 确实需要再快点了,远处山崖之上的巨响犹在耳畔,两只巨龙也渐渐分出了高下,只是柯修隐约觉得就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但他对那个男人的话语无理由的相信。仿佛这场战斗注定失败。 恍惚间,脚下的铁链脱落,他赶忙拉开铁门,将里面的笼子砍开,抱着两个女孩跳下了车,飞鸟同时飞落,他又赶快将女孩扔上了鸟背,顾不得安慰哭泣的女孩,也顾不得多看一眼女孩和脸庞,立刻转过身朝前跑去。 只是未跑完的脚步突然停止了,还悬在半空的身体落下,泥水溅湿了白色衣装。一柄匕首已经悄无声息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如鬼魅一般的身影缓缓飘落。 “你是?”柯修还是谨慎的询问。 “柯修—洛维斯基?”黑暗中的声音是一道女声,语气中充满了玩闹,“我应该没认错人吧!” 柯修面色阴沉到了极点,他已经明白了来人的身份,邪神六刃,这个至始至终都想要值他于死地的组织,他已经知道了雇佣他们的人是谁,但眼下还没工夫处理那个人,可惜他们还是不死心。 “那个人究竟开出了多诱人的条件,让你们这么卖力。” “当然是邪神的武器,对于刺客来说,没什么比邪神大人的武器更吸引人了,”女人毫无掩饰的说。 “我的命可真是珍贵啊!”柯修笑道,又低声说,“可以先让我解救完这里的人吗?魔神降临我想是你们也不想看到的。” “很抱歉,刺客从不关心这些,即便待会儿魔神就降临,现在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完成委托,”女人语气肯定,毫无退让。 “我可以现在委托你吗?”柯修又问。 “这不符合规矩,当然,殿下如果能许诺我两柄邪神之刃,我可以答应您刚才的要求。”女人迟疑片刻回答。 “我没有!”柯修低声说。 “那真遗憾,殿下太诚实了,”女人有些惋惜的说,手指逐渐移动。 可突然之间一身黑色铠甲覆盖于柯修身体。女人反应迅速,匕首依旧压下,可让它没想到的是,那身铠甲无比坚固,她抬腿一脚,踢飞了身边这个黑色的铁疙瘩。刺客身边不允许留有任何危险因素。 柯修重重的撞在了石头之上,鲜血从口中吐出,他艰难的喊道,“云雷军团……之众!” 话音落下,原本还在解救女孩的重铠武士从各个方向扑来。 “愚蠢!”女人身形矫健,如飞燕般袭来,直接拖着柯修的身体朝一旁的蒸汽轮车上撞。 柯修觉得仿佛被锁住了脖子一般喘不过气,眼睛越来越花,视线也越来越暗,精神濒临崩溃。 女人很聪明,她清楚的知道召唤师的软肋,但她不知道,柯修已经强行维持了三个召唤,魔力早已经接近枯竭。 柯修没等来云雷军团,仅仅在撞击铁壁诶三下,他身体上的铠甲以及扑来的重铠武士,都直接消失了。 女人得意的将柯修抵在铁壁之上,匕首一点点逼上他的脖子,只需要轻轻一转,那颗头颅就将落下。 “诸神之下,六刃之上,所行所往,血落尘扬。”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一旁缓缓传出。 第274章 黑暗之手 女刺客的手指停住了,她开始在大雨中寻找声音的来源,可让她吃惊的是说话之人并未隐藏,优先的坐在马车之上,那残破的马车失去了东陆骏马的牵引,半个身子斜插入地下。 那人就坐在那里,雨伞在手中紧握,洁净的白色衣衫一尘不染,白绸手套与白色礼帽交相呼应,只是那张漆黑如墨的面孔却没了五官。 看不清楚实力,也不清楚目的,女刺客提高了警惕,双眼紧紧盯住那个男人的瞳孔,“阁下是?” “懒得介绍了,你可以称呼我黑白者,”男人淡淡的说。 “阁下来此所谓何事?” “有很多不知道你想当哪一个?如果改天,我们可以详谈,但今天我时间比较紧迫。”黑白者跳下马车,撑伞在雨中漫步。 “那我的行为是否影响了阁下?”女刺客决定换个问题。 “影响了,王子殿下的死亡会使得我跟头疼,但好在问题并不大,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允许你杀死他的,”黑白者已经落到女刺客三米远的地方。 三米是个界限,对于刺客来说,任何危险在他三米之内,他都会做出反应,逃跑或者斩杀。 女刺客紧绷的表情又浮出了一丝微笑,她毫不犹豫的将柯修握在手中,对准了黑白者,道,“阁下需要让我信服。” 黑白者顿了顿雨伞,无相面具下传出笑声,他将雨伞抛入空中,在滂沱大雨中拍了拍手,一瞬间一半蒸发成烟雾,一半凝聚成冰粒,宛如被神力隔开的两个世界。 “这够吗?”黑白者抬起双手,伸入烟雾与冰粒之间。 女刺客难色苍白到了极致,虽然仅仅一下,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了,而对于刺客来说,从来不会在没把握的时候出手。 “我想够了。” 女刺客强撑起一个笑容,抬手将柯修扔在地上,慢慢朝后退去,消失于黑暗与大雨之中。 柯修在大雨中抬起头,棘的护目镜上已经沾满了泥水,但残留并不多的意识告诉他,他似乎得救了。 “我可是救了殿下一命,难道殿下不准备表示感谢吗?”黑白者蹲下身望着面前的柯修。 “谁……要感……谢你这种人!”柯修仿佛耗尽力气在喊。 “看来我在殿下心里的印象不怎么样嘛,呐,只是没关系了,”黑白者又带着笑意说,“一会儿殿下可能对我要恨到咬牙切齿了。” 稍微恢复一些的柯修躺在泥水里,发出不屑的冷笑,“对你这种人,说话都很浪费力气。” “那殿下就好好休息一下,”黑白者撑起雨伞,站在柯修上方,为其遮蔽了雨水,他又低头问,“殿下有看戏剧的习惯吗?最喜欢什么戏剧呢?对了,我和我的同伴今天就有一个不错的戏剧要演出,场地嘛,这里就很好,殿下有没有兴趣看呢?” 柯修有些疑惑,但未等他回应,黑白者却做出了噤声状,接着轻声说,“看山崖那里,再告知殿下一个信息,这场戏剧名叫‘黑暗之手’。何谓黑暗之手呢,就是说真相掌控全局之人,拨动棋局之手。” 柯修从泥水中起身,朝远方的山崖望去,夜空里的两只巨龙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当移山龙抓着黑牙的身体落到山崖之上,那个魔神的坐骑也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希利乌斯似乎对于这种结果毫不在意,手臂一震,斧刃之上的血液流净,他冷冷的注视着大雨中的敌人,面容依旧严肃。 “野狗!你们坏我大事!”教首愤怒的咆哮,残破的躯体早已经不能站稳,只能依靠暗刃支撑身体。 即便如此,他依旧能够地方住那个男人的进攻,如果不是他被人骗了,又遭到偷袭,本不至于如此狼狈,可一切都晚了,他依旧注定失败了。 希利乌斯沉默不语,提起巨斧,俯冲而来,斧刃突破雨幕,仿佛要劈开山岳。 教首同样厉声咆哮,数柄暗刃在身后凝聚,他同时跃起,暗刃随同手中长剑挥出。 巨响又一次震破夜空,电光火石之间,只能看到两道残影大雨中穿梭,碰撞,唯有火光与利刃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巨斧刺穿教首的胸膛,随着希利乌斯从空中落下,二人撞击在了巨石之上,崩碎的石块纷飞入空中。教首躺在碎石之间,奄奄一息,濒临死亡。 希利乌斯持斧而立,但还未抬起巨斧,一股杀意从背后袭来,他骤然转身,只察觉到一抹红色的身影从身旁滑过。 “又见面了,教首大人!” 那道身影在教首旁边停下,暗红色的长发垂直腰间,紧身长裙包裹着曼妙的躯体,本该是完美的存在,右手却如同岩浆一般可怖。 “芙蕾……雅!”教首残破的身体又一次颤抖起来,他咬牙切齿般吼道,“芙蕾雅!” “是,就是我,芙蕾雅,没想到吗?”芙蕾雅未佩戴面具,在雨水中的面孔毫无美感而言,连眉间都透露着愤怒。 “魔神大……人不会饶……恕你!”教首最后一次咆哮。 “魔神?”芙蕾雅不屑一顾,“他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这句话说完,芙蕾雅手臂一挥,血液从她的手臂中涌入,如丝线般包裹住了教首的身体,宛如一颗蝉蛹。 “女人,停下你的行动。”希利乌斯在雨中开了口。 “再等我一秒钟,”芙蕾雅抬起脚,瞬间踢飞了教首的尸体,那颗如蝉蛹般的物体直接飞下了山崖,笔直的朝山谷中落去。 希利乌斯身体直接飞起,巨斧抛出,想要截下那具尸体,但一道血影闪过,巨斧已经被一只女人的手握住。 芙蕾雅抛下巨斧,冷声而道,“我在这,谁也别想阻止!” …… “来喽!”黑白者脚尖轻点地面,跃入高空,踩着教首的尸体而落。 忽然之间,一道裂缝从下方出现,刚好就在下落的方位。 “多此一举,”黑白者雨伞合拢,在手中一划,一道暗气割破了裂缝,他踩着教首尸体平稳落下,手指探入蛹中,然后再次出现时,一颗被水晶包裹的断骨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混乱的精神瞬间平静,继而是冰冷,柯修嘴巴就保持那个状态,他抬起头,看着雨水中黑白者的无相面具,仿佛见到了比魔神还可怕的存在。 “你……!” “我?”黑白者手指移向自己,语气愈发得意,“不错,就是我啊!” 柯修狠狠的咽了口唾沫,颤抖的发问,“你要召唤魔神?” “殿下不必怀疑自己,您猜的没错。” 黑白者缓缓朝暴雨夜空张开双臂,大声呼喊: “魔神,来吧!这里将是你的王座!” 可他又忽然低声说,“也将是你的坟墓。 第275章 杀戮之血 最后那句话只有一旁的柯修能够清楚的听到,未等他多想,黑白者手指轻抬,一股巨力拖着他朝山谷之外飞去。 他只能隔着护目镜看着一个个女孩在滂沱大雨中茫然无措的哭泣,哭泣声布满了整个山谷像是哀嚎,雨声也无法掩盖。 “混蛋!” 他用力的捶打着周围的那道不存在的东西,限制他身体的力量消失之后,他也轰然落地。 但位置早已离开山谷,身后是为数不多被救出来的女孩,但山谷之中还有许多……许多,一个个鲜活入花朵仿佛进入了寂月,即将凋零,还未绽放就要凋零。 “混蛋!”柯修发狂似的朝前方山谷跑去,碍事的鞋子早已经被他踢飞,他就那样不顾一切的跑去,但诸神却不给他时间。 宛如午时的太阳跳入黑夜,那么震撼,几乎让人忽略了其他任何存在。整个山谷披上了一层红色的纱衣,纱衣从山崖垂下,华丽的花纹无比诡异,法阵逐渐运转,从天空至地面,那便宛如舞女的裙摆在随着身姿摆动,越来越快,无数的红色丝线从中汇入高空,在夜空中聚集成一点,如同血红色的满月。 滂沱大雨停滞在了空中,整个空间如同被冻结一般,连雨水也凝结成冰。 柯修跪倒在了法阵外边,看着女孩身体里的血液被抽干,变为了一具具干尸,泪水早已经爬满了他的脸庞,他不管不顾的捶打着法阵,直到双手血肉模糊。 整个山谷开始颤抖,仿佛是恐惧,但更像是激动,看不透的暗元素在山谷里出现,吞噬掉了里面的任何存在,暗红色影子在如同深渊一般的山谷里跳动,直到那颗被水晶包裹的骨头落入其中,暗红色的影子骤然跃入高空,汇入了那颗宛如血色满月般的物质之中。 这一刻,群山震颤,万物哀嚎。 这一刻,黑色的夜空被红色侵蚀,碎裂如画,如残阳,如血液融入九天之中。 这一刻,杀戮之血魔神降临! 暴雨骤停,真正的圆月浮现在了夜空之中,而在圆月之下,是一道浮在空中的红色身影。 月光下的铠甲璀璨夺目,却不及那张面孔,如同现世的精灵一般俊美,银色长发垂落在双肩,温润如玉的肌肤外露。勾画着蜿蜒的暗红色纹路的甲胄覆盖着躯干,镶嵌着血色晶石的臂铠从身后浮至手臂周围,开始了密集的咬合,最后合拢之后,一柄红色长剑落入其手中。 杀戮之血魔神更像是温文尔雅的王子,仰望着头顶的圆月,低声轻语,“熟悉的一切……” “参见魔神大人!”芙蕾雅在山崖之上跪地行礼。 “做的很好,”魔神回首淡笑,又略有惋惜的说,“只是……你应该替我准备好血液,来庆祝这一刻。” “属下这就去办,”芙蕾雅赶忙回答。 “不用,你可以退下了,这里是我的战场。” 魔神于虚空中迈步,周围的血液天空开始随之移动,宛如君王巡视领地。 移山巨龙呼啸而出,落于柯修身旁,希利乌斯百年未变的脸上也有几分不安。 “王子殿下,还不走吗!魔神很快就会到达那里!”卡缪终于放弃了兰洛贵族的说话方式,话语变得十分简单。 “哪里?” “尤克里里城,”卡缪低声道。 柯修瞬间明白了,不同于普通魔族,虽然这个空间对魔神也存在限制,但他却可以将自己的领域移动,而当那道血色夜空来到尤克里里城,那里将变为人间地狱,鲜血海洋。 移山龙带着为数不多的幸运女孩朝尤克里里城飞去,他们毫不避讳的从后方超越了魔神,但魔神仿佛无视他们存在一般,继续踏着虚空朝前方缓缓走去,身后的群山之中,魔物吼叫声震如雷霆,直穿云霄。 “魔神……” 柯修站在龙背之上,望着后方的那层血色夜空,那道红色身影,表情呆滞,依旧处在极度震惊之中。 “虽然场合不太合适,但还是要说,多谢了,殿下,”希利乌斯站在铁棺旁说,他已经在幸运者之中看到了苏娜。 柯修却毫不在意那句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的喊,“冰皇大人!她就在尤克里里城,她肯定有办法!” “但愿吧!”卡缪看了眼身后的西部山海,魔物的吼声似乎快要震碎了夜空。 “冰皇大人忽然实力超群,但对于拥有大地之骨的魔神来说,终究有些无力。”希利乌斯在一旁说。 柯修却不在多言,只是手指紧握,双眼紧紧盯住前方,迫切想要的回到尤克里里城。 当移山龙落到城墙之上时,所有城里的大人物无论是高级军官还是新老贵族都凑了上来,也不询问,只望着卡缪的脸,充满了疑惑与不安,天空的异像在整个希奥特的西部都能察觉的到。 “魔神已经降临,正朝尤克里里城前进。” 卡缪毫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接着推开众人朝城里走去。 柯修看着众人,见识到了荒谬的一幕。罗希瓦尔大陆的历史上不乏思维独特的先哲,他们探讨过许许多多的问题,可唯独没人能够猜到魔神对于人的影响。可柯修知道了,人会恐惧,会哭泣,会不知所措,会变得疯癫亦或是疯狂。 贵族老爷们高喊一声,然后快速朝后跑去,他要赶快离开这里,一刻也不能停。 而各个军官则面露难色,似乎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海克蒙德抬枪击毙了一名想要逃跑的卫兵,语气冰冷的下令: “希奥特联军各部,阻击魔神,直至最后一人。” “魔神将由我来抵抗,请海克蒙德元帅阻挡魔物进犯,”克布尔大主教面色平静的说,随后禁闭双眼,手指按住额头。 “吾神庇佑。”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将手指举上头顶,高喊吾神庇佑,无论是否真心,但绝对是最虔诚的一次。 是啊,那是魔神,也只有神能够与之抗衡了。 星尘则彷如无事般微笑,望着前方说,“梅卡瓦校长,海之葬歌好听吗?” “我想会很不错,”一身便衣的梅卡瓦压低帽檐回答。 “那样最好,”星尘淡淡的说,“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啊!” “当然不会,只是我现在竟然有些紧张,当年独自面对一个军团时都没有这种感觉,看来是老了,”梅卡瓦自嘲般笑道。 “并不是,”星尘摇头,“只是……您还不够自信。” “毕竟是魔神,不表露恐惧,恐怕会让魔神很不开心。”梅卡瓦悠悠的说。 “也许距离太远,魔神无法看到您的表情,”星尘停顿了一下,“魔神注定看不到我了。” “为什么?” “因为……就要陨落了,杀戮之血魔神。” 第276章 战争之影 尤克里里城,东门。 天空漂浮着无数的光石灯,将黑夜照的如白昼般明亮,光明或许是人由心底里认可的东西,一旦它出现,多么慌张的人都会不自觉的的抬起头去看,心里难免升起一丝温暖,人类是这么向往温暖和光明,注定只能将黑暗隐藏。 此刻城墙之上早已站满了人,等待着魔神到来,没人想看到魔神,但que不得不站在城墙之上等待魔神,也许是责任,也许是不得已而为之。 荷鲁斯公爵是后者。 “我们为何不撤退?” 荷鲁斯在最前边问,他旁边就是这里的最高统帅海克蒙德—休顿。 “公爵阁下是觉得撤退更有作用了?”海克蒙德头也不回的反问。 荷鲁斯脸色一变,他知道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但事到如今也只有继续下去了。 “我只是觉得魔神来势汹汹,我们需要避其锋芒,毕竟北部战事吃紧,如果我军兵力损失惨重话,恐怕魔物会犹如入无人之境,侵扰着希奥特的国土。” “公爵阁下,”最外侧的拉克丝开了口, “您觉得魔物的速度较之人类谁更快?” 荷鲁斯不语。 “那您可知尤克里里城在希奥特联邦的位置?” 荷鲁斯已经明白了这个年龄不大的王妃用意,似乎卡尔特王族的智慧全在其一身。 海克蒙德补充说,“突破尤克里里城后方是一片平原,同时也是卡尔特的中部地区,顺着天落之河,便可以毫无阻碍的到达卡尔特王都,水城希尔雅莉斯。” 即便是不懂军事的人也清楚,突破此城之后,王都将无险可守。魔物便可以肆意践踏着村庄、田地以及人的身体。而人类前进的速度将不足以使他们拱卫王都,到时卡尔特王都沦陷,卡尔特将不复存在。 这里将是战争开始之地,一定会是,毫无疑问。 “那全部仰仗克布尔大主教,与海克蒙德元帅了,联邦生死一线,全系两位之手。”荷鲁斯略带恭维的说。 但说归说,他视线不自觉的的射向后方的克布尔,之前还承诺阻挡魔神,此刻却还在闭目沉思,虽然有传言称冰皇几日前就莅临此地,但终究未曾露面。他有些后悔留在这里了,若城池陷落,他恐怕会九死一生了。 东门之下,不断从各个方向传出各式各样的行进之声,有沉重如雷鸣,有轻快如虫啼。 当视线之内跃出一道红色的身影,众人不安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那道红色身影停在远处,后方跟随者如潮水般的士兵,骑乘着布满铠甲的地行兽,在城门前方陈列,长枪直指夜空。 如果说大陆诸国都选出一个能够代表本国的事物,那么希奥特或许是卷烟,如果大陆诸国军队都有各自的特色,那么希奥特一定是最引以为傲的重骑兵。 无论是卡尔特的地行兽骑兵还是洛维斯基飞龙骑兵,亦或是北部默克里斯王国的荒龙重骑兵,都足以在大陆之上所向披靡。 海克蒙德站立在城墙之上,伤疤之间的瞳孔紧紧注视着前方,他深知抵抗魔物的战斗或许异常艰难,但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天空中的对决。 魔神陨落之后,才是人的战场? “王子殿下,”星尘朝柯修行礼。 柯修从慌乱中回过神,环视了一圈星尘,问道,“是找你哥哥还是找你师姐?” “我本来确实有些担心他们的安危,但听您这么说,似乎问题并不大,”星尘微笑。 “不大?”柯修瞬间暴起,怒声道,“告诉你,大的很!别跟我摆出那副面孔,一点也不好看!” “出什么事了?”星尘终于收起笑容,神色少有的严肃。 柯修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黑色袋子里冰澜的身体放出,胸口的血是止住了,但伤口还清晰可见,月白色的长裙沾满了血迹,脸色无比苍白。 “还真是个笨蛋!”星尘语气柔和的嗔怪道。他很清楚这个笨蛋师姐的伤势出自谁的手,罪魁祸首此刻还躺在移山龙背之上。 “交给我吧,”星尘俯身抱起冰澜,再次抬头对柯修说,“计划已经开始了,王子殿下。” “使用机械武器吗?” “对,其名为海之葬歌,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动,”星尘点头。 “我知道了,”柯修低声说,“必要时刻我会考虑使用的,但……你要清楚,我并不是承认机械武器,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子民死亡。” “我明白,”星尘又恢复了那让柯修讨厌的笑容,满脸的自以为是。 “而且,我并不确定,他们会同意,王叔很固执的,”柯修又说。 “您只要同意就足够了,”星尘缓缓说。 柯修略带疑惑的投出目光,却看见星尘已经鞠躬后退,抱着冰澜朝城墙下走去。 …… 当希利乌斯木门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少女站在窗前,注视着百叶窗外的一切,落在窗沿的鸟儿被开门声惊动,瞬间逃离少女的手掌。 阳光洒落间,少女只穿着纱衣,如美丽的天使降临人间。 烟儿转过头,稍稍发白的嘴唇一动,“失败了?” “失败了,”希利乌斯回答。 “团长呢?” “他在楼下等你。” “那走吧。” 烟儿迈出了脚步,铠甲落于身,长发与剑鞘落于地。 卡缪在楼梯下望着烟儿一步步走下,似乎又回到了许久之前刚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他还不是破魔团团长,跟着早已加入破魔团的希利乌斯去执行任务。途中遇到了一个小镇,整个镇子的人都死了,被魔神之子杀死,用以进行某种仪式,但当他们赶到时,连魔神之子的人也全部死亡,只剩下一个女孩站立在法阵中央。 他问她名字,女孩似乎还不会说话,他又看向希利乌斯,希利乌斯说,“这里的人起名字一般都根据周围事物取。” 他看了眼天空,便对女孩说,“就叫浅烟吧!” 女孩点了下脑袋。 从此之后,夜痕破魔团又多了一个成员。 “烟儿……”卡缪似乎忘记了话语。 “也许会死,也许不会,”烟儿面无表情的说。 “这是破魔使的归宿。”卡缪微笑回应。 第277章 神之对决 “又回来了。” 尊贵的魔神大人似乎在自言自语,但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他仿佛在与亲密无间的人交谈,却又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一丝感伤,深红色的瞳孔,时不时望向高空的那轮圆月。 “可惜,大家都已经不在了,” 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在魔神身边跳动,手臂环绕着魔神的脖颈,语气布满了哀伤。 “大家都还在,但你不在了,你应该去魔界,但更应该留在这里,毕竟这里才是如此美丽,魔界……不值得半分留恋。”魔神轻吐话语。 魔神还记得脚下这片土地,当暗神从王座上跃下,诸魔神便从各个方向驱赶着万族,从绝望之海到东海之滨,从极北冰原至黑色沙漠。 那时既没有天壁山脉,也没有西部山海,那时黑夜远远比白昼长,那时也没有雨,也没有雪,会在夜晚吹动。因为那是暗神的时间,光明诸神都要退散,也只有当暗神睡眠时,光明神才会开始并不长久的时间,任由其余诸神玩乐。 “当神族离开此界,人族成为了主宰,这或许是诸神也无法预料到的,我当时觉得龙族或许是最强的,只是强者总是不被世界所容纳,”魔神轻声说着。 “人族之所以胜利,在于模仿,”那道声音回答,“他们模仿魔族使用魔法,模仿地族建造房屋,模仿兽族进行战斗,模仿龙族肆意繁衍,他们并不出众,也毫无优势可言,但却拥有无比强大的灵魂。” “灵魂是元素质化的关键,看来,他们也并不像想象中的弱小,”魔神像是得到了一份礼物一般喜悦。 “确实如此,在人族中有一种名为欲望的存在,这是他们统御此界的根本。他们不仅模仿万族,连神族也同样模仿。‘统治’,这便是人族语言里形容诸神在此界的情况。诸神消失,打开了一个锁链,当万族还处在兴奋之中时,人族已经渴望如诸神一般统治此界,”那道声音如泉水般透彻,似乎看穿了人的灵魂。 “有趣的种族,”魔神笑道。 “光明诸神似乎对人族格外照顾,”那道声音又说。 “并不奇怪,我很了解他们,一群安于享乐的弱者,他们希望此界如他们所喜欢的一般,便培养了许许多多的信徒,来替他们改造此界,”魔神语气有几分不屑,“弱者才借他手。” “可您……同样是依靠信徒才得以降临呢,”那道声音轻声一笑。 “但我将亲手改造此界,让它恢复往日的样子。”魔神缓缓道。 “也许吧,我的英雄,开始你的征战吧!”那道声音愈发缥缈直到消失。 “如你所愿。” 魔神抬起了右手,漆黑的裂缝骤然在那里裂开。一把血红色的长剑跳出了裂缝,落入魔神右手之中,剑身布满了沟壑,仿佛即将断裂一般,却又像是被流沙侵蚀的骨头般瘆人,雕刻精美的剑柄上镶嵌着与臂铠之上材质相同的宝石,映射着血色夜空中银色圆月的光芒。 “好久不见,琉娜。” 魔神停止了脚步,对着前方说,但很快他又开了口,“并不是你,我的朋友。” 前方的空间里没了暴雨,没有狂风,只有凝结的冰晶颗粒漂浮,宛如密集露水滴落的画面被静止。 “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们了,杀戮之血魔神。”一位全身蓝白色华裙的人站立在冰晶之中,白色纱罩将面孔遮住,但露出的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也足以让任何人承认她那彷如神明般的美貌。 “琉娜的信徒,她赐予你何种力量,让你敢来阻止我,”魔神面色平静的说。 “冰神大人并未给予我指引,我的行为出自我的灵魂,”冰皇道。 “很好,我准许你的挑战。” 魔神目光平视前方,夜空开始垂下血丝,注入血红色的魔剑之中。 冰皇同时挥动手掌,无数冰晶颗粒凝聚成一道道防御之壁,阻隔于前方,又如同牢笼一般将魔神困于其中。 战斗以冰皇的攻击开始,一阵白色烟雾同时升入高空,那原本黑红错乱的血色夜空出现了新的颜色,白色,但当白色的烟雾融进天空之后,整片天空就被冻结了,流动的血色被冰封,垂下的丝线也覆盖上了一层冰霜。 “你的力量足够强大,但还远远不足以击败我,”魔神说话间,血红色长剑朝前一挥,鲜血如海浪般涌出,瞬间就击碎了一层冰墙防御,眨眼之间,又一层,已经破碎,碎裂的冰墙化为了粉末,又消散在了空中。 但还未结束,魔神又一次挥动长剑,万千血影骤现,仿佛千军万马一般碾压而来。 冰皇面无惧色,蓝色的法阵从脚下升起,穿透了全身,她注视着前方,口中开始吟唱咒语。 “伟大的冰神琉娜,将您的光辉流转,将您的冰霜洒下。” 简单的咒语吟唱结束之后,整片空间降下白雪,白雪逐渐蔓延至各处,然后随着冰皇将法杖一震,白雪如同被捶实的面粉一般,凝结成块,成团,包裹住了魔神的躯体。 但未过半秒,雪球碎裂,魔神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血色长剑在腰间一挥,淹没一切的血液之海吞噬了冰皇所在的区域。 而在血液之海吞噬而来瞬间,冰皇的身体却如同冰块一般碎裂。 “分身?有趣!”魔神笑了声。 他抬起头,而就在更高的地方,无数的巨大冰刺逐渐涌现,冰皇的身影已经在那里显现。 “这才是战斗,”魔神终于朝空中迈出了一步,长剑横亘于头顶,朝高空跳跃。 而与之同时,那一根根巨大冰刺同时降下,尖锐的呼啸声划破夜空,冰尖似乎可以穿透大地。 魔神则踏着虚空而上,长剑不停地挥斩,浓郁血液在空中弥散,他就是真正的杀戮之血魔神,每一剑都击碎了一根冰刺。 冰刺越来越多,他挥剑也越来越快,直到他突然停止,左手朝高空一握,弥漫的血液化作了一只巨手,握碎了无数的冰刺,以及冰皇的身体。 可未等他握碎那具躯体,一头黑色巨龙撞碎了巨手,在夜空中盘旋。 “有趣,”魔神来了兴致。 移山龙背上传出一道声音:“魔神大人,尽管您的时间有限,可我不得不耽误您一点时间,给您送来一位挑战者,她来自夜痕破魔团,名……” “浅烟,雪如飞絮,云若浅烟。” 第278章 血已成海 移山龙双翼遮蔽了夜空,但龙背之上仅有两人,蓝白色长裙的冰皇以及手握魔法石的卡缪,二人并行而立,像是天造之物出现在舞池中央,但魔神却始终注视着前方。 瑰丽如花朵般的少女同样悬浮半空,两柄银色长剑在手中紧握,猩红色的长发垂直脚边,但这一切都不是重点。不能被忽略的是少女那身铠甲,通体透彻如夜空,铭文又如群星般闪烁,胸口的银色宝石宛如那轮圆月。 当少女的自我介绍结束之后,魔神便朝她微笑,轻声说,“暗神大人的信徒?应该不存在的吧。” 他清楚的知道那身铠甲的名字,月之幻境,暗神偶尔会以此种装扮临界,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是,”烟儿面无表情的说,“只是一种秘术,凝练元素为铠。” “有趣,你勾起了我的怀念,特别的人类,”魔神由衷的赞美,又说,“加入吾之麾下,如何?” 面对魔神大人的诚挚邀请,烟儿只是略微皱眉,“你?” “杀戮之血魔神,”魔神毫不在意烟儿的表情,如平常般说。 烟儿就像是审视食物一般,打量了魔神一番,直到将视线落上了魔神的双眼。幽暗的双翼在身后凝结,她以抬起双剑,声音也变得虚幻。 “打败我,就可以了。” “有趣的人类,”魔神同样举剑而言。 卡缪于移山龙背之上注视着下方的一切。从西部山海涌出的魔物已经来到魔神脚下,它们用着各种奇怪的姿势,朝天空之中的魔神献上最虔诚的礼赞,那一刻,魔神挥手洒下血海,血液融入魔物身体,本就暴躁的魔物瞬间变得疯狂,撕咬着天空,仿佛要将那不存在的物质吞入腹中。 “去吧!”魔神轻声道。 得到命令的魔物将撕咬天空的行为停止,如同狂风一般咆哮着朝远方奔驰,‘。大地被魔物的身影覆盖,越来越多的魔物从西部山海中涌出,锋利的爪牙早已等待着鲜血,它们渴望着鲜血的味道,如同闪电之后的雷声般,无法阻止。 连神也无法阻止。 西流河战区领上校军衔的约书亚骑乘着地行兽立于军队最前方,身后的将士们身体笼罩着圣光,那是吾神的庇佑,吾神的祝福,寒风吹扬着他的头发,红色披风猎猎作响。 翱翔于于高空的红色飞龙从远天飞来,在浮空的光石灯中穿梭,嘹亮的号角从龙背上传出,地行兽同时挺直了身体,直刺夜空的长枪也平滑入手中,背后是战鼓震天。 “约书亚上校,提醒您的士兵,与魔物的战斗可远远不是与人的战斗,人话语会恐惧,但魔物不会,若有办法杀死,就别想着击伤,伤痕对魔物毫无作用。” 希利乌斯提着巨斧站在约书亚身旁,铁链同样在手中紧握,巨大的铁棺早已雕刻好了冥河引渡。那是给予死者的礼物,只有破魔团的人才有资格躺在里面。 “带着棺材上战场并不是什么吉兆,破魔使大人。”一位副官笑着说。 “我已经预见了死亡,可诸位还没有。”希利乌斯面色自然,他将巨斧插入地面,从怀中拎出一壶酒,弹掉了瓶塞。 “札卜露?”站在希利乌斯身旁的男人仿佛嗅到了酒香一般,打破了沉默。 “对,”希利乌斯点头,“你要喝?但也许没你的份了,不过这种场合我还是可以留给你一些的。” “不必了,我只是又想起了,云之森的气息,”雷诺将一瓶药剂洒在银色臂铠之上,一直从金属利爪间流下。“很怀念。” 希利乌斯不语,昂首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瓶落地发出的细微响声淹没在了大地的震动声与战鼓巨响之中,当约书亚抬起头时,已经看到了视线的尽头的魔物身影。 战鼓声戛然而止,霎时间变换为了号声,低沉而悠扬,激荡在九天之间。 那是冲锋的号角,战斗开始了。 地行兽大军与天空的各式部队同时朝前奔去,如滚雷在夜空跳动。但在众军之前,一道身影已然突破阵型,拖着沉重的铁棺在旷野里前行,而另一道身影也不甘示弱,在铁棺上跳起,跃入高空,然后落入了魔物海潮之中。 手握刀剑之人早已冲出,胆怯之辈方才醒悟。 …… 当冰雨洒落在整个空间,将万物冻结,移山龙的庞大身躯就俯冲而下,将万物碾碎,龙炎喷射入高空,将空中的万千魔物燃烧,化为火海。 魔神手掌在面前划过,深红色的鲜血流淌于周身,他将长剑举至面前,手腕一转,无数的红色虚幻剑影闪烁在整个空间里。魔神如疾风般闪过,每次移动间都会有一道剑影融入血红色长剑之中,同时又一道更加浓郁的剑影从剑身中飞出,在夜空中留下一道美丽的弧线,击向了远处的烟儿。 并无华丽的招式,烟儿抬起左剑轻轻挥动,银色剑气破空而出,击碎了剑影,右剑接着挥出,剑气宛如惊雷划破夜空轰向了魔神。 魔神闪烁的速度愈发的快,身影逐渐化出了无数残影在空中流转,好似又万千位魔神同时挥剑,暗红色剑影切割着空间。 当空间烟儿脚下碎裂时,她已经在天空中奔跑,双剑随着手腕挥动,像是狂风袭过,无数的剑气融入了那万千魔神虚影之中。 这一刻,空间开始碎裂,夜空之中出现了灰白色碎片,血红色与银白色分不清是属于何者,只能看到凌厉的剑气如闪电,只能听到武器碰撞声如雷霆。 从天空到地面,不断有暗红色的血液流淌而出,也不断有灰白色的空间裂缝出现,当不知多少次撞击过后,整片空间早已经化作了一片血海。 魔神站在一侧,血红色长剑还在滴着血液,为整片血海增添一层更深的颜色。他朝另一侧的少女抬剑,口中只是轻吐话语。 “杀戮始于血液,而止于血液,血已成域,血已成海,血已弥漫汝身,血已浸染吾刃。” 话语如同命令,无尽的血海从天空降落,将二人吞噬其中,肆意搅动巨浪,仿佛要将血海中的生灵撕碎。 第279章 吾已降临 可本该按魔神预料的状况却急转直下,他望着被血浪拍打的少女,却惊讶的发现,少女身上的暗神铠甲月之幻境竟然开始崩碎,一块一块散落于血海之中,仿佛失去了生机,只剩下少女裸露的躯体,单薄的纱衣早已经被血海吞噬。 但魔神却不由得感到怪异,神确实不会恐惧,但奇怪的感觉却蔓延至全身,因为少女竟然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而原本散落一地的铠甲碎片也逐渐开始泛着银光,正在少女身旁流转,又一道巨浪轰在了少女身上,终于如雪的肌肤开始出现裂纹,如同寒风下皲裂,但那流转的铠甲碎裂,却猛的跳起,一点点聚合,嵌入少女的肌肤里,直至最后一块铠甲入体,整副铠甲似乎融入了少女身体之中,铠甲与身体和契合达到极点。 “这才是真正的月之幻境,”魔神又一次赞叹。 面对任何情况都不会慌乱亦或是恐惧,而只会是讶异,这才是神,这才是魔神。 少女于血海中睁开双眼,那早已经是一双漆黑的双眼,如无月之夜一般。少女在血海中行进,血浪击打在铠甲之上毫无作用,反而更加使得铠甲锃亮,她就那样一步步走来,双剑抬起时,已经将整片空间撕碎,血海瞬间崩溃,涌入了无尽的裂缝之中,而少女则在血海流逝处跳起,双剑重重压下。 魔神同样踏着虚空而上,暗红色长剑撞上了银色双剑,没有巨响也没有花火,有的只是灰色的裂缝成沟壑,血液成河流。 但就在魔神像继续攻击时,无数的魔法石落在他的周围,那头移山巨龙早已盘旋于他的头顶,终于,他那如春风般温柔的脸上也闪过一丝震怒,魔神的头顶从来只有暗神可以存在,他化作一团团血影闪过烟儿的身体,扶摇而上,魔法石依旧在如雨般坠落。 可骤然之间,一颗颗魔法石在天空之间星罗棋布,并且开始如诡异莫测的古阵般运作,这便构成了一副奇观,无上的魔神被困于弥漫天空的石块之间。 “魔神大人似乎忘记了我们的存在,” 卡缪从移山龙背上踏出,金色六翼在身后闪烁着光芒,他俯视着脚下的魔神,轻声说着,“轻敌可是极为致命的,魔神大人学到这一点也不虚此行了。” “很好,”魔神又一次赞美。 “多谢夸奖。”卡缪毫不客气的抬手。 而就在他抬手之间,无数的空间裂缝至魔法石上出现,一颗又一颗,一条又一条,每一颗魔法石的碎裂都唤起了又一个裂缝的存在,直到最后,整片空间的裂缝连接成面,成体,成领域,成牢笼,将魔神困于其中。 “这是通向魔界的裂缝,魔神大人如果喜欢尽管可以进入,”卡缪朝下方微笑,他的脚下,同样也是魔神头顶,是留下的唯一缺口。 “吾已降临!” 魔神狂笑着回复,他知晓留一处缺口是什么意思,但魔神头顶,岂容人类踏足。手中长剑萦绕着暗红光芒,他又一次跃起,即将屠戮无知的人类。 忽然之间,空灵清澈的嗓音从移山龙背上传出,似乎吸收了周围的所有寒气。 “……冰神之泪,封存永不可见的叹息,霜雪之初,引动万年不朽的牢笼。” 当最后一字的声音停止,随之落下的还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湛蓝色冰粒,冰粒不偏不倚的落在魔神头顶的区域,然后……那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景象。 在空间裂缝围成的区域内,无数的元素迅速质化,涌入了夜空之中,色彩斑斓,好似雨后彩虹。可唯独缺少蓝色,而蓝色则随后而来,像是蓝墨水泼到了白纸上一般,连眨眼都没有就已经布满了整片空间,那里只有一种元素存在,冰。冰元素宣泄着本身的特性,毫无保留的冻结颗那片空间,而且不止是冻结,连其余元素都驱逐的不留一丝,仅剩下那裂缝里的硕大冰块漂浮于空中,魔神的躯体还保留着攻击的姿态,暗红色长剑周身弥漫着血液。 连卡缪都记不得这个魔法的咒语吟唱了多久,似乎从冰皇落于龙背之后就已经开始,那是真正的禁咒。 何为禁咒?禁止的咒语,禁止其他元素进入,驱逐其他元素,而剩下的元素便是释放者所掌握的元素,她将是其主宰,魔神也无法在她的领域中行动。 “破魔使阁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冰皇对着卡缪说,纱巾之下的嘴唇似乎都未曾开启。 卡缪又一次震动双翼,将无数的魔法石洒落,裂缝于魔神头顶出现,也补上了缺失的那一面,整个空间裂缝包裹着那块巨大寒冰以及魔神,缓慢的向前移动。 “就要结束了。” 卡缪最后看了一眼魔神,随后握下了手指。 “是啊,就要结束了。”那道熟悉的声音从裂缝中传出。 无论是冰皇亦或是卡缪都露出了止不住的惊慌,那是魔神的声音。 一双巨爪握住了划破了空间裂缝,将那整个蓝色冰块露了出来,里面魔神的身影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狰狞巨兽。它将巨爪探出冰块,撕碎了裂缝,它身躯如同巨龙般庞大,还在飞快的扩大,瞬间撑破了整个冰块,如同垂天之物般巨大。 巨兽朝天空张开巨口,仿佛要将移山龙吞入腹中,冰皇仓皇的挥动法杖,却卡缪伸手抓走,利用空间跳跃到了远处。 移山龙的身躯在巨兽面前无比的渺小,那奔该炽热的龙炎却像是火烛之焰般无力,被一起吞入巨兽腹中。 巨兽的身躯在吞噬掉移山龙后开始缩小,魔神的身影逐渐显现,他站在移山龙的尸体之上,俯瞰着下方的三人。 “愚蠢的人类,何为神?元素为神,吾即是血液,牢笼怎么能够限制元素流动?可笑,有趣。” 魔神手握长剑朝下一刺,一股血液注入移山龙体内,而那本已经死亡的巨龙,却动了起来,张开巨口,龙炎喷入高空,龙目化为了暗红色。 “从此刻起,汝便是吾之坐骑,”魔神抚摸着移山龙的头颅,微笑道。 第280章 成功之前 卡缪曾预料过无数的情况,却终究无法跳出人的思维。是啊,与神的战斗,怎么能以人的思维去看待呢。何为神?元素即为神,此界诞生以元素,元素诞生以诸神,诸神诞生以万族。从原初起,神便是元素,他们可以改变形态,操纵质化,变为一滴不可见的颗粒,亦或是庞然巨物。 可笑的是,他竟然妄图用牢笼来困住魔神,殊不知魔神可以将身体膨胀数倍,任何牢笼都无法束缚。 卡缪第一次感到了无力,从未感觉到的状态,他有些颓废的抬起头,望着被幽暗笼罩的少女,口中低语,“烟儿……你还好吗?” 远处的少女并未有回应,只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凝视着移山龙之上的魔神。卡缪很清楚烟儿此刻的状态,那种凝练元素为铠的秘术,在光明神教里同样被定义为邪术,或许力量会无比强大,但却很容易产生一种情况,元素蚀体。 凝练元素为甲与魔法机械武器类似,依旧属于强行质化元素的一种,但魔法机械作用在机械武器之上,而凝练铠甲则作用在身体之上,会使人被铠甲所掌控,变成一具失去灵魂和躯壳。月之幻境融入身体带来的强大效果很明显,带来的负面效果也很明显,此刻的烟儿正在竭力控制着自己,一旦失控,后果将无法估量。 可卡缪很清楚,她注定会失控的,正如出发前所说,也许会死,也许……会死……。 魔神驾驭着移山龙浩浩荡荡的朝前行进,如同征伐百族的君王,但当他经过少女身旁时,似乎又看到了那道虚影,目光又忍不住多看了眼少女身上的铠甲,但仅一眼,便转回头,轻声说: “月之幻境,你还配不上它。” 烟儿沉默以对,除此之外还有手中的双剑。移山龙立刻调转头颅喷出炽热的龙炎,少女却毫不躲避,双剑依旧挥出,两道剑气割开龙炎,却依旧有诸多龙炎落入身上。 但当魔神抬手隔断了剑气之后,龙炎中跃出一道身影。少女仿如无事般跳上了龙背,在落下瞬间便开始奔跑,双剑一纵一横,随着身体推向魔神。 魔神挺直脊背,长剑同时挥出,血浪从剑刃中传出,如群狼般扑向袭来的少女,可少女却毫不改变招式,纵横双剑划破了血浪,继续朝前走去,两侧的血浪击打在那身墨色铠甲之上,连划痕都留不下。 那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剑刃在魔神面前彻底斩出,魔神轻描淡写般提剑防御,却惊讶的发现,少女的剑刃绕着血红色长剑转动,接着错位,当血红色长剑击打在月之幻境上时,那两柄剑已经割开了他的铠甲。 他挥剑下移,直接在月之幻境上留下一道很深的沟壑,另一双手指轻点,一团血球在裂缝出爆炸。 “有趣,”他再一次评价,然后抬脚踢飞了少女,身体统御着移山龙飞向了更高的地面。 魔神于高空挥动长剑,血海再次从剑刃划开的缝隙中流出,血浪翻卷,血液沸腾,似有海潮般袭来。 与之同时,卡缪闪烁入高空,金色光翼再次震动,他对着血海之中的魔神狂笑。 “魔神大人,就要结束了!” 金色光翼向前伸展,包裹着卡缪那蜷缩的躯体,魔神抬手间,血浪袭来,光翼被重重拍打着,闪烁的光芒越来越亮,直到一声巨响爆发,原本已经袭来的血浪被光波击散,金色光翼轰然碎裂。 但就在光翼碎裂的那一刻,卡缪于血海之上浮动,双手平抬间无数的魔法石从周身洒落,如滂沱大雨,如山石滚军。 魔法石一颗颗落入血海在无尽的血海之中堆出数个洲渚状的存在,而当最后一颗魔法石从卡缪之间滑下时,他面色平静的说。 “最后一次了。” “愚蠢的行为,”魔神长剑一挥,两道血浪如同巨蟒一般在血海游动,同时跳出海面,同时张开巨口咬来。 卡缪嘴角一动,抬手间面前闪烁出一道法阵,而冰皇的身影却陡然出现。当冰皇将法杖抬起,那成堆的魔法石开始散发出浓烈的光芒,冰皇身体轻盈地落在血海之上,从她的脚尖开始,一层冰蓝色的光芒开始在血海之上蔓延,如同熹微晨光驱逐黑夜一般,在无法察觉间已经将血海冻结,浮动无血海中的魔神好似雕塑般耸立。 卡缪直接移动到了魔神上方,双手合十,接着翻动手掌,巨大的空间裂缝在次出现,一点点逼近被冰封的魔神。 但正在移动打空间裂缝却停止了前进,因为一双硕大无比的手握住了它。 “故技重施?可笑至极,”魔神的声音先一步出现,随后巨手握碎了空间裂缝,魔化的移山巨龙从冻结的血海中跃出,冰渣弥散整个夜空。魔神抬手间无数尖刺伸出,直接贯穿了卡缪的身体。 “人类,你已经失败了,”魔神手指一动,瞬间将卡缪的身体吸了过来,指一握,那具身体便碎成了粉末。 只是没有杀戮的快感,没有血液的味道。 那只是一道分身而已。 魔神抬起头,注视着远方的男人,又一次笑道,“有趣。” “我的计策可没这么少,还不到需要重施的时候。”卡缪同样微笑,但转眼之间,他的笑容消失,手掌朝前方一握。 那在魔神面前的银色的区域里光芒瞬间一闪,法阵之中赫然跃出一道身影,幽墨色的铠甲,银色的双剑,以及猩红色的长发。 烟儿像是于黑暗中的猎手,一击便足以取敌人性命,她双剑在胸前合拢,快速刺向了魔神的胸口。 极近的距离里,魔神也只是抬剑防御,双剑又一次绕开暗红色长剑,击打在了他的铠甲之上。 铠甲应声而碎,紧接着烟儿手中打双剑已经脱落,她朝前一踏,手指已经捅进了魔神胸口。腐蚀骨肉的血液流淌于手,烟儿面露痛苦,但依旧再一步踏出,身体朝后一拉,一块沾满血液的断骨出现在她的手中。 那是大地之骨,烟儿完成了最艰难的任务,依靠着残留的意志。 “吼!”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魔化的移山龙忽然喷出一股龙炎,将烟儿笼罩其中。 第281章 失败之后 “烟儿!”卡缪惊呼一句,直接飞出,撞进了龙炎之中,抱起了烟儿。 滚烫的龙炎将他的衣服尽数烧毁,那引以为傲的金色长发也残破不堪。怀中的人早已经安然入睡,月之幻境也逐渐退散,露出了女孩一丝不挂的娇躯。 但移山龙却并无半分怜爱继续喷出龙炎,仿佛要将二人烧成灰烬。 忽然之间,一只手从空中抬起,拦下了漫天龙炎,那具本该已经倒下的魔神却又站了起来,胸口的伤痕早已修复,铠甲又如沐浴鲜血般崭新,魔神望着二人,第一次露出愤怒。 “汝等性命,将由吾来终结!” 魔神从移山龙上跳起,直接在空中划开了一道血影,血液狂流轰在了卡缪与烟儿身体之上,他对着天空握掌,好似握碎了万物。 剧烈的爆炸在卡缪身体里发生,他直接血液似乎快要跳出身体,还未喘息,身体早已经裂开了无数的口子,血液涓涓流出。 他抱着烟儿的身体朝下方坠落,终于感受到了死亡。卡缪忘记了,他忘记了大地之骨只是魔神长久存在此界的东西,即便是没有它,魔神依旧可以短暂存在,但对于魔神来说,眨眼之间,便足以扭转局势。 下方的魔物终于停下了脚步,朝着天空乱叫,卡缪望着漂浮在夜空之中的大地之骨,想要去毁掉它,可身体除了流出更多的血液,便毫无反应。 “就要结束了。” 可就在他闭眼的那一刻,天空中竟然跳出一个蓝色的身影。 冰皇还在,他还没有失败。 魔神也画出无数血影朝大地之骨跑去,但无数冰墙阻隔了他的脚步,任凭他血红色长剑挥动,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根冰刺从冰皇面前飞出,目标直指那块大地之骨。 胜利终究属于他们,卡缪闭眼前如此想着,或许就此场战斗来说,他们是输了,但只要毁掉大地之骨,魔神在此界存在的时间将屈指可数,甚至只剩眨息。 只是卡缪那抹嘴角的笑意,终究没有展露成笑颜。 湛蓝色的冰刺被数根血液尖刺刺穿,停留在那里,继而坠落进了兽群之中。紧身的长裙如鲜血般红艳,那宛若岩浆般的手臂上,依旧纤细的手指握住了那块大地之骨。 芙蕾雅捏着大地之骨在胸前一转,与脸上的笑容同时打开,她朝下方的冰皇微笑道: “冰皇阁下,好久不见,不,也没隔多久,应该说……又见面了。” 冰皇面纱之下的脸庞也闪过一丝惊讶,她将法杖一震,蓝光闪烁间便消失在了半空之中,同时消失的还有即将落入魔物海潮中的烟儿与卡缪。 芙蕾雅毫不在意三人的逃跑,只是脸上的笑意愈发狂妄。 “做的很好,”魔神踏着虚空而下,朝芙蕾雅伸出手掌。 芙蕾雅背对着魔神,似乎再也掩饰不住激动,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过身,缓声道,“多谢魔神大人夸奖,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她抬手将大地之骨抛给魔神,毫无半分敬畏之色,只有隐藏的笑意,如魔神的一般,在嘲笑着某位的……愚蠢。 杀戮之血魔神将大地之骨重新放回胸口,单手抚摸着移山龙的头颅,手臂朝前一指,移山龙立刻振翅而起,飞向了远方,而魔神的身影早已经屹立于龙背,与魔兽海潮一起,朝他的战场奔袭。 “血液将染红汝之瞳孔,所视之处,皆是杀戮!” 当魔神的身影渐行渐远,黑白者缓缓从空中浮现的裂缝里走出,与芙蕾雅并排站立。 “阿雅,你说我和魔神比起来,谁高些?” 黑白者貌似有些无聊,想出了这个无趣的问题,但芙蕾雅却不介意回答。 “如果是刚刚那个形态,你似乎更高了点。” “真让人开心啊!”黑白者感叹道。 “戏弄魔神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芙蕾雅附声。 “不,我可不是指这个事,我是说……得到阿雅的赞美,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黑白者说话间视线微微转向身旁的芙蕾雅,那张侧脸依旧挂着笑容,并未有丝毫变化。 芙蕾雅对于这种话语,直接无视掉,抬起头问,“冰皇与野狗的阻拦计划已经失败,魔神却完好无损,你真的确定他们能够杀死魔神? “不是还有我们吗?”黑白者微笑。 “我们?” “是啊,还有我们。最精明的计策莫过于在事情开始前就安排好一切,然后等待着所有角色按既定路线走,自己则在一旁观看。但有时我总忍不住亲自参与进去,扮演一个角色,因为这样才有意思嘛,”黑白者说。 “确实如此。”芙蕾雅也心动了,她同样讨厌等待,比起旁观,她更喜欢亲自参与。 “还有阿雅,破魔使可不是野狗,以后别这么称呼他们了。”黑白者轻抚着芙蕾雅的长发,“他们是我们的同伴,我们是黎明,他们是黄昏。” “那就称呼他们乌鸦吧!”芙蕾雅打掉了黑白者说,同时不容置疑的说。 “乌鸦就乌鸦,阿雅说什么都对,”黑白者奉承的说。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是跟随愚蠢的魔神去往他的坟墓,还是在这里等待着结果?”芙蕾雅问。 “他的死亡固然是注定,但尊贵如魔神大人,想必就算是死也不会那么简单,我倒是想看看城中的人,在魔神到来时的表情如何,用魔神大人的话来说,应该很有趣!”黑白者最后两个字不自觉的透露出威严,如同出自魔神之口。 “去城墙上观看魔神陨落?” “这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芙蕾雅没接话,手指轻摇,曼妙的身姿如风浮白云般摇曳,片刻间,一层血纱已经包裹住了她的躯体。当血纱完全凝结时,芙蕾雅早已经化作了另一个模样。 “好神奇啊!”黑白者似孩童般表露惊讶,又忽的一笑,“不过呀,也太麻烦了,你看我,多么简单。” 就在芙蕾雅的注视之下,黑白者摘掉了那张漆黑如墨的面具,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孔,但芙蕾雅很确定,那晚看到的决不是这个。 “到底哪个是你的真实面目?” “既可以说都是,也可以说都不是,正如魔神可以改变形体,我这简简单单的改变下面孔,应该不奇怪吧。”黑白者又变了个低沉的嗓音,“毕竟……我可是神啊!” “越来越有趣了,”芙蕾雅浅笑道。 “是啊,越来越有趣了,”黑白者同样道。 “我是说你。” “……” 黑白者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轻抚额头,嘴唇一抿,叹气声与笑声同时发出。 第282章 无力之感 无尽的夜空之中,凌羽又回到了那个世界,漆黑一片,永夜无光,不,或许也不是如此,在一块寒冰之中跳动着一个幽蓝色火焰,像是灵魂在起舞。 “那是魔枪烈恩维尔的灵魂,上次说过了,还记得吗?” 背后传出的声音使得凌羽大吃一惊,他飞快的转身,却看到男人依旧赤裸上身,下身穿着简易皮甲,短剑与短斧插在腰间,面容还是如上次所见。 “你……” “是我,你不会连我名字都忘记了吧?”男人爽朗的笑了起来,从黑暗里彻底走出,站在魔枪灵魂照亮的区域里。“没有,狂翼,我记得殿下的名字,只是有些惊讶,”凌羽如实回答。 “看来你是知道我身份了?” “后罗希瓦尔帝国三皇子。” “后?还有前?”狂翼打趣道。 凌羽当然知道这位皇子明白后罗希瓦尔代表的意思,只是比起这个他更好奇这个狂翼与魔神狂翼究竟有何不同。 “殿下……是魔神吗?” 问出这句话之后,凌羽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不知道究竟为何会如此突兀的询问这个问题,也许是情况紧急。 “我并不理解你的意思,”狂翼笑了下,“但如果单纯对于这个问题,我或许能回答。我是魔神,再造的魔神,这点应该不需要怀疑吧。” “可你不是说你已经死了吗?”凌羽不加思考的问。 听到这个问题,狂翼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他注视着凌羽的眼睛,两双漆黑如墨的瞳孔彼此对视,“听你的意思就是说,还有活着的我?” 凌羽并不打算否认或者隐瞒,他点头道,“如今的一位魔神,亦是魔枪的主人,名字就叫狂翼,和你一模一样。” “你很疑惑?” “不可能不疑惑。” “觉得我骗了你?” “不得不如此猜测。” “确实如你所见,”狂翼抬手指了指被寒冰封住的灵魂,“那是魔枪的灵魂,而在这个世界里,灵魂的作用便是使元素完成质化,魔枪同样如此,当烈恩维尔的灵魂碎裂,那么这柄魔枪并不会消失,只是会变成与普普通通枪械无异的存在。物即如此,人尤亦然。灵魂从诞生之处便是流动的元素,既然可见便可以剥夺。如此,正如之前所言,何为魔?堕落欲望者为魔,此刻你见到的我是掌控欲望的我,而也许成为魔神的我则是堕落欲望者。不过听你这么说,看来那个我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击败魔神,成为了新的魔神。” 凌羽并不太懂这些高深莫测的东西,但商人的敏锐知觉让他清楚一点,此刻的狂翼正在竭力解释着,仿佛想要极力撇清某些联系。 “你不需要相信我的话,”狂翼似乎也明白了凌羽的态度,“但还请你注意一点,不要再试图解封魔枪的力量,你并不能控制,这会导致你的死亡。” “我明白,比你更清楚,”凌羽深知自己胸口还有一个能随时取走他性命的魔法。 “另外,需要再提醒你一点,解封并不需要咒语,所谓咒语只是将你的身体失控的引号,最主要的是别将血液注入魔枪。”狂翼又一次郑重的说。 “嗯?”凌羽一愣。 “就这样吧!”狂翼并未再解释什么,只是立正身体。 凌羽就觉得自己飞快朝后退去,狂翼的身影逐渐模糊,融入了黑暗之中,只是那道黑暗是他无法看穿的。 但片刻之后,视线里依旧是一片黑暗,却清晰可见,连星星都格外闪亮,还有寒风吹拂身体,带来的冰冷以及僵硬的身体移动所产生的酥麻感。 不过比起这件事,其余的事情都变得极为弱小。魔枪正被他的手指紧握,指尖还残留着凝固的血液,可他依然记得,最后的手是抱着冰澜的,并未握住魔枪。 “我帮你拿回来的,你应该用魔枪的,如果你用魔枪啊,那个讨厌的女人此刻就一命呜呼喽!” 像是玩闹的话语从身后传出,凌羽赶忙坐起身体,却发现自己正处在城墙之上,右方沾满了各式各样的人,远处的战鼓声,号角声,金属碰撞声,野兽咆哮声,不绝于耳。 只是那些声音似乎扰得城墙之上的美尔丝大人心烦,正暴躁地用腿踢打着墙壁。 “美尔丝?你怎么在这里?”凌羽对于美尔丝的出现有些奇怪。 “我跟随柯修大人,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只是他现在可能很讨厌你,”美尔丝忽然笑了起来,“虽然我知道你当时接近魔化,但柯修大人可不知道,他估计快要被气死了,千里迢迢冒雨来救你,你倒好,拿着魔枪想要了他的命。” 在美尔丝的话语引导下,凌羽又记起了一些事情,他又想起了冰澜,看了一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只是低声说着,“她……没事吧?” “问题并不大,也就对身体有些损伤,虽然魔炎能增强你们的恢复能力,但同时也是在消耗你们的生命,过不了多久,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亡的,”美尔丝轻描淡写般说,“不过倒是有一个解决方法。” “什么?” 美尔丝却直接从城墙上飘落下来,站在凌羽身旁,用着深邃不可量的目光扫视过他的那具身体,又轻声笑了下道,“很简单,彻底魔化就好了。” “这样啊……”凌羽对于这个答案并不吃惊,但他却不会这么去做。 “你为什么会魔化?我还以为会宁愿选择自杀也不会甘愿让魔神降临呢,”美尔丝忽然问。 为什么?凌羽一时却又回答不上来了,他看了眼依旧躺在一旁的罗伊斯,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白色的绷带裹住了大半个身体。 “因为当时的情况注定了死亡,但我却不想他死,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未做,很多应该做的。” “还蛮高尚的嘛,”美尔丝有些虚伪的赞美之后,又略显无奈的说,“不过,你救了他,却可能害死无数的人类。” “我又不是英雄,没能力拯救太多人,虽然我也想成为英雄,”凌羽从地上站起,“但可惜截至目前还不是,或许我只能救一人……。” “那如果是柯修和冰澜呢?是叫这个名字吧!”美尔丝玩笑似的说,“如果他们都需要拯救呢,你会救谁?或者说,你会放弃谁?” 第283章 戏剧开幕 凌羽抬起魔枪的手僵直到了半空中,他转头看向美尔丝,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知道答案?” “也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成为魔神,当你开启魔化,你便可以救无数的人,虽然你并不是英雄,但对你来说,应该足够了。”美尔丝顿了顿,“是吧,魔枪的新任主人?” “在萤海城你这种说话的口吻只有两种人,投机者和神父。”凌羽笑道。 “可你忘了,我又不是人,我是神,我是诸界的旅行者哦!”美尔丝笑的更灿烂。 凌羽无奈的摇了摇头,与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美尔丝比起来,他还是太年轻了,大概在美尔丝眼里就像是普通孩童一样。 他穿着还算勉强能遮住身体的衣服在人群中穿行。城墙上的士兵已经少了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都会直接从高墙上跃下,骑上早已等候在城墙边的坐骑,朝远方狂奔而去,那里火光冲天,那里厮杀声不断。 “不好意思,借过……”凌羽的话还没说完,拥挤的人群骤然混乱起来,像是一堆蚂蚁中扔进了一颗糖果。 凌羽有些慌乱的朝墙边挤,在这种拥挤时,只有往边缘挤是最理智的,但当他来到城墙边似乎明白了众人慌乱的原因。 浮空的光石灯照耀下,远方的战场逐渐显现出来,但战斗已经停息,无数的骑兵从前方缩回,先是空中的龙骑,再是地面的部队,魔物似乎也停止了躁动,开始有秩序的前进。 失败了?溃逃了? 这是其他人的视角,但凌羽打视线里更远处有一个影子正在不断扩大,却依旧不紧不慢的前行着,像是在悠闲散步。 忽然间,一头飞龙从远处飞来,直接浮在了城墙前方,浑身沾满血液的骑士从龙背上跳下,在海克蒙德面前跪倒,“西流河战区第二骑兵团团长亚纶—海泽尔,禀报元帅……” 海克蒙德面色平静,只是轻声说,“讲。” “魔物后方出现未知异常强大生命体,全军已经开始执行撤退命令。”骑士用着奇怪的话语诉说着。 “什么是未知异常异常强大生命体……”荷鲁斯有些疑惑的询问。 “荷鲁斯公爵有些孤陋寡闻了,”克布尔大主教第一次开口,他睁开了画满神纹的眼睛,从后方走出,所过之处,众人退让。克布尔轻举法杖,远方的光石灯骤然变得巨亮,如同两个太阳同时出现。他缓声道: “就是魔神要来了。” 此话一出,一些衣着华丽的贵族老爷们,再也顾不得姿态,直接拖着衣服,朝城墙下跑去,他们或许这辈子都没见过魔神,却没一个人渴望有这个经历。 有些年轻的男人,更是直接翻墙跳了下去,动作之熟练体现了希奥特联邦重武的传统,比起士兵跳下城墙的气势也不逞多让,只是方向却是反的,士兵是奔赴战场,他们是逃往后方。 几个呼吸间,城墙之上的人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只是下一些不能够离开的人,还在焦急的等待着最终结果,也许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但凌羽不想告诉他们,没希望了,因为啊,他已经看到了魔神。 巨龙振翅无九天,后方的漫天的飞行魔物,下方则是更为密集的魔物海潮,魔神统御着万军,缓慢的前行,毫不在意脚下逃跑的士兵。 头顶的光芒骤然闪烁,由白转成蓝,接着是空气瞬间冰冷了起来,尽管凌羽身体里有魔炎,但皮肤依旧感觉到了寒意。 他察觉到了胸口的异样,知晓是冰皇来了。 蓝色色的长裙被随脚步泛起的寒气笼罩,冰皇绝美的容颜变得不可见,只剩下一道冰冷的声音从里面透出,“克布尔大主教,很遗憾的告诉您,我并未成功阻止魔神。” “冰皇阁下不必多礼,吾神知晓您的行为,亦会明白您的努力,那么现在就将由我来接手此次剿灭魔神计划。”克布尔大主教平静的说。 “有劳了,”冰皇微微欠身。 “我只是遵从吾神的指引。” 克布尔大主教轻轻抬手,身体已经逐渐升入了空中,他凝目远视,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魔神。 凌羽注意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与冰皇同时出现的两个人,卡缪和那个猩红长发的少女,少女身上裹着一身男士衣服,卡缪则失去外套,正抱着少女从冰皇身边离开。 当卡缪落到他身边时,他完全放弃了对卡缪的怀疑,因为这个男人,最像是黑白者的男人已经失去了一切,引以为傲的身份,昂贵华丽的衣服,柔顺飘逸的金发,还有移山龙,以及同伴。 “她……还好吧,”凌羽终究还是没有沉默,就在卡缪即将脱离他视线时,如此问道。 “还好,”卡缪停下了脚步,依旧回身报以礼貌的微笑,接着又说,“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对吧?” 凌羽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低头思索着,似乎忘记了时间,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卡缪早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他急忙朝前跑去,扶着城墙朝已经走到街角的卡缪喊道: “魔神一定会陨落于此!” 已经快要消失的卡缪又一次停下了脚步,但他没回头,便抱着怀中的人继续朝前走去。 “这么大的口气啊!”柯修的独特嗓音从背后传来,接着是重重的一拳。 凌羽觉得自己皮糙肉厚,也不在乎挨王子殿下这软绵绵的拳头,只是低声道,“谢谢了。” “别谢我,要谢你就谢她吧,是她救的你,我只是顺便将你们三个带回来而已,记住,是顺便!”柯修毫不接受感谢。 凌羽也没再多说,毕竟魔神就要来了,或许不太适合说这些。 “喂,你怎么这么轻松?”柯修不解的问。 “魔神会死亡,这是必然的事情,因为我已经看过剧本了,这场戏剧的剧情早已经定下,”凌羽虽然很清楚的知道这些,但对于强大的魔神依旧保持着几分敬畏。 “你真的觉得你弟弟的机械武器,那个海什么歌的有用?”柯修还是不太确定。 “海之葬歌,”凌羽重复了一遍,“并不一定,但想来结果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我的信心不是来自星尘,而是来自那个人。”他朝城墙之上伸出手指。 柯修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在紧挨着城墙的一栋高楼里,百叶窗展开双翼,紫色的窗帘被随手卷起,一个青年正端着酒杯注视着二人。 青年眼含笑意的投来目光,摇晃了一下酒杯,轻抿一口,接着将酒杯放在窗沿之上,一直放在屋里的左手缓缓抬起,将一张漆黑如墨的无相面具扣在脸上。 第284章 猎龙骑士 “是他!” 柯修像是见了鬼魂一样喊道,手臂抬起却不知是想干什么,也许想去揍黑白者一顿。 “就是他,魔神既是他召唤的,同样也会被他消灭,没一个人会将杀死魔神当做必须要做的事情,除了破魔团就是他了。” 凌羽深知黑白者的目的,此刻出现在这里张验证了棘的猜测,窃神之力,窃夺魔神的力量。 “那……”柯修还想再问什么,却发现那扇百叶窗早已经收起,里面的窗帘如紫罗兰般璀璨。 而且时间留给柯修的也并不多了。前方的士兵正在飞速后撤,守卫着城墙,他们不敢在前线战斗,因为魔神,单纯依靠名字就足以吓退所有人。 “魔神吗?”海克蒙德元帅像是在自言自语,“力量究竟有多强?” “在兰洛也曾出现过一位魔神,名为毁灭之炎,”总参谋长加布鲁接话,“而那位魔神第一次降临的地方名为莫斯尔斯,又称作黑城,出产优质煤炭。但当魔神降临之后,整座城化为废墟,四十万居民尸骨无存。这是最近关于魔神的记载。” “看来确实不容小觑,”海克蒙德忽然又转身行礼,“冰皇阁下,初次见面,我是希奥特联邦西流河战区战时军队统帅,海克蒙德—休顿。” “嗯,”冰皇只是微微颔首。 “想请教冰皇阁下一个问题。”海克蒙德微笑道。 “请讲。” “阁下觉得克布尔大主教对上魔神有几分胜算?” “我并知晓,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无人能窥得先机。” 冰皇话语和身影相似,让人察觉不出半分真实,充满了缥缈的虚幻。 但海克蒙德对于这个答案似乎不满意,结束了谈话,朝天空伸出手,一头狰狞飞禽从上方劫掠而下,速度快如流星,灰黑色的羽毛融入夜空,一双巨爪尖锐如勾,本应该鸟类的喙,却拥有如鲨鱼般的齿牙。 “猎龙兽,传说专以龙为食物,因此大陆存在一个鲜为人知的职业,猎龙骑士,只是这个职业虽然被职业联盟承认,但可信度却大打折扣。”星尘略带笑意的话语从一旁响起。 凌羽却有些忧虑的回过身,正如他所料,回身的那一刻,刚好就撞上了星尘的目光,尽管只有一丝,但凌羽知道那是愤怒。 “为什么大打折扣?”柯修似乎对这个更有兴趣。 星尘移开了视线,望着那城墙边的狰狞飞禽,缓声道,“因为据历史记载,以龙类为食得种族并不在少数,人类就算一个,在东陆龙之国还有名为群龙宴的菜肴。除人类之外,目前存在的还有许许多多的种族吃过龙类,而偏偏很少有飞禽吃过,因为啊,龙是天空的霸主。所以,猎龙兽吃的不是飞龙,可能就是如同的笨笨龙那样的龙类吧!” 柯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过啊,说不定对于海克蒙德元帅,猎龙骑士的传说能够重现,”星尘又说。 柯修没接话,只是抬起头时,军队统帅海克蒙德却已经从城墙上跳下,跃上了猎龙兽的背部。 海克蒙德脱下军帽,扔向了总参谋长加布鲁手里,披风与零碎的头发随风晃动,他一拉缰绳,猎龙兽腾空而起,同时瞬间无数的飞行骑兵也拔地而起,转眼间布满了天空。 山域之民的特点又一次毫不保留的显现出来,对于一场战争,统帅并不必处处身先士卒,统领全军才是最主要的,但当决战时刻,任何一名统帅都会亲自迎敌,因为这是决定胜负的一刻。 “希奥特的精神,大陆他处可很少见,”星尘也不禁赞美。 “希奥特的精神可不止如此,你还太年轻了。” 作为希奥特联邦未来的主人,柯修王子殿下似乎受到了刺激,撇了撇嘴,直接纵身跃下了城墙,一道白色的飞影从下方升起,稳稳的接住了他的身体,继而飞升入高空。 凌羽觉得这才是真正体现希奥特人习惯的一点。与维尔特拉人不同,维尔特拉人每个人都毫不怯懦,勇敢是他们的代名词。可希奥特人并不是,当一部分人被魔神吓得落荒而逃,一部分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身为统帅的海克蒙德与身为王子的柯修都会毫无犹豫的继续奋战。 真正的勇士,是不会在意旁人的怯懦。 如果是兰洛人则会在看到别人逃跑时,同样丢下武器跑走吧,凌羽这样想着。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王子殿下与元帅大人的鼓舞,士兵即便是面对着有魔物海潮也握紧了武器,地面上的士兵在持着蔷薇旗帜的旗手来回穿梭间,迅速整队,凌乱的士兵又恢复了钢铁般的气势。 凌羽看到了约书亚,也看到了希利乌斯和雷诺。希利乌斯变得格外沉默,静静地站在那里,铁棺与衣服上沾满了血液,他握紧巨斧,注视着前方。 当凌羽走到城墙边想要跳下时,一只手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回过头看去,是星尘。 “希奥特的战斗,你这个外邦人就别掺和了,虽然兰洛与希奥特关系还不错,”星尘说。 “棘曾说过,现在可不是享受的时候,”凌羽低声说。 “维尔特拉人总是这样,”星尘也难得露出一丝烦闷,但他又说,“我并不是说你在这观看,只是你如果死了怎么办?” 凌羽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你或许不害怕死亡,可我说过的,你死了,师姐就去不成佩尔西斯了,这会让她很伤心,”星尘放下了按住凌羽肩膀的手,“你的命没这么值钱,我当然也没权力决定你的生死。只是师姐救了你一命,我觉得比起其他人,师姐的命应该更值得你去保护。” 凌羽缓缓转过头,注视着那双同样漆黑的瞳孔,没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下头。 “师姐现在就在上次的那个剧院里,如果我们失败了,我是说如果,你只有一个任务,带她离开。” 即便是容貌再年轻的星尘,此刻严肃的脸上也看不出半分稚嫩,仿佛是究竟沧桑的老人在弥留之际的嘱托。 第285章 无雷而鸣 “会失败吗?” “不会,”星尘又恢复了自信,“概率上来讲不会,但概率只是决定我们去不去做,事情真正发生时,任何一个变数都可能导致失败,所以我常常留出后手,但留后手终究是不自信的表现,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可以以命相搏,只是师姐在就不一样了。有时摊上一个笨蛋师姐还真是让人烦恼。” “烦恼又不是一件坏事,”凌羽嘴唇一动,话语似乎自动冒了出来。 “孤独才是致死的毒药,”星尘轻声回答。 “是啊,”凌羽望着天空,长叹了一口气。 即便已经知晓了战斗的结果,他依旧感觉到不安,在真正结果出来前,每时每刻,都变得格外缓慢。 统御万军的魔神站在巨大移山龙背上的英姿辜负了众人酝酿已久的情绪,姗姗来迟。 但从魔神出现那一刻,任何人的视线都不曾从龙背上移开,即便是恐惧始终伴随,只要朝东方看,巨龙与魔神总会第一个跃入眼帘。 芙蕾雅曾说,在诸位魔神里,杀戮之血魔神更像是一位王子,远远不同于其他魔神。不得不说,芙蕾雅对魔神的形容很贴切,杀戮之血魔神的俊秀面孔,在凌羽的审美里已经碾压了他所见过的任何人,恐怕在场也只有那位拉克丝王妃殿下,能够与之同时出现却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克布尔大主教依旧拖着长长的镶着金边的白袍立于空中,双目禁闭,角度正对上魔神的视线。 “光神的信徒吗?现在可是暗神的时间,你不该出现。” 抚剑而立的魔神并未向众人发出恐吓,而是对克布尔说话。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恐怕是你吧,杀戮之血魔神,”克布尔睁开了布满神纹的眼睛,“黑暗的国度里,吾神之民受尽黑暗诸神践踏,吾神庇佑,施放神力,驱散黑暗,带来永久的光明,但昼与夜如光与暗,本所共生,吾神留以黑暗,供吾神之民休息,供黑暗之物存活,但今时之夜,已非彼时,吾神之民摆脱黑暗枷锁,亦不惧黑夜,既不惧,为何恐出?为何不出!” “很好,”魔神发出狂妄的笑声,他忽又停止笑声,血色长剑一指,冷声问,“黑夜也属于汝等?光神尚且未敢言此,尔等竟口出狂言!” “黑夜同属吾神之民,但唯独不属于黑暗之徒!”克布尔毫无惧色般回答。 “黑暗之徒?有趣,”魔神轻声一笑,“你很有趣,但有一点不要忘记。彼时,吾曾屠戮万族,以血铸剑,此时,吾将取汝灵魂,借汝之哀嚎,告知此界的生灵,吾已降临,此界将由我来主宰!” 移山巨龙巨吼一声,龙炎燃烧了正片夜空,魔神周围的黑暗变为了更加阴森恐怖的血色。 数不尽的魔物嚎叫着涌来,魔神的长剑划过夜空,无数的鲜血化为了一窜瀑布,魔物穿透那层血液瀑布,狂暴似乎达到了极点,它们纷纷跳起,张开巨口,挥动利爪,扑了过来。 重骑兵同样从后方跃出,他们超越了步兵,转眼间已经撞上了魔物,犹如一把利剑,插入了魔物海潮之中。 血液瞬间就弥漫了整个大地,上方依旧覆盖着不断碰撞的人与魔物,怒吼声,与金属碰撞声席卷了整片空间。 如果说这是一场梦,凌羽觉得梦还是赶快醒比较好,因为没经历过战争的人或许会觉得战争气势磅礴,可真正的战争只有两个字,血腥。 魔神平举起双手,感受着血液的气息,以及杀戮的快感,嘴角扬起,他将双手不断高举,移山龙振翅而起,巨龙下方,无数的飞行魔物纷纷飞出,像是墨汁蔓延宣纸一般,铺满了整个夜空。 各式各样的飞行骑士也毫不犹豫,泛着寒光的武器,折射着银月的光芒,切开了魔物的皮肤,露出了肉与白骨。 可凌羽却注意到有一只部队一直未动,牢牢的跟在海克蒙德身后,是清一色的猎龙兽骑兵。海克蒙德远远注视着前方的战斗,只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神色无比平静。 魔神突然翻手,长剑从侧边收回,移山龙骤然怒吼而出,血红色长剑就随着移山龙的移动,在天空割裂出一道缝隙,无数的血液流下,无休止的流入血色夜空之中,转瞬间,天空化为了一片血海。 但血海还未翻起巨浪,一道金色光芒从天空降下,瞬间捅破了血色夜空,而且随着光芒散落,浮在城墙周围的光石灯又一次激起光芒,由点成面,继而化作无数光源,照亮了所有地方。 那些光石灯从一开始就不只是照明用的,更是隐藏的光源,而对于魔物来说,光会让它们感到恐惧,如人陷入黑暗。 魔神轻抚移山龙的脑袋,巨龙骤然下移,龙炎喷向了那些光石灯,但炽热的龙炎却被冰息冻结。 又一声龙吼从头顶传出,冰蓝色的巨龙张开利爪撕咬向了移山龙,寒气笼罩全身,那道身躯如同由冰制,看不出骨骼与鳞片,只有如水晶般明亮的冰块。 确实是魔法,凌羽注意到冰皇早已经升入高空,湛蓝色的法阵正在她的脚下闪烁,冷冽的寒风从那里吹来,似乎无形中构成了一道寒气之墙,抵御着血色夜空的诱惑力,对血液的诱惑。 凌羽觉得体内的魔炎似乎安分了不少,但与之反的是,魔枪似乎更加躁动,一股无可名状的气息从上面跳出。 “魔神之枪,寒冰碎裂巨龙之牙。” 他缓缓念出这句话,魔枪并没有任何反应,这也验证了狂翼的话语,但他总觉得狂翼杀死的那只巨龙与面前这只极其相似。 人与魔物的战场之上,是两片迥异的区域,魔神随手挥剑,如同巨浪般的血液从剑刃中溢出,呼啸着朝那片明亮的区域里扑去。 依靠着光石灯构建的光域里,克布尔身后的金色光翼越来越多,法杖起落间,无数光刃切割开血浪,继续融进了血色夜空之中。 魔神与克布尔不停地变换着攻击方式,如野兽,如剑戟,暗红色与金黄色的区域开始咬合在一起,此消彼长,像是一生的死敌。 冰龙与移山龙撕咬在战场之上,利爪与牙齿交错,龙炎与冰息碰撞,两头巨龙撞破了下方的战场,又瞬间抬升入视线所不能及的高空。 此刻的世界,似夜非夜,无雷而鸣。 第286章 光暗对决 当血色夜空如毒蛇般钻进了光域之内,保持许久的平衡再次被打破。克布尔面容如初,只是背后的光翼愈发明亮,而光石灯也将炽热的光散发到了极点。 “愚蠢!” 魔神长剑陡然挥动,身体化作无数血影跳入了光域之中,血影一转,长剑的轮廓已然出现,齐刷刷的挥剑砍向光石灯形成的光源。 克布尔立刻鼓动金色光翼,那一刻,光石灯的光芒达到最盛,如同太阳投下炽芒。将无数血影湮灭在光域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碎片,光域依旧散发着振奋人心的力量,鼓舞着众人。 “有趣!”魔神的身体退回到了血色夜空里,他手指轻点剑刃,而原本白嫩如雪的手指骤然变红,双手早已经化为了无尽血液,正源源不断的流淌进长剑之中。 “我很好奇你就是为了什么要阻止我,但没区别了,即便你是在燃烧生命也无法阻止我,因为你的生命即将停止!” 无数的血液尖刺从魔神抚剑的手臂中钻出,包裹住了那柄长剑。就连血色夜空也为之震颤,血液凝结成雨,正在纷纷落下。 魔神提剑在雨中上升,布满血液尖刺的长剑在雪中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魔神如同折断柳条一般使力,血红长剑轰然碎裂,碎成了如海砂般的碎片,血液在此刻停滞,魔神轻轻抬手,血液与长剑碎片仿佛受到恐惧一般逃离血色夜空。 不!那不是逃离,而是进攻! 血雨与长剑碎片仿佛无数利刃一般,射向了光域,铺天盖地,撕碎着光域,只是眨眼之间,血雨已经蔓延至克布尔脚下,光域熄灭了一大半。 “吾神赐予您的子民荣光,驱散黑暗,驱散邪恶,驱散阴霾,驱散迷雾,驱散迷惘之心,驱散世俗之尘!” 克布尔将法杖高举头顶,身后光翼变为了六个,光芒流转间,以法杖为基,更远处的黑暗里突然亮起了无数的光石灯,整片区域,不止东门,远远超过尤克里里城镇的区域,无数的光石灯亮起,排列出了玄奥的法阵,而法阵中心便是克布尔,他全身笼罩于光芒,一道通天的光束从九天之上降下,落入克布尔身体之内,光芒驱散了无数的血雨。 当克布尔再睁开眼时,瞳孔早已变为了灿金色,背后的光翼扩大数倍,宛如巨龙翅膀,周身围绕着火焰,如同太阳洒下光辉。 “炽天使降临!” 即便是魔神也有些惊讶,但也仅此而已。他突然滑下,身体穿过血雨,魔剑早已入手,他与血雨同时降临光域,身后的血色夜空跟随他的身体落下,如同猛兽张开巨口,瞬间吞噬着克布尔所处的空间。 克布尔或者说是炽天使,将法杖抛入空中,手指移动周身火焰,引入法杖之中,法杖燃起熊熊巨火。克布尔震翼而起,握住燃烧着的法杖,迎向了挥剑而来的魔神。 犹如两道雷霆碰撞在一起,震耳欲聋的巨响在二者中间传出,转眼便激起了剧烈的冲击波,一圈金黄色,一圈暗红色,此起彼伏,几个呼吸间已经传递到了视线不可见处。 而两边的身影从波纹里跳出,像是经历了万年的战斗。魔神身上铠甲碎裂,正在一片片愈合,长剑断了半截,浓郁的血液正从里面渗透而出,修复着长剑。 但比起魔神,克布尔则显得更加狼狈,法杖丧失了光泽,六片光翼伤痕累累,虽然愈合,但速度越极为缓慢。克布尔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输了,单纯论力量,魔神或许并不强大,但却可以持续作战,因为那份力量属于魔神自己,而他却无法这么做,即便是燃烧了生命换来的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力量,一旦不能在短时间内击败魔神,就将迎来死亡。 “人类,你终究无法知晓我的力量有多么强大,”魔神将修复一新的长剑抬起,剑刃直指克布尔头颅,“如果你能多坚持一分钟,失败的也许是我,但很可惜,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魔神将长剑围绕周身划开一道弧线,血色流淌成漩涡,吞噬掉了他的身体,但长剑紧接着又破开漩涡,无数暗红的鲜血便如幕布覆盖一般,占据了整片夜空,光石灯应声碎裂,连一丝光芒也不再有,落入了下方的战场中。 “你将成为我此次降临之后,第一个亲手杀死的生灵,强大却又脆弱,”魔神提起长剑,在空中缓步上前,“心灵的强大固然更为难得,但身体的脆弱却令你无法与我为敌,所以……你将以死亡来学会这个道理。” “魔神的话还真是出奇的多,战斗可还没分出胜负呢,”克布尔拖着虚弱的身躯,嘲讽般说道。 “结束了,当我取走你的性命,将开始杀戮,脚下的生灵都将流淌出最新鲜的血液。” 魔神骤然跳起,长剑跟随手臂刺出,无数道血刺闪电般飞出,穿透了克布尔的身体,金色长袍上早已经布满了血液,似乎勾勒出了别样的纹路。 “吾神……” “光神那个卑鄙的家伙怎敢于黑夜中现身!”魔神怒喝一声,已经走到了克布尔面前,他端详着面前的人类,那浓郁的血液气息刺激了他,多么美味啊! 魔神长剑轻轻抬起,接着落下,一股鲜血从克布尔腹中里流出,长剑如毒蛇一般吸允着血液。 “唯有死亡可以阻止杀戮。” 他落到克布尔身后,注视着那做战场之后的城墙,手腕一抖,长剑上移出克布尔胸膛。 可是,本该被抽出的长剑却应声断裂,魔神感到惊讶,但更令他惊讶的是,连那只握住长剑的手也仿佛消失一般,不听使唤。 “神为元素,可血液却是并不纯洁的元素之一,”克布尔嘴角露出计策成功的微笑,“魔神不应该辨别一下吗?” “人类!”魔神又一次露出愤怒,他已经察觉到了正在有净化血液的东西侵入了他的身体,而来源便是这个男人流出的血液。他猛的抬起左手,又一把血色长剑凝聚,接着朝下方斩去。 “已经晚了!” 克布尔咆哮着跳起,用身体阻挡了魔神挥下的剑。 第287章 尽归黑暗 双手同时被光元素侵入,魔神发出嘶吼,又猛地张开巨口,俊秀的脸庞化为了一头凶猛的野兽,将克布尔吞入其中。但那一瞬间,他隐约察觉到头顶的异样,抬起野兽般头颅,只看到血液夜空被一束光芒穿透,那光芒如同通天之柱,瞬间笼罩在他的身体。 剧烈的灼烧感以及无法言语的刺痛折磨着他,他的身体逐渐模糊,血液如同泉水般涌出,但转眼就被光芒蒸发掉了,只剩下越来越虚幻的血影飘散,成为血雾。 而法阵中的克布尔则全身沐浴在圣光之中,宛如现世的光明神,只是这并非光明神,而是最普通的仪式,圣光洗礼。但最普通的仪式,在魔神眼中却像是毒药一般。 凌羽呆呆的望着这一幕,许久才喃喃一句,“结束了吗?” “还没有,猎龙骑士才刚刚登场。”星尘浅笑着说。 光束仅仅瞬间,这并不足以杀死魔神,只是将魔神质化的形体击散。散落的血雾之中,一股发光的物体格外显眼。 大地之骨!那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光芒消失的那一刻,猎龙骑士鱼贯而出,震动着羽翼飞入了重归黑暗的血空之中,涂抹着圣石粉末的长枪纷纷刺出,不断隔散着想要聚集的血雾,身躯最为庞大的猎龙兽先一步扑向了大地之骨,是海克蒙德,他直接抛出长枪,以完美击的角度击中了大地之骨。 “结束了!”凌羽说。 “还没有,”星尘又说。 确实还没有,当长枪刺中大地之骨的瞬间,一层血膜赫然出现,直接震落了长枪,那是大地之骨残留的血液,虽然并不足以使魔神质化形体,却可以短暂保护,但很可惜进攻并不仅仅如此。 海克蒙德见情况不对,直接跳下了猎龙兽,身体在空中陡然上跳,握住了浮在半空中的大地之骨。猎龙兽从前方调转方向,稳稳的接住了下落的海克蒙德。 凌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现在的局面每一秒都可能发生巨变。 海克蒙德得手后,直接朝后飞来,猎龙兽骑兵同时后撤,离开了血色夜空。但众人面前骤然跃出一个巨大的身影,移山龙! 移山龙如同得胜的王者,肆意喷吐着龙炎,而所谓以龙为食的猎龙兽在真正的巨龙,在魔神坐骑面前被烧成了灰烬。 只有一头猎龙兽跃出龙炎,骑士佩剑已经握在海克蒙德手中,他又一次跳下猎龙兽,从高空中降落,将佩剑刺入移山龙的脊背上,随着一连串的黄色光芒闪烁,移山龙猛的朝下方跌落。只是下方并不是战场,而是魔物领地,人类军队早已经溃败。 海克蒙德在移山龙背上奔跑,佩剑在腰间一挑,古怪枪械入手,他于龙尾起跳,一道钩锁弹射而出,而那头仅存的猎龙兽嘶鸣一声,抓住了钩锁。海克蒙德从无尽魔物中脱身,翻身跳上猎龙兽,朝城墙飞驰而来。 冰皇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升入高空,随手凝聚的冰刺,阻隔着下方想要入侵的魔物,守护着海克蒙德撤退。 突然之间,无数冰刺溅射入高空,有些还擦伤了猎龙兽的身体。一头巨龙从魔物中腾飞而出,墨色的鳞片阻拦了无数的冰刺,它朝猎龙兽张开巨口,仿佛要将是吞入腹中。 海克蒙德于猎龙兽背部起身,手中的机械武器又换,浓郁的土元素正在聚集,巨响夹杂着光芒呼啸而出,贯穿了移山龙的口腔,但那巨大的双颚依旧咬合下来,吞下了猎龙兽。 冰皇飘然跃出,巨大的寒风凛冽刺骨,她降临于移山龙上方,洒下漫天大雪,瞬间变冻结了下方的一切,移山龙保持着跌落状,化作了巨大的冰雕。 猛禽嘶鸣之后,一抹漆黑的身影撞碎了移山龙的躯体,跃出了冻结的冰面。 海克蒙德遨游于无尽魔物之上,面色平静如常。 “我的坐骑,果然没让我失望,从今日起,你将有一个新名字,就叫做血狱。” 充满狂傲的话语从更高处传来,海克蒙德抬起头,却只看到一道血浪袭来,他来不及躲闪,抬手之间,血浪已经轰在了他的身体。而那在衣服里的大地之骨却猛的飞出,虚幻的血翼托举着大地之骨,宛如蝙蝠一般。 魔神俊秀的脸庞逐渐从大地之骨中显现,他冷眼注视着海克蒙德以及冰皇,并未有言语,只是缓缓抬起了双手。 空间裂缝出现在魔神面前,一柄暗红色的长剑从里面飞出。魔神缓步走着,手指已经握住了长剑,接着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海克蒙德的猎龙兽被巨力撕扯开,猩红的血液落入冻结的魔物海潮之中,仿佛引发了剧烈的吼声。 未及海克蒙德反应,一道红色剑影已经破空袭来,他提剑防御,却被瞬间击飞入了空中。 魔神身影出现,望着远处的冰皇,挥出无数的血浪,而他同时在血浪中前进,击破了一道又一道冰壁,冰屑混合着血液翻滚入夜空之中。 当最后一道冰墙破碎,魔神抬手握住了冰皇的脖子,他转动着眼珠,想要看清面纱之后的面容,可越来越红的瞳孔让他放弃了这一决定,他直接刺出暗红色长剑。 可突然一道光芒穿透了他的手臂,冰皇立刻凝出冰翼,向后退去。 “有趣!”魔神将手指握的咔咔作响,用比鲜血还红的瞳孔望着退入城中的那个琉娜的信徒,血液快速修复着身体。他松开紧握的手指,朝下虚握,冰封的魔物纷纷挣脱禁锢,咆哮着扑出,而移山龙则怒吼一声,从冰层中解封,落在他的脚下,头颅抵住他的手掌。 “杀戮这才刚刚开始,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用你的血来补充一下力量,愚蠢之徒。” 魔神将视线移向了高空,那里只有克布尔的身体依旧漂浮着,禁闭双目,长袍早已经无比破损,却始终有一层光晕笼罩其上。 “败者将失去生命。” 他轻举长剑,一道暗红色的光束笔直的射向高空中的克布尔。 天空盛开出了一朵血液之花,同时也消亡了最后的光明,此刻,一切陷入了黑暗,唯有血液的颜色能占据一席之地。 第288章 炽天之下 当血色夜空的一角触碰到了城墙上方,似乎预示着魔神已经取得了胜利。 墨色的移山巨龙因为伤痕变得更加狰狞可怖,龙炎炽烤着天空,魔神立于龙背之上,长剑滴落鲜血。 “是不是要启动了?快点!马上就来不及了!” 柯修从上空飞落,身上是同黑铠武士相同的甲胄,他有些焦急的推开拦路的人,抓住了星尘的肩膀。 “虽然我也想启动,但恐怕如今的情况,就算是启动海之葬歌也无法杀死魔神,”星尘手指依旧别在身后,任由柯修摇晃他的身体,只是平静的说。 “那怎么办?”柯修茫然的问。 一双戴着皮手套的手掌按住了柯修的肩膀,满头白发的男人将军帽压低了几分,让人看不清面孔。不过柯修认得,那是上一代的军队装束,这意味着这个老人曾是位军官。在希奥特从军是件极为光荣的事情,离开军队之后被允许保留去除身份信息的军装作为日常服饰使用。 “殿下不必紧张,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刚才一样,当大地之骨露出时,海之葬歌有绝对的把握击碎它!”军帽下的声音低沉而洪亮,像极了一些老军官的腔调。 “那为什么刚才不使用海之葬歌?校长先生。” 凌羽突然插话,他望着压低军帽之人,梅卡瓦校长。他虽然心里也很紧张,但看到星尘的脸庞时,他就放下心来,因为星尘拥有绝对能扭转形势的底牌。 “不止我们清楚,魔神同样清楚,大地之骨会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而海之葬歌只能发射一次,我需要万无一失,搞清魔神所有的手段之后,才能够真正有把握杀死他!”星尘替梅卡瓦回答。 “但现在没有人能够再将魔神重创到那种地步了?”柯修丝毫搞不懂这些。 “还有,还有机会,”星尘说。 “嗯?” “还有……我早就说过!”星尘突然提高声音,在城墙之上环视众人,“每个人都想保存实力,如果所有人从一开始就孤注一掷,魔神早已经陨落!可每个人都这么自私,牺牲自己拯救他人这种事,可没几个人做的出!” 他最后望着众人,漆黑的瞳孔瞪的极大,“所以说,诸位,还在等什么?等魔神拿剑砍掉我们的脑袋吗!” 凌羽看着星尘的身影,有些不理解他的行为。这种低劣的激将法根本无法撼动某些人固守的观念,海克蒙德,荷鲁斯,冰皇都无动于衷,但毫无疑问,如果魔神真的开始攻击,那么最有可能活下去的便是那三个人。 “所有还能战斗的人,拿起你们的武器,战斗可没还结束呢!”城墙之下的声音吵醒了众人。 凌羽低头一看,是希利乌斯,这个男人已经被魔兽海潮冲到了城墙边了,铁棺依旧被紧握在手中,面前是冰皇凝聚的冰壁,魔物正磨牙吮血,等待着魔神发起进攻的号令。 真正的勇士总是那么单纯,被星尘简单的几句话就激起了满腔热血,城墙之上,所有还拿着武器的人,跳下了高耸的城墙,又一次与所剩无几的军队进行最后的防御。 而就在此刻,星尘笑了,嘴角那一抹笑意,那是得意时表情,似乎表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凌羽心里咯噔一声,未等他说话,魔物海潮已经袭来,冰壁瞬间破碎,而最后集结的军队又一次毫无畏惧的冲入魔物海潮之中,视死如归。 柯修被这一幕惊呆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手指咬破,早已刻画好的法阵在手臂上显露,指间的血液被引导入法阵,一道道光芒闪过,柯修身后跃出无数的重铠武士。白色飞鸟鸣唳一声,落在了柯修面前。 “柯修!”凌羽不知为何,总觉得一切似乎并不如之前预料的那样,他愈发紧张。 “殿下,我觉得您应该考虑一下大局,”星尘身体未动,却依旧在劝说着柯修,仿佛他极为担忧柯修的安危。 但柯修显然没有关注这件事,依旧跳上了飞鸟,左臂微举。 “柯修!你给我回来!”荷鲁斯仪态尽失,他拖着臃肿的身体从另一侧跑来,手指举地高高的,像是在摇晃一面鲜艳的旗帜。 “王叔,洛维斯基家族的荣誉系于我一身,”柯修平静的回答,手臂已经垂下,重铠武士开始了前进。 可突然有一个身影跳上了飞鸟背部,邋遢的容貌,不羁的表情,他毫不客气的将柯修扔下鸟背,手指已经握紧一柄巨大兵刃。 “多泽?!” “王子殿下,脏活累活应该交给我干,您如果真的想上战场,还是等我死了再上吧!要不然主人先死,而仆从独活,我多泽的声誉可要丢的一干二净了。” 多泽掐掉了嘴里的卷烟,抛下城墙,一拍鸟背,飞鸟跃入高空,同时无数的重铠武士跳下城墙,奔入了魔物海潮之中。 宛如巨轮破开海面,人类的部队又一次击穿了魔物海潮,前锋不断深入,两翼的部队也在迅速扩大,将魔物海潮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口。血液弥漫进低空,将整个空间染的比血色夜空还红,各种各样的声音不停的传出,最多的便是哀嚎。 位于高空之上的魔神终于在此刻睁开了眼睛,他抽动长剑缓缓降下,越来越低,仅仅依靠城墙之上的微弱光芒也能看清那张英俊的面孔,他双眼布满血液的颜色,是时候了,该享受杀戮的快感了! “杀戮肉体,皆以杀戮灵魂,”魔神俾睨众人,朗声道,“那么,还有敢挑战我的吗?若有,便来!若无,就将以死亡结束。” 魔神充满狂妄的话语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却没人敢应声,或许真正如魔神所讲,他的杀戮,皆以摧毁对方意志为开始。 凌羽看了眼星尘,星尘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姿态,落在柯修身旁,似乎毫不在意魔神的话语。他又将视线移向冰皇,那个此刻最为强大的人类,却紧闭双目。 真的要输了吗?凌羽不知道,但他相信星尘的话语了,开始朝城内侧退去,脑海中勾画着如何快速到达戏剧院的路线,他虽然相信魔神必将陨落,但代价却无从知晓。只是他必须保证冰澜的安全,这件事优先级最高。 可突然之间,他刚移动的脚步停止,因为魔神的攻击已经来了。等不到挑战者的魔神,抑制不了内心的杀戮欲望,以长剑为刃划开了空间,血液如山洪般席卷而来。 似乎嘴角都能品尝到血液的味道,很苦涩,却如同毒药一般,越来越多,而那血浪也已经落在了众人头顶。 “吾神庇佑!” 不知谁高喊一句,紧接着一道惊雷从九天之上落下,击穿了血色夜空,但本该继续撕裂夜空的闪电却戛然而止,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凌羽惊讶地发现,克布尔的尸体,不!也许并不是尸体。只是昏迷之后的克布尔,并未在魔神的攻击中湮灭,而是完好如初的保留着,当惊雷击中他的身体时,那具身体竟然开始散发光亮,光芒初时如同晨曦,但几秒之后,变得如同正午时的太阳般炽热,光芒照亮了整片夜空。 克布尔的身体逐渐由平躺转为站立,残破的白袍早已经变为了金黄色的甲胄,六只光翼震动着空间,不断降下金色的粉末,如同腐蚀性极强的毒药一般,溶解了下方的魔物。 第289章 魔神陨落 “洛萨克,又见面了!” 魔神踏着虚空朝高空走去,同时如同故友重逢一般打着招呼。 天空之上的炽天使,却双目喷射出火焰,他握住克布尔的法杖,灿金色的火焰燃遍整个法杖,而火焰散尽之后,法杖已经化作了一柄金色长剑。 “你将迎接天罚!”炽天使骤然跃起,金色长剑直指苍穹,一瞬间六道天火从天空降下,凝聚成牢笼,落在魔神四周。 “有趣,别说以人类之躯体降临,就算你本体来,我同样不惧,同样赐予你死亡!” 魔神提剑而起,朝上方冲去,浓烈的血液从剑刃中流出,填满了整个牢笼。 炽天使六翼一阵,同样从天空降下,烈焰包裹着他的躯体,撞上了扑来的魔神。 双剑碰撞的那一刻,整个天空都传出了一道光波,即便是千里之外的水城都能看到西方的天空中那壮丽的场景。 仿佛两只手要将天空撕裂一般,暗红色的血液被击散,那道金色的火焰压着魔神的躯体从裂缝之中下落,冲入了血海之中,而六道天火,同时收缩,将整个区域变为了火焰与血液交汇的圆球。 这一幕太过震撼,以至于城墙上的人忘记了还有无数的将士在与魔物厮杀。 时间静止了,声音全部被抹杀。 一秒。 两秒。 三秒。 三秒之后,那团说不清颜色的光球开始碎裂,暗红色与金黄色不断落入下方,只剩下一摊血液以及一颗大地之骨。 克布尔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丝存在的证明都没有。 “梅卡瓦校长,海之葬歌序曲已经奏响。” 星尘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之后,紧接着凌羽脑海里涌进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他看着平静如常的星尘,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克布尔没有死,或许早就在星尘的意料之中。 “冰皇阁下,是时候了,”星尘不紧不慢的说。 紧闭双眼的冰皇睁开了眼睛,法杖在身上一挥,一股寒气蔓延至天空,片刻之后已经冻结了那摊血液以及大地之骨。 紧接着巨大的冰刺于她的头顶浮现,成型的瞬间已经呼啸着朝大地之骨飞去。 可就在此刻,移山龙突然从下方冲去,一口咬碎了寒冰,未等众人反应,移山龙已经喷出浓烈的火焰,瞬间便烧毁了大半的城墙。 冰皇面色一变,背后冰翼浮现,她跃入高空,召唤出满天冰刺。移山龙却突然回身,双翼展开,喷射出龙炎对准了被封住的血液与大地之骨。 冰刺穿透了移山龙的鳞片,嵌入它的身体之中,可它依旧喷吐着龙炎,仿佛不知疼痛。 “琉娜的信徒,欺负我的坐骑,你很得意吗?” 魔神的话语格外响亮,他从龙炎中浮起身体,长剑横扫间已经降下血海吞噬了无数冰刺,血海翻卷出两道巨浪,直接将冰皇击落于高空。 “做的很好,”魔神用鲜血浇灌着移山龙,移山龙身上的伤痕正在快速修复之中,而魔神躯体之中,大地之骨格外扎眼,但只有瞬间,黑色的铠甲附着在魔神身体之上。因为刚才时间紧急,他甚至放弃了凝聚铠,而先一步发动了攻击。 但从此刻起,将没有任何存在能阻挡他的脚步,能阻挡他的杀戮。 星尘望着魔神的身影,第一次侧过头问,“梅卡瓦校长,位置记好了吗?” “我可不是老眼昏花,这么明显还是看得清的。” 梅卡瓦朝后方掀开了军帽,而在后方的街道之中,骤然浮现出了一道空间裂缝,并不巨大的机械装置跳出裂缝,上面端坐着一个女孩,带着黑框眼镜。 凌羽记得那个女孩好像叫弥游,弥游端坐在机械装置之内,外部仅仅有一个如弹弓形状的金属,弯曲的两侧顶部跳动着电光,而那两侧的下部则深入地下。 “创世界的叛逆分子!” 荷鲁斯第一个反应过来,可它刚叫出口,一道血浪在他的身旁跳出,而左边的城墙直接化为了粉末,魔物嘶吼着朝上方跳起,仿佛要将这个肥胖的美味食物吃掉。 “王子殿下,海之葬歌是我们所掌握的唯一可能杀死魔神的武器,”星尘退到柯修旁边快速的说着,眼睛却一直注视着上方的魔神。“即便它是机械武器,只要能击杀魔神,也不应该……” 柯修深吸了一口气,魔物已经涌进了城镇之中,那一座座高楼变为了废墟,尤克里里逐渐变得和失落古城无异,荒凉而死气沉沉。魔物还在前进,未来得及逃难的人,尖叫着跑出房间,被魔物一口吞下。 “而且无论是……” 星尘还在快速说着。 “怎么启动它……启动海之葬歌。”柯修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星尘的话语。 星尘嘴角一动,抬手间一柄漆黑的长枪已经浮在他的面前,和魔枪一模一样的造型,只是材料是一种不知名的物质。 凌羽看了看天空的魔神,再看了眼含笑的星尘,瞬间明白了一切。 什么战时内阁会议?什么需要三人同意才能启动?什么魔法机械武器? 星尘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战时内阁会议通过使用海之葬歌的提案,因为那样风险太大,如何风险小呢?仅仅需要寻找一个同意使用机械武器,但又可以独自抗下所有责任的人。 毫无疑问,柯修是最好的选择。希奥特联邦议长之子,由他启动海之葬歌,所产生的一系列问题,都将被他的父王,联邦议会议长亲自解决。 多么完美的计策啊!凌羽都快要咬紧牙齿去称赞了。 “柯修!你想干什么!”荷鲁斯大声喊着。 柯修置若罔闻,抬手握紧了长枪,直接跳下了城墙,他于魔物中狂奔,最后跃起,将长枪准确的放入了凹槽之中。 呼吸之间,一道红色与一道蓝色的光芒在机械装置两侧响起,两团漆黑的物质柯修两侧跳动,那是元素逝去的表现。 “结束了,”柯修望着远天的魔神,喃喃自语。 如同群山崩塌,如同万雷齐鸣,长枪从柯修肩头射出,隔空割开了他的脸颊与肩膀的盔甲,宛如利箭一般穿透了一层又一层血浪。 魔神在降下血海之后,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提剑御于胸前,但下一秒,一柄长枪直接穿过血海,贯透了他的心脏。他惊讶的回头看去,就看到那截大地之骨碎成了粉末,长枪一闪而逝,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无知的人类!”魔神怒吼着,他愈发狂傲的降下血海,想要吞噬面前的人类,“即便没有大地之骨,你们同样逃脱不了死亡!” 无尽的血浪在血海中翻滚,如同承载着魔神的愤怒与杀戮之欲,轰向了城墙之上。 “尊敬的魔神大人,我将送您最后一程。” 悠扬的话语从天空中响起,卡缪的身影骤然显现,他优雅的抬起手,一道空间裂缝在手边出现。 魔神提着长剑划出无数血影冲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杀死面前的人类,可突然熟悉的感觉从前方的空间裂缝之中传出,他愣了一秒,然后那柄漆黑长枪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直接贯穿了他的头颅。 “再见,”卡缪说。 魔神看了眼面前的人,抬起的手臂最终落下,身体一点点消散在了空中,没留下一丝痕迹。 卡缪忽地又笑了下,轻声说,“还是不见的好,永别了,杀戮之血魔神。” 第290章 遗落之宝 “无所谓开始,便无所谓结束。” 星尘站在尤克里里的断壁残垣之上如此说道,简单的话语却蕴含着晦涩难懂的意思,也许只有浸淫文学数十载的人才能听懂。 凌羽这么觉得。对于他来说,最多长舒一口气道,“终于结束了!”才能清扫恐惧的阴霾。 当魔神湮灭于天空,冰皇便降下暴雪,将移山龙以及无数魔物冻结。由卡缪亲手将移山龙击碎,巨大的身躯坠落进了地面之上。以移山龙尸体撞破冰封的魔物为信号,冰皇法杖挥动,冰冻魔物碎成粉末。再一次集结的士兵涌入城中,去清剿漏网之鱼。 而那些未踏足此地的魔物似乎感受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但对食物的渴望却依旧驱使着它们张开巨口,只是选择了绕开视线中的那座冰雪之城。 魔神已死,留给它们的时间同样不多了。 海克蒙德紧急抽调剩余防御力量,开始了彻底剿灭魔物的行动,离最终的胜利似乎仅有一步之遥。 相比较胜利的喜悦,悲伤或许还保留在一人身上。那个立于海之葬歌上面的少年却扛下了所有荣誉以及罪责。 荷鲁斯公爵虽然明白击杀魔神的功绩足以让洛维斯基在下次联邦议会上底气十足,但同时这将给外界放出一个信号,洛维斯基王室与机械派交好。 可任谁都清楚,真正支撑起洛维斯基的不是千里平原,也不是卫戍龙骑,而是魔法师公会,那才是洛维斯基的立国之本。更令荷鲁斯苦恼的是,冰皇似乎并未表露喜悦,这位兰洛帝国的宫廷大魔导师,同时亦是兰洛帝国魔法师公会会长的态度,将直接影响希奥特魔法师公会对于此次事件的态度。 整座尤克里里城被冰雪笼罩了大半,连城墙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雪。 但当凌羽抬头时,天空却依旧一片黑暗,银色圆月又跃入了眼帘,夜还没有尽。 柯修被荷鲁斯拉了回去,临走之时,他将自己的徽章抛给了从海之葬歌里探出头的弥游。弥游茫然的接过红色蔷薇徽章,毫不清楚面前的侍卫看她的眼神。荷鲁斯也只能愤愤的跺脚,柯修的意思很明显了,事情是我做的,和其他人没任何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当然有了,创世界这种疯子组成的组织,怎么可能让风头全被其他人抢了,用不了多久,从黑砂之域到极北冰原,从希尔雅莉斯至枫港都将传递着一个消息——杀戮之血魔神被机械武器海之葬歌击杀。 那是属于机械师的功劳。 “合作很愉快,”梅卡瓦校长又一次扣上了帽子,只是不再将帽檐压低。“星尘阁下果然没让我失望。” “信誉一直是商人懒以生存的东西,我始终认为在此方面,我很合格,不过比起这些,我更关注你们下一步的动作,”星尘眨了下眼睛,视线撇向了一旁,那里只有凝望远方的海克蒙德。 梅卡瓦也低眉看了眼,“那要看接下来形势了,不过作为礼物,如果星尘阁下有需要帮助,我想我们应该能抽出不少的时间,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猛兽离笼,总是要用暴力才能使它回去,”星尘说。 梅卡瓦收回了视线,冷声说,“为什么要回去?不服从命令的猛兽,杀掉便是。” “是啊,杀掉便是,”星尘叹息着,又无奈的说,“可猛兽并不比魔神弱小,反而更狡猾。” “多费点心思而已,”梅卡瓦满不在乎的说。他晃了晃军帽,从口袋里探出卷烟,点燃了一根,叼在嘴里。 二人的话题毫不避讳凌羽,凌羽当然也听不懂这些,只是敏锐的察觉到二人口中的猛兽便是海克蒙德。 “校长,长枪会落到哪里?”他想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佩尔西斯,”梅卡瓦略带骄傲的说,“依靠两个巨大法阵激发的能量,足够将那柄枪射到佩尔西斯。” “刚好,你即将去佩尔西斯,如果捡到它了,我觉得保留起来,百年之后也许能卖个不错的价格,”星尘笑着说。 “不用当古董卖,它的材质名为暗金,是一种对血液具有极强破坏力的物质,”梅卡瓦拍了拍凌羽的肩膀,“因为是仿造你的武器,那柄武器也当做礼物送给你了,就看你能不能找到它了,也许对力量估计过于保守,说不定它会落到绝望之海里。” “海之葬歌搭载的武器,应该有个更好听的名字,”星尘饶有兴致的提议,“不如就叫做刺破杀戮之枪。” “很富有诗意,”梅卡瓦评价。 看着两人毫不掩饰对魔神的蔑视,凌羽不禁又想起了黑白者,他下意识的朝之前黑白者所处的房子看去,却只能看到残破的高楼垮塌,像是女人垂下腰肢般柔软。 觉得有些无聊,他便朝城墙下走去,弥游从海之葬歌里跳出来,拖着厚重的镜框朝他打招呼,他只是颔首微笑,并未多说什么。 也许没见到艾妮娜和莉儿之前,他会对机械充满好感,但本就不多的好感也逐渐消磨殆尽。实在不愿意再和创世界有任何关联了。 黑夜淹没了他的背影,而他按照既定了路线朝歌剧院走去。 当所有人从城墙上走下,一抹靓丽的身影却飘然落上,她站在城墙之上,紧身长裙一尘不染,暗红长发垂至腰间,她眺望着远处移山龙的巨大躯体,也不禁缓慢的眨了下眼睛。 “其实我挺喜欢那头龙的,没有它,魔神早就死了。”黑白者从一旁跳出,站在芙蕾雅身后。 “能被魔神选为坐骑一定有特别的力量,”芙蕾雅接了句,又问,“戏剧是看了,但你所说的计划呢?魔神可是消失的一干二净啊!” “一干二净?”黑白者笑了下,“阿雅,你怎么突然变笨了呢,魔神还留下了一样东西。” “什么?”芙蕾雅不解。 “坐骑,魔神的坐骑,”黑白者遥指远处的移山巨龙,“魔神的坐骑可不只是说说而已,魔神选它当坐骑,势必对它进行转换,而此刻那头巨龙体内的圣龙血脉已经完全激活,虽然已经死亡,但它的体内却保留着最纯正的血液,拥有杀戮之血魔神气息的血液。” “呵,那他们可真是够蠢的,连珍宝都不要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将那头龙的尸骸带有,恐怕连鳞片都可以卖个好价钱。” 芙蕾雅像是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位精明能干的女商人,言谈之间离不开钱字。 “我们很缺钱吗?”黑白者无奈的笑了下,抬手揉了揉芙蕾雅的秀发,“阿雅,虽然我也很想搬走它,但这很容易暴露我们,不过,悄无声息的取走血液,却不是一件难事。” 芙蕾雅任由那双手抚摸自己的头发,有些无趣的说,“不用时自然感觉不到少了。” “用时也不会,忘记告诉你了,我的组织可不只有你我,还有其他人,还会有其他人。” 黑白者从长发中抽出手指,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无相面具扣在了芙蕾雅脸上。 “你的容貌只属于我一人,作为交换,我的容貌同样属于你一人。” “这可很不公平,”芙蕾雅将面具推到额头之上,暗红的瞳孔一转,笑意爬上了嘴角,“你知道我的秘密,可我不知道你的。” “想知道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黑白者淡然一笑。 “不用,知道了就没意思了,”芙蕾雅拉下面具,纵身跃入高空。 第291章 所被忘记 鞋子踩过一块碎石,哗啦一声,整个石板滑落,凌羽差点又掉了回去。一旁的士兵握着滴血的佩剑,像是看傻子般看着他,尽管就在几秒前,他还帮他们解决一头凶狠的魔物。 “没……还好……还好!”凌羽赶忙从废墟里钻出,朝两名士兵微笑,表示问题不大,接着身体完整的从碎石里跳出,手中还握着一个纸袋。 烤山糊,尤克里里的特产,去戏剧院的路上他觉得可能需要带个礼物,便停住了脚步,刚好辨别出旁边就是卖烤山糊的地方,想着也许会有。在变作废墟的房屋里找到了几个烤山糊的原料,外形类似于普通红薯。他缩在并未坍塌的角落,朝还算完整的炉子里放入一些煤块,很快便搞定了几个,品尝一下,味道还不错,只是弄得有些狼狈。 告别了两名士兵之后,凌羽来到了戏剧院门口,被铁栅栏围着的大门外,躺着几具魔物的尸骸。 涌入城中的魔物虽然不少,但在冰皇的魔法之下,也仅有少数逃脱,不过戏剧院里伤员以及牧师很多,足够应付这些魔物。 朝里面的守卫招了招手,铁栅栏被打开,一位年轻的伤兵从里面跳出,未脱的军装之上并没见多少血渍,只有空空如也的左袖紧贴着身体,让人不愿意多看。 “我记得你,”伤兵重新关上了门。 “记得我?”凌羽一愣。 “对啊,您是跟破魔团的大人们在一起的,我们一起执行了那个突袭遗弃之塔的任务,就在那个雨夜,”伤兵带着笑意说着。 凌羽听懂了他的所有话语,可实在记不起他,也只能微笑着点了点头。伤兵便满心欢喜,仿佛结识了一个大人物。 “大人,您是不是亲眼看见魔神了?”伤兵挠了挠头,“我那次任务时受了伤,就一直在这里修养,也没等看到魔神的样貌,挺遗憾的。” “你不怕魔神?”凌羽反问。 “怕!”伤兵立刻回答,“怕是肯定怕了!但魔神不是死了吗?如果亲眼看到了魔神,回到村子里肯定能够风光一大把,”伤兵又憨笑了下,“毕竟到时候可以和他们说,我的手臂是打魔神时失去的,那多威风啊!” 凌羽注意到,少年在说手臂时笑了下似乎在用笑容掩饰什么。 “你不能继续当兵了?” “应该吧,不能拿武器了,也就没意义在这里了,”伤兵又笑了下,“不过啊,还算值得,虽然军功没获多少,但经历了这场战斗,回去应该不会被瞧不起了。” “至少可以风光个十几年,”凌羽也笑着说。 “那是自然。”伤兵认可的点了下头。 穿过了走廊,伤兵停下了脚步,目送着凌羽上楼。已经快进转台的凌羽忽然回身道,“魔神的样子,大概像是最英俊的王子,白色的头发,血红色的瞳孔。” 伤兵愣了一下,接着狠狠地点了下头。 凌羽则转身走上了二楼,心中喃喃道:举手之劳而已。外侧是露天的座椅,里面则是临时搭建的餐厅,上次来时进入的房间左边是一排排更小一些的房间。 本来还想敲一下门,但又一想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便稍稍推开了门。 “那个……我……想着你应该……没……就来看看你。” 推开门之前已经想好的话语却在推门之后被压进了肚子里,咽了口唾沫,他改口说: “不好意思,走错了。” 深鞠躬,接着快速退出,合上房门,接着一气呵成的揉了揉发烫的额头。虽然只看了一眼,就清楚的知道不是她。 在连续推开数个门之后,才终于在靠近角落的那一扇门之后看到熟悉的侧脸。 银月的光芒洒在脸颊之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面纱,充满朦胧感,淡墨色的瞳孔有节奏的跳动,视线正望着窗外,身体依靠在枕头看,长发未束而散落如瀑,每一丝都清晰可见。 当冰澜转过头并不惊讶的看着他时,原本准备好的话语却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结束了?” “结束了。” 并没有多尴尬,反而像是老朋友之间的对话,那么自然。 “有些可惜。”冰澜侧了脑袋说。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又不是多么美丽的场景,虽然很壮观,但更多的却是血腥,”凌羽渐渐压住了不安,走了过去,拉过长椅坐下,又将烤山糊放到枕头边。 “作为吟游诗人,每一个大事,都是我们不应该错过的,在古神的眼中,在历史的眼中,并没有邪恶或是正义,善良或是凶狠,美丽或是丑陋。”冰澜停了下,才低声说,“总是如此。” “什么总是如此?” “历史,历史总是如此。” “总是什么?” “总是被人心加工,朝人们所希望的角度来阐述历史,”冰澜酝酿了许久,终究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加工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人本就脆弱,没有一些信念,恐怕难以支撑。”凌羽低着头,缓缓说,“要看结果呢,结果是好的,便是好的,当然这是对于加工历史的人。你们纪录历史的人,依旧需要保持公正对待。” “举个例子?” “就像是此次事件,你依旧需要纪录魔神的力量强大,没有任何人类能够阻挡,人类死伤无数,但最终依靠所有人的殊死抵抗以及海之葬歌杀死了魔神。但加工历史的人便会说,人类同仇敌忾,视死如归,最终将魔神击败,取得了史无前例的大胜利。”凌羽简单的说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冰澜笑了下,不在说什么,抬手拿起了纸袋里的烤山糊,自顾自的吃着。 “毕竟我们是人类,总得把魔神塑造成坏的才对嘛,要不然便无法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凌羽又不充了句。 “谁死了?” 冰澜握着咬掉一半的烤山糊,口中的已经咽入腹中,她那双淡墨色的瞳孔比宝石还要璀璨。 谁死了?凌羽第一个想起的人便是克布尔。作为光明神教的大主教,他应该是此次战斗牺牲的级别最高的人,但应该可以瞑目了,击杀魔神荣耀加冕其身,并且还留下了名为魔化抑制器的发明,可以说不负此生了。 但死亡的却不仅仅只有克布尔,还有许许多多的士兵,每一个都为抵抗魔神与魔物贡献了或多或少的力量。 凌羽忽然笑了下,他明白了,他明白冰澜的意思了。 无论是纪录历史者还是加工历史者,都会忘记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只记得克布尔,海克蒙德,柯修,冰皇,海之葬歌,夜痕破魔团,这些人的名字。那些尸骨无存的士兵则唯有活着的战友知晓他们的勇敢。 冰澜似乎并不准备听答案,而是又咬了口烤山糊,评价道,“还不错,但味道有变化,大概是获得了胜利心情有些激动吧。” “不过也可能是换了个人烤的,”凌羽笑着说。 冰澜没接话,只是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要走了,”凌羽忽然郑重的说。 “佩尔西斯?” “佩尔西斯。” 冰澜静默了几秒,垂下了握着烤山糊的手臂,点点头,“很快吗?” 凌羽愣住了,但当他看到冰澜柔美的脸庞时,才恍然想起她的伤,瞬间变得手足无措,他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只是耳边传来被褥移动发出的沙沙声。 “你大概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冰澜的声音低至耳边,凌羽有些犹豫的抬起头,内疚的表情爬上了他的脸。冰澜已经从床上下来,月白色的裙子还未来得及换,只是腹部的部分被更白的绷带缠绕着,像是心灵手巧的人为旧裙子打了个补丁。 “也许会……”他吞吞吐吐的说。 “如果只是身体上的不用担心,”冰澜打断了他。 凌羽又抬高了视线,却看到冰澜的瞳孔一动,似乎又成了那个饿坏了的少女,一口吞下了剩余的烤山糊,全部咽到肚子里之后才说。 “你忘记了,我的生命会如同古树般长久,少活一两年,也没什么问题。” 凌羽咬了下嘴唇,声音颤抖的说,“但医生应该告诉你,病没好之前,别吃太多东西吧。” 他直到此刻才想起,冰澜的伤就在腹部,恐怕连喝水都会极为痛苦,却仿如无事般吃下了一个烤山糊,大概只是不想让他内疚太多吧。 冰澜从床边离开,走到窗户边望着银色的圆月,轻声说,“医生说了,但我忘记了。” 第292章 多泽之言 当天空再次泛起鱼肚白时,凌羽碰到了一个熟人,约书亚。 本来是出门给冰澜取热水,想着梳洗过后也许更漂亮,却看到约书亚拖着借着厚厚一层血渍的盔甲从楼梯里走过。交谈之后才知道,原来尤克里里城的魔物已经被剿灭干净,暂时还未发现有魔物突破到后方区域。整个防线同时开始收缩,将魔物压回西部山海之中,但尤克里里地区的军队在大战之后明显不足,有些跟不上防线推进,虽然有战时佣兵政策在提供源源不断的佣兵,但终归调动起来不如正规军队听话。所以约书亚此行便是整编还能上战场的伤员。 当约书亚从每个房间里走出,都会想起一连串的响声,本就是性格洒落的希奥特人,一些不打紧的小伤,吃口药就扛过去了,于是便抄起家伙儿走出了这座临时的战地医院。 望着远去的约书亚,红色的铠甲依旧明亮,凌羽才想起那群死在遗弃之塔的人。真可怕,如果他什么时候把那群人忘记了,将无人再知晓他们的勇敢。 打热水时,凌羽又委托之前那名伤兵去城主府一趟,希望找一辆好点的马车能来接一下冰澜,毕竟她的伤并不轻。 当冰澜洗漱完之后,简单盘起长发又系上发绳,披上凌羽从一位老者那里借来的灰袍,便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凌羽则等待在戏剧院门口,望着冰澜从里面走出,淡蓝色的长发随风飘动,发绳还系在熟悉的位置,一切都仿佛昨日重现。 马车没有来,来的是一辆蒸汽轮车,多泽坐在上面,叼着卷烟,满脸得意。 “抱歉了,本来是有马车的,但那匹马被棘拉走了,”多泽苦笑了下,有些无奈,“棘直接把马车拆了,说是可能短时间需要代步工具。我说,马车就挺好的,既安全又快捷,但她说她不会开,干脆还是骑马来的方便,难道维尔特拉的姑娘都很擅长骑马吗?” 凌羽先是一笑,本来还担心棘的身体,现在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他还真能回答。 “对,而且她们那的马还都很大,跟没展翅的飞龙差不多。” “这么大?” “对,维尔特拉是一片荒原,马是那里最普遍的生物,大概比人还会多许多,”冰澜从铁栅栏后走出。 “听起来很不错,有机会请亚丁那个家伙给我搞一匹去,我也可以试试,”多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凌羽搀扶着冰澜坐上蒸汽轮车,看着关闭的后门,他愣了几秒,然后又抬手推开了,他又想起了那些笼中的女孩,想起了苏娜,也不知道究竟有几个活着。 多泽驾轻就熟的启动蒸汽轮车,似乎还没有这家伙不会的东西。车轮从瓦砾碎石上碾过,时不时还有寒意透过窗户从外面传来,虽然已经是芽月了。 “柯修怎么样了?”凌羽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不好说,”多泽撇了撇嘴,“公爵大人的将他软禁在房间里,派守卫全天看护,但不是我们的人,恐怕短时间是出不来喽!” “听起来你很高兴嘛,”凌羽笑道。 “高兴!肯定高兴啦,哎呦,你不知道,你们俩货,大路不走走小路,陆路不走走水路,可累苦我们了,要不是这次事件,估计你们还能一头扎进西部山海里了,这么到哪找去啊!” “也许会是佩尔西斯,”凌羽补充。 “佩尔西斯?”多泽似乎有些惊讶,“你们要去佩尔西斯?” 凌羽不解多泽的疑惑,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虽然这是你们的自由,但我必须提醒一句,柯修无论如何都必须跟我回去。”多泽语气难有的严肃。 “出什么事了吗?” “这么说吧,如果没有这次魔物袭击,卡尔特境内可能已经发生暴动,这个国家并不安稳,文绉绉的话我也不会讲,就简单说吧,有人想改变局面,洛维斯基统治希奥特的局面。” 多泽直爽的性格此刻表露无遗,话语没有半点隐晦。凌羽能够清楚的知道,那个人是谁,是卡尔特这个国家,甚至说是星尘,或者创世界。 “所以,你担心他出事?” “不能不担心,邪神六刃的人已经盯上他了,所以我必须保证柯修殿下的安全,”多泽不容置疑的说。 “没有其他办法?” “当然了,也不是没办法,”多泽哈哈一笑,“如果棘小姐也想去佩尔西斯的话,我倒是可以再劳累一段时间配你们走一趟,虽然我很怀念那些熟悉的东西。” 多泽的话语多多少少有些出乎凌羽的意料,但仔细一想,也确实不奇怪,这家伙似乎从心底里认准了非棘不娶。也不知道出于各种心理,凌羽笑着问了句。 “如果棘到时候要回维尔特拉,你愿意和她一起吗?” “当然!”多泽毫不犹豫的回答,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移开一个,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凌羽抬手从小窗里接过,羊皮纸上用着颜色很深的墨水绘制了一些弯弯曲曲的轮廓,有些地方还不甚清晰只做了零星标记。 “这个罗希瓦尔大陆的地图,你看啊,从王都走陆路到休沁斯隧道,穿过天壁山脉之后,便进入了龙之国,从龙之国出来,朝北跨过逆龙谷就到维尔特拉境内,虽然旅途有点远吧,但好在我假期长也不用担心,或者干脆请辞吧,只是有点舍不得啊。如果柯修继任王位,哈哈,我绝对可以在希奥特横着走,到时候想去哪,就去哪!” 凌羽的目光从地图东面移回了西面,从洛维斯基王都朝南不远,便能够到达精灵森林,这份简略的地图并未标注出萤海城的位置,但大致能够推断出具体位置,与尤克里里地区之间已经相隔很远。 身旁的冰澜安静的正捧着古书安,书页翻动的声音萦绕耳畔,额前淡蓝色的发丝垂下,撩拨着翻书的手指。 凌羽又看呆了,将地图还给多泽,望着眼前晨光熹微的天空,心中忽然涌出一阵感伤,却不知道萤海城的清晨会不会如地美丽。 第293章 善良的愚蠢 城主府因为距东门较远,并未受到魔物袭击,此刻还保留着几天前的模样,侍卫倒少了许多,也不知是参加战斗,还是逃跑了。 从侧边进入庭院,将冰澜送回房间之后,凌羽推开了自己的房门。马蹄声与房门格机声同时响起,他回头望去,就看到楼下棘正骑着一匹骏马跃入庭院。棘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手中拿着一块巨大的金属。 不知是不是目光太明显,棘第一时间发现了他,没多说只是转身走进了楼里,不一会儿便传出脚步声,棘和平常一样跃入了视线里。 “海之葬歌?”凌羽认得了那块金属,他曾近距离参观过海之葬歌。 “对,”棘略显困意的点了下头,将金属在窗台,拿出那瓶红色糖果吃了口。 “希奥特的机械实力比维尔特拉如何?”凌羽想了个问题。 “如果是说机械工具应该比我们那里好一些,但如果说机械武器,这里并不如维尔特拉,”棘不假思索的回答,又握起那块金属,“海之葬歌原理很简单的,炽天使就复杂了许多,即便现在的创世界也不能完全掌握了炽天使的制造技术。我只是受汐的委托才收集这些东西,只是为了验证是否海之葬歌属于强行质化元素。” 凌羽在原地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棘则有些无聊的拿着金属走开了。 “你之后准备去哪里?”凌羽最终问了出。 “佩尔西斯。”棘头也不回的说。 凌羽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棘就又说,“柯修说如果那个蓝头发女人的伤好了,就立刻出发吧!” “他说的?”凌羽更加疑惑了。 棘似乎懒得回答这个没意思的问题,转身上了楼。 凌羽不清楚柯修到底会使用什么方法逃出来,但当他看到庭院里的蒸汽轮车时,又想起了多泽的话。 即便脑袋快炸掉了,在柔软的床上还是倒头就睡了。睡得昏天黑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又黑了。 “你觉得晚上很亢奋?” 屋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男声,凌羽也不奇怪,依旧不紧不慢的从床上起身,拿起外套罩在身上,拿走星尘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你不是也差不多嘛,”他拉过椅子坐定。 星尘只是摇了摇头,又倒了一杯,推到凌羽面前,“只是想问你什么时候离开。” 已经不打算客气,并且伸出手的凌羽,停下了手,“什么意思?” “没什么,”星尘微笑,“就是想提醒你,如果没什么事情,一个月内最好离开卡尔特,就去佩尔西斯吧,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老龙,就是指熟悉西部山海的人,他可以带你们去佩尔……” 凌羽彻底收回了手,不再去碰那个茶杯,“战争刚结束,就又要开始了?” “无所谓开始,便无所谓结束,”星尘又念了一遍那天在城墙之上的话。 “虽然我比你大了许多,但有些东西似乎从小就不是多么重视,现在想来真是可惜啊,”凌羽笑着说,可还未说完,他停下了,直截了当地说,“听不懂。” 星尘忍俊不禁地笑了下,“够直白的啊!意思呢,很简单,这场战争从始至终都不是开始,而是一段小插曲,当然,这个插曲还是比较有意义的。” “所以,机械与魔法的矛盾终究要解决?”凌羽沉声问。 “也不一定,有时候有些矛盾永远无法彻底解决,但矛盾存在那里,我们便不能忽略,只有两个方法,要么暂时解决它,要么转移注意力。”星尘抬手端起了茶杯,轻抿一口,“战争属于后者。这次与魔物的战斗将卡尔特的矛盾压了下去,并且通过了战时佣兵政策,这项政策可以使得众多机械派成员光明正大的进行活动,算是暂时平息了他们的不满,但还是那句话,既然存在矛盾一定要解决。” “不解决的后果就是卡尔特覆灭?”凌羽插话。 “叛乱的种子埋藏于机械之中,机械不死,则永远不可能停歇,现在就看你是选择摧毁它,还是掌握它!”星尘的声音无比冰冷,仿佛寒月之雪。 “你选择掌握它,这才符合你的风格,”凌羽用一种特别的语气说。 “对,旧的东西已经无法改造这个世界,只有新的东西可以,”星尘毫不掩饰。 凌羽长叹了一口气,“那么下一步就是彻底掌握卡尔特境内的机械力量,再下一步就是激化整个希奥特联邦里机械与魔法的矛盾,从而引发战争,这是殊死一搏,胜利则掌控希奥特联邦,失败则死无埋骨之地。这是需要多大的气魄啊!” “你很聪明,”星尘说,“研究过兵法?” 凌羽动了下眉毛,“还有阵法,但都是闲得无聊时干的。” 星尘没继续说什么,而是细细品味着口中的茶。 “克布尔的死是你故意的?”凌羽注视着星尘的瞳孔问。 “是,”星尘又点了下头,“大主教实力如何,我还是很清楚的,他当然不知道海之葬歌,所以,想要战胜魔神,只有以用肉体与灵魂献祭,召唤炽天使降临。” “他作为光明神教驻希奥特的大主教,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阻止你掌控卡尔特境内机械力量的计划,”凌羽已经猜到了,光明神教绝对与魔法师公会属于同一阵营。 “也不是,阻止我的人会很多,他只是其中一个,他的死亡会使我方便许多,而且我并不是害死他的人,如果不是他以生命召唤炽天使,我们都会死在那里。”星尘无比轻平静地说。 “之前听过一个人说:好人总是容易被太多东西钳制,”凌羽不自觉的想起迪卡斯的这句话。“你可以牺牲任何人,来取得胜利,克布尔不行,他会在第一时间就选择牺牲自己。” “我是坏人?”星尘指了指自己,又笑了下,“我不否认,我看透了克布尔大主教,知晓他绝对是最不会保存实力之人。打个比方,如果有十个人被两个山贼抓住,而在这十个人中,有两个人拥有对抗山贼的能力,但并不是百分百胜利。当山贼杀死其余的人,两个人中的一个,便会发起攻击,结果无非就是重创两名山贼,而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这时隐藏的另一个人则可以出其不意的完美解决掉问题。第一个人是克布尔,第二个人是我,他不能容许罪行,而我却更关注胜利。善良之人总是和他一样,遇到罪恶总是不顾一切的站出来,也不管有没有能力阻止罪恶。我将其称为善良的愚蠢。” “还真是愚蠢啊,”凌羽轻声说着。 第294章 希奥特之狮 星尘惬意地品味着杯中的茶,毫不关心凌羽那像是丢失了灵魂一样的表情。细细喝完一杯后,他又悠声说:“比起克布尔大主教,海克蒙德元帅明显就聪明多了,与魔神过招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现在已经开始组织清剿残余魔物了,看来保存的实力也不少嘛。” “所以下一个目标就是海克蒙德?” 凌羽几乎已经确定会是海克蒙德,梅卡瓦与星尘在城墙之后讨论过这个如同猛兽一般的男人。 星尘既没有肯定也没否认,而是说令取了一个翠色的茶杯倒满了茶,推过。 “你生活在兰洛,也许不太清楚。山地比平原产生的元素体更少,矿产资源却更多。这是已知事实,虽然原因至今尚未清楚。因此在希奥特诸国中,山地面具占大部的卡尔特王国,元素体其实并不多,甚至不如兰洛的一个行省多。这意味着在卡尔特,机械派的力量远超过魔法派,只是因为大陆都还在魔法的统治之下,他们才显得有些弱小,但卡尔特一旦爆发战争,在没有外界帮助下,机械派绝对会取得胜利。不止我,海克蒙德元帅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也想获得机械力量?” 凌羽有些诧异,但想起身为猎龙骑士的海克蒙德似乎也会使用机械武器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星尘点头,“更准确的说,海克蒙德也想掌控希奥特。” 对于这个消息,凌羽倒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因为从他看到海克蒙德第一眼时就知道,那个人的野心恐怕和黑白者差不多。 星尘似乎有些许诧异,仿佛凌羽的反应不符合他的预料,便浅笑了下,又道:“这牵扯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谁?” “希奥特之狮,前任希奥特联军东部战区统帅赛尔斯—卡鲁迪亚。” 星尘说出了一个凌羽并不陌生的名字,在花岩村时,迪卡斯曾多次强调,他们隶属于希奥特之狮克布尔斯中队。 “赛尔斯,兽皮战争中涌现的希奥特将星,可谓是希奥特第一人,他于战后担任希奥特联军东部战区统帅,但其实当时的联军总帅已经年近九旬,所以诸多事物都由他处理,实际上他已经掌握了整个希奥特的军事力量。此人野心极大,在战争期间注意到机械的力量,并且觉得依靠此力量可以横扫大陆,此后数年间便通过各种途径引进东陆的机械科技。可以这么说,希奥特今天的局面,多半都是拜他所赐,他还将机械武器引入军队,组建了一只全部由机械师构成的部队,并以自己头衔命名,希奥特之狮。” 星尘似乎对那个名为赛尔斯的人非常感兴趣,“从兽皮战争结束后的三十年,他一直致力于发展机械力量,直到七年前……” “死了?”凌羽记得迪卡斯多次强调过赛尔斯元帅已死。 “也许是失踪了,”星尘端起茶杯,“虽然对外宣称是死亡,但就在两年之后,发生了一件大事。” “炽天使事件?” 不知为何,凌羽脑海里突然跳出了这个事情,这是机械与魔法矛盾激化的一个关键点。 “对,”星尘露出了赞许的目光,“所以你明白了吧?我说他并非死亡,而是消失的原因。” “因为赛尔斯突然发现,机械这种新兴力量并不被魔法所接纳,而他长时间的发展机械力量,导致机械与魔法的矛盾达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如果他不消失,那么一旦矛盾显露出来,他势必会受到牵连。”凌羽道。 “一点没错,”星尘又说,“还不仅如此,他更是以退为进,当他‘死亡’之后,那只机械部队希奥特之狮,便被拆分到了希奥特联军之中,这样一来更容易他行事。当然,这一切只是最坏的猜测,也许他确实已经死亡。因为我曾参观过创世界,其中并没有发现他身影,很难想象他不隐藏在创世界,会在哪里。” “海克蒙德知晓赛尔斯的全部计划?”凌羽记得海克蒙德也提起过兽皮战争,那么二人关系肯定不错。 “对,海克蒙德便是赛尔斯的继任者,”星尘不否认,“从各项资料表明,海克蒙德元帅的崛起,完全得益于赛尔斯,没有赛尔斯便没有海克蒙德。” “所以海克蒙德实际已经基本掌握了希奥特的机械力量?你必须要除掉他?” “也不是,”星尘摇了摇头,“机械在赛尔斯之前便存在于希奥特,没有人真正完全掌控。赛尔斯也仅仅是借助机械力量武装自己所掌握的希奥特联军,而联军总帅并不是海克蒙德,所以海克蒙德所掌握的只有他的统帅的军队,卡尔特的保留军队。本来我想与海克蒙德元帅合作,但似乎他并不打算与我合作。” “和他合作?那个人,野心恐怕比赛尔斯还大吧!”凌羽笑道。 “兽皮战争时他可不是这样,也不知怎么了,”星尘用着充满玩味的语气说,“我看不透的人,总是能激起我的兴趣。” “你觉得谁会赢?”凌羽问。 “我,”星尘自信的回答。 “那就祝你成功了,”凌羽接过了星尘推来的酒,“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你。”喝完之后,他放下酒杯问,“你不会来这里就是跟我讲一个宏伟计划的?” “当然不是,”星尘从怀中取出一封精致的信函,“记得曾跟你说过,我打算修建一条贯穿西部山海的铁路,但我们对佩尔西斯的了解并不多,所以希望你能帮我去考察一下佩尔西斯的情况,并且传达修建铁路的意向。” 凌羽出神的望着那份镌刻着红色蔷薇图案的信函。 “本身这算是一个佣兵任务,并且不限人数,谁先得到佩尔西斯王的承诺者视为完成,但因为联邦议会将此事交由卡尔特政府解决,我便替你接下了这个任务,酬劳也许不高,但荣誉可是很多。”星尘手指离开了信函,“提尔锋先生,是否有意向接受此任务?” 望着那双格外明亮的漆黑瞳孔,凌羽觉得自己即将又变作一颗棋子。接过精致的信函,揭开印泥的手指停住了,没继续看下去,而是放到了桌子上。 “就这样吗?” “就这样,佣兵公会的手续我会帮你办理,你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可以了,”星尘微笑着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告辞,师姐的伤大概三天就可以恢复,别太担心。” 凌羽压着信函,目送着星尘离去,直到那道漆黑的身影关上了房门,他又看了眼印染着红色蔷薇花的信纸,俗套又礼貌的话语似乎也仅仅是在说着废话。 可是心头似乎总有种特别的感觉,挥之不去,像是润湿的肥皂沾染了毛发。 第295章 失去魔枪 一夜未睡,第二天却显得格外精神,在院子里转悠半天也没见什么,只是临到中午时,来了一拨熟悉的人,夜痕破魔团。 “我的同胞,我们勇敢的柯修王子殿下是否有兴趣接受我们的感谢呢?”卡缪面带笑意的朝凌羽问。看起来心情不错,只是夜痕破魔团并未全员到齐,只有雷诺以及罗伊斯在,希利乌斯与烟儿则未一起前来。 “王子殿下也许很为难,毕竟他被软禁了,”凌羽笑着说,将几人请到屋里,一路上讲了下大概的原因,卡缪时不时露出诧异的神色,虽然他也知晓可能会产生一些事情,但没曾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 当然,这还是在凌羽未告知他星尘的计划的前提下,如果将星尘的计划和盘托出,或许卡缪的脸上将露出更奇怪的表情。 “我们要离开了。” 这是卡缪坐定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嗯?”凌羽对“离开”这个词格外敏感。 “是这样的,”卡缪撑着双手,“夜痕破魔团的职责就是保护此界不受魔物侵扰。但因为人手问题,处理众多的魔物并不是我们的强项,比如维尔特拉境内的魔物暴动。所以,剩余的魔物就交由军队解决,有情报称,东陆出现了魔物,我们还需要立刻赶过去。” “没移山龙就是不方便,”雷诺捶下了桌子,眉眼间满是愤怒,似乎对魔神将移山龙魔化的行为很不爽。 “移山龙与我们同样,它亦是我们的同伴之一,对于它的死亡,我除了沉痛的悲伤之外,再没有半滴眼泪,我们还需要战斗,它则可以安息。”卡缪平静地说着。 凌羽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该怎么接话,只能将头埋得低一些。 “其实这次来此除了感谢柯修殿下之后,还有一些事情想跟你谈一下,凌羽—提尔锋先生。” 凌羽猛的抬头,却撞上了卡缪深邃的眼睛,幽蓝色瞳孔摄人心魄,仿佛要将他的心脏看穿。 凌羽竭力保持镇定,还强撑出一个笑容,“罗伊斯告诉你的?” 被点到名字的罗伊斯身子俶尔一怔,眼睛不自觉的的晃动着,似乎映照了内心的不安。 “罗伊斯说你曾经短暂进行过魔化,爆发了惊人的力量,而且你还喊过一声:魔神之枪,寒冰碎裂巨龙之牙。”卡缪抬手指了指凌羽身边的长枪,“就是那个吧!气息并不强,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出的,魔神的武器,对吧?” “是,”凌羽并不打算撒谎,“是魔神的武器,魔枪烈恩维尔。” “你不要埋怨罗伊斯,他虽然是个出于个人判断,认为告知我们这个消息,是对你好,但实际来说,他的判断一点没错。这牵扯到一个古老的秘术,而那时也将握着魔神武器之人,称为伪徒。他们随时可能魔化,而且甚至有可能魔神会借助他们的身体降临。在魔神之子中也称作再造魔神计划。”卡缪如同先知一般,诉说着不为人所知的秘辛。 “我清楚。”凌羽点头。 “出于礼貌,我并不打算武力抢夺,但请你将魔枪交由我们保管,”卡缪双手平摊在桌子上,“作为感谢,我不会追问任何关于魔枪的信息,也不会追究其由来。” “当你手握过足以逆转局面的力量,永远无法放弃,就像是成瘾的毒药一样,”凌羽反手抽出了魔枪放到桌子上,魔枪平静如常,除了雕刻精美的花纹之外,和平常铁枪无异。他将魔枪朝前推去,低声说,“越感到无力时,越渴望,越渴望力量。” “这便是欲望。”卡缪说。 “堕落欲望者为魔。”凌羽笑道,“这句话说的很对。” “即便没有魔枪,你依旧可以达到超越拥有魔枪的地步,”卡缪说。 “没错,所以,它归你了,”凌羽手掌一用力,将魔枪退到卡缪面前,“我还有机会再获得它吗?” “当然有,当你掌控欲望之时,自然可以握起它,”卡缪回答。 凌羽看着被雷诺收起的魔枪,仿佛冥冥之中听到了一丝刺耳的嘲笑声,和那个黑影的声音很像,仿佛在说,别天真了,你真的以为可以舍弃强大的力量吗? 凌羽的答案是可以,他闭上了眼睛,觉得肩膀正被一只手压着,像是美尔丝。 或许这个世界存在命运之神,他总是在悄无声息的指引着生灵,出生到死亡。 凌羽相信,不久之后,魔枪将会重新握在手中,因为那同样是命运之神的指引。 卡缪似乎办完了正事之后,恢复了兰洛贵族的样子,开始评价起了屋里的装饰,各种风格的饰物他都能谈论上几句。只是也许让他误解的是,身为同胞的凌羽,并不清楚那些东西,于是乎接下来的时间全是卡缪在表演独角戏。 “瓷器是东陆的特产,虽然西陆也有,但品质次了许多,此外还有丝绸,那些都是出自稚嫩如玉的双手……”卡缪又盯上了桌上的杯子以及纱帘。 只是尴尬的独角戏没表演多久,荷鲁斯公爵便派人传信,请破魔团诸位一叙。卡缪欣然应允,告别凌羽之后,便带着雷诺离开了,留下了罗伊斯一人。 凌羽送走了卡缪,回身进屋之后,也没多说,将杯中斟满酒,然后一饮而尽。 “对不起,”罗伊斯说。 “对不起就算了,还是说谢谢吧,”凌羽坐了下来,望着旁边低头的罗伊斯。“身为破魔使确实有必要揭发我的秘密,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我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 “你还要继续当破魔使?” 罗伊斯身子僵了一秒,接着头低了更深了。 “你还不适合当破魔使,”凌羽直截了当的说,“破魔使无一不是视死如归之人,虽然你的勇敢和他们无异,但你的内心还有牵挂。” “我……” “你已经明白了不是吗?” 凌羽不再说什么,端起酒杯上了楼,只是快要上楼梯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看了眼罗伊斯,少年似乎依旧迷茫。 就如同卡缪所说。他也只是出于个人判断,认为罗伊斯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 当然,决定权依旧在罗伊斯手中。 第296章 衡量欲望 并没有选择进屋,凌羽一直待在二楼走廊里望着已经有些许绿意的庭院,花坛里的郁金香也吐露嫩芽,毕竟芽月都快结束了。 罗伊斯一直未离开,直到几名佣人从外面走近,罗伊斯才慌慌张张的站起身走进了庭院里,只是不经意的回头间,看到了二楼望着他的凌羽,慌乱的脚步停了下来。 凌羽知道罗伊斯会有些话想对他说,便从楼上直接跳了下去,经过魔炎改造的身体早已经能够完美驾驭这种高度。 “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罗伊斯有些拘谨的说。 “苏娜她没事吧?” “希利乌斯说没什么事,”罗伊斯回复,嘴巴动了又动,然后深吸一口气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团长说,获得便会失去,顾此亦会失彼,当你面临抉择时,不应该纠结正确与否,而应该坚持你的选择,即便……” 罗伊斯停滞了半天也没有再说下去,凌羽却又一次体会到了熟悉的感觉。下个决定真的好难,如果当初没有莎薇的突然造访,也许他也会纠结许久,甚至会选择留在萤海城,也许此刻还在炉火旁打盹。 但就像是罗伊斯所说,获得便会失去,追求一样东西,将以失去许多东西为代价,而两者的分量将决定你要不要去追求。也许横在罗伊斯面前的天平,两端都差不多。 只是对于他,也许略有不同,他回身看了眼那扇洞开的窗户,紫色的纱帘随风摆动。他的天平早已经倾斜,即便没有莎薇,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后会有期。” 罗伊斯最后的话语流淌在空气中,而他已经走到了庭院门口。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凌羽望着说完那句话之后的罗伊斯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明天早上,”罗伊斯回头说,“本来也不用今天来找你,但你明天也会离开,便提前来了,我们还有一些事物需要处理,明天可能就没时间了。” “等等……”凌羽捕捉到了怪异的一点,“你们怎么知道我明天要离开?” “哦,星尘说的,他今天早上来了团里一趟,告知了我们这些,毕竟事情都解决了,荷鲁斯公爵也选择明天离开,我们刚好与他们同行。”罗伊斯道。 凌羽点了下头,目送着罗伊斯离开,然后转身朝大厅走去,可刚迈出的脚步突然停下了。 之前,他一直疑惑为何星尘这么急切地让他离开,让他前往佩尔西斯,现在,他终于想清楚了星尘的目的——带柯修走。 如果荷鲁斯选择明天出发,那么毫无疑问柯修会与之同行。而冰澜的伤却需要在后天才能痊愈,所以他必须在两者之前抉择,而答案显而易见,便是借助柯修的那个空间魔法器,提前离开,呆在那里面可以不用受路途颠簸。所以何时出发?当然是今晚。 只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柯修王子又一次失踪,将无人能知晓他的位置,而星尘却很清楚,因为他作为眼线随时可以监控住柯修,而接下来的时间内,无论卡尔特发生什么事情,洛维斯基都会投鼠忌器,因为他们的王子在卡尔特失踪了,不难让人担忧是不是被卡尔特控制住了。 实在是堪称卑劣的手段,却又让人不得不佩服,既没有使用一兵一卒,便限制了整个洛维斯基的势力,星尘便可以静下心来解决卡尔特内部的问题。 凌羽本来还想送给他一个礼物,现在看来,有没有这个礼物,星尘也绝对会获得胜利。 只是……凌羽忽然觉得也许给这家伙增加一点难度也没什么不好的。 接着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 夜幕降临在尤克里里时,凌羽从床上睁开了眼睛,虽然只睡了一下午,但精神却恢复不少,他又擦拭了一遍身体,去掉了并不刺鼻的血腥味,本来的衣服早已经毁掉,只能临时借用这身还算昂贵的衣服了。本就没什么贵重的物品,也只有那本古书了,他将古书又布匹包裹起来,放在衣服里,推门走了出去。 原本还想敲门,却透过一直未关闭的窗户看到了窗前的人,而自己的路过似乎耽误了某人看星星。 “要走了?” “要走了。” 两人的对话始终如此简单。 冰澜不再问什么,回身收拾起了东西,几分钟后便从窗户飞出,似乎觉得开门的声音也许太大,棘的房间就在另一侧。 凌羽决定提前走了,与其说他相信多泽的话语,倒不如说他害怕星尘的计划。 他可以预见会死伤无数的人,而他将作为这一切的推动者。他觉得还是别了吧,他只是个普通人,喜欢冒险,却不喜欢血腥,他将柯修留在这里,希望能够将自己的作用降到最小。 冰澜依旧手持着法杖走着,从走廊进入楼梯,直到进入庭院之后,她才又一次开口。 “你很着急?” “没有,”凌羽笑了下,“只是时间紧迫,你的伤还好吧?” “如果你选择就这么走下去,大概问题不大,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冰澜独自站在树后似乎在等待着凌羽给出具体措施。 “迅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也许需要走慢些了,”凌羽走近角落里,将一块布扯下,又一次看到外界事情的迅龙开始兴奋了起来。 这是老村长的那头迅龙,他中午时去了一趟乌云山的难民区,却从还留在这里的人口中得知,大部分难民在魔神来临之前都选择逃往后方了,这固然是一个相对明智的选择,但也意味着必然的死亡。因为行途之中,难免会有不测,而且还都是些老弱妇孺。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头迅龙却站在废墟之上,望着散落一地的帐篷,它所熟悉的朋友都不在了。凌羽果断便把它骑了回来。 这头迅龙也很听话,在他跨上龙背的那一刻,提起前肢,吼叫一声,接着跳下废墟,等待着它所认可的骑士给予它方向。 迅龙身形较笨笨龙大了点,因为经常也有载人,龙鞍足够三个人坐,凌羽又固定了一层棉布,还是很柔软的。 冰澜法杖一挥,脚边围绕起一阵微风,身体盈然一跃,侧坐上龙背。 “我们应该先去哪里?”凌羽没坐上,而是拉着缰绳在路上走着,迅龙时不时朝他喷出热气。 “可以考虑去波布,那里是西部山海中最大的城市,也是通向佩尔西斯的中转站,”冰澜说。 “波布……”凌羽对这个地名并不陌生,柯修也曾提过,在未遇到棘之前,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好,就去波布吧!” 迅龙巨大的蹄掌踩在石板上,声音清脆如风铃。 但还未等到凌羽把门打开,铁门却被从外面推开。 第297章 彼时年少 只是,计划终归赶不上变化。 如果不是士兵的表演过于真实,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凌羽会觉得这只是柯修给予他的试探。 “是这样的,在清点人质时,有两个人报上来的地方已经无人居住,我们人员紧缺,又不足以护送她们返回故乡,但其中一人提到了柯修殿下,我便将她们带了过来。” 年轻的士兵将身体侧起,露出了身后马车旁的两个女孩。 苏娜还有那个叫爱莎的女孩。 或许在离开前需要先解决掉这件事情,凌羽这么想着,随后回答,“交给我吧!” “麻烦您了,”士兵立正行礼,然后跳上了马车离开了。 “你大概需要解决一下她们的问题,”冰澜从迅龙上飞下,“先交给我吧,你可以去追一下村长他们,我想即便有胜利的消息传过去,他们也可能不会相信。” 凌羽看了眼那双如流水般美丽的瞳孔,点了下头,随后跳上了龙背,冰澜则拉着苏娜和爱莎朝屋里走去。 夜还不算黑,时间应该还够,凌羽坚定的觉得,在明天清晨之前可以赶回来。 从地理上来讲,西部山脉是东北西南走向的,而尤克里里城实际已经接近卡尔特的北部边缘,所以东南方才是通向卡尔特中部的方向。 沿着大道一路向南,景物一直在变化,沿路会看到掉队的难民以及冰凉的尸体。 一位老妇人躺在一辆坏掉的马车里,旁边他的丈夫正在竭力医治,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收效甚微。 凌羽看了眼,心想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路上的枯骨。这是所有史诗戏剧之中所不曾写的内容。 即便是已经毫无希望,也不应该悲伤着死去。 凌羽跳下了迅龙,掀掉了车篷,用刀片划开手指,魔炎快速溶解着木块。他并不会治病,但修理马车也许可以试试。 只是轮轴断了,将支撑车篷的木棍改造成轮轴,替换掉原来的轮轴,马车便能勉强恢复运作。 “回去吧!战争胜利了,魔物已经被消灭,政府准备了许多药物,可以坚持回去的。” 凌羽修理好马车之后,快速跳上迅龙,没去看两人的脸庞,只是这么说着。 迅龙速度很快,仿佛超过了月亮的移动速度,当选择从一座山坡上直接滑下之后,远方的宽阔田野中,便出现了一排排的车队以及难民。 很熟悉的场景,飞龙“狩猎”时的场景似乎也差不多。 “小家伙,能不能找到他们的气息?”凌羽拍着迅龙的脖子说。 迅龙则傲娇的甩了甩头,接着从灌木丛中穿行而过,涌入了人潮之中。 从杂乱无章的车队穿过像是老鼠在人脚之间游走,时不时还要避开一些躺倒在地上的“尸体”,只是接近没救的人。 “村长爷爷!是迅龙!迅龙!” 特别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隔了好远,凌羽就看到一辆马车棚顶站起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吉布。 迅龙也叫喊一声朝那里跑去,也不顾撞到人,像是饿急了孩童,凌羽则不停的给被迅龙挤到一旁的人道歉。穿过一队人群,便进入了乌云山的地方。 “凌羽叔!” 吉布一下子从马车跳下,凌羽有这么一瞬间在考虑是不是不去接这家伙,但终究还是抬手拉起了吉布,将他扔到后面。 “村长呢?”凌羽朝后问。 “村长爷爷!”吉布朝旁边的马车喊了句,过了几秒,窗帘掀开,露出了老村长的脸。 但凌羽已经觉查到了异样,他在龙背上一踩,跳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就看到老村长半个身子缩在被子下,身体似乎很是虚弱,只是表情依旧带着微笑。 “战争结束了?” 凌羽郑重的点了下头,“已经结束了,苏娜她们没什么事情不用太过担心,乌云山离尤克里里地区没多远,应该不出多久残留魔物就会被清除干净。” “终于可以回家了。”老村长浑浊的眼睛一动,晶莹的泪珠就流淌而出。 凌羽呆住了,从他们离开乌云山才过去一个月,但这一个月,或许真的是度日如年。他有些明白棘的感受,银发的机械之国维尔特拉,或许比乌云山更悲惨,乌云山的人还有其他国土可去,维尔特拉人却再无故乡可言。 “吉布,去告诉博卡,让我们的人停一下。” 老村长从帘子探出头朝还在龙背上的吉布说。吉布很开心的骑着迅龙朝前面跑去。 “别怪我自私啊!”老村长笑了下,“如果大家同时赶回去,估计又要乱作一团了,出城时踩死的人,估计比路上病死的都多。” “我也是担心这一点才没对其他人说,”凌羽点头表示理解。 老村长从身后抽出一瓶酒扔了过来,“这可是最后一瓶了,出来时大部分都埋村子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喝了,不过想来魔物应该也不会喜欢喝这个。” 凌羽接过酒瓶,大饮了一口,“味道不错。” “早些年的时候,黑谷还可以去时,里面长有一种奇怪的果树,村子里还有个习俗,说是结婚时必须喝那个果树的果子酿的酒,有一个人啊,便去跑黑谷里摘果子,只是一时迷了路,也不知道在哪里。喜欢他的姑娘等不到他的归来,担心他的安全,便也进了黑谷。可第二天,那个人装满了一袋子的果子跑回了村子,可那个姑娘却永远留在了黑谷。” 老村长抬起手,凌羽将酒瓶递了过去。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眨,未等睁开,便仰头将酒喝进了肚子里,移开酒瓶,用长袖在脸上胡乱擦了擦,也不知是在擦胡须的酒还是在擦眼角的泪。 “那一年的果子很不错,酿的酒也很美味,但其实吧,树果酿的酒不能放太长时间,这不,味道都有点不一样了。” 老村长自顾自的说着,连马车何时停下都没注意。凌羽只是静静的听着,又想起来萤海城的那个别名,初雪城,想起了未雪节。第一次觉得希奥特人与兰洛人还是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第298章 彼时年少(二) “罗伊斯呢?”老村长过了许久又忽然问,未等到回答就又自言自语道,“他不会死了吧?” “恐怕要让您失望了,他还活的好好的,”凌羽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不见群川,终为弱兽,很多人爱这么说,”老村长掀开了毛毯,弯起身子,“有时候啊,确实有必要出去看看,但你也会发现,无论出去多久,最后还是会渴望回到故乡的。当故乡一切安稳,你便可以随便出去,但如果故乡动荡,你也许可以迟些年再出去冒险。或许啊,几年之后,你自己都没出去的兴致了。” 老村长话里的意思再凌羽再清楚不过,只是这次他没有变态。罗伊斯才二十岁,压在他肩头的东西已经太多太多了,但老村长的想法也没错,毕竟他身后还有许许多多乌云山居民。 当凌羽从马车上跳下时,月亮刚好来到头顶,夜里的野外总是寂静,除了偶尔传出的虫鸣声,其他的都变得微弱了。 老村长拖着病重的身躯,朝前来的其它村的人安排些事物,没特别的话语,一直在传递着一个信息。 “战争胜利了。” 接着整个车队调转了方向,朝尤克里里城赶去,老村长扶着门框进入了马车里。 凌羽则坐回了迅龙,跟随在马车旁边,一路上吉布不停的询问着魔神的事情,他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不过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将军的英勇身姿似乎永远印进了这个小家伙的记忆里。 “对了,吉布,你去请博卡也通知一下其他地区的人,就说战争胜利了,”老村长从马车里掏出身说,最后又朝凌羽笑了下。“你看我,都老糊涂了。” 凌羽也微微一笑,望着手握着酒瓶的老村长合上帘子。他又想起了,第一次到达黑谷时,去找医生时的经历,他还因为担心冰澜的伤势,而选择背起了这个老人,那时村长的身体也很硬朗,乌云山也很美丽。回忆往事总是感慨良多。 “哈鲁基长老呢?”凌羽忽然想起了这个人。 但他的话刚问出口,一直喋喋不休问个不停的吉布却闭上了嘴巴,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句话。 “他们工作的地方遭遇了魔物袭击,全部都死了。”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凌羽呆立在了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回头望了眼身后的人群,除了老人,妇女,便是孩童。 本就不多的男人,为了获得更多的食物而去工作,可却全部死在了那里。乌云山只剩下老弱妇孺,他明白了老村长的担忧,恐怕每个人都会担心未来的事情。 凌羽抬头望了眼夜空,月亮依旧高悬于头顶,只是再无星辰闪耀。 终究还是没能在天亮之前赶回去,虽然他可以选择提前离开,但那个念头在出现的一瞬间就被掐灭,一直走了两天才赶回了尤克里里城。 他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也许冰澜的伤已经痊愈,也许许许多多的人已经离开,也许他更应该祈祷柯修已经跟随荷鲁斯离开。 但当他刚踏进城门的那一刻,就看到清晨时的街道格外热闹,时不时有蒸汽轮车和马车碾过道路,他还看到了卡缪,还有罗伊斯。 再朝里走,便看到了夜痕破魔团的其余众人。 “将军!” 吉布第一个发现了罗伊斯,飞快的从迅龙背上跳下,朝罗伊斯跑去。罗伊斯则有些木讷的点了下头。 “我亲爱的同胞,有时候偶尔的一个善举便足以感动许多人,”卡缪像是传教士一般说着,他已经换上了白色的正装,头发理得柔顺。 “你们还没走?”凌羽有些惊讶。 “本来是准备走了,但柯修殿下委托我们一件事,就给耽搁了两天,刚好预算也不太多了,”卡缪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叹气,“唉,他们都是不持家的人,整个团里的财政还需要我筹措,可钱又不是白来的,不过啊,那个战时佣兵政策倒是可以,我们就这两天已经赚够了去东陆的路费。” “柯修拜托你们?”凌羽一愣,“他还没离开吗?” “没呢,”卡缪看着陆陆续续进城的人说,“乌云山的人?” “对,”凌羽已经猜到了柯修委托他们的内容,“所以你们去清剿乌云山的魔物了?” “毕竟破魔团实力强大,既然答应了帮忙,就需要好好工作了,要不然是对柯修殿下的不尊重,”卡缪淡淡的说,“乌云山的魔物已经被全部消灭,并且以尤克里里为中心,魔物正在朝西部山海里逃窜,但魔物也会饿,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自己冲出来,到时候便可以全数歼灭。” “也就是说,可以回去了?”凌羽又问了一遍。 “当然,”卡缪肯定地回答,“即便是忙碌了一整天,罗伊斯还是不放心,前前后后搜索了三遍,确保乌云山内再无魔物才安心回来。” 得到了卡缪的肯定答案之后,凌羽的心才算是放下来,没有哈鲁基长老,乌云山剩下的一群老弱妇孺,即便遇到再弱小的魔物也无力抵抗。 “吉布!”凌羽朝吉布喊了声,“去告诉村长,已经可以回去了。” 吉布立刻从罗伊斯怀中挣脱,跑向了依旧在朝城里走的马车,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有时候,人活一口气,咽下去了,也就要死了。”卡缪忽然轻声说。 凌羽一愣,再去望向卡缪时,却跟随他的视线去到了前方。车队犹如遇到悬崖一般,后方的人依旧不停的朝前走,前面的人却停住了脚步,挤作一团。急切地声音不断从人群中传出,像是哀痛,又像是无助。 凌羽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飞快的朝马车跑去,罗伊斯早已经先他一步,挤开了众人,跳上马车,手指掀开破旧的布帘,却呆了原地。 老村长手中的酒瓶还放在枕头边,却已经是栽倒,酒水洒满了车厢,并没太大的甘香味,只是吉布的哭声和老村长沉重的喘息声不停的传来。 “罗……伊斯……” 老村长用着微弱的声音喊着,原本还僵在门口的罗伊斯,立刻反应过来,扑了过去,握住了老村长的抬起的手掌。 “我在……我在呢……我在……”罗伊斯不断的说着,他不敢停下,害怕口中的话音一停,那边就再也等不到答案了。 “乌云……山还好……还……好吗?” 罗伊斯早已经泣不成声,他死死攥住老村长的手指,紧闭的嘴唇里吐出一个字,“好……” 老村长静默了几秒,浑浊的瞳孔看不清目光,仿佛在与虚幻的神灵交流。 “回去吧……” 罗伊斯又一次僵在了原地,老村长长叹了一口气,从罗伊斯手中抽出了手指,去握那个酒瓶,枯黄的手指按住了瓶身,光滑的酒瓶却哧溜一声划到了角落里。 罗伊斯赶忙去捡,可刚捡起,就听到一声手臂跌落木板的响声。他木然的站在那里,望着阖上眼睛的老人,仿佛丧失了全部感觉一般,许久之后,瞪大的眼睛才微微眨动了一下,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凌羽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本该开心的事情,却因为此刻的悲伤而消散,本该觉得悲伤的事情,却因为即将到来的喜悦而弱化,但却永远无法抹去。 或许直到最后一刻,老村长还是希望罗伊斯能回去。无形的责任总是能压死人,更何况还是一位少年。 凌羽从马车里退了出来,人群也从围观走向散落,接着如不可阻挡的洪流一般前进,只剩下那个不知所措的罗伊斯,独自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第299章 乌云山之矛 “我们做错了吗?”烟儿落到卡缪面前问,“如果不提前告知他可以返回乌云山,也许他的病还可以医治一下。” “烟儿,你需要明白,有些时候死并不可怕。”卡缪平静地说着,忽然又朝后一跳,拍了下希利乌斯的肩膀,“希利,你为何不表示一下?清剿乌云山魔物可是你自己一声不吭完成的,那时候柯修殿下都还没拜托我们。” 希利乌斯眉头一皱,“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别急嘛,不辞而别是没有礼貌的,”卡缪淡淡地说。 “我们不是跟荷鲁斯公爵说过了吗?”雷诺有些疑惑。 卡缪摇了摇头,“并不是我们,而是某个人。” “走了,走了,”雷诺拍打了一下希利乌斯,又朝罗伊斯喊了句,“罗伊斯,要出发了!” 当乌云山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时,只剩下孤独的罗伊斯低着头站立,他听到喊声抬起头,下意识的沿着街道望去,吉布站在街道尽头正望着他,而他看了眼吉布,又看了眼破魔团的众人,仿佛经历了极为漫长的一生。 最后他还是朝破魔团的众人走去,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道路尽头的吉布,望着罗伊斯的身影消失,呆呆的站了很久,才不舍的离去。 “凌羽老弟,”卡缪朝凌羽亲切的打着招呼,“后会有期了!” 凌羽微笑着点了下头,一辆蒸汽轮车恰好驶来,卡缪几人便走了过去,陆陆续续走上了车。 秋叶离枝,露水滴落,有些东西终究无法挽回。 “大概错过了时间吗?” 熟悉的话语声入耳,凌羽一回头,就看到一抹淡蓝色倩影在视线里跳动,冰澜正站在那里,望向四周,身后是苏娜和爱莎。 凌羽此刻才突然想起他去追乌云山人的目的,也只能尴尬的点了下头,“虽然只是几分钟,但也已经错过。” “那可有些遗憾呢,”冰澜略感惋惜的说。 “我去追他们,刚离开没多久,”凌羽朝旁边的迅龙一挥手,迅龙已经跑了过来,他抱起苏娜与爱莎放到了龙背之上,本就不宽敞的龙背也没多大空间可坐。 “罗伊斯哥哥呢?”苏娜忽然问。 还攥着缰绳的凌羽喉头一热,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将视线移向那辆马车,那里只剩下希利乌斯还站在外边。 “苏娜啊,罗伊斯哥哥呢,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你先跟哥……先跟叔叔回乌云山,好不好?”凌羽很不擅长和小女孩打交道,虽然苏娜已经十六岁了,但在心理上也许差不多吧。 “需要多久呢?”苏娜张着明亮的大眼睛问,“昨天爸爸告诉我说,他会和罗伊斯哥哥一起回来。” 凌羽愣了一秒,转头看向冰澜时,冰澜则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意,想来必定是在催眠时作了手脚。 “很快,叔叔也会和你罗伊斯哥哥一起回去,”凌羽抬起头,微笑着说,“等苏娜长大时,等苏娜可以骑笨笨龙时,等苏娜可以跳的很高很高时……等苏娜变得勇敢时……就会回去了。” 苏娜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不再发问,只是将小脑袋缩进衣服里,模样可爱。 凌羽欣慰的笑了下,他希望苏娜能够长大,变得勇敢。那时候,也许苏娜再也不会想念卡雷尔了吧!他拍了拍迅龙的背,迅龙却忽然傲娇的扬起了前肢,像只张牙舞爪的怪兽。 “小家伙,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之前不还好好的吗?”凌羽又轻轻抚摸着迅龙的脑袋。 可迅龙还是摇了摇脑袋,甩掉了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吼叫了起来,叫声愈发尖锐,背上的苏娜和爱莎趴低了身体,只是伴随着迅龙愈发剧烈的摇晃身体,快要掉了下来。 凌羽握着缰绳的手一用力,迅龙突然扬起前肢,对着远方的吼叫,而龙背上的苏娜与爱莎被甩了下来。慌忙之间,凌羽只得伸手去抓,却没能拉住,而就在苏娜与爱莎落地的那一刻,一道身影闪过,稳稳的接住的二人。 “罗伊斯哥哥!”苏娜认出了来人,有些兴奋的喊着。 罗伊斯则将她和爱莎重新放回龙背。迅龙已经恢复了平静,像是个熟睡的孩童。 “不知怎么了,看起来它有点不喜欢我,”凌羽笑着说。 微风从他的头顶划过,而当他反应过来时,罗伊斯已经跃到迅龙背上,看着街道尽头说: “因为它是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大人的坐骑。” 说完这句话,罗伊斯拉起缰绳,用力一抖,迅龙便朝着前方跑去。 凌羽看着远去的罗伊斯,先是疑惑,又不自觉的的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乌云山的少年,终究没有离开乌云山,而也许这一生都会留在那里,也会迟暮之年也会后悔。 但人生总是这样,你终究分不清此时的选择,在彼时会不会后悔。 澜踮起脚尖,注视着迅龙远去,龙背上的少年与少女还如初见时的模样,只是等待他们的确实于之前截然不同的结局。她放下脚步,转身问,“我们大概需要走路去了。” 凌羽收回目光,缓声道,“旅行终究没有归乡心切,我们也不用着急。” 当他再次望向天空时,晨曦便映入了眼帘。 “他走了?”烟儿朝卡缪问。 “我很喜欢我们的新同伴,但我也他尊重他的选择,”卡缪看着被放在椅子上的破魔使徽章,停了一会才说,“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选吧。” “你?”希利乌斯可以笑了下,“如果我没记错,你当年为了加入破魔团可是拒绝了城主女儿的婚约。” “虽然评论别人外表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但希利,如果你是我,你愿意娶她吗?”卡缪难得露出惆怅的表情,“往事不堪回首。” “城主无子嗣,娶了她,你一辈子就不用愁了,”希利乌斯又补充道。 “你觉得我很愁钱吗?虽然以前从没提起过,但你也应该清楚,空间法师可是最适合赚钱的职业,我们团里的大部分资金都是靠我制作魔法器赚来的。”卡缪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币,扔给了希利乌斯。 “既然路费够了,那就出发吧,”希利乌斯伸手握住了飞来的所有金币,手掌轻拍间,所有金币已经变成了一摞。 “该走了,”卡缪站起身,拍了下车夫的背,“车夫先生,如果您再不走,我们可能就要多在这吃一顿早饭。即便您的本职工作不是车夫,也请继续表演下去吧。” 车夫轻轻打掉了卡缪的手,转过身露出了一张稍显邋遢的面孔,“我以前当过车夫,现在的工作是洛维斯基王国近卫队队长,多泽—纳克绮罗生,初次见面,诸位破魔使大人。” “我很喜欢你的说话方式,”卡缪友善的伸出了一只手。 “但我不怎么喜欢你的说话方式,卡缪团长。”多泽启动了蒸汽轮车,然后朝远去驶去。 第300章 结束之时 清晨的露水从手指滴落,棘正在廊下走着,视线始终朝两侧移动,长筒靴踏地而停,晃动的银色长发也安静了下来。 她警惕的看着依靠在石柱旁的人,手指已经落在了腰间。 “维尔特拉人,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带着面具的女人发出声音,深红色礼裙像是要去参加聚会。 “说,”棘回答。 “可以送给你一个东西吗?”女人带着笑意问,“作为分别时的礼物。” 棘眨了下眼睛,放下了手指,继续朝前走去。 “不用了,谢谢。” “你会用的到,因为它能赐予你新的手臂,以及足以超越魔王级别的力量,”女人在棘经过她面前时说,“你一定会用的到,有了它,维尔特拉便会恢复如初。” 棘又一次停住了脚步,对方似乎很清楚她的想法,她移过视线,女人伸手左手,手臂从蕾丝袖纱从探出,手心里躺着一块暗红色的菱形石头,透明的石头更像是容器,而里面流动着的暗红色物质才是真正的物品。 “呐,免费的,不收钱,”女人朝前一抛,容器飞出,棘抬手接过。 “多谢,”棘依旧平常般说,继续朝前走去。 “喝下去就可以了。”女人在后面幽幽的说。 棘脚步未停,而是朝后面问,“你和黑白者什么关系?” “黑白者?”女人敲了敲白色的无相面具,“姑且算合作伙伴吧!” 棘没有再问,转身下了楼。 芙蕾雅手臂枕着围栏,看着棘的身影从下方出现步入庭院里,只是那个容器早已经消失不见。她很确定不是被喝掉了,当然,如果这么快就被喝掉,就没意思了。 清晨还未亮透的天空闪过一丝光芒,棘回身朝后方的楼上看去,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她看了眼口袋里的药剂,跳上了树枝,等待着阳光洒落。 可刚闭上眼睛,耳边传出盔甲响动声,大门洞开,全副武装的卫兵涌了进来,顶层的卫兵将房门打开,柯修一身华贵礼服走出,伸手遮住阳光,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空气,似乎注意到了她,朝她挤了挤眼睛,一名侍女从后面合上了门,跟着他的身后。 王子殿下回宫,形式还颇有几分隆重,奏乐倒是没有,只剩下持枪林立的卫兵挺直腰杆,恭迎着王子离去。 好巧不巧,凌羽刚带着冰澜从远处回来,就看到多泽正等候在门口了,不停的望着里面,似乎在寻找棘的身影。远处还停靠着一只巨大的空蝴蝶,那种生物是希奥特贵族出行常乘坐的工作,华顶笼罩,装饰精美的屋子固定在空蝴蝶背上。 卡缪几人则坐在一旁的飞龙上,毕竟沉重的铁棺对于空蝴蝶也是一件不小的负担。 柯修遥望着凌羽,还想走跑过来说几句话,荷鲁斯朝侍卫使了使眼色,几名身材魁梧的侍卫就将柯修架上了空蝴蝶。柯修凝望他们许久,之后才摆了摆手,走进了楼阁里。 凌羽更希望柯修能离开,由衷的希望他能离开,此刻的尤克里里尽管受到魔神破坏,却早已经恢复生机,但不久之后的尤克里里,也许会比昨时更加凋零。 空蝴蝶腾空而起,彩色的翅膀映射着熹微晨光,无数的飞龙接着升起,护卫着空蝴蝶朝远方飞去。 “终于走了,”凌羽喃喃自语。 “你这么希望他走?”冰澜好奇的问,但泛着笑意的脸庞似乎已经表示知晓了答案。 “大概吧!”凌羽笑道。 “伤已经好了?” 棘从树枝上发问,似乎没打算下来的意思。 凌羽仰头看了眼,没去回答,而是又问了个问题,“你还要去佩尔西斯吗?” “为什么不去,”棘有些懒散的问,“你不想去了?” “当然不是,只是柯修都已经离开了,美尔丝也会离开,你或许应该跟他回王都,那样他可以更快帮助你。”凌羽说。 棘仿佛觉得很有趣,嘴角一动,伸直的双腿一弯,踩着树枝跳下,一步步朝门口走去,“你太小看他了。” “嗯?” “某个人就这么希望我走吗?” 之前跟随在柯修身旁的侍女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她摘掉头饰,甩了甩头发,整个人彻底变了一个模样,当然,还有性别。 “承诺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这是洛维斯基家族不变的信条,”柯修挺着依旧丰满的双峰道,“这点你不应该忘记。” 凌羽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下,“那跟多泽回去的是美尔丝?” “美尔丝那家伙,跑出去这么多天也没个消息,我只能原谅她一点,”柯修又大瞪了双眼,“就一点点哦!” 棘有些无聊的看了眼柯修的女装,破天荒的笑了下。 有时候就是这样,冒险的乐趣便在于此,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雪白的飞鸟载着四人升入高空,尤克里里城便越来越小。 柯修故意朝乌云山地区飞去,没作停留,只是远远的望着乌云山以及从黑谷中流出的乌云河,田野间的道路上还有排成长队的人群,在空中看去像是一条丝带,也许那是乌云山的来客。 …… 拉克丝从窗户前移出,挽起长裙坐到了长椅上,桌子对面只有星尘一人,旁边倒是有一个穿着长袍的女人一直将头深埋在兜帽之下。 “都走了,”拉克丝说。 “我们也该开始了,”星尘淡笑,“猛虎离笼总是不受控制,要看我们的新雇佣的群狼够不够凶狠了。” “佣兵与士兵终究还是有不少区别的,”拉克丝拉过了桌子上的一封信,“根据王都传回的信息,虽然佣兵公会记录的注册者不断增多,但高级佣兵却并未有多少,上一次突袭遗弃之塔计划我们交给了海克蒙德所有的佣兵精锐。” “拉克丝殿下,”星尘道,“殿下需要明白一件事,佣兵与商人无异,皆是受钱驱使,但机械师便不同。战时佣兵政策交给注册佣兵条件,只要放弃机械师这个名字,换个其他名字便可以轻易成为佣兵,由此我们只需要手握经济,将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而至于那些高级佣兵,少量的钱也许满足不了他们,但不要忘了,身为卡尔特王国的统治者,治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可以分封出去,广阔的西部山海皆是未分封的土地,也可以赐予他们不值一提的爵位,体验一下贵族的感觉,我想没人会拒绝的吧?” 拉克丝欣然一笑,却又敲着桌子回答,“但你不要忘记,希奥特联邦与大陆诸国不同,它将迪亚拉帝国时期的传统延续至今,那些老贵族不会同意大量分封新贵的。” “老贵族?”星尘语气忽然变得冰冷,“他们自身都难保了,如果不是留着他们还有用,我会迫不及待地弄死他们,而且这一点,无论是海克蒙德还是我,都是最基本的共识。” “哦,你有方法?”拉克丝好奇的问。 星尘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推了过去,“这是我的某位‘哥哥’送给我的礼物,虽然他没有太多证据,但所有线索都表明,卡尔特境内的老贵族参与了贩卖人口,并且涉及与魔神之子的联系,罪名也可大可小,全在我们掌握。” 拉克丝一字一句的读着,到最后手指直接将纸张揉破,然后愤怒的拍在桌子上。 星尘还是第一次见美丽的王妃殿下发这么大脾气。 “直接上报教会,可以处死他们的!”拉克丝怒气未消的说。 “他们还对我们有用,”星尘又一次重复,“放心,等到下一步时,他们都将被浸死在水城之前。他们可手握着卡尔特的经济,没有他们支持,我们必败无疑,之后再动他们也不迟。” 拉克丝柳眉一竖,望着星尘的脸说,“我有些讨厌你了。” “虚伪吗?”星尘笑道。 “太虚伪了,能够装出和善的面孔与最讨厌的人合作,你确实太虚伪了,”拉克丝扭过头说。 “克布尔不虚伪,可他死了,我虚伪,可我活了,”星尘缓缓站起身,朗声说: “真诚的人是英雄,虚伪的人,才是君王。” 第301章 佩尔西斯 波布,在古语里指为天空的颜色,而波布这个名字则来源于兽语,意为龙城。希奥特的许多东西都保留着迪亚拉帝国时期的特征,比如城市都是需要建特别的地方,如水城建在大湖中央,尤克里里建在平原中央,龙城波布则建在群山之中。 卡尔特西部的第十一个地区,也是最靠北的一个,卡尔顿拉地区,地区中心便是波布,或者说延续了卡尔特贫穷的一贯特征,整个地区或许只能波布可以称得上是城市。 卡尔顿拉地区大部处于群山之中,山间有栈道连接,但更多的勇猛野兽却可以直接翻越,比如凌羽所熟知的地行兽便是这里的常客。 只是比起走兽,龙城似乎更像是为飞禽建造的都市。 远远看去,一座巍峨的城市如同石柱屹立于群山之中,灰色石头砌成城主的主体,又如同高塔一般分出了数层,从上至下,排列有序,而中部延伸出五个巨型石桥,通向了五座高低不一的山峰,而五座山峰则像是被巨力削平,在顶部修建了石制平台,硕大如广场,还有人形雕塑屹立其中,喷泉作为基座。 “怎么和遗弃之塔这么像?”柯修疑惑的看了许久那座通天巨柱般的城市。 “是遗弃之塔和它像,传说当年诺伊修斯统帅希奥特以此为灵感,在山海中修建了无数高塔,率军跨越西部山海,震降佩尔西斯,”冰澜回答,“而波布的来源,根据记载,水神欲取极寒之花,便请来大地之神帮助,大地之神移动泥土成通天之柱,冰神随之升入高空取下极寒之花,将它带至东边。从波布向西北飞行不久,就能看到雪山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传说还有点可信了?”柯修又问。 “这里曾是诸神的乐园,传说可信,而且龙城顶部是断裂过的,原因是受到了杀戮之血魔神破坏,证明之前上方也有很多。”冰澜认真的回答。 “怎么跟个信徒似的,”柯修嘟囔了一句,“我看未必吧,我听说,这只是一个观测点,迪亚拉帝国时期有人在西部山海中发现了一群巨大生物,它们会沿着既定航线前进,帝国圣院便秘密派人修建了这座城市,用以观测那种巨大生物。” “你怎么知道?”这个问题是凌羽问的。 “古时,这里是洛维斯基家族的领地,只是夺原之战中我们取得了胜利,便离开了这里。”柯修自信的回答,仿佛取得伟大胜利时他也在场一般。 梦寐已久的城市就这样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越来越近,飞鸟降落在最高的一处平台上,负责接待的人懒散的朝他们挥了挥手,并不是打招呼,而像是驱赶,直到柯修将他的召唤师徽章别再胸口,那名接待人立刻赔上笑脸,扭扭捏捏的收回了手,凑了过来。 “大人,您这是来波布旅游?”接待人恭敬的说。 “这里不欢迎我们?”柯修眉头一皱。 “哪能啊!”接待人立刻回答,“龙城欢迎所有人,啊,呸,欢迎所有生灵,诸神荣光永照。” “除了人还是什么?”柯修好奇的问。 “这可就多了,”接待人回答,“您看啊,像兽族,地族,还有佩尔西斯人,都是这儿的常客。” “佩尔西斯人?”凌羽不确定的问。 “是啊,您看那些都是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接待人朝下方指了指。 凌羽顺着视线看去,只看到一队飞龙振翅而起,如流星般划破天空,消失在了天际。 尽管只有一眼,但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佩尔西斯的龙骑士。 “我就给几位大人介绍一下波布的情况,”接待人引着众人朝石桥上走,“波布是一座商业都市,城主大人极为开明,从不收取各种杂税,商人们都喜欢来这里,与之相生的便是佣兵业,卡尔特境内半数以上的佣兵都会来这里谋生。” “为什么?”凌羽插了句。 “因为商业与佣兵业本就是相伴相生,”接待人回答。 “我是问为什么商人多,税应该不是主要的原因吧?”凌羽虽然不了解卡尔特的税收,但基本规矩都清楚,那便是“凡吾之地,当吾之用”。只要在此城进行的交易,那便需要缴纳给城主大人一部分的税。 接待人环顾了一下四周,又靠近了几分,压低声音说,“当然是贸易来往多,兽族那群家伙,都是笨脑袋,稍微精明一点的商人都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这里……!”柯修不可置信的也看了眼四周,怒声说,“根据联邦法令,与兽族进行贸易只有卡尔马斯特城可以,这里为什么……” 柯修话没说完,就被接待人“诶”一声给止住了。 “大人,您这就不了解吧,现在我们和兽族正打着仗呢,卡尔马斯特城早已经关闭,而龙城多飞禽,可以飞跃群山到达兽族领地,当然要继续保持着贸易嘛,毕竟打仗归打仗,衣服还是要穿,饭还是要吃的,难不成兽族那群家伙不需要煤炭取暖吗?”接待人道。 “所以,这算是私活?”凌羽露出了一丝怀疑的表情。 “私的,当然是私的,”接待人同样露出一丝微笑。 凌羽已经有了答案,“您是‘老龙’?” “乌扎昆,”接待人弯腰行礼,郑重的说,“如果诸位大人有需要可以随时报上我的名字。” “多谢,”凌羽同样回礼。 乌扎昆就是星尘口中的老龙,老龙是一个职业,熟悉西部山海的情况,同时知晓所有信息,是龙城最活跃的人。 “去佩尔西斯的话应该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凌羽进入城的最后一刻朝还站在原地的乌扎昆问。 “大人,想去兽族领地的人比比皆是,想去佩尔西斯的倒还是头一次听说,”乌扎昆笑道,“不过啊,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佩尔西斯人,你随便拉个腰间挂酒杯的人问,他们就可以告诉你。” “就这样吗?”凌羽有些惊讶。 乌扎昆一笑,“当然,佩尔西斯人眼里只有,长枪与龙,还有酒与歌。” 第302章 龙城之貌 作为西陆为数不多的灰色城市,龙城波布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以及所谓开明的城主大人。在此处,希奥特与兰洛的区别便重新出现,兰洛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秋叶都带有皇族的烙印,即便是享有封地的贵族,也仅仅是拥有土地的使用权,土地属于诸神,诸神赐予皇帝,这是永恒不变的。相较之下,希奥特则更多强调私有,财产私有,虽说兰洛也有城主,名义上都是城主,但此地的城主可世袭,如同爵位一般。 波布归属范恩德鲁家族,且仅属于范恩德鲁家族,只是古老家族也难逃式微,原因大抵牵扯到战争投资失利。老贵族很少是经商出身,许多都是后来才学会的,但范恩德鲁家族却不满足于一城之主,渴望将家族荣光照耀至水城之前,便在某次战争中倾尽所有支持王国战争。 但在历次夺原之战失败的卡尔特王族也难免保持“优良传统”,依旧一败涂地,其结果就是王室权力日益衰减,而范恩德鲁家族无力支撑家族开销,无奈之下只能出售领内土地。 一时间,家族宅邸前车马络绎不绝,仿佛古老范恩德鲁家族的光辉再次显现,只是在此之后,龙城虽然名义上属于范恩德鲁家族,但除了顶层之外,其余六层皆被私人占有。 希奥特人都奉行“凡吾之地,皆吾之有”的原则,大肆扩大其建筑,以此形成的奇观便是,外围楼阁勾连,中心永夜无昼。 建筑本身并无问题,尽管占地面积巨大,但层与层之间相隔很多,多根石柱作为支撑,水晶雕刻的边缘地板呈一定角度倾斜,能够将光反射进内部,红纱白丝间,舞女的曼妙身姿也更加诱人。 但随着私人建筑的增多与原有建筑的扩大,石柱渐渐被顶到上层的楼房包围,墙与墙的距离伸手便能触碰到。也许你会在早晨推开窗户时看到一张睡眼惺忪的脸正盯着你看,那新冒出来胡渣都能清楚的察觉到。 “棘,你快看,那是什么!” 龙城第四层的中心区一座破旧二楼里,柯修指着下面的巷道,朝对面的棘问,只是抬起的手被墙壁挡下,两座建筑间隔距离之狭窄,以至于喜好伸出双腿的棘,每一次晃动,都能将鞋尖打在柯修脸上。 棘拉住窗户框,朝下方俯视,一只肥大的老鼠正从垃圾桶里钻出,爬过污水流淌的区域之后,毛发上染了一层可见的油亮。 “不知道,”棘面无表情的回答。 “巨山鼠,与地行兽属于同一物种,是西部山海地区独有的物种,又称作范恩德鲁山鼠,其实只是普通山鼠的变异物种。” 伴随着一声启开窗户声,金色的发丝如瀑布般垂下,她的头顶便是另一层的底部,女人带着厚重的眼睛,俯视着下方的棘,语气不善的说,“女人终归是要照顾好自己的,穿着暴露男人可会不怀好意,说不定这里的其他人已经从那关不严的窗户缝里盯了你好久了。” 似乎是被女人说中了一般,巷子两侧忽的传出轻微的窗户响声,尤以女人对面的那扇最声音最大。 棘低头看了眼衣装下的胸口,起身跳进了房间里。 “喂,我说,你穿的也不多嘛,”又一个男声从侧边传出,有些嘲讽似的说,“每天晚上洗澡时都要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那声音,啧啧啧,可真是丝滑啊,就像是白云浮过指尖。” 女人眉头一皱,抽起一本书已经扔了过去,男人则抬手接住,竟然翻开看了几页,还饶有兴致的念了出来,“罗希瓦尔百族考证,人是否由神创造。” 男人笑了声,扬了扬手中的书,“梅洛儿小姐,这本书可是禁书,是异端之说啊,如果呈报教会,可是要被烧死的。” “诶,那本书我看过,”柯修从下方喊,“你看最后一页就知道了。” 男人闻言,收回了手臂,开始翻看起来,“根据诸多证明,我们不难得出结论,人类与百族来自于元素,而神既是元素之初,故知诸神创造了人类。”读到这里,男人懊恼的叹气道,“这算哪门子的书啊,噱头起的挺足的!” 男人无趣的抛回了书,女人却抬手扔给了柯修,并未化浓妆的眼睛依旧大的喜人,她朝柯修眨了下眼睛,“看来是懂得不少呢。” “常识而已,常识而已,”柯修赶忙回答,然后关上了窗户,那一瞬间他还以为那个女人是美尔丝呢。 “你还懂这些!”凌羽从椅子上晃了晃身体,转身问,“你不是元素体吗?连魔神都见过,还认为人不是神创造的?” “你懂什么!”柯修满脸不屑道,“元素才是创世本源,而神是元素,这其实是一种教会宣传,简单来讲,神确实是元素,可元素却不是神。” 凌羽觉得柯修的话语并不高深,但一旦牵扯到元素问题,他就毫无头绪了,此刻也只能摇了摇头。 “就是说,元素不止有神,还有其他的东西,所以以此为根据,不难推测,先有元素后有神,人则诞生于其中。”柯修依旧像是念书一般说。 “我觉得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力,你可以和冰澜去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凌羽俯下身继续画着图纸,失去魔枪之后,他急需一个新的武器。听老龙乌扎昆说,龙城有地族工匠,提供材料与设计图纸,便能够帮你制造出来。 材料他还没有,图纸以前倒是设计了不少,可许久不记,也忘的差不多了。 “没兴趣,有这时间还不如出去转转呢,”柯修慵懒的说。 “也有道理,好不容易来一趟这里,”凌羽附声,“只是我可能没时间。” “用不着你,我找棘去!”柯修一拍脑袋反应过来,推开窗户就跳到了对面的房间里。 凌羽则有些无聊的拍下笔,视线不经意间看到了那本书,依旧是用他不懂的古文所写。只是随手翻看便能看到,那个女人,梅洛尔小姐曾在上面勾勾画画作了标记,有时还淘气的在上面胡乱涂鸦,但唯独最后一章,任何东西都没有。 “聪明的人总是可以拐弯抹角的让世人明白他的意思,愚蠢的人却总是固执己见,不懂变通。” 梅洛尔小姐酥到骨子里的嗓音又从上方传出。 凌羽走过去看了眼侧望远处的梅洛尔小姐,似乎也看不出半分妩媚的样子,反而像一个满腹经纶的学者。 他顺着梅洛尔小姐的视线朝侧边看去,一人正站在巷口,昏黄的灯光打在身上让人看的有些模糊,但有一个点却能够清晰辨别出。 那人腰间系着一个酒杯,如美玉般通透无暇。 第303章 利维坦 如果说荣誉代表罗希瓦尔大陆人的追求,那么酒则代表了罗希瓦尔大陆人的品味。 无论是在商人佣兵,亦或是平民贵族,都会有自己喜好的美酒。而酒馆则是这个时代每座城市所必须的设施, 凌羽跟着前面的中年男人进入酒馆,他并不是认识这个人,只是不想暴露出自己是生面孔,在萤海城时尤弥尔可是不少这么宰客的。 之前在窗户边看到的那个可能是佩尔西斯人的身影,等他下楼时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于是便随便找个酒馆进入,毕竟佣兵的时代,酒馆才是鱼龙混杂之地。 他模仿其他人朝酒保微笑倒,“一杯山露酒,”未等酒保回身,他又补充了句,“要清的。” 酒保则会意的点了下头,山露酒与泥露酒以及上次在破魔团喝的札卜露都是露酒的一种,不同于果酒,露酒更新鲜,味道也稍稍涩了点,至于不多的优点,那便是容易掺假,毕竟露水也是水,多加点也尝不出区别。而清的,意思就是指不用给我加水了。 端着酒杯,凌羽依靠着柜台朝后望去,酒馆里人并不多,也许是因为酒馆多的缘故,为数不多的人聚集成几堆,喷着吐沫的嘴巴里,飞出些诸如“赚钱”、“危险”、“巨大生物”此类的词语。 但仔细观察他们的身份不难发现,都是一群老佣兵,但腰间并未跨有老龙乌扎昆所说的酒杯。 “老弟,佣兵?” 而让他意外的搭讪来自那个他跟随而来的中年男人,男人留着整齐的胡须,短发梳直脑后,紧身的衬衣外罩着一件黑色毛皮大衣。 “提尔锋,”凌羽报上了姓氏,他并不打算表明身份。 “伊特格拉,”男人举起了酒杯。 凌羽抬杯与之碰撞,玻璃声之后,男人贴近了几分问,“我有一项任务,需要几个人,但你也明白,有些任务不好在佣兵公会里发布,只能由我挨个酒馆挑人了。” “为什么找我?”凌羽好奇的问,“我不记得身上有多么耀眼的佣兵徽章啊!” 伊特格拉笑了下,隔着酒杯望着正在嬉闹的众人,“您也明白,有些人看第一眼就明白他们的能力,而有些人看第一眼就觉得不一般,比如说您,提尔锋先生。” 凌羽思索片刻又说,“先说一下您的任务吧。” “也许更贴切的来说,那是一个传说,传说西部山海中曾有一种名为利维坦的存在,那种生物形似夏蝉,但不知从何时起,利维坦的数量骤减,而它们的体型也越来越大,已知最后一次观测到那种生物是在六百年前,当时据说利维坦已经只剩下十只,体型却早已经超过飞龙,而芽月雪,绿月雨,雪雨之中,夏君便到,夏君指的就是利维坦。最近大陆许多学者都来到西部山海,但前段时间不是有魔物嘛,计划便被耽搁,现在魔物解决了,学者们打算考察西部山海,寻找失踪已久的利维坦。”伊特格拉笑了下,“我负责他们物色合适的人选。” “我恐怕不行,我的职业并不能飞行,”凌羽微笑着起身。 “不用,”伊特格拉赶忙拉住了他,“利维坦体型巨大,根据学者估算,现在也许早已经超过了升降广场那么大,足够人落在上面。” “您是一位老龙?”凌羽问了个问题。 伊特格拉点下了头,“如果有需要报我的名字,伊特格拉。” “暂时不用,”凌羽退了回来,“你的意思是说,学者想要登上利维坦?所以不仅需要找到它,还需要有人上去。” “确实如此,”伊特格拉郑重回答,“学者们渴望了解利维坦变异的原因,也许这将对治疗魔化有巨大帮助,毕竟魔化也属于物种变异的一类。” “报酬呢?”凌羽举起酒杯喝了口。 “因为任务问题,登陆人员不需要提前行动,所以仅付定金两枚金联币,事成之后,补其余下的十八枚金联币。” “挺危险的嘛,”凌羽作为商人对金钱同样敏感,大陆诸国金币都与教廷币类似,金含量也相差不大,二十枚金币在初雪城大概是普通家庭两年的收入。高收入,意味着高风险。 “但这个价格很合理,”伊特格拉笑着说。 “我需要再考虑一下,”凌羽起身就要离开。 这一次伊特格拉没拦他,而是低声说,“后天,后天芽月结束,就要开始了,想参加就去四号升降台找我。” 凌羽没回头,只是朝后面挥了下手,表示记住了。 他并不打算去,一来因为此行的目的是去佩尔西斯,他已经不想再耽搁了,二来是已知的危险会限制人的一部分欲望,虽然对那个巨大生物利维坦很感兴趣,但危险却将他的这份好奇心降到最低。 离开酒馆之后,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一块刀剑交叉的牌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似乎是武器铺的标志。 “成品还是定制,成品一楼看,定制二楼谈,卖材料则可以直接和我说,我是祝落大人的女仆,魅儿。” 有着雪白头发的少女用毛茸茸的爪子挠着袖口的铁链,生锈的铁链下,手臂早已经失去皮肤,露出结疤的肉。蓝色的瞳孔跳动着,除了长满毛发的耳朵之外与平常人类无异。 “狐人?!”凌羽脱口而出。 “笨!”一声呵斥从里面传来,一名老者从里面冲出,手中烧红的铁棍马上就要戳破凌羽的眼睛,他怒气冲冲的说,“狐便是狐,怎么可能是人呢!”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美丽的生灵。”凌羽礼貌的询问。 “魅儿,魅儿,我叫魅儿!”狐狸又眨了下眼睛回答。 “她是狐,还是魅狐,兽族里最无用的种族,整天除了魅惑别物便毫无用处。”老者将铁棍扔进水槽里,恼怒的说,“你可要当心上了这个畜生的当!” “那您就是祝落大人?”凌羽恭敬的问。 “哈哈,”老者突然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比魅儿的眼睛还大,“我?祝落?别开玩笑了!我要是那家伙,早就把这只小狐狸给剥了皮做衣服了!” “那您是?”凌羽又低身询问。 “他是祝落大人的男仆,巴图,”魅儿在一旁说。 第304章 祝落大人 老人仿佛内心深处最难以启齿的事情被抖落了出来,满腹怄气无法发泄,只能使劲用拳头去捶打铁板,让人惊奇的力气,将铁板直接捶凹陷下去。 无论是铁匠还是普通的锻造师都可以在经过锻炼之后确实可以达到这种地步,但老人却不是如此,他在锤下拳头时,凌羽清楚的看到一团火焰从他的手指尖涌出。 “孤陋寡闻,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老人不屑的说,“有什么事,说完赶紧离开,扰的我心烦。” “我想要打造一把武器,这是图纸,”凌羽抽出口袋里的草纸递了过去,“不知道……” 没等他话说完,老人就一把拍住了图纸,低眉问,“你知道祝落是谁吗?” 凌羽摇了摇头。 老人又突然笑了起来,“你连祝落是谁都不知道,还敢来这里,活腻了?!” “我只是比较急切想得到一个武器,”凌羽如实告知。 老人似乎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厌恶的收回了视线,连连摆手,“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也许有些特别的事情,凌羽觉得可以考虑了解一下,他站直身体,欠身道,“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巴图先生。” “没有!”名为巴图的老人立刻回答。 别装了,肯定有,凌羽表情毫无波动,又上前一步问,“祝落大人在吗?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他详谈。” “你可真有趣,”巴图轻蔑的笑了声,“你以为想见祝落,就能见啊!” 可旋即他又看到了面前之人黑色的瞳孔与长发,眼珠一转,改口道,“你如果真想见祝落也不是没办法,这样吧,你去带一个材料回来,到时候交给这只小狐狸,只要材料好,祝落自然会迫不及待地见你。” “什么样的材料?”凌羽问。 “最好是冰晶石,如果你钱多就直接去买一块,如果钱少,就去抢……,”巴图忽然愣了一秒,然后急忙改口,“借一块,借一块,礼貌的兰洛人借东西总是不会被拒绝的。” “兰洛人怎么了!兰洛人就非得比其他人高贵?抢就抢了?还要美其名曰借?” 冰冷傲然的声音从楼上传出,凌羽抬头看去,就看到一头暗紫色的长发飘然落于面前,接着长发飞动,紧身皮裙下的修长双腿随之一转,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祝落是个女人?这有些出乎凌羽意料,但这个女人丰满裸露的胸前的那枚锻造师的徽章却如假包换,还是金色的。 “祝落大人,”凌羽赶忙躬身行礼。 “现在兰洛皇帝是谁?”祝落厉声问。 “吾皇称尤尔西昂二世。”凌羽恭敬的回答。 祝落一掌拍在桌子上,愈发冰冷的问,“我是说他叫什么名字!” “这……”凌羽有些犹豫,但看到巴图胆怯的表情,觉得如果不让这位祝落大人满意,他是不可能安然离开了,“伽罗—迪尔美特。” “三皇子?”祝落有些讶异的出声,但片刻之后直接抬起长腿,朝楼上走去,“就按巴图说的,冰晶石,标准尺度,五块,一百枚联邦币,看到是兰洛同胞的份上,游戏取第三等。” “游戏?”凌羽对其他的都了解,可唯独对游戏这一点满腹疑惑。 “游戏,就是游戏而已,”祝落从楼上回答。 但凌羽抬头看了眼,愣了两秒之后就急忙收回了视线,因为角度与祝落大人穿着问题,避人的东西露出了不少。 “我喜欢,”祝落最后一个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哈哈,”巴图第三次突然笑了起来,如果不是这人其他时候还算正常,凌羽都会觉得这家伙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游戏是什么?” “游戏就是游戏嘛,”巴图笑嘻嘻的回答,“这只是个附加条件,是说如果武器制作好之后,你需要配祝落玩个游戏,赢了你才能带武器走,不过输了也没关系,只要答应了祝落的一个要求就可以了。” “这个要求很难达成?”凌羽猜测,“而且不能完成的后果就是留在这里做她的仆人?” 巴图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可很快便明白了,“你从我身上看出的?很聪明,不错,你猜对了。你知道她最常提的要求是什么吗?” 凌羽不解的摇了摇头,但他从祝落身上看到了一点美尔丝影子也可以大致猜测出了。 “当然就是让你配她一晚上喽,”巴图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至于那晚上干什么呢,恐怕只有祝落知道了。” “所以你拒绝了?”凌羽看到巴图这副样子就明白了。 “不,祝落大人不喜欢老头子,就留他当仆人了,”魅儿适合插了句话。 巴图本来还很气愤的脸忽然像是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那个……”凌羽才发现他不仅不会安慰小女孩,连老头子都同样无措。 “我是不是有办法帮助你?您只要说,我一定尽全力办到。”凌羽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巴图立刻破涕为笑,咬牙切齿般的说,“唯有摧毁她的精神,才能让我感到愉悦!摧毁她!侮辱她!蹂躏她!不择手段的使她感到恐惧!哈哈……哈哈……哈哈!” 到最后一刻,巴图似乎成了他口中那个精神崩溃的人,但显然并不是,他立刻抽出一本书,“你看这个,这是我观察到的第三等游戏,你只需要熟练掌握里面的技巧,绝对可以赢的,到时候……哈哈哈哈……哈哈……嘻嘻……哈哈!” 凌羽接过那本书,不再去管已经接近疯癫的巴图,独自走出了店铺,出去的那一刻魅儿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幸运属于您。” 啊!?凌羽听到这话一愣,这不是赌场出门时女郎的道别话语吗?但对魅儿的疑惑显然没对巴图的疑惑多,此刻的巴图已经在用力捶打着剑胚,似乎再也看不出之前的疯癫样子。 “冰晶石在哪里能找到?” 已经离开很远,他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但想来冰澜也许知道,便朝住所走去。 第305章 命运之引 命运之神的指引有多奇妙?凌羽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回到屋子里便看到了一个并不算熟悉的人,梅洛尔小姐。 窗台还开着,对面房间里的大半东西都能清楚看到,棘不再坐窗户上,而是坐到了柜子上,双腿依旧在来回晃动,手中拿着成堆的食物,像是刚从市集回来,虽然在吃东西,却出其的安静。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柯修,柯修是在看书,但更多的是抓耳挠腮,眉头紧锁。 “梅洛尔小姐,初次见面,”凌羽朝梅洛尔打着招呼。 梅洛尔小姐只是礼貌性的点了下头,盘坐在地板上,翻看着由古文撰写的书籍。 “夏君……夏君……利维坦……”柯修不断的说着,又不停的翻看着。 “别告诉我你也听说了?”凌羽有几分吃惊。 “当然,看你表情,你也知道了?”柯修合上了书,“西部山海里飞行的巨大生物利维坦,肯定会很有趣,刚好梅洛尔小姐就是学者团成员之一,我已经接受了梅洛尔小姐的雇佣了。” 梅洛尔依旧在翻看书籍,仿佛没听到二人的谈话。 “我记得你不是佣兵啊,”凌羽有些奇怪,“怎么雇佣你?” “我刚刚去注册了个,银色召唤师徽章一亮,他们连考核都没有,直接通过了,”柯修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徽章。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一起去吧!”凌羽觉得此行避免不了了,刚好他也对那个夏君利维坦很感兴趣。 “利维坦多群居,初以植物为食,又以小型鸟类为食,后以飞龙为食,”梅洛尔小姐终于合上了书籍,推了下粗框眼睛,“威利斯,你提供的这本书和我们了解到的稍微有些出入。” 虽然叫的是威利斯,但柯修却连忙点头,“我的家族也仅仅是简单记载一些东西,用以收集召唤,毕竟多数情况下,还是你们学者的更为详尽。” “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梅洛尔笑道,天生狐狸眼的女人,即便戴着眼镜也抵挡不住魅惑之意,凌羽甚至觉得梅洛尔比魅儿就像是魅狐。 梅洛尔抱起书从窗户处跳进对面棘与冰澜的屋子,推门上了楼,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快捷的方法。 柯修坐在桌子上说,“我的身份是外出冒险的召唤师大人,随便收集一些强大的生物作为召唤物,利维坦是我看中的一个,你不过是我的仆从,棘和冰澜也是我们路上偶遇的朋友。” “你想要利维坦?”凌羽有些好奇。 “也不是,你记不记得碧空之眼,”柯修神色暗淡了下来,“碧空之眼的材料其实是东海之滨的碎石,但有一种名为旅鸟的鸟类会衔着碎石从东海之滨飞入东边的无尽海中,它们不知飞行多久,但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西部山海上空,最终会落在天壁山脉上,那时它们口中的碎石也变为了如天空般湛蓝的宝石,有些瘦弱的幼鸟飞不高,便能够被人截下来,取出它们口中的宝石,联邦千年时间收集的宝石也仅仅够制造一串手链,那便是碧空之眼。” 凌羽从怀中取出那仅剩一半的碧空之眼,其余的部分早已随着棘的那一下而碎成粉末,他之前并不知晓礼物的贵重,现在却有些心疼,打趣道: “棘下手也真是没轻没重,砸一颗其实就行了。” “没事,根据梅洛尔小姐推测,就在一年之内,新的一批旅鸟就会抵达西部山海上方,到时我们可以多弄一些,说不定两条手链都够了,”柯修露出满怀期待的笑容,但片刻后又遗憾的说,“只是那种鸟飞的太高,即便是飞鸟也无法到达。” “利维坦可以?” “对!”柯修肯定的回答,“梅洛尔说利维坦会在某一时间不断升空,高度远远超过旅鸟的飞行高度,有了利维坦,我们可以随便取宝石。” 对于这个让人苦恼的问题,既然有办法解决,凌羽觉得还是应该提前解决掉,免得等以后去到王都时,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已知与未知的危险,此刻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就这么决定了,”柯修在没等到凌羽回答前,一拍桌子大声道,“寻找游曳在西部山海中的巨兽利维坦!” 看来是免不了走这一遭了,凌羽心想。既然下了决定,那么必要的准备还是需要的,也许武器是一个格外重要的方面。 他又想起了祝落大人的事情,理智告诉他,还是避免与她有过多沾染为妙,但冰晶石却是一个神秘的物品,他很感兴趣。 “冰晶石?” 在凌羽说出这个名字后,柯修的反应似乎或许激烈,但也从侧面说明他是知道这个东西的。 “你知道?” “当然知道了,从龙城向北走不远就能到冰澜上次说的雪山,坎特萨山,即便是炽月,雪线也有五百米,而那座山没人知道有多高,不过啊,冰澜说的挺有道理的,存有积雪的部位,会在漫天大雪中掉落冰晶石,那曾是龙城重要的资源,本身就蕴含冰元素的魔法石还是很少见的。” 柯修虽然表面有些轻浮,但知识还是了解不少的。 “而且,冰晶石与雪的颜色无异,很少有人能在漫天大雪中坚持太久,所以获取冰晶石只有一个方法。”柯修故作神秘,说到此处又闭上了嘴巴。 “什么?”凌羽不介意满足柯修小小的虚荣心。 “当然是等雪崩喽,雪崩之后,积雪滑落,就可以在山脚出捡冰晶石了。只是有点危险了,因为这的雪崩都是连续的,一场接着一场,但如果你不及时去捡,大雪需要过好多月才能融化,”柯修撇了撇嘴,“但去捡时,也许就会突然袭来一场雪崩,人都会被冻成冰块了。每年龙城都会以此为理由向联邦索要赈款。” “为什么不等雪化了,冰晶石不是就露出来了吗?难道它们还会和雪一样被晒化?”凌羽有些不懂。 “冰晶石是魔法石,一旦接触其他元素太多会影响品质,而且,有些东西,你不放口袋里不要紧,偏偏还要担心别人放口袋里,这么一来,有宝贝在外面,不去看一眼都睡不着觉的。”柯修用着不符合年龄和语气讲着。 “多泽告诉你的?”凌羽想起了那个人。 “对,多泽说他曾经在龙城当过一段时间的佣兵,无聊时就去挖冰晶石,正挖的尽兴呢,雪崩来了,他眼疾手快躲过了一劫,可再也不敢去挖了,因为挖着挖着,就会看到人的尸体,雪化之后白骨成堆,”柯修仿佛在重复多泽的话语。 有时候人很容易受其他人影响,柯修在大事上受他的母后影响,小事上则受多泽影响,虽然受多泽影响有好有坏,但总体还是不错的。 “都是为生计忙碌,要不然也没人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干那种事情,”凌羽缓声道。 第306章 孤独之旅 “去拍卖会吗?”柯修问。 “嗯?”凌羽一时跟不上柯修的思维,前一秒还在讨论冰晶石,现在又调到一个陌生的名词上,“那是什么?” “灰色城市,有一种特别的存在,”柯修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那便是光明正大的黑市,拍卖会。” “光明正大的黑市?”凌羽对柯修别具一格的形容有些不解,“黑市我听过,光明正大的……那还是黑市吗?” “当然算啦!”柯修不容置疑的说,“这里的拍卖会实际上就是将一些黑市上出售却又无法定价的商品,拿来让一部分人挑选,最开始确实是暗处进行的,但时间久了,也就转移到明处了。” “你是说冰晶石拍卖会会有?”凌羽笨拙地想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冰晶石那种东西,有钱就能买到,随便一个商店基本都会有,这次拍卖会听梅洛尔说,会有一个圣物出售,我作为召唤师,当然需要那个东西了,”柯修睁大眼睛说,“还是个很厉害的圣物。” “好吧,好吧,那就去看看吧!”凌羽摆了摆手,躺到了窗上,望着朴实无华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之中。 “记得带上冰澜,吟游诗人可以轻易辨别出真伪,”柯修最后提醒了一句。 听到这个名字,凌羽将扬起头朝后方看去,更上方的窗户正开着,梅洛尔小姐坐在窗前,露出半捋金色的卷发。视线再朝上下移去,柜子上没了棘的身影,而冰澜似乎从始至终都未曾出现在视野中。 “她呢?” “她去升降平台了,”柯修头也不回的说“我们一块离开的,我和棘先回来了,她说有点事情。” “现在已经很晚了吧?”凌羽在心中暗自问道,仅有的困意也所剩无几,他便从床上起身,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落地的响声惊起了一连串的开窗户声,或许还以为是某位不熟悉龙城情况的客人失足落下,想着开窗看个热闹,连柯修都放弃了看书,侧目而视。 升降平台本身就是一座座巨大的广场,经常会有飞行坐骑起飞或是降落,更多情况下则是老龙与佣兵来回穿梭其中。当然,来时凌羽便注意到围着广场边缘有一圈店铺,武器、防具亦或是药剂,甚至就连小型的佣兵公会也有,但更多的则是一些摆摊的商人,还有他此行的目标,吟游诗人。 求知是人接近本能的欲望,所有通晓古今的人总是会备受瞩目。 灰袍老者坐在一只盘踞的飞龙身前,手中的古琴时不时跳出几声动听的音符,其后便是空灵的声音。 “昔者,龙王舞于群山之巅,诸龙来朝,有未达者,王怒,斥以为逆,逆龙者何?墨三首者,曰暗红,曰暗紫,曰暗绿,是以为逆。王御群龙至,覆压九天,血流盈不止,融岩以谷,此,逆龙谷成也。” 老者眼睛缠着亚麻色的布条,星空之下高声唱和,一股气流从他的手边飞起,化为虚幻的群龙在天空起舞,色彩各异,彼此撕咬,似将言语中的一切在其上显现,但虚龙之气势,足以震撼人心,就连佩戴着金色徽章的人也不免避其锋芒。可片刻之后,老者灰袍落身,群龙虚影顿时消散于夜空。 “东陆龙之国,有个名为逆龙谷的地方,诸位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在那里现在还能够发现三色之石,便是由三逆龙的血液渗入。”老人盘腿而坐,言闭许久未语。 “师傅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明天早点来吧!” 稚气未脱的声音从龙背上传出,众人这时才发现,龙鞍里还躺着一个女孩,女孩语气很温柔,又带有一丝小俏皮,淡粉色的长发下,白净的脸蛋天真无邪,丝质长裙如同一般蓬松。 众人听到此话,便陆续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间,凌羽像根木头一样站立,因为飞龙尾部还端坐着一个人,冰澜还未起身。 “你师从何人?,”老人忽然问,身体却无半分移动。 “吾师古戴缇尔,”冰澜轻声回答。 “他呀……”老者身体依旧未动,但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形容的笑意,像是与好友交谈间的由衷的一次欣喜。 “大姐姐,你要来陪我玩吗?我正一个人无聊呢!” 龙鞍上的女孩顺着脚蹬滑下,坐到了老者的脖子上,老者没有不悦,而是抬手轻轻拉住了女孩踢踹着他的胸膛脚,顽皮的女孩似乎不喜欢鞋子的束缚,还光着如雪般的脚丫。 “下次吧,”老者对女孩柔声说,“有人来找姐姐了,等下次再让姐姐陪你玩。” “珂儿不开心,”女孩鼓起腮帮,撅起了嘴,但又带着不舍的说,“那姐姐下次再来找我玩吧!会吗?会吧?回吧!” “嗯,”冰澜站起身,朝女孩点了下头,“一定会的。” “总是孤独,便总是孤独,有时也需要给自己寻找一些乐趣,旅途才不会无聊,”老者抬起头将视线对准凌羽。 虽然老者带着眼罩,像是一位盲人,但凌羽总觉得像是被看穿了一样。 “来,看看龙城有什么好吃的,”老人将女孩从肩膀上放下来,起身拉过飞龙旁边的一个盒子。 凌羽刚才便注意到了,许多围观的人都会将一些东西放进那个盒子,有些像是钱币,有些是材料,有些则是食物,那或许是吟游诗人谋生的一种方式。 “有珂儿最喜欢吃的糖,好多的,”老者摊开手掌,里面躺着几块紫色的糖果。 女孩立刻赤着脚跑过去,直接将脸趴在老者手掌之上,来回晃着脑袋。 也只有在这时才能注意到,女孩并没有手臂。 凌羽一时有些不是滋味,也许女孩比他想象的要坚强许多。 “姐姐再见!”女孩忽然转过身大声喊道,又转头看向凌羽,露出一双小虎牙: “哥哥也再见喽!” “诶?”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语弄得凌羽有些不知所措,在如女孩一般大年纪人口中,他似乎都被称作叔叔。 “再见。”冰澜同样微笑,转身离去,路过凌羽旁边时,轻声道,“走吧。” 简单的话语却如同有魔力一般,使得凌羽不自觉的的迈开脚步,却有意的慢下速度,让她走在前面。 第307章 魅惑之狐 “那个老人可以算作我的师叔,”冰澜缓缓说着,“吟游诗人多为口耳相传,但最多也就只能带几个徒弟,师傅收过四个徒弟,最后就只剩下我了。” “是觉得无聊吗?星尘曾这样说过。”凌羽问。 “大概吧,吟游诗人的一生是漂泊的一生,总是刚看过这座城市的夜景,便迎来另一地的黎明。没人会喜欢这些,没人会……”冰澜低声重复着。 “和我想来的有些出入,”凌羽看着布满星辰的夜空,微风却已无寒气,“原本还以为你们应该是最有趣的人,知晓那么多事情,还能看许许多多壮观的景致,多有趣啊!” “但那终究不属于你自己,无论是传颂历史还是纪录历史,我们总是独立其外。”冰澜用着悲伤的语气说。 凌羽一时愣住了,冰澜还穿着月白色的裙子,外面罩着一件灰袍,裙褶像树叶般摇晃,偶尔会露出长筒靴未包裹大腿肌肤,雪白如玉。 “不喜欢这个职业吗?” “不是,很喜欢,只是偶尔也会觉得疲倦,这是以前从未感觉到的,但现在觉得还好,”冰澜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的群山,星光下有几分暗淡,她抬手掀开兜帽,淡蓝色的长发立刻被风吹起几丝。 如果褪去灰袍,那便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少女,也许悲伤就会少一分呢。 “吟游诗人起源已经无从考证,在迪亚拉帝国时期,吟游诗人多是贵族座上宾,且靠贵族赏赐生存,后来逐渐走进市井人群中,将历史传说,英雄故事流传下来,并让人更多人知晓,这是我们与史官的区别,但越来越多的书籍普及,古语也不再是高深莫测的文字,也许有一天,我们终将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愈发悲观的情绪从冰澜口中传出,凌羽有些无力,那种悲伤出自内心,他也无法改变。 “都是会逝去的,都会的。”他只能这样安慰。 “是啊……都会逝去……抱歉,突然跟你说这些。” 带着歉意的话语从冰澜口中说出,那双淡墨色的瞳孔却黯然无光。 “抱歉就不用了,比起抱歉,你有个好点的心情才是更重要的,”凌羽笨拙的说着,“你不是需要游历三遍大陆吗?这才是第二遍,怎么能一直不开心呢,悲伤太多的话古树也是会长不高的。” 冰澜嘴角泛出一丝弧度,“你还记得啊。” “当然,”凌羽肯定的说,“但生命不应该因为长久而挥霍,即便你生命如古树般长久,还是开心度过每一刻,也许,无法抑制的悲伤随时可以降临。” “你是说我……随时可能死亡?”冰澜侧着脑袋问。 “不是你,是我们。”凌羽低声说。“美尔丝曾说,魔炎是一种毒药,它并不会无偿给我们提供极强的恢复能力,而仅仅是强制激活身体里的元素,这种透支生命的做法可不是好事。” “这样啊,那你不是惨了?”冰澜含笑道。 “嗯?” “你体内魔炎这么多,不是透支的更厉害吗。” 凌羽笑了下,手捂着胸口,喃喃道,“希望神留给我的时间还够多。” 回去的路上二人又路过了祝落大人的武器店,本不打算进去的凌羽,在从门前走过之后,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冰澜没有说话,视线已经移动向了店铺里面。 “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这句话是凌羽问的,他也不知道是在问冰澜还是在问自己。只是那间熟悉的店铺已经变了个样子。 比如之前还被铁链锁着的魅儿却坐在桌子上,正无聊的望向外面,而视线仅仅在他眼前一扫而过,没在这里停留。 “魅狐,以魅惑精神力低的生灵为乐,在这里出现倒有几分奇怪,”冰澜简单说着。 “巴图!”凌羽突然朝里面喊了声。 “你不回去准备冰晶石,喊什么喊,游戏输了你是没损失,我可就难受了!”巴图熟悉的嗓音从屋里传出,半秒之后,那张老迈的臭脸提着铁胚从里屋走到门口。 “嗯,我就是要告诉你,冰晶石很快就准备好了,你也准备好,”凌羽又赶忙说。 “知道了知道了!”巴图不耐烦的回答,又转过身继续捶打起铁胚。 凌羽则不由自主的朝前面走去,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过了冰澜。 “等一下。”冰澜喊住了他。 “怎么?”凌羽半愣的回身。 可突然之间,冰澜直接跑了过来,落进了他的怀中。 怀中的人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嘴唇。 那一刻,柔软的感觉从嘴唇传自心脏,柔软到连心跳声都听不到了,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接着脑袋传出一阵刺痛。 “你看到了什么?” 冰澜的声音再次传来,凌羽下意识的朝怀中看去,却发现怀中什么都没有,冰澜还站在原地,只是脸色的表情却是少见的愠怒。 “我……”凌羽呆住了,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冰澜却又带着笑意的朝前面走去,动听的声音传来,“我都提醒你了,那是只魅狐,精神力不强的人很容易就中招。” “中招?”凌羽不解的问。 “原理类似于催眠,但更深奥一点,因为魅狐精神力极强,所以施展起来更不易被察觉,中了魅惑之后,你会将潜意识的一些东西当做真实的事情,”冰澜说,“最简单的一点,你是不是刚才看到我……那时你依旧还在魅惑之中,但我中断了魅惑。” 冰澜没说下去,但凌羽已经明白了,因为他清醒过来时,正拥出双臂,像是在抱着一个人。 “对不起,我……”凌羽尴尬的解释着。 “没关系,反正是假的,”冰澜道。 “那就是说一切都是假的了?”凌羽不知祝落亦或是巴图真正存在与否。 “并不是,魅惑不是催眠,它只是让的视觉产生偏差,就像是你面前的还是我,但我却做出了和现实不一样的行为,或者表现。”冰澜又想起了一件事,“你刚才喊的那个巴图长什么样子?” 凌羽用尽脑袋去回想,能清楚的记得巴图的样子,“很老,满脸皱纹,有点丑,个子也不高。” “除了个子不高这点正确之外,其他的都错了,巴图长得还算英俊,这一点应该是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还有他并不年老,最多也不过三十岁。” 凌羽一惊,“那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很难看?” “也许你是有一种单纯的心理被抓住了,比如狐狸多会让人怜爱,你或许看到魅狐的第一眼就中了魅惑,于是所有欺负她的人,你都会在潜意识里丑化他们。”冰澜道。 凌羽猛然想起了进门的第一刻,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魅儿被铁链锁着,而且铁链处的毛发全部没了,还有血迹,于是他就会下意识的觉得魅儿是被囚禁在这里,所以会对语气粗暴的巴图产生不好的印象,这样一来许多巴图难以形容的行为也都可以解释了。 只是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但那位神秘的祝落大人又究竟是否如见到的美丽。 第308章 翼龙之匣 “最后重复一遍,先说好啊,别嫌我啰嗦,如果我没把圣物拍下来,所有钱都会施舍给贫民,到时候你们走着去佩尔西斯,爬着也去也没关系。” 柯修在飞匣里像赌气似的威胁,飞匣是龙城特有的交通工具,但也许除了名字特别之外,并没有什么让人惊讶的地方,就是一种翼龙驼车,能飞行的车。 “所以,你准备出多少钱?”凌羽问。 “三百万联币,”柯修说出这句话之后,突然冷笑一声,并不是在嘲笑几人惊愕的表情,而更像是在奉劝其他人,别跟我争,我很有钱,比你们更有钱。 “确实有点多了,”凌羽觉得已经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他老爹曾花了一个晚上计算提尔锋家族的财产,在算上了门外的那颗野桔树五十年内的果实价值之后,得出了一个数字,一千五百二十三帝国币。老爹曾拍着他的肩膀自豪的说过一段话,具体的话语他忘记了,但意思大概就是:你老爹我不仅收住了家业还多挣了很多,你也要辱没了先祖。 但也许要让老爹失望了,因为就他离开之前,大概财产要在那个数字头上去掉一了。 “威利斯少爷,这个东西您也许会用的到。”梅洛尔在一旁说,同时拉出了一个盒子,玻璃制成的盒子里是一种奇怪的蝴蝶,体型略大,像是领带上的蝴蝶结,又像是色彩缤纷的头饰。 柯修嘴巴一张,原本就会理所应当的问出,“这是什么?”可似乎又觉得那太不符合身份,朝冰澜挤了挤眼睛。 “大概是语蝶?”冰澜也不确定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冰澜小姐果然见多识广,”梅洛尔微笑,可那一双狐狸眼却格外魅惑,即便是对上女人微笑,也让女人能羞红了脸。梅洛尔似乎见怪不怪,继续道:“语蝶是一种能模拟人声的物种,在兰洛东部,圣域,马塞尔群岛都有分布,性格温顺,不具有攻击性,但寿命即短,只有两个月。” 梅洛尔用着专业的话语讲述着一些东西,似乎吊足了几人的胃口。 “什么用呢?”冰澜询问。 “我们可以利用语蝶进行远距离交流,可以避免被我们的关系,这样我们其中几人可以当托,而另外的几人则作为真正买家出手。拍卖会基本都是确定买家之后付款,只需要到时将货款交给一人就好了。”梅洛尔解释。 “很棒的方法!”柯修赞叹,又抬手指了指盒子里的语蝶。“该怎么使用它们呢?” “使用语蝶有个前提,精神力要强,能够传递有用的信息,如果无法控制精神力就会对身体造成损伤。”梅洛尔郑重的说。 精神力?凌羽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或许他的精神力绝对不及格,但元素体或许都是及格的。 检验精神力是否合格的方法很简单,将语蝶放在手上,传递给它你所想的信息,如果精神力足够强大,语蝶便会按照你的想法行动。 只是结果却大大出乎凌羽意料,在场除了他和梅洛尔不能够控制语蝶行动之外,不是元素体的棘竟然也可以。 “精神力与是否是元素体无关,它是由灵魂产生,所以拥有一个强大的灵魂才是精神力强的关键,当然元素同时也是构成灵魂的关键,元素体在锻炼精神力方面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梅洛尔朝凌羽解释。 凌羽苦笑了一下,表示理解,也许自己的灵魂从始至终都弱小无比吧。魔炎带给他的躯壳足够强大,以至于让灵魂的弱小始终未曾体现。 “好!”柯修将语蝶放在领口,静止的语蝶就像是普普通通的领结一般。“记住你们都是托,我是五号包厢,你们的目的是扰乱局面,但别跟我抢,我只要出高于你们的价格,你们就别加价了,”柯修又一次提醒,似乎他对于那件圣物已经志在必得了。 翼龙托着飞匣降落,凌羽先一步起身,挽着冰澜的薄纱手指走下台阶。冰澜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裙,但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远远胜过之前的那套,风格是兰洛的宫廷风格,裙褶多而乱,错落有致,像是流水的碎石瀑布。镶有宝石的鞋子每踏出一步都格外清脆,淡蓝色的头发盘成精致的发髻,被精致的头纱包裹,语蝶落在未裹的半边头发上,恰如点睛之笔般的头饰,胸口也佩戴着一枚红色徽章,镌刻的是振翅飞龙,虽然在柯修口中说那是不值一提的徽章,但冰澜很清楚,这是货真价实的洛维斯基子爵徽章。 凌羽挽着冰澜的手指从长长的雕花铁门进入,郁郁葱葱的庭院盛开了鲜艳的花朵,也弥漫着花香。 拍卖会的场所建在顶层,顶层依旧属于范恩德鲁家族,但城主大人似乎毫不介意为顶层增加一些热闹的气氛,拍卖会场旁边就是城主府邸,拍卖会所在的地方是一栋巨大的建筑,与旁边的戏剧院交相辉映,白天的阳光照耀着整栋建筑,壮观的大理石巨门雕刻精致,就连台阶两侧都摆满鲜艳的花朵,芽月盛开的花可并不多,以及排列成对的侍女,都显示着一个词,奢靡。 “大人,请出示一下您的请柬,”一袭黑衣正装的侍者礼貌地问。 凌羽上前一步,双手并拢递上请柬,所谓请柬只不过是名义上的东西而已,拍卖会是以某位并不在此处的老伯爵的名义开的宴会,但实际上内容之有一个,交易。 “玛克里茵子爵,”侍者微笑道,得到冰澜颔首之后便转身将请柬交由身后的一名侍女。 凌羽接着躬身牵起冰澜的手指跟随侍女进入大厅。 “为什么你是女子爵,而我只是侍卫。”他小声说着。 “我是兰洛帝国的贵族,嫁到洛维斯基王国的库克里茵家族,只是丈夫体弱多病,未留子嗣便与世长辞,而子爵夫人继承了所有家族财产,无聊之余便喜好收集一些有趣的东西,此外据说子爵夫人还与家族男管家亦是兰洛帝国的人士提尔锋先生有染……”冰澜说到一半,自己都忍不住浅笑了起来,因为兰洛宫廷喜好化淡妆,但唯独对唇色很在意,嘴唇涂粉红艳如血,她也不管多笑。 “那管家就是我喽?”凌羽揉了揉额头,这些剧本都是柯修胡诌的,只是也太……那什么了吧! “理由是暗裔之民在希奥特并不常见,兰洛反而更多,但又因为兰洛人很少会选择来龙城参加拍卖会,所以不得不将我说成是嫁到希奥特的贵族夫人,而玛克里茵家族并非不存在,那是诺伊修斯帝国统帅希奥特的一员将军的姓氏,玛克里茵出自兽族史诗《羽之诗》,翻译一下就是:跃于飞鸟之上,”冰澜道。 “然后呢?” 冰澜却摇了摇头,淡然道,“到了。 第309章 习以为常 凌羽满腹疑惑却也只有咽进肚子里,跟随着侍女进入会场里面。 与戏剧院并无过多差别,依旧是前方是舞台后方是座位,只是座位却出奇的少,目测不过百个,座位之间相隔甚远,小声交谈也不会被人听到。侍女则站在远侧,可以清楚看到客人抬手。 但这些并不是凌羽关心的,因为座位就一个,于情于理,也应该由冰澜落座,只是站着的感觉出其的难受,也许是这身昂贵的衣服并不合身,他们的衣服都是柯修临时买的。 冰澜刚落座,会场里突然传出一阵骚动,此刻已经有不少人进来,而门口刚进来的人无疑就是引起骚动的原因。 是棘。 棘就像是一株孤傲的野花,径直跟着侍女走过衣着华丽的诸多贵妇,也不管她们的冷眼与厌恶。 原因也显而易见。虽然是一场拍卖会,但大抵参加者都是一些富商贵族,势必不会在重要场合在衣服上落人下风,而棘却依旧一身黑色紧身战装,长筒皮靴踏在柔软的布毯之上也铿锵有力,大腿外侧还跨有一个金属盒子,里面露出的部分,不难看出会是一个机械武器。 即便是尚武的希奥特,也无法接受在这种场合以如此方式出席。 “她?”凌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棘自己拒绝穿柯修给她买的裙子。 “在维尔特拉,送裙子的意思和求婚的性质类似,”冰澜轻声说。 “诶?”凌羽有些吃惊,但又转念一想也并不奇怪,也许这才符合维尔特拉务实的传统,毕竟裙子那种东西,行动起来也极为不便。 他忽然俯下身在冰澜耳边说,“你知道在兰洛求婚时送什么吗?” 冰澜少见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假雪花,来自那个未雪节的传说。”凌羽缓声说。 “符合兰洛人的特点,”冰澜轻笑道,却又平静的说,“虽然大陆许多地方都过未雪节,但我并不清楚有这个传统,兰洛的其他地方也未曾听过。” “嗯?”凌羽一愣,“难道只有萤海城有?” “大概如此。” 凌羽从未思考过这件事,他一直以为未雪节送假雪花是大陆都知道的事情,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未雪节不送假雪花?别开玩笑了。 即便他有时也会思考为何希奥特没有,但从未想过,那个古老的传统竟然只有萤海城有,这份殊荣可比萤海更珍贵。 “那芽月结束时要埋绿色的纸片呢?”凌羽不甘心的问。 “为什么是绿色的?有一个地方倒是会在寂月来临时埋黄色树叶。”冰澜笑着回答。 “芽节第一天不能洗脸?” “奇怪的风俗。” “第一株割下的麦子需要生吃?” “其他地方没有,但西流行省的许多地方确实有这个传统。” 冰澜随后露出怀疑的表情,“但那样不会拉肚子吗?” 好吧,最愚蠢的事情便是你做认为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别人却像看傻瓜一样看你。 果然萤海城还是太小了。 凌羽本来还想再问一些问题,可会场里的吊灯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面前的暗黄色的排灯映照着冰澜月白色的纱裙。 “诸位,今天就由我来给大家主持拍卖会,”一个男人跳上展台,穿着普通但很整洁的衣服,语气不卑不亢,“生面孔很多,我就再做一次自我介绍,鄙人安雷托,来自某个不知名的小地方,擅长的东西很多,不擅长的东西也不少,主职业是鉴定师,副职则是各种展会主持,就如大家所见……” “是他?”凌羽惊讶的发现,这个男人就是来到龙城第一天时,那个与梅洛尔小姐开玩笑的男人,虽然上次没看清脸,但声音还是很好辨别的。 “鉴定师只是一种委婉的说辞,那种职业的前身在古代被称作探索者,游走于众多古代遗迹,只是后来才衍生出鉴定古物的这种职业,但大多数鉴定师的实力都很强,因为在这个时代力量永远是最好的保证。就像是梅洛尔小姐,她虽然刚才没触碰语蝶,但你应该明白,她可以轻易操控它们,”冰澜在一旁说。 “即便是非战斗职业,也需要拥有自保的能力,”凌羽总结了冰澜所说的话。 冰澜点了点头,“在以前吟游诗人同时也会是剑术大师或者高级魔法师。” “第一件是古罗希瓦尔帝国时期戏剧大师布兰雅大师的手稿,大家不需要担心是否会是赝品,”安雷托直接拉开衣领,将徽章拍下,“我安雷托用全部荣誉做保证,以下所有展品都是真品。” 在重视荣誉的罗希瓦尔大陆,这无疑是最好的保证。 “起拍价五万联币,每次加价一千。”安雷托俯下身说,“开始吧,诸位!” “十万!”一道愤怒的男声迫不及待般的喊出。 “九十八号,十万。”安雷托重复。 “十五万!” “十六万!” …… 虽然加价允许一千,但似乎对于财大气粗的人,还是选择以万相加。凌羽的世界观又一次崩塌了,因为每一次举牌,都相当于放上了数个提尔锋家族的全部家产还包括门前的那颗野桔树。 “八十号,五十万!”安雷托报上了最心的价格。 “你……!”凌羽双眼瞪大,嘴唇保持话语出口的那个角度,像是穷坏的人看到成堆黄金时的表情。但让他惊讶的不是五十万,而是八十号。 八十号就是他们的号。 冰澜正端坐着,只是覆盖着白纱的手正握着牌子,高高举起。 “这……是不是有点……”凌羽小声说着。 “柯修说,女人都会喜欢布兰雅大师的作品,如果不举牌,可能会被人察觉有问题,而且这个东西绝对不止五十万,即便拍到,立刻转手也不会亏的。”冰澜解释一下。 果然,她话音刚落,一人怒而拍桌,就是之前的九十八号,起身高喊: “一百万!谁比我多!” 凌羽心想,大哥,它是你的了。 最终毫无悬念,没人再和九十八号争夺,只是其他人倒不是被他的气势所折服,而是觉得好傻啊,许多贵妇都在抿嘴偷笑呢。 第310章 抚风之翼 “第二件……” 安雷托继续开始下一件拍品的介绍与展示。不过后面几件拍品也多为一些珍贵古物,并没太多实用价值,也仅仅是一些喜好收藏的人会选择购买,很少能够引起全场轰动。 直到一件木盒被推上来,木盒普普通通,甚至连花纹都未有雕刻。 “世人皆言诺伊修斯帝国统一大陆靠的便是强悍的军队,也许你可以总结出许许多多的诺伊修斯军队强大的原因,比如战神大人的军事天赋,十二军统帅的勇猛,亦或是纪律严明,军心浩荡,”安雷托顿了顿,抬起头道:“但永远无法忽略的一点,便是诺伊修斯最引以为傲的御魔甲胄,由此也将一个职业推向了神坛,锻造师。” 安雷托在台上移动着,朝那个木盒走去, “千年之前曾担任诺伊修斯帝国锻造师协会会长的燃师,大家应该都不陌生。他曾亲手锻造过一副铠甲,名为燃野,燃野铠甲的防御力之强,用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便能体现,战神库瓦德元帅在雨之森决战中曾穿戴此铠甲,凭借此铠甲战神大人于禁咒领域之中斩下敌国大魔导师的头颅,此战之后,诺伊修斯的幼龙已经张开了覆盖罗希瓦尔大陆的双翼。” 安雷托忽然停身,手指在腰间一抹,一柄宽刃巨剑赫然入手,他双手紧握,浓郁的光芒在剑刃之上流转,随后他挥剑直接劈向那个木盒。 而随着木盒碎裂开来,木屑纷飞间一道花火跳起,接着燃起熊熊烈火,安雷托将巨剑在手中一转,那光滑的刃口却出现了裂痕。 “多余的东西我就不说了,这柄宽刃巨剑的质量我也想应该不用被怀疑,要不然某位夫人,可以上来感受一下它的寒意,”安雷托扔掉巨剑,巨剑落地发出巨响,而一旁的火焰也燃烧殆尽,灰烬中露出一套精致的黑色紧身甲胄。 “在场各位美丽的女士,如果不想您傲人的双峰被刀剑划伤,可以考虑一下这个内身软甲,穿上它就如同穿上一件防身的内衣,因为只有上身,也不会影响行动哦!”安雷托用着色情的语言说,随后朝近台的一位女士挤了挤眼睛,惹得那名女人连连低头。 “软甲当然不是出自燃师之手,但燃师曾与兰洛帝国开国君主兰洛及其皇后迪尔美特私交甚好,也曾为迪尔美特皇后亲自打造过一整套内身软甲,名为抚风之翼,而目前展出的这件便是仿制的抚风之翼,材料是暗银,虽然不如真正的抚风之翼,但却足以超过世面上许多锻造大师的作品。” 安雷托觉得留的悬念够了,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而它的锻造师便是在龙城家喻户晓的祝落大师!” “祝落?!”凌羽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 “你见过她?”冰澜转头问,淡墨色的瞳孔并无半分惊讶。 凌羽重重地点了下头,看着周围已经开始议论纷纷的人群,他的脑海中又不禁浮现出祝落的样子,只是总觉得有很多诡异的事情,让他不由得心慌,也不知是不是衣服的原因,他拉了拉衣领,俯身问: “她很有名吗?” “也并不是,如果不是锻造师应该也对她并无过多印象,但她却是那种你一旦知道知晓她的事情,便永远不会忘记的人,就像是诺伊修斯的战神那样。” “是什么样的事情?”凌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冰澜笑了下,轻声说,“说起祝落,就只有一件事。职业联盟作为罗希瓦尔大陆最庞大的机构,势力错综复杂,不可避免就会产生许多矛盾,而最多的便是谁是大陆最强的问题,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便诞生了名为全职业大赛的竞技比赛。因为这场比赛涉及荣誉问题,各个职业公会对此都极为重视,也算是大陆为数不多的盛会。而本来锻造师作为非战斗职业,并不会参加那个比赛,但来自兰洛帝国的锻造师祝落却报名参加了,当时她刚年满二十,她并没有取得冠军,甚至连半决赛都没进,这都在意料之中,当时初赛采取轮换制,十五场比赛里,祝落只取得五场胜利。” “五场?是因为她锻造师的身份,所以取得这个成绩已经很强了,还是?”凌羽立刻给出了猜测。 “并不是,原因在于她取得的五场胜利全部是对上魔法师,所以元素攻击都击不破她身上的铠甲,在最后一场,她甚至给予了对手三分钟的吟唱时间,可即便是对手燃烧灵魂释放次级禁咒依旧只是在铠甲上留下痕迹,而释放次级禁咒的魔法师却立刻倒地。原本在历史记载中,就和安雷托先生所说一样,也仅仅只有燃师锻造的铠甲能完全抵抗魔法,其余人锻造的也仅仅比普通甲胄强一点,锻造师除了使名为暗击士的职业没落之外,并未触及魔法的地位,但当祝落出现,魔法师公会的高层不得不紧张起来,人们又看到了堪称神迹的存在,而她本人也被职业联盟称作活体禁咒,驱散魔法之人。” 驱散……魔法……之人,暗击士,这些词汇不断震撼着凌羽的心灵,他不禁想起上次在尤克里里城所看到的诺伊修斯诸位统帅的油画,上面所画的那一幅幅铠甲,照耀了整片罗希瓦尔大陆。 “所以,在她回国之后,便受到兰洛帝国皇室的盛大接待,一时间举国震惊,只是心高气傲的她愈发狂妄,又花费数月打造一副全身铠甲,扬言可以抵挡当时帝国宫廷大魔导师冰皇的全力一击。”冰澜提到冰皇的名字时,迟疑了一下,手指隔着纱裙触碰了跳动的心脏,那里有着冰皇埋下的利刃。 “冰皇?”凌羽一惊,“她的全力一击?” “对,”冰澜点头,“冰皇本不想应战,一方面她比祝落年长很多,二人根本不在一个水平,另一方面,她作为帝国魔法师公会会长,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她自己了,无论出于任何原因,她都不会应战。” “那结果呢?” “虽然祝落不断前去魔法师公会门前挑战,但是却无人理睬,过了很久,就在众人都快忘记这件事时,一天夜里,帝国宫中突然燃起大火,而祝落在那晚之后便离开兰洛。起火的是一位皇子的寝宫,索性因为当晚皇帝召开宴会,并未造成伤亡。但后来有人在火堆中找到了祝落打造的那副铠甲,只是早已经破烂不堪,尤其是胸口出被冰系魔法破开了一个大洞。” “也就是说,她输了?”凌羽有些惊讶。 第311章 兽牙圣物 “冰皇表示并未接受挑战,也无从谈起输赢,但似乎祝落这个名字逐渐在大陆上消失,”冰澜略感唏嘘,望着竞相加价的众人,不由得感叹道:“龙城里她的名声似乎还不错。” “是的呢。”凌羽回答,他还在思考祝落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从未觉得自己好奇心重,却不得不承认,他对祝落很感兴趣。 如果真如传说所言,即便是抵挡不了冰皇的攻击,也足以防御许许多多危险,尤其是对于这些贵妇,贴身的安全性绝对很高。 凌羽还在思索着祝落的事情,可忽然就看到冰澜抬起了依旧带着白纱的手掌,号码牌微微晃动,他突然觉得已经混乱的脑袋快要炸掉了。 “等……” 他话刚开了口,安雷托已经安朝冰澜抬起了锤子。 “八十号请报价,如果五秒之内不报,我们将自动增加单位加价,一万。” 冰澜微微颔首便是可以,安雷托立刻锤下木锤。 “八十号,一百五十一万!” “额,一百……五十一……万……”凌羽嘴角在抽搐,心里在滴血,即便是再贵重的东西,花上百万他都觉得心疼,更何况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抱歉,是柯修让我加的。”冰澜带着歉意解释。 “只是……”凌羽有些疑惑,“他要这东西干嘛?” “大概是为了送给她吧……”冰澜带着笑意说。 凌羽将视线撇向远处角落里的棘,棘似乎还是不习惯坐在低的地方,翘着双腿坐在侧边最高处的台阶上,闭目塞耳,仿佛除了任务之外的事情与她无关。 具体那件仿制抚风之翼软甲价值几何,凌羽不甚清楚,但似乎那一万是最后可以多余的份额,在冰澜喊出之后,再没有另外的人加价,顺理成章的拍到了那件祝落锻造的内身软甲。 虽然花钱的是柯修,但凌羽还是觉得心疼,只是再看向棘时,那条缺失的手臂总让人更加心疼。 还是很值得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仿制抚风之翼之后,拍品虽然一件比一件贵重,但却只是一些凌羽毫不感兴趣的东西,而就在他快要睡着时,冰澜忽然拉了下他的衣服,“准备好,要来了。” 凌羽立刻绷直身体,接过冰澜手中的号码牌,冰澜则褪掉白纱,轻轻整理着鬓角的发丝。 “下一件呢,让诸位见笑了,因为他出自鄙人之手,是多年之前我和几位好友在西部山海里的一处古代遗迹里发现的东西,虽然我身为鉴定师,却并不能探究其奥妙,此外而根据我以及财团另外几位鉴定师的看法,这件东西应该是一件祭品。”未等台下起骚动,安雷托又说:“但请诸位放心,那并不是黑暗诸神的祭品,而是献给兽族之神兽神的祭品。” 安雷托也不再多言,打开一个石盒,缓缓取出一枚巨大兽牙放于桌上。 “上面刻有未知的文字,既不是兽族语也不是古语,但得益于诸神光辉,大陆文字原理相通,经过多年翻译,大致意思为:伟大的狼族之神……,后面的便无从下手,只能作罢。”安雷托略表遗憾,不禁叹息摇头。 “这算什么东西嘛!”一名浓妆贵妇不满的说,“吾神之下,狼神是什么东西!” “卡瑞纳夫人不必心急,”安雷诺微笑,他能完美驾驭这种情况,“古代祭品与现代祭品多有不同,在后罗希瓦尔帝国时期,祭品都为蕴含着灵魂的容器,也就是说,这是一件圣物,而圣物蕴含的灵魂也许很弱,也许很强,但狼性嗜血,既然是献给狼族之神的祭品,里面蕴含的灵魂一定是极为凶猛的。我觉得在座诸位先生夫人,没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勇猛无比,拥有血性吧,以此圣物为引,便可以使得诸位的孩子们如战神般勇敢。” 安雷托似乎很了解人的心理,几句之后,所有人都被说得心动了,开始跃跃欲试。 “听着怎么有点假,”凌羽在一旁说。 冰澜却摇头道:“还是有些道理的,古代祭品蕴含灵魂的说法是没错的,而残存灵魂确实可以影响人,就比如你的魔枪。” 凌羽对于冰澜知晓魔枪的事情并无意外,只是他注意到一个问题,“如果那枚兽牙蕴含灵魂不会控制人的精神吗?” “不会,一般祭品里蕴含的灵魂很少也不强,不会像魔枪那样难以控制。而且那个物品最主要的作用是在心理上的,你如果从小被告知拥有狼神的灵魂,那么就会从心底里勇敢,不惧怕一些危险,长此以往,即便失去那枚兽牙,你也会变得勇敢。” “很有道理,”凌羽表示赞同。 冰澜却略微皱眉,“但这枚兽牙不同于如同的祭品古物,它里面蕴含的灵魂极为强大,只要稍微用精神力去探查就会被挡回来。” “还是个好东西了?”凌羽有些惊讶。 “大概不会错了,”冰澜点头。 “只是为何他们要将这个东西进行拍卖?”凌羽有些不解。 “柯修说,原因可能是这枚兽牙来源有问题,他们不敢留下,只能转手。” “那……”凌羽本来还想说,我们敢吗?又转念一想,对于柯修来说,似乎也没什么是他惧怕的了。 在安雷托的一阵忽悠中,兽牙圣物的价格已经攀升到了五十万,但对于柯修所做估计还相差甚远。 “一百万!” 棘在的声音格外独特,在昏暗的环境里回荡。 “九十九号出价一百万!”安雷托干声喊道,“还有更……” “一百一十万。” “一百一十万,五号包厢的大人出价一百一十万,”安雷托露出了笑意,会场一共只有五个包厢,而每个包厢所坐的无一不是大人物,既然被大人物看重,那么价格也不是多么重要了,毕竟在大人物眼里,钱没有数量。 “柯修疯了!”凌羽惊呼,“他为什么要和棘抢?” 五号厢里的大人物就是柯修和梅洛尔。 “兽牙的价格绝对不止一百万,柯修加价是告诉其他人,他对那件东西有兴趣,如果想争,请做好准备,我和棘本身就是为柯修做托的,他的价格肯定会高过……” 冰澜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嘹亮的声音。 “一百二十万!” “七十九号出价一百二十万!” 安雷托笑意更深了,因为他已经认出了七十九号的身份。 第312章 彷如初遇 对于唯一一个跟价的人,凌羽没有理由不怀疑她的目的是否和柯修一样,亦或是也知晓圣物的真正价值。 只是当他转过身望那里时,却看到了一个与旁人完全相异的服饰,也许可以和棘归为一类,甚至比棘还奇怪,除了胸部与下身的关键部位被简易的黑色铠甲包裹,身体其余部位都裸露着,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泛暗,红色长发如流瀑般垂下,整齐而自然,握着号码牌的手指修长纤细,略微美中不足的是,皮肤算不上柔嫩,反而像是工匠的手般粗糙,但精致绝美的五官掩饰了所有瑕疵。 只是一股无形的气息从女人身上,更多的是从那双纯红色的瞳孔里传出,像是野兽一般气息。 凌羽不由得愣住,那双纯红色的瞳孔,他只见到过一次,在魔神眼睛里。杀戮之血魔神的瞳孔同样是血红色,毫无半点杂质。 女人如同警觉的野兽,在他投出目光的那一刻,已经用着那双魔神般的瞳孔死死地盯住他,像是在审视一个食物。 “一百五十万!” 又一个声音从凌羽身旁响起,凌羽被吓了一跳,但红发女人同样听到了这个声音,这个来自冰澜的声音。 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女人纯红色的瞳孔里充斥的怒气,她恶狠狠的盯着举牌的冰澜。 “一百六十万!” 女人再一次举牌,旁边一个与她装扮类似的年长女人伸手拉了拉她,但她却像赌气一般,又大声喊了一遍: “一百六十万!” 凌羽察觉到冰澜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俯下身贴到冰澜身边。 冰澜侧首凑到凌羽耳边说:“柯修说让你去试探一下那个人的意思,如果可以,他想私下解决,因为再加价已经毫无意义了。” “试探?”凌羽有些害怕,他很惧怕那个女人的眼睛,仿佛能吞噬灵魂一般。 “一百六十万一次!”安雷托意犹未尽的喊道,虽然这个价格他已经很满意,但显然还可以更多,他还在期待。 凌羽知道不能再拖了,他索性孤注一掷,整理衣衫朝那个女人走去,只是他还没靠近,一柄长枪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 “我代表我家主人有些事想跟小姐商量一下,这样……不太好吧?”凌羽保持微笑,指了指喉前的长枪。 红发女人依旧怒目而视,那双纯色的瞳孔此刻更加可怕,如同张开巨口的猛兽。 “放弃它,它是我们的!” 女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当仔细听到女人说话的声音时,凌羽觉得有些熟悉,他再次鼓起勇气去正视面前的女人,却注意到了那个系在女人腰间的蓝色酒杯。 “佩尔西斯人?” 他错愕的喊出,但下一秒柯修的声音却响彻了整个会场。 “一百七十万!” 尽管柯修这突如其来的报价破坏了计划,凌羽依旧开了口,“我家主人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和您私下解决物品归属,再高的价格已经没有实际意义。” 女人将信将疑的看向一旁的冰澜,可冰澜却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轻声道:“一百七十一万。” “你!” 女人彻底被激怒,冷冷的瞪了凌羽一眼,愤然收回长枪,将号码牌握的咔咔作响,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吼道: “两百万!” 形容此刻的场景大概类似于巨龙喷吐龙炎,女人则握着长枪看着下方转过头的众人,像是在注视一个个敌人。 “两百万一次!”安雷托觉得这个价格很合适。 “两百万两次!”他已经抬起了木锤。 “二百一十万!” 依旧是柯修那独特的声音毫不客气的压着女人一头,并不巨大的声音却显得格外自信。 红发女人怒不可遏,直接握碎了手中的号码牌,提着长枪就朝五号包厢走去,大有要拼命的架势。 一旁的年长女人赶忙上去阻拦,可红发女人已经先一步将包厢劈开,帷幕之后露出了柯修的身影,只是却佩戴着假面。 “诶,我说拍卖会可不是竞技场,没钱就不要来这里嘛,免得丢人!哼,丢人也不要紧,但碍事又碍眼的人可很讨人烦啊!” 柯修语气像极了那种纨绔子弟,轻浮却又桀骜不驯,目中无人。 女人气的浑身颤抖,突然怒吼一声,直接投出了长枪,黑色长枪从柯修颈部划过,扎在了后方的墙壁之上。 柯修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脖子,又摸了摸长枪,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跳到一旁,指着女人的脸道: “你疯了!不就是跟你开玩笑嘛!而且我又没说错,你有钱就买啊!没钱就滚蛋!” “哦,你的钱很多吗?”旁边一个包厢却传出一道不屑的声音,随后又是带着怒气说,“五百万,应该不需要我出更多了吧!” 这一次轮到柯修愤怒了,他直接跳了下来,可刚张开一般的口却又闭了起来,理智告诉他,过多说话容易暴露自己身份,而且他并不清楚说话的人是谁,但五百万显然已经超出了圣物的价值。 他拍了拍手掌,笑道:“既然你那么喜欢,那就给你吧!” “五百万一次!” “五百万两次!” “五百万三次,成交!” 安雷托迫不及待的喊道,又朝众人笑笑,“毕竟我还是很缺钱的嘛!诸位见谅,见谅!” 柯修朝红发女人耸了耸肩,“这下好了,我们都要不成它了。” 红发女人手指紧握,眼看就要抬起拳头挥来,诸多侍卫却不敢上前阻拦,因为她旁边的那名年长女人正持枪威吓,看到侍卫退后一步之后,年长女人转身握住了红发女人的手腕,用着奇怪的话语说了句话,红发女人凶狠地抓起长枪,怒气未消的朝远处走去。 凌羽看着离开的红发女人,又一次觉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哪里曾见过。 拍卖会似乎并未因闹剧而结束,柯修则无聊的又坐回包厢,梅洛尔也随后出现,侍女涌出,几分钟便将乱掉的包厢整理干净。 凌羽却没心思再看拍卖会了,眼下他还有一个更要紧的事情。 沿着通道来到四号包厢门前,他抬手敲了下,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他俯身微声道: “祝落大人,不欢迎我吗?” 第313章 龙族之谜 门此刻开了,露出了巴图……也许是巴图的脸,依旧是老人模样,只是并没有之前的暴躁样子,魅儿正蹲在祝落脚边,整理着毛茸茸的尾巴,祝落坐在长椅上,背对着凌羽,暗紫色的长发微微发卷。 “想替你的朋友讨回那个东西?即便是同胞,价值五百万的物品我也不会轻易拱手相让,更何况我对那个佩尔西斯人很有好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吝啬成性的佩尔西斯人如此破费。” 凌羽笑了下,“并不是为了那个东西,其实我只是想向您询问一件事。” “什么?”祝落缓缓转过了头,眨着眼睛问。 凌羽却惊慌的朝后退了一步,此刻祝落那张原本倾国倾城的脸上,左边却已经腐烂不堪,白骨与腐肉重叠在一起,极为可怖,右边的脸也呈现出诡异的血色,血丝成网,皮肤煞白,像是被冻坏的肉。 “不……我……” 凌羽咽了口唾沫,再次凝神去看,看到的依旧是那残破不堪的脸,还有从胸口延伸至脖子的巨大伤痕。 他突然觉得头晕了起来,连忙道,“抱……歉……抱歉。” “真没意思……”祝落仿佛在自言自语。 凌羽急忙抬起头,却发现祝落已经转过头去,他还想再问,只觉得一双发烫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巴图抓起他的肩膀,直接将他扔了出去。 他踉跄的退到墙边才站稳下来,包厢的门却咯吱一声关闭了。 魅惑会影响你看到的东西。他此刻也只能如此解释,也许从冰澜口中知晓祝落的事情后,他潜意识里认为祝落被冰皇击败,并且铠甲破碎,身体还落下巨大伤痕。 只是究竟什么才是真的呢?他再一次看向那个禁闭的房门。 拍卖会之战虽然并不能算成功,但柯修却欢天喜地的整理着那件仿制抚风之翼,时不时还拎起比划下。 “真棒!” “但虽然名义上是软甲,造型却是女士的内衣,威利斯少爷一直拿着女士内衣是不是不太好。”梅洛尔在一旁推了下镜框。 “也对,”柯修醒悟过来,赶忙放进盒子里,随后塞进了棘的衣服口袋里,还没等棘反应过来,已经拉住了她的手腕, “别拒绝了啊,你上次救了我,虽然你说是为了维尔特拉,但回报我还不是要给的,要不然不是有损洛……拉比纳家族的声誉。” 棘表情依旧未有一丝变化,只有额前银发下的碧蓝色瞳孔轻轻眨动着。 “不过说起来啊,那个佩尔西斯人还真是吓了我一跳,”柯修后怕的摸了摸脖子,“没想到她还真敢出手。” “佩尔西斯人就是这样,如果维尔特拉人还懂得斟酌利益,那么佩尔西斯人绝对会不加考虑的行动,因为他们比起人,更像是兽,本能反应多于理性思维,即便领土与兽族接壤,兽族也从未进犯过他们,因为在兽族语中,佩尔西斯人被称作龙族。”梅洛尔在旁边解释。 “龙族?”柯修挪动了一下身体,来了兴趣,“他们不是人吗?为什么被称作龙族?”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梅洛尔摇了摇头,又看向冰澜,“冰澜小姐是否知道呢。” 冰澜微微一笑,“我也不太清楚,但也许可以用兽族的构成解释。在诸神统治这片大陆时,并无兽这个名词,这都是用人类的语言翻译的,早先人与龙、虎、狮、狼、鹰、马、鱼、鸟等族类似,只是随着人类统治大陆,重新对诸族进行划分,将除人之外的种族划分为兽。但兽并非兽族,也包括野兽,兽族则更像是兽中的元素体,就如同人拥有元素体一样。 兽族的元素体与人类也不相同,兽族能够化形,即改变质化形态,所以,兽族通常有两种形态,兽态与类人态,而具备化形能力的兽,才算是兽族,其余的则是人们口中的野兽。而已知除了圣龙种的龙具备化形能力外,其他的亚龙种均不具备,而佩尔西斯人与龙的关系极为亲密,甚至可以说是互为一体,这便符合兽族概念里的龙族,即认为佩尔西斯人是类人态的龙族,而他们骑乘的铁翼飞龙是兽态时的龙族。” 冰澜细致入微的分析推论就连梅洛尔也不禁露出赞叹的神色,那双如同狐狸的眼眸第一次显出正常的样貌,而柯修早已经呈仰慕状,他郑重的说: “我觉得你可以去应聘联邦纪史司的职务了,绝对可以在不久之后升任司长职务,我保证!” 冰澜浅笑安然,只是视线不经意间移向身旁之人,从拍卖场出来后,他就一直低着头。 从翼龙飞匣里下来,柯修与梅洛尔在前方走着,笑声不断传来,棘跟在其后,一声不吭。 冰澜落下速度,与某个掉队的人保持一致。 “那个包厢里的人是祝落?” “对,”凌羽抬起头,“就是上次我们看到的那家武器店的店主,我本来是觉得也许祝落只是讨厌柯修,才故意出手拍下兽牙的,便想和她解释一下,但……” “你又被魅惑了?”冰澜笑着说,“大概是这样吧!” 凌羽苦笑了一下,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上次我见过祝落时,她长得很漂亮,只是这次再见时,她的脸却像是被冻坏了一样,残破不堪。” 冰澜沉思了几秒,“冻坏,也就是说你认为她是被冰皇打伤的?” “嗯,”凌羽点头,“正如你所说,中了魅惑之后,总会把潜意识里的一些事情当成真的。” “你对她很感兴趣?” “一部分,大概因为都是兰洛人,在外国偶遇肯定会倍感欣慰,知晓了她的事情后,也难免会有些好奇,而且还加上我也有求于她,需要她帮我制造一把武器,”凌羽迟疑了片刻,“更多的是对魅惑比较好奇,就好像是未雪节一样,你经历过一件正常的事情,却在之后发现那些事情可能有假的方面,即便是好奇心再弱的人,也会好奇真相究竟是什么。” “而且你好奇心也不弱,”冰澜轻声说。 “是啊,”凌羽望着天空,早晨晴朗乌云的天空,此刻已经阴云密布。 “再去看一遍不就好了。” “嗯?” 凌羽望着停下脚步的冰澜,那双淡墨色的瞳孔一转,她又说了遍,“再去看一遍不就好了,如果我陪着你,大概不会被魅惑中了。” 凌羽沉默许久,才重重地点了下头,“好啊!” 冰澜又继续朝前走去,只是速度已经不再如刚才缓慢。 “你……”凌羽开了口,又不知问什么。 “第一次穿高跟鞋,不太习惯,脚有些酸了,”冰澜头也不回的说,“但现在大概没问题了。” 凌羽看着月白色长裙下的浅蓝色高跟鞋,仿佛那每一次踏地,都会在心中激出响声。 第314章 雨落心田 又下雨了。 龙城地处罗希瓦尔大陆西北,受风源影响海洋之上密集的水元素会随着数月不变的西风进入大陆,因而在萤海城本该是弥足珍贵的芽月之雨,此刻也显得不那么稀有了。 而且因为龙城独特的建筑形式,除了顶层能感受到雨水侵袭之外,其他的都地方也只有升降平台会有雨水落下。 凌羽撑开雨伞走进了石桥,许许多多的佣兵都悠闲在雨中散步,笑声格外响亮。 飞龙扬起巨大的翅膀,充当了一个雨具,老者和那个没有手臂的女孩站在下面,不算密集的雨水滴落成线。 “姐姐再见!”女孩甩了甩圆滚滚的小脑袋朝冰澜喊道。 “再见,”冰澜微笑回应,挽起略长的裙摆,转进了雨伞里。 “哥哥,下次也来找我玩吧!珂儿一个人很无聊呢,”女孩又突然跳进大雨中跑过来,张开牙齿去咬凌羽的衣角。 “好啊!”凌羽伸手揉了揉女孩的秀发,“哥哥答应你。” 在女孩不依不舍的目光中,二人只得又再次道别。 走在石桥之上,大雨落入下方山谷中没有一丝回响。 “她……是怎么回事?”凌羽有些好奇。 “不清楚,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遭遇了什么不幸,我无法猜测,更无法询问原因。但因为吟游诗人并不是个简单的职业,所以一般选择徒弟时,大多都会选……孤儿。” 冰澜的话语像是雨水一般,使得雨伞之下的凌羽感到寒冷,他虽然知晓孤儿的概念,但有些事情终究无法理解。 “现在还有时间吧?”冰澜又问。 “嗯?” “去祝落那里,你不是很想知道真相吗?” “现在吗?” “伞大概可以收起来了,”冰澜放下裙摆,转出了雨伞。 凌羽这时才注意到,他们早已经进入了龙城内部。 “这是师叔送给你的礼物,可以增强你的精神力,”冰澜从衣服里拿出一块紫色的菱形宝石,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凌羽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一般魔法师常用来冥想的宝石,能够让你集中精神,这算是最快提升精神力的方法,如果这样你都看不到真相,那我也无能为力了。”冰澜难得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即便是我看到真相,原封不动的跟你说一遍,你也无法相信吧?” 凌羽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确实如此,即便是真实的话语从旁人口中说出,他终归会觉得不是那么相信,这与任何东西都没关系,只是人的本性使然。 祝落店门前依旧不曾有人驻足,就连老鼠也不敢停留。魅儿坐在柜台之上,拿毛茸茸的爪子挠着扬起的脖子,看到来人立刻做顺从的蹲状。 “成品还是定制,成品一楼看,定制二楼谈,卖材料则可以直接和我说,我是祝落大人的女仆,魅儿。” 凌羽握着菱形宝石,抬眼去看魅儿手腕,他故意避开去看魅儿的眼睛,因为那或许是施放魅惑的关键,只是此刻魅儿的手腕却依旧是露出鲜红的血肉。 “将宝石含在嘴里再看一眼,”冰澜温热的手掌按在他的背后,声音同时入耳。 凌羽立刻抬手将宝石咬在嘴里,再次去望向魅儿的手腕,让他惊讶的是,此刻魅儿的手腕却已经焕然一新,看不出半点伤痕。 “成功了!” 他有些激动,抬手拿掉了宝石,随后望着响声不断的屋里,尝试喊了句,“巴图……” “怎么又是你啊!闲的无聊了?上午刚见过,晚上你还来!不去准备冰晶石,跑这里来干嘛!” 巴图独特的声线像是吵架似的响起,一道身影从后面逐渐出现,当一根烧红的剑胚出现时,凌羽将宝石重新塞回口中,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 “无聊。” 祝落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凌羽登时吓得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朝楼上看去,嘴巴瞬间张大,宝石从嘴里掉落,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祝落扶着栏杆,暗紫色的长发垂下,那张脸依旧美丽动人,没有半点腐肉与伤痕,只是那双懒散的眼神却像是垂暮之人才发出的目光。 “还不赶紧回去研究游戏,如果输了有你好看的!”巴图恐吓似的将剑胚扔进水池中,淬火发出的哗啦声惊醒了凌羽。 他急忙移下视线去看向巴图,可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巴图此刻依旧是原来的老人模样。 他突然想起了宝石,立刻弯腰去捡宝石,随便擦了下便放进了口中,然后再次看向巴图。 巴图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你傻了?这是干什么呢!” “不可能啊!”凌羽咬着宝石含糊不清的说。 “什么不可能?”巴图问。 “你多大了?”凌羽直接开了口。 “我?”巴图指了指自己,随后又说,“三十二,怎么了?” “三十……二,”凌羽不敢置信的看着头发花白的巴图。 巴图皱眉,“虽然很多人都说我声音听着像个老人,但起码长相还说的过去吧!怎么你跟见了鬼似的?” 凌羽慌张的朝后退了一步,身体撞倒了冰澜的肩膀,他猛然转过身,却看到冰澜竟然直接从腹部抽出一把匕首,血液瞬间流出,他吓得脸色发白,想要伸手去阻止,可冰澜却直接再次匕首刺向腹部。 他惊愕的张大了嘴巴,眼睛立刻闭住,他不敢去看那血腥的一幕,可一道清脆的琴声却涌入脑海。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冰澜正站在那里,长发飘动,怀抱着竖琴,轻轻拨动琴弦。 “我……”他脑袋已经彻底混乱了。 冰澜却收起竖琴,朝前走去,直到落在魅儿身边,转身说,“再看一下她和我,不用含那块宝石了。” 凌羽取出了口中的宝石,朝冰澜所在的方向投出目光,粉色发绳编织着长发,月白色的长裙包裹着瘦弱的躯体,眼边的睫毛有节奏的跳动着。 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 他再次将视线移动向一旁的魅儿,此刻的魅儿依旧蹲在柜台上,只是手腕早已没有伤痕,甚至连束缚她的铁链都不存在。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样子,只是当他以为得到真相时,移向巴图的目光却看到那个老者模样,似乎又将他击落谷底。 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第315章 自恋之人 “我大概明白了,”冰澜缓步走来。 凌羽望着她的瞳孔,陷入了沉思之中,“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那就先回去吧!”冰澜转身便要朝门外走去。 “这位吟游诗人,即便您的身份尊贵,也无法分清真与假吗?”祝落挑衅的话音从上方传出,“你或许知道了真相,可他还不知道呢!这就放弃了?也太无趣了吧!” 凌羽再次抬起头,看向楼上,祝落面孔依旧美丽,只是那双紫色的瞳孔里却闪动着深邃的光芒,完全不是之前的样子。 “那祝落大师,愿意告知真相?”冰澜抬头反问。 祝落手指夹着发丝轻轻摇动,随后停下,轻声一笑,“可以。” 凌羽则满头雾水,祝落围着栏杆走着,从一旁的柜子里抽出一本书扔了下来,“你就先坐着看会儿书,让他跟我来一下,如果事情办成了,我需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情。” 冰澜抬手接住了落下的书,瞟了眼书的名字,微微颔首,表示可以。 凌羽不知二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但祝落突然从上方落下,拉起他的肩膀再次飞上了二楼,抬起高衩紧身长裙下的腿踢开了门,直接将他丢到了椅子上。 “你知道我多少事?”祝落压低身体问。 凌羽不停的在椅子上朝下划去,想避开祝落愈发靠近的身体,刺鼻的芳香让的呼不出气来,“基本就是外界传说的那些。” “那个女人告诉你的?” “是。” 祝落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挪开身体坐到一旁,眯起眼睛问,“你想知道什么?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嗯,”凌羽再次点了下头。 “哼,还真是闲得无聊了,真假有这么重要吗?但既然交易开始,就总不能让你们吃亏,”祝落端起了桌上的酒瓶,歪着头问,“那你觉得现在看到的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凌羽再次看了一眼祝落,虽然依旧是倾城美貌,但有感于之前的事情,也只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一个简单的魅狐你都搞不定,还是趁早滚回兰洛吧,丢人现眼,”祝落将酒瓶放在桌上,“魅儿又不在这里,你看到的便是真的,再看一次吧,无论什么,你都把它当做真的,那就不会疑惑了。” “但……” “哪这么多废话!”祝落猛地拉起酒瓶在桌子上一甩,酒瓶上部碎裂,流出了浓郁的酒香。 凌羽未急反应,更加浓郁的酒香气已经弥漫到了他的面前,随后是温热的酒浇了他一脸。 他急忙侧身,去甩脸上的酒水。 “再看一遍吧!”祝落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凌羽缓慢的抬起视线,却看到了一副普通的面孔,既没有伤痕也没有动人的容颜,只有女性特有的柔美,但那一丝温柔也虽然祝落一拍桌子而烟消云散。 “让你看一眼,又不是让你盯着不放!” 凌羽抱歉的收回了目光,轻声道,“谢谢。” “跟我说不如跟她说,”祝落厌恶的别过身,“搞不懂你的好奇心为何这么重,现在满意了?” 凌羽被问的哑口无言,也只能尴尬的笑了下,转移话题问,“你需要冰澜帮你做什么事情?” “我一直坚持的事情,”祝落迈步朝窗边走去,“我给她的那本书是燃师手记,里面记得东西太杂乱了,我也理不清头绪,不过换做吟游诗人,也许会有一些发现。” “你到底和冰皇比试了没?”凌羽问。 祝落却嗤笑道,“好奇心还是一如既往的重。即便知道了对你也没意义。” 凌羽嘴巴动了动,蹦出两个字,“也是……” “可以告诉你,我输了,”祝落却突然说。 “嗯?” “而且是输得一败涂地,要不然现在我就是个死人了,”祝落自嘲般笑道,“魔法师公会的那群老东西,可不会留着我这个隐患。” “那……” 凌羽还想再问,祝落却直接扔过来一个盒子。 “这是那个兽牙圣物,你那位召唤师朋友应该比我更需要它,价格我就不多要了,两百万,多出的价格就当卖他一个人情了。”祝落面无表情地说。 “这个人情可不小啊!”凌羽掂了掂手中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召唤师的稀有程度,”祝落嘲笑道,“在整个希奥特联邦,也许找不出两只手的银色召唤师,而刚好我所认识的召唤师中并不存在那位。召唤师可是个花钱的职业,天赋好的人数不胜数,可成为召唤师却不多见。” “你知道他的身份?” 祝落回身淡然一笑,“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也对,”凌羽起身无奈的说。 “没什么事情就先走吧,”祝落又说,“你的图纸我看过了,冰晶石需要再多加一些,品质越优越好,当然如果你钱多,可以考虑去买,不过身为兰洛人,钱永远放在第二位,不是吗?” “确实如此,”凌羽表示赞同,然后起身离开,行至门口时,突然回身说,“其实现在的你也蛮漂亮的。” 祝落却不屑的笑了下,“这应该也不用怀疑吧!” 凌羽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堂堂的祝落大人还挺自恋的。 不知是房间设计的不合理还是祝落不想有人打搅她,并未有楼梯存在,上下只有最简单的方式,跳。 从二楼落下之后,冰澜侧头看了眼,然后合拢起手记,朝楼上的祝落微笑。 走出武器店之时,凌羽最后一次看向屋里的魅儿与巴图,依旧和之前一样。 但也许真相并没这么重要了。 “还满意吗?”冰澜在前面走着。 “没有满不满意,只是疑惑解开了不少,虽然还有一些,但也无关紧要了,”凌羽微笑着回答。 也许真的就如同解开了心结。 “我大概知道了在我看来的真相,需要告诉你吗?” 冰澜不太肯定的询问着,只是眼眸中那少女独有的笑意却格外美丽。 “不用了,”凌羽这么回答。 “真的?” “真的。”凌羽点了点头。 “那好吧,”冰澜似乎有些沮丧般说着。 “当然,如果你要说,我不介意听一下,”凌羽又忽然笑着说。 冰澜也闪过一丝笑意,缓声道,“扰乱精神的不止一个,一共两个,那只魅狐的魅惑算一个,但并不高深,你利用宝石其实可以辨别出来的。” 凌羽点了点头,当他将宝石含入口中时,确实看到了不一样的魅儿,只是巴图却始终辨别不了。 “那为什么辨别不出巴图?” “因为巴图身上有祝落施放的魅惑,她与魅狐的魅惑存在共同点,那便是巴图,还记得吗?在我让你把宝石含进口中之后,你看那只狐狸大概已经是正常的样子,但你却未来得及看巴图,就朝上方看了一眼祝落,”冰澜平静说着。 凌羽却觉得细思极恐,头皮逐渐发麻,“你是说如果当时我不先去看祝落,直接看巴图,他便是正常的模样?” “大概会是这样,”冰澜继续说,“或许对于祝落,那应该不叫魅惑,而是一种更高的精神操纵,叠嶂,你中了她的叠嶂便无法区别巴图的真实,而我的琴声虽然能破开魅狐的魅惑,却无法破开祝落的叠嶂。” “但也不对啊,如果在楼上我被祝落解开了叠嶂,为什么下楼时看到的巴图依旧是老人模样?”凌羽想起了这一点。 冰澜却轻声一笑,“因为你没咬宝石,又中了魅狐的魅惑。” “啊!?”凌羽先是一愣,又被自己的愚蠢给逗乐了,他不禁摇了摇头,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有一个好东西,算是祝落大人送给我们的礼物,”凌羽从衣服里拿出那个石盒,“兽牙圣物。” “也不奇怪,她看起来人挺好的,”冰澜似乎猜到了。 “除了自恋一点,其他倒是都还好,”凌羽又想起了自己夸祝落时,祝落那个自恋的表情。 第316章 血腥之女 突然之间,那本该落入冰澜手指上的石盒却不见了踪影,一道黑影同时撞开了凌羽的手臂,黑影如流星般划过二人中间,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但也许不是消失,小贼只是躲进了黑暗里,但即便身处自认为很安全的黑暗,依旧在不断潜行,似乎想要脱离这片区域, 但她不清楚,凌羽的眼睛可以透过黑暗。他立刻起身追赶,同时朝冰澜说,“你小心,应该是那个佩尔西斯人。” 这并不是出自恶意的猜测,而是捕捉到了格外熟悉的气息。潜行中的黑影似乎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不再有所顾忌,飞快的朝升降平台跑去。凌羽紧随其后,钻进了滂沱大雨之中。 此刻的石桥早已经空无一人,雨水哗哗的流淌,落入看不清的山谷之中。凌羽的视线受到了不少阻碍,鞋子在石板上不断滑行,直到进入积水很深的的升降平台之上,排水设施似乎做的不够好。 黑影就站在广场中央,喷泉里的水早已溢出,在她的脚下流淌,深夜的广场也没有任何人影,店铺也关紧了门,不愿意让寒意侵入。 “我想即便是如此糟糕的相遇,我们依旧有和解的可能,可以告诉你究竟为何需要那个兽牙吗?” 凌羽开始循循善诱,并且一步步朝黑影走去。 黑影抬手扯掉了紧身的黑衣,露出了本来的样貌,依旧是少的可怜的铠甲,大片皮肤暴露在雨水之中,红色的长发很快就被打湿。 不知为何,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袭进了凌羽的脑海里,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已经说过了,它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谁也不行!” 红发女人又一次咆哮,她在雨中前进,一柄黑色长枪从身旁浮现,枪尖割破了似霰的雨水。 凌羽依旧保持不动,沉声说,“佩尔西斯人也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吧!它是别人送我的礼物,你们非得用抢的方式?” “你的?”红发女人不屑地笑道,“这是星女的圣物,是你们这群卑鄙小人偷走的!” “偷?”凌羽对于女人的这个用词有些发懵,但理智告诉他,红发女人并不像在说谎,也许真有什么误会。 “就是你们……”女人愤怒的说着什么,可视线很快撇到了已经跟来的冰澜,她又停止了话语,长枪在手中一转,已经做好了攻击状。 “我并不清楚你所说的星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圣物对你一定有重要的意义,但对我们同样有重要的意义,既然如此,为何不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呢?”凌羽还在用着商人留客时的手段,试图消除女人的敌意。 但红发女人似乎不再想拖延下去,双腿在石板上一蹬,长枪已经划开雨幕袭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凌羽只能用手臂去接,枪尖划开了他的袖子,血液立刻渗了出来。而长枪却依旧余威不减的朝他的胸口刺来,他急忙朝后仰去,躲过了致命一击。 枪尖从他的眼前划过,撞在地板之上,发出石头碎裂的声音。可随后,长枪忽然借力回缩,又一次凶狠地刺来。 “狼牙——破刃式!”凌羽震惊的喊出。 借助攻击被抵挡的反作用力,进行连续不断攻击,这确实是牙之七式的攻击方式。 只是战斗时的片刻分心,将会带来巨大的危险。再次刺来的长枪已经刺穿了他的手臂,他立刻朝前踏步,抬手握住了枪杆,依靠着魔炎强化的身体,他死死握住枪柄,红发女人用力去移动长枪,再不能前进半分,同样也不停将长枪抽离。 “你也会牙之七式?”凌羽问。 原本已经控制的局势在他的话语出口后,骤然改变。他惊讶的发现枪杆之上属于女人的力量竟然完全退散。 他意识到了什么,飞快朝后退去,但为时已晚,一道身影在暴雨中扑向了他,直接将他撞倒在地,虽然压了上来。 刺入手臂的长枪被重力推出,滚烫的血液蒸发着雨水,红发女人毫不顾忌的压在他身上,长发垂直他的脸庞。 凌羽看着那张美丽的面孔,还想说些什么,可女人却突然张开牙齿,直接在雨中咬下。 凌羽只觉得手臂像是被猛兽撕扯掉皮肉一般痛苦,女人就像是只恐怖的野兽,不停的撕咬着,直到活生生撕扯下一块皮肉,可魔炎哪是这么容易咬下的,女人猛然发现,嘴唇开始被腐蚀。 她将碎肉吐到凌羽脸上,飞快的起身朝后方跑去。 凌羽也顾不得肩膀的伤痕,从地上站起,雨水早已浸湿他的衣服,他握住肩膀快步跟了上去,直到将女人逼至平台的边缘处,前方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雨水落下都无回声。 “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那是别人送给我的礼物,实在不能交给你,”他握着肩膀说着。 红发女人缓缓转过头,雨水下的那双纯色瞳孔还有湿润的红发长发,以及嘴角上殷红的鲜血,都像是一头刚刚进食结束的野兽。 女人抬起握着石盒的手,凌羽觉得有戏,立刻朝前走去。 可下一秒,女人竟直接将石盒抛向了下方的山谷之中。 凌羽瞳孔瞬间瞪大,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红发女人已经纵身跃下了平台。 “不……”凌羽歇斯底里的喊叫,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就连已经到嘴边的话语都被他跟随着唾沫咽进了肚子里。 滂沱大雨之中,巨大的红色飞龙跃出了平台,龙翼在空中切割着雨幕,布满利齿口中正咬着那个石盒,女人同样稳稳的落在飞龙背上,红发长发在大雨中扬起,与远方灰色的山谷构成了一副美丽的画面。 不知是出于炫耀,还是挑衅,女人骑着飞龙围着广场来回盘旋,接着振翅升入不可见的高空,随后又从凌羽面前俯冲而下,飞向了远方的重重山谷之中。 “冰澜!” 凌羽朝后方大喊一声,身体已经加速,他在平台边缘起跳,顶着暴雨朝跃入了高空,一道虚幻羽翼在身后凝结,他如同代表风与雨的天使,遨游在阴云与大地之间。 就在光翼消失的那一刻,他使尽全身力气跳起,从高空落到了红色飞龙的背上。 第317章 弱肉强食 红发女人并不慌张,似乎还发出了轻蔑的笑声,她立刻驾驭着飞龙朝高空冲去,宛如烟花升入高空,笔直而迅速。 凌羽望着大雨来的方向,抓紧了龙鞍,雨水仿佛越来越密集,直到如同被一层厚实的布盖住了脸庞,他只觉得呼吸变得困难,握着龙鞍的双手逐渐无力。 他在雨中最后一次睁开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乌云以及飘动的红发长发,似乎又觉得格外熟悉,无比熟悉的感觉,像是在梦中一样。 可突然之间,飞龙又一次振翅,速度再次猛地抬升,雨水骤然消失,随后竟然是一轮银月,凌羽终于坚持不住,手指从龙鞍上滑开,身体高速朝下坠落。 撞入湿润的云层之中,雨水又再次袭来,他只觉得身体仿佛是一颗巨大的雨水脱离云层一般,沉重而又剧烈,心脏也开始舒缓开来,耳边气流声越来越来。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似乎命运之神并不想放弃他。红色的身影又一次落入视线之内,飞龙从他的面前闪过,那双巨爪稳稳的抓住了他的身体。 “下去了。”龙背上的人平静的说。 熟悉的声音,仿佛梦中经历的场景,那记忆里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最后与面前的人重合,他不敢置信的喊道:“是你!” 红发女人在龙背上发出冰冷的声音,“才想起来啊!” 凌羽总觉得哪里见过她,直到此刻才想起来。那次突袭遗弃之塔行动,那次困王之策作战时,同样是在滂沱大雨中,他曾在高台之上见过到那些佩尔西斯人,其中便有这个红发女人。而在战场之上,他曾被无数的飞行魔物趴满身体,同样是一头红色飞龙带着他升入高空,魔物逐渐从身体上剥落,他才捡回了一条命。 记得那时,她也是平静了说了句,“下去了。” 红色飞龙从空中落在了平台之上,女人从龙背上落下,凌羽同样从巨爪下走出,落到冰澜身边。 “看来确实误会,”凌羽苦笑了一下。 “不是!”红发女人依旧冰冷的说,“我救你只是不希望杀人,圣物我依旧需要带走。” “但……”凌羽觉得既然认识,那便可以商量。 “没人能阻止!” 女人再次高声重复,即便嘴角的血液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但那双纯红色瞳孔,却依旧格外恐怖。 “我……”凌羽觉得脑袋快炸掉了,他每次刚想开口,但一看到那个瞳孔就总说不出话,只得长叹一口气,“好吧……。” “喂,救了你两次,按照你们的规矩也应该给我了吧,你那是什么表情!”女人露出愤怒的目光,“不满意就来决斗啊!” 凌羽嘴角动了动,无奈的摇了摇头,“决斗就算了,另外,谢谢,圣物就当礼物送给你了。” “这还差不多,”女人似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转身跳了红色飞龙,俯下身轻声道:“走了,风铃!” 红色飞龙振翅而起,片刻便消失在了天际,雨水依旧如瓢泼般落下,冰澜撑起了雨伞,抵挡住了雨水的侵袭。 凌羽望着在红发女人消失的方向,不禁感叹道,“和想象中的有点区别呢。” 他的手臂现在还隐隐作痛,被女人活生生咬下一块肉,纵使魔炎恢复能力再强,白骨生肉也着实有些困难。 “什么呢?”冰澜歪着脑袋问。 凌羽接过了雨伞,想了想说,“大概是性格吧!原以为佩尔西斯人会和维尔特拉有些相似,但似乎差别还是很大呢。” “梅洛尔小姐曾说过,与其说佩尔西斯人是人,倒不如说是兽,其实很有道理,”冰澜轻声笑了下,“我并不是指她咬你的行为,而是说那种深入骨髓的精神。” “什么?” “强者为尊。” 凌羽怔在了原地,他摸了摸伤口,似乎能够明白冰澜所说的东西,怪不得那个女人吵着要决斗,决斗这种东西不应该是男人间的事情吗?连一个女人都动不动嚷着要决斗,看来佩尔西斯人的血性永远无法抹去。 “对了,”凌羽又想到一件事,“牙之七式,为什么她也会牙之七式?不是说那是罗希瓦尔帝国时的枪术,现在已经被淘汰了吗?” “牙之七式确实是罗希瓦尔帝国的军中枪术,而佩尔西斯从始至终都信仰暗神,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罗希瓦尔的残余势力了,练习牙之七式也不奇怪,而且你不觉得他们很适合那个枪术吗?”冰澜抬手燃起一团火焰,炽烤着衣服与头发。 “这倒是,只是他们为什么会信仰暗神,难道光明神教会允许有暗神信徒出现?”凌羽大为疑惑。 “因为佩尔西斯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思想,弱肉强食。他们并不否认诸神奴役人类,但同时也认为,被奴役只是自身力量不够强大,太过弱小,所以他们信仰暗神,渴望获得如暗神般强大的力量。强者为尊,每一代佩尔西斯王,绝对是最强之人,否则你就不算是王。” 极为血腥的话语映衬着冰澜美丽的面孔,也显得有几分可怕。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还奇怪的民族啊!”凌羽又不禁感慨道。 两人讨论着各种关于佩尔西斯的话题,朝住所走去。凌羽却又突然放慢了脚步,最后停住,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广场以及雨中的山谷。 似乎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柯修似乎早就受不了困意,等到凌羽进屋时,已经睡的昏沉。凌羽则推开窗户,望着对面的房间。棘依旧怀抱着肩膀坐在柜子上,双眼禁闭,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睡觉时也是坐在高处?他有些疑惑。冰澜则在聚精会神的盯着那本从祝落那里带回的手记仔细阅读着,希望能够完成祝落的委托。 “提尔锋先生,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楼上传出梅洛尔的声音。 凌羽微笑,抬手握住了窗户,“这就睡了。” “告诉一下威利斯少爷,后天就是绿月了,我们也要准备搜寻利维坦的踪迹,这两天我可能会经常出去,找不到我的话就留一封信吧!” 凌羽点头,最后看了眼冰澜,然后合上了窗户。可他刚一转身,敲门声便传了出来。 “咚!咚!……” 在第四下敲门声响起后,凌羽打开了门,来客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从某种意义上他并不认识这个人,样貌英俊,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普通的日常装扮,亚麻色的裤子与上衣。 “不认识我了?”来人有些不悦的说。 他一开口,凌羽就知道了。 第318章 巴图的秘密 “巴图?” “当然是我了!”巴图此刻的嗓音依旧像是浑浊,像是老人的,但也许可以称作中年人。 替巴图递上了一杯热酒,凌羽指了指睡着的柯修,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巴图则快饮了一口热酒,也顾不得烫,接着小声说,“我这次没别的事情,就是想问你有没有办法弄到冰晶石。” 凌羽摇了摇头,巴图一拍大腿,失望的表情过后,露出一丝笑意,“就知道你没弄到呢,我的一个佣兵朋友说,圈里颁布了一个紧急任务,去搜索上等冰晶石,而且以高价回收,有这个消息出来的意思你懂了吧?” “你是说发生雪崩了?”凌羽想起了柯修曾说过,冰晶石一般是在雪崩后在山脚下去捡的。 “哎呦!你说你这么笨,我还能指望你什么!本来还指望靠你羞辱祝落那个臭女人呢!可……”巴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是说不久就会有雪崩?”凌羽又换了种问法。 “还算可以,因为上等冰晶石只会在高处出现,所以必须从顶部开始的雪崩,才能出产上等的冰晶石,可那个雪山极为巨大,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寒冷,更别提爬上去了,”巴图又忽的意识到声音太大,压低声音说,“但雪山上有种生灵,名叫雪狮,那种狮子会在某个时间从山峰跳下,它每一次跳下都会引发巨大的雪崩,这个规律被某个财团发现后,便成为了一个秘密,根据财团人推测,不是明晚,就是后晚,一定会有雪崩发生,你到时候准备好去就行了。名额可不多,不想去就早点说,如果去就明天清晨三号台出发。” “你为什么对我这个事情这么关心?”凌羽打趣似的问。 虽然看似不在意,他却很关心这个问题。 巴图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当然是报仇了!要不是祝落!要不是那个死狐狸,我早就名扬大陆了!可现在却只能待在这个破地方,看那个老女人的臭脸色!所有脏活累活都让我干!” 凌羽看着表情渐渐扭曲的巴图,又听巴图继续说。 “不过放心!你如果游戏赢了她!一定要摧残她!哈哈!让她精神失常!让她再也无法奴役我!哈哈!哈哈!” 凌羽愣住了,他原先还以为巴图非人类的举动是幻想呢,现在看来,原来是真的,也许是被祝落压榨太久了的缘故,精神有些失常。 “行,我去,”凌羽点了点头,“但可不保证游戏一定能赢她。” “没关系,一步一步来。”巴图扔下一个徽章,“财团身份,你先戴上,明天一去到三号台,自然会有人找你。” 凌羽接过徽章,目送巴图离去,然后躺到了床上,虽然关不关灯对他并没有区别,但为了熟悉的感觉,他还是又坐起身,摸到了台灯边,只是视线不经意闪过那个徽章,两柄交叉的剑上刻着两个字,“林克……” 那个遗弃之塔里雇佣断牙飞龙团的财团,出售“兔子”的财团,林克财团。 睡意似乎一下子消除了不少,他从怀中取出那本美尔丝送给他的书,“牙之七式,”开始翻看了起来。直到对面的一个关窗声响起,他才放下手中的书,闭上了眼睛。 不知是不是睡意不足,还是有心事压在身上。他就是这样,如果第二天有定了时间的事情,即便没有任何人喊他,总会提前起来。 当他睁开双眼时,柯修的轻微呼吸声从不远的床上传出。他起身走向窗边,轻轻一推,映入眼帘的是冰澜柔美的脸庞,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恐,反而有些欣喜。 “今天有事情?”冰澜眨着眼睛问。 “嗯,”凌羽点了下头,“可能会出去一趟,你帮我和他们说一声吧!” 冰澜没说话,也没点头,就那样眨着眼睛,看的凌羽有些发慌。 “嗯,”她抬手关上了窗户。 凌羽有些木然的退了回去,简单洗漱之后,穿戴好衣物,推门走了出去。 经过祝落的店时,他偷偷试了下,在没祝落的情况下,确实可以用宝石看到巴图本来的面目,巴图对于他的到来并无意外,只是压低声音说。 “装备随便拿,但有一点,别弄丢了。” 凌羽笑着表示不会,然后拿走了一杆沉重的长枪。 当他披着雨具站在升降平台上时,一件快要忘记的事才被猛地想起,今天本来答应配珂儿玩呢,望着第四层的升降平台,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错。 承诺大概不能兑现了。 “那边的小子!”厚实的嗓音喊来。 “在的!”凌羽立刻跑了过去,站进了队伍里。 此刻他也只能以,由于大雨珂儿并未出来为理由,安慰自己。 …… 娜仁托娅山,又被称作无望雪山。同时也是西部山海的最北端,作为四国交汇处,本应该是极为重要的战略要点,却因为两个点而被忽略。 一个是高寒,如果说飞龙无法逾越之地西部山海,阻隔人类的原因是宽广,那么此处雪山则是因为高寒,曾有勇士测量过这座山,只知道比天壁山脉还要高。 另一个原因便是它的位置独特,作为西部山海的北边尽头,卡尔特王国的领土至此结束,东边是默克里斯王国,北边则是兽族领地,而西边便是佩尔西斯。 要到达佩尔西斯只有两条路,一条便是从西部山海中穿过,尽管路途凶险,却依旧可以成功,而另一条便是翻越无望雪山。 “只是迄今为止除了佩尔西斯人,没人能够跨越它,”飞龙背上的男人叼着卷烟说,烟雾在纷扬大雪中化作了一条白线。 “佩尔西斯人就是翻越了无望雪山才来到的卡尔特?”凌羽好奇的询问。 “对!”恰好寒风吹来,男人身体一哆嗦,咒骂道,“这鬼天气,真他娘的闲得蛋疼,才跑出来,要不是家里人还等着吃饭,老子才不来这个鬼地方呢!” 尽管说是这样说,但其实谁又又何尝不是呢。 凌羽朝后望去,一些雪花在眼睛周围汇聚,更多的则旋转着朝后方飞去,无数的飞行坐骑在雪夜里前行,像是南归的雁,但方向却是朝向北方。 第319章 无望雪山 今天早晨他们从龙城出发,不停的朝西北方向赶路,不知何时起,雨水变成了雪花,下方的群山也染上了银妆。 可朝后方望的凌羽身体骤然下倾,差点从龙背上滑落。 “混蛋!这才多久就不行了!”男人拍打着飞龙的脖子,又趴下去,掰开飞龙的嘴,塞进一块干牛肉,飞龙才又一次平稳朝前飞行。 凌羽看了眼手上的金属腕表,那是从棘那里借来的,在这种地方也只有这个东西可以辨别时间了。 当时针指向夜晚九点时,众人落在了山脚的一处空地上,事先搭好的帐篷已经燃起了篝火,除了一位财团模样的人在大雪中指挥着众人降落,整个地面再也找不出其他人。 凌羽从龙背之上下来,矗立在雪中,看着前方那座高耸入云的雪山,第一次体会到了为什么叫做无望,两个意思,一个就是字面意思,你无法望到顶端,还有个意思就是,看到它你会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而丧失生存的希望。 “嘿!这种时候还是先暖和下吧!别一会儿冻得伸不开手!” 男人半个身子从帐篷里探出朝他挥着手。 凌羽感谢着然后走了进去,因为帐篷较小,与之相对应的便是数量多了许多,足够供两人一顶。 男人朝火炉里伸进一块煤炭,然后端着铜壶走了出去,再进来时,铜壶里已经装满了白莹莹的雪,他将铜壶扔掉火炉上,裹进了毛皮被里。 “老弟你不冷吗?”男人看着依旧平静如常的凌羽有些吃惊。 凌羽微微一笑,他倒还真的不冷,因为魔炎的存在,一旦外界温度降低时,魔炎就会从血液里不停传出热量,维持着体温,即便他光着身体在外面跑一圈,也不会觉得冷,只是不太好看而已。 “第一次来?”男人低垂眼帘问。 “对,收集冰晶石有什么需要主要的吗?”凌羽想临时听取一些经验。 “这可多了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来?怕不是小命都要交代这里了,”男人笑着说。 凌羽也只能尴尬的陪笑着,等到男人笑声停止,他又问了句,“您是本地人吗?” “对,”男人吧唧了下嘴,“就在龙城与雪山之间,有一个雨雪村的村子,名字很有趣是吧!因为我们那里今天下雪,明天可能就下雨了,反正来来回回也就这样了。”最后男人又不充了一句,“奥托—马克托,叫我奥托就好了。” “凌羽,”凌羽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奥托朝水壶里扔进了一块牛油,又继续说道,“注意三件事就好了,首先就是别乱喊乱叫,雪山禁声。第二就是注意冰蝎子,那玩意儿和冰晶石颜色类似,露出一块尾节,你还以为是个冰晶石呢,可伸手就被蛰。” “有毒吗?”虽然没见过,但凌羽还真不觉得他可以分辨出二者的区别。 “最多让你手肿几天,但这次行动就浪费了,你什么也捞不到。”奥托抬起了眼睛,“所以啊,不要心急,能平安下来才是最主要的。” “第三呢?”凌羽又问。 奥托没说话,而是从一旁的包裹里拉出了一捆麻绳,麻绳两端有两个锁扣,还不止这些,奥托又从包裹里扔出两个皮圈。 “这叫命索,一头连着你,一头连着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急,只要命索还在……”奥托沉默了一下。 “通过它,两个人可以相互帮助,命索在就不会死了。”凌羽给出了猜测。 “怎么不会死了,命索在只是让另一个人知道你死了,”奥托没好气的说,“雪下窟窿多,掉进去了,别急,另一个人肯定能发现你。” 凌羽点了下头,他没去问,因为他那敏锐的观察力已经明白了如果出事的结果。 茫茫雪山中,掉进冰窟窿里,也许还能救出来,也许就没救了。但他不知道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况,是那边解开的索扣。 落进冰窟窿的人呢,还是没落进的人呢? 铜壶里的水被烧的滚沸,不停的朝外面喷吐着热气,奥托抬手将脚边的一瓶酒扔了进去,溅出了好多水花。 “这种鬼天气,本来不应该出来的,也不知道财团搞什么,这种天气也能摸石头?”奥托依旧在咒骂着。 凌羽也只能作笑着陪聊,时不时发出一些“嗯,”“是么?”“这样啊”的话语。直到奥托吐出了一句话。 “听说要打仗了,刚经过魔物暴动,这人又闲不住了。” “打仗?”凌羽突然意识到,也许星尘要行动了。 “我一个当兵的朋友因为负伤便退伍了,他回来说啊,他所在的部队并未进驻到西部山海里,而是留守在尤克里里城后方,”奥托又叹了口气,“许多地方都还有残留魔物呢,这群士兵反而还没有我那些佣兵朋友积极呢,大批部队留在后方,准要出乱子。” 似乎并不是柯修行动了,而是海克蒙德行动了。他曾在兵书看到过一种说法,野兽离笼。说的是如果一头野兽离开牢笼那它绝对不会轻易回去。 他虽然不懂军事,但也清楚,海克蒙德完全可以借着清剿残余魔物的名义,随便调动军队,说不定当魔物清剿结束时,国王就会在巡游时惊讶地发现,军队已经包围了王城。 “其实这次财团行动也有些奇怪,”奥托又说,“这种大雪天气根本就不适合收集冰晶石,而且前不久刚收集过,怎么这么快又要收集了?” “也许是缺钱了,”凌羽笑着说。 他走之前留给了柯修一封信,揭发了一些林克财团的秘密,也许此刻这个丑陋的财团该坐不住了,急需更多的钱来打点一些东西。 不过比起林克财团,凌羽更好奇星尘如何解决那些老贵族,至少现在应该还没动静呢。因为龙城领主便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老贵族,范恩德鲁家族。 战争从来就不是靠刀剑决定胜负的,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刻,结局就注定了,而对于星尘这种人来说,除非有制胜的把握,否则绝不会挑起战争的。 第320章 时光之镜 “只能是这样,”奥托舔了舔干瘪的嘴唇,然后又爽朗的笑了下,“嘿,你说我们管这么多干嘛,既然是给财团工作,干好本职工作就行了。” “工作?”凌羽露出疑惑,“你不算是佣兵?” “当然不是,”奥托笑了下,“我平常只是农夫,但这里太靠北,天寒地冻,作物也种不了几种,又是是这种时节,地里也没庄稼,都荒废着呢。所以空闲时就给财团干活,认识得有些熟人,财团培养飞龙骑士时被选上了,便有了这个来钱快的活儿,只是啊,那飞龙终究不是我的,还是财团的财产。” “吃喝不愁就好,”凌羽笑道。 “话是这么说,但年纪轻轻可不能这么没追求,像我有妻女的可以说这种话,你还是应该眼光放大点,”奥托似乎说到了得意的地方,从毛毯里抽出手,手指间还攥着一块大一点的玻璃球。 “这是?”凌羽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过了玻璃球,入手很热,并不是被捂热的,而是材质本身的热量,似乎能温暖人的身体。 透明的玻璃里面注满了浅蓝色的水,轻轻晃动便能看到水泡泛起,只是从水泡中间可以看到一道虚幻的半身人影,有些模糊但也能辨别出大致轮廓,是个美丽的小女孩呢。 “妮妮安说这是一种魔法器,叫做时光之镜,这是她亲手制作的,”男人说话时带着自豪的笑容。 “妮妮安是您的女儿?”凌羽问。 “对,”奥托高声回答,然后又凑近了几分问,“你知不知道兰洛帝国魔法学院?” “知道,”凌羽点了点头,“但并没去过。” 奥托则有些失望,“妮妮安六岁时途径我们村庄的一位魔法师大人看中,便带她去了城里,但后来大人又托人传音给我们说,她要回兰洛帝都。虽然很舍不得,但为了妮妮安以后得生活,我们也只有答应,这是妮妮安十二岁回来时看我们时留下的东西,是不是很漂亮?” 凌羽再次看了眼玻璃球里的长发少女,深深的点了下头,“是的呢,很漂亮。” 奥托满意的仰回身体,布满笑意的眼睛紧紧盯住冒着热气的铜壶,许久之后又喃喃自语。 “时光之镜,可是很美的名字。” “的确很美……”凌羽微声说。 狂风不合时宜的吹进了帐篷里,合的严严实实的帐篷被骤然吹开,飞雪灌了进来,凌羽刚起身,又一阵狂风吹来,接着就是东西七零八落的声音,还有热水落地发出的吱啦声。 凌羽顶着风雪合好了帐篷,在回身看去却看到奥托正用皮质手套握着烫热的酒瓶,咕咕的喝着,脸被热酒熨的绯红。 “好了这口酒,就该工作了。”奥托把酒扔了过来。 凌羽抬手接住,边喝边将那个魔法器递回去,“一刻也不得闲。” “哈哈!”奥托爽朗的笑了下,一拍大腿,从毛毯里跳出,拉开帐帘,风雪霎时又布满了整个帐篷。 走出帐篷后,凌羽第一次体会到了寒冷,即便透骨的寒冰,侵蚀过皮肤之后便会消失不见,但从四面八方吹来的寒风却不断划伤着他的脸颊。 这可是在萤海城永远感受不到的情况,萤海城大概也就会在寒月与芽月下雪,若到了绿月还下雪,城里那些老人就会笑呵呵说,今年面包要霉喽,因为雪代表着降雨,充沛的雨水会让小麦长势良好,面粉的价格自然也降了不少。 他低眼看向手腕上的机械表,时针指向了十二,已经午夜了。 巨大的光石灯在寒风中摇曳,晃动的光芒也像是跳起了舞一样。随着一人爬上略显低矮的哨所,敲响了石钟,佣兵们陆陆续续从帐篷里钻出,而呼啸的狂风中此刻骤然发出紧促的响声,如同滚动的雷霆一般。 更加剧烈的狂风从身后袭来,凌羽觉得耳朵要炸掉了,他抽出背后的长枪刺入雪地,转身看去。却看到远去的雪脊竟然如同水浪一般,卸掉大层,露出了依旧雪白的内部,但有些陡峭的部位却露出了黑色的岩石。 “开始干活了!”奥托走过来,已经带好皮质手套的手拍在凌羽肩膀之上,手指垂下另一双手套。 凌羽接过之后,佩戴整齐,奥托已经将之前看到的那个腰带系在他的腰间。 “一会儿听安排,我们俩负责搜索一个区域,听到钟响,不管什么情况就停止动作,然后慢慢退出来,别跑,别跑,别跑!”奥托又重复了一遍,“千万别乱跑!” 凌羽又接过被牛皮包裹的盒子,卡在腰带之上,那是盛放冰晶石的盒子,仅有一个小口供放入物品。 至于什么是冰晶石,用奥托的话来说就是,你在大雪中看到它,便知晓那是宝贝,就像是人在荒野中看到黄金时感觉一样。 有些诗意的形容,但却很形象。 凌羽摘掉财团配备的护目镜,再次看了眼面前的积雪,飞雪还在不停的下落、覆盖。黑暗中的蓝色石头散发着荧光,在大雪与黑夜中并不容易发现,而且这一块冰晶石还是仅仅露出一个尖。 冰晶石被毛皮包裹的手指带出积雪,露出了完整的样貌,凌羽好奇的凝视了许久,只觉得胸口周围似乎传出跳动声,他鬼使神差的抽掉了厚皮手套。如果奥托见到这一幕已经会惊慌的喊叫,但此刻他正在远处搜寻着珍贵的冰晶石,恐怕也没有时间关注这边的情况了。 头顶的和矿工帽子类似的头盔射出昏黄的光芒,凌羽借助光芒然后抬起了光滑的手指,朔风呼啸间,手背已经开始发红,他心中愣了一秒,伸出的手指缩回三根,只用着食指去触碰冰晶石。 二者接触的那一刻,白烟从手指上升起,紧随而至的是刺痛,当凌羽抽离手指时,食指顶部已经露出了血渍。白烟是水蒸发之后又迅速凝结的表现,就在一瞬间,皮肤被冰晶石冻烂,魔炎血液流出,融化周围的水元素,而寒冰空气里那些水元素也因为没有后续温度而迅速凝结。 他这一弄的后果便是,冰晶石融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他有些后悔,然后将冰晶石扔进容器里,腰间的绳子也在此刻绷直。绳子又立刻被晃动了一些,凌羽赶忙朝上面跑了几步,绷直的绳子又软了下来。 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即便依靠风光也不足以发现同伴,又不能大声呼喊,唯一的方法表示依靠这根命索,两人保持并排前进,而绳索还有多余,足够弥补速度差异带来的影响,若绳子突然绷紧,只能说明,一人未曾移动,也许就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第321章 善良的牙齿 见到绳子再次落下,奥托松了一口气,抬眼看了下前方的黑暗,又低头去搜索冰晶石。 凌羽飞快的在雪地上穿行,因为他的那个举动,此刻他已经和奥托差了好远,本来就没有经验,匆忙之间也只能祈求冰晶石出现在自己脚下。 原本还以为能够获得好多冰晶石呢,可搜寻许久才找到第二颗,此刻距离出发已经过去好久。 还好就是并未遇到冰蝎子,亦或是冰窟窿。 凌羽抬起眼,看着远处的雪堆,一个蓝色的发光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但未等他移动脚步,狂风呼啸间,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钟声。 那是收队的信号。凌羽迟疑片刻,立刻朝发光体跑去,也顾不得多看直接抓了起来。 但又时就是这么巧,一只硕大的冰蝎子顺着他的手臂趴了上来,尖锐的尾针立刻刺向他的手臂。 凌羽立刻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冰蝎子的尾节,力量瞬间发起,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只冰蝎子竟然毫发无损,开始朝上爬去,它似乎也知道没了尾针,自己的攻击手段并不足以破开厚实的衣服。 凌羽一抓牙,使劲的朝外边拉这只冰蝎子,可看似弱小的生物却牢牢的抓住他的肩膀,一时间竟然挣脱不了。 腰部的绳索在此刻突然绷紧,另一端的奥托似乎反应慢了两步,依旧朝下走去,凌羽直接被掀翻在地。 尽管奥托很快反应过来,但突如其来的情况,却让凌羽有些措手不及,使得他握住冰蝎子的手松了开来,酥酥麻麻的感觉立刻袭来,冰蝎子似乎得手之后便没有再战的兴致,昂首挺胸地从凌羽身上爬开了,凌羽握住肩膀站起身,也没时间去找那个家伙报仇,只得灰头土脸的朝下方走去。 退回到营地前,奥托摘掉头盔,看着依旧捂着胳膊的凌羽,善意的笑道,“中招了?” 凌羽尴尬一笑,“还挺疼的。” “那可不,那些冰蝎子存了几年的毒了,还不得好好放给你,”奥托玩闹的说道。 进入帐篷里,奥托用瓷盆装回一大盆雪,又撸起凌羽的袖子,不停的朝肿起来的伤口处擦拭着,男人的手法娴熟,动作虽然粗鲁,但麻木的手臂逐渐有了知觉。 “你恐怕得睡一觉了,年轻人身体还好,应该明天还等再搜一回,总不至于空手而归。”奥托将剩下的雪直接扔进了铜壶里,继续放在火炉上烧着。 “恐怕今夜无法入眠了,”凌羽望着依旧红肿的胳膊,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眼睛撇向左手的腕表,时针指向了二,他们大概搜索了两个小时。 躺在只铺有一张羊毛皮的床上,多少还是会觉得寒冷,但好在旁边的火炉能够增加一点热量,倒不至于睡不着。 “睡吧,睡好了才有精神干活。”奥托倒是灵活的将毛皮裹慢了整个身体,已经闭上了眼睛。 “冰晶石一块大概多少钱?”凌羽觉得还不是太困。 “要看大小和品质了,但一般总能弄到数枚金币。”奥托言简意赅的说。 “你弄了几颗?”凌羽又侧过头问。 已经闭眼的奥托又睁开眼,将视线移了过来,“记住,在这里,千万别告诉别人你拥有多少冰晶石,虽然你搜索的冰晶石六成要交给财团,但财团并不担心究竟是谁获得了冰晶石。” 凌羽望着本还算和善的奥托,此刻那双眼睛里已经像是潜伏许久的野兽一般。 “当然了,有些人是不需要防备的,”奥托又爽朗的笑了下,“妮妮安说,老师教给她们,要真诚待人。虽然这一条在希奥特绝对行不通。” “在兰洛也不行,”凌羽同样笑道,“那样你会死的很惨。” “是啊,但有时候小孩子心里终归不能对这个世界充满恶意,如果让他们过早相信世界丑陋,处处提防别人,那不是会一辈子都没有快乐,”奥托一提起女儿,嘴角就挂满了笑意,“善良是需要戴上牙齿,但牙齿却是最后才露的,始终露着牙齿,也感受不到快乐了。” “是啊,”凌羽轻声说。 “五颗,比起平常已经很多了,”奥托又突然说。 凌羽则抬起左手比了一个二的形状,然后拉起毛皮裹了起来。 说是不瞌睡,但有时困意说来就来了。 …… 当寒意扑面而来时,凌羽揉了揉眼角的雪花,坐起了身,帐篷的门是开着的,但奥托却消失不见了。 他起身去关上了帘子,然后看了眼腕表,四点,才睡两个小时,可当他再次看向床铺时,表情却僵住了。 那个盛放冰晶石的盒子此刻却被随手扔在地上,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没任何东西了。 “奥托……” 凌羽苦笑又叹气了下,他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就平常而言,他对人的戒备心理其实挺强的,而且有上一次在花岩村的经历,那次如果不是棘的话,柯修那成堆的圣物估计就全都丢了。 但对这个男人他总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原因似乎也显而易见,就是那个时光之镜。 “奥托!” 帐篷被身上沾满雪花的人拉开,那人拖着半个身子走了进来,可看到帐篷里的情况,未进来的身子也停止了前进,呆愣半晌才回想起。 “哎呦,那家伙该不会这会儿又进雪山了吧!” “进雪山……为什么?”凌羽有些不解,他所知道的既然已经退出来了,怎么可能不到两个小时就再进去呢。 “听你口音是兰洛人?”短发男人将身子移了进来,手中还握着一个烤熟的羊腿,想来是准备和奥托分享的。 “对,”凌羽对于自己被认出是兰洛人的身份并不奇怪。 “那就对了,看你手臂是被冰蝎子蛰了?想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了,但这冰晶石可是个稀罕物件,稍不留神它就低了几个品质,”短发男人也不见外,拎出烧热的酒,大饮了口,又撕扯下一块羊肉递了过来,“本来是给奥托的,既然你是兰洛人应该也算是奥托朋友了,别客气!” 男人拥有着希奥特人的直爽,笑起来和奥托给人的感觉一样。 “你是说冰晶石很快就不能够收集了?”凌羽接过羊肉问了句。 第322章 秘密 “倒不是不能收集了,可你要知道,这座雪山是王的土地,吾王爱民,将神赐之物给予大家,但神恐吾等贪得无厌,便规定了收集时间,每个月从中旬过后,城主府的人员就会驻扎进雪山,那时就不允许平民进入了。”男人话语中对神充满了敬畏,看起来像个虔诚的信徒。 男人又忽的压低声音说,“财团是事先得到了大人物的预测,才知晓雪崩发生,否则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呢。” “这可全是大人物的功劳,”凌羽笑着说。 但他的已经可以肯定,之前的猜测绝对没错,财团急需大笔资金,所以开始抽调一切可能得物资,加上奥托所说的联军驻扎在尤克里里城后方,也许战争已经一触即发了。 “可不是呢,我们也只能这辈子多做善事,弥补前世之罪,希望下世能够成为神选子民。”男人神色凝重地说。 “那你刚才说奥托不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凌羽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你不知道?”男人转过头,表情有些诧异,但也没多想,咬了一大口羊肉,口齿不清的解释。 “我们一共在这待两天,但人加起来也就二十号人,所以啊,就两班倒,搜索两小时,休息两小时,然后轮流替换。当然,你不去,也没人强迫你,但这种鬼天气,来到遍地黄金的地方,谁睡得着觉呢!” 男人满嘴都是羊肉的膻气还有香气,他盯着凌羽的手臂看了许久,“我们都是两人搭档,你也知道原因,毕竟一个人在雪山里太危险了,可你被冰蝎子蛰了,短时间内是肯定进不了山了。换做平常,如果同伴受伤了,一般也就宣告结束了,所以大多数都会待在帐篷里,等伤好了再进山。但奥托不一样,那家伙可等不及,他肯定会多进几次山,估计现在那家伙还在雪地里打滚呢。” “为什么?”凌羽问,“为什么他非得多进山?” “当然是缺钱啦!”短发男人大笑了声,“要不然谁在这种鬼天气出来啊,在家里那油腻滑溜的老婆肚皮上才舒服呢!” “这倒是,”凌羽觉得男人的形容有些好笑,却又无比真实,他不太习惯希奥特人的特殊幽默。 “但奥托可不一样,”短发男人又说了一遍,“那家伙有个异想天开的梦想,他说他想去兰洛的那个什么学院……” “帝国魔法学院?” “对,好像是那个。虽然我不懂那个学院具体在哪里,但兰洛啊!离我们那个村子好远好远的,飞龙又是财团的东西,即便他和财团那个人关系再好,也不可能骑着飞龙去帝都,况且还要带上她那个重病的妻子,”男人似乎满腹怨气无处发泄,又叹气道:“真是前世造的孽啊!” 短发男人又吐了一块脆骨,这家伙似乎很讨厌吃脆骨。 “他去帝都魔法学院看他的女儿?妮妮安。”凌羽想到了这一点。 男人有些惊讶的看了凌羽一眼,又继续啃起羊腿,“当然了,谁都知道奥托有个好女儿,被一位魔法师大人看中,还去到了兰洛那个什么……” “兰洛帝国魔法学院。”凌羽又一次说出了那个名字。 “嗯!就这个学院,可妮妮安那丫头,从始至终都没回来看过我们这个村子的人,还以为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呢,可还不是白眼狼,小时候,我还经常抱她呢,哪次出门回去不给她带礼物。” 短发男人似乎觉得来气,连吃羊肉的兴趣都没了,垂下手臂说,“这一去就是十年,开始每隔几个月还有信寄来,但这几年已经一份信都没了,就连奥托他妻子病重,妮妮安都没回信,信使大人说,信件显示确实有人签收,但却始终不见回信,奥托眼见妻子病重,却又无可奈何,夫妻俩也都知道救不活了,但就是想临死前见妮妮安一面。可先不说能不能去兰洛,就她那病弱的身体肯定坚持不到就去见吾神了。好在村里的祭祀说,有一种可以让人体陷入沉睡的药剂,也许能够维持住奥托妻子的生命,好去到兰洛。但那种药剂太贵了,奥托便没日没夜的挣钱,想凑够路费和药剂去兰洛看他们的好女儿!” 男人在说“好”时,牙齿都快要碎了。 凌羽突然就明白了奥托的很多眼神,因为自己的受伤,导致他的计划改变,他不得不选择连续高强度的工作,来避免损失。 “那颗时光之镜呢,那不是妮妮安回来时带的东西吗?”凌羽不知道这个谎言哪些是真的。 “哎呦,你还真信啊!”短发男人一副快笑哭了的表情,只是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那是一位大人送给奥托的,因为里面的人影和妮妮安有点像,奥托便用它骗他的妻子,说那是妮妮安寄回来,要不是那个东西,他妻子估计就熬不过去年的寒月了,但他妻子又说,妮妮安都长这么大了啊!该嫁人了,所以才会想着去见一面女儿。” 凌羽沉默了,他不知道需要多么美丽的谎言才让一个将死之人燃起希望,只是能觉察到几分为人父母的不易。 “不说了,他们估计该回来了,我也准备准备,该进山了,”短发男人从未啃的羊腿上剔出一块骨头,扔进滚烫的热水里,“羊骨汤很暖胃。” “谢谢,”凌羽起身朝男人微笑,男人则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只是走出去的步伐却陡然停下。 呼啸的寒风中,一个声音逐渐变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耳边全是那个声音,仿佛千军万马扑将过来,刀剑齐鸣。 但并不是,而是……雪崩来了。 凌羽立刻冲出了帐篷,他只觉得那远处的山脊在黑夜中陷落,如同被巨大斧钺斩掉一般。 而那下方的山谷以及那片山坡立刻被滑下的积雪填满,只是原本还在闪烁的几个光点同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刺耳的钟声立刻响起,无数的人从帐篷里钻出,也顾不上多看两眼,已经穿戴好装备跳上了飞龙,这是搜救遇难者的开始,时间紧迫,越快越好。 “那边的小子!你如果去就别愣着!”又是那个领队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凌羽也顾不得多想,直接朝一头飞龙跑去。 第323章 炽热魔炎 众人降落在积雪之上,脚踩上去,松软的雪层可以陷下去很厚,不断有人拿烧通红的火焰石朝雪上扔,每一颗火焰石都能灼烧出一个半米宽的区域,只是在这种情况,依靠这种方式搜索人就显得极为困难了。 如果此刻的飞龙是更强悍的飞龙种,大概一口龙炎就足以解决所有问题,但显然不现实,恐怕迅龙体内的龙类血脉都比它们多。 凌羽则茫然的拿起铁锹挖着,他对搜救毫不擅长,也不知晓具体措施,只知道时间紧迫,迟一秒,便少一分生还的希望。 “兰洛的小子!别愣着了!赶快过来帮忙!” 之前的短发男人已经快急死了,他正推着一个浮在空中的机械装置不停的在大雪中前进,而之前投入火焰石的区域便是他的路线,被他推过的区域里都会留下一条深深的雪沟。 凌羽从上方滑下,接过那个浮空机器继续朝上边推去,短发男人早已经累的虚脱,雪崩之后的雪花极为松软,在这种地方移动,也极为困难。 悬浮机械装置扫过,脚下的雪沟不断便长,凌羽似乎明白了这么做目的。 因为即便遭遇了雪层,命索依旧还在,从与命索垂直的方向寻找命索,再顺着命索寻找人,应该是最快的方法。 拿着光石灯朝沟壑里探去的人,时不时传来喊声,那是发现命索的反应,本来在如没头苍蝇乱撞的人便有了目标,飞快的挥动着铁铲,很快便到达了命索的位置,顺着命索没多久也找到了两个昏迷的人。 凌羽看着被抬起来的人,又看了看手中的这个机械装置,不由得想起了奥托。 那个男人可没有命索,也无法被通过这种方法找到,但此刻却只能以这种方法寻找,这意味着放弃了那个生命。 放弃了奥托。 自责与内疚充斥着他的脑海,可他不能停下,依旧在大雪中艰难地移动着悬浮装置,切开厚厚的积雪层,不断有喊声从身后响起,那是获救的信息,但他知道里面不会有奥托。 没有一个人的生命不珍贵,但他清楚,他能力有限,他不可能拯救所有人,但他最不想,同样也不能放弃奥托的生命。 他嘶吼着朝上方推动着悬浮机械装置,幽深的沟壑在身后蔓延。 他不知疲倦,直到一个钟声将他惊醒。 “回来!都回来!又要雪崩了!”领队歇斯底里的吼叫彷如野兽。 凌羽一愣,下一刻便发觉脚下的雪层开始晃动。一切都在呼吸之间出现,甚至你根本来不及体会晃动的频率,滚滚雷霆就夹杂着雪花铺天盖地的袭来。 他下意识的朝后退去,可刚迈开的脚步,却注意到左边一个凹下去的区域。 雪山里的一处凹陷,并不奇怪,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凹陷的区域无比圆滑,像是从被一块烧红的铁球融化。 满天大雪里,并没有铁球,只是有一种可能,凹陷的区域下方有一个热源。 他清楚的记得时光之镜便是热的,虽然是温热,却始终存在,融化积雪也并不困难水。 而那块凹陷的区域意味着时光之镜在下面。 他顾不上逃跑,抓起铁铲不停的朝下挖,但越来越近的滚滚积雪却与被缓慢铲出的积雪形成鲜明的对比。 时间不够了。 他直接扔掉铁铲,抽出皮质手套里的手指,用力咬了下去。滚烫的血液立刻喷出,蕴含炽热魔炎的血液不断下渗,将周围融出一个大坑,直到落在了一个黑影之上,发着亮光的时光之镜还在男人手指间闪动。 他立刻跳下,将奥托拉了上来,可抬眼就看到渐行渐远的飞龙,以及身后传来的巨响。 没人会在这种时刻等待,即便你拥有多么好听的理由,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呐,活着回去就去兰洛吧,立刻就出发。”凌羽对着昏迷的男人说,反手从背上抽出那杆临时从巴图那里借来的长枪,然后将长枪狠狠刺入积雪之中,又拉过绳索把奥托捆在身后。 做完这一切后,他注视着前方,数米后的积雪像巨浪一样拍来。 他抬起手指看着手中的时光之镜,水波里的女孩笑的依旧灿烂。 “我可不会在这里死去!” 他抬起手指,慢慢放进了嘴巴里,然后狠狠的咬了上去,血液顺着手臂流出了一条线,随后在片刻间,血液便流满了整个枪身,将银色的枪杆变成了暗红之色。 而就在这一刻,滑落的积雪想开了巨口,将他吞噬进去。 积雪飞落到了他的头上,而他便如同鲨鱼的背鳍一般,劈开层层积雪,魔血不停融化着扑来的积雪,耗干之后,他便又一次用力握紧枪杆,不断的血液流淌,不断的将积雪融化,直到脚边的积雪将他不断掩埋。 在山下看时,转瞬间便结束的雪崩,实际经历起来却格外漫长,漫长到他的眼睛开始袭来抵抗不住的困意,被魔炎覆盖的长枪似乎也没了之前的炽热,不断有积雪在手指尖停留、汇聚、直到重重的撞来。 凌羽抬起逐渐模糊的眼睛,他笑了,似乎幻觉又出现了,积雪竟然直接融化成了一条河。 即便是河水,依旧在冲刷着他的身体,将他朝下方推去,长枪脱手了,毫无预兆的脱手了,他的手指早已经冻僵,伸不出,也握住长枪了。 “巴图,你在干什么!” 略显愤怒的声音从凌羽耳边响起,他又一次睁开眼睛,好吧,幻觉越来越严重了,祝落竟然都出现了。 “小子,这可没安全呢,你最好再坚持会儿。”祝落直接抬脚踩来。 凌羽觉得脑袋传出剧痛疼痛,瞬间清醒了过来,入眼表示一只厚跟筒靴,在在他的额头上扭转,他没关心疼痛,而是将视线递了出去,面前之人确实是祝落无疑了,她还穿着紫色的紧身长裙,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平平常的装束只是多披了一件毛皮大衣。 “你怎么在这里?”凌羽疑惑不解。 “当然是救你喽,麻烦的家伙。” 祝落看已经将人弄醒,便移开了靴子,又朝前方看了眼,“巴图,你干什么呢,一会儿我头发都湿了,快点解决!” “好!好嘞!”巴图利索的答应着,突然将双腿踩了下去,双手在胸前不断旋转,一道火红色的法阵开始流转,眨眼之间,一道炽热的火柱喷射向前方,所过之处,所有积雪瞬间融化,流出了一条足够巨蟒躺卧的坑道。 “还可以吧!”巴图拍了拍手掌,从雪里爬出。 “还算可以,”祝落嘴角一动,“过来吧!” 巴图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跪倒在地,又从毛皮大衣下转出,抱着祝落的光滑的小腿狂亲不止。 “这……”凌羽有些无语,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羞辱祝落的巴图,此刻却如同舔主人脚丫子的爱犬一般,而且听到他的话语,还露出一个,你懂什么的表情。 别说,他还真不懂。 他突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昏,然后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第324章 雪山温泉 当凌羽再次醒来时,才发觉他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屋子里,既没有风雪,也没有阳光。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座屋子竟然是用冰块做的,地上铺了一层厚实的羊毛皮,他就直接被扔进毛皮堆里。 他按着毛皮坐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失血过多的情况似乎有所好转,身体大概都恢复了。走出冰屋,看到了久违的阳光,已经临近傍晚了,他大概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除了发红的晚霞以及光滑的山脊与积雪,还有躺在竹制藤椅上的祝落。 “奥托呢?”凌羽问。 “你说那个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第一次见他吧,这么关心他?哼,有些精力,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呢,”祝落面朝着太阳伸直了修长的双腿,鞋子被她甩掉,用趾尖去顽皮的戳积雪,半晌之后又说,“巴图把他送下山了,现在应该已经很舒服地躺在被窝里呢。” 凌羽松了口气,朝祝落那里走去,“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当然是有人关心你了,”祝落回答肯定,又忽地坐起身,转过头,美丽的双眸里闪过一丝邪魅的笑意,“某位关心你的安危,还特地跑到店里询问你的消息。在我的逼问之下,巴图告知了我一切事情。想着这种鬼天气来雪山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我们就来了,谁让我们闲得无聊呢。” “冰澜吗……”凌羽垂下了头,他已经知道了答案。本来答应昨天要去陪那个断臂的女孩玩耍,可却失约了,而且还是一天未归,到最后还要感谢她的帮助。 “先说好啊,她可没让我来找你,只是我自己闲得无聊呢,想做点有趣的事情,”祝落格外强调了这一点,“她那种人,就算是再担心你,也不会涉入你的个人事情里,善解人意有时还真是一个麻烦事。” 凌羽抬起头望着沉下的夕阳,喃喃自语,“她很善解人意呢……” “别提她了,说说你吧!”祝落枕着扶手问,“来雪山找到有趣的事情没?” “没有,我是来收集冰晶……石的,”凌羽突然注意到了祝落的笑意,他猛然意识到祝落可能知晓了巴图的意思,赶忙转移了话题,“又不是来玩的,倒是你,找到什么有趣的事没?” “当然有了!”祝落用手指捻着头发,发丝绕指柔转,她看着面前的区域,忽地道,“雪山上泡温泉可是不错个不错的选择。” “温泉?哪里?”凌羽一头雾水,再次看了眼前方,那里确实是一块银色的雪地无疑了,在雪地里怎么泡温泉,还是在温度如此低的情况下。 “巴图!”祝落拍了下扶手喊道,“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巴图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正在凌羽疑惑时,面前的区域竟然直接陷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池子,积雪正在迅速融化,将融未融的冰雪与融化之后的水混合在一起,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格外美丽。 巴图就站在水池中,全身散发着深红色的光芒,周围正在不停的冒着热气。他竟然直接用身体加热了整个区域,将冰雪融化为温水。 “呐,温泉就有了,”祝落浅笑道,然后缓缓坐起身,赤脚踏着积雪走到了水池边,表层的雪水又结成了薄薄的冰渣,祝落毫不在意,褪掉身上的毛皮大衣扔了过来。 凌羽抬手接住,可入手的却不止一件大衣,还有温热的长裙和内衣。 祝落一丝不挂的跃入水池之中,娇躯撞破了冻结的池面,惊起了一圈涟漪。 凌羽一时看呆了,他呆呆的望着池中的身影在不断的潜游,直到再次跃出水面,暗紫色的长发贴着光滑的玉背还有香肩,清澈的笑声久久回荡。 “主人!主人!您还满意吗?!”巴图迫不及待的询问,渴望得到祝落夸奖。 祝落却从水面下露出半个脑袋,美丽的眼珠一转,朝巴图抛了个媚眼。 “我知道了!主人!”巴图似乎得到了命令一般,愈发卖力的加热着水池。 凌羽此刻才想起,似乎巴图这家伙是想和祝落度过难忘的夜晚,而被祝落单方面拒绝,提了让他当仆人这个要求。怪不得这么轻易就叛变了,这种人在战场上是要被枭首示众的。 “傻笑什么啊!”巴图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边,小声嘟囔着,“冰晶石准备好了吗?” “对于你应该不需要了吧?”凌羽笑着说,“我觉得你现在心理已经扭曲了,当祝落大人的仆人不是挺符合你心意的吗?” “你懂个屁!”巴图怒斥,“我这只是在迷惑她!要不然被她知道我们俩串通好了,你游戏肯定会输的,到时候不就没机会了!” 凌羽又审视了下这个浓眉大眼的男人,只是这家伙从始至终都没从祝落的裸体身上移开,说的话实在让人起疑。 “冰晶石的问题别担心,我回来的路上已经搜集了不少,应该够用了,只是不知道这个贱女人会选什么游戏!”巴图恶狠狠的咒骂着。 就在凌羽都快相信这家伙时,祝落的一句话就将他打回原型。 “巴图,你说骑鱼是什么感觉呢?”祝落在远处问。 巴图立刻摆出笑脸,赶忙游了过去,笑着回答,“这还不好办,我给主人您当鱼,您骑我吧!” 说完便一头扎进了水里,祝落则笑盈盈地坐到巴图背上,指挥着他往这里潜,往那里游,清澈的笑声似乎更加嘹亮了。 凌羽又一次看呆了。 但再美丽的场景,也经不起长久的注视,就像是精灵森林的萤海一样,在外人看来是大陆十景之一,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萤火虫的市集,除了热闹也没什么了。 而且再美丽的东西也无他无关。他在雪面着不停地描绘着某人的倩影,直到满意的望了眼,然后站起身喊: “你还没洗好吗?” 他终于忍不住发问,他坐岸边已经很久,祝落也在水池里游了很久,有多久呢?初时太阳在东,此刻太阳在西边。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祝落眉头一皱,面露愠怒。 “好吧,”凌羽确实是急了,但似乎也没什么用。 巴图开始还有讨好祝落的谄媚样子,此刻却像是虚脱了一般,沉入水底,却依旧在不停的往外喷着热气。 第325章 善良之举 “对了,”祝落又忽然说,直到凌羽将头放过去,她才接着道,“雪山上有狮子,你见过没有?” “没,”凌羽摇了摇头,他虽然听巴图说雪崩其实就是雪狮乱跳引起的,但似乎也没见过那种奇怪的生物。 “好!”祝落突然从水中钻出,水珠顺着光滑的肌肤流淌,“就去骑雪狮子玩!” “诶?”凌羽有些诧异。 但祝落似乎心意已决,从水池中走上岸,来到凌羽身边,但似乎并不准备穿衣服,而是捏起衣服口袋里的一个蓝色的牡丹花朵头饰插入湿漉漉的头发里。 “看!来来来,再看两眼!”祝落狠狠的瞪了后方的巴图一眼,那家伙一见祝落上岸,就迫不及待的浮出了水面,两眼放光。 祝落双臂一身,手指碰到了头饰,洁白的纱衣便落了下来,完美的包裹住了她的躯体,接着是一套火红色的甲胄从各个关节覆盖而来。 转眼间,祝落便从一丝不挂的出浴美人,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女战士。 “巴图,”祝落又从虚空中抽出一把佩剑。 “主人我在!”巴图急忙爬了上岸,又跪着爬了过去。 “背我,”祝落淡淡的说。 “好嘞!”巴图立刻弯下身,更加炽热的光芒包裹住他的身体,等到光芒散尽时,他竟化为了一个巨大的火焰巨兽,形似犀牛,只是燃烧着的四蹄与红色的独角都表明,这并不是如同的犀牛。 “巴图?兽族?”凌羽大吃一惊,他一直觉得魅儿是兽族,可似乎巴图也是兽族,还是属于更为强大的兽族。 “见识太少了。”祝落抬腿跳到巴图背上,扭过头说,“他可不是兽族哦,他是地族,至于什么是地族,你如果不知道,就可以滚回兰洛了,省的丢人。” 凌羽就这样注视着祝落骑着巴图朝无望雪山上奔驰而去,所过之处,露出了一道白烟,那是融化的积雪冒出的热气。 他则收拾了一下祝落的衣服,朝山下走去,看似很短的距离,可真当走起来却发现格外漫长。黑暗占据了天空时,他才回到营地,而营地里的人则全是有些吃惊的望着他。 掀开帐篷,奥托还躺在床上,那个短发男人正在旁边吃着烤羊腿,时不时和一个财团装扮的人讨论两句,那个财团装扮的人则连连点头。 “大人,您回来了!”短发男人看到凌羽立刻扑了上来,“这可真是太好了。” 凌羽似乎明白了什么,巴图在财团应该具有很高的地位,而由巴图背回来的奥托也受到了财团的特别照顾,他微笑一下,然后坐在一旁。 短发男人则讪笑着退了回去,也许是碍于他在这里,两个人也不好说话,没过一会儿,就找借口陆续离开了,凌羽等了一会,迟迟不见奥托醒来,便则起身将手中拿着的时光之镜放到奥托枕边,走了出来。 雪花又开始飘了下来,他注意到一个帐篷前排满了人,也不顾风雪侵袭,就在外面不停的跺脚,还有个腿似乎落点残疾的人,连跺脚的姿势都显得很有喜感。 “大人,您先进来暖和暖和。” 之前那个财团装扮的人从帐篷里伸出头,朝凌羽伸手,他也不好拒绝,便走了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这里是登记冰晶石的地方,每个人都会将冰晶石盒子拿出来,清点数目之后,便可以登记一下,就不用在抱着冰晶石睡觉了。当然也没人敢抱着冰晶石睡觉,但起码不用担心像他一样被偷了。 登记进行的很快,人群也在快速前进,冰晶石似乎也不如想象中的多,最多的人也只收集了十二颗,但最少的也一般超过了五颗,毕竟来这里的人都不是游手好闲之辈。 但最后一个人进来时,凌羽马上察觉到了异样,因为这个人并不是排在最后。 他进来之前,注意到了这个跛脚的男人,这个人那时便排在前面,此刻却成了最后一人,也许是希望某人能在这段时间内离开。 冰晶石一颗颗从盒子里滚落,凌羽并不意外的看到了那颗特别的冰晶石,他还记得捡到第一颗冰晶石时,曾出于好奇拿手去碰了下,结果冰晶石寒气太大,灼伤了手,使得魔炎流出融化了一小部分冰晶石,这就导致那块冰晶石有些特别了。 凌羽抬眼看了下那个人,男人年龄很大,除了跛脚之外,眼睛似乎也些浑浊,这会使得收集冰晶石变得极为困难。即便加上了他的那两块冰晶石,男人也不过收集了六颗。 似乎同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男人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莫洛尼,你这颗冰晶石是掉火炉里了,和你一样残疾?”负责纪录的人也看到了那颗另类的冰晶石,向男人开玩笑道。 男人却越发恐惧的低下了头,也不说话。 “这种鬼天气,也不知道何时能结束,”凌羽忽然开了口,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是啊,这种天气除了祝落那种闲得无聊的人才想出来转悠,没什么事谁不想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窝里呢。 他终究没等到奥托醒来,便等到了祝落。巴图此刻已经恢复了人形,坐在祝落后面,欢喜地轻轻搂住祝落腰肢,只是隔着盔甲想必也体会不到那份柔软,二人胯下的生物却使得营地里的众人惊恐万分。 那是一头冰蓝色的雄狮,毛发全部雪白,而头颅和尾巴,则仿佛摄人心魄的冰刺,即便是营地里的飞龙,也在不断的蜷缩着身体,很是恐惧。 雪狮在祝落身下依旧余威犹存,它用冰凌般的眼睛注视着前方,发出一声怒吼。 “你……真的抓回一头雪狮?”凌羽有些吃惊。 “那当然,要不然回去的路上不是很无聊嘛,”祝落从头盔下发声,“上来吧,要回去了!” 未等凌羽走过来,祝落突然一压身,雪狮立刻迈动四肢狂奔而来,巴图伸手拉住了他的肩膀,直接将他扔到了后面。 “很好,出发!”祝落一拍狮背,雪狮立刻朝前方跑去。也不知祝落使用了什么手段,让本该孤傲的王者变得如此温顺,简直堪比她的那两个仆从了。 “摘掉我头盔,”祝落说。 “好嘞!”巴图移开搂着祝落腰肢的手臂,轻轻摘掉了祝落的头盔,暗紫色的长发立刻随风飞舞起来。 “啊!好香啊!”巴图心中窃喜。 凌羽则笑了下,或许巴图内心真的有受虐的倾向。 他回头看着已经化成一个光点的营地,也不知道这些林克财团的冰晶石,究竟会对星尘造成多大的困扰。 恐怕对那个自信的家伙来说,最多只是一枚雪片大小的困扰而已。 第326章 魔法动能武器 “你们又是来干什么的?” 柯修推开门,又一遍重复了已经说过五遍的话语。门外的人看着这个佩戴着银色召唤师徽章的少年,崇敬的表情映衬下,说明了来意。 “请问来自维尔特拉的…” “不在!”柯修没等那人把话说完,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门外的人依旧在说,“如果您有她的消息,请随时告诉我们……” 那人话没说完,柯修已经躺在床上,也不知听没听清门外的声音。 “第五个了,”凌羽记得应该是这样。 他是今天早上才赶回龙城的,雪狮的速度超乎想象,也许只有佩尔西斯的铁翼飞龙才能与之媲美。 当他打开房门后,柯修正机械般吐出之前的那句话。而从他进屋之后,这已经是第五个来找棘的人了,天知道棘究竟在这里做了什么。 “不是,你回来之前已经有十多个了,”柯修长叹一口气,“早知道就不该让梅洛尔知道那个事情。” “什么事情?” “在桌子上,你自己看,”柯修在床上翻了个身,别过头去。 凌羽拿起了桌上的讯书,尽管希奥特的讯书是用联邦语写的,但一些重要的意思还能够辨别出,比如魔神,还有海和歌。 “海之葬歌?” 柯修没应声,也难得他有心情低落的时候。 棘从柜子上跳下,落到桌前,拿起了讯书,翻开了一页,念道:“魔动者组织宣布其掌握的魔法动能武器,代号海之葬歌,成功击杀杀戮之血魔神……” 她又翻了一页,“但联邦高层予以否认,并称魔法动能武器实质为魔法机械武器,而魔动者组织疑似联邦叛逆组织创世界的分支。” “有必要怀疑吗?”柯修突然从床上做起,大声喊:“不就是创世界的那群人吗?!” 凌羽从棘手中拿过讯书想要再寻找一些线索,却徒劳无获,整个讯书全部都是用联邦语写的,他能看懂的地方也并不多,唯一能从各种名词推测出意思,但似乎也仅仅只有这一条是他关心的了。 “那他们为什么找你?是怎么回事?”凌羽想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讯书出现之后,梅洛尔曾来过一趟,询问了棘一些关于那个所谓的魔法动能武器事情,棘就简单解释了一下,可第二天,龙城的所有机械师都慕名而来,想找棘探讨探讨机械方面的问题,”柯修似乎抓到了罪魁祸首,愤愤的说:“肯定是梅洛尔那家伙乱说话!” 凌羽则望了眼依旧在坐到了桌子上的棘,问道,“那个所谓的魔法动能武器究竟是什么?” 维尔特拉,知无不言。 棘并不介意解释一下这个问题,“魔法动能武器,就是魔法机械武器。” “那为什么机械武器不被承认?”凌羽又问。 “大陆职业联盟对于职业申报并无限制,但却会进行裁定,机械师起源很早,最早大概能追溯到迪亚拉帝国早期,但对于机械师的裁定却因为一部分原因终止,而选择直接否认其地位。”棘扔下了讯书。 “为什么?难道是有人施压?”凌羽想到了祝落曾说,那些魔法师公会高层不允许存在对魔法师有威胁的因素。 “施压是肯定有的,毕竟整个光明神教都算是魔法师,肯定会拒绝承认机械师地位的,但真正造成这种局面的是魔法机械武器的出现。” 棘抬起了手腕上的新式机械武器,在上次突袭遗弃之塔作战时,效果非凡。“魔法机械武器,顾名思义就是能够施放魔法的机械武器,但既然是武器,说明是独立于人之外的存在,那么是不是元素体,便没有了影响,而这么一来,就从根本上妨碍了魔法师高贵地位的基础,魔法师公会肯定会反对,毕竟这是窃神之力。” “但我记得你不是说窃神是要付……”凌羽话说了一半便停下了,因为他又看到了棘的眼睛以及那断掉的胳膊。那次在花岩村前的山洞里,棘曾说过,使用那个强大的机械武器,会有很大的后遗症,简单来讲,就是活不过四十岁。 “付出代价是肯定的,”棘毫不隐瞒的说了出来,“但魔法师公会可不会觉得你付出点代价,便能够窃夺神的力量,魔法师们不断研究魔法机械武器,试图搞清楚它们的原理,但最终却找到了一个很完美的理由,否定机械力量的理由。” “什么?”凌羽问。 “非元素体使用魔法机械武器强行质化元素会导致元素活性丧失,”棘说出了一大堆名词。 “额,通俗一点呢?”凌羽对这些名词感到头晕。 “简单讲就是,机械武器会导致元素变少,”棘换了种说法,“这是直接动摇了魔法师存在基础的东西,他们当然不会同意了。” 凌羽明白,这就好比沙漠里的一瓶水,谁都会想喝,可一瓶水哪里够几人喝,你要想喝的舒服,势必需要牺牲掉其他几人。 “但你也别把机械当成多么好的东西,”棘却又说,“因为现实确实证明,强行质化元素不仅会使元素缺失,同时也会影响生灵存在,最先受影响的便是植物。维尔特拉的元素已经稀薄到无法使用高级魔法的地步,与之相伴随的便是,那里只有遍地的野草,想找到一束花都很困难。” 凌羽看了眼棘的背影,还有那个固定在瘦弱肩膀上的机械武器,他思索了许久,也得不出答案。 太难了,这就好比你还是在沙漠里,假如血液可以止渴,但这会对你的身体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你是否愿意牺牲未来的利益,来增加此刻活下去的概率,而且这个增加的概率也并不多。 “但希奥特的机械师和你们那里不一样。”柯修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了,从床上跳下。“你们是为了拯救维尔特拉,但他们呢?他们仅仅是生活的不如意,便想搅乱这个国家,想要获得一些利益!太天真了,实在是太愚蠢的行为!将国家置于混乱,便觉得能够改变他们的处境!太愚蠢了!” 柯修具有政治家的独到见解,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确实如此,大部分机械师都只是目前的生活不如意,而被某些有野心的人煽动。 凌羽有些好奇为何此刻海之葬歌的消息才传来,如果按时间算,这里离尤克里里并不算远,早就应该知道了这个消息。 也许只是某人故意封锁了这个消息,在此刻才放出来,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行动了,只是他不知道是星尘还是海克蒙德。 第327章 星辰之术 气氛有些异样,柯修蹲在床前,脑袋垂下,看不清脸庞。棘则百无聊赖地从桌子上跳下,继续回到柜子上坐下,似乎太低的地方,她坐的很不舒服。 “利维坦还没找到吗?”凌羽想起了一件事。 “哪有这么容易,”柯修抬起头,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表情说,“我们已经搜索了好大的区域,可就是见不到利维坦,真是苦恼啊!” “慢慢来,终归是能找到的,”凌羽摘下了手中的腕表扔给了棘,顺带看了眼时间,下午四时了,他望着对面空荡荡的房间,有些失神,冰澜此刻并不在屋里,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出去一趟,”他站起身,拿过外套走了出去。 沿着街道缓步走着,时不时也会回头看一眼之前路过的人,总觉得似曾相识,本应车水马龙的街道立刻行人也寥若星辰。 雨是早就停了但石桥下的山谷里依旧弥漫着厚重的水气,阳光也消不散。 回来时并未在升降平台上碰到她,所以他就理所应当的认为是在住所了。只是并未如他所愿。 望着依旧热闹的升降平台,他再次寻找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甚至连那个吟游诗人老者和那个断臂女孩都不在。 凌羽扫视着一圈,又缩回了视线。 “走吧。” 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入耳,他赶忙回过身,就看到冰澜在他身后站立,也许是天气暖和了许多,衣物褪去不少,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那个……”凌羽吞吞吐吐的说着。 可冰澜却依旧迈动了步子,朝前面走去,他急忙追了上去。 “他们呢?” “已经走了,”冰澜头也不回的说。 “明天我没事的。” “他们已经离开了,离开这里了。”冰澜依旧头也不回的说。 凌羽心里咯噔一下,最担心的事情终究变为了现实,恐怕那个诺言永远无法实现了。 …… 时间转瞬即逝,绿月都过了四天,上次从雪山回来之后,巴图偷偷递过来了一袋子的冰晶石,凌羽便面不改色的交给了祝落。祝落似乎没发觉异样,只说五天后来取,前提是游戏要赢。 柯修依旧在每天领着棘在龙城各处闲逛,偶尔会跟谁梅洛尔去搜寻一下利维坦的踪迹,但几天的辛劳无获之后,他捕捉利维坦的热情也逐渐被浇灭了。 纸片被风卷起,从两人中间飞过。 “到了。”冰澜说。 凌羽便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去,只是本就识字不多的他,此刻觉得更加绝望了,全部都是用古语写的。 “你有时候可以考虑学一下古语,”冰澜说出此话时已经迈了进去。 “是需要学了,”凌羽自言自语。 店里只坐着一个女人,坐在靠椅之上,也不知是冥想,还是打盹,只是睡姿也格外美丽。 “随便看,我的朋友。”女人清亮的嗓音适时响起。当凌羽再看去时,女人已经站起了身。 “晚辈前来,想请教星师大人一个问题,”冰澜合拢双手躬身行礼。 “荣幸之至,”女人同样合拢双手,只是并未弯腰,而是微微颔首。 凌羽就这样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像是进行祭祀一样操着冗杂的礼节,纵使礼貌如兰洛人看得也觉有些厌烦,也不知在维尔特拉人眼里这会有多无聊。 但这同时也表明一个信息,这个女人不是西陆人,而且冰澜称呼她为“星师大人”,“大人”是一般是对于他人的尊称,能被冰澜称作大人的,恐怕会和冰皇地位差不多。 “灼星在北而土,湛尘何所?” 纵使得益于古老的国度统一这片大陆,使得语言读音差异不大,但凌羽却被冰澜的一句话,给搞的怀疑人生了。 女人淡然一笑,扬手而答,“灼之落下,即为荒土,北以暗主,主则控,控而生,暗火之合,生而为土,土即为尘,灼落湛下,是以灼升北而湛尘。” 冰澜眉目初时如冰块般僵硬,又忽的豁然洞开,笑意跃上脸颊,再次鞠躬,“多谢星师大人。” “举手之劳,”女人依旧淡笑回应。 凌羽还在一头雾水之中,冰澜却已经退了出去,女人继续坐回椅子,闭目养神。 “什么意思?”凌羽抑制不住好奇心问。 “虽然好奇心重并不是件坏事,但可以告诉你,”冰澜一转身,手腕翻出那本燃师手记。 凌羽伸手接过。 “第五页,第十二页,两次记载燃师尝试锻造新式铠甲,但均以失败告终。第六页,第二十九页,第三十五页,三次尝试,均获得成功,新式铠甲能够抵挡低级魔法以及部分中级魔法。” 凌羽立刻翻看了起来,但只看了一眼,他就放弃了,还是看不懂。 冰澜则笑着拿过了手记,“燃师喜欢纪录时间以及天气,在所有实验中,只有第二十九页记载的那次能够抵挡中级魔法,而那一天刚好出现一种星象,灼湛星移。” “不太懂,”凌羽茫然摇头。 “我也不懂,但能猜测到原因,”冰澜说出了习惯的话语,“铠甲的效果大概与星象有关。” “星象,这么荒谬吗?”凌羽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荒谬的,”冰澜正色道,“还记不记得那个佩尔西斯的少女。” “记得。” “她曾说那件圣物属于星女大人,星女是佩尔西斯的信仰核心,他们信仰暗神,而暗神破碎后,只剩下漫天星辰,但星辰同样能够给予他们启示,星女便是通晓星象,并解读暗神启示的人。”冰澜道。 “刚才那个人就是星女?”凌羽又觉得不太像。 “不是,那位大人是星术师,星术师东陆的一种职业,星女某种意义上应该也算是一位星术师。在遥远的罗希瓦尔帝国时期,星术师便是最伟大的存在,我们的生活、历法、节气、以及耕种都离不开他们。”冰澜语气里充满了敬佩。 “很伟大呢,”凌羽附声。 冰澜接过了燃师手记,刚转过身,又转了回来,“要去吗?去祝落那里,今天。” 凌羽一愣,然后点了下头,“可以。” 虽然时间未到,但他觉得提前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在龙城已经待太久了,也该启程去佩尔西斯了。 第328章 子爵大人 祝落店门前空无一人,屋里的炉火泛着红光,隔很久也依旧能够看到,像是躲进屋里的太阳。 巴图正从屋里走出,步伐稳健,手里还拎着两只雪白的兔子,转动着圆润的眼珠。 “随便坐!”巴图将兔子扔进铁笼里,拍了拍手招呼道。 “你的食物?”凌羽指了指那足有脸盆大的兔子,他很确定那应该是很少见的品种,而之前巴图曾显示过身份,算是属于地族,他虽然不清楚地族是什么样的种族,但吃荤的这一点应该可以肯定。 “你才吃这东西呢!”巴图立刻怒声道,“这是给祝落的宠物吃的!” “那头雪狮子?”凌羽知道了,原来是给雪狮准备的。 坐骑本是不允许进入城内的,大部分人都会将坐骑停在升降平台上,但祝落却偏说,这不是坐骑,而是宠物。既然声名赫赫的祝落大人都开了口,守卫也不好拒绝。于是乎闲得无聊的祝落大人便有了一件趣事,那便是骑着雪狮巡游附近山区。 低吼的声音先响起,巨大的身影眨眼便至,雪狮在店门前停下,张开冰晶大口,巴图则趁势将铁笼里的兔子扔进它口里,雪狮口腔里瞬间响起了骨头碎裂声,鲜红的鲜血随着雪狮上下颚咬合而溅出,看的凌羽有些心慌。 祝落从雪狮背上跳下,抬手摘掉头盔,捧在腰间,暗紫色的长发散落下来,很是潇洒。 “你们来了,”祝落边说边朝屋里走,头发上牡丹发饰光芒一闪,火红的盔甲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紧身的紫色长裙。 “你设计的枪体已经锻造好了,还差几个步骤,”祝落抚摸着魅儿的耳朵,转过身,“我需要的东西呢,找到了没?” “嗯,”冰澜点了点头,将燃师手记递了上去。 “很好。”祝落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只是有些平静的说,“那就等会再说,我们先玩游戏吧!” 事情有些突然,凌羽以为祝落会迫不及待地与冰澜讨论究竟如何制造出抵抗魔法的铠甲,但祝落却对此了无兴致。 说来就来,祝落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册子,眉头紧蹙,“游戏太多了,选什么呢,太难就没意思,但你要是不习惯规矩也没意思……你是哪里人?” 册子被轰然盖上,祝落抬起头问出这个问题。对于这个突然的问题,凌羽半存疑惑的回答: “西流行省萤海城。” “萤海城?我怎么没听过那个地方。” “以前也叫初雪城,近些年才改的名字。” “哦,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过,你们那里是不是离精灵森林挺近的。” “对,半天路程就到了。” “我明白了,你们那里应该有一个萤海奇观,据说是大陆十景之一,但新名字不好,还是原来的名字寓意深,初雪城作为帝国最北部,是兰洛帝国最先降雪的地方,”祝落表现出丰富的地理素养。 “但名字对我们平民生活都没影响的,就像是机械与魔法对于卡尔特的民众,”凌羽笑着说。 “嗯,”祝落表示不想再聊下去,推掉了册子,脆声道:“摸神牌,就玩摸神牌吧!西流行省的规矩我懂,只是,我亲爱的同胞,你最好给我肯定的答案,如果你没玩过这个游戏,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凌羽笑笑,“怎么可能。” 他心中暗自窃喜,如果说其他游戏他还没把握,那么这个游戏他肯定能赢。毕竟在萤海城还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号,当然指的是在摸神牌界。 祝落本来还想去楼上,但巴图已经眼疾手快的关上了店门,又搬出一张云杉木桌,铺上深红色棉布,还亲自跑到楼上将祝落的座椅搬了下来,手朝椅面一滑,本该凉嗖嗖的木头却散发出热气,还混合着不知名的香味。 巴图又从柜台后抽出一条长凳,与冰澜并排而坐,坐下的位置就在凌羽身后,似乎准备随时支援。 “很好,”祝落抬腿坐下,手指轻抚头发上发饰,银光闪烁间,一套精致的纸盒便落入她的手中。 祝落将纸盒打开,拿出两摞整整齐齐的白玉卡牌,晶莹剔透的牌身,卡背与卡面皆是浮雕,因为存有边线,显得依旧整齐,一共二十四张卡牌放在一起就如同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一样。 “这是凯鲁特伯爵输给我的,”祝落手指抚摸过牌面,“你应该明白规矩,虽然按照规矩我拿只能取走一张牌,但伯爵却说,这套牌极为珍贵,二十四张牌全是从一块巨大白心玉取的材料,无法复制,可我又格外喜欢,在许诺给伯爵大人一个微小的承诺后,便得到了这套玉牌。” “确实如此,好的牌总是能够让人燃起斗志,如剑于士,如齿于兽,”凌羽笑着说。 他感觉将遭遇史上最强的对手,比魔神还强大,当然也是指摸神牌。 祝落不知道的是,凌羽已经自动将她提升到碾压萤海城的高度,毕竟这样的对手才值得应战。 “你虽然不是贵族,但我是,所以按贵族的玩法,”祝落拿出了一枚蓝色徽章佩戴在胸前,雕刻的是一株蓝色牡丹,和她的头饰一样,那是兰洛帝国子爵徽章,“皇帝陛下册封,但碍于国内的那群老东西,只有这个空头衔,而没有封地。” “老东西?”凌羽不懂祝落的这个称呼。 “就是些让人讨厌的家伙罢了!”祝落眼珠一瞪,牙齿已经咬在了一起。 凌羽愣了片刻,扫了眼桌面,笑道:“刚好我也喜欢贵族的玩法,那就开始吧?” “别急,开始之前重复一下规矩,省的一会儿出问题,虽然西流行省的规矩我懂,但也可能会有些小的区别。”祝落道。 凌羽点了点头,他不会再觉得大陆都是一个规矩,而在不久前他还这么坚定不移的认为。 “人牌十二,分别为:大魔导师、召唤师、牧师、圣骑士、剑士、吟游诗人、驯兽师、占卜师、龙骑士、传音师、体术者、箭者。兽牌十二分别为:巨龙、鲸鲨、狮鹫、火焰雄狮、剑齿虎、独角兽、冰原狼、迅豹、鬣狗、山羊、麻雀、地鼠。” 祝落投来目光,询问是否有问题。 第329章 永燃炎之王 “小问题,我们那里兽二不是鲸鲨,而是白鲸,但感觉问题不大。”凌羽回答。 “确实是小问题,”祝落不以为然,“贵族们的玩法,王先取四,民退一取一,民先,王后。” “没问题,都一样,还有通神之牌。”凌羽补充。 “对,人牌与兽牌同一序位为通神之牌,若非此则人牌与兽牌均胜或一平一胜为赢。”祝落已经握住了一套牌,“都没问题吧?” “当然,”凌羽点头,规矩确实没有问题。 祝落则握起人牌,玉质的牌十二张叠加是很厚的,祝落一张张看过,然后快速抽出了两张,拍在桌子上,又以同样的手法观看兽牌,这次更加迅速,未假思索,便已经抽出了牌。 “该你了,”祝落手一挥,四张牌在桌面上滑至凌羽身边,然后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去,表明没偷看对方选牌。 凌羽回忆着祝落抽牌的过程,然后将人牌中的一张推了回去,手未从牌身离开,视线落到了祝落面前剩下的牌上,他忽然嘴角一动,有了答案,然后抬起手指抽走了其中一张,混合到余下的三张牌之中。 此时的四张牌,祝落知道三张,却不知是哪三张,因为她不知道被退回的是哪一张,而凌羽则是哪一张都不知道,但他的优势是先选。民先,而王后。 凌羽仔细辨别了下,缓缓移走一人牌,一兽牌。 “我好了,”凌羽对祝落说。 祝落转过身,漫不经心的拿回属于自己的牌,抬手就掀开了兽牌,不开心的冷哼了下,“本来是给你准备的,落我身上了,鬣狗食腐。” “鬣狗食腐,鬣狗食腐耳,”凌羽暗自摇头,虽然年龄不少,但祝落大人似乎性格还像个小女孩一样胡闹,鬣狗食腐是出于嘲讽用的牌。 他打开了自己的兽牌,金边里雕刻着一头背升双翼的白色骏马,头顶尖锐的独角刺破了金边。 独角兽牌,兽牌第六,不过比起第九位的鬣狗,他已经牢牢取得了制胜的先机。 “你猜我选的人牌是什么?”祝落却并不急着开牌。 “我猜肯定会是龙骑士,”凌羽笑了笑,可笑至一半他忽然愣住了,是啊,祝落肯定会选龙骑士的,一来是因为祝落对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很感兴趣,二来是因为龙骑士刚好序位为人牌第九,与鬣狗构成通神之牌。 “聪明!”祝落缓缓掀开人牌,从天掠下的飞龙双翼裂展,龙背上的骑士长枪刺破地面,碎土占据了下半牌面。 果然…… “抱歉,吾神庇佑。”祝落将身体平台在靠椅上,嘲讽道。 凌羽却并不惊讶,而是略微摇了摇头,“也就是说这一张你同样不知道是什么?” “说是不知道,其实也知道,”祝落淡笑着。 “我想我也知道了,”凌羽手指捏住了人牌一角,轻轻掀起。 巴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了,他已经从长椅上起身,将脖子伸地直直的,就连一直低头翻看古书的冰澜也抬起了头。 “啊?!”巴图看到牌面,立刻叫了起来,他虽然不懂规矩,但却依旧清楚到底是什么结果。 人牌牌面浮刻着一位身材壮硕的男人,站立在山谷之中,单手抚摸着一只白虎。 “驯兽师牌,人牌第七……”祝落缓缓站起身,“真是不好意思,我赢了。” 凌羽呆坐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输了,竟然这么奇怪的输了,而且是输在了自己身上。 可突然,他的脑袋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冰澜正站在他身旁,伸出的手指还未及收回。 凌羽瞬间惊醒,他刚才可能已经中了祝落的叠嶂幻术,要不然不可能输的,当他再看向牌面,却发现一个诡异的事情,人牌竟然一共只有十一张,而他之前明明看到的是十二张。 他苦笑一声,此刻疑惑已经全部解开。 “你是故意误导我的,你从拿出来牌,就对我进行一种暗示,让我产生一种感觉,玉牌很厚重,并不方便去洗牌,而一般来讲,女人都会极为在意自己的物品,即便是放进盒子里也不会随便乱放,我就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你之前就将玉牌按序位摆放进的盒子。这么一来我就会认为自己清楚了每张牌的位置。 当然这本身只是造成了一个错觉,真正执行的人是我。但很巧合的是,你知道我会去选哪一张人牌,几乎是百分之百确定,吟游诗人,是啊,冰澜就是吟游诗人,我没理由不去选那一张。 我确实按照你所想的那样,去选了我认为的吟游诗人牌,但实际上我选的确是第七位的驯兽师牌,因为人牌少了一张,只剩下十一张。 你已经无比确定四张牌的身份,无论我怎么先选,赢的人都会是你,因为你同样确定,我会把自己选的牌拿走。这么一来,我要么是七九,而你是六九,我要么是七六,而你是九九。 无论如何,你都会赢。” “聪明,这可不是嘲讽,我是说真的,有兴趣当我的仆人吗?我大概缺个财政大臣,”祝落莞尔一笑,“但聪明又时并没有什么用。我确实知道你会选什么牌,游戏就是这样,被猜到了心思,就必输无疑,只能怪自己单纯!” “但这缺一张牌可以吗?不太公平吧?”巴图还在旁边说。 “是他自己没数清,怪我喽?”祝落露出狡黠的笑容。 “你把吟游诗人的牌输掉了?”凌羽想到了答案。 “没,这套牌确实是我从凯鲁特伯爵那里赢来的,但后来输给了一个人,他拿走了大魔导师牌,”祝落忽然闪到了冰澜身边,笑容满面地说,“冰澜小姐,你将燃师秘密告诉巴图后就回去吧!这个男人今晚要留在我这里,这是之前定下的赌约。” 冰澜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然后起身朝门外走去。 “啊!?”凌羽也赶忙站起身,“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像吗?”祝落晃动着手指,然后猛的抓下,将凌羽提了上去,也不顾楼下快哭了的巴图。 “呜呜!主人她……主人她!”巴图声泪俱下,朝冰澜哭诉,“主人不要我了!” 冰澜停下脚步,眉眼微动,“大概不会有问题吧。” “肯定有问题!”巴图斩钉截铁的说。 冰澜转头看了眼楼上禁闭的房门,继续朝外走去,“不会有问题的,你不用再装了,有时候将心里话直接说出来应该更好,毕竟地族之民,从不做违心之举。” 巴图逐渐收起了啼哭的表情,无比严肃的说,“你知道我的身份?” “乌里斯堪拉,永燃炎之王,很荣幸见到您。” “永燃焰之王?巴图,永燃炎之王是什么?”魅狐魅儿在柜台上眨巴着眼睛问。 巴图平静地望着祝落的椅子,低声说,“就是……永燃炎之王。” 第330章 无上荣耀 檀香弥漫至整个房间,连日来的降雨也将木制家具滋润的发出淡淡的霉味,香炉里升起了白烟,像是烟囱里冒出的炊烟,二者混合着,撩拨着。 凌羽收了收神,望向桌子上的香炉。 那是东陆的物件,随着诺伊修斯的军队一起被带到了天壁山脉的这一边,作为征服者,来到这里的许多人依旧保留着千年之前的传统,逐渐衍出一套另类的礼仪风俗,就比如描眉。 祝落已经水晶圆镜勾勒许久,但似乎还是不满意,用奇特的液体将眉间墨色淡去。 “都是你从兰洛带过来的?”凌羽觉得也不能一直坐着。 “当然,希奥特这里可没有这些东西,”祝落忙里偷闲,塞进嘴里一个剥好的橘子,回过身时,淡妆已经大抵完成,除了兰洛宫廷特别的深红色唇妆,但似乎也看不出多少特别。 “好了?”凌羽问。 “没,懒得弄它们了,”祝落淡淡的说,“就这样吧,自然点挺好的。” 凌羽对于随心所欲的祝落大人也没发表意见的兴趣,只是又问,“游戏我输了,需要我做什么?” “满足我的一个要求,你应该知道的,巴图没跟你说?”祝落虽然是在问,但似乎也不关心这个问题。 凌羽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现在有些懊恼自己的愚蠢,不仅辜负了巴图的期望,还把自己害了进去。 “你的要求呢,是什么?” “让我开心,还挺简单的。” “具体点?” “陪我一晚上。” “再具体点呢?” 凌羽看着已经快贴到他脸上的祝落的深红色双唇,眼睛不停地眨动着,他已经开始计划着必要时刻如何逃脱。 “你问题真多!”祝落俶尔回身,语气冰冷,“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不会让你吃亏就对了!” 吃亏?凌羽仔细品味着这个词的意思,当然是指深层意思。 “当然,如果你还是雏,那也许有点吃亏吧,”祝落又忽地说,捻着发丝的手指微微一转,回眸露出一抹笑容。 “啊!?”凌羽瞬间冒出了冷汗。 “不过你都二十五岁了,如果还是个雏,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祝落又转过身压了下来,拉起凌羽衣领,“来,告诉我,是不是啊?” “这个问题就算了吧,”凌羽摇了摇头,他既不想暴露,也不想失身在这里。 “放心吧,楼下那个人还等着你呢,我可不像某些人,喜欢夺人之美,”祝落又再次起身。 “那你需要我干嘛?”凌羽也起身,他总觉得再坐下去要出事。 阴晴不定的祝落摇了摇手指,“出去玩去,带你看看兰洛的风景。” “兰洛的风景?” “寒冷的北方哪里有四季如春的兰洛美丽,当然要看兰洛的风景了,你不会拒绝吧?” “可以拒绝吗?” “如果你不考虑楼下那位的安全,可以拒绝。” 对于这些威胁的话语,凌羽自觉还是很受用,他不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很好,出发吧!”祝落穿上东陆风格和高跟筒靴,重新固定了牡丹花头饰,淋上一雾花粉,那是最珍贵的香水。 推开窗户,祝落拉起凌羽直接跳了下去,而一直停在旁边的雪狮适时跃起,将二人稳稳接住,然后低吼一声,朝道路尽头飞驰而去。 寒风灌入衣襟,凌羽望着天上的群星,还有飞舞的群龙,仿佛置身于野兽出没的森林里。 “搂紧我!”祝落手指一动,发饰光芒一闪,火红色的铠甲包裹住了她的娇躯。 凌羽则有些僵硬的按住了冰凉的腰部铠甲,其实真的一点也感受不到体温,也不知巴图那家伙高兴劲是哪里来的。 突然之间,凌羽整个人朝后一倾,他这时才明白祝落的意思。雪狮已经从平台上跃下,但这可是第四平台啊!据地面少说也有数十米的距离。 可还没等他将惊恐喊出来时,身体又骤然前倾,整个趴到了祝落背上,未戴头盔而飘动的暗紫色长发覆盖着他的脸庞,香气格外诱人。 雪狮在空中划出一道蓝白色的弧线,最终坠落到深谷之中,溪流里的浅水被溅射向四周,然后迅速凝结成冰,雪狮在小溪中前进,后方则成了一道冰封的画面。 “雪还挺好玩的!”祝落说。 凌羽才刚从惊恐中反应过来,一时没时间附声,祝落就已经又说。 “但我讨厌冰。” 凌羽将手离开祝落的腰肢,去按向自己胸口,他似乎从祝落身上感受到相同的气息,不是魔炎,而是寒冰的气息。 “你和冰皇大人有矛盾?” “冰皇?我和她当然没矛盾,她可是久负盛名,我只是后起之秀,再秀也不及她半分,毕竟那可是皇之称号的人,”祝落顿了顿,问,“你懂那是什么概念吗?” “是职业联盟颁发的头衔?” “对,当今大陆拥有职业联盟颁发的头衔的人很多,以前的兰洛也有可以骄傲的资本,毕竟兰洛帝国三剑圣,恐怕在大陆之上也找不出对手,但随着某位大人的头衔一出,剑圣的称号就显得不那么值钱了。”祝落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 “剑神吗?”凌羽想起了那个柯修曾提过的人,号称大陆最强之人? 祝落也没有惊讶,只是崇敬的说,“以人之躯,获神之名,可是无上的荣誉,罗希瓦尔数千载,仅他一个人而已。” “应该不止他吧?”凌羽又想到了一个人。 “战神大人的虚名,也不过是后人给予的,他老人家可不知道。”祝落知道凌羽想说谁。 凌羽没再说,他当然不是问战神库瓦德,而是狂翼,狂翼也许是货真价实的魔神,但并非以人之躯,而是以人之魂。 “而对于魔法师来说,大魔导师便是他们的最高级别,只是总有那么几个人比较厉害,厉害到职业联盟也需要阿谀奉承,就比如我们兰洛的帝国宫廷首席魔法师,冰皇大人,”祝落玩味的说着这个名字。 “要知道,从古至今,皇帝便是最高帝国最尊贵的称号,而帝国与王国的区别便在于此,王国许许多多,占据一方,而帝国无一不是威震大陆,当今大陆诸国,唯有诺伊修斯正统的兰洛帝国敢称帝国!”祝落语气不怒而威。 凌羽深知根植于兰洛统治者中的帝国情怀,毕竟诺伊修斯帝国荣耀见诸于战神库瓦德,而兰洛现在君主,便是库瓦德的后人。 “当今大陆只有三人拥有联盟颁发的皇之称号,除了冰皇之外,还有光明神教的教皇光皇,以及大海深处的那位许久未露面的海皇。”祝落笑了下。“一国双皇,也不知兰洛的土地属于迪尔美特家族还是她冰皇的!” 凌羽也有些好奇皇帝陛下的感受,职业联盟与光明神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便只是虚名,但就某种意义上来看,冰皇与兰洛的统治者,属于同一级别,不,也许更为尊贵,毕竟冰皇之名,大陆皆知,而兰洛帝国的皇帝称号则是自封的。 第331章 帝国权柄 “呐,你有兄弟姐妹没?”祝落来了个神转折。 凌羽觉得这功力堪比柯修了。 他摇了摇头,“没,独子。” “也不奇怪,看你头发,你父母都是暗裔子民?”祝落又说。 “对,”凌羽依旧清晰的记得父母的样貌,怎么可能忘得了呢。他看了眼祝落的头发,“你也是暗裔之民?” “一半一半,我母亲是,我父亲不是,”祝落简单说了下。 凌羽也没准备再问下去,闭上了嘴巴。 “做我弟弟吧!”祝落又神转折。 “诶?” 祝落笑出了声,“我虽然有个弟弟,但他很惹我生气,哪像你这样,这么听话,就这么决定了,来,叫声姐姐听听!” “算了吧,太难开口了,”凌羽倒还真没喊过姐姐,毕竟他都是被当做叔叔的人了,家里似乎也从未来过什么亲戚。 “你是拒绝喽?店里的那位无比瘦弱的身躯,我想巴图一拳头就能轰碎,”祝落又淡笑着说,明摆着威胁。 凌羽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不会这样做的,我知道。” “哦,你好无聊啊!”祝落叹了口气,“你这样的人,恐怕会孤独终老吧?如果不是遇到她。” 凌羽愣了片刻,嘴角露出笑容,“大概会是那样。” “好了好了,不强迫你,但如果你惹我不开心的话,我不介意夺走你的某个初次。”祝落笑着,笑声清脆如银铃。 “我们要去哪?”凌羽问。 “去兰洛。”祝落答。 “去兰洛?” “去兰洛!” 但最终还是没回到兰洛,雪狮停在了半路,已经筋疲力竭了,四肢开始颤抖,几次都险些跌倒,直到一个山坡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雪狮累倒了下来。他们一直在西部山海里前进,从周围的景致也辨别不出地方。 凌羽从倒下的雪狮上跳下,雪狮却如释重负般完全栽倒在了地上,祝落则依旧坐在雪狮背上,手指还牢牢握住狮背上的尖刺,安静的看着前方,周围传出昆虫低鸣。 “为什么想回兰洛?”凌羽在一旁问。 “因为他死了,我想去看看他死在哪里,会不会无埋骨之地,会不会死无全尸……”祝落依旧平静的说,然后从雪狮上走下,铠甲逐渐退散,露出了同样瘦弱的身躯。 “谁?” “兰洛帝国二皇子,卢瑟—迪尔美特。”祝落坐到了一旁,不停的将食物朝雪狮口里塞,即便这只巨兽此刻已经虚弱不堪,但却大口吞食起来,仿佛要用尽最后的力气,可祝落却像发疯了一样,不断塞进食物,直到雪狮痛苦的咳出胃汁。 “别喂了,再喂它也要死了,”凌羽拉住了祝落的手臂,本该强大的女人却一下子被带倒在地。凌羽赶忙弯腰去扶,祝落却自己从地上站起,走到树边坐下,手上还沾染着鲜红的血液,那是雪狮咬碎野兔流出的。 凌羽收回了滞留在空中的手臂,退到一旁,“虽然我对皇室秘闻并不感兴趣,但可以考虑听一下,” “你可真有趣,弄得跟谁非得告诉你似的,”祝落冷笑。 “那就算了,”凌羽确实没多大兴趣听,侧身依靠着树上。 幽深的山谷里,不断有萤火虫飞出,时不时有几声异样的响动,静谧的环境里,听觉总是那么敏锐,雪狮在一旁喘息,飞鸟在头顶鸣叫。 祝落开口了。 “并不是元素体都强大,但强大却都是元素体。多么荒谬的言论,可就是有人信,如果剑神大人再早几年出现,也许情况就大不一样,”祝落强笑着说。 “怎么不一样呢?”凌羽觉得突然有了兴趣。 “你姐姐我就是兰洛帝国的皇后,你说,差别大不大呢?” 祝落收回望着被树枝割碎的夜空,侧过头说。她的语气带笑意,脸上却无笑容。 “现在我却只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女人,你们那呢,男人不都是喜欢温柔点的吗!这应该不会变化吧,现在的我,估计在兰洛肯定是最让人讨厌的那种。” 凌羽有些失神,祝落也许不知道,即便是藏匿在黑暗中的泪水,他依旧能够一览无余的看到。 “你和二皇子殿下有……” 凌羽不知如何表述自己话语,但祝落明白。 “我和他很小时就见过面的,小时母亲总是带我着出席各种宴会,而他也是那种地方的常客。但真正认识他,应该是从那次比赛。 他作为帝国皇子却不是元素体,当然,这本身并没太大影响,但如果有选择的话呢,其他皇子都是,而你不是,那你便是另类的存在,先皇可没理由放着同样优秀的元素体不选,而选一个非元素体作为帝国继承者。 他就是这样的情况。虽然英俊潇洒,文质彬彬,剑术同样了得,但终究是得不到王位。 他也看淡了,而我之前是那么觉得的。直到她的出现。” 凌羽敏锐的观察力又一次发挥了作用,祝落并未提及二人的关系有多好,而且那个第三人,“她”也许是最大的问题。 “那只是一个文学比赛,男女分赛,因为是皇帝陛下主持的,所以很受关注,男组先赛,他并无意外的获得了最后胜利,尽管皇帝陛下脸上并没有多大喜悦,可所有少女,都被他夺了心,当然也包括我,你应该看一下他的画像,男人恐怕都会着迷。 但我却比其他人拥有更好的机会,因为我有信心获得胜利。而且最终也确实是我获得了胜利,只是所有人注意力却都在我的手下败将身上。 她天姿国色,比我可漂亮多了,而且啊最主要的是,她是冰皇的徒弟,天之骄女,前途不可限量。” 祝落用大段大段的话语,似乎用力在强调一个方面。 “皇室争夺可是很严重的。而且那时冰皇刚刚结束闭关,有了在大陆上行走的机会,影响力空前强大。 所以,他就动摇了,本来对皇位毫不在意的他,就那么动摇了,开始千方百计的接近那位天之骄女。” 凌羽明白,或许不是元素体是二皇子最大的弊端。 毕竟不是元素体的问题很大,年龄首先就是个问题,元素体的寿命普遍比非元素长,而且元素体治疗起来也更容易奏效,老皇帝没理由为自己的国家选一个体弱多病的继承者。 第二个便是遗传,虽然没证据表明,元素体结合的后代一定是元素体,但相较于非元素体结合的后代,出现元素体的概率会高出很多。 如果二皇子迎娶那位冰皇的徒弟,他们的后代几乎有很大把握会是元素体。更主要是,冰皇这么一个强大的存在,一定会使老皇帝忌惮,如果不能铲除,那便只有拉拢。 “谁迎娶了那位天之骄女,便等于掌握了帝国的权柄,拥有冰皇的支持,帝国的皇位才会更加稳固。”凌羽模仿祝落的称呼。 “对,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一点,但除了我!”祝落目光仿佛燃烧起火焰,无比倔强的说。 第332章 夏君 “之后不久,我放弃了幻术师的身份,而选择成为锻造师,毕竟修炼幻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有成就,我等不及,也没多余时间留给我。但锻造师就不一样,锻造出一件强大的铠甲,便足够支撑起无上的荣誉。”祝落坚定地说。 “可是应该没一个职业容易吧?”凌羽记得这是老村长常说的话。 “确实,但既然选择了,我便需要坚持下去,我投入了所有时间在锻造实验中,我知道他在追求那位天之骄女,但我没办法,我只有不断练习,不断练习! 终于,我成功了,我从某处得到了一个秘术,终于成功锻造出强大的铠甲,然后迫不及待的参加那年举办的全职业大赛。” 祝落忽然笑了起来,声音也高了几分,“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回国之后,那些从未见过的大人物都登门拜访,许多皇子也都偷偷递来邀约,他们当然不敢明着邀请,因为与我交好,意味着与冰皇决裂,但就算是虚伪的邀约,我也没等到他的。”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我是说二皇子已经与那位天之骄女在一起了?”凌羽猜测,作为商人在面临选择时不会放弃可得利益,除非另一个利益接近既得利益。 “对,当然没有明说,但冰皇却当着所有人的面邀请皇子一叙,所有人都明白了,冰皇已经表态。”祝落几乎咬牙切齿般说。 “所以你才不断上门挑战,觉得赢了冰皇就可以重新掌握局势?”凌羽又问。 “挺聪明的嘛,也不懂之前为什么这么笨,”祝落笑了笑,又自嘲般道,“但冰皇何等高贵的人物,她怎么可能接受我的挑战呢!” “但你当时可不会这么想,你肯定觉得冰皇是害怕失败,年少轻狂,总是这样。”凌羽适时插了句。 “一点没错,当时我年轻气傲,就认为冰皇也无法打败我,惧怕了,”祝落又露出那张自嘲的笑容,“冰皇没来,我倒是等来了我的手下败将,那位天之骄女。” 凌羽有些诧异,但联想到冰澜之前介绍过的东西与祝落此刻的表情,他有些猜到了结局。 “我赢了,而且赢得是那么彻底,什么天之骄女,她甚至都还不如全职业大赛上的那些人给我的压力大呢,”祝落却又垂下了头,无比微弱地说,“但我却输了。” “二皇子殿下来了?”凌羽虽然觉得剧情略微狗血,但貌似应该确实如此。 “是,他来了,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将剑刺入了我的胸口,”祝落此刻却无比平静,“我当时愣住了,然后是愤怒,我不明白!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情绪失控对于修炼过精神力的人来说,并不容易出现,但一旦出现,影响将是致命的,因为锻造铠甲时将一件抽取的灵魂注入了其中,所以铠甲蚀体,也侵蚀了我的心智……多亏冰皇大人赶到,她连咒语都没吟唱,一个简单的低级冰系魔法便击碎了我的铠甲,当然还有我的身体,命是保住了,后遗症也不小。” 凌羽缓缓转过身之后,却看到祝落正对着他,祝落拉开上身长裙,丰满的胸部被抹胸包裹,但从腹部开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蔓延至肩膀,白皙的肌肤之间,格外扎眼,像是草原上的沟壑般丑陋。 “不止如此,寒气如体,也在侵蚀着我的生命,”祝落继续说,“多亏了巴图,地族以岩浆为食,能够释放抑制寒气的热量,如果没有巴图,我可能已经死了。” 凌羽移开了视线,望着静谧的森林问:“现在还没看开?” “什么看不看开,只是……一厢情愿罢了,”祝落用着无比叹息的语气说。 “年少时都会这样,”凌羽微笑,“但实际上你也许会发现,你和二皇子说过的话,还没有和我说过的话多呢。” “还真是这样,”祝落也笑了一下,然后走了过来,“只是最美的年华都投入进去,现在想想挺可惜的,我可不是说喜欢那个人,我是说锻造师,比起锻造,还是幻术更有意思。” 凌羽听到脚步声靠近,立刻朝后退了几步,“所以才要珍惜不多的时间,那你为什么还邀请别人过夜?” “你听谁说的?”祝落已经穿好衣服。 “巴图,”凌羽觉得有些内疚,出卖战友,在战场上也要枭首示众的。 “巴图可是地族最杰出的锻造师,如果不是陪我呆在这个鬼地方,他说不定确实会取得不错的成就,”祝落笑笑,“念在这些年他对我尽心尽力的份儿上,我就大方的原谅他了。” “好吧,”凌羽此刻才明白,原来只是巴图为了让他赢来比赛,而乱编的东西,也不知巴图到底是想羞辱祝落,还是为了什么。 “我确实邀请人满足我的一个要求,但我通常都会选择抽取他们的生命,”祝落又说。 “什么?”凌羽一惊。 “巴图族中有种秘术,可以抽取生灵的体内的元素活力,我只是用幻术让他的做个春梦,然后借他们几个天的生命,毕竟锻造武器装备可没收他们钱呢。 “这么神奇?”凌羽惊叹,又忽然想道,“那你为什么不抽取我的?” “你?弟弟,不是姐姐心疼你,你体内的元素活力还不如我呢,”祝落揉了揉凌羽的脑袋,又低声说,“你的时间并不多了。” 悦耳动听的声音却传递着不详的消息,凌羽身体没动,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知道就好,也别这么悲观,”祝落又像是个知心大姐姐,开始安慰,“起码还有几年呢。” “多少年呢?”凌羽问。他并不想是问祝落,而是在问他自己。 祝落也明白,她也懒得回答,只是转身朝雪狮那里走去。 “雪狮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 凌羽同样走了过去,“走吧。” 雪狮庞大的身体猛的窜起,直接跃出了森林,视野又一次开阔,弯月高悬于头顶。 “这不是去兰洛的方向,”凌羽在后方说。 “不去了,我突然又不想去了,就算看到他尸骨破碎,恐怕我也不会有半点开心,回去吧!回龙城,那里好玩的事情多。” 祝落在雪狮跃起时,张开双臂,如同展翼飞翔的鸟儿,暗紫色的长发旋转飞舞,清亮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能够随心所欲的时间本就不多,这或许是难得的一刻。 但回去的旅程却并未有来时那么顺利,如果奇遇也算是一种旅途的话,那么他们便很幸运的碰到了。 “那是什么?”祝落抬起双指,遥指山谷里的一处光源。 或许可以称之为光源,但更像是无数的萤火虫聚集在一处,聚集在一头庞大生物之上,生物形状如巨蝉,体型却大如巨龙,甚至更大,漂浮在山谷之间,宛如给山谷架上了一座浮桥。 更为主要的是不止一只,整个山谷都被那种巨大生物填满,如同槲叶上的露水滴落的珠线。 “夏君……利维坦,”凌羽大概认得它们。只是没想到柯修寻找许久的东西,竟然出现在这里。 第333章 死亡之刻 “哦,感觉不错,上去看看!”祝落来了兴趣。 “诶?!”凌羽来不及阻止,任性的祝落大人已经掉转了方向。 雪狮在山崖上跃起,稳稳的落在利维坦背上,这个巨大生物此刻却足足有升降平台那么大,可以容纳上百头雪狮,利维坦背部布满了泥土还有参天古树,它像是从地底冒了上来,直接将顶部的所有东西,一股脑的驼在了背上,并且还在不断升空。 雪狮在上面的林中肆意狂奔,吼声不断,一些跟随利维坦升空的野兽纷纷惊起,吓得四散而逃,只是无数的光源开始升起、聚集、缀落、缀在树枝上,缀在花朵间,缀在雪狮毛发里,缀在凌羽指尖。 凌羽认得,那并不是萤火虫,而是夜萤蝶,西部山海里似乎很多这个生物。 “真美,呐,你说有精灵森林的萤海美没有?”祝落勒停了雪狮,拿肩膀撞了撞身后的凌羽。 凌羽指尖的夜萤蝶立刻飞起,但随即落在祝落的发梢上。 “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的。” “没。” 过了几秒之后,祝落才不确定的回过身,“没了?” “不是回答过了吗?” 祝落无奈的拍了拍额头,“你可真没意思。” 夜风骤然变大,祝落从雪狮背上跳下,夜萤蝶像光芒一般离开她的身体,祝落走到边缘,然后朝天空伸出了手,“你说照这速度,我们能不能握到星星?” 凌羽明白祝落的意思,就在几次眨息之间,利维坦已经离开了地面,速度不断加快,狂风不过是两边的巨大翅膀煽动的后果,而随着它每一次飘动,都会有无数的夜萤蝶散落进空中,像是划过天空的流星雨。 “真美,”凌羽感叹道。 “叫声姐姐,”祝落忽然说。 “什么?”凌羽一头雾水。 “流星许愿啊,我刚刚许的愿望是看到的第一个人就认作弟弟,”祝落坏笑着走了过来,“你不会不承认吧?” “无聊,”凌羽又模仿她的语气说话。 “这可不是无聊,你最好快点答应,因为以这种高度。除非你能飞下去,否则就算是骑雪狮跳下去也会摔死的,”祝落边说边去碰头上的发饰,那是一件空间魔法器,“很巧的是,我这里刚好有两个两套铠甲,虽然不能飞,但穿着它,临时可以凝聚光障,足够你安全着陆了。” 说话间,祝落已经为自己套上了一身红色的铠甲,然后另一身黑色甲胄浮现在她的身旁。 “五。”祝落开始倒数。 “四” “三。”凌羽看着越来越小的山谷,还有越来越近的月亮,有些着慌了。 “二。” “姐……”凌羽终究还是喊出了口。 “乖!”祝落却突然扑了上来,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了凌羽的脸颊。 “可不算夺走你初吻哦,”祝落晃了晃脑袋,然后戴上了头盔。 凌羽的脸从额头红到了耳根,他呆愣半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祝落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扔向了那套盔甲,铠甲自动开启,然后完美的包裹住了他身体。 祝落拉着凌羽跑利维坦的尾部,将雪狮收进了空间魔法器里,理由是她很喜欢这个坐骑。 “我说三二一,然后跳!” “等等……”凌羽觉得事情有些突然。 “三!”祝落已经开始倒数了。 凌羽戴上了头盔。 “跳!” “诶?”凌羽愣住了。 可下一刻,他已经被祝落拉下了利维坦,狂风在耳边呼啸,风的精灵从各种角度钻进铠甲里面,凌羽塞进头盔里的头发被剥了出来,骚弄着他的脸颊。 祝落则像是落入凡尘的折翼天使,张开手臂,望着渐渐模糊的庞大巨物利维坦,夜萤蝶也逐渐消失。 “谢谢。”她轻声说。 “什么?”凌羽大声问,风太大,他只是听到了一个声音,却听不清内容。 “我说我们要死了!”祝落提高了音量。 “为什么?” “太高了,铠甲根本扛不住。”祝落说。 “那……怎么办!”凌羽更加不知所措。 祝落冷眼一凝,“死就死喽,胆子这么小?!” “只是还有好多事情没完成呢。”凌羽喃喃道。 确实还有很多事情。 还要和珂儿一起玩耍。 还要修复碧空之眼。 还要帮助维尔特拉。 还要去佩尔西斯。 还要成为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 还要……陪她游历大陆。 但死亡可以摧毁这一切,让所有梦想终结在此。 “真的没机会了吗?活下去的机会?”他低声问。 “我说过了,没有,”祝落将手指放在眼前,禁闭双眼。 “这样啊,”凌羽笑了下,然后突然抬手抓住了祝落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其带了过来,就那样将祝落护在怀里。 “想救我?”祝落垂下发丝,嘴角有些笑意。 “不是,既然要死,总得死的要有价值吧,”凌羽面容如初,“毕竟都喊你做姐姐了。” “那我可真是认了个好弟弟,姐姐的爵位就交给你继承了,如假包换哦,兰洛帝国子爵,”祝落却笑着说。 凌羽愣了一下,很快他就明白了祝落的意思,可祝落却已经顺着他的腰部滑到了下方。 “你还有她,可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祝落喃喃自语。 “喂,你干什么!”凌羽慌了,他第一次如此慌张。 “就这样吧!”祝落已经牢牢的锁住了他的肩膀,“别拒绝将死之人的好意。” “不要……不要!”凌羽怒吼着,可下落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耳边开始散发出鸣叫,像是流水声,又像是耳膜震动声。 “真晦气,本来只是想上那头大怪物背上玩一玩,可却丢了命,还真是造化弄人呢,”祝落云淡风轻的说着。 “不会的,不会死的!”凌羽缓缓张开嘴口,将下唇塞进了牙齿里,似乎能感觉到身体在颤抖。 也许魔炎入喉,便能够拥有扭转局势的力量。 可眼前闪过的一道红色身影却让他停止了动作。遮天的羽翼先至,随后是红色巨爪从袭来,稳稳地抓住了他与祝落的身体。 “看来短时间内死不成了,”祝落从后面探出了头。 “当然死不了,有我在,谁都不会死的!”骄傲的话语响起,白色巨鸟从飞龙前方落下,柯修正用着俾睨天下的眼神扫视着龙爪里狼狈的两人,嘴角微扬,“真狼狈啊!” 但凌羽的目光却不在柯修那里,而是在龙背之上。 红色长发飘起,腰部的蓝色石杯来回晃动,像是风车飞舞,龙背上的骑士依旧平静的说:“第三次了。” 第334章 君临圣界 “你怎么在这里?”凌羽惊呆了,简直比见到魔神还奇怪。 “她是梅洛尔小姐雇佣的佣兵,你不知道吗?”柯修替那个红发女人回答了这个问题,又接着说,“毕竟佩尔西斯人干活还是很靠谱的,吃苦耐劳,还廉价,就是脾气不怎么好。” 飞龙突然松开了巨爪,凌羽与祝落继续朝下落,凌羽心想别不是听到了柯修的话,生气了。 但下一秒,飞龙从下方出现,牢牢的将他们驼在了背上,飞龙振翅翱翔于夜空之中。 人出其的多,除了无数飞龙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生物,凌羽同样不陌生,和夜痕破魔团的那条移山龙类似,据说是东陆龙之国最常见的飞行工具,名叫空龙。但永远不要忘了,它本身同样是凶狠的龙族。 空龙身躯庞大,足够数人落坐,但相较于夜痕破魔团的那只移山龙,这只空龙显得有些呆笨,毫无龙类气势,背部还驼着一个阁楼形状的建筑,无数的学者模样的男女架起木板正在飞快的描绘着天空那壮观的一幕。 确实壮观,利维坦一共五只,在下方看来包裹着它们身躯的夜萤蝶像是彩灯一样绚烂,而随着众人不断朝上爬升,彩灯宛如散开的烟火一般,利维坦每一次煽动羽翼便是烟火绽放。 “你们要去那个巨兽身上?”祝落在龙背上朝柯修问。 “本来我没这个打算,但你既然这么说了,就上去看看,”柯修也是性情中人,兴致来了,便毫不顾忌的行动。 “我喜欢!”祝落嫣然一笑,然后拍了拍龙背,喊,“佩尔西斯人,去利维坦背上!” 红发女人也不应声,只是弯下腰肢,长发又一次扬起,飞龙立刻扶摇而上,吓得凌羽抓紧了龙鞍。 祝落则毫不惊慌,还朝身后喊,“我们先去了!” 而下一刻,那几乎已经升入苍穹的利维坦便在落到下方,悬浮于高空。 祝落立刻从龙背跳下,在利维坦之上叫出了雪狮,开始肆意狂奔。 而在他们之后,柯修骑着飞鸟才姗姗来迟,而移山龙则更是缓慢,不过让凌羽惊讶的就是利维坦竟然停止了上升。 “它停了?”柯修直接将飞鸟落在利维坦背上。 移山龙甩下扶梯,成群的学者陆陆续续下降到利维坦上。梅洛尔推了推厚重的眼眶,“根据我们的猜测,利维坦也许没力气了。” “没力气了?”柯修气愤的踩了踩脚下的泥土,“驼着这么重的东西,有力气才怪呢。”他又站在边缘,朝下望了眼,“可这么高的距离也不够抓旅鸟啊。” “虽然没力气,但应该不会停止,因为这确实不算高,”梅洛尔同样说。她身后的学者们已经陆陆续续下来。 凌羽不经意间朝移山龙背上望去,却看到了冰澜。他朝身前的红发女人礼貌的问:“可以把我送过去吗?谢谢。” 女人依旧没有回答,将飞龙驾临在移山龙上空。 凌羽起身跳下,落到了冰澜身旁。 “你不下去看看吗?” “不用了,因为这里看的更清楚,”冰澜如此回答。 凌羽有些不懂,但片刻之后,他便明白了。 停滞在空中的利维坦开始两两靠拢,无数的夜萤蝶不知为何四散而逃,当光芒剥离利维坦身体时,悠扬婉转的叫声在空中响起,仿佛海中的鱼人在歌唱,又像是雨中奏响的命运之章。 这一刻,凌羽明白了。 利维坦之所以变得庞大,同样之所以变得稀少的原因。 是因为它们吞噬同类。 当一只利维坦朝另一只张开巨口,另一只利维坦却张开双翼,像是在坦然迎接死亡。 “这是什么鬼?!”柯修看着晃动的地面有些发慌,他已经看到了蚕食之幕,但却无比震惊。 “东陆有一种名为螳螂的生物,雌螳螂会为了繁衍下一代,而吃掉雄螳螂,”梅洛尔缓缓走到前方,一只利维坦正在她面前消失。 “这算什么道理!”柯修一脸不满,“那也就是说,它们中的一部分从一开始就意味着死亡了?而且死亡只是为了朝天上飞,朝天上飞有什么意思?天上那么冷。” “有些生物的出生便是为了死亡,”梅洛尔缓声道。 “我不管!”柯修脾气也来了,朝后面说,“棘,帮我一下!” “嗯,”棘低声应了句,然后抬手拎起着这个瘦弱的身体,用力抛了过去。 “你疯了?!”梅洛尔惊呼。 柯修却已经落到了那个被不断吞噬掉的利维坦身上,将双手按在利维坦的羽翼之上,紧闭双眼。 “他想救它?”凌羽一愣。 “称不上救,只是某种意义上的再生,召唤师需要圣物进行召唤,但对于现世的生灵,则需要灵魂作契约。他在和利维坦的灵魂作交流,希望能够得到回应,”冰澜低声说。 “那只利维坦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冰澜平静的说,“因为这是进入圣界所必须的步骤。” “圣界?”凌羽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如地狱,即天堂。诸神居住的地方,根据古神记载,诸神消失在这片大陆是因为此界的元素无法使他们完成质化,而不得不进入另一个空间,传说即为圣界。圣界具有净化作用,可以净化躯体,而利维坦体变异的原因,便是感染了魔气,魔气侵蚀它们肌体,不到达圣界便无法去除。”冰澜顿了顿,“因为圣界传说就在九天之上,所以它们会不断上升,直到触碰到圣界之门。” 凌羽没去接话,他只是在望着不断消失的利维坦,夜萤蝶还围绕在其周围的空气中,如同将星辰汇聚在一起。 “当它们真的进入圣界之后会怎么办?”他又忍不住问。 “净化完躯体便会再次落回此界。”冰澜已经移开了视线,注视着无尽夜空。 凌羽同样看向没有尽头的天空,“恐怕要到达那里需要吞噬所有同伴吧?只剩下最后一只利维坦。” “大概如此,”冰澜同样望向天空。 “不会孤单吗?”凌羽又问。 “会,”冰澜却无比肯定的回答,“肯定会的。” 柯修终究没有挽留住利维坦的灵魂,当利维坦身躯被吞噬掉的最后一刻,一闪而逝虚影进入了吞噬它的的利维坦体内。 柯修坐在飞鸟背上,呆呆的望着漫天的夜萤蝶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利维坦的形状,但狂风一吹,它们便四散飞去,再也无法聚集。 望着又一次升起的利维坦,就连一直纪录数据的学者们,也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目送它们远去。 乱历1338年,利维坦又一次现世,仅存四只。 第335章 灰衣剑圣 凌羽从人群中挤出,缩在边缘处望着喧闹的大厅,人声鼎沸,讨论的无外乎是各种各样的信息,以及某个女人的**大人,还有一些比较热点的话题。 这里并不是酒吧,而且佣兵公会。 佣兵作为龙城的主要人口,其活动聚集的场所,佣兵公会也显得格外热闹。而平日里即便是龙城这里也冷冷清清的。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原因也许只是,新的佣兵任务来了。 凌羽还记得月前的尤克里里,在星尘的推动下,名为《战时佣兵政策》的提案获得通过。虽然这项政策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卡尔特的机械师一个光明正大行事的机会,但却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卡尔特境内的佣兵生活。 首先最明显的便是,政府接管佣兵公会,这本身有好有坏,但一旦政府决定将佣兵公会为某个目的服务,那么政策无疑就是坏的。 卡尔特政府将所有佣兵任务替换为了与魔物有关的事情,换言之,这将使得佣兵集中于清剿魔物,而再无佣兵承担商队运输,虽然可以私下解决,但毕竟没有佣兵公会做保,杀人越货,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会儿正是新的一批任务发布的时候,凌羽虽然看不懂上面的字,但从一些佣兵的眼睛里也大致明白了意思,依旧全是猎杀魔物的任务。 从某种意义上看,卡尔特政府颁布的这些任务不仅有丰厚报酬,还会有类似军功的东西,可以获得爵位和封地,这绝对是很吸引人的,同时也表明任务很危险。虽然佣兵便是为了钱,但也要有命花才行。 他当然不是来评价星尘政策的好坏,而是另有目的。 当佣兵陆陆续续接过任务之后,将大厅空置了出来,凌羽穿过空荡的大厅,走上了二楼。 正如在萤海城时山岩的佣兵团,以及在尤克里里城时卡缪的破魔团,一些特殊的职业,或是本地区有名的佣兵团,都会被佣兵公会留有单独的房间。 看着木制的房门,凌羽打开手中的纸条,娟秀的字体出自冰澜,他对照门上的字体,确定无误后,敲了敲门。 木门发出沉重的响声,但一个细微的脚步声却隔着门板从旁边传出,但并再无动静,凌羽将身体仰后看去,却发现那个房间房门禁闭,也许只是警觉性比较高的人罢了。 “请进,”面前的门开了,露出一个消瘦的少女,有些金灿灿的头发,和明亮的大眼睛,鼻子附近则有着雀斑,但依旧是位漂亮的人呢。 “谢谢,”凌羽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走了进去。 少女递过来一杯热茶,然后坐到了对面,“请问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凌羽望着少女胸口那枚灰色的长笛徽章,拉过了杯子,“尊敬的传音使大人,我需要您的帮助。” “请讲,”少女面露微笑。 “我需要您帮我保存一个消息,最好时间久一点了,”凌羽抿了一口茶,又快速放下,“大致内容是……” 少女转身拿过了一个银色瓶子,轻扣开盖子,又如推茶杯一样,推到凌羽面前。 “对着它说就好了。” 凌羽点了下头,对着银色瓶子开始说了起来:“星尘,我即将离开卡尔特,这最后给予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够注意一位名叫黑白者的存在,他可能会是你真正的对手。假如……你不是黑白者的话,如你所愿,人我带走了,希望你能以最好的方式,解决这个必须要处理的矛盾。” 他停住了,又想了想,有句话终究还是没说,然后朝对面的少女道,“可以了。” 少女闻言,将瓶子盖住,转进了黑色编织袋里,“需要尽快送达吗?” “不用,”凌羽摇头,“正常速度就好了,地址是……” 他从房间里退了出来,随手带上房门,长舒了一口气。 传音使是大陆为数不多的古老职业,用冰澜的话来说,就和吟游诗人的历史差不多。传音使以传递信息为主,传递时节,亦或是情报,但偶尔也会进行商业活动,比如代替信使,采用的便是某种可以纪录人声的虫,便是那个瓶子里装的虫子,当人们将想说的话对着虫子说出之后,虫子会纪录着,而随后利用特殊方法,便能够使得收到虫子的人听到里面的信息。 从上次观测利维坦之后,已经过了很多天,梅洛尔所在的学者会满载而归,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们会创造一个新的学派。 冰澜称之为圣界之门,比喻到达圣界净化体内魔气的方法,根据梅洛尔推测,圣界的真实高度大致超过了天壁山脉,但距离天壁山脉也并未差距太大,理由就是昔日诺伊修斯帝国翻越天壁山脉统一大陆时,降落到西陆的飞龙体内的圣龙血脉更加纯正。 但当梅洛尔离开后,柯修便开始计划着去往佩尔西斯的事情。 凌羽虽然从心里依旧不希望柯修跟他一起,但也无法阻止,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星尘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但他更清楚,掌控卡尔特只是星尘的第一步,掌控希奥特也仅仅是第二部而已。 也许再次回到卡尔特时,这里已经是机械的天下了。 他从楼道里走过,脚步却突然停下,停在了传音使旁边的那间屋子前。门上尽管没有太多标识,但却画了个不大不小的图案,即便是五岁孩童也能辨别出那是什么,龙。 而且是佩尔西斯的铁翼飞龙。 他犹豫了一秒,还是没选择敲门,而是转身朝楼下走去。 当回到楼下大厅时,依旧空荡无人的大厅里只剩下门外传出的人流行进之声,巨大拱门之下,却突然走进来一个男人。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一旦出现,你便无法忽略。 男人全身罩在灰袍之下,背后的一把大剑颇有复古的味道,兜帽包裹着全部的头发,一丝不落,有起路来,很是稳重。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凌羽却扫视到了男人的瞳孔,是纯色的,就如同那个红发佩尔西斯女人一样,单纯的黑色,那是比他更加纯正的黑色。 他曾听冰澜与祝落说过,暗裔之民的特点,黑发黑瞳,但在罗希瓦尔帝国覆灭之后,暗裔便沦为弃民,是被光裔之民鄙视的存在,而得益于诺伊修斯帝国的崛起,暗裔与光裔的区别并不多么严重,尤其是在兰洛帝国,通婚者更为多见,祝落的母亲便是暗裔。但祝落同时也说,暗裔之民的瞳色越黑意味着血统越纯正,甚至于黑发都不是必须的。 只是同属暗裔,男人似乎毫不在意面前那个同胞,而是走到了窗口前,递过一枚徽章。 负责接待的美女显然是被惊讶到了,又想要同伴面前显耀一番,刻意提高音量道,“尊敬的剑圣大人,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剑圣?!凌羽一惊,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希奥特人似乎对剑术没多大兴趣,而在西陆拥有剑圣之名的应该有三个人,其中两人他都清楚,库休拉还有那个西流行省总督卡伊德—尤洛尔斯,此刻的第三人确是他所不知道的,毕竟三剑圣成名太久,早已不属于这个时代。 灰袍男人并没有半分不悦,而是收起了徽章,用着沙哑的声音说:“找个人……” 找人!凌羽一惊,然后快速朝门外走去,他可是还背负着通缉罪名的,一个兰洛同胞千里迢迢来到别国,还找人,而且不是去直接找,反而来佣兵公会找人,绝对就是为了依靠龙城庞大的佣兵力量。 他隐约觉得有哪里出了问题,但目前离开这里才是最紧迫的事情。 第336章 叛逃之罪 凌羽推开房门之后,却看到屋子空无一人,不安逐渐爬到了他的胸口,可突然间对面房子传出响声,他直接跑过去,推开窗户,跳了过去。 柯修举起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一脸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垂下,敲了敲桌子,“你来的刚好,现在两条路,你选一个吧!” 凌羽看到大家都没事,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走到桌子旁,冰澜正与柯修相对而立,中间的桌子上则是一张巨大的羊皮地图,那是梅洛尔送给他们的西部山海地图,看样子应该是争论如何去佩尔西斯的方法。 棘则依旧坐在衣柜上,一副你们选,选完告诉我就好了的表情。想想也对,维尔特拉人可从不会在这种东西上争论,按照他们的习惯,每个都试试不就好了。 “哪两条路?”凌羽扫了眼地图,竟然连地图都是用古语写的,他依旧看不懂。 “我估计你也看不懂这个地图,先给你介绍一下吧,”柯修开始弯下身在地图上比比划划,“希奥特联邦、西部山海、北部山区、佩尔西斯、以及部分天壁山脉,古时被称作山域,山域中多崇山峻岭,尤以西部山海为最。”柯修手指敲打着桌子,念出了一大段像是书本上的话,“而西部山海的情况,你们应该也清楚吧?” 柯修回头望向众人,众人默然不语。 柯修很得意,再次敲击桌子,“西部山海是以西部山脉为中心的山区,占地三百四十万平方公里,东北西南走势,最宽处约一千三百公里,最狭窄处也有三百五十公里。” “三百五十?有多远?”凌羽对这个距离并没有什么概念。 “简单来讲,大概就是从西流河到水城的距离,这个距离并不算远,飞鸟也许可以到达。”柯修抬起了手指。 凌羽依稀记得当时花费数十天,才从靠近西流河的那做小镇赶到水城。 “目前有两条路线,一条便是从这个最窄处越过,”柯修将拿起一块糖果丢在了地图上。“但如果要从最窄处经过,需要翻过一座山。” 凌羽尽管不清楚那几个字是什么,但他认得那个位置,西部山海的最北端,当然也知晓那个地方,“无望雪山吗……” “对,就是那里。”柯修点头。 “第二条呢?”凌羽问。 “从雪山之下穿过,需要进去冰霜密林,那里可是天寒地冻,而且你懂那种地方,距离远不说,还可能会冻死冻伤,”柯修说的有些吓人。 “飞鸟无法通过?”凌羽想起了那个白色大鸟。 “这是肯定的,距离太远,飞鸟绝对无法穿过那里,而且还是太冷,基本落下就是死,”柯修语气里已经暗示这条路线不可以了。 凌羽看了眼冰澜,想知道他究竟选取的哪个路线。 “而且如果再靠南一点,飞鸟绝对飞跃不了,只能从群山密林中穿过去,但你们要清楚,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毒物丛生,极容易生病,而且很难痊愈,只有笨蛋才会选那条路。”柯修同样按住了地图。 凌羽望着神情有些呆滞的冰澜,他记得那次去遗弃之塔时冰澜曾说过,她与她的老师便是想要走陆地翻越西部山海,但她师傅却感染了疾病,不得不退了回来。 他同时也明白了,大概两条路线都是柯修选择的,只是都存在困难,就连柯修也无法抉择。 气氛有些尴尬,柯修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手指胡乱的摩擦着桌子。 “问那个佩尔西斯的人不就行了,他们有办法过来,肯定有办法回去。”棘从柜子上跳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糖果塞进嘴里,又跳了回去。 凌羽点头表示赞同。 “这倒是不错的选择,”柯修也说。 “但并不具有参考价值,佩尔西斯人就是翻越了无望雪山才到达这里的,”冰澜却抬起了头。 “这不是说明可以翻越那座山吗?他们可以,我们也一定没问题,”柯修拍着胸脯保证。 冰澜却连连摇头,“佩尔西斯的龙骑士长年在严寒之中生活,他们不畏惧冰霜暴雪,而铁翼飞龙更是不惧雨雪,至今为止,除了佩尔西斯人,没人能翻越无望雪山。” “呵,”柯修笑了下,“那是因为我柯修还没尝试,放心,不久之后,我将成为第一个翻越无望雪山的人,毕竟那群佩尔西斯人可不算人类,而是龙族。” 冰澜没再反驳,凌羽也知道无法动摇柯修的想法,毕竟对于希奥特之翼柯修大人来讲,困难是不存在的。 而且对于翻越无望雪山的计划,凌羽倒不太担心,因为他与冰澜体内蕴含的魔炎足够抵挡寒冷,而棘应该同样没有问题,毕竟维尔特拉人与佩尔西斯人何其相似,反而唯一成为“累赘”的大概就是柯修了。 确定路线之后,踌躇满志的柯修似乎已经计划好了征服无望雪山的计划,他不停的走着,突然又停下说:“刚才有一个狐狸来找你,但你不在,她就离开了。” “狐狸?”凌羽突然想到了魅儿,“你说祝落的那只狐狸。” “是,就是那只魅狐,”冰澜在一旁说。 当凌羽到达祝落门前时,就发现了异样,首先,祝落的声望在龙城虽然很大,但因为条件极为苛刻,上门的人通常是屈指可数,但本应该门可罗雀的店铺前却站立着两个人。 姑且称作站立,古朴的灰袍覆盖全身,兜帽之下也看不清面孔,但一柄长剑却从背后露出,剑套简易,黑色剑身裸露。 魅儿是不会来的,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也会是巴图来,除非遇到了什么情况,使得巴图脱不开身。 凌羽有些犹豫,可正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依旧是紫色修身长裙的祝落从屋里走出,来到街道之上,远远看到他,并朝他挥手,而门前的那两个奇怪的人则全无动静,甚至连身体都未曾移动。 “他们是?”凌羽走过去,压低声音问。 “他们啊!”祝落则抬高了音量,像是想要刻意使得那两人听到,“兰洛太大了,你连兰洛都没看完就出来了?兰洛南部靠近沙域,沙民时常侵扰我国,但却只是侵扰,未敢有所行动,这完全得益于猛毒剑圣之名,他可是镇守帝国南疆的最强之人,如果战场之上相遇,冰皇也不是他的对手。” 凌羽想起了那个早上在佣兵公会见到的男人,剑圣之名,恐怕就是他了。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凌羽一路无话,进屋之后发觉并无异样,才开口。 祝落跳到柜台之后,抚摸着魅儿的毛发,“他们来寻找一个人,炽焰骑士团团长,听说好像是叛逃了。” “炽焰骑士团?”凌羽脑海中快速回想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无比熟悉,可又不知再哪里听到过。 “叛逃是怎么回事?” 祝落收起了手指,按住桌面,“这就是帝国机密了,先不说我请不清楚,反正不能随便泄露就对了。” 凌羽点头,表示理解,“那你让魅儿找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就是你的东西弄好了,”祝落推过一个蓝色腕轮。 “这是?” “名字没取呢,一个空间魔法器,算是最后的礼物,冰晶石制成的长枪武器我就不收你钱了,但成本还是要花钱的,你不是要去佩尔西斯吗?那里龙晶很多,帮我弄回来一些,我害怕你没地方放,就拿它装吧!空间应该足够了。”祝落又继续抚摸着魅儿的毛茸茸耳朵。 “谢谢,”凌羽拿起腕轮看了眼,空间魔法器从来就只有一个字形容,贵。 “还有上次你穿的那身铠甲我也放进去了,算是补偿,”祝落又记起了一件事,“巴图呢?”凌羽将腕轮收起,抬头问,“他不在吗?” “你上次不是拜托他解决那个叫奥托的事情吗,他在林克财团有一些关系,可以解决,”祝落漫不经心的说着。 凌羽停了一会问:“是要离开了吗?” 祝落手指依旧捏着魅儿的耳朵,“嗯,要走了,门外那两个是我受我父亲所托而来的,父亲病重,我需要回来处理继承问题。” 第337章 再起征程 “问题大不大?” “当然不大,虽然我弟弟会继承爵位,但我也许能分到一些封地,”祝落平静的说,又突然问,“你们初雪城附近的贵族封地多吗?” “还好,我记得有一些,但都很贫穷,”凌羽回答。 “很好,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用大块儿封地换个小点的,就在初雪城,那里应该挺漂亮的,”祝落毫无预兆的轻拍了下魅儿的脑袋,“如果你没说错的话。” “初雪城是个美丽的地方,”凌羽再次这么回答。 “嗯,”祝落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朝门口望去。 凌羽同样抬头看去,正好与那个男人对视,同样纯色如同野兽般的瞳孔,只是此刻兜帽已经拿掉,露出的并非是一张苍老的脸,而是一个中年男人模样。如果按照兽皮战争来看,距今已过五十年,而且当时的三剑圣应该都成名已久,不可能会是这般年轻模样。 男人背后灰袍长及脚踝,黑色长剑同样长及脚踝。男人一步步朝柜台走去,在祝落面前一米远的地方停下。 “即刻就走。” 仿佛下发军令的语气,让祝落皱起了眉头,“这么急?你的事情办完了?” “这是帝国机密,无可奉告,抱歉。”男人虽然语气冰冷,但却很有礼貌。 祝落似乎又很满意男人的态度,继续低下头抚摸着魅儿的耳朵,“等巴图回来,我交代两句,再跟你回去。” 男人沉默寡言到一定程度,也不应声,从怀中取出银色怀表,拨开看了眼,然后合上,又静默地站在那里,站的笔直,像尊雕塑。 凌羽无法忽视男人的存在,不自觉的朝后方退去,屋里静的可怕,只有墙上钟表的跳动声,像是有规律的乐章。 “死狐狸!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巴图拎着一只野鸡走了进来,然后野鸡落到地上,咯咯的叫着,腿似乎落了残疾,不能移动,但恐惧却蔓延至叫声中。 巴图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迈着步子朝祝落走去,路过男人身边时无声的撇了一眼。 原本他还以为只是来求祝落锻造武器的人呢,现在看来,并不是。 “巴图,”祝落开了口,头也不抬,“你可以滚了。” “嗯?”巴图愣住了,“什么意思?” “就是你可以滚了,听不懂吗?”祝落转过头,未画妆容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我要回兰洛了,你把魅儿送回兽族,就回你的国家吧,”祝落一拍魅儿脑袋,魅儿瞬间化作狐狸模样,然后顺着手臂趴在了祝落肩头。 “店你随便解决,能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想继续留在这也随你,但你应该不喜欢这里吧!”祝落将魅儿拎起扔到了巴图面前。 巴图抬手抱住魅儿,然后点了点头,“行……” “很好!”祝落一拍手,离开柜台,“剑圣大人,我们该出发了。” 男人脚步一转,朝门外走去。 等候在门口的高大战马扬蹄嘶鸣,响声震动了整个街道,凌羽就那样目送着祝落离去,直到暗紫色的长发消失在视野之内。 巴图暴躁的将魅儿扔到柜台上,坐在了那个祝落的专属座位上,翘起左腿,悠哉的问,“她走了?” “嗯,”凌羽回头,来到柜台边,“你这么高兴?” “废话,那个臭娘们整天指手画脚,你不知道,虽然大家都说祝落大师的锻造技术是顶尖的,但你见过她拿锤子?还不是我一天到晚,忙来忙去,”巴图喋喋不休的说着,像是把近年来的苦水都吐了出来。 凌羽苦笑了一下,然后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什么时候走?” “立刻!马上!店你帮着处理掉吧!我是一刻也不想再这呆了!”巴图咬牙说,“魅儿,去收拾一下东西。” “坏人!”魅儿化成人形,撅起了嘴,“你说主人坏话,主人不会饶了你的。” “就她?”巴图冷笑,“别说她了,就让她家族过来,我也不怕,什么狗屁炽焰骑士团?他们那叫火焰?那就是火苗!” 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的凌羽僵直在了原地,他碰了下巴图。 “怎么了?”巴图一脸不耐烦。 “炽焰骑士团是祝落家族的?” “对啊,”巴图锤了锤脑袋,“拜托,你可是兰洛人?别告诉我不知道?大陆第四骑士团,炽焰骑士团团长就是祝落她弟……” 巴图停住了,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凌羽与魅儿,“你们怎么了?傻了都?” “祝落说炽焰骑士团团长叛逃,那位剑圣大人就是前来抓捕他的人。”凌羽已经全部明白了,既然叛逃肯定不会呆在国内,而在希奥特的姐姐无疑是最适合投靠的人。 “叛逃……”巴图瞪大了眼睛,“那就是说,她回兰洛是做阶下囚了?” 凌羽点头,“按照帝国法律,叛国属重罪,若对帝国造成损失,按律诛灭三族,即便没有造成损失,直系亲属肯定会受重刑。” “什么重刑?”巴图霍然起身,拉住凌羽衣领,“说啊!” “剔骨,流放……”凌羽吐出这两个词。 兰洛除死刑外最严重的刑罚,流放之地通常野兽遍布,而他所知道的一个流放之地便是即便是绝望海岸,再强大的人也会忍受不住非人的折磨,更何况还是被剔去腿骨的人,几乎就是白骨化海砂。 巴图松开了手,瘫倒在椅子上,可片刻之后,他慌乱地跳上了楼,咣当将门推开,接着屋里传出剧烈的响声。 “巴图!你干什么呢?”魅儿扬起脑袋问。 “收拾东西!”巴图在楼上回答。 “那是主人的屋子,你不能进去的!”魅儿大声喊。 “滚回你的兽族领地去!”巴图已经从房间里出来,最后将那个香炉放到空间魔法器里,“我可没功夫去送你,自己滚回去吧!” “那你干嘛去?” “当然是去兰洛啊!”巴图一拍栏杆,大声说,“那个臭女人,寒气入体,没有我,一年都活不成,还让我滚?我滚了,她死都不知道死哪去了,麻烦!” 巴图从楼上跳下,落在门口。凌羽马上跟了过去,魅儿也跳了出来。 “房子……”巴图望了眼店铺,又摆了摆手,“算了,随它去吧!” “后会有期,”凌羽作了最后告别。 “这可说不准,这可不是去玩的,”巴图冷哼一声,又问,“话说那个什么剑圣的,实力怎么样?” “很强。” 巴图眉毛跳起,“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比冰皇如何?” “祝落说比冰皇还强。”凌羽说。 巴图面色变得相当难看,但很快就一扫而空,“还好,还好。” 说完他已经来到街道之上,身体骤然扩张,眨眼间已经化成了一头火焰巨兽。 “巴图,走,去兰洛!”魅儿突然跳起,在空中化成兽形,落到巴图背上。 一头犀牛,一只狐狸,在夕阳下离开了龙城,去追寻祝落的脚步。 生活便是冒险,每时每刻都惊心动魄。 凌羽在告别巴图与魅儿之后,花了一些时间将祝落的房间整理干净,又把柜台后方的炉火熄灭,最后关上了店门,走进夕阳下的平台,看向兰洛的方向,晚霞映满天空。 又要出发了。 第338章 光明下的暗杀 “初次见面……”男人托起年轻貌美的女士手掌,掀开面具,亲吻了下手背。 女人则有几分娇羞的微微颔首,这个男人虽然看不清面孔,但富有雌性的声音以及礼貌到极致的行为,都博得了她的好感。 她有些想了解男人的身份,可又不知如何开口,衣着华丽的男女不断从旁边走过,她有些焦急。 这时男人开口了。 “诺莎小姐,这有一份信,还请转交给令尊,”男人优雅的从衬衣里取出一封精致信函。 什么嘛,诺莎有心里已经快郁闷坏了,搞了半天还是找他父亲的,如果不顶着伯爵府大小姐的头衔,恐怕也没人会跟她说话,表白就更不可能了。 “我父亲就在府邸,你为什么不亲自去?” 男人轻笑了下,“我希望当我出现在令尊面前时,能带一份大礼。” 礼物?诺莎脸又绯红了起来,心里已经乱作一团,是求婚的礼物吗?但……但也太快了吧,就算是要求婚,也应该先露面吧? 这么想着,她偷偷抬起眼睛去瞄男人的面孔,可却撞上了那双蓝宝石般的眸子,她羞的直跺脚,这一些可坏了。 “那么,再见了,”男人手指敲了敲面具,鞠躬后退。 诺莎很想留住他,但又毫无办法,只得看着男人离去。 欣喜又爬上了她的脸颊,男人没去和其他人搭讪,看来品格应该没问题了。 男人可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诺莎小姐心中留下这么好的印象,他整了整面具,落到大厅外的大理石柱旁,耳边的风声不断奏响,像是撩人的曲子。 红色的身影从房顶落下,脚尖高跟鞋踏着光滑的地板,咔咔作响,极为有力。 “情况怎么样?阿雅。”男人笑着问。 芙蕾雅望了眼极尽奢靡之风的舞会,脸上同样的无相面具似乎都能透露出愤怒,“事情是办完了,但你为什么要跟那个人合作?” “你说海克蒙德?”黑白者拾级而下,对着夜空掀开面具,手臂垂落。“不,我可不是和他合作,只是我们的某个目的相同而已。就好比此刻的满园月色,独享多么无趣,还是需要有人一起欣赏才好。” 芙蕾雅越来越搞不懂这个男人的目的,但用着这种口吻说出这种话的人,恐怕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她需要能够摧毁这个世界的人。 “情况如何?”黑白者站在庭院中央,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杯酒,饮酌起来,“我需要确定的情况。” “卡尔特境内三分之一的贵族占据着全国五分之三的土地,以及五分之四的财富,他们习惯称之为老贵族,而新与之相对应的便是新贵族。新老贵族最简单的区别办法就是,老贵族多延续千年,多为世袭,而新贵族则多半来自于军功,其中最出名的应该就是休顿家族,海克蒙德—休顿。他们没有土地,没有财富,只是两个东西,”芙蕾雅顿了顿,“热血与力量。” “如狼似虎,这才是最鲜活的血液,”黑白者举起酒杯,“但有时热血却不能解决全部问题,看来我们需要再帮他一把。” “怎么帮?”芙蕾雅问。 “你或许不清楚新老贵族的另一个区别,那种老贵族势力绝不止存在一人之身,他们如同巨树之根,露出的只是他们想露出的部分,而实际掌控巨树生长的还是那些家族老人,”黑白者酒杯已至嘴边,又突然停下,“我想如果家族老人遭遇不测,新上任的家族族长也许并不有足够强大的统御力,来统御这座巨轮,到时,谁建立码头,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停靠。” “所以,你想暗杀?”芙蕾雅猜到了。 “怎么?”黑白者回过身,“你很讨厌这种行为吗?” “不是,”芙蕾雅立刻否定,“我只是好奇你为何想暗杀,以前听一个人说过,暗杀都是不自信的人做的行为。” “哦,”黑白者充满好奇,“这样嘛,但如果光明正大的暗杀呢?或许不应该叫做暗杀吧!” “什么意思?”芙蕾雅一愣。 “还记不记得刚才你送出去的信,”黑白者又一次抬起酒杯,“里面没什么内容,只是说我即将取走你的头颅。” “你可真有意思,”芙蕾雅笑了声。 “多谢,”黑白者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酒杯落地,瞬间破碎。“黑夜是行动的时候,白昼才是观看的时候。” 芙蕾雅从上方跳下,落到黑白者身后,“可送出那么多封信?就靠我们两个?” “当然不会,”黑白者朝前打了个响指,静谧的黑色庭院里,花朵被微风吹动,一个身影走出黑暗,走进了月色之下。 全身被黑暗包裹,甚至连瞳孔都看不到。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新成员,”黑白者淡淡的说,然后转过身,已经戴上面具的脸完全看不到,他微抬右手,“芙蕾雅。” 芙蕾雅惊讶爬满了脸庞,她本来以为黑白者是说那个人是新成员,可实际上,她才是新成员。 黑影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黑白者又朝芙蕾雅介绍,“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她的名字不方便透露,但可以用代号称呼她,海妖。” “对,我是海妖,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不能换个吗?”黑影突然开口了,嗓音竟然是个稚嫩的女声。 芙蕾雅惊讶于黑影的年龄,但她却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即便是和平时期的舞会,这间庄园的主人也不可能松懈到不设警卫,也许你可以解释为天气太冷,但终归会有几个,可现在,他们三个在庭院里站了这么久,却依旧未见有守卫出现。 “奇怪嘛?”黑白者很乐意为芙蕾雅解答疑惑,“海妖以前是一个组织的一员,她那个组织和魔神之子很像,你应该知道了吧?” “邪神六刃,”芙蕾雅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大陆赫赫有名的刺客团体,游走于黑暗,同样隐匿于黑暗。 “海妖,”黑白者呼唤着这个名字,“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随时可以,”海妖回答。 “阿雅发出的第一封信,此刻应该已经落到了某位大人的书桌上吧!”黑白者笑着说,“你说对吧?萨罗伯爵。” 第339章 观心之人 山域多山,古时各自成邦,今时虽然统一于希奥特名下,但归其根本,这个国家依旧不团结,或许可以说是山域之民的特点,毕竟他们并不觉得非得有必要组成一个完整的国家。 “我们的土地,便是我们的土地,绝对不允许挂上其他人的名字!”某位卡尔特的贵族曾如此叫嚣。 萨罗伯爵便是奉行此种思想的人,作为统治安塞贝鲁城的人,他身体力行的贯穿着这个原则,七十岁的寿宴从各个方面都透露着属于自己的品味。 酒,一定要用产自兰洛东部的葡萄酒酿制的,菜肴通通是安塞贝鲁地区的特色美食,即便是更昂贵的珍品也不会出现在宴会之上,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因为萨罗伯爵不喜欢。 “这可真是独特的品味,”男人将酒轻酌一口,“不过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芙蕾雅则面容自然的挽着双手而坐,这次的宴会可比昨天晚上的豪华的多了,她自动忽略掉黑白者那感慨良多的话语,只是视线又在不经意间扫视着人群。 黑白者确实称得上戏剧大师,不仅喜欢出演,也喜欢观看。 昨天定下的死亡名单第一位,便是这位萨罗伯爵,黑白者则饶有兴致的拉着她来参加这个宴会,想看看海妖究竟如何行动。 “呐,你林克财团的身份还能用?”黑白者贴着芙蕾雅坐下。 “为什么不能,”芙蕾雅回答,“要知道,没有人会拒绝生命之神的馈赠,更何况还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我只是将血液制成美丽的毒药,交易便轻而易举达成。” “毒药?”黑白者品味着这个词,“也就是说可能致命了?” “血河之水可不是人喝的,如果非要喝,我倒是没什么,就怕他们会承受不住,突然在人群中变成暴躁的魔物,”芙蕾雅低声笑着。 “啧啧,可怕的女人,”黑白者咋舌道。 “她怎么行动,周围守卫挺多的,而且如果我没看错,那位伯爵大人身旁的侍从可很不简单。” 芙蕾雅注意到那个一直紧贴着老伯爵站立的男人,虽然依旧穿着礼服,但手却始终垂在腰间,即便是与旁人碰杯时,那只手始终未曾移动。芙蕾雅很清楚,那下面便是一件武器,随时可以攻击。 而她扫视过大厅内的所有人,并未察觉到其他气息特别的人。 “海妖她呀,虽然是刺客,但很喜欢光明正大的刺杀,你不用急,伯爵大人一定会在你面前死去,”黑白者毫不在意,与其说他是来看戏的,但却更像是真的来参加宴会的。 “欢迎诸位来参加我的寿宴,”发须斑白的萨罗伯爵走上台阶,“吾神庇佑,在不久前我们成功打败妄图奴役我们的魔……” “对不起,伯爵大人!” 一个响亮的声音打断了伯爵的发言。 萨罗皱眉,等待着说话之人出现,过程似乎异常缓慢,在发声之人周围的客人纷纷退开之后,一个年轻的女孩露了出来。 女孩穿着蓬松的花裙,正有模有样的把玩着手中的黑色利刃,形似折断的匕首。 当女孩把利刃霹雳吧啦的敲打一番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孤立”了,但也不慌张,只是微笑着说,“我的信你收到了吗?” “信?”萨罗瞳孔骤然缩紧,而察觉到他的异样,身后的侍卫立刻站在他面前。他当然记得昨晚收到的那份信,是被自己的长孙送过来的,说是来自一位美丽的女士。当他打开那份信时,就简单写了一句:我将取走你的头颅。 他还以为是什么恶作剧,哪有狂傲到这种地步的刺客,而且他身边的侍卫还是从军队退役的将官,即便是有名的刺客也不敢上门挑衅。 萨罗从侍卫身后现身,他并不惧怕,“小小年纪,你的父母是谁?我并不记得邀请的人中有你的亲人。” “没有,当然没有,但信上不是说了吗?我是刺客,你见过刺客带请柬的吗?”女孩表情严肃。 刺客?!此言一出,所有宾客立刻退的老远,原本还歌舞升平的大厅,只剩下慌乱落下的高跟鞋,但可没人敢去捡。 “侍卫呢!”萨罗高喊,“还不赶紧把她抓起来!” “侍卫嘛,”女孩淡淡的笑着,“都死了,要不然我怎么进来的呢。” 萨罗满脸震惊,他不安的望着大厅入口,可本应该在外面巡逻的守卫却连应声的都没有。 恐惧逐渐开始蔓延,要知道那些守卫虽然不算强大,但加起来也足够组成半个团的兵力,可现在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毫无回应。 “你的侍卫虽然挺多的,但一瓶毒药就足够杀死他们了,”女孩又忽然从身后掏出一把短管火枪,“忘记告诉你了,这里我也下过毒了,您引以为傲的卫队队长虽然没喝酒,但不可能关注到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香气吧!” 萨罗一惊,他立刻捂住口鼻,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目光不自觉的扫向身后的侍卫长,可侍卫长竟然同样捂住了口鼻。 “那么……”女孩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短柄火枪。 萨罗已经瞪大了眼睛,恐惧已经蔓延至全身,即便是他之前多么信赖的侍卫长也无法给予他安全感。 而且这种时刻下,侍卫长不可能去攻击女孩,因为谁也不知道女孩会不会有同伴,侍卫长一旦离开,他的生命将无法再得到保证。 女孩嘴角露出迷人的弧度,“再见喽!” 萨罗立刻跳起,开始朝后方跑去,除了大厅正门之外,那是离开这里的唯一通道。 “伯爵大人!不要跑!” 侍卫长立刻觉察到事情的不对劲,想要去阻止,却为时已晚。 浓郁的光芒在那扇门前汇聚汇聚,下一秒,光束击碎雕花木门,贯穿了伯爵的胸膛和木架上的红酒,红色的酒水与血液混为一团,流淌在光滑的地板上。 “该死!”女孩暴躁的跳起,将利刃举起,对着木门之后喊:“谁坏我事情!滚出来!” “抱歉,可是我先来的哦,”门后一个低沉的男声传出,“虽然刺客从来就没有先后之分,但毕竟是我先来来的。而且,成功的可是我,如果你,或者再场的诸位有异议的话,可以来找我,既然我都已经成功了,那么就不介意报上我的名号……” 男人话语出其的多,侍卫长已经快听到脑袋爆炸了,等等,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转过头去时,那个女孩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混蛋!”侍卫一拳锤破了桌子。 芙蕾雅觉得事情充满了惊喜,她一直觉得人心是最容易被利用的弱点,没想到还有人同样深谙此道,她第一次觉得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她虽然依旧不确定海妖的真实身份,但却不得不佩服她对于人心的探查程度,无论是先送出的信,还是手中摄人心魄的黑色利刃,以及事先处理掉的守卫,还有那瞎扯的异样香气,都在无形中加深了伯爵大人的恐惧。 恐惧到哪种地步呢?恐惧到丧失理智思考。当攻击即将来临时,伯爵大人理所应当的选择逃跑,因为他觉得即便是战力超群的侍卫长,也在不知不觉间中招了,肯定不能够保证自己的生命。 但逃跑的路线并不多,他只有朝后门逃跑,而那里早已经有准备好的攻击,等待着他。 “到底哪个是海妖?”离开城主府之后,芙蕾雅还是有些好奇的问。 “当然是里面的喽,门外那个啊,”黑白者淡淡的说,“你不会觉得真有那个人吧?我记得之前我也用过三种声音说话,再多一种也不奇怪吧。” “越来越有趣了,”芙蕾雅低声说。 第340章 摆上台面 水城,希尔雅莉斯。 白色的水鸟跟随着巨轮飞入那座屹立于大湖中央的钢铁巨兽之中。 信使模样的人正快速穿过人群,行动敏捷,而且他熟知水城道路,不在街道巷口做任何停留,当他停下时,面前便示巍峨耸立的铁塔,卡尔特的王宫。 一份信函夹带着一个盒子被交给了守卫,信函在无数人手中传递,最终落到侍女手中,侍女拎起裙摆,开始在走廊里快步行进。 敲门声响起,星尘从座椅上起身,接到了这份传递了大半个卡尔特的信件。他没有拆开,看了一眼,然后扔到了桌子上,比起信函,他显然对一起送来的盒子更感兴趣。 “这可是波布来的礼物,我有些好奇会是谁送给我的了,”星尘托着盒子来到桌前。 “波布?”一直坐在屋里的汐露出一丝疑惑,“范恩德鲁家族也出事了?” “迟早的事情,”星尘并不觉得会是汇报那些消息的,“也许是一份贵重的大礼。” 他并不戒备的拆开纸盒,取出了里面的银色玻璃瓶,打开盖子之后,瓶子里逐渐传出熟悉的声音。 “星尘,我即将离开卡尔特,这最后给予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够注意一位黑白者的存在,他可能会是你真正的对手。假如……你不是黑白者的话,如你所愿,人我带走了,希望你能以最好的方式,解决这个必须要处理的矛盾。” 星尘的笑容越来越深,他抬手合上盖子,朝汐微笑,“这可是件大礼,现在,我们知道究竟是谁在解决这一切了。” 汐品味着黑白者这个名字,想要从中抽出一点信息,“他的目的呢?” 星尘将那份未拆开的信件推了过去,“虽然我没看内容,但应该可以确定,又是某位家族的老人遇害,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七起刺杀事件了,而且很凑巧的是,他们生前都被寄过一封匿名的信件,而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来看,那封信是由两个带着无相面具的男女请求转交的,而从第一起刺杀事件,萨罗伯爵遇刺案至今,他们似乎按照某种行程在不紧不慢的朝水城移动,也就是说……”星尘顿了下,“他们的目标还是在水城。” “他们的目的何在?”汐有些不解,“刺杀通常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刺杀当然不能解决问题,但可以延缓问题,”星尘又换了种语气说,“或者是激化矛盾,将这个问题摆到台面之上。” “什么意思?”汐突然觉得脑袋似乎不够用了。 “你应该很清楚,所有的刺杀都出自一人,但根据目击者称,刺客的年龄装束都不相同,每次完成击杀的与刺客所露出的武器均不相同,而那些武器……”星尘将手指指着汐的方向,“都可以说是机械武器。” “哼,”汐冷笑道,“希奥特人可真有趣,刺客竟然都改用机械武器了?” “不,那不是希奥特人,”星尘摇了摇头,“对于希奥特人来说,刺杀只是偶尔会用,但那名刺客却曾经在某次刺杀中,直接显现惊人的力量,正面击溃的守卫的武器,那柄形似断匕尖部的武器,我所知道是有位使用过的。” “谁?” “邪神,幽暗史诗记载,暗神以剑劈大陆,出巨澜之河,剑崩,碎而成鱼,邪神于巨澜河底发现一块金属,暗神的剑尖便嵌入其中,于是邪神将其取走,锻造成刃,是以邪神六刃之一,曰破。” 星尘虽然未曾见过,但相信出现的那个刺客手中的便是邪神六刃中的一柄。 “既然是邪神六刃的成员,为何还要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汐更加不解。 “回到刚才的话题,那名刺客既然是邪神六刃的成员,本可以轻而易举的得手,可非要大费周章的使用机械武器杀死那些人,目的我想已经不言而喻了。” “嫁祸给机械师吗?”汐皱眉。 “对,就是嫁祸,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嫁祸,却依旧不得不表态,而你觉得卡尔特国内的机械师与魔法师谁的力量更强大?” 汐没有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即便是王城希尔雅莉斯,机械师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更何况是其他城市呢。 “魔法师势必会谴责,继而对卡尔特政府施压,来约束国内机械势力,而机械师势力怎么会任人宰割,到时候就会有真的机械师去刺杀那些魔法与贵族高层,”星尘叹了口气,似乎真的遇到对手了,“而到那时,海克蒙德便会以维持王城安危的名义开拔军队进入王城,到时候,不止是你我,就连铁焰花也将凋谢。” 汐淡然一笑,“那你有办法解决?” “之前还没有,但我的哥哥却给了我一个方法,”星尘不禁调侃起了凌羽,“既然那位黑白者这么想急于挑起战争,我为什么不如他所愿呢。” “你有信心解决海克蒙德?”汐问。 “海克蒙德?”星尘笑了声,“我从来就不觉得他算是对手,被人看穿心理的人,已经注定了失败。” “真是狂妄啊,”汐冷声道。 “不是狂妄,这是应有的自信,”星尘淡淡的说。 月光洒落在窗前,铁塔巨大的时钟此刻响了起来,仿佛也在预示着时间的紧迫。 “你怎么老是在这里?我如果没记错,你的机械店是维尔特拉人在卡尔特的情报枢纽,如果你离开了,不会瘫痪吗?”星尘回头问。 “我有新的任务,不落尘之酒暂时关门了,”汐缓缓说。 “保护我?”星尘指了指自己。 “不是,幽的目的是帮助创世界掌控希奥特,而在此之间,你是极为关键的一环,我需要确保你的价值一直都存在。”汐又像是个并不精明的商人,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 “我的价值?”星尘一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大,你能确定?” “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汐直接说。 “好吧,”星尘摇了摇头,从椅子上坐起,“陛下召开的宴席会议就要开始了,我可不能缺席。” “虽然我并不负责保护你,但还是需要提醒你一句,没有你那群夜痕破魔团的朋友,你连任何一个维尔特拉都打不过,”汐适时提醒。 “眼睛有时候总是会骗人的,”星尘语气总是带着自信,“所以,我才说你是无法确定我的价值,毕竟你连我的实力都看不透。” 汐瞳孔紧紧盯住面前这个瘦弱的少年,她并没有因为星尘的话语而不悦,而是关注着星尘垂下的左手,无形之中,一团虚影正在凝结,像是长蛇又像是藤蔓。 她真的看不透这个少年了。 第341章 内政总长 星尘推开门走了出去,这是王宫专门为他开启的房间,本来这些区域只属于一个人,那便是卡尔特王。 所谓的宴席会议,其实是希奥特地区由来已久的传统,通常以国王的名义邀请各大贵族以及有影响力的人参加,而他们的夫人则会在前厅彼此交谈,至于这些人则会被请到后厅参加一个小型宴会,宴会之上通常会讨论许多事情,诸如职位变更,以及国家大事。 当然这次有一件事情,水城早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卡尔特内政总长请辞,职位暂时空缺。 虽然这位内政总长布锡金伯爵正直壮年,却以任内国家罹难处理不及时而请辞,实在有些过于牵强,也许是嗅到了什么不好的风气,急早脱身罢了。 也好,这么一来,事情总是变得简单了些。 黑夜里的爱丽丝宫殿宛如女神降临般璀璨夺目,侍女排成长龙,将贵宾引入大厅,这座水厅传说是利用水城周围湖泊里的宝石建造的,无论是金碧辉煌的穹顶,还是如同黑曜石般明亮的地板都显示着这里的价值。 流光溢彩之间,身着长款修身礼裙的贵妇们一一与丈夫告别,开始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各种各样的异香弥漫混合,拨弄着每个人的心弦,她们涂着浓妆的脸上露出相似的笑容,手指不经意抬起,露出手腕上的镶满宝石的镯子以及硕大无比的钻石戒指,都在彼此间暗自较量着。 虽然连日来的行刺事件扰的人心惶惶,但应该没有哪个刺客敢在这种场合出现。 忽然,略显另类的声音从水厅门前传出,那是金属声。 贵妇们整齐划一的转头,想看看是哪个不懂礼数的人闯进了她不该来的地方,可当她们将视线对准过去,却又都哑口无声。 精雕细琢的五官没有浓妆艳抹,只有如同春风拂面般的花粉散落,完美的身材足以驾驭任何裙装,可她却穿了一身火红色的紧身短裙,膝盖、手腕、肩膀都被黑色金属包裹,宛如一身战装,而那独特的金属声则来自于她脚下的金属长靴,皮革包裹着小腿,一直延伸至膝盖的金属,将修长的双腿武装。 某位贵妇记得这种风格的装束,来自于那位拥有独特审美的格伦斯王子,名字似乎就叫做铁焰花之裙。 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殿下穷的没衣服穿呢,可她又忽然觉得那身衣服格外漂亮,是应该准备一套了。 “这里就交给你了,”格伦斯停在后厅门口,将拉克丝的手放下。 “嗯,”拉克丝点头然后转身一步步朝诸位贵妇中间走去,铁靴踏着地板铿锵有力。 格伦斯则没有选择立刻进入,而是等待着他的出现。 贵妇们的惊讶似乎远不止王妃的美丽,还有随后而来的这名黑发少年,并不出彩的装束却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尤其是走路时不经意间露出,却又让你不会忽略的气息,当然还有那张始终平静且有笑意的脸庞,以及那双漆黑双眸。 贵妇们有些诧异,别说水城,就算是希奥特的贵族她们都略有耳闻,或者有幸目睹,可唯独挖空记忆也想不起来这个少年的存在,难道是一位新贵,但新贵却立刻就能参加宴席会议,看来日后成就难以估量。 就在诸位贵妇开始讨论时,拉克丝王妃已经走上高台,那独特的金属声一停,众人的目光又立刻转移了过去。 格伦斯身为王子却等待着星尘,直到星尘走近,他才继续朝前走去,“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而且比起我,你应该更熟悉他们吧?” 格伦斯还记得上次联邦使团来时的事情,星尘可以准确说出每一位使者的身份。 “有看过一些资料,我想值得我关注的,我应该都记得,”星尘微笑回应。 “这样最好,”格伦斯拉起整理了一下衣领,在侍女抬手前,已经推开了后厅的门。 原本还偶尔在低声交谈的宴会顿时鸦雀无声,老国王就坐在首位,双眼禁闭,宽大衣服堆叠在长背靠椅之中,似乎知晓了关键人物的到来,他缓缓睁开眼睛,朝格伦斯挥手,格伦斯立刻快步走了过去,站在老国王身后,老国王则从座椅上起身。 “现在,允许我向诸位郑重介绍一下,来自东陆的星尘先生。” 所有人都将视线对准了星尘,而星尘则右手放在左肩,垂下三根手指,然后微微鞠躬,向这群人献上最高的敬意。 贵族们从不会讨厌有礼貌的人,毕竟他们相信尊重是彼此的。 星尘撤手起身,一步步朝老国王面前移动,长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佳肴,蜡烛的光辉照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贵族们大致分为两派,右侧的人多上了年纪,略显臃肿的身体似乎在不自然的蠕动,而比较之下左侧的则更加年轻一些,身形挺拔,具有希奥特人普遍的身高,当然最特别的应该是那胸口多出的一枚徽章,军衔标志。或许参军并不是新贵族的特权,但确实新贵族引以为傲的事情。 星尘停在老国王面前,老国王则移动出座椅,“布锡金总长前天正式向我递交辞呈,国家刚从魔神的阴影下走出,西部山海的许多地方还依旧被魔物困扰,布锡金总长此刻的请辞无疑是为我们徒增了一些烦恼,当然,我并不是责怪他,只是希望诸位明白一件事,内政总长一职始终不能空缺,我需要新的助手。” 老国王似乎并不打算多说,直接开门见山,“不知诸位有什么好的人选?” 左侧一位老者立刻接话,“唐突选出的人总是不那么适合,但我觉得财政司司长奎理克伯爵很合适。” 老国王面色未变,他缓缓走到那位年老贵族旁边,“我亲爱的乌基诺斯伯爵,我并不觉得奎理克伯爵合适这个职位,只可惜他今天并不在,要不然也许他能带给我一些惊喜,让我改变对他的看法。” 乌基诺斯伯爵放缓语气问,“那陛下觉得谁合适呢?” 老国王却又走回座椅旁边,对着众人道:“我觉得星尘先生就很适合。” 第342章 时不我待 众人愕然,虽然都知道卡尔特王年轻时很不正经,但也没想到做事这般儿戏,一个外邦人什么功勋没有,直接坐到内政总长的位置,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不过卡尔特王似乎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将星尘拉至面前,“也许诸位觉得我提拔新人未免操之过急,但我想如果这我的女儿,我们卡尔特的公主,我们的希奥特之花,我的蕾贝卡推荐的人呢?” “蕾贝卡公主?”众人更加吃惊,尤其是左侧的新贵族群体,他们都有从军经历,自然知晓王国未来的将星蕾贝卡公主的情况。 星尘则再次朝众人鞠躬,沉声道,“如果诸位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询问,星尘必定如实回答。” 卡尔特王缓缓坐下身,将面前的红酒饮去一大口。 几位年龄相仿的贵族相互看了眼,似乎在询问对方的意见,可忽然一个左侧中间的人站了起来。 干练的发型和装束,脸颊之上隐约透露着几处伤痕,身体站的笔直,中年男人缓缓侧过头问: “星尘先生既非卡尔特人,又何来卡尔特谋事?若联邦与彼国交战,星尘先生该如何解决?” “既非卡尔特人,便非卡尔特人,我从不属于这个国家,亦不会倾斜于任何一方,我无亲人,无宗族,独我一人,我一无所有,承蒙陛下器重,此身亦属于卡尔特。”星尘微笑,“昔者,诺伊修斯十二军统帅,十位皆非诺伊修斯之人,然诺伊修斯的旗帜终飘扬大陆。我的故国位于东海之滨,如若卡尔特的地行兽铁骑,兵锋所指其地,那时星尘自当请辞,在此之前,星尘定当不负众望。” 啪!啪!啪!老国王率先鼓起了掌,然后又用着看客的目光扫视着众人,似乎在等待众人表态,随着那名中年将官鼓掌,宴会之上响起淅淅沥沥的掌声。 “但如果这么说,岂不是随便一个外邦人都可以来卡尔特谋职?”乌基诺斯诺斯伯爵合拢手掌,“也许孤儿更好,您说对吗?星尘先生。” “伯爵大人,需要提醒您一点,”星尘礼貌回复,“林克财团的人似乎遇到了点问题,我上次去尤克里里城时在遗弃之塔遇到了几个像是你们财团装扮的人。我想如果我帮您解决这个问题,是否可以收获您的肯定呢?” 乌基诺斯伯爵身子猛地一凛,他透过晃动的烛光观察着那个还很稚嫩的年轻人,只是那双瞳孔给予他的压力,让他也觉得后怕。 断牙飞龙团一直就是个祸害,他很后悔应该早点处理干净这个麻烦,从事情败露起就应该了,可贩卖女人是件油水很足的生意,贸然放弃,损失将是不可估量的。 他需要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意思,“林克财团的某些工作有了属于自己的规矩,即便困难重重,也需要做,毕竟有人终归有这些需求,没有林克财团也许会冒出来个星尘财团来满足这个需求。” 星尘淡笑道,“这可真是独特的……需求啊,伯爵大人。” “毕竟是独特的需要,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减少?”乌基诺斯伯爵问。 “当然不会,”星尘微笑,“但我相信国家罹难,拥有这种独特需求的人应该会自己减弱吧?伯爵大人,您觉得呢。” 乌基诺斯同样笑了声,“我想应该会是这样。” “奇奇怪怪,有话就直说,遮遮掩掩,还见不得人吗!” 老人异常火爆的脾气与语气都显露出与众不同,即便是在体态臃肿的老贵族中也着实有些特别,同样干练的装束以及一枚挂在最上方的徽章,刻有一柄金色长剑。 圣法司,希奥特诸国都重要的部门,因为圣法司本身既作为王权的执行机关,同时也是教权的执行机关,看似属于王室,但也许更多的是相对独立的地位,不能说所有的圣法司都主持公正,但毫无疑问,圣法司司长都见不得半分邪恶,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吾神信徒。 星尘对于担此之位的人倒不陌生,联邦圣法司司长洛林公爵同样如此,也不知这位卡尔特的圣法司司长路克鲁斯伯爵究竟如何。 “我亲爱的库克,你有什么意见吗?”老国王开口问。 “陛下,根据联邦法律,内政总长一职仅仅需要您的批准,我们并无权干涉,”路克鲁斯伯爵冷声回答。 星尘笑了,这位路克鲁斯伯爵还真是位固执的老人,按照法律确实如此,但司长大人也许忘记了,王并不是皇帝,王只是贵族们的代表,而非统治者。 即便是他今天坐上了总长之位,如果不能使这些贵族信服,那么一切这都是白费,而且他的目的可不仅仅如此。 “这样可不好,而且这又不是授职仪式,也没必要这么在意吧?”老国王则波澜不惊的看着大家,“我想只要是人才,无论身居何位都是可以显露出来的。” “陛下说的很有道理,”乌基诺斯伯爵不动声色的附和。 星尘依旧微笑,他与林克财团的招呼已经打过了,看来伯爵大人似乎很满意,但是林克财团可不能决定整个贵族们的态度,他当然也不需要每个人都支持,但却需要每个人都无话可说。 “就如同我们的海克蒙德元帅一样,虽然出身平平,却依靠累累战功,居元帅之位,我想……”老国王扫视了左侧的诸位贵族,“我想诸位应该都没有什么异议吧?” 老国王左手第一位的人抬起手臂放在桌子上,站起身,仿制军帽的帽檐下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还有两鬓斑白的头发,声音异常浑厚。 “既然陛下都说了,那么我想为什么不给予星尘先生一个适当的职位,星尘先生这么年轻,也应该清楚,让你贸然坐上总长之位,恐怕难以服众。要知道即便是休顿家的那个小子,也是从军五十载才坐上元帅之位的。” 希奥特人还真是不委婉啊,话语总是说的这么直白。但对于这位老人,恐怕没人敢露出不满,如果说在场谁能决定新贵族的态度,那么无疑就是这位了,号称红色血影的罗克特伯爵,海克蒙德便是接替的他的职位,如今军队高层一半都是他的下属,而现在坐在这里的新贵族,也无一不是在他手下成长起来的。 星尘微微躬身,“正如罗克特伯爵所说,我确实资历尚浅,但此时而非彼时,北部战事未歇,西部山海尤乱,机械魔法之争始终存在,卡尔特暗流涌动,或许我可以居一微职,而鞠躬尽瘁,但混乱时代,吾觉当仁不让。” “哦?”罗克特轻笑一声,“当仁不让?我倒很想知道,星尘先生究竟有何经天纬地之才,敢说出这种话?” 星尘平静的注视着那双红色的眼睛,“先请罗克特伯爵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讲!” 星尘嘴唇开启,“伯爵大人可曾见过魔神?” 第343章 黑夜孤星 门窗紧闭的内厅里,不由得传出一阵寒意,餐桌上的蜡烛火焰跳动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着静谧的气息。 “没有,”罗克特伯爵回答。 “这并不奇怪,”星尘收回目光,“在场的诸位也许都没见过魔神,可……我见过。” 星尘将抬手,侍卫立刻递上一个文件夹。 “魔神之勇,举世无双,众人不得不避其锋芒,唯独冰皇大人、海克蒙德元帅、克布尔大主教敢与之较量,星尘不才,未有超群战力,只得望英雄而慨叹,”星尘顿了顿,“然而,击杀魔神的,并非克布尔大主教、并非海克蒙德元帅、亦不是冰皇大人,而是由柯修王子殿下启动的魔法动能武器,海之葬歌。” 听到这个名字没有人激动,只是圣法司司长露出稍显愤怒的表情,眉头一皱问,“魔法动能武器,星尘先生还真相信?” “就是那个被怀疑是新型魔法武器,还跟叛逆组织创世界有关的东西?”乌基诺斯也问。 “我当然相信,”星尘将文件夹打开,“这是联邦圣法司出具的资料,表明海之葬歌并不属于魔法机械武器,而且这是我从东陆维尔特拉带回的武器,蕾贝卡公主曾提议发展这个武器,但因为某些事情暂时搁置,但事实证明蕾贝卡公主的眼光独到,海之葬歌在柯修王子手中成功击杀魔神。” 他并不介意将荣誉让给柯修,但同样也不介意搬出柯修与蕾贝卡公主做挡箭牌,只要洛维斯基王族不倒,就没人敢质疑海之葬歌。 “那星尘先生可是大功一件啊,”罗克特伯爵低声说着,视线却一直未曾从星尘身上移开。 “星尘先生的功劳可不止这一个,”老国王适当插话,“诸位有所不知,西部山海魔物暴动期间,我委派我们的拉克丝担任卡尔特代表,但因为某些原因耽搁行程,星尘先生便充当临时代表参加了战时内阁会议,而会议之上讨论出了一个,在我看来对扭转军队困境起到决定作用的文件,《战时佣兵政策》,诸位也猜到了,《战时佣兵政策》便是星尘先生的提案。” “或许,这才是星尘先生最大的功劳,”罗克特最后看了眼这个黑发少年,然后坐下,“只希望星尘先生能够保持睿智,总长可不是小职,不能有半分马虎。” 战时佣兵政策的效果显而易见,即便是他也无法反驳,他倒想看看这个东陆少年究竟有何本事。 星尘朝众人又鞠一躬,起身说,“三年之后,铁焰花的旗帜将飘扬山域,如若食言,星尘自当请辞。” 这次没有人再有异议, 在三位主要人物变态之后,随着老国王的一声“牛排煎的恰到好处”,似乎讨论到此结束,彼此开始交谈些贵族们比较关注的话题。 星尘退到一旁,眼睛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他忽然笑了,他不知道三年之后,在座的众人还有几人存活。 也许这就是最后的晚餐。 夜色渐深,月影流转,当老国王拿起餐巾擦拭嘴角,也宣告宴会临近尾声,真心假意的告别之后,众人也纷纷退去,大厅之中只剩下侍女侍卫还有老国王与格伦斯以及星尘。 侍女在等待着老国王起身离去,毕竟夜很深了,她们需要收拾完之后回去休息,但老国王似乎并不准备离开,他双眼注视着前厅的门,直到门被一双手推开,侍女撤回身体,露出依旧身着铁裙的拉克丝。 老国王朝拉克丝微笑,然后拍了下格伦斯的手掌,低声说,“星尘阁下。” 星尘整身而视。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信任你吗?” 星尘一愣,然后回答,“我不知道。” “难得从你星尘口中听到这句话,”老国王笑了起来,“但你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说你不想说出来。” 星尘与老国王相视而笑,“我想应该是后者。” 老国王逐渐收起了笑容,“正如刚才所说,人才在何处终归是有用的,星尘阁下即便离开卡尔特依旧能够领土封爵,但阁下却唯独心系卡尔特,无外乎就是如阁下自己所说,当此乱世,时不我待。” “陛下并没有说错,卡尔特并非我的唯一选择,但我的时间并不多,我虽然知道自己资历尚浅,但我并不能等待,所以当我在东陆遇到蕾贝卡公主时就已经计划来到卡尔特,因为我相信,有蕾贝卡公主的信任与支持,我将能够最大限度发挥我的才能。”星尘沉声说。 老国王拉过格伦斯的手掌,站起了身,“星尘阁下,今年不过才十七八岁,怎么就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 “东海之滨有一种族,名为海族,海族种类纷繁复杂,寿命也长短不一,有种极为美丽的海族生灵,平均寿命却只有十年。我并不是教徒,但我却相信命运,命运之神总是平等,今时之睿智,需以明日之生命换取,我并不敢有所懈怠。” 老国王在格伦斯搀扶着一步步朝后方走去,星尘想跟过去,老国王却连连摆手。 “蕾贝卡在给我的那份信里这样评价你,理性思维,利益逻辑,或许评价很正确,也正因为如此,我相信你的理性能够控制你的欲望,这也是我相信你的原因。你应该也知道,海克蒙德所做的事情与你并无二致,但我却不相信他,因为他无法掌控自己的欲望,但我希望你可以。” 星尘停在原地,望着老国王离去,走到门口时,老国王又停下脚步,平静的说,“卡尔特王室永远会支持星尘阁下的决定,这是卡尔特王给予你的承诺。” “多谢陛下,”星尘再次鞠躬,身体却久久未抬起。 侍女们开始在女官督促下清理餐桌,四轮推车从他的身边移动,金属餐具传出响声,而他始终保持鞠躬的状态,直到四周恢复寂静,他才抬起头,凝望着老国王离去的方向。 或许老国王并不知道一点,他选择卡尔特还有一个特别的原因,那就是他遇到了一件始终想不通的事情,对于蕾贝卡的死。蕾贝卡做出了他意料之外的选择,仅仅就是为了救一个婴儿,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他很想知道答案。 走进花园时,他抬头望向夜空,漆黑的夜空里只有一颗星辰闪烁。 又是黑夜孤星。 第344章 行动之夜 翌日清晨,山域历史上最年轻的内政总长正式在爱丽丝宫宣誓就职,距离他第一次露面不过才过去三个月。 消息的传播无疑是迅速的,当消息传自尤克里里城时,时间也刚过去一天而已。 城主府依旧被暂时征用,城主大人反正府邸多,也毫不在意,只是有些好奇这位元帅大人究竟想要在这里待多久。 “就快了,”海克蒙德将信函扔在沙盘上,“就快要行动了。” 总参谋长加布鲁瞟了一眼信函的内容,“是那个人。” “对,就是他,”海克蒙德低声说,“这可是个棘手的人物,我想他或许会成为我们的障碍。” “在这种时刻陛下选他担任内政总长,是觉得他有办法解决其他问题,”加布鲁若有所思,“还是说我们的计划已经被察觉?” “你要知道,没有人会认为我们没有什么目的,而非要拥兵自重,对抗魔神的战争已经结束,可大军却在清扫这些魔物上迟迟不见效果,”海克蒙德举起一枚旗帜,“当然,他们也许不清楚我们真正的目的。” “别说他们,就连我也不清楚,”加布鲁同样举起一枚旗帜。 “不急,你迟早都会知道的,”海克蒙德淡淡地说,“但不是现在,好了,我们需要行动了,我还记得那个黑发少年,那个人总让我不放心,迟则生变,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可是以什么理由呢?虽然水城守备松懈,战力也不高,但大军贸然前去,恐怕不太合适。”加布鲁疑惑。 “机会马上就到了,我拥有数十万之众,海城守卫还不过万,攻陷那里还是轻而易举,但也许并不值得攻陷那里,我想陛下或许会请我们过去,”海克蒙德将旗帜稳稳的刺进沙土之中,那是一处湖泊,那里只有一座建筑,水城希尔雅莉斯。 加布鲁将旗帜同样插在湖泊外围,“控制住铁塔,以陛下的名义征召大军前去受封,到时水城便置于我们掌控之中。” “没错,而那个机会就要到了,”海克蒙德手臂垂下,“加布鲁,你去准备吧,我需要三天之内,拥有一只千人部队。” “明白,”加布鲁立刻退下,临至门口他又回身,“约书亚最近似乎有些烦心。” “你是说拉切特家的那个女孩?”海克蒙德问。 “对,年轻人总是有年轻人的想法,但这种时刻,似乎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加布鲁说。 “本来我的打算是让约书亚迎娶蕾贝卡公主,但那小子似乎很不情愿,公主殿下离世,他也没见多么伤心,这会儿却又有兴致搞这些,”海克蒙德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该说他什么好。” 加布鲁笑了下,扶正军帽,推门走了出去。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海克蒙德一人,他安静的望着桌子上的沙盘,呆立许久,然后拍了拍胸口,摘掉军帽露出的那个从额头延伸出的伤疤。 “元帅大人,好久不见。” 略显稚嫩又带有调皮的声音从一旁响起,那是海克蒙德的书桌,此刻却被一个身影占据,书桌上本来点燃的蜡烛也被熄灭,将女孩所处的空间全部笼罩于黑暗。 “不久,上次不是才见过吗?”海克蒙德并不惊讶的回身,朝窗边走去,“说说吧,有什么事?” “拜托,你刚才和那个大叔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你不是就缺一个机会吗?这不,我来了。”女孩带着笑意说。 “这可是个好消息,”海克蒙德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缓缓点燃,“什么样的机会?” “黑白者说明日水城之内将发生动乱,而且是城卫军所无法解决的,”女孩突然从书桌上跳下,一步步走出黑暗,“因为城防卫卫长,今夜就将死亡,与此同时,还有卡尔特魔法师公会会长。” “城卫军领长只是无能之辈,卡尔特的魔法师公会会长同样碌碌无为,虽然解决这两个人,我并不奇怪,但是……”海克蒙德又说。 已经即将走出黑暗的女孩停住脚步,似乎在等待着海克蒙德把话说完。 海克蒙德掐掉香烟,“但是,我怕你们做的不干净,留下隐患。” “隐患,不可能的,”女孩很是自信,她从阴影中走出,露出那张白色的无相面具,“海妖做事,从来没有失手过。” “这样最好,”海克蒙德将头撇向窗外,天空似乎又阴沉了下来,“今夜之后,我希望你们的组织能够消失一段时间,明晚此时,将会有一千人的军队进入王都平乱,我不希望让人发现我与某个神秘组织有所联系。” “明白,来之前黑白者特别交代过我,”海妖将一封信按在沙盘之上,然后又隐入黑暗之中。 “黑白者,我很想见一下他,”海克蒙德最后对着阴影说。 “事成之后。黑白者说,强者在何时都应该被尊重,但败者却只会获得他的叹息,”海妖的声音逐渐缥缈,最后消失。 “败者……”海克蒙德低声重复着。 “大叔!”房门被咣当一声推开,撞进一个年轻少女,精致的五官,傲人的身材,一身战装更显英姿飒爽,粉色长发整整齐齐的束在脑后,腰间左边一柄佩剑,右侧一把机械武器。 “又惹祸了吗?娜塔莎小姐。”海克蒙德不慌不忙的走到沙盘旁边,将海妖丢下的信收起。 “大叔,都说过了,在军队不要叫我娜塔莎,要叫我米特先锋官,”少女柳眉一竖,似乎很不开心,“我是希奥特联军西流河东部战区尤克里里护卫战队先锋骑士,娜塔莎—米特—拉切特。” “那米特先锋官,在军营你应该怎么称呼我呢?”海克蒙德望着一脸严肃的少女,微笑着问。 “那个……这个……,对不起大叔,”娜塔莎垂下了脑袋,脑后的头发翘的高高的,“我忘记了……” “下不为例,”海克蒙德说着,回到书桌前坐下,“怎么了?米特先锋官。” 娜塔莎立刻点头回答,“是这样……” 可她还没开口,门口又跳出一个人影,娜塔莎如临大敌,立刻慌了阵脚。 约书亚始终带着礼貌的笑容,朝娜塔莎微笑,然后对海克蒙德说,“元帅,我们在西部山海里抓获一个可疑分子。” “对,我要说的也就是这个!”娜塔莎急忙补充。 “但米特先锋官,你的任务应该是守卫尤克里里吧?”海克蒙德朝娜塔莎递出目光。 “我只是……我只是,偶然间遇到的那个家伙,看他就不像好人,然后抓了回来,”娜塔莎手指一挥,“休顿上校,你觉得呢?” “这件事等会再说,”约书亚依旧微笑。 “有什么还需要等会儿?就在这说吧!”娜塔莎不满的说。 “但……” “好啦!我知道。” “嗯,晚上再说。” “不,今晚我要学习剑术。” “我可以教你。” “不要,你这么弱,肯定教不好我。” “约书亚,是什么人?”海克蒙德打断了他们像是情侣间的对话。 约书亚回身道,“我们是在西部山海里发现他的,据他自己说,他是兰洛帝国的冒险者,但无论是站姿,还是一些习惯都表明他应该是军人,可他却不承认,然后便逃跑,但似乎受了重伤,没过多久就被我们追上,那时已经昏迷。” “我们可没有义务管一个兰洛逃兵,”海克蒙德缓缓说。“将他遣送回兰洛吧!” “但他不是普通逃兵,”约书亚却压低声音说,“元帅是否还记得前不久截获的一个情报。” 海克蒙德目光一凝,“炽焰骑士团团长叛逃,下落未知。” 约书亚点头,“虽然那人身上没有搜到身份证明,但我怀疑就是炽焰骑士团团长。” “我如果没记错,很久之前炽焰骑士团曾在兰洛帝国边塞城市安水城出现,随后就传出团长叛逃,而且还是身受重伤,看来兰洛帝国也蠢蠢欲动了。”海克蒙德冷笑,“养精蓄锐三十载,终归是要露出牙齿。” “那我们怎么解决他?”约书亚又问。 “先关起来,我暂时没精力处理他的事情,等做完我们的事情再去解决吧。” “我明白了,”约书亚颔首,然后转身离开,路过娜塔莎身边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有事就在这里说嘛,”娜塔莎倔强的蹲在地上。 可约书亚力量巨大,直接拖着她就朝门外划去,地上被战靴磨出一道痕迹。 海克蒙德起身亲自关上了门,回到书桌前揭开了印泥,倒出一封写有出自女人的娟秀字体的信纸。他看完内容之后,沉默了一会儿。 “来人。” 卫兵推门进入,“元帅。” “去通知加布鲁总参谋长,告诉他,先把那头移山龙的尸骸留下。” “是。” 海克蒙德将信纸重新塞回信封,直接投入一旁的火炉之中,信封瞬间燃烧成灰烬。 与之同时,水城希尔雅莉斯。 城防卫军长鲁尼亚将最后一口酒喝干净,然后拎起头盔戴在头上,扶正之后,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婉约美丽的中年女人从后方走出,“今天下雨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吧?” “最近暗杀事件很多,你注意点,”鲁尼亚回身抚摸着爱人的秀发,接过爱人手中的雨伞,走进了滂沱大雨之中。 出了家门便是一条笔直的街道,街道很宽敞,平常可以容四辆蒸汽轮车并排行驶,但两侧店铺总是会多占据一些位置,导致人多时也不甚拥挤。 但今夜却格外宽敞,道路两侧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或是收回屋里,雨夜总是缺少行人,连车马都没了。 第345章 神皆不死 约书亚始终带着礼貌的笑容,朝娜塔莎微笑,然后对海克蒙德说,“元帅,我们在西部山海里抓获一个可疑分子。” “对,我要说的也就是这个!”娜塔莎急忙补充。 “但米特先锋官,你的任务应该是守卫尤克里里吧?”海克蒙德朝娜塔莎递出目光。 “我只是……我只是,偶然间遇到的那个家伙,看他就不像好人,然后抓了回来,”娜塔莎手指一挥,“休顿上校,你觉得呢?” “这件事等会再说,”约书亚依旧微笑。 “有什么还需要等会儿?就在这说吧!”娜塔莎不满的说。 “但……” “好啦!我知道。” “嗯,晚上再说。” “不,今晚我要学习剑术。” “我可以教你。” “不要,你这么弱,肯定教不好我。” “约书亚,是什么人?”海克蒙德打断了他们像是情侣间的对话。 约书亚回身道,“我们是在西部山海里发现他的,据他自己说,他是兰洛帝国的冒险者,但无论是站姿,还是一些习惯都表明他应该是军人,可他却不承认,然后便逃跑,但似乎受了重伤,没过多久就被我们追上,那时已经昏迷。” “我们可没有义务管一个兰洛逃兵,”海克蒙德缓缓说。“将他遣送回兰洛吧!” “但他不是普通逃兵,”约书亚却压低声音说,“元帅是否还记得前不久截获的一个情报。” 海克蒙德目光一凝,“炽焰骑士团团长叛逃,下落未知。” 约书亚点头,“虽然那人身上没有搜到身份证明,但我怀疑就是炽焰骑士团团长。” “我如果没记错,很久之前炽焰骑士团曾在兰洛帝国边塞城市安水城出现,随后就传出团长叛逃,而且还是身受重伤,看来兰洛帝国也蠢蠢欲动了。”海克蒙德冷笑,“养精蓄锐三十载,终归是要露出牙齿。” “那我们怎么解决他?”约书亚又问。 “先关起来,我暂时没精力处理他的事情,等做完我们的事情再去解决吧。” “我明白了,”约书亚颔首,然后转身离开,路过娜塔莎身边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有事就在这里说嘛,”娜塔莎倔强的蹲在地上。 可约书亚力量巨大,直接拖着她就朝门外划去,地上被战靴磨出一道痕迹。 海克蒙德起身亲自关上了门,回到书桌前揭开了印泥,倒出一封写有出自女人的娟秀字体的信纸。他看完内容之后,沉默了一会儿。 “来人。” 卫兵推门进入,“元帅。” “去通知加布鲁总参谋长,告诉他,先把那头移山龙的尸骸留下。” “是。” 海克蒙德将信纸重新塞回信封,直接投入一旁的火炉之中,信封瞬间燃烧成灰烬。 与之同时,水城希尔雅莉斯。 城防卫军长鲁尼亚将最后一口酒喝干净,然后拎起头盔戴在头上,扶正之后,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婉约美丽的中年女人从后方走出,“今天下雨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吧?” “最近暗杀事件很多,你注意点,”鲁尼亚回身抚摸着爱人的秀发,接过爱人手中的雨伞,走进了滂沱大雨之中。 出了家门便是一条笔直的街道,街道很宽敞,平常可以容四辆蒸汽轮车并排行驶,但两侧店铺总是会多占据一些位置,导致人多时也不甚拥挤。 但今夜却格外宽敞,道路两侧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或是收回屋里,雨夜总是缺少行人,连车马都没了。 鲁尼亚在街道中央停住,迎面的大雨中走近一个男人,他没有罩着雨衣,也没有打雨伞,但身体之上似乎覆盖了一层油膜,雨水顺着身体滑落,而没有半点侵入。 “是鲁尼亚卫长吗?”那人问。 “要杀我吗?”鲁尼亚将雨伞合拢,放在脚边,“那就说明你们的行为并不是贵族之间的斗争,你也不是机械派的激进分子,而是有着别的目的。” “卫长大人不要想太多,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杀你,但您却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您的妻子应该很想回故乡看看,但您却以因为卫长身份没有假期为由拒绝她的请求,如果可以您是否会重新选择?离开这里。”苍白如骨的面具下,声音格外刺骨。 鲁尼亚摇了摇头,“离开这里或许可以,但我不会重新选择。” “即使死在这里?” “即使死在这里。” “为什么?”黑白者问,“告诉我一个理由。” 鲁尼亚缓缓抽出腰间佩剑,雨水顺着剑刃滑落,他缓缓开口,“职责所在。” 黑白者冷笑了下,可片刻之后却又无比温柔的说,“抱歉。” 鲁尼亚没有再说,脚步在雨水中踏出,积水四溅而飞,剑刃割破雨幕。 黑白者同样抬手,一柄暗刃在手中汇聚,他朝前轻轻一挥,然后转身离开。 佩剑断裂成两半,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然后是鲁尼亚的身体重重倒下,张大的眼睛被雨水覆盖,汇入下方的血液之中。 黑白者坐在高楼边缘,凝望着雨中的城市,芙蕾雅将一颗头颅扔在他身后时,他也不为所动,只是问了句。 “成功了?” “我可是魔神之子的大主教,处理这种货色还是没有困难的,”芙蕾雅察觉到了男人的异常,“你怎么了?” 黑白者没有回头,“阿雅,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吧。” “为了救多数人,而牺牲少数,你觉得正确吗?” 芙蕾雅有些诧异,她很难想象黑白者会问出这种问题,在她看来,这个男人应该是如同神灵一样的存在,可似乎连神都有困惑的时候。 “有区别吗?为什么非要分出多数少数?如果是你口中的阿雅和一百个与你毫无联系的人,你会牺牲阿雅吗?而救那一百个人吗?” “不会,”黑白者肯定的回答。 “愚蠢的男人啊,”芙蕾雅跳上房沿,“手都脏了,还非要洗白吗?” “当然不是,”黑白者同时起身,与芙蕾雅并排而立,“我只是害怕如果到了冥界,阿雅会怪罪我,仅此而已。” “神皆不死,”芙蕾雅轻声说。 第346章 调查团 水城议政厅。 老国王坐于王座之上,平静的看着下面乱作一团的大臣,他眉眼闪过描绘有铁焰花图案的窗户,外面的雨似乎还没打算停。 他拉过身旁格伦斯的手掌,如同警惕前行的野兽,站起身走下台阶,“诸位可以安静一下。”他转身站到星尘面前,“星尘总长,刚上任就遇到如此棘手的事情,你觉得应该如何解决?” 群臣立刻静了下来,将视线投向那个身着卡尔特装束的黑发少年。想要看看这个狂妄的家伙有什么办法。也许这个东陆人还不清楚,在希奥特联邦一旦得罪某些人,就算是老国王也保不住他。 “在我看来,一件事情如果想要解决,需要等事情告一段落,而现在,事情显然还没有结束,我们再等等又有何妨,”星尘微笑,“我想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一个中年男人跳了出来,怒声道:“总长阁下还请注意,死的人可是城防卫长和魔法师分会会长,联系到前几起刺杀事件,肯定又是那群机械师干的,这种人,早就该清除出水城!” “罗特司长,还请你注意言辞,”老国王适当提醒,“在事情没有清楚之前,贸然猜测可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陛下,”罗特司长微微鞠躬,“我并不是贸然猜测,前几起刺杀事件,刺客均使用机械武器,而昨晚的这两起,虽然没有目击者看到,但地上存在火药的痕迹,肯定就是机械师干的,这点我想可以确定!” “司长阁下,你也许不清楚火药的特性,在昨夜那种大雨中,很难会留下痕迹。可却依旧留下了足以让人发现的痕迹,说明是有人故意留下的,还生怕我们看不到。手段拙劣,未免也太过愚蠢。” 星尘又说,“而且死者尸体并没有任何被机械武器致伤的痕迹,您又如何断定出是机械师做的呢,”星尘投入尖锐的目光,“也许只是其他人杀死他们,故意嫁祸给机械师呢?” 大厅的门是敞开着的,外面的雨势也并不大,但雨滴敲打窗户的响声,却在安静的环境里越来越响,奇怪的气氛在慢慢发酵。 没人敢保证,但这并不影响处理,只是在希奥特机械本身就属于禁忌之词,众人无不谈之色变。 “我可不管嫁不嫁祸!” 低沉的声音从大厅外传来,一个身影在大雨中出现,黑色雨伞之下是穿着白色长裤的双腿,灰色大氅垂出,边缘被雨水淋湿,他步伐稳健,踏上台阶,步入大厅。 卡尔特圣法司司长库克—路克鲁斯伯爵。 路克鲁斯收起雨伞,交给旁边侍女,又朝老国王深鞠一躬,然后说:“陛下,请原谅我的迟到,我刚才亲自调查过现场痕迹,虽然存在一些可以怀疑的地方,但不排除是机械师所为,而且根据联邦法律,我们有权对机械师进行调查,我提请暂时控制水城机械师势力。” 或许圣法司司长绝对是不惧怕机械师力量的人。 老国王朝星尘看了眼,星尘依旧微笑,然后转身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由路克鲁斯司长处理。” “总长阁下,还请注意您的措辞,并不是我处理!” 圣法司司长冷冷地望着星尘,“联邦圣法司调查团将于后日抵达水城,在此之前,我只是负责稳定局势。” “这样很好,政府会支持司长阁下的工作,而且我也我赞成司长阁下提议,”星尘郑重的说:“辛苦了。” 路克鲁斯从衣服里探出一份文件,双手并拢递了过去,“陛下,请签署暂时管控水城机械师的法令。这是……联邦圣法司的指示。” 老国王表情有些微妙,希奥特联邦虽然给予各邦国极高的自主权,但法律、经济、以及军事,皆为一体。 圣法司某种意义上并不受国王控制,同样也不受教廷控制,但却听命于联邦圣法司。 侍卫接过信封递了上来,老国王随手拿过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又说,“魔法师公会的态度呢?路克鲁斯司长。” “陛下,因为死亡的人为分会会长,临时商讨之后,决定暂时由副分会会长履行会长职责,但他们至今未出面表态,我想应该会等待联邦魔法师总部的人来到。”路克鲁斯说。 “联邦的魔法师代表团什么时候能到?”星尘突然问。 路克鲁斯低声说,“会与联邦圣法司调查团同时抵达。” 老国王转身走回王座,没有坐下,而是站着问,“还有其他事情吗?” 众人都三缄其口,似乎生怕在这种场合说错话,后果就不仅仅是职位问题,也许头颅都保不住。 老国王朝众人挥手,然后从侧边离去,“今天就到此为止,如果有事铁塔随时欢迎诸位到来。” 一众大臣纷纷鞠躬退去,路克鲁斯最后看了眼星尘然后离开,空荡的大厅内只剩下星尘和格伦斯。 格伦斯从台阶上走下,“为什么要同意路克鲁斯司长的提议?” “殿下借一步说话,”星尘做出请状,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走廊里。 “殿下也应该明白,刺客是机械师的概率并不大。” “对,”格伦斯点头。 “可殿下不明白,在无法查到凶手之前,机械师绝对是会被优先怀疑的对象,理由我想再清楚不过,那群机械师刺杀过的人恐怕不在少数。”星尘道。 格伦斯眉头一皱,还没等他发问,星尘却立刻又说。 “可这次死的人是魔法师分会会长,虽然只是个分会长,但魔法师公会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发生,他们绝对会认为是有人在挑衅魔法师,谁会挑衅呢?当然是机械师。”星尘叹了口气,“来自联邦的压力会迫使我们不得不对机械师采取行动,我也无能为力。” “也许确实如此,”格伦斯依旧疑惑,“但如果贸然采取措施,会不会真的激怒那些机械师。” “激怒?”星尘一笑,“殿下觉得联邦魔法师公会会害怕激怒机械师?他们永远不会害怕。” 突然明白了这一点,格伦斯也露出无奈的表情,浅浅点头。 “殿下,这段时间您的安全需要格外注意。”星尘提醒。 第347章 积水如渊 “嗯?” “虽然我没见过魔法师的那位会长,但既然能当上会长,应该还是有些实力的,所以,刺客的实力恐怕不容小觑。” 格伦斯却轻笑了下,“我明白,但也不用太过担心,铁塔之内可是有水城最强之人。” “哦?”星尘有些好奇,“是谁?” “未沙。” 格伦斯指了指一旁廊下并排而行的侍女,领头的女官身着黑色铁裙,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放在腹部,似乎注意到了二人的目光,侧目而视,然后又继续收回转头走去。 “这可真的有些意外,”星尘笑道。 “拉克丝这会儿该起来了,我先过去,就不打扰星尘阁下了,”格伦斯朝星尘告别然后跟上侍女长队。 星尘当然清楚王子殿下的独特癖好,这会儿应该亲自为王妃殿下穿衣束发了。他走到门口,望着积水横流的街道,眨动着黑色的瞳孔。 “总长大人,需要给你叫辆车吗?”侍卫从门里走出恭敬的问。 “不用了,谢谢,”星尘礼貌颔首,然后抬手拿过挂在窗沿上的雨伞,“借你的雨伞一用就可以了。” 他撑开雨伞,缓步进入雨中,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头顶出现,脚踝传出寒意,他低头看去,积水并不能没过脚踝,但随着走动,却会打湿裤腿。 不落尘之酒的牌子在雨水吹刷下似乎更加清晰,但整个房子却感觉摇摇欲坠,像是悬崖边的建筑,风一吹就可能跌进山谷之中。 “你怎么来了?”柜台后的汐抬起头,推了推眼睛,“又出什么事了,总长大人。” 对于汐的讥讽,星尘不以为意,“我需要汐小姐的帮助。” “说吧!”汐将手中的机器零件放下,“但我不保证能帮到你。” “肯定能,”星尘确定的说,“我想知道机械师的激进派被谁掌控?” 汐按着柜台站起身,“希奥特的机械师从来就没有组织,他们各自为群,彼此呼应,既没有上下级,也没有谁听命于谁。” “也就是说刺杀事件都是出于自发了?” “自发倒谈不上,更多的算是有组织性报复,机械师本身作为弱势群体,即便发生正常的意外事件,只要有机械师受伤或者死亡,就会被其他机械师看做是压迫、歧视。他们没办法,主张以暴制暴,以牙还牙的机械师,久而久之就成了你们口中说的激进机械派。” “那谁在希奥特机械师中最有威望?”星尘换了种问法。 “你不知道?”汐厚重眼睛下的瞳孔一紧,“看来你的价值需要再考虑了。” “创世界,我当然知道,但创世界的人都把精力投入在了研究之中,很少会暗中组建势力。”星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就很简单了,创世界作为希奥特机械力量的核心,谁掌握了创世界,或者说与创世界关系密切,就代表他赢得了机械师的肯定。在希奥特,只要举起创世界的大旗,一定会有无数的机械师追随,但你也知道,现在创世界是叛逆组织,没人敢举起这杆旗帜。”汐突然朝前压下身体,丰满的胸部有些许走光。 汐则平静的拉过远处的一个杯子,“你敢吗?” “敢,但并不是这时候,”星尘走至衣架旁,拿起那黑色长袍扔给汐,“陪我走一趟。” “去哪?”汐问。 “魔法师公会。” “去那里干什么?” “到了就知道了,”已经走到门口的星尘忽然回头又问,“你在水城机械师里声望还可以吧?” 汐从柜台后跳出,披上黑袍,系着胸前的带子说,“还记得上次的徽章吗?你不是金色吗?我只是银色,你应该比我更有声望吧?总长大人。” “我并不方便露面,”星尘撑开雨伞,“这点你应该明白。” “都已经是总长了,当然要故作神秘了,”汐关上店门,同样撑伞而立。 二人并行在积水成渊的街道中,身边的行人寥寥无几,车马倒是很多,如同奔袭的野兽,在积水中划出两道两线,溅起滔天雨水。 汐有些好奇的看了眼半个身体被雨伞遮住的星尘,他走于外侧,半米高的雨水淋湿他的衣服,而他依旧不避的前行。 “你今年多大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星尘柔和的声音从伞下传出。 “维尔特拉人从不认为存在天赋,天赋从来就不是懈怠的理由,”汐收紧大衣,“但看到你之后,我有些怀疑,或许真是有人天生便与众不同。” “别这么想,维尔特拉人的想法没错,天赋只是让人懈怠的理由,我并不是什么天才,我只是极为珍惜时间而已。从我五岁起,别人玩耍时我在读书,别人喝茶时我在练习,我从来都不是天才,但我却可以肯定的说,我付出在学习上的时间,远远超过一个中年人,”星尘抬起雨伞,露出俊美的侧脸,“即便我今年才十七岁。” “怎么听着比我们还悲惨呢,”汐悠悠的说。 “没什么悲惨不悲惨,我只是怕死亡突然降临,而不敢浪费一分一秒。”星尘平静的说。 汐也不在多问,在不自觉中加快了脚步,她的时间同样不多,也许更少。 “到了,”星尘忽然说,而汐已经走出好远,她停下脚步,朝旁边看去,雨水中一个高大的建筑耸立,旁边建筑虽然同样不低,但却少有色彩,而面前这座建筑却像是蓝色天空下的彩虹,绚烂夺目。 大理石拱门四周浮雕着诸神画像,画像栩栩如生,两位女神伸出手臂遥指将两侧的高塔,一处为铁塔,一处为圣水大教堂。 而两位女神交织的手指下是通向建筑内部的门,门开着,通道内光石灯密集排布,如同午时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进去吗?”汐在远处朝星尘喊。 “不用,”星尘摇了摇头,“我们去旁边吧。” 汐最后看了眼安静的有些异常的街道,转身跟着星尘走进对面古旧的楼里,沿着积满灰尘的楼梯旋转而上,将破旧的木门推开,粉尘被开门造成的微风带起。 “如果我记得没错,这应该是某位落魄贵族的房产,但他已经不在人世,没有留下遗嘱,也没有留下继承人,”星尘从物品摆放整齐的房间里穿行而过,来到窗边,没有窗帘的百叶窗有些破旧,手轻轻一碰,便发出格机的怪响,但再一用力,窗户被推开,安静的屋子里,立刻回荡着雨水的声音。 “你不是要去魔法师公会吗?为什么来这里,”汐缓步走向窗前。 “我本来的目的就是到魔法师公会,可没说过要进去,如果我没记错,圣法司司长大人已经开始行动了,”星尘望着对面的公会大门,轻声说,“他们也要行动了。” 第348章 机械之敌 大雨哗哗落下,汐迟迟等不到窗户前的星尘再开口,又觉得没什么兴趣,开始搜索起屋子里的东西。 虽说是许久未有人活动,但之前的主人似乎很爱干净,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就连地毯都没有窝角。 她注意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积满灰尘的画像旁挂着一个圆形镜片,她走过去取下,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铁丝,将圆形镜片固定到眼睛之上,来到窗边,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远方的景物扩大数倍于眼前,就连对面公会高楼里走动的身影都能看清。 “光石镜吗?”星尘发出疑问。 “简易放大镜而已,”汐继续朝雨中望去,“我们可已经等很久,你到底在等什么?天黑之后,我就要回去了。” “有维尔特拉人要来?”星尘不答反问。 “嗯,”汐应了声,然后移回视线,落在星尘脸上,那双黑色的瞳孔格外此刻变得格外清晰。 “我想应该快了,不会耽误你的事情,”星尘平静的说。 “你还是没说什么事情。” 汐终于有些理解那位拉克丝王妃的态度了,这个家伙真让人讨厌。星尘依旧漫不经心的注视着雨中的街道。 雨势逐渐小了,街道上的积水也瞅准时机涌入下水道里,空气里的响声逐渐减弱,整个世界除了雨声,又多了其他声音。 脚步声、车轮声、机械运作声、以及……吼叫声。 数十个身影从街道尽头出现,他们狂奔而行,眨眼间便来到魔法师公会面前,身穿黑色的雨衣,帽子覆盖着脸,在雨中站立像是被淋湿的乌鸦。 黝黑的物体被抛出,在雨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那美丽巍峨的石门雕塑上,嘭地一声巨响,浓烟在雨中上升,碎石在雨中滑落。 一切平静之后,两位女神的雕像已经失去了美丽,变得残破不堪。 “机械师……” 汐震惊的喊出,她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去说这种话。但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何星尘会问起谁掌控激进派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机械师的激进派会来到魔法师公会。 也许还有更可怕的事情。 “你早就知道了?” “我为什么不知道呢?”星尘终于露出那种让人鄙夷的得意笑容。 “圣法司司长今天早上获得国王陛下签署的控制水城机械师势力的法令,现在应该有许多机械师被抓进监狱里,当然只是调查刺杀事件,并没有什么恶意。” “可你是知道的!早上我就说过,机械师认为自己是弱势群体,很容易觉得受到歧视,圣法司抓走那些机械师也许真的只是调查,可激进派的机械师绝对不会这么认为,”汐越来越激动,声音逐渐冰冷,“他们一定会行动,目标当然就是魔法师公会。” “一点没错,我们提前这么早到场,总不至于一无所获吧!” 星尘忽然侧过头问,“关键的时刻来了,你确定不看看吗?水神似乎在帮助我们,这会儿雨正小。” 汐立刻将视线投向楼下,无数的魔法师从公会里走出,各色法师长袍混合排列,法杖正在闪烁着与之相辉映的光芒。 远处铁塔的时钟突然响起,声音清脆悠扬,本来普通的声响,这种环境里显得有些特殊,特殊到所有人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汐已经抬手按住窗沿。 “你想要阻止他们?” 星尘说着,但身体没有一点动静,即便他本身就站在窗边,可以轻易阻止汐的行为。 “你怕了?”汐低声问。 “没有,你太小看机械与魔法的矛盾了,你真的觉得就只是因为一个不大不小的误会?”星尘冷笑,“如果只是误会,那么即便是激进派的机械师,也最多只会偷偷袭击一些落单的魔法师,可不会干出进攻魔法师公会的蠢事。” 汐后背不由得一凉,“你是说他们的目的并不简单?” 星尘点头,“当然不简单,要知道此刻水城之内,魔法师公会的会长突然死亡,这给本就不占优势的魔法师势力又一重击,机械师没理由不将这块儿地盘收入囊中,到时,整个水城就变成机械的天下了。” 汐沉默着,她懂得机械师受到的压迫,同时也十分清楚那群激进派的手段之残忍,她望向外面,雨势似乎又大了。 “对于维尔特拉人来说,应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吧,”星尘又说,“而且你下去没有用的原因是……发起攻击的会是魔法师。” 雨水在这一刻停止,汐惊恐的望向窗外。 蓝色长袍的机械师升入高空,将法杖挥出,原本还成线的雨水化作冰锥,如密集的箭矢般落下。 这是来自魔法师的第一次攻击,或许其他人可以猜测,但他们无比相信,会长就是死于这群机械师之手。 街道上的机械师四散开来,枪械的响声如鞭炮一般,成束的光芒朝天空散落,击碎着下落的冰锥,同时无数的手雷被朝石门扔出。 比起机械师的散落,魔法师显然配合更好,土系元素凝聚的防护罩阻挡了所有攻击。冰与火的元素飞弹从两侧飞出,这种是最低阶的魔法,更高阶的魔法还在吟唱之中。 机械师疲于躲避攻击,能够发出的反力微乎其微,只有依靠着机械武器极强的攻击速度才能维持局面。 “那群机械师迟早要输,”汐突然说了句,“机械师即便不能短时间完成击杀,也需要打出压制力,可他们却陷入被动。” “一点没错,”星尘表示赞同。 当一头火焰雄狮从高空落下,似乎也宣告了战斗结束,本就落于下风的机械师被对于火焰雄狮完全束手无策,被灼烧落地,好在有满天雨水,不至于被活活烧死。 魔法师们停止咒语吟唱,取消了防护罩,走出几人将重伤倒地来不及逃跑的机械师收入空间魔法器之中。 “这就结束了?”汐有些不确定。 “愚蠢,他们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星尘淡淡的说。 “确实挺笨的,就这种水平还敢来魔法师公会挑衅,”汐冷声道。 “不,”星尘摇了摇头,“我是说那群魔法师,别人想要杀他们,可他们却还想着将那群人给圣法司处理,你说可不可笑?而且,机械师可不止有这么多,整个水城的机械师数量可是极为庞大的。” 第349章 东海之滨 还没等汐回头,她已经听到更加密集的枪声从街道两侧传来,同时还有滚滚车轮声。 数不清的蒸汽轮车从街道两侧驶出,速度迅速,转眼便来到魔法师面前,而那群用空间魔法器装倒地机械师的魔法师,甚至刚抬起头,就被无数的子弹射穿,倒地,血液混合雨水落下。 成群结队的机械师从轮车跳下,手中各式各样的机械武器发出连续不断的响声,击打在魔法师仓皇召唤的防护罩上。 但随着一人从车上拎出黝黑炮管,无数巨型炮弹轰在了防护罩上,坚固的防护罩在接连不断的重击中被轰成碎片,而其中的魔法师则被炸倒在地,无数的机械师蜂拥而上,一瞬间就将倒地的魔法师覆盖。 男性魔法师被无数子弹打穿,漂亮的女性魔法师则直接被扯碎衣物,暴露在众多粗糙的大手之间,哭喊声在子弹轰鸣声显得那么微弱,微弱到根本没人在意。已经可以预见她们将遭遇多么残酷的事情。 “混蛋!”汐看不下去了,一按窗户跳了下去。 星尘依旧平静的望着下方,唯一的变化仅仅是使用挂着的笑意消失不见,他轻声说:“这可不是维尔特拉人该做的事情。” 汐在大雨中奔跑,身上的灰袍早已被甩到路边,她抽出腰间的机械武器,飞身跳上蒸汽轮车,轻轻一踩,身体在大雨中落入人群之中,抬脚踢倒一人,枪口已经抵住深入那人口中,她朝众人怒吼:“都滚!” 女性尖锐的吼声穿透了所有物质,也压住了所有声音,但却无法阻止女孩的哭泣声,贪婪的男人还在伸出大手想要最后触及芳泽,雨水在此刻越发密集。 枪声停止了。机械师们看着这个特别的女人,本该是同伴,却帮助另一方? “都给我去死吧!”一声接近疯狂的吼声打破了寂静,无数火焰巨蛇从后方跳出,从汐的两侧穿过,将成群的机械师扑倒,火焰在他们身上,在大雨中燃烧。 但这除了激怒机械师之外,没有更多的作用,没有被火蛇袭击的机械师立刻跳起,一层又一层子弹,将那个释放高级魔法的魔法师打的不成人形。 伤势较轻的机械师又从地上跳起,朝雕刻有诸神画像的建筑里面冲去,魔法师的防御在这一刻溃散,汐有些无力的站在众人前进的道路之中,被人群挤来挤去,她除了将手指握紧,别无办法。 “圣法司的人来了!” 不知何人喊了一声,一瞬间还在朝前涌出的机械师立刻四散而逃,如同偷米的老鼠被人发现,丑态毕露。 汐抬脚踢飞脚下的那名机械师,在人群中找到一个蜷缩着身子的少女,衣服早已破碎,发丝凌乱不堪,浑身沾满了泥水。她抱起女孩,在大雨中缓步走着。 本来还人潮人海的街道,转眼就只剩下了遍地的尸体和棘一人。 “你……站住!”圣法司的人朝她喊。 汐却头也没回的朝前走。 “再不停下,我们就只有动用武力了!”领队模样的人又喊。 “诸位不必紧张,她是我的朋友,晚上我会向路克鲁斯司长解释清楚。” 星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街道之上,朝圣法司的几人微笑。 圣法司的人还是认识这位刚上任的总长大人,这会儿刚忙鞠躬行礼。 星尘则转身快步跟上已经快消失在大雨中的汐。 汐安静的走着,本来挽成发髻的银色长发也散落在背上,女孩已经昏迷过去,只是脸上的泪痕和柔嫩肌肤上的指印让人心痛。 “你如意了!”汐冷笑,“你不是一直想挑起矛盾吗?这次不用你忙了,有人帮你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看起来一点笑意都没有啊!” 汐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后面的星尘,那双紫色的眸子似乎被冰雪冻结,也变得刺骨。 “你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像维尔特拉人,”星尘依旧平静,“而且你的行为一点不像维尔特拉人。” “维尔特拉人怎么了!”汐大声质问,“维尔特拉人也是人,是人就就不会袖手旁观!” “但做出这种事情的也是人,你又作何解释?” 汐愣在了原地,她不知如何回答。她从未想过人心会丑陋到这种地步,但事实却毫无疑问给了她重重一击,自己的职业机械师,做出了让她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事情。 星尘无声的笑了。 “我说过的,这件事情阻止不了,即便我们今天阻止了,明天依旧会发生,也许只是死亡的人换了,但数量并不会有多大变化,你之所以去阻止,也仅仅是因为难以接受如此丑陋的事情发生在你面前,但如果你今天不在场,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甚至再假设,不是机械师的暴行,而是其他的职业,你还会这么愤怒吗?” “那你为什么还带我来这里?”汐低声问。 “因为我需要你明白,此刻的水城早已经混乱不堪,机械师如果再没有真正的组织规则约束,会出现更多的悲剧,我有信心与能力掌控住处在疯狂边缘的机械力量,但我需要你的帮助,带我去水城机械师的聚集地,我知道你有办法,”星尘说。 “车轮酒吧,你自己去吧!”汐缓缓转过身,背影无比纤弱,仿佛大雨中孤立的花朵快要凋谢。 “以后没事别来不落尘之酒了,那里不欢迎你。” “但维尔特拉人会欢迎我,因为我将给你们带去希望。”星尘站在原地。 “你可真自信啊。”汐头也不回地说。 星尘不再说话,目送汐抱着昏迷的少女远去,消失在大雨之中。 他收了收衣服,撑开手中的雨伞,朝另一侧走去。 魔法师公会旁边的一处高楼顶上,芙蕾雅正坐在房沿上,双腿垂出,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与衣衫,露出曼妙的身姿。 “他就是卡尔特新任总长?” 一旁撑着花边雨伞的海妖将身体探出房沿,朝下看了眼,“对,就是他。” “那个人让我很讨厌,杀了他吧!”芙蕾雅漫不经心的说。 “不急,黑白者说需要等等,因为他发现那个人才是真正杀死魔神的人,他对他很感兴趣。”海妖收回身体,啪嗒一声将雨伞收起。 “黑白者呢?”芙蕾雅又问,“他在哪里?” “他呀,也许刚才的机械师中就有他,只是看戏可永远不是他的习惯,他喜欢表演,”海妖笑了下,“但应该不属于那群要烂手的男人。” “烂手?” “哦,我们那里的人常说的词,意思是指做出不礼貌行为的人,”海妖解释。 “你来自哪里?” “东海之滨。” 第350章 车轮酒吧 车轮酒吧位于临近北门的机械区,也许机械师全部都前去进攻魔法师公会了,此刻的街区行人稀少,只有一辆辆蒸汽轮车停在路边,车轮酒吧就藏在无数报废的车辆中间,门上挂着一个橡皮车轮。 暮色微沉,雨势已经变得很小,淅淅沥沥像是风拨动琴弦。酒馆里的独有的黄色灯光、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悠扬音乐、当然还有卡尔特人独爱的香烟气息。 酒吧人只有两个技师模样的人在角落里低声交谈,因为人少的原因,本来不那么清晰的话语声也被听的格外清楚,男酒保与女店员似乎对两人讨论的话题不感兴趣,缩在柜台里摆弄着奇奇怪怪的机械。 但他们突然都停下了,无论男女店员的手中的动作,还是碰杯大笑的两名技师。他们望着推门进来的黑发少年,似乎见到了一个另类。 “怎么?机械师的敌意这么大?”星尘收起雨伞挂在门前铁架上,进入店内,随手拉过长背靠椅坐下。 女店员显然能应付这种情况,立刻从柜台后绕出,来到星尘面前,礼貌又带有几分诱惑的说,“虽然这里不欢迎魔法师,但我想您应该不是。” “你说的一点没错,”星尘抬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奇怪的机械武器拍在桌上,同时从拉开外衣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色徽章放在桌上,徽章刻有古朴扳手图案。 “我不仅不是魔法师,同时还是一名机械师。” “大人真会开玩笑,”女店员保持微笑,“机械师何时有徽章了?你是不是记错了……” “抱歉,”星尘打断了她,“不要怀疑我的身份,我对你们的了解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 女店员终于收起了奉承的笑容,朝柜台后的酒保递出目光,得到允许后,她压低声音问,“给我一个证明。” “古洛尔希斯卡斯里……”星尘缓缓吐出古奥的话语,又抬头问,“这个可以吗?” 女店员没有回答,还保持着沉默,酒保已经从柜台后走出,托盘上摆放着酒瓶,也许托盘下还有一把手枪。 “哦,看来还不够,”星尘笑了下,“古洛尔希斯卡斯里,是兽族语,断句应该为古洛尔—希斯—卡斯—里。翻译一下便是……伟大的机械之神。古洛尔意为机械,其他的都是兽族常常挂在嘴边的句式。” “大人真是博学多识,”酒保捧着双手将托盘送至女店员面前,女店员则快速将盘中酒瓶拿起放在桌上。 “我等一位朋友,”星尘朝二人微笑,“但在此之前,还请两位陪我喝一杯。” 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女店员随后坐下,酒保则起身来到那两名技师身旁。 星尘望着从后门离开的技师,亲自为女店员斟满一杯酒,“我说过的,我又没敌意,为什么戒备心理这么重?” “黛芬妮,”女店员报上自己名字,“要知道水城拥有这种金色徽章的人可不多。” “不是不多,恐怕很少吧,”星尘淡淡的说,“据我所知,机械师的规则很奇怪,金色机械师应该只有创世界里的人拥有,外面则全无,不,我的说法可能不准确,加入创世界应该被视为拥有金色徽章的资格。” “你很了解我们,”黛芬妮握起酒杯,却停在嘴边,“但我们不了解你。你的这枚徽章是真的?” “当然,”星尘肯定的回答,“虽然我不属于创世界,但我的某位朋友与创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机械师的暗语也是她教给我的。还有这把武器,她曾认为这是能够改变军队武器配备的东西。” 黛芬妮再次注意桌上的那柄奇怪的机械武器,虽然造型是一把剑的形状,但一侧的上方却拥有枪械武器独有的孔洞,她认得这个武器,是维尔特拉人的武器,名为剑铳。 她抬头赞颂道,“你的朋友眼光很不错,但你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个东西吧?” “我的目的很简单,你们究竟是如何做出袭击魔法师公会的决定,告诉我。”星尘的话语少有的严厉,而且不容置疑。 黛芬妮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那种特别的气势让她有些慌张,黑色的瞳孔彷如深渊。 “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你们正处在覆灭的边缘,”星尘语气更加严肃,“你们有多少人?几百?几千?上万?那又如何?难道仅凭这些人就可以搅动整个希奥特的局势?想的太简单了吧!或许卡尔特的魔法师力量弱小,但你要知道,在整个希奥特,整个大陆,拥有数以万计的魔法师,你们自以为是的行为将带来不可逆转的危险。” “大人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黛芬妮有些不屑,“你同样不要小看机械师的力量,而且我们只是争取自己的利益,这是属于非元素体的权益。” “利益需要以力量为保证,”星尘冷笑,“机械师的力量有多大?卡尔特可是拥有五十万军队,即便面对百万机械师,同样拥有绝对的胜算。水城之内机械师有多少,你们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或许魔法师不是你们的对手,甚至城防卫也阻拦不了你们半分,但军队呢?那些可是与吃人的魔物厮杀过的勇士,你觉得是你们这些机械师可以抵挡的?” 黛芬妮迟疑了,本来坚定不屑的目光逐渐分散,或许不是面前这个男人危言耸听,而真的是他们目光短浅。只是,那又如何? “虽然你说的很对,但事情已经做了,又能怎么办呢?再说,不就是去魔法师门前理论吗?还犯法了不成!” 听到这里,星尘无奈的摇了摇头,“黛芬妮小姐还不清楚事情的结果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魔法师公会都快被你们夷为平地了,碰巧在里面的魔法师也死伤无数,你觉得联邦会放过那些肇事者吗?会放过你们吗?” “你说什么?”黛芬妮大惊失色,“不可能,他们只是去找魔法师公会要人而已,不可能这么不理智!” “你们不是激进派的人?” “当然不是!要不然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 “那为什么还要去,”星尘语气咄咄逼人,“告诉我?为什么,机械师几乎倾巢出动,而且还不全是激进派,我不相信这是没有计划的行为,是谁提出的方案。” 第351章 初次见面 黛芬妮还在犹豫,她始终无法完全相信这个少年的话,虽然对其身份已经不在怀疑,酒保早已经离去,整个酒吧只剩下他们两个。 星尘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她会说的。 就在这时,酒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男人闪身进入,摘掉身上的雨衣,踢踹着湿漉漉的鞋子,拧了拧滴水裤腿,直起身体,大步走了进来。 男人拥有少见的灿金色头发和一双蓝色的瞳孔,相貌英俊,透露着成熟男性独有的气质。 “哦,我美丽的黛芬妮,怎么愁眉苦脸呢?” 黛芬妮眉眼一凝,然后从座椅上起身,朝男人说,“有人找你。” 男人低低地看了眼星尘,嘴角露出笑意,“总长大人,幸会。” 已经走到柜台边的黛芬妮被惊出一身冷汗,手中的玻璃酒杯落地,在木制地板上滚动,流水洒落一地,她早就听人说卡尔特总长是个年轻人,可实在没想到会如此年轻,她暗中观察着相对而坐的两人,心跳不由得加快。 星尘同样微笑,“我等你很久了。” 男人一愣,然后依旧将黛芬妮未喝的那杯酒端起,轻轻抿了一口,“我有这么尊贵吗?总长大人年纪轻轻,登临高位,此刻不应该意气风发,登门拜访的人恐怕会排到西流河了。只是,大人却在这间破旧的小酒吧来等候我这种小角色,传出去恐怕会被人误会吧?” “不会误会的,因为你远远比他们有价值。” “什么价值?” “汐说创世界虽然没有在名义上掌控希奥特的机械师,但却对机械师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创世界那种组织能够存在,并且还能研制出海之葬歌那种武器,你觉得对于一个被斥为叛逆的组织,有可能吗?”星尘问。 男人碰了碰嘴唇,挑动眉毛,用着接近玩闹的语气笑道:“听着确实很奇怪呢。” “不奇怪,”星尘摇头,“因为他们拥有许许多多的支持者,我虽然不能确定都有何人,但我想譬如林克财团应该会是那里的老顾客。” “出售机械武器?”男人笑笑,“财团支持机械组织,我只能猜到这里了,听说大陆其他地方机械武器还是很受欢迎的,尤其是东陆。” “嗯,也许吧,此刻我并不关心这个问题,”星尘将那枚金色徽章推向男人,“但你觉得财团只出钱,却不想着控制,合适吗?不合适吧,所以,他们通常会派出特派专员进入创世界,而且会拥有一枚金色的机械徽章,当然不是我的这枚,而是你的那枚,来自创世界的专员先生。” 男人抬手拿起徽章,把玩着,嘴角流露出赞许的笑意,“你很聪明。” “不,因为你太特别了,”星尘挺直身体,“你如果仔细观察过机械师就不会这么想了,他们身上油烟味很重,因为机械永远离不开油来润滑,而烟似乎是希奥特人的最爱,也许需要加上一个限制,平民,贵族很少抽烟的,即便抽也只是偶尔,不会出现这种劣质烟味,所以,你的特殊性不言而喻,联系到我之前说的,你的身份自然而言就清楚了。” “漂亮!”男人鼓起掌来,停下之后才继续喝着杯里的酒,“看来我的演技还是不怎么样啊,说吧,找我什么事?” “给予我支持,”星尘缓缓道。 “诶,老弟,你是不是搞错了?”男人露出奇怪的表情,“我确实是专员,但专员的影响力,你也太高估了,我并不能帮你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星尘面无表情的说,“那你为何能调动整个海城的机械师去进攻魔法师公会?” “哪有?我又不擅长演讲,还能煽动他们不成?”男人低头抿了一口酒,又突然笑道,“不过是告诉他们一个有用的消息而已。” “魔法师公会会长死亡。”星尘眼神愈发冰冷,“可那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你知晓的速度可真够快的。” “一般快,一般快,”男人啧着舌头,抬起头来,那双蓝色的眼睛充满玩味,“但效果很明显不是吗?” “对,确实如你所愿,”星尘冰冷的吐出。 男人将酒一饮而尽,酒杯拍在桌上,“你不用怀疑我,因为我既然是创世界的专员,财团在水城眼线这么多,我提前知道也不奇怪吧?” 星尘又亲自为他斟满了酒,“当然不奇怪,所以我希望专员先生能够支持我,因为事情您恐怕也看到了,机械师的暴行是有多么恐怖。” “是啊,真是悲惨呢,”男人说话极其有腔调,“我都快看不下去了,但……你能解决?” “我能,”星尘语气坚定,“卡尔特境内局势就如同一人陷入野兽之群中,有群狼、有猛虎,而人却拥有一柄法杖,一个恶魔,法杖不足以杀死野兽,唯有恶魔可以,恶魔却不可控,但人为了活命,不得不释放恶魔,恶魔杀死群狼与猛虎,然后还需要被封印,这是所必须的,而我就是那个具备封印恶魔能力的人。” “我想想看啊,”男人轻笑着,“卡尔特王族算是那个人,而许许多多的老贵族则是群狼,至于猛虎嘛,就是军队,更准确的说是海克蒙德元帅,而法杖代表魔法力量,恶魔代表机械力量。换句话说,总长大人的目的就是,利用机械力量扫清卡尔特的残余势力,然后再封印机械力量,抱歉,我不太能理解封印机械力量的意思。” “运用法律规范机械师的行为,当他们处于黑暗中时,法律也许对他们起不了作用,但一旦他们获得合法权力,同时收获的还有枷锁,但这个枷锁是所必须的,我们每个人都有。”星尘道。 “很棒的计划!”男人依旧如孩童般赞叹,可语气忽的一转,“但为什么非要保证是那个人活着呢?猛虎吞噬掉人,同样拥有掌控恶魔的力量。” “对于你而言,也许是这样,但对我而言不一样,我答应过她,会带领卡尔特崛起,我承诺过的事情很少,所以必须要完成,”星尘紧紧注视着男人的眼睛。 “我喜欢你的性格,”男人同样紧绷的表情,毫无预兆地舒展开来,“我需要考察一下,你和猛虎谁更优秀。” “也许你现在就能做出判断。” “给我一个理由。” “黑白者,这三个字够吗?” 第352章 法律之剑 男人第一次露出吃惊的表情,但惊讶转瞬即逝,然后他朝空中打了个响指,开启的门窗被无声关闭,黛芬妮惊讶的望着窗户,可下一刻,她眼睛一黑,轰然倒地,身体碰落无数酒瓶。 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细微的雨声也无法进入,只剩下柜台里被打翻的酒瓶,咕噜咕噜朝外面流淌着浓香四溢的酒。 “你很聪明,我由衷地佩服,”男人又一个响指,苍白如骨的面具赫然出现在桌子上,“其他事情都可以放放,我需要知道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我的演技这么差吗?真让人失落啊!” “我刚才还不确定,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黑白者,”星尘微笑,“首先对你身份的判断我少说了一些东西,据我所知希奥特人说话时很少会在末尾加语气词,而喜欢这么说的人很多,但如果在西陆,兰洛的贵族或许算一个,你的身份已经可以放在其中了,而且需要注意的是,专员只是我胡诌的称呼,创世界虽然与外界有交流,但根据我的了解,交流的途径也绝不是委派财团专员,而是会选择创世界中的某个人,那个人肯定不是你,因为我曾在创世界见到过几乎所有的人,却没发现你。这些只是给了我怀疑你身份的基础,而猜测出你的身份,需要感谢一个人的信。” “让我想想,”黑白者手指敲打着面具,停下之后说,“那个魔枪的伪徒?样貌和你有点像,我记得他。” “对,”星尘继续说。“这段时间的刺杀事件都是你做的吧?” “不是,”黑白者回答,但没等星尘反应,他又说,“我的意思是不都是我做的,还有我的同伴。” 对于男人极为尴尬的冷笑话,柯修也慷慨一笑,“你在帮助海克蒙德?” “算是吧,”黑白者道。 “帮助我呢?”星尘又问。 “做事还是要讲诚信,而且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我也没办法帮你什么了,”黑白者无奈的耸了耸肩,“总不能让我和我的同伴当你的侍卫,然后指着海克蒙德说:喂,总长大人受我们保护,你,滚远点!你觉得可以吗?太好笑了啊。” “你不会插手接下来的事情?” “说不一定,也许会,但肯定不会帮助你。”黑白者又忽然吸了口气,微笑着说,“不过我玩累了,是该看戏的时间了。” 星尘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不再多言,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推开门,寒风灌入,冷冽刺骨,他收紧衣服,撑开了雨伞。 “总长阁下,”黑白者在后面说,“虽然不会帮助你,但我希望你能赢得胜利。” “为什么?” “我说过的,我喜欢你的性格,”黑白者扣上了无相面具,发出古奥如同神明般的低语,“重视承诺之人,勇敢无畏之人,聪明睿智之人,欲望强大之人,掌控一切之人,放眼大陆,唯有你我。” “多谢,”星尘撑伞步入雨中,原本还淅淅沥沥的雨水骤时倾盆而落。 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从铁塔进门已经可以看到魔法师的身影,越往里走越多,几乎将王宫围得水泄不通,而领长维里托正在竭力维持秩序。 在魔法师的齐声呐喊之中,几名侍卫撑开人群打通一条通道,星尘扔掉收起雨伞步入,一旁上任总长留下的助理正在用腋下夹着雨伞,同时另一只手端着文件夹,另一只手不停翻看,勉强跟得上星尘脚步。 “总长大人,有几件主要的事情需要你处理。” “陛下的态度呢?”星尘快步进入艾丽丝宫殿。 助理终于解脱雨伞禁锢,直接甩掉雨伞,挺直身体说,“陛下说,一切都交由您定夺。” 星尘停住了脚步,后方杂乱的喧闹声忽然有了共同的目标,将矛头直指他这位新任总长。 “挑你认为最重要的事情讲。” “是,水城内的机械师在今天下午突然攻击魔法师公会,来势汹汹,而当时在魔法师公会的人数又很少,导致公会濒临倒塌,最新数据,魔法师死亡五十二人,重伤三十人。” “这么多?”星尘有些吃惊,他亲眼所见应该没有这么多吧。 “这是圣法司统计的数据应该不会出错,代理会长比耶克—鲁休卡于一小时前,集合水城剩余魔法师摧毁了许多机械师据点,但只是重伤机械师,并没造成人员死亡,随后前来铁塔,要求陛下武力镇压机械师。”助理说。 “人呢?”星尘整了整衣衫,继续朝前走去。 “还在水厅,陛下也在,”助理跟了上去。 侍女推开水厅大门,将长长的大厅露出,武装侍卫多的有些吓人,但魔法师的数量同样不少。 领头的火红长袍老者正怒视着老国王,瞳孔彷如化成衣服的颜色,他几近咬牙切齿般说:“陛下!请快点做出决定!否则,联邦调查团到来之后,我们绝不会轻易罢休,到时水城将惨遭涂炭。” “恳请陛下制裁叛逆分子!” 一众魔法师高喊,声音充斥大厅。 “恳请陛下制裁叛逆分子!” …… 面对群情激动的民众,所有人都会觉得渺小,你可以在每个人脸上看到各色各样的表情,仿佛人脸所能表现的表情都淋漓尽致的显现出来。 老国王始终闭目而座,他在等待,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睁开眼还能否保持镇定。 “国王陛下!” 星尘清脆的声音将众人的叫喊硬生生压下,魔法师们不自觉的被一股无形的气势推开,在四十米长的水厅里硬生生被推出一条道路。 黑发黑瞳的少年,身着卡尔特装束,从厅门步入,色彩仿佛被收进那双瞳孔之中,声音则尽入长靴之下。 “总长大人,”副会长躬身行礼,依旧保持着贵族应有的礼貌。 星尘同样回礼,然后一步步走到台阶之上,王座之前。老国王逐渐睁开眼睛,年老而久闭,本应该会阴翳密布,浑浊不堪,此刻却格外通透。 “诸位,还请镇定,给我两天时间,”星尘平视众人,“两天后,联邦调查团抵达水城,到时我将亲自陪同调查团处理这些事,一定会给予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副会长上前一步,法杖一杵地面,传出巨响,“总长阁下,事到如今,您觉得说这种话还有意义吗?” “那鲁休卡会长觉得我应该做出怎么样的承诺呢?”星尘冷冷的问。 “请陛下制裁抓捕所有机械师,驱逐出水城,一个不留!”副会长将视线移向国王。 老国王闻声看了眼星尘,道,“我说过的,对于此事的处理,总长阁下说的话就代表我的意见。” “那总长阁下的态度呢?”副会长沉声问。 “星尘从来只代表两者,吾王以及联邦法律,”星尘一步步走下台阶,手中凭空出现一本厚重的书籍,“《希奥特联邦通法》,这是我唯一认可其中之一,陛下让我决定,那么我所能依靠的便只有这部法典。我会依照联邦法律行事,无论是机械师,还是魔法师,无论是乞丐,还是平民,无论是会长阁下,亦或是我,都不能忽略它,不能无视联邦法律。” 第353章 一触即发 星尘抬手将法典扔给副会长,“会长阁下如果有疑问,可以向联邦议会提请仲裁,在此之前,承蒙卡尔特王的光辉,此域之内,法律即是规则,所有不服从者,以叛逆罪处理。 会长阁下,您还有意见吗?” 比耶克枯黄的手指正死死握住那本厚实的法典,他毫无办法,即便是魔法师公会也无法与联邦为敌。 “没有,请总长阁下依照法律处理机械师。” “没问题,”星尘微笑,“根据联邦法律第十五条规定,未经主人允许擅自闯入私人住宅,未经管理者允许擅自闯入组织会所,造成财产损失以及人员伤亡者,处……” 副会长仅绷着一口气,他并不清楚具体法律条文,但这种时刻也只能等待少年宣读。 “处以死刑。” 副会长长长舒了一口气,第一次对这个年轻的会长抱有好感。 “那些杀害魔法师的罪犯,将由圣法司在抓捕之后,处死刑,而那些进攻魔法师公会的机械师依法应处十年监禁或长期流放。”星尘朝副会长递出目光,“阁下还满意吗?” “一切由总长阁下定夺,一切由联邦法律决定,我并无任何意见,”副会长朗声说。 星尘又继续露出笑容,“在处理结果出来前,还请会长阁下居住在铁塔,这是出于对阁下的考虑,还请不要拒绝。” “我明白,”副会长点头,开始朝手下吩咐一些事情。 可突然之间,大厅的门被推开,一个圣法司职员模样的人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帽檐下的头发已经淋湿,他几乎冲到老国王面前喊:“陛下!大事不好。” “怎么了?”星尘突然有些紧张。 那人喘着粗气说,“在机械师进攻魔法师公会时,有一名叫拉米娜的魔法师被数名机械师带走……” 那人停下了,并不是气息不畅,而是恐惧。 “说!”副会长大吼,他记得那个漂亮礼貌的女孩。 那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也许是拉米娜过于美丽,机械师将她绑架到一处巷子里施暴,当我们的人赶到时,拉米娜已经死亡,尸体惨不忍睹……” 尽管没有过多描写与叙述,但所有人都能想象出那个罪恶的画面,同时被这丑陋的暴行给激怒了。 “他们已经打起来了?”星尘说出最坏的情况。 “对,因为拉米娜是我们圣法司一位执行队队长的未婚妻,队长带领他的手下,将那群机械师分尸,在广场之上喂给雷霍伯爵家的狗,然后隐藏在暗处的机械师一拥而上,朝我们发起攻击,我们被迫反抗,但他们人数众多,圣法司总部已经被攻陷,他们正在朝铁塔赶来。” “他们是要造反吗!”领长维里托怒斥。 “混蛋!”星尘一拳挥出,空气竟然开始碎裂,如同被重力击碎的玻璃。 他第一次觉得失算,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本来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掌握对抗海克蒙德的力量,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总长大人……”那人被吓住了,呆呆的问。 星尘却又露出一抹笑容,他可从来不喜欢孤注一掷,即便那一注几乎可以稳操胜券。 还有最后的方法,他突然觉得这个最后的方法也没有想象中的差嘛。 “比耶克会长,请将魔法师部署在铁塔,随时准备作战,但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要轻易攻击,”星尘开始下达命令。 “明白,”比耶克也知道形势严峻。 “维里托领长,铁塔部署防御同样如此,如果有人围困铁塔,将这枚徽章与联邦法典交给他,至于联邦法典翻到那一页,应该不需要我说了吧?” 星尘递出那枚金色的机械师徽章,副会长同样将联邦法典抛了过来。 “陛下,”星尘又接着转身,“请跟我来。” “走吧,”老国王并不意外地说,然后缓缓起身,“需要我的帮助吗,可我似乎除了这个即将去见吾神的躯壳,也没什么可以帮你的了。” 星尘默然不语,只是笑意有些退散。 …… 汐抱着双臂,坐在店门前,本来就是人迹罕至的街道,路也泥泞,水也肮脏,应该没人会来这里,可今天却接连来了几波,虽然他们的衣服与鞋子本就不干净,但还是让汐有些意外。 上一个来的人已经很明确的告诉她,事情已经远远超出双方预期,死亡人数不断攀升。而她通通以我是维尔特拉人为理由打发掉,机械师彼此交流的途径只有机械,对于这个有点名气的女人,那群机械师还是给予了几分尊重,但还是在用言语暗示,他们是一个阵营的。 “呸!呸!呸!”汐愤怒的连吐了几口,“恶心的家伙。” 可忽然,她的视线顺着雨中的脚步声移动,落到了雨中撑伞的男人身上,男人上半身被雨伞遮住,露出一身皮制战斗装,腰间挂着两把机械武器。 “还来!”汐怒了,她霍然起身,朝雨中还未转身的男人吼道,“滚!” “啊?”男人话语充满惊讶,然后抬起雨伞,露出面孔问,“才多久没见,你脾气又变差了,这是怎么了?” “幽?”汐吃惊的说出这个名字,“你怎么在这里?” 银白色短发的男人走了进来,合拢雨伞,俊朗的脸庞上闪过笑容,“有任务在身,顺便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汐眉头微蹙。 “好看,我的妻子,什么时候都好看,”男人张开宽大双臂,将汐搂入怀中,汐略微挣扎了一下,便任由男人死死的抱住她。 良久,她才问,“什么任务?” 幽松开手臂,拉着汐的肩膀朝里面走去,“任务比较重要,需要找个隐匿的地方说。” “别去了,屋里有人,”汐甩掉了幽的手臂,停在原地。 “有人?”幽一愣,“有同伴受伤了吗?” “一个魔法师女孩……”汐简单说了句,便又问,“什么任务?” 幽依旧保持神秘,凑了过去,贴在汐耳边说,“梅卡瓦校长委托我带一个礼物给星尘。” “礼物?” “简易版的海之葬歌,虽然没有击杀魔神的那个威力巨大,但依旧足够破开希奥特的任何城墙,就连水城的也可以。” “你和他关系这么好?不就在创世界见过一次吗?”汐略有疑惑,“而且你的任务是提高在创世界的影响力,这会不会耽误你的计划。” “不会,我始终觉得星尘可以帮我们实现目标,而且他给我的印象很好,应该很重视承诺,”幽突然低声说,“我有些等不及了,你和我都已经三十岁,如果五年之内再不能取得进展,就只有回到维尔特拉了,但我不希望维尔特拉没有在我们这一代复兴,更不希望我们的孩子过和我们一样的生活。” “那你确实可以相信他,那个人虽然很让人讨厌,但价值却可以肯定,”汐依旧有些不情愿地说。 “嗯,”幽同感般点头,脑袋一转问,“来的路上我看水城似乎有些乱啊,成群的机械师似乎在朝城防卫军驻地的方向赶去。” 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回柜台,“这可都是他的功劳。” “星尘?” “对,就是他。” 幽粲然一笑,“我果然没看错,他的计划就要开始了,也许这个礼物可以帮到他。” “如果你看到屋里的那个女孩就不会这么想了。”汐低垂着脑袋说。 第354章 发 车轮酒吧,木门又一次被推开,腰间挂满武器的女人走了进来。坐在酒吧中央桌子旁的男人,面色沉重,不亚于水城上空的乌云。 “黛芬妮,情况怎么样?” “我们分为两队,一队进攻监狱,一队进攻北门,便于随时逃离水城……但还没采取行动,”黛芬妮说到这里还是犹豫了,“可……老板,我们真的要……” 与被黛芬妮称作“老板”的男人相对而坐的是那个金色头发的男人,黑白者,他发出低低的笑声,然后轻抿了口茶,“我亲爱的黛芬妮,你恐怕还不明白情况吧,事情已经不是你能阻止的了,也许在今天之前,我们都可以用理性思考,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或许你的伴侣,挚友,亲人被他人杀死,你觉得支配你行为的还是理智吗?可笑,当然是欲望,复仇的欲望,无论是对是错,是正义是邪恶,都不重要,胜者才有审判的机会,败者只有死亡。” 黑白者抬起头,蓝色如海的眸子里依旧平静,即便是说出这种让人颤栗的话语。他头微微一侧,问。 “您说对吗?普礼先生。” 黛芬妮也将视线投向老板,老板在温和派中具有极高的威望,他的态度或许不足够阻止事情发生,却可以对事情起极为重要的影响。 “我想……”普礼缓缓开口,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寒光,“是时候开始了。我不敢相信机械师的力量一旦分散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也许会就此消亡,因此我们需要统一战线,所以,黛芬妮,命令他们发起进攻吧。” “嚯,真棒!”黑白者举止略显夸张。 对于已经下发的命令,黛芬妮最后看了一下老板,然后点头跑了出去。 雨势大的可怕,她的衣服与发丝很快被打湿,积水快要漫进长靴里,奔跑之中,眼睛里汇聚满雨水,寒冷如冰。 水城监狱门前,成群的机械师已经将监狱牢牢围住,手中机械武器被雨水冲刷,没人撑起雨伞。门内是刺剑而立的守卫,但比起外面这些人,往日凶神恶煞的守卫也显得那么可怜。 “黛芬妮!”三个人几乎同时喊,但发问的只有一个人,“老板怎么说?” 黛芬妮没有回答,推开面前的人,走入那个吊桥之,她在大雨中前进,如同漫步在花园的小路上。铁栅栏后的监狱守卫不安的望着这个女人,下意识的将剑拿低了一点,他们抱有侥幸,希望女人带来的是好消息。 黛芬妮站在铁栅栏之外,静默了几秒,美丽的脸庞之上,眼睛一眨不眨,她突然拔出腰间的机械武器,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子弹瞬间洞穿了一名守卫的脑袋,白皙的额头绽放出血花。 没有人犹豫,甚至是震惊,守卫立刻提剑跃出,剑刃切割雨水。黛芬妮身后的人群发出一阵怒吼,叫喊着冲了上来。 金属碰撞激发耀眼的火花,将昏暗的夜空点燃。血液很快就染红了整个区域,顺着雨水流入河道之中,喊杀声越来越大,雨声也越来越大,仿佛诸神震怒,彷如群兽嘶鸣。 …… 总长助理在大厅里快步走着,靴子急促的踏地,片刻又起,幽长的走廊里只剩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本来应该侍女忙忙碌碌,贵族们莺歌燕舞的王宫也清净的可怕。 既不在艾丽丝宫殿也不在水厅,更不在后花园,助理在如同苍蝇乱窜大半个铁塔之后,终于找到目标,是公主殿下的寝宫。他扶着门框喘气,稍作休息之后,立刻喊道,“陛下,总长大人,有最新的消息,很紧急!” 坐在绘制着铁焰花图案靠椅上的老国王沉默片刻,朝外摆手,助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侍卫就将他推了出去,同时也退出关上了房门,公主的房间里只剩下星尘与老国王。 “总长阁下,”老国王垂坐在靠椅上,目光始终望着墙上的油画,那是一个女人的半身画像,色彩有些单调,湛蓝色的天空背景,主体则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轮廓清晰,能窥见几分美丽,女人有着长长的酒红色头发,还有如绿色玛瑙石一般瞳孔,只是美丽的脸庞似乎很不开心。 望着那位熟悉的表情,老国王会心的笑了。 “陛下,还是叫我星尘吧,”星尘轻声说, “嗯,星尘,这是蕾贝卡与格伦斯的母后,卡尔特的王后,你也许想不到吧?她可是个佣兵,本来画这张油画时她很开心,但终归自由惯了,在那坐一下午她就觉得很不舒服,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老国王笑着说,“她很勇敢,蕾贝卡就遗传了她的性格。” 王后是一位出身平民的女佣兵,这恐怕是极为震撼的消息,但星尘的表情并没有丝毫变化,本身有许多要说的话,但他觉得没必要了。 “这封信还请陛下在合适的时候打开,”星尘弯下腰,将一封没有任何图案与徽记的信函放在桌子上。 老国王看了眼信函,轻轻点头,“再见。” 星尘一愣,然后挺直脊背,突然间单膝跪地,低首而答: “吾王,我将永远是您忠诚的仆人。” “我?你不应该是我的仆人,而是卡尔特的仆人。” 老国王说完,将视线回到那副油画上,如同故友重逢一般,与画面上的女人相视一笑,随后再次闭上眼睛。 星尘缓缓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助理早已经等地直跺脚,看到总长大人出现,立刻迎了上去,“总长大人,情况很糟糕。” “说吧……”星尘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 “机械师……不,叛逆分子,攻陷了水城监狱,释放了许多罪犯,而且北门传来消息也受到袭击,叛逆分子的人数远远多余城防卫,估计很难抵挡,圣法司司长正在前方督战,但收效甚微。” “进攻监狱吗,他们如何处理那些非机械师的罪犯?”星尘挑了个看似不太重要的问题问。 虽然对于这个问题有些诧异,但助理还是回答,“全部杀死,他们只救机械师,非机械师罪犯当场被处决。” “果然没让我失望,”星尘嘴角一动。 第355章 猎龙骑士 助理一拍脑袋,想到了重要的事情,“总长大人,叛逆分子似乎并不准备进攻铁塔,我们是否需要派出部分人员去……” “不用,保护铁塔是最重要的事情,”星尘斩钉截铁地回答,接着又说, “这有四封信,请务必帮我转交到。” 他抽出其中一封,“这封交给北区米娅芙街的不落尘之酒武器店,一位叫汐的银发维尔特拉女士手中。” 助理立刻在本子上记下,然后接过那份信。 “这封信交给佣兵公会会长阁下。” “好。” “这一封交给格伦斯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可王子殿下就在王宫里。”助理疑惑不解。 “我有事处理,”星尘忽然回头说,“而且你需要做的是执行,而不是质疑。” “抱歉,”助理赶忙道歉,“我立刻就去办。还有最后一封,需要送到哪里?” “留着,给吗个人,他很快就到,”星尘微笑。“你会知道的。” 虽然依旧满腹疑惑,但助理很聪明没有再问,立刻拿着信件快步离开。 走廊外的庭院里,绿月吐露芬芳的花朵被雨水打至凋零,花瓣落入泥土之中,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枝屹立于风雨之中。 神或许有怜悯之心,让人们长存希望,为此可以牺牲一切,包括生命。 星尘径直走进庭院之中,雨水很快吞噬掉他的身影,当一切都归于平静,那株花束也倒在了泥土之中,露出它根部的一株稚嫩的花束。 助理将信件交给信使,信使立刻动身,不惧雨水与黑夜,与此同时还有无数的信件飞出水城希尔雅莉斯,落到一人的桌子上。 尤克里里城,城主府。 戎装战铠的海克蒙德再次接过侍卫传来的一份信,简单看了下寄信的人,然后直接扔进火炉里。 “你这么确定?”加布鲁问。 “这次是乌恩家族的信,那群老贵族除了军队,可毫无办法,他们招募的佣人也许还不够那群机械师练手呢,”海克蒙德低声说。 加布鲁将面前的巨布掀开,露出下方沙盘,“我们需要开始了。” “是啊,”海克蒙德握起桌子边的长剑,直接刺穿了那个湖泊之中的城市,“我的剑将高悬于王都之上,制裁所有罪恶。” “再好不过,”加布鲁附声。 房门被轰然撞开,少女直接趴在了地上,粉色的发辫还在翘着,娜塔莎赶忙爬了起来,揉了揉磕红的鼻子,有些委屈地说,“大叔……部队已经集结完毕。” 面对这个单纯的笨女孩,海克蒙德也束手无策,他板着脸问: “这是我交给约书亚的工作,为什么你做了?” “他……”娜塔莎眼珠一转,“约书亚崴到脚了,只能我来通知您喽。” “这种时刻歪到脚了?”海克蒙德冷声,“他可真会找时间啊!” 娜塔莎神色不自然地朝外面瞅了眼,着急地说,“大叔,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出发吧!” 海克蒙德从沙盘旁边走过,铠甲反射着火光,娜塔莎眼疾手快的帮他拿来了头盔,他接过头盔戴在头上,走出城房门,黑色的猎龙兽早已经在庭院上空等候,他纵身跳上猎龙兽背,消失在雨幕之中。 加布鲁望着海克蒙德远去,悠然地抽起一根香烟,笑着说,“约书亚还有多久到?” “什么……意思?”娜塔莎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当然是来这里了,元帅交给约书亚的可不止这一件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加布鲁撇了眼脸色绯红的女孩,“军队不适合你,还是回去吧。” “不嘛,我就觉得很适合,”娜塔莎倔强的说,“约书亚都能行,我为什么不行?” “米特先锋官,请回到你的岗位上,”加布鲁话语忽然变得严厉。 娜塔莎朝他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地朝远处跑去,刚巧与约书亚撞在一起,约书亚下意识的抬手,瞬间将娜塔莎击倒。 “笨蛋!”娜塔莎从地上跳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冷哼一声之后,笑容又爬上嘴角,又突然凑过去小声嘀咕了两句。 约书亚无奈地点头之后,娜塔莎便继续又蹦又跳的离开了。 “约书亚上校,事情做的怎么样了?”加布鲁问。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大军开拔需要一些时间,但凌晨两点前保证能够出发,”约书亚立正回答,又不安地问了句,“但元帅只带一千人过去可以解决问题吗?” “答案是肯定的,并不行,但时间紧迫,我们已经不能等了,一千飞行部队作为先头部队到达水城,只是为了避免形势更加恶化,解决问题还需要大军到达,”加布鲁顿了顿,“所以,你明白你的任务重要性了吧?” “我明白,”约书亚点头, 加布鲁按住他的肩膀,再次强调,“不容有失,成败在此一举!” “是,总参谋长!”约书亚行了一个标准的军姿,目送着加布鲁跳上飞龙,朝南门飞去。 …… 尤克里里南门,军队在此处集结,飞龙在地面匍匐,利爪豁开泥土,巨大的头颅凝视远方,龙背上的骑士,甲胄明亮,枪戟如林。 黑色猎龙兽在前方出现,漆黑羽翼之下,雨水骤停,海克蒙德骑乘猎龙兽巡驭军队,所过之处,飞龙昂首,枪戟刺天。 战鼓声在大雨中敲响,猎龙兽缓缓降低,飞动在众人面前,海克蒙德在猎龙兽背上站起,环视着众人。 “诸位,吾国遭遇叛乱,王都已然如同深渊,然而,吾王深陷险地,民众流离失所,卡尔特的勇士岂能旁观?! 王给予我们土地;王给予我们食物; 王,给予我们荣誉! 此身当属卡尔特,此剑当卫卡尔特! 卡尔特的勇士们,战斗即将开始,我将与诸位一同奋战!” “以我之剑,开拓疆土,以我之盾,守护河山!” 呐喊声如同滚滚雷霆,震颤着大地,雨水,以及懦弱,胆怯。 海克蒙德一拉缰绳,猎龙兽振翅而起,无数的飞龙整齐有序的升空,宛如离弦的箭矢,射入大雨之中,飞龙汇聚成遮蔽雨水的流动长布,覆压万物而行。 第356章 祝氏一族 阴暗的牢房里,湿漉漉的,因为牢房建在地下,一旦下雨,本就低洼的排水不畅牢房积水渗地哪里都是,就像是沼泽一样,多亏有碎石铺成的石床,垫上些麦秸,勉强能够缩着身体躺下。 但这可不是人能够忍受的,囚徒叫苦喋喋,也只是换来狱卒的铁棍敲击铁门,以及更加潮湿的口水。 “你看那个细皮嫩肉的家伙,这家伙不会死了吧,坐在那种地方,一动不动,屁股都快浮肿了吧?兰洛人都是傻子吗?” 囚徒们总是能够想尽各种办法找到乐趣,此刻就将目光盯到那个新来的家伙身上,年纪轻轻,长相还挺英俊,但那双眼睛有时却会如同寒月里的冰霜,拒人千里之外,也没有那个女人会喜欢这种家伙,更何况还是个囚徒,只是他兰洛人的身份让他们这群人很感兴趣。 “喂,兰洛的朋友,你这是犯了什么事?”一个胆子大的壮硕男人朝那里喊了句。 出乎所有人意料,听到喊声,男人稍显疲惫的睁开眼,挤出笑容,“我想大概是误会了。” 男人的话语引起哄笑,都来这里了,还觉得被冤枉了,但也打开了话匣子,兰洛人的礼貌在此人身上也有所体现,对于对于所有问题,男人总是礼貌回答。 “你说那个女军官?” 在男人问起将他抓紧来的那个女军官是谁时,众人露出了兴趣,希奥特人的话题里永远不会离开漂亮的女人。 “对,”男人点头。 “她可了不得,虽然年纪轻轻,可是一位女伯爵,不相信吧?”胡须发白的老者显然对这些东西很了解,“前不久的抵抗魔神的战斗中,她的父亲带病上阵,战争胜利后不久就病逝了,小姑娘继承爵位,家族里再也没人管得了她了,毕竟是军人家庭出身,家族也靠军队维持,便加入联军,而且他们家族据说在军队里很有威望,和休顿家族差不多。” 男人表现出比以往话题更高的兴趣,从积水弥漫的牢房里站起,走到门边朝老人问: “大叔,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嘿,”老者尴尬地笑了下,“有道是猎鹿需识路,这不是为了偷点东西嘛,也就一点,一点而已。” “老家伙你找死啊,她家的东西你也敢偷!”一个囚徒大笑。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老者无奈的摇头。 男人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也只有这种时候,那双眼睛又变得冷若冰霜。 “她的名字叫什么?我的意思全名?” “怎么?你对她有点意思?”老者笑着问,“你还是趁早打消了吧,省的一会儿那群家伙把你拉出去斩了。” “娜塔莎—米特—拉切特。”角落里传出一个声音。 “拉切特……”男人低声念着这个姓氏,近乎无声的说,“海克蒙德野心还真大啊,差点我可要错过一件大事了。” 男人突然将手伸出铁门,一条项链从手中滑下,他接着大喊,“狱卒先生,麻烦您过来一趟。” 老者惊的眉毛直立,“你不会真的想那样做吧?!” 狱卒叫嚷着走进来,铁棍敲打着牢门,将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喝退,随后来到男人面前,用铁棍挑起项链,压低声音问,“想干什么?” “麻烦您帮我通知那位美女先锋官,就说兰洛帝国皇帝陛下特使炽焰骑士团团长祝歌想见她一面,如果可以,请约书亚上校一同前来。”男人说完,松开手指,项链顺着铁棍滑落到狱卒手心。 狱卒看了眼项链,晶莹剔透,像是血滴石,看起来能卖个好价钱,翻手收入囊中,咳了一声。“没点儿身份证明,恐怕很难帮你啊。” “那就麻烦您带一句话,就说兰洛帝国即将进攻希奥特联邦,南部战区军队正在北方集结,统帅这只军队的人是,西流行省总督铁之剑圣,卡伊德—尤洛尔斯。”祝歌停住,“我想这些应该足够了。” 狱卒呆愣了一秒,然后点头,朝外面跑去。 “兰洛的朋友,你可真笨,你觉得给他那个东西,他就会帮你送信?”老者嗤笑一声。 “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他帮我送信,”祝歌抬起手掌握住铁栏杆,有小女孩胳膊粗般的铁栏杆突然开始变红,他的手也开始变红,直到轰地一声,火焰升腾,照亮了昏暗的牢房,但很快就湮灭,可众人惊讶的发现,铁栏杆竟然化为了铁水,落在潮湿的地上,传出滋滋声。 “而且那条项链可不能给他,那是姐姐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独一无二哦。” 祝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出牢房,踏着积水肮脏的甬道朝上方走去,火光将他的身影拉长。 狱卒侧躺楼梯拐角处,胸口出已经融出一个大洞,只剩下火红的项链躺在洞里,血液被蒸发干净,只剩下一些痕迹。 “给你们提个建议,罪犯应该锁住肩胛骨,那样他们就无法越狱了。我?我当然不算越狱,因为我本身就是想让你们把我抓住啊。” 祝歌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又说。 “我可怜的姐姐大人,就这样被我连累了,不过,问题不大,我会替你报仇的,我是说……杀死迪尔美特家族的所有人。” 他的手指从狱卒胸口伸过,握住红色项链抬起,圆形的奇特法阵在面前出现,火焰一点点燃起,直到红光一闪,火焰圆柱吞噬掉面前的一切,形成了一个通往外界的圆形通道。他踏过一层又一层墙壁,雨声,以及天空又一次出现。 …… 敲门声响起,娜塔莎推开房门,看清了来人。 “咦,你怎么跑出来了,越狱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要不然你会受伤的。” “你还真是可爱啊,”祝歌被逗笑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娜塔莎突然抽出腰间佩剑,抵住祝歌的脖子,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不怎么样,我是尤克里里防卫先锋官,怎么能接受罪犯的贿赂呢!” “我既不是罪犯,也不是贿赂,如果你想海克蒙德死在希尔雅莉斯,我们可以立刻开战,如果你不想,那么就和我交易,”祝歌话语无比自信。 第357章 魔神坐骑 “大叔要死了?”娜塔莎脸色微变,“你把话说清楚!” “如果约书亚上校在的话,可以让他告知你所有事情,但我想他也许已经出发了。” “不可能,约书亚答应晚上教我剑术呢!” “那请你派人去将约书亚上校带过来,”祝歌看着面前脸色开始有些变化的小姑娘,实在觉得好笑。 娜塔莎迟疑不定,只是手中的剑没有半点移动,依旧架在男人脖子上, 二人就在这里僵持着,檐外大雨下个不停。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娜塔莎问。 “你也知道,我可是叛国之人,所以我需要体现我的价值,我乐意为卡尔特王服务,如果我帮了你,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将我交给兰洛帝国吧?”祝落微笑着说。 谈话再一次停止,又恢复了寂静,雨水还在哗哗的落下。 最终娜塔莎收回武器,退进屋里,扔出一个帽子,“戴上它,我们走。” 祝歌看着手中这顶女士帽子,嘴巴一撇,然后盖在了头上,问,“那是不是还需要再来一身女装?” 娜塔莎没理他,快步朝城主府的方向走去,街道只剩下暴雨以及无尽的夜色。 “中尉,约书亚上校率领五万大军,连夜赶赴水城,一个小时前已经出发了。”侍卫诚惶诚恐,生怕哪点惹到这个暴躁的女伯爵。 “什么!”娜塔莎大惊失色,“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大军不都应该在前线清剿魔物吗?” “笨蛋,你被耍了,”祝歌在一旁悠悠的说,“别说五万,就是十万大军,都可以集结,但如果不是骑兵,时间恐怕会来不及。大军无令而动,还是去往王都,在兰洛这样的行为可属于叛逆行为,当诛三族,虽然情况特殊,但五万大军,西部山海广袤无垠,瞬间集结五万骑兵,美丽的娜塔莎小姐,您觉得可能吗?” “你是说他们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个事情?”娜塔莎眉头一皱。 “对,他们早就知道,所以大军压根就没进入西部山海,一直在尤克里里地区待命,只是你竟然不知道,但五万够吗?显然还不够,”祝歌受够这顶女士帽子,抬手摘了下来,“如果你不想海克蒙德以及约书亚死在希尔雅莉斯,就听我的。” “卡尔特将士所向无敌,根本不会惧怕任何困难。”娜塔莎眼珠一瞪,“绝对会剿灭叛军,哼,依我看,约书亚就是多此一举,大叔的一千飞龙骑士就足够平定叛乱了。” “天真的家伙,”祝歌冷笑,“先不论一千人是否有办法平定叛乱,敌人如果掌握大规模杀伤武器呢?禁咒级别的呢,恐怕一个禁咒下去,水城将夷为平地。”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娜塔莎露出了警惕地神色。 “再怎么说,我也是炽焰骑士团团长,帝国一直在收集希奥特联邦的情报,对于卡尔特境内的事情,我恐怕知道的并不比海克蒙德元帅少。”祝歌说着将一份信扔在桌子上,“这是我叛……叛逃之前了解到的最后信息,基本确定创世界掌握炽天使级别的武器,而且不止一个。如果真的拼个鱼死网破,他们恐怕不介意投掷炽天使,彻底解决事情,当然,也许朝水城投过于夸张,毕竟疯子才会干出那种事情,但如果是路上呢,急行军时可很难注意某些事。” “炽天使……”娜塔莎盯住那份信,脸色骤然一变,“你的意思是敌人知道大军会前往水城,然后会在路上偷袭?” “用词不当,不是偷袭,伏击。” “可恶,狡猾的家伙!”娜塔莎咬紧牙齿。 祝歌收回信笺放回衣襟,嘴角扬起微笑,这位美女先锋官还真是傻的可爱。如果她真的看那份信笺就会发现,不过是一封情书而已。 “事不宜迟,请迅速集结三千军队,最好是骑兵,放心,数十万大军都在水城附近驻扎,根本没有进入西部山海,所以集结三千人应该很简单。” “三千人够吗?”娜塔莎问。 “兵不再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兵贵神速,懂不懂?我需要能够追上约书亚率领的大军,所以,越快越好。而且调动军队需要军事调令,你根本没有,军衔还只是中尉,只能利用拉切特家族在军中的影响力,我想抽调三千人部队应该并不困难,”祝歌将帽子盖在娜塔莎头上,“你戴上更漂亮。” “我立刻去准备!”娜塔莎转身离去。 “别!”祝歌喊住了她,“你派其他人去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做。” “什么事?” “帮我找魔神坐骑的遗骸。” “那条大黑龙?” “如果你形容没错的话,应该就是了。” 娜塔莎带着祝歌朝一处广场走去,大雨中的广场上依旧空荡,仅有几名士兵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打牌,本来得到的命令是一把火将这头巨兽给烧了,可上头临时有命令让留住遗骸,为了防止被盗,只能派人来看守,他们几个就是倒霉的家伙。 移山龙的尸骸被雨刷冲刷着,鳞片还如同刚死亡时一样坚硬,既没有腐烂的气息,也没有蛆虫和苍蝇。 “等我一会儿!”祝歌抬手抽出娜塔莎腰间的佩剑,朝移山龙走去,手指轻划剑刃,火焰在大雨中燃起,他提剑而越,火焰光芒跳动间,移山龙的尾骨被切割而下。 “你切它尾巴干什么?”娜塔莎十分不解。 祝落没回答,反而抛回佩剑,抬起手掌,火焰又一次燃起,下一刻,燃烧着火焰的手指如同野兽利爪一般,刺入移山龙尾部。 火焰在龙尾里跳动,如同罩着薄膜的油灯,吱啦吱啦的响声四起,龙尾正在快速燃烧,雨水也无法阻挡,直到一切物质都烧成灰烬,只剩下如同水滴一样的红色液体在祝歌手中晃动。 “这是?” “蕴含魔力的血液,”祝歌快速从身上拿出一个玻璃瓶,将液体全部灌了进去。 “可以了?”娜塔莎不确定的问。 “可以,”祝落将玻璃瓶和抛佩剑一样,抛了过来,“拿好它。” “要喝吗?”娜塔莎已经在寻找打开的方法了。 “如果你想死,可以试试,将这瓶东西掺进一百箱酒里,分给即将出发的士兵,可以短暂提升他们的力量,如果有剩余,可以考虑给坐骑也喝一点。” 祝歌从怀中取出一个戒指戴在手上,轻轻一摇,火红色的铠甲覆盖全身。 “帮我准备一匹战马。” “没有,战马根本没有多余,但你可以考虑把那辆那车拆了,那匹马看起来还不错,”娜塔莎指着帐篷旁的马车说。 “我觉得可以,”祝歌笑道。 三千混合编制的骑兵在南门集结,没有振奋人心的演讲,也没有声势浩大的鼓声,娜塔莎将头顶的帽子扔下,戴上头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后方的士兵同样长饮一大口,随后将剩余的酒灌入坐骑口中。 战马与地行兽扬起前肢,在大雨中狂奔。没人注意到,此刻的坐骑眼中已经隐约有些红色,那从始至终都是魔物的特征。 当然,也没人注意,广场之上的移山龙尸骸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厚厚的灰烬被雨水冲刷。 祝歌一马当先,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这个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第358章 飞龙之下 水城希尔雅莉斯,疾风骤雨,大湖里的水已经快要蔓延到墙根,防水沙袋被不停的堆砌在门口,许许多多,似乎目的并不是单纯防水而已。 北门之上的小房间的门被推开,普礼在黛芬妮的陪伴下走进。屋里面人满为患,只临时用旧桌拼成一条长桌,供数人落座。 这里都是水城机械师里极有声望的人,他们无一不是制造出过惊世骇俗机械的人,机械师不仅仅是战斗职业,许多时候也是辅助职业,所以通常能够自己挣钱,供给自己研究,一般也没有太多组织性,但此刻的形式已经不允许机械师再作散沙状。 “各位,”普礼走上首座,“情况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北门,东门,南门,都自己干被我们占领,各个政府机关也均被攻陷,水城之内,仅剩下铁塔一处……各位的意见呢?” 他简略掉了铁塔的事情,因为没人不知道,铁塔便是王宫。 “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武力控制王宫!”一位激进派老者第一个开口。 “可控制王宫之后,又该怎么办呢?”另一人不反对,也没赞成。 “让国王陛下给予我们应有的权力,追求平等的权力!”之前的老者怒声道。 “对!就这样!” 老者的话语,引起了一阵呐喊,显然是得到大家共鸣。 “可……”普礼顿了顿,“如果国王陛下不同意呢?” “不同意?”老者思索一下,立刻说,“老国王昏庸无能,治国无方,理性退位,我看不如寻找一位新王!” “格伦斯殿下虽然风声不好,我但我想会同意我们正当的要求,”另一位白胡子老者说。 普礼望向大家,虽然本身水城内激进派的人并不多,但现在的情况远远超出大家控制范围,中间派都转变了。 “而且诸位别忘记了,军队很快就会抵达水城,我们不能够迟疑,必须赶在军队抵达前,彻底控制住局势,”一个年轻人说。 “这点大家放心,我已经联络创世界,他们将派人帮助我们,很快就到,而且卡尔特境内的机械师正在各处聚集,很快就会汇成一股力量,抵达水城,在此之前,我们确实需要如这位先生所说,掌控住局势,等待创世界的人到达,只有他们来了,我们才能有对抗军队的能力,”普礼朝年轻人投出目光。 “那好!”老者拍桌站起身,“大家准备进攻铁塔,中午之前,一定要拿下。” “是!”小屋里的人立刻朝外边跑去。 普礼长吸一口气,双手不由得颤抖,此刻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普礼先生,多斯克先生,不好了!” 刚空旷的房间里又跑进来数人,惊恐之色爬满脸庞。 “怎么了?”老者拉起那人衣领大声问,“怎么这么慌张!” “飞龙……大军……”那人气喘吁吁,说不成话。 “快点说!”普礼也急了。 那人似乎找到了重点,一咽吐沫,“海克蒙德元帅来了!” “什么!”多斯克大惊失色,“不可能!我们起义才不过一天,军队集结怎么可能这么快!” “但他们确实来了!”那人肯定的说。 “来了多少人?”普礼问。 “不清楚,但大概不到两千人,”那人又说。 “两千人?海克蒙德只带了两千人来,”多斯克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太好了,在这种时候击杀海克蒙德,军队肯定群龙无首,方寸大乱!” 普礼快步朝外走去,多斯克说的没错,如果此时击杀掉海克蒙德,将会使事情变得异常容易。 “老板,小心!” 黛芬妮的惊呼从后方传出,普礼脚步迈的迟了几分,抬头便看到一只黑色箭矢从暴雨中袭来,如同低飞的燕子。 下一刻,一双手将他推开,黛芬妮推开老板之后,根本来不及拔出武器,只能用手臂去抵挡,金属护腕撞飞了箭矢,擦出剧烈的火光。 “怎么回事!”多斯克咆哮,“这里怎么会有箭的!” 普礼没说话,也不需要说话了,他走出房间站在城墙之上,远方的水城上空,正盘旋着无数飞龙,数量多到让人心寒,密集的箭雨正在快下射下,地面上的机械师抱头鼠窜,根本无法防御。 “都出来!”多斯克跳出大吼,端起巨型手炮,朝天空射击,黝黑炮弹在大雨中格外刺眼,但下一刻,就被无数的箭矢吞没,在雨中爆炸。 “再不反击,迟早都会死亡!”多斯克继续发动攻击,同时叫喊,“你们想死吗!” 没人想死,不断有机械师借助着地形朝上空发动攻击,一时间子弹与箭矢在碰撞,奏响如同美丽乐曲般的声音。 抵挡住攻击之后,黛芬妮在城墙上跑起,不断传递着攻击的命令,分散在水城各处的机械师开始从四面八方发起攻击。 原本处于一处的飞龙骑士本应该更加被动,但情况远远不是,飞龙处于高处,从下而上攻击本身就不容易,子弹的力量在穿过箭雨之后已经所剩无多,打在铠甲之上,毫无作用。 一时间,双方陷入焦灼。 “蠢货!他们就一千多人!水城上万机械师都搞不定这群人?!”多斯克怒吼,他剩下手中的火炮,直接朝城墙之上跑去,那是部署防御大炮的地方,经过机械师改造,威力已经远远超过普通大炮,他有信心,可以将那些天空里的东西轰成渣。 “装弹!”他朝蹲在弹药箱后的青年喊,青年犹豫再三还是跑了过来,抱起一枚炮弹,直接塞了进入,然后颤抖地点起火绳。 多斯克将炮孔对准天空聚集的龙骑士,屏住呼吸,他明白,再这样下去,机械师只会更加惧怕,他需要一次有力的攻击来振奋士气。 炮弹沿着完美的角度飞入空中,撞开如线的雨水,还有密集的箭雨,这次攻击根本无法阻挡。 “中了!”多斯克高呼。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炮弹进入飞龙骑士内部,但并没有爆炸,而是穿了过去。 他们躲过了? 还不仅仅如此,一头巨型黑色猎龙兽从飞龙骑士中跃起,身着黑色铠甲的人从兽背上提剑而起,直接切开了炮弹。 “什么!”多斯克张大嘴巴。 海克蒙德落在龙背之上,声音无比洪亮: “列队,冲锋!” 第359章 提剑上殿 一瞬间,无数的光之屏障在飞龙身上闪烁,骑士放下手中短弓,握起长枪,缰绳一勒,飞龙怒吼,随后俯冲而下,如同数十米高的海浪翻涌而来。 子弹根本无法破开那些防护罩,机械师仓皇间抽出珍贵的魔法机械武器,但为时已晚,长枪所过之处,城墙直接被击毁,巨响接连不断传来。 多斯克站在暴雨之中,呆如木鸡,他们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攻击,完全是被单方面碾压,飞龙骑士开始沿着城墙不断攻击,所过之处,血流成河,而更多的机械师甚至忘记了抵挡,看到飞龙飞来,直接跳下了城墙,也许摔死,也许能捡回一条命,但留在城墙之上,只会是死路一条。 差太多了!差太多了!普礼已经明白,士兵之所以强大,不在于本身战斗力有多强,而在于组织性,机械师遇到危险会逃跑,但士兵不会,他们会用鲜血将敌人做上标记,让同伴进行攻击。 “攻击!攻击!你们这群懦夫!蠢货!”多斯克还在咆哮,但却难以奏效,因为他即将迎来死亡。 飞龙骑士似乎找到了目标,但也许他们只是在玩弄猎物,飞龙骑士放弃去处理溃散的机械师,转而将枪尖指向多斯克所在的地方。 “来吧!”多斯克最后将一枚炮弹塞进炮膛中。 飞龙俯冲而下,枪尖明亮刺眼,雨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可突然之间,飞龙又一次抬升入高空,一头黑色巨兽脱离大军而来,布满荒光泽的黑色羽毛,狰狞恐怖的巨兽张开巨口,直接吞下了飞来的炮弹。 猎龙兽停在城墙边,海克蒙德提起长剑而下,他轻轻挥动,处于震惊之中的多斯克,头颅轰然落地,鲜血将他的盔甲和披风染红,剑刃还在滴血。 “战斗结束时,如果身上没有敌人的鲜血,对我来说是种耻辱,”海克蒙德平静地说,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房间前的普礼,缓步走了过去。 黛芬妮挡在了普礼面前,同时说,“老板!去等待创世界的人到,您不能死在这里。” “不行,我跑不掉的,你赶紧跑,还能活,通知其他人,记得替我们报仇!”普礼抽出随身携带的武器。 克蒙德似乎也没有功夫和他们废话,直接冲来,长剑上土黄色的光芒一闪,石柱从地面钻出。黛芬妮一惊,身体骤然向侧边移动,用力将普礼推下了城墙,下方就是水城外围的湖泊,也许不会摔死。 海克蒙德身影已然而至,伸手握住黛芬妮脖子,盯着那张因为喘不过气而变红的脸庞,“你们可真让我失望啊!” “别觉……得我……会求……饶!”黛芬妮断断续续的喊道。 “我不会让你求饶的,”海克蒙德手指突然用力,黛芬妮呼吸瞬间停滞,嘴巴张的大大的。 “因为,你即将说不出话来。” 海克蒙德直接将长剑塞进黛芬妮口中,用力一转,鲜血瞬间迸发而出,碎裂的舌头被她咳了出来,画面恐怖至极。 海克蒙德松开手,将黛芬妮踢到墙上,然后挥了挥手,一名士兵立刻将黛芬妮捆了起来。 加布鲁从龙背上跳下,跟着海克蒙德脚步说,“水城之内机械师已经溃散,我们并未发起追击,他们很快就会重新集结势力。” “很好,通知约书亚,在水城外驻扎,没有我的命令,不要主动发起攻击。”海克蒙德停了下来,抚摸着猎龙兽的头颅。 “我明白,”加布鲁点头,又说,“铁塔已经被我们包围,所有贵族都在那里,我们现在要去吗?” “当然,现在才是真正开始,”海克蒙德低声说。 铁塔之外,早已经横尸无数,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机械师还是魔法师,男人还是女人,都被巨大飞龙踩在脚下。骑士排成长队,扬起长枪,拱卫着将通向水厅的道路。 海克蒙德一身黑色战甲,佩剑提在手中,虽然身上的血液被雨水冲刷掉大半,但依旧从各处透露着血腥的气息。 贵族们诚惶诚恐的站在王座下方,老国王在王座之上正襟危坐,众人的视线都注视着这位提剑上殿的男人。 海克蒙德摘下头盔扔在地上,大理石地板被砸出一个凹坑,但那个响声却让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海克蒙德单膝跪地,长剑刺穿了地板,他高声道: “希奥特联军西流河东部战区军队统帅,海克蒙德—休顿,参加国王陛下。” “辛苦了,”老国王平静的说。 海克蒙德起身,朝前走了一步,“陛下,王都叛乱已被平息,叛逆分子正在逃窜。” “元帅大人,勇猛无双,剿灭叛逆分子,真是王国的救星,是卡尔特的英雄!”一位看清局势的贵族立刻开始阿谀奉承。 “是啊,是啊,元帅大人千里奔袭,驰援王都,救民众于水火,纵览古今,功绩恐怕只有希奥特元帅能够媲美。” 溢美之词接连不断,但海克蒙德并没有任何笑容,而是盯住王座上的老国王,还有旁边那个始终保持沉默的黑发少年。 “海克蒙德!既无联邦军令,又无国王诏书,你竟敢擅离职守,率大军赶赴王都,你想干什么?!谋逆吗!”圣法司司长路克鲁斯怒斥,他从海克蒙德举动已经看出,狼子野心。 “司长大人,”海克蒙德缓缓朝路克鲁斯走去,“我并没有调动大军,我只是收到了许多勋爵的信件,知晓王都正遭逢危难。我深知军规,自知不敢妄行,然而诸位勋爵联名请求我出兵,我无可奈何,只能带领一千部队赶赴王都平叛,一千人的话,我记得应该不违反联邦法令吧?司长大人。” 路克鲁斯愕然无语,他怎么也想不到,海克蒙德只带了一千人,元帅出行却是可以带领千人作为守卫。 “是,是,”一位伯爵点头,“叛逆分子围困我们,我们也是为了国王安危与民众着想。” 海克蒙德笑了下,转过身说,“陛下,在来的路上我了解了一下情况,此次叛乱,究其原因主要是机械师与魔法师的争端,而导火索便是圣法司处理不当,导致矛盾激化,进而引起叛乱。” “海克蒙德!你什么意思?”路克鲁斯指着海克蒙德鼻子说。 “我只是觉得为了平息众怒,需要做出一些表率,”海克蒙德微微一笑,将视线移向老国王和那个黑发少年,“陛下,总长阁下,你们觉得呢?” 第360章 急转直下 端坐于王座之上的老国王,手指敲打着扶手,视线移向左前方站立的星尘,他缓缓开口。 “事情复杂,海克蒙德元帅刚平定叛乱,应该很劳累了,改日再谈吧!” “陛下!”海克蒙德又向前一步,“虽然叛逆分子已经溃逃,但我想王都还处于危险之中,而卡尔特经过与魔神一役之后,已经财政困难,此刻再进行大规模的军事作战,并不是理智的决定。” 老国王看着离王座已经只有几步远的海克蒙德,面色终于开始有了些变化,他望向周围,无论是城防卫还是王宫守卫都不见了,只剩下身染鲜血的士兵。 “要和谈吗?” “对,”海克蒙德点头。 “海克蒙德元帅说的很对,”星尘突然开口,“叛逆分子,当然可以很确定的说,就是机械师,他们在卡尔特,乃至希奥特都具有极强的影响力,小到我们的日常工具,大到蒸汽轮车,蒸汽轮船,都会受其影响。如果将他们赶尽杀绝,恐怕会对卡尔特国力造成巨大影响。” “是,是,”一众贵族表示赞同,他们都清楚战争或许是大赚一笔的机会,但可得利益远远小于可能失去的既得利益。 海克蒙德转向星尘,“但国内关系形同水火,我们一定要做出一点表率,既要使得叛逆分子平息怒火,又要使他们付出一些代价,总长阁下觉得呢?” “我也是这么认为,”星尘微微点头。 听到这句话,海克蒙德缓缓转身,“既然决定和谈,需要给予他们必要的诚意,在我看来,是由于圣法司处理不当,致使叛乱发生,路克鲁斯司长当负首责。” 海克蒙德望向那个瘦弱的老头,“司长阁下,我说的对吗?” “海克蒙德!”路克鲁斯指着海克蒙德的鼻子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治我的罪?” “我可没这个权利,”海克蒙德一步步走向王座,“还请陛下尽管做出决定,叛逆分子很可能迎来反扑,到时水城将血流成河。” 老国王依旧沉默,路克鲁斯的叫嚷的话语不断在大厅上回荡,没有人帮他说话,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露出半点其他表情,谁都明白路克鲁斯不过是个替罪羊而已。 海克蒙德已经站在王座之前,剑刃之上流淌许久的血液终于汇成一滴落下。 “虽然是叛逆分子事先进攻魔法师公会违反联邦法律,但理应由审判定刑,而圣法司执法人员却擅自处决罪犯,导致矛盾激化,”星尘停顿了下,“作为圣法司司长的路克鲁斯伯爵,恐怕难辞其咎,请陛下予以定夺。” 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众贵族本来还觉得这位年轻的总长多么有魄力,看起来似乎很正直,没想到现在却做起了落井下石的行为。 “小子,虽然你做的很对,但不觉得太笨了点吗!”路克鲁斯突然又变得无比平静,他已经很清楚自己无论如何是难以洗脱罪责了,他冷冷的扫过众人,“看来我不死,都对不起诸位了,不过你们别太开心,你们迟早都会被海克蒙德杀死,他都率军上殿了!你们还看不出……” “够了!”老国王突然喝止住他,“路克鲁斯伯爵,我看你就先卸任圣法司司长一职,暂时收入监牢,等待联邦调查团到来之后,举行公开审判。” 老国王挥了挥手,士兵却无动于衷,直到海克蒙德点头,才将路克鲁斯带了出去。 “海克蒙德元帅还有其他事情吗?”老国王问。 “当然有,”海克蒙德回答,他又将视线移向那个黑发少年,“我想难辞其咎的恐怕不止圣法司司长,作为卡尔特的内政总长,星尘先生恐怕也有所过失吧?” 星尘笑意不被察觉的加深了些,路克鲁斯的预言还真准确,没想到现在就应验了。 “确实如海克蒙德元帅所说,身为卡尔特内政总长,在我任内出现这种事情,我同样难辞其咎,故向国王陛下请辞,从今日起,我将卸任卡尔特内政总长一职。” 海克蒙德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人答应的这么干脆,但很快就恢复平静,他甚至懒得请示国王,加布鲁已经暗自下令,两名士兵将星尘带了下去。 星尘站在王座之下,朝老国王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 此时水厅之内,已经不会再有人敢跟海克蒙德提出反对意见。 “陛下,”海克蒙德站在王座旁,已然与俯视老国王,“我收到情报,叛逆分子正在卡尔特境内集结,妄图进攻水城,请陛下签署诏书,调动大军守卫王都。” 诏书被递了上来,老国王抬眼问,“多少合适呢?谁令军?海克蒙德元帅应该比我更清楚。” “五万就够了,我有五万精锐,可挡十万之众,”海克蒙德说,“至于军队统帅,我觉得约书亚—休顿上校,就很适合。” “上校军衔统领五万军队,有点不合适吧,而且约书亚上校抵抗魔神有功,可适当擢升准将,封男爵爵位,封地呢……”老国王笑着问,“海克蒙德元帅觉得哪块合适?” “封地就算了,约书亚上校希望陛下将封地收回,多给予一下军用物资。”海克蒙德来到国王面前,弯腰行礼。 “那就按海克蒙德元帅说的做吧!”老国王签署诏书之后,站起身缓步朝后门走去。 海克蒙德没有阻拦,而是转过身,站在王座之前,俯视着下方的诸位贵族,长剑始终在手中紧握。 他抬起长剑,收入鞘中。 “诸位放心,有我海克蒙德在,任何人的财产都将得到保护,这是我送给诸位的礼物。” “多谢元帅大人,”众贵族齐声说。 大雨依旧还在下个不停,海克蒙德快步走下楼梯,在众人中间穿过,加布鲁紧跟在他后面,二人一前一后在廊下行走。 “已经都解决了,我派出的人传来消息,各个商会皆会给予我们支持,但需要我们提供保护。”加布鲁说。 “可以接受。” “星尘如何解决?他虽然有所过失,但请辞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不可能定罪,总不能放了他吧?”加布鲁有些担忧这个人。 “那就杀了,先将他关紧监狱,有机会就直接杀了吧,没人会过问他的事情。”海克蒙德冷声说。 “嗯,我待会安排人去做,”加布鲁又说,“还有就是下一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如何应对联邦调查团?” 第361章 永不陷落 “当然是在他们来之前,牢牢掌控住局势,到时迎接他们的不是卡尔特王,不是海克蒙德,也不是诸位贵族,而是卡尔特,掌控于一人的卡尔特。” “你就是那个人,”加布鲁笑了。 “这可并不是个好的差事,本来有个更合适的人。” “蕾贝卡公主?” “对,加布鲁,你要知道,我从不相信命运,但很可惜,有时候人的力量还是太过渺小,如果蕾贝卡公主在世,我相信,此刻的卡尔特早已经焕然一新,”海克蒙德深吸一口气,“但没关系,有我在,同样会如此。” 加布鲁想了会儿,还是问出了他个人最关心的问题,“那陛下以及格伦斯王子该怎么处理?” “陛下太过保守,肯定会影响我们计划,格伦斯殿下……上次在白安娜斯河的会议上,我对他已经有所改观,但似乎一切都是那个叫星尘的人做的,王子殿下还是很让我失望。”海克蒙德突然问,“格伦斯殿下与王妃结婚几年了?” “我记得应该有两年了。” “两年,是该有子嗣了。” “你的意思是?” “既然他们胆怯,懦弱,不思进取,那么培养一个拥有抱负的新王,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海克蒙德低声说。 …… 水城外,密林之中,大雨倾盆。 雨伞之下,身着军装的老人摘掉军帽微微鞠躬,干练的发型已经整齐一新的装束,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会是个老军官,但老人身上的油烟味出卖了他。 “普礼先生,好久不见,上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呢,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用了。” “梅卡瓦校长,”普礼顾不得整理潮湿的衣物,朝老人深鞠一躬。“我记得应该是五年前了,当时我呈去请教您一个问题。” “哦,好像是这样,”梅卡瓦校长重新扣上军帽,“我记得你当时请教的话题还很难,但现在恐怕能源转化问题,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了。” “是,”普礼恭敬的颔首,“创世界派来的人是校长吗?” “没办法,”梅卡瓦一抖肩膀,“他们都专注于机械研究,也就只有我曾在军队供职,水城毕竟是危险之地,防身的能力还是要有的。” 一个男人密林中跳出,紧身的衣服阻隔着雨水,他将一封信递给过来。 “校长,幽先生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幽?哦,我都快忘了,他也来水城了,”梅卡瓦接过信笺,拆开来,“弥游,普礼先生,我们进去说吧。” 打着雨伞的少女推了推厚重的镜片,跟随着梅卡瓦的脚步朝一旁的巨大帐篷里走去。 普礼站在雨中看着密林中无数的蒸汽轮车,他知道他们还没有输,来自创世界的支援速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要,在黛芬妮将他推下湖泊里之后,他费尽力气游上了逃跑的蒸汽轮船,来到这个密林深处,此刻这里已经是机械师的大本营,正在有陆陆续续的机械师从卡尔特各处赶来。 他转身钻进了帐篷里,梅卡瓦校长已经将信放下,嘴角露出微笑,“星尘似乎遇到了大麻烦,原本以为幽带去的礼物能帮他解决问题,看来去的有点晚了。” “星尘……”普礼一愣,“您是说新任内政总长?” 梅卡瓦点头,“对,就是他,还记得海之葬歌吗?那就是他起的名字,我觉得很不错。有时候冷冰冰的机械还是没有太多文学味道,退休之后,我一定要去兰洛看看。” “可校长,这次事情之所以发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那群圣法司的人杀了我们很多朋友。”普礼有些搞不懂创世界何时跟那个内政总长扯在一起。 “普礼先生,你恐怕还不清楚吧,不过我也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些,你只需要知道一点,”梅卡瓦凝望着普礼的眼睛,“星尘先生是创世界的朋友,既然是创世界的朋友,我想应该不会是机械师敌人。” “您是说他会支持我们?”普礼依旧有些迷茫。 “如果不发生这件事,他会有很多办法使我们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但现在的情况也许很糟糕,”梅卡瓦露出笑容,“但也不是什么坏消息,毕竟帮他这一次,我们可以得到很多。” “可现在是海克蒙德掌握住了水城,我们怎么帮他,要知道海克蒙德可就一千多人,就直接将我们数万人击溃。”普礼想起飞龙骑士冲锋的画面都觉得脊背发凉。 梅卡瓦并不惊讶,“很正常,普礼先生,你要知道,我们机械师大部分时间都以修理机械制造机械为生,杀过的鸡估计都没几个人,海克蒙德可不一样,他可是能够正面对抗魔神的男人,他的士兵手刃的生灵,恐怕已经数不清了,和那样的军队战斗,除非你拥有如潮水般的人,才有可能取胜。”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一旦大军赶到,我们将被屠杀,”普礼彻底没了主意。 “星尘先生给了我们一个建议。”梅卡瓦将信扔给普礼。“水城是一座堡垒,号称永不陷落,当然对我们来说,他已经陷落,因为海克蒙德在我们手中夺走了水城,但你要知道,水城外的大湖有多广阔,纵使你有百万之众,依然无法突破水的隔绝,而自古以来,水城多飞兽水兽,船只也只是少数,直到蒸汽轮船出现,水城进出才更加便利,但这也意味着其他工具的没落,所以,我们只要掌控住蒸汽轮船,那么水城就将成为一座孤城。” “需要炸毁它们吗?”一直站在一旁的弥游冷不丁问了句。 “炸了,我们怎么过去?”梅卡瓦笑道,“游过去吗?我可不会游泳。” 普礼快速看完信件,立刻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要快。”梅卡瓦最后叮嘱,他很清楚军队的执行力,同时也知道大军压根就没进入西部山海,而从尤克里里到这里,他看了眼怀表,“也许今夜就到能赶到。” “校长,”已经走到门口的普礼回过身说,“想问您一个问题,还请务必告诉我。” “你说。” 普礼想了想,还是开口,“星尘先生值得信任吗?他并不是希奥特人,如果想在希奥特站稳脚跟,需要有人支持,显然这个人就是卡尔特王,可陛下似乎并不认可我们机械师。” 梅卡瓦站起身,缓缓道,“普礼先生,正因为如此,我们需要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厚到可以抛弃王室的程度。而星尘的能力你不需要怀疑,魔神的陨落便是他一手策划的。” “那如果他日后损害我们的利益呢?为了国王陛下,为了那群贵族?”普礼又问。 “如果那样,我将亲手射穿他的头颅,”梅卡瓦目光冰冷,仿佛猛兽盯着猎物。 第362章 乱花渐欲 一块干瘪的面包被丢了进来,扔面包的是名年轻的士兵,戾气远远没有狱卒大,既不刁难,也没有嘲讽。 星尘起身捡起面包,没有立刻去吃,而是在手中捏了下,本就干瘪的黑面包更加瘦弱了。他望着遍布血迹的牢房,沉默许久,然后退回窗边,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 水城的监牢在之前已经被那群机械师攻陷,大批罪犯都被杀死,现在这个偌大的监狱里都是新来的囚犯。 “总长阁下也沦为阶下囚了?不知道吃不吃得惯这里的饭。” 在星尘对面牢房里的路克鲁斯冷嘲热讽,“小子,我当时就警告过你,凡事别做太绝,现在可没人能保证你活命,你知道吗?” “我知道,”星尘低着头,继续吃着面包。 “可司长阁下难道没看清楚情况吗?” “我当然看清楚了!”路克鲁斯立刻辩驳。“你们对海克蒙德的纵容只会使得形势更加危机。” “那司长阁下的意思是我们全部指责海克蒙德,当然,这固然可以对海克蒙德造成一些困扰,可如果他当面杀死一个人呢,或者你,或者我,或者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在哪之后,所有人都会掂量一下自己的生命,毕竟海克蒙德可以轻易杀死我们所有人,虽然这样做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但也不是不可以。”星尘道。 “那现在怎么办?”路克鲁斯低声问。 “等待。”星尘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从床上做起,抽出口袋里的丝巾,擦拭手指,来到门前弯腰去捡地上的铁杯,他有些渴了。 可前面传来的铁杯滚动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同样的铁杯从右边的通道里滚出,停在他面前,杯中的水撒了一地。 “你需要喝水吗?”他朝旁边问。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伸出手去够滚跑的杯子,星尘将脸贴在铁门上,望向右边,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黛芬妮小姐,又见面了。”她说。 黛芬妮的手停住了,然后快速收回,继而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星尘将门外的铁杯拿起,将自己杯中的水倒入其中,然后推了过去,“喝吧,人最基础的欲望是生存,在此之前,别考虑任何事。” 铁杯被一只纤细却有几分粗糙的手握住,随后传出喉咙运动的声音,但一声咳嗽打断了这些,黛芬妮布满伤痕的口中猛然一痛,她被呛了一下,将口中的水吐出。 星尘看着地面那道夹杂着血液的水,被头发遮盖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你还有心情关心她?小子,你很快就要死了,”路克鲁斯轻蔑的说,“也许你在卡尔特会有一些朋友,但他们可不知道你入狱的消息,海克蒙德不会留着你的,你很快就会死去。” 星尘依旧微笑,沉默不语,耳边传来低沉的铠甲声,他递出视线,两名身着全身甲胄的士兵走了进来。 “司长大人可以当预言家了。”他笑着说。 路克鲁斯却愣住了,他觉得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海克蒙德的意图,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动手了。 “星尘先生,外面有人找你,”一名士兵说,“应该是您的朋友。” “嗯,”星尘点头,站起身。 士兵拿出钥匙,快速打开了铁门,做请状。 星尘没有立刻移动,而是看着面前处于极度震惊中的路克鲁斯,他笑了下,然后缓步朝门外走去。 空荡的监狱里只有他们三个罪犯,加上这两名士兵也显得很冷清,脚步走动的声音清脆入耳。 “两位,麻烦等我一下,”星尘喊住了那两个人,士兵愣了一下,还是点头表示允许。 星尘弯腰捡起黛芬妮脚边的铁杯,走到水池旁,打开水龙头,流水哗哗流下,很快就灌满一杯,他握着杯子回到牢房前,轻轻放下,“喝吧。” 然后他直起身,跟上了两人的脚步,士兵没多想,继续朝前走去,愈发寂静的环境,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安,警惕促使他们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星尘微笑着问。 一名士兵转过身扫视着牢房中的一切,确认无事后,他正准备回身,突然反应过来。 水,是水! 水龙头始刚才一直没关,可现在却听不到了哗啦声,他惊恐的看去,却发现流水早已经化为一条巨蛇,正沿着墙角前行。 “他想越狱!”士兵说完这句话,已经抽出腰间佩剑,快速刺来。 可眨眼之间,蓝色水蛇已经冲到他的面前,将他刺出的剑一口吞下,同时吞掉的还有那条胳膊,滚热的鲜血为监牢增添一抹红色。 士兵没有半点慌张,手臂断掉的那一刻已经后退到台阶之上,他的同伴没有急于进攻,而是持剑防御,信号已经先一步发出去了,他们的支援很快就到。 星尘抚摸着水蛇的脑袋,一步步朝前走去,肩膀突然朝前一伸,水蛇骤然跃出。经历过血与火的战士反应出奇的快,水蛇扑来的那一刻,他已经侧身躲过,同时挥动手臂,将佩剑重重斩下。 水蛇瞬间断成两节,可死去头颅的水蛇呼吸之间已经重新出现头颅,并且更加巨大。 士兵来不及再进行攻击,仓皇朝门口逃去,但突然之间,大门被重重踢开,黑色身影从上方跃下,剑刃快速切割掉了水蛇,并且没有迟疑,一个箭步上前,将利刃架在星尘脖子说。 “你可以停下了。”男人冰冷的说。 “好,”星尘举起了手,“我投降。” “魔法师吗?”男人收起长剑,挥了挥手,“如果是魔法师就不能让你这么舒服了,给他戴上禁魔锁吧。” 一名士兵将一个铁链锁住星尘双手,铁链延伸出一个铁圈,死死卡住他的喉咙,星尘觉得可能以后喝水都困难了。 他被士兵推回牢房,然后席地而坐,铁链垂在地上。 被称作队长的男人将手龙头关闭,然后看了眼过道,退了出去。 “越狱?”路克鲁斯笑了起来,“你恐怕想多了吧?而且还打伤他们的人,这一下,你不死都难了,他们甚至都不用偷偷做掉你,都可以……” 路克鲁斯突然停住了,他明白了。 “你本身就没打算越狱?你是故意打伤他们,这么一来,他们肯定不会暗中杀死你,而会选择审判你。” “不愧是前任司长阁下,但如果仅仅如此,我也没必要浪费这么多精力吧,毕竟我可不是魔法师,释放那个魔法可是很难的,”星尘抬起沉重的铁链揉了揉喉咙处的铁圈,这种简单的禁魔锁其实就是在你的喉咙处做手脚,当你念咒语时,铁圈会击碎你的喉结。 “什么意思?”路克鲁斯疑惑,可他突然注意到面前竟然流淌着一圈水,他抬头朝那个女人所在的牢笼看,却发现里面早已经空无一人。 “你的目的是她?” 星尘依旧微笑,而没有回答。 第363章 胁迫之策 水城,铁塔之内。 海克蒙德在走在廊下,庭院里的雨依旧下个不停,花朵早已经凋零,连嫩芽都抵挡不住雨水的摧残。 “雨可真大啊!”加布鲁轻声说。 “就快停了。”海克蒙德视线未曾移动。 “老元帅怎么办?他曾是我们的上司,虽然已经退休,但在军队中的影响力还是很大,”加布鲁突然问。 “他?就让他呆在家里就好了,”海克蒙德冷声说,“影响力大,那只是在三个月前,对于新贵族来说,离开军队意味着死亡,魔神一战之后,新贵已经换了一轮了,拉切特家都已经不行了,老一辈的新贵族只剩下休顿家族还能掌控局面。” “魔神一役之后,你的威望达到顶峰,但同时这也是个负担,顶着王国救星的头衔,如果一旦做出对王国不利的事情,恐怕会影响很大,”加布鲁有些担心。 “别说其他人,”海克蒙德笑道,“如果我作出危急卡尔特的情况,恐怕你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我。” “如果真这样,你会怎么处理?” “杀死你,或者自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那我可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余下的时光了。”加布鲁露出笑容。 海克蒙德停住脚步,转身说,“我保证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但愿,”加布鲁同样停住脚步,侧起身体。 身着蓝白色长裙的侍女排成长龙从一旁经过,手中均端着整洁一新的衣物,领头的女官身着黑色长裙,带着白色手套,垂在腹前,眉眼始终凝视前方,即便是从海克蒙德旁边走过,也没有半点偏移。 海克蒙德抬手推开铁门,走了进去。老国王坐在垫有精致毛毯的长背靠椅之上,目光注视着墙上巨型油画,油画上是女人的半身画像,美丽动人,眉宇间有几分英气。 “海克蒙德元帅有什么事情吗?”老国王回过头问。 海克蒙德站在进门处,象征性的鞠躬,“陛下,还记得几个月前吗?蕾贝卡公主离世,我曾提议您发展机械力量,可您却拒绝了。我想再问陛下一次,您现在的态度呢?” “我的态度?”老国王忍不住笑了声,“元帅难道还考虑我的意见?水城之内,没人再听我的话,都听海克蒙德元帅的话,你还要考虑我的意见?” 海克蒙德表情未变,“我依旧想知道。” 老国王转过头,继续望着那副油画,逐渐收起笑容,“我可不想成为卡尔特的罪人。” “也就是说陛下还是拒绝了?”海克蒙德低声问。 “对,拒绝。” “陛下,我希望您明白,乱历已历千年,大陆势必将迎来统一,如果统一者不是卡尔特,那么卡尔特也将不复存在。”海克蒙德厉声说。 “但如果发展机械力量,恐怕不用别国,洛维斯基就不会让我们好受,”老国王缓缓道,“元帅还需要明白,在希奥特机械是禁忌。” “陛下还是太过保守,如果平稳发展机械力量五年时间,我有信心击溃洛维斯基,”海克蒙德语气坚定。 “你有信心?”老国王笑了下,“我对你可没信心。” “看来我们注定无法合作了。”海克蒙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老国王保持沉默,视线始终望着那张美丽的脸庞。 “陛下,格伦斯王子与拉克丝王妃结婚许久,可却始终未有子嗣,卡尔特王族一项人丁稀薄,在混乱的时代恐怕并非好事。”海克蒙德朝前走去,“陛下,还请重视这个问题。” 门外的雨声骤然加剧,狂风也愈发猛烈,吹的窗户哗哗作响,狂风顺着未关闭的门窗,灌入房屋里,将床前的纱帐掀开。 老国王收紧毛毯,缓缓起身,盯着海克蒙德的眼睛说,“海克蒙德,你究竟想干什么!” “王后离世许久,陛下为了卡尔特着想,也应该考虑迎娶新后了吧?我有一个表妹,至今未婚,我觉得与陛下很合适,”海克蒙德说。 “我看不必了,”老国王脸色阴沉。 海克蒙德上前一步,“格伦斯王子的寝宫昨天发现刺客,我已经派重兵看守,但即便如此,王子殿下的安全依旧不能得到保证。” “好啊,好啊!海克蒙德!”老国王连声说,“你在要挟我?” “并不是,我只是在提醒陛下一些事情,”海克蒙德说。 “滚……”老国王如同从牙缝里吐出这个字,“滚!” 海克蒙德冷眼凝视老国王,“最后提醒陛下一句,明天中午,将对此次叛乱的罪犯举行公开审判,请务必参加。” 门啪叽一声被关上,狂风失去了一个入口,开始变得衰弱,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 老国王看着油画上的女人,许久之后从怀中抽出那封星尘留下的信。他看了一眼信的内容,抬手扔进远处的烛台之上,信纸很快被烧成灰烬。 他透过敞开的窗户望着庭院里光秃秃的花枝,微微一笑,低声喃喃: “终于又要见面了……” …… 泥泞的道路之上,群兽疾驰而过,速度奇快无比,大雨剧烈的冲刷着众人的脸庞,视线无比模糊,仅仅靠领路的人辨别。 娜塔莎抖动缰绳,地行兽瞬间跃起,扑到了最前方,落地速度逐渐衰减,高大战马嘶鸣而至。 “我们这是走的那条路,为什么这么破?” “没人走的路呗,”祝歌挤出笑容。 “那为什么要走这里过?” “笨蛋,不抄近路,怎么能够追上大军呢。” “我可不知道什么近路,你可别迷路了啊!” “你觉得可能吗?” “有点。” “放心,”祝歌笑道,“我们就要到了。” 娜塔莎一愣,地行兽已经撞出丛林,面前是漆黑一遍的雨幕,更远处则是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光点,在大雨中依旧明亮。 “下方的河就是流入那座大湖的河,名为密涅瓦河,我们从这个山崖跳下去,半个小时便能够抵达水城,”祝歌在悬崖前勒停了战马。 “喂,看起来很高呢,地行兽也许可以,战马能行吗?”娜塔莎有些不确定。 “普通的战马当然不行,不过咱们骑的可不是普通的战马哦,”祝歌幽幽的说。 “嗯?”娜塔莎有些疑惑。 祝歌抬手手指,指尖跳跃着火苗,他轻轻一甩,火苗升入高空,一瞬间后方的所有士兵停了下来。 娜塔莎看向那里,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黑暗的区域里,有些无数双红色的眼睛,不止有坐骑还有他们的骑士。 她此刻才意识到不对,因为那群士兵身上依旧感受不到任何人的特征,全部散发着让人恐惧的气息。 “是那个红色的药剂!”娜塔莎反应了过来。 “还算聪明,但已经晚了。”祝歌轻轻打了个响指,娜塔莎已经去拔佩剑的手骤然停下,就那样停下大雨之中,双眼已经红的可怕,如同一头吃人的魔物。 祝歌站在悬崖前,眺望着远处夜雨中的水城,大湖中的钢铁巨兽。 “我亲爱的姐姐大人,可不要这么快死去,我马上就成功了。” 第364章 隔绝 绿月十五,晨。 助理快步行进在王宫之中,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有趣,几天间内政总长换了两轮,估计很快就会有新的人上台,但他这个助理却像是老树根一样坚固。 得益于这次内政总长的办公地点就在铁塔,他也可以自由出入这里,但眼下他时间却看已经凋零的花丛,大厅里挂着的画像,依旧美丽优雅的侍女,而在廊下快步行进,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信。 那本是新任总长留下的第四封信,当时总长是说,留给即将到来的客人,但似乎这个客人除了海克蒙德元帅没有其他人了,但就在他准备将信交给海克蒙德元帅时,传来总长请辞的消息,他当然清楚其中的内幕,那位客人看来也不是海克蒙德元帅。 助理停在一个偏僻的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着来人,就在刚才他接到一封信,请他到这里碰面。 雨水顺着窗户呼呼滑落,虽然是清晨,却阴暗的像是夜晚,他不敢打开灯,导致气氛更加诡异。 “他让你来的?”角落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助理有些吃惊,听着声音似乎是个女人,但却有几分沙哑,像是沙子堆满口腔,也许是故意隐藏起来的。 “是,”助理颤抖的递上去信。 可黑暗中突然飞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信笺带出他的手指,助理吓得急忙退后,那是一把匕首,匕首射穿信笺,同时射入一旁的墙壁之上。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助理立刻朝门外退去,同时关上了门,直到跑出很远,才回头望了眼,然后长舒一口气。 黑暗中走出一个身材曼妙的人影,她拔出匕首,打开信笺,扫了眼冷冷的说。 “让邪神六刃就干这种事情?未免太过浪费了吧?” 可突然,她的视线继续朝下方看,愣了一秒,然后无声的笑了。 “海克蒙德吗?” …… 一个身影在大雨中狂奔,积水溅射向四周,她不顾泥泞的道路,滚进了密林之中,低矮的灌木丛布满荆棘,划破了她的皮肤,她朝后看了眼,水中的城市还是那么辉煌。 “站住!”一名荷枪实弹的机械师将枪口抬了出来,面前这个人实在可疑,也许本来是个美人,现在脸上不禁布满伤口,连头发也沾满泥水,还有树叶。 女人没多说话,只是将怀中的一枚徽章抛了过去,机械师接过一看,是枚银色的徽章,浮雕着一把扳手。 机械师知晓了是同伴,赶忙收起武器,女人继续朝前跑去,她在大雨中辨别出了那顶最大的帐篷,站在帐篷前,默默矗立几秒钟,然后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帐篷里的人立刻停止了交谈,将视线投向新来的女人。 “黛芬妮!”普礼一眼就认出了她。 黛芬妮点点头,继续走到桌前。 普礼抄起椅背上的毯子走过去,包裹住黛芬妮的身体,连忙说,“没事了,没事了,回来就安全了。” 黛芬妮却没有露出轻松的神色,她抽出腰间的匕首,刺向众人中央的木桌。 “黛芬妮!你想干什么!”一名机械师声望颇高的老人怒斥。 “沙克先生,别急,”梅卡瓦校长抬手制止了他,望着站立的黛芬妮,笑着问,“你肯定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对吧?” 黛芬妮甩掉毛毯,握紧扎在桌子上的匕首,飞快的滑动着,众人的视线也跟着被吸引,直到黛芬妮提起匕首,桌子上已经被刻出两个字。 “星尘……”普礼惊讶的念出那两个字,但更多的疑惑却爬上了他的心头,“为什么提到他?” 黛芬妮没有回应,而是想开了嘴,普礼更加疑惑,但他从众人惊愕失色的眼睛里觉察到了一些东西,他赶忙拉过黛芬妮的身体,却看到那原本应该皓齿朱舌的口腔里布满伤痕,舌头早已经失去了踪迹。 “这……”普礼慌了,“你是说是星尘先……是星尘做的?” “普礼先生,”梅卡瓦打断了他,“我想还是让黛芬妮小姐自己说比较好,弥游,纸和笔。” 一旁站立的弥游快步上前,将一杆钢笔和几张纸递到黛芬妮面前,黛芬妮没有迟疑,拿起笔快速写了起来,众人都站起身,静静地观察着所写的内容,随着字的越来越多,众人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奇怪。 终于,黛芬妮彻底写完,放下钢笔,将纸反过来推到梅卡瓦面前。 梅卡瓦没去细看,他刚才已经大致知晓了事情经过,以及星尘要交代的事情。 “我们真的要按照那个叫星尘的家伙说的做,派出一千人进入水城?”一个男人开口问。“那样我们可是会很被动,说不定会死在那里。” “别急,”梅卡瓦校长缓缓说,“我说过的,星尘先生对创世界做出过帮助,我有理由相信他。” “话是如此,但校长,”沙克先生指着那张黛芬妮写满字的纸,“你可要清楚他的计划,他让我们数千人秘密潜入水城,可如果一旦计划失败,大军到来,那一千人迟早都会被发现,谁愿意去?” 咣当一声,匕首再次被投掷到桌子上,清脆的晃动声打断了众人的争论,黛芬妮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双眼睛已经表明了态度。 “就算你愿意去送死,可有什么用?他连我们潜入的目的都没说,既没有说刺杀海克蒙德,也没有说营救他,我们就算进入了,又能怎么办?难道就凭一千人要对抗所有敌人?别开玩笑了!”男人情绪有些失控。 黛芬妮表情平静,她有一些内容没有说,因为那是星尘留给她的秘密,当时星尘为她接的那杯水,在地上汇成了她所写的大部分内容,但还有一些是她没说出来的。 黑白者。 星尘说在机械师之中有一个“内奸”,便是那个黑白者,黛芬妮知道是那个金色头发男人,她与星尘第一次碰面时,他寻找的那个男人,但在海克蒙德出现之后,那个男人便消失了,而现在他应该还隐藏在帐篷之内。 普礼缓步走到黛芬妮面前,“好了,诸位,如果你们不选择相信他,还能怎么办?大军就快要抵达了,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将不只有海克蒙德,还有卡尔特最勇敢的战士,我并不觉得我们有任何胜算。” 温和派的发言人已经表态,众人面前的天平似乎开始倾斜。 梅卡瓦按住桌子起身,“就派出一千人潜入水城,由黛芬妮小姐带队,弥游,你跟她一起,去找幽,我想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嗯嗯,”弥游点头。 梅卡瓦校长发话后,不再有人反对,黛芬妮朝普礼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走出入大雨中。 第365章 山雨欲来 半个分小时之后,湖泊旁边,之前那个情绪失控的男人撑伞而立,望着黛芬妮带领一群人进入船舱之中,蒸汽船驶向大湖中的钢铁巨兽,他敲了敲下巴,顺手揭掉了脸上的一层薄膜,面孔已经换了个,然后拿出白色的面具戴了上去。 “阿雅,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你说对不对?”黑白者带着笑意说。 他身后的女人站在树下,厚实的树冠遮住了雨水,芙蕾雅依靠着树干,低声说,“有趣是有趣,但我觉得海克蒙德会死,那个叫星尘的人很不简单,至少比海克蒙德聪明。” “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我很为难,但毕竟人要讲究信用,总不能选择抛弃海克蒙德吧?真让人苦恼,”黑白者叹了口气。 “要不然杀了他?我是说那个叫星尘的家伙,”坐在湖边巨石上的海妖扭头问,她不停的用脚丫拨弄着湖水,仿佛鱼儿在摇动尾巴。 “不必了,”黑白者淡淡的说,“这就好比下棋,当双方没有坐在桌前按住棋子时,刺杀也许是一种手段,因为你并不清楚自己的真正敌人是谁。可一旦双方握手之后,博弈便开始了,这种时候还使用暗杀之法的话,就表明你害怕了。胆怯之人,永远成不了胜者。” “我也只是说说,”海妖伸直修长的双腿,“要知道,邪神六刃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决不刺杀军队统帅,不管雇主开出怎样的价格。” “哦,为什么有这个规矩?”黑白者问。 海妖笑了下,“因为那是对另一方的侮辱。没有哪一个将军愿意接受因为敌方主帅死亡而得到的胜利,海克蒙德元帅恐怕也一样如此。” “不,”黑白者却笑了下,“也许,此刻海克蒙德元帅还不清楚,他的对手是谁,或许,在他看来,没人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自负的人总是死的很惨,”芙蕾雅在一旁说。 “好了,我们该去迎接老熟人了,”黑白者转身跳下岩石,“阿雅,你也认识他哦。” “谁?”芙蕾雅一愣。 “当然是我们的约书亚上校了,还记得那次在遗弃之塔吗?约书亚可是我本来准备的载体,没想到被教首大人给抢了。”黑白者跳到芙蕾雅面前,将雨伞移了过去,芙蕾雅从树干上起身,钻进雨伞下,朝远处走去。 海妖手指一点雨水,腰部一晃将双腿带出水面,一双精致的蓝色长筒袜包裹住光滑的脚丫与小腿,她连忙穿着靴子,又蹦又跳的跟上了前面走着的两人。 …… “校长,”一名机械师快步走进帐篷里,“发现大军正在快速朝水城逼近,约五万人,全是轻骑兵,大概半个小时就能抵达。” 梅卡瓦环视众人,“看来星尘先生的猜测很准确,大军出现的速度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我们现在有多少人?” 沙克先生撇了撇嘴,无奈的说,“两万人……” “即便人数有优势,我们也胜算渺茫,更何况现在人数都没优势,这该怎么办?”悲观的人发言。 “黛芬妮刚刚出发,我们需要给他们争取一些时间,毕竟他们有一千人,如果大军一旦入城,防御力量增加,就能够腾出人手去搜捕他们,到时他们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普礼提醒众人。 “普礼先生说的对,”梅卡瓦校长说,“大军快速开拔,也许并不具备渡过湖泊的能力,而水城内一定会派出蒸汽轮船接应。所以,我们的需要做的就是在海上阻击那些船只,最好一条不剩!” 既是威望颇高的老者,又来自创世界,同时还有从军经历,梅卡瓦无疑成为了众人的指挥官。 “那么,”梅卡瓦看没人说话,“开始发布战斗指令。所有战斗人员上船,将船只驶入河道里,注意北门航道,一旦军队船只出现,立刻发动攻击,记住不要吝惜魔法机械武器,除了那种武器,我觉得其他武器也只是挠痒一般。” “是!”众人应声然后陆续退了出去。 梅卡瓦走出帐篷,亲自撑起雨伞朝远处走去,蒸汽船一般并不会装备武器,想要在大湖上攻击,恐怕需要强有力的武器。 “弥……”他喊了一半,才恍然想起弥游早已经跟随黛芬妮潜入到水城之中,他苦笑一下,这下可有的忙了。 …… 亚沙手捧木盘穿过艾丽丝宫殿外的走廊。她穿着黑色紧身布裙,裙摆很长,垂直脚踝,将双腿自己鞋子盖住,头发被盘在脑后,用头纱包裹。虽然已经三十多岁,韶华已逝,但得体装扮却依旧美丽动人,在许久没见过女人的士兵前穿行而过,总是能引起骚动。士兵目送着她离开,将视线收回等待着后面排成长队的侍女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可他们的愿望落空了,今天似乎只剩下那位女官,而没有其他人了。 亚沙站在门前,轻声喊道,“殿下,今天……” 没等她说完,格伦斯已经打开门,接过她手中木盘,看了眼准备的服饰,“麻烦你了。” “殿下……”亚沙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事情,“传出消息,星尘先生以及路克鲁斯伯爵在中午时将在半月广场接受公开审判。” “这样啊,”已经走到窗边的格伦斯仿佛叹息般应了声,“他……会死吗?” “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但昨天晚上他打伤守卫妄图越狱,这么一来,也许就会被诬陷一些罪名,毕竟他本身无罪,根本不需要越狱,一旦越狱表明他有别的计划,比如勾结叛逆分子,也许会是很大的罪名,”亚沙说。 格伦斯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坐在床边,望着床上熟睡的女孩,露出一丝苦笑,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无助,由心底里散发的无助。 “再看你可就哭出来了……” 温柔的话语从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少女口中吐出,拉克丝从床上坐起,望着木盘里的衣物。 格伦斯低头挤了挤眼眶,然后抬起头,“来吧,要出去了。” 拉克丝点了点头,从床上滑下,伸直双臂,等待着格伦斯将衣服一件一件套在自己身上。 穿衣工作以最后蹬上缝制铁片的铁靴结束,拉克丝站在镜子前,凝望着自己,以及身后的格伦斯。 “殿下,”亚沙后面说,“有件事需要告知你们,星尘先生委托我在关键时刻保护你们的安全,但也许我并不能完全保证,所以请殿下带好这个武器。” 亚沙掀开长长的裙摆,露出束缚在双腿之间的数把武器,她取出其中的一把红色长剑,双手递了上来。 格伦斯缓慢的伸出双手,接过长剑,那一瞬间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从手指尖流淌而过。 “这是王后曾经的佩剑,也陪伴公主殿下许久,星尘先生不久前将它交给我,说也许会用的到,”亚沙说,“并且他还让我转告给殿下一句话。” 格伦斯紧握着长剑,抬起头问,“什么?” 亚沙酝酿了一下情绪,缓声道,“希望殿下能有一个坚强的灵魂。” 格伦斯如同被雷击一般,颤抖起来。拉克丝赶忙扶住这个摇摇欲坠的男人,格伦斯喉咙有些哽咽,他记得这句话,星尘曾说过,这是姐姐的遗愿。 “姐姐……” 第366章 冰晶石之秘 大湖之上,从北门前的港口中陆续驶出数艘蒸汽船,船体两侧林立着粗大火炮,船舷之上则站着并不多的士兵,甲板上还有飞龙停歇。 没有人会注意在注入大湖的河流之中,隐藏着数十艘蒸汽船,船体被大雨隔绝,即便是利用光石镜也很难发现。 梅卡瓦与普礼以及其他机械师领袖站在旗舰的甲板上等待着目标出现在视线里。 之前机械师进攻北门便是做好逃跑准备,因为北门的港口停靠着数量众多的蒸汽船,当然现在这些蒸汽船早已经易主,机械师们虽然没有舰船的驾驶者,但这些蒸汽船便是他们制造的,操控起来并不困难。在创世界的新式机械武器支持下,战斗力远远超过普通蒸汽船。 “大陆本是一体,也无谓水上力量,假若有一天,海洋里出现敌人,那么我们肯定无法抵抗,”梅卡瓦自顾自的说着。 “对于如今的军队,强大的地面部队与飞行部队已经足够制衡大陆了,水上力量也仅仅是做运输用罢了,”普礼陪聊道。 “目光浅鄙,当山域之民站在大海之前,才会知晓海洋的巨大,那是远超陆地的存在,”梅卡瓦抬手探出香烟,扔掉雨伞为自己点燃,纯白的烟雾在大雨中袅袅升起,但远远比不上前方雨中弥漫的黑烟。 那是煤炭的气息,每一个机械师都明白,战斗要开始了。 巨大的机械巨兽开始运转,火炉被填满焦黑的煤炭,巨大烟囱冒起冲天的黑烟,一艘蒸汽船高速驶出河流,借着湍急的流水,宛如在水面穿行的鲸鱼一般。 敌人发现的速度远远超出机械师的预料,最先驶出的舰船还没有反应过来,敌人的火炮已经传出巨响,一排排炮孔喷吐出白烟与炮弹,飞龙开始升空。 炮弹以完美的弧线击中蒸汽船的船体中部,引发剧烈的爆炸,而甲板上摔倒在地的机械师抬起头,就看来无数的飞龙已经破空而来,长枪与铠甲闪耀着光芒。 恐惧爬上心头,机械师开始抱头鼠窜,放弃手中的工作,躲进船舱里。 “卡尔特何时有如此懦弱之辈?”梅卡瓦冷声道,他站在旗舰甲板之上,静静地观察着这可笑的一幕。 “所有人,不许后退,违令者杀!” 不含有任何感情的话语从梅卡瓦口中说出,甲板之上的众人不自觉的咽了口吐沫。 梅卡瓦扔掉手中的香烟,拉起一个开始瑟瑟发抖的机械师,将一门火炮的发射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有害怕的人,可以滚进船舱里,敌人不会攻击你们,所有勇敢的人,握紧你们手中的武器。全速前进,攻击敌人船只,记住,我们只攻击船。” “是!”甲板上的机械师齐声高喊。 黑色的蒸汽船烟囱全部燃起,巨大的响声仿如滚雷,旗舰快速超过一众船只,迎面撞上了飞来的飞龙骑士,飞龙骑士射下密集的箭雨,但很快就被同样密集的炮弹轰碎。 梅卡瓦将炮孔对准远处并排前行的船只,抬手抄起一旁的火焰石,塞进炮孔之中。 浓郁的红光在炮孔闪烁,舰船还在高速前进,随后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光芒从炮孔中射出,在湖面之上掀起一道巨浪,准确无比的命中一艘船只,留出极为明显的孔洞。 “看到没有,就像这么攻击!”梅卡瓦朝众人喊。 “明白!”众人回应。 一瞬间,无数的光芒在从成排的船只中射出,飞龙也只能避其锋芒,升入高空,敌人的船只只能发射普通的炮弹,而机械师这边确是威力强大的机械武器。 战斗都快有了结果,除了一艘冒着黑烟的敌舰逃离之外,其余的敌舰均沉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走吧!”梅卡瓦甩掉手中的火炮,“我们该进去暖和一下了。命令所有人,进入船舱躲避飞龙骑士攻击,放心,他们不会下来攻击,那样只会使他们殒命于此。” “校长,也许这杯茶我们还不能喝,”普礼有些惊慌的说。 “为什么?”梅卡瓦整了整军帽。 普礼咽了口唾沫,“因为大军已经到了。” 梅卡瓦回过身,接过一人递来的光石镜,尽管大雨依旧弥漫,但随时时间推移,视线好了许多,他借助光石镜能够清楚的看到岸边如潮水般汇聚的人群,野兽露出狰狞面孔,铁甲锃亮,枪戟林立。 约书亚一身火红铠甲在大军前巡视,他看到湖面的状况已经明白了,来支援的军队全军覆没,本来大军出征,遇到河流时会有巨型水兽作为运输工具,可这次来的匆忙,渡水措施全然没有,即便他拥有数万铁骑,也只能望湖兴叹。 “上……将军,”信使翻身下马,“元帅有令,让您率军驻扎在城外待命,抵抗到来的朝王都汇聚的叛逆分子。” “待命?阻隔叛逆分子?”约书亚有些不解,“但叛逆分子全部都在湖面之上,怎么阻隔。” “报告将军!”又一个信使从飞龙上跳下,“报告将军,水城北门被叛逆分子攻破,约有数百人进入水城,总参谋长希望将军派出五千人增援水城防御!” “增援?一会儿待命,一会儿增援,可现在想增援也没机会了,”约书亚咬紧牙齿,水城已然变成一座孤城,不,或许对于叛逆分子来说,他们随时可以兵临城下。 巨大的红色光束突破湖面从约书亚身旁穿过,那是如同穿透死亡的气息,约书亚立刻拉起缰绳操控地行兽跳到一旁,士兵反应迅速,已经散开,那突如其来的攻击并没有造成过多伤亡。 约书亚望向湖面,蒸汽船已经逐渐逼近岸边,但却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开始进行攻击,尽管攻击很难奏效,却足以扰得人心烦。 “全军转向,后撤五百米,”约书亚下令,庞大的军队立刻开始运作起来。 “约书亚准将,又见面了,当然也许对你来说是第一次见面。” 富有磁性的嗓音从一头地行兽上传出,男人戴着白色面具,语气似乎始终有些笑意。 约书亚并不清楚这个人,“阁下是?” “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请将军让大军停下,并且将方向转回来,”黑白者笑了下,“因为我们即将发起攻击。 “哦?”约书亚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什么办法?” “将军可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黑白者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捏着一块冰蓝色的宝石,大雨唰唰的落下,不断有冰霜在其旁边凝结。 “冰晶石!”约书亚脱口而出。 第367章 君临诸神 “没错,”黑白者淡然一笑,“就是冰晶石。” 他抬手将冰晶石丢入湖中,一瞬间以冰晶石落点为中心,由湖面开始,布满涟漪的湖面开始快速凝结,而且正在朝四周蔓延开来,足足冻结数米才停下。 “我有用不完的冰晶石献给将军,”黑白者淡淡的说,“这是受海克蒙德元帅所托,但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将军给我三匹战马,入城时总归要威风一些。” 约书亚抬起头,男人身后的两个黑袍下的人似乎使用了空间魔法器,瞬间数个木箱从空中显现,无一例外,箱子四周都凝满冰霜。 约书亚一抖缰绳,地行兽骤然跃起,落在那块被冻结的湖面之上,他抽出佩剑,土黄色的光芒凝聚,用力刺入冰面之下,裂缝一直延伸数米,冰层的厚度足够大军通过。 约书亚回过身,望着黑白者的那张面具说,“那么就请阁下随我一起入城吧!” “多谢!”黑白者浅鞠一躬。 数头飞龙腾空而起,在湖面上快速行进,不断有碧蓝色的石头被洒落,如同大雨中的冰雹,冰晶石富有节奏的落入湖水之中,广阔的湖面之上,瞬间凝结出一条冰封的大道,宛如神迹。 冰封的道路快速延伸,跟随着飞龙的行进,呼吸之间已经来到湖面中央。那一刻,湖水被挤到两侧,暴雨如注,在冰面上冻成颗粒,滚落进湖水中。 约书亚高举长剑,“全军,列队,快速通过湖面。” 一瞬间,密集的大军开始快速变窄,快速跃入冰封的湖面之上,如同长蛇在摆动身体。 “那是什么!”梅卡瓦也不免惊呼。 “冰晶石,北方波布附近有一座雪山,盛产这种石头,是蕴含极强冰元素的魔法石,但除了当做武器之外,只是那些贵族炽月时避暑用的啊!”一名见多识广的老者看清了那是什么,但也处于惊讶之中。 “他们早就有准备了,那是为我们准备的礼物。”梅卡瓦低声道。 “校长,现在怎么办?”一人急忙问。 “阻拦他们,轰碎冰封的湖面!”梅卡瓦再次拉开刚坐上炮台的士兵,再次掌握了这台武器。 红色的光芒逐渐汇聚,继而喷薄而出,无数的红色光束如同撕裂雨幕的利刃,将雨水蒸发掉,同时射穿了冰层。 然而,仅仅射穿冰层或许可以阻拦人的通过,却无法阻拦那狰狞巨兽地行兽的通过。地行兽一跃而起,直接跳过了被轰碎的冰层,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就这点威力吗!”梅卡瓦狠狠地踢了一脚炮台,“这是给他们挠痒的吗!” “校长,我们要撤了,我们要撤了!”普礼快步跑过去,拉过暴躁的梅卡瓦。 “怕什么!”梅卡瓦一把推开普礼,“所有人,继续攻击!继续!” “校长,军队来了!他们来攻击我们了!”普礼恐惧的喊出。 梅卡瓦脸色一变,急忙抬起头,却看到一头飞龙正快速朝他们的船队飞来,蓝色的石头簌簌落下,一条冰封的道路正在快速凝聚,而目标直指他们。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飞龙掠过梅卡瓦的头顶,一枚冰晶石在他的脚边凝聚,将铁板冻的发白,就像是铺上了一层白霜。 “所有人,反击!都滚出来!反击!”梅卡瓦一把甩掉军帽,抽出腰间的武器,但回应他的却只有哀嚎与尖叫。 巨大的地行兽跟随着飞龙的步伐而至,数米高的蒸汽船对它们来说,完全没有困难,轻轻一跃,便跳到甲板之上,甚至都没有攻击,仅仅是地行兽的狰狞面孔与尖锐獠牙已经将机械师们吓破了胆,瘫倒在地。 完全是场屠杀,机械师甚至组织不出有力的反抗,几十头地行兽和他们的骑士将反抗的机械师头颅斩掉,当着其他人的面踏碎反抗者的尸体,血浆与肉泥布满蒸汽船各处。 “反抗者,死!” 地行兽跃上梅卡瓦所在的蒸汽船,身着火红色铠甲的骑士高喊,那是比任何武器都有力的攻击。 梅卡瓦提起武器对准了那名骑士,可却被一双手给死死压下。 “校长,现在不行,我们只能先撤退,等待支援,”普礼低声吼道。 “废物!全是废物!”梅卡瓦怒声道,他从没想过战斗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普礼没时间犹豫,拉起梅卡瓦直接跳下了蒸汽轮船,落到冰封的湖面之上,依靠视野盲区,他和梅卡瓦潜入冰冷的湖水,消失在大雨之中。 …… “机械师可真是不堪一击啊!” 骑着白色战马的黑白者,望着那排成长队走下被冻在水中的蒸汽船的机械师,感慨道。 “一群废物!”后方的芙蕾雅说出了梅卡瓦校长的心声。 “也不能这么说哦,维尔特拉的机械师就很强,”海妖则有些不同的意见。 “维尔特拉的机械师靠机械战斗,希奥特的机械师则靠机械谋生,当然不一样了,”黑白者说,他突然又回头问,“话说回来,阿雅,你是不是不会骑马?” “不会,”芙蕾雅冷声说。 黑白者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马鞍,“来,上我的马,作为胜利者,策马进入王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我可不希望出现笑话。” 芙蕾雅双腿一抬,跳向黑白者的那匹马,稳稳的落在他身后,“这就结束了?” “当然,我们进城将去观看一场审判,当人头落地,也宣告这场戏剧的落幕,要知道水城有五万大军,足够抵抗来自希奥特全部的机械师力量,”黑白者若无其事的抬起手指,指了指那些抱着头的机械师,“毕竟,他们的战力,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就这么结束了,也太没意思了,”芙蕾雅笑着说。 “我也是这么觉得,”黑白者也说。“但现在即将到来的喜悦,冲淡了这些。” “什么喜悦?”芙蕾雅问。 “成为君临诸神之人,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白色战马穿过巨大城门,进入这座永不陷落的城市之中。黑白者一手抚剑,一手牵起芙蕾雅的纤细手指,仿佛皇帝与皇后巡视他们的领地,接受万民礼赞。 第368章 海克蒙德 新月广场,是水城民众聚集的地方,所有王室参与的公共活动都会在此处举行,轮廓如同一轮新月,边缘处流淌着清澈的水流,连日的大雨也将水池填满,喷泉似乎也更加宏伟,周围墙壁以及地砖上的雕刻记录着这座城市的兴衰,后方的光明神像俯瞰着众生,大雨为其荡去污浊。 而此刻广场中央临时搭建起一座高台,流淌着寒光的铡刀表明那是一处刑台,至于被处决的人,此刻也许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斩首台共有五个,本来按照传统通常会按顺序一个一个来,但看来有人希望同时将囚犯杀死。 斩首从不禁止民众围观,虽然铁塔之上的钟声不断敲响,早已得到消息的民众不顾雨水,走出禁闭的家门,似乎也一扫之前的晦气。 身着华服的国王与一众贵族在马车上走下,侍卫撑起巨大雨伞,将道路上的大雨隔绝在外,直到众人落座之后,才撤开雨伞。 海克蒙德树则早早就站在高台之上,一旁是他的总参谋长加布鲁,加布鲁打开怀表看了下时间。 “可以了。” “那就开始吧,今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将结束,”海克蒙德转过身步入大雨之中,他并未身着军装,而是一身黑色铠甲,佩剑挂在腰间。 铁链声由远及近,士兵拖着数名身穿白色囚衣的罪犯走上行刑台,罪犯带着白色头套,头套上还画着古怪纹路,两名士兵负责处决一人,将罪犯推到斩首架前。 队长模样的男人站在高台,朝国王深鞠一躬,然后转向民众,开始宣读罪状,随着一份罪状宣读完毕,头套被扯下,露出罪犯的模样,第一位便是前任圣法司司长路克鲁斯伯爵。 当各项罪责被扣在这位老人身上,民众突然变得暴躁,他们恨透了这群挑起战争的人,不知谁喊了一句,杀死他,民众的愤怒被瞬间点燃,高声叫嚷。 后方的老国王与一众贵族纷纷变了脸色,曾几何时,路克鲁斯还是他们中的一员,可很快就要迎接死去,或许不久前在大殿之上,每个人都可以心安理得的落井下石,可真得发现自己的落井下石将使得这位固执的老伯爵送上断头台时,也不禁有些恐惧。 黑白者站在远去的神像旁,为芙蕾雅撑起雨伞,“阿雅,你有什么感想?” “我在想你的目的是什么?”芙蕾雅说,“千方百计的帮助海克蒙德,就问了玩?” “当然不是,”黑白者笑着回答。 广场旁边一处高楼里,百叶窗里后的窗帘被盖下,汐转过身说,“不是说审判吗?为什么直接行刑了?” “确实是审判,但很明显,审判的结果已经再明显不过,他们也许迫不及待般想要处死这些人,来安抚民众情绪,同时震慑住所有人,”幽长吸一口气,“看来行动要提前开始了。” 幽朝一旁的女孩问,“弥游,你带来的一千人有多少在广场上?” “大概两百人,都跟着黛芬妮小姐,以枪声作为信号,如果需要,可以随时行动,”弥游推了推眼镜,“但需要事先确定行动方案,究竟是击杀海克蒙德,还是解救星尘先生。” 房间的门被突然推开,幽与汐已经在眨眼间拔出武器。 浑身湿透的梅卡瓦走了进来,斑白的眉毛下,眼睛如利刃般凶狠。 “不,让黛芬妮停下,不要轻举妄动,军队的增援已经赶到,而且我们的部队已经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幽大吃一惊。 “军队的战斗力,不,那群机械师简直就是废物!”梅卡瓦咒骂,“一点用都没有,现在水城之内,至少有上万士兵,我们毫无胜算。” “那该怎么办?看着他死?”汐问。 “不,”梅卡瓦很确定地说,“我相信星尘先生会有办法,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好机会,如果没有机会,只能舍弃他,然后全员分批退出水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汐没有说话,撩开窗帘一角,静静地观察着情况。行刑台上的第二个罪犯的头套已经被摘下,露出里面的那张稚嫩的面孔,黑发被雨水打湿,那双漆黑的瞳孔依旧炯炯有神,嘴角微微扬起,还带着些许笑容,永远是那副自以为是的表情。 “真让人心烦!”汐甩掉窗帘,朝门口走出,抬手拎起一件灰袍罩在身上。“都这种时候还笑的出来?” “汐,你去哪里?”幽急忙拉住了她。 “去广场上,这里太远了,有事情的话也许根本来不及,”汐头也不回的回答,“而且,我相信那家伙不会这么快死的,幽,如果你想实现我们的目标,最好选择救下他。” “走,我陪你一起去,”幽立刻拉起背后的兜帽,快步朝门外走去。 星尘忍不住叹息一声,然后转过头笑着说,“司长阁下,在东陆有一种说法,同时死亡的人,可以在冥界作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陪陪我?” “没兴趣,”路克鲁斯一直闭着双眼,“星尘阁下都这种时候还能笑的出来?” “为什么不能?” “你不怕死?” “我当然怕,但我不会死。” 路克鲁斯一愣,星尘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他不太能理解这句话。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星尘阁下如何活下去,年轻人,待会麻烦你等一下,我想看着这家伙人头落地之后再死去,”路克鲁斯朝身后的年轻士兵说,士兵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答不答应,路克鲁斯也没去追问,因为罪行都已经宣读完毕。 海克蒙德接过递来的罪状书,转身朝老国王的方向走去。 “陛下,请您宣判。” 老国王扫了眼纸上密集的字体然后抬头说,“对于路克鲁斯伯爵我提议判处流放,而星尘先生既非卡尔特人,擅自处死,恐怕不符合规矩,是不是可以考虑延缓一段时间。” 一众贵族开始交头接耳,时不时颔首表示同意,罪孽感似乎过于深重,他们突然想当一回好人了。 “陛下,还请您明白,叛逆分子还在集结,如果不处决路克鲁斯伯爵,恐怕难以平息民众愤怒,至于星尘先生,”海克蒙德冷声说,“他必须得死。” “元帅这是什么意思?”老国王问。 第369章 人如野兽 “陛下您应该很清楚,勾结叛逆分子的罪责,同时星尘先生与格伦斯殿下交往过密,恐怕不是什么好的消息。”海克蒙德说。 “然后呢?” 海克蒙德面无表情,“我想殿下的安全会得不到保证。” 老国王突然笑了起来,苍老的脸庞皱纹逐渐扭曲,“好,好,那就按照海克蒙德元帅所说,全部判处死刑!” “遵命,”海克蒙德微微鞠躬,将罪状纸递到一旁,朝前面的人轻轻挥手。 星尘觉得膝盖剧烈一痛,整个人跪在地上,士兵力量极为巨大,死死的将他的脑袋扣入枕木的凹槽里,又将另一块合上,他望着行刑台下的民众,雨水遮住了众人的面孔,却遮盖不住叫喊的声音。 “大地无边,路又曲折,人生百年如风过,自当持剑而歌,悲着如何?乐也如何? 白骨入土,往日留痕,此夜无人睡,此酒不落尘。” 他又轻声吟唱起了这首古歌,悠扬的歌声飘荡在空气之中,绵绵如云,雨水也驻足而听。 远处的黑白者赞叹一声,“我喜欢这首古歌,战神大人曾多次吟唱,但无一不是激动人心的时刻,很适合这个场合。” “东陆人都喜欢战神大人,”海妖在从神像后探出头。 “西陆可不一样,希奥特人就不怎么喜欢他,”芙蕾雅说。 她始终看着那个垂下头发的少年,恍惚中与记忆里的某位骑士重合,她突然有些怀念她的那位愚蠢的近卫骑士了。 但明晃晃的铡刀即将落下,鲜血将散入雨中。 海克蒙德缓步来到老国王身边,“陛下,有件事还请陛下多费心。” “什么事情这么急?”老国王盯着雨水的行刑台,“连这件事情都没有结束,元帅已经迫不及待要做下一件事情了。” 海克蒙德不禁一笑,自己确实有些心急了,“陛下,我的那位表妹今晚就将抵达水城,陛下决定何时迎娶新后?” “海克蒙德啊海克蒙德,”老国王连声叹息,“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老国王语气突然冰冷,“而且你永远不要忘记,人并不比野兽少什么东西,利爪,牙齿,该有的都有,如果有人要杀野兽的孩子,它会拼死反抗,如果有人要杀我的孩子,放心,我同样会撕碎他的身体。” 海克蒙德冷声一笑,“陛下,您这是在威胁我吗?” 老国王缓缓起身,来到海克蒙德身前,那双浑浊的眼睛猛的一瞪,稍显佝偻的身体突然挺直,视线已经平视海克蒙德。 “我从不威胁任何人,我是卡尔特的王,王,永远不需要威胁,王,也永远不惧怕威胁。” “陛下,我不得不承认,您已经完完全全得到我的认可,”海克蒙德身体骤然喷出一股黄色虚幻光气,气势压住老国王,“但已经晚……” 突然之间,海克蒙德停住了话语,左手探出,一抹浓郁的土元素骤然凝结,挡住了飞来的暗器。 “有刺客!”加布鲁快速呼喊,无数的隐藏在暗处的士兵骤然涌出,瞬间就将处刑台围满。 海克蒙德缓缓抽出佩剑,挡在老国王面前,凝视着前方密集的雨幕,又是一道暗刃破开雨幕飞来,目标便是他,他没时间嘲笑敌人的愚蠢,因为飞来的利刃足足有数十枚。 他佩剑一挥,浓郁的土元素凝结成墙,挡住了所有攻击。 “海克蒙德!” 身后的低沉的喊声让海克蒙德下意识的回身,却看到老国王不知何时已经手握利剑,正朝他刺来。 他眉头一皱,快速抬起长剑去抵挡,但却没有挡住,因为扑来的根本不是利刃,而是一个男人的身体,老国王的身体。 海克蒙德用来抵挡的剑刃完美地划开老国王的胸膛,高贵的华服沾满鲜血,还有血液如同涓涓细流般涌出,仿佛不知疲倦。 老国王狰狞的面孔逐渐舒展,露出一丝笑容,但这个笑容在海克蒙德眼中却变得格外恐怖,像是来自恶魔的嘲讽。 他的心脏骤然一滞,心跳下一刻又突然加快,扑通扑通的声音,连雨声都掩盖不了。 土元素凝聚的防御强逐渐消失,露出了墙后的一幕,海克蒙德依旧握着长剑,老国王的身体挂在剑刃之上,鲜血溅满四周,以及海克蒙德的铠甲。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震惊了,脸上的表情仿佛僵住一样。 “海克蒙德!你要造反吗!”一名老贵族高声疾呼。 这一声引起了接连不断的骚动,加布鲁眼看情况不对,急忙派出心腹去维持秩序,自己则快速退到海克蒙德身边,竭力压低声音吼道: “你疯了!杀了国王,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我没疯,”海克蒙德缓缓抽出佩剑,鲜血再一次喷薄而出,老国王的尸体应声落地,“我说是他陷害我的,你信吗?” “这已经不是信不信的事情了!”加布鲁低吼,“所有人都看到你将剑刺入国王胸口,弑君之罪,你是无论如何也洗脱不了啊!” 海克蒙德凝望着脚边的尸体,缓缓转过身。 “那就不洗脱了,我从始至终都是罪人,我是负罪之人,即便没有退路,也不会放下武器。” 他持剑而出,冷冷的扫视众人,“诸位,谁人愿与我一同战斗?” 雨水中,这道声音越飘越远,快要飘散之时,迎来一阵呐喊。 “誓死追随元帅!誓死追随元帅!”士兵传出阵阵呼喊。但在民众心中却更加恐惧,他们只觉得面前的人极为恐怖,连国王都敢杀。 “继续,处刑!”海克蒙德从高台上快步走下,推开站在星尘之后的士兵,他直接放弃了用铡刀,选择挥剑砍向那个头颅。 轰!一声枪响之后,是撕裂一切的光束,红色光束射在海克蒙德头顶,迫使他不得不放弃即将得手的攻击。 “行动!”幽抬手朝天射出一枪,快步朝处刑台之上奔去,瞬间,无数的机械师从人群中窜出,冲开士兵防御,将众人处刑台围住。 吼!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天空各处传来,无数的巨兽在空中盘旋,飞龙喷出龙炎炙烤着雨水,龙翼遮住天空。 一个人影从飞龙上跳下,长枪刺入地下,朝后方一人深鞠一躬。 “战时佣兵第三军统领参见总长阁下。” 星尘手指一握,卡住他脖子的木板应声碎裂,他揉了揉湿透的头发,微笑而答,“来的刚刚好,您说对吧?海克蒙德元帅。” 第370章 决战之日 “佣兵?”海克蒙德有些不屑,“还以为是对付魔物吗?” “元帅大人是否太自信了?”佣兵统领上前一步,“我们在魔物的战场上可没少出力哦,没有我们佣兵,恐怕元帅大人的精锐早已消耗殆尽,这么看来,我们还做了错事呢,要不然元帅大人也没有谋逆的资本了。” “但你不要忘了,佣兵是为钱而战,我们是为了卡尔特,”海克蒙德声音穿透雨水,“你们算什么东西?!” 男人淡然一笑,并不打算和海克蒙德争辩什么。 解开束缚的星尘接过一杆雨伞,轻声说着,像是在歌唱一般,“神总是怜悯,我总是暴怒,神宽恕众人的罪恶,我终结众人的生命。” 海克蒙德一抖剑上血渍,飞快朝后方退去,按住一名士兵肩膀说,“控制住上面的贵族,通知约书亚让大军入城。” “已经晚了,”加布鲁面色铁青,“刚才我已经派人通知约书亚了,可还没有消息,恐怕短时间内是来不了。现在他们大概有一千多人,我们只剩不足七百人,而且飞龙骑士还都不在这里,都在守卫城墙。” “七百人……”海克蒙德飞身跳上一旁的猎龙兽,“七百人足够了,先行突围,与约书亚汇合。” 巨大的猎龙兽升入高空,雨势又大了。士兵汇聚到高台之上,而下方是步步紧逼的机械师,天空还有无数铠甲明亮的龙骑士,龙炎不断蒸腾着雨水。 “列队,冲锋!” 无数的将士排成密集的长队朝下方作鸟兽散的民众冲去,机械师排成的长队很快被击溃,即便是幽拼死击杀数人也抵挡不住机械师的败退,天空的佣兵并没有攻击,而是牢牢控制住天空,将猎龙兽围困其中,在外界看不出半点海克蒙德的影子。 “即便如此,情况似乎依旧不容乐观,”梅卡瓦望着溃逃的机械师说,“机械师就是一群废物,再多也没用!” “确实有些让我失望,”星尘撑着伞走到路克鲁斯身旁,“您觉得呢,司长阁下?” “虽然目前最大的敌人是海克蒙德,但我不得不告诉你,机械师同样是叛逆分子!”路克鲁斯高声说。 星尘笑了下,移开雨伞,望着作线落下的雨水,以及四散而逃的民众,缓缓闭上了眼睛,手指朝空中一甩,冰刃从指尖飞出,切开了吊着铡刀的绳索,轰隆隆的机械声响起,咣当一声,鲜血溅出,落在他抬起的手指之上,随后是头颅落地的响声。 “路克鲁斯伯爵被叛逆分子海克蒙德派人杀死,真让人惋惜,”星尘对着天空说,“但你确实该死,即便不是今天,也是明天。” 汐呆立在一旁,毕竟这一幕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而且格外让人寒心,尽管她也不喜欢这个固执的老头,但头颅落地那一刻,一种特别的感觉在滋生。 梅卡瓦皱眉,“情况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做这些?” “情况怎么样了?”星尘转过头问,“不是很好吗?” 仿佛为了证实他说的话,无数的士兵从各个街道涌出,将已经击溃机械师的士兵团团围住。 地行兽跃出众人视线,身着红色铠甲的约书亚扫视着众人,可当他看清情况时却无法抑制的恐慌。 “约书亚!”加布鲁从战马上跳下,“你怎么这种时候才来!” “参谋长?”约书亚愣住了,“叛逆分子在哪里?” “叛逆分子?”加布鲁同样疑惑不解。 可突然一道剑气从后方飞出,加布鲁瞬间后退,却依旧被冰凉的金属抵住了喉咙。 他来不及看清面前之人的面孔,视线却全部汇聚在约书亚身后的白色战马上,一身华贵铠甲的英俊男人骑着战马走出阵列,金色的头发暴露在雨水之中,他跳下高大战马,提起红色长剑走到加布鲁面前。 “格……伦斯王子!”加布鲁瞪大了眼睛,布满惊慌,魔神降临都没有这么慌张过,他突然预感到了什么,抬起头朝天空看去,黑色的猎龙兽被无数飞龙围住,没人能看清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格伦斯站在加布鲁面前,眼神冰冷刺骨,“父王在哪里?” 加布鲁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格外凄凉,“陛下,您可真是了不起啊!用死亡去陷害一个人,还真是了不起啊!” 约书亚依旧茫然无措,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在寻找海克蒙德,但偌大的区域里却看不到海克蒙德的影子。 “叛逆分子加布鲁公然刺杀国王陛下,致使陛下伤重不治,罪不可恕,所有剿灭叛逆分子者,皆是卡尔特的英雄,赏千金,封爵位。” 嘹亮的声音从高台之上传出,星尘扔掉雨伞,站在大雨一中,手中高举一份信函以及火红色铁焰花徽章。 “吾王诏书,吾王长子,格伦斯王子殿下自今日起承袭王位,称卡尔特之王。” 控制住加布鲁的亚沙低声说,“殿下,不要犹豫了!” 格伦斯望着高台上倒下的尸体,又看向一旁闪烁的火红色徽章,还有那屹立在大雨之中的光明神像,缓缓举起了长剑,重重挥下。 加布鲁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又滚,一直落到约书亚的地行兽脚边,约书亚望着那个熟悉的面孔,如同五雷轰顶。 格伦斯高举长剑,“卡尔特的子民,剿灭叛军!” “为国王而战!” “为卡尔特而战!” 约书亚能感受到无数的呐喊从身后传出,从天空,从地面,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灌入他的耳朵,但他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国王陛下死了?为了加布鲁成了叛逆分子,那些熟悉的人成了叛军? 他想找海克蒙德的身影,却始终看不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 七百士兵很快就被数不尽的人淹没,人们涌入各个角落,敌人消失,只剩下依旧茫然无措的约书亚。 “我做了什么?!”他发狂似的吼叫,“我做了什么?!” 梅卡瓦看着瞬间逆转的局面,什么不解,“怎么会这样?” 星尘露出笑容,“没什么,约书亚上校带来的军队还不知道海克蒙德造反的事情,我让王子殿下前去请援,说刑场发生叛乱,那群热血浇灌的士兵当然会迫不及待的赶来,毕竟他们本身接到的命令就是王都发生叛乱。他们前来平叛,当国王陛下的尸体躺在他们面前时,谁是叛逆分子恐怕已经一清二楚,只是好像约书亚上校还不清楚,叛逆分子便是海克蒙德,当然还不能让他知道,在海克蒙德死亡之前,他还不能知道。” 第371章 英雄末路 星尘抬头望着被无数飞龙包围的海克蒙德,不由得摇了摇头,海克蒙德处理起来还真是棘手。 “击杀海克蒙德的话,你也许需要这个东西,”幽从下方跳上来。 星尘望向梅卡瓦,从他的眼睛里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东西,“简易版的海之葬歌?” “对,”幽一晃手指,空间魔法器微微转动,一台巨大机械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两端连接着一红一蓝两个胶囊装的部件,上面插满了魔法石,而中间部分的凹槽还空着。 星尘接过幽递来的长枪,按在凹槽里。弥游开始在一旁操控海之葬歌调整发射角度,直到对准了天空。 “统领阁下,让你的人可以离开了,”星尘对佣兵统领说,“海之葬歌马上就要发射了。享受与魔神同样的待遇,也不知道海克蒙德元帅会不会喜欢。” “绝对会的,那是无上的荣耀,”梅卡瓦说。 高空之上,海克蒙德又一次甩掉剑刃之上的雨水,但下一秒从四周喷出的无数龙炎将他的四周雨水炙烤地一干二净,猎龙兽发出哀鸣,不断的震动着翅膀。 数不清的巨龙将他团团围住,所见之处只是巨龙的龙骑士铠甲和长枪。 下方的龙骑士骤然散开,速度超过雨水下落的速度。海克蒙德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无可名状的恐惧,可未等他确定恐惧的根源,四周无数的龙炎再一次喷吐而出。 海克蒙德立刻驾驭着猎龙兽抬升而起,战斗中的任何一处漏洞,都可能是敌人的陷阱,他深知这一点。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攻击来的这么快,猎龙兽刚刚离开原地,撕裂空间的长枪出现在猎龙兽下方,下一刻,直接贯穿猎龙兽的腹部,从他的脚下穿出,一头扎入雨水降落的地方。 海克蒙德看着被洞穿的左腿,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猎龙兽背上,失去生命气息的猎龙兽高速下落,双翼合拢宛如聚合的雨水。 “元帅……”约书亚终于看清了天空中的阴影,以及落下的黑色猎龙兽,他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凝聚出柔软的泥沙将跌落的猎龙兽接住。 “元帅……这……这是怎么回事!”约书亚不停的问。 海克蒙德将剑刃抵住鞍鞯站起身,身影一如往昔般伟岸,他扫视四周,那些跟随他多年的士兵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个两眼放光的佣兵,还有那群依旧恐惧的机械师。 “约书亚,”海克蒙德低声说。 “元帅……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但你永远记住,你叫约书亚—休顿,休顿家族荣誉系于你一身。” 海克蒙德纵身跳下猎龙兽,落到约书亚身边,厉声说:“抬起头!” 约书亚浑身颤栗,惊慌的抬起了头,可他不敢去看那张熟悉的面孔,那个从眼角延伸至耳根的伤疤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海克蒙德元帅,一般英雄末路不都是要说什么什么吗?”佣兵统领说道。 “英雄末路?”海克蒙德冷笑,“我从不是英雄,也从没有末路,不要以为这场战争胜利了,就可以沾沾自喜,在你们没有统一这片大陆之前,永远都是别人食物!” “元帅可以继续发表您的反派感言,我不介意再听一下,”统领嘲讽似的说。 “愚蠢之徒,杀死我,便杀死了卡尔特。” 海克蒙德转过身,拉过约书亚的手臂,将身体压在约书亚身上,低声说,“永远不要忘记这一幕,约书亚。” 约书亚呆滞住了,他只觉得手臂被一双手死死握住,力量强大到他竟然无法挣脱。突然一股腥味从身前传来,然后是数不尽的铠甲落地上,那具高大的身体就这样重重的倒下,压在他的肩膀之上。他张大了嘴巴,眼泪从眼眶里涌出,却没有一个声音,世界仿佛陷入寂静。 雨势又大了。 …… “为什么?”芙蕾雅突然问,“为什么不帮他?” “他已经失败,我们也无力回天,”黑白者慨叹,“要怪只能怪卡尔特王,谁又能想到他会用生命去陷害海克蒙德呢。” “海克蒙德自杀是为了救约书亚?”贪玩的海妖也矗立在黑白者身旁,将身体挤进雨伞下。 “毕竟海克蒙德如果不借约书亚之手杀了自己,将诛杀叛军首领的功劳留给约书亚,约书亚恐怕也难逃一死,”黑白者又叹了口气,“只是海克蒙德将仇恨的种子埋入了约书亚心里,迟早都会发芽,那家伙恐怕还是不会留下他。” “我们要救他?”芙蕾雅突然问。 “既然阿雅这么说了,那么就救他一命吧!”黑白者将雨伞按入芙蕾雅手里,朝前走出一步,黑白相间的光波回荡雨中,他一抬手指,巨大的空间裂缝在他的脚下升起,也在约书亚身旁升起。 在众人不安的凝望中,四人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海克蒙德的尸体屹立在雨中之中,一团黑色元素将他的身体牢牢固定在那里,狂风也无法刮倒,仿佛广场尽头的光明神像,俯瞰着众人。 星尘静静地看着雨中的一切,使用睁开的眼睛似乎也轻轻眨动了一下,他走下高台,来到海克蒙德面前,抬手掀开了沾满鲜血的衣物。 被长剑贯穿的胸口处落下一枚漆黑如墨的石头,魔曜石。 那是来自魔神的礼物。 始终挂着笑意的脸庞,隐约透露出一股失落感,像是得到了一个不喜欢的生日礼物。 “总长阁下,城外有个自称兰洛帝国炽焰骑士团团长的人找你,”一个士兵跑过来说,“他还说,您最好去看一下,要不然水城将变成废墟。” 等待许久的祝歌终于等来了久违的故人,他粲然一笑,“星尘老弟,好久不见。” 星尘看到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并不吃惊,只是抬起头问,“你要开始行动了?” 祝歌抬手指了指远处的山崖,“我利用杀戮之血魔神的血液改造了五千士兵,只要我以火焰为引,他们就会变成凶狠的魔物,我想纵使水城内有数万士兵,也无法阻挡魔物的攻击。” “说出你的条件吧!”星尘没有看,直接说。 祝歌朗声说,“除了海克蒙德之外,我不认为有谁比我更适合统领卡尔特的军队,这支即将统一大陆的军队。” 星尘嘴唇上的笑意,终于随着嘴角翘起,而绽放出一抹笑容。 第372章 结束 “这样吗?”星尘转身朝城里走去,“他们可不一样会认可你啊!” 祝歌快步跟了上来,“我当然知道,但卡尔特肯定会面临许多困难,洛维斯基不会让你们这么舒服的,只要你给予机械师合法地位。” “谁说我要给他们合法的地位了?”星尘一笑,“我早就说过了,我是带给他们枷锁之人,从今日起,卡尔特境内的机械师将由法律来掌控。” “那你还怎么统一大陆,之前在兰洛时,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统一大陆吗?我当时不信,现在我信了,我也来了,你却跟我说你把掌握了魔鬼,却要把魔鬼关进牢笼里?”祝歌十分好奇,“你究竟想怎么做?” “当年的我还是太年轻了。” “现在你也不老。” “之前我见过许许多多维尔特拉的机械师,我认为所有机械师都会如他们一样,但我错了,依靠卡尔特的机械师,再过百年也无法统一大陆,能依靠的还是只有军队,真正的军队,”星尘顿了顿,“所以,我需要做的是将机械武装全军。啊,真是让人遗憾,这明明是赛尔斯与海克蒙德的计划,但我却不得不这么做。” 祝歌思索片刻后问,“所以,你觉得我一个兰洛人,无法统领这只军队?” 星尘望着祝歌眼睛,仿佛洞穿了他的心理,“炽焰骑士团团长大人,我倒不是纠结你究竟能不能统领这只军队,而是纠结于你的目的?” 祝歌呆在雨中,笑个不停,清亮的笑声在雨中回荡。 “别说真是为了统一大陆?人的欲望有多大,一件小事便足够看出。”星尘说。 笑声忽然停止,祝歌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下,深邃的眸子微微闪动。 “当然不是,”他说,“我只需要杀死迪尔美特家族的所有人!” “这可不好办,”星尘无奈道,“卡尔特的王妃,不,王后,便是迪尔美特家族的人。” “拉克丝是迪尔美特家族支系血脉,我知道这点,所以她并不在我的名单里,我的名单只有皇室成员,第一个便是那个丑陋的皇帝。”祝歌几乎咬紧了牙齿。 “你终于承认了,”星尘缓步进入王都,“外人看做平庸的四皇子却登上了皇帝之位,这本身是没有任何可能的,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一切都变得再合适不过,枯叶城的真相,很快就浮出水面。只希望皇帝陛下能够抵抗这场风暴,要不然你不就失去太多东西了吗。” “枯叶,当被火焰吞噬,”祝歌冰冷的说。 “你姐姐呢?她可是创世界的贵客,上次我在创世界还见过她,不得不说,海之葬歌的锻造,离开你姐姐,恐怕没人能完成。” “姐姐她呀,”祝歌浅笑安然,“真是个笨蛋,我原本以为有永燃焰之王在,即便是剑圣大人出手也应该可以逃走,但情况总是有些变化。” “变数我也许知道是什么,”星尘已经走进城门。 祝歌跟了进来,“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铲出老贵族的势力,有他们在,王室永远无法掌控这个国家。”星尘说。 “很好,那么在此之前,请允许我担任星尘先生的近卫骑士,毕竟总长大人将迎接所有老贵族的怒火。” “很简单,他们力量全部死去,罪名大可为怂恿海克蒙德元帅谋逆,并且资助谋逆行为,尤其是林克财团。当然这是对于军队,对于联邦,只有一条,勾结魔神之子,非法贩卖人口,我想这些罪名,足够将他们送到断头台,而且感谢海克蒙德元帅的朋友,老贵族的家族老人死了很多,接管家族的不过是些年轻人,他们或许会比他们的父辈懂得规矩。” 星尘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民众脸上布满喜悦,虽然老国王刚死亡,但新王继位,这些人都可以得到王室的礼物。 “有时候还是少看这些东西,看多了你心态就变了。” 不知何时出现的女人站在星尘身边,处在灰袍之下,兜帽覆盖着头顶垂下,只露出半个浅薄的嘴唇。 “做的很好,”星尘道。 “邪神六刃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但你的要求在一个小时前让我很疑惑,”女人也被刚才的一幕惊呆,她接到的那封信只说让她对海克蒙德发起密集攻击,当海克蒙德与老国王在一起时,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老国王会这么做。 “我说过的,真诚的人是英雄,虚伪的人才是君王,国王陛下与海克蒙德都是英雄,但他们都死了,可即便如此,我同样由衷的敬佩他们,”星尘轻声说。 “感慨还是这么多,不过,你何时跟邪神六刃有一腿?”祝歌在一旁问,“千万别告诉我,你跟魔神之子也很熟悉?” 星尘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女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究竟还要不要刺杀柯修王子?雇主虽然说让我听你的命令,但你要懂得刺客的时间可是很宝贵。” “柯修……”星尘缓缓念出这个名字,“他在佩尔西斯境内,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他走出佩尔西斯。” “明白。”女人点头,接着隐匿进了黑暗之中。 祝落从后方走出,望着消失的女人,然后转头问,“你真的要杀他?” “不是我要杀他,是有人要杀他,我只是喜欢看到这个局面,洛维斯基一旦混乱,将会使我们更加容易行事。” “那你想怎么拥有对抗洛维斯基的能力?就目前而言,即便加上创世界的力量,我们恐怕也毫无胜算。”祝歌揉了揉头发,“而且你还想把机械的力量戴上枷锁,不是更加困难。” “枷锁是必须的,法律也是必须的,我需要依靠法律维持制度,拥有合理高效的制度永远是第一要务。”星尘低声说。 “制度?你觉得有用吗?那种东西短期内根本无法奏效。”祝歌愈发疑惑。 “当你俯视大地,所见不过数尺,当你仰望苍穹,所观已达万丈。” “喂,可别再嘲笑我目光短浅了,我可是很记仇的,只要火焰燃起,那群士兵将撕碎你的身体。”祝歌用着威胁的口气说。 “蕴含魔神力量的血液?” “嗯,对,从魔神坐骑身上提炼出的,但你说奇不奇怪,”祝歌突然眉头紧锁,“那头巨龙身上的鲜活血液竟然全部消失了,还有各种内脏,在外面一点也不会察觉异样,还是在我用火焰将巨龙尸骸烧干净才弄了这么一点。” “黑白者……”星尘喃喃自语。 第373章 冰霜密林 “啊……啊……啊啾!” 仿佛浸泡在温泉里的舒爽感从柯修身体的各个部位散发出来,他吸了吸又要流出来的鼻涕,呼出了一大口气。 “呐,棘呢?”柯修再扫视屋子一圈之后,忍不住发问。 “她去村子里帮忙了。” 凌羽合上牙之七式的古书,抬起头,看着缩在被窝里,露出像鸡窝一般头发的柯修,“你好点了没?” “帮忙?”柯修不太能理解里面的意思。 “我们可不能白吃白住,有义务解决一些麻烦,这个村子打猎的山里出现了一头变异雪狼,他们请棘去帮忙解决。”凌羽简单解释。 “这样啊,”柯修似乎想到什么,应了声,完全躺倒在了床上。 凌羽则推门走了出去,积雪从墙角一直延伸至视线不可见处,树叉上还有鸟儿鸣叫,爪子踩落积雪,雪花落下,又惊飞刚合拢翅膀的鸟儿。 三天前他们从龙城出发,前往无望雪山,这是柯修挑选出的道路,在排除穿过冰霜密林之后,翻越无望雪山是唯一的道路。 情况似乎正如他所预料,出事情的是柯修。当飞鸟载着他们上升不到千米,柯修打了个喷嚏,随后身体剧烈一晃,而提前召唤的艾利克斯也消失不见,抵抗寒风的光障随之消失,将众人暴露在风雪之中。 柯修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便一头栽倒在了飞鸟之上,飞鸟变成了失去魔力供给的召唤物,瞬间消失在了空中,几人就这么连滚带爬的从雪山上跑下来,落进了冰霜密林之中。 冰澜的解释是,随着高度上升元素本身就会稀薄,维持召唤的魔力便会变得少之又少。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里竟然有一个村子,根据村里的祭祀说这里属于卡尔特,但如果想要去往附近的城镇需要翻越许多座小雪山,柯修病的很重,也无法再赶路了,便只能暂时住下,村里的人具有希奥特人不变的热情,在见过棘的超强战力之后,热情里多了分敬畏。 凌羽不自觉的想起了几个月前,在花岩村时,柯修就是在大雪中生病了,正因为如此才遇到了棘,而现在又被冻发烧了。 但柯修却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期待,因为他记得上次病好之后,精神力增强了许多,所以这次也坚定不移的这么认为。 凌羽当然知道,上次是幽儿送的那个云龙草的原因,这次可没有了,但他也不说破。 “大叔!大叔!” 小男孩边跑边喊,脸蛋冻得红彤彤的,狼皮帽子两侧垂下的吊坠左右晃动。 那是村里猎户的孩子,鲁鲁,小孩子总是对外界充满兴趣,没事就喜欢拉着他,让他讲外面的东西,凌羽已经默认自己成为合格的大叔了,毕竟按年纪来看,也确实算是了。 “怎么了?” 鲁鲁从积雪中跳出,抖了抖鞋和裤子上的雪,掀开上衣从里面掏出一本书,激动的说,“大叔,这是阿爹从外带的东西,是给奥罗爷爷带的。” 鲁鲁口中的奥罗就是村子的祭祀,也是村子的村长。 凌羽认出了那个东西,是讯书,他接过讯书问,“是村长让你阿爹带的?” “对,每次阿爹去城里卖兽皮就会给奥罗爷爷带这个,但这次阿爹和其他人进山搜捕那头雪狼了,让我去送给奥罗爷爷,我觉得大叔你肯定也想看这个,就拿来让你先看看,但过会儿就得还给我。” “好,”凌羽当然清楚鲁鲁的小算盘,“等有时间我可以教你枪术。” “好耶!”鲁鲁欢喜得又蹦又跳。 凌羽看了下讯书日期,芽月十六,也许星尘已经有结果了。 他快速翻开讯书,但下一刻,他就彻底迷茫了,卡尔特的讯书当然是用希奥特的联邦语所写,而他完全看不懂。 “鲁鲁,你认不认得上面的内容?”他俯下身将讯书还给鲁鲁,“告诉我,我不太懂联邦语。” “那大叔你是不是会古语,奥罗爷爷说古语才是最神秘的语言,”鲁鲁越说越激动,“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凌羽觉得姑且就这么认为吧。 如西部山海般庞大的信息不断从鲁鲁口中念出,对于鲁鲁来说,识别这么多字也着实有些困难,但大体上的信息也都能够知晓。 比如海克蒙德之死,联邦调查团宣布在海克蒙德体内发现魔曜石,魔曜石能够影响人的心智,这被认为是海克蒙德叛乱的根本原因。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一个名为黑白者的人,许多人目睹了他的出现,一时间似乎所有罪责都跑到了黑白者头上,海克蒙德的声誉并未受多大影响。 但凌羽无比确定,魔曜石并不会影响人的心智,它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作用,扩大人的欲望。 当然,他从下面也清楚星尘这么做的原因,联邦调查团表示黑白者疑为魔神之子成员,同时林克财团等诸多贵族涉嫌帮助魔神之子进行人口交易。 这些无疑是触及圣法司和光明神教禁忌的东西,绝不姑息。 在众多消息之中,有一个吸引了凌羽的注意力,叛逃的兰洛帝国炽焰骑士图案团长祝歌得到卡尔特王室庇护。 “也不知道祝落和巴图怎么样了……” 他这样说着,然后朝村庄外围看去,雪花柔软的飘动,转眼间视线已经一片雪白,一个人影踏着积雪跑来,模样有几分狼狈,身上还有些红色的痕迹。 那是血液,而且是人类的血液,凌羽现在对人类的血液十分敏感,他认出那是进山的猎户,不安的情绪开始出现。 “出什么事了?” 男人稍微喘了口气,“发现……个山洞,他们进去了,但三时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 凌羽按住鲁鲁的肩膀说,“你去告诉村长,如果天黑之前,我们没回来,就去镇子里请人,别再擅自进去了。” 鲁鲁顾不上回应,飞快地朝村子里面跑去。 凌羽则跟着那个男人朝山里跑去,云杉树裹上银装,雪花遮住了视线。 第374章 黑暗洞穴 顺着陡峭的山路行进了半个小时后,二人停了下来,面前是高大的云杉树,树干以及树冠都布满积雪,树旁是高大的长野草,这种草的叶子被寒冷的空气武装之后,是会比利刃还可怕的东西。 一路上,凌羽也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男人名叫贝特,据他所说,离这座名为刺痛雪山千米之外有一处山脊,那里是最容易发现猎物的地方,而且借助着特制的装备,人同样能够依靠地势拥有野兽般的速度,但不久前雪狼群里出现了一头格外巨大的雪狼,并且会喷吐冰息,祭祀看过之后,认为那是感染了魔气的雪狼发生的变异物种。因为那头变异雪狼的存在,村子里的猎人不敢去山脊狩猎,直到几天前棘显示了超强战斗力,便被他们请求去猎杀那头雪狼。他们连带上棘一共五个人,都是村里最勇猛的猎人,虽然发现并且打伤了雪狼,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小型雪崩导致雪狼逃跑,而雪崩也导致山脊上露出一个巨大山洞。 凌羽在推开被积雪掩埋的长叶草,在离很远就看到了那个山洞。以前朱尔诺曾说,山洞都是猛兽栖息之地,凡事山洞毕竟会有大型野兽生存,因为长年生活在平原,凌羽对这句话也没太过在意,但此刻他却深信不疑。 从相对平缓的山坡前进半个小时,终于抵达洞穴口,一般人看去里面是黑漆漆一片,贝特拿出光石灯朝里面照去,只能看到黝黑的洞壁还有野兽的血液。 “泰纳看过之后,说里面应该就是雪狼的痕迹,但一般情况下,对于这种未知的地方,村长是不允许入内的,”贝特一边说,一边颤抖,“但棘说她需要去看一趟,我们当然不能让她自己去了,泰纳便让我留在外面,他们一起进去了,进去之前交代我,三个小时不出来,就回去找人。” 鲁莽的决定,凌羽也不禁皱眉,但他很明白棘为什么这么做,对于其他人,即便使用光石灯,也不能看清再深的地方,但对他来说不一样,因为魔炎的影响,他在黑暗中看的反而更加清晰,当然也很容易就注意到了石壁上的特别纹路,如同蛛网镶嵌在石壁里,纹路之间流淌着漆黑的液体,隐约透露着血液气息。 而棘一直戴着的那个巨大护目镜,同样具有夜视功能,肯定也能够看到那些纹路,他隐约觉得,这个洞穴也许和维尔特拉的黑色洞穴有所相似的地方,要不然按照维尔特拉人的习惯,从不会做没意义的事情。 “三个小时之后,不……”凌羽改变了想法,“一个小时之后,如果我没出来,你就直接回去,让村长去请镇子里的牧师来。” “可……”贝特话还没说完,凌羽已经拿过他手中的光石灯,跳进了洞穴里。 洞穴里的温度似乎远远超过外面,凌羽沿着一侧道路朝前走去,开始还有杂草与碎石,到后面则变成了愈发光滑的石壁,唯一没变的就是石壁上的纹路。 滴答,滴答,越朝深处走,温度越来越高,逐渐有水滴落下,凌羽又看了眼深不见底的洞穴,停住了脚步。他抚摸着手腕上的护腕,这是祝落送给他的那个空间魔法器,他将冰蓝色的长枪取出,握在手中。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手掌按在那些黑色纹路之上,并没有任何异样。但莫名的恐惧让他有些担心,自己蕴含魔炎的血液会不会对这些纹路有什么影响。 他继续朝前走去,纹路却在前进数米之后突然消失,只剩下几行黝黑单调的字,虽然是用古语所写,但简单辨识之后,他还是认出了其中的几个字。 “魔神……死……生……”凌羽在心里思索着这些断断续续的信息,很显然,他的直觉没有错,这个洞穴确实和魔神有关,只是“死”与“生”之间的东西实在辨别不出。 “啊!救……救命啊!” 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打断了凌羽的思考,他立刻朝前方跑去,可突然之间,脚下突然踏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他就直直朝下方落去,远处的求救声却在此刻停下,变成了一道充满戏谑的笑声。 凌羽急忙将冰枪横起,但朝下洞穴的直径和冰枪长度差不多,虽然能减缓下落,却不能阻止下落。 咣当一声,冰枪似乎卡在了一处石头上,凌羽朝下方看了眼,发觉洞底就在脚下,他收起冰枪,跳到了下面。温度已经炎热到一定程度,内衣已经湿透,脚底也开始变得炽热而瘙痒。 他朝四周看去,洞穴里竟然还有一个斜向下洞穴,似乎这里并不是底部,只是一个中转的地方。 他刚准备再朝下方前进,却突然注意到一个特别的东西,头发。 各种发色的头发被镶嵌进了石壁之上,不仔细查看还会以为是特别角度下的岩石,凌羽不禁疑惑起来,为何这种地方会有头发的存在,而现在剩下唯一的空缺地方也许成了唯一的原因。 更加细小的文字出现在那处空缺的地方,而在这些为数不多的文字里,他只能辨别出一个词,聚合。 一点头绪都没有的他,只能将视线投入那个斜向下的洞穴里。 他脚刚一踏进洞穴,便直接滑了下去,好在衣服还算厚实,不至于让他的屁股摩擦地太过光滑。 脚落地的一瞬间,炎热的空气里袭来一股寒意,凌羽下意识的滚到一旁,金属击穿石壁的声音在后方传出。 “谁?” 熟悉的声音在凌羽面前响起,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一屁股做到了地上。 “棘,你怎么在这?” 黑暗中的银白色长发还是那么刺眼,只是护目镜似乎烂了一块,被拉在头顶,而没有戴在眼睛上。 棘也认出了他,收起武器,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 “我们走散了,我听到一个求救声便跑了过去,可却掉进了一个洞里,一直落到这里。” 凌羽从地上坐起,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此刻已经不那么黑暗了,暗红色的颜色在石壁之上爬满,密密麻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你也发现了异常,这里是不是和维尔特拉的黑暗洞穴很像?”他这么问。 “哪种像?”棘头也不回的说,“维尔特拉的黑暗洞穴可比这大多了。” 第375章 暗神降临 凌羽朝前走去,随着位置移动,四周的暗红色光芒也在快速变化着,像是血液在流淌,又如同法阵在运作。 “你们是在哪走散的?” “进山洞就走散了,他们跟不上我的速度,真是麻烦,”棘皱了下眉头。 凌羽暗暗点头,又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刚才看下一下这里的情况,”棘指了指远处,“那上面有一个图案,似乎在说一些东西,但总感觉像是一个魔法阵,只是我们都不是元素体恐怕无法使其运转。” 凌羽看到了那个洞穴尽头的魔法阵,与其说是魔法阵,不如说像是个封印,后方明显是一个门的存在,甚至连中间都出现一条黑色的痕迹,而这里仿佛是心脏的部位,所有暗红色的痕迹都在这里出现。 “这是什么?门后会不会有魔神?”凌羽突然笑了。但说归说,应该并不是,因为身体里的魔炎并没有任何躁动的迹象。 “来的路上我看到了许多文字,上面记载的东西也许能解释这个魔法阵,”棘走了过来,碧蓝色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那个魔法阵。 “记载了什么?” “在诸神统治此界的时候,百族皆会信仰一位神灵,暗神便是信徒最多的神灵,当时黑暗笼罩此界,一天之内,太阳出现的时间不足三时,但随着时间推移,光与暗逐渐平分此界,暗神的地位逐渐下降,但始终拥有诸多忠诚的信徒,光暗战争中,暗神落败之后,神体破碎,散落于无数生灵之中,这里便是保留有暗神碎片的一处祭坛。”棘说。 “暗神……”凌羽总觉得棘说的东西似曾相识,但他清楚的记得,刚才来的路上看到的是魔神,而非暗神。 后方突然传出一道低吼之声,凌羽转身看去,就看到在入口处出现一个白色的生物,大致呈狼型,只是发红的眼睛在告诉他,那是一头货真价实的魔物。 “这是那头变异雪狼?”凌羽朝棘问。 “应该是,”棘已经抬起了武器,那把新型机械武器使用被固定在手上,除了吃饭之外,她从不取下。 凌羽握紧冰枪,拱起身体,随时准备发起攻击。变异雪狼逐渐逼近,巨大的牙齿在黑暗中不断啮合着,随后双腿骤然发力,扑了过来。 几乎是在同时,凌羽同样扑出,手指划到枪尖旁边,宛如拥有一双利爪。 撞击在瞬间发生,凌羽将枪尖塞进雪狼腹部,雪狼同样咬上了他护住脖子的手臂。 棘的攻击随后而来,蓝色光束划开漆黑的洞穴,雪狼似乎预感到了危险,立刻放弃撕咬,朝旁边跳去。 凌羽不想留给它喘息的空间,身体在空中转动,长枪随着身体转动而加速,直到被猛地释放出去,如同破开万物的神兵一般,射向雪狼。 雪狼及时后跳逃跑,凌羽则快速落下,飞快地朝前跑去,手顺势抓起插入地上的冰枪,朝雪狼挥去。雪狼同样扑来,野兽的撕咬再一次出现,但对于雪狼来说,它不知道黑暗中还隐藏着一个猎手。 雪狼不顾一切的撕咬着凌羽手臂,凌羽同样疯狂地将冰枪刺入雪狼腹部,血液开始在洞穴里出现,凌羽一脚踢飞雪狼,然后甩出冰枪。雪狼高速躲过冰枪,又一次扑来,但迎接它的却是身后的一道蓝色光束。 喉咙被光束贯穿,雪狼从空中重重的落到地上,攒动着身体,直到血液流满整个洞穴。 “要知道就穿上铠甲了,”凌羽望着鲜血淋淋的手臂说。 祝落送给他的那身铠甲虽然效果很好,但他并不具备祝落那种可以随时召唤的能力,只能手动穿上,这么一来,就显得有些鸡肋了,总不能一天到晚穿着厚重的盔甲来回乱跑吧。 “没什么事吧?”棘收起武器,走到雪狼旁边,俯下身去查看雪狼尸体。 “还好,问题不大,”凌羽也走了过去。 如果按照一般逻辑来看,雪狼似乎并不算大,凌羽虽然之前从没有出过萤海城,但也见过一些野猪,野牛,个头都比这头雪狼要大不少。棘抬手卸下手臂上的武器,抽出腰间的猎刀,将雪狼肚子剖开,暗红色的血液流满整个地面,腹部的内脏也尽数流出,伴随着心脏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块漆黑的碎片。 “这个是暗神碎片?”凌羽问。 “应该不是,”棘摇头,拿出那块碎片,“只是普通石头,也许是暗神碎片感染了某片区域,这头雪狼只是误食了那里的东西才被感染。” 凌羽接过碎片捏了捏,确实是普通的石头,但他又有一个疑惑,“既然是暗神碎片,那为什么这头雪狼会出现魔化现象,魔化不是魔神对仆从奴役的手段吗?” “暗神同样具备这种能力,但她不施展而已,”棘简单解释了下。 凌羽点点头,继续朝四周看去,可当他一回身,却发现棘已经站起,并朝石门上的法阵走去,脚步无形中加快。 “棘?”凌羽喊了声。 没有回应。 “棘?”他又喊了声。 还是没有回应。 凌羽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开始朝棘奔跑过去,但棘却同样骤然加速,身体已经来到魔法阵前。 “你干什么!”他想要阻止棘。 但为时已晚,棘已经将手掌按在那个魔法阵之上,原本昏暗的洞穴突然闪烁起红色的光芒,如同密林中的月光,断断续续,但当你扒开树叶时,所有光芒都汇聚在一处,汇聚在月亮上,红色的光芒也汇聚在那个魔法阵上。 法阵前的棘像是被抽空了血液一样,倒了下去,姗姗来迟的凌羽将棘抱起,朝后退去,静静地注视着逐渐运转的法阵。 跳动的光芒归于平静,一团浓郁的暗红色物质在法阵前凝结成一只手,手指轻轻抵住石门,稍一用力,石门便轰然洞开。 凌羽缓缓递出视线,却看到了一条幽深的通道,寂静而不黑暗,因为通道尽头便矗立着一面散发着银光的圆盘,如同月亮一样,而圆盘之上,站着一个身影,笼罩于黑暗,看不清面孔。 但凌羽知道,那应该就是暗神。 他又低头看了眼怀中的棘,美丽的脸庞之上毫无血色,就像是不远处死去的雪狼一样,流干了血液。 第376章 银月 截至此刻之前,凌羽都会想当然的认为暗神是一名男性,这并不奇怪,毕竟在他所接触的信息里,暗神是作为此界的主宰,统领魔神的存在,但面前圆月般璀璨的石壁前的暗神雕像却是一名女性形象。 镶嵌着银白色宝石的铠甲包裹着暗神的身体,曲线玲珑,双腿修长,手指按住腰间,另一只手夜在抚摸着虚无缥缈的空气,似乎那里本来是存在一个东西的。 只是头部始终被黑色烟雾所笼罩,让人看不清面孔。 对于暗神性别,凌羽并不疑惑,根据冰澜所说,诸神即是元素,可以随意质化,性别也没有固定,或者是没有性别。 凌羽站在石像面前,凝望着笼罩于石像头部的那团黑雾,黑雾阴暗无比,无论如何似乎都不能被看透。他将棘靠着石壁放下,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光石灯。 光石灯原理很简单,就和普通的魔法器类似,借助刻画的魔法阵引动光石所蕴含的光元素。光石或许会对那个石像有所影响,凌羽这么觉得。 他砸碎光石灯,光石在黑暗中发出耀眼的光芒,瞬间便将洞穴里得黑暗驱赶的一干二净。 只是石像上的黑雾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凌羽缓步走近,来到石像面前。他犹豫了一下,突然对着空气开口说: “还没反应吗?再没反应我可要扔上去了?” 他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话语在洞穴里回荡,清晰无比。 “你不会这么做的。”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出。 凌羽倒并不吃惊,毕竟演技拙劣的人他见多了,“她”也在其中。 本应该昏迷的“棘”仿若无事般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他,碧蓝色得双眸里早已经换成了深邃不可见的眼神。 “你早就猜到了?”棘,或许不是棘的生灵问。 “你说话的那一刻就暴露了,”凌羽握紧手中的光石,“棘是维尔特拉人,维尔特拉人最讨厌的事情便是抱怨,这一点在棘身上应该体现的淋漓尽致,当我问你其他人时,你露出了棘永远不出现的表情,厌恶。” “就凭这些?” “你是谁?”凌羽没心情和他解释这么多,直接问。 棘在黑暗中一转,化成另一副模样,一副年轻少女的模样,浑身被黑色甲胄包裹,长及肩部的黑色长发垂落,双眸是如同群星璀璨得淡银色,皮肤雪白,香鼻挺翘,嘴唇浅薄,却红艳无比,同样美丽的皮囊,却无形中多了一副冷血的气息。 “叫我银月,”少女低声说,“一个一个来,继续说,我不觉得仅此一点,你就能辨别出来。” “雪狼应该是你饲养的野兽,否则它不会主动攻击我,我体内有魔炎,你也许不清楚魔炎的作用,但其中有一点,那便是我会成为和魔物无异的存在。雪狼作为一头变异魔物,不可能会选择攻击更和它相似的我,而不攻击你,由此也可看出你不是棘,”凌羽笑了下,“但更简单的便是你太心急了,也许你很清楚一点,用我的血可以打开这个封印的门。雪狼的牙齿之上就会留有我的血液,毕竟它把我的肩膀都咬伤了,你用手掌偷偷沾染我的血液,借此打开大门。” “人族何时变得那么聪明?”少女仿佛在感慨,但又继续发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凌羽注意到一点,少女称呼他为人族,似乎表明她并不是人类,“我没理由阻止你,就你目前展现出来得实力,杀死我应该并不困难。” “那你也知道我是谁了?”少女嘴角上扬,似乎在等待更加惊喜的礼物。 “暗神?”凌羽给出了猜测。但他又立刻否认了,“委实来说,你并不像暗神,至少我是这么觉得。” 少女欣然一笑,她突然压下脑袋,像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我当然不是暗神,但她是。” “她?你说棘?”凌羽有些疑惑。 少女却摇了摇头,白嫩如玉的手指轻轻指向前方。凌羽顺着少女的手指望去,却看到始终笼罩于暗神石像上的黑暗逐渐退散,露出暗神真正的面孔。 他立刻如同被雷击中身体一般,呆立在原地,黑暗散尽后露出的面容,竟然是那么熟悉,熟悉到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冰澜……”他突然转过身问,“怎么可能是她?” “为什么不可能?为什么?”少女露出狡黠的笑容,“就因为是她?” “不对,”凌羽突然摇了摇头,“她不可能是暗神,如果这就是暗神面孔的话,魔神之子的人肯定见过,他们也见过冰澜,就连魔神也见过,不可能察觉不到。” 少女的表情开始变化,由笑容变成近乎扭曲的表情,她咬紧牙齿,仿佛威胁一般说,“如果你不帮我,你只有死路一条。” 谈判似乎还没开始,就已经破裂,凌羽不禁挠了挠头,他实在不理解少女情绪变化的原因,难道就因为被戳破了谎言。 “你如果用其他人要挟我,也许可以让我答应你,但用我的生命威胁我,那么还是算了。” 听到这些话,少女扭曲的表情迅速恢复成笑容,“那好,那群人都在我手里,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会杀死他们。” “你还真信啊?骗你的,除了我,谁的生命我都不关心,”凌羽淡淡的说。 “愚蠢,你这才是骗我的吧?”少女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吧,凌羽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你别沮丧啊!”少女又突然说,“而且帮助我对你来说也有好处。” “什么事?” “献出你的生命,”少女毫不掩饰的说。 “这个恐怕有些困难,”凌羽道。 “献出你的生命,”少女又说了一遍。“复活暗神,然后你将迎来重生,成为魔神,获得永生。” “我对永生没什么兴趣,”凌羽缓步朝外面走去,“更没兴趣成为魔神。” “可你的生命只剩下十年,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动摇?”少女开始在凌羽耳边循循善诱。 凌羽迈出的脚步停驻了一下,接着又继续朝外面走去,“没有!” “那她呢?”少女突然换了一个声音。 凌羽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冰澜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跳跃着,依旧空灵动听。 他转过身,少女已经变作冰澜的模样,淡蓝色的长发如瀑般垂下,她微微侧了下脑袋,浅笑着问,“如果我的生命也只剩十年,你会怎么办?” 凌羽沉默着,他望着那张微笑的面庞,终究还是开了口,“需要怎么做?结果是什么?” “当魔神降临时,暗元素会重新汇聚,你需要做的便是将暗神碎片投入魔神体内,”少女拨动着胸前的长发,抑制不住的笑容,显得有些得意忘形。 “结果呢?”凌羽问。 “当魔神死亡之后,暗神会吸收其中的暗元素,从而完成重生。” “听起来很简单啊,为什么没人这么做过?” “是真正的魔神,你记忆中的魔神都不是真正的魔神,”少女回答。“不仅需要真正的魔神死亡,还有要拥有全部的暗神碎片。” “这恐怕有点困难,”凌羽虽然不清楚暗神碎片有多少,单单是复活魔神恐怕就很困难。 第377章 命运之轮 “不用找到全部,就如同魔神降临一样,碎片的多少固然会影响暗神的实力,但仅仅需要一枚就足够了,因为一枚便足够使得暗神重生,重生之后的事情就不用你担心了,”少女解释道。 “最后一个问题,”凌羽抬起头,盯着那双熟悉的眼睛,“为什么找我?” 少女则撇了嘴,“不要觉得你很了不起,首先你需要明白,并不只是单单找你,所有人我都会尝试,你口中的棘,我也跟她说过这些。如果算上你们两个人,在一千年里我已经跟一百一十四个人说过这些话,只是你作为个体生命,很容易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但在我看来,比你合适的人有许多许多。” 凌羽微微一笑,“多谢。” “为什么要谢我?”少女一愣,“你答应了?” “没有,”凌羽继续转身朝外面走去,“你还是再等下一个人吧!大门已经开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可以长久存在吧?而且活动的范围应该也不局限于这个洞穴了。” 少女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站在那里,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表情有些失落,仿佛丢失了玩具的孩童。 没有人知道,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而这些只是因为一个承诺,抬起头朝圆月之前的石像望去,如星辰璀璨的眼眸也失去了光辉。 已经走出通道的凌羽再次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而是说,“也许我会答应你,但你不用告诉我其他任何东西,如果命运之神指引我了解这些,我会帮你的。” “谢谢……”少女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凌羽提起冰枪刺入洞壁,可突然之间一道剧烈的光束在头顶升起,光束化成触手握住可他的腰部,然后快去抽升,眨眼间已经离开了那个斜向下洞穴,他就被来回拖着,朝洞口拖去。 他转过头朝洞里看去,少女就站在远处,注视着他。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也许少女说的并不全是真的,比如自己可能就会成为魔神,或许不是真正的魔神,但却可以成为魔神载体,如果自己在变成魔神之前将暗神碎片放入体内,便可以以死亡召唤暗神。 被光束化作的触手拖出洞穴之后,直接被扔在了雪地里,凌羽脸部着地,啃了一大口雪。 “雪很好吃吗?”柯修拖着沉重的鼻音在一旁说。 凌羽从地面起身,柯修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戴了个村子里常见的狼皮帽,身旁站着一个虚幻的光影,触手便是由它发出的,棘和其他人早已经出来,一旁还有一头被铁链拴住的巨大雪狼,在木架之上昏睡。 “呼,真冷,都没事了,我们就快点离开吧!洞里不是除了黑什么都没有了吗?”柯修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凌羽看了眼棘,棘一直坐在木架之上,晃动修长的双腿踢打着雪狼的爪子,视线始终飘向远方。 吼!仿佛撕裂天空的声音在山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隆隆的响声,更高处的积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下滚落。 “雪崩!” 远处整理物品的泰纳朝众人喊了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将许许多多的木板扔到了地上。 柯修脸色一变,赶忙朝山下跑去,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厚实的身体像是圆滚滚的气球,在雪地上一蹦一蹦。 “救我……啊!棘……快……救我!”柯修的声音断断续续。 棘已经从木架上跳下,踩着一块大的木板,手臂朝后一甩,机械武器瞬间轰出一条蓝色光束,借助巨大的后坐力,木板载着棘高速前进,很快就来到柯修身边,棘抬脚将柯修踢上木板,又朝后一枪射出,木板继续保持高速朝下方划去。 这就是猎人打猎时的特殊装备,凌羽觉得稀奇,也跳上一块木板,借着冰枪不停地朝雪地里拨动,木板如同飞出的箭矢一样,眨眼间已经划出很快。 众人有惊无险的躲过了雪崩,停靠在另一处山坡上,凌羽看着远处的山顶,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朝棘喊: “棘,你的护目镜借我用一下。” 棘面无表情的摘掉额头上的护目镜扔了过来,凌羽借助具有放大功能的护目镜,看清了远处雪山的情况,雪崩触发之地,黑发少女正漂浮在空中,注视着下方奔流的雪崩,突然张开浅薄的嘴唇,接着嘹亮的龙吟声响彻整个山区。 “那是龙吼声!……银龙!”贝特惊声尖叫,“传说是真的!真的有银龙!” “银龙是什么?”柯修朝贝特问。 “传说刺痛雪山里住着一头银色的巨龙,经常在山顶起舞,每次扇动双翼都能引发巨大的雪崩,野兽逃脱不及时,便会被雪崩吞没。那时候我们没学会在雪地里行进的方法,追赶不上野兽,只能依靠挖掘被积雪掩埋的野兽生活,但后来村里来了个驱魔师,他听到这个传说就进入山里,再后来,他也没回来,雪崩也很少有了。”贝特兴奋溢于言表,“现在银龙回来了,肯定是银龙回来了。” “不可能,”泰隆笃定的说,“龙的寿命根本没这么长,银龙传说是在上千年前。” 当然,此事就泰纳的话语宣告结束,也许是生病的缘故,好奇心极重的柯修注意力全落在了那个可以滑行的木板上,并没有揭露泰纳的无知。 对于普通亚龙种的龙来说,寿命确实不能够存在那么久,但对于圣龙种的龙来说,那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回去的路上,凌羽找机会询问了棘一下洞穴里的事情,棘的回答也很简单,那个名叫银月的少女像是深谙人心的大师,给予它的承诺便是改变维尔特拉的困境。 但凌羽觉得银月更像是一个看着书本了解外界孩童,自以为很聪明,但聪明多了份真诚,在狡猾的人类面前,显得很是幼稚。 “你觉得她说的有可能吗?复活暗神?” “对于维尔特拉人来说,从不会考虑一件事情的可能性,对于我们来说,要么做,要么不做。”棘接过护目镜扣在眼睛上。 “那你的选择?”凌羽有些好奇的问。 “按照规矩我需要像长老们汇报,由他们判断是做还是不做,但无论如何,那都不会是我的任务,我的任务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 棘没有再说下去,坐到了一块木板之上,卸掉机械武器,抄起木棍用力的滑动着,去到泰纳身旁,在低声说着什么。 凌羽最后看了眼山脊,从山顶滚落的积雪已经将刚露出的洞穴掩埋,平整的没有任何痕迹。 有时候欲望一旦产生,便像是雪崩一样无法阻止。现在,活下去的念头开始在凌羽心里滋生。 不甘心这么快就死去啊,他苦笑着,毕竟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呢。只是比起释放魔鬼来获得生命,那还是算了吧,毕竟他很喜欢这个美丽又残酷的世界。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雪花,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也许这个特别的经历,预兆着未来的事情,也许,命运之轮已经悄然转动。 第378章 伤痕累累 回到村里之后,村长和冰澜正站在村口得一处高地之上,西沉的太阳在他们身后升起,黑暗逐渐爬上了天空。 有那么一时间,凌羽觉得画面与记忆中的一些东西重合,很久之前,他们从黑谷回来时,似乎也是这个画面。 只是彼时的人都已经逝去。 鲁鲁从高地上滑下,跳到泰纳身边,视线却始终盯着那头被木架捆住的雪狼。 “真厉害,阿爸,这个大块头是不是可以卖好多钱?”鲁鲁拉着泰纳的手臂不停的问,“阿爸,是不是?是不是?” 泰纳却将鲁鲁抱在肩膀之上,朝村长走去,开始交谈起来,村长的面孔有些变化,但更多的是忧虑,冰澜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然后从高地之上飞下,落到雪狼旁边,伸手去检查着雪狼的伤口。 “你跟他说了什么?”凌羽朝棘问。他记得是棘之前跟泰纳说了一些事情。 “去佩尔西斯的方法,”棘停了下,又说了一句不像她风格的话语,“今晚可能有的忙了。” 对于棘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凌羽并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但吃过晚饭之后,他便明白了。 棘觉得可以制造出一种新型兽力工具,利用那些木板组成可以在雪地上滑行的平台,动力则由那头变异雪狼提供。 见多识广的冰澜说在东陆的极北冰原便有这种雪地上的交通工具,名为狼拉雪橇。 而这个提议的可行性需要保证一点,雪狼恢复并且不再有魔化的迹象,冰澜和祭祀利用光系魔法尝试着净化雪狼,但收效甚微,刚刚转变的瞳孔,瞬间又恢复了血色。 凌羽突然想起山洞里银月曾经在那头幼小的雪狼体内取出一块黑色石块,那或许才是雪狼变异的真相。 他将问题所在说出来之后,贝特喊来了村最勤快的女人,平时剥去野兽毛皮都是她处理的,珍贵的毛皮稍微有一些受损,就会影响价格。 中年女人借着光石灯,手脚麻利的剖开了雪狼肚子,因为疼痛而苏醒的雪狼还没来得及吼叫,已经被棘一拳捶倒。 经过将近五分钟的寻找,终于在心脏处找到了那块黑色石头,依靠着祭祀与冰澜的光系魔法维持,取出那块石头后伤口快速愈合,泰纳检查了下,确定雪狼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宣告最大的工程结束,棘开始着手制作新型的工具。 虽然忙忙碌碌已经接近午夜了,但凌羽却毫无困意,帮棘去砍来了一颗云杉树干,棘虽然失去一条手臂,但好起活来丝毫不含糊,拿着各种工具处理着上百年的云杉木,木屑化作漫天飞羽。 “你们可以先去睡觉了,”棘停下手中的工作,抬头说。 “嗯?”凌羽不解。 “短时间内你们应该也帮不上们,后半夜再起来组装就好了,”棘已经重新开始工作。 端坐在一旁的冰澜安静的望着棘,接着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推开门,朔雪一下子灌了进来,与屋里的木屑混合在一起,燃烧着煤炭的火炉剧烈晃动了一下。 凌羽跟着冰澜走出屋子,关上了房门,昏暗的灯光从屋子的窗户里传出,映照着银色的雪花。 冰澜踏进积雪厚实的院子里,靴子被没过一大截,灰袍扫动着上层刚飘落的雪花,兜帽没有带上,飞雪就那么落在她的发梢。 “赶快进屋吧,外面挺冷的,”凌羽在檐下说。 “你觉得冷吗?”冰澜探出手指,落上的雪花,片刻就融化了。 是啊,怎么可能冷呢,有魔炎的存在,雪已经变成不可触碰之物。 凌羽也走进了院子里,抬起头,甚至雪花还没来得及落到脸上,就已经融化,他摸了摸湿润得脸庞,长长的叹息可一口气。 “后悔了吗?”冰澜突然问,“你不是一直说想游历大陆,可刚出发,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没,”凌羽朝前走了一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倒是迷茫过,彷徨过,但从没后悔过,有时候我觉得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所以每次睡觉时,我都会很害怕,害怕梦突然醒了,我睁开眼,还趴在熟悉的柜台上,门外的野桔树将夕阳下的光辉割碎,一射都和平常一样。” “听起来很不错,”冰澜笑了,“感觉比现在美好。” “也不能这么说吧,”凌羽也笑了,但他没说出理由。 冰澜也对这些豪无兴趣,她突然间回眸,问,“洞穴里有什么?” “一个名叫银月的少女,也许是条银龙,和暗神有关,她想要复活暗神,正在寻找合适的人选,”凌羽如实说。 “比如说你?” “虽然它给予得报酬很丰厚,但我还是拒绝了。” “多丰厚?” “永生。” 凌羽能明显察觉到冰澜面部的细微变化,她十分想要掩饰那些东西,就和洞穴里的银月一样,谎言被拆穿的感觉。 “为什么拒绝?”冰澜低头问。 凌羽平静的说,“永生又没什么意思,而且你也不会喜欢,况且你不是生命会和古树一样长久吗?应该和永生没太大区别了。” “原来是我啊……”低垂着脑袋得冰澜轻声笑了下,雪下的脸庞格外美丽。 “我的选择没错吧?”凌羽轻声问。 “大概会是这样。”冰澜点了下头。 凌羽的表情却愈发凝重,他隐约觉得如果真把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复活暗神。 “对了,你刚才说银龙?”冰澜忽然抬起了头。 “嗯,银龙,贝特他们说,村子里有个古老的传说,这里曾有一头银色巨龙栖息,后来被封印了,大概就是那个叫银月的少女,但她似乎并没有敌意。”凌羽说。 “龙族里银龙很少见,从始至终只有一头银龙能够与暗神联系在一起,诞生于月亮的龙,传说伸展双翼可以遮蔽整个月亮,终年漂浮于天空,那便是暗神的座椅,但暗神破碎之后,月亮的光芒暗淡许多,据说是因为银龙降世,但被光明神击杀,形体四分五裂,血液流满了一座湖泊,”冰澜眼中流露出悲悯的神色。 “等等,那也就是说,银龙早已经死去?”凌羽有些疑惑,既然银龙早已经死亡,为何现在还会出现? “也许只是其他的银龙,大陆上银龙还是挺多的,但既然可以化为人形,应该就是圣龙种的银龙,这么一来,似乎也不没有那么多了,”冰澜道。 “银月……”凌羽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 “带我去看看她可以吗?”冰澜忽然说。 第379章 银月坠落 凌羽望着那双如华灯般流转瞳孔,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点了下头,便朝外面走去。冰澜施展低阶风系魔法,风翼。虚幻的羽翼在二人身后浮动,朝半空中飞去。 行至下午他们停靠的山坡,远处的山脊已经清晰可见,黑发少女坐在雪中,早已经褪去铠甲,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月白色纱裙,抚摸着一头雪狼的毛发,雪花飘落在她的身上,美丽的有些虚幻。 银月的警觉性很高,即使隔了这么远,也轻易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原本还和雪地融为一体的纱衣,瞬间被黑色的铠甲所笼罩,嘹亮的龙吼声震颤着夜空,似乎又有少量的积雪欲要滑落。 “什么情况?”凌羽有些纳闷。银月的反应未免太过激烈。 龙同属于兽,野兽在遇到危险时,只有两件事,逃跑或者恐吓。作为强大的龙类存在,银月肯定不会逃跑,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恐吓,露齿以及吼叫。 “不对,你看雪山上!”冰澜突然拉住了还想朝上方飞去的凌羽,将他拽落到密林之中。 山脊上方的夜空中,两头飞龙正在来回盘旋,龙翼宽大,四肢健壮,那不是普通的希奥特飞龙,而是佩尔西斯的铁翼飞龙,即使顶着茫茫大雪,也似乎没有恐惧的感觉。 对于龙族来说,头顶便是自己的领空,那是任何存在都不能涉足的地方。 银月双脚在地上一登,身体已经跃入空中,娇弱的少女在半空中化为了狰狞恐怖的巨龙,不断喷吐出冰息攻击着天空的飞龙。 但凌羽很快就发现了异样,银月化成的龙,并不算巨大,比起毁灭之炎魔神的坐骑黑牙小了很多,甚至体型都没有天空的铁翼飞龙大。 只是情况的急转直下,使得他没心思去关注那些,天空的两头飞龙其中一只浅灰色的立刻朝银月扑去,而另一头蓝色飞龙则立刻朝下方飞来,铁翼飞龙速度奇快无比,没等银月反应过来,蓝色飞龙一头撞击山脊之上。 另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蓝色飞龙竟然直接钻进了山脊里,消失不见了。 凌羽当然清楚,那不是消失,而是进入了那个洞穴之内。 目的已经不言而喻,那个潜入的龙骑士准备重新封印银月,那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拥有无比详细的计划,一人牵制住银月,一人偷偷潜入洞穴。 银月同样明白这一点,剧烈的喷吐出冰息击退那头飞龙,同时立刻朝下方飞去。 但似乎一切都晚了。 银色的龙在半空中陡然消散,身着月白色纱衣的少女缓缓坠落,最终扎进了积雪之中。 凌羽立刻朝前方赶去,冰澜凝聚的风翼带着他直接飞上了山脊,他在山脊上一路狂奔,当他来到洞穴前时,两头飞龙早已经降落,龙骑士站在雪坑前,凝望着昏迷的少女,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同样超乎常人的警觉性,还没等凌羽靠近,两人已经停止可交谈,同时转过身。 凌羽得以彻底看清两人。一男一女,大概都二十多岁,和见过许多次的那个佩尔西斯的红发女人类似,二人同样身穿很少的铠甲,只包裹住私密部位,男人甚至差不多算是赤裸着上身,皮肤并不算白皙,反倒有些暗黄,腰间都系有一个硕大的石质酒杯,当然还有佩尔西斯人标志性的纯色瞳孔。 他曾询问过冰澜佩尔西斯人纯色瞳孔的原因,冰澜的理由是,佩尔西斯人常年接受雨水的侵袭,瞳孔里的杂质会吹刷干净,久而久之,就会变得无比清澈,给人的感觉就会是纯色的瞳孔。 “你……是?”男人有些独特的嗓音,并且说着并不流畅的话语。 “我是……她的一个朋友,”凌羽觉得姑且算这样吧,“当然,先别误会,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封印她?” 当提到朋友的那一刻时,凌羽清楚的注意到两人神色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星女……让……杀死……她,”男人继续用着蹩脚的话语说着。 “星女?”凌羽一愣,眼中流出疑惑的目光,记忆中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 两人却露出了无比真实的愤怒,仿佛凌羽说到星女时,露出的疑惑表情刺激了他们。 凌羽刚想解释,冰澜就落到了它和那两个人中间,用着动听的声音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语,但那两个佩尔西斯人却逐渐消去愤怒,投出稍显尊敬的目光,并且开始询问一些事情。 凌羽则时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他们在说的什么,也只能在旁边偷偷观察着雪坑里的银月。 银月并没有受太重的伤,月白色的纱衣混合进积雪之中,黑色长发散落再雪地上,皮肤惨白,没有半点血色。 冰澜与二人的交流持续了很久,开始多是冰澜询问,到后来则全是他们在说,最后冰澜微微欠身行礼,结束了谈话,两人继续在雪坑旁交流着。 凌羽则把视线都投向了转回身体的冰澜,冰澜略微想了下开始解释。 “他们的意思是受星女所托,来为银龙加强封印的,但到这里才发现银龙早已经恢复。根据他们所说,银龙曾是佩尔西斯的一头飞龙,但在吞噬天空坠落的一颗流星之后,就拥有了神智,能够口吐人言,并且具备化形能力,是圣龙的特征,银龙称从月亮上得到暗神的启示,前方大陆寻找复活暗神的方法,但却在大陆之上引发巨大灾难,最终被当时的星女施展神力封印进了刺痛雪山里。星女观察星象,预言银龙封印有所松动,所以委派他们来加强封印。” “星女?”凌羽突然想起了,上次在龙城时,去拜访一位星术师那次,冰澜曾解释过,星女是佩尔西斯人的信仰核心,类似于光明神教教皇的存在。 “对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星女大人,”冰澜突然压低身体,贴在凌羽耳边说,“在佩尔西斯人面前永远不要做出亵渎星女的事情,那么你会死的很惨。” 第380章 银月之祸 凌羽大概能理解为何两人会这么愤怒,在他说星女时,曾流露出疑惑的表情,虽然是下意识的,但似乎牵扯到星女,这两个佩尔西斯人格外敏感。 “他们会怎么处理她?”凌羽问出了他关心的问题。 冰澜收回身体,有些无奈的说,“根据他们的意思,封印一旦完成,银龙便会永远待在洞穴里,永远无法逃脱。” 不知被什么触动了,凌羽忍不住去看了眼快被积雪覆盖的银月,那乌黑的长发也失去了光泽。 “有点可怜,”他忍不住叹息。 “算不上可怜,根据他们所说,银龙曾经为了复活暗神而摧毁了一个城市,死伤了无数人。固然,按照佩尔西斯人的观念,死去的都是弱者,但他们同样要照顾大陆其他人的感受,同情弱者,这也是我们的习惯,”冰澜轻声道。 道理似乎就是这样,但凌羽却十分明白银月,如果按照银月的逻辑来看,她早已经蜕变成圣龙,那么也就不算是此界生灵,为了自己的目的,屠杀人类,就好比人类为了生存,食用牲畜之肉。 这本身固然没有什么对与错,但无奈的是,他们是人类,而她是龙。 冰澜又继续去住两人交谈了一些什么事情,两人开始有些迟疑,但在冰澜挥手将一副虚幻光图显露于面前时,两人眼中只剩下尊敬。 虚幻光图如同晴朗无云的夜空,群星点缀其上,圆月在中央,星辰在四方,随着冰澜轻轻挥动手指,星辰开始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运转。 但还没运转出什么结果,冰澜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跳下冰坑,伸手抱起银月,踩着光滑的积雪,一步步走来。 凌羽有些诧异,“他们决定放过她了?” “没有,”冰澜摇了摇头,“我利用星术算是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我说可以在保证形体不散的情况下,封印这头银龙,否则银龙的怨气将会永远保留在此地,他们同意了。” 没等凌羽表露出喜悦,冰澜又补充说,“需要将银龙的身体放在洞穴里,他们在洞外重新加固一层封印。” “也就是说,除了身体不会消散之外,她终究还是死了?”凌羽问。 “大概吧,”冰澜道。 凌羽从冰澜手中接过银月,柔软的身躯没有半点龙类样子,像极了普普通通的少女,恬静温柔。 从被飞龙撞开的洞穴进去,穿过来来回回的坑道,他们进入了那个斜向下的洞穴里,暗红色光线密布的石门就在前面,但已经被重新关上,上面还贴有画着奇怪图案的符咒。 “这里……”男人指了指石门前的一处空地,“放……下。” 凌羽脱去外套铺在地上,将银月放在上面,看着积雪覆盖的脸庞,他又伸出手拂去银月脸上的积雪,从上至下,逐渐露出那张稚嫩美丽的脸庞。 但当他拂至银月嘴部时,浅薄的嘴唇突然张开,尖锐的牙齿已经刺入他的手背。 他愣了一秒,但这一秒,却足够改变局面。 银月禁闭的双眼骤然睁开,凌羽仅仅是看了一眼,身体立刻僵直在原地,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动弹身体,只能任由银月不断吸食着他的血液,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魔炎既然可以打开封印,恐怕同样会使得银月恢复。 他惊恐的想要提醒他们,可就连眼睛也无法转动,仿佛被引线穿透,牢牢的掌控在银月手中。耳畔边不断传出冰澜与两人的交谈声,也许他们还在讨论封印的事情,却丝毫不清楚未知的危险。 几秒之后,银月如同吃饱饭的孩童,露出了一丝喜悦,银色的瞳孔里光彩流动,她颇有几分俏皮的挑起嘴唇,露出雪白的牙齿,仿佛在炫耀。 “多谢……”银月轻声说着。 凌羽却觉得身体被骤然推开,笔直的撞向那两个佩尔西斯人,还在交谈的三人觉察到飞来的人,立刻散开,男人则在侧边伸出手拉住了飞过去凌羽。 “小……心,”他的提醒已经晚了,在众人的视线全集中在他们这里时,银月已经悄然行动。 惨叫在洞穴里响起,拉出凌羽的男人急忙看向女人所在方向,面容秀丽的女人站在石壁前,鲜血涓涓流淌过身体,顺着双腿落入地上,因为没有穿过多的衣物,伤口也清晰可见,缩小的龙爪从女人腹部探出,爪中还握着几截碎掉的肠子,画面有些恐怖。 龙爪轻轻抽动,早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瞬间因为剧烈的疼痛昏死过去,重重的倒在地上,露出身后那个比女人稍低一些的银月。 银月还穿着白色纱衣,也许是来不及召唤铠甲,临时选择将左手变成龙爪来进行攻击,龙爪垂在腰间,染红了白衣,小脸上嘴角上扬,很是得意。 “这里可是我的龙窟,别觉得可以肆无忌惮的闯进来,”银月一甩龙爪,血液飞溅,黑色的铠甲开始逐渐汇聚,将瘦弱的身躯武装起来,“好了,现在你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情况无比恶化,原本依靠飞龙,可以勉强牵制住银月,而现在飞龙全部在刚入洞的地方,这里地形狭窄,飞龙无法进入。 男人抽出背后的长枪,瞬间发起攻击,数次攻击在一个呼吸中完成,黑色的枪头隐藏于黑暗,进来时准备的光石灯早已经破碎,仅存的光芒也所剩无几。 但这并不妨碍凌羽发动攻击,几乎是男人行的动的那一刻,他已经冲了过去,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寒意,冰蓝色的长枪已经来到银月头顶,带动的气流吹动着乌黑的秀发。 可当面前的人抬起头时,露出的竟然是冰澜的面孔,虽然是假象,但却导致凌羽的攻击晚了一秒。男人的最后一击,长枪刺透黑暗,从化成冰澜模样的银月肩膀穿过,本来凌羽的攻击已经锁死了银月可以躲避的位置,但因为那个假象导致他的攻击来的慢了些。 库休拉曾经说过,战斗时哪怕十分之一秒的迟疑,也足以导致失败。 银月手臂一震,虚幻的光波将近身的两人推开,她拔出刺入肩膀的长枪,反手插在地上,一瞬间,若有若无的红色影子在洞穴里跳动,以长枪为中心,在地面不断变化着方位。 第381章 银月之棘 已经在吟唱咒语的冰澜嘴唇保持最后的那个位置,身体如同被灌入石膏,无法动弹,连转动视线都很困难。 凌羽同样如此,在银月释放的光波迸发的那一刻,他便僵直在了原地,和银月吸食他血液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最后问你们一个问题,”银月边说着,来到男人身边,抬起的手指,化成了可怖的龙爪,她彷如暴怒,“就这么想阻止我?囚禁了我千年,还希望我死去。” 当然没人能回答她的目的,男人依旧保持着被定住前的神色,银月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如同表演独角戏一样,来回走着,时而欣喜,时而沮丧。 “无穷无尽的时光里,暗神大人喜欢坐在我背上,眺望着下方的世界,那时候,血液与尘土是大地之上的一切,魔神驱赶百族而行。可直到有一天,暗神大人降临此界,便永远逝去,我孤独的守望着她的王座,可却只剩下无尽的冰冷,我不甘心生命就如此消逝,所以想要复活暗神大人,只是想要让她再次抚摸我的头发。” 银月突然咆哮,“可即便如此,你们也要阻止我,为什么?为什么!” 她又凝眉而语,“但你们就要死了。” 沾染着鲜血的龙爪刺进了男人的皮肤里,地面上立刻落下猩红血液,黑影跳动的频率愈发密集,仿佛在庆祝似的欢笑。 一道蓝色光束从黑暗中射出,打破了宛如戏剧一样的局面,即将狠狠刺入心脏的龙爪被银月抽出,抵挡住了蓝色光束。 但接着一声巨响随着爆炸在洞里传出,凌羽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就发觉身体已经可以活动,他跳到冰澜面前,挡住了飞来的碎石泥土,泥土仿佛雨水一样在空中坠落。 嘭,一个清脆的响声从在石门前响起,银月下意识的看了眼那里,在回过身时就看到倾斜的甬道里滑出一个身影,修长的双腿撞开泥土,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银月没有选择攻击,而是保持着沉默,因为她已经输了,那道身影从滑下的那一刻起,手中的机械武器就对准了她的脖子,没有铠甲的脖子,如果从开始就攻击,她已经死亡。 棘抽动左腿,在地上一撇,快速站起身,将枪口塞进银月胸铠里,轻轻扣动扳机,就将轰碎银月的身体。 “你怎么在这里?”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凌羽还是忍不住问。 “雪橇部件做好了,但我无法组装,你们也都消失了,”棘漫不经心的回答。 凌羽这才想起来,之前答应过棘,在后半夜帮她组装的,可却因为这个事情耽误了。 “你要杀我?”银月笑着问。 棘并没有回答。银月受到轻视,有些不开心,但她很快也意识到棘的态度,“你不准备杀我?那也就是说,你答应了?我可以在帮你恢复维尔特拉生机的同时教导你们魔法,更高级的魔法。” 棘同样不作回答,只是突然转头望着已经来到她面前的男人,低声问,“你想杀她?” “她……危险……不能……留,”男人继续用着蹩脚的话语说着,但手已经拔出腰间的短刀。 “棘,帮我杀了他!我可以许诺你成为维尔特拉的王,不,罗希瓦尔的王,”银月在棘耳边低声说着,满脸笑意的偷瞄着表情怪异的男人。 “我只是来找人的,”棘淡淡的说。 银月面色骤然一变,她小脸愠怒,像极了被欺骗的孩童,露出牙齿,一字一顿的说,“你们都去死吧!” 男人的攻击与银月的攻击同时发出,龙爪刺入棘的胸前,将棘猛的轰开,但男人的刀刃同样无比快速的切开银月的铠甲,露出里面被鲜血染红的白色纱衣。 “棘!”凌羽大喊。 飞到石壁的棘左腿在石壁上用力一踩,身体又朝前飞去,蓝色光束完美的射入被男人用短刀切开的缝隙里。 银月缓缓倒地,黑色铠甲逐渐褪去,白色的纱衣在黑夜里有些刺眼,纱衣像是残破不堪,但凌羽很清楚,沾染血液的部分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再见……”银月颤抖的抬起手,声音无比稚嫩。 棘落在银月身旁,胸前的战斗装早已经碎裂,露出里面的内置软甲,那是祝落锻造的仿制抚风之翼,关键时刻还是这个软甲救了她一命,她低下头用机械武器推了推眼睛上的护目镜,露出碧蓝色瞳孔,注视着倒在地上的银月。 “小心!”凌羽惊慌地喊了句,他无比清楚的记得,银月具有控制人的能力。 但为时已晚,银月已经倒地的身体突然起身,化成了无数虚幻的影子如同蒲公英随风而逝,但下一秒,那些影子顺着棘的视线,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这……?”凌羽彻底懵了。 洞穴里的银月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棘依旧保持着那个朝下方看去的姿势,许久未动,安静的可怕,少见的虫鸣声也在此刻响起,徒增了几分寂静。 “棘……”凌羽尝试着喊了句。 棘逐渐抬起了头,但没人注意到,她抬头的瞬间,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怎么了?”棘说。 奇怪的氛围在空气中回荡, “银龙的形体已经消散,还是赶快带她回去治疗吧!”冰澜的声音突然响起。 男人迟疑片刻,也点了下头,抱起腹部不断流血的女人朝洞口跑去。 望着迈着轻快步子离开的棘,凌羽觉得也许现在的棘并不是真正的棘。就刚才他问个那个话题,棘肯定不会说出这种话,如果按棘的习惯,她最多是抬起头等待着你问出问题,而决不会问,“怎么了?”这种在维尔特拉人看来毫无意义的话。 冰澜凝聚出羽翼之后,便用魔法维持着女人的生命,带着众人朝洞口里飞去。 跳出洞口之后,凌羽看到前面的棘停住了脚步,他同样停下脚步,等待着, 棘突然回过身,碧蓝色的眼眸微转,她突然笑了,笑起来还是依旧美丽,可接着她又扮了个鬼脸,冷若冰霜的脸庞上出现这种表情。 凌羽觉得……,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此刻他已经不得不相信,那不是棘,而是银月。 第382章 色诱 年迈的村长只穿着棉毛睡衣就跑了过来,雪花混着他的白发,他推开木门,然后从众人慌忙中撤开的道路中穿过,刻印着法纹的白色法杖被一旁鲁鲁递了回来。 “怎么回事?”村长拉过最靠近里面的泰纳问。 袖子还没穿好的泰纳被拉掉了衣服,他朝外退了步将里面的情况彻底露了出来。 谈不上崭新,但看着应该很柔软的棉被包裹住女人的下身,腹部的巨大伤口有些恐怖,里面的内脏很容易看出。冰澜不停的将光元素,注入女人体内,形成如同气泡一般的光膜阻隔着喷涌出的血液,但她并不会高阶的光系魔法,能做的只有减缓女人生命的流失。 “鲁鲁,拿……拿我屋里神像前的药物去!”村长快速吩咐,身体已经来到床边,从他紧张的神色不难看出,情况有些糟糕。 站在最外围的凌羽也只能干着急,而帮不上任何忙。 “都散开!”村长转动法杖,同时将众人推开,接着开始低声吟唱咒语: “光明普照大地,抚去你的伤痕,伟大的光之神,请聆听我的……” 紧盯着里面的凌羽突然觉得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身一看,是棘,不对,应该说是银月, 银月踮起脚尖,仰着脖子同样去看里面的情况,也许是因为棘的鞋跟太高,她才伸手扶住凌羽肩膀,看到他回身,有些玩闹的问,“死不了吧?” 手指被粗暴的打掉,凌羽拉起银月手臂朝屋外走去,也不管银月如何喊叫,一直将她拖到村外的一棵大树旁,将她推到树旁。 银月很不开心,但她却更得意,似乎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你生气了?” “没有,”凌羽平静的回答,他并没有因为银月的态度而生气,因为他很清楚当时的情况,对于一个突如其来的攻击,银月完全有能力直接挖出女人的心脏,但她却选择攻击腹部。 “变成你原来的样子吧!”他这么说。 “喂,你觉得我现在样子不好看吗?”银月摸了摸脸颊,“我觉得棘挺好看的啊,比那个蓝头发的女人好看多了,怎么样?要不要亲我一下,现在棘不知道,机会可不多了。” 凌羽有些无奈,银月像足了顽皮的小孩,你越是不理她,她就越觉得有趣。 “你都是在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书上啊,”银月认真的回答,“书上说,人类男性都喜欢漂亮的女性,而且永远抵挡不住美丽女人的……色诱。”看着凌羽有些发红的脸颊,银月挑了挑眉,“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凌羽没回答,而是问,“你和棘是什么关系?” “你说现在?”银月抬头看着落满积雪的树杈,“没什么关系,我的形体已经破碎,而真身还在永远埋在刺痛雪山之中,目前只是一部分灵魂碎片,灵魂是虚幻的,所以需要肉体,便占据了棘的身体,虽然她的肉体很强大,但构成身体的元素活力丧失的太厉害了,恐怕活不了几年了。” “那棘的灵魂呢?”凌羽急忙问。 “还在体内啊,暂时被我封住了,”银月歪着脑袋,挺了下鼻子,“哼,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别担心,等我找到合适肉体之后就会离开的,所以,在此之前,你都可以亲我,或者……”银月坏笑着,“或者更进一步……呐,你敢不敢?” 对于银月的挑逗,凌羽沉默置之,他朝前走了一步,远方的夜空中,飞雪越飘越大,群山裹上银纱,飞鸟形单影只地流连江边。 “问你件事,”银月终于收起玩闹的语气,声音有些低沉,“你觉得暗神怎么样?会不会很坏?” “为什么问这个?”凌羽没直接回答。 “因为别人都讨厌暗神,听到我要复活暗神,都会用奇怪的眼光看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暗神,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银月的声音越来越低,“我错了吗?我只是想念她了,你们拥有许多伙伴,而只有她陪伴我,也只有我陪伴她。” 凌羽呼出一口气,白烟在空气中传出,“没什么对与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就好比你想肉,便杀死了一头野鹿,野鹿的心情谁又知道呢?但肯定对于野鹿来说,我们就是坏的。” “你的理论很奇怪,我在书上从没有看到过,”银月点头,“不过你能想到这些,说明很……很……善良。对,就是善良!” 纠结许久的银月想出了一个词语,凌羽却觉得无比可笑,“别开玩笑了,我不仅杀过坏人,也杀过好人,更杀过龙,也吃鹿肉,鸡肉,羊肉。” “你杀过龙!”银月突然露出愤怒,“那我要改变看法了,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大坏蛋!” 凌羽不知道这些形容,是银月从哪本书上学来的,但也许书上不会写些骂人的脏话,这点还是可以确定的。 “怎么帮你寻找肉体?”他问,“要去解开刺痛雪山的封印,挖出你的本体?” “太困难了,而且很容易被人察觉,”银月思索片刻回答,“你不是要去佩尔西斯吗?找一头龙,就好了。” 凌羽虽然不清楚银月通过何种方法窥探到自己的记忆,但听到这句话,稍微松了一口气。 “算了,我也玩够了,就先回去了,”银月吐了下舌头,“不过你放心,我随时有办法夺取她的身体,所以,你就别想太多阴谋诡计了。” 对于银月像是在威胁的话语,凌羽微微一笑,“谢谢。” “别了,”银月连忙摆手,“我可不是做好事,只是如果不将身体还给棘,肯定会被人发现异常,说不定会被杀死。所以……”银月加重语气,“我只是在帮我自己,别心存感激!” “我知道,”凌羽点头轻笑。 “诶,你看这个铠甲,好漂亮啊!” 银月突然惊喜的喊道,她也发现了棘胸前的仿制抚风之翼, “就是它挡住了我的攻击,真厉害!” 银月说着,已经用左手去拉背后的暗扣,啪嗒一声,被束缚住的胸部跳动了一下,软甲半搭在上面,变得有些丰满诱人。 “你干什么?!”凌羽赶忙去阻止。 可银月去取掉胸铠的手指停在了空中,雪花还在飘落,凌羽忽然意识到了不对,但为时已晚,面前的人缓缓抬起头,面容冰冷如初。 棘忙回过身,露出了雪白的玉背,手指有些笨拙的扣着内衣扣子。 “那个……我……”凌羽在慌张地解释着。 棘已经整理好衣服,转回身,没有任何语气地说,“我知道,虽然她占据了我的身体,但我依旧有意识。” 凌羽长舒了一口气,这个银月啊! 第383章 佣兵王 “她情况怎么样?”棘又问。 “恐怕不太乐观,”凌羽还是有些担忧,虽然银月并没有下死手,但在那种场合下,她需要废掉那个人的战斗力,伤势恐怕会有些严重。 头顶突然传出翅膀震动的声音,凌羽抬起头,就看到两头飞龙在头顶盘旋,接着齐刷刷的朝女人所在的方向飞去。 凌羽急忙朝回跑去,来到院子里,就看到已经恢复的雪狼蜷缩在角落里,束缚住它的铁链不断响动,两头巨大的铁翼飞龙就降落在院子里,瞪大龙眼望着屋里。 门被一双大手推开,露出那个佩尔西斯男人的身影,他同意注意到凌羽他们走过来朝棘生疏的行礼,并用着蹩脚的话语说着。 “感谢……斯特里……阳炎……” 棘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凌羽觉得她大概也不清楚男人的意思,但也明白是在表达感谢,毕竟是棘救了他们所有人。 门里陆陆续续走出许多人,凌羽在众人离开后走了进去,屋里只剩下村长冰澜和泰纳父子,女人面色苍白,棉被上也沾染了许多血迹,伤口已经被白布包裹,四周的皮肤之上有金色线条勾画的纹路,像是一个法阵。 情况似乎比想象的严重。 冰澜替女人盖上被子,然后起身轻声说,“伤口有些严重,肠子几乎全部断裂,但这些都还可以解决,只是伤口处隐约有魔化现象。” “魔化?”凌羽一惊,他很快就明白了,他第一次进洞时,在击杀掉雪狼之后,银月曾经用手指触摸过感染魔炎的血液,而攻击女人时同样使用的是那一只手,难免会有魔炎流入。但芙蕾雅曾说过,魔炎只能接触一人血液,对于其他人就如同毒药。 他将视线投向棘,既然棘可以知道刚才的事情,那么银月也肯定能看到现在现在的事情。 “她说她也没办法,”棘很干脆地说。 “斯特里说无望雪山之上有一处佩尔西斯营地,星女大人的学徒就那里,大概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冰澜道。 “无望雪山?”凌羽有些着急,“离这里远不远?” “距离还好,雪山营地位于无望雪山的山腰,只是……”冰澜皱起眉头,“她的伤势很重,血液差不多流失殆尽,需要依靠光元素维持身体机能运转,而且不能剧烈移动。” “也就是说,她不可能坐上飞龙了?”凌羽问道。 “对,而且村长布置的简易法阵不能维持太久,我们需要立刻就动身。”冰澜说。 既不能乘坐飞龙,又需要立刻动身,依靠狼拉雪橇恐怕也无法翻越陡峭的无望雪山,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案,都有些行不通。 门口突然传出一个喷嚏声,昏睡许久的柯修扶着门框走了进来,手指指了指院子里,“那两个大家伙是你们抓来的?”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让他有些恼火,但转眼看到床上躺着的女人,突然一愣,接着惊讶的喊道,“艾尔莎!” “你认识她?”凌羽有些奇怪。 “废话!她名字还是我给她起的呢!”柯修急忙冲了过去,但被泰纳一把拉住,他也冷静了下来,急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依旧没人回答他,但却有人开口了,棘突然说,“用那个空间魔法器也许可以。” 柯修虽然一头雾水,但也清楚艾尔莎的伤势,从腰间拿出那个黑色布袋,“要怎么做?” …… 飞龙抖动头颅,有力的前肢抵住雪地,巨大的双翼铺展开来,像是教堂穹顶一般,遮住天空以及雪花。 柯修打了个喷嚏,握紧手中的布袋,跳上灰色飞龙,棘随后跟上。 凌羽最后回身按住鲁鲁肩膀,有些遗憾的说,“恐怕教不成你枪术了,那头雪狼,照顾好他,如果有机会,就去兰洛帝国的西流行省,去萤海城找我。” “我,我会的!我一定会的!”鲁鲁重重的点了点头。 凌羽转身跳上飞龙,双翼一震,飞龙腾空而起,凌羽最后回身看了眼消失在雪中的村庄,鲁鲁在泰纳身前朝他们挥手告别。 柯修的空间魔法器,大约可以装下四个人,但即便是魔法器也不得不依靠元素维持,海拔越高,元素越稀薄,最终只能将艾尔莎与冰澜放在里面,而他们几个则乘飞龙离开。 原本还在纠结谁去骑那头蓝色飞龙呢,但柯修却说他们想多了,佩尔西斯的龙从始至终只有一名龙骑士,在没有龙骑士的情况下,它们不会允许任何人登临它们背部。 好在铁翼飞龙足够巨大,勉强能够四人乘坐,但依旧没有龙鞍保护,飞龙始终保持着缓慢的速度。 柯修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但因为那个名叫斯特里的佩尔西斯人在的缘故,凌羽也隐去了银月的事情。 “你怎么认识她的?”凌羽有些好奇。 “你说艾尔莎?”柯修笑了下,“拜托,虽然佩尔西斯贫穷,但依旧属于山域诸国之一,会和希奥特有使团往来,我作为希奥特未来的主人,理性尽地主之谊,便带着使团逛了一趟王都,其他人都有说有笑,可艾尔莎却一言不发,问过其他人之后才知道她不会说古语,他们那佩尔西斯的土语太难懂了,不知道名字多不方便,我便擅自做主给她起了个名字,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艾尔莎在一个古老传说中是百花与露之神。” 对于柯修起名的能力,凌羽着实不敢太过恭维。他将视线投向如同深渊的夜空,地面早已经不可见,只剩下雪花飘落,孤零零的飞鸟还在盘旋。 …… 男人扣开了禁闭的房门,房屋主人很嫌恶的看了眼男人,头发凌乱不堪如同鸡窝,胡渣爬满嘴角,大概是个乞丐,主人这么觉得。但忽然他注意到了男人的衣服,衣服款式考究,做工材质似乎也不错,除了略脏之外,似乎没什么补丁与烂洞。 主人开始改变看法,也许面前的人是个小偷。 “波布的老龙都被带去城主府问话了,我只能找到你了,努欧克,”男人嗓音独特,又富有磁性。 努欧克竭力控制住惊慌,新任卡尔特王即位不久,诏书已经降临波布,所有的老龙在一夜之间消失,有人说是被带去城主府问话,可别开玩笑了,问话需要这么久?他觉得恐怕凶多吉少,好在不久前他就停止当老龙,买了个店铺干起了生意。 他虽然不知道老龙究竟碍着哪位大人物的事情了,但隐约觉得面前的男人也许很危险。 “您是?”他谨慎的询问。 “哦,”男人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手指撩开额前的头发,露出面孔,与邋遢外表不相称的是一双深邃的瞳孔,“是我啊,多泽。” “多……多泽!”努欧克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那时他还不在龙城,而在洛维斯基,曾和多泽一起当香王,所谓香王就是指垄断非法贩运香料的商人,后来被圣法司发现,他和多泽侥幸逃过一劫,他害怕出事,就跑到了这个灰色城市,龙城。那之后,再听到多泽消息时,这家伙已经混成了洛维斯基王子殿下的亲卫队长。 “好久不见了,”多泽微笑道,“很怀念以前的时光。” “多泽大人,您快请进!”努欧克急忙说。 “不用了,”多泽摇头,直接开门见山问,“你知道柯修王子的消息吗?” “没有,”努欧克摇头。 “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和你叙旧了,”多泽退了一步,“别告诉任何人我来过,否则你的生命将得不到保证。” 努欧克重重的点头,这位老友的手段,他还是很清楚的。而且他隐约也猜到了事情,老龙的纷纷消失,也许就和柯修王子有关。 多泽走在空旷的石桥之上,远方的升降平台黯淡无光,他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真实麻烦的差事!” “多泽兄?” 一个试探性的语气在面前传出。 多泽抬起头,看清了面前之人,还有其身后的黑色飞龙。 “佣兵王!” 第384章 公主殿下 第三次看到无望雪山,凌羽还是有种不可名状的卑微感在心里滋生,是真正渺小如尘埃。 雪花仿佛从天空中一点飘出,而那一点便与无望雪山重合,下方的一切早变得虚幻,半空中只剩下雪花遥遥轻飏,连孤鸟也消失不见了。 柯修喷嚏打个不停,他吸了吸鼻子问,“还没到吗?再高我可能就扛不住了。” 能够让高傲如秋日晴空的柯修承认自己能力不足,环境确实已经恶劣到一定程度。 就连凌羽都觉得魔炎也无法抵御寒冷,雪花开始逐渐落在眼睫毛前而没有立刻融化,他揉了揉眼睛,望着依旧望不见顶端的雪山,灰与白在天空中交染。 然而就是这种情况下,一头飞龙从远处飞来,由远及近,身影也逐渐显现,如秋叶般绯红的飞龙带动着如白色纱衣的雪花。看到前来的飞龙,始终沉默的斯特里终于开口, “我……不……方向,他们……接…。” “你们没人会说古语?”凌羽实在有些疑惑,他所见到过的那个红发的佩尔西斯女人,古语就说的挺好的。 斯特里敦厚的挠头笑了下,“我……不会……有人……” 赶来引路的人来到他们身边,红色飞龙从他们头顶掠过,掀起狂风与冰冷的雪花,之后又迅速调转方向,朝前方的雪山飞去。 在飞过他们身旁的那一瞬间,凌羽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耀眼的红色如同纱帐里新娘的红唇,柔顺的红色长发在灰白交融的雪空中飘动。 “是那个女佣兵?”柯修同样认出了她,“你们记不记得,就那个跟我们抢那个兽牙圣物的女人,后来还在利维坦那里救了你一命呢。” 凌羽当然记得,不过算起来,那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在遗弃之塔,第二次是在升降平台,第三次就是在利维坦。 红色飞龙一头撞进雪山之中,就在数千米的高度上,无望雪山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冰窟,洞口极为巨大,足够飞龙展翼进入。 三头飞龙鱼贯而入,冰窟里面的情况也完全显现了出来。或许壮观程度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洞里空间无比巨大,完全可以供数十头飞龙同时起舞,更深处插满火把,将里面映照的彷如白昼,数头飞龙在角落里酣睡,洞穴中央则燃起巨大篝火,所有人在火堆旁举起石杯畅饮。 红发女人跳下龙背,一边抚摸着飞龙头颅,一边朝凌羽他们看来,仿佛在说:怎么哪里都能碰到你! 柯修则很乐意和熟人打招呼,他率先跳下龙背,朝女人挥手,“又见面了!” 女人什么也没说,径直朝火堆旁走去,取下腰间的酒杯,深入一旁的木桶之中,那里面存放的是酒,女人接着一饮而尽。 柯修倒也不生气,取出黑色布袋将冰澜和艾尔莎放了出来,也许是一路上的法力维持,冰澜站起的身体猛然一晃,差点栽倒,凌羽刚忙抬手扶住。 红发女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注视着昏迷不醒的艾尔莎,抬头问,“她怎么了?” 斯特里半躬身体,低头答复,只是他说的全是佩尔西斯语,没人听的懂。 不,或许,除了冰澜,但冰澜听到斯特里的话语,疲惫的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有什么问题吗?”凌羽问。 冰澜再次看了眼红发女人,轻声说,“他说,公主殿下……” “公主?!”凌羽大吃一惊。 “诶,公主?”柯修的反应远远比其他人激动,他跳到红发女人面前,“你是公主?哪国的公主,佩尔西斯的公主?我怎么不知道佩尔西斯有你这个公主?那可真是太遗憾了,我还说我是希奥特的王子呢,你信不信?” 对于柯修的挑衅,红发女人没有半点不悦,弯腰抱起地上的艾尔莎,朝洞窟深处走去,“魔法师大人,请随我来。” 她的话语是对冰澜讲的,凌羽扶着冰澜跟在女人身后,篝火旁开怀畅饮的众人仿佛隔世而独立,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和欢笑,当然还有数之不尽的美酒。 “公主殿下,请问您的名字是?”冰澜朝前方问。 女人头也不回的说,“缇雅,伊莎缇雅,风铃。” 凌羽十分不解,按照他的观念,人一般不都是一个名字吗? 冰澜也看出他的疑惑,解释说,“缇雅应该是公主殿下的人名,伊莎类似于通常意义上的尊称,大概可以理解为尊敬的意思,而风铃应该是那头红龙的名字,佩尔西斯人通常会用龙名称呼自己。” “你懂得很多,”女人在前面说,“但有一点是错误的,龙名就是我的名字,缇雅只有王与父母可以称呼,伊莎缇雅是被外邦人称呼的名字,所以叫我风铃就好了,殿下就必了,我反正也不是公主,佩尔西斯没有公主。” 如果说自己认识的王室成员,凌羽大概觉得有两个,一个是柯修,一个是拉克丝王妃,虽然柯修年少还很顽皮,但骨子里却透露着贵族的骄傲,那是深入骨髓的东西,而面前的女人,红发长及腰间,没有打理整齐,保留着风吹散的状态,有不少粘黏在肩膀上,皮肤并不白皙,颜色有些发黄,但也不奇怪,即便是如此寒冷的情况下,女人依旧只穿着包裹着私密部位的铠甲,余下的部分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 “风铃殿下,”冰澜礼貌的询问,“冒昧的问一句,星女大人的哪位学徒在这里?” “又多了个称呼,”风铃颇有些无奈的说,“在这里的是黛琦茵大人。” 行至洞穴的最深处,在石台上看到了风铃口中所说的琳茵大人,年龄大概十七八岁,她端坐着,银色长袍如积水般弥漫在石台上,淡绿色的长发盘出繁杂的发髻,面部则被白色面纱覆盖,看不清容貌,最奇特的应该是她身后流动着虚幻的星图,宛如天使羽翼在背后浮现,群星时而璀璨,时而暗淡。 紧闭的眼睛缓缓张开,露出一双紫色的瞳孔,而随着眼睛的睁开,她背后的群星同时散发光芒,将洞穴照亮。 “你终于来了。” 黛琦茵口中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使得凌羽大为不解,他从黛琦茵的视线中能知晓是对冰澜说的。 也许这就是冰澜去往佩尔西斯的秘密。 第385章 荣耀皆系于此剑 黛琦茵没再说什么,缓缓起身,银色长袍瀑布般垂下,刚好触及地面。“将她放下吧,缇雅。” 风铃上前一步,将艾尔莎放到平台之上,接着缓缓朝外边退去。 “麻烦你留在这里。” 黛琦茵的声音再次响起,凌羽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风铃已经拉起他的手臂朝外走去,“她不是找你的,别耽误时间。” 还没等凌羽说话,他就已经被一把扔到了篝火前,风铃的力量出奇的大,他差点一个踉跄就钻进火里。 “你真的是公主?”柯修见风铃又走了出来,忍不住问,“有什么能证明吗?那你是佩尔西斯王的女儿了?他年龄也不大啊,都有女儿了吗?要我说,你不会是前任佩尔西斯王的私生女吧?” 风铃缓缓走到盛满美酒的木桶前,蓝色石杯探入,接着拿出,递到鼻边狠狠地嗅了一口,却突然朝前一甩,酒水在空中抛出完美的弧线,不偏不倚的将柯修从头浇到尾。 “你……”柯修身子猛的一抖,大声咳了下,快要咳出半个灵魂。 风铃面容冷峻,声音透露着愤怒,“不满意就决斗啊!” “噢!”原本还围在篝火旁闲聊的佩尔西斯人瞬间兴奋了起来,开始高举手臂,齐声呐喊。 起哄看来是大陆所有人的共性,没人不喜欢看热闹。凌羽则安静的坐在一旁,想着柯修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作为洛维斯基的王子,高傲又自尊心极重,是绝对不能容忍这种挑衅的,但如果真打起来的话,这里元素恐怕已经很稀薄了,根本无法长久维持召唤。 柯修脸色阴沉,原本还喷嚏声不断的他,似乎觉得那样太落下风了,强行克制住了,抬起头用凶狠的眼睛去看向那个假冒公主,可却看到了一双如同野兽般的瞳孔,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哈哈!”他的这一幕被众人看的一清二楚,引起哄笑。 众人也许不知道,侮辱对柯修应该百试百灵,他们的笑声无疑触及了洛维斯基家族的荣誉。 “决斗?”柯修冷声一笑,“好啊!就怕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凌羽也充满兴趣,找了个没人角落里,依靠着墙壁坐下,想看看柯修王子如何处理这个如野兽般凶狠的女人,他不自觉的看向右手手背,那里还留有如朽化白骨的伤疤,这就是那次在升降平台风铃抢夺圣物时咬伤的,她当时直接扯掉了一块肉,这是依靠魔炎都无法完全修复。 风铃轻轻抬起左臂,洞穴里立刻掀起飓风,当然不是她会魔法,而是红龙在震动羽翼,疾电般飞来,将巨大头颅抵住她的手掌。 “等……等一下!”柯修急忙抬手阻止,“你还要用这个蠢家伙?” 风铃低声说,“不用。” “那就好,”柯修提起的心放了下来,他对佩尔西斯的了解程度不亚于冰澜,当然也无比清楚飞龙对于龙骑士的增益,没有龙的话,龙骑士还是龙骑士吗? 只是当他的视线被一个声音吸引而抬起时,他突然觉得也许差不了多少。 风铃转身走到龙背旁,龙鞍处的武器代中斜插着一杆黑色长枪,枪体完全由不知名的黑色金属支撑,巨大的枪头足够刺穿人的头颅。风铃反手抽出黑色长枪,冷声问,“准备好了吗?希奥特王子。” “别……咳咳……别急……,”柯修因为惊慌而剧烈的咳嗽了一下,又赶忙说,“我是召唤师,你得等我先召唤个东西再说。” “好!”风铃手腕一转,黑色长枪刺入地面。 柯修吓得后跳一步,“但是呢,我的身体不舒服,而且这里元素稀薄,也不足够维持长久召唤。” “这并不算理由,”风铃抱起双臂,眉眼一低,“那你是准备认输了?” “谁说的,”柯修猛的朝前走一步,“我找个人跟你决斗,他曾是我的手下败将,如果他打败你,也就算我赢你了。” 凌羽暗叫不好,急忙朝更深处的角落转去,先不说对于兰洛人来说决斗都是男人间的事情,对女人出手是会被人耻笑的,再者毕竟对方还是佩尔西斯的公主,如果打伤她,自己这趟佩尔西斯之行,恐怕也不会好过,而且如果打不过的话,想了下自己手下的伤疤,他觉得大概会死在这里吧。 “凌羽—提尔锋,希奥特数一数二的勇士,称希奥特之翼……兰洛帝国西流行省总督府近卫长官,领男爵头衔!”柯修大肆渲染,将各种头衔往凌羽的头上扣。 “好,”风铃垂下手臂,如同搜索猎物一样寻找着这位了不得的人物。 对于这些飞来的头衔,凌羽觉得有些无奈,他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自封的头衔,萤海城青石街的守护者。 “凌羽?快出来,别说你怕她了?”柯修不停地喊着。 看热闹果然不怕事大,一群佩尔西斯人从篝火旁引燃火把朝洞里扔去,还躲在角落里的凌羽就被照了出来。 柯修快步跑了过来,凑在他耳边说,“别怕,输了还有棘呢,你只需要试探那个红狐狸的实力就好了。” “红狐狸?”凌羽实在无法联想柯修起绰号的思路。 “长的挺漂亮,就是太危险了,”柯修简单解释了下,“诶,你快去,试探的差不多了,就可以认输了,反正也没什么危险。” “我……” “你如果拒绝的话,我就告诉艾妮娜你弄坏了她的碧空之眼,”柯修也学会了威胁。 “可……” “那算了,原本还以为艾妮娜的朋友都很勇敢,到最后还需要靠其他人解决问题,我还是找棘去吧!” 柯修说着就要起身,一直站在洞口处的棘也听到了这刻意提高的声音,已经将手臂放到腰间,机械武器里发出梆梆的咬合声,转眼已经安装在了手臂之上。 柯修也许忘了,但凌羽还记得使用魔法机械武器会对身体造成极大损伤,而棘绝对会义无反顾的接受挑战。 他想,还是我上吧!毕竟棘比他小两岁,一生都在为维尔特拉战斗,还没享受过属于自己的时光呢。 他从角落里起身,整理了下乱掉的衣衫,边走边说: “兰洛帝国西流行省萤海城人,凌羽—提尔锋,没有任何头衔,当然如果你承认,姑且认为我是萤海城里一条住着二十户家庭的青石街的唯一守护者。” 来到风铃面前,他轻轻抚动护腕,冰枪在手边出现,他用力握住,抬起头, “公主殿下,荣耀皆系于此剑。” 风铃眨动着红玛瑙般的瞳孔,美丽的脸庞之上映照着火光,她朝前走了一步,“我该说些什么?” “额……”凌羽一愣,好不容易凝聚起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 “哎,我说红狐狸,你别管他的话,兰洛人就是规矩多,按照你们佩尔西斯的习惯来就好了,”柯修在后面喊,鬼知道凌羽那家伙这么浪费时间,明明只是试探,还搞得这么麻烦。 “就按佩尔西斯的规矩吧,”凌羽也点头说。 风铃不再多言,上前一步,抽出了黑色长枪,弓起身子,手指牢牢握住枪杆中部。 做出同样的攻击姿势之后,凌羽才突然想起,风铃练的枪术同样是牙之七式。 跳动的篝火发出黄色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洞壁之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两头恶狼,露出尖牙利爪。 第386章 牙之对决 野兽间的对决如何开始,又如何结束?凌羽并不清楚,但他很确定,流血是必须的。 当寒风从洞外灌入,火光微微摇曳,任何人的注意力只要稍微转移,就将迎来对手的攻击。 风铃并没有等来破绽,但她也不想再等待,双腿骤然发力,身体已经飞出,黑色长枪如雷霆般刺出,夹带着整个身体的力量。 金属声从撞击发那一刻响起,凌羽不断左右挥动冰枪,将风铃的攻击防御的滴水不漏。 风铃的攻击密集而迅速,狼牙破刃式的精髓,便在于攻击一处,并且借助反作用力持续不断地攻击,直到击碎它。 一,二……凌羽在默默数着风铃跳起的次数,直到第十一次出现,他突然扔出冰枪,双腿一弯躲过了第十二次攻击,同时单脚一蹬地面,身体向后滑去,落到了洞壁旁边。狼牙之式,他很清楚,一般十一次就是极限,而风铃虽然刺出了第十二次,但掌控早已经不如之前。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消失人,风铃匆忙将长枪朝下一压,抵住地面,勉强站立。 抛飞的冰枪准确无比的落在凌羽手中,他双脚一蹬洞壁,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枪尖刺向风铃胸口,若隐若现的寒气在轨迹上弥漫。 风铃的反应迅速,已经持枪招架,但因为距离拉的太近,凌羽每一次被弹飞,总能利用洞壁一次加大力量与速度,越向后刺出,风铃越觉得吃力。 直到第九次攻击结束,风铃握住长枪的手指沾满了汗水,她觉得如同千军万马在撞击着长枪,当她再次抬起武器准备抵挡下一次攻击时,却惊讶的发现攻击竟然停下了,难道他只能使出九下?风铃不禁这样想到,但当她抬起眼时,却迎面撞上了一个高大的身体。 凌羽放弃了使用第十次狼牙式,而是中途停下攻击,与风铃如出一辙般朝下压去冰枪,枪尖随着脚步落地,刺入厚实的岩石中,他的手指从中部滑至枪尖旁,随后突然朝前扑去,长枪化为利爪,击飞风铃横起的长枪。 黑色长枪插在后方,发出嗡嗡的晃动声,凌羽将风铃扑到在地,手肘卡住她的脖子,枪尖举在她的眼睛上。 “结束了,我赢了。” “还没有!”被牢牢控制住的风铃冰冷的说。 凌羽下意识的将手肘朝下挪了下,他可害怕这个疯子再咬自己一口。 可迎接他的却是一双修长的美腿,风铃腰部突然一弯,双腿无比灵巧的穿过凌羽腋下,已经将他的双臂锁住,接着蛮牛般的力量彻底爆发,硬生生将凌羽的身体掀了出去。 重重的撞在石壁之上,凌羽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愚蠢,他还以为失去武器,无法施展牙之七式的风铃将会束手无策,但现实是,那只会是他自己。 风铃疾风般朝后跳去,落到长枪旁,快速抽起,手腕一抖,绿色的光芒在长枪周身汇聚,她轻轻挥动,一条横着的风暴已经在洞里生出,振荡着洞穴里的光芒。 凌羽还处在震惊之中时,风暴已经撞在他的身体之上,将他拖向石壁,一点墨色光芒在风暴中穿行而过,直取他的心脏。他顾不上惊叹风铃的特殊招式,将冰枪提起,抵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巨大将他狠狠的撞在石壁之上,腹部剧烈翻腾着,他狼狈落地,吐出一口鲜血,滋啦滋啦着洞穴里坚固的岩石。 他甩了下嘴角的血液,看着缓缓落地的红发女人,第一次明白了她是真的在决斗,还是生死决斗,从始至终都没有留手,他十分肯定,刚才那一击,他如果没有挡住,她是无论如何收不回力量的。 看出来的不知他,还有柯修,他立刻跳出。棘已经朝前走了一步,武器在手臂上映照着火光,准备随时攻击。当棘做出这个行动时,原本还有说有笑看热闹其他佩尔西斯人,立刻将目光投向棘,手中已经握紧武器。 一个长发男人语气不善地说,“图瓦拉不允许第三人插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对于威胁,棘恐怕从不怕,她同样抬起机械武器,按在嘴角,轻轻咬住枪口,用力一甩,原本还暗淡无光的机械武器,已经泛起荧光,她低声说,“你可以试试。” 气氛瞬间变得奇怪,局面有些剑拔弩张,斯特里在中间有些尴尬,他用着蹩脚的话语朝长发男人说,“她……封印……银龙…星女……帮助。” 他本没必要说古语,大可说些佩尔西斯语,但却为了让棘他们明白,依旧用古语解释。 当提到星女大人时,长发男人朝棘微微单手抚肩,鞠了一躬,“抱歉,但请尊重图瓦拉的规则。” 棘依旧冰冷的说,“我需要保证我的朋友没有生命危险。” 长发男人面色很是难堪,即便是不怎么讲礼貌的希奥特人柯修也看得出,男人已经给了台阶下,可棘却有些不懂礼数。 “没关系,”凌羽蹲在石壁旁说,“我没事。” 说完,他站起身,将冰枪指向风铃,风铃同样不做任何犹豫,长枪左右甩动,无数空气形成的风刃凝聚而出,她同时跳起,从高处刺下凌厉一枪。 凌羽黑色瞳孔猛然一凝,若隐若现的暗红色染满眼睛,他缓缓抬起手,身体侧出,直接伸手抓住了飞来的长枪,全身力量瞬间爆发,瞬间将握着长枪的风铃拽落。 论力量,魔炎强化过的身体所蕴含的力量恐怕是谁都无法抵挡的。 风铃反应飞快,双腿在地面轻轻一踩,身体再次跳起,直接踢向了凌羽手臂,同样不小的力量从肩膀传来,凌羽手指一松,朝后方退去。 失去限制的长枪跟随着风铃飞了出去,凌羽同时朝后方跳去,面朝着石壁用力一蹬,身体在空中剧烈一转,寻找一个角度,完美的依靠惯性抛出冰枪。 豹牙—穿云式完美的衔接,冰枪飞向即将落地的风铃,同时精确的捕捉到了风铃落地的位置。 第387章 佩尔西斯王 落地的一瞬间,风铃已经意识到了危机,同样直接抛出长枪,巨大的风之气息在长枪之上游动,在风力加持下,长枪朝还在途中的冰枪呼啸而去。 可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是,两杆长枪竟然擦肩而过,冰枪从风铃肩膀前飞过,割掉了她左肩上大片的头发,而黑色的长枪却无比准确的贯穿了朝她走来的男人。 凌羽瞬间被黑色长枪拖向后方石壁,死死钉在上面,他看着被殷满鲜血的肩膀,彻底呆住了,他既没有想到女人可以同样发出攻击,也没想到她真的会杀死自己,如果不是他瞬间移动了一下身体,此刻被贯穿的就是心脏了。 他笑了一下,自己还故意将冰枪攻击的角度移动到她的肩膀,而她却从始至终想要攻击他的心脏,看来还真是自作多情了。 当然,这没什么问题,因为既然是决斗,就不该留有余地。凌羽反手抽出刺入肩膀的长枪,飞龙掠地般冲了过去,风铃因为手中没有武器,只能快速后退。 眨眼之间,凌羽的攻击已经来到,风铃也摸到了插在墙壁上的冰枪,拔出之后,立刻朝前挥去。 光影在洞穴里跳动,不只是力量的碰撞,二人的速度也快到难以捕捉,声音从一侧落下,又从另一侧响起,不绝于耳。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挥出数十次攻击。 冰枪与黑色长枪又一次碰撞之后,洞穴里的飞龙突然吼叫一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二人放弃了无休止的攻击。 凌羽握住枪杆前段的手向后一滑,双手同时握住,早已经恢复的手臂,凝聚全身力气,突然朝山劈出,力量全部泄入风铃所持的冰枪之上。 无比恐怖的力量从风铃手臂传来,她单手所握,根本无法阻挡,瞬间被击退到了墙边。 而下一刻,凌羽已经冲了过去,黑色长枪无比无比准确的刺入她的肩头上方,他双手离开枪杆,握住风铃手中的冰枪,用力压了下去,撞在了她的胸口上。 风铃再一次踢出左腿,想要将凌羽踢开,可凌羽怎么中同样的招式呢,他突然将手掌向上滑去,已经碰到了枪尖,冰枪无比锋利,将他的手掌割破,蕴含着魔炎的血液从中流出,顺着枪杆落到风铃手掌。 也许佩尔西斯人的皮肤可以抵挡严寒,却绝对抵挡不住腐蚀性极强的魔炎。 冰枪在风铃手中颤抖,她美丽的面孔变得有些扭曲,似乎难以抵抗这种痛苦。 凌羽赶忙抓起她的手,再弄下去,这只手也许就毁了,“你输了。” 可让他完全无法预料的是,风铃首先触碰魔炎的左手被他握住,但另一只手却不顾魔炎流淌,依旧死死握住冰枪,接着用力一甩,直接打在他的脑袋上。 他愣了一秒,身体被猛的抛向洞壁,颠倒在地上,风铃扔掉冰枪,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朝远处走去,被魔炎腐蚀的手掌还在滴血,长及腰部的红发一侧被割掉了许多,变得有些奇怪。 “喂喂喂,红狐狸!”柯修跳出,指着风铃说,“你这么不懂规矩吗?决斗都结束了,你都输了,你还偷袭人?” 长发男人同样朝前走了一步,刚想开口,身后传出的脚步声,使得他不得不回身行礼。 黛琦茵缓步走出,冰澜就跟在她身后,她抚在腰间的双手轻轻抬起,缓声道: “图瓦拉从始至终,只有两个结果,死亡或者臣服,所以缇雅并不算输。” “为什么不算输?凌羽可以有很多机会杀死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杀死,但手下留情总归不算错吧?”柯修还是不解。 黛琦茵面纱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你们是按照佩尔西斯的规则来的,所以应……” 再后面的话语,已经无法传入凌羽耳朵,他脑袋一震,耳朵开始不断轰鸣,视线也开始晃动,突然一下,声音全部消失,只剩下无比安静的世界。 柯修还在面红耳赤的争辩什么,风铃始终坐在角落里低着头,那群佩尔西斯人不断露出夸张的表情,冰澜正朝他走来, 可一切都没有声音,连脚步声都没有。 冰澜蹲下身,伸出双手,按住他的耳朵,接着如同变魔术一样朝前一拍,微笑着问,“好了吗?” 安静的世界又开始变得嘈杂,柯修的独特嗓音仿佛在怒吼,他不能容忍输掉这场决斗。 “好,反正说再多也用,”柯修指着风铃说,“红狐狸!来!我们还有人,再来决斗啊!” 长发男人似乎也被激怒,站了出来,“我和你决斗。” “够了!”一个低沉而又响亮的声音从洞口传出,那是一个让人无法忽略的声音。 遇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凌羽深刻明白,对气势收放自如的能力,绝对是极为强大的人才拥有。 比如库休拉,还有卡缪,平常看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当那种气势一旦释放,将让人不得不侧目。 站在洞口的男人就是那样,当他不说话时,甚至没人发现他的出现,而当他说话时,那个声音让所有人都无法忽略。 浅金色的半长发无比落在身后,年龄大概三十岁左右,穿着稍显复杂的铠甲,黑色披风在背后飘动,身材健壮又匀称,一双纯红色的瞳孔发出震颤心灵的光芒俯瞰着冰窟里的一切。 那是让人只能仰视的感觉,凌羽拉着冰澜手臂站起身,将视线投向那里,对视的一瞬间,凌羽觉得那双纯红色的瞳孔幽邃如深渊,正在抽走他的灵魂,他不受控制的移开了视线。 后方却突然响起无数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所有佩尔西斯人,包括风铃在内,都单膝跪地,身上不多的铠甲发出响动之后,众人颔首静默,接着同时高喊: “王!” 男人一步步走下,低身的黛琦茵先一步起身,站在男人身后,手指轻轻掀开面纱,露出倾国倾城的容颜。 男人目光扫过凌羽,“你很强,虽然我不知道你拥有什么样的力量,但你确实赢了缇雅,无论是兰洛的规矩,还是佩尔西斯的规矩。” 接着,他朝柯修走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重,“好久不见,柯修。” “确实很久不见,佣兵王,”柯修无比平静的说。 第388章 佩尔西斯 站在柯修背后的棘听到柯修的话语,收起了武器,虽然她不清楚男人的实力,但毫无疑问,绝对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强的,对于焦灼的局势里突然跳出的一个实力强横的人,无疑会将胜负的天平倾斜。 身材欣长的男人抬手按住柯修肩膀,笑了起来,爽朗的感觉打破了洞里的紧张气氛,“库图拉就是库图拉,输赢皆是自身力量所致,没有任何原因。”他看着风铃继续说,“缇雅,你虽然躲过了他的攻击,但你没办法赢他的。你的力量没有他强大,而且还丢失了你的武器,冰属性武器使你无法使用势。如果不满意,也可以,只要还活着,随时可以再挑战,缇雅,你清楚了吗?” “我明白了,王。”风铃低头回答。 无与伦比的威信,在凌羽的认识里,希奥特联邦的人都很强调自身,即便你是王,如果有损他的利益,他也不会轻易退步,而在兰洛,皇帝陛下是兰洛人的领袖,掌握帝国权柄,对于皇帝的话语,没人敢反对,但在心里也许就不屑一顾,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但这位佩尔西斯王却拥有无可比拟的威信,即便是傲慢的风铃也没有任何不悦。 “喂,佣兵王,她真是你妹妹?”柯修甩掉男人的手臂,指着风铃问,同样是王,柯修可丝毫不怵这位佩尔西斯王。 被称作佣兵王的男人视线一动,“你说缇雅?” “就是那个红狐狸,”柯修点头,“她看起来和你也不像啊!” 男人揉了揉耳朵前的头发,“如果按照你们的观念来看,我和她属于同父异母的兄妹。” “啊?还真是你妹妹啊!”柯修瞬间没了兴致。 “怎么了?”男人低下头问,他比柯修高了许多,“还有为什么叫她红狐狸?” “没什么,”柯修眼珠一转说,“红狐狸在兰洛人那里是夸人漂亮的词语,就是说缇雅公主十分美丽,是吧?” 说完朝凌羽挤了挤眼睛,凌羽一愣,只能苦笑一下。他虽然不清楚狐狸在希奥特眼里的意义,但对于兰洛人来说,如果称呼一个女性为狐狸,肯定是种蔑称。 “这样啊,”男人恍然大悟半点着头,“缇雅一定很喜欢这个别称。” “亦黎兄,你如果这样在兰洛人面前称呼美丽的伊莎缇雅公主,一定会被人笑话,毕竟就我曾在兰洛卖煤炭的经验来看,狐狸并不是指美丽的女性,而是指……” 无比熟悉的话语从洞口传出,众人这时才发现一头巨大黑色飞龙正伏在洞口,话语就是从龙背旁的男人口中传出,也许他很早就出现了,但众人目光都在这佩尔西斯王身上。 男人从洞壁上起身,挠了挠乱作一团的头发,头屑与飘进洞穴的飞雪一起落下,他带着笑意咳嗽了下。 “而是,夸赞女人妖媚的,稍稍带些贬义,当然对于委婉的兰洛人来说,实际还是夸赞美丽的,只是并不适合伊莎缇雅公主,如果非要找一个东西形容的话,血蔷薇我觉得很适合。” “多泽!”柯修身体瞬间僵直,“你怎么在这里?” 风尘仆仆的多泽没立刻回答柯修的问题而是看着凌羽,“你觉得怎么样。凌羽老弟。” 凌羽面色有些难堪,他敢肯定多泽知道狐狸的内涵,但明显是给卖了个人情给自己,目的当然不言而喻。 “柯修啊!”佩尔西斯王继续拍着柯修肩膀,“我在路上碰到了多泽兄,他说你来佩尔西斯了,我当时还不信,上次我去洛维斯基时,就邀请你去,可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这次怎么有兴趣来这里?” “好多年没见你了,来看看你怎么了!”柯修撇着嘴说,“你不欢迎我们?” “当然不是,你们先聊,我处理一些事情,”佩尔西斯王缓步走过还跪在地上的众人,当他走过之后,跪了许久的人才开始站起身,跟着王与黛琦茵朝冰窟深处走去。 柯修盯着多泽看了又看,“美尔丝呢?” “你说她?”多泽抬起手指,粗糙的手指上带着一枚漂亮的戒指,“她魔力耗尽就消失了,我给你带回来了。不过,现在还不能给你,陛下已经给我无上的权力。除了不能杀死你之外,其余都可以,废掉你的一条胳膊也没问题,只要你外不老实。” “我不信,父王肯定是不会这样,就算父王同意,母后也不可能允许,”柯修十分肯定的说,突然他又抬起头问,“你该不会是来带我回去的吧?” “已经没区别了,”多泽面色突然冰冷了起来,原本懒散的表情逐渐褪去,“卡尔特王半月前死亡,格伦斯王子承袭王位,事情已经结束了。” “卡尔特王死了?”柯修一惊,“怎么死的?” “说起来很麻烦,之后再说,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多泽一步步来到柯修面前,盯着那双眼睛。 柯修也变得局促不安,他十分清楚多泽在父王眼中的地位,或许废掉他一条胳膊只是开玩笑,但如果非要带他回去,也绝对没任何问题。 多泽轻轻抬起手,一把按下柯修,力量倾泻,柯修双腿瞬间一软,蹲在了地上。多泽又朝前走了一步,将视线投向墙边的棘,干咽了口唾沫,小声问,“棘小姐也要去佩尔西斯吗?” 棘转过头看着面前的多泽,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维尔特拉,知无不答,她不会隐瞒任何信息。 “哈哈,”多泽挠头笑了下,“我呢,刚好也想去佩尔西斯,就顺便过来了,路途遥远,相伴而行应该可以舒缓旅途的疲劳,棘小姐觉得怎么样?” 凌羽一脸黑线,他这才记得,多泽那家伙一直喜欢棘的,只是这…… “呼,”柯修长舒了一口气,似乎也没察觉多泽的用意,只知道应该不会被抓回去了。 多泽转过身,扔给柯修一封信函,“联邦议会早在几个月前就通过了老卡尔特王的提案,决定修建横贯西部山海到达佩尔西斯境内的铁路,特委派我担任联邦代表组建使团,前往佩尔西斯洽谈合作事务,而王室代表便是你。” “我?”柯修指了指自己。 “对,你没有听错,”多泽点头。 “可以!”柯修快速跳起身,“那我们就是光明正大去佩尔西斯了?” “对,不是偷偷摸摸,”多泽微笑。 凌羽有些明白为何柯修这么没有王子样子了,长年和多泽在一起,没可能不养成这样的性格。 第389章 月色真美 “亦黎兄,我们该走了!”多泽朝洞穴深处喊了句。 佩尔西斯王端着巨大石酒杯走出,一抬手掌,伏在洞口的黑色飞龙突然张开双翼,冲入洞中,佩尔西斯王抬脚一跳,黑龙在洞穴里调转方向,完美的落在黑龙背上,喝掉杯中一半的酒,将酒杯探到黑龙头颅之前,黑龙立刻张开巨口,吞下了飞来的酒水。 “走吧,我的朋友们。” 黛琦茵走到黑龙身边,佩尔西斯王一抬手将她拉上龙背,放在后面。 洞穴里剩余的飞龙在地面挪动着身体,仿佛黑龙在场,它们都不敢展翼。 冰窟里半数的人登上龙背,多泽朝那个之前和柯修起争执的长发男人走去,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给自己点了根,又将捡出一根递了过去,“费伦将军,好久不见了。” 长发男人淡淡的说,“多泽队长,上一次见面还是七年前,在那次剿灭山贼的时候,你可还是一名佣兵。” “现在只是换了个主人而已,”多泽微笑道,“带我一程吧,老朋友。” 费伦接过香烟放在手中,拍了拍龙背,高昂着头颅的飞龙再次压下身,多泽立刻跳了上去,挪动了一下身体,很满意的点头。 “还是龙背上舒服,来的时候我可是被黑龙抓着来的,真难受。”他朝柯修挥了挥手,“让费伦将军带我们一程,棘小姐觉得如何?” “我觉得很好,”柯修先一步回答,然后拉起棘的手臂朝飞龙旁边跑去,快速跳了上去。 冰澜看向待在角落里的那头红色飞龙,莲步轻移,长袍擦着地面而行。 凌羽有些犹豫,他觉得还是与风铃少接触为妙,可却看到无数的人将视线投向他,被这么一盯,他头皮有些发麻。 “朋友,如果你是在挑战佩尔西斯人的尊严,那么我接受你的挑战,”坐在黑龙背上的佩尔西斯王用着无比冰冷的语气说。 “什么?”凌羽一头雾水。 已经走出的冰澜,嘴唇未启,空灵的声音却穿透空气进入他的耳中,“库图拉是佩尔西斯人极为看重的比赛,你赢了风铃殿下,那么她便需要表示顺从,最简单的一条就是,她需要在你之后才能登上龙背,你不上飞龙,她不可能先上,所以,大家都在等你。” 这份突如其来的荣誉使得凌羽有些尴尬,他快步走到红龙面前,风铃依旧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用手摸着飞龙的脑袋,安抚着龙的情绪。 凌羽拉住龙鞍翻身而上,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的风铃快速跳上龙背,低眉注视着前方。 冰澜手指一挥,旋风在脚边升起,她轻轻一跳,已经落上了龙背,拉住凌羽衣角,轻声说: “走吧,去佩尔西斯。” 凌羽轻轻点头,慨叹一声,是啊,终于要去佩尔西斯了。 黑色飞龙率先飞出冰窟,扶摇而上,仿佛要将所有雪花吞入腹中,后方是无数的飞龙并排而出,龙身遮雪,龙影蔽日。 无望雪山一点点缩小,雪花愈发冰冷,仿佛冰渣一样,当阴暗的云层就在头顶时,凌羽下意识的朝下方看去,地平线已经出现弧度。 随着黑色飞龙率先撞进乌云层之后,无数的飞龙将厚实的乌云层装出一个又一个窟窿,在下方看去,他们真的突破了天际线。 乌云里湿气很重,进入的那一瞬间,凌羽觉得仿佛被浸泡在水中,头发先一步湿润,接着是无数的水滴透过衣服,触及肌肤,有些冰冷刺骨,即便是无比热烈的魔炎也失去了活性,逐渐开始凝结,冰渣在头上上出现。 冰澜拉住他衣角的手指已经开始颤抖。 “冷吗?”他问。 “嗯,”冰澜声音很是虚弱。 “冷了就点喝酒,”前面抱着双臂的风铃突然说,接着抬手递过来一瓶酒。 凌羽握碎瓶口递给冰澜,碎掉的泥制瓶口如同陨石一样朝下坠去。 “会不会有事?”凌羽看着那块掉落的瓶口碎片问。 “最多也就一场雪崩而已,”风铃简单回答。 凌羽不再说话,他突然觉得脊背被轻轻压着,淡淡的芳香从肩膀传来,他费力的回头看了眼,冰澜正安静地趴在他的肩膀,双颊绯红,像盛开的花蕊,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衣角,手掌压住的酒瓶搭在龙背上,清澈的流水汩汩流淌。 原来是睡着了啊,大概已经很累了吧。 均匀的呼吸声一点点传出,刺激着凌羽的耳朵,他将酒瓶从冰澜手中抽出,递给了前面的风铃。 “烈酒?” “她还真能喝,”风铃将瓶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大概能睡到云羽了。” “问题大不大?” “什么?” “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不会,这酒只有御寒,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怕冷的原因,”风铃依旧很简单的回复。 凌羽还想再问一些东西,可面前的一幕却让他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无比巨大的银月在头顶高悬,黑色飞龙不再拔升,在银月前高速前行,其余飞龙则通通压低,与黑色飞龙岔开一个身位。 王的头顶不允许任何人存在。 世界只留下银色的满月映照着众人前进的身影,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真美啊!”凌羽忍不住感叹。 “兰洛人怎么形容美的?就用狐狸?”风铃突然问。 “狐狸?”凌羽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了风铃还不明白狐狸的内涵,“以后别人喊你红狐狸,千万别答应,那并不是称赞美丽,而是……而是一种不太好的称呼。” “这样啊,”风铃点了下头。 “柯修这样叫你,你就别生气了,他只是在开玩笑的,”凌羽又补充。 “那又要如果表示美丽?对于兰洛人来说。”风铃又问。 什么词?凌羽绞尽脑汁的思考着看过不多的书籍,目光突然撇到搂住他腰间的冰澜手腕,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有着淡淡的雪花。 “皓腕凝雪。”他轻声说,“对,伊人似月,皓腕凝雪。” “很有诗意,”风铃评价。 凌羽微微一笑,轻轻擦去冰澜手腕上的雪花,注视着一个突出云层的山峰。 “无望雪山?” “对,那就是无望雪山的顶端,”风铃回答,“过了那一点,就到佩尔西斯境内了。” 千万万语都在脑海中涌现,凌羽却不知道说些什么,直没有表情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微笑。 当红龙飞过山峰,凌羽朝下看了眼,黑色的山顶没落任何尘埃,背后的冰澜似乎被惊动了,寒意也许增加,她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腰部,身体完全贴在他的背后。 连呼吸声都如琴音般动听,寂静的夜空也在侧耳聆听,银色圆月秀美如初,连元素也停止了喧闹。 他握住那柔若无骨的手指,终究还是轻声说: “我喜欢这里,也……喜欢你。” 第390章 云羽 越过无望雪山之后,群龙开始齐刷刷的朝下俯冲,寒风在耳边呼啸,月亮还在身边头顶悬挂。 寒冷有所减退,雪花逐渐又恢复,像是妆点飞龙的色彩,眨眼间已经落满全身。 随着飞龙持续不断的俯冲,下方的世界已经可以看到,又是白茫茫一片,雪花在天空飘荡,视线开始变得开阔,凌羽转头去搜索柯修的身影,在黑龙后方的发现了他的身影,不知是不是身体虚弱到一定程度,早已经一头栽倒在多泽背上,众人都十分安静。 凌羽也有些无聊的注视着下方高速流过的景物,不知是困意来袭,还是看的久了,他觉得头有些发昏,身体则差点跌下。 “问你一件事,”前方的风铃突然开口, “嗯?” “为什么来佩尔西斯?” “原因很多,如果说你能理解的原因,大概是我想成为龙骑士,”凌羽笑着说。 “大陆其他地方飞龙也有,没必要非要来佩尔西斯。” “其他的原因你也许不会懂,至少现在应该无法理解,”凌羽又笑了下,换了个话题,“怎么才能抓住一头飞龙?” “去浮空石林,那里是龙的栖息地,爬上石林之后,从石林上跳下来,落到石林旁飞舞的龙背上,驯服它,就可以了。”风铃道。 “跳下来?”凌羽大概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如果没有落龙背上呢?” “浮空石林下面是一个大湖,没落龙背上就会落湖里,如果你不会有游泳,应该会淹死,”风铃无比平静的叙述着,仿佛那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挺好的,”凌羽说。 “什么挺好?”风铃疑惑的问,许久得不到回应,她回头看了眼,黑色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的面孔,低着头,时不时拿额头敲打着她的脊背。 原来睡着了啊,她这样想着,握住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 河流一侧的山崖上,一匹白色骏马踢踏着蹄子,时不时抬头看向一旁的主人。 男人负手而立,望着奔流不息的西流河,一言不发,漆黑如墨的面具上跳动着长发。 坐在一旁岩石上的海妖拔掉一根嫩草,在口中咀嚼了下,又快速吐掉,“黑白,约书亚怎么办?” “他呀,”黑白者仿佛在叹息,“阿雅正在试图将她改造成伪徒,成功之后,他将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 “伪徒?” “就是掌控魔神力量的人,”黑白者笑着说,“比如拥有魔神武器之人。” “那你有魔神武器?” “我?”黑白者微笑,“当然有,就比如杀戮之血魔神的武器投影,上次去魔神之子总部时,在那位消失已久的教首房间里找到的,不过据说,她制作的魔神武器投影最强的是魔枪。” “魔枪?” “魔枪,烈恩维尔。”黑白者说,“但随着那位教首的消失,魔枪也随之消失。” “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个叫星尘的人?”海妖又问。 “他?”黑白者淡然一笑,“等着吧,我和他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这一次,是我输了,但下一次,我肯定能赢。” “你这么肯定?” “因为我是君临九天之人,我是神,无所不能的神,”黑白者轻声说。 …… 当光芒从背后传出,凌羽逐渐睁开了眼睛,入眼是稍显暗色的肌肤,他接着吸了吸鼻子,从趴着的状态直起身体,看着面前的光滑背部,印出密密麻麻的发丝印记,他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抱歉……” “没什么,”风铃满不在乎的回答。 凌羽看向四周,雪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入眼葱茏的绿色,群山连成一片,不知名的树木吐露嫩芽,将荒山点缀,河水在山间飞溅,响声十分悦耳,背后早已经升起太阳,光芒还不盛,晨光熹微,却很温暖。 “我睡了多久?” “两天,”风铃回答。 “两天?这么久了!”凌羽有些惊讶。 “醒的时间很好,前面就是云羽,佩尔西斯的第二大的城市,”风铃却如此说。 凌羽抬头眺望远方,一座稍大的山峰之上耸立了一座无比巨大的城市,山峰上长满了古树,高耸入云,但那座城市就建在树林之中。 那是完全不同于所见过的任何城市,给人的感觉是一座完全用树木构建的房屋,大部分呈白色、银色、或是红黑色,屋顶也远远不是兰洛或者是希奥特的建筑风格,瓦片与竹子构成屋顶,飞檐在四周翘起,城市没有城墙,不断朝山下延伸,仔细注意不难看出,几乎每一个缺少树木的地方都会有一座白色的房屋出现,连绵不断,在晨曦氤氲中,显得那么美丽自然。 “秀美如画,”凌羽觉得可以这么形容。只是虽然在风铃口中,那是佩尔西斯第二大城市,但他觉得也许还没有萤海城大。 “它叫什么名字?” “云羽,”风铃又说了一遍,“传说是一位贤者所起的名字,星女大人很喜欢,就一直沿袭下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云羽?”凌羽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但在他有限的知识里,实在无法领悟那位贤者的意思。 “云羽是东陆一种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它们游动在云中,远远看去就如同以云为羽的鸟儿在驭云飞行,所以被称作云羽。” 熟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凌羽愣了一秒,悄无声息的松开了紧握的手指,觉得脸有些晕烫。 冰澜倒没有在意这里,抽出凌羽腰间的手指,整理着乱掉的发丝。 “云羽是停靠站,外邦人都会在此处停靠,商人也都在这里进行贸易,同时也是穿过西部山海最快的地方,是佩尔西斯的贸易中心,如果再朝都城前进,会变得很困难,”风铃继续解释,“但我们不会停下,直接再走五天路程,就可以到王都了。” “这头龙可以坚持这么久吗?”凌羽问。 “当然可以,而且它有名字,它的名字就叫风铃,”风铃似乎有些不悦的说。 凌羽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他这才想起佩尔西斯人与龙的关系是无比亲密的。 第391章 王下之民 当佩尔西斯王的飞龙快抵达云羽上空时,突然张开巨口吼叫一声,吼声响彻整个城市,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可很快就齐刷刷的停止了,林中再没有任何声音,只剩下白色的雾气弥漫。 突然之间,一头墨绿色的飞龙从林中窜出,高速飞向天空中的巨大黑龙,顷刻之间,数不清的飞龙吼叫着从山峰各处飞出,暗影蔽日,震翼之声已如滚滚雷霆。 凌羽又一次看呆了。 无数的飞龙在空中排成两条长队,龙背上的人,面孔各异,年龄不一,甚至连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都骑着飞龙来到佩尔西斯王下方。 黑龙驾临群龙之上,佩尔西斯王握住巨大的黑色酒杯,接着朝下翻去,清澈的酒,如同从天上降下的河流,源源不断的流淌而下,随着黑龙的移动而愈发猛烈。 飞龙一头接一头的上前,拿出随身携带的酒杯去接佩尔西斯王倒下的酒,然后又回归原位。当黑龙走到最后一个老人头顶,快速调头,佩尔西斯王高举酒杯,黑龙再次震吼。 飞龙背上的众人在这一刻齐声高喊: “王!” 这才是真正的王,佩尔西斯的王。 黑龙上的男人,浅金色得头发随风飘动,他目光扫视众人,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凌羽被这一幕给深深震撼到了,当他们从众人旁边走过,可以看到每个人的脸庞之上都充满敬畏与仰慕。 直到云羽被远远落在后面,凌羽每次回头,都能看到那群佩尔西斯人,还在目送着他们的王离去。 “你不是公主吗?”柯修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似乎早已经恢复了精神,嘴巴便停不下来。“为什么他们都只认识佣兵王,而不认识你?” “我不是公主,”风铃声音有些恼怒。 “可你确实是佣兵王的妹妹啊!即便是同父异母,也应该是公主,为什么不是?”柯修问个不停。 风铃扭过脑袋,不再去回答。 “红狐狸,你倒是说说看啊!”柯修还在问。 突然一个手掌盖在了他的脑袋上,多泽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你小声点,棘小姐刚睡着。” 柯修立刻看了眼背后抱着手臂低头沉睡的棘,看到没有吵醒她,松了口气,又压低声音问,“为什么?多泽,你知道吗?” “王下皆尘土,佩尔西斯无贵族。” 多泽低声说,“这是流传已久的说法,在佩尔西斯只有两种人,王与民,王只有一位,除了佩尔西斯王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是一样,即便是前任王亦或是王的妻子、兄妹、子女,都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差别。但那是很久之前的时代了,近些年来,佩尔西斯与外界的来往增多,也学习了许多外界的东西,一些我们常说的词汇也逐渐被引用,就比如王的妹妹称作公主,王的妻子称作王后,军队统帅称作将军等等,但这有几分调侃的味道,虽然是善意的,但归根到底,佩尔西斯人眼中只有王。” “王下皆尘土,佩尔西斯无贵族。”凌羽念着。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无贵族,那王是如何产生的?” 刚一问出,他就觉得自己太幼稚了,冰澜曾说过在佩尔西斯,只有两个规则,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当然是决斗了!库图拉!就是库图拉!”多泽大笑着说,“在佩尔西斯,王可以是男人也可以女人,可以是青年,也可以是老人,但无一例外,王一定是佩尔西斯的最强之人。” “最强之人?” “当然是最强之人,不止是佩尔西斯的最强之人,即便放眼西陆,恐怕也找不出可以匹敌的对手,”柯修补充说,“几年前,佣兵王曾受邀出使洛维斯基,有些勋爵十分瞧不起这个乡下王,便挑选了许多人和佣兵王切磋,结果连三招都没接完就倒下了,多泽也是佣兵王的手下败将。” “哎,”多泽叹了口气,“没办法,牙之七式实在太强了,我也勉勉强强能接下第六式,第七式无论如何也不能坚持下来。” “我觉得大陆之上,恐怕只有剑神大人能够打败佣兵王,”柯修有些沮丧,“可剑神大人根本不可能来佩尔西斯。” “为什么叫他佣兵王?”凌羽又问了个问题。 “这个嘛,”柯修露齿一笑,“因为他在龙城当佣兵啊,既是佩尔西斯王,又是佣兵,肯定是佣兵王。而且还有一个意思,他是佣兵里的王,实力无比强大。” 佣兵……王,一个国家的王沦落到当佣兵的地步,这也许是凌羽看到过最为神奇的事情了。 “为什么当佣兵?” “因为贫穷,”柯修的回答很快,也很肯定,“在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跟你说过,佩尔西斯很贫穷,贫穷到王也需要依靠当佣兵来赚钱。” “这里是龙骑士的故乡;这里诞生了数不尽的强者;这里有湛蓝的天空;这里有清澈的河流;这里绿意盈满,这里雨水甘甜。还有群龙飞舞,还有银月当空,还有勇敢的佩尔西斯人。”冰澜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响起,“我的老师曾这样说。” “可不是什么都好,交通不便,土地贫瘠,矿产匮乏,气候寒冷,这些都是不好的方面,而这些不好的方面,导致了佩尔西斯的贫穷。”多泽稍感惋惜,“再勇敢、再强大的佩尔西斯人,也束手无策。” 没有原因,贫穷就是原罪。凌羽深有感触,他少年时代心思都放在如何在大陆上冒险,搜寻有关大陆英雄的信息,后来长大了些,因为生活所迫,就不得不放弃那些空想,开始关心城主政策,粮食价格。也深知,一个英明的领袖对于一座城,乃至一个国家的重要作用。 佩尔西斯王很强大,但也许并不是一位合格的王。 “如果有一天,希奥特变得和佩尔西斯同样贫瘠,我也会像佣兵王一样热爱这片土地,”柯修大声说。 凌羽很能理解柯修的想法,毕竟要少年总是关注英雄的伟大,而从不会关注那些不足的地方。 当然,太过悲观总归不是好事,人还是要怀有希望的。 凌羽望着远方高高飞行的黑龙,龙背上的男人眺望着远方,半长发在缓缓飘动,龙鞍挂着一杆长枪和一柄短戟,流淌着寒光。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英雄,佩尔西斯之王。 第392章 王都风岚 当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时,凌羽再次从睡眠中醒来,飞龙此刻已经飞的很低了,低矮的群山轻易就能看到山上的茶花嫩芽,正午的阳光还算明媚,偶尔会有小小的村落依山而建,竹与木制的房屋完美融入山中。 看到众人经过,无论是清扫庭院的还是劈着竹子的人,皆立刻跳上飞龙互送着他们的王远去,那是完全出于自发性的行为。 又前进了半天,直到傍晚时,凌羽才在晚霞之中看到那座位于山巅的巨大城市,佩尔西斯的王都,风岚。 见识过无望雪山之后,凌羽不觉得任何山峰算高,但面前这座肯定已经超过了其他的山峰,原本还在水平飞行的飞龙,迅速朝上方爬升,以铁翼飞龙的速度竟然也需要十几分钟才来到山顶,城市就建在山顶,地势极为开阔,像是一座无比高大的山峰被拦腰斩断,红色的墙体是黑色的瓦片,四周栽满竹子与各种树木,房屋高大,屋顶是人字形,很陡峭,飞檐远远深处,顶上还趴着一头石刻飞龙。 众人在山顶的一处空地降落,黑色飞龙则径直朝城里飞去,那或许也是王的专属。 凌羽跳下龙背,又扶着冰澜走下,望着面前的一座巨大建筑,这座城市依旧没有城墙,但那似乎是一座了望台似的东西,上面始终待着一头飞龙与只露出一个脑袋观察着下方的佩尔西斯人。 众人落地后,有一部分飞龙继续朝前飞去,剩余的一部分则朝后方飞去,他们仅仅是跟随王来到王城。 柯修有些气愤地从龙背上跳下,“我可是洛维斯基的使者,你们就这么对我?” 因为他已经看到街道上缓步行走的人群,没有任何代步工具,想来还要步行走好远的。 “除了王之后,没人被允许在王城上方飞行,”多泽则见多识广的解释,“你如果不满意,可以去挑战佣兵王,库图拉,打赢他,你可以在佩尔西斯为所欲为。” 听到这话,柯修瞬间蔫了,打赢佣兵王,他还差的远着呢。 在众人陆续离开之后,空地只剩下那头蓝色飞龙,已经恢复的艾尔莎腹部还缠着绷带,她有些拘束的攥着手指,似乎突然下定了决心,取下腰间的酒杯又从龙背上拿出一瓶酒倒满,捧着跑了过来。 “艾尔莎,怎么了?”柯修看着跑来的女孩问。 艾尔莎却跑过他的身体,站到棘面前,双手举起白色石杯,小声说,“请……” 凌羽和柯修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棘也不懂,但她想了下,还是抬手接过酒杯喝了一口,似乎不太习惯这种酒的味道,她也只是喝了两口,就递了回去。 “这什么意思?红狐狸。”柯修朝风铃问。 风铃拍了拍红龙,接着起身朝城里走去,“就是表示感谢以及顺从,用你们的理解,可以理解成仆人。” “这么厉害?”柯修理解了。“为什么会这样?就因为棘救了她一命?” “对,”风铃已经走到巨大木拱门之内,停住脚步回头说,“城里很大,如果不想迷路,就跟紧我。” “呐,红狐狸!”柯修快步跑了上去,“问你个问题,你说你是回不回答?” 风铃没有回应,继续朝前走去,柯修就一直问个不停,直到柯修问, “你结婚了没?” 风铃突然回身,一脚踢在了柯修嘴巴上,柯修瞬间栽倒在地上,捂着嘴巴呜呜狂叫,血液与一颗门牙掉了出来。 “你……”他指着风铃说。 “不服来决斗?”风铃不耐烦的说。 “凌羽!”柯修立刻喊了句,“替我教训一下她!” 没等凌羽说话,多泽已经拉起柯修朝前走去,也不顾他乱蹬乱踹。 走在城里,凌羽注意着来往的人,虽然形态各异,但还是很容易找到共同点的,。尔西斯的服饰并不是全身铠甲,或者裸露着全身,大多数人还是穿着稍显单薄的衣物,女性多穿着银白色的布裙,裙摆很短,露出修长的双腿,蓝色的短跟布鞋踩在地上很柔软,仿佛没有声音。男性的服装则奇怪的许多,多是黑色长裤和紧身外衣,露出孔武有力的胸膛。当然无一例外的是,腰间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石质酒杯。 观察了一路,只见到了一个装束颇有不同的男人,坐在街边的木椅上,拄着一长刀,懒散的晒着晚霞,也许是睡着了。 不过比起外邦人的少见,城里的设施很倒是应有尽有,但却很少见到外界再常见不过的东西,赌场,或许佩尔西斯人根本不会喜欢那种东西。 面前出现一座稍显巨大的建筑,深黑色的石基,浅红色的石砖构成墙体,点缀着白色的窗户,以及延伸出的黑色飞檐,都显露着与其他建筑的不同。当风铃停在一处巨大房屋前,凌羽才意识到,这也许就是王宫。 或许比起周围的其他建筑,这座显得豪华许多,但明显构不上王宫的级别,顶多也就和城主的府邸差不多大小。 王宫很空旷,围墙之后便是一座三层建筑,庭院里栽种着各式各样的树木,直挺挺的竹子是最多间的,也没有身着铠甲的守卫,或是衣着统一的侍女,只有那头黑龙在院子里趴着,巨爪拍在地上,按住一个瘦小的幼鹿,那是它的食物,但它貌似并不准备现在吃掉。 直到走进房子里面,凌羽才看到第一个人,是一个黑发女人,大概二十多岁,穿着白色长袖上衣和银色短布裙,看不出身材,但那双近乎完美的腿却牢牢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女人正一手拿着短刀,一手拎起石盆里面目全非的大鹿,血液溅了她一脸,她放下刀与鹿头,朝众人微笑,她面容美丽,但因为脸上沾这血液,笑起来却让众人有些害怕。 女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脸上的血液,快速用袖子擦了下,朝众人说了句话,但除了冰澜和风铃之外,没人都听不懂这句话。 “她说什么?”柯修捂着嘴,去问风铃。 风铃则快速走了过去,同时说,“她说她在给你们准备食物,烤鹿肉是我们迎接客人时的东西。” “哦,这样啊,不过这可真是佩尔西斯的特色,连仆人都长得这么漂亮,”柯修似懂非懂的点头,又朝女人说,“辛苦了。” 风铃拎起盆中的刀,望着柯修,“她不是仆人,她是我的格玛。” 柯修吓得惊慌失措,急忙躲到多泽背后,拉了拉多泽衣服,小声问,“格玛是什么?” “就是嫂子的意思,她是佣兵王的妻子,按我们的理解,她是佩尔西斯的王后,”多泽似乎深知佩尔西斯风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天蓝色的耳坠,递给了黑发女人。 女人又擦了一下手指,快速接过礼物,并用佩尔西斯的礼仪表示了感谢。 第393章 王的女人 “佣兵王的女人?我还以为是那个背后长翅膀的女人呢,”柯修似乎还有有些意外,毕竟在他看来,虽然面前的女人容貌绝佳,但也没一点王后的样子。 “那个星女大人的徒弟也是,而且是名义上的妻子,但也只是名义上,要不然她怎么能上王的龙背呢,要知道我来时也只是被黑龙抓着,”多泽似乎并不激动,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又摸出许多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柯修有些明白了,“别说佣兵王有很多老婆?” “那当然,”多泽笑道,“毕竟是佩尔西斯王,在佩尔西斯,只要库图拉你赢了一个女人,那么你就可以选择娶她为妻,所以啊,我们的凌羽兄,可……” 多泽的话语说了一半,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剔除鹿骨的风铃手在不停的颤抖,刀刃几乎快要在石台上切出一条缝隙了。 凌羽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比如为什么她会这么不想输,即便是毁掉手掌,也不甘心输掉决斗。 当然,他觉得风铃也许有些担心了,他并没兴趣去娶她。 柯修的注意力似乎不再这里,而是嘟囔了句,“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反正我肯定只会娶艾妮娜。” 佩尔西斯王的女人有多少,当再朝里面走去,凌羽才明白。确实很多,多到多泽都暗暗摇头,幸亏自己礼物带的够多。从书房到客厅,房子里各处都会有女人冒出来,根据冰澜解释,在佩尔西斯是不存在仆人的,王之下皆平等,所以王宫只有佩尔西斯王和他的妻子,由他的妻子照顾他的起居和处理日常事务。 凌羽大致记了下人数,这位佩尔西斯王的妻子大概一共有六位。 当然,很快,这个数字就又增加了两个。 第一个见到的黑发女人似乎负责王的饮食,在风铃的帮助下将堆在角落里的竹桌摆放在院子里,还弄了许多木椅,烧烤后的鹿肉摆满整个桌子。黑龙似乎也嗅到香气,一口吞下了那头幼鹿,骨头碎裂声在露齿间响起。凌羽第一次感觉到了为何佩尔西斯被称作龙族的原因,龙也是兽,兽性本就是弱肉强食。 佣兵王领着黛琦茵从房屋里走出,除去黛琦茵和那个黑头发的女人外,在房屋里见过的四个女人早已经等待着桌前,加上刚刚从外面赶回来的两个女人,王的八个老婆全部到齐,本来还很大的桌子,瞬间坐满了人。 与兰洛和希奥特相似,宴席首位依旧留给佩尔西斯王,但与兰洛不同的是,黛琦茵就坐在他旁边,右手边是柯修,左手边的多泽,凌羽则紧挨着棘坐,冰澜在对面坐下。究竟是按哪种规矩排的,凌羽不也甚清楚,但他却格外注意了一下那个黑发女人,不只是发色相似,也不是第一个见到,他总觉得给买个女人他的感觉很好。 风铃似乎也和那个黑头发的格玛很亲密,就坐在她旁边。佣兵王起身为大家一一介绍了她的许多老婆,凌羽格外留意的一下那个黑发女人的名字,夏衣,在西陆这种名字并不常见。 作为礼貌,柯修也起身为佩尔西斯王介绍了他们一行人,当介绍到凌羽时,佣兵王说了句话,用的是佩尔西斯语,他们并不能听懂,但王的许多女人都露出诧异的神色,风铃旁边的夏衣笑着在拉了拉低头的风铃,附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凌羽也只能苦笑了下。 只是最大的惊喜不是来自他,而是冰澜。 当柯修介绍冰澜时,无意中提起她是位吟游诗人,所有人都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除了王旁边的黛琦茵。凌羽当然明白,黛琦茵在冰窟时就知道了冰澜的身份,所以并不惊讶。 “您是否认识古戴缇尔大人?”佣兵王十分恭敬的询问。 “我师从古戴缇尔,”冰澜礼貌回应。 可这句话一出,除了棘和柯修之外,其余人都有些吃惊,王的女人有一些并不能听懂古语,但在其他人的解释之下,也露出奇怪的表情。 “古戴缇尔是谁?”柯修想了半天也不懂这个名字。 多泽则不紧不慢的咽了口鹿肉,才擦了下嘴解释,“虽然古戴缇尔大师在大陆名字并不被人所熟知,但我们听过的许多事迹都出自他口,比如魔神之变。他在吟游诗人那个圈子里就如同战神大人在军队里的声望。当然,在佩尔西斯,古戴缇尔是一个不愿被提起的名字。这一点,亦黎兄应该再清楚不过,毕竟牙之七式就是古戴缇尔大师交给他的。” “对,”佣兵王点头,“大概二十多年前,那时我还不是佩尔西斯王,那时也还没有缇雅。我家住在云羽城下的一处山腰上。我外出狩猎遇到了奄奄一息的古戴缇尔大师,我很疑惑,因为如果从外界来到佩尔西斯,不可能会出现在那里,只能说明,他并不是从已知的道路少来,而是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这是让人敬佩的勇气。我便将他带回家,我的二拉玛刚好在那一天生下缇雅,古戴缇尔大师替缇雅起了个名字,你们也能听到相似的地方。 大师伤愈之后,留给我一本牙之七式的枪术书表示感谢,然后就去往了王都风岚。后来没到一年,整个佩尔西斯境内都流传着古戴缇尔大师的名字,因为博学多识的大师,对于渴望了解外界的佩尔西斯人来说,是很具有吸引力的。大师孜孜不倦讲解着外界的知识,时间久了就在王都里修了个房子,那便是今天王都图书馆的所在。” 虽然截止目前都是好事,但凌羽隐约觉察到一些异常,因为所有人的脸上表情都很奇怪。冰澜则静静聆听,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也不知她是知不知道。 多泽看佣兵王面色有些为难,放下手中已经拿起的鹿腿,“亦黎兄,别太勉强,还是我说吧,毕竟那也算是佩尔西斯的耻辱。 如果那样下去,一切都很好,但当时的星女大人的首席弟子,同时也是王的女人,却在与古戴缇尔大师的接触之下,日久生情,但根据佩尔西斯人的理解,这是对王的挑战,当时的佩尔西斯王向古戴缇尔大师发出挑战,而古戴缇尔大师本不想应战,但为了爱情也决定接受挑战,毕竟他也深深爱着那个女人,而赢下库图拉是唯一的方法,作为佩尔西斯最强之人,佩尔西斯王原本应该很轻易的就赢得胜利,但古戴缇尔大师却拥有极强的精神力,精神攻击在佩尔西斯上千年的历史中从未出现,所以那场决斗,古戴缇尔大师获得了胜利,换句话说,他赢了佩尔西斯的王,他便成了新任佩尔西斯王。” 佩尔西斯王,古戴缇尔。 第394章 夏衣 “但是战斗结束之时,上任星女却突然离世,而星女继任者不被允许与任何人成婚,上任星女没有广收门徒,座下弟子也仅仅两名,”多泽缓缓诉说着,但从始至终也没提过那位女人是谁。 凌羽隐约能猜到,恐怕就是现任星女,也只有这样佩尔西斯王才回如此避讳,多泽也不好提她的姓名。 “她选择成为星女,这也意味着她放弃了世俗,”冰澜突然低声说着,“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其后一段时间,古戴缇尔始终生活在风岚,这里的许多设施,以及建筑都是他设计的,”佣兵王指着四周说,“但在一次库图拉决斗中,他却自己认输,原本依靠着神乎其技的精神攻击,他完全可以赢下那次决斗,但却自己选择跳下决斗台,当天夜里他爬上星塔,释放一个巨大魔法,将风岚城上方的云层全部隐去,从此之后,风岚城每夜都会是群星闪烁。” 随着佣兵王抬起手,众人顺着手指望向头顶,天空通透无暇。群星闪烁无比,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这恐怕并不是好事,尤其是对于星术师来说,”多泽却如此说,“我曾经有一段时间,给一位星术师当过侍从,她说过,云乃元素,元素蔽月遮星,是以显露征兆,失云而群星无变。这也就失去了星术存在的意义。” “所以,他的目的很明显喽,”柯修则漫不经心地说,“将云层驱逐,群星百年不变,就是想告诉那个女人,这里不再需要你了,跟我走吧。” 也许柯修的话语道破了众人心里都知道的秘密,气氛变得安静了下来,凌羽并不清楚对于佩尔西斯来说,星女究竟有何意义,但也知道,古戴缇尔的行为无疑是触碰到了佩尔西斯人的禁忌。 佣兵王点了下头,表示赞同,“但星女大人以佩尔西斯为重,并没有跟随古戴缇尔大师离开,几天之后,古戴缇尔大师独自离开风岚,离开了佩尔西斯。” 凌羽忽然记起了一些事情,在那次去往遗弃之塔时,冰澜曾说过,她的老师最后希望能够回到佩尔西斯,但因为疾病而不得不终止。他突然有些理解这位大师的遗憾了,所爱之人在前方,今生却无法涉足,这是触及心灵的遗憾。 他觉得从心底里发出无声的叹息,嘴巴似乎掩盖不住,开始狠狠地去喝杯中的酒。 洗尘的晚宴很快结束,冰澜被黛琦茵留下,想来也很好理解,毕竟是古戴缇尔唯一的弟子,星女大人也会想见她。 夜虫在街道上乱跳,风岚城因为无云的缘故,月光很亮,将房屋照的格外漂亮。行人很少,大数喜欢哼着一些听不懂的歌,很有韵味。来时,看到的那个拄着长刀晒太阳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空荡荡的木椅。 王宫,也许不是王宫,在柯修看来,那顶多算是一座普通房子,佩尔西斯王也不再是乡下王,而像是一个兽族族长,只是住的稍微大了点而已。 但即便如此,对于领土意识十分强大的佩尔西斯人来说,王宫仅仅可以让王居住。 众人不得不借着夜色赶去城里的一个旅店,说是旅店其实就是一个希奥特人的家,老板虽然一副佩尔西斯人派头,但说话什么的都带有浓重的希奥特感觉。 在多泽解释下才知道,整座风岚城都离不开一个人,诺伊修斯之翼龙骑统帅希奥特。 千年之前,佩尔西斯还保留着村落习俗,虽然拥有共同的信仰,习惯,但却没有聚集在一起。 当诺伊修斯的铁骑翻天壁山脉到达西陆时,作为征服者的希奥特得知山域诸国中还有一个名为佩尔西斯的人类聚集之地存在,毅然决然要将诺伊修斯的旗帜插上这片土地,动用山域诸国财力修建了无数座耸立在西部山海中的高塔,作为停靠站,率领大军再次征服了群山天险。 来到佩尔西斯的希奥特很喜欢这片龙骑士的故乡,铁翼飞龙与天壁飞龙也很不一样。但无奈佩尔西斯居住太过分散,不利于统治,传说希奥特便一枪撕开了这座高峰,山石滚落声惊动了所有人,希奥特在断裂山峰之上,迎战当时的佩尔西斯王,并且赢下库图拉,成为新任佩尔西斯王,在那之后,他便率众返回山域。 而有一些随行的士兵,便长久的留了下来,这个老板的祖先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在佩尔西斯,希奥特人很受尊重,毕竟是那位征服者的后代。 当老板领着他们进入后院,众人看到了颇为新奇的东西,虽然是希奥特人,但无论是房屋装饰还是其他,都十分不像,反倒像是祝落房屋的风格。 正当凌羽思考着老板身份时,多泽却一把将他拉了出来,挑了挑下巴指着外面。 “凌羽兄,你和我们不一样,呐,你看,伊莎缇雅公主还在等着你呢。” “等我?”凌羽疑惑的转身,就看到领他们来到这里的风铃还依靠着门框,似乎困意来袭,脑袋不停地点着地面。 “我……”凌羽有些不懂。 “我不是都说过了吗,库图拉你赢了她,便可以娶她为妻,当然这只是取得了一个资格,娶不娶随你,嫁不嫁随她,但有一点需要确定,”多泽附在凌羽耳边说,“培养感情还是必须的。” “什么啊?”凌羽觉得脸有些发烫。 “好了好了,既然你觉得这么别扭,那就下次库图拉输给她不就好了,”多泽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在此之前,你既然赢了她,便没有让你住在旅店的道理,你如果不跟她回去,也可以视为是对佩尔西斯的侮辱,当然,如果你能赢过佣兵王,就当我没说。” 赢过佣兵王?凌羽觉得还是觉得不太现实。还没等他多说,多泽已经将他推出了院子。 风铃从打盹中惊醒,看到凌羽在旁边,开始转身朝外走去。凌羽可不想晚上睡在街道上,也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第395章 风铃 月光在身后摇曳,风吹动城边的树叶发出呼啦的响声,像是孩童在喧闹,风铃就那样走着,始终抱着双臂,长及腰部的头发也因外那一次攻击而少了一半,显得很不协调。 “你那个叫夏衣的格玛是东陆人?”凌羽觉得不能再尴尬下去,找了个看起来合理的话题,毕竟他关心一下同属暗裔的人也不奇怪。 “应该是,夏衣格玛是两年前来到这里的,当时她跟着商队去到了云羽,随后听说王居住在风岚,又步行走了一个月来到了风岚,或许对于有飞龙的我们来说,从云羽到风岚并不远,但对于一个东陆瘦弱女子来说,应该不是容易的事情。”风铃解释道。 “她为什么非要来佩尔西斯?”凌羽有些好奇。 “因为王救了她,我们在龙城当佣兵,有一次接到任务,需要运送一批货物去往兽族领地,但雇主嘱托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打开箱子,我觉得奇怪就擅自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从木箱里伸出一个黑头发的脑袋,那就是夏衣格玛。王很愤怒,命令我们停止搬运箱子,将货物全部拦下,并且自己上门,将雇主扔到了圣法司总部里,后来才知道,那些都是非法贩卖人口。” 凌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风铃在说这些时,眉头舒展开头,似乎在笑。 “但我听说,佩尔西斯人不都认为肉弱强食是对的吗?如果这么理解,她们被贩卖,也是能力不济,应该不会被你们所可怜。” “谁说的?”风铃反问。 可没等凌羽回答,她又说,“也许确实是这样,但她们不是佩尔西斯人,而且我们也没有那么冷血?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佩尔西斯虽然不喜欢弱者,但绝不会杀死弱者,将那群人送到兽族,只会是死路一条。” “会不会还有可能是,希奥特的法律禁止人口贩卖,你们为了能够在希奥特继续当佣兵,只能这么做?”凌羽小心翼翼的询问,他是在猜测,但很确定。 风铃没有任何语气变化,依旧在说,“是,但夏衣格玛不这么觉得。我们救下她时,她还不会说话,她来到佩尔西斯之后就自学我们的语言,她告诉我,她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带走了。后来她才明白是她的父母把她给卖了,换了几个银币。” “可王似乎并不喜欢她。” 凌羽突然觉得那个女人有些可怜,从小见识到世界最黑暗的一面,好不容易被人从火海中拯救出来,就算救她的是个乞丐也会心存感激,更何况还是佩尔西斯的王,所以她才会不远万里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可事实却是,王并不喜欢她。 “王不喜欢任何人,”风铃继续走着,脚步声越来越重。 凌羽不太理解风铃的意思,但还没等他再问,风铃已经走出很远,残破的长发在月亮下晃动。 王不喜欢夏衣,但风铃很喜欢,凌羽大概能猜到。 从大道拐进小巷,夜虫也愈发喧闹,小巷很窄,只能供一人在前走着,月光也照不下来,风铃轻车熟路走起来毫不费力,凌羽却几次被脚底的坑洼给差点摔倒,虽然魔炎可以看清黑暗,但也不能低着头走路。 走了好久让人难受的巷道,终于又看到开阔的月光,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风岚城边,原来这里也和云羽城一样没有城墙,密密麻麻的竹林在远处随风晃动,芽月已经快结束,竹子的叶子也纷纷出现。 风铃的房子就建在城外围,后面便是竹林,再后面应该就是悬崖了。房子并不大,也许已经可以说很小,几乎站在门前两三步远,都能清楚的看到整个房子。大小不一的石头构成房基,也没有涂上颜色,保留着墙体本身的颜色,既没有院子,也没有客房,推门进去就是一个低矮的木床放在角落里,有一个圆桌摆在中间,木柜跟着床一起摆放。 “额?”凌羽觉得最害怕的事情来了。 “等一下啊,”风铃扔掉拿起桌上的碎布,用力一扇,狂风在屋里大作,将积满的灰尘扇出了窗外。然后拉开柜子,抱出一床厚实的被子扔掉了木床上。 凌羽心想,应该不会出现睡床睡地板的老套剧情吧! 事情证明他确实想多了,风铃将被子扔掉床上之后,抬起手掀倒了木箱,一脚踢过来,将木箱踢到了另一侧,又把被子丢了过去,转身问,“你睡哪个?” 确实是佩尔西斯人的风格,凌羽暗自咂舌,然后快步朝木箱走去,“我睡这里吧,男人骨头硬。” 风铃倒不关心,回身关上门,一头转进了被子里。 屋外的风声逐渐褪去,竹枝轻轻敲打,不知是床太硬,还是美人在侧,凌羽觉得原本的困意已经消失不见,他望着破旧的屋顶,寻找到了很多的空隙,可以透过那些空隙看到夜空,寂寞时候遥望星辰似乎感觉还不错。 只是被褥的本身气息与异常的芳香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仿佛脑袋里刺入一根针。 “为什么你的屋子这么小?”他望着天空问。 但很久没人回答他,他也没去看,知道她应该睡着了,然后逐渐闭上了眼睛。 当眼睛再睁开时,依旧是黑夜,月光透着房顶空隙洒落,凌羽坐起身,就看到一旁的床铺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摆放在床头。 她已经出去了。 可当他站起身,隔着窗户就看到屋后两颗粗壮的树上绑着一个木秋千,风铃就坐在那里,身上的铠甲褪去,换上了一身佩尔西斯的装束,上身蓝色外衣,下面是白色短裙,双腿裸露,修长笔直,低头枕着握住绳索的手臂,长发不再散落,而用一个发饰束在脑后。 如果不看那双眼睛,也许会觉得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模样温柔,但她一抬头,野兽般的瞳孔破坏了所有美感。 “晚上好,”凌羽有些尴尬地打着招呼。 风铃长腿一蹬,秋千一荡,她直接从开着的窗户跳了进来,接着朝屋外走去。 “去干什么?”凌羽问。 “吃饭,”风铃头也不回的说。 “去哪里吃?不在家吗?” “去夏衣格玛那里,我不会做饭,”风铃突然回头问,“你会?” 凌羽没有点头,虽然他确实会做,之前在萤海城时,他作为店里唯二的厨师,也会在杜维纶不在时亲自上阵,但似乎这里并没有厨房。 而且,他来佩尔西斯也不止是来找龙的。与星尘分别时,星尘曾交给他一封信,那是卡尔特王给佩尔西斯王的信件,目的与多泽相同,商量修建横贯西部山海列车铁路的事宜。 但这似乎并不是好事,他很清楚星尘的目的,统一大陆。 而统一大陆需要征服的地方,佩尔西斯也在其内。修建铁路何尝不是与当年希奥特修建遗弃之塔的目的相同。 但这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在他看来,这是使得这片土地变得繁荣的唯一方法。 第396章 佩尔亦黎 王宫,姑且称作王宫吧,毕竟也没什么合适的称呼。 根据风铃的解释,王宫里只住着四个格玛,说是格玛但其实凌羽觉得也许和佣人差不多,一位负责处理王的私人事情,一位负责帮助王处理政务,一位则负责接待来访的人,而剩下夏衣格玛负责照顾王的起居。而其余的女人都只是名义上的妻子,一般并不居住在王宫,只有偶尔会来。但所有王的女人拉出去,都可以打倒几个壮硕男人。 最特别的应该是那位星女的徒弟,黛琦茵,风铃也没问说太多,凌羽也不好问,只能大概明白黛琦茵只是王名义上的妻子,也是王的正妻。 当凌羽和风铃走进去王宫时,夏衣格玛正在清扫着院子,木桌还堆在角落里,看样子应该已经吃过饭了。 夏衣看到二人,似乎很清楚他们来意,快速放下手中的扫帚,拉过风铃的手臂,带着她朝一旁像是厨房的地方走去。 有时候凌羽会觉得,在夏衣格玛面前,风铃完全换了个人,安静又开朗,可不是平常的模样。 厨房里也很简单,只有一个大火炉还在燃烧着,夏衣从角落里摸出一根沾满鲜血的羊腿,放在清水里稍微洗了洗,又把铁棍插入放在火炉上烤了起来,边烤边说着,脸上洋溢着笑容。 凌羽虽然听不懂,但觉得她应该是很开心,只是开心的原因便不得而知。 夏衣年龄比凌羽也稍微小了一些,大概和风铃差不多大小,但无论是各种方面都显露着不同的气息,或许是成熟,或许是谨慎。 她很喜欢说话,对着风铃说个不停,风铃也就安静的听着,但女人却无比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也许觉得是因为风铃不开心,才没说一句话,所以,每次说完一句话,都会露出一个笑容。 “能教给她古语吗?”风铃望着红彤彤的火炉说。 “嗯?”凌羽没听太清。 “教她古语,”风铃又说了一遍,“因为大部分时候,我们都会说古语,但她也听不懂,坐在旁边应该很孤单吧。” 凌羽很明白,当他们两个说这些话时,夏衣就一直坐在那里,双手垂在身前微笑。 “我……好啊!”凌羽想了下还是点头道,他并不会古语,但也不想拒绝,觉得或许可以跟冰澜学习一下古语。 羊腿发出滋滋的响声,香气溢满整个屋子,夏衣快速拿刀割下一块渗出油脂的羊肉,递了过来。 “谢谢,”凌羽抬手接过,早已经饥肠辘辘,大口咬了下去,但除了肉味,还是肉味,没有放任何佐料。 夏衣又无比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些,立刻从凌羽手中拿过羊腿,将奇奇怪怪的佐料撒了上去,略带歉意的解释。 “格玛说忘记你不是佩尔西斯人了,”风铃转述,又解释了一句,“佩尔西斯都是不放佐料的。” 凌羽有些尴尬的笑了下,夏衣就那么站在,微笑着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他再咽下去一口羊肉,给出评价。 “很好,用佩尔西斯的话应该怎么说?”凌羽朝风铃问。 “布咔,”风铃说出了一个奇怪的话。 “布咔?”凌羽拿起羊腿又咬了一口,对着夏衣说,“布咔!布咔!很布咔!” 夏衣紧绷的神色逐渐舒缓,羊肉似乎在这时烤过头了,她又动作麻利的帮风铃割下了一大块。 简单吃过之后,凌羽朝二人告别,动身去楼上先佣兵王,他觉得需要办一下正事,风铃倒是很放心,只顾着吃羊肉,头也不抬。 原本他觉得佩尔西斯王应该过的很轻松,但当他走进二楼时,才明白即便是柯修口中的“乡下王”、“龙族酋长”,依旧拥有众多冗杂的事务需要处理。 二楼是像是城主府的建筑,简单的装潢,巨大桌子摆在中间,桌子上堆满信件与书籍,后面放着成排的书架。 浅金色头发的男人正站在书桌前,不停地拔着桌子上的东西,两个格玛也在一旁忙忙碌碌,似乎在寻找什么。 看到凌羽进来,佣兵王也只是略微看了眼,便继续手上的动作,“如果你是来让我将缇雅许配给你,那么你可能要失望了,我并不想替缇雅做决定,如果你是要挑战我,这个时间可能不太好,等明天中午去风岚广场。” 至始至终,凌羽都没说一句话,他多看了两眼这个忙碌的男人,如果不知道,还以为是兰洛哪位勤恳的助理呢。 佣兵王话语里没有半点轻视,也没有任何敬意,礼仪似乎在同属山域的佩尔西斯并不常见,所有话语只是在告诉你,他很忙,没空理你。 “可以耽误陛下几分钟吗?”凌羽恭敬的问。 佣兵王停下了手,转过头说,“什么事?” “这是卡尔特王委托我送给陛下的一封信,”凌羽从怀中取出那份信函。 一个金色短发女人走过来,接过了信笺递给佣兵王,佣兵王揭开火漆,同时问,“我不太懂古语,如果你知道,能大致告诉我内容吗?” 凌羽微微鞠躬行礼,“大致是与陛下讨论有关修建横贯西部山海列车的事情。” “哦,这样事啊!”佣兵王稍微有些喜悦,但也转瞬即逝,“多泽兄中午时已经来过了,我也大致了解了一下,但具体事情还不能立刻给你们答复。” “我明白了,陛下,”凌羽再次行礼。 佣兵王却走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别这么客气,我叫亦黎,佩尔亦黎,龙名夜渊,你随便怎样称呼我都可以,不介意也可以称呼我佣兵王,收起你那一套麻烦的规矩,佩尔西斯并不喜欢这种。” “嗯,”凌羽点了下头。 佣兵王则朝两位还在收拾屋子的女人挥手,两人立刻退了出去,佣兵王就坐在书桌后面,望着凌乱的书桌,颇有些无奈的说,“事情有点多。” “原本觉得王应该很轻松呢,”凌羽笑道。 “可不轻松,”佣兵王也笑了下,“原本我应该在龙城再待两个月才会回来,但国内事务有些麻烦,没有我也无法处理。” 第397章 龙族之歧 “什么事情?”凌羽好奇的问。 佣兵王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是外界货物分配,在以前族人都是自给自足,或者以村落为群,但为了凝聚力量,我们需要统一的国家,而如此一来,原本由各个村落领袖解决的问题,都落到了我身上。” “如果单纯分配物资应该并不困难吧?”凌羽说。 “这倒确实,但来的路上你也看到了云羽城,云羽并不比风岚城小,从侧面也体现,外界的事物对我们的吸引力太强,往往一个小件的商品都会引起族人的疯抢,但来到佩尔西斯的商人并不多,而且我们除了一些特产之外并没有能交换的物资,所以,通常都是依靠我们去龙城当佣兵赚取的佣金来采购物资,但大多东西都无法判断价值,也不能单纯依靠价格,更无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所以族里每次为了这些物资都会大打出手。” “不是有库图拉吗?”凌羽觉得对于佩尔西斯人应该没有库图拉解决不了的事情。 “库图拉?”佣兵王有些惊讶这个词从凌羽口中说出,但也立刻摇了摇头,“你并不了解库图拉,试想,如果一个老人如何打赢一个青年?” 凌羽一时语塞,这确实是他所没考虑过的问题。 “所以,库图拉在个人事情上是自己的事,在家族村落上的事情,由家族最强之人参加库图拉,但在部族事情上,就是整个部族的事情,都是由部族最强之人进行决斗,这也意味着总归会有一些人无法得到平等对待。”佣兵王似乎十分苦恼这些东西。 “具体是什么事情?”凌羽问。 “库特族与库格尔族的矛盾,”佣兵王如此说。 “那是什么?” “佩尔西斯一共有两个部族,生活在山中的库格尔族,翻译成古语应该称作银族,意思为银月下的驭龙者,以及生活在海边的库特族,古语意思是蓝色海空下的驭龙者,也被称作蓝族,蓝族人数大概占到总人口的五分之一,但终究是佩尔西斯人,因为他们聚集地远离云羽,所以一部分人对外界的新奇事物的兴趣更大,许多人的抵触情绪也很强烈,认为佩尔西斯不应该与外界有过多接触,但无论如何,如果真的用举行库图拉的方式来分配物资,那么蓝族什么都得不到。” “也就是说王是银族人了?”凌羽大概明白。 “对,上次你们救的那个蓝龙女孩艾尔莎就是蓝族人,”佣兵王补充。 “这确实让人有些无奈,”凌羽也只能如此说。 毕竟他对处理这些东西也没有头绪,只是到底还是能力有限,而欲望无限,能力追赶欲望的道路上,总是让人很苦恼。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黑头发的女人,是夏衣。夏衣围着素白色的围裙,快速整理着凌乱的桌子,似乎每一个东西接过她的手,都能回归原位。 “衣,”佣兵王轻声喊了句。 在用力踮起脚尖朝书柜里塞进去一本书的夏衣立刻放下手中工作,站到佣兵王面前,双手垂下,捏着衣角,像是委屈的小孩。 佣兵王用佩尔西斯语说着一大堆话,好像有些生气,可夏衣却一个劲的摇头,许久才会小声回复一句。 当佣兵王从口袋里掏出一件发簪类似的东西时,夏衣明显变得十分开心,她有些犹豫,佣兵王却一把将她抱起,单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将红色发簪插进她那乌黑的头发里,末了,还扭头问凌羽,“是这样用的吧?” 凌羽对于这些也不甚了解,但很显然具体怎么使用那个发饰已经不重要了。 夏衣用力挣脱佣兵王的怀抱,红着脸跑出了屋子。 “挺好的,”凌羽由衷的说,昨天风铃还说,佣兵王不喜欢夏衣,现在看来也许有些变化呢。 佣兵王又坐了下来,笑着解释说,“她们老是欺负她,什么工作都让她做,而她也一句话不吭。” “你喜欢她?”凌羽问了句。 “王不喜欢任何人,”佣兵王的回答却与风铃的话如出一辙,即便是这个佩尔西斯最强之人,也流露出忧伤的神色。 “你也看到了我有八个妻子,但黛琦茵是名义上的,作为王的女人,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会成为下任星女,而除了衣之外,其他六个都是各个部族硬塞给我的。” “硬塞?”凌羽不太能理解佣兵王的用词。 “你还不太了解,在佩尔西斯,强者永远会受到尊敬,但如何拥有强者,那便只有拥有更优秀的血脉,王的血脉毫无疑问很强大,所以各个部族为了保证自己族内出现下任王,都会选择送出一名女人成为我的妻子,也许我压根就没见过他们,但库图拉我又不可能认输。”佣兵王叹了口气,“衣是个好女孩,但她并不适合待在这里,因为我常年不在王都,只要我稍微对她表露爱意,她就会被其他人孤立。” 凌羽觉得自己对佩尔西斯的印象发生了一些变化,也许这里并不如想象中美好,但毫无疑问,原本在他心中形象有所下降的佣兵王,却赢得了他很大的好感。 “那你送她那个礼物,会不会……”凌羽不太好意思讲花说的太直白。 佣兵王却爽朗一笑,“不会,因为给衣买礼物的钱是缇雅的,缇雅给她们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然后让我送出去,但你也看得出,缇雅很喜欢衣,所以她的目的就是希望我能送衣一个礼物。” “挺好的,”凌羽又说了这句话,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即便很开心,也不会表露出来。 “但这并不是好事,因为我们在当佣兵时的收入都会用以购买物资,还有星女所需要的东西,书籍是最多的。所以并没有多余的钱给她们买礼物,缇雅是利用空闲时间,带着几个人去了一个什么地方,我忘记名字了,但后来听说魔神还在那里出现。”佣兵王道。 “尤克里里,”凌羽记得初次见面的地方,原本他还觉得佣兵都是疯子,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现在看来,有时候确实值得这么做。 佣兵王点了下头,拿起桌子的酒杯,大口饮了起来,惆怅溢满心头,除了喝酒没什么方法。 凌羽第一次觉得王也会感觉无助,连送个喜欢的人一个礼物,都需要妹妹拿生命去冒险,可他又觉得自己想法太可笑了,别说王,即便是强大如冰皇也依旧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谁又何尝不是这样。 “缇雅也该嫁人了,”佣兵王半晌蹦出这么一句话。 “……” …… 握着羊腿发呆的风铃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有些出神的眨了眨眼睛,才继续将羊腿朝嘴边放去,还没咬一口,夏衣就从门外跳进来,脸上洋溢着喜悦,不停的用手去碰头发上的簪子,对着水缸里的倒影看了又看,好久之后才转过身问,“缇雅,好看吗?” 风铃早在她进来时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乌黑的长发上,酒红色的发簪,很美丽,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家伙说的话,这大概就是伊人似月吧! 她有些得意,自己的眼光还是挺好的,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据说是东陆女性常用的头饰。 “好看吗?”夏衣很期待的拉着风铃手臂。 “好看,”风铃点了下头,又咬了口羊肉。 “真的吗?”夏衣还在问。 风铃又想起了那个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地家伙,但她却不会想踢掉夏衣的门牙。 “好看。”她又说了一遍。 “这是王送给我的礼物,我好喜欢啊!”夏衣小心翼翼的取下发簪护在手心里,然后跳动着明亮的大眼睛去看向四周。 “你在找什么?”风铃扔掉羊腿骨头问。 “盒子,我记得这里有一个木盒子的,为什么找不到了呢,”夏衣紧锁眉头,继续弯腰去寻找她口中的盒子。 “戴着就好,很漂亮,”风铃说。 夏衣却摇头,将簪子握的更紧了,“不用了,我怕弄坏它。” 风铃眼睛又眨了下,快速低下头,口中嘟囔着: “蠢女人……” 第398章 群星之语 时间转瞬即逝,原本凌羽还欣喜的觉得即将得到属于自己的龙时,却被风铃告知,需要等到炽月才可以去浮空石林,这么看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日子就只能在风岚城闲逛。 柯修与多泽整天在城里乱窜,但再大的热情也逐渐消磨殆尽,正如风岚城的天空一样,这座城也百年未变,闲来无聊。柯修无意中知道了任何人都可以在风岚城建造房屋的事情后,果断拉上多泽将一片竹林圈了出来,准备建造一座佩尔西斯风格的屋子,多泽倒撸起袖子表示小问题,还说以前曾在王都外修过的一个庄园,也许这个世界还没有多泽做不成的事情。 当然,除了生孩子。 风铃对于新邻居并没好感,不仅是因为柯修的缘故,还因为柯修把房屋就建在她的秋千后面。 凌羽漫无目的走在街上,多泽需要一把斧头,刚巧他也没什么事,就出来走走。 正午时的风岚城阳光格外热烈,虽然还在绿月,却有萤海城炽月的感觉,皮肤已经有些发暗的迹象。 他用手遮住光线,朝远处望去,街道上的竟然空无一人,并不是真的空无一人,而是都聚集在了广场上。 当凌羽路过一处精致石头铺成的广场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冰澜。 她从上次跟随黛琦茵去往星女塔,一直未归,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凌羽朝那里走去,目光不经意间扫视到了被众人围住的两人。 一男一女,男人衣着怪异,亚麻色的上衣搭配黑色皮至短裤。凌羽从未见过这种装束的人,皮肤更加黑暗,远远不是佩尔西斯的肤色,始终带着一个花脸面具,模样滑稽。 女人的装束,凌羽倒是再熟悉不过,柔软的纱裙长及小腿,手上带着白色蕾丝边白手套,巨大的粉色遮阳帽下露出尖尖的下巴和浅薄的嘴唇,唇妆颜色很深,是兰洛人的风格,而且是贵族女性的装扮。 所有人都和凌羽一样,期待着那个坐在箱子上的女人抬起头,但女人似乎有些矜持,亦或是为了保持神秘,始终不愿意抬头,但那翘起的嘴角出卖了她,她貌似很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抱歉,诸位,今日初临风岚,道具并不齐全,所以就临时表演一下简单的诡术吧!”女人一开口,似乎就暴露了她的年龄,尽管一直低着头,妆容也很成熟,但年龄应该不超过二十岁。 没等众人应允,女人抬手揭下遮阳帽,逐渐露出淡妆下的面孔,淡紫色的眼眸如同紫罗兰般夺目,可遮阳帽却没继续取下,而是猛然朝里一推。 凌羽一惊,其他人已经叫出了声。女人将遮阳帽硬生生插入了眼睛里,而从眼睛上方,包括额头和盘起的墨色长发,被遮阳帽直接切下,落到地上。 惊讶还没停下,女人已经重新戴上遮阳帽,而落下的那半块头颅,却陡然一转,变成了一个胖胖的猫咪。 女人蹲下身,猫咪就顺着她的手臂朝上爬去,无意中踢掉了女人戴着的遮阳帽,微风恰好吹拂,女人用手遮住半张恢复如初的脸庞,而那飞起的遮阳帽,却被一旁站着的男人抬手接过,然后盖到了女人头上。 只是男人却没停下手,不停朝下压去,女人竟然直接消失不见了,遮阳帽落在了地上,晃动了一下。 男人打了个响指,猫咪便从遮阳帽下窜出,跃入空中,而胖胖的猫咪逐渐变大,大到超乎想象,大到如同飞龙临空,可还没等人酝酿许久的惊讶出声,猫咪的身体突然炸裂,化成了如雨的粉色花瓣。 凌羽捏了个落在面前的花瓣,递到鼻子边轻轻嗅了下,并不是花香,而更像是女人身上特有的体香。 他的猜测得到证实,围观的人连连惊呼,“多咔!多咔!” 那大概是佩尔西斯语中很厉害的意思,凌羽抬起头看去,原本还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起,绕着众人的身体转了又转,最后由众人指尖飞向还在站立的男人,男人抬起握着遮阳帽的手,花瓣便尽数落入其中,而后他信手一翻,花瓣再次纷纷扬落下,而白色纱裙的女人就在花瓣雨中出现,她扶了扶遮阳帽,微微屈膝行礼。 所有人都面露惊讶,接着从口袋里掏出各种各样的宝石,扔给早已经伸出袋子的男人。 “结束了,两位,明天再来吧!”女人朝冰澜笑着说。 凌羽这才反应过来,周围只剩下他和冰澜了。 冰澜转过身,轻声说,“走吧。” 凌羽就那么默默跟在身后,和平常一样,感觉一切都很熟悉。他有许多问题想问,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所以他挑了一个好点的问题。 “刚才那是幻术吗?” “不算,那是诡术,”冰澜说。 “诡术?” “幻术是假的,而诡术是真的,但你看到的确是假的,而真的便隐藏于假中。”冰澜如同绕口令一样说,凌羽却愈发疑惑。 “还是不太懂。” “诡术其实也是就是利用元素的质化性,来使元素快速质化,从而得到想要的效果,就比如说那个女人其实并不是人,而应该是一种灵体,只有灵体才能够如此快速改变质化形态,再快的话,就只有神了,美尔丝就是属于后者。” “灵体是什么?” “精灵,精灵就是最常见的灵体,他们诞生于生命之树,也可以改变质化形态,但在漫长的时光里,他们找到了最合适状态,这也是精灵大多样貌美丽的原因。” “那刚才那个女孩是精灵了?” “算是吧,但看她质化的物体,大概是一株很吸引猫的树木,”冰澜说。 凌羽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那为什么称作诡术?” “她自己说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冰澜却笑了回答,“你没听到?” “这样啊,”凌羽也挠头笑了下。 冰澜继续朝前走,“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那是一种骗术,你没注意到周围佩尔西斯人的项链都有些细微变化吗?他们的项链早已经被替换。” 凌羽一愣,急忙检查起自己的口袋,可翻了一圈也没缺少什么东西。 “别找了,你不会有事的,她只对女人下手,”冰澜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你赶紧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凌羽急忙说。 “没有少,”冰澜停住了脚步,“还多了个东西。” 凌羽也跟着停下,等待着冰澜继续说,可冰澜却转过头,光芒照的那张白皙的脸庞更加美丽,她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左颊,那里安静的躺着一个浅浅的唇印。 凌羽呆愣几秒,然后觉得有机会一定要打死那个该死的灵族女孩。 “你去星女塔了?”他又问。 因为古戴缇尔的强大魔法,星女不得不离开风岚而前往其他地方居住,星女塔也随之转移。 “去了,”冰澜说。 “嗯,”凌羽也有些尴尬的应了声,也没再问。 气氛并没有僵下来,冰澜已经继续开口,“没有见到星女大人,黛琦茵说星女抱恙,不太方便见外人,但她看到我了,也托黛琦茵问了我一个问题。” “关于你的老师?” “对,她问老师是否尚在?我说,两年前于一个村庄与世长辞,只留下一本书。” 凌羽没去问是什么书,只是抬头看了眼晴朗无云的天空。 冰澜继续说,“是记载星术的书,老师和我在东陆时曾拜访过许多通晓星术的大师,翻阅了许多有关诸天星辰的典籍,毕生心血汇聚在那本书上,书名诸星之语,扉页书:赠圣星女大人。” 仿佛是声音穿透过陈旧的时光,凌羽面前陡然出现那个不曾相识的老者,将厚实的古书交给高阶之上带着面纱的女人,尊敬的话语中似乎也没有当年的怨恨,而尽皆释然,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在相互问候。 很难想象曾经以驱散九天之云相逼的王,会穷尽一生来弥补当时的错误。 只是一切都早已经物是人非,唯有彼时之日月,恒古未变。 第399章 急转直下 时光也在慵懒中流逝,转眼间来风岚已经将近半月,风比起来时也日趋狂烈,雨水似乎与风岚无缘,站在山峰边,放眼望去,雨水密集如瀑,可整座山峰,因为魔法阵的缘故,依旧晴空万里。 柯修设计的房屋已经修建完成,因为房间很多,冰澜也住了进去,凌羽也被邀请,用柯修的话说:风铃那个小房子,就是给狐狸住的洞!后果就是他又掉了个门牙。 房屋足足有三层,下两层中规中矩,除了窗户多了几个与四周的房屋也没区别,唯一的亮点就在第三层,那里展出一个通往竹林上方的露台,露台只有一个木制的秋千。 凌羽很清楚那是为棘准备的,多泽似乎也很清楚棘格外喜欢坐在高处,棘倒也没有表示感谢,只是默默地看着挠头傻笑的多泽。 而多泽也大秀厨艺,在房屋里修了一个厨房,负责解决几人的饭菜,无论是兰洛的菜还是希奥特的,他都能完美驾驭,他略感遗憾的是,不会做维尔特拉的菜。但棘却说,佩尔西斯都是吃红薯,那是贫瘠的土地上唯一能生存的作物。 一切都很美好,但只有凌羽注意到,在多泽制造好房屋的第二天,风铃就把门外的那个秋千给拆了,原本没事时她都会去坐一下,现在却更多的窝在被窝里,露出还没长整齐的残发。 就比如现在。 凌羽当然清楚,她没睡着,只是心情不好,佩尔西斯与银发的机械之国维尔特拉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人们都很单纯,不开心就是不开心,绝不会强颜欢笑。 柯修和风铃之前的动作一模一样,从窗户后跳了进来,一把掀开风铃的被子,大笑着说,“喂,红狐狸,这可正午了?还睡懒觉!” “咔噜!”风铃愤怒的从床上跳起,朝外面走去。 “什么意思?”柯修疑惑的问。 “具体意思不好说,但大概就是夸你活泼的意思,”凌羽笑着说。 “咔噜?”柯修似乎很满意,“我喜欢,不过你一点也不咔噜,整天死气沉沉的的,还是我咔噜!” “对,对,对!你彼噜!你很咔噜!”凌羽笑的更开心了,似乎快笑出声来,只得快步朝门外走去,生怕被柯修看出问题,可刚走出去,就看到贴在墙边站立的风铃。 “今天该去了吧?”凌羽急忙扯开话题。 风铃却低头说,“你不该骗他。” 凌羽则苦笑了下,心里暗道,姑娘啊!你还真善良,如果你知道红狐狸的意思,肯定不会这么说了。 他当然知道咔噜在佩尔西斯语中就是傻子的意思。因为之前答应了夏衣要教给她古语,这段时间来,每天都会去向冰澜请教古语的知识,而后再教给夏衣,他也跟着学会了几句佩尔西斯语。 也许是早就习惯了佩尔西斯语,夏衣学起古语来很困难,但却十分用功,往往每次见到她时,她都在一边干活,一边看古语书籍,效果也很明显,已经可以简单用古语对话了。 “抱歉,”凌羽带着歉意回答。 “走吧,夏衣格玛还在等着你呢,”风铃一垫脚尖,朝街道走去。 也许是快到了炽月的缘故,街道上的外邦人逐渐有些多了,上次见到的那个灵族少女每天还会在广场行骗,每次他路过时,女孩都会跑上来问,冰澜在哪里,凌羽也只是摇了摇头,他想知道这个女孩何时会被人发现,那样就不用自己动手了。 路边木椅上的那个拄刀睡眠的男人今天却破天荒的睁着眼,怀中死死的抱着长刀,杂乱的长发下,一双和佩尔西斯人类似的纯色瞳孔,盯着路上的行人。 “公主!” 当他们两个路过那里时,长发男人突然喊住了风铃。 “什么事?”风铃停身问。 “风岚城有没有人失踪?” 男人嗓音沙哑,虽然在问问题,但更像是审问,凶狠得目光没有任何变化,始终盯着风铃的眼睛。 “没有!”风铃厌烦的说了句,继续朝前面走去。 男人得到回答,也没有再问,只是将视线移开,继续盯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眼光下的头发,枯黄如草。 走出很远之后,凌羽终于忍不住问,“那个人是什么来历?” “不清楚,一年前来到了风岚,住在一个朋友家里,整天就坐在门口睡觉,最常说的就是刚才那句话,有人失踪没?”风铃说完冷冷的哼了声,“跟个疯子差不多。” 凌羽又忍不住回身看了眼,却刚好与男人的视线撞在一起,他总觉得男人眼中仿佛隐藏了一个世界。 “中午好,提尔锋先生!” 夏衣老远就看到他们两个人,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打着招呼,自从学会古语之后,她几乎每天都会这样,笑容也更加发自内心。 风铃就坐在墙边的石头上,枕着手掌,看着忙来忙去的夏衣,一会儿洗衣服,一会儿准备给黑龙的食物,忙了许久之后,才搬来一个板凳坐在院子里,拿出已经快烂掉的纸张,似乎在复习昨天学过的内容。 凌羽翻开昨天晚上跟冰澜学的几句古语,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走了过去,可原本应该已经坐好的夏衣,却在依旧慌乱的扒着那些快烂掉的纸,那张纸上找不出更干净的一片区域来供书写。 “衣!”二楼传出佣兵王的声音,男人在窗户边站着,抬手扔下一捆扎在一起的信件,“把这些烧了吧!” 凌羽与二楼的佣兵王相视一笑,过多的话语无需多讲,他已经明白佣兵王的意思,先一步从扎在一起的信件中抽出一封信放在夏衣面前,说:“用反面吧,今天学的内容不多。” “嗯嗯,”夏衣不停地点头,偷偷瞟了眼窗边的佣兵王,发现他还在看着自己,立刻羞红了脸。 凌羽顿了顿说,“今天学星辰和……” 夕阳西下时,凌羽跟着风铃从王宫里走出,夏衣要替王和其他格玛准备饭菜了,因为多泽的缘故,他们俩也不再来王宫蹭饭,而是去柯修的房子里吃。 “能借我一点钱吗?”风铃突然在身后说。 “啊?”凌羽一时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 “我想给夏衣格玛买些纸和笔。”风铃解释道。 凌羽却无意中看到始终拄着长刀的男人竟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夕阳余晖洒落在墙边和木椅上。 “我会还你的!”风铃语气里有些不开心。 “我现在也没钱,”凌羽转头说,“你可以去求一下那个咔噜,毕竟我可是兰洛帝国的通缉犯,而他是希奥特的王子。” “你是通缉犯?”风铃注意到了关键点。 “是,”凌羽很确定的点了下头。 “怪不得你会来佩尔西斯,”风铃仿佛明白了什么低声说着,又突然抬头,“那你去找他借钱。” “在什么让我去?”凌羽觉得有点好笑。 “你如果不去,我就将你遣送回兰洛,他们应该不会放过你这个通缉犯,”风铃带着威胁的语气说。 凌羽转身叹息一声,挥了挥手表示同意,“好吧,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谢谢。” 细微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凌羽忍不住笑了下,“还会说谢谢啊!” 突然,一声巨响从远方传出,凌羽瞬间变了脸色,那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他们住的地方。 “冰澜……!” 第400章 死亡之人 即便是再熟悉的道路凌羽也觉得走起来很陌生,而且变得极为漫长,当从狭窄的小巷中跑出,面前的一幕却让他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风铃那低矮的房屋变得更加低了,也许是倒了,瓦片、碎石、木屑、泥土混合在一起,在黑夜中像是瘫倒的巨大帐篷,浓烟与火焰的气味还在弥漫。 出去一趟,回来发现家没了,是什么感觉? 大概会喉头一塞,眼眶已经湿润。 凌羽回头看着紧跟上来的风铃,风铃美丽的脸庞上倒是没过多表情,只是那双眼睛隐约显露着一丝难以捉摸的信息。她接着迅速跳起,一根木棍已经进入她的手掌,因为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响声,是从柯修的房屋里传出的。 凌羽没过多犹豫,已经从手腕空间魔法器里拿出冰枪,踩过房屋废墟跳入柯修房屋的二楼。灯光在那一刻晃动了一下,响声逐渐从二楼传来。凌羽飞快跑了进去,但立刻迎来致命的一击。 猩红色的长刀不偏不倚的斩向他的脖子,那是极为突然的一击,本可以直接割开他的头颅,却突然移位,接下来,无数的子弹射入墙边,多亏棘的及时攻击,凌羽得以抽出冰枪防御。 一击失手之后,刀刃重新隐入黑暗,凌羽凭借魔炎看的一清二楚,墙角站着一个枯黄头发的男人,是那个始终坐在街道木椅上的男人,猩红长刀触及地面,男人将身体控制在角落里,避免腹背受敌。而屋里更深处则是扣上护目镜的棘,多泽将她护在身后,手中紧握着短柄战斧。柯修和冰澜却没有出现,也许是不在这里。 男人实力极为强悍,面对多泽与棘竟然不落下风,而且还有机会抽出时间发起对凌羽的攻击。 “怎么又是你?” 风铃慢一步从外面走进来,手中还握着随手捡起的竹杆。 “公主殿下?”男人也有些惊讶,“您和他们认识?” “就是你把我房子给毁了?” 风铃没有回答而是冷声问,虽然表面没什么反应,但毕竟是家没了,肯定很愤怒。 “不是,我也是听到爆炸声才来的,如果殿下有疑问,我想那位银发的女人应该可以回答您,”男人将目光投向棘。 棘的银色长发散落,护目镜始终扣在眼睛上,看不出表情,她朝前走一步,落到多泽身前,“是我炸的。” 这话一出,风铃瞬间冲了过去,竹竿已经同时刺出,棘立刻脱身后跳,同时无数的子弹倾泻而出,将风铃逼退。 多泽拦在风铃面前,大声说,“伊莎缇雅公主,请注意您的行为!” “注意我的行为?注意我什么行为?你们把我家给毁了,还让我注意!”风铃将竹竿握的咔咔作响,低吼一声,“滚!” 多泽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短柄战斧横在棘面前。 “风铃!”凌羽喊了声,接着说,“应该是误会了。” 他已经拦在了长刀男人与和风铃中间,制止男人想要加入战斗的打算,局面已经无比混乱,稍有不慎,就会真的造成伤亡。 “误会?”风铃语气冰冷,“就算有再大的误会,我的房子也回不来了!” 愤怒中又充满委屈的表情,第一次出现风铃脸上,让凌羽有些怜惜,还有无奈,果然还是很心疼自己的房子。 凌羽拉住风铃手臂,“房子以后可以再建,但现在的也许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好啊,”风铃收起竹竿,看着棘,“那你说,为什么毁掉我的房子?” 多泽同样收起武器,拉住了想要上前来的棘,对风铃说,“有一个黑袍人出现在竹林里,棘小姐发现了他,并且与之战斗,黑袍人躲进了公主殿下的房子里,战斗之中,导致殿下的房屋被毁,我对此很抱歉,如果殿下允许,我将替殿下重新修建一座房屋。” 多泽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往日懒散的神色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礼貌也在一时间恢复。棘还想再说什么,多泽却已经将她拉在身后。 “黑袍人是谁?”风铃问。 “我不认识,”多泽回答。 “那你们为什么与黑袍人发生战斗?”风铃又问了个问题。 多泽沉默了一下,棘已经甩掉他的手臂走上前来,“他在埋尸体。” “埋尸体?” 所有人都惊呆了,还包括多泽,这也说明,多泽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知情人就只剩下棘。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显然多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才阻止棘将事情说出来。 当尸体摆放在众人面前时,凌羽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性,死亡的是一个蓝族少女,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相貌普普通通,但死去时的表情却十分狰狞恐怖。 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瞪的老大,嘴巴也张开,舌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脖子以下的衣物彻底破碎,露出光滑的肌肤,但却没人敢去看,并不是因为避讳女人躯体,而是死状太惨了。 皮肤被一点点割开,又塞入一块又一块的石头。黑夜中竟然如同群星闪烁,胸膛的位置被剖开,塞进一颗巨大的夜光石,宛如一轮圆月,却不美丽,只有血腥。 “到底是什么情况?”凌羽低声问着,他隐约觉得巨大的风暴正在风岚城酝酿,也许不止风岚,而是整个佩尔西斯。 多泽将手触碰了一下女孩血液在手中碾了下,又嗅了下味道,“我本来在三楼帮棘小姐修理坏掉的秋千,无意中看到一个黑袍人从竹林中穿过,怀中抱着一个布裹,我就和棘小姐说了声,当时也没太在意,可我还没反应过来,棘小姐已经跳了下来。黑袍人见来人之后,立刻躲进了你们的房子,我刚下去,棘已经将一颗手雷扔了进去,接下来你们就都知道了,嘭的一声,房子没有,不过伊莎缇雅公主别太担心,等过两天我给你修建一座更大的。” 黑袍人,尸体,不知为何,凌羽第一时间觉得会是魔神之子的人,但却立刻得到多泽否定,多泽并没发现那人身上的群山标志。 “那你们为什么又和他打了起来?”风铃指了指站在尸体面前一动不动的长刀男人。 “因为那个黑袍人并没有被炸死,而是跳进了我们的房子,我们一路追上去,刚到冰澜小姐房间,这位仁兄就提着长刀冲进来了。”多泽无奈耸耸肩。 长发男人却逐渐露出诡异的笑容,笑声也愈发激烈,却又在一瞬间戛然而止,男人低声说,“你终究还是来了。” “什么?”多泽不懂男人意思。 男人长刀一转,额前的头发散落一地,露出一双无比深邃的瞳孔,却跳动着火焰的光芒。 “自我介绍一下,兰洛帝国黑砂行省骛岩城耶亚克—甘罗,退役军人,没有任何职业。” “兰洛人?”多泽十分惊讶,“那你来佩尔西斯干什么?” “因为这里是罪犯的天堂,”耶亚克又是低声一笑,“这里没有法律,强者为尊,在西陆所有通缉犯大多会逃离西陆,也有许多来到灰色城镇龙城,但龙城有时候也不安全,最安全莫过于与世隔绝的佩尔西斯。” “所以,你是知道谁杀了她?”凌羽抬头问。 “我当然知道,”耶亚克收起长刀朝后方走去,“我无比清楚的记得他的每一个表情,或是喜悦,或是悲伤,可唯独缺少恐惧。他的名字早已经被抛弃,只有一个代号:画屠夫,酷爱虐杀幼童,尤其是女童,常常以死者尸体为画板,你们不用猜了,这个女孩毫无疑问就是被画屠夫杀死的。两年前,画屠夫被帝国通缉,从此消失不见,但我知道,他那种人根本不可能停止杀戮,欲望之门一旦开启,除非死亡,永远无法关闭。”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他?”风铃突然问。 已经走出好远的男人脚步一滞,停在了空中,随后又重重落下,仰头轻声说: “因为他杀了我的女儿。” 凌羽觉得心咣当响了一下,他忍不住再次看向地上的蓝族少女的尸体,在想象男人心中的悲伤。 “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伤心啊?”风铃又问。 “不伤心?”男人仿佛笑了下,又继续朝前走去。“仇人就在这里,我在杀死他之前,不会让悲伤支配我的理智,虽然这很困难。” 笑有时候确实比哭更让人心痛。 第401章 多泽 凌羽脱掉外套,盖在少女尸体上,还未完全站起身,耳边已经传来了飞龙的振翅声,黑龙夜渊盘旋于高空,而后快速落下,平时装束的佣兵王从龙背上下来,一步步走近,但那双瞳孔没有人敢去正视。 佣兵王蹲在少女尸体旁,愣了半响,才逐渐掀开衣物,也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刚抬起的手却又迅速落下,站起身问。 “缇雅,这是什么情况?” 风铃将所有事情重新讲了一遍,佣兵王却面如冰霜。 “画屠夫?” “刚才那个长发男人说,就是画屠夫做的,”多泽点头。 “你们见到了?”佣兵王看着多泽眼睛。 多泽愣了一下,目光逐渐凝聚,“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你,是怀疑她,”佣兵王将视线投向棘,“除了你和多泽兄之外,没人看到过你们口中的黑袍人,我没说错吧?” “对,”棘面无表情的应了声。 凌羽最害怕的事情出现了,当他知道只有棘发现那个黑袍人时已经感到不妙,他当然知道不是棘杀的那个女孩,但有时候,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做却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对于王。 “那怎么证明真的有那个黑袍人?怎么证明这个女孩是他杀的,而不是你杀的?” 佣兵王不断发问,棘嘴唇紧闭,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逐渐逼近的佣兵王。 “没办法证明。”她说。 “那么还请棘小姐跟我走一趟,”佣兵王已经快走到棘身边,但他却不能前进一步,因为中间出现一柄战斧。 多泽看着佣兵王的眼睛问,“你觉得是她杀了那个女孩,你觉得可能吗?还是你疯了!” “我没疯,”佣兵王低声回答,又朝前走了一步。 “佩尔亦黎!”多泽怒吼一声,“今天有我在,你就别想动她!” “多泽,你这是在挑战王的权威,”佣兵王低声说。 “挑战又怎么了!”多泽已经豁出去了,眼眶撕裂,“想带他走,除非我死!” 佣兵王丝毫不为所动,轻轻抬起手,黑龙立刻俯冲而来,落在他的手边,他握起龙鞍上的武器,一柄黑色长枪和一柄黑色短戟。 “我接受你的挑战!”佣兵王提起武器,朗声道。 多泽没有任何犹豫,瞬间扑了上来,战斧死死的扣在佣兵王头颅之上,却被短戟挡下,佣兵王手臂肌肉突然暴起,短戟戟刃压着战斧而下,长枪已经同时挥出,在力量的对抗中,多泽已经落入下风。 凌羽清楚的记得,多泽曾说过,他曾是佣兵王的手下败将,但库图拉并不允许第三人参与,即便是事件的中心,棘也始终站在旁边。 长枪攻击未到,多泽已经退后,代价就是战斧落地,他手腕上光芒一转,又一柄短剑入手。 “你又退步了,还是学这么杂乱,不懂得精通一术!”佣兵王缓步上前,右臂抬起,“那你还能不能接下这一击呢!” “你废话又多了,”多泽双手紧握短剑,俯下身体。 佣兵王双腿骤然发力,身体跃入空中,短戟已经被抛飞,被黑龙张咬住,他扬起长枪,于九天之上挥下。 “龙牙—湮天击!” 黑色长枪覆压而下,仿佛雷霆崩塌,所过之处,黑色的空间裂缝不断闪现,而佣兵王的身体就跟着裂缝不断闪烁,枪尖闪烁着光芒。 牙之七式最后一式,拥有撕裂空间的力量。 多泽咬紧牙关,逆着空间裂缝而上,短剑与长枪碰撞在一起,只是下一刻,多泽的身体跟随着黑色裂缝不断下落,直到落入地上,而黑色长枪同时刺穿他的胸膛,将他钉在地上。 佣兵王从空中落下,一步步走过多泽身体,朝棘走去。 “佩尔亦黎!” 多泽在地上怒吼,每一声发出,都会带动胸口的血液涌动,衣服早已经被浸湿,“如果她受一点伤,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佣兵王不顾多泽吼叫,已经站到棘的面前,对着棘说,“你并不会死亡,这是王给予你的承诺。” 棘一甩手臂,机械武器一块块退去,露出瘦弱的手臂,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下头。 多泽的吼叫还在后方响起,佣兵王跳上俯冲而下的飞龙,飞龙再次朝前冲去,巨爪握住了棘的身体,接着朝王宫飞去。 地面只剩下还在吼叫的多泽,风铃也在扔下一瓶药后转身离开。 凌羽替多泽拔出插在他胸口的长枪,又将风铃留下的药剂洒下,抬手抱起多泽朝房屋走去。 “棘有你这个朋友,可真是一种侮辱,”多泽讥讽似的说。 “棘有这么喜欢她的人,肯定很幸福,只是喜欢她的人有点傻而已,”凌羽倒丝毫不介意。 “你什么意思?” “本来没什么事的,死的人问题太大了,”凌羽边说边朝楼上走去,“死的是蓝族女孩,佩尔西斯有蓝族和银族你应该知道吧?” 多泽点了下头,“我当然知道。” “虽然具体我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但两个部族的矛盾并不小,而偏偏死的还是蓝族女孩,如果这件事不能妥善解决,一定会有很大问题。”凌羽说。 多泽低下头说,“抓住那个画屠夫不就行了?” “如果抓不住呢?”凌羽把多泽放到床上,伤口并不身,也没有触及要害,风铃的药剂很有用,但具体处理还需要等冰澜回来。 “如果抓不住画屠夫,那么问题怎么解决?即便我们都相信是画屠夫做的,蓝族人也不会相信。所以,为了以防万一,王只有带走棘,必要时刻给予蓝族人一个交代。”凌羽笑了下,“多泽兄不至于连这一点都想不到吧?” “究竟是你愚蠢还是我愚蠢?”多泽抬头问,那双邋遢的脸却少有的严肃。 凌羽不太明白多泽意思,“什么?” “你也说了,如果抓不住画屠夫,佩尔亦黎就会把棘交给蓝族人,来平息蓝族人愤怒,但如果真的抓不住画屠夫呢?棘的下场是什么?你别说你不知道!”多泽双拳紧握,“她会死,蓝族人会杀了她!这是我不能允许的!” 凌羽愕然,他确实没想过这一点,如果真的抓不到画屠夫呢? “我不希望棘受任何危险,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多泽低声说着。“你们都可以相信,我们能抓到画屠夫,都可以保持乐观,可我不行。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抓到画屠夫,我也不会允许佩尔亦黎带走棘,因为那样棘依旧可能死亡。 别说我自私,佩尔西斯是他佩尔亦黎的,又不是我的,他可以牺牲棘来保全佩尔西斯,可我不允许。 我从小就一无所有,承蒙陛下器重,才拥有了如今的一切,但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为了棘放弃,因为我本身就一无所有,也无所畏惧。” 凌羽无话可说,只能保持沉默。 “你们都可以保持理智,可以以大局为重,可以知道佩尔亦黎做的只是权宜之计,我当然也知道,”多泽抬头说,“但知道又怎么样!棘如果出事,你们能负责?谁也不能!” “你才是疯子,恋爱中的疯子。” 凌羽笑了下,手指握住门把,他又忍不住看了眼靠在床上的多泽,蓬头垢面,长发被微风吹动,眼睛眺望着窗外,手指始终紧握,一刻也没有松开。 理智?借口罢了。 如果今天带走的是冰澜,他会做出和多泽同样的行为,此刻的理智呢?可笑,还真是愚蠢啊! 第402章 复仇焰火 门外不断传出议论声,像是一群乌鸦在乱叫,凌羽起身关上了窗户,又看了眼还在吃着面包的冰澜。 “你不饿?”冰澜停下手中的古书,捏了下面包,烤的焦黄的面包又快速跳起,她抬头笑了下说,“挺好吃的。” 尽管被如此夸奖,凌羽却丝毫高兴不出来,多泽受伤了,做饭的任务就落到了他身上,他也没时间和心情去准备太多东西,就简单烤了几个面包,冰澜之前是去风岚城的图书馆,那是她的老师古戴缇尔留下的东西,她很想去看看。 而柯修则是跑出去玩了,当回来知道了棘被带走之后,扔下买的一大推宝石项链就气势汹汹的跑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吃完饭跟我出去一趟吧。”冰澜发出邀请。 “去哪里?” “那位兰洛男人那里,如果他是在等待那个画屠夫,一定会有一些信息,而且他有一点说的很对,”冰澜浅浅地咬了口面包,“杀戮的欲望不可能停止。” 凌羽明白了,“也就是说画屠夫真的会再杀人?” 冰澜并没有肯定,只是微微翻了一下古书,“如果真的有画屠夫的话。” “你的意思是也许并不存在画屠夫?”凌羽一愣。 “也不是,如果你换一种想法想,”冰澜继续抬起头,“既然棘可以被怀疑,仅仅是因为就只有她看到了那个黑袍人,那为什么我们要相信那个男人的话?画屠夫也仅仅存在于他口中。” 凌羽却摇了摇头,“你不在场,我敢保证,耶亚克没撒谎。” “我也没有说他撒谎,”冰澜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但我需要确定他没撒谎,因为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不允许出现致命的错误,比如,追查一个不存在的人。” 凌羽刚想说什么,门就被踢开了,风铃扛着满身是血的柯修走了进来,也不管什么,直接将柯修扔掉了地上。 “红狐绿!”柯修倒在地上吐字不清的说着,沾满血液的手指已经牢牢抓住桌腿,接着颤抖的起身,朝风铃怒吼,“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果然是多泽教出来的,说话都一样,不过听那吐字不清的发音,大概门牙又掉了一颗,身上的伤也许是被风铃打的,也许是被佩尔亦黎打的。 “风铃,麻烦照顾好棘,”凌羽拉住了还想再掉一颗门牙的柯修,并且朝风铃说。 风铃收起已经快要抬起的腿,眉头紧皱,“她死不了,夏衣格玛对她很好,但你们最好快点找到那个画屠夫,三天之内,王必须要给其他人一个交代。” 凌羽点头,“多谢。” “别谢我,”风铃已经走出门外,“我帮不了你们。” 时间刻不容缓,三天如果不解决,凌羽能想到的办法并不多了,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打败佣兵王,成为新的佩尔西斯王。但就今天佣兵王所展现的实力,恐怕很难成功,即便是借助魔神的力量。当然还有一个更保险的方式,就是释放棘体内的银月,作为圣龙,银月也许能击败佣兵王。 没有办法,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柯修推搡着他的手臂,身体却摇摇欲坠,冰澜手指一敲桌子,柯修扬起的手连带着他的身体落了下去。 “他都是皮肤擦伤,应该是接触过多光滑地面所致,并没有太大问题,睡一觉就好了,”冰澜站起身,解下身上灰袍盖在柯修身上,“我们该走了,今晚事情回很多。” 凌羽将柯修身体扶正,跟着冰澜朝外面走去,还在围观风铃房屋废墟的人群都已经散去,只是废墟里的一块梁木上坐着一个人,是风铃。 她用手臂支着下巴,望着璀璨的星空,微风吹动红色长发,月光下如潺潺流淌的溪水,月光映照得白色布裙也更加美丽。 家毁了虽然并没有太大影响,但却将孤独暴露在外人眼里,而且毫无保留。 “风铃!”凌羽远远的喊了声,废墟之上的人没有回应,只是将手指塞进嘴里,吹了声口哨,后方的竹林里跃出红色的龙影,红色飞龙在风岚外围的山间翱翔。 凌羽没再去喊,而是朝一直等待再一旁的冰澜点了下头,快步朝前走去。 废墟之上的风铃站起身,修长的双腿,在短裙下挺立,她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又猛然坐下,长发随着身体而飘动。 耶亚克居住的房子很小,凌羽觉得也许比风铃的房子还要小,但勉强还能挤下三个人,床就摆在背后。 耶亚克按住桌子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对于二人的造访,耶亚克并不惊讶,凌羽却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屋子里,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纸张,有讯书裁剪下的东西,还有拼凑在一起的油画,所有信息都指向一个人,画屠夫。 “需要请教甘罗先生几个问题,”冰澜挽起长裙坐下,审视着面前的男人。 “请讲。” “您的女儿死于何时?” 冰澜的问题一出,连站在一旁的凌羽都呆住了,贸然提出这种问题也许有些不够礼貌。 但冰澜动听的嗓音仿佛拥有魔力,使得男人不得不正式那双淡墨色的美丽瞳孔。 “两年前,”耶亚克低声说,“我女儿叫艾丽丝,死时刚过十五岁的生日,我那时还在军队服役,这些是我的妻子告诉我的,那天艾丽丝说想红芽糖果,妻子便去给她买,但回到家时,艾丽丝已经……死亡……” 耶亚克停顿了几秒还是说了出来。 “艾丽丝的尸体被切成一块一块,拼凑成一幅画,固定在墙上,妻子看到的那一幕,直接昏倒了过去。” 凌羽能够感觉到一股寒意从后背不断渗出,耶亚克的叙述仿佛旁观者一样,没有任何感情,连愤怒都没有,但凌羽能清楚的知道,男人心中的怒火有多么剧烈,剧烈到足以烧尽世间罪恶。 “那并不是画屠夫第一次作案,”耶亚克继续说,“听妻子说镇子上早就出现过类似事件,算起来,艾丽丝应该是第三个受害者,而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直到第十个受害者死亡时,留下了一些可以辨别的信息,才锁定了镇上的一个屠夫,穆尔西,那就是画屠夫的名字。” “夫人还好吗?”冰澜小声问。 “自杀了,”耶亚克平静的说,“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才导致艾丽丝死亡,所以当她把所有信息告诉我之后,就服毒自尽了。” 耶亚克的话无比平静,平静到让人心慌,哪怕他露出一丝愤怒的表情也足够让人心里好受一些。 凌羽在想究竟有多么强大的灵魂才能做到这样,他无法想象一个男人不远万里来到这片陌声的土地,等待着永远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犯人,一等就是几年。 “我知道他在哪里。”冰澜忽然说。 始终低头的男人骤然抬起头,眼中终于跳动起火焰,胸中的愤怒都在嘴角那道笑意中体现。 “请甘罗先生明天中午到广场那里,”冰澜已经站起身。 凌羽明白,冰澜只是在试探,即便耶亚克再冷静,再能将复仇的火焰隐藏,但只要他能复仇的那一刻,即便是神也无法阻止这团火焰燃烧。 “我明白你的意思。” 凌羽和冰澜都已经走到了门口,耶亚克的声音又在后方响起。 他继续说,“别再试探我了,你只是在浪费时间,我当然明白你的目的,等一下吧,两位,你们应该知道这些消息。” 凌羽回过身,耶亚克已经走向了床头,拿出一本相册,扔在了桌子上,“这是画屠夫的通缉令还有我收集的一些信息,你们会需要的。” “说出你的条件,”凌羽抬头说。 耶亚克缓缓坐下,手指打开相册,露出第一页的一张通缉画像,既没有想象中的凶恶,也没有想象中的优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但那双金色瞳孔始终紧缩着,仿佛在窥视什么秘密。 “将他交给我,”耶亚克说,“就这一个要求,如果你们先我一步抓到他的话。” “他肯定会死的很惨,”凌羽弯腰拿走相册,然后朝门外走去。 第403章 刻不容缓 虽然没有交流,但二人都很有默契的朝王宫走去,街道上依旧如平常一样,灯光随风摇曳,竹林彼此敲打着,花瓣的芳香从远处散发,是那个灵族少女。 在王宫门口远远的看到了夏衣,夏衣坐在院子里,捧着一本书在凝眉思索,房屋灯光只剩下二楼,那是佣兵王的屋子,其余偏房都陷入了黑暗,确实已经很晚了,她也许是不想打扰其他人,才选择在院子里坐着看书。 还没等凌羽开口,夏衣已经将手指堵在嘴边,示意不要说话,又指了指远处墙边蜷缩在一起的黑龙,也许稍有声响,黑龙就会苏醒。 “衣!”佣兵王又出现在那个熟悉的位置,夏衣有些惊讶,捏着书本,低着脑袋,显得局促不安。 “带他们进来吧!”佣兵王又了句,重新关上了窗户。 进入二楼的房屋里,里面并不止有佣兵王,还有黛琦茵。书桌这次并没有凌乱,房屋中间放着一块巨型透明石盒,那个蓝族少女的尸体就放在里面。 佣兵王重新在桌子旁坐下,朝冰澜点头,“她找你有些事情。” 佣兵王指的是黛琦茵,黛琦茵始终坐左侧的窗边,白色长袍流淌在地面,虽然没有带面纱,但却始终闭着双眼,虚幻的星图在背后流动。 “冰澜姐姐,”黛琦茵睁开眼睛,缓缓起身,来到那具冰棺前,“麻烦您看一下这幅图案。” 冰澜已经走到冰棺旁边,隔着透明的冰棺,看着里面的少女尸体,血液早已经凝固,但却把所有石头都渗红。 凌羽记得那副图案,是预示着星辰与月亮,在信仰暗神的佩尔西斯,这恐怕寓意很深。 “诸星食月,”冰澜仅仅看了一眼,就说出这四个字,无论是黛琦茵还是始终抱着双臂坐着的佣兵王都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何解?”佣兵王问。 黛琦茵手指一挥,星图就悄然飘至面前,一层血色逐渐弥漫,一点点染上夜空,而银月也随之退散,破碎成虚幻的光影。 “诸星食月,灼湛染血,皓月映红,以为凶兆,这是一种诅咒,守护佩尔西斯的神将陷入沉睡,这片土地将迎来灾难。” 佣兵王面色沉重,一旦这片土地迎来灾难,他作为佩尔西斯王拥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冰澜手指抚摸过石棺,“诸星食月只是一种常见星象,星象一般会显露元素情况,譬如暴雪,瘟疫,地震等等,这在东陆很常见,但更多只是蛊惑作用,真实并无太多作用……” “冰澜小姐!”佣兵王喊了一句,“已经不需要再说了。” 冰澜先是一愣,接着淡淡一笑,“我总算知道老师的心情了。” 凌羽也明白了,星女作为传达群星之意的使者,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除此之外,其他人的解读都属于亵渎神灵。即便星女解读错误,也不允许任何人质疑。 “可现在的问题是画屠夫为什么要把这幅星象画在尸体上,”凌羽提出了疑问。 “星女大人有几个学徒?”冰澜突然问。 “三位,”佣兵王说,“黛儿和卡丽莎,还有一位,星女大人最近一次走出星女塔,将她带了回去,却从没人见过她的身影,根据各个部族的资料,也没有显示谁家的孩子被星女大人带走。” “黛琦茵大人也不知道吗?”凌羽又问。 “嗯,”黛琦茵点头,“星女大人独自生活在星女塔的顶层,没有允许,禁止入内。” “冰澜小姐,这幅星图在外界很常见吗?”佣兵王明白凌羽的意思。 冰澜摇头答,“并不常见,如果不是星术师,一般也最多看到红色月亮,而不会注意诸天星辰变化。” “那么只剩下两种可能,”凌羽拿过从耶亚克那里得到的画册,“画屠夫杀害了那个叫卡丽莎的人,无意中得到了看到了那副星图,当然还有第二种可能,画屠夫本身就知道那副星图,只是后来才知道那副星图在佩尔西斯的意思。既然如此,王,请您派人调查一下所有来到佩尔西斯的外人,以这幅画像去查。” “好,”佣兵王接过画像深深看了眼,又说,“棘小姐就在三楼,你们要不要去看一眼?” “不用了,卡丽莎住在哪里?”凌羽问。 “就在风岚,缇雅知道,你可以让她带你去,但我想你推测的两种可能,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如果卡丽莎死亡,应该早就会有消息了。” 凌羽也明白,他看着这个女孩的尸体,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她叫什么名字?” “凯妮,”佣兵王停顿了一下,“艾尔莎的妹妹。” 凌羽瞳孔再这一次收缩,他看着佣兵王的眼睛,说:“王,我如果没记错,你曾经跟我说过,蓝族人有一些喜欢外界,但更多的却十分固执,并不希望与外界有过多接触,凯妮和艾尔莎应该是前者,但此事一出,恐怕会被后者借机造势,我总觉得一切似乎都是冲王来的。” “我很清楚,”佣兵王站起身,同样注视着凌羽眼睛,“所以一定要解决这件事。” 凌羽停了一下,然后朝门外走去,“那样最好。” 他终究没说出来,事情远远比想象的严重,但问题越严重,压力也就越大,如果不能妥善解决这件事,棘几乎是必死无疑,除非佣兵王自刎谢罪。 走出房子时,天空中的月光已经更加明亮,凌羽不知道何时就会出现诸星食月的场景。 夏衣一直站在院子里,也不知是不是没心情看书,只是将视线投向二楼,那是佣兵王所在的房间。凌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黑暗中注意到了三楼的一间屋子,窗帘开着,一双修长的腿垂下,晃来晃去,踢打着墙壁,月光下的银白色头发束在脑后,随着窗帘飞舞。 “棘,她还好吧?” 冰澜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凌羽脚步停了下来,看着空荡的街道,还有耳边传出的夜虫声,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 “她不会死的,除非我们所有人都死。” 冰澜欣然一笑,又抬头说,“很熟悉的香味,是那个女孩。” “是啊,”凌羽也嗅了下,来时他就注意到了这抹香气,“每次见到她,她都会问你住……” 凌羽突然觉得头皮发麻,他一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画屠夫为何要把尸体带到他们房子旁?也许并不是偶然,而是刻意为之。 “可恶,你竟敢碰我!” 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街道尽头传出,凌羽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那个灵族少女。 第404章 艾丽丝 粉色的遮阳帽再广场上飞舞,粉白色的长褶纱裙也在飞舞,少女站在喷泉前,露出半个身影,而对面就是始终跟着她的那个带着小丑花面的男人。 “大脑袋,你最好认清形势,”少女身体一跃跳上喷泉池子,墨绿色的长发逐渐变长,直到深入水池之中,而水池里的水位正在急速下降。 “你自己说愿意一直陪我的,我想去哪就去哪,现在怎么又反悔了?可恶的骗子!” 而她面前的男人始终没说话,只是死死的盯住少女的身体,仿佛在审视一个猎物,也许是看待一个宠物。 “问你话呢,没听到吗?” 少女十分愤怒,但水池里的水位还在下降,仿佛被无数的树根吸收着。 “很好,”少女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声,“我现在要解雇你,你可以滚回兰洛了!” 可男人却陡然朝前极速飞出,双拳在胸前出现,呼啸而去,仿佛要控制住少女。 “万灵,遵从我的召唤!” 少女手腕一抬,无数的树木在石质广场上破土而出,原本整齐的广场也变得破烂不堪。 但男人的身体却没有突破树木屏障,而是在前面与金属发生碰撞,血色弥漫进夜空。 少女惊讶的移开树木,就看到提着猩红长刀的中年男人站在她面前,刀刃上流淌着血液,远处是她那个暴躁的“伙伴”,手臂低垂,黑色的肌肤上流满血液,看起来很可怕。 “大叔,你是谁啊?”少女跳下水池问。 “耶亚克—甘罗,”男人低声说,“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最好离开。” 少女嘴巴一撅,赌气似的跑到男人面前,看着那张不修边幅的脸,张开手臂说,“我可不管你是谁!大脑袋是我的伙伴,我不允许你伤害他!” 耶亚克低下头,望着淡妆红唇的少女,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记忆中女儿的样子与面前的少女何其相似。如果她没有遭遇那件事,也许已经和这个少女一般高了。 也许还会这般可爱。 真是,这种时候怎么能想这种事情呢。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名字?”少女柳眉一凝,“名字是什么东西?” 忽然她看到了跑来的两个人,女孩的天性使然,她立刻甩下耶亚克跑了过去,突然跳起扑到了冰澜怀里,用脑袋在冰澜胸前蹭了又蹭,末了,又偷偷亲了一下在那映照着月光的脸颊。 凌羽一脸无奈,只能别过脸去,他更多注意到了少女的那个男性同伴,无论是身材还是发色都与画屠夫相差很大,应该并不是一个人,但也不排除画屠夫做了某些伪装。 耶亚克很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朝男人步步紧逼,看到这一幕的少女慌了神色,立刻从冰澜怀里跳下,凌羽却拉住了她的手臂,少女一时挣脱不了,着急的大声喊: “大脑袋,快跑!他要杀你!” 耶亚克速度奇快无比,几乎在少女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已经压向男人,手无寸铁的男人抬手抵挡,硬生生被切下半截手臂,但还没有结束,猩红长刀在空中一转,直接刺入男人胸膛,将男人盯在广场边缘的石壁上。 “啊!”少女尖叫出声,广场周围的房屋纷纷亮起了光芒。 少女直接张开嘴咬在了凌羽手臂上,凌羽下意识的收回了手,这都是拜风铃所赐,他真的害怕再被咬掉一块肉。 “坏人!你走开!”少女直接化成一头墨色胖猫撞向了耶亚克。 但耶亚克就没有凌羽这么多担忧了,刀柄探出,重重的敲在胖猫的脑门上,少女的身影也随着胖猫跌落而显现。 耶亚克转过身,抬手掀掉了男人的花脸面具,露出一个年轻的少年模样,一双眸子通透无暇,却又无比空洞,是个瞎子。 应该不是画屠夫。 虽然对于结果有预料,但凌羽能明显感觉到耶亚克的失落,他抽出猩红长刀,男人的身体也随之跌落。 “只是一具躯壳而已,你的魔法能修复好他,”耶亚克在少女面前蹲下身,沉默了一会,又低声道,“对不起。” “哼,我不接受道歉,”少女怄气昂首,“你需要赔我一些东西我才能原谅你。” “赔你什么?”耶亚克问。 “名字,”少女低头一笑,“你刚才说过的名字,那是什么,我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 耶亚克想了想,抬手抚摸着少女的秀发,轻声说,“叫艾丽丝吧!” “什么艾丽丝?”少女很明显不能明白名字的真正含义,还以为会是一个珍奇的物品。 耶亚克也不想再解释,一步步朝外面走去,有些佩尔西斯人已经开始聚集。 少女还在地上坐着,祈求似的看着冰澜,“大姐姐,你肯定知道对不对,你能看穿我的诡术,一定也知道对不对?” 冰澜淡然一笑,走过去拉起少女,边解释边替她打掉灰尘。 凌羽看着石壁旁的男人,虽然在耶亚克口中那只是一具躯壳,但眼睛始终再跳动,和活人无异。 “哦,这样子啊,艾丽丝,那艾丽丝是什么意思?”少女看着冰澜的眼睛问。 “鸢尾花,一种很美丽的花名,”冰澜说。 大概明白了原因的少女欣然接受艾丽丝这个名字,又看到了受伤的同伴,快速跑过去,将一道元素注入,原本还在流血不止的伤口逐渐修复,甚至就连断掉的手臂也被修复。 “他是什么情况?”凌羽不解的问。 “姐姐应该知道吧!”艾丽丝将男人靠在石壁上转身说,“你上次见我的时候,大脑袋就在那里,你还替他找回了手臂呢。” “你们认识?”凌羽一愣。 “我和老师曾在兰洛南部的沙漠中发现一处小型绿洲,里面生长着一颗古树,旁边只剩下一具人的骸骨,还有一只猫。古树已经濒临死亡,老师为了保留这唯一的树种,制造了一个魔法阵,”冰澜微笑了下,“应该就是她了。” “错!”艾丽丝却摇了摇头,“不是制造,是修复!很久很久之前,那里是一大片森林,只是后来元素转移,才变成荒漠,有位大魔法师为了保护我们,而建造了那个魔法阵,但后来魔法阵荒废了,大脑袋是大魔法师的最后一位徒弟,他修复好魔法阵之后就死在了那里,后来才有姐姐和那个怪老头。” “嗯,”冰澜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第405章 转机 艾丽丝摸了男人的脑袋,不知是委屈,还是心疼,眼泪不断地流下来,她便不停的用袖子去擦,“大脑袋本来可以活下去的,但他说他已经时间不多,也找不到下一个替我修复魔法阵的人了,所以耗尽生命帮我加固了魔法阵,希望可以让我等待发现我的人。” 说着说着,艾丽丝突然停止了哽咽,愤懑的说,“都怪那个黑衣服的坏人,如果他不伤害大脑袋,大脑袋也不会想要带我回去!” 凌羽一愣,“黑衣服?” “是啊,就今天下午,”艾丽丝依旧不开心的说着,“一个穿着黑袍子的家伙偷看我换衣服,被大脑袋看到了,便和他打了起来,受了很重的伤呢,治好了之后,大脑袋就一直说这里太危险了,要带我回去。” 凌羽觉得少女应该庆幸,如果不是这个大脑袋,画屠夫杀的人也许就变成她了。 已经走出好远的耶亚克停下了脚步,然后快速折返,拉起地上的少女就朝远去走去,围观的人群在看到男人亮出长刀之后,也纷纷退开,凌羽与冰澜对视一眼,快速扛起地上的男人跟了上去。 耶亚克不顾少女踢踹,一直快步走着,拐进了狭窄的巷道,凌羽认出,那是去往他们房屋的路,月光很亮,四周很静,只剩下少女不断地叫喊声,可当凌羽跟着冰澜走出巷道之后,艾丽丝的喊声停止了。 耶亚克站在那里,怀中的艾丽丝还在,可一杆长枪已经抵住了她的喉咙,红发女人持枪而立,废墟之上偶尔跳起夜虫。 “果然是你,”风铃冰冷的说。 “公主殿下,恐怕这次真的是误会了,”耶亚克将艾丽丝放下,“事情马上就会得到解决。” “什么事情啊?”艾丽丝扣紧遮阳帽问,“大姐姐,你干嘛要拿枪指着这个怪大叔,是要给大脑袋报仇吗?”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四周,“咦,大脑袋呢?” 凌羽将艾丽丝口中的大脑袋放下,虽然还是有些衰弱,但已经恢复了一些生命体征,他接着走过去,向风铃解释了一下事情。 “那你为什么要带走她?”风铃收起长枪问耶亚克。 耶亚克看了眼树林,说,“根据一位大师所述,灵族对气息感觉很强烈,画屠夫既然与……艾丽丝接触过,如果黑袍人真的在这里出现过,她也许能在这里寻找到一些信息。” “灵族?”风铃看着蹲在地面检查倒地男人身体的艾丽丝,想了想说,“那就让她赶快辨别一下吧!” “什么?”艾丽丝抬起水灵灵的眼睛问,没人回答,冰澜已经拉着她站起身朝竹林里走去。 艾丽丝站在竹林之中,身体开始虚化,就如同那天所见的花瓣,一点点飘落,进入泥土里,而瞬间,原本月影斑驳的林间出现一圈又一圈光波,从艾丽丝消失的地方,蔓延至四周,每一株竹子都停止了晃动,并且通体泛着碧绿光芒。 光芒在一瞬间退散,艾丽丝又重新出现在原地,只是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更加苍白,她抬起手指,说,“那……不属于这里。” 冰澜抱住虚弱的艾丽丝,握着她的手指不断输送着魔力,佩尔西斯因为海波很高,元素已经算是很稀薄。 耶亚克立刻跑了过去,猩红长刀从未收起,不断切割着拦路的竹子。 当凌羽赶上耶亚克时,他已经停在那里,手中捏着一片发绿光的叶子,绿光应该只是艾丽丝特别标注的,很快就消散,露出一片明显不是竹叶的叶子。 “公主殿下,这是哪种树叶?” 耶亚克递来叶子,风铃连接也没接,就回答,“巨齿树的叶子,风岚城并没有这种树,而这周围只有一座山峰有。” 耶亚克低声笑了下,“风岚城最近除了你们几个外邦人之外,并没有出现其他人,也就是说画屠夫并不住在风岚,那么就只可能在那里。” “走!”风铃已经朝竹林外跑去,“我们现在就去!” 凌羽将树叶从耶亚克拿过交给冰澜,犹豫半晌说,“你留下吧,如果三天内我们回来,那么一切都好,如果我们没回来,就去找佩尔西斯王,将这片叶子交给他,他应该会……” 冰澜点了下头,打断了凌羽,微笑道,“注意安全。” 凌羽也点了下头,然后快速跟上了跑去的风铃和耶亚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体内的魔炎在躁动,每次有危险时,总会这样,他隐约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至少并不如想象中的简单。 也叫风铃的红色飞龙,早已经在山崖边等待许久,巨大的龙翼始终扇动,风铃快速跳上,耶亚克也随后落上等待着悬崖边的另一头飞龙,接着迅速朝天边飞去,偶尔会有许多无主飞龙在空中盘旋。 凌羽来到悬崖边,纵身跳下,同时大喊,“风铃!” 早已经飞走的红色飞龙迅速折返,龙翼侧起,仿佛飞鹰捕食般劫掠而至,稳稳的接住还在下落的凌羽,随后又再次升入高空,追龙逐月。 …… “她是谁?”柯修满脸是伤的啃着桌子上冰澜吃剩下的烤面包,“你妹妹?” “大概算是吧,”冰澜抱着艾丽丝走过。 “还真是啊?”柯修大吃一惊,但似乎气愤填满心头,恶狠狠的哼了一声,又问,“对了,你见多泽没?” “他?不再屋里?”冰澜回头说,“大概是出去了吧,” “这么晚了去哪里了?”柯修,又觉得牙齿不利索,愤怒的将面包拍扁,“该死的红狐狸!如果不是这里元素稀薄,我肯定可以打败她,不,打死她!” 门恰好在此刻打开,一身黑衣的多泽从门外走进,浑身是血,仿佛从冥界走了一遭,他手指光芒闪动,一颗又一颗银色的石头从手中落出,那是空间系的魔法石。 多泽取下手指上的戒指,按在柯修面前,“拿它,召唤美尔丝。” 佩尔西斯虽然元素稀薄,但魔法石却不少,只是佩尔西斯并没有货币,也没有商人,如果要获得魔法石只有两个方法,交换物品,或者,库图拉。 第406章 王的孤独 棘缓缓睁开眼睛,晨曦在窗边洒落,她就这么在窗台上坐了一夜,腿上露水成溪,因为作为囚犯的原因,她一直穿着的战甲也已经换掉,院子里那个黑头发的女人给她拿来了一身佩尔西斯风格的衣服,还很柔软呢,只是已经湿透了,将她玲珑的曲线显露无疑。 阳光有些刺眼,她觉得倦了,收起双腿从窗台上站起,可还没等她跳下,门外就走来了一个人,艾尔莎。 她知道死亡的人是艾尔莎的妹妹,外貌还是很相似的。 艾尔莎也看到她了,远远的行礼,然后跟着那个黑头发的女人进入房屋之中。 不是来找她的,她很清楚,她突然不想下去了,又伸出双腿坐下,眺望着晨光中的这座城市,这片土地,与维尔特拉还有几分相像。 半个小时后,艾尔莎出来了,虽然女孩既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微笑面对,但她知道,伤心是难免的。 艾尔莎走到门口时再次回身,朝她深鞠一躬,似乎表示相信她不是凶手,但她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身后的房门开了,传出沉重的脚步声。 “棘小姐,也许有一些不好的消息需要告诉你。” 佣兵王的嗓音很独特,棘记得清楚,她没回头,也没回答,只是在等待着佣兵王继续说。 佩尔亦黎看着晨曦的女人,银白色的微微泛黄,就像是油画里的银月,他不知该不该告知她这个不好的消息,可转念一想,来都来了,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艾尔莎传回两个消息,星女大人观星发现,夜星移位,这表明上次他们封印的银龙并没有陷入沉睡,而是还活着,你曾与银龙有过接触……” “你觉得是我将银龙藏了起来,”棘说。 佣兵王摇了摇头,“并不是,但你也许需要接受星女大人检查,确定银龙并没有在你体内埋下神识,”他又露出为难的表情,“但介于你现在身份,以及死亡之人的尸体画相,难免会认为你是被银龙迷惑了心智所做出的行为。” “嗯,又一个罪名,”棘低声道。 “我很抱歉,”佣兵王说,“也许另一个消息对你来说更为不利。” “有多不利?”棘问。 “我无法判断,”佣兵王低声说着,“卡丽莎死了,是星女大人的首席弟子,因为缇雅不在的原因,我让艾尔莎去了一趟卡丽莎的住处。卡丽莎已经死去很久,尸体被一种秘法保存,没有散发任何气味,因为卡丽莎作为星女徒弟,住处也很少会有人前往,所以她的死亡并不被人知晓。她的尸体虽然没有像凯妮那么惨,但也绘制了一幅画,”佣兵王停顿了一下,“银龙乱舞。” “我明白了,”棘轻声说着,“联想到之前的事情,我的嫌疑是越来越大,大到连你也不得不怀疑。” 佣兵王笑了一下,朝前走去,落到窗边,棘的身体就在面前端坐,他拿出腰间的酒杯递了过去,“我是佩尔西斯的王,没办法相信任何人,即便我始终认为你不是凶手,可我却不能这么公然宣称。” 棘晃了一下脑袋,用左手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又递了回去。 “不喜欢喝酒吗?” “不好喝。” 棘的回答很干脆,干脆到佣兵王觉得有些尴尬,他自己豪饮了几口,“维尔特拉人都是不常喝酒吗?” “不是,”棘回答,“偶尔会喝,但通常不会让自己喝醉,这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 “这样啊,”佣兵王眺望向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飞龙也随之起舞,残缺的黑暗一点点消散,阳光洒落指尖,以及身边的女人身上。 “维尔特拉是个怎样的土地?”他忽然问。 “维尔特拉……”棘少有的迟疑,然后又坚定的回答,“我的故乡。” “我喜欢这个回答,”佣兵王爽朗一笑,“一直听说银发的机械之国维尔特拉,是大陆最伟大的土地,因为那里哺育了最勇敢的维尔特拉人,开始我一直不相信,看到你之后,我有些向往那个地方。” “但那里比佩尔西斯还要贫瘠,元素稀薄到高阶魔法都无法释放,植物很少,野兽很多,还会遭受魔物袭击,”棘说,“你不会喜欢那里。”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维尔特拉人,只有维尔特拉人才会喜欢维尔特拉。”棘说。 佣兵王也不置可否的一笑,说,“如果有一天佩尔西斯变得繁荣,我会帮助你们,帮助维尔特拉也成为一片幸福的地方。” 棘突然伸出手臂,佣兵王愣了一下,然后递过酒杯,棘便接过大饮了一口,“你们都喜欢承诺,但承诺却一文不值。” “是啊,承诺总是虚幻,但人总是预见了美好,才敢于许下承诺,”佣兵王按着窗沿,“对不对?” “但佩尔西斯的情况并不比维尔特拉好多少。” 棘转头道,那双碧蓝色的瞳孔盯着佣兵王,发丝上还残留着露水,佣兵王低头笑了下,“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佩尔西斯的未来属于你,维尔特拉的未来属于我们。” 棘将酒杯重新塞进佣兵王手里。佣兵王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棘的话说出了他的秘密,这片土地固然属于全体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佩尔西斯人,但引领它走向繁荣的却只有自己,王是无比孤独的,王走的道路空无一人,而转头看去,另一边的道路上却人山人海,银白色的长发美如画卷。 他毫无办法,只能使出全身力气去奔跑。 “请记住我的承诺,”佣兵王说,“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这是佩尔西斯王的承诺,永远不会更改。” 棘仿佛无声无息说了句,“谢谢。” 院子里的黑龙吃完食物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夏衣还在忙来忙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忙完所有事情,抱起一本书坐在角落里津津有味的看着,棘的衣服也被阳光晒干,发出焦焦的香味。 但夏衣的书看的并不顺利,还没看一会儿,门口已经走进来了一个人,多泽。 第407章 威胁 来了客人,夏衣又开始忙碌起来,领着多泽朝屋里走去,多泽很受几个格玛欢迎,也许是因为第一次来时送的礼物,一路上碰到的格玛都朝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微声回应。 夏衣推开二楼房门,多泽道谢之后就迈步走了进去,原本的冰棺还摆放在那里,但此刻却又多了一具,佣兵王仿佛一夜未眠,双眼通红,酒杯就落在桌子上。 “多泽,你终究还是不放心。” “我为什么要放心,”多泽低声回复,“你的处境远远比我要糟糕,别人也许不清楚,但我很很清楚你佩尔亦黎的处境,星女才是佩尔西斯的神,连王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思。” “多泽!”佣兵王面色愠怒,“不是星女的意思,是神的指示,星女只是为了传达神的指示。” “几年前你如果这样说我还能信,现在连你自己都不信了,需要欺骗自己,”多泽笑了,“别说佩尔西斯王也会屈服虚幻的神。” “神既不虚幻,也不真实,”佣兵王沉吸一口气,“但王不需要关心这些,民众相信,王没有理由不相信。” “好吧,”多泽点了点头,“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讨论这些的,我就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处理棘的事情。” “因为艾丽莎的死亡,星女大人怀疑棘小姐受到银龙蛊惑,一旦确定,将会迎来天罚,”佣兵王道。 “天罚?” “由群龙将人带至高空,不断撒下冰水,直到身体冻结,然后抛下,也许落入河水中还有一线生机。” 深红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悸动,佣兵王揉了揉额前的发丝,可能自己都觉得可笑,但却丝毫笑不起来。 “可真是仁慈啊!”多泽咬牙切齿般说。 “但死亡也许一开始就存在,”佣兵王说,“蓝族的人包括还有凯妮的父母都在已经接到了消息,正在赶来风岚的路上。” “棘在哪?我想见她。” 佣兵王抬起头说,这位多年不见的老友,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与上次见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你变了,我所认识的多泽可不会轻易动怒,始终一副懒散模样。” “我没有变,我从头到尾都是这样,我幼年便离家谋求生计,所珍惜的只有我的生命,其余什么始终都一文不值,但现在多了一些,我珍惜的东西多了些,除了我的生命外,还有她的一切。”多泽的目光坚定,话语中不怒而威。 “很好。”佣兵王微微一笑,手指一敲桌子。 原本还关闭的门,轰然开启,将一个身影露了出来,起皱的白色布裙被微风吹起,夏衣揪着衣角低头嗫嚅,也许是偷听被发现了而不知所措。 “衣,带他去见棘小姐,”佣兵王对夏衣说。 得到吩咐的夏衣,立刻快步退到路边,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不敢去看佣兵王的面孔。 空荡的木质楼梯传递着连续不断的脚步声,那是多泽的,佩尔西斯女人穿着多是软底布鞋,走起路来,很安静,像是踩在上一样。 就像面前的人,房门被推开之后,昏暗的楼梯投进光束,屋里的人走走停停,无声无息,微风吹动着头发,它转过身。 多泽看着那张侧脸,阳光下的容颜很美,他突然觉得眼泪有些不争气的往外涌,他朝后转过头,看了眼背后的楼梯,偷偷挤掉了眼泪,然后换了个笑脸。 “还习惯吧,夏衣做的饭还是挺好吃的,那个……” 棘似乎笑了一下,多泽惊讶的仔细看去,冷峻如初的脸庞上还是平静如常,她贴着墙壁站立。 “你不是希奥特人吗?为什么说话跟兰洛人一样。” 多泽朝前走去,回身关上门,“曾干过一段时间的煤炭生意,经常去兰洛的莫斯尔斯城,那里盛产煤炭,但毁灭之炎魔神在这里降临,整座城市化为了灰烬。” “听说了,”棘出乎意料的接了一句话,又问,“什么事?” 多泽将手掌按在桌子上,随后缓缓移开,一枚银色的戒指便出现在那里。 “美尔丝?”棘认得那枚戒指,“让她代替我去死?” “她不会死,这是最稳妥的方法,”多泽说,“除此之外,我能想到的方法并不多了。” 棘并没有表态,而是起身朝前走去,当路过多泽身边时,多泽还以为她会同意,但棘的身体在他思考这些时已经移开来到门边,她抬手拉开门,门外正站着一个人,并不是喜欢偷听的夏衣,而是黛琦茵。 王不在的场合,黛琦茵都会带上白色面纱,但哪怕是露出不多的鼻梁和眼睛也让人不怀疑她的倾国之貌。黛琦茵毫无尴尬的朝二人微微颔首,背后的光图还在闪烁,她跨过门框走进,按住了桌子上的那枚戒指。 “这个方法行不通,星女大人要替棘小姐检查身体,而且审判当天,星女大人也会出现,稍有异常反而对棘小姐更不利。” “检查身体?”多泽疑惑不解。 黛琦茵看了眼棘说,“因为星女大人感性到那头银龙冰离开了原地,很有可能会附身在某人身上,而棘小姐成了最有可能的人,但这并不是坏事,如果真的是那样,棘小姐杀死凯妮与卡丽莎的原因,应该就是受到银龙蛊惑。我来的目的就是带棘小姐去星女塔。” “没有,我并没有受到银龙蛊惑,也没有杀人,更不会用这种方法活命。维尔特拉人从不会说谎,但也不允许任何人玷污维尔特拉,我不会逃跑,也不会恐惧,我说没有杀那两个人就是没有杀那两个人,信不信由你们。” 多泽觉得棘此刻就像是一个固执的小姑娘,他实在不理解为何她还不懂,事到如今,早已经不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事情了。 黛琦茵微笑着说,“那么请棘小姐证明你是无辜的?” “我为什么要证明?”棘冷声质问,“你们觉得我有罪,那你们就按你们的方法来,我觉得我没罪,我也会按照我的方法来。” “你在威胁我吗?”黛琦茵抬头问。 “她没有威胁你,”多泽接过话,“但还请你放心,如果无法证明那些事情是她做的,就对她动刑的话,无论是佩尔亦黎,还是星女,都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黛琦茵柳眉倒竖,美丽的脸庞上泛起愠怒。 “对,你没听错,我就是在威胁你。”多泽平静说。 第408章 魔神之血 院子里的黑龙不失时机的吼了一声,惊得窗台旁刚落下的小鸟又扑棱一声飞起,撞得窗帘来回飘荡。 黛琦茵被这个不识抬举的男人快要气晕了,她也没时间跟他们多说废话,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今天中午请棘小姐跟我去星女塔。” “去了可就出不来了,”多泽看着离去的黛琦茵,抬手关上了门,“你去还是……” 未等他话说完,一双修长的手指已经按住了他的后背,他觉得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一动也不敢动。 “为什么要帮我?” 棘的声音虽然依旧冰冷,但总让多泽觉得是带有一些感情的。 “外表坚强的人,内心总是柔弱,很容易就会被一些事情击垮,我不希望看到你那样……” 多泽将身体放松下来,手臂垂在腰间两侧,背后的手掌还紧紧贴在他的背上,传递着温热。 “直白一点说就是你喜欢我喽?” 棘发出戏谑朝的得意笑声。 多泽愣了一秒,然后转过身,右手已经握住那个纤细的手臂,虽然面前的人还是棘的模样,但他很确定,里面的灵魂一定不是棘的。 “你是谁?” “你不知道?”棘突然朝前倒去,仿佛柔若无骨的女人渴望男人结实的胸膛。 多泽快速放开手臂,朝后退去,但棘明显没有真的倒地,而是倾下身体,又缓缓直起,慵懒的表情爬上脸庞,她甩了甩手臂,似乎觉得被握疼了。 “你就是那个银龙。”多泽已经猜到了。 “是,我就是那个银龙,但我叫银月,可别叫错了哦,”银月一屁股跳到桌子上,挑着眉毛说,“时间不多了,我就长话短说,首先我并无恶意,我也没有蛊惑棘,但我的本体还被封印,我需要一个肉体,也就是一条龙,这个事情需要等到石林龙舞时才能解决,而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星女能察觉我的存在,而且可以重新封印我。” 说到这里,银月侧颜一转,又说,“所以,你懂的我需要什么了吧?” “将你的灵魂转移出去?”多泽试探性问。 “对!”银月抬腿又从桌子上跳下,“也不用这么麻烦,进入你体内就可以了。” “可以是可以,”多泽答应的十分干脆,“但你有什么方法拯救棘没有?” “我没有方法,除了抓到那个黑袍人之外,别无他法,”银月回答的同样干脆。 “但是呢,”她又笑吟吟地说,“我没有办法,棘有办法。” “棘有?”多泽不太懂银月的意思。 银月背着手臂,跳到床边的桌子旁,拉开抽屉,看也不看就掏出一个暗红色的瓶子。 准确的说,瓶子是透明的,里面盛满暗红色的物质,如同血液一般。 “这是棘身上的东西,”银月把玻璃瓶放在桌子上,“我有办法探查人的记忆,但前提是要针对那些精神力弱小的人,这瓶东西来自一个戴着无相面具的女人,根据棘的记忆来看,那是一个叫做魔神之子的组织,棘他们在离开尤克里里城时,那个女人交给她的。” “尤克里里?”多泽有些惊讶,“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魔神的血液,”银月淡淡的说,“杀戮之血魔神的血液。” 杀戮之血魔神,这个名字多泽永远不可能忘记,他紧紧盯着那瓶血液,不明白为什么魔神血液会出现在棘手里。 “魔血的作用很简单,将你变成魔物,但在此之前,你将拥有强大的力量,”银月纠结地紧锁眉头,“有多强大呢?” 她忽然又低头一笑,“能够打败现任佩尔西斯王的力量。” “这就是你说的方法?”多泽又问。 “对,你们都忘记了一件事,棘本来是不必死亡的,只要星女没有发现我的存在,她其实已经安全很多,但现任佩尔西斯王需要平息蓝族人的愤怒,才不得不找棘当替死鬼,如果你赢了他,你成为佩尔西斯王,也可以不关心蓝族人的愤怒,愤怒就让他们愤怒呗,反正银族人数远远多于蓝族人,大不了杀光他们,这件事就完美解决了。” 多泽看着那张熟悉的美丽脸庞愈发狰狞,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从心底里滋生,银月的话语如同恶魔在耳边低语,在诱惑你,当你如她所愿,她那早已经等待好的笑容,将迫不及待绽放。 “怪不得黛琦茵说银龙蛊惑人心,看来真的一点也不假,”多泽笑道。“银族和蓝族的战争,应该是你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你想拒绝?棘可是很喜欢你的,你就这样抛弃她?”银月还不死心的循循善诱。 “我可没拒绝,”多泽突然走了过去,将玻璃瓶握在手中,“但我不会挑起战争,我有另外的方法。” 银月眼珠一转,又低头笑了不停,“我期待你的表现。” “那么,你怎么进入我的身体?”多泽将玻璃瓶收起,“需要一些媒介吗?” “不需要,”棘走到多泽身边,“看着我的眼睛。” 多泽低头看去,棘身体突然虚幻,一道道光芒破碎成粉末,又汇聚成一条线,射进他的眼睛里。 恢复控制权的棘怔在了原地,碧蓝色的眼眸保持着刚才的样子,长长的睫毛一动也不动,就那么映照着阳光,分外美丽。 “那个,我先回去了,”多泽挠了头,又不小心瞥见那如宝石般夺目的眼睛,像是安慰自己一样说,“没事了,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狼狈的推门走了出去,下楼梯时还差点跌倒,为了掩饰尴尬,更尴尬的笑了声。 棘就站在原地,直到多泽的身影消失,她那双碧蓝色瞳孔才眨动了一下。 她转身关上了门,又坐回窗台,盯着空荡的院子看着。 多泽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和送他出来的夏衣挥手告别,不知是注意到什么,走到庭院门口时转头朝三楼看去,刚好与棘的目光撞到一起。 棘眨了下眼睛,又将视线抬高,看着湛蓝色的晴空,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微风也开始轻抚。 多泽并不知道,尽管银月控制身体,但她同样知晓发生的一切。 第409章 诡异之局 从风岚城出发跟随逐月而行的野生飞龙前进,仿佛进入虚空一般美丽,晨光洒落脸颊时,凌羽透过风铃的肩膀看到了一座异样的山峰。 终于到了,他早已等的有些焦急。 那坐山峰并不小,和被削断一半的风岚城所在山峰比起来,也只低了一些而已,山上长满一种高大乔木,树冠为山峰披上绿装,飞龙也尽皆远离,只有野兽在交叉相用的树杈间跳动,但也回避开那巨大树木的叶子,树叶大且厚,边缘长着锯齿状的东西,看着如同武装的甲士,让人退避三舍。 “这里本来有一个村落,但后来风岚城建成,村落也逐渐荒废,如果画屠夫在这里面,应该就会躲进那些破旧房屋里,”风铃望着下方说。 凌羽将视线移动,去寻找风铃口中的荒废村庄,但入眼全是茂密的丛林,如果不能一下子找到村子,贸然下落,只会打草惊蛇。 “村子在山顶,但飞龙不喜欢巨齿树,我们直接跳下去吧!”风铃说着已经,拉动飞龙朝山顶飞去。 看着尖利的树叶,凌羽觉得还是保护一点为妙,他从手腕的空间魔法器里,一件件拿出铠甲部件,祝落送给他的这套铠甲想必能挡住锯齿叶的侵袭。 从腿甲到胸铠,最后是黑色护腕,所有一切完成之后,他们也已经来到山顶上方,晨光下隐约能看到一座房屋与巨齿树并排而立,只是木质的架构早已经破财不堪。 野生飞龙绕着他们四周盘旋,龙吼声不断,那是为了掩饰他们的下降行动,风铃解开龙鞍绑腿,从武器袋里抽出黑色长枪,“准备好了没?” “好了,”凌羽说,又看了眼旁边飞龙背上的耶亚克,他像是地道的佩尔西斯人,坐在飞龙背上,怀抱着猩红色的长刀,喝了一口酒之后,缓缓起身。 风铃并没又打算喊三二一一起跳之类的话,握紧黑色长枪从龙背上一跃而下。 凌羽吓得不轻,立刻扣上头盔,跳下龙背,两头飞龙与野生飞龙相互追逐而去,只剩下下降的三人。 狂风灌入铠甲之中,凌羽的头发被从头盔兄剥离出来,但因为高度并不高,未等他整理,身体已经撞开密集的树枝,落在地上,地面湿润,泥土松软,落地陷入很深。 比起他的狼狈,耶亚克就显得十分自然,仅仅用长刀破开树枝,身体飘然落地,而中间突然落下的身影阻挡了凌羽的视线,风铃御风而落,联想到那次库图拉决斗时,她释放的类似风系魔法的东西,凌羽有理由相信,风铃应该是元素体。 村庄的荒废程度远远超过凌羽想象,因为房屋结构与风岚城相似,瓦片房顶坍塌,露出残破的房墙和房基,只是原本应该明亮的颜色都失去了色彩。 “那里!”耶亚克因为落的位置更靠近村庄,他先一步跑了进去。 沉重的铠甲在身,虽然并不影响行动,但软软的泥土却限制了凌羽的速度,当他看到耶亚克所说的东西时,风铃和耶亚克已经进入一间还算完好无损的房屋里。 耶亚克所说的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一个浅浅的脚印,但这种荒凉的地方出现脚印,也许就很奇怪了。 “果然是你!” 熟悉的风铃声音,而且还是同样熟悉的话语从房屋里传出,凌羽顾不得细看那道脚印,立刻冲了进去。 外面看来还算完整的房屋,里面依旧破败不堪,家具还如同主人离开时摆放,只是雨水侵袭下,漆色缺失,但屋里却并不因为家具失去色彩而单调,反而愈发璀璨。 无数的油画被贴在墙壁之上,五彩缤纷,整齐排列,但内容却让人惨不忍睹,一个又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在画中出现,有些尸体破碎,有些表情诡异,有些则用身体做画,最里面的一面墙壁上留出一半的空白,新添了将幅画,凌羽记得那副群星食月。 那个叫做画屠夫的人,不仅将人杀死,还记下死者的模样,再作画,将那种残忍保留的淋漓尽致。 但眼下的情况,却让凌羽无暇顾及那些东西,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依旧只有他们三个。但风铃却与耶亚克刀剑相向,耶亚克此刻已经换了一副面孔,他走到墙边,抬手抚摸着美丽的油画,又如同仪态万千的贵妇般转身,懒散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富有神色,尤其是是那嘴角挂着的笑意。 “对,没错,我就是画屠夫,我就是穆尔西。” 耶亚克狂笑着,凶狠的眼睛里充满得意。 风铃早已经怒不可遏,她讨厌被人欺骗,更讨厌这种背负累累血债的人,她抬起长枪,二话不说,狠狠挥去。 无比诡异的局面,使得凌羽有些发懵,他虽然不觉得自己看人有多准,但耶亚克的之前表现,让他相信这个男人绝不会是凶手。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但武器碰撞声已然在耳边传来,耶亚克单手持刀不断抵挡着风铃的攻击,而那一双手,始终握着,一刻也没有松开。 黑色长枪从各个角度刺出,但耶亚克姐的却很轻易,凌羽也看得出,风铃的攻击早已经紊乱,毫无章法,而且耶亚克本身的实力丝毫不弱于她。 凌羽还在犹豫,到底该帮谁,亦或是,他还始终认为耶亚克是清白的,这只是个误会。 他快速搜寻起屋里的东西,想要找到一些信息,但风铃与耶亚克的战斗却很快就有了结果。耶亚克依旧是那套熟悉的招式,在挡下风铃攻击之后,疾驰而至,手腕一翻,猩红长刀转动,刀柄已经代替刀刃,同时快速在风铃头上敲击一下,风铃立刻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凌羽长舒了一口气,耶亚克果然还是没有下杀手,只是将风铃打晕。 可下一幕却让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耶亚克就歪着脑袋朝他笑,笑容渐渐扭曲,接着抬起手臂将长刀狠狠地刺入风铃胸膛。 鲜血一下子喷涌出来,汩汩在白色的布裙上流淌,恐怖至极。 “风铃……!” 第410章 万焰燎原 血液的气息瞬间弥漫整个屋子,风铃安静的倒在地上,猩红长刀插在她的胸前,灰色石头铺满的地上涌出一摊血迹,红色长发也更加浓艳。 冰枪在那一刻浮出虚空,凌羽身体已经飞出,黑色甲胄仿佛巨山压来,耶亚克也只有抽刀后退,血液顺着刀间低落。 “耶亚克!”凌羽暴怒一般吼道。 “我可不是耶亚克这个蠢货,我是穆尔西啊!”耶亚克发出狂笑,“耶亚克那个蠢货,还想替他女儿报仇,真是太蠢了,我能躲过搜捕,难道是他可以杀死的,我只是借助他的身份才得以逃出兰洛,来到佩尔西斯这个美丽的地方。” 即便是看着身受重伤的风铃,凌羽依然不愿意相信,他不相信那个可以隐藏愤怒却又在得知凶手那一刻,毫不犹豫的爆发的人,会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假扮的。 “很疑惑?”耶亚克绕着凌羽身体走着,“他找了我这么久,所记录的东西很多是连我都不知道,但可惜,我得到那一切,借助他,我更加完美的藏匿了我的身份,我当然可以隐藏起我的愤怒,因为那会让我更开心!” “闭嘴!”凌羽歇斯底里的吼叫。 身体已经毫不犹豫的冲出,冰枪如同群狼突进,狼牙破刃式在一瞬间发动。 耶亚克也不再说话,提起长刀朝胸前一挥,无比剧烈的刃气,震颤着房屋而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痕迹。 刃气瞬间撞击在黑色铠甲之上,将凌羽撞到墙壁之上,瓦片在身前落下,他双眼泛红,冰枪与铠甲固然可以抵挡剑气,却无法阻挡那份附着其上的力量。 耶亚克挥刀而至,凌羽仓皇提枪防御,耶亚克的攻势快速疾风骤雨,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一刻的停歇就会使得刀刃砍在他的铠甲之上,火花不停地在身体各处涌现,在招式上,他永远落于下风,毕竟连牙之七式他才只学会了三式。 但力量也许可以弥补招数上的不足,他左脚踩在墙体上,铁靴蹬落尘土,铠甲武装的身体已经如同炮弹一样飞出,冰枪滑至手边,虎牙—撕裂式发动,他已经硬生生抗下耶亚克的攻击,扑到他身边,他清楚刀气的攻击需要一定距离才能释放,而近距离下,根本无法发动。 也许耶亚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朝后退去,但房屋空间并不大,能给他移动的空间同样不多。 冰枪划出圆弧形的攻击,将耶亚克逼至角落里,凌羽已经放弃了防御,而不断地攻击,黑色铠甲异常坚固,任凭耶亚克攻击也无法破开他的防御。 耶亚克也烦躁起来,他早已失去耐心,猩红长刀横贯而出,但这次,他没有选择攻击,而是防御。 当冰枪接触的长刀的那一刻,凌羽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可一切都太快了,快到他无法反应。 “御——焰临!” 随着耶亚克话音落下,猩红长刀从尖部陡然断裂,刀尖还未落地,已经化作熊熊烈火冲来。 那诡异的火焰之下,凌羽只能抬起冰枪防御,依旧有无数的火焰穿过冰枪是扑面而来,将他的脸颊烧的滚烫,露出头盔的长发瞬间融化。 腰部传来剧烈的撞击,凌羽还没有看清,身体已经剧烈的撞到了墙壁之上,头顶的瓦片纷纷落下,砸在他的身上。 墙体抖落无数灰尘,破掉的房顶洒落下割碎的阳光,照亮着面前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他似乎并不打算立刻攻击凌羽,而是走到风铃身边,用长刀抵住她的喉咙。 “我该绘制哪一幅画呢,佩尔西斯的星空实在太美丽,两幅怎么能满足我呢,你说我是需要怎么办呢?哈哈!”耶亚克低头一笑,单手持刀而立,“别急,再决定哪幅之前,我想将这颗美丽的头颅割下,会给我不错的灵感。” “你没机会了,”凌羽在瓦片下发出声音。 “哦,你还有力气反抗吗?”耶亚克一脸不屑。 “当然,”凌羽缓缓从瓦砾碎片中起身,铠甲之上的灰尘不断散落,他冷冷的注视着前方,那双黑色的瞳孔早已经泛红。 “吾神之枪,寒冰碎裂巨龙之牙!” 低沉的吼声从黑色铠甲里传出,凌羽同时跃出,冰枪仿佛破开了一层又一层空间,直到突进到耶亚克身边,耶亚克似乎感受到了恐惧,不断后退,但冰枪速度无比迅速,他已经不可能躲开,而只能用双手握住长刀去抵挡,一半的刀刃在此刻碎裂进空气中,开始跳动出火焰。 “御——万焰燎原!” 那如同鬼神碰撞的巨响,极寒之冰铸造的长枪与炽热的火焰彼此交织,随后掀起剧烈的爆炸,二人从爆炸中飞出,耶亚克的身体重重的撞击在墙上,直接将墙砸出一个大洞,冰枪将贯穿身体,他蜷缩着落在地上。 凌羽同样飞出好远,单膝跪地,铁甲划出长长的痕迹,他用手撑着地面,不断喘息着。 他赢了,依靠这身铠甲,他赢得了胜利,可他始终紧握的手却不敢松开。 啪啪啪,一连串的鼓掌声从门外传出,一身亚麻色上衣和灰色长裤的男人走了进来,相貌算不上英俊,但丑陋的笑容爬满了他的脸庞,他啧啧地望着屋里的一切,似乎在感叹什么。 “你是谁?”凌羽低声问着。 “我?”男人笑了,“你们不就是来找我的吗?我就是画屠夫啊!我就是穆尔西啊!” 己的眼睛,但光芒之下,那个露出丑陋笑容的男人就是那个画册上的男人,无论外貌怎么变化,那双像是狮子一样的眼睛永远没有变化,盯着猎物,伺机而动。 “你?!”凌羽想要站起身,却重重的跌落在地,连喘气都变得困难,双拳紧握,关节咔咔作响。 “一群蠢货,一个小小的幻术就把你们弄成这样,”画屠夫笑的更得意了,“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物呢,浪费我的感情。” “幻术?”凌羽大吃一惊。 “要不然呢?你觉得是什么,”画屠夫信步走着,他很得意,他想要跟人分享一下这美妙的时刻,要不然多么无趣。 第411章 惊雷云雨 当他走到房屋中间时,从腰间摸出一颗银色石头,轻轻朝下一丢。原本波澜不惊的房屋,开始泛出光芒,银色的法阵在地面浮现,覆盖了整个屋子,纹路流转,不停运动。 “她如果死在你面前,你是不是很后悔啊!会不会恨不得自杀啊!太美妙啊!”画屠夫站在风铃面前,从背后掏出一把巨大屠刀,死死的盯住凌羽。 “并不会,”凌羽脸上的惊恐早已经消失,换来的是一副平静的表情,平静的让人愤怒,他略带讥讽似的笑道,“因为她不会死,死的是你,蠢货!” 画屠夫一愣,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快速回过身,但一杆冰蓝色的长枪已经刺入他的心脏。 耶亚克就站在他背后,一言不发,面容冷酷,即便是血液溅满全身,他只是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角的血液,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看过无数次的男人。 画屠夫痛苦的说不出话来,嘴巴大张,眼眶扩张,口中发出咕咕的响声,耶亚克抬出沾满鲜血的左手,死死的握住他的喉咙,力量不断释放,仿佛要将怒火从中渗透,直到嘭地一声,火焰在那里燃起,画屠夫的喉咙破碎,头颅滚落于地。 凌羽看着耶亚克的面庞,内心闪过一丝悸动,也许此刻的耶亚克同样像是恶魔,但他觉得十分理解那个恶魔。 正如画屠夫所说,这全是幻术,他和风铃都中了幻术,只有耶亚克一人还保持清醒,而耶亚克保持清醒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左手始终握着一块猩红长刀碎片,依靠疼痛来保持清醒,那把猩红长刀的刀身应该是利用火系魔法石之类的东西制成,所以可以轻易截断。 当最后面对他的攻击,耶亚克也不得不双手防御,而露出沾满鲜血的手,那一刻凌羽才猛然清醒过来,因为一切都太熟悉了。 他记得冰澜曾说过幻术就是会将你心里的东西放大,也许风铃一直觉得耶亚克是凶手,所以才会中了幻术,而把耶亚克当成画屠夫,而他更多是受到风铃误导,当风铃喊出“果然是你”这句话时,他会下意识的觉得耶亚克真的有问题。 如果非要找出最根本地原因,大概是始终觉得耶亚克没说谎,毕竟冰澜也没察觉异样,凌羽对冰澜的判断,无条件相信。 当然这场戏,他演的很成功,将躲在暗处的画屠夫引出来,只是还有许多东西没问清,耶亚克已经无法抑制怒火,将画屠夫杀死。 “好了,这次结束了,”凌羽走过去踩碎了那块魔法石,跳动的法阵在那一瞬间熄灭。 他再次去看向倒地的风铃,红发散落,黑色长枪还握在手中,除了额头的淤青之外,并没有什么伤痕。 耶亚克一声不吭的提起已经只剩下刀柄的猩红长刀,同时抓住画屠夫的头颅朝外面走去,凌羽则抱起晕倒的风铃跟在后面。 阳光不断透过树杈洒落,墙体投出长长的影子,树荫一片接一片,地面也因为水分蒸发变得硬了些,铁靴踏上,如同踩在面包渣上。 “抱歉,我不该那么早杀死他……”耶亚克突然低声说, “我理解,但如果换做是我,我会在他出来的那一刻,就杀死他,”凌羽表示理解,抬头看去,耶亚克的背影还和平常时一模一样,只是以前总喜欢低着头,现在多朝天空看。 怀中的风铃晃了下脑袋,柔软的头发透过铠甲关节转进里面,摩擦着凌羽的肌肤,凌羽低头看去,可突然一张俏美脸庞扑来,目标就是他的喉咙。凌羽笑了下,果然是佩尔西斯人,也许她还觉得处于危险中,清醒之后立刻用身体携带的武器攻击。 “下嘴之前最好看清我是谁。”凌羽低头说着。 那已经卡住他喉咙的牙齿停止了前伸,风铃立刻挣脱凌羽怀抱,跳下地面,尽管没开咬,但牙齿间已间有些皮肤碎屑。 “怎么回事?”风铃皱眉问道。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凌羽将黑色长枪抛给她,“刚才耶亚克只是为了引出画屠夫,现在画屠夫也已经死了,我们回去吧!” 风铃接过长枪,将信将疑的看了眼耶亚克手中的人头,耶亚克很配合的将正脸对准她,那张死之前丑陋无比的脸,风铃也没多大兴趣,她别过头去,朝天空吹出嘹亮的口哨。 凌羽跃起,将头顶的树枝割碎,巨齿叶不断落下,纷纷下间红色飞龙劫掠而下,巨爪嵌在泥土中,耶亚克的飞龙随后而到。 群龙围着红龙高低起跃,吼声如同滚滚雷霆,云朵在头顶高悬,微风轻抚脸颊,像是柔软的纱衣,眼前一片翠色葱茏。 但天气有时就像是女孩的脸,说变就变,原本还艳阳高照,很快就阴云密布。 凌羽隔着风铃飘动的头发,看到了远处壮观的一幕。 乌云翻滚的天空里,一头巨大飞龙正与数只飞龙缠斗着,黑色的龙身仿佛与昏暗的天空融为一体,但龙翼之上一道划至根部的巨大伤痕却渗透着血色,如同一道划破天空的红色惊雷。 “那是什么?” “恶龙撒查加,本来只是很普通的一头飞龙,但有一次被雷电击中,龙翼碎裂,跌落溪水之中,本来都以为它死了,可后来它的伤势却奇迹般的痊愈,只是性情也变得很暴躁,除了王之外,没人能驯服他,但王已经有了夜渊,不可能驾驭它,所以便将它驱逐出风岚城的范围之内,”风铃淡淡地说着。 凌羽格外注意了一下那头红翼黑龙,他突然想起了夜痕破魔团,他们的旗帜和那扇龙翼无比相似。 “龙还会被雷劈吗?”他问了个问题。 但答案很快就有了,当然不是风铃回答。头顶忽然传出滚滚雷霆,凌羽抬头看去,轰隆隆的炸雷在耳边响起,豆大的雨滴哗哗落下,银白色的闪电不偏不倚的劈向他们。 闪电的速度有多快,连反应的速度都没有,凌羽只觉得身体之内如同酥麻又炽热的热流在不断流淌,他不断地喘息着,耳边的滚雷声愈发剧烈。 “惊雷云雨!”耶亚克惊呼,“现在怎么可能有这种云!” 滚雷不停地从各处降下,而头顶的乌云仿佛跟随着他们一般,永远不变,雨水吹刷着飞龙与众人。 凌羽也没时间问什么是惊雷云雨,但他隐约感觉到似乎事情并不简单。 “快点离开这里!”风铃快速喊了句,立刻压起红龙朝前方俯冲而去。 但红龙却却如同一块大型铁块,雷电划破天空朝他们袭来,仿佛要将这头巨物轰碎。 “铠甲!”风铃突然朝后说,“扔了你的铠甲,它们太吸引雷电了。” 只是这身铠甲的材质绝对不会吸引雷电,但雷电却格外喜欢他们,始终不愿意离开。 风铃不断牵引着飞龙移动,闪电在背后划出一道道痕迹,割裂着空间,凌羽顶着雨水朝后方看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乌云之中,闪过一丝光芒。 而接着一道惊雷在头顶劈下,凌羽甚至没来得及抬头,身体瞬间一颤,接着倒下飞龙。 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远,凌羽觉得呼吸也开始困难,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他艰难的伸出手,无数的雨滴落入眼中,铠甲里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可突然红色的身影再一次落下,飞龙迅速降落将他接住,红色的长发在雨中飘动,但雷电仿佛来到了最大时候,数条雷电从天空降下,仿佛禁锢天空的牢笼。 那如同天谴的一击,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 第412章 星女圣塔 佩尔西斯境内最大的河流名为澈泱河,因为四周遍种植野生茶花而得名山茶溪,绿月时光里,漫山遍野的茶花开放,花香顺着微风可以传递很远很远,郁郁葱葱的树木也无法阻拦,如果视线好的话,从靠近的茶溪的山上,稍微找一个高处,便可以欣赏那美丽的景致。 星女塔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坐落于叠峰上的星女圣塔,南部就是茶溪,塔身幽白,高耸入云,在群山中出现这种建筑实在让人叹奇,塔体由水纹石构成,表面粗糙,但阳光或者月光下,都会显得透亮无比,如同一座灯光构建的神迹。 棘抬头看了眼刚覆盖的夜空,记得应该是两天前,她被黛琦茵带走,来到这座星女塔,虽然名义上是接受星女检查,但星女从头到尾都没出现,黛琦茵也在将她安置到这间房子里便没了踪影。 木制窗框被风雨侵蚀的很严重,绘有诸星图案的精致窗帘也略显皱白。 塔内并没有门,但也没有什么人,棘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不奇怪,只是抬手拉起了额头上的护目镜,转身依靠着墙壁站立。 白色诸星长裙套在黛琦茵的身上,极为美丽,她停在门口,面纱下的脸庞也看不出表情。 “好消息。”她说。 棘抬起头,递出目光。 “星女大人并没有在你身上发现异常,也没有银龙气息,”黛琦茵露出微笑。 “其他事情呢?”棘问。 黛琦茵眼帘微含,“并不乐观,蓝族人已经到达风岚城,王正在与他们交涉。” “交涉?”棘眉头一皱,“王也会到这种地步。” 对于棘的蔑视,作为佩尔西斯王妻子的黛琦茵并没有动怒,而是很平静,她似乎传达完了自己的事情,朝前走了一步,算是进了屋。 “王永远是王,佩尔西斯没有法律,却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也算是法律的前身。既为王,那么便需要照顾民众的感受,蓝族常年生活在海边,龙也是食海兽而不是山兽,虽然同为佩尔西斯人,但习惯风俗却有很大不同。从古戴缇尔担任佩尔西斯王之后,佩尔西斯与外界的接触不断增加,这固然带来了许许多多神奇的东西,比如知识、工具、战技,但也带来了很多不好的东西,就比如罪恶,从前佩尔西斯只有两种死亡,病死或者坠落于天空,可邪恶之人将这一切改写,就像是你这样。” “有过先例?”棘并不关心黛琦茵的话语,却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有,”黛琦茵点头,“大概三年前,一个邪恶的炼金术师来到佩尔西斯,造成了一场大爆炸,致使数人死亡,王虽然诛杀了那个炼金术师,但反对与外界的接触的声音越来越强烈,这段时间原本已经有所缓和,但又出现这次的事情,而你就处在风口浪尖。” “你相信我?” “我只是看懂了王,”黛琦茵笑了一下,本就美丽的容颜,笑起来更是颠倒众生,“初至风岚的那天晚上,王就说过了,他曾救助过古戴缇尔,同时也深受古戴缇尔影响,他喜欢外界,希望佩尔西斯能和希奥特,能和兰洛一样繁荣,所以,他希望佩尔西斯多与外界接触,但如果不能完美解决这件事,这个愿望将变得很困难,他将与全体佩尔西斯人为敌,因为既不杀你,又找不到真正凶手,无疑会激怒所有人。”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棘突然又问。 黛琦茵欣然一笑,“用你们的理解,我是王的妻子,在我看来我也是他的助手。” 棘低声应了句,转身看着两个黑影降落在星女塔下方,她想也许交涉有结果了。 “该走了,”黛琦茵说。 …… 木制地板咚咚直响,柯修的步子迈的重重的,仿佛要把地板踹烂,他的心情真的糟糕透了,但面前这个女人却始终守在门口,多泽也像是雕塑一样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他终于忍耐不住,像极了暴躁的猴子办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三天了!他还没回来!棘也没消息,一直待这里有什么用!” 冰澜始终站在那里,低垂着眼睛,纤细的手指不断在古旧的书籍上翻动,“巨齿叶我已经交给佩尔西斯王,王说等待,在他们回来之前,所有行为都会使得矛盾更加激化。” “我不管!我就要出去!你让开!”柯修吼道。 “闭嘴!”一声娇呵声从楼上传来,柯修还没回答,脑袋已经被重重敲了一下,艾丽丝握着一根木棍气汹汹的看着柯修。 “不许你欺负姐姐!” “喂!你哪里看到我欺负他了!”柯修快崩溃了,“是它不让我出去啊!” “哼!”艾丽丝皱皱鼻,“姐姐不让你出去,你就回去睡觉呗!” 柯修懊恼的蹲在地上,不停地捂着耳朵,嘴里念叨了不停,大致也就是你们人多,你们厉害。 艾丽丝也蹲在地上,模仿着柯修的动作,不停的朝柯修扮鬼脸,只是两人聒噪的声音也抵挡不了敲门声。 屋里安静了下来,敲门声又响了一串,柯修也缓缓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 冰澜身体站直,单手合上书籍,转身拉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大概二十岁的女孩,海蓝般头发垂直至腰间,没有穿着常见的布裙,而是穿着一身铠甲,包裹着关键部位。 “艾尔莎?” 看到这身装扮的艾尔莎,柯修已经知道了什么。 艾尔莎面色难堪,手指不安的虚握着,像是丢失了礼物的女孩,不敢向父母哭诉,只是纠结写满了脸庞,仿佛在酝酿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但她并没有着急,也明白事情的不可逆。 “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柯修急得直跺脚。 艾尔莎轻轻点头,低着头说着,她的嗓音很动听,但柯修却听不懂佩尔西斯语,只能隐约捕捉到一些信息。他投出目光看向一旁的冰澜,希望冰澜能解释一下。 “王宣布今夜处死棘。”冰澜轻声说。 柯修却如同被雷击一样呆在原地,接着又踉踉跄跄的朝后退去,几次险些跌倒。 冰澜拿过衣架上的长袍,罩在身上,视线无意中飘过角落,始终坐在那里的男人早已经消失不见。 第413章 王从天降 艾尔莎带着他们来到城中广场,虽然是夜晚,但广场已经人满为患,月光很亮,视线没有任何阻碍,被艾丽丝和耶亚克弄坏的广场砖石也早已经修复,蓝色石头砌成的水池里注满了水,月光在里面晃晃悠悠。 低声议论中,巨大的黑色飞龙降落,佩尔西斯王佩尔亦黎从龙背落下,铠甲蔽体,黑色甲胄映射着月光,一身云白色长裙的黛琦茵紧随其后,等待着什么。 柯修同样再等待着,而且是无比焦急。 月光打在了棘的身上,她停下了脚步,看了眼飞龙围绕的月亮,背后的人不耐烦的推了她一把,她依旧望着,佩尔西斯人很自信,即便作为囚犯,她依旧没有被戴上手铐脚镣,而是换了一身厚实的衣服,但里面塞满了棉花,天气已经很热,出了不少的汗。 负责押送她的两个佩尔西斯男人等待着这个奇怪的女人结束遥望月亮的动作。 棘面无表情,左手将银色手枪塞进腰间,她的机械武器已经被收走,仅剩下那个银色的手枪,坐以待毙可从不是维尔特拉人的习惯。 “该走……了。”前方的少年低声说着。 棘移回了视线,继续朝前走去。 柯修看着棘从街道尽头走来,穿过人群让开的道路进入广场之上,两名佩尔西斯人将她绑到木架之上,木架正对着水池。 “他们要干什么!”柯修慌了。 “天罚,佩尔西斯的一种刑罚,将人身上固定许多吸水性极强的东西,再浸泡水中,最后由飞龙带其升入空中,至被冻成冰块后抛下,”冰澜轻声说着。 “混蛋!”柯修怒声道,身体已经不自觉朝前跑去。 “艾丽丝,”冰澜说。 一直蹲在旁边和凭空出现的胖猫玩耍的艾丽丝,信手一挥,一株粗壮树木伸展出枝条抱紧了柯修,任凭柯修挣扎也不能移动半分。 “别乱叫,要不然我就封住你的嘴!”艾丽丝竖起手指,表情认真的警告。 远处的房屋之上,长发男人走进,始终坐在窗边的多泽并不惊讶,只是安静的抽着香烟。 “费伦将军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多泽说。 “王委托我来找你,”费伦皱鼻,希奥特人喜欢抽烟,但这种气味在佩尔西斯人闻起来就像是恶臭。 “佩尔亦黎找我干什么?” “多泽兄,虽然你与王关系很好,但在王不在的场合,还是希望不要直呼王的名字,”费伦神情严肃。 “什么事?”多泽掐灭了烟,转身问。 “冰澜小姐上次带来的巨齿叶,表明情况也许出现转机,并且风铃已经和你的两个同伴去追捕可能是真正杀人凶手的人,但距今已经过去三天,王派我去了一趟那里,我在遗迹之中发现了许多画卷,画的是尸体的模样,这也许表明冰澜小姐口中的画屠夫确有其人。”费伦说。 “但你一点也不开心,是不是还有坏消息?”多泽问。 费伦点头,“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经过检查不是佩尔西斯人,也许就是画屠夫。” “这似乎是个好消息,”多泽无声笑了下。 费伦依旧面色凝重,他朝前走来,直到多泽身边,“我是说也许,但也有可能不是,最不好的情况是,你们是一伙的,只是那个人的事情败露,导致被你们杀,因为风铃消失了,根据痕迹,他们应该早就已经返回,却迟迟未见。” “你开什么玩笑!”多泽拉起费伦的衣服,将他抵到墙上,“我们是代表洛维斯基的使者,你要知道侮辱使者的后果!” “别跟我说着些,”费伦打掉多泽的手,“佩尔西斯人从不关心这些,那些人更不会关心!” 费伦的手指指出窗外,不偏不倚的指向一群服装稍异的佩尔西斯人,他们头发大多暗淡,深色居多,虽然同样是布裙布裤,但额头上却多了一道蓝色的横线,身上装饰用的物品也从宝石变为贝壳。 “蓝族人?”多泽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对,他们今天就早上就到了,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些,但也没差别。卡丽莎是孤儿,但凯妮却有父母亲人,而且凯妮所在的部族在蓝族中威望很高,蓝族认为死者应当尽快埋葬,那么他们的灵魂才会转生,成为佩尔西斯最勇敢的战士,但他的父母亲人有理由为他们报仇,将仇人的尸骨同时埋葬,这是对死者的尊重。” 费伦望着窗外,月光映满他的脸庞与头发,这个坚毅无比的男人也偶尔会露出惋惜的神色。 “王也没有办法,他只能这么做。” “说的真有道理啊!他佩尔亦黎为了这个国家可以牺牲棘,为什么不让他去死!”多泽像是恶毒的妇人在诅咒。 “王同样可以为了佩尔西斯牺牲生命,但不是现在!”费伦肯定的说,“我相信王。” 黑龙的吼声在这一刻响起,圆月似乎来到了头顶,刚刚恢复喧闹的广场重新归于平静,只是这份平静却有些可怕。 多泽抬手按在了窗户上,但费伦却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的任务是来监视我的?”多泽终于明白了。 “王不希望你去送死,更不希望你死在他手上,”费伦说。 多泽又一次无声的笑了,朝后退了一步,手已经摸到了口袋里的玻璃瓶。 魔神的力量有多强大,他无从知晓,但人的欲望有多大,他大概知道了,如果爱也是一种欲望。 佩尔亦黎静默着,看着银发的女人被浸透进水池里,溅起的水花仿佛溅进他的心里,柔顺的银色长发在水面浮动,仿佛碎裂的圆月。 耳边是柯修歇斯底里的吼叫,手腕已经被树皮摩擦出血液,艾丽丝有几分不忍心,偷偷看向一旁的冰澜,冰澜始终沉重,只是视线却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淡蓝色的长发随风飘动。 木架被从水池中拖起,冰冷的水顺着衣衫滑落,棘目光冰冷的扫视着面前的一切,湿掉的长发搭在眼前,割裂了视线,她手指紧握。 黑龙发出吼叫,声如雷霆,它抖动双翼,掀起狂风,佩尔亦黎起身跳上龙背,黑龙昂首扬起巨爪。 棘已经握住了银色手枪,碧蓝色的双眸微微转动。 多泽将玻璃瓶拿出来,拨掉瓶塞,瓶中的液体散发出诡异的红光。费伦意识到了不对,快速扑了过去。 但为时已晚,猩红色的液体顺着倾斜的瓶身流淌而出,即将落入口中,可一切都停止了,也许包括时间。 多泽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僵硬,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并非身体僵硬,而是自己失去了控制权。 银月掌控了这具身体,她手腕一翻,即将流出的魔神血液又缩回瓶里,她笑了下,指了指窗外,对费伦说,“他们回来了。” 黑色的身影如同流星般坠落,将广场砸出一个大坑,精致的铠甲流淌着寒光,漆黑如墨的头发在空中晃动。 凌羽从石坑中走出,铁靴踏在石板上,不断发出响声,他一步步走到佩尔亦黎面前,将那颗带血的头颅扔下。 “佩尔西斯王,这是送给您礼物。” 第414章 佳人在侧 画屠夫的头颅滚落到佩尔亦黎脚下,他始终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然后抬脚将头颅踢到远处的蓝族聚集的地方。 “冰澜,麻烦你帮我翻译一下,”凌羽边说边走过去,手指同时从卸掉胸铠的身上拿出那本画册,他站在蓝族领头的中年男人面前,缓缓开口,“在说这些之前,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凌羽—提尔锋,兰洛人。我的朋友,也就是那位银发的姑娘出现在了凯妮小姐死亡的地点,被误认为杀人凶手,但耶亚克先生可以证明他的清白,真正的凶手是一个名叫穆尔西,代号画屠夫的人做的,作为兰洛人对于拥有这样的同胞,我很抱歉,他在兰洛也犯下累累罪行,而耶亚克先生便负责追查他。” 冰澜从人群中走出快速翻译着这些话语,话音落下,凌羽递出画册,“这是耶亚克先生收集的资料,而阁下脚边的头颅就是画屠夫的,在那座长满巨齿树的山峰上是他的藏匿地点,尸体也在那里,伊莎缇雅公主可以作证,因为一些原因,伊莎缇雅公主和耶亚克先生,还在赶来的路上,其他事情可以稍后详谈。” 他顿了顿,抬头问,“那么,对此您还满意吗?” 一众蓝族人面面相觑,但为首的中年男人表情却始终没变化,只是低头看了眼滚落的头颅和手中的画册。 “如果没任何问题,还请先放开我的朋友,”凌羽转身看着佩尔亦黎,“佩尔西斯王。” 佩尔亦黎缓步上前,抽枪切开了捆着棘的绳子,将长枪插入地砖之中,枪尖直指苍穹。 凌羽微微一笑,身后忽然传出水流声,中年男人已经取下腰间的巨大酒杯倒满美酒,双手捧举到凌羽面前,高呼: “卡若拉!” 凌羽愣了几秒,但出于礼貌他觉得还是接下比较好,他同样双手接下,然后一饮而尽,又将酒杯还给男人。 “卡若拉!” “卡若拉!” 广场之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很激动,黑龙怒吼一声,佣兵王拿出腰间酒杯,抬手倒下,一个个佩尔西斯人上前接下不断流出的酒,同时举杯高喊。 “王!” 凌羽拉着冰澜走出举杯狂欢的人群,艾丽丝还蹲在树木旁,柯修早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伸手去抓走来的棘,仿佛得到了一个心仪的礼物。 “卡若拉是什么意思?”凌羽转头问向冰澜。 “拉是强者的意思,就比如库图拉就是战士中的最强者,而卡若拉大概意思是值得尊敬的强者,”冰澜解释,又说,“他们很认可你。” 凌羽却笑了下,看着突然燃起的篝火,所有佩尔西斯人就那么在篝火旁举杯痛饮,月光下每个人的脸庞都洋溢着喜悦,但几分钟之前,那里即将成为刑场。 他觉得真正的卡若拉应该是耶亚克而不是自己,当时他被雷击落之后,风铃骑着红龙将他救下,但天空的雷阵达到最强。千钧一发之际,耶亚克利用将猩红长刀的最后一块碎片抛出,击中了远处的恶龙撒查加,撒查加被激怒,瞬间扑来,直接挡下了所有雷霆。看来传说果然非虚,那头恶龙果然不惧怕雷电,但后果很严重,恶龙虽然替他们挡下了雷霆,却发狂似的攻击他们,他们被击落进山间,全部陷入了昏迷,不知多久之后才苏醒,风铃和耶亚克受了一些不轻的伤,好在飞龙没受太大伤,只是因为风岚不允许飞龙临空,凌羽直接让风铃用龙爪将他抛进了风岚城,貌似时间刚刚好。 篝火舞会此刻达到极盛,佩尔亦黎那个神奇的酒杯魔法器仿佛拥有无所无尽的酒,他尝尝举杯但从不主动敬任何人。 耶亚克和风铃一前一后走来,耶亚克伤口在腿部,走起路来有些费劲,风铃的伤在肩膀,一条手臂搭在侧边,但风铃却每加入佩尔西斯人的盛会,而是坐在一旁的台阶,静静地观看着众人的欢闹,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之后准备怎么办?”凌羽问耶亚克。 耶亚克心情不错,面瘫脸上难得露出笑容,“回兰洛吧,有些怀念故乡的味道了。” 一种莫名的伤感从凌羽心中萌发,他低头笑了下,也有些开始怀念兰洛了,怀念萤海城的一切,也不知道皮皮长多高了,更不知道杜维纶和梅朵结婚没。 “你呢,接下来准备干什么?有没有想过回去?”耶亚克问了句。 “暂时还回不去,”凌羽苦笑道,“毕竟我还是通缉犯。” 耶亚克愣了一秒,但旋即也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在军中还有些关系,如果你的事情不大,也许可以撤销对你的通缉。” 这算是委婉问了下犯了什么罪,凌羽也不想耶亚克和那件事有牵连,摇了摇头,但很快又说,“我的家乡在西流行省萤海城青石街,报上我的名字,那条街上的人应该都知道,我的事情还好,如果可以希望你帮我关注一下祝氏一族的现状,尤其是祝落子爵的消息。” 对于那个认的姐姐,凌羽还是挺在意的,只是弟弟叛国,她的下场也许很惨。 “嗯,”耶亚克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篝火越燃越大仿佛要将黑夜燃烧殆尽,未曾听过的歌声在广场上回荡,月光不知不觉移开了头顶。 “这里也许会有其他事情,”耶亚克看着夜空说。 “嗯,”凌羽也点了下头,“我明白。” “注意,”耶亚克拍了拍凌羽肩膀,转身朝住所走去。 凌羽望着远去的背影呆愣了许久,他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台阶之上风铃的目光,或许风铃也明白。 画屠夫只是个屠夫,这是耶亚克说过的,屠夫会幻术?说出来恐怕没几个人会信,说明肯定有问题,这同时也能解释为什么本不该这个季节出现的惊雷云雨会不偏不倚的出现在他们回去的路上。 凌羽觉得如果没有那个特别的原因,他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里,原本对佩尔西斯的好感早已经因为这件事消磨殆尽,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里的景色还是很美丽的。 他偷偷看了眼身边安静的望着篝火的冰澜,绝美的侧脸映着火光,浅蓝的长发映着月光,双眸微微眨动,像是露水里蕴藏的寂静森林。 毕竟佳人在侧,何处皆是梦乡。 第415章 悠闲时光 闲暇下来的佩尔西斯就像是慵懒的肥龙整日匍匐在山谷间,但偶尔也回打个喷嚏,便又降下大雨,只是大雨与风岚无缘,阳光下看雨也别有一番趣味。 耶亚克在腿伤痊愈后就离开了佩尔西斯,临走时一声不吭,凌羽也是逛街时没看到耶亚克坐在街边木椅上,推门进去后才知道的,屋里一切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仿佛那个男人从不曾来过。 但也不能算不辞而别,只是辞别的不是他们而已,艾丽丝说耶亚克曾问她要不要回兰洛,她给拒绝了,然后那个怪大叔就挥手作别,朝城外走去。 离家数载,归乡时是哪番心情呢?凌羽常常站在悬崖边思考。 因为风铃房屋被毁了的原因,他们暂时住在柯修他们房子里,但本来答应重新帮他盖房子的多泽却有些消沉,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真相不得而知,不过凌羽从多泽与棘之间的尴尬感大概知道了什么。 但答应的事情还是要办的,凌羽便每天跟着风铃游览风岚城周边的风景,每次回来时还会带着山石古木,虽然一直没盖,但材料已经堆成了小山,柯修常常指着那堆石头说,你们是准备给这座山建座峰? 凌羽也只是笑笑,也许风铃的房子盖出来确实会比王宫还宏伟,就是不知道这里允不允许。清晨在城里闲逛,傍晚时去城里的图书馆接冰澜,晚上就去王宫交夏衣古语,也算是现学现卖,佩尔亦黎偶尔也会下楼来教他牙之七式,他的枪术也精进了不少。 时间长了,他都有些适应佩尔西斯人的习惯了,原本消磨殆尽的好感也日渐增多,但等待许久的炽月却还有许多天。 傍晚时的风岚是一天内最安静的时候,夜晚才是佩尔西斯人的时间,但安静不代表人少,图书馆就是这种地方。即便是古戴缇尔这个佩尔西斯“罪人”留下的建筑,依旧很受人欢迎,经常有年轻人进进出出,因为书籍不允许带出来的缘故,里面常常人满为患。 经过风铃解释凌羽才知道,书籍在佩尔西斯是最珍贵的东西,比宝石都值钱。当然也许有种东西比书籍更值钱,那便是冰澜,作为行走的图书馆,当然这是佩尔亦黎的说法,冰澜在风岚城的威望很高,有点类似当年古戴缇尔的存在,毕竟深谙各种知识,还通晓多种语言,是学习古语的最好“辅助工具”,她也总是诲人不倦,很耐心的解释“学生”的各个问题,常常因此没有看书的时间,但得到佩尔亦黎的特许,她可以将书带出图书馆。 凌羽走进图书馆时,一堆年轻人将冰澜围在角落里,捧着书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他就坐在那个固定的窗台前等待,时间久了,他也明白棘为何喜欢坐在高处的原因,很舒服。 闲来无聊,冰澜身边围的人还很多,凌羽跳下窗台,走进林立的书架中,视线扫视过众多书籍,往往是一本古语书籍挨着一本佩尔西斯语,但内容是一样的,他随意翻开一本佩尔西斯语书籍,都是手写,而且有些也早已经破损。 想来抄写这么多书籍也是一件浩大的工程,不亚于修建跨越西部山海的列车与凿通天壁山脉,他有些搞不懂星尘了,明明有更简单留名青史的方法,非要选择最血腥的。 他的视线被拐角的一本书吸引,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因为那是只有一本古语书,而没有佩尔西斯语,通常借阅都是两本一起,那本实在奇怪,当拿出仅存的那本书,他似乎明白了原因,书体崭新,纸张粘贴在一起,似乎很久没有翻动,得益于这些天学习的古语,他看懂了书名,《星术百解》。 也许这在佩尔西斯是禁书。 他翻开看了眼,晦涩难懂的内容将他劝退,他摇了摇头,重新将书籍塞进里面,但书籍后面却露出一张纸片的一角,他又把书籍取下,翻到纸片的那一页,纸片四四方方,材质很硬,也许是类似书签的东西,虽然稍显大了些,但纸片并没空白,而有着一副彩色墨水画,画的是一名女子地侧脸,如春草般秀绿的长发盘起,鼻梁挺拔,双眸如水,是一个美人呢。 凌羽觉得也许画上的就是那位始终未曾露面的星女大人,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将书籍翻到尾页,上面却什么也没有,他不禁有些失望。 他希望看到古戴缇尔写给星女的信息,对于未曾谋面的两人,他总是由衷的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 “走吧!”冰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便将书放回远处,跟着冰澜朝外面走去。 街道上行人很少,泥土很硬,软布鞋踩在地上,脚底经常会发痒,夕阳早已经沉下,夜虫也开始喧闹。 “今天学什么?”他如平常问。 冰澜驻足想了下,“古语基本已经学完,你对照一下与兰洛国语的区别就行了,今天学习与龙有关的东西吧。” “嗯,”凌羽点头,反正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飞龙亦称翼龙,在许多亚龙种里飞龙种的数量虽然不少,但种类却很少,根据幽暗史诗记载,诸神陨而龙亦亡,皮鳞为地龙之躯,翼爪为飞龙之体,头尾为海龙之身,百龙由此生。对于飞龙来说,翼与爪便是其最根本的存在,但天壁山脉的龙略有不同。” “什么不同?” “元素攻击,天壁飞龙通常可以喷出元素龙息,这是佩尔西斯的铁翼飞龙所不具备的。” 凌羽想起了移山龙,那头巨龙便可以口吐龙炎。 一路上问问停停,走到房屋时夜色已经很深,柯修他们早早的吃过饭坐在三楼看风景。因为那件事的原因,棘很少出门,多泽同样如此,常常沉默在夕阳下。柯修倒是少年心性,常常拉着艾丽丝去逛风岚城,仿佛那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风铃有些不合群的依靠在门口,当他走近,她立刻起身说: “王让你去找他,立刻。” 也许闲暇的时光要结束了。 第416章 再起波澜 因为风铃的缘故,凌羽在王宫也算是熟面孔,但又因为夏衣的缘故,其他格玛似乎就对他没多大好感了,当然不包括黛琦茵,那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总喜欢跟在王身边,俨然一副正宫派头。 不过,她确实是正宫。 当急急忙忙赶到王宫时,王的众多格玛早已经聚集一堂,夏衣也没有再忙活,同样坐在末尾,谨慎而卑微的低着头,佩尔亦黎就在窗前站着,黛琦茵同样如此。 “王,请问有什么事情?”凌羽行礼之后问。 佩尔亦黎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几秒,然后转身来到桌前,将一个盒子扔到了桌子上。 凌羽走过去翻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大硕大蓝色海螺,早已经死亡,只剩下美丽的外壳。 “这?” “蓝族那边送来了蓝海螺,这表示他们遇到了困难,希望我去一趟那里,而且他们指名希望你跟我一起去。”佩尔亦黎说。 “什么事情?” “传信的人说似乎是海里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的海怪,常常袭击族人。” “严重吗?” “有点严重,他们歼灭海怪失败,死了不少人,但你可能需要担心的不是这个,他们不仅点名让你去,还希望缇雅可以一起去,”佣兵王笑了下。 “风铃?”凌羽一愣,看了眼坐在夏衣身边的风铃,她始终低着头,手被夏衣牢牢攥着。 在佩尔西斯,女性一般十八岁就要出嫁,至二十五岁之前如果还没有嫁人,就会自动成为王名义上的妻子,但你也知道,缇雅是我妹妹,怎么可能嫁给我。所以,她必须要出嫁的,而按照佩尔西斯的习惯,女人只会选择嫁给库图拉打败过她的人,除你之外,缇雅只输给了尼塞拉,”佣兵王颇为无奈,“他们大概准备要迎娶缇雅了。” 局面有些尴尬,凌羽偷偷看了眼风铃,她空出的手指始终捏着桌布,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也许她还不想嫁出去。 “我需要做什么?” “你打赢尼塞拉就可以了,”佣兵王云淡风轻的说。 凌羽想起了冰澜曾说过一句话,拉在佩尔西斯语中是强者的意思,能叫尼塞拉这个名字,似乎不简单。 “他厉害吗?” 该死,问出这句话,他自己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佣兵王耸肩,“只有一次败绩。” “对上你?” “嗯,”佣兵王点头。 “有点困难……”凌羽手指敲打着桌子说,显得很为难,他故意看着风铃,又换了种语气,“但问题不大。” 待嫁的姑娘身子一僵,略带喜悦的抬起头,视线刚好撞上凌羽带着笑意的脸,原本还很开心,瞬间像是被暴雨浇灌一身,挣脱夏衣的手,愤怒的跑了出去。 “她今年多大了?”凌羽指着跑走的风铃问。 “二十四。” “那确实该嫁人了。” 佣兵王也没说话,只是不停的笑着,凌羽则若有所思的看着离开的风铃,也不知在想什么。 …… 翌日清晨,久违的远行终于迎来,众人聚集在城外的广场,飞龙在悬崖边飞舞,这次王换了一个格玛,年龄和祝落相仿,算不上漂亮,但很耐看,比较起其他格玛,她显得有些沉默寡言,比夏衣还要安静,几乎在所有佩尔亦黎在的场合她都不会说话,不过比起夏衣和黛琦茵,她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佩尔西斯龙骑士,蓝色飞龙紧靠王的黑龙盘旋。 凌羽依稀记得她的名字,是叫布尔妮娅,原本的装束未变,但额前画上了一道蓝色的线,装饰物贝类与宝石各占一半,应该是个地地道道的蓝族人。 看着那蓝色的长发,凌羽又想起了冰澜,但因为图书馆的事务太多,她也不便抽身,柯修虽然很想去看看大海,但棘却一点兴趣也没有,柯修也只能作罢。 他拉了拉衣服,走向了悬崖边,跳上了龙背,风铃紧随其后,佩尔亦黎骑着黑龙在前方升起,一行人就那么浩浩荡荡的朝更西方飞去。 离开风岚之后,云雨便是路途中的常态,王骑着黑龙高低起伏,浮动在蓝白相交的云天之间,众人也跟着如此,仿佛飞鸟在自由自在的翱翔。 随着行进,视线中的环境也出现了变化,山虽然并没有增高,但山显得更秀丽,炊烟袅袅的村庄也变得少见,而是更加巨大聚落,似乎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一路上总会有飞龙自发的升空,朝佩尔西斯王献上最隆重的欢迎。 也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风铃一路上都不说话,凌羽也没多问,而是和一同前来的费伦讨论了许多东西。 只是再大的兴致也被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佩尔西斯人果然不一样,一路上从不停歇,每天都只是在傍晚时降落,燃起篝火烤肉,肉倒是很香,但架不住十几天始终如此。 就在凌羽饿的昏昏欲睡时,身前的风铃说,“到了。” 他便又重新抖擞精神,准备看看到蓝族居住的地方到底怎么样。 也许很壮观。 之前由于飞龙鼓动双翼的响声,导致错过了许多自然的声音,但虽然飞龙翅膀停止震动,所有声音都出现了,尤其是海浪声。 风很轻,如棉花般柔软的白云缓缓移动,海浪也漫步在礁石间,天空与大海都是蓝色的,但稍微不同,一个湛蓝一个深蓝,无数飞龙在海天交界处飞舞,不知是在海里还是在空中,太阳也在那一处坠落,一半跌进海里时,仿佛将世界一分为二。 这是生在平原内陆的人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感受。凌羽不停的拍着龙鞍,想要说些什么,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兰洛人会怎么形容这个地方?”风铃问。 “不知道,”凌羽摇了摇头。 “那兰洛有佩尔西斯美吗?” “不知道,”凌羽继续摇头,但他又立刻说,“但此刻的兰洛,肯定没现在的佩尔西斯美。” 风铃也不再问,只是抬头望着融进海里的夕阳,红色长发被微风吹起,像是天降的晚霞。 也许壮丽的景象不止晚霞,还有下方的聚落,大海已经是陆地的尽头,尽头是陡峭的山崖,但无数头飞龙从山崖下飞出,古歌与呐喊同时响起,那是蓝族人给予王的礼赞。 第417章 人入兽巢 众人跟随王与黑龙坠落悬崖之下,下方是一片建在海上的房屋,并不是真的建在海水之上,而是建在海边突出的礁石群上,大小不一,像是天上的星辰,风格与风岚城类似,但材质换成了木头,上面涂满了厚实的蓝色颜料,彼此间有木板桥相连接,蓝与白构成房屋主体色调,并没有飞龙降落的地方,所以众人只能在靠近木架桥的地方跳下来,飞龙则很快飞走,或许是去捕食去了。 至少凌羽觉得如此,因为他饿了。 但吃饭之前,还有隆重的欢迎仪式。 踏上木架桥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不对劲,海浪重重拍来,他都来不及躲闪,因为没机会去躲,木架桥上有着一层类似青苔的东西,无比光滑,他还没站稳,就直接跌倒,海水一股脑的拍打在他身上,将衣服和头发淋湿,引起了众人的一阵哄笑。 凌羽觉得糗大了,来之前他故意换上了兰洛的装束,现在才觉得纯属愚蠢的行为。走在他身后的风铃眉凝一处,恨不得一脚将这个蠢货给踢进海里喂鱼。 对于风铃的“恶毒”想法,凌羽也没心情去考虑,但这点困难还难不倒他,他取出冰枪,在鞋跟上划了几个深浅不一的口子,扶着栏杆站起,就在众人的惊讶的表情中,低身行礼,健步如飞的走着,似乎还嫌风铃走的太慢,索性拉着她快步朝前走去。 蓝族人给予了众人最隆重的欢迎,但凌羽觉得这个欢迎需要带上引号。理由很简单,摆在面前餐桌上翘着尾巴的大活鱼,让他不知从何下口,难道要生吃活鱼。 事实证明他确实想多了,不是难道,而是就是。 一旁的风铃抄起餐桌旁的小刀,直接插入鱼肚中,刺啦一划,鱼的内脏全部流了出来,被放在另一个盘子里,纤细如葱的手指直接握住鲜血淋淋的大鱼,放在嘴边,一口咬掉了那个不再翘动的鱼尾巴。 “这……”凌羽又看呆了。 风铃转过头,一脸冷漠的看着他,嘴里还在不断咀嚼着,鱼骨在口腔碎裂,鱼血顺着嘴角流出,美丽的脸庞显露几分狰狞。 凌羽狠狠的咽了口唾沫,耳边不断响起牙齿咬碎鱼骨的声音,他看向四周,每个人都满嘴是血的看着他这个怪类。 确实是怪类,他觉得自己哪里是来到人的村子,分明是掉进野兽巢穴里。 手臂传来异样,凌羽一回头,艾尔莎正伸出一只手指捣着他的手臂,看到他回头,便把一个盘子递了过来,里面是两条稍微小一点的鱼,但外表焦嫩,还有一些佐料,也许艾尔莎也明白他可能吃不惯这里的食物。 不过推论又一次被否定,不是可能,而是绝对。即便是看着有几分烤鱼模样的食物,他同样觉得难以下咽,但也不好再表露出来,只得卖力的吃着。 王与上次在风岚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不断交谈,因为佩尔西斯语他还没学完,听起来有些困难,但也听懂了一些内容,比如海兽变异,诸神震怒等等。 但他的目光却不自觉的被一个人吸引,因为那个人同样在看他,大概和佩尔西斯王年龄差不多,三十岁左右,坐在中年男人下首,有着棕色的半长发,身材魁梧,脸框很大,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头巨熊。 只是被巨熊盯着的感觉很难受,凌羽也知道那个人应该就是尼塞拉,但他很快皱眉,因为那个叫做尼塞拉的男人身边有一个女人,在这种场合下,如果男女共坐一桌,表明是夫妻,既然都有妻子了,为什么还要惦记风铃,他十分疑惑。 欢迎宴会也就在那种怪异的气氛里结束,王和他的妻子被留在中年男人家里,而其余人则有的被邀请,有的则本身就是蓝族人拥有自己的家,凌羽和风铃则被艾尔莎邀请。 艾尔莎家很大,四五个礁石连接在一起,像是个庄园,不仅房子大,人也很多,艾尔莎一路上边走边打招呼,弟弟妹妹成群,而凌羽也见到了一个熟人,费伦,被多泽称作费伦将军的男人,解释之下才知道,费伦是艾尔莎的姐夫,但在佩尔西斯语中称作格拉。 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可谁知按照规矩还需要去拜访一下这家的主人,也就是艾尔莎的父亲。 艾尔莎的父亲因为生病的缘故并没有参加晚会,但凌羽却确确实实感受了一位哲人曾说过的话,有些人坐着便是一座山。 这句话用来形容这个男人再合适不过,身材不输尼塞拉的魁梧,尖尖的海螺项链挂在脖子里,额头的蓝线很粗,幽蓝色的双眼像极了海中的漩涡。 男人笑得很爽朗,又指了指自己的腿,表示不方便移动,凌羽也微微一笑,将视线投向男人所谓的伤痕,但还没看清,耳边就响起声音。 “十分感谢提尔锋先生,替我的凯妮报仇,范洛拉将永远铭记。” 标准的古语让凌羽有些惊讶,掌控这个大家族的男人竟然能流利的用古语交谈。 “不必惊讶,”范泽拉拍了拍艾尔莎的肩膀,又朝风铃挥手,示意她们坐下,凌羽便跟风铃坐下,看着男人的眼睛。 “乌拉菲娜王时期,我是佩尔西斯的一名龙骑队长,当时兽族来犯,我曾跟随王去希奥特助战,学了一些古语,至今则没忘记,”范泽拉道。 “兽皮战争吗?”凌羽想到了这个听过很多次的战争,男人年纪和海克蒙德差不多,倒是十分吻合。 范泽拉点了点头,“对,就是那场战役。” 不过比起这件事,凌羽却更多注意到了范泽拉口中的一个名字,乌拉菲娜王,听名字像个女人。 “范洛拉先生还是一如往昔般威武,”凌羽客套的说。 范泽拉更加爽朗的笑了下,“今时可不比往昔,年轻时可以在水里游几个小时,如今下个水,腿都被畜生给戳了个大洞。” 凌羽有理由相信男人战争时接触的一定是兰洛战士,这种幽默风趣可不是希奥特人举具备的,但他也看清了男人的伤痕,是一个不小的孔洞,虽然没有伤及骨头,但伤口似乎感染了,糜烂的腐肉有些可怕。 “那是个什么样的生物呢?”凌羽试探性的问了句。 范洛拉想了半天才开口说,“类似章鱼的东西,但却比章鱼大多了,龙常常被拖进水里,窒息而死,人也是这样,为此,我们死了许多勇敢的战士,但……” 话还没说完,外面的木架桥上就传出费伦和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范洛拉又笑了下,“人多,麻烦事也多。” 凌羽也礼貌起身,表示旅途劳顿,希望能好好休息下,拉起风铃跟着艾尔莎走出房屋。朝一间稍小一些的房屋走去时,他看清了来人,正是尼塞拉。 第418章 小馋猫 尼塞拉同时也看到了他们,但尼塞拉的表情没任何变化,依旧和费伦有说有笑,只是明显将目光朝瞥来,里面带着挑衅。 虚张声势这种东西,凌羽觉得没人比他更擅长,他将呼吸短暂停止,魔炎瞬间袭便全身,那双瞳孔也变得暗红恐怖。 野兽又如何?我可是伪魔神。 碰撞还没开始,就被风铃给打断了,她面露不悦,拉起凌羽朝小屋走去,步伐既快又紊乱,似乎表明的她的内心很烦躁。 凌羽也不知道这个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再帮她,她反而很不开心。 艾尔莎领他们去的屋子,在外面看着很小,但实际上并不小,中间被布帘隔开,分为两室,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头家具,贝壳与宝石装饰满屋子都是,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码放在床头。艾尔莎说,这是她和妹妹的房子,而她妹妹就是死去的凯妮。 凌羽原本准备好的话语被全部堵进了喉咙里,他也只能轻声说着抱歉。艾尔莎摇了摇头,表示和他没关系,之后便拉着同样发呆的风铃朝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风铃住进了里屋,凌羽则独自躺在外面,他望着屋顶,又想起了来风岚的第一夜时,那时在风铃屋里,透过屋顶缝隙看以看到星星。现在这个想法破灭了,屋顶既不透光也不透风,封的严严实实像是铁桶一般,但也不全是,月光与海风就从敞开的窗户钻进屋子。 墙上挂着的贝壳项链发出轻微响声,像是美妙的琴音,他翻了个身,刚好看到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女人看年纪应该不超过三十岁,面容谈不上清秀,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她捧着一个大的石盘,香气袭来,也许终于要开饭了。 艾尔莎也听到声音,从里屋走出,和女人打着招呼,交流中凌羽才明白,这位就是费伦的妻子,也是艾尔莎的姐姐。 女人虽然很不温柔,走起路来像是战士出征一样,但饭菜却异常的可口,最主要的是,全是熟的烤鱼,很有兰洛风味。 艾尔莎拉着女人走出了房屋,凌羽也自己独享这份美食,一根根吐着烦人的鱼刺,边吃边望着近在咫尺的大海,脚下的木板只要踏碎,就可以落进大海里。 他稍微一走神,美食就被贪吃的红毛小馋猫偷走了,风铃抓着最后一条烤鱼的尾巴直接塞进可嘴里,咀嚼几下之后,连骨头都咽了下去。 “又饿了?”凌羽无奈的收起盘子,“你不是吃过几条活鱼了么?” 风铃真的就像是慵懒的胖猫,用干净的手擦了擦嘴,也不多说,转身就走,束在脑后的红色长发像是胖猫尾巴一样晃来晃去。 也许红狐狸并不适合她,小馋猫更适合。 “尼塞拉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凌羽还是喊住了她。 “你如果不愿意,我自己也可以。”风铃语气很是倔强。 对于这个莫名的回答,凌羽有些无奈,他放下盘子,静静看着窗外说,“还是交给我吧。” 对上尼塞拉,如果不借助魔炎,几乎可以确定会输,但一旦动用魔炎,无论输赢,对他都没有任何好处。他苦笑了下,看着倔强少女的背影,觉得还是要还个人情,毕竟风铃救过他很多次了。 夜晚很快就覆盖了这个海中村,除了偶尔会跃出水面的鱼之外,一切都那么平静,或许真的是旅途劳顿,他看着窗外就睡着了。 但这一觉睡得可不安稳,愈发剧烈地海浪声将他吵醒,他刚一睁眼,腥咸的海水便浇了他一脸,床铺也变得湿漉漉的,他将头探出窗外,又是巨大的海浪,这次头发也全部湿了。 这就是涨潮?凌羽觉得大概吧。 他赶忙关上窗户,海水很快就漫了上来,房屋封闭性很好,窗户四周被蓝色泥土覆盖,一合上,任何缝隙都没有。 “鱼!” 布帘后面突然传出风铃的喊声,凌羽下意识的掀开布帘,就看到风铃像是小猫一样趴在地板上,从床下揪出一条黑色的大头鱼,单手拎着鱼尾巴,开心的转过身。 凌羽赶忙轻轻垂下布帘,继续躺下,虽然风铃睡觉时多数是穿衣服的,但也许偶尔会有不同。 帘子突然被掀开了,风铃正将布裙朝身上套,她两眼放光的看着装睡的男人。 “被子都湿了,你准备暖干么?” “那也得等你穿好衣服,我才能睁开眼啊,”凌羽颇为无奈的回答。 风铃一愣,皱眉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穿衣服?” 凌羽哑口无言,他觉得自己又一次把自己给坑了。既然都被戳穿了,也就没必要躺在湿漉漉的被窝里装睡了,他快速坐起,挤了挤衣服里的水。 风铃伸腿一跳,直接推开了房顶。 “这……”凌羽又一次看呆了。 “这是天窗,”风铃再次纵身跳起,已经从那个屋顶小门里跳出,凌羽也快速跟上了上去。 风铃抬脚踢上天窗,朝天边吹了声口哨,那是呼叫飞龙的方法。凌羽看着已经慢至屋檐的海水,在想水底睡觉是种什么感觉。 红龙从海上飞来,载着他们朝崖上飞去,他们就落在悬崖边,下面就是村落。风铃快速挥动长枪,一块巨树就碎裂成一块块木头,她接着拿出一块黑色物质扔进木堆里,黑夜中立刻燃起一团火焰。 她扔过一块木头,又给自己捡了一块大的,一屁股坐下,握着那条大头黑鱼在火中来回晃动。 果然是只小馋猫,大晚上还不忘开荤。 “来,”凌羽弯下腰递出手,“我烤吧,以前在萤海城,我店里的烤琉璃鸡可是很美味的菜肴呢。” 风铃则丝毫不像馋猫,很大方的递出已经烤地焦黑的大头鱼,坐在那里安静的看着。 凌羽熟练地抽出一条树枝,将鱼肚剖开,倒出内脏,架在火上烤着,火堆噼里啪啦作响,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 “兰洛是个怎样的地方?”风铃突然问。 “兰洛?”凌羽也一时回答不出,他转过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书中说兰洛四季如春,也没有暴雨和狂风,花香溢满十里,阳光也很暖和,”风铃平静的说着,全然没了往日的凶狠模样。 第419章 海中巨兽 虽然对于莫名的夸赞,凌羽一般都会默认为奉承,但他觉得这次也许稍微有些区别,他点了点头,“你有机会可以考虑去看看。” “没机会了,再也没机会了。” 风铃的声音仿佛再叹息,她缓缓起身,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凌羽有些迷茫,陷入沉思中,他不懂风铃的意思,但能感受到莫名的无助还有悲伤,悲伤有多大?大概和小馋猫饿肚子差不多。 直到火堆迸发出的火星落在手背上,他才清醒,急忙拿出烤鱼看了眼,还好,没太焦。 “可以吃……”他举起烤鱼转身,可身旁早已经空无一人。 “风铃……” 匆忙站起身的凌羽只看到红色的飞龙从头顶俯冲而下,再次抬升时,风铃已经坐在龙背上。 远处的海浪中涌出一个生物,行似鲨鱼,如同小山一般庞大,身体就和岩石无异,坑坑洼洼,看着却又异常坚固,并非是那只海怪,但凶狠的程度也许没两样。 鲨鱼顺着海浪冲入村落里,如同刀刃般的背鳍瞬间割碎了相连的木架桥,它张开血盆巨口,想要硬生生吞下边缘处的一只小房子,但天空袭来的攻击却让它立刻放弃。 红龙昂首怒吼咆哮,而风铃就挥动长枪,跟随红龙下落,长枪不断地刺出,开始时巨大鲨鱼还想要将飞龙咬下,但它刚张开的嘴,就被黑色长枪刺中,疼痛使得它立刻潜入水中,只露出背鳍在水面上高速行进,月光很亮,看的也很清楚。 凌羽在岸上干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海水早已经漫过木架桥,他也没有飞龙,只能寄希望于海底熟睡的众人能发现危险。 突然之间,背鳍消失了,但红龙依旧漂浮在半空,并没有放松警惕,海浪击打石壁传出巨响,在这种情况下,熟睡的人确实很难听到外面的响声。 凌羽同样不敢松懈,他知道那条鲨鱼肯定没有离开。 月光下翻涌的海浪突然溅入空中,仿佛是有巨物要跃出水面,风铃骤然压着飞龙,长枪已经同时刺出。 可让风铃始料未及的是,长枪刺了个空,岸上的凌羽将刚才那一幕看到一清二楚,鲨鱼只是晃动尾鳍引起浪花,那只是佯攻。 “风铃!飞起来!”他着急的大声喊。 但轰隆隆的浪声将一切掩盖,而真正的攻击已经来到,当风铃将飞龙压下并且刺空的那一瞬间,鲨鱼骤然从她的身后跃出,海水纷纷落下,月亮照耀下波光粼粼。 凌羽没有任何犹豫,已经抽出了冰枪,右腿前身,豹牙—穿云式,随时准备发动。但风铃的反应却更加迅速,她根本没有调转龙身,黑色长枪在手中一转,朝背后刺出,狂风在枪尖呼啸而出,红龙同时朝后一压,鲨鱼就直接被狂风撕扯开来,身体炸裂出红色血液落入大海中,但风铃显然不想这么简单结束,红龙在天空转出一个完美的弧度,闪电般撞入大海之中,漩涡还没有消失,红龙再次跃出海面,风铃高举着黑色长枪,枪尖扎着半个鲨鱼头,红色长发上的海水顺着脖颈流入湿漉漉的布裙里,她扬起头将鲨鱼头里的血灌入口中。 凌羽总算明白为什么希奥特人并不想将佩尔西斯纳入国家版图中,毕竟茹毛饮血,只会是兽族行径,但他却觉得此刻的风铃格外美丽,宛如御龙而战的女武神。 风铃喝干了鲨鱼血液,甩掉那半块头颅,红龙立刻扑了过去,一口将鱼头咬碎。 也许这才是佩尔西斯的龙骑士。 凌羽看了看手中握着的烤鱼,自顾自的咬了口,他觉得风铃应该喝饱了,而且也应该不会喜欢这种兰洛风味的熟食。 但也许他错了,风铃看了眼烤鱼,立刻骑着红龙飞来,远远看去,还以为又要攻击了呢。 他便放下已经到嘴边的烤鱼,等待着风铃到来,风铃跳下龙背,抬手去接已经被咬去一大口的烤鱼,沾染血渍的脸上很不开心。 “我怕味道不好,就尝了口,”凌羽笑着解释,但看风铃似乎并没有相信的意思,便又说,“兰洛人通常都会先尝一口给客人的饭菜,省的不好吃了。” “真的?”风铃抬眼问,举着的烤鱼遮住了半张脸。 “真的!”凌羽很坚定的点了下头,兰洛当然没这个规矩,但为了避免尴尬还是需要糊弄一下。 风铃也不多问,就边啃着烤鱼边朝海边走去。 头顶的红龙突然吼叫一声,凌羽疑惑的抬起头,但目光在抬起的一瞬间,却看到风铃直接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还剩一半的烤鱼随着树枝落在地上,红龙也瞬间朝悬崖下飞去。 凌羽意识到了不对,快速跑了过去,可刚落悬崖边,红龙已经再次升起。 但他却没有长舒一口气,因为龙背上再没有红色身影。 红龙再次扑了下去,巨爪穿透海面,但似乎它很恐惧,仅一秒就立刻抬升入高空,凌羽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细节,触手。 在红龙升空的瞬间,两条触手也随之升空, 也许那个海怪出现了。 凌羽直接纵身跳下悬崖,冰冷的海水刺痛着他的每一处神经,冰枪在入水的瞬间就直接冻成了巨大冰块,幸亏他收的快,要不然手也许就会被冻在里面了。 水下很清晰,村落也看的清清楚楚,当然还有隐藏在更深处海域中的无数触手,宛如一片森林,从各处伸出无数只触手,在搜索着海里所有的活物,而一抹红色的身影正在快速离开视野朝海洋深处漂去。 会游泳有多么重要,凌羽此刻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他最引以为傲的经历不过是可以在城外的小溪里游两个来回,但现在那些技巧都毫无作用。 他抬起手指用力一咬,暗红色的血液立刻渗透进海里,他记得以前来店里的佣兵说,血液的气味在水中传播速度极快。 果不其然,原本还在胡乱搜索的触手立刻朝他伸来,他将手指塞进嘴里,身体则瞬间被触手握住。触手将他朝海洋深处拖去,力量不断挤压着他的腹部,肺里的空气也即将耗尽。 但他也看清了那个海中巨兽。 第420章 巨兽之怒 真的如同山岳堆入水中,放眼望去,全是有些诡异小孔的触手,来回晃动,犹如扩大百倍的头发,更像是海中游动的巨蛇,每一只都足以要掉人的命。 巨兽呈章鱼形状,但这个章鱼恐怕就是移山龙都无法张口,它身体落在近海的大陆架上,但这处海岸的大陆架极为陡峭,巨型章鱼就像是一根钉子嵌在那里,不至于划向更深处,它的无数只触手握满了食物,随着触手收缩,凌羽也看清了那个章鱼本体,眼睛多的吓人,至少上百只,犹如星罗棋布的旗子,但全部都紧闭着,巨口也闭合。 看样子还处于沉睡中,这似乎是个好消息,避免直接被吞入腹中。 但同时也出现一个问题,如果惊醒它会是什么后果。 凌羽观察着四周,风铃就在他上方的水域里浮动,似乎陷入了昏迷之中。 不多的氧气即将消耗殆尽,他觉得不能等下去了,牙齿快速划过嘴唇,鲜血流出,他将嘴咬伤触手,魔炎不断腐蚀着触手,触手似乎也感受到了疼痛,迅速松开,然后朝后方缩出,凌羽也快速将流血的嘴唇塞进嘴里,避免引来更多的触手。 他奋力朝风铃游去,脸已经憋的胀红,对于游本就不擅长的他来说,前进已经是极限了,但在面前来回穿梭的触手,却让他觉得像是在刀刃上行走,每根触手上长满了坚硬如碎石的东西,在水面中反射着月光,摄人心魄。 经历了漫长的前进,凌羽在即将耗尽肺里的氧气前来到风铃身边,浓浓的酒红色长发在水中不断飘动,仿佛晚霞一般,脸颊却惨白的恐怖。 凌羽顾不上查看风铃昏迷的原因,用力去掰缠绕在她腰间的触手,只是原本倚仗的强大力量,变得十分微弱,连抬手的动作都变得极为困难,是啊,他已经到极限了。 但他还有办法,紧闭的嘴唇下,上下颚猛然发力,牙齿刺破唇壁,滚烫的血液立刻涌出,直接落进喉咙里,黑色的瞳孔被红色代替,他手指直接嵌进触手里,用力一扯,风铃从触手里脱出,朝下方落去。 凌羽立刻在水中调转身体,快速朝下方游去。欲望是魔化的开关,当呼吸快要停止的那刻,生存的欲望会奇怪魔炎就会自动占据他的身体。而肺里的氧气已经消耗殆尽,他的脸部表情开始扭曲,视野早已经模糊不清,他就那样伸出手,摸到一个柔软的手臂。 几乎是在瞬间,无数的海水涌进口腔里,他的嘴巴被憋的大大的,身体也开始不停使唤,但他依旧死死握住那条手臂,奋力朝上方游去。 海水宛如浅色的纱裙,遮住纯洁的银月,响声不断传出,凌羽最后一次蹬动双腿,身体如同离弦的箭矢突破了那层纱裙,海风与海浪声又一次出现,凌羽吐掉口中的水,大口呼吸着空气,他缓过来之后,立刻将风铃拉进,眼眶里还充满了海水,看所有东西都不是那么清楚,风铃的面色稍微恢复了一些,只是无论他怎么喊,都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风铃!”凌羽朝天空大喊,他记得这同样是那条红龙的名字。 也不知是听到了他的喊声还是感受到主人的气息,红龙迅速从远处飞来,朝他们伸出巨爪,仿佛要将二人拉出海面。 可凌羽却感受到了一股血液的气息,他惊恐的低下头,眼眶几近撕裂,以他们身体为中心,鲜血染红了整个水域,他急忙将风铃得身体脱出水面,平放在水面上,那湿透的布裙里出现一个大洞,就在腹部的位置,血液还在不断流出。 他彻底慌了,不断晃动着风铃的身体,但回应他的只是鲜血染红的海水泛起涟漪。 危险的气息让凌羽彻底清醒,他立刻拖动风铃的身体朝远处游去,血液对巨兽的吸引力无比强大,那些血液会迎来无数的触手袭击。 刺出苍穹的触手突破那片水域,但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朝上攀升,那已经不是在攻击他们了,而是在攻击飞来的红龙,越来越多的触手突破海面,仿佛拔地而起的巨树形成森林,将红龙牢牢困住。 “危险……” 背后传出的微弱声音,让凌羽怔在原地,他快速回头,风铃惨白的脸颊上眼睛微微眨动,发白的嘴唇下断断续续说着。 “风铃……快跑……” 果然是与飞龙有感应,但凌羽却并没有觉得轻松,他想你别担心她了,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鲜红的血液从风铃腹部不断涌出,行成一条深深的血路,也许他们的危险并不比红龙少。 越来越多的触手突破海面,朝红龙所在的区域扑去,形成的如铁桶般的区域,红龙不断怒吼,但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只剩下仿佛哀嚎一般的声音。 风铃还在耳边低语,凌羽早已经心乱如麻,他不懂龙对佩尔西斯人意味着什么,但现在这种情况明显是他无力改变的。 “混蛋!”他用力的锤了下海面,他讨厌死了这种无力感。 “风铃!”风铃突然尖叫一声,眼睛瞪的大大的,她清醒的一瞬间,就立刻朝红龙的方向游去。 但凌羽却死死抓住那条手臂,他说, “别去了,你会死的。” 风铃固执的就像是孩子一样,用力的甩动着手臂,血液不断渗出,片刻之后,这里也变得和那里一样血红。 一根触手从身边穿出,凌羽立刻扑了过去,将风铃朝前方的水里压去,朝下刺出的触手在身后出现,在水下,他看到了越来越多的触手正快速朝他们所在的区域刺来,就如同箭雨一般。 刚才还固执的像个小孩的风铃此刻又陷入了安静,凌羽拉起风铃快速朝前方走去,浮出水面之后,立刻脱掉上衣缠绕再风铃腰间,阻止血液的进一步流出。 红龙突然发出响彻天际的怒吼,凌羽愣在原地,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惊恐的朝后方看去,那如同山岳一般的巨物逐渐浮出水面,恐惧的眼睛一个接一个睁开,蓝色的光芒射向四周。 第421章 等价交换 远方的触手突然碎裂,红龙流淌着鲜血从触手森林里钻出,龙齿还咬着一块断裂的触手,它同样像个固执的小孩,还在朝这边飞来,触手在它后方不断伸出,浮出水面的巨兽发出瘆人的吼声。 巨兽不停的吼叫,红龙也在不停的鼓动双翼,狂风掀起海浪,红龙伸出巨爪,牢牢抓住水中的两人,将二人带出水面。 凌羽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红龙早已经遍体鳞伤,龙爪上也沾满碎肉,双腿不断流出鲜血。 失去食物的巨兽突然扬起数百只触手,朝下方拍出,触碰天际的巨浪立刻翻涌而来。 海水已经溅到凌羽脸上,怀中的风铃还在昏迷,红龙翅膀也许是受伤了,身体开始偏移,但它依旧在尽力的朝前飞去。 “风铃……”风铃还在低声呼唤着她的伙伴,她还在担心同伴的安危。 凌羽抱紧她的身体,不停的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突然之间,前方的海面窜出一根触手,触手无比尖锐,仿佛尖刺,红龙瞬间被贯穿翅膀,重重的朝下方跌落。 海水的气息已经在鼻孔出现,可红龙又一次抬升起来,朝更高处飞去,凌羽长舒了一口气,但他却突然无法呼吸,一条触手牢牢抓住风铃的小腿,想要把风铃拉下去,凌羽就那么死死搂住风铃身体,但风铃的表情显得很痛苦。 红龙无法挣脱,无数的触手已经追来,在四周突破海面,再一次形成密不透风的牢笼。 凌羽咬紧牙齿,松开抱着风铃的一只手,想要去解掉束缚她腿上的触手,但他却突然一滞,低头看去,还在昏迷的风铃伸出双臂,死死抱住他,似乎害怕他将她抛弃。 笨蛋,握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呢,凌羽在心里说着。看起来多么坚强的人,内心还是那么孤独,原来佩尔西斯人也会害怕,也会伤心啊。 在头顶汇聚的触手骤然下压,红龙的翅膀被无数触手贯穿,开始朝下坠落,即将跌进大海之中。 “救救……风铃……” 昏迷的人发出虚弱的声音,惨白的脸颊充满恐慌。 究竟是救它还是救她?凌羽不得而知,他将已经伸出的手收回,重新抱紧怀中的风铃,风铃僵硬的手臂逐渐松开。 “放我下去,”凌羽对着天空说。 红龙仿佛听懂了这句话,紧缩的巨爪松开一分,凌羽从龙爪中抽出,触手也瞬间将风铃脱走,他快速跳上龙背,握紧风铃的黑色长枪。 豹牙—穿云式发动,握住风铃的触手在空中碎裂,红龙立刻飞出,再次握住风铃的身体,但头顶的的触手已经全部压下。 凌羽呼出一口气,闭紧双眼,身体平平躺下,径直跌入水中,他没有闭紧嘴唇,而是在大口大口的吞下海水,直到脑海一片空白。 黑色的气息在身边汇聚,凌羽睁开眼,黑色的瞳孔早已经殷红一片,他咧嘴狂笑,像是发疯的恶魔。 他于海水中起身,伸至手臂,沉入深海的黑色长枪落入手中,他腿部弯曲,头颅高昂,仿佛魔神咆哮,震颤着大海。 长枪引动黑雾如同遮蔽天空的旗帜,瞬间便斩断了所有触手。 月光也被黑雾遮盖,他抬手间滚烫的魔炎从手上燃起,化为巨大火球飞向不断嘶吼的海中巨兽。 海面波浪翻滚,漩涡密布,如同诸神陨落,世界终结。 凌羽再次从空中跌落,包裹身体的黑雾散尽,红龙快速飞来,巨爪再次握住他的身后,最后的视线里,远天飞来一头黑色飞龙,龙背上的男人浅金色的长发飘动,长枪短戟流淌着寒光。 佩尔亦黎来了。 凌羽看着另一只巨爪上的风铃,轻轻笑了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 海鸟的咕咕叫声在耳边响起,腥味十足的海风也钻进鼻孔,凌羽抬手揉了揉鼻子,猛然睁开眼睛。 蓝色泥土抹满的屋顶上,天窗开着,暖洋洋的阳光透过天窗投下,木板上的花纹清晰可见。 并没有死,一切都仿佛梦幻一样,凌羽检查了全身,衣服已经被换掉,身上是一身佩尔西斯装束,贝壳饰物还挂在上面,他从床上坐起,掀开布帘朝里屋看去,风铃就安静的躺在那里,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头发散落在枕头上。 “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背后突然传出细微的声音,凌羽急忙回身,是王的那位蓝族妻子布尔妮娅,她说的是佩尔西斯语,但这几句话,凌羽听懂了。 布尔妮娅弯腰走进屋子,手中捧着的木盘被放到床头的桌子上,“可以吃饭了。” “谢谢,”凌羽微笑道,又小声问,“她还好吧?” “没事了,”布尔妮娅很有耐心的又说了一遍。 凌羽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又问了一遍,头开始隐隐作痛,耳朵嗡嗡叫个不停。 布尔妮娅似乎还有什么事,放下食物就走了出去,凌羽看了眼烤熟的食物,和那天晚上的食物很相似,但也还是稍微有一些区别。 不知为何这次来送食物的不是艾尔莎的那个姐姐了。 不知是胃口不佳,还是食物味道有变化,他只吃了一半就不想再吃了,起身走出房门。 阳光在头顶有些刺眼,他觉得皮肤在被灼烧,越来越痛,头也开始发昏,身边变得无比虚弱,这些异样让他打消出去的念头,他不得不快速跑回屋里。 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还暴露在阳光下的腿部,仿佛被烧红的铁片烙印,疼痛使得他快速朝屋里爬去。 他狼狈的从地面坐起,看着屋外的阳光,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使用魔神的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代价不仅是寿命降低,还有失去……阳光。 屋外的世界忙忙碌碌,他就那样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女人们不断在门口跑过,再次路过时,手里捧着一截又一截的触手。 安静下来的世界空空荡荡,仿佛静谧的森林,鸟儿也陷入沉睡。 他用手敲了敲门框,只传出微弱的声音,但他的手已经快要捶烂掉。 代价除了失去阳光,也许还有部分听力。 他退回到了床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微风轻抚脸颊,身影有几分落寞。 第422章 逝去之人 当夕阳沉下时,海风逐渐变大,潮水似乎又在酝酿,要把这座水上都市淹没。 从醒来至今,除了布尔妮娅来过一趟之外,没有人打扰凌羽的发呆,风铃还在熟睡,面色温柔,像是睡着的胖猫,虽然她并不胖,手臂也纤细。 门外走进了第二个人,是艾尔莎。 凌羽微笑着站起身,他看到了艾尔莎手里的盘子,那是食物,但依旧之前那种烤鱼的样子,他有些想念那个具有兰洛风味得烤鱼了。 艾尔莎眼眶略显微红,她用力挤出一个笑容,去把烤鱼递了上来,然后站直身体,说着难懂的话语。 只有嘴唇碰撞,声音却小的可怕,但出乎意料的能听清,凌羽等待着艾尔莎说完,又重复问了一遍,“王找我吗?” 不知是不是夜晚降临的原因,还是之前只是错觉,至少现在幸运女神还算眷顾,听力没有完全丧失。 艾尔莎点了点头,凌羽便将烤鱼端起,掀开布帘走过去,放到风铃床头,又回身对艾尔莎说,“我还不太饿,先去那里吧!” 太阳的光芒变得虚弱,黑夜笼罩下的世界才是凌羽的世界,他仰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心里却在不住的叹息。 一路上还有许许多多女人在不断忙碌,手中捧着大小不一的触手,男人们则多数依靠在门前的木头上,身上的伤痕也只是简单处理,仿佛没事一般,大口大口的饮着酒。 在村口的木台上,凌羽看到了熟悉的东西,那头海中巨兽的一块躯体,不过明显已经被切掉,失去了生命,整齐的码放在木台上,一半深入海里。他不知道佩尔亦黎与巨兽的战斗结果如何,不过看样子,也许是胜利了,但受伤是难免的。 跟着艾尔莎沿着木架桥左转右转,进到了一处大的房屋群前,其中最大的屋子旁边,黑龙就安静的趴在哪里,口中不断咀嚼着切成段的触手。 门是开着的,佩尔亦黎就在屋里坐着,身旁是那个中年男人还有尼塞拉讨论着一些事情。那个中年男人便是尼塞拉的父亲,也算是蓝族真正的掌权者,海库斯,因为他儿子是蓝族最强之人,他在蓝族中的声望也很高。 凌羽没选择进去,而是靠着护栏去看木板上忙碌的女人们,朴素的布裙上沾着血迹,手指灵巧的处理着章鱼触手那似乎是今天的晚餐。突然之间,从远处忙碌的人群像是被钉住了一样,站在原地,女人们直起身,用裙摆擦了擦带血的手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之间房子里, 从那间房屋里走出了一个男人,凌羽认识他,是范泽拉,也就是艾尔莎得父亲,后面还跟着一身蓝族装束的费伦,但凌羽记得费伦并不是蓝族人。范泽拉面色凝重,怀中抱着一个女人,年轻女人穿着一身整洁的白色布裙,额头的蓝纹泛着荧光,轮廓清晰,眼睛禁闭,只有长长的睫毛在拂动眼眶,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夕阳映红了范泽拉的身体,他缓步走着,直到木架桥的尽头,大海在前方掀起波浪。 凌羽眼睛死死盯住那里,一眨不眨,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他认出了那个女人,是艾尔莎的姐姐,也就是费伦的妻子,也许并不温柔,但很会做兰洛风味的食物。 只是,现在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她……”凌羽轻声问。 “姐姐死了,抵抗海怪而死……”艾尔莎用古语清晰的说着,但说着说着,这个坚强的佩尔西斯女战士已经泣不成声。 凌羽不懂女人是怎么死的,但他没法问,只觉得悲伤在心中蔓延,即便和那个到目前为止还不知姓名的女人只有一面之缘。 范泽拉将女人的尸体抛入空中,一头蓝色飞龙从天空飞来,将女人的身体托住,朝夕阳坠落之海飞去。 视线的最后,那头蓝色飞龙笔直扎进茫茫大海之中,连波浪也没有出现,两个生命在那里消失。 龙与人的生命同时总结,凌羽深深被这一幕给震撼,也同时由衷的叹息。 夕阳晃动的白云下,费伦站在木桥边,眼睛盯住远方的飞龙,他捧起手中的深蓝色海螺,凄凉又悠扬的音乐在村落间回荡,但没有人潸然泪下,而是肃穆凝视,因为那是给予逝者的礼物,不应该有悲伤。 比起死去的人,自己应该很幸运了吧,凌羽这样想着,视线不自觉的飘向天空,飞龙还在随风起舞。 “陪我走走。” 不知何时出现的佩尔亦黎轻声说着。 凌羽点了下头,然后转过身,男人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浅金色的头发不停晃动,像是水中的海草一样。佩尔亦黎跳上黑龙,一抖缰绳,飞龙升入高空,又迅速飞下,将凌羽抓起,朝远方的海域飞去。 一路上死鱼不断,鲜血的痕迹虽然消失,但依然可以嗅到那种让人窒息的味道,海中巨兽就在这里出现,掀起滔天巨浪,但现在海面很是平常,海浪悠哉悠哉的移动。 黑龙落在海中的一处小岛上,佩尔亦黎用和风铃同样的方法燃起篝火,直接席地而坐,又冲凌羽挥手。 凌羽也不拘束,弯腰坐下,他不太懂佩尔亦黎的意思,但也没心情问,只是静静的望着篝火,看清了燃烧着的木头。 “我很抱歉,是我的原因,菲丽丝才死的。”佩尔亦黎低着头说。 菲丽斯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凌羽在心中重复了一遍,有一些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死在肚子里,到嘴边的话却是,“不用跟我道歉,而且我并不是少年,虽然比你年轻,但也不小了,在兰洛有一个词叫做成熟,大概就是我们这样。” “什么算成熟?” “学会认输,学会妥协,学会坦然接受一些事情。如果我再年轻十岁,一定会怒不可遏的拎起长枪去找那头海怪报仇,但我现在明白,这些都没有什么意思,理智总会浇灭一些不甘心,毕竟年少轻狂时,总觉得自己能改变世界。” 凌羽说完这些,自己都自嘲般的笑了下,有些东西懂归懂,做不做又是另一件事。 第423章 杯水车薪 佩尔亦黎沉默许久,又说,“谢谢你救了缇雅。” “她也救过我很多次,人情太多,可不容易还啊。”凌羽笑道。 佩尔亦黎也笑了下,换了话题,“海怪没有死,逃跑了,它潜入水中,我也无法深追,只能放弃,但目的已经达到了。” “目的?”凌羽不懂佩尔亦黎这个词的意思,“什么目的?” 佩尔亦黎抬起头,取下腰间的酒杯,“当然是试探我的实力了,尼塞拉可是海族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但因为我的存在,他始终不可能是佩尔西斯王,距离他上次输给我已经过去七年,这七年里他也许时刻想着挑战我,这次海怪刚好为他提供了这个机会。” 凌羽明白,“他会通过你与海怪的战斗,来判断你的实力,进而确定要不要向你提出挑战?” “对,但昨晚那一战之后,我虽然重创了海怪,但尼塞拉并不吃惊,也许他拥有能够打败我的方法。”佩尔亦黎端起酒杯豪饮,直到好久之后,他才放下酒杯说,“昨晚交手之后,我隐约感觉到这头海怪会是个很棘手的存在,也许我可以杀死他,但难免会受伤。” “王是担心如果受伤,那时尼塞拉向你提出挑战,你会输?”凌羽也明白佩尔亦黎的担心,“不能拒绝吗?我是说等伤好了再打。” “所有人都可以拒绝,但王不可以。” 佩尔亦黎的话语中透露着威严,他将酒杯狠狠按在泥土中,大手紧握。 这也算是一条枷锁,佩尔西斯王似乎也不好当。 “可以圆滑一点,你先认输,等伤好了再提出挑战,只要能打败他,不就可以了吗?”凌羽给出了建议。 佩尔西斯听后不停大笑,可很快他就笑不出了,低垂眼帘,“你想的太简单了,佩尔西斯有一项规矩,如果男女之间进行库图拉,赢了的话,男人便可以选择娶女人为妻,当然女人是可以拒绝,但如果男人执意要娶女人为妻,女人还不愿意的话,只能让家族里的人帮忙决斗,如果家族里人全被打败的话,那么她便只能嫁给那个男人,没有其他办法,除了死,但死解脱的只有她,家族里依然需要有一名女性嫁给那个男人。” 凌羽眉头一皱,这个规矩无比野蛮,在他看来简直不可理喻。 “佩尔西斯语里没有爱这个字,佩尔西斯人也不懂什么是爱,说的不好听点,婚姻只是繁衍后代的方法,为了保存佩尔西斯最勇敢的血脉,强者总是可以随意挑选配偶,这是兽族的习惯,也是佩尔西斯的规矩。”佩尔亦黎面无表情的说。 “也就是说,尼塞拉会将两件事放一起,让你无法认输,因为认输的代价就是风铃要嫁给他。”凌羽重复了一遍,“是这样吧?” “我不希望缇雅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佩尔亦黎说。 “需要我做什么?”凌羽低声问。 “如果我输给尼塞拉,我希望你能娶缇雅为妻,”佩尔亦黎说。 “我……” “我知道你喜欢冰澜小姐,但你可以名义上娶缇雅,然后带缇雅走,离开佩尔西斯,将她带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佩尔亦黎的声音仿佛在乞求。 凌羽很纠结,他不知该如何拒绝,但更不想同意,即便只是名义上的妻子,他并不觉得合适,只是当他抬头看向面前的这位佩尔西斯王时,王的视线里很凄凉,又很孤独,原来强大的佩尔西斯王,也会露出无奈。 “古戴缇尔大师将文明的种子埋进我的血液里,所以我希望改变佩尔西斯的现状,这里拥有太多腐朽至极的规则,但那些规则已经深入骨髓,我渐渐感觉到了无力,我怕我坚持不下去,有一天我倒下,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缇雅。”佩尔亦黎安静的说着,语气如同海风轻抚一般。 “我和缇雅是同父异母,但我的拉玛早逝,是由二拉玛将我养大,我七岁那年,缇雅出生了,也是那天古戴缇尔大师来到我家,从大师那里,我了解了许多外界的东西,古戴缇尔大师说,哥哥是有义务保护妹妹的。大师离开不久后,我父亲与二拉玛在泥石流中离世,我的亲人就只剩下缇雅。缇雅是个矛盾体,他受我影响很大,但我交给她的大多是外界的一些东西,而缺少佩尔西斯的规则,她很勇敢,但对于一个拥有外界思想的佩尔西斯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王为了保证血脉优秀,常常会娶勇敢的女性为妻,缇雅就被当时的佩尔西斯王看中,缇雅很拒绝,但她无论如何也打不赢王,所以,挑战王的任务就落在了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身上,我就这么阴差阳错当上了佩尔西斯王。” 故事很平常,也没有跌宕起伏,但凌羽却找到了根源,古戴缇尔,一切都因他而起,虽然只是猜测,但凌羽有理由相信,古戴缇尔知道这片土地会迎来一个具有崭新思想的王,佩尔亦黎。 “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王,”佩尔亦黎微笑,“我不懂怎么带领这个国家走向繁荣,我只有力量,只能用当佣兵的方法,赚取一些金钱,来一点点改善民众的生活。东陆有个词,叫杯水车薪,是说一架装满薪材的车子着火了,有个人却用杯子盛水去救火,我觉得形容很贴切。但我没办法,如果不举起这一杯水,恐怕薪材会烧的干干净净,这是我不愿看到的,所以我希望有人能帮我。” 凌羽无声一笑,他从佩尔亦黎的话语中体会到了深层的含义,“你知道我的秘密?” “魔神的力量,星女塔里有诸神的画像,其中一副和你那晚的样子很像,我不清楚你的力量从何而来,能不能掌控。但如果可以,我很希望你能在我输给尼塞拉之后,挑战他,最好能够杀死他,”佩尔亦黎看着凌羽的眼睛,纯红色的瞳孔犹如野兽觅食,他又收回目光说,“只有那样这个国家才不会倒退,缇雅也会拥有自己想要的幸福。” “如果风铃同意,我可以接受,”凌羽平静的说,“我是说带她走,而不是娶她。” “很好,”佩尔亦黎举过酒杯,“喝一口,这是佩尔西斯的规矩,深入骨髓的规矩。” 凌羽笑了下,接过酒杯,大饮了一口,酒有些烧喉咙,他渐渐能理解这位王了,即便万人之上,即便实力强大,依旧无法掌控一切,甚至连妹妹的幸福都需要求助他人。 他站起身,视线透过一望无际的大海,看着那只有一个小黑点的村落。 “佩尔西斯……” 第424章 音音螺 海水快要蔓延至脚边的时刻,佩尔亦黎站起身,揉着额头长发,抬起手指,黑龙立刻从云端下落。 云朵与海浪向身后流动,不一会儿便回到了村落里,海水已经漫过木板桥,族人大部分都已经回到屋子,偶尔会有落单的人踏着海水大步奔跑,海怪的那一块躯体逐渐被海水淹没。 布尔妮娅站在门口等待着王的回来,布裙随着风起舞,蓝发摇动,眼眸流转,美的很有韵味。凌羽在靠近木桥时跳下,朝布尔妮娅微微颔首,然后快步便房屋跑去,不知出于那种心理,他突然驻足回身,佩尔亦黎与布尔妮娅一前一后缓步走着,像是亲密无间的恋人,布尔妮娅眼中也满是柔情,明明是硬塞的妻子,但那份感情也很甜蜜。 没理由的傻笑了下,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推开门,急忙跳了进去,虽然动作很快,但海水还是漫进来了不少,他也不去管那些海水,只是朝里屋走去。贪睡的胖猫还在慵懒的躺着,但贪吃的胖猫却早已经将桌子上的烤鱼吃的一干二净。 凌羽弯下腰,将被蹬开的被角掖好,熟睡的胖猫还保持刚才的睡姿一动不动。 他无声的笑了下,转身朝外面走去,胖猫则偷偷睁开了眼睛,纯红色的瞳孔微微眨着,耳边的海浪声越来越大。 忽然,风铃面前突然出现一张脸,黑色的眼睛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风铃双眼一瞪,手指攥紧被子然后身体一转,将头深埋进被窝里。 凌羽挠了挠头,似乎自己长得也不可怕啊,他对着一点不露的风铃说,“没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你还饿不饿?” “不饿!”风铃回答很坚决。 “你伤问题大不大?”凌羽又问。 “没问题!” “那龙也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 “那你……” 凌羽的问题还没出口,风铃怒不可遏的甩开被子,坐起身,“你事情怎么这么多!” “是你事情多,不是我事多,”凌羽无奈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关心我的事情?”风铃抬头问。 凌羽一愣,不过他并不尴尬,换了玩闹的口吻说,“因为你哥哥把你卖给我了,还很廉价哦。” 风铃的表情逐渐变的愤怒,她手指握紧被角,快要把被子握碎,纯色的瞳孔仿佛红龙怒目,喘气声就像是在喷吐火焰。 凌羽没想到风铃的反应这么激烈,他略带歉意的说,“对不起,我只是……” 风铃刚想站起身,腹部的疼痛让她面色惨白,她低头看着腹部被包扎好的伤口,不知是委屈还是愤怒,一手捶在桌子上,将呈有烤鱼汤汁的木盘捶在粉碎,又朝后一躺,拉起被子盖住了脑袋,露出半分长发。 自知理亏的凌羽也没了玩闹的心情,低垂着头朝外面走去,坐在床边,想要辨别出海浪的声音,只是耳朵在此刻又像是坏掉一样,世界又变得寂静,他侧身躺下,眼睛盯着窗户,直到困意来袭,才缓缓闭上眼睛。 清晨的世界如睡前般寂静,凌羽匆忙从床上坐起,饭菜已经放在床边,看着奇形怪状的食物,他觉得有点像是海怪的触手。艾尔莎刚来过,正在门外的木桥上和一个棕发少年交谈,天窗洒落光芒,还有半个美丽倩影。 有某个胖猫应该正坐在房顶晒太阳。 也不知是身体好还是性格使然,伤没好就喜欢爬高爬低。 凌羽自顾自的摇头,端着木盘,边吃边朝门外走去,可突然他停住了脚步,阳光就在身前洒落,但他已经能感受到那种灼热的温度,他木然的站在那里,海风还在吹拂。 身影在阳光下出现,艾尔莎和棕发少年走近,凌羽恢复了神色,指了指海怪触手,“味道很不错。” 艾尔莎表现的很平静,嘴唇不断开启闭合,但在凌羽眼中,她安静的像一副画。 棕发少年似乎察觉到了异常,拉了拉艾尔莎的手臂,在凌羽面前拍了拍手掌,看到凌羽面无表情,艾尔莎也愣在原地。 凌羽又吃了口烤海怪触手,淡淡地说,“中午时耳朵不好,也许晚上就会好了点,是有什么事情吗?如果可以麻烦写在纸上好吗?” 棕发少年快速跑走,朝路过的年迈女人讨了只蓝色海螺,他将海螺递过来,并且指了指耳朵。凌羽领会到了少年的意思,将海螺放在耳边,少年尝试着大声喊了句,凌羽听着竟然格外清晰。 “这是音音螺,可以将声音传出好远好远,也可以扩大声音,我觉得借助它,你就可以听到声音了,只是这只音音螺快死了,有机会我帮你爪只新的,”棕发少年笑的很活泼,轮廓和艾尔莎有些像,在粗犷的蓝族人中俊美的像个女孩。 凌羽觉得少年有几分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哪里见过,只能问,“你去过风岚?” “去过,凯妮姐姐死时,我跟着海库斯叔叔去过那里,也见过提尔锋先生,”棕发少年说的很古语很正式,正式到有些生疏。 在凌羽印象中,佩尔西斯人在称呼方面多数还是会说佩尔西斯语,而叔叔这个词,很明显不是佩尔西斯语中的词。 “谢谢,”凌羽表达感谢,将门边的一顶草帽盖在头顶,又把手脚全部包裹在衣服里,“我们走吧。” 路上凌羽才得知,棕发少年名叫艾尔特夏,与艾尔莎同父同母,是亲姐弟,少年对姐姐很礼貌,这也可以看出艾尔莎在这个家族的地位很高,很大一点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家族男丁稀少,即便在没有男尊女卑观念的佩尔西斯人眼中,也会认为男人天生就会比女人勇猛,当然房顶上那只小馋猫除外,而艾尔莎作为能够飞跃无望雪山的女战士,自然地位崇高。 每次艾尔莎开口,艾尔特夏总是立刻就闭上了嘴巴。但少年却总是少年心性,虽然看起来很活泼谦和的艾尔特夏,骨子里的透着一股桀骜不驯,在看到尼塞拉的那一刻,纯色瞳孔里的血腥更加凝重。 究竟为何,凌羽也没心情探究,他已经摘掉草帽,走进屋里,里面坐着几个蓝族装束的人,男人居多,女人除了布尔妮娅就只有一个稍微比艾尔莎大一些的短发女人,肩头有一些鱼骨装饰物。 第425章 艾尔特夏 佩尔亦黎保持沉默,房屋里只有尼塞拉的父亲海库斯在说,范泽拉也在,却始终闭着眼睛,艾尔特夏跟着姐姐站立,身杆挺得笔直,发丝下的眼睛崇敬地望着王。 “海怪踪迹有没有发现?”佩尔亦黎低声问了句。 尼塞拉接话,“根据我们的战士搜索,在绝望近海里的一处海岛上发现了海怪的残留血迹以及捕食痕迹,但小岛很浅,潮水很快就能淹没,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而且飞龙无法降落,附近海域也布满礁石,贸然进攻并不理智。” “那海怪的伤势怎么样?”始终闭眼的范泽拉按着地面起身,“如果伤势重的话,这是一个不错时机,有王在此,我们可以除掉这个隐患。” 众人将视线看向佩尔亦黎,等待着王的判断,毕竟当时是他重创的海怪。 佩尔亦黎喝了一口酒,然后说,“当时海怪伤势不轻,身体一半之上的触手都被我们斩落,但我并不清楚它的恢复能力,在以往的战斗中,也曾出现过恢复能力很强的生物,距离现在一天半的时间已经过去,所以觉得可以先派几人少去调查一下海怪的恢复能力,如果它的伤势还没痊愈,我们便拼尽全力,将其绞杀。” 凌羽捧着音音螺在旁边听着,佩尔亦黎的话语不是提议,而是命令,没人会也没人敢提出异议,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王的指示。 “范泽拉伤病未愈,就留在村落里,尼塞拉,艾尔莎,卡娜,还有……”佩尔亦黎朝凌羽投出视线,“凌羽兄,就和我一起去,时间暂时定在今晚。” 凌羽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他没法拒绝,毕竟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佩尔亦黎站起身,朝众人伸出酒杯,所有人举杯共饮,之后便纷纷退了出去。凌羽刚想出去,佩尔亦黎却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急。布尔妮娅从旁边抱出宰杀好的半只野鹿,一手挽起长发用尖尖的海螺固定住,一手从腰间掏出匕首,分割着鹿肉。 “今天早上抓到的,害怕你吃不惯海族食物,饿肚子战斗,即便是魔神使者,恐怕也不行吧?”佩尔西斯端起酒杯说。 “这里的食物还是挺好吃的,就是海浪很大,晚上老是忘记关窗户,”凌羽笑道。 似乎为了映照他的话语,话音刚落,一阵大风吹来,海浪浇在了半的窗户上。 佩尔亦黎豪爽的饮了一大口酒,“古戴缇尔大师曾说,蓝族如果将聚落搬移到岸边,也许会变得更加强大。” “但那就是不是蓝族了,”凌羽看着那双红色瞳孔,“那也没什么趣味,我倒是觉得可以考虑加固一下房屋,免得海怪袭击时,毫无反手之力。” “独到的见解!”佩尔亦黎赞叹道,伸手接过布尔妮娅递来的烤肉却不吃,而是握在手里,这只是规矩,第一块肉必须给王。 凌羽也不客气,接过第二块烤肉道谢之后,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想来棘说的挺对的,饿肚子的人不会考虑其他事。 佩尔亦黎喊住了还准备继续烤肉的布尔妮娅,把她拉入怀中,将烤肉递给她,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擦去她脸颊上的灰尘,又替她抽掉了海螺发饰,蔚蓝长发便如瀑散落。布尔妮娅拿着烤肉,低着头同样一言不发。 “挺好的,”凌羽说了句,也不知是称赞烤肉,还是称赞佩尔亦黎。 从王的房屋出来时,太阳已经移开头顶,艾尔特夏有些突兀的站在旁边,看到凌羽出来,立刻跑了过来,略显纠结,凌羽拍了下少年肩膀说,“有事吗?” “我……我想学枪术,王的枪术!”艾尔特夏涨红了脸说,“姐姐说你也会那种枪术,能教我吗?” “我?为什么不去找王,他不会拒绝的,”凌羽问。 虽然牙之七式很强大,但显然并不是顶尖的枪术,柯修都说过,这是古罗希瓦尔时期的枪术,现在都淘汰了,而且在风岚的图书馆就有许多枪术书籍,牙之七式也在其中,他不懂少年为什么非要找他学习。 “我……”艾尔特夏说不出理由。 “你送给我这个音音螺,我也需要送你一个礼物当做回礼,这是兰洛人的习惯,”凌羽给少年找了个台阶下,“这是牙之七式的书籍,你找纸抄一遍吧,记得还给我,毕竟我都没学全呢。” 艾尔特夏望着从凌羽怀中拿出的书籍,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他伸出双手接过,不停地点头,“我会的,我会的!” 凌羽拍了下艾尔特夏肩膀,继续朝前走去。激动不已的艾尔特夏将书揣进怀里,大步朝屋里跑去,关紧房门,手指颤抖的翻过古书,前面几页他快速掠过,一直翻到最后一页,死死的盯着上面的一行字。 龙牙之式。 艾尔特夏躺平身体,将书籍盖在胸口,不断的喘息着,仿佛在平复紊乱身体与思绪。 凌羽走进房屋时,风铃已经从屋顶下来,依靠着木板桥的护栏,望着海浪下的水草与鱼儿。 “你怎么站在外面?” 对于他的问题,风铃也不回答,只是伸出一只手,纤细手指伸开,绿色的草绳便飘然垂下,末端系着一只蓝色的海螺,与凌羽手中拿着的音音螺一模一样。 看似野蛮的姑娘心思倒还挺细的,想必是在屋顶听到艾尔特夏的话语,知道这只音音螺快死了,便去抓了只新的音音螺。 “谢谢,”凌羽接过音音螺说,他看着还有些湿的海螺,又低声说,“你伤还没好,别乱跑,小心伤势加重。” 风铃还是固执的不肯说话,红色长发飘散纷飞,凌羽呆愣了一秒,只看到风铃抬起的手臂还僵在原地,他伸手碰了碰,那依靠着栏杆站立的身体,竟然直直的朝下倒去。 “风铃!” 凌羽吓了一跳,快速扑过去,抱住了即将倒地的风铃,风铃脸色苍白的可怕,脖子上出现了形状诡异的黑斑,就像是中毒了一样。 第426章 星奴玛 凌羽急忙将风铃抱起,朝佩尔亦黎的屋子跑去,但他前脚刚推开门,屋里的景象却让他快要窒息。 之前还空荡荡的屋子已经挤进不少人,烤肉的火堆还冒着白烟,但火焰已经熄灭,火堆旁凌乱摆放着许多人,都陷入昏迷,男女都有,无一例外的是,皮肤上都有黑色斑点。 凌羽用胳膊挤开人群将风铃放在里面,抬起头就看到佩尔亦黎的脸,从不严肃的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冰冷的就像是雪山。 情况很糟糕,进出的人群里,出现一个熟悉的人,费伦。费伦抱着一个女人从外面挤进来,艾尔莎和艾尔特夏就跟在他身后,又一个中毒的人,但屋子里早已经站不下了,一个男人将自己身边的人朝旁边挤了挤,算是留出一个空隙,费伦将女人放下,和佩尔亦黎说着,佩尔亦黎的脸色愈发难堪。 还在有人不断朝里挤,但屋里的人也不能乱动,紧紧只剩下落脚的空间,稍不注意就会踩到其他人。 海库斯和尼塞拉父子从外面走来,蓝族人费力的给他们让出一条道,但二人通过之后,很快就闭合。 海库斯扫了眼地上的人,抬头所,“王,越来越多了。” 门外还在有人不停地朝里挤,遇到这种情况族人都会手足无措,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王。 佩尔亦黎站起身,按住一个快要跌倒的人,低声说喊道,“去请星奴玛来,艾尔莎。” 慌乱的人群听到王的声音立刻变得秩序井然,将中毒的人挨个放在门外的木架桥上,但夜晚已经来到潮水就快袭来,每个人脸上都透露着悲观的情绪。 艾尔莎点头快步朝外走去,可刚走出门,就重重的跌了下去,艾尔特夏急忙将艾尔莎抱起,掀开她散落的头发,脖子上已经印出黑斑,但艾尔莎还没有昏迷,正努力拉住艾尔特夏的肩膀站起身。 “你先休息,艾尔特夏去,”佩尔亦黎又说了句。 艾尔特夏将姐姐扶道栏杆边,快步朝外面跑去。 凌羽看向身边的风铃,风铃身上的黑斑已经开始蔓延,从脖颈到手臂,再到脸颊,那是中毒加深的迹象,不仅是风铃,所有人都是这样,原本站立的人不断跌落,尽管没有昏迷,但和艾尔莎状况差不多,恐慌在人群里蔓延,所有人只能焦急的看着王。 头发斑白的老妇人从远处走来,搀扶她的艾尔特夏被甩在身后,她拎起描绘有星辰的白色长袍,快步行进着,虽然上了年纪,但容貌依旧美丽,年轻时恐怕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老妇人朝佩尔亦黎行着冗杂的礼仪,佩尔亦黎急忙挥手为她开辟一条道路。 老妇人就是佩尔亦黎口中的星奴玛,这是一种尊称,指的是星女的弟子中并没能成为下任星女的人,新任星女继位之后,其他弟子便会离开星女塔返回所在的村落,因为星女掌握着佩尔西斯的祭祀、医疗、语言等知识,所以失去继承星女职位的弟子除了不被允许观测星象之外,保留着其他技能,在一个村落里威望通常很高。看样子这位应该就是蓝族最有威望的星奴玛。 星奴玛挽起长袍跪下身体,枯黄瘦弱的手指掀开屋里最里面的女人的眼睛,瞳孔早已经一片漆黑,就像是黑斑充当了眼睛,星奴玛揭开女人的布裙,露出女人裸体,在佩尔西斯对这个东西是没忌讳的。星奴玛将手指在额头抹了下,缓缓按住女人嘴唇,用着复杂的手势不断朝下滑去,从胸膛一直延伸而下,直至小腹,滑过的区域便出现一条长长的银线,而银线的荧光也在逐渐褪去,但褪去之后的肌肤上却出现连续不断得黑斑,有的地方大,有的地方小,腹部最多也最大。 “王,”星奴玛起身再次行礼,“应该是食用了不洁的食物。” 佩尔亦黎低头沉思着,又忽然转身问,“妮娅,最近族里都吃了什么东西?” 凌羽想他已经知道答案,是触手,海怪触手。这是兽族规矩,同时也是佩尔西斯规矩,战胜敌人后通常会食其肉饮其血,海怪也不例外,如果没记错,几乎每个人都吃了海怪触手。 布尔妮娅也明白这一点,急忙跑出去,再回来时,一手拎着一只新鲜的触手,而另一只手则端着个木盘里面是烤熟的触手。 星奴玛接过触手,仔细查看了一下,从头发上摸出一块贝壳发饰,递给佩尔亦黎,“王,需要一些没有食用过这种食物的新鲜血液。” “我的血液就可以,”佩尔亦黎说着,已经伸出手指,血液从指尖汇聚成线,落在贝壳里。 星奴玛再次跪下身,把触手放在木板上,又将佩尔亦黎的血液从上方浇下,几乎在瞬间,鲜红的血液染成了黑色。 “血液毒素,简单药物无法处理,只能采用净化的方法,”星奴玛起身说,“食用熟肉的请尽量清洗一下胃,食用生肉的则留在这里。” 凌羽看着昏倒的风铃,想起了一件事,“不止这样,所有受过伤的人最好都注意一下。” 他记得很清楚,风铃吃的是熟食,虽然生熟食的区别并不大,而且自己也吃了,但自己却没什么事,所以风铃中毒更多的也许是因为腹部的伤。 “我不同意卡若拉的观点,”始终沉默的尼塞拉突然说。 尼塞拉嗓音低沉沙哑,他掀开胸前衣服,腹部已经出现一块不大不小的黑斑,“范泽拉也被海怪打伤过,但却没有中毒,我没有受伤,却同样中毒了,只是我却没有任何不适,艾尔莎也仅仅是有些虚弱缺没昏倒,所以我觉得这种毒素是触手肉里携带的,并且发病与体质有很大关系,目前需要做的还是更多观察这种病症,寻找治愈的方法。” 凌羽一愣,他确实没想到这一点,看着那个如巨熊般的男人,他有些佩服男人的判断力。他扫视了一圈中毒的人,儿童和女人偏多,男人很少,也许尼塞拉说的对,体质或许与中毒有关,但如果那样的话,在场所有人并不是没有中毒,而是还未发作。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星奴玛在尝试着使用类似魔法的方法来净化血液里的毒素,但收效甚微,情况一切都按照凌羽预料发展,尼塞拉判断没错,越来越多人昏倒,原本还挤满屋子的人都倒在地上,半数之上陷入昏迷,半数还保留着意识,但身上无一例外都出现黑斑,原本的调查计划也不得不搁置。 第427章 深入骨髓 当月亮来到头顶时,这个上千人的村落只剩下十几个还没什么事情的人,除了几个没有食用的人,就是像尼塞拉与范泽拉这种实力强悍的人,身体抗性也会比一般人好,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脸色也愈发难堪。 凌羽拉起没吃过触手的艾尔特夏,走到屋外,虽然知晓魔炎会强化体质,但他还是不放心,他拉起衣服,让艾尔特夏检查了一下后背,艾尔特夏摇了摇头,并没有任何问题。 所有吃过海怪触手的人都有了黑斑,唯独他没有,这让凌羽有些担忧,海怪会不会与魔神有什么联系。 星奴玛还在翻阅古书在寻找方法,但每次尝试都毫无效果,枯黄的手指逐渐颤抖,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经开始浑浊。 “艾尔特夏!”房屋里传出佩尔亦黎的声音。 守在艾尔莎身边的艾尔特夏困意全无,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朝屋里跑去。 凌羽跟着艾尔特夏走进屋子,佩尔亦黎眼神憔悴,他用手指按了按额头,低声说,“如星女塔,请星女大人来此,你去过风岚,可以先去王宫找黛琦茵,让她带你去星女塔。” 艾尔特夏没有任何犹豫,接过王递来的酒,捧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朝外面跑去,很快外面就响起了龙吼以及振翼声。 “王,”脸色开始发白的尼塞拉站起身,“我们不能不防御可能出现的危机,海怪随时可能来袭,在星女大人赶来之前,我们需要做好防御。” 佩尔亦黎沉思片刻说,“凌羽兄,你跟尼塞拉去近海两百米处防御,发现海怪先行阻击,然后给我发信号。”佩尔亦黎同样举起酒杯,尼塞拉低身,用酒杯接过酒水,边喝边朝外走去。 凌羽不解佩尔亦黎的用意,但眼下可以战斗的人着实不多,没吃触手的大多是些年轻女孩,因为还不算是佩尔西斯龙骑士,所以不会吃被视作荣耀战利品的触手。 佩尔亦黎拍了拍费伦的肩膀,站起身将虚弱到极点的布尔妮娅和风铃挨个抱回房间,剩余不多的人手就开始转移昏迷的人,快要涨潮了。星奴玛还在尝试着何种方法净化血液毒素,直到跌倒在地,并没有中毒,只是精神力消耗过度。 “卡若拉,该走了!”门外又传来尼塞拉低沉的嗓音,凌羽也不再迟疑,将艾尔莎抱进屋内之后,跳上了等待许久的蓝龙背上。 尼塞拉抱着双杆银色枪,一抖缰绳,飞龙便从海浪间跃起,朝天边飞去,村子逐渐被落在后面。 尽管也是中毒,但尼塞拉仿佛完全不在意,短发被海风吹起,他大口饮着杯中酒,沉默的像尊雕塑,巨熊的雕塑。 尼塞拉不说话,凌羽也乐得清闲,凝望着波澜壮阔的大海,海浪有时会翻卷出高达数米的水花,野生飞龙也纷纷抬升,朝云端飞去,下方是不断移动的蓝色线条,那是潮水的痕迹。 “哪里人?”尼塞拉突然说。 凌羽愣了一秒,倒不是他听不懂佩尔西斯语,只是很好奇这个男人的问题。 “兰洛帝国,西流行省人。” “兰洛?”尼塞拉似乎对着名字很陌生。凌羽低声笑了下,他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不知道兰洛。 “这没什么丢人的,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云羽,没去过外面。”尼塞拉喝了一口酒,又问,“为什么来佩尔西斯?” “原因很多,你能理解的原因就是,我希望有一条属于自己的龙。”凌羽看这下面说。 尼塞拉垂下手中的酒杯,朝后面递来,还在看下方潮水的凌羽疑惑的抬起头,并没有去接。尼塞拉也不说话,只是伸手抚摸这蓝龙的身体,“它叫瀚海,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瀚海。” “嗯,”凌羽应了声,没再说什么。 “我九岁时便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龙,这一点在佩尔西斯无人能超越,王也是在十岁时才得到的飞龙。” 凌羽抬起眼打量着这个男人,宽广的臂膀,简易的装束,背上伤痕很多,有些甚至形成深深的沟壑,他不懂尼塞拉的意思,是在示威?还是在抱怨佩尔亦黎抢了本该属于他的王位? “在驯龙方面,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问我。” 尼塞拉接下来的话语,让凌羽有些受宠若惊,但他也明白男人对他如此客气的原因,佩尔西斯永远有一条深入骨髓的观念,强者为尊。 “谢谢,”凌羽礼貌回复。 这次轮到尼塞拉疑惑了,他并不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谢谢在佩尔西斯语里并没有。 “你和缇雅是什么关系?” “嗯?”凌羽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问问,因为缇雅将成为我的女人。” 尼塞拉回到倒是很随意,在凌羽听来却有些刺耳,他不悦的说,“你不是有妻子了吗?为什么还非要娶风铃?” 尼塞拉笑了下,“男人拥有很多女人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 “为什么不正常?” “就是不正常!” “原因呢?” 凌羽沉默了,他也说不出原因,也许也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观念在支配者着他的思想。 “勇敢的佩尔西斯战士,理性为佩尔西斯留下最强壮的后代,这样,我族才会强大!”尼塞拉收回手臂,继续喝着酒。 “奇怪的理由,”凌羽歪过头说。 “你们兰洛人不这样吗?”尼塞拉笑笑,“难以想象你们的人怎么和兽族战斗,我记得兽族有一个习惯,劫掠一个人类村庄后,通常会吃光所有男人,留下名为元素体的年轻女人**,来繁衍后代,没有强壮的战士,族人都只会被敌人杀戮与蹂躏。” “野蛮,”凌羽歪过头说。 “你最好注意你的话语,所有侮辱佩尔西斯的行为,我都不能容忍,”尼塞拉回过头,眼睛透露着愤怒。 凌羽丝毫不怵,“我并没有说错什么吧?如果不满意,现在就可以进行库图拉!” “我接受,”尼塞拉又忽然笑了一下,“你现在在我龙背上,我随时可以将你丢进大海里。” “我会游泳,可以游回去。” 不知为何,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消失,尼塞拉仰头狂笑,笑声在海面上回荡,他喝了口酒,将酒杯递了过来。 凌羽也不客气,抬手接过喝了起来,递归酒杯时,像是警告般说: “其他人我不管,但风铃不可以,没有原因,也不需要原因!” “在缇雅做出选择前,我会将你打败,你要知道说出这些话的后果,我也许不会留下你的性命,”尼塞拉威胁说。 “随时都可以。”凌羽毫不退让。 尼塞拉也不再说什么,转过头,将酒杯放回腰间,握起了长枪,原本波浪翻涌的海面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无数只眼睛在黑夜棘发出瘆人的光芒。 “终于来了,”尼塞拉低声说。 第428章 幼年海怪 如潮水降下,山岳浮出水面,海怪的庞大身躯一点点露出,惊动了所有海兽与飞龙,各种叫声在海面上回荡,凄凉里充满几分惊恐,海怪甩动触手,滔天的海浪便一道接一道涌起,拍打着海边的村落,远远看去那个黑点被海水淹没又露出,显得摇摇欲坠。 “看来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尼塞拉将酒杯在腰间固定住,双手握住长枪,“我们去看看情况,你不用攻击,负责防御就好。” “还是先给王发信号吧?”凌羽还记得佩尔亦黎交待的事情。 “走了!”尼塞拉长枪在龙背上一横,蓝龙发出嘹亮的吼声,震动双翼朝天空飞去,四周的野生飞龙同样高吼相呼应。凌羽这才明白,原来龙族传递信息是靠声音。 他将风铃送给他的音音螺收进护腕空间魔法器中,同时抽出冰枪,虽然在海中冰枪会是个负担,但在空中,还是个极强的攻击武器。 蓝龙右翼骤停,龙身在空中一转,接着朝下方掠去,尼塞拉双手握紧双枪,在两侧交叉而出,海怪发出尖锐的叫声,无数只触手从水面下飞出,掀出的海水,先一步触及二人身体。龙爪划开水幕,同时将一只触手撕裂开,但无数的触手同时抓来。 “后方!”尼塞拉低吼一声,双枪骤然挥出,无比剧烈的枪气将面前密密麻麻的触手同时斩落,蓝龙就在断裂的触手间飞出,朝海怪扑去。 凌羽冰枪紧握,从后方划出无数的圆弧,将沾有海水的触手冻结,手臂发力将其轰碎成渣。蓝龙瞬间已经突破到海怪面前,那众多恐怖的紫色眼睛同时瞪向一个方向。 尼塞拉抬手解开龙鞍绑腿,直接跳下了飞龙,一杆长枪先一步飞出,准确命中了一颗眼睛,他的身体在空中一转,背朝海怪坠落,另一杆长枪在手中不断舞动,切割着扑来的触手,片刻之后,他的身体贴在了海怪身上,海怪也感知到了危险,正在快速朝深海里落去。 尼塞拉双腿在一只巨眼上一踩,左手已经拔出那杆插在海怪眼上的长枪,诡异的光芒从枪身闪动,他依靠长枪在海怪头部不断朝上方移动,在海怪即将隐入海水中的那一刻,从海怪头顶跃起,蓝色飞龙同时掠过,尼塞拉抓住龙爪,又朝上一翻,身体稳稳的落在龙背上。 凌羽被这无比震撼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但尼塞拉却低声说,“后方!” 凌羽急忙回身,无数的触手凝结成一团,螺旋交织,如同一根扭曲的钢铁之刃,快速刺来,蓝龙极速震动双翼,但已经无法躲开那道攻击。 “没问题!”凌羽屏住呼吸,在龙背上起身,手腕一转,冰枪被瞬间抛飞,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钻进那凝聚的触手之中,一层浅薄的冰层逐渐在触手表面出现,但并不足已冻结凝聚在一起的触手,不断从新的触手从内部翻出,余威不减的朝他们飞来。 “战士丢掉武器可不合格啊!”尼塞拉笑了声,“之后的战斗如何解决?” “因为战斗已经结束了,”凌羽淡淡的说,然后坐了下来,不再去管后方飞来的触手,因为那道黑色的龙影已经从天际俯冲而下。 夜渊,佩尔亦黎来了。 黑龙宛如惊雷轰碎了无数的触手,佩尔亦黎在海面上高举短戟,巨大的气流随着龙翼震出,将海面露出一个深深的漩涡,冰枪随着无数触手坠落,黑龙遮翼一转,佩尔亦黎握住冰枪投出,凌羽立刻伸手接过,盯住下方的漩涡。黑龙不断振翼怒吼,凛冽的气流不断释放,海水不断朝四周散去,露出一个圆形空洞,海怪在里面缩成一团,还在不断朝下方潜去,断裂的触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眼睛的伤痕也已经修复。 佩尔亦黎并不准备给它喘息的机会,黑龙张开利爪,朝下方扑去,一头扎进海水之中,龙影在水面下高速移动,不断有血液以及断裂的触手浮出水面,片刻之间正片海域弥漫出一股腥味,还有死亡的气息。 凌羽目不转睛盯着海面之下的战斗,蓝龙还在高空浮动,尼塞拉似乎并不准备加入战斗。 “你不去帮助王?” “帮助王?”尼塞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王在进行一对一战斗时,没有允许,其他人是不能出手的,这种情况我确实应该参战,但王并没有下令,我也没办法。王应该是担心你的安危,水中战斗,你很容易跌落龙背。” 凌羽不再多言,他明白了佩尔亦黎的用意,尼塞拉加入战斗,固然有作用,但一旦出现意外,死的人只会是他,而绝不会是尼塞拉。 突然之间,黑龙冲出水面,口中咬着一块海怪碎肉,血液不断滴落进海中。佩尔亦黎手中的长枪与短戟早已经沾满血液,他挑起长枪,一只鲜红的心脏还在枪尖跳动,下方逐渐浮出巨大的海怪身体,肢体早已经碎裂。 战斗似乎结束了,但凌羽却觉得有些异常,这头海怪死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佩尔亦黎将鲜红心脏握在手中,朝蓝龙飞来,尼塞拉低声问,“王,有问题吗?” “海怪应该不止一只,这只只能算是个幼年,和那晚的差距很大,”佩尔亦黎将海怪心脏扔过来,“继续加上戒备,把海怪尸体拖离这片海域。” “是!”尼塞拉接过那颗心脏,抬手扔给了蓝龙,凌羽还想阻止,尼塞拉却漫不经心的说,“心脏不可能有毒素,因为那是心脏。” 蓝龙一口吞下海怪心脏,鼓动双翼朝下冲出,巨爪抓住一只触手,拖着海怪尸体朝更深处的海域飞去。 佩尔亦黎没有跟来,而是选择返回村落,需要他处理的事情还是很多。 海面虽然不再波浪滔天,但潮水还在一叠又一叠的朝岸边荡去,海怪尸体被放在下方,但并没有任何异常,凌羽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只海怪,虽然身形很巨大,但比起那晚那只确实还有点差距,死之后的样子和普通鱼类并没有什么两样。 第429章 岸上之鱼 慢慢地,寂静成了海上的气息,耳边除了龙翼震动声,听不到任何人声,尼塞拉保持着沉默,目光盯着远方逐渐平静的海面。 尼塞拉虽然没说出来,但凌羽也注意到了他那蔓延到脖颈上的黑斑,想必也快到了极限。 平静一直保持到费伦和一个女人到来,那个短发女人凌羽曾见过一次,但也不熟识。他们是来接班的,尼塞拉交代了一些事情,便骑着飞龙朝后方飞去,太阳在面前升起,投出万丈霞光,映红了二人身体。 只是凌羽从费伦的神色中看出,情况似乎很不容乐观。 回到村庄之后,他也并没有闲着,与尼塞拉拿起本子记录着每个人的状态,将中毒症状较深的人移到一起,由星奴玛稳定住病情,避免更加恶化。 “只剩下这里的人了,我也回去了,明天晚上去接替他们的班。”尼塞拉将自己整理的本子扔过来,没等凌羽回复,已经朝外面走去。 凌羽将手边的人身体摆正,去捡起地上的本子,抬起身时,透过开着的门,看到身材高大的尼塞拉扶着栏杆走着,他心想能不能坚持到明天还不一定呢。 将风铃的手臂放进被子里,他的眉头不断凝结,黑斑已经爬上风铃的双颊,美丽的脸庞也变得十分诡异,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王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待着艾尔特夏快点带星女来。 可是从这里去到风岚足足有十几天路程,即便不吃不喝,至少也需要七天才能赶到,而且这只是去,还需要再赶回来。 到第三天时,凌羽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出现,最严重的一个中年女人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皮肤的颜色,全部被黑斑覆盖,生命体征也逐渐消失。当天晚上,凌羽再检查时,她已经死去,容貌早已经不可辨别,布裙下的身体黑漆漆的像是壁炉里的木炭,手指一碰,整个身体像是纸片一样陷了下去,露出早已经黑化的骨头。 从海上归来的佩尔亦黎看到这种场景,也只能长长叹息一声,将视线投向东方。 “来不及了。”尼塞拉将另一个面部接近全黑的女人抱出来,“她熬不过今晚,像她这种情况的人还有很多,至少超过十个。” “有什么办法可以延缓病情吗?”佩尔亦黎朝坐在一旁的星奴玛询问。 星奴玛默然不语,只是重重的摇了摇头。 佩尔亦黎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地饮着酒,酒水顺着他的胸膛滑落,直到最后,他狠狠的将酒杯砸在木板之上。 但愤怒没任何作用,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 凌羽看了眼尼塞拉怀中的人,开了口,“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先冰封那些人,利用我的冰枪,但是潮水会不断袭来,冰枪并不能够冻结太多海水,需要挖出一块区域,而且短暂冰冻身体也许可以,如果时间长的话……” 他没把话说完,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足以改变形势。 “但他们的身体本身就很虚弱,如果冰封恐怕……”星奴玛显得有些犹豫。 尼塞拉将女人放到一旁,起身说,“只能这样了,星奴玛大人,您要知道,即便不冰封他们,他们恐怕也很难熬过今晚。”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佩尔亦黎,他是佩尔西斯的王,只有他能做出这个困难的选择。 “就按凌羽兄说的做。”佩尔亦黎沉声说,“尼塞拉,你带人去附近的河流挖出一块池子,凌羽兄,你负责将病情严重的人先转移过去。” “明白!”尼塞拉立刻行礼退了出去,开始着手工作,尼塞拉虽然脸上已经出现黑斑,但却依旧保持清醒。 只是这个工作一旦决定,海上防御力量又减少了一部分,只剩下佩尔亦黎与那个短发女人轮流守护。 尼塞拉效率很高,中午时就完成了水池的挖掘工作,凌羽跟着临时赶回来的费伦将数十个中毒过深的人转移过去。 尽管没有半点耽搁,但还是有一个人死在凌羽怀中,腐化的身体随风飘散,最后只剩下一截骨头在手中,他逐渐闭上了眼睛,将拳头握紧,草帽被风掀动,阳光无比炽热,像是火焰在炙烤心脏。 伤员被挨个放入水池之中,冰枪投入,寒气瞬间弥漫而出,将整个水池冻住,人也被冻结在冰层之下。 没人相信,他们能够坚持到星女来的那一天,但没人愿意平静的等待死亡。最可怕的事情便是,你目睹一个人的死亡,却无能为力,只能感受着他的生命不断消逝。 从水池回来之后,凌羽站在木架桥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飞龙发出凄凉的叫声,仿佛在哀嚎一般。 从旁边经过星奴玛停下脚步,将一瓶酒递了过来,“这是净化过的酒,给他们身体涂上也许会好一些。” “嗯,”凌羽晃了晃发昏的脑袋,抬手去接酒瓶,手指露出的一瞬间,皮肤立刻变红,如同被灼烧一般,他顾不上疼痛,快速拿过酒瓶,然后压低草帽,朝屋里走去。 佩尔亦黎屋里大部分病人都被转移到水池那里去了,留下的也是情况稍微好一点的人,他拎着酒瓶一个个查看,然后目光留在了里面床上的风铃脸上。 他不由得重重喘着粗气,快步跑了过去,被褥覆盖着风铃的身体,只露出枕在红发上的脑袋,但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血色,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那是即将死亡的征兆,酒瓶从手心滑落,砸在木板上发出巨响,未封紧的瓶盖掉落,酒水汩汩的流淌。 凌羽疯了似的掀开被子,将风铃抱出来,颤抖的掀开素白色的布裙,漆黑如墨的皮肤让他手足无措,又突然僵在原地,他站在床边,久久矗立,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像是填满了沙子,无比痛苦。 “没事了,没事了!”他不断地说着,抱起风铃朝外面跑去,将冰枪抽出,贴在风铃胸前,草帽早已经掉落,耀眼的光芒,让他眼前发黑,头也开始昏沉,他伸手扶着栏杆,身体用力朝前一倾,笔直的落入海水之中。 冰枪散发出刺骨的寒气,风铃的身体开始并海水冰冻,凌羽奋力朝上游去,一手拉住木架桥,一手搂在风铃腰间。寒冰将他的手臂和风铃的身体封住,但冰枪还不足以冻结浩瀚的海水。 他将冰块奋力抬出水面,阳光仿佛要把他的身体撕碎,他无比虚弱的喘出一口气,竭力蹬着双腿朝屋里移动,缓慢的就像是岸上移动的鱼儿。 脚步声从远处传出,凌羽费力的抬起头,却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从还在飞行的飞龙上跳下,虚幻的风翼飘动,她落在木架桥上,抬手掀开兜帽,露出浅蓝色的长发,粉色发绳束住耳边的一缕发丝,微风拂动发丝,美丽的面孔逐渐清晰。 “冰澜……” 抬起的头颅重重跌落在木桥上,他的脸上却露出笑意。 第430章 背后之人 如水的月光打在床头,将古松木制成的木桌映的像一面镜子,海浪又在不断翻动,浪声一点点流淌进耳朵里,凌羽的眼皮抖动了一下,然后完全睁开,入眼便是一个修长的背影,浅蓝色的长发似乎更长了些,发梢落在床边,天窗投下的月光下,如同苍凉辽阔的海水,她低首凝望着手中的古书,时而蹙眉,时而欣笑。 凌羽愣了半晌,虽然内心很激动,但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他转动了一下脑袋,就看到放在耳边的音音螺,因为枕头移动,音音螺滚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冰澜合上古书,从床边站起,伸手捡起音音螺,放到凌羽怀中,“还好吧?” “没什么大碍,”凌羽从床上坐起,握着音音螺,手指不断扭动,低头思索着,许久之后,才问,“你怎么来了?” “柯修说太无聊了,就想来这里看看,刚好黛琦茵说星女大人观测到湛星坠落于西,这预示着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冰澜将古书放在桌子上,弯下腰肢,按住凌羽肩膀。 淡淡的体香让凌羽喘不过气,脸也变得涨红,他身体僵直,结结巴巴地问,“他……们都……都来了?” “多泽先生没有来,他正在帮风铃殿下建造房屋。” 冰澜边说边靠着窗边坐下,修长的手指,在凌羽背游走,凌羽觉得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他头皮如同针刺一般。 “衣服脱了。”冰澜说。 “啊?” 冰澜从后方伸出一只手,将凌羽怀中的音音螺拿起,放在他耳边说,“你听力受损,我的意思是你的皮肤对光元素有排斥性,我帮你查清原因。” “嗯……”凌羽如蚊子般应了声,解开胸前纽扣,海风带着巨大的湿气瞬间就在背后显现,他禁不住颤抖了下,但温暖的手掌让他躁动的心逐渐安抚下来。 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风铃她怎么样了?” “风铃殿下已经脱离危险了,那种毒素并不强,普通中级水系魔法便可以清除,而且这里靠近大海,水元素充足,大概今天晚上所有人就可以恢复,”冰澜说完,同时停下了手指动作,从床边坐起,理了理额前的发丝,“听觉问题应该是上次你与风铃殿下决斗时留下的后遗症,时间久了,应该可以恢复。身体对光元素的排斥性,是因为你体内暗元素外溢,进入肌肉与皮肤所致,除非接受高级光系魔法,否则没有可能清除。” “嗯,没事就好,”凌羽如刚才般应了声。 冰澜呆愣片刻,拿起桌上书籍朝外面走去,声音飘出,“别再使用魔神力量了,你体内的元素活力已经快要消耗殆尽,再这样下去,除了成魔,便只有死亡。” “谢谢,”凌羽笑着说,同时穿上衣服。 走到门口的冰澜停下脚步,拉起挂在墙边的灰袍,折返回来,“先穿上吧,等回去给自己买一件。” 凌羽望着冰澜淡墨色的瞳孔,点了下头,接过灰袍罩在身上,虽然是晚上,并没有阳光,但他就是想穿上试试。 冰澜浅笑了下,转身推开房门,海风在瞬间吹拂起月白色的长裙与发丝,她按住飞起的裙摆,缓步朝外面走去。 远远看去,佩尔亦黎的屋子周围站满了人,棘并不意外的出现在没人的房顶,眺望着远方的海面,背影很是美丽。跟着冰澜走进屋子,凌羽才注意到,黛琦茵竟然也在,这让他多少有些意外,但看着蹲在一旁打盹的艾尔特夏,他想应该是艾尔特夏将消息传达到了,只是不知道艾尔特夏究竟以怎样的速度,才能在四天之内赶回来。艾丽丝也学着艾尔特夏的姿势打盹,似乎对这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很感兴趣,不停的用大大的树叶去骚弄艾尔特夏的鼻孔,但少年显然是困极了,不断翻动的身体,就是不想醒过来。 “废弃的星女塔里有一个巨大的空间魔法阵,那是老师建造的,虽然风岚的元素不足够催动法阵,但这里魔法石很多,”冰澜像是凌羽肚子里的蛔虫,轻声解释着,凌羽对这种情况早已经见怪不怪,将视线重新投向人群里。 黛琦茵就一直坐在那里,缥缈得星图在背后浮动,群星流转如风,水雾在她手指间飘出,柯修则站在她旁边,不停地从怀中黑色布袋里拿出魔法石。黛琦茵面前不断放上昏迷的人,每一次水雾降下,原本布满黑斑的身体都会快速复原。佩尔亦黎始终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依靠着座椅,还在不断喝着酒。 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冰澜将黛琦茵扶起,接替她的工作开始净化剩余不多的病人,黛琦茵便退到一边,闭目凝神,体力也许消耗不大,主要是精神力的消耗。 柯修则时不时打个哈欠,他精神力倒没问题,纯属是瞌睡了,好在工作很快完成。刚恢复的人,身体还很虚弱,由各自家人带回去休息,蓝族人在离开之前,从身上取下各式各样的美丽宝石与珍奇贝壳放在冰澜和柯修身边,这是佩尔西斯人表示感谢的方法,柯修也不客气,捡了几个漂亮的贝壳一半收进口袋里,又捧着着那一半朝房顶爬去,准备送给棘。 原本还在逗艾尔特夏额艾丽丝立刻扑了过来,将地上剩余的宝石贝壳全部收进口袋里,一颗不剩,这个小女孩露出尖尖的虎牙,像是守护食物的恶狼,莫非灵族很贪财? 在想清这个问题前,凌羽朝里面走去,看到了还在熟睡的风铃,面色已经恢复生机,他也长舒了一口气。已经醒来的布尔妮娅朝他低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去处理一头新的野鹿。好消息不止这些,那些被冰封的人全部存活了下来,直到知道这个消息时,凌羽才算是真正会心一笑。 “可算是结束了,”柯修从天窗跳下来,握着布尔妮娅递来的烤鹿腿大口啃着,便吃边指着凌羽说,“果然没有我不行吧,还来这么远的地方,没有我柯修大人,你死海里都没有替你收尸。” 第431章 海怪再临 “嗯,但你们应该提前几天来,那我不会这么狼狈了,而且你还可以见到巨大的海怪,”凌羽笑道。 “提前几天?”柯修冷哼一声,“你没听过吗?关键时刻出现的才是主角,你这种人最多是个配角。”柯修的注意力转移的也快,还没等来回答,塞满鹿肉的嘴里不断的发出呜呜声,同时指着鹿腿说,“真好吃啊!” 布尔妮娅笑笑,又继续低头去烤新的鹿肉。佩尔亦黎拿起鹿头肉,拍醒了靠着墙壁昏睡的艾尔特夏,“干的不错,佩尔西斯的英雄。” “王!”艾尔特夏激动的抱着鹿头,喜悦溢于言表,他快速向佩尔亦黎行礼,转身朝门外跑去,应该是与姐姐分享这份荣耀。 “我来吧!”凌羽走到布尔妮娅身边说,他看得出布尔妮娅也早已经疲惫不堪,也许刚恢复就一直陪在王身边,但佩尔亦黎却态度变得有些冷漠,原因不外乎就是黛琦茵在这里。 布尔妮娅还很犹豫,将目光投向佩尔亦黎,看到佩尔亦黎点头之后,才躬身朝后退去,凌羽拿刀割下一大块肉递给了她,示意不能饿着肚子睡觉。 “佣兵王你可真幸福,夏衣格玛做饭也很好吃,每次夏衣格玛来找冰澜学古语时,都会做一大桌子美味的菜肴,原本还以为你在这里只能吃生鱼肉呢,没想到把真正的宝贝带走了啊!”柯修愤愤不平的说着,佩尔亦黎也不说话,只是露出开心的笑容。 “对了,海怪是什么样?”柯修又抛出一个话题。 “你马上就能见到,”佩尔亦黎大口喝了口酒,“刚才费伦传出消息,那个海岛旁出现了海怪踪迹,他们正在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看来这次果然不虚此行,”柯修甚为满意。 凌羽将两块烤肉递给冰澜与艾丽丝, 坐回了篝火旁,继续烤着剩余的烤肉,火光映红了全身,音音螺在耳边系着,各种声音也变得格外清楚,他将视线投向门口,快步走来的费伦将长枪放在门外,直接开口,“王,在海岛处发现三只海怪,体型相较于死的那只,似乎大了不少,它们正在朝那只海怪尸体前进,很快就会到达,尼塞拉和南希正在监视。” “让所有能战斗的人出来集合,”佩尔亦黎站起身,朗声说,“很快就结束了。” 费伦立刻出去召集人手,原本还哈欠连天的柯修又变得兴奋起来,摩拳擦掌,想要会一会那个所谓的海怪。凌羽虽然手中动作始终位断,烤的金黄的鹿肉发出诱人的香气,他却更担心这场战斗的结果,上次战斗虽然是由佩尔亦黎击杀掉那头海怪,但尼塞拉毫无疑问是个可怕的人,明明已经中毒缺可以保持清醒,还能保持超高战力,会是个很棘手的对手,如果佩尔亦黎稍有不慎,结局将已经注定。 决定之后的柯修又拿起一块鹿腿跳到房顶,与棘讲着海怪的事情,佩尔亦黎来到凌羽身边,低声说,“记住我们的约定。” “我和你一起去,”凌羽放下烤好的鹿肉,站起身,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必要时刻,我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什么选择?”佩尔亦黎笑着问。 凌羽没有出声,而是缓缓张开口,用唇语说出三个字。佩尔亦黎又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外面走去,浅金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无比耀眼。 “杀死他”这是凌羽的话,他回过头就看到捏着鹿肉凝望着他的冰澜,鹿肉还散发着热气,但她一口没吃,他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只能将视线移开,望着远处的夜空,今夜似乎无星辰闪烁。 外面无数的飞龙从天空降落,佩尔西斯的战士,不分男女老幼,皆提枪上阵,转眼间龙吼生便响彻九天,海浪也无法阻挡。 “你们去不去?”柯修天窗露出头,“快点决定,晚了我可不等你们。” 凌羽站在原地,偷偷去看一旁的冰澜,冰澜安静的望着鹿肉,一声不吭,像是一幅精致的油画。 凌羽低着头朝外面走去,背后却忽然传出熟悉的声音。 “注意安全。” 他停下脚步回过身,美丽的画面动了起来,冰澜将鹿肉递到嘴边,小小咬了一口,又轻声说,“味道不错。” 凌羽重重的点了下头,侧身跳上白色的飞鸟,宽大羽翅猛然一阵,便汇入了遮天蔽日的铁翼飞龙之中。 棘头发带着一个菱形贝壳发饰,银白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她落下护目镜,手臂在腰间一抹,神秘装置咔咔响起,机械武器已经固定在手臂上。 “佣兵王,你们佩尔西斯人很少吗?”柯修来到佩尔亦黎身旁调侃到,“你看那个小家伙还没龙爪大呢,都来上战场了。” “拥有属于自己的龙,便是佩尔西斯的战士,既为战士,当御敌于外,当守护家园,”佩尔亦黎顿了顿,“并非佩尔西斯无人可战,而是这里皆是英雄。” “有点像维尔特拉,”柯修碰了碰身后的棘,“棘,你说对吧,你们维尔特拉人也是这样。” “嗯,这点倒是很像,”棘抱着手臂说。 远方的海面上出现两头飞龙,尼塞拉和那名短发女人停在高空,不断射出箭矢,干扰着下方的海怪,海怪没有露出身体,只有无数的触手,从海面上竖起,宛如擎天之柱,不断攀升,直到刺入云层之中。 “魔物,”棘从鸟背上起身,盯紧那些触手。 “魔物?”凌羽一愣。 “曾有族人跟随冒险者进入过黑色洞穴,在深处发现一处水潭,里面就生活着类似这种的魔物,我们称之为迪赛斯,意为掌控深水之物。”棘又再次坐下,将手臂抬到嘴边,用力一咬,咔咔的齿轮转动,枪身原本金色的光芒变为了蓝色。 凌羽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免疫那种毒素,既然属于魔物,同类的毒自然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佩尔亦黎最后饮下一口酒,握住长枪,“掌控深水?那么它将无法再感受水的温度。” 第432章 海上之战 铁翼飞龙的攻击方式毫无章法可言,但每一只就宛如暴怒的战神,无法阻挡,锋利的龙爪从天空中飞舞,海怪竖起的触手背尽数斩断,没有了触手壁垒的阻碍,一头又一头飞龙俯冲而下,冲进海浪滔天的大海之间,又如箭矢一般从海中转出,海水纷落间,血色开始在大海上弥漫。 海怪似乎预感到了危机,快速沉入水底,依旧不断的用触手搅动着海水,遮住身影,同时突如其来的发起攻击。 柯修似乎并不打算参战,准确的说,是不想此刻参战,毕竟在他看来,强大的人通常不会轻易出手。 一只触手如同倒悬的雷霆从下而上飞出,直勾勾的抓住一只飞龙,龙背上的年轻人,被触手携带的海水遮住了视线,可由不得他反应,身体直接被朝下方拖去。 寒光闪动,黑龙瞬间袭来,佩尔亦黎手中短戟一转,血液便在碧蓝夜空间翻涌而出,他并不准备让海怪喘息,银色短戟被径直甩入深海之中,黑龙跟随着短戟闪电般飞出,佩尔亦黎手握长枪,朝下一刺,枪尖触碰海面的那一刻,黑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无形的气浪从海面上飞出,深蓝的海水被驱赶到了两侧,翻滚出数十米得海浪,一个倒置的圆形区域被开辟出来,一只海怪正疯狂的抓挠着刺入头顶的短戟,但突然出现的一幕仿佛给它带来了莫大的恐惧,它立刻甩出所有触手在头部前汇聚,组成密不透风的触手之壁。 但血肉之躯,又怎么能阻挡钢铁,蓝色身影一闪而至,尼塞拉骑着飞龙突入倒置区域里,两杆长枪一杆先出,刺出触手之壁上,蓝龙瞬间扑了上去,看似厚实的触手之壁瞬间破碎。尼塞拉已经再次投出长枪,同时抽出触手上的那杆长枪,龙影掠下,又极速拔升,一道无比巨大的伤痕在海怪身体上出现,庞大的身体仿佛要碎成两半,尼塞拉握住双枪升起,蓝龙升入高空振翼而吼。 “嚯,真没意思,”柯修显得很不开心,因为这场战斗呈现出一边倒得碾压态势,让他没有发挥的空间。 “战斗才刚刚开始,”棘却冷冷的说,挥动机械武器碰了碰柯修,低声说,“糖果给我。” 柯修从口袋里掏出那罐红色糖果取出一粒递向身后,视线却始终盯住恢复平静的海面,他希望明白棘所说的事情。 “那里!”凌羽已经看到,黑暗中数只触手正贴着海面前进,即将来到佩尔亦黎身边,但它们的目标并不是佩尔亦黎,而是下方的同伴。 “扶住我的身体,”棘张口吞下红色糖果,同时在鸟背上站起身,手臂高举,机械武器散发出浓郁的光芒,仿佛在蕴含无穷的力量。 凌羽按住棘的腰部,一声轰鸣之间,巨大的力量差点将他掀倒,蓝色光束划破夜空,如同流星一般射入深海之中,寒冰凝成的倾斜冰柱在海水中出现,那黑暗中前行的触手瞬间缩了回去,远处的海域冒出猩红的鲜血。 棘甩了甩手臂,又重新坐下,凌羽却有些好奇,这个瘦弱的身体是如何抗住如此巨大的力量。 剩余两只海怪放弃了营救计划,拖着不断冒出的鲜血朝深海中逃去。 佩尔亦黎没有下达任何命令,所有铁翼飞龙立刻扑了上去,如同群鸦在夜晚飞行,夜渊同样不作迟疑,鼓动双翼一跃而起,下方的倒置空间逐渐聚合,海怪的尸体一点点浮上来。 柯修瞟了眼令人作呕的一幕,皱着眉头拍了拍飞鸟头颅,白色的身影也快速跟了上去。 海怪并没有退太深,而是进入那个海岛附近,便被飞龙追上,棘的那一次攻击重伤了其中一头海怪,血液的颜色在海面上极为刺眼。海岛上光秃秃一片,海砂构成其主体,但那两只海怪就如同守护巢穴的野兽,在海岛四周掀起波澜,狂风也从海面吹来。 凌羽收起冰澜的灰袍以及音音螺放回空间魔法器内,又掏出黑色铠甲一点点戴上身上,最后握住冰枪,将目光对准波浪翻腾的海面。 佩尔亦黎没有贸然进攻,而是让众人依靠空中优势,释放弩箭干扰着海怪的行动,但接下来的变化,使得情况发生巨变。 无数触手同时从海岛四周升起,一瞬间巨大的海岛剧烈晃动着,黄色的海砂一点点抖落进海中,庞大的海怪在水面上浮出,那数不清的紫色眼睛同时发出诡异的光芒,无比瘆人的叫声刺痛着众人的大脑。 原本还攻击不断的众人,手上的动作骤然停止,抱着脑袋不断哀嚎。 那是最让人费解的精神攻击,对于力量见长的佩尔西斯人,这是很难防御的攻击。 “捂住耳朵!”柯修一拍鸟背,飞鸟在群龙之间穿梭,同时发出另一种叫声,来干扰海怪的精神攻击。 佩尔亦黎面无惧色,长枪握起,压着黑龙朝下方冲去,龙翼卷起的气流快要把海水激荡而起,另一只海怪立刻浮出水面,挥出布满齿牙的触手,如同丛林里的古树枝叶,连风也无法渗透,黑龙振吼一声,直接撞入触手之中。 黑龙不断挥出利爪,犹如刀刃飞舞,鲜血与碎肉瞬间翻飞,龙背上的佩尔亦黎长枪一挥,原本还突破天际的触手同时断裂而下,黑龙也一头扎入深海之中,攻击的触手开始在水面上不断搅动,如同群蛇缠绕。 “所有人抬升高空,捂住你们的耳朵!”柯修还在不断喊着,但无比剧烈的海怪叫声还在不断响起,已经开始有人变得面目狰狞,仿佛着魔了一样。 “我下去,棘你准备攻击!”凌羽按住柯修肩膀说,“只有杀死那只海怪才行。” “你?”柯修有些犹豫。 “换把武器,和我一起去!”蓝龙突然袭来,龙背上的尼塞拉将一枚箭矢插在耳朵上。 。阻挡精神攻击最好的方式就是自残,依靠疼痛来转移注意力。尼塞拉扔出左手的一杆长枪,同时朝下飞去,凌羽伸手接过,纵身跃下鸟背,另一头灰色飞龙从天空飞出,龙爪抓住他的身体,朝前一甩,他直接飞向了远方的海岛,双腿踩在海滩边的砂砾上,陷进去很深,他立刻朝海中跳去,同时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黯淡无光的海水中,依靠魔炎带来的夜视能力并不受太大影响,但海面下的情况却让他有些吃惊,巨大的海岛像是一艘浮在水面的巨轮,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海水,海怪就贴在海岛下方,像是驼龙拖着巨物,无数的触手密集而有序的排列在海岛周围,粗糙的触手表面发出和眼睛同样的紫光。 第433章 战斗结束 凌羽屏住呼吸,一点点潜入深水之域,先一步来到的尼塞拉已经和海怪缠斗在一起,但原本的空中优势来到海里,已经消失不见,海怪终究还是掌控海水之物,触手僵直成刃,不断攻击着海中的尼塞拉。 但这依然没有妨碍海岛上的触手发出精神攻击,凌羽握住长枪,用力一划,一截触手便脱离海面而下,但很快便从海岛下方,掀动出数只触手,一根立刻接替了原本的位置,而其余几只则是来攻击他的。 海中移动本来就慢,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无法躲闪,如玻璃碎片的触手从身边划过,在黑色铠甲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而他也被重重的拍打到海岛之上,耳朵开始再次轰鸣,体内的血液也逐渐翻涌,完全是依靠黑色铠甲抵挡住那一次攻击。 来不及多想,他迅速起身,重新跳入深海之中,触手在身边不断窜出,他尽力躲闪,同时贴着海岛旁的触手朝下方游去,越往下,越是恐怖,直到他看到一只暗紫色的巨大瞳孔,瞳孔跳动着,眨息之间已经将目光锁定住他,原本还有力的身体,瞬间僵直,不停的朝下方坠落,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大概和置身深渊之中感觉差不多。 黑暗越来越深,海水也越来越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视线之中还是尼塞拉骑着蓝龙在与海岛底部的海怪鏖战,但情况同样不容乐观,血液染红了尼塞拉周围,蓝龙仿佛在血雾之中游动。 而他仿佛也快坠落到海底,魔炎开始在身体四周出现,忽然之间,他觉得有只手再拉着他朝上游动,原本僵直的身体瞬间恢复,他急忙朝上方看去,入眼便是一头墨绿色的长发,在海中散开,精致的兰洛长裙也被束在腰间,露出纤细的小腿。 是艾丽丝,凌羽多少有些吃惊。 艾丽丝停止朝上游,在水中开口,海水不断进入口中,但她并没有任何不适,只是撇了撇小嘴,“你可真重,听着!我把你送到那个大章鱼身边,你戳瞎它的眼睛就可以了。” 凌羽并不能说话,只能点点头。艾丽丝则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响指,站直身体,手臂微抬,古奥玄奇的咒语在水中响起: “万灵,遵从我的召唤!” 咒语落下,瘦小的身体瞬间化作一颗巨树,树枝开启将凌羽牢牢包裹其中,然后快速朝海怪刺去,并没有察觉到生命气息的海怪,还在竭力攻击着尼塞拉。 但片刻之后,巨树枝条张开,凌羽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骤然飞出,仓皇之间,海怪只能调回数根攻击尼塞拉的触手,但凌羽手中长枪一转,身体突破触手防御,落到海怪身体之上。 长枪准确刺入中间的一颗巨眼,紫红色的液体瞬间流出,但他没有停下,拔出长枪,踩着海怪朝头部跑去,在海怪惊恐惨叫中,长枪猛的刺入头部,又快速拔出,手臂伸进伤口之中,护腕光芒一闪,冰枪浮出,重重的刺入海怪头颅之中,海水在极寒之中快速冻结,而他快速抽身,令人心烦的叫声终于停止,这只巨大的身体就那么停止了动弹,挥出的触手沉入深海之中,贴在海岛上的触手使得它不至于落下。 尼塞拉快速飞来,拉起恢复少女形态的艾丽丝和凌羽,撞出海面,又接触到久违的微风。 “哇噢!”艾丽丝激动地指着下方,“好多章鱼怪啊,就像是一碗章鱼汤!” 凌羽一愣,他不太理解艾丽丝童真般的形容,但却明白深层的含意,他看向下方,海浪起伏间,红色的血液越来越重,一头巨大的海怪与黑龙撕咬在一起,而四周还有许许多多稍微小一些的海怪,他这时才明白,那头海怪的叫声并不只是进行精神攻击,而是呼唤同伴。 纵使佩尔西斯实力强悍,但面对数只海怪也逐渐落于下风,失去了攻击的机会,只能不断防御。 凌羽按住尼塞拉的肩膀急忙说,“王有危险,我们快下去!” 尼塞拉毫无反应,依旧保持原有的姿势,像是事不关己的路人,冷眼旁观龙与海怪的战斗。 “王可以解决掉它们。” “什么?” “因为他是王,佩尔西斯的王。” 凌羽嘴角一动,他总算明白佩尔亦黎的担忧了,原本还觉得是佩尔亦黎小心过度,现在看来,尼塞拉是巴不得佩尔亦黎受伤,然后他就可以趁机挑战佩尔亦黎,因为风铃的缘故,即便是受伤,佩尔亦黎也不会拒绝,只能迎战。 但也许尼塞拉没想过,他来之前就答应过佩尔亦黎一件事。 “你真的不准备下去?”凌羽又问了一遍。 这次尼塞拉没有回答,而是低下了头。凌羽握紧长枪,歪了歪脑袋,将耳朵里的海水倒出来,他当然不会杀死这个男人,但可以让他受伤。 “你不是要和我决斗吗?回去就可以,马上就可以,当然,如果尼塞拉先生不介意,这里就可以……” 忽然之间,凌羽觉得脑袋被敲了一下,艾丽丝捂着耳朵嘟囔: “喂,笨蛋!他都晕倒了,你还自言自语什么!” “晕倒?”凌羽一惊,急忙朝前移动,转过尼塞拉的脑袋,耳朵上的伤口有些严重,眼睛禁闭,粗犷的轮廓下就像是睡着的一头巨熊,但这都不是主要的,尼塞拉腹部的衣服碎裂,露出从胸口延伸出的巨大伤痕,森森白骨间还有水珠在流动。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凌羽有些苦笑不得,他觉得也许真的是佩尔亦黎多虑了。 一声嘹亮的龙吼声响彻夜空,佩尔亦黎骑着黑龙冲出海面,笔直的升入高空,黑龙在厚实的云层中间翻转,又如天雷降下,佩尔亦黎长枪入手,手臂剧烈一转,黑色长枪呼啸而出,层层空间裂缝在轨迹后出现。 龙牙之式,龙牙—湮天击。 黑龙与长枪同时飞入茫茫大海之中,以那一点为圆心,一层又一层海浪在水面中涌出,仿佛万军征伐,庞大的海怪身体被长枪贯穿,黑龙张开利爪,将伤口撕裂,狰狞巨口咬碎了海怪的头颅。 黑龙重回天空,佩尔亦黎在龙背上持枪而立,湿掉的浅金色长发垂在身后,黑龙振翅怒吼,所有恢复的佩尔西斯龙骑士,一拥而下,将海面填满。 当银色月光再次洒落时,海面恢复了平静,最后一头飞龙咬着一颗海怪心脏升入群龙之中,海面上浮出数只海怪尸体。 “战斗结束了,”凌羽轻声说。 第434章 离开大海 “嘁!” 柯修的一个语气词仿佛将所有的不开心吐露出来,原本还准备挽狂澜于既倒,单手逆转局势,没想到战斗结束的这么快。 “该回去了,”棘将手臂上的武器重新卸回腿上,抬手拉起了护目镜,下方的海怪尸体还不断流淌着鲜血。 黑龙率先飞起,朝远方的村落飞去,众人也纷纷跟上,海水早已经漫到屋顶,但留守的人还站在房顶朝众人挥手。 按照佩尔西斯的习惯,有大事结束都会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于是乎此夜便尽是狂欢,众人停靠在村落前的山崖上,一颗又一颗古树被斩断,堆在中间成小丘,黑色石头一放入,火焰如同火山喷发般燃起。 佩尔亦黎与黛琦茵在篝火旁相拥而舞,这多少有些出乎凌羽意料,在他看来一个是不苟言笑的佩尔西斯王,一个是温柔婉约的星女之徒,这两个人竟然都会跳舞,而且佩尔西斯的舞蹈奔放而又热情,完全不是兰洛或是希奥特的闲适,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唱起古老的歌谣。 凌羽只听懂了一句: “风与雨之中,有龙在飞行,将飞向海之彼岸,将飞向天之尽头。” 篝火之宴在佩尔亦黎的酒中达到高潮,人们争先恐后的去拿腰间的酒杯迎接王的礼物,如珍惜财宝一样捧在手中。 艾丽丝也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许许多多的木杯去接王的酒,又捧回来给每个人分一杯,柯修倒是愤愤不平的蹲在地上,将木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们几个像是另类,除了同样在饮酒之外,全部保持静默,安静的站在一边望着洋溢着笑容得佩尔西斯人。 艾尔特夏跑过来,拉起艾丽丝的手将一大块蓝色宝石放在她手心,艾丽丝则像是贪财的商人一样,用牙咬了咬宝石,确认无误后立刻收了回来艾尔特夏则挽起她的手指,并步进入围在一起高喊的人群中。 “棘,那看起来挺有趣的,我们要不要去玩玩!”柯修看着载歌载舞的艾丽丝似乎受到触动,站起身,指着篝火说。 “不去,”棘简单的回答之后,跳上了身后的树枝,依靠着树干,望着轰隆隆的海岸。 但这丝毫不影响柯修王子的兴趣,他挤进了人群中,偷偷来到艾尔莎旁边,拙劣地模仿着动作。 “原来佩尔西斯人不止会战斗啊,”凌羽不由得感叹。 “乐与舞是大陆各族共有的娱乐方式,也许形式稍有差别,但总体还是很像的,兽族也不例外,”冰澜解释。 “你的理论也许不太严谨,我就不会唱歌,也不会跳兰洛的舞蹈,”凌羽笑着说。 月白色的长裙裙摆被海风吹起,冰澜又轻轻压下,缓缓说,“其实我也不会,但可以学习,虽然会花费许多时间,但十分有意义。” 凌羽没有回应,他望着露出雪白肌肤的冰澜,从空间魔法器里取出那件灰袍,罩在她的肩上,轻声说,“佩尔西斯的海风还挺大的。” “风主体依旧是风元素构成,而光水生风,靠海的区域……”冰澜说着晦涩难懂的话语,似乎想要解释清楚风的形成,可她却突然停住了。 凌羽一愣,问,“然后呢?” “没什么,”冰澜微笑了下,拉紧身上的灰袍,又说,“风确实挺大。” 树枝上的棘看着下方的人群,嚼了嚼口中的红色糖果,很是安静。 舞会一直欢闹到深夜,篝火燃尽后,众人才返回住处,白烟还在袅袅升起,朝阳也从东边的山崖上冒出。潮水退了下去,将海上的房屋露出来。 凌羽跟着佩尔亦黎朝前走去,两侧的海水晃晃悠悠被霞光映红,偶尔会有鱼虾从水底翻出,远处的海面上,几个蓝族人正拉着海怪尸体返回。 “尼塞拉怎么样了?”佩尔亦黎忽然问。 凌羽看了眼王身后的黛琦茵还有与自己并排行走的布尔妮娅,不知该不该说那些东西。 久久等不到回答,佩尔亦黎还是没停,依旧走着,身材挺拔如松。 “冰澜说伤势有点重,但不会危急生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凌羽模棱两可的说了句。 佩尔亦黎笑了下,推门走进屋内。凌羽站在门口,也不知道佩尔亦黎对于自己的回答是否满意。 “你和他的事情……”他说。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佩尔亦黎在屋里转身,紧绷的脸上逐渐浮出笑容,“你带缇雅回去吧,照顾好她。” “嗯,”凌羽点头,再次走进门里,跟着布尔妮娅走进屋里,抱起还在昏睡的风铃,或许真的是只胖猫,之前没注意,现在觉得还挺重的。 走在木架桥上,他走的很慢,怀中的胖猫也睡得很甜,安静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他忽然说了句,“海上挺漂亮的,确定不起来看一下?” 眼皮动了动的风铃一睁开眼,就看到那张仿佛在等待鱼儿上钩的臭脸,又发觉自己上当了。 “真的,你看那边!” 凌羽倒没说假话,风铃从结实的肩膀中探出头,远方是绯红一片的海面,如同颜料倒满了海洋。 她什么也不说,就又缩回头,并不准备下来,凌羽也不介意,便继续抱着胖猫朝前面走去, “结束了,应该很快就能回去了,柯修说多泽在帮你建造房屋,等回去应该就可以住了。”他说。 “你耳朵怎么回事?”风铃低头问了句。 凌羽脚步突然停下,他笑了下,又继续迈起步子,“没什么,只是拿它换了个东西。” “换了什么?” “生命。” “生命?” “生命。” 似乎对凌羽的话很不满意,风铃又恢复了沉默,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又一副慵懒姿态。 凌羽也缓步走着,红龙在头顶飞行。 本来还会再待一段时间的,但佩尔亦黎却在傍晚时选择离开,因为风岚城来了一个兰洛的使臣。 凌羽坐在红龙背上看着站在木架桥上挥手告别的众人,第一次有些欣喜的感觉,虽然经历有许多危险,但他觉得冒险的意义便在于此。 第435章 帝国使臣 前往海族数十天,回来时风岚四周依旧是连绵不断的雨水,按冰澜的解释,佩尔西斯气候很独特,一半是雨季,一半是雪季,中间会有一段时间无雨无雪的季节,那时阳光温暖而明媚,久违的微风也会再次轻抚群山,那时飞龙便会飞向河流,而河流上的浮空石林便会迎来群龙飞舞。 而雨季就快要结束了,炽月也即将到来。 但显然独特的风岚并不能按照一般的规矩算,即便四周阴雨连绵,风岚也是晴空万里,阳光也有些刺眼,凌羽突然觉得风岚似乎并不适合他居住。 并没有回住处,凌羽接过冰澜递回的灰袍罩在身上,直接选择跟着风铃和佩尔亦黎朝王宫赶去,他觉得突然到来的使者也许会和之前回向的耶亚克有关。 进入庭院里便看到一对年轻男女相对而坐,中间摆了个木桌,夏衣站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看着二人对弈,之所以说对弈是因为凌羽看不懂那是什么,大概是一种棋类游戏。 少女一袭白色外衣,里面穿着天蓝色的丝裙,裙摆落在膝盖处,如葱白般柔嫩的小腿踩着一双镶嵌着银色牡丹花的短靴,似乎对弈的局势对少女很不利,少女也顾不得整理被风吹散的金灿灿的头发,出尘脱俗的脸颊上,柳眉微蹙。 与之对坐的男人则将手中的棋子放下,然后欣然起身,男人身材修长,华丽的黑色铠甲更更衬托着男人的身材,微微飘动的红色单肩披风,让凌羽有些慌了神色。 他记得很清楚,皇帝陛下有两个近卫骑士团,分别是红之近卫团与黑之近卫团,那两个近卫团的标志便是单肩披风,在萤海城遇到的西恩和琳就是穿着黑色铠甲和红色单肩披风,与面前这个男人的装束一模一样。 男人在佩尔亦黎面前抚剑行礼,“兰洛帝国皇帝陛下御前铁壁黑之近卫骑士团副团长,维拉德—尤洛尔斯,参见佩尔西斯之王。” “不必客气,里面请,”佩尔亦黎微微一笑,拉起黛琦茵朝里面走去。 “殿下!”男人俯下身在少女耳边压声提醒。 还在思索棋盘上的少女被吓了一跳,又快速回过身来,理了理额上的浮丝,拉起裙摆,操着冗杂的礼仪,同时又保持浅笑般起身。 “王,”男人似乎很懂得佩尔西斯人的习惯,朝佩尔亦黎微笑,“这位是帝国公主,赛莉西娅殿下。” “您好,公主殿下,”佩尔亦黎同样朝少女回礼,又从怀中取出一枚蓝宝石吊坠递了过去。 “谢谢。”赛莉西娅接过礼物,依旧保持固有的微笑与礼貌,伸出左手,维拉德便引着她朝前跟上佩尔亦黎。 凌羽跟在几人身后,却在思考许多问题,比如这位公主殿下为何来到这个古怪的地方,再比如那个黑之近卫团副团长的姓氏,尤洛尔斯,西流行省总督铁之剑圣同样拥有这个显赫的姓氏。 在场只有三人坐下,佩尔亦黎、黛琦茵与赛莉西娅公主,而风铃这个名不副实的公主则只有站在一旁的份儿,凌羽着跟着风铃站,王的其他妻子都没出现,只剩下夏衣和布尔妮娅在准备食物。 “两位是如何到达佩尔西斯的?”佩尔亦黎问了第一个问题。 “帝国宫廷里的艾格大魔导师擅长进行远距离空间传送,我们从西部山海之外直接进入了云羽城。”赛莉西娅微笑回答。 “魔法还真是一个神奇的事物,不过比起这些,我更好奇两位如何回去,这里可没有足够支持二位回去的魔法阵,”佩尔亦黎自顾自的喝着酒,语气有些微妙。 凌羽注意到赛莉西娅的神色隐隐发生变化,虽然画着稍显成熟的妆容,但看年龄不过是和柯修大小差不多的小女孩。 维拉德轻声一笑然后站出赛莉西娅身旁,“王,如果可以,我会驯服一头铁翼飞龙。” “非常欢迎,只是我怕你没那个能力,”佩尔亦黎点头,又朝赛莉西娅问,“那么公主殿下来这里的目的呢?” “联姻!”赛莉西娅小嘴一张,蹦出这两个字。 任何人都能听出公主殿下的不开心,她说完这句话,气氛的低下着头,一旁的维拉德也只能尴尬笑了下,又解释,“公主殿下此次来的目的便是希望王能与我国联姻,帝国钦佩王的力量,信服佩尔西斯的实力,相信这场婚礼能带给两国无上的利益与荣耀。” “联姻?”佩尔亦黎拉过一旁的黛琦茵搂住怀中,眉头一挑,“公主殿下也看到了,我是有妻子的,而且按照兰洛的审美来看,她也应该很漂亮吧。” 维拉德再次行礼,“王后天姿国色,是绝世的美人。” “佩尔西斯王是准备拒绝了?”赛莉西娅突然开了口。 佩尔亦黎淡淡一笑,“倒也不是,那要看和谁联姻了?如果是公主殿下,我倒是可以考虑。” “无礼!”赛莉西娅愤然起身,空灵的眼睛也怒视着佩尔亦黎,佩尔亦黎丝毫不为所动,抚摸着黛琦茵的脸颊,像是欣赏一幅画。 维拉德抬手拦住了想要离开的赛莉西娅,朝前走了一步,再次鞠躬行礼,“王,并不是赛莉西娅公主。如果王毫无联姻意向,我们就此告辞,那么王损失的不止一位妻子,还有一个庞大的帝国,佩尔西斯的龙骑士骁勇善战,然不过十万之众,兰洛帝国疆域千里,民众千万,帝国铁骑兵锋所指,无不望风而降,昔日诺伊修斯之翼希奥特元帅征服佩尔西斯,我固不若希奥特元帅,但我认为,王之下,佩尔西斯无一人可胜我,假使除王之外无人击败我,王是否可以同意联姻。” “你很聪明,”佩尔亦黎拉起黛琦茵站起身,“佩尔西斯接受你的挑战,十日为期限,在风岚广场将会有十个人挑战你。” “多谢佩尔西斯之王,”维拉德缓缓起身,跟着赛莉西娅离开房屋,走进庭院里时,他又停下脚步,将一封信按在早已空无一物的桌子上。 “耶亚克让我带给你一封信,我亲爱的同胞。” 第436章 剔骨流放 刚好从外面归来的夏衣将用围裙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捏着信笺走来。凌羽接过用羊皮纸包裹的信笺,想来是害怕信件受损,信封上没有任何标识,他揭开火漆倒出一张橡树纸张,但突然他又不想去看结果,重新推入其中,转身跟着佩尔亦黎走上二楼。 “你对他们好像很不客气?” “我为什么要对他们客气?”佩尔亦黎反问,“一年前有一个兰洛的团长来到风岚,他说他代替兰洛的皇帝考察列国。” “西恩?他身边是不是还跟着一个银发的姑娘叫琳。”凌羽依稀记得西恩和琳曾说他们开到过佩尔西斯,只是因为雨季未见过浮空石林的群龙舞。 “是叫那个名字,他很强,但你应该也懂得他的目的,兰洛蛰伏多年,如今又蠢蠢欲动,而今天联姻的使者来到佩尔西斯,目的显而易见,”佩尔亦黎顿了顿,“兰洛的野心又掩盖不住了。” 对于祖国的未来,凌羽深感忧虑,一方面炽焰骑士团团长叛逃,另一方面又在积极筹措联盟,也许平静的西陆也会再起波澜。 “原因还有一个,”佩尔亦黎坐回桌子,“古时佩尔西斯无国,后来各个部落推举出领袖,由实力最强者担任佩尔西斯的首领,直到希奥特出现,佩尔西斯王国的雏形也逐渐显现,所以佩尔西斯不会和兰洛结盟,因为我们至始至终都是山域之民,而不属于兰洛,兰洛希望以联姻的手段掌握佩尔西斯的龙骑士,这永远不可能,就如同我族与西陆诸国远隔万里,反而与兽族接壤,但我们永远是人,而非所谓的龙族。” “态度很坚决,”凌羽笑笑,“但尤洛尔斯团长似乎实力不容小觑。” “我当然知道,但我觉得尼塞拉可以打败他,即便十个人都输了,也没有关系,我再娶一个妻子就是了,按照外界观念,堂堂帝国公主远嫁我这个偏远落后地区的王,是我赚了。”佩尔亦黎眯起眼睛,似乎在笑。 “皇帝陛下也许是理解错了王的妻子在佩尔西斯的地位,”凌羽淡淡的说。 “你不是就是兰洛人吗?”始终沉默的风铃突然开口,“怎么感觉你像是个佩尔西斯人。” “我是兰洛人,永远都是,”凌羽正色,“如果有天佩尔西斯和兰洛开战,我会毫不犹豫的加入战斗,即便对手是王。” “这才是真正的勇士,”佩尔亦黎还想挠头,但手提到一半就停下,他看向一旁的黛琦茵,“我考虑了一下,觉得可以修建那条横贯西部山海的铁路,黛儿,你觉得呢?” 黛琦茵长长额睫毛一眨,剪水双瞳流出笑容,“作为王的妻子,我支持王的任何选择,但破除山之屏障,会影响诸星流动,需要慎重起见。” “我觉得黛琦茵小姐说的很对,”凌羽也说,“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佩尔亦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始终望着端坐在地上的黛琦茵,突然大步走了过去,将她一把抱起,转身朝里屋走去。 凌羽无奈的耸耸肩,对风铃道,“你还不走?想看啊?” 风铃脸色瞬间涨红,一甩手臂,直接从窗户旁跳了下去。 “缇雅!缇雅?” 看着风铃低着头跑出庭院,夏衣站在门口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让她有些担忧。 “没什么事,我们晚上再来,”匆匆跑下楼的凌羽朝夏衣说,同样快步跟了出去,只留下还在发愣的夏衣。 穿过狭窄的街道,凌羽一眼就看到站在尽头的风铃,她像是一块树木一样立在原地,视线朝上看。凌羽走出过道,也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原本一片废墟的房子被清理干净,又重新塞满光滑的石砖,木架工事还没撤去,将建筑包裹其中,虽然只是个两层建筑,但长长的飞檐与红白相间的木窗都显露着雍容华贵,男人的身影还在上面,他挠了挠凌乱的头发,咬着一块刻刀从木架上跳下来。 “公主殿下觉得怎么样?”多泽拿下嘴里的刻刀,指着后方的建筑,“时间有限,还没完全建成,但基本结构已经完成,材料还剩下许多,你可以看看修建了喷泉之类的,但这里取水太难了,我觉得还是制成石桌之类比较好……” “真不错,”凌羽赞叹道。 “小意思,以前从没建过这种类型的房屋,等从职位上退下来,应该不愁生计了,”多泽也对自己的作品甚为满意。 风铃又看了眼房屋,低声道,“谢谢。” 这声谢谢让多泽有些受宠若惊,他连连摆手,打掉身上的木屑灰尘,“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先回去吧,等我回去做饭。” 风铃便又继续低着头朝前走去,凌羽和多泽道别之后,急忙跟了上去。 午饭很快结束,所有人又恢复了往日的事情,柯修和艾丽丝结伴而出,棘又重新回归楼顶的秋千,冰澜依旧是去图书馆答疑解惑,凌羽则坐回房间内,打开了信件。 “经查,祝落小姐获剔骨流放之刑,但执行之时,陛下宣布祝落小姐免刑流放,削除爵位,原因未查明,疑似由于地族五王之一的永燃炎之王以效忠兰洛帝国为条件,换的陛下开恩。另,我路过你的家乡,一个名叫杜维纶的男人声称是你的朋友,还说你的店铺即将倒闭,因为不确定是否属实,我只交给了他十枚帝国币,如果情况属实,今后我将寄去更多钱财。” 凌羽长叹一口气,将信件扔进油灯里,他想起了那个幻术大师,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以及那个憨憨的巴图,不知为何,当得知巴图用自己的自由作为条件换的祝落安全时,他由衷的感到开心,只是杜维纶那家伙果然靠不住,店说倒闭就倒闭了? 他不再多想,看了眼阳光很烈的外面,套上一双手套,裹紧灰袍走了出去,面前是忙忙碌碌的风铃和多泽,他也不想闲着,便决定过去帮忙。 第437章 白骨海砂 虽然房屋整体已经完成,但还缺少一些装饰,凌羽半路跑到图书馆问冰澜借了本描绘有诸多风格的书籍,特地选了个名为风铃草的花卉作为墙体图案,忙碌到傍晚也只是弄了个大概轮廓。 但天已经很晚了,他收起手套朝图书馆走去,但在路上他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艾丽丝。还有跟艾丽丝并排走着的黑之近卫团副团长维拉德。 维拉德一手拿着各种玩具,一手拿着各种吃的,艾丽丝便像是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维拉德看见了他,抱以微笑,然后停住脚步,远远的喊。 “我亲爱的的同胞,有兴趣喝杯茶吗?” 凌羽有些不懂维拉德的邀请出自何意,但显然不能拒绝。 跟着维拉德走在蜿蜒曲折的小道上,不断前进,直到走出风岚城,路边是低矮湿润的灌木,偶尔会有昆虫钻出,湿润的空气是风岚所未走的,尽管风岚就在其后不远处。幽径尽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屋,院落长满杂草,淡妆华服的赛莉西娅公主就端坐在门前的木椅上,在摆弄一个神奇的机械物件,虽然视线已经看到几人,但并没有停止玩弄,反而表情有些不开心。 “公主殿下,”维拉德伸手没收赛莉西娅手中的机械物件,“这两位是帝国的同胞,远在异乡,相逢即是缘分,我便带他们过来了。” “兰洛这么大还待不住,非要跑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真不知是不是兰洛的子民,”赛莉西娅拍桌子站起身,未曾盘起的头发晃了一下膀,满脸不悦。 在佩尔亦黎面前,这位公主还会注意一下礼仪,在他们这两个平民面前,贵族的傲慢又显露无疑。 但既然是兰洛的公主,理性受到民众的尊重,凌羽和艾丽丝也是齐刷刷的行礼,表示了对公主殿下的赞美。 “麻烦!”赛莉西娅提起裙子,转身朝屋里走去,只剩下以笑容掩饰尴尬的维拉德。 “请坐,”维拉德朝二人挥手,将一个玩具递给了艾丽丝,玩心极大的艾丽丝便聚精会神的把玩了起来。 凌羽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实不相瞒,因为空间魔法玄奥莫测,而这种远距离传送魔法并不足够支持太多人,所以这次出使就只有我和赛莉西娅公主,公主体态娇贵,对于简陋的环境很不满意,但我也无能为力,只找到这间团长留下的房屋作为临时住所,”维拉德委婉的解释道。 “公主殿下为国事操劳,实在辛苦,”凌羽恭敬的说。 维拉德淡然一笑,又看了眼窗外的环境,“耶亚克和我曾是战友,他知道我要来佩尔西斯之后,委托我帮他带一封信,而且跟我提到了提尔锋先生,很凑巧的是我也是西流行省人士。” 凌羽点头微笑,表示真的很巧。 “可西流行省并不安稳,”维拉德话锋一转,透彻的蓝色瞳孔里蕴含着广阔的天空,“提尔锋先生也许有所不知,希奥特的邦国卡尔特新王即位,为了嘉奖在魔神战争时期,及魔曜石之祸中有突出贡献的机械师群体,特此允许机械师在各国卡尔特境内自由活动,提倡除军事化外的机械工具研究,这……几乎吸引了希奥特境内的全部机械师,联邦高层正在和卡尔特政府交涉,但形势并不明朗。” “团长大人是在担心什么?”凌羽问。 “担心帝国与希奥特的百年和平恐难以为继,卡尔特有虎狼之心,名义上是以研究机械工具为目标,但实际上又有谁能掌控的了呢?也许十年之后,创世界便会成为卡尔特的座上宾,那时,炽天使与海之葬歌数量恐怕难以估量。” 维拉德手指敲了敲木桌,放置在上面的水壶一动,枯黄色的茶水便缓缓流出,在桌子上摊出一副奇怪的图案。 尽管奇怪,但并非胡乱流淌,因为从某个角度看,那便是西陆地图。 “卡尔特与西流行省隔西流河相望,一旦卡尔特公然宣布支持机械武器发展,帝国毫无疑问会站在联邦一边,但卡尔特一定会事先戒备,或许,当帝国宣战的那一刻,一枚炽天使将在西流行省境内引爆。” 凌羽知道维拉德并不是再危言耸听,因为维拉德所说的都很正确,但是掌控卡尔特的人,他再熟悉不过。 “团长大人居安思危,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但卡尔特举一国之力,对抗西陆诸国或许有些困难吧,他们应该不会走这一步……”凌羽停顿了一秒,“至少现在不会。” 茶水绘成的地图瞬间破碎,维拉德嘴角微微上扬,“耶亚克果然没看错人。” “尤洛尔斯团长谬赞了。”凌羽谦虚道。 “并没有,”维拉德语气十分肯定,俯身问,“提尔锋先生可有兴趣加入陛下组建的帝国之剑骑士团。” “帝国之剑?” “在对抗机械武器的历史中发现,依靠人数优势并不足以获得胜利,所以挑选一批实力强大的人员担负起突袭作战的职能意义重大。”维拉德看着凌羽眼睛,“有我的举荐,提尔锋先生可以直接上任副团长,领男爵爵位。” 凌羽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抱歉,因为某些原因,我的生命不只属于我,如果四十岁之后我还一息尚存,当为帝国鞠躬尽瘁。” 维拉德嘴唇碰了碰,还想再说什么,屋内突然传出噔噔的脚步声,赛莉西娅站在门口,双眼满是愤怒,“你的生命属于帝国,不属于你!现在听好了,你如果想加入帝国之剑,本公主许诺你一处封地,但前提条件是你需要帮助维拉德赢下那十场比赛。怎么样?” “公主殿下,我拒绝的原因很简单,”凌羽缓缓站起身,深鞠一躬,“因为我现在受雇于冰澜小姐,我是一名佣兵,在任务结束之前,实在无法接受帝国的任务。” “她雇佣你干什么!”赛莉西娅强压住心中怒火。 “陪她游历大陆。”凌羽再次鞠躬,拉起还依依不舍的艾丽丝,朝外走去。 “可恶!”赛莉西娅怒不可遏般说。 凌羽已经走出房屋,无法再听到公主殿下的话语,他拒绝的原因很简单,他也总算明白这两个人来的目的。诺伊修斯帝国统一西陆,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重视飞行部队,而佩尔西斯作为龙骑士的故乡,拥有扭转西陆战局的力量,和平时期也许不会有人关心,但一旦局势动荡,佩尔西斯绝对会是拉拢的对象,而且承担帝国之剑任务的并不只是强者,超高的机动性也是不可或缺的条件,龙骑士绝对是不二之选。 他爱兰洛,但同样喜欢佩尔西斯,他不希望这里的人死在自己手中,毕竟自己曾亲自参与释放一个恶魔。 恶魔降世,白骨将化海砂。 第438章 浅笑安然 “你很那种人说这么多干什么!” 赛莉西娅满腹怨气无处发泄,只能不停的捶打着维拉德的肩膀,维拉德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抱着她,直到小女孩累了倦了,他才附在赛莉西娅耳边低声说,“对不起。” “都怪你!都怪你!早就让你跟父皇求婚,你就是不敢,就是不敢!现在好了,父皇要把我嫁到这个地方,嫁给那个一身酒气的脏男人!”赛莉西娅伏在维拉德怀中低声啜泣,眼泪顺着皮甲缝隙流入胸膛里,维拉德只是将怀中的女孩搂的更紧,不停说着,“对不起。” 没有人知道,联姻对象就是赛莉西娅公主,更没人知道,他这个担任公主侍卫的人和公主早已经私定终生。维拉德想起了父亲曾说过的话,帝国依旧是帝国,既称帝国,为何不怀统一大陆之心?是啊,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些。但还算不太糟糕的是,此刻的佩尔西斯没人知道联姻对象是赛莉西娅,他还有机会,还有母亲大人给他的解决方法。 “总督夫人说的方法是真的吗?维拉德。”哭泣后的赛莉西娅红着眼眶问。 “母亲说陛下既然有意掌控佩尔西斯,那么方法便是为目的服务,如果联姻出现困难,陛下便会放弃这个方法,改为征服这个国家。”维拉德平静的说。 “征服……?”赛莉西娅说出这两个字,吓得捂住嘴巴,生怕不好的事情,从嘴里跑出去。 “陛下早已经筹划多年,从即位之前,陛下便开始为统一大业准备,西恩团长也在考察诸国,可见陛下心意已决,所以我们不能影响陛下的征服之路。我们可以假意以决斗为名,当第十场时,我故意输给那个人,陛下也不会怪罪于我,而我趁机向陛下提出侵占佩尔西斯的计划,陛下一定会同意。”维拉德捧着赛莉西娅脸颊,“相信我。” “可帝国大军如何来到这里?”赛莉西娅目光微疑,“这里可是有西部山海作为屏障,连魔法阵也只能带我们两个过来。” 维拉德微微一笑,“傻瓜,你可是魔法师,难道不懂吗?单向魔法阵或许很难实现,但如果我们布置连续的短距离传输魔法阵,一定可以成功,到时不需要多少,万人军队便足够占领这个落后的国家。” “你是说在佩尔西斯境内布置魔法阵?”赛莉西娅有些吃惊。 “一点没错,母亲大人交给我了许多魔法器,足够布置一个大型空间魔法阵,但这里元素稀薄,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维拉德低头问,“西娅,你需要帮我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空间魔法生于光暗,当以极致之光,触碰极致之暗,极致之光,可在正午时获得……”赛莉西娅眉头皱起,“但极致之暗就不容易收集。” “我有办法,”维拉德却露出笑容,“收集极致之暗的方法。” “什么?” “今晚我们就行动,到时你就知道了,”维拉德再次将女孩搂入怀中,久久不愿意松开。 …… 凌羽走在图书馆里,听费伦说他们在龙城当佣兵的佣金买了许多物资。如今都运了回来,最多的便是书籍。只是书籍对年轻的佩尔西斯人吸引力还是没有新奇事物多,艾丽丝作为玩心十足的孩童,自然义不容辞的担任起了帮助那些年轻人熟悉诸多工具的任务,她也玩的不亦乐乎。 几乎所有人都跑去参观了那个名为水幕戏剧的简易魔法器,图书馆里难得清闲,冰澜得以在窗户前安静的看出,凌羽也跟着在书架里穿梭 忽然,他无意中看到了一本书,牙之七式。 这时才突然想起,艾尔特夏还没有将那本牙之七式还给他,随便翻开一页,他瞬间愣在原地,虽然这本书和美尔丝给自己的那本大体没有差别,但却缺少了一些细节,理解起来就变得极为难懂,也难怪艾尔特夏要向他学习牙之七式。但很快他又更加好奇为何艾尔特夏偏偏要学习牙之七式? 将书放回,又一抬头,便看到了上次见过的那本书,他又鬼使神差的取下,却惊讶的发现,原本夹在里面的星女画像消失了,也许被某个人拿走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当天色渐黑,冰澜站起身,抱起古书离开窗户,凌羽也跟着走出图书馆,夜风微凉,很是舒适。 “离开佩尔西斯之后,你想去哪里?”他突然问。 “东陆。”冰澜不假思索的回答。 “这样啊,”凌羽挠了挠头。 “吟游诗人的一生都在漂泊,不会在任何地方停留太久。” “那这次准备什么时候离开佩尔西斯?” “炽月过后。” “大陆十景就在这里,浮空石林的群龙舞确实不应该错过,”凌羽呼了口气,外界的冷气也随着风侵入风岚,有些寒冷。 “不知那个原因,”冰澜依旧走着。 凌羽却停在原地,远远的问,“还有什么?” 冰澜也停住脚步,素白纱裙微微晃动,温润如玉的小腿裸露,她轻声说,“你不成为龙骑士,我无法离开佩尔西斯,这里被群山阻隔。” 凌羽低下了头,然后扯掉身上的灰袍罩在那个瘦弱的身躯上,“都快炽月了,还是挺冷的。” “你呢?之后准备去哪里?”冰澜裹紧灰袍,继续朝前走去。 “大概也会去东陆吧,西陆好多地方都看过了,东陆还有广阔的土地未曾见过。”凌羽很上了她的脚步。 “东陆也没什么,萤海城其实就挺好的,”冰澜拉了拉发丝,“东陆太大了,等你看一遍,也许需要很久。” “萤海城是挺好的,”凌羽突然朝前走了一步,与冰澜并排而行,“但大陆还有比萤海城更美丽的地方。” “哪里?”冰澜转头问。 “你在的地方。” 凌羽说完这句话,心脏跳个不停,那种感觉就连魔神在引动体内魔炎时都没有,他微微瞥了眼一旁,停下脚步的冰澜低着头,被风拂乱的发丝下,一抹浅笑在双颊绽放。 “挺好的,”她轻声说。 第439章 交易 横贯佩尔西斯的澈泱河在雨季最后的馈赠下,放肆地奔流在这片土地上,河水漫上山谷,荒无人烟的树林间偶尔会有一头野鹿在来回跳动,或是低首饮水。佩尔西斯只有一个捕猎者,那便是龙,只要躲过天空的危险,野鹿会放松戒备,可突然传出的异响将野鹿惊动,它开始拔蹄狂奔,片刻之后,它所在的区域便跳出一个浑身包裹在铠甲中的人,男人带着虎式头盔,重剑系在背后,月光洒落间,可以清晰看到男人怀中还抱着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娇弱少女,那华美的铠甲也许更多只是起到保护作用,毕竟树林中很容易划破皮肤。 男人头颅前压,肩膀侧出,直接撞出了丛林,站在峡谷一侧,下方奔流不息的澈泱河发出隆隆响声。 少女从男人怀中跳下,拉掉头盔,金灿灿的长发飘散下来,月光下透亮如泉水一般。 “就这里?”赛莉西娅转头问。 “就这里,你看那边,”维拉德抬手指了指对岸悬崖处的一处洞穴,黑暗似乎在那里汇聚,连月光也无法照亮那里。 “母亲给我的魔法器可以探测元素强弱,那里便是暗元素最强的地方,是绝对的强。” “绝对?”赛莉西娅问。 “是啊,因为那是杀戮之血魔神的暗元素,那是属于魔神的力量,”维拉德又重复遍,“魔神的力量。” 赛莉西娅再次将视线望向那里,无法言喻的恐惧不断涌出,仿佛有一只恶魔在洞里窥探着她,她有些恐惧,拉了拉维拉德的手指,“确定要去哪里吗?” “当然要去,”维拉德抬手搂住赛莉西娅腰肢,双腿一曲,如飞鸟朝越过溅起水花的澈泱河,两人像是坠落悬崖的碎石,掉落进深不见底的山洞之内。 寒气逐渐涌出,一丝不遗的钻进皮肤里,维拉德惊讶的发现锻造大师制造的抗魔铠甲竟然无法抵抗这股寒意,那是冰冻灵魂的感觉,怀中的赛莉西娅早已经冻得浑身发抖,但还没等他想出办法,脚下突然一硬,已经触及地面,入眼竟然有一丝火光,跳动在远处,无比诡异。 赛莉西娅立刻唤出三团火焰萦绕在周围,火光照亮了一片小的区域。 原本以为只是个天然的山洞,没想到下方竟然有一个类似广场状的空间,那个洞穴刚好在这个地下区域顶部出现,竟然在无意中打通了这个奇怪的区域,而那团跳动的火焰也只是广场中央类似祭坛的石台上燃起的。 “谁!”赛莉西娅突然大呵一声,一团火焰已经飞向祭坛后的一个石柱上。 “你们是什么人?” 辨别不出性别年龄的奇怪声音从广场更深处响起,祭坛上的火焰瞬间飞出,化为无数个火苗,排成两排落在两侧,随后一盏又一盏灯光燃起,也照亮了石质台阶,顺着石阶朝上看,是一个复刻着诸多龙图案的巨大石椅,浑身笼罩在黑袍后里的人端坐在黑袍里,手中握着一柄黑色法杖,俯视着下方的两人。 “你是谁?”维拉德冷声问。 “我?”黑袍之人冷冷一笑,本就诡异的声音,听的极为恐怖,“我是这的主人。” “这?是指这个山洞,还是指佩尔西斯?”维拉德又问。 黑袍人沉默一秒,抬起头,兜帽下的一片黑暗中投出恐怖的光芒,“有区别吗?掌握这里,就掌握了佩尔西斯。” “抱歉,阁下也许误会我意思了,我是说如果这是您的地方,那么我们也许可以讨论一些事情,”维拉德朝黑袍之人深鞠一躬。 “讨论什么?” 维拉德笑了下,“如果我没记错,佩尔西斯属于佩尔西斯王,而并不属于阁下。” “我说是我的,它就是我的!”黑袍人手中法杖一震,火焰光芒一颗接一颗的熄灭。 “行,”维拉德耸耸肩,“既然阁下这么觉得那就这样吧,我们就先告辞。” 说完,维拉德便拉着赛莉西娅朝后方退去,但未等他跳起,一道黑暗屏障凝聚在入口,将洞口封的严严实实。 赛莉西娅突然抓起胸前吊坠,然后猛的掷出,炽红的火焰瞬间燃起,如同群蛇游走在奇特花纹之上。 “我说过了,这是我的地方。” 噔噔的脚步声从石阶上传出,而炽红的火焰里竟然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黑袍人一步步走出火焰,身上没有半点伤痕,连黑袍都没有烧毁。 “这么轻易就想走?” 维拉德朝前走一步,将赛莉西娅护在身后,微笑着说,“很抱歉,确实有些失礼,但我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吧,阁下。” “你们并不是佩尔西斯人,为什么来这里?”黑袍人发出疑问。 维拉德目光一凝,但很快又恢复笑容,“阁下为何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好像并无太大意义吧?” “你敢窥探我的心意!”黑袍人彷如震怒,“说出你们的目的。” “目的和阁下一样,阁下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就是什么,”维拉德淡淡的说。 他身后的赛莉西娅浑身一颤,偷偷碰了碰维拉德的后背,仿佛在让他不要轻易暴露目的,维拉德却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放下,又对黑袍人说,“据我所知,佩尔西斯人几乎都不会魔法,而阁下魔法能力如此强大,则必然不是佩尔西斯人。” 黑袍人发出狂笑,“继续说。” 维拉德缓缓道:“既然阁下不属于这片土地,又渴望掌控这个国家,我们当然可以作一笔简易。” “哦,什么交易?” “帮阁下掌控这个国家。”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维拉德朝前迈步,从铠甲里拿出一枚徽章,直接抛了过去,黑袍人抬手接住,那是一枚黑色的徽章,只浮雕着一柄剑。 “我的诚意很简单,那就是帝国的力量,阁下只要宣称效忠帝国,帝国可以许诺阁下佩尔西斯这片土地,而且不对阁下作任何干涉,仅仅需要阁下名义上的效忠。到时,帝国统一大陆,阁下成为佩尔西斯之王。”维拉德低头一笑,“阁下觉得怎么样?” “要我当帝国的走狗,你们可真是狂妄啊!”黑袍人双臂突然张开,他身后炽红色的火焰化为无数的火蛇张开巨口,撕咬而来。 维拉德面色一变,他没想到谈判破裂的如此之快,瞬间抽出背后巨剑,猛的朝前一挥,宽大剑气阻隔着火蛇侵入,他快速回身,抱起赛莉西娅朝上方跃起。 黑袍人站在原地,望着突破黑雾屏障的二人,手指微微探出,抚摸着身后的火蛇。 第440章 维拉德之战 “兰洛的使者?” 还在用刻刀雕刻花瓣的多泽从木架后伸出头,眼睛中流露出疑惑的目光。 在地上站在截竹子的风铃点了点头,又继续将截好的竹子递给一旁的凌羽,“那个男人很轻易的就赢了对手,实力很强,本来分十天进行的决斗,他说今天便可以结束。” “毕竟是陛下的近卫骑士团副团长,实力肯定不容小觑。” 凌羽边用麻绳扎紧竹子,用力朝地面插入,泥土瞬间陷了下去,竹子便成了一个桌腿状的东西,他又抱出一块早先打磨好的天蓝色的水磨石板盖上,一个简易的桌子便做好了。 他刚抬起身,前面落下一个身影,多泽打了打衣服上的灰尘,洗了把脸,“我去看一下。” 多泽说着已经朝外面走去。凌羽按住风铃肩膀说,“我也去看一下。” 他倒不是担心什么,而是对那个维拉德的男人很感兴趣。 他跟上多泽脚步,早上的阳光还不刺眼,但路是东西走向,太阳从刁钻的角度渗透进来,他拉了拉兜帽,低着头看路。 “你们兰洛人对佩尔西斯还感兴趣?”多泽笑着问,“希奥特对这片土地都没多大兴趣,兰洛也会派出使者来到这里,游玩吗?兰洛的贵族倒是很喜欢避暑,避寒。” “他们是来联姻的,不是游玩,”凌羽并不准备隐瞒。 原本还笑着的多泽似乎愣了一下,但又继续笑着说,“兰洛人可真有意思,不过佩尔亦黎恐怕不会喜欢兰洛那种温柔如水的女人吧,她们从小都被教导各种礼仪,像是装饰精美的娃娃,不过漂亮是挺漂亮的,你看拉克丝王妃,不对,她已经成为卡尔特王后了,她就很受希奥特的贵族们喜爱,也许希奥特和兰洛的联姻会是以后的潮流呢,不过我更倾向娶个维尔特拉的妻子,就像棘小姐那样。” “我也觉得挺好的,”凌羽轻笑了下,又沉下语气说,“但既然是联姻,和喜欢不喜欢已经没关系了吧。” 多泽默然不语。 “都是牺牲幸福,而为了政治,喜不喜欢恐怕不那么重要吧,”凌羽侧头看了眼多泽,“我觉得陛下也不是欣赏王的勇敢才将公主殿下嫁到这里。” “你们兰洛人还真有趣,说话总不喜欢说清楚,”多泽扬起头,脚步有的很快,“联姻就联姻吧,如果联姻可以影响佩尔西斯的立场,那么卡尔特岂不是早就是兰洛的口中餐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凌羽也跟上了多泽得脚步。 风岚广场上早已经围的水泄不通,呐喊与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那是战斗的声音,远处的高台上坐着佩尔亦黎和黛琦茵,黛琦茵闭目冥想,佩尔亦黎则始终盯着下方的战斗。 凌羽跟着多泽挤进最前面,他因为上次棘的事情成了风岚的红人,一些年轻人见了他,还不停地行礼,让他十分尴尬,但广场上的战斗也在此刻来到关键时刻。 一身黑甲的维拉德手持重剑,就站在原地,不停挥动,而另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在挥枪不断攻击,从头颅至后背,不断变换着攻击方式。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个黑甲男人完全不费力的阻挡着攻击,就如同在拿手指捻下树叶,而赤身男人的动作变得愈发缓慢。 胜负似乎不难判断。 维拉德失去了玩闹的意味,身体骤然冲出,重剑在手中一转,剑柄压着赤身男人的枪杆,将其直接压倒在地,赤身男人用力挣扎,那看似只是轻轻触碰枪杆的剑柄却不断传出群山般的力量,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 “佩尔亦黎还不出手?是想让谁上?”多泽悠哉的点了根香烟,又挠了挠头,“维拉德很强,我觉得就算费伦上场都不一定能打赢。” “你认识他?”凌羽有些吃惊。 “你不认识他?”多泽咬了咬烟蒂,“兰洛帝国的新的将星,重剑剑术大师,黑之近卫团副团长,比起更多的头衔,也许他的父母更出名。” “是总督大人的儿子?”凌羽大概猜到了。 “不止,尤洛尔斯总督夫人也许更应该被关注。”多泽嘴角微扬,“那可是大陆最美丽的生灵。曾经可差点引起一场遍及西陆的战争。” “谁?”凌羽虽然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但还没想到自己会知道这么少,自己就是西流行省人,总督夫人是大陆第一美人?他可真没听过。 “名字不太清楚,但只要说出她的身份你就明白了,大陆初时百族林立,后来消失了很多,留下的种族里,人族似乎生活的最好,而最神秘的应该是灵族。灵族可不止精灵,艾丽丝你知道吧,她也是灵族,却不生活在精灵森林。按你们兰洛人的说法,万物有灵,化人形则为灵,总督夫人便是属于灵族,但是生活在兽族领地,兽族北部是一望无际的冰雪,其中生长着一种名为雪梦花的植物,从植株里孕育出了生命,便是兽族所谓的神女,神女在兽族地位极高,通俗点理解便是相当于兰洛的冰皇大人。” 凌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这些,“和兽皮战争有关?” “对,兽族当年节节败退,兽族之王亲赴极寒之域请求神女帮助,总督夫人便来到了战争的前线,她挥手便引来暴风雪,联军伤亡惨重,卡伊德大人接到命令击杀神女,过程无人知晓,只知道当天亮之时,卡伊德大人抱着昏迷的少女走出山谷,当时联军大部分将士都看到了这一幕,肌肤如雪,发丝如冰,如天降之物,如神之宠儿,所有人都认为他们见到了世上最美丽的人,这是我以前的老队长说的,他曾参加过兽皮战争。” “战争,”凌羽喃喃道,“我总算明白了人们为什么会喜欢战争,死去的人固然可悲,活着的人却赢得了荣誉、财富、美人、权力。” “不到死亡那一刻,没人会觉得自己会是死去的人。而欲望如恶魔在耳边低语,将你诱惑至深渊之前,你不会思考踏不踏出,而会思考怎么踏出那一步,因为恶魔就住在你心里。”多泽轻声说。 第441章 禁忌之词 “又结束了,”凌羽看着广场之上说,这位帝国使者实力出乎意料的强大,即便对手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他依旧云淡风轻的抵挡,在给足对手面子之后,再次轻易将其击败。 “尊敬的佩尔西斯王,”维拉德朝高台上挥手,英俊的脸庞露出笑容,“这可是今天的第四场,我并不否认佩尔西斯勇士的强大,但还请王尊重我的身份,别再让这些年轻人太早见识到世界的残酷。” “佩尔西斯的勇士从不怕残酷,实力不足是自己的原因,你可以打伤或者杀死他们,”佩尔亦黎站起身,冷眼凝视下方的维拉德,“但你最好不要侮辱佩尔西斯的勇士,那么你的下一个对手,将会是我。” “抱歉,我尊敬的佩尔西斯王,我并没有侮辱这些勇士的意思,”维拉德礼貌鞠躬,又转身看向身后,“那么,下一个对手是谁?” 一个男人推开人群走了过去,手中长枪杵在地上,男人抬起头说,“斯特里—阳炎。” “很好,维拉德—尤洛尔斯接受阁下的挑战,荣耀皆系于吾身,荣耀皆系于此剑。”维拉德迈出一步,抬起重剑,杀伐之气充满全身。 凌羽认出了那个男人,斯特里,就是和艾尔莎一起去刺痛雪山执行任务的男人,但他觉得斯特里并不是维拉德的对手。 “除了你口中的那个尼塞拉和佩尔亦黎,恐怕没人能打赢他了,”多泽似乎预见了结果,扔掉烟把朝后面走去,“你还要看吗?” “不用了,”凌羽也转身跟了回来。 二人还没走多远,一声巨响从后面发出,围观的人群一阵喝彩,当然不是斯特里赢了,而是维拉德。佩尔西斯人对强大的外邦人总是不吝惜掌声。 阳光逐渐变的炽热,凌羽拉紧了衣服,视线又缩到了最小,音音螺挂在耳朵上有些麻烦。 可突然,他面前露出一双修长的腿,短裙紧盖住大腿,膝盖上还沾染着木屑,却不妨碍美丽,他一边抬头一边说,“你的判断很准确,战斗并无悬念。” 提着黑色长枪的风铃没说话,而是指了指身后人,凌羽将视线投出,阳光下站着一个如巨熊般的男人,他身后跟着艾尔莎和艾尔特夏。 “你们怎么来了?”他有些吃惊。 尼塞拉没有回答,而是问,“王在哪里?” “广场上,”多泽替凌羽作了回答,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尼塞拉,“你就是尼塞拉,想娶风铃小姐的那个人?老兄,我怎么觉得你孩子都有了?” 尼塞拉并没有动怒,只是平静的说,“我来找王有其他事情,带我去那里。” 凌羽转身原路返回,同时朝后问,“什么事情?” “星奴玛发现了海怪变异的原因。”艾尔特夏快速回答。 “什么?”凌羽突然停住脚步,转身问,“什么变异?” “海怪变异啊,”艾尔特夏又说了一遍,“那些海怪其实就是普通的章鱼,是变异之后才成那样的。” 凌羽隐约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 风岚王宫内,佩尔亦黎不断抚摸着酒杯,低头沉思。尼塞拉就站在下面,他刚把星奴玛让传递的消息说完。 一旁的黛琦茵道,“是由于吞噬了变异的鱼类,章鱼才变异的?” 艾尔特夏看尼塞拉没回答,自己便说,“星奴玛在卡若拉建造的水池中找到了一条冻结的鱼,那种鱼身上发现了和海怪触手同样的血液,而海怪就栖息在大河的入海口。” “大河是什么?西流河吗?”凌羽突然问了句。 “澈泱河,”佩尔亦黎走下来,紧缩着眉头大饮了一口酒,“流灌佩尔西斯境内,类似于佩尔西斯的母亲河。” “也就是说那条河被污染了?”凌羽大概明白了,河水被污染,导致鱼类变异,而章鱼吞噬变异鱼类而变成海怪。 “有没有发现原因?”佩尔亦黎低声问。 “星奴玛说需要星女大人观星才能确定方位,”尼塞拉道。 佩尔亦黎看了眼黛琦茵,黛琦茵立刻起身说,“我去星女塔一趟,艾尔莎跟我一起去吧!” 目送着黛琦茵和艾尔莎离开王宫,凌羽转过身说,“如果一条河流受到污染,可以通过检验上下游的鱼类,看变异从哪一处发生,我想可以……” 凌羽话没说完,脚步突然传出痛感,他低头一看,柔软的布鞋正死死的踩在左脚上,布鞋的主人正恶狠狠的盯着他,纯红的瞳孔像是焰火。 “那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多泽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活还没干完呢。” 风铃似乎明白了多泽的意思,拽起着凌羽手臂就朝外走。凌羽呆愣片刻,但转身看了眼身后的众人,他突然明白了,他无意中似乎干了和古戴缇尔差不多的事情,寻找根源那是星女的职责,佩尔西斯绝对不允许第二个掌握这种能力的人出现。 “我知道了,”凌羽按住风铃的手,“谢谢。” 风铃则快速松开手,继续朝前走去。多泽望着远去的身影,幽幽的说,“呐,她……。” “什么?”凌羽耳朵上的音音螺掉了,他又去戴上,“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没什么,”多泽摇了摇头,“反正你永远不会明白。” 望着远去的风铃和朝前走的多泽,凌羽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 城外幽径尽头,木屋内。 赛莉西娅裹在被子里,脸色苍白,她全身不停颤抖,瞳孔逐渐变黑,走进门的维拉德看到这一幕,连续战斗的疲惫瞬间消失,他急忙跑过去,抱紧被子里的女孩,不断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我在这!” 重新感受到温度的赛莉西娅逐渐恢复平静,她很是虚弱的说,“那个人……已经掌……掌控了魔神的……力量。” “我知道,”维拉德将女孩乱掉的发丝理顺,“我检查过了,你体内侵入的暗元素不多,回到帝都肯定有办法解决,在此之前,我只需要赢下第九场胜利,明天,明天之后,我们就回去。” “可没有……龙,我们怎么回……去……”赛莉西娅眼眶微合,像是快要睡着一样。 维拉德没有回答,只是抱紧怀中的女孩,“交给我吧,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第442章 固执己见 太阳照了风岚一整天,人们也等了一整天。 昨天那位取得连续五场胜利的兰洛青年并没有出现参加决斗,广场上的人等待的人失望而归,想来应该是昨天的战斗也受了不小的伤,连续的战斗还是很吃力的。 凌羽独自走在街道上,正朝王宫走去,海怪变异的根源虽然不得而知,但不难猜测澈泱河污染对整个佩尔西斯的影响,而去往星女塔的黛琦茵今天就应该回来。 走进庭院只有夏衣在外面树下看书,听见脚步声立刻收了起来,慌乱爬满脸颊,凌羽微微一笑,从一旁走过,他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好了,尼塞拉,就先这样吧,你作为兰洛使者的第九场对手,今天他说有事,你刚好再休息一下,”佩尔亦黎对站立的尼塞拉说。 “是,我明白了王,”尼塞拉行礼朝后退。 凌羽与其擦肩而过,来到风铃旁边,屋里只有佩尔亦黎和风铃还有尼塞拉,尼塞拉一步步走出去,凌羽思索片刻,刚想开口,院子里就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是黛琦茵。 已经走出门的尼塞拉又重新退了回来。 “怎么样?”佩尔亦黎问。 黛琦茵发丝凌乱,头上还有些许汗珠,应该是匆忙所致,她略作歇息,立刻回答,“星女大人发现灼星北移,湛星隐匿,预示水将成为灾祸,但星象太过模糊,还不足够判断具体原因,可以确定的是有灾祸即将降临。” “也就是说并不能判断究竟是哪里?”佩尔亦黎眉头紧锁。 黛琦茵也只是深深点了下头,又说,“如果采取血祭也许会有结果。” “血祭是什么?”凌羽碰了碰一旁的风铃,小声问。 “以血肉之身献祭诸神,神便会降下救世的预言,”黛琦茵似乎听到了这句话,做出了回答。 “缇雅,你去寻找一个愿意献祭的老人,”佩尔亦黎抬起头对着风铃说,“一个就够了。” 风铃目光晃动,放在腰间的手指动了又动,像是在纠结什么,良久之后,她点了点头,朝外面走去。 凌羽却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然后转身对王说,“交给我吧,我有办法找出变异根源,不用进行血祭。” “不用血祭?”尼塞拉不相信的问,又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那卡若拉是准备割下一块自己的肉吗?” 凌羽低眉看着佩尔亦黎说,“方法我不方便说,但请相信我。” “凌羽兄,这是我族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佩尔亦黎平静的说。 “王,我真的有办法,而且还不用死去一个人,”凌羽加重了语气,“你就这么希望失去一个族人吗?” “这不是失不失去一个族人的事情,是关系到全族的生命,”黛琦茵突然发声,“卡若拉可以保证吗?” “可以,”凌羽重重点头,“我可以保证。” “不用了,”佩尔亦黎再次开口,语气充满威严,不容置疑,“就按我说的做,缇雅,快去快回。” 凌羽还想再说什么,握住的手臂已经挣脱,风铃快步朝外面走去,红发长发不断飘动。 “都回去吧,”佩尔亦黎转身说,“明天事情会很多。” 夜幕降临时凌羽走到了竹林外,只有这里才是真正的风岚,而身后的那座城,并不是。他有时候会想古戴缇尔的做法,究竟为了什么才不惜以驱散云层来告诉那个从未露面的圣星女大人,这里并不需要她?但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无比弱小,生活在外面的人永远也无法理解这片土地的想法,就像是从没人会相信初雪城的美丽并不亚于古林萤海。 他找了一处山崖坐下,下方是陡峭的山谷,身后是晃荡的竹林,面前则是数也数不清的飞龙在太阳坠落的方向飞舞,渺小如蚊蝇。 “你应该明白的,”风铃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她没有坐下,而是垂着手站在那里。 “明白,”凌羽点头,“我又怎么不明白呢,但佩尔亦黎很固执啊!” 凌羽已经改称呼了,他并不想称呼王,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王不是固执,王只是在守护这片土地,”风铃像是固执的小女孩,听到诋毁王的话语,马上起来辩解。 “星女大人教会我们许多东西,如果没有星女大人,佩尔西斯也将不复存在。” “不是没有星女,是人人都是星女,”凌羽解释,“有些东西你可以依赖别人,但并不能把所有东西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哥哥也不可以吗?” 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凌羽有些诧异的回头,风铃正仰望着夜空,身体消瘦,风一吹,布裙与头发一起飞舞,额头上的发丝不断打落,一滴晶莹的泪水悄无声息的滑出眼角。 凌羽第一次开始讨厌起自己这双眼睛,黑夜本身就是藏匿卑微的灵魂,可卑微的灵魂在他眼里却无处遁形。 “我都快忘了,王是你哥哥。”他故意抹过头笑了声,“你们其实还挺像的。” 风铃突然朝前走一步,直接坐下,凌羽微瞥过视线,那滴眼泪已经被擦去,风铃凝望着远方,缓缓说着。 “八岁之前,我其实并没有跟随父母和哥哥一起生活,古戴缇尔将我带去风岚,我从小就接触外界的知识,他给我讲东陆的奇闻异事,西陆的英雄史诗,也有魔法与机械,我那时彻头彻尾都不是一个佩尔西斯人,我喜欢外面的世界,而讨厌这里。但古戴缇尔却先一步离开了,他走之后,我留在了这片土地。我常常与别人争执,他们说雨是诸神恩赐,但我知道,那不过是最简单的元素质化,争吵不是佩尔西斯的方法,决斗才是,我与他们决斗,依靠着古戴缇尔交给我的枪术,我很轻易就胜过了他们。” “然后你就被王盯上了?”凌羽似乎想起了佩尔亦黎说过的事情。 “佩尔西斯人结婚很早,十五岁便可以了,王要娶我,但我当时才十二岁,我很固执,就是不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我虽然不懂太多,但我知道一旦嫁给他,我就会永远待在这里,我连夜跑回家里,哥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起我的手,将我带到了风岚。他说他要挑战王,我知道失败的后果,王不允许别人轻易挑战他的威严,他通常会打断挑战者的一条腿,但哥哥赢了,哥哥对我说没事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说过要离开佩尔西斯的话,也学会了适应佩尔西斯的规则,因为我能依靠的只有哥哥了。” 第443章 帝国秘闻 “他是个合格的哥哥,”凌羽叹了口气。 风铃喝了口酒,“哥哥成了王之后,这个国家的命运便背负在他身上,他并没有接触太多古戴缇尔的思想,骨子里还保留着佩尔西斯的观念,但他没时间学,也没办法学,只有带着这个国家不断前进,他不过才二十岁。王就是王,佩尔西斯之王。” “你现在很像一个合格的佩尔西斯人,”凌羽伸出手,示意可不可以让我喝口。 风铃没拒绝,将酒杯递了过来,“我长大了,也明白好多事,哥哥说我能依靠的只有他,但我知道,他能信任的也只有我。” “王座是个枷锁,束缚飞龙的枷锁,但一定需要一个人戴。”凌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又看了眼酒杯,“你们为什么都带着酒杯?” “喝酒。”风铃皱了下眉头,似乎很奇怪提出这么简单的问题。 “我是说为什么喝酒?”凌羽挠了挠头? “佩尔西斯雨季潮湿,冬季长寒,酒可以温暖身体,”风铃面无表情的回答。 “这酒杯怎么做的?”凌羽觉得石碑很漂亮,“能给我做一个吗?” 风铃愣了一秒,伸手夺过酒杯,狠狠地喝了口,又低声说,“给我石头。” 凌羽点了下头,望着黑夜中不断在云层中穿梭的红色飞龙,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他问: “你找到自愿参加血祭的人了吗?” “你不了解佩尔西斯,龙的生命并不比人的生命长久,所以当龙死去,会有许多等待死亡的老人,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血祭之人,”风铃又抬起酒瓶,才发现已经没酒了。 “呐,我亲爱的同胞,我有办法在明天之前就解决这个问题,当血祭来临之前,事情就将完全解决。” 后方传出铁甲声与脚步声,凌羽没回身,他已经知道了来人。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风铃回身问。 “我去问了佩尔西斯王,是他告诉我的,实不相瞒,我的母亲曾给过了一个能探测元素强弱的魔法器,在澈泱河中寻找元素聚集之处,恐怕并不困难,”维拉德笑着坐了下来,“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王让你来的?”凌羽问了句。 “可以这么理解,”维拉德没选择否认。 凌羽转过身,维拉德很配合的拿出一个吊坠,与其说是吊坠不如说是一片花瓣被雪色绳索串联,花瓣呈雪花状,晶莹剔透,宛如出自神的雕刻。凌羽有些确定多泽的话了,这位维拉德副团长的母亲便是一位灵族,雪梦花之灵。 维拉德将吊坠收进衣服内,微笑道,“好了,我亲爱的同胞,该走了,佩尔西斯这么大,澈泱河可不短,再晚我可不确定能够寻找到。” 凌羽坐着没动,风铃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朝天空吹起嘹亮的哨声,哨声悠长,如同舞动在风元素中的精灵,跳跃至远方的天际,红龙在空中转了一圈,快速掠下来到悬崖边,风铃一声不吭的跳了上去,视线看着远方。 “喂,老弟,都等着你呢,你还愣着干嘛,”维拉德自来熟的蹲下身拍了拍凌羽肩膀说。 凌羽依旧没有动作只是抬起头说,“团长大人似乎很在意这件事啊!” 维拉德松开手指重新起身,单肩披风在身后飘动,他冷声说,“你能拒绝吗?” “的确不能,” 凌羽将冰澜的灰袍收进空间魔法器内,拿起了黑色头盔,将音音螺握在挂在胸前,起身跳上了红龙,朝维拉德微微低首,表示请一起。 “这将是场愉快的旅行,”维拉德也跳上了飞龙。 兰洛的贵族总是这样,凌羽想了想自己认识的人,西恩、卡缪、还有这个维拉德,所有人都一副玩世不恭又彬彬有礼的样子,谈吐幽默却又带有傲慢。 “呐,美丽的小姐,请问您叫什么名字?”维拉德在后面耐不住寂寞,开始了话题。 “伊莎缇雅—风铃,”风铃并没有拒绝这个名字。 “真是美丽的名字啊,”维拉德略显浮夸的赞叹,“根据古语的意思,伊莎缇雅就是风铃草的意思,一种很美丽的花卉,用花名当做名字是东陆贵族的习惯,风铃小姐的父母果然见多识广,实在让……” “你最好闭上你的嘴,”风铃突然打断了他。 维拉德有些疑惑,但贵族的素养让他依旧礼貌一笑,“看来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 “有用雪梦花做名字的人吗?”凌羽转头问了句。 听到这句话,饶是始终礼貌微笑的维拉德也变了脸色,他双眼射出寒光,仿佛在警告,“并没有吧!” “算了,”凌羽回过头,“我看这个话题也不好,我们来讨论一下兽皮战争吧!” “兽皮战争啊!”维拉德又重新恢复笑容,“那可是让人热血沸腾的战争啊,那场战争影响了现在造就了现在西陆大半的军队统帅,哎,父亲上次说库休拉剑圣大人就居住在萤海城,你见过他没?我记得你就是萤海城人。” 凌羽愣了一下,回答道,“并没有。” 他可是知道库休拉属于帝国通缉罪犯,而他的罪名便是与通缉犯有联系。他又问,“但听说他好像被通缉了,是什么原因?” “老弟应该刚离开帝国不久吧,”维拉德笑了下,“他被通缉是因为他杀了一个人。” “谁?” “帝国皇后。” “什么!”凌羽大吃一惊。 维拉德倒见怪不怪,继续说着,“这牵扯到一些内幕,我也不方便说,大概就是因为某人曾经一手策划了一起惨案,导致库休拉的好友离世,之前一直不清楚,后来才被搞清楚,库休拉便……” 话语突然停下,还没等凌羽回头,维拉德已经按住他的肩膀在龙背上起身,那条花瓣吊坠垂下,原本通透无暇的吊坠变成了漆黑。 维拉德面色凝重,低声说,“风铃小姐,看见前面的山洞没有,就是那里。” 凌羽透过风铃的肩膀,看到了山谷一侧的倒置山洞,黑暗仿佛在那一处聚集。 第444章 千钧一发 澈泱河里飘满了茶花花瓣,那种遍布大陆的植物据说是历法的起源,茶花是最早的茶水,那是与肉必不可少的搭配,芳香弥漫在鼻尖,凌羽嗅了嗅,又忽然变了脸色,“血液。” “风铃小姐,这是哪里?”维拉德忽略掉了凌羽的提醒,而是问。 “下去不就知道了,”风铃伸手抚摸着红龙的头颅,解开绑腿从龙背上起身,凌羽急忙按住了她的肩膀。 “我先下去,这个洞看起来很深,没有铠甲保护也许会受伤。” “老弟说的没错,看起来很深啊,”维拉德也表示赞同,只是随手取下腰间的佩剑,那只是装饰用的,他的武器是背后的重剑。 “看好咯,”维拉德将佩剑朝洞内掷出。 凌羽就看着那柄佩剑落进黑漆漆的洞**,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那是失去视野的缘故。佩剑落地声许久之后才传出,洞穴深度有些出乎想象。他从护腕中取出铁靴套上,又将腿甲拿出。 “嚯!玄骨幽痕?”维拉德很是惊讶的叫了起来。 “什么?”凌羽已经套上了胸甲,将音音螺重新挂回耳边。 “当然是玄骨幽痕啊!”维拉德不可思议的敲了敲铠甲,发出低沉的响声。“你和祝落什么关系?” “朋友,”凌羽也猜到了一些,只是没想到这身铠甲这么珍贵。 “玄骨幽痕可不简单,锻造师协会排名第十一的铠甲,祝落最得意的作品,竟然送给你了?看来并不是朋友这么简单吧!”维拉德摇了摇脑袋,“怪不得你拜托耶亚克搜寻祝落的消息。” “抱歉,纠正一下说法,她是我的姐姐,多谢你帮我送那份信,”凌羽头盔取下,盖到风铃头上,未等她挣扎,已经将她抱起,“别逞强了。” “不用谢,她可是我小时候的暗恋对象,帮一下她还是理所应当,”维拉德也站起身。 “走了!”凌羽说完这句话,直接跳下了龙背,头发不断被掀动,拍打着脸颊,耳边的呼呼声也愈发重,他费力的睁开眼,洞穴宛如被岩浆融化一般,光滑的超乎想象。 双脚传出重力,他双腿嵌进泥土之中,面前的视野也变得开阔,身后传出另一个响声,维拉德信步走出降落的深坑,凌羽将风铃放下。 “这是哪里?风铃小姐,”维拉德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 风铃这次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盯住远方闪烁着火光的高台,如同古老的祭坛。 “圣物之所,古时佩尔西斯曾修建十二个圣物祭坛来守护佩尔西斯,但位置无人知晓,只是当有人取走圣物时,星相便会作出回应。” “就和上次那个兽牙圣物类似?”凌羽想起了在龙城拍卖会的时候的事情。 “嗯,那次也是,这次也是,有可能会是……”风铃看了眼上方的空间。 “盗洞,”维拉德已经先一步说出,“那些名为冒险家的人,通常就是盗尸者,像这种无人的祭坛也是他们常来的地方,风铃小姐,还是先看看有圣物有没有遗失吧!” 风铃将长枪横出朝祭坛走去,远方的视野逐渐恢复,那团跳动的火焰也变得清晰。凌羽跟着走了上去,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光线还不够足,但他却已经发现祭坛后方的石阶,延伸而上,最上方是一处拥有高背的石椅,石椅雕刻有奇特的花纹,似龙似蛇,火油的气息不断从石阶两侧传来,仔细看去,不难发现,两侧摆放着无数的石烛台,那种火油是一种新的燃料,据说是暗元素与火元素的一种聚合方式,他走过去用手指捻了下灯芯,似乎有燃烧过的痕迹,而且像是不久之前。 “圣物没有丢失,”风铃将跳动的火焰端起,火焰下方有一个底座,但拿动圣物的那一刻,无数的光明瞬间从洞穴四周传出,原本昏暗的洞穴变得无比明亮。 看着布满法阵纹路的洞穴,维拉德嘴角一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拥有无数的暗元素。 “风……”维拉德喊了一半,脸色瞬间一变,“小心头顶!” 风铃快速抬头,只看到洞穴上方的一块巨大石板正不偏不倚的压下来,那是遗迹常见的防护措施,当圣物移动的那一刻,它已经启动。 留给风铃反应的时间已经没有,她双腿还没移动,石板已经落下,她下意识的低下身,但巨大的石板并没有落下,而是在头顶停止,灰尘还在眉眼滑落。 “出来!”维拉德大吼一声,他和凌羽几乎在同一时间冲出,二人从两侧将石板抬起,石板的重量大的吓人。 风铃立刻拿着圣物从石板下滑出,维拉德看着凌羽眼睛微笑,“老弟,力量很强,我数三声,一起放。” 凌羽点了点头。 “三” “二” “一” “放!” 维拉德话音刚落,凌羽立刻松开手指,轰隆隆的响声从石板传出,几乎是在片刻间远方的台阶上传出飞出无数的箭矢。 “小心!”凌羽侧身一跳拉起风铃朝旁边跳去,而还在石板前的维拉德突然上前一步,背后的巨剑瞬间抽出,将中间朝地面一顿,一股气浪瞬间冲飞了所有箭矢。 “这一点事情还难不倒我,”维拉德手指一动,“呐,看那边是什么?” 凌羽顺着维拉德的手指看去,石阶之上的座椅一点点降下,露出一个黝黑的甬道,宛如巨蛇的巢穴,深不见底。 “那是什么?”维拉德看了眼风铃,“看起来我们发现了了不得的地方。”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风铃同样回答。 “再去看之前,先看看这个东西吧!”维拉德微微一笑,伸手从怀中取出吊坠,原本雪白色的吊坠,此刻出现了诡异的黑暗,而黑暗延伸出吊坠朝那石阶之上的通道出飘动,隐约间还透露出一股奇特的颜色,像是血液一样的颜色。 “里面才是黑暗的源头,”维拉德收起吊坠,转头问,“确定要去?” “你并没有去的理由吧?”风铃同样问,“兰洛的使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我将你们带过来就已经完成任务了,”维拉德笑笑,“可让美丽的小姐去冒险,而我在安全的地方等待,这是一种侮辱,骑士会以我为耻。” 风铃将圣物端起,一步步朝里面走去,阴冷的空气不断传来,还有呜呜的响声,火焰在这一刻跳动起来。 “现在,帝国将以你为荣,”凌羽附声,然后提起冰枪朝石阶走去。 第445章 诡异假象 风岚王宫内,闭目沉思的黛琦茵突然睁开眼眸,紫色的眼眸里流出异样的目光。 “黛儿,怎么了?”佩尔亦黎没抬头,继续在桌前差看着各种信件。 黛琦茵缓缓起身,身后的虚幻星图瞬间运转起来,宛如月光下的水面泛起波浪,一层又一层,振荡而出,直到星图布满身后,无数璀璨的主星中一颗却黯然失色。 “玄星无色,暗之圣物遗失,”黛琦茵抬头说。 “暗之圣物……”佩尔亦黎站起身,一步步来到璀璨星图之前,“又有人来盗取圣物?” 黛琦茵摇头,“不太可能,上次遗失的火之圣物靠近西部山海,而暗之圣物是处在佩尔西斯境内,不可能有人来到那里,而不被发现。” “暗之圣物在哪里?” “澈泱河,具体位置不太清楚,但应该靠近摩罗丹山的地方,”黛琦茵手指一挥,原本的星图瞬间揉碎成粉末跌落,又瞬间升起,汇聚成一副地图,那是佩尔西斯的地图,一条蜿蜒的河流汇入绝望之海中。 “澈泱河,澈泱河……”佩尔亦黎不断地念着这个名字。 “会不会是卡若拉,他去寻找变异根源了,无意中进入遗迹之中?”黛琦茵不确定的问。 “那里离这很远,他没办法去……”佩尔亦黎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猛的锤了一下桌子,堆满的书籍又几本落到了地上。 黛琦茵眉头微蹙,她又看了眼佩尔亦黎,握住了他的手指,柔声说,“放心,缇雅不会有事的,他们也许只是在飞行途中无意中发现了什么异常。”直到佩尔亦黎脸色和缓,黛琦茵才弯腰捡起了掉落的书。 门却被重重的推开了,慌张跑进来的夏衣,按住膝盖,又起身说,“王……王……公主……” “谁?”佩尔亦黎低声问。 “赛……赛莉西娅公主在下面,好像病的挺重,”夏衣舒缓过来急忙说。 佩尔亦黎直接推开窗户跳了下去,庭院里的木椅上斜靠着一个昏睡的人,未穿长裙,只穿着普通的白色纱衣,外面罩着一件宽大男士外套,弯腰的金色长发也没梳理,只是散在肩,这哪里还有公主的样子,倒像是个落魄的乞丐。 “维拉德……”赛莉西娅微弱的呼唤着,“维……拉德在这吗?” “没有,他今天从没出现过,连决斗也没有参加,”佩尔亦黎回答,又抱起虚弱的公主返回屋内,“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我……”赛莉西娅的声音越发微弱,直到嘴唇不再移动。 佩尔亦黎将赛莉西娅放在床上,赶来的黛琦茵坐下检查着病情。 “衣,你在哪碰到她的?”佩尔亦黎问。 “路边,我去图书馆,在路边碰到了她,”夏衣怯生生的站在一旁,不敢抬头。 佩尔亦黎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等待着黛琦茵的结果。黛琦茵收起无数的水雾站起身说,“和海族人的病症很类似,但更严重一些,简单的水系魔法无法净化。” “原因呢?”佩尔亦黎又问。 “不太清楚,可能需要冰澜姐姐来看一下,”黛琦茵小声说。 “衣,你去请冰澜小姐过来,”佩尔亦黎走到床边掀开赛莉西娅的眼皮,空灵的瞳孔早已经一片漆黑。 赛莉西娅突然晃了一下身体,又断断续续的说,“澈……泱河…洞……维拉德……危险。” “澈泱河……”佩尔亦黎突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王,你要去哪?”黛琦茵在后面低声问。 “澈泱河。” “可有些事一旦看到,就无法装作不知道了。”黛琦茵望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佩尔亦黎说。 佩尔亦黎停下脚步,愣了一秒,又重新踏出,走进庭院之中,黑龙从睡梦中苏醒,牙齿互相啮合,抖动身体张开了龙翼。 …… 走进幽暗的甬道,凌羽才真正体会到黑暗,那是无法言语的黑暗,仿佛置身于无穷无尽的黑色颜料里,风铃手中的火焰也只能照亮一部分的黑暗,更深处则什么也看不清。 原本光滑的石壁到里面变成了碎裂的石块,像是一个天然的洞穴,水底逐渐在头顶出现,啪嗒啪嗒在四周传出,像是一群怪物在流出口水,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 “这是什么地方?” 维拉德似乎受够了这种安静的环境,发出一个问句。 凌羽没回答,这次风铃也没有回答,维拉德也不再问,当他问出那句话之后,漆黑的洞穴里突然闪烁出许许多多的红光,不断熄灭又重新恢复。 “额,我觉得我大概唤醒了什么东西,它们被吵醒会不会很不开心?”尽管已经这种时刻,维拉德还是说了句幽默的话。 那确实是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的样子,但凌羽却知道,暗红色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是魔物的特征。 “注意看清他们的样子,”维拉德提起重剑上前,“风铃小姐,把你手中的火焰给我。” 风铃一手提着长枪缓慢靠近,将圣物之上燃烧的火焰放在维拉德身边。维拉德站直身体,拥有古怪纹路的重型巨剑一点点亮起光芒,剑尖触碰火焰,火焰便随之燃起,直到烧彻整个巨剑。维拉德双手紧握剑柄,低吼一声: “百焰流火!” 重剑猛的挥出,上方燃烧的火焰也随之化为无数的火蛇喷出,一瞬间整个山洞亮起红光,火焰覆盖至整片洞壁,尖锐刺耳的叫声也随之响起。 类似蝙蝠的生物在洞壁上飞出,又快速落下,虽然像是蝙蝠,但体型却格外大,而且牙齿露出,狰狞恐怖,它们似乎并不准备立刻攻击,而是不断发出尖锐的叫声,更多的红光从后方亮起。 “这是蝙蝠?真大啊!”维拉德也有些吃惊。 “比起这个,你还是注意安全吧!”凌羽快速朝风铃靠拢。 “他们在召唤同伴,别给他们机会,”维拉德已经压低身体。 凌羽将黑色胸铠迅速脱下,快速罩在风铃身上,同时低声说,“别让它们咬到了,那可不仅仅是疼那么简单。” “你不怕?”风铃皱了下眉,伸手将铠甲下的衣服理顺。 “怕,”凌羽说。 但很快他又说,“但不是怕死。” 第446章 黑暗之手 蝙蝠扑棱着翅膀发出嗤嗤的响声,从那面燃烧着的洞壁上飞来,巨大的身体在火光下投出骇人的黑影,犹如一只猛兽。 长枪随即挥出,碰撞声传出的一瞬间,枪刃明显发出割破皮肉的响声,黑色的血液瞬间喷出,凌羽鼻尖一凉,腥味已经能清楚的嗅到。 “还以为会是实力超凡的魔物呢,原来这么不堪一击啊。” 维拉德话语夹杂着笑声,他挡在前面,洞穴并不宽,巨剑很大,他一抡起,剑锋便画满了整个洞穴,成群的蝙蝠被阻拦在外,偶尔的漏网之鱼也被后方的凌羽和风铃解决。 “你认识西恩?” 如此紧张的时刻,维拉德边信手挥剑,边回过头,“西恩—凯鲁特,黑之近卫团团长。” 虽然并不想放松,但凌羽还是弓着身体握紧长枪回答。 “见过,萤海城靠近精灵森林,上次魔神降临之时,我刚好受雇于西恩团长。” “哦,这样啊,”维拉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手臂猛的一震,气浪翻飞,后方的火焰洞壁也烧的更烈,深处不断涌出的蝙蝠也放缓了攻击。 “琳呢?就那个银发的维尔特拉人。” “嗯,不仅琳,还有总督大人。”凌羽回答。 “父亲大人?”维拉德有些惊讶,但随即也想明白了,又说,“哎,那你知不知道琳为什么加入黑之近卫团?” “不清楚。” “她是维尔特拉的使者,你应该清楚维尔特拉那种地方,他们与大陆各国都想要搞好关系,希望得到援助,第一次见到琳时,她和另一个维尔特拉人硬闯皇宫,被我跟西恩拦下,琳还叫嚣着要让陛下出来见她。西恩觉得这个小女孩挺可爱的,就把她骗进了团里。” 维拉德一剑劈开冲来的蝙蝠尸体,又笑着说,“之所以是骗呢,是因为西恩许诺琳,可以帮她改变维尔特拉的局面,琳就像是暴乱的平民一样,被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给打动了,从此就跟在西恩身边。维尔特拉人还真是幼稚,像是天真无邪的孩童,不过要说西恩还真是闲得无聊,竟然真的领着琳满大陆的疯跑,真跟要让维尔特拉变得繁荣一样。” 高傲的话语让凌羽觉得有些不悦,维拉德虽然和西恩与卡缪很像,但骨子里的那份贵族傲慢更多,而且从不吝惜显露出来。他低声说, “那都是骗她的了?” “也不是骗,琳是个不错的女孩,团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就像一个开心果,只是我们终究不是维尔特拉人,没有绝对的理由帮助他们,最多提供一些物资援助,或者给予他们在帝国形事的便利。”维拉德又忽地抬高声音,“现在来帝国的维尔特拉人很多,帝都更是随处可见。” 凌羽没说话,只是想起了精灵森林的冒险,维拉德有句话倒是不假,琳是个很讨喜的女孩,活泼开朗,又天真无邪。但放在某个场合,这并不是个好事。 面前突然闪过一个身影,黑色长枪一挥间,猩红的鲜血与长发同时亮起,凌羽这才注意到有一个漏网之鱼已经来到他身边。 风铃一脚踢飞蝙蝠尸体,冷声说,“战斗不是聊天。” “愉快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维拉德叹了口气,重剑猛然一挥,洞壁上的火焰燃彻了整个洞穴,最后一头冲出的蝙蝠被一剑斩断身体。维拉德回身道,“风铃小姐,一起去探险如何?” 对于兰洛人的风趣,风铃倒不以为然,她只是走过去端起地上的圣物火台,火焰还如往常跳动,仿佛被维拉德震出蔓延至洞壁四周的火焰是凭空产生的一样。 自讨了一番无趣后,维拉德也耸耸肩,揉了揉火光下发黄的头发,拖着重剑朝前面走去,凌羽看了眼身后的洞穴,那处祭坛还亮着光芒,斜向下的台阶总有一种神圣的感觉,仿佛君王走向王座,而他们不过是误入的盗贼而已。 越朝里走,洞里的环境变得越发恶劣,虽然没有魔物野兽,但空气愈发潮湿,轰隆隆的响声从深处传来,开始他以为是什么大型魔物,但风铃说那不过是旁边的澈泱河,他才恍然记起,澈泱河就就在一旁流淌,古怪的倒置空洞使他们不知向下落了多久,但从石阶走上来,一直到王座后面的这个甬道里,道路似乎在不断抬高。 轰隆隆的响声不断加剧,就像是短兵相接的将士从冲锋到碰撞。 “等等!”维拉德突然喊住了朝前走的风铃。风铃立刻停住脚步,然后将手臂探出,圣物焰台照亮了前面的区域,并没有什么异常,依旧是棱角密集的洞壁。 “下面,”维拉德又说。 风铃将圣物焰台朝下移去,火焰瞬间燃起,随之倾斜,焰花就在她面前闪烁,如果不是戴着头盔,她的头发也许已经缩作一团。 她也得以看清下方的情况,脚边的陆地消失,出现了一个如同断崖般陡峭空洞,下方的黑暗愈发阴森,圣物烛台也照不亮。而她只差一步就落了下去。 “我能感受到水气,下面应该是一个连接着外面澈泱河的水洞,”维拉德走上前说,“现在我们也许已经距离地面很近了。” “身后似乎有什么异常,”凌羽不停的望着身后,“有没有什么能照亮的东西。” “魔法石并没有带太多,”维拉德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白色的石头,“但勉强够用。” 说完,他将白色石头握住,手指一用力,整个石头散发出亮白色的光芒,他朝后方一抛,如同一个发光的球体不断滑动,直到卡在两块石头之间。 “并没有任何异常,”维拉德重新转身,“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是下去,还是跳过这个洞穴?” 凌羽最后看一眼光芒逐渐退散的石头,忽然,他浑身一怔,似乎黑暗中隐藏着什么诡异的东西。 “风铃,把火给我,”他背对着风铃伸出手,“那里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 “别管了,如果是敌人也许早就攻击了,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寻找黑暗的根源,”维拉德拍了下凌羽肩膀。 “没事,给我一分钟,”凌羽依旧接过圣物焰台朝下放走去。隆隆水声掩盖了他的脚步声,而光石所剩不多的光芒也一点点消失,只留下暗淡如萤火的微光。但他已经靠近那里,将圣物焰台移动,光芒打向整个区域,除了碎石还是碎石,任何生命都没有。 第447章 坠落之骨 他还是很不确定的转身,朝回走去,突然一个异常的声音响起,像是悬崖边的石子坠落进水中,而且不是从身后,而是面前。 不安逐渐爬满身体,他喊了句,“风铃?” 没有回答,话多的维拉德此刻也保持着沉默,当然,也许他们两个已经消失。 凌羽快速跑了过去,火焰在手臂上跳动,水声越来越大,当他跑到那处水洞时,四周已经空无一人。 望着深不见底的水洞还有能见度很低的远方,他不断喘息着,一股不详的感觉逐渐袭来。首先二人不可能扔下他离开,更不可能是遭遇了强大的敌人而没有任何反抗余地瞬间消失。唯一的可能就是维拉德偷袭了风铃,然后将她扔下了水洞。 他又看了眼水洞然后将圣物焰台放在脚边,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跳了下去。 许久之后,又一个响声从水洞里传出,圣物焰台也随之晃动了一下,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直接将火焰盖灭,手的主人看着幽暗的水洞,发出一丝轻蔑的笑声。 …… 风岚城王宫内。 墙壁上再次画开星图虚影,诸星暗淡,十二颗主星随着黛琦茵手指移动而改变方位,如同被随意撩拨的秀发,可突然之间一颗诸星碎裂成粉末,仿佛水珠落地而干涸。 黛琦茵眉头紧蹙,嘴唇轻合,仿佛表明了她此刻的心情。 “玄星破碎,暗将肆虐。” 动听的声音从身后传出,黛琦茵没有回答,只是问,“姐姐,你能看出玄星轨迹吗?” 冰澜摇了摇头,“我并不擅长星术,也只是浅识。” 黛琦茵转过身宽大的白色星袍裙罩在身上,裙摆在地面拖动,她抬起手指,背后的星图轰然破碎。 “赛莉西娅公主怎么样了?” “暗元素蚀体,本身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冰澜面露疑惑,“但那不是普通的暗元素。” “有什么特别?” “拥有烙印。” “烙印!”黛琦茵浑身一颤,“能将暗元素施加烙印,恐怕只有……” “魔神,杀戮之血魔神,”冰澜低声说出这个恐怖的名字,“赛莉西娅公主体内出现来自魔界的暗元素,而且附着在血液中,和上次再海族领地的情况类似,但这次的暗元素更加纯粹,除非高阶魔法否则无法祛除,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先稳定住情况。” “王已经去往圣物遗迹,也许会发现暗元素的源头,”黛琦茵点头,“如果还没有办法,只能立刻将赛莉西娅公主送到外界。” “谁?” 一个嘹亮的声音从门口传出,已经换成佩尔西斯服饰的柯修站在门外,长裤在腿,裸露着上身,但他的身材瘦小,皮肤白皙,显得有些可怜。 “赛莉西娅?”柯修看着黛琦茵的眼睛说,“她不是兰洛的公主吗?她来这里干嘛?” “还能干嘛,当然是联姻喽,”门外又传出多泽慵懒的嗓音。 “联姻?和谁?” “当然是佩尔亦黎,”多泽靠着门口说,“要不然还和佩尔亦黎未出生的孩子?” “奇怪,奇怪,兰洛怎么开始关心起佩尔西斯了,”柯修不停地嘟囔着,又猛然抬起头,“你刚才说佩尔亦黎去寻找黑暗的源头?” 黛琦茵点了下头,她不懂这突然窜出的两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很好,”柯修一拍手掌,“上次在海里没有我发挥的机会,这次一定不能错过。多泽你去不去?” “我?”多泽指了指自己,刚想说风铃的房子还有好多工作需要忙的,但话还没出口,嘴唇突然闭合,又很是妖娆的舔开。 “为什么不去呢?” 神经大条的柯修并没注意多泽的异常,只是将系在腰间的上衣穿上,然后跳出窗户外,白色的飞鸟从后方飞出,鸟背上早已经坐着一个人,银色的长发飘动。 黛琦茵面露愠怒,嘴唇刚张开,身后就传出一个笑声。 “小姑娘,王城不允许王之外的人飞行,很不凑巧,”多泽又笑了下,“他也是王,希奥特之王。” 白色巨鸟又再次掠回,多泽瞬间跳起,完美的落上鸟背。白鸟朝远方飞去,逐渐融入黑夜。 “狂妄的外族人!”黛琦茵只能愤愤说道。 冰澜看着远去的白鸟忽然想起了一些其他事情,她转身透过窗户看向东方,那里的黑暗中仿佛隐藏着什么东西。 “要下雨了,”她说。 黛琦茵一愣,疑惑不解转过头,“什么?” “黑暗中有一团乌云。” “乌云?”黛琦茵还是疑惑,她将视线投出窗外,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 冰冷的河水瞬间穿透衣服,侵扰着皮肤,坚固的铠甲也阻止不了水的流动,凌羽闭紧嘴巴,朝上方游去,连续的气泡从远处传出,就在即将浮出水面的那一刻,他朝下看了眼,身体瞬间僵在原地,下方是无尽的黑暗,而且浮动着数只红色的眼睛,离他最近的一双眼睛已经露出头颅,那是宛如地龙的头颅,犄角在头顶出现,牙齿露出上下颚,还在不停的吐着尖尖的舌头。 没有任何犹豫,他快速朝水面游去,突破水面的那一刻,空气的甘甜塞满鼻孔,他顾不得多吸几口空气,快速朝一旁爬去,那里有一块突出的石头。 身后的水流逐渐翻滚,他突然又重新潜了下去,那头恐怖魔物已经近在眼前,但他在水中咧开嘴角,气泡不断呼出,胸腔里的氧气消耗殆尽,诡异的血液再次袭进瞳孔里,他就那样盯着那头狰狞魔物,如同野兽对峙。 魔物吐了吐舌头,又调头朝后方游去,早已经快到极限的凌羽迅速朝上游,出水的瞬间,召唤出冰枪刺入岩石上,用力一拉,整个身体都爬了上去。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庆祝逃过一劫,可起伏的心脏还没有平静,他突然看到水中凸起的石头上卡着一个熟悉的东西,玄骨幽痕的头盔,但这个头盔和胸铠都被他戴在了风铃身上。 望着遍布魔物的水池,凌羽咽了口唾沫,水珠顺着头发低落,水流声如万马奔腾,但压不住他的心跳声。 第448章 暴怒之震 忐忑不安中,凌羽还是拿冰枪将头盔挑了上来,因为冰枪的寒气,头盔上的水结了一层薄冰,但被手一摸,就化为水滴落下。 黑色的玄骨幽痕铠甲材质不清楚,却异常的恰身坚固,想要脱下来并不容易,但也不算困难。 头盔上并没有血迹。凌羽望了眼水洞上方,如果是从上面掉下来,头盔卡在石头上,多多少少会摔伤,但头盔上没有血迹,也就是说这个头盔被从风铃头上取下,然后抛进了水洞。有人想让他跳下来,那个人无疑就是维拉德了,他不清楚这个帝国团长的目的,只是现在的问题是究竟该向上爬回去,还是选择沿着下方的区域前进。 他将视线望向对面的空间,那里有些一扇类似水门的区域,门半开着,一半在水潭里,因为黑暗或过于严重,他也只能看到水门后方快速流淌的河水,隆隆声似乎就从那里传出,只是水底的魔物让他有些忌惮。 “你不去看看?” 少女般稚嫩的声音从身边响起,并无玩闹,而是一种很平静的发问。 凌羽震惊的回过身,紧挨着他落脚的岩石旁是一块稍微小一点的石头,最多供一个人坐,此刻那里便有一个人,也许还应该加上一只猫。 血红色的长发在黑暗中极为耀眼,宛如流动的火焰,少女拥有绝美的容颜,但脸上没有表情,显得有些冰冷,她坐在石头上,一体的黑袍罩住身体,黑袍很宽松又短,露出雪白如玉的双腿,记忆中的黑色丝袜消失,鞋子也不见了踪影,赤脚伸入水池之中,池下的魔物并没有任何动静,伏在她香肩上的黑猫张了张嘴巴,用爪子挠了挠少女的头发。 “幽儿?”凌羽记起了许久不见的少女,魔神狂翼的使者。 “嗯,”幽儿低声应了下,嘴唇始终未曾张开。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凌羽疑惑的问,根据他的了解,幽儿作为狂翼的使者,应该和魔枪烈恩维尔有关,可魔枪早已经被卡缪带走。 “不用急,”幽儿伸手将黑猫从肩头抱下,抚摸着它的脑袋,“这里的时间已经静止,你并不会错过救她。” 凌羽被看穿了心思,但他并没有惊讶,因为四周早已经静的可怕,流水声也消失,“这里有魔神的气息?” “你自己弄的,你不清楚?”幽儿转过头说。 “我?”凌羽大为疑惑。 “几个月前,杀戮之血魔神降临,有一把仿制的魔枪击碎了它的圣物,然后……”幽儿突然将黑猫扔进水里,“它就落到了这里。” “海之葬歌?” 凌羽猛然想起一件事,当时柯修启动海之葬歌后,那柄由弥游参考魔枪制造的武器成功击毁大地之骨,而梅卡瓦还笑称,那杆枪会落到绝望之海里,现在看来力量稍微出了点问题,它并没有落到绝望海里,而是落到了澈泱河里。他依稀记得星尘还为长枪起名,刺破杀戮之枪。那是机械对诸神的宣战。 “那杆枪落到了这里,因为曾刺穿魔神的核心,枪身上携带有大量的魔神血液,只是枪身的材质对血液损伤极大,魔神之血并不具备复原能力,但却足够使周围生灵魔化。” 幽儿停住了,双眼盯着脚下的水池,从水门流出的河水开始不断灌进去,水面并不平静,但水波如同酝酿的风暴一般,愈演愈烈,直到撕咬声在水底传出,猩红的血液浮出水潭,黑猫又从水中探出头,双眼警醒的望着凌羽。 “幽儿对你很感兴趣,”幽儿说。 少女口中的幽儿是指那只猫,猫和少女都叫做幽儿,凌羽突然想起了什么,震惊地望着黑猫,又看了看一旁的幽儿,某一个瞬间,他觉得幽儿和一个人很像,同样红发的风铃。 “我并不是来告诉消息的,”幽儿又开了口,“我需要你将那柄枪从这里带走。” “为什么?” “如果不取走那柄枪,这里将成为死亡之地,纯正的暗元素会打开空间裂缝,魔神将从这里降临,”幽儿突然越下石头,在水面上赤足缓步走着,黑猫跳到她的肩膀上,“但除了狂翼大人,没人可以君临此界。” 看着即将远去的幽儿,凌羽突然问,“所以,你需要阻止其他魔神降临?” “不是阻止,”幽儿纠正,但并没再解释,而是指了指水潭下方,“东西在下面,水门后是出去的路。” “狂翼到底是谁?”凌羽最后问道。 幽儿停下脚步,抚摸着黑猫缓缓说, “暴怒之震魔神。” 时间又重新恢复流转,清晰的水流声还有不断改变的波纹,水面的血气越来越大,魔物的尸体渐渐浮出,凌羽再次抬头时,幽儿已经消失不见。 虽然幽儿曾救过他,也救过柯修,但他并不觉得幽儿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或许说法错误,她并不是人,而是神。 看着浮尸不断地水潭,他将头盔戴在头上纵身跳了下去,如果维拉德是在欺骗他,他需要强大的力量来改变局面。 原本昏暗的水体不断冒出红色气泡,所有魔物都被黑猫咬死,有些碎裂成块落在水底,有些还在不断上浮之中,枯树般的皮肤上透露着伤口,白骨露出,深深的齿印在魔物颈部出现,很难想象那么一头小黑猫究竟要将口张多大才能咬碎魔物头颅,那似乎不是猫的能力,而像是……龙。 水底的世界一点点显露出来,乱石密布,碎石被泥土掩埋,散发着荧光的小鱼成群成群在几块石头间的空隙游荡,但原本前进的路线却突然改变。凌羽双腿一动游了过去,淤泥里有一块凸起的地方,荧光小鱼十分避讳那块区域,他在水底落下,铁靴陷进淤泥里,震动了水体,凸起的淤泥表层被振荡开,露出一块黝黑的东西。难以想象在无光的环境里还有更黑暗的物质,凌羽手伸出,一股无可名状的力量瞬间袭来,他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一般颤抖。但并不是身体在颤抖,而是整个水域。 淤泥瞬间爆开,漆黑的长枪从水底飞出,稳稳的转进他的手中,仿佛宠物兴高采烈的回到主人手中,他双眼陡然一红,嘴角露出恐怖的笑意。 “刺破……杀戮之枪。” 第449章 灵族之力 身体的血液突然暴起,凌羽急忙呼出一口气,毫不避讳河水,冰冷使得眼中的血色迅速消退,他飞快的朝上方游去,直到再次爬上石头,他惶恐的望着手中的漆黑长枪。 无比熟悉的模样,与魔枪的区别再哪? 他不得而知,总觉得一个巨大的谜团隐藏在他的身上。狂翼,幽儿,黑龙,以及牙之七式,愈发相似的东西开始出现在他与那个魔神身上。 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水而来,清脆而洪亮是铁甲踩在石头上的声音,凌羽抬起头,对面的水门里一个黑影逐渐走近,黑色皮甲宛如黑瑰石般璀璨,红色单肩披风被雨水打湿落在身后,黑影手中握着一枚光石,黑暗中的光芒照亮了他挂着笑容的脸。 “维拉德!”凌羽从牙缝中吼出。 维拉德将重剑插进水中,鼓起了掌,“呦,我亲爱的同胞,看来你发现了黑暗的根源,那么把它交给我吧,帝国会以你为荣。” “风铃呢?!”凌羽将长枪指着维拉德眼睛? “风铃小姐?”维拉德手掌一挺,手指上的戒指光芒闪动,一个瘦弱的身影便从空气中出现。维拉德唯恐凌羽看不清,将光石靠近那道身影的脸颊,美丽的面容在光石下无比白皙。 “别跟我说放开她之类的话,”维拉德突然低声说,“更不要尝试挑战我的耐心,把黑暗根源交给我,我会放你们一条生路,我并不是要挟你,这是为了帝国的利益,你最好想清楚。” “想清什么?”凌羽问,“想清帝国的目的何在?” “帝国蛰伏多年,陛下雄才伟略,当一统大陆,所以有些战争是不可能避免的,既然无法阻止战争,那么就应该快速结束战争,我知道你喜欢这里,帝国也无心这片土地,但既是统一又岂有二国?佩尔西斯势必要臣服于帝国,不战而降是最好的选择,陛下将给予佩尔西斯人自治,”维拉德手腕一抖,握住风铃脖子举起,“我也知道她的身份,佩尔西斯王的妹妹,她喜欢你,这很好,你只要和她成婚,佩尔亦黎绝对会帮助你成为新任佩尔西斯王的,到时你便主宰这片土地,你是商人,哪种更合算你应该明白吧!” “放下她,”凌羽说,“这件事情无关她,帝国骑士难道对女士这么无礼吗?” “当然不是,”维拉德直接将风铃抛了过来,“我只是没想到平民还讲究礼仪。” 凌羽稳稳接住飞来的风铃,柔软的身体即便是穿着胸铠,依旧轻地可怕。他将风铃平放在石头上,握起了长枪。 “你很了解我。” “你有价值让我了解,”维拉德微笑,“我的同胞,你看到我的诚意了,那么我也想知道你的诚意。” “打赢我,只要赢了我,它就是你的,”凌羽缓缓说。 “很好,”维拉德伸手握起重剑,剑锋一转,“兰洛帝国皇帝陛下御前铁壁黑之近卫团副团长维拉德—尤洛尔斯,接受阁下挑战,荣耀皆系于此剑。” “荣耀皆系于此剑,”凌羽同样回答。 水流在瞬间激荡而起,维拉德将光石按在洞壁之上,重剑在手中紧握,并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跳起身体,重重斩下。 雷霆万钧般的力量手臂传来,凌羽只觉得刺破杀戮之枪仿佛在颤抖,那是无比恐怖的力量,即便是魔神之子的主教也无法相提并论。 “焚铁之术讲求力量,极致的力量,”维拉德便不断挥砍便带着笑意嘲讽,即便是讲求力量的招式,凌羽也无法发挥出攻击,只能被动的防御,不仅仅是力量压制,凌厉的攻势远远超过普通剑术。 原本平直削出的剑刃突然下压,凌羽只觉得力量在如瀑布般倾泻而出,他双腿一软,突然跪在岩石时,骨头的响声随之传出。 “你力量很大,但可惜你并不会使用,”维拉德左腿朝前一甩,凌羽被重重的缇到了洞壁上,滑落进深潭之中。 维拉德转过身,看着水潭,一道胸铠尖锐的冰刺从水中射出,他下意识的躲避,冰刺从耳边刺入洞壁的瞬间,他已经反手将重剑横在身后,宽大的剑刃上传出火花,还有巨响。 豹牙—穿云式并没有成功,这还是依靠冰枪的先手攻击,凌羽在黑暗中将光石踢进水中,同时握住反弹回的黑色长枪,紧贴着墙壁站立,隆隆的水声掩盖了所有气息,他再赌,他赌维拉德并不能看清黑暗。 “我亲爱的的同胞,”维拉德淡淡的说,“你怎么不动了呢?” 凌羽屏住了呼吸,在黑暗中弓起身体,可突然,他的动作停止了,因为维拉德带有笑意的眼睛正不偏不倚的盯着他。 “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吗?”维拉德笑容中带有几分嘲讽,“我又不是人类,我是灵族与人类的混血,百族之中,最接近神族的便是灵族,我的母亲给予了我最珍贵大礼物,那便是……血统。” 维拉德话音落下,他右手握紧重剑,左手缓缓抬起,一双无比明亮的双翼在身后显现,光彩夺目的纹路覆盖着双翼,那绝不是用元素凝成的羽翼,而是和精灵类似的东西,那便是身体的一部分,羽翼不断拂动,光尘如星辉坠落,整个山洞变得一片光明。 维拉德缓缓升入空中,重剑已经举过头顶。 凌羽深吸一口气,再次握紧黑色长枪,双腿一弯,狼牙—破刃式瞬间发动,长枪如疾电般刺出。 只是本应该碰撞的响声并未出现,荧光羽翼在空中一闪,高空的维拉德消失不见,长枪刺入岩石之中。光芒再次亮起,重剑从另一侧袭来,凌羽根本来不及抽出武器,身体被重重的踢飞,但这次他没有落进水潭里,维拉德重剑一甩,那根冰刺瞬间飞出,将他钉在洞壁之上,滚烫的血液融化了冰层露出里面冰枪本体。 “好了,胜负已分,”维拉德飘然落地,手中已经握住黑色长枪,“我的同胞,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对手。” “为什么来这里!”凌羽在洞壁上问,“并不是佩尔亦黎让你来的,你早就知道这里有变异的根源。” 维拉德收起羽翼,笑容逐渐散去,平静的面容上有几分忧伤,“是啊,我早就知道这里,也早就来过这里,但我们目的相同,我也只是需要救一个人,你救的是那个甘愿充当血祭祭品的人,而我救的是我的……爱人。” 第450章 此处之主 “赛莉西娅公主?”凌羽突然笑了下,他早该想到这一点,“联姻的对象就是赛莉西娅公主吧?” “不错,”维拉德没有否认,“我原以为你不知道。” “你说恋人时,我想起了你曾说过的一句话,你说祝落是你的暗恋对象,如果我记得不错,祝落和陛下年龄相差并不大,而赛莉西娅公主是陛下长女,也才不过十五六岁,实在没有其他公主到了出嫁的年龄。”凌羽笑了下,他将手指按住胸口,冰枪就从肋骨中穿过,但魔炎在逐渐融化那由冰晶石制成的武器。 “真让我意外,”维拉德露出笑容,“作为同胞我也不向你隐瞒什么,联姻对象就是赛莉西娅,但陛下不知道我和赛莉西娅的关系,这次出使因为是通过传送魔法阵的缘故,并不能有太多人,只有我们到达这里” “所以你就将真实的信息隐瞒起来,因为联姻的作用便是结盟,不需要佩尔西斯归顺帝国,但需要它不成为帝国的敌人,只要达成这个目的,究竟依靠不依靠联姻,我想差别不大,”凌羽紧握着冰枪,阻止身体下坠。 “看来你可不仅仅是一个旅店老板那么简单,”维拉德低眉想着,“也许莎薇的猜测是对的,你和库休拉确实有关系。” “只是你和我一个朋友想法一模一样而已,”凌羽并没肯定维拉德的说话,只是换了个话题。“你会有兴趣见到他的。” “那也是之后的事情。” 维拉德纵身跳起,抽走的洞壁上的长枪,“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何要取走黑暗根源?” “为什么?” “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个黑暗根源并不是帝国占领佩尔西斯的方法,我需要用它救赛莉西娅,第一次来到这个洞穴时,遇到了这里的主人,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赛莉西娅体内侵入了暗元素,”维拉德看着长枪,俊朗的面孔闪过一丝坚毅,“除了与他交易,我别无它法。” “这的主人?” 凌羽的痛苦瞬间被惊讶填满,如果今天没有取走那杆长枪,这里将变成死亡之地,魔神将从此降临,而这的主人?身份也许不言而喻。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画屠夫的事情。画屠夫事件一直有两个疑点,那便是为什么一个普通屠夫却会使用幻术,还有本不该出现的惊雷云雨恰好出现在他们回去的路上,他隐约觉得画屠夫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人,而那个人也许就是维拉德口中的“主人”。 维拉德声音又变得很低,“我亲爱的同胞,别怪我,如果你心爱的女孩受伤,你也许会比我更加疯狂。” 凌羽没说话,而是仅仅盯住远方的前方,一团黑影缓缓降落,仿佛幽灵一般,只是黑暗在其周身笼罩,除了一件宽大的黑袍之外,没有任何标志。 直到这一刻,凌羽才确定,他便是画屠夫背后的人,因为那并不是魔神之子的黑袍,没有群山图案。 “尊敬的佩尔西斯主人,请原谅我之前的冒犯,”维拉德也发现了黑袍人的到来,俯身行礼,“现在我将献上宝物来弥补我的错误,请您赐予我的同伴完好的身体。” “愚蠢之人!”黑袍人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辨别不出性别年龄,“那本就是我的东西,何来献上?” “在我看来,这种黑暗根源属于魔界之物,阁下说是你的,恐怕无法证明,既然无法证明,”维拉德抬头一笑,“那么它在谁手中便是谁的。” 黑袍人忽然沉默起来,兜帽下的紫色眼睛发出诡异的光芒。 “幻术对我无效,阁下就不要白费力气了。”维拉德淡淡的说,“我并不想撕破脸皮,阁下如果不答应,我有办法彻底毁掉它。失去它,您应该失去更多,这时候阁下还对我们的无礼怀恨在心吗?恢复我同伴的安全,黑暗根源我便还给你。” 并不是苍白的语言要挟,维拉德手指上的戒指光芒一闪,一块空白的石头便随之产生,也许那不是空白,而是黑白混合。 “我如果引动空间裂缝,将这个长枪投入其中,阁下恐怕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吧!”维拉德用手指把玩着魔法石,目光投向头顶的黑袍人,“阁下应该不难选择吧?” “有趣,”黑袍人发出瘆人的笑声,“和我交易?很好,那么你敢吗?” 他袍袖一挥,一个玻璃瓶便飞向下面,维拉德伸手接住。里面是一个素白色的虫蛹,臃肿懒惰,一动不动如同死亡一般。 “噬血虫,足够吞噬你同伴体内的暗元素,但需要快,也许很快就失效了,”黑袍人缓缓落下,抬手去握黑色长枪。 “等等!” 一道响声从远处传来,声音洪亮盖过了水流声,凌羽手指一转,冰枪应声碎裂,魔炎早已经将冰枪烧毁。他拎着那半截冰枪落在岩石上,朝黑袍人说,“画屠夫是你的傀儡?” “傀儡?”黑袍人手指已经握住了黑色长枪,“不,他只是一个棋子,早已经完成作用的棋子。”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维拉德很守信用,将魔法石抛向空中又伸手握住,然后朝远处走去。 凌羽并没有阻止,而是紧紧盯着那个黑袍人。黑袍人微微转头,似乎在黑暗中笑,他突然将法杖杵在地上,无数更加浓烈的暗元素便如毒蛇般涌出,直奔凌羽而来。 凌羽一惊,迅速抬起断裂的冰枪防御,可那些暗元素凝聚的蛇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刃气割碎,迅捷的身影落在那块岩石上,是维拉德。 “你!”黑袍人震怒,似乎对维拉德的行为很不满意。 维拉德也只是耸耸肩,指了指头顶,“我的朋友,那并不是我的攻击,而且恐怕我也无法离开了。” 又一道身影从上方落下,浅金色的长发飘动,健硕的身体被发白的布衣包裹,左手握着一杆黑色长枪,右手握着一把短柄战戟,纯红色的瞳孔死死地盯住黑袍人和维拉德。 佩尔亦黎,来了。 第451章 极影之刻 “放下,”佩尔亦黎嘴唇一动,威严的声音在山洞里传出,“然后死亡。” 赤裸裸的威胁,但没人敢出声反驳,佩尔亦黎站在那里,便如同万军来袭,气势压的众人喘不过气。 “尊敬的佩尔西斯之王,”维拉德躬身行礼,“我只是来救赛莉西娅公主,也许他才是我们的敌人。” 维拉德不动声色的说,目光已经撇向一旁的黑袍人,嘴角无奈的笑意似乎再说,别怪我过河拆桥。 “兰洛的目的,我很清楚,真正的敌人是谁,我也很清楚,但你必须死亡,”佩尔亦黎冷声说。 维拉德眉头一皱,“王可知道杀死使者的后果?” “不知道,”佩尔亦黎回答的十分干脆, 一旁的黑袍人笑了起来,他仿佛在嘲笑维拉德的愚蠢,“使者固然应该得到尊重,可你觉得打伤他的妹妹,以他的妹妹作为筹码来进行交易,他会放过你吗?太愚蠢了,即便他不是佩尔西斯王,也同样不会饶恕你的。” “是这样吗?”维拉德抬头看着佩尔亦黎,佩尔亦黎没有任何表情,如野兽般的瞳孔凶狠盯住他,“好吧,我明白了,我也不想再解释什么,既然王要与我为敌,那么来战便是,帝国的骑士从不作阶下囚。” “别妄图用那种虚幻的荣誉来挑战这个男人,”黑袍人笑了下,伸手按住维拉德的肩膀,“现在我们是同盟,打败他,什么就都结束了。” “那我的朋友,你能给予我什么帮助,”维拉德低声问。 黑袍人手指突然一紧,黑色颜料般的暗元素不断在溢出,从维拉德的肩膀一直流淌到地面,深紫色的黑雾弥漫维拉德全身,黑袍人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力量!” 维拉德手臂一震,黑雾一点点散去,诡异的黑色战甲包裹全身,他抬起重剑敲了敲铠甲,很满意的点头,又看向佩尔亦黎,“那么王,你准备好了吗?” 佩尔亦黎没有回答,只是将长枪插入身后的岩石之中,双手握紧短柄战戟。 两人同时跃出,电光火石间已经碰撞在一起,重剑与短戟的金属轰鸣声夹杂在隆隆的水流声之中,黑暗的环境里,只有一双紫色的眼睛在发出光芒。 那是极致的力量对抗,凌羽并不准备插手也无法插手,他只是盯住岩石之上的黑袍人,黑袍人则望着荡起涟漪的水面,仿佛对战斗漠不关心。 一道轰响在头顶出现,两道身影同时后跳将武器刺入岩壁之内,佩尔亦黎气息有些紊乱,柔滑的长发也没有往日的整齐,变得十分凌乱,相较之下,维拉德的情况就更加糟糕了,虽然并没有受任何伤,但暗元素凝聚的铠甲在不断跌落进黑暗的水潭之中,就像是壁炉里的灰尘失去依靠。 “我的朋友,你还准备袖手旁观?”维拉德面色沉重,“我们的对手可是佩尔西斯之王。” “原本就没觉得你能打败王,”黑袍人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维拉德也挤出一个笑容。 黑袍人缓缓抬起刺破杀戮之枪,暗元素瞬间从枪端激荡而出,一叠又一叠,宛如法阵里的元素在运动,无比恐怖的叫声从黑暗中传出,升入空中的暗元素里浮现出无数的猩红眼睛,齐刷刷的朝佩尔亦黎冲去。 佩尔亦黎双腿一蹬,身体从洞壁上飞出,战戟在拔出时崩碎了一些石块,无比诡异的一幕出现,那些石块没有坠落,而是跟着战戟朝前飞去,而战戟插入的缝隙里,石壁不断崩碎,碎石犹如被飓风卷起,萦绕在佩尔亦黎四周,他短戟一震,数不清的碎石爆炸飞出,那些带着猩红眼睛的暗元素触手被瞬间击溃,黑袍人不得不用黑袍罩住身体。 “看来有点棘手啊!”维拉德抽出重剑落下,他在黑袍人前面走着,“这种毫无作用的招数你还准备用?” 忽然,维拉德面色一变,他快速转身,身后的黑袍竟然开始融化,最后化为一团黑雾飘散在空中。 “风铃!”凌羽惊叫起来,在黑袍消失的瞬间,他已经注意到昏迷的风铃也同时消失的。 从空中落下的佩尔亦黎脚尖在水潭上一点,身体立刻跃起,他快速抽出插在墙壁上的黑色长枪,身体在空中旋转,借助身体的力量,黑色长枪飞出,这是豹牙—穿云式的攻击方式。 凌羽紧紧盯住快速飞出的长枪,黑色长枪从面前穿过,直奔水洞那一侧的水门里面飞去,他没有犹豫,快速跳下朝那里跑去。 但一股危险的气息从背后传出,他转过头,黑暗中袭来爆裂的剑气,即将落在他背后,可突然间他身后闪过一个人,佩尔亦黎战戟一挥,拦下了那道剑气。 “去追!”佩尔亦黎低声说。 凌羽甚至顾不得回应,快速转回头,朝水洞深处跑去,身后开始传出轰鸣的碰撞之声。 深及膝盖的河水不断从远方传出,水门后的空间很整齐,倒像是祭坛的入口,斑驳的石像在两侧出现,断裂的石砖在水道里随处可见,并不宽敞的水道没有任何视野盲区,他可以清楚地看清四周,但黑袍人的速度似乎无比的快,直到跨过一个石坎,类似广场的区域在水中出现。 一团黑雾在中央笼罩,露出熟悉的枪尖,那是刺破杀戮之枪的枪尖。凌羽放缓脚步,握紧断裂的冰枪走过去,黑雾瞬间炸开,一道黑影从水面飞向远处,而中央留下了插在地上的刺破杀戮之枪,还有一头丑陋的魔物。 “佩尔亦黎没有来吗?”黑袍人落在一截断掉的石柱上,他怀中的风铃红发散落。 “有我就足够了,”凌羽握住冰枪一步步踏进运转的法阵之中。 “你?”黑袍人轻蔑地道,“你算什么东西!让它陪你玩一下吧,最好在佩尔亦黎到来前,你就死在这里。” 凌羽抄起冰枪扑了过去,他很清楚,刺破杀戮之枪是法阵核心,只要破坏了它,便足够解除这个法阵,只是截至目前目前他还不清楚这个法阵的作用。 怒吼声从法阵中心传出,那头人形魔物举起双拳,不停地捶打着水面,法阵也不断发出更加浓烈的黑雾,已经快弥漫整个广场。 第452章 玄骨幽痕 人形魔物如同齿轮构造的巨型机械,同样机械的运动着,夸张的肌肉不断膨胀,锋利巨爪划破了水面下的地砖,红色双眼晃动着荧光,它跳起,在空中张开巨口扑了下来。 凌羽也跳起,断裂冰枪无法让他使用太多牙之七式,但讲求力量的虎牙撕裂式还是可以,手指滑到枪尖,他如狂风般挥出,狠狠地嵌入人形魔物肩膀之内,魔物的肌肉异常坚硬,枪尖紧紧刺穿皮肤,便被弹起,仿佛骨头硬如钢铁。 一击未成,凌羽迅速后跳,人形魔物不顾疼痛般冲来,两只巨爪不断迫近,将他逼至角落里。凌羽双腿在墙壁上一蹬,直接跳向了魔物头顶,双腿缠绕住魔物脖子,长枪狠狠刺出。 人型魔物直接用头颅撞向一侧的石壁,碎石阻碍阻挡了凌羽攻击,他还没来及收势,人形魔物已经挣脱他的控制,粗壮的大腿猛地踢出,他瞬间飞进墙壁里面,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他就嵌进石壁里动弹不得。毫无疑问,力量的战斗,他输了。 “佩尔亦黎放心让你来救她?可真是高估了你的实力,”黑袍人在断裂石柱上冷笑,“连那头丑陋的魔物你都无法打败,还妄想打败我?” “魔物是没有意识的生物,或许它们的生命力并不强,但它们永远不会害怕受伤,除了死亡能让它们停止攻击之外,没什么能阻止,我没必要打败它,而……”凌羽缓缓从石壁中迈出脚步,黑袍人让那头人型魔物停止了攻击,这无疑给予他恢复的机会,他抬头道,“我只要打败你。” “那你是觉得我很弱小?”黑袍人发出低沉的声音。 “并不是,只是对于擅长魔法攻击的人来说,极致的速度永远是他们的噩梦,”凌羽顿了顿,“我想阁下应该也不例外。” “难道你不知道,魔法一旦成型将拥有毁灭一切的力量吗?”黑袍人信手一抛,风铃被一团黑雾包裹在空中,他于石柱上缓缓升空,广场上的法阵开始运转,黑雾迷蒙间,桀桀的笑声在广场上响起,那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哀嚎,一双双紫色眼眸不断眨动。黑袍人手臂张开如翼,黑雾瞬间撕裂开来,如同无数破碎剑刃朝一处冲去。 凌羽身体未动,嘴角淡然一笑,开始抱起双臂,将冰枪横在身前,黑雾碎片已然袭来,如同龙卷风般摧枯拉朽的卷动着,割裂着,凌羽双眼一凝,额前的头发被黑雾碎片割碎。 置身于黑暗中的黑袍人,肆意狂笑,愚蠢的人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恐怖,他双眸射出寒光,远方始终站立的人形魔物突然大叫一声,直接跳进了黑雾风暴之中。 风暴渐渐停息,黑雾也缓缓褪去,而风暴的中心只剩下人形魔物矗立。黑袍人身体一怔,他突然发觉地面并没有血液,即便被风暴撕碎也不至于没有血迹。 他迅速挥手召唤出黑暗屏障包裹身体,下一秒,嘶吼般的叫声在后方传来,黑色的身影彷如野兽般跳出,冰蓝色的枪锋破空袭来,就如同狂狮挥动利爪。那是牙之七式第四式,狮牙—摧峰式。 黑袍人立刻唤出法杖,聚集暗元素加固屏障,枪锋的力量传来的那一刻,整团屏障剧烈飞出,撞在岩石之上,屏障开始崩碎,黑袍人暗嘲愚蠢,攻击的这么缓慢,恐怕也无法……。 忽然,他注意到了落地的人,以及处于其上方的风铃,他手臂一挥,人形魔物突然跳起,伸出利爪去抓空中的风铃。凌羽同样跳起,但为时已晚,人形魔物抓住了那团黑雾,凌羽嘴角却露出笑意,他双腿在人形魔物上一蹬,身体快速朝下落去,位置便是广场中央的法阵核心,刺破杀戮之枪。 “可恶!”黑袍人暴怒无比,他挥出无数黑暗尖刺朝下方飞去。 凌羽毫无躲避,黑暗尖刺如暴雨般落下,他却依旧安稳的站在那里,除了腹部没有玄骨幽痕的保护而破了些皮,仿佛只是接受微雨清洗浊尘。 “玄骨幽痕可以抵抗魔法,”凌羽抬头说,“你还是准备更高级的魔法吧。” 他又低声笑了下,“但给你的时间并不多了。” 黑袍人不顾一切的挥出无数元素黑球,仿佛要将地面轰的粉碎。 凌羽伸出右手,握住了刺破杀戮之枪,他轻轻一用力,原本还肆虐的暗元素骤然消失,即将到来的元素黑球也破碎在空气中。 “现在,你没机会了,”凌羽扔掉断裂的冰枪,将刺破杀戮之枪放在胸前。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阻止我的计划!”黑袍人歇斯底里的吼叫,他无比愤怒,高举法杖,不断凝聚着暗之元素,犹如锁链困住雷霆,诡异的光芒在广场上方闪烁。 “我?”凌羽抬起头,望着上空说,“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拥有毁灭之炎魔神的力量,杀戮之血魔神的武器,还有暴怒之震魔神的……欲望!” 黑袍人手中法杖突然一抖,他看着下方的那个瘦弱身体,却感受到莫名的恐惧,那是无法抵抗的力量,那双血红的眼睛睁开,彷如魔神怒目。 “给我去死!”他大叫着挥下法杖,黑暗雷霆随之降下,足够摧毁所有生灵。 凌羽从地面起身,长枪无比携带震颤大地的力量挥出,黑暗雷霆经身,不留下任何痕迹。黑袍人顾不得惊慌,迅速闪到人形魔物身边,抱起昏迷中的风铃后方跑去,而人形魔物同样跃入黑暗雷霆之中,将凌羽从空中扑下。 一人一魔物砸在水潭里,溅起巨大水浪,地板也碎裂出巨坑。凌羽被压的动弹不得,黑暗雷霆将他的头颅震的发晕,丑陋的魔物张开巨口撕咬下来,他来不及抬手,就觉得肩膀仿佛被撕扯下一大块肉,钻心的痛苦让他不停大叫。 他竭尽全力伸出手,拿玄骨幽痕的臂铠去抵挡,双腿一发力,整个人从魔物身体下抽出,握紧长枪头也不回朝外跑去。他没必要跟这头魔物战斗,那个黑袍人才是真正目标。 从一处缝隙中跳出,他在澈泱河里浮出水面,水面很平静,河水仿佛棉布般柔软,天边开始亮起光芒,夜已经将近了。但阴云却阻止了太阳的现身,狂风乌云间翻动着滚滚雷霆。 黑袍人在水面上飘浮,黑雾笼罩周身,怀中的女孩长发同样飘动,他没有动,仰头望着乌云翻卷的天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凌羽游上河岸,远远的注视着一动不动的黑袍人。 第453章 王之逆鳞 “你获得了不属于你的力量,”黑袍人突然说道。“可使用力量都会付出代价,你的代价是什么呢?生命,还是灵魂?” “生命而已,”凌羽垂下长枪,“灵魂属于自己,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吗?”黑袍人终于低了头,视线扫过怀中的风铃,“我想要这片土地。” “佩尔西斯?” “当然是佩尔西斯!” 黑袍人话语坚定而愤怒,愤怒的是凌羽的不确定性。 “你是佩尔西斯人?” “别试探我身份了,你永远不可能知道,”黑袍人冷笑一声,“比起这个,你难道还没发现佩尔亦黎迟迟没有出现吗?那个兰洛的废物可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如果提供一些帮助,佩尔亦黎也许会觉得很棘手吧!” 凌羽对于黑袍人的话题不感兴趣,他直勾勾的盯住那个背影,“你认识我,我也认识你,你用特殊的方法将声音相貌隐藏起来,一定是因为我们见过。” “我说过了,别再试探我的身份!”黑袍人突然一抖黑袍,一柄暗刃从手中伸出,抵住风铃脖子,“你如果想让她活命,就在这里自刎。” “你不会杀她,”凌羽缓步涉入河中,“你如果想杀她早就可以杀她了,没意义留到现在,风铃是佩尔西斯的龙骑士,你又想成为佩尔西斯的主人,佩尔西斯王会热爱它的土地和人民,没有任何理由因为一个外人而杀死同族之人。” 黑袍人沉默着,手中的暗刃上黑雾不停流动,仿佛要滴落的露水一样。 河水漫过凌羽膝盖,他停下了前进,黑袍人就在面前不远处,“放下她,我可以放你走。” “放我走?”黑袍人语气中充满着鄙夷不屑,“愚蠢,你还不是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在这片土地,你永远无法翱翔,而无法飞行的人终将被神抛弃!” 黑袍人突然跃起,笼罩在黑袍周围的黑雾在他的身后凝聚出一双黑色羽翼,眨眼之间,飘然飞向远方。 凌羽这时才意识到佩尔西斯元素稀薄,这里的元素并不足够黑袍人施展魔法,他之所以说这么多话,不过是在聚集元素。 “风铃!”凌羽对着天空大喊,他在呼唤那头红龙,只是黑袍人的身影消失在天际,也没有红色龙影的出现。 一道惊雷闪过,大雨倾盆而下,他不再喊,沿着黑袍人消失的方向快速跑去,可一道嘹亮的龙吟声从头顶传出,他猛然抬头,看到的却不是风铃,而是一头巨大黑龙,带有闪电状伤疤的龙翼在云雨之间铺展开来,犹如红色惊雷在云层中炸裂。 恶龙撒查加,被雷电劈落的铁翼飞龙。 望着化为黑点的黑袍人,凌羽双腿骤然发力,黑色长枪猛然掷出,宛如离弦之箭,快速划破乌云,射向那头振吼不断地恶龙,雷电在枪尖聚集。那是惊雷云雨层,赶上了雨季的最后狂欢。 撒查加突然飞出,一口咬住即将飞来的黑色长枪,它似乎被激怒一般,双翼一震,朝涟漪点点的澈泱河俯冲而下,锋利的巨爪仿佛要将那个渺小的家伙握碎。 凌羽伸出被人形魔物咬伤的左臂,左手握住右手手腕,然后将右手手指塞进嘴里。龙翼的呼啸声以及可以清楚听到,掀起的飓风也冲动着他的头发。恶龙巨大的头颅一晃动,整个身躯为之一震。 他在心中默念,“三、二、一!” 下颚朝上一顶,牙齿瞬间啮合,将深入口中的右手咬破,滚烫的魔炎血液不断流出,他双腿一弯,在河岸上跳起,躲过了恶龙的致命一击,身体已经落到龙背之上。 恶龙不断晃动的身体,想要甩掉背上的人,可凌羽快速上前,布满魔炎血液的手指按在了恶龙的头顶,灼烧的痛苦让恶龙发出狂叫,他不断用力,手指一点点嵌入恶龙的巨大头颅之中。 杀戮之血魔神曾用血液将移山龙转换为自己的坐骑,他想,如果用魔炎一定也可以驯服这头恶龙。 手指死死扣住头颅中的骨骼,凌羽在龙背上伏下,恶龙发狂似的在雷电间飞舞,龙翼割破一层又一层雨幕,电闪雷鸣间,恶龙在云层间来回穿梭,雷电也无法撼动凌羽手指。他能感受到魔炎在不断融进恶龙体内,除他之外,魔炎对任何生命都是毒药,他希望,这头经受过雷霆的恶龙能够抵抗住魔炎的腐蚀。 一道惊雷在龙翼上炸裂,恶龙终于筋疲力竭,斜斜地落向山谷之中。凌羽咬紧牙齿将手指从恶龙头颅里移出,抱住恶龙脖子,不断说着,“飞起来!飞起来!飞起来!” 笔直坠落的恶龙突然大叫一声,一股暗红色的血液纹路在龙翼上显现出来,恶龙翅膀一震,在落地前的那一刻飞起,嘹亮的龙吼声响彻整个惊雷云雨,澈泱河也为之翻滚起来,它滑掠过山谷,急速朝黑袍人消失的方向飞去。 “多谢,”凌羽抚摸着龙颈道,龙通人意,他总算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撒查加知道他想去哪里,他也知道撒查加的想法。 大雨中的黑色双翼格外扎眼,黑袍人的速度似乎在不断变缓,直到恶龙在他的头顶掠下,阻挡了他前进的道路。 “你驯服了恶龙?”黑袍人有些吃惊,但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委实说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驯服恶龙的人,即便是王也许给予尊重,既然如此,这个女人就当做贺礼,送给你了。” 凌羽一愣,黑袍人的话语让他有些疑惑,可黑袍人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风铃抛出。凌羽不敢迟疑,从龙背上跳起,接住风铃,恶龙也快速在下方出现,他稳稳的落下。 “真是愚蠢啊!” 黑袍人毫不掩饰的嘲笑。 凌羽望着怀中的风铃,眼睛瞪地大大的,昏迷的风铃在他手中不断流失,不断流失,仿佛流沙与雾气一般消逝,直到最后视线里只剩下张开的十指和萦绕在四周的缥缈雾气。 “风铃……” “不对!这不是风铃!”他抬头望着不停笑着的黑袍人,大声质问,“风铃呢!风铃呢!” “我早就把她留给你了,只可惜你没有注意而已,”黑袍人得意的笑道,“你还没察觉吗?” 凌羽脑海中飞快闪过所有事情,他不停地寻找,直到脑海中露出一个身影。 “是那头人形魔物!”他突然恍然大悟。 “既然知道了,还不赶快去,”黑袍人又“善意”地提醒,“去晚了,她就死在佩尔亦黎手中了,亲手杀死自己的妹妹,佩尔亦黎才真的是佩尔西斯之王啊!” 黑色恶龙快速在空中转动龙翼,如流星般朝澈泱河坠落。凌羽只能在心中默念,快点,再快点。 他早该察觉不对,既然龙与人意识相通,那么主人有危险,风铃没理由不出现,只能说黑袍人带走的并不是真正的风铃。 为什么那头人形魔物臃肿的身体里骨头却无比坚硬?因为那是玄骨幽痕的铠甲,他亲手套在风铃身上的。 为什么魔物要去咬他的肩膀而不是喉咙?那是因为在龙城的升降平台上,风铃就曾那样咬过他的肩膀。 她再给他提醒,而他浑然不知。 更让他担忧的是,黑袍人的真正目的或许就是想击垮佩尔亦黎。 如果佩尔亦黎亲手杀死风铃,没人能想象会有什么后果,没人能…… 第454章 生死之刻 恶龙用利爪破开湍急的水流,溅起直逼两岸的水花,凌羽按住恶龙头颅跳下,顺手抽出恶龙口中的刺破杀戮之枪,纵身跳入那个裂缝之中。 从裂缝中跟着水流落下,广场的全貌在眼中展现,破败更加难堪,只是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尖锐的叫声从深处传来,凌羽立刻提枪跑了过去。 水门背后的水洞里,人形魔物还在撕咬,佩尔亦黎似乎受了重伤,腿上鲜血淋漓,他不断躲避着攻击。魔物举起利爪,将一侧的石壁捶碎,佩尔亦黎瞅准时机,长枪猛然刺出,笔直刺进魔物身体之内,但里面异常坚固的物质将长枪弹出,佩尔亦黎突然放开长枪抓起短戟朝魔物头颅砍去。 咣当一声,战戟被撞飞,佩尔亦黎立刻收身后退,一脚踩在早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维拉德身上,维拉德抬起的手也缓缓垂下,刚才的那一瞬间,他用佩剑拦下了佩尔亦黎的攻击。 “别觉得我真的不会杀你!”佩尔亦黎低声说着。 “杀我?你还没看清它的身份吗?”维拉德咳出了一口血。 “什么?”佩尔亦黎问。 可没等维拉德回答,魔物已经突然冲出,张开巨口死死地咬了下去。 佩尔亦黎不得不退身,留下遍体鳞伤的维拉德,魔物的血盆巨口即将把维拉德的头颅吞掉,维拉德只是微笑,一动也不动,然后闭上了眼睛。 几秒之后,他并没有迎来死亡,而是有一股腥味流入鼻孔,他抬起头,黑色的身影站在他身前,长枪扎在一侧,头盔里游离出几丝黑发,人型魔物张开的巨口被一条胳膊填满,精致的臂铠阻拦了牙齿的撕咬。 “你有办法?” 黑影说话,一点也不客气。维拉德淡淡一笑,然后用手撑着地面坐起,将怀中的那个花瓣吊坠拿出,抛了过来。 “也许可以,我不确定。” 凌羽没说话,只是死死盯住这头魔物,然后突然跳起,将飞来的花瓣直接塞入其口中,一腿踢出,将魔物逼走,快速退后抱起维拉德落在一处岩石上。 “它是谁!”佩尔亦黎低声质问。 凌羽视线没有转移,“你的妹妹。” “伊莎缇雅—风铃小姐,”维拉德又提醒了一句,“我尊敬的王,你可差点就酿成大祸了。” 佩尔亦黎瞬间僵直在原地,瞳孔微张,嘴唇禁闭,气息声也混杂在水中,他看了看手中的战戟,又看了眼一旁的水潭里不断呕吐的人形魔物,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慌。 “似乎效果不怎么明显,”维拉德依靠着石壁说,“那是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只说能使人变得稳定,看来对魔物效果不太好啊!” “没有其他办法了?”凌羽问。 “办法还是有的,但对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需要先确定怎么控制住它。”维拉德幽幽的说,“你看,它好像又准备攻击了!” 凌羽看到了,风铃并没有恢复,而是在短暂平静之后,快速跳起,直逼佩尔亦黎而去,佩尔亦黎还在沉默,也没有移动,似乎不准备躲避,而是准备攻击。 “你疯了?”凌羽惊慌的大喊。 可一秒之后,他同样愣在原地。 佩尔亦黎手指缓缓松开,短柄战戟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而魔物的攻击已经瞬间袭来。 凌羽飞快的跳起,但为时已晚,巨爪直指佩尔亦黎头颅而去,他瞪大了双眼。但血腥的一幕并没有出现,魔物的利爪停在佩尔亦黎耳边,携带的狂风吹动了佩尔亦黎头发,但就那么停住了。 佩尔亦黎看着魔物猩红的瞳孔,身体依旧未动。 魔物突然朝上跳起,巨爪不断刺出石壁之内,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上方的黑暗里。 “我去追!”凌羽同时已经跳出,长枪在石壁上一挑,身体已跳出水洞。 “看来精神已经恢复,但肉体恐怕很难复原,”维拉德说着,时不时偷撇佩尔亦黎的眼睛,“她是在寻死,本来就没打算攻击你,幸好你扔掉了武器,要不然我将亲眼目睹一场悲剧的发生。” 佩尔亦黎伸手握起短戟,手臂一甩,短戟飞起,不偏不倚的刺入维拉德腿中,鲜血瞬间飞出,维拉德眉头扭在一起,嘴巴不断张着。 “我可以留你一命,立刻滚出佩尔西斯,”佩尔亦黎冰冷的说。 “这可真是王的慷慨啊!”维拉德笑道,腿上的伤并不重,但这段时间想要活动可难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缇雅?”佩尔亦黎又问。 “香气,女人身上都会有特别的香气,而我的鼻子格外灵敏,”维拉德看了眼佩尔亦黎,又笑道,“骗你的,我的眼睛遗传了母亲,可以看清食物的本质,那头魔物体内拥有玄骨幽痕,就是凌羽老弟穿的那身,就这么简单而已。” 佩尔亦黎低了下头,跳过来,单手拎起维拉德,又收起长枪短戟朝上方走去。 “你不追过去?”维拉德抬手拉住佩尔亦黎肩膀,“那可是你妹妹啊?” 佩尔亦黎沉默许久之后说,“她已经长大了。” 维拉德晃了下身子想去看清这个男人的眼睛,却只看到垂下的头发,他也失了兴致,索性就那样任由其拎着。 “他就是你说的兰洛帝国黑之近卫团的副团长?” 响亮的话语声在副字时格外加重了几分,似乎在强调什么。 维拉德还未抬头已经被扔到了岸上,只看到澈泱河上飞着一只白色巨鸟,三个人在上面坐着,少年和身后的中年人有说有笑,那个银发的维尔特拉女人则是面无表情的嚼着什么东西,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他也懒得理论,只是握紧手中的玻璃瓶,里面的白色噬暗虫晃动了下身体。 “佣兵王,战斗结束了?”柯修朝佩尔亦黎喊道。 “结束了,”维拉德又心血来潮的喊了一句。 “啊!”柯修长长哀叹一句,“又白跑一趟。” 黑龙在山崖上飞下,佩尔亦黎跃上龙背又朝前飞去,龙爪抓住地面上的维拉德,升入高空。 第455章 定情信物 澈泱河四周是无数的密林,低矮的灌木与野鹿遍布地面,空中的雨水透过楠木树杈落下,雨水使得地面泥泞不堪,两行硕大的脚印被清晰的印出,凌羽也在不断跳跃,拨开灌木丛间,脚印突然消失,密林也在这一刻停止,他停下脚步,山谷另一侧的世界在雨中朦朦胧胧,雨水入眼让他看不清悬崖边的人影。 “没事了,”他边走边说。 丑陋的魔物外表褪去一大半,但手臂与膝盖突出的尖刺,还有硕大的脚掌都显得恐怖,玄骨幽痕被扔在旁边,她蹲在那里,抱紧身体,红色长发也已经恢复,只是被雨水打湿垂在依旧有大块肿瘤状的背上。 “已经没事了,”他又重复了一句。 当风铃放弃攻击佩尔亦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风铃已经恢复意识,但为何执意寻死,他不得而知。 “杀了我吧!” 风铃发出冰冷刺骨的声音,凌羽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看着快要蜷缩成一团的女孩,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想死?”他问。 风铃没有回答。 “那直接自杀好了,就在这里,我不会拦你的,”他说,眼睛看着女孩的背影,他又问,“为什么要让我杀了你?” 风铃还是不说话。 “你怕吗?” “怕,但不是怕死。”风铃低声说着。 凌羽愣住了,这句话无比熟悉,他曾亲口对风铃说过。 “这是你说过的话,我已经不算人类了,活着会比死更难受。” 凌羽突然上前一步,拉住风铃肩膀朝后一拽,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说不出话来,虽然没了之前臃肿样子,但现在的模样也很难称作人。 脸颊一侧保留着魔物的特征,如肿瘤般的肉块遍布,牙齿也尖锐恐怖,原本小虎牙也变成了挑起嘴唇的獠牙。布裙早已经破碎,胸铠也没有,本是避人的部位也不再让人遐想,只留下一层层如干涸湖泊的巨大裂纹。 凌羽没敢再朝下看,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该说什么,只觉得喉咙干涩,手足无措。 “你都看到了?”依旧猩红的纯色瞳孔一眨不眨,风铃打掉凌羽手臂,“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凌羽站在那里,惊雷在身前闪烁,雨水顺着早已经湿透的头发落下,他想,他的表情一定无比丑陋。 风铃突然转身,飞快的朝前跑去,纵身跳下了山崖,看起来没有一丝犹豫。凌羽终于反应过来,他紧闭双眼冲出,身体跌落的一瞬间,耳边仿佛传出一道吼声,他还没抬头,红龙从远处飞出,稳稳的接住了下落的风铃,而他就从龙身边掠过,澈泱河的流水声已经入耳。 计划中的恶龙并未出现,凌羽望着逐渐远去的红龙,咽了口唾沫,然后深吸一口气。下一秒,河水的气息在身上背部出现,逐渐渗透全身,他在河水中睁开眼睛,锋利的龙爪在视线里出现,继而握住他的身体,河水一点点流淌出铠甲,雨水又随之来袭。 红龙在岸边停下,凌羽从爪下走出,风铃还坐在龙背上,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谢谢,”他说。 “是风铃救的你,不是我,”风铃低声说。 “嗯?”凌羽一时间没能理解意思,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红龙伸出巨爪拔动着河滩上的鹅卵石,龙目一直盯着他,像是一个娇羞的兰洛少女。 他走过去,跳上龙背,将外衣脱下,盖在风铃肩膀上,然后说,“回去吧……” “我回不去了,”风铃轻声低语,“佩尔西斯人不会接受一个异类。” “星女会宣布你异族,然后处以天罚?”凌羽问,“在兰洛也光明神教也常常这样处决异端,但他们通常用火,而不是天罚。” 风铃又恢复了沉默。 凌羽从她旁边走过,蹲在她面前,扶起她的脑袋,说,“看!” 风铃疑惑地看去,却看到一股无比狰狞的表情在凌羽脸上出现,黑色瞳孔早已经被诡异的红色代替,他咧嘴狂笑,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你看到了,”凌羽又恢复了平静,“如果是异类,我更是,我血液里存在魔炎,你应该能感受到,魔炎是毁灭之炎魔神的种子,从某种意义上看,我随时都可能变成魔神,可我并没自杀,你知道为什么吗?” 风铃还是沉默。 “因为我知道我是人,而不是魔神,”凌羽又跳下龙背,“而且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太早死去,岂不是很悲惨。” 风铃将视线跟着凌羽移动,她看到了他背后触目惊心的红色伤疤,视线中的人忽然转身。 “你是说过,你哥哥能相信的人只有你吗?你死了,他岂不是很孤独。” “哥哥……”风铃呢喃着。 “而且放心,星女不会杀你。” “为什么?” 凌羽又转过身,将头盔取下,湿漉漉的黑发甩出雨水,但又有更多的雨水注入。 他说,“因为有我在。” 风铃眨了下眼睛,抬起头望着雨落成线的天空,巨大的黑龙在电闪雷鸣间飞舞。 “其实我以为那头大黑龙会救我的,明明我已经驯服它了,”凌羽也抬头看着天空中的恶龙。 风铃没回答,而是问,“为什么救我?” “救?”凌羽笑了下,“你又不是自杀,为什么说救?” 风铃语气平静,“那你为什么也跳下来?” “我看到了一块石头,”凌羽弯腰捡起鹅卵石中的一块蓝色石头,“上次我不是请你帮我做个酒杯吗?你说需要石头,我觉得这块就挺好,大小挺合适的。” 风铃从龙背上跳下来,身上的外衣很窄,刚好能罩住腰肢,尽管大腿上还有许多凸起的硬块,凌羽还是觉得脸瞬间涨红,他急忙将视线撇出,看着雨中的山崖。 直到手中的石头被拿走,凌羽才低着头跟着风铃朝龙背走去。 “你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拒绝的。”她说。 “什么?” “酒杯是一个信物,男人送女人做酒杯的石头只有一个意思。” 凌羽突然预感到了不妙,他没敢去问,只觉得心乱如麻,脸有些发烫了,雨声也开始变得微小。 “求婚……” 第456章 沙域之主 雨势又大了。 雨季的最后一场雨很平静的来,却久久不愿意离去,雨水落入群山间,氤氲弥漫,宛如仙境,野生飞龙从山林间飞起,在乌云与暴雨间穿梭,洗去身上的尘土。 风岚城还是一如往昔般平静,温暖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洒落,实际上被古戴缇尔驱散的云层只有城镇上空,四周的区域依旧还会有雨水降下,泥土中透露着独特的芳香。 凌羽坐在藤椅上望着面前哗哗流淌的雨水,红龙就在一块巨石上伏着,雨水下的龙目无比透彻,像极了某人的眼睛。 维拉德用重剑支撑着地面从身后的房屋里走出,佩尔亦黎给予他的伤痕让他腿脚不方便移动,他按住另一张椅子坐下来,端起冒着白烟的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也不喝,只是看着白烟袅袅。 “没什么事,那是后遗症,暗元素并没有侵入内脏血液,只是影响了皮肉,应该可以恢复,但时间就不确定了,少则数月,多的话……”维拉德顿了顿,“也许一辈子都去不掉。” 安静听完维拉德的话之后,凌羽回身看了眼木屋,窗前露出一个侧影,只看到如晚霞般的头发飘动。 因为魔化特征的缘故,风铃不愿意回到风岚,他只能带她来到维拉德的住处,这里倒像是个世外桃源,与世隔绝。 “公主殿下怎么样了?”他回头看向维拉德。 原本还挂着淡淡微笑的维拉德隐去笑容,“服用过噬暗虫之后,已经痊愈了,但身子很虚弱,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王怎么处理你的事情?” “王说殿下身体恢复之后,立刻离开佩尔西斯,”维拉德端起热气飘然的茶杯,抿了口茶水,“大概三天之后出发。” 凌羽点了下头,又问,“回去的话,陛下会怎么处置你?” “有父亲在,陛下并不会处罚我,但让陛下同意我和赛莉西娅的婚事也许会很困难,佩尔西斯王不需要联姻,可沙域之主也许不会介意多一个女人,那群野蛮人!”维拉德愤怒的锤了一下桌子。 凌羽也听说过沙域的传说,古时迪亚拉时期将大陆划分为许多区域,以域为称呼,西陆大致为五域,希奥特与佩尔西斯为山域,帝国则由风域还有林域以及少部分沙域构成,争端便是那多出来的部分沙域领土,沙域没有国家,流民经常骚扰帝国边境,帝国在百年前曾驱逐沙民百里,占领部分沙域领土,成立一个新的行省,便是艾丽丝和耶亚克的故乡黑砂行省。沙民是帝国南疆的隐患,猛毒剑圣和帝国的赤焰骑士团就便驻守在那里,只是炽焰骑士团团长叛国,沙民又开始蠢蠢欲动。沙民之主传闻是一个凶恶的男人以武力使诸民臣服,有不服从的村庄便会被屠戮,行为和兽族类似,男人杀干净,只掳走年轻女人来充当**隶,不断繁衍后代。 “陛下应该不会让女儿去到那种地方吧?”凌羽不确定的说。 “会,你不了解陛下,没人了解陛下,就如同当年一样,没人会相信平平无奇的帝国三皇子会承袭帝位,可陛下做到了。从那时起,便没人能猜到陛下的想法。西恩曾说过,陛下是狂主,欲望大到能囊括正片罗希瓦尔大陆。”维拉德又放下茶杯,“可父亲却说,陛下是一个暴君,拥有无可比拟的野心与权力,却无人能控制,连陛下自己都无法控制。这既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但毫无疑问,帝国已经开始行动,而战争一旦开始,只有两条路,要么统一大陆,要么万世基业毁于一旦。” “欲望吗?”凌羽轻声说。 “呐,西恩和耶亚克对你评价都很高,你又是祝落的弟弟,那么给我个建议?”维拉德斟满一杯茶,推了过去。“我应该怎么做?” 凌羽接过酒杯喝了口,“我并不深谙政事,但可以确定,希奥特三年之内无法对帝国造成威胁,所以帝国可以调动兵力,剿灭沙域之主。” “可南疆之患由来已久,猛毒剑圣大人也无法根除,帝国如果要剿灭沙民或许会损失惨重。”维拉德面露难色。 “我的意思是杀死沙域之主,而不是剿灭沙民,沙域之主以暴政统一沙域,那么杀死他,沙域将恢复成一盘散沙的状态,虽然不久以后又会出现新的沙域之主,但以帝国的实力,扩张某人的欲望应该并不困难,让帝国的傀儡统一沙域,帝国南疆安定起码可以保证十年,十年之内,帝国若统一西陆,便可以着手彻底剿灭沙民,若无法统一西陆,那么陛下恐怕……”凌羽适当的闭住了嘴,不再说什么。 “真了不起啊!”维拉德赞叹,“怪不得耶亚克说你很有天赋。” “不是,只是我比你们了解多一点……欲望。”凌羽笑着将茶水喝完。 远方的幽径中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身着黑色皮甲,没戴头盔,也没打伞,浅金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他面色冰冷,像是个不速之客。后方的女人也没有打伞,但诸星白色长袍裙与淡绿色的头发却没有湿掉,浮动的光图在身后浮动,雨水下格外美丽。 “尊敬的佩尔西斯之王,”维拉德挥着手打招呼,仿佛之前的战斗全然忘记,又按着桌子起身,低身行礼,“还有美丽的黛琦茵小姐。” 佩尔亦黎没去理会维拉德的欢迎,站在雨中用那双纯红色的瞳孔盯住凌羽,仿佛一头狮子在说话,“缇雅呢?” “屋里,”凌羽指了指身后的屋子,避过佩尔亦黎的目光而是看着黛琦茵说,“星女大人会怎么处理异族?” “诸星会给予我们指示,”黛琦茵模棱两可的说,裙摆在雨中飘动,不染一丝尘埃,雨水也无法打湿。 佩尔亦黎走进屋子,黛琦茵也跟了过去,但佩尔亦黎却伸手示意她站在外面,尽管很不情愿,黛琦茵也只是安静的站在屋檐下,转身看着雨中的世界。 “冒昧问一句,黛琦茵小姐多大了?”维拉德突然问道。 第457章 雨之下 维拉德的问题让凌羽有些奇怪。兰洛人会很避讳问女性年龄,虽然这是在佩尔西斯,但维拉德似乎一点也不礼貌。 “十六,”黛琦茵倒是毫不在意。 “花一样的年龄,”维拉德也微声感叹。 身后的房屋突然传出一声呵斥,凌羽回头看去,窗台前的红发已经消失,佩尔亦黎的话语声不断传出,他把音音螺戴在耳朵上也听不清说的什么,也许是雨声太大了吧。 “黛儿,你进来!” 又一个稍显暴躁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是佩尔亦黎说的,黛琦茵立刻转身走了进去,凌羽有些不放心,也跟了进去。 风铃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头发,佩尔亦黎就站在远处,怒气未消,双眼如充血般红肿,粗糙的手指死死握在一起。 进来的黛琦茵也站在门口不知如何,只站在佩尔亦黎身后。 “帮她检查一下身体,”佩尔亦黎语气放缓一些,然后转身离开。凌羽还不安的看着蜷缩成一团的风铃,手臂却被一人给拉住,维拉德边走边说,“老弟,人家可是要检查身体,你还要看?” “啊?啊!”凌羽慌张的应声,又快速朝门外走去。 房门被黛琦茵关上仿佛隔绝一个世界,屋外的世界雨声雷声,屋内的世界尘落光落。 “赛莉西娅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佩尔亦黎说,“虽然是你把他们引去那个地方,但也算是间接解决了变异问题,只是佩尔西斯容不下你,佩尔西斯也不允许你的存在,我让费伦送你们出佩尔西斯,出去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谢谢,”维拉德微微一笑,“原本觉得王挺冷血的,其实还是挺和蔼的。” “如果我族人死了,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佩尔亦黎冷声说。 维拉德耸耸肩,“真不会聊天,把我弄得这么尴尬,好吧,好吧,我去看看赛莉西娅,你们聊,你们聊。” 维拉德撑起雨伞走进雨中,他的左腿该有些伤势,走起来一瘸一拐,很慢很慢,但终究还是消失在雨中。 “炽月过后你也走吧,”佩尔亦黎又说。 “因为我挑战了星女权威?”凌羽问。 “这是一个原因,你永远无法了解星女在佩尔西斯人心目中的地位,他们可以不信任王,但绝对信任星女,你虽然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但缇雅之所以变成那样,就是因为你的鲁莽。星女预言将有灾祸降临佩尔西斯,你到时也许会成为众矢之的,”佩尔亦黎话语仿佛叹息,“谁也无法忤逆星女指示,黛儿不行,我也不行。” “我知道了,”凌羽应了声,“还有其他原因吧?” “第二个原因,你更无法改变,”佩尔亦黎说。 “什么?” “娶缇雅为妻,她刚才手中拿着一块石头,那是制作酒杯的石料,佩尔西斯人一生只会有一个酒杯,和龙一样。男子送女子石头,代表求婚,而女子接受并送还酒杯,则代表答应求婚,”佩尔亦黎抬头问,“那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凌羽愣了一下,又回头望着窗户里的房间,红发的侧影没有出现,里面没有任何声音,雨声不断入耳,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对不起。” “别跟我说,”佩尔亦黎拿起酒杯喝了口酒,“跟缇雅去说。” 凌羽陷入了沉默。 “尽快离开吧,”佩尔亦黎又说,然后望着天际的群龙,不停地饮着酒。 “王,”黛琦茵从屋里走出,双袖垂在腰间,“缇雅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变异的痕迹想要消除也许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佩尔亦黎回身问。 黛琦茵有些犹豫,佩尔亦黎按住她的肩膀,“没关系,这里没其他人。” “古戴缇尔曾说天空的最高处名为圣界,那里可以净化黑暗,我想如果缇雅去到那里一定可以有办法,但那只是传说,也没有办法确定。” “可以,”凌羽接过话。 他想起了夏君利维坦的事情,利维坦就是希望上升到圣界来净化身体中的暗元素,只可惜没有成功而已。他看着二人的目光,低了点声音说,“我是说可以……试试。” “缇雅怎么说?”佩尔亦黎问。 “缇雅没有答应,但也没拒绝。”黛琦茵说,“毕竟那是唯一的希望。” “让她先住这里吧,等什么时候想回去,再回去。”沉默一会儿,佩尔亦黎又说,“照顾好他。” 佩尔亦黎说完,粗暴地抱起黛琦茵走进雨中,少女像是娇羞的新娘伏在佩尔亦黎宽阔的胸膛脸,脸颊泛起红晕。 凌羽然后目送二人离去,他看着佩尔亦黎的背影第一次由衷的敬佩这个男人。佩尔亦黎曾说过,杯水车薪的事情,他也无力改变局面,如果风铃魔化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便他是王,也无法保证她的安全。他拥有强横无比的战力,却常常感觉到无助,又不得不在孤独中前行,守护着这个古老的土地。正如风铃所说,他也许不是一位合格的王,却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 “他走了?” 风铃的声音从后面传出,凌羽回身看去,风铃穿着赛莉西娅的长袍,只露出一个脑袋,存有魔化痕迹的半张脸也被故意梳下的头发遮盖,看不出半点魔化痕迹。 “走了,”凌羽说。 风铃走上来,站在他身旁,望着留下深深脚印的小路,她低声问,“你喜欢那个蓝头发的女人?” “嗯,”凌羽点了下头,“她叫冰澜,是位吟游诗人。” “她喜欢你吗?” 凌羽愕然,他也不知道结果,只能轻轻摇头。 风铃低着头说着,凌羽安静的听着,雨声也开始喧闹,他逐渐有些失神,只是最后微弱的说,“对不起。” 雨还在下。 巨石上的红龙突然发出一声吼叫,张开双翼跃入空中,在树林间飞舞,仿佛一道晚霞冲入天空。 风铃从长袍下伸出手指,变形的骨节凸起,像是倒刺,雨水从指间流过,只剩下贴着皮肤的水珠,发黑的手指突然又紧握,她望着前方说。 “我是佩尔西斯人。” 凌羽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没去问,也没说什么,只能点了下头。 “我是佩尔西斯人,”风铃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 “你不知道。” 第458章 父亲 房子建好了。 一共两层,四周围满翠绿的竹子,蓝珀石作为房屋装饰,房顶摆满瓦片,飞檐下挂着长长的夜风铃,风岚多微风,风铃便如舞女般跳动。屋前的空处被放置了几个石桌,凌羽偶尔间在维拉德住处发现了一颗野桔树,便从野外挪了过来,只是风岚无云亦无雨,需要不停地用飞龙来补充水源。但明亮整洁的房屋就像是一个牢笼,困住了红发的小馋猫。 也许是黛琦茵把事情都瞒了下来,星女并没有任何启示,风铃的问题也就那么不了了之。那次不久后,维拉德带着伤愈的赛莉西娅公主归乡。年轻的女孩也知道了凌羽的办法,显得很是兴奋,全然不像是个高傲的公主,而像个开心的孩童,就如同维拉德说的话,还挺和蔼的。在那没过多久,风铃膝盖与手臂上的倒刺消失,她也就搬了回来。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佩尔西斯的雨季也终于度过,要到浮空石林的群龙飞舞时刻了,只是恶龙从那次事情之后便从没出现过,凌羽也不清楚自己到底驯服没有驯服它。 “红狐狸还不出来?整天待在那个破房子里很有意思吗!”柯修的嘟囔声在耳边响起。 凌羽抬头看着二楼一侧的房间,窗户开着,白色窗帘飞出窗外,蝉鸣与独特的响声在房屋里响起。维拉德走后,风铃魔化的事情只有他和佩尔亦黎还有黛琦茵知道,虽然黛琦茵没有告诉众人,但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他本来还想让冰澜看看有没有办法,但想起酒杯的事情,他还是选择放弃了。 “她也许觉得外面太热了吧,”凌羽用拽了拽灰袍兜帽,阳光将影子投在脚下。 “是挺热的,”柯修十分认同的点头,“怪不得星女不住在这里,这种鬼地方,没人愿意待!” “挺好的,”凌羽又朝前面走去。 “好什么!”柯修很不开心,“我跟你说,你最好快点解决龙的事情,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 凌羽前进的脚步一滞,问,“出什么事了吗?” “卡尔特与联邦的矛盾加剧,越来越多的机械师涌入卡尔特,最主要的是,卡尔特成立了一个部队名为铁焰之血,只知道是一个装备有各种机械武器的部队,”柯修嘴巴一撇,“卡尔特贼心不死!” 对于这些凌羽一点也不已意外,星尘已经掌控了卡尔特,下一步是势在必行,而自己身后的希奥特未来的主人与星尘终究是殊途,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 “就快了,我问问王何时去抓龙。” “对,多泽说他也想抓一头飞龙,他说男人应该熟练驾驭各种坐骑,飞龙也必须在其中,”柯修一本正经的说。 “多泽?”凌羽有些惊讶,“棘呢?她怎么说?” “没说什么,棘好像在设计一种新的龙鞍。” 凌羽有些好奇银月究竟何时会出现,王宫在面前出现,夏衣依旧拿着一本书在庭院里看着,因为风铃无法出来的缘故,他也不常来王宫,但这并不能阻挡夏衣的学习热情,她常常跑去图书馆查阅书籍,他在那里经常能见到她,只是每次她都行色匆匆。 “呦!夏衣格玛!为什么这么用功?”柯修很熟识的打着招呼,又跑过去抢过夏衣的书看了眼,“《大陆诸神记考》这是什么鬼书?” 夏衣也很慌张的用手指堵着柯修嘴巴,好像不想让他说的太大声。 “怎么了?”柯修依旧声音初恋的问,“有客人在吗?” 柯修还以为是有客人在,夏衣嫌自己声音太大了呢。 “不是客人,是佩鲁玛在检查身体,”夏衣小声说,又指了指二楼,“有人不舒服。” “佩鲁玛是什么?”柯修递回书,不解的问。 “玛是尊称,对女性的尊敬,而佩也是一个尊称,大概就是一个有声望的老妇人,”凌羽对佩尔西斯语懂一些皮毛。 “哦,”柯修似懂非懂的点头,又问,“那是什么事?”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凌羽回答的简单,已经跟着夏衣朝里面走去。 原本王宫的其他格玛也不见了踪影,而都聚集在二楼的一个卧室里,除了没有黛琦茵的身影外,其他人都在,佩尔亦黎还在,他坐在床边,不断安抚着床上的女人,手指从女人天蓝色的头发间穿过,床上的女人是布尔妮娅,勇敢的蓝族女战士则有几分安静,脸庞也有些发红,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握住她的手腕,不断摸索着。 “这是什么?”柯修拽了拽凌羽肩膀问。 凌羽也不知道,但大概能猜到,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他想了想说,“也许是怀孕了吧!” “怀孕?”柯修突然大叫了起来。 老妇人眉头一皱,瞪了眼柯修,吓得柯修急忙捂住了嘴,老妇人很满意的回过身,起身朝王行礼,笑着说,“佩拉佩安!” “什么?”柯修又问。 凌羽也笑了起来,“就是恭喜的意思。” 佩尔亦黎听到之后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手臂一用力将布尔妮娅搂紧,但笑容又逐渐隐去。凌羽也注意到了在场的所有格玛除了夏衣之外,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变得极为难堪,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他记得佩尔亦黎曾说过,王的妻子都是各族塞进王的女人,不过是为了获得最勇敢的血液。布尔妮娅怀孕了,佩尔亦黎虽然很快淡去笑容,但开心是无疑的,可其他格玛就不这么开心了。 佩尔亦黎俯身亲吻了一下布尔妮娅脸颊,转身对夏衣说,“衣,你去准备食物吧!” “好!”夏衣开心的抱着书跑走了。 “喂喂喂,佣兵王,你都有孩子了,不是要庆祝一下吗?快去把珍藏的美酒与鹿肉拿出来,我最喜欢吃鹿腿了!”柯修在一旁大叫。 佩尔亦黎按住他的肩膀朝外走去,凌羽也笑着跟了出去,只是一回头,刚好看到其他格玛也走了出来,原本还只是微弱的不开心表情,此刻却爬满了厌恶。 他愣了一下,又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跟着佩尔亦黎来到另一个屋子。 第459章 龙石花 “你们来的刚好,”佩尔亦黎在刚坐下就说。 “什么刚好?”柯修也在窗台坐下。 “驯龙需要一些准备工作,大概后天所有勇敢的佩尔西斯战士便会在澈泱河谷集合,你们可以跟他们一起,但准备工作现在就需要做了。”佩尔亦黎心情貌似不错,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准备龙的食物吗?”柯修不客气的拿起桌子上形状奇特的果子,“龙也会贪吃?” 佩尔亦黎一本本将书塞进书架里,又回身抽出一张纸扔了过来,“龙石花,一种植物,根部会产生一颗类似宝石的东西,用血液滴进去,龙吃了它之后,就能够与你形成某种精神感性。” 凌羽接过纸看了眼,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石头,大概只有眼珠大小,上方却长着一株诡异的花朵,花瓣如同张开的龙翼。 “龙石?”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离开龙城之前祝落曾说过想让他帮忙弄几块龙石,不知和这个石头有什么关系。 “龙石就是伴生幼龙石长大之后的状态,龙石会一直存在龙的体内,时间久了,龙石便会蕴含一些能量,会起到类似龙心脏的作用,并不能取出,只有当龙回到葬龙谷才会在尸骨腐化之后埋进土里。”佩尔亦黎敲了敲桌子,“可别想着去拿几块出来,那是佩尔西斯的禁地,外人进入是要受罚的。” “外人?”柯修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都帮你这么多回了,还是外人?” “不只你们是外人,我也是外人,”佩尔西斯缓缓道,“只是死人才不是外人。” 柯修无聊的撇了撇嘴,又塞口中一块那个奇特果子。 凌羽看着图纸大概明白为什么恶龙不听自己的话了,也许只有当他把伴生龙石花塞进恶龙口中才能真正驯服它。 “龙石花很常见,随便一个山林都可以找到,但你们没有龙出门也许很困难,我让斯特里和艾尔莎带你们去,他们应该也快到了,”佩尔亦黎走到墙边看了眼庭院,一男一女已经走进来。 “他们来了。” 斯特里和艾尔莎也算是老熟人了,但二人均不会说古语,凌羽勉强能用佩尔西斯语与他们进行简单对话。在城外等到了多泽,原本还迫不及待的柯修又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放弃了同行,他并不需要一头龙,而且对于一个魔法师来说驯服一头巨龙还是略有些困难。 凌羽和多泽便跟着斯特里和艾尔莎前往附近的一处山林。飞龙在低空停下,二人并没有准备进入,理由是驯龙的所有工作均需要独立完成,凌羽和多泽也只是从龙背上跳下,步行进入遍布杂草的密林之中。 雨季刚过后的密林有些潮湿,泥土很松软,一脚一个深深的脚印,小虫从树根里转出,偶尔会有奇特的响声从深处传来。 凌羽拿起从佩尔亦黎那里找来的纸张,仔细比对着,拨开一只不知名的植物,他继续朝前迈了一步,“你知不知道龙石花长什么样?” “我当然知道啊!” 多泽的声音有些妩媚的传来,凌羽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去,就看到多泽如同一只毒蛇一样靠在树干上,不断捏摸着手指,“不用急,很快就能弄到。” 现在的不是多泽而是银月,凌羽已经明白,他也站起身,他有一个问题,一直不得其解。 “你可以看清我的记忆,那你知道那个黑袍人是谁吗?” “纠正!”银月竖起手指,“我并不是可以窥探别人意识,我只是能看到某些不被隐藏的东西,就比如这个男人喜欢我们美丽的棘。” 银月此刻还保持着多泽的外貌,但语气与手势变得很……奇怪。凌羽嘴唇抽搐了下“你还是从多泽体内先出来吧?” “那你要给我找个载体,”银月微微一笑,“我觉得你就很不错。” “它可以吗?”凌羽从身后拎出一只灰扑扑的野兔,递了过去。 “混蛋!吾等高贵的灵魂怎么可能寄宿在这种低劣种族之内!”银月十分愤怒。 “你不是会变身术吗?再变回来不就行了,”凌羽也只能安抚。 银月虽然很强大,但心智和艾丽丝差不多,十足一个孩童,听到他这么说,欣然答应,拎着野兔耳朵,眼睛一蹬,然后打了个哈欠,恢复的多泽挠了挠头,将兔子扔到地上,拍了拍手,“她真蠢!” 凌羽也微微一笑,表示认可。落地的野兔突然发出一阵光芒,雪白的肌肤露出,关键部位被灰色的毛皮覆盖,乌黑的长发快要落到地上,银月小脸愠怒,冷哼一声道,“狡猾的人类!” “黑袍人是谁?”多泽也看着银月问。 “你们猜啊!”银月故作神秘,“拥有无可比拟的幻术本领,又具有极强操控元素的能力,我所知道人可不多。” 幻术、掌控元素,凌羽不断在心中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一股凉意渗透脊背,他低声说,“星女……” “星女个屁!”多泽冷冷的说,“我们面前可就有一个具备这种能力的人。” “银月?”凌羽愣了一下,确实如此,银月具备黑袍人的所有特点。 “愚蠢的人类!”银月挥出小拳打在了多泽头上,“我不是人类,我是龙!高傲的圣龙!别让我和你们这些低等种族相提并论。” “但你确实具备那些能力,我们之所以不怀疑你无外乎是因为你没有实体,但鬼知道你有没有其他办法呢,”多泽表示不信。 “那你如果这么说,我还知道一个人同样具备那些能力,”银月涨红脸辩解。 “谁?”凌羽和多泽同时问。 银月手指在脸上一抹,原本稚嫩的容颜变成了稍显成熟的模样,乌黑的长发变成了淡蓝色,她俏皮一笑,“我呀!” “不可能!”凌羽立刻下了结论。 “为什么?”银月追问。 “没理由,”凌羽扭过头朝前面走去。 虽然银月说的没错,但未免太多臆想,如果这么看,也许还可能是其他人潜入了这片土地之中,在暗中筹划着一切。 但转念一想,他没理由关心这么多,反正获得龙之后马上就要离开了。 “咦!” 一个清脆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凌羽将视线投入,入眼便是一株美丽的植物,他抽出纸张看了眼,画面与现实逐渐重合。 貌似找到了传说中的龙石花。 可还没等他走过去,一个敏捷的身影从树后窜出,伸手拔出了那株龙石花。 第460章 山中奇遇 那是一个难以形容外貌的少年,年龄比艾尔特夏还要小,头发被一根草绳系着,并不长却很柔顺,同样纯黑色的瞳孔让凌羽有些惊讶,少年拱着身体,简易的木制长枪被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拿着龙石花放在背后,皮肤是佩尔西斯人常见的棕黄,裸露上身,下身穿着一个兽皮短裤,少年眼睛发发出寒光,恶狠狠的盯着三人,口中突然发出一个声音,牙齿也尖锐的可怕。 “他……说什么?”多泽凑上来问。 凌羽注意力全在少年眼睛上,也没太听清那句话语,但毫无疑问,应该是一句佩尔西斯语。 “他说你们是什么人?”银月又蹦又跳的站少年面前,像是在分出阵营,又冲二人扮了个鬼脸,“他叫纳雷多,是附近村子的人,你们已经算是闯入了他们村庄的领地,外族人!” “喂喂喂,别这么生疏嘛,”多泽很能驾驭这种场合,笑着走到少年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耳坠,双手举起,低头说,“佩坎玛拉!” 凌羽记得这句话,那本是佩尔西斯人打招呼的方式,但后来就变成外族人向佩尔西斯人表达善意的语句。 银月先一步跳出,伸手夺过耳坠,挂在耳朵上,蹲在少年面前,用古老的佩尔西斯语讲着什么,多泽也没说话,只是站在一旁。 少年在银月不断地话语中神情稍微放缓了一些,但还是警惕着盯着那两个外族人,最终张开说了句话,就将木枪刺在地上。 “他说现在是诸神节,我们闯入了这块地方需要去见一下村里的人,获得允许之后才能继续收集龙石花,”银月起身转述了一遍,又拍了少年的木枪,略带疑惑的说,“我怎么从没听过这个规矩。” “入乡随俗,你不懂的规矩还多着呢,”多泽倒是不介意,“在默克尔斯王国北部靠近兽族的地方,那里还有外人礼节,传说你只需要带去足够的礼物,可以一亲当地美女的芳泽,当然了,我也是听朋友说的,可没去过。” “丑陋的家伙!”银月冷哼一声,“佩尔西斯没有这个规矩,你就不想再想了!” “我当然知道,”多泽依旧笑个不停,“我只是对佩尔西斯人真正的风俗很好奇。” 少年眉头一凝,似乎听够了这些外族的讨论,抽出木枪朝里面树林深处走去。 众人沿着光线昏暗的密林前进,少年则在前面不断开路,偶尔会有龙石花出现,但在少年的眼神杀意中,凌羽没有去碰。当潺潺的水声再次出现时,凌羽终于见到了所谓的村庄,山谷间出现许许多多的木屋,木屋建在平缓处,村落下方就是一处浅浅的溪流,有几个人在水中嬉闹,岸边还匍匐着几头飞龙。房屋虽然和风岚城类似,但装饰物就少了很多,树荫很密,此刻都临近正午,阳光还是只能很少的洒下,老人在门前雕刻着宝石,孩童在墙角蹦蹦跳跳。 凌羽看的有些恍惚,这或许才是佩尔西斯真正的样子,而风岚,并不是。 但美好的事物总是瞬间被打破,走在前面少年冲着村庄吼叫一声,片刻之后,原本安静祥和的村庄瞬间武装起来,飞龙带着几名中年男人降落,去往村庄的山路两侧露出一排又一排长枪,男女皆如同盯着盗贼般看着他们。 多泽立刻举起双手,想来这个投降的姿势应该大陆通用,他不停地说着,“佩坎玛拉……” 凌羽也不懂该怎么办,也学着多泽举起了手,同时加一句,“佩尔西斯!” 佩尔西斯在佩尔西斯语中就是赞美这片土地的意思。 少年提着木枪跑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不断说着,手指也不断伸出指着三人。中年男人穿着兽皮衣服,肩膀上还挂着一颗狼头,有些凌乱的头发下投出一束光芒盯着三人。 “佩尔西斯人不是很热情吗?”多泽小声对凌羽说,“怎么感觉我们好像抢了他们的女人似的。” “我也不懂,”凌羽微笑,末了又补充一句,“但你们形容很贴切。” 再次扫视过围住他们的村民,他想应该这就是佩尔亦黎曾说过的,敌视外界的村庄。佩尔西斯人也分为两类,有喜欢外界的,有敌视外界的,但在银族人里,前者多些,而在蓝族眼里,则后者多些。 “银月小姐,你不去解释一下,”多泽用肩膀撞了下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的银月,“我怎么感觉那个小家伙在丑化我们,我们可是善良的外族人。” “他没丑化你们,只是在说你们偷窃龙石花的事情,”银月漫不经心的说,“没什么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多泽还是不放心,但一看到肩膀上挂着狼头的中年男人立刻笑着说,“佩坎玛拉!佩坎玛拉!” 但村民似乎还处于审视之中,武器始终没有放下。 突然,远处的山坡上传出一个喊声,众人一抬头,就看到艾尔莎和斯特里站在一处房屋前朝众人挥手,斯特里索性直接从山坡上跳了下来,不停歇的跑到中年男人面前,指着三人解释着。 凌羽倒听懂了一句话,大概就是和王有关。中年男人思考片刻,将武器收起来,从山路上走下,朝众人微微颔首,朗声道,“佩卡若拉!” “卡若拉!”村民也用手按着心脏齐声高喊。 凌羽想大概没什么事了。 “呦,现在才发现佩尔西斯人真的是强者为尊,你这个卡若拉的头号似乎比礼物还管用,”多泽垂下手臂,揉着发酸的肩膀说。 凌羽也只是笑笑,又冲上方的斯特里点头微笑。 三人跟着少年和中年男人走到了艾尔莎待的那个房屋前,艾尔莎朝众人微笑然后跟着一个中年女人走进一个小屋里,那里很快就燃起了火焰,大概是厨房。 中年男人推门走进屋,少年没有跟进去,而是在从房屋走过,朝更高处跑去,那里是一处稍显低矮的房屋。 斯特里故意放慢脚步,朝几人解释道,“他……是我……的佩拉,这里是……我的故乡……不用客气。” 第461章 银月之祸 那次在刺痛雪山时,斯特里的古语很糟糕,现在还勉勉强强能听懂。 “佩拉是什么意思?”多泽侧过头问凌羽。 “就是父亲的意思,拉是对男性的尊称,玛是对女性的尊称,佩则是表达崇高敬意的称呼,就比如佩尔亦黎本名不叫佩尔亦黎,亦黎倒是他的名字,但佩尔是佩尔西斯人给予王的尊称,类似于赞美吾王的意思。”凌羽简单解释,然后低着头跨过门槛,走进木屋内部。 木屋看着挺小,内部却很大,一楼只有一个侧室,其余均是类似客厅的区域,各种野兽骨头挂满墙壁,地面有一个大的石盆,盆里是还发着红光的碳火,火盆四周摆放着大小不一大兽皮毯子。正对着门的位置被刻意垫高了一些,后面是各式各样的酒桶。 中年男人就在那个高位坐下,将肩膀披的兽皮取下,放在腿上,狼头始终挂着肩膀上,他朝众人挥手,道,“不必客气,请坐。” 流利的古语让凌羽和多泽吃了一惊,凌羽却突然想起了上次在海族的时候,艾尔莎的父亲也是会说古语,但艾尔莎却不会。面前的情况同样如此,这个男人会,而他的孩子斯特里却不会,这不能不说有些奇怪。 “您的古语很不错,”多泽赞美间又送上一块宝石吊坠,也不知道这家伙准备了多少。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待众人坐定之后,他缓缓道,“古戴缇尔王时期,曾希望各个村落的乌图都学习古语,但响应的其实并不多,那时我刚成为此村乌图,很好奇外界的事物,便前往风岚,在那里学习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古语也在其内。只是后来古戴缇尔王违背诸星意志,星女大人宣布禁止外族之语传播,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斯特里的古语是跟佩尔亦黎王学的,貌似并不怎么好。” “会说古语就好,其实语言只是交流的工具,没什么好与不好,”多泽大笑着说,“如果您不会古语,我们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中年男人也爽朗的笑了起来,举起酒杯大饮一口酒。 “不过说起来,佩尔西斯人可真是勇猛,我们都没缓过神,你们所有人都冲了出来!”多泽拐弯抹角的询问这群人敌视他们的原因,凌羽也抬起头看着中年男人等待着他的答案。 中年男人又笑着喝了口酒,但垂下酒杯的手显得有些无力,预示着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佩尔西斯自古崇尚武力,村落也不例外,每到诸神节的时候就会为了争抢龙石花而大打出手,这是规矩,也是习惯。” 又是深入骨髓的思想,凌羽不禁想起佩尔亦黎的话语。他问,“是龙石花不够吗?” “够是绝对够,”中年男人笑了下,“但龙石花是有区别的,年份越久的龙石花效果越好,让龙与人的联系也越紧密,说的简单些,便是可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牵扯到这些,就没人肯退步了。” 众人都知道强大的力量在佩尔西斯代表什么。 “而长久的争端并不能解决事情,所以每个村落便达成一种妥协,将附近山林划分为不同区域,每个村落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区域。但问题也随之而来,有些区域龙石花很多,便成了争执区域,最后没办法,就打,谁赢了,龙石花就是谁的,所以纳雷多带你们过来时,还以为是那小子抢龙石花输了被抓住了呢。”中年男人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那小子今年就可以拥有自己的龙了,可是迫不及待啊!” 门被轻轻推开,艾尔莎和一个中年女人抱着木盆走了进来,中年女人在碳盆里投入一块黑色石头,发着红光的炭盆立刻燃起火焰,而艾尔莎则快速将铁架放上,蹲下身露出木盆里的东西,是新鲜的生肉。 多泽从火光中移回目光,又笑着说,“他确实偷了我们的龙石花。” 中年男人也哈哈一笑,“龙石花可没主人,谁拿到就是谁的。” “那看来我们需要再去寻找了,”多泽淡淡的说。 中年男人又忽然抬头说,“听纳雷多说你们中有一个人会说我族语言,请问来自何处?” 凌羽和多泽将视线投向银月,银月蹲在角落里,摆弄着乌黑长发,许久之后才发出声响,“暗神之所。” “小姑娘可真会开玩笑,”中年男人笑了下,“暗神之所可是月,难道你是来自月亮?” “哎,你还真说对了!”银月赌气似的站起身,脑袋一昂,“我就来自月亮!” “是你!”斯特里忽然大叫起来,惊慌的指着银月,嘴里不断哆嗦,他拉起一旁的艾尔莎护在身后,仿佛害怕她在受到伤害。 凌羽愣了一秒,然后才突然想起,银月早已恢复成之前的样貌,而斯特里和艾尔莎便是当初封印她的人,她那次还打伤了艾尔莎。 艾尔莎此刻也回忆起了触痛雪山的那一幕,她同样惊慌的看着站起的银月。银月也才突然意识到局面有些奇怪,但她又不知该如何解决,只能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但眼珠在不停晃动。 “哈哈,忘记说了,这是我的宠物,我是一名驯兽师,”多泽突然站起身按着银月坐下,“她只是一只兔子,是兽族的月兔,传说来自天空,拥有读心的能力,哎,快回去了!” 多泽说着,一拍银月脑袋,银月的身体迅速回缩,变成一只灰扑扑的野兔。多泽将野兔抱着怀里,又拿出一块奇特的灰色徽章挂在胸口。 “月兔传说是月之灵兽,拥有无可比拟的精神力。” 在多泽熟练且高超的演技下,紧张的局势稍显缓和,斯特里还是护在艾尔莎面前,不安的看着多泽怀中那只普通的野兔。 “哈哈,果然是一个神奇的生物,”中年男人笑了起来,又瞪了一眼斯特里,斯特里急忙恢复平静。 中年男人面露不悦,似乎自己儿子给他丢脸了。但凌羽却很理解斯特里的反应,毕竟当初在刺痛雪山时,艾尔莎曾被银月一爪穿透腹部,差点死亡。 原本应该热闹的享用晚餐的众人,被打搅的没了心情。草草吃了些烤肉之后就结束了。凌羽和多泽出门时,天色已经很晚,想到龙石花还没找到,无奈只能在此处留宿一夜。 第462章 微风轻抚 房子建在一处缓坡上,不算小,但只有一间,床也很大,床身是竹子做的,上面也没有棉被只是铺着兽皮,躺上去有些怪异,毛茸茸的,像是抱着一只长毛狗睡觉。 长毛狗是什么,凌羽也不知道,只是多泽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就这么说,但从窗边垂下的野兽头颅来看,貌似是几头野花鹿的毛皮。各种各样的宝石挂在房屋四周,外面飞檐上还有成串的夜光石发着荧荧光辉,照亮了房间的空地,上面的杂草野被清理掉。 “我可要沾一下卡若拉大人的荣耀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待遇。” 原本还吐槽床铺像是长毛狗的多泽纵身一跳,整个人瘫在床上,倒真像个伸直四只蹄子的大狗。 “怎么说?”凌羽又看了眼四周,艾尔莎把屋里的炭盆点燃之后,这里就没出现过其他人,寂静的有些奇怪。 “因为这是婚房啊,”多泽露出舒适的笑容,“凌羽兄,两个男人夜宿乡村,被安排在珍贵的婚房里,你说一般人能享受到吗?” “婚房?”凌羽又扫视了下四周,除了装饰物偏多些,床铺只有一个,枕头却是两个,倒真有些婚房的味道。 “兰洛人的婚房是什么样的?”多泽问。 凌羽愣了一下,在他的记忆中,兰洛人的婚房可绝不会这么简陋,往往要摆放最珍贵的饰品,床铺要用薄如蝉翼的纱幔围着,被褥也会是新产的长绒棉花,梳妆台的抽屉要被填满,镜子上要挂满鲜花。 但那是贵族才有的,平民也和这里差不多。 “其实都一样,”凌羽笑笑,又说,“是艾尔莎和斯特里?” “除了他们两个,这家也没什么人了吧,”多泽腰部一挺,从床上坐起身,“当年见到艾尔莎时,她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害羞的不像佩尔西斯人,一眨眼都要结婚了,时间过得还真快啊!” 凌羽也突然这么觉得,他转过头,看着窗外,黑暗的溪流旁,萤火虫在不断飞舞,溪流边的年轻男女正在窃窃私语。第一次觉得佩尔亦黎说法错误了,佩尔亦黎说佩尔西斯人不懂爱,现在看来也许有些差别。 “可你的时间不多了,”多泽忽然说。 凌羽一时失神,片刻之后回过身,多泽那双慵懒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严肃,仿佛在诉说着无比郑重的事情。 “银月在我体内,我也能看到一些本来看不到的东西,你体内拥有魔界气息,或者说,与其说你是人,倒不如说你是魔,”多泽眼睛转了下,从怀中拿出一个玻璃瓶,那是诡异的红色,“这个东西熟悉吧?” “杀戮之血魔神的气息,”凌羽并不意外,“你哪里得到的?” “这是棘的,一个名为黑白者的人给予棘的,说是可以让棘恢复那条手臂。” 凌羽点了下头,他依稀记得黑白者曾当着他们的面告诉过棘这个方法,但很显然,喝下它,就会变成比自己更纯正的魔族。 “包括你和棘,还有尤克里里的经历,让我觉得魔神之子已经蠢蠢欲动,就连海克蒙德体内都拥有魔曜石,难以想象希奥特正在经历怎样的危机,”多泽收回玻璃瓶,嘴角一动,“真有趣啊!” “比起担心魔神,我觉得人更可怕,”凌羽转身朝门外走去,外面微风轻抚,树叶摇曳,很是惬意。 多泽也跟了出来,跳上一块石头,望着夜空说,“但再肮脏终究还是人,你总不可能对人类赶尽杀绝,就好比别人如果骂你的家人是傻子,你绝不会和他辩解你的家人究竟是不是傻子,而是会毫不犹豫打上去,这无关对错,立场不同而已。魔族永远是人族最大的敌人。” “很独到的见解,不过我认同,”凌羽笑着点头。 “呐,你看那对年轻人,”多泽忽然伸手指了指小溪边的那对男女。 萤火虫的围绕下,少男少女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少年手不断哆嗦,少女则攥着衣角,等待着什么。 凌羽会心一笑,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就只是觉得很温馨。 “我年轻时,临近几个村里的漂亮女孩都知道我的名字,我们那里流行抛半束花进窗户里,傍晚时你就在小道上走,看到戴着那半截花的女孩,就可以上去搭讪,我当时可是每天都能接受好多好多……”多泽诉说着自己的光辉历史,嘴角总是流露出笑意。 “后来呢?”凌羽也很感兴趣的问。 “后来啊,临近镇子的有一个有钱贵族,那个贵族有个儿子,已经结过婚了,但因为妻子智力有些问题,需要娶一个代孕妇,结束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金钱,那些给我丢花的女孩啊,都疯了似的跑去贵族的宅邸,那时我才知道钱是个好东西,便外出做起生意来,一晃就是许多年,”多泽自嘲着,又感慨着。 “但我记得上次你说,你一直在当山贼啊?”凌羽不确定的看着多泽。 多泽原本丰富的表情逐渐消失,只留下略显尴尬的笑容,他挠了挠头,“有时候,这种东西,真的假的又有谁能分清呢,反正我的经历可以写一本书了,足够厚的书,足够厚……” 多泽不断重复着,又忽然傻笑了下,“但我觉得后面的内容就没什么新意了,无非就是娶个老婆,生个女儿,在慢慢老死。” “不会,”凌羽淡淡的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部史诗,你我都是。” “很独到的见解,”多泽模仿着凌羽之前的话,“不过我喜欢,也许维尔特拉的生活会很富有激情,远比希奥特的生活有趣。” “棘吗?”凌羽低声问。 “当然是棘!”多泽坚定而又迅速的说,“你永远无法理解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觉得这辈子非她不娶的感觉,她当着荷鲁斯那个死胖子的脸砸碎碧空之眼时,我就觉得无论如何这辈子都离不开她了。” 凌羽笑了下,“我能理解。” 多泽没再说话,注视着远方的溪流,萤火虫还在飞,夜虫还在叫,男孩和女孩已经吻在一起,月光从树枝间洒下,微风恰好拂来,发丝也模糊了视线。 第463章 突变之局 溪流中忽然伸出两个飞龙头颅,仰望着天空,接着大叫起来,拥吻的少年少女立刻被惊动,没待他们反应过来,村庄响起接连不断的叫声,伏在门前打盹的飞龙迅速昂首,人们从房屋里冲出,提着长枪跳上龙背,瞬间消失在夜空中。 凌羽和多泽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禁笑了起来,多好的氛围这么快就被打破,但笑过之后,二人也急忙跳下山坡,沿着山路在密林中穿梭,一个敏捷的身影从二人背后窜出,被草绳束住的长发不断敲打着光滑的后背。 凌羽认出他来,是之前那个叫纳雷多的少年,他喊了一声,少年也立刻停下脚步,望着他。 “亚枯?”他用佩尔西斯语询问。 少年眼睛一动,不断说着,多泽在一旁听的直发晕,少年好不容易说完,又立刻朝前跑去,凌羽也快速跟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多泽还是疑惑的问。 “太多我也听不懂,大概就是打起来了,”凌羽简单解释道。 “打起来了?”多泽愈发疑惑,但脚步不断加快,三人在密林中来回穿梭,当鞋上沾满泥土与枯叶时,三人面前出现了无数的火焰。 如同两军对垒,以一颗高大古木树为分界线,所有穿着兽皮的佩尔西斯男女在隔着空地对视,树旁边只有两个中年男人,皆肩膀上带着兽头,其中一人就是斯特里的父亲,也是这个村的村长,不过他们都称呼为乌图,另一个中年男人应该也是乌图,两人站在树前,怒目而视,宛如野兽般对峙。 而一切的根源,凌羽大概能明白,自己这一侧的人群里,有一个男人倒在地上,旁边有人在不断施以救治,但头部似乎受伤不清,鲜血染红了头发。 凌羽跟着多泽凑了过去,多泽拉着一旁的艾尔莎用手不断比划,嘴里也说着,大概就是他曾学过一些简单的医术。凌羽想,多泽的技能又多了一个,果然是技多不压身。 男人年龄稍大,大概三十多岁,头颅上应该是被钝器击打,伤口很清晰,血液还在不断流淌。多泽便俯下身从空间魔法器里不断拿出绷带药物等东西。 两个乌图的争吵还在继续,而且愈演愈烈,凌羽死死盯着对面的人,他虽然不想掺和这些事,但有时候却又身不由己,如果真打起来,自己却在旁观,总归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概是什么情况?”凌羽拍了下面前斯特里的肩膀问。 斯特里没有回头,依旧握着长枪说,“他们……抢龙石花,偷袭……了我们的人……” 后面的内容凌羽就没听清了,因为耳畔突然传出一个吼声,那如野兽般的吼声,竟来自一个女人。女人露出牙齿,从地面站起,不断朝前走去,脚步在地面上留出深深的印记,女人不停吼叫,两侧的人群也开始再次叫了起来。 凌羽低下头看去,地面上的男人似乎失去了生命气息,连血液也变得有些粘稠。多泽不停按着男人胸口的手停下,迟疑了许久,才缓缓合上男人眼睛。 没人拦那个发狂的女人,她快速扑了过去,身为乌图的中年男人也突然仰天咆哮,将长枪插入泥土之中,瞬间所有人都扑了上去,喊杀声震天。 银月下闪烁起光芒,血液在空气中跳动,腥味瞬间弥漫至四周。 凌羽和多泽呆立在一侧,这与已知的佩尔西斯人完全不像,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佩尔西斯人,如同野兽。 “战争就和这一样,”多泽低声说着,“哪有这么多废话,不死不休才是真的。” 可他忽然愣住了,身旁的男人已经将头盔扣在头上,抽出诡异的黑色长枪跃入人群之中。 “喂,你干什么?”他大声喊着。 可凌羽已经听不到了,他已经陷入混战的泥沼之中,不断有人在身边倒下,或是死亡,或是重伤。他在人群中不断穿梭,直到两名乌图在视线里出现,这两个肩膀挂着兽头的男人正在不断撕咬,这才是佩尔西斯人的战斗方式,最好的武器是什么?牙齿。 他突然跳起,牙齿在跃起的瞬间刺破嘴唇,一股血液流入喉咙里,他双拳紧握,死死的抓住两名乌图的脖子,然后猛的摔在树上,双脚一踩地面,整个山林响起了野兽的怒吼,那是触及灵魂的声音。 两名乌图又快速跳起扑了过来,一道光障在两人周围出现,牢牢限制住了二人的移动,多泽从人群中走出,双眼冰冷的扫过所有人。 原本还在激战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攻击,看着人群中无比恐怖的两个人。 多泽嘴角一动,口中不断发出古奥森严的话语,那是古老的佩尔西斯语,众人无不惊叹的望着两人,直到多泽走过去,将男人的尸体抱起,沉默的朝来时的路走去。 凌羽恢复了平静。他知道,那不是多泽,而是银月,光的屏障消失,两名乌图冷眼相看,然后转身离开,所有人都默默扶起受伤的同伴朝两侧走去。凌羽站在人流之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佩尔西斯人,像个不合群的异类,人群分开,他还站在中间的古树旁,地面上覆盖了一层血色,无比恐怖,像是地狱一样。 两个村落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回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瘦小的身影还站在那一侧,是纳雷多。他身上全是血,眼中却全是泪,像是一杆刺入地面地长枪,一动不动。 视线又继续模糊又重合,凌羽才恍然记起死去的男人和纳雷多很像,他迈起步子从血迹之中走过,身后的纳雷多也开始动了,跟着他朝回走去。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在月色之下。凌羽偶尔间会抬头,夜空中璀璨的银月依旧高悬,身边却失去了萤火虫的萦绕,或许生灵总是对血液很敬畏,不愿意靠近血腥之人, 安静的村庄还安静的落在溪流之上,只是溪流边没了少年少女的窃窃私语,也没了安详的火光和静谧的虫鸣。 “真安静啊,”凌羽停在村前的小路上说。 第464章 多泽的故事 身后的纳雷多安静的就像此刻的村庄,凌羽不由得回身看了眼,男孩双眼已经没了泪水,但纯黑色的眼珠总是像匕首一样刺入他的心里,他想,他是第一次讨厌如此相似的人。 多泽靠着一块巨石抽烟,希奥特人总喜欢这个东西,烟雾一圈又一圈的传出,背后的破旧房屋也显得更加荒废。纳雷多一言不发的走进去,他的拉玛正跪在毛毯上整理着死去丈夫的装束,给予死者最大的尊重总是大陆不便的传统,纳雷多就那么跪着,双眼还是如匕首般看着父亲。 “佩尔西斯也不像想象中的美好啊,”多泽想是在感慨什么,可到头来只有这一句话,剩下还是在不停地抽烟。 “什么原因?”凌羽也靠着石头站立,回过身,下方的村庄和溪流尽收眼底,高处似乎只有这一处房屋。 “龙石花,原因大概就是那个小家伙的父亲腿上有伤,这在实力为尊的佩尔西斯人眼中是致命的,而他又不是大家族的人,家里没有一个勇敢的战士,会被欺负的,他便想为他的儿子找一株最好的龙石花,那么他的儿子就能拥有最威猛的龙,就能取好几个老婆,也会光耀整个家族。”多泽又无奈的笑了下,“这是银月说的,她看了男人的记忆。” “嗯,”凌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轻轻应了声。 “他和另一个外村的人同时看到了那株龙石花,当然这件事本来很简单,两人举行一场库图拉就好了,但他深知自己打不过那个人,就使了阴招,偷袭了那个人。可无奈,那个人反应太快,失手用锉刀在他的脑袋上来了一下,”多泽又笑了下,“你说可不可笑,自己把自己害死,还真是蠢到家了!这种东西在佩尔西斯没法管,王来了也没办法,只能不了了之,可你说吧,本来就落魄的家庭,这男人一死,别说在佩尔西斯,在哪里都是被欺负的料,这孤儿寡母的……” 多泽说着,眼睛突然红了起来,难以想象,这个整天笑嘻嘻的男人眼眶微红的样子。他又抽出一根烟,手指有些颤抖,“我父亲也是早逝,我和母亲相依为命,住在一个废弃的马棚里,母亲白天去给大户做短工,傍晚时步行很远去城里的贵族宅邸扔的垃圾里捡一些能用的东西,那时天也像现在,我就坐在房子前面的石磨上,看着星辰璀璨的小路,母亲总是会满载而归,满载而归……,直到有一天,她再也没回来,我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那天雨很大,很大,小路上都漫着水,麦田里也全是水,我就坐在石磨上等……” 凌羽一直安静听着,他不争气的吸了吸鼻子,强撑起一个笑容说,“你一个小时前讲的和这个可不一样。” 多泽却没有笑容,香烟早已经燃尽,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那是假的,这是真的……真的。” 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凌羽看了眼屋里的母子二人,也安静的说不出话来,他讨厌死了这种安静,可心脏的跳声,此刻都变得极为虚弱。 “给我株龙石花吧!”他忽然说。 “我可没有,我们就是来弄那个东西的,”多泽扔掉烟蒂,揉了揉眼睛,表情又恢复了慵懒。 “那就去找一个!”凌羽又说。 多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语气严肃的男人,无声一笑,“那你还不快去?” “去!”凌羽又说,“现在就去!” “去啊!”多泽也说。 凌羽将玄骨幽痕铠甲从魔法器里一块块取下,戴在身上,握起长枪朝下方的小路上走去,背影孤独的像个乞丐。多泽又缩回身体,重新点燃了一根香烟,望着破旧的房子,他又想起了那个低矮的马棚和裂开的石磨,那时水很深,大概没过了他的腰身。 多泽的烟蒂还没扔,凌羽就回来,铠甲上沾着几片树叶,手中握着三株龙石花,他扔在多泽面前两株,拎起最大的一株进了屋。 其实这里的人也不只是穿兽皮,勉强算是崭新的棉衣套在死去的男人身上,脸上和头发上的血液已经被清理干净,女人正在一旁用草绳穿着宝石,就和海族人的葬礼一样,逝者总是要带上最珍贵的东西。 凌羽将龙石花放在纳雷多身边,他什么也没有,也没有人问他,只是当他走出去时,男孩终于抬起头看清了他的背影。女人将穿好的项链戴在男人脖子上,最好将一块宝石塞进男人口中,然后跪着低头,双手按在男人胸口。 多泽看着地上的两株龙石花,根部的幼龙石并不大,如果按品质来说应该很一般吧? “决定力量的是什么?”凌羽忽然问。 多泽没回答。 “是欲望!”他自问自答。 “好吧,如果想变强,工具都只是在其次,”凌羽笑了,他褪掉头盔,甩了甩黑发。 多泽也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用多大的幼龙石并没区别?” “有区别吗?” “没区别。” …… 清晨的时候,飞龙降落在房屋间的空地上,穿了身破旧布裙的女人将男人的尸体抱上龙背,保持肃穆的村民将手指放在胸口,肩膀挂着狼头的乌图高声颂唱起古老的歌谣,那是银族人的葬歌,多泽也跟着吟唱。 凌羽觉得画面很熟悉,那次在海族村落时也是这样,古老的葬歌在耳边回荡,这次他听懂的很少,只有最后一句。 “……勇敢的灵魂,将再次降临。” 飞龙载着男人的尸体朝西方飞去,背后的朝阳照亮了那头飞龙,鳞片的光泽无比鲜艳,仿佛彩虹在云间浮动。 “龙要去哪里?”多泽忽然问。 凌羽看着逝去的飞龙,他想,他知道那个地方,“葬龙谷。” “我们该回去了,”他又说。 “不参加艾尔莎的婚礼?”多泽指了指下方的婚房。 “他们改时间了,我们回去还有其他事情,”凌羽说着已经拿起龙石花朝下面走去。 “改时间了?”多泽一头雾水,在他的认认知里,好像还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第465章 王之钳制 在依旧明媚的风岚城外降落,凌羽跟着斯特里以及艾尔莎朝王宫走去,多泽倒没了兴致,只说想回去看看,便就此作别。 王宫的庭院里很是热闹,客人多的快到门外,夏衣也像个孩童一样,垫着脚看着昂起脑袋看着里面。大概就是佩尔西斯各个部族的人都来为王的孩子出生献上贺礼与祝福,这个传统不禁佩尔西斯有,其他地方也有。 不过稍有差别的就是,人们总是三五成群,佩尔西斯人也不如想象中团结,王的各个格玛都占据着一块,彼此在相互交谈,院子里嘈杂却又听不清任何声音,凌羽将音音螺戴在耳朵上,朝屋里走去,夏衣似乎也找到了归属,小心翼翼的凑上来。 “这是什么情况?”凌羽接过一位并不熟识的老人递来的一块宝石,问一旁的夏衣。 “我也不知道,”夏衣直摇头,“但他们好像不太开心。” “不开心很正常,”斯特里走在最后,将艾尔莎护在中间,“因为怀孕是布尔妮娅,是一个蓝族人。” 凌羽在门口停住,他一回头,整个庭院都陷入了安静,全部投出目光看着他们。他当然知道他们不高兴,也知道原因,他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蓝族会和银族有这么大的矛盾,艾尔莎就是蓝族人,可斯特里是银族人。 “物品……”斯特里又说,“争执。” 凌羽朝庭院的众人微笑,又收回身体走进房子里,因为格玛都在外面的缘故,屋子里很安静,几人的脚步声踩在楼梯上咚咚的响。 书房没看到佩尔亦黎的身影,夏衣很小心的朝众人嘘指噤声,然后推开卧室的门。布尔妮娅已经睡着,卧室里窗户关着,庭院里的响声也传不进来,佩尔亦黎就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安静的看着熟睡的女人。 夏衣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拽了拽佩尔亦黎的衣角,佩尔亦黎站起身替熟睡的女人掖好被角,然后迈着轻轻的步子走出,关上门,一直将众人带到远处的书房。 “坐,隔音挺好的,不用在意,”佩尔亦黎笑着挥手。 但真正坐的只有凌羽自己,连佩尔亦黎也站着,凌羽又觉得有些尴尬,但佩尔亦黎似乎很清楚,掂了掂脚,“别客气,我只是腿有点麻。” “王,”斯特里朝前走一步,俯身说着,复杂的佩尔西斯语凌羽也不太懂,但来之前,斯特里的父亲也就是那个村的乌图已经把大致的事情告诉了他。因为争夺龙石花经常会受伤,伤口感染在古老的密林里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所以需要一种外界的药物。 “红针药?”佩尔亦黎说出了一个奇怪的名字,过了很久才按着桌子坐下,纯红的瞳孔一动,他盯着斯特里问,“你们凭什么要?” 原本还觉得很简单不过的事情,看佩尔亦黎的反应,凌羽觉得并不简单,他急忙站起身,“红针药是什么?” “什么东西你不用关心,”佩尔亦黎语气冰冷,“只要是外界的东西,在佩尔西斯都是无价之宝。”他依旧盯着斯特里说,“我以前就立下过规矩,各个村落跟我出去当佣兵,依照贡献分配物资,如果我没记错,落山溪可没有一人出去。” “我……”斯特里被训斥的像个孩子,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此刻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不清楚?艾尔莎应该再清楚不过吧!”佩尔亦黎又抬高了几分音量,“如果想要药品、棉布、书籍、铁器、就跟我出去,懂不懂?” 凌羽左右为难,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本来答应好乌图的,可现在看着又有几分为难。 “你们先回去吧,”佩尔亦黎语气冰冷的下了逐客令,他想了下又说,“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衣,你带他们去仓库,把礼物给他们。” 斯特里还是低着头,艾尔莎拉起他的手跟着夏衣下了楼,凌羽眼睛动了下,微风灌入耳朵上的音音螺里,声音有些大。 他站起身把窗户关了上去,庭院里的人又与他对视了一眼,但很快那些人的目光停在了一前一后走出的斯特里和艾尔莎身上。凌羽回过身,再次坐下。 “王也不好当啊!”他笑着说。 看到开着的窗户他才想起,这里的谈话庭院里的人可以很清楚的听到,怪不得佩尔亦黎这么动怒。 “没办法,”佩尔亦黎脸上露出笑容,“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也确实没必要一碗水端平,但既然没有实力让对方闭嘴,我也就没办法偏袒。” “但那里受伤的确实有很多,”凌羽也说。 “放心,斯特里和艾尔莎帮了你,我虽然不能以王的名义表示感谢,但个人还是可以的,衣给他们的礼物就是红针药,”佩尔亦黎俊朗的脸上绷出个笑容,他拿起酒杯饮了起来,“但事情并不好解决。” “有什么困难吗?” “我常年在外当佣兵,原本是会在诸神节前一段时间回来,但这次提前了几个月,你要知道,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在龙城可是很吃香的,提前的几个月会损失很多佣金,所以能够购买的物资也变得会很少,”佩尔亦黎顿下酒杯,“但有时候没人关心理由,他们只知道自己得到的东西少了。” 凌羽点头表示理解。 “你其实还不理解,”佩尔亦黎却说,“我如果没记错,落山溪是附近比较贫穷的村庄,他们不仅缺药品,还缺布匹,本来佩尔西斯人是不穿这种东西的,因为佩尔西斯土地贫瘠,也无法种植棉花,但好的东西就是这样,就如同瘟疫一样在佩尔西斯人身上蔓延,没人不喜欢这种柔软的东西。” “我知道的,我见到一家人,平时不穿,当死去时才套上一身不算新的棉衣。”凌羽又想起纳雷多的父亲。 “对,无论是否敌视外界,对外界的东西渴望永远无法抑制,他们不关心王是否因为处理一些事情,而提前回来,因为当穿着很久的衣服破了,却没有新衣服穿,没人会考虑谅解,他们只会抱怨!”佩尔亦黎又恢复了平静,“只会抱怨,可到最后,让他们跟我出去,没一个人愿意,因为翻越无望雪山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可以考虑把宝石拿出去卖?”凌羽觉得这个东西可以考虑。 “这是万万不可的,”佩尔亦黎站起身,他身材很高,低着头的表情凝重,“就和上次黛儿说的一样,修建贯穿西部山海的列车,但那样会震怒诸星,宝石被认为是星辰之辉,可以赠与强者,但决不能卖,也和龙一样,佩尔西斯欢迎任何人来收服自己的龙,因为能到达佩尔西斯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强者,但佩尔西斯人觉不允许贩卖龙。” 凌羽笑了下,“既需要改变思想,又需要满足欲望,王看来远比想的辛苦。” “一点也不辛苦,”佩尔亦黎朗声说,“因为我是王,佩尔西斯之王。” 第466章 王的宴会 佩尔亦黎把窗户重新打开了,他依靠着窗边,望着庭院里的人,那些人不知是不是没注意到主人露出头,交谈声依旧不绝于耳。 阳光落在佩尔亦黎肩膀上,凌羽多看了一眼,佩尔亦黎身材修长,健壮而不魁梧,浅金色的半长发落肩,除了是佩尔西斯装束之外,其余看起来都像极了一个兰洛贵族。 “棘曾说,佩尔西斯王是孤独的,我也这么觉得,”佩尔亦黎说,“王本身就是孤独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是王了。” 凌羽保持沉默,一抬头,佩尔亦黎已经重新关窗户走回桌前,“你知道为什么那群人脸色这么难看吗?” “怀孕的是布尔妮娅?”凌羽其实是知道的。 “这我跟你提到过,”佩尔亦黎指了指卧室的门,“妮娅是蓝族人,而银族与蓝族的争斗其实很剧烈,尤其是在海陆交界的地方,几乎每天都会有大大小小的库图拉发生,但库图拉失败的一方就会请来族内更强的人,没完没了。而且蓝族人笃信星女,始终对外界存在很多敌意,像艾尔莎这种能够翻越无望雪山的勇士,也只是出去帮星女封印那头银龙。我为了缓和两族矛盾不得不将佣兵费用购买的大批物资发给蓝族人,这已经引起了许多银族里的大家族的不满意,而这次怀孕的还是布尔妮娅。” “他们是觉得王是有意偏袒蓝族人?”凌羽想来大概如此,“而且一旦布尔妮娅成功生下王的孩子,那么这个孩子也许会在不久之后成为新的佩尔西斯之王。” “连你这个外族人都知道,没人会不了解,”佩尔亦黎说握住酒杯饮了一大口,“现在蓝族人应该很开心,也许刚离开不久的尼塞拉很快就会和艾尔特夏赶回来。” 凌羽看了眼身后的卧室,又看了眼飘荡的窗帘,他低声问,“为什么非要开放呢?” “你见识过繁荣,便无法容忍贫穷,”佩尔亦黎放下酒杯笑笑,“在卡尔特有句俗语,叫,已知荤贼,难念素香,形容的就很贴切。” “欲望吗?”凌羽喃喃道。他又何尝不了解这种感觉,以前在萤海城时,常听客人说的什么地方多么繁华,哪里哪里多么漂亮,本来觉得萤海城就挺好的,但一听说这些,内心便无法平静,觉得这辈子一定要出来看看,只是看过之后,也并没觉得外面比萤海城好哪去。 “星女的态度呢?”他问。 佩尔亦黎停滞了几秒,然后垂下酒杯,“无论是星女还是王都只有一个目的,守护这片土地,但星女大人只是守护,王则需要带领他的子民前进,佩尔西斯固然与世隔绝,但却不能独立存在,外族的侵略随时可能发生,佩尔西斯敬佩强者,但如希奥特之王那样的人又有几个?古戴缇尔说,征服便是杀戮,希奥特之王是怀有仁德之心,但若暴君率铁骑而来,佩尔西斯固然全民皆兵,却无法抵御百倍之众,固然佩尔西斯子民勇猛非常,可没人能抵挡那个击杀魔神的武器。” 空气在佩尔亦黎的话语中喧闹,凌羽觉得耳朵突然发鸣,他呆呆地望着表情森严的佩尔亦黎,又一次觉得这是位了不起的王。 “古戴缇尔告诉你的?” “是,可他告诉我这些,却从未告诉我方法,”佩尔亦黎高昂的头颅终于低下,“我不知该怎样使佩尔西斯变得强大,也不知道怎么使这片土地中那些深入骨髓的思想改变,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外界的繁荣带到这里,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已经很好了,”凌羽平静的说。 佩尔亦黎却摇了摇头,“还不够。” 许久之后,他又抬起头问,“我做的对吗?” 看着那双纯红色的瞳孔里透露出的迷茫,凌羽竟然在这个强大的王身上感受到了无助,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的点头。 “王已经竭尽所能。” 佩尔亦黎脸上又浮出笑容,他整个身体缩在椅子上,默默地饮酒。沉默一会儿,他又问。 “缇雅怎么样了?” “比较突兀的倒刺已经消失,但身上的黑块没有褪去的迹象,”凌羽也简单作答。 “你尽快离开佩尔西斯吧!” “嗯?”凌羽对佩尔亦黎话题的突然转变有些不适应,他原因为只有柯修这样呢。 “你留在这里越久,对你越没好处,”佩尔亦黎语气里没有一丝感情,连连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凌羽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空气又恢复了平静,他抬起头,三步外的书桌前,佩尔亦黎正望着窗外,视线抬高,窗帘与树枝正随风晃动,纱帘翻飞间,一只鸟从远方飞来,径直落在窗沿上,它抖了抖翅膀,踮起了断掉的一只腿,又缩紧身体,晃着脑袋打量着屋里的两人。 “取个名字吧!”佩尔亦黎忽然又说。 “我?”凌羽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擅长这个,等回去我问问冰澜,她懂得多,取得名字也应该好听。” 佩尔亦黎没接话,凌羽也不再说什么,起身朝外面走去。庭院又变得冷冷清清,仅剩下几个居住在王宫的格玛还在占据一个区域,像是几头迷路的野兽碰到一块,谁都不会先离开。 “卡若拉先生!” 双肩都挂着狼头的老人从一名格玛身边离开,朝凌羽打着招呼。凌羽认出是来时给与自己礼物的老人。 “您好,”他礼貌的回礼。 老人虽然年龄很大,但浑身肌肉还很明显,走起路来也很有气势,尤其是说起话来,像是个开朗的希奥特人。 “卡若拉先生是否与冰澜小姐熟识?”老人说起话来倒是很委婉客气,像极了兰洛人。 凌羽点了点头,老人立刻露出笑容,从怀中拿出一块菱形宝石,通体翠绿,就如同春日密林,绿色不是固定,而是在不停流转,光与影在上面不断飞舞,宛如将森林一天之内的精致尽收眼底。 “古戴缇尔王曾委托我寻找一枚绿色宝石,这种宝石在佩尔西斯很不常见,我也是几年前才偶尔得到,但古戴缇尔王已经死去,我想这颗宝石应该对他很重要,听薇娜说古戴缇尔王的弟子旅居风岚,但我有要事在身,不便拜访,请卡若拉先生帮我转交。”老人在说是那个名叫薇娜的人时用手指指了指远处站立的一位格玛。 凌羽也大概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对那位并不熟识的格玛微笑,然后接过老人手中的宝石,继续朝外面走去。 第467章 幻光之时 “老师!” 凌羽刚走出门,夏衣就跑了出来,自从他教她古语之后,她便常常以学生自居,但却从未称呼过他什么,这一声破天荒的老师,倒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夏衣在凌羽身后半米处停下,似乎因为跑的激烈,而累的气喘吁吁,按着膝盖呼吸,略微平复之后,她抬头问,“缇雅呢?好久没见她了。” “风铃……她……”凌羽看着那双透彻的大眼睛,不知道该想出个什么理由,他思索半天说,“风铃跟费伦将军一起送兰洛的使臣回国了,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嗯嗯,我知道了,”夏衣一直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深信不疑。凌羽觉得窘迫,微笑一下,然后转身朝前走去。他扶了扶耳朵边的音音螺,声音又突然变得清晰,身后的柔软脚步声也可以听到,他回过身,夏衣还跟着他身后,双臂垂在小腹前,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你……” “我去图书馆。” “哦,”凌羽点头,又收回视线。夏衣很安静,街道人也很少,但风岚的炽月阳光很烈,他不得不裹紧身上的灰袍,将视线只缩紧眼前的一块小地方。 “夏衣的故乡是哪里?”他闲的无聊问。 “故乡?”夏衣带着疑惑问,“是指的什么?” “就是出生的地方,小时候住的地方,很怀念的地方,”凌羽也说不清什么是故乡,只是把自己能想到的形容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夏衣摇头,突然她又说,“但那里没有山,也没有雪。” “应该是靠南方的地方,”凌羽低声说着。 “但这里比那里好。”夏衣笑着说。 “为什么?”凌羽饶有兴致的问。 “这里有王!”夏衣的回答简单却又无比坚定。 凌羽也只是笑笑,路过回去的小巷时,他没进去,而是领着夏衣朝图书馆走去,每次回头,都可以看到夏衣张着大眼睛回望着他,乌黑的发丝被风吹散,头上的发簪也映着光芒。 “到了,”他说。 夏衣便和他告别,低着头钻进图书馆里,刚好与一个邋遢的身影擦肩而过,多泽握着一张纸从图书馆里面走出,惊讶的看了眼跑进去的夏衣,朝他打趣道: “喂,凌羽兄,你这可就不厚道了,王的女人你都敢泡?除非你拥有打败佩尔亦黎的实力,可千万别被古戴缇尔的事迹给怂恿了。” “什么啊,”凌羽颇有些无奈。 “开玩笑了,”多泽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们俩挺像的。” “古戴缇尔?” “当然不是,我说的是夏衣,”多泽挠了挠头,“都是暗裔之民,不过说起来,那个叫星尘的少年和你什么关系?” “星尘?” “联邦调令,擢升星尘担任典史司司长,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也没什么实权,简单点说就是负责处理史书典籍的,但星尘在卡尔特可是内政总长,联邦高层已经注意他了,我知道他是冰澜小姐的师弟,但需要提醒你一句,洛维斯基可能会对他出手,”多泽毫无笑意的说。 凌羽看了眼石板中的自己的倒影,他与星尘其实一点都不像。对于联邦高层对星尘的关注,他也不奇怪,毕竟联邦也不是傻子,星尘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肯定有所察觉。 “你来图书馆干什么?”他盯着多泽手中的纸看了眼。 “棘说她要和我们一起去抓龙,我怕女孩子皮肤细嫩万一被扎伤了,便来图书馆找一些可以治疗伤口的方法,”多泽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中的纸,“找到的还不少呢。” “这次我要沾多泽兄的光了,”凌羽笑着说。 “好说好说,”多泽也笑了起来,然后挥着手朝住所走去。 凌羽望着宏伟的高楼,眼光快要灼瞎他的眼睛,他收了收兜帽,朝里面走去。 图书馆的人很少,也许是诸神节快到了,都在做准备,也许是书籍已经被翻阅干净,实在没有好看的内容了。冰澜就端坐在窗边,柔软的月白色纱裙如水流般流淌在窗台上,一个短发小女孩正抱着一本书聚精会神的听着讲解。 凌羽本来还想去找本书看看,但又看了眼手中的那块绿色宝石,便缓步走了过去。 “元素质化而成物,是以失活性而得固性,如暗水生冰,如光火生雷,物成而逝去,元素亦消,但此消彼长,生生不息。” 晦涩又玄奥的话语让凌羽不断思索着,一旁的女孩却显然比他更有天赋,掀开书看了一眼后又问: “那失去元素活性的物质,如何恢复活性?” 冰澜也愣了一下,眉头微蹙,按住书的手指动了动,“重生……或者夺舍。” “重生?”女孩显然被这个东西给吸引了。 “灵魂会将构成质化人体的元素刻上烙印,当元素回归本源,便会再次迎来聚合,而元素会以灵魂为引,重新构造生命,”冰澜微微一笑,“但被刻上烙印的灵魂很少,所以你记不得重生前的任何东西。” “谢谢!”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道谢,然后放下书朝外面跑去。 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凌羽回过头,刚好与冰澜四目相对。他脸逐渐憋的涨红,下意识地去挠头,可一摸头顶才发现灰袍的兜帽还没有取下。 “幻光之石?”冰澜说。 凌羽将手中的绿色石头抬起,“一个老人交给我的,说是古戴缇尔王曾委托他寻找这种石头,但一直到几年前才找到,让我交给你。” 冰澜从窗台上走下,伸手拿起那块绿色石头,平静的脸上也露出喜悦的神色,就如同沙滩上捡到贝壳的女孩,“老师曾说过这种石头,他说曾经有一个人利用这种石头将人的影像录入其中,而石头里的影像会跟着时光流逝,一点点变老。” “时光之镜?”凌羽忽然想起,那次为了收集冰晶石去往无望雪山,遇到了那个名叫奥托的男人,他便拥有一颗有着少女身影的宝石。 “我不知道,但名字很好听,”冰澜将石头收起,抬起头问,“该回去了吗?” “不是,我只是过来给你这个东西,”凌羽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即便被盯着也总觉得心里发慌。 “回去吧!”冰澜说,“今天这里人很少。” 二人走在风岚炎热的街道上,大道上是石块铺成的道路,踩上去的感觉很烫,微风还在轻抚,但汗水从毛孔里渗出,快要湿透了衣衫。 “炽月了,你该换身轻薄一点的衣服了,”冰澜在前面忽然说。 凌羽看着薄薄的纱裙之下来回晃动的修长双腿,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袍,突然无声笑了下,看起来真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你体内元素活力又降低了,”她又说。“不要轻易动用魔炎的力量,那并不是毫无副作用的东西。” “嗯,”凌羽低低应了声。 “什么时候去驯服飞龙?” “后天吧,后天就去了。” “就要走了,对吗?” “要走了,等诸神节过了之后,我们就要离开了。” “走之前,可以带我去看看佩尔西斯吗?” 凌羽不解的抬起头,前面走着的冰澜回过身,微风刚好吹起裙摆,露出如玉的修长双腿,她抬头望着天空,发丝也被吹动。 “好啊,”他说。 第468章 心烦意乱 诸神节,佩尔西斯最隆重的节日,会在炽月中旬举行,原因是常年多雨多雪的佩尔亦黎会在那时迎来久违的晴天,夜空晴朗无云,银月与诸星璀璨,传说那时神便会降下,而佩尔西斯的诸神并不是大陆传说的诸神,而是指诸星之神,传说每颗星辰便是一位神只,最大的当然是月亮,那是暗神之所,暗神也被称作诸神之主。 诸神节开始的序幕是勇敢的少年沿着澈泱河谷出发,前往浮空石林,驯服飞龙之后,驾驭飞龙降临风岚上空,那里有事先准备好的食物与篝火,等待着凯旋而归的勇士。中间会经历诸多的祭祀仪式,而最为外界所熟知的便是浮空石林的群龙舞,那并不是简单的飞行,而是祭祀诸天星辰的仪式。 风铃找了块布把脑袋裹在里面,只露出红色发丝和半张完好的脸,她看了眼背后的房屋,低着头朝王宫走去,路很熟,熟到她甚至都不用抬头。 “缇雅?” 还在庭院里拿竹叶标志花环的夏衣,一眼就认出了并没经过精心伪装的风铃。 “是我,”风铃走进门算是应了声,她不管夏衣惊讶的目光朝厨房走去。 夏衣立刻放下手中的竹子花环,那是用于祭祀的祭品,急忙跟了过去,风铃从案板上拿起一块肉,蹲在角落里啃了起来。 “你没吃饭?”夏衣问。 “他一天没出现了,”风铃说,“他不在这?” 夏衣知道风铃说的是谁,但她很疑惑,“他们今天就去驯服龙了,而且他说你是跟费伦将军一起去送那个兰洛的使臣回国了。” 还在啃着羊腿的风铃张开的牙齿轻轻咬合,她撇了撇嘴,嘟囔一句,“愚蠢的家伙。” “你手怎么了?”夏衣忽然说。 风铃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掌,被布缠住的区域露出了一块凸起的黑斑块,像是起皱的树皮,她抬起手,牙齿一咬,朝上一提,便用袖子盖住了黑斑快,又低着头吃着羊肉。 夏衣有些担忧的看着突然变得沉默寡言的风铃,嘴唇碰了碰,又不知道说什么。 “呐,听说五格玛怀孕了,”风铃抬头问。 “嗯嗯,”夏衣不停的点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王很高兴,还给了我一顶帽子,我拿给你看!” “不用了,我这就走了,”风铃说着已经站起身。 “很快,等我一分钟,”夏衣固执的摇头,风铃却已经冲出去了,因为她知道这个蠢女人一定会把王喊来的。 夏衣眼看风铃要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风铃还在朝前冲,一个踉跄,差点跌落,可裹在头上的布却散开,及腰的红色长发晃动着,风铃惊慌的抽回手去捂自己的脸,可身后的夏衣已经呆立在原地。 “缇雅……” “我没事,不用担心!”风铃快速拿起布朝外走去。 可那个漆黑的身影已经从背后冲出,拉住了她的手臂,瘦小的女人却有着巨大的力量,她就那样被拖回屋内,这次不是厨房,而是夏衣的房间。 她被夏衣按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陷入了沉默,半张脸是魔鬼,半张脸是天使,许久未整理的长发也有些凌乱。 夏衣挽起风铃的一缕头发,用着复杂的手法,将长长的头发,盘成花朵一样的发髻,垂在有伤疤的一侧,又用剪刀裁出一块菱形的红纱拿一个发饰固定在头发上,红纱垂下,半张脸便被彻底遮盖。 “现在就没事了!”夏衣满意的拍手。 风铃看着镜子里完全被遮盖的伤疤,眨了下眼睛,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夏衣忽然按住风铃肩膀说,“他们就要走了!” 风铃看着镜子的眼神又暗淡了下来,她低下头道,“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但……” 夏衣还想在说什么,风铃却忽然站起身,朝外走去。 “缇雅,你去哪里?”夏衣急忙问。 “回去。”风铃朝后面说,身体已经跑出了庭院。 夏衣站在门前看着已经消失在街角的风铃,虽然是在夜里,但月光很亮,她揉了揉眼睛,回头看向二楼的窗户,那里并没有打开。 红色飞龙在风岚城边升起,在夜风与流云中穿梭,下方的风景不断变化,直到一条大河在一片夜色的大地中出现,奔流的河水倒映着月光,一顷又一顷的晃动。红龙陡然朝下冲去,一头扎入河水之中,龙的身体浮出水面,龙背上的骑士褪下衣物,跳入不断奔流的河水之中。 河水边传出一个响声,凌羽收了收视线朝后方望去,长风杉木错错落落,疏密不一,却阻拦了视线,黑夜后的景色也无法看清。 “今天晚上就要到浮空石林了,”多泽蹲下来将一张羊皮图瘫在地上,又拿出一张纸条,“艾丽丝说从浮空石林下方的通天之柱上爬上去,然后在天亮之前等待,阳光升起的一瞬间,会有无数的龙从山间升起,来到通天之柱上衔着一片树叶从飞龙石林上飞下,我们就需要在那时……” “怎么?”凌羽走过去问。 “跳下去!”多泽叫出了声,“艾丽丝说直接跳下去,落在龙背上,你需要在空中将龙驯服,并把伴生幼龙石塞进龙的嘴里,让它吞下去,然后你就可以骑着龙遨游在这片土地了。” “风铃也说过,她说落下去也没关系,下面是澈泱河,但需要会游泳,”凌羽想起了一些东西,他低头问,“你会游泳吗?” “嘿,游泳又不是什么难事,”多泽一拍大腿说,“以前当山贼时和那群水贼抢过生意,那时我可以潜水里半个小时,就等着那群水鸭子出现,然后割断拉货的竹筏子,不过一眨眼,都很久了,也不知是生疏了没。” “好像没有你不会的东西,”凌羽笑道。 “诶,还是有的,”多泽神秘一笑。 凌羽知道那是什么,他又抬起头问,“棘呢?” 侧方的高大风杉木一根粗枝上站着一身黑色战斗装的棘,银发被束在脑后,她像是休息一样依靠在树枝上,侧着头望着远方,想来那个高度可以看到奔流的澈泱河。 第469章 通天之柱 “不会,”棘回答很简单。 “没事没事,有我在就可以了,飞龙没驯过,但荒龙、地行兽我都骑过,一定可以的,”多泽拍着胸脯保证。 棘却转过头从树枝上跳下,嚼了口口中的糖果,漫不经心地说,“银月会解决的。” “也对,也对,”多泽尴尬的笑笑,银月足够利用强横的精神力控制一头飞龙,这并不困难。 棘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羊皮图看了眼,然后又放下,“前方两百米,就到了,通天之柱。” 当凌羽推开一堆灌木丛之后,再次站在了悬崖边,也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通天之柱,以及梦寐已久的浮空石林。 所谓通天之柱既不是一颗巨大树木,也不是什么高大建筑,而是一根高耸入云的石柱,真正通天的石柱,远远望去,天空像是被戳穿一样,石柱延伸至视线不可见的天际,上面爬满了藤蔓,岩石间生出了许许多多古木,整个石柱郁郁葱葱像是一颗春意盎然的巨木。 不过真正神奇的地方是石柱的位置,那是澈泱河的中央,河流不停冲刷着石柱底部,将墨色的石柱布满斑驳,却又不能将其摧毁,河流分成两只绕过石柱又重新聚集。 “通天之柱,在佩尔西斯的历史说那是暗神的武器,传说暗神将剑投入澈泱河中,震出无数碎石,碎石升入空中便形成了浮空石林,”多泽站在悬崖边指着头顶的一块巨石。 巨石以超乎想象的方式漂浮在空中,呈倒锥状,却没有灰尘散落,宛如神迹,巨石上方的树木草丛应有尽有,和地面无异,但那却是距离河谷的千米之处的天空。 “暗神的武器?”凌羽又看了眼通天之柱,在想象究竟多么强大的人才能挥动如此巨大的武器。 “愚蠢!”多泽突然又叫道,“那是瞎说的,暗神大人不需要武器,而且武器也不是那个大块头!” “银月?”凌羽一愣。 多泽眉头皱起,“当然是我!” “那到底是什么?”棘回头问。 “冥界之眼,”银月说。 “冥界?” “灵魂之所,重生之地,肉体死亡,其灵魂将被掌控死亡者、万鬼之神、冥界之主收走,暗神大人曾为了取回一个灵魂而前往冥界,离开之时引冥界之土升空,恰好在这里升起而已。” 在银月说着的同时,凌羽将视线投入那块巨石之上,岁月的痕迹已经清晰可见,但不知名的材质却历久弥新,微风吹拂着石柱上的杂草,月光也照亮了大河。有那么一瞬间,石柱仿佛一柄法杖,而银月便是法杖的宝石。 “暗神取回谁的灵魂?”他问。 “你见过他。” 银月神秘一笑,然后伸手挠了挠头,凌羽知道多泽回来了。多泽比划了一下距离,他们所处的山崖很高,澈泱河在脚下的谷中奔流,他突然看到了一个身影从河水中探出头,然后撞上了河流中的石柱,那人并没有血溅石柱,而是沿着石柱攀缘而上,动作无比迅速。 “要爬上去?”多泽自言自语说,他又转过身问,“棘,你一只手没法爬那个石柱,我背你上去吧?” 棘碧蓝色的眼眸一眨,一步步朝前走去,右手拉下额头上的护目镜,身体已经飘然跃出,从高达百米的山崖边飞向石柱,但距离还相差甚远。 “棘!”多泽看着即将跌入水中的棘慌了神,凌羽却不吃惊的按住他的肩膀。 银白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棘手臂朝腰间一甩,机械齿轮不断咬合,巨大的机械武器固定在手臂之上,她朝后一转,划破夜光的光束轰然射出,巨大力量之下,棘的整个身体如同蝴蝶一样飞向石柱,然后稳稳的贴在上面。 棘又嚼了下糖果。 “好吧,当我没说,”多泽无奈的摇头,手指光芒一闪,两只铁爪在手臂上出现,映着寒光。他叼了根烟朝凌羽挥手,“凌羽兄,我就先走一步了。” “一会儿见,”凌羽回答。 多泽便从悬崖上跃出,呈抛物般滑落,在即将落入河水中时,手臂上的铁狼爪插入岩石之中,然后快速朝上爬去。 凌羽整理了一下衣服,掏出玄骨幽痕的头盔扣在头上,抽出刺破杀戮之枪,跃下了山崖。 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头盔里的黑发被剥离出来,他从双腿在悬崖之上一踩,身体便轰然飞出,长枪死死的卡在岩石之上。 在接触到岩石的一瞬间,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刺破杀戮之枪在躁动,极为熟悉,仿佛故友重逢,又仿佛遇见爱慕之人的欣喜。他忽然想到西部山海的传说,这里是杀戮之血魔神的坟墓,而暗神从冥界带出的灵魂,也许就是杀戮之血魔神的灵魂。 巨石壁上很粗糙,缝隙随处可见,但也许坚固足够巨兽踏蹄,也许连蒲公英都无法落下,稍有不慎就会落进下方的澈泱河中。悬崖两侧不断有人出现,那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他们都会惊叹于在石柱上健步如飞的男人,多泽依靠铁爪就像是猿猴一般前进。但在凌羽看来,棘的速度才是真快,尽管只有一条手臂,但棘那个机械武器可以发射铁钩,棘每一次射出铁钩都可以前进数十米,早已经将众人抛下。 凌羽看了眼脚下,深吸一口气,不断跳起,将长枪刺入,拔出,再刺入,再拔出,上升的速度虽然不快,但却足够在天亮之前到达那个不可见的顶端。 再次落脚之后,他回头望去,来的山崖已经在下方,风愈发大了,衣服被狂风吹的呼呼作响,朝下看去,石柱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场景,小时候城外有一颗大树,炽月的夜晚总会爬满蝉的幼虫,和现在还真是无比相像。 他忍不住轻声笑了下,然后一个身影从头顶出现,他伸手去抓,可距离却差了些,然后他下意识的从石柱上跳出,然后在空中笔直的坠落下去。就如同辛辛苦苦爬了很久的蝉,被顽皮的孩童捏走。 水剧烈地灌进头盔里,他又浮出水面,可刚甩了下湿掉的衣服,视线就被夜空中的飞龙吸引,那是一头红色的龙。 “风铃?”他疑惑的说。 但红龙却未作停留,而是围着石柱旋转一圈后,再次飞向高高的夜空之中。 凌羽再次抬头看着耸立的石柱,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手,突然觉得也许自己太过乐观了。 第470章 未雪节的雪 石柱的材质不同于已知的任何东西,凌羽在一处凹陷的区域停下,扣下来一块即将脱落的表层,用手指捻了捻,表层石皮便化为齑粉飘落,但掀开手指,皮肤上有一层黄色保留。 记忆中的一些东西被证实了。 冥界之水传说是黄色的,想来泥土也应该该是黄色的,老爹在世时前曾说,冥河之水可去除记忆,如果按银月和冰澜的说法,那么去除记忆便应该就是去除灵魂的烙印。 他又朝下看了眼,化为一条白线的澈泱河已经失去水的感觉,而石柱还未到顶,他在想如果拔出这根石柱,会不会就可以进入冥界之中,不过老爹说过,冥界之主是为冥神,统御百鬼,掌控死亡,说不定他还没进去,各种稀奇古怪的鬼魂便把他打打回来了,他可没有暗神的力量。 狂风在耳边呼啸,他定了定神,抽出刺破杀戮之枪。这杆枪还插在原地,路过的佩尔西斯勇士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长枪,就如同龙和酒杯一样,所以没人会去取走别人的。虽然高度上升,岩石上的孔洞也变少,偶尔会有一两杆生锈的长枪插在岩石中,它们的主人似乎永远落进了澈泱河里。 听着很可怕,但其实一点都不难,凌羽看着身边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就清楚了,通天之柱对于年轻人来说或许很困难,但他这种已经临近中年的大叔来说,只是有些乏味而已,毕竟尼塞拉和佩尔亦黎十二岁就爬上了这座通天之柱。 当黑夜逐渐衰退时凌羽终于看到了石柱顶部,他抓住长枪奋力一甩,整个人便落到了顶部。 入眼的一切,却将他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一颗巨大古树在顶部出现,石柱很粗,顶部的面积大概和风岚广场差不多,但二分之一的部分都被那颗树占据,辨别不出树种,树干蜿蜒曲折,树冠也茂密,叶子大且厚,风雨的痕迹十分明显,月光在树荫下斑驳晃动。而就在古树前出现一个石头砌成的建筑,像是个一个古庙,没有门,里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石壁上刻画着古老的图案,镶嵌着各种各样的宝石,中央则是一盘银色的圆月图案,那是群星之图。 “看着是祭祀的地方,”多泽不知何时出现,显然他已经来好久了,睡眼惺忪,等的有些焦急。 “应该就是了,”凌羽点头。 多泽出乎相像的沉默,凌羽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看到站在边缘处的棘。黑色战斗装与黑色融为一体,只有银白色的长发被狂风吹动,系发的头绳消失不见了,长发漫卷如云。 后方的夜空漂浮着许许多多的浮空石块,上面树木茂密,那种石块随着高度升高也愈发变多,在石柱顶部已经密集如海,月光下璀璨如星辰。天地之间只剩下那一个身影,仿佛融入满天星海之中。 多泽拿肩膀撞了撞凌羽说,“呐,你看,多美啊!” “是,挺漂亮的,”凌羽也点头,然后缓步朝那座石庙走去。 “你说奇不奇怪,佩尔西斯人也会有信仰,”多泽也走过来说,“我原本以为星女只是说说,没想到他们真的费这么大力气在这个绝地修建一座建筑,还要举行盛大的仪式来祭祀这个已经死去的神。” “神皆不死。”凌羽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都愣了几秒。 “可暗神不是已经死了吗?”多泽反问,“我虽然不是圣教信徒,但想来传说是真的,如果暗神还活着,你们暗裔之民还是皇族,罗希瓦尔帝国岂会覆灭?” “和那没关系,罗希瓦尔帝国的是人的国度,无分前后,人只是为了神化自己才宣称古老的时代为前罗希瓦尔帝国,称那时诸神尊暗神为此界主宰,但要知道,那是神的时代,而人族不过是牲畜已,对牲畜……”凌羽笑着说。 “乱七八糟的传说,我也不懂,不过要说人可真强大,就拿机械来说吧,那种东西被称作窃神之力,连魔神都可以击败,也许不久的将来,神也会匍匐在人的脚下。” 多泽如同一个市井混混说着不切实际的话语,不过凌羽却觉得多泽与一个人很像,黑白者。 “机械是窃神之力,”棘的声音突然响起,“但机械也永远不可能超越神,那只是手段而已,目的达到了,也就变了。” “目的?”多泽问。 “人就是被欲望所驱使,机械不过是个完成欲望的方法,魔法亦是如此,当依靠机械满足不了欲望,机械便会被新的东西取代,而欲望却永远长存,”棘走到石庙之前,望着面前的诸星图案。 “很独到的见解,”多泽赞叹。 凌羽却觉得熟悉,某个亡国的公主,魔神之子的大主教,芙蕾雅殿下也曾发表过类似言论,她说人正是拥有了欲望才拥有了一切,为了渡过江河才制造了船只,为了果腹而种植作物,为了飞行而驯服巨龙。 “维尔特拉人也有信仰,也会信仰神,如果可以不用机械,没人会选择用,机械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棘又说。 “真想去维尔特拉看看啊!”多泽由衷的感叹。 “你不会喜欢那里,”棘朝外走去。 “为什么?”多泽问。 棘停住脚步,“因为你不是维尔特拉人。” 有那么一瞬间凌羽觉得棘的身影与一个人重合,他想起了风铃的话。风铃说她是佩尔西斯人,他说他知道,但她说他不知道。也许区别还是有的,他不是佩尔西斯人永远无法理解一些东西,就如同外邦人永远无法理解兰洛的未雪节的雪。 黑夜一点点退散,东方的天空泛起红光,又逐渐变浓,直到霞光万丈,所有爬上顶部的人聚集在边缘处,眺望着太阳升起,虽然是信仰暗神的国度,却同样期待着光明。 嘹亮的叫声从空中响起,低头看去,下方的云海中冲出无数只影子,转瞬间越过头顶在更高的天空飞舞,龙吼声如雷霆,震动的龙翼仿佛加剧了风的威力,发丝被吹散在眼前,模糊了视线。 凌羽望着一头又一头的飞龙在面前升空,心中纵然感慨万千,却不知如何该如何表达,只能抬起头,等待着太阳升起,但嘴角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来。 “曾与风同行至云端,又化雨重回人世间。” 第471章 君临诸天之人 太阳跳出地平线,无数的飞龙也在头顶聚集,不断吼叫着,然后又停止,接着快速下落,掠进那颗巨大古树里,就像是一群麻雀啄食麦粒,可没等人惊起它们,群龙又贴着地面滑出,即将把石柱边缘上的人撞下。 “愣着干嘛!赶紧跑啊!”多泽急忙大喊。 可没等凌羽动,飞龙已经从身边掠过,龙翼刮起的旋风便让视线模糊,他只觉得不断有尖叫声从一旁响起,但更多的好像是喜悦,他费力的睁开眼,就看到身旁的一个佩尔西斯少女拿出一根长绳,弓起身体。 一头蓝色飞龙从二人中间掠过的瞬间,少女一个跃步跳起,长绳困住龙的巨爪,而她瘦弱的身体已经被带飞出去,在空荡的天空中晃动。少女跟随着飞龙旋转飞舞,同时不断攥紧绳索长上爬去,直到抓住飞龙巨爪,在空中挥出双臂抱住飞龙脖子,任凭飞龙吼叫与震动,她还在缓慢朝前移动,直到飞龙陷入安静,少女抬起头将嘴唇开启,那颗伴生幼龙石被牙齿咬住,飞龙顺从的低着头,衔起少女牙齿间的幼龙石吞入腹中,少女便开心的松开手臂,笔直的朝下放落去。即便下方是澈泱河,但如此高的高度,落下也会死亡,但少女却坚定而不犹豫。那头蓝龙突然下倾,稳稳的接住坠落的少女,少女开心的叫喊,龙也跟着吼叫。 “看清了吗?”多泽一边躲着飞龙一边问。 “额,大概看清了吧,”凌羽咽了口吐沫。 “喂,棘!接着幼龙石!” 多泽的惊呼声,打破了凌羽思索,他转头,棘已经扣下额头上的护目镜。多泽将幼龙石抛飞过去,棘张口咬住,牙齿割破嘴唇,血液渗入幼龙石之中,接下来的情况凌羽就看不清了,只看到一头银色飞龙冲出的瞬间,棘也纵身跳起,手臂上的机械装置射出钩索,缠绕住飞龙爪子,一人一龙很快消失在天际。 “银月呢!?银月在应该不用这么麻烦吧!” 因为龙吼声的缘故,他不得不大声叫了下。 多泽挠了挠头说,“她不在啊!可能已经离开了!” “离开?”凌羽一愣,他急忙搜索起附近区域,并没有飞龙停下。银月可以在与任何一只龙对视时转移出去,可却没有任何异常的龙存在,也许银月早已经离开。 可突然之间,他注意到了那个古树前的石庙,里面正站在一个人,全身赤裸,黑发落在腰部,她伸出手抚摸着石壁上的圆月,然后用力一按,整个石壁陷落了下去。 那里并不隐蔽,但没任何人能注意到,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驯龙之上。 凌羽感觉事情不对,迅速跑了过去,银月的手已经收回,圆月破碎,一个凹陷的孔洞在里面出现,孔洞里是有某样东西存在,现在那样东西被银月握着,那是一颗漆黑如墨的碎石,但在银月手中却在传递着诡异的暗元素。 “你没看错,这就是暗神碎片,”银月笑着说。 凌羽记得银月的目的是复活暗神,那次在刺痛雪山的山洞时她就说寻找暗神碎片便可以复活暗神。 “别担心,”银月又说,“我并不是要带走它,我只借助它恢复一下能力,挪用一些暗元素,星女应该发现不了。” “这才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凌羽质问。 银月低声一笑,将那块碎片重新放回圆月之中,手指划过,破碎的石壁恢复如初。她一转身,精致的铠甲如齿轮般咬合着身躯, 她歪着脑袋说:“也不是,我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寻找身体。” 凌羽并没有放轻松,还冷冷盯住银月。 银月微微一笑,“你敢看我的眼睛,不怕我控制你?” “你最好别耍太多花样。” “被冤枉很让人委屈,”银月如少女般蹙眉,可又忽的笑了起来,“比起这个,你不是应该去驯服你的龙吗?”她摸了摸鼻子,双眼一挑,“算了,我不管你了,我要去体验一下这具新的躯体了。” 话音一落,银月身体骤然膨胀,一头银龙在空中出现,她展开双翼,拔地而起,如翻转的雨滴升入高空。 凌羽移开视线确认古庙无事之后,回到悬崖前。飞龙从身边不断飞出,浮空的石头上落满了飞龙,他低头看去,可却看到一头红龙从云层中钻出,龙背上的骑士目视前方,火红的长发飘散如烟。 “那不是风铃吗!”多泽叫了起来。 “是,”凌羽也点了点头,他不懂风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忽然,一连串地尖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撒查加!撒查加!” 所有人都叫了起来,一头巨大黑龙从两块浮空石间跃出,追赶着红龙而去,原本还不断飞舞的飞龙迅速降落,就如同一头雄鹰撞入麻雀群中,它们似乎很惧怕那头恶龙。 “风铃……”凌羽大概明白了风铃的意思。 红龙从高空突然降下,如折翼的雨燕般跌落向下方,恶龙撒查加也张开血红双翼紧追不舍,红龙掠过凌羽身边,一颗幼龙石被从上抛下。 凌羽快速将手中的幼龙石抛出,同时喊,“多泽,这颗给你!” 又迅速捡起地上的石头塞进口中,血红双翼刚好在面前划过,他毫不犹豫的跳下通天之柱,狂风在耳边呼啸,头发被掀飞进空中。 红龙在下坠中突然停滞,龙爪一抬,朝远方弹射而出,又猛的抬升而起,扶摇升入天际,恶龙也紧随其后,可红龙却又在抬升后折返而回,快速闪电,落在一块浮空石头上,恶龙刚想扑上去,就被一个人影给砸中。 凌羽落在恶龙背上,手指伸出按住恶龙头颅,上次被魔炎融开的区域此刻已经愈合,但伤痕还历历在目,手指嵌入的那一刻,恶龙身体迅速抖动一下,然后震动的双翼一滞,迅速朝下跌去。 凌羽在龙背上起身,朝前一跃,想要直接将幼龙石塞进恶龙口中,恶龙却突然晃动身体,鼓动龙翼,直接撞上了一块浮空石酷爱,浮空石散落满天尘土。 恶龙不停嘶吼,凌羽死死抱住龙颈,任由恶龙在浮空石间冲撞,被石头磨破的手掌流出血液,溶解着恶龙脖子的鳞片,恶龙愈发痛苦,愈发疯狂,群龙无不躲避。 红龙落在一块浮空石上,龙背上的风铃静静看着那头黑色的黑影无恶龙在空中缠斗。 凌羽突然将松开手臂,朝下方滑去,直到划过恶龙巨爪时,他骤然握起手指,抓住了恶龙巨爪,然后将长枪刺入一块浮空石中,恶龙拖着一人一石在空中不断飞舞,但浮空石仿佛被绳索固定在原地,任凭恶龙怒吼咆哮,也不能飞离那片区域。 直到恶龙哀嚎一声,暴躁的情绪逐渐平息,凌羽手臂用力一甩,长枪脱离巨石,恶龙的身体被惯性撞飞入空中,将一块浮空石撞个震颤,恶龙陷入了平静,凌羽沿着龙颈上爬,将沾满魔炎的幼龙石咬住,恶龙瞪着巨大龙目,巨口突然一张,舌头卷起幼龙石吞入腹中。 凌羽微微一笑,然后松开手臂,任由身体坠落。龙爪刺入浮空石的恶龙,抖了抖脑袋,然后震动双翼而下。 狰狞双翼血红恐怖,黑龙掠过凌羽身体,却没停歇,它还在吼叫,与他一同坠落。凌羽将空间魔法器中的玄骨幽痕铠甲一件件取出,套在身上,最后将护腕扣上,手握刺破杀戮之枪。 恶龙绕着石柱旋转一圈,稳稳接住下落的人,幽暗铠甲包裹的人被恶龙带起,升入天际。刺破杀戮之枪流淌着寒光,玄骨幽痕也弥漫着黑色雾气,仿佛归来的魔神统驭巨龙,君临诸天。 “好久不见……”他低声说。 第472章 银月之貌 人与龙的感应不仅仅是依靠伴生幼龙石,更多的是那种精神之上的感应,就比如他想要落下,撒查加便如同亲密无间的挚友一样知晓他的心意,收拢双翼落在一块浮空石上。 凌羽起身跳下龙背,无数的飞龙还在不断从石柱古树间穿梭而出。多泽宽阔的背影落在悬崖边,他也不再躲避,因为龙很少会主动去撞人的,他安静的看着一个个勇敢的佩尔西斯人与铁翼飞龙撞入天空,但也只是看着,并不准备去做些什么,尽管他是有一颗伴生幼龙石的。 红色的身影一声不吭的消失在天际,就再也没有出现,仿佛晨昏霞光转瞬即逝,她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将恶龙引来。 银色的飞龙掠过浮空石,而被勒停进在了空中,龙背上的棘伸手抬起额头上的护目镜,望着远方的石柱。多泽正兴奋的朝两个人挥手,另一头银龙却突然撞出,双爪抓住多泽身体,转眼间便落在浮空石上,恢复人形的银月与多泽同时落下。 “你们真的不是兄妹?”多泽从旁边走出,挠着头看着凌羽和一旁的银月。 凌羽也看了眼,银月同样是一身黑色铠甲,同样的乌黑头发,虽然容貌差别很大,但除了眼睛之外,真的就像是人与影子。 “愚蠢!我的是月之幻境!月之幻境!”银月暴躁的跳起,“这是暗神大人的铠甲,不是那种垃圾货色可以比的!” “哈哈,抱歉抱歉,”多泽笑道,“但看起来确实很像。” 银月冷哼一声跳到一旁,拿手指戳着恶龙的脑袋,恶龙似乎在银月面前极为温顺,不断抖着脑袋去躲避。 “不是还有一块幼龙石吗?”凌羽取下头盔,转头问。 “龙啊,”多泽叹了口气,“以前就听佩尔亦黎说,他说佩尔西斯人一生都只会拥有一条龙,龙的生命便与人的生命相连,想来那肯定是一生都无法舍弃的存在,但我的生活还不安定,我也不能保证可以永远陪伴我的龙,为了不辜负我的同伴,只是不去影响它,说不定它会遇见更勇敢的人,像佩尔亦黎那样的人。” 多泽举着手指晃了晃,“这颗石头就给我留作纪念了,纪念这次佩尔西斯之行。” 凌羽透过那双粗糙的手指,那颗乳白色的石头与手指的空隙间,一头银龙正漂浮在空中,龙背上的骑士,银发飘动。 “挺好的,”凌羽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说,只能这么说。 “呐,你准备去哪?”多泽收回幼龙石问。“我是说离开佩尔西斯之后。” “去东陆。” “东陆?” “那里很不错,你也会喜欢,”凌羽淡然一笑,“那里有维尔特拉。” “维尔特拉吗……”多泽眯着眼睛说。 “对维尔特拉!”凌羽侧头微笑,“为什么不一起去维尔特拉人?” 多泽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睛以及脸上的微笑,汗毛瞬间倒立,“喂喂喂,你别这么看我,我可不喜欢男人。” “我知道啊,”凌羽收回了目光,“只是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回去吧,”多泽说,“明天就是诸神节了,群龙云舞过后就要离开了。” “但你是希奥特的使臣吗?修建跨越西部山海列车的事情解决了?”凌羽问。 “什么解决没解决,你会发现这只是虚的,该成的时候自然成了,不该成的时候,你再急也没什么用,”多泽像是深谙世道的老者说,他忽的又一笑,“再说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使臣吧?” “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多泽很随意的回答,“只是国王陛下和我们美丽的王后起了争执而已,国王陛下希望柯修尽管回去,但王后却希望柯修更多历练一些,原则上来讲,我是受雇于国王陛下,但我很理解柯修,他的决定一旦做出,就不可能更改,说来佩尔西斯,就来佩尔西斯。于是啊,我也没办法,只能跟陛下申请一个虚衔,好告诉大陆诸国,王子殿下很安全,并没有被某个国家控制。说起来,我得到消息,某个国家也派出使者来到佩尔西斯,毕竟他们才是修建铁路的实际受益者,而洛维斯基,不过是得到一个统一山域的虚名而已。” 说完,多泽转头看着凌羽微笑,凌羽低头笑了下,他想多泽已经知道了,他便是那个卡尔特的使者,毕竟卡尔特的内政总长和他关系很好。 “走吧!” 多泽朝前挥手,棘拉下护目镜,调转方向掠来浮空石,多泽跳上龙背,抱着双臂,与棘刻意保持一些距离。凌羽有些意外,他以为这只是兰洛贵族才会在乎的绅士礼仪呢。 银月倒是没了变成龙型的兴致,先一步跳恶龙的背部,用小手使劲拍着龙背,恶龙很不情愿的晃了晃脑袋,又呜呜地叫了声。 凌羽也只能伸出手抚摸着龙背作安抚状,他翻身跃上龙背,朝后面说,“这可是了不得的荣誉啊!” “怎么说?”银月问。 “你是除我之外第一个坐它背上的人,本来这份殊荣是要留给冰澜的。” “笨蛋!”银月爬起,一拳捶在凌羽脑袋上,“我不是人,我是龙,别把我和你们这种低等种族混为一谈!而且除你之外,第一个坐的人不是那个红狐狸吗?上次在河边你忘了?” 凌羽突然愣住了,他记起了,这份殊荣早已经没有,不久之前,那个红头发的姑娘就坐在他背后,肩膀上得倒刺还老是刺他的背。 “嗯,”他有些失落的应了声,然后拍了拍龙背,恶龙便腾空而起。 风岚的城貌一点点从云层间勾勒出来,因为要避空的缘故,龙一般会在城外降下,但银月却很不开心,说王的那头黑龙不过是她的子孙后代,岂有避让的道理,便从恶龙背上起身,跳入空中化为巨大的银龙飞抵风岚上空。 凌羽倒觉得银月说的挺有道理的,只可惜黑龙从王宫升起,挥出巨爪,要将这个侵犯领地的小龙拿下,银月便与黑龙在空中不断飞舞,仿佛两个孩童在嬉戏玩闹。 第473章 时光之镜 龙是不允许带进城内的,凌羽将撒查加停在一块巨石前,棘则是和多泽从龙背上跳下后,便让银龙离开了。凌羽与他们在路口分别,他们回去住所,而他则去往图书馆。 冰澜还坐在窗台上,并没有人去问她问题,她还在低头安静的看着古书,耳朵边的发丝垂在书纸上。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冰澜抬起头看到了他,他点头微笑,她便合起古书从窗台起身,跟着他朝城外走去,安静的像个带着头纱的新娘,画着淡妆,穿着画着浓妆,穿着雅致又复杂的婚纱。 “看起来挺威猛的,”冰澜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抚摸宠物一样,用手指戳了戳恶龙的耳朵,和银月的动作如出一辙,仿佛这是女生的天性。 铁翼飞龙的耳朵坚硬,手指根本戳不动,而且似乎从一头恶龙落到这种地步,让它很不开心,在地上挪了挪身体,靠着那块巨石蜷缩着身体。 “是挺威猛的,”凌羽在旁解释,“惊雷云雨曾劈中过它,但它从天空坠落后并没有死亡,只是脾气变得很暴躁而已。” “看不出,”冰澜摇头,“我觉得挺温柔的啊!” 凌羽心说,那你是没看到它攻击的时候,他对于那次去抓画屠夫回来的时候被这头恶龙袭击的经历还心有余悸,现在温顺的原因是伴生幼龙石的缘故,恶龙同样能察觉到他对其他人的态度,进而判断是否已经警惕。 “也许它只是饿了,”凌羽这么解释。 “它叫什么名字?” “恶龙,撒查加。” “撒查加?”冰澜指了指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大块头说,“撒查加不是名字,撒查加在佩尔西斯语中就是恶龙的意思。” “那看来你的任务有点多了,”凌羽笑笑,“王拜托你为他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起一个名字,不过在此之前,你帮我替它起一个名字吧!” 恶龙仿佛也理解这句话,缩起的脑袋抬起,睁着一直龙目,望着面前这个美丽小家伙,鼻孔呼呼的喘着气,巨口一开,狰狞的牙齿便露了出来。 冰澜毫无惧色的走过去,伸出如嫩葱般的手指,按着恶龙的龙翼骨节,上面的血红色伤疤被缓缓抚过,她低声轻吟: “龙,兽之王者,其躯如山,其势如雷,但若叫山雷就有些太俗气了,而山以怒崩,雷以暴霆,不如叫崩霆吧!” “崩霆?”凌羽就真的像雷击一样呆滞在原地。 恶龙忽然震动双翼,后肢抬起,龙翼一张,两只尖锐前肢伸出,重重的拍在地上,龙目一凝,然后昂首而吼。 “它很满意!”冰澜回身说。 凌羽却愈发感到恐惧,山以怒崩,雷以暴霆,崩霆崩霆,何为崩霆?暴怒为崩霆,而狂翼的神只便是暴怒之震魔神。 他抬起手,刺破杀戮之枪就在手中,但那杆枪与魔枪一模一样,他发觉自己与狂翼相似的地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你不喜欢?”冰澜站在远处问,淡墨色的双眸一眨一眨,晨光下的月白色纱裙也微微泛光芒。 “喜欢,”凌羽将头盔取下,露出微笑,“很棒的名字。” “有什么事?”冰澜神色有几分担忧,“我能确定你喜欢这个名字,但你似乎在担忧某一件事。” “嗯,”凌羽点头,但他又想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也许只是担忧的太多了。” 冰澜也点点头,继续回身抚摸着崩霆的身躯。凌羽却有些内疚,她总是这样,固然知道许多事,但你不说,她也不会追问,而且她不会让你尴尬,会自己转移话题,善解人意的可怕。 “你缺一个合适的龙鞍,”冰澜并不意外的转移了话题。 “确实,多泽说棘一直在测验新的机械化龙鞍,也许可以去借一个,”凌羽来到崩霆身边,“不过即使没龙鞍也可以飞,只是不能在空中翻转而已。” 冰澜嘴角微微一动,收回手指,长袖下的手臂收拢飘动的裙摆,她站直身体,微声道: “那么,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可否载我领略一下佩尔西斯的风光。” 凌羽单膝跪地,将手掌抬至头顶,托住温暖而柔软的手指,“荣幸之至。” 佩尔西斯并不大,也许最多和西流行省差不多,但实际上他连西流行省多大都不清楚,只是崩霆缓缓飞行,太阳从头顶掠过,夕阳西下时他们到达了西流河。 这条流淌过故乡的河流在他乡也会出现,不过他们只看到了西流河的入海口,因为整个西部山海一直延伸至绝望之海边,湍急的河流从万丈悬崖下飞落,就像是一条瀑布挂在天上。 黑夜几次度过,光明再次来袭时,他们到达了佩尔西斯的最北方,冰雪的世界,天地白茫茫一片,偶尔会有龙从白色密林间升空,口中咬着一只野鹿。他们并没有到底北方的尽头,因为与无望雪山差不多高度的山脉阻挡了视线,不过冰澜说,翻过那个山脉,后面就是白色冰海。 “风之源有两个,一个在海上,一个在陆地,海上的不可知,但陆地上的就在天壁山脉,海上的风之源会将浓郁的水元素从海面吹来,温度低的地方降雪,温度高的降雨。”冰澜望着西边大海上降落的太阳说。 “那炽月没有雨是什么原因?”凌羽问道。 “炽月有雨,只是这里没有雨而已,东海之滨会在炽月迎来雨季。这里无雨是因为这里的还有火之源,它在炽月从海上升起,风之源便不得不朝北方移动。”冰澜解释。 “嗯,”凌羽似懂非懂的点头。 辽阔苍凉的海面上,红色的太阳一点点沉下,但从某个角度看去,云层仿佛像是薄纱,而太阳像是一颗红宝石,薄纱轻盈盈的,兜不住璀璨的红宝石,宝石不断下坠,即将落入一个蓝色的水池中。 崩霆缓慢地在高空飞行,凌羽抱着头盔看着远方,已经很长的头发被狂风吹散,像是草丛间的蒲公英,飘地到处都是,他偷偷朝后看了眼,身后的人用手压着翻飞的裙摆,望着同样的方向,双眸也被夕阳映红。 “真希望掌控时间的神让此刻保留住,”他由衷的感叹。 “掌控时间的神不会出现,但也许我们可以借一下神的宝物,”冰澜笑着说。 “怎么?” 冰澜手掌伸开,一枚墨绿色的宝石就躺在手心,夕阳的光芒也无法渗透。她把宝石抛入身后,同时一点点元素注入其中。 “幻光之石?” “确定不整理一下头发了?”冰澜侧过着头问,“这可是一次性的东西。” 凌羽急忙挠了挠头发,摆出一个微笑,可笑容保持很久,身子也因为长时间固定而有些僵,但冰澜似乎还在准备。 他身子有些颤抖,背后是坠落进海里的夕阳,毕竟佳人在侧,难免心跳加速,他不安的望着浮空的墨绿宝石,还是迟迟等不到消息,他侧过身问,“很复……” 他已经酝酿好的话还没张口,就被噎回了肚子里。眼前是一张如玉般光滑的侧脸,淡墨色的眼眸微眨了下,长长的睫毛仿佛也被风吹地飞舞着。但他的嘴唇距离那个侧脸很近很近,近到睫毛仿佛能被数清,近到他觉得他一呼吸,那睫毛也会跟着跳动。 “现在好了!”冰澜说,墨绿宝石一下子飞入她的手中,她故作神秘的微笑。凌羽也看不到宝石,只能压住心中的好奇,转回身体,朝风岚的方向飞去。 第474章 黑袍人现 夜晚的风岚像是个睡美人,寂静无声,明亮的街道、流淌着泉水的广场、竹林间的房屋里都空荡荡的,行人也寥若星辰,仿佛他们离开了十几天,而错过了一个世纪。 “也许我们错过了最值得期待的事情。”凌羽看着房门前挂着的竹叶花圈说。 他记得这个东西,这是夏衣送来的,据说是诸神节祭祀用的,佩尔西斯人将它们戴在头顶,会在诸神节结束后抛给龙,龙吃下去,就代表又相互陪伴了一年。他记得应该是每人一个,现在只剩下两个,说明其他人已经离开了了。 “诸神节持续很久的,现在回来的人很少,应该只是准备最后的东西,如果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可能赶上最后的狂欢,”冰澜取下一个竹叶编制的花环扣在头顶,又递来另一个。 凌羽将竹叶花环扣在头顶,摆好角度,“不过也许已经错过了群龙舞。” “大概会很是这样,但遗憾并不多,”冰澜忽然踮起脚尖,透过凌羽肩膀看着后方小巷的街道。她的手指就按在他的肩膀,秀发垂在肩铠上,但凌羽觉得柔软的发丝仿佛水珠一样钻进了他的皮肤里。 “怎么了?”他问。 “黑袍人。” “黑袍人!”凌羽惊讶的回身,一个漆黑的身影就坐在风铃房屋的飞檐上,下方悬挂的风铃还铛铛作响,宽大的黑袍被风吹起,月光下竟然有几分诡异,那是黑雾浮动的表现。 “你小心一点!” 他已经快速冲出,双脚在地上一踩,径直跳上飞檐。黑袍人还坐在原地,仿佛对于突如其来的客人一点也不意外。 “又见面了,”黑袍人操着沙哑的嗓音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凌羽低声问。 “我?我是佩尔西斯的主人,”黑袍人说,“就是这样,你有什么疑问吗?” 凌羽冷笑,“既然你这么自信,为什么不去挑战王,赢了他,你自然就是佩尔西斯的主人了。” “佩尔亦黎很强,我不可能赢过他,”黑袍人声音忽然微弱,他低着头,仿佛在沉思,“但那又如何?我就是佩尔西斯的主人,这点毋庸置疑。” “好吧,不过我没兴趣跟你探讨谁才是佩尔西斯的主人,”凌羽沿着飞檐走去,“但我需要知道你的身份,还有你究竟为什么陷害棘和风铃。” “我没陷害她们,”黑袍人笑了声,“陷害她们的是佩尔亦黎!是佩尔西斯!可唯独不是我。别告诉这点你都不知道?” 凌羽一愣,黑袍人恰好在此刻转过头,兜帽下的黑雾中那双紫色的眼眸好似在无情的嘲讽: “是那些深入骨髓的思想啊!” “你到底是谁!”凌羽冷声质问。 黑袍人桀桀的笑着,手指指着兜帽,“掀开它,掀开你就知道了!” 凌羽与黑袍人相隔已经很近,手臂不必伸直就能触碰到那被浓郁雾气笼罩的兜帽,可他犹豫了,他也说不出原因,就是对兜帽下的东西无比恐惧。 “不敢吗?你害怕了?”黑袍人问。 “不是,我只是在想你为何出现在这里,”凌羽伸出手臂,“你是在等我?还是说想要回黑暗根源?” 他的手指已经能感受到弥漫黑气了,可他停了下来,继续说,“我们认识吗?” “别天真了,”黑袍人仿佛瞬间觉得无趣,又转回头,“你还有一分钟时间考虑。” “我已经知道了,”凌羽将停住的手继续伸出,已经摸到了黑暗中的兜帽,布料出乎意料的柔软,他呼出一口气,然后拉起兜帽。 一道金色光波从下方射出,光波准确无比的贯穿了黑袍人身体,那具笼罩在黑暗中的躯体晃动了一下,开始变得虚幻。凌羽呆呆地站在那里,机械般僵硬的转过头,看着下方站立的冰澜。冰澜白裙飞舞,不知何时出现的法杖还散发着神圣的气息。 “那只是幻影!你看那里!”冰澜急切的说,握紧的法杖指着远方的街道。 夜晚的街道旁有一个木椅,和耶亚克经常坐的木椅一模一样,但那里坐着的不是老朋友,而是与这个坐在飞檐上一样装束的黑袍人,兜帽下的紫色双眸发出光芒,仿佛在远隔百米在观看这边的好戏。 凌羽顾不得震惊与疑惑,飞快从飞檐下跳下,撞入黑暗密布的街道,冲出的瞬间,木椅上的人已经消失,街道尽头留下微弱的黑暗气息。 那是王宫的方向! 也许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了,凌羽一边取出刺破杀戮之枪,一边冲去,夜风下的街道也不喧闹,只有他的身影在灯光昏暗的街道中穿梭。 当王宫出现在面前,他只看到一个身影在门口停下,又快速钻了进去。 “啊!” 惊叫声随即响起,凌羽听得出那是夏衣的声音。他提着长枪跳进王宫,头戴竹叶花环的夏衣正跌跌撞撞的朝楼上跑去。凌羽抬头看去,二楼的一扇窗户还在呼呼的响着,窗帘还在飞舞,金属碰撞的响声仿佛是铁枪撞在墙壁之上。 他纵身跃入二楼,那个熟悉的卧室房门敞开,响声已经停止,他心跳加速,但脚下的速度却不由得放缓。他知道如果自己进去的后果,可他顾不得这么多了,脚步加速,快速滑入,长枪就在地面刮着。 屋里的环境还很温馨,各种珍奇贝壳还挂在墙上,那是海族装饰,蓬松柔软的被褥半开,窗户打开呼呼响着,可唯独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还有一柄掉落的长枪与溅在墙壁上的血迹。 “啊!”迟迟赶来的夏衣吓的捂住了嘴巴,她也看到了墙上的血迹。 凌羽退步一跳,手扳住了敞开的窗户,但后方的街道早已经恢复平静,连夏虫也跳出树丛。 他松开手落下,铁甲发出巨响,“布尔妮娅没去通天之柱?” 夏衣还很惊慌,瞪大双眼说,“王……王说她身体有些虚弱,就让我陪……她先回来休息了。” “该死!”凌羽手指一锤墙壁,他根本追不上那个黑袍人,而且这一切都像是黑袍人有意为之,目的不过是将他吸引过来。 “血液魔法可以追踪位置,”冰澜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已经来到墙边,咬破手指,又用沾着血液的手指擦下一块墙上的血迹,法杖不断转动,古奥神秘的咒语,一点点从她口中流出。 凌羽看着动作迅速的冰澜,却很是担忧,他很清楚血液魔法的弊端,而且还是在拥有魔炎的情况下。 “那里!”冰澜法杖一震,一条短短地红线从指尖飞出,穿过飘动的窗帘飞入后方的街道里。 凌羽立刻起身跳出窗户,没等他落下,一双光翼便在背后升起,他回头,冰澜同样是展开光翼飞出。 “血液魔法需要魔力维持,我不能离开!”她说。 凌羽落地后跳,直接抱起晚一步下落的冰澜朝前冲去,血线越来越快,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血液飘落进悬崖下方的密林中。 他毫不迟疑的跳下,张着血翼的黑龙迅速从云层间飞出,稳稳的接住下落的二人,他把冰澜放回身后,压着崩霆在密林上空高速飞行。血液的速度加快到极限,但对飞龙来说,这很简单。 第475章 护妻狂魔 前进的血线突然停下,然后迅速朝下方坠落,崩霆同样收起双翼,如陨石般撞下,茂密树枝被撞得七零八落,凌羽用身躯挡住如雨落下的树枝,然后抬起头,血液在那里停止,漂浮在空中,树旁躺在一个赤裸身躯的女人,蓝色地长发在黑夜中也有些刺眼。 冰澜先一步跳下龙背,挥动法杖将纷纷落下的树叶卷起,包裹住了女人裸露的躯体,她俯身查看。凌羽也不好过去,只能在旁边警戒,同时焦急的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冰澜抱起昏迷地布尔妮娅回到崩霆前,树叶凝聚的衣服还在晃动,凌羽急忙将自己的衣服脱下,盖在女人身上,问,“怎么样?” 冰澜将布尔妮娅放回龙背上,回答的有些迟疑,“只是手臂受了些伤,并无大碍,孩子也没事。但那个黑袍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凌羽听到没什么事长舒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如果布尔妮娅死了,他就没脸再见佩尔亦黎了。但冰澜说的一点没错,黑袍人有足够的时间杀死布尔妮娅,亦或是毁掉她腹中的胎儿,可黑袍人却没有这么做,只是将她放在如此荒凉的地方。 “黑袍人……”他扫视了一周,黑暗中的密林无比寂静,夜虫还在有规律的鸣叫,似乎这里本身就不存在什么外界的来客。 冰澜仰望着森林浓密树冠间的夜空,能看到的星辰与月,也变得暗淡,她伸出手,飘飞的红色血线落入厚厚的落叶之中,没人注意,那块区域被融化出了一个大窟窿。 “先回去吧!”凌羽低声说。 …… 也许是注定与大陆十景之一的浮空石林群龙舞无缘,为了预防黑袍人再次偷袭,凌羽不得不与冰澜每天守在王宫旁。黑袍人倒是很配合的没有再出现,但当佩尔亦黎匆匆赶回时,凌羽知道,诸神节已经结束了。 佩尔亦黎事先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回来之后,只是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朝后二楼走去。 但佩尔亦黎身后的诸位格玛则与他友善的打着招呼,不过他并不对这些人感兴趣,如果布尔妮娅出事,获益最多的就是其他格玛,他是商人,难免会以利益度量一些东西。 “辛苦姐姐了,”黛琦茵穿着冗杂的星女长袍朝冰澜行礼。其实本不用这么麻烦的,但冰澜解释,黛琦茵作为星女大人的学生,而星女当初与古戴缇尔以师兄妹相称,从某种意义上看冰澜是黛琦茵的师姐。 冰澜只是微微颔首浅笑。 黛琦茵掠过凌羽身边时,又说,“卡若拉对那个黑袍人怎么看?” 凌羽迈步跟着,他想了想说,“有一个朋友曾帮我推测说,黑袍人具备三个特征。” “哦,”黛琦茵停下脚步,“哪三个?” “是元素体且具备高超的元素掌控能力,精通幻术……”凌羽没继续说下去。 “这两个条件符合的人很多,”黛琦茵继续拖着长袍朝前走去,“比如我,亦或是冰澜姐姐,还有柯修殿下,以及那个灵族小女孩。” “这只是猜测,也许还有许多具备这两个条件人并不被知晓,”凌羽垂着眼帘有着,黛琦茵长袍在石板上不断拖着,袍裙裙摆褶皱起舞,诸星图案也仿佛在运动。 “第三个呢?也许知道第三个会减少一下猜测的区域。”黛琦茵问。 凌羽笑笑,“黑袍人自称他是佩尔西斯的主人。” “可笑!”黛琦茵怒呵一声,“佩尔西斯属于王,他说他是佩尔西斯的主人?好大的口气!” “我也是这么觉得。”凌羽还在低头笑。 “但你的潜台词就是说,黑袍人是佩尔西斯人?” 黛琦茵晃动的长袍停下,凌羽抬起头,刚好撞见那双紫色的双眸,并不是纯色,却深邃而明亮。 “那可以怀疑的对象就很少了?!”黛琦茵稍显稚嫩的小脸上,表情愤怒。 “也不少,也不少,”凌羽还在笑,“黑袍人和黛琦茵小姐眼睛很像,都是紫色的。” “你……!”黛琦茵越发怒不可遏。 “抱歉,抱歉,”凌羽低身行礼,“我只是在叙述一些黑袍人的特征,而且黛琦茵小姐的眼眸似水,和黑袍人差别还是很大的,如果仅仅以瞳色分别,那么风铃与王,大概可以划分到魔物之类,据我所知,所有魔物都是暗红色的瞳孔,就比如……这样!” 凌羽话音一落,呼吸骤停,心跳的砰砰声不断加剧,漆黑的瞳色被血红所代替。 “魔……神!”黛琦茵惊叫了起来,她慌张的朝后退去,拿双臂护住身体,缥缈的星图围绕在身前。凌羽还在朝前走去,表情愈发狰狞,玄骨幽痕由内而外散发出诡异的黑色气息,仿佛深渊中的恶魔,在肆意狂笑。 可突然之间一个身影闪过,冰澜背对着凌羽,抱住恐慌的黛琦茵,又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凌羽收起瞳孔里的血色,觉得有些冤屈。他并不是在怀疑黛琦茵,因为黛琦茵没任何理由要对布尔妮娅下手,根据风铃所说,王必须要取一位星女弟子为妻,而且不出意外,这个女人就会是下任星女,因为这可以保证王与星女关系和睦,不会相互敌视。当然如果佩尔亦黎失去王位,那么黛琦茵恐怕这会失去继承星女之位的资格。 他只是想观测一下那些散布在院子各处其他格玛的反应,因为他知道,黑袍人是了解他的能力的。只可惜,其他格玛貌似也被吓得不轻,并没有任何异常。 黛琦茵虽然是星女之徒,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刚十六岁的少女,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愤愤的说一句“可恶”之后,拖起长袍快步朝楼上走去。 冰澜望着离去的黛琦茵,缓缓转过身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们不是就要离开了吗?” 凌羽愣了一秒,又无声笑了,是啊,都要离开了,还考虑这么多干什么。 二楼的窗户忽然打开,佩尔亦黎侧出半个身体,脸色凝重,目光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说: “凌羽—提尔锋,你过来一下!” 凌羽有些不明所以,但飘出窗外的一缕淡绿长发,让他有些尴尬,那是黛琦茵的头发,也许黛琦茵此刻就站在窗后。他心想黛琦茵不会这么小气吧,难道还真的跟小孩子一样去告状了? 第476章 王之抉择 他特意留心了一下布尔妮娅所在的卧室,房门关着,而书房里只剩下佩尔亦黎和黛琦茵。往日都是端坐地毯上,长袍如水漫的黛琦茵,现在也只是垂着双臂,站在两扇窗台之间的墙壁前,淡绿色的发丝飘出窗户。 “你过来!”佩尔亦黎话语仿佛不怒而威。 凌羽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带几个礼物,像多泽那样就不用担心失礼了,但眼下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挤出一个笑容,迈步走了进去。 佩尔亦黎仿佛一头恶龙在上下打量着他,眼中似乎带着一些怒意,“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遍,黛儿是我的女人,你恐吓她,就是对我的挑衅。” “非常抱歉,”凌羽低头说。 “黑袍人的事情你不用关心了,”佩尔亦黎起身走出书桌,“准备离开吧,费伦会在三天后回来,他会带你们去往无望雪山,最好准备一下。” 这次的逐客令已经很清楚了。他们是不得不离开了,凌羽抬起头,佩尔亦黎已经走到他身边,那双粗糙又巨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 “再次,我的朋友。” “王,”凌羽看着转过身的佩尔亦黎说,“尽管我即将离开,但有必要提醒王几件事情。” “什么事?” “黑袍人也许并没有敌意,”凌羽道。 “没有敌意?”佩尔亦黎停住,“他不需要有敌意,对于我来说,任何觊觎王之位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可如果黑袍人绝不会想成为佩尔西斯之王呢?”凌羽提高了声音。 佩尔亦黎回身,俊朗的面颊之上充满疑惑,纯红的瞳孔也不断跳动着。 凌羽继续说,“就我和黑袍人的交手来看,他虽然精通魔法,但对于佩尔西斯这种元素匮乏的地方,他并不能够依靠魔法来挑战王,而且他自己也说过,他不可能赢过王,这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并不是真正想成为王,而为什么不想成为王,却又以佩尔西斯的主人自居?” 佩尔亦黎跳动的眼眸凝固,他嘴里微微一动,转身朝座边走去,他手臂一伸,拦过黛琦茵的腰肢,坐在椅子上,将她放在腿上。 凌羽等待着佩尔亦黎的答案,但佩尔亦黎似乎并不准备说什么,他筹措了语句,道: “还有一点,风铃与布尔妮娅的事情,初一看,黑袍人似乎在针对王,但无论是风铃还是布尔妮娅,黑袍人都拥有绝对充裕的时间去杀死她们,可黑袍人并没有,这说明黑袍人的目的并不是针对王,而是针对……” 咚!清脆的响声打断的凌羽的话,他抬眼看去,佩尔亦黎手臂伸在桌面上,酒杯因为碰撞而发出晃出,溅湿了桌子上的书,黛琦茵似乎被吓了一跳,脸色有些发白。 “不用再说了,”佩尔亦黎视线看向外面。 凌羽觉得呼吸好像在那一瞬间停下,他看着那张脸,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他无比缓慢的点头,应声仿佛土透过了无数的时间。 “嗯……再见,王。” 他走出房间,庭院里的其他格玛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夏衣和冰澜在树下研究着一本古书,见他出来,夏衣急忙起身,冰澜也合起古书站起,二人一前一后朝外走去。 “我听到了,”冰澜抱着古书说。 “什么?”凌羽不解。 “你和王说的事情,”她说,“你是知道黑袍人是谁的?” 凌羽停下脚步,回身望着王宫的方向,无奈的笑了下,“也不算知道,只是能猜到一些,黑袍人针对的不是王,而是我们,我们这些外族人。黑袍人自称是佩尔西斯的主人,不过是这片土地的民众对自己国家的炫耀,他应该就是属于佩尔西斯人中敌视外界的一员,讨厌我们这些外人。” “我们走了,事情不就都结束了,”冰澜也回过身。 凌羽看着那双认真的脸,不禁又笑了下,他叹了口气,“不可能结束,永远不可能。” 冰澜一如既往的抬起头,晴朗的风岚上空也一如既往地投下刺眼的光芒,她用古书遮挡阳光,缓缓道,“我想做最后一件事。” 凌羽没去问,因为他看清了那本书的名字,《诸星之语》,那是古戴缇尔留给星女的书,正如书中扉页所写,古戴缇尔说:赠圣星女大人。 是时候和解了。 …… 窗帘在黛琦茵脑后不断晃着,头发与精致的纱帘缠绕其中,但她不敢乱动,抱着她的男人力气很大,像是怕失去什么,死死搂住她,却又一言不发。 “王在想什么?” 佩尔亦黎举起酒杯喝了口酒,他手臂一震,原本微风乱窜的屋子瞬间平静了下来,他低声回答,“我在回忆我们相遇的场景。” “叶荒山,”黛琦茵轻声答。 “是啊,叶荒山,四年前,星女大人观星知东有异像,我前去查看,发现一个村庄被毁,村民与龙全部死亡,我不相信所有人都死,在废墟里搜寻了很久,从一个石缸里找到了你,你当时才这么高,”佩尔亦黎伸手比划着,“才到我腰那里,也幸亏你还小,如果再大一些可能就躲不进去了。” 黛琦茵抬头回忆着,又记起了当时的一幕,她只知道自己被人塞进了那个石缸里,她很害怕,很害怕,害怕被那头凶恶的野兽吃掉,可掀开石缸的不是长着长毛的利爪,而是一只大手,一手便按住了她的脑袋,还用力的揉了揉,然后说,“已经安全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呆愣在石缸里,顺从地被那个英俊的男人抱起,然后坐上了一头大黑龙的龙背,后来她才知道,那头黑龙叫夜渊,而那个男人是王,佩尔西斯之王。她只觉得第一次坐上飞龙升空的感觉很好,可后来她才知道,只有王的女人才能坐上黑龙地背,她就那样稀里糊涂的成了王的妻子。 而她当时才十二岁。 “不久之后,星女收你为徒,你便一直生活在星女塔,”佩尔亦黎抬起手捧着女孩的脸蛋,似乎和四年前没区别,他一只手仿佛便能盖住这张秀美的小脸。 黛琦茵没动,挑着欣长的睫毛望着面前的男人,和那时一样,还是很英俊,除了岁月之下的沧桑,她突然凑了上去,用力的在那张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伏在男人胸膛。 佩尔亦黎垂下双手,抱紧怀中的女孩,微微笑了下,“所以你并不知道,在那之后,我带人搜索了整个区域,才在山林中发现了毁掉你村子的那头野兽,并杀掉它,当时并没有太在意,现在想来,那头野兽也许和蓝族的海怪差不多,都是属于魔化变异。” “可卡若拉说魔化根源是杀戮之血魔神的气息,但那时杀戮之血魔神应该没有出现,”黛琦茵仰头问。 “我也是这么想的,”佩尔亦黎用手轻轻拍着黛琦茵的肩膀,“所以,黑袍人早就出现了。” “那王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 “不用解决,”佩尔亦黎抱着黛琦茵起身,“总有一天会解决,现在我们需要准备新的事情了。” “什么?” “修建跨越西部山海的列车。”佩尔亦黎低头俯视着黛琦茵,“你觉得好不好?” “我说过的,”黛琦茵声音微弱,她将头深埋进佩尔亦黎怀里,“我是王的女人,我支持王的任何决定。但遇此大事,需要诸星之意指引。” “诸星会支持我的决定,星女大人也会,”佩尔亦黎低声说,“我很确定,因为这是实现佩尔西斯强大所必须的选择,我不允许任何人阻止。” 黛琦茵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游起身体,手臂搂住佩尔亦黎的脖子,然后献上深深的一吻。 佩尔亦黎闭上眼睛,感受着嘴唇的湿润。 …… 第477章 心神也动 “哎哎哎,你们可错过了壮观的一幕!” 刚一走进屋,柯修就跳出来说,原本还打闹个不停地艾丽丝也很配合的点头。 “错过了什么,”凌羽一边卸掉身上铠甲一边问。 “什么?!”柯修不敢置信,“当然是群龙舞了!浮空石林的群龙舞,来过佩尔西斯竟然不去看那个,那岂不是太遗憾了。” “哦,这点有点,”凌羽也很配合,作惋惜状。 “其实也没什么,”多泽插了句话,“就和我们上次去的情况差不多,只是龙不再是胡乱飞,而是佩尔亦黎那家伙带着飞,可让他出够了风头。” “毕竟还是王,”凌羽附和。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真应该觉得遗憾,”多泽又说。 “什么?”凌羽抬起头。 多泽扭扭捏捏的看了看缓步朝楼上走去的冰澜和艾丽丝,待到她们完全上楼,他才神秘兮兮的凑过来说,“星女大人可真漂亮啊!” “诶?”凌羽愣了一下。 多泽则正色说,“我可不是好色之徒,平心而论,平心而论!是真的漂亮,怪不得古戴缇尔大师也会沉迷。” “星女出现了?”凌羽突然有些好奇那位星女大人了。 “屁话!我就不觉得,”柯修吸了吸鼻子,一脸不屑,“带着面纱还穿着长袍,你能看到什么啊!” “哎,这就是你不懂了,”多泽一副见怪不怪的说,“星女大人和冰皇大人差不多,虽然你看不清,但那种气质以及韵味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冰皇?”柯修摆了摆手,“冰皇大人可已经很老了,而且也是戴着面纱,戴面纱呢,是因为她们年龄很大了,是个老女……” 柯修话说了一半停下了,房门被重重推开。 “红狐狸?”柯修不确定的说。 柯修不确定其实很容易理解,风铃就和他刚才说的一样,带着面纱,不过是半截头纱垂在左边脸颊,身上还穿着那身短布裙,修长的腿露在外面,膝盖和小腿还有着或多或少的硬块痕迹,但在伤痕累累的佩尔西斯人身上,那似乎并不显眼。 “好久不见,还以为你死了呢,”柯修看清了确实是风铃,又撇了撇嘴,但睁开一只眼看去,风铃始终站在门口,既不进来也不说话。 “我们就要离开了,你是来道别的?” 风铃突然动了,走起路来很有气势,气势大到凌羽被她握住手臂,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被拉了出去。 “这?”柯修不懂的看着多泽。 多泽也略做沉思,“我听说在东陆的某个地方,结婚时戴的头纱就是红色的。” “嗯?”柯修还是不懂,一脸茫然地望着被拖走的人。 …… 街道上不停有人朝外泼着水,行人也不避,混着泥土的水溅满整个裤腿,凌羽低头走着,偶尔回头看,刚刚踩过的脚印又被水给冲掉。街边飞檐上挂着的宝石坠和风铃一样叮当作响。 “你身体好了?”风铃在前面走着,突然回头说。 “嗯,”凌羽沉默一会儿,又说,“我要走了。” “嗯,那我就不送你了,”风铃说。 凌羽浑身一怔,风铃的反应让他很担忧,因为那不是应该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倒像是女孩儿在赌气时说出的话,目的只是在说,我不开心。 我不开心,却不需要安慰,她就那样,走起路来,还是如携风雷。 炽月时,城外的空气与城内的空气相差很少,只是城外更加凉爽,竹林晃晃,竹叶响动,浓烈的阳光被树枝割碎,还不成荫,只是留下片片阴影。 “别走了,”凌羽停住,轻声说,“这里没有人了。” “陪我去个地方,”风铃站在悬崖边,说完直接跳了下去,凌羽还没看清,红龙就载着风铃飞起,他没办法拒绝,只能在心中呼唤崩霆,黑龙从远方飞出,落地卷起狂风,凌羽飞身跳上去,跟上了前面的红龙。 二人在天黑时降落在一处山谷前,那是和斯特里村落很相似的地方,潺潺流淌的溪水从村前流过,只是原本的木屋破败不堪,只剩下腐朽的梁木陷进泥土石基之中,各种萤虫蛐鼠从厚实的枯叶层中钻出,望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那是山戟溪,传说古时一位神的神器将群山劈开,才出现那条河,那不只是传说,村里的每一任乌图都会持有那柄武器,也就是哥哥手里的那把,”风铃站在一块石基上,指着前方说,“这是我的故乡,那里就是我曾经的家。” 凌羽顺着风铃指地方向看去,低矮的山坡上只剩下断壁残垣,“如果在兰洛看,你家里还是个贵族呢,房子很大。” “但我在生活的时间并不多,山洪带走了一切,还有我的父母,这里随着那次山洪而荒废了。”风铃从石基上跳下,拿出长枪拨开杂草丛生的道路,来到那座废墟前。 “但有一些事情需要回到故乡才能做。”风铃把长枪插在地上,走到一颗树前,她蹲下身,用手掀开碎裂的瓦片,一只臭鼬从瓦片下钻出,她捏着扔起,红龙与崩霆同时从远处飞出,崩霆力量巨大,一抓将红龙按在地上,以胜利者的姿态,吃到了那只臭鼬。 “有什么东西吗?”凌羽问。 风铃已经用手刨开一个大坑,月光下坑里露出一根根凸出的木塞,风铃手握住一个,一用力,松软的泥土翻开,一个陶罐被拉了出来。 “酒,”风铃握着那个陶罐朝远处的溪流边走去,她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而其他东西都可以等。 凌羽远远看着步入水中的风铃,她像是行将凋零的玫瑰,在流淌的溪水中洗涤着尘埃。可他晃了晃脑袋,再去看时,风铃只是坐在溪边,用手拎着那个陶瓶,在水中晃动,似乎只是在洗上面的泥土。 崩霆似乎也被吸引,抬开巨爪将身下的红龙放开,从地面边天空飞去,发出长长的吼声。 “风铃……”他喃喃道。 第478章 时光之语 如火焰般燃烧的少女踢着一块石头回来了,湿漉漉的手中握紧那个陶罐,但那似乎也没多么珍贵,她手按着一块残缺的墙壁坐下,就把陶罐扔在旁边。凌羽也跟着坐下,倒塌的墙壁由高及低,她在高处,他在低处。 “兰洛人喝不喝酒吗?”风铃问。 “喝,偶尔喝,但也喝茶,酒不烈,倒很柔,但贵族们都喜欢喝红酒,我没喝过,”凌羽笑着说,“你是准备请我喝酒?” “算是吧,”风铃拍了拍陶罐,又重新握住,朝天空吹了个口哨。 远处的红龙从月光下坠落,惊起些许树叶,风铃从墙壁上跳下,在龙鞍里摸索一下,就像是艾丽丝的诡术一样,一个蓝色的石杯被拿出。 她伸过来说,“呐,做好了。” “谢谢,”凌羽道谢之后接过石杯,说不清的材质就和彼时的天空般湛蓝,外层又稍稍有些暗淡,打磨地很精细,摸起来滑滑的,像海水一样,既没有华美的浮雕,也没有精致的图案,有的只是一束花的形状,凌羽并不认识,多打量了一眼。 “风铃草,那个兰洛的使者说过的,”风铃按住墙壁跳上来,握住陶罐一磕,木塞与瓶颈碎到地上,她和递来石杯时一样,将酒瓶递来。凌羽缓缓伸出酒杯,酒水就那么咕咕滑落进仿佛深不见底的酒杯里,月光下就像是一条悬飞的银色瀑布。 “先别喝,”风铃像是警告一样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凌羽依旧低头看着倒映着月光的酒杯,周围出奇寂静,只有崩霆在天空的振翅声。 “伸手!”风铃又说。 凌羽便跟小孩一样伸出那一只手,咣当一声,酒杯晃动溅起了水花,风铃将她的酒杯塞进他手中,不由分说,已经夺过他的酒杯。 他无声笑笑,也不管这么多,继续低着头看着同样的景色。 “不尝一口?”风铃说。 凌羽便喝了一口,并未有想象中的苦涩,只是有点不像酒,而像是……血液。 他知道血液的味道。 “这?”他抬起酒杯问。 风铃却突然伸出头,嘴巴张开,牙齿如同獠牙般啮合,凌羽只觉得心跳突然一下,下一秒,风铃甩掉他的手,伸出酒杯,带有魔炎的血液在酒水里不断迸发,如同滴入油锅的水,风铃静静地看了眼,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喂!”凌羽慌了,他的血液存有剧毒,除了他之外,没人能承受,而且风铃体内暗元素早就肆虐了。 “好了,没事了,”风铃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 “这算什么?”凌羽不懂。 “我们成婚了,”风铃别过头说。 “诶?”凌羽吃惊地看了看酒杯,又看着别过头去的风铃,突然发觉自己上了当。 “别这么大惊小怪,有区别吗?”风铃语气不悦,“佩尔西斯人喝过交换血液的酒就算成婚了,你清楚这一点就行了!” “为什么……”凌羽低声问。 “不为什么!我又不会赖上你,我只是不想嫁给尼塞拉,就这么简单,今天之后,你该去哪去哪,也不用管我,反正也只是名义上而已,”风铃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还是别过头,不去看他。 凌羽看着手中的酒杯,酒水还在晃晃悠悠。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风铃说她是佩尔西斯人时,他说他知道,她说他不知道。佩尔西斯人永远无法理解兰洛人的委婉,也不会在乎兰洛人思考的那些东西。 “但你也许会遇到一个喜欢你的人,他不在乎你的相貌,身份,年龄,会陪你吃饭,玩耍,陪你欢笑,陪你孤单,陪你经历以后的日子,也许还会陪你一起死去。” 风铃将酒杯放下,低着头说,“可那不是很难。” “只要等待就总会遇到。” “我没时间了,诸神节过后,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佩尔西斯人都会在二十五岁前嫁人,我无法选择,只能跟一个我人都不认识的男人结婚,也许他已经牙齿枯黄,也许他的孩子都和我一样大,我不想那样!”风铃声音愈发尖锐,又陡然消失,变得无比微弱,“我不想……” 凌羽看着仿佛在哭泣的风铃,终于明白佩尔亦黎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开放佩尔西斯,因为他想改变这种深入骨髓的腐朽思想,可已经晚了,已经晚了,连自己妹妹的命运都无法改变,对于佩尔亦黎来说,他无疑已经失败,但他不会停下,他说过杯水车薪,如果没有他这杯水,薪柴会燃烧殆尽吧! “对不起,”凌羽只能这样说。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撒查加带去那里吗?”风铃有些哽咽的问。 “我知道,”凌羽说。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风铃突然声嘶力竭的咆哮,“我怕你打不赢尼塞拉!怕你把我输给他!” 凌羽怔在原地,他原以为风铃只是想让他把恶龙驯服,原来是担心自己输给尼塞拉,那么她将不得不嫁给尼塞拉了,只是怎么可能!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怎么可能!我不会输的,不会!绝对不会!” “已经没事了,”风铃终于转回头,但垂下的红发遮住了半张脸,它低着头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已经嫁出去了,也不用担心那个该死的规矩了。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凌羽却心头一颤,他望着那张看似已经平静的脸说: “那你为什么还在哭?” 风铃也许还不知道,她刻意低下头去躲避月光,可黑暗中两道泪水已经快打湿衣衫。 压制的情绪终于爆发,哭声不停地从风铃心里发出,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她将脸深埋进双臂之间,浑身仿佛都在颤抖。 凌羽站起身,将哭泣的女人抱住,任由泪水打湿衣衫,他只是那样抱着,他想,也许亏欠的太多了,不仅仅是生命。 月光照亮了两人的身影,云朵也不忍遮蔽,古树的枝条被微风拂过,一片叶子被卷起落入潺潺的溪水中,小鱼也浮出水面,望着外面的世界。 时间仿佛静止,而一切安静又美丽。 第479章 再见了,佩尔西斯 时光当然不可能停止,就如同叶落入土,晨去夕来。 “走了!走了!”柯修又在催了。 凌羽最后看了眼那座崭新的房屋,多泽也驻足凝视,仿佛在赞叹自己的不俗的技艺,凌羽却望着飞檐上的风铃,在想此刻那个贪睡的小馋猫是否已经醒了,那晚她喝了很多很多酒,凌羽觉得即便是佩尔西斯人应该也会不胜酒力,果然是烂醉如泥,他带着风铃回来时,时间已过去两天,费伦也赶回了风岚。也许她是算好了时间,可以有个很好的理由不用来送别,可以一觉醒来什么都没发生。 但遗憾还时有的,许多遗憾。 柯修无意中嘟囔说原本还打算发动整个佩尔西斯人替他捉那个口中衔着宝石的渡鸟,那么便可以制成许多碧空之眼,这似乎是他来佩尔西斯的目的。 可终究无法实现,因为他们并不受欢迎。 棘载着冰澜前往澈泱河边的星女塔,但星女又一次拒绝见她,和解的计划失败,就和古戴缇尔那时一样,抬起头看去,风岚城的万米高空还是晴朗无云。 改变的地方很少,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也许做了和古戴缇尔相同的作用,让这片古老的大地变得不再平静。 他转过身收紧兜帽跟着众人朝前走去,多泽似乎还意犹未尽地摇头叹息。 风铃响了一下,他停下了脚步。 多泽赶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回头看一眼?” “不用了,”凌羽轻声说。 “哎,也别太消沉了,你做的没错,”多泽自顾自的说着奇怪的话语,“看着你比我小不了多少,可实际上你还是太年轻了。” “是吗……”凌羽继续朝前走,又无奈的苦笑了下,“我一直觉得自己挺成熟的。” “成熟吗?”多泽转头问,“其实一点也不。” 一点也不,凌羽品味着这句话,脑海中一片混乱,喉咙开始哑涩,呼吸都变得沉重了些。是啊,一点也不成熟。 多泽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香烟,点上,抽了口说,“东陆有句俗语叫,‘既无佩玉意,何去取山石?’,你应该能理解吧。” “既无佩玉意,何去取山石……”凌羽重复着这句话,许久之后,长长的叹息一声,“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为什么明明多一块伴生幼龙石,可你却不去驯服属于自己的龙,你说你不确定能陪伴它,一直陪伴它,既然无法陪伴它,那便应该不去打扰它。”凌羽笑了,笑声仿佛嘲笑愚蠢地自己。 “这也许是此次佩尔西斯之行最大的收获。”多泽弹掉燃尽的烟灰,把香烟塞进嘴角,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朝前走去,和众人的玩闹声很快传出。 凌羽站在原地,将手探出灰袍,阳光在灼烧着皮肤,仿佛烈焰炙烤,他依旧缓缓抬起,朝后挥手告别。 透过耳朵的音音螺,他仿佛又听到了飞檐上的风铃声在叮当作响。 他没有回头,而是一步步朝前走去,早已经流出鲜血的手臂还在挥动,直到那座房屋消失在街巷之后。 再见了,佩尔西斯。 …… “他们走了,”佩尔亦黎将一本书塞进书架。 站在一旁的艾尔特夏点了点头,又说,“王,这个东西……我……” 佩尔亦黎转过身,少年手中握着一本古旧的书,他抬起头,盯着少年眼睛问,“牙之七式?你问卡若拉要的?” “是,”艾尔特夏又点了点头,“但已经没法还给他们了。” 佩尔亦黎接过古书坐下,大手随意翻动,整本书也跟着呼啦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最后一页,面无表情的将书扔回桌子上,“和我教给你的有区别吗?” “有一……些……”艾尔特夏吞吞吐吐地回答,可很快他又垂下了头,“但我太笨了,学了很久也学不会最后一式,看了许多书,还是学不会。” “你今年多大了?”佩尔亦黎问。 艾尔特夏惊讶的抬起头,他不懂王为何问出这个问题,“十五……” “我的勇士,”佩尔亦黎笑了,“你要知道牙之七式只有前三式是正常的,而后四式都是很难练成的,我十五岁时,也才只会五式,艾尔特夏,你是我族的天才,我很确定,下一任王非你莫属。” “真的吗!”艾尔特夏欣喜若狂,但他强忍住激动又问,“那王我应该怎么做?” 佩尔亦黎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徽章,扔在桌子上,“去一趟白色冰河,你需要展现你的实力了。” “白色冰河?”艾尔特夏对那个地方很陌生。 “佩尔西斯与兽族交界处,离无望雪山很近,费伦刚从那回来,”佩尔亦黎双眼冰冷,“但那里发生了一件事。” 艾尔特夏有些颤抖,他看到了王的眼睛,王虽然不常笑,但那双纯红色的双眸很少露出杀意,这次却让他都觉得可怕。 “和兽族有关?”他小心翼翼的询问。 “兽族一只部队袭击了我们的村落,杀光了我们的族人,许多人都已经赶过去了,但事情很严峻,”佩尔亦黎站起身,“艾尔特夏,你已经是一名勇士了,我当初交给你牙之七式,可不是让你在部族争斗中逞威,我需要你在战场上杀敌!” “我明白,王!”艾尔特夏重重的点头。 “好了,你准备之后就去城外吧,巴特尔在那里等你,”佩尔亦黎举起酒杯说。 艾尔特夏急忙上前,捧起酒杯接满一杯酒,饮完之后转身朝外走去。 佩尔亦黎站在窗边望着远方的街道,低声说着,“你果然还是忍不住了,很好,也该结束了,该结束了。” …… 艾尔特夏快步走出城外,然后直接朝悬崖边跑去,自己的龙早已经等待许久,他翻身跳上,可刚一调转龙身,一头红龙突然从下方升起,龙背上的骑士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缇雅姐?”艾尔特夏看清了来人。 “嗯,”风铃回答,“王让我带你去白色冰河。” “可王……说的是巴特尔啊……”艾尔特夏小声说。 “战况紧急,巴特尔先走一步了,”风铃一抬龙背,红龙立刻升起,她不耐烦的回头说,“你去不去?不去我就走了!” “好,好,”艾尔特夏低声回应,又忍不住朝后看了眼,模糊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被捆在一颗树上。 “出发了!”喊声再次响起,红龙已经升入高空。 艾尔特夏想反正都是去白色冰河,只要他解决了这件事,一定不会辜负王的期望,也一定可以成为像王那么强大的人。这么想着,他一拍龙背,飞龙如闪电般掠过天空,朝远方而去。 第480章 白色冰河 白色冰河。 横亘在冰原上的大河,名字已经不清楚,只是何时去看都是白茫茫一片,极北寒气将湛蓝的河水冻结,远远看去,都是白色,四周也是白的,白的就那么让人心颤,因为你会觉得你并不处在这个世界,而是踏足了一片冰雪禁域之中。 白色冰河只是一望无际冰原上的一条丝带,西部山海的尽头是无望雪山,无望雪山也是北部山脉的起始之地,再往北就是无尽的冰原,只有在炽月才会露出贫瘠的冻土层,更北则是终年不化的积雪,炽月也无法将深厚的冰层融化,但炽月的太阳却足够融化偏南的白色冰河。 只是今年似乎有些异常。 炽月近半,白色冰河上还飘着雪花,仿佛要将那早已停滞的河流压垮,把河水压出来,然后暴躁的冻结上。 斯特里抬起头,雪仿佛永远也落不尽,他此刻就踩在白色冰河上,雪厚的狠,不过对于佩尔西斯人来说,这点寒冷还能抵抗,他只穿着艾尔莎为他临时缝制的鹿皮长靴,外面罩着一件狼毛大氅,他抬起头,看着纷落的雪花,揉了揉眼睛,面前的身影快要融进大雪里,他不知为何,突然想喊一声。 “莎儿!” 前面的身影便停住了,然后在原地转身,深蓝色的长发就仿佛冰雕一样,似乎那是比冰雪还寒冷的存在,但只是模糊的看到那张脸,只是看到那张脸,他就觉得很开心了,加快脚步赶了上去,将身上的狼毛大氅盖在艾尔莎的肩膀上,替她掸掉头发上的雪,然后又抬起头朝前走去。 “那个村子在哪?”他想了想问。 “尼塞拉说大概穿过白色冰河靠北的一个区域,”艾尔莎缩了缩身体,将大氅完全贴住皮肤,小跑跟了上去,“穿过去应该就快到了。” 斯特里没继续问,而是望了眼天空,两头飞龙就在不可见处盘旋,他们在雪地上走的距离,远远比不上飞龙的速度,但他们却不能骑飞龙,原因很简单,这里有兽蛮出没。 白色冰河的一个村庄被兽族的一个部落劫掠,王脱不开身,只好派尼塞拉处理这件事,而那时他刚好与艾尔莎在一旁,便一同赶了过来。白色冰河附近一共有四个佩尔西斯人村落,但具体位置都不清楚,他们也只能摸索个大概,然后徒步过去,看一下情况,如果骑龙低空飞行,也许村庄没发现,反而先引来了在这附近游荡的兽蛮。 “那里!”艾尔莎忽然喊了一声。 斯特里从回忆中抽神,急忙拖动沉重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上走,似乎不知不觉中,已经踏上了岸。 二人穿过一颗被冰雪包裹的树,一个低矮的白色土坡下是一片建在雪地上的房屋,屋顶也是白的,但房屋还有一些灰色,尽管没有炊烟,却总让人感到暖意。 斯特里甩了甩淋满雪花的头发,从树旁穿过,快步朝村庄跑去。艾尔莎有些赶不上他的脚步,雪很深,她个子虽然不矮,却很难迈开大步,终于当她快要喘不过去来时,她踩住了一块门前踏雪的木板,房门开着,斯特里就站在门口,里面似乎还有一些响声。 “怎么了?”她边说着,便朝前走。 可斯特里却突然回身抱住她,那双大手死死捂住她的眼睛,但剧烈的喘息与慌乱的心跳似乎预示那并不是惊喜。 “炎,怎么了?”她没选择挣脱,而是再次询问。 斯特里强忍着恐惧,再次看了眼屋里的景象,可他的眼睛快要撕裂,嘴巴也是,他快要疯掉,可却还不能。 木制的地板上是一滩滩殷红色的血渍,血渍朝前延伸,炭盆旁落着许许多多的碎肉和断骨,骨头上深深地齿印,仿佛表示那是野兽在进食,可火堆里已经烧的残破不堪的头颅却表示食物就是人类。 呜呜的哭声想要压垮他的最后一丝神经,粗糙的铁架用铁丝绑着五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发丝如杂草般散落下,肌肤上布满齿印,**与阴处也流淌着鲜血,滴嗒嗒仿佛在流淌最后的生命,刺鼻的味道快要让他呼不出气来。 “炎……”艾尔莎微弱的叫了声,然后抱紧了她的身体,斯特里知道她已经透过并不严密的指缝看到了里面的情况。 斯特里快步跑了过去,把上衣脱掉,盖在女人身上,用随身的铁枪撬开铁丝,将女人放了下来。浑浊的眼睛与抽搐的嘴巴,似乎在控诉她们遭遇了怎样的噩梦,艾尔莎不断安抚着,被折磨地疯掉地女人却愈发痛苦的哀嚎。 斯特里不由得一惊,他急忙站起身朝外冲去,一望无际地冰原之上却跳动着几个绿色的光点,在昏暗的环境里格外醒目。 斯特里知道,兽蛮来了! “莎!带他们走!”他又冲回屋子,一手抱起一个女人朝外跑去,艾尔莎也拖着两个女人朝外跑。蓝龙从天空垂落,震颤着地面的雪花,斯特里双手一拖,将两个女人扔上龙背,又用力抱起艾尔莎放到了龙背上,他大手一拍龙背,吼道,“走!” 艾尔莎不敢犹豫,催动蓝龙升空,只是一瞬间,狂风从侧边袭来,一只巨大兽爪抓破风雪,即将刺入蓝龙身体。 但及时挥出的长枪阻挡了那一击,艾尔莎把长枪在侧边猛的一转,蓝龙已经趁机升空,一头头黑影从白雪中钻出,绿色的眼睛望着升空的猎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斯特里只是看了一眼那些黑影,就立刻跳回屋内,抬脚踢起残破的木门,跑到铁架前抱起最后一个女人,用长枪轰碎木屋,翻身滚了出去。他不断朝前跑去,头顶的一个巨大阴影也随着他前进,但身后的响声愈发临近,他不敢回头看,只是用力跳起双腿。 恶臭味仿佛从某个塞着肉屑的牙缝里渗出,他衣衫已经湿透,早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雪水。 咔嚓一声,一头黑影从前方窜出,后肢的利爪将那颗白色的老树拦腰截断,巨大利爪里喘着粗气,盯住面前这个渺小的生物。 “阳炎!”斯特里抱着女人一转,手臂上夹着的长枪划出一道圆弧,逼退了后方的黑影。 黑影的攻击没完成,灰色巨龙携带风雪落地,利爪一拍地面,惊起大片雪花,它怒吼一声,龙目狰狞。斯特里急忙跃上龙背,而那一瞬间,无数黑影已经扑了上来,利爪仿佛包围成网,斯特里只感受到头顶的雪花被遮蔽。 “吼!”又一道龙吼声响起,蓝龙从天空降下,巨大龙爪压着一只黑影落地,斯特里用长枪抵挡头部的攻击,灰龙快速飞出,朝高空扶摇而上。蓝龙也随之升起,但艾尔莎还在重重的喘息着。 没人会不恐惧,斯特里低头看向下方,那是如狼般的生物,但庞大的身躯却如幼龙一般,灰色的毛发在雪中耸立,狼牙不断啮合着。 可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一头头巨狼忽然抬起前肢,下一秒,狼躯便如人般站立,但身躯依旧庞大,古铜色的皮肤,以及狼牙与狼耳是与人的区别。 那就是兽蛮,而不是普通的野兽。 第481章 战斗之前 斯特里拉着艾尔莎站在一旁静默,尼塞拉也抱着双臂,依靠着木门,看着一位年长的星奴玛检查那些女人的身体,但其实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怎么样?”尼塞拉看星奴玛替女人盖上被子,起身问。 星奴玛微微点头,枯老的手指揉了揉皱纹密布的眼角,唉声说,“生命并无大碍,但精神早已经濒临崩溃,我也只能先替她们短暂稳住精神,只是……她们的身体被那群兽蛮玷污了,其中三个也已经怀孕。” 尼塞拉垂目听着,末了扫了一眼床上神志不清的女人,“这就是她们被留下的原因?” 星奴玛点头道,“我族与兽族鲜有交战,但乌拉菲娜王时期,王曾率我族战士参加抵抗兽族南侵的战斗,而战场附近的村庄多被兽族劫掠,兽族通常会杀光男人而留下元素体的女人,当做繁衍工具……” 星奴玛又叹了口气,转身朝外走去,到门口时又问,“那些女人体内的孩子?” “兽蛮之裔,打掉吧!”尼塞拉冷声说。 星奴玛低身行礼,“我明白了,我去准备一下。” 尼塞拉又朝炭盆里又扔了一块木头,拎起旁边的酒杯朝外面走去。斯特里和艾尔莎急忙跟上。 “你看清那群兽蛮了?”尼塞拉举起酒瓶。 斯特里点头,接过酒喝了口,“是狼族。” “狼族?”尼塞拉又替艾尔莎倒了一杯,“如果我记得不错,狼族并不生活在白色冰河附近。是哪支狼族?” “不清楚,但外貌是黑灰色毛发,绿色眼睛,”斯特里说。 尼塞拉不再问而是环视了一周雪中的营地,然后推开房门。炭盆还在噼里啪啦作响,屋里有几个人,但尼塞拉和他们并不熟,而那几个人都盯着斯特里看,连他身后的艾尔莎也不放过。 尼塞拉低声一笑,侧过头靠着斯特里说,“斯特里,娶一个蓝族女人可让你很受敌意啊?” 斯特里也明白,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攥紧艾尔莎的手站在一旁。 “尼塞拉!”一个中年男人站起身,肩膀挂着的狼头表明着他的身份,是一位银族乌图,“你准备怎么做?” “等,”尼塞拉在篝火前坐下,火光映红了他的脸,但他说完那个字之后,嘴唇一直紧闭。 “等?”中年男人怒道,“兽蛮劫掠我们的村子,屠戮我们的族人,你跟我说等?等它们去到风岚吗!” “好啊,那就不等,”尼塞拉一拍大腿站起,瞪着那个中年男人,“那么金布托,你说怎么做?” 金布托被盯着有些难受,他摔了下肩膀,“杀光那些兽蛮就行了!” “杀光?”尼塞拉不屑的笑道,“你以为兽族也懂库图拉,会一个个站出来跟我们打?” “也没说非得进行库图拉,大不了一起上不就行了,”篝火对面的一个老者开了口。 “一起上?”尼塞拉大声问,“你听我的吗?你们听我的吗?” “你这话很奇怪,”老者低头饮了口酒,隔着篝火望着尼塞拉,“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内部都不团结,还谈什么战斗?”角落里的短发女人讥讽似的说。 篝火对面的那个老者握住酒杯的青筋暴起,“蓝族的小家伙,最好注意你的身份!” “杰西娜!”短发女人也垂下酒杯,瞪着篝火后的老人说,“我叫杰西娜,是海利村乌图,请给予我尊重,否则我介意挑战您,干布乌图!” “库图拉吗?”老者将杯中酒饮尽,缓缓站起身,两只狼头垂在肩膀,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那种气势还如刀锋般尖锐,“来啊!杰西娜!” 杰西娜将酒杯挂在腰间,按了按肩膀上的贝壳和鱼类骨骼,手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 尼塞拉握着酒杯朝旁边走去,将这个区域让出来,坐在角落里,静静观看,对于这群银族腐朽的乌图,能平等谈话的前提,就是展现出应有的实力。 二人围着篝火缓慢移动,双眼如利刃,走动也带起狂风,篝火里的木头爆出火星,溅在地上很快熄灭。 “库图拉等战斗结束之后随便,在此之前,先商讨一下如何解决兽蛮的问题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屋内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去,全身沾满雪花的女人站在门口,华美的发髻也有些凌乱,红纱被雪花浸湿贴在脸上,只露出半张冷峻的脸庞。 “伊莎缇雅,”老者低低说了声,“王派你来了?” “不是我,”风铃跺了跺脚,将雪花抖落,迈步走进屋,将身后的一个身影露出。 “是……我……”艾尔特夏小心翼翼的跟着风铃进屋,风铃却将他推了出去,他只能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接受众人的目光审视。 “你是谁?” “艾尔特夏!”艾尔特夏立刻回答,甚至他都不知道谁在问他。 “范泽拉的儿子,”与杰西娜对峙的老者低声说,“我见过你,你可没有你佩拉的英勇,甚至还不如艾尔莎。” 艾尔特夏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偷偷看了眼远处的姐姐。 风铃又伸手把艾尔特夏拉了回来,“先不管他的身份,王派他来也不是让他率领大家的,王只是想让大家明白一件事,我们的敌人是兽蛮。” 金布托冷笑,“伊莎缇雅,你觉得就那个小子能让多少人信服?” “他会牙之七式,如果诸位有时间,艾尔特夏可以展示一下,不过时间有限,这件事之后再说,”风铃从手中拿出一张纸,“这是出发前找来的白色冰原地图,附近的村庄并不止四个。” “不止四个?”众人顿时一惊。 “有一个位于一处山谷间的村庄很少与外界有联系,人数并不多,但根据风岚记载,几年前他们曾有人去过圣地,”风铃将纸张抛下,“所以我提议先去看一下那个地方的情况。” 纸张在每个人手中来回传递,最后落到尼塞拉手里,他只扫视了一眼,就放到了一旁。 金布托抬头说,“那个村庄靠近一处山谷,如果兽蛮已经攻占那里,会很危险。” “危险就不去吗?”风铃转头问。 “我可没说不去,”金布托立刻辩驳,“那谁去?” 尼塞拉大饮了一口酒站起身,“既然是我的女人提的方案,那就我去吧!” 可突然尼塞拉起身的动作停下,一根长枪从他的脖子旁刺出,长枪末端还握在风铃手中。她另一只手将酒杯举起,那蓝色的酒杯隐约透露着一圈红色条纹。在 佩尔西斯,结婚时新人会交换酒杯饮用带有对方血液的酒,而血液入杯则会留着一圈痕迹,这是除装束外最容易区别女子是否婚配的方法。 风铃看着尼塞拉的眼睛,如寒冰一般说,“我不是你的女人,我是卡若拉的女人,你最好放尊重点!” “卡若拉的女人……”尼塞拉笑了下,“很好,除了王之外,他是我唯一信服的人了。” 第482章 狼来了 双肩挂着狼头的老者走出篝火,朝众人举杯,“那么尼塞拉就先去一趟那个村庄吧,费伦来到这里之前,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我们会认可费伦的决定,这是马塞洛乌图干布的承诺。” 尼塞拉双眼凝望着老者,从长枪旁走出,举杯对视,“佩尔西斯!” “佩尔西斯!”众人高呼。 木块被不断塞入篝火,将这片山顶的营地照的发红,古老的歌谣随着寒风飘向远方,尼塞拉推门走出营地,站在山坡眺望远方的白色冰河。 “什么时候出发?” 丝毫没变化的声音在身够响起。尼塞拉没回头,而是踩着积雪朝远处的一间房屋走去。 “你听不懂?”风铃提高了音量。 “听得懂,”尼塞拉还在走,“但你不需要知道,这当然不是机密,只是你的身份有些不便,你更不用考虑一起去的事情。” “你能指挥动几个人?”风铃问。 “我自己,但我相信艾尔特夏也会一起,”尼塞拉已经踏过营地中央来到对面的一间屋子,他在门前停下,回身说,“女人不合适,更何况还是结过婚的女人,想参战就如喊你的男人过来,可卡若拉并不在里,你还是留守在这里吧,这并不是对你的侮辱,这是对卡若拉的尊重。” 风铃沉默着,许久之后问,“为什么不合适?” “去看看旁边的屋子吧!” 尼塞拉回答完之后,推门走了进去,寒风也一下子灌了进去。挂在墙上的各种铁器咚咚响着,捆扎在一起的箭簇堆在角落,他抽出一根撇了眼,又扔了回去,随手直接拿起了一捆,便外走去,刚一转身就看到火光旁的屋子门虚掩着,似乎钻进去了一个小贼,他低头喝了口酒,望着夜空,雪似乎又大了。 脚步声从面前传来,他转过头,漠不关心的瞟了眼,道,“准备好了?” “杰西娜问何时去?”艾尔特夏低头说。 “就现在。” “现在?” 尼塞拉眼神一凝,“我的勇士,你很害怕?” “不怕,”艾尔特夏立刻摇头,“我去喊其他人。” “银族那群人就不用喊了,”尼塞拉说,末了又补充一句,“艾尔莎也别喊了。” “那……”艾尔特夏声音低了下来,“只剩下我们三个。” “三个不够吗?”尼塞拉从艾尔特夏身边走过,推开门,又不进去,只是对着屋里地短发女人喊,“杰西娜,走了!” 还在饮酒的杰西娜立刻起身,走到斯特里和艾尔莎身旁时看了眼她,但也没多说,快步走了出来。艾尔莎手臂刚一动,斯特里就按住了她,然后一声不吭的跟出。 “斯特里!”一位从未开口的中年男人低沉的喊了声。 斯特里没有停步,依旧走了出去。 金布托冷冷一笑,“娶了个蓝族的女人就忘记了自己身份,默特乌图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 “默特年轻时可是……” 更多的议论声被艾尔莎关在了门后,几头飞龙从空中降落,尼塞拉先一步跳上龙背,拉起缰绳升起,转眼就消失在了夜空中,艾尔莎目送斯特里升空,雪中地营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看了眼冒着火光的房屋,转身朝一旁的屋子走去。 她伸手拉开虚掩的门,严厉的喊声立刻传出: “门再开着她们就要死了!” 艾尔莎吓了一跳,急忙把们关上,屋里很暗,中央的篝火几乎快要熄灭了,但没人朝里面添木材,她小跑过去,添了一些木材,让火焰燃地烈了些,也让屋里亮了不少,可以看清床上的情况。 “既然来了,就过来帮忙吧!”老迈的声音有再次响起,这次柔和可许多。 艾尔莎将肩上狼毛大氅取下,卷起袖子快步走过去,然后从里面递出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她愣了一下,伸出了手慢了些,那血肉模糊的东西就从面前滑落。 风铃皱了下眉,弯腰捡起,然后说,“你还是去准备食物吧!” 艾尔莎还想再说什么,风铃已经将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扔到了一个木盆里,那里已经有一个类似地东西,她也得以借助火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像是一个未成形的狼崽,以前宰母狼时,经常又那种东西。她已经知道了事情,只能点了点头,朝屋外走去。 风铃抽身用胳膊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又急忙转过身等待着星奴玛的安排。星奴玛动作麻利的从女人剖开的腹部拿短匕割下一个不成型的狼崽,又急忙念起古奥的咒语,蓝色的水珠从手指上垂落,犹如神迹一般快速愈合着被剖开的腹部。星奴玛抬手盖上棉被,将最后一团肉块递出,目光有些涣散。 “不要紧吧?”风铃扔掉肉块问。 “没什么要不要紧,我已年老体迈,命不久矣,但这些女人还都很年轻,”星奴玛用旁边的热水清洗了一下手,看着面前这个红头发的姑娘说,“看到这种场面,怕不怕?” “怕,”风铃冷眼扫视了昏迷中的女人,“但她们应该死去。” “人命浅薄,死本不难,然心有所念,死便不易,”星奴玛淡淡的说。 “被杀死还是很简单,”风铃不以为然。 星奴玛没去辩解什么,只是微笑道,“欲求心所念,可淬炼灵魂,书言诸神怜爱强悍之灵魂,冥神尤之,以灵魂为契约,可得无上之力。” “出卖灵魂……”风铃低声说着,然后端起木盘瞧了眼,抬头问,“可以吃了它们吗?” “生灵已逝,”星奴玛躬身行礼。 “哦,”风铃应了声,然后朝外面走去,营地还是很寂静,风雪愈发猛烈,视线也被遮住,她端着木盘站在山坡前,手一掀,那些死去的生灵便坠入雪中。 暴风雪之间,红龙从夜空掠下,用巨爪压住那些未成形的狼崽。 “风铃,那些不能吃,”风铃朝红龙说,然后转身想要离去,可突然,她猛地转回身,红龙似乎并不是想吃那些狼崽,而是瞪大龙目望着黑暗的环境,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逐渐逼近。 狼……来了。 第483章 龙翼破空 三只飞龙在雪花飞舞的半空中飞行,远方的营地像是个小黑点,当然不小,只因为后方是无望雪山,与那个高不可攀的山峰比起来,佩尔西斯人的营地也就变得很小了。 “费伦兄,这次一别,就不知何日再见了,”多泽乐呵呵地和身前的费伦说话,也免了这一路的无聊。 柯修体质很弱,才进入雪区没多久,一个喷嚏出来,他整个人都蔫了下来,飞鸟早已经被拿收回,很不情愿的爬上棘的龙背,眼皮不听话的合上,倒也安静了几分。 凌羽回身看了眼,身后的冰澜还在捧着一本古书看着,手指尖的雪花很快被融化,只剩下头发的雪花保留着,按多泽的说法,从后面看去,就看到一头黑龙背上坐着两个大火球。 “艾丽丝准备去哪里?”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小姑娘。 “她说还要在风岚待一段时间,然后可能会考虑回兰洛,”冰澜翻开一页,问,“银月呢?” “银月……”凌羽不免想起了通天之柱上银月吸取的那块暗神碎片,银月虽然早就知道他们要走,但却没跟来,也许她还打着那块暗神碎片的注意,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大概还在和王的龙玩耍吧!” “如果要回希奥特,最好不要久留,”冰澜不动声色的翻书,但语气里有些警告的味道。 “希奥特并不平静,”凌羽说,“比佩尔西斯凶险多了。” “佩尔西斯也不安稳,”冰澜忽然合上书,抬头说,“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 “还记得我们去海族那一次吧?” “记得。” “本来将近十天的路程,我们只用了几分钟。” “我记得是你说借助了你老师留下的传送法阵,刚好佩尔西斯魔法石很多。”凌羽说。 “是,”冰澜点头,“那个法阵建在废弃的星女旧塔后,离开前我又去了一趟那里,发现魔法阵并不止一个。” “不止一个?”凌羽不太懂这句话。 “一共九个,”冰澜又说,“每个魔法阵传送的位置不清楚,但也许可以遍及整个佩尔西斯境内。” 一股寒意从凌羽背后散发,魔炎也无法阻止,他知道传送法阵的作用,但同时也深知能够使用传送法阵的人,一定是精通魔法的人,似乎记忆中可以怀疑的人又少了。他低声道,“黑袍人就住在风岚吗?” “我不清楚,但你的猜测也许得到证实,黑袍人就是一个佩尔西斯人,而且还是在风岚生活了很久的人,”冰澜收起书,又掀开了一本。 “我们就要走了,”凌羽突然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冰澜也同样没缘由地问,“如果现在回去呢?” “你希望回去?”凌羽转过头。 “崩霆是你的坐骑,”冰澜依旧不紧不慢的翻着古书,“想回去随时可以,但在此之前,你最好注意一下龙后坐的人,她可是连龙鞍都没有,所以可能不能飞太快。” 凌羽突然笑了一下,经冰澜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自己胯下还是坚硬的龙背,他又收回头,远方雪中的营地已经清晰可见。 “之前就提醒你需要一个好的龙鞍,”冰澜起身跳下龙背,古书还在手中抱着,飘落的雪花在她背后凝聚,一双纯白色的羽翼舒展开来,缓缓坠落于地。 费伦压着飞龙从凌羽身边掠过,多泽朝他喊,“凌羽兄啊,一名优秀的骑士需好上等的好鞍,棘说她已经制成了一种新式龙鞍,你可以试试,费伦兄也可以考虑在佩尔西斯人中推广一下。” “一副商人腔调,”费伦淡淡的说。 “诶,本来就是商人嘛,”多泽毫不在意。 凌羽也笑笑拍了拍崩霆的背,“你想不想要被束缚呢?” 崩霆双翼突然张开,在空中旋转开来,暴风卷起大雪,迷瞎了多泽的眼睛,他不断大叫在营地前叫喊,暴雪中费伦拉住飞龙飞起。 “这么快就回去?”多泽吐了口雪花,朝费伦喊。 “白色冰河那里有些事情,我需要赶过去,实不相瞒,事情有些严重,”费伦简单解释了一下,就要飞走。 多泽眉头微微一皱,又笑着挠了挠头,挥着手说,“那就再见了,费伦兄!” 凌羽看着从旁边飞过的费伦,忽然忍不住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已经飞远的费伦在风雪中回头,扯着嗓子说,“兽族入侵。” “兽……族入侵,”凌羽重复着这句话,又看着远去的费伦,眼皮突然跳动了一下。 “赶紧下来吧!吃过饭还要赶路呢!”多泽又在下方喊了。 凌羽回过神,压着崩霆落下,踩在雪地里走到多泽身边。头发本就凌乱的多泽不停打用手抓头发,似乎里面藏了不少虱子,当然也许只是头痒难耐,雪中挠头,头屑也不好辨。 “呼,无望雪山,”多泽对着营地后的雪山哈气,“真是能冻死人的地方。” “拜托,我们那里从没这么冷的天,我都没感觉,”凌羽笑着朝营地里最大的一个帐篷走去,“你可是希奥特人啊!” “哎,希奥特人也是人,是人就怕冻,你不怕冻,那是因为你体内的魔炎,”多泽搓着手说,完全不顾凌羽惊讶的表情,掀开布帘走了进去,又突然退出,凑在凌羽耳边说: “这可不是什么秘密,另外再告诉一个算秘密的东西,冰澜小姐体内的魔炎可一点都不比你少,而且元素体更利于魔炎扩散。” 说完,多泽如细蛇一样钻进帐篷里,跺掉脚上的雪,疯一样的嗅着香气,大叫着,“烤羊腿最好吃了!” 凌羽就一直站在帐篷前,身上的雪落了又化。他记得很清楚,冰澜体内的魔炎并不多,那次在乌云山时她的伤口很久才痊愈,可多泽却说她的魔炎并不比自己少,他当然知道那是银月说的,但真实性应该不容置疑,只是他在想魔炎是从何时变多的呢。 似乎只有那一次了,杀戮之血魔神那次。 他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帐篷里并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几个,但是已经准备好了冻在雪里的羊肉,以及堆砌成小山的薪材,也许夜已经深了,等待许久的佩尔西斯人也都回去睡觉去了。 多泽驾轻就熟的蹲在火前烤着羊肉,柯修还在睡觉,棘则坐在柜子上,几乎一抬头就顶着帐篷顶了,但那并不能影响她坐高处的心。让凌羽有些疑惑的是,冰澜没再去翻看古书,而是安静地端坐在火堆前,望着噼里啪啦作响的木头,不知再想些什么。 “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看,吃饱才有力气干活,吃了这顿烤羊肉,出去就是温暖的希奥特了!”多泽开心的说着,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 凌羽走到火堆前,弯下腰坐下,坐下的动作却戛然而止,他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绞痛,直接跌倒在了地上,手臂被触碰到火堆,可丝毫感觉不到灼热,全身的痛苦似乎都从心脏处迸发。 银色的身影从前方跳下,抬手将他拉起,肩膀的皮肤早已经背烧红,棘冷冷的看了一眼坐在火堆旁发呆的多泽和冰澜,低声问,“你们在想什么?” “啊!啊!啊!”多泽反应迟钝的叫着,手上拿着的烤肉也不知该怎么放,只是他的眼睛却沉着,似乎表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狂风突然袭进了帐篷里,凌羽的痛苦舒缓了几分,他抬起头却眼睁睁看着,巨大帐篷被掀开,黑色巨爪抓着帐篷而起,直接掀飞到了一旁,崩霆仰天怒吼,双翼仿佛要把天空割破。 “这龙疯了吗?”柯修暴躁地从地上坐起,他刚睡着,结果密集的雪花直接把他冻醒了。 凌羽呆呆的望着暴躁的崩霆,与巨大龙目对视的那一刻,他心里猛然一颤,下一刻,崩霆立刻扑来,龙尾一甩,巨大的龙身转动,高昂的头颅对准了一个方向。 那是费伦消失的方向。 “那是哪里?”他低声问。 看似简单的问题却没人能回答他,柯修疑惑的看着沉默的众人。 “白色冰河,”空灵的声音响起,冰澜站起身又重复了一遍,“白色冰河,费伦将军去的地方。” 凌羽喘了口气,然后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颤抖的朝崩霆走去,他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你真的要去?”多泽沉声问,手中的烤肉早已经落在地上,他还在地上坐着。 “现在走,什么事情都没有,如果要去,你就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多泽又说。 “你在说什么啊?”柯修疑惑不解。 凌羽脚步停止,他望着黑暗的夜空,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说,“去!” “很好,”多泽也不顾油腻腻的手,使劲挠着头。 凌羽却还站在那里,他没有回答,而是说,“我会回来的,很快。” “在去之前,你需要准备一个龙鞍,”冰澜忽然说。 “用我的吧!”棘一挥手,银龙从天空落下,她握住龙鞍一拉,整个龙鞍便如齿轮般转动,快速收缩为一个护臂铠甲,她走到崩霆面前,朝下一拍,整个护臂又快速展开,化为一个龙鞍在崩霆背上固定好。 凌羽点头道谢,起身跳上龙背。 “按这个,会弹出绑腿,”棘拍了拍龙鞍的一个按钮,蹦出的金属条状物牢牢锁住他的双腿。 他拍了拍崩霆的背,黑龙一跃而起,可突然一个蓝色的身影从下方飞出,稳稳的落在龙鞍上,雪化作的羽翼正在逐渐破碎,同样伸出的绑腿将细嫩的双腿固定牢靠。 冰澜抬出的手臂握紧法杖,绿色光芒闪动,肆虐的狂风便从龙翼上呼啸而出。 “除了龙鞍,你还需要我。” 凌羽放下捂住胸口的手,心里想说什么,可到嘴边又变成了,“谢谢……” 狂风携带着黑龙如疾电般突破天际,只留下被龙翼割破的雪幕在空中慢慢愈合。 第484章 冰雪之行 帐篷还被风刮着,只留下一边用木桩固定在雪地里,炭盆里的火还在燃烧,但却没了炽热的温度,雪花倾泻间,已经只剩下红色微光。 “到底出什么事了?”柯修还是一脸不解。 “蠢货!”多泽突然站起身,高声喊道,“真以为就只是兽族入侵那么简单?别天真了!佩尔西斯的事情复杂到你无法想象,连佩尔亦黎都无法解决,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非得让所有人死在你面前你才满意!蠢货!不折不扣的蠢货!” 他烦躁的挠了下头,又愤懑的说,“还以为她也是聪明人呢!到头来跟他一样蠢!都死去吧!死光了就满意了!” 柯修看着像是疯了一样的多泽,在他印象中多泽从不是这样的,“什么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可多泽只是不停的挠头,也不说话,柯修又看着棘,“你知道吗?棘。” “那个叫风铃的女人有危险,”棘漫不经心的回答,然后拉下护目镜去拉被崩霆掀飞的帐篷。 “红狐狸?”柯修一愣,“她怎么了,有什么危险?” 他此刻才发觉自己知道的事情是有多么少,只是知无不答的维尔特拉了解的也不多。棘没回答,这只是代表她不知道而已。 “佩尔西斯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柯修看着多泽问。 多泽心情平复了些,走过去帮棘整理吹飞的帐篷,又没好气的说,“你很佩尔亦黎接触不多,我很了解他,他有佩尔西斯人固有的思想,那便是喜欢强者,凌羽绝对是其中一个,而且佩尔亦黎对外界很感兴趣,可他却对我们提出修建跨越西部山海列车的计划不怎么关心,甚至连我们离开,连送一下我们都不愿意,这是为什么? “原因已经很明显,我们这群外人搅乱了佩尔西斯的局面,搅乱到那个陷害棘的黑袍人不得不出现用佩尔亦黎的孩子来逼我们离开,佩尔亦黎也没有办法,他除了让我们尽快离开之外,别无他法,我相信他,修建跨越西部山海列车的计划,他一定会支持,但他需要解决掉佩尔西斯境内的反对势力,可他解决的掉吗?所有人都知道,他解决不掉,为什么?因为那是与民众为敌,即便他是佩尔西斯的王,也必败无疑!” 柯修愣在原地,多泽的话语不断冲击着他,但这些他实在没有考虑过,看着多泽拉下帐篷,从空间魔法器里掏出一把铁锤,将帐篷的木桩定牢,他又忍不住问,“那佣兵王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为了带领佩尔西斯走向繁荣,”棘忽然说。 即便是多泽都难免露出惊讶的神色,棘却不以为然的掀开布帘,钻进帐篷里,再也没有其他话传出。 “那也就是说凌羽那家伙回去会很危险了?”柯修艰难地想到了一件事。 “当然危险,”多泽站在雪地里望着身前的无望雪山,“失去性命是很简单的事情,即便不失去性命,也会带有一个人心,明明都走了,却又要回来救我,她肯定会这样想吧……” “谁会这样想?”柯修问。 多泽抽出一根烟,塞进嘴里,点燃吸了口,“红狐狸……” “哦,对啊!红狐狸!”柯修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些事,急忙掀开布帘,朝里喊,“棘,走了!” “去哪?”多泽冷声问。 “白色冰河啊!”柯修已经接过棘递来的一块烤的半熟的羊肉,大口咬了下,吞咽着说,“不是你说的吗?红狐狸有危险,我们不去救她,难道还睡觉吗?” 他说着,吸了吸鼻子,一副要睡你睡,反正我不瞌睡的表情。 “你还不懂我意思吗?”多泽气不从一处来,“不止是救不救红狐狸那么简单,你只要回去就会牵扯进里面去!” “然后呢?”柯修又咬了一口问。 “你必须跟我回去,”多泽不容置疑的说。 “多泽队长,你最好清楚一下你的身份,”柯修也愤怒地丢掉羊腿,“红狐狸是我的朋友,而且她也帮助过我,不去救她,将是洛维斯基的耻辱,是我,柯修—洛维斯基的耻辱。” “少拿你身份来压我,出发前国王陛下给予我最高权限,除了不能杀你,其余都可以,”多泽牙齿紧咬着香烟。 柯修面色一变,又立刻拉过旁边站着的棘,“看到没?唯一能飞跃无望雪山的骑士在这,她说去哪就去哪!”他有低声对棘说,“去救红狐狸吧,上次她也帮过你的!” 多泽扭过头不去看棘的眼睛,嘴里的烟快要烧烬,他只是在等待着一个答案。 棘碧蓝色的瞳孔眨了下,“去。” 她的回答很简单,而且她也懒得解释,掏出一颗红色糖果塞进嘴里,然后朝一侧的房屋走去。 多泽静静的听着脚步声远去,柯修的欢呼跳跃,什么他都听不清了,只是拿手指挠了挠耳洞,掐掉香烟苦笑了下,“真是任性的女孩啊,行吧,行吧,那就去吧!” “很好,那就准备出发吧!”柯修抖擞精神,拿出黑色布袋摸索着召唤哪个家伙。 多泽望着朝房屋走去的棘,总觉得那银白色的头发快要个雪花融为一体,她面前的房屋也是白的,雪花盖的厚厚的,只是那身战斗装露出修长双腿之外,没有任何衣服御寒,在寒冷的雪地里想来应该很冷吧! 他无奈的摇了摇,“真拿你没办法,谁让你的优先级是最高的呢,白色的,就和那扇窗户一样……” 突然之间,一股无形的恐惧逐渐蔓延他的全身,准备掏出新一只香烟的手指停在半空中,他立刻朝那里狂奔,同时大喊: “小心!” 棘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脚步,下一秒,手臂朝腰部一甩,腰部机械咔咔咬合,手臂被机械武器覆盖,她嚼了口糖果,手臂已经挥出。 但更快的攻击已经袭来,平静的木屋瞬间炸裂,一只巨大蓝色蜘蛛从房屋里飞出,尖锐的触肢与碎片一起朝棘袭来。 多泽的身体前冲,长柄战斧已经掏出,横在背后,身体已经将棘压下,背后的巨大力量仿佛要将他完全嵌入雪里,蓝色巨蛛触肢击打再巨斧上响起嘭嘭的声音,但他不敢懈怠,抽出背后战斧横劈,拦下了又一次攻击。 可突然身旁滑过一个身影,黑色战斗服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她如飞燕半掠过蓝色蜘蛛的四只前肢,肩膀上的机械武器汇聚着浓郁的光芒,而放她滑至蓝色蜘蛛腹部时,光芒迸发,轰鸣声同时响起,金色光束轰击在了蓝色蜘蛛的腰部。 第485章 冰蛛 “成功了……”多泽刚露出喜色,可瞬间蓝色蜘蛛身体泛起诡异的蓝光,巨大的身躯与群肢极速收缩,金色光束与之插肩而过,汇成一团的蓝光朝后落去,落在木屋废墟上。 棘同时拉起身后跳,多泽提斧在前防御。 蓝光散去,雪中站立着一个人形生物,倾泻如瀑的蓝色长发凸显着冰冷的气息,更冰冷却是脸上,绝美的面容透露的美感却被眼睛给破坏,因为那是足足六双眼睛,同时眨动,三个一体,看着极为恐怖,曼妙的身躯大部分裸露在寒风中,只有关键部位被白色毛发覆盖,让人不寒而栗的是从背后脊椎里伸出的八只巨大尖刺,那只是巨蛛原本的行肢,那或许是与之前蓝色蜘蛛最相似的地方。 “扎贡……”怪异女性嘴角上扬。 “兽族,”多泽面色微变,“竟然已经到了这里。” “扎贡是什么意思?”棘一甩手臂,机械武器咔咔响动,已经从魔法机械武器变为普通的机械武器。 “就是人类的意思,不过是蔑称,更正式的称呼是伊知,”多泽简单解释。 “这你都知道?”柯修也急急忙忙套上一身黑色战铠跑了过来。 “以前当黑商的时候去过几趟兽族领地,学了几句,”多泽说。 “私通兽族可是犯法的!”柯修正色道。 “所以我才被抓进监狱,不过我可不贩卖人口,”多泽格外强调了后者。 “你去问问她情况,”柯修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撺掇着多泽去。 多泽将战斧收起,一步步朝那个怪异女性走去,停在相对合适的位置说,“斡努斯,希斯卡斯里,多泽如洛,其桑?” 怪异女性忽然阴惨惨地笑了起来,修长又无暇手指留有极其尖锐的指甲,她用手指捂住嘴,背后的尖刺行肢不断开合。 “萘耶儿,”怪异女性捂嘴而答,“绔路维滋,绔路维滋滋!” “什么意思?” 柯修朝多泽走去,可多泽却瞬间后跳,两柄长剑已经从手腕飞出,直奔那个怪异女性而去,多泽拖着柯修朝后退,一连串密集的子弹从他们身边擦过,朝后方射去。 “怎么回事?谈判失败了,可她不是还报上自己名字了吗?”柯修不停地问。 “笨蛋,绔路维滋就是美味的意思,她还说了两遍!这是有多想吃我们啊!” 多泽用手背揉了揉眼角的雪,将柯修放在地上,弯腰的瞬间,已经抽出短柄战斧跳向身后,替棘挡着着怪异女性背后的尖刺行肢的攻击。 怪异女性手臂一甩,从背部陡然飞出无数白色液体,液体入空气的瞬间,凝聚成丝线极速射出。多泽压低身体战斧横举,劈中了其中一根丝线,但丝线的坚硬程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锋利巨斧被丝线缠绕,怪异女性已经瞬移而至,八肢行肢同时刺出。 “近身?你可就大意了!”多泽立刻留掉巨斧,身体一侧,直接撞上了怪异女性。 那个怪异女性很显然没想到着这个男人会直接撞上来,八根尖刺行肢刚好擦着多泽背后聚合到一起,但她最柔软的身体已经完全暴露,多泽双腕光芒一闪,两柄狼爪臂铠落下,朝前猛然一刺,滚烫的鲜血溅射向雪地里,怪异女性的身体也剧烈撞进废墟木屋里。 可惜喘息的时间她并没有,银白色的身影从多泽背后飞出,照亮夜空的光束轰进废墟里,还远不止此,棘从龙背上跳下,落地的瞬间,嘴里咬着的手雷吐出,抬腿踢出,早已经破碎的木屋彻底碎成粉末,厚实的雪层被完全摧毁,露出黑黄色的土壤,火药的气息再空气中弥漫。 “她逃跑了?”柯修跳上一处高地,望着那片被毁坏的区域说,一颗幽深的地洞在房屋废墟下显现, “蛛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多泽自言自语地说。 “那我们是去白色冰河还是去追那个大蜘蛛?”柯修问。 多泽看着依旧安静的营地说,他早该察觉到异常,为什么崩霆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营地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更主要的是窗户,如果有人居住,因为火的缘故,窗户上的雪会很快融化,可那间屋子窗户上的雪却很厚,这里早已经被兽族占领。 他弯腰捡起雪地上的巨斧说,“去白色冰河,兽族很少单独行动,这里马上就会出现成群的蛛人。” “事不宜迟,赶快出发吧!”柯修朝银龙走去。 多泽捡起两个火把,分别扔进帐篷和房屋里,将营地点燃,然后跳上龙背,火光映红间,银龙甩动龙尾,跳进夜空里。 房屋废墟的洞穴深处,萘耶儿按住腹部的伤口,强忍着痛苦,把一瓶药物倒了进去,然后倒在地上喘息,万虫蚀骨般的疼痛让她几近昏厥。 黑影悄无声息的飘了进来,只是低头俯视着下方的萘耶儿,并不准备帮助她。 “你来干什么?”萘耶儿闭着眼睛问。 黑影弯腰盯着萘耶儿,妩媚的说,“狼主安昆让我告诉你,灾厄之星已经出现,马上就要来了,马上就要来了。” “狼主安昆说的你也信?”萘耶儿六只眼睛同时睁开,嘴里噙着笑,审视着面前这团黑影。 黑影发出让人酥到骨子里的笑声,她探出手指抚摸着萘耶儿的伤口,“不是狼主安昆说的,是大萨满说的,是兽神说的,这次你信了吗?” 萘耶儿手突然伸出,抓住了那个纤细的手臂,昂起头颅,“大萨满的计划是什么?” 黑影倏然起身,抽掉手臂,“计划是什么并不重要吧?萘耶儿,你只需要记住,灾厄之星是兽族的威胁,只有除掉灾厄之星,我们才能生存。” “生存?”萘耶儿冷笑,“即便没有灾厄之星,我们冰蛛生活的也不怎么好啊!” “不必担心,”黑影淡淡的说,“狼主安昆承诺,只要解决了这件事,冰蛛将在王庭里拥有一块地盘。” 萘耶儿六只眼睛一转,站起身问,“多大?” 黑影再次伸出手,按住萘耶儿的胸部,轻轻揉了下,“想要多大,就要多大。” 萘耶儿抓住那只不老实的手,附在黑影耳边说,“让狼主记住他的承诺。” “我会提醒他的,”黑影将手放到面颊之上,鼻子嗅气的声音轻轻响起,她颇为遗憾的说,“你的胸部和你的嘴巴一个味道,真无趣啊!” “狐狸都会对异族魅惑?”萘耶儿问。 “这……似乎是我族的本能,”黑影笑着手,手臂一伸,黑暗瞬间膨胀,炸裂的瞬间,一头矫健的身影跃出洞穴。 萘耶儿同样跳出洞穴,看到黑影仿佛拥有翅膀一样,在大雪纷飞的夜空里踏着虚空朝远方奔去,九只飘动的尾巴构成了诡异的画面。 “狐可比狼狡猾……”她低声说。 第486章 尼塞拉之战 “她快坚持不住了!”艾尔莎着急的大喊,她不断摇晃着怀中被被褥裹住的女人,却只能感觉到那股寒意几乎快要渗透进她身体里。 “交给我吧!”星奴玛拿出一块布扎在自己手臂上,白色的骨头与鲜红的皮肉被割裂,但这么垂暮老妇却爆发了难以想象的意志力。 艾尔莎不敢迟疑,立刻起身拖着长枪站到门口,双手紧握,汗水从皮肤里渗出。 门窗已经被钉死了,但寒气还是不知从何处钻进来,在屋里游荡,篝火在摇晃。 木质的屋顶上不断传出脚步声,来来回回像是巡逻,那是狼掌踏雪的响声,屋顶已经被不知名的巨狼占据。 狼来的太突然了,他们全部被堵在了房子里,但狼却没有选择攻击,只是用暴力摧毁了旁边的两座房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开始她还不理解原因,但肩挎两只狼头骨的老者却说狼是为了将他们全部歼灭,如果一瞬间攻进来固然可以解决掉大部分人,但难免会有人骑上飞龙逃跑,而如果狼围着他们,飞龙会前来救援,然后……被杀死。 龙的哀鸣在房屋一侧久久回荡,那是飞龙第一次攻击被击落的,它的骑士已经被打晕扔到一旁,因为他想要跑出去,救自己的龙,这会导致房屋失守。 艾尔莎理解那个人为什么这么做,但她也无法挽回,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让自己的龙去找斯特里。 一道惊破天际的龙吼从屋外响起,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箭矢砰砰射在屋顶,那头始终在屋顶游荡的巨狼似乎落地了,但狼牙摩擦的响声也连续发出,随后便是群龙嘶鸣。 “他们回来了!”艾尔莎兴奋的说。 “回来了,”肩挎两只狼头的老乌图干布只是低沉的说了声,此刻他才意识到也许狼群的目的并不是围歼他们,而是……所有人。 “我们一起冲出去!干死那群兽蛮!”暴躁的金布托已经伸手去抓钉实的窗户,可他伸出的手却快速缩了回来,一把短剑刺在了他的面前,他回过身怒声道,“干布乌图!你干什么?” “你找死吗?”干布怒斥,“狼那么多,你觉得单凭尼塞拉他们几个能赢吗?” 金布托也犹豫了,佩尔西斯人没有龙,战斗力会大打折扣,“那怎么办?” “让尼塞拉先消耗狼的力气,瞅准时机我们再出去!”干布斩钉截铁的下了决策。 艾尔莎却浑身一滞,她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让斯特里他们去送死,来削减狼群的战斗力,从而增加他们活下去的可能。 但那样的结果很容易想象…… 她牙齿一咬,长枪已经轰出,裂开的枪锋插入木门之中,她手腕搅动,一个口子已经豁出,狂风瞬间在屋里肆虐。 咚的一声,艾尔莎觉得腰部一阵剧痛,身体已经飞出,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上,落地吐出一口鲜血。 “艾尔莎!你想害死我们吗?”干布眼眶撕裂,几乎是在咆哮。“别觉得你是范泽拉的女儿,我就不敢动你!” 艾尔莎一擦嘴角,猛的站起身,可腹部的剧痛让她又晃了一下身体,一双枯老的手扶住了她,手臂布条被染红的星奴玛回身朝干布鞠躬,“干布乌图,毕竟斯特里在外面,你应该能理解。” 干布冷冷的瞥了眼嘴角流血的艾尔莎,踢出艾尔莎的长枪,将一面破旧盾牌抵住缺口。 艾尔莎默默捡起长枪,隔着厚实的木墙望着外面,她想让斯特里离开,但看着地面昏迷的女人,想起女人的遭遇,她又觉得恐惧,就和那次刺痛雪山时的感觉一样。她又希望斯特里能来救她。 外面的吼声,金属碰撞声乱作一团,寒风的呼啸声也被淹没。 …… 尼塞拉手中只剩一杆枪了。 另一根钢枪扎在一头巨狼身上,未化成人形的巨狼并没有立刻死亡,而是还在抽搐,梦呓般的叫声从耳边响起,尼塞拉不敢去夺回那杆枪,地面上的巨狼也不敢去营救同伴。它们只是将一座房屋包围,旁边的两座已经被摧毁,它们就如同守护巢穴的野兽,外敌也不敢动。 但尼塞拉觉得,也许保护猎物才是它们的目的,他透过飘落的雪花可以明显看到房屋里的火光,也看清了旁边被摧毁的那两个房屋,被斯特里带回来的女人此刻已经完全暴露在风雪之中,上面扑着一层浅浅的雪花,未穿着衣物的身体如冰雕般璀璨。 已经没救了。 他也不会去救,那群狼的目的很简单他很清楚,不过是引诱飞龙攻击,然后趁机歼灭所有飞龙。 但连续的攻击让所有人都知道,僵持下去并没有好处,他们虽然不避风雪但体力消耗却在无形加剧,尤其还是昏暗的环境。 尼塞拉紧紧握住长枪,朝一侧喊,“杰西娜!点燃火把,照亮整个区域,” 杰西娜从龙鞍里取出一簇箭矢,蓝龙旋转飞起,她双手抱着箭矢将尾羽点燃,然后直接甩进夜空中,箭矢密集如雨坠落,像是灿烂的烟火,照亮了雪中的营地,以及群狼的位置。 “一共十个,斯特里,你负责左边三个,”尼塞拉已经拉起缰绳,“艾尔特夏,你负责右边两个!其余的交给我,不要正面和它们打,逼退它们,将房屋空出来,记住,把房屋围住!杰西娜你掩护我!” “好!”回应同时响起。 尼塞拉身体一压,飞龙立刻扑下。他两杆枪,一杆由秘银制成,一杆则是精钢长枪,秘银枪还插在地上,精钢长枪无比沉重,他借着飞龙掠地的瞬间,如挥动巨锤一般劈出长枪,积雪飞溅进天空,守在门口的两只巨狼同时跳起,一左一右夹击着他,他身体一弯,躲过一次攻击,飞龙已经触碰到地面,精钢长枪笔直突刺,上挑,掀翻了逼近的巨狼,剩余两头巨狼则猛的越起,但天空的箭矢又将他们逼退,尼塞拉驾着飞龙翻转飞出,如疾电游蛇般飞出,卷起了大量的积雪,飘落如布,他膝盖一提,一个长弓飞出,他连射三箭,同时迅速后退,龙尾甩在了房屋墙壁上。 “出来!”他高声喊。 第487章 蛟蛇之牙 被龙尾击凹陷进去的墙体轰然碎开,寒风嗖的加紧,空中的飞龙瞬间降下,如陨石坠地,激荡起无数的雪土。 可几乎是同一时间,寒风中飞出一道黑色箭矢,而目标正是他,尼塞拉瞬间跳起,朝天空望去,杰西娜此刻早已经无力掩护他,远方的山崖之上出现一个个黑影,雪花落下间,一根根流矢将他的身位完全压制。 “回去!”尼塞拉已经移开的龙身又再次降下,龙翼铺张,他长枪不断飞动,抵挡住所有飞来的箭矢。 原本降落的飞龙又皆极速升空,刚落的地方,已经被一双双利爪割破,巨狼踏着雪地步步紧逼。 “一、二、三、四……”尼塞拉嘴角一动,拿长枪末端敲了敲墙壁,“你们从后面出去,它们都在这了。” “喝!”尼塞拉大吼一声,龙爪猛的挥出,巨龙昂首怒吼,他如海啸一般压着龙跃起,长枪狠狠刺出,巨狼同时扑出,仿佛要撕裂这头巨龙。 “出来!”尼塞拉咆哮。 房屋里的艾尔莎浑身一颤,猛然抬头看向屋内众人,干布饮出最后一口酒,然后一脚踢飞火堆,一柄巨锤已经扔出,将后方的墙壁砸的粉碎,屋里的人鱼贯而出。艾尔莎跳出的瞬间,寒风快要把她吞没,她紧紧盯住天空的龙影,不断说着,快点,再快点。 突然,她觉得身体被剧烈推开,而她重重跌落进雪里,紧接着是箭矢破空的声音,一杆巨锤猛的砸地,那个脾气暴躁的老乌图就那么浑身是血的站在她刚才待的位置,却没有任何移动,越来越多的箭矢从远方飞出,艾尔莎望向箭矢飞来的方向,瞬间愣住了,巨狼不仅仅是只有那些,还有很多很多。 黑暗中浮出一双双绿色眼睛,站在一处高坡,风雪把它们的身影完美的掩盖了,只能依靠被点燃的火把简单辨别。 箭矢将众人牢牢压着,空中的飞龙也被阻挡在空中,那群山坡上快速跳下两个狼影在暴雪中狂奔,即将冲来。 “都愣着干什么!”干布扬起巨大盾牌顿地,巨锤也放在旁边,而他就是那样站立,完全不躲避。 艾尔莎惊呆了,但很快她就明白了。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头突然震动身体,全身肌肉虬结用力一甩巨锤,击飞箭矢,抬脚将盾牌踢倒,也露出他身后的两个人,是那个老迈的星奴玛和那个昏迷的女人。他大手一推,星奴玛和昏迷女人被送上盾牌,然后滑到艾尔莎旁边,艾尔莎还没反应过来,老者飞身跳出,巨锤将飞来的箭矢拦下,但漏网之鱼已经渗透了他的衣服。 “蓝族的小丫头!带她们走!”干布头也不回的说。 艾尔莎不敢犹豫,紧忙抱过昏迷女人,可它还没抬头,一声怒吼就从天空传出。 “铁锤!杀光那些兽蛮!” 干布朝天吼道,他是在呼唤他的龙。 艾尔莎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几乎是在一瞬间,一头铁灰色的飞龙从天空降下,密集的箭雨射满了它的身体,但飞龙仿佛不知疼痛,张开双翼振吼,响声快要震撼天地,干布提着巨锤跳起。飞龙朝前怒吼,他的骑士落上的那一刻,仿佛万军奔袭,宽大的龙翼不断旋转,如同倒下的风暴,吹飞了所有箭矢,而那巨大的龙身身上却不断中箭,鲜血流成一条线落下,可它还再飞,瞬间已经来到山坡群狼聚集之地。 艾尔莎只能看到巨大的铁锤被举起,那个脾气暴躁又怕死的老头却如同一头狂龙般朝群狼撞去,箭雨也随之消失,可她心里却咯噔一下,群狼四散开来,却留出一只巨狼,腰部挂着一柄长刀的巨狼。巨狼撕牙咆哮,同时跃起,迎面撞上了扑来的飞龙。 可那巨大的狼身却在空中改变,兽态迅速褪去,一个铁灰色头发的少年握着那柄长刀划开了飞龙的身体,血液喷出的瞬间,飞龙重重栽倒在地上。 艾尔莎才明白,那个老头并不怕死,并不怕死。 箭矢又重新来袭,远方落地的少年,迅速变为狼型狂奔而来,似乎已经厌烦僵持。艾尔莎立刻跳上龙背将星奴玛放在后面,飞龙拔升躲过了箭雨,然后停在箭矢无法触及的高度。艾尔莎看向四周,身上插着箭矢的人很多,可死去的人似乎只有那个老人,原以为最怕死的人。 “小心!” 星奴玛惊慌的喊声把艾尔莎惊醒,她朝远方看去,却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逐渐飘落的雪花。 “下面!” 艾尔莎猛然抬头,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几乎是在眨眼间,划破空气的攻击直接刺穿了蓝龙的龙翼,艾尔莎只觉得身体立刻倾斜下去,视线的最后她只看到一道迅速的身影在空中借着飞龙不断跳动,血花在漫天大雪的飞溅,失去一侧龙翼的龙哀嚎着下坠,艾尔莎能听到巨狼奔跑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突然一个巨大龙影飞出,掠过蓝龙下方,然后托着蓝龙朝高空飞去。 “炎!”艾尔莎看清了来人,只是斯特里却直勾勾的盯着下方。 老迈的身躯,臃肿的长袍,依旧波澜不惊的脸庞,只是受伤的肩膀无力的垂下,然后重重的跌落到地上,身体嵌进雪里,狼群已经逼近。 “星奴玛大人!”艾尔莎大声喊,但没人能回应她。 尼塞拉被数十头狼拖着,身体早已经遍体鳞伤,他听的到那个喊声,也看得到那个坠落进雪里的身影,他又一次催动飞龙,把长枪轰出,朝天空怒吼: “艾尔特夏!” 艾尔莎突然看到一个蓝色的空影从房屋旁飞出,龙爪扬起,龙翼闭合,将地上的星奴玛牢牢护在里面,龙背上的艾尔特夏端着长枪,朝前一划,手章被枪尖割破,猩红的鲜血流淌在枪身之上。他解开绑腿,跳下龙背,将长枪狠狠刺入雪中。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然后倒流,积雪不断跳回天空,不断晃动仿佛在颤抖。 艾尔特夏头颅一抬,双眸狰怒: “蛟蛇之牙—万鬼哀嚎!” 第488章 灾厄之星 原本颤抖的雪花像是被咒语命令一般,旋转,聚集,一条又一条白色雪蛇从长枪四周飞出,铺天盖地般奔向四周,所过之处,摧枯拉朽,雪花被完全掀飞,露出黑色坚硬冻土,原本聚集的群狼也飞了出去,再雪地上滑出很远很远,雪地上流出长长的拖痕,像极了巨蟒行进的道路。 “牙之七式吗……”尼塞拉趁机升空,他终于明白了佩尔亦黎为什么让这个小家伙来了。 艾尔特夏跪倒在坚固的冻土中,扶着长枪勉强支撑起身体,他不断喘气,牙之七式第六式的虽然名为蛟蛇之牙,其实与蛟蛇并没任何关系,只是利用特殊方式把空气用势推出,而产生的超强气流,看起来就如同群蛇乱舞,这一式的威力与周围环境有很大关系,本来借助冰雪,足够产生割裂精炼铠甲的效果,但似乎对于那群常年生活在雪中的狼来说,威力似乎没有看起来那么大,群狼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只是被击飞,然后抖了抖身上的雪花重新站起,缓慢逼近着。 而坠落于地的龙越来越多,他们完全被包围着,而一切的变因就是那个持刀的狼族少年。 “该死!”艾尔特夏不甘心的说,“如果王在这里,这群家伙都会死的!” 持刀的狼族少年走在最前面,似乎很在意这个如果强大的对手,那些落地的龙就在他脚边,而他只是抬手斩断另一个完好的龙翼,彻底断绝了飞龙升空的可能,将重伤的骑士留给身后的同伴,绿色的双眼死死盯住那个持枪的少年。 他对他很感兴趣。 艾尔特夏却恨不得咬死这个丑陋的狼,他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从地面站起,蛟蛇之式,他处于最中心,受得伤不比那群狼轻。 “纯洁的灵魂……看似软弱,” 枯老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艾尔特夏一回头,和蔼慈祥的老人正对他微笑,那份笑容让人忘记了痛苦与寒冷,艾尔特夏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肩膀除传来,星奴玛的微笑却始终保持着。 “却可以承载无上的力量,”星奴玛继续说,“神言绝地之时,方可淬炼灵魂,心之枷锁,灵之桎梏,唯有舍弃所有,才能获得一切,死亡……亦是如此。” 星奴玛突然抬起头,星袍飘飞,兜帽被风雪掀翻,那双透彻的双眸被黑色包裹,黑色从她身边不断蔓延,转眼间渗透进冻土之中,连边缘处的雪花也染上黑色,整片区域仿佛如同祭坛一般,等待着恐怖降临。 狼族少年不再迟疑,突然化为狼型狂奔而至,星奴玛也在此刻移开了手,黑色气息又仿佛被吸入瓶中一般,全部流入艾尔特夏体内,他如傀儡般跳起,长枪狠狠挥出,黑色潮水被挥出,直接压着狼族少年撞进冻土之中,传出巨响。 艾尔特夏落地朝前走去,原本还在处理坠落飞龙的群狼立刻聚拢起来,足足三十头巨浪再雪地上狂奔,艾尔特夏也奔跑起来,长枪扬起,一连串的黑影飘出,仿佛暗之军队,艾尔特夏挥枪跳入群狼之中,周围布满黑暗。 天空中的众人只看到黑暗中不断激荡起血花,雪白的地面也被鲜红染红。 雪花再次再次飘出时,艾尔特夏站在那里,枪尖触及地面,布满鲜血的地面,四周早已经被鲜血染红,巨狼尸体铺满了四周。 狼族少年从土坑中爬出,身体也虚弱到了极限,他按住右臂,远远看着那个如恶魔的少年,嘴唇开启,说出一句话。 “灾厄之星……” 所有飞龙从天空降落,将这个狼族少年包围住,枪刺如林。 艾尔莎跳下龙背踩在粘稠的鲜血之中,去扶面前的艾尔特夏,她手刚一碰,那个恐怖的少年便如纸片般坠落,最后抬起的手指着远处的老人,艾尔莎转头看去,斯特里刚好走向始终站立的星奴玛,只是他的手指触碰上去,那个老迈的身体便如木材灰烬般粉碎成末。 其实那具躯体早已经腐朽,只是拥有一个坚强的灵魂,现在灵魂失去,就什么也没有了。 “什么是灾厄之星?”尼塞拉低声问。 狼族少年面色冰冷,与人不同的绿眸盯住艾尔特夏,只有铁灰色的头发在寒风中晃动,他又说,“灾厄之星……” 尼塞拉眉头一皱,似乎这个狼族少年只会说这一句话,他挥了挥手朝旁边走去,“杀了他。” 杰西娜抽出长枪朝前走去,可突然之间,她以及尼塞拉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停下了脚步,同时望着一个方向。 白色冰河的方向。 营地处于高坡,下方就是白色冰河,可此刻的冰河却不再是白色,而是一双双密集的绿色眼睛覆盖,嘹亮的狼吼声不断响起,无数的狼逼近着这个渺小的营地。 “死……”那个狼族少年终于说出了另一句话。 尼塞拉突然跳出,一拳击倒那个狼族少年,长枪已经抵住他的喉咙。受伤的族人太多,他们已经被包围,不可能轻易离开,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要挟。 铁灰色的巨狼身影已经清晰可见,又同时停下,只有一头更加高大的狼走出队列,腹部被不知名的铁甲包裹,巨大头颅之上,毛发被染上了一个诡异符文图案,它缓缓扬起前肢,狼型开始退却,一个健硕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那里,但他不是人,头上的狼耳很是显眼,手臂绑着一根灰色狼尾,他露齿怒目,“人类,放开我的孩子,我会留你全尸。” “灰狼斡昆,灾厄之星……”狼族少年却在雪地里大叫。 尼塞拉面色未变,看着那个被少年称作灰狼斡昆的狼人说,“灾厄之星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什么灾厄之星,”灰狼斡昆说着流利的古语,“你只需要明白,你并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理由。” “可他是你的孩子,你会不管他的性命?”尼塞拉将狼族少年提起,对着灰狼斡昆说。 “伟大的狼族之神会守护他的子孙,但龙神或许不会怜惜这个人的生命!”灰狼斡昆手臂一身,群狼散开,露出一个红色的龙影,龙翼骨膜完全被毁,露出白色翼骨,龙背上面放着一个昏迷的女人,铠甲上布满鲜血,散落的红色头发似乎表明了她的身份。 “缇雅……”尼塞拉终于变了脸色。 灰狼斡昆似乎看到了期待的表情,抽出跨在腰间的巨刀,朝红龙走去。 他边走边说,“我数三声,我们一起开始!” 第489章 禁咒降临 尼塞拉重重的喘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架在龙背上的刀,巨大刀身快要赶上风铃的身体。 “三!”灰狼斡昆高声喊道。 尼塞拉知道即便放了这个少年,他们恐怕也难逃一死,但佩尔西斯人又岂会坐以待毙,他同样把枪尖朝前压了几分,已经割破少年的皮肤。 “二。” 尼塞拉和灰狼斡昆同时抬起武器。 “一!” 尼塞拉狠狠刺出长枪,可出乎他的意料,身边的少年身体突然膨胀,刺出的长枪也未能割破他的喉咙,只是将前肢划开一条深深的伤口。 恢复巨狼形态的少年猛地跃出,拖着残破的身体落在两方之间。 “愚蠢的家伙,你已经没机会了,”灰狼斡昆轻蔑笑道,随后挥下了巨刀。 尼塞拉面如死灰。 可突然之间,灰狼斡昆原本挥下的巨刀,猛然抬起,护住头部。狂雪纷落间,一道龙影从天而降,漆黑的长枪滴落鲜红的血液,如惊雷般轰在巨刀之上,龙影随后再次飞起,血色龙翼一震,狂风掀飞了所有狼群,黑龙就那样落在群狼之间。 灰狼斡昆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可肩膀上却不断流出鲜血,巨刀黝黑的刀身出现一个孔洞,孔洞下是被刺伤的肩膀,他甩落巨刀,望着从天而降的黑龙。身着黑色铠甲的骑士丝毫不惧的跳下龙背,走到红龙旁抱起昏迷的女孩,一步步朝远处走去,暗红色的瞳孔足够让任何人颤抖。灰狼斡昆在沉默凝视,群狼也纷纷退避,黑色铠甲的骑士抱着红发女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踏着积雪前进。 “卡若拉……”尼塞拉终于看清了来人。 凌羽暗淡了眼中的血色,掠过尼塞拉,来到斯特里面前,低声说,“先帮我照顾她。” 斯特里呆愣的点头接过昏迷的风铃,然后目送着凌羽离去。 时光仿佛静止,凌羽又重新走回崩霆身边,翻身跳上龙背,抓着红龙身体升空,然后降落在众人之前。 “龙主安昆,”灰狼斡昆低身行礼,“我钦佩您的实力,但也许这场战斗在所难免。” “我不是龙主,”凌羽握紧刺破杀戮之枪,低声说,“兰洛帝国,凌羽—提尔锋,只是受雇于冰澜小姐的一位见习佣兵。” “你不是龙主?”灰狼斡昆似乎吃了一惊,然后他忽然笑了下,“那我知道了,灾厄之星……” 他朝后一挥手,群狼立刻涌出,站满了整个区域,磨砺牙齿,狼爪抓着松软的积雪。 凌羽没心情询问什么是灾厄之星,他头也不回的朝后面说,“尼塞拉,麻烦你跟我来,其他人就待在这里。” 这种时刻,没有人会提出反对意见,剩余能战斗的人只剩下斯特里和杰西娜,其余所有人要么重伤,要么已经死去。 崩霆龙尾划开地面,凌羽收拢龙翼,在空中注视着灰狼斡昆,缓缓说,“我将与尼塞拉迎战诸位,在我们俩倒下之前,请不要试图攻击我的同伴。” “请求?”灰狼斡昆冷笑,“我似乎没有任何理由答应吧?” “不是请求,我只是在陈述某些事实,你应该明白拒绝的后果,固然狼族诸位可以杀死我们所有人,但我十分确定灰狼斡昆阁下,亦或是在场的某位会死在我的枪下,”凌羽手腕一转,手掌心的伤口崩裂,滚烫的魔炎再次流满整个枪身,落在地上融化了大片雪花。 灰狼斡昆看着冒出白烟的雪地,以及那杆让人恐惧的长枪,陷入了沉默,他抬起头说,“不愧是灾厄之星,我终于明白大萨满为什么多么忌惮你的存在,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 “说。” “摘掉你的头盔,让我看清你的脸,”灰狼斡昆道。 凌羽伸出手摘掉头盔,被汗水与雪水浸湿的黑发紧贴着脸颊,双眼也被覆盖,风缓缓吹动,露出漆黑如墨的瞳孔。 “来吧!”他收起头盔,拍着崩霆朝前飞去,尼塞拉蓝龙一转,顺手拔出秘银长枪,跟上黑龙速度。 崩霆张开龙翼,锋利巨爪抓破积雪冲出,鳞片无视群狼猛的撞了进去,如同一头游鱼逆流入瀑,无数的巨狼瞬间扑出,挂满了飞龙,凌羽紧闭双眼,不断挥动着刺破杀戮之枪,每一次用力,手上的伤口就会流出魔炎血液,那是比岩浆还炽热的血液,铁灰色的狼毛根本无法抵挡,烧焦的皮肉味在白色的雪地上弥漫,崩霆不断震动双翼,锋利的翼骨也如同匕首划开巨狼身体,崩霆如破军之兽,撞开群狼飞出,又再次升空。 凌羽大口喘息着,他抚摸着崩霆的伤口,又望向远方扑来的群狼,他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灰狼斡昆果然忌惮于魔炎没有第一时间攻击,而是在旁边指挥战斗,但是灰狼斡昆的威名也许要折损在这了。 上百头狼同时奔来,积雪被荡进空中,狂风似乎这被那股气势吹散,灰狼斡昆终于朝天空怒吼一声,恢复巨狼形态极速奔来。 “又来了,”尼塞拉擦干嘴角血迹,他的一条手臂被狼撕咬下一块肉,此刻白骨暴露在雪中极为恐怖。 凌羽扫了眼尼塞拉,又望着奔来的群狼,低声说,“不用了,已经结束了!” “嗯?”尼塞拉一愣。 但人已经无法回答,崩霆突然拔升而起,如烟花绽放般在夜空振翅,一个人影跳下龙背,手中的长枪仿佛收起了整个夜空的黑暗,狠狠劈下,枪身上的魔炎血液在空中划出一刀红色弧线,身着黑色铠甲的人撞入群狼之中。 “狮牙—摧峰式!” 那是仿佛陨石坠落的场景,黑色身影与长枪撞破积雪,完全陷了下去,整个白色区域,迅速崩碎,然后冰冷的水花四溅,巨狼踏足的区域开始快速分裂,无数的巨狼落进冰河的河水中。 “白色冰河……”尼塞拉此刻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身处白色冰河之上,巨力摧毁被冰封的河面,将狼群陷落进去。 黑龙突然掠下,坠进破碎的冰河之中,黑铠的骑士拉着龙爪飞升入空,冰冷的河水从黑发上流下,流淌在脸颊。 “它们要上来了!”尼塞拉突然叫了起身,那群巨狼竟然依靠着破碎的冰块在艰难朝上爬去。 “他们没机会了,”凌羽低声说,然后朝天空喊,“冰澜!” 所有人的视线被天空降下的蓝月吸引,月白色的纱裙漫卷如云,淡蓝色的长发虚幻如烟,飘动的光翼不断落下,冰澜在空中伸展双臂,淡墨色的眼眸张开,她念出玄奥的咒语: “禁:极寒之域—冰封万灵!” 第490章 禁咒之下 白色冰河的上空雪花骤停,下一刻又宛如跳动的琴弦般上下起伏,时而如惊起波涛,时而如静谧流水,夜空中的倩影巍然不动,静止的雪花则快速融化,化为冰蓝色水网,交融成布,俶尔落下,雪化作的网将白色冰河再次覆盖。那些已经爬出的,刚要爬出的,亦或是才伸出一只爪子的巨狼霎时间被冻结在那里,激扬的河水保持溅起的形状,整个白色冰河重新被冰封,雪花又簌簌落下。 凌羽翻身跳上龙背,移动飞龙接住飘落的冰澜,浮动在群狼冰雕之上,刚才还声如雷霆的狼群此刻就只剩下站在河岸边的灰狼斡昆和那个受伤的狼族少年。 “禁咒吗?”灰狼斡昆恢复人形,立在原地,布满沟壑的脸颊上雪花狂吹,他似乎终于体会到死亡的味道。 “就是禁咒,”凌羽面无表情的回答。实际上当然不是禁咒,顶多算个伪冰之禁咒。依靠冰澜的风魔法加速,他们甚至很快赶超了先一步出发的费伦,也早已经出现在这片区域,但同样也看到等待许久的灰狼斡昆,面对如此多的巨狼,他想即便是依靠魔炎的力量也无法取胜,就只是用出十分熟练的方式了,虚张声势。 冰澜依靠冰雪环境,升入空中在不断吟唱复杂的禁术咒语,他就一直等待着,直到灰狼斡昆即将挥下巨刀,他知道不能再等待了,只能先行攻击,但也没想到时间刚刚好。经过长久的吟唱才释放的伪禁咒,就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怪不得大陆以魔法师为尊,禁咒乃破军摧城之术,威力大到无法想象。 灰狼斡昆抽出巨刀,仰天长啸,“即便只剩下我,铁狼一族也永不会灭亡!” “你也即将死亡。” 巨大龙影从天而降,姗姗来迟的费伦终于赶到了这里,他将长枪指着灰狼斡昆的头颅,又重复了一遍, “你也即将死亡。” 尼塞拉同时飞下,将这个铁狼之主灰狼斡昆围住。 即便是灰狼斡昆恐怕也难以抗衡佩尔西斯两位勇士的联手攻击,凌羽看了眼背后靠着他背休息的冰澜,从空间魔法器里拿出灰袍替她罩上。 他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接下来的东西应该用不到他担心了,远远看着被那个红色的身影,他想还是不要说再见了吧! “英雄救美不应该很开心吗?为什么愁眉苦脸,”收紧灰袍的冰澜望着下方,仿佛在自言自语般说。 “我可不是英雄,”凌羽说。 “没人是天生的英雄,大多数英雄都是流传出来的,就比如赤焰龙骑,有没有这个人都还说不一定呢,”冰澜停顿了下,“不过传说皆有原型,只是夸大的成分比较多,丑化亦或是美化,全在记录历史的人口中。” “那你会怎么记述这件事?” “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曾于白色冰河以一人之力,摧毁百里冰冻河面,击退千头巨狼,拯救了佩尔西斯公主伊莎缇雅殿下。”冰澜低头一笑,“民众总喜欢救公主的桥段。” “夸大的太多了吧!”凌羽叹了口气。 “人们对英雄总是不吝惜溢美之词,偶尔美化一点也情有可原。” “我可不是英雄。”凌羽又说了一次。 冰澜扣上了兜帽,轻声说,“未来的事,无人知晓。” 凌羽笑了下,抚摸着崩霆光滑的鳞片,崩霆便晃了晃脑袋调转身体朝远方飞去。 “我一来你们就离开,是不是太不懂礼貌了?自诩文明的人类。”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像是孩童般顽皮的语气仿佛毫无顾忌此刻的形势。 崩霆震动的翅膀停下,凌羽转动眼睛,左翼前方飘着一个黑色影子,只能看到一身描绘着金色古怪条纹的黑衣,四周弥漫着黑色雾气,宽大的兜帽下露出半缕黑发和葱白般的秀鼻,以及拥有美丽弧线的下巴。 黑影微微转头,冰蓝色的眼睛满是诱惑,“是不是呢?魔法师大人。” 那双眼睛并不是在看他,而是他背后的冰澜,凌羽只能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从黑影中不断传出。 无论是费伦还是尼塞拉都不敢轻举妄动,这个突如其来出现的女人远远超出众人想象。 黑影踩着虚空走下,每一步都会震出黑雾,直到她踩着白色冰河上新落的松软雪花,她扬起头,对着天空说, “如此拙劣的禁咒还敢释放,阁下很自信嘛?” 没人去回答她,她丝毫不介意,又转过身看着灰狼斡昆说,“铁狼一族的威名今天将就此湮灭,格勒亚迫,狼主安昆对你很失望。” 灰狼斡昆表情有些难堪,他微微低头说,“圣使大人,禁咒威力太……” “太什么!”黑影下的女人打断了他,“如果这是禁咒,铁狼一族将就此覆灭,如果这是禁咒,人族也将不足为惧,这只是个……伪禁咒。” 凌羽已经握紧长枪,这个突如其来的人早就看穿了冰澜的魔法。确实如此如果是冰皇释放的禁咒,那些巨狼此刻已经化为粉末。 “什么?”灰狼斡昆大吃一惊。 被称作圣使的黑影伸出黑衣之下的手掌,按住了一个狼爪冰雕,无穷无尽的黑暗弥漫而出,原本被冰冻的河面瞬间融化,整个白色冰河出现一片黑色区域,被冻住的巨狼在黑水中朝岸边游去,圣使漂在黑色河水之上,挑着眉眼看着空中的黑龙。 “你是不是不会真正的禁咒啊?要不然我教你几个吧?” 冰澜默不作声,圣使嘴角上扬,她伸出手掌,仿佛在对着世界下令: “禁:扭曲—黑暗之海!” 话音落下,下方的黑色河水瞬间翻涌,浪花卷起万顷波涛,河水暴涨将天空弥漫,似乎只要那个黑影一落手,黑色河水便会如同海啸吞噬一切。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任凭风雪吹打,却仿佛被冻住了身体,一动不动,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禁咒。 圣使很满意众人的表情,但她又继续开口: “禁:湮灭之门!” “禁:暗解浊尘!” 她微微一笑,“禁:魔神降临!” 第491章 命运之轮 即便是凌羽也已经快要呼吸不出来,他震惊的看着圣使背后走出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暴怒之震魔神。 狂翼怀抱着魔枪,站在圣使背后,漆黑的眸子一抬,将冰冷目光射向他,似乎在问候又像是在嘲笑。 凌羽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即便是冰皇始终禁咒也需要吟唱很长咒语,可这个兽族圣使却只是呼唤名字,可以说禁咒信手拈来,甚至连魔神都可以随意召唤,在他的记忆中只有神才能做到这一步。 忽然,他觉得肩膀传出一股热意,回过看去,冰澜已经从龙背上起身,手指按着他的铠甲,她唤出风翼飘落至圣使面前。 “女人,是不是很佩服我,当我的乌乞吧!”圣使依旧在笑。 冰澜也浅浅笑了一下,“传说兽族领地极北之域,存在许多奇珍异兽,而其中有一族名为九尾天狐,色多白,而黑为异,异中之异,实属少见,虽异亦同,” 她抬头望着脸色逐渐苍白的圣使说,“这里的同是指和狐族相似,而《兽族百记》中说,狐,善魅惑之法,幻术尤精。” 冰澜淡去风翼,长靴踏在黑色的河水之上,缓步朝前走去。圣使低着头,兜帽覆盖了她的大部分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紧咬的嘴唇,她似乎很不安。 高大的魔神目光冷冽,抱着魔枪的手舒展开来,单手握住长枪用力抛出。 “冰澜!”凌羽惊慌大喊。 可那漆黑的魔枪仿佛一团烟雾一样溶解在冰澜身前,她依旧缓步前进,已经来到圣使面前。 圣使抬起头,露出一张和普通人类少女并无两样的脸庞,只是美丽的容颜被恨意十足的表情破坏,那双蓝色的双眸快要冒出火来。冰澜看着外貌和普通少女无异的脸庞,微微一笑, “你的幻术很强。” 诡异的场景落下,无论是黑色河水,还是暗元素浪花都消失不见了,整个区域还保留着原本的形状,冰雕已经覆满雪花,冰河也与四周恢复一色。 “真有趣啊,”圣使歪着脑袋说,“不过,这虽然是幻术,兽族里能看穿没有几个,能看穿便说明你比我精神力还要强,你很并不简单。” “没什么简单复杂,只是幻术对意志坚定者效果会很弱,”冰澜伸手摸了摸圣使的脑袋,然后转身离去。 “女人!”圣使突然喊道。 冰澜回过身等待着黑影的话语。 “我可不止会幻术,”圣使抬手掀掉兜帽,露出漆黑的长发,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一抖一抖,似乎刚才被冰澜揉了那一下,头发挂上几丝,她十分得意的说,“黑狐可是暗元素的掌控者,我是兽族圣使,可不是你所了解的小狐狸。” 冰澜点了下头,继续朝上空飞去。 圣使愣了一下,接着小脸突然愠怒,被忽视了,这令她很不开心。她飞身落下,一拳捶破了一个巨狼冰雕,巨狼直接飞了出去,无数的暗元素从她手中落下,进入冰层之中,冰结的冰河重新融化,群狼这次却没有叫吼着怕出,而是虚弱的漂再河里,似乎还在抽搐着。 “圣使大人?”灰狼斡昆看着河中的群狼不安的询问。 “没什么事!”圣使不耐烦的说,“他们只是承受不了暗元素的侵蚀而已。” “圣使大人,灾厄之星,”灰狼斡昆似乎想到了另一个事情,指着天空说。 圣使却不以为然,没好气的说,“他不是灾厄之星。” “不是?”灰狼斡昆十分疑惑。 “当然不是,他不属于龙族,当然不可能是灾厄之星,”圣使抬头望着远方,轻声说,“不过灾厄之星就要来了。” “灾厄之星……”凌羽重复着这个出现频率很高的词语,朝身后问,“那是什么?” 刚坐回龙背的冰澜说,“灼星,灼为火,火主凶暴,灼星现,且湛星无,则为灾厄之星,不过在兽族观念里,灾厄之星通常会投下名为荧惑之光,光芒所照之人,是为灾厄。” “灾厄之星是指一个人?”凌羽有些惊讶。 “也可能会是一个兽。”冰澜说。 龙翼震动之中,尼塞拉拿布条绑住流血的伤口,看着远处始终在等待的费伦。费伦是这次抵御兽族入侵的队长,他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 “要等那群狼爬上来吗?”他冷声问。 “冰澜小姐与那名兽族圣使的谈话已经很清楚了,在场所有人除了她之外,没人等抵抗那个幻术,而且你受伤不轻,在灰狼斡昆面前,我们两个胜算并不高,”费伦说。 “卡若拉和冰澜小姐不是在这里吗?”尼塞拉不懂,“我们四个还不够吗?” “这是佩尔西斯人的战斗,用不到外人,”费伦面无表情的说。 “费伦你也会说外人?”尼塞拉有些意外,“这可太出乎我意料了。” “不是我说的,”费伦平静的说,“是王说的。” “那更出乎我的资料了,”尼塞拉说。 这次费伦没有回答。 …… “兽族入侵是为了灾厄之星?”凌羽大概明白了原因。 “大概,其实佩尔西斯与兽族建制很相似,兽族有一个类似星女的存在,通常被称作萨满,而萨满除了精通各种术法之外,也常观测星象。很久之前的兽皮战争,虽然原因是人类杀戮兽类,掠夺兽皮,但之所以演化为战争,就是因为人类出现了灾厄之星,而灾厄之星会给兽族带来动荡,”冰澜说。 “又是兽皮战争,”凌羽对于这个名词听了太多遍了。 “而且上次的灾厄之星,其实你认识的,”冰澜又说。 “谁?” “卡伊德—尤洛尔斯,”冰澜淡淡的说,“兰洛帝国铁之剑圣,夺取兽族神女的男人。” “有时候大陆还真是小的可怕,”凌羽不由得笑了一下,维拉德的父亲,西流行省总督,帝国铁之剑圣,曾在精灵森林拯救了他们的人,也曾将兽族神女掳走,这么看来,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总督大人似乎才是真正的英雄。 “兽族为什么不派出重兵围剿这位灾厄之星,赛尔斯和海克蒙德打的才是硬仗。” “你相信星相吗?”冰澜忽然问。 “怎么说?” “从某种结果来看,没人知道谁才是灾厄之星,而兽族之所以说铁之剑圣大人是灾厄之星,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夺走了神女。”冰澜神秘一笑,“所以说,究竟是因为他是灾厄之星才夺走神女,还是因为夺走神女才被认为是灾厄之星,没人知道何为先?何为后?这也是星术神秘的原因。” 何为先?何为后?凌羽终于明白了老人常说的命运,命运亦是如此,如你所想,便是命运,不如你所想,亦是命运,其实吧,借口而已。 “那这次的灾厄之星是谁呢?”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冰澜却没有回答,他回过身,雪中的人,面色平静,兜帽上沾着雪花,鬓角的发丝也被风吹起碰着鼻尖。 “你真的想知道?”她开口问。 他却犹豫了,突然觉得疲惫了,然后虚弱的转回了头,看着前方的黑夜。 “说出来可就回不去了。”她低声说。 凌羽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或许这就是命运,到最后,他也不得不找个借口来安慰自己,我不是不想离开,只是命运让我留在这里。 “佩尔亦黎吗?” 第492章 龙主降临 雪片在手指间融化,冰澜移动目光望着平静的世界,黑夜也即将耗尽,雪势似乎有些疲惫的味道,冰河里已经又结了一层薄冰,爬出去的巨狼虚弱不堪的躺在雪地里,而那位灰狼斡昆被尼塞拉与费伦围住,没人敢动,只有圣使在空中来回踱步,在等着某位的到来。 “黑袍人和这有什么关系吗?”凌羽忽然问。 冰澜想了想说,“没关系,黑袍人是佩尔西斯人,而佩尔西斯虽然被兽族尊为龙族,但实际上他们联系很少,黑袍人大概不会故意散布这些消息。” “这样啊。” “虽然没关系,但也有关系。”冰澜又说。 “怎么说?” 冰澜抬起手遮掉眼前的雪花,轻声说,“已经晚了。” 凌羽愣住,然后下意识朝南面看去,黑夜与白色之间,一个黑点越来越近,直到巨大的龙身冲破风雪而来,漆黑的龙身融进最后一刻的黑夜中,微微亮光照着浅金色的长发,龙背上的骑士扫视过众人,压着黑龙降落,跳下龙背。 “王!” 地上的众人低身行礼,黑甲发出响声,佩尔亦黎朝红龙走去,用手摸了摸红龙背上的风铃,斯特里找了个毛毯盖住了她,只露出还沾着血液的脸颊,佩尔亦黎用手擦掉风铃脸上的血,又转过身看了眼死伤遍地的四周,低声问, “斯特里,伤亡如何?” 斯特里不敢抬头,他能听出王语气中的冰冷,只是小声说,“四个村落仅存活一人,我们带来的勇士,只剩下我们几个。” “只剩下你们几个?”佩尔亦黎忽然抬头笑了起来,“很好,很好,佩尔西斯的勇士们,你们在等什么?” 佩尔亦黎淡去笑容,脸上又恢复冰冷,“斯特里、艾尔莎、艾尔特夏、杰西娜、费伦、尼塞拉,杀死你们同胞的敌人就在面前,武器都在你们手中,你们还在等什么!” 低沉的吼声震动着空气,佩尔亦黎抬起手,黑龙立刻飞出,长枪短戟入手,他就如孤高的英雄,缓步朝灰狼斡昆和圣使走去。 灰狼斡昆将武器垂下几分,然后朝前走一步,“龙主安昆,我们此……” 灰狼斡昆并没有说完,佩尔亦黎已经从他身边走过,长枪被插在他的面前,在雪地中耸立。 佩尔亦黎握着短戟走入重新冻结的冰层之上,两侧虚弱的巨狼抬起头颅盯着这个男人。 “你不阻止他?”冰澜似乎在提醒什么,敲了敲凌羽的铠甲。 清脆的响声在凌羽耳廓里晃了又晃,然后一股脑的灌了进去,他干干的咽了口唾沫,看着冰河上站立的佩尔亦黎,低声说,“我一开口,就走不了了。” “你觉得你还能全身而退?”冰澜轻笑道。 “但我阻止不了,”凌羽只是轻声说,“也不想阻止,佩尔亦黎并没有做错什么。” 冰澜似乎失去了再说这些的兴趣,眨着长长的睫毛,望着依旧平静的下方。 灰狼斡昆低眉撇了眼一旁的圣使,这个狡猾的狐狸似乎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是还漂在原地,掀开的兜帽里落满了雪。 可一切的平静瞬间消失,黑龙突然跳起,又如海鸟捕鱼般撞入白色冰河,无数的冰屑与水花激荡而出,在佩尔亦黎脚下朝周围散去。佩尔亦黎也猛地抬起右手,紧握的短戟狠狠触地,一股股气流喷薄而出,宛如飓风掠过充满水花与冰屑的河面,在极度寒冷的破晓时分,激荡而出的河水瞬间凝成冰刺,短戟震出的狂风下,冰刺如箭雨一般朝周围射出,岸上受伤的群狼疯了似的吼叫,然后不顾疼痛朝远处奔出,可他们引以为傲的速度远远比不过冰刺飞行的速度,毛皮被划破,血与肉在白色冰河两边散开,一层又一层,就像是岩浆吞噬森林,冰刺所过之地,白雪化为红血。 “龙主!”灰狼斡昆看着同胞一个个倒下,愤怒填满了眼睛,他提着巨刀跳出,可天空降下的两头飞龙拦住了他的去路。 佩尔亦黎踩着巨狼尸体沿着河岸走向灰狼斡昆,此刻那双纯红色的瞳孔愈发恐怖,他走出两头飞龙,面对这个灰狼斡昆,冰冷的说: “你们杀死了我的族人,我现在也杀了你的族人,狼族尽管来,踏入佩尔西斯一步,我必斩下你们的头颅。” “龙主安昆,你是真想开战吗!”灰狼斡昆怒吼道。 “我讨厌战争,”佩尔亦黎说,“但决不允许他族践踏佩尔西斯的土地,回去告诉兽主,如果想侵占佩尔西斯,就让兽域百族都来,铁狼一族,将在此覆灭!” 灰狼斡昆不断喘气,他直视着这个沾满鲜血地男人,手中的巨刀快要握碎了,可他没办法,这个男人说的很对,铁狼一族也许就要完全覆灭在此,而唯一能救铁狼一族的只有那个狡猾的狐狸了。 “圣使大人,我格勒亚迫遵从狼主安昆之意,搜寻灾厄之星,今日危难,还望圣使大人出手。” “格勒亚迫,”圣使转过身,拖着长长的黑袍走近,“你还没看清楚他是谁吗?” “龙主安……”灰狼斡昆突然停住,然后不敢相信的说,“您是说他就是灾厄之星?” 圣使淡淡的笑了一下,稚嫩的小脸笑起来却显得有些可怕,“知道为什么狼主安昆派铁狼一族作为先头部队吗?因为诸星预言,灼星噬青木之辉,而灼星吞噬的第一颗星,就是青木尾星,就是代表铁狼一族的主星啊!” “什么?萨满是说铁狼一族会死在这里,”灰狼斡昆突然跪倒在雪地里,满脸惊恐,他原以为铁狼一族能够借由这次机会崛起,可到头来却是覆灭。 “所以,毁灭铁狼一族的人,就是灾厄之星,”圣使从下至上看了遍面前黑甲包裹的人,“尊敬的龙主安昆,你将迎接整个兽族的怒火。” 佩尔亦黎冷笑一下,不去看圣使一眼,而是盯着灰狼斡昆吼道,“铁狼一族的族长,也会听信虚无缥缈的预言,站起来,我给予你和我战斗的机会。” 可面前这个健壮的狼族族长却如同被击溃了精神,不断重复着古怪的话语。 第493章 重回风岚 “你真的不准备阻止他?”冰澜又问出了同样的话。 这次凌羽没回答,而是转头反问,“你希望我去阻止吗?” “不是,但我大概能预料到未来的事情,”冰澜皱了下眉,“如果让那个铁狼族族长回去,也许就可以改变所谓的星象预言。” “改变不了,”凌羽直截了当的说,“改变不了的,这是命运,虽然我很讨厌这种说法,但有时确实如此。” “我也讨厌,”冰澜低着头说。 “但我想试试,”凌羽突然说。 冰澜抬起头,看着已经解开龙鞍绑腿的凌羽,惊讶的目光很快又被浅浅的笑意覆盖。她又点头说,“嗯。” 凌羽从崩霆上跳下,走过一具又一具巨狼尸体,来到佩尔亦黎身后,灰狼斡昆跪倒在地上,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他朝前走了一步,“王……” “你想说什么?”佩尔亦黎语气冰冷。 “如果你杀了他,将会真的给佩尔西斯带来灭顶之灾,而且……”凌羽不敢再说下去。 “那有如何!”佩尔亦黎回身,纯红色的瞳孔分不清是原来的颜色还是愤怒所致,“无关佩尔西斯,我只知道缇雅受伤了,我是他哥哥,我需要替她报仇。早就让你走了,为什么又偏偏要回来,缇雅受伤了,你却无动于衷,凌羽—提尔锋,卡若拉的称号,你不配。” “我知道,”凌羽低头,“但你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 佩尔亦黎转过身,一字一顿的说,“很难做得到!” 凌羽像是被昭告了死亡一样,看着面前的男人说不出半句话,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又自嘲的笑了下,确实如此,很难做得到。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崩霆走去,雪花又如鹅毛飘落,耳畔传出骨头碎裂的声音,他没回头,因为情况并不难猜。 圣使毫不在意灰狼斡昆的死亡,在她看来,这只是诸星预言的证实,那么灾厄之星也已经确定。 “滚出佩尔西斯吧!”佩尔亦黎拔出圣使身旁的长枪说,“我等着兽族的入侵。” “龙主安昆的话语,我一定会传达到,”圣使不停笑着,“但我需要提醒龙主安昆一件事,大萨满的预言说,灾厄之星将会被自己杀死。” “所谓宿命?”佩尔亦黎说。 “死亡便是宿命。”圣使躬身行礼,然后一跃跳入空中,化为巨大黑影朝远方奔去。 佩尔亦黎跳上黑龙,黑龙振翼而起,盘旋在白色冰河上空。 凌羽停下脚步,崩霆缓缓落在他手边,冰澜从龙背滑下,“看来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一趟了。” “嗯,”凌羽也点头说,“我既相信命运,又不相信命运,但命运就如同一条绳,你永远无法舍弃,彼时年少,也曾渴望掌控命运,可今时,却只能遵从命运的指引。” “那可会很不甘心呢,”冰澜轻声说。 “也不会,命运又不完全是坏的,”凌羽望着天空说,“但我不希望他死去。” “为什么?” “风铃说过,他能依靠的人只有哥哥,只有佩尔亦黎。” “不是还有你吗?”冰澜转头说。 凌羽无奈的抓了抓头发,“所以佩尔亦黎更不能死。” “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赌佩尔亦黎的生死。” “选择余地很少啊。” “也不少,生或死而已。” “我的选择应该很清楚了吧,”凌羽垂下手,“你呢?” “我赌你会赢。”冰澜说。 凌羽笑了下,他第一次听到她讲冷笑话,虽然一点都不好笑,甚至还有几分悲伤。 “这么相信我?” “因为你在我眼中就像白纸一样,你的想法一点也不难猜。”冰澜催动风元素飞上龙背,“而且我也不希望佩尔亦黎死,他是老师所选的人。” “仅此而已?”凌羽抬头问。 冰澜微微一笑,拉下兜帽,只露出微微翘起的嘴角。 崩霆载着两人落在红龙身旁,挥着龙爪拍着重伤的红龙,但红龙似乎没有力气回复它了,被割破龙翼薄膜后,飞龙也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崩霆也清楚这一点,它又转会龙头看着后方的冰澜,似乎再求冰澜救一下红龙。 “没什么事,半个月左右就复原了,”冰澜对着瞪大的龙目的崩霆说。 银色的龙影掠过天空,黑铠装束的柯修从龙背上跳下,双腿陷进雪里,他揉了揉鼻子,眉头一皱,“又结束了?” “结束了,”多泽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来似乎也很惨烈啊!” 确实很惨烈,遍地都是尸体,巨狼,人与飞龙,龙的尸体基本都很残破,巨狼食肉,作为战利品的肉确实很美味,本来按照习惯,他们也应该喝一些巨狼的血液,但似乎没人有那个兴致了,众人开始整理起了战场。 白色冰河上方燃起熊熊大火,火焰与白烟间,佩尔亦黎骑着夜渊朝风岚飞去,后方的飞龙排成一队,凌羽最后看了眼即将消失的白色冰河,第一次开始厌恶冒险,这种残酷而现实的冒险。 “多泽,你说的真对,”柯修在那里大声说着,“果然这一过来,就回不去了,不过也还好,我挺喜欢佩尔西斯的,尤其是风岚,不过又有机会去抓渡鸟了。” 多泽颇为无奈的笑了下,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四周一闪而逝的景色。 …… 黑影陡然停下,白色枯树上坐着的萘耶儿抬腿跳下,仰头看着天空的黑影说,“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灾厄之星已经出现,铁狼一族全灭,”圣使也从空中落下,收起黑雾弥漫的身体,重新恢复人形。 “铁狼一族全灭?” “没什么意外,”圣使朝萘耶儿走去,“灾厄之星出现了。” “灾厄之星出现了,”萘耶儿忽然笑了下,“很好。” “确实很好,”圣使也笑,“来之前忘记告诉你一件事,狼主安昆承诺只要冰蛛之族在此次剿灭灾厄之星中贡献力量,铁狼在王庭中的席位将转给你,未来的冰蛛斡昆。” “冰蛛斡昆可不是我的目标,”萘耶儿淡淡地说,“我的目标可是蛛主安昆。” “很简单,”圣使朝前走了一步,伸出小手再次握住萘耶儿的酥胸,“做我的乌乞,我保证你可以成为蛛主安昆。” “我再考虑一下,”萘耶儿俯下身伸出尖尖的舌头舔着圣使那稚嫩的小脸。 圣使面色一变,突然伸手推开萘耶儿,不悦的说,“恶心!” “是你自己不去魅惑男性,非要对女性使用魅惑,”萘耶儿舔了舔嘴唇,“不过我很喜欢圣使大人。” “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魅惑男性是太简单不过的事,”圣使转身朝后走去,“魅惑美丽的女性才是我的爱好。” 萘耶儿望着远去的背影说,“那看来圣使大人似乎遇到了不开心的事,让我猜猜,是失败了吗?” 前面的身影一声不吭,化为黑雾跳进空中。 第494章 王的困境 风铃睁开了眼睛,眨了一下,然后又重新闭上,张牙舞爪的狼群又扑了上来,她觉得这才正常,可酥麻的酸痛又在眼皮上游走,像是一群蚂蚁在乱爬,她艰难的睁开眼,蜇人的阳光从支开的窗户里落下,整个竹床都被照亮。 她活动了一下身体,从被子里钻出,伸出遮当阳光的胳膊还未伸直,才发现竟然没有穿任何衣服,赤裸的皮肤也暴露在阳光下。 “红狐狸快睡成大懒猫了!” 门外的走廊里恰好传来声响,风铃又快速缩回被子里,张大眼睛等着门外的人进来,可等了很久,脚步声都消失了,也没有任何人进来。 她又看了眼屋子里面,山乔木的座椅倒了一个,另一个也歪在墙上,全是她那天晚上踹的,那个很老旧又很大的木箱还像守卫一样立在角落,墙上绘制的图案似乎变黄了一些,也许是没人居住的原因。 好吧,她又回风岚了,又回来了。 她转头望着窗外,飞檐上挂出的木风铃还叮叮当当响着,与竹林飘向一个方向,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撩人。 她掀开被子,走下木床,拉开衣柜,拎了件布裙罩在身上,然后推开了房门,走廊里安安静静,她沿着楼梯走下去,在转台的窗户前看到了屋后的场景,那个三层木房不见了,换来的是满地的黑灰,两个身影在里面来回摸索,面孔也被灰给沾满,像是一个煤炭工。 刚出现的脚步声停下,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风铃一惊,身体立刻绷紧,警惕的回望。 穿着灰色短裙的中年女人,端着一个木盘走来,脚步很轻,却又不刻意,寂静的环境里像是琴弦被风吹动的声音,她彷如无人般停下,端着木盘进屋,然后又把木盘放下,回过身道,“公主殿下似乎很不开心?” 风铃又低着头走进屋,“琳瓦,你怎么来了?” 中年女人回身一笑,“物资采购结束,我当然就回来了。” “这次佣兵费并不多吧,”风铃拉起椅子坐下,“毕竟我们提前回来了。” “如果当初你买了那个兽牙圣物的话,倒是会缺很多钱,但……”琳瓦停了一下,“但似乎卡若拉把兽牙圣物送给你了。” 风铃低着头,又想起在龙城拍卖会的事情,现在想想当初就不敢救那个家伙,不救他,什么事都没了。 “还个人情而已。”她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但我听卡若拉说,你救过他很多次,真要算下来……” 风铃抬起头,这个女人真的开始伸着手指算了起来,她撇了撇嘴,然后踢正那个倒地的椅子坐上。 琳瓦似乎终于算清了,按下手指说,“差不多扯平了,加上他这次救你。” “他救的我?”风铃刚坐下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不然呢,”琳瓦不以为然,“除了他没人会救你。” “你刚回来,弄得跟什么事都知道似的,”风铃低声嘟囔着。 “那次在拍卖会上我就觉得我们会再见面,”琳瓦推过木盘,指了指木盘上的肉粥,“这一碗下肚,可喝下去你半个月的佣金。” “怎么突然这么有钱,不是很穷吗?”风铃望着肉粥,觉得一点食欲也没有。 琳瓦的笑容逐渐消失,她起身说,“喝了它,陪我出去一趟,你就知道了。” 风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能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端起木碗如饮酒般一饮而尽,然后擦了下嘴角,“走吧!” 琳瓦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眉头皱的老高,“公主殿下可是已经嫁人,应该注意点了吧。” “什么?” “不穿内衣出去,真的好吗?”琳瓦扶着下巴点头,“希奥特人管这叫色诱。” 风铃脸瞬间涨红,然后慌忙转过身,对着那个比她还高的木柜,眼睛来回转着。 琳瓦端起木盘走了出去,离开时说,“事情有些紧急,你最好快点。” 换好衣服的风铃走出房门时,琳瓦已经在门口等着,怀中还抱着一杆灰色长枪。 “出什么事了?”风铃问。 走路带风的琳瓦拖着长枪走着,分成两髻的头发来回飘摇,风铃等的有些慌张。琳瓦是王的女人,但只是属于那种年过二十五尚未婚配而名义上嫁给王的女人,虽然如此却很信服王,从王第一次离开佩尔西斯去往龙城,便一直充当王的助理,也常年留在外面学习外界的知识,另她头疼的是,公主的称呼就是从这家伙那里传开的。 琳瓦掌握着各种佣兵情报,是他们佣兵团的代理人,所以很多时候都会待在外面,此刻突然回来,或许并不仅仅如她所说,只是采购物资结束那么简单。 琳瓦回过头,低声说,“王的处境很困难,原本应该先一步出发去往龙城的费伦也没出发,王很少这样,稻米是珍惜物资,我们这次只采购了五十吕破,本来是给其他王妃准备的礼物,但王却让我带给你来。” “我们是要去王宫吗?”风铃问。 “是,”琳瓦收回视线,“卡若拉也在,你注意一下情绪。” 风铃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你不用担心。” “那样最好,”琳瓦应了声。 废墟中的一个身影抬起头,用手挠了下头发,原本棕黄的头发留下一个黑色印记,但比起他脸上的黑灰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多泽,你找到没?” 另一个人也从废墟里起身,瞪大又大又圆的眼睛,多泽回身看了眼,突然笑了起来,“东西没找到,不过我们俩换了个肤色倒是真的。” “换肤色?”柯修疑惑道,又忽然大叫起来,“要让我知道谁把我房子烧了,我一定让他换个脑袋!” 多泽漆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他掀开脚边的一根烧焦的梁木,朝外面走去。 房子被烧了,他们前前后后才离开不过十几天,但那层美丽的屋子却像是经过了陈旧的时光,留下残破的废墟,全是木制结构,一把火就可以烧完,绘有花纹的窗户,还有三楼凉亭上的秋千,似乎都变成了一模一样的灰烬。 “棘!”柯修朝一旁的树喊,“哪里有水?” 低矮小树边坐着的棘,伸出手指指了下远处的一个水池,又继续闭上眼睛打盹。 多泽清洁了眼角的灰烬,又看向那个窄巷,那两个人影已经消失了。 “怎么了?”柯修也走过来问。 “你不是说红狐狸快睡成小懒猫吗?懒猫已经醒来了,”多泽扬起头,透过浓密的树枝,去看远处的太阳,“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 “王宫的事情,说不定你会发现烧掉我们屋的人,”多泽整了整衣服,朝窄巷走去。 “我一定会打掉他的牙,”柯修又朝棘喊,“走了,棘!” 刚闭上眼睛的棘又睁开了碧蓝色的眸子,轻轻嚼了下口中一直含着的红色糖果。 第495章 我的佩尔西斯 石板路上落满槿花花瓣,庭院里栽满了竹林,偶尔几株的槿花却点缀了整个庭院,香气吸引天空的飞鸟纷纷落下,即便那头露出牙齿的黑龙就躺在庭院一角,它们还恍若无人的啄食着槿花花蕊。 脚步如箭矢般掠过,踩住了刚落的槿花,惊起了飞鸟,长枪在石板路上铛铛跳动,飞鸟惊起声与长枪碰石声又吸引了屋里的所有人。 “记住,”琳瓦微声说,“最好别说太多话,无论什么情况。” 风铃什么都没有说,她已经看清了屋里的一切,本就不大的房屋里塞满了人,门外还站着许多人,但里面与外面还是有差别的,屋里多是年龄较大的人,肩膀上无一例外都挂着一颗狼头,表明那是各个村落的乌图,但她记得很清楚,佩尔西斯村落并不多,似乎半数以上村落的乌图都来了。 琳瓦似乎本身也没打算得到风铃的回应,她已经来到众人面前,拥挤的人群让开一条路,她伸出手,拉起风铃的手臂,面色冰冷的走了进去。 “琳瓦,”费伦朝她点头,“王让你进去。”他又看了眼背后的人,“缇雅就别进去了。” 风铃还是保持沉默,但耳边不断响起如蚊子嘤嘤的议论声,她垂下了手臂,被费伦带到一个角落里,贴着墙壁站立,目光顺着楼梯上消失的琳瓦,就很凑巧的看到了那个低头的家伙。 凌羽当然也看到她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量避免接触。按照费伦所说,佩尔西斯百分之六十的乌图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兽族入侵的事情,但来的乌图大部分都是银族人,似乎对于王一直对蓝族的偏袒有了异议,不难看出这是王的几个格玛所代表的村落的态度,毕竟布尔妮娅怀孕了,而现任王又格外偏袒蓝族,让他们不得不担忧,如果布尔妮娅腹中的孩子将来成为王,也许银族的利益将受到更大的威胁,他们不得不采取一些行动。 凌羽觉得此刻的情况就像是暴风雨的前夕,他这个身处风暴中央的人,并不能独善其身。 黑袍人之谜、兽族入侵、深邃骨髓的观念与变革之思想、银族与蓝族的矛盾,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开始爬出来,将要吞噬这个古老的国家。 “王,”琳瓦朝佩尔亦黎行礼,整个二楼会议室里只有两个人,黛琦茵和佩尔亦黎,她下意识的瞥了眼角落里大那个屋子,房门没关,只露出一边月白色的纱裙。 “琳瓦,”佩尔亦黎把书扔下,“缇雅来了?” “来了,”琳瓦点头,“比起我走之前,乌图又多了些。” “不用急,来再多也没什么用,干布死后,能让其他乌图信服的只有撒纳利,撒纳利不来,他们不会有任何动作,”佩尔亦黎起身,手划过书架。 “我了解的情况并不多,”琳瓦直接说,“王最好能多告诉我一些信息。” “蓝族的事情,”佩尔亦黎手指停住,抽出一本书又继续回身坐下,“他们总是觉得两族的事情要解决,这次听说是因为两个村落争夺一个湖泊的地盘打了起来,但演变的有点大而已。” 琳瓦又看了眼那边的屋子,里面依旧很安静,似乎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妮娅睡着了,也不用担心吵到她,冰澜小姐隔绝了那个屋子,”佩尔亦黎说。 “蓝族与银族本就多有不合,争端每年都有,但王却每年都在偏袒蓝族,采购的物资接近半数都给了他们,银族肯定觉得不服,但以前从未冒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次是怎么了?”琳瓦问。 “因为东西少了,”佩尔亦黎低低笑了下,抬头说,“琳瓦,你是采购物资的人,你不清楚吗?我们的佣金可很有限啊!” 琳瓦一愣,然后说,“但那只是因为国内有事情,大家提前回来了而已。” “但没人会相信,”佩尔亦黎说,“他们只知道自己得到的东西少了,而原因无外乎就是我把东西都分给蓝族了。” “可此次分配和以往并没有太多差别,”琳瓦不解的说,“甚至于比起以前,多数重要物资都分给了几个偏远地方的部落。” “琳瓦,”佩尔亦黎扬起手中的书,“还记得这个吗?” 琳瓦愣了一下,摇了下头。 “这是你自己采购的兰洛古籍,你自己竟然都忘了,”佩尔亦黎又翻动手腕把书放在桌子上,“我给你念一段。” 琳瓦眉头皱了下,她不懂都已经这种时候了,为什么王还要坐这种无意义的事。 “……如果不知晓温暖,我将百寒不侵,如果不触碰雨水,我会喜欢漫天黄土,如果不曾见过光明,我可以承受无尽黑暗……” 佩尔亦黎放下书,抬头问,“我的勇士,你是否明白?” 琳瓦沉默着。 佩尔亦黎握着书,走出书桌,来到琳瓦面前,“书上说人们总是贪得无厌,但欲望却又不是何时都可以得到满足,所以需要懂得如何控制欲望,那才是拥有一切的前提,但这些对于我们的人民来说太难,我无法保证永远会给予他们温暖、雨水亦或是光明,既然无法满足欲望,那便会有不满,你也一样,不是吗?在龙城生活那么多年,如果再让你居住在潮湿的房屋里,你恐怕也无法忍受。” “我可以忍受,”琳瓦抬起头看着王的脸,“我可以承受潮湿的环境,因为那是我的故乡。” 佩尔亦黎忽然笑了,他伸手拍了拍琳瓦的肩膀,然后说,“这很好,很好。” “王……”琳瓦对于这句话,十分疑惑。 “你去告诉外面的人,蓝族人很快就到。”佩尔亦黎低声说。 琳瓦木然的点了下头,然后缓缓转过身朝楼下走去,即将下楼的那一刻,她又忍不住回身看了眼,王站在端坐于地的黛琦茵面前,轻轻弯下腰把那本书放在黛琦茵的腿上。 黛琦茵双眸一动不动,她轻声说,“王想说什么?” “你都知道了,”佩尔亦黎起身,“你也看到了,我希望星女大人能来参加这次大会。” “这对王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黛琦茵说。 佩尔亦黎低头问,“你是以何种身份说出这句话?” 黛琦茵合拢双臂起身,仰头看着佩尔亦黎的眼睛说,“你的女人。” 佩尔亦黎淡淡笑了一下,伸出大手揉了揉那个小脑袋,“那我希望你去帮我请星女大人过来。” 黛琦茵低着头,任凭那只大手揉乱她的头发,紫色的双眸一眨不眨,她问,“你真的决定了?” “早就决定了,”佩尔亦黎叹了口气,“我的佩尔西斯……” 第496章 命运之言 小鸟又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前,黛琦茵收拢裙摆,朝门口走去,她身材瘦小,远远看去像是一株小树,墨绿色的头发也晃如枝条,佩尔亦黎坐回桌子上,将凌乱的书桌整理干净。 地上的那本书被递了回来,他没抬头,只是接过它回身搜索着它原本的位置。 “王打算怎么做?”冰澜问。 “如果你是古戴缇尔,我会告诉你,但可惜你不是,”佩尔亦黎将书塞进去,回身微笑,“这其实是好事,知道的太多就会想的多。” 冰澜看了眼窗外,又转头说,“真的决定了吗?” “你知道……”佩尔亦黎说,语气像是惊讶又有一种很平静的感慨。 “不知道,但星相预言其实挺准的,”冰澜顿了顿,“我是说对你,我虽不擅长星术但了解星术中名为命星的说法,生灵的主星与生灵的寿命会有一种元素共鸣,当生灵的寿命长久时,主星则会永恒闪烁,当生灵寿命殆尽时,主星则会变得微弱。” “你信星相吗?”佩尔亦黎抬头问。 冰澜愣了一秒,然后摇头。 “你的主星呢?是不是还在闪烁,”佩尔亦黎问,“但我随时可以杀死你,尽管如此,我依旧相信星相,因为那会给人希望,人们总归需要一个理由去拼命,虚无缥缈的星相不是很好吗?” “我的主星很亮,”冰澜眨了下眼睛,“而且你杀不死我。” 佩尔亦黎笑了下,“真是自信地家伙,和古戴缇尔还是出奇的像。” 被夸奖了,但冰澜却没有丝毫笑意,她想了想又说,“还请王答应我一件事。” “嗯,”佩尔亦黎点头,“我答应你,说吧!” “我想把老师的魔法阵驱散,风岚地势较高,取水不便,而且佩尔西斯人皮肤暗化,以及风岚城中的建筑老化等问题,都是因为那个禁云魔法阵所致,我想驱散它,但星女大人一直不愿意见我,所以希望王能允许我去做那件事,”冰澜说。 “星女大人应该很乐意你做那件事,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见你而已,”佩尔亦黎笑了下,“我代表佩尔西斯向冰澜小姐表示感谢。” “谢谢,”冰澜转身朝门口走去。 “那个……” 身后又传出声音,她又停住脚步回身,等待着佩尔亦黎的话语。 佩尔亦黎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生孩子会不会很疼?” “为什么这么问?”冰澜脱口而出。 “我也不知道,”佩尔亦黎像是拘束的孩子,“只是小时候见拉玛生缇雅时很痛苦,佩拉一直守在拉玛身边,别看妮娅挺勇敢的,但实际上身体很虚弱……上次黑袍人那次,她似乎留了些后遗症……” 说到最后佩尔亦黎变得愈发手足无措,结巴的话也没了,只剩下张张嘴,又闭上,再张开,最后尴尬的笑了下。 “我也不知道了,”冰澜看着佩尔亦黎说,“我没生过孩子。” “额,抱歉,”佩尔亦黎带着歉意说,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还有事吗?”冰澜继续问。 “没有了,再见,我的朋友,”佩尔亦黎挥手作别。 “对了,”刚离开一步的冰澜又回身说,“上次他说你委托我替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取一个名字,因为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就取了两个名字,”冰澜想了想,故作神秘的说,“但这算是一个礼物,等我们离开佩尔西斯时再告诉王,希望王不会介意。” “谢谢,”佩尔亦黎举起酒杯,“我相信会是个女孩儿。” “大概,”冰澜说,然后转身离开。 …… 大厅里挤满的身陆陆续续离开了,琳瓦传达了王的话语,既然王说等待蓝族人到来,那他们也没理由再等下去了,当然那群乌图等的其实不只是蓝族人,还有众人口中的撒纳利。凌羽并未听过这个名字,但刚好再一旁站着的夏衣却说他认识,就是给了上次给他幻光之石的老人。凌羽才猛然想起了那个面容和蔼的老人,上次他还委婉的拜托自己关照一下他的女儿。大概能从年纪推测一些,在场的大多数乌图都稍微比佩尔亦黎年纪大些,多数和斯特里的父亲年龄差不多,而那个老人年龄却足足要大他们二十多岁,换言之,撒纳利的许多女儿都是这些乌图的妻子,有这一层关系在,撒纳利便能代表这些乌图的意见。 “有些话想对你说,”费伦走了过来。 凌羽点了点头,跟着走了出去,费伦没离开庭院,而是站在一个角落,对面是王的黑龙,呼呼喘着气,槿花的气味很重,但并不香,也许只是那种刺鼻的香气。夏衣正拎着水壶来回替槿花浇水。原本是没有的这些花的,这是刚回来的琳瓦带给王的礼物,凌羽记得那个女人,而且一眼就认出了,两人第二次见面时也没说话,只是相似笑笑,似乎感慨深厚的缘分。 “王让我询问一下你卡尔特王的真实意见,卡尔特的使者,提尔锋先生,”费伦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关于修建跨越西部山海列车的计划,王需要确保万无一失。” 凌羽露出一丝疑惑,他只是信使,真正的联邦使者是多泽跟柯修,不懂为何找要他。 “不只是找你,”长枪滑地的声音响起,琳瓦也走了过来,站直身体,把长枪抱在怀里。 “只是卡尔特与佩尔西斯接壤,如果修建铁路,一定会通过卡尔特的土地,所以需要得到卡尔特的许可。” 凌羽点头表示理解,他躲在树荫下看了眼面前的二人,原本就不苟言笑的费伦脸上更是快冻住一样僵硬。 “为什么这么着急?” “你不用思考太多,”琳瓦顿了下长枪,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我向王提议的,希奥特的局势很复杂,各个邦国矛盾逐渐激化,即便是洛维斯基也无法确定能够维持稳定,本来计划是单独修建一条通向洛维斯基王都的铁路,此刻也许洛维斯基并不会答应了,但我相信卡尔特会倾向于进行这件事。” 凌羽不置可否,又问,“为什么卡尔特会乐意修建这条铁路,我与卡尔特内政总长熟识,他虽然对于让佩尔西斯也变得繁荣有些兴趣,但修建一条铁路也许需要动用大量的财力物力。” “卡若拉也许并不了解一些东西。” “什么?” “借口。”琳瓦说,“从尤克里里魔神战役,到希尔雅莉斯的叛逆之战,卡尔特依靠战时佣兵政策解决了这些事情,但也造成卡尔特境内佣兵众多,而卡尔特是不会放弃那股力量,但佣兵任务有限,总不能让他们待着什么都不干吧,修建一条铁路,既可以保持佣兵活跃,又可以示好于佩尔西斯,星尘总长不会拒绝的。” “这样啊,”凌羽淡淡一笑,“我只是替卡尔特传达一封信而已,如果王需要回信,我可以转呈卡尔特王。” “再好不过了,”琳瓦表示感谢。 “大概不用这么麻烦!” 清澈的嗓音在后方响起,凌羽回头看去,冰澜从大厅里走出,月白色长裙在阳光下如同泛着光晕的蝉翼,她低身颔首,“也许,这个事情我们并不能帮上忙。” 第497章 诸星百解 琳瓦转了下头,低声问,“阁下是什么意思?” 气氛突然变得奇怪,还在大厅里的风铃坐着的风铃也站起身,望着庭院里的几人,他们的对话,她也能听清一些,但此刻的情况却让她有些意外。 黑龙睁开一只眼睛,盯着寂静的庭院,摇了摇头尾。 “原因很简单,”冰澜面色未变,“修建那个铁路对佩尔西斯没有任何好处。” “这是王的意思,”费伦插话。 “佩尔亦黎根本不懂这些,他只是知道那条铁路会带给佩尔西斯改变,”冰澜语气逼人像是在告诫,“但你们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 “冰澜小姐,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行,”琳瓦眼神冰冷,长枪也随之竖直。 “我没说错什么,”冰澜丝毫不退让,“我不是佩尔西斯人,没必要非要称呼他为王,佩尔亦黎就是对他的尊称。” “那个……我们先告辞了,”凌羽急忙打了圆场,然后拉起冰澜便外面快步走去。 黑龙忽然张开大嘴,呼了口气,拎着半只野鹿的夏衣不敢去靠近,只是远远看着。 “我去接撒纳利,”费伦低声说了句,转身离开,只剩下琳瓦一人站在那里。 二楼窗户忽然开了,佩尔亦黎探出头,“琳瓦,你去一趟星女塔,接星女大人过来,缇雅,你上来。” 琳瓦点头离开,风铃也迈步朝二楼走去,夏衣看着重新关上的窗户,走到黑龙边伸出手,黑龙张口吞掉她手中的鹿肉,留下一层带皮的血液,她把毛皮扔在地上,然后快步朝外面跑去。 …… “为什么不想修建那条铁路?”凌羽走在前面,把音音螺塞进耳朵里,阳光很热烈,灰袍虽然可以抵挡光元素,但温热还是不遗余力的便皮肤里钻。 “你了解星尘吗?”冰澜低头问。 “大概年少轻狂,不过他很聪明,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冰澜摇头,“不太确切,他总是自以为是,又觉得知晓一切,他渴望证明自己,最希望的事情是在这个时代留下印记,而能够满足他的想法的只有一个。” “统一罗希瓦尔大陆。” “佩尔西斯也在其中,修建铁路一部分如琳瓦小姐所说,是为了向佩尔西斯示好,然后可以借用一些佩尔西斯境内丰富的魔法石还有英勇的龙骑士。但更大的目的和当年的希奥特一样,只是为了日后占领佩尔西斯更加便利而已,统一希奥特是第一步,统一山域是第二步,佩尔西斯无法逃脱。” “我知道,但我想王应该也知道,海克蒙德曾说,乱历已经千年,大陆统一之势已经出现,必须会有一个人将大陆置于统一旗帜之下,”凌羽说,“王也许只是觉得山域出现雄主,佩尔西斯臣服也理所应当,只要那位雄主能为佩尔西斯带来繁荣。” “可星尘绝对不是!”冰澜像是个操心的姐姐,对别人口中自己的好弟弟,却了如指掌,“他很聪明,常常以极高的理性来看待万事万物,总觉得可以超脱于世俗之外,甚至可以亲眼看着上千难民被射杀而毫无动摇,他不是冷血,只是认为那些人的死不可避免,而数千人的死可以换来上万人的活,所以他毫不介意冷眼旁观无数生命走向毁灭,也许有一天,佩尔西斯的所有人都可以被他看做可以牺牲的东西,为了统一大陆。” “我明白,”凌羽叹了口气,“克布尔大主教的死便是如此。” “但不止这些,”冰澜又说,“你知道佩尔亦黎做这些的后果吗?” 凌羽停下脚步,仰头看着炽热的天空,“大概明白。” “摧毁山林会损坏元素根本,这是诸星最为禁忌的东西,可佩尔亦黎却非要这样做,后果只有一个。” “死……”凌羽说了声。 “你知道?”冰澜抬头问,“那你还答应他!” “我想解决完一件事,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些,”凌羽回头,“只要星女同意,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星女不会同意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凌羽笑了下,将头发塞进兜帽里,压低帽檐。 “那先去一趟废弃的星女塔吧,”冰澜说,“王允许我驱散这里的魔法阵,可以当做给星女大人的礼物。” “有这个礼物,星女大人应该会见我们的,”凌羽放慢脚步,等冰澜超过他,才缓缓跟上。 …… 正午的风岚似乎格外炎热,柯修不停擦着热汗,一双眼睛跳来跳去,他又从街边的飞檐上收回视线,迎面撞来一个人影。 他瞬间被撞飞了出去,双脚离开地面,然后笔直的倒下,地面的尘埃似乎都快落进鼻孔里。 “你这身板可真够弱的,”多泽伸手拉住柯修衣领把他提了起来,放在地上。 “拜托,我可是被一头牦牛给撞了,”柯修低声嘟囔着,可一抬头,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认真的看了两遍面前的人,许久之后才不可置信的喊出,“夏衣?!” “没礼貌,”多泽锤了一下他的背,“是夏衣格玛。” 柯修晃掉多泽的手,“力气可真大,果然是佩尔西斯人,那夏衣你跑这么快干嘛去?” 夏衣捏着衣角低着头,垂下的头发盖住了半张脸,她似乎突然下定了决心,从背后的衣服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古书双手捧着递了过来,“给卡若拉。” 多泽先一步接过书看了眼,双眸里闪过一丝异样,但他抬起头一笑,淡去不经意间露出的疑惑,“为什么给他呢?” “很重要!很重要!”夏衣低着头从三人中间跑去,继续朝街道尽头跑去。 “什么鬼书?”柯修低头看着多泽手中的书,“星术百解?这是什么鬼书?” 多泽耸了耸肩,“应该是什么禁书吧!” 柯修完全不管禁不禁书,继续大摇大摆地朝前走去。 多泽也把书夹在怀中摸了摸口袋里的烟,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只能拿手遮着太阳朝前走去。 棘快步跟上多泽脚步,手指在书间一拉,一个方形卡片就出现在她手中,她低头看了眼卡片上用笔绘的一个半身肖像,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塞了回去。 “她去哪里了?” “嗯?”多泽回过身,看着身后的棘,又远远望着夏衣消失的方向,挠了挠头说,“大概是图书馆的方向吧!” 第498章 交易达成 佩尔亦黎等候在窗户边,房屋里很安静,院子里也很安静,王宫四周很少有房屋,佩尔西斯人也很讨厌中午出去,挖出一瓶好酒,坐在床边酌饮,感受微风轻抚,才是佩尔西斯人的趣味。 “王,”风铃走了进来,她也下意识的看了眼那边的屋子,门禁闭着。 “嗯,”佩尔亦黎回过身,握着酒杯离开窗子,“你伤没事吧?” “没太大事情,只是风铃的翼膜破了,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恢复,”风铃说。 “等等吧!”佩尔亦黎坐下,又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也坐。” 不知为何,风铃总觉得一股不安的情绪在这个屋子蔓延,也许不止这个屋子还有整个风岚。 “王,有什么事吗?” “这里没其他人,还是叫我哥哥吧,我这个哥哥可是很不称职啊,”佩尔亦黎微微笑。 “没有,哥哥很好,”风铃低头说了句。 佩尔亦黎手指摩沙着酒杯,这个神奇的魔法器里总是能灌满酒水,“你如何看待古戴缇尔?” 风铃晃动的头发似乎也随之落下,她又记起了那个模样已经逐渐模糊的男人,既像是父亲,又像是老师。 “你从小离家,跟随古戴缇尔的时间比我多,但也许对他的印象会很好,甚至比我这个哥哥还要我,”佩尔亦黎笑笑,喝了一大口酒,“也不奇怪,你离开家时,还很小,对家的记忆,这么久了也应该淡忘了,再回家时,村子已经被山洪摧毁。” “哥哥……”风铃抬起头,被称作王的男人眼神暗淡,像是迟暮的老人,在她的印象中,哥哥从不会露出任何疲惫,也永远会给予她希望,无论是那个让人恶心的老家伙要娶她时,还是在兽族领地时,她每次感觉到无力时,哥哥总会站在她面前,但此刻那些英勇的事情似乎完全消失,面前是一个连喝酒都无比沉重的人。 “古戴缇尔不是佩尔西斯人,他永远不理解佩尔西斯人的一些东西,所以才会想将满腔热血都抛洒在这里,甚至天真的以为他能改变这个落后的国度,”佩尔亦黎顿掉酒杯。 “可惜他失败了,”风铃低头伸手手掌,上面粗糙无比,老茧成衣,完全不像是一个女人的手。 “并没有失败。”佩尔亦黎说。 风铃抬起头。 “他改变了许多人的思想,”佩尔亦黎将一本书推过去,“这是古戴缇尔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书,本来我并不清楚什么意义,但看到你之后,我就明白了,书里说思想是变革的开始,当古诺伊修斯帝国确立万民平等的思想时,统一之路才开始,也正是因为如此,诺伊修斯帝国的旗帜才飘扬大陆,所以我一直坚信,只要不遗余力的去改变愚昧的思想,便可以改变这个国家,”佩尔亦黎苦笑了一下,“但我错了。” “为什么?”风铃眼睛不眨的问。 佩尔亦黎起身,来到她身边,“冰澜小姐说,古戴缇尔生命的最后也想回到这片土地,只可惜没有成功而已,但他留下一部送给星女大人的书,名为《诸星之语》,他其实很不相信所谓星相亦或是命运,那时的他,自信而勇敢,年龄大概和如今的我差不多,但到最后却在游历大陆之后选择与之前最讨厌最想改变的东西和解。” “我不理解,”风铃直接说,她既不懂哥哥的意思,也不懂古戴缇尔的做法。 “这并不是老了,而是成熟了,”佩尔亦黎笑了下,“卡若拉告诉我,成熟的人懂得妥协,古戴缇尔只是妥协了,因为他明白他并不是独立于这片土地的神,当他踏上这片土地,他本身就与这片土地存在了不可磨灭的联系,就如同他和星女大人的关系。你面前有充满淤泥的池子,若想清洗干净,唯有置身于淤泥之中,你若是惧怕自己肮脏,永远也不可能清洗干净,古戴缇尔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会释放那个魔法阵,所以,他才不愿自己向淤泥妥协,所以他失败了。” “哥哥……”风铃突然激动的站了起来,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 佩尔亦黎却始终在微笑,他伸出手拉起风铃手臂,取下她的杯子,替她斟满,“古戴缇尔常说,东陆人有句古语叫,以史为鉴。知晓历史的作用便在于此,我很庆幸生在古戴缇尔之后,也很庆幸我拥有你这个好妹妹。我们都生活在布满淤泥的水池之中,只是哥哥也许并不能帮你也清除身上的淤泥,但我并不希望我的孩子也同样处在其中。” 风铃望着手中的酒杯,酒水如铜镜,倒影着脸庞,她能够看清自己的眼睛,仿佛也能看清眼中的自己,她忽然笑了一下,轻声说: “哥哥,可真自私啊!” 佩尔亦黎伸手抚摸着风铃光滑的脸颊,“因为我是佩尔西斯的王。” “但王可以换,哥哥只有一个,”风铃视线始终盯住佩尔亦黎,一刻不移。 “但你不要忘记了,”佩尔亦黎也低头看着她,“正是因为我是你哥哥,我才成为佩尔西斯之王,如果不是这样,我可以拥有另一个人生。” 风铃呆住了,她第一次从哥哥眼中看到这种神色,就像是一块黑夜寒冰,连光芒也可以吞噬,她想说,却觉得喉咙突然沙哑,眼中噙满泪水的发问: “那你是恨我了?恨我把你逼上王位?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完全不用当这个王,那么什么都不用背负了!” “不,”佩尔亦黎用大手擦干哭泣女孩流出的眼泪,低声说,“我恨我自己,没能成为你心中的王。” “我明白了,”风铃又低下头,然后快步跑了出去。 佩尔亦黎看着落地的酒杯滚了又滚,酒咕咕的躺满了他身边,地上的浮沉被酒吹起,在表层浮动如云彩。 他眼角垂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踩着酒水坐回座椅,静默如雕塑,许久之后,他对着屋子说。 “看的很过瘾?” 空荡的墙角被曼妙的身影填满,少女抚摸着乌黑长发,嘴角微翘, “喔,王真的好帅,我都有几分喜爱上您呢。” “看来传说是真的了。” 少女淡淡的微笑,“不错,我叫银月,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哦。” “传说中的叛逆者银龙,星女大人果然没说错,你真的解开了封印。” “说的好像跟我是多么不可饶恕的罪犯一样,”银月甩掉手中黑发,一步步朝佩尔亦黎走去,“我不过是为了复活暗神而奔波。” “既然你此刻来了,那么是要跟我做一些交易了?”佩尔亦黎低声问。 “当然,我知道王想要什么,虽然这并不是看穿王的心理而发现的,但大致能猜到,”银月按着桌子俯下身,并不丰满的胸脯被拼命挤着,她很乐意于用蹩脚的手段去诱惑这个有趣的男人。 “那么,你能带给我什么东西?”佩尔亦黎看着那双银色眼睛问。 “力量,”银月抬起左腿条腿,伸上桌子,白色短裙下小腿柔若无骨,她妩媚万千的说,“足够统治此界的力量。” “我需要帮助你复活暗神?”佩尔亦黎面色冰冷地站起身。 色诱失败的银月没了兴致,拿过佩尔亦黎的酒杯喝着,“你肯定不会答应,我也知道。我的条件很简单,我只需要圣柱里的那个碎片,其余的碎片我会自己去寻找,而在此之间的所有时间,你都可以进行统一大陆的行动,我们可以比谁更快,如果你先统一大陆,那么便能够阻止我复活暗神,如果我先集齐碎片,那么暗神大人将降临此界。佩尔西斯人应该不会惧怕未知的困难吧?” “佩尔西斯只会臣服强者,如果暗神大人降临,吾等将遵从暗神旨意,”佩尔亦黎说。 “很好!”银月放下酒杯,一个玻璃瓶同时滑出,“这是杀戮之血魔神的本源,喝下它,你可以拥有战胜万人的力量。” 佩尔亦黎随手拿起玻璃瓶看了眼,“魔神的力量?” “还记得卡若拉吗?他之所以那么强大,仅仅是因为他体内拥有魔炎而已,那是毁灭之炎魔神的力量,不过杀戮之血魔神可比毁灭之炎魔神显贵,”银月低声笑了下,“而且完全没有副作用哦,我已经把血液里的烙印去除,你获得的只有杀戮之血魔神的力量,而不会成为他的奴隶。” “多谢,”佩尔亦黎收起玻璃瓶,“交易达成。” “那么再见了,王,”银月跳下桌子。 “别急,圣柱上的碎片,五天后你再去取,否则会被星女大人察觉,”佩尔亦黎说,“而且在此之前,一个小小的事情需要有劳银月小姐了。” 银月没回头,只是摇摇挥手,表示没任何问题。 “杀人,很小的事情。” 第499章 摇摇欲坠 白尾雀在树枝间蹦蹦跳跳,树梢上方的空中盘旋着几只飞龙,凌羽出神的盯着近处的蚂蚁,瘦小的蚂蚁被一只不知名的大虫子冲散,像是滚落一地的黑米,大虫子把一块糕点碎块踩在脚下,威风凛凛的盯着滚走蚂蚁,可蚂蚁并没有退走,它们只是在秣马厉兵,排成长队的蚂蚁从远处汇入大部队里,整装待发的大部队便从四面八方朝虫子汇聚,灰色的虫子被黑夜般的蚂蚁覆盖,咔咔的甲壳碎裂声如雨滴般响起,那只大虫子似乎已经死了。 可突然一只手伸出,从一群蚂蚁中间捏走了躯体残破的大虫子,蚂蚁们又奋力拖动糕点碎屑朝远处跑去。 凌羽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时一身绛红色的百褶裙,裙摆垂直脚踝,两根丝带从背后飘出,红纱手套上爬着被同时带起的蚂蚁,另一只手又轻轻把它们都弹掉,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使劲瞪着,末了又看向后方的人。 “艾丽丝,”凌羽有些意外,“你不是离开了吗?” “是啊,但我听说你们又回来了,就想回来看看,”艾丽丝如收集标本一样把大虫子的尸体放进一个布袋里,然后转头拿手压着遮阳帽看向一旁的高塔。 高塔全部是用石头垒成的,整体呈墨色,远比三层的王宫高,底部是菱形,上方则是原型,穹顶敞开,只露出宝石制成的屋檐,透过顶部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冰澜的背影,她此刻应该还在低声吟诵古老的咒语。 “姐姐在上面干什么?”艾丽丝回身问。 “驱散天空的魔法阵,但最好别去打扰她,”凌羽朝旁边挪了下,石椅露出大半空间,艾丽丝挽起长裙坐下,双手放在腿上,像极了淑女贵妇,淡淡的妆容上红唇醒目,她平视前方说,“你猜我去哪里了?” “哪里?”凌羽很配合的问。 “云羽城,佩尔西斯的第二大城,”艾丽丝笑不露齿,“但那里远不及风岚美丽,就好比寂月的风远不如芽月的风般温柔如水,你应该庆幸生活在这里,而不是那里。” “你又不是兰洛的贵族,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奇怪,”凌羽忍不住道。 艾丽丝像是一个泄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在石椅上,“佩尔西斯人虽然属于山域,但更喜欢兰洛那种风格的人,我只是更好借他们的玉石而已。” “是偷,”凌羽纠正,他记得艾丽丝的小手段。 “不是偷!”艾丽丝竖起手指晃着,“诡术不是幻术,诡术不是幻术,我只是把一些随处可见的石头改造成了她们的宝石而已,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长还不被发现呢?” “嗯,诡术不是幻术,”凌羽也点头,“不过可能那些宝石对他们有重要意义呢?” “蠢!”艾丽丝冷哼一声,“宝石只是个石头,真正的意义是在于人心,只要我不说,他们不可能发现宝石被调换了,对他们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你去云羽就是去偷……不,借宝石去了?”凌羽改口。 艾丽丝垂下头,手一伸,之前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就凭空出现,凌羽记得,那不过是个傀儡,人已经死了,艾丽丝不知用什么方法把他保留了下来。 “大脑袋受伤了,我去云羽寻找材料修复他的身体,”艾丽丝说,“但还差一些。” “嗯,”凌羽看到了男人胸口的伤,透过伤口可以看到,男人体内与人别无二致的肌肉纤维,也许除了不会思考之外和人都一样。 “我在云羽遇见了一件事,可能对我们很不利,”艾丽丝忽然又说。 “什么事?” “一队佣兵组成的冒险团消失在了云羽,然后再次出现时所有人都被捆起来挂到了城墙上,”艾丽丝比划着,可似乎又顾忌仪态,清了清嗓子,垂下手说,“被活活晒死了。” “冒险团……”凌羽皱了下眉,“他们是去偷圣物了吗?” “对!”艾丽丝吃惊的点头,“听人说他们去偷圣物被抓了,圣物在佩尔西斯很重要,星女大人让王下令把他们所有人处以曝刑,好吓人的,星女大人真可怕,我不喜欢她。” “佩尔亦黎……”凌羽低低念出这个名字,“你究竟想干什么……” “云羽的商队从那件事后,就开始减少,我们这些外人恐怕很难再生活下去,”艾丽丝俨然一副操心的女主人,抚着下巴思考如何打算。“干脆回兰洛吧!大叔还邀请我去他家看看呢。” “耶亚克吗?”凌羽又想起了那个沧桑的男人,嘴角不自觉的笑了下,耶亚克完全就是把艾丽丝当成自己亲女儿了。他点头道,“回去吧,回去也好,这里并不安稳。” 星女大人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不过是在警示佩尔亦黎,外人不可信,会给佩尔西斯带来灾难。 “确实不太安稳……”艾丽丝低声说着,遮阳帽下的小脸对着前面,“我为什么觉得这座塔在晃?” “晃?”凌羽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去,石基斑驳的废弃塔身落下一块块尘土,而旁边的白尾雀早已经惊飞,整个高塔摇摇欲坠,仿佛纸片被狂风卷起。 但没有狂风,甚至身边的蚂蚁还在来回爬动,只有高塔如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发出与周围完全不同的反应,窗边的身影站起,淡蓝色的长发飞出窗外。 “结束了吗?”凌羽仰头呢喃着。 可突然之间,艾丽丝面前的大脑袋直接沿着凹凸不平的高塔外壁朝上跑去,与此同时,一股异常的黑雾从塔身升起。 “危险!”艾丽丝大叫,“大脑袋说姐姐有危险!” 凌羽已经奔出,长枪不停在塔身上刺出,身体也不断上移,塔身并不高,他很快就到底顶层,翻身跳入窗户里,他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冰澜面前浮动一团黑雾,袍角触及地面,兜帽下的黑雾中露出紫色的双眸,他盯着冰澜看了又看,只是手中已经沾满了血。 艾丽丝的傀儡大脑袋扶着墙壁站立,一条胳膊已经断裂,仅仅依靠着皮肤相连。 始终存有善意的黑袍人终于对他们下了杀手。 “你们早就该离开了,”黑袍人的声音平静异常,即便是劝告却有种为时已晚的感觉。 “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们很难离开,”凌羽拖着长枪走去,将冰澜拦在身后。 第500章 星塔倒塌 黑雾渗透进了石壁之中,像是无数毒蛇在扒开岩石缝隙,构筑自己的巢穴,但整座塔就如同一个沙丘,达到一定程度就会立刻崩塌。 “你是谁?” 艾丽丝挪动着遮阳帽下的薄纱,看着处于黑雾中央的黑袍人。 “下去!”凌羽低吼一声。 “什么?”艾丽丝不懂。 “冰澜,带她下去!”凌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次黑袍人并没有留任何情面,这已经不单单是警告了。 冰澜转身抱起艾丽丝朝窗户跑去,光翼同时展开,凌羽收回视线,瞳孔立刻伸张,无数的黑暗触手从墙壁上伸出,目标正是即将飞出的冰澜,他腿部弯曲,迅速后跳,伸手握住一只触手,另一只手拖动长枪,横在窗前,艾丽丝的大脑袋傀儡已经完全堵在窗口。 冰澜抱起艾丽丝飘然落地,大脑袋也随至如风般飞下,凌羽长枪一甩,截断那只触手,单手握着朝黑袍人走去。 “你们早该走的,”黑袍人声音低沉而沙哑,“原本不用杀死你们,但现在你们非死不可。” “我们究竟指得是哪些人?”凌羽扔掉触手残肢,手掌的皮肤被腐蚀了许多,“赛莉西娅公主、风铃、布尔妮娅,你本可以杀死这三个人,可并没有,我原本觉得你只是一个比较守旧的佩尔西斯人,只是为了守护这个国家,这片土地,才逼迫我们离开,可我错了,来到佩尔西斯的人很多,我们的特殊性并不高,” 凌羽注视着黑袍人的眼睛。“当然,特殊性其实也不小,如果考虑赛莉西娅公主和我们,那便是我们代表的并不只是个人,而是一个国家,这么一想,赛莉西娅公主的事情可以理解,我们的事情同样可以理解,但这也暴露出一个问题,你十分清楚我们的身份和目的,可了解这些信息的人并不多。” “你想说什么?”黑袍人伸手唤出法杖,“我不否认我清楚你们的身份,也很讨厌你们,虽然我本可以不杀你们的。” “我们见过面,对吧?” 黑袍人桀桀笑了起来,他那双紫色的眼眸不断跳动,如炽热火焰,“当然,我们当然见过面,卡若拉。” 凌羽不禁笑了下,“其实根据商人的直觉来看,你属于内心很纠结的那种,我不知道是什么困扰你,但你如果想杀死我们,恐怕有些困难。” “困难吗?”黑袍人挥动法杖,一团团紫色幽火在背后浮现,“我可以轻易杀死你。” “那么你还在等什么呢?”凌羽说,“等我们和解?你觉得可能吗?我们之间除了战斗,没有任何东西。” “你们只要死去,一切就都结束了!”黑袍人最后怒吼,法杖扬起,紫色幽火膨胀飞出,溅射地火焰点燃了整个黑雾,一瞬间,整个高塔覆盖着一层紫色火焰。 紫色幽火纷纷飞来,凌羽飞身跳起,双腿在顶部一蹬踩,身体如箭矢射出,即便没穿戴拥有抗魔属性的玄骨幽痕,但魔炎强化过的身体可以迅速恢复,暗系魔法的腐蚀性对他作用并不大。 长枪穿破一团紫色火焰,继续前进,而早已经避过地火焰,却突然变形,彼此融化,一只黑色巨手伸出,牢牢握住他的腰部。黑袍人法杖再次挥动,暗刺从身前不断射出,凌羽只能抬起长枪奋力抵挡,无数尖刺还是射进皮肤里,又迅速溶解,手臂和大腿传出麻木感,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一股巨大黑色元素法球在空中炸开,他直接被掀飞撞在了石壁之上。 倒地的瞬间,黑暗的天花板垂下暴雨一样的尖刺,整个区域像是人迹罕至的古老森林,剧毒藤蔓垂如帘布。 “我可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黑袍人又一次抬起法杖,“马上带着你的人离开佩尔西斯,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我只有一个条件,”凌羽抓着长枪站起,“让我知道你到底是谁?” “找死!”黑袍人手腕一压,天花板垂落的暗刺藤蔓轰然降下。 凌羽弯腰起身,手臂高举过头顶,完全不避腐蚀性极强地暗刺,一枪刺入天花板,同时用力一推,整个塔顶被割破,无数的石头纷纷掉落,在地上落得粉碎。 他很清楚,佩尔西斯元素稀薄,想要使用高级魔法,需要依靠魔法石来维持,而整座塔就是由无数宝石堆积而成,其中的魔法石更是不在少数。 “现在,你失去了魔法,”凌羽一步步走去。 黑袍人却放肆的笑了起来,“还有最后一个!” 凌羽突然觉得整个身体开始颤抖,他立刻停住脚步,快速后退,脚下的地板不断融化,露出下一层的空间,速度越来越快,当他背靠近墙壁时,头顶传来巨响。 下一秒,整个高塔犹如雪崩般滚落倒塌,沙尘般的墙体被黑雾腐蚀殆尽,只留下残缺的石基,凌羽从废墟里跳出,黑袍人还漂浮在天空之中,黑雾不断凝聚,一双羽翼在迅速聚集。 “你们先回去!”凌羽朝后边嘱咐一句,身体已经冲出。黑袍人暗翼凝成,在空中转动,如流星划过暗淡的天际。 凌羽踩在石基上跳起,冰澜制造的光翼同时飞来,落在他身后,他手臂轻轻一震,便脱离了地面。 夕阳在远方坠落,红光开始弥漫,黑袍人速度出奇的快,即便依靠风翼也无法追上,而因为远离魔力根源,风翼逐渐虚化,完全消失的瞬间,崩霆从天边飞出,他稳稳落上龙背,然后在空中一闪而逝。 黑夜来临的无比快,似乎暗神一挥手整个天空便笼罩其中,黑袍人面朝着升起的圆月而立,背后的暗翼退散,汇进灰袍下的黑雾里。 “你到底是谁?”凌羽低声问。 “我们不是认识吗?”黑袍人并未回身,只是不停在笑,“还记得画屠夫吗?一群愚蠢的家伙,是啊,画屠夫就是杀死那些人的凶手,艾尔莎的妹妹,她死的时候还很小,也许她只是觉得在家里待着无聊,就出来找自己的姐姐玩,艾尔莎会做好饭等着妹妹,可惜,一切都变了,只是因为她出现在了错的时间,可这能怪她吗?并不能,那怪谁呢?” 第501章 嫁祸 “怪我们这些外人?”凌羽说,“我很能理解你仇视外人的原因。费伦说过曾经有一个商队会迷晕佩尔西斯的少女然后卖给外面的那些贵族,她们的结局很难想象。” “那你还阻止我!”黑袍人回身怒吼,“这里多么好,可就是你们这群外人破坏了这里的一切!” “但有些东西是无可避免的,”凌羽目不转睛的说,“我的故乡也曾有一个村子,生活在密林中很少与外界交往,他们确实可以保留所有美好的东西,尽管村里也会有许许多多问题,可每个人都觉得那样的生活状态很好,但有一天,山贼来了,整个村子的人都没拿过武器,面对上千的山贼就如同羔羊般被屠宰,也许在死之前,他们从未考虑过村子会被毁灭,可那一天来临时,他们毫无办法,哭泣与泪水早已经没用,至始至终都没有用。” 黑袍人肩膀垂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凌羽收起武器,慢慢飞过去,“如果大陆仅有我一人,我可以游山玩水,纵情享乐,可大陆有千千万万的人,诸国并立,我便需要考虑生存,别觉得西部山海是无法逾越的天险,它从始至终都不是,当侵略者来时,佩尔西斯人哪怕将血流干,也无法抵挡!” “佩尔亦黎告诉你的,”黑袍人紫眸如冰。 “对,”凌羽点头,“这就是佩尔亦黎的意思。” “真好啊!如果他的家庭因为外界而变得悲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说出这种话来,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号召别人也这么做,”黑袍人冷笑,“好啊,如果今天,外人把他的妹妹、他的妻子、他未出世的孩子全部杀死,你再让他来劝我说要开放,如果那样,我可以答应!” “他会的,”凌羽毫不犹豫的回答,“因为他是佩尔西斯之王!” “佩尔西斯之王,”黑袍人握紧法杖,牙齿咬的咔咔作响,“从天起,他不是了!他再也不是佩尔西斯王了!再也不是!” 法杖似乎承受不住那手腕里的力量,亦或是法杖本身就是由暗系宝石制成,瞬间碎裂,暗元素从群鸦掠影尖叫着飞向四面八方,整个夜空仿佛出现数千条锁链,将空间锁住。 崩霆发出吼声,龙翼不断煽动,狂风在锁链下剧烈吹过,黑袍人手指捏过黑袍一角,盖住整个面孔。 对付魔法师最大的忌讳就是给与魔法师充分的吟唱时间,凌羽同样深知这一点,黑袍人遮住面孔的瞬间,他已经压着崩霆飞出,长枪紧握,飞龙掠过的那一瞬间,长枪如惊鸟掠过,他拉起崩霆调转方向,枪尖落出猩红鲜血,滴进雾气弥漫的密林之中。 可突然之间,他瞪大了双眼,整个天空骤变,原本那锁住天空的黑色锁链消失不见,黑袍人还保持着遮面的动作,只是腹部被长枪划开的伤口却没有愈合,而是从中不断飘然出黑雾。 那并不是本体,而只是幻影! 凌羽不断移动视线,寻找着本体所在,但一个声音却打断了他。 “佩尔西斯的夜色,你恐怕无法再见过了。” 凌羽仅仅盯着那逐渐退散的黑袍人,遮面的袍子已经放下,黑袍人紫色双眸微微晃动,似乎在肆意嘲弄。 凌羽没去回答,他的表情逐渐凝固,暗之锁链退散,黑袍人退散,夜空中却露出一头苍老的飞龙,双翼不再晃动,仅存的意志也被龙背上缓缓倒下的老人压垮,龙和人坠落进雾气弥漫的密林之中,似乎还有一条血色被抛出,如同一条红绫不断延伸,又飘然落下。 凌羽隔着无尽黑夜终于看清了龙背上的老人的脸,和蔼的面容也没了笑意,是所有人都在等待的撒纳利,那个送给他幻光之石的老人。 可现在这个肩挎狼头的老人却如飞絮飘落,也许早已经死亡,也许…… 凌羽低头看了眼还在滴血的枪尖。 也许刚刚死亡。 铁灰色的飞龙从远处飞来,如箭矢般掠过,在老人与龙跌进密林之前,将龙带起,隔了很远很远,望着这里。 凌羽也抬起头看着那里,费伦本就面瘫的脸,现在就像是经历了无尽风雪般僵硬。 他想说如果我说人不是我杀的,你会信吗?可他没说出口,因为还在滴血的枪尖在不停告诉他,人也许就是他杀的。 又中了幻术吗? 他长久之后,叹息了一声。 “先跟我回王宫,”费伦远远喊了一声,然后骑着龙朝风岚飞去。 凌羽又看了眼四周,夜空寂静的快要让人窒息,哪里还有黑袍人,有的只有他这个外人。 是啊,只有他这个外人。 他拍了拍崩霆的背,但崩霆却放弃了振翼,龙翼上突然落下一个人,黑猫从她的肩膀跳下,在僵硬的龙翼上爬行,整个空间仿佛被静止了一样。 幽儿望着前方,伸手把猫咪搂入怀中,问,“你真的要回去?” 凌羽没有回答。 “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即便如此,你也不在乎?”幽儿转头。 凌羽还是没回答,而是问,“人是我杀的吗?” “答案有这么重要?” “也许吧。” “无论是不是你杀的,作用已经达到。” “但我想知道。” “不是。” 幽儿摸了摸黑猫的头,黑袍从她怀中窜出,跳到崩霆头上,伸出爪子,不停地挠着。 “这样啊,”凌羽长长舒了一口气,“你知道黑袍人的身份吗?” “知道。”幽儿回答干脆。 “那……” 幽儿未等他问完,就又说,“你也知道。” “我知道……”凌羽对这句话很是疑惑。 “很快,一条重要的信息就会落到你手上,抓住它,就可以了,”幽儿又说。 “重要的信息……” “你说你可笑不可笑?刚才还大言不惭教训那个黑袍人呢,可瞬间坚定的内心就被击垮了,”幽儿有些无聊的掰着手指,“脆弱的灵魂,狂翼大人可不喜欢,所以你需要加把劲了。” “狂翼到底是谁?”凌羽问。 “比起这个,你更应该解决好即将发生了事情,”幽儿从龙翼上跳下,伸出手,黑猫放弃抓挠崩霆的脑袋,一跃而下。 脸颊流动的微风,长枪传出的冰冷,枪尖凝聚的血滴,一切又都恢复。 凌羽望着夜色中的风岚城,灯光微弱,浅薄的云层游离在四周,如同天空罩下一个玻璃罩,把整个城与外界隔绝。 崩霆快速飞下,吹散一团乌云,落进孤独的城中。 第502章 疑惑之局 往日夜晚喧闹的街道也缺少了人影,门户禁闭,但光亮透过门缝被挤出,头顶还有银月,路不至于看不清。 此刻的风岚空气里都能嗅出一些味道,往日人流最多的图书馆也关了门,当然关闭是不会的,只是很少有人去了,艾丽丝口中的云羽城的事情已经传开,人们都知道了星女大人的意思,长久时间以来,星女大人对外界都抱有敌意,但佩尔西斯成为王之后,虽然与外界的接触增多,但星女大人一直未曾表态,算是默许了这些事情,可云羽的那件事以及一连串的东西似乎激怒了星女大人。 而风岚这座城从开始就注定它会处在风口浪尖。 柔软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似乎是在跳着。 “呦呦呦,这不是伟大的魔神之裔吗?为什么愁眉苦脸的呢?” 凌羽没回头,他已经听出是谁了,银月,许久不见的银月。 “事情有些复杂,你为什么还没离开风岚?” 乌黑的长发露出,但侧脸并不是一个稚嫩的小脸,而像是有棱有角的石头,银月原本的银色眸子也换成了漆黑如墨的宝石,她歪着脑袋看着这个惊讶的男人,就像是在看一只田鼠一样可笑。 “夏衣!”凌羽脱口而出。 “笨!”女人皱眉冷哼,背着手朝前走去,“是我,只是那副面孔在这里行动不便,借用一下这副美丽的躯体而已。” “那是你意识进入了夏衣身体,还是你变成了她的样子?”凌羽还是不解的问。 “当然是后者,”银月说。 “你去哪里?” “看好戏啊!”银月回头狡黠一笑,“别说你不是?” 凌羽低着头走着,他真不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演员,好吧,现在该他上场了。 “能到的人都齐了,不能到得估计也来不了了,只是你恐怕要注意一下,这可是堵上生命的一场戏,演不好了,可就没命了,”银月踩着无人的石椅跳下,双腿并拢站直,又展开双臂,像是宣告谢幕的侍者,“但这是一场戏哦!” “什么意思?”凌羽问。 “就是说这不是真的,而是假的,你要演,而不是遵从你的内心,因为剧本早已经定好了,且只有一个人知道。” 银月越跑越快,凌羽却停住,他思考着银月的话语,脑海中早已经乱作一团。他抬起头,继续朝前走,布裙飞舞的银月在路中间停下,朝侧边看去,他也朝那里看去,两个房屋间一条窄巷出现,而窄巷尽头的房屋萦绕着月光,飞檐下的木风铃还在晃,却没有任何声音。 “你现在就可以回去,骑上你的龙,然后带上你喜欢的人,离开这里,一切的事情都与你无关,”银月侧过头说,“多好,你可以继续去游历你的大陆,继续你的冒险。” 凌羽微微笑了下没有说话,而是超过了银月,继续朝王宫走去。 “你真的决定了?” 银月在身后发问,凌羽依旧在走。 “那好给你点提醒,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只需要注意五个人。” 凌羽又一次停住脚步,他想起了幽儿的话,将有一个重要的信息出现,也许就是这个,他转过头看着银月,等待着她的答案。 银月伸出手掌,一个个掰下手指,“英俊的佩尔亦黎王、可恶的尼塞拉、还有神秘的星女大人以及……我。” “佩尔亦黎、尼塞拉、星女大人……”凌羽重复着这几个人,他忽然一愣,抬起头问,“这才四个……” 但街道上早已经重归寂静,微风扶起落尘,石椅上落下小鸟晃着脑袋。 他又一次转身,朝王宫走去。 王宫里这次真的围满了人,庭院里站着肩挎狼头的乌图与其他有威望的人,王宫外面则围满了男女老幼,都盯着那本就不高的二层小楼。 拥挤的人群让开一条窄窄的路,庭院里的乌图们都停止了交谈,注视着走进的男人。 凌羽收起长枪,取下兜帽,挂在耳朵上的音音螺伸展了一些身体,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无比白皙又恐怖。 “卡若拉……” 庭院里有过一面之缘的乌图躬身行礼,凌羽也抱以回礼,但脚步未停地进了屋里,一楼大厅里燃起篝火,炭盆旁坐着几个人,其实屋里还有很多空间,但院子里的乌图却没几个进来。 生面孔很多,熟悉的人除了几位格玛之外似乎只有坐在最角落的一个中年男人,斯特里的父亲,他远远的点头致意,男人也微笑回礼。 火光映照间,费伦拖着长枪站在楼梯转台上,似乎把整个房屋分成了两个区域。 下方依旧是各个格玛代表一个势力,彼此虽然交流很少,但目光都时不时的看向那个楼梯的人。 “卡若拉先生,”一个和斯特里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人起身,身旁的王的格玛也立刻回避。 凌羽礼貌行礼,抬起头时,中年男人已经来到面前。 “多翰克,三流域的乌图,”中年男人报上了身份,“族人传回消息,白色冰河区域又出现了兽族踪迹,我想请卡若拉先生,询问一下王如何解决此事。” 凌羽愣了一下,但看向楼梯的费伦,费伦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似乎明白了,王并没有把兽族圣使的意思告诉众人,所有人都以为白色冰河的兽族入侵已经解决,但他们将迎接的是兽族大军的入侵,他搞不懂,佩尔亦黎到底准备干什么。 “嗯,”但眼下他只能点头,然后朝楼梯走去。 费伦没有阻止他,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楼梯上去便是敞开门的书房,里面只有两个人,或者说,一个人一个尸体。 和上次画屠夫的情况一样,撒纳利的尸体被仿制在冰棺之中,佩尔亦黎坐在桌前,目光如野兽般凶狠。 他站起身,整个桌子抖动了一下,开启的门窗瞬间关闭,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早就让你走了!非要留下来!现在的情况是你非死不可!”佩尔亦黎指着凌羽的脸说。 凌羽低下头说,“很抱歉,我们本来是打算去驱除风岚上空的魔法阵的,但黑袍人出现了,他企图杀死冰澜,我与之战斗,才不小心遇到了撒纳利。” 第503章 诸星百解 佩尔亦黎面色放缓了一些,他抬手推开冰棺,白烟弥漫之间,撒纳利的身体露了出来,眼珠瞪得大大的,似乎临时都不敢相信。 “费伦说了,”佩尔亦黎语气低沉,“如果不是他看到了黑袍人,你恐怕无法摆脱嫌疑,可那又怎么样?你觉得其他人能够相信吗?除了你和费伦,没人见过黑袍人,而且即便有黑袍人在,又有谁能证明撒纳利不是你杀的。” “无法证明,”凌羽低下头。 “就是无法证明!”佩尔亦黎怒吼,“你不了解撒纳利的身份,他是乌拉菲娜王时期的人,因为乌拉菲娜王是个女人,所以,并没有太多男性配偶,只有一个,那就是撒纳利。” 凌羽记得乌拉菲娜王,在蓝族领地时范泽拉曾说过,当年兽皮战争时,他曾跟随乌拉菲娜王飞跃无望雪山,支援人族战斗。撒纳利是乌拉菲娜王的丈夫,这层关系不可不注意。 “兽皮战争之后不久,乌拉菲娜王因病去世,而当时最有机会成为王的就是撒纳利,但撒纳利缺厌烦了这些,并没有去参加库图拉,所有人都清楚如果撒纳利参加库图拉,王便非他莫属,于是各个部落的乌图把女人都给了撒纳利,希望由此获得最英勇的血脉,而如今佩尔西斯银族一半以上的乌图血脉都来自于撒纳利,你明白撒纳利的影响了吧?” 事情似乎不容乐观,凌羽看了眼手掌,也许凭借魔炎的力量也无法解决。 “不仅如此,”佩尔亦黎低头瞥了眼撒纳利的尸体,“依照他在佩尔西斯的威信,银族人是不可能会杀他的,排除了银族人之外,剩下的只有两种人。” “蓝族人和外人,”凌羽说。 “是啊,现在好了,那群等在外面的乌图希望我能给出一个交代,”佩尔亦黎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衣领,佩尔亦黎力气很大,直接把他压在墙壁上,目光如匕: “我怎么交代!你说!是把你交出去?还是把妮娅交出去?!” 凌羽只觉得身体在颤抖,那是握住他衣领的人在晃,那双猩红的眼睛,比魔兽还要恐怖。 是啊,如果凶手是蓝族人,两个部族间的战斗两一触即发,身为蓝族的布尔妮娅,亦或是那个未出生的孩子都将遭受波及。 “伤口呢?”凌羽低头问,“根据伤口应该可以看出行凶的人吧?” 他的语气十分不确定,因为黑袍人不可能会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 “你自己去看看!”佩尔亦黎手腕一甩,凌羽整个人飞到了冰棺前。 他尽力不去看那张脸,快速扫过撒纳利的尸体,略有些破旧的衣服浸满血液,他扒开腹部右边的衣服,一个深深的伤口出现,直接割开了半截腹部,但那并不是致命伤,因为伤口四周没有血液凝聚,也许鲜血已经流干,衣服上的血迹是从喉咙处的流出的,喉咙被利刃切开,伤口十分平整,几乎用任何一个利器都可以做到。 “佩尔西斯的武器制式统一吗?龙的身上有没有伤?”凌羽不断问着。 佩尔亦黎却没有回答,当他转过身,佩尔亦黎刚好喝下一口酒,看着他的眼睛说, “有用吗?” 凌羽的手无力的垂下,就像是他此刻的头颅。是啊,已经没用了,这里可不是兰洛,死个人,需要追查真正的凶手,庭院里上百双眼睛看着你呢,需要你给出一个答案,哪怕你也不知道答案。 “都在等吗?”他问。 “都在等,等蓝族的人来,费伦没说在哪里见到了你,所以所有人都相信了唯一的答案,”佩尔亦黎说。 凌羽站起身,低声问,“王准备怎么办?” “你并不了解佩尔西斯,”佩尔亦黎擦着嘴角笑了下,“如今这种局面,只有两种方法可能解决,要么海族所有具备杀死撒纳利能力的人全部自杀。要么举行库图拉,在库图拉大会上亲自杀死所认为的敌人。” “我了解尼塞拉,这不会是他做的,他更不可能自杀,”凌羽转过头,“也就是说只剩下一种可能,你将其杀死。” 佩尔亦黎依旧沉默,只是狠狠喝了口酒,“这就是佩尔西斯。” “我明白了,”凌羽低声应了句。 黑暗中佩戴音音螺的耳朵无比清楚的听到人群的叫喊声,即便是如此封闭的空间里,所有人如群龙怒吼般叫嚷着。 门被猛的推开,风铃看清屋里的情况愣了一秒,然后垂下头说,“蓝族的人来了。” 佩尔亦黎抓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拖着冰棺朝下走去,有那么一瞬间,凌羽觉得画面似曾相识,破魔团的希利乌斯也曾拖着一个巨大铁棺前行,他称呼他自己为送葬者。 那佩尔西斯又为何人送葬?撒纳利,并不是。 也许是为佩尔西斯。 凌羽望着迟迟不动的风铃,气息也变得沉重,他虚虚的挥手,说,“好久不见!” “明明刚才还见过的,”风铃扭过头去,“有人在等着你呢!” 凌羽也不再多说,只是跟着风铃走下楼,转台的费伦已经不见,庭院里还是围满了人,屋里的人却分为可两个区域,一边是人数众多的银族人,一边是几个熟悉的身影,尼塞拉还有他父亲,同时也是布尔妮娅的父亲,海库斯,以及艾尔特夏和尼塞拉,唯一的女人是那个见过几次面的杰西娜。 虽然按关系来说,海库斯算是佩尔亦黎的父亲,但因为是在佩尔西斯,女性亲属关系被大大削弱,没人会关注这个不值一提的关系,更何况还是不同部族的。 “王!”海库斯上前一步,他声音洪亮,“诸位乌图说我银族杀死了撒纳利,王觉得可能吗?我海库斯与我族人从不畏惧这些污蔑,请王给我们一个交代!” 凌羽边走边回身,楼梯下的佩尔亦黎抚摸着棺盖,浅金色的长发垂在肩上,猩红的双眸一动不动,如同被寒风冻结,但目光却比寒风还要冷冽。 第504章 看穿迷局之人 佩尔亦黎一声不吭,只是挥手把冰棺推到篝火旁,冰蓝色的棺体被火光映红,众人的脸也倒映在冰棺之上,棱角分明的冰如同扭曲的脸,也把人的表情放大。 凌羽从样背后走过,一个远离冰棺的角落里柯修他们站在那里,那是不属于任何派系的地方。 沉重的声响在屋里响起,银族人里走出一个方脸大汉,他双拳狠狠捶在石柱上,瞪着海库斯说。 “交代?撒纳利就是你们杀的!还想要什么交代!” “我们杀的?”海库斯也不甘示弱,朝前跨出一步,“我们为什么要杀他?杀他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勒纳,你倒是说啊!” “海库斯……” 不急不躁的声音在那个名为勒纳的方脸男人身后响起。走在半路的凌羽则微微侧目看了眼,是那个之前让他询问王如何处理兽族入侵的男人,记得叫多翰克,三流域的乌图。 其实不难看出,在佩尔西斯的乌图里,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时代的人,如海库斯、撒纳利还有范泽拉,都是乌拉菲娜王时期的人,而像尼塞拉与如今大多数乌图都是古戴缇尔王时期的人,像费伦,斯特里这种还属于佩尔亦黎时期的人,虽然在佩尔西斯是强者为尊,但资历似乎永远是不可回避的一个方面,斯特里、艾尔特夏这种人只能待在角落里,连说话都没机会。 多翰克喝干了杯中的酒,一拍地板站了起来,花白胡须湿漉漉搭在裸露的胸口上,他伸手推开勒纳的身体,看着海库斯说, “撒纳利的女儿所在的村落与你们蓝族一个村落发生争斗,伤重不治,这件事范泽拉也知道,撒纳利为了给女儿报仇,杀了你们银族的人,所以你们就偷袭他!” “多翰克!”海库斯双眼如同喷火,对于佩尔西斯人来说,死并不丢人,但被侮辱是绝不可以原谅的,“村落间的争斗很早就有,撒纳利的女儿死了,他替她报仇,这也是我们的传统,我为什么要偷袭他!” “为什么?”多翰克同样怒吼,“真的举行库图拉你们能赢?!” “那来呀!”海库斯张开双臂锤了一下胸膛,“我海库斯从不怕任何人!” “来啊!”多翰克同样握着酒杯锤击胸口,两个年迈的老者却如同磨牙吮血的野兽,怒目而视,全身肌肉暴起。 “够了!”佩尔亦黎终于发出低呵声,制止了即将发生的战斗,他上前一步,火光照亮全身,“我已经让琳瓦去请星女大人过来,诸星会给予我们指引。” 两头野兽互相低吼一声,然后退回了各自的领地,王的威信还是不容挑战,佩尔亦黎抚摸着冰棺望着人流熙攘的庭院,等候着星女大人的到来。 “我讨厌那个家伙,”柯修倚着墙壁站着,脸上充满厌烦,似乎只看一眼就能断定一个人的人品好坏,“上次就是他要杀棘的,可恶的家伙!” 多泽拍了拍柯修的肩膀,示意让他小声点,然后递过来一本书,“夏衣格玛让交给你的。” “给我?”凌羽一脸茫然,然后接过书,扫过了一眼。 “诸星百解……” 他总觉得这本书很熟悉。但走进的脚步声却打乱了他的思绪。 “红狐狸!”柯修大大咧咧的喊着,全然不顾诡异的环境,“嗯,又变漂亮了。” 凌羽看着走进的风铃,也只是点头致意,并未多讲。风铃就站在她旁边,握起酒杯不停喝着,极低的声音却音音螺被扩大万倍,凌羽面色逐渐凝固,他疑惑不解的看着还在注视着前方的风铃,她一直在重复着那一句话。 “马上走!” “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 可靠近的身体却被一双粗壮的手臂拦下,多泽面带笑意的按住他的肩膀,然后又朝风铃笑了下,一手拉起柯修,一手拉住他朝庭院里走去。 因为风岚是在银族领地,所以蓝族人很少,外面也多是蓝族人,他们主动让开一条路,供他们通行,人们有逐渐聚拢,缝隙间还可以看到风铃的侧脸,还有额前飘动的长发。 “到底怎么回事?”柯修在离开人群后挣脱了多泽的手臂。 多泽摸了摸口袋,半天也找不到香烟,实际上早已经抽完了,他冷冷的瞥了眼被人群包围的王宫,小声呵斥,“你们都是傻子吗?!” “你才傻!”柯修一脸不以为然。 凌羽却低着头,不断回想着风铃的话语。 多泽又气又无奈,愤愤的说,“就你这么蠢还想当洛维斯基的王,趁早让你母后再给你生个弟弟吧!” “到底怎么回事?”凌羽抬头问。 多泽撇了撇嘴,“没想到你和他差不多蠢,风铃说的话我听不到,但我猜她是不是让你赶快离开?” “是,”凌羽点头。 “那你还不懂?!”多泽突然暴喝一声,“他佩尔亦黎的意思你还不清楚吗?!等星女,等星女!星女是什么人!是佩尔西斯人!他会让佩尔西斯人打起来吗?!绝对不会!那怎么办?怎么办?” 柯修被多泽突然的暴怒吓了一跳,缩在一旁不敢动弹,他记得多泽很少有发怒的时候,而唯一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的生命有危险。 凌羽瞳孔一凝,他突然明白了,是啊,星女绝对不会说撒纳利是蓝族人杀的,而且星女本身就很讨厌外人,那么唯一的方法就只能会是一种,诸星昭告他们这些外界的人杀死了撒纳利,棘的先例就在前面。佩尔亦黎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怕你他们离开,因为他准备好了牺牲所有外人。 “冰澜呢?”多泽皱眉问,“他不应该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凌羽突然觉得一切都难以预料,他开始不安,然后疯了一样朝废弃的星女塔跑去。 “你们可真蠢,”棘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发出耐人寻味的一句话。 “什么?”多泽好奇的问,视线始终盯着远远跑去的男人。 “佩尔亦黎不会杀我们的,”棘扣开罐子,塞进口中一颗糖果,“绝对不会,上次他就答应过我,不会杀死我的,如果凌羽不及时带着画屠夫的人头出现,佩尔亦黎也会出手,你们都不了解他。” “你说的话确实很难理解,”多泽淡淡的说。 “那简单点说,”棘又说。 多泽个柯修都等着棘的话,平日里话很少的棘,今天却说了一个月的量。 棘嚼了下糖果,冰冷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笑意,“星女不会来的,绝对不会来的。” 第505章 谜底揭露 废弃的塔基还在不断冒出黑烟,那是被暗元素腐蚀的后果。穿着绛红色长裙的艾丽丝还端坐在一旁的石椅上,不断在月光下摆弄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听到脚步声,她诧异的抬起头,然后圆圆的大眼睛一晃。 “大叔,你怎么来了?” 凌羽没时间棺这些称谓,只是气喘吁吁的问,“冰澜呢!” “姐姐她进那里面了,”艾丽丝一踮腿跳下石椅,手指指着塔身之后的区域。凌羽充满疑惑的看去,在废弃的塔基后出现了数个泛着银光的魔法阵,他依稀想起冰澜曾说过,在风岚有古戴缇尔构造的几个魔法阵,其中一个是通向蓝族领地的。 而现在那些法阵之后,出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法阵,外形没太大区别,但纹路与刻印却相差很大,就如同出自两人的雕塑品。 “旧塔倒塌后,姐姐发现了一个新的魔法阵,而且你也看得出,这完全就是两个人的水平,差别太大了,”艾丽丝在一旁评价,“姐姐让我等在这里,说她很快就回来,然后她就进入了那个简陋的法阵里。” 凌羽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一些东西,他看着跳动的法阵,回头问,“你能启动这个法阵吗?” “可以啊!”艾丽丝立刻跳进了法阵里,可从口袋里掏出魔法石的手停住了一下,又抬起头说,“这可是有条件的哦!” “行,什么都答应你!”凌羽不顾一切地点头。 “交易完成!”艾丽丝握紧一颗魔法石,低声呢喃着古怪的咒语,随后眼睛睁开,手猛的张开,魔法石粉碎成末,融进法阵纹路之中,整个法阵散发出浓郁的银光。 “跳进来!”艾丽丝喊。 凌羽立刻跳了进去,脚却没有落地,而是停在空中,然后光芒遮住了视线,再次恢复视线时,环境已经变化,黑夜被光滑的墙壁代替,地面还流转着法纹。 他落地后看向前方,一扇木门遮蔽了所有,仿佛将这个小屋与世界隔绝。他像是自言自语般说: “这里哪里?” 但艾丽丝却先一步推开门,然后大声说,“星女塔!” “星女塔……”凌羽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起来,他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好吧!也许一切都清楚了。” “知道什么?”艾丽丝问。 “黑袍人的身份,”凌羽看了眼手中的书,他似乎明白了夏衣给他这本书的目的,但也许这也暴露了夏衣的秘密,“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姑娘。” 他拿着古书走出小屋,面前只有旋转上升的石梯,他一步步走上,窗外的风景尽收眼底,澈泱河的水声、茶花的香气,一切都在撩拨着神经。 踏上最后一层,进去之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头顶是各种铜器构造的穹顶,而其中又被无数透明的宝石隔开一个个小孔,在特殊的角度看去,也许会看到每个小孔对应着一颗星辰,硕大的空间里挂满了诸星图案,垂下的两道纱幔分割了整个空间,纱幔后面是银白色的布毯,一个人跪在那里,看不清面孔,既有纱帘阻隔,又有面纱遮蔽。 冰澜则拢裙跪在纱幔之前,一旁同时跪着的还有黛琦茵,只是寂静的环境使得脚步声也变得奇怪。 凌羽缓步走着,注视着纱幔后的星女,整个佩尔西斯真正的掌控者就端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星辰之辉不断在其身边转动。 “星女大人,”他走上前去,“有一件事想询问……” 可未等他话说完,跪着的冰澜缓缓起身,朝星女再次长拜,然后转身朝后走去,面色平静如常,掠过他身边时,只是微微点头。 凌羽明白了,他已经看到了那本放在地上的书《诸星之语》,古戴缇尔送给星女的书,一旁的黛琦茵侧过头去看那本被遗落的书,书本缓缓飞起,穿过纱幔落入星女大人面前,无风而启,第一页被掀开。 凌羽记得第一页的内容,只有一句话:赠圣星女大人。 他大概明白了冰澜的意思,然后沉重的转身,跟随着冰澜走下楼。 冰澜停在楼梯的一处窗户前,窗户很低,她蹲下身看着远处的澈泱河,微风拂乱她鬓角的发丝,她伸出手,去抚摸温柔的风。 “你说居住在这里数十年是什么感觉?”许久之后她问。 “很孤独吧!”凌羽猜测道,“黑夜接踵而至,陪伴她身体的也许有风和星辰,可灵魂却无人陪伴。” “真不愧是兰洛人,”冰澜笑了下,“说起话来总是那么有诗意。” 凌羽也微微笑了下,没有回答,那并不是问句。 冰澜又站起身,继续朝下走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已经不用了,不是吗?” 凌羽也缓缓跟着,“你早就知道黑袍人身份了,对吧?” “还记得在无望雪山营地既那次吗?我告诉过你,传送法阵很多,而其中一个就是去往澈泱河,但不是这里,而是那个地方,你获得你手中魔枪的地方。”冰澜说。 凌羽点头,如果这么一来,就不奇怪了,能够启动魔法阵的人并不多,而懂得布置魔法阵的便更少了。 “就这么离开了?”他问。 “嗯,走吧!”冰澜也说,“这里不属于我们。” 凌羽最后回望楼梯的顶部,想要再最后看一眼这个地方。 “咦,这张纸是什么?” 艾丽丝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凌羽回过身,就看到艾丽丝死死盯住他怀中的那本书。艾丽丝手速很快,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跳下,夺走了那本书,而她掀开书,密密麻麻的字体间露出一张卡片。 是那个失踪的卡片,凌羽有些讶异,他第一次见这本书时,里面就有这张卡片,但第二次再看时,却消失了,而如今却又再次出现。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上面应该是古戴缇尔为星女大人画的画像,”他边说着,边去接过艾丽丝手中的卡片。 可突然,他愣了一下,然后,快速接过那本书,双眼死死盯住卡片上的画像,颤抖的问,“艾丽丝,诸神节的时候,你是不是见到过星女大人?” “是啊,”艾丽丝想了想又说,“不过星女大人带着面纱,什么也看不清。” “但其实还是能看清一些东西的,”凌羽按住艾丽丝的肩膀问,“对不对?比如发色还有瞳色?” 艾丽丝皱眉沉思,“瞳色我忘了,不过发色还记得,是那种淡绿色,可没我的好看!” 凌羽也注意到了,艾丽丝的头发是墨绿色的,如芽月的嫩叶,但淡绿色的头发并不多见,而具体所知,只有一个人。 他握住卡片朝上方跑去,一路上把从来到佩尔西斯的一切都梳理了一遍,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 也许这才是改变整个局面唯一的方法。 黛琦茵还跪在地上,纱幔后的景色也如刚才,那本耗尽古戴缇尔一生的书依旧只被掀开一页,仿佛与它后面的星女一起被暂停了时间。 凌羽垂下握着卡片的手,对着前方说,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黛琦茵,不,应该说是……黑袍人。” 第506章 佩尔亦黎 空气仿佛静止,晃动的纱幔也停下,只有清脆的脚步声从他身后的楼梯间传来,冰澜似乎早已经明白所有,只是站在楼梯口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黛琦茵。 “黛琦茵,不,也许应该称呼你,黑袍人,或者佩尔西斯的主人,”凌羽走到黛琦茵身边。 “我其实早就该杀死你的,”黛琦茵收拢袖袍起身,紫色的眼眸充满笑意,“对,没错,我就是黑袍人,反正我们有时间,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其实很好发现,”凌羽面无表情的说,“只要把所有事情捋顺就能发现,先从第一个事情说起,画屠夫的事情,那件事情有两个疑点,本来普通的屠夫为何会幻术,还有不应该出现的惊雷云雨,但其实如果把事情仔细想一遍其实就很好理解了,要知道死去的人可不止有艾尔莎的妹妹凯妮,还有星女大人的一个徒弟,名叫卡丽莎,也许后者才是黑袍人真正的目的,可我们却都被前者的死给吸引。” “我必须要杀她,她是星女的第一个弟子,虽然我作为王的女人,比她更容易继承星女的位置,但她却会发现许许多多的事情,”黛琦茵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笑意,仿佛在嘲笑了他人的愚蠢。 凌羽抻了下眼眶,又说,“后面的事情就很清楚了,你作为星女塔的主人也很容易发现那些古戴缇尔遗留的魔法阵,当维拉德与赛莉西娅公主进入洞穴的瞬间,你就能察觉到,并且通过那个法阵赶过去,如果我没猜错,每个法阵都对应着一个放置圣物的祭坛。” “一点没错,”黛琦茵笑了,“那你又是如何确定我的身份?” “其实本来你的嫌疑就很大,”凌羽很直白的说,“你既与我们熟悉,又精通幻术,同时对元素掌控很强,只是因为我始终认为你没有任何理由做这些事,但直到我看到了这张卡片。” 凌羽将卡片扬起,借着卡片看向黛琦茵,也许他早该察觉到相似,怪不得古戴缇尔也会心动,星女大人年轻时的模样和黛琦茵还真是无比相似,薄薄的卡片飘向黛琦茵,两个侧脸仿佛透过卡片重合,真的太像了,也太美了,让人无法相信世上会存在两个这样的人。 “这是古戴缇尔为星女大人所画的像,”凌羽说,“是真的很像,这也能解释你为什么要在那晚袭击布尔妮娅,并不是为了逼迫我们离开,而是不想让我们看到某些东西,因为如果我们去到诸神节那里,就可以看到星女大人,也很容易就发觉你和星女大人是那么的像。” 他又朝前走去,掀开纱幔,那副如雕塑般的人化为一团黑烟飘然,只剩下依旧被掀开的古书。 “所以,你的身份也就再清楚不过了,星女大人的女儿,”凌羽垂下纱幔回身道,“亦或者是,古戴缇尔的女儿。” 黛琦茵只是垂下头,看着飘落在脚边的纸片,她弯腰捡起那张,伸手抚摸着,“是,我就是星女的女儿,我的父亲就是古戴缇尔。” 凌羽捡起地上的书,问,“你母亲呢?” “死了,”黛琦茵毫无感情的说,“她在我十二岁时就死去了,也是在那时她才告诉我这些,告诉我,她其实是我的母亲,而我父亲就是整个佩尔西斯都厌恶的罪人,那个叫古戴缇尔的男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黛琦茵眼睛里仿佛快要渗出血来,但其实那是眼泪。 她笑了起来,却无比凄惨,“真好,原来我不是一个孤儿,我有父亲也有母亲,可那又如何!她是高高在上的星女,怎么可能让世人知道有一个外人的女儿,我从小就被送到一个遥远的村子,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孤儿所承受的白眼,我没吃的,没穿的,我以为我会被饿死,可我没有死,我活下来了,为了生存我不顾一切。” 没人懂吗?凌羽心说,其实我懂,我为何尝不懂,多泽也懂,上次在斯特里的村子时,那个死去父亲的孩子的眼神,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吧!但他没办法开口,自己的遭遇要比黛琦茵好太多了。 “这就是你讨厌外人的原因?” “还不够吗!”黛琦茵嘶吼,“如果没有古戴缇尔,什么都不会发生!就是你们这群外人,来破坏佩尔西斯,你难道不觉得可笑,”她望着凌羽轻蔑的笑了起来,“你和古戴缇尔有区别吧?缇雅那么喜欢你,可你却什么都给不了她,到最后还不是像是乞丐一样狼狈地离开佩尔西斯,留下她一个人,你恐怕还不清楚她将来在佩尔西斯的遭遇吧!” “我知道,”凌羽低声说,“我当然知道。” “真可笑啊!”黛琦茵又斜眼望向冰澜,“那她呢?你不是兰洛人吗?兰洛人可以娶两个妻子?” “不可以,”凌羽很干脆的回答。 “那可真是太有趣了,你会怎么处理呢?”黛琦茵不停地发笑。 凌羽合上书籍抬手按在她的怀里,然后转头朝楼梯走去,“我并没有任何兴趣,去劝你理解你的父亲与母亲,我也不否认他们的做法有错误,我更不会闲的无聊,来听你哭诉你的悲惨身世,以悲惨地遭遇来控诉世界的不公,这是最懦弱的表现,但我想,能说出这种话的人,遭遇一定不是多么凄惨,只有那种经历过触及灵魂的无助,才能理解控诉之人的心情,所以,我也并不想指责你,但眼泪还是收起来了,怜悯的心佩尔西斯人恐怕没有吧,虽然我并不是佩尔西斯人。” 他在楼梯口回身,“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为什么始终觉得自己是可怜的呢?” 黛琦茵愣在原地,眼泪打湿了发丝,但眼泪也已经干涸,她呆呆的望着即将走下楼梯的凌羽。 “你其实一点也不可怜,但你的父母却很可恨,我想无论是星女大人亦或是古戴缇尔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杀人吧?尤其还是杀死无辜的人,无论是凯妮亦或是卡丽莎,我想她们应该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吧?你很善良,可却也很邪恶,毕竟许多生命也曾凋零在你手中,比起凯妮,比起卡丽莎,你一点也不可怜,”凌羽顿了顿,“说吧,为什么要把杀死撒纳利的罪名嫁祸给我。” 黛琦茵眼眉低垂,“我没办法,只能嫁祸给你们,撒纳利的死,一定需要一个交代,要么是蓝族人杀的,要么是外人杀的,我不希望佩尔西斯人自相残杀。”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死撒纳利?”凌羽暴怒的锤了下墙壁,巨响在塔中回荡。 “我杀死撒纳利?”黛琦茵低声一笑,“你还是太过愚蠢,撒纳利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提前发现了他的死亡,然后把你吸引到那里而已,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谁杀死的撒纳利?” 第507章 诸星之语 凌羽身体猛的颤抖,他突然发觉到了最恐怖的一件事,“是佩尔亦黎?” “是啊!”黛琦茵很干脆的回答,“就是他,佩尔西斯之王,你们还是不了解他,他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他杀死了撒纳利,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嫁祸给蓝族人。” “他为什么那么做?”凌羽疑惑不解。 “为什么?”黛琦茵冷笑,“还不是为了他所谓的开放,古戴缇尔一共只告诉他两件事,一件事是保护家人,一件事是佩尔西斯需要变革,改变这些腐朽的规则,落后的思想,佩尔西斯才能强盛,但古戴缇尔只给他灌输了这些,却从未教会他如何做。还记得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我讲水城的繁华,我看得出来,他很希望佩尔西斯也变成那样,但他不知道该用怎么的办法,直到有一次他看过一本书之后,他找到了方法,无非就是剔除所谓的顽固派,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在外面采购书籍的原因,如今年轻一代的佩尔西斯人,几乎都对外界很感兴趣。” 黛琦茵又摸了摸头,“知道为什么堂堂一国之主要跑出外面当佣兵吗?” “杯水车薪吗?”凌羽回答。 “是,他很喜欢这个词,他知道也许他并不能改变佩尔西斯的局面,可他却不甘心放弃,他放下尊严去当佣兵,来赚取很少的佣金,去买各种书籍,布料,药品,无非就是为了让族人了解到外界的繁荣,哪怕一点也可以,长此以往,佩尔西斯人人都会对繁荣的外界抱有向往。但后来矛盾就出现了,人的欲望总是无穷的,觉得布衣穿着舒适,所有人都想穿,常常为了一截布,打的你死我活,他很苦恼这些,但却没有办法,直到你们的到来,他似乎突然想通了一件事,”黛琦茵目光冰冷,“既然矛盾不断激化,那为什么不彻底激化这个矛盾呢?让矛盾达到极点,这样,他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解决这个矛盾。” “激化?”凌羽不确定的问。 黛琦茵依旧冷笑,“你不是去过蓝族领地,也去过银族村落吗?难道还发现不了?几乎外界来的所有布料、药物都给了蓝族人,他目的很简单,不过是为了让银族与蓝族的矛盾不断激化,因为这个矛盾迟早有一天需要解决,所以,他就决定用一种方法,彻底解决,当然,还有彻底消除佩尔西斯的腐朽。” “这就是他的方法吗?”冰澜喃喃道,她看着黛琦茵问,“佩尔亦黎知道你就是星女?” 黛琦茵却歪着头说,“姐姐,你觉得和你同床共枕五年的人发现不了你的身份?别开玩笑了,他早就知道我母亲已经死亡,所有星女信息都是我传达的,他早就知道了。” 冰澜抬起头看着璀璨的星辰,她忽然说,“快!阻止他!灾厄之星……的预言恐怕是真的。” 凌羽一愣,但看到冰澜惶恐的脸,他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他依旧记得那位兽族圣使所说的话,灾厄之星终将死在自己手中。 “该死!”他猛地锤了一下栏杆。 他早该想到不对劲,佩尔亦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星女大人过去,也许此刻撒纳利的尸体就是起身指认尼塞拉是凶手,群情激奋,尼塞拉也肯定不会无故认罪,那么解决的方法只有举行库图拉,多好的方法,如此一来,既可以借尼塞拉之手消除银族的守旧势力,又可以借自己的手除掉尼塞拉这个隐患。 可问题是这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佩尔亦黎! “回去!”凌羽按住栏杆,跳下下去,突然间楼梯被腐蚀掉,只剩下空荡荡的一切。 黛琦茵浮在空中,她身后暗光浓郁,漆黑暗翼不断抖落黑雾,逐渐融进整个塔身里,那些木制窗框、楼梯扶手都腐化,“我不会让你们阻止他的。” “你知道他想干什么吗!”凌羽举着长枪大吼。 黛琦茵面色冰冷,“我当然知道,也知道他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可我不希望你去阻止他,他是王,他是佩尔西斯的王,从成为王的那一刻,他早就不是他自己了。” 凌羽已经明白黛琦茵的意思,他收拢长枪站直身体,将夏衣给他地那本书塞进空间魔法器里,同时把玄骨幽痕一件件扣在身上。 黛琦茵丝毫不在意,还在一旁提醒,“塔身里已经埋入了无数的魔法石,即便在元素稀薄的这里,恐怕也早已经足够释放大型禁咒了,你也不要想利用下面的那个魔法阵,那只是单向的。” “多谢提醒,”凌羽扣上臂铠,最后拿出头盔,“这一点艾丽丝提醒过我,我也没打算借助下面的魔法阵回去。” “那你是准备打败我了?”黛琦茵冷笑。 “太浪费时间了,”凌羽抬起头,伸手把头盔扣在冰澜头上,同时微笑道,“也许里面是个牢笼,但外面呢?” “什么?”黛琦茵一愣。 嘶吼如雷霆般响起,龙影掠过银月,从暗元素密布的窗边降下,巨大龙爪伸出,整个塔身为之颤抖,石料不断崩碎,直到狰狞的巨龙头颅,伸进这些牢笼里。 “那么,再见了!” 凌羽回身揽过冰澜腰肢,朝前跃起,巨龙头颅同时撤走,两人从那个龙爪破开的空隙里飞出,崩霆笔直坠落,又载着两人升入高空。 黛琦茵望着消失在夜空中的龙影,缓缓落下,手中还握着那本古朴的书,《诸星之语》 “你是不是太笨了,”艾丽丝压低遮阳帽看着被龙破坏的塔身缺口,“禁域之牢都已经布置成功了,还能让他们跑了?” “他们可是你的同伴,这么说好吗?”黛琦茵头没抬的问。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已,”艾丽丝蹲在窗口望着恢复平静的房间,“我猜你并不想让王死吧?” “笨蛋,”黛琦茵抱着书仰起头,“我当然不希望他死。” “很好,”艾丽丝掀开遮阳帽,微笑着说,“那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吧!” 第508章 尼塞拉之变 大厅之中的篝火越燃越旺,有人在不断往里面扔一些竹材木块,火光照打着每个人的脸,刀光也在屋中晃着,像是走进了一间挂满利刃的武器铺。等待星女的时间无聊,佩尔西斯人席地而坐,啖肉饮酒,随身携带的短刀切割着烤熟的羊肉,把带着碎肉的骨头丢进烧的滚烫的锅里。 勒纳握着鹿头一拳击碎,脑浆淌了一手,他端起碎骨大口喝着,目光始终未曾移开那群蓝族人,如今撒纳利死了,王碍于身份并不好发表一些意见,但银族人可从不是好欺负的,他站起身,朝多翰克走去,虽然他也不喜欢这个三流域的乌图,但此刻银族人需要团结。 尼塞拉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如今他们是处在龙潭虎穴里,在场的美味似乎没人想和他们分享,他也没兴趣分享,只是低着头拿出一块砂石打磨着枪尖。 “缇雅,”佩尔亦黎坐在楼梯口说,“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大厅里并无王座,佩尔亦黎也就坐在楼梯上方,风铃只是站在一旁,许久之后才应声说,“让他们离开。” “他们离开是对的,”佩尔亦黎喝了口酒,“听琳瓦说她在龙城那里找到了一些有关夏衣身世的消息,好像是一个贩卖奴隶的组织做的,卡尔特的新王正在剪除国内的贵族势力,你可以带夏衣去一趟那里,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我找不到夏衣格玛了,”风铃说,“听人说她出城了,其实她一直有秘密藏着,王是不是知道?” “那就去找她回来!”佩尔亦黎放下酒杯,“她从不隐瞒什么东西,她只是想帮我而已,冰澜他们来之后,她一直在偷偷学习古语,后来偷学星术,这是禁忌。” “哥哥也知道禁忌?”风铃侧过头问。 佩尔亦黎愣了一下,似乎对风铃的称呼有些意外,他望着篝火说,“黛琦茵也许会杀她,而且她没有必要再待在佩尔西斯。” “为什么?”风铃不解的问。 “没有为什么!”佩尔亦黎站起身说,他握着酒杯朝前走去,背影被火光投在风铃身上,这个佩尔西斯最强大的人,其实身材也称不上魁梧,却很挺拔,只是依旧挡不住燃烧的火焰。 “卡若拉问我兽族入侵的事情,”佩尔亦黎举杯说,“我们不得不来赞美佩尔西斯的勇士,艾尔特夏!” 人们似乎对于王突如其来的话给弄懵了,纷纷不解的看向王。 佩尔亦黎走到蓝族人里,拉起一脸茫然的艾尔特夏,大声说,“有数千只兽蛮被艾尔特夏重伤,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得以消灭入侵者,你们来愣着干嘛,为我们佩尔西斯的勇士欢呼!” 佩尔亦黎低下酒杯,艾尔特夏急忙用杯子就接,然后跟着王举起酒杯,佩尔亦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也欢呼呐喊,王宫内外都叫喊着一个名字。 “艾尔特夏!” 艾尔特夏只觉得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然后紧张的望着高呼他名字的人,仿佛能够从每个人嘴里看到跳出的声音,但是只有他知道,真正阻挡兽族的是那个年迈的星奴玛,但他不敢看王的眼睛,也无法解释那些奇怪的东西。 “王!”勒纳站起身,朝众人环视一圈,将目光停留在蓝族人那里,“我有一个疑问。” “说!”佩尔亦黎扬起酒杯,转身朝后走去。 “为何抵抗入侵死去的都是银族人,蓝族的人却毫发无损?”勒纳声音浑厚,声音压住了周围的所有声音,“既然兽蛮被消灭,这就是件好事,本身我不想提及此事,但我很疑惑,难道是我们银族人不如蓝族人强吗?我想金布托、干布,都是我族的勇士,而这个少年都能重伤那么多敌人,我不相信金布托他们会全部死去,而这些蓝族人却全部活了下来。” 他的话很富有煽动性,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五个蓝族人那里。蓝族人来的本身就不多,虽然风岚城内也有一些蓝族人,但碍于身份,并未出现在房间里,此刻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海库斯、范泽拉、尼塞拉、杰西娜、艾尔特夏、还有艾尔莎六个蓝族人,但因为艾尔莎已经嫁给斯特里,从某种层面看已经不算是蓝族人了。 “那是因为他们怕死!”尼塞拉缓缓起身,眼神冰冷,“没人愿意去搜索那个隐藏的村子,只有我们蓝族人敢去,他们自己蠢,被狼蛮包围,我们去救他们,他们却想让我们消耗狼蛮体力,来增加活下去的概率,可最后呢!不还是死了!” “你说什么!”多翰克暴怒的跳起,“你这是对我们银族的侮辱!” “我说错了吗?”尼塞拉面容冷酷,他指着角落里说,“你去问艾尔莎,看她怎么说!” 众人的目光又随之转移到那个角落里,斯特里将艾尔莎护在身后,手紧紧握住,一刻也不敢放松。 “艾尔莎,”两人身前的男人站起身,“不用怕,说出来!” 斯特里不敢去直视父亲的目光,只能低下头,艾尔莎却朝前走一步说。 “干布乌图救了我们,我并不否认他的勇敢,但其他人的死,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们不敢出去。” 尼塞拉冷笑,“听到了吧?” “那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尼塞拉还有艾尔莎,”一名花白短发的老者从地上起身,“是哪个隐蔽的村子需要你们去搜索?” 尼塞拉愣了一下,然后说,“我们并未到达那里,中途斯特里的龙感受到了艾尔莎的龙传来的讯息,我们就立刻赶了回去。” 老者微微一笑,然后从怀中拿出一羊皮纸,又把拿出一块木炭在上面圈了一下,“我曾负责为古戴缇尔王绘制佩尔西斯的村落地图,如果我记得不错,白色冰河附近只有这四个村落,但无论哪一个,都并没有离其他三个村子太远,而且似乎也不隐蔽,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此刻的火光下,众人的表情分为四种,一种是老人询问时礼貌的笑意,一种则是众人等待答案的好奇,另一种则出现在极少数人的脸上,艾尔特夏、艾尔莎、斯特里、尼塞拉、杰西娜,以及站在楼梯旁的伊莎缇雅—风铃。 这些白色冰河战斗的幸存者。 “四个?”尼塞拉低声问。 “我想应该不会有更多了吧?”老者放下羊皮纸,“那么蓝族诸位离开营地的原因是什么?还是说早就知道兽蛮要袭击营地?为什么活下来的都是你们几个?” 火光在这时噼里啪啦响了起来,面对老人一连串的提问,尼塞拉阴沉着脸转头,远远望着朝楼梯走去的佩尔亦黎的背影,牙齿仿佛在咔咔咬合,声音融进火堆中。 至于第四个表情也许只有风铃能看到,缓缓走向她的佩尔亦黎,脸上是一种平静无常的表情,眼睛有节奏的眨着,杯中酒不停往喉咙里灌,滴水的嘴角隐隐透着一丝笑意。 第509章 陌生的人 “哥哥……”她突然觉得看不透面前这个人了,这个她最为信赖的人。 佩尔亦黎在楼梯前转身,目光冰冷与尼塞拉对视,“尼塞拉,我们都需要你的解释。” “王!”杰西娜站起身,尼塞拉伸手将她拦下,“很简单,消息是伊莎缇雅传来的,是她说有问题的,如果有疑问,你们可以……” 尼塞拉的声音在这一刻停止,他的视线被篝火旁地冰棺吸引,原本还是冰蓝的棺材忽然改变了形态,融化的冰水浸湿了撒纳利的衣服,佩尔西斯的衣服多为织孔粗大的布衣,佩尔西斯的女人并不擅长编织,只是此刻的撒纳利身上的血液却不断渗出,与白色冰水混合,那些红色冰水此刻便如同烈焰一样将表层衣服完全溶解,红色冰水越来越多,将尸体漂浮起来。 “见鬼!”勒纳忽然大叫,然后扔掉喝干的鹿脑壳,抬手推开冰棺,把撒纳利的尸体拖上上来,一旁的人立刻扔出一块毛皮,勒纳把撒纳利急忙放下,顺手擦了下沾满血液的手。 “等等!”花白短发的老者迈着步子朝勒纳走去,拨开拦路的人,双眼死死盯住那个尸体裸露的胸膛,按住地面跪下,手指在撒纳利的胸膛上滑动,轻轻扣开粘连的皮肤,几分钟之后,老人重重喘息了一声,然后起身说,“王,注意看撒纳利的尸体,致命伤也许在喉咙,但腹部却有两道很深的伤口,而且是两杆完全不同的枪伤。” “你是说杀死撒纳利的是两个人?”范泽拉发声。 “也许,”老者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后走去,“但更像是出自一个人的手,而且如果记得不错的话,所有人里似乎只有尼塞拉是使用双枪,除了尼塞拉之外,应该也没人具备在空中杀死撒纳利的能力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纷纷将目光锁定在尼塞拉身上,地上的那块磨石还反射着光,尼塞拉手中长枪明亮, “我没有杀撒纳利,”尼塞拉面色未变的说。 “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能狡辩,”勒纳怒不可遏,“就是你杀死的撒纳利!” 尼塞拉举起长枪怒视着扑过来的勒纳,“我没有杀撒纳利!如果你再侮辱我,我将向你提出挑战!” “来啊!”勒纳大吼一声。 “库图拉!库图拉!”众人大声喊道。 风铃慌了,她看着佩尔亦黎的背影,慌张的朝前走去。可一只手臂却拦住了她,佩尔亦黎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那份图纸是星女大人给我的,你承不承认区别并不大。” “星女大人不会给你假的东西,”风铃尽量压低克制,声音中却充满了惶恐,她隐约猜到了一切。 “星女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呢,”佩尔亦黎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库图拉才是佩尔西斯人解决争端的方式。” “星女……假的……”风铃呆立在原地,嘴里重复着这句话,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急忙抬起头,可那个挺拔的身影已经朝众人走去。 佩尔亦黎从勒纳和尼塞拉面前走过,“这里不是决斗的地方,要进行库图拉就去广场上去,佩尔西斯的同胞会见证勇士间的对决。” “是,王!”勒纳对佩尔亦黎行礼,然后踏碎鹿头头骨朝王宫外走去。 海库斯与范泽拉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从地上做起,掠过尼塞拉的身旁,跟随王走向风岚的广场。 库图拉是神圣的,一旦决定,没有人会阻止,因为死亡远比放弃光荣,如果哪个佩尔西斯人不敢进行库图拉,那么没人会认可你的,即便你是善良,年迈,亦或者拥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借口,可却无法改变众人对你的鄙视。 佩尔亦黎在门口喝了一大口酒,他笑了,这就是佩尔西斯深入骨髓的思想,尼塞拉,你是拒绝不了的。 风铃望着转眼间退散的人群,快步冲了出去,可身后一个声音却喊住了她。 “你要去哪里?” 风铃惊愕的回头,却看到一个身着黑色甲胄的少女坐在楼梯台阶上,没戴头盔,乌黑的长发垂下,银色的眼睛仿佛两轮弯月。 “你哥哥可是让我保护四个人,不,应该说是五个人,只是那个人还没出生呢。所以,你最好别乱跑,可别像那个叫夏衣的女人一样跑到什么鬼地方。”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银月,”少女枕着下巴说,“好好在这待着,等那个叫夏衣的女人过来,然后离开风岚去龙城,这是你哥哥交给我的任务。” “为什么?” “卡若拉的女人,凡事多动脑子,”银月四指敲了敲脸颊,“不过偶尔的提醒是必要的。” 银月从楼梯上起身,铠甲关节碰撞响动,她走到毛皮前,然后轻声笑道,“撒纳利是我杀的。” 风铃已经在瞬间拔出匕首,冲了过去,可身体却停在半路,篝火还在燃烧,但她的身体却像僵住一样,完全无法动弹。 银月缓缓走来,黑色铠甲一点点退去,露出雪白色的长裙,她轻出手指,点了点风铃额头,同时说,“撒纳利确实是我杀的,但是王让我这么做的。” “哥哥……”风铃握住匕首的手垂下,她愈发疑惑,转过身,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 “蠢女人!”已经走出门的银月大声喊了句,“你哥哥一点没变,只是关系到自己在乎的人时,每个人都会变得有些奇怪,我将其称之为低等种族的疾病。” …… 寂静的广场又变得热闹非凡,众人在四周燃起篝火,将本就明亮的夜空照的彷如白昼。 勒纳抡起长柄钢斧,目瞪如珠,慢慢弓下身,斧刃切开了地砖,他屏住呼吸,面前的尘土却被俯身时晃动的衣服吹起,落到远处那人的脚下。 尼塞拉双手双枪,身体笔直如乔木,眼睛却始终在远处黑龙旁的人身上晃动。 尘埃似乎惊扰了寂静,他收回视线,垂下手臂。 勒纳大喝一声,高身跃起,双手握紧斧柄,锋利斧刃彷如雷霆滚落。 第510章 王的秘密 柯修颤颤巍巍的抱住树干,递出半个头问,“情况怎么样了?” 更上方一根树杈上扶着树干站立的多泽,拿出一块打磨好的石片去看远方的广场。 “看不太清,不过佩尔亦黎不是常说尼塞拉是佩尔西斯第二强的人吗,结果应该很容易预见吧!” “我当然知道!”柯修缩起脑袋说,“我是说佣兵王和熊脸男的战斗。” “熊脸男?” “尼塞拉啊,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一头大黑熊哪?” “那可能需要问棘了,”多泽放下镜片,“其实我什么也看不到。” 柯修便把视线从密集地树枝间穿过,汇聚在了树梢上站着的棘,难以想象脆弱的树梢,却可以稳稳的站着一个人,虽然是身体要瘦弱的女人,但腰部的机械武器也许要和一个孩童的体重差不多。 “棘,情况怎么样了?” 棘拉起护目镜,从树梢上跳下,抬脚踢开一个紧闭的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这?”柯修愣了一秒。 多泽也跳下树杈,“反正又不是偷东西,去房顶也不算犯法吧,而且佩尔西斯也没有法律。” “我知道,”柯修点头,“我是说怎么下去?” 多泽:“……” 当多泽一屁股坐在屋脊上时,远方的战斗似乎也被他一屁股坐没了,一个人被对手踢飞,撞在广场边缘的石壁上,骨骼碎裂声似乎响彻了夜空。 尼塞拉踢倒斜插在地上的长柄巨斧,而它的主人刚刚飞出去,此刻正奄奄一息的倒在石壁旁,广场上的石砖被一条红色拖痕分割,尼塞拉把双枪插在地上,依旧望着黑龙旁边的佩尔亦黎。 “王,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杀死撒纳利,如果有疑问,请星女大人过来。” “尼塞拉,”多翰克瞥了眼重伤的勒纳,即便能恢复,恐怕也需要至少一年时间修养,骨头这东西,还很容易留下后遗症,尼塞拉固然没下死手,但区别似乎并不大。他转挥视线,“我银族的勇士可不止勒纳一人,等星女大人来之前,你最好能活下来!” “那……”尼塞拉抬眼冷声说,“来吧!” 多翰克按住双腿,两柄短刀从手中划出,他垂下手臂,将短刀插入地上,握紧巨大的斩兽刀,扑了上来。 狂风似乎也被卷动,斩兽刀是专门对付兽态兽蛮的武器,锋利且坚硬,即便是如钢铁的熊骨也能砍出口子。尼塞拉毫无惧意,单腿长伸,双枪横在面门,但当斩兽刀与枪身触碰的瞬间,一股力量如洪水般压下,纵使他早已经做好准备,也被压着朝后退去。 斩兽刀锋刃一转,在枪身上划出一条火线,尼塞拉不得不脱手躲避攻击,他身体同时后拉,可脚步未稳,斩兽刀又剧烈袭来,这一次,他被瞬间压倒在地,斩兽刀在枪杆上切割,多翰克已经扑在他身上。 “巨熊似乎不秒啊!”柯修伸直脑袋去瞅里面的战斗,“长枪本身就是骑兵武器,可库图拉又不骑龙,近身根本无法战斗。” “可有一种枪术就很适合近战,”多泽视线不移的说。 “什么?” “虎牙—撕裂式,”多泽淡淡的说,“牙之七式,完全模仿兽族战斗方式,虎牙撕裂式就可以应对近身。” “可以是可以,”柯修想了想又说,“但那也只是防守之策,对方可是斩兽刀,默克尔斯王国的荒龙重骑兵配备的就有这种武器,冲锋可移平山地。” “尼塞拉会赢,”坐在屋脊上的棘忽然说。 “为什么?”柯修不懂的问。 多泽则不慌不忙的移开镜片说,“野兽间的对决最重要的是什么?” “速度……?” “力量,”多泽淡淡一笑,“所有人都觉得尼塞拉是枪术达人,可实际上他的力量完全不在对手之下,而且对手还不知道。” 惊呼在人群中传播,多翰克手中的斩兽刀竟然在一点点上移,多翰克此刻却愈发觉得恐惧,身下的尼塞拉面色冰冷的推动枪杆,而那份力量竟然是他无法抵挡的。 “喝!”尼塞拉怒吼一声,直接将多翰克掀飞,同时快速站起身体,如暴怒的巨熊般扔出一杆长枪。 被掀飞的多翰克在空中支起斩兽刀,地方住飞来的长枪,身体踉跄的朝后仰去,可偏移的视线却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天空落下,那一杆长枪,重重轰在他的斩兽刀上,携带的力量将他击倒,而那魁梧的身体竟然再次跃起,又轰然落下。 “狼牙—破刃式!”艾尔特夏惊呼。 佩尔亦黎抚摸着黑龙夜渊,饮酒的嘴角露出笑意。 多翰克不停用斩兽刀抵挡,但身体无非就成为了卸掉枪身力气的工具,而每一次碰撞都像是石头一样砸在胸口,他终于狠狠地吐出一口鲜血,但攻击随后而至。 这次,他突然横直斩兽刀,长枪擦鞋刀刃击穿了他的腹部,而他也同时用力扬起手臂,握枪的人不得不松开手,要不然整个手臂都会被切下。 多翰克拔出胸口长枪丢在一旁,然后扶着地面起身,胸口与腹部鲜血淋漓,他看了眼出现裂痕的斩兽刀,一步步朝后退去,脚随便一踢,那杆长枪便落在尼塞拉脚下,早已经捡起另一杆枪的尼塞拉盯着脚边的武器。 “拿起来吧!”多翰克大声说,“我怕你剩下的枪杆承受不住会折断。” 尼塞拉弯腰捡起长枪,对面的男人口中叼着一把两把短刀,横叉而立,双手握住斩兽刀柄。 “库图拉可不应该有所保留!”尼塞拉说。 多翰克咬着短刀,无法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眼神回应。 尼塞拉不再多言,只是拱起身体将双枪指向前方。 多翰克从喉咙里暴喝一声,挥着斩兽刀跳起,仿佛巨兽挥抓,仿如雷神怒目。 斩兽刀轰在一杆长枪上,比之前更剧烈的力量直接将尼塞拉压的跪在地上,地板都在颤抖,沙尘被激荡而起, 多翰克脖子一甩,嘴唇同时张开,两柄短刃飞出,他握紧斩兽刀的手瞬间松开,从两侧握紧短刀,狠狠插向中间尼塞拉的头颅。 第511章 王的战斗 这是柯修看到的最后一幕,浓密的沙尘遮住了他的视线, “该死!”他烦躁的捶打屋脊,“什么情况了!” “死了,”棘说。 “熊脸男死了?” 棘没回答,多泽的脸色也有些凝重。 答案显然不是,尼塞拉双肩被短刀插入,站在原地,倾斜身体的多翰克却不停地颤抖,巨大的斩兽刀刺入了他的胸口,直接轰碎了他的心脏和肋骨。 人群中传出一阵骚动,一切都太快了,前一秒还即将把短刀插入尼塞拉头颅里的多翰克,此刻却踉踉跄跄的朝后移去,最后重重趴倒在地,斩兽但从背后穿出,腥味开始弥漫。 “死了?”人群里发出一个声音,那仿佛鬼神咒语,众人都变了脸色,虽说库图拉死伤无怨,但一般都会留下活口,毕竟都是同族人,可多翰克的尸体却毫无保留的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血流到尼塞拉脚下,他抓起衣角用牙齿咬下一块,然后绑在肩膀上,以同样的方式把多翰克的尸体踢飞,然后冷眼看向面面相觑的围观人。 “还有谁觉得我是杀死撒纳利的凶手,尽管来。” “我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站起身,双眼已经凝固,“蓝族的小子,别太嚣张了!” 尼塞拉没有回应,只是抬起握住长枪的手臂。 佩尔亦黎将酒挂在龙鞍上,视线规律在尼塞拉背部,战斗中被割破的衣服下露出一圈蓝色纹路,他低声说, “纹印之术……” 远方的屋脊上,多泽扔下镜片给柯修,飞身跳下房屋,朝广场上走去。 “他去干嘛?”柯修接过镜片问。 棘想了想说,“阻止佩尔亦黎。” “嗯?”柯修还是一头雾水。 “马上银族人就死完了,”棘又补充了一句。 当多泽走到广场前时,老人早已经奄奄一息的倒在一边,膝盖骨被洞穿,而又一个挑战者已经就位,但相持不过十几个回合,肩膀被一枪贯穿,飞了出去。 越来越多的挑战者走上去,整个广场快被鲜血染红,尼塞拉也如同浴血的魔神攻击越发凌厉,他几乎毫不保留,每一次攻击都是以废掉对方战力为目标。 身边的乌图一个个起身,这已经是关系到银族荣誉的战斗,斯特里站在父亲背后,不安的等待着。 旁边的人从地上起身,走过斯特里身前,义无反顾的进入广场,斯特里没敢去看,缓慢的时间过后,钢铁落地声响起,斯特里只看到身前的父亲拎起长枪起身。 “佩拉……”他轻声喊了下。 “库图拉是我族的传统,死就死了,”多特鲁回头,面容平静,“有能耐就替我报仇,没能力就生个勇敢的孩子,我落石溪的名声可不能埋没。” 多特鲁拖着长枪朝广场上走去,尼塞拉站在鲜红血泊里看着他,依旧抬起沾满鲜血的长枪。 “多特鲁乌图可以等一下我吗?” 一个声音响起,多特鲁回头,斯特里与艾尔莎也回头,在场的所有人都全部回头,黑龙旁的男人抓起短戟长枪走来,俊朗的面孔上似乎在笑。 “王!”多特鲁躬身行礼,然后退到一旁。 此刻没有人说话,就连早已经赶到的多泽也没有说话,所有人都知道王的库图拉意味着什么。 尼塞拉也笑了,他对着王说,“我等你很久了。” “那很好,我的勇士,”佩尔亦黎回答,“你在今天表现的战力足够你杀死海怪还有所有入侵的兽蛮了。但你并没有这么做。” 尼塞拉只是笑笑,抬手扯开上衣,布满伤口的背部蓝色印记开始泛红,他的全身也如同浇灌了一层铁水,不断散发着热气。 “虽然很不礼貌,但请王允许我的一个请求,”海库斯忽然说。 “说!”佩尔亦黎道。 “我的儿子进行了这么多场战斗,王在此刻进行库图拉是不是不太好?”海库斯走上前去,“尼塞拉是我的儿子,我有理由在他之前倒下。” “我明白了,”佩尔亦黎低声说,“那么来吧!” 海库斯握住战槊来到尼塞拉身旁,在他耳边说,“我的儿子,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尼塞拉重重点头,然后退去,坐在一旁,大口喝着酒,不断地战斗消耗着他的体力,这对于决斗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蓝族的命运就在今日,他需要保持更好的体力。 海库斯看了眼手中陪伴多年的老友,昂首怒吼,如巨龙般冲出。 佩尔亦黎低头一笑,将长枪刺地,短戟高举,如招引狂风的幡旗,将地砖掀起,短戟一挥,万千地砖便如箭雨般射出,而那个老人像极了扑向箭雨的雏燕。 …… 夜空中奔袭的龙停下,远方飘着一只灰色飞龙,龙背上的人只是抱紧怀中长枪,看也不看来人。 “又见面了,”凌羽开了口。 琳瓦似反应迟钝的笑了下道,“原来王说的就是你啊!” “什么是我?”凌羽问。 “王说将会有人从星女塔回来,也许会带来星女的旨意,”琳瓦指了指天空,“不知道卡若拉会不会星术,能听懂星女的话吗?” “也许不能,也许可以,”凌羽说,“你是来阻止我的?”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琳瓦好奇的笑了下,“你去有用吗?比起你,我更好奇你身后那位。” “你知道佩尔亦黎要做什么吗!”凌羽道。 “我并不关心这个。” “他死你也不关心?” “别把死亡想的那么复杂,佩尔西斯人也许怕很多东西,可那些东西里并不包括死亡。”琳瓦抬起头,“王的一生本身就注定了死亡,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什么意思?” “人会生老病死,王也不例外,年轻人你或许是万人敌,可年老时,那些强壮的人便会把你的位置夺去,你固然可以投降,认输,但骄傲的王又岂会容忍这种行为,所以……”琳瓦停顿了下: “旧王多战死,新王浴血临。” 凌羽默不作声,只是看着远方震翼的飞龙。 琳瓦骑着龙靠近,缓缓说,“佩尔亦黎王以斩下旧王的头颅而成为新王,也终究会被后来的新王割下头颅,这一天,或早或晚,但终究会来。” “这就是王的命运?”凌羽问。 “对,”琳瓦在近端停下,“这就是王的命运。” “命运可不是你说的,”冰澜忽然跳下了龙背,风翼在背后浮动,她不断抛出魔法石,一个巨大的法阵开始浮现。 凌羽一愣,冰澜手指伸出,咒语同时响起,“空间……禁锢!” 魔法石瞬间飞出,琳瓦只觉得身体僵硬,下一秒,龙翼骤停,就如同一块石头落下。 “她……不会有事吧?”凌羽望着下落的龙影问。 冰澜坐回龙背,“不会,也许你该走了,再晚就错过了一些东西。” “什么?”凌羽问。 “救公主,我说过的,人们总喜欢救公主的桥段,”冰澜平静的说。 “我只是不希望佩尔亦黎死,”凌羽说。 “那如果佩尔亦黎死了呢?”冰澜说,“留在佩尔西斯娶你的公主吗?” 崩霆龙翼一震,朝远方飞去。 第512章 王从天降 地砖如暴雨般砸在海库斯身上,乌黑的战槊根本无法招架密集的攻击,他不得不落地防御。 最后一浪地砖飞来,寒光也随之而到,佩尔亦黎握着短戟挥下,其势如海潮,短戟重重的撞击在战槊上,巨力压着海库斯朝后走,佩尔亦黎头发震起,单手握住战槊,手臂肌肉暴涨。海库斯猛然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动弹不得。战戟抬起又狠狠砍下,与佩尔亦黎手臂力量一起施加,海库斯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但短戟如连绵不绝的潮水,一浪又一浪袭来,海库斯觉得战槊在手中颤抖,膝盖已经陷进泥土里。 在多泽看来,佩尔亦黎的攻击毫无章法,就是单纯依靠绝对的力量碾压,海库斯虽然依旧健壮,但毕竟上了年纪,而力量与体力的消耗,他是绝对抵抗不住的。 海库斯暴怒的朝前推出战槊,撞上砍下的短戟,戟锋突然一转,粗大的戟柄便朝他脑袋挥来,佩尔亦黎在短戟脱手的瞬间已经朝后退去。 短戟尾部的尖刺划开了海库斯的肩膀,露出红色的肌肉和白色骨头,短戟也狠狠插入后方的泥土中。 但他还没抬起头,无数的裂缝在空中出现,一道身影从天空落下,空间裂缝不断改变方位,而那个身影仿佛从万丈高空般落下,巨大的气压将海库斯再次击倒,他怒吼一声,背后的纹路显现,肩膀处的伤口开始冒烟,他不得不使出全部力量去抵挡,因为他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空间裂缝在海库斯头顶出现,枪尖从中喷薄而出,四周的空气也随之降下。 “龙牙—湮天击!” 艾尔特夏和多泽同时喊出。佩尔亦黎毫无保留,他似乎不打算浪费时间,而是打算直接结束战斗,而牙之七式最后一式,便如巨龙掠地般迅猛,其威如火,其势如雷。 巨大的冲击波从枪尖落地处爆发,众人无不遮面掩尘,当浓烟散尽时,佩尔亦黎站在中央,脚下踩着海库斯的身体,长枪准确命中海库斯的胸口,被击穿的肋骨插破皮肤,直立在空中,像是两株嫩竹笋。 “尼……塞拉!”海库斯举起手掌用尽全身力气去喊。 盘坐恢复的尼塞拉缓慢的抬起头,佩尔亦黎在此刻抽出长枪,随手一划,海库斯的一截手臂落在地上,疼痛让海库斯不断颤抖,可胸腔的伤势也随之加剧。尼塞拉将视线上移,注视着那个持枪的男人,眼中早已经充满怒火。 佩尔亦黎最后刺出长枪,海库斯的脖子被贯穿,他如尼塞拉一样将尸体踢向远处的水池,弯腰捡起一旁的短戟。 “王!”众人在沉默之后爆发呐喊声。 “这群人疯了?”柯修在多泽身后探出头,“族人都死了那么多,还这么高兴。” “你懂什么,”多泽又习惯性的摸了摸口袋,似乎忘记了早已经没烟的事情,“其他人也不是傻子,任谁都看得出,海库斯是为尼塞拉铺路,他已经老了,可尼塞拉还年轻,他死,但尼塞拉也许可以打赢佩尔亦黎,而对于佩尔亦黎来说,他身为王,所有挑战者,都是觊觎他的王位,你见过统治者对叛逆者宽容的吗?至于其他人,他们只信服强者,谁胜利了,谁就会获得尊重,如果佩尔亦黎死了,没人会伤心,众人只会恭祝新王即位。” “父王常说,败者失所有,”柯修大概能明白多泽的意思。 “哦,这句话啊,”多泽笑了下,“是我教给陛下的……” 柯修没去质疑多泽话的真伪,甚至他都没听清后面的东西,因为随着佩尔亦黎抬起手臂,呐喊停下,众人将视线聚集在蓝族的人群中,尼塞拉最后喝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杯,提着双枪走进沾满鲜血的泥土之上。 “尼塞拉,”佩尔亦黎说,“你的佩拉为你而死,你可不要让他失望。” “王,”尼塞拉抬起头,“这也许是我最后一个这么称呼你,今天之后,你的一切都将消失,还包括生命。” “你最好别死,”佩尔亦黎提起短戟,“星女大人对你的处罚可还没到!” 尼塞拉一抖肩膀冲出,双枪落手然后撞下,他不断加力,将佩尔亦黎手中的短戟长枪压低,同时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杀我而已,用得着耍这么多手段吗?!” 佩尔亦黎缓缓将双枪朝上推去,“我说错了吗!如今的你,力量可足够解决轻易解决那些兽蛮,可你偏偏不肯使用全力,保留实力,是为了挑战我吗!” “我为什么要使全力,”尼塞拉怒吼,“那群懦弱的人让他们死去好了,即便兽蛮不杀死他们,我也会杀死他们的!” 佩尔亦黎怒吼一声,将尼塞拉掀了出去,他高声说,“海怪那次也是吧!那应该不是多么厉害的角色,可你尼塞拉却解决不掉!” 两人同时冲出,巨响与激荡的灰尘震颤着众人的感官。 “我当然可以解决!”尼塞拉狂笑,“但你如果受伤不是更好!” “可并没有让你这么如意!”佩尔亦黎劈出一击砍在尼塞拉肩膀上,血肉瞬间模糊。 尼塞拉似乎不惧,笑意更浓,“你这么暴怒,是怕我抢了你的女人吗?” “我会割掉你的脑袋!” 佩尔亦黎怒吼,秘银长枪划开了他的手肘,他同时将短戟切下尼塞拉的耳朵。 两人如同山林间缠斗的狂狮与巨熊,每一次攻击都使尽全力,而且毫无防御,血液再两人武器间喷涌而出。 又一次撞击出现,二人同时飞了出去。 “尼塞拉!” 佩尔亦黎嘶声低吼,短戟被抛下,他将长枪刺入地上,弥漫着腥味的空气瞬间荡出一圈虚无的涟漪,地面的血液与武器缓缓升入空中。 尼塞拉动了起来,一杆长枪抛出,另一杆同时随着手臂震出,背后的蓝纹发出耀眼的红光,宛如融进皮肤之中,他的整个身体通红,仿佛铁水淋身。 佩尔亦黎身体四周,碎裂的武器在血与土中旋转,鏦鏦铮铮,金铁皆鸣,转瞬间振荡而出,又如百蛇游动,缚颈之绫。 蛟蛇之牙—万鬼哀鸣。 狂化之人破开利刃风暴,如魔神降下,而游走的利刃又同时回转,万千断兵汇成蛟蛇张开血盆巨口将其吞下。 第513章 旧王之怒 蛟蛇撞入泥土之中,碎裂武器散落一地,鲜血染红的地上,站在一个鲜血染红的人,尼塞拉抓起两柄长枪狠狠刺出。 佩尔亦黎直接扑了上去,长枪被投出,手一伸,远处短戟立刻飞来,他重重砍下两杆长枪,同时踩着斜下去的长枪跳起,身体同时消失,又一个裂缝出现,短戟重重劈下,尼塞拉半跪着将双枪横在头顶。 恐怖的力量将其击倒,秘银长枪断裂开来,尼塞拉摸了摸鼻子,心脏突然跳动了下,手指间布满鲜血,鼻子似乎早已经失去一部分。 “佩尔亦黎!”尼塞拉快要将牙齿咬碎,他握起手中的精钢长枪,手臂上的血液流满枪杆,他手指紧握,然后朝下推去,暗红色的枪身从血液中浮现,他伸手抓住后背,皮肤被抓破,露出嵌进肉里的纹印。 “蚀骨以力! 嗜血以御! 噬魂以势!” 尼塞拉的每一个声音落下,背后的纹印便消失一部分,第三声落下,整个纹印彻底消失,这是蓝族不外传的秘术,类似献祭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强大的力量,但因为会对身体造成强大损伤,被星女列为禁术。 但此刻的尼塞拉早已经顾不及这么多了,他只是失败的代价只有死亡。 佩尔亦黎握紧短戟,暗淡的光芒不断变得浓郁,他低声吟唱着一句。 “破!” 两头恐怖巨兽在此刻撞在一起,流淌着鲜血的土地翻滚而出,两人四周出现一个深深的大坑。 尼塞拉怒吼着传递着力量,整个短戟开始剧烈崩碎,成如雨滴状的碎块,佩尔亦黎右侧身体被划开,肋骨根根断裂。 佩尔亦黎却在狂笑,他左手握紧长枪刺入地下,短戟碎片瞬间飞舞起来,蛟蛇之牙再次发动。 这一次,金属之声被皮肉撕裂声代替,无数尘土飞扬,整个夜空也变得混乱不堪。 多泽面无惧色的接受着混合着血液的泥土淋身,只是看着尘土落下的广场中央。 当一切恢复平静时,血液之气弥漫的广场上,倒地的尼塞拉身体破碎,碎肉与残留的皮肤混合着被血浸湿的泥,双腿只剩下森白碎骨和还算完整的头颅,佩尔亦黎则站在一旁,右侧身体裂开巨口,从肩膀延伸至大腿,伤口入肉半,腿骨也被割开,骨髓与血液一起流淌而出。 人群再次陷入沉默,柯修跳上石台大喊,“佣兵王!” “王!”众人终于振臂高呼。 可突然之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魁梧的身体朝广场走去,将武器抬起。 佩尔亦黎低着头,看着土坑上方的人,沾满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插下长枪,站直身体,用尽力气去说,“范泽拉!” 范泽拉面无表情,“王,我需要为蓝族正名。” “来啊!”佩尔亦黎张口怒吼。 “这?”柯修高举的手臂落下。 “蠢货,”多泽咒骂一声,“重伤的雄狮王也会被群狼盯上。” 现实再清楚不过,范泽拉只是群狼中的一员,围观的人群中还有许多人蠢蠢欲动,受伤的王也不是绝对不可战胜的。 眼皮粘连在一起,佩尔亦黎沉重的呼吸着,远处的男人似乎跑动了,如蛛网遮蔽的视线中,多年以前也是这样,他满脸是血的狂奔,拿短戟砍掉了那个年迈的王的头颅,那时空气里也是这种味道。 可这次,他没有机会再去奔跑,长枪刺穿了他的胸口,他猛然张开眼睛,蛛网破碎,他嘶吼一声,握住了胸口的长枪,然后用力一压,整个枪杆被硬生生握断,下一秒,他将断掉的枪头拔出身体,插入范泽拉的喉咙。 艾尔莎心中又咯噔一下,只看到一个人影倒下,在地上一动不动。斯特里朝旁边移动了一下,遮住了艾尔莎的视线。 佩尔亦黎还站在那里,即便胸口鲜血如溪水流淌,他的呼吸声融进寂静的空气中,一点点勾引着众人的心跳。 他眼睛冷冷扫过众人,用力吼出,“我的勇士们,即便我遍体鳞伤,我还是你们的王!我还是佩尔西斯之王!” 嘹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城中,月光又一次洒下,众人都望着那个红色的人,似乎被那种气势给震服,黑龙抬起巨爪,跃入天空,在佩尔亦黎头顶盘旋,龙翼掀动狂风,龙吼声如炸雷轰鸣。 “英雄末路,”银月飘然落在屋脊上,“低等种族总是喜欢把气氛渲染的那么悲壮。” 棘没有回答,因为护目镜中走出一个人,是个短发的蓝族女人,她似乎如寒冰般沉默,但她抬起的武器已经表明了她的意思。 “新的挑战者吗?” “还有很多很多,”银月淡淡的说,“事实就是如此,也许其他人会忌惮佩尔亦黎的气势,但如果佩尔亦黎倒下,他们也会考虑如何解决新的王,佩尔西斯人就是这样,愚蠢。” “你的意思是佩尔亦黎最后会力竭而死?”棘回头问。 “也不是哦,”银月微笑,“王既然为王,便拥有扭转局面的力量。” “什么?” “魔神血液。” 棘视线迅速跳到人群中的多泽身上,许久之后才说,“你拿走了?” “当然,”银月点头,“那个女人给你魔神血液的目的,不过是实验纯魔神血液是否会使得人魔化,但可惜答案是肯定的,不过有我在,我把属于魔神烙印的东西去除了,喝下它,只会获得绝对的力量。” “佩尔亦黎为什么不喝?”棘问。 “不是自己的力量,终究不能轻易使用,你需要付出等量的代价,”银月也站起身看着下方红色身影朝广场上跑去,她嘴角一动,“也许还不到时候吧,真是让人看不透的男人。” “那是因为你没有人类的思维,”棘说。 “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银月吐了吐舌头,“低等种族的思维都毫无理性。” 棘没说话,广场中的战斗已经结束,佩尔亦黎单膝跪倒在地上,左臂被长枪切开,腿骨碎裂,露出斜切面光滑的骨刺,而杰西娜已经倒在远处,分不清死亡还是昏迷。 她又看向四周围观的人,就像是看到了一群各怀鬼胎的政客。她终于明白佩尔亦黎的话,王是孤独的,尤其是野蛮族群里的王,因为你稍露疲态,将会迎来群狼环伺。 “故国山河在,枯木迎新生,旧王枪戟落,悲歌无人听,”银月轻声吟唱。 第514章 王之末路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为数不多的乌图身上,而其他乌图却不敢去抬眼看佩尔亦黎,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也在低头盘算着,王此刻已经濒临死亡,似乎只需要轻轻一击,就足够将这个强悍的人击倒,而挥出那一击的人将成为新的王。 但几个乌图偷偷抬眼,看着那倒满尸体的广场心底又觉得发怵,即便是受伤的狮子也可以咬死靠近的猎人,也许佩尔亦黎还有其他招数,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亡。 谁去试探?没人敢做,除非对自己很自信。 “我来!”一个男人从后方挤出,手指还在颤抖,但他定了定神,大声喊了句,“王!” 佩尔亦黎漠然凝视,刺入地下的长枪又一次拔出,他不停的喘息着,残破的大腿又一次站直,朝远方抬起长枪。 “蓝族人可还没有死完,”稍显稚嫩的声音在一侧响起,艾尔特夏合上了父亲的眼睛,然后拖着长枪走近,他看向那个男人,“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介意先和你打一场。” 男人眉头一皱,然后缓缓退向一旁,虽然这有损尊严,但显然取得王位更重要,让那个小家伙去消耗重伤的狮子,也许是更稳妥的方法。 艾尔特夏在佩尔亦黎面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注视着远处的佩尔亦黎,无需多言,他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 “该死!”柯修推开人群跳出,“艾尔特夏!你想干什么?你不是最崇拜佣兵王了吗?” 艾尔特夏眼神冰冷,“但他杀死了我的父亲。” 柯修手指还在举着,却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他愣住了,嘴唇还保持着微开的形状,但声音却传不出了,这个理由大到无可反驳,劝对杀父仇人宽容?别天真了,没人能做到宽容。 “挑战王之前,先接收我的挑战!”冰冷的声音从远处传出,黑夜划出一道红色身影,风铃从众人中穿过,拖出长枪,一步步走进广场中央。 “红狐狸?”柯修一愣。 “风铃姐,”艾尔特夏眉头微动,“我……” “缇雅!”佩尔亦黎低吼一声,风铃脚步也放缓了几分,她咬紧嘴唇,不去回头,只是将长枪握紧,仿佛快要将其握碎。 佩尔亦黎沉声说,“不是让你走了吗?!” “可你就要死了!”风铃头也不回的说。 “退下!”佩尔亦黎再次低吼,“这是王的命令。” 风铃还在走,脚步声越来越响。 “你是要挑战我吗?!”佩尔亦黎瞳孔仿佛撕裂。 风铃脚步终于停下,她将牙齿咬的咔咔作响,然后义无反顾的朝前走去,红色长发在背后飞舞。 “伊莎缇雅!”佩尔亦黎又一次暴怒的吼出。 可风铃已经站在艾尔特夏面前,然后当着艾尔特夏转身,美丽的脸颊之上流满了泪,对佩尔亦黎举起武器。 “红狐狸!你疯了!”柯修在一旁大叫,多泽一言不发的按住他,他力气很大,柯修根本无法挣脱。 “你别拉我。”他大叫着。 多泽低声说,“除了风铃打败王,佩尔亦黎才可以活下来,其他人的话,佩尔亦黎注定了死亡。” “那……”柯修明白了一些,“也就是说让佣兵王故意输给红狐狸就好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佩尔亦黎不会这么做,因为那么做的后果只有一个,让风铃置于危险之中,”多泽抬起头,“现在这种情况,每个人都像是一只饿极了的野兽,食物就在那,不到食物被强兽吞下,没人会放弃,风铃算一头强兽吗?终究还是女孩啊!” “一群白眼狼!”柯修愤懑的说,“枉费佣兵王累死累活帮他们挣佣金,他们不感恩也就算了,还想要杀死佣兵王。” “这就是王,”多泽低声说,“或者说,这才是王。” 柯修还想再说什么,可头顶的黑龙突然怒吼一声,张开双翼,龙目凶狠的望向前方,黑夜中一道血红色的闪电在高速前行,闪电划破夜空,极速而至,众人才看清那是头飞龙,黑龙鼓动双翼,暴躁的扑了上去,崩霆探出利爪,张开巨口与黑龙撕咬在了一起。 而一个漆黑的物体从空中落下,如墨石般的精致铠甲一尘不染,双腿坠地陷入泥土之中,黑发随风摇曳。 凌羽觉得自己仿佛又落到了熟悉的位置,上次救棘那次似乎也是这里,而且这次依旧时间赶得刚刚好。 “那家伙……”柯修指着从泥土中走出的凌羽说,“还是有那么点帅的嘛!” 多泽却暗暗叹了口气,“马上他就明白现实的残酷了。” 凌羽走过一个又一个尸体,他眉头快要扭成一条线,佩尔西斯至少一半的乌图都死在了这里,即便是尼塞拉也不例外。佩尔亦黎的目的达到了,可同时也把他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但他还不能死。 “卡若拉!”之前老者语气不善的说,“难道你不知道王城禁空吗?除了王之外,任何人不得驾临风岚上空。” “我知道,”凌羽说,“但事发突然,我只能出此下策,我对王表示歉意,当然如果王觉得这是对他的挑战,我也不否认。” 说完,他礼貌行礼,然后压下风铃武器,低声说,“先离开这里。” “你早该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风铃眼含怒意。 “以后再跟你解释,”凌羽看着她眼睛说,“你如果不想你哥哥死在这里,就立刻走!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缇雅,退下,”佩尔亦黎也开口说,“你的男人还在,还轮不到你来挑战我!” 凌羽松开握住风铃长枪的手,微微点头,然后反身抽出武器,玄骨幽痕荧荧闪光,他面朝佩尔亦黎说,“佩尔西斯之王,荣耀皆系于此剑。” “收起你的规矩吧!”佩尔亦黎冷声说,“来吧,我接受你的挑战。” 凌羽握着刺破杀戮之枪不断走着,“王,星女大人说撒纳利是兽族圣使杀死的,目的不过是因为怀疑撒纳利是灾厄之星。” 佩尔亦黎只是微微一笑,注视着走向一旁的风铃。 凌羽将手指按住胸口,闭上双眼在心中呼喊着一个名字,他猛然睁开眼睛,空气粘稠的快要渗出水来,飘动的尘埃还在空中,移动的轨迹变得无比清楚。 “三分钟,”幽儿在他背后说话,“你有三分钟的时间。” 第515章 旧王陨落 “原来这就是你力量的核心,”佩尔亦黎低声笑了下,盯着远处的幽儿说,“神秘的女孩,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这并无特别,”幽儿面无表情的回应,怀中的黑猫窜到地上,拖着尾巴朝远处静止的风铃跑去,幽儿望着那个与她有些类似的女人,慢慢虚化了身体。 凌羽将长枪插入地上,“你如意了,这下你一直想念的事情都成功了。” “可还没有呢,”佩尔亦黎抬眼说,“还差最后一步,你是来搅局的吗?” “不是,但你就要死了。” “还没有!”佩尔亦黎低吼,“王只会死在新王手中。” “但你终究要死,广场之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除非你能把他们杀光,否则你必死无疑。”凌羽问,“为什么非要杀死自己?” “杀死自己?”佩尔亦黎笑了,“你还是不懂,没人会想要死,可人人都怕死,这个国家如何复兴?如何繁荣?” “但你不是说过吗?杯水车薪,”凌羽举起酒杯说,“我虽然不懂,但我相信即便是杯水车薪,也总归会有改变这个国家的一天,从古戴缇尔到现在,改变不是很多了吗?” “我早就告诉过你,”佩尔亦黎声音沉重,“我只是普通人,但我既然是佩尔西斯的王,就有义务带领这个国家走向繁荣,这件事固然可以等,我可以保持这样,也许百年之后,佩尔西斯依旧会改变,但那只是我作为王的责任,而我不仅是王,我还是一个哥哥、一个父亲、一个丈夫,我不希望我所在意的人生活在黎明前黑暗中,我不希望我的妹妹禁锢在这片土地,也不希望我的孩子需要因为争夺一颗龙石花而死亡,我是个普通人,我所能做的只有将变革提前,即便牺牲一切。” “可风铃只有一个哥哥,”凌羽说,“你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就像是一只鸟,”佩尔亦黎微笑,“能束缚她的只有旧巢族和亲人,如果没有我,她就可以离开这片土地了。” “但她还是不希望你死。” “很难做得到,计划都到了最后一步,应该没办法停下了吧。” “认输吧,这是唯一的方法,”凌羽说,“我将替你解决掉其余的人。” 佩尔亦黎望着天空,伸出手指,“你喜欢这片土地吗?” 凌羽一愣。 “我很喜欢,这里土地贫瘠,这里气候恶劣,这里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可即便如此,我依旧喜欢这片土地,”佩尔亦黎转过头,表情无比平静,狰狞与冰冷都消失不见,“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啊,可这里并不是你的故乡。” 凌羽觉得手臂一沉,我看着手中的长枪,嘴唇想要张开又觉得嘴唇干裂,喉咙塞入沙子般痛苦。 “听不懂我的话吗?”佩尔亦黎又说“你没必要为了这片土地牺牲任何东西,旧王只会死在新王手中,可你不是,你既不是卡若拉,也不是新王,你也不可能留在佩尔西斯,你会和你喜欢的人游历整片大陆,去看许多漂亮的地方,可却不会停留在这里。” 凌羽抬起头,看到佩尔亦黎彷如迟暮的老人朝空中挥手,那个属于王的酒杯便落下,他低下头,清澈的酒水可以看清他的眼睛,他说: “别让我的计划失败,我需要一个新王,而你并不是。” “艾尔特夏吗?”凌羽低声说,“他就是你选好的人?怪不得他不肯跟你学习牙之七式,是怕你说他笨吗?” “是,”佩尔亦黎胸口的疼痛让他剧烈颤抖了一下,“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而且并不对外界抱有敌意,可他还年轻,他需要一件东西才能成为新王。” 凌羽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对他可真残忍啊。” “还好吧,海族人成为新王,老一辈的乌图都死去,他可以带领新一辈的佩尔西斯人走出去,走出西部山海,既可以解决银族与蓝族的矛盾,又可以使得这个国家走向繁荣,”佩尔亦黎艰难的朝前走去,“但他还太年轻,而且他太善良,他需要威信,来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他需要磨炼,来拥有一颗坚强的灵魂。” 他走到凌羽身边,举起酒杯。 凌羽沉默着,缓慢抬起酒杯,接住倾斜而下的酒水,然后望着远方。 “他需要旧王的头颅,我佩尔亦黎的头颅。” 佩尔亦黎握着酒杯朝风铃走去,风铃脚边的黑猫跳上她的肩头,然后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看着走来的男人。 佩尔亦黎只是伸手抚摸了一下风铃的脸颊,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么,再见了……我的朋友。” 凌羽也抬起头将杯中酒饮下,他擦干嘴角的水痕,“再见,佩尔西斯之王。” 他抬起头,龙吼声入耳,沙尘洒落,微风又开始轻抚。 佩尔亦黎拖着残破的躯体朝他走来,然后一言不发的走过他的身旁,风铃愣住了,然后发疯似的跑来,他只是伸手拦下哭泣的女人,任凭风铃挣扎在他的怀中。风铃张开嘴,死死咬住他的手臂,哪怕魔炎融化着她的嘴唇,她依旧在声嘶力竭的叫喊。 他感受不到疼痛,只能借助音音螺听到耳边的哭声,以及金属碰撞声,两声不同声线同时吼出: 蛟蛇之牙—万鬼哀鸣。 他只是扔掉长枪,将风铃抱在胸前,去抵挡身后飞出的金属碎片与血液泥土。 巨响之后的平静,怀中的女孩眼中浸满泪水,她的嗓子早已经喊哑,但那声哥哥,仿佛穿透了时间,穿透了空间,即便是抵抗魔法的玄骨幽痕铠甲也丝毫不能抵挡。 其实灵魂很小,两个字便能填满。 “王!王……王!” 人群的呐喊生随着一声骨头碎裂声响起。 他觉得倦了,伸手取下音音螺,抱着双眼呆滞的风铃朝后走去,面前的人群振臂高呼,庆祝新王的诞生,他就像是孤独的行者,热闹与它无关。当走出围观的人群,他转过身,血与铁的广场中央,站立着一个年轻人,手中的长枪挑着旧王的头颅,旧王佩尔亦黎的头颅。 旧王多战死,新王浴血临。 怀中的女孩没了哭泣,也没了打闹,她只是静静的望着天空。 “下雨了……” 凌羽也抬起头,一滴雨水落入他的眼中,然后越来越多,直到雨水如幕布落下,红色的水流很快在脚下汇聚。他把风铃从怀中放下,抬起头继续望着雨水的天空。 他想其实古戴缇尔布置的魔法阵并不多么玄奥,而星女大人也并不是没有能力驱散,那就像是一个禁忌,没人敢触碰,但其实也许伸出手指就可以戳破,那样这片土地就可以有雨水,只是戳破法阵的人却会被以违抗星女的罪名处死。 也许多年之后,人们也会望着屋檐下流淌的雨水,然后怀念起那个曾经用生命去驱散法阵的人,兴许还会心生怜悯,眼角一湿,但眼泪其实很多时候是不一样的。 神也会怜悯,也会哭泣,也很善解人意,知道掩饰人脆弱的一面,大雨中旁人无法分清泪水和雨水吧?他这么想着。 “真孤独啊,”风铃低声说,“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凌羽只是扭过头去,他觉得雨水大概掩饰不住眼泪,原本他以为佩尔亦黎是个很强的人,是一个英雄,可其实佩尔亦黎并不比其他人多些什么,皮肤依旧抵抗不住利刃,眼中也会含有泪水,也会有喜欢的人,也会有愤怒,也会有悲伤。 可英雄不是这样的啊! 还是说佩尔亦黎不是英雄? 冒险和他想的有了些差别。 “这算什么呢……”他轻声问。 多泽站在一旁,又习惯性的去摸口袋,可手伸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棘伸手递出那个红色罐子,多泽捏了一颗,塞进嘴里,有些苦涩,他眼角也苦出一些泪水,然后轻声说 “成年人的冒险,没有奇迹。” “佩尔西斯……”凌羽望着天空说,“其实我也喜欢这片土地。” 第516章 离别之时 天亮的时候雨还在下,久不降雨的风岚到处弥漫着泥土的芬芳,空气有些湿凉,其实炽月也还有一段时间才结束呢。庭院里铺成的石板路被雨水挖了出来,来往的人在上面留下泥泞的脚印,但很快就被冲了下去。 凌羽和多泽站在门口,出来的时候多泽不知从哪里摸出两身正装,递给他一套,柯修因为身份缘故,不适合参加佩尔亦黎的葬礼,但也凑在屋里,看着那个他所喜欢的佣兵王,柯修喜欢的人很少,佩尔亦黎算一个。 “王宫易主,”多泽对着雨水说,“东陆很常见的,但西陆却很少有,原因也很简单,兰洛的皇帝以权力统治臣民,民众畏惧而不敢反,贵族也没有实力,而希奥特的王则更像是一个土地稍大点的领主,国内的贵族需要一个发言人,国王就是。” “我父亲说宫廷政变,旧王的眷属都会沦为奴隶,但佩尔西斯似乎没这么规矩,”凌羽说着,眼睛瞥向屋里,佩尔亦黎的身体被冰澜用古怪的魔法修复,看上去和睡着的人无异,而他的妻子正在为他修整衣服,逝者总是要穿一身好的衣服,只是王的妻子并没有之前多了,屋里也只有夏衣和布尔妮娅两个格玛。按照佩尔西斯的惯例,王的女人如果没有孩子,可以再改嫁给其他人,但如果有孩子的话,就有些困难了。布尔妮娅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但她既没有哭泣,也没有离开,只是默默整理着王的遗体,其实她应该算是真正的佩尔西斯女人。 多泽并没有像上次感慨孤儿寡母如何生存,只是偶尔回从口袋里掏出红色糖果吃上一颗。 凌羽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布尔妮娅替佩尔亦黎整理好衣物,最后将酒杯挂在王的腰间,然后站起身,夏衣把一个木盒打开,将一枚蓝色的发簪放在王的手中,握紧他的手指,那是佩尔亦黎送给夏衣的礼物,而买礼物的钱是风铃参加剿灭魔神作战赚取的佣金。 布尔妮娅又俯下身抱着佩尔亦黎的尸体站起身,一步步朝门外走去,凌羽和多泽也整理了一下衣服,身体站的笔直,布尔妮娅不避雨水的走进庭院里,黑龙并不在庭院里,而在城外等候,夏衣抱着王的长枪沉默的跟在她身后。凌羽跟着多泽走进了雨中。 雨中的街道更是寂寞,一个行人也没有,曾经的佩尔西斯之王,就那么孤独的离去。 黑龙夜渊嗅到了众人的气味,从悬崖下飞出,落在布尔妮娅面前,她把佩尔西斯的尸体放上龙背,夏衣把长枪插入龙鞍里。 连绵的大雨中,空灵的声音唱起古老的歌谣,那是佩尔西斯的葬歌,雨水似乎又大了。 夜渊振翼而起,没入了滂沱大雨中。 凌羽看着黑龙消失的方向,想起了那个地方,葬龙谷,失去龙的骑士依旧会存活,可失去骑士的龙,将会坠进葬龙谷中。 久久矗立,葬歌也在最后结束,冰澜抬起头望着身后的城,不知在想些什么。 雨停了,多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然后转身,他走到柯修身边说,“渡鸟大概都是炽月的雨中来到吧?” 凌羽想是啊,他们来佩尔西斯的目的不过是修复碧空之眼,以及获得龙,也该结束了。 他跟着棘走回城中,即将进入城中的那一刻,他停住了,他想起了刚到风岚那天,风铃就依靠在城墙边,柯修还调皮的喊她红狐狸,被一脚踢掉了一颗牙,他又在雨中转身,布尔妮娅和夏衣正朝他走来,风铃还站在悬崖边,一动不动地望着远方。 “老师,最后问您一个问题,”夏衣在他身边停下,礼貌的问。 他也转过身慢慢的朝前走,“什么?” “王最后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凌羽脚步停顿了一下,又悄无声息的掩饰过去,“有,他说辛苦了,衣,一切都结束了。” 他尽量模仿佩尔亦黎的语气去说,然后微微转头,同时伸手递出一本书,是那本诸星之语,“王其实知道你学习古语的目的是为了学习星术,他说大概你觉得他困扰的原因是因为星女的阻挠,想帮他,哎,其实我早该发现的,古戴缇尔的书都是手写的,虽然字体可以模仿,但每个人的习惯还是有些不同的,这本书是你自己抄写的吧?” 夏衣接过书搂入怀中,她点了点头,“我也是在书里才发现星女秘密的。” “所以你去找黛琦茵了?”凌羽问,夏衣消失了很久。 “嗯,”夏衣还是点头,“我觉得只有她能救王,但……” “已经不用了,”凌羽又重复了一遍,“王说,已经结束了,衣,你要好好活下去。” 他想也许佩尔亦黎是这么想的吧! 低着头的夏衣将书抱紧,身子却不自觉的颤抖,也许是在小声啜泣着。 他突然觉得视线有些昏暗,头有点发晕,脚步却始终缓慢的朝前走去。 夏衣停在原地,似乎终于忍耐不住,在街道中蹲下,哭泣声仿佛传遍了整个城市。 …… 两天后,天气放晴,佩尔亦黎的物品被搬到了风铃的房子里,其实也没有太多东西,但事情繁多,他们一直腾不开手,棘连夜赶制好了龙鞍,多泽在今天早上说,要走了。 凌羽便把手中的工作放下,朝王宫走去,也许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但这次他却想去告别。 风铃看到他时,正抱着一个木箱,里面放了些佩尔亦黎从外界带回来的物品,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接过木箱,风铃则又跑进屋,再出来时,只是在手里拿了一块头纱,他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黑斑已经消失,又恢复了美丽的样子。 他抱着木箱在前面走着,她拿着头纱在后面跟着,路并不长,但他走的很慢。 “要走了?”她说。 “嗯,应该一会儿就走。”凌羽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冰澜这两天写了许多书,说是要留给夏衣格玛。” “夏衣格玛走了。” “走了?” “她说去星女塔之后,就要离开佩尔西斯了,她说不用我送她,其实她很聪明,明明我们都没告诉她位置,她自己都能找来,而且还不知道用哪种方式穿过了西部山海,来到这里,现在她又要离开了。”风铃说。 凌羽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许久之后,轻轻应了声。 “我也要走了,”她又说。 “想好要离开了?”凌羽微笑了下,“佩尔亦黎也希望你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也没有什么真的想做什么事,”风铃声音轻了几分,“只有不想待在这里了。” “那想好去哪了吗?” “兰洛。” “兰洛?” “因为那里很美,不是你说的吗?” 凌羽没回头,但她想风铃此刻肯定眉头微蹙,也许疑惑他为何不给出肯定的回答,他记起了那次在无望雪山上方时他说过的话。 “兰洛挺好的,可以去看看,萤海是最不应该错过的地方,”他说,“而且兰洛暗裔人挺多的,也许夏衣也会在那里。” 风铃没有应声,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然后回过头,却看到风铃眨着如水般的双眸,望着街道两侧的房屋,注意到他的目光,聚集了视线,一言不发的望着他。 他已经想好的话又跑回了肚子里,又急忙转回头,继续朝前走去。 “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你戴上那块头纱挺好看的。” 风铃似乎对于这个回答有些发蒙,许久之后才应了声,“哦……”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也来到了窄巷里,木箱有点大,刚刚好能穿过窄巷,他蹑手蹑脚的朝里面走去,风铃依旧跟在他身后,窄巷其实并不长,但此刻却有点出乎意料的长。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她忽然问。 凌羽愣了一秒,然后说,“大概会吧,” “停!” 风铃忽然急促的喊了声,凌羽立刻停下脚步,木箱挡住了他前面的视线,他不确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然后朝后别过头,想去问。 可他还没转头,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腰,淡淡的香气从身后袭来,脖子里似乎落出几缕发丝,他只看到右眼视线里飘出一截头纱,接着脸颊上传出温润的感觉,仿佛被白云抚摸。 风铃收回头,落下踮起地脚尖,像是迷雾般无声退去,她低着头,掩盖涨红地脸颊,然后低声嘟囔着,“妻子亲吻丈夫,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吧,别觉得有什么亏欠的!” 凌羽脸庞上还有些温热,腰间的手被收了回去,他想了半天,终究还是没说任何话,继续抱起木箱朝前走去,走出窄巷时,他停了下,转过身看着低头的风铃说。 “再见了。” “再见,”风铃快去夺过他手中的木箱朝远方的房屋跑去。 他转身望着落荒而逃的女人,红发在空中婉转飞舞,飞檐上的风铃也随之晃动,又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最后看了眼,转身再次走进窄巷里,手朝背后挥动。 第517章 伤心之地 刚走出窄巷,街道远处就走来一个人影,她还是习惯穿着月白色的纱裙,依靠在石壁上,手捧着一本书安静看着。 “走吧,”他走近说。 冰澜合上书朝前走去,又轻声说, “跟你的公主殿下告别结束了?” “她已经不是公主了,或者说,终于不是公主了,”凌羽觉得头有些发晕,他把兜帽戴上,“艾尔特夏什么时候来?” “严格来说那晚之后,他就可以入住王宫了,但范泽拉家族在海族势力很大,不过多是以联姻保持,家里的男人很少,艾尔特夏需要回去安葬父亲然后再回来,”冰澜说。 “其实范泽拉应该也明白吧,”凌羽这么觉得,“有些东西是无法阻止的。” “即便你拥有媲美魔神的力量?” “是啊,多强的人也会感觉到无力吧!”凌羽叹息了一声。 “英雄救美失败了也不用这么愁眉苦脸吧,”冰澜拐了个方向,“她其实也明白,许多人都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和结局无关,她也不责怪你没能救下她的哥哥。” “你不是都说了吗?明白是明白,到悲伤是免不了的,”凌羽仰起头,湛蓝天空中,白云如雪。 “你喜欢佩尔西斯吗?”他说。 “大概。” “之后准备去哪?” 冰澜也驻足抬头,“为什么不一起去佩尔西斯呢?” 两人同时收回视线,又无比默契的朝前走去,越过巨大的城门,悬崖边的空地上,银龙匍匐在地上,棘坐在最前面握着装有糖果的罐子,柯修也坐在她身后,歪着脑袋,像是困极了。 龙爪前的多泽将一大堆食物收紧空间魔法器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跳上龙背。 凌羽伸出手,光芒灼烧着裸露的手指,透过指间,他看到一头黑龙正从远方飞来。 …… 艾丽丝亲眼看着黑龙收拢双翼,坠落进氤氲弥漫的山谷之中,她也只是远远看着,既无法阻止也无法改变。不过补救的措施倒不是没有。她伸出手,两条藤蔓如吊桥般延伸到了山谷中的不可见处,她背着手,一蹦一跳的走了了下去,迷雾中的谷底布满飞龙尸骨,不知名的毒虫偶尔会从尸骸间探出头,她伸手捡起一颗埋在土里的石头,周围的尸骸还很崭新,夺目的伴生幼龙石在这里很常见,飞龙死后,其体内的幼龙石依旧可以保持很久。 不过,她也只是捡起一颗留作纪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越向里走,泥土越松软,红色的泥土像是被血液浸泡过了一样,她有些怜惜自己的鞋子,可低沉的喘气声却吸引了她的注意。 呼吸声来自深处,她伸着脑袋朝里面走去,巨大的黑龙半个身子陷进泥土中,露出獠牙的龙口里呼吐着雾气,金色龙目转动又收回,最后闭上了眼睛,整个躯体倒在地上。 “总算找到你了,”艾丽丝兴奋的跑了过去。 可帽子却被一股怀力给掀飞,她立刻停下,警觉的回身。 她喜爱的遮阳帽正被一双纤细地手握着,手的主人穿着近乎透明的白色纱裙,肌肤也白皙如雪,那人转过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小妹妹,这里可是很危险呢。” “你是谁?”艾丽丝警惕的问。 “我?”少女把遮阳帽盖在头上,乌黑的长发分成两缕垂在胸前,她嘴角微扬,“我叫银月。” “我不管你叫什么,不过既然你都报上了名字,我不说也显得很没有礼貌,”艾丽丝挺直身体,“我叫艾丽丝。” “我知道,”银月说。 艾丽丝秀鼻拱了下,问,“你来这里是偷龙石的?” “我可不需要那个,”银月抬起头,在松软的泥地上走过,“我是来找王的尸体的。” “那可真是不巧,”艾丽丝伸出手臂拦住了棘,又嘴巴撇了下,“我也是来找王尸体的。” “我知道,”银月笑着停下,“而且我知道你想用王的尸体干什么,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完成一件事。” “可他都死了?”艾丽丝疑惑不解。 “你可不是低等种族为什么跟低等种族的思维一样呢,”银月侧过头说,“死亡只有两种,一种是质化身体的元素活性丧失,一种是促成质化的灵魂消散。第一种才是低等种族所谓死亡,但那在我看来,不过是失去了没用的躯体,灵魂若在,躯体并不重要。” “说的乱七八糟,我也不懂,”艾丽丝收回了手臂,“但你能复活王?” “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复活过来的并不是原本的人,”银月停顿了下,“不过我确实可以复活他。” “真的吗?”艾丽丝惊喜的大叫。 银月不再回答,而是轻声哼着歌,赤脚踩在泥土之上,从垂下的龙翼走上龙背,她低头望着龙背上的尸体,伸手握住一个暗红色的瓶子,然后缓缓倒下。 暗红色的液体汇成一条线,落入龙背上的尸体上,周围的空气也随之颤抖。 艾丽丝瞪大眼睛看着那里,只看到银月手中的瓶子剩下最后一丝,她从龙背上跳下,将瓶子扔进巨龙口中,紧闭的龙目在那一刻睁开,而艾丽丝手不自觉的捂住了嘴巴,龙背上的尸体缓缓坐了起来。 “做得很好,银月。”龙背上的人说。 银月俯身行礼,“伟大的佩尔西斯之王,您的故事可还没有结束。” 龙背上的人低头不语,垂下的手摸到了龙鞍上的长枪,他抽出长枪,陷进泥土中的黑龙,厉声咆哮,然后震动双翼,飞入迷雾之中。 “你给他喝了什么?”艾丽丝问。 “魔神的血液,”银月说。 “会有什么用?” “获得无上的力量。” “无上的力量?” 银月这次没回答,只是掀开帽子,抬起头看着迷雾中远处的黑龙,她忽然转过头问,“你不是准备收集王的灵魂吗?” “你怎么知道?”艾丽丝一惊。 银月笑了下,“你需要赶快去了,冥神的使者可是对强者的灵魂很在意,也许很快就没了。” “可恶!”艾丽丝瞪了银月一眼,然后急忙催生出羽翼。 “你赶不上的,小妹妹,”银月咯咯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又抬头问,“你骑过龙吗?” 艾丽丝茫然的摇头。 “本来是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你碰我身体的,不过看在礼物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银月晃了晃手中的遮阳帽,“帽子我很喜欢,就不客气了。” “诶……?!”艾丽丝张大嘴巴,拉了个长音。 可突然之间昏暗的山谷里闪起光芒,很刺眼,她用手去挡住耀眼的光芒,光芒又陡然消失,未等她睁开眼,她觉得腰肢被一只巨爪握住,然后就是掀乱裙摆和头发的狂风,她缓慢的移下手臂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处在万米高空中,下方的澈泱河成了一条白线绵延在绿色的大地上,群龙在身畔飞舞,她抬起头朝远去看去,黑龙在远方划出一道虚影。 “那个方向……”她低声说。 第518章 最终之战 群山被甩在了身后。 凌羽抬起头看了眼左边的落日,余晖洒落他脸上,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红色。 “佩尔西斯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费伦喝了口酒,喃喃自语。 “比起佩尔西斯的未来,费伦将军的未来呢?”多泽接过话,“据我所知,新王即位,你们这些旧王的老人也该清闲了。” “清闲了好,”费伦笑笑,“也许我会去洛维斯基投靠你。” “这是任性的决定,”多泽模棱两可的回答,“也许我并不会在洛维斯基。” “开玩笑的了,”费伦又笑了下,“我也不习惯那里的天气,还是佩尔西斯的空气好。” “哎!”柯修突然叫了起来,从龙背上按着棘的肩膀站起来,不停的手舞足蹈,激动半天之后,才回过头对众人说,“你们看那个影子!” 凌羽将目光投向柯修手指的方向,夕阳下似乎有一只黑色飞龙在追赶着什么,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黑影已经消失不见。 “黑龙很少见吧?”多泽有些奇怪的说了句。 “黑龙是龙族的叛逆者,虽然在佩尔西斯并不太在乎这个,但我所印象中的黑龙并不多,大概就五个。”费伦回答。 “五个……”凌羽喃喃道,他所记忆中的黑龙只有两个,崩霆和佩尔亦黎的夜渊。 也许众人都回忆起了那些事情,原本安静的气氛变得更安静了。 行进几天后,黑夜又再次袭来,也又下雪了。 柯修收紧衣物,将全身罩在狼毛毯子里,时不时还吸一下快流出来的鼻涕。 无望雪山营地又被重新修建,几个佩尔西斯人还在雪中整理了新的帐篷。 三条飞龙降落在营地前的空地里,多泽从银龙背上跳下,费伦也紧随其后跳下,对众人说, “你们可以在这停留几日。” 多泽走上前拍着费伦肩膀道,“那我们可要好好喝一杯了,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费伦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许没机会了,族人说白色冰河附近又出现了兽蛮踪迹,我还需要去看一趟。” 凌羽脚步突然停住,费伦声音并不小,他也听的清清楚楚,他也才想起那位兽族圣使所说的话,兽族大军也许很快就到了。 “嘛,真是麻烦事,”多泽挠了挠头。 “佩尔亦黎会解决的,”棘走过他身旁时说。 “嗯?”多泽愣了一下。 凌羽似乎想起了什么,望着白色冰河的方向,冰澜站在他身后,也望着那个方向说: “诸星预言,灾厄之星会吞噬青木之辉,而青木之星是狼族主星,也就是说灾厄之星毁灭的不仅仅只有铁狼一族。” “原来他还活着啊,”凌羽笑着说。 …… 黑夜无光,一双绿色的眼睛从山坡下跳出,狼爪踩着积雪,俯瞰着下方的冰河,它似乎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然后抖了抖毛发,快速朝后方奔去,群狼排成长队,长队又集合成网,万千头巨狼保持着原本的阵型快速朝前推进,它就在狼群缝隙里穿梭,然后快速跳上一处高地,落地的瞬间恢复人形。 “罗扎,如何?”巨大的身影走出挂满巨大狼牙的帐篷,手臂上绑着一条巨大狼尾,铁甲罩在身体上,胸前挂着一颗巨大狼下颚骨。 罗扎微微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身影,眼睛不经意间,看到他身后与之装束类似的许多人影,低头回答,“狼主安昆,已经抵达白色冰河,跨过那条河就进入龙族领地了。” “好!”被称作狼主安昆的身影说。 “狼主安昆,狼族的命运在此一举,除掉灾厄之星,王庭将给予狼主安昆更多的土地、财宝和女人,”罩在黑袍下的人轻声说。 狼主安昆冷笑了下,“女人?圣使大人不就是个女人吧,怎么感觉并不是再说你的同类。” 圣使低低笑了声,“这是兽主大安昆的原话,我也只是转述而已。” “兽主大安昆不是正在与希奥特议和吗?还有余力关心狼族的事情,”狼主安昆道。 “议和只是暂时,狼主安昆因为忌惮灾厄之星而不派出狼族精锐,致使我军始终困在山中,兽主大安昆需要狼族的力量,所以还请狼主安昆与诸位斡昆迅速结束这场战斗吧!”圣使说完朝后退了一步。 狼主安昆看着高地下极速前行的大军,这次狼族各部落全部精锐都来参战,他相信绝对可以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兽主的城池。 “狼主安昆!”有一个斥候从巨狼恢复成人形跳上高地,“前方有龙族部队。” “多少人?”狼主安昆朝前走去,同时接过下属递来了一个光石镜。 “一个。” “一个?”狼主安昆诧异的问,他已经展开光石镜,放在眼边朝远处看去。 狼族大军停下,因为白色冰河上空漂浮着一个龙影,低垂的龙尾,震动的龙翼,还有龙背上延伸出的一杆长枪,他不确定的问: “那人是谁?” “灾厄之星。” 幽幽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他回过头,那个碍眼的蜘蛛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可他愣住了,罩着黑袍的身影正朝那个蜘蛛走去,稚嫩又自信的声音响起。 “萘耶儿没说错,那就是龙主安昆,灾厄之星,上次回去,我查了一下他的名字,古语佩尔亦黎,意为遮蔽天空之人。”圣使也不回头,只是抚摸着萘耶儿的秀发。 “圣使大人,也许你需要回去告诉兽主大安昆,就说狼族全部精锐,将于十日后抵挡王庭,”狼主安昆扔掉光石镜,抬起头,“狼族的勇士们,是时候解决这个敌人了。” “就一个敌人而已,”血狼族斡昆不以为然的说。 “来吧!解决完这个灾厄之星,与大军一起南下,女人,财宝,土地,一切都在等待了我们,”狼主安昆锤击胸口,大声咆哮,“伟大的狼族之神,赐于你儿孙战斗的欲望吧!” 群狼同时怒吼,从地面站起,腰间的弓箭张开,狼主安昆与诸族斡昆同时跳下高地,密集的箭雨射向空中的黑龙。 第519章 魔界之主 佩尔亦黎将手中的发簪含在口中,解掉腰间的酒杯,他瞳孔红光大盛,将长枪插入龙鞍里,抬起手指,去碰嘴边的发簪,手指被刺破,他把手指放在墨色酒杯上,暗红色的血液滴入,他收回手重新握起长枪,右手翻出,酒杯里的酒水不断流下,顷刻间化为一条瀑布,但那不是普通的酒水颜色而是暗红色,如同从天降下的血瀑。 黑龙在天空转动龙翼,钢铁般的鳞甲把箭矢全部击退,一声怒吼,仿佛天空都在震动。 艾丽丝捂住耳朵,“好多狼,王只有一个人会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因为他已经不是人了,”银月淡淡的说,“强大的灵魂,魔神血液淬炼过的躯体,他早已经不是人那种低等种族,也许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现世的魔神。” 艾丽丝转过视线,去看龙翼屏掉箭雨,可突然之间,龙翼张开,黑龙昂首怒吼,巨大身体猛的扑下,狂风将群狼阵型吹散,然后掠下地面,龙背上的人跳下,脚下的土地已经被之前浇灌的血水浸透。 佩尔亦黎将长枪刺入地面,粘稠的血水似乎又从泥土中剥离出来,弥漫在空中,大小如水滴,尖锐却如冰凌。 萘耶儿仰头眺望着远方,双臂搂在面前的人脖子上,用丰满的胸部摩擦着圣使的背部,她妩媚的问,“圣使大人觉得谁会拿到灾厄之星的头颅?” “真蠢,”圣使浅笑了下,“诸星预言可是说,灾厄之星会吞噬青木之辉,你觉得只灭了铁狼一族,青木之辉少了很多吗?别天真了,狼族的荣光将在此覆灭,从今往后,王庭将永无狼族席位,还记得我答应你的吗?事成之后,狼族在王庭的位置将全部交给蛛族。” “那可真是太让人意外了,”萘耶儿并无兴奋,只是望着陷入群狼包围中的一人一龙,而狼族可有数万之众,哪怕是兽主大安昆恐怕也无法对抗数万之中。 “诸星预言是不会错的,”圣使又淡淡的说。 一股许可名状的恐怖气息从那个人身上传来,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那人手中的长枪,一圈又一圈红色波纹在雪白色的大地上传递,又穿过毛发各自的群狼身体,升入黑暗的夜空之中,彷如九天之下盖下一层又一层红色纱幔,又像是琴弦在空中交错,狂风似国中圣手拨动琴弦,振荡着空气,整个区域像是极度通透清澈的白云被霞光染红,于是,黑色夜空便被血色弥漫成海,万千生灵都无法呼吸。 佩尔亦黎取下嘴里的发簪握在手心,握住长枪的手一转,他双眸暗红如魔物,表情狰狞如鬼神,他低声怒吼, “血:蛟蛇之牙—万鬼哀鸣。” 飘荡在空中血滴便化为了无坚不摧的利刃,游走如蛟蛇,吞噬着生命,所过之处,血液飘入空中,又被狂风吹向远处,如灭世的风暴在血海之中肆虐。 圣使挥手凝成一团暗元素防御强,阻挡着袭来的血之风暴,当一切散尽,她得意望着血海中站着的一人一龙,伸手揽过震惊到说不出话的萘耶儿跳上空中。 “伟大的佩尔西斯之王!”银月在天空大声喊,“荣耀必万世传扬!” 艾丽丝只是远远看着血海中张开一个狰狞巨口,将那一人一龙吞噬,血海恢复平静,佩尔亦黎消失的地方只漂浮着一个酒杯。 …… 澈泱河因为这次雨水又一次暴涨,河水漫到星女塔旁边,黛琦茵站在被崩霆破开的缺口处,雨已经停了,微风还在吹拂,她并没有穿华美的诸星长袍,而是穿着普普通通的布裙,散落的头发也盘出精致的发髻,发丝与裙摆飘动。 “大概就是这样……”艾丽丝在她身后说,“听那头银龙说,王应该去了魔界,诸神都喜欢强大的灵魂,杀戮之血魔神将力量借给王,作为交换,王将成为他的下属,但灵魂并未破散。” 黛琦茵沉默着,看着奔流的澈泱河,鬓角的发丝搔乱着耳朵。 “还有什么问题吗?”艾丽丝又问了句,黛琦茵不说话,她也不知道交易算不算完成。 “也就是说他还活着?”黛琦茵轻声问。 “理论上是这样,不过魔界和此界不属于一个位面,如果要他降临此界也许需要一些媒介,就像是召唤那样,”艾丽丝举了个容易懂的例子,“只是召唤需要魔力维持,而且也无法持久。” “媒介是什么?”黛琦茵转过身,“你应该有吧?” 艾丽丝从怀中取出那个属于王的酒杯,递了过去,“这就是召唤圣物,不过我并不懂召唤咒语。” “谢谢,”黛琦茵从缺口边走下,接过酒杯,她望着还斟满酒水的,忽然笑了起来。这个酒杯是个魔法器,而且就是出自她的手,成为王的妻子需要在属于王的酒杯上雕刻一圈纹路,雕刻时,她想为什么不刻上一个魔法阵呢,于是将一个空间魔法阵刻了上去,王便的王宫里的所有酒都倒了进去,只是好多年过去了,酒还没有喝完。 其实他并不太喜欢喝酒,也并不喜欢当王,但却很负责任,总觉得既然成为王,便需要带领民众走向胜利,也不管自己的妻子是各族出于何种目的嫁给他的,甚至连那个外界来的女人,他总是尽量去做的最好,既需要当好王,又需要当好丈夫,还需要当好哥哥,应该很累吧,只是也许到最后哪个事情都没做好。 艾丽丝看着发呆的黛琦茵,才猛然想起这个女孩也是王的妻子,其实他们很般配,佩尔亦黎相貌英俊,黛琦茵也绝对是绝世美女,只是那层星女的身份总让人忽略这些,她迟迟等不到回话,背着手在墙边来回踱步,可忽然,她耳边传出水滴声,她抬起头,只看到黛琦茵握着酒杯,仰头大口喝着,而暗红色的酒水顺着嘴唇流入喉咙里,她愣住了,然后急忙伸手去喊, “那酒里有魔神血……” 可她还没说完,就看到年轻的女孩垂下手臂,布裙与淡绿色的发丝被微风浮动,她将酒杯抱入怀中,走向那道缺口,纵身跳入澈泱河中。 艾丽丝已经来不及呼喊,她急忙跑向缺口,奔流的澈泱河里,连水花都没有泛起,就那么吞噬掉了一个人,可她透过清澈的河水好像看到红色裂缝从水中出现,一双手臂将那道纤细的身体抱住,然后消失在河水之中,一个物体缓缓浮出水面,在波浪翻涌的河水里浮动,却一寸不移。 她飞身跳下水面,伸手捡起那个酒杯,仔细看了眼,酒杯里的水影中出现一个画面,黑龙翱翔在漆黑的世界中,龙背上坐在一个有着浅金色头发的男人,男人望着前方,怀中抱着一个淡绿色长发的少女,黑龙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真让人羡慕啊!”艾丽丝笑着感叹道,然后飞回星女塔中,随手抛下一颗种子在缺口处,手一挥,种子长出细细的藤蔓,藤蔓逐渐爬满了整个房屋,将酒杯中的画面勾勒了出来,不过也稍稍有些变化,酒杯里的画面男人右手垂下,而她则选择把藤蔓组成的右手抬起,将酒杯放在上面,最后心满意足的对着自己的作品点头,蹦着跳着朝楼梯走去。 无人之后,星女塔又落满了小鸟,不过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宁静,惊飞了群鸟,黑发女人走上空荡荡的房间里,望着藤蔓组成的画面发呆,直到夕阳透过藤蔓缝隙洒落,她走过去,取下了那个酒杯。 第520章 冷笑话 浩渺的云层上空,只悬挂着一轮圆月,圆月也行将退去,东方的天空出现一层连绵的红纱,红纱如舞女的裙摆,风一吹就开始晃动。 “呐,那就是无望雪山的顶峰了,”多泽指着那颗光秃秃的雪堆,真的是雪堆,下方被云层笼罩,整座山就如同土丘一样。 “飞过这座山,就离开了佩尔西斯,”凌羽小声说,“上次你可是睡着了。” 身后的冰澜只是低头看着无望雪山的山顶,然后喃喃道,“这里也不是圣界之门。” “圣界之门?” “还记得夏君利维坦吗?他们升空的目的就是净化体内的暗元素,”冰澜敲了敲了背,“你和我已经算半个魔界人了。” “找到玄界之门就可以净化体内魔炎?” “可以,不过对你来说也许并不是个好消息。” “什么?” 冰澜伸出手去拿龙鞍里塞进的一瓶酒,打开喝了一小口,“强大的力量会让人上瘾,而你的力量并不属于你,无论是魔炎亦或是魔枪,那只是魔神的游戏而已。但即便知道这些,放弃它你会舍得吗?” “很难,”凌羽笑了下,“毕竟有些事比生命重要。” “确实如此,”冰澜兀自点头。 “喂!”柯修独特的声音在天空中响起,“看那是什么!” “什么先别管,你先坐下,”多泽无奈的挠头,“不知道雪山噤声吗?” 柯修惊慌的坐下,捏着嗓子说,“渡鸟!” 凌羽朝后方看去,一群天蓝色的鸟儿正在光与暗的交界处飞行,尾巴很长,分成许多长短不一的三辫,羽翼薄纱,鸟喙很长,无数如星辰的光芒在其中闪烁。 那就是碧空之眼的原石。 “麻烦,”多泽把手伸进空间魔法器来回摸索,最后摸出一个瓶子,里面装有如珍珠般大小的乳白色圆珠,他揭开盖子说,“伸手!” 柯修把手伸出接过那些乳白色圆珠,然后又伸直双臂,群鸟从两条飞龙间掠过,无数只渡鸟纷纷停下,落在柯修手上吐出口中的石头,然后衔起一颗乳白色的圆珠,又震动翅膀朝前飞去。 “给我一颗,”棘朝后伸出了手。 多泽把瓶子倒的一干二净,按过一把说,“别客气,都给你了。” “不用,”棘回身倒回多余的,可摊开手,还剩两颗,她沉默片刻,朝天空伸出手,身后掠过两只渡鸟,吐下碧空之眼原石,又再次飞走。 “没了?”柯修收回手中的石头问。 “都给你了,至少有三十个呢,”多泽吸了吸鼻子,“我记得那个碧空之眼才十颗,足够你做三个了。” “刚好,”柯修数清了手中的石头,“加上棘手上的,可以做三条手镯。” “这是我的,”棘忽然说。 “诶?”柯修一愣。 棘没有回答,只是握住那两颗石头坐下。 凌羽不经意间回身,却发现冰澜手心正落着一只渡鸟,拿毛茸茸的小脑袋拼命蹭她的脸,冰澜也看到了他的目光,只是微笑说,“渡鸟会降落在天壁山脉的东侧,曾有人做过一个实验,把从东海之滨起飞的渡鸟腿上绑了一根绳子,然后放飞入空中。” 凌羽想了想说,“最后在天壁山脉上发现了那只渡鸟,证明其实正片大陆是围城一个圆的?” “没有,后来发现那只渡鸟死了。” “额……”凌羽愣了一下。 “渡鸟身体很瘦小,衔着石头是为了不被风暴吹走,因为那种蓝色的石头具有保护作用,但再身体上绑上东西便会影响其飞行,而渡鸟之所以飞跃大海目的只是为了恢复老化的身体,它们生命力很长,比你的生命要长的多,”冰澜递出手,“而这只鸟叫小果,我很久之前在遇到过它,那时它受伤了。” 凌羽与渡鸟四目相对,又同时移开,末了,他问,“它们多久飞一次?” “五十年。” “五……”凌羽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然后回头看着平静的冰澜,眼睛瞪的又大又圆,“五十年……” 冰澜摸了摸渡鸟的头,然后伸出手,渡鸟便汇入族群之中,她收回视线说,“我应该告诉过你的,我的生命可是会和古树般长久。” “魔炎也无法影响?” “大概会是这样。” 凌羽没再去问,只是回过头看着下方,崩霆抖动双翼,然后一跃而下,如流星箭矢般穿透云层。 从无望雪山朝南几日后便回到了出发之地,龙城波布。 “好地方!”多泽大叫一声,然后又说,“不过我们还是别停留了。” “为什么?”柯修不解的问。 “我愚蠢的王子殿下,你恐怕还不了解你在黑市上的情况,有神秘人物出价万金购买你的头颅,”多泽冷声说,“可惜有意试探的杀手全部死亡。” “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有人早已经将你视为猎物,而那个组织觉不允许其他人坏自己的事情,”多泽嘴唇碰了碰,说出一个字,“邪神六刃。” “混蛋!”柯修大叫一声,“就是那群家伙害棘失去了一条手臂。” 多泽稍稍瞥了眼那被包裹着的残肢,又说,“先回王都吧!” 柯修很不情愿的点头,他的冒险似乎就此结束了,然后抬头望着一旁龙背上的两人,扯着嗓子喊,“你们准备去哪?” 凌羽听到声音回头,不过他却不止看到柯修,还有邋里邋遢的多泽的脸,多泽似乎在用表情告诉他,再见了。 他想起了去往佩尔西斯时星尘交给他的任务,既然作为使者,理性回去复职,他从怀中取出那串缺损的手链远远抛了过去。 “代我向艾妮娜表示感谢,也许月后我就会去拜访她了。” 柯修出奇的沉默,握住飞来的手链点了下头,然后又说,“等我接替父王的位置后,就封你做希奥特之翼,这可是很光荣的事情。” “谢谢,”凌羽挥手,“比起这个我更希望自己是罗希瓦尔之翼。” “狂妄的家伙,”柯修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棘依旧一声不吭,只是点了下头,银龙调转了方向,驶离了龙城,朝东方飞去。 凌羽摇摇挥手,目送着银龙渐行渐远,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心底里滋生。 都说离别是一壶悲伤的酒,倒不是真的与友人分别有多悲伤,而是友人代表了自己的过往,他们离去,就像是失去了许多时光,也许不全是美好,却很难再经历一次。 第521章 故人归来 凌羽望着离去的柯修,想起了许多事情。他想起自己为什么离开了萤海城,又想起了从精灵森林回去的时候,他就坐在柜台前,走进来一个蓝发少女,说要去精灵森林,他好意提醒可以寻找那个脾气暴躁的女精灵队长帮忙,之后又在逃离萤海时偶遇,并替她解决了机械派的袭击,因此才收获了她为了表示感谢而赠送的碧空之眼,遇到了这个有些孩子气的洛维斯基王子,为了躲避多泽的追赶,而落进西流河里,去到了那个城中的小村,在那里遇到了喜欢坐在高处,口中嚼着红色糖果的银发女人。 而兜兜转转,冒险还在继续,只是人已经变了,银龙载走了旧时的同伴,每个人都获得了一些什么,又失去了一些什么。 而自己呢?他这么想着,回过头,冰澜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问,“怎么了?”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他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遇到你会发生什么。” “也许会成为史上最伟大的战士,”冰澜答。 “战士?”凌羽有些不解。 “因为你没有龙,”冰澜一本正经的说。 “这是个笑话吗?” “对,但是不是很冷?”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是我说的。” 凌羽一时间没理解,他转回头,思考者那句话的含义,几分钟之后他毫无缘由笑了起来,他总算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真是奇特的属性,他又想起了棘,他只见过一次棘露出笑容,其实笑起来挺好看的,但棘说,她母亲说她笑起来很丑,她就很少笑了。 而他身后的人,其实挺活泼的,也许她看过许许多多记载修辞学的书,可以风趣幽默,谈吐自然,也偶尔会露出女孩的天性,只是一本正经的讲笑话,似乎什么都变得冷了。 “你的故乡是哪?”他又问。 崩霆落上升降平台,冰澜飘下龙背,望着远方的石桥说, “去东陆就知道了。” 凌羽没去问,因为他在石桥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少年一身华服,站在石桥边如同一块雕刻完整的璞玉,容貌稚嫩,发型却留着希奥特成年男性的样子,白色手套按着腰间佩剑,鎏着金边的白色皮靴迈动,朝他们走来。 少年左手背后,右手伸出,在冰澜面前微微鞠躬,牵起冰澜手,亲吻了一下手背,微笑道,“好久不见了,师姐。” “才一年而已,”冰澜收回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总长大人应该不用亲自迎接我们吧?” 少年淡然一笑,“并不会,原本我是迎接柯修殿下的,不过貌似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停留。” 冰澜点了下头,错过身朝石桥里面走去,星尘没跟过去,而是等待着从龙背上落下的凌羽。 “佩尔西斯的铁翼飞龙,可是大陆名种,如果拥有一只千人铁翼飞龙部队,那么制空权将牢牢掌握,”星尘看着后方的龙说。 “你不应该在王都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凌羽缓慢走着。 星尘与之并行,“龙城领主范恩德鲁家族涉嫌谋反,被新任王都警备军统帅剿灭,我来处理后事。” 信息量有些大,凌羽侧目看了眼星尘,那张稚嫩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处理后事?是来笼络人心的吧?” “也许吧,范恩德鲁家族对于王室很忠诚,历次夺原之战也都会资助王室,只可惜老伯爵死后,他的后代争夺遗产很厉害,最有可能继承伯爵位的人,曾是老国王预备给格伦斯王子准备的妻子,但被我们公认希奥特最美丽的拉克丝王后给代替了,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实在不能让她继承伯爵位。” “所以,她死了,”凌羽在进入主城之内,注意到顶层房屋前挂着一朵白色假花,那是葬礼的象征。 “没办法,”星尘微笑,“佩尔西斯的事情怎么样了?” “该怎么说呢,”凌羽略微想了想,“王死了……” 他毫无保留的将佩尔西斯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星尘,甚至连猜测兽族大军覆灭的消息也不遗漏,最后他问,“你怎么看待佩尔亦黎的行为?” “很冒险的行为,他让我想起来一个人,”星尘说。 “谁?” “海克蒙德。” “海克蒙德?” “都敢于去赌,即便赌上所有也在所不惜,不过佩尔亦黎比海克蒙德伟大,因为他的赌注是自己的生命,海克蒙德可做不到这一点,佩尔西斯国内桎梏消除,外敌也不复存在,就如同一个初生的幼龙,终有一天,它张开翅膀,整个大陆都为之颤抖,”星尘又说,“所以,我要加快了。” “佩尔西斯与卡尔特终有一战?” “除非佩尔西斯的王毫无作为,”星尘侧目一笑,“你觉得可能吗?如果我没听错,你说过佩尔亦黎有个孩子,如果是男孩,那么他必将成为新的佩尔西斯之王,只希望是女孩,那样也许联姻也说不定。” “联姻?” “拉克丝王妃不久前怀孕了,”星尘与路边的士兵打着招呼,街道上密密麻麻全是士兵,稍微例外的是,女性占的比例并不小,而且士兵多同时佩戴长剑与机械武器。 “那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了,”凌羽说,“如果要统一大陆,那之前就应该有结果了。” “我说过的,即便再有把握的事情我都会留有后路,”星尘转头说,“这也是我为何要修建贯穿西部山海铁路的原因。” 冰澜在远处停下,视线投向街边的一个店铺里,门口林立着士兵,里面还时不时传出巨响。 星尘忽然说,“师姐似乎瘦了。” 凌羽也看了眼,“有吗?” “来看看我们新任王都警备军统帅吧!”星尘已经第三次提到这个人了。 凌羽有些好奇,不过他突忽然注意到了一些东西,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曾几何时,店里的柜台上蹲着一只猫,里面还有个嗓音奇怪的家伙锤锤打打,你若是走进去,没有楼梯通向的二楼会垂下暗紫色长发,容貌秀丽的女人会盯着你看。 “是谁?” “你的同胞。”星尘笑着答。 昏暗无光的街道里,凌乱的店铺陷入安静,接着是响亮的脚步声,一个挺拔的身影走出店铺,站在门口揉了揉手腕,他转过头,金色眸子里,仿佛透露着火焰。 第522章 所在乎的 “终于见面了,姐姐说的人就是你啊!”男人却很自然的打招呼,“初次见面,我叫祝歌。” 凌羽有些疑惑的看着走近的男人,即便不用猜,他也能想出这个男人是谁,祝落的弟弟,只是比起对其身份的好奇,他更好奇这个人来此的目的。 “凌羽老弟,我可不止听一个人说起过你,”祝歌稳步走来,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似乎所有人都对你很感兴趣。” 凌羽对于这个叛国的家伙没任何好感,只是僵住身体,也不说什么。 “不过我却知道原因,”男人伏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可是拥有魔神的力量。” 凌羽脸色微变,他又一次打量着这个奇怪的男人,问,“您是祝落大人的弟弟?” “还大人呢,那么平民阁下,”祝歌淡淡一笑,“你需要知道,姐姐什么都不是了,她现在顶多算个罪犯,虽然那个愚蠢的地族之王为了她牺牲了自由,但她已经没有任何爵位了,我亲爱的提尔锋先生,需要注意哦。” “看起来,你对你姐姐的事情很不关心吗?”凌羽有些不悦。 “我为什么要关心她,”祝歌觉得好笑,“你要知道,帝国律法里女性依旧有爵位继承权,父亲大人死后,继承爵位的可是她,而不是我,我可很希望她能死去,那么我也就不用叛国来享受荣华富贵了,不过话说回来,希奥特的女人个个跟雷诺海姆的女人似的,真让人遗憾,倒是那位貌似有些特别,”他说着,眼睛已经瞄了冰澜一圈,嘴角一扬,“也许玩起来会很不错。” 星尘嘴角淡淡的笑意终于消失,抬眼冷冷的看着祝歌。 “喂,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星尘沉默两秒,然后说,“你是在等我动手吗?” “当然不是!”凌羽回答,手臂突然伸出,直接抓着祝歌的脖子,朝远处摔去,木门被击碎,尘土激荡了一地。 几乎在瞬间,近处的士兵拔出长剑,远处的士兵抽出机械武器。 “退下!”星尘呵斥一声。 所有武器又在一瞬间被收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 “真是抱歉了,”屋里很快传出祝歌的声音,他拍打掉身上的灰尘走出,无奈的耸了耸肩,“鬼知道原来是尊夫人,真是罪过大了,为了表示歉意,我就带凌羽老弟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很让人期待,”星尘又换上了笑容。 凌羽则从人群中走过,跟着冰澜朝远处走去。 “哥哥,你有时间去一趟佣兵公会,我已经提前帮你准备好了。” 星尘在高声说,凌羽只是举了下手臂,表示知道。 “走了?”祝歌走到星尘身旁,轻佻的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是说他们,还是说那个眼线,”星尘低声说。 “当然是帝国眼线,但是那个人并无特别,帝国的人为什么会关注他们?”祝歌有些费解,“似乎除了魔炎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也许那就只能说明他在佩尔西斯有不同寻常的偶遇,”星尘转过身,“提醒你一句,别打那个女人的注意。” “她又不漂亮,我也不喜欢,不过是为了让我叛国的原因显得合理一些而已,因为我被解释叛国的原因是强暴了某位伯爵夫人,”祝落无奈的耸耸肩,“拜托,这个罪名真不靠谱,我明明更喜欢年轻的女人。” 星尘并没有笑,而是沉声说,“我并不是提醒,而是警告。” “真让人伤心,也许我高估了我们俩的关系。” “那我如果跟兰洛的皇帝请求将你姐姐杀死呢?”星尘忽然笑着问。 “我无所谓,反正我那个可怜的姐姐生存比死亡更艰难。”祝歌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星尘又回身说,“也许杀死太简单了,卖到黑市充当奴隶不是更好,用你的话说,曾差点成为帝国皇后,又是伯爵的女人,玩起来肯定不会差的,虽然两国都禁止奴隶买卖,但在黑市中,女**隶可是很多的。” 祝歌终于没了笑容,他嘴角一动说,“你可以试试。” 星尘转过头,他已经从祝歌眼睛里看出杀意来,“卡尔特有句俗语,宁窃国王金,不夺穷人食。有些人关心的东西很少,你也是一样。” “那你呢?”祝歌远远的问。 “两件事,生命和荣耀。” “就没喜欢的人?” “多情的兰洛客,可不是所有人都会遇到喜欢的人,”星尘也远远的回答。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祝歌微微一笑,“原来总长大人也是一个无趣的外邦人。” 走出很远之后,星尘忽然回身,“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我想去看看。” “那可是一个温柔乡哦,”祝歌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 通常来说职业公会与佣兵公会紧挨着建造,在小一些的城市常常是同一栋建筑,当然有些特别的职业则会拥有单独的公会建筑,比如魔法师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在此刻的卡尔特,这一点稍稍有些区别,魔法师公会的建筑还在,只是门前冷冷清清,咸有人问津,反倒是一个奇怪的建筑正被众人围观,但那只是新建的建筑。 凌羽跟着冰澜在佣兵公会门口停下,里面很是热闹,叫嚷声响个不停,穿着黑袍的人多是元素体,大多类似魔法师的职业,也有许许多多露出结实的肌肉,腰间挎着巨斧长刀,最多的则是穿着一身简易布甲或者皮甲的年轻人,背后或者腰间,也有双腿上佩戴着各种机械武器。 服务台挤满了人,凌羽挺喜欢人多的地方,他把身上灰袍脱下递了过去,又自顾自说,“需要再买一件了。” “那也需要钱,”冰澜将灰袍套上,探出头说。 “钱?”凌羽着实有些发蒙,他的冒险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他似乎从没为钱发愁过,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有柯修那个王子殿下,但实际上,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这么多场战斗之后,他将离开萤海城带来的身家性命全部丢掉了,“怪不得杜维纶经营不下去了呢。” “不过完成委托之后,应该会有大笔佣金,”冰澜又说。 凌羽想,如果没有就惨了。前面的男人接过徽章,戴在胸前离开。 第523章 冒险之初 “您好,交付委托,”凌羽微笑道。 “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明,”美女前台礼貌的说。 凌羽从身上掏出那枚锈迹斑斑的见习佣兵徽章递了过去。 美女接待员也只是微皱了下眉头,接过徽章跑回后面的大柜前,搬起一个板凳跳上去,在最顶部边缘的地方拿出一本厚到离谱的书,女接待员熟练的翻开,几秒后就找到了一页似乎是目标的纸,她手指划过,口中念了一遍,“凌羽—提尔锋先生,您注册于乱历1325年,但大陆制式徽章已经于乱历1330年更新过一次。” “大概是什么意思?”凌羽不太懂那些。 “没什么,”美女接待员带着歉意笑了下,“只是有些好奇,因为现在很少有这种古老的徽章,上面显示,您一共接受过三次委托,第一次为兰洛帝国西流行省分部登记的a级委托,协助调查精灵森林里魔神之子踪迹,因为是私人委托并未进行公正,所以只是根据委托人来提高了您的等级。确认无误的话,轻按下手印。” 凌羽点头表示清楚,他记得很清楚,西恩曾拿过他的徽章去了一趟公会。 美女接待员递过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字体的纸张,大概只是一些佣兵公会的条例。 “但其他两次委托就有些特别了,”女接待员依旧带着歉意说,“一次是参与由卡尔特政府发布的突袭遗弃之塔作战协助,一次为替卡尔特王室传递与佩尔西斯的信件,委托人定的级别全部都是中级,也就是说您已经成为银级佣兵了。” “银级吗?”凌羽喃喃道,他从小就十分清楚佣兵规则,大概只有五个等级,见习,灰色,青色,银色,金色。也许他的冒险注定与众不同。 “突袭遗弃之塔?”耳朵灵敏的人听到了这个声音,立刻凑了上来,而他的喊声更是引起了更多人的轰动,凌羽被堵在里面,冰澜则被挤到了外面,她似乎觉得很有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盯着众人中惶恐的银色佣兵,其实银色佣兵只是佣兵里的中流,但似乎那件事情很独特。 “也就是说您曾经见过魔神?”一个少年摘下帽子激动的问。 “是,”凌羽只是点头。 “那魔神是不是很恐怖?” “有山那么大吗?” “据说挥手便可以召唤禁咒?” “魔神很帅吗?” 一个清脆的响声在众人的提问中显得很特别,所有人也都被那么声音吸引,纷纷转头看去,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女浑身罩着一件宽大的黑袍,但她却不是魔法师职业,背后凸起的弓箭显示了他的身份,旁边一个同样披着灰色披风的少年,不停的朝众人鞠躬又连声抱歉。 “呐,你说说看,魔神很帅吗?”少女瞪大大大的眼睛问。 凌羽不禁笑了下,只是点头,“很帅,而且啊,我听过一个传说,杀戮之血魔神曾爱恋着暗神,只可惜暗神破碎。” 接下来表示一连串的惊呼,与之还有暗神是女的,漂不漂亮之类地感叹和问题。 “骗子!”少女突然伸出手指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暗神根本就没有死!为什么暗系魔法里还有暗神显现,依旧有许多秘术可以凝练暗神铠甲,召唤暗神武器呢?而且你不知道一句话吗?神皆不死!” “额……”凌羽一时也无法反驳,只是他在想一个问题,如今天下是光明神教的天下,这么公然宣称暗神还活着好吗? 远处的冰澜露出开心的笑容,他似乎很喜欢看人窘迫的样子,不过最后她还是多注意了一下那个少女。 少女的同伴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急忙拉着少女朝外走去,任凭少女踢踹也不回头。 “提尔锋先生,这是您新的徽章,”美女接待员从后面返回,递了一枚崭新的银色徽章,底座依旧是法杖与剑,最上方刻着一条浮雕的巨龙。代表着大陆三类核心职业,力,兽,法。 “最后是十枚联邦金币,”美女又推出一个袋子。 “十枚?”凌羽多少有些奇怪,十枚并不少,但绝对不算多,他两次任务都是出生入死,这点佣金有些少了。 “因为战时佣兵政策的影响,佣金相对少了些,不过作为补偿,您将获得一块封地,以及一个头衔,”美女又递上来一张羊皮纸以及一个奇特的徽章,徽章只有一个单翼翅膀。 “封地和头衔,”凌羽笑了下,也许这就是战时佣兵政策的作用,卡尔特王室土地并不多,但大片西部山海里可是有很多无主之地,而头衔更是虚的东西。 “封地位置是在尤克里里地区的乌云山,称号……”美女接待员说。 “等等……”凌羽喊停,“麻烦您再说一遍封地。” “尤克里里地区,乌云山……” “这么巧?”凌羽大惊,“那整个乌云山都是我的了?” 美女接待员却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然后摇头,“只是乌云山地区的一座山,具体需要您亲自去命名,”美女说。 “好吧,原来是个还没有名字的荒山,”凌羽觉得有些遗憾,又问,“那有没有去往乌云山的委托。” 美女指了指旁边的人,“最近乌云山地区出现未知生物,听说是只体态妖娆的女性异兽,所以大多数佣兵都去了,你也可以接。” “那辛苦了,”凌羽又把徽章推回,同时拿起那个单翼徽章,问,“我的称号头衔是什么? “无望雪山的征服者,”美女便忙手中的东西边重复。 “真是奇怪的称号,”凌羽这么想着,自己的头衔又多了一个,不过报头衔的机会却少了。 他曾经觉得最厉害的人头衔一定要长,就像是西流行省总督,头衔出奇的长,力量也出奇的强。 美女接待员递来登记好的徽章之后,他接过委托书和徽章朝门口的冰澜走去,即将到达门口时,他看到一个少年急匆匆的跑进来,少年穿着整洁的却有些破旧的甲胄,背后露出一把长剑剑柄,少年踏入公会的那一刻,几个围在一起的年轻男女朝他挥手,那里有穿着重甲的战士,也有手持法杖的美女魔法师,以及一个身材纤细的潜行者,他想也许还差一个擅长治疗的牧师。 凌羽站在门外默默地看着少年和他的同伴嬉闹着去查看各种委托,其实如果按他以前的想法,那么的冒险才是自己希望的样子,可自己似乎踏上了一条不同的道路。 也许多泽说的很对,这是成年人的冒险。 “你和他们不同,”冰澜轻声说了句,接着朝外走去。 凌羽则跟着走出去,“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并不是喜欢冒险,”冰澜语气十分肯定,完全没了之前的样子。 “不是喜欢冒险?” “你只是笼中鸟,想要飞出去而已,只要飞出去,到哪里都没区别。” “那你呢?” “我是海上鸟,哪怕筋疲力尽也没有落脚的地方,有个笼子也挺好的。” 凌羽愣在了原地,也许这个形容再贴切不过了,可他忽然无声笑了下,“不过也许只是我的目的不同而已。” 冰澜依旧在走,不假思索的回答,“目的可以随时改变,现在拐回去,你就能获得属于你的冒险。” “但我忘记回去的路了,”凌羽加快脚步走上前,继续跟着冰澜走着,“接下来去哪里?” “集市区。” 第524章 最终幻想 龙城的分区很简明,顶层是城主官邸和一些贵族区域,下面四层则被分为许多不同区域,依照尊贵程度而分,各个职业公会都在第四层,而集市则被放在第三层,下面两层大部分都是低层民众居住生活的地方,当然也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龙城作为佣兵之城,佣兵贸易很繁荣,比起兰洛的贸易规则,这里的规矩就是进门缴纳一枚银币,至于你交易的只要不是违法的东西都可以出售,而那枚银币便作为税收的重要来源。 缴纳两枚银币之后,凌羽跟着冰澜走进热闹非凡的集市之中,集市很大,而且人山人海,许多商贩扯一个布毯,将商品摆放其上,往往就在旁边坐下,从不吆喝,接着就在那擦拭盔甲,因为他们本身都是佣兵,多数只是把自己处理不掉的东西拿来卖,亦或是一些工匠出售一些武器装备或者药物卷轴。 “需要买些什么?”凌羽跟着冰澜在人群中乱窜。 “看看。” 她视线跳动很快,几乎是刚落下就又抬起,人群逐渐跑到了后边,只剩下靠近里面的一些商贩,慵懒依旧一如往常。 “勇士!看你身材单薄需要铠甲吗?上等秘银铠甲蛛丝缝制,可防刀剑,”一个中年大叔对着他们喊了声。 冰澜没停下的意思,凌羽也只是笑笑摇头。 “小兄弟,别急,看你走路姿势应该是龙骑士吧?”大叔带着笑意淡淡的说。 冰澜同时停下脚步,凌羽也跟着停下。 “骑士多使长柄武器,走路时手臂晃动很微小,而能来到龙城这种地方,百分之九十都是龙骑士,我说的对吗?”大叔转过头,露出一丝笑容。“既然铠甲不需要,那么鞍具呢?” 凌羽看冰澜又快步走了起来,连忙答道,“大概不用了。” 大叔大手一挥,“小姑娘是在找魔法石吧?”他已经看出谁才是真正的顾客。 早已经走出很远的冰澜停下,又转身退了回来。 大叔得意的露出一颗牙齿,“别惊讶,大人应该不是一位魔法师吧?魔法师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既然不是魔法师却又是元素体,找的东西除了魔法石之外应该并不多,而且前面很多商铺,什么都有,可唯独没有魔法石。” 冰澜眼睛扫过男人地毯前的商品,看着他问,“你有吗?” “没有,”大叔哈了口气,“很少有人有那种东西。” “禁止买卖?” “那倒不是,只是大部分魔法石都被大人物收去了,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大叔拍了拍大腿,手指指了指旁边的空地,“他们有。” “明白了,”冰澜伸手从地毯上捡起一个盒子,收进袍子里然后坐在一旁。 “哎,小兄弟,你同伴可比你有眼色,”大叔站起身活动了下手指。 凌羽明白,“多少钱?” “一盒针线而已,针便宜,不过那线可是蛛丝,你懂那种东西有多难搞,”大叔伸出三个手指,“三枚银币吧!” 凌羽也只是笑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扔了过去,“蛛丝可不是这个市价。” “嘿嘿,”大叔讪笑两声,递过多余的银币又蹲了下来,毫无关心他们两个人了。 这个大叔对于经商很有门道,他的商品基本没人多看两眼,但只要从他身边经过,他总能分别出一些特征,然后报出对方身份,接着提供给对方一个消息,作为回报,每个人都会买一个货物作为感谢,这是一个你懂我懂的规矩。 “走喽!”大叔手一合,揽起布毯站起身。 凌羽迟疑一下,大叔口中所说的人依旧没到。 “小兄弟,多学学你同伴,看她一点都不慌张,”大叔冲凌羽笑笑,“我信誉可是很高的。” “是我太心急了,老龙的信誉一般都不会差,”凌羽淡淡的说。 可他话音刚落,大叔脸色骤变,身体也在不停颤抖,但似乎很快他看清了周围的情况,其他人大多都在椅子上打盹,他凑过头,压低声音说,“你可别害死我!” “什么?”凌羽一脸疑惑。 “那个词是禁忌,”大叔表情严肃的说,然后快步走进人群里。 凌羽看着离开的男人,不禁有些疑惑,此刻的龙城似乎和之前并不一样了。 “抱歉,两位是不是占了我们的位置。” 动听的声音又混合着礼貌的味道从远处传来,凌羽和冰澜同时抬头。 拥挤的人群中走出三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体态雍容华贵的女人走来,如步尘香,精致的浅黑色长袍下,露出银甲包裹的长腿,长袍敞开,即便是穿着镶嵌着蓝色宝石的胸铠也无法掩饰丰满的胸部,女人大约三十多岁,端庄秀丽的妆容,眉眼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乌黑长发盘成复杂的发髻散落在背后,右耳边挂着一个银色花型吊坠。 也许就像是想象中的贵族女子,却出没于市井人群里,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迷人风韵。 不过却没人敢多看两眼,因为女人背后站着两个奇怪的人,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头发花白,却被束城一个发辫垂在脑后,眼睛被蒙着一层白布,上面还绘有奇怪纹路,不过比起这个老人,女人右边的青年则更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他始终低着头,整齐的头发也不晃动,即便是停下脚步,他也不抬头,不过要干却挺得笔直,手始终放在腰间,那里有一把制式修长的刀,他手也纤细如女人的手,但上面又结满老茧。 “两位……”黑发女人又露出微笑。 凌羽没说话,冰澜也沉默,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这三个人。 “夫人,何人不懂礼术?”白发老者低声问。 黑发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为难,“没什么,朽木,只是两个朋友而已。” “那老僧很奇怪,两位为何不回复夫人的话?”白发老者脸色变了,眼罩下的眉毛跳出。 “抱歉,”凌羽急忙说,“只是十分好奇夫人身份尊贵,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身份一点也不尊贵,”女人嘴角含着笑。 “夫人,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白发老者急忙说。 女人依旧微笑,“朽木,我没说错,亡国之人,身处异国,确实无半分尊贵可言,和奴隶并无区别。” 第525章 琉璃夫人 “可夫人贵为……” 白发老者似乎还很不认可女人如此轻薄自己,女人略有歉意的朝两人颔首,然后朝前走了一步。 “多多克先生已经离开,那么我们就先借用一下他的位置吧。” 白发老者不再多言,将背后的木箱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各种东西,凌羽这时才注意到老者手臂略显粗壮,上面也缠着红色布条,看起来很重的东西,老者轻轻一握就拿了起来,忽然,他心中忽然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女人右侧那个始终低头的青年依旧低着头,但整齐的发丝被风吹起,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神。 “夫人来自哪里?”冰澜起身欠身行礼,同时问。 “即海。” 女人同样礼貌的回答。 “即海?”冰澜在听到的那一刻重复了一遍,那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行为。 女人也不奇怪,依旧端庄的站着,“故国灭亡已久,大人不知也是正常。” “不,”冰澜摇头,“我知道那个国家。” “知道?!” 这个声音来自整理货物的老者,但三个人的目光同时射向冰澜,即便是那个始终低头的青年也抬起了头。 “古时,诸神临世,暗月降临,魔神御百族而行,横贯东西,纵通南北,而人偏安一隅,因临海,故称即海,但即海之国只是古老的称呼,而那里却已经不在,”冰澜口中缓缓吐出尘封许久的话语,在场三人的目光也随之涣散,女人蹙眉,老者沉思,青年的手终于摸到刀柄。 “大人……” “吟游诗人,学名冰澜。”冰澜道。 女人随之颔首,“冰澜小姐通晓古今,实为难得,确实如冰澜小姐所说,即海并无国,但吾辈乃即海之民。” “统一即海的人很多,”冰澜淡然一笑,“无一例外,都死在王座之上。” “但生于贵胄,责无旁贷,”女人依旧沉声作答。 “敢问夫人名讳?”冰澜又说。 “琉璃—阿罗珂,”女人语气平和的说。 “这样啊……”冰澜微笑了下,然后再拜,“琉璃夫人可否有魔法石?” “魔法石?”白发老者发出疑问,“冰澜小姐为何需要魔法石?” “原因不便相告。” “有,但魔法石因为卡尔特政府的大量采购,如今已经很稀缺了,”琉璃夫人道,“也许需要请两位跟我下去一趟。” “有劳了,”冰澜低身感谢。 琉璃夫人缓缓转身,老者并未移动,那个青年却寸步不移的跟在其身后。 “到底是什么情况?”凌羽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依旧忍不住问。 冰澜嘴唇未动,源源不断的话语却进入凌羽耳中。 “即海你或许不清楚,但那里有一个更通俗的名字,南海之滨。” “南海之滨?!”凌羽一惊,这个地方与最常被星尘提起东海之滨极为相似。 “即海,古国名,同时也是最早的人类聚集地,古时信仰暗神,因为多暗裔之民,而成为罗希瓦尔帝国的核心区域,但后来随着迪亚拉帝国与诺伊修斯帝国的建立,光明神教,与本土宗教接连不断,那片地方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问题,资源匮乏、信仰多样导致那里混乱不堪,虽然名义隶属于罗扎鲁扎王国,但罗扎鲁扎王国只是名义上统治,其地区核心被许多贵族掌握,而且那里的贵族是真的贵族,平民很少有能成为贵族的可能,而因为混乱所以武斗很常见,贵族通常都是掌握着古武的大族,开辟道场圈养武者门客,借此来发展自己势力。” “古武?” “魔法出现之前,古武术才是战斗的方式,虽然魔法出现了,但古武依旧没有被淘汰,反而愈发繁荣,还出现借助元素力量的新武,但这又为本就混乱的区域增加了争端,那个老者,应该是属于古武一派,因为古武多提倡修炼体术,而那个年轻人则更像是一个流浪武士,一般多是乡下居民卖身为奴来获得学习古术的机会。” “奴隶?” “合法的奴隶,”冰澜说。 凌羽不禁多看了两眼那个男人。 “其实更应该注意的是那个女人。”冰澜又说。 “据我所知,在即海地区,拥有姓氏的人很少,只有某些有名望的大族才会拥有姓氏来表示身份尊贵,而平民常常用周围常见的东西命名,就比如那个老者被称作朽木,这就是常见的即海名字,还有比如……” “山岩,”凌羽忽然想起了那个熟人,第一次去冒险时遇到的那个豪爽的男人,只是他因为魔炎失去一条腿,他还有个妹妹叫夕雾,那是一种花的名字,他们就是从东陆逃难来的。 “嗯,他也是即海之民,即海人口众多,但多小国,常常被山贼外敌入侵,平民只能寻求大族庇护,大族能庇护的人很少,上次即海发生战争,一半之上的地区沦为废墟,民众大多逃难来到西陆,”冰澜又看了眼前面走着的女人,“但她除了名字像即海人之外,完全就像是一个西陆贵妇。” “比柯修还像贵族,”凌羽附和说。 第三层也有居住区,拐进低矮的房屋里,下面放置着一张床和一个圆垫,房屋两层,第二层装饰着豪华的饰物,楼梯还铺着一层红色毯子,上面应该是那个女人的房间,下面就是她奴隶和武者的地方,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青年只是守候在一旁,女人浑身锃亮银甲,精致铁靴踏在楼梯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她风姿绰约,长袍晃动间,会露出修长美腿,尽管关节部位被铠甲包裹,但大腿则只是被纱衣覆盖,奶白色的皮肤若隐若现,就连自认为意志力坚定的凌羽也不自觉多看了一眼,可青年却始终低着头。 琉璃夫人推门进去,不久便返回,手中已经握着一个布袋,她拎着看似沉重的布袋走下楼,双手交给冰澜,冰澜略微有些惊讶,但也转瞬即逝,她拿走一块稍小的魔法石将其余的递还了回去。 “空间魔法石……”琉璃夫人只是微声说了下。 “大概需要多少钱?”冰澜收起魔法石问。 “二十枚金币,”琉璃夫人报上了价格。 冰澜没应答,她只是摸了摸口袋,实际上将所有的金币银币全部堆在一起,又转头看了眼凌羽,凌羽也把所有金币堆放了上去,只是最后他留下了一枚银币。 “有一个疑问,”冰澜将金币递过去之后问。 “请讲。” “夫人为何身着西陆贵族骑士装束,据我所知,即海似乎没这种习惯。” 琉璃夫人却也只是微笑而不应答,许久之后,她低头行礼。 “送他们一下,林。” 得到命令的青年动了一步。 凌羽明白这是下逐客令了,冰澜也欠身回礼,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两人刚走出房屋,远处就传出慢悠悠的马蹄声,其实龙城内部是禁止这些的,但禁止却不遵守的一般都是贵族。 马鞍上同样是亮银色甲片,蹄铁也华丽而精致,马没人骑,一个佣人装扮的年轻人牵着,正朝他们走来。 第526章 黑皇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凌羽总觉得那个佣人有种熟悉的感觉,而且始终眼含笑意。 “魔法石是用来做什么的?”他们走过螺旋的楼梯,朝上层的旅馆走去。 “召唤铠甲,高级铠甲隶刻上空间魔法阵,并以魔法石催动便可以直接召唤,”冰澜几乎不思考的回答。 凌羽只是点头,没再问其他的,他目光扫过街边橱窗,衣架上挂满精工裁剪的长褶裙,就像是花枝招展的舞会,他又看了眼前面走着的冰澜,她似乎长久以来就只有那一套月白色的长裙,这么想着,他又转回头看了眼橱窗里的标签,摸了摸口袋里的剩下的最后一块银币,他把手指狠狠按住了花纹。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此停留一晚,然后去到乌云山完成领土交接,顺便处理一些那个抓捕异性生物的委托,之后便去到洛维斯基。 他推开窗户,对面的屋子窗户禁闭,他又想起了上次来龙城时,推开窗户便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咚咚咚,敲门声忽然响起。 他整理了下衣服,拉开房门。门外站在一身军装的少女,或许算是军装吧,修长大腿裸露,只有小腿被皮靴包裹,短裙上坠着几块铁片,仔细看去,是铁焰花的形状,大概也不过二十岁,粉色长发束成马尾辫,军帽遮住大半张脸,露出尖尖的下巴和嘴唇。 “娜塔莎—米特—拉切特,卡尔特王都警备军副统帅,领上校军衔,”少女声音洪亮的说,她又抬起头瞥了眼面前的男人,“总长大人邀请你参加一个晚会。” “总长?”凌羽有些诧异的接过请柬,他知道总长就是星尘,但目的他并不清楚。 “就是那个和你很像的小屁孩,”这位女副官毫不客气的说。 请柬里没说任何东西,凌羽看了眼房屋,走过去拿起了最后一颗银币,然后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女副官在前面不安分的瞅着四周。 “凌羽—提尔锋,”凌羽如实报上。 “你也是东海之滨来的?” “兰洛。” “兰洛?” “对。” “那我可不能和你走太近,”女副官急忙小跑朝前走。 凌羽觉得好玩,但他也不追,只是问,“为什么不能和兰洛人走太近?” “笨蛋,这是军事机密,怎么能告诉你!”女副官回头扮了个鬼脸。 “军事机密……”凌羽愣了一秒,这个女副官的潜台词就是说,卡尔特有意对兰洛进行武力对抗。但他没法管,无非就是真打起来,他回国参战,希望陛下能赦免他的罪过。他刚一抬头,就看到街边橱窗里的那套淡红色的长裙,不自觉的停住脚步。 “给妻子买的?”女副官也抱着手臂歪着身体看去。 “没,我还没结婚呢,”凌羽笑笑。 “大叔,那你可要加油喽,”女副官挥手做加油的姿势,表情认真。 “那小妹妹有没有喜欢的人呢?”凌羽微笑着朝前走去。 女副官似乎又突然想起保持距离的事情,急忙朝前跑了几步,站在上去的楼梯口跳上楼梯等着他,同时大喊,“当然有了,我可不会向你一样孤独终老!” 凌羽望着石沿上单腿伸直笔直的少女,不得不赞美设计这套军服的人的聪明才智,既富有美感,又具有一定的保护能力,而且还很凸显身材。 “是谁这么好运气呢?” “约书亚—休顿!”女副将大声喊,“拉切特伯爵的未婚夫!” “约……书亚……”凌羽对于这个名字有几分出神。 他十分清楚当年正是约书亚要追查魔神之子抓捕祭品的事,他和冰澜才抢夺飞龙跟着断牙飞龙团抵达遗弃之塔,也正是这件事,才有了之后一系列的冒险,而约书亚也被暗元素侵入体内,好在有克布尔大主教研制的魔化抑制器才得以恢复。只是如果海克蒙德叛乱被平定,约书亚绝对也会受牵连,但听这个女副官的口气,约书亚不仅没死,而且还没有任何影响。 “那你们何时成婚?”他走过去问。 女副官始终昂起的脑袋第一次垂下,她眼睛盯着旋转的台阶,脚步轻盈的迈着,“他走了,大叔因为受魔曜石的影响,妄图谋逆被他杀死,他就离开了这里。” “约书亚杀死了海克蒙德?”凌羽多少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海克蒙德自知无法完成计划,只能一牺牲来保全约书亚,但这对约书亚的影响可想而知。 “没关系的,”他拍了拍女副官的头,“他迟早会回来的。” “嘻嘻,”女副官露齿一笑,“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真可爱,凌羽觉得这个少女就像是一个纯天然的妹妹,可以成为任何人的妹妹,天真无邪又活泼开朗。 “你叫什么名字呢?” “娜塔莎—米特—拉切特,”女副官双腿并拢跳上高高的台阶,回头说,“我可是拉切特家族的继承者哦!” 凌羽并不知道拉切特家族是什么,但他不想扫了女孩的兴,点头微笑。 晚会的地方是在顶层边缘处的一个府邸里,城堡略有些破旧,修葺很随意,庭院里的杂草满地都是,四周也毫无警备,娜塔莎扶正军帽大步走了进去。 进入城堡里入门便是一个隔间,木门禁闭,旁边墙壁上挂着许多个带有面具的头套,娜塔莎杵着下巴审视着那些面具头套, “缺了无相王,海星,黑山羊,以及血魔女,孤狼,酒桶怪,色魔,还有独角兽头套,”娜塔莎转头,“你选哪个?” “这是假面舞会?”凌羽模糊中想起了一个名词。 “不算,假面舞会只带假面,这可是头套,”娜塔莎纠正,“明显是不想让人看出身份来。” 凌羽发觉看起来蠢蠢的女孩其实挺聪明的。 “你……带黑皇,”娜塔莎扔过来一个黑色头套,“那我就白色圣女!” 凌羽接过黑色头套端正看了眼,漆黑的面具上什么都没有,只在眼下垂出一滴蓝色的眼泪。 相较之下,娜塔莎带上的白色圣女头套则绘着一副天使模样的女人。 “黑皇,”凌羽喃喃道,然后扣在头上,透过眼孔看着外面。 第527章 奴隶之死 “还有这个!”娜塔莎伸手给他戴上一个金丝边眼睛,“眼睛可是很容易看清一个人的呢!” 凌羽扶正眼睛,娜塔莎抱着军帽推开门,幽长昏暗的走廊里,光线仅仅来自尽头的一束烛光,有过一个拱门,空间豁然开朗,到也就如同如同大厅般大小,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v行长桌,桌子两遍摆放着许许多多椅子,而正首的位置却没人去坐,每个座位上放着一个摇铃,一个红色烛台,已经落座几人,空余的位置很奇怪,是下首第二个,左右都有人,娜塔莎也不再说话,将他领过去,替他拉好椅子,他受宠若惊般坐下,娜塔莎则绕着半圈去到对面左一的位置,在场人很多,但有两个依靠微弱灯光可以判断是女人,立在首位两侧,并不准备坐下,左边头套面具是海星,右边则是红色的魔女画像,就应该是血魔女了。 他又看着娜塔莎前面的左一男人,戴的是黑山羊,也许那就是星尘。但镜片反射着红光,导致看不清眼睛,也无法依靠瞳孔辨别身份。 “我亲爱的诸位朋友,”富有磁性缺又有些阴柔妖娆的声音随着踢踏的脚步声响起,显然是改变了声音,来人在首位坐下,目光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又拉起旁边红魔女的手抚摸了下,“让诸位久等了。” “无相王来的刚刚好,”凌羽左手边的男人淡淡的说,他带着丑陋的色魔面具,“我们现在开始吧?” 无相王嗯了声,然后搂住红魔女的腰将其揽入怀中,对众人道,“请!” 色魔敲动铃铛,清脆的铃声落下,车轮行进在地板上的声音接着入耳,从v型桌子入口处推出一辆推车,也许应该说是推车只有四个轮子,上面放置着一个铁笼,铁笼越来越近,直到最后完全完全露出,呈现再众人面前的是一只裸体少女,胸部丰满,尽管被碎片衣物遮盖也免不了春光外泄,少女眼上带着眼罩,雪白的头发散落在笼子上,身体已经虚弱到一定程度。 “诸位不必误会,”色魔面具男人起身绕着桌子移动,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划过一圈人的座椅,“这是我买来的一个东陆奴隶,东陆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四季如春,传说那里的女人食露水,着蚕丝绸缎,肌如白雪,眼若皓月,我们这里习俗,凡始之时,当以美物为引。这个女人出身富贵,无奈国家罹难,被贼人所劫,几经辗转沦落我手,特此带来博一个好运。” “色魔先生还是说正事吧!”酒桶怪面具的主人声音浑厚,语气里有几分不耐烦。 “那好,”色魔停在无相王身后,“我就直接说了,诸位都知道,新王即位,卡尔特的家族们纷纷失势,就譬如范恩德鲁家族,为王室可谓尽忠职守,却也免得以莫须有的罪名而被剥夺爵位和封地,再比如林克财团,多么大的势力啊!可我们亲爱的新王依旧说拔除就拔除,林克财团的负责人全部被处死,这多少有些让我们心寒。” 凌羽愣了一秒,又忍不住看了眼黑山羊身后的白色圣女,如今总长大人和军队人员都在这,这群人公然讨论这些事情多少有些奇怪,他忍不住看了眼禁闭的房门,会不会又是星尘的计策,但似乎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气息。 “色魔先生似乎说笑了,”酒桶怪男人不悦的说,“范恩德鲁家族的人不满意死去的老伯爵的遗嘱,妄图暗杀合法继承者,事情败露,被处死是咎由自取,而林克财团的覆灭也很正常,他们私下进行奴隶贸易,而且将奴隶出售给魔神之子,这是教廷给王室的敕令,勒令陛下处理,实在无法埋怨陛下。” “我并不是说陛下处理事情过于冷血,我是说每个国家都需要暗的一面,也无可避免暗的一面,各位都是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都不会跟钱过不去,如今林克财团覆灭,国王陛下将掌控暗的势力不断剪除,却又无法根除,而各位何不趁此机会,将这个国家暗的一面抓在手中,我们并不违反联邦法律,我们只是将混乱的暗,给树立以规矩。” “成立……新的财团?”无相王抚摸着怀中血魔女的脸颊问。 “财团对各位的制约太大,我提议为何不成立一个松散的组织,拥有共同的规矩,来作为暗的法律,暗的一面稳定,陛下也不会为混乱的局面忧愁。”色魔附身看着面无表情的黑山羊,他丑陋的面具被烛光映的有几分可怕。 “听起来很不错,”无相王微微转头,面具下的脸上似乎有丝笑意。 “诸位觉得呢?”色魔又起身再黑暗中看着众人。 凌羽只能远远看着黑暗中的色魔,他在想面具下的人是谁,又在想星尘的目的究竟如何,更好奇为何轻他来,他似乎并不算是在某些方面有影响力的人。 “色魔先生说的话我很赞成,”黑山羊终于开口,“只是诸位身份都不清楚,如何信任呢?” “那么就一起触犯法律如何?”色魔低低微笑,他抬起手,一把银色餐刀闪烁着寒光,他把握着餐刀走到笼子旁,手只是轻轻一拉,笼子便打开了,其实笼子根本没锁,但里面女人却无法逃脱。 他抓住女人脖子,将女人拉出笼子,直接甩到无相王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把餐刀插在一旁,“我们每个人捅这个女孩一刀,那么每个人都杀人了,如果有人出事,其他人恐怕也难逃一死。” “先生是在开玩笑吗?”酒桶怪冷声说,“一个普通的东陆奴隶而已,处罚很轻的!” “普通奴隶?”色魔淡淡一笑,他揉了揉手腕,摸着少女脸蛋,“不算吧?她的真实身份已经查清,可不简单哦,是一位东陆某国公爵的女儿。” “该死!”无相王突然惊慌的站起身,狼狈至极,怀中的血魔女也被她丢在一旁,“公爵的女儿你都敢伤害,你疯了吗?” “如何证明她的身份?”黑山羊问。 “你们可以看清她的脸,然后去比对信息,不过既然消息已经出来了,诸位如果不表示一下,我恐怕很难让各位离开。”色魔略带恐吓的说。 “高高在上的公爵之女又如何?”无相王又变了语气,看起来刚才的慌张完全是装出来的,他似乎很开心,“如今不还是沦为奴隶嘛,既然色魔先生将她的身体放在我这里,那么我就先来一下吧!” 红烛晃动了一下,少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天蓝色的双眸瞪大,美丽又稚嫩的小脸上布满恐惧,她拼命朝桌子下爬去,但她那虚弱的身体被一双大手按住,无相王左手压住少女头颅,另一双手抓起餐刀刺了下去,原本还竭力挣扎的少女不动了,胸口处还插着的餐刀流出猩红细流,血液染红了白皙的身体以及破烂的衣服。 “呼!”无相王长出一口气,“杀人的感觉真不好,总让我感觉罪孽深重。” 第528章 倾城之舞 “那么下一位……是黑皇先生,”色魔朝凌羽笑了下。 凌羽却觉得脊背发凉,少女的尸体已经被推了过来,那被无相王捂住的面孔上露出慌张、恐惧、绝望、无助的表情,没人知道死之前她在想什么,可即便已经死亡,凌羽看着面前的餐刀也无法下得去手。 “看来黑皇先生有些恐惧,那么还是我来吧!”黑山羊的声音响起。 色魔只是挥手,海星把尸体重新推到黑山羊身前,他毫不犹豫,一刀刺入少女喉咙,那光滑的脖子上又被鲜血染红。 “酒桶怪先生……”黑山羊把尸体推过去,酒头像桶怪也只是稳稳的握起餐刀,然后刺下,尸体往后传,独角兽面具的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在瞬间就刺了进去。尸体转了一圈又被推到凌羽左边,白色圣女抱拳站在一旁,独狼以一种超乎常人的速度割掉了女人的脖子,头颅滚动了下,瞪大的双眼落在他面前。 白色圣女拖着只剩躯体的尸体来到凌羽面前,手臂收走的那一瞬间,她碰了碰凌羽的手。 凌羽感受到手上的血液,却丝毫感受不到身体里血液的跳动,他又望了眼远处的黑山羊,似乎明白了什么,挥刀轻轻刺了下。 尽管他并没详细解剖过尸体,但很显然面前的并不是一具真正的尸体,也许是幻术,也许是其他什么。 尸体被重新放回牢笼,头颅在被毁容之后也扔了进去,推车被推走,只是每个人桌前的血迹被保留。 色魔拍了拍手,白色圣女将一本本册子扔在众人桌前,“这是组织的一些事情,还请各位过目,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如果不加入,似乎只有将这个秘密咽进肚子里。” 这句话虽然并无特别,但咽进肚子里并不代表安全,死人才不会开口。 凌羽闲来无事只能用看那本册子打花时间,他想要尽快结束这场闹剧,想搞清楚星尘到底在搞什么鬼。 册子上没有过多东西,大体是一些禁止事项以及如何分配权力,相当于一个松散的组织,你只需要挂个名,表示遵循规矩就可以了。 “看起来很不错,”黑山羊第一个表态。 “我喜欢稳定,那样才能获得更多的钱,”无相王也附和。 凌羽注意到在场只有四个人说过话,色魔显然主导着这一切,而无相王更像是个出色的演员,对表演的兴趣大于实质,而黑山羊是星尘,剩余说过话的是酒桶怪,唯一没说过话的,只有他左手边的独狼和酒桶怪下位的独角兽。 也许,局面有些变化,独角兽将双臂按住桌子,擦掉了上面血迹,他低着头,只是冷声道,“我同意。”当他把手臂收起时,桌子已经焕然一新。 “我也同意,这个国家应该稳定,”酒桶怪紧接着说。 于是乎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他们两个这边,凌羽没选择开口,只是微微点头。 “很好,既然诸位都同意,那么事情就算结束了,”色魔又饶了一圈走到桌前,他衣服宽大,手臂抬起时如蒲叶,宽大袖袍垂下,他单臂收拢,深深鞠躬,“既然正事结束,我一个朋友想要结交一下诸位,我也就乐于当这个引路人了。” 他恢复站姿,弹了个响指,长桌后方的区域骤然亮起,错落有致的光石灯像是树叶般自然,又将光芒照亮正片区域,那像是戏剧院的舞台,暗红色的地毯上有着硕大花瓣,灯光下如同一个红色花海。 哒哒的马蹄声近了,舞台背后的幕布拉开,银色光芒一下子涌入众人视线,白色骏马在舞台前扬起蹄子,马鞍上的亮银甲片如风铃晃动,同样的银色铠甲的人骑在马背上,气势恢宏,可当众人视线上移,骑着骏马的人露出,却是一名女性,秀美的脸庞画着淡淡妆容,本就如红烛般雍容华贵,却又添了几分妩媚。 “琉璃夫人……”凌羽惊呼,这个女人就是刚刚还见过面的神秘女人,来自即海的那个大家族的夫人。 也许根本没人听到他的话,也许众人皆被琉璃夫人的美丽所折服。 琉璃夫人翻身下马,没了灰袍覆盖,珠圆玉润的身材一览无余,精致的臂铠下的手扬起,蓝宝石镶嵌着的胸铠下是如棉花般柔软丰满的双峰,头上没有带头盔,盘成髻的黑发包在脑后,耳坠还垂在左耳边。 轻柔的风浮动着上方的光石灯,琉璃夫人扬起的手臂一震,无形的气浪从她周身迸发,银色铠甲分裂而落地,声音撩拨着众人,可众人遮蔽飞来的气流后,想去一睹玉体芳容时,却发现琉璃夫人已经换了一身装束。 绛红色的长摆罩裙随风晃动,白色飘带系在腰间,里面穿着白如雪的内衬纱裙,抹胸盖住惹火的双峰,双肩却露在外面,锁骨有几分迷人,盘成髻的黑发散落下来,依旧有着新的发髻,乌黑长发间插着复杂而华丽的头饰,那是两朵绽放花朵又延伸出一段长长鸢尾。 气息骤然喧闹,低沉而悠扬的曲声不知何处飘来,琉璃夫人身体踮起又缓缓转动,再转过身来时,一把长剑赫然在手,她好似绝美的舞姬在拔剑起舞,曲声时而悲怆,时而高昂,剑式或如潺潺之流水,又如群鸟之掠阵,琉璃夫人的长裙下,美腿不停转动,丝带飘飞,裙摆与剑也宛如流羽之鸟,相互绕转。 曲声落下,裙摆也落下,琉璃夫人反手持剑而立,妩媚淡去,脸庞上凝重而温柔,眉宇间却又潜藏着英姿飒爽的味道。 “曲似星河斗转落,舞若群蝶弥九天。” 黑山羊站起身,朝琉璃夫人微笑,“素闻即海剑术冠绝大陆,动则如雷霆之怒,静则如海天之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黑山羊先生,说话的腔调充满了东陆味道,可真让人很奇怪啊,”无相王又搂住血魔女,“完全不是我们西陆人的风格,不会黑山羊先生也是东陆人吧?” 第529章 神秘宴会 “曾在即海之地待过一段时间,”黑山羊淡淡的说。 “好了,”色魔打断两人谈话,“这位是琉璃—阿罗珂,阿罗珂家族的当家,即海之民一般都尊称为琉璃夫人,夫人家族为仇人毁灭,而流落龙城,希望借助佣兵力量报仇,可诸位也都清楚,女人、无家、无国,谈报仇也许有些困难,不过有时候美丽的女人就有些容易了。” 色魔跳上舞台,琉璃夫人依旧保持之前的姿势,像是视死如归的武士,她虽然韶华逝去大半,却仍旧美的让人窒息。 “实不相瞒,琉璃夫人至今且未婚配,而且仍是处子之身,,如果诸位有意,琉璃夫人可许十年之期,换百万金币。”色魔只是站在琉璃夫人身边,又看向众人,“不知诸位谁有兴趣?” 凌羽愣了一秒,他想起冰澜之前的话,冰澜很疑惑琉璃夫人为何要穿西陆贵族的铠甲,现在答案显而易见,不过是为了迎合这些西陆贵族的口味。忽然,他视线无意中被自己旁边的独狼吸引,那个人手臂与身体平行,似乎始终垂下,而头颅也始终垂下,甚至都没去看舞台上的琉璃夫人。 “百万?”酒桶怪问了句。 “一百万联邦币,”琉璃夫人开口了,她声音如夜莺歌唱,“我只为报仇而已,虽然许下十年之期,但如果诸位愿意,可以随我前往即海,那么自当终身相伴。” “听起来很不错,”无相王笑着说,“美女总是让人心动,但可惜我已经有了不亚于夫人的美女,欲望这种东西,总归是要控制一下的,”他说完低头亲吻了一下怀中的血魔女。 “看来无相王似乎没太大兴趣了,”色魔颇为遗憾的摇头,白手套覆盖的手在琉璃夫人香肩虚点,他忽的回身,“其他几位呢?让美女晾在这里似乎很不礼貌啊!” 无相王放下怀中血魔女,起身走到黑山羊身边,抬手从黑暗中取出一个酒杯,放在桌上,“黑山羊先生呢?” “并没这方面打算,”黑山羊斩钉截铁的回答,又看着远处的黑皇,“黑皇先生呢?” 凌羽又看了眼远处的琉璃夫人,身份尊贵的女人却像是商品一样等待着未知的买主,虽然名义上是买个妻子,但实际上呢,谁又知道,但每个人都清楚,不过是出售身体来换取钱财而已,从某种意义上和妓女并无区别,但她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复国。 他微笑着摇头,表示没有意思。 “百万联邦币而已,”酒桶怪突然开口,“也许夫人可以考虑我。” “只要阁下给我一百万联邦币,我只放遵守承诺,”琉璃夫人面色郑重的说。 “那么请夫人几日后来此地详谈,”酒桶怪走上前去,递过一张纸条。琉璃夫人接过,依旧微笑,但灯光下酒桶怪肥胖的身体显露无疑,她心头也闪过一丝犹豫,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伴侣完美无缺,但有些事情注定不能得到。 酒桶怪第一个离开,但他离开时身后却跟随着一个黑影,应该是贴身侍卫,其实每个人都留了一手。 当酒桶怪离开,落座的众人纷纷起身,凌羽也跟着众人站起身,可他旁边的独狼却始终坐下,头颅也始终低着。 “那么,下次见喽,”无相王朝黑山羊挥手,“总长大人!” 凌羽愣了一秒,无相王竟然知道黑山羊的身份,可并没有出现想象中剑拔弩张的形式,黑山羊面具下的星尘也礼貌地挥手告别,无相王朝外面走去,血魔女缺留在原地,只有那个海妖跟在他身后。 血魔女哼着奇怪的歌谣,缓步来到凌羽身边,她摘掉了眼睛,暗红色的瞳孔瞅了又瞅面前的人。 凌羽只觉得心跳加速,血魔女却一把掀开面具,露出一副熟悉的面孔。 “呦,本公主的骑士原来和总长大人很熟嘛!” “芙蕾雅?!”凌羽慌了起来,这个魔神之子的大主教,也是西部山海魔神事件的真正掌控者却出现在这里。 “别大惊小怪,”芙蕾雅妩媚一笑,“我现在不是魔神之子的大主教了,我有一个新的组织,总长大人知道吧?” “黎明,”星尘回答。 “那么……”芙蕾雅伸手扣上一副白色面具,“再见了诸位。” 然后她又迈着长腿朝外面走去,只是让凌羽有些意外的是,那个神秘的独角兽也跟着芙蕾雅走了出去。 “我们也走吧!”色魔朝众人招呼,又朝琉璃夫人深鞠一躬,“祝愿夫人复国成功。” “谢谢,”琉璃夫人礼貌回复。 色魔跳下舞台,黑山羊和白色圣女跟着朝外走去,独狼也此刻起身,凌羽跟了出去,可走出城堡,杂草的庭院里多了一个人,也少了一个人。 多了个雪白色长发的少女,只露出一个脑袋,剩下的都笼在长风衣之下,那似乎只是个军服,看模样就是那个之前成为尸体的女孩,她站在星尘身边,紧挨着他。 星尘和娜塔莎摘下可面具,只剩下色魔还站戴着面具,凌羽走了过去,善意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女孩却很害怕的缩到娜塔莎怀中,风衣裹得严严实实。 “你们的新伙伴?”他问。 “不是,黑市上买的,”星尘说,“但身份不是假的,你可以确定一件事,无论是东陆还是西陆,贵族人家的女孩和平民的女孩差别还是很大,看她样貌和肤色,应该是某个王国的贵族之女,东陆最近灭亡了许多国家。” “似乎找了个麻烦的差事,”凌羽笑道。 “走吧!去酒馆喝一杯,”娜塔莎提议。 凌羽也不说,只是跟着朝外走去,沉默过后,色魔开口了。 “做的还算镇定。” “炽焰骑士团团长似乎很擅长这些,比如演戏……”凌羽笑着说。 色魔也笑了声,摘掉面具头套,正是祝歌,他颇为得意,回头道,“我可不是普通贵族,我是祝歌,这个名字就足够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凌羽还是忍不住问。 “其实也没什么,”星尘说,“卡尔特国内老贵族的势力剪除的差不多,可东部的一些贵族势力始终无法除去,虽然势力很小,却影响很大,还记得尤克里里的城主大人吗?本来私通魔神之子是死罪,可他买通了许多贵族,也只是落了个流放的惩罚,他的儿子接替了他的位置,我们只是想除掉这个新任尤克里里地区的领主,也就是那个酒桶怪。” “其实整个房间里,只有酒桶怪一个人是真正的客人?” “更确切的说,其他人我们都认识,”星尘说,“无相王你应该能猜出是谁了吧?” “黑白者,”凌羽低声说。 第530章 失眠之夜 黑白者摇晃着酒杯,沙发上的芙蕾雅和海妖正百无聊赖的发呆,他突然问,“怎么觉得那个黑皇很熟悉呢?” “那是我的骑士,”芙蕾雅头也不抬的说。 “是那个被许多魔神盯上的家伙?”无相王想起了那个人。 “比起这个,你为什么要帮他?我说总长大人,”海妖不解的问,“建立那个组织对他很有利。” “笨,”黑白者抿了口酒,“组织只是个幌子,这次宴会的真正目的是那个奇怪的东陆女人。” “那个女人?”芙蕾雅终于抬起头。 “因为那个组织的规则可以限制住老贵族的势力,却无法根除,而且还需要很长时间,我们亲爱的总长大人可等不及,所以啊,他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把那个东陆女人送给笨酒桶。” “这似乎这没什么用吧?难道那个女人是他的人?”海妖说。 “不是,那个女人其实也不清楚,不过她的身份目的一点也不假,,”黑白者道。 “那就是暗杀?”海妖想起了一些东西,“那个女人很强,他想用她暗杀酒桶怪?” “如果是暗杀就太简单了,而且比起用那个美丽的女人去暗杀,随便找个邪神六刃的人更合适,但如果这样做的话,难免留下尾巴,曝光出来,难免会引起老贵族的诘难,”黑白者微笑,“我们聪明的总长大人多请了一位客人,而那位客人会替他除掉麻烦,剪除国内老贵族的势力。” “独狼?”芙蕾雅反应过来,可她又疑惑了,“你是说独狼会杀了酒桶怪。” “当然会,”黑白者嘴角带笑,“没有哪个男人会允许别人夺走自己心爱的东西。” “真有趣啊,”芙蕾雅也笑道。 “话说回来,约书亚那家伙呢?”海妖忽然问了句。 “肯定是去找他的未婚妻了,”黑白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凌羽并没有选择去喝酒,而是朝后走去,他路过街道时,又看到了那个店铺。 绀红色长裙挂在衣架上,上了年纪的老妇正扶着金边眼睛摸着衣服面料,似乎对这个衣服很满意。她抬起头,透过厚实的橱窗看到外面街道上的男人,慢步走出,推开响铃木门,礼貌询问: “先生,外面挺冷的,还是进来看看了吗?” 凌羽有些犹豫,可老妇人的微笑让他打消顾虑,他迈步走进了温暖的屋子里,布料的气息格外清香,他只是远远看着那条绀红色长裙。 老妇人也眼尖的看出来,伸手做请状,“这是东陆风格的裙子,东陆人的布料很柔软,穿在身上也很贴身,而且啊,那一件是天壁少山麓脚下的长绒棉制成的,很暖和,而且很轻,看客人似乎是旅人,那件裙子也很适合远行时穿……” 老妇人和许许多多店家一样,说起话来一副商人口吻,但凌羽却不太关心这么多,他只知道那件裙子很好看。 “多少钱?” “东陆风格的裙子很受欢迎……”老妇人解释了一大堆原因,最后给出了一个委婉的数字,“七十枚联邦币。” 他其实知道多少钱的,只是心里还留有一丝幻想,可老妇人的话语,就把那一丝幻想掐灭,七十枚联邦币并不多,却也不少,大概是他的店一年的收入。 只是当他的手偷偷摸进口袋里,却发现自己口袋烂了,那仅剩的一枚银币也不见了踪影。 “谢谢,”他又看了眼裙子,转身朝外走去。 “这条裙子送给心爱的人,我想她一定会很开心,”老妇人还不想放弃。 大概会很开心,凌羽也这么觉得,只是……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也难行啊!”他在心中感慨。 可走出不远,他听到身后又响起了铃铛声,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走进了店铺里,他没去回头,只是思考着集市里可不可以用仅存的地契换一些金币,毕竟乌云山的一座荒山似乎并没有多大用处。 “大叔!” 他刚走进楼梯,身后又传出清脆的声音。他隔着楼梯扶手看到娜塔莎正握着帽子朝他快步跑来,手中还拎着一个纸袋,粉色马尾辫左右晃动。 娜塔莎在他面前停下,按住双膝喘着气,看起来跑了很远,她伸出手递过纸袋,“呐,送给你!” “送给我?”凌羽有些惊讶,但他没拒绝,接过纸袋看了眼,里面是那条绀红色的裙子。 “这?” “哎,我正和他们喝酒呢,一个小孩子把纸袋送来,说是有人让他给我的,我一看是之前你说过的那条裙子,”娜塔莎拱了拱鼻子,“肯定是我和你看那条裙子时被其他人看到了,我才不会接受别人地好意,而且我都有未婚夫了!而且我也不喜欢这个裙子,还是铁裙好看!军装是好看!” 其实她看起来很蠢,但一点都不笨,凌羽笑了下,觉得手中的布袋有些沉重。可忽然他愣了一秒,又回忆起了他之后进入店铺的男人,似乎与一个人格外相似,那个戴着独角兽面具的男人,而那个人的身影又与某个已经消失的人很像。 “也许这是他送给你的,”凌羽低声说。 “谁?” “约书亚。” 娜塔莎表情僵住了,她说不出欣喜还是疑惑的朝后退去,有猛的转身跳起,开心的声音传出。 “谢谢你了,大叔,裙子还是送给你了,我真的不喜欢哦!” 凌羽也苦笑了一下,只是望着远去的娜塔莎,他在想约书亚为什么和黑白者走到了一起,而走出现在那个晚会上,毁灭家族仇人就在面前,却很平静,但毫无疑问,他应该没太大变化,还在暗处观察着娜塔莎。 如今独角兽的身份已经清楚,剩下的只有一个疑惑,那就是独狼的身份。 走回住所之后,他拎着布袋敲了敲门,里面没回应,他手稍微用力,门就开了,似乎没有关,床上的被子里裹成一团,浅蓝色的头发也零落,他把布袋挂在门后,然后又轻轻关上了门。 望着开着的窗户,他才恍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失眠,他席地而坐,依靠着墙壁独自饮酒。 第531章 即海之民 集市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朽木瞧了眼地上的货物,还剩很多,但顾客也许已经不会再来了,他有些失神的站起身,心中不免泛起一阵凄凉,他很不喜欢希奥特的气候,甚至连空气都讨厌,却也只能忍受着心灵和肉体上的折磨。 因为他是一名武者,武者需要磨炼的不仅肉体还有灵魂。 在广阔的即海之地上,既没有国王,也没有皇帝,有的只是一座座平原上耸立的巨城,而城的主人便是整个区域的王,不过他们常常被称作大族,而大族间征伐不断,大族都喜欢收留有天赋的人来作为门客武者,武者会被家族提供各种帮助,修行武术,而当战斗开始时,武者便是大族的利刃。不过很多时候武者都是闲着,但即海尚武,有名的武者常常开辟道场,来接受其他大族的挑战,而他的身份便是属于阿罗珂家族的拳师,破拳的教师。 只是阿罗珂家族并不强大,大族通常都掌握着不外传的秘术,可这一任阿罗珂家族的秘术却无人学会,直到那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被老家主领出来,老家主告诉大家,她就是阿罗珂家族新任当家,名叫琉璃—阿罗珂。 但这无疑也告诉其他人一个坏消息,那就是老家主已经时日无多,大族的仇人派出武者来道场挑战,他就是应战者,虽然击败对手,但也身负重伤。 那只是一个讯号,大族间的战争常常会先派遣武者挑战,来接机考量大族实力,而他赢的并不漂亮,老家主自知无法阻挡来势汹汹的仇人,便让他带才十六岁的女孩走。 他还记得他和她站在离城很远的地方望着平静的大城,女孩什么也不说,握紧长剑转身离开。 不久以后,阿罗珂城池陷落,但仇人似乎也并没有获得太好的下场,圣域的军队如山贼般剿灭了即海的大部分大族,只是他们徒有圣名,却烧杀劫掠,那个美丽的国度又变得更加混乱。 而他和那个小女孩从东陆辗转流落到西陆,那个小女孩也过了女人最美丽的年纪,但他们希望的钱财却依旧还差很多……很多。 “不知何年才能回到即海……”朽木忍不住慨叹。 “很快,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 毯前落下女人浅薄的裙摆,琉璃夫人蹲下身,将所有东西包裹在一起。 “夫人……”朽木呆呆的看着面前装束的女人,那身即海的装束让他想起了故国的星月,但那身裙装却有个美丽的名字,素女裙,女子出嫁时的衣服。 “已经找到合适地人选了,”琉璃夫人站起身,同时抓起地上的佩剑,她目光柔和,又重复了一遍,“很快就要回去了。” 朽木的眼神暗淡了下来,他拖起包裹好的毯子放在木箱里,手一拉背到背上,他抬起头,女人已经缓步朝门外走去。 他知道夫人的意思,那是十年前,夫人芳龄二十,即海的女子一般出嫁很晚,二十岁的独身的女子也很多,但在拜访一位贵族无果之后,夫人却这么和他说: “复国需要的金钱很多吧?” 他只是点头,实际上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要复国,要驱逐敌人,要恢复即海的安定,但究竟要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不过一定离不开钱。但夫人又说: “女人做这些事情很难,我想要把我卖了。” 他慌了,他当时真的慌了,大叫着说,夫人是阿罗珂家族的后人,怎么能卖身呢。 可夫人只是笑着说,“我是说嫁给一个可以帮我复国的男人。” 念头一出来,怎么都阻挡不了,往往他们都是在各地搜寻即海的故民,还有完成各种佣兵任务来赚取少的可怜的钱财,可从那天之后,夫人却多了一项任务,就是穿着这身素女裙去到当地的贵族府邸像出售商品一样出卖自己。 他本来十分抗拒这种事情,可复国渺小的希望让他的抗拒显得微不足道,只是夫人始终没能把自己出售出去。 其实想想也很容易理解,贵族多从小就有婚约,而夫人也不想作贱自己,只找那些年轻未婚的贵族男子。其实有一次,他们都谈好了,一个伯爵有两个儿子,老伯爵突然暴毙,未留下遗嘱,长子驱逐次子,次子掌握着大半的领地势力,却没有名正言顺的爵位,也十分乐意出兵出钱帮助夫人复国,他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天气,压制的要渗出水来。 婚期就是那天,可换上婚服的夫人却在伯爵的人登门的那一刻,突然站起身拉着一旁的他就朝外跑。 她后悔了。 其实他很能理解,那位伯爵次子虽然并无残疾,模样也算不上丑陋,但性格十分凶暴,常常打骂佣人。虽然他是个男人,但也明白,女人都希望嫁给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即便不是盖世英雄,也希望是个可以温柔以待的人。 他也只能感叹,终究是个女孩啊! 可一转眼又过了八年,夫人虽然始终没有放弃那个想法,却愈发感觉无力,女人的年华又能有几年了。 “朽木在想什么?”琉璃夫人轻声问了句。 朽木心里有些难受,他叹了口气说,“我在想夫人小的时候,当时夫人跟我学习拳术时还没有这个木箱高,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时间总是这样,稍不留神就会流失,”琉璃夫人道。 “夫人真的决定了吗?”朽木又忍不住问,但语气里已经透露出他的态度。 “嗯,”琉璃夫人应了声,“我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也是时候了。” “是什么样的人呢?” “不重要了,”琉璃夫人仰着头,远方石桥上露出月光,“他邀请我去他的领地,我们明天就出发。” 朽木还是不甘心放弃,“夫人,这些年来我们已经存了很多钱,我觉得已经差不多……” “朽木,您教导我拳术的时候曾说过,攻击不应该带有犹豫,若是不确定便不应该攻击,复国也是如此,一旦失败,结局将再难改变,”琉璃夫人手握紧手中的剑,可她又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我可是把自己卖了一百万金币,比我们这些年来挣的一倍还要多,有这些钱,足够培养一大批的武者,而且我们还有许许多多的同胞,他们也会帮助我们的。” “夫人终于长大了,”朽木最终叹了口气,“其实我还是很希望你这次依旧反悔。” “我想不会了,”琉璃夫人浅笑了声。 朽木没再说什么,只是跟在夫人身后朝远处走去,推开住所的门,就看到坐在床边的消瘦身影,那个奴隶武者肩膀上靠着长刀,他始终低着头,朽木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他就是低着头,虽然是低着头,腰杆却挺得笔直。 第532章 雪灵之下 “林,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出发。” 琉璃夫人说完这句话,走上楼梯,直到楼上传出关门声,肩膀倚刀的男人才抬起头望着紧闭的房门。 朽木冷哼一声,盘腿坐在木地板上,手臂的肌肉不断膨胀,那是他练习的方式,缠着布条的手臂被膨开。 “朽木教师,家主有说其他的事情吗?”持刀男人说。 朽木睁开一只眼撇了下床边的男人,他对这个奴隶始终没什么好感,整天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可实际上不过是个贫民奴隶而已。 即海其实没奴隶,所谓的奴隶是自愿的,大多是大族附近村庄的穷人,有些修炼天赋,亦或是生活不下去了,就会去到城里,如果被大族看中,便可以成为家主的终身奴隶,但家族也会教导一些武术给他们,而这个即海人就是这种武术奴隶,在洛维斯基执行佣兵任务时碰到的,当知道夫人身份后,只是伸出手臂表示效忠,但按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在希奥特生存下去,却偏偏要追随夫人,让人看不透目的,但夫人并没有拒绝,她需要更多的力量,提剑在男人手臂上划了条痕迹,那是奴隶的象征。 “林,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你的任务是服侍夫人保护夫人的安全,其他事情都不用管,这是身为奴隶的本分,”他觉得需要教导一下奴隶,让他们懂得大族的尊严不允许侵犯。 “我明白了,”持刀男人低头说。 朽木听不到声音,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沉默的男人,他觉得是不是自己话说的有点重了,其实他也就和自己的小孙子年纪差不多,只可惜从小流落异国。 “林,你家人呢?” “哥哥和妹妹都在兰洛,其他的都不在了,”持刀男人说。 朽木心里痛了一下,他语气和缓了几分,“那你为什么要追随夫人?” “因为……”持刀男人又抬头看了眼二楼禁闭的房门,“因为家主说要使得即海结束战乱,我很希望死时能葬在故乡。” “这样啊,”朽木眨了下眼睛,把想要跑出来的泪水收了进去,“但其实你不用这么做的,夫人会把战乱结束,你只需要到时候回来就好了。” 持刀男人沉默着,许久之后说,“家主也只是个普通人,没理由比我们承受太多的责任。” “这算什么话!”朽木有些恼怒,这群奴隶还是这么不懂礼数。 持刀男人却抬起头,望着朽木的眼睛说,“这才是结束战乱的方法。” “可笑,这算什么方法?难道不用钱就可以复国?” “钱可以复国,但复国之后又能保证不会动乱?我说的是结束战乱的方法,而不是光复阿罗珂家族的国!” “无礼!”朽木大怒,“你懂什么!光在这说大话,你懂这件事有多难吗?” 持刀男人也冷眼相看,可忽然二楼的门开了,琉璃夫人站在门口,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朽木望着她,持刀男人却低下了头,她也望着楼下的两人,嘴唇紧咬,很久之后说。 “早点休息吧……” 门又被关上了,朽木也没了修炼的心情,依靠着墙壁闭上眼睛,末了又说,“反正你不是我的奴隶,和我说话总是理直气壮,见到夫人就低下了头,有本身把你的办法讲给夫人听啊!先别管怎么结束战乱了,光说大话能复国,没有钱能复国?你恐怕还没有在草地上睡过觉吧?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可最后还不是离不开钱。” 持刀男人没回答,只是默默的望着房门,手握紧了长刀。 …… 屋外的响声惊醒可睡梦中的凌羽,窗户还打开,一个女人急切切的叫声聒噪个不停,大概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东西。他没了睡意,洗漱完毕之后,收起所有东西,走出了房门。 旁边的门这次却没有很容易被推开,他只是轻轻敲了下,如同紧锁宝藏的咒语一样,门打开了,便出现了一个新世界。 其实并没有什么,他还是那身稍显破旧的长裙,只是外面已经罩了一身灰袍,她依旧握着一柄很破旧的法阵,朝他点了点头,便走出了房门。 他心里有些失落,因为门后的纸袋已经被取走了。两人走过拥挤的石桥,升降平台上早已经站满了佣兵,光明就在前面出现,他裹紧了衣服。 “这算是回礼,”冰澜在前面伸出手,像是变魔术一样,崭新的黑色灰袍如瀑布般散落下来,边缘绘制着奇奇怪怪的纹路,是黑色的,像是游走的鱼儿,又想是飞起的巨龙。 他急忙接过,迫不及待的套在身上,布料的香气很浓郁,他忍不住多嗅了几口。 “谢谢,”他这么说,“没想到你还会做衣服。” “我只是以前无聊的时候,看了一些这方面的书籍,”冰澜说。 “你可以考虑当个裁缝。” “很多人都可以当裁缝,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当吟游诗人。” “毕竟吟游诗人需要通晓历史。” “不是,”冰澜摇头,“因为吟游诗人都是裁缝。” 凌羽又愣住了,他依旧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是他们,”冰澜忽然说。 凌羽抬头看着热闹的升降平台,那三个另类装束的人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人群似乎也有意避开他们,就像是看三个怪类。 琉璃夫人并没穿那身华美的衣服,而是换了身稍显平常的装束,却依旧掩盖不住傲人的身姿,朽木老者冷眼看着口水都快流到地上的人,抱刀青年穿了身灰衣。 三人从人群中穿过,来到升降平台边缘,远方的天空却突然飞下一头异兽,肋生双翼,行似骏马,全身雪白,后面拉着个木制的华丽马车,异兽浮动在空中,马车也缓缓落地,青年弯腰掀起帘子,琉璃夫人走了进去,帘子放下,朽木和青年已经坐在车前,朽木挥动长鞭,异兽便带着马车升入空中。 “雪灵,”冰澜看着远去的异兽说,“即海之地不降雪,但每年寒月时从北方会飞来雪白异兽,它们抖落毛发便犹如大雪纷飞,被即海之民称作雪灵。” “你对它很感兴趣?”凌羽问。 “有一些,老师说雪灵为何向南迁徙是个秘密,现有的文献记载,是因为他们要去往南方的海岛上繁衍,但真实性一直未曾考究。”冰澜微笑,“上次去即海时还是芽月。” “他们应该知道,”凌羽说。 “嗯?” “他们不是即海之民吗?去问问应该就知道了,”凌羽朝前快步走去,“我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二人跳上崩霆背上,崩霆如同离弦之箭,射向远方。 第533章 持刀奴隶 白色骏马双翼犹如飓风,每一次飘动,整个空气都会随之颤抖起来,也使得后方拉着的马车能够浮空而行,但飞行并未持续多久,离开西部山海后,白色骏马就降落在大道之上,骏马收拢双翼,又和普通马匹没太大区别,只是一头巨龙从陨星坠落,拦住了去路。 朽木勒动缰绳,骏马停下,不用他说话,那个持刀的奴隶已经先一步跳下,怀中佩刀滑落至手中。 “是你们?”朽木看清了龙背上的两人。 凌羽没动,只是礼貌微笑了一下,冰澜已经从他背后飞下,握着法杖朝两人走去。 持刀男人手腕一抖,刀鞘脱落,露出寒光的刀锋横在冰澜面前。 “姑娘是有什么事情吗?”朽木没阻止持刀男人,而是高声问。 冰澜欠身行礼,“有些问题想请教琉璃夫人。” “让她进来吧!” 马车里传出琉璃夫人的声音,朽木点了点头,持刀男人收起佩刀,退到一旁,目送着冰澜进入马车里。 凌羽看事情完成,就拉起崩霆升空,远远跟着行进的马车。 朽木时不时回头看眼马车布帘,隔音还算好,但他听觉很好,可以听到一些东西。 “林,”朽木不知为何喊了声。 被叫的持刀奴隶没任何回复,因为朽木没问他任何问题。 “你家乡是哪里的?”朽木问。 “长水,很小的地方,”持刀男人回答,“我五岁时村子被毁,父母死在战乱中,我跟哥哥逃难到兰洛。” “那你为什么要来希奥特?兰洛可比希奥特好,”朽木心里犯嘀咕,“别不会是你是逃犯吧?” “不是,兰洛确实比希奥特好,希奥特其实挺排外的,”持刀男人说,“兰洛也会如此,不过却好了许多,因为大部分人也都是来自外面,不过那里太安逸了。” “你不喜欢安逸?”朽木疑惑,“难道还喜欢混乱?” “我喜欢安逸,但兰洛的安逸却不是属于我的,”持刀男人情绪有些起伏,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了下来,“我渴望建功立业。” “那可不是一个奴隶应该想的,”朽木皱眉,“你今生只有一个事情,就是服侍夫人,保护夫人,其他的都在其后。” “我……”持刀男人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又垂下头,“我知道了。” “不过也别太气馁,夫人只有你一个奴隶,等复国之后,你也算是建功立业了,”朽木又说。 “复国……”持刀男人重复了一遍,抬起头远方高处的天空正飞着一只黑龙,“可望不可得。” “年轻人别这么没志气!”朽木眉头一皱,“老僧年轻时可不想你这样。” “光有理想是不够的,”持刀男人说。 “诶,”朽木愣了一秒,这话是他昨晚说过的,可如今反倒被这个奴隶教训了。他只能愤愤说了句,“真是不懂礼数!” 马车内的琉璃夫人微笑了下,虽然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里面却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外面的谈话声。 “夫人想复国?”冰澜已经问完了问题,可她听到外面两人的谈话又忍不住问。 “无时无刻不在想,”琉璃夫人依旧微笑着说。 冰澜摇头,“不,我指的不是那个,我是说夫人是由衷的想要复国,还是只是觉得那是无可推卸的责任?” 琉璃夫人眉毛凝了下,双眸低低看着自己的手,冰澜也注意到了那双手,纤细瘦长,却不像是女人的手,一层老茧隐藏在手背之后。 “有区别吗?” “还是有的。” “其实并没有,”琉璃夫人将手抚摸着红鞘长剑,“剑名掠云,阿罗珂家族历代家主的佩剑,当你握起这把剑时,你就不是你自己了。” 冰澜望着那把剑,只是低声说,“只是普通秘法锻造的钢剑而已,过多的东西都是人附加上的。” “冰澜小姐应该懂这些吧?”琉璃夫人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冰澜,“就如同你手中的那把法杖,据我所知,吟游诗人一般都是终生献给这项事业,可那柄法杖也只是普通的法杖而已,随处可见。” “其实中途放弃的人很多,”冰澜说。 “能坚持下去不容易,”琉璃夫人伸手掀开窗帘,“很容易就放弃了呢。” “确实如此,”冰澜点了点头。 “话说冰澜小姐只是为了询问我雪灵的事情就追来这么远吗?” 冰澜微笑,“不是,我们也刚好去尤克里里城。” 琉璃夫人先是一愣,面色旋即暗淡了下来,她轻声说,“这样啊。” 冰澜有些疑惑,但她没去问,礼貌颔首然后拉开帘子,入眼便是挺得笔直的身体,还有低着的头颅。 朽木勒停了马车,黑龙从天边降落,冰澜走下马车朝黑龙走去,背后是未落下的布帘后凝望着她的琉璃夫人。 “她在看你,”冰澜飞上龙背时这么说。 “我知道。”凌羽倒不奇怪,“他应该看出我是黑皇了。” “黑皇?” “昨晚星尘邀请我去参加一个晚会,参加的人都用头套面露遮盖,晚会只是为卡尔特情势稳定提供一个契机,大概就是成立一个组织,但其实是演戏给一个人看的,最后琉璃夫人到场了,她把自己卖给了一个贵族,而那个贵族是现任尤克里里的领主,那个贵族答应给她一百万联邦币用来复国,她这次应该去与那个贵族成婚的,”凌羽只是简单解释了下。 冰澜也在龙背上望向那里,视线碰在一起的那一刻,琉璃夫人浅笑一下,然后垂下了布帘。 “挺奇怪的,”冰澜说,“星尘应该不会喜欢这群老贵族,却为什么还要制定新的计划?我觉得琉璃夫人才是真正的目的。” “不过说起来,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晚会上有一个带着独狼面具的男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个老贵族。”凌羽说。 “不是老贵族?” “那个人腰杆挺得笔直,喜欢低着头,看身形应该很年轻,而且琉璃夫人出来时,他看也没看一……”凌羽忽然笑了一下。 冰澜也没说话,只是二人将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到那个持刀男人身上。 第534章 方林之初 夜晚的原野很安静,雨中的原野却热闹的像个孩子,路上偶尔会有旅人行色匆匆的穿过,大道延伸像的远处出现黑色的村庄。 马车停在一颗路上的大树下,崩霆翱翔在夜雨之中。 本来他们并不同行,但有时候碰巧的一场雨打乱了原有的计划,驾车的老者朝他们发出邀请,凌羽便无法拒绝,不过邀请的当然不是他,而是冰澜。 冰澜进入马车里躲雨,他则和另外三个男人在马车周围准备食物。 “这些木材应该够用吧?”朽木把一堆还算干的树枝扔在地上,又随手递过一块火石。 凌羽看着那块黑色火石,又想起了那个贪吃的小馋猫,她总是拿出一块黑色的石头,随手就点燃了柴火。 “够了,”凌羽点着火堆,架上铁架烘烤随身携带的生面包,火光下面包散发出浓郁的麦香。 “奇特的香味,老僧很喜欢这个味道,”朽木在一旁说。 “即海没有麦子?” “有,但我们不做面包,”朽木解释,眼睛却始终盯住变得焦黄的烤面包,“你看起来不像西陆人。” “祖上跟随军队来到西陆,就留在这里了而已,”凌羽稍作解释,为烤面包翻了个面。 “征服者的后代?你祖上是兰洛吗?我记得那个男人和你有些像,”朽木露出惊讶神色。 “并不是,”凌羽摇头,“听父亲常说,祖上是兰洛陛下麾下的一位将军,因为使用一把被叫做魔剑的武器,而被西陆人称作提尔锋,时间很久了,祖上的名字早已经消失,但那个称号却保留了下来。凌羽—提尔锋,我的名字。” “朽木,”朽木也抱拳相告,“即海人的名字都是这样。” 凌羽伸手拿过两个面包,递给了朽木和那个依靠着树干站着的持刀男人。 男人愣了一秒,然后伸手接过。 “无礼!”朽木突然伸手夺过,“夫人还饿着肚子呢!” 持刀男人便收回了手,又重新抱起了长刀。朽木拿着两块面包掀开帘子递了进去。 凌羽又继续烤制,若无其事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持刀男人眉眼收缩,然后回答,“方林。” “方……林!”凌羽吃惊的站起身。 朽木回来看着怪异的局面,盯着两人看了又看。 “有问题吗?”持刀男人问。 “不不不,”凌羽急忙摇头,“我来自兰洛帝国西流行省萤海城,它之前的名字是初雪城,离精灵森林很近,在西城可以看萤海,但只有满月时才会有。” 持刀男人也愣住了,不过也并没有多么欣喜,只是说,“对,我也是初雪城人士。” 凌羽也无法感慨世界太小,他其实也早该想到,那次去拜访山岩时,山岩曾说起有个弟弟,不过却不甘于平静的生活,而离家出走,并委托自己将那本从家长找回的书带给他,那是他最喜欢的书。 “你哥哥跟我说起过你,他还委托我把一本书带给你,”凌羽有些尴尬的挠头,“但经历的事情有点多,路上弄丢了。” 确实是丢了,但丢在哪里他就记不得了,也许是和柯修跌落进西流河那次,也许是留在了乌云山的大火中,也许是遗失在了魔神血海里。 “没关系,”方林面无表情的说,“哥哥怎么样了?” “并不太好,”凌羽想了想说,“我们上次一起执行佣兵任务,遇到了魔神降临,他失去了一条腿。” 凌羽可以明显注意到方林身体颤抖可下,可片刻之后,他只是将头压的更低,“小夕呢?” “她很好,现在应该还在帝都魔法学院学习。”凌羽说。 方林没说话,朽木却充满疑惑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一定要当夫人当奴隶呢?” 方林什么也没说过,只是扭过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凌羽只是低声笑了下,又继续蹲下来烤面包。 朽木两边也得不到回应,只是伸手抽出凌羽别在腰间的一张硬皮纸,借着火光看了又看: “山中异族……就在乌云山地区?” “对,”凌羽不经意的瞥了眼,“接的一个委托。” “佣金挺丰厚的,”朽木放下委托书,“两万联邦币,这可是大手笔。” “听佣兵公会的人说这只是一个搜寻委托,你需要把那个异族女性完好无损的带回来才算完成,”凌羽笑笑,“龙城其实也卖兽族奴隶的,价格远远比这个离谱,这个价格只是名义上的,只是不想让上面察觉,如果把那个东西卖到黑市也许回更多,起码这个数,”凌羽伸出一双手。 “真有这么多?”朽木来了兴趣。 “差不多吧,但西部山海很大,要抓住那个异族并不容易,”凌羽递过一块烤好的面包。 “听起来很有趣的,”朽木接过面包咬了口,“这才是你们佣兵生活。” “有兴趣一起吗?”凌羽发出了邀请。 “这需要请示夫人,”朽木含糊不清的说。 凌羽也没再问,值当这个事过去了。 雨又停了。 雪灵也歇息了很久,大道又泥泞不堪,于是他们又飞入空中朝乌云山奔去。 巨大的尤克里里城如巨兽般耸立在平原之上,蓝色冰墙像是雪国风光,但那并不是,是上次抵抗魔神时冰皇的魔法导致,魔法凝聚的寒冰都过去一年了,还没有融化。 他们在空中分开,雪灵载着马车朝尤克里里城飞去,黑龙则朝群山里飞去。 黑龙在潮湿的林间降落,凌羽和冰澜跳下龙背,而远方的陡峭山崖已经在望,很久之前,他们就是在夜晚行进在山间小路上。 “夜萤蝶呢?”他有些好奇往日常见的东西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冰澜没说话,只是远远看着死寂的崖壁,凌羽也愣住了,崖上村就落在山崖中间,可如今那里却是一片黑暗。 窸窸窣窣的响声从身前的树丛中传出,凌羽悄无声息的抽出长枪,湿漉漉的草丛里溅出沾满树木气息的水滴,一个矫健的的身影窜出,落地一个翻滚,手中武器却在来回寻找目标。 凌羽已经跳出,身体将那道身影压下,左腿和右手将那人的手臂压住,长枪抵住那人脖子。 “魔人!魔人在这里!” 第535章 乌云山的来客 凌羽身下的黑影开始放声大叫,还在尽力挣扎。凌羽刚反应过来,无数闪亮的灯光照来,伴随着的还有咔咔的响声,他记得那种声音,那是机械武器上子弹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与亮光很快逼近,而他也借着光芒看清了身下人的脸。 “大叔?!” “吉布?!” 凌羽伸手拍了下这个小家伙的脑袋,又站起身望着逼近的亮光。吉布急忙站起身,拿着武器朝众人挥手,同时大叫。 “是大叔,不用慌!” 凌羽收起武器朝众人微笑,大部分都是少年,如果他没记错,乌云山的男人大多都死在了魔物袭击中。 吉布俨然一副老大模样和手下的人吩咐两句,朝他们挥手,凌羽便跟了上去。 “为什么村子没亮光?”他问。 吉布在前面开路,“因为城主大人颁布法令,说是国王陛下将为山中的村子修建能源基地,所以每个区的人都被聚集到了一起,乌云山的聚集地在黑谷旁边,这里已经荒废了,不过被改造成了一个哨所。” “哨所?”凌羽疑惑的望着钢铁堡垒般的崖上村。 “虽然魔神被消灭了,但广袤的西部山海还残留着许多魔物,那些也常魔物逃窜到其他区域,这里是负责防卫的地方。” 吉布挎着机械武器走到悬崖下,一个高高的棚子传出响声,紧接着亮起几双圆润的眼睛。那是笨笨龙,最常见的代步工具。 吉布走进去牵了一头出来,又说,“只有两只了,需要留一只备用所以只能骑一个了。” “告诉我位置,我们直接过去就好了,”凌羽拉过缰绳,将红树果塞进笨笨龙嘴里。 “不是,”吉布拍了拍龙鞍,“这是给冰澜姐姐的,我怕她累着,地上很湿,骑不快的。” 凌羽倒是没想到,他看着冰澜,冰澜只是在微笑,比起骑不骑笨笨龙,她更在意的是称呼。 路确实挺湿的,脚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凌羽牵着笨笨龙,冰澜则坐在上面望着安静的夜色,吉布捡起一根树枝检查着道路。 “魔人是什么?”凌羽想起了吉布那时喊的东西。 “很奇怪的人,头上还长着角,手臂很长还有倒刺,皮肤是暗紫色的,将军说是魔族,但他则叫不上来名字,我们就喊那个东西叫魔人,不久前出现的,偶尔会袭击晚归的旅人,”吉布头也不回的说。 “将军是罗伊斯吗?”马背上的冰澜忽然问了句。 “当然是,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将军!”吉布停下来大声喊,神情无比严肃,“将军是乌云山的英雄,也是现在乌云山的村长,负责整个乌云山的防卫。” “这样啊,”凌羽不禁想起了那个和他有点像的少年。 “到了!”吉布站在山崖边指着前方的亮光说。 凌羽走上去看了眼,山谷两侧亮光彷如白昼,灯光映照着河水,整个天空与山谷清晰可见,整齐划一的房屋建筑,还有高高耸立地巨型铁塔,宛如山间缠绕的钢铁之蛇。 “卡尔特改造计划,”凌羽不自觉感叹,星尘已经开始准备统一步伐了。 步入那座钢铁都市才发现这里真的就像是半个水城,房屋石料被难以想象的方式切割出来,门窗大部分都是铁制的,几栋高大建筑间延伸出通道,上面安放着巨大的光石灯,路过架设在缓缓流淌的溪流上的铁桥,走在上面笨笨龙的蹄声格外清脆,叮叮当当像是铃声。 走过一栋又一栋的建筑,三人停在边缘处的一座房屋前,房屋很小,只有一层,虽然还保留着古老的卡尔特风格,但整体看起来很融入这座钢铁都市,门口蹲着一个人影,正佝偻着身体不停捣鼓着手中地工具,有些呛鼻的气味传出。 “将军!”吉布大叫着跑了过去。 门口的人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停下手中的工作,拔出腰间武器对准跑过去的吉布。 “跟了说了多少次了,苏娜已经休息了,让你小声……”罗伊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笨笨龙前的人,他表情开心,嘴里缺咽了好多口唾沫。 凌羽走上前去,礼貌的伸出手,“萤海城青石街的守护者,凌羽—提尔锋。” 罗伊斯笑了下也伸出了手,只是道,“罗伊斯。” 有时候成长很简单,只是一句话。 “为什么村长住的这么寒酸?”冰澜打量着低矮的屋子说。 “我们只有两个人,用不到多大的地方,”罗伊斯笑了下,又指了指屋子,“苏娜知道你们来了一定很开心。” “我去看看她,”冰澜朝前走去,同时悄无声息的顺手拿起了罗伊斯弄一半的东西。 “其实我知道你们要来的,”罗伊斯说。 “嗯?”凌羽有些好奇。 “前几日城主大人通知我说王都会有一位大人物来确认领地,让我帮忙处理一下,”罗伊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的就是你的名字。” “什么大人物,只是完成了一个委托,但卡尔特政府不想给我钱而已,”凌羽望着高高的群山,“希望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走吧!”罗伊斯拍了拍手,“今晚也没什么事,我带你去看看。” 吉布并没有一起跟来而是跑回去组织防御。 凌羽和罗伊斯并行在山间的小路上,罗伊斯腰部的巨大铁铳敲打着皮带。 “只是一年,卡尔特已经大变样了,”罗伊斯说,“原本机械被视为洪水猛兽,可新王即位,总长大人大力推崇机械技术,许多以前从没见过的东西都出现了,乌云山地下被勘探出一种暗魔石的魔法石,虽然作用还不知道,但每天都会有大批暗魔石被开采出来,运送到外界。” 罗伊斯指着远处离聚集地不远的一处地方,那里只有一处亮光,却比整个聚集地的灯光还耀眼。 “不仅是乌云山,西部山海十二个区都在进行大规模的勘探与改造,比起以往的铁矿,这种特别的魔法石才是最昂贵的存在。尤克里里的城主大人也大发横财,不过村民的生活也改善了不少,起码住的地方就好多了。” 凌羽忍不住回身看了眼溪流上的钢铁巨兽,“教廷会同意吗?这应该会影响西部山海对魔神的封印吧!” “当然不会同意,”罗伊斯笑了下,“但反对的人都死了。” “死了?” “那些老贵族并不反对,因为他们是那些矿石的所有者,开采会使得他们获益,反对的都是一些教会或者思想顽固的老人,”罗伊斯声音沉了下来,“上次一批人武力控制了开采矿洞,但被军队镇压,吊死了一千多人。” 凌羽皱了下眉,尽管是大势所趋,但卡尔特的情势并不如想象中的乐观,星尘应该是默许这种行为,因为支持魔法派的人会以合适的借口被杀死。 “反正这么和你说吧!”罗伊斯跳上一块巨石,“如今的卡尔特势必将不被其他诸国所容,也许很快联邦的军队就会在卡尔特边境集结。但短时间内,他们也许无暇顾及卡尔特,毕竟兽族南侵已经够麻烦的了。” “那也许很快就要爆发战争了,”凌羽低声说,“兽族很快就会退去。” “也许吧!”罗伊斯笑笑,递过一瓶酒,“佩尔西斯之行怎么样?” 凌羽伸出酒杯接了半杯酒,他不想喝太多,“这只是冒险的开始。” “那是你的龙?”罗伊斯指着遮蔽银月的黑龙。 “对。” 罗伊斯望着飞龙沉默了,连手中的酒洒了都不知道,凌羽也不想去提醒,只是问了句。 “后悔吗?如果不答应老村长留下来,你也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冒险,看得出卡缪团长很看好你。” “没什么后不后悔,”罗伊斯对着寂静的山谷说: “我失去了罗希瓦尔,却获得乌云山!” 第536章 魔族初现 夜晚的山谷风很刺骨,寂月已经到了。 远去的山谷中亮起许多微光,成排分列,像是一条发光的巨蛇。 “那是冒险者和佣兵们的帐篷,”罗伊斯指着那里说,“不久前一队运送暗魔石的车队,被一个异族袭击,活下来的人说是一个美丽的异族女性,城主大人似乎对于这些东西很在意,发布委托来搜捕那个异族女性。” “其实我第二个目的就是这个,”凌羽说。 “你也对魔族感兴趣?” “不,我只是缺钱。” “钱……”罗伊斯唉了声,“那可是个好东西。” “你也很缺钱?” “应该吧!”罗伊斯缓慢的点了下头。 “那个魔族女性有什么特别的?”凌羽好奇的问。 “魔界其实不止一个种族,归附黑暗诸神的种族从某种意义上都可以称之为魔族,但此界和魔界元素构造并不同,强大的魔族很难降临在此界,而大部分都是没有智力的魔物,不过上次杀戮之血魔神制造了巨大领域,有一些特别的魔族也穿过了裂缝,而且没有被消灭,就留在了西部山海里,”罗伊斯从怀中拿出一个本子,上面画着一副潦草的画像,“根据那名幸存者的描述,应该会是附石者一裔。” “附石者?” “正是命名并没有,但破魔团归类为无形类魔族,属于杀戮之血魔神属,以各种暗属性石头为食,身体飘忽不定,需要依附在大量魔法石上才能存活,在魔界并不多见,因为魔界除了魔曜石之外,大部分魔法石都直接与魔神有联系。” “附石者……”凌羽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他看着罗伊斯手中的画问,“你还在关注魔界的事?” “虽然不是破魔使了,但那段时间学了很多关系魔界的东西,也更容易对抗魔族与魔物,教廷的势力在卡尔特已经消退,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去处理魔物,”罗伊斯拍了拍胸口的一个徽章,“不久前国王陛下颁发给我了一枚徽章,让我着手成立搜捕团的事情。” “铁火之驱逐者,”凌羽可以清晰的认出徽章前的几个字。 “奇怪的名字,”罗伊斯笑了下。 远方的山谷传出轰隆隆的巨响,罗伊斯面色一变,不用他说,凌羽已经呼唤崩霆,两人跳上龙背,朝山谷中的火光奔去。 “那是哪里?”凌羽问。 “暗魔石的开采场,”罗伊斯熟知那个地方。 即便是湿漉漉的空气里,火蛇还在肆意扩张,火焰气浪炙烤着周围的野兽也刚才睡梦中惊醒的人。 带着钢盔的开采工时不时从火堆里窜出,同时恐慌的大叫着,爆炸声不断从里面传出,伴随着还有火焰燃烧的喳喳声。 “怎么回事?”罗伊斯拉住一个开采工问。 “魔物!魔物!” 开采工大叫着朝后跑去,可咚地一声,枪响从远处的高坡上传出,子弹就打在那名开采工的脚边。 “回去!”开枪的男人怒声道,“都他妈别跑!去把暗魔石运出来!少一车,我们都得死!” “魔物!”那名开采工左右为难,只是大喊,“里面有魔物!” “该死!”开枪的男人跳下高坡,两开采工扔到后面,“去请驱逐者来!” 他又看到站在火堆前的凌羽和罗伊斯,大把推开,“佣兵不去战斗就先滚一边去!” 罗伊斯没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拉住了男人,男人眉头皱起,刚想动手,火焰帷幕中传出叽叽呱呱的响声,那是齿轮啮合的声音,一个运送暗魔石的小车缓缓驶出火焰,原本应该装满一别暗魔石的小车里依旧满着,只是里面装的是两具尸体。 凌羽看着小车沿着传功带进入大铁皮里面,车朝前一番,两具尸体便进入了一大堆暗魔石之中。 奇特的味道开始从暗魔石中出现,火焰在此刻暴涨,而那两具尸体中间露出一副曼妙的躯体,全身赤裸,白色的头发飘荡在空中,皮肤是暗紫色,瞳孔是纯正的黑色,尖锐的指甲与恐怖的倒刺使得那个女性的身形有些诡异,女性嘴角一动,脸上充满妖艳的气息。 “魔……”开采工吓得昏厥了过去。 罗伊斯没动,凌羽也没动,那个拿枪的男人却突然滑出,手中枪械一转,无数的子弹倾泻而出。 可让众人惊呆的是,那名异族女性却如同软云一般,子弹穿过她的身体而射在后方的石壁上。 持枪男人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仿佛在平静的接受死亡。 “有事吗?”罗伊斯却发出一个问句。 “我想和你们的主人谈谈。”异族女性说。 “主人?”罗伊斯疑惑,“是指城主大人还是国王陛下。” 异族女性落在暗魔石之上,脚尖融进一颗暗魔石里,“有权利关闭这个矿洞的人。” “我明白了,”罗伊斯点头,“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异族女性已经彻底融入暗魔石中。 无数的火光从各处传来,狂暴的雨水也随之落下,那是出自某位魔法师佣兵的魔法,在卡尔特魔法师已经很少见了,而且并不受欢迎,但这种场合机械也无能无力。 火势被扑灭,充满焦炭味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负责矿场守卫的人和大批轮休的工人在救治伤者,也无暇顾及越来越多涌入其中的佣兵,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爆炸代表着什么。 凌羽跟着罗伊斯进入到矿洞里面,被火焰炙烤的墙壁十分诡异,而且还伴随着一股特别的气味,一些奇怪职业的佣兵正在蜿蜒曲折的矿洞里搜索异族女性的痕迹。 罗伊斯却蹲下身从烧焦的小车上抽走一块小点的暗魔石,又拍了拍肩膀上的灰烬。 “为之前什么不抓捕她?”往回走的路上凌羽问。 “暗魔石的作用尚未知晓,但那种石头很怕火,火焰炙烤时间久了,就会发生爆炸,”罗伊斯解释,“她有办法杀死我们然后离开。” “可她并没有杀我们,”凌羽脚步停了下,“而且她似乎很想关闭这个矿洞。” “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但魔法石被认为是诸神之躯体碎片,”罗伊斯想了下换了种说法,“诸神即元素,元素未尽则诸神不死,但构成诸神的元素却不是全部的元素,还有许许多多同类的元素,那些就是最常见的各系魔法石,它们这算诸神的一部分,你知道煤炭吧?” “知道。” “煤炭的另一个名字被叫做……”罗伊斯踢飞了脚边的一根铁锹,“黑色炎石,是魔界最常见的暗元素石头,从某种意义上看是属于毁灭之炎魔神碎片。” “也就是说这种暗魔石是杀戮之血魔神的碎片?” “差不多,毕竟西部山海的魔族都是杀戮之血魔神的奴隶。” “现在怎么办?” “去一趟城主府吧!”罗伊斯说。 第537章 魔化之女 秀美的府邸也迎来了寂月的摧残,尤克里里城新任城主格诺—罗斯尼正拖着肥胖的身体走在庭院里,眼睛冰冷的扫过那些衰败的花朵,手杖随之一扫,残破的花枝则尽皆折断。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格诺停在原地瞥了眼来人,并不作停的走进廊下。 “夏莉,你最好给我带来难题,要不然你懂的后果。” 走进的职装女人打开文件夹看了眼,又推了推眼睛说,“城主大人,有一些人求见。” “一些人?很多?” “并不算太多,但事情很多,”夏莉说。 格诺已经走到府邸后院,石板上还残留着水渍,而更远处则出现一个圆形小型城堡。如果不进入府邸里面看,也许并不能发现还有那个东西。 “一个个说,”格诺推开门。 夏莉跟上去,“王都的使者传达陛下新签署的法令,希望城主大人能够积极推行。” “什么法令?” “对魔法和平赦令,陛下希望赦免所有因为开发西部山海引起争端而被囚禁的魔法师。” “真有意思,”格诺不屑一顾,“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要慰问一下,陛下真会当好人。” “那我们……” “做好人,谁都想。”格诺走下幽暗的楼梯,“我们也可以做,所以,夏莉你懂吧?” “明白,”夏莉点头,“就告诉使者说,魔法师已经全部被释放。” 格诺很满意的点头,这个城主助理是他那位“不懂事”的父亲留下的,父亲作为罗斯尼家族在位许久的伯爵大人,却与魔神之子有染,这可是罪大恶极啊,他只能淡淡的说一句,父亲,您可真愚蠢啊! 不过好在东部贵族们联合保住了这个富裕地区的爵位,以前别人可从不这么想,直到暗魔石的开采,如今罗斯尼家族在整个卡尔特也算是举足轻重了。 “第二位是东部那些勋爵的代表,”夏莉说,“他们想请您主持东部混乱的局面。” “先放放吧!”格诺皱眉,他从不属于过河拆桥,但那些家伙不过是想巴结他,他很讨厌这种墙头草。 “第三个和第四个来自同一个地方,”夏莉说。 “哪里?”格诺隐约觉得不妙。 “乌云山。” “那里?”格诺转过头,表情难堪,“怎么回事?” “暗魔石的开采矿场发生爆炸,死伤了一些人。” “暗魔石怎么样?” “暂时没太大损失,不过因为爆炸是人为因素,所以一直未能进行新的开采工作。” “人为?” “是那名魔族女性。” 格诺先是一愣,满脸赘肉的脸上露出笑容,“是真的?” “驱逐者大人也来了,就是他说的,”夏莉说,“他说想见您一面。” “那个罗伊斯?” “对,就是铁火驱逐者大人。” “铁火驱逐者?不过是个看家的狗而已,”格诺用权杖杵着地冷笑,“也罢,毕竟是看家的狗,总归要喂饱饭,让他等一下,我马上见他。” 夏莉点头,她又重新翻开文件夹确认了最后一个客人的信息,但她刚抬头,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幽暗的通道走到底,前方就是一个过道,过道两侧有着粗大的铁栅栏,墙壁上插着连续的火把,火光也照亮了整个区域。 像是一个秘密监狱,却更像是恐怖的地狱。 数个牢房里伸出干瘦的手臂,像是哀嚎的怨灵,手臂上布满深红色的烙印,皮肤颜色却是各异,有些还与人类不同。 格诺大摇大摆的朝里走去,那些伸出的手立刻缩了回去,牢房里传出铁链晃动的响声。 夏莉抑制住恐惧朝里面走去,而牢房里的情况也被看清,肮脏的地面充满恶臭,而牢房里的人被一条破布包裹住躯体,但也有许多私密的部位露了出来,它们的主人却只是蜷缩成一团。 越往里走,牢房里的生灵越不像是人,有长着狐狸兔子耳朵的异类,还有全身通透无瑕,几近透明的生灵,最后一个牢房里关着半身魔化的女人,全身被铁链锁着,一动不能动,脚下是令人作呕的排泄物。 “昨晚的那只野兔子挺不错的,”格诺嬉笑着走过一个笼子,“在床上抓着那长长的耳朵,太刺激了!” 夏莉眼中平日里只能算是丑陋的城主,却已经有几分恐怖,他肥胖的影子被投在墙壁上,就像是一只恶毒的蟾蜍在吞噬美丽的飞蛾。 “这个倔女人都饿了这么多天了,应该老实了吧!”格诺又把目光停在那个魔化的女人身上,他可还记得刚抓回来时的那一幕,原以为可以玩一个让人兴奋的半魔化的雏儿,可那凶狠的模样倒真的和魔物差不多,还一口咬下了他手臂上的一块肉,没办法只能扔进来饿几天,没力气的女人在床上都像水一样柔软。 “那么今天就她吧!”格诺甩了下手,“洗干净,处理好。” 夏莉只看到那蟾蜍般的影子分解开来,逐渐化为了一个人影然后走进了牢笼里。 “哦,夏莉,你继续说,”格诺假意笑了下,盯着这个美丽助理饱满的胸脯看了眼。 夏莉脸色苍白,低头说,“来自东陆即海之地的琉璃夫人求见。” “琉璃夫人?”格诺双眼一挑,他想起了那个婀娜多姿的美人,那修长的美腿,还有比夏莉还要诱人的双峰,他握着权杖的手已经能感受到那种骨子里柔软,东陆的女人果然不错。 “是拒绝吗?”夏莉问。 “不,”格诺挥手,“现在就去!” “那驱逐者大人……” “小小的区护而已,等会儿再说,”格诺已经大步走上台阶。 夏莉也一刻不想呆在这里,急忙跟了过去,可即将踏上台阶的那一刻,她又忍不住看了身后一眼,最深处的牢房里传出歇斯底里的喊声,如同一头野兽在吼叫。 罗斯尼家族的人果然一点都没变,夏莉在心里说。 蟾蜍影子里分离出的黑影低着头望着与之对视的女人,暗红色的瞳孔仿佛跳动着火焰。 可忽然一只手按住了那团黑影,黑影甚至连动弹的机会都没有,转眼间溶解成水,融化进牢房里的污水之中,只留下一滩红色的血水。 手的主人垫着脚尖走进恶臭的牢房里,脸上被黑影遮住,被铁链束缚的女人先是惊愕,然后暗红色的双眼瞪得吓人,浑身不断颤抖,瘆人的吼声着响彻着整个牢房。 “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我要吃掉你,我是来救你的,看!我帮你把那个对美女毫无怜爱之心的家伙杀了,”来人微笑着说。 “可就是你让我变成这副模样的人!”女人尖锐的声音惊吓着其他牢房里的奴隶。 “实验的失败品而已,”来人伸手捏着女人的下巴,“但失败品有时才是独一无二的。” 女人尖锐獠牙露出,大叫着,“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来人淡淡的笑了下,“你可以称呼我为……黑白者。” 第538章 委婉之语 城主府,议事厅。 门外就是花瓣凋零的庭院,镂雕楠木门敞开着,清晨的阳光照在屋里人的脚下,破旧布鞋的主人将脚收到椅子下,似乎有意躲避,好在屋里人很多并没有太注意他的动作。 尽管是东西陆风格迥异,但必要的礼貌朽木还是懂得,只可惜出门太急,并未配备正装,只穿着他平时的装束就来了。 “喂,她可真漂亮!”罗伊斯靠近身悄声说,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对面的琉璃夫人。 是,凌羽当然知道,在不考虑冰澜的情况下,以他为数不多的阅历来看,所见过最漂亮的人应该是拉克丝王妃,第二个本身应该是风铃或者芙蕾雅,但琉璃夫人却硬生生夺去了这个位置。她的美,完全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气质,安静的像只彩蝶,但你注视她时,她便会对你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曲若星河斗转落,舞似群蝶弥九天,”凌羽也小声说,“一位朋友的评价。” “很贴切,”罗伊斯朝露出凶狠目光的朽木微笑颔首。 “小兄弟,难道你爹娘没教过你议论人很不好吗?”朽木能猜到这两个家伙在说什么。 罗伊斯面露歉意,不再多言。 凌羽也有几分尴尬,不过这就好比你看到美景也会在心里赞叹。 “凌羽小兄弟,”朽木将视线对准他,“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遇到了一些事情,”凌羽也没准备过多解释,说来他们遇到还很凑巧,当然,实际上他很清楚。再看到琉璃夫人时,她已经又换上了那身华美的裙装。 “夫人不远万……”开心的笑声与话语声同时响起,尤克里里地区的领主,格诺城主大人一进门,原本还开心的笑容瞬间丢的无影无踪。只是碍于礼貌,他向身后的夏莉询问, “这几位是?” “那两位是琉璃夫人的同伴,”夏莉说,“这位是铁火驱逐者大人,而那边的那位……”夏莉对凌羽笑了下,凌羽也微笑,其实他们见过两次,彼此印象都很深,“那位是凌羽—提尔锋先生,总长大人师姐的丈夫。” 格诺听到这句话,立马换了一副脸色,刚才的不悦也跟庭院里的落叶一样一扫而空,他赔笑着说,“提尔锋先生来之前,应该先通知一声吧!” 凌羽苦笑一下,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任何否认的理由。 “只是路上遇到了琉璃夫人,刚好就一起进来了,”他说。 “啊!”格诺恍然大悟,“原来夫人与阁下是旧识。” “你们已经结婚了?”罗伊斯小声问。 凌羽只是摇头,“如果你想事情好办一些就别拒绝。” 罗伊斯耸了耸肩,表示我无所谓。 格诺走到主位坐下,夏莉就站在他旁边,他看了眼琉璃夫人,琉璃夫人依旧是礼貌微笑,他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先处理另一件事,便对罗伊斯说,“驱逐者大人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是这样的,”罗伊斯起身递过去一份材料,“开采暗魔石的矿坑出现那名魔族女性,她希望能与您谈谈。” “和我谈谈?”格诺疑惑,“谈什么?” “似乎开采暗魔石会对她产生一些影响,所以她希望您能关闭矿场,也许那样她就不会袭……” “可笑!”格诺猛的站起身手掌拍了一下桌子,“这里是卡尔特,这里是尤克里里,不是她魔界!她凭什么跟我谈条件!因为暗魔石我们民众才可以生活的更好,”他义愤填膺的说着,眼睛却偷瞄着右侧的琉璃夫人,那么像花的美人却始终低着头,视线不知看向哪里,但很快又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立刻抬起头抱以礼貌的微笑。 格诺清了清嗓子,对自己表现很满意,“驱逐者大人,请转告那个异族,我格诺—罗斯尼,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为民众带来幸福的矿场,”可他话锋一转,“不过为了乌云山居民的安危,我愿意和她谈一下。” 罗伊斯微笑,“这样再好不过。” 格诺垂下了手,缓缓坐下,油腻的眼睛盯着罗伊斯,似乎在等待着他的离开。 罗伊斯倒真的想离开,但他那位“身份尊贵的”朋友完全没有走的意思,仿佛是对面琉璃夫人的同伴。他也无奈,只能退回座位。 格诺强压住对碍事的人的愤怒,依旧和气的说,“不知琉璃夫人此次来所谓何事?” 于是乎所有人便将目光光明正大看着那如花如蝶的美人,只是琉璃夫人耳边银色的花瓣耳坠与鬓角的发丝一起晃动,她像是沉思的学者,空出的手不停握着柔软的衣角。 “夫人……”朽木小声提醒。 琉璃夫人讶异一声,脸色绯红,本就柔美的面容又平添一份妩媚,她连忙道,“吾乃即海之地人士,因故国罹难,而流落至城主大人之地,望城主大人帮助吾等归国。” 格诺愣了一秒,似乎与约定的有什么区别。琉璃夫人也愣住了,长久的沉默让她脸色更显绯红,她也不懂为何这个男人让她如此难堪,明明是约定好的事。 朽木霍然起身,怒声道,“城主大人既然无心,那么吾等便不必多留!” 朽木早就不满意夫人的决定,这个不懂礼数的家伙,难道还准备让夫人直说要嫁给他?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了。 “怎么会呢!”格诺急忙解释。 夏莉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这种事情不仅这位城主大人喜欢做,上一位也格外喜欢,她凑上来说,“听说东陆人讲话都很委婉,也许……” “哦,”格诺心领神会的点头,又连忙挥手,“夫人旅途劳顿,居无定所,诸位如果不嫌弃,可以先住下。” “多谢,”琉璃夫人欠身行礼。 朽木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骨头好像不听话的无力,他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在他眼中,虽然贵为阿罗珂家族的女家主,但其实只是个自己孙女年龄差不多的小丫头。 “夫人,”始终站在琉璃夫人身后的方林终于开口。 “怎么了?”琉璃夫人微笑着问。 “我……有些事情想要出去一趟,”方林低着头说。 第539章 手握刀剑 琉璃夫人怔在原地,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她眉头紧锁,满脸愁绪,远远的望着面前的男人,他始终低着头。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他就那样,独自穿梭在人流熙攘的佣兵公会里,像是一个孤独的狼,也许像他那样的佣兵很多很多,但他却是一个异类,穿着即海的装束,在怪异的眼神中游走,直到掠过她身旁, 众人眼中的异类又多了两个,他们三个仿佛偷吃果子的松鼠被一群人围观。鄙夷的笑声尖锐而刺耳的传来,那个低头的男人抬起了头,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只有一个眼神,笑出声的,没找出声,笑声在喉咙里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便又低下头朝门外走去。 她却一点都记不得这个男人的眼神。 可如今他说要走了,按照即海的规矩,奴隶是不可能提出这种要求的,但她很清楚,他不是奴隶,只是要离开了而已。 庭院里的小鸟被惊起,翅膀呼呼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点了点头说,“那让朽木陪你一起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夫人……”朽木眼中泛起泪花,他明白夫人的意思,“老僧从未想过离开夫人……” “很快就会相聚,”琉璃夫人朝朽木微笑,“也许会在即海。” 一旁的罗伊斯看的奇怪,他疑惑的问,“这是生死离别吗?” 凌羽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大概就是生死离别。 方林转过身,掠过朽木身体,大步朝外走去,可他始终低着头,手也不自然的摆动。 “混账!走之前还不跟夫人道别!”朽木的情绪似乎找到了宣泄口,指着方林大骂。 那个挺拔的身体在庭院里停住,阳光照遍他的全身,两侧的凋花被微风吹动,他猛然转身,手指已经握住刀柄。 “我没有离开!永远也不会离开!” 朽木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又传出持刀男人转身离去的脚步声,他手又松开了刀柄,头又低了下来,也许只有两个时刻他才抬起头,一个是握刀时,一个是看美人时。 “他可真帅啊,”罗伊斯的声音很小,但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与琉璃夫人和城主大人告别之后,凌羽和罗伊斯还有一起跟来的朽木走出了巨大的城主府。 走在热闹的街道上,朽木像是修女一样不停嘟囔着奇怪的话语,出现频率最多的词就是奴隶方林。 “我去买点东西,”罗伊斯指着一条人并不多的街道。 “借我点钱吧!”凌羽也说,“我也想去买点东西。” “嗯……给你三枚……”罗伊斯摸着口袋说。 “别找了,”朽木突然说,“这是一百枚联邦币,想买什么就去买什么!” 凌羽没去接那些钱,而是接过罗伊斯手中的钱。 罗伊斯已经挥手先行一步,朽木握着一大把钱跟在凌羽身后,脸色铁青,极为难看。 “琉璃夫人真的决定了?”他问。 “你知道?”朽木大惊。 凌羽点头,“知道,不就是嫁给城主大人来换取一百万金币吗?” 朽木奇怪的目光渗透进凌羽全身,可片刻之后,他又垂下了脑袋,现在考虑那些已经没意义了。 “夫人已经决定了。” “那倒是。”凌羽揉了揉鼻子。 “小家伙,怎么这么绝情?你觉得那个蠢猪一样的家伙配得上夫人?!”朽木大吼。 “配的上啊,”凌羽笑了下,“谁让他有钱呢?一百万,足够娶几个和琉璃夫人一样漂亮的女人,而琉璃夫人不过是亡国的女主,蠢猪却是手握一个矿场的卡尔特伯爵。” “西陆人都是一副嘴角!”朽木怒斥。 “烤山糊你吃不吃?”凌羽回身递去一个热气腾腾的食物。他记得这是尤克里里的特产,冰澜和棘都很喜欢吃这个东西。 “不吃!”朽木一把推掉。 凌羽倒也简单反手放进空间魔法器里,也不用担心变凉,里面并没有水或者冰元素。 “先生,请允许我向您推荐一个东西,”一个带着金边眼睛的商贩伸手拦住了凌羽,带着商人固有的笑容,身旁放置着许多圆形的铁盒子。 “什么?”凌羽问。 “食物固然可以放进空间魔法器里,但其实空间魔法器的原理和隔绝魔法亦或是空间魔法类似……”商贩玄奥的讲述着奇怪的东西,“看似不会影响食物,但有时候却会导致食物的元素活性丧失。” “那怎么解决呢?老僧还不知道有什么方法,”朽木凑上来问。 商贩淡淡一笑,“当然是一项来自机械师的新发明,”他拿起旁边圆形的铁盒子,“我们称之为罐头,可以在不破坏食物元素活性的情况下储存食物,而且还不需要昂贵的空间魔法器……” 之后就是长篇大论,大概就是说,来买一个吧,你绝对不会吃亏的。 其实也很容易理解,很多人是买不起空间魔法器的,这种简易的罐头就有很大的市场。 “骗鬼啊!”朽木一拳捶在商贩脑袋上,“真有这么好的东西,你早就发财了!” 商贩哀痛的揉了揉脑袋,可看着壮硕奇怪的老头,他也无处发泄,只是眼珠一转,靠近两人说, “我也就不说假话了,其实那是军队的东西。” “军队的东西?”凌羽来了兴趣。 “先生还请小声点,”商贩瞧了眼四周,又说,“前段时间军队搜查了整个商会,勒令我们一些人专门供给士兵物资,但那种活,油水很少的,不过倒也不能算坏事,我们获得了这种神奇的技术,并且政府允许商用。透露一点秘密,这东西虽然很好,可以保存食物一年多,但口感就差了一些。” “军队食物……”凌羽已经敏锐的嗅到了一些特别的气息,无论是依旧不知用处的暗魔石亦或是这种可以保存很久的食物。 他们那条街曾有一个老兵,那个老兵讲过,军队征伐,水和食物是最重要的东西,补给部队的速度决定了军队推进的速度,而如果这种可以长久存放的食物出现,卡尔特的军队便可以进行远距离奔袭作战。 “食物都不新鲜了,还能吃?就算能吃也不好吃啊!有新鲜的干嘛买这个铁疙瘩!”朽木皱眉问。 商贩只是嘿嘿一笑,“希奥特的食物固然可以不买罐头,但其他地方的东西呢?无论是东海之滨的海鱼,还是南沙的水果,亦或是极北冰原的冰雪都可以储存在里面,”商贩让开半个身向他们展示了垒得老高的罐头架。 “有即海的水果吗?”朽木忽然问。 “当然!”商贩快速抽出一瓶罐头,“即海的香蕉,是不应该被错过的美味。” 朽木呆呆地望着罐头身上画着的熟悉图案,手指轻轻触摸着。 凌羽望着成排的罐头也问,“有兰洛的东西吗?最好是西流行省的……” “桔子!”商贩取下最上面的罐头,“就是这个!” “也许不是野桔树果,”凌羽微笑,然后塞进口袋里,他没选择放进空间魔法器里,很喜欢那种口袋里沉甸甸的感觉。 热闹的街道却在此刻安静了下来,凌羽和朽木跟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向远处的路口,路口处的巨大建筑正是卡尔特的佣兵公会,而此刻佣兵公会门口却走出一个男人,一身灰衣,腰间挂着一把长长的佩刀,手中则抓着一大把委托书,像是一条从林中钻出的野狼。 “方林……” 第540章 英雄末路 “咦,那不是那个家伙吗?”不知何时摸上来的罗伊斯指着走出佣兵公会的方林说。“老爷子,他和你不是一起的吗?” “捡来的奴隶而已!”朽木愤愤的说。 凌羽只是望着那个身影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 不过很快他就又出现了,手里多了一个人头。 罗伊斯凑热闹似的围了上去,再次走进佣兵公会的方林将人头和一张委托书放在桌子上,女接待员愣了一秒,然后递出清点清楚地钱币。 “他在做任务?”罗伊斯说。 凌羽却明白他是为什么,快步跟上了已经又走出佣兵公会的方林。 “有兴趣聊一聊吗?” 方林什么也没回答。 “我就是那个带着黑皇面具的人,”凌羽表明可身份,“你就是那个独狼吧?” 方林停下脚步,凌羽能够看到他握住委托书的手颤抖了一下。 “想挣够一百万需要很久。” “我知道,”方林头也不回的说。 “但你知道一个矿场每小时都能挣很多钱,”凌羽接着说。 “那有如何,难道要放弃吗?” 凌羽摇头,“但你真的需要一百万?” 方林沉默不语,许久之后说,“可她需要。” 凌羽愣了一秒。 “我固然可以告诉她,几百万的金钱根本无法复国,可我说不出口,她觉得需要这一百万,那就是真的需要,这就好比是一场梦,想醒很容易,可醒了就是死亡,她已经愈发感觉到无力,我们当然可以劝说她说,别嫁给那个人,再过几年,我们一定也可以弄到足够的钱,但她已经等不到那时候,因为她怕她坚持不住那个复国的梦想,一旦放弃,一切都结束了。” 放弃梦想,一切都结束了,凌羽觉得这句话很熟悉,是啊,很久很久之前,冰澜也说过这句话,不过说出这句话的是她的老师,古戴缇尔,古戴缇尔希望去到佩尔西斯,但终究没能去到那里,也许去佩尔西斯就好像支撑他的梦想,失去了,身体就像是砂石,风一吹就散了。 “她只是个普通人,也会觉得疲惫,也会觉得困乏,她也怕自己坚持不住,所以,她不可能再等了,”方林说,“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复国的梦想,不惜一切代价……其实我很清楚。” “那就去弄一百万,”凌羽喊了声。 方林回过身,诧异的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 凌羽又重复了一遍,“那就去弄一百万,告诉她一百万现在就可以给她,也不用什么十年之期!很快!别说一百万,一千万都可以弄到,复国也不是遥不可及!” 方林冷酷的脸上眉头合到一起,他嘴唇一动,终究没说出什么。 罗伊斯扶正腰间的武器走来,伸手夺过方林手中的委托书,认真的看了一遍,“清理下水道?你不会把所有委托都接了吧?” 他说完回身看了眼佣兵公会门口对着方林露出恶毒目光的人大概明白了什么。 “清理下水道我在行!”罗伊斯拍着胸脯说,“凌羽兄就去把你的那块领地卖了吧!” “希望能卖个好价钱,虽然我很舍不得,”凌羽笑着说。 “不过那块领地靠近乌云山,所有人都知道暗魔石矿场的存在,也许会有个不错的价格。”罗伊斯说。 “但愿。” “老爷子!”罗伊斯又朝离众人站的很远的地方喊了句,“这有清剿水中怪物的委托,您会游泳吗?” 朽木眉眼一低,手一伸,罗伊斯手中的委托已经跑到了他手里。 “小家伙,老僧年轻时可游过南海的!” “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壮举,”罗伊斯笑了下,走过去的同时拍了拍方林肩膀,“老兄,如果多出来钱,记得请喝酒。” 方林什么也没说,只是收起剩余的委托,挤进了人群里。 太阳从东方落到西方,天空也泛起了红霞。 尤克里里城外有一个空地,左边是通向城市的河流,右边则是枯叶满地的山丘,低矮的大石头上,朽木正一个劲的朝嘴里灌酒,身体开始乱晃。 罗伊斯则边喝酒边拿出油布擦拭着自己的双铳,罪与罚。那种机械武器常常需要油腻的东西润滑。 “还差很多,”方林清点完了所有的佣金和卖地的钱。 其实佣金很少的,卖地的钱才是大头,凌羽也只是在佣兵公会上挂了个公告,一个男人就主动找到了他,不过他的那块领地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卖了二十万,凌羽觉得自己一定是发财了,可卖完之后,才觉得亏了,自己一定是穷怕了,二十万真的不多。 方林望着夕阳落下,只是牢牢握住手中的刀。 凌羽什么也没说,只是挨着他坐下,身前传出重重的机械味道。 “你哥哥说,其实我们挺像的,他并没告诉我任何关于你的信息,只说了你的名字,还说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能认出你,”凌羽笑着说,“现在看来,其实有点区别。” “区别?”方林低声道。 “你更像是真实的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现在的我很虚伪,真正的我也会是个疯子,至少我是这么觉得,”凌羽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 “其实你和哥哥很像,”方林说,“他就很虚伪。” “嗯?” “这并不是贬低你们,实际上我很尊敬哥哥的,因为你们虚伪的人才能更好的生存,什么样的人虚伪?活着的人最虚伪,因为不虚伪的人都死了,普通家庭的父亲会在其他人面前卑躬屈膝,也许他很讨厌那种人,但为了生计却不得不那样,哥哥就是这样的人,那种人才能养活家庭,”方林望着天边,头发被风吹动。 真实独到的见解,凌羽不禁想起了星尘说过的话,真诚的人是英雄,虚伪的人才是君王,而英雄总是末路。 方林大饮了一口酒,脸色发红,“哥哥应该告诉过我们是如何来到西陆的吧?” “他说你们是扒在天壁山脉列车上来到的,隧道很长,山岩身上绑着你妹妹,你抱住他的腿,就那样来到了西陆。”凌羽记得这些。 第541章 最后委托 “但你也许忘了一件事,”方林低声说,“那年他十六岁,而我只有十岁,他或许可以生活的很好,可以安心当他的佣兵,可我不行,从没人关心过我的经历。” 凌羽没说话,只是喝了口酒。 “哥哥还不知道的事情是,我母亲是怎么死的。那天很突然,父亲和哥哥去城里办事,敌人的战马已经来到我们村子,长长的马刀砍倒了一个又一个人,母亲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妹妹,被一只战马踏过,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我当时就站在远处,下一秒,母亲的身体就被越来越多的战马踏过,我也倒在一旁,望着战马的蹄铁从脸上飞过,也许赶得巧的话,我就会被一脚踩死。可我没死,母亲死了。妹妹从母亲尸体旁爬出,爬到我身边,晃着我的身体,她还以为我死了,而我确实死了一次。” 凌羽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罗伊斯也停下的手中擦拭工作。 “后来逃难时父亲加入大族的抵抗军,死在了战场上,但家乡还是被敌军占领了,哥哥带着我和妹妹通过了天壁山脉隧道来到兰洛,可兰洛也不会是无偿接受难民,除了有一技之长的人会被留下,其余大多都驱逐出去,哥哥力气很大,有跟着父亲学过一些武术,被收编进军队里,只是我和妹妹就没这么幸运了,好在哥哥哀求他们队长,队长家里又刚好没有孩子,就认妹妹当了养女,我也受到恩惠,得以在军队混了个后方的工作。”方林沉默片刻说,“但我很讨厌那个工作。” “兰洛骑兵也很多,骑兵出征前,会有专门的人检查马鞍蹄铁之类的工作,干那种工作的人通常被叫做臭鬼,因为战马的粪便也是我们清扫的,”方林说,“我讨厌那些骑兵,每次看到马蹄,我就想起母亲的死,我倒在地上,马蹄在眼前跨过,可噩梦又时常上演,本身臭鬼负责检查马鞍和蹄铁并没有什么奇怪,但有时候战事紧急,骑兵在军营前集结,我们还在前面快步跑着检查,可哨声响了,骑兵轰隆隆运动了起来,我就站在大军前面,望着朝我扑来的战马。” “他们看不到你们吗?”罗伊斯忍不住问。 “看得到,但他们也不可能停下,既是军令,而且我们的命也没那么值钱,”方林说,“我们只是逃难的难民,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关心我们,在他们眼中,我们连他们的战马都不如。” “我既没有跑,也没有喊,只是安静得坐了下来,我低着头,战马一匹一匹从我身旁奔驰而过,我又想起了那天的情况,我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方林突然提高了音量,“可我没有死,我觉得腿被踢了一下,再次睁开眼,看到同为臭鬼的同伴,在清理我身旁的马粪时碰了我一下,他就像妹妹一样,以为我死了。但当我站起身,却看到一块白布盖在我的不远处,那是我另一个同伴,他死的时候才九岁,是另一个地方的逃难者,前一夜他还跟我说,他在家乡的树下埋了很多玩具,说要分给我一半。可我甚至都不敢去看他的脸,因为他全身被踩烂了,白布就像是盖在一滩污水上。” 方林抬着头,凌羽和罗伊斯却把头低了下来。 “哥哥没有经历太多残酷的现实,他还觉得自己可以以兰洛人的身份生活,我明白,他只是承担起了不属于他的责任,父亲母亲死了,他作为长子,照顾了我和妹妹,他已经做的很好了,但我无法以兰洛人的身份生活下去,每次看到战马,我总会想起马蹄在头顶飞过的场景,想起母亲和同伴就死在我身边,可即便如此,为了生存,我又不得不将那些鲜血淋漓的蹄铁擦拭干净,也许哪一天,它们也会沾上我的血。” “你很讨厌兰洛人?” “我并不讨厌兰洛,而是讨厌即海。”方林高声说,“但我心里无时无刻不告诉我自己,我是即海人,而不是兰洛人,所有人看我的眼神只有怜悯和鄙夷,因为我是亡国之民!我当然不需要可怜!” “我独自离开初雪城,在大陆冒险,只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我就是即海人,那个混乱贫穷落后之地的人,”方林忽然苦笑了下,“但事情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从出发至今,收获了许许多多的白眼和鄙视,我讨厌抬起头,因为抬起头,看到那些丑陋的嘴脸,我总会忍不住握紧刀。” 凌羽第一次觉得看清了身旁的男人,他喜欢低着头,并不是自卑,也不是逃避,他拥有可以杀死任何看不起他的人的力量,但却毫无理由,因为嘲笑是从灵魂了发出的,但凌羽觉得他并不是懦弱,如果有一天,他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他也会抬起头,看着那群丑陋的脸,而将他们踩在脚下,在此之前,他只会在握着刀时抬起头,因为那是他的力量。 “我本来以为我会这样一直下去,可我错了,我遇到了她。”方林嘴角第一次扬起,“她和哥哥还真是出奇的像,总是承担着不属于自己地责任,她告诉我说,即海之民之所以受歧视,是因为没有一个强大的祖国,若即海如古时的诺伊修斯般强大,即海人也会获得所有人的尊重,真是有趣的想法,可我就是被她那遥不可及的梦想吸引,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也是那样想的,她说要复国,即便是什么也没有,可我也想复国,我想重新回到即海的土地之上,我想要大陆人都知道,我方林,是即海的英雄!” “这样么……”凌羽忽然低声笑了下,“我总算明白你哥哥为什么说我们像了,还真的是出奇的像。” “是吗……”方林也低低地笑笑。 “说这么多鬼话有屁用?”罗伊斯忽然站起身说,“哪有这么多理由,琉璃夫人嫁给城主大人,你们依旧可以复国,只要复国不就行了,她怎么做都是她的自由,可你为什么这么不甘心呢?” 方林又一次陷入沉默,他手臂垂下,头颅也跟着垂下。 “你只是太孤独了,一直忍受别人鄙视很痛苦,可突然有一天,一个人能理解你,并想着拯救你,多么不容易啊,孤独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认同自己的人,是谁都会被感动吧?所以,你不甘心的原因哪有那么复杂,既不是什么她为了现实变成了你讨厌的人,也不是那个城主大人胖的像头猪,” 方林低着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只是喜欢她而已!”罗伊斯不留情面的说。 “我喜欢她……”方林低声呢喃着这句话。 “还愣着干嘛?”罗伊斯怒吼,“去把她抢回来啊!” “但我还没有一百万……我也无法帮他复国,”方林说。 “那就赶快去弄!”罗伊斯大声说,“能弄多少就弄多少,她不是需要一百万吗?就弄一百万来!” 凌羽将随身携带的委托书掏出来,递到方林面前,“最后一个委托了。” 第542章 故友重逢 被烤焦的矿洞空无一人,本身这里护卫部队就不多,那名魔族出现后,护卫基本都离开了,只剩下几个守株待兔的佣兵在离矿场不远的地方支起帐篷,他们也不敢轻易靠近这里,毕竟死在那个魔族手上的人可不少。 黑龙从天空降落,巨爪嵌在潮湿的泥土中,罗伊斯第一个从龙背上跳下,走到矿工的荒废的住所里,摸出一盏光石灯握在手中,光线已经很暗。 “他就在里面?”朽木紧接着跳下。 “我们没时间了,快点解决,”罗伊斯说,但其实夜晚是最不适合狩猎魔族的时刻。他打开上衣口袋,拿出一包银色粉末,“圣粉有点少,武器和关键部位涂上就行。” “你很懂这些吗?”朽木便像缠绕拳头的布上涂抹圣粉边问。 “我曾经是一名破魔使,并且引以为荣,”罗伊斯微笑,脚步已经走进矿洞里。 凌羽并没有选择涂抹,而是穿戴好玄骨幽痕,将长枪握住,这把枪早已经被魔神之血浸泡,如果涂抹圣粉,也许会损坏。 罗伊斯在长枪出现的那一刻,回过头,盯着长枪看了眼说,“魔枪烈恩维尔。” “它叫刺破杀戮之枪,”凌羽握着长枪走过,“魔枪在卡缪团长手里,你忘了,还是你向他检举我的。” 罗伊斯笑笑,可笑容却随着他落下脚步而停止,他突然加速,转眼间已经跑进洞穴里,只剩下那盏跳动的光石灯在黑暗中来回晃动。 沿着铁轨不断前进,地上的碎石越来越多,整个矿洞也在不断朝下扩展,而且越来越大,直到最后一个分叉口出现,两条道路通向更深处。 罗伊斯站在岔口,摸出口袋上上次离开时取走的暗魔石抛向了左边的黑暗中,一瞬间,整个黑暗兄仿佛跳动起数千双紫色眼睛,只是那些眼睛又很快熄灭。 “这边!”罗伊斯却选择了一个相反的道路,四人不断前进,黑暗也越发浓郁,不过凌羽的视线却愈发清晰,道路从宽阔又缩小,到最后只剩下一条铁轨宽度,而铁轨上倒着一些烧焦的尸体,路旁还有许多铁屑和坏掉的工具。 罗伊斯脚步突然停住,他面前出现一个开阔的空间,但那不是人工开凿的区域,如枯树皮般的岩壁,满地地黑色石块,还有被烧焦的运输车,已经同时被烧焦的地面,都在告诉其他人说,这里就是爆发发生的地方。 但这里却是一条死路。 “她在哪?”方林问。 “从理论上来讲,我们靠近这里,她就知道,但她并没有出来见我们,”罗伊斯道,“也许是察觉到我们怀有敌意。” “小家伙,你觉得我们一群穿着铠甲拿着武器冲进来,是吃饭的吗?”朽木埋怨的说,“之前就应该假装是谈判的人,这下不是麻烦了吗?” “但这不是原因,”罗伊斯蹲下身,将光石灯放在地上,“因为有人已经先行一步来过这里。” “被人抢了?”朽木一惊。 “我不认为那个魔族这么简单被解决,”罗伊斯手在腰间一抹,摸出一块透明纱布,然后平整的铺在地上,他口中朝纱布吐出一口气,柔软的纱布陷了进去,露出一个不深不浅的脚印。 “应该是个男人,而且后面脚印略模糊,应该是个穿着宽大袍子被扫掉了,”罗伊斯站起身,望着黑色石壁说,“而且他并没有出来。” “也就是说……”朽木剩下的话被咽了进去,突然蹲了下脚,全身肌肉膨胀起来,敌人也许就在这里。 凌羽也提住长枪,他忽然觉得心跳了一下,仿佛有狂风从石壁背后传出,他走过去,抚摸着烤焦的石壁,回头说,“在后面。” “老爷子,”罗伊斯对朽木说,“你拳头能打开那个石壁吗?如果用金属武器我怕会引发爆炸。” 朽木吸了口气,伸手扯掉眼布,一圈一圈缠绕在右手之之上,他走到墙边,拳头靠近石壁,又退了回来,左手按住右臂,整个身体像是扬起利爪的巨熊,低沉的吼声传出,他拳头如铁锤迸发,整个烧焦的石壁也应声碎裂,一个隐藏的诡异空间出现。 那里插着几簇火把,像是个山洞里的祭坛,地上刻着奇奇怪怪的法纹,暗紫色的迷雾在不断从法阵最外围冒出,而凝聚在法阵核心,核心只有一颗通体幽暗的宝石。宝石忽然跳动了一下,一抹诡异的紫光闪烁起来,迷雾如狂风般在法阵中呼啸移动,最后注入那块宝石中,几秒之后,宝石里又升起暗红色的雾气,雾气退散,露出那名魔族女性。 “虽然很不礼貌,但我们还是来了,”朽木对着魔族女性说,在他看来,那才是这的主人。 只是主人并没有回应,而罗伊斯踏入法阵之中,朝那块魔族走去。 “你有办法关闭这个矿洞?”魔族女性开口。 “大人别听他的话,他们可是来杀死您的。” 尖锐又带着阴柔的声音在黑暗的角落里响起。 黑影从黑暗中走出,先露出袍子的一角,随后是群山的图案,直到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凌羽和罗伊斯都愣住了。 确实很熟悉,魔神之子主教,弗瑞尔,他没有戴那张毁灭之炎魔神面具,而是露出原本的样貌,细长的眼睛带着笑意。 “又见面了,公主殿下的骑士,还有乌云山的小家伙,”弗瑞尔发笑着说。 “芙蕾雅已经退出魔神之子了,你为什么还在?”凌羽说。 “退出?”弗瑞尔阴冷一笑,“别天真了,她只是被赶出去了而已,要说退出,我才是真的退出了。” “所以这次魔族事件就是你搞的鬼了?”罗伊斯问。 魔族女性能听懂罗伊斯的话,她身体如水中的丝带飘动一下,望着法阵边缘的弗瑞尔。 “一半一半,大人的出现确实和我有关,但并不是我造成的,杀戮之血魔神大人引动了整个西部山海的封印,而大人既无法返回魔界,又无法长久存在这里,我只能制造了一个法阵供大人现世,”弗瑞尔朝前走了一步,对罗伊斯说,“本身大人可以很好的生活在这里,可惜你们人类总是将贪得无厌,妄图抢夺大人生存的根本,把暗魔石都夺走,还要破坏法阵。” 凌羽也终于明白,这名魔族女性的存在才产生的暗魔石,那是她生存的根本,而挖掘暗魔石将导致她的能力减弱,而且最根本的原因是维持她存在的法阵很快就会被挖掘到,所以她才不得不引发爆炸,并与人类谈判,来关闭这个矿场。 “大人,你看他们手中的武器,”弗瑞尔站在魔族女性身后,眼睛盯住凌羽的长枪。 “魔神大人的气息,”魔族女性双眼泛起凶恶,“你们是要杀死我?” 罗伊斯抬头看着她,表情平静,忽然他嘴脸动了下,“我们似乎没理由放过你吧?你是魔族,而我们是人类,你杀死我们的同胞,你觉得我们还能谈判?别天真了,想谈判,可以,先把那个人族的败类杀了。” “大人,你看他们恶毒的嘴脸,”弗瑞尔在旁边低声说。 魔族女性嘴唇忽然张开,尖锐如哀嚎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里。 “看来你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罗伊斯手碰到了腰间的武器。 “我不是,黑白者才是,”弗瑞尔微笑道,“我只是想杀死他而已。” 第543章 王之降临 “别跟他这么多废话!”朽木已经冲出,“魔神之子的人都该死!” 弗瑞尔面色一变,袖袍一挥,两颗元素黑球已经飞出,朽木侧身躲过,而另一枚黑球已经被其吼的方林一刀劈散。 诡异的紫流在法阵里涌动,魔族女性手臂伸展,紫色元素流彼此交织在一起,又瞬间扑处,像是巨兽张开巨口。 方林还没落地,凌羽已经从他身下滑出,长枪用力横扫,元素巨兽被硬生生劈开,魔枪带有的魔神气息似乎对暗元素有天然的震慑力,将巨兽驱散成烟雾。 罗伊斯已经在电光火石间跳起,红色铁铳对准魔族女性,扳机扣动间,轰鸣声响起,银色子弹注入魔族女性身体。 “卑鄙的人类!”魔族女性身体开始虚化。 那种恐怖圣粉子弹并不会毁灭她的身体,而是击中了法阵核心的宝石,罗伊斯很清楚,附石者一裔都需要依附于宝石存在,破坏那个宝石,魔族也将被重伤。 “弗瑞尔!杀死他们!”魔族女性倒在地上大叫。 弗瑞尔脸上却露出笑容,他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重新走进法阵中,嘴角上扬。 “叫你一声大人,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最低级的魔族,你恐怕还不清楚我的力量吧!” “卑鄙的人类!”魔族女性眼中充满恨意,她又一次跳起,朝弗瑞尔扑出,弗瑞尔却轻轻抬起手,一道暗元素汇聚成锁链,困住了扑来的魔族女性。 “愤怒是没用的。” “闹内讧了?”朽木走了上来。 “当然不是,”弗瑞尔笑着回答,但他目光却留在凌羽身上,“老朋友,你还不懂我最擅长地招数吗?” “拖延时间……”凌羽大惊,但已经晚了。 “答对了,”弗瑞尔高声道,“来自地狱的魔鬼,我将奉您为主,请吞噬所有罪恶,亦包括我的生命。” 弗瑞尔指尖射出诡异的弧光,光芒击中那块宝石,仿佛开启了地狱深渊的大门,腐化的气息肆意弥漫。 “炽血之魅影,露穆安!” 整个法阵开始颤抖,恐怖的暗元素迅速席卷整个法阵,而已经退到边缘的方林用力挥出刀刃,却无法割开弥漫的雾气。 暗元素汇聚在那个法阵中央,宝石以及被锁链困住的魔族女性逐渐被笼罩,然后露出紫色的头发,接着是由黑雾构成的虚影,虚影手臂一扬,整个身体激荡出暗元素冲击波,而妖娆的身形也逐渐显现。 虽然样貌虽然变化不大,但凌羽很清楚,这并不是之前那个魔族女性了。 “王之级别的魔族,”罗伊斯低声道,在魔界中,神常常不问世事,真正统治魔界的是魔界诸王,而他们基本都拥有奇怪的称号。 “露穆安大人,”弗瑞尔对着魔族女性俯身行礼,“这是我们的敌人。” 露穆安手指灵巧绕转,紫色电光四射飞出,而整个法阵仿佛被点燃的篝火,紫光大盛,露穆安嘴唇翕动,身体像是被无数灯光同时照射,投影落在地上,又如深渊里爬出的鬼怪站起来,外形和她别无二致,只是手中握着各种古怪武器。 对于王之级别的魔族,凌羽只有那一个印象,就是在黑谷那次,但魔王却呈现出碾压的态势,摧毁了众人地防御,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美尔丝召唤出狂翼才结束战斗,而如今,他又一次面对魔王。 露穆安的幻影同时挥动武器冲来,几乎不用任何交流,众人则冲了出去,凌羽几乎在抬枪的瞬间,利刃已经刺破他的肩膀,普通在手臂上帮上烫红的铁块,那是魔气在腐蚀血肉。 “虎牙—撕裂式!” 牙之七式唯一的近战方式在无数个强大的敌人面前,作用也微乎其微,往往是击退第一个敌人,同时数把武器已经袭来,他不停后退,身上伤痕逐渐增多,耳畔嗡嗡作响,隐约还可以听见罗伊斯的武器轰鸣声和朽木的喊声。 巨锤震胸般地剧痛在腹部传来,凌羽整个人抛非了出去,背部立刻传来剜肉般的痛苦,他从法阵围出的屏障上滑下,背部的衣服与皮肤全部消失,他面孔痛苦,只是不断在心里吼: “魔神地力量!魔神的力量!” 是啊,没有魔炎和魔枪,他什么都不是,连牙之七式也不会。 可一道巨响在耳畔传出,他惊恐地抬起头,浑身布满鲜血和内脏汁液的罗伊斯正站在他身前,左手端着红色火铳,右手已经换成那把黑色重剑,那是卡雷尔的剑。 “王之领域,破开这个领域就可以了,魔王无法在此界长存!”罗伊斯挥剑震退敌人同时嘶哑的吼道,“给我一分钟!” “先给我三秒!”凌羽也吼道,他将左手塞进嘴里,上下颚一压,滚烫的血液洒出嘴唇,他伸手沾满魔炎血液的手,握住了长枪,双腿蹬地高高跃起,长枪彷如巨兽挥爪。 “狮牙—摧峰式!” 枪身划出血色虚影,如狂流般覆压而下将靠近地幻影击退。 幻影倒地后立刻退散,又有无穷无尽的幻影涌了上来。凌羽不停挥砍,面孔狰狞,他瞪着暗红双眼,幻影一个接一个倒下,他大脚踩过,手掌里剧烈运动而挥洒出魔炎,不停溶解着面前的敌人,可幻影一批批倒下,又重新有无数只跳出,他早已经忘记了牙之七式,只知道不断挥枪。 “凌羽!” 低沉的响声从背后传出,凌羽愣了一秒,一把猎刀划开了他的肩膀,而下一秒,握着猎刀的幻影被一把长刀斩下头颅,方林抬脚踢飞他肩膀上的猎刀。 凌羽回头看去,他身后已经重新被幻影覆盖,而罗伊斯离他已经很远很远,只有那个老的像块木头的老人在不断震动身体,击退着靠近地敌人。 “你似乎迷路了,”妩媚的声音从后方传出。 凌羽缓缓转过身,露穆安正含笑看着他。 方林已经挥刀跳起,刀刃流淌着寒光,但露穆安只是抬起手,从天空降下无数尖刺贯穿了方林四肢。 凌羽呆住了,他早该想到王之级别的魔族拥有碾压他们的力量,也许她只是在看着弱兽垂死挣扎。 “别白费力气了,”露穆安冷笑,“弱者的命运就只有死亡。” 凌羽挥出的枪留在半空中,暗刺从露穆安手中射出,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他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快要睁不开的眼睛看到无数的幻影朝他扑来。 暗刺被突然抽出,他双腿一软倒下下来,无数冰冷的武器砍在他的背上,他视线已经模糊。 就要死了,他这么想。 清脆的响声在手边响起,那像是个玻璃球在滚动,他睁开疲惫地眼睛,看到了那个蓝色的酒杯还有那个桔子罐头。 他觉得心脏被什么刺了一下。 “魔神之枪—寒冰碎裂巨龙之牙!” 仿佛深渊恶魔的嘶吼在无数幻影中响起,露穆安原本看着法阵边缘处的眼睛朝身下移动,下一秒,她的无数幻影化成了缥缈的雾气,一个身影从紫雾中出现。 暗红色的眼睛,漆黑的铠甲,还有闪动着血色光芒的长枪,他猛的跃起,在空中挥动长枪。 露穆安仓皇移动原本的暗刺在面前交织成网,但粗壮的暗刺一根接一根的碎裂,那诡异的长枪仿佛最古老的恐惧,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枪抵达她的面前。 凌羽跌落到了地上,望着空中身体破成两半的露穆安,只是露穆安的身体又如幻影般聚合,而紧接着她暴怒般的嘶吼,整个法阵都为之颤抖。 他失败了,魔王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挡,而且还是在这个领域之中,即便劈开她的身体,她依旧能够恢复,并且带来愤怒。 凌羽望着从天空降下的雾气,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像是沉入深不见底的大海中,呼吸开始急促,又变得沉重。 他觉得疲惫了,逐渐闭上了眼睛。 但一切都又在瞬间消失,诡异的光芒,压抑的空气,还有隐藏着杀戮气息的雾气。 露穆安发出痛苦的哀嚎,身体却不受控制的虚化,凌羽又看清了眼前洞穴顶部,发丝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微风吹动,鼻尖嗅到烧焦的气息还有浓烈的血味,而在这些中还有一抹芳香。 轻盈的脚步声从洞穴里传出,下一秒,凌羽面前露出一片红色头纱,还有垂下的头发,纯红色的瞳孔正盯着他的脸看,而眼睛的主人嘴角却露出笑容。 “第四次了。” “风铃?”凌羽看清了来人。 “当然是我,”风铃眉头一皱,收回目光,把长枪插在地上,“难道还有其他人会救你?” 第544章 王之抉择 当凌羽起身之后,才发现一切都结束了。魔王的幻影全部退去,法阵也停止了运转,只是地上还留着血迹。 朽木勉强撑着身体站立,罗伊斯面朝地面躺下,而方林也倒在地上,四周没有了弗瑞尔的身影。风铃摇着手在法阵中乱转,长长的头发还在晃。 “你怎么会在这里?”凌羽疑惑的问。 “龙传递了危险的信息,我刚好路过,就赶来了,”风铃弯下腰捡起酒杯,随手也捡起了那瓶桔子罐头。 “路过?” “就是路过,”风铃回过身手中握着酒杯,手腕一抖,酒杯就抛了过来,“王准备修建跨越西部山海的铁路,让我和琳瓦作为佩尔西斯的代表来希奥特商谈合作事项。” 凌羽接住酒杯,“王……” “艾尔特夏,”风铃低声说,她手指捏着手中的罐头,额前的头发也随风晃动。 凌羽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风铃握着罐头跳到一旁的岩石上坐下,拔出腰间的匕首已经撬开罐头,双眼盯着罐头里面的水果呼出了一口气。 朽木从包裹里取出各种药物和绷带替罗伊斯和方林处理伤口,罗伊斯扶着手臂站起身,去到法阵中央,将那块紫色宝石捡起。 “事情可还没结束,”他说着递去那块石头,“交付委托去吧!” “我带你去,”凌羽已经站起身。 方林什么也没有说,接过紫色宝石已经朝外面跑去,凌羽则紧随其后。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朽木对着拿短刀扎着罐头里果肉的风铃说。 “我不是来救你们的,”风铃头也不抬的说,“只是碰巧而已。” “老爷子,”罗伊斯朝朽木挤了挤眼色,“听到没,人家可不是救我们的。” “老僧不聋,”朽木冷哼一声。 罗伊斯笑了下又问,“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仰头喝最后一口果肉的风铃怔了一秒,手不自觉的抖动了下,果汁从鼻尖淌下,那一块桔肉也碰了下鼻尖落到地上,她放下空了的罐头,低声说,“朋友。” “朋友?”罗伊斯不信。 “就是朋友!”风铃一拳锤扁了罐头铁盒,“有问题吗?!” 罗伊斯连忙堆笑,“没……没问题。” “没问题就走,”风铃捏着扁掉的罐头盒子跳下,“顺便捎你们一程。” 朽木则面无表情的抽出一条崭新的布条缠在眼上,嘴里忽高忽低地嘟囔,“年轻人……” …… 黑龙在夜空极速狂奔,下方的风景也在不断转换,密林,河流,山谷,群兽被龙翼振空声惊起。 方林握住紫色宝石的手忽然晃动一下,紫光一闪,一个曼妙的身影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一旁的空中。 “魔族……”方林低声说。 凌羽却没有惊慌,这个早已经不是那个魔王,而是最开始的魔族女性。 “我的名字是艾丽卡,”魔族女性话语平和,似乎并无敌意。 “想让我们放了你?”凌羽望着前方问。 “我们似乎并没有什么仇恨,”艾丽卡微笑,“你们抓我,不过是为了获取佣金,放了我,我并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 “怎么说?” “暗魔石在你们这里很值钱,我可以帮你们制造许许多多暗魔石,”艾丽卡说。 “那死去的人怎么办?你可杀死了不少人类。” “那是他们想要杀我,我又没做错什么,魔神大人将空间弄得混乱,握才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我不过是想回魔界去,才没兴趣侵犯你们的领地,”艾丽卡满腹怨气。 “然后呢?”凌羽淡淡的问,“哪有这么多理由,我们抓你的原因不过是你是魔族,而我们是人类,就像是狼吃羊,羊还会说,我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要吃我,当然羊并不会说话,我们抓你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你是魔族。也别觉得你很善良,在我们看来,杀害我们同胞的人都是邪恶的人,原因也没多么复杂,立场不同而已。” “顽固的人类!”艾丽卡面露怨恨,“你们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说完了?”凌羽回头问。 艾丽卡愣了一秒,凌羽已经伸手拿过紫色宝石扔进空间魔法器里,下一秒,艾丽卡的身体在空中消散。 “我……她……”方林犹犹豫豫的说。 “收起你那份善良吧,”凌羽望着下方说,“如果你看到乌云山一片火海时的场景,你绝对不会对她心存怜悯。” 方林垂下了头。 凌羽嘴唇碰了碰,还想再说什么,可想了又想,又把未说出口的话咽进了嘴里。 两人星夜跑进了佣兵公会里,值夜班的女接待员吃惊的看着桌子上的宝石,愣了半天之后查阅了一下信息说,“非常抱歉,委托人需要与两位当面交易。” “那委托人是谁?”凌羽问了句。 女接待员又低头看了眼,“城主大人助理,夏莉小姐。” “夏莉?”凌羽有些奇怪。 佣兵公会的人连夜跑出佣兵公会,再回来时,身后跟着穿着白色睡裙的夏莉,她只在外面罩了件外套,看起来很仓促。 “又见面了,”夏莉微笑道。 凌羽只是推出桌子上的宝石,“这就是那个盘踞在乌云山的魔族。” “这是魔族?”夏莉疑惑的望着那块除了颜色质地奇怪点,但丝毫看不出人形的宝石。 凌羽伸手按了按宝石,然后说,“再不出来,我可就把你砸了。” 紫色宝石冒出紫色雾气,可紫雾逐渐成形,露出的相貌却让凌羽和方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身材娇小瘦弱的女孩穿着蓬松的花裙,张着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四周,手却时常不安的捏着衣角。 “小夕……”方林呆住了。 “哥哥!”女孩听到喊声,开心的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方林腰部,“哥哥你不要我了吗?你走了好久,好久,小夕好想你啊!” 凌羽眉头皱了下,艾丽卡变成了方林妹妹夕雾的样子,虽然差别还很多,但方林显然是被触动了心,身子不停颤抖。 第545章 交易进行 艾丽卡演技精湛,还挤出一些泪水蹭湿了方林胸膛。 方林也很清楚,他妹妹从不会主动抱他,因为长期生活在养父母家庭里,她变得沉默寡言,则极少表达感情,但他还是忍不住搂紧了怀中的女孩。 艾丽卡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她目光对着方林身后的凌羽,凌羽只是远远望着,却什么也说不出。 “这是?”夏莉被这些东西搞懵了。 “她就是那个魔族,只是变成了他妹妹的样子,”凌羽低声说。 “这……”夏莉面露犹豫,“姑且算你们说的是真的,但你们确定要把她交给那个人。” “谁?”凌羽问。 “格诺—罗斯尼,尤克里里地城主,”夏莉说,“这个委托是我带他发布的,本来以为只是因为害怕魔族危害居民生存,但那天他带我去城主府后院,那里修建了一个地下监牢,囚禁了许多女人和异族女性……大概是充当**……” 夏莉委婉的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内容,再次问,“你们还确定要把这个女孩交出去?她的结果可想而知。” 凌羽犹豫了。 可突然,方林已经松开怀抱的女孩朝外面跑去。 凌羽愣了一秒,却突然明白过来,他知道了城主大人的秘密,却在担心这个魔族,而方林却想到此刻还身在城主府的琉璃夫人。 “夏莉小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他急忙也跟了出去。 转眼间屋里只剩下歪着脑袋望着外面的艾丽卡和低头微笑的夏莉。 “你准备放了我?”艾丽卡问。 “不,”夏莉又笑了下,“我只是带一个朋友来见你。” 艾丽卡被门口的脚步声吸引,她抬起头就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走了进来,红色长发垂在腰际,想必倾国倾城的脸上却带着一个没有五官的面具。 “芙蕾雅大人,事情都办妥了,”夏莉朝来人道。 “行吧!”芙蕾雅嘴角扬起,“这只是开始,这位来自魔界的客人,有人对你很感兴趣。” “谁?”艾丽卡问。 “黑白者。” “那他人呢?” 芙蕾雅敲了敲下巴,“也许在城主府吧!” 听到这句话,夏莉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 交染氤氲的水池里露出圆润雪白的香肩,外面垂下的纱幔被不知从何处转进来的微风吹动着。 琉璃夫人抱着手臂坐在水池里的石块上,冒着热气的水面上飘满粉色花瓣,她伸手揽过一些,从头顶洒落,花瓣和水顺着黑色的发丝流淌而下,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出,她头发并不是暗裔那种黑色,而是泛着淡淡的青色,在古书中将这种颜色称谓黛色。 她其实什么也不懂,她既不知道如何复国,也不知道即海的婚礼如何进行。 只是,她转头看着放在水池旁的佩剑掠云,又觉得其实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小的时候有一个姐姐摸了一下她的胸部,她还记得当时羞的脸红,但姐姐却告诉她,被女人摸一下又不算什么,迟早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让一个男人看你的身体。那时的她,虽然也很害羞,却是因为想到那个高大帅气的师兄。 她这么想着,脸又变得绯红,她一点点朝水池中潜了下去,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她觉得也许没什么可期待的了,只是拿身体换了一个希望而已。 为什么需要希望呢?她想大概是为了不绝望。 很轻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然后就传出敲门声。 “夫人,城主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这么晚了……”琉璃夫人有些迟疑。 “城主大人说想和夫人谈谈交易事宜,”女佣说。 “这样啊……”琉璃夫人微声应了下,然后从水池中起身,水流划过光滑如玉的肌肤,她拾阶而上,拿起挂在一旁的棉布裹在身子上,拉开了房门。 女佣低头走进,手中捧着一个木盘,木盘里放置着一件红色的衣物。 “这是大人为夫人准备的,”女佣说。 琉璃夫人柳眉微蹙,终究没说什么,只是跟着女佣走到衣架旁,换上干净的亵衣,女佣将红裙展开,她踮起双脚穿过身体,系上衣带,望着高衩长裙,她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夫人……”女佣在一旁说。 琉璃夫人抬起头,望着镜中的自己,拿起一根发绳,将头发系在脑后,转身走到水池边,拿起佩剑蹬上鞋子,跟着女佣走出了房门。 廊下里布满迷人的芳香,她移动低头看路的眼睛,望着衰败的花蕊,其实花香最呛鼻的时候,恰恰是落下的时候,半片埋进土里。 沿着昏暗的楼梯上楼,女佣推开厚重的木门,然后站在门口,当琉璃夫人走进去后,她又从新合上门退了出去。 屋里现在只剩下两个人。 格诺—罗斯尼低头看着桌上的公文,他旁边放着一个香炉,那是东陆的物件,他花大价钱买的,等到关门声响起,他假作随意的抬起头,窗户还开着,寂月的风拂动红色的裙,那也是一件东陆的纱裙,薄如蝉翼,裙衩很高,风一吹,隐约间能窥见雪白的大腿,他很满意,本身今晚那个半魔化女人逃跑的事情带来的烦闷也烟消云散。 “城主大人,”琉璃夫人用佩剑压住不老实的裙摆微微颔首。 “哦,是这样的,”格诺急忙站起身道,“我也年纪大了,家族的老人们都希望我能尽快拥有子嗣,当然,按西陆习惯,我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妻子并不容易,联邦诸国对卡尔特都很有敌意,而本国内……因为某些事情……” 琉璃夫人低眉浅笑,“我明白,我的条件很简单,只需要一百万联币。” “这并没有太大问题,”格诺立刻回答。 其实他说的没任何虚假,一方面就是其他诸国对卡尔特敌意很大,而如果选择本国的贵族作为联姻对象,那么对方肯定是会觊觎他这块暗魔石矿场,而且自己也不能很好的控制她们,这确实有些伤脑筋。 “那么关于婚后……”琉璃夫人问。 “这个嘛,”格诺笑了下,“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既不用留夫人十年,也无法跟随夫人前往即海,我只是需要一个孩子,作为罗斯尼家族的继承人,夫人这么美丽,我想这个孩子肯定很让人期待。” 第546章 心之所属 这一点他并没说谎,家族里的老人都希望能有罗斯尼的子孙,而他的目的也不过是找一个女人生个孩子来堵住家族里老人的嘴。 “这样啊……”琉璃夫人有些失神。 “这无论对于我,还是对于夫人都有好处,当今大陆风云突变,十年恐怕变化回很大……”格诺顿了顿,“不过作为补偿,我会多给予夫人五十万联币。” “五十万……”琉璃夫人握着佩剑的手颤抖了一下,她没法拒绝,只能点了下头。 “很好,”格诺笑道,转身端起桌子上早已经倒好的两杯酒递了过来,“这是西陆的习惯,一件事情的完美解决,总是要举杯庆祝。” 琉璃夫人接过酒杯与格诺轻轻碰了下,然后灌进了口中。 “婚礼我计划定于后天举行,那是一个不错的日子,”格诺摇晃着酒杯朝后面走去。 “那我就先告辞了。” 琉璃夫人低身行礼,抬起头却觉得头开始发昏,身体变得无比燥热,她双腿忽然软了下来,半跪到了地上,嘴唇开始变干。 格诺将杯子扔到桌子上,嘴角扬起笑意,他悠哉的回身,那个用剑支持着身体的琉璃夫人,此刻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妓女,双颊和玉颈上都露出一丝红晕,如水的眼眸格外迷离诱人,嘴唇半张,呼吐着气息,他吸了吸鼻子,然后长呼一口气。 “你做了什么!”琉璃夫人颤抖的站起身,朝格诺冷声问。 “没什么,只是陪夫人喝了一杯酒而已,”格诺微笑着走去,“夫人也许是不胜酒力,喝醉了而已。” 琉璃夫人觉得头愈发昏沉,视线逐渐模糊,那个肥胖的男人正晃着无数的虚影朝她走来,她双腿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只能抽出掠云,可晃动的身影却突然跃来,臃肿的身体贴近了她的身子,她觉得手腕被握住,然后是掠云脱手的声音,腿部传来一双油腻大手的抚摸,她腰部一软,整个身体倒了下来,视线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格诺看着怀中还在挣扎的女人,手臂一用力,女人丰满的胸部已经贴在他的胸膛上,可女人的挣扎愈发剧烈,在他看来就像是满是风韵的撩拨,他迈动脚步,朝床朝走去。 女人在床上缩紧身体,但衣带半解,每一次晃动身体都泄着无限春光。他愈发得意,摸到了自己的裤带。 “大人,是不是太急了,”角落里的黑影朝前走了一步,“婚礼之后再……不是更好。” “索图,”格诺面露不悦,“本来我也起这么打算的,可你却把那个半魔化地女人给弄丢了,其他女人都玩腻了,今天想尝试一下处女的味道,就只能用她代替了,最多等她醒后多给她一百万不就好了。” 黑影不再多言,只是偷偷在笑,话语里却没有任何笑意,“那么大人我也退下了。” “也好,”格诺挥了挥手,“这种时候,你在这确实不合适。” 黑影走过书桌不经意间朝香炉里投入了一块石头,然后大步走出房门,他坐在窗檐上,望着阴沉的月色。 “好戏就要开始了。” 琉璃夫人身体突然一凉,迷离的眼神逐渐睁开,她看着赤裸的男人正趴在她身边去解她的衣服,心里慌了起来,不断挣扎着。 格诺望着恢复一些的女人,又继续去扒掉那薄薄的裙纱,“别挣扎了,如果你不想谈判破裂。” 琉璃夫人用力抬起手臂,可全身却感到无力,连手指的运动都难了,她不想在这里失身,她断断虚虚的喊道,“滚……滚……我不……” “五百万联币,”格诺没了耐心,直接扯碎了裙纱,“别装了,除了我,谁还会在乎你这个亡国的女人,你难道不想复国了?!” 复国……琉璃夫人脑袋轰鸣,那个词像有什么魔力一样,她停止了挣扎。 格诺冷笑一笑,跳到了床上,然后压了下去。 琉璃夫人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重量,恶臭的嘴唇在自己脸上乱舔,手不老实的在胸膛上游走,又去撕扯她下身的衣服,她双眼流出泪水。 她突然害怕了起来,手腕不断抖动,想要去握住那把剑,那不是阿罗珂家族的象征,只是保护自己的剑,可手指运动都觉得困难。 她想一切都结束了。 可突然身体觉得一阵冰凉,还在伸手解除内衣的格诺抬起头,看着被踢开的房门,凉风不断灌了进来。 可当他看清来人之后,身体又不自觉的颤抖,他讨厌那个拿刀的奴隶武士,那双眼睛总是让他觉得恐惧。 琉璃夫人模糊的视线也看清了门口站着的男人,那个男人没有低着头,而是冷眼直视着她,手中还握着那把长刀。 “林……” 方林走了过去。 格诺慌乱的跳下床,拿衣物遮蔽下体,“你怎么在这里?” 方林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刀,猛的朝前挥下,圆滚滚的脑袋瞬间掉落,格诺半条裤子还没穿好,那双怨恨的眼神瞪得大大的。 血液溅了方林一脸,也溅了琉璃夫人一身,她身体恢复了一些,抓起衣服盖住**的身子。 方林抬脚踩在那个圆滚滚的脑袋上,蜷曲的腿用力蹬直,咔嚓一声,骨头应声碎裂,然后白色的脑浆溅满了一地。 琉璃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她瞬间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些陌生。 “你不是想复国吗?”方林问。 琉璃夫人抬起依旧迷离的眼睛,她不懂方林再做什么。 方林将手中的钱袋扔了过去,“嫁给我,我可以帮你复国。” 琉璃夫人惊讶的看着方林又看了眼钱袋。 “不用看了,那没有一百万,”方林已经又说,“那不是复国的钱,那是举办婚礼的钱。” 琉璃夫人低着头咬紧嘴唇,沉默很久之后,她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喜欢你。” 琉璃夫人疑惑的抬起头。 “还不够吗?” 琉璃夫人又垂下了头,她低眉浅笑,“够了。” 方林解掉外衣,走过去盖在琉璃夫人身上,然后将她抱在怀里,抬脚踢起佩剑掠云放在琉璃夫人身上,一步步朝外面走去。 铁甲声与疾跑声响起,抽出长剑的侍卫不断冲来,站满了整个庭院。 第547章 红发飞舞 还没靠近城主府,本来震耳欲聋的刀剑碰撞声、喊杀声都消失了,当凌羽走进庭院里时,地上只有头脚相靠的尸体,整个城主府一片死寂。 凌羽从尸体中走过,远远就看见方林怀抱着入鞘的长刀守在一处房门前,腰挺得笔直,方林没有握刀,头却抬着,看到他走来,只是无声的望了他一眼。 “也许你们该离开了,”凌羽没再朝前走,“杀死这么多人,即便是有多么正当的理由恐怕也很难解释清楚。” 方林没回答,门却打开了,琉璃夫人从里面走出,穿着那身华丽的绛红色长裙,手中握着掠云,盘成髻的秀发上插着发簪,左耳的水滴状耳坠来回晃动。 她就像是盛装迎接死亡的舞女,与持刀的武士站在廊下,面前是衰败的花丛,还有满地的尸体,血色弥漫进黑色的夜空。 凌羽不解的望着方林和琉璃夫人,似乎在等待着他们给出答案亦或是回应。 但似乎能回应他的只是铠甲晃动声,成群的卫兵涌入庭院,将他们包围,闪着银光的武器齐刷刷的对准已经拔出刀的方林和琉璃夫人。 “看来已经有人先来了一步。” 稚嫩的声音不早不晚地从后方传出,又是一队士兵涌进了庭院,只是装束与前者完全不同,均是穿着绘制有铁焰花图案的特别制式的铠甲。声音的主人则慢步进入庭院,是位卡尔特正装的黑发少年,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红色甲胄的男女。 “让我看看是谁啊……”少年身后穿红色铠甲的男人接话,“啊,感谢命运之神的指引,似乎碰到老朋友了。” “老朋友叙旧先放在一旁,我们可是来处理正事的,”黑发少年淡淡的说。 “还是正事要紧,不过似乎这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红铠甲男人表情严肃的说。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像是死人了。” “谁死了呢?” “死了许多守卫,我想寻仇应该不会对全部守卫寻仇,也许是城主大人遭遇了某些刺客。” “刺客?” “这可真是太危险了。” 红铠甲男人与黑发少年一唱一和,像是在演出什么有趣的戏剧。 “总长大人,我建议最好先去查看一下罗斯尼伯爵的安全。”红铠甲男人提议。 黑发少年点了点头,手挥了下,“娜塔莎,你上去看看。” 铁裙少女走过两人,路过凌羽身边时,还朝他挤了挤鼻子,然后跑上楼梯,几秒钟之后,她拖着一具肥胖的无头尸体跳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头颅没了,但看身形应该就是他了。” “啧啧啧,”红铠甲男人皱了皱眉,“总长阁下,罗斯尼伯爵被人杀了,而刺客……”他忽然抬起头,注视着持刀相向的方林,“似乎就是那个人吧。” “那就暂时收押吧!”黑发少年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去。 “没问题,”红铠甲男人已经拔出佩剑,走了过去,方林握紧长刀一跃而下,红铠甲男人只是如抚发般轻轻接了下,错身间附在方林耳边说,“还记得我吗?独狼。” 方林愣在原地,红铠甲男人已经收起佩剑,望着持剑的琉璃夫人,手抚剑柄,浅浅鞠了一躬, “希奥特联邦,卡尔特王都卫戍军统帅祝歌,很荣幸见到您,琉璃夫人。” 祝歌转过身,路过方林身边时,又不动声色的塞给了他一张纸。 最后揉了揉娜塔莎的脑袋,“交给你了。” “麻烦的差事!”娜塔莎抱怨,开始指挥手下人为方林戴上镣铐,又朝凌羽扮个鬼脸,“大叔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凌羽耳朵上带着音音螺,祝歌的话他听的很清楚,再次看着一脸茫然的琉璃夫人,他似乎明白了一切,他笑了下,“刚好路过而已。” “那么……再见喽!”娜塔莎站直身体行了个军礼,跟着众人朝外面走去。 凌羽也朝琉璃夫人微笑一下,然后转身离开,刚出门就看到路边站着的罗伊斯他们三个。 “他被抓了?”罗伊斯指着被带走的方林说,“出什么事了?” “没事,他跟安全,”凌羽说。 “那夫人呢?”朽木急慌慌的问,可转身就看到一身素女裙的琉璃夫人走出城主府,他急忙跑了过去,双手地颤抖指着琉璃夫人的衣服,还带有一丝侥幸的询问,“夫人……您嫁给……方林没……” 琉璃夫人黛眉舒展开来,笑起来很是温柔,“嗯,嫁了,终于嫁出去了。” 朽木嘴唇动了几动,可终究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惋惜的甩了甩手。 “我的丈夫名叫方林,”琉璃夫人又说。 “什么……!”朽木惊讶的眼布都掉了下来,“那个奴隶小子?!” “对,就是他,”琉璃夫人郑重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啊?!” “因为他说可以帮助我复国,”琉璃夫人笃定的说,“虽然只是个承诺,但我想应该可以期待。” 朽木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罗伊斯怜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爷子,您也许不懂很多东西。” 朽木瞪了罗伊斯一眼,又看着琉璃夫人说,“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水城,去完婚,”琉璃夫人已经缓步朝前走去。 她路过凌羽身边时,凌羽又一次报以微笑。 罗伊斯和朽木的打闹还在身后不断传出,前面则是美丽温柔的女人在慢步前行。 凌羽侧过头,望着一口一盒罐头的风铃问,“你怎么在这里?” “买罐头,没吃过这些东西,很喜欢,”风铃扔掉一个空盒子,抬头问,“呐,你要不要来一个?” 凌羽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他很想尝一尝故乡的桔子,但看风铃吃罐头的速度,她怀中那一些,也不怎么够,毕竟她可是只小馋猫,爱吃烤鱼和罐头。 浩浩荡荡的部队从尤克里里出发,又朝王都的方向行进,雪灵也载着马车紧随其后。 琳瓦指了指同样地方向,最后说,“卡若拉先生,下次再见。” 风铃则远远的坐在红龙上,安静的抱着最后一盒罐头,琳瓦骑着龙升空,她低头看了眼画着桔子图案的罐头,随手扔进龙鞍的武器袋里,那里还有着一个被锤扁的罐头盒子,她拍了拍龙背,跟着琳瓦朝远方飞去。 也不说声再见,像个陌生人。 凌羽苦笑了一下,似乎这样对两人都很好,罗伊斯若有所思的望着离开的众人,站在崩霆身旁,很久之后说,“诶,那个女孩喜欢你啊……” 凌羽点了点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算了,”罗伊斯叹了口气,“当我没说。” “那你还不赶紧上来?”凌羽斜眼瞥了他一眼。 罗伊斯急忙跳上龙背整理了一下腰间的武器,可视线却不由自主的看着离去的众人。 “其实……”他又犹豫不决的开了口。 “什么?”凌羽转头问。 罗伊斯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又觉得肚子里的话不知怎么说出口,只是低头说,“罐头挺好吃的。” “是吗……” 凌羽应了声,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那里红龙正在震翼高飞,崩霆昂起脑袋,朝那个方向大吼一声,天空中便传出另一声嘹亮的龙吼声。 第548章 接踵而至 城卫军都赶去城主府了,此刻的城墙上十分安静,留守的守卫倒在一旁昏昏沉沉,像是睡着了一下。 海妖双脚一登跳上冰封的城墙,觉得脚上传来丝丝凉意,她浑身颤抖了下,又望着安静坐在冰墙上的芙蕾雅,觉得这个怪女人一定是冰做的,这么不怕冻,芙蕾雅双眼眺望着双方的原野,晃动着修长双腿,宽松的黑袍下套着薄薄黑丝,很是诱人,让人想一口吃掉。 “爱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海妖忽然说。 “那可不是个好东西,”黑白者仰望着暗淡星空,“它会让你变得弱小。” “为什么?”海妖疑惑的问。 “什么样的人最强大?”黑白者笑着反问,他又伸出手抚摸着芙蕾雅的秀发, “一无所有的人最强大,因为一无所有的人渴望获得,渴望便意味着拥有无限且无尽的欲望,当你拥有一些东西后,欲望就会成倍的衰减,因为你总是怕失去那仅有的东西,或是金钱、或是时间、或是爱情。” “不懂……”海妖摇头。 黑白者淡淡的说,“找到一个你爱的人不过是给自己戴上了一个枷锁,克制欲望的枷锁,让你在舍命奋战的时候,还要留出力气去握住那个人的手。” “可真感人呢,”芙蕾雅伸手拉住抚摸自己头发的那只手,忽然转过身,微笑着问,“那阿雅呢?” 黑白者移动手臂,捏了捏芙蕾雅下巴,有些落寞的说,“她死了,所以我也是一无所有。” 芙蕾雅怔了片刻,再次看向那张无相面具时,仿佛能感受到那种悲伤,无法遏制的悲伤。 “好了!”黑白者抽走手笑了下,“我们又有了四个同伴。” 芙蕾雅望着身后同样笼罩在黑袍之下的三个女人,冷哼一声,“你的女人缘可真是让人羡慕。” 黑白者也无奈的耸耸肩,指着身后的三人介绍道,“夏莉,我总是不擅长管理组织,也许她会是个不错的助手。” 夏莉低身行礼,又退到一旁。 “还有我们曾经的实验品,”黑白者掀掉覆盖在第二名女人头上的兜帽,半张魔化地脸格外恐怖,瞳孔也是诡异的暗红色。 “阿雅,你还记得她吗?”黑白者又摇了摇头,望着冷眼瞪着自己的女人说,“也许应该问你,你还记得她吗?” 半魔化的女人双眼仿佛喷火,牙齿咬的咔咔作响。 “当然记得,实验体二号,”芙蕾雅坐起身,“一个失败品而已。” “失败品才不可复制,”黑白者又替女人盖上兜帽,“我请了一位文学造诣很高的朋友帮你取了个名字,多洛莉丝,意为悲痛之人,悲痛魔女,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半魔化的女人恶心的吐了口唾沫在地上。 黑白者不以为然,随手拿出一张面具扣在女人脸上,又指着下一位说,“艾丽卡,魔族,我们也需要了解魔界的事情,还有魔化改造的事情。” “就我旁边那位低等魔物来看,你们的实验看来很失败,”艾丽卡低声笑,“也许叫悲痛魔女不如叫憎恨魔女,看起来她很恨你们。” “不不不,实际上我们是救了她,我们遇到她时,她是一名失去所有的天才魔法师,那群愚蠢的机械派杀死了她的父母、亲人、老师和伙伴,同时将她扔进了烧热的火炉之中,想看看元素体与非元素的不同,阿雅很善良,将她救了出来,只是她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好在……”黑白者略有些得意的笑了下,“我们拥有魔神血液,才依靠神力要救了这个将死之人,只可惜副作用有点大。” “魔神血液……”艾丽卡舔了舔嘴唇,双眼充满玩味的笑意,“我很感兴趣,也许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黑白者弯腰鞠躬,牵起艾丽卡的手,轻轻吻了下手背,“欢迎你的加入,我们的力量你无法想象。” “看来我加入了什么恐怖的组织,”艾丽卡嘴角扬起,“希望这场游戏不会让我们失望。” “绝对不会,”黑白者直起身,“因为我的组织名叫黎明,而不是黄昏,毁灭之后才是创造。” “第四位呢?”海妖掰了掰手指,“这不是只有三个人吗?” “第四位……”黑白者手指晃了晃,目光掠过芙蕾雅肩膀,看着城外的原野。 黑夜中一名少女背着手在大道上走着,尽管是在夜晚,却带着一顶粉色的遮阳帽,夜风吹的很紧,少女手压低帽檐和裙摆,待到风儿停下,又蹦蹦跳跳的朝前走去。 “四号,一个灵族少女,”黑白者说,“她之前去了佩尔西斯,因为我需要大量的龙石,她刚刚回来,我想一定收获颇丰。” “四号?”海妖很奇怪,“她没名字?” “没有,”黑白者说。 “我是三号,”海妖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城下的少女说,“她是四号,芙蕾雅也不是二号,那二号是谁?” “二号……”黑白者似乎想起了那个身影,“她也是一个活泼的女孩。” 芙蕾雅冷笑,“你可真是对女人有独特的癖好。” “她们都是小女孩,”黑白者伸手抱起了芙蕾雅,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也只是个大女孩。” 芙蕾雅也拱起身揽上黑白者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吐道,“兰洛人都这么有趣吗?” “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黑白者淡淡的说,“多情的兰洛客……” “无趣的外邦人,”芙蕾雅接话,又笑着说,“如果没有约书亚在,还真容易让人误解你是不是缺乏……母爱呢。” “那看来我需要考虑把约书亚踢出去了,”黑白者笑道。 “说起来,约书亚呢?他未婚妻不是在这里吗?”海妖忽然问。 “约书亚啊,”黑白者掀开半张面具亲吻了一下芙蕾雅的脸颊,“这会儿也许会在去往洛维斯基的路上。” “去洛维斯基干嘛?”海妖问。 “当然是毁灭这个世界,”黑白者说,“毁灭之后,才有创造。” 第549章 红色花海 崩霆降落在低矮的房屋前,冰澜正和当时的罗伊斯一样,低下身磨着味道刺鼻的药物,听到他们走近,只是抬头看了眼,只是继续着手中的工作,鼻尖流着像是花瓣露水一样的汗珠。 “苏娜怎么样了?”罗伊斯小声问,身体朝屋里走去。 “刚睡下,”冰澜说,“不过身体很虚弱。” 罗伊斯已经小心翼翼额推开门,眼睛望着里屋熟睡的女孩,又悄悄合上了门,轻声问,“有办法解决吗?” “她体内侵入了一些属于魔神的暗元素,量虽然很少,但带有魔神气息的元素很难清除,我也只能先稳定一下,如果要想彻底解决,也许只有请光明神教的大主教来一趟,”冰澜递过磨好的药草。 “可原来的大主教已经离世……新的大主教还一直没有听说,而且这里离洛维斯基也很远,”罗伊斯面露忧愁,“这该怎么办?” “那是最稳妥的方法,也许高级一些的光系魔法师就可以解决,”冰澜拿衣袖擦掉汗珠,“但我问了一下吉布,他说卡尔特境内魔法师已经很少见了。” 罗伊斯点头说,“因为上次与机械派的争端所引发了一系列冲突,而王室又有意支持机械派,导致魔法师大多都离开了卡尔特。” “但牧师应该是不可能离开的吧?”冰澜道。 “也不能这么说,虽然机械派与牧师并未有太多冲突,但尤克里里也许已经没有了,兴许王都会有一些,国王陛下虽然有意支持机械派,但听说总长大人调拨大笔财政资金资助魔法医学的研究。” “那就去王都一趟吧,苏娜的病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冰澜给出了意见。 “去王都?”一旁的凌羽却反应激烈。 罗伊斯和冰澜疑惑的看着他,他急忙解释,“没……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惊讶。” 他想这似乎是他对她第一次撒谎,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他在撒谎,她这么聪明,也一定明白,只是他隐约觉得这次王都之行会发生许多事情。 冰澜并没有询问什么,而是从身后拿出一封信递给罗伊斯,“王都发来信函,说请铁火驱逐者罗伊斯先生去趟王都,国王将进行授勋仪式,希望你能着手组建魔物驱逐团,负责清理西部山海魔物的事情。” 罗伊斯接过信函,瞟了眼落款,“总长大人的亲笔信?” 凌羽嘴角动了动,这次王都之行,也许避免不了了,看起来是邀请罗伊斯的,但实际上更像是给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那块廉价卖出去的封地就是星尘划定的,这封信不早不晚,偏偏在他来到乌云山时来,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罗伊斯抱着磨好的药草进了屋,冰澜看着房门关上又转过身,“计划又有变了。” “世事总是如此,”凌羽微笑,忽然想起了什么,从魔法器里摸出两个纸袋,“乌云山的烤山糊,挺好吃的,不过也许已经凉了。” 冰澜望着捏着纸袋的手,悄声一笑,然后接过,打开看了眼,头也不抬的说, “既然买了两个,为什么不送给你的公主殿下一个?” 凌羽沉默着,想了很久,他也找不出一个理由,直到最后他想,也许是她是只小馋猫,一个烤山糊根本不够她吃的,她会把两个都吃了,但他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只是轻声道: “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 冰澜低头咬了一口,嚼了下说,“其实已经凉了。” …… 维科海托,红色都市,花之都,洛维斯基的王城,西陆黄金海。 这座屹立于堪勒克大平原上的巨大城市支撑起了整个希奥特,这一点从始至终都不被怀疑,维科海托建城由来已久,传说前罗希瓦尔帝国时期,风神曾采下一株花种在这里,夜幕来临时魔神的军队也会绕道而行,那朵花名叫蔷薇。 从后罗希瓦尔帝国在此处正式建城,这座山域平原中最中心的位置就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地位,迪亚拉的佣兵,诺伊修斯的征服者,均沉迷于环绕城池的红色藤蔓,藤蔓上会开出美丽的花朵,那便是蔷薇花。 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它见证了历次夺原之战,而如今它属于洛维斯基。 悠久的历史造就了悠闲的文化,洛维斯基虽然与卡尔特同属山域,居民性格也都是开朗直爽,却无形中多了一份慵懒,正如一位诗人所说: 这座城困住了一位美丽的女神,旅人也会驻足欣赏。 华丽的外表下却是名副其实地奢靡之都,大理石铺满了整座城市,喷泉雕塑随处可见,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里便又是莺歌燕舞,纸醉金迷,赌场、妓院、黑市构成了这里的三大景观。 掌握着那三大景观的人一般被称作黑蔷薇,意为这座城黑暗中的掌控者,也是恶之百面中的一个。 柯修在见到多泽的第一眼,多泽就那么自豪的站在王宫前指着繁华的城市说,“白天,它属于你父王,而夜晚它属于我。” 年幼的柯修曾天真的以为多泽是个了不得英雄,可后来才知道,是父王有意约束维科海托黑暗的一面,需要一个能够掌控那些东西的人,便物色了一个在黑道上有影响的人,那个人便是多泽,借由王室撑腰和父王给与他的王室近卫队队长的身份,他很快就将王都的黑暗治理的井井有条,不过,柯修明白,多泽只是父王的一个棋子,想换很容易。 维科海托不禁空,但旅人佣兵需要在城外的驿站停下,然后步行亦或是坐车前往不远处的城市。 他们没坐车,也没在驿站停下,只是中间插进了行人的队伍中,但并不悄无声息,棘就像是个妖异的花,走在哪里都不会缺少吸引力。 银白色的头发,腰间缩起的机械武器,还有紧身的黑色战斗装以及那缺失的手臂,两侧的行人眼中的异类,不过众人的目光很快转移,都注视着那座花海中的城市。 城市四周栽种着密集如林的蔷薇花,花株远远超出常见的高度,卷曲如蛇,爬满了高耸入云的城墙,城墙本体已经看不清,能看到的只有带刺的藤蔓和炽红色花朵。 “看,那就是蔷薇,希奥特的国花,”多泽指着围满城墙的花朵,“据说常见的蔷薇是没这么大的,但后来有一位大魔法师赋予了这些花朵生命,它们已经生长千年。” 棘只是不停步的看了眼,“魔法的力量吗?” “维尔特拉应该没有这种花吧?要不要带回去一株?”多泽又说,“看着挺漂亮的。” “种不活,”棘斩钉截铁的说,“维尔特拉的土地只能生长杂草。” “那挺遗憾的了,”多泽有些惋惜。 一个罩着灰袍的旅人路过他们身边,用着低沉的语气说,“美丽的花朵也挡不住魔物的摧残。来自维尔特拉的朋友,这里并不适合你停留,就如同稚嫩的手触碰不了尖刺,鲜血会淋湿绽放的花朵,那时花朵也将凋零。” 旅人并未做停留,依旧朝前面走去,在人群中很不显眼,只是万千旅人中的一个,露出兜帽的是半张白色面具。 第550章 又是离别 “奇怪的家伙,”柯修冷哼一声,又像是赌气一样道,“不用急,维尔特拉马上就会变得和希奥特一样美丽,这是来自希奥特未来主人的承诺。” “承诺说一次就够了,没必要整天挂在嘴边,”棘面无表情的说。 “我只是怕你觉得我忘了,”柯修跟了上去解释。 棘没有再说什么,依旧不紧不慢的朝前走。 “这里有你的朋友吗?我记得维尔特拉人很少来这,你要不然跟我回王宫吧!”柯修给出了邀请。 “有,”棘的回答却很干脆。 柯修挠了挠头,低声说,“其实叔叔他人很好的,就是有些固执,不过在这里他说话不算数,父王说话才算数,你也刚好可以和父王说说维尔特拉的事情。” “别蠢了!”多泽拍了下柯修脑袋,“很久之前维尔特拉的人就来过王都,请国王陛下支援维尔特拉人抵抗魔物的战斗,但陛下拒绝了。” “为什么?”柯修不懂的问。 “国王又是慈善家,你以为随随便便就帮助他国?”多泽反问。 “可……”柯修想了半天,蹦出一句话,“可维尔特拉是我们的朋友!” “别天真了,”多泽沉声说,“维尔特拉只是你,柯修—洛维斯基的朋友。” 柯修愣住了,他转身看着棘,棘只是冷冷的望了一眼他,就又继续朝前走去。 他突然有些害怕,他害怕他又做出了一个无法实现的承诺,明明都答应棘,要帮助维尔特拉,可现实却与他想的有差别。 他强撑出一个笑容,“不会的,父王肯定会答应我的。” 成群的巨龙从遮蔽了天空,真的是巨龙,那是与佩尔西斯额铁翼飞龙完全不同的龙,体型变化不大,前肢却更加细长,龙翼变小,头颅却大了很多,鼻孔呼吸间,滚烫地热气不断传递着。 柯修愣了一秒,巨龙已经落地,上面是铠甲明亮的龙骑兵,手中制式长枪指着地面,排出完美的队形,敞开的城门里传出嘀铃铃的响声,白色马车在行人围观中驶来,马车四周绘有巨大的红色蔷薇花,马车停下了,肥胖的大手掀开窗帘,露出那张颇有些愠怒的脸。 “柯修,你还准备玩到什么时候!” 柯修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跟随马车而来的卫兵围了上来,将他们围了起来。 “你们没长眼吗?别把王子殿下和劣民放在一起,”荷鲁斯大声训斥。 于是卫兵又多了一层,将棘隔在最外面,柯修回过头看着棘,棘也看着他,只是两人都一言不发。荷鲁斯皱眉,手一挥,卫兵不在迟疑,架住柯修朝马车走去。 柯修慌乱了,他不断挣扎着,同时大声喊,“你们都滚开,她是我朋友,不是劣民!你们放开我!” 但卫兵个个面如冰霜,冷酷的像个雕塑。 “我是洛维斯基未来的王!我命令你们停下!”柯修还在声嘶力竭的大叫。 但正如他所说的,他是洛维斯基未来的王,而不是现在的。 他被强行塞进马车里,荷鲁斯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佯怒道,“会长和王兄都在等你,别添乱了!” 柯修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挣扎着起身,马车已经调转了方向,他挤出半个身子朝后看,一层又一层的人群像是密集的森林遮住了他的视线,可他还是能一眼就看到人群里那个银白色长发的身影,她站在最后面,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空旷的原野,巨龙张开双翼遮住了最后的视线,他一脚踢飞拉着他腿的荷鲁斯,身体跌下了马车。 行人驻足围观,没人不认识这个奇怪的王子,往日花都的街头时常出现他的身影,如今落魄的像个乞丐,不过出于对王室的尊重,他们并没有大声笑出来,但低低的笑声还是传遍了整个街道。 但马上涌出成群的侍卫,将他团团围住,只是没人敢去碰他,因为那些人第一次从少年眼中体会到了恐惧。 “柯修,你疯了!”荷鲁斯咆哮。 柯修已经撞开人群沿着街道朝前跑去。 棘还站在城外,微风吹动着她的头发和包裹残肢的布条,她嘴角动了动: “你不是洛维斯基的王子吗?怎么这么狼狈?” 柯修什么也不说,只是固执的走向前去,拉住棘的手臂,转身朝后走。 棘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柯修使尽全身力气也无法移动半分。 柯修无力的垂下手臂,低声问,“你也要走了吗?” “我去维尔特拉,你呢?”棘说。 柯修回答不出,只觉得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再见了,”棘移开了手臂。 柯修的手晃动了下,最后静止,姗姗来迟的侍卫又从新将两人分隔。 棘站在原地目送着柯修重新进入马车,这次他没再露出头,马车很快驶进城中,就像是一头幼鹿回归了森林。 棘拿出糖果罐,倒进嘴里很多,不断咀嚼着。 雨滴悄无声息的落下。 多泽撑开一把伞罩在棘头顶,又说,“挺酸的,你应该换个甜一点的。” 棘什么也没说,只是递出瓶子,多泽愣了一秒,接过瓶子,一股脑的都倒进嘴里,他将瓶子揣进口袋里,抬头望着雨中盛开的花朵。 棘缓步移出了雨伞,走进了城中。 雨中只剩下多泽一人,其实他身后才是空旷的原野,而面前的人也少的可怜。 一队人围了上来,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无外乎就是相互寒暄,寒暄只是引子,话题总是以多泽为中心,什么队长又胖了,老大似乎黑了点,却没人敢去和他说一句,任谁都看得出,他很失落。 那群人议论声逐渐停止,一个年纪和多泽相仿的男人碰了下抱着一大堆东西的灿金色卷发的女孩,大手一挥,替她抱过所有东西,然后使了使眼色。他们都是王宫守卫队的成员,成员里只有她一名女性,这种场合其他人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可女孩还有些踌躇不决,之前那个男人推了他一把,女孩差点撞在多泽身上。 多泽伸手扶住了女孩,又仔细瞅了女孩一圈,墨绿色军装包裹着女孩匀称的身材,但却又显得有些宽松,女孩精致的脸蛋上很是干瘪,“小菲露特,又瘦了,以后多吃点肉。” “瘦了才好看呢,胖嘟嘟的都不能穿裙子了,”菲露特辩解道。 “嗯?”多泽脸上露出疑惑,又望着聚集在一起的队员,“我是错过了什么?” 之前推菲露特的男人走了过来,搂住多泽脖子说,“老大,你不懂吧,以前呢,裙摆拖地或者及踝,能显露身材的地方只有胸部,所以,胖一点好,那样显得丰满,而如今,流行变了,那些贵族女孩都流行露腿,雪白细嫩的大腿才受欢迎。” “露腿?”多泽又用着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菲露特。 菲露特很赞同的点了点头。 “露腿难道穿内裤出门?”多泽想大概如此。 “什么嘛!队长!”菲露特脸涨得羞红,“是铁裙!铁裙!” 说着菲露特从被放在地上的一堆物品中拿出一块被东陆丝绸包裹好的东西,她拎住衣角一抖,整个包裹展开,米色的裙子落下,刚刚好落在她膝盖上,裙摆上挂着精致的金属饰品,宛如昏黄天空勾勒出的星辰弧线。 “这种裙子……”多泽愣了一秒,“我见过。” “你肯定见过!”菲露特细心的收起裙子,“拉克丝殿下穿过的。” “所以,这算是新的潮流?”多泽问搂住他肩膀的男人。 男人很肯定的点头,“自从拉克丝王妃进行访问之后,整个花都的女孩都疯了,也不奇怪,谁让拉克丝王妃这么漂亮呢,只是那群贵族少女都娇纵惯了,那身材就像是养肥的母猪,还真不敢露出来那吓人的猪腿,不过谁让都爱美呢,所以全城的女孩都在瘦身,恐怕以后都很难见到那饱满的水蜜桃喽!” “副队你这样是没女人愿意嫁给你的,”菲露特十分笃定的说。 “你生什么气啊?”男人鄙视的瞅了眼菲露特的胸部,“小葡萄……” “啊!”菲露特抬起拳头,朝男人打去。 多泽看着打闹的两人,没缘由的笑了起来,所有人看到他笑了又都长舒了一口气,副队也无心和菲露特打闹,拉起其他人朝城里跑去。 菲露特整理了一下衣角,跟上了多泽脚步,“队长,柯修殿下平安回来,那些贵族都觉得是你居功至伟,想请您去参加晚宴。” “陛下呢?”多泽收拢雨伞,插在地上,走进了城,“他有什么吩咐?” “陛下暂时没什么安排,不过王后似乎和那个人说起了你,”菲露特说。 “那个人?” “魔法师公会会长,坎斯雷德大人。”菲露特报上了一个名字。 第551章 同胞 “他?说起什么事?” “大概就是希望你能约束一下王都的机械师,即便卡尔特局势已经十分混乱,但会长大人依旧希望保持王都的和平,只是极端刺杀事件越来越多。”菲露特迟疑了一下,“昨天刚发生一起自杀式袭击。” “那会长先生有找我吗?” “他只说你有空可以去看看艾妮娜小姐,因为艾妮娜小姐最近在学习一些新型魔法。” “新型魔法?”多泽嘴角微动,“只是借口而已,那群魔法师是给我最后通牒了,如果我不处理机械师,他们就会处理,只是那时将导致机械与魔法的矛盾彻底爆发。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袭击突然增多了。” “也不奇怪,”菲露特想了想说,“因为北方的战事结束了。” “这样啊……”多泽似乎明白了什么,联邦诸国之所以放任卡尔特,除了因为洛维斯基的继承人还待在那边,剩下的原因就是,卡尔特的魔神战事结束很快,卡尔特境内还存在大量佣兵,而联邦诸国的兵力又被兽族牵制,如今北方战事结束,无论是谁都不会容许卡尔特的肆意妄为了。 他又看了眼手臂该夹着那套裙子的菲露特,幽幽的说了句,“战斗还没开始,卡尔特就统一了希奥特。” “什么?”菲露特一脸茫然。 “没什么,”多泽笑笑,“还有其他事吗?” “我们到底如何处理王都机械师?”菲露特问。 “无徽章者宵禁,登记所有机械师,不在登记范围内的……”多泽想了下,“抓起来吧!” “维尔特拉人也抓?”菲露特问。 多泽回头问,“你觉得呢?” “那就除维尔特拉人以外,”菲露点了点头。 “让其他人关注下棘……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多泽从空间魔法器里取出一个宝石,塞进菲露特手中,“佩尔西斯的礼物,有消息了告诉我。” “明白!”菲露特站直身体,行了个军姿。 …… 穿过泥泞的街道,棘停在了一个破旧的房屋前,屋上挂着个木牌,只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金属制品店。 其实这是维尔特拉的联络点,但比起水城地那个据点,这里就冷清了很多,门口堆满各种垃圾,旁边传来母亲训斥孩子的声音,这是一处贫民区,廉价的机械制品比起昂贵的魔法器在这里更有市场。 跨过低矮的台阶,她有一瞬间以为回到了水城,那个店铺名叫不落尘之酒。 店里面却不甚脏乱,物品摆放有序,巨大的炮台被改造成桌椅,中心有着长长柜台,一侧的音乐箱里播放着柔和的音乐,酒柜上的淡黄灯光显得格外温暖,主人似乎很不喜欢寂寞,也许是觉得太冷了。 翘着长长发辫的女人趴在柜台上昏睡,口水流成了一条河,似乎做了什么噩梦,身体忽的颤抖了一下,手咣当拍下,把口水溅满了一身。 “来一杯冰啤酒,”棘拉出圆椅坐了下来。 “冰啤酒分两种,维尔特拉的啤酒,还有其他的啤酒,”昏睡的女人打着哈欠起身,看到面前坐着的人,愣了一秒,哈欠打了一半,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是……墨的妹妹?” 棘点了下头,“我叫棘,荆棘的棘。” “我知道,”女人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快速缕清了头发,露出一张睡眼朦胧的脸,“你记不记得我?我是你嫂子二叔的外甥女,我叫璇!” 棘摇了摇头。 “就是差点成为你嫂子的那个人!”璇又舔了舔嘴唇,把嘴角的口水隐去,嘴唇闭合,右颊露出一弯浅浅的酒窝。 棘仔细看了眼面前的女人,委实来说,璇这个名字很少见,在维尔特拉叫这个名字的人也许就一个,但她就是回忆不起来。 “那次我去你们村庄时,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哥哥,本来什么都好,但后来你哥哥决定不出来了,我却变成出来的人,就那么没机会了,”璇颇为遗憾的说。 棘没什么没说,只是轻声问,“最近有什么事情吗?” “这里事情不多,但卡尔特很多,幽和汐不是你们村子的吗?他们传回消息,说是卡尔特已经由机械派掌权,创世界也已经浮出水面,幽可以接触核心部分了,听说最近研究都停下了,变成改制以前的发明,似乎有备战的嫌疑,”璇拉了拉凌乱的头发,“不过希奥特魔法的力量还是很强,单凭创世界很难抗衡。” “那就准备好之后的方法,家里有什么消息吗?” “听说有人请到了一位星术师,他预言后年炽月结束时,黑色洞穴将获得极致的光。” “极致的光?”棘愣了一秒。 “那名星术师的意思是原初之光重合于一处,便是极致,只是光暗共生,极致之光意味着极致之暗。”璇说。 “很快就要来了,”棘沉声道。 璇也不在说,随手取出一个大号木杯,扔进半杯的冰块,拿出酒桶倒了满满一杯,推了过来。 “你是这个月的第三个顾客,”璇枕着手背望着棘喝着酒。 “我还以为没人会来呢,”棘淡淡的说了句。 “你也是今年第五个顾客,”璇叹了口气,“要回去了?” “嗯。” “我也想回去了,这里太没意思了,”璇吐着舌头说,“全部人都懒出毛病了,我也快没了斗志了。” “那你需要找个人接替你,”棘喝了口酒,“你多大了?” “二十五,和你一样,”璇张着大嘴说,“但回去就基本出不来了,我还不想回去,想为维尔特拉奋斗的同时看一下大陆风景。” “也没什么好看的,”棘又喝了口酒。 “听其他人说你的任务是保护是洛维斯基的王子,你回来了,也就是说任务完成了?” “完成了,”棘举起的手放了下来。 “那回报呢?”璇又问,“长老们希望以此获得洛维斯基的好感,来取得洛维斯基的援助。你都保护了那个王子这么久了,怎么说也该有些回报吧?” “我的任务不是保护他,”棘说,“是他拥有疑似召唤神族的能力,长老们想借此来查清黑色洞穴的来历。” “那他怎么说?” “可能需要好久,”棘望着木杯里的啤酒说,“可能需要等到他成为洛维斯基的王。” “但后年黑色洞穴就会爆发……”璇有些担忧,“而且你这样回去……” 即便完不成任务,族人也并不会责怪你,但其他人鄙夷的目光会另你和你的家人感到耻辱。 “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棘说,“回去刚好可以抵御魔物。” “好吧,”璇只有无奈的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棘已经推掉酒杯,站起身。 “你机械师的身份不好找地方住,就住在这里吧!”璇拉住了她。 咚咚的敲门声恰好在此时从后方响起,棘和璇同时看去,门并没有关,站在门口的来客也望着她们,金色的瞳孔里带着笑意,也许他已经在很有礼貌的微笑,只可惜并不能看清面孔,兜帽之下有着一张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 “黎明的使者,来拜访一下维尔特拉的朋友。” 第552章 玫瑰王后 白色马车穿过维科海托中轴的龙林,面前出现了流淌过花都的河流叶娜河,整个叶娜河像是桌上摆放的茶杯,将整个城市分割成两部分,一半属于平民,一半属于贵族,洛维斯基的王宫就是位于河畔那一侧的最大建筑,名为绯宫,王宫内外栽种着各种红色花朵,次第开放的月季,芬芳馥郁的玫瑰,当然还有王都的蔷薇。 远远看去,高大宏伟的建筑宛如神雕刻完美的艺术品落在河畔边,金碧辉煌,从跨过叶娜河的石桥开始,大理石铺满视线所能见处,玉阶白柱,围绕着被园丁精心修剪过的树木,静谧的水池,泠泠作响的喷泉、还有英伟秀丽的雕塑。 柯修轻车熟路的快走过一个又一个雕塑,荷鲁斯在后方拖着礼服气喘吁吁的追赶,此刻的王宫已经是热闹非凡,王宫前的街道停靠着各种珍奇异兽拉的车,车夫和身份低微的侍者正在低声交谈,也有许多情侣在林中窃窃私语,看来是有个盛大的舞会。 “殿下是准备去哪里?” 柯修刚踏上石阶的那一刻,昏暗的走廊深处传出低沉又不容置疑的声音。 柯修只听声音就知道是谁,那个老巫婆,既是绯红女侍长又是联邦首席宫廷女官,她对宫廷礼仪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柯修看着走近的老妇人,黑色长裙垂到地上,衣襟整齐,白色披肩罩在肩上,那张化过妆的脸格外冷,如果再带个宽大的兜帽,就真像是一个老巫婆了。 “去见父王。”柯修冷冰冰的说。 “陛下正在参加舞会,”老妇人站定,身姿挺拔,苍老的双手带着白绸手套,合拢在腰间,黑色宫廷服饰十分不搭配这种环境。 “那我也去参加!”柯修已经伸出手。 “殿下!”老妇人提高了音量,“殿下就准备如此装束去参加舞会?” 柯修看了下身上破旧的衣服,手顿了一秒。 老妇人已经靠近俯下身拿出白色手帕替他清理衣服上的灰尘,她动作迅速,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褶皱,最后替柯修整理好衣领,又从衣服里拿出一把梳子理顺了像草窝一样的头发,最后收回身体说,“殿下的母后在等着殿下。” 柯修什么都无法回答,只能跟着这个老女人朝侧边的寝宫走去。走廊上挂着巨幅油画,侍卫只是笔直站立,手中长矛杵着地,腰间的佩剑被衣服拂动。 老妇人推开沉重的木门,洞开了那个熟悉的世界,但柯修只是低着头走了进去,站在墙边就像外面的雕塑一样。 老妇人也同样站在一旁轻声问候一句,“王后殿下,柯修王子到了。” 屋里还在动的只有一个背对着他们的女人,她有着如向日葵般的金发,身材丰腴又修长,白嫩如玉的纤手握着一根毛笔,面前的书桌上铺着一张巨大白纸,颜料摆满桌沿,却完好如初。 “特瑞塔,你先出去吧,”女人声音很温柔。 老妇人行礼退了出去。 柯修低着头目光始终跟着老妇人,老妇人走出门后,关门声响起,柯修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母后……” “嗯,”女人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应了这一声表明她心情很不错。 柯修奇怪母后的反应,他十分清楚母后性格,虽然很多时候都不会发脾气,但如果凶起来,也绝对会毫不留情,但这种既不生气,也不说话的情况倒从未出现过。 “母后为什么不如参加舞会?”他找了个话题。 “在等你,”女人收拢裙袖,换了只粗一些的笔,“在外面玩的怎么样?原本我以为你去追艾妮娜了呢,可后来她都回来了,你却一直不见回来。” “反正经历了很多事,”柯修一时也不知从何讲起,“也结交了很多朋友,但王叔不喜欢我的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呢?是哪个伯爵的孩子?”女人手不停地勾勒着纸上的线条,“还是英勇过人的战士?” “都不是!”柯修说,“她叫棘,是个维尔特拉人。” “是个女孩儿吗?”女人手停顿了一下,“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很让人感兴趣。” “是!她救了我很多次,我想让她到王宫住一段时间,”柯修挺起胸膛,“毕竟洛维斯基家的男人不能怠慢了朋友。” “银发的机械之国维尔特拉,”女人放下笔,望着窗外说,“那就是个机械师了。” “是,不过她和其他……” 女人回过身,那是凝固时光的美丽,只是面色有些病态的虚弱,那双玫瑰色的眼睛望着柯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要清楚她的身份。” 柯修不敢去看母亲的目光,虽然母亲很温和,也十分爱笑,但她笑时,常常不看人,从小接受繁琐宫廷礼仪的熏陶,母亲笑时总是低着头,或者望着窗外,她如果用那双宛如绽开玫瑰般的眼睛看你,只有一个原因,她十分不开心。 “她只是一个机械师而已,”他微弱的说。 女人目光不变,“一个美女机械师受洛维斯基唯一继承人柯修王子邀请入住绯宫,那些贵族会怎么看?民众又会怎么想?” “可她救了我啊!她还因此失去了一条手臂。”柯修也委屈的望着母亲,“难道不应该吗?” “补偿可以有,但你不应该和她再有任何联系,”女人伸手摸着柯修脸庞,“母后会替那个叫棘的女孩准备一些东西。” “她什么都不需要!她只需要来自洛维斯基的援助,”柯修大叫着,“我答应她要帮她的。” “这件事应该没有任何可能,”女人很确定的说,“希奥特局势已经很混乱了,我们不可能抽出余力去帮助他们。” “那……”柯修不停的后退,“那怎么办……” “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取她做你的妻子,这样别人就没有任何闲话可说,”女人玫瑰色的瞳孔眨动了下,十分郑重的说,“洛维斯基的继承者不需要借助那些贵族或者教会的力量,你完全可以决定娶谁当你的妻子。” “娶她……”柯修觉得耳朵不断轰鸣。 第553章 洪水将至 “娶了她,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帮助维尔特拉,”女人朝前走了一步,双手按住柯修肩膀,“但与此同时,你也将失去一些东西。” “什么?” “艾妮娜。” “艾妮娜……”柯修身体僵住了。 “我的孩子,你似乎做出了太多的承诺,如果你因为无法完成对棘的承诺而内疚,那你最应该觉得内疚的恐怕是无法完成第一个承诺,”女人温柔的摸着柯修的头发,“还记得你的第一个承诺吗?” “记得……”柯修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这句话,然后身体彻底软了下去,瘫坐在地上。他还记得曾经信誓旦旦说这辈子非艾妮娜不娶,可现在他将因此失去帮助棘的唯一方法。 “对那个女孩你也许只是感激而已,或许她很期待来自你的帮助,但如今你帮不了她,而且你从小就跟你父王说,长大了要娶艾妮娜当你的王后,承诺再多,也需要一个个地完成,娶了艾妮娜,你就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也许你父王就会给你一些权力,足够帮助棘的权力,这不是折中之策,这是我的建议,究竟如何做,选择权在你手中。” 女人缓缓蹲下下来,搂住柯修轻抚着他的背,“这的确是个很难的抉择。” 柯修喉咙酸涩,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女人轻声安抚,“但我相信我的孩子会做出对的选择。”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老妇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王后殿下,到时间了。” 女人扶着柯修站起来,门被推开,老妇人领着一群侍女走了进来,柯修停止了哭泣,沉默着望着地面,捧着华贵礼服的侍女也没有走近。 “我的孩子,这个国家此时此刻还不属于你,”女人对着柯修说。 “我明白了。”柯修低声说,然后伸直了双臂。 老妇人颔首示意,侍女们涌上替柯修整理仪容,褪掉了破旧的衣服,换上了那身冰冷的衣服,王冠被侍女双手托起,落到柯修头顶,他本就瘦弱的身躯在那一刻像是被压垮了一样,头颅低了下来。 …… 陌生的来客已经换了几首音乐,但杯中的酒却未曾减少,璇有些不开心,倒不是对这个客人,只是他来了之后,棘就不说话了,对于她的话题,也只是低声应着。 叮!璇身后墙壁上的机械时钟响了一下,那是整点报时的响声,她扭头瞧了眼,晚上九点了。 “似乎时间差不多了,”来客终于开口,他转头望着身旁的棘,“不知道棘小姐是不是还认得我?” 璇一惊,她原本只以为这是个怪人,刚好找到了这间维尔特拉的酒馆,可看来是追随棘的脚步而来。 “黑白者,”棘喝了口酒,“你们组织曾有个女人给了我一瓶魔神血液。” “那可是我们的朋友,”来客笑了下,“那次遗弃之塔作战,我们便见过了。” “芙蕾雅,魔神之子大主教,”棘报出了一个名字。 “是,就是她,但如今她归属黎明,”来客说。 “你也是?”棘转过头,他们俩离得很近,男人的瞳孔可以清晰的看到,“约书亚—休顿。” 来客没有笑,只是转回身喝了一大口酒,“好久不见了。” “是很久了,”棘推掉杯子,“什么事?” 来客摘掉了面具,面具下是一张英俊的脸,只是目光暗淡,“我需要花都所有机械师的资料。” 棘抬头看着璇,璇却一拍柜台怒斥道,“为什么要给你。” “利益,”约书亚也推掉了杯子,“帮助我们,我们便会帮助维尔特拉,黑白者会帮助维尔特拉。” “有这么好?” “这只是交易。” “你要资料干什么?” “我不是维尔特拉人,更不会知无不答。” “那我就不给你了!”璇赌气似的说。 “你需要明确一件事,”约书亚冷眼看着璇,“洪水将至。” “洪水?”璇挠了挠鸡窝状的头发,“那是什么?” “维尔特拉没有洪水,”棘在一旁说。 约书亚面色未变,“洛维斯基的机械师将遭受灭顶之灾。” “真的?”璇拱了拱鼻子,“你又不是机械师担心这个干什么?” “受人所托,”约书亚简单解释。 “不值得信任!” “这是筹码,”约书亚从怀中摸出一个卷轴,“炽天使的所有研究资料。” “炽天使!” 璇惊讶的看着那个卷轴,棘也微微侧目。 “你们的人虽然接触到了创世界核心,但关于炽天使的资料应该并未获得,”约书亚将卷轴压在酒杯上,“我知道维尔特拉元素稀薄,但有一种元素却很充足,光元素,这里面除了有炽天使,还包括收集光元素的方法,长期储存的能量会使你们拥有炽天使的力量,而这……只是我们的诚意。” 璇眉毛轻挑,“就这么想要机械师的资料?” “你应该不会拒绝,”约书亚说,“我想维尔特拉也不会拒绝。” 棘没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口酒,璇手突然伸出握住卷轴,“交易达成!” 她从柜台下方的隐藏空间里摸出一份名单,推了过去,“这是来这里修理过机械武器的人名字,多余的东西就没有了。” “已经够了,”约书亚看了眼名单,收进衣服里,然后起身拿起面具扣在脸上。 “你变了,”棘忽然说,“我如果记得不错,你曾经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会因为别人的懦弱而愤怒,而如今,你变得不择手段。” “正义?”约书亚嘴角露出笑意,“那不过个借口,坚持正义可是很困难的。当你的亲人被诛灭流放,所谓正义,丝毫没有用处,恢复维尔特拉的繁荣,也不是依靠热血就可以完成吧?” “嗯,”棘微微点头,不再去说什么。 “其实你也变了,”约书亚看着棘说,“初次见面时,你远比现在漂亮,那时的你勇敢而富有斗志,而如今似乎颓废了很多。” 棘只是眨着碧蓝色的双眸,看着柜台的钢铁纹路。 “你们没在龙城停留是正确的,”约书亚又说,“一个老朋友在那里等你们,你不会喜欢她的,不过,她似乎很喜欢你们。” 棘手指又碰到了酒杯,目光移到自己那条残肢上。 约书亚摸了摸胸口,那里仿佛有一颗冰冷的心脏在支配全身,他戴上兜帽转身走了出去。 第554章 补救措施 凉风顺着花园吹进房屋里,未关上的窗户呼呼响着,柯修独自坐在屋顶,下方的宴会也临近结束,浓妆艳抹的贵妇挽着丈夫的手臂与好友相互告别,三三两两走向自己的马车,柯修低下头,摘掉王冠放在房沿上。 “呦!殿下!”背后突然被拍了一下,像是鬼魅一样窜出一个身影,张大眼睛看着柯修,卷曲的金发随风摇曳。 “菲露特?”柯修认清了来人,“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保护您的安全,”菲露特单脚在地上一蹬,“这是吾等职责所在。” “曾经有个人也这么说过,”柯修收回目光。 “殿下不开心吗?” “有点吧……” “虽然我很多东西不懂,但有些东西还是懂得,”菲露特按住窗沿翻身跃出,双腿垂在外面,“就比如你不开心肯定和那个维尔特拉人有关。” 柯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她不是您和队长的朋友吗?可是公爵不喜欢她,还骂她是劣民,她肯定不开心,换我我也不开心,不过公爵的话不能当真,他很让人讨厌,很多人都不喜欢他,”菲露特说起话来毫无顾忌,“要说劣民,我也是劣民,队长和我们都是贫民出身,既没有显赫的家世,又穷的叮当响。也许不是贵族都会被公爵认为是劣民。但其实只要殿下不觉得棘小姐是劣民就够了,毕竟您才是洛维斯基的继承者。” “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柯修垂着头,“棘不开心也不会说出来,她肯定等不到我即位的那一天,但我答应过她要帮助她复兴维尔特拉。” “那就帮助呗,”菲露特从怀中取出一袋钱,“这是我几年的薪水,都先借给殿下了。” “这……”柯修愣住了。 “复兴也不是一天两天,就算你是王也需要不断进行吧,就比如想瘦身,也需要每天少吃一丢丢,”菲露特极力表明自己并不是刻意饿肚子。 柯修看着菲露特手中握着的钱袋恍然大悟,他急忙朝楼下跑去,同时还大喊,“菲露特帮我拿着王冠!” 菲露特后知后觉的摸了下房沿上的王冠,翻身跳了回去,一手拿着钱袋,一手拿着王冠,想了想又把钱袋塞回了衣服里。 柯修撞飞一众沿着走廊缓步慢行的侍女,在老巫婆的咆哮声中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的情况还和走时一样,只是并没落灰尘,走时蹬乱的被褥也叠的整整齐齐,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 菲露特也冲了进来,背抵靠着门,惊魂未定的喘息着,她刚走下来,就看到脸色铁青的老巫婆,她家里的弟弟妹妹可全靠她养活了,如果丢掉这个工作全家人就要饿肚子了。 柯修已经开始拉开抽屉,把各种各样的玉石珍玩往拿出的黑色布袋里扔。 “哦!”菲露特认得那是个空间魔法器,也明白了柯修的想法,“殿下,我帮你。” 于是两个人像强盗一样开始翻箱倒柜,把各种贵重物品通通塞进了里面去,最后柯修一脚踢烂书桌,把镶嵌在桌腿上的紫色宝石抠了下来,又继续瞪大眼睛去搜索屋里值钱的东西,突然指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巨型油画,他记得那是父王花大价钱买回来,画的是传说中掌控梦境的女神,他想即便没有这幅画,他也能睡的很舒服。 “菲露特!快,那个!” 菲露特动作麻利,双腿一蹬,已经跃起取下那副油画,手轻轻一抛,画飞进了布袋里。 “差不多了吧……”菲露特瞅了眼屋子,整个屋子除了那张床外也没其他完整的东西了。 柯修却把布袋撑开然后一只脚跨了进去,腰部用力缩紧,整个身体都进入了布袋里。 “殿下……”菲露特愣住了,“您不是想把自己卖出去吧?” “想什么呢,卖这些东西应该需要很久,我去告诉棘一声,”柯修露出头说,“拜托你了,菲露特。” 菲露特吐了吐舌头,抓起布袋朝外面跑去,可刚拐了个弯,迎面又撞上了老巫婆,她惊呼一声,然后一溜烟跑走了。 特瑞塔皱着眉推开了柯修房间的门,屋里的场景差点让他吓得昏厥了过去。 “柯修殿下,您干了什么!” …… 柯修和菲露特在王宫门口分开,菲露特蹦蹦跳跳的走向另一侧华灯高照的地方,柯修则握着一张纸条跨过叶娜河进入了睡梦中的城市,夜已经很深了,行人也没有。 柯修脱掉华丽的衣服,走进污水横流的街道里,虽然他自负足迹遍布花都各处,但这一个地方确实没太大印象。 他比照着菲露特留下的纸条方位,跨过机油味十足的台阶,敲响了紧闭的木门。 门开了,露出一张邋遢的脸,银白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还有几缕翘起,像是毛茸茸的仓鼠尾巴,女人穿着宽松的内衣,只在外面罩了一件外套,诱人的身材却有让人没一点欲望。 “请问……” “不用问了!”女人打断了他,“我认得你。” “嗯?”柯修一愣。 女人收回头,朝屋里喊了句,“棘,有人找你。” 柯修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站直身体,偷偷望着屋里,屋里响起像是水珠滴滴答答落在窗户上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棘走了出来,黑色战斗装似乎还没脱下,她只是随手挽起散落的银发拿出发绳扎成马尾辫甩在脑后,又把嘴里咬着的护目镜推了上去。 还没等他说话,棘已经掠过他的身旁。 “不进来说?”璇朝棘喊了声。 棘已经走出很远,柯修也急忙跟璇道别之后,跟了上去。 从污水横流的街道出来,是一条笔直的大道,地面铺着光滑地石头,街道两侧栽种着老橡树,树叶是橙红色的,这是寂月的颜色,也是花都的颜色。 “打扮一下,有点王子的模样了,”棘破天荒的给出了评价。 柯修只是揉乱了头发,“王叔的事情……我向他给你道歉,其实你也别把他的话太当真,很多人都讨厌他的。” “这没什么,”棘走在橡树落叶上,长筒靴传出沙沙声,“维尔特拉人本来就不受欢迎,像个乞丐一样,早就习惯了。” “你已经准备回去了?” 棘没说话,只是点头。 “我可能没办法……” “没事,有空过来一趟就可以,我只需要美尔丝来弄清黑色洞穴的来历,”棘说。 “但我可以帮助你们……我是说一些资金。” “不用,”棘停住脚步,“你又不亏欠我什么,没必要帮助我们。” “但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棘转过头,碧蓝色的眼眸一动不动,目光似乎再问,那又怎么样? 柯修被那双眼睛噎住了,他快步跑了一段跟了上去,“能给我讲讲维尔特拉的故事吗?” 第555章 终会离别 “我不擅长讲故事,”棘又继续朝前走去,“维尔特拉也没什么故事。” “总归还是会有的,你家人呢?从没听你说过,”柯修问。 “我七年没回去了,”棘开口有些犹豫,但话语似乎没有感情,“父亲在我离开家乡的那一年被五只火狮吃掉了,骨头都没剩下,母亲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家里还有个哥哥。” “哥哥?”柯修有些奇怪,“你哥哥也来希奥特了?” “他来不了,”棘毫不思考的回答,“维尔特拉土地贫瘠,野兽遍地,所以我们既需要抵抗野兽,又需要为黑色洞穴的魔物暴动做准备,每个家庭一般都会选出一个人作为防守力量,留在维尔特拉,另一个人就会离开维尔特拉而前往大陆各处。” “那是你哥哥把走出来的机会让给你了?”柯修想了想问。 “因为男人和女人生理结构上的不同,女人总是更适合操纵灵巧的机械武器,而留守村庄的人既需要抵御野兽,又需要组织生产、开采矿石、转运物资,所以大部分都是男人留守,”棘望着头顶的树叶,“不过,哥哥很厉害,长老们都对他寄予厚望,他本身被委派的任务是前往兰洛,但我的身体很弱,实在无法进行高强度的劳作,他就把出来的机会给了我。” 柯修愣住了,他从未觉得面前的人身体很虚弱,但其实真的看起来,那露出的手臂上因为长期金属卡住已经留下很深的痕迹。 “怪不得你这么理解佣兵王,他是不是和你哥哥很像?” “也许吧,”棘模棱两可的说,“佩尔亦黎应该算是个合格的哥哥。” “也算个合格的王,”柯修说。 话题到此结束,棘没兴趣再去接那句话,只是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 “其实我也想去看看维尔特拉,”柯修说。 棘什么也没说,她停住脚步,伸出手,道路尽头的老橡树落下一片叶子,“有些事,等我一会儿。” 柯修木然的点了下头,棘便转过身朝来时的路走去,柯修一直目送着她拐进那条街道。他想了下,回去也会路过那边,便踩着树叶慢慢的走了过去。 橙红色的树叶被狂风卷起,又全部拍打着身体落下,他望着流淌的污水灌进下水道里,已经很久了,棘却迟迟没有回来。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忙跑了过去,但原本敞开的门却紧紧关闭,他颤抖的敲了下门,咚咚的响声之后却再也不见回应,更没有那个头发乱糟糟的银发女人和棘的身影。 “好落寞的王子殿下啊!” 充满磁性的话语混合着呛鼻的油味还有污水味,很像是水城的味道,他还记得那次棘抱着她进入跳进恶臭的下水道里,一起被脏水输送到城外的湖泊里,但其实她根本就不会游泳,却总是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 “听不到我说话吗?虽然你很伤心,但不应该更注意一下生命安全吗?殿下。”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柯修抬起头,看着身后忽然出现的女人,脸色突然变了,女人的身影在记忆中和一个身影重合,那次在魔神诞生之地,那个邪神六刃的刺客。 “认出我了?”女人咯咯的笑着,手腕一转,银色的匕首流淌着寒光。 “棘,救我……!” 柯修边喊边疯了似朝后方大道跑去, 可他愣住了,棘已经不可能来了,她已经走了,不知从何时起,他总是在危险的时候想到棘,总觉得有棘在什么危险都没了,但现在棘不可能再出现了。 背部被猛的踢了一脚,他身体贴着地面朝远处滑去,女人怪异的鞋子踩在地上没有任何声响,直到那双脚踩在他背上,他才能觉察到女人靠近。 “你喊的名字就是杀死那个绿毛的人?”女人将冰冷的匕首塞进柯修脖颈说,“但据我们的资料来看,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拜托,我和那个绿毛可不是一个水平的人,就算她来了,不过是让我多挥一下而已。” 柯修根本没时间去听女人啰啰嗦嗦,他不停摸着腰部,可新的衣服里并没有那个黑色布袋,那里面有他全部的圣物,如今,那些东西在菲露特手里,也许她会把东西全部卖掉。 但也许没区别了,无论他死不死在这里,以后或许都用不到那些东西了。 黑暗中划出一道炽热的光束,柯修只觉得眼前一亮,然后是碎石泥土如落花簌簌而下,他觉得背上的重量消失了,然后晃掉头顶的尘土,在地上翻了个身,面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银白色的头发随风摇曳,手中的机械武器还冒着白烟。 “棘,你不是……”柯修愣住了。 棘却什么也没说,手臂在腰间一碰,腰部挂着的一枚手雷被抛飞了出去,巨响随后传出。 握着匕首的女人快速冲出,她已经丧失了最好的时间,如今爆炸的响声将引来城里的守卫,她不能再拖。 疾驰而过的掠影,在爆炸的烟雾中显现,女人双手交叉而过,匕首快速切割着空气袭来。 棘单腿一蹬,身体已经跃入空中,手臂的机械武器炮口一转,蔚蓝色的光芒在夜空之中闪烁,像是一轮冰月。 已经能感受到空气中元素的跳动,柯修急忙用手臂遮住了身体,那道光束准确的从右腿旁边穿过,巨大冰刺倒插在那里,地面泥土翻飞。 女人的身体早已经偏离,最后冷冷地看了一眼,跳进幽暗的阴影中。 棘飘然下落,手臂上的机械武器还没有退去。 “棘……”柯修呆坐在地上,然后欢喜的跳了起来,“你没走啊!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住在楼上,璇有事出去了,”棘简单解释。 柯修点头,表示明白了,她虽然只说了两句,却解释的很清楚了,她听到他敲门了,但只是没时间出来而已。 “你回去做什么?”柯修有些好奇的问。 “信,”棘用武器敲了敲腰间的口袋。 咚咚的脚步声从大道上传出,铁甲武装的守卫已经赶来。 棘远远的望了一眼,转身朝店里面走去,“还没写完,再等我一下。” 柯修还想说些事,可房门已经被关了上去。 侍卫队长走近这里,刚想发作,已经伸出的手在看清柯修回头之后停在了半空中,然后急忙收回,俯身行礼,“殿下,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柯修摆了摆手,“很晚了,你们先回去吧?” 侍卫队长愣了一秒,又再次询问,“殿下,真的没什么事吗?” “本来是有,但现在已经没了,”柯修有些不悦的说,“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是,”侍卫队长回身挥手,一队人又整齐的走了回去。 柯修站在门口,却迟迟不见棘下来,他疑惑的抬起头朝楼上看去,却愣在了原地。 站在低矮的房屋前,可以轻易看见星星和夜空。 其实这个房子根本没有二楼。 他急忙推开门走了进去,空荡荡的屋子里机械时钟响了一下,只有一扇门还关着,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去,手只是轻轻一碰,门就开了。 浓郁的油气和污水流淌的声音交融着传来,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洒满了整个屋子。 他望着墙边竖着的木箱,那个总喜欢坐在高处的女孩并没有出现。 原来维尔特拉人也会说谎…… 他疲惫地坐在地上,各种声音在耳朵里回荡。 第556章 多泽之怒 伽贝斯推开了百花酒馆的门,昏黄而温暖的灯光消散了夜晚的倦意,客人围坐在吧台边,酒保一杯接一杯的倒了进去,忙完所有事就拿出干净的毛巾擦拭着酒杯,音乐低沉而悠长。 他压低帽檐朝角落里走去,靠墙坐着一个男人,手指把玩着一个蓝色的发卡,发卡精致而透亮,是一个收拢双翅膀的蝴蝶,也许属于某个漂亮的女孩,杯中酒还有一半。他不客气的挨着男人坐下,酒保眼尖的推来干净的杯子。 “老样子,”伽贝斯微笑道。 酒杯麻利的回身从下方的酒柜中托出一瓶红酒。 “陛下找你,”伽贝斯小酌了口酒。 “什么事?”男人问。 “柯修殿下把寝宫给拆了,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被那个老巫婆看到,直接报告给了陛下,陛下只说让我们把殿下找回来。”伽贝斯笑了下,“不过队长你也不用担心,殿下并没有出什么事,但你应该回很好奇我们在哪里找到的他。” “哪里?”男人转过头,是一张意志消沉的脸,像是失去了生的希望。 “棘小姐那里,”伽贝斯又轻品了一口红酒,感受到酒在舌头两侧抖动,然后缓缓咽下,“但那里只剩下他自己。” “棘呢?” “走了!”伽贝斯轻拍了下桌子,“有人看到一头银龙降落在城外驿站旁边。” “走了?”多泽霍然起身,拉住伽贝斯的衣领,眼睛凶狠地像是要吃人。 “我想应该不用怀疑,”伽贝斯又瞟了眼被放在桌上的发卡,“已经送不出去了。” 多泽身体僵在原地。 伽贝斯还保持着被抓住衣领的姿势,“队长,你也别强撑了,任谁都看得出,你喜欢棘小姐,但殿下也喜欢棘小姐你知道吗?” “他懂个屁!毛都没长齐呢!”多泽大吼一声,又无力坐了下来。 “殿下其实懂的,我找到他时,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像是一个死人,我知道,你会说他可能只是因为失去一个同伴而悲伤,但有些悲伤是从灵魂里出来的,也许他自己都从没意识到他其实是喜欢棘小姐的,”伽贝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但当棘小姐离开之后,他自己就明白了,就像是失去了一块灵魂,连身体都无法支撑了。” “那又如何?”多泽低声问,“他怎么不留住她?既然喜欢她。” “那你怎么不留住她呢?”伽贝斯问,“你不是也喜欢棘小姐吗?” 多泽沉默了。 “别跟我说什么,再怎么说殿下是我们的主人,仆人怎么能跟主人抢女人呢,也别跟我说什么,其实我也想去挽留,但没有合适的理由,”伽贝斯瞥了一眼来续杯的酒保,又继续看着多泽说,“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狗屁的主人!他算个屁!”多泽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我多泽从来就不是谁的仆人!从来就不是!” “别跟我吼,”伽贝斯说,“去跟殿下吼去,决斗去吧!打烂他那张臭脸!怎么不去啊?” 多泽手指紧握,呼吸乱的很。 “你是怕棘小姐不喜欢你?”伽贝斯又说,“那你就别担心了,就我对维尔特拉的人的了解,他们不可能嫁给外邦人,也不可能留在外界,棘小姐不是喜欢你,也不是不喜欢殿下,如果她不是维尔特拉人,她也许会接受你们俩其中一个,但她是维尔特拉人,便没有这些,爱情都只是虚幻,一点用也没有,维尔特拉人总是会说饿肚子人从不会考虑其他东西,就……” “说完了吗!”多泽低吼一声。 “算了算了,”伽贝斯耸耸肩,“当我没说,咱们又和殿下不一样,人家没了棘小姐,还有艾妮娜小姐呢,成群结队的公主等着他呢,而你呢,没了棘小姐,还有什么?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多泽抓起发卡猛地站起身,踢倒椅子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伽贝斯问。 多泽回过身,邋遢的外表下那双眼睛无比透彻,他一字一顿的说: “维尔特拉!” 伽贝斯笑了下,“但陛下还等着你呢。” 多泽已经拉开门,他停住脚步,然后头也不回的说,“跟他说,老子不干了!” 伽贝斯没再问,木门晃了下,又重新合上,酒馆后方的空间里,走出一个人,侧着脑袋瞅了眼酒馆内部,又跑到伽贝斯身边问,“副队,队长真的走了?” “嗯,”伽贝斯坐了下来。 “都怪你,要不是你说这些话,他不可能走!”菲露特不满的抱怨,“现在好了,队长走了,你满意了?” “满意!”伽贝斯点头,“为什么不满意,他走了,我就是正的了,以后记得改称呼,是正——队长!” “虚伪!”菲露特冷哼一声。 “虚伪?”伽贝斯不屑一顾,“我是在帮他。” “帮他?” “你和队长认识的很短,我很清楚队长的脾气,他从头至尾只贯彻两个东西,恩怨和规矩,其实他那种人很不适合当这个职位,但无奈陛下对他有恩,从牢狱里把他救了出来,所以他才追随陛下,”伽贝斯手指敲打着柜台,“但这个职位让他很难受,荷鲁斯那个胖子老是指责队长,但碍于身份他也不干表示什么,可那次,我们在卡尔特的尤克里里时,荷鲁斯对着我们一屋子人大发雷霆,棘小姐却当着荷鲁斯的面,把那个宝石给砸了,别说队长了,那一刻,我都喜欢上了那个特别的女孩儿。”伽贝斯看了眼菲露特,“其实队长的心很小,一下子就被装满了。” “但你不是说维尔特拉人不会嫁给外邦人吗?队长去维尔特拉不是会什么都得不到吗?”菲露特问。 “笨!”伽贝斯吐出一个字,“棘小姐那样的女孩,不会喜欢追求不切实际的东西,她需要一个能陪伴她的人,陪她抵抗魔物的人,陪她复兴维尔特拉的人,陪她一生的人。” “这样吗?”菲露特低下了头。 “队长走出去的那一刻,他就不属于希奥特了,”伽贝斯端起多泽没喝完的酒,轻轻品了口,“队长的品味可真不错。” “什么不错?”菲露特盯着酒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特别。 “你想想看啊,棘小姐腿又细又长,胸部多饱满,一只手刚好握着,”伽贝斯又转头撇了眼菲露特,“可不是你这种小葡萄能比的。” “啊!”菲露特暴怒的跳起,一拳捶在伽贝斯脑袋上。 第557章 承诺 柯修坐在柔软的白椅上,侍者进进出出,把凌乱的屋子摆放的整整齐齐,老巫婆将那副油画递过去,侍者踩着椅子挂了上去。 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就连被扣掉宝石的书桌都换了个崭新的。菲露特有些内疚的站在柯修身后,那个可恶的副队在她的交易完成之前找到了她,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不过也还好,幸亏她没把殿下所有的圣物卖出去,否则她肯定会被开除的,弟弟妹妹又要饿肚子了。 “殿下,”老巫婆屏退了所有侍者和侍女,“魔法师公会的坎斯雷德会长来拜访陛下,陛下让殿下也去一趟。” “什么时候?” “半个小时后。” “我知道了,”柯修应了声,不再说什么。 老巫婆收拢手臂垂在胸口,缓步走了出去。 柯修望着旁边椅子上敞开口的布袋,伸出手抖了抖,无数的圣物在桌子上蹦蹦跳跳,最后又陷入了安静。 他拿起了那枚银色的戒指戴在手上,光芒闪动间,虚幻的身影绕着他身体游走,最后汇聚在面前的空中,如水的身体十分通透。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美尔丝双腿一晃,伏在了柯修胸前,“我亲爱的王子殿下。” “没有,”柯修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你了。” “真让人心疼,”美尔丝抚摸着柯修脸颊,“怎么会这样呢?不过别担心,我还陪着您呢,殿下如果喜欢,我可以一直陪着殿下。” “不用了,我唤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也要分别了,”柯修转头望着窗外,“棘说希望你能去一趟维尔特拉,帮她查清黑色洞穴的来历,我无法带你去那里了,只能你自己去了。” 美尔丝看着柯修落寞的神情,也没了色诱的兴致,她有些惆怅的说,“我也走了,那不是真的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吗?” “我也要走了,”柯修说,“我也要走了。” “殿下……”美尔丝疑惑的看着柯修。 柯修又笑了下,“我不是那个年轻的召唤师了,我是洛维斯基的王子,也许以后还会再见。” “以为是相遇,原来又是离别,”美尔丝叹了口气,仰起头亲吻了一下柯修的脸颊,“再见,我的王子。” “再见,”柯修取下了戒指,递给一旁的菲露特。 美尔丝身体陡然虚化,融进了空气之中。 “殿下也别悲伤,还有我呢,菲露特会永远陪伴殿下的,”菲露特急忙说。 “怎么可能不悲伤?”柯修笑着问,“但也不会,我只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而已。” 菲露特望着站起身的柯修,第一次觉得本来瘦弱的身影变得高大。柯修抓起桌子上的王冠,抬起头戴了上去,然后走出了房间。 “小菲露特,”本来消失地美尔丝突然出现,她抚摸着菲露特的脸蛋,“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菲露特面露警惕。 “你别急着把我送到维尔特拉,把我交给一个人就好,”美尔丝笑着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那个人依旧会带我去维尔特拉。” “谁?” “不久之后,你就会见到他,”美尔丝说。 “那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需要一个完美的身材吗?”美尔丝摸了下菲露特的胸部,“我可以帮你完成这个愿望。” 菲露特看着干瘪的胸部,心一横,重重的点了点头。 …… 雪白的雏鸟跟着雌鸟飞落在深红色的花丛间,又扑棱着翅膀落下,尖尖的喙啄着地上的米粒。 柯修望的出神,带着白色手套的手热出了清汗,母亲还在不停从白瓷耳罐里作出一小把洒在地上,树荫下的凉亭里传出清脆的响声。 “听你母后说你认识了一个维尔特拉的朋友,”坐在红色靠椅上的男人轻声问道。 男人正是洛维斯基的国王,希奥特联邦的议长,夏罗恩—洛维斯基,也是柯修的父亲。 柯修望着父亲高大的背影,却很轻易的看到满头淡金色的头发里飘出几根白发。 “是,父王,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为什么不带来见见呢,既然是朋友,便不应该荒废礼数,”夏罗恩手指拍打着扶手。 “她已经离开王都,回去维尔特拉了。”柯修说。 夏罗恩望着花丛,柯修也望着,花丛静谧安恬,微风也在此刻停歇,蔷薇花衰败的很厉害,最后一片花瓣落下,只留下空荡荡的花萼和花蕊,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轻轻落上,花枝颤动了下,一切又如水彩画般流转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天已经十八了吧?”夏罗恩说。 “后天的生日,也算是了,”柯修应了声。 “在兰洛,十六岁成年,女孩们会穿上最漂亮的裙子流转于各个舞会,也会伏在窗前皱眉思索优美词句,夜晚时总会和喜欢的人在花丛间窃窃私语,那才是如花的年龄,”夏罗恩轻声笑了下,“男孩们总会争风吃醋,会欣赏女孩的脸蛋和身材,不过要想获得关注,就需要练习剑术,女孩总是喜欢威风凛凛的男孩。” “儿臣记住了,”柯修说。 “那是在兰洛,”夏罗恩淡淡的说,“在希奥特就略有不同了,我们的人十八岁成年,平民往往早已经物色好伴侣,总是迫不及待把心仪的女孩娶回家,贵族们则会管住自家的女儿,等待着优秀的青年来家里拜访,女孩会偷偷把房门打开一条缝,喜欢上对方,就会喊来仆人精心打扮一番,像是路过一样从男孩面前走过,而男孩则常常会耐不住诱惑,偷偷去看,再转回头时,主人只是微笑,这样,一门亲事就如此定了下来。” “儿臣不太懂这些,”柯修微声回答。 “不懂没关系,也不用懂,王室的孩子从不用懂这些,”夏罗恩笑着说,“洛维斯基属于我们,我们便是洛维斯基,整个国家的女孩都会希望成为你的王妃,而你只需要选择你喜欢的那一个就行了。” “我……”柯修明白父王的意思,他抬起头望着阴影外的区域,白云通透无瑕,天空湛蓝如海。 “是必须选择一个,”夏罗恩停止了敲打。 身后的叮当声消失了,柯修回过身,母亲在侍女捧着的水盆里清洗了一下手,然后缓步走来,面容温柔。 庭院里又传出低低的脚步声,还有韵律有度的顿地声,门外走来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一老一少,穿着素白色的长袍,手中的法杖闪动着光芒。 柯修错过第一个身影,注视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她走起路来不再晃动,平稳的像可以在云端跳舞,未有妆容的脸庞上,泛着淡淡绯红,她低着头,淡蓝色的长发摩沙着衣袖。 “参见陛下,”老人俯下身行礼。 “坎斯雷德会长请坐,”夏罗恩笑着挥手。 坎斯雷德拢起长袍落座,艾妮娜只是站在他身后,始终低着头,头上的发饰来来回回映着日光,好像在告诉你,她心里有些不安。 玫瑰王后从圆桌前走过,挽起艾妮娜的手朝远处的凉亭走去,像是一对母女,彼此虽然什么也没说,却十分默契。 柯修注视着坐在凉亭旁背对着他的艾妮娜,又悄悄收回了视线,回过头时,那个年迈的老人正对着他微笑。 坎斯雷德又颔首而道,“陛下,根据我的一些朋友所说,卡尔特境内聚集了许许多多的机械师,而且那个叛逆组织已经出现。” “创世界吗?”夏罗恩面色低沉,“圣域的使者还未到来,卡尔特又非洛维斯基,制裁那些反叛者还是需要卡尔特王室的首肯。” “但陛下应该清楚,”坎斯雷德顿了顿法杖,“欲望如毒药,早已经侵蚀骨髓,卡尔特不甘于落后,势必会与恶魔为友,陛下不宜等待……” “会长阁下这么说就太绝对了吧,”夏罗恩笑笑,“同属希奥特,怎能同室操戈,更何况卡尔特新王即位,应该需要联邦诸国的帮助。” 坎斯雷德保持沉默,他胸前的徽章荧荧灿烂,“还是希望陛下尽早决断。” “当然,”夏罗恩点头,“等待总归不是万全之策。” 坎斯雷德又望向柯修,“柯修殿下曾亲自参与剿灭魔神的战斗,对于那个所谓的魔法动能武器有什么看法?” “海之葬歌是击杀魔神的利器,而且具备批量制造的可能性,也许是武装希奥特的力量,不过我的一个朋友说过,无论是魔法动能武器还是魔法机械武器,都依旧是窃神之力,会影响元素活性,”柯修低了低头,“但无论是是机械还是魔法均受制于人,所谓武器,亦如刀剑,只是欲望未满而已。” 坎斯雷德轻淡的面容上显露出几分讶异,夏罗恩也拉起柯修手掌轻轻抚摸着。 “殿下真是见识非凡,”坎斯雷德感叹。 柯修笑了笑,没去回答,他十分清楚,就如棘曾经所说,如果有选择,维尔特拉人也不会借助机械力量,而希奥特的机械师不过是那群生活在低层的人不满于贫穷,而渴望引发混乱来获得原本不可得的利益,那从始至终都不是机械对魔法的挑战,而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挑战。 王室不过是贵族们的代表,需要做出表态,对于各方势力,需要伸出自己的手,只能选择一个,且必须选择一个,而父王的选择已经很清楚了。 “会长阁下,”夏罗恩站起身,“有一些东西需要阁下亲眼看到才会明白。” 坎斯雷德也拢袖起身,朝国王行礼。夏罗恩望着眼凉亭那里,玫瑰王后吻了下艾妮娜的脸颊然后缓步走出,牵起了他的手臂。 满是芳香的庭院里只剩下门口两个守卫投的很长的影子,和还站在椅子旁边的柯修以及凉亭里的艾妮娜。 柯修迈着步子走了过去,靠着艾妮娜坐下,身旁的女孩低着头不说话,他从怀中取出被从新修复完好的碧空之眼递了过去。 “好久不见。” 艾妮娜伸出小手接过手链,和双手一起放在腿上,她抬起头,身旁的男孩正微笑的看着他。 “好久不见,”她说。 柯修想了半天,蹦出一句话,“你知道你老师带你来的目的吗?” “我知道,”艾妮娜点头,“老师说我已经长大了,需要为公会贡献力量。” “那个老家伙,原来这么卑鄙,”柯修皱了皱眉,“他其实是想把你卖出去!” “卖出去?”艾妮娜疑惑不解,不过她有些开心,因为原本还觉得陌生的柯修又变得熟悉了。 “笨蛋,”柯修依靠着柱子说,“机械的力量很强大,所以你的老师需要更多的支持者,洛维斯基是不可多得的盟友。” “我不懂这些,但老师说的肯定是对的,”艾妮娜固执的说。 “你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柯修问。 “因为我只有老师一个亲人,”艾妮娜轻声说。 “那他让你嫁给我,你也愿意?” “诶?”艾妮娜惊讶的抬起头,可她愣住了,面前的男孩面色平静,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你愿意吗?”柯修又问了一遍。 艾妮娜手指搓着衣角,微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手中的碧空之眼闪着光,她轻轻点了下头。 第558章 再临水城 站在山崖之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座城市,钢铁之都,水城希尔雅莉斯。 滚滚黑烟如黑蛇游荡在空中,湖水也有些浑浊,低沉的汽笛声回荡在湖面之中,海鸟绕着洁白的桅杆盘旋,鱼儿也齐刷刷的跃出水面。 “看!那就是王都!”罗伊斯兴奋的指着下方的城市说,“真大啊!” 苏娜从他怀中探出头,但她觉得城市像个牢笼,束缚着一头野兽,而且十分陌生,陌生的像是异域的城市。 其实罗伊斯也是第一次离开尤克里里地区,王都的繁华只存在于老人的口中还有破旧的古书里。 崩霆降落在城边的空地上,刚下轮船的旅人汇聚成长队涌进城市里,凌羽跳下龙背,从空间魔法器里取出轮椅,铺上了一层柔软的毯子,罗伊斯将苏娜放了进去,开心地推着她朝前面走去。 苏娜腿部受暗元素影响最重,已经很难正常行走,出入都需要坐轮椅。 不过比起同病相怜的凌羽,也许苏娜的病已经很轻了,毕竟他失去的在阳光下行走的机会。 凌羽拉低了兜帽,又松了松耳朵里的音音螺,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高耸入云的城墙之上悬挂着巨幅铁焰花图案,路过的人低声交谈,话题几乎都不会离开一个人,星尘。 “星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凌羽这样想着问了出来。 在前面走着的冰澜也抬头望了眼城市,“他是个胆小鬼。” “胆小鬼?” “怕死。”冰澜回答,“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时还很小,当时东海之滨爆发瘟疫,许多小孩都夭折了,他算个异类,不过比起怕死,他更怕的是默默无闻的死去,我和老师遇到他时,他什么话都不会说,老师给了他一本书,从那之后,他就很渴望建功立业,因为那是一本记载大陆英雄的书。” “什么书?” “你知道的,”冰澜笑了下,“就是我送给你的那本书啊!” “湛蓝史诗……”凌羽一愣。 “对,”冰澜点头,“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星尘常常这样对我说,我知道他渴望让大陆都记住他的名字,因为他太讨厌被忽视了,就像是我们遇到他时,他独自一人坐在尸横遍野的地上,行人都未曾注意他,他就和许许多多腐烂的尸体一样,可他又害怕死亡,童年的阴影总是提醒他,人的生命稍纵即逝。” “那他真是个天才,”凌羽笑着说。 “他可不是天才,他只是不希望让别人看到他的努力。” “为什么?” “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那会给人懒惰的理由,总会让人觉得,你看啊那家伙之所以有这种成就,是因为那家伙努力了,但如果没有成就呢?别人就会说,你看那家伙,再怎么努力都碌碌无为,他始终觉得,成功之前的努力再多都毫无用处,说出来只是为了博取同情。”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凌羽感叹。 冰澜不再说什么,走进了城门里, 凌羽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即海的婚礼是什么样的?” “我也没见过,”冰澜出乎意料的摇头,“不过很快就知道了。” “说起来还挺期待的,”凌羽笑了下。 “这没什么可期待的,有时候结婚并不是好事。” “嗯?” “听过一个故事,从前一个老妇养了许多鸡,鸡长大了,生了很多鸡蛋,老妇用木篮装了很多鸡蛋去村口卖,但村口的货郎给的价格很低,她希望能卖出更高的价钱,便拎着篮子朝城里走去,而当时城里正被传染病搞得焦头烂额,城主下令禁止外人入内,于是城门的守卫便对老妇说了句,滚!” 冰澜的话语戛然而止,凌羽却一脸茫然,他连忙问,“然后呢?” “蛋碎了。”冰澜低声说。 “嗯?”凌羽奇怪的挠了挠头,又恍然大悟,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她果然很擅长讲冷笑话。 “你是说方林和琉璃夫人会像那个老妇一样,失去一些东西。” “我很了解星尘,他之所以帮助他们不过是为了给其他佣兵做出样子,表明他十分看重外邦的佣兵,但这同时也会让琉璃夫人觉得星尘会是她复国的希望,她便不得不为卡尔特征战,即便最后真的成功复国,卡尔特的铁蹄也会和所有征服者一样,碾碎他们的故乡。”冰澜摘下兜帽,微转脑袋说,“你的公主殿下也一样。” “其实也没什么,”凌羽看着她说,“按佩尔西斯的思想,如果卡尔特真的征服了佩尔西斯,他们也会甘愿臣服,而在此之前,胆怯只会错失良机,毕竟希望不能消失,无论是风铃还是方林或者琉璃夫人,都不会害怕未来的卡尔特。” “你可真像一个佩尔西斯人,”冰澜已经迈步朝前走去。 凌羽有些迷茫,他不知道他是该忧愁还是该开心。 罗伊斯拉停了轮椅,城门旁站着四个人,尽管有三个他都不认识,但其中一个他却无法忽视,卡尔特的内政总长,星尘。 “呦!”脸上挂着笑容的祝歌远远的挥手打招呼,“我亲爱的同胞,终于又见面了。” “兰洛的贵族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罗伊斯小声对凌羽说。 凌羽也无奈的笑了下,无论是西恩亦或是维拉德,还有卡缪以及这个祝歌,待人接物都很有礼貌,举手投足又有绅士风度,却又从骨子里透露出一种贵族的高傲,或多或少。 星尘迈着步子走近,对罗伊斯深鞠一躬,“铁火驱逐者大人一路劳顿,原本应该休息一下,但陛下正在等待大人。” 罗伊斯有些受宠若惊,急忙回礼,抬起头,那个英俊的兰洛人已经走了过来,“请随我来。” 冰澜接过轮椅,示意他快些去,罗伊斯连忙整理衣服,又嘱咐苏娜几句快步跟了上去。 “师姐也先去休息吧!”星尘对冰澜说。 娜塔莎从旁边跳出来,偷偷朝凌羽做了个鬼脸,抬手抱起轮椅上的苏娜,一晃一晃的朝前走去,“这里路不好,我背你!” 冰澜也只能推着空荡荡的轮椅跟了上去。 第559章 利益衡量 喧闹的街头只剩下凌羽和星尘还有那个白头发的女孩,他记得那个女孩,是在龙城里被星尘救下的奴隶。 “陪我走一趟吧!”星尘语气仿佛很熟识的说。 凌羽慢步与之并行在街道旁,身后的白头发女孩穿着一身蓬松的粉色裙子,与街头随处可见的铁裙有几分区别。 “她叫雪儿,”星尘漫不经心的说,“我的女侍长,本来是完全不需要的,但陛下赏赐了我一个宅邸,终归需要一些仆人,可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实际来看,我包括她的衣食住行都是我一人处理的,看起来,我似乎不是找了个仆人,而是找了个主人。” “我记得她不是东陆贵族的后裔,为什么不把她送回去?”凌羽问。 “原因很多,其中一个是因为她的身份很难判断,我事情很多,也无暇顾及,”星尘笑了下,“第二个就是因为她其实是一个备择方案,如果卡尔特战事不利,我可以随时成为东陆某位贵族的座上宾。” “你怕失败?”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即便一件事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依旧会留有后路,这和自信不自信没太大关系,这只是最完美的方案,”星尘答道。 凌羽无声笑了下,跟着星尘拐进了一个稍稍狭窄一点的街道,这里刚下过雨,街道上积水被蒸汽轮车溅起。 “师姐似乎有些不开心,”星尘沉默半晌开口就是这一句话。 凌羽觉得没法去接。 “师姐不开心时,总是喜欢看书或者沉默,但其实做的多了,也就掩饰不了什么了,”星尘望了眼天空,又转头问,“和伊莎缇雅小姐有关系吗?” 凌羽点了点头,“应该不能说没关系。” “那可真是让人头疼,”星尘淡淡微笑,“当然,头疼的是你,而不是我。” 凌羽停住脚步,星尘依旧不停地朝前走去,而前面是城市边缘的一处监狱,石桥上林立着持枪披甲的守卫。 “我们的老朋友,”星尘回过头说。 …… 步入潮湿阴暗的地下监狱,两侧的牢房里空空荡荡,行进很久才出现一个犯人,倒像是休假一样安静的躺着床上翘着二郎腿,黑泥污垢塞满了指甲,瞧见他们几人靠近,立马扑到铁栏前,朝星尘兴奋的大喊, “总长先生,为什么那个新来的小子有个大美女陪,而我却没有!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是个女人就可以了!总长大人,您不考虑下?!” 星尘拍了拍走在最前面狱卒的肩膀,狱卒回过头,星尘只是微笑,“照顾一下他,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看守监狱是个枯燥的工作,你们应该学会制造点乐趣,” 狱卒心领神会的点头,然后抽出腰间的铁棍朝身后走去,凌羽也只是微笑,后面的惨叫声不断传出。 而星尘已经拐入了下一层的楼梯,这一层积水已经蔓延上鞋跟,逼仄的环境里压抑沉闷,星尘停在一处牢房前,里面响起铁链的声音。 凌羽站在星尘身后,望着牢房里面,铁架床上铺着一层稻草,稻草上盖着还算干净的被褥,琉璃夫人正坐在床边,擦拭着锋利的佩剑,脸色有些憔悴,那身华丽的长裙,换成了一身普普通通的装束,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份雍容秀丽。方林则像乞丐一样身着囚服坐在一块石头上。 “看来两位生活的很满意啊,将死之人有美人相伴,死而无憾也,”星尘用着古怪的腔调说着。 “她应该不会死吧?”方林声音有些干涩。 “当然不会,毕竟触犯联邦法律的只有你一个人,不过据我所知,即海的人讲究夫死妇随……”星尘笑了下,“方林先生应该很了解吧?” 方林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黑发少年,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开出你的条件吧!” “比起条件,我更希望告诉你们可获得的利益,”星尘依旧淡淡笑着,“答应我的条件,你们将完好无损的离开,并且我会资助夫人复国,卡尔特虽然不甚富裕,但支出百万之金,也绝非难事。” 琉璃夫人丝毫不吃惊,她只是将长剑入鞘,抬眼望着远处的方林。 “单凭信念可复不了国,”星尘凝望着方林,“别告诉我,你准备靠出卖你妻子的肉体来募得那些钱。” 方林突然暴起,被铁链锁着的手臂用力挥出,却只能在星尘面前的铁栏上留下痕迹。 “为什么这么暴怒,被我说中了吗?”星尘视线不移的微笑,“但我似乎没说错什么吧?她不就是要嫁给那个乌云山伯爵来获取复国的资金,和出卖肉体的妓女并没太大区别吧?别说的多么高尚,妓女是为了生存,而她是为了复国,复国较之生存,哪个重要?让你心爱的女人舍弃一切,而你呢?坐在这里等着她用肉体换取的车架来迎接你回国吗?” 方林无力的跪在地上,琉璃夫人从身后抱住了他,他低着头,手指狠狠抓住潮湿肮脏的泥土,然后用力吼出,“我答应你!” “很好,”星尘并没有多么兴奋,“我的条件很简单,做我的剑,助我征伐。” “什么时候结束,”方林说。 “统一希奥特,”星尘伸出手,摘掉白色手套,一团火焰喷薄而出,转瞬间爬满铁栏犹如密密麻麻的火蛇,铁栏也在呼吸间化为灰烬。 方林和琉璃夫人惊讶的望着面前的少年,少年只是重新戴上手套,转身朝外走去,“两年之内。” …… 冰澜伏在窗前翻动着古书,微风抚动着书页和发丝,凌羽收回视线跟着星尘并步走在廊下。 “方林杀死了尤克里里的伯爵真的没事?”他有些担忧的问。 “没事,老贵族只剩下罗斯尼家族一个,他并没有子嗣,他死了,我们有足够多的理由来收回封地和剥夺爵位,”星尘晃了晃手指,“毕竟死人是不会辩解的。” “那为什么让方林去杀他?” “之所以非要让方林去刺杀他,不过是为了取得琉璃夫人所代表的外界势力的支持,而且不会留下把柄,卡尔特境内的老贵族彻底被清除,我们才能直面真正的敌人,”星尘道。 “北部山脉的战事结束了?” “不久前刚结束,兽族紧急撤军,听斥候汇报,据说本来将驰援的狼族精锐全部死在了白色冰河,”星尘终于笑出声来,“被誉为希奥特最强之人的佩尔西斯之王佩尔亦黎也死在了新王手中,默克尔斯国王昏庸无能,能够做我们敌人的不过是洛维斯基。” 凌羽几乎可以肯定毁灭狼族精锐的就是佩尔亦黎,也许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 “你准备怎么处理佩尔西斯的事情?” “在担心你心爱的公主殿下?”星尘笑着问,“按照兰洛的法律,重婚可是重罪。” “嗯?” “伊莎缇雅小姐腰间的酒杯和你腰间的酒杯具有相同的纹路,这是佩尔西斯夫妻之间的证明,”星尘冷眼看着凌羽,“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星尘第一次没有带着微笑的离开,廊下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转过身,二楼窗前看书的身影还在低头看着,只是那本书很薄很薄,也许很快就可以看完,可她却看了很久。 朽木从屋里抱着各种物件走了出来,看着发呆的他,丢过来一捆东西。 “这么大的宅子,却没个仆人。”朽木抱怨。 凌羽刚想说那个白头发的女孩,又忽然想到,那是星尘口中的“主人”,便摇了摇头,抱着那捆东西跟着朽木朝远处走去。 “怎么没见到方林和琉璃夫人?”他有些疑惑。 “那个奴隶小子去定做衣服了,夫人在闺房里,不能出来的,”朽木面色严肃,“即海的女子出嫁前三天,需要待在闺房里,目的是为了净足,尘土是不洁净之物,履尘会沾染污秽。” “那婚礼怎么办?”凌羽觉得奇怪。 “新娘不能履尘,新郎可以啊!而且婚礼会铺上地毯,”朽木觉得这家伙笨的厉害。 “也是,”凌羽点了点头,“老爷子果然是经历过一次的人。” 朽木忽然愣了在原地,抬头望着东方的天空,眼角有一些湿润。 凌羽也抬起头望着二楼的窗户,冰澜正按住翻飞的书页,发丝像是幼龙般挣脱着粉色发绳的束缚,她也注意到了下方的目光,低头看去。 有那么一瞬间,凌羽仿佛看到那双淡墨色的眸子里仿佛泛起了暗红色,那是魔化的征兆。 第560章 即海之婚 宏伟的大厅铺上了柔软的红地毯,窗户上、屋顶上、门前的花丛上都悬挂着红色花朵,临时搭建的礼台上也铺上了一层红毯,最中间放置着一个木椅,椅子上摆放着许多东西,有谷物、酒杯、红纸花,还有长剑和丝带。 观礼的人站在两侧的空间里,本来挺宽敞的地方,因为国王陛下的到来而显得小了些,贵族门纷纷跟随陛下脚步不请自来,来观看这个异域风情的婚礼,不止那些贵族,同时来到的还有佩尔西斯的使者风铃和琳瓦,她们并没靠近只是远远望了一眼,互相微笑颔首。 朽木是最开心的那一人,他一身鲜亮礼服,站在红毯一侧,拿起一张纸,富有感情的朗读着,星尘凑过身来说,那是他写的,凌羽也只是笑笑。当朽木念到佳人蓄入,冰澜和星尘同时望着门口的方向,反应过来的宾客也齐刷刷的转头望着。 绛红色长袖衣衫的方林戴着红布缠绕的长帽,琉璃夫人与他并排而行,同样是绛红色的长裙,那把始终佩戴着的长剑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硕大的红色布花,不过她头顶戴着精致华冠,华冠上红布飘动,与方林头顶的红布连成一条线,新人缓步进入,星尘鼓掌,宾客也跟着鼓掌,白头发的女孩在侧边洒出米粒,新人踩在上面,星尘又鼓掌,宾客也跟着鼓掌。 新人跨上礼台,对视而深鞠躬,朽木从木椅上取出一颗苹果,新人同时轻咬了一口。 朽木将苹果抛出,苹果在地上滚了一滚,宾客们面面相觑不太懂什么意思,风铃却大步走出呆愣的人群弯腰捡起那颗苹果,毫不客气的咬了口,又潇洒地走了回去。 “这在即海有种说法,夫妻永结同心,则共富贵,共患难,好果坏果,也需要共同品尝,而得到那颗新人咬过的苹果是好事,被认为将得到好运,主持婚礼的人会扔给宾客,接到的人会收获和与新人同样的幸福,”星尘回身解释,“伊莎缇雅小姐也许是愁嫁了呢。” 凌羽不露痕迹看了眼低着头啃苹果的风铃,他想也许她只是想尝尝这个从未见过的水果。 朽木又将酒和谷物,陆续放在新人面前,新人均同饮同食,最后朽木递出一把剑,新人则同时握住,朝下轻轻一劈,红布裂开一半,却又没有彻底断掉。 冰澜这次率先鼓起了掌,凌羽也跟了鼓掌,星尘回身说,“夫妻割布而不离,表示遭遇大灾大难也要彼此相依,而且留有一丝的红布不能断,这需要新郎靠近新娘,那样才不会扯断。” 方林朝前跨出一步,琉璃夫人却站立在那里不动,朽木最后在新人面前洒落芝麻,新人便在临时充当侍女的白发小姑娘雪儿的带领下,朝婚房走去,步履缓慢的两人彼此靠近,最后靠在一起,方林将手伸出袖袍,攥住了那双温暖的手,礼服上的图案也重合成一副美丽的图案。 朽木最后又喜极而泣地宣布婚礼结束,接下来是夫妻大礼和宾客宴礼。 于是一群西陆贵族就又熟悉了起来,相互与老友寒暄,又共坐一桌,相比较之下,凌羽这一桌就显得像是大陆各族的汇聚,还很年轻的娜塔莎成了这一桌子身份最尊贵的客人,开始招呼着众人酒菜。 “不过啊,”祝歌在一旁慨叹,“这场婚礼似乎不便宜啊,恐怕复国的钱又缺了一部分。” 凌羽只是低头喝了口酒,他知道婚礼的钱都是他封地卖的钱,但他没说什么,因为冰澜又在低头看着书了,虽然不断在翻,但凌羽肯定,没人能看这么快的。 他抬起头,邻桌的星尘正望着他,他身边是国王陛下和拉克丝王后,王后身旁就是还在啃苹果的风铃。 推杯换盏之间,凌羽只是低头喝着杯中的酒,他不停喝,酒却下去的很慢,因为酒瓶在娜塔莎那里,他怕喝完。直到很久之后,国王和王后起身离开,宾客也陆陆续续告别起身,他始终没喝完那口酒,风铃却终于吃完了那颗并不大的苹果,然后一言不发的起身朝屋外走去。 “即海的婚礼好漂亮啊,”罗伊斯感叹。 星尘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站在了冰澜和凌羽中间,“师姐还没见过希奥特的婚礼吧?” 冰澜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了下,星尘将一封烫金精致信函按住桌子上,凌羽低眼撇了下,信函上印着一个红色蔷薇图案。 “希奥特联邦议长的爱子柯修殿下与希奥特魔法师公会会长爱徒艾妮娜小姐的婚礼,向卡尔特王室发来的请柬。” 凌羽一愣,“柯修和艾妮娜?” 星尘只是微笑点头,似乎一切都很在预料之中。 …… 傍晚的时候来了一辆马车,说是陛下请星尘总长,星尘邀请凌羽一同前往,凌羽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刚好没事也就一起去了,但实际上里面的人却有点多,坐进去才发现,风铃和琳瓦也在。 “不用介意,”星尘笑着打着圆场,“其实我们讨论的都是一件事。” 凌羽独自坐在角落里,什么话也不讲,风铃面对他坐,自顾自地吃着婚宴上带回的水果,她似乎又找到了新的乐趣,揪着一串葡萄,一口吃掉一颗。 琳瓦清了清嗓子,“关于修建跨越西部山海铁路的事情,总长阁下不知道准备怎么做?” “我的意思一直很明确,修建跨越西部山海铁路,无论是对于卡尔特还是对于佩尔西斯都有巨大的好处,不过……”星尘顿了下,“卡尔特属于联邦成员,很难以独自决断,所以具体事宜还需要提请议案,交由联邦会议仲裁,不过有些事情我可以承诺,即便联邦否定了这个提案,卡尔特依旧会倾全国之力来建成那条铁路。” 琳瓦礼貌的微笑,又看了眼还在吃葡萄的风铃,风铃张嘴咬掉一颗葡萄,然后望了星尘一眼: “战争开始,卡尔特胜算如何?” 此话一出,星尘也尴尬的笑了声,“伊莎缇雅小姐说话还真是直接,不过确实如此,卡尔特如此一意孤行,联邦势必会有所不满,且修建铁路获益最多的便是卡尔特,不过我想卡尔特目前还不具备一战之力。” “也就是说,你们会放弃一部分利益,来取得议会同意修建跨越西部山海铁路的计划?”风铃道。 “暂时放弃……”星尘纠正。 “明白了!”风铃又朝口中塞进了一颗葡萄。 “名义上此次柯修殿下大婚只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但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用意让人不得不思考,”星尘又摸出一封早已经拆开的信件,“议长的最后通牒,名义是提请开启临时联邦最高会议,但实际上却是联邦制裁卡尔特的会议,很不幸的是,关于修建跨越西部山海铁路的提案也会在会议上裁决。” “也就是说这是一处龙潭虎穴,我们也不得不去,”琳瓦低声说。 “毕竟卡尔特已经成为联邦诸国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星尘又笑了下,“不过稍微好一点消息是,我们准备放弃许多利益,所以,会议并不会有太多不愉快。” 第561章 诸星蒙尘 凌羽没心情去听这些政事,他本身就不是政客,又没有利益关联,原本应该待在屋子和朽木讨论一些即海的趣闻,朽木这两天心情很不错,琉璃夫人……也许不应该这么称呼了,虽然还是阿罗珂家族的家主,但因为方林的缘故,在他们这些人面前自谦称作琉璃,不过你可别觉得琉璃夫人嫁人后就成了小女人,朽木曾说过,在即海有许多道场,琉璃夫人曾挑战过很多,且无一败绩,固然有部分她家主的缘故,但那时她还只是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女孩。 而如今他不得不待在这个像笼子一样的蒸汽轮车里,因为是王宫座驾,车里装饰华丽,柔软的毯子铺满桌椅和靠背,窗户是东陆风格的绸布,摸上去很舒服。但王都的道路却不尽如人意,蒸汽轮车的盛行,原本结实的地砖被踏的破烂不堪,咯咯噔噔像是在山路上行走。 车里本来有些淡淡的花香,而如今里面只剩下又酸又甜的葡萄气。 他偷偷瞥了眼风铃,她终于将那串葡萄吃完了,然后就又随手扔掉葡萄藤,用衣服擦了擦手,随手又摸出一瓶罐头,注意到有人看她,颇为客气的又摸出一罐抛了过来。 “还有很多。” 轮车突然剧烈晃了一下,凌羽去接罐头的身体仰了出去,直勾勾的趴在了车里,罐头在他头上咣当落下。 车里一片寂静,星尘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轮车恢复了平静,速度却突然加快了许多,行驶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车子不停地颤抖,仿佛快要散架。 凌羽还趴在地上,他拿掉头顶的罐头,从空间魔法器里摸出长枪,整个轮车都安静了下来,他小心抬起,又狠狠刺下,枪尖刺透地毯又穿过钢铁地盘,宛如石头坠地的声音响起,他又极速抽出长枪,漆黑的枪尖上流淌着血液。 轮车也在此刻停了下来。 凌羽与琳瓦交换了一下眼神,琳瓦已经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清脆的敲击声从柯修身后传来,那是驾驶座的地上。 “到了吗?”星尘淡淡的问。 并没有回答他,他依旧毫不在意的坐着,声音如洪钟般喝道,“那就进来吧!” 钢铁浇筑的车身被金属刀刃刺穿,刀刃上雕刻着诡异黑色纹路,纹路又陡然跃动,像是墨水入池,延伸至车身各处,顶部刀刃一转,墨色纹路同时闪烁,坚硬堪比城池的车身轰然碎裂,碎片翻飞而出。 凌羽飞身跳出,落入潮湿泥土中,四周只剩下破旧的房屋和蛛网密布的树木,显然是一片破败的城区。 “看来我是遇到了了不得的人物呢,”星尘拍打着衣服上的泥土,口中淡淡的说着,当他整理好衣领,视线已经移动到远处那间较高的房屋顶上。 凌羽也随之看去,白色房屋顶上站着一个纤细的黑影,浑身笼罩在漆黑的衣袍下,碎裂的袍摆随风摇曳,像是残破的旗帜。 “总长大人,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黑影开声却是女音,她扬起手臂,一个圆滚滚的头颅赫然出现在她手中,“邪神六刃,掠。” “看来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星尘依旧保持微笑。 “从理论上来说,已经很不好了,根据邪神六刃的规矩,雇主的委托未完成时,雇主将会获得邪神六刃的庇护,不过如果有些委托需要刺杀这个雇主,按照规矩,需要付出双倍的价格,而且接受委托的刺客必须正式通知之前的雇主,好留给雇主足够反应的时间。” 黑影轻抛出那颗头颅,头颅嵌入泥土中,凌羽只能看到那是一个模样秀丽的女人。 星尘笑着看了眼泥土中的头颅,“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你委托杀死的人给出了三倍的价格,我似乎不能拒绝,”黑影放下了手臂,“要怪只能怪总长大人惹到了不应该惹的角色。” “所以,你今天只是提前通知一下?”星尘抬头问。 “邪神六刃的规矩不能破,”黑影说。 “很好,那下次见,”星尘微笑道。 黑影身体在屋顶消散成烟雾,弥漫进黑夜之中。 凌羽又望了眼那颗头颅,黑影与星尘的意思已经表明了她的身份,那是另一名刺客的头颅,星尘雇佣的刺客头颅。 “你准备刺杀谁?”琳瓦问出了那一句话。 星尘只是俯下身,手掌火焰升腾,那颗头颅便融化进泥土之中,连灰烬都没停下。凌羽此刻才反应过来,星尘才是真正深不可测的人。 “柯修,柯修—洛维斯基,”星尘低声说。 凌羽愣住了,张大眼睛看着星尘,那双和他同样漆黑的眸子毫不避让的望着他。 “对,你没听错,但有必要解释,你们之前遭遇到的刺客都不是我派出的,是在你们离开龙城之后,她才被我雇佣。”星尘说。 “所以那次在龙城,你其实根本就不是没有目的的出现在那里?你是在等柯修跟我一起出现?” “当然,不过不得不佩服多泽先生,不愧是洛维斯基的黑蔷薇,哪怕许久不涉足希奥特,也能预感到那份不妙,”星尘淡淡一笑,“现在你可以放心了,这个刺客死了,柯修殿下并没有任何危险。” 凌羽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握住长枪的手也开始颤抖,“为什么要杀他?” “为什么不杀他?他是洛维斯基的继承人,杀死他,会让我省很多心思,而且哥哥你别忘了,他又不是我的朋友,他只是你的朋友,我和他利益冲突,杀他,应该也无可厚非吧?”星尘笑着说。 凌羽觉得他没有任何一刻,想要一枪刺死这个弟弟,可他无法下手,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突然一个罐头从远处飞来,狠狠砸在星尘那张自以为是的臭脸上,风铃又慢悠悠的走过去,捡起嵌入泥土里的罐头,毫不在意的剜开,仰头灌进了口里,没好气的说: “虽然我很讨厌那家伙,但更讨厌你。” 星尘脸上淡淡的微笑终于消失,他摸了摸脸上的红印,从凌羽面前走过,进入车来车往的大道上,一辆崭新的蒸汽轮车停下,车夫掀开布帘,他弯腰走了进去,车却还停在原地。 “虽然我也很想砸他,但公主殿下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琳瓦有些无奈的拍了拍额头。 “如果你当时手里有罐头,你也会忍不住的,”风铃不以为然,依旧吃着罐头。 “我陪他去王宫商议事项,殿下……”琳瓦看了眼凌羽,“先随便玩玩,等会儿再去王宫吧!” 第562章 时光掠影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道上,原本轮车里的颠簸,换成了一种独特韵味的脚底按摩,但风铃却觉得有些不舒服,她还穿着佩尔西斯的装束,虽然软底布鞋走在风岚的光滑的土地上很惬意,但这种坚硬又沟壑纵横的街道上走着,就像是在搓衣板上跳舞般硌脚。 凌羽觉得,风铃就像是只红毛跳蚤,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看一下四周,警觉而烦闷,就差抓耳挠腮了。 但其实她也许只是觉得脚有些酸痛了。 凌羽朝前面轻声喊了句,“买双鞋吧!” 风铃停在原地,扶住一根灯柱,头也不回的说,“这么有钱不考虑给我补办一个婚礼?” 凌羽一愣,风铃已经又迈出步子,原本悠悠荡荡的视线跑向路边穿着铁裙的少女,正值花季的少女穿着精细修身的铁裙,裙摆只落在膝盖上,裸露着修长而白皙的双腿,,下面是一双系带高跟筒靴,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跟你开玩笑的,不过一双鞋可不够,再给我买一身那种裙子吧!”她又说。凌羽点了点头,手伸进口袋里,可摸遍整个口袋,也只摸到了一枚银币,前面走着的风铃不断俯下腰去瞅着橱窗里的裙子。 又蹦蹦跳跳走了很久,忽然双腿一并,指着街边的一家店铺,开心的回头朝他笑。 “小姐请进来看看吧!”梳着油腻中分头的中年大叔走了出来,虽然上了年纪穿的倒是无比正式,他也随着风铃的目光去看还在后面走着的人,可待他看清之后,却慌乱的笑了起来。 确实是慌乱,有些手足无措,却又很客气的微笑,像是关系不佳的故友重逢时的笑容。 凌羽记得这个胖胖的中年老板,那是他第一次来水城时,他和柯修以及风铃住店,老板却说机械师不得入内,不过深谙经商之道的老板又给他们指了条明路,换了一个地方,那里是老板的双胞胎弟弟开的店,那里允许机械师入内,老板还声称他们还有个兄弟,开的是只允许机械师入内的店,这叫做战时投资,当时机械魔法斗争很厉害,不过按老板的意思,无论谁获得胜利,不过是换个牌子的事情而已。 现在看来,他改行了。 “先生真是好久不见,”老板讪笑着。 “你还认得我?”凌羽觉得惊讶,他认得这个人不奇怪,毕竟印象深,而老板一天要见很多人,竟然还记得他就有点奇怪了。 “来水城的暗裔之民很少,我所见过的就只有三个人了,”老板依旧笑着,“总长大人与先生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哦,”凌羽微笑应了声。 风铃没太注意两人的谈话,兴冲冲的跑进店里,凌羽抬眼看了下,屋里清一色的全是铁裙,颜色各异,像是五彩缤纷的花园,制式却没太大区别。 “改行了?”他尝试着找了个话题。 老板尬笑了下,“也不能算改行,我那两个兄弟还在做老本行,我就跟风卖起了铁裙,毕竟这种裙子可谓是风靡希奥特,也许还可以成为希奥特对外贸易的特色。” “那么王后殿下应该算是居功至伟,”凌羽笑笑。 “其实就是如此,铁裙比起平常裙子也并没有多特别,可谁让王后殿下那么漂亮,她每次出席宴会都会穿着这种裙子,那些小姐夫人可不会承认自己美貌逊色几分,这么一来,当这成为一个潮流,你想不穿都难,”老板透彻的分析了一番,“就算王后殿下裹个布上街,恐怕也会涌出一大群人跟风。” 凌羽颇为认可的点点头。 “不过啊,”老板又提高了几分音量,“夫人穿上这身衣服,也是毫不逊色王后殿下。” 还在挑选衣服的风铃在木架间转过头,她盯着那个老板旁的凌羽看,想看他会怎么回答这句话。 凌羽只是淡淡笑了下,然后又轻轻点了点头。 风铃随手抽出一件衣服,放在身前比了比,又同时拎起配套的鞋子走了过来,她把东西放在柜台上。 老板很有眼色的笑着问,“夫人眼光独到,但尺码也许稍有差别,要不要试一试?” 凌羽都没机会开口,老板已经像是府邸里身兼管家和侍女的仆人,拎起鞋子和衣服,领着风铃去往角落里的试衣间。 老板回来时,还挤了挤眼色,又颇为熟识的开玩笑道,“为什么夫人有点不高兴?” “也许是觉得你把她叫老了,”凌羽这么想着。 “不老不老,先生也有三十岁了吧,肯定是已经结婚了,佩尔西斯人不太注意这些,但您是兰洛人,兰洛人肯定明白这个,”老板笑着道。 凌羽没再多说,取出空间魔法器里的一块腿甲,放在桌上,“我身上钱带的不多,先抵押一下吧。” “不不不,”老板立刻摆手,“不用,不用,您不是佣兵吗?将您的佣兵徽章做下登记就好了,反正先生肯定不会差这一点小钱。” 凌羽一愣,觉得老板绝对是个合格的商人。 “这叫做战时佣兵政策,佣兵徽章便是真正的人,”老板故作神秘的说,“有了它,你什么都不用愁。” “那机械师怎么办?” “嚯,这么问的话先生就有些孤陋寡闻了,”老板压低声音说,“虽然明面上机械师还不被职业联盟承认,但换个名字就好了,什么魔法动能师,固态魔法师,又或者铳剑士,反正只要改个名字,什么都没影响。” 凌羽一知半解的点头,却听见哗啦一声,试衣间的布帘被拉开,风铃赤着脚走了出来,蓬松的裙摆也许稍微短了些,只能够到她的膝盖上部,匀称修长的双腿却显露无疑,上身被紫色的裙衣包裹,铁裙上身还是那种带有束腰,将风铃傲人的身材衬的动人心魄,她双颊宛如醉酒的酡红,低着头烟视媚行,葡萄酒一样的长发在肩膀上晃了晃去,也许是不舒服,扭着上身,脚不停在地上踩着。 “夫人这里坐,”老板手脚利索的搬来一个椅子,风铃像是解脱一样,坐了上去,将那双咖啡色的筒靴扔在地上,伸手去整理束腰下的内衣。 老板偷偷朝凌羽使眼色,凌羽当然也明白,谁让风铃生了一双那么长的美腿呢,他走过去蹲下身,拿起老板递来的薄袜,手碰到了那双不老实的脚,脚的主人似乎觉得很痒,勾了勾脚趾,又变得沉默了。 一瞬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滴滴答答的时钟,窗外的车水马龙,整理衣服的手,还有不安的心。风铃感受着一双很不温柔又粗糙的大手摩挲着自己的脚,她扬起头,不去看下面,手按住椅子,望着房间里一只到处乱窜的飞蛾。脚上套上了一层柔软的薄袜,不安分的老鼠被套进了毛茸茸的靴子里,她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眼,那双笨拙的手正认真的顿紧鞋带,又熟练的打上了一个蝴蝶结,笨拙的手离开那只脚,她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前倾了下去,她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系另一只鞋带的笨手呆了一下,又尽量挺直腰杆,完美的系好另一只鞋带。 她突然觉得这双鞋也不怎么好,鞋带也许太短了些。 第563章 最后心愿 在老板的祝福与告别声中,他们走出了那家店,风铃拎着旧的鞋子,衣服被塞进了凌羽的空间魔法器里,新鞋子鞋跟很硬,踩着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铛铛作响,她觉得有趣,换着各种方法去踩,宛如在演奏美妙悠扬的音乐。 凌羽望着裙摆飞舞的女孩,第一次喜欢上了这种裙子,裙摆虽然短,却因为有铁饰坠着,也不用担心走光,月光与灯光下,那些铁饰又仿佛镜子一样闪着光,像极了银月下精灵与萤火虫升空的美景。 “佩尔西斯怎么样了?”他想起了一个问题。 跳动的女孩停下,慢了脚步,“黛琦茵死了,能够继承星女之位的人都死了,只剩下夏衣格玛,她原本是准备离开佩尔西斯的,但终究没选择离开,住在星女塔担任临时星女,艾尔特夏王有费伦和艾尔莎辅佐,一切都还好,蓝族与银族的矛盾因为艾尔特夏成为王也没了,艾尔特夏王保留了哥哥的许多政策,原本阻碍与外界交流的星女,也因为夏衣格玛而消除,佩尔西斯正在逐渐开放,也许不久之后,那就会和这里一样。” 凌羽想,也许佩尔亦黎的计划成功了。 “本来我是打算去兰洛的,”风铃又说,“但临时有了这个任务。” “没什么不好的,其实希奥特也挺好看的,”凌羽说。 风铃没说话,蹲下身望着下水道口旁边的一只小猫,小猫静静地伏在那里,污水从它身边流下去。 “它也许受伤了,”风铃拿手指戳了一下猫的耳朵,原本虚弱的小猫却忽然跳起,沿着她的手臂窜到了她的肩膀上,然后蹲了下来,摇晃了尾巴,她回过身有些开心的敲了敲猫咪坚硬的脑壳,“挺可爱的。” 凌羽却愣在了原地,因为那只猫通体黝黑,正瞪着暗红色的眼睛,冲着他伸出爪子。 就和梦里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黑猫,暴怒之震魔神的使者,幽儿。 “你怎么了?”风铃疑惑的问。 凌羽微笑着摇了摇头,朝风铃走去,他不知道为什么,风铃和幽儿的共同点越来越多,而自己和狂翼也越来越像,但绝对可以肯定是,狂翼是千年之前的人,他想也许只是偶然。 “帮我拿着!”风铃将拎着的鞋子塞了过来,抱下肩膀上的猫咪,伸手去逗它。 凌羽有些看呆了,有时候风铃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女孩,拥有女孩共同的天性,但抬起头,那双纯红色的瞳孔,却让人否定了之前的猜测,她其实是个战士,佩尔西斯的龙骑士。 原本漫长的路程也在风铃与猫咪的陪伴下走完,风铃将黑猫抱在怀里,望着面前灯光璀璨的铁塔,希尔雅莉斯之柱,卡尔特的王宫。 “那里是什么地方?”她抬起手指指着铁塔后方的一处高地,那里灯火阑珊,好似隔绝了水城的喧闹,夜空中飞起的鸟儿结成群,雨滴般的坠落。 “我也没去过,”凌羽只能摇头。 “去看看吧!”风铃已经转身朝那里走去,她走的很快,也许是迫不及待,也许是怕其他什么。 “等以后吧!”凌羽有些不忍的喊住了她,“还有正事要办。” 风铃的身影停在路灯旁,黄橙橙的灯光照亮了她整个身体,她又退了回来,低着头走进了早已经敞开门的王宫。 凌羽也最后远远的看了眼那个群鸟落下的地方,其实他也想去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 “总长阁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亚纱不敢置信望着那个年轻人,她作为宫廷女官本不应该参与政事,但新王年轻,她又服饰老国王很久,有些事务也都由她完成,但她依旧尽量不过问政事,可如今她却不得不首先置疑这个年轻人的提议,尽管她深知卡尔特能有今天,完全归功于这个少年,无论是魔神战役还是王都平叛。 星尘依旧站在那里,毫无在意的微笑,目光从格伦斯身上移到他旁边的希奥特第一美女,拉克丝王后身上。 “我敬爱的国王陛下,如今卡尔特正在按部就班的发展机械力量,但联邦是不会允许的,既然矛盾冲突,那么我们便必须采取行动,割让洛萨平原,将换来短暂而珍贵的和平。” “以土地换和平?”格伦斯面露犹豫。 “就是以土地换和平,”星尘上前一步,“希奥特与佩尔西斯古时称作山域,山域之民虽生在山林,却皆渴望平原,夺原之战也由来已久,但又有谁真的永久获得了那块肥沃的平原,洛维斯基?不,它只是在上次夺原之战取胜,以少量山地,而得万里平原,如今群山更比平原珍贵,矿产资源将是决胜之本,但联邦诸国却依旧保留着固有观念,他们担心卡尔特崛起,也许只是担心卡尔特攫取他们的平原,那既然他们担心,我们何不投其所好呢?” 星尘深鞠一躬,“正如卡尔特的一句俗语所讲:战士不如饥者勇,狂兽未有饿狼凶。” 琳瓦站在远处不自觉的笑了声,她愈发觉得这个黑头发的少年有趣,也许平常有些高傲的神情,在他说出那些话时又有那么一点小帅。 “卡尔特历代先祖抛洒热血,才取得那块土地,如果割让出去,我恐怕无法交代,”格伦斯有些忧虑。 “联邦来势汹汹,制裁之剑,高悬于顶,如果不舍,则将失去一切,”星尘正色道,“陛下的担心,不过一个问题,那便是割让出去,如何收回?恐失则终不可得,今日失,则明日得,今日我们割舍平原,用肉堵住他们的嘴,明日我们大军征伐,用剑割掉他们的头。” “星尘总长话说的虽然没错,可卡尔特本就落后,再割让洛萨平原,恐怕国内经济会崩溃……”拉克丝柳眉微蹙。 星尘淡淡一笑,“王后殿下所担心不过怕拖太久,实不相瞒,我军已经在筹备战事,三年之内,卡尔特的铁蹄将踏平希奥特。” “三年?!”格伦斯惊坐起身。 “总长阁下,这乃国政机密,恐怕……”亚纱面色凝重。 “不用担心,联邦诸国国内势力错综复杂,即便有些人明白放弃对卡尔特的制裁无异于养虎为患,但是有一些人终归不会拒绝摆在面前的肉。”星尘舒展袖袍,“而如今的卡尔特,也许可以用佩尔西斯的一句话来形容。” 琳瓦站直身体,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说出怎样的话。格伦斯与拉克丝也望着星尘。 星尘抬头高声而言,“王下皆尘土!” 格伦斯与拉克丝交换了一下意见,终于重重的点了点头,“那么就由总长阁下代表卡尔特王室参与这次会议,所以事项均由你全权定夺。” “谢陛下!”星尘俯身行礼。 “不过需要提醒阁下一句,我之所以相信你,不全是因为你的话,”格伦斯起身说,“我只是相信姐姐的选择。” 星尘低着身,直到格伦斯与拉克丝离开,他才缓缓起身。 琳瓦走了上来,小声问了句,“真的需要三年?” “琳瓦小姐觉得呢?”星尘笑着问。 “我总觉得你等不了三年,”琳瓦盯着那双漆黑的瞳孔说,“从总长阁下进入卡尔特才不过一年,您会再等三年吗?” 星尘只是微笑。 “但我有些建议希望阁下能考虑一下,”琳瓦说,“卡尔特虽然目前局势还算稳定,但这只是依靠佣兵与军队的,失去这些,你也许会被吊死在城墙上。” “财政司法并不是我的强项,不过……”星尘望着屋外,声音低沉,“有人也许可以帮我,只是她或许会错过许多事情。” 第564章 衡量欲望 琳瓦走出了王宫,迎面就撞上了一前一后走来的风铃和凌羽,她望着脸色绯红的风铃,偷偷捂嘴笑了下,然后说,“已经决定了,明日就赶赴洛维斯基王都,殿下和卡若拉先生是否一起去?” 风铃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点着头脚步未停地走到一旁,随手摘下庭院里树上的红果子塞进嘴里。 “那卡若拉先生呢?”琳瓦又问。 其实已经可以拒绝了,不过也许还有另一个事情,凌羽这么想着,抬头看着远处的王宫,很久之后说, “我想去参加柯修的婚礼。” “那就明天见了!”琳瓦欣慰一笑,快速拉起风铃手臂朝王宫外走去。 凌羽愣了半天,最后又无奈的笑了下。 “哥哥,有些时候拒绝是一项本领,”星尘缓步从水厅里走了过来,站在他身旁,望着离去的两个人,“东陆人常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也许看不清,我却很清楚。其实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对与错,伊莎缇雅小姐是佩尔西斯人,佩尔西斯人骨子里总是对强者十分敬重,那里的强者拥有许多女人也十分正常,伊莎缇雅小姐应该也是这么认为。但你不一样,你是自诩文明的兰洛人,兰洛人可没有这习惯,不过其实也看的出来,伊莎缇雅小姐是个好女孩,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经历了什么,想来她应该不会打扰你了。” “你谈过几场恋爱?”凌羽瞥了眼星尘。 “没有,但我自认为看人很准确,”星尘整理着衣领,步入夜虫鸣叫的庭院里,“你也许觉得对伊莎缇雅小姐亏欠很多,但有时候也需要注意一下师姐的想法,其实她很多事都懂,只是不喜欢说,比起伊莎缇雅小姐,也许她更符合你们兰洛人的审美,含蓄的像只蝴蝶。” “她的想法……”凌羽呢喃道。 “或许你从没觉得师姐缺少什么,但吟游诗人的一生是漂泊的一生,也是枯燥的一生,尽管如此,师姐依旧义无反顾的走了下去,这么想来,她内心比我都强大,毕竟我才是逃避的那个人,可她那种人也对所有事看的很清,她可以等你一年,却不会漫无目的的等下去,”星尘停在门口,“决定去洛维斯基了?” “我只是去参加柯修的婚礼,”凌羽说。 “真合理的理由,”星尘远远挥手,“那就去和她说吧!” …… “就这样?”冰澜合上了一本书,低头问。 “就这样,”星尘坐在椅子上,“他们又要一起去洛维斯基了,这可是一段漫长的旅途。”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冰澜起身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伸手掸掉的灰尘,对着书页吹了口气,又重新坐下。 “因为我想知道师姐会不会吃醋?” “会,就和喝水一样,”冰澜答道。 星尘淡淡笑了下,“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哥哥那种人毫无秘密可言,或许他只是当好人当上瘾了,既不会拒绝人,又富有责任心,还总是自己安慰自己。总觉得自己间接害死了佩尔亦黎,弄丢了那个小女孩唯一的亲人。” “小女孩?” “与师姐比起来,她不就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吗?” “公主都是小女孩。” “但世人都喜欢公主。” “你也喜欢?” 星尘有些意外的怔了片刻,又低低的笑了起来,“当然。” 冰澜抬起眼睛望着面色平静的星尘,富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我说的是我的公主,可不是那个乡下野丫头。”星尘觉得师姐误会了什么,急忙解释。 “嗯,”冰澜应了声,继续沉默着翻着手中的书。 “其实我最想问的问题是,如果他真的邀请你去洛维斯基,你会不会去?”星尘无声的挪动了一下桌椅,让他更靠近冰澜。 “他还没邀请我。”冰澜停顿的手还是掀开了书的新一页。 “他肯定会的,”星尘十分确定,“但我希望你拒绝。” “为什么?” “其实我也挺喜欢吃醋的。” “嫉妒?” “那个人除了可怜的善良,似乎没什么可以看的了,”星尘将手按住桌子,“师姐,为什么喜欢他呢?真让人费解。” 冰澜抬起头,淡墨色的眼睛冷若寒冰,“不用费解,辞去你的总长职位,我也可以考虑跟你走。” “可以考虑……”星尘玩味着这个词语,“也就是说你还是不确定?你总是喜欢跟我开这种玩笑。” “因为你根本就不会辞职。” “要不然我也不会告别你和师傅。” “后悔了?” “我想不会。” 冰澜继续低下头,继续翻动着书页,眼神在书页上跳动。 “希望师姐帮我个忙,”星尘起身推出一张纸,“我计划编纂一部法典,不过有些可惜,当年看的书唯独缺失这方面的内容。这是立法大纲,我希望师姐帮我完成这个任务。” “法典……”冰澜看了眼那张纸片,“卡尔特应该不具备立法权。” 星尘起身望着面前的冰澜,“马上就有了,如今的卡尔特军民一体,政法同归,政策即是法律,当然一切都只是战时,当然也是暂时。” 冰澜合上了书,抬头问,“这么不希望我去洛维斯基?” “这可是我仅有的私心,”星尘又坐了下来,“其实师姐我一直想询问你一个问题。” “说。” “什么是爱?” 冰澜眉眼不自觉地低了下来,“我也不懂。” “不懂很正常,有时候不懂比懂更好,我听说过一种理论,将人的欲望称作行动根本,而克制欲望的便是理性,但有一种东西介于欲望与理性之间,那便是爱,我跟随夜痕破魔团期间,遇到一件让我困扰至今的事情,蕾贝卡公主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关的孩童,做出了有违理性的事情,我当然知道有时候理性难以限制欲望,但我不认为她有足够的欲望去驱使她做出保护孩童,而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行为,因为生存才是最本能的欲望。” “你不懂的东西还多着呢,”冰澜从口袋里摸出一片树叶,“这个东西你知道吗?” 星尘摇了摇头。 “这是我家乡的树叶,”冰澜又将树叶收了起来,“所以,有些事情不需要懂。” “但不一样,”星尘又像个孩子般恐惧的缩紧身子,“我总会对那件事感觉到恐惧,因为它是唯一违背了我想法的东西,可更让我疑惑的是,卡缪团长却很能理解那种行为。” 冰澜没回答,星尘又说,“我听说过一个理论,那个理论认为人常常无法准确判断一件事,那是因为人同时受理智和欲望支配,而选择,便是度量欲望的方法,获得一些,便会失去另一些,而我本身可以很清楚的判断出人的选择,直到蕾贝卡公主的出现,我知道介于欲望和理智之间存在着名为爱的东西,那会干扰我的判断,但我却无法看清那究竟是什么。” “神也不可知。”冰澜如念诵古经般虔诚的说。 “可神只是年幼的孩子,”星尘低着头,“人才是最难懂的生灵……” “夜深了,”冰澜拉灭了一盏灯,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会去洛维斯基?” “大概不会。”冰澜走出了门。 星尘坐在昏暗的屋子里,似乎并没准备离去,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真让人期待啊……魔神的降临。” 第565章 酒已落尘 冰澜停在了门口,凌羽就像一根路灯般杵在夜色里。 “要去洛维斯基?”冰澜直接开了口。 凌羽并不惊喜的点了下头,“和卡尔特和佩尔西斯的使团一起去。” “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我……”凌羽愣的说不出话来。 “崩霆就在城外,随时都可以出发,为什么非要等到明天和他们一起去呢?” 凌羽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做好人做的还不满足?” 冰澜像是怨妇般从口中吐出那句话,凌羽惊讶的抬起头,可看到的是一张无比平静的脸。 “我被委托编纂一部法典大纲,应该无法去参加柯修的婚礼了,帮我把这个送给他。” 冰澜从怀中递出一本精心装饰过的书籍,松开手,书籍浮在空中,她便收拢裙摆朝住所走去。 凌羽愣了半晌,伸手接住那本书,然后抬头望向了天空,此时的夜空已不如彼时般明亮。 原来今夜并没有月亮。 …… “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总是这么感人。” 黑白者淡淡的抿了口酒,苍白如骨的面具半盖在脸上。 芙蕾雅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她虽然很清楚面具的下的那张面孔,却又总是克制不住好奇,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海妖呢?” 坐在最边缘的艾丽丝压低遮阳帽,嘴角微微扬起。 “海妖啊!”黑白者敲了敲面具,面具重新扣上了脸庞,“她接了个委托。” “什么?” “洛维斯基王室发布的委托,哦,对了,你们也许还不清楚,海妖是一名刺客,十分优秀的刺客。”黑白者淡淡的说,“邪神六刃,掠刃之主。” “但掠刃不是在你手里吗?”艾丽丝转头问,“我以前从你身上感受到那股气息,邪神的气息。” “以前确实属于我,不过支撑起这么庞大的组织,总是需要付出一些东西,”黑白者无奈的耸耸肩,“数一下我欠的东西,夏莉小姐,麻烦帮我记上,我怕以后忘记。” “是,主人,”像只影子一样站在一旁的夏莉,熟练的从怀中取出夹着的文件簿。 “对于我们的二号成员,那是一个有点大的承诺。对海妖的承诺是其余五刃。四……哦,抱歉,是我们的艾丽丝,我需要帮你复活你的朋友,而对于我们的魔族朋友,则是回家的方法,至于我们的宠物……”黑白者瞥了眼待在角落里的半魔化女性,“憎恶魔女,多洛莉丝,我会将你恢复,并且帮你报仇。” “你知道我的仇人是谁?”阴影中的女人说。 “机械师,不过无名无姓的机械师也许太难了,我会帮你杀死一切的罪魁祸首。” “需要我做什么?”多洛莉丝低声问。 “那就尝试着融进他们的队伍里,我是指进入卡尔特的军队。”黑白者说。 “明白了,”多洛莉丝袖袍一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还有吗?”夏莉询问。 “有,当然,夏莉,请谨记我答应你的东西,”黑白者手指一挥,一道空间裂缝显现,漆黑的机械落在地上,那像是一块臂铠,又像是一个护腕,“创世界的新发明,据说可以引动相当于中级魔法的力量,留着防身。” “多谢,”夏莉弯腰去触碰,但那个机械装置如游蛇盘踞在她的手臂之上。 “休顿将军呢?”夏莉又想起了那个熟悉的人,海克蒙德的侄子。 “他在洛维斯基,我们也快要去哪里了,”黑白者望着夜空说,“好戏就要开始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芙蕾雅揽住他的脖子。 “怎么会呢?”黑白者淡淡一笑,“我们都不喜欢这个肮脏的世界,毁灭它,重建它,最后你将和我一起君临万界。” …… 娜塔莎急促的跑到了城墙上,看到那个身影站在城墙边,悠闲的像是一只大白鹅,忽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愤怒的走上前去,将一叠纸扔在他面前,噘着嘴说: “旧军改造已经按你的计划完成,除了一些能源基地建设尚未完成之外,新式军队已经具备一定战力。” 星尘没去看那几张纸,而是问,“一定战力是指?” “本身军队依赖于魔法,多为团体作战,现在单兵配备机械武器,就变成单兵作战,真实战力我们也没有确定把握。”娜塔莎说。 “那么你帮我去那个地方跑一趟,我们时间不多了。” “那个反叛组织?” “别这么说。” “创世界,创世界!”娜塔莎不耐烦的捂着耳朵,朝远处跑去,“行了行了,交给我吧!” “我的朋友,你似乎惹恼了我的下属。” 祝歌从侧边走来,握着一瓶芳香浓郁的美酒,一口还没喝,就又忍不住的叹气: “还需要再等几天,真折磨人啊!” “几天都忍耐不了了?”星尘笑着问。 “如果再几天成功,我当然可以忍耐,但再几天才只是开始,拜托,开始和结束可不只是称呼不同而已。”祝歌抱怨,“等这里结束,姐姐恐怕早就成海砂了。” “想念兰洛了?” 祝歌收起玩闹的模样,对着空气举杯,“想念四季如春,想念绿草如茵,想念我杯中的酒,想念我枕边的人。” “枕边的人?我可不记得你结婚了。” “无趣的外邦人,”祝歌品了一口酒,“我怎么会有枕边的人呢?我可是……” 星尘转过头一幅洗耳恭听的表情。 祝歌淡然道,“我可是睡觉不枕枕头的人。” 星尘轻轻笑了下,又问,“我让你查的东西怎么样了?” “没任何问题,希奥特境内的魔法力量已经全在掌控之中,但你真的确定这些东西能够对抗统治整个大陆的魔法?”祝歌握起了墙上的纸张,“我总觉得不可能那么乐观。” “别天真了,”星尘低声说,“机械从始至终都不是魔法的对手,毕竟它只是窃神之力,但有时候,弱者并不是败者,机械师与魔法师谁更珍贵?” “魔法师……”祝歌忽然明白了,“你是说魔法师在于稀少,无论力量多强大,我们只需要不惜一切代价一个接一个消灭掉,那么短期他们根本无法补充。” “不愧是骑士团长,但这是海克蒙德元帅教给我的方法。” “海克蒙德?” 星尘眺望着昏暗的湖面,忽然说,“我想起了一句古歌。” “什么?” “白骨入土,往事留痕,此夜无人睡,此酒不落尘。” “不落尘之酒……” 第566章 魔法之敌 花都维科海托向南几公里外是一处被铺满大理石的区域,而那片区域的中心便是掌握着希奥特最核心力量的魔法师的圣塔,塔身四周常常盘旋着白色巨鸟,所以又被称作白羽空州,虽然名义上是空州,却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塔,但塔身中部是一种天蓝色的石头,远远看去仿佛与天空融为一体,而塔的上半部就宛如屹立在空中的飞来城,显得无比壮观。 “魔法,顾名思义,就是指魔界之法……”身着银色丝质长袍的老魔法师对着下面瞪大眼睛的女孩说,也许是女孩时而沉思的目光显得呆滞,他更加详细的解释道: “古时人族并不会操控元素,元素是诸神的象征,后来魔神奴役诸族,教授他们掌控元素的方法,而光明诸神也走下神坛,履尘传道,人因此获得掌控元素之法,但相较于魔族,却需要咒语引动,故称呼为魔法,本身为不幸之法,但直到迪亚拉帝国奉光明神教为国教,魔法也随之发展,千年之后,便屹立于大陆之巅,因为魔法而淘汰的制度、职业、武器、防具,改变的生活方式也数不胜数,只是如今,它迎来了挑战者,名为机械的力量。” 小女孩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她有些粉色的长发,整齐的束在脑后,见习魔法师的袍子盖住了全身,“布纽罗导师,机械指是那些窃夺神力的人吗?” 被很尊敬称呼的老魔法师花白胡子下露出欣慰的笑容,“克拉茜,你需要知道机械并不是人,它只是一个工具,就如果魔法,而机械师才是窃神之力的人。” 克拉茜似懂非懂的点头,又坐直身体准备倾听导师的教诲。 布纽罗导师便继续讲解道,“机械从古就有,但多作为辅助工具,直到机械触及到操控元素,长久以来,人类的认知告诉我们,魔法是形而上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学习的,能学习魔法的人必定能感应元素,这类人被称作元素体。 而魔法机械的出现,却让非元素体拥有元素体才能掌握的力量,这无疑是挑战了魔法师的权威。”布纽罗导师递出一个眼神,止住了克拉茜想要举手的冲动, “不过,如果你仅仅就把机械看成是另一个改变世界的东西,那么你也许就想错了。 古书记载,元素以生万物,草木山石,飞禽走兽,亦如人兽,皆由元素构成,结构稳定的元素质化以成万物,而元素体与非元素体的区别亦在于此,元素体体内留存有未完全质化的元素,而非元素体则没有那些,那些才是真正的元素,具有活性的元素。 魔法的本质是替换元素,即抽离身体未质化元素,进入空气中,通过特殊咒语便可使其与周围元素产生反应,短暂质化元素,而机械武器则是直接利用特殊方式质化元素,那会使得元素活性丧失,长久下去,空气中的元素会越来越少,而人与万物又依赖元素而存活,若任由机械大肆盛行,那么将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布纽罗严肃的询问,“你懂了吗?小克拉茜。” “懂……应该是懂了,可……”多尔茜显得很是犹豫,“如果遇到机械师该怎么办?是不是要杀死他们?我听说许多前辈都死在了他们手中,但我不想杀人,可我也怕死……” 布纽罗愣住了,他震惊的看着低着头的克拉茜,实在想不如究竟是谁给如此小的孩子灌输了这种理念,但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如果别人要杀你,你实在没有不反手的理由,可他总觉得,小孩子的心里不应该埋进仇恨的种子里。 “遇到想要伤害你的机械师,那么就不应该心存软弱。” 空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布纽罗和克拉茜同时看去,门口站着一个美丽的少女,浅蓝色的长发垂到腰间,蝴蝶发饰卡在左耳上,精致的法师长袍罩住了玲珑有致的身躯,却又让人有几分遐思。少女微笑致意,“机械师也有好人,就像是魔法师也有坏人。” “艾妮娜姐姐!”小克拉茜像是一头窜入丛林的小鹿,嗖的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扑到了少女的怀里。 艾妮娜抚摸着克拉茜的发丝,又对惊慌又恼怒的布纽罗导师微笑颔首,“老师让我带克拉茜去一趟他那里。” 布纽罗愣了一秒,又赶忙点头,“坎斯雷德会长是准备进行那件东西了吗?” 艾妮娜依旧微笑回应,她拉着克拉茜走出了门,克拉茜却把目光都落在了艾妮娜手腕上,那是一条天蓝色的手链,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又张大嘴巴说,“是碧空之眼!” “对!”艾琳娜晃动了下手链,“这可是你的发明。” 克拉茜并未露出笑容,她仔细端详的一下碧空之眼,又疑惑的说,“但这只是普通的碧空石手链。” 艾妮娜一愣,她没想到女孩的心思如此敏锐,这却是不是碧空之眼,但柯修说那是他从万米高空用宝石与渡鸟交换得到的,珍贵程度并不亚于那件碧空之眼,尽管那已经残破的碧空之眼还放在她另一只手上。 “不过没什么的,金属克星重新进入,到时候那就是一个新的碧空之眼了!”克拉茜骄傲的说。 艾妮娜点点头,穿过长长的阶梯之后,她伸手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头发斑白的老者双目禁闭,素白色的布条在房屋中摇曳,窗台传出淡淡的花香,头顶则是耀眼的阳光,高塔并没有穹顶,顶部是一层透明的光罩,融进了汪洋碧蓝之中。 “坎斯雷德会长,”克拉茜躬身行礼。 “小克拉茜,又长高了。” 样貌并不慈祥的老人发出温柔的话语,克拉茜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实际上挺怕这个从未发怒的老人,随着老人对他比自己老师还要温柔,但却总让她觉得,关系没那么亲近。 “柯修殿下送来了许多碧空之眼原石,也许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了,”坎斯雷德拢袍起身,走到艾妮娜身边牵起克拉茜的小手,将她带到一个原桌旁,桌子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蓝色宝石,有十多颗,像是窗外天空的碎片。 第567章 所附之法 “妮娜……”坎斯雷德呼唤。 艾妮娜走上前去将手腕上新的碧空之眼取下。 坎斯雷德手掌泛起浓郁蓝光如平静海水抚过一颗颗宝石,湛蓝色的宝石仿佛跳动的精灵,又像是起伏不定的琴弦。 “来吧,孩子。”坎斯雷德松开了克拉茜的手。 克拉茜像是木偶一样机械的走上前去,纤细的小手上血液不受控制的渗出,她伸出手臂,一滴鲜红血液飞出手指,在空中如被击碎的水滴,四散飞出,分散的血液又落进一颗颗湛蓝色的宝石里,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做的很好,孩子,”坎斯雷德抚摸着女孩的秀发,一股浓郁的水元素融进女孩身体里。 原本还有些虚弱的克拉茜,觉得身体变得轻盈,她垫了垫脚尖,偷偷瞄了眼身旁的老人,自己似乎长高了一些。 “菲露特小姐,辛苦你了,”坎斯雷德对着窗外轻声说。 花白色的独角兽掠动翅膀,漂浮在圣塔旁边,和克拉茜有些相似的少女,朝屋里张开双臂,克拉茜已经唤出风翼飞了过去,落入少女怀里。 克拉茜拿脑袋蹭了蹭少女的胸部,惊讶的说,“姐姐,你也长大了!” 菲露特嘴唇一阵抽搐,轻轻拍了下克拉茜的脑袋,没好气的说,“什么叫也!小家伙身子都没发育呢!还敢和你老姐比!” 不过菲露特又觉得开心,那个戒指里的女人还挺守信用的,她偷偷看了眼了自己鼓鼓的胸脯,想着怎么也不会被那个色狼副队说成小葡萄了,这……她又低头看了眼,起码也得是大芒果! …… 沉重的木门被狠狠地推开,一个同样年迈的老者气汹汹的走了进来,全身红色法师袍也映衬了他的心情,他强忍住愤怒,对坎斯雷德低吼,“坎斯雷德!谁允许你拿我徒弟做实验的!” “提厄里副会长,”艾妮娜俯身行礼。 脾气暴躁的老人只是微微点头,依旧怒不可遏的盯着坎斯雷德,“你倒是说!” 坎斯雷德轻抛出桌上的一块宝石,湛蓝宝石落在提厄里面前。 “攻击它!” 坎斯雷德说。 提厄里愣了一下,接着双眼一瞪,口中低声念了一句咒语,两道火焰已经从虚空中降落,轰在了石头上,但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现,原本狂暴的火焰像是坠入万丈深渊,竟然直接消失在空中,而那颗宝石还平静的留在空中。 “长久以来,魔法师总是缺乏自保能力,难以应对突如其来的攻击,防御的魔法器固然多见,却很少能够张开结界,抵抗魔法。”坎斯雷德又拢袍坐下,“但妮娜却改良了古老的魔法。” “就是这个?”提厄里有些惊讶于所谓新式魔法的力量。 “对,”坎斯雷德点头,“依靠蕴藏无限能量的魔法石,附着引动元素的法阵,便可以石为媒介,跳过吟唱咒语的环节,一直以来,那被认为是空间法师的秘技,但妮娜证明,那不过只是因为我们太注重魔法的力量,舍弃力量同样可以获得便捷。” “新型魔法?”提厄里握住了那颗石头,手掌附着的火元素却在一瞬间像是被恶兽夺去。 “不过,我的师弟,我还是需要跟你说一声抱歉,”坎斯雷德又说,“我确实用克拉茜的身体做了实验。” “所以这压根就不是真正的新式魔法,而是湮灭之力?”提厄里低声道。 “光暗双生,是以毁灭,是以创造,创造即予生,毁灭即予亡,长久以来,我们除掌握六大元素之外,还发现较为常见的木系元素,以及不那么常见的湮灭元素,毁灭魔法。”坎斯雷德沉声说,“克拉茜就是掌控湮灭元素的人,之前的碧空之眼便是复制了她的能力才得以消除机械金属,而如今不止固化元素,就连普通元素都可以吞噬。” “混蛋!”提厄里突然暴躁的冲出,一掌拍在坎斯雷德面前,“吞噬元素那不是和那群机械师一样了吗?!” “一样吗?”坎斯雷德微笑,扬起手,后方的微风又轻抚而来,提厄里惊讶的发现,四周的空气竟然一点没有变化。 “湮灭是荡涤尘埃,毁灭即是新生,”坎斯雷德望着面前脸色阴沉的老人,“这是诸神赋予吾等的力量。” “如果我没记错,炽天使的属性当时未被判明,现在看来,同样是窃夺了湮灭魔法吧?” “你说的没错。” “那你准备用她做什么?”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提厄里副会长的唯一的徒弟。” “不是唯一!”提厄里一拳溶解了地板,“艾米丽她有名有姓!” 坎斯雷德点头道,“我知道。” 提厄里嘴唇动动,终究说不出任何话,他显得很疲惫的转回了身,无力的说了句,“知道就好。” 门又吱吱的合上了。 “在想什么呢?妮娜。”坎斯雷德说。 被叫到的艾妮娜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周围的一切都仿佛与她隔绝,只有那张美丽的脸庞上不断闪动了恐惧和又让人怜惜的悲伤。 艾妮娜木讷的点了点头,“我在想艾米丽。” 坎斯雷德沉默了一会儿,“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嫁给柯修殿下吗?” 艾妮娜摇了摇头。 “魔法……只是统治者的武器,统治者不是魔法师,他们并不会与魔法同生同死,如果魔法式微,统治者们将会向机械抛出青眼,到时我们将沦落为尘埃,”坎斯雷德站起身,拿起碧空之眼,戴在艾妮娜手腕上,“可我们是魔法师,我们此身都献给了魔法。” “老师是希望用我来交换稳固的地位?”艾妮娜低着头问。 “不是,”坎斯雷德伸出双臂抱住了瘦弱的女孩,“老师虽然一生未婚,但老师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无论是出于老师,会长,长辈,亦或是爷爷的身份,我都认为柯修殿下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艾妮娜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同样伸出手臂抱住了这个老迈的身躯。 第568章 少女烦恼 白色独角兽降落在乡下的小路上,村子还在落日余晖里打盹,炊烟袅袅,弥漫如秋季田野里的雾气。 菲露特抱着克拉茜跳下独角兽,拍了拍背,独角兽抖了抖脖子,挥动翅膀朝远天飞去。 村子的老人常说,菲露特去到了城里,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但其实呢,什么都不是,家里依旧穷的叮当响,她妈命苦的母亲,身体虚弱的克洛洛夫人负责照顾她那些弟弟妹妹,家里只留有一间破旧的房屋,田地是一块儿也没有,母亲也不可能去做些农活,因为那可是真正的体力活,而家里的那些弟弟也全都是还很年幼的小孩子,全家人都依靠她那微薄的薪金维持生计,但无能的父亲死之前,欠了许许多多赌债,家里能被拿走的东西一夜之间都没了踪影,就连她床头的桌子都被搬走了,可她当时就在屋里睡觉。 哦,见鬼!她又觉得后怕,幸亏她自己没被搬走,不过没被搬走也不是没原因,村里都是观念老旧的农夫,胸大屁股翘的女人才会生出健壮的孩子,至于她那像被两面铁板夹过的身子,恐怕很难嫁的出去了。 当然,那都是以前,她拉了拉上衣,将褶皱顿平整,惹火的胸部又像是滴水的水蜜桃般诱人,她踩了踩土路,昂首挺胸的朝村子走去。 院里赶驴子磨面的小家伙、饭间出来吸口烟的老人,还有收起晒干衣服的少女都把目光注视着那个挺胸昂头看天空的人,然后齐刷刷的向下看了几分。 克拉茜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她拉了拉菲露特衣角,小声说,“姐姐,你藏的东西被发现了。” “什么?”菲露特挑了挑眉毛,“姐姐可没藏东西。” “但他们都说你把两颗桃子塞进了衣服里,”克拉茜听觉敏锐,能十分清楚的听到那些议论声。 “啊!”菲露特大怒,“这才不是桃子呢!这是货真价实的……大苹果!” 她赌气似的在街道上蹦了一下,像只发怒的猴子,饱满的**就那样柔滑的抖动着,最后又回归原位,她很满意众人吃惊的表情,拉起克拉茜的小手,朝家里跑去。 还没进院子,一群小屁孩就从墙里跳了出来,像是饿急了的雏鸟,抱着姐姐叽叽喳喳叫了不停,克拉茜被挤到了外面。 其实克拉茜也有些羡慕那些人,她是一个孤儿,连故乡是哪里都不知道,只有一个像头火犀牛的老师,虽然老师很喜欢她,但她也希望能有个可以给自己零食吃的姐姐,就像是菲露特那样。 菲露特从手里的袋子里摸出各种各样的礼物,挨个分给弟弟妹妹,弟弟妹妹们又左看看姐姐的,右看看弟弟的,争着抢着乱作一团,菲露特抽身拉起克拉茜的手。 克拉茜有些开心,因为一克很大的糖果被偷偷塞了过来,菲露特回身挤了挤眼睛,像是在告诉她,这可是特意给你留的哦。 但其实不是那样的,克拉茜很清楚,菲露特姐姐是王子殿下的护卫,因为艾妮娜姐姐的缘故,国王陛下抽调了很多护卫来守卫圣塔,老师不希望她整天呆在塔里,就让菲露特姐姐充当她的贴身护卫,带着她去城里闲逛,而菲露特姐姐也很乐意,因为她可以以工作的名义回到村庄看一下自己的弟弟妹妹,而每次总是会给她一些礼物,当做封口费,她很清楚,却从不拒绝。 菲露特可不知道小女孩的心思那么细腻,她大大咧咧的推开门,里屋母亲正坐在床上替最年幼的弟弟缝补衣服,灯光很暗,她动作却依旧利索。 “老妈,您大女儿回来了!” “回来就去磨一下麦子,你三弟腿伤着了,吾神庇佑,希望别落下什么不好的病根来,”克洛洛夫人虔诚的向诸神做祷告。 “知道了,知道了!”菲露特有些不开心,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冲屋里的母亲喊,“老妈,二妹的婚事呢?” 似乎她的问题问到了关键地方,屋里的克洛洛夫人放下手上的针线走了出来,怜爱似的摸了摸克拉茜的头发,坐在了菲露特面前。 “还记得亚伦吗?” “哦,你说那个傻佣兵?”其实菲露特也不太认识那个人,只是常听妹妹提起。 “可你二妹就喜欢那种又傻又笨的人,”克洛洛夫人一肚怨气,“你也长大了,可你不嫁人,你妹妹又没法嫁人,我本来不打算管他们两个,但那个亚伦为了帮我们还债,就接了个大委托,已经出去几天了,你妹妹每天都在村口等着呢!” “替我们还债?” “你不是之前说,只有还清你早逝父亲的欠债才会结婚吗?亚伦可等不及了,不是想帮帮你吗?” 菲露特皱眉,她对这个妹夫了解不多,可妹夫竟然比母亲都渴望自己赶快嫁人,她突然觉得做人做的有些失败,低着头嘟囔,“他操哪门子的心啊!” “可不能这么说!”克洛洛夫人警惕的瞅了瞅四周,靠近菲露特几分说,“你妹妹怀孕了!” “什么?!!!”菲露特惊的差点没坐稳倒了下去。 克洛洛夫人愈发虔诚的祷告,“诸神原谅我女儿的无知,宽恕她的罪孽,”似乎舒心一些,克洛洛夫人又小声说,“你妹妹信了他的鬼话,怎么忍心让心上人忍耐呢,可谁知道……唉!” 未婚先孕是教会的禁令,妹妹如果等不到情郎的归来,就只有逃跑了,要不然将会被送上火刑架。 该死!菲露特坐不住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被逼婚逼的这么决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那亚伦那小子呢?为什么还没回来!” “他接了一个大委托,听说很危险呢!”克洛洛夫人语气有点像在吓唬她自己。 “我去找找他!”菲露特站起了身。 可还没等她站稳身体,哭声震天的妹妹就急冲冲的从屋外跑了进来,一把扑倒姐姐怀里,手中的纸张也拍在菲露特胸前,似乎突然觉得姐姐胸部有些不一样,泪眼婆娑的望了眼脸,确定无误后又扯着嗓子哭了出来,“姐姐……他……他被抓了……” 菲露特大字不识一个,将那张纸递给克拉茜,“上面说什么?” 克拉茜快速扫了一眼,抬头说,“他们说要缴纳五万赎金才肯放人。” “快让村长去请城里的军队来!”克洛洛夫人慌张的喊。 “我就是军人,”菲露特一脸无奈,又问,“谁寄来的?” “落款是……”克拉茜又看了眼,“掠夺者。” “掠夺者?” “就是山贼!”妹妹抬起头说。 菲露特移开妹妹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以袋钱交给母亲,“这是给二叔和三舅的钱,别忘了,已经欠了他们很久了。” “那他怎么办?”妹妹不死心的看了眼那袋钱。 “我去救他出来不就行了,”菲露特没好气的说。 “可那是掠夺者啊!”克洛洛夫人乱了神色,“听说有几百人呢,还有很多是流亡的机械师,经常劫掠附近的村子,杀了很多人呢!” “额,”菲露特想了下,又伸屁股坐了下来,“我们还是商量一下赎金的事吧!” “姐姐……”妹妹快要哭了出来。 “啊!”菲露特抱住了头,“我也怕死啊!我都还没牵过手呢,我初吻都还在呢!凭什么让我去死啊!” “有个办法,”克拉茜举起了手。 菲露特射出一束目光。 “我可以制造一颗假的宝石,也许可以骗过他们,”克拉茜小声说。 第569章 悲从中来 菲露特上路了,她向村长借了匹迅龙,拎着装满的宝石的布袋上路了,妹妹眼泪像是决堤洪水一样送别她离开,可当她再回头时,妹妹已经开始拈花打扮,羞答答地等待着情郎归来了。 菲露特在想,要不然扔掉这袋子炉灶里扣下的砖块,回来就说被识破了,那个蠢笨的妹夫被山贼杀了,可转念一想,那样的话,顶着大肚子的妹妹就要被教会的人活活烧死,她又心软了下来,又气又恨的锤了下迅龙的脑壳,这头凶狠的家伙提起蹄子朝远方跑去。 一个建在山谷里的堡垒出现在了面前,火把白天还在燃烧,门外的山贼个个面露凶相,张牙舞爪,可看到她时,一个个吓得抱头鼠串,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城防卫的军服,那群山贼还以为军队来剿灭了呢,直到一个穿着老旧军服的男人稳住了局面,端着一把破枪指了指她,她才被山贼正常对待,卸了武器,夺了迅龙,跟着肥胖的老山贼走进了山贼巢穴里的一处山洞里。 端着火枪的男人把武器压在桌子上,翘着腿悠哉的问,“你是军队的信使?” 菲露特一愣,本想承认这个身份,毕竟两军交战,信使绝对安全,但扭着脖子看了一圈,山贼似乎也不懂这些规矩,手中的大砍刀明晃晃的,她又犯了怵,弱弱的说,“那个我是信使……石磨村的信使。” “哪里?”山贼头领压低身问,“什么穷地方,连听都没听过,你是来赎人的吧?” 满口的大蒜和香烟气让菲露特觉得反胃,她没了耐心,一把扔出手中袋子,“都在这里,把人给我放了!” 山贼头领摸过一颗宝石看了眼,立刻两眼放光,示意了下手下,一个推车被退了出来,手脚被束缚的佣兵像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被推了出来。 “带走你的人吧!掠夺者可是很讲诚信的,”山贼首领淡淡的说。 菲露特起身沿着推车走了一圈,脑袋里似乎没怎么有印象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妹夫长什么样,她看了半天,看中了一个相貌有那么点小帅的男佣兵,对山贼头领说,“就他!” “姐姐!”一个角落里的佣兵大喊,“是我啊!我才是亚伦!” 菲露特嘴角抽搐了下,叫喊的佣兵身材又矮又嘿还一脸雀斑,哦,诸神!她又拉了拉自己看中的那个英俊男佣兵,想着,你也求我啊,求我我就带你走了。 “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小姐,莉莉的父亲会知道我的勇敢,”英俊男佣兵正色道。 菲露特脸色铁青,感情这帮人就不是真的想剿灭这些山贼,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勇气啊!见鬼去吧!她狠狠踢了一脚那个男人,抓起角落那个又矮又胖的亚伦,朝外走去。 “小姐,有没有兴趣陪我喝杯酒,那样的话,我可以将赎金都还给你,”山贼首领喊道。 菲露特想骗鬼啊,那只是壁炉里的砖块,傻子才想要呢,她朝后喊, “你还是留着暖被窝吧!” “姐姐,你是不是抢了王宫!”亚伦惊讶的看着山贼首领手里的宝石,“那可是要砍头的,而且你还是殿下的护卫,殿下马上就会派大军来抓你的!” 本来一片祥和的山洞安静了下来,山贼首领看了看停住脚步的女人又看了看手中的宝石,问声打破了寂静,“您来自王都?” 菲露特快要抠烂这个多嘴家伙的手臂了,她急忙加快了脚步,“我还没吃饭,就找走了!” “我也还没吃饭,不如一起吃吧!”爽朗的声音从山贼据点的最高处传来,一身整洁老式军装的年轻男人远远的望着菲露特,一抬腿跳了下来,拿过山贼首领手中的宝石,手稍一用力,宝石就化成齑粉。 “喂喂喂,美女,骗人也不能这样骗吧?”军装男人微笑。 菲露特一瞬间看呆了,觉得今天一定是遇到爱神了,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这家伙都太符合自己审美了。 “姐姐!”亚伦推了推犯花痴的菲露特。 菲露特涨红脸说,“那又怎样!大不了把我赔给你呗!” “好啊,”军官男人依旧微笑,“不过,我不太喜欢女人穿衣服,脱光,让我看看你的胸部是真的还是假的。” 菲露特松开了掐着亚伦手臂的手,慢慢摸到了背后,手插进衣服里,用力一拉,如同巨兽摆尾般抽出一柄细剑,面色阴沉的看着那个军官男人,“我最讨厌好色的家伙了。” “是吗,”军官男人依旧微笑。 “更讨厌说我胸是假的的人!”菲露特双手握剑,脚步疾行而出。 细剑是王宫守卫配备的武器,女人多在背后脊椎,质地柔软并不影响行动,男人则多在大腿两侧,而且是双刃,以应对突发情况,但比起佩剑,细剑的攻击方式就完全不同。 突刺在中途改变,她双腿朝下一压,倾斜而划出,手肘从下方击向军官男人下颚,细剑紧贴着手臂划出,即便手肘的攻击没有成功,细剑也足够刺穿敌人的脖子。 爆炸的火光在面前夺去了视野,菲露特甚至连手肘都没来得及攻击,机械武器压着她的头顶轰鸣,紧接着是坚硬的铁刃轰在她慌忙抬起的细剑上,她直接被压了出去。 这时她才看清对手的武器,那是一把稍长的火枪,却也是一把稍短的铁剑,那是佩尔西斯人惯用的武器,剑铳,攻击方式可以随时切换,军官男人使用这种武器很是得心应手,手臂挥动,剑铳咔咔响动,对着她轰来。 砖块碎片与泥土飞落,而她刚才呆的位置已经成了一处巨坑,白烟不断冒出,她慌张后跳,一杆发烫的金属武器抵住了她的脑袋,军官男人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军官男人还没有开口,菲露特已经露出微笑,机械师无论是使用剑铳亦或是普通的机械武器,对于近身战斗,都不擅长。 她单脚朝后一踹,身体已经压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双腿在空中转动,牢牢锁住男人的手臂,整个身体朝前一推,她压着男人坐下,细剑刺在男人握着武器的手臂上,伸手卡住男人脖子。 “放下武器!”她朝四周喊。 “美女,该放下武器的是你吧!”山贼头领冷笑道。 “姐姐救我!”又矮又黑的亚伦哭着喊道。 菲露特真想抓住武器轰碎那个蠢货妹夫的脑袋,但这点困难怎么能难得住她呢,她端起那杆剑铳对着下方的军官男人说,“让他们放下武器。” “这可没办法,我只是他们的盟友,又不是他们的首领,”军官男人无奈的说。 “是吗!”菲露特将枪管塞进男人口中,“我们喊三二一,一起来吧!” “姐姐不行啊!莎莉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如果我死了,她肯定也活不成了,”亚伦哭成了泪人。 军官男人露出微笑,被塞着枪管的口中含糊不清的说,“似乎……你……已经输了。” 菲露特低着头,抓起剑铳朝那个蠢死的妹夫开了一枪,然后丢掉了武器,站起身说,伸开双臂,“看吧!看吧!赶紧看,看完我就走了!” 军官男人按住受伤肩膀站起身,弯腰抓起地上的武器,猛的挥起狠狠砸在菲露特头上,菲露特直接重重的飞了出去,血液洒落一地,他碎了一口,“臭婊子!真他妈的晦气!” “怎么处理她?”山贼首领略显恭敬的问。 “扒光玩几天,然后卖到妓院上当妓女!”军官男人扯了下衣领,朝倒地的菲露特走去。 菲露特感觉头开始变沉,视线越来越模糊,耳朵听清了那个可恶的家伙说的话,她挣扎着想起身,脑袋却像要炸掉一样剧痛,她不争气的哭了出来,她想完了完了,自己一定会晚节不保的,呸,贞洁不保,她希望有人能来救她,对,那个梦中的骑着白马的英俊骑士,他肯定会来的。 她觉得身上的衣服被扒开动,她又想算了算了,梦里的终究不靠谱,不用是英俊潇洒的骑士,就算是那个色狼副队她也愿意了。 她想自己此刻一定丑死了,谁要是能来救她,她就嫁给那个人了。 她已经能感觉到一双手在自己那刚变鼓鼓的胸部上乱摸。 她最后一次祈祷,就算是像那个蠢货妹夫一样的人都行,不,就算是坎斯雷德会长来了也行,听说他还没有结过婚,虽然有点老了,但也行啊。 只是诸神似乎遗弃了她,她的祷告可能吵烦了诸神,天谴般的巨响在耳畔响起,那双粗暴的手消失了,然后是一件厚厚的大衣落在了身上。 有人来救自己了! 她匆忙给诸神道了歉后,满怀期待的睁开了眼睛,昏黄的阳光下的身影逐渐清晰,宛如天使降下凡尘,朝她伸出了手。 她同样伸出手,却与那双手错过,手臂的主人从盖住她的大衣里掏出一瓶圆筒型的铁盒子,握住匕首一撬,果汁溅了那人的半张脸颊,她晃了晃脑袋,视线恢复了清晰,慢慢看去,却看到一张美丽的侧脸。 一股悲伤从心底里不受控制的传出,她强忍住泪水,又闭上了眼睛,口中不断念叨着古怪的话语,再次偷偷睁开一只眼。 握着匕首的女人疑惑的望了她一眼,问了句,“你也想吃?”女人肩膀上的黑猫朝她伸了伸爪子,像是在打招呼。 “啊!”菲露特觉得现实好残酷啊! 风铃呆住了,她完全搞不懂女孩为什么这么伤心的哭了出来,那似乎并不是喜极而泣,而像是此生无望的悲伤。她也不懂怎么安慰人,就又摸了瓶罐头递了过去。 菲露特抱着罐头在地上失声痛哭,可哭了很久也没人去管她,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眶,愤怒地抱怨了下命运之神的不公,再次看向四周时,山贼已经被制服了,穿着从未见过的装束的人压着山贼聚拢到一起,那个令人作呕的家伙已经倒在地上,胸口裂了个大洞。她抬起头,却看到天空中盘旋着几只巨型空蝴蝶,而那是卡尔特王室的坐骑。 “你们是卡尔特的使者?”她朝身旁的女人问。 “佩尔西斯,”风铃大口吃罐头间,抽空回了句。 “愚蠢的家伙!”被斩掉手臂的山贼首领突然挣扎着起身大喊,“回去看看你们的村庄吧!那里已经成为灰烬了!” 菲露特一愣,急忙站起身,然后快速朝外面跑去,她此刻才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山贼有数百人,而这里却只剩下几十人,毫无疑问其他人都趁着各个村子缴纳赎金时袭击村庄了,当他们带着赎回来的人回去时,等待他们的只会是变成焦炭的村庄,但比起村庄被劫掠,菲露特更担心克拉茜的安危,如果她受伤了,自己一定会被辞退的! 她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门,可迎面却扑来一头黑色巨龙,巨龙在她面前落下,龙翼垂落后,龙背上跳下来一个男人,抱着身材瘦弱的小女孩。 “你是准备去找她吗?”黑发男人问。 第570章 暴怒之震 菲露特心里涌出了无数种悲伤的情绪,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抱怨诸神的不公,为什么梦中的骑士不来救自己,来救自己却是一个女……,她回头看了眼,美女龙骑士,但自己总不能嫁给个女人吧,而这个小丫头,身子都没发育呢,就有英俊……她又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勉强称的算吧,龙骑士救了,抱的还那么富有美感,明明她也希望那样,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去教堂祷告了。 “呦呦呦,小菲露特怎么这么伤心呢?” 妩媚又温柔的话语传进菲露特耳朵里,她止住了哭泣,再次抬起头时,那个戒指里的女人正坐在黑龙背上,微笑的望着她。 “美尔丝?!” “对,”美尔丝飘落到凌羽身旁,对菲露特说,“他就是我说的人。” “你是?”菲露特又再次打量了一遍这个黑发男人。 “凌羽—提尔锋,”黑发男人礼貌回复。 “这可真是很久不见了,”美尔丝按住了凌羽肩膀。 凌羽想了想,确实很久不见了,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诛杀魔神的城墙之上,而这么久过了,事情竟然变化这么大。 使团进入洛维斯基境内之后,他们就一直没停下,但临近王都,美尔丝却突然出现,并说需要他帮个忙,而他便与风铃他们分开,在路上拦截了那群山贼,但实际上那群山贼更多是被他怀中这个叫克拉茜的小女孩禁锢在了原地,看过那宛如神迹的一幕,可以知晓,这个小女孩肯定是个魔法天才,战斗很轻易的结束,女孩请他帮忙救个人,他就来了,路上美尔丝告诉了他一些关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对于棘和多泽的爱情故事,他想用冰澜的话来说,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他放下克拉茜,又重新跳上了龙背,下方的人将山贼控制住,就地驻扎了,毕竟王都很近,很快就会有军队过来交接,而自己这一行人似乎也不需要什么守卫了。 如果说这次使团让凌羽最出乎意料的事情,恐怕就是卡尔特的使者是拉克丝王后,由祝歌担任近身侍卫,这也许已经表明了卡尔特的诚意,不过这个王后的手段在上次尤克里里的战时内阁会议上已经可见一斑,应该是除星尘外,最适合的人选了。 “这个给你!”菲露特抛上来一枚戒指。 凌羽伸手接住,他认得,这是美尔丝的召唤圣物。 “记得带她去维尔特拉帮助那里的人,这是柯修殿下的嘱托,”菲露特认真地说。 凌羽点头,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好奇美尔丝究竟如何才是真正存在,似乎这个女孩也不是元素体,而自己更不是,那么美尔丝究竟如何存在? “难道不知道一件事吗?”美尔丝仿佛他肚子里蛔虫,“神即元素,只要有足够的元素,我就可以存在。” “嗯,”凌羽点了点头,驾着崩霆跟上了已经先行的队伍。 “你似乎已经找到了她。”美尔丝轻声说。 “什么?” “当然是灵魂之匣,”美尔丝淡淡的说,“传说可以重组灵魂的盒子,你应该明白,生灵死后,构成灵魂的元素也会粉碎,但存在一种特别的东西,能够将属于你的灵魂全部聚合起来。” “你是说风铃?”凌羽大概能明白。 “不,我说的是那只猫,”美尔丝轻声道。 凌羽望了眼伏在风铃肩头的黑猫,黑猫愈发与记忆中的那只幽儿旁边的猫相似。 “其实她就是个像猫一样的女孩儿,”美尔丝又说,“在喜欢的人面前很温柔,在敌人面前也会竖起毛发和尾巴,露出尖牙……不过啊,比起这些也许她更像是只小馋猫般贪吃,喜欢吃烤鱼和水果。” “你又窥探我的内心,”凌羽说。 “别那么小气嘛!”美尔丝漂浮在了一旁,“暴怒之震魔神大人……” …… 菲露特第一次觉得自己神经大条了,白白走光了这么久,直到坐在独角兽上才发现自己衣服都没扣上。 即将起飞时她又注意到那件被自己丢下的大衣,一个怪异的想法冒了出来,她又跳下去,将大衣捡了回来。 “姐姐,你就像是个傻女人,”克拉茜说。 “说什么话呢!”菲露特不理会小女孩的话,“姐姐只是感激那个救了姐姐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向她告白,在这里犯花痴,”克拉茜一针见血。 “傻丫头!”菲露特垂着头,“女人跟女人怎么能在一起呢?” “为什么不能?” “你老师没教过你吗?” “没有。” “额……”菲露特一脸黑线,不过想来也对,克拉茜的老师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怎么可能给小姑娘讲这些话呢。 “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能就对了!”菲露特也懒得解释,可她盯着手中的大衣,又忍不住傻笑,抱着用脸使劲蹭蹭又蹭,好像在感受某人的体温,她忽然觉得,那个女人好帅啊! “姐姐就是喜欢她!”克拉茜斩钉截铁的下了定论。 …… 一个年老的山贼通过暗道跑出了堡垒,可刚走出暗道,就看到那个跟首领一起来的面具人,他每次看到这个男人总觉得害怕,就像是看到一头跑出荒原的野兽。 “失败了?”面具男问。 “那位大人被一个红头发的龙骑士杀死了,老大也被抓了,而且听说我们出去抓那个小女孩的人也失败了,”老山贼一点也不敢隐瞒。 “哦,”带着苍白面具的男人点了点头,“看来已经有人发现我们的计划了。” “那大人,现在我们怎么办?”老山贼低声问,“要不要去救他们?” “当然,”面具男很笃定的说,“你去救他们吧!” “我自己去?”老山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其他东西和你一起去,”面具男伸出手,宽大的袖袍里滑出一只土色蠕动的虫。 “这是?” “噬骨岩虫,可以将人的身体变得无比坚硬,然后……炸开。” 老山贼大惊失色,急忙朝后跑去,但那只虫却突然跃起,从背后转进了他的体内。 “去吧!”面具男挥手。 老山贼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堡垒走去,全身正在硬化,肌肉如山石般僵硬。 很久之后,一声巨响在山顶响起,平静的河水化为了洪水巨兽,奔腾而下,那个位于谷间的堡垒被山洪冲毁。 悄然而至的黑影落在面具男身旁,“黑白者交代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第一次尝试毫无意外是失败了,”面具男说,“第二次尝试准备开始,不过可用的人不多。” “有多少?”黑影问。 面具男拿出一张纸,划掉了几个名字,“还剩三个,”他又低声问,“你就是艾丽卡,魔族。” “对,”黑影点头。 “但我听说你本体是一块石头,怎么出现在这里了?”面具男问。 “有人把我带过来了啊,你的老朋友,”艾丽卡说。 “是不是需要帮忙取回你的本体?”面具男问。 “那么有劳了,休顿先生,”艾丽卡微笑。 面具男没回答,一步步朝激荡的洪水里走去,那块紫色的石头正漂浮在河水之中。 “送给你一个礼物,”艾丽卡喊了句,随手抛出一块石头。 约书亚接住,胸口却传出躁动,他望着手中漆黑如墨的石头,感受着体内同样的气息在呼唤着,像是渴望饮血的恶魔,他低声喊出了石头的名字,“魔曜石,魔神的礼物。” 第571章 虚张声势的精髓 花都其实不像是山域的城市。 凌羽这么觉得,就好像是萤海城,生机盎然,草长莺飞,四周一片平原,田地里麦子似乎刚刚收获,后方有一座耸立的高塔。 更像是一座林域亦或是风域的城市。 “这才是美丽的城市,”祝歌眺望着城门说。 接驾的车马停在城门口,隆重却又不那么尊重,来迎接的是联邦新上任的财政司司长亚丁,但己方不仅仅是卡尔特的使者,更是卡尔特的王后,这么一比较,差距就显现了出来。 凌羽登入华丽的马车,车厢里布置着雕花横椅,窗子很大,窗帘是蕾丝碎花,靠背则是白狼毛,他本身是不应该坐上来的,因为他既不是佩尔西斯的使者,也不是卡尔特的使者,只是一个来参加朋友婚礼的人,不过一个有些面熟的人拉住了他,悄悄对他说,不坐这车,他连王宫都进不去,他便跟着坐了进去。 “自我介绍一下,”那个虽然面熟的男人衣着正式,表情与语气却有些懒散说,“伽贝斯—路斯尼斯,洛维斯基王室近卫队新任队长。” “新任?”琳瓦问了句,她不懂这个人为什么故意提了个新。 “上一任队长是多泽,诸位的老朋友,”伽贝斯微笑,“其实我跟提尔锋先生也算是老朋友了,在国境安水城就见过,再后来就是在尤克里里那次魔神之战上了。” 凌羽只是微笑点头,他真的对这个人没太大印象。 “好了,不管以前怎么样了,如今我们都共同坐在了这里,”伽贝斯掀开帘子,“看一下我们这里的风光,我从未去过兰洛,不知道兰洛的风光较之如何?” “你说话的感觉很像兰洛人,”风铃开了口。 “像吗?”伽贝斯又笑了下,“我一个邻居就是兰洛人,经常和他一起喝酒,受他的影响有些大。美丽的小姐是哪里人?” “佩尔西斯,伊莎缇雅,”风铃回答。 “哦,伊莎缇雅小姐穿这身卡尔特风格的服饰倒很漂亮,让人看到了王后殿下的风姿,不过王后殿下像是一束牡丹,您更像是一朵红色的蔷薇花,而且啊!”伽贝斯望着窗外,“看,这座城市就是红色的。” 风铃投出目光,红色真的是这个城市的主色,路边的花丛,橱窗的布帘,行人身上的衣服,还有随风飘起的红色花瓣,行人驻足在一片闹市区,搭建起的高台上铡刀落下,一颗脑袋滚了又滚 红色还有木板上流淌的血液。 欢呼声从街道上传出,伽贝斯尴尬的笑了下,伸手垂下布帘,然后对众人说,“清除某些杂碎而已。” “杂碎?”琳瓦一愣。 伽贝斯抬起头,“当然是指罪犯。” 琳瓦点头表示明白。 “是机械师?”凌羽问。他刚才看清了那个被处决的男人的手,手上食指老茧很重,而且牙齿枯黄,那是常年吸烟的后果,机械师总喜欢那种东西。 伽贝斯笑容一僵,很快又舒展开来,“是违反法律的机械师。” “有不违反法律的机械师?” 问出这句话的是风铃,她紧盯着伽贝斯看。 “有啊!”伽贝斯点头,“但洛维斯基没有,那些人全在卡尔特。” “那看来这场出使不那么安全了,”琳瓦淡淡笑着。 “岂止是不安全啊!”伽贝斯面色低沉,“稍有不慎可是要掉脑袋的,诸位是佩尔西斯人,不是卡尔特人,有些事我当然可以提前告知诸位。” “什么?” “殿下大婚之后,联邦调查团将展开对卡尔特的调查,这是既定方案,恐怕……”伽贝斯顿了顿,“如今卡尔特遍地是机械吧!” “那这次联邦会议的目的呢?”凌羽问。 伽贝斯神秘一笑,“当然是统一战线喽,希奥特可不是洛维斯基,不过殿下大婚,所有人应该明白洛维斯基的意思了。” “阁下是想拉拢我们?”琳瓦突然问。 “姑且这么认为吧!”伽贝斯并不否认,“如果我们同样承诺修建跨越西部山海的铁路呢?” “可以考虑,”琳瓦也同样不拒绝。 伽贝斯只是笑笑,不再说什么。 马车停在绯宫前,两双美腿同时跨下车架,一双如素玉般秀白,一双则是淡淡麦色,但待两个人完全落下时,众人的评价又不自觉偏差了一些,倒不是样貌身材,而是举止气质,毕竟一个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一个则拿着一颗红苹果大口啃着。 “那个人真有意思啊!” “听说是佩尔西斯人。” “原来是乡下来的使者啊!” 一个男人的玩笑话引起众人哄笑。 琳瓦不动声色的拍了下风铃,风铃却不回头的问: “被说乡下人,你觉得很丢人?” “但也需要应有的礼貌,”琳瓦说。 “别天真了,你就算做的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他们也会嘲笑你,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你是佩尔西斯人,”风铃随着这么说着,但依旧还是收起了啃一半的苹果,大步走进王宫里。 接下来就是初次会面,洛维斯基的国王与王后接见了他们,柯修也一同出席,不过却只是站在国王身后,只是微微点头致意,拉克丝王后和洛维斯基的统治者说了几句礼貌客套的外交话语,而琳瓦和风铃则被晾在了一旁,仿佛真的就是乡下来的使者。话题也并没太多东西,国王又适时的提起了佩尔西斯,只是开口便是: “上次佩尔西斯的使团留下了一个神话,佩尔亦黎王保持着对我国骑士全胜战绩,是名副其实的骑士王,这次佩尔西斯的勇士再次来到这里,诸位有没有兴趣再切磋一下?” 接着像是事先准备好一样,身着全套盔甲的骑士一手持盾一手持剑走了出来。 琳瓦俯身行礼,然后走了出去。 银甲骑士却单膝跪地道,“我很抱歉,陛下,我并非违背您的意志,但我的家教告诉我,骑士间的对决需要使出全力,但对于女士我终究无法全力攻击。” 场面有些尴尬,议论声在大厅里的贵族里不断传出,不过更多的是赞赏银甲骑士的风度。 “可似乎这次并没有佩尔西斯的男人一起……”一个留着卷翘胡子的男人说。 “佩尔西斯的男人不会没了佩尔亦黎王就怕了吧?让一群女人跑这么远来这里,”有人附和。 风铃又咬了一口苹果,还剩几口就吃完了,可突然,她身后走出一个身影。 “尊敬的洛维斯基国王陛下,”凌羽单手按住肩膀,深鞠一躬,“我是一名兰洛人,但我曾在佩尔西斯生活过相当长的时间,同时也学习牙之七式,我想我可以做这位骑士大人的对手。” “你?”银甲骑士有些迟疑。 “这是我佩尔西斯的佩卡若拉,”琳瓦在一旁说,“足够配得上阁下的身份。” “那来吧!”银甲骑士点头。 凌羽转身便朝外走去,玄骨幽痕一件接一件固定在身上,他抱着头盔走进庭院里,那里早已经布置好了场地,一头黑羽猎龙兽抖动了下身体。 看来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他笑了下,然后扣上头盔,握紧刺破杀戮之枪,走到了那头猎龙兽跟前,下唇塞进嘴里,牙齿一压,血液瞬间涌入喉咙,暗红色的血影袭上眼眸里。猎龙兽瞬间发狂起来,他又歪头一笑,瞳孔瞪大,诡异的血色愈发诡异,猎龙兽突然惊恐的叫了起来,拢起双翼朝角落里缩去,叫声像是哀鸣。 “这?”银甲骑士愣在了原地。 凌羽回过身,淡去瞳孔暗红色,手一挥,黑龙张开双翼在空中盘旋,又猛的落下,对着大厅咆哮。 “你的坐骑今天也许吃坏肚子了,那就改天再比试吧,”凌羽说,然后朝国王再次行礼,又重新站到了风铃后面,似乎一切都和他无关。 伽贝斯偷偷摸了过来,有些惋惜的说,“你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凌羽笑了下,他懂伽贝斯的意思,如果再等一会儿,肯定会是风铃忍受不住众人的冷嘲热讽,然后跳出来说要挑战,而自己依旧需要上场,然后经过一番苦战,赢了那个银甲骑士,最好再受点伤,那样风铃就会感激而心生爱慕,而那个银甲骑士又会心有不甘,来找风铃或者自己麻烦,自己每次都会有惊无险的解决,最后终于获得了风铃的芳心。 拜托,这桥段怎么看都像是戏剧里的东西,太俗套了。 比起真正的战斗,他更擅长……虚张声势。 第572章 利益冲突 维科海托,百花酒馆,夜。 伽贝斯是这里的常客了,他叫喊着做东,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靠边椅子上,就连伪装过的柯修也乐意喝一杯自己手下请的酒。凌羽觉得不仅柯修,这个伽贝斯和菲露特也都挺像多泽的,菲露特却说不是像,副队和多泽就是一模一样,除了好色了些。 伽贝斯也不辩驳,只是摇了摇头,敲了敲桌子,“十几天前,多泽就坐在这里,喝完了一杯酒后,起身走了出去,我问他去哪?他说去维尔特拉。可真是潇洒啊!换我我肯定做不到,喜欢一个妞,喜欢到这种程度。” 凌羽望着伽贝斯的桌椅愣了许久,仿佛看穿了时光,那时多泽还坐在那里饮酒,酒水还剩很多,他又想起了很久之前在风岚的图书馆里看到的那副肖像画,古戴缇尔望了星女一眼,那份美丽凝固了时间。 “哭什么呢!”风铃将一杯酒顿在桌子上,皱着眉说,“看你换了身衣服还以为真的是王子呢,原来到最后还是个小屁孩。” “我可没哭,”柯修喝了口酒,但其实他确实在哭,只是面色很平静,既没有哽咽,声音也没有沙哑,眼睛仿佛与其他器官割离,泪水就如同雨水淋过他的脸,“这有什么好哭的呢?没有吧?没什么好哭的。” 这其实是柯修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凌羽有些失神,他认识柯修并不长时间,却很清楚柯修的性格,也许跟多泽久了,说起话来像是个地痞流氓,却又以王子身份要求自己,他或许会讥讽、冷落、嘲笑、鄙视其他人,却从不会平静如水的和其他人讲话,按以前的话来讲,他会大叫着红狐狸说:我可是洛维斯基的王子,才不会轻易哭泣。可现在话语平静的像是在安慰自己,但其实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风铃也不再多问,握着自己的酒杯,大口大口的喝着。 “而且我就要结婚了,”柯修止住了泪水,“别认错了,新娘是艾妮娜,风铃,你到时候别觉得奇怪。” 还在喝酒的风铃愣了一秒,放下酒杯说,“你还是叫我红狐狸吧,要不然听着别扭。” “其实一直没告诉你,那是不好的称呼,”柯修带着歉意说,“真抱歉。” “又没什么区别,名字只是代号而已,”风铃满不在乎,“有些时候名字一样,但人都变了,就像如今的你,不过我觉得以前的你才是我认识的人。” 柯修愣住了,他伸出手,注视着灯光下的手指,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陌生。 “还想迷茫多久?”风铃低声问,“丢了个女人而已,哪有这么多感情有始有终,而且你之前不是一直喊艾妮娜,艾妮娜,现在都要结婚了,还想着别的女人,真是个废物!” 柯修苦笑了下,握起了酒杯说,“喂,红狐狸,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洛维斯基家族的荣誉可不允许你置疑。” 风铃没说话,举杯碰了下,然后仰头喝干。 其实凌羽听得出,那话是说给他听的。 “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一点,”柯修一本正经的说,“联邦议会可能不会通过修建跨越西部山海铁路的提案。” “为什么?” “希奥特一共有五大王国和三个公国组成,如果按照一般思路开讲,铁路必须进入卡尔特境内,但如今的卡尔特已经很危险了,恐怕会和联邦发生战争,诸国当然不可能再投入人力物力来帮助你们。”柯修道。 “当然其实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伽贝斯喝了口酒,“如果佩尔西斯支持联邦决议,并且支援对卡尔特作战,战后也许情况会有所改变。” “但有个问题,铁路是机械造物,一旦卡尔特失败,机械恐怕会面临崩溃,怎么可能修建铁路?”凌羽问。 “离不开的,”伽贝斯悠悠地说,“以前人们视煤炭如洪水猛兽,可如今不还是每家每户过冬必备的东西,所以啊,铁路也不会消失,不会消失是因为它来源于人的欲望。” 凌羽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欲望之词,他听的最多的是魔神之子的大主教芙蕾雅,没想到这位伽贝斯队长竟然和那个大主教想法出奇的一致。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忠告,”柯修转头看着风铃说,“别表态,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是一只双方都想争取的力量,成为这方盟友,便意味着成为另一方的敌人。” 风铃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她又看着不停进来的客人朝地下走去,疑惑的问,“下面是什么地方?” 伽贝斯笑了下,“妓院。” 看到风铃有些疑惑,伽贝斯又比划了一下某个无法明说的动作,“就是男人享受的地方。” “混蛋!”菲露特跳了出来,在伽贝斯脑袋上锤了一下,“大色狼!” “喂,我又没和你说,”伽贝斯有些火大,“小姑娘家的,急什么急啊!” “她是我……我……”菲露特脸颊涨红,却又说不出话,最后低着头跑开了。 “呵,还娇羞了还,”伽贝斯一脸不爽,可他又慢悠悠的说,“当然,机械或许不怎么好,但也千万别把魔法当做好东西,魔法只是用来维持一部分统治的手段,而那部分人,就是躺在女人光滑肚皮上摸索的人,所谓的……贵族。” “喂,伽贝斯,你是想叛变投敌?这可是要杀头的,”柯修警告道。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殿下,穷人生活很不容易,您真的不考虑加点薪水?”伽贝斯搓着手说。 柯修作状思索了下,突然拉起凌羽和风铃朝外面跑去,直到跑出酒馆很远,他才扶着膝盖喘息又说,“去一趟圣塔吧!” “去哪里干嘛?”风铃问。 柯修已经走了出去,“去见艾妮娜。” “你想她了?” “嗯,她是我柯修—洛维斯基的妻子,独一无二的哦,”柯修回头笑了下,“我唯一可以珍惜的人。” 风铃停住没走,凌羽也停在原地,望着柯修一个人走在昏暗的灯光下,背影被拉的很长,像是一位英伟的骑士。 “就像是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里有个邋里邋遢的暗裔朋友,他们一起落下的西流河,遇到了那个喜欢坐在高处的银白色头发的女孩,女孩很美也很勇敢,会让他们在危难时喊出她的名字,可梦终究有醒了的一天,现在梦醒了,”凌羽说,“不过我相信,他应该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那你呢?”风铃问了句。 “想了很久,还是想跟你说清楚……”凌羽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没意思,”风铃摇了摇手,朝前走去,“其实你不该来这里的,现在赶紧回去吧,要不然她等的会很伤心的……”她最后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其实她想说:会很伤心的……就像我这样。 第573章 圣塔之下 柯修指着圣塔周围飞翔的白色巨鸟,回头说,“还记得羽吗?” 凌羽当然记得那个柯修用来发泄脾气的大鸟,它曾经有许多个名字,空中那些鸟虽然样子很像,但体型多少还是有些差距的,柯修那头白色巨鸟可以坐上四个人,而此刻空中的那些也许只能坐上一个孩童。 “那是白鸟的王,不过是很久之前的王了,那只鸟在雷雨里飞行,身体被烧焦了,后来坎斯雷德会长就帮我制成了一件圣物,”柯修解释说,“你看那只塔顶的鸟,那就是新的白鸟之王。” 就像是佩尔西斯之王一样,凌羽这么觉得。但他对白色巨鸟的兴趣远没有对那个传说中的坎斯雷德会长印象深刻,那也许是理论上希奥特的最强之人。路上祝歌曾给他们讲过坎斯雷德的故事。 在魔法师的世界里,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但划分又很模糊,因为魔法本就是难以解释的东西,大概就是分为魔法学徒、见习魔法师、初级、中级、高级还有最后的大魔导师,不过对于某些大魔导师职业联盟会给予许多特别的称号头衔,无形中就让其他人觉得这些人比别的大魔导师厉害了一点,就如同冰皇,还有光明神教的教皇,亦被称作光皇,当然希奥特就没有所谓的皇了,职业联盟用意颇深地赐予这位希奥特魔法师公会会长的称号为朽风者。 许多人都猜测所谓朽风者是什么意思,风表明坎斯雷德是精通风系魔法的大魔导师,而朽则更像是形容他的做法。 坎斯雷德资质平平,魔法造诣也不可谓高,甚至都不一定有副会长提厄尔高,但不可否认,在元素体稀缺的山域,坎斯雷德将魔法发展到了极致,魔法师人数虽少却都十分优秀,这让毗邻的魔法大国兰洛帝国很是难堪,但兰洛的魔法师高层却对坎斯雷德的做法嗤之以鼻,原因很简单,因为坎斯雷德改变了魔法高不可攀的尊贵形象,而更像是一个手持法杖的政客频频与联邦政府交往,也许更像是王都随处可见的一位老人。 坎斯雷德性格温和,常常游走在王都街头,既会帮助店主修理坏掉的光石灯,也会在酷热难耐时送来缕缕清风,常常和一些市民驻足交流,也会回应学徒们的幼稚问题,从不吝惜对于魔法师来说宝贵的时间。 但在大陆魔法师高层里的地位与评价却很低,就如同一位东陆老魔法师说,“他让魔法变得廉价。” “但其实他们都不懂希奥特的形势,”柯修停在圣塔前,“就像棘常说的,能说出那种话的人,一定不是饿肚子的人。” “会长也会饿肚子?”风铃不解。 “当然,”柯修点头,“父王曾说过,坎斯雷德会长出身卑微,卑微到孤残看到他之后,都会对诸神感激涕零。” 而如今,他成为了坐在希奥特最高处的人,连洛维斯基的王也需要仰视,凌羽这么想着,走进了这座希奥特的圣塔。 因为是夜晚,塔内灯光有些昏暗,也没有其他人,走在螺旋而上的石梯上,窗外传来阵阵微风,一直行直白鸟出现的区域,柯修才停下,走进石头房子里。每一层分成了许多小间,门上也没有任何标识,只能凭借记忆去找,好在月光很亮,柯修轻轻敲了敲木门,旁边的门却先一步打开了。 “柯修殿下!”粉发小女孩有些开心的喊了句,又错过柯修的身体看到了后面的两个人,“诶,大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虽然是第一次没被称呼为大叔,但凌羽也有些无奈,只能摇了摇头,指了指柯修,表示我和他一起,她认得这个小女孩,那个实力强大的魔法师天才,克拉茜。 克拉茜显得有些失落,但她还没再继续说什么,木门就被拉开了。 淡蓝色的头发散落着,一点也没有梳理,月白色的睡裙罩在身上,少女也许没想到屋外有这么多人,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凌羽伸手拉了一把柯修,又笑着帮艾妮娜把门合上,“贸然进女孩子房间可不礼貌。” “嘁!”柯修冷笑一声,“某人可连女孩子的闺房都住过呢。” 这话说的跟直白,一点也不留情面,凌羽脸像是被开水烫了一样,风铃倒没觉得什么,摸出一块水果扔给了那个一直看她的小女孩,末了说了一句,“我还以为是她妹妹呢……” “像吗?”柯修问了句。 凌羽只是摇头,其实一点都不像,不过他更奇怪神经大条的柯修什么时候反应这么快了。 等了一会儿,艾妮娜推门走了出来,已经换了一身雪白色的连衣裙,头发也简单盘了起来,一缕遗落的发丝切开了湛蓝色眸子的目光,她低头朝众人微笑,又说,“好久不见。” 凌羽望着美丽不可方物的少女,他又觉得感慨颇多,往日的时光一幕幕出现,他嘴唇微微动了下。 “好久不见。” 本以为会有很多话可以说,但其实也只是客套寒暄了两句,话题从碧空之眼就直接跳到了这次婚礼的事情。凌羽这时才觉得,其实自己和艾妮娜一点都不熟,以前唯一的交集是碧空之眼,而现在唯一的交集是柯修。 柯修或许才是艾妮娜的朋友,魔法师公会会长的爱徒怎么想也和他这个偏远地区的客店老板联系不到一块去。也许就和棘一样,希奥特联邦的王子也不会和一个流亡的机械师在一起。 像是许多戏剧里的情节,美丽的公主小姐一定会和英俊的王子少爷有情人终成眷属,却决不会和一个普通的平民在一起,他又看了眼风铃,想着她也是一位公主,尽管是乡下的公主。 或许是太过尴尬了,因为他们俩在的缘故,柯修和艾妮娜也不太好说一些话题,艾妮娜便提议带他们参观一下圣塔,风铃早就坐的不耐烦了,果断放下腿站起身。 从藏书室里的书卷墨香到练习室里的死寂空气,再到冥想室里飘落的羽毛,艾妮娜总是能讲出一些吸引人的地方,一直走到最低层,空荡的接待大厅里有了一个老迈的父母领着孩子来看病,艾妮娜用了一个稍微复杂点的魔法治好了孩子的病,因为坎斯雷德的原因,魔法师的圣塔较之教会更受病人欢迎。 目送着父母坐上拉货的马车乘着夜色朝乡下走去,有些未收获的田野里,还有着金黄色的麦子,柯修提议带艾妮娜去看看,两个人便离开他们,远远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身后是耸立的高塔,两侧是垒间的麦田,夜虫又在鸣叫,前面则是窃窃私语的情侣,月光下女孩的裙摆敲打着男孩的衣角,男孩伸出手,握住了那双不安的小手。 “你能也牵一下我的手吗?” 凌羽听到了身后的话语,他回过身,却没有看到风铃的身影,她落在后面稍远一点的地方。 原来只是幻听,它这么想着,他却没有转过身,而是看着夜色中的女孩。 女孩望着随风摇曳的麦田,缓缓弯下腰,去折一株麦穗,红发如瀑泻下,肩头的黑猫晃了晃尾巴,月光照亮了她的侧脸,远处传来的微风吹动麦田发出响声,清脆如风铃。 第574章 百翼之血主 “你知道什么是灵魂之匣吗?”凌羽忽然想起了这个名字,美尔丝口中曾说过。 “是装灵魂的盒子吗?”风铃嘴里叼着那根麦穗说,“灵魂还能装进盒子里?” “小姑娘,灵魂当然不可能装进盒子里。” 美尔丝像是幽灵一样出现在路边的一株野花上,她缩小的身体,如花蕊里的精灵。 “这是美尔丝,诸界的旅行者。”凌羽介绍。 “不用介绍了,我们没必要认识,”美尔丝淡淡一笑,“我是指重新认识。” “什么意思?”风铃拿掉了手里的麦穗。 “还是先说一下灵魂之匣的事情吧,”美尔丝落在了风铃右侧肩膀,左侧的黑猫仿佛看不到一样依旧拿爪子抓着牙齿。 “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人探查过灵魂的构成,灵魂依旧是元素,特殊方式组成的元素,而那些元素就如同魔神的奴隶会留下同样的烙印,死亡之后,灵魂亦会破碎,去往冥界之河,荡涤过烙印又重新汇入诸界中,但有时候灵魂的烙印会很深,冥界之河也无法清洗,那些灵魂碎片往往被同一种东西所牵引,而能够牵引灵魂碎片的便是灵魂之匣,这其实是很通俗的说法。”美尔丝一笑,“但光明神教据此解释了一个东西,解释今生你之所以与爱人相遇,是因为前世未被清除的灵魂烙印,所以,两个人就互为灵魂之匣,不过比起这个有些虚幻的说法,诸神多用此方法来寻找属于自己的强者。” 凌羽沉默了一会儿问,“狂翼也是如此?” “并不是,”美尔丝淡淡一笑,“狂翼大人的目的也许有些区别,而且也别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其实每个人体内或多或少都有未被褪去烙印的灵魂碎片,但只占不到百分之一,更多的都是新的灵魂,有趣的灵魂总是那么吸引人。” “哦,我明白了,你是来取走我灵魂的,”凌羽点头。 “不,我只是来看看我的朋友,”美尔丝伸出手,黑猫忽然跳了上去,对着凌羽叫了一声。 “呐,幽儿,好久不见了。”美尔丝说。 “幽儿?”风铃盯着那只黑猫,“很好听的名字,它是叫这个名字吗?” “那就叫它幽儿吧!”美尔丝放下了黑猫,落在泥泞的路上。 “为什么?”凌羽低声问,“狂翼究竟什么目的?” “喂喂喂,”美尔丝像是姐姐一样拍了拍凌羽肩膀,“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很像?确实很像,但有时候像只是你自己这么觉得,其实真的有这么像吗?就像艾妮娜和冰澜,并没多像吧?幽儿和风铃似乎也没有多么像吧?你和狂翼也不是多么像吧?” 凌羽沉默着,真的就像是美尔丝所说并不像,可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一股诡异的血液在身体蔓延。 “别把我当成魔神的奴隶,我跟你说过的,我和狂翼只是合作关系,”美尔丝低声说,“最后送你一句话,保护好你的女孩。” “什么意思?”凌羽问。 美尔丝伸出手指,指着天空,“看哪里啊……” 凌羽猛然抬起头,原本星海璀璨的夜空,此刻化成了一片黑暗,无数如蝙蝠的生物在他们头顶盘旋,叫声尖锐刺耳。 “那是什么?”风铃已经抽出腰间的匕首。 “魔物,”凌羽虽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体内躁动的魔告诉了他同样的气息,属于魔界的气息。 两头巨龙从天空掠下,巨爪压下了很多魔物,凌羽已经冲出,跳上龙背之前,抓起了一只已经碎裂的魔物,他回头看了眼风铃。 崩霆鼓动双翼飞出,巨口张开,冲破了魔物阵型,升入了魔物上方的空间,黑色蝙蝠状的魔物在空中又重新聚合,震动的翼膜像是一颗颗宝石般发出暗淡的光芒,诡异的叫声一同响起,仿佛车轮碾碎玻璃的哔咔声。 崩霆带着风铃在魔物上方狂奔,但侧方却突然传出一根木制尖刺,凌羽一愣,急忙拉高龙身,可崩霆的头颅却像是触碰到天界的顶端。暗红色的法阵一闪而逝,黑龙在天空坠落而下,红龙却陡然先一步冲出,撞开魔物阵型落在刚收割过的田野里,而远处一排排绿色木刺排列的整整齐齐,艾妮娜手握法杖击退着扑下的魔物,柯修正在一旁绘制着魔法阵。 魔物的攻击仿佛到此结束,但依旧在天空盘旋而没有退去。 “那道红光是什么?”风铃问。 凌羽也没看清,他当时只是想躲避艾妮娜误来的攻击,却无意中撞上了那个法阵。 “湮灭之阵,”艾妮娜说,“是湮灭之阵。” 凌羽对这个阵法不可谓不熟悉,第一次在精灵森林,第二次在遗弃之塔,法阵会不断收缩,直到最后完全聚合。 “这是什么?”他拎出了那只死去的魔物。 形状类似蝙蝠,黑而带有尖刺的翅膀,身体却像是一只缩小的狼,獠牙露出上颚,睁开的瞳孔是暗红色的。 “应该是血牙鬼蝠,杀戮之血魔神饲养的魔物。”艾妮娜说。 “杀戮之血魔神?”凌羽一愣,“魔神会在这里出现?” “不是,虽然名义上是杀戮之血魔神的魔物,但实际上承担饲养工作的是……”艾妮娜想了想,“百翼之血主—扎塞斯。” “王之级别的魔族,”凌羽大概能猜到,就像是那天山洞里的炽血之魅影,露穆安。 “但魔王不是根本无法降临此界吗?”他又疑惑了起来。 艾妮娜脸色煞白,她低着头看着脚下。 被镰刀割过的麦田留下整齐不一的麦茬,但此刻那些麦茬像是被火焰炙烤到了燃点,泥土开始散发出恐怖而腐朽的气息,就像是一头古老的巨兽解开了封印。 空中的血牙鬼蝠如陈列的士兵整齐的落下,摆成奇怪的阵型在空中浮动,而一道深深的沟壑从土地里裂开,一头展开双翼的恶魔从裂缝中升空,铁链一直延伸至下方,那像是一条供给生命的血线,源源不断的输送着能量。 “卑微的种族,唤醒吾的沉睡,可否准备好迎接吾之獠牙,”百翼之血主扎塞斯对着众人道。 第575章 魔枪重现 恐怖的气息瞬间弥漫,无数的血牙鬼蝠扑了过来,声势震动空气。近地的血牙鬼蝠转入血红色的地面里,麦垛在剧烈燃烧。 艾妮娜法杖震地,数不清的绿色藤蔓缠绕飞出,凝成一道屏障,阻拦了血牙鬼蝠的来袭,或者更像是说将几人包裹在内。 “魔王降临此界需要同化领域,破开这个法阵就可以了!”她不断输送着不多的元素加固屏障防御。 “你们的人呢!”风铃飞起刺死一只漏网之鱼,“这儿离那个塔这么近!” “老师去王都了,而且这里并不属于此界,严格来说是一个单独的空间,外界只能感受到元素波动,却看到这里面的场景,”艾妮娜简单解释,又一次说道,“打开空间魔王就无法存在了。” 叽叽喳喳的响声从地面传出,凌羽还没来得及说话,风铃已经抓住艾妮娜的肩膀,红龙迅速升空,荆棘藤蔓屏障也随之消失,但下一刻,无数的血牙鬼蝠从地下转出,身上低落着粘稠的血液,也许已经不算是地面了,乡间的小路还有凌乱的麦茬此刻都覆盖上了一层如血液般的红色。 崩霆拢起双翼将柯修罩在下面,凌羽则不断阻拦着进攻龙翼空隙的血牙鬼蝠,鬼蝠对他并没有多大兴趣,不停地撕咬着崩霆,牙齿啮合着,吸食着崩霆的血液,凌羽按住长枪,从龙翼上拉下,扫掉克所有的鬼蝠,但转瞬间又是无数的鬼蝠趴了上去。 “你还没好?!”他大声嘶吼,此刻唯一能破开湮灭之阵的就是柯修了,但从一开始他就在刻画法阵,直到现在还没好。 “召唤法阵被溶解了!”柯修大叫着,“带我靠近法阵边缘。” 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凌羽还是在跳起之间抓出墨色的玄骨幽痕套在身上,他有点可惜,如果给冰澜一些时间,铠甲应该可以直接唤出来,但此刻仅仅只有胸铠,他落上龙背,刺破杀戮之枪甩出猩红的浓血。 崩霆终于迎来攻击的时刻,龙目睁圆,嘶吼声震颤着如血池般的地面,它震翼而起,龙爪握住柯修直接撞上了无数的鬼蝠,磨牙吮血的鬼蝠在空中绕成风暴般落下,但一瞬间,空中闪烁出无数绿光,粗如王都石柱般的木刺从各个角度飞射而出,像是出自数百人数百个角度挥下长矛,鬼蝠的阵型破碎,而黑龙则从跌落的鬼蝠群中升入高空。 “闪开!”柯修吼了一声。 崩霆立刻松开龙爪,最后一次将柯修带飞,它昂起龙首先一步撞上虚幻的湮灭之阵,而柯修也随后而到,他将手掌伸出,口中吟唱起古老的咒语: “吾以生命,呼唤汝之降临!” 从柯修手掌出爆发出绚烂的红光,从如萤火的光点扩散成法纹纵横的古老法阵,一只燃烧着火焰的手臂透过静止的法阵撞上了湮灭之阵,裂缝一道道出现,偌大的湮灭之阵像是碎裂的玻璃不断落下,碎片坍塌如雨,而即将扑上柯修身体的鬼蝠也随之落下,坠落进快速收缩的血池中,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空气又弥漫出麦香、微风和虫鸣。 “风铃小姐!”艾妮娜的惊呼打破了凌羽的沉思。 崩霆甚至远比他反应过,已经开始压低身体俯冲而下,另一侧,红龙羽翼被一根血刺刺破,正歪歪斜斜的跌落,像是个折翼的风筝。 凌羽跳下龙背,斩断红龙龙鞍上的绳索,抱起风铃稳稳落地,崩霆则驮着红龙缓缓降落。 “看来需要换一个新的龙鞍了,”风铃挣脱着想起身,可她突然愣住了,手无意中碰到那个男人的胸膛,但那里却多出一根黏黏的尖刺,血腥味在空中弥漫。 尖刺猛烈抽出,凌羽跪倒在了地上,他用尽最后力气朝后面看去,那被铁链束缚住的魔物如看客一般盯着他,手指间弥漫着一团如蛆虫游动的血球。 “人类,你身上为何有魔神大人的气息,”魔王低声说。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凌羽这么觉得,他一共与四个魔王有交战经历,第一次是在黑谷,那次是狂翼一枪摧毁了魔界裂缝,第二次是在遗弃之塔,那次困王之战,是卡缪从外面依靠移山龙击破领域,而最近的那一次,则是完全由风铃打破了那个凌领域,但无一例外,所有领域破除后,即便是王之级别的魔物也无法停留在此界,但如今这个魔王,却仿佛一只现世的恶魔,俯视着蝼蚁的惊慌。 “笨啊!”美尔丝悠哉悠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摧毁的可不是王之领域,那只是湮灭之阵,而真正维持他存在的……是那条锁链。” 凌羽注视着束着魔王脚腕的铁链,铁链一直延伸至黑暗的裂缝之中,原本收缩的裂缝在那里停下。 “送你一个礼物,”美尔丝抓起插在地上的刺破杀戮之枪,浓郁的暗元素从中汇聚,她松开手,漆黑如墨的魔枪四周黑雾弥漫。 “魔枪烈恩维尔……”凌羽像是呼唤故友般喊出它的名字。 桀桀的叫声从后方响起,宛如章鱼海怪的万千触手,鲜血在魔王背后幻成狰狞双翼,翼展如乌云蔽月,魔王挥下手中血球,万千血刺射出。 凌羽低吼着起身,疯了似的朝前跑去,手即将握住那杆诡异的长枪,但一瞬间,所有东西都消散了,压抑的空气,死亡的味道。 他放弃了握住魔枪,站在原地,再次回过身时,麦浪翻滚的田野上飘动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孩,她手指还保留着伸出的状态,就像是握住秋千的绳,但却硬生生握断了那条连接魔神的铁链,魔神甚至连诅咒的话语都无法说出,身体瞬间化为幻影,被吸入了即将关闭的裂缝之中,女孩在空中坠落,从远处飞来月白色的独角兽在女孩落地前接住了她。 “真让人遗憾呢,”美尔丝轻声说着,身体慢慢消散,一同消散的还有笼罩在魔枪身上的黑雾。 凌羽沉默一秒,拔出了长枪,然后转过身。菲露特抱着克拉茜跳下独角兽,开心的跑向风铃,就像是怀春的少女拥入情郎的怀抱,艾妮娜也抖动风翼扶起落在麦垛上的柯修。关键时刻凌羽抛弃柯修而选择去救风铃,不过好在柯修有诸神庇佑,落在了柔软的麦垛上,一点伤都没有。 一切似乎都有惊无险的解决了,但凌羽却觉得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576章 审判者之邀 虽然是乡下的使者,但依旧被安排在了洛维斯基的王宫绯宫,离上次魔王入侵已经过去几天了,如今光明神教大主教职位空缺,只有代理主教,对于魔王出现的原因也只是简单盘查而草草了结,最后罪名推到了魔神之子身上,想来也不奇怪,谁让他们这么作恶多端呢,坏人总是如此悲剧。 婚期如约而至,菲露特成了他们这里的常客,那个活波开朗的小姑娘很受大家欢迎,但凌羽总觉得她似乎对风铃有一种特别的情感,琳瓦拜托她采购了几身正式的衣服,可她交给风铃时双颊泛红,倒像是娇羞可人的少女送出寄托爱意的情书。 他仰头看了看天空,嗯,还是蓝的,并没变绿。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他从窗前收身,在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拉开了门,门外是祝歌。 祝歌显然被吓到了,吃惊过后又换了一副淡然的表情说,“反应挺快的,出去走走,顺便问你一些事情。” 凌羽看了眼身后乱成一团的屋子,点头走了出来。 “听说玄骨幽痕在你手上,”祝歌开门见山,“我并不是想要走它,我只是想问一下姐姐的近况。” “问我?”凌羽愣了一秒,“我和她分别已经很久了吧!” “其实我和她分别更久,”祝歌仰头望了眼伸出行道的树枝,“姐姐那个人呢,除了天真之外,再没有其他特点,总是让人很担忧。” 凌羽并不能回忆起太多关于祝落的记忆,他只是想起了一些兰洛的事情,库休拉和妖姐夏伊丝。 “为什么叛国?” “原因很简单,我讨厌迪尔美特家族的一切,那个令人作呕的皇帝还有那些个自诩高贵的贵族,”祝歌笑了笑,“不过真的比起这些,非要找出一个最重要的理由的话,那就是我的母亲就死在那座铺满鲜花的皇宫之中。” “你的母亲?” “有些东西也不太方便说,”祝歌又挤了挤眼色,“要知道我们两个的身份可都是通缉犯。” “但你这个通缉犯过得挺好的,”凌羽也打趣道。 “那当然,”祝歌依旧微笑,“毕竟我可握有足够扭转战局的力量。” 凌羽没问,只是望着在前面走着的祝歌,祝歌侧身微笑,绘制着精致花纹的袖袍里滑出一个瓶子,“我拥有再造魔神的力量。” 瓶子里是暗红的血液,魔神的血液。在风岚时,银月曾拿出过这种血液,而现在更多的出现在了祝歌的手里。 “哦,对了,”祝歌手一抖,收起了那个瓶子,“听说前几天你们遭遇了王之级别的魔族?” “和你有关系?” “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祝歌说,“这瓶魔神血液来自于那头魔神的坐骑,移山龙,但当我找到那头移山龙时,里面的血液已经被清空,我只是利用特别的方法提炼出了移山龙肉里的血液,也许唤醒那个魔王的人就是取走魔神血液的人。” “你记不记得黑白者?” “哦,当然记得,那个狂妄的男人,他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口气,但交集不多,而且星尘说他是我们的敌人,”祝歌道。 “我曾经见过他几次,他说他的目的是成神。” “成神?” “对。” “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才符合他那无穷无尽的欲望。” “也许取走魔神血液的人就是他了。” “如果这么说,我倒是猜到了他成神的方法。” “什么方法?” 祝歌停住脚步,回身道,“窃神之力,人只有借助其他东西才能完成欲望,魔神也可以利用,当他收集了足够的血液,再得到让魔神现世的圣物,数位魔神一同降临,暗之元素将达到鼎盛,他若是舍身于暗元素,说不定会成为新的……魔神。” 凌羽点了点头,但其实比起这个,他更觉得黑白者的目的绝不是成为魔神那么简单,冰澜曾说光暗双生,若不仅舍身于暗,同样舍身于光,他便可以成为真正的神。 “所以啊,”祝歌又着重强调了一下,“此刻的王都可是阴云密布。” 凌羽再次看了眼天空,碧空如洗,白云在尖尖的屋顶跳动,他心说,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但很快一阵微风卷起落叶,乌云从西方盖上了天空。 “你还会看天气?”他有些惊讶。 祝歌只是笑笑,挥着手与过来的人打招呼,菲露特跳起与他击掌,然后蹦到了凌羽面前。 “副会长请你去一趟。” “副会长?” “就是克拉茜的老师,”菲露特又压低了声音,“那个老头很怪,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瞪人,你没事千万别看他的眼睛啊!” “他找我什么事?”凌羽有些好奇。 “偷偷告诉你,”菲露特踮起脚尖,凌羽配合的弯了下腰,“那天克拉茜的能力太诡异了,这件事一直是高级机密,可不能泄露出去。” “但那次在你们村子前,很多人都看到了,”凌羽说,“她只是唤出一道光膜,溶解了所有箭矢和子弹。” “哎,你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吗?要不然我就会被解雇了!”菲露特十分严肃的警告。 凌羽了解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菲露特家里的情况。 走出红色宫殿,又跨过那条落满红叶的河流,两人沿着笔直的小道一路走到了一栋巨大建筑前,建筑具有希奥特一贯的风格简约而恢弘,门前林立着持枪守卫,军服虽然与菲露特相似,却又有诸多不同,而拱门上的区域镂刻着一排金色大字。 凌羽认不清,不过大概能猜到是圣法司的审判所。 菲露特表明身份后,守卫推开铁门,她又回身说,“去见副会长之前,先请你出庭作个证。” “作什么证?”凌羽觉得奇怪。 兰洛没有圣法司,只有直属于皇帝陛下的帝国仲裁庭。一般情况下,教会拥有优先审判罪犯的权力,但那只是对信徒,而且它的审判只影响量刑大小,并不会影响真正的审判,而他不是信徒,所以教会与他无缘,唯一的一次参加审判是抽签被抽中作为旁听公正者,昏昏欲睡时,旁边的老兄推了他一把,说审判过程公正有效,他也随着重复了一遍,事情就结束了。 没想到在异国他倒是可以切身体会一下参与审判的感觉。 第577章 居高位者 “不过别紧张,只是让你指认罪犯,”菲露特推开门之前,又嘱咐了一句,她推开门,屋里的人都齐刷刷的转头,铺着金色布条的座椅摆在最前面,中间是一个身材高挑的老者,一身希奥特正装,手中还拄着一个拐杖,两侧则坐着三个类似助手的年轻人,看起来并不像是掌握权力的人。另一侧隐藏在稍暗处的陪审席则有几个老熟人,荷鲁斯坐在第二位,第一位是一个身着法师红袍的老头,胡须未整理,就那样搭在嘴边,只是让人无法忽略的是那双眼睛,如玫瑰般的红色,却更像是燃烧起的火焰,胸前挂着一枚枚徽章,那一排的人都戴着徽章,不过老人却有个火焰包围的金色魔法师徽章,那才是绝对实力的证明,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菲露特口中的提厄尔副会长,除他之外,原来中间那个老人也带有一枚金色圣骑士的徽章,似乎也表明了他的身份,圣法司的高层。 他们则靠着左侧的旁听席的长椅上坐下,这里有一些像是普通市民的人,但还有那个熟悉的女孩,克拉茜。 “时间到了,”中间老人顿了顿手杖,低声交谈的声音被呵止,老人继续道,“吾神庇佑,然罪恶不可宽恕。” 那似乎只是常用的开场白,在场的人将目光聚集到外面,铁链的响声断断续续传来,铁甲侍卫带着三个身穿囚服的人走了进来,三个囚犯并没有被强制按在地上,而是平静的站在原地。 “吾,希奥特联邦圣法司司长,洛林—尤菲尔吉斯,于乱历1339年,花月三十,担任此案仲裁者,”老者扫了眼屋内所有人,包括三名罪犯也包括在内。 凌羽倒有些惊讶,竟然是联邦圣法司司长亲自审理此案。 洛林重新坐下,翻来卷宗微微瞥了眼,“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话,你们三个人被指控劫掠、谋杀、拘禁、强奸、纵火以及窃夺神力等罪名,是否予以承认?” 真是雷厉风行,凌羽心想如果兰洛的审判也这样,他肯定也不会觉得困了。 “司长大人,”一个尖嘴猴腮的囚犯笑了声,“哪个罪名最重?” “窃夺神力,”洛林面无表情的说,“其他罪名只会被处以斩首,这一条,会在你们死后将你们得头颅悬挂在闹市之前,以承受痛苦来赎清你们的罪恶,吾神将以烈焰炙烤汝等灵魂之恶,以求来世之解脱。” “也就是说非死不可?”另一个身着囚犯低声问了句。 “你们觉得呢?”洛林反问。 “哎,其实坐这一行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死就死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尖嘴猴腮的男人索性坐了下来,“不过大人,这窃夺神力的说法就有些奇怪了。” “你可以否认这一条,”洛林直接封住了他的嘴,“要否认吗?” “为什么不?”尖嘴猴腮的男人笑了下,“毕竟谁都想活的体面一点。” “其他罪名呢?”洛林抬眼问,“三秒钟之内回答,否则就按默认处理。” “喂,大人……”尖嘴猴腮男话刚说完。 洛林已经挥手,旁边的助手提笔记下。 “否认并没有任何作用,”洛林缓声道,“那么关键便是,你们究竟从何处窃夺了神力?又是何人教会你们这种方法的?还是说你们将灵魂出卖给了恶魔。” “司长阁下,”那个始终没开口的囚犯抬起了头,是一副十分年轻的脸,有着紫色的眸子和金色的头发,他朝洛林深鞠一躬,“我想阁下误会了,我们的行为并不像您所说的是属于窃夺神力。” “不是?”洛林面露愠怒,他拍了下桌子,一排排机械武器在桌子上出现,“这是从你们据点里搜出的机械武器,据我所知,联邦律法规定的制式机械武器里可没有这些。” “哦,原来您说的窃夺神力就是指这些机械武器,”金发囚犯点点头,又低低笑道,“那如果这算窃夺神力,那诸位魔法师算什么?神的使者?凭什么你们就可以使用无穷无尽的元素,而我们就不行?别开玩笑了,如果我真的窃夺神力,那神为什么不惩罚我?而让你来?” “我就是接受神的指示来审判你的,”洛林面无表情,“你可以不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很认同你说的话,元素体就是神的使者,这里的机械武器,会让你窒息而死,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做个实验。” “来啊!”金发男人低吼,“如果我被这些武器害死,我就承认是神惩罚了我。” “如你所愿,”洛林站起身,随手抛出四枚魔法石,魔法石将金发男人困在里面,然后垂下一道光幕,而仅剩男人面前的一面空间。洛林拿起一把武器扔了过去,“试试吧!随便开枪,十几下之后,你就将死亡。” 金发男人手握住枪,最后一道光幕垂下,男人嘴角扬起,抬起手臂对准洛林轰出一枪。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但洛林只是冷冷看着光芒汇聚的枪口,耀眼的银光喷薄而出,却像是融进云层一般进入垂落的光幕之中。 凌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然后下一秒,金发男人叫喊声连续轰出几枪,巨大后坐力震颤着他的手臂,他咬紧牙齿,连续不断地对着洛林的脑袋轰击。 凌羽已经注意到,男人本来白皙的脸颊泛出血红色,原本因为暴怒而紧咬的牙齿却慌了似的张开,他丢掉武器,在地上不断握住喉咙挣扎。 洛林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手已经拎起一把新的机械武器,他将手臂伸进光幕里,对着里面聚集起了光芒,光芒强盛到了极点,最后轰鸣而出,但所引起的只有金发男人愈发痛苦的挣扎,男人经历了仿佛身临地狱般的痛苦之后,身体僵在原地,瞳孔瞪大,像是透露着死前的不甘。 洛林面无表情的扔掉机械武器,转身走回座位,全场鸦雀无声,很久之后,他坐下顿了顿手杖,众人才咽掉了那一口唾沫。 第578章 欲望之源 这个实验的对于凌羽来说并没有多大值得惊讶的地方,棘不止一次提起过机械武器关于强行质化元素的情况。 那个光幕应该是隔绝了那个空间,而那名囚犯不停释放魔法机械武器,从而导致元素活性的丧失,甚至人的生存都无法维持。 不过另他意外的是,那群坐在陪审席上的人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一副超脱世外的样子。 “大人!”尖嘴猴腮的男人再也无法镇定,他扑倒在地,声泪俱下的说,“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这些话不用记上,”洛林对身旁的助理说,又看着剩下的两名囚犯,“我明白你的意思,机械武器威力巨大,既不用苦练,也不用天赋,握住它,再普通的人都可以拥有极强的武力,但那并不是正途,机械武器是窃夺神力,亦如女巫与恶魔,使用它,你将舍弃灵魂。” “但司长阁下,”旁听席的一个人站了起来,“如果不是被生活所迫,谁又会甘愿出卖灵魂呢?据我所知,使用机械武器的人大部分都是穷苦的人。” “先生别这么说,”洛林礼貌回复,“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天生残疾,有些人天生巨力,有些人美貌英俊,有些人丑陋低矮,但诸神怜爱众生,赐予吾等无差的灵魂,神不会忽视人的努力,经过淬炼灵魂的苦难,你才将拥有一切,抱怨是没有用的,有些天生人就不是元素体,但却可以选择修炼剑术、体术、精神之术,而不是窃夺神力,得之易者,失而疯之,得之不易者,失而复得之。” “但能说出这种话的,肯定是居于高位者,”旁听席的男人又说。 “年轻人,”洛林抬眼望着那个男人,“说出这种话的原因,不是因为我是高位者,而是因为我是圣法司司长,愚蠢的人总是觉得搅乱整个国家,他们便可以获得上位的机会,却殊不知那会使得无数人死亡,最终换来的不过是又一轮新的高位者。假如今天暴乱发生,谁杀死我,就将成为新的圣法司司长,在场所有人都会跃跃欲试,而如果我说,在场谁愿意自杀,我便将司长之位让于他所指定的人,谁又将愿意以自己的死来成全他人?” 全场无人应答。 洛林瞪着男人道,“可两者有区别吗?想要杀死我,恐怕会死去更多人,自杀只需要死一个人,两者并无区别,但为什么没人敢自杀呢?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渴望着获得利益,除非自己死那一刻,才会真正害怕。请诸位记住,我洛林,从不是高位者的猎狗,我只是憎恨你们这群愚蠢的家伙!” “很精彩,司长阁下,”提厄尔站起身鼓掌,随后是雷鸣般的掌声。 “诸位,”洛林又盯着那群衣着华丽的贵族道,“国家之混乱,并非全是他们的错,最后奉劝诸位一句话,你们的女人、钱财、土地已经够多了!” “哼,可没人嫌自己钱多,”荷鲁斯慢悠悠的起身,昂着头朝门外走去,丝毫不给这位司长阁下面子。 洛林站在桌前望着那群贵族退场,像是送葬死者的绅士,最后深鞠一躬,久久之后才起身。 凌羽从心底里敬佩这个老人,也许他才是最能看清欲望本质的人,也是最能看清魔法与机械之争的人,只是,巨厦将塌,一人也无法维持。 “哎呦,荷鲁斯那个死胖子,可真烦人,”菲露特小声嘟囔着,像是十分痛恨那个柯修的王叔。 凌羽笑了下,转过身看着旁听席上的那个男人,但那个男人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中间不过隔了一分钟不到。 “提尔锋先生?” 询问者的声音浑厚,语气却并不算礼貌,凌羽回过身,看到了那个佩戴着火焰徽章的老者,魔法师公会副会长提厄尔。 “您好,大人,”他起身回礼。 提厄尔伸出手拉起靠在他身后的克拉茜,然后将女孩的小手交给了菲露特。 “边走边说吧!” 凌羽跟了出去,提厄尔在前面走着,菲露特和克拉茜并没跟来,而是走进了琳琅满目的商铺,他们则步行朝王宫的方向走去。 “你对那天的魔王事件有什么想法?”提厄尔不回头的问。 “应该是魔神之子做的吧,不过这只是猜测,”凌羽笑笑,他当然不会说出黑白者的事情。 “先生没意义隐瞒什么,”提厄尔语气有些不耐烦,“你的全部秘密三页纸就可以写完。” “这么少么,我以为会有四五张呢,”凌羽打着哈哈,他还不清楚这个副会长的意思。 “你可以自己看看,”提厄尔手从法师袍里伸出,抛出一个册子,他依旧不紧不慢的朝前走去。 凌羽慢步跟着,抬起手,册子便刚刚好落在手里,他低着头翻开看了眼,浏览着堪比百科全书式的介绍,全是古语所写,内容也不是什么史诗古歌,而是他的生平,从父母亲友到人生经历,几乎无一遗漏。 “哦,原来我还有一个远亲啊!”他看着最后一页贴着的一张中年女人的照片,介绍里说是他的姑妈。 “你们是帮忙寻亲的?”他笑着问。 “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联邦的某些组织里,你已经被列入名单,”提厄尔并不理会这个玩笑。 “嗯,”凌羽递回了册子,“我明白了。” 提厄尔只是手轻轻握住,一团火焰从手指间燃起,片刻之后,灰烬散落一地。 “我的要求很简单,闭上你的嘴。” “我明白,”凌羽淡淡的说,“大人是怕她被机械师盯上?” “机械师?”提厄尔冷笑,“这可是表明立场的词语,那群人不过是蛀虫而已。”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凌羽耸耸肩,他明白提厄尔的意思,提厄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属于魔法师里的激进派,对那些机械师已经恨之入骨了。 “事情到此结束,”提厄尔在路口转身,走进人流熙攘的建筑里, 凌羽抬起头,是佣兵公会。 第579章 陈旧往事 后面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一回头是菲露特,手中正捧着巧克力味的蛋糕,再低下头,看到已经在吃着的克拉茜。 “哎,其实他对你没好脸色的原因是因为……卡尔特,”菲露特贴上来,小声说,“提厄尔副会长讨厌机械,而且绝对是深恶痛绝。” “为什么?”凌羽拿起蛋糕咬了小口,“原本我以为魔法师公会对机械挺友善的。” “友善?老哥,你也太搞笑了吧!”菲露特快要笑哭了,但又觉得下面的话题不能笑,就憋红着脸说,“如果你知道副会长的事情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什么?”凌羽转头问,却无意中注意到菲露特身边吃蛋糕的克拉茜也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菲露特说出什么事情。 “魔法师虽然是贵族门的座上宾,但因为要修行的原因,常常都会独身一人,而副会长倒有些意外,他中年时有所成就,然后外出游历,在一个小村庄里邂逅了一个女孩,当时那个女孩也被村庄雇佣抵御山贼,他解决了山贼,也俘获了少女的心,就像是风铃姐姐一样……”菲露特舔着勺子说。 “诶?”凌羽惊了。 菲露特却又正色继续说,“后来他们就结婚,还有了一个女儿……” “然后呢?”凌羽等不及的问,可菲露特却少有露出悲伤的表情。 “他们的女儿就死在了那里,”菲露特对着行人如织的街道抬起了手。 凌羽抬头看去,路边的老银杏树树叶金黄,地面上铺了浅浅的一层,铁裙与百褶连衣裙在女人身上如行走的花朵,天空有鸟,却没有落下。 “她的名字是艾米丽。” 凌羽觉得喉咙一阵哽咽,他十分熟悉这个名字,第一次出自艾妮娜口中,那个她仿佛唯一的玩伴,后来被机械师的激进派杀害,尸体被毁坏之后扔到了大街上,就是那个如今依旧美丽的地方,曾几何时,那里吞噬了一个女孩的生命。 “我对艾米丽印象不深,但想来肯定是个漂亮的女孩,”菲露特不擅长说些煽情的话语,“而她的母亲,提厄尔副会长的妻子在生艾米丽时难产而亡,留给副会长的只有一个孩子。我想无论是谁也无法要求副会长原谅那些机械师。” 很熟悉的经历,凌羽想起了那个夕阳下坐在风岚街道上的男人,耶亚克,同样是女儿被画屠夫杀死,而妻子承受不住打击而上吊自杀,但即便可以平静说出女儿死亡的场景,却也会在握住画屠夫脖子的那一刻,忍受不住暴怒,而将其硬生生握断了。不过比起耶亚克那个有名有姓的仇人,提厄尔面临的仇人则是数以万计的机械师。 还真让人绝望啊! 凌羽又看了一眼那个街道,他想如果换做是他,恐怕会毁灭整个卡尔特。 “原来是这样啊……”克拉茜低着头小声说。 “嗨,你一个小丫头伤心什么啊!”菲露特拍了下克拉茜的脑袋,“大人的事,你别操心,好好吃蛋糕吧,再不吃就凉了!” “我是不是和艾米丽姐姐很像?”克拉茜抬头平静的小脸。 凌羽怔住了,菲露特也昂着脑袋眉头紧蹙,他们都没想到女孩的心思会这么细,按常人理解的话,提厄尔恐怕会成为一个绝对孤僻的人,却对克拉茜怜爱有加,也许小女孩也敏锐察觉到自己只是死去那个姐姐的替代品。 “额……啊……”菲露特挠着头,拿手肘敲了敲凌羽,突然尖叫起来,“哎,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旧病复发了!” 凌羽嘴角动了动,颇为无奈的说,“借口也太烂了吧!” 他相信女孩能明白这些。 “那……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菲露特扔掉蛋糕抱着头蹲在地上,“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什么也别问我!” “姐姐不用担心,我其实什么都懂,”克拉茜抚摸着菲露特的肩膀说。 “哎?”菲露特愁怨的站了起来,“做人太失败了,我还是去睡觉吧!” 凌羽有些懵,但菲露特已经给他使了使眼色,然后撸起袖子朝远处跑去,几秒之后,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克拉茜又重复了一遍。 凌羽望着天空,飞鸟掠过浮动的白云之间,他低头问,“那你知道天空的顶端是什么吗?” 克拉茜抬起头,喃喃道,“天空的顶端……” 黑龙拔地而起,如倒流的雨滴退回进了天空的那一侧,克拉茜感觉身体不断朝后倾斜,龙鞍的绑腿勒住了她的身体,头发与衣服被齐刷刷的吹起来,微凉的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也穿透着柔软的衣服,像是毛茸茸的猫尾巴塞进了衣服里,摩挲着皮肤,她小心翼翼的朝下方看去,巨大的城池化为了一个棋子般的小点,而圣塔则完全融进了金色的大地中。 “看上面!”凌羽用力喊了句。 克拉茜急忙转回头,一层洁白无瑕的云朵在眼前出现,她没眨眼,云朵便如棉布盖在了她身上,有些湿润的感觉,然后就是清澈如洗的天空,近处的四周都是如雪的白色,远处的四周则是如海的湛蓝,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天空,就像是第一次拥抱蓝天的鸟儿那样兴奋,对着无垠的空间喊了一声,声音传出去好远好远。 “王都禁空,立刻停下!” 回声却有些奇怪,凌羽止住崩霆的攀升,停在高空,几秒种之后,一队龙骑兵包围了他们,长枪整齐地抬起,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已经侵犯了王都的领空,毕竟如果他在高空投下一个铁块,也许下一秒,王都的一处高楼将化为废墟。 “洛维斯基王都卫戍龙骑第二部队队长伽贝斯—汉诺森,”领头的龙骑士摘下头盔,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在城防卫所进行了备案处理,伽贝斯就把他们放了出来,按伽贝斯的说法,本来应该关几天的,但因为殿下大婚将至,也不好为难殿下的朋友。 但当凌羽看到一脸气愤在城防卫门口踢石墩的菲露特,才明白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菲露特双颊泛起既恼怒又害羞的绯红,口中大骂着色狼副队的名字。 “他欺负你了?”凌羽问了句,他有些内疚,本身护卫克拉茜是菲露特的责任,而现在菲露特擅离职守,自己又闯出了这个祸,恐怕伽贝斯会以此为要挟欺负菲露特。 “什么嘛!被亲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菲露特狠狠跺了下脚,“反应我初吻早就没了!” “抱歉,”凌羽有些不知所措。 “没什么,”菲露特嘟着嘴,拉过克拉茜,又开心的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挺会哄女孩开心的嘛!” 凌羽挠了挠头,他从没觉得自己很擅长这个,但克拉茜确实心情好了很多。 “那你赶快回去吧,家里还有一个等着你哄呢!”菲露特笑着说。 “嗯?”凌羽一愣。 “不就亲了她一下嘛,非要跟看仇人一样看着我,”菲露特面颊又变得绯红,她大大咧咧的转身,走出去好远之后,又忍不住说了句, “小气鬼,不喜欢我亲你,那你亲我啊!真小气……” “额,”凌羽想这句话好像确实没什么毛病啊,但他也大概明白菲露特说的是谁了。 第580章 婚礼开始 罗希瓦尔的历法来源早已经不可考证,不过比较通俗的解释是,以一种遍布大陆的植物的生长周期为根据,那种植物就是茶花,所以又被称作茶花历,婚丧嫁娶都有多种讲究,柯修大婚的既定日子是花月复一。 所谓复一,即第三十一天,茶花历一年共六个月,一月则是六十天,根据星术师的推算,第三十一天时是满月之盛,而后,圆月衰弱,所以花月复一,也是最圆满的一天。 不过对于普通平民家庭来说,良辰吉日不如天公作美,但对于洛维斯基的王室来说,天公也不如坎斯雷德会长的魔法强大。 凌羽换上正装出门时,天还阴云密布,不过很快,天空的乌云被仿佛可见的狂风吹散,温暖的阳光洒落,但下方甚至连女孩的裙摆都没有晃动。 铁裙并不被允许穿着在柯修王子的婚礼上,原因其实很简单,铁裙是卡尔特的象征。 即便同属山域,洛维斯基的裙装也与卡尔特的稍有不同,比较明显的地方应该是袖子上的装饰,卡尔特整洁如剑刃,洛维斯基的更像是花团锦簇的树枝。 菲露特从风铃房中跳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整齐的军服,但胸口佩戴徽章的地方多了朵红色的蔷薇花,刚跌跌撞撞站稳身,就看到走廊里的凌羽。 “呦,龙哥!” 凌羽有些无奈,菲露特总喜欢这么称呼他,和柯修差不多,总喜欢用特别的代号指代某个人。 “有个事麻烦你,”菲露特已经跑了过来,撞了撞凌羽的肩膀,“帮我站会儿岗呗,我想带克拉茜去看殿下婚礼,但职责在身,又离不开。” “我……”凌羽还想解释,菲露特张着汪汪大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仿佛他不同意,就会一直盯下去。 “多久?”他妥协了。 “很快,就从进入教堂之后,前面都随便,”菲露特嘻嘻一笑,“等结束了,我请你喝酒!” “你不是钱都寄家里了吗?”凌羽有些疑惑,“还有钱请我喝酒?” “你请我也行,”菲露特满不在乎的说。 “……” 白马从绯宫出发,以最长的路程走遍了大半个王都才出了城门。 凌羽和风铃跟着担任随行护卫的菲露特在大街小巷里来回跳跃,如果不是一身华丽衣服别人还以为是盗贼呢,围观的市民将道路两侧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也不好硬挤进去,就在各个房顶上来回跳跃,偶尔远远望着白马上瘦弱却挺拔的身体渐行渐远,有时候则枕着护栏,望着柯修握住缰绳朝民众挥手微笑。 凌羽有一种梦中的感觉,他依稀记得第一次见柯修时的场景,柯修躺在床上说着最大的梦想,是希望能骑着白马去接艾妮娜,然后策马朝远方跑去,直到夕阳西下,他捧起心爱女孩的脸,轻轻吻上去,霞光洒满全身。而现在他就将梦想成真,但那时的梦想又还保留几分呢。 “琳瓦跟我说,让我想走就走,”风铃望着前方说。 “嗯?”凌羽一愣。 “她说根据这两天与其他邦国接触的结果来看,佩尔西斯也许需要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支持洛维斯基才会获得修建铁路的机会,”风铃拽了拽裙子,裙身很紧,穿在身上也许不舒服。“而如果在后面的会议上我们同意了联邦诸国的要求,佩尔西斯的勇士将为了祖国征战,我并没有推脱的理由。” “你喜欢佩尔西斯吗?”凌羽想了半天问。 “我是佩尔西斯人,没任何理由讨厌它,即便它在别人口中那么的不堪。” 风铃说完,弯下身,将裙摆掀了上来,系在腰间,裙摆落在膝盖上。 “走了!”菲露特喊了一声。 白马已经离开王都,去往白羽空州的道路上铺满了红色地毯,路边摆满鲜花,整个金黄的田野里出现一层红色丝带。 确实是丝带,凌羽在空中看下时的场景。 菲露特骑着那头白色独角兽在半空护卫,他们也骑着龙先一步赶往白羽空州。 柯修骑着白马出现在视野之内,停在圣塔之前,一袭白色从圣塔的楼梯里闪起,艾妮娜走出了圣塔,她手捧着一束鲜艳地蔷薇花,尾摆被担任伴娘的克拉茜托着,恰好一阵微风抚过,头纱覆盖着女孩半张脸,她低眉羞赧,雪白色的婚纱百褶飞舞,盘起的蓝色发髻剥出几绺,仿佛蓝色花精灵栖息在女孩长发里,羽翼被舒展开来。 “哇!好美啊!我要哭了!”菲露特表情夸张,还顺带抹了抹眼角。 “好看吗?”风铃面无表情的问。 “好看!”菲露特立刻回答,但又傻笑了下说,“不过,我觉得你穿婚纱肯定比她好看。” “没机会了,”风铃拍了拍红龙,红龙已经调转方向朝王都飞去。 “哎?”菲露特满脸疑惑,“这是在暗示我吗?” 凌羽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看向下方时,白马上的王子抱起她的新娘,在民众的欢呼声中赶回王都。 婚礼是在一个名为圣花大教堂的地方进行的,菲露特的工作是在教堂四周巡逻,但她已经偷偷换了身礼服溜进了教堂里面。 凌羽则独自坐在花坛上看着面前的一颗古树,礼乐声喧满天空,主持婚礼的主教声音洪亮而庄严。 这里是教堂后面,所以很少有人来,安静的环境里,他找了个阴暗的地方摘下了耳朵上的音音螺,掀掉兜帽望着阳光普照的地面,婚礼的热闹与他无关。 暗元素侵蚀身体之后,他就没机会感受阳光的温度了,手掌不知不觉中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头发长了很多,也遍体鳞伤。 他突然有些想念兰洛了。 “走吧!”美尔丝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你总是这么优柔寡断,再待下去没任何好处,还不如早点走呢。” “去帮你弄冰龙石?”凌羽问,“这是你和我的交易。” “冰龙石以你如今的实力也无法弄到,如果这么简单获得,魔神早就降临了,”美尔丝说。 “那你为什么劝我离开这里?” “我希望看你自己做出选择,而不是被动的选择,”美尔丝靠着凌羽坐了下来,“被动的选择总是容易被别人牵制,这会让人很难受,而且那样你永远都是别人的棋子,心甘情愿的棋子,我不想看到这种没意思的事情,想看一些特别的场面。” “被动……”凌羽苦笑了下,好像确实如此。 第581章 神秘邀约 “要不然就娶了风铃吧!”美尔丝说,“她人长得漂亮,又很单纯,是个会陪伴你一生的人,而且还是公主,身份可是很尊贵的呢。相比起来呢,那个女人长得也不漂亮,心思又极为缜密,很有想法,男人一般不都是不会喜欢哪种自己不能掌控的女人吗?而且她还要游历三遍大陆,你可要千里迢迢一路风尘仆仆去陪她,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缺钱没地位,哪个好也许不言而喻吧!” “你觉得风铃更漂亮?” “是个人都会认可我的想法吧?” 凌羽笑了下,“你大概已经不用说了。” 美尔丝也笑了下,“我劝你离开这里又不全是因为这些。” “那是因为什么?” 美尔丝指着远处正在晃动的下水道盖,“这里可是很危险的哦!” 凌羽神经一下子清醒过来,今天结婚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洛维斯基的王子和魔法师公会会长的爱徒,这将告诉所有人一个信号,希奥特依旧是魔法的天下,机械师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场婚礼很危险,但又都会耐不住好奇心去凑过去看婚礼,他看了眼四周,果然仅有他一个人。 美尔丝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脸,“被看出来可不好。” 凌羽已经扣上脱掉灰袍,戴上玄骨幽痕头盔冲进那条狭窄的巷子里,井盖又一阵晃动,他一脚伸出,踩住了整个井盖,原本的晃动停下,四周恢复了寂静。 凌羽捏着嗓子说,“老鼠是变异了吗?撒个尿都不让老子安生!” 他将玄骨幽痕一件件套在身上,佯怒咒骂了一句,然后轻轻跪在井盖,伸手握住井盖上方的铁链,深吸一口气,手臂用力一拉,然后抽身跳了下去,落地那一秒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在污水遍地的里面滚了一下,下一刻,他刚才落地的地方响起了子弹击中石块的声音。 下水道里存水很深,侧边的走道上也有一些水洼,气味异常刺鼻,像是腐烂的食物堆砌到一起。 凌羽却顾不得这些,从污水里站起身,可他没来得及移动,就缓缓举起了手,做投降状。 下水道里很暗,原本他想依靠魔炎带来的夜视能力制服这群人,但分散开的机械师却人手一副墨色眼镜,那和棘的那个护目镜差不多,同样具有夜视能力,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在那群人的视野里。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男人语气怪异。 凌羽一愣,看了眼身体才发觉自己腰间正挎着几把枪械,玄骨幽痕消失不见了。他放弃了抽取长枪的念头,因为他明白,这是美尔丝的能力,她会将人身上套上一层薄膜,便可以改变那个人的体态。 “怎么了?”一个冰冷的询问声从后面传出,来人推开拥挤的人群走到了最前面。 尽管来人还******,凌羽还是凭声音分辨出了他的身份,就是那个在昨天审判会上与圣法司司长争辩的男人。 “用不用我帮你?”美尔丝独特的声音悄无声息的传入凌羽耳朵里。 凌羽没回答,但他知道该如何解决,他朝前走了一步,“古洛尔西斯卡斯里。” 这句话是希奥特旅途的开始,也是他救艾妮娜那次遇到的那个名叫铁德的男人告诉他的,铁德说关键时刻说出这句话可以解决麻烦,他后来曾询问过冰澜这句话的意思,冰澜说:伟大的机械之神。 想来应该是机械师间表明身份的暗语。 那群机械师一脸惊讶,而后来的男人也也朝前走一步,道,“先生是个生面孔。” “能找到你们就足够证明我的身份了,”凌羽答。 “确实如此,”男人笑了笑,“多洛特,是他们的首领。” 凌羽礼貌伸出手,“堪克麦拉,初入此地的机械师。” 多洛特愣了一秒,但依旧伸出了手,“欢迎。” “在此之前,我受雇在兰洛搜集情报,最近刚回到这里,似乎你们已经准备行动了?”凌羽尝试着套话,他知道这群人的目的肯定和正在进行的婚礼有关。 “先生也许是误会了,”多洛特又笑了起来,“我们是来阻止他们的。” 凌羽一惊,“他们已经进入了?” 他已经看得出来,这群人应该是属于机械师的温和派,而既然他们的目的不是扰乱婚礼,那么肯定就是阻止激进派的人的行动。 “确实已经进入,”多洛特点头,“而且人数并不少。” “那你们的目的呢?”凌羽低声问了句。 “我们?”多洛特笑了下,“当然是解决掉后方的守卫了。” “什么?”凌羽大吃一惊。 多洛特却不慌不忙的抽出手枪,将枪口对准了他,“别傻了,暗号早就改了,而且你能挎着枪走进这里,似乎也太假了吧,要知道,这几天王都都禁止出现机械武器,而且王都内可早就登记过机械师信息了,我可从没听说过你的名字。” 该死,凌羽知道自己被美尔丝耍了,他甩掉伪装,抽出刺破杀戮之枪。火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响声随后而来,凌羽立刻低下头,无数的子弹倾泻在他的铠甲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他双脚在地面一蹬,长枪滑至手部。 虎牙—撕裂式,发动! 洞内的机械师训练有素,已经快速散开,以刁钻的角度射出子弹,弹壳落入污水中只有咚咚声,片刻间,下水道里火光四射。 凌羽击退了几名机械师,双腿在墙壁上用力一踩,整个人朝后弹射而去,直到撞在墙壁之上,他抓住旁边的铁梯,身体用力顶了上去,挤开了井盖,阳光撒进去的那一刻,枪声消失不见了,只有皮靴涉水声和教堂里的一声巨响。 他安定的心瞬间慌了起来,快速朝教堂跑去,直接扒住窗户,纵身跳了进去。教堂外围乱作一团,滚滚白烟从角落里传出,那里的装饰和灯具都被炸的粉碎,几个穿着军装的人扑在那里。 他没停留的朝里面跑去,可刚走进去,就看到柯修将一枚戒指戴在了艾妮娜手指上,坐在最前面的一排身份尊贵的人站起身,抱以热烈的掌声。 婚礼结束了。 观礼的人目送着新人离开,然后三三两两起身朝外走去。 凌羽觉得自己像个松鼠一样在人群里来回穿梭,最后被挤到了角落里。 艾妮娜一脸灰尘的走了过来,将克拉茜塞进凌羽手里,口中不停说着,“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凌羽不太懂,但又看到外面狼狈不堪的伽贝斯正对着离开教堂的诸位贵族们点头哈腰,就明白了。 所有人都等待着这场婚礼结束,除非柯修和艾妮娜死亡,否则根本不会停止,但无可否认的是,伽贝斯对这个突发状况处理不利,肯定会受责罚的,毕竟在诸国使臣面前,让洛维斯基丢了颜面。 “别哭别哭,”凌羽只能笨拙的安慰,“说不定没什么事的。” “你是没看到荷鲁斯那个死胖子的脸色,都快绿了,都快绿了!”菲露特真的哭了出来。 “额,”凌羽想去看看荷鲁斯,却发现在场的人都离开的差不多了,他转身去看外面,外面也只剩下伽贝斯正一脸愤怒的用脚踢那个断掉一条手臂的家伙,那个人就躺在爆炸的中心,他也是受伤最重的人。 “啊!风铃姐姐!” 菲露特像是失去玩具的女孩看到了担忧的母亲,洒出一行热泪扑了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风铃站在原地也不动,直到菲露特安分了点,她才伸出手,对凌羽说,“有个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凌羽疑惑地接过信封,上面什么标志都没有,他撕开信封,倒出了一张纸,上面只有一行字。 “维尔特拉,晚上见。” 第582章 铁德 璇忽然就清醒了,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正和自己那个初恋亲的火热,但突然间,身子一个颤栗,仿佛被恶鬼盯上的感觉从背后传来,她下意识回身,却看到那个断臂的姑娘正坐在屋顶看着他们,神情有些落寞。 那个本来应该成为自己妹妹的女孩已经走了很多天了,想来应该已经回到故乡了。 她也想回去了,维科海托或者说整个洛维斯基已经没多少维尔特拉人,她这个联络点也像是一个咸鱼池塘,只会有其他咸鱼游进来。 她觉得烦躁,仰着身子去抓身后柜子里的杯子,可再回过身来,面前已经坐了两个男人。 “嚯!如果不是认识你们,我真的要被吓死了,”璇看清了二人,倒也没太吃惊,从座位上起身,推过两个空杯子。 “两杯冰啤酒,”左侧男人微笑道。 “你们可很久没有聚集到一起了,”璇倒下满满一杯,同时问,“出事了?多洛特。” “璇小姐,您也许问了一件不好的事情,”右侧的男人语气有些嘲弄的味道。 多洛特倒一点不在意,失败就是失败了,这并不丢人,其实本身计划并不会有太多问题,但唯一让人无奈的是,袭击被识破了,负责袭击的同伴被按倒在地,早已经引爆的炸弹也将其炸伤,出错的环节是他们,本来他们应该打晕所有守卫,但却被一个人阻拦了。 “我们组织里也许有内鬼了,”他喝了口酒,“暗号什么时候泄露出去的?我的老朋友。” “其实也很正常,首领都失踪了,暗号暴露出去也不奇怪,”右侧男人则始终望着酒杯,“那帮人有什么行动?” “如今王子殿下大婚已经结束,再行动恐怕只有暗杀其他魔法师了,不过那群魔法师被侍卫贴身保护,很难成功,而且我怕会激怒魔法师公会。有美女魔法师嘿殿下整天吹枕边风,也许情势对我们会更加恶化。” “她不会,”右侧的男人语气肯定,“她只是厌恶那些坏人,而不是厌恶机械师。” 多洛特侧目看了看自己的老朋友,又轻声笑了下,“也对,谁让你才是与王妃殿下接触最多的呢,铁德。” 右侧的男人没回应,又举杯大饮了一口。 “就是这里了!”门口传出女孩尖尖的嗓音。 铁德和多洛特没回头,依旧喝着酒,一个男人紧贴着铁德坐了下来,身边还跟了个穿着铁裙的女人。 “一杯泥露酒,”男人说。 璇打着哈欠推来杯子又熟练的斟满酒。 “美女喝点什么?”她问。 “兰洛的酒,随便来一杯,”女人回答很随意。 璇也懒得麻烦,又推来一个空杯子,直接倒了下去,“泥露酒就是兰洛的。” “好久不见了,”铁德先开了口。 “怎么能说好久不见呢,明明刚见过面,”多洛特却悠悠的说。 凌羽微微一笑,“其实确实不久,才将近一年而已。” “倒没想到你真的来洛维斯基了,”铁德喝完了酒,摸出一根烟点上,“但来都来了,有件事需要拜托你一下。” “找我来就这事?”凌羽说。他其实已经猜到了邀请者的身份了,那次审判席上说话的多洛特满口高位者、低位者,而这些词他只从一人口中听到过,铁德。 铁德说:居高位者不动如山,居低位者,逆流而上。 而那个制造爆炸事件的人伤的虽然很重,却不至于致命,这也表明那个人本身就没想炸死谁,只是想引发骚动而已。 所以这群人肯定就是机械师的温和派。 “我们已经明白了,”铁德说,“机械与魔法终有一战,阻止已经不可能了,但我们属于洛维斯基,而不是卡尔特,如今卡尔特的机械师势力很大,洛维斯基的机械师几乎都投靠了他们,而被安排的任务也多是刺探情报,虽然同属希奥特,但却是有卖国嫌疑,我们这群人不愿意那样做,却又被魔法师一视同仁的排挤,又不想背井离乡,只能求助于一些人了。” “那就别当机械师了呗,”风铃冷不丁插了句。 “小女孩,你还太年轻,”铁德笑了下,“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保护女人的力量,他什么都不是,丢掉武器,就如同羔羊,更何况我还有妻子和孩子。” “所以你们打算我们怎么帮你?”凌羽问。 “本来我们的人就不团结,首领失踪后,就更分崩离析,一个有影响力的人准备带十几个同伴投靠卡尔特,已经秘密在与卡尔特的使者接触。”多洛特说。 凌羽淡淡一笑,他想明白了为何星尘让拉克丝王后来,美女在此,想不吸引人都不行。 “阻止他们?”他说。 “不是,他们会给我施压,想带走更多的兄弟,这样才有和卡尔特谈判的筹码,我需要你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最好帮助我们找到失踪的首领,”铁德说。 “去哪里找?”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但线人说,你跟黑蔷薇关系不错。” “黑蔷薇?” “之前是多泽先生,现在是伽贝斯先生,掌握着整个王都的地下势力。”多洛特解释。 “嗯,我明白了,我会告知柯修王子这些事情,”凌羽点头,“但我希望你们能够完好解决这件事。” “这是首领的信息,”铁德推过来一张纸,站起了身。 凌羽看了眼,忽然说,“你变了。” 铁德愣了一秒。 “以前你可是斗志满满。” “因为现在目标还没明确。” “但我觉得应该是形势还不明朗,”凌羽微笑,“我是商人,懂得时机的重要性。” 铁德已经走出酒馆,他低着头,嘴角微扬。 凌羽自认为对铁德还是看的挺透的,机械师从来都是亡命徒,铁德也绝对不止是简简单单的温和派,又或者说,本身内部派别就可以随时转化,从那个袭击婚礼的人就可以看出来,那个人是个年轻人,而大概也就和罗伊斯年龄差不多,在铁德眼里就像是个孩子大小,如果铁德真的是个父亲,是绝对不会让那个年轻人去做那种事,但他却没阻止,换句话说,他也希望婚礼被阻止,甚至不在乎牺牲一些东西,之所以没完全变成激进派,也许仅仅是因为时机不到,毕竟希奥特如今还是魔法的天下。 “你是维尔特拉人?”风铃看着哈欠连天的璇说。 “嗯,”璇点头,起身去收杯子。 凌羽本来想问一些棘的事情,又一想,还是等去到维尔特拉再说吧,他已经很惧怕承诺了。他朝外挥手,菲露特迫不及待的跑进来,盯着酒架来回看着。 “说过的,我请你……”凌羽说。 第583章 行至幽深 “你是傻子吗?!” 伽贝斯把一杯酒顿在桌子上,他声音很大,酒馆里立刻安静了下来,谁都知道他的身份,也在揣度着这位大人物生气的原因。 菲露特像只蚊子低声嗫嚅着,“我也没打算接,可……可……谁让他帮了我忙呢,我也没法拒绝,要不然就要请他喝酒了……” “那小子怎么说?”伽贝斯消了一些气,他刚从王宫回来,被骂了一通,他真的烦死了,他妈的那群贵族还以为跟个正经人似的,可后来才明白,骂人是本能,贵族也会骂人,而且骂了你还不能还口,真憋屈。 “龙哥说找一下这个人就可以了,”菲露特陪笑着把一张纸按在桌子上,“辛苦了,正队长!” “嗯,你可以滚了,”伽贝斯烦躁的很,“大晚上还穿着军服干嘛呢,去换上你露大腿的裙子去吧!” “但我觉得小腿还有点肉,”菲露特捏了捏腿,“再瘦点,再瘦点吧!” “瘦个屁啊,”伽贝斯扔出一袋钱,“该吃什么,吃什么,再瘦你的水蜜桃就没了。” “诶?诶!”菲露特开心的跳了起来,“你也觉得是水蜜桃了!真的吗?真的?” “是啦是啦!”伽贝斯有些不耐烦。 “不过,你这么好色,为什么不去下面,”菲露特摸着下巴说,“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去那里吗?” “桃毛都摸没了,还有什么意思,”伽贝斯没好气的说了句,又低头喝了口酒。 “那么,再见了,色狼副队!”菲露特一溜烟跑了出去。 门吧唧一声关了上去,伽贝斯将纸张推给面前的酒保,“有印象吗?” “这个人……”酒保凝眉看了几眼,“好像有些印象……” “怎么说?”伽贝斯问。 “主要是我对和他一起来的人印象很深,这个人印象确实不深,”酒保似乎肯定了答案。 “一起那个人什么样?” “带着一张假面,不过……”酒保俯下身凑到伽贝斯身边说,“肯定是个军人。” “军人?” “您看周围的人,一般来酒馆的都是些佣兵之类的,那些人喝酒姿势很随意,可那个人坐的笔直,手很稳,也不乱动,”酒保收身笑了下,“绝对是受过训练的。” “哦,这就很有趣了,”伽贝斯轻声一笑。 “大人其实说错了,”酒保又说,“我们这里的兔子并不全是被摸掉毛的,还有很多雏,大人要不要……” 伽贝斯沉默着,将杯中酒喝完,“蛀虫可真多……” “大人……真没兴趣?可有一个很不错的哦,既年轻又漂亮,”酒保小声说着。 “放了。” “嗯?”酒保一愣。 “你听不懂我意思?”伽贝斯抬起头,眼神冰冷。 “明白明白,可……”酒保有些犹豫。 “多少钱?” “一百枚联币,”酒保立刻赔上笑脸。 伽贝斯摸出身上的钱,站起身走了出去,即将出门前他又回身说,“比买一头牛还便宜。” “还有更便宜的呢,”酒保微笑。 伽贝斯没再说什么,收紧风衣走了出去,木门重重合上,酒保缓缓转过身,进入后门里。 …… 联邦最高议会比想象中来的快,王子殿下的新婚之夜刚过,清晨一封封请柬就飞到了各国使臣手里,意思传达的清清楚楚,邀请出席联邦最高会议。 菲露特解释说,本身联邦最高会议只有那几个人,但后来常常邀请一些人担任临时议员,名义上是临时议员,但实际上表决权全在那些议员手中,而他们只是过去露个脸,可即便如此,这个临时议员的名额也弥足珍贵,因为每一次联邦最高会议都会影响国内局势,这种东西早知道会更好。 而凌羽不出意外的接到了邀请,第一次会议就在今天晚上。 送请柬的侍者刚离开,祝歌就悠哉悠哉的走了进来,说王都来信了,当然不是洛维斯基的王都,而是卡尔特的王都。 “信是总长先生写的,不过最后提到了一件事,你也许有兴趣,”祝歌坐克下来,他并不急着说事情,只是注视着屋里,看了一圈,又问,“伊莎缇雅小姐没在?这可真是让人遗憾,不过也并没关系,这些消息她不知道更好。” “什么事?” “卡尔特肃清了国内反叛的贵族,这可是一场大屠杀啊!”祝歌云淡风轻的说,“数百名贵族被溺死在了水城外的湖水中。” “反叛?” “尤克里里城主死后,那群东部的老贵族眼看形势越来越不利,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祝歌说,“不过他们力量已经不能够看了,星尘很轻易的解决了,但这次平叛,贡献最大的是琉璃夫人,不,应该说是乌云山伯爵夫人。” “嗯?” “方林先生是平叛军队的统帅,琉璃夫人孤身一人斩杀叛军首领,之后,陛下册封方林先生为乌云山伯爵,琉璃夫人摇身一变,成为乌云山伯爵夫人,当然他可不是尤克里里的领主,而是所谓的新贵族,新贵族是陛下的鹰犬,而不是陛下的朋友,”祝歌说,“其实来这里之后,我才明白领土竟然可以世袭而国王也无法干涉,这在帝国可是不可能啊,而且这也是统治者的忌讳,地方领主拥有军权、行政权,财政权,这可是不利于国家稳定啊。” “嗯,希奥特和帝国不一样,”凌羽表示认同。 “而且啊,其实星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所弄的东西不过是其他地方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东西,而他把那些东西拿来用以改变这个落后的国度,哦,对了,冰澜小姐说,这叫改革。”祝歌笑了下,“从未听过的新词语。” “改革……”凌羽念着这两个字,忽然他反应过一件事,“既然发生了叛乱,也就是说卡尔特的军事力量已经暴露?” “虽然得益于琉璃美人的勇敢,战争并未持续太久,但让人遗憾的是,卡尔特的军队改造已经完全暴露了出来,这些东西瞒不住的,”祝歌耸耸肩,“我们如今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怎么说?”凌羽有些忧虑。 “信里说暴露出来的东西足够让卡尔特成为诸国的众矢之的,如果不能妥善解决,恐怕诸国不会介意除掉卡尔特的王室,”祝歌面色凝重,“创世界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 “嗯?” “为了尽快结束叛乱,创世界研制了新型魔法动能武器,羽化千风,但很不幸,那个东西在实验时失控了,引发了巨大的元素波动,坎斯雷德会长肯定能察觉到,”祝歌叹了口气,“创世界那群疯子总是渴望更强的力量。” “也就是说甚至我们都可能成为人质而被扣押?”凌羽说。 “也许,”祝歌点头,“信里的意思是,如果必要可以秘密提前离开,首要目标是保证小拉克丝的安全,毕竟可是国色天香的美人,丢了就太可惜了。” “小拉克丝?” “她是兰洛人,我想不认识都难,而且他哥哥还是我手下,整天给我讲她妹妹的事情,”祝歌又回忆起了往事,“不过她哥哥口中的小丫头看起来并不简单。我之所以来卡尔特,一部分原因是星尘,一部分原因就是她,我跟她说啊,我之所以叛国就是为了帮你哥哥,要不然有我在,你哥哥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炽焰骑士团团长,我如今一走,你哥哥就名正言顺的成为团长了,那小丫头竟然还真信了。” 凌羽没去接祝歌的话,而是说,“和我有关的是什么事。” “冰澜小姐说让你没事多去看看书,她还给你推荐了一本,叫《行至幽深》,”祝歌忍不住说了句,“听名字很像女孩才喜欢的东西嘛,你有兴趣?” 凌羽有些意外,但他还是记住了这个书名。 第584章 鸢公主 绯宫花厅。 原本阴雨绵绵的昏暗天空彻底暗了下来,柯修坐在窗户前盯着跨过叶娜河的石桥,陆陆续续有许多马车已经赶来,停在王宫外面的雨中,能看到一个毛毛躁躁的女孩在很不认真的巡逻,更多时候是偷偷检查着自己身体。 身后的门被推开了,老巫婆领着一群侍女鱼贯而入,还坐在书桌前的艾妮娜有些无措。 “殿下,”老巫婆朝艾妮娜行礼,“殿下不必惊慌,您需要准备一下了。” “王宫的规矩有些繁琐,”柯修站起身,在一堆衣服里挑出了一件裙子,然后挥手示意侍女先退下吧,他将衣服放在艾妮娜面前的书桌上,“换上吧!” 艾妮娜明白这些,拿起衣服跳到床上拉上了帘子。 柯修又重新回到窗边。 “殿下长大了,”老巫婆沉默很久之后说。 “是吗?”柯修笑了下,“人到齐了吗?” “三公国的代表还没出现,其他人已经都通知到了,但现在五大王国的代表只有鸢公主提前到了。”老巫婆道。 柯修不再问些事情,望着纱帘后若隐若现的酮体,他也站起身,换了一身纯白色的礼服,习惯性的去扣扣子,却看到了老巫婆眨动的眼睛,只能无奈地停下抬起了手臂,站在那里。 “宫廷规矩太繁琐了,也许可以适当改变一点,”他说。 老巫婆没动,只是回复,“殿下应该需要明白礼仪的重要性,这是身份的象征,如果没了这些,便没人尊重洛维斯基的王。” 纱帘被拉开了,艾妮娜穿好裙子跳了下来,疑惑的看着两人。 “请王妃殿下为柯修殿下整理衣服,”老巫婆提高嗓音说,“殿下有空请多学习一下宫廷礼仪。” 艾妮娜一脸茫然。 柯修垂下手臂,对着艾妮娜挤了挤眼睛,然后走过去,替艾妮娜梳好发髻,又戴上王冠,艾妮娜也笨拙的帮他系好了衣扣。 “殿下,礼仪不能乱。”老巫婆面容冰冷。 “没有乱,这是兰洛的礼仪,”柯修转身说,“兰洛的礼仪就是尊重女性,我没有理由平白无故接受妻子的服侍,我也需要帮她做些什么。” “殿下……!”老巫婆动了怒。 “从今以后,规矩就改了,”柯修已经自己盖上王冠拉开了门,“王子需要为他的王妃整理仪表,这是新的宫廷礼仪。” “殿下,您还不是洛维斯基的王!”老巫婆在身后怒吼。 柯修停下了脚步,艾妮娜能感觉那双攥着她的手正在不断缩紧,还有些颤抖。 “嗯,我知道,”柯修头也不回的说。 …… 凌羽抬起头从雨伞下仰望着雨中的天空,身旁人影不断走过,他有些恍惚了,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的那次尤克里里的雨中会议。 “嗨!龙哥!”菲露特老远就在那乱跳着喊,然后面色忽然一变,抓起一旁的雨伞跑了过来,与凌羽擦肩而过,接着又传来羞答答的声音,“雨好大呢……” 凌羽转过身,看到全身湿透的风铃被菲露特罩住,菲露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手帕替风铃擦着头发和脸颊。 “佩尔西斯人喜欢雨,”风铃止住了那只拿着手帕在脸上乱摸的手,看着菲露特说,“你看我眼睛。” 菲露特疑惑的去看,那是一双纯红色的瞳孔通透无暇,没有一丝杂质,像是一颗红水晶。 “那我也不打了,”菲露特急忙收起伞,张大眼睛望着天空,雨水很快灌满了整个眼珠,长长的睫毛被打湿。 “咔噜!”风铃低声笑了下,然后大步走进王宫里。 凌羽这时才注意到,风铃换上了佩尔西斯的装束。 “龙哥,龙哥,”菲露特揉着眼睛走近问,“咔噜是什么意思?” “就是傻瓜的意思,佩尔西斯语,”凌羽强忍住笑意,然后也汇入了人群里。 议会会场其实更像是一座歌剧院,四周摆放着从高到底的桌椅,中间是一个圆桌,圆桌很大,摆放着十二把长背靠椅,间隔很远,其中对门的首席椅背略高也略大。 会场里的人并不多,所以也有足够的空间分开坐,凌羽跟着风铃坐在了靠近角落的位置,琳瓦并没出现,她是佩尔西斯的特别代表,但却属于卡尔特的代表团。 伽贝斯一身酒气的凑了过来,身上还穿着军服,他负责会场防卫,但作为队长,他理所应当的在里面,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坐下休息,比较起来,菲露特就悲催多了,守在巨大时钟前,旁边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其实有个座位,凌羽想起了棘和多泽,那次尤克里里的战时内阁会议上,喜欢坐在高处的女孩坐上了时钟顶部,时钟敲响,众人看向那里纷纷皱眉,女孩依旧自顾自的嚼着糖果,多泽对他说,想和那个女孩认识。 而一眨眼,都走了。 “伊莎缇雅小姐今天真漂亮,”伽贝斯赞美了一句,“完全搞不懂那群女人为什么这么喜欢那个露大腿的裙子,明明露肚脐的裙子更好看。” 凌羽对于伽贝斯的脱线性格有些无奈,他看得出这个家伙虽然满嘴色语,但绝对不是一个喜好美色的人,因为他竟然没注意那个刚刚走进来的女人。 穹顶的璀璨灯光下只有那一个人,紫色的高衩长裙,摇曳着曼妙身姿,双腿仿佛精灵在跳舞。 也许确实是精灵,精致的五官如画般美丽,黛色长发垂落腰间,银色王冠上扬起一条金色鸟尾图案,与一侧尖尖的耳朵交相呼应,那确实是精灵的象征,可女人另一只耳朵却很正常,还挂着一个泪滴吊坠,举手投足间有几分妩媚,那份风情衬托了别样的韵味。 “半精灵,”伽贝斯说,“人称鸢公主,海尔瑞拉第一公主,她的身世可谓无比坎坷,母亲是一个被贩卖到海尔瑞拉的精灵,异族奴隶是合理合法的,联邦法令并没有禁止,但让人不得不佩服的是,她母亲很勇敢,也很坚强,在黑市交易中趁看守不备跑了出来,落在了王都大街上,要知道精灵在希奥特并不常见,很多人围观却没人敢去碰她,那群贩卖者也不敢光明正大在大街上抓人,恰好海尔瑞拉的王子路过,救下了她。 但这是个丑闻,而且是个麻烦事,如果不处理好很容易引发精灵族的怒火,没办法,海尔瑞拉的老国王亲自跑到精灵森林替儿子求娶那桩婚事,但有趣的是,那个精灵竟然不是精灵森林的精灵,而是未知的东陆精灵,只是整个王国的人都知道老国王的行为,没办法,老国王只能让王子娶了这个不知来历的精灵,后来诞下一女,但那个精灵却难产而死,而那个女孩就是如今的鸢公主。” 第585章 诸王会议 “因为她是异族之女,地位很低,可巧的是,海尔瑞拉是贸易之都,而鸢公主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和智慧,那个尖尖的精灵耳朵让许多人都过目不忘,竟然在王国里混的风生水起,也许不久之后,就要接替她父亲的王位了。而且有一点,你也更有兴趣,她有一个姑母。” “谁?” “看她的眼睛,” 凌羽低头看去,鸢公主拥有一双玫瑰色的眼睛,无形中增添了几分魅力。 “玫瑰王后,也就是柯修殿下的母亲,”伽贝斯说,“如今商业大行其道,权力者往往希望能够掌控国内商业,玫瑰王后就是陛下的得力助手。” “其实拉克丝王后也是,”凌羽说。祝歌曾说过,拉克丝也姓迪尔美特,虽然是皇族,却只是支姓,家族世代经商,而且是兰洛的商业巨头。 “拉克丝王后可不止是商人之女,还是了不起的政客,”伽贝斯说,“王都人称卡尔特之花。” “为什么不是希奥特之花?”凌羽开玩笑道。 “希奥特之花是正式头衔,需要联邦议会会长册封,如今只有蕾贝卡殿下拥有,”伽贝斯解释。 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很多人,伽贝斯闲的无聊,便做起了介绍,凌羽也对希奥特的局势有了大概的了解。 希奥特一共有五大王国和三公国,分别是以平原为主的洛维斯基,面积最大,也是最繁荣的。 毗邻洛维斯基的就是东南面的海尔瑞拉,因为紧靠横贯天壁山脉的第二隧道,商业繁荣,民风淳朴,同时军事力量十分薄弱,只能依靠大量金钱培植军事力量,又因为世代与洛维斯基联姻,所以极大程度上依附于洛维斯基。 东北面则是一块被天壁山脉和北部山区围住的区域,名为贝伦,因为是兽族南侵的通道所以国内尚武,民风彪悍,拥有大批黑牙武士,是希奥特联军的主要支柱,但因为兽族威胁,它本身并无暇顾及诸国争端,并不依附洛维斯基,但洛维斯基也明白贝伦的重要性,所以每年联邦财政拨款,对贝伦从未少过。 而和卡尔特同属“联邦私生子”的默克尔斯就很仇视洛维斯基了,但因为国内的盛产一种珍奇猛兽,荒龙,堪称陆战无敌,这让洛维斯基不得不正视那份力量,所以卡尔特便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诸国代表也纷纷落座,除了拉克丝和那个鸢公主外,凌羽印象最深的是那个贝伦的黑牙武士。 黑牙武士是贝伦的特殊兵种,在对抗兽族时却有巨大威力,他们常常拔出兽牙,而重新镶嵌在自己口中,以显示荣誉,这一点和佩尔西斯很像,而贝伦的使者不想是个政客,反倒像是山贼头目,獠牙明晃晃的倒有些恐怖。即便是魅力十足的鸢公主也无法吸引他的目光。 比较之下,默克尔斯的使者却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很容易被忽略。 伽贝斯说联邦会议是贵族会议,诸国代表一定需要是王室成员,而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是默克尔斯的老公主,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很久了。 比起这个,凌羽更好奇那个黑牙武士的身份,既然是王室成员,可却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他看了眼身旁的风铃,觉得也许整个贝伦都和佩尔西斯一样,被称作乡下人。不过他想起了兰洛人也常常称呼希奥特人为山蛮,和佩尔西斯人称呼兽人为兽蛮意思差不多。 鸢公主一直注视着面前的女孩,确实是个小女孩,却让人不舍得移动半分目光,她长袖善舞,游走于贵族舞会从来都是焦点,倒没想过竟然有个女人能抢了她的风头,年轻英俊的青年总喜欢那种嫩货色,还在看她的多是些油腻的中年男人。 让一个女人承认另一个女人比自己漂亮也许是很困难的事,但如今她却不得不正视这个,不过比起这个,她对拉克丝王妃身旁的侍卫倒更有兴趣,她喜欢那种礼貌又潇洒的男子。 祝歌对着鸢公主礼貌颔首,那确实是个让人不能忽略的美人,他可以想象出在床上捏着那个尖尖耳朵的感觉。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投靠她,”拉克丝坐在椅子上说,“海尔瑞拉的第一公主,听说至今未婚,娶了她,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祝歌俯身说,“我亲爱的小拉克丝,海尔瑞拉可是洛维斯基的忠实拥趸,你是让我叛变投敌?还是让我去分裂敌方势力呢?” “我觉得后者更好,”拉克丝说。 “也许是个值得考虑的方案,我是说如果卡尔特失败,我想我会毫不犹豫成为鸢公主的裙下之臣,”祝歌整理了一下衣袖,再次朝鸢公主微笑。 “这也是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原因?” 祝歌看了眼四周,确实如拉克丝所说,今天来的只有三个人,他和她以及那个始终沉默的佩尔西斯人。 “并不是,如果发生突发状况,我能顾及的只有你,我并不希望其他人死在这里。” “这么善良?” “这是军人习惯,我并不是害怕死亡,我只是不希望无意义的死亡,”祝歌说。 “看来你很不看好今天了,”拉克丝说。 “不过我看好你,”祝歌微笑。 拉克丝没说话,因为陆陆续续已经走进来很多人,为首的四个人仿佛刚从舞会出来,彼此间谈笑声不断。 那是除五大王国之外的三常席以及洛维斯基的王。 三常席,分别是希奥特联邦内政总长,联军最高统帅,魔法师公会会长。 “我认得那个人,”祝歌低声说了句。 拉克丝明白他指的是谁,三常席里的三个人让人一眼就可以看清身份,一身贵族礼服的是新上任的内政总长亚丁。而白发长袍的则是魔法师公会会长坎斯雷德。祝歌说的是那个一身银色军装的老者,无论是坐姿还是表情都有一股钢铁气息,联军最高统帅杜戈梅。 “以前曾跟随长官见过那个人,确实是个合格的统帅,只是略显老态,处事过于谨慎,比起他,已经死去的海克蒙德明显更适合那个职位,”祝歌淡淡的说。 拉克丝没再那个老元帅身上停留太多,她看了一眼时钟,时钟刚好指向九点。 第586章 无声对决 钟声响起,洛维斯基国王、希奥特联邦议长夏罗恩—洛维斯基缓缓落座,身后跟着一群参谋团,不出意外的是,新婚刚过的王子和王妃也列席会议。 夏罗恩扫视一圈,将手臂放在原桌上沉声道,“根据议会规则,在场共计八人,五定席,三常席。三公席的联合代表并没到场,二轮席将权力移交给我,夏罗恩—洛维斯基全权代表。” 拉克丝略微皱眉,联邦最高会议也称作联邦十二人议事,五大王国占据五席,三个常席也几乎固定,而三公国的席位是两个,常常由三公国派出联合代表担任,而剩余两个席位,则根据诸国对联邦财政的支援决定,而一般都会是被洛维斯基占据,偶尔也会有海尔瑞拉的,但如今这两个代表不是弃权而是将权力交给夏罗恩,而联邦决议按照少数服从多数原则,赞成数多则通过,洛维斯基已经手握六票,而且海尔瑞拉绝对和洛维斯基为伍,这表示无论如何,洛维斯基都占据绝对的领导地位。 “如无异议,我宣布第一百零三次联邦最高会议正式开始,”夏罗恩朗声道,目光移向左侧的贝伦使者,“伦纳德,根据议程安排,你的提案将第一个表决。” 贝伦的黑牙男人点了点头,轻轻挥手,身后的侍者将一叠叠纸分发给诸位代表,“议长,诸位,这是此次北部战事的报告……” 拉克丝没翻,只是安静的聆听者众人节奏不一的翻动声。 鸢公主第一个合上了报告书,瞧了眼黑牙男人,“修建黑牙要塞?” “杜戈梅总帅统领此次战事,也知晓战事之困难,”伦纳德冷声说,“兽族南侵,我国民众死伤无数,联军英勇抗战,但兽族如下山猛虎,其势不可挡,所以我们提议修建黑牙要塞,作为抵抗兽族的堡垒。” “是我的建议,”老帅杜戈梅点头。“兽族优势在于强大机动性,如果硬抗恐怕损失不可量,我建议修建要塞堡垒,战事发生,民众可移至其中,兽族不善攻城,肯定会挥军南下,长途奔袭,我军坚壁清野,兽族定会困乏,到时可轻易击破。” 夏罗恩见众人没有反应,向贝伦的使者询问,“还有补充吗?” “没有,”伦纳德坐了下来。 “好,诸位是否有反对意见?”夏罗恩又问其他人。 “那如果我军防御不及呢?”鸢公主微笑着问,“杜戈梅总帅方法固然不错,但如果兽蛮击中一处,攻破了防御呢?” “那也不过是正常战役,”杜戈梅道。 “正常?”鸢公主笑意更深了,“整个海尔瑞拉和洛维斯基将成为兽蛮的跑马场!” “我并不认为这有问题,首先,即便是兽族真的突破防御,也只会是具有高机动性的部队,而密探报告,兽族轻骑部队,狼族全部精锐在白色冰河失踪,所剩的不过老弱病残,如果阁下觉得一两只兽蛮也足够让你们焦头烂额,我无话可说,”贝伦使者道。。 “当然不会,”鸢公主立刻予以否定。 “兽族南侵战事失利,大军已经撤回,短期内应该无力再战,而国内财政早已经入不敷出,我觉得修建要塞堡垒可延后几年,联邦暂时拨款维持贝伦军备,如何?”联邦内政总长亚丁提议,“但请贝伦的勇士相信,十年之内,要塞堡垒一定建成。” “可以,”伦纳德点头。他离国时父王就说过,贝伦会是洛维斯基拉拢的力量,完全可以狮子大开口,后面慢慢降下条件也未尝不可。 拉克丝和鸢公主不约而同的无声笑了起来。贝伦就是一群莽夫,和内政总长的智商一比完全不够看。联邦不支持军事堡垒修建,一方面是因为如果没有兽族牵制,贝伦将会对洛维斯基和海尔瑞拉造成威胁,而另一方面,拨款军备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放弃争执,而是这条狗还需要咬人,当然不能让它饿着,而要咬的人就是卡尔特。 表决丝毫没有意外的通过,拉克丝也乐意于做个顺水人情投了赞成。 但令拉克丝比较疑惑的是,下面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联邦会议各国议案多数也都是要钱的,只有不缺钱的鸢公主提议更换隧道铁轨,这是为了挣钱的。 “下面是坎斯雷德会长的提案,”夏罗恩提高了音量。 众人都停止了低语,准备观看真正的好戏,商人需要清楚到底是贩卖金属还是魔法石,政客也需要站好队,军人则需要关注铁与火的气息,因为战争一旦开始,死去的人绝不是这群人,而是他们。 坎斯雷德缓缓起身,朝众人道,“众所周知,希奥特魔法力量薄弱,较之邻国兰洛,我国魔法师不仅人数稀少,而且战斗方式上也存在诸多不足,所以我提议改组联邦魔法师公会,成立联邦魔法学院。” “什么样的学院?”鸢公主问,“魔法师自古以来都遵循导师授教,兰洛与我国国体有别,过分模仿似乎并没有任何好处吧?” “国体确实有别,我之前并未提议,是因为过于死板的规矩会束缚学生活力,但有时这确实是一个短期内扩充实力的方法。” “短期?”鸢公主皱眉,“会长是什么意思?” 虽然鸢公主一副疑惑的样子,但是个人都听得出坎斯雷德意思,希奥特国内局势紧张,魔法师要想保住地位,便需要显示出应有的力量。 坎斯雷德收拢衣袖,“艾妮娜……王妃殿下,实验成功了新式魔法,这将成为改变希奥特的契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那位新王妃身上,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新式魔法,即便是拉克丝和夏罗恩也微微侧目,倒从未想过传承千年的魔法还会有所谓的新。 “魔法从诞生之初,便注定了它的不足之处,那便是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很弱,因为我们需要足够长的吟唱咒语的时间,”坎斯雷德缓步走着,“但如果我们以魔法石为引,辅以于身体之上的法阵,便足够在瞬间引动元素。如果将此种方法推而广之,或许足够改变魔法的弊端,而学院是最为高效的方法。” “我需要证明,”夏罗恩抬头。 柯修松开艾妮娜的手,艾妮娜就从观台走下,她朝众人低头颔首,手臂伸出,右手握住一个晶莹剔透的墨绿色护腕,那是一颗巨大魔法石雕刻而成的,她将护腕扣在手上,手臂舒展,手指轻轻一握。 布满尖刺的荆棘藤蔓缠绕飞出,瞬间笼罩了艾妮娜整个身体,而她宛如在古木里绽放的精灵,又一点点随着藤蔓落下而出现。 鸢公主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自己又落了下风。 第587章 舍弃之人 坎斯雷德朝艾妮娜俯身行礼,又回身道,“其中的原理不便多说,但我相信,有此方法,我国国力将获得极大提升。” 拉克丝面色有些难看,如果说机械与魔法相比,机械的优势是它是一个武器,谁拿都可以用,而魔法则需要强大的魔法师,所以解决掉珍贵的魔法师,胜利的天平就将倾斜,但如今也许情况变了。 “看来不能拖了,”祝歌淡淡的说。“联邦魔法学院成立,预示着希奥特的魔法师将全部聚集到一处,无论是军团配合还是单兵作战,都将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那我想我们没必要再做顺水人情了,”拉克丝微笑。 “那他们也就没必要对我们再客气了,我还想再给我们美丽的鸢公主留一些好点的印象,不然之后投靠她的时候不好说,”祝歌朝鸢公主眨了下眼睛,鸢公主抿嘴微笑。 拉克丝最终还是没投拒绝,因为所有人都同意了。 时钟刚刚好敲响一下。 夏罗恩起身,“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 众人也纷纷起身,鸢公主对着祝歌抛来一个飞吻,祝歌低头悄无声息的说,“看来有必要牺牲一下我的色相了。” “祝你好远,”拉克丝说一句,跟着琳瓦朝外面走去。 风铃起身走到琳瓦一旁,并排而出,彼此开始交谈。 “怎么说?”凌羽完全看不懂这群政客间的较量。 “哎,你还不懂吗?如果谈及卡尔特,会议一定会陷入僵局,倒不如先使得他们获得利益,明天再慢慢解决卡尔特的事情,佩尔西斯也一样,今晚就会有一封信送到府上,而且这种新式魔法一出,原本摇摆不定的人就明白了该怎么站队了,”伽贝斯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明天留给卡尔特的只有两条路。” “什么?” “解除军权,以及诛杀某些人。” “什么人?” “王室肯定不在其内,但像那个兰洛的叛国者,以及那个暗裔总长是肯定活不了的。” “这好像都是一个意思吧?” “当然还有一条路,” “什么?” “战斗,也许会赢,但可能性很低。” “有区别?” “当然有,失败之后,联邦再无卡尔特,”伽贝斯吸了一口烟,“这是联邦再给拉克丝王后施压,告诉她,犯错没关系,及时改正就可以了。” “你觉得她会怎么选择?”凌羽问。 伽贝斯沉默很久,吐出一口浓烟,“就怕她无法选择。” “怎么说?” “你还不懂?”伽贝斯笑了下,“拉克丝王妃怀有身孕,她或许有觉悟为国捐躯,但他的丈夫就不得不考虑一下妻儿的安全了。” 凌羽愣了一秒,他隐约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可实在又想不出什么。 “王都有图书馆吗?” 伽贝斯停住脚步,想了想说,“王宫有御用藏书室,但如今也许不太方便,让菲露特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吧!”说完,他冲着低着头走来的菲露特大喊一声,“菲露特!” 但菲露特缓缓抬起头,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 …… “怎么了?” 路上没事,凌羽便问了一句。 “菲露特姐姐家里来信了,”跟在菲露特身后的克拉茜抢先说。 “什么信?” 菲露特脑袋耷拉下去,像是淋湿的小狗吐着舌头说,“被催婚了……” 凌羽笑了下。 “别笑!”菲露特夸张的指着凌羽,一字一顿的说,“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唯独缺了一个……一个……” 凌羽等着菲露特说,可菲露特却什么也说出去,只能摆摆手,吐一个“英雄”作罢。 她在等她的英雄。 “什么算英雄?”凌羽问。 “别人口中的英雄千奇百怪,但我的英雄条件就少了很多,要英俊潇洒,财产多多,最好是个高贵的骑士……”菲露特还在想着条件。 “就和风铃姐姐一样的,”克拉茜补充说。 “小丫头,就你懂得多!”菲露特轻轻的拍了下克拉茜的脑袋,昂着脖子,像是只暴躁的母鸡。 克拉茜朝菲露特偷偷吐了吐舌头,又悄无声息的看了眼缓缓走着的凌羽。 “怎么了?”凌羽笑着问。 克拉茜想了想说,“有家人的感觉很好,很久之前就是这样……” “很久之前?” “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很久很久之前,那天我头很晕,就睡的很早,再醒来时,村子就消失了,”克拉茜小声说着,“所有人都消失了,爸爸、妈妈还有姐姐。” 凌羽不太能理解女孩口中的消失是指的什么,但他能体会过女孩话语中的悲伤。 “有一次,我偷听到老师和会长大人谈话时说起那个东西,”克拉茜又说。 “什么?” “炽天使。” 凌羽愣住了,他想他大概明白了女孩所说的消失意思,柯修曾说过,机械之所以成为禁忌,就是因为那次炽天使事件,炽天使引发了泥石流摧毁了一个村庄,也许他身边地小女孩就是那里唯一的幸存者。 “哎,小孩子总是想太多,”菲露特不知何时又退了回来,变戏法一样摸出一颗大糖果塞进克拉茜手里,“这可是一个宝贝啊,是留给我妹妹的,吃了它,你就是我妹妹了!” 克拉茜低着头,她手很小,糖果占了一半,泪水簌簌落下,滴在糖果纸上,有些微响。 凌羽站在还亮着光的建筑前与菲露特挥手告别,菲露特则一手撑着伞,一手拉着克拉茜继续朝前走,克拉茜把糖果剥开,一下子塞进嘴里,嘴巴鼓鼓的,模样可爱。 他转身走进建筑里面,在成排的书架里穿梭,找了很久,才在最低层的角落里找到了那本书,《行至幽深》。 幸运的是,书是古语版的,并不影响阅读,他看了眼四周,也没有座位或者其他人,就顺势坐了下来,依靠着书架开始翻看。 原本听名字以为是什么深奥的书籍,可翻来才发现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故事书。 前面就是讲一队冒险家进入古老森林探秘,却无意中迷路在森林中,夜晚野兽来袭…… 他能想到后面的老套剧情,却依旧耐着性子继续看了下去,下一章的标题是:舍弃之人。 第588章 昨日英雄 窗外夜雨透着寒意。 屋里却是一片香艳,一番云雨之后,男人心满意足的搂住女人躺下,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尖尖的耳朵上。 “真想一口吃掉它。” “男人都一个样,”鸢公主伏在男人胸膛笑着说,“不过,你比他们温柔多了,他们都恨不得咬掉它,而你只是抚摸它。兰洛人果然不一样。” “原来精灵这么风骚,”祝歌倒有些好奇。 “你不是就喜欢这样吗?”鸢公主轻声问,“我比起那个女人怎么样?” “谁?” “当然是你的主人。” “哦,你说小拉克丝啊,”祝歌明白过来,又捏了捏鸢公主的耳朵,“不过我喜欢成熟的女人。” “原来堂堂炽焰骑士团团长有恋姐癖,”鸢公主仿佛在嘲笑,“那你还让你姐姐处在那么危险的境地。” “我姐姐又不是我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关心她的安危,”祝歌淡淡的说,“公主殿下,你是我的女人吗?” “我以为我们只是共享一下情报,”鸢公主微笑。 “也行,那我们交易开始吧!”祝歌亲吻了一下鸢公主脸颊。 “联邦诸国对卡尔特的最低要求只有两个,革除那个暗裔之民的职务,以及放弃机械力量。”鸢公主道,“这两条没有商量的余地。” “哦,如果这样说的话,其实卡尔特的底线也很清楚,”祝歌淡淡一笑,“如果联邦诸国干预卡尔特,我们不介意脱离联邦。” “脱离?”鸢公主冷笑,“别天真了,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世间再无卡尔特。” “你们对自己的军事力量这么自信?” “要知道你和那个女人可都在洛维斯基的土地上。” “就是人质喽?” “你觉得不是吗?” 祝歌将手摸着鸢公主脸颊,“要说人质,你才是我的人质吧?” 鸢公主打掉他的手,“这可不是笑话。” 祝歌望着那双玫瑰色的眼睛,嘴角微扬,“你知道为什么那个暗裔之民让拉克丝来参加这次会议吗?” “精明的外交手段还有美貌。” “女人总是想的这么简单,”祝歌将鸢公主拉到身上。 “战争……早已经开始了。” …… 伽贝斯穿过潮湿的楼梯,推开了房门,屋里很暗,他却没有选择立刻点燃光石灯,而是摸到了墙边,将武器抽出腰间,然后抓起桌上的一支笔,砸开了光石灯。 屋里的情况却让他有些想笑,确实多了本不该出现的人,却不是刺客,而是一个穿着近乎透明纱衣的小女孩,安静的缩在那张破旧的床里,不敢抬头看他,也许有些冷,将脚埋在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下。 他对这种情况早已经司空见惯,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那个酒保几句,把外套扔在椅子上,从已经坏掉衣角的衣柜里找出一件毛绒风衣,丢向了床上。 “先穿上。” 女孩顺从的点头,手忙脚乱的穿着大好几号的衣服,期间裸体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伽贝斯视线中。 伽贝斯皱着眉转过了身,盯着雨中的街道,从口袋里摸出香烟。 “怎么会在这?” “爸爸说让我听叔叔的话,叔叔带我来这里,所等会儿会来人。”女孩声音微弱。 伽贝斯抻了抻香烟,女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卖了,百花酒馆总喜欢弄这些来历清楚的女孩。 “怕不怕?” “怕。” “那为什么不逃跑?” “叔叔说不能跑。”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 “知道。” 伽贝斯手上动作一停,他抬头看着女孩,女孩也张大眼睛看着他,但很快又将头深埋进衣领里。 “为什么?”他问了一句,究竟问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穷,”女孩吐出一个字。 伽贝斯还想再问一句,又觉得再问也是得到一样的答案,只是伸手关上了灯,拉出椅子坐在窗户边,又回头对女孩说。 “睡觉,明天我送你回去。” 但其实送回去也没用,他和多泽是同乡,年轻时便来王都打拼,比起多泽的雄心壮志,他的初心就小多了,只是因为年轻时喜欢上一个女孩,女孩的家里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因为他既穷又没地位,他便离乡来王都闯荡,当混上了队长也有些钱时,回去家乡以为能风风光光娶那个女孩时,却被告知女孩家道中落,早已经嫁给一个能帮助他们的中年男人。 穷,是个只有切身体会才能明白的字。 他和多泽常去的百花酒馆暗处其实是个地下妓院,里面最多的就是乡下的女孩,乡下的小女孩农活干的不多,身子还很细嫩,而且多是找那些穷人家的孩子,父母得到钱财就像是一笔交易,这就成了合理合法的奴隶。 他年轻气盛,看不惯这些行为,就花钱买下一个女孩,并派人送回女孩的家乡,可不久之后,他又在妓院里看到了那个女孩,她又被卖了。 女孩对他说:不用再买我了,再买我也会被父亲给卖掉的,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了。 但他还是又买下了她。 他从不觉得自己算个心地善良的人,但永远无法忘记女孩那双眼睛,通透的就像是天空。 他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菲露特。 于是他就把那个叫菲露特的女孩留在身边,给她找了个工作,不用再卖自己了,一晃很多年都过去了,只是连他都没想到,命运凄惨的女孩竟然会如此开朗,笑起来像个傻瓜。 时间久了,那个地下妓院的主人就把他当成了摇钱树,常常故意将那些新买来的女孩让他知道,他也从不拒绝,只是扔下足够的钱,并让那群人把女孩送回去。 但今天那个酒保似乎调皮了点,把女孩送到了他家里来。 轻轻的咳嗽声打破了他的思绪,他掐掉了烟头,拉开窗户,呼呼的雨声从外面灌了进来。 “你父亲不抽烟?” “不抽。” “那他们为什么把你卖了?” “弟弟生病了。” 伽贝斯愣了一秒,他想起了菲露特,菲露特也是这样和他说的,妹妹生病了,嗯,真他妈是个好理由!妹妹生病了,当姐姐的就要被卖掉来给妹妹治病。那群人渣父母也会告诉女孩说,你要好好听话,要不然妹妹就要死了。 “叫什么名字?” “卡丽艾,”女孩说。 “嗯,早点睡吧。” 第589章 傻瓜女孩 伽贝斯关上了窗户,望着积水成渊的街道,他忽然看到远远走来一个瘦弱的身影,雨水没过她的脚踝,她还背着一个人,正撸起袖子和裤腿在大雨中缓慢移动,背上的人帮忙撑着小伞,伞快要被风给吹跑了。 “菲露特!”他对着那个身影喊了一句。 背上的人掀开了雨伞,露出克拉茜的脸,背着女孩的菲露特咧嘴笑了笑。 伽贝斯有些内疚,他让菲露特帮忙去带凌羽去图书馆,可如今她却被大雨淋湿了。 他按住窗沿跳了出去,涉水走向菲露特,抱起了克拉茜,又说,“你今晚睡我屋吧!” “诶?”菲露特一惊,马上护住胸口,“果然是色狼副队!” “又有个小女孩和你一样被卖到那里,现在在我屋里,我没法睡,”伽贝斯懒得解释太多,将雨伞扔给菲露特,弯下腰抱着克拉茜朝屋子里走去。 菲露特站在雨中,第一次显得沉默,她抹了把脸,捡起雨伞,大步跳进屋檐下。 伽贝斯放下克拉茜,接过菲露特手里的雨伞,想了下问,“你妹妹的事?” “我很苦恼,”菲露特挠了挠头,“没办法,肚子有点明显了,再不结婚就麻烦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菲露特摇头,“其实我觉得我条件已经很低了,可还是找不到愿意娶我的人……” 伽贝斯看了眼浑身湿透的女孩,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撑开伞走进了雨中。 菲露特望着离去的伽贝斯,矗立很久,直到伽贝斯的身影汇林进雨幕中,她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显得有些失神。 “姐姐喜欢他?”克拉茜问。 “笨!”菲露特愤愤说了一个字,然后快步朝楼里跑去。 …… 所谓的“舍弃之人”不过是一个形象的比喻。 凌羽读完了最长的一章,故事里的冒险队被怪物围困在了一处洞穴里,冒险队的人商议如何解决这个事情,思考过很久之后,队里的智者提出一个方案,就是一个人去拖住怪物,而另一些人则去趁乱逃跑。 凌羽不想吐槽这个奇怪的思路,按照书里的内容来看,森林很大,怪物也很强大,而且冒险队实力也不错,制定切实可行的计划才是最好的方法,所谓智者却提出这个奇怪的方法。 去拖住怪物的人肯定会死的,他将以死来成全其他人,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确实是个最合理的决定,但谁去当那个必死之人呢? 他想不出,书里给的结果是队长,队长认为完全是自己的责任才导致队伍落到这种地步,而且他实力最强,但最后的结果却让人有些意外,去的人是队长的妻子,那个身法迅捷的刺客,她对队长说,团队需要你,而且我更擅长牵制,可以安稳回来。 队长虽然很犹豫,但望着一群同伴,又觉得离开自己,同伴肯定会乱作一团,只能同意。 凌羽觉得眼有点酸了,他揉了揉眼眶,吧嗒一声,管理员的茶杯落在地上,但还在睡眠的管理员像是死去了一样,毫无动静。他放下书,起身将茶杯扶起,又重新放了上去。 “呐,今天雨很大啊!” 一侧的书架旁依靠着一抹虚幻的身影,美尔丝望着窗外的街道。 雨确实有点大。 凌羽这么觉得,他继续回到书架间坐下,但刚刚放在地上的书被盖住了,只剩下书的封面在随风晃动着。 有那么一瞬间,凌羽觉得自己的神经被刺痛了,因为他注意到了书的作者。 古戴缇尔。 一股寒意从背后袭遍全身,他觉得自己触碰到了真正的秘密。 …… 伽贝斯推开了百花酒馆的门,里面只有两个喝醉的酒鬼趴在桌子上,女酒保坐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但门铃声让她又打起精神。 “你不是值白班吗?”伽贝斯拉起椅子坐下,“那个家伙呢?他今天还干了一个好事。” “大人,你不知道吗?”女酒保低身小声说了句。 “什么?”伽贝斯隐约觉察到了不对劲。 “他跳河自杀了,”女酒馆一副见到鬼神的样子,说完也不停的颤抖着身子。 “什么时候的事?”伽贝斯猛的坐起。 “就昨天晚上,”女酒保又看了眼四周,“听说是因为他弄丢了老板的货,一个刚从乡下买来的小女孩。” “弄丢?” “就是……被偷了,听说运货的路上出了点意外,女孩被偷走了,本来也没什么,一个乡下的女孩,顶多一个月薪水,可谁知道他就自杀了,明明傍晚还好好的呢……”女酒保停住了,她疑惑的看着面色苍白的男人,不解的问,“大人,怎么……怎么了?” 伽贝斯已经撞开门,跑进了雨中,雨伞也顾不及拿了,暴雨遮住了他的大半视线,已经很晚了,不惧雨的车马也都不见了踪影。 他却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两侧的房屋中跳出了一个个黑影,他回头看了眼,身后也是密密麻麻的身影。 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黑影手中的武器。 …… 克拉茜盯着那个床上风衣里的女孩已经看了很久,后面是哗啦啦的水声,不是屋外的,而是屋内的,只是很多时候喜欢哼着歌洗澡的菲露特今天格外安静。 女孩不说话,克拉茜也不说话,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厚厚的魔法书,像是两个沉默的玩偶。 菲露特擦着头发跳了出来,她总是大大咧咧的像个疯子,也不裹浴巾,瞪大眼睛看着两个年龄差不多的女孩,撇了撇嘴,“两个小家伙干嘛这么沉默?” 可没人回答她,她佯装气愤的甩掉毛巾,站在有些倒影的窗户前,换上了那身刚买的铁裙,又顺手关上了灯。 克拉茜没法看魔法书了,只能收起书坐在那里和菲露特大眼瞪小眼。 菲露特走过去,抱起克拉茜将她扔在床上,掀起杯子盖住了两个女孩。 “再不睡,明天就起不来了!” “叔叔呢?”女孩问了一句。 “他今晚不回来了,”菲露特扯掉了女孩身上的大衣,自己披在身上,“赶紧睡吧!” 可木门却咚咚响了几声。 菲露特一愣,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找这个色狼副队?她又转念一想,也许是色狼副队忘记了什么东西,她滑下床,穿着拖鞋跑到了门口,拉开了门。 门外的并不是色狼副队,而是一个低着头,穿着雨衣的男人。 “你找谁?” “我找一个女孩,”男人开了口。 “哦,我知道了,”菲露特反应过来,对着屋里的女孩喊,“有人找你,快出来吧,可以回家喽!” “我想你误会了,”男人笑着说,“我找的是一个名叫克拉茜的女孩。” 一道惊雷从后方响起,闪电照亮了男人的脸,那是一张苍白如骨的面具。 第590章 夜雨凄凉 菲露特一把摔上了门,大步跑到衣架旁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佩剑,原本配备的软剑在洗澡时已经被取下来了。 门被一声巨响轰开,浓郁的火药气息立刻散出,男人提着一把古怪的机械武器走了进来,举枪对准了床上的两个女孩。 克拉茜从被子里钻出,伸出手汇聚出如蛛网般的光波。 炮弹轰鸣飞出,呼啸着射向克拉茜,但那道光波仿佛异次元的猎手,吞噬掉了那足够炸毁巨石雕像的炮弹。 克拉茜却忽然愣住了,刚才那一幕的喜悦仿佛还没退散,她猛然抬起头,天花板不知何时已经被轰碎,碎石如雨落下,她急忙转移光波,去阻拦头顶的石块,可面前却完全暴露了出来,男人抡起巨大的机械武器挥来,就在快击打向她的瞬间,一柄长剑横插出来,撞上了巨大的机械武器,火光如电蛇般游走。 菲露特被重重轰在床上,手臂像是碎裂一般痛苦,男人的力量完全超乎想象,她强忍着痛苦起身,一把捞起两个女孩,纵身跳到窗边,剑柄朝后一顿,玻璃破碎跌落进下方如渊的水中,屋外的狂风和惊雷翻江倒海般涌来。 菲露特将克拉茜和女孩揽在身后,轻声说,“别怕……别怕……” 她又擦了下嘴角,将长剑对准男人,然后低吼一声,“跑!” 克拉茜一愣,菲露特已经使尽全力扔出长剑,接着瞬间转回身,一手一个,将两个女孩抛出了窗外。 伽贝斯的房子在二楼,地下又有很深的积水,她想应该不会有事,除了跑别无他法,面前这个男人力量的力量她们根本无法抗衡。 抛出的长剑被男人随手打飞,他一步步走来,守在窗边的菲露特大叫一声,闭着眼睛扑了过来。 男人挥起机械武器击打在女孩胸口,可他却不得不停住脚步,嘴角流血的女孩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像是一个苍蝇,你赶都赶不走。他挥出另一只手,用手肘击打女孩的脑壳,鲜血不断溅出,却依旧甩不掉这只该死的苍蝇,他没了耐心,直接甩飞了机械武器,连同女孩一起撞在墙壁上,女孩的身体被钢铁击碎,骨头断裂声压过了雨声,他一步步走向窗边,纵身跳了下去。 克拉茜不敢回头,她怕她回头就再也没力气跑了,她跌跌撞撞的在雨中狂奔,身后的一切都仿佛是追赶她的地狱。 姐姐有危险,她需要去叫其他人来,她在心中不停的告诉自己,可当她拐进大道时,依旧忍不住回身看了眼,那个沉默的小女孩瘫坐在积水中,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她想去救她,可她却不敢停下,因为她知道男人的目标是自己。 男人落地后,在雨中狂奔起来,但肩膀却突然一痛让他即将提起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疑惑的回身,却看到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孩跌落下来,手中还抓着铁裙上的铁饰,她就是用那攻击的。 女孩大叫一声,竟然超乎想象地站了起来,然后再次朝他扑来,但那遍体鳞伤的身体却承受不住疼痛跌倒在半路,她艰难的爬到了他面前,伸出残破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衣角,然后颤抖地抬起头。 男人愣住了,他想起了很久之前那个被叔叔赶出去的女孩,女孩就蹲在地上拉住他衣角,不愿意离开,而那个女孩是他的未婚妻。 “跑啊!跑啊!”女孩突然又大叫起来,“快跑啊……” 男人很疑惑,浑身是血女孩抬起头,视线却不是朝向他,他顺着女孩的视线望去,远处是那个穿着纱衣蜷缩在水里的女孩。 他身体颤抖了一下,然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原本死死拉住他衣角的女孩也愣住了,手指却不舍得松开。 那个很瘦弱又沉默的小女孩在水中缓缓站起身,身体逐渐变大,也变得虚幻,笼罩在一层紫色雾气之中,变为了一个充满诡异气息的女人。 女人漂浮在水面上,微笑着问,“为什么不杀她,是想起了往事吗?约书亚。” 约书亚皱眉,抬起脚踢飞了那个拉起他衣角的女孩,慢慢朝前面走去。 “别费劲了,已经晚了,”女人淡淡的说,“行动因为你的拖延已经失败了。” 约书亚停在雨中,没有回头。 “所以只能选择备用方案了,”女人对着破败的房屋挥手,那枚巨大的机械武器飞出落在她的手中,她缓步走去,俯视着那个一脸茫然的女孩。 “为什么?”菲露特低声问。 “因为你……太善良了,”女人举起武器,扣动了扳机。 闪电划过夜空,雷声遮盖住这一声巨响,约书亚回头,那个和娜塔莎很像的女孩倒了下去,鲜血染红了积水。 …… 窗外的雨声哗哗落下,凌羽又看完了一章,他没时间再看下去了,而是站起身,将书塞进魔法器里,然后撑开伞走进雨中。 狂风仿佛一只野兽在冲撞着他的身体,可当他抬起雨伞时,野兽又消失不见,积水如渊的街道里,只有一个女孩在拼命奔跑,穿着宽大的法师袍,粉色头发被淋湿贴在脸上。 “克拉茜?”凌羽看清了来人,匆忙跑了过去,按住女孩肩膀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姐姐!”克拉茜哭喊着。 凌羽慌了起来,他扔掉雨伞抱着克拉茜朝那个方向跑去,他什么也不敢问,因为他怕女孩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然而最终一切都还是如实上演,他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原本在怀中还慌张惊恐的女孩也像是死去一样冰冷,只有那双手不停抓着他的肩膀,指甲划破衣服嵌进他的肉里,仿佛在问,这是不是梦? 但并不是梦,哪怕是倾盆大雨也遮掩不住水中的血腥,身穿铁裙的女孩躺在水中,血液还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如黑影一样延伸在水中。伽贝斯站在那里,背上的衣物碎裂,深入骨髓的伤痕历历在目,断掉的佩剑插在水中,上面的血迹被清洗一新。 凌羽抱着克拉茜走了过去,克拉茜大抱住菲露特的尸体痛哭,伽贝斯望着天空,摸了摸自己口袋,把一根烟塞进嘴里,但烟草早已经湿透,他咬着烟蒂说: “好了,终于死了,其实她早该死了,那么傻,还那么善良,这种人怎么能活呢?怎么可能……活呢……” 伽贝斯终于崩溃一般跌坐在地上,眼泪无声的落下,嘴里的烟也跌落进水中。 凌羽仰着头,看着雨水汇聚的天空,他虽然从不相信命运,却始终觉得善恶有报,现在他想也许不对了,菲露特死了。 那个喜欢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冲他喊龙哥的女孩死了,那个总是担心贫穷却又从不抠门的女孩死了,那个大大咧咧还喜欢瞎想的女孩死了。 好了,再也不用担心被解雇了,再也不用担心被逼婚了,再也不用装作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了。 他觉得眼睛又有些酸了,伸手抹了把全是雨水的脸,耳畔是男人抑制不住的哽咽和女孩失声的痛哭,他突然有些疲惫了,疲惫到什么也不想去思考了。 雨还在下,似乎永远也不会停。 第591章 沉默如雨 琳瓦望着面前这个洛维斯基的使者,修饰过的细长眉毛与胡须,身材瘦小,倒像是阴险的盗贼。因为住所与卡尔特相近,使者光明正大进入肯定会被发现,只有借着嘈杂的雷雨声来进行这个秘密的会谈。 “佩尔西斯人注重承诺,但那是对佩尔西斯人,对于希奥特人来说,承诺远没有切实的利益让人放心。”琳瓦说。 “利益固然重要,但利益又分两种,既得利益和机会利益,既得利益会增加亦或是减少,唯一不变的则是对机会利益的渴望。” 使者的口才远远超出琳瓦的预料,她本身并不擅长这些东西,但如果在佩尔西斯再找一个比她懂这些的东西的人应该也不存在了。她目光望着窗边坐着的风铃,明明是佩尔西斯的公主,却一点也不关心国事。 风铃也看到琳瓦的目光,只是更加偏过头去。她是战士,战士从不考虑过多的东西,只要等待王传达战斗的指令,她便会提起武器,跳上飞龙。 “恕我直言,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损失的将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而获得的将是最小的既得利益者。” 使者似乎准备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琳瓦给自己添了一杯酒,静静听着使者的话语。 “而机会利益是何?那便是被剥离的无主利益,佩尔西斯远离诸国,战火不会波及,而对于佩尔西斯人来说,站在胜利者一方,将获得最多的利益。”使者压低声音敲了敲桌子。 “胜利者?”琳瓦一愣,“你这么肯定谁是胜利者?” “当然,”使者很自信的点头,“您或许未曾体会到禁咒的恐怖。” “都这样了,佩尔西斯没意义参战了吧?”风铃从窗户边走下,坐在桌前,剥开了一只香蕉,“你们不是很肯定能赢吗?其实不是吧?” 使者微微笑了下,他笑了很久,是在思考回复方法,风铃不屑的咬了口香蕉,她说对了。 “对于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来说,战争只会使得他失去一些东西,为了不让自己损失太多,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大家都伤痕累累,”使者答道。 琳瓦面色微变,“就是说让其他诸国帮洛维斯基打卡尔特?” “略微露骨,但确实如此。”使者点头。 “其他邦国不同意呢?” “那么联军将视其为敌人。” “这算什么?” “希奥特联邦与山域的特色。” 琳瓦耳边突然传出一声巨响,风铃扔掉香蕉皮,将一瓶罐头顿在桌子上,冷眼看着使者: “威胁?” “不是,但我想我有必要为两位阐明厉害,佩尔西斯不属于希奥特联邦,洛维斯基也无意占领佩尔西斯,但我想如果佩尔西斯拒绝与洛维斯基为友,恐怕联邦再无佩尔西斯人容身之地。”使者朝后仰在椅子上,看着这两个跟蠢货差不多的家伙。 “嗯,明白了,”风铃抓起罐头,猛的抛出,使者愣了一秒,罐头直勾勾的飞向他脑袋,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但一股狂风突然袭来,罐头像是坠落的石块砸中了他的鼻子,鼻血咕咕的流出,他怒不可遏,捂着鼻子指着这个愚蠢的乡下人,“你疯了吗?!” “想让你尝尝,”风铃已经又剥开一根香蕉,“应该没摔坏吧?” 使者满腹怨气,又无处发泄,愤愤的踩了脚地板,甩袖朝外走去。 琳瓦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之后又一脸无奈的说,“你总是这样……” “你不觉得那家伙很烦人吗?”风铃似乎一点没心情吃罐头,望着自己的手指,指尖移动,一股柔软的气流分开了她额前的头发,“为什么佩尔西斯元素稀薄?” “我看过一些书,上面说山域少流动元素,元素大多下沉固化成魔法石。” “所以,洛维斯基的目的不单单是龙骑士了?”风铃手掌一合,发出如清脆的响声。 琳瓦有些诧异地点头,“也许。” 风铃站起身,弯下腰将滚到一旁的罐头捡了起来,吹了口气,又重新塞进腰间的口袋里。 再次回到窗户边时,雨中走来一身影,他没撑雨伞,像是一头在雨中昂首的黑龙。 “他怎么了?”琳瓦也走了过来问。 风铃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头黑龙拉开门走进了屋里,她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凌羽躺在床上望着上方,精神涣散到视线也许传达不到床上的纱帐。他听到脚步声了,但他不想动。 “出什么事了?”风铃问。 “菲露特死了。” 他不想隐瞒什么,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他只希望她能赶紧走,他脑袋已经无法思考太多事情了。 如他所愿,风铃并没问什么,但有些意外的是她把几个罐头扔了过来,罐头像松鼠在他身边来回跳着,他坐起身望着垂下手的风铃。 “伤心的时候多吃东西,吃饱了,就不伤心了。” 风铃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凌羽随手拿起一瓶罐头,他懂这些东西,棘无意中说起的东西都是经历过许多事情才能明白的道理,饿的人是不会思考其他事情的,而人总是会饿的,所有伤心的时候,饿到想吃饭就可以了。他又想起了那次萤海城的灾荒,很多小孩都饿死了,可大人没有办法安抚小孩受伤的心灵,毕竟很久之前,几个小孩还在一起玩耍,而如今只剩下一具具冰冷的身体,他们除了抱紧孩子,能做的就只有将烤热的面包递到孩子面前,告诉他们吃饱就不哭了。 真笨,佩尔西斯人才会这样想吧。 有时候他又会觉得年轻幼稚一点也挺好的,可以站在雨中哭着大叫要为菲露特报仇,冲进屋子疯一样寻找线索,然后被朋友拦住,最后倒在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怀里失声痛哭。可如今不行了,既没有肩膀可以依靠,也不会哭的撕心裂肺,仅有的理智克制住愤怒宣泄的情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平复自己心情,然后寻找杀害菲露特的凶手。 他拿着罐头从床上起身,朝窗边走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夜色笼罩的庭院里中,风铃正站在雨中,不断剜开罐头朝嘴里塞,地上空罐头已经落满了很多,像是一堆被遗弃的玩偶,失落地望着流泪的主人。 其实她的悲伤并不比任何人少。 第592章 今时不同往日 钟声又一次响起。 祝歌也停止和鸢公主的眉目传情,站直身体,揉了揉手腕,手指搓了下,在回味着那只精灵耳朵的触感。 “看来色相牺牲的很开心啊,”拉克丝说。 “别这么说,”祝歌微笑,“也许你应该说是臣服,臣服于我的女王,是身为骑士的荣耀。” “这么快就叛变投敌了?” “为什么不投敌呢?”祝歌反问,“希奥特联军常备部队一百五十万,重骑兵部队占据三十万,轻骑兵五十万,步兵七十万,这只是表面上的军事力量,加上贝伦黑牙军,默克尔斯的荒龙重骑兵,以及洛维斯基的卫戍龙骑和数万魔法师,还有海尔瑞拉源源不断的经济支持,洛维斯基拥有的力量恐怕难以抗衡。” “这么多?” “你以为呢?”祝歌俯身问,“小拉克丝,你知道卡尔特的军事力量吗?” 拉克丝一愣,她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对卡尔特的军事力量完全不了解,甚至于一点都不知道。 “经过魔神战役,王都平叛,卡尔特保留军队不足三十万,就算依靠机械武器加持,三十万军队可以发挥出五十万的力量,唯一的变化也就是战时佣兵政策带来了数量众多的佣兵,”祝歌停下了,“殿下觉得我们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呢?” “时间,”拉克丝低声说,她十分清楚战时佣兵政策的弊端,短期内固然可以承诺以广袤的西部山海以及虚名头衔,但长此下去,存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经济会不堪重负,卡尔特国内经济本就依靠邦国贸易,战争发生,邦国贸易将被停止,依靠国内落后的生产力,国家肯定会很快被拖垮。 “星尘总长在出发之前跟我说,他虽涉猎经济,却并不深谙此道,而且创世界亦或机械师目前重点都在机械武器之上,对于机械工具的制造相对落后,而军事永远与经济分割又联系,对于经济发展,而稳定的环境又十分重要,稳定的环境离不开军事力量的支持,这本身就有很多问题,而卡尔特的唯一方法便是迅速结束战争。” “他不是本来就准备以土地换和平吗?” “可以换,但殿下需要注意一个小问题,土地与人。” “人?” “割让洛萨平原,而洛萨平原本身就是卡尔特的贸易与人口重区,土地可以割让,人,是绝对不能的,如果理由不够好,很容易让那些背井离乡的人迁怒王室,”祝歌摸了摸口袋,为自己戴上一只白色手套,“所以,如何以合适的理由签这个未战之败约,并且把民众怒火引向我们的敌人,这才是我们此次会议的目标,我不善外政,所以全靠你了,小拉克丝。” 拉克丝依旧沉默,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低声问,“战争何时会爆发?” “随时。” “随时?” “也许就在此次会议。” “我们的底线是什么?” “您的丈夫才是卡尔特的主人,这个问题并没有询问我的道理吧?” “我明白了,”拉克丝点头,望着议长夏罗恩。 时间已经到了,但夏罗恩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在等待着某位的到来,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唯一缺席的就是三公国的联合代表,那个昨天会议就没来的人。 不过今天他确实会来,两个公国使者已经事先赶来,但显然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代表,只站在后方静静等待着这个神秘代表的到来。 夏罗恩望了眼时钟,起身道,“三公国联名信件告诉我,今天他们的代表将出席会议,但会议保留时间已过,会议照常进行,但按规矩保留三公国席位。照例,第一个是卡尔特的提案。” 风铃也停止思考,注视着那个年轻的王后起身,卡尔特的提案只有一个,就是修建西部山海铁路的事情,也是她们此次来的唯一目的。 祝歌负责把一摞摞纸张分发给诸位议员,这本是助理做的,他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代劳了,路过鸢公主时,他意外得到了一张纸条,原本觉得纡尊降贵还有些委屈,现在想来还很值得呢。 拉克丝缓缓起身,对众人道,“很久之前,洛林司长视察白安娜斯河军队驻地时曾说,佩尔西斯与希奥特同属山域,诺伊修斯之翼希奥特统帅曾修筑巨塔到达佩尔西斯,以佩尔西斯的方式赢得了臣服,但统一之路仍道途坎坷,并非一日之功,某位哲人曾说:交流是认可的基础,古时西部山海如绝境天堑,而今运输工具发展日新月异,佩尔西斯亦有意与联邦加强交流,遂提议修建跨越西部山海铁路列车计划。” “佩尔西斯……真是个陌生的名字,”鸢公主一如既往的先接了句话,仿佛在疯狂刷存在感。 拉克丝朝后退了一步,琳瓦则上前一步,以希奥特的礼仪朝众人鞠躬,“此次离开佩尔西斯时,王嘱托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换来这个机会,我族虽与联邦远隔千里,却依旧心向人族,上次兽皮战争时,乌拉菲娜王率领我族勇士参战也足以表明立场。” “资金预估多少?提案里并没有准确给出,”内政总长亚丁提问。 “因为这是一个长期方案,所以预计是十年工程,但考虑到联邦财政往年不一,故暂定每年调拨三百万联币,当然如果财政收入富足,也可适当增加。”拉克丝微笑。 “三百万?”亚丁低声笑了下,“这可算是狮子大开口啊!” “已经不多了,”拉克丝淡淡的说。 “如果考虑到工程难度确实不算多,但有些东西需要考虑收益,”亚丁望着琳瓦,“这么说吧,佩尔西斯给带给我们什么?” “丰富的矿产以及魔法石,”琳瓦回答。 “如果我没记错,佩尔西斯人视宝石如诸星之辉,这也可以当商品来卖?”始终沉默的坎斯雷德开口。 琳瓦低首,“今时不同往日。” 短暂的沉默后,旁听席上响起淅淅沥沥的掌声,圆桌前的人却只是低低一笑,心照不宣地低了下头,又全部将手按在桌子上。 第593章 邪术之女 夏罗恩朗声说,“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但区别在哪呢?” 无人应答。 “卡尔特的王后,你觉得呢?”夏罗恩问。 拉克丝微笑,“在我看来,区别在于这个时代。” “这个时代?” “神将纷争之剑投入尘土,大陆风云再起,东陆已如乱域,西陆亦不再平静,早已暗流涌动,当此之时,诸国无不秣马厉兵,执剑而裂土,执戟而争锋,希奥特,北有兽蛮、南有猛虎,但统一之势,已成定局,无人可逆,进则荣耀遍洒大陆,退则苟延残喘至死,”拉克丝起身,“这是动荡的时代,这是血腥的时代,但这亦是变革的时代,这是崭新的时代,强者终将获得所有!” “谁是强者?”鸢公主问。 “也许是兰洛,也许是洛维斯基,也许是卡尔特,也许是贝伦、海尔瑞拉、默克尔斯、也许是佩尔西斯,也许是并不坐在此处的某人,也许是此刻依旧穷困潦倒的某人,可以是所谓君王、所谓贵族,所谓平民、甚至是所谓奴隶,可唯独不属于怯懦者,不属于无法掌控自身者,当然也不会属于甘愿充当爪牙的人。” 拉克丝在众人的沉默中退后,又缓缓坐下,祝歌微声道,“你和琳瓦小姐的话,怎么听起来全是总长大人的口吻。” “这就是他准备的稿子,”拉克丝淡淡表示。 “不过语调与情绪拿捏的相当到位,”祝歌称赞道。 “发言很振奋人心,但狂妄之言并不能带来任何效益,更别提试图借用某些不被允许的东西,”夏罗恩将一叠纸扔在桌子上,“这就是卡尔特的处理方法?名为机械的力量?” 纸张被挨个传看,最后落到拉克丝身边,她低头看了眼,所谓报告上布满机械武器、创世界、羽化千风的字眼。 “这些信息得到坎斯雷德会长验证,在卡尔特境内有数次元素大规模暴动,与很久之前的实验体五号类似,”夏罗恩挪了下身子,“这些信息已经上报大陆魔法师公会总部,总部调查团将与圣域使者不日抵达希奥特,在此之前总部勒令我给出合理报告。我需要知道卡尔特准备如何解释这些?” 拉克丝沉默了,她之所以说那些话,目的不过是为了挑拨诸国与洛维斯基关系,而如今如果大陆魔法师公会与圣域之师同时降临,原本蠢蠢欲动的诸国都放弃了,洛维斯基也许并不介意同时制裁两个国家。 “本身我与老卡尔特王熟识,格伦斯亦属于我的晚辈,尚且年轻,年轻人总是容易被一些东西蛊惑,那个所谓的暗裔之民不过是一个投机者、野心家,卡尔特如今早已经一片狼藉,但好在尚未酿成大错,及时改错,也为时不晚。”夏罗恩望着拉克丝,“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祝歌朝前走一步,拦住了夏罗恩的目光,然后转身凝望,“我并不觉得议长大人口中的暗裔之民有任何问题,星尘总长对于剿灭魔神战役以及王都平叛功不可没,而且议长大人一口一个暗裔之民,是否属于歧视呢?最好不是歧视,因为西陆人没有任何歧视的资格,要知道诸位都是战败者,千年之前,诺伊修斯大军压境,诸位的祖先不战而降,当时似乎没人敢这么说吧?时过境迁,诸位在此大放厥词,是真的觉得暗裔之民无人吗?” “阁下似乎不是暗裔之民吧?”亚丁说。 “很不走运,我身上确实有一半所谓光裔之血,但她属于战败之国的王族血脉,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只是我父亲的战利品。”祝歌冷眼直视夏罗恩。 “这并没你说话的地方吧?”联军总帅杜戈梅抬头道。 “对,一点没错,总帅阁下,”祝歌俯身行礼,“我只是觉得议长大人言词有些许不妥。” 这个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祝歌淡淡一笑,又退回到拉克丝背后,拉克丝点头,“邦国职位变更应该属于内部事务,我想即便是联邦会议也无法干涉。” “确实如此,”从未发言的默克尔斯的老妇人开口。 “这只是建议,”夏罗恩说。 “我会认真考虑,但我想无论是联邦还是卡尔特都不希望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拉克丝抬头说,“所以我在此承诺,发生元素波动的洛萨平原暂定为危险区,由联军派兵驻守,卡尔特政府也会整顿国内秩序,迎接总部调查。” “洛萨平原?”鸢公主一惊,卡尔特国内经济一半都依赖洛萨平原,那是卡尔特仅有的一块平原,也是与联邦贸易的交接地带,将这块肥肉丢出去,卡尔特将一无所有,她不得不揣度这个决定的深层用意。 “确实如此,不过诸位也清楚洛萨平原对卡尔特的重要性,所以我希望关于修建西部山海铁路的计划能够得到通过。”拉克丝说。 她需要做这个顺水人情,同时也告诉诸国,她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妥协,人都是需要利益才能喂饱的。 “其实这个提案早已经通过,”夏罗恩撑着手臂说,“上次卡尔特王与星尘先生到来时,联邦通过了此次提案,所以这本身就是既定计划,只是鉴于卡尔特的国内环境,我们不得不考虑此次工程的可行性。” “我想卡尔特一定会不负众望,”拉克丝说。 “既然如此,那么详细的铁路路线我已经设计好了,请诸位过目,”亚丁起身将一张图纸铺在桌子上,那是整个西陆的地图。 铁路从左端是佩尔西斯第二城,云羽,右侧则是南方门户,罗塞尔城。 这本身并无问题,然而罗塞尔城属于洛萨平原。 拉克丝从未想过联邦会在路线上玩花样。 “我的小拉克丝,记住一句话,三年之内,卡尔特将获得整个山域,”祝歌低声说,“那时铁路都还没修完呢。” 拉克丝一愣,看到的则是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庞。 “我……”拉克丝缓缓开口,“同……” 大门开了,雨声与寒意纷至沓来,那个身影也随着众人转身而出现,斑白的头发,华丽的正装,古旧的手杖以及那枚璀璨的徽章。 联邦圣法司司长洛林—尤菲尔吉斯,他的身份无人不知,但却没人能清楚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 洛林步伐稳健的走到圆桌旁在三公国的席位落下,也不客气的说,“卡尔特王后,您也许需要停止一下发言了。” “怎么回事?”夏罗恩皱眉道。 “拉克丝—卡尔特—迪尔美特,你涉嫌谋杀洛维斯基柯修王子殿下护卫,菲露特—克洛洛,虽然考虑到这是联邦最高会议,但因为你的罪名较重,我们不得不终止这次会议。” “终止?” “我行使的是最高议员权力,请议长大人批准,”洛林冷声说。 “我需要知道她被指控了什么罪?”夏罗恩问。 “谋杀,窃夺神力,”洛林低声说,“以及使用邪术。” 第594章 搜捕工作 邪术是个很难定义的词。 根据光明神教的说法,邪神是暗神的意志传达者,也是诸魔神暗处的指挥者,暗月降临之时,暗神跃下王座降临此界,诸魔神统御百族从东方征伐至西方,而炽日升起,黑暗诸神退散,邪神却依旧保留,留存在光明之下的黑暗中,邪神善变且无形,并不为人所知,唯一清楚的是,邪神的武器是六把兵刃,所以常被称作六刃邪神,而邪术顾名思义就是邪神之术,但常常笼统概括那些无法解释的现象。 凌羽对这个词并不陌生,芙蕾雅就曾被冠以这个罪名,因为她被认为使用完全超乎想象的力量杀死了整个王宫的人。光明神教对于这种未知的力量是毫无宽容,毕竟他们可不希望再出一个类似魔神之子的组织。 这次被冠以这个罪名的人是拉克丝。 伽贝斯成为临时调查团的负责人,负责此项事宜,但凌羽知道,伽贝斯之所以这么积极,完全是因为这次事情导致了菲露特的死。 现场结果显示,菲露特死于重型魔法机械武器,机械师们称作雷眼,正确的名字应该是十三号制式机械武器改装,炽天使事件之后,联邦禁止改造机械武器,并对各类机械武器进行了登记与编号。 唯一目睹凶手的就是克拉茜和那个已经失踪的女孩,这本身只会被认为是一件普通的机械师袭击事件,但伽贝斯说,他本来是有机会赶回去的,路上却被一群奇怪的人给拦住了。很明显那群人应该是和凶手属于同一阵营,但调查结果却远远出乎意料,被伽贝斯杀死的人的尸体在一夜之间消失,仅仅在下水道里搜集到一截残肢,而残肢里提取出了异常的暗元素,而伽贝斯也说那些人肌肉坚硬,经过教会研究,确定为未知暗元素,换言之,就是不属于已知魔神的暗元素,也就是所谓“邪术”所致。 好在那条残肢上保留着一个纹身图案,经过辨认,属于登记在册的机械师,名叫贾乐克,包括贾乐克在内的数十名机械师失踪,他们最后一次出现是与卡尔特使团秘密会面。 矛头无可避免的指向拉克丝,圣法司与教会短暂商讨之后决定,先将拉克丝控制起来。圣法司虽然名义上属于联邦职能部门,但具有极高独立性,洛林也完全不必请示身为联邦议长的夏罗恩。 凌羽却隐约察觉到异样,仿佛所以人都认为是拉克丝干的,毕竟卡尔特已经是机械傀儡,能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事情关键出在那群机械师与卡尔特使者会谈之后就消失了。 但这个信息凌羽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那次与铁德会面,铁德曾说过机械师的激进派分子正尝试与卡尔特代表取得联系,所以他才委托自己帮忙寻找失踪的首领。 伽贝斯则表示,菲露特被杀也完全就是因为这件事情,酒保说见到过那个机械师首领和一个男人面谈,而之后就出了事情,也许是那个男人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杀死伽贝斯灭口,却无意中杀死了因为躲雨而留在伽贝斯屋里的菲露特。 其实凌羽看的出,这完全是伽贝斯的内疚,伽贝斯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导致菲露特的死。 结果很快也出现了,受到刺激的克拉茜变得有些精神失常,但她依旧表示不是那个男人不是要杀伽贝斯,而是要杀她,那个人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她。 事情又陷入僵局,矛头也越来越指向机械师,但凌羽又觉得这不是僵局,而是一个阴谋,因为无论抓不抓不得住凶手,机械师肯定是要背锅了,在这种关键时刻,凶手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伽贝斯丝毫不关心这些,他只是想要为菲露特报仇。 凌羽能理解,因为如今的伽贝斯和那个总是沉默的耶亚克无比相似。 已经走了很久,伽贝斯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在不停抽着香烟,两人拐进泥泞的贫民区,老鼠在水道里乱窜,虽然是白天,阴暗却让人无处躲避。 伽贝斯推开一扇木门,本来在外面还有些吵嚷的屋子陷入了安静,伽贝斯冷眼扫过一帮人,低吼了声,“铁德!” 然后又重重摔上了门,依靠着墙壁抽烟,凌羽推开门露了一下脸,他看到了那个走过一面之缘的人,跟着铁德的人,洛伦特。 铁德与洛伦特一起走了出来,当两人出来后,凌羽觉得气氛却微有些不对,屋里吵杂的响声没了,那个墙边的音乐箱也被关了,街道再也没有人影,但半开的窗户似乎在表露着他们的好奇心,只是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咯吱的齿轮声,棘的那把机械武器切换属性时就是这种声音。 凌羽笑了下,摸了摸手腕的空间魔法器。 “大人,好久不见了,”铁德率先开了口。 “没别的事,关于你们首领的事情有些眉目了,”伽贝斯吸了口烟,“他被人看到在百花酒馆和一个人交谈,有那个人信息吗?” “首领其实也是百花酒馆常客,”洛伦特接话道,“会不会只是和老朋友喝杯酒?” “那个人是军队出身,我并不记得你们首领和军队的人打过交道,”伽贝斯扔下烟,“说吧,我不希望白跑一趟。” 洛伦特与铁德对视一眼,铁德朝前走一步,“我需要准确的消息,联邦的意思。” “魔法师不死,你们就不会死,”伽贝斯抬头道,“但别做出什么愚蠢的行为,明明是弱者,却总不甘心任人宰割,喜欢挑战强者。” “行吧,黑蔷薇大人的话,我们信,”铁德点头,“不瞒你说,那群激进派里有我们的内线,上次传回的消息看,说是首领曾收到卡尔特一个使者的邀请。” “卡尔特?”凌羽一愣。 “怎么了?”伽贝斯问。 凌羽摇了摇头,他想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东西。 两人并没做停留,而是很快离开,去往卡尔特使者的住处,而那里如今已经失去主人。 “你去找谁?”伽贝斯问。 “祝歌,”凌羽说出了一个人名。 祝歌既是卡尔特使者,又是军队出身,可以接触到那群激进派的人,同时最关键的一点,他拥有魔神血液,最神秘的暗元素。 第595章 信徒之语 祝歌就像是个刚归乡的冒险家,正坐在庭院里,念诵着戏剧台词,同时擦拭着一身火红色的铠甲,看到他们走来,颇有兴致的吹了声口哨,放下擦拭一新的头盔,端起一段臂铠,开口说:“我亲爱的同胞,你来的很匆忙啊,不过眼下我并无暇照顾你了。” “你准备去劫狱?”凌羽低声问。 “嘘,”祝歌竖起手指,“你背后可是城防卫的人,就算我真的想劫狱,也不能承认吧?更何况我只是怀念当炽焰骑士团团长的日子。” 凌羽没接这句话,伽贝斯在这,他不好提起魔神血液的事情。 “不信?”祝歌回头一笑,“确实借口太假了点,其实是鸢公主邀请我去斗技场玩玩,没办法,我似乎没办法推脱。” “阁下真是好兴致啊,”伽贝斯走了上来,俯下身道,“你的主人可还在狱中。” “哪有如何?”祝歌淡淡一笑,“我相信殿下不会使用那种力量,碍于她的身份,很快就会被释放了吧?” “一点没错,”伽贝斯回身。 “王后殿下被怀疑无非是因为那群沾染了暗元素的机械师曾与我们有过接触,找到那群机械师不就行了,”祝歌将铠甲扣在身上,嘴角翘起,“如何找,你们不会不知道吧?一群大活人要么消失,要么就是藏了起来,能躲的地方很多,但蟑螂总是无处不在。” 伽贝斯思索片刻突然明白过来,转身朝后走去。 凌羽没立刻走,伽贝斯离开之后,他依旧望着悠哉悠哉的祝歌,低声问,“我知道你的计划。” “我什么计划?” “你说呢?”凌羽看着祝歌,“如果我没记错,拉克丝也姓迪尔美特吧。” 祝歌终于没了微笑,与凌羽对视,嘴里微扬,“一点没错,但那有如何?” “对于卡尔特来说,你们什么都不缺,缺的只有一个战争的理由,”凌羽将那本书放在桌子上,“有空你也需要看看。” 祝歌望着古旧的书籍,伸出了手。 凌羽将书籍收了回来,“书名是《行至幽深》,我还没看完,不能借你。” 就如书里所写一样,队长的妻子担任那个牵制怪物的任务,但却死在怪物爪下,队长孤注一掷,与怪物殊死一搏,队员也被好友的死激怒,全队爆发了强大的战力,最终打败了怪物,原本看似最愚蠢的方法,却成了很合理的方法,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理由,舍命战斗的理由,拉克丝死在洛维斯基,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而祝歌也曾说过,他的仇人是迪尔美特,他或许只是来观看拉克丝如何死去,如果没成功,他也不介意在必要时刻,补上那一刀。 祝歌依旧擦着铠甲,吟诵着古老的长诗: “无畏的勇士,舍弃恐惧与胆怯,黑夜无法侵扰,你终将毁灭一切,赞美吾神,不……” 祝歌淡淡的笑道,“那是信徒的台词,我应该说什么呢……” …… 白羽空州。 柯修与艾妮娜在前面走着,伽贝斯和凌羽在后面跟随,祝歌说的一点没错,蟑螂可以到任何角落,但人不是蟑螂,不过风系魔法可以完成这个,具备搜索整个城市能力的只有坎斯雷德,伽贝斯去找柯修,柯修没有犹豫,带着艾妮娜就赶来了。 坎斯雷德一身长袍站在窗边,似乎早已经知道他们要来。 “老师,”艾妮娜轻声呼唤。 坎斯雷德转回身,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我明白你们来的目的,这对于我来说确实不是难事,不过如果真的找到了那群人,克拉茜便势必需要出席审判,她如今精神很不好,我希望可以迟一天。” “事情紧急,”伽贝斯急切地说,“请大人以大局为重。” “我并没有因小失大,”坎斯雷德依旧微笑,“我想一天时间还是可以等待的。” 凌羽一直没开口,他望着艾妮娜身旁的柯修,倒有些意外柯修竟然没大叫大跳,只是拉起艾妮娜的手臂,行礼后退,然后说,“我们去看看克拉茜吧!” 克拉茜所在的塔层空荡荡的,像是很久没人来过,长久以来,这里只有艾妮娜陪她,如今艾妮娜走了,剩下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艾妮娜独自进去了。 凌羽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伽贝斯沉默的坐在一旁,像是一尊雕塑。 柯修看起来想说一些东西,却最终没开口,三个人像极了窗外的白鸟与蓝天,沉默的快要滴出水来。 没过多久,艾妮娜出来了,只是看了眼凌羽然后点了点头。 凌羽明白意思,起身朝艾妮娜的房间走去,对于踏足女孩闺房的忌讳在此刻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屋里的摆设简简单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还有一个地毯。和想象中的有些区别,他本来觉得女孩房间应该充满芳香和暖色,窗帘也是纱,床帘也是纱,但有了风铃房间的印象,他对于这种情况也没多大意外。 唯一的问题就是,床一般都会靠近窗户,但克拉茜的窗则在角落里,窗户在最远处,最暗的角落。 克拉茜就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被褥是白色的,像是一尊雪人。 “还好吧,”他开了口。 克拉茜只是点头。 凌羽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就那样略显尴尬的站着。 “姐姐是为了救我而死的……”克拉茜说。 凌羽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对于小孩子来说,内疚是会伴随一生的疾病。 “他们都说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们。”克拉茜声音微弱的说。 “谁?”凌羽问。 “死去的爸爸妈妈,好多好多人,他们在梦里告诉我,说是我害死了他们,我其实不怕的,因为那样可以见到他们……” 凌羽愈发的小孩子的心思很奇怪,固执的出奇。 “我也想梦到姐姐,但我又怕姐姐也怪我是我害了她,”克拉茜眼中滚出热泪,“但我很喜欢姐姐,很喜欢……” 凌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孩,他只能走过去,蹲在床边,看着克拉茜哭红的脸,轻声说,“要多笑,姐姐不喜欢哭泣的妹妹。” 克拉茜并没笑,却依旧用袖子擦了擦脸颊,低声问,“能帮姐姐报仇吗?” “能。”凌羽回答,“放心。” “谢谢,”克拉茜说。 凌羽愣了一秒,也许这个谢谢不太符合克拉茜的年纪,但他没拒绝,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克拉茜却一下子扑了过来,抱住了他,他没动,几秒之后,克拉茜松开了手臂,又重新缩回被子里。 当他走出房间时,伽贝斯已经走了,只剩下柯修自己。 “坎斯雷德会长已经找到了地方,艾妮娜正在调节那个怪老头与她老师的关系,”柯修摸了摸头发,像是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你应该知道那个怪老头的事情吧?” 凌羽记得,副会长提厄尔,艾米丽地父亲,那个失去女儿的老人,想来确实挺遗憾的,女儿死了,爱徒也受到极大打击。 如果艾米丽还活着,也许已经嫁人了,菲露特也是。 “走吧,我们也去吧!”柯修揉了揉手腕,“我也闲的发慌了,不过先说好,找到杀菲露特的人,我要亲手砍掉他的脑袋。” “我不会拦你,”凌羽说,然后朝楼梯走去。 “喂,我可没耐心走楼梯,”柯修嘟着嘴,推开了窗户,高空的狂风一下子灌了进来,他指着窗外说,“天空是用来飞来。” 凌羽点头,也推开了身边的窗户,二人对视一眼,然后纵身越下高塔,白鸟被惊扰四散而逃,空中的景物不断变化,地面也清晰可见,白色巨鸟从柯修下方飞出,稳稳接住了他,凌羽也伸出手,握住从天际掠下的崩霆巨爪,翻身跃上龙背。 第596章 故友又逢 伽贝斯停在一间破败的房屋前,屋里屋外都弥漫着油气,但他手中游动的青气就停在门口,屋里陈设像是开在机械店里的酒馆,柜台上翘起一根很长的银色发辫,四周行人稀少。 凌羽与柯修紧随其后赶到,凌羽有些惊讶这个地方,这是那个维尔特拉人的联络点,比起他的惊讶,柯修则又变得相当沉默。 璇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坐下的三个人,嘴巴努了努,“王子殿下都来了啊!” 柯修没吭声,伽贝斯问道,“见过奇怪的机械师吗?” “奇怪?”璇扒开眼前的头发,露出一睡眼朦胧的脸,“你觉得我正常吗?” 伽贝斯嘴里动了动,吐出两个字,“正常。” “那就得了,”璇躺回椅子上,“我都正常,就没不正常的了。” “抱歉,我……” 伽贝斯话没说完,璇又突然大笑着说: “哎哎哎,你猜我听到什么了,黑蔷薇大人也会道歉?真好听,再说几遍,你再说几遍,我就告诉你。” “抱歉,抱歉,抱歉……”伽贝斯没任何犹豫,看着璇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璇撇了撇嘴,没了兴致,指着外面说,“就在下水道里,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不想告诉你们,更不想告诉你们为什么不想告诉你们……哎,算了,不说了,再说把我都绕进去了。” 从璇身上可以看出,维尔特拉也并不是不喜欢说话。凌羽第一个接触的维尔特拉人是琳,那个女孩和菲露特还有娜塔莎很像,有些希奥特女孩的活泼,但她们和璇比较来看,也许这个已经不能算女孩的家伙,应该算活泼过头了。 璇说那晚雨很大,她老早就关门了,但半夜听到地下响动,她只是贴着墙壁就能知道是人在下方走动的声音,凌羽本来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当璇掀开下水道的井盖时,他就明白了,这座简易房屋就建在下水道下上面,也许是后来临时加上的。 前几天的雨水很大,下水道里走道被清洗一新,只留下一层污垢黑泥和几只来回穿梭的老鼠,脚印与气息已经完全辨别不出了。 地下水道就像是个迷宫,迂回曲折,绕了很多弯也找不到方向,这也是圣法司没有调查下水道的原因,不过借助坎斯雷德魔法,追踪起来还是很方便的,伽贝斯戴上璇高价出售的墨石镜在积水间来回跳跃,凌羽也紧跟着,柯修则留在外面等待,里面不仅恶臭连天,更主要是暗藏杀机,召唤师并不适合在里面战斗。 转过一道弯之后,前方出现一处开阔地,地下水阀就在那里,青色的风元素也停止晃动,但面前却是一片惨淡的血色。 水阀处势较高,积水只蔓延了一部分,但剩下的却是一滩深红色的血渍,整整铺满一层,也许积水里还有,但应该已经被稀释掉了。伽贝斯摸出一只金色手套,戴上手上,剥开了早已凝固的血液,下方的石砖被腐蚀掉了一层,他扣出一块放在眼前看了下,头顶的光芒下,那是如深色琥珀般透明的血液。 “全死了,”凌羽低声说着,他能从那滩血渍里感觉到熟悉的味道,魔界的气息。 “一个活口都不留,”伽贝斯转过身,原路返回,“看来并不完全是针对克拉茜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如果仅仅是为了杀克拉茜为什么要在我房间里?菲露特和克拉茜回来的路上,他们完全可以下手,却偏偏让那个人去杀克拉茜,而让这群人阻拦我,如果一起去不是克拉茜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机会?”伽贝斯道。 凌羽也愈发感觉到奇怪,他回头看了眼那滩血渍,又忽然觉得假如杀害菲露特的人和阻拦伽贝斯的人不是一起的,又该作何解释? “还剩唯一的线索,”伽贝斯在爬上下水道之前说。 “什么?” “那个被送到我屋里的小女孩,酒馆人的意思是那个小女孩很早就已经被偷了,但当时和我说话的那个负责运送女孩的酒保却一点事没有,让我不禁怀疑,告诉我那些的酒保并不是真正的酒保,但女孩最后却真的出现在了我房间,”伽贝斯沉默片刻,“可后来又失踪了,根据克拉茜回忆,她逃跑时看到那个女孩瘫倒在地,但现场并没有任何资料显示,那个小女孩存在,而且我向酒馆询问了购买女孩的名字,并不是女孩告诉我的名字。” “女孩叫什么名字?” “卡丽艾。” “卡丽艾……”凌羽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一件事,“如果短期内找不到凶手呢?” “依照惯例,这种情况会短暂结案,教会原则都是,涉及禁忌,疑罪从有,但考虑到拉克丝王后的身份,就看会长大人准不准备发动这场战争了,”伽贝斯抬起头,抓住扶手翻了上去。 凌羽也跟了上去。上面的情况却有些出乎凌羽意料,璇搬了个凳子坐在椅子上,慵懒的晒着太阳,一旁坐着正拿着一颗苹果认真削着皮的柯修,柯修虽然面色不悦,却依旧卖力。 “队长,”远远就跑过来一个和柯修年龄相仿的少年,走近之后那个少年才看清柯修,急忙立正行了个礼,柯修值当没看见,又继续换了方向削果皮。 “城内有晚归者说那晚遇到过一个奇怪的人,刚好就是离开你住所不远处,”少年拿出一张写着几行字的纸还有一张有些模糊的肖像画。“因为目击者只有克拉茜一个人,我们没办法判断,还需要您去圣塔一趟。” 伽贝斯盯着那张肖像画看了很久,然后手一合收了起来,“嗯,我知道了。” 少年又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柯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打招呼就跑了。 “嘿,你这王子当的可真丢人,”璇一把夺过柯修削了一半的苹果,“别削了,维尔特拉人吃苹果从不削皮的。” “那你还让我帮你!”柯修也扔刀子不干了。 “逗逗你而已,”璇咬了一大口,拎着苹果对伽贝斯说,“快!快!快!告诉我凶手什么样,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到呢。” 伽贝斯没拒绝,摊开肖像画对着璇垂下,璇口中嚼一半的苹果直接咽进了肚子里,柯修也愣在了原地。 发黄的纸张上是一个男人的上半身,带着兜帽,只露出淡黄色的半长发,兜帽盖着上半张脸,下半张脸戴着一个面具,没有五官的面具。 “我想知道他的面具是不是白色的?”柯修指着面具问。 伽贝斯又看了眼报告,点了点头。 “黑白者,”柯修和凌羽同时说出了这三个字。 第597章 复仇者 “你知道的对吧?”伽贝斯却没去看凌羽和柯修,而是盯着璇问。 “额……”璇嘴唇碰着苹果,嗯嗯唧唧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维尔特拉,不是知无不言吗?”伽贝斯说。 “屁话!”璇怒哼一句,“傻子才知无不言呢,关系到维尔特拉利益的事,就可以不说。”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身份关系到维尔特拉的利益?”伽贝斯朝前走了一步,“他承诺了你什么,不,他承诺了维尔特拉什么?又从你这里得到了什么?” “我拒绝回答,”璇憋出了一句底气十足的话。 “那我只有逮捕你了,”伽贝斯拔出腿上短刃。 “我告诉你,你可别威胁我!”璇也愤怒的站起身,“把我逼急了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把我逼急了,我也什么都干得出来,”伽贝斯低声说,表情如猛兽般狰狞。 璇有些心虚了,她缩了下脖子,不敢去看那双眼,吞吞吐吐地说,“好嘛,说就说了,不过我只说一遍,其他的什么都别问我。” “多谢,”伽贝斯退了回去。 璇又打量了这个古怪男人一眼,噘着嘴说,“那天棘刚来这里,那个男人后脚就到了,棘开始也说他是黑白者,但男人说黑白者好像不是他之类的,他说他们组织叫黎明,而他还和棘认识,棘还说他变了。” “谁?他叫什么名字?”伽贝斯抑制不住的低吼。 “哎,不都跟你说了,让我想想,”璇眉头皱的老高,“那个人好像说它叫约书亚……休什么的忘了,”璇用手堵住耳朵,“什么都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已经不用再问了,凌羽也认得那个人,约书亚—休顿,海克蒙德的侄子,没想到真的投靠了黑白者,那次龙城假面舞会上,那个戴着独角兽头套的男人就是约书亚,结束之后,还偷偷给娜塔莎买了那身衣服,而如今他来了这里,绝对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来的。 凌羽忽然脑海一阵颤抖,想清楚了所有事,“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那个女孩不叫卡丽艾,而是叫艾丽卡,我曾与她接触过,她来自魔界,拥有绝对纯正的暗元素,还有就是他们为什么不杀克拉茜,因为他们还不希望克拉茜死这么早,”凌羽说。“黑白者的目的很奇怪,按他自己的说法是成为神,而他最常用的方法就是扶持两方势力,达到势均力敌时再从中得利,他曾一手召唤魔神,一手毁灭魔神,而如今他的目的也很清楚了,那便是挑拨机械与魔法的矛盾,如果直接杀死克拉茜也许事情会不了不之,但如果杀死的是拉克丝,那么战争绝对会一触即发,然后再趁机杀死克拉茜,如此一来,机械与魔法将永远无法和解,将会不死不休。” “也就是说他还会去杀克拉茜,”柯修忽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情。 凌羽只能重重的点头。 “我去通知手下,看护好圣塔,”伽贝斯急忙说。 凌羽转过身望着白羽空州,那个洛维斯基的魔法核心,黑云正在聚集,仿佛快要吞噬那座洁白的圣塔。 “哎,你背后是什么?”璇忽然开口道。 凌羽一愣,回头朝背后看,蔚蓝如天空的蝴蝶正趴在自己背上,起伏不定,凌羽总觉得这个蝴蝶很熟悉。 柯修脸色变得苍白,他望着蝴蝶喃喃道,“语蝶,传递信息的异虫。” “也就是说我们刚才说的话有人全听到了,”伽贝斯皱眉,“会是谁?” 他们不知道是谁,但凌羽知道。 他还记得在圣塔时,那个询问她能不能找到凶手的克拉茜,他说可以,克拉茜抱住了他,那双小手就刚好就可以触碰到语蝶的位置。 …… 艾妮娜从圣塔顶层下来,跟前的红袍老人还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可当他们俩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坎斯雷德的视线中后,艾妮娜却又觉得明明刚才还取金刚怒目的老人又瞬间苍老很多,挺拔的腰身也恢复了老态。 “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提厄尔忽然说了一句话。 “五年了,明天是她生日,”艾妮娜说。 “你还记得啊,”提厄尔叹息一声,“每次看到你,我总会想起她,想着如果没有那件事,她也要嫁人了。” 艾妮娜沉默而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将视线望向窗外的天空,白鸟依旧在迎风而舞,乌云流出驱散了它们羽毛上的金色光泽。 “本来又觉得也好,她性格那么内向,恐怕也找不到喜欢的人了,早点去找她的母亲,也不会太孤独,但……其实我比她还孤独,”提厄尔停顿了几秒,又低声笑了下,“克拉茜也长大了,作为姐姐,你这次可要保护好她啊!” “对不起……”艾妮娜低下了头。 “没必要道歉的,”提厄尔说,“杀死艾米丽的凶手已经被处决了,你不用自责。” “但不一样的,”艾妮娜抬起头说,“您不是说,杀死艾米丽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机械吗?” “确实是机械师……”提厄尔声音愈发微弱。 艾妮娜只能望着老人渐渐走远,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再去看看克拉茜。她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应答声。 一株藤蔓从她手腕里游出,穿过了门缝的空隙,翘起了锁扣,她轻轻推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只蓝色的蝴蝶落在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上。 …… 克拉茜走在王都的街道上,她戴着与衣服有些不搭的大角帽子,街道上依旧人流熙攘,哪怕她们的脚下曾经死去过无数的人。克拉茜望着那焕然一新的地面,却仿佛依旧能在空气里感觉到血腥气息,她蹲下身,抚摸着地面,一片仿佛岩浆流淌过的痕迹出现,她再次站起身,看了眼手掌,然后朝城市边缘走去,穿过鸡鸭乱跑的狭窄街道,她径直走到水槽旁的石台上坐下,将手掌放在水中,静静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贫民区的人纷纷驻足盯着那个奇怪的女孩,有几个大汉舔了舔嘴唇,但又不经意间看到女孩胸口的徽章,如今机械与魔法的矛盾愈发激烈,他们也不敢动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小女孩,因为女孩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寒冷如坚冰。 “呐,她来找你了,”女人对身旁的男人说,“看那样子,好像来报仇的啊!” 男人背对着窗户和女人,正在擦拭着那张苍白如骨的面具。 “要杀她吗?”他问。 “选择在你,连我的生命都掌握在你手中,你问我这个问题是为什么?你在犹豫?” “魔族可以看穿人的心理?” “有些可以,有些不可以,但人类的心思太好猜了。”女人笑了笑,“很纠结对不对?如果不杀死她,任务就会失败,如果杀死她,却相当于亲手葬送复仇之人,就像是葬送你自己一样。” “你错了,”男人站起身,将面具扣在脸上,“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此刻杀死她。” “你这么希望那个叫拉克丝的女人死?” “当然。” “那就再等等呗,等那个女人被处决了你再出去,”女人道。 “那样就太便宜她了,”男人拉开了门,“我需要她被证明清白,却依旧被杀死。” “人类真有意思,”女人低声一笑,“只是杀死几个同类而已,说起来倒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第598章 复仇之战 穿着黑袍的男人不动声色的融进围观的人群中,他抬手摘掉面具,在挤出人群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女孩身后浮现出暗影轮廓,他有几分失神,却又愈发坚定的走去,他扯掉衣服,露出一身普普通通的战士皮甲,腰间挂着一把黑色长剑,皮靴踩在贫民区泥泞的道路上发出如雨落麦田的声音。 女孩也抬起头,掀开了帽子,望着走进的男人,目光死死锁住男人脸庞,仿佛要将这张脸印在脑海里。 “约书亚—休顿,”男人低声说,声音只能传进女孩耳中。 “克拉茜,”女孩也站起身。 围观的人看着颇为般配的英俊男人与美丽女孩,或是情侣,或是兄妹,却没人相信会是仇人,他们还以为是闹脾气的女孩离开出走,而男人是来寻找她的。 约书亚回身看了一眼围观的人,那群人被看的发怵,纷纷碎了口,回去自己房屋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约书亚抬脚踢开了下水道井盖,“虽然下面很脏,但既然你孤身来了,那么就别拒绝。” 克拉茜点了点头,手一挥动,脚边跳跃着风之翼,飘身落下水道里,约书亚望着远处那扇展开的窗户,那里已经没了人影旁边的露台上趴着一只黑猫,他也跟着纵身跳了下去。 “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约书亚看着浮在脏水之上的女孩问,“我想知道。” “因为他们说你是刚来王都的,而且你使用机械武器,王都只有这里是流浪机械师的聚集地,我并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只是我知道你在找我,”克拉茜从虚空中握出一柄法杖。“为什么要杀我?” 约书亚看着散发着油光的污水,一旁的石壁上黑泥塞满墙缝,老鼠在乱跳,他想了下说,“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我的任务是挑起战争,而激化机械师与魔法师的矛盾是最合适的方法,这是我选择魔法师的原因,至于选择你的原因,是因为你的能力。” “我的能力?” “湮灭元素,”约书亚喃喃道,“还记得炽天使吗?那是导致你拥有湮灭元素的根本原因,但炽天使实际上离你的家乡距离很远,你是唯一的幸存者,不,唯一的人类幸存者,而唯一的人类幸存者,又遇到唯一的湮灭元素,我们不得不考虑两者联系。” 克拉茜低着头,“那杀我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杀她?” “那个女孩吗……”约书亚沉默了,他又不禁笑了起来,那个女孩和娜塔莎很像很像,可却死在自己面前,就像是亲手杀了未婚妻一样,他也不想杀那个女孩,所以才一脚踢飞她,可她却依旧死死拉住自己。 “你想说什么!”克拉茜低吼着。 “没什么,”约书亚抬头微笑,“是啊,我为什么不杀她?她那么烦人,还阻拦我计划,为什么不杀她呢?你应该庆幸,是她拿命换来了你的生存,对啊,她救了你,我杀了她,你就是应该替她报仇,这没什么好犹豫的。” 克拉茜小脸近乎颤抖,她手指紧紧握住法杖,空气中也一片死寂,来回穿梭的老鼠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给你十秒钟,”约书亚抽出佩剑,“另外提醒你一句,我不是机械师。” 克拉茜毫不犹豫,法杖如狂风般挥动,紫色光幕垂落在其四周,像是鸟笼上的布条,头顶与脚下也是,但外面却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人影。 约书亚默数完十声后,提剑挥出。水道里空间狭窄,两侧最多容三人并行,他的剑依旧是联军标配钢剑,挥动起来本来很轻松,原本应该占据绝对优势,但这个女孩的魔法,却令他感觉疑惑,女孩并没有吟唱咒语,通常来讲这只会有两种原因,一是高位魔法师释放低阶魔法,亦或是这本身不算魔法,只能算一种引动元素的方式,许多是元素体却不是魔法师的人常常以势引动,但威力较之真正魔法少了很多,而且对速度与力量要求很高。 思考之中,长剑已经砍入那道暗之帷幕中,犹如陷进沼泽中的巨力让约书亚立刻停止前进,左脚掘起污泥,右手同时伸出,溶解进墙壁之中,巨型尖刺如暗夜刺客一般从前方半米处迸发,笔直刺入,约书亚能清楚的看到轰然迸出的土刺被那道暗幕吞噬,女孩仿佛精致的雕塑浮在空中,他撤身后跳,被腐蚀掉一半的长剑刺入下水道之中,方正的石板开始震颤,发出尖锐刺耳的蜂鸣声,四周的污泥和脏水激荡如海潮,在他手边翻涌,以剑入地的位置为中心,土元素汇聚成石壁包裹住他的身体,又在脚边凝聚,他双腿发力,弹射而出,直接撞上那道暗幕。 外层的土元素防护被很快吞噬,但约书亚依旧进入,暗幕正在快速聚合,他长剑从身后飞出,直接刺穿女孩伸出的手掌,鲜血溅在他的身上,残破剑刃割断了女孩手掌,大拇指和食指掉落在地上,聚合的暗幕陡然消失,约书亚手掌翻出,包裹身体的土元素聚合在手掌,又如跃出水面的鲸鱼般跳出,轰在女孩胸口,女孩重重的跌落进水道里,珍贵的衣服也沾染污秽。 “你失败了,”约书亚甩掉剑身上的元素,踏着积水朝女孩走去。 克拉茜只是呆呆的望着被割裂的手掌,百虫蚀骨般的痛苦从手臂传来,她全身颤抖,连法杖也无法握住。 “真遗憾,你不能替你的朋友报仇了,”约书亚从上而下,刺出长剑。 可忽然直接他愣住了,原本恐惧颤抖的女孩突然站起身,法杖横在头顶,可那原本普普通通的法杖正在快速暗化,几乎只有瞬间,一个原型法阵从法杖前出现,法阵四周游走着紫色电光,一股古老而恐怖的气息弥漫而出,约书亚来不及躲避,已经刺出的长剑依旧按照惯性刺下,深渊般的虚幻将其吞下,从剑刃到剑柄,一切都在呼吸之间。 可一切却又突然消失,吞噬一切的法阵,以及压抑的力量,约书亚得到机会立刻退出,刚才的法阵已经吞噬掉了他的手指甲,但现在女孩被一根暗刺刺穿,跪倒在污水之中。 艾丽卡从阴暗中走来,随手又凝出一根暗刺在手中晃动,“约书亚,你很大意,这在魔界是无法生存的,哪怕是最弱的魔族,也拥有杀死魔王的力量,更何况你面对的还是一个奇怪的女孩。” 第599章 破局之人 “你来干什么?”约书亚皱眉。 “当然是完成任务,”艾丽卡微笑,“我和你的任务一样,杀了她,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不对,是我要回去了,而你依旧还活在这里。” “那就别废话了,”约书亚将手伸进石壁中,再次抽出时,一柄土元素凝聚的长剑入手,他站在女孩身旁,这一次,女孩连仅剩的手臂也被贯穿,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了剑。 克拉茜视线开始模糊,那根暗刺贯穿了她的手臂,同时也限制了她的移动,她用尽全力仰起头,看到那仿佛大地崩溃的碎石在头顶缓缓落下。 姐姐,对不起。 她将那张残破的手掌碰在腰间的布袋上,那里还留有数颗魔法石,这是她最后的方法。 猫咪的叫声打破了平静,艾丽卡立刻警觉起来,目光注视着被移开的井盖,下方卧着一只黑猫,正慵懒的伸出爪子,抓了下耳朵,一双修长的腿从扶梯上爬下。 “姐姐……”克拉茜看清了那是一身铁裙。 还在爬下的人停住,双腿突然弯曲跳下扶梯,落地的瞬间,身体伏在地面上,拔出腰间的匕首,黑猫在手边大摇大摆的走着。 “呦,我的恩人,终于遇到你了。”艾丽卡微笑着说。 风铃一手按住黑猫站起了身,黑猫顺着她的手臂趴在她肩膀上,对着那两个奇怪的人张了下嘴巴。 “我认得你,”她终于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约书亚点了点头,“我也认得你,佩尔西斯的龙骑士。” 很久之前的突袭遗弃之塔作战,风铃还记得很清,他们待在雨中,望着高台上人来人往,雇佣他们的最高统帅身后始终站着这个男人。 “那你还记得我吗?”艾丽卡走到约书亚身旁,“那次山洞里,还多亏你击破王之领域才避免我成了那个魔王的祭品。” “嗯,”风铃只是轻声应了声。 “你来这里坐什么?” “本来是幽儿跑丢了,我来找它,”风铃看了眼克拉茜,“但现在我是来报仇的。” 约书亚闪身落在墙边,整天手臂进入其中,他低声说,“你处理掉那个女孩,她交给我。” 轰响在风铃脚下传出,她快速跳起,刚才待的位置突出土刺,如拔地而起的巨木,脚在墙壁上一踩,风元素呼啸而出,狂风吹飞污泥和脏水。她迅电般跳过连续突起的尖刺,匕首刺向艾丽卡的脖子。 那道身影虚幻飘动,风铃手臂一震,匕首浮在空中,风元素加持之下,射向克拉茜,原本在克拉茜面前汇聚的暗元素停止汇聚,又如烟雾飘然。 克拉茜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射向自己,她却无法离开,匕首卷起的狂风吹散她额前的头发,但千钧一发之刻,一个身影从天空而降,抓住刻匕首。 风铃弯下腰抽出那根尖刺,脚朝上一挑,抱着克拉茜跳向水道深处,背后传出巨响,石块崩碎,无数碎块如箭矢般朝她们飞来,速度远远超过移动速度。 “风铃姐姐抬起我的手臂,”克拉茜有些虚弱的说。 风铃立刻停下,转过身面对着如雨般密集的石砾,她托起克拉茜手臂,同时说,“注意。” 克拉茜只是点头,口中吟唱起低沉的咒语,掌心元素逐渐汇聚,一道暗色光束毁天灭地般轰出,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吞噬,裂缝如横置的深渊。 “这可真是恐怖的力量,”低低的响声从风铃耳边响起,“如果她成为大魔导师般的存在,恐怕神也无法匹敌,但可惜,她没机会了。” 风铃立刻扳下克拉茜手臂,一柄划出虚影的暗刃从上而下,却砍了个空,艾丽卡身体又迅速虚化,风铃弯下腰身抱着克拉茜朝一旁滚去,头顶的石壁开始碎裂,砸在刚才的位置,她刚站起身,腿部立刻发出剧痛,一道黑色荆棘藤蔓缠绕住她的左腿,一瞬间面前一块巨石落下,克拉茜艰难的抬起手臂,溶解了扑面而来的巨石,可一瞬间侧面袭来无数的尖刺,将她们两个刺穿在墙壁之上。 “在外面打也许你们还有机会,但你们马上就要死了,”艾丽卡握起一根尖刺,走到克拉茜面前,“小姑娘啊,你可真命好,上次就有一个女人救你,这次又有你,不过上次那个太蠢了,这次的还算勉强。” 风铃挣扎一下,藤蔓延伸至她的腰部,瞬间绞在一起,割破了她的皮肤,将她的身体完全困住。 “呐,约书亚啊,”艾丽卡看着走进的男人,“先杀哪个好呢。算了,你决定吧,上次那个女孩还是……” 艾丽卡忽然笑了起来,她看到了克拉茜痛苦的表情,附在克拉茜耳边说,“哦,忘了告诉你了,我就是那个沉默的小女孩,而你姐姐就是我杀的,真可笑啊,她当时还拼命拉住约书亚让我逃跑,但最后却死在她舍命去救的人手里。你说她会有多绝望啊!” 克拉茜一下子呆滞在了原地,双眼仿佛失去灵魂般空洞,耳边回荡着姐姐的声音。 “对,就是你这个表情,”艾丽卡得意的笑,“然后我……” “闭嘴!”风铃吼了一声。 艾丽卡依旧微笑,“然后我就轰碎了她的心脏。” “啊!”克拉茜突然痛苦的叫了起来,她抬起头看着这张笑吟吟的脸,牙齿咬的咔咔作响。 艾丽卡不自觉的的朝后退了一步,她觉得那双眼睛仿佛射出死亡的气息,让她心里十分恐惧。 约书亚从石壁中抽出土元素凝聚的长剑,朝克拉茜狠狠砍下。 克拉茜全身剧烈颤抖,无数的湮灭元素从身体里散发而出,那些暗元素尖刺纷纷溶解,克拉茜举起手,直接溶解了石剑,然后抓住约书亚手臂,用力扑了过去,腰间的布袋散落在地上,约书亚能感受到空气在颤抖,如同元素哀嚎,那些魔法石亮起光芒,他只能挥下一层层土墙阻隔。 风铃感觉到恐怖的力量在克拉茜身边酝酿,暗紫色的光芒达到了鼎盛,她身上的黑色藤蔓迅速缩回,她看向克拉茜,却看到暗紫色球体震荡而出一道光波,她能感觉到死亡在逼近,但她已经没机会逃跑了,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幽儿从远处跳出,它的身影被紫光拉长,仿佛化成了一个人影。 第600章 清空浊海 风铃觉得腿上传出一阵冰凉,她挤了挤眼眶,睁开眼是一片可见的黑暗,毛茸茸的尾巴在耳朵旁摩挠,黑色的半长发盖住了大半个脖子,在她眼前有节奏的晃着。 她回头看了眼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水道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道被光波溶解的痕迹在两侧的墙边出现,地上空无一人,老鼠也紧贴着墙角爬动,头顶上水珠成线,在缺口出落下,她就是被一滴水给弄醒的。 “你怎么在这?”她问了句。 背着她的男人略微回头看了眼,拱了拱背,将她提上了几分,然后拉住铁梯。 “克拉茜有危险,我们就跟来了。” 风铃愣了一下,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们在追查杀死菲露特的凶手,查到是约书亚,但这个信息被克拉茜知道了,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找到了约书亚。” “她呢?” “受了重伤,被柯修带去治疗了,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凌羽抬了下腿,“抱紧我。” 风铃便合起了手臂,将头贴住他的背部。上去之后,她才注意这里已经被城防卫接管,到处有卫兵来回经过。 “你怎么跑这来了?” “幽儿跑丢了,我来找它,刚好就到了这里,”风铃说。 凌羽没再问,背着风铃走到一间屋子前的石磨前,将她放下。他转头看着肩膀上的黑猫,伸手抓下放在石磨上。按照美尔丝的说法,幽儿是灵魂之匣,关键是它谁的灵魂之匣?风铃,自己?还是狂翼?他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幽儿跑到这里,绝对是有原因的。 “约书亚怎么样了?”风铃又想起了一件事。 “失去了双腿,陷入了昏迷,被伽贝斯带走了,他是杀了菲露特和那群机械师的凶手,为了证明拉克丝的清白,需要他作证,”凌羽抬头看了眼天空,乌云早已经遮蔽太阳,也分不清此刻的时间。 “事情差不多结束了,”风铃抱起黑猫放下腿上,手指敲着黑猫的脑壳,声音很清脆,“接下来准备去哪?” “应该会去东陆吧,”凌羽想了想说,“我觉得根据目前局势来看,还是避免参战比较好,无论是洛维斯基还是卡尔特,都拥有足够瞬间摧毁数万人的力量,佩尔西斯的龙骑士虽然勇猛,却也挡不住禁咒亦或是炽天使级别的武器。” “你又不是王,说这些也没什么用,”风铃停止了敲打,沉声说,“赶快走吧,再晚就走不了了。” “嗯,是啊,要下雨了,”凌羽点头,看了眼旁边的女孩,她腿上皮肤被划破了,露出微微渗血的伤口,“问题大不大?” “还好,你先走吧,”风铃将黑猫放在肩膀上,“我想再歇一会儿。” 凌羽想了想,最终还是转身朝街道上走去,快走出小巷时,天空就响起一阵滚雷,雨滴先是簌簌落下,很快又成瓢泼之势。 他在雨中停住脚步,身边是城防卫的人正列队退出,他不知怎么了,很想回头看以眼。 橡树孤独的矗立在雨中,两个留守的城防卫兵狼狈的跑到屋檐下,开始攀谈起来,一人说着,一人听着,听着的年轻人目光从被水滴砸开的泥泞路上,移动到那个坐在石磨上的女人,他用肩膀撞了撞同伴,原本嘴巴动个不停的人也随着同伴看着,这个美丽又奇怪的女人,雨水打湿着她的衣服和头发,绝美的容颜上流淌着水珠,衣服湿透后也露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黑猫舔了舔爪子,身体突然晃动了下,差点跌落下去,风铃站起了身,可左腿的剧痛如毒蛇腐蚀着皮肤和肌肉,她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弯下腰揉着腿,过了一会儿,她再起站起身,可抬起头,就看到小巷尽头那个雨中的男人,像是一只孤独的乌鸦呆立在雨中。 两个人在雨中的街道远远对视,仿佛两棵枯树上的鸟儿彼此相望,却没说话。 凌羽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他脱掉外套罩在风铃肩膀,然后背对着她弯下腰。 风铃侧头看了眼肩头的黑猫,黑猫也望着她,她觉得它可爱极了,忍不住露出笑容,却也只有笑容,她倾斜下身子,感受着一股暖意从背上传出。 凌羽背着风铃去了一趟教堂,却被拦在了外面,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暗裔之民与乡下人是不受教会欢迎的。又走了很长的路,去往白羽空州,地面很泥泞湿滑,凌羽尽量走的慢了些,这一走,就走到了雨停,鸟叫声在刚收获过的田野中响起,天空乌云退去,依旧清澈如洗。 “很像佩尔西斯的天空,”风铃昂起头看了远方的天空说。 凌羽也觉得像,其实他有些明白机械的危害了,在卡尔特,很难看到如此美丽的天空。 “你喜不喜欢下雨天?”风铃忽然问了个问题。 “还好吧,”凌羽说,“以前我喜欢晴天,但现在晴天不喜欢我。” “书里说相遇的多了就是缘分,我算了一下了,其实我们就挺有缘分的,”风铃忽然说,“那次在尤克里里时,是在雨中,在龙城升降平台时还是在雨中,在那个魔枪洞穴时,还是在雨中。佩尔西斯人其实并不怎么喜欢雨天,但我很喜欢。” “什么书这么奇怪?” “忘了,”风铃说,“很多东西都忘了。” “嗯,”凌羽应了声。 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即将进入白羽空州前,风铃又说: “音音螺应该快死了吧?有空照顾好她。”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奇怪,”凌羽回了句。 “有点吧,”风铃说。 她不在说话了,而是看着头顶的天空。 艾妮娜帮忙检查了伤口,还好只是被暗元素腐蚀过重,因为不方便移动,风铃就住在白羽空州里,凌羽返回王都去处理约书亚的事情,他在田间的路上回头,风铃正坐在窗户前,看着他,他远远挥了下手,又继续朝前走去。 那晚惊心动魄的一幕他还记忆犹新,可如今那里一片平静,蛐蛐在麦秆下鸣叫。 一个奇怪的念头忽然从脑海中涌出,他抬起带着戒指的手掌,喊了句,“美尔丝。” 美尔丝一如既往的随叫随到,漂浮在空中。 “那天的魔王是被谁召唤的?” “你真的想知道?”美尔丝淡淡笑着,“魔王现世一般分为三类,第一类就是王之降临,一般魔力耗尽,亦或是领域崩塌都会消失,第二类则是魔界裂缝召唤,但魔界裂缝很难出现,依旧是破开领域就可以毁灭魔王,第三类则是圣物召唤,领域被毁只能影响能力强弱,真正消失则是需要毁掉圣物,原理和魔神类似,不过对于那个百翼之血主来说,就属于第三种。” “他的目的呢?” “魔王的目的当然是重回此界,你应该考虑召唤者的目的。” “那个人的目标不是克拉茜,”凌羽说。 “当然不是,那个人的目的只是测验克拉茜的能力,”美尔丝适当提醒。 “有时候能力测试一次就够了,太多就费劲了。” 第601章 降生之地 夜幕降临后圣法司地牢门口的守卫偷偷打了个盹,这种特殊时候,罪犯要么直接处决掉,要么就是有专门人员看管,监狱远处有三叉戟哨所,头顶还有不断飞行的羽鸟,从进入监狱大门,每隔两米就有一个守卫,身旁安装有扩音铃,每层也有禁魔法阵,宛如一个钢铁牢笼,恐怕就是神关进去也在劫难逃。 所以偶尔打个盹也情有可原,毕竟实在是太无聊了,但他刚闭上眼睛就惊醒了,外围大门被打开,一行人缓步走入,他并不认得所有人,却仅仅从衣着和服饰就看出这是群他惹不起的人,更何况他的最高长官圣法司司长就走在最前面。 洛林步伐稳健,却始终沉默,其后的几个人也保持缄默与肃静,等待着监狱铁门开启。 “洛林司长,”鸢公主视线微移,“犯人这么危险,关在这里不会出什么问题?” “等出事了你再弹劾我,”洛林面无表情的说,然后迈步走入。 鸢公主丝毫没有不悦,反倒是露出笑意,她倒不是真的觉得这里不安全,她只是在试探这位圣法司司长的脾气,就洛林司长的表现来看,她想应该收起没有的色诱了。 “犯人身份、动机、以及邪术来源,”她语气郑重,“司长阁下,这是联邦议会需要知道的答案。” 洛林回头瞥了眼女人一眼,又转回身,“伽贝斯你告诉她……能够告诉的东西。” “是,”伽贝斯点头,从手下手里接过档案翻看起来,开口念道,“约书亚—休顿,生于乱历1317年,卡尔特邦国人士,希奥特联邦西流河战区第三军统帅下属侦查团团长,领上校军衔。” “军队里的人?”鸢公主一惊。 “殿下不必惊慌,军队很安全,”老帅杜戈梅低声道。 “约书亚—休顿,因在魔神战役中存在指挥失误,导致全军覆灭,但随后的战斗中又多有功勋,王都平叛一役中,因为击杀叛军领袖,擢升少将军衔,但随后又突然消失,再次出现便是在这里,”伽贝斯合上了档案,递了回去。 “明明是联邦将星,却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有趣,”鸢公主低声说。 “殿下未免太过仁慈,他杀死的叛军领袖是他的亲叔叔,”杜戈梅缓缓道,“是卡尔特军队统帅,海克蒙德—休顿,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鸢公主当然明白奇怪在哪,既然是海克蒙德叛乱,作为家族成员,约书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此事无关,而到最后却落了个击杀叛军首领的荣誉,让人不免怀疑,要么是约书亚弑叔投敌,要么就是叛乱失败,海克蒙德以人头换约书亚安全。 前者可能性极小,因为休顿家族在卡尔特军中影响力极大,而之所以有这么大影响力,得益于海克蒙德这一个人,就算是约书亚是联邦将星,也不可能调动军队击杀海克蒙德,所以只会是剩下的一种可能。 “他是要报仇了?”鸢公主想起了什么,“怪不得会陷害拉克丝殿下。” “吾神宽容,断不恕投入黑暗之人!” 有力的话语从侧边传来,鸢公主回头看了眼,是一个白袍老人,额前涂抹着金纹,上一任红衣主教死后,新的主教迟迟未到,只有这个代理主教布尼亚,不过即便是代理主教,也掌握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海克蒙德接受魔神蛊惑,以灵魂换取邪恶之力,吾神庇佑,清除异徒,乃是遵从吾神指引,何来报仇一说?”布尼亚道。 “也许他也是受到魔神蛊惑,”鸢公主附和。 一行人穿过通道里的禁魔法阵,进入监狱的最底层,巨大的水箱落在地上,水箱是由特殊魔法石制成,上面刻着奇怪纹路,彼此相连,宛如缠绕在木箱上的藤蔓,透明的液体中漂浮着一个人,身体已经失去大半,从大腿到下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切口像是火烧过的卷曲不平,同时左臂也缺失一半,身体赤裸着,仅仅用黑布缠绕在腰间,令人疑惑的是那个胸口的奇怪装置,既像是一个铁块,又像是一颗宝石,固定在胸口,仿佛随着心跳在闪烁光芒。 “他不会跑出来吗?”鸢公主问。 “这是降生池,外面的部分从某种严格意义上来看属于禁咒级别的禁魔法阵,所有元素在里面都无法聚合,里面的液体是会使人麻痹的药物,谁也无法在里面移动身体。”洛林解释,“从理论上来讲,是绝对的禁域。” “没有办法打破?”鸢公主颇有兴致的问。 “除了从外面之外,理论上只存在一个方法,”洛林缓缓说,“淬炼灵魂,法阵是阻隔魔法的基础,但当你灵魂足够强大时,完完全全可以阻隔法阵。” “坎斯雷德会长可以吗?” “并不能。” “听起来很不错,”鸢公主评价。 “但无法复制,”洛林转过身,挥了下手,一人捧着一个封闭的水箱进来。 里面被隔开,一边放置着一枚紫色石头,另一边则放着一枚漆黑如墨的石头。 “魔曜石,”布尼亚低声说。 “就是魔曜石,根据记载属于魔界常见的石头,本身也无神秘力量,但却可以影响人的精神,简单来说就是使人失去理智,”洛林道,“这是在他身上发现的,也许表明了一些东西。” “另一个呢?”杜戈梅问。 “暂时还不清楚,但根据残存气息判定,也应该是属于魔界的东西,”洛林说。 “关键就在于魔曜石了,”杜戈梅道,“海克蒙德体内就被发现了魔曜石,而如今魔曜石又在这里出现。” 鸢公主看了眼约书亚的胸口,“那个东西下面会不会也有一颗魔曜石。” “不会。” 布尼亚从袖袍下伸出手,那是一个和约书亚身上一模一样的装置,唯一不同是材质更精细一些,“那是名为魔化抑制器的装置,克布尔大主教生前的发明。” “魔化抑制器……”鸢公主重复着这个名字。 “魔神战役之初,卡尔特感染魔界气息的人很多,克布尔大主教为了减少伤亡制成了魔化抑制器,当感染者情绪失控,发生魔化时,抑制器会上的法阵会启动,将心脏短暂冻结,并且释放出治疗魔法维持生命,等到情绪稳定之后,才能恢复行动能力。”布尼亚道。 “也就是说他目前还处于昏迷阶段?”洛林低声询问。 “应该如此,但应该快好了,治疗魔法持续时长最多两天,当然也许他则会在昏迷中死亡,他受伤很重,求生是最原始的欲望,魔化也会在那里产生,换句话说,他之所以不死,也完全是因为身体魔化,魔化停止,他也许就会死了。”布尼亚收起了抑制器。 “我想知道怎么让开口,”洛林问。 “拆除掉魔化抑制器他就会醒过来,但也许醒过来的是已经完成魔化的人,”布尼亚说。 “那就拆除,”洛林低声说,“我需要他能开口,越快越好。” “但魔化抑制器的原理导致我们无法拆除它,”布尼亚看着洛林说,“只有制作它的人才有可能拆除,但克布尔大主教并未留下方法。” “没办法了?” “也不一定,根据随行修女纪录,克布尔大主教在发明魔化抑制器中得到过一个人的帮助,也许他应该也知道拆除魔化抑制器的方法。” “谁?” “凌羽—提尔锋。” 第602章 欲望本源 凌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几小时前他背着风铃去教堂治疗还被拒之门外,而现在光明神教代理主教正微笑的望着他。 他并不拒绝,不是因为其他人的期待,而是他也想知道约书亚的情况。 魔化抑制器拆除工作进行的很快,插入约书亚身体的装置被魔炎血液溶解掉,他完全不介意暴露拥有魔炎的事情,事实上光明神教早已经知道,只是碍于冰皇的原因,并没有多问。 约书亚被铁链捆绑在石壁前,魔炎滴落在抑制器外部之后,就如同岩浆融化树木一样吞噬着抑制器,很快就将法阵核心破坏,洛林亲手取出残破抑制器,那一瞬间,本已经昏迷的约书亚嘶吼着睁开眼睛,暗红色的血色弥漫双眼,牙齿与指甲开始迅速变长,关节处产生倒刺。 布尼亚早已经准备好的净化魔法,但凌羽知道这并没多大用,克布尔也无法清除约书亚体内的侵入魔气,但布尼亚显然也没兴趣拯救这个堕落的信徒,他只是使约书亚保持稳定。 稳定过程很缓慢,最后约书亚重新陷入沉睡,众人纷纷退了出去,等待着约书亚的苏醒。 鸢公主众人去往高台小憩,这群贵族哪怕是这种时候也变得的很悠闲,而且他们并不打算邀请他,他倒也不在意,反正他本身就属于劣民。 伽贝斯拍了拍下属肩膀,下属抱着一堆东西离开,转身看到了他,摸出根烟塞进嘴里走了过来。 “时间过得真缓慢啊,”伽贝斯说。 “不过就要结束了。”凌羽笑了下,又低声道,“其实我和约书亚认识很久了。” 伽贝斯依靠着墙壁,并不准备搭话,只是静静地抽着烟,烟雾弥漫进空中。 凌羽并不喜欢这个味道,但他没说,只是想了下又道,“那是冒险刚开始时,我们遇到危险降落在了乌云山,西部山海魔物暴动,约书亚负责侦查魔物情况,当时魔神之子抓捕女孩当做祭品,他舍命阻止,并救了一个女孩,后来委托我们寻找魔神之子的据点,之后才有突袭遗弃之塔作战。棘说他变了,确实是变了,他是很少那么富有正义感的人,常常会为别人的懦弱而愤怒,也会为自己的无能而羞愧,也会因为在战争之时高喊着先救女人,但最后却因为救出的女孩依旧失踪而悲伤,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其实我也认识他,”伽贝斯说了句话,“魔神战役时我也在尤克里里。” 凌羽一愣,这才想起伽贝斯曾和多泽一起去追他和柯修,他想起了风铃说过的词,缘分。 “但我管不了这么多,我也没兴趣听他讲他的难言之隐,我只知道他杀了菲露特,就这么简单而已,”伽贝斯声音很低,快要融进烟雾里。 “放心,他会接受审判的,”凌羽说。 “审判?然后处以死刑,”伽贝斯掐掉了烟,“那不是太简单了吗?” “你想怎么做?”凌羽问。 “当然是亲手杀死他了,”伽贝斯低声说,“要不然我可睡不好觉。” “这可是违反律法,”凌羽提醒。 “违反就违反了,反正不过去进去几年而已,”伽贝斯抬起头与凌羽对视。 一秒之后,凌羽转过了头,他无法直视伽贝斯的目光,因为他从那束目光中看到了一个男人的一生。 小时候纯真的像只小狗,少年则喜欢低着头凝望地面,中年又喜欢笑脸相迎,而如今笑脸里多了几分沧桑和掩盖不住的愤怒。 “别阻止我,”伽贝斯递出一根烟,“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凌羽伸手接过了,然后握在手中,望着天空问,“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伽贝斯沉默很久之后回答。 …… 再次见到约书亚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魔化痕迹还在,一侧半根獠牙,原本英俊的相貌显得有些诡异,他被铁链吊在空中,头发凌乱散落。 凌羽与约书亚目光碰在一起,但约书亚没有停留而是依旧平静地扫过众人。 “有什么想问的,”约书亚开口。 “还记得这个女孩吗?”洛林拿出一张纸,“她叫菲露特,是克拉茜的护卫。” 约书亚视线在纸上停留了一刻,然后闭了起来,“记得。” “是你杀了她吗?”洛林问了这一句话。 凌羽去搜寻伽贝斯的身影,却发现他待在角落里,静静地望着这里,原本去取烟的手也停了下来。 “是。”约书亚点头。 “为什么杀她?” “我拒绝回答。” “是因为克拉茜吗?” “我说了,我拒绝回答,宣读你的审判结果吧,洛林司长。” “我需要查明你的动因,”洛林正视着约书亚,“我们见过面的,你还记得吗?” “那次白安娜斯河。” “对,如今当时不方便说的事情可以说了,那次海克蒙德亲手处决了因为家乡被魔物侵袭而逃跑的士兵,还是当着你的面。海克蒙德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用那几个人的生命来逼迫联邦结束对军队的调查,但那次你很犹豫,你不想杀死那几个善良的人。”洛林循循善诱,“我可以判断,你是既希望结果对而且过程也对的人,而如今无论你出于什么正确的目的,杀害菲露特就代表着过程已经错了,为什么改变?” 约书亚依旧保持沉默,许久之后,他疯狂的笑了起来,“为什么不改变呢?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过程对结果又对,不是太难了吗?” “你是在说海克蒙德的死。” 约书亚点头道,“对,我叔叔是我杀死的,我也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做,但我不觉得叔叔做错了什么,作为叛乱者被诛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这是结果吗?”他笑了,“这只是过程,有时候结果本身也是另一个结果的过程,卡尔特诛杀叛乱者海克蒙德,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强大,这又有什么不可,叔叔曾说过,强者才配拥有一切,而他死了,证明他并不是强者。” “强者是你吗?”洛林问。 “并不是,”约书亚低下了头,“我只是不想再当弱者。” “谁碍于了你力量?” “欲望。” “欲望?” 约书亚点了点头,“就是欲望,复仇的欲望。” 第603章 复仇之死 洛林与几位议员交换了一下意见,又问,“还是不肯说出来吗?所谓的黑白者和黎明是什么组织?” 约书亚依旧低着头,保持沉默。 “看来我们有必要调查一下你的未婚妻,娜塔莎—拉切特小姐了,”洛林面无表情地说。 “她和组织没关系。”约书亚说。 “你的话并不被当做证言考虑,”洛林说,“除非你能说出黑白者和黎明是什么?” “别威胁我!”约书亚低吼一声,面目狰狞的望着洛林。 洛林毫不畏惧,冷眼相待,“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凌羽知道约书亚会答应的,尽管他早已经投身黑暗,却依旧会关注娜塔莎的行为,还会为她偷偷买衣服。 “记住你的承诺,”约书亚最终开了口,“黎明组织的目的是……” 忽然之间,凌羽觉得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他预感到了危机,魔炎充斥的血液会跳动,只有一种原因,附近有魔界的气息。 啪嗒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所有人都朝响声看去,那是一个玻璃箱,箱子里原本应该放着两枚石头,而如今它们都消失了。 “该死!”凌羽突然想起,附石者艾丽卡,她并不被其他人知晓。 铁链的响声惊回了众人视线,凌羽急忙回头,却看到黑影在约书亚身旁汇聚,艾丽卡浮现在约书亚面前,将手掌推向约书亚的心脏,那是一颗漆黑如墨的魔曜石。 被取出魔化抑制器的胸口还没有愈合,皮肤迅速汇聚吞噬掉了那颗魔曜石,几乎是在一瞬间,约书亚双眼凝聚出恐怖的红色,他扯动锁链嘶声怒吼,原本停止的魔化重新开始,残破的双腿生长出反曲的双肢,手臂也暴涨撑断了铁链,他落地甩起手中铁链,后肢突然暴起,弹射而出,撞破了厚实的墙壁。 凌羽和伽贝斯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约书亚硬生生撞开一道又一道铁门,禁魔法阵也无法阻挡,顷刻之间,他冲出了监狱。凌羽跑出大门,看到约书亚已经突破最后一层防御,远方的街道上突然驶来一辆黑色马车,上面罩着一层黑布,守卫反应迅速,立刻拔出短弩去射击马车,但那辆马车却像是一头钢铁巨兽,完全不被影响,在约书亚面前调转方向,后门敞开,约书亚直接撞了进去。 有人接应,凌羽早该想起,黑白者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组织暴露。 “追啊!”杜戈梅在后方大叫着。 伽贝斯沿着石梯跳上哨所,他在哨所前跃起。一头巨龙从天空飞来,稳稳的接住了下坠的伽贝斯。 凌羽也顾不得王都禁空的法令了,在心里呼唤崩霆,同时快速冲出。 约书亚撞进马车里的瞬间,魔化就停止了,他恢复了意识,马车里仿佛有一股浓郁的香气,在安抚着他的灵魂。 虽然停止了魔化,双腿却得以保留,他望着封的严实的马车,对着前面问,“你是谁?” “哦,一个朋友委托我的任务,”回答者的声音很奇怪,应该是处理过的,但依旧能听出是男人的声音。 “你旁边的袋子里有一件衣服,穿上他,然后出城离开,”赶车的人说。 “黑白者让你来的?”约书亚又问。 “算是吧,但我和他没有联系,”赶车人道。 约书亚拆开袋子,却一下子愣住了,袋子里是一身希奥特制式的军服,熟悉的徽章静静地躺在角落里,他伸手摸了下,然后说,“谢谢。” 赶车的人这次并没有回答,约书亚将徽章握在手中,然后盖在了皮肤还没完全愈合的心脏处,他将衣服重新叠好放在那里。 “决定了?”赶车的人在此刻问。 “如果我逃跑了,娜塔莎肯定会受牵连,拜托你一件事,”他没等赶车的人答应,“如果我死了,别让这个消息传出去,我不希望娜塔莎知道。” “有点难办……”赶车的人顿了顿说,“不过可以办到。” “谢谢。” “真的要去送死?能告诉我一个原因吗?” “我想问弄清一个问题。” 约书亚抽出熟悉的佩剑,推开车门,后方是空旷的街道,远处还有一头低空飞行的巨龙。 马车在一条宽阔的街道旁停下,因为已经是深夜,并没有任何行人。 约书亚跳下马车,望着从龙背上跳下的男人,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街道尽头。 “最后想问你一个问题,”约书亚说。 伽贝斯抬起手中的残剑,点了下头。 “你是为那个女孩报仇的?” “是,”伽贝斯回答。 “她是你什么人。” 伽贝斯沉默片刻,“我的下属。” “只是下属吗?”约书亚喃喃道,“其实我认识一个人和她很像,很像……” “可你依旧杀了她,”伽贝斯望着约书亚说。 “你已经暴露了,”约书亚笑了下,“她应该不只是你的下属那么简单,你眼中透露着杀意,如果只是下属,你不会在这里杀死我,这会给你惹上很多麻烦。” “对,一点没错,”伽贝斯点头,“本来打算向她求婚的,只是没机会了。” “抱歉,”约书亚低声说。 “我不需要道歉,”伽贝斯抬起头,“我需要你的人头。” 约书亚不再多说,握起长剑横转,然后两个人同时冲出,好像两头野兽碰撞在一起,武器碰撞的火花在黑夜中闪烁。 凌羽在天空平静地看着,两个身影不顾一切的攻击,仿佛要将怒火完全宣泄出来。他看了眼天空,乌云又蔽月,低沉的滚雷声从天空传来,下方忽然涌来无数的城防卫,他想了一下,压着崩霆落下,拦在了巷口。 背后是雷声与武器碰撞声,面前是持着武器犹豫的望着崩霆的城防卫士兵,一滴雨水落在他鼻尖,他刚想伸出手去擦,无数的雨点顷刻间淋湿脸颊,武器碰撞的声音停止,远处姗姗来迟的洛林正怒冲冲的望着他,城防卫士兵也缓慢逼近,他回头看下身后,伽贝斯将残剑刺入约书亚胸口,提起了那颗被割下的头颅。 第604章 返程 按照希奥特联邦的法律,有些罪是可以由亲友赎回来的,如此一看,圣法司和山贼也没太大区别了。 凌羽也不知道犯什么罪了,想来也许是扰乱王都治安罪,城防卫里有多泽和伽贝斯的熟人,告诉他需要等亲友来赎,没人赎的话也就按照规矩关几天。凌羽原本以为要拖好久,毕竟风铃还在魔法师公会,柯修也许并不知情,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最后等来了祝歌。 祝歌一副兰洛贵族独有的潇洒与高傲,淡淡的表示,作为兰洛同胞,又同属暗裔之民,还是没有血缘的兄弟,当然义不容辞的来了。 凌羽只是道了声谢谢,又问起伽贝斯的事情。 祝歌没说话,领着他朝下层走去。 伽贝斯就在下层深处的一个牢房里,他朋友很多,城防卫和圣法司熟人遍地,虽然是在监狱,但烟酒食物一样不少,但缺少了自由。 因为约书亚的案件还存在太多疑点,可唯一的罪犯被伽贝斯杀了,伽贝斯收获了五年的牢狱之灾,但他倒不以为然。 临走之前伽贝斯嘱托他把那栋房子卖掉,然后送给菲露特的母亲,因为菲露特家里全依靠她一人供养,没了菲露特也许会过不下去。 凌羽答应了,最后一次与伽贝斯告别。 “唯一遗憾的是拉克丝没死,”走出监狱之后,祝歌毫不忌讳的说。 “对你来说确实挺遗憾的,”凌羽表示赞同,“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洗的白白净净,”祝歌招来一辆马车,“联邦会议结束了,因为这件事情,拉克丝不想在这里逗留,所以决定明日回程。” “明天?” “嗯,明天。” “也行,”凌羽点头,“联邦对卡尔特有什么制裁?” “本身应该准备了许许多多的制裁手段,但都没来得及用上,”祝歌蹬上了马车,凌羽也跟了上去,“因为突发事件的产生,导致洛维斯基颜面尽失,原本可以很强势的制裁卡尔特,却不得不停止这些来平息国内愤怒。” “我怎么觉得你压根就不希望拉克丝死,”凌羽说,“我是说,在这里死。” 祝歌依着马车整理着衣领,又摸出一柄火红色的长剑,“其实我挺喜欢她的,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就这么死了,未免太过让人惋惜,多活一会儿,再让她多活一会儿。” 马车咯噔一下,祝歌将长稳稳收起,凌羽则差点撞上车身,他有些仓促的站稳身体。 沉默一段时间后,祝歌微笑然后抬手拉开窗帘,“你不是要去伽贝斯家里吗?好像到了。” 凌羽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马车已经停下,他从马车上跳下来,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那个角落里,菲露特就死在那里,而如今那里被一辆马车占据。 告别祝歌之后,他根据伽贝斯留下的信息找到了那件房子,屋里依旧凌乱不堪,他在木箱里找到了房屋契约书,对相关交易流程,他也不熟悉,想来想去又实在找不到熟人帮忙,只能去往不远处的贫民区,贫民区还太大区别,只是多多少少冷清了许多,妇人和孩童都坐在屋里,明明是白天,倒像是跟山贼入侵一样。 当他找到铁德时,铁德正在赌场观看朋友的赌局,没跟注,只是在旁边看,看到他来了,微微一笑,然后走了出来。 关上门,里面的嘈杂声只能微弱的传出,铁德摸出了根烟,“有事吗?” “你们这一点也不像失去首领的样子,”凌羽调侃了一句。 铁德又笑了下,“没办法,人就是这样。”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凌羽道。 铁德哈哈笑了起来,末了又问了句,“我听说了黑蔷薇的事。” “我就是为他来的,”凌羽把房契递过去,“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铁德接过看了眼说,“尽力,最晚什么时候。” “明天之前吧。” 铁德点头,又吸了口烟,“有没有什么风声?” “没,”凌羽说,“伽贝斯说的很对,只要机械师不惹事,联邦是不会处理你们的。” “卡尔特可闲不住。” “但你先是洛维斯基人,后是希奥特联邦人,最后才是机械师,”凌羽摸了半天口袋,将那根伽贝斯送给他的烟递了过去,“主次别颠倒了。” 铁德接住了,“但对于我们这群洛维斯基低层的人,有必要为了自己生计考虑。” “当然,生存才是最原始的欲望,”凌羽点头微笑,然后说了句,“晚上见。” “嗯,晚上见,”铁德点头。 凌羽转身朝后走去,慢慢走出了贫民区。 铁德掐掉了口中的烟,把那根差不多廉价的烟点燃了。 “老大,你最近缺钱?”一个小弟凑了过来。 “这是黑蔷薇的烟,”铁德走进了赌场里。 小弟又跟了过来,“这两任黑蔷薇都这么穷?” “我们都是低层的人,但他本来有机会成为人上人的。” “那为什么还被……”小弟瞅了眼周围,压低声音说,“被抓了。” “蠢货,”铁德拍了一下那家伙脑袋,“这两任黑蔷薇都是贫民出身,就算再得势,思想还没变。” 小弟听的似懂非懂,又不好再问,就换了个话题,“我们这帮人怎么办?” “等,”铁德挤开了人群,赌局正在下注,他将手拍在桌子上,“等一下!” “你他妈别废话,”坐庄的洛伦特骂了一句,“要下快下,别耽误我发财。” 铁德又看了眼赌局,笑了下,“算了,你先来吧,局势还不明朗。” …… 绯宫依旧一片红艳,凌羽踩着路边的橡树叶,走过行人如织的街道,偶尔也会停下来看看路边的广场,人生难得清闲,不知为何,他又一次觉得累了。 走到住所时,刚好看到换了身希奥特装束的琳瓦,修身的红色礼服,淡淡的妆容,高跟鞋衬托下,琳瓦已经到他眉毛了。 “要出门?”他问。 琳瓦收了匆匆行色,转身朝后走,“本来是要去赎你的,等会儿还有个晚会,现在不用了,时间宽裕的很。” 凌羽没接话,走进去朝房间走去,一夜辛劳他觉得有些困了。 “晚会儿再休息,”琳瓦走进走廊时回身说,“有些事想参考一下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凌羽有些意外。 第605章 目送 “离开佩尔西斯时,王说如果有突发情况,交由我和公主全权定夺,但你也明白,她那么不关心这事,我能考虑的只有我自己,但希奥特人常说三人之决胜一人之断,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只能找你了,卡若拉。” “听起来很严重,”凌羽喝了口酒,酒入口苦涩,原以为会回味甘甜,可却愈发苦涩,这并不是希奥特人或者兰洛人的酒。 “算是吧,毕竟这关系到佩尔西斯的未来和数万人的生命,”琳瓦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说说看。” “谁会赢?” 凌羽几乎没犹豫的回答,“星尘。” “这么肯定?战争可不是决斗,个人之智不足以扭转战局。” “我话没说完呢,”凌羽笑了下,“我之所以说星尘赢,是因为他的思维方式和别人不一样,非要找个形容词的话来说,就是绝对理智者。” “绝对理智者?” “还记得海克蒙德吗?以前听人说海克蒙德曾经故意牺牲一半的人引诱敌人用来获得胜利,我想海克蒙德可能也会不忍心,但他为了胜利会不惜一切代价,这就显得很不理智,甚至有些疯狂,可星尘不一样,因为他不会觉得牺牲一半部下有任何问题,换句话说,他可以亲手葬送所有人来完成目标,所以佩尔西斯如果和卡尔特结盟,你们肯定会被当做棋子使用,并且是完全可以舍弃的棋子,海克蒙德有亲人家族,而星尘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 “真冷血,”琳瓦说完这一句,将酒仰头喝干,“那我们是与洛维斯基结盟?” “情况是一样的,魔法对抗机械,最缺乏的就是机动性,龙骑士作为空中主要战力,绝对会在最前线,对于战争长久消耗你们根本负担不起,”凌羽想了下说,“还是最初的建议,无论是洛维斯基还是卡尔特都拥有足够瞬间毁灭一座城市的能力,佩尔西斯没必要去送死。” 琳瓦放下酒杯,像是雌龙一下低下头,望着凌羽眼睛,“没想到卡若拉还懂这些。” “以前无聊时会听街上的老军官说起一些东西。” “但如果不帮其中一方,会不会在战争之后被敌视?” “兰洛有个说法,商人和政客毫无差别,我想无论是卡尔特还是洛维斯基都不会拒绝佩尔西斯的投诚,毕竟你们拥有帮助他们强大的力量,没人会拒绝唾手可得的利益,接受只是时间问题。” “你可真像个……精明的政客。” “不,我只是个商人,”凌羽微笑道。 …… 再次睁开眼时,天色暗淡了下来,琳瓦早已经出门去参加最后的晚宴,他则出门去了一趟贫民区,铁德将一袋钱交给他,并说因为黑蔷薇大人对他们这群机械师的照顾,每人也添了一些钱,凌羽还以为会有很多呢,可结果才发现,一共只有五百枚联邦币,洛伦特偷偷告诉他,其实这些钱都是伽贝斯的部下们凑的,毕竟伽贝斯进去时间并不长,总不能出来后没住的地方了,凌羽想着乱糟糟的屋子,搬东西也是麻烦事,这么一来反而简单了很多。他趁着夜色出了门,骑着崩霆去往那个乡下的村庄。 小小的村子落在田野之间,夜晚里安安静静,也没有灯光,路边偶尔会有萤火虫闪动,天空有些阴暗,萤火虫光明格外亮。村口的男人看到了他,热情的打着招呼,他只是询问了一下菲露特的家。 缠着围裙的中年女人点燃了屋里的灯,然后喊醒了成群的孩子,孩子们都带着崇拜的目光望着他,他被看的有些无奈,还没走进屋,村里已经热闹了起来,老人孩童纷纷朝菲露特家里赶来。 那次去王都路上,美尔丝突然出现,说是需要他救一个人,他便与使团分离,使团路上捣毁了山贼据点,风铃也在那里救下了菲露特,而他则跟随美尔丝的指引来到了这座村子,拦住了准备袭击村子的山贼,但其实大部分山贼都被克拉茜控制住了,她那诡异的能力仿佛阻隔了空间,不过没人知道,他抢了克拉茜的风头。村民只看到从天而降的一头黑色巨龙,都以为是王都的卫戍龙骑, 克洛洛夫人很开心地享受着村民羡慕的目光,沏了满满一壶茶,茶香充斥在屋中,她又将珍藏许久的糕点牛肉摆出,并不小的桌子快摆满了。 “我是来替……”凌羽开了口。 “你一定是为了菲露特来的!”克洛洛夫人惊讶的叫了起来,“亚伦说那次菲露特还抱着你哭呢。” 凌羽听的有些失神,他不知道亚伦是谁,也不知道谁谣传的这件事,当时的情况似乎只是菲露特看到他,不知为何就止不住哭了起来,并没抱住他,因为他当时抱着克拉茜呢。只是他也不想去解释了,这里的人还不知道菲露特去世的消息,他想起了夜痕破魔团里那个拉着铁棺的男人,希利乌斯,送葬者,如今他也成了一名送葬者。 “没有的事,”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菲露特可能没办法回来了。” “没办法?”克洛洛夫人又变得惊恐,“怎么回事?” “哦,神啊,宽恕我蠢笨的母亲大人吧!”菲露特的妹妹挤出了人群,“姐姐肯定是要结婚了。” 凌羽愣住了,克洛洛夫人则恍然大悟般看着他,激动的问,“是真的……是真的吗?” 凌羽愣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嗯,是这样。” “那新郎是大人您吗?”屋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不是,”凌羽摇了摇头,“是洛维斯基王都卫戍龙骑的一名队长,我今天是替他来的,因为事务繁忙,他们两个被派出执行任务,明天就走,今晚正在准备呢。” 人群里又传出了一阵骚动,克洛洛夫人开心的起身,推开门口的众人,关上了门,又让孩子们关上窗户,最后谨慎而小声问,“任务有没有危险,有时间举行婚礼吗?” “就直接在王都举行了,”凌羽继续保持微笑。 克洛洛夫人有些失望,抿着嘴唇,显得很无所适从,凌羽想了下,把钱袋推了过去,“也许短期内无法给您寄钱了,就委托我一起带了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克洛洛夫人没去看那些钱,而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起身跑进了里屋,一阵剧烈的响声之后,克洛洛夫人额头上露出几滴汗珠走了出来,她将怀中夹着一个长木箱递了过来。 “这是?”凌羽只觉得木箱很清,上面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木材和棉花气。 “这是我当年结婚时穿的婚服,希望你能帮我交给菲露特,”克洛洛夫人理了理头发微笑道,“我们这的习惯是新娘要穿母亲做的婚服。” 凌羽拂去木箱上一层不存在的灰尘,将木箱提在手中,端起桌上的茶杯饮尽,然后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崩霆在众人的注视下着升空,很久之后,他回头看了眼,村民都已经离去,但黑夜中的村口还站着一个人,正远远的目送着他离开。 这一瞬间,他回忆起了很多回望的片段。 第一次是在雪中离开萤海城时,第二次是在山顶望着下方的花岩村时,第三次是在王都望着那个矗立在雪中的身影,第四次是在天空望着返回乌云山的浩荡队伍,第五次是在离开风岚时望着群龙飞舞的天空,这是第六次了。 第606章 死无对证 艾妮娜推开了房门,就看到床上的人正在逗猫,只是动作丝毫不温柔,无聊的敲着黑猫的脑壳,像极了东陆异教的僧侣敲着木鱼,仔细听还有一缕若隐若现的旋律。床上的人身材匀称,侧躺在床上,一双修长的美腿伸出了床,异族的衣着很暴露,不过她也是女人,对于这画面并没多大触动,阳光下的酒红色的长发摇曳与手上的节奏很合,但女人的手指关节处粗糙,像是常年握武器的手,一般除了士兵只有农夫会有这种手。 手的主人抬头看她时依旧在用中指关节去磕猫咪的脑壳,听的她有些紧张,她很怕女人一用力,就把猫咪的脑壳敲碎。 “好久不见了。” 艾妮娜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女人还记得她,她放下食物问,“伊莎缇雅小姐,好了点吗?” “喊我风铃就好了,”风铃扒掉黑猫,拿起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当然,你喊我红狐狸我也不介意。” 艾妮娜对于莫名的熟识有些无所适从,压着裙摆随风晃动。风铃抬起头,目光在某个地方停了一秒,又低了下头,大口吃着。 “只是常听柯修提起了,在佩尔西斯的时候。” “这样啊,”艾妮娜低低应了声。 “我觉得你们俩不合适,”风铃依靠着墙壁,去摸挂在窗边的酒杯,话语声仿佛顺着风快速遛进艾妮娜耳朵里,她不解的看着抓住酒杯的风铃。 “怎么了?”风铃皱眉喝了口酒。 “为什……么那么说?”艾妮娜小声问。 风铃愣了一下,她很奇怪为什么还需要原因,觉得不合适不只是个主观原因吗,再说就算她觉得不合适,婚不是也已经解了吗?她望着舔着牙齿的黑猫,想了下说,“你太没脾气了,那家伙总喜欢惹事。” “嗯?” “就是这,”风铃斩钉截铁的肯定了自己的答案。 “其实我不是没脾气,”艾妮娜摇了摇头,笑着说,“我只是不喜欢发脾气。” 风铃看着这个蓝头发的女人,不由得烦躁起来,扭过头去说,“那挺好的,如果他欺负你了告诉我。” “他很怕你吗?” “怕!”风铃点了点头,“我踢掉过他一颗门牙,不知道为什么又长出来了。” 艾妮娜先是诧异,又捂着嘴笑了起来,风铃听到笑声回过了头,她又突然觉得这个女人还挺有趣的。 艾妮娜整理了一下情绪说,“克拉茜让我来感谢你。” “她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但提厄尔副会长禁止他外出。” “嗯,”风铃微微应了声。 “另外琳瓦小姐因为需要参加今天的晚宴暂时不能来看你了,她让我转告你,使团决定明天离开,如果你还没决定好,时间只剩今晚了。” “明天?” 艾妮娜点了点头,还想解释什么,就看到风铃已经又大口吃了起来,她才反应过来,那并不是一个问题,只是因为惊讶而习惯性的询问。 她缓慢的退了出去,风铃等待门关上,从床单上撕开一道布条,缠在腿上抓起黑猫,推开了窗户,红色飞龙从远处渐渐飞来。 …… 祝歌从马车上下来,拉克丝就坐在庭院里,提起笔书写着一堆信件。 “你不是去赎你弟弟去了吗?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拉克丝边写边说,“千万别告诉我你有那种癖好。” “王后殿下,您不过才嫁到卡尔特没几年,说话方式完完全全变了,帝国子民总会给他人留几分颜面,”祝歌毫不在意的坐在花坛上。“哪有你这么直接的?如果真的是有那种癖好,未免让我太尴尬了不是?” “你真的有?”拉克丝停下笔,投出意味深长的目光。 “喂喂喂,”祝歌急忙打住,“我并不否认我对某些男人很有好感,但我还是更喜欢异性。” “尤其是异族的异性?” “鸢公主可以勉强可以包括在里面。” “还有其他人?” “还记得维拉德吗?我对他母亲,那位低调的总督夫人很有好感,可惜不敢表露,我怕剑圣大人会一剑砍掉我的脑袋,”祝歌显得颇为遗憾,“但无奈,总是没有战争,如果兽族再次来袭,我也可以考虑劫走一位神女。” “蛮族就有很多异族女性。” “沙民都是一群拖着大尾巴的怪物,想起来都觉得恶心,而且都被我杀光了,哦,对了,你哥哥对那些女人挺有好感的,说不定哪天就给你回家就能看到。” “玩笑开够了?”拉克丝语气突然变得冰冷。 “差不多。” “昨天出去见谁了?” “当然是鸢公主了,临别温存也是帝国的传统美德,我还是比较希望能够给鸢公主留一下甜蜜的回忆,那么我以后就可以借此来做鸢公主的裙下臣了。”祝歌淡淡的说着。 “谁杀了那个女孩?” “约书亚,你们卡尔特的人,我听亚纱说,老卡尔特王曾有意撮合约书亚与蕾贝卡公主,但后来的事,你懂的。” “所以他只是为了陷害我,既替海克蒙德报仇又挑起战争?” “确实如此。” “可如果我没记错,”拉克丝盯着祝歌眼睛说,“他们给我的罪名是使用邪术,而原因又是因为那群机械师在和我会面之后就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已经具备非人类的力量,可中间不过很快,我实在无法想象有谁会拥有相隔千米既控制那群人又能够完成杀人的能力。” “听说约书亚还有个同伴,是依靠一个石头出现的,被发现在了约书亚的尸体旁。” “石头。” “紫色的石头。” “死去的约书亚,消失的那群机械师,变成石头的同伴。” “不对,那群机械师听说是被溶解成血水了,在下水道被发现。” 拉克丝沉声说,“还有消失的机械师首领,但在此之前机械师首领曾给过我一封信,约我某个地方见面,只是当天我去到时人已经离开。” “哦?”祝歌有些意外,“这可是不好的消息,你与那群机械师的联系越少越好,不过也还好。” “还好?” “因为约书亚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所有罪名都可以推到他头上了,”拉克丝微微一笑。 “一点没错,”祝歌也微笑。 第607章 最终胜者 时间还是早晨,空气中也充满清凉,路边的花还保留着红色剪纸,教堂里正在齐声诵唱歌谣,建筑投下巨大的阴影仿佛昭示了建筑的高大,确实很高,也配得上它的地位,原名是炽天使降临大教堂,西陆为数不多的大教堂。 光明神教,在信徒口中称作圣教,但其实属于圣教的历史已经终结,曾经它作为迪亚拉帝国的国教而遍及大陆,最威风时,教廷敕令高于帝国行旨,每一位帝国君主都需要由圣教圣座加冕,可一切都随着诺伊修斯的铁蹄而破碎。凡人之剑不予踏入的圣域被诺伊修斯占领,教皇也死在战神剑下,但历史总是那么奇怪,当时一度被打压的教会如今也开始尝试夺回丧失的权力,依靠的就是迪亚拉残留势力,也称为遥远贵族,就像是如今的希奥特联邦,多数领主贵族也都是迪亚拉帝国时期的贵族,比较起来兰洛则像一个脾气温和的年轻人,并不支持亦或是赞颂教会,但也不限制其发展,因为帝国有能力掌控一切。 可这么一来凌羽的身份就有些尴尬了,如今是第三次登门教堂,有些意外的是这次没被拒之门外,黑衣修女领着他朝教堂侧边的修道院走去,路上他望着前面,衣着朴素的妇人正虔诚与面色苍白的老人正缓缓朝教堂前殿走去,其实真正信仰圣教的多是平民,贵族们只是做做样子。 穿过几个修女还在打扫的庭院,房屋在白布间出现,几个修士正在廊下交谈。他跟着领路的修女进到最里面,一扇木门打开一个牧师刚好走出来,还没关上的门里露出半个克拉茜的身影。 修女在门前退走,凌羽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克拉茜醒着,脸色没有病态的苍白又或是健康的红润,只是皮肤的原色,看到他来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微笑了下。 凌羽提着木箱走近拉出椅子坐下,短暂的沉默后,窗外传出敲钟声,凌羽将那个木箱放在桌子上。 “我去了趟菲露特家里,菲露特的母亲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他撒了个谎,已经是第二个了,但想来应该不会有问题,再说就算出了事情他也早已经离开,下午过后,王都所有事将与他无关。 克拉茜抱着木箱,去摸箱子的锁扣,凌羽拉住了她,“临走时她说这是送给你的,还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再打开吧。” 其实他很怕克拉茜会忍不住哭出来,明明失去了所有,连自己都只是被提厄尔当做艾米丽替代品,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把自己当亲人的人,可那个人也离开了。 克拉茜点了点头,将手放在箱子上,忽然问,“要战争了吗?” “战争?”凌羽奇怪女孩口中的话。 “很多人都在说,他们都很害怕,正在祈祷神的保佑,”克拉茜望着窗外说。 凌羽也透过窗棂朝外面看去,落叶早已经清扫干净,院子里并没有人,疾风吹过,古朽的老橡树树叶簌簌落下。 “其实很多人都喜欢战争,司长大人说的很对,他们渴望能从混乱中获得一些东西,除了战争很难有其他方法,”克拉茜话音一转,“那天来暗杀我的人还故意用机械武器,目的就是为了挑起战争。” 凌羽没说话,他只觉得这个女孩比想象中懂得多,喜欢观察,敏感而细心,看清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但没人知道。 “我不喜欢战争,”克拉茜回过头,“我也不是软弱,艾妮娜姐姐说的很对,对于那些坏人需要惩罚。” “可有时候好坏是很难界定的,”凌羽说,“法律也不够完备,坏人可以转空子的。” “好坏不是完全由法律判断的,”克拉茜仰着头说。 凌羽一愣。 “是由我判断的,”克拉茜凝视着他说。 他想了很久,最后又轻轻笑了下,站起身摸了摸口袋,摸到了一颗糖果放到了箱子上,“后会有期。” 克拉茜没有说话,始终望着那颗糖果,直到关门声响起,她将糖果拿掉,打开了木箱,睫毛眨动了下,她用手抚摸了一下婚服,收回手将一张糖果纸放了进去,重新合上了箱子。 刚走出门不远,凌羽就遇到了一个熟人,柯修。 “嘛,看来今天运气不错,”柯修一副轻松样子,“本来还正找你呢。” “找我?” “关于黑白者的事,”柯修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那是一颗深紫色的石头,如果要在大陆上找出类似的石头应该不难,但石头却仿佛具有吸引力一样,勾动着凌羽的心跳。 “附石者,艾丽卡。”凌羽说。 “哦,原来这就是艾丽卡,”柯修恍然大悟。 “怎么了?” “你那天不是在场吗?就是这个人,不,魔族的家伙,将魔曜石放入约书亚胸口,才导致约书亚暴走的。”柯修将石头收了起来,“但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黑白者的人应该很多在这里,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凌羽想起了艾丽卡突然的出现,理论上来讲艾丽卡可以存在于任何地方,但那次关键不是艾丽卡的突然出现,而是等候在外的马车。 “接应约书亚的人还是查不到,马车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柯修变得垂头丧气,又急忙挥手,“算了,你先走吧,我去看看克拉茜。” “嗯,再见,”凌羽微笑道。 柯修还是老样,只是转身挥了挥手。凌羽想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也好,这种告别也不会太过悲伤。 他离开教堂后,朝白羽空州的方向走去,路过卖水果的商贩时停住了脚步,摸遍了口袋和魔法器,只摸出那本从图书馆偷回的书《行至幽深》,想了半天,最后想选择还回去吧,便朝图书馆走去,管理员还习惯性的打盹,明明是清晨,人并不多,他轻车熟路的找到那个位置,将书拿出来,塞了进去。 “你不是还没看完吗?”美尔丝伸手抽出那本书,“不看完了?” 一种奇怪的念头在凌羽心中油然而生,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接过,翻开了最后一章,标题名为:最终胜者。 第608章 冬瓜鼠 “呦,小克拉茜,最近感觉怎么样?”柯修表情夸张的跳了进来,克拉茜并没被逗乐,但依旧在礼貌笑了下。 “还好吧?”柯修在还热乎的椅子上坐下。 “挺好的,其实已经恢复了,”克拉茜回答。 “那就好,你不知道提厄尔那家伙在王宫大喊大闹多烦人,”柯修挠了挠头,“叽叽喳喳像一群麻雀。” “老师他在王宫?”克拉茜有些奇怪。 “对,因为有个消息传到了他耳朵里。” “什么?” “卡尔特境内的洛萨平原产生了异常元素暴动,经过秘密调查发现是属于一个新型魔法机械武器,羽化千风,提厄尔认为与那个组织有关系。” “什么组织?” “创世界。” 克拉茜沉默了片刻,最后喃喃道,“好熟悉的名字。” “坎斯雷德会长以大局为重,并没过多追究,提厄尔却一副不依不饶的态度,希望父王能够彻查那个组织。” “是因为什么原因?” “因为艾米丽,”柯修低下了头,“虽然杀害艾米丽的凶手已经被处决,但提厄尔始终认为,创世界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他希望可以彻底清除那个组织。” “嗯,”克拉茜低声应了下。 柯修也没察觉到克拉茜的变化,只是将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问道,“还记得约书亚吗?” “我听说他已经死了,”克拉茜说。 “是,确实已经死了,但存在很大问题,他死前曾逃了出来,外面还有人接应它,应该是他的同伴,也许是那个叫黑白者的家伙。”柯修拍了下那个盒子,“这里面是那个叫艾丽卡的魔族,也是约书亚的同伙,但没人知道怎么唤她出来。” “黑白者……”克拉茜重复着这个名字,又突然抬起头问,“他真的存在吗?” “确实存在,在魔神战役时我们就见过,可以把他看做一个疯子,约书亚来这里,也不过是执行他给出的任务。”柯修道。 “那为什么不通缉那个人?” “没有人能证明那个人真的存在。”柯修有些无奈道,“截止目前,他从没在正式场合出现过,虽然是幕后之人,但其实他的目的并不是颠覆希奥特,他只是……闲得无聊了。” 克拉茜点了下头,柯修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事,就站起身朝外走去。 克拉茜伸出手去够那个盒子,她扭动盒盖,将其打开,拿出了那颗紫色的石头,她的指尖逐渐朝里面靠拢,但紫色石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门忽然又被推开了,柯修闪动的目光停在克拉茜手中,“这个石头可不能给你,还要交还给圣法司呢。” 克拉茜点头将宝石重新放回盒子里,将盒子递还给柯修,柯修接过之后,看也不看就朝外走去,克拉茜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将床里的木箱提起,从床上下来。 …… 铁笼里放着两只异兽,通体呈土黄色,形似松鼠,却拥有过长的獠牙和利爪,但性格并没想象中的狂暴,只是安静的缩在角落里。 鸢公主在凉亭下抿着浓茶咖啡,修长白润的双腿交织一起,只用裙上的薄纱覆盖,粉色的高跟鞋搭在脚上,整个人像是一只慵懒的精灵望着阳光下的两只异兽。 “它们为什么不咬起来?” 身旁的侍卫长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俯身行礼道,“因为它们是伴侣。” “哦,这就没意思了,”鸢公主失了兴致,“当时为什么要买这两个没用的东西呢?” “我记得是因为殿下听到它们的名字而产生了兴趣,”侍卫长道。 “它们叫什么名字?” “学者们称作风域地鼠,但当地居民称作冬瓜鼠。”侍卫长学识渊博又补充一句,“是种智力很高的鼠类。” “冬瓜鼠?”鸢公主嘴角忽然唤起笑意,“我想起来了,这是卡缪先生提起过的。” “确实如此,”侍卫长点头,又想了下问,“殿下一直支持破魔团的活动,虽然多数属于您的正常开支,但对于这种没有回报的事情,会引起陛下的不满,您的很多弟弟妹妹都对您抱有敌意。” “谁说没有回报?”鸢公主踢上鞋子站起身,“卡缪先生说卡尔特的内政总长像一只冬瓜鼠,那我们就来研究一下这个冬瓜鼠。” 侍卫长依旧谨慎的询问,“殿下,我们离开之前,国王陛下身体已经抱恙,王后故意派殿下来参加这个会议,也许是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鸢公主背着手俯身望着铁笼里的两只冬瓜鼠,红唇微启,吐了吐舌头,其中一只立刻躁动了起来,爪子挠着铁栏,而另一只却无动于衷,她微微一笑,又收回身子,“父王只给我了封号,却没有领地,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侍卫长摇头。 “鸢在古语里是鹰的意思,鹰是不会畏惧任何东西的,”鸢公主伸出手,“把祝歌先生送我的东西拿来。” 侍卫长从怀中取出一个类似药剂的玻璃瓶,里面透明液体中漂浮着一颗红色颗粒。鸢公主取下木塞,将瓶中水倒在了那个一动不动的冬瓜鼠身上,那只冬瓜鼠忽然大声叫了起来,声音尖锐又好似哀嚎,可突然,冬瓜鼠停止了哀嚎,突然窜出,一爪划开了另一只冬瓜鼠的腹部,然后张开布满獠牙的嘴,一口咬下,开始吞噬起另一只冬瓜鼠来。 鸢公主看的兴致勃勃,还不忘指着冬瓜鼠说,“看!原本还是伴侣,可转瞬间就自相残杀,被杀的只雄鼠,因为它抵挡不住我的诱惑,本来雌鼠是打不过雄鼠的,可在我的帮助下,它赢了,所以,我们也需要一点帮助。” “就像是那个人的力量……”侍卫长低声说。 “嘘,”鸢公主伸出一根玉指拦在嘴边,“我可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道。” 门外匆匆跑来一名侍卫,顾不上礼仪,有些慌乱的说,“殿下,魔法师公会的副会长提厄尔求见。” “提厄尔?”鸢公主皱了皱眉,“他来干什么?” “殿下,会不会是创世……”侍卫长附在鸢公主耳边说,“听之前的人说,他一直在王宫请洛维斯基王剿灭创世界。” “这么一看,原来我们支助了这么多组织,”鸢公主浅笑着说,“看来有必要舍弃掉一些了。” 第609章 相遇离别 凌羽透过石窗看着外面,白色飞鸟漂浮在蓝白相间的天空中,下方是土黄色的田野,远处是清澈的碧空。 “她不在你就这么伤感。”美尔丝落在窗户前望着他。 风铃消失了,当艾妮娜打开门时,房间里空荡荡的,纱帘在随风飞舞,木窗叽叽歪歪的响着。 凌羽想其实也挺好的,今天下午使团就要离开,风铃如果不提前走,就意味着要和琳瓦一起回佩尔西斯了,她所期待的旅行也将推后很久很久,直到这场还没开始的战争结束,而如今她走了,其实是一件好事。 凌羽没回答美尔丝的问题,瞥了眼屋外阳光,有些刺眼,他取出袍子罩在身上,掀开了兜帽,走到窗边跳了下去。 美尔丝也跟着跳了下来,在下落过程中问,“没必要这么不开心吧,我只是逗你玩玩。” 凌羽在落地前的那一刻被黑龙抓起,他顺着龙爪翻上龙背,对浮在龙翼上的美尔丝说了句,“没有,只是在想一些事。” 美尔丝说的是之前的事,她的诡异语气让凌羽觉得不安,但《行至幽深》的剧情并没有在最后一刻崩坏,那个误入森林的冒险队因为队长妻子的死而悲愤交加,最终打败了怪物,唯一遗憾的就是队长的妻子真的死去了。 从白羽空州回到王都,一路上美尔丝都保持着沉默,偶尔也会学他低头沉思一些事。进入城里之后,美尔丝依旧像一个影子跟在他身后,行人也仿佛看不到一样。 “什么时候走?”她忽然问。 “马上,回去整理一些东西就走,”凌羽在断断续续的树荫下走着,“你这么急着去维尔特拉吗?” “我可没这么好心,但柯修希望我去帮那个维尔特拉人,我也就不介意帮一下,反正都顺路,”美尔丝幽幽的说,“我主要是想获得冰龙石。” “冰龙石在东陆?”凌羽问。 “对,如果我没记错,离维尔特拉挺近的,不过对你来说,得到冰龙石,你的作用就没了。” “就是说可以死了。” “别把死说的那么随意,有些死亡不是你理解的那种,而且未知生,焉知死?还是好好活着吧,在我眼里你们就跟夏虫一样弱小。” “那灵魂之匣是什么东西?” “给你讲一个故事吧!”美尔丝笑着说,“很久之前呢,有一个人族勇士,当时大陆诸族也都很强,并不像如今的这种人族独大,在极北冰原有一个名叫焉罗的种族,你们人类称之为雪妖,你们总是喜欢给其他种族取些带有蔑视意义的名字,妖在古语里意思为恶兽类人,就像海妖。那个焉罗族皮肤上会结出一层厚冰,保留兽耳,理论上也算是兽族的一种,却拥有奇怪的力量,焉罗掠夺人族村落以血液献祭来获取那种神秘力量,而那个人族勇士就奉命征讨焉罗,他凭借一人之力,击溃焉罗大军,但因为难以控制情绪,本身幸存的人族也被他一起杀死,最后整个村落里都已经血流成河,还有剩下一些人,那个人族勇士依旧狂暴,就在他举起长枪时,一个女孩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抱住了他。” “他恢复了平静?”凌羽想。 “不,他把女孩也捅死了,”美尔丝说。 凌羽抽搐了下嘴角,美尔丝说话和冰澜越来越像了。 “但杀死那个女孩之后,那个人族勇士恢复了平静,他很悔恨,觉得很对不起那个女孩,回去之后,他带着留存女孩尸体的盒子,用了十年游历了整片大陆,最后在一个地方找到了复活女孩的方法。” “冥界……佩尔西斯,”凌羽想起了一个地方。 “很久之前我去过那里,”美尔丝捻着发丝说,“佩尔西斯的通天之柱。那名人族勇士打通了通天之柱,将女孩尸体投入其中,从此,女孩灵魂与尸体以超乎想象的方式存在,而女孩也成了不老不死的进气神族。可惜的是最终女孩被人族的皇室发现,用以研究复活死去诸神的方法,他们将勇士调到在外地平叛,抓住了那个女孩,而那个人族勇士知道后就前往帝都,最后亲手杀死了人族的皇帝,最后失踪,女孩也失踪了,再之后,世上再没有所谓的人族勇士,只有那一个游荡在异乡的怪人。” “那个女孩是幽儿?”凌羽已经猜到了,“人族勇士是狂翼?” “对,暴怒之震魔神,”美尔丝笑了下,“而幽儿就是狂翼的灵魂之匣。” “那我呢?我和幽儿或者是狂翼有有什么关系?” “以后再告诉你,”美尔丝略带神秘的说,“但我想你应该也能明白一些事情吧!” “也许,”凌羽点头。“你能把幽儿叫出来,我想问一些事。” “幽儿?”美尔丝望着远处,“她不是在那里吗?” 凌羽抬起头,街道中央站着一个另类的女人,身上只穿着简单白布裙,一副异域风情,红色长发落在背后,脸颊上和手臂上以及小腿上沾了几滴血渍,倒像是乡下来的猎户,抱着刚捕获的战利品来城里贩卖,只是肩头的黑猫让人又觉得奇怪,猎人不都是会带着猎犬,难道还有猎猫一说? 凌羽依旧平静的看着,风铃并不意外的发现了他,但没说话,只是慢慢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凌羽笑着说。 “接了个佣兵任务,”风铃还在张望四周,“你知道哪里有卖水果的地方吗?” 凌羽愣了一秒,又无奈的笑了笑,原本还以为她是不辞而别呢,原来只是想吃水果又没钱买了。 他也不熟悉王都,索性就慢悠悠的有着,走了很远,在一处街道旁发现了卖水果的摊贩,风铃像是抢劫一样,把钱扔给了店主,问能买多少拿,店主擦了擦额头的汗,拿了一个大箩筐出来,风铃便不停地把各种水果塞进去,其实有很多水果凌羽也不认识,王都果然不是萤海那种小城能比的,但老板的手臂愈发下坠,可风铃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最后老板不得不喊住了她, “小姐,您还是停一下吧!” “钱不够?” “这倒不是,”店主有些无奈,“我怕您带不下这些东西。” 风铃看了看已经塞满的箩筐,又看了看新鲜诱人的水果,最后回头望着凌羽。凌羽抬起手腕,接过老板手中的箩筐,瞬间就显示的无影无踪,空间魔法器的作用在此刻显示的淋漓尽致,风铃也又从最后排拿了几颗红色水果握在手中就离开了。 老板带着笑意送客人离去,扒开钱袋数了数金额,又看了下失去的水果,觉得还有不少油水可赚,可刚转身,却突然想起,似乎缺了一个箩筐。 第610章 羽化千风 鸢公主低眉凝望着手指,耳边是王都人尽皆知的火牛副会长在喋喋不休的大叫,她侧眼看了下跟随提厄尔一起来的少年,起了几分兴趣,挺拔的身姿,朴素而得体的装束,还有俊朗的面容,以及平静而礼貌的微笑。 “……殿下是不是应该对于那个林克财团的事情有些交代,”提厄尔提高了音量,抛出了问题。 鸢公主淡笑着抬起头,“海尔瑞拉的贸易伙伴遍及大陆,别说卡尔特的林克财团,就算是东陆都有我们的行商,至于会长阁下所说的林克财团与叛逆组织创世界的关系,我想也很容易理解,毕竟商人多逐利,创世界虽然实为叛逆组织,却依旧具有强大的机械能力,对于一些机械工具的改造和维护他们也更有心得,商人是不会拒绝利益的。” “这就是海尔瑞拉的态度?”提厄尔冷声质问,“我不管商人逐不逐利,我只知道勾结叛逆组织是违背联邦法律的。” “当然,我并不否认,”鸢公主点头,“但我记得林克财团已经被彻底清除掉了,怎么会又被提起呢?” “殿下不记得林克财团为什么毁灭吗?”提厄尔问,“财团领袖与魔神之子交易,妄图换取邪恶力量来维持生命,而如今他们彻底消失了,相关者全被天火焚烧,而如今诡异邪术再次出现了。” “会长是指最近的那个事件?”鸢公主问。 “对,”提厄尔点头,“约书亚死前曾被人救出,这说明他还有同伙,而根据我们的调查来看,他本身是意欲挑拨魔法与机械的矛盾,这一点从他利用机械武器杀死菲露特便可以看出。如果成功了,谁会是获利者?当然是创世界那群疯子,而如今他们还有同伙潜伏在王都之内,不排除那群人也掌握了邪术,所以我觉得叛逆组织已与魔神之子有所联系,而如此庞大的研究绝对需要资金支持,机械师与魔神之子行事多有不便……” “会长是觉得我们给他们提供了资金?”鸢公主打断问道。 “也许,”提厄尔并不否定。 “会长这么肯定,那直接去圣法司吧!”鸢公主站起身,“为什么还来这里?” “我是说也许,并没说一定,”提厄尔沉声道,“我只是想请公主殿下帮我调查一些这些事情。” “求人就这种态度?”鸢公主笑了,“恐怕你什么事都办不成。” “办成办不成一件事,不是依靠态度,而是依旧利益,”提厄尔身旁的少年朝鸢公主鞠躬行礼,“公主殿下长年身处商国,比起所谓正义,应该更注重所谓利益。” 鸢公主低眉瞥了眼,“这位是?” 提厄尔顿了顿法杖,“赫伦—勒鲁斯,公会在卡尔特的密使,如今已经返回了,他会告诉殿下一些您所需要的东西。” “说吧!”鸢公主又揽裙坐下,望着这个年轻人。 名为赫伦的少年上前一步,“洛萨平原不久前发生过一次大规模元素波动,而具我实地探查,以及在军队里的消息可以证明,元素波动来自代号为新型实验体十号的魔法机械武器,其原理大概类似很久之前击杀魔神的武器,海之葬歌,取名为羽化千风,根据现场还原,我认为符合小型风系禁咒级别的威力。” “羽化千风,第二次听到了,”鸢公主点头,“不过实验体十号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 “因为这是联邦最优秀的机械师盖谬尔构想的仿制禁咒武器,其中实验体五号,就是被叛逆组织称作炽天使的存在。” “已经到十号,这说明他们进步很快嘛,”鸢公主笑了下。 “殿下也许存在误解,”赫伦解释,“实验体是指单一魔法机械武器的代称,几号则类似于实验次数,十号说明他们失败了很多。” “那就是退步了?” “某种意义上看,确实如此,但这种类型武器具备复制能力,这是极为可怕的事情,”赫伦道,“羽化千风的原理很简单,就和普通炮弹类似,在一个封闭空间里摆放许多金属碎片,中心放置许多充能魔法石,品质略有不同,但魔法石越多,元素暴动的威力越大,当内部风元素质化形成巨大风暴,便会击碎整个容器,进而将碎片推出,那些飞出的速度划破空气,就如同暴风吹动铁羽。” “听起来确实简单,”鸢公主评价道。 “我并不是跟殿下强调机械武器的特点,”赫伦缓缓说,“只是因为我们从某些渠道得知,海尔瑞拉曾输送了大批魔法石进入卡尔特。” “有趣,”鸢公主低声说,“这算什么?” “只是希望殿下不要再某些地方迷惘,利益有时可以先放放,就像无论是公主殿下还是在下,都需要抽出一些时间,来欣赏夕阳西下与树叶飘落,树叶落下的美景只在此刻,而明天这个话题依旧没变,”赫伦说完退了回去。 “你是兰洛人?”鸢公主问,“总是一副兰洛人独有的腔调。” “我确实有一些兰洛的朋友,”赫伦礼貌回复。 “我可以帮会长做些什么?”鸢公主转头问。 “我只需要知道有关创世界的信息,”提厄尔站起身,“仅此而已。” “可您的敌人不只是创世界,”鸢公主头也不抬的说。 “是!”提厄尔转身朝外走去,“我的敌人是所有堕落的机械师,还有帮助他们的人。” “那会长岂不是要与半个联邦为敌?”鸢公主笑道。 提厄尔站在阳光下,他仰头望着天空说,“您觉得我有朋友吗?公主殿下。” 鸢公主愣了一下,又低声笑着,“当然没有。” “虽然我不觉得能够算是会长大人的朋友,”赫伦笑了下,开口道,“但我觉得会长大人还是有朋友的。” “哦?谁?”提厄尔问。 “欲望,复仇的欲望。”赫伦低声道。 “它现在还不是我的朋友,”提厄尔缓步朝前走去。 赫伦朝鸢公主深鞠一躬,又慢步跟了上去,背影在阳光下有几分耀眼。 鸢公主无声笑了下,手指敲打着桌子。 侍卫长走近问,“殿下,真的要去帮他们查那些东西?” “他让查就查呗,反正他才是既是黑暗又是光明,还那么爱演戏,真像是一个戏剧大师,”鸢公主嘴里忽然翘起,“去把那只冬瓜鼠喂我的宠物。” “哪只?”侍卫长问。 “就那个还没取名的火牛,”鸢公主道。 第611章 暮雨流光 风铃捧着一些果子在前面走着,凌羽跟在后面,他们已经走到了城外,使团已经陆续离开,卡尔特的侍卫也在整理着空蝴蝶上的小屋,风铃慢悠悠吃着一种名为樱桃的水果。 “佩尔西斯有什么果子呢?”凌羽问了句。 “红树果,龙最喜欢吃那种果子,但很多地方都有,”风铃错开人群,朝远处田野里的一颗大树走去。使团出发也许还需要一会儿,凌羽也跟着坐了过去,大树处在一个小高坡,四周的景色一览无余,树叶还没落,只是微微泛黄,微风一吹,在头顶呼啦响动。 “把东西拿出来吧!”风铃依靠着树坐下,对凌羽喊道。 凌羽将箩筐拎了出来,放在风铃面前,他没坐只是站在一旁,风铃仿佛又恢复了小馋猫的属性,一个苹果几口就吃掉了,咔咔的咬声与咀嚼声融进了风吹树叶声。 “真的不准备离开了?”凌羽想了下问道。 “不可能离开的,你以为阻拦我的是什么?当然是我自己了,”风铃面色平静,咽下了嘴里的苹果,“我有了风铃之后,就想着离开佩尔西斯,哥哥也不管我,我就骑着风铃想要翻越无望雪山,后来没成功,我掉进了雪中,昏了过去,风铃把我抓起来,将我带到了佩尔西斯的营地里,我才没有死掉,可后来依旧不死心,想着就那么高的山,能困到我?可当我终于有一次到达山顶之后,才知道山原来这么高,但我还是离开了佩尔西斯,我到了龙城,但街上的人都觉得我好奇怪啊,就像是看的野人一样,后来我饿极了,又没钱,就去山里抓野兽烤来吃。” “听起来确实像野人,”凌羽笑道,可他很久就停住了,因为风铃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安静的像块石头。 很久之后,风铃又咬了口苹果说,“可我遇到了一大群狼,当时风铃也不再身边,我最后虽然打退了狼,却也快死了,风铃最后喊来了同伴,是一队佩尔西斯人,领队的就是我哥哥,再后来,我也就从没想过离开了,束缚住我的不是茫茫的西部山海,也不是高不可攀的无望雪山,只是佩尔西斯而已。” 凌羽觉得有些相像,就和他一样,其实他早就想出去看看,不过却总是给自己找了各种理由来告诉自己不能出去,可最终他还是找了个一个必须离开的理由。 “干嘛一副很认同的样子,”风铃把果核扔进箩筐里,“你真的懂吗?其实你一点都不懂。” “也许吧,”凌羽点头。 “佩尔西斯的日子也够无聊了,不过我想回去试试种一些果树,应该会有点意思,”风铃又说,“采购过许多物资,可对于树种倒还没买过,也许你下次再去佩尔西斯时,佩尔西斯漫山遍野都是果树,随手摘一个果子就能吃了。” 凌羽看着堆满的箩筐,那颗果核就落在缝隙间,“你不会打算把这些果核种在佩尔西斯?” “不行吗?”风铃疑惑的问,“书上说把吃过的果核埋土里,就可以长出果树来。” “我还以为你只是想吃水果呢,”凌羽笑了下。 “你觉得我很能吃吗?”风铃抬头问。 “有那么一点,”凌羽说。 “确实很能吃,我小时候就吃过一头狼,”风铃又抓起一颗苹果,“其实这比狼肉好吃,你不尝尝?” 凌羽想了下,伸手抓起一颗异样的果子塞进嘴里,眺望着远方,一群农夫在地头歇息,喝酒间唱起了奇怪的歌谣,距离很远,声音有些微弱。 “茶溪潺潺,碧水微澜,风吹檐下旋,白云山间雨绵绵,绝世如尘烟,恰似尘烟袅袅起,又如尘烟缥缈散,我欲寻踪觅影,只得蔚蓝天。 我念逝去人,如心在林间, 云羽不知随风落,风岚相顾亦无言。 树果香甜,麋鹿投肩,龙舞晚霞残, ……” 悠扬空灵的歌声从凌羽耳边响起,他疑惑的回头,就看到风铃拿着一颗咬掉一半的苹果,轻声哼着歌,发丝被风吹起,面容恬静温柔。 他看得有些呆了。 “这是什么歌?” “布扎罗,”风铃停止了歌唱,扔下苹果,“一首佩尔西斯的歌谣。” “为什么歌词全是古语?”凌羽很奇怪。 “因为这是古戴缇尔写的,”风铃拍了拍手站起身,“除了他也没人写这个东西了。” “那布扎罗在佩尔西斯语里是什么意思?”凌羽好奇的问。 “布扎罗就是布扎罗,没什么意思,你也说不清什么意思,”风铃抱起箩筐朝使团聚集区走去。 凌羽沉默很久,他虽然不知道布扎罗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古戴缇尔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打算带着那些果子回佩尔西斯吧?”他远远的喊了声。 风铃低头看了下箩筐,又继续朝前走,“确实买的有点多了,但路上还能吃掉些。” “其实你路上能吃完,我是说果核不会坏掉吗?”凌羽快步跟了上去,“腐朽很快的。” “确实有点麻烦,”风铃也愣住了,转头问,“你有办法吗?” 凌羽点头,“算是吧。” 他取下了手腕上的腕轮,将里面所有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其实一共也没多少东西,只有一套玄骨幽痕铠甲,刺破杀戮之枪,还有一本厚书,和一本薄薄的册子。 他把腕轮扣在风铃手腕里,“用它吧。” 风铃举起手腕,白光微闪,巨大的箩筐就消失不见了,她望着银色护腕,小声说了句,“原本以为你会送个戒指呢。” “对不起。” “也挺好的,”风铃在阳光下晃着手腕,“它叫什么名字?” “一直没取,你取一个吧,”凌羽微笑着说。 风铃望着远方的天空说,“就叫暮雨流光吧,我喜欢下雨天。” “不过下雨天也许烦心事,”凌羽喃喃道,“就像菲露特……” “听说约书亚死了,那个女人为什么没消息了呢?”风铃问,“那个女人才是真正杀死菲露特的人。” 凌羽愣了一秒,“你是说艾丽卡是杀死了菲露特?” “你不知道?约书亚其实没变太多……” 凌羽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一直搞不懂一件事,为什么约书亚明明还对娜塔莎存在感情,却要亲手杀死了一个和娜塔莎很像的女孩,如今看来并不是约书亚杀死了菲露特而是艾丽卡。他忽略了艾丽卡的重要性,可实际上艾丽卡并不简单,那么艾丽卡为何不单独离开?反而是要去救约书亚,也许说明她并不能随意离开那个盒子,而如果不能随意离开那个盒子,也就意味着……她并不能自己打开那个盒子。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个声响,约书亚即将说出黑白者目的时响起的那个声音,那并不是艾丽卡打破了容器,而是有另外的人打破了那个东西,会是谁? 他所能想到只有一个人有可能,那个半精灵的鸢公主。 风铃望着离开的人,然后抱起了地上的铠甲武器和书朝使团走去,那个身影一直掠过使团,朝城里奔去,好像一只张开利齿的野兽。 第612章 昨日花都 “已经是最后一趟马车了,”祝歌敲了敲门,“殿下,该出发了。” 敲完门他就站在一旁,整理着衣领,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久违的时刻,门在几分钟之后打开,拉克丝换了一身简易的行装,铁裙换成了紧身衣裤,长筒皮靴鞋跟并不长,跑起来应该很方便,看起来不像是一位高贵的王后,倒像是一副狩猎归来的女骑士。 “我们只是回去,又不是去上战场,殿下也没必要穿这么……正式吧!”祝歌站直身体,伸出手牵着拉克丝朝门外走去,他作为贴身护卫,又充当侍者,替拉克丝打开车门,拉克丝抬脚垮了进去。 “可以等一下吗?” 有些冰冷的喊声止住了即将蹬车的祝歌,他没回头,垂下布帘退了出来,朝车夫挥了挥手,马车一阵响动,然后朝城外驶去。祝歌从口袋里摸出一双白手套,悠悠的戴在手上,“我亲爱的同胞,我们即将见面,为什么又要单独来找我呢?” 凌羽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过去,攥住祝歌衣领,拳头重重挥出,狠狠打在祝歌那张挂着笑意的脸上,魔炎改造过的身体极为强悍,巨大的力量将祝歌击倒在地,凌羽一点也没想停下的意思,抬起脚就踹了过去,从头到胸口,最后他一脚踩在了祝歌那只戴着手套的手上,用力扭转了下,情绪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祝歌躺在地上,整洁的衣服破烂不堪,英俊的小脸也布满泥土,额头与嘴角流着鲜血,他依旧在笑,满是嘲讽。 “打够了?我觉得还不够吧?确定不再来一下?” 凌羽觉得幸亏身边没拿魔枪,否则他肯定会一枪刺穿祝歌的心脏。 “为什么要做这些?” “我做了什么?”祝歌缓缓站起身,拿出一块手帕擦着脸颊,“你如果说不对,我可要打回来的,不过我可不会像你下手这么轻,我会直接杀死你。” “那群失踪的机械师就是你弄得,暗杀伽贝斯的也是你,那天我们来找你,你在擦盔甲,也不是要去斗技场吧?你是刚刚处理完那群被控制的机械师。” “错了,”祝歌收起手帕,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早就杀死了他们,确实是鸢公主邀请我,我只是为了避免盔甲上那些受到污染的血液被发现而已。为什么反应这么慢?我以为你早该发现了。” “确实早就该明白了,”凌羽还带着愤怒的说,“可有人替你去死了,因为你知道有人会当你的替死鬼,所以才没有出手杀人吧?而那个替死鬼多好,约书亚实在是太蠢了,哪怕菲露特不是他杀死的,他也不会承认,他那种人既然已经投身黑暗,就不会在乎背负多少罪名。” “很对,确实如此,”祝歌笑笑,“你也知道了,菲露特不是我杀的,我所作所为只是阻止了伽贝斯坏事,虽然死的是菲露特这让我很遗憾。” 凌羽没理会约书亚的话,依旧问,“鸢公主到底是什么身份?” “身份可多了去了,”祝歌走到水池边清洗了一下脸颊,又抬头微笑,“比如海尔瑞拉的第一公主,亦或是大财团的幕后之人,无论是创世界还是我们,亦或是黑白者都接受过她的资助,当然比起这些为人所熟知的身份,她还是百鸟会的会长,百鸟会就是一种高级点的妓院,啧啧啧,不过别意外,她可很干净。” “所以哪晚马车里的人就是你了?”凌羽冷声问。 “当然,”祝歌愣了一秒,笑道,“要不然还会有谁拥有约书亚故乡的东西呢,我只是放了一身军服和一枚徽章,他就放弃了逃跑,真愚蠢啊!” “鸢公主是黑白者的人?” “不,她是我的人,黑白者是黑白者,黎明才是他们的组织名字。”祝歌微笑,“不过能想到是她,你也挺聪明的。” “是她太蠢了,当时整个屋子除了她,恐怕没人会惧怕暴露身份,”凌羽说。 “确实是个蠢女人,”祝歌极为认可,立正身体问,“现在打算做什么?把我交给圣法司?” 凌羽转身就走,“那只是导致我们全部死在这里。” “所以,你只是来发发脾气?” “很难忍住。” “那行吧,”祝歌安静了下来,“抱歉,有些东西是身不由己。” 凌羽不想再说话,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莉儿,那个第一次冒险去的地方花岩村,那个棘所在的地方,他帮莉儿取出了魔曜石,可莉儿却亲手将掉在雪地里魔曜石塞进胸口。 她说:“我讨厌懦弱了自己。” 也许谁都知道魔曜石不是好东西,可总是无法拒绝。他也想杀了祝歌,可实际上呢,就算没有祝歌,菲露特还是会死,也许伽贝斯也可能死在那里,还有克拉茜。即便如今他知道了真相,可依旧需要保持沉默,他无法告知圣法司鸢公主的身份,因为毫无证据就一点用也没有,反而会连累整个使团。 他愈发感觉到无力,停在墙边,倚了上去。 “你还能保持理智,可真不容易啊,如果换做是我,我可能早就杀了你了,”祝歌在一旁说着。 凌羽蹲了下来,望着街道对面,那个被树叶覆盖的地方,艾米丽死去的地方,他想他能够体会到提厄尔的心情,明明仇人是机械,却又要以大局为重,开什么玩笑?摧毁了一个人的世界,却叫那个人看开点,别开玩笑了。 可提厄尔做到了,也许克拉茜并不是艾米丽的代替品,只是能够让提厄尔保持理智的方法,就像他现在一样,如果没有生命、朋友,喜欢的人,他也会毫无犹豫的拿枪捅死鸢公主和祝歌。 “我知道,”他低声说,“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祝歌问。 凌羽没回答,而是问,“艾丽卡怎么样了?就那个魔族?” “哦,鸢公主用一种特殊方法从内部毁掉了她的存在根基,如今她已经被此界的元素溶解掉了,”祝歌笑了下,“其实鸢儿人挺好的,但因为她是孤身一人,所以需要很多东西来伪装自己。” “我没心情听她的故事,”凌羽又重新站起身,朝外面走去,“我又不是闲得无聊。” 使团的人忙忙碌碌整理着最后的物资,拉克丝掀开布帘,投出视线望着走来的两个人,几年之后,又重新放下帘子。 凌羽走出城门,将这座红色都市抛在身后,远方黑龙和红龙在空中飞舞,风铃还坐在树下,吃着不知名的水果。 他最后一次回望这座城市,安静如昨日。 第613章 复仇者 赫伦敲了敲下巴,望着走出庭院的提厄尔,身旁无人跟随,貌似这位副会长人缘不是一般的差,他思索片刻,快步跟了上去。 提厄尔没回头,只是冷声问,“需要我给你一封推荐信?” “推荐信倒不用,”赫伦淡淡的说,“我既不追求名利,也不渴望魔法的真谛,我只是想体验下不一样的生活。” “公会为什么会选你去当密使?”提厄尔觉得这个年轻人没有一点可靠的地方。 “拜托,”赫伦笑了下,“卡尔特的魔法师公会早已经被毁,还存在的也就我们这些乡间的魔法师,偶尔当佣兵赚取些外快。” “你看起来并不缺钱?为什么选择投靠洛维斯基?” “我说过了原因,会长大人,我只是过厌了那些佣兵生活,而且卡尔特的空气充斥着黑烟的味道,远远不如这里。” 提厄尔挥下了手,一串钥匙落在空中,“城外有一个庄园,这是给你的报酬。” “大人真慷慨,”赫伦不动声色的收起了钥匙,“不过呢,我并不是多么想要那个什么庄园。” “你不是都已经收走了吗?”提厄尔继续走着。 “因为我很讨厌跟别人讨价还价,大人给什么就什么吧,反正只是一个人尽皆知的消息,不过大人能不能给个建议?”赫伦问。 “说。” “怎么才能成为黑蔷薇。” “王室的狗而已,你这么有兴趣?” “倒不是真的有兴趣,只是我不太喜欢别人咬我,还是比较喜欢我去咬别人。” “去和未来的王搞好关系,”提厄尔说。 “听说上上任黑蔷薇失踪了,上任进监狱了,看起来,那并不是一个好差事,算了我还是考虑在王都开个店吧,”赫伦望着街道两侧的房屋,“应该很有趣。” “你不是希奥特人吧?”提厄尔回身问。 赫伦愣了一秒,又无奈的耸耸肩,“很多人都喜欢这么说……不过确实可以这么说,我是兰洛人。” 提厄尔没再问,转身离开。赫伦看了眼街边的一家店,迈步走了进去。 橡树叶落满小巷,提厄尔平静地走着,手中握着两束花,白色的花。墓地建在城外的树林旁,落叶覆盖着白色墓碑,他停住脚步,听着鸟声在空中哀嚎,然后收起法杖,朝里走去。深处立着两块大小不一的墓碑,他一如既往的坐在大墓碑旁,轻轻依靠着墓碑,手指按住白花花枝,他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的坐着,惊扰的飞鸟与昆虫又渐渐出现,嬉戏在这个无人的世界里。 克拉茜站在远处,提着那个木箱,红袍与白花在墓地里格外扎眼,她知道,今天是艾米丽姐姐的生日,本该成年的生日,却只能独自在那个小小的坟墓里度过。 她举起手中的花,唤起风元素将花落在一个新建的墓碑前,然后提着木箱朝后走去,她还没解决完所有事情。 …… “好无聊啊!”璇大叫着拍着桌子。 原本还以为处在繁华都市里的联络点远比那些山林里穿梭的任务有趣,可王都人口数百万,却没人光顾她的生意,往日维尔特拉的同胞,也没了踪影。肯定都在进行惊心动魄的冒险,而她只能可怜的给自己倒一杯水,一口喝干净,因为酒已经没了。想来也好,如果真有客人来,自己还不是要跑出去给他买酒? 脚步声从门口响起,她吊着眼睛望去,是个小姑娘,既不像喝酒的,也不像机械师,她抓了抓头发,女孩已经走了进来,提着一个大木箱。 “有点眼熟,小家伙,要喝点……牛奶不?”璇临时改口。 “克拉茜,”女孩报上了名字,同时将木箱压在桌子上。 “克拉茜……”璇思索着这个名字,手突然晃动了一下,咽了口涂抹问,“你不会就是火牛大师的徒弟?” “是,”克拉茜点头。 璇嘴角动了动,又悠哉的坐了下来,“那也没什么,说吧,有什么事?” “我想要约书亚的所有信息,”克拉茜语气坚定。 “喂喂喂,小丫头,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给你说?”璇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脑袋不热,也没烧糊涂啊!” 克拉茜任由那双粗糙的大手在额头上乱摸,依旧语气坚定的说,“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和黑白者有交易的话可以拒绝。” 璇手停了下来,又轻轻拿手指敲了敲女孩的额头,“小孩子总是想这么多,说话跟大人一样。” 克拉茜一愣,将头低了下来。 璇嘴唇动了下,她突然觉得这个小家伙变得很伤心,可她没觉得自己说话有多么重啊! “不能告诉我吗?”克拉茜低着头问。 “维尔特拉人很务实的,你给我东西,我就给你东西,威胁是没用的。”璇噘着嘴说,“呐,你需要给维尔特拉一些好处。” “什么?” “比如说钱啦,帮助了,反正一切对维尔特拉有用的东西都可以。” 克拉茜伸手摸了摸口袋,将空间魔法器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璇看了眼桌子上大大小小的发饰、宝石还有金币,又看了眼一脸平静的女孩,皱眉问道,“就这么想知道?” 克拉茜点了下头。 “那就拿你一个发卡和一个承诺,”璇抓起了一个蓝色发卡套在头上,又说,“等你成为大魔导师级别的时候,希望能去一趟维尔特拉,帮助我们,时间不限,多于一个星期就好。” “没问题,”克拉茜点头。 璇也点了点头,“约书亚是名为黑白者的人建立的组织‘黎明’的一员,他曾经从我这拿走了一些机械师的名单,后来那些机械都消失了,其他的也没什么了,也许你去机械师聚集区能找到他的住所,他那种身份的人也没什么住的地方了。” “谢谢,”克拉茜起身行礼致谢,然后提起了木箱朝外面走去。 璇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要查他们的消息?” 克拉茜没回身,只是很平静地说,“因为他们杀死了我的亲人。” “那你是去报……”璇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克拉茜已经消失在了门外,她望着玻璃里自己的脸,伸手摸了下发卡,然后猛地站起身,把酒杯里的水倒在头上。 她第二次觉得自己做了个错事,第一次是没有选择嫁给棘的哥哥。 第614章 湮灭之力 鸡鸭在道路上乱窜,低矮的房屋前后都是污水,空气中弥漫着油与烟混合的气息。偶尔有几个地痞流氓在封闭的小巷里伺机潜伏,误入此地的女人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或是劫财,或是劫色。 刚想落下的麻雀又被惊起,巷口望风的混混吐掉牙签,快步跑了回去,几个在坐在巷尾木材上抽烟喝酒的混混舔了下舌头跳了下来,齐刷刷的朝巷口走去。 时间刚巧不巧,混混头子前脚跨出小巷,一个纤柔的影子就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手叉在裤腰里回过身,伸出脖子,低着头打量着面前的女孩,还没长开的脸庞,材质昂贵的裙子,还有一个大大的木箱。 “呦,小妹妹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吗?” 女孩没回答,继续朝前走,混混头子眉头拧到了一起,表情夸张的张了张嘴,又低声咒骂一句,转回了身。 “老大,”小弟不解的问,“就这么让她走了?” “你他妈有病啊!”混混头子骂了句,“那么小一点,都他妈还没发育呢,你想干什么?” 小弟讪笑着又小声说,“可以把她舌头割了,给卖到外地去,反正有人喜欢那种没发育的雏。而且那个箱子里应该是什么宝贝,看着挺古老的,能值不少钱。” 混混头子回头看了眼木箱,吐了口唾沫,给小弟使了使眼色,“搞定她。” 两个小弟立刻搓着手朝那个已经快走远的女孩跑去。 混混头子拍了拍小弟肩膀,“你小子懂的还真多。” 小弟尴尬笑了笑,可突然他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捂着裤子站着,表情显得极为痛苦,湿漉漉的液体从裤子里渗了出来。 混混头子鄙夷的看着小弟,“我他妈拍你一下,你吓的都尿裤子……”可他话还没说完,一下子愣在原地,巷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银白色的长发被一根发绳系在脑后,侧边戴着一个蓝色发卡。黑色紧身战斗服,手中是两把巨大的机械武器,而自己的小弟已经纷纷捂着裤子蹲在地上。 他愣了一秒,也急忙蹲下来捂着裤子,哭丧着脸说,“璇姐,你不认得我了?我以前跟着老大去过您店里喝过酒的。” 璇把机械武器挂在腰间,没好气的说,“我记得你,要不然你们已经死了,铁德那家伙没跟你讲规矩?” 混混头子看这个大人物没把自己忘了,又止住慌张站起身,陪笑道,“璇姐您不知道,铁老大和克老大领着人出去了,我也是没办法,手下人都要吃饭。” “吃饭?”璇伸手抓起一个混混,“我看是想女人了吧!”她盯着那个混混说,“老娘随便你来,你敢吗?” “不敢,不敢,”混混头子急忙拦下了璇,“璇姐,小弟们不懂事。” “没关系,反正以后就会安分了,”璇扔掉那个混混,裆部除了尿液还掺杂着红色血液,她想这群家伙以后应该也没了那份兴致。 “璇姐,您是……”混混头子不明白这位大人物来的目的。 “保护我的人,”璇转身说。 混混头子愣了一秒,忽然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坏了,那两个蠢货说不定……” 璇快速冲出巷子,可刚想跑过去,却愣在原地,鸡鸭还在街道上晃动,远处冒起两团烟雾,地上有两具被烧焦的尸体,还保留着人形,街道两侧门窗禁闭。 “这……”混混头子吓得瘫倒在了地上。 璇忽然觉得自己想多了,那个女孩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反而是像个炸弹,去到哪,那就会死人。 …… 克拉茜停在一个稍高点的二层房屋前,其他的门窗都关着,只有这栋房子二楼一个窗户还开着,刚才她烧死了那两个人,没人会选择还开着窗户,这意味着里面没人,约书亚的住所确实应该没有人住。 远处是那天的水槽和下水道,小鸟从树上落下,她提着木箱沿着露天的木梯走了上去,窄窄的木门敞开一条细缝,木门沉重风也吹不动。她抬手拉开,屋里并不安静,风透过窗子在屋里游走,不知何处传来嘀嗒作响的水声,她跨了进去,重新关上了门。屋子很小,一眼望去就可以看清全部空间,一共只有一个客厅和一间卧室,卧室门关着。 克拉茜走到窗边看向水槽,刚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里的情况,那天约书亚就在这里观察着她。 “竟然来客人了……” 略带惊讶的话语从克拉茜身后传来,她猛的回身,卧室的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门前站着一个女人,紫红色紧身高衩裙袍,猩红如血的及腰长发,右臂表现出诡异的状态,如同半凝的岩浆。女人拥有妖艳的容貌,却一副刚睡醒的状态,时不时打着哈欠。 克拉茜想她忘记了另一种可能,也许这里并不是没人,而是屋里的人并不觉得她是个威胁,而且她都没感觉到卧室门被打开,意味着对方实力很强。 “你是?” “芙蕾雅,”女人并不戒备的报上了名字,取出水壶倒了杯红色的水,端在手中,“你是来找约书亚的?” “你也是黎明的一员?”克拉茜问。 “姑且算是吧,”芙蕾雅翘着腿坐了下来,“也就是说你并不是来找约书亚的,是来找那个人的?” “黑白者,”克拉茜低声说出了那个名字。 “他出去了,你可能要等一会儿,”芙蕾雅轻轻抿着杯中的红色液体,“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东西,或许我能帮助你。” “我叫克拉茜,就是你们想杀的那个人,用来激化魔法和机械矛盾的人,”克拉茜低声说,“我想知道原因。” 芙蕾雅笑了下,“或许这是个误会,因为我们只安排约书亚来激化矛盾,究竟怎么激化,如何激化,全部都是约书亚一人决断。” “都是他自己决定的?” “当然,选择你肯定是有一些原因的,我想换做其他人来执行这个任务依旧会选择你……”芙蕾雅放下酒杯,“或者艾妮娜。” “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克拉茜说。 “除去你的身份之外,就是你的能力了,”芙蕾雅望着表情严肃的女孩,“湮灭之力,这可是一种独特的元素。” 第615章 狂妄之语 “我的能力……”克拉茜低着头看着手,忽然笑了下,“原来如此。” “还记得炽天使事件吗?”芙蕾雅起身从身后拿出一沓资料,“上面显示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克拉茜显得很平静,她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纸,两张纸中间露出一张画,是个满目疮痍的山谷,她记得家乡里有那个地方。 “这么多年你一直隐藏着能力,但当你能力在城外暴露之后,就让人不得不猜想炽天使事件与你的能力是否有什么关系。究竟是你本身就拥有这种力量,还是因为你是幸存者才得到了这种力量?我们需要搞明白。” “为什么这么好奇?”克拉茜问。 “很简单,”芙蕾雅淡淡一笑,“因为你的能力并不独一无二。” “不独一无二?” “毁灭之炎魔神拥有和你一样的力量,”芙蕾雅顿了顿,“甚至远远不如你的力量强大,换句话说,如果你成长起来,将拥有碾压毁灭之炎魔神的力量。” 克拉茜眉头皱了下,紧咬着嘴唇似乎在思考什么。 “很惊讶?还记得白羽空州之外的魔王吗?百翼之血主,他存在的那条铁链圣物即便是杀戮之血魔神也无法一剑斩断,而你却可以直接溶解掉,你就像是一个毒药,连元素都可以融化的毒药。”芙蕾雅拉起克拉茜的手,“这不得不让人好奇。” “你知道原因吗?” “我并不知道,也许黑白者很清楚,”芙蕾雅放下克拉茜的手转过身,抚摸着茶壶,“他等会儿也许会回来,你问他吧。” 克拉茜将木箱放在腿边,站在那里打量着屋里的环境,角落里有着蜘蛛网,飞蛾被缚在上面。 等待的时间缓慢而焦急,克拉茜始终站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只是眼睛有节奏的眨动着。 木门被轻轻推开,男人拎着一个纸盒走进了屋,克拉茜也随之看去,男人是一副普通的青年模样,穿着质地普通的衣服,像是晚归的丈夫,开心的抱住妻子,亲昵一阵之后,才揉着女人的头发,将纸盒放在桌子上,女人打开了纸盒,里面是香气扑鼻的甜点。 男人看到了克拉茜,有些责怪妻子待客不周,急忙从屋里拿出两个椅子,为克拉茜放好,自己也拉起一个坐下。 “小克拉茜,好久不见了。” “我们见过?”克拉茜奇怪。 “也许吧,以前我路过你们村子,作为乡村里少有的来客,很多人都出来看我这个异乡的旅人,”黑白者微笑着。 克拉茜看着面前这个有些朴实的男人,她并没有丝毫印象,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旁边带着笑意吃甜点的诡异女人,她会对这个黑白者印象很好。 “你去我家乡干什么?”她问。 “你的家乡朝北不远是一处山区,里面有一个秘密的研究基地,我当时作为资助者去参观新发明的诞生,”黑白者依旧微笑。 芙蕾雅即将送进口中的甜点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这个现在普普通通的男人。而男人对面的克拉茜早已经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对,我算是见证了历史性的一刻,久负盛名的机械师盖谬尔亲手启动了实验体五号,后来人们称呼那个东西为炽天使。”黑白者终于不再微笑,他神情有些失落,“虽然实验很成功,却造成了难以弥补的错误,我很遗憾。” 克拉茜明白,就是那个名为炽天使的武器摧毁了她的一切,她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双眼死死盯住面前这个男人。 黑白者想了下,从空气中拿出一个面具,“我确实算是你的仇人,所以不应该以假面示人,但有些原因导致我不能让你看到我的正脸,就将恨意留给他吧!” 黑白者将那张苍白如骨的面具扣在脸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克拉茜抑制不住愤怒问。 “有必要告诉你一些东西,”黑白者敲了敲面具,“几年前的机械师并未有高度化组织,基本都是独立研究,后面的创世界组织则完全是被联邦逼迫的,毕竟黑暗中的人们很孤独,总是会拥抱着取暖,抱歉,有些跑题了,回到刚才,机械师大多数都是独立研究。这也意味着他们会缺乏资金材料,而我当时是作为盖谬尔的支持者去到那里,他的炽天使已经研制成功,却缺少一个核心部分,一个足够巨大的能源,即便是纯度最好的魔法石也无法达不到盖谬尔的要求,而我给他带去了一个东西。” “什么?” “毁灭之炎魔神的核心……”黑白者平静的说出一个词。 芙蕾雅满脸惊恐,“不可能,风神之息一直在精灵森林,怎么可能在你手里?”她是魔神之子的大主教,不可能不清楚各个魔神的圣物。 “我是说魔神核心,不是说魔神圣物,圣物是使得魔神存世的基础,而魔神核心则是魔神身体的碎片,毁灭之炎魔神被驱逐进魔界时身体曾经破碎过,我在一处地底岩浆中找到了那块碎片,借助那块碎片,炽天使才真正得以降临。” 芙蕾雅看了眼对面的女孩,嘴里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这算是你的第一个试验品?” “偶尔的产物,”黑白者语气里带着笑意,发自内心的笑意,他对着克拉茜说,“看到你,就意味着我的猜测很准确。” “我的能力就是因为炽天使?” “当然,否则你平常的父母又怎么会生下这么完美的女孩,”黑白者忽然换了一副样貌,白色面具也转变为黑色,“炽天使爆发的地方,元素消失,生命也会受到影响,而你是唯一适应了那种变化而发生改变的人。湮灭之力,来自与毁灭之炎魔神,却远远比毁灭之炎魔神更强大,比起机械师,你才是真正的窃夺神力者,窃夺魔神的力量,而这也是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克拉茜揣度着黑白者的意思,“夺去魔神的力量?” “不是夺去魔神的力量,是诸神的力量,我已经快要成功了,毁灭之炎魔神、杀戮之血魔神、暴怒之震魔神,还差一位魔神,等我夺去他们的力量,我将成为黑暗的主宰,只有暗之主宰才能制服光明,光暗加身,我将成为新的神,掌控一切的神!” 黑白者张开双臂,讲述着自己宏伟的计划,像是一个桀骜的狂徒,满口狂言。 第616章 执法者 风呼呼吹了起来,木窗与门在剧烈剧烈晃动。原本惠风和畅的天气眨眼间就阴了下来,好像男人变化的面具,克拉茜不想听着男人的言语,她扭过头去,手拉着木箱。 黑白者逐渐平静了下来,再没了刚才的得意,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咆哮过后又变得孤独,平静地等待着死亡。 “你或许注定了悲惨的一生,我很抱歉。” 吞下一口甜点的芙蕾雅按住了黑白者的肩膀,“干嘛要吓这个小姑娘呢,如果你有孩子应该也和她大小差不多吧?” 黑白者仰起头,长息一声,又低声道,“你的家乡被毁,只是一个意外事件,但我依旧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总是会无力改变一些东西,就像是菲露特的死。” 克拉茜身体颤抖了一下,她回过头看着面具恢复白色的男人。 “约书亚只是想杀你,而菲露特也很悲惨,也许她前一秒还在思念着心中的情郎,也许前一天才度过一个开心的晚会,可意外突然袭来,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也是一样,如果你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就可以杀死约书亚,就可以拯救菲露特,可你没有那种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死亡,”黑白者说。 “都是因为你们!”克拉茜强忍住泪水说。 “不是因为我们,”黑白者摇了摇头,“悲惨的不只有你,就算是没有我们,你亦或是菲露特依旧会死,或许死在战场上,或许死在睡梦中,也许是在执法中被人刺杀,除了神,谁都会死。我们也并不是要杀你,你刚才杀死了两个你认为的坏人,但也许他们也有妻儿,他们的孩子假如亲眼看到父亲死在面前,又会如何看待你的行为?固然他们死有余辜,可他们的孩子却无辜承受了一种痛苦,更何况你并不是法律,法外执行者,我们有什么不同?” “当然不同!”克拉茜大叫着,“他们是坏人!” “你还是太小了,”黑白者笑了下,“好坏与善恶都出于主观,出于主观便毫无标准,于是人们制定了一个标准,称为法律,可法律依旧是大多数的主观,也许你杀死他们,也只是出于你的主观,你觉得他们是坏的,那为什么不将他们交给圣法司?当然不能,因为如果你拥有打败罪恶的能力,罪恶便已经不存在。他们最多会以扰乱王都治安被关几天,可实际上呢,他们是想割掉你的舌头,把你当妓女卖给那些贵族,你也许明白,也许不明白,可你却还是杀了他们。 约书亚杀死了菲露特,而他也死了,这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你为什么还要追究呢?盖谬尔杀死了你的父母亲人,他也自责而死,这也结束了,你为什么还要追究?为什么呢?当然是不甘啊!当然是愤怒没有消除啊!因为你什么都明白,杀死菲露特的约书亚死了,可导致约书亚来这里的我们还在,杀死你父母的盖谬尔死了,可创世界还在,那些法律之外无法制裁的东西,才是造成你悲剧的源头,你恨,所以你成为了法外执行者,杀死了那两个人,可那结束了吗?还没有,他们之所以选择抢劫你,或许只是出于生存,真正的罪恶是那群贵族,你有办法处理吗?并没有,你想干什么呢?我的克拉茜。”黑白者站起身,“罪恶是你无法清除的。” “这就是你们滥杀无辜的理由吗?”克拉茜质问道。 “无辜?”黑白者突然歇斯底里的咆哮了起来,“无辜?谁是无辜?战争中死去的人也许待人和善,虔诚信教,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妻子,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可他在战场上死了,为了国家而死,杀死了他的,也许拥有和他一样的人生,谁无辜?别开玩笑了,无辜的人多了去了,死的人也多了去了,我早就不相信所谓的善有善报,你可以以菲露特是无辜的,为理由指责我,可假如无休止的战争爆发,死去的又有多少人?又有多少无辜的人,你能阻止战争吗?并不能,也许你会眼睁睁看着许多你认为无辜的人死去,可到头来呢?为什么发生战争呢,只是那些欲望未满者渴望的混乱,欲望才是罪恶之源,你能阻止欲望吗?你能阻止罪恶吗?” 克拉茜昂着头看着黑白者,黑白者也俯视着她,两个人如同两只丛林相遇的野兽,咬牙对峙。 “你不能,”黑白者大声说,“你要知道,欲望永远不会被终结,罪恶便永远不会被终结,被终结的只有善良和愚蠢,亦如炽月晴天,光明最盛之时,黑暗依旧潜伏在角落里,就算今天你杀了我,明天依旧会无数和我拥有同样想法的人继续进行着我的计划,今天你杀死了那两个败类,可大陆数千万万中,有无穷无尽的恶人,你又如何能杀光?既然不能,那么你终有一日会被报复者杀死。 就如同此刻的王都,在黑蔷薇出现之前,黑暗中的交易更血腥,而即便是联邦的主宰洛维斯基所能做的只是寻找一个黑暗中的代言者,可那又如何?黑蔷薇禁止不了赌博,拯救不了奴隶,改变不了妓女的命运,因为人的欲望在作祟,别怪我害死了你的家人,要怪就怪人的欲望,也别觉得我会心怀愧疚甘愿以死谢罪,在达到我的目的之前,谁也别想夺走我的生命,谁也不能夺走我的生命,谁也不能!” “你想终结所有罪恶?”克拉茜问。 “这就是我的目的,”黑白者从空中摸出一个面具,一模一样的面具,“如今我还无法终结所有罪恶,所以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加入我们,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问句,并不算邀请,更不算请求,当然也不算警告。” “因为选择的结果我都很清楚,”克拉茜也站起身,手顺势提起木箱,望着那张面具,“也许你是对的,可我不想管这么多,你说了,杀了你还会出现和你一样的人,那我就杀了你。”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谁也不能阻止我,”黑白者握碎了面具,“谁也不能。” 第617章 拯救者 诡异的气流在房屋中跳动,像是一群避雨的蚂蚁,慌乱却又保持着整齐的阵型。芙蕾雅推掉了还剩一半的甜点,右手伸出,手指瞬间膨胀,化为血色荆棘缠绕飞出,直奔克拉茜脑袋而去。 克拉茜一动不动,只是将木箱举到头顶,血色荆棘即将碰到木箱的瞬间,光芒从一点出现,刹那间便化为了一个黑色法阵,触手仿佛陷入泥潭之中动弹不得,芙蕾雅快速后退,同时收回手臂,可整个法阵也快速推进,速度远远超过了她的移动速度。 黑色的剑光闪过,芙蕾雅手臂从肘部被切断,黑白者手指在木箱面前推出,巨大元素光束击中了法阵,紫色电光在空中跳动,法阵与光束同时消失。 “该死!”芙蕾雅捂着手臂怒吼。 “阿雅,”黑白者挥起包裹在黑雾中的长剑,“是你太愚蠢了,你知道她那个箱子里是什么吗?” 芙蕾雅紧盯着那个普通的大木箱子,从这个女孩进屋,那个箱子始终未曾离身。 “那是一箱魔法石,纯度很高的魔法石,她早已经隶刻好了法阵,瞬间便可以在不用吟唱咒语的情况下释放魔法,这并不是什么高级的东西,几乎每个强大的大魔导师都拥有这种能力,而且还是不借助魔法石,但你别忘了她的力量,湮灭之力,哪怕只是一滴水大小的质化元素,你也无法阻挡。”黑白者对克拉茜笑了下,“看来从一开始,你就是准备来杀我的。” 克拉茜放下木箱,微微点了下头。 黑白者剑刃转动,前冲刺出,右手同时凝聚出一团元素黑球,可突然他愣在原地,被黑雾包裹的长剑没有任何阻碍,直接穿透了女孩胸口,精致的裙子被暗元素黑腐蚀掉,伤口的血液则快速改变颜色,像是腐蚀过的生肉,他原本以为这一击肯定会被阻挡,所以他真正的杀招是左手的元素黑球,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她竟然没有闪躲。 狂风在此刻呼啸着拍打窗子,克拉茜抬起手,握住了黑白者的手臂,忽然她那只握住木箱的手猛的松开,木箱剧烈下坠,却在空中化为灰烬,或许是化为虚无,只剩下一颗颗色彩斑斓的宝石落在木板上,咚咚作响。魔法石被精心修饰成圆球,开始沿着平滑的地板滚向屋里的各个角落。 黑白者立刻抽身后退,甚至连剑都没有来得及收回,抓起芙蕾雅手臂,挥出元素黑球,轰开了后方的墙壁。 但脚下闪动的光芒,让黑白者放弃了逃脱的计划,魔法石里的湮灭之力已经启动,他们已经没时间了,他手臂震动,将芙蕾雅抛了出去,直接扑到了那颗魔法石前,背对着芙蕾雅跪了下来,整个身体被爆发的光芒溶解。 …… 芙蕾雅跌飞出屋外,眼睁睁看着那栋二层木屋仿佛被传送出此界一般,随着光芒闪动,而无声无息的消失,连一块木屑、一块碎石都没有留下。数颗依旧璀璨的魔法石还在空中闪动,无数的空间裂缝出现,以女孩为中心各色元素若隐若现地游动,最后齐刷刷的涌进裂缝之中。 天空仿佛一块破碎到极致的玻璃,再也找不到一片完整的地方。 魔法石与裂缝在空中一起崩碎,芙蕾雅落在地上,看着巨大的土坑,四周充斥着死寂的空气,她不曾见过炽天使,但想来也和此刻的情况差不多。可她却又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那个自诩为新神的男人竟然为了救她而死,她没办法不笑,实在是太愚蠢了,明明刚才还大言不惭说着不可能被阻止,却在几分钟之后,连骨灰都没有留下。可笑过之后,她面色恢复了冰冷,被斩断的岩浆右臂已经恢复,她挥动手指,一团暗红色的血液如滚烫的油水在空气中旋转,猛地射向死地中的唯一幸存者。 整个空间里只剩下扶着刺入胸口长剑站立的克拉茜,她望着远处的飞来的血火,咬紧牙齿,艰难的朝一旁移动。胸口的剧痛如毒蛇一样吞噬着她,转眼之间,血火覆天而下,她最后用尽力气抽出胸口的剑朝血火挥去,可突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她只能看到修长的身姿和银白色的长发。 璇手指在腰间一抹,一个漆黑的东西飞出,撞上了空中的血火,然后她急忙转身,抱起克拉茜就朝后侧着身扑了过去。 巨大的爆炸声在空中响起,门窗被掀翻,妇人尖叫声与孩童哭喊声一起响了起来,接着是泥土沙沙落下,璇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将克拉茜扶起,从袖子里抽出一瓶药剂倒在克拉茜伤口处,又扔下一卷绷带,嘱咐一句。 “你先弄着,我替你解决麻烦。” 她盯着那个浑身血红的女人,不禁打了个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拔出腰间的机械武器,对准女人扣动扳机。 芙蕾雅看着极速飞来的物体,手指一转,两条血色触手就抓住了那两个物体,她低头看了眼,是一种菱形的铁块,她随手扔下,嘲讽似的看着这个维尔特拉人。 璇觉得坏了,她手中的武器是纯机械武器,甚至连火药都不需要,只是类似暗器装置的一种武器,是她改良的刺客武器,可现在似乎完全不够看。但来都来了,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低声怒吼一声,腿部发力纵身跃起,手中武器不断转动,一枚又一枚菱钉飞出。 女人手臂刺出地面,瞬间又从她脚下转出,无数血之触手缠绕而来。 璇在空中摸了摸腰间,忽然她又慌了起来,手雷她记得应该有两枚的,可如今什么都没了,但留给她的时间并没有,血之触手突然僵直,刺穿了她的身体,她觉得身体不停地颤抖,然后重重被抛了出去,撞进了一处房屋中。 芙蕾雅清理掉了杂虫,将血液抛洒入空中,凝聚出了无数尖刺,浮在身后的空中,耳边是孩童的哭声和妇女无助却又止不住的恐惧声,天空响起一声惊雷,她挥下了手臂。 半跪在地上的女孩抬起头,雨水和血刺同时从天空降下。 第618章 忘记仇恨 克拉茜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仿佛是湮灭降临到自己身上,她呼出一口气,最后闭上了眼睛。 狂风与雨水携带的湿凉触碰到了她的鼻尖,后方是腥味十足的血液气息,可无论是雨水还是狂风亦或是那种血液气息在一瞬间消失,湿冷褪去,炽热的温度包裹住她的身体,她疲惫地睁开眼睛。 四周是在空中燃烧的烈焰,宽大的红色法袍在空中晃动,头顶的雨水被蒸发掉,但很快又密集如幕布落下。 “老师……” 提厄尔法杖震地,燃起的火焰化为雄狮,咆哮着朝芙蕾雅扑去。芙蕾雅身体剧烈晃动,她摸出一瓶液体握碎在手中,红色液体四散飞出,又旋成遮蔽一切的屏障,火焰雄狮冲撞而上,火焰与血色的混合体在空中炸裂,呼啸着崩飞,击穿了数不清的房屋。 克拉茜视线被提厄尔挡着,她也看不清情况,当一切重归平静之后,她从提厄尔身后探出头,硝烟被雨水很快冲刷掉,地面留下一个浅坑,缓缓升起白烟,芙蕾雅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铁甲声总是姗姗来迟,守卫队长在巷口喊停了队员,自己则快速整理了一下仪表,朝巷里跑来,对提厄尔俯身行礼,“大人,请问是出什么事了?” 提厄尔顿了顿法杖,转过身,“发现了叛逆分子,已经逃脱。” 守卫队长愣了一秒,看着两侧被毁的房屋,雨声可以掩饰住妇人的哽咽,孩子的哭声总是无可避免,看起来倒不像是剿灭叛逆分子而像是这位脾气火爆的大人心情不太好,发发脾气。当然这与他没任何关系,他在雨中抹了把脸,再次行礼朝后退去。 提厄尔朝着克拉茜走去,指尖飞出一道蓝色光芒注入克拉茜体内,他低着头看着浑身湿透的女孩,一言不发。 克拉茜也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老师,他身边围绕着一层看不见的东西,雨水完全被隔绝在外,可中间的视线依旧被雨水割断,克拉茜看不清老师的脸。老师对她总是很温柔,从不训斥她,可如今她却很希望老师能训斥她一句,因为空气中安静的可怕。 “对不起……”她低着头说。 “是想为你的父母报仇吗?”提厄尔开口问。 克拉茜点了下头,依旧说着,“对不起……” “原本觉得你应该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可我却忘记了,”提厄尔低下身扶起克拉茜,注视着那双被雨水清洗的通透的眸子,“可我忘记了,你了解仇恨,不去复仇不是忘记仇恨,始终背负仇恨会让你的一生也变得悲惨,可当你知道仇恨就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复仇,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知道它,原本我以为你并不知道,可我忘记了你已经记得所有。” 克拉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使劲去低下头,其实老师说的不对,对于害死父母的仇恨,她其实已经感受不到,可她无法接受姐姐的死,她哽咽的问: “老师能控制住吗?” “本身我也不能控制,可我遇到了你,”提厄尔平静地回答,“作为艾米丽的父亲,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复仇,可作为你的老师,我又要控制自己不被仇恨所蒙蔽,看来……我还是失败了,你并没有失去仇恨。” “其实老师什么都不懂,”克拉茜小声说,“我只是艾米丽姐姐的替代品,姐姐才是真心对我好的,可他们杀死了姐姐。” “你不是谁的替代品,”提厄尔牵起克拉茜的手,“你就是你自己。” 克拉茜什么也没说,只是抬头看着这个高大的身影,很熟悉。 “那年我带你回来时,你就是这样看着我,但那时你还没这么高,”提厄尔转过身慢慢拉着克拉茜的手朝外面走去,“为什么觉得你是艾米丽的替代品?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拥有两个女儿。” 克拉茜愣住了,尘封的记忆被一点点打开,她记起了那晚的巨大轰鸣,如滚滚雷霆,四周漆黑一片,她蜷缩在角落,好像被抛弃的玩具,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巨石被移开,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那人伸出手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抱着她离开,她还记得她抬起头看了那个人一眼,同样是张没有表情的脸,她还记得她回头看着化为废墟的故乡在雨中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那个人说他叫提厄尔,让她喊他老师,她低着头不吭声,一旁比她大一些的女孩捂着嘴偷笑,她终于回忆起了那个死去的姐姐,那个姐姐性格很内向,她们常常面对着面看书,可以安静的看一下午,一句话也不说,但她抬起头时,姐姐也会抬起头笑。 其实她本身就不是艾米丽姐姐的替代品,只是老师收养的一个孩子,因为她来到老师身边时,姐姐还在。 老师还撒了谎,说那次事情并没有幸存者,并不是为了让她原谅那些罪恶,只是不希望自己从小背负太多仇恨。 “回家了,”提厄尔对着前方说。 克拉茜依旧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拉紧了那双大手。 忽然,她觉得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然后转过身看着背后被破坏的街道,一座二层小屋支离破碎的落在雨中,缺口处露出一缕银白色的发辫,她想起了那个维尔特拉人。然后松开了老师的手,慢慢走了过去,胸口的伤势虽然已经被治愈的差不多了,可走起路来依旧很痛。 璇忽然打了个寒颤,从梦中醒来,望着头顶快落下的挂画,晃了下脑袋,再次睁开眼,挂画又动了一下,她开心的笑了起来,可一笑,腿部又止不住疼痛,她抱着腿咧着牙朝外面看去,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 “那小家伙……” 她看到了那个街道上缓慢前进的女孩,女孩的方向正是她这里,视线也注视着这里,她笑了下,没想到还有人关心她。 她瘸着腿从地面站起来,扶着残破的墙,朝女孩挥手,女孩也在雨中微笑了下,她转过身瘸着腿朝楼梯跳去,可哗啦啦的雨声中响起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机械齿轮的转动声。 这个声音伴随了她一生,她瞪大眼睛透过地板上的一处缝隙朝楼下看去,几个身影抬起了手中的武器。 她急忙转回缺口,大叫一声: “危险!快跑!” 第619章 黑暗尤存 子弹出膛声在空气中响起,克拉茜矗立在雨中,呆呆的看着街道两侧冲来的黑影。 嘹亮的狮吼声从身后传来,群狮突破她身前的雨水撞进了两侧的楼房里,那些潜伏在雨水中的子弹,被火焰一起吞噬掉,空气中只剩下弥漫着的硝烟。 璇反应迟钝的看着朝自己冲来的火焰雄狮,下一秒,脚下的房屋开始颤抖,接着如碎石滚落山崖。 克拉茜慌张的跑了过去,可一个身影闪过,在落石中抓住了女人的身体又落到了地上。 璇吐了一口气,拍着胸口惊魂未定的说,“感谢会长大人出手相救,虽然我很不想感谢你。” 克拉茜也松了一口气,可耳畔的房屋垮塌声中又传出一个尖尖的哭声,此刻的雨势也小了很多,哭声更加刺耳。 她循声望去,在那座倒塌房屋旁的缺口里,小男孩抱着一个女人大声哭着,只能看到女人背后渗出的鲜血,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女人的伤口。 克拉茜一步步朝那个男孩走去,想要看看女人还有没有机会救治。男孩听到脚步声抬起流满泪水的脸,眼睛里布满悲伤与恨意。她犹豫了一秒,然后伸出了手。 男孩突然面目狰狞的站起身,隐藏在女人身前的武器露了出来,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克拉茜的脑袋,男孩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扣动了扳机。 雨势随着那声枪响又大了起来。 提厄尔手中的火球已经暗淡,雨水也突破了那一层不存在的防御,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火球又突然膨胀,提厄尔怒吼着挥出,火焰吞噬了那个握枪的男孩。 他快速跑过去抱住了快要倒下的克拉茜,可怀中的女孩已经失去了呼吸,身体在雨中逐渐失去温度。 克拉茜的额头被子弹洞穿,最后的目光中里充满了疑惑与吃惊,像是失去了什么,又像是懂得了什么。 提厄尔伸出手,替克拉茜阖上了眼睛,然后抬起头,望着天空。 雨水又宣泄而下,淋湿了他的眼眶。 …… “又下雨了呢,”朽木从坐定中起身,望着窗外的大雨,没听到回应,回头看了眼。 雨天的光线很暗,楠木桌上放着一盏光石灯,女人纤细如玉的手指翻动着厚重古朴的书籍,久积的灰尘在灯光下很显眼,缓缓升入空中亲吻着女人的脸颊,鬓角的发丝承受不住灰尘的重量,垂落下一缕,女人伸手挽在耳后,她似乎默认了这句话只是一个感叹,并不准备回答。 朽木想了想,不自然的挪动了下身体。 “希奥特降雨真多。” 冰澜觉察到目光抬起头,想了下说,“即海地处天壁山脉以东,绝望海的炽月风源带来的充沛雨水无法抵达那里,所以即海降雨很少,但当南海的水汽到来,便会降雨,比较起来,即海降雨多集中,而这里降雨多分散,这与风神有关,风神居住在三个地方,东海,天壁山,绝望海,传说风神芽月时从天壁山出发,分为两身,在炽月时抵达海上,而这时候应该是在返回途中。” 她也望了眼窗外的雨,“就快结束了。” “小丫头懂得很多嘛,”朽木夸奖了句,“你如果在即海,绝对是万民敬仰,百族赞颂的人物。” 冰澜只是微微一笑,继续翻看起了厚重的书籍。 “那个……那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样了?”朽木想起了一件事。 “法典?” “对,法典编撰的怎么样了?” 冰澜看了眼一旁的纸张,“参考东陆律法和三部帝国法典,已经有了一个雏形,但根本的地方还没有确定。” “根本的地方?” “神并无法律,法律是人之产物,法律始终是以秩序与暴力维护某一部分人利益的工具,究竟应该以哪一部分人的利益为重,这是根本所在。”冰澜道。 朽木摇摇头,“太深奥了,老僧听不懂这些。” 冰澜低头想了片刻说,“即海没有法律,只有家规,就是大族们的规则,也就像是你常常说方林是奴隶武士,不懂礼仪,这个礼仪其实本身也是一种法律。” “现在那小子可不是奴隶武士了,人家都成了什么乌云山伯爵了,”朽木愤愤说了句。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大族的家规都是以维护家族利益为根本,而兰洛的帝国法律则继承诺伊修斯帝国法律,万民平等,但突出了一个人。” “谁?” “帝国皇帝。” “皇帝?” “帝国皇帝是兰洛人的皇帝,从称呼上就和别人与众不同,法律也紧紧适用于民众,皇帝并不在其中。” “这么一说,即海好像也是这样,家主就像是你所谓的皇帝,所有事情都有家主定夺,家规也是家主制定的,”朽木似乎明白了一点。 “大概如此,”冰澜点头。 “这应该很好弄吧?为什么还没决定好?” “因为星尘的意思是将机械力量用法律束缚住,他认为机械力量是恶魔,他将驱使恶魔完成目标,却不得不考虑将恶魔关进笼子里,这就需要一个很好的方法,”冰澜合上书,“打个比方,假如即海的家主无法直接控制家族奴隶和武士,需要召开联合会议来决定你觉得怎么样?” “这……”朽木挪了下屁股,“不能私下议论家主行为。” 冰澜将那张纸拿在手中,“通常来讲,这其实是个很好的设想,可却不符合正常思维。” “怎么说?” “因为如果国王权力不得到加强,便无法在乱世掌控军队,而星尘是绝对不会放弃对军队的掌握,他既不想让政府成为军队的傀儡,又需要利用军队,同时还需要制衡国王,这便需要一个新的方法。” “什么?” “掌控一切。” “掌控一切?” “军政由一人掌握,所以你会发现军队高层全是他的人,”冰澜将另一张纸拿起,上面是卡尔特军队各部统帅,无一例外高层几乎都是外邦人,只有几个不少,但也全是年轻人,像娜塔莎那样的人。 “这固然是很好的方法,可以牢牢掌控军队,同时又不赋予某人名义上的权力,但卡尔特不会允许将国家完全交给外邦人,之所以此刻局面还维持的住,完全是因为卡尔特王的支持,但星尘却不希望国王获得太多权力。也许卡尔特王十分信任星尘,帮他解决了很多问题。可一旦卡尔特王思想动摇,又或者是卡尔特王死后新王厌恶星尘,这个矛盾便会被重视起来,而国内矛盾一旦激化,他们这些外邦人将被送上断头台。” “什么!”朽木慌张站起身,家主和夫人都在军中担任要职,一旦出事,别说复国的梦想了,他将无法向死去的老家主交代。 “也别担心,”冰澜放下手中的纸,“转移掉矛盾就好了。” “转移?” “大概会是发动战争。” 朽木沉默着望着窗外,其实他已经有了预感,希奥特并不平静。 冰澜从侧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掸掉灰尘,望着书的封面,苍劲有力的古字写着有些怪异的书名《行至幽深》。 第620章 鸦鸣 艾妮娜身着一身黑色礼服,将从王宫花园里摘下的红蔷薇放在木棺上。一个女孩在里面沉睡,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回忆起来,她对这个女孩的记忆并不深刻,甚至可以说寥寥无几,她不喜欢说话,也不擅长说话,克拉茜也是如此,她们两个其实很像很像,她总是能从克拉茜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也注定她们无法成为真正的朋友,但老师们的关系和年龄差别又导致她们拥有一种熟识的默契,她们住在白羽空州的同一层,夜晚时依靠着墙壁就相当于背靠着背,原本那一层应该住着三个人,如今都离开了。 她有时会想到底是什么原因?原本疑惑的答案,也许更加确定了几分,机械。 不安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她回过头,柯修正温柔的看着她,他什么也没说,她也不说,只是那份温柔将冒出来的恶魔给压了下去。 坎斯雷德作为唯一出席的长辈将一双手按住胸口,朝克拉茜深深鞠了一躬,艾妮娜也抽出手,同样鞠躬。 葬礼至此结束,柯修转过身,他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自己的朋友不多,却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棘走了,多泽也走了,红狐狸,那家伙,都走了,菲露特死了,克拉茜死了,他数了下,自己所拥有的已经所剩无几,他紧紧握住艾妮娜的手,不愿意放开,他害怕唯一的人也失去。 墓地外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不懂希奥特葬礼的规矩,穿了身平常的装束,但理顺的头发,整洁的衣服,还有素净的脸庞,让柯修愣了一秒,他以为是棘呢。 并不是棘,是那个王都的佩尔西斯人,璇。 璇泪水在眼珠里打转,她哭红了眼眶,嘴巴憋住不哭出声,模样有些难看,来人也不避,反正她觉得自己肯定丑死了,都怪自己,克拉茜才死的,可她什么也不能说,如果说出来,维尔特拉人也许会被驱逐出境,可她就是觉得对不起克拉茜。 模糊的视线里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她拿袖子擦了擦脸,最后看了眼克拉茜的坟墓,蹲在角落里,低声啜泣着,声音越来越大,却又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那个红袍老头从面前走了过去,她知道那是克拉茜的老师,魔法师公会副会长,被称作火牛的老头,一直对机械抱有敌意,她不敢再这待下去了,万一一会儿这个老头问起克拉茜的事情来,她就会很难解释,她站起身,擦了擦红肿的眼眶,快步朝远处跑去,可就在拐角处,她又忍不住回身看了眼,却瞬间愣在了原地,提厄尔身旁多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手机提着一个滴血的头颅。 …… “虽然很抱歉在此刻出现,但会长大人应该会对这个人很有兴趣,而且也必须有兴趣,”赫伦将那滴血的头颅放在了克拉茜墓碑前,已经失去血色的脸对着提厄尔。 提厄尔低头看了眼。 “你杀了他?” “当然不会,我可是善良的人,从不会滥用暴力,”赫伦淡淡的说,“他是王都机械师的首领,前段时间失踪了,昨天晚上有一封信传到了我的手上,告知了我一个地点,我去到那里时这个人已经死了,而且是刚死,尸体已经移交给了圣法司,圣法司也没太重视,只是检查记录了一下,就让人将尸体扔了出来,我想也许需要给会长看一下,就割掉了他的头,带了过来。” “你能告诉我什么?” “根据圣法司的调查来看,机械师,不,那群叛逆分子是有预谋的袭击克拉茜,可杀死克拉茜的那个化成渣的男孩却不在其中,与其说克拉茜委屈,倒不如说那个男孩更委屈,他的父亲抛弃他们母子,而因为……因为某些东西波及,导致他母亲也死了,枪械其实那些贫民区的五岁小孩都能接触到,他会使用也并不奇怪。” 提厄尔沉默着,他犹豫了,其实他完全有机会杀死那个男孩,可他迟疑了,他以为男孩只是因为母亲的死而愤怒,可他没想到男孩会真的开枪,如果他当时死去,目光应该和艾妮娜一模一样。 “就是来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当密使当的多了,就从某些线索里发现了蛛丝马迹,”赫伦从长风衣下取出一份密封好的资料。 “什么?”提厄尔盯着毫无标识的袋子,并没有急着打开。 “根据调查,王都机械师大概受五个人控制,用他们内部的说法,除了首领外还有四个干部,首领前段时间就消失了,原本以为是失踪了,现在看来应该是被人绑架了。” “早就失踪了,为什么最近才死?” “这应该就是那个邪术事件有关,四个干部其中两个人都在那次事件中死亡,根据圣法司的报告来看,是因为死去的约书亚,但我却发现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什么?” “这个首领曾经拜访过卡尔特的拉克丝王后,而在那之后他就消失了,因为约书亚的被捕,拉克丝王后的嫌疑被排除,所有罪名也都由约书亚承担,但其实是圣法司是迫于议会压力,只能迅速结案,案件存在很多疑点。比如仅存的两个干部也在一个很巧不巧的时间失踪了。” “哪个时间?” “卡尔特使团离开时。” “卡尔特?” “或许会长阁下觉得我的言语具有很强诱导性,但我却不得解释一下,这其实是事实,名为铁德和洛伦特的两个干部在卡尔特使团离开前,带着一批人消失,而如今那些人大部分都死在了昨天街道上。” “他们不惧怕引起战争吗?” “低位者从不会惧怕战争,他们将在战争中获得所有,那份档案里有鸢公主殿下的信件,碍于身份,我也不便查看,但应该和那份档案的部分内容有关。”赫伦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克拉茜的坟墓深深鞠了一躬。 提厄尔独自站在墓碑前打开了档案,一行行字映入眼帘,某个字眼越来越多,时间线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提厄尔沉默很久终于掀开了那一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火焰燃烧声从身后传出,赫伦回头看了眼,那颗滴血的头颅被火焰融化,诡异的黑烟在空气中弥漫,他抬起头,漆黑的乌鸦从头顶飞过,叫声回荡在墓地上方。 第621章 地下洞穴 风与雨像是亲密无间的玩伴,在大地与天空之间,你追我赶,四周昏暗一片,雨水落如幕布遮盖住了众人的眼睛,更远处的灰蒙蒙的夜空,也分不清是下雨亦或是乌云。 三只巨大飞龙与另外一侧的小型飞龙展现出完全不一样的状态,那些小型飞龙排列出整齐的阵型护卫着中心的空蝴蝶,雨水淋身也不曾乱掉,三只巨大的飞龙则化身为雨中的鱼,在天空之海中游弋,尾飞翼舞,破雨穿云。 红龙抖了抖脑袋,落在黑龙旁,龙背上的女骑士从鞍袋里摸出一瓶泥封的酒远远抛了过来,凌羽伸手接住,捏碎了泥封,取下放在龙鞍里的酒杯,倒满了半杯,雨势很大,瞬间就已经将剩余半杯益满,分不清是酒还是雨淌过手指落入下方的原野上,雨声雷声,龙翼振空声,一切都格外清晰。 他取下了耳朵上的音音螺,放在雨下,然后将杯中的雨酒一饮而尽。 铁灰色的龙落在两人中间,凌羽能看到龙背上的琳瓦说了句话,但雨声太大,他什么也听不清,琳瓦最后指了指后面又指了下头顶,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跳动着银白色的光芒,然后是闪电划破夜空和雷声轰鸣。 他朝后看了眼,空蝴蝶和护卫部队都已经降落。 荒凉的原野里没有一丝亮光,脚下是杂草丛生的土地,周围并没有村庄,山域却多山,远处有着低矮的小山怀抱,稀疏的树木应该也找不到避雨的地方,而且雷雨天似乎也不应该躲在雨下,他们就随意找了个地方停下,护卫部队动作迅速的支起帐篷,将空蝴蝶围在中央,空蝴蝶完全落在地上,依旧保持着平稳。 琳瓦也从那里借来了一顶帐篷,她看起来对这些复杂的东西有点束手无策,却依旧有些模样的弄了起来,凌羽在思考佩尔西斯人如果在野外遇到雨天会怎么样?但一秒种之后他就有了答案,佩尔西斯人依旧会在雨中赶路,雨水总是无法阻碍铁翼飞龙。 他凭借着记忆帮助琳瓦搭好了帐篷,用力将木桩钉进土里,做完这一切,他回头看了眼雨中的世界,周围变得无比寂静,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崩霆也落在旁边蜷缩起身子,在雨中睡了起来。 他拉开布帘钻了进去,帐篷下面扑了一层厚厚的皮革,与四周连在一起,雨水无法侵入,上面毛茸茸的,有些温暖。一瞬间,一切都被隔绝在了外面,风铃坐在角落里跟着捏着黑猫的脑袋。 “他们似乎准备等雨势小一点再走,”琳瓦语气中带着笑意,“让这群人在雨中赶路,可真够难受的,真不是一般的弱小,” “当然也许他们会觉得我们才是傻子,”风铃接了句。 琳瓦有些认可的点头,又说,“明天应该就能到达卡尔特了。” 此刻还在洛维斯基境内,凌羽多少还是有些意外,四周的环境并不像所谓希奥特繁华之地,也许和卡尔特的西部山海深处差不多。 琳瓦拿出一张古旧的地图摊在地上,拉下光石灯指了指其中一个地方,“位置大概在这里,附近并没有什么村落,据说以前这里是地族聚居地,禁止外人入内。” “地族?”凌羽已经是听到这个名字,他记得祝落的那个锻造大师巴图就是地族的永燃炎之王。 “地族是生活在地底的种族,北部山区很多,原本山域就是他们的领地,但后来被人类驱逐了,这些原本地族聚居地随着时间推移,经常发生垮塌,所以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居住,不过却是一个天然屏障。” “隔开洛维斯基和卡尔特的屏障,”凌羽看清了那张地图,这里的位置有些奇怪,位于三国的交接地带,卡尔特、洛维斯基和默克尔斯,但因为特殊的地形并没有任何一个邦国注意这块地方,远处有一个更好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大城市。 “我们也许要分别了,”琳瓦忽然说了一句。 凌羽一愣,再次看向那个地图就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卡尔特的王都水城希尔雅莉斯位于此处的西南,而洛维斯基的王都花都维科海托却位于此处的东南,如果从某种意义上看,他们离开花都并未直接朝水城飞,而是选了一条更奇怪的道路来到了这个地方。 “从地图看进入卡尔特境内,我们会直接飞去龙城,就不回水城了。”琳瓦解释道。 凌羽明白,如果她们回去王都反而会导致立场暴露,直接回去佩尔西斯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依旧疑惑那个东西,为什么非要绕了这个奇怪的路。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去?”风铃在一旁问。 “哦,因为某些原因,使团可能要去一趟默克尔斯。”琳瓦说。 听到这个怪异的解释,风景又问了一遍,“我是说我们没什么不直接回佩尔西斯?” “贸然离开会让人得罪卡尔特,所以在进入卡尔特境内之前我们还是同行为好。” 凌羽却知道了自己疑惑的某个答案,卡尔特对琳瓦的解释是使团要去到默克尔斯,这么一来,这一条路线也很合理,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有点饿了,我去抓只兔子,”风铃站起身,将黑猫扔下。 凌羽想了下,伸手拉住了风铃,“我去吧,外面雨挺大的,而且天太黑你看不到的。” 风铃歪着脑袋,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看的凌羽有些不自在,他挠了挠头发,不知该怎么解释。 “额,看来我需要再去借一个帐篷了,”琳瓦开玩笑道,“今晚诸星退散,百无禁忌哦。” 风铃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又坐回来抓起黑猫捏在手里。 凌羽转身掀开帘子,没入雨水中,他看了眼四周的情况,看了眼灯火通明的空蝴蝶,快步闪进远处空旷的原野上,崩霆也随之升空,飞向远处的山区,抓兔子的任务就交给崩霆了,他的任务是查清某个东西。 营地被远远甩在身后,在跳过一条通向地下的河流后,一个又一个塌陷的洞穴在黑夜中显现,他将音音螺缠绕在耳朵上,双腿发力在原野上狂奔,每一脚都仿佛巨龙掠地,直到脚下一软,整个身体随着塌陷的泥土一同坠入更黑暗的地下洞穴里。 第622章 钢铁之声 像极了那次从通天之柱上跌落的感觉,身体完全无法控制,仿佛一只蚂蚁,跟随着坍塌的泥土落进了阴暗的地穴里,上方的雨水还在落,两侧的泥土被快速冲进,很快这里就将被堵死。 凌羽视线中出现一个巨大的铁门,很难想象在荒凉的地下存在着这个铁之宫殿,他目测了一下高度,也许和花都的城门差不多,铁门已经被开启,像是失落的遗迹,一半门是残破的,地面铺着一层打磨精细的石路,一直延伸到门后的黑暗中,但缺失了很多块。 他沿着石路的边缘,朝里面走去,越往里走,铁之宫殿的痕迹越重,铁门后是两尊巨蛇雕像,也完全是由一种不知名的金属制造的,在漫长的时光里并没有腐朽。 视线逐渐变得开阔,原本凌羽借助魔炎带来的视野完全可以看清两侧黑暗中的情况,越朝里走,却愈发看不清两侧,他走过一个倒塌的钢铁石柱,朝后看了一眼,却愣在原地,后方竟然呈现出倾斜的状态,而他却是一直在向下走,但他再次转身看向前方时,前方却又显得很平整。 他停下脚步,朝一侧靠去,大概百步之后,手指触碰到了两侧的石壁,两侧的情况也清楚的显露出来,那是一个个圆型的石龛,光滑的内壁反射着黑夜中的光,可他看的很清楚,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快速朝前跑去,空荡的大殿里只剩下他的脚步声,可直到最后一个,他摸到了一根草,草里面还跳出了一只蚂蚱,他没太关注那只蚂蚱,因为面前出现了一个类似广场的地方,原本应该在广场后方有着巨大金属雕塑,而如今那里只剩下一个残破的底座,他又继续朝里走,面前出现了一排排屋子,嵌进土里的屋子,但也许更准确的说是挖开岩石,在里面居住,可洞口却出乎意料的光滑。 “看来你来晚了一步,”柔媚的声音从身旁响起,这种情况下就像是鬼突然跳到你面前,凌羽被吓得不轻,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是美尔丝。 “为什么叫来晚了一步?”他问。 “因为这里本身应该是个地族的聚集地,地族可是遍地都是宝,只可惜有人捷足先登了,”美尔丝说着,拍了拍嘴,轻轻打了个哈欠,火焰仿佛音符跳动一样从各个方向亮起,最后光芒汇聚在了那个巨大雕塑底座的上方,整个广场都亮了起来,凌羽也终于明白美尔丝的意思。 这座广场完全被破坏掉了,无论是两侧石龛里的东西,还是那个巨大雕塑,又或者是广场四周打碎的石台,也许很多东西,都被捷足先登者带走了。 “地族是大地之神的造物,他们由深埋地底的矿石孕育,拥有生命的灵石吸收掉周围的元素,而质化为生灵,所以他们居住于地下,擅长冶炼与矿石勘探,锻造大师也常常是外界给予他们的称呼,不过比起这个,地族内部最引以为傲的是萃灵之术。” “萃灵?” “因为他们自身是由矿石孕育,元素结构很不稳定,所以需要融合其他生灵才能存活,他们利用优秀的锻造技术将活着的生灵注入的金属容器之中,而再将与自身契合的金属液体注入其中,金属容器开启之后,生灵便会恢复元素灵态,而不会消失,常常能维持两天时间,那时他们只需要将自身吸收掉那个元素灵,便完成了萃灵,而拥有了稳定的形体,所以一般地族与兽族类似,通常拥有化形能力,但地族与精灵更像,因为地族往往不只有一种化形,”美尔丝熄灭了灯火,“但他们远远比不上神族,神族可以随意质化元素,不过用神族的话来说,他们依旧是属于高等种族。” “可他们是败者,人族才是大陆主宰,”凌羽转身朝外走去,这里已经不会有任何东西。 “那当然,因为人族从不是所谓的低等种族,如果说诸神赐予百族不同的特征,那么人族也许从一开始就学会了窃夺,窃神之力比起机械,用在人身上也许更合适,诸神没有赐予人类翅膀,你们依旧学会了飞行,诸神没有赐予人类强大肉体,你们学习诸神穿戴甲胄与武器,诸神没有赐予人类掌控元素之法,你们却从魔族身上学会了魔法,”美尔丝笑了下,“看来窃夺是人类的本性,那么对于机械师也无可厚非了。” 凌羽回头对着美尔丝笑了下,“窃夺是方法,为何窃夺才是成为大陆主宰的原因。” “为何?” “欲望,”凌羽吐出两个字,“欲望才是窃神的根本,就如同你们看到鸟飞翔于天空,也会渴望飞翔。” “很了不得的见解,”美尔丝赞颂一句,“诸神所没有的思维。” 凌羽笑笑,回过身,这是芙蕾雅的说法,他倒很意外这个神族的家伙竟然第一次流露出惊讶,能让神赞叹,这确实是一个了不得的成就。 “为什么来这里?”美尔丝忽然问了句。 凌羽也说不出原因,他总觉得疑点很多,却又找不到联系。 “作为回报,我给予你一些回报,”美尔丝笑着说。 “什么?” “你说是谁创造了世界?” “谁创造了世界……”凌羽奇怪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美尔丝在空中流转舞动,最后落在他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附在他耳边说,“当然是机械,毕竟卡尔特的机械师组织就叫创世界,听……有响声。” 空间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从某个未知的角落里传出诡异的声响,时而鏦鏦铮铮,金铁皆鸣,时而淅沥沥沥,仿如秋雨,但两种声音间又蕴含着某种韵律,连绵不绝的涌入凌羽耳中。 凌羽想起城里老人说过的一句话,洞有异声,当远离,因为很多山洞本身就是兽穴,里面栖息着猛兽,但这里是地族聚居地,而且那只蚂蚱表明里面并没有什么猛兽,但响声又绝对不是风声,他将紧贴着墙壁,朝地族房穴里走去,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一个地族房穴里完全消失。 第623章 黑白者出现 “有些东西需要提醒你一下,”美尔丝落在凌羽身旁,红唇浓艳,她笑着说,“这就好像一扇门,你推开了,后面就是地狱,你不推开,安心回去睡觉,什么事都没有。” “你应该明白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会去,”凌羽看着美尔丝的眼睛,“所以,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知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但最后……”美尔丝停住了,看着凌羽笑个不停。 “但最后还是不能说出来?” “你要明白,神其实挺无聊的,而人是最有趣的生灵,所以我们常常作为旁观者来观看人的一生,所以,不是不能说,是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美尔丝手指按在凌羽头顶,然后一段段落下,凌羽只觉得一层若有若无的物体覆盖住了他的身体,他知道这是美尔丝擅长的伪装术。 “换个样子去,那样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命运不是早已经注定?” “命运早已经注定,所以选择不选择,影响并不大,但却会改变这场游戏的趣味性。”美尔丝伸出手臂拥抱了凌羽,“给你一个建议,记住我最开始的忠告。” “最开始的忠告……”凌羽回忆着与美尔丝的相遇。 美尔丝只是微笑,身体退后,一直溶进后方的石壁里,而那里也出现了一条裂缝,被束缚的声音一下子宣泄了出来,不再是淅淅沥沥,秋雨绵绵,而是捶打不断的响声,叽叽的喊声,他伸手按在裂缝上手臂用力一推,整个石壁轰然碎裂,然后碎块纷纷落下。 铁与火的世界显现在眼中,巨大的熔炉被镶嵌进一侧的石壁中,下方犹如半个城门大小的进煤孔像只贪婪的野兽吞噬着一车车漆黑的煤炭,煤炭车运行在纵横交错的轨道上,无数的运送车里装满各式各样的金属矿石,相遇之后那些矿车随着平台升起最后倒入熔炉之中,火焰四散而出,仿佛巨兽震怒,但这里并不像一般的铁匠铺,完全没有工匠的身影,只剩下机械在孤零零地运转。 声音来自机械齿轮的咬合声和那个巨大的熔炉,但很快一些机械武器的响声在他下方响起,侧边的老旧铁轨上站着几个人,黑色衣服完全融进铁轨中,但现在那些明晃晃的机械武器暴露了他们,但凌羽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奇怪的是敌人并没有开枪。 他朝前一步跳了下去,那群人收起了武器,一人走出扳动了一个闸门,很快一辆观光车从铁轨远处滑来,凌羽走了进去,慢慢朝那群人走去。 可当他看清那些人的一瞬间,他觉得仿佛置身于大海之中,心中不停地发出奇怪的响声。铁德,洛伦特,还有几个很熟悉的面孔,正叼着燃一半的香烟望着他。 这可真是故人相见,但凌羽却没有半点开心,令他有些奇怪的是,那群人似乎对于他的到来并未有太多意外。 铁德掐灭了香烟上前一步朝他伸出了手,面带着礼貌的微笑。 凌羽愣了一秒,选择伸出手,可当他伸出手时才发现,自己右手不知何时戴上了一个白色的手套,手上却毫无感觉,但明明就在刚才,他推开石壁时还未曾出现,他有点疑惑美尔丝到底搞得什么鬼了。 铁德松开手缓缓道,“黑白者大人出现的方式,还真是有些特别。” 黑白者……凌羽看着手上雪白色的手套,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换成了一层黑色长袍,他不动声色的摸了摸下巴,冰冷的触感告诉他,他现在戴着那张苍白如骨的面具。 “大人是对这里有些吃惊?” 凌羽想了想,换了腔调回答,“确实有些让人出乎意料,熔炉也许足够荡涤我们的灵魂。” 黑白者说话腔调就像是兰洛人,学习他的说话方式,凌羽觉得并不困难。 “那当然,这可是非人造物,”铁德指着旁边说,“整个区域被叫做斯伐之城,在地族神话里,那是大地之神的宫殿,而那个熔炉是地族们的创造,他们擅长冶炼金属,但繁冗的工作使得他们缺乏耐心,又因为他们身躯庞大,就将钢铁熔炉修建的极为巨大,名为伐美亚之杯,传说大地之神饮酒的杯子,而类似的杯子卡尔特也有一个,名为希尔雅莉斯,那也是大地之神的杯子,但我们利用机械成功启动了这个巨大机械,所以我们把控制这座伐美亚之杯的中心称作神之手。而钢铁是机械之母,正是借助伐美亚之杯,我们才拥有源源不断的材料,才拥有发展的根本。” 伐美亚之杯……凌羽望着那个巨大熔炉,他想这种取名方式,一定是创世界那帮人,他们似乎只会有神话里的东西来取名,毫无美感,按星尘的习惯,应该将这地方称作融神之所,就算诸神也可以融化,就像是海之葬歌和羽化千风。 但这也表明面前这几个人和创世界有关。铁德出现在这里,而上方就是卡尔特的使团,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关联,也许这群机械师已经投靠了卡尔特,也许他们是在做什么交易,但无论如何,都绕不开一个人,黑白者。 铁德既然对黑白者的出现不奇怪,只能说明他们早就认识,但铁德的礼貌招呼又像是久闻而终见的感觉。 “好了,既然黑白者大人已经到了,那我们的交易也许可以开始了,”铁德微笑着说。 “当然,”凌羽点头,“比起烦躁的声音,我更喜欢夜雨淋阶与风抚枝叶,但我想我依旧会有足够的耐心来进行我们的交易。” “那样再好不过,”铁德做请状,“首领正在等着大人。” 首领?凌羽心中颤动一下,花都机械师的首领不是已经失踪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铁德依旧微笑,凌羽看着铁德手指的方向,那有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制结构的屋子,只有一扇门,没有窗户,孤零零落在钢铁中。 第624章 铁之欲望 推开这座钢铁之城中的木屋,就仿佛落进悬崖边的鸟巢,凌羽小心翼翼,当伸出手的那一刻,他想起了美尔丝的话,也许推开门就回不去了。 可身后那群荷枪实弹的机械师又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屋里堆满各种零件,四周摆放着几架工作台,图纸和器械满地都是,但里面并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如果非要找出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应该说是那个人。 机械中间放着一个椅子,坐着的人手中拎起一张纸有些无聊的看着,他随手抛飞,图片挂在尖锥上,露出了他的脸。 凌羽想,这是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的人,祝歌。 祝歌脸上却少了常常挂有的笑意,反而颇有些诧异,漆黑的瞳孔里被头顶的光石灯映得有些发亮,闪过一抹深深的笑意。 “又见面了,黑白者先生。”祝歌站起身,手指划过胸口,落在肩膀,同时深鞠一躬。 凌羽不知该如何回应,索性就直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祝歌也跟着落座,两人目光重合,又彼此微笑。 “虽然今晚我们时间很多,但我并不习惯放着主菜不吃,而去吃一些开胃菜,”祝歌说,“帝国的军人和帝国的臣民并不同,臣民总是喜欢委婉之言,而军人则提倡效率,当然正事办完之后,我们也许可以享用美味。” “比起正事,我更需要知道团长大人的诚意,”凌羽淡淡的说,“这是希奥特人交易的习惯。” “阁下似乎并不是希奥特人吧?你的说话习惯已经暴露你的身份了,”祝歌手伸进口袋里,“但有时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将给我们带来的利益。” 祝歌手掌摊开,里面放置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宝石被雕刻成了钥匙的形状,他并没急着收走,而是看着凌羽眼睛道,“盖谬尔的宝库钥匙,应该足够证明我的诚意了吧?” 盖谬尔,炽天使的发明者,凌羽曾听柯修提起过。他收回视线问,“你似乎并不是机械师的首领。” 其实他很确定,自己的到来绝对是意外的事,而且他始终注视着后面,铁德和洛伦特始终没有离开,就守在门口,而其他人则守在外面,祝歌并不清楚他的身份,当然也就不可能知道他实际上和铁德已经认识很久了,铁德那种人绝对是不甘平凡的人,也许正如之前所说的一样,机械压根就没有温和派和激进派之分,就像现在一样,温和派消失了,铁德已经投靠了卡尔特,而他们的首领绝对不可能是祝歌,只能说现在是祝歌了。 “他已经死了,”冰冷的声音响起,却不是祝歌说的,而是洛伦特。 洛伦特看到凌羽转过头,揉了下头发,“首领是个目光短浅的人,他不仅拒绝了我们的计划,还提出要向投靠联邦,没办法,那种人只能杀死了,如今他所掌握的一切已经完全由我们掌握,所以交易绝对可靠。” 凌羽转回头,祝歌也同时微笑,凌羽却觉得这个笑容太冰冷到骨头里。洛伦特的意思很明显了,机械师首领才是温和派,而铁德和他,从始至终都不是温和派,首领决定放弃,他们当然不会允许,所以只能杀死,而杀死首领的人或许不是洛伦特或者铁德,而更像是祝歌,首领那群人都应该是温和派,而那些人全部被祝歌杀死,并且用魔神血液控制,被当做反贼处理了,不会有人替他们平反。 原本他觉得祝歌只是被动的挑拨机械与魔法战争的任务,现在看来他其实根本就知道黑白者的计划,所以只是暗中帮助黑白者完成计划,还可以将罪名推给约书亚,而如此一来,他知道黑白者计划的办法只有一个,通过鸢公主。鸢公主相当于两方的支持者,也是两者的中间人,而如今还在进行一场交易,甚至是关系到炽天使的秘密。 “追求更高的权力与地位确实是应该的,”凌羽对着祝歌说,“所以,你希望得到什么呢?” “黑白者先生似乎忘记了什么吧……”祝歌微微一笑,“是先生邀请我们来到这个地方,我以为会是盖谬尔的秘密呢,出乎我意料的是,在鸢儿口中,你竟然是创世界的支持者之一,而且是盖谬尔的投资者,如今盖谬尔已死,炽天使始终是个绝世之器,那么好的东西,放在仓库里可不是好事,我还是希望它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刻。” 凌羽大概明白了,这次交易内容就是有关炽天使的东西,但让人意外的是黑白者竟然与盖谬尔有关。 “你拥有钥匙……似乎什么都不缺了吧?”凌羽笑道。 “钥匙是用来开门的。”祝歌说。 “你找不到门?” “没人找得到,盖谬尔死前已经将门彻底摧毁,但在此之前,炽天使的所有资料都进入了某人手中。” “不会是我吧?” “我想是的。” “那你拿出钥匙是干什么?” “我只是在想你这么需要它,也许盖谬尔除了宝库还留下了宝箱。” “真是有趣的说法。” “我觉得也是,这是星尘总长的原句,”祝歌微笑。 凌羽不再说话,只是始终盯着祝歌,他敏锐的觉察到祝歌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最后凝聚出一层冰冷的味道。 “黑白者呢?似乎没必要让你这个赝品来吧?”祝歌说。 几乎同时,两把机械武器从背后响动一声,对准了凌羽的心脏和头颅,他知道已经暴露了。 “你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三个小时,”祝歌扔过来一块怀表,指针显示是凌晨三点。 “黑白者从不喜欢提前到,因为最后入场的才是最自命不凡的人。而且告诉你个秘密,黑白者是兰洛人,而兰洛贵族与兰洛平民说话区别很大,最大的一点就是,尊卑,我称呼你先生,你称呼我大人,拜托,黑白者可从不会这么称呼,因为啊,他很喜欢演戏,他用其他身份出现时也许会喊,但当他用黑白者的身份出现绝对不会,而且,最后一点,那句话,就是黑白者自己说的,并不是星尘说的。”祝歌站起身,“你是谁?又为什么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凌羽嘴角动了动,“路过的旅人。” “那你为什么要扮成黑白者的样子呢?”祝歌伸出了手。 凌羽伸手拦下了他,自己握住了面具,“因为……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杀死你。” 祝歌收回了手,按住腰间的佩剑,“真好,很久没有这么渴望杀死一个人了。” 第625章 困兽之斗 屋中的纸张毫无征兆的燃烧了起来,仿佛火神挥下手,群山的丛林都开始燃烧,祝歌将腰间的佩剑被抽出,火焰也从剑柄燃烧至剑尖。 “我已经猜到你是谁了……”祝歌忽然笑了一声,剑尖的火牙熄灭,朝前推出,顶在凌羽脖子上,轻轻滑动,又极速上挑,面具如纸张被割破。 凌羽在瞬间动了起来,身体快速朝后仰去,木椅被压翻,两声枪响也同时从后方响起,子弹的轨道掠过他的肩膀,弹头擦破了他的皮肤,但他已经滑了出去,从铁德和洛伦特之间冲出,右腿在地面一震,身体弹起站直,手已经摸到了手腕处。 可下一秒,他的心脏就跌倒谷底,手腕上空空荡荡,没有克那个空间魔法器,此刻他才想起那个东西在风铃那里,被用来装水果了,而现在无论是玄骨幽痕还是刺破杀戮之枪,都不在身边。 “我的同胞,好久不见了,”祝歌微笑道。 凌羽冷眼凝视,缓缓说,“看来你比黑白者还擅长演戏。” “没有,之前在花都时,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点虚假,”祝歌说,“只是隐藏了一部分。” 凌羽瞥了眼铁德和洛伦特,“就是他们?” “对,”祝歌点头,“机械与魔法的战争已经势在必行,他们也没有理由再待在将死之人那里吧,追求强者,不是很对吗?” 凌羽冷笑一声,“追求强者?我看是追求欲望吧?铁德。” 铁德将枪械插入腰间,从背后拔出一把巨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问我如果艾妮娜也反对机械该怎么办?我没回答,你说我依旧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她,现在我想我可以回答了,你说的很对,我会选择杀死她,而且不会有任何犹豫,这就是欲望的指引,可那又如何?你恐怕永远体会不到孩子就因为我机械师的身份而病死的感受吧?我只是追求更好的生活,温饱有时也是难以企及的目标,和我们这种人讲高尚的道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允许人人生而便地位不平等,可我不允许人不能改变自己的地位。” “即便牺牲其他人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谁又会怜惜我们?”铁德将巨剑插在地上,手臂一转,巨剑分裂成四刃,宛如交叉在一起的两柄利剑,中心却露出漆黑的枪口。 “既然没有怜惜我们,我们便也没必要怜惜他们。” 四刃剑铳在地上划出巨大沟壑,掀飞泥土朝凌羽冲来,凌羽单腿踢开木门,快速撞出,剑铳击碎了木门,又水平推直,木屑飞舞间一道光束射出,凌羽肩膀立刻传来剧痛,巨力将他推出又重重落下,脑壳与脊椎撞上破旧铁轨,让他面露痛苦。 “你的玄骨幽痕呢?”祝歌一尘不染的走出木屋,嘴角扬起,“姐姐将那么好的东西都送给你了,死之前也要穿上吧,还是说你还没隶属空间契约?我可以给你一些时间。” 祝歌扬起手,围在外面的机械师齐刷刷的抬起武器,大小不一的黝黑枪口对准铁轨上的凌羽,“别让我失望,我允许你挑战我,就当是为菲露特报仇。” 凌羽仰面望着钢铁穹顶,美尔丝就坐在那里,正枕着下巴看着她,笑意仿佛在说,“来求我吧!” 凌羽也笑了一下,抬起了手。 美尔丝笑意更浓了,她手指划破空间,魔枪缓缓飞出,可忽然她停住了,因为下方那个人并不想要这把枪。 凌羽将手指塞进嘴里,轻轻咬下,一滴鲜血蹦出,覆盖了他的视线,他将流满鲜血的手握住手臂粗的铁轨,怒吼一声,整个人跳起,铁轨也瞬间断裂,而另一侧则跟随着他飞起,就像是抓起了一条钢铁巨蛇,他越跳越高,直到巨蛇擎空,蛇目狰怒。 祝歌不再犹豫,手臂朝下一挥,子弹宣泄而出,而凌羽却只是脚尖在铁轨顶部一踩,跃上穹顶,握住了那颗巨大的光石灯。 祝歌笑了下,光石灯随着一声巨响而破碎,这座钢铁都市陷入了黑暗,只剩下唯一的巨大熔炉依靠火焰照亮了一部分区域。 祝歌手臂从腰间划过,火红战甲一块块飞出,又咬合住他的身体,他腿部弯曲,身体弹跳而出,一道火焰划破黑暗的空间,撞在了那个破碎的洞口,可他眉头忽然皱起,气息告诉他,并没有人通过,他手臂伸出,火焰凝成长剑,然后巨大挥砍而出,那个被拉起的铁轨被拦腰斩断,上方的那一截缓缓下坠,突然之间,那截铁轨又朝上升起,一个身影从天空握住铁轨砸下,哀嚎瞬间发出,他手臂一震,火红战甲燃起火焰翅膀,照亮了半块空间,而地面已经躺倒了一大片人,铁轨落在一旁,那个黑影站在尾部,缓缓张开了眼睛,是诡异的暗红色。 “有趣,”祝歌又笑了声。 凌羽剧烈的喘息着,同时快速后退,但一道光束还是击中了他的手臂,铁德的利刃紧随而至,光束与剑术的完美融合,在铁德身上显露的淋漓尽致,凌羽只能不停地后退,躲避。 本来他在黑暗中的优势也完全消失,当位置暴露的瞬间,铁德的攻击已经袭来,而为了躲避他的攻击,就不得不被他的攻击牵引,他可以判断自己会朝哪个方向移动。 凌羽听的到铁水的呼呼声,背后的热气让他明白,铁德正将他朝光亮处逼。 但铁德也许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魔炎改造后的身体拥有难以想象的力量。 凌羽深吸一口气,微微跳起,直接扑上了袭来的利刃,铁德依旧习惯性的刺出,凌羽已经伸手握住四刃剑铳的核心部分,魔炎快速流出腐蚀掉了那块核心,当铁德想要使用机械时为时已晚,凌羽手臂一转,剑铳断裂,他握起朝铁德脖子划去,一根火红长剑横切而出,挡住了这一个攻击,他快速后退。 祝歌甩下长剑,火焰围成一圈将凌羽困在其中。 第626章 从天而降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祝歌喝退了冲上来的众人,“魔神之力,是不是很好用?但毁灭之炎魔神的力量可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 凌羽感受着火焰的炙烤,轰鸣声在后方的熔炉里不断响起,他需要时间恢复,胸口的伤痕正在快速愈合。 “你知道帝国的秘密吗?”祝歌忽然问。 凌羽不语,祝歌笑了起来,“你当然不知道,就连帝国几大家族也不了解帝国,但帝国拥有的力量远远超乎你的想象,可我不介意告诉你一点,冰皇那个美丽的女人正在逐渐被皇帝架空,真不甘心啊,如果有朝一日,冰皇成为阶下囚,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去营救他。” “冰皇年纪可不小了,”凌羽说。 “我就喜欢那种……老女人,”祝歌不为所动,“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事吗?那是因为帝国正在利用上古秘术培植魔人大军,哦,对了,所谓的魔人大军,就是利用魔神力量改造的人,还记得莫斯尔斯的事变吗?那其实根本就不是意外,是帝国诱导魔神出现,而进行魔神捕获作战失败的结果,当然知道真像的人都死了,皇帝陛下可真是冷血,连秋日夜雨都没有他冰冷。”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凌羽问。 祝歌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原以为你会知道呢,现在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 祝歌将火焰长剑横在眼前,轻声道,“知道你的命运。” 深红的火焰从剑刃上喷薄而出,仿佛为剑垂下一层火焰幕布,祝歌手臂一转,凌空跃起,挥下万千火焰。 火焰囚牢上的烈焰也随之暴涨,凌羽抬起手臂护住头部,直接撞了出去,身上衣服瞬间卷缩,皮肤发出吱吱的响声,他快速朝一侧跳去,身后却传出火焰流矢般的巨响,他回过身,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就像是很久之前精灵森林里毁灭之炎魔神爆炸后的景象,他抓起一截砧木朝空中挥去,可呼啸的风声在瞬间弥漫整个空间,铺天而来的火焰被狂风吹散,落满洞穴,黑暗又被光明覆盖。 凌羽垂下了手臂,一杆黑色长枪如闪电游蛇掠过他的肩膀,插入前方的岩石中,然后降下一个红色的身影。 “风铃?”凌羽愣住了。 风铃保持着落地的姿势,半跪在铁轨上,长枪插入地下,源源不断的飓风从她身体四周发出,一瞬间,分散的火焰化为火焰龙卷在洞穴中肆虐。 “啧啧啧,看来公主殿下也不甘寂寞啊,”祝歌在狂风中信步走着,背后的火焰羽翼丝毫不曾紊乱,“不过让琳瓦小姐一人呆在孤独的雨夜中未免太过绝情了吧,要不然赶快解决完战斗,我好去陪她。” 风铃抽出了长枪,“那你也许直接自杀会更快。” “那可不一定,我这么强,自杀还是有点困难的,你们自杀应该更快,”祝歌停顿一下,笑道,“但我有自信我会更快杀死你们。” “你不一定很强,但一定很自恋。”风铃说。 祝歌淡淡一笑,并不否认。 风铃按住手腕将空间魔法器取下朝后面扔去,然后抬起长枪,“你最好快点。” 凌羽跳起去接空间魔法器,那一瞬间,祝歌已经挥出火焰长剑,烈焰翻卷而来,风铃刺出长枪,手臂一绞,狂风撕碎了火焰,凌羽稳稳接住空间魔法器,一枚子弹也准确嵌入他的背部,他快速跳出,在空中将玄骨幽痕一件件取出。 铁德扔掉手中碎掉的四刃剑铳,提起一把魔法机械武器瞄准了那个在黑暗中跳跃的身影,扳机扣动,光芒从枪身末端亮起,一点点朝前推动,直到在枪口汇聚,浓郁的枪口撕裂空气呼啸而出,稳稳射向那个又一次落地的身影。 凌羽并没有再起起跳,而是将头盔套上,然后转过身,光束轰在他的胸口,仿佛射入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壁之上,开始四散飞出,最后消失在空气中,他快步加速,朝铁德冲去,路过刺破杀戮之枪时一把抽出,然后如猛虎下山般挥下,铁德抬起的机械武器被斩断,巨大的力量将他击倒。凌羽又快速后跳,长枪横扫,那群机械师瞬间倒下,他望着洛伦特微笑,然后冲了过去,普通的子弹亦或是魔法攻击根本无法击碎他的防御,他就那样在枪林弹雨中来到洛伦特面前,一枪轰碎了洛伦特的脑袋,转过身,风铃和祝歌的战斗还在继续。 局面完全呈现碾压之势,祝歌单手挥动火焰长剑,风铃不得不用尽全力去抵挡,每一次武器碰撞都会溅射出炽热的火花,落在她的胸前,留下一条长长的烫伤痕迹。 “你哥哥呢!佩尔亦黎呢?”祝歌微笑的逼近,“他不是号称佣兵王吗?大陆第一龙骑士,真渴望能与他战斗,那绝对让人难以忘怀。哦,我忘记了,他已经死了,是被如今的佩尔西斯王,艾尔特夏杀死的,但我听说艾尔特夏才十五岁,看来佩尔亦黎也是废物。” “嗤噜喏!”风铃牙齿咔咔响动,纯红色的瞳孔仿佛喷火。 “那是佩尔西斯语里骂人的话吗?”祝歌手臂用力一压,瞬间将风铃从空中压下,重重砸在地上,“我教你用兰洛语骂人吧,你应该对你讨厌的人说,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祝歌将长剑朝后一甩,火焰燃炽夜空,仿佛一道火焰星河辉映在夜空中,对着风铃说,“蠢女人,你可真悲哀啊!” 风铃挣扎的从铁轨上起身,从脖颈一直落到腹部的伤痕让她痛苦不堪,她却忽然停住了,平静的看着缓缓降下的火焰帷幕。 黑色身影在关键时刻闪出,凌羽站在风铃面前用身体挡下了漫天烈焰,可他又有些局促不安,因为女孩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慌张,视线从始至终都望着他,仿佛预料到他会在那里出现。 “扯平了,扯平了,”风铃站起身,抓起长枪慢悠悠的朝旁边走去,又忽然停住,转身说,“给我个苹果。” 第627章 魔神之血 凌羽愣了一秒,从空间魔法器里掏出一个大红苹果扔了过去,风铃抬起手接过,坐在一辆运石车上,吃起苹果。 “美女,你这也太不尊重我了吧?”祝歌落地之后说。 “没什么,佩尔西斯间的规矩就是无论胜负如何,决斗都是两个人的事,”风铃咬了口苹果,“杀了他,我自然会上。” “那你这算补充体力吗?”祝歌指着那个苹果,“车轮战我可吃不消啊!” “你要不要也来一个,”凌羽扔出一颗苹果,“但记得把果核还过来,还有用。” “这算什么?”祝歌拿着苹果看了一圈,“掺入了毒药,还是……贿赂?要知道贿赂军官可是要杀头的。” “当做感谢吧,”凌羽抬起了长枪。 祝歌笑了下,缓缓咬了口,然后弯下身,放在地上,“知道感谢就好,也不枉费我的良苦用心,但比起感谢,我觉得当做酬劳更好,毕竟演戏对我来说有点困难,你知道的,我并不擅长。” “确实,”凌羽点头。祝歌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元素掌控上都碾压风铃,他说的很对,比起自杀,被他杀死也许更快,但他似乎一点也急着杀死风铃,而是等到自己解决掉铁德他们才出手,而且留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去救风铃。但凌羽并不觉得祝歌是善心发作,他有着自己的目的。 “那群机械师都是一群蠢货,”祝歌淡淡笑着,“可我又实在不好杀死他们毕竟会留下许许多多的问题,借你的手杀死他们再好不过。” “所以你的目标其实是在上面?”凌羽指了指头顶,不出意外的话那里正是使团所在地。 “当然,”祝歌微笑,“拉克丝必须死。” “那你还在等什么?”凌羽问,“直接去吧?他们应该没人拦得住你,再放一把火就行了,痕迹都不会留下。” “太简单了,”祝歌摇了摇头,“而且星尘可不简单,他会明白所有,我并不希望那么早失去他这个朋友,所以,我就稍微决定麻烦一点,用一个比较笨的方法。” “笨的方法?” “我提醒过你的,”祝歌将剑抬起,另一只手伸出,一个红色玻璃瓶在火光下极为闪亮,“让魔化的你杀死使团所有人不是再好不过吗?” 凌羽回头看了眼吃苹果的风铃,她恐怕还不清楚祝歌刚才为什么不杀她,他转身,握紧了刺破杀戮之枪。 如果说魔法讲求通灵元素,那么剑术便是气、势、力的结合。 祝歌手中长剑不断变化,每一击都将力量挥洒的淋漓尽致,同时燃起的火焰犹如火海,剑气引势,势成则式成,凌羽的防御片刻间被击溃,火焰固然无法对穿着玄骨幽痕铠甲的他造成伤害,但持续不断的抵挡消耗了他的大量体力,祝歌力量强的惊人,即便是魔炎改造的身体也无法爆发出压倒的力量。 “再不出全力,你就要死了,”祝歌攻击之余说,“别犹豫了,我知道你体内魔炎充足,喝掉自己的血,也许会是个不错的决定。” 凌羽后腿一蹬,身体轰然撞出,祝歌依旧不慌不忙的挥剑,凌羽却毫不躲闪,直接扑出,手掌拦住了即将横切而出的剑,手指瞬间被切开,但手上的铁甲挡住了更深的攻击,祝歌反应慢了一分,割破的手指溅出血液,凌羽将长枪掠过那里,黑色的枪尖粘上了他的血液,然后猛地刺出。 枪尖在即将到达祝歌铠甲前停住,祝歌背后的火焰羽翼迅速膨胀飞出,化为如莲花一般的形状,将其包裹在内。凌羽只觉得一股力量快要被释放,他迅速后跳,聚合的莲花在空中绽放,火红色的羽翼舒展开来,祝歌提起了长剑,低声道: “焰雨灼尘!” 那道低沉的声音开启了异变,光芒从焰羽翼中迸发,照亮了整个空间,又在一瞬间破碎,羽翼化为万千碎片浮在空中,仿佛群星碎裂,祝歌收起了佩剑,焰翼碎片瞬间极速飞出,直奔地面而去。 凌羽能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焰雨越来越近,他也觉得越来越热,就仿佛快要窒息一般,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背对着焰雨,虽然明知道这样会将后背暴露给敌人,但他不觉得能抗住这次攻击。 如同冰雹淋身的感觉从背后传来,撞击越来越密集,力量也越来越大,四周的铁轨被融化掉,瘫软成一坨铁水。 “你似乎快坚持不住了,”祝歌的声音从背后传出,凌羽一愣,快速朝一旁滚出,可那一瞬间他愣在了原地。焰雨消失了,祝歌握着那个瓶子站在他刚才的位置的左边,而他下意识的选择了朝右侧滚,却远离了风铃。 祝歌得意地笑了起来,闪电般的朝风铃奔去,还在吃苹果的风铃,顾不得取出嘴里的苹果,直接抓起长枪朝祝歌刺去,祝歌却以一个诡异的侧身躲过,抓住了她的手臂,手指捏碎了玻璃瓶,然后将魔神血液倒了下去。 该死!凌羽怎么也想不到祝歌的目的是风铃,他原以为祝歌会将魔神血液留给自己,然后杀死风铃来激怒自己,可如今更可怕的事出现了,祝歌将魔神血液留给风铃。 祝歌松开了手臂,快速朝上方跳去,站在那个缺口,回望了一眼下方两个怪物,比起杀死拉克丝,他更关心冰皇大人的方法是否靠谱,是不是会在魔神转身之前毁灭那个肉体。 他挥手封住了洞口,褪去了铠甲,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步朝外走去。 凌羽望着保持刺枪动作的风铃,红色的魔神血液混合进她红色的头发里,看不出任何区别,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魔神血液开始顺着发尖滴落。 “风铃……”他轻轻呼唤了一句。 回应他的只有后方的钢铁熔炉和血滴落地声,可几秒之后,又多了一个声音,清脆的咔嚓声。 风铃抬起手把苹果从嘴里拿了出来,然后嚼了嚼,疑惑的说了句,“他傻了吗?” 凌羽愣了片刻,抬起头看向穹顶,美尔丝正朝他挤了挤眼睛,旁边的空间里,飘动着和风铃同样的红发,他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第628章 心之所属 “幽儿,你在想什么呢?”美尔丝在空中扬起手指,水滴聚合又散,在幽儿面前起起落落。 有时候命运就是无法形容,幽儿眸光流转,在思考着某些未开启的盒子,就像是失去记忆之人,触碰着尘封的笔记,回忆起往昔的时光。 “没什么,极暗之日即将来临,狂翼大人希望你能加快一些进度,”幽儿说。 “加快进度?”美尔丝忽而落在幽儿身边,“我只是一个小神当然无法忤逆魔神大人的意思,可我也是神,我并不需要答应狂翼什么吧?” “那样的话魔界之门将向你关闭,”幽儿抱着黑猫坐了下来,双腿在轻轻晃动,“选择在你手中。” “这可真难办啊,但本来这次已经成功了,”美尔丝有些遗憾的说,“你如果不保护那个女孩的话,也许已经成功了。” 幽儿没有回答,静静地望着下面,怀中的黑猫挣脱了她的手掌,跳了下去,稳稳落在风铃的肩膀上。 风铃只是看了眼,然后将剩下一半的苹果塞进了黑猫嘴里,拍了拍手,“等你抓只兔子,人都快饿死了。” “抱歉,”凌羽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本以为崩霆能完成任务呢,可如今的局面看来,风铃是饿肚子了,才跑出来的。 “干嘛老是一副很愧疚的样子,”风铃没理由的恼怒,“兰洛人总是这样。” 凌羽其实明白风铃的意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看了下四周, “我们要想办法出去了?” “出去送死吗?” “嗯?” “那个人可等着魔化的我们出去杀死使团的人呢,可我们都没魔化,他或许会直接下杀手,”风铃撇了撇嘴,“不过,那个人还真强。” “毕竟是大陆顶尖骑士团的团长,”凌羽说,“但还是先找个出去的路吧,也许一会儿就好了。” “嗯,那你去找找看吧,”风铃说,“把暮雨流光给我。” 凌羽摇了摇手臂,他想起那是风铃给这个空间魔法器取得名字,他取下扔了过去。 风铃刚好抬手接过,然后拿出一颗苹果咬在口中。 可以肯定的是,铁德和洛伦特一定是通过其他方式进来的,因为那里本身应该是个封闭空间,凌羽沿着铁轨前进,视线集中在破碎木屋后的那个升降平台上,那里是推出观光车的地方,可当他走进之后,里面的景象却让他大失所望,既没有通道也没有楼梯,只是一个封闭的空间,铁轨在墙壁边缘停下。 “美尔丝!”他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美尔丝声落便至,浮在他身旁,“您的奴仆美尔丝,遵从大人吩咐。” “怎么出去?” “出去?”美尔丝笑了起来,他拉起凌羽手臂,指着上方,“直接撞出去就好了,你绝对可以。” 凌羽也抬起头看过去。 “比起如何出去,你的女孩似乎受伤了,你不关心的吗?”美尔丝忽然说。 凌羽一愣,回过身,才发觉上了美尔丝的当了。 但美尔丝没有骗他,女孩正面色惨白的咬着苹果,将烧焦的衣服从身上扯下,她身上穿着佩尔西斯的布裙,脱掉裙子,就只剩下一圈裹胸布,风铃正费力的将中部烧焦的裹胸布扯下,最后一部分时,每揭开一层都会有鲜血渗出,痛苦让她牙齿死死扣在苹果里,最后一圈被揭开,露出惹火饱满的胸部,凌羽却没有关注那些,从颈部一直延伸到腹部是一条焦黑的沟壑,胸部那里鲜血不断渗透,风铃牙齿一用力,咔嚓一声,苹果被咬开掉落到地上,在铁轨上发出蹭蹭的响声,风铃愣了一秒,然后抬起头,两人目光重合到一起。 凌羽默默低下了头,歪歪斜斜的走了过去,脱掉铠甲,将衬衣从下方撕出一个白布条,递了过去,风铃也不说话,接过布条轻轻缠在身上,看着被烧焦的衣服,她从魔法器里拿出那身铁裙。凌羽就着铁轨坐了下来,低着头,看着黑暗中的土块,身后是女孩换衣服的声音,缓慢而又诱人,直到两声近乎重合的响声落地,他摸了摸心脏,感觉跳的特别快,他想了下,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风铃已经换上衣服,还坐在运煤车上,脚荡在空中,长筒靴子落在地上。 凌羽蹲了下来,就和上次在水城时一样,握住鞋子拉住了那只不安的脚,然后轻轻套了进去,他这次动作很快很快,可长长的鞋绳依旧费了他很多时间。 “我想起了那个地方,你还记得吗?” “哪个地方?” “就是王宫后面的那个地方,上次看到很多鸟都在那里落下。” 凌羽记得那个地方,那天刚买完这身衣服和鞋子,他们两个去往王宫,到达王宫门口时,风铃看到夜晚的鸟儿都齐刷刷的落在王宫后面的地方,她提议去看看,他说改天吧,他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件事。 “可惜最后也没去看成,我们应该不回水城了,你有机会就帮我看一下吧,我很想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嗯,”凌羽点了下头,顿紧了另一只鞋的鞋带。 “其实我觉得苹果也不好吃,但苹果买的最多,到时候佩尔西斯漫山遍野都是苹果树也不好,如果有机会去到佩尔西斯时,帮我带些树种吧。” “好。”凌羽回答。 “其实……” 凌羽停住了,他能感觉到颈部传来的湿润和温暖,有东西正从上方落下,也许是泪水,他不敢抬头,他怕他抬起头,看到风铃哭泣的脸,可他无法安慰。 “其实……也没必要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的,我不需要,也不想要。”风铃说完沉默下来,过了好久之后,她又说,“我喜欢你。” 凌羽愣住了,手指开始颤抖。 “喂,干嘛这种反应?那个人说这是骂人的话,被骂了你还不生气,兰洛人为什么这么虚伪,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身不由己的事。” “那不是骂人的意思,”凌羽系好了最后的鞋带,缓缓站起身,伸出手替风铃擦拭掉脸上的泪水,“那是表达爱意的话,就和布扎罗是一个意思。” 第629章 命运之轮 风铃低着头不说话,凌羽将空间魔法器里的书和音音螺拿了出来,把腕轮扣在风铃手上,“该出去了,直接呼唤飞龙,祝歌应该追不上你们。” “行吧!”风铃跳下运煤车,又忽然伸出手拿起了书上的音音螺,“最后送你个礼物,音音螺按住它中间的部分,然后对着它说一句话,就可以把声音存进去,以后想听时,再按住就可以直接听了。” 凌羽点了下头,将音音螺缠绕在耳朵上,然后把书本塞进铠甲里,指着上面说,“我们直接撞出去。” “能抱我一下吗?”风铃忽然问,就那么看着他,长长的睫毛眨动仿佛剪落了时光。 凌羽想起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事情。他点了下头,揽起风铃双腿,看了眼上方,纵身跃上那个立在空中的铁轨,长枪脱手,抬脚一踢,击碎了钢铁穹顶,他腿部发力,头部向下倾斜,背部直接撞在长枪之上,巨力击碎了穹顶,他们飞出落在了雨中世界里,为了防止风铃受伤,他用身体挡住了落下的石块泥土,头部稍微低了下去。 风铃的身体在他手中迅速滑落,直到脚尖点地,她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子,轻轻吻了上去。 大雨依旧在不停落下,风铃松开手臂,滑出他的怀抱,凌羽还愣在原地,嘴唇的湿润与湿透进皮肤的温度,久久不曾褪去。 他望着雨中漫步走着的背影,那里有灯光明亮的营地。 雨还在下,其实他并不喜欢下雨天,却发现雨中难忘的记忆越来越多。 雨水浸湿了他的衣服,他最终还是转过身,背对着营地等待着崩霆降落,卡在盔甲里的书因为身体转动掉在了地上,雨水很快淋透了封面,他伸出手去捡,手指碰到书的那一刻,一股死亡的气息从空气中渗透而出。 雨停了。 凌羽保持着弯腰捡书的动作,他缓慢的转头,只看到一个红色身影突然扑了过来,将他压在下面,秀发被雨淋进了他铠甲里,他呆呆的看着面露恐慌的风铃,可目光重合的那一刻,风铃却露出一个笑容,她轻声说: “最后一次了……” 头顶划过的一个光芒让凌羽僵了原地,窒息一般的压迫让他脸色苍白,连呼吸都难,震耳欲聋的巨响和摧枯拉朽的火光在身旁响起,红色的火焰气浪席卷而来,瞬间将他和风铃吞噬。 他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消失,好像风从指尖流走,身上的重量越来越轻,那个身影随着火光化为了白色粉末。 雨水又密集的落下,他凝望着空洞的天空,感受着混合着粉末的雨水顺着铠甲缝隙,遛进身体里,还有一丝温暖。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知道为什么她说喜欢下雨,因为他们就是在雨中相遇,也知道为什么她说想去看看那个落鸟的地方,只不过是想两个人再多待一会儿,也知道她唱的那首歌,也知道布扎罗是什么意思。 可知道的太多,反而像个傻瓜,傻到一些东西他其实不什么都不懂,他不懂什么是佩尔西斯,也不懂佩尔西斯人。 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那个骑着红龙带他抵达云端的女孩,那个喜欢吃烤鱼和罐头的女孩,那个会从背后偷偷吻他的女孩。 他弄丢了她的哥哥,现在又弄丢了她。 他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泥水里,不愿意看任何东西。 …… 禁咒的威力超乎想象,提厄尔在空中顿下法杖,方圆千米变成焦黑的人大地,那个所谓的营地已经消失不见了。 狂风从耳边呼啸传出,坎斯雷德在雨中冷眼凝视着他,“你疯了吗?” “我当然疯了,”提厄尔笑了起来,“难道你觉得我不应该疯吗?!艾米丽,克拉茜,罗莱茵,加霍……多少人!多少人死在这群逆神者手上!你别天真了!收起你的仁慈吧!战争!只有战争才能结束这一切!” “你已经被复仇的欲望吞噬,”坎斯雷德低声说。 闪电划过天空,提厄尔双眼喷火,“那……有什么错吗?!” 坎斯雷德还想再说什么,可面对那张苍老的脸,他什么也说不出,一甩法杖,消失在了原地。 提厄尔最后看了眼被死亡笼罩的大地,眼睛闪过一丝暗红色。 …… “啧啧啧,”祝歌富有情调的靠在禁咒之外的树上,“提厄尔确定不是个蠢货?干出这种事,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有足够多的理由发动战争了。” 拉克丝没去看那里,抚摸着腹中的胎儿,“星尘嘱咐你的?” “不,我个人决定,”祝歌说,“我需要你家族的支持。” “可我姓迪尔美特。” “我的敌人没那么多,就只有几个人而已。” “救出她也是在计划之外?”拉克丝瞥了眼旁边昏迷的女人。 祝歌想了下说,“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我很有兴趣。” “随你吧,”拉克丝转身戴上兜帽朝森林里走去。祝歌弯下腰抱起昏迷的琳瓦也跟了上去。 …… 焦黑的大地上出现一个旅人,旅人一身灰袍,站在雨中打量着四周,然后摊开手中的怀表,拨开看了下时间。 “呀呀,我只迟到了一分钟而已,为什么情况已经变成了这样呢,不会是交易被发现了吧?” 他自言自语着,可嘴里的笑意仿佛在说,他只是觉得好玩,忽然他看到了远处的雨中站起的人,全身笼罩在漆黑的铠甲中,那个人只是冷冷瞥了眼一眼,他的笑容停住,直到那个人握起一杆长枪离开,他嘴角的笑意才又重新恢复。 黑龙震空而起,叫声仿佛如崩山之雷,龙影划破了雨中的夜空,消失在了天际。 旅人望了眼那个方向,无奈的敲了敲下巴,“嘛,又多了一场好戏,只是刚来就要回去,也许只有风尘和夜雨才知晓我的烦恼。” 故事总是如此,平静中又暗流涌动,暗流冲出水面,便会掀起灭世狂澜,无人知晓命运之轮的转动,就如同无人知晓夜雨的凄凉。 第630章 白羽空州 花都,维科海托。 璇拎起大包小包放在一个只迅龙背上,迅龙伸了前爪,皮套包裹的嘴里牙齿摩擦着。璇迷茫地站在雨中,店门敞开着,木门底部被腐蚀掉一部分,为了阻挡老鼠,她钉上了一块铁板。 今天早上,一个从卡尔特赶来的同胞将一封信按在她的桌子上,信里内容很少,只有一句话:战争要开始了。 她想起了一切的源头,那个叫约书亚的男人,他说洪水将至,她还不懂什么是洪水,但知道他指的并不是真正的洪水而是战争。 维尔特拉在战争中选择支持卡尔特,就意味着放弃其他人,他们这些处于敌对势力的联络点都需要撤离,或者选择帮助卡尔特,赢得这场胜利,她想回去了,比起人类的利益征伐,她觉得魔物处理起来更简单,因为死就死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店里面的东西,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伸手拉掉了那块补门的铁板,她想不能给敌人留下一块铁、一颗钉。 迅龙在雨中等着好久,终于被允许前进了,后肢肌肉暴涨,嗦的窜飞了出去,璇手忙脚乱的拉起缰绳,最后一拳锤在迅龙骨节分明的脑袋上,才驯服这头不老实的家伙,她忍不住吐了句: “在维尔特拉,你这种货色,七岁小孩懒得骑你。” 迅龙似乎血液里高傲的龙类血统被刺激,昂起头,对着空中叫了一声,快速穿过歪歪斜斜的街道,跳到了大道之中。 暴雨中的街道没有行人,迅龙却不自觉的放缓了速度,璇也从雨衣下伸出冒着精光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恐怖的气息。 铅灰色的云层落下豆大的雨珠,雨珠本是无色透明的,洛维斯基是红色的,白色建筑上爬满红色藤蔓,为了映衬这个颜色,窗帘也常常选择红色。 但一滴暗红色的雨从空中落下,就像是茫茫白雪中的黑点,突兀而扎眼,红色的雨滴落进未来及流淌的积水中,瞬间便染红色整片区域,世界变成了红色,透明的雨滴仿佛也染成了红色。 璇晃了晃脑袋,定神看去,依旧是一片红色的世界,但那块世界中又多了一个人,黑袍上没有半点装饰,未低的头被兜帽覆盖,露出的面部上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具。 “黑白者……” 璇快速抽出大腿上的武器,可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的咯吱响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队车马从街道另一侧驶来,她回过头,大雨中飘扬的百鸟旗,装饰华丽的马车停住,银甲骑士从侧方围出,形成拱形将马车护在后方,领队的骑士抽出佩剑,银甲骑士也齐刷刷的抬起长枪,枪尖流淌着雨水。 “额……”璇扔掉了手里的武器,用腿夹紧迅龙肚子,拉下雨帽,迅龙也顾不得龙类威严,耷拉下尾巴,朝侧边的小巷里跳去。 黑袍下的女人踏着积水走过,红宝石般的高跟鞋没次移动都掀起红色波浪,银甲骑士低喝一声,将武器同时顿地,响声回荡在雨中。 “好久不见了,公主殿下,”女人对着马车说。 马车帘子被从里面掀开,鸢公主笑吟吟的望着雨中的女人,藕臂晃动,手指捂着嘴,“我们似乎并不熟吧?也许是我见过的人太多了,你叫什么名字?说出来让我回忆一下。” “芙蕾雅,”女人掀开兜帽,取下那张惨白的面具。 那群银甲骑士自认为公主殿下容貌已经算是极品,而且还有一种骨子里透露出的美妙风韵,而如今面前这个女人,无论是姿色还是那份妩媚都完全碾压自家公主,一些人在等待着,只要制服了这个狂妄的女人,也可以慰藉这几日的辛劳。 “魔神之子的大主教亲自来这里,是想干什么?”鸢公主面色未变。 “我早已经不属于魔神之子,黑白者的行踪是谁透露出去的?”芙蕾雅低声问,“我需要知道答案。” “黑白者?”鸢公主忽而笑了起来,“叛逆分子的死亡是诸神庇佑吾等,和我似乎关系不大吧!” “别装了,这条街的人已经被我清理掉了,你说出的话没人会传出去,”芙蕾雅手掌一推,侧边的门被打开,两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清凉的雨中又多了一丝腥味。 “这么喜欢杀戮不太好吧?” “我信仰的就是杀戮之血魔神。” “你是在发泄你的情绪?黑白者和你这个大主教有什么关系?” “那个男人说我是他的女人,我没有否认。”芙蕾雅说。 “哼,原来叛逆分子也流行利益联姻,真有趣,”鸢公主望了眼芙蕾雅,“我有点嫉妒你了。” “比你美丽?” “你可真自恋。” “比你强大,”芙蕾雅抬起手,血球一点点在雨中凝聚,“这一点是事实,而且上一点也是,你这个异族看着就让人恶心。” 鸢公主眼中露出杀意,她放下布帘,对着外面说,“处理掉她。” 芙蕾雅手中血球暴涨,无数的血丝从地面上升起,血色的水早已经流淌到马车下,那些血丝仿佛利刃一般切断战马四肢,哀嚎与血液同时迸出。 银甲骑士们反应迅速,战马倒地前,纷纷跳下,马上作战的长枪被快速投出,化为一层枪幕朝芙蕾雅扑来。 芙蕾雅右腿在地面一划,水花四溅,她手中的血球被拉成一把血色长剑,长剑如野兽血盆大口,吞噬了袭来的银枪。 芙蕾雅没有移动,银甲骑士也停止了冲锋,街边的一扇门被推开了,少年平静的看着两方的战斗,撑开伞,转身关上了门,慢步走到马车旁边,敲了下问道,“公主殿下是来找我的吗?” 布帘被拉开,鸢公主淡淡一笑,“赫伦先生也许需要等一下了,我们正在抓捕叛逆分子。” 赫伦转头看了眼雨中的芙蕾雅,露出一抹礼貌的笑意,又对鸢公主说,“叛逆分子?我觉得错了吧?如果我没看错,那位应该是圣托克王国的公主,芙蕾雅殿下。” “哦?她也是公主?”鸢公主很是意外。 “确实如此,”赫伦点头,“两位殿下身份尊贵,怎么能亲自比试切磋呢,这些东西应该由殿下们的骑士代替,那么阿雅……抱歉,芙蕾雅殿下,您的骑士呢?” 芙蕾雅在雨中轻笑了起来,手中的血色长剑融进雨中,血色的水也流淌进下水道里。 “你不就是吗?”她说。 “不不不,我可不是,”赫伦摇头,又指着天空说,“不过那个人好像是哦。” 芙蕾雅抬起头,滂沱大雨中,漆黑的影子如同闪电一般掠过王都上空,雨水仿佛也被割断。 “是他?”芙蕾雅惊讶的说。 “好了,好了,好戏就要开始了,”赫伦朝鸢公主鞠躬,转身走出银甲骑士阵列,来到芙蕾雅身边,未经允许抱起芙蕾雅,低头吻了下去,两人同时消失在了大雨中。 鸢公主愣了许久,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又平静地放下了布帘。 银甲骑士收起武器,回身救治自己的战马,忽然之间,一个叫声从巷子里传出,璇不停打着迅龙的脑袋,迅龙不断恢复脑袋方向,快速朝那个黑影逝去的方向跑去。 银甲侍卫长看了眼那个方向,他记得那里是圣塔所在地,白羽空州。 第631章 龙战于空 璇骑着迅龙从城门溜出,她反身从布袋里拿出一个望远镜戴在眼睛上,雨中的世界变得清晰,头顶齐刷刷飞过一队卫戍龙骑,追赶那个黑色身影。 他看清了,疾驰而过的影子是一头巨大的黑龙,龙翼一边有着巨大的老化伤疤,仿佛红色闪电。迅龙的龙类血脉像是被激发一样,速度越来越快,竟然勉强跟的上飞龙的速度。 黑龙的速度远远超过卫戍龙骑的速度,卫戍龙骑上的龙骑士,抓起弩机在空中射出箭雨,黑龙双翼狂卷,掀起的气流将箭矢吹来,龙翼一震,笔直的闪出,朝雨中的巨塔撞去。 卫戍龙骑中一条白色巨龙迅速拔升,停在群龙上空,青色光芒在大雨中闪烁,群龙仿佛被风神带起,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飞向远端。 一杆金色龙枪沿着白羽空州射下,阻拦了准备撞入塔中的黑龙,黑龙背上的龙骑士伸出手从空中抓住了金色龙枪,无数卫戍龙骑在呼吸间落在他身边。 领头的骑士骑着金龙掠下,备用龙枪极速刺来,黑龙后退躲避,金龙上的骑士停在塔前,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卫戍龙骑已经包围了那个侵犯王都领空的人。 “希奥特联邦,洛维斯基王都卫戍军,第三卫戍龙骑部队队长迪亚休,将以扰乱王都治安罪……” 金龙上的骑士愣住了,因为他在雨中看清了黑龙上的人,他记得这个人,曾帮助过伽贝斯完成复仇,伽贝斯和他是好友,那次事情他很清楚,他对这个男人一直抱有好感,但眼下的情况也许有些变化,因为那已经很难说成是人了。 黑发仿佛经过漫长的时光,已经挤出头盔落满肩头,黑色甲胄上刻画着诡异的图案,无声无息中散发着黑色雾气,长枪是纯黑色的,龙也是黑色的,如果说有另一个颜色,那就是暗红色,来自眼睛的颜色。 “凌羽—提尔锋,”迪亚休喊了声这个名字,“你意识是否还正常?” 面前这个男人让他想到了约书亚魔化后的状态,他需要确定,如果这个人已经失去意识,他只有选择杀死他。 “正常,”笼罩在铠甲中的凌羽低声说。 迪亚休松了一口气,他想大概是发生了一些事,只要不是魔化就还有挽救的机会。 “可以跟我去王都处理一些事情吗?”他尝试着用兰洛人的委婉去提示,他的母亲就是兰洛人,他也受到很大影响。 “可以,”凌羽点头。 迪亚休彻底轻松了下来。 “但需要等我办完一件事。”凌羽又说。 “什么事?”迪亚休习惯性的问。 凌羽震掉刺破杀戮之枪上的雨水,低声说,“等我杀了提厄尔。” “杀了提厄……” 迪亚休还没能明白突如其来的变化,凌羽已经挥动长枪割破雨水,宣告战斗的开始。 龙翼切割雨幕,长枪如雷电碰撞,电光在天空闪烁,乌云在头顶翻滚。崩霆的龙爪从天壁飞龙的龙炎间划出,滚烫的龙炎如同被巨石抵挡的河水分成两支,龙爪则在雨中划出数米长的虚影,直接割碎了一头龙的脖颈。 龙向下方坠落,崩霆则带着血液升空,龙炎从各个方向朝前方聚集,崩霆旋转着飞出龙炎构成的牢笼,调转方向又重新扑下,龙翼锋利如剑刃,在群龙间穿梭。凌羽握紧长枪,挑飞了方向刺下的攻击,金龙在群龙散开之后落下,龙爪撕住崩霆龙尾,龙炎则迅速喷出,滚烫的龙炎蒸发掉雨水,直奔凌羽而去,凌羽握紧长枪,龙鞍瞬间解锁,他起身后跳,在炽热龙炎间刺出长枪,手臂被龙炎席卷,但他毫无躲避地在龙脊背上狂奔,仿佛一头恶鬼。 迪亚休不得不放弃攻击龙尾,快速升空,龙炎对这只黑龙和它的龙骑士并无太大作用,佩尔西斯的铁翼飞龙在速度与力量上都对天壁飞龙有着压制能力,但卫戍龙骑可不是普通龙骑士。他将龙枪高举,大声道,“列队,冲锋!” 群龙放弃对黑龙的围攻,同时撤离,在空中排出整齐的阵型,龙翼同时震动,呼呼的响声在空中传动。 凌羽跳回龙背,扣上龙鞍,他仰起头,雨水涌进铠甲里,冒出一股股黑烟。 第一队龙骑俯冲而下,整齐而统一的喷出炽热龙炎,凌羽抬起手臂拦下,崩霆迅速抬起,对着龙炎张开巨口,龙牙震颤着空气。 第一队龙骑迅速朝两侧分散,龙炎散去之后,狂风从上方落下,三头飞龙呈掎角之势掠出,龙枪也围成一个无法闪躲的角度刺来。龙借风势,转瞬即至,崩霆狂吼一声,龙翼快速收缩,如利剑刺入最前方的那只飞龙身上,两侧的龙枪划开崩霆双翼,血液成线滑出,但崩霆依旧死死扑出,龙牙咬住龙枪,巨爪刺入飞龙头颅,踩着飞龙对着天空怒吼,龙翼再次展开,剧烈一震,朝上方冲去。 剩余的龙骑同时扑下,双方宛如两只比拼蛮力的野兽,开始了最原始的战斗方式,爪牙间的碰撞,血肉翻飞在大雨中,上方的雨水经过这里,落下时已经成猩红色。 崩霆在群龙间冲出,继续朝高空冲去,迪亚休握紧龙枪跟随飞龙扑来,身影仿佛一道金色惊雷,凌羽又一次解开龙鞍,手抓住龙鞍跟随崩霆拔升,金色龙枪越过崩霆龙头朝他刺来,凌羽没选择同样刺出长枪,而是伸手握住了金色龙枪。 崩霆在雨中停平身体,凌羽发出百兽震惶的吼声,握紧龙枪将迪亚休连人带龙硬生生甩下,巨力同时将他抛飞,进入翻滚的乌云间。 迪亚休停稳飞龙,抬起头看去,只看到那只黑龙握住了那个黑色的身影,朝更高的地方飞去,他拉起缰绳迅速升起。 狂风加持下,黑龙片刻便出现在眼前,可迪亚休愣住了,龙背上和龙爪里空无一人,他预感到了什么,朝下方看去,一个黑影在空中笔直的朝下坠落,身体撞破了圣塔的塔顶。 塔顶筑巢的白鸟被惊起,在大雨中茫然无措得飞动。 第632章 魔神降临 黑影从天而降,包裹着铁甲的双腿陷入地板中,顶层的碎屑慢慢落下,气流卷起悬挂的白布,雨水经过千年的洗礼终于侵入这座神圣的建筑。 坎斯雷德睁开双眼,手指按在膝上,抚平了躁动的气流,声如洪钟般传出。 “你是来挑战我的?” 凌羽从地板里跨出,刺破杀戮之枪拖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他走到坎斯雷德身边,抬起了长枪。 “我是来杀提厄尔的。” “为什么要杀他?” “理由有很多,但你不需要知道。” “可你是不是太过鲁莽,你觉得你可以挑战整个魔法师公会?” “我说过了,我只是来杀提厄尔的,其他人与我无关。” 坎斯雷德沉默了,他拢袍起身,被平复的元素在瞬间暴动了起来,狂风从顶部缺口闯入,在白布间穿梭游走。 “克拉茜死了。” 凌羽手臂传过一丝颤抖,可她很快又握紧长枪,“那又如何?” “有人杀死克拉茜,试图挑拨魔法与机械的战斗,他成功了,提厄尔已经失去理智,我不希望你也失去。”坎斯雷德说。 “理智有这么重要吗?没这么重要,我知道这场悲剧的源头在哪,可那又如何?我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是英雄,我不懂以大局为重,我只知道复仇,”凌羽将长枪插入坎斯雷德面前,“想劝我放弃仇恨,只需要一个东西。” “什么?” “提厄尔的人头。” 凌羽怒吼一声,将长枪猛地刺入,地面瞬间崩塌,露出巨大的窟窿。 “人头就在这里,但我想你无法拿走了,”冰冷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凌羽回过身,嘴角露出笑意,他寻找的人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提厄尔!”他大叫着冲去,暗红色的瞳孔仿佛喷火,面目狰狞。 火焰从提厄尔身边燃起,一圈圈围成屏障,黑色长枪被快速融化,表层开始发出咔咔声,却也在瞬间突破一层层防御。 “你是来报仇的吗?真可惜啊,所有人都死了,禁咒的威力可不是那些逆神者能够想象的,所有生命都会被毁灭,连骨头都不剩,禁咒之后的大雨会冲刷掉他们肮脏的骨灰,流进罪恶的地狱里,这就是逆神者的下场,”提厄尔手掌抬起,烈炎之柱从手中喷出。 “提厄尔!”凌羽狂叫着,挥出长枪,他没有使用任何枪术,只有最单纯的力量才能宣泄他的怒火。 烈焰之柱从地面不断冲起,整个圣塔顶部像是火山之上的区域,脚下暗流涌动,随时会喷发出烈焰,坎斯雷德震动法杖唤起狂风包裹住了整个塔身。 凌羽用拳头砸开了最后一层火焰屏障,右手的长枪从后方抡出,朝提厄尔的头颅砍去。提厄尔将法杖震地,口中的低语停止,火焰从脚下燃起,一个铠甲武士挥动炽热长剑拦下了袭来的长枪,铠甲被烈焰包裹,头盔下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伦达加纳,毁灭他。” 火焰武士从地面跳起,凌羽从空中降下,黑暗与火焰的碰撞从武器间产生,每一次撞击都溅射出火焰与黑雾,响声迅疾,无人知晓两人的位置,所能看到的只是燃烧的白布与被蒸发掉的雨水,石块从墙壁里崩出,一个又一个凹陷出现,武器碰撞之声在空气中回荡。 坎斯雷德平静地望着提厄尔,他从提厄尔脸上看到了疯狂。 火焰雄狮从虚空中跳出,围绕在提厄尔身旁,他挥出法杖,两头雄狮朝闪烁的光影中扑去,提厄尔狂笑着,不停地念动着咒语。 头顶忽然传出巨响,提厄尔疑惑的抬起头,锋利的龙爪在碎石间落下,他挥动法杖射出一条火焰,火焰穿透了巨龙的利爪,血液淋满整个空间,巨龙迅速撤出,朝高空飞去。提厄尔移回视线,黑色铠甲抓着一颗火焰凝聚的狮头,吐出一口鲜血,靠在一侧墙壁上,手中的长枪碎裂,只剩下半截枪杆,即便是突破魔神核心的武器也无法制成这种力量的碰撞,那把火焰长剑早已经碎裂了不知多少次,可在火元素的补充下很快又恢复如初。 提厄尔又一次震动法杖,无数火焰雄狮从背后的空间中探出头。 “你即将死去,就和那群逆神者一样,悲惨的死去,唯有死亡才可以净化你们肮脏的灵魂,死去吧!带着悔恨死去吧!”他大叫着,火焰雄狮狂嚣着冲去空间。 凌羽冷冷的看着提厄尔,将半截枪杆插入墙壁里,褪掉了手上的铠甲,音音螺还缠绕在耳边上,火焰的温度越来越近,火焰武士抬起仿佛成燃烧天空的利剑,无数火焰雄狮挥出利爪。 他咬紧牙齿,直接将手掌拍上墙壁上的半截枪杆,断口锋利的枪杆刺破手掌,滚烫的血液被抛洒出来,溶解着地板与墙壁,他抽出流满鲜血的手掌,如野兽般扑去,口中发出震天的怒吼。 “美尔丝!!!” 漆黑的魔枪从另一个空间中投出,准确无误的穿透了火焰武士的胸膛插在地面,凌羽狂奔而至,伸出沾满魔炎血液的手掌,握住了魔枪。那一刻,仿佛此界的黑暗都聚集于此,他从火焰武士撕裂的身体中穿过,全身被浓郁的黑色雾气笼罩,膝盖和手肘长出恐怖倒刺,獠牙割破了嘴唇,却依旧发出诡异的喊声。 “魔神之枪,寒冰碎裂巨龙之牙!” 魔枪爆发出巨大的威压,火焰雄狮纷纷停止,下一刻横扫而出的黑色雾气割碎了一只只火焰雄狮,凌羽高高跃起,魔枪如闪电般刺出。 提厄尔惊恐之中,凝出一层层火焰屏障,阻拦刺下的魔枪,但那仿佛撕裂空间的力量转瞬间突破一层又一层防御。 狂风从坎斯雷德法杖中吹起,三条卷起火焰的飓风撕开白布,聚合到一起,绞杀着那从天而降的狰狞野兽。 凌羽四肢在狂风中伸开,玄骨幽痕一块块崩落,露出了早已经魔化的身体,黑暗的雾气不断吞噬着狂风与火焰,他将魔枪投下,撕裂了狂风与最后一层火焰防御,然后扑了下去,探出黑色利爪,朝提厄尔的心脏抓去。 “不要!” 少女的叫声与身影同时出现,那个身影拦在了提厄尔身前。刺出的利爪在中途骤停,凌羽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个影子,她拥有一头浅蓝色的长发。 “冰澜……” 第633章 变动之局 暴怒的野兽僵硬在空中,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躯壳。可那恐怖的利爪就停在少女的胸口,稍稍一用力,便可以夺去少女的生命。柯修闭着眼跳下飞鸟,落地之后呆呆的望着这一幕,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呼唤一声好友的名字。 “凌羽……” 凌羽暗红色的眼珠缓慢的转动了一下,他依旧望着那个看不清的蓝色身影,最终垂下了手臂,胸口突然爆发出一股寒气,迅速冰封住了他的身体。 柯修不再犹豫,跑过去拉出艾妮娜,紧紧搂在怀里,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提厄尔那张脸,他又明白了一些。 “愚蠢啊,”美尔丝从空中浮现,“原以为会是多么强大呢,可最终还是弱小的人类。” “到底怎么回事?!”柯修望着美尔丝问。 美尔丝也望着他,低声说,“红狐狸死了。” “红狐狸死……死了……”柯修表情变得呆滞,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他松开艾妮娜,眼中充斥着怒意,一脚踢在了提厄尔的肚子里,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殿下!”坎斯雷德在一旁说着,“注意您的身份。” “注意什么!我不注意又怎么了?!别他妈给我废话,都给我滚,滚啊!” 柯修朝坎斯雷德大吼,眼神仿佛想要吃人,他踢飞提厄尔的法杖,不停地踢踹着提厄尔的脑袋,仿佛要将积压的怒火全部释放。 艾妮娜看着这柯修,突然觉得一切是那么地陌生又真实。 …… 芙蕾雅在雨中望着空中跌落的黑龙,她嘴角露出笑意,“我以为你死了呢。” “怎么可能,我的计划可还没有成功,”赫伦或者说是黑白者敲了敲下巴,扣上一张面具,“只是忽然觉得有几分失落。” “什么失落?” “那个人其实知道我们的计划。” “谁?” “当然是你的骑士,”黑白者说,“我在营地废墟见到他时,他的眼神中透露着恨意,其实他明白是我们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什么一切,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我先派约书亚和艾丽卡来这里,如果成功倒省了很多麻烦,如果不成功,便需要我亲自出马,当然就事实来看,约书亚还不够稳重。我通过赫伦的身份,利用鸢公主的介绍使得提厄尔回忆起一些东西,一些我希望他记起的东西,比如她的女儿悲惨的死状,而且还提供给他一些消息,黑白者的事情。再后面就是我们和克拉茜的会面,对于她能找到我们,我其实并不觉得意外,但她的死却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如果不是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孩,我会扮成机械师的模样射杀她,但那个男孩出现的刚刚好。再然后我提供给了提厄尔一份档案和信息,告诉他暗杀她女儿和克拉茜的机械师已经投靠卡尔特,正在与卡尔特进行接应,当然实际上那只是我与祝歌的一场交易,因为我让那群机械师告诉祝歌我拥有炽天使的秘密,后来就是时间的美妙运用,祝歌为了得到炽天使不得不等待在那个约定好的地点,而提厄尔正在带着怒火赶到,一个禁咒就将这场战争点燃,当然风铃的悲剧只是偶然,你的骑士也并不在我预料范围内,我很抱歉。” “你还会道歉?”芙蕾雅笑了声,又问,“提厄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已经很强大了,换做是我,我并不觉得会比他更理智,克拉茜的死虽然即将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依旧没压垮他,所以我就不得不给予他一些帮助。” “帮助?” “魔曜石,”黑白者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漆黑的石头,“我将魔曜石藏进了机械师首领的头颅里,提厄尔将那颗头颅烧毁,冒出的是魔曜石燃烧过后的黑烟,可惜他并没察觉,当然魔曜石的作用只是扩大欲望,而不是创造欲望,归根到底还是复仇的欲望吞噬了他。” “你为什么不像之前一样了,”芙蕾雅说,“记得那次在水城,因为计划你不得不杀死那个善良的城防卫长,你似乎很悲伤,但现在你却没有。” “本来我不希望自己投身于黑暗,而如今我却不得不那么做,怀着仁爱之心是无法成功的,为了目标,我不得那么做,”黑白者对着芙蕾雅笑笑。 “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芙蕾雅问。 “如果我拥有幸福的家庭,美丽温柔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孩子,我也不会做这些,可那些太虚幻了,虔诚向善者悲惨的死去,罪大恶极者还存活于世,我想一定是某些地方错了,我想要修正它。” “可你不就是罪大恶极者。” “我从不否认,当我完成我的目的后,我甘愿接受死亡,而在此之前,没人能取走我的性命,神也不行。” 黑白者在雨中起身,整个世界仿佛都被他笼罩。 …… 水城,希尔雅莉斯。 冰澜坐在台阶前静静听雨,淅淅沥沥,雨水潲湿了她额前的发,庭院里跑来一个没打雨伞的身影,她意识到了什么,慌张地站起身。 朽木打掉衣服上的水,摸了半天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握在手中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选择递了过去, “那个奴隶小子……家主传来信件说,使团出了些问题……应该不是什么好消息。” 淋湿的信封在风中摇曳,冰澜伸手接过,揭开倒出了一封信,她看了眼,又将信倒了回去,抬头望着落雨的庭院。 “卡尔特王怎么说?” 朽木将信收了起来,其实内容他早就看过了。 “夫人说卡尔特王已经决心宣战,正在抽调军队,预计明天正午将会正式宣战,毕竟王后殿下死了,没哪个男人能承受了妻儿的同时离世,更何况还是一国之主。” 冰澜没再说什么,起身朝屋里走去。朽木疑惑地看着离开的冰澜,透过窗户,他好像看到了她在收拾东西,他突然想起,法典大纲编撰早已经完成,这两天她一直在等什么。 他又抽出信确定了一下,上面说,使团遇袭,仅卫长祝歌和佩尔西斯代表琳瓦存活,而凌羽小兄弟和那个红头发的女孩都没有说是死是活,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走了。他再次朝那间屋子看去,里面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从不曾住过人。 朽木明白,她也要走了。 第634章 无标题章 第六百四十三章,卫戍龙骑 战争爆发了,有些突然又仿佛在意料之中。 花都的居民对此到没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因为卫戍龙骑还翱翔在天空。不知从何时起,那些飞舞于天空的巨龙,成了市民眼中现世的神,以及茶余饭后的关注点,每当有人小心翼翼地讲述着以前在卡尔特的见闻,将气氛弄的一团糟时,总是会有人跳出来指着头顶说。 “龙骑部队都没动呢,战争肯定会胜利。” 末了免不了对机械谩骂两句,但那是普通市民,在商人眼里,变化很少很少,战争爆发几天了,除了贫民区的机械师被调查了之外,蒸汽轮车依旧满大街地跑,王国的补给也通过列车运往前线,就像是即便机械当国的卡尔特,照明依旧需要光石灯,富人也不烧煤炭取暖。 总之,各方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所有洛维斯基的商人都相信这场夺原之战依旧会是属于洛维斯基的胜利。 原因就和市民口中说的一样,卫戍龙骑还没有出动。 西陆其实很少有飞龙种的龙,地龙种的龙倒很常见,佩尔西斯千年之前还不成国,远隔西部山海只留下一些传说,直到诺伊修斯的出现,这个来自东陆的小国以超乎想象的力量碾碎了东陆诸国,意图统一大陆,西陆诸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虽然他们实际上早就不属于迪亚拉帝国了,可依旧举起迪亚拉帝国的大旗陈兵百万扼守北部通道,那被认为是东西陆来往的唯一方式,借道兽族领地。毕竟之前只有大魔法阵和山鬼才能越过那座天壁山脉,可山域无法忘记那一天巨龙临空,天空仿佛也随之失去了颜色。诸国望风而降,至此诺伊修斯完成统一,而比起邻国的改朝换代,山域似乎维持着原状,唯一多了这群来自东陆的巨龙。 每当山域爆发夺原之战时,卫戍龙骑总能力挽狂澜,贝伦的黑牙武士,默克尔斯的荒龙重骑兵都不曾撼动洛维斯基的地位。 但一个消息不胫而走,传说有一头黑龙突破了卫戍龙骑的防御,掀翻了圣塔的塔顶,只是消息并没得到证实。 但人们总是喜欢相信谣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迪亚休揉了揉眼眶,他的父亲在旁边已经说了很久,但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陛下已经将消息压了下来,可我的孩子,你需要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十名卫戍龙骑还拦不住一个乡下的龙骑士?这事如果传出去,你的仕途可会受很大影响,”男人说的有些急了,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父亲,我明白了,”迪亚休站起身,转身朝屋外走去,将所有喧满一股脑关在门后,屋外夜空月明星稀。 他从五岁起便从母亲手中接过刚孵化的幼龙,从此与龙为伴。所有卫戍龙骑都是承袭先辈,当然有时为了控制血统常常会越减人数,而且往往守城是由普通士兵看守,便会抽调某些精锐士兵担任临时卫戍龙骑兵,但那些人往往都是不被看重的。他的家族是龙骑世家,父母从小便对他寄予厚望,他当然也没令父母失望,从幼年起各项测试便名列前茅,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龙骑士。 可所有光辉与荣耀都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队员们庆幸那天并未出现大的问题,可他依旧觉得那是一生最大的耻辱。 当然是耻辱都可以清除,只是需要很多时间,但他觉得人生似乎终于有了一个目标。 他坐在等候在府邸门口的马车,马车快速穿过街道,在一个巨大建筑前停下。 希奥特联邦圣法司总部。 迪亚休走进潮湿的监牢里,握起剑柄敲了敲栏杆,里面的人拖着沉重的铁链走出了阴影。 “你怎么来了?”囚犯颇为意外。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我需要你的建议,伽贝斯,”迪亚休扔进去一瓶酒。 “还是凌羽那小子的事?他是不是要被处决了,袭击圣塔可是死罪,”伽贝斯伸手捡起酒瓶,捏碎喝了口。 “但在此之前,另一件事你也许更需要关注,”迪亚休说,“战争爆发了。” 伽贝斯出神了一刻,酒水灌满口腔还在咕咕流出,浸湿了他的衣领,他放下酒杯,“什么时候的事?” “十天前,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处理其他事情,但就在昨天柯修殿下找到了我,给了我一封信。”迪亚休将信露出一个角,并未选择递出去,他明白这种东西会成为对王子殿下十分不利的证据,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看。 “信里说希望我能提供一些帮助,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帮助?” “因为殿下的据理力争,处决的事情暂时被搁置了下来,而因为提尔锋先生是兰洛人,所以殿下派人秘密联络了兰洛皇室希望能够移交罪犯,这肯定是好事,如果在希奥特,凌羽先生无论如何是活不下来的,但又因为是袭击魔法师公会,兰洛本来与我国魔法师交往甚密,想来会给兰洛皇室施压,可不知为何,兰洛皇室决定出面干涉这个事情,代表团已经就近从西流行省出发,即将抵达王都,不过如果这么顺利我就不会烦恼了,出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圣法司司长洛林公爵以非法入境之名拒绝移交罪犯,理由是凌羽身上并未发现通行信物,没有通行信物一般会被认为逃犯,不予交接也符合联邦法律。一国之民前往他国,往往可以在边境城市换取本国徽章,可他却没有,至于为什么没有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变成有。” 伽贝斯抬起头问,“已经有方法了?” “有只要兰洛方面沟通好,提供相关证明就很简单了,但因为证明需要按有手印的契约书,可他们没有,唯一的关键就在于如何获得手印,殿下的计划是强行突入监狱来获取手印,他们并不怕和圣法司撕破脸皮,因为局面已经很尴尬了,而且圣法司也无心追究责任,只是……”迪亚休迟疑了。 “只是绕不开你这个卫戍龙骑的队长,如果有人突破监狱而且还能全身而退,你或许就要职位不保了,可没人能突破卫戍龙骑的追捕,他们也不能忽略你。” “有人已经打破了这个传说,”迪亚休沉声说,“骑士的尊严早已经被我丢尽,但我犹豫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因为伊莎缇雅公主的死,佩尔西斯宣布支援卡尔特的战斗,这意味着我们与佩尔西斯人的龙骑士终有一战,而他就是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放走他,将会成为联邦的隐患。”迪亚休看着伽贝斯的眼睛说。 伽贝斯满不在乎的喝了口酒,“不放跑他也一样,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佩尔西斯人,但我知道他们是举国参战,而他不过是佩尔西斯的一个普通士兵,你的敌人是佩尔西斯之王,而不是他。” “所以,你的意见已经很明显了?”迪亚休道。 “你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了,”伽贝斯凝视着迪亚休,忽然又笑了下,“算了,我给你个台阶吧,帮帮他,他曾经救过我的妻子。” “明白了,”迪亚休点头。 第635章 银月降临 “喂,下次来带根烟吧,我知道你们贵族不喜欢那个,但我离不开那玩意,”伽贝斯再后面喊了句,迪亚休只是挥了挥手表示听到了。 迪亚休走出第二层监狱,望了眼更下层,那里的守卫正警惕的看着他,其实伽贝斯说对了,他早就有了答案,只是骑士的尊严让他需要有一个舍弃的理由,伽贝斯的理由很充足,他记得那个很讨喜的女孩,菲露特。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朝外走出,出门的那一刻,他抬起头看着监狱上空飞翔的几只大鸟,第一次觉得这鸟有点烦人,他又突然停住,回头礼貌朝守卫微笑问,“司长阁下是否在这里?” 守卫挺直腰杆,剧烈的摇头,“报告大人,司长大人今日并未出现。” “嗯,辛苦了,”迪亚休礼貌点头,继续朝外走去,圣法司司长当然不可能出现,柯修殿下正在借助玫瑰王后的名义强行留下洛林司长,而当洛林司长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他忽然有了个新想法,又回身问,“有烟吗?” 守卫略显尴尬的晃了下腿,这种东西如果随身带,很容易让上司觉得不太好。 “我的老朋友说他烟瘾犯了,原本打算去帮他买一些,可看起来已经很晚了,就先向你借几根吧,”迪亚休说。 守卫扭扭捏捏的从衣服里摸出一包没剩几根的烟递了过来,迪亚休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了。” 希奥特人就是这样,借东西从不会用钱代替,改天他会送上一盒好烟,而不是选择今天拿一些钱塞给这个人。 迪亚休拿着烟重新朝监狱里走去,这次他没选择去见伽贝斯而是隐藏在二层楼梯的角落里。 …… 王都上空的不可见处漂浮着一个身影,精巧的修长细剑在身后晃动,背后的两道风翼在狂乱的气流中保持平稳,她穿着紧致的黑色夜衣,将玲珑的曲线凸显的淋漓尽致,乌黑长发盘在一起被黑头巾包裹,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和手指间浮动的一只美丽的透明蝴蝶。 这是语蝶,魔法文明的产物,在即海这种东西并没有,但他们练就了一种耳听之术,可以听到细微的动静,而在高空除了风声就只剩下语蝶里传出的声音。 风翼在一瞬间消失,她笔直的朝下坠落,长剑比她落得更快,先一步破开气流,带着她朝她落去,而不至于改变落位。 城市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很快高耸入云的白塔就被抛在身上,她仿佛一柄利刃,插入早已经预定好的小点,长剑掠云刺穿一只巡视的巨鸟,她握住剑柄,朝下一刺,从剑尖迸发的气流搅碎了那只飞鸟身体,螺旋着下落,但也保证了她能平稳落地,守卫的眼睛几乎来不及眨动,她剑刃一转,剑柄敲在了每个守卫的脑袋上,但天空中其余的飞鸟还是剧烈抖动了一下翅膀,可它们没来得及叫,两道剑光闪动,两颗头颅落地。 同样包裹在黑衣里的人掠过她的身旁,只是递出一个眼神她便快速跟了上去,而两人聚集的位置,很快又跑来一个人,一拳将铁门震坏。 “你掩护我!” 黑衣男人拔出长刀插入地面,狭窄的通道里涌出密集的守卫,他弯下腰滑了过去,黑衣女人将掠云斜向砍出,剑刃带起猛烈剑气割破墙壁击退了守卫。 黑衣男人已经撞出,佩刀脱鞘从一个个人影中闪过,琉璃落地地面早已经倒下一片尸体,但警报声还是回荡在空气中,女人快速跟了上去,两人沿着楼梯不停落下,直到抵达最低层的空间里。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蓄水池,透明的液体中漂浮着一个保持魔化的人,暗紫色的皮肤和狰狞恐怖的尖刺,让人很难相信那是一个人。水池四周的雕刻着各种各样的法阵纹路,她并不太懂魔法,看了眼身后的男人,男人一刻不犹豫,提刀直接砍破了一侧池壁,抬起脚准备跳进去。 “你们准备工作做的可不太好,”喊声制止住了男人的意图。 男人和女人同时回身,身着华丽衣服的青年站在后方通道入口,容貌俊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那水里有麻痹人体肌肉的药物,拿个东西把他捞出来吧!”青年说。 “谢谢,”男人挥刀砍断一截铁链缠绕在手中朝下抛出,稳稳捆住水中的魔化之人,将其捞了出来。 女人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各种东西,拿起一颗指环套在魔化者的大拇指上,用力箍紧,魔化的迹象迅速褪去,她快速采集着指纹和血液。 男人收起佩刀朝那个青年深鞠一躬。 “如果我没猜错,阁下就是乌云山伯爵方林吧,”青年微笑,“我叫迪亚休,是今晚当值的卫戍龙骑队长。” 方林一惊,手已经又碰到刀柄,卫戍龙骑是他们唯一的麻烦,可如今这个唯一的麻烦出现在了这里。 “别紧张,”迪亚休举起双手,表示他并无恶意,“接应你们的人是谁?能告诉我吗,我是说你们打算如何逃脱卫戍龙骑的追捕。” 方林看了眼还在采集信息的琉璃,也许他们可以突围出去,却免不了受伤,他放弃了思考,握住刀柄,低声说,“一位来自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名叫银月。” “很好,我希望她会是个不错的对手,”迪亚休礼貌的鞠躬,“后会有期。” 琉璃站起身朝方林点头,方林抱起凌羽的身体重新投入水池之中,然后快速朝上方跑去。 迪亚休则不紧不慢的跟了过去,当他走出监狱大门,一头伸展双翼的银龙刚好在城墙上降落,三名黑衣人同时跳上龙背,令他意外的是银龙背上的骑士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孩,更令他苦笑不得的是,那个女孩还朝他扮了个鬼脸。 金色巨龙从天空降下,直奔银龙扑去,银龙却迅速抬升朝天空飞去,迪亚休跳上龙背紧随而至。 银龙并未选择离开,而是始终朝上方飞,越升越高,转眼间便抵达云端与那轮银月平行,迪亚休望着近在咫尺的银龙,却不得不停住,过高的地方温度极低,他并没穿戴合适的铠甲,单薄的衣服让他无法抵挡这份寒冰。 “小家伙,你还不回去?”银龙背上的女孩得意地大叫着。 迪亚拉冷哼一声,心中不禁笑道,这个小女孩还真可爱,但忽然身上金龙仿佛得到受到了莫大的恐惧一般,疯了似的朝下坠落。 “女娃,你对它做了什么?”朽木拍了拍银月的肩膀。 银月望着下落的金龙,嘴角翘起,“没什么,只是嘲笑了一下那个进化不完全的低等种族。” 第636章 帝国使者 绯宫。 圣法司司长洛林端坐于长椅上,一张素白宣纸铺展在他面前,画中是一副少女的肖像,侧目远视,后方的庭院里蔷薇烂漫,少女腮红如霞,青丝迫于眉睫,整幅画并非西陆风格采用油墨浓墨重彩,而是用精致颜料细细打磨,仿佛将少女极盛的容颜刻上,羽毛如雪落在女孩扬起的手上,宣纸的白不胜雪白,发丝的蓝失色眸蓝,整幅画宛如一颗宝石,将最美的东西呈现。 可洛林觉得,他毫无欣赏美感的想法,而且比起画,真人就在他旁边。 玫瑰王后手指抚过画纸,露出笑意来,“这是我从东陆学习的技法,纸由天然橡树制成,颜料也取自天成,而对于以美人入画,东陆人称之为国色天香。” 洛林不语,看了眼画。 “洛林公爵是在为什么事忧愁?”玫瑰王后朝侍女示意,侍女收起了画卷退下,在场只剩下玫瑰王后和艾妮娜。 洛林拍了下衣袖,手不由自主的将两人的目光引到挂满徽章的胸前。 “除去圣法司司长一职,我身为国王陛下臣属有必要提醒王后殿下一句,战争已经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如薄冰之匣,稍有不慎将会死去,而且这已经不是夺原之战了,还请殿下不要用陈旧的思维考虑这些。” “不是夺原之战?”玫瑰王后笑着挽起艾妮娜的手掌,“那是什么?” “夺原之战,败不过割让富饶土地换取贫瘠之山,然而卡尔特狼子野心,他们妄图掌控整个卡尔特,王后殿下熟知东陆风俗,东陆之国战败结果是什么?”洛林扫视了一眼这两个女人,他并不准备听到话从她们口中说出,“王族覆灭,战争不过是利益聚合,卡尔特吞噬的不是某位领主的财产,他需要夺去各邦国王族的财产,而失败的王族,男子皆被屠戮,女子皆被凌辱,这就是如今的现状。” 玫瑰王后淡然一笑,“洛林公爵是觉得洛维斯基会输喽?” “从无必胜之战,”洛林低声说,“柯修殿下已经成年,可却尽做儿戏,恕我无礼,王后殿下还请不要过分纵容,这是关系国家存亡的大事。” “好啊!” 门被轰然推开,老巫婆慌慌张张地从柯修背后走出朝玫瑰王后行礼,柯修瞪着洛林说,“我是违反了联邦法律,可提厄尔呢!他才是导致战争的元凶。” “殿下还看不清形势吗?”洛林愤怒的顿了顿权杖,“战争迟早会爆发,而提厄尔副会长不过是做出了最不明智的选择。” “可他杀死了那么多人!”柯修也愤怒的蹲了蹲脚,“为什么不处决他!” “处决他?”洛林快要气疯了,“殿下想我们众叛亲离吗?没了魔法师公会的支持,我们怎么打赢这场战争,我身为圣法司的司长,当然清楚何人违背联邦法律,可战争形势下,法律又如何维持?我之所以不处决提厄尔,哪有这么多原因,不过是我们需要胜利!战争之后,所有有罪之人都将受到惩罚。” 柯修不停地喘气,他咬紧牙齿蹦出一句话,“那我也违反了,战后随便你处置!” “殿下!”洛林用尽全身力气砸了手杖,“我担忧的从不是你个人!我是在担忧这个国家啊!” 他气息逐渐平复下来,拄着法杖朝外走去,到门口时,他回身说,“殿下,也许这是我向您说的最后一句话,无论这场战争胜负如何,希奥特已经无法阻挡变革的洪流,希望皆握在您的手中。” 柯修低着头不去看离开的洛林,可当他抬起头时,却看到了一双闪躲的目光,艾妮娜像是哭泣过后的小猫,不希望别人看到悲伤的一幕。柯修才猛然意识到,他刚才在大叫着说要处决提厄尔,那个待艾妮娜如女儿一般的人。他走了过去,抱住了不安的女孩。 玫瑰王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她明白,洛林这种人才是王国根基,可确也是最不受欢迎的人。 “司长大人,”助理终于在王宫外等到洛林出现,他急急忙忙跑过去,附在洛林耳边说,“监狱遭到入侵。” 洛林跨上马车,放下布帘前,他对助理说,“把最低层的犯人清理好,准备送出去。” “可大人,他不是还没有通行信物吗?”助理不解的问。 “想要很快吧?”洛林反问,又道,“圣教准备的那个东西怎么样了?应该好了吧?” 助理摇头,“本来计划时间是今天晚上,但圣教的人临时告知,明天将由兰洛的代表团处理此事。” 洛林愣了一秒,冷哼一声垂下布帘,马车咣咣的朝前驶去。 …… 战争时刻的使者总是会得到最大的尊重,百只黑鳞甲巨龙排列在王都城前,来迎接这个来自兰洛的使团。 帝国与联邦的关系还算不错,兽皮战争时期也共同抵抗兽蛮入侵,但对于联邦人来说,兰洛人都是征服者的后裔,骨子里透露出胜者的高傲。 高傲也许从各个细节皆可看出,血牙幽兰旗在原野上飘扬,放眼望去,皆是白花红旗,可临近之后却发现只有一架华丽车马,其余全是持旗的骑士,高大的战马被甲片包裹,马背上的骑士身着统一的黑色甲胄,红色单肩披风随风飞扬,面具下的容貌不可见,但领头的骑士却礼貌的朝众人招手,委实来说这次的使团规模太过简陋,倒像是找个驾贵族的马车领了一队骑士就来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联邦需要兰洛的力量,这种局面下,形势已经不重要了。 华贵马车里的人敲了敲窗框,领头的骑士缓缓退了过去,侧下身贴着马车问,“殿下有什么事吗?” “我想看看希奥特的景致!”车里的人说。 领头骑士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已经清晰可见的红色城市,俯下身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除了红了点,我觉得还不如风岚好看呢。” “我就要看,维拉德!”车里的人语气蛮横而又坚决。 领头骑士挠了挠头发,说了声,“那好吧,就一眼。” 第637章 帝国尊严 得到允许的赛莉西娅迫不及待掀开绸帘,入眼的城市让她笑开了花,她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城市,那想来盛放时无比艳丽的花朵,此刻软绵绵的像是枯草,尖刺的青藤则完全城市的新衣,她小声说了句。 “倒像是个荒废的古城,杂草丛生,希望不会跳出了怪物。” “怪物应该跳不出来,”维拉德也看了眼城市,“怪物正被铁链锁着呢,就怕他被斩断了双脚,我虽然没兴趣欣赏怪物的舞蹈,但残缺的总是让人失望。” “没事,”赛利西亚露出雪白的牙齿,“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帝国的荣光便会将他救活。” “他应该庆幸是帝国子民,”维拉德也说。 马车驶进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两侧的房屋窗户被打开,身着长裙的女孩和佣人望着进城的使团,维拉德从不吝惜礼貌,总是带着笑意与民众招手,俨然一副将军凯旋的样子。 使团穿过长长的街道,跨过横亘于叶娜河上的桥,停在了绯宫的前面。 肥胖的中年男人略显阿谀奉承的小跑了过来,维拉德背过身挽着赛莉西娅手指落下。 “公主殿下一路辛劳……” 赛利西亚听着快背熟的句话语,只能微笑的点头,好在一匹战马忽然嘶鸣了一声,这个肥胖男人也停止了客套的礼仪,将他们朝王宫引去。 她在后面拉了拉维拉德衣服,示意他快点解决,维拉德心领神会的点头。金碧辉煌的大厅虽然壮观,但与帝国的皇宫一比就显得小气了很多,赛莉西娅与洛维斯基的国王寒暄几句之后,闭口不语退回椅前坐下。 维拉德走上前行礼之后道,“尊敬的洛维斯基王,碍于时间原因,我不得不冒昧的表示我们应该快点结束这个问题了,我们此次前来仅仅是为了带走流落贵国的帝国子民。” “可贵国子民在我国犯法,似乎没有理由交由贵国处理吧?”夏罗恩扶着桌椅,虽然结果早已经商定,但必要的国家尊严与权威他还是需要维护,哪怕是在战争之时。 “当然如此,”维拉德礼貌回复,“既然触犯法律无论是在何处,都应该被惩罚,但由谁惩罚呢?是陛下还是贵国的圣法司?如果是希奥特之民,帝国决不会干涉分毫,可唯独帝国子民不行,陛下是洛维斯基的王,可不是罗希瓦尔的王,而兰洛帝国的皇帝陛下是兰洛人的皇帝,所有兰洛子民,均为皇帝臣属,除皇帝陛下外,无人能随意处置。” “阁下可真是傲慢,”夏罗恩目不转睛的盯着维拉德说,“如今这是在洛维斯基,不是在兰洛。” “并非傲慢,”维拉德再次鞠躬,“帝国尊严不容践踏。今日,国王陛下处置一名兰洛子民,明日,便可处决百名、千名、乃至万名,今日洛维斯基如此,明日卡尔特、默克尔斯、贝伦也会如此,长此以往,帝国尊严将不复存在,皇帝陛下断不能容忍,届时,欺凌吾国者,亦将不复存在。” “贵国尊严重要,那么我国呢?”始终闭目的洛林开了口,“贵国子民触犯圣法,难道就可以依仗贵国势力,而免于责罚。” “当然不会,罪民回国,皇帝陛下也不会饶恕,但这些事情将由帝国处理,诸位就不必费心了,”维拉德笑道。 “不必费心?”洛林冷笑一声,“已经费了不少心,是不是该给点补偿。” 此言一出,大厅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知道圣法司司长是个硬骨头,可如今却犹如商贩,追求蝇头小利。 “当然,”维拉德点头,“听闻贵国出现叛逆分子,矛头直指魔法,妄图颠覆陛下统治,吾国皇帝陛下与冰皇大人商议之后决定,与希奥特结盟,共同对抗叛逆分子。” “记住你们的承诺,”洛林语气冰冷。 “这不是我们的承诺,是皇帝陛下的承诺,”维拉德道。 夏罗恩看了眼洛林,洛林手指攥紧法杖,他顿了顿,朝夏罗恩深鞠一躬,“陛下,还请不要忘记今日耻辱。” 维拉德缓缓退下,赛莉西娅拎起裙摆行礼告辞,跟随洛林朝圣法司走去。 维拉德没骑马,而是与洛林同坐一车,他将一叠又一叠文件交给洛林,洛林随手扔给助理。 “司长阁下不看看了?”维拉德笑着说,“也许会有法律漏洞。” “不用了,我本身就没打算真的处理那个人,”洛林说。 “哦?” “既然兰洛希望结盟,我们没理由不答应,况且还有个这么好的借口,不过是卖兰洛一个人情,”洛林说,“我很好奇的是,兰洛这次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个问题,以前也很多,不会就是因为柯修殿下的胡闹吧?” “当然不是,”维拉德笃定道,“司长阁下也许不知,兰洛有一种无比美丽的鸟儿,名为洛鹃,鹃鸟分两种,雄洛鹃天生凶猛,是禽类的王者,雌洛鹃则天生无法飞翔,需要借助其他鸟类的哺育,否则终生就只能待在巢穴之中,因而常常会被老洛鹃丢进其他鸟的巢穴里。” “贵族子女不都是那样吗?”洛林低声说。 维拉德无奈的扶了扶额头,“司长阁下还真是不解风情啊,对,我说的就是赛莉西娅殿下,因为某人的建议,她摆脱了被支配的命运。” “听说了阁下的事迹,”洛林丝毫不意外,“阁下如今已经是帝国新星,就连镇守南疆的猛毒剑圣都无法处理掉的沙民被你驱逐百里,看来阁下与赛莉西娅公主的婚事已经得到兰洛皇帝的准许了。” 维拉德只是微笑。 “也罢,我也无心关注那些,我只关注战争,”洛林说。 “其实阁下才是希奥特最睿智的人,”维拉德由衷的赞美一句,“来之前父亲大人提醒我,洛林司长是位固执的老者,看来也许父亲大人还是没看透。” “我就是很固执,”洛林瞥了眼窗外,“但却无力改变许多东西。” “什么东西?” “战时无法律,弱国无外交。” “那么谁才是结束混乱与贫弱的人呢?”维拉德忽然问,“星尘总长似乎有点像。” “如果他是洛维斯基人,我会毫不犹豫为他扫清障碍,可他不是,如今在他眼里,洛维斯基乃至希奥特的民众都是他的食物,随意宰割的食物,他为了夺得希奥特不会吝惜无辜者的生命,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事情。”洛林看了眼维拉德,“没错,这就是罗希瓦尔大陆最缥缈的存在,尊严。” “闻司长阁下此言,方知人类并无二异。”维拉德缓缓说。 第638章 魔界见闻 凌羽站在悬崖边极目远眺。 黑暗,那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一条血红色的河流从陡壁悬崖的山间流出,蜿蜒流淌在黑色大地之上,群山笼罩在夜色之中,抬起头,上方既无星辰也无银月,有的只是近乎破碎的黑色天空,裂缝延伸向更深处,仿佛倒悬的深渊。 “这就是魔界,暗岭、黑山、血河、裂空,还有万魔咆哮的荒野……” 耳边的声音让凌羽快速回头,旁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漆黑的长发一动不动,裸露着上身,双腿间挂着一柄巨斧和短剑,棕色皮甲短裤下是结实的肌肉,肩膀和脖子上挂着兽牙和黑色的宝石,就像是来自古老部族的勇士,但凌羽想也许那个名字更符合这个人。 罗希瓦尔帝国第三皇子,狂翼,或许也可以称作暴怒之震魔神。 “好久不见了,”狂翼朝说着,视线投向远方,那里是奔袭而来的群龙,仿佛遮空的乌云。 “我是死了吗?”凌羽问。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你确实已经死了,但死有时也是一个重生的方法,”狂翼抬起手,世界开始颤抖,岩石不停的朝下坠落,露出黑色的魔曜石,落下的石块融进那条蜿蜒的血河之中,连涟漪也不曾泛起,“我也死过一次,可我不仅又复活了,还拥有了无穷的力量,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何死亡却依旧成为了魔神?” 凌羽不敢回答,他怕他问出为什么就窥探到了某些秘密,不可说,也不该知的秘密。 “这也许会涉及诸神的来历,”狂翼并不准备停下,“何为神?元素即为神,诸神是天地元素所生,然而神却不是元素,神是所有无主元素的集合体,何为有主?具有灵魂烙印则为有主,换句话说诸神是所有生灵之外的存在,魔神亦是如此,神分别控制某一种元素,从元素中诞生自我,但元素种类很多且各具特性,或是暴躁,或是稳定,长此以往,诸神就依附于光明亦或是黑暗,但不同于光暗双生,其他诸神则不被另一些诸神所容,掌控某一元素的只能有一位神,而杀死神其实再简单不过,与其说神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不如说神是可以适用于元素的共生灵魂,只要消除那个灵魂,元素将会流向其他诸神,于是光与暗的战争爆发,黑暗诸神失败进入魔界,却无一不渴望着重临大陆,于是他们利用头顶的魔界裂缝投出魔神武器投影来进行再造魔神实验,当另一个生灵具备成为魔神的能力,并且破除掉魔界封印,魔神便会通过那具身体重新降临。” “你并没有破除封印吗?”凌羽记得魔枪里的狂翼曾说,冰龙是暴怒之震魔神的封印所在,但狂翼击杀冰龙失败,并没有成功破除封印。 “是,我失败了,失败的代价是死亡,但冰龙重伤了,”狂翼说,“这已经足够,暴怒之震魔神只需要在我的灵魂破碎之前吞噬掉它,便可以重新降临,可惜如此简单的一步他却失败了。” “失败了?” “你应该清楚生灵的构造,元素固化而成生灵,而其中一部分元素称为灵魂,再造魔神的关键是将生灵魔化为魔神,并且驱逐或者吞噬原有的灵魂,这其实对于魔神来说并不复杂,常常会有魔神通过这种方法占据信徒身体。但是无论驱逐或是吞噬灵魂,其过程都和冥界之水类似,需要清楚掉灵魂上的烙印,可有一份烙印在灵魂上的东西却无论如何,暴怒之震魔神也清除不掉,长久的时光里我与它同时存在,它开始慢慢无法聚合,而我的灵魂正在不断强大。灵魂本就是如此,你无法杀死另一个灵魂,你便注定会被他消灭。诸神的灵魂并不复杂也不强大,单纯的就像一个孩子,我杀死了魔神的灵魂,而我就成了新的魔神。” 凌羽思索着,他捕捉到了关键,“你变强大的方法是通过幽儿?” “你猜的不错,”狂翼点头,“美尔丝向你解释过灵魂之匣,幽儿就是我的灵魂之匣,而灵魂破碎之后,大部分碎片会被冥界之水洗涤掉烙印,重归元素之中,但有些却无法清除,那些灵魂碎片在哪里,我自己也无法知晓,只有灵魂之匣能感应到。” “我其实就是你的一块灵魂碎片?”凌羽大概明白了。 “算是吧,”狂翼并不否认,“但严格来说,你还是你自己,因为具有原始烙印的灵魂碎片占据不到一个新生灵魂的百分之一,而且还不一定都是我的灵魂碎片,当然我之所以对你并不感兴趣,是因为某些碎片并不一定是好的,就比如这里面的。” 狂翼抬起手,一杆漆黑的长枪浮在空中。 “魔枪……” “魔枪里有着我的灵魂碎片,可我却从不希望取出它,因为它不属于魔界,”狂翼将魔枪扔了过来,“这个送给你,这并不是魔枪,只是一个投影。” “你是准备再造魔神?” “没有,”狂翼回过头,“我刚才就说过了,我对你并没多大兴趣,之所以这么关注你,没有别的原因,是幽儿的原因,其实我并不希望得到你那块灵魂碎片,因为那会让我变得奇怪,也许懦弱,也许孤独,也许优柔寡断,也许爱憎分明,这对于生存在魔界来说,没任何好处,但幽儿无法躲避这些,她只能按照既定的时间不断地寻找,也许她曾和你擦肩而过,可却感受不到那份灵魂烙印,而随着时间推移,一切都会愈发清晰,如今她遇见你了,也许只是因为你遇见她了。” “我遇见了她……”凌羽呢喃着句话,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从脑海里窜出。 “再见了,人类,你还太过弱小,如果有机会,可以考虑来魔界,我会让你成为掌控一方领土的王,”狂翼说。 “幽儿和风铃是什么关系?”凌羽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狂翼侧过头,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你其实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凌羽一愣,旋即又无奈笑了下,是啊,他想,他其实已经知道了。 “提醒你一点,”狂翼收回目光,对着前方说,“有人正试图打开魔界裂缝,魔神将再次降临,积压千年的怒火也许不是你们可以承受的,当然那个人也许会有应对的措施,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一位神的信徒。” 第639章 昨日之人 “黑白者……”凌羽想到了那个人,他猛然抬起头,可瞬间一切都变了。 手臂与双腿传出刺痛,湿漉漉的头发割碎了眼前的视线,他疲惫的睁开眼睛,视线中的人影从两侧晃动,最后聚合在一处,各异的表情也显现了出来。 “他不会疯了吧?”赛莉西娅碰了下维拉德,小声问。 维拉德皱着眉朝前走过,用手掀开凌乱的头发,却不偏不倚的撞上了那双能瞪死人的眼睛。 “我亲爱的同胞,你感觉怎么样?” “你怎么来了?”凌羽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没什么,帝国的荣光将普照每一位帝国子民,你应该明白这一点,”维拉德退了回去。 凌羽困难的移动头部观察了一下四周,他忽然觉得一切是那么的熟悉,潮湿的地下监牢,法阵与毒水武装的容器,还有带有麻痹性的铁链。曾经这里也锁着一个人,那个叫约书亚的男人,而他当时就站在下方看,如今那个位置被光明神教的代理大主教布尼亚占着。 “魔化已经解除?”维拉德转身问了句。 布尼亚点头,画着圣纹的脸上波澜不惊,“其实魔化在冰皇大人魔法解除前已经停止,我只不过是做了个净化工作,神会赐予罪人赎罪的机会。” “我可不是信徒,”凌羽开口说,“神也没必要宽恕我。” “你确实不是信徒,但你要记住,你是帝国子民,”维拉德忽然大声说,“皇帝陛下不允许你死,你便不准去死。”他又朝众人笑了笑,“我们可以带他走了?” “恐怕还差一步,他只是解除了魔化,并不是彻底清除了魔化的可能,”洛林说,“听说你们准备了东西?” “当然,”维拉德微笑,朝向赛莉西娅伸手。 赛莉西娅从空间里拿出一个光彩夺目的物品来,像是高贵的荣耀勋章,中间是晶莹剔透的冰蓝色宝石,外侧则是铁红色的金属外框,底座是兰洛帝国的标志血牙幽兰。 如果说此界中有谁深知它的话,凌羽觉得自己一定是其中之一。 魔化抑制器,他亲自参与的制造的枷锁,如今要锁住他自己。 “这是冰皇大人参考克布尔大主教的发明而制作的魔化抑制器,”赛莉西娅一步步朝凌羽走去,“冰皇大人说你们体内已经被她种下冰刃之种,随时都有取走你们生命的可能性,但如果仅仅依靠那个冰刃之种除了真正魔神转生时才会发生作用,其余时间都无法遏制魔炎的影响。她根据克布尔大主教的发明,制作了这个新型的魔化抑制器,只要你体内魔炎暴动,魔化抑制器就会启动,而且别想着能够毁坏它,这颗冰烟石会冻碎你的心脏,魔炎也无法溶解,”赛莉西娅望了眼布尼亚,“如果我的消息不错,之前你们解开魔化抑制器就是利用他的魔炎吧?” 布尼亚点头表示正确。 “好了,”赛莉西娅仰头看着凌羽,“你从今以后都无法使用魔炎的力量了。” 凌羽面无表情,“那你不如趁早杀死我。” “你是拒绝了?”赛莉西娅目光如炬。 “我需要力量复仇。” “复仇更需要的是生命吧,”赛莉西娅嘴角扬起,“所以,好好活下去吧!”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凌羽觉得胸口传出剧痛,皮肤仿佛被利刃穿透,一股渗透进灵魂的寒冷从体内传出,他想要摆脱,却什么都动不了,铁链在那一刻变得无比沉重。 “好了,事情结束了,”赛莉西娅转身离开,不去看那个如乞丐般狼狈的男人,“那么交接工作算是完成了?” 维拉德耸耸肩,“我听说他还有铠甲武器和坐骑,似乎都不好处理。” “那就多雇一辆马车吧!”赛莉西娅已经朝外面走去。 凌羽木然的被从铁链上取下,也许他比约书亚更悲惨,起码约书亚还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而他只能任人摆布,身体正在变得迟钝软弱,双腿无法支撑住身体,他任凭狱卒将他扔进马车里,玄骨幽痕和魔枪就在角落里放着,铠甲上还有那个护腕和系着草绳的音音螺。 马车的车轮辗过崎岖不平的道路,又进入平整的街道,最后驶出石块铺成的路,进入泥泞的土路里。之后维拉德掀开了布帘,凌羽看到被三个板车拖着的崩霆,龙目晃动着,颇为恐怖,但伤痕累累的头颅又显得不那么可怕。维拉德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下,又垂下了布帘。 凌羽想那座城市应该被抛在了身后,他艰难的移动到窗户前,举起手臂想要再看一眼这座城市,可马车突然的一个颠簸,将他甩回了车尾,他无力的垂下手臂,马车却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 他再次移动目光,布帘被拉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月白色的长裙混合着夕阳的微光,浅蓝色的头发上那根粉色发绳还系在熟悉的位置上。 “当好人怎么当的这么狼狈?” 来人只是一句话,就好像斩掉了无数次他的头颅,他想说什么,并不是辩驳,可即便连辩驳他也找不出一句话。 冰澜挽起长裙侧坐在马车里,马车空间并不大,魔枪也需要斜着放,那种独特的芳香钻进了凌羽的鼻孔里。 “好久不见,”他说。 凌羽没等来她的回答,依旧是死寂的沉默,他仿佛能听见车马声渐渐远去,只留下了他们。 “我的事情忙完了,你的呢?”冰澜问。 只是平常的问句,凌羽大概能明白什么了,他没去看她的脸,嘴唇不知是魔化抑制器的作用还是什么,张开地无比缓慢。 “没有,”他说,“风铃死了,我还没替她报仇。” “就这么喜欢当好人吗?” “和那关系不大……我只是,”凌羽犹豫着说,“我只是无法原谅自己。” “那你的敌人就不是提厄尔了,而是你自己,杀死你自己,很难吗?” “不难。” 又是很久的沉默,冰澜说,“我知道的东西很多,其实不知道的东西也很多,可老师说,有时候知道并不代表理解,理解也不代表能认同,就像现在,我知道,也理解,却无法认同。” “嗯,”凌羽重重地点了下头。 “大概旅行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冰澜说。 凌羽抬起头,望着那张熟悉的脸,他呆愣了很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她在晚霞中掀掉兜帽,可这次是她也开了口。 “再见了……”她说。 “再见……”他这么回答。 凌羽注视着冰澜起身退出马车,布帘垂下的那一刻,他伸出了手,可却只抓到柔软的布帘,这一刻,他觉得身体好像恢复了,他走下马车,四周是荒芜的田野,远处是离去的身影。 她仿佛和初见时一样,风尘仆仆,身影又几分落寞,他想,一个人的旅途也许会很孤独。 “你绝对是我见过最蠢的人了!”暴躁的吼声传来,伴随着一个重重的拳头。 凌羽差点被锤翻,他站直身体,看清了来人,是朽木。 朽木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本来什么都有,可转瞬间就失去了一切。” 凌羽没说话,他望着远处山坡上站着的方林和琉璃夫人,方林还是低着头,琉璃夫人朝他礼貌微笑。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不惧怕阳光了,也不需要音音螺了,可他依旧钻进马车,把音音螺缠在耳朵上,又将玄骨幽痕整齐的穿戴在身上。 崩霆巨爪一蹬,震碎了板车,破碎的龙翼张起,仿佛在渴望飞翔,可那双龙目忽然狰狞望着远处,白色巨鸟漂浮在那里。 凌羽藏在铠甲里的身体缩了一下,他转过身远远的挥手,仿佛与天空作别。 第640章 无可逃避 法乐音狭地,位于卡尔特、默克尔斯、洛维斯基三国交接处的峡谷之中,因为地处地族遗迹群而成为冒险者的乐园,沟壑纵横,地窟遍地,但如今这里被钢铁填满,成为一座机械化的军事要塞。 创世界的所在地。 凌羽作为魔法文明惠众无法想象机械文明的乐园,但乌云山里的那座钢铁之城让他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但见到这座要塞时,也会忍不住赞叹其伟大,不同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完全是人类造物。 巨大的钢铁城市从峡谷中升起,延伸而出的铁桥通向四面八方,宽可容许三头巨龙同时飞起,铁桥从中心的钢铁建筑中伸出,延伸进地低的世界里,密密麻麻如同枝繁叶茂的古树,更像是那座龙城凭空降临于此,巨型烟囱直冲天际,黑烟弥漫进整个天空,宛如一头古书中的异兽,喷吐着灭世的污秽。 “即海的天空远远比这美丽,”朽木从银龙背上跳下,望着要塞这么说。 “佩尔西斯的天空也远比其美丽,”银月也说,她用手遮住并不存在的阳光,晃动着视线,最终移动到旁边的黑龙身上。黑龙上的男人全身笼罩在铠甲之中,一言不发,目光也从最开始的观察而聚集在一处。她忽然来了兴趣。 “喂,卡若拉,现在又没有战斗,为什么还穿着那身重的要死的铠甲。” 凌羽转过头冷冷瞥了一眼,然后跳下龙背,踩着铁桥朝里面走去,铠甲声格外响亮,仿佛在奏乐凯旋。 “他怎么了?”银月回头问了声。 身后的三人面面相觑,似乎也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凌羽渐渐停住脚步,隔了很远看着远处那群站着的人,不熟悉的人不少,但熟悉的人更多,星尘,梅卡瓦,还有艾尔特夏。 他忽然觉得好笑,人生就像是一条窄桥,无论桥前还是桥后,都是死路,最好的方法似乎是……从桥中间跳下去。 “欢迎回来,虽然并不算凯旋,”星尘淡淡的说。 “一切都如你所愿了,”凌羽盯着星尘的眼睛,“多好,战争的理由足够了,风铃也死了,佩尔西斯也不得不加入卡尔特的战斗,原本的不义之师,就这么摇身一变,变成了维护卡尔特荣誉的勇士,明明是侵略战争,反而成了卫国战争。” 他这话丝毫不留情面,如今那些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都在,但他还是讲出来了,冰澜给他的那本书已经写的很清楚了,卡尔特不过需要一个借口,为什么非要让拉克丝去,拜托,那可是个孕妇,洛维斯基那么危险,没人会选择这么做吧,答案也再简单不过,祝歌的行动已经表明,星尘就是想杀死使团的人,为什么冰澜临时被星尘委托编撰法典大纲,原因也很简单,只是做师弟的私心而已。 艾尔特夏的表情开始变化,他手指死死攥紧,低声问,“星尘先生,真的就像卡若拉说的那样?是你故意害死他们的?” 星尘嘴角泛起笑意来,他抬起双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确实知道那是一趟危险的旅程,可谁能不去呢?谁又能置身事外?不去洛维斯基的王都,今日的卡尔特就将覆灭,佩尔西斯的使团不去,何来换来日后繁荣?我从不强迫任何人,可你们能拒绝吗?” 他笑了。 “并不能吧?”星尘对凌羽伸出手,“哪怕你知道事实,可却依旧选择回来,为什么呢?哥哥,我只是在帮你而已。” 他并不去握凌羽的手,而是猛然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众人,“我只是在帮你们,你们尽管对我不满,可事实就是如此,这一切都非由我掌控,而是命运。” “小子,你竟然也相信命运?”朽木从后面走出,锤了下星尘肩膀,“我可警告你,别想什么花招,到时候老僧肯定会打爆你的脑袋。” “星尘谨记教诲,”星尘礼貌鞠躬。 凌羽铠甲下的身体动了下,穿过星尘与发呆的众人朝前走去,在萤海城时,他曾听老人说起过一件事,以前萤海城突然出现过一群魔女,她们穿着灰色斗篷,戴着黑色面罩和手套,她们会兜售一种蓝色药水,仅仅是闻一下,便会让人欲罢不能,心甘情愿花钱买取那种药水。如今星尘就像是兜售那种药水的魔女,哪怕你知晓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心不甘情不愿,你也会跳下去,很多东西由不得你。 他沿着铁梯一直走上顶部,在一块铁板上坐下,后方是喷出浓烟的巨兽,面前是灰色天空下的原野。 “有时候觉得卡若拉才是灾厄之星,走到哪,哪里就会死人。” 有些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凌羽回过头,看到来人是艾尔特夏,艾尔特夏身上只有几块铠甲,并不粗糙健壮的皮肤裸露在外,他挨着凌羽坐下,摸出了一个酒杯。 “灾厄之星不是说走到哪就会死人,灾厄之星是指对某些东西具有毁灭性威胁的生灵,就像佩尔亦黎,”凌羽说。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艾尔特夏说,“王死的有些突然,但其实就和刚才你说的一样,也许就是星尘先生故意派琳瓦和缇雅去的洛维斯基,可她们却不得不去,为了完成我交给她们的任务,而对于她们的死,佩尔西斯也不会袖手旁观,就像是当初一样,我知道王是为了佩尔西斯才杀死我佩拉的,可我却不得不杀死他,而成为新的王。” “很多事都会想不通的,但只要自己确定答案就好,”凌羽喃喃道。 艾尔特夏从角落里左手边拿出一瓶酒,“卡若拉是因为缇雅的事情,才没有选择跟冰澜姐离开?” 凌羽望着酒水从艾尔特夏手中流出,他将视线投向远方,想了很久说, “如果说什么我自己已经被可怕的人盯上,她跟着我没好处之类的话,未免也太虚假了点,或者说什么我觉得对风铃的死内疚而无法面对她,也不那么可信,其实并没有什么原因,就和你说的一样,我需要替风铃报仇,也许会花费很久很久的时间,而她是吟游诗人,永远也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 艾尔特夏将酒瓶递了过来,凌羽取出酒杯,接了满满一杯,他说, “我大概能明白一些,你越来越像佩尔西斯人了,在佩尔西斯,如果你的女人被其他人杀死,身为她的男人,你有责任替她报仇,也必须替她报仇,那么你准备怎么报仇?” “杀死提厄尔就好了,当然还有黑白者,”凌羽举起杯。 “可这么一来,柯修便成了你的敌人,”艾尔特夏也举起酒杯。 “不会,”凌羽微微一笑,碰了碰酒杯,“他是我的朋友。” “可你如果想战争胜利,又不想伤害他,该怎么做?” “海克蒙德其实说得很对,”凌羽想了下说,“乱历已经千年,是时候结束了,而在这个时代,不能结束战争者,势必被战争吞没,他是洛维斯基的王子,希奥特未来的主人,战争中无人能保证他的生命。” “不止他,任何人都是如此。” 艾尔特夏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641章 魔法之诡 战争爆发的固然迅速,可战争的发展却让所有人都感到奇怪,各方部队一直在调动,却从未有过真正的交战。 凌羽亲眼看着一批批制式武器被从创世界里运送出去,也能看到远方的默克尔斯陈兵于两国边界。但他每天除了骑着崩霆来回巡视天空之外,并没有其他事情。 在这个要塞里他遇到了很多熟人,除了方林他们和佩尔西斯的那群人之外,最令他意外的应该是那个戴着厚边框眼镜的女孩,名叫弥游,梅卡瓦的助理,他之所以还记得她,除了因为梅卡瓦之外,就是海之葬歌,以及刺破杀戮之枪的创造者,另外还有棘的同胞,那个维尔特拉人汐。 几天的时光他大概明白了所有事情,当时他袭击白羽空州失败之后,柯修就将消息传递了出来,而真正救下他的是冰澜,冰澜拜托了赛莉西娅,而赛莉西娅在得到皇帝陛下允许之后,直接前往西流行省,在维拉德陪同下出使洛维斯基,他们其实已经商量好了,中途将他放下,就说路上遭遇袭击,反正都是借口。不过让他意外的就是,维拉德如今可谓是春风得意,那次在佩尔西斯时,他告诉维拉德说,既然皇帝陛下有意将赛莉西娅嫁给沙域之主来稳定帝国南疆,那么为何不直接杀死沙域之主,来扶植一个傀儡,来给沙民制造混乱,敌人的混乱同样是我方的稳定,也不知道维拉德使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真的成功驱逐了沙民,稳定了帝国南疆,现在已经成为皇帝陛下的心腹,与赛莉西娅的婚事也水到渠成的订了下来。 有时候想来,他的冒险就是个圈,跑了一圈还是没跳出去,不仅之前没跳出去,这次也没跳出去。 他也搞清楚了目前的局面,卡尔特放弃了西流河防线,调集所有军队和战时佣兵集结两处,一处就是这个要塞,另一处则是位于洛萨平原上,而这里既是创世界的总部,也是战时前线指挥中心,最高长官就是星尘,总共有三只部队,一是抽调的卡尔特保留军,二是方林负责的佣兵组成的雇佣军,第三个则是佩尔西斯的龙骑士。 局势虽然看起来很紧张,但来往的士兵中却少有严肃,仿佛是不存在这场战争,亦或者是战争已经注定了胜利。 “他们让我喊你下去。” 有些熟悉的嗓音打断了凌羽思考,他回过头,却有些意外,“是你?” 面前是个扎着马尾的女人,但手法很粗糙,银白色的发丝跑的到处都是,是那个维尔特拉在花都联络点的人,璇。 “嗯,又见面了,先说好,我可不是主动和你套近乎,只是他们那里人都走不开,只有我来了,”璇瞪大眼睛说。 凌羽点了点头,起身的同时问,“为什么来这里?” “说出来你可别打我,”璇小声说。 “什么?”凌羽愣了一下。 “我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些东西的,”璇挠了挠头,“如果不说出来,我觉得不安心,可说出来,又可能危及维尔特拉的利益。” “那就等有机会再说吧,”凌羽从她身边穿过,“不是找我有事吗?赶快去吧。” “哎!”璇急忙招手,可那人已经走进平台里,她又犹豫了,最终只能抓了抓头发,迅速跑了过去。 走上向下的平台,随着齿轮转动,平台一点点落下,直到降至最深处,下层是各种实验基地。凌羽跟着璇走进那间最大的屋里,里面早已经坐满了人。 这是被朽木称作“铁锅”的会议室,之所以称之为铁锅是因为后方靠近成排的熔炉,而房屋又是极为封闭的空间,人待里面就像是待在铁锅里一样,可即便是这样的地方,能参加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高层。 人似乎还没到齐,凌羽和璇分属不同阵型,璇站在梅卡瓦身后,而他则站在艾尔特夏身后。 铁门被猛地推开,一身黑色铠甲的银月走了进来,她摘掉头盔,拢了拢及腰的长发,才抱着头盔看着众人,最后目光锁定凌羽。 凌羽也不知道银月何时跟艾尔特夏搞在了一起,而且银月并没有变化样貌,斯特里或者艾尔莎是能够认出她的,虽然斯特里和艾尔莎并没在这里。而且自从见他一天到晚穿着铠甲,便自己也召唤出那身铠甲,从此不离身,某次还敲了敲他的铠甲说。 “你这身破烂,还好意思穿出来?” 但眼下在这种热死人的地方,他们像是两个傻子。 “他们还没动静?”见银月一脸平静的走了进来,梅卡瓦率先开了口。 “校长是很希望他们能有动静?”星尘微笑。 “总长阁下应该比我更清楚,”梅卡瓦起身说,“比起魔法,机械最大的优势在于复制性,战争一刻不爆发,我们也只能不断堆砌我们的装备,而他们则可以将魔法融入军团之中,一个高阶魔法师可以辅助一个千人军团,到时候对我们可以说很不利,而且比起这个,你不觉得我们把地点暴露出去更可怕吗?要塞位置一旦暴露,那群魔法师不会吝惜一个禁咒。” “禁咒?”艾尔特夏开口问,“你们没办法防止吗?” “有,”梅卡瓦答道,“当然有,禁咒有两个特点,无法远距离释放,需要长时间的咒语吟唱,我们只需要保证领空就可以了,所以完全需要各位龙骑士,看好我们的头顶,也许不小心有一天,一个禁咒就会从天而降。” “那似乎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艾尔特夏说。 “别把魔法想的那么简单,你要知道魔法的复杂性不亚于机械,也许大型禁咒不行,小型禁咒就可以杀死我们所有人,甚至更可怕点说,大魔导师直接降临我们头顶,也许我们根本无法短时间内击穿他防御,而在那个时间里,他完全有办法毁灭这里。”梅卡瓦扣上军帽,“这就是现实。” 星尘淡淡微笑,他看了眼梅卡瓦,又看了眼其他人,“既然我们已经处于被动,为了避免局势更加不利,那么战争就从此刻开始吧!” “十分期待,”梅卡瓦整理了一下军服,“新式机械魔法武器已经准备就绪,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它的威力了。” “希望不要让我们失望,”星尘站起身朝外走出,路过凌羽身边时说,“也许你应该欣赏这一美丽的时刻。” 凌羽此刻才明白,璇叫他下来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告诉他,战争开始了。 第642章 荒龙重骑兵 天空被隔断了,一半是黑云密布,一半是湛蓝晴天。 凌羽跟随着艾尔特夏升入高空,完成了对空域的掌控,无论是机械还是魔法,制空权的归属都显得极为重要,因为双方都拥有从天而降便可摧毁军团建制的力量,但默克尔斯仿佛没意识到这一点,凌羽从空中看去,默克尔斯军队的上方,偶尔还会飞过小鸟。 但星尘也同样放弃了依靠空中部队削减敌方力量的企图,倒像是光明磊落的将军,将部队在边境集结,与对面的默克尔斯的猛兽对峙。 荒龙重骑兵,荒龙是一种类似迅龙的地龙种龙类,因为对于野兽具有毁灭性威胁,导致一个地区常常成为人烟罕至的荒芜之地而得名,默克尔斯在北部山脉豢养这种猛兽,既充是因为那里是食物不断的天然牧场,同时也为了守卫王国边境,即便是兽族也无法对抗这种猛兽。 但银月在某次和他一起查看中称那种家伙为蚯蚓,不过银月作为圣龙种的龙类,本身就视其他种族为低等种族,至少在他看来,默克尔斯那些龙,更像是没有翅膀的巨龙,强而有力的前肢,龙牙之间偶尔还会喷出火焰,最为特别的是细长的尾巴,蒺藜一样的球体在尾端呈现,骑士清一色的黑灰色重型甲胄,手持双刃巨斧,让人感觉那群野兽动起来,一个冲锋可以击碎整个城墙。 “荒龙重骑兵,号称大陆第一重骑兵,但其实言过于实了,东陆有种名为夔兽的生灵,体型远超荒龙,但数量有限,常常被当做攻城兽械使用,不过据说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存在至少千头夔兽,”星尘在银月龙背上说。 “不过即便是再强的野兽也有弱点吧?”银月装作一副虚心请教的语气问。 “当然有,”星尘点头,“荒龙脾气暴躁,但如果不驯服成年荒龙,而是从小就由人类培养,野性又会少很多,所以,荒龙捕捉者会将荒龙头部破开,在头骨内嵌入一条铁链,等待伤口愈合,只需要在荒龙失控时,提拉那条铁链,不用太用力,长久之后,荒龙就会产生一种恐惧,而任由握住铁链者的人支配,那些荒龙骑士配备有古诺伊修斯帝国时期通用的抗魔甲胄黑鳞铠和破魔武器,普通魔法根本对他们造不成伤害,他们只需要冲锋,便足以击碎任何防御,而因为铁链的纯在,也不用担心荒龙失控,看似毫无破绽,但有时候,强大也是一个制约。” “什么意思?”银月好奇的问。 “当遇到更强大的存在,他们将毫无作用,强大的自信会让人无所畏惧,哪怕是刀刃也会冲上前去,可那种行为只会带来毁灭,”星尘看了眼凌羽,“东陆兵法称之为精钢易断,枯木难折。” “听不懂,解释一下,”银月直白的说。 星尘笑笑,“因为精钢总觉得自己最坚固的,便会不惧怕任何东西,多次剧烈撞击总会有断掉的时候,而枯木知道自己不够结实,反而会处处小心,常常不会那么快折断。” “可关键在于你能找到比荒龙重骑兵更凶猛的部队吗?”银月问。 “当然可以。” 星尘朝下挥手,梅卡瓦站在一辆巨型蒸汽轮车上,将手遮住帽檐,低声说,“开始吧!” 身旁的人将一面红色军旗竖在高台,手持红色军旗的传令使骑着地行兽迅速窜出,在阵前极速奔袭,所有士兵临阵列开,一辆巨大的蒸汽轮车从后方驶出,和普通蒸汽轮车的区别在于,哪怕是后方的车仓也完全有钢铁浇筑而成,厚重的铁轮在泥土上留下极深的辙印。 凌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个东西十分熟悉,可令他完全出乎意料的是,梅卡瓦身边的一个守卫模样的女人跳下指挥台,与两军阵前行走,直到一脚跨过两国边界,然后提起腰间武器,狠狠插在地上。凌羽很快看清,那并不是武器,而是一杆旗帜,铁焰花的旗帜。 这已经意味着战争开始。 荒龙突然昂首嘶吼,那是骑士在扯紧铁链,数以千计的荒龙同时振蹄,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冲锋的号角从荒龙群后响起,先是一只,接着便是千只同时冲锋,整齐的步伐足够碾碎一切,尘土在地面飞扬,轰鸣声仿如雷霆。 荒龙在前行中快速变换着阵型,在凌羽看来是倒三角的形态,而千人的荒龙骑兵并不足够正面击溃卡尔特军队的阵型,所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指挥官的位置,荒龙军团在奔袭中调转方向,直接朝梅卡瓦所在地方冲去。 而那个女人还站在两军中间,正面望着摧枯拉朽般袭来的荒龙重骑兵。 “你不去救她?”星尘微笑着说。 凌羽转过头,星尘目光正对着他。 “变得冷血了很多。” “战争中谁都会死,我没理由救她,至少对我而言,我的命比她重要。”凌羽冷冷的说。 “当然,你还需要报仇呢,”星尘道。 凌羽没说话,因为那个女人即便想跑也为时已晚,荒龙的冲锋速度极快,荡起的烟尘已经快要将她吞没。 一个人影从那只由方林率领的并不正规的部队中闪出,速度快到惊人,甚至超过了荒龙的冲锋速度,在烟尘吞没女人前,将其拉了回来,荒龙上的骑士齐刷刷的抬起钢弩,射出密集的箭雨,那个身影将女人拦在身前,直接用背后硬接住了那些箭矢,在万千箭矢中跑回了部队中,当然,所有人都清楚那些箭矢目的并不是为了射杀那两只“蚂蚁”,而是排除地形。 在魔法当道的时代,一个巨型法阵完全可以毁灭万人军团,所以对地形勘探尤为重要,但有时无法战前处理,就只能通过魔法石制成的箭矢来查看情况。 “你们还不冲锋?”银月有些着急的问,“马上就撞上了。” “动了,”星尘回答。 动是动了,但却不是冲锋,而是撤退。 随着蓝色旗帜的扬起,除了梅卡瓦所在的指挥台外,全部军队朝两侧退去,而此时巨大的原野上只留下荒龙重骑兵和那个孤零零的指挥台。 也许这么说并不太对,还有那辆始终留在红色旗帜前的巨型蒸汽轮车,当那辆蒸汽轮车从后方延伸出两条钢铁手臂插入泥土之中时,凌羽才反应过来。 海之葬歌,击杀魔神的武器。 荒龙重骑兵此刻已经越过最后一个洼地,从下方冲上,几秒之后,指挥台就将成为铁蹄下的尘埃,但那聚合的红与蓝光芒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水与火的碰撞在瞬间完成,巨大蒸汽轮车也轰然解体,隐藏在里面的发射台上露出一个长弧刀形状的黑色武器。 元素在空气中沸腾,最终发出哀鸣,黑色弧刀陡然飞出,速度快得惊人,就像是剑术大师在眨眼间挥剑,而弧刀也在眨眼间从荒龙重骑兵中穿过。 也许眨眼还没有结束。 那群狰狞巨兽开始解体,喷洒着鲜血的巨兽翻滚而出,血液溅入空中,仿佛万千地泉同时涌起,荡起的烟尘被染成红色,野兽的哀鸣也与元素哀鸣同时响起。 黑色弧刀就像是神迹一般瞬间取走了半数以上的荒龙重骑兵生命,没有波及的荒龙重骑兵在踏过同伴尸体后停下,尽管那个指挥所已经近在咫尺,但两辆缓缓驶出的巨大蒸汽轮车震慑住了他们,没人敢去对抗那种恐怖的东西,即便是他们是无坚不摧的荒龙重骑兵。 吼声转瞬即至,两侧退却的部队迅速合拢上来,将荒龙重骑兵团团围住,这把插入地方中心的利刃已经折断,那便无法抽回。 默克尔斯的剩余军队迅速冲锋,但天空中一头头俯冲而下的巨龙拦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第643章 此战不夺原 凌羽大概明白了星尘的意思,引以为傲的荒龙重骑兵在遇到击穿魔神的武器时依旧无法阻挡那种力量,而当需要斩首的刀被击断,那么这把刀将毫无用处,这场战争的结局也早已经注定。 星尘平静的望着战争的进行,他只淡淡的说,“借用东陆的一句俗语,我们现在就属于是,怕鬼者短命,吓鬼者长生。” “总是说些奇怪的话,”银月冷哼一声,“但这次我懂,后来那两辆车子,明显无法发出那种威力的攻击,而且那个已经发射的,也不具备再次发射的可能性了吧。” “所以啊,只要震慑住敌人就好,长生者都是能震慑鬼神之人,”星尘说。 当然不止是震慑敌军,凌羽看得出,卡尔特对抗默克尔斯本身在机械武装的支持下就处于绝对的碾压局面,更何况还有实力强大的佣兵部队和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可星尘却不惜耗费巨大的财力购置魔法石来发射那个武器,不过是为了给己方吃一颗定心丸,同时震慑默克尔斯的王室。 卡尔特的唯一死敌只有洛维斯基,而默克尔斯在北方,拉伸过长战线会不利于军队调动,导致兵力不足,只要取得与默克尔斯的胜者合约就足够了。 “好了,我们该回去准备一下真正的战事了,”星尘对银月说。 “真没劲,”银月一副毫不尽兴的表情,骑着银龙朝后方飞去。 凌羽最后看了眼战场,局势已经很明显了。他又抬起头朝远处看,那里还有默克尔斯广袤的地区,这只是一场战役,只是战争的开始。 “哥哥,我想了想,你老是待在这里应该也挺无聊的,”在路上星尘忽然说。 “我并不喜欢麻烦,”凌羽说。 “我知道,但既然参加了这场战斗,总要有点事情做吧,你就临时成为特别部队的负责人吧,”星尘笑着说。 “特别部队?” “卡尔特的军队经过改制已经变化很多,后勤部队解除了食物负担,增加了医疗工作,所以后勤人数少了很多,而运输便成了首要,我们缺乏牧师和拥有治疗水平的魔法师,药品补给就成了关键,而依靠卡尔特现有的交通,路线太过单一,一旦被袭击瘫痪就很麻烦,所以我希望你能负责这个东西,毕竟你有飞龙可以随时赶到现场处理问题。”星尘神秘一笑,“这可是不小的官职。” “听起来很奇怪。” “不奇怪,我给予它的称呼是卡尔特联军后勤补给防卫部队,代号烈焰守护。”星尘取出了一枚徽章,“希望你不要拒绝。” 凌羽伸手接过,“有提厄尔消息通知我,这算是交易条件。” “当然可以,但我听说你失去了那个神秘力量,还能够杀死提厄尔吗?用不用我帮你?” 凌羽回过身,星尘正对着他微笑,他斩钉截铁地说,“不用。” …… 卡法波尼,默克尔斯王都。 古老的城市依山而建,即便是同属山域的几个王国似乎也很少会将王都建在山里,但地势偏僻交通不畅却丝毫不影响其繁荣。 作为默克尔斯第一大城,可以说囊括了王国四分三的政治,二分之一的经济,城市完全依山而建,三面毗邻峡谷,其中一面依靠魔法凝成的天路通向外界。 天路虽然完全可以承载巨龙践踏,但却很少有人会选择骑行通过此地,王室也常常步行而下,以示对圣路的尊重,而此刻一匹飞龙却重重停在上面,龙背上的信使快速跳下,一刻不停地钻进一辆驶来的马车里。 很快信使就出现在王宫里面,宫廷女官皱眉看着这个不懂礼数的年轻人,又看到密封的信件,也只能引着朝里走去。 “陛下,前线战报!”信使在门口大声喊着。 “信使先生,你说什么?”坐在庭院里的一个年轻人有些诧异地喊住了信使,他安抚了一下穿着蕾丝连衣裙的少女,慢步走了过来。 “安德鲁殿下,是前线战报。”信使又重复一遍。 “和哪国打的?”安德鲁边问,边跟随信使朝大厅里走去。 “卡尔特,殿下,”信使答。 “他们不是和洛维斯基在打吗?”安德鲁颇为意外,“怎么会和我们打起来呢?” 这次信使无法回答了,他快步朝里走,终于在转过弯后,看到了刚刚走出房间的老国王和王后,默克尔斯的老国王年近七旬,依旧健硕,而王后身体更好,因为两人辈分在各邦国中很高,所以王后常常负责参加联邦最高会议。 老国王在侍女搀扶下坐上王座,浑浊的眼睛看着信使问,“出什么事了?” “前线战报,”信使举起手中信件,侍女取下,呈了上去。 老国王从侍女手中接过,拆开看了眼,借着灯光又看了眼,最后递给了王后,“帮我念念,我有些看不清了。” 王后接过信件,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她惶恐的看着老国王,“陛下,三千荒龙重骑兵精锐全部……战……死!” “什么?!”老国王张大了眼睛,“不是说不掺和卡尔特和洛维斯基的战事吗?谁把荒龙精锐派上战场的!” “还能有谁?”安德鲁王子冷笑,“肯定是大哥,大哥是军队统帅,只有他能调动荒龙重骑兵,现在好了,不仅调过去了,还没打赢。” “陛下,这该怎么办?”王后低声询问。 老国王瞪大的眼睛缩了回去,他抬起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叹息一口气说,“拿地图来吧,只是重新分块地而已,上次从卡尔特那换来的是哪一块来着?这次再割给他们不就好了,夺原之战打了这么多回,不还是没什么变化。” “陛下!”信使咽下了一口唾沫,“元帅阵前交代,说陛下断不可求和,这已经不是夺原之战了!” 死寂一般的安静后,信使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可看到的却是一群用着怪异目光打量他的眼睛,他还有一句话,但想来也不用说了。 “陛下!不好了,陛下!” 守卫模样的人大叫着冲了进来。 老国王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他咳嗽了一声,“又怎么了?” “陛下,”守卫气喘吁吁的跪了下来,手颤抖的指着外面, “龙!巨龙来了!” 第644章 鬼魅 战争的走势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卡尔特与默克尔斯的初次交手就以荒龙重骑兵精锐的覆灭而告终,但那远不是对默克尔斯战役的结束,从法乐音之地战役后,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几乎毫不停歇,千里奔袭至默克尔斯王都,那种常年穿梭于雪与雨之间的巨龙速度远远超过任何行军或者传令部队,在传音使们将战争消息传来之后,默克尔斯的国王甚至等不到更确切的消息,巨龙就将王都围住。 这一幕不是未曾出现,千年之前诺伊修斯的巨龙第一次降临西陆,巨龙临空便换来了诸国臣服,这次的巨龙虽然不能喷吐龙炎,可那毁灭的味道丝毫没有削减。 当得知这是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后,默克尔斯的王都守卫试图反抗,但无论是对空中部队威胁极大的火炮还是弓弩,在巨龙升入不可见的地方时,都失去了作用,王都优秀的大魔导师释放魔法将十名战士升入高空,无人知晓过程,一分钟之后,十具尸体从空中落下,落入王都旁边的峡谷中,水花溅起数十米高,溪水将整个圣路淋湿。 大魔导师只能借助古老法阵释放出土系高阶魔法,巨岩堡垒来保护整个王都,同时寄希望于从北部调来的部队,他们固然无力抵抗那群空贼一般的家伙,但他们同样没必要去管他们,即便是龙,饿极了,必然也会退却。 但他们没等到巨龙退去,时常从空中抛下的铁盒子快要堆满了圣路,那种名为罐头的食物储备远远超过他们的估计,率先衰弱的却是巨岩堡垒。 而更今他们绝望的是,北方军队的调动竟然还没有南方的军队来的快,但南方来的不是手持荒龙旗帜的军队,而是插着铁焰花的巨兽,地行兽。成百上千的地行兽在王都面前停下,彻底围困住了这座古城,巨岩堡垒虽然保护了城市,却也隔断了与外界的通信,传音使早已经丧失作用,而随着一个巨型机械装置在王都前架设开始,默克尔斯全城上下已经心如死灰,当一道贯穿防护罩的光束从里面射出,防御瞬间土崩瓦解,等待许久的飞龙自天空降下,布满了城内各个高大建筑之上,年轻的骑士从王宫上方跳下,来到了默克尔斯老国王的面前,扔出了一份合约。 这个消息从遥远的北方传来时,凌羽正在练习枪术。星尘说的很对,失去了魔炎,他能依仗的东西接近于零,复制魔枪并不能给予他任何帮助,而他唯一的枪术,牙之七式,才勉勉强强掌握了第五式。 对于星尘的战术,凌羽只觉得好笑,因为这又是曾经早就用过的东西,困王之策,上次突袭遗弃之塔时所采用的战术,不过比起上次,这次也许更合适,因为王不会离开王都,其实根据他得到的消息,默克尔斯剩余的军事力量也足够抵抗卡尔特,但依靠机械武器的震慑和佣兵部队的牵制,导致南方军团根本抽不开身去救援王都,而背负着重型机械装置的地行兽部队快速突破南方军团防御,甚至赶在了北方军团出现之前,完成了对王都的包围,依靠原本的龙骑士震慑,默克尔斯的王就那样被围攻掉,虽然实施起来远远没有上次难度高,而且也没有卡缪的那般潇洒,但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凌羽站在屋顶,魔枪被随手放置在旁边,创世界的基地就像是个穷海盗的宝箱,没打开之前,所有人争着抢着来看,但打开之后却发现什么也没有,要塞里却是没什么可看的,除了钢铁还是火焰。 他屁股下面的房屋就是他的办公地点,卡尔特后勤护卫部,听起来很厉害的地方却什么鲜有人造访,偶尔弥游会来几趟拜托他前往王都取送一些东西,无聊时他就在屋顶空地练习枪术,偶尔也会像这样发呆,望着下方岩石间被铁架固定的空间里,璇和弥游在进行机械研究,要塞里人很少,放眼望去,几乎都是钢铁和白风衣装扮的机械师。 不过,也许今天稍微出了点状况。 钢铁中走进一个人,目标早已经确定,在进入要塞前在扫视过各个地方,然后笔直的朝这里走来。 是个很奇怪的人。 全身被黑罩长袍覆盖,看不出身材,但大概也能辨别出并不异常肥胖,缠绕在胸部和腿部以及双臂上有黑色布带,穿着亚麻色的长筒军靴,走在铁桥上哐哐作响,露出的半个膝盖被金属护膝盖住。一般来讲,卡尔特军中的女人大多数都会穿着铁裙,但真正上战争时,也会选择在腿部套上铠甲防御,而这个女人的装束却又完全不像是那些,脸部戴着一张稍显恐怖的金属面具,唯一露出的地方是眼睛,那是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美丽的有些不太真实,像是将大海与天空囊括其中,头发大部分束在黑衣后面,盖住耳朵的部分是一种近乎黑暗的蓝色,整个人被黑衣和面具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是一个夜行的盗贼。 凌羽从房屋跳下,女人也来到了他面前,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房屋前的牌子。 “什么事?”他边转身推门边问,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居住,虽然是办公点,但也整理的很干净。 女人跟着进来,径直走到桌前,黑衣一抖,一封信落在桌子上。 “第三补给线被神秘力量袭击,元帅希望你能处理一下。” “第三补给线……”凌羽绕回桌后,拿起信的同时,瞥了眼背后的地图。第三补给线位于默克尔斯境内,随着默克尔斯的投降,卡尔特军队从北部集结而下,想要越过黑珀山在洛维斯基北部边境设防,而那条补给线实际上是从默克尔斯境内建设的,利用了原有的铁路线,其他两条补给线都是在卡尔特境内,这段时间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偏偏这条新的出了问题。 想来原因也很简单,肯定是默克尔斯的人搞的鬼,毕竟战争形势还不明朗,如果日后洛维斯基赢了,大可鼓吹一波说,我国虽然迫于压力投降,可国内军民一直在积极抵抗卡尔特侵略者,还摧毁了很多次他们的补给线。 老掉牙的理由。 凌羽转回身,将那封信拆开,大概看了眼,扔下问,“你是方林元帅手下的人?” “卡尔特联军第三军魔法动能武器护卫部队夜队领长诺维雅,”女人将身体挺得笔直,手却始终不舍得从黑衣里伸出,就那么行了个不合格的军礼。 凌羽倒无所谓,因为他只是虚职,虽然名义上领中校军衔。 第645章 黑夜之歌 所谓第三军,其实就是指那群战时佣兵,那些给钱就干活的佣兵远远比临时招募的士兵靠谱,而女人报出的身份也证明了这一点,因为军官常常会报上职务军衔,而女人只是说了职业称呼。 至于所谓的暗击士,凌羽并不陌生。 他低下身拉开抽屉,将一堆徽章扒出,扔进袋子里,握着袋子离开桌子,走出去时他忽然问了句。 “你就是那天那个人?” “什么?”诺维雅语气丝毫不变,哪怕是在问,都标准的像个机器。 “就那天在阵前救人的那个,是你?”凌羽解释了一下,又补充说,“不久前,第一次战役时。” “是,”诺维雅第一次露出奇怪的表情,蓝色双眸中投出异样的目光,她仿佛打量敌人一般从凌羽身上扫过,最后还是问道,“你怎么知道?” “别误会,只是你身上的衣服暴露了你,”凌羽伸手指了指她的后背,“那些被箭矢射穿的孔洞还在,也许你应该考虑换一件了。” “谢谢,”诺维雅机械般感谢,她并没去看身后的衣服的破洞。 凌羽也懒得管这么多,他站在门口问,“信里的内容你知道了?” 诺维雅跟了出去,“知道,但事先提醒你一句,遇到突发情况,能支援你的只有我,但可能我需要去请来援军。” 凌羽被这个女人的直率给逗乐了,她的语气就仿佛在告诉你,如果出事了,我也许会选择抛弃你而去通知其他人,固然是最明智的选择,可听起来却很让人悲伤。他又觉得也许星尘需要调派一些人手了,战线一旦拉长,他的工作将显得很重要。 “暗击士具体是什么样的职业呢?”他有些好奇的询问。 诺维雅一本正经的回答,“利用秘术将元素强行固化成甲胄或者武器进行战斗,是古罗希瓦尔帝国时期的军队战技。” “听起来很厉害。” 诺维雅并没有接这句话,也许是觉得回答没意义。 “你是哪里人?” “卡尔特,尤克里里人。” 凌羽全身一怔,那里还真是个好地方啊。 他停在要塞入口处,灰蒙蒙的天空中跳出一头黑色飞龙,龙翼拨开黑烟,携带着狂风而落。凌羽跳上去,看着远方说,“你应该说是兰洛人。” 诺维雅还站在那里,面具下的表情看不出是否发生了变化,只是那双蓝宝石的眼珠转动了下,她不去凌羽,只是提高嗓音说,“我是卡尔特人。” 凌羽装作没听见这句话,将手中的袋子挂在龙鞍上。冰澜曾说过将元素凝甲战斗的方式在后罗希瓦尔帝国时期已经被淘汰,因为这种利用元素的方式不仅效果不好,而且对身体副作用极大,魔法的产生直接导致暗击士的灭亡,也许只有疯子和傻子才会选择这种战斗方式,更何况那是暗裔之民的战斗方式,而卡尔特并无暗裔,她更不是暗裔之民。 黑龙载着这个说谎的女贼升入高空,转眼间要塞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 洛维斯基,维科海托,绯宫。 “默克尔斯败的可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期,”夏罗恩按着扶手,“更令我意外的是,卡尔特的目标为什么是默克尔斯?” “陛下,机械这种东西需要大量矿石,而默克尔斯又盛产矿石,也许只是为了获取足够的资源,”地理司司长发言。 “可卡尔特本身地靠西部山海,尽管西部山海十分荒芜,矿藏量远不及北部山脉但也没有说不够供给,也许他们是有所企图,卡尔特土地贫瘠,仅有的平原不足够收获充足的食物,或许是想借助默克尔斯来补充一些,”又一位伯爵发言。 “可默克尔斯也不富足吧?他们两国可都是出了名的贫穷,多尔斯伯爵似乎对默克尔斯了解不够多啊!”地理司司长不满自己意见被反驳。 “司长阁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伯爵话刚开口,王座上就传来一个声音。 “够了,现在是讨论卡尔特行军用意,不是让人争吵的,”夏罗恩扫过一圈人,最后把目光留在了坎斯雷德身上,“会长阁下如何来看待这个问题?” 坎斯雷德显得反应有些迟钝,慢慢走出人群,朝夏罗恩深鞠一躬,“陛下,在我看来,我们丝毫没必要担心卡尔特军队的目的,其他邦国内对卡尔特敌意远不够深,而卡尔特却率先攻击他们,这其实是将其他邦国推向我们,而且比起卡尔特,我们拥有庞大的人口,充足的补给,还有兰洛的盟军,完全可以等待时机,再将卡尔特一举歼灭,再此之前,卡尔特的所有侵略行为都只会加速其灭亡。” “但那些禁咒级别的窃神武器不可不防,”有一位老伯爵发言。 “确实如此,”夏罗恩也点头。 坎斯雷德只是微笑,“陛下也许知道两位强大战士决斗时的场景,却也许不清楚两位大魔导师决斗时的场景,无人能阻止对方释放禁咒,除非双方都不释放禁咒,胜负只由那唯一释放的禁咒魔法威力强弱来判断,对于魔法与机械的战斗同样如此,禁咒级别的机械武器体型巨大,释放程序繁琐,而当一次攻击之后,我们便可以锁定其位置,那个武器便没有第二次释放的可能性。” “会长的意思是……”夏罗恩目光低沉,仿佛是窥探到了不可见的未来。 机械与魔法极为相似,这场战争也是如此,卡尔特在探明魔法军团动向之前,绝对不会轻举妄动,而洛维斯基同样如此,在没摸清创世界所掌握机械武器实力之前,也不会轻易攻击。 只是一旦开始,就和普通战争一样,将是一场消耗战,不死不休。 “陛下明白就好,”坎斯雷德缓缓退了回去。 夏罗恩闭上了眼睛,然后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年轻人,“柯修,你怎么看?” 柯修俯下身,答道,“父王,战事瞬息万变,我们的消息远远滞后于现状,一切应该由杜戈梅总帅定夺。” “确实如此,”夏罗恩也拍着扶手起身,“但有时,有些东西,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黑夜之歌该响起了。” 第646章 战时之村 下午的阳光穿透枯枝打进了院子里,瘸腿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出屋子,他还没站直身体,一群小孩就慌张地从面前跑过,没有孩童应有的活泼,反倒像是被驱赶的雏鸟一样向前,他像是猜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变得紧绷了起来,不太利索的腿也加快了频率,朝村口走去。 “村长!来了!” 伴随着刻意压低的喊声,一个男人跑到了老人面前,扶着墙说,“来了!” “哪帮人?”村长急切的询问。 男人只能摇了摇头,“看不出身份来。” 村长手紧紧攥着拐杖,用力一顿,“都躲起来了,我来交涉。” 男人还想说什么,可又想到那群可怕的家伙,浑身打了个寒颤,急忙点头退了出去,同时捡起一个树枝在各家各户门前使劲敲着,瞬间各户门窗关上,偶尔还会有抬动石头的声音。 村长回头看了一眼满目萧条的村庄,又急忙将视线收回,朝前方一瘸一拐的走去。 村庄建在半山腰,入山的路是一条泥土路,两侧还有布满荆棘的灌木丛,视线有些受阻,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早些年城里发放的一个眼镜一样的东西,戴在眼上,弯腰的山路上走来两个人。 只有两个人按理说他会觉得放心,但今天这两个却是极为怪异的人,前面的是位穿着黑色铠甲的男人,藏在头盔里的脸大半也被长长的黑发盖住,而另一个就更奇怪了,戴着巨大的银色金属面具,剩下的也是一身黑,要搁平时,这种装束肯定会引来城里的卫兵,但如今,他更希望别引来。两人转眼便至,他急忙放下望远镜,迎了上去。 “啊!两位大人是?” 穿着铠甲的男人从拎着的布袋里掏出一枚燃烧着火焰花朵的徽章,“卡尔特联军后勤补给护卫部队领长,凌羽–提尔锋。” 村长愣了一秒,脑海中很快对这两个人有了大概得猜测,他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最坏的情况。 “大人里面请!”他拄着拐杖转弯。 凌羽从袋子里摸出一个怀表,扣开看了个大概时间,下午四点,寂月时天黑一般在将近五点多点,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从法乐音要塞出发后,他们没有任何停顿,直接赶往那个被袭击的地段,本来是需要先去看情况的,但他路上看到了这个村庄。 屋里十分破旧,看起来还算整洁,凌羽觉得虽然比不上菲露特家里,但远远比乌云山那里强,因为穿着铠甲,他没选择坐下来,只是靠墙站着,那个撒谎的女人并没有跟进来。 村长费力的端来用木桶装好的红色果酒,放在桌子,倒了满满一大杯,凌羽也保持礼貌端起,但没喝。 “村长先生,有些事情大概需要您的帮助。” “大人请讲,”村长也没坐下,就拄着拐杖站立。 “能给我大概介绍一下附近的情况吗?”凌羽端着酒杯,“我是说关于铁路方面的情况。” 村长心里咯噔一下,他此刻才觉得这两个人也许就是最坏的客人,但这种事情也糊弄不过去,他低着头想了下说, “这里隶属于希奥特联邦默克尔斯王国莱帕托峡谷地区贝朵露曼城领属,村名骤雨泽,和山前那块沼泽有关,大人说的铁路在这座山后的悬崖远处,那是用以贸易运输的铁路,常常有从南面和东面来的列车经过,不过以前有城主大人的巡护部队,我们也不敢靠近……” 凌羽晃着酒杯,忽然将酒饮尽,村长一愣,紧张地看着凌羽的脸,凌羽只是微笑,他第一次被当做坏人,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他是属于侵略军的一员。 “也就是说你是知道铁轨失窃了?” “大人……”村长脸上逐渐渗出汗珠,这件事麻烦,很麻烦,他活了很多年很清楚这种事情,如果查清还好,一旦查不清,他们这群有嫌疑的人通通都得死,“我……” “没事,”凌羽弯下腰,又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我只是调查一下情况。” “大人,我们实在不敢隐瞒,大概几天前偶尔还会有列车经过,应该从前天晚上那最后一辆列车驶过之后,这几天都听不到声音了,我怕出了什么事,就派人……我就去看了眼,那时候已经失窃了。” “嗯,”凌羽点点头,举起酒杯说,“这酒的味道像血一样。” 村长望着那杯中红色的酒,不禁打了个寒颤。 …… 诺维雅站在树上眺望一个个房门禁闭的房屋,忽然起身跳下,刀刃在袖中流出,光芒顺着门缝射入其中,里面立刻想起窸窸窣窣如老鼠乱窜的响声,她刀刃闪烁,木门从中间裂开,里面的人立刻鸡飞蛋打般逃跑。 但屋里没有隔间,只能抱着头躲在一个个完全掩盖不住身体的地方。 诺维雅收起武器,视线从这群人身上移动,清一色的孩童,最大的年龄应该不超过十二岁,她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近乎蚊嘤的啜泣声在空气中响起,诺维雅立刻滑了回去,转身的瞬间,一脚踢飞了木桌,将藏在下面的人扔到了墙上,下方伸出的剑刃拖住了孩童的身体,面容清秀的男孩张大褐色的眼睛一动不敢动,长睫毛下的眼皮也一眨不眨。 诺维雅眼睛一缩,黑衣下的手伸出,将男孩拉起,左腿抵住男孩腹部,空出的手去扒男孩的裤子。 “你还有这种癖好?” 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诺维雅又扫了一眼男孩,抽身退了出去,黑衣下的手快速伸出,拔出了墙上的短刀,男孩的身体也失去了支撑而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只是例行检查,”她走过穿着黑铠甲的男人,“而且,确实发现了问题。” “问题?”凌羽环视屋子,目光聚集在那个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孩身上,也许不应该说是男孩,而是个穿着男孩衣服,减去长发的女孩,男孩和女孩在八岁之后,哭泣的方式就完全不同了,这是后天养成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转过身看着呆立的村长,“是怕被抢走吗?” 村长嘴巴始终合不上,他看着哭泣的孩童,又看了眼周围禁闭的房门,仿佛下定决心一样,将拐杖扔掉,瘸腿落地,仿佛浇筑了钢铁一般坚硬。 凌羽从暮雨流光里拿出魔枪握在手中,诺维雅的黑衣也被刀柄翘起。 哭泣声停止,风声也同时响起,老村长朝前走一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对于希奥特人来讲,即便面对国王也无需下跪,下跪只用于祈求之用,比如对于神,对于人意义一样。 凌羽收起了魔枪,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村子和屋里衣衫褴褛的孩童,一声不吭的走过跪在地上的老人身旁。 “怎么……”诺维雅想要问清到底什么问题。 “闭嘴!”凌羽吼了一声,“我们还有其他事。” “可是……”诺维雅露出的蓝色双眸里流露出不解的目光。 “可是什么?”凌羽回过身,盯着诺维雅,“你还想干什么,诺维雅少尉,收起你的善良吧,当好人,你已经没机会了。” 诺维雅愣住了,黑衣下的武器收了回去,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朝前走,将凌羽远远甩在后边。 战争中的村庄,不毁灭已经是万幸了。 凌羽闭上了眼睛,逐渐远离那个还跪在地上的老人。 第647章 战争为何 从村庄走出不远,就绕到了山后的陡崖前,开阔的视野中游动了一条黑色的钢铁巨蛇。 以前在萤海城时,凌羽曾跟过一个老铁匠学习修理马车,那种半木式的结构辅以几个铆钉就足够运转了,这种蒸汽长蛇的走道对他来说倒确实有点陌生,不过也听说过,山岩就是通过横跨天壁山脉的隧道到达的兰洛的,但当放眼望去,铁轨如同随手扔下的粗绳一样伏在地面上,或是笔直,或是蜿蜒延伸。 凌羽看了眼靠在一旁的诺维雅,笔直地从山上跳下,抓住崩霆双脚落在一处空地上。 他俯下身查看了一下情况,铁轨上方的砧木看起来经常更换,显得很新,路渣倒是碎的厉害,只是最为关键的铁轨却失去了踪影。 这就是所谓的第三补给线遭遇神秘力量袭击,而袭击的方法其实就是最笨也最好用的方法,直接把铁轨卸掉。 呼啦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凌羽转回身,黑色如蝙蝠的身影从那座陡崖上飞下,展开蝙蝠一样的翅膀,落地之后,蝙蝠收起,隐藏进黑衣里。 “暗击士的特性?”他觉得新奇。 诺维雅又恢复成了没有情绪的机械,踩着路渣走了过来,“我说过的,暗击士是凝练甲胄的战技,大部分铠甲具备仿兽能力。” “所以你的铠甲是?”凌羽问。 “黑蝠噬月。” “真像星尘的起名风格,”凌羽低声说了句。 诺维雅低下身,抓起一块砧木,宽大的黑衣包住了手,一点也不露出手的痕迹,砧木又被扔掉,她抬头问,“中校,又发现吗?” “铁轨是什么材质的?”凌羽沿着缺失的铁轨朝前走去。 “焰金,一种人工金属,利用高温火焰炙烤一种赛洛矿石而得到的新型金属,这是希奥特的特产,”诺维雅顿了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什么?”凌羽停住脚步,回过身。 诺维雅双眼盯住他,一本正经的回答,“这是星尘总长取的名字,原本是叫赛洛铁的,但星尘总长说那已经不算铁了。” “嗯,”凌羽嘴角动了下,又问,“很贵?” “为什么这么问?” “把那些东西放野外,如果和黄金等价,盗贼也会心动吧?” “不贵,但是政府禁止私自贩卖焰金的,抓到的话,会直接处死,黑市也很少会允许这种东西进入,因为风险太大,民用机械一旦出现焰金,很容易查出源头。”诺维雅说。 “那也就是说这种东西很少有人碰,还极耐磨损,所以,储备应该不多,”凌羽踢起了一段砧木,“破坏者只带走了铁轨意味着短时间内,想要修复很困难。” “但也不是不可能,”诺维雅说。 “那就再拿走,”凌羽也说。 “他们就这么讨厌我们?” 凌羽回过身,诺维雅就那么站的笔直的看着他,可以媲美湛蓝晴空的眼眸里第一次露出疑惑的神色。她也清楚谁会带走这些铁轨,除了默克尔斯的居民应该没人会做这种事了。 “你一定是贵族出身。”凌羽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 “为什么?” “贵族才觉得自己只要行为正确,就理应得到民众爱戴,”凌羽望着侧边的小山,“卡尔特军队既没有屠戮默克尔斯人,也没有将他们充作奴隶,卡尔特理应受到民众夹道欢迎不是吗?但事情却不是如此。平民可不这么管战争什么的,他们只关心自己生活,原本生活的好好的,卡尔特军队一到来,人人自危,连平常输送货物的铁路都被征用,贸易肯定破坏的一塌糊涂,默克尔斯的贵族们还可以从每天吃两只烤鸡改为吃一只,而平民则会从吃一块黑面包,变成半块,甚至没有,所以,没人会喜欢侵略者。” 诺维雅沉默不语。 “知道刚才为什么他们把女孩弄成男孩吗?”凌羽大声问,“因为女孩会被卖到黑市充当奴隶,你难道没发现村庄明明很大,人却很少吗?青壮年也许去当兵了,这可以理解,可女人上哪去了?以前听家乡的老人说,侵略者常常无法短期内覆灭一个国家,便会派出驻军控制着那个国家的各个城市,而很不幸,军队大部分都是男人,如果在战场上也许会不考虑那些东西,如果是在繁华的城市里,哪怕他们严于军纪而有所克制,但你无法保证城里的贵族们不买来很多女人来拉拢那些驻军,更别提无暇顾及的山贼,说句不好听的话,战败的国家任何东西都是商品,女人是最受欢迎的一种。” “那你为什么还要参军?”诺维雅冰冷的问。 凌羽迟疑了很久说,低声笑道,“战争这么好,为什么不参加呢?你会看到低位者步步高升,也可能看到高位者摇尾乞怜,多好?” “疯子……”诺维雅牙齿里蹦出这两个字。 “我很清楚我没疯,”凌羽平静的说,“刚才不都告诉你了,导致他们不幸的根源在我们,但推他们进火坑的可不是我们,是那群贵族还有山贼。所以他们需要改变,可你若想获得什么,就必须失去什么,有些战争失去的是一辈人,换来的却是希望。” 诺维雅美丽的眼睛眨了下,又固执的别过头去,“奇怪的理论。” “没什么,也别太急,星尘应该很快就会解决这个问题,”凌羽看了眼暗下来的天空,似乎要黑了,“你如果有事可以先去忙了,少尉。” “我是夜队统长,白天我休息,”诺维雅道。 “蝙蝠都是夜晚行动。”凌羽笑着说。 “不,傍晚。”诺维雅礼貌的纠正。 凌羽看了眼尽头依旧缺失的铁轨,对着空中吹了一声口哨。 “你呼唤龙的方法真有意思。”诺维雅平静的说,听起来却像是嘲讽。 “其实完全可以不用这样。” “这次别忘了带上我。” 凌羽一愣,旋即笑了下,这个冒牌暗击士还真像失了权势的贵族小姐,既不会命令你,却又用着不容拒绝的口吻提醒。 “哪里有可以藏铁轨,”凌羽翻身跃上龙背,诺维雅也快速跳上。 “如果不挖个坑埋进去的话,应该只有一个地方了。”诺维雅说。 骤雨百泽也许是对这块地方最好的形容,放眼望去,全是枯黄的杂草和一滩滩浴缸大小的水洼,青色的小鸟在洼地旁捕捉昆虫,耳边开始响起虫鸣声,远方的夕阳余晖落满整个谷地。 “海雷沙,古时是一片湖泊,但后来一次泥石流之后,注入湖泊的河流改道,这里就成了一小块沼泽,”诺维雅说完放下地图。 “丢失的铁轨就是那个?”凌羽指着黄昏下闪光的东西,一个东西只露出一个小角,但特别的角度下,刚好就能看到。 “应该是,”诺维雅也不确定,“铁路在后方的山麓远端,铁轨被拆毁转移走,在这附近时所有痕迹都消失了,看起来丢进去确实是个好的解决方案,只是为什么人的痕迹也消失了?” 凌羽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抬手呼唤下崩霆,巨爪抓住那段铁轨上升,然后扔在了他的脚下,经过泥土的清洗铁轨看起来更干净了,凌羽抓起铁轨看了眼又重新扔了进去。 “你钓鱼吗?”诺维雅奇怪的问。 “什么钓鱼?” “钓鱼不都是拉起来看看,没鱼上钩再扔进去吗?”诺维雅看着逐渐沉底的铁轨,“现在似乎你鱼饵也没了。” “鱼不是也上钩了么?”凌羽看着沼泽说。 第648章 好坏之分 “你是说铁轨就在里面?”诺维雅目光滑过一片平静的沼泽。 夜幕降临下,这片沼泽就和荒废的田野无异,狗尾巴草随风晃动,夜虫在低声鸣叫。 “也许吧,”凌羽简单回答,“问你个问题。” “什么?” “卡尔特军队部署情况是什么样?” “为什么问这个?”诺维雅露出警惕的目光,“这可是军事机密。” “我当然知道,我是指明面上的军事部署,这应该对我们有一些帮助。” 诺维雅警惕丝毫没减少,她想了下说,“第一军驻扎在王国南方的洛萨平原,是原希奥特联军白安娜斯河驻军,也是卡尔特军中战力最高的部队,不过机动性高的地行兽部队和飞龙部队都调集到了北部,其他的没人清楚,而第二军又被称作机械武装军,是依靠机械武器装备强化的一只军队,大部分是由王都守备军和机械师组成,也有一部分是法乐音要塞的守备力量,但其实第二军一直在不断扩充,具体达到怎样的水平也没人知道,而第三军就是我们,战时佣兵部队。” “那也就是说卡尔特的军队其实很复杂,机械化并没有普及全军?”凌羽说。 “很难短期内普及,机械师大多良莠不齐,在王都叛乱中就体现了出来,海克蒙德一千军队就击溃了数万人的机械师叛军,所以能依靠的机械力量只有创世界掌握的那些武器,军事力量还是依靠战时佣兵和卡尔特保留军队。”诺维雅又望向沼泽,“该办正事了吧?” “嗯,”凌羽点头,抬起手臂轻轻落下,黑色巨龙从后方一跃而起,巨爪映射着月光,直接刺进沼泽里,仿佛一颗巨石滚入泥土中,将淤泥掀了上去,形成一个大坑。 “没有?”诺维雅愣住了。 沼泽里空无一物,黑泥又在缓慢聚合,空中响着的龙翼震动的声音,压住了夜虫鸣叫。 凌羽静静看着沼泽,他觉得最开始的猜测也许需要被推翻了,骤雨泽确实是个隐藏铁轨的好地方,而且还有痕迹在这里出现,但也太容易被猜到了。 “你们是什么人!” 暴呵声从远处响起,凌羽慢慢回过身,山路上已经燃起无数火把,像是一条火蛇,一个龙吼声从巨石上响起,铁灰色的迅龙一跃而下,龙背上的独眼男人正用弯刀摩擦着手中的一把机械武器。 “山贼?”诺维雅冷声道,刀刃已经在瞬间滑出。 “如果你不想那个村子有麻烦就收起武器,”凌羽低声说,接着转身朝山路上走去,崩霆在头顶盘旋,他停在了离独眼男人不远处。 “朋友,看起来是个厉害的角色,”独眼男人咧嘴笑了声,“不过也别奇怪,我只是这座山的保护人,理应盘查过路者。” “那我们确实应该是朋友了,”凌羽微笑,“我是那条铁轨的守护者,我们是邻居。” “邻居?”独眼男人一愣,然后大笑了起来,“朋友,这附近的区域都是我们,你这个邻居看起来跑的很远啊!” “区域或许是你的,但一些东西不是你的,”凌羽抬手指了指那个沼泽,“里面的东西也应该与你无关。” 独眼男人舔了舔嘴唇,面前这两个的身份他已经很清楚了,是卡尔特的那群狗,可即便是花钱就咬人的狗,也绝对是他惹不起的,他抖了抖迅龙缰绳。 “你是调查铁轨失窃的?” “你有线索?”凌羽问。 “我没有,”独眼男人头朝向山上,“那里有个村子,我会有办法弄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很期待,”凌羽淡淡的说。 独眼男人双腿夹住迅龙肚子,迅龙立刻蹦起朝山上跑去,而那群举着火把的人也动了起来,火蛇也仿佛在动。 “我很好奇喜欢和山贼谈话的人是什么出身?”诺维雅语气冰冷,“你该不会在兰洛也是一个山贼吧?” “我如果是山贼,肯定会去劫掠你的领地,有这么蠢的领主,应该会收获颇丰,”凌羽唤下崩霆,回身说,“老实说,我觉得你很不适合当兵,哪怕是佣兵也不适合。” “你以为我很喜欢当佣兵吗?”诺维雅瞪着那双宝石般通透的眼睛说,“不止我,没人会喜欢。” “残酷的一面见得还不够多,”凌羽跳上龙背,“快点吧,如果晚了,你就什么都见不到了。” 火光与喊声回荡在村庄里,独眼男人骑着迅龙在围成一团的村民前巡视,弯刀拍打着龙鞍,引起了同伴的呐喊,他抄过一个火把扔进了人堆里,村民立刻散了开来,但山贼的弯刀又将他们逼了回去,火光映红着他们的脸,充满恐惧与害怕。 独眼男人骑着迅龙来到一个老人身边,俯下身问,“布里埃尔村长,还认得我吗?” 布里埃尔将拐杖杵进泥土里,来让身体可以尽量往后倾斜,躲避火焰的炙烤,他咳嗽了几声,“当然记得,贝德尔大人。” “记得就好,”独眼男人收回了火把,对着村民说,“对,你们没看错,我就是贝德尔,那个被你们取走一颗眼睛的男人,如今是骤雨泽的主人,你们应该感到庆幸,那个欺扰你们的老家伙已经被我砍了,有些可惜的是,他的头没办法送给你们,不过我把他女人的头带了过来,村长大人,您真应该好好看看。” 贝德儿从龙鞍侧边踢出一个东西,在地上滚了又滚,直接停稳在地上,插在一旁的火把照清了那个东西,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头颅,她有着金色的长发,姣好的面容也失去了血色,沾着泥土和杂草。 “呐,不看一眼吗?”贝德儿猛然抽出机械武器对准布里埃尔的额头,“村长大人,那可是您孙女的头啊!您不看一眼吗?好吧,即便你不看一眼,那也应该感谢我吧,我可是将您孙女解脱的人,您知道她有多悲惨吗?被山贼掳去,从来就没有好下场,她被剥光衣服,扔进阴暗潮湿的地窖里,每天只能吃腐烂的食物,还要遭受那群肥猪一样的男人蹂躏,真可怜啊,村长大人,您说我做的对吗?” 村长布里埃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哪怕火把的焰花即将快点着他的头发。 凌羽抱着双臂,靠在一个墙壁前,静静观察着这一切,他忽然无声笑了一下,诺维雅站在他左侧,黑衣在腰部侧边凸起,他想这个撒谎的女人此刻已经握紧拳头,恨不得一拳锤爆那个独眼男人的脑袋。 “你可要想清楚,这里应该有不下两百名山贼,即便你再强大,也最好考虑清楚再决定,”他善意的提醒。 诺维雅回身,直视着他的目光问,“那你呢?” “我?”凌羽垂下手臂,“我有崩霆,可以随时逃跑。” “恶心,”诺维雅从嗓子里吐出这两个字。 “我不想当好人了,”凌羽说。 第649章 肮脏的手 贝德尔跳下迅龙,从村长旁边走过,他手中弯刀从一个个抱头蹲地的人头顶晃过,最终停在了一处,他伸出手将那个人拉了出来,是个一脸麻子的中年男人。 “喂,你不觉得耻辱吗?男人不去上战场就算了,竟然躲在孩子堆里,就这么怕死吗?”贝德尔拖着男人走了出来,随手扔在了地上,男人吓得蜷缩在一起,哭声逐渐传出。 “是这样的,”贝德尔走到村长面前,将机械武器插回腰间,又手指着靠着墙壁站立的凌羽二人,“这两位大人需要知道铁轨失窃是怎么回事,您知道吗?” “不知道,”布里埃尔低声说,“之前已经跟两位大人解释过了。” “不知道……不知道……”贝德尔嘴巴张开,舌头在上颚上舔舐,又逐渐收紧,仿佛野兽暴怒般吼道,“不知道!就在这里发生的事你跟我说不知道!不知道就没事了!耽误两位大人的时间,你们很开心!” “我真的不知道,”布里埃尔还是那句话。 “好啊,”贝德尔笑了声,从腰间抽出一根香烟点燃抽了口,“也许您年纪大人,有些事记得不清了,不过没关系,我帮您回忆一下。” 刷着红漆的铁盒被一名山贼提了过来,贝德尔弯腰递出弯刀沿着盖口一旋,铁盖蹦飞,已经有些寒冷的夜空中弥漫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味道,浓烈而刺鼻,就像是黑色蒸汽的味道。贝德尔提起铁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男人身上倾下,铁盒里咕咕流出暗红色的液体,仿佛杀戮之血魔神在暗夜时聚起的领域。贝德尔扔掉铁盒,吐出一口烟,左手将香烟接着,回头看着村长,目光冰冷如野兽。 “怎么样?村长大人,别让两位大人久等,否则他们动起怒来,死的就不是一个人了。” “贝雷尔,何时你也成了卡尔特的狗?”布里埃尔抬起头问,“既然这么喜欢当狗,那不应该用我们全村人做盘好菜,好好款待一下你的主人们?” “那第一道菜叫什么名字呢?”贝雷尔笑着说,然后扔掉了手中的香烟。 烟灰随风散落,将那一点红色显露的更璀璨,红点落在地面僵硬的身体时,整个夜空仿佛被照亮,狂暴的火焰喷薄而出,瞬间抵达和房顶平行的高度,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嚎声猛然响起,响到快要撕裂耳膜。火焰中的男人痛苦的在地上滚了起来,像是古书里恶魔被圣光制裁时的景象,但没人敢去直视这一幕。 火焰中的男人撕心裂肺的吼叫,然后跌跌撞撞朝墙边冲去。凌羽站直身体,取出了魔枪,可忽然之间,一个身影从侧边闪出,黑袍随着身体膨胀鼓起,一股狂风呼啸而出,吞噬掉了男人身上的火焰。 诺维雅看了眼远处的众人,她又低下头,一只烧焦的手碰到了她的靴子,那个面目全非的男人脸嵌在泥土中说: “大人……我们……真的不知……” 一切都停止了,风也如此。 贝德尔手按住武器,深鞠一躬,“让大人受惊了,不过看起来,他们确实不知道铁轨的去处。” “打扰了,”凌羽重新收起魔枪,走过诺维雅的身旁时说,“走吧!” 崩霆从漆黑的夜空中降下,伸展的龙翼合拢仿佛是收起了最后火焰,后方的黑暗更重了,那些火把也被淹没其中。 凌羽抚着龙鞍站立,迎面走来的诺维雅望着他,语气仿佛质问道, “为什么不救他?” “为什么要救他?我是兰洛人,似乎没理由关心别国人的死活吧,更何况我没有任何救他的理由,”凌羽冷声说,“而且你救不了他们,今天你只要不把这些山贼杀光,你走后他们肯定会来报复的,这个村子已经没男人了,没法抵抗的,当然,如果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就当我没说。” “你这种人真应该去死,”诺维雅诅咒一般说道。 “我现在还不能死,”凌羽纵身跳上龙背,远处传来欢呼声。 贝德尔将一个女人从人群里拉出,扔了出去,“弟兄们,今晚有的爽了!” 女人在山贼们的欢呼声中,颤抖地裹紧身上的衣服。 贝德尔转身走出人堆,可忽然他又停住,弯刀一挑,从人群里挑出了一个男孩,独眼盯着男孩看了眼,嘴角扬起,“差点看走眼了,是个女孩么,没什么非要打扮的像个男孩呢,竟然还有个雏,看来这次没白来。” 贝德尔提着大声哭泣的女孩跳上了迅龙,手中弯刀高举,山贼们不断欢呼。 黑龙还没有升空,凌羽在龙背上拧开了一瓶酒,他没拿出酒杯,就那么喝着。诺维雅还没上来,站在崩霆边望着从他们身前掠过的欢呼雀跃的山贼,那个并不漂亮的女人被几个人举着,本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衣服也被扒开,露出雪白的胸部。山贼们回头望着那个女人,不停的舔着干涩的嘴唇。 迅龙在黑龙前停下,贝雷尔朝凌羽举起了手中的女孩,“大人,有没有兴趣?” 凌羽瞥了眼已经没有哭声的女孩,女孩纯净的双眸里变得模糊,他又收回视线,喝了口酒。 “再见了,大人,”贝雷尔将女孩抓在手中,一抖缰绳,迅龙朝前跑去。那个女孩就像是一个装饰的玩偶,在迅龙旁随风晃动着。 “为什么还不走?”诺维雅说。 凌羽将酒瓶扔下,“我在等你,你确定出发了就出发了,确定了吗?” “确定了,”诺维雅点头。 崩霆一跃而起,在夜色中舒展庞大的身躯,巨翼振动,狂风呼啸而过,转瞬间就追上了前行的山贼。 诺维雅一愣,“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决定要救她们吗?”凌羽说。 诺维雅朝下方望着,看着那个玩偶一样的女孩,手指握地咔咔作响。 “不是吗?不是也没关系,”凌羽慢慢说着,“这就走……” “是!”诺维雅突然大声说,接着起身跳了下去,黑衣在下坠的过程中膨胀,化为两扇黑翼,如猎鹰捕食般掠下,一个声响过后,贝雷尔的脑袋从迅龙上滚落。 凌羽从暮雨流光中拿出了一颗青苹果放在口中狠狠咬了一口。 他低头看了眼,诺维雅背展双翼,手中抱着那个玩偶一样的女孩,围住他的山贼晃着明亮的弯刀,却同时被一个声音吸引。远方的山路上驶来几辆冒着黑烟的蒸汽轮车,上面飘扬着铁焰花的旗帜。 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凌羽从崩霆上跳下来,村民已经关闭了门窗,只剩下老村长坐在地上,旁边是他孙女的那个头颅。 诺维雅从山路走上来,怀中抱着那个女孩,身后跟着还在低声啜泣的女人。 “其实你们应该明白,”村长低着头像是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有能力偷窃铁轨的人甘愿当卡尔特的狗,没能力偷窃铁轨的人任人宰割,落雨泽里的那个是有人扔进去的,是谁扔的我就不知道了,但对你们来说,答案应该很好猜了。” “多谢,”凌羽低声说。 诺维雅将女孩放在村长旁边,村长伸手拉过了女孩,安抚着女孩的情绪。 凌羽看着仿佛失去灵魂一样的女孩,犹豫了一刻,从暮雨流光里摸出了一个苹果,放在女孩手中。 可当他还没转身,那个苹果就像是玻璃珠一样在地面滚了滚,女孩的手还保留那个拨出苹果的姿势。 凌羽静默地看着这一切,再次低下身将苹果捡起,握在手中。 第650章 黑铂山要塞 “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诺维雅看着山崖下的荒野说,“明明一本正经说不想做好人了,又偏偏诱导我去救那个人。” 凌羽摘掉了头盔,感受着从身后吹来的夜风,凉嗖嗖地,不断拨动着他的头发,“我可没诱导你,你其实从一开始就准备救她们了,但你很清楚那些山贼如果不杀干净的话,只会给村民留下祸患,所以你一直在等。” “等什么?” “等你的手下赶到。你不是说过了吗?你是卡尔特联军第三军护卫部队夜队统长,总不至于只有你自己吧?”凌羽说。 “别说的跟你看穿了什么似的,你最后为什么还要给那个小女孩苹果,不还是希望装成一个好人。” 凌羽看着手中紧握的苹果,愣了很久,他说,“以前有人跟我说,好人总是容易被太多东西钳制,我确实深有感触,却总是无法保持沉默,一次次,一次次,可那又有什么用?明明什么能力都没有,却还要逞英雄,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 “你失去了什么?”诺维雅问。 “失去了什么……”凌羽望着远方无尽的夜空,缓缓道,“半块灵魂。” “我是该同情你吗?”诺维雅朝前走了一步,手一伸,夺过了那颗苹果,“好人都装了,不成功不是太悲惨了吗……” 凌羽转过头,身旁的女人掀开银色假面露出半张脸,平静的吃着苹果。他收回视线,“果核留给我。” “你还想种果树?”诺维雅笑了下,“拜托,有点常识好不好,一颗苹果的果核又不定发芽,你起码需要找一株果苗。” “没事,我有很多苹果,”凌羽将头盔重新戴上,“吃完该出发了。” “去哪?” “当然是找取走铁轨的人了。” “你有结果了?” “村长不是都告诉我们了吗?有能力转移铁轨的人都是卡尔特的狗,那么反过来说,卡尔特的狗就是转移铁轨的人。” “谁是卡尔特的狗?” “你我都是,但更多的不在这里,”凌羽扬起手臂,黑龙从头顶飞下。 诺维雅咬下了一口苹果,重新盖上了面具。 …… 黑铂山,默克尔斯与伯德里公国以及洛维斯基三国界山,古时历次夺原之战是默克尔斯的军事要塞,与洛维斯基隔峡谷相望,但在以洛维斯基为主导的希奥特联邦统治下,其军事地位不断削弱,逐渐演变成了一个贸易中转站,但其地理位置依旧重要,即便是和平时期,默克尔斯也从未停止对要塞休整,只要大军汇入,要塞就瞬间变得坚不可摧。 当然进入的不是默克尔斯军队,而是卡尔特的第三军,第三补给线也通向此处。 凌羽从崩霆上跳下,走进这座充满喧满的要塞里。街道上随处可见佩戴武器的士兵和横行穿梭的蒸汽轮车,铁焰花的旗帜插满街道各处,整个城市的喧满仿佛全是机械声,一条和骤雨泽很像的铁轨穿过要塞里面通向远处。 “方林住在呢?”凌羽问。 “元……帅!在那里,”诺维雅大声纠正,“请记住,中校。” 凌羽不禁觉得有趣,不久前方林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奴隶武士,这几个月不见,已经成了一个军队统帅,可谓是春风得意。 “私下里说,”诺维雅又小声说,“听说你和方林元帅私交很好,那你知道琉璃夫人为什么会嫁给他吗?” “原因……”凌羽想了想,“大概是因为琉璃夫人需要一个希望,嗯,应该如此吧,不过,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你不会不知道吧?”诺维雅碧蓝色的眼睛转动了下,“第三军是战时佣兵组成的部队,而在佣兵的世界里,威望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它既表明了实力也代表了能力,而方林元帅年纪轻轻之所以能当上一军统帅,其实完全得益于琉璃夫人,琉璃夫人长袖善舞、美丽大方,在佣兵公会里威望本就不低,而在她和星尘总长的支持下,方林元帅才坐上统帅位置,虽然上次洛萨平原平叛事情完成的很漂亮,但说到底,别人还是觉得方林元帅是靠女人上位的,这对于高傲的佣兵来说,是很被瞧不起的。” “看起来他情况并不容乐观,”凌羽说。 “不过你来的话,他也许会好一点,因为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在军中威望很高,尤其你还是佩尔西斯的卡若拉,有你在想来佩尔西斯人会跟随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也没这么重要,”凌羽低声说。 “给!”诺维雅伸出左手将啃的干干净净的果核丢了过来,“虽然是在空间魔法器里,但你最好尽早将它埋土里。” “谢谢,”凌羽收起果核,停在了一处高大建筑的门前,门口戒备森严的守军和假设好的各个机械武器表明了这里的非同寻常。 “就这里,”诺维雅指着里面说,“你进去吧,我该休息了。” 凌羽抬起头,远处的天空刚好泛起鱼肚白,他点头,然后拿出徽章走了进去。 正面的建筑里一片黑暗而侧边的一个房间里却亮着光芒,在行将褪去的夜色里有几分特别。 房门忽然开了。 走出的女人一身绛红色的修身布裙,裙摆只落到膝盖,下方则是被筒靴和金属护膝包裹住的精巧美腿,她腰间还佩戴着红鞘的剑,与头发的发饰朝向一个方向。 凌羽淡淡笑了下,琉璃夫人也礼貌微笑。 “林知道你来了,肯定很开心,”琉璃夫人又说。 凌羽点了下头,琉璃夫人转身重新推开门,屋里是站在桌前研究地图的方林,只穿着卸去战甲的黑衣,佩刀放在桌子上,充当镇纸作用。看到他进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露出笑意。 凌羽扫视了一圈屋子,确定再无其他人之后,他将门关了上去,手指摸着手腕上的空间魔法器,“再你说一些东西之前,我需要先完成我的任务。”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截铁轨也随之落下,在地板上砸出一个深坑。 “这是在骤雨泽那一带发现的失窃铁轨中的一个,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第651章 无可避免 琉璃夫人疑惑的看着并不像开玩笑的凌羽,她又将目光投向方林。方林走出桌前,低声说,“你猜的没错,铁轨就是我们带走的,这其实算是一个军事机密,我连小璃都没告诉,除了我和星尘总长之外,这个军事机密当然也不会需要其他人知道。” “我并没兴趣知道,”凌羽紧绷着脸,“但为什么要把一截扔进骤雨泽中,是嫁祸他们吗?” “没办法,总需要有个交代,”方林按住桌子,“但我想这应该是星尘总长的计策,因为你才是防卫部队的负责人。” “看来他还是不准备放过我,”凌羽微笑,“看起来你很忧愁。” “一点没错,而如今你的到来,肯定能缓解我的忧愁,”方林手抚摸过地图,“下面是可以告知的行军计划,你也许需要了解一下。” “说吧,”凌羽盯住地图说。 “首先,默克尔斯虽然已经投降但北部山脉保留有大批联邦军队,而那批联邦军队受困于机械武器,无法突围南下,但却始终是个威胁,所以我们才拆除对我们意义并不大的铁路,当然还有其他原因,而如今第三军大部分军队都集结在这个黑铂山要塞周围,向南跨过那个大峡谷就可以进入洛维斯基境内,而峡谷对岸的守军是洛维斯基的精锐,靠近希奥特联军驻地,由联军总帅杜戈梅亲自指挥,而向东越过伯德里公国之后,就可以进入贝伦境内。” “贝伦似乎不太好招惹,”凌羽还记得那群和佩尔西斯人差不多的黑牙武士,“你的意见是如何解决?” “具体方案有待考虑,但我接到星尘总长两个命令,”方林顿了顿,“第一,牵制法乐音要塞正面敌军,第二,切断贝伦与海尔瑞拉以及洛维斯基联系。” “牵制法乐音要塞正面敌军,只需要跨过峡谷攻击应该就可以了,但切断贝伦与另两国联系就需要……”凌羽手指在地图上敲击着一个点,“占领隆古山。” 隆古山是位于贝伦和海尔瑞拉交界的一块丘陵中的制高点。 “对,”方林点头,“我们携带了创世界的机械武器,布置在隆古山高地,便可以阻挡贝伦军团和联军主力南下,这是打赢这场战争的关键。” “你的困扰在哪?”凌羽问。 “时间,”方林说出两个字。 “时间……” “如果我们全力攻击峡谷对岸的洛维斯基军队,固然可以牵扯住一部分兵力,但他们其余军队可以迅速调动,抵达隆古山的速度应该会比我们更快,但如果不攻击那里,敌人完全可以放弃回防,而全力攻击法乐音要塞,进而南下一举击溃王都。” “如果两侧同时开始了,”凌羽问,“既攻击对岸守军又奔袭隆古山。” “那样只会导致这个黑铂山要塞失守,而我们与卡尔特联系将被完全切断。”方林低着头,“所以,时间是最关键的。” “看起来好像无解,”凌羽说,“而且兵力困难才是最根本的问题吧?” “有解而且只有唯一的解决方案,”方林抬起头,手指从峡谷上滑下,沿着洛维斯基境内的一条铁路线笔直地通向隆古山。 “我们走洛维斯基境内过,洛维斯基无论如何都会派出大军剿灭我们,因为我们随时可以南下进攻洛维斯基王都,而如此一来,他们既无法集结兵力围攻法乐音要塞,又无法先我们到达隆古山脉。” “可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们的补给线还是……”凌羽愣住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过来一些东西。 “对,我们已经铺设从这里到达伯德里公国的铁路,那会成为新的补给线,而那些铁轨就是从骤雨泽一带拆卸的,”方林微笑,“你已经知道了秘密。” “那么困难在哪?”凌羽问,“你的方案很好。” “困难在于我们需要在明天天亮之前攻下峡谷对岸的堡垒,”方林抬起头说,“时间过长,敌人重兵就会堵上来。” “很困难?” “如果没有佩尔西斯的龙骑士确实很困难,”方林说。 “他们在哪?” “目前正在清剿伯德里王国叛乱,但我无法调动他们,这是星尘总长和艾尔特夏王的约定,”方林道。 “需要我提前写封信吗?”凌羽。 “已经拟好了,”琉璃夫人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推了过来。 凌羽打开看了眼又重新合上,“这会是一场血战?” “无可避免,但佩尔西斯龙骑士的伤亡应该可以保证最低,因为今天九点,战斗就将开始,他们只需要在明天天亮之前赶到就行。”方林伸出手将一枚铁焰花的徽章压上,“我只是需要他们的支持。” “看来诺维雅说的很对,”凌羽笑了下,摸出一个酒杯放在信封旁,“送出去吧,我相信他们会赶到的。” “多谢,”方林低声说。 凌羽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也许会死,但你哥哥救我一命,我也需要帮助你。” 方林没说话,将信封和酒杯转身交给琉璃夫人,琉璃夫人快步跑了出去。 凌羽望着琉璃夫人离开的背影说,“你娶了一个好妻子。” “这只是开始,”方林握起佩刀,“还远没有结束。” “是啊,远没有结束,”凌羽也说。 …… 希奥特联军指挥所。 杜戈梅一遍又一遍查看着地图,那个突兀的红点仿佛一把剑悬挂于头顶,他揉了揉额头,在思考如何解决那个不稳定因素。 “听闻总帅大人烦恼如何解决黑铂山要塞的敌军?” 低沉的声音从帐外传出,一双枯老的手掀开了布帘,全身笼罩在燃烧着火焰的红袍之中,胸口佩着金色的徽章。 “提厄尔会长,”杜戈梅嘴角露出笑容,“您应该给我带来了不错的消息。” “联邦第一魔法师军团已经集结完毕,而我将亲自参战,”提厄尔垂下法杖,火焰从脚下燃起。 “很好,我想您不会等太久,”杜戈梅转过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红点,他想也许很快那里就将燃烧起熊熊火焰。 第652章 黑白者之谜 迪亚休走进圣法司总部时,头顶乌云密布。 进入寂月开始,希奥特的天气又变得很奇怪,往往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又大雨倾盆,但唯独风里透露着的萧瑟味道终日不变,卷过树枝,绯红的树叶落满街道。 “大人,”守卫立刻立正行礼。 “这段时间老是忘记,”迪亚休微笑着将一盒烟从口袋里掏出递了过去,“希望你喜欢。” “谢谢!”守卫急忙伸手接住,看了眼四周,快速塞进衣服里,这东西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 迪亚休缓步走进监狱里面,他的身份让他免除了许多检查,上次事件之后,圣法司的这个监狱多了许多守卫和关卡。他在地下二层转出,走进阴暗潮湿的监狱深处。 如果说他是一位农夫的孩子,大概也会觉得牢房里的人就像好吃懒做的猪牛,在满是垃圾的棚子里,拱出一个小区域,舒舒服服的躺在那里睡觉。 他伸手敲了敲铁杆,“看起来你生活的很惬意,伽贝斯。” 睡觉的男人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不过当他看清了来人,脸上泛起笑容来。 “出什么事了?” “你的消息应该不会太闭塞,”迪亚休说。 “可我的消息会很滞后,”伽贝斯说。 “也许吧,不过我要说的消息,你也许不太清楚。”迪亚休停顿了下,“我查到了一些和黑白者有关的东西。” “黑白者……”伽贝斯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据我得到的信息显示,约书亚算黑白者的手下,他们同属于一个组织,名为黎明。菲露特的死只是一个悲剧,黑白者所需要的悲剧,当然这并不是说黑白者才是杀死菲露特的人,我只是了解到了一件事,”迪亚休手指划破空间,裂缝之中掉出一个漆黑如墨的石头,“魔曜石,魔神之子的物品,传说来自魔界,拥有扩张人欲望的作用,而黑白者的黎明里有一个魔神之子的大主教,名叫芙蕾雅。” “什么意思?”伽贝斯问,“你想说是他挑起了这场战场,恐怕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不,我只是想说魔神之子其实与许多家族财团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所持有的魔药总是会让某些人着迷,而其中一个人可能会是极大的变数,”迪亚休收起了魔曜石,“也许这会给予联邦以重创,而且黑白者和他的组织就隐藏在联邦的某处,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他绝对不是联邦的朋友。” “其中一个人?”伽贝斯愣了一秒,“是谁?” “不知道,告知我那些信息的人并没有说这些,甚至她几乎很多东西都没说,她只是提醒我注意黑白者,”迪亚休说。 “那她是谁?” “我调查了她的身份,是维尔特拉驻洛维斯基联络点的人,名叫璇,”迪亚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听说和多泽先生的心爱之人是好友。” “棘吗?”伽贝斯说完,与迪亚休相视而笑。 “好吧,我只是做个提醒,下面才是真正的事情,”迪亚休收起了笑意,“陛下颁布了战时特赦法令。” “战时特赦法令?” “除死刑犯之外,所有联邦监狱囚犯可根据安排加入联邦军队,作为剿灭叛乱的力量,可依靠军功来减刑,”迪亚休将一张纸扔了进去,“具体法令在上面,而且这是柯修殿下提议的。” “联邦军事力量不足?”伽贝斯疑惑的问,“用得着这样吗?” “确实不足,”迪亚休缓缓说,“联邦本身就是过于松散的联盟,经济、政治、军事之中,军事体制其实从根本上就存在很多问题,几乎依旧是各国保留军队占据大部,西流河战区的力量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属于卡尔特,一部分属于洛维斯基,而默克尔斯的沦陷则宣告北部山脉的驻军完全被卡尔特隔断,联邦能动员的军事力量只剩下贝伦一国,而贝伦境内的联军都位于北部山脉上的防线,想要调集到前线需要很长时间,而卡尔特依靠战时佣兵政策和佩尔西斯的支持,以及机械装备的辅助,高机动性已经让联军吃了不少亏,但如果说联军最忌惮的,还是创世界的力量,无人能正面抵抗炽天使的力量。” “所以联邦的意思就是想要利用绝对的军事压力迫使创世界率先攻击,而我如果猜的不错,炽天使发动的下一刻,一颗禁咒魔法将摧毁发射区域。” “这也是两方均默认的东西,”迪亚休点头,“柯修殿下倒不是想要用囚犯去充当替死鬼,他只是希望能够增加民众的联邦意识,他说卡尔特全民皆兵,洛维斯基却依靠军队战斗,但这场战争早已经不是邦国之间的战斗,而是分裂联邦的行为,不过显然殿下还是太过年轻,陛下之所以同意这个提议,是因为……” “贝伦。” “对,就是贝伦,”迪亚休面露忧虑,“贝伦在联邦各国中军事力量一直十分强大,只是碍于兽族牵制,才无法对洛维斯基造成威胁,而如今贝伦军队南下,一方面会导致北部山脉防线削弱,兽族也许会趁机入侵,而另一方面则是贝伦终究是他国,无论是卡尔特还是洛维斯基,就像是两个握有重创对方的武器,如果真的两败俱伤,将无人能阻挡贝伦铁蹄。” “而且还有蠢蠢欲动的兰洛,”伽贝斯补充说。 “是啊,”迪亚休指了指那张纸,“如果觉得监狱里无聊,可以考虑申请参战。” “我也是闲得无聊了,才和你讨论这么多东西,”伽贝斯又仰头躺下,“等敌人来到王都前,我自然会和你一起战斗。” “果然没让我失望,”迪亚休微笑,“不过也许你应该和我出去一趟,去见证一个东西。” “什么?” “机械与魔法的首战,”迪亚休掏出一把钥匙,插入锁芯里,“黑铂山要塞的卡尔特军队正在快速集结,是由战时佣兵和创世界的机械武装组成的军队,而驻扎在莫罗城的联军正在加固唯一通道的防御,北法特斯大桥,提厄尔副会长率领的第一魔法师团正在朝那里调集,我想我们不应该错过这个至关重要的一战。” 伽贝斯又站起身,望着迪亚休说,“只有你我?” “只有你我,卫戍龙骑是洛维斯基的最后防线,不到最后一刻,不可能调动。” 伽贝斯不再多问,从床上走下,弯腰捡起了那张浸湿的纸。 第653章 战前会议 凌羽从没想过一场战役会这么复杂,以前听老人讲一些大战时,往往都是极其宏伟的开始,然后或是碾压、或是胶着最终都会悲壮的结束,好像战斗前的东西从没人关注,但今天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老人总喜欢讲战争时,而不喜欢讲战前了,因为战前无比地枯燥乏味,甚至战前会议就像是泼妇骂街一样,彼此之间毫不退让。 在商议好既定方案之后,战前三小时,方林召开了最后一次战前会议,他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宣布了那个计划,孤注一掷的计划,一旦成功,卡尔特将牢牢掌握战争主动权,但战前会议上许多高级将领都强烈反对,他们本身就只是为了获得荣誉、金钱、领土,危险可以有,毕竟佣兵也都是刀尖舔血的人物,但没人会喜欢这种注定伤亡很大的战斗。 方林坐在桌前看着持两种意见的人吵作一团,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已经有些干涩。在佩尔西斯的支援下,战前会议的重点转变为能否快速攻占大桥。 “元帅,我觉得还有待考虑,如果我们不能迅速攻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一个带着金色长剑徽章的男人开口,声音盖过了众人。 “是啊!是啊……” 一瞬间附和声不断,会议室里又如同集市一样喧满。朽木眉头皱的老高,可每次他想说些什么,夫人都始终保持沉默站在旁边,他碍于身份也不好说什么。 “就这么决定了,”方林站起了身。 “什么?”身材魁梧的男人也站起身,巨斧落在地上激起一圈尘土,“元帅还请不要那么武断。” “我再重复一次,九点,发起进攻,”方林低着头按住刀柄,“按照既定计划进行,这不是提议,这是军令,违令者斩。” “你拿什么斩?”魁梧男人将巨斧抡起,“我们是佣兵,拿钱干活,自由接受委托,现在我不想接这个委托,总可以吧?元帅大人。” “可以,”方林点头,“临阵退缩本来并不算什么,但我身为军队统帅,由于你的行为导致我计划受阻,我将以个人名义挑战你。” “来啊,打赢我,我就接受这个委托,”魁梧男人吐了口唾沫。 “那么,现在就开始了,”方林抬起了头,血丝快要布满整个眼睛。 “这里?我怕毁了这里,”魁梧男人提起巨斧,“但我喜欢破坏的感觉。” 方林手臂震动拔出了长刀,那一刻,震惊从众人脸上显露,黑色刀刃上竟然滴落着红色的血液。血液并不是凭空产生,而是来自那个拔刀的手,手掌握住的并不是刀柄,而是锋利的刀刃,并且在不断下移,速度越来越快,血液也越滴越多,最后化为一滩血水,而黑色刀刃上残留血液开始逐渐流动,绘出无比诡异的图案,图案又开始膨胀,在长刀上方幻化成一个可怖的虚影。 那是一个拥有苍鹰般身躯的虚影,虚影睁开眼睛,冷冷看了眼魁梧男人一眼,魁梧男人手中的巨斧咣当脱落,将地板压的粉碎。 “即海的秘术?”凌羽喃喃道。 朽木早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也许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种秘术了,这是一种祭灵秘术,即便是在即海也很少会有人使用的秘术,因为它需要与死神交易灵魂,而且身体还不一定能够承受这种程度的力量,他看了夫人一眼,夫人丝毫不吃惊,只有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他大概已经明白了是什么秘术了。 方林反手提着长刀会到桌前,又慢慢坐下,“就这样吧,准备战斗。” 这一次,没人说话,甚至无人敢去看那个诡异的虚影,仿佛看一眼便会被抽走灵魂。 凌羽却始终盯着那个东西,其实类似秘术在佩尔西斯也有,在那次白色冰河时,那个星奴玛就曾用这种方式给予艾尔特夏力量,那个虚影仿佛一只人面的苍鹰,翅膀下悬挂着骷髅头骨,面孔却极为扭曲,有着如同深渊的眼睛。 “元帅,国王特使到了,”一个士兵匆忙跑了进来,进来的一瞬间,他就跪倒了下去,仿佛机械一样讲出这句话,那个未知的虚影给予他太多恐惧。 “特使?”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这时候来什么特使?” “是……我……”门外传来柔弱的响声,一个女孩站在门口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一只手捏着衣角,另一只手扶着黑色粗框眼镜。 凌羽有些意外,是弥游,那个创世界的机械师。 “璃,你处理一下,”方林对琉璃夫人说,“其他人准备战斗吧。” 会议室里的众人迅速离开这个充满压迫感的地方,凌羽也跟着琉璃夫人走了出去,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那个人面鹰身的虚影和方林。 “又见面了,”凌羽主动打了个招呼。 弥游笑着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对琉璃夫人说,“我带来了创世界的新发明。” “什么?”琉璃夫人问。 “第十三生物机械武器,代号百足,”弥游指了指停靠在门口的一辆巨型蒸汽轮车。 “是个什么样的大家伙?”朽木仔细看了眼,也猜不透是什么,但他知道,创世界的发明无一例外都是威力巨大。 “生物机械武器,又称生灵改造兵器,是利用机械改造生灵的一种方式,不过因为机械与控制肌肉的灵魂不具备连接性质,能够改造的生灵很少,而第十三号是改造的一种巨型蟒蛇,可当做攻城兵器,但也可以攻桥,”弥游解释,“星尘总长说也许你们会用的到。” “那小家伙算的可真准,”朽木没好气的说了句。 凌羽思考着一些东西,星尘几乎可以确定是希望方林向南进军,但他又不直接下达命令,而拐了很多弯给方林制造机会,究竟目的是什么,他有些好奇了。 他抬头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明明之前还鱼肚白的天空被硬生生盖了过去,似乎预示着今天的战斗并不那么容易。 他取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六时三刻。 第654章 血战法特斯 法特斯峡谷,黑铂山要塞向南一公里外的国境峡谷,说是国境,但这个地方并不适合设防,因为这里地质极为复杂,地下是古地族遗迹区,暴雨倾盆之后总会有多出沟壑土坑。 法特斯在古语中意为大地之神的陷阱,传说大地之神曾遇到过一个勇士,勇士请求大地之神赐予他拯救国家的能力,而大地之神就将一块区域分割为九个格子,其中八个都是陷阱,只有一个是宝物,勇士只有一次机会,勇士登上远处的高山,费了九十九天将几块巨石雕凿成球状,将其从山上推了下去下,石球辗过了所有格子,只剩下唯一一个没有陷下去的格子,而勇士在那个盒子里获得了宝物而拯救了国家。 传说也许不足信,但地方却真实存在。地族遗迹使得此处成为危险与机遇之地,在长久的探险者活动和暴雨冲刷之后,这片区域彻底荒废,但就像传说一样,出现了一条横亘在废墟上的道路,本来中间是断裂的,但经过一位大魔导师修复和两国建设,一条石质大桥出现在大峡谷之上,成为默克尔斯和洛维斯基贸易的重要通道,而如今这里两侧排满的不是货物而是人。 凌羽从高空俯瞰着下方的区域,百万军队陈列两侧,而中间仅仅是一条并不宽阔的石桥,石桥两侧布满钢铁护栏,上面则铺设有两侧并行的铁轨。 他又往远处看了眼,黑云在哪里翻腾,仿佛水中翻滚的墨水,极尽自由,下方的大地也染成了黑色。 同样的黑色在他身旁出现,诺维雅依旧是一身黑衣,背后两只蝠翼扇动。 “战斗都要开始,你还不回去?” “回哪里?”凌羽问。 “当然是回你的工作地点了,你的任务是保证补给线,又不是在前线战斗。”诺维雅说。 “我想看看这场战斗。” “想看就是想参加,”诺维雅望着下方说,“听说你参加过魔神战役。” “参加过,”凌羽点头,“但并没有什么用。” “那你觉得现在的战斗和魔神的战斗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凌羽愣了一秒,“很多,对抗魔神时,我们只有一个敌人,打赢他,就赢了,而如今不是,我们是面对着多如海沙的军队,我们需要杀死所有人,直到一方人全部被杀死,战斗才会结束。” 诺维雅没说话,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碧蓝色的眼眸注视着下方的世界。 “你为什么还不离开,我记得你才是补给线的护卫部队。”凌羽轻声问了句。 “我说过了,我是夜队统长,白天休息,”诺维雅说。 狂风呼啸而过,石桥上的铁轨间弥漫起一股烟尘。咔咔的响声从军队中传出,一辆巨型蒸汽轮车缓缓驶出阵列,停靠在石桥一侧。 凌羽扣开怀表,九时整。 蒸汽轮车驾驶室内,弥游将蒸汽阀门拉下,白色的蒸汽从车身四周喷薄而出,齿轮在不断绞动着,车身四周的蒸汽也完全喷出,弥漫进空气中,狂风很快吹散了烟雾,而飞沙中,一条巨蛇从蒸汽轮车里直起身体,巨蛇身躯无比庞大,仿佛一抬起身体就能够抓下翱翔于天空的飞鸟。但那并不是普通的巨蛇,鳞片更像是一种金属铁片,身体缺少了蛇类的柔软,多了钢铁的坚硬。 凌羽忽然明白了这种生物机械武器的用法。 数辆蒸汽轮车快速从阵列中驶出,同样的机械巨蛇爬出蒸汽轮车,寂静的环境里忽然响起了悠扬的笛声,仿佛一滴水,溅起涟漪,打破了平静。 机械巨蛇快速窜出,在石桥两侧的峡谷前抬起身体,就像是即将倒下的神庙石柱,那般震撼。 “炮击敌阵,”方林低声说。 命令被传令兵快速下达,早已经假设好的火炮发出轰天巨响,无数炮弹划出美丽的弧线将对岸的堡垒覆盖,隆隆的响声和浓烟在地上升起,机械巨蛇同时倾斜而下,一瞬间数十条宽阔的巨桥凭空出现。 “继续炮击,强攻部队准备,魔法机械武器准备,”方林双眼注视着前方的敌阵,敌军的部队全部集中在火炮射程之外,只剩下那几个孤零零的堡垒在炮火中颤抖。 冲锋的号角划破苍穹,整齐的重甲战士快速涌上了机械巨蛇。 而在这一瞬间,敌人也完全明白了机械巨蛇的用途,两方军团迅速冲出,高大的战马足够碾碎成年雄狼,轻骑兵的速度优势完全发挥了出来,几乎是在瞬间,就来到了峡谷前,密集的箭矢从随着前进飞出,将峡谷上空完全覆盖。 “继续炮击,第三型魔法机械武器发射,”方林大声说。 乌云下的大地亮起白色光芒,所谓第三型魔法机械武器,是指光束武器,在火炮中间推出的机械装置亮起浓郁的白光,从机械巨蛇中穿过,敌人的轻骑兵部队被瞬间贯穿,烧焦的尸体被堆满了机械武器的轨道。 重甲战士在炮火的掩护下登上了对岸峡谷,开始迅速朝堡垒靠拢,存活下来的轻骑兵根本无法击穿他们的甲胄,一颗颗炸弹被扔进堡垒内部,将那几个残存的堡垒摧毁。重甲战士迅速集结,形成盾墙扼守住了唯一的通道,而敌人的重骑兵军团则还在缓慢推进之中。 战斗似乎出奇的顺利,凌羽这么想着。可忽然他愣住了,敌人的重骑兵竟然直接放弃了进攻,而是突然向后退去,大军仿佛倒退的洪流一般转瞬间离开了阵地。 方林深吸了一口气,朝传今兵说,“所有骑兵师率先通过,其余等待。” 命令被迅速传达到各军,比起敌人整齐的骑兵部队,第三军的骑兵部队则更加奇怪,几乎可以说是大杂烩,因为脱胎于战时佣兵政策,几乎第三军全部都是雇佣军,骑乘各异的佣兵也保留着最根本的战斗方式小队作战,而坐骑种类也多种多样,但毫无疑问,单兵作战能力绝对碾压对面士兵。 敌人的军队并非溃逃,在后退出堡垒火炮射程之后,便又迅速停下,重骑兵在中间就位,两翼迅速补充起轻骑兵部队,而比起之前,这次炮兵部队被推了出来,也许应该说留了出来,即便是魔法当国的年代,远程攻击部队的作用依旧无法被忽略。炮兵部队在部队撤离出来后迅速露出,而一枚枚炮弹则将整个狭窄的通道封死,异兽嘶鸣的阵地上荡起无数烟尘。 第655章 秘密武器 方林握住刀柄,“第四型魔法机械武器部队前进,压制敌人。” 一辆辆蒸汽轮车快速行驶过石桥,在重甲战士前停下,一门门完全异样的火炮被推下,固定安装,一枚枚魔法石装入,元素法球从炮口轰出,双方就那样毫无作用的轰击着敌人的阵前区域。 “所有部队前进,”方林低声说。 数万大军开始通过石桥和机械巨蛇,响声足够震撼天空。 “这可是兵家大忌,”诺维雅忽然说。 凌羽沉默不语,他也看的出来问题,在没跨过桥之前,他们背后是默克尔斯和黑铂山要塞,而跨过桥之后,他们背后就是深不见底的大峡谷。 但他又明白,方林的目的本身就不是占领这里,而且突破这里。 炮火声逐渐小了一些,凌羽低头看去,敌军的火炮部队已经停止了炮击,而己方的大军还在快速跨过桥在阵前排列。 这是个十分危险的行为,而敌军将领同样深知这一点。 号角从远处传出,一排排的重骑兵挥动战锤驶出敌阵,黑色的重甲甲胄包裹身体,连胯下的狂兽也被黒鳞甲覆盖。大地与天空仿佛都随着重骑兵的冲锋在震颤,钢铁洪流突破了元素法球的攻击,来到了中间区域,而依旧黑甲仿佛在炮火的洗礼下更加耀眼,这种诺伊修斯统一大陆的装备历经千年依旧是军队标配,也体现了它的作用。 狂兽重骑兵的速度虽然缓慢,却依旧在快速逼近着防线,元素法球在快速调整角度来阻挡狂兽前进,但那份气势已经快要让守在最前面的重甲战士窒息了。 凌羽陷入疑惑之后,即便他这个战争菜鸟也知道贸然突进无异于自寻死路,可方林却依旧那么做了。 狂兽重骑兵快速前压的同时,两侧轻骑兵也紧随其后,在两侧涌出,甚至于步兵部队也在快速压上。他已经明白敌人的意图,就是最简单的方法,趁他们没完全跨过大桥时,依靠冲锋将大桥夺回,同时又直接能将已经过去的人,逼进峡谷之中。 “海之葬歌不是很适合对抗重骑兵吗?他们为什么还不用?”诺维雅很是疑惑。 凌羽一愣,他瞬间明白过来,而下方的一侧走势也表明了诺维雅的猜想,巨型蒸汽轮车从石桥上驶过在阵前布设,浓郁的红与蓝的光芒变得耀眼,宽弧刀被巨力推出,一瞬间击溃了两列的重骑兵。虽然这远远比不上当初击杀魔神摧毁荒龙重骑兵的威力,却已经毁灭了狂兽重骑兵四分之一的部队。 可一切却又出乎凌羽意料,两侧的轻骑兵在海之葬歌发动的瞬间从侧翼突出,就像是即将咬合的巨口将重甲战士和海之葬歌包围在内,短弩以无比精准的角度射入火炮和海之葬歌的发射台中,那种漆黑的箭矢卡死了机械武器的运作,而重甲战士没任何机会处理轻骑兵,狂兽重骑兵已经摧枯拉朽般袭来,瞬间就将他们淹没,战锤重重轰在他们头顶,哪怕是无比坚硬的甲胄也难以承受巨力,而铠甲下的头颅也随之爆裂。 “情况看起来有些糟糕,”诺维雅话语听不出半分忧虑,“也许是时候亮出最后的秘密武器了。” “秘密武器……”凌羽低声沉思,他想也许是时候了。 巨吼开始从下方响起,他低头看去,一个无比巨大的机械装置在后方露出,四条触手一般的软管插入地下,而旁边则堆放着小山高的魔法石,触手在上方聚合,盖住那个宛如巨轮烟囱大小的炮口,炮口的方向逐渐变换着方向直到对准石桥,当然也对准了敌人的大批部队。 低沉的号角声在空气中回荡,以石桥为中心,沿途的士兵不顾一切的朝两侧跑去,即便是冲锋中的狂兽重骑兵也忍不住抬头望着峡谷对岸的那个诡异的东西。 光芒从炮口中心亮起,四条触手迅速变得透明发亮,微小的纹路从上面显现,光芒逐渐汇聚到下方的魔法石上,而一瞬间,原本色彩斑斓的魔法石仿佛被抽出有所有,变成无色的透明,而色彩又被传递进炮孔,交织的触手缓缓移开,而那色彩又瞬间消失,化为了黑紫色的圆形图案,下一刻,犹如万千长蛇游荡,漆黑的光束呼啸着轰出,电光在空气中震动。 如果死神挥起镰刀可以收割灵魂,那么这也许就是死神的凝视,足够毁灭无数的肉体和灵魂。 黑色光束瞬间吞噬掉了路线上的一切,从空中看去,就好像一条原型的空间裂缝在地面上出现,久久不曾褪去。 这一击,直接毁灭了半数以上的狂兽重骑兵和无数的后续部队,而仅存的敌人也呆呆的望着那个武器。 凌羽依旧平静地看着仿佛神迹一般的景象。 下方的部队又在快速登上机械巨蛇,半数以上的部队已经越过峡谷,而敌军似乎已经无法阻挡。 “那是流星吗?”诺维雅用那双碧空般的眼睛眺望着远方说。 凌羽抬头看去,一颗拖着长尾的红色发光体划破天空,正朝他们笔直的飞来,就像是一团从天空降下的火焰,将供给呼吸的氧气耗尽,一股死亡的气息也在缓慢袭来。 他想,也许不是。 红色发光体逐渐逼近,刹那间从他们两人下方掠过,轰在了那个四只触手合拢的巨大机械装置上,炽热的火焰升腾而起,而那些钢铁同时被溶解,红色的铁水流淌着地面上,将岩石溶解,如同炙热岩浆一般落入深不见底的峡谷中。 凌羽转回视线,远方的地平线上扬起鲜红旗帜,红色的蔷薇花仿佛盛开般绽放于大地之上,而一个身影从空中落下,进入大军之中。 “那是……敌人的增援?”诺维雅也看清了那面鲜艳的旗帜,敌人原本在那个神秘武器的震慑下已经溃不成军,而突如其来的那个东西却又将一切扭转过来。 “终于来了,”凌羽低声说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笑意愈发显露,表情开始变得扭曲癫狂,他嘶声大叫着: “提厄尔!提厄尔!提厄尔!!!” 第656章 阵前血战 顷刻间扭转的战局令所有人都乱了阵脚,炮弹呼啸着飞出,将阵地覆盖,巨型机械武器融成铁水吞噬掉了半侧的山崖,厚重的石桥与所有的机械巨蛇失去了支撑,跟随滚烫的铁水跌落进峡谷之中,回声淹没在炮火轰鸣中。 大批军队已经度过峡谷,在对岸陈列,毫无疑问,此刻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元帅!如何决断?”一个骑乘独角兽的骑兵从峡谷对岸飞回,大声问道。 方林看了眼被困在对岸的大军,又一次抬起头,他抽出铭刻神秘符文的长刀,将剑鞘扔出,笔直的落入一旁的琉璃夫人手中。 “突击敌阵,绞杀所有魔法师!” “是!”骑兵快速后撤。 方林从起身指挥台深深的望了眼琉璃夫人一眼,然后锤了下一旁朽木的肩膀,“照顾好夫人。” 后撤的骑兵还没有飞跃过峡谷,只觉得坐骑一沉,他朝下看去,那个穿着简易皮甲的元帅正抓住独角兽的后蹄吊在峡谷之上。 方林心中无比清楚,在大魔导师率领的魔法师军团面前,逃跑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更何况己方的部队还被毁掉了通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死战,突击,在魔法师军团再次释放高级魔法之前,彻底击溃敌军。 他翻身跳上独角兽,降临在军队之前,炮火在耳边轰鸣,他持刀低吼。 “冲锋!” 这群刀尖舔血的战士明白此刻的形势,所有人将近战兵器取下,举起盾牌和机械武器朝涌来的狂兽重骑兵军团和两翼的轻骑兵冲去。 所有战术、武器、装备在这一刻都已经发挥了应尽的作用,哪怕战争的天平早已经倾斜,却依旧需要血与火的拼杀才能结束这一切。 战争总是如此疯狂,狂兽重骑兵的铁锤可以击溃一只小队,但在锤烂一人的胸口之后,无数的枪口对准了狂兽的关节处,巨兽被直接炸裂,血液与碎肉在战场上翻飞。两翼的轻骑兵快速切割着对面阵型,战士们已经冲出骑兵保护,扬起巨剑。 诺维雅浮在震翼的黑龙面前,她抱着双臂,冷冷看着龙背上的人。 “原本以为你会是多么镇定的人,可看到那个有些厉害的魔法师为什么跟个疯子一样。” “我就是疯子,”凌羽吼道,“你说的很对,我无药可救,我只需要他的头颅。” “可报了仇又怎么样呢?”诺维雅平静地问,“会开心?会欣慰?会不内疚?别开玩笑了,要报仇最应该杀死的不是你自己吗?” “你懂什么!”凌羽扬起魔枪,“你为什么又要出来装好人?” “没什么,我当然不懂,不过某人的事迹在军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诺维雅忽的笑了起来,碧蓝色的眸子里仿佛卷起白云,“我也没兴趣当好人,我只是觉得你会死的很惨,报仇?别天真了,你以为你是狮子吗?但你只是一只幼犬,牙齿还没长齐,就想着报仇。” “可仇人就在面前,你无法控制复仇的欲望,”凌羽重复道,“永远不能。” 诺维雅打量着这个奇怪的男人,似乎看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她笑了,明明才认识没几天,为什么非要劝一个想寻死的人活下去呢,死了不就一了百了。 她抖动蝠翼,落到一旁,然后说,“那就去吧,假如你死了,而我还活着,我会帮你收尸的。” “不用,”凌羽轻声说,“我希望你帮我杀死那个人。” 诺维雅一愣,又无声无息的笑了。 “尽力。” 黑龙从天空怒吼而下,如同一道红色闪电劈进混乱的战场中,凌羽确实知道自己疯了,却不是傻了,失去了魔神的力量他已经不具备正面对抗提厄尔的力量,这也是他加入这场机械与魔法战争的原因,他需要借助机械的力量完成复仇。 魔枪疾电般扎穿一头狂兽颈部,鲜血如雨雾般喷洒而出。崩霆张开巨口,一口吞掉了狂兽重骑兵的头颅,又再次升空猛地甩出,穿着重甲的骑士将一排人撞倒,崩霆又迅速落下,巨爪与身躯将数名士兵压进土里,凌羽将长枪刺出,贯穿了那群士兵的胸铠。 敌人的巨剑又如海潮般袭来,他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巨剑根本无法击穿他的铠甲,却足够将力量施加到他的身体之内,肌肉与血液开始沸腾,骨头在那一刻受到重力挤压而发出咔咔的响声。 崩霆张开羽翼,尖锐的骨刺如利刃般切割着敌人的身体,身体的压力骤减,崩霆也随之升起。 凌羽按下了龙鞍的锁扣,拍了拍龙背然后跳了下去,龙翼上的血液顺着他的轨迹滴落,魔枪犹如巨石滚落般击打在大地之上,巨大的冲击波将一圈敌人震退。 狮牙摧峰式的作用就在于此,对势的运用达到中级,而可以引动气进行攻击。 但更多的还是血与铁的碰撞,凌羽从地面跃起,撞入密密麻麻的敌人之中。身后是装束各异的佣兵,机械的力量在此刻也仅仅是提供辅助作用,近战本身就不是机械的优势,只能依靠短暂的拉开距离,将炸弹投入敌人的阵型中,或者是在挥剑对峙的同时,抬起机械武器轰碎敌人的脑袋。 凌羽疲惫的挥着魔枪,他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血液仿佛在脸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痂,他只能机械的挥动着武器,肌肉的酸痛和身体的虚弱无形中快要拖垮了他,碎裂的手臂,带出的内脏,碾碎的脑浆,仿佛人间最残酷的东西都在这里聚集,他跨过一个又一个尸体,目光始终直视前方,他等待着冲出去的那一刻。 “混蛋小子!你不要命了!” 暴怒的吼声喊醒了凌羽,他身体瞬间僵硬,看了眼四周,竟然全是敌人,而他不知何时,已经突入到敌人深处。 一个妙曼的身影从天空降下,哪怕是穿着并不艳丽的皮甲,也难以消减那份美丽,乌黑长发因为身体的晃动而脱离发簪,淡红色的长剑随风起舞,在敌人中游走,瞬间倒下一圈敌人。 一道狮吼声从背后响起,他站在原地,幻化的雄狮将一侧的敌人击飞,头发斑白的老人跳了过来,直接伸手捏碎了敌人的巨剑。 朽木拉住凌羽肩膀大叫,“你不要命了,快滚回去!” “我不可能后退,不可能回退!也不会死,绝对不会!” 凌羽低吼着跳出,魔枪贯穿了一名敌人,硬生生将他从地上拖行很远,背后和两侧传来密集如铁匠捶打的敲击,却又在瞬间消失,他停在原地,两侧的敌人快速后退,将他遗落了出来,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他终于低下头看了眼枪下的尸体,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 第657章 生死抉择 方林跨上一匹地行兽在阵前狂奔,身后的大批部队正在快速集合列队,而远处的高地上涌出了密集如海沙的人。 来自莫罗城的援军在慢了很久之后终于赶到,方林清楚这只是洛维斯基驻军的先头部队,如果不迅速击溃,脱离这片地族遗迹区,等真正的援军赶到,他们将死在这里。 他深深看了妻子一眼,琉璃夫人只是冲他点了点头,他没说一句话,他拉起缰绳掉头朝大军中心驶去。 凌羽站在阵前,背后的部队开始分散,在高级魔法的威胁下,分散开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号角声尖锐而急促的响起,凌羽感受着身后大地在震动,无数异兽从他的两侧和头顶冲出,崩霆也发出一声怒吼,可不知为何一股熟悉的感觉在心底里浮现,夹杂着死亡的气息。 敌人的火炮升起白烟,随后传出隆隆巨响,那不过是普通的炮弹,可一瞬间,高地后方飞出红色光芒,而那些炮弹瞬间化为燃烧着烈焰的火球,还远不止这些,绿色光芒闪动间,炮弹骤然加速,转瞬间落入冲锋的部队中,剧烈的爆炸声从人群中传出,红色的光芒在大地上闪现。 凌羽握紧长枪,跟随着不畏死亡的钢铁洪流踩着烧焦的尸体前进,无数飞行部队在头顶升起,蓝色光束不断轰出,将敌人的炮火阵地覆盖,但一道巨型龙卷飞从高地上袭来,卷动着满天烟尘,也将飞行部队的羽翼摧残,无数的土刺从地面穿出,每一击都直接毁掉一个区域的士兵,在百人魔法师军团的辅助下,战争天平似乎开始倾斜,敌人顶着土黄色的防御屏障挥动着燃烧着火焰的大剑,哪怕人数占据优势,凌羽也觉得可怕,仿佛面对的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巨斧从天而降将那头“魔鬼”砍飞,提着巨斧的男人头也不回,继续朝前冲去,凌羽愣住了,那一刻,他想起了一个人,希利乌斯,那个夜痕破魔团的人,总喜欢拖着铁棺,也总喜欢在战场上孤军奋战,一刻也不敢松懈。 越来越多的人从身后涌出,凌羽明白,如今他们人数还是占据优势,只要攻破高地后的魔法师军团,就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他抬起手握住炽热的巨剑,魔枪斩掉了敌人的脑袋,他弯下腰,开始狂奔,魔枪一次又一次刺出,将敌人的身体穿透。 疯狂直到面前最后一个人倒下,凌羽拄着魔枪踩住敌人的的尸体望着高地下方的原野上被重甲骑士守护的魔法师军团,提厄尔就站在军团中央,法杖高举。 “提厄尔!”他大吼着跳下高地。 无数的士兵跟着他也如同山洪般冲下。 只是一瞬间,一切都开始变化,他觉得脚下变得炽热,他望着天空,乌云如同朝霞一般红艳,天空与大地仿佛滚烫的火炉,他看向下方,魔法师同时举起法杖,红色的火元素从法杖上燃起,瞬间燃烧了整个天空。 “后退!后退!”最前面的战士快速折返回来,对着战友大叫。 凌羽知道,已经晚了。 火焰从地面一直燃烧至天空,巨大的火焰漩涡在天空凝聚,又如破碎的镜花水月般荡出,毁灭与吞噬一切生灵的烈焰将尘土烧焦如燎原般袭来。 凌羽被火焰的冲击波甩了出去,重重的跌倒在湮成齑粉的尸体混合的焦黑尘土中。他望着天空,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夜里,身上有什么在消失,尘土遛进了铠甲里,炙烤着他的皮肤,又很快冰凉,四周都是烧焦的气味,身体仿佛落入了深不见底的地狱。 他呼吸一口气,手指碰到了耳边的音音螺,耳朵里传出熟悉的声音,轻声吟唱着那首佩尔西斯的歌谣。 “茶溪潺潺,碧水微澜,风吹檐下旋, 白云山间雨绵绵,绝世如尘烟, 恰似尘烟袅袅起,又如尘烟缥缈散, 我欲寻踪觅影,只得蔚蓝天。 我念逝去人,如心在林间, 云羽不知随风落,风岚相顾亦无言。 树果香甜,麋鹿投肩,龙舞晚霞残……” 这是风铃存进音音螺里最后的声音,他望着天空,崩霆在未褪尽红色的天空中飞舞,就好像歌里所唱的那样。 他猛然坐起,握紧魔枪朝天空大吼,“崩霆!” 黑龙从远天俯冲而下,他同时朝前方冲去,无数的元素法球在身上炸开,但玄骨幽痕将攻击完全抵挡,重甲护卫开始移动,他甚至能看清提厄尔的脸,他在地上高高跃起,崩霆从下方飞出,载着他直奔魔法师军团而去,魔枪在空气中震动。 “夫人!”一个声嘶力竭的呐喊从天空尽头传来。 凌羽停住了,侧边的视线让他看清了那个美丽的身影,正用佩剑支撑起身体,半跪在焦黑的土地上,乌黑秀丽的长发散落在肩上,皮甲早已经破烂不堪,残留的敌人正快速围了上去,四周没有任何友军。 他又看着近在咫尺的提厄尔,那个无时无刻不想杀死的人就隔着数人远远的望着他。 那一刻,凌羽回忆起了很多很多,来自即海的美丽女人,为了可悲的复国梦想而甘愿出卖肉体,可幸运的是有个始终低着头的奴隶武士始终深爱着自己的家主,他不是不会抬头,而是他还没有能力杀死那些鄙视过他的人,如今美丽的女家主成了他的妻子,他们共同为了复国的希望而拼搏。 可现在决定一切的来了,是击杀提厄尔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还是救自己的妻子而将全军置于危险之中。 凌羽想这明明是方林的事情,可如今却需要他去选择,从头到尾都讨厌选择,因为他从来都只能被动的去选。 他抖动手臂,魔枪朝侧边掷出,崩霆快速调转方向,巨爪击飞了逼近琉璃夫人的重甲骑士,凌羽反手拉起琉璃夫人,迅速后撤,将琉璃夫人放在了右腿被烧焦的方林身边,他死死盯住方林吼道: “照顾好你的女人,这是你的责任,别他妈耽误我报仇!” 可他明白发泄愤怒毫无用处,背后升腾而起的烈焰映红着远方的天空。 毁灭已经开始。 第658章 最终血战 一切都结束了。 凌羽望着面前伤痕累累的同伴,第一次魔法攻击下幸存的人很少,只有那些佣兵出身的高级将领勉强保住了性命,大批部队还停留在峡谷旁边与对岸,而他们新群人就像是被站在暗流涌动的危石上,一个漩涡便会将他们吞噬。 凌羽看着快要昏迷的方林和抱着他的琉璃夫人,抬手将魔枪插在地上,拉住方林肩膀,扔到了龙背上,同时拉过琉璃夫人一起扔过,崩霆震吼一声将拖着两人朝焦土中的朽木飞去,龙爪刺入土中,抓起了朽木,一跃而起升上高空。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自嘲般笑了一下,冰澜说的很对,他总是喜欢当好人,可当好人未免也要付出太大代价了吧?而他可以失去的早已经所剩无几。 背后的温度越来越高,炽天的火焰漫卷天空,那是比万丈霞光还耀眼的景象。他抬起手卸掉了胸铠,衣服下的魔化抑制器亮起蓝色的光芒。 他猛然转过身朝高地下方奔去,抽出插入地上的魔枪,像是舍命的暴徒怒吼。 “提厄尔!” 无数重甲骑士将盾牌竖起,组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将凌羽视线阻隔,他在焦黑的大地上狂奔,火红的天空在头顶燃烧。 突然之间,一道暗紫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拦住了他的去路,凌羽不得不停下脚步。 那个腰杆笔直,头颅却常常低下的男人像是一面旗帜插在他与魔法师军团中间,紫色长刀流淌着紫色的水滴,像是混合着灵魂的液体,是血液,男人的一只手握住刀柄另一只手握住了刀刃,红色的血液流淌过紫色的刀身瞬间变成了那种诡异的颜色,暗紫色的雾气逐渐弥漫出来,如同一朵妖异之花绽放。 方林松开了握住刀刃的手,“谢谢,你说的很对,我的女人应该我保护好,但你却抢了我的工作,事已至此,我也无法责怪你,但抱歉,你的仇,还是我帮你报吧!” “不用!”凌羽预感到了什么,“滚回去,你死在这里的话,可有人会为你哭泣。” “你死了同样会有人,”方林说,“放心我会留下他的尸体,需要你砍下他的头颅,所以你还不能死。” “可你会死!”凌羽快速冲了过去,爆炸般的暗紫色光芒将他击飞。 方林抬起了头,凝望着他,又看了眼天空,“已经结束了……” 凌羽已经来不及阻止,暗紫色的刀身上出现一道黑色的纹路,一个虚影在空中浮现,鹰面人身,双翼如泥浆中升起,还残留着紫色的泥水缓缓落下。 方林转回头低声说着,“一方冥王,风雷地狱。” 鹰面人身的虚影逐渐实化,双翼上滴落着满是污秽的液体。 “二方冥王,火医地狱, 三方冥王,金刚地狱 四方冥王,滨冷地狱, ……” 一个接一个怪异的虚影从方林背后浮现,紫色刀身上的黑纹也越来越多,每一个虚影实化,方林的身边的暗紫色雾气就越浓郁,空气中的元素都仿佛在颤抖,崩霆在高空不断吼叫,凌羽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灵魂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恐惧而缩成一团。 炽天的火焰在这一刻爆发,火焰如龙卷般从提厄尔身边飞出,转瞬就形成毁灭一切的烈焰风暴,焦土又一次被覆盖,化为了细小的粉末消失在火焰中,烈焰风暴将方林瞬间吞噬,凌羽却在最后一秒中听到方林低吼。 “十方冥王,降临!” 暗紫色的气体迅速展开,犹如狂风中的烟雾,但却更像是一把割破利刃,烈焰风暴被拦腰折断,黑色的身影带着浓雾的暗气从地面升空,肆虐的烈焰风暴被暗紫色的的光芒吞噬,黑色的身影在空中落下,背后倾泻出无尽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紫雾,那是最诡异的力量,吞噬灵魂的力量。 黑影撞在了烈焰风暴的中心,巨响随之爆发,爆炸的冲击波又再次弥漫而出,将凌羽重重掀到焦土之中。 他平静的躺在地上,胸口的剧痛在折磨着他,肌肉仿佛腐蚀掉一般,他抬起手摸了下胸口,魔化抑制器还完好无损的固定在那里,但他想已经够了。 他用魔枪支撑住身体起身,远方的地面上剩下一具具枯骨,方林半截身体埋进地下,长刀褪去了紫色,却早已经崩碎,只剩下半截。 提厄尔身上还燃烧着火焰,又或者说他在最关键的时刻用火焰阻挡了伤害,但如今狼狈的模样再也没了副会长往日的荣光。 凌羽艰难的走了,最后发疯似的跑了过去,腰部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而流淌出蕴含魔炎的血液。 远方的高空之中,两头巨龙浮空震翼,金色巨龙上的骑士显得很安静,身体始终保持笔直的坐姿,而另一个骑士则显得随意很多,酒瓶随手放在龙背上,一只手则捏着一根烟,高空的狂风下,香烟剧烈的燃烧。 “我们不去救他?”迪亚休看了眼老友的脸,“再晚可就没机会了?” “救谁?”伽贝斯看着迪亚休问。 “当然是你的朋友,我可不认为提厄尔副会长会那么轻易死去,火焰要想熄灭就要耗尽薪柴,但他还远远没有,”迪亚休顿了顿,“毕竟他可是狂狮提厄尔。” 伽贝斯掐掉了香烟,沉默着看着下方。 凌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一步步前进,可骤然之间,数条火焰锁链从地上升起,将他锁在原地,他惊愕的看到那个令他无比厌恶的老东西从火焰中踏出,红袍淡然落下。 “真可惜啊,逆神者,”提厄尔脸上满是嘲讽,“想杀死我?恐怕你们这辈子都没机会了,交换灵魂的攻击也不过摧毁了这群神之民,而这将会带来神更恐怖的怒火。” 凌羽忽然笑了起来,他冷眼凝视提厄尔,“你看来可真可怜,妻子死了,女儿也死了,心爱的学徒也死了,而且还死的那么悲惨,尸体恐怕都……” “闭嘴!”提厄尔暴怒的吼道,手中挥出巨大的火球,狠狠砸在凌羽腹部,魔化抑制器四周被火焰烧黑。 凌羽吐出了一口鲜血,他依旧咧嘴笑着,“是啊,都死了,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她们都在地狱等着你呢!” 提厄尔歇斯底里的怒吼,火焰锁链缩紧,一颗巨大的火球从法杖上方升起朝凌羽飞来。 凌羽也收起了笑容,看了眼已经有些破损的魔化抑制器,依靠他自己是无法抽出魔化抑制器的,但依靠别人的力量却可以毁掉这个东西,他相信魔化抑制器毁掉的那一刻,生命遭受威胁的那一刻,魔神的力量就会再次降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第659章 战斗结束 火球越来越近,炎热的气流蒸发着他的血液,可突然之间,漆黑的身影从天空降下,袖下的刀刃以完美的弧度切割开,散落在两侧,黑影在火雨中落地,宽大的黑衣缓缓盖住修长的双腿。 “诺维雅!你疯了!”凌羽失控的大吼, “不杀死他,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不会,”诺维雅回身,指着远方的天空,“战斗结束了。” 凌羽回过身,褪尽红色的天空又被乌云覆盖,可密密麻麻的影子却像是群鸦一般在快速逼近,龙吼声振空来袭。 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来了。 诺维雅抬手斩断了火焰锁链,转身看着提厄尔,“会长大人,后会有期。” 提厄尔收起了暴怒,风翼迅速浮现,朝后方飞去,他的军队已经没了,正面对抗千军万马,绝对毫无理智的事情,他很清楚这一点。 群龙从天空降下,将战场彻底覆盖,飞在最高处的蓝龙却陡然加速,龙翼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呼吸之间,落在了提厄尔面前。 “问你一件事,”艾尔特夏握着长枪说,“你就是杀死风铃的人?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当然这也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我是遵循我族的规矩。” “是,”提厄尔低声说,手掌上的戒指闪烁起光芒,可他又垂下了手臂,一头金色巨龙从天空降下,与蓝龙对峙。 “会长大人就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了,”迪亚休头也不回的说。 提厄尔犹豫一刻,振动风翼离开。艾尔特夏并没有阻拦,而是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你应该明白,决斗是两个人的事,不允许第三人插手。” “你也应该明白,这不是决斗而是战争,”迪亚休说。 “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战争没有规则,不择手段的胜利才是真实写照。” “明白了,”艾尔特夏点头。 “今天我并不想与你为敌,因为我有自己的职责,我身为联邦的军人应该服从军队的调令,但我想提前知道我的对手是谁,”迪亚休微笑,按住佩剑深鞠一躬,“希奥特联邦洛维斯基王都维科海托第三卫戍龙骑部队队长迪亚休。” 艾尔特夏举起长枪,低声说,“我是佩尔西斯之王,艾尔特夏。” “很高兴见到您,尊敬的佩尔西斯之王,”迪亚休起身说,“那么,期待与您的战斗。” 艾尔特夏不再说话,望着金色巨龙升空消失在天际。 …… 法特斯之战最终以卡尔特军队的胜利而告终,依靠赶来的佩尔西斯龙骑士,残留的部队得以迅速集结,在地族遗迹区外构筑防线,而远方莫罗城的联邦重兵则只是保持围攻态势,却始终未曾发动攻击,卡尔特军也不急于前进,而是快速修复着北法特斯大桥。 凌羽木然躺在铁床上,一双眼睛像是死人般呆滞。敲击声从床边响起,他移动脑袋去看,来人却让他有些意外,是星尘。 “我以为你只会坐镇后方呢。” “为什么这么说?无论是魔神战役还是王都平叛,我可都是冲在前线,而且不太谦虚的说,比起智力,我的武力也丝毫不弱,”星尘微笑,“还记得那个邪神六刃的刺客吗?你不在的这些天,她一共刺杀了我十一次,但每次都已失败告终。” “你最好别死这么早,”凌羽说。 星尘朝前走了一步,来到病床前,伸出手按住了凌羽缠满绷带的肚子,他用手在凸起的魔化抑制器上敲了下,“看起来这个东西不止限制了你的力量,还限制了你的恢复能力,不过还好,魔炎所提供的超高的恢复能力本来就是在透支生命。” “你算是来慰问前线将士?” “当然不是,我是来运送秘密武器。”星尘收回了手,“是真的秘密武器。” “什么秘密武器?” “哥哥,你别太傻了好不好?都说了是秘密武器,就不能轻易说出来,而你权限还不够,”星尘淡淡一笑,“不过你也能看出一点端倪。” “机械武器吗?”凌羽盯着星尘说。 “对,”星尘点头,“你或许能看出,在这场战争中,真正投入使用的机械武器少之又少,虽然大多威力非凡,却也完全达不到禁咒的威力,更别想和魔法对抗,而我们之所以能取胜,靠的还是这些战时佣兵的高强战力和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我并不是在利用他们而保留卡尔特的力量,只是还无法将机械的力量显现出来,而且还有很现实的一点就是,机械武器短期内很难真正武装全军,不过可以透露一点消息给你,我们已经完全改造了一只机械武装师,很快就会投入战斗。” “我没心情听你讲这些东西,”凌羽冷声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一点,战局是否都还在你的掌握之中?” “当然,”星尘很肯定的点头,“我们横扫了默克尔斯又兵临洛维斯基,洛维斯基大批部队都集结在莫罗城,用以防范法乐音要塞的创世界,而南部军队却又保持应有的和平,因为虎视眈眈的兰洛帝国还在观望,说是支援联邦战斗,但谁有能保证不会迎来帝国的百万大军,所以西流河战区的军队都不会轻易参与战斗,可这个情况也许只是洛维斯基,而不是卡尔特,还记得我跟你讲克布尔大主教和海克蒙德元帅的区别吗?” “善良的愚蠢。” “对,就是善良的愚蠢,洛维斯基无法调动西流河战区部队,但卡尔特可以,因为卡尔特是个疯子,赌徒,他不会关心兰洛帝国会不会入侵,他只关心如何赢得战争胜利,可洛维斯基不一样,他自诩联邦成员,便要守护整个联邦,他既需要抵抗外敌,又需要平定叛乱,这样的结果就是卡尔特在洛萨平原的驻军其实很少,而大批军队正在朝北部靠拢,可以这么说,我们完全有能力从黑铂山要塞和法乐音要塞以及南方驻军围剿莫罗城的联军主力,但你知道的,对于大魔导师来说,军队聚集一处,他一个禁咒就能完全毁灭,在没有清楚这个隐患前,我们无法立刻对洛维斯基形成压倒性的态势。”星尘道。 “但看起来你并不是没办法。”凌羽躺了下来,看着帐篷的顶部,“你刚才还说你是来运送秘密武器的。” “确实,”星尘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你也许可以考虑回去了,第一补给线出现了问题,后勤护卫才是你的工作。” “嗯,”凌羽应了声,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方林怎么样了?” “怎么说呢,”星尘想了想,瞥了眼帐篷外面,“让她告诉你吧。” 第660章 烦躁的夜 布帘被拉开了,也将漆黑的夜色投了进来,琉璃夫人捧着一个精致木盒走了进来,乌黑的长发简单挽在脑后,拿一个铁簪子固定。她侧身坐到床边,将木箱打开,棚顶的光石灯洒下橙黄色的光,铁簪在灯光下映射出微光,凌羽看的有些失神。 “那只是随手拿铁弄的东西,如果你喜欢可以送给你,”琉璃夫人浅笑着说,手上依旧在检查木盒中的东西。 “不用了,”凌羽摇头,“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琉璃夫人抬头问。 “什么……”凌羽一时语塞,他想了下说,“一些在佩尔西斯的经历,佩尔西斯有个叫夏衣的女孩,她是王的妻子,不是艾尔特夏,是佩尔亦黎,风铃的哥哥,她是东陆人,却被贩卖到了西陆,在龙城又被卖到兽族领地,王是当时运送她们的人,但他并不知道货物是人,后来风铃知道这件事情,王便将那些被当做货物的女人全部放走,本来以为事情就结束了,可后来夏衣不知经历了多少困难,跨越了西部山海,来到佩尔西斯,最终嫁给了王。” 琉璃夫人手上的动作停下了,灯光打在她有些粗糙的手上,“很了不起呢。” “是啊,没人不感到震撼,”凌羽也说,“不过她却并不受王的其他妻子欢迎,她们总是安排她做最累的活,但她也从不计较那么多,可风铃看不过去,她就在一次外出时,私自接下了一个佣兵任务,来赚取多余的钱,给王的每个妻子都买了个礼物,目的不过是希望夏衣能收到王送给她的礼物,我记得很清楚,她给夏衣挑的礼物就是一个簪子。” “原来是这样啊……”琉璃夫人停止了沉默,将木箱从腿上取下,放在床边,揽起额前的头发站起身,弧形的小刀在手中精巧的游动,凌羽握住拳头,一言不发,感受着略微发凉的小刀在腹部滑动,直到全部绷带被切开,露出深深的伤口。 “应该不会太痛吧?”琉璃夫人抬头问。 凌羽点头,“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这在即海是必备手段,”琉璃夫人笑了下,又从木箱里取出一瓶药剂,缓慢在凌羽腹部移动,洒下绿色粉末,“小时候练习剑术难免会受伤,都是需要自己处理伤口。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做这些了,受伤时,林会帮我处理……你喜欢谁多一点呢?” 凌羽面容突然变得痛苦,可很快又恢复平静,绿色粉末逐渐与新生的肉融合,他看着侧身处理伤口的琉璃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 “其实我也不懂这些,但林说他看得出来,你其实应该更喜欢冰澜小姐一点。”琉璃夫人挽起鬓角的发丝,放下药瓶取出一卷新的绷带, “他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跟她在一起会显得很拘谨,会有些不知所措,也总会习惯性的走在喜欢的人身后,因为远远望着她,也会觉得开心,这些我并不太明白,但我觉得你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其实冰澜小姐已经等了你很久,这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意。” 凌羽低着头,沉默不语。 琉璃夫人也不再多说,她拉起床上的男人,将绷带一圈圈缠绕上去。 “其实很多事都再清楚不过,你却永远无法做出最对的选择,又或者说这种事情本身就没有对错,”凌羽忽然说。 琉璃夫人手上动作放慢了几分,“也许吧。” “你不是我,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喜欢上她。”凌羽轻声说,“方林说的很对,当你喜欢一个人时,你总会走在她身后。” 琉璃夫人缠绕好了最后一圈绷带,用小刀割断,她将所有东西收起放进箱子里,“林的伤势还好,不过左腿被烧焦了,但星尘总长说创世界有办法使他恢复,我们应该会回去一段时间。” 凌羽点了点头。 琉璃夫人捧着木箱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停了下来,回身问,“不后悔吗?为了报仇失去那么多。” “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就像是你背负的复国希望,”凌羽平静地说,“我需要替她报仇,按照佩尔西斯的规矩,我有责任报仇。” “责任?” 凌羽微笑,“伊莎缇雅—风铃,是我的妻子。” 琉璃夫人也抱以微笑,然后抱着木箱离去。 凌羽重新躺了下来,感受到腹部的痛苦和剧烈的心跳声。微风从帐篷里传出,光石灯忽然熄灭了。 他依旧躺在那里,只是低声说,“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是个好习惯。” “没什么好偷听的,你的事迹很多人都知道,只是这应该是你第一次承认这个身份吧?”诺维雅站在床边,裹在黑衣中的身体完全容进黑暗中,“不觉得太晚了吧?早一点多好,那样你还不至于向现在那么落魄,不,狼狈,比起提厄尔,你看起来更狼狈才对吧?前一秒,还拥有两个人,下一秒,却失去了一切。” “够了!”凌羽低吼一声。 “哼,我只是提了句提厄尔你就这么暴怒,你可真是可怜啊!”诺维雅语气中满是嘲讽。 “可怜?”凌羽冷笑,“你呢?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可怜的是你才对吧?贵族小姐,卡尔特如今可没有老贵族,你的家族是不是被剿灭了?罪魁祸首是谁?是星尘啊!可你现在在干什么?帮助仇人完成伟业?还是说你潜伏在军中,渴望着复仇?不对吧!为什么你们家族人都死了,而你还活着,是不是喜欢上了星尘,为了爱情出卖了整个家族,最后又被背叛?” 清脆的响声从凌羽脸上响起,诺维雅手指握地咔咔作响,指甲嵌进肉里。 凌羽摸了摸发红的脸颊,没有了笑容,“可怜的家伙。” “我不可怜,我一点都不可怜,是,你说的很对,我的家族是灭亡了,但那跟其他人没任何关系,如果非要找一个人报仇,那只能是魔神,杀戮之血魔神。”诺维雅仿佛从牙缝里说出,“可是那不是人,他是神,而神皆不死。” 凌羽又重新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我累了。” “今天我只是来告诉你,我被调走了,”诺维雅说。 “随便你,”凌羽懒得多说话。 寂静的帐篷里不再有声音,像是夜晚的原野,屋外传出夜虫的叫声。凌羽又偷偷睁开了眼睛,却看到诺维雅还站在原地,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碧蓝色的眼眸里在黑夜里如星辰璀璨。 “以为我走了?”诺维雅问。 凌羽没说话,朝里翻了个身。 第661章 创世界之谜 黑龙和那种类似天马的异兽雪灵落在了法乐音要塞外的平台上,荡起漫天尘土。 方林被琉璃夫人从马车里推出,他看起来气色还好,只是半条腿被纱布包裹,长刀始终靠在怀里。凌羽等待着身后的诺维雅下去,他才紧跟着跳下,诺维雅那天晚上说她被调走了,直到临近出发凌羽才知道这个喜欢撒谎的女人被星尘调到了他的手下,看起来并不怎么重要的部门又多了张嘴。 穿着一身机械师标配的白色长风衣的弥游从雪灵上跳下,低着头边走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一起去参观一下?”诺维雅朝凌羽指了指已经进入要塞的那三人,“听说生物机械是希奥特的特殊存在,我在想是不是真的可以使人恢复残肢断臂。” “可以,不仅生物机械可以,魔神的力量也可以,”凌羽说。那次在尤克里里时黑白者就曾告知过棘,可以通过创世界的力量恢复断掉的手臂,可惜棘已经离开。 尽管并没多大兴趣,但第一补给线的事情可以放缓一些,凌羽跟着弥游他们进入到了创世界底部。 不同于上方的平静,法乐音要塞下面才是铁与火的世界,来往列车不断在地轨上穿梭,倾斜向下的轨道外面摆放着一个又一个堪称神迹的机械制品,有小型露天的蒸汽轮车,还有精密的机械钟表,从小到大,犹如艺术馆的陈列,但更多的还是各式各样的机械武器,这里就像是只属于钢铁的殿堂。 向下行驶的列车突然停住,与之碰面的列车伸出一条铁带,穿着老旧军装的老人从另一辆列车上走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燃烧一半的香烟。 “也许弥游不太擅长与人交流,但发明者总是会抑制不住兴奋,来向世人介绍伟大的创造。”老人摘掉军帽低身说,“欢迎我们的勇士归来,方林元帅,以及美丽的伯爵夫人,当然还有我的老友,凌羽部长。” “好久不见,梅卡瓦校长,”琉璃夫人礼貌回应,方林和凌羽只是点头。 梅卡瓦重新扣上军帽,列车又缓缓向前,“创世界是神的乐园,而我们便是新时代的造物主,这一点毫不夸张,我们的成就遍及交通、运输、生活、军事,但即便是神也会产生争执,就像是古老的光暗之战,而机械同样如此,世人把我们分为三派,当然从某种意义上看,和职业联盟的分类极为类似,大致可以看做机械上的力、兽、法。” “原始机械、生物机械和魔法机械?”诺维雅低声说。 “神秘的小姐说的一点没错,”梅卡瓦微笑,“论及实用性,魔法机械排在首位,无论是魔法机械工具还是魔法机械武器,譬如跨越天壁山脉的列车,亦或是常见的炼钢炉,或者蒸汽船,蒸汽轮车,但论及创造性,原始机械绝对是最神秘的一种,就像这个怀表,”梅卡瓦从口袋里摸出一条穿着银链的怀表,“它是一种不依靠任何东西的创造,而相比较起来,生物机械则更像是借物者的发现。” “生物机械到底是什么?”这次问的是方林。 梅卡瓦看着那双十分暗淡的眼睛说,“大陆学者们游历整片罗希瓦尔大陆,将万千生灵划分种类,分为生物和灵物,概念很难搞清,但我们人并非灵物,而是生物,而生物便有其共性,那便是十分固化的元素形态,这给予我们改造生物的可能性,因为我们只需要将连接处的固化元素剔除,培植新生元素便能够完成改造实验。” 列车停在了一扇巨型铁门前,旁边也停靠着几辆列车,凌羽抬起头,上方是未开发的矿石,用钢铁进行了固定。巨型铁门上只刻画着一个造型古朴的扳手,梅卡瓦轻轻按动了一个按钮,铁链呼啦啦的搅动着,齿轮在看不到的地方发出声响。 “这里才是真正的创世界,”梅卡瓦望着缓缓打开的大门说。 一幅钢铁的画卷在眼前展开,璀璨的钢铁穹顶上点缀满了光石灯,下方则是一排排分割一新的区域,没块区域都被无形分隔,并不是以石墙或者铁栅栏,而是每一个区域的物品,甚至物品摆放都有极大不同,但相同的是喧满的环境,仿佛置身于繁华的街道,熙攘的集市,白色风衣在钢铁中穿梭,图纸与火花在空中摇曳。 “创世之所,其实不用太意外,创世界本身就只是一个机械同好会,是对于炽天使的研究将一批顶尖的机械师聚集在一起,因为最开始是只有十三人,所以又被称作机械十三席,能进入创世界的人很多,但真正占据一席之地的也只有十三人,最顶尖的十三人,你们所见过的海之葬歌、羽化千风,以及上次送出的尘土之蛇都出自这里。” “十三人?就不会多人?”诺维雅问。 “当然会,而且经常会,所以这里常常爆发名义上称作学术讨论的决斗,失败的人一般会自杀,因为他们的信仰崩溃,当然更多情况下是一方被另一方折服,而成为其助手。”梅卡瓦抽出腰间的手枪,对着上空开了一枪。 毫不在意他们进来的那群机械师纷纷停止了手上的工作,将头转了过来。 “诸位不必惊慌,我只是想找穆蕾,”梅卡瓦解释。 众人愣了一秒,又低下头继续刚才的工作,清脆的高跟鞋响声从最深处传来,一袭白衣的女人慢慢走出,纯白色的长发散在胸前,稍显暴露的衣服又将完美的身体衬托的满是风韵,更撩拨人的是修长美腿上的黑色丝袜,一双紫色的眼睛紧紧盯住轮椅上的方林,面无表情的说, “校长先生,这就是你给我找的试验品?” “试验品?”琉璃夫人一愣。 “很抱歉,生物机械本就出于新生期,但这确实是唯一的方法,而且没有任何风险,你们应该选择尝试,”梅卡瓦淡淡的说。 方林握住了琉璃夫人的手,示意她不用紧张,然后朝梅卡瓦轻轻点了下头。 弥游领着琉璃夫人和方林朝那个女人走去,凌羽也跟了过去,突然伸出的手臂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忙,”梅卡瓦微笑道。 第662章 人形机械武装 创世之所并非法乐音要塞的最底层,众人坐上一台升降梯,朝下方降去,升降梯外围是开凿的石壁,有些粗糙,也许应该说是开凿难度很大,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发生了变化,光滑的曲线代替了分明棱角,而升降台再向下,露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原型广场中矗立着古老的白色石柱,无人知晓的文字在上面记述着失落的文明,四周墙壁上露出硕大的石龛,里面有形态各异的雕塑。墙壁上方是可供人走路的圆形围道,除了没有从上而下的座位,这里都像极了斗技场。 “这是一处古斗技场,不过却是地族的斗技场,场地经过地族工匠的锻造,早已经变得坚不可摧,我们常常用这里来作为新式武器的试验场。”梅卡瓦朝旁边走去,看台中央放着一排排冒着白烟的蒸汽机器,几个白衣机械师正在忙忙碌碌的整理着各种资料。 有一个人却像个另类,坐在后方的一块圆石上,用手枕着下巴,安静的看着同伴忙碌,银白色的头发只是简单扎出一个马尾辫,但技术却让人不敢恭维,落下的发丝朝四面八方翘起,女人另一只手挠了下头发,同样银白色的头屑如雪般落下。 “这就是你找来的小白鼠?”女人眼睛从凌羽身上扫过,嘴巴张大说。 “小白鼠?”梅卡瓦奇怪这个称呼,“如果璇小姐是说实验体,他确实算是。” “嗨,又见面了,”璇蹦下圆石,走到凌羽身边看了眼,又转身回到机械装置之前,加入了同伴的忙碌之中。 “需要我做什么?”凌羽低声说。 “实验什么也不说,你还真准备参加?”诺维雅第一次觉得一个人愚蠢到了一定境界,“知道什么是小白鼠吗?某些尝试探究人体奥秘的学者会通过饲养繁殖率高的白鼠来充当实验品,而它们的命运常常是痛苦死去。” “不是常常,”璇回身插了句,表情严肃的说,“是肯定,因为活下去的小白鼠会被用作新的实验,只有当它死了,那些学者才会探究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诺维雅没说什么,只是依旧用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看着凌羽。 “虽然我的学生和下属中女性偏多,但有时候我不得不表示一句,美丽的女士关注的东西和我们男人完全不同,”梅卡瓦微笑,“是吧?凌羽部长。” “我只想知道实验成功我们能获得什么?”凌羽问。 诺维雅冷哼一声,径直朝远处走去,嘴里念叨着,“看来我比你还喜欢当好人。” 梅卡瓦微微抬起手,“能获得高人一等的力量,不需要太多,却足够改变整个战局。” “改变战局?” “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想必你也知道了魔法的威力,人数优势在魔法师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们甚至只需要在合适的范围内,吟唱咒语,即便只剩一人,也可以反败为胜,而机械相较于魔法,缺乏的便是机动性,所以我们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制定了实验体一号,全称人形机械武装,代号逆神者。” “逆神者……”凌羽瞥了眼梅卡瓦,“看起来你们对它寄予厚望。” “是必须寄予厚望,”梅卡瓦淡淡的说,然后打开了怀表,“时间差不多到了。” “要开始了?”凌羽问。 “对,但你也许可以再休息一会儿,欣赏一场逆神者之间的战斗,”梅卡瓦说。 下方的铁门轰然洞开,白色的蒸汽从通道里升起,遮住了视线,两束光芒陡然在蒸汽中射出,低沉的脚步声逐渐传来,蒸汽烟雾中露出一个完全被钢铁包裹的人形机器,高度超过两米,就像是一个身材极为高挑的人穿了身机械铸造的重铠,但又不完全类似,背后突出两个尖块,不断喷吐着白色蒸汽,射出白光的钢铁面罩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机械腿上挂着一把宽刃巨剑和一把重型机械武器,宛如武装到牙齿的野兽。 “这就是创世界的核心,人形机械武装,顾名思义,就是呈现人形的机械武装,但需要记住的是,是机械武装,人依旧是主体。在机械中的流派争斗中,一个东西的出现缓和了三方矛盾,而且足够令所有机械师为之疯狂。”梅卡瓦指下下方蒸汽中的钢铁异兽,“这是机械三分支的结合,而且是足够改变机械师地位的存在,机械师之所以不被重视,除了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的存在会影响危及魔法的地位,但更多的则是,我们本身并不具备多大力量,这在视荣誉无比重要的大陆是弱者的表现,就像是妓女即便再美丽,也永远不会被人尊重,机械师无论制造了多么强大的东西,别人也只会觉得你是个破旧的修理工。” “你说的很对,”凌羽说。他确实知道,就像是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多么强大,在那帮洛维斯基掌权者眼里,只不过是乡下佣兵,哪怕维尔特拉人对机械武器的掌握足够撼动他们的地位,他们也只会觉得那不过是劣民的玩具。 “别人看不起你们,只有一个原因,你们还不够强大,当你们强大到掌控他们的生命,你依旧会获得无上的荣耀。” “所以,我们制造了逆神者,”梅卡瓦对着下方的斗技场说,“这就是掌控他们生命的力量。” 蒸汽中的人形机械武装忽然动了起来,钢铁脚掌在地板上狂奔,背后亮起银色的光芒,它凌空跃起,腰间宽刃巨剑狠狠落下,刻画着古代文字的石柱应声碎裂,而那个人形机械笔直的站在尘土中,将巨剑插在地上。 “简单介绍一下,”梅卡瓦说,“逆神者的最新实验体,逆神者作为人形机械武装,其本质目的还是为了武装人,通过穿戴厚重的机械铠甲完成对人体机能的强化,可以使一名普通士兵变为铁血战士。” “和普通铠甲有什么区别?”凌羽问了句。 “铠甲只是提供防御,而人形机械武装则是强化,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孩童就算让他穿上再坚固的铠甲也无法打赢一个成年人,而现在不同,人形机械武装可以将人的力量、速度、耐力、反应、抗击打能力等等无限放大,从某种意义上,放大的程度完全由机械掌控,我们在一秒钟便可以将一个普通人武装到足够对抗剑术大师的地步,”梅卡瓦微笑,“现在,我们下去看看吧!” 第663章 蠢母牛 地板的材质异常坚硬,凌羽跟随着梅卡瓦朝依旧朝外冒着白色蒸汽的人形机械武装,外形酷似体型巨大的人被金属甲胄包裹,关节处是一种类似龙鳞的甲片,雕刻细致的纹路里闪烁着红光,仿佛炽热的岩浆在里面流淌。 不知为何,凌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兽族领地内生活着一种名为吞灵兽的异兽,吞灵兽并不能吞噬灵魂,它们只是喜好吞噬质化程度极低的元素。成年的吞灵兽能达到两倍成年男子的体型。它们体内元素极不稳定,但这却是一种我们引导质化元素的可靠能源,生物机械师利用吞灵兽特性,在幼年时便喂食其各种金属,在成年之后杀死吞灵兽,吞灵兽的外部会呈现出所食金属的特性,而内部则依旧是许多流动的物质,学名同化液,我们称之为神海,而那些半质化的元素可以连接人体,而人便可以借助控制吞灵兽的身体来完成本身所不能完成的东西,这是生物机械的贡献。” “真正发挥威力的是魔法机械?”凌羽转头问,如果不涉及魔法机械,这完全会成为希奥特联邦的利器。 “你猜的很对,”梅卡瓦点头,“即便人可以控制吞灵兽,也无法获得多么强大的力量,因为吞灵兽不具备多大的攻击性,所以还需要机械武装,我们用多诺万金属打造了一套机械甲胄和佩戴武器,因为是武装人体,所以关节处的高精密部件全部由原始机械师那群家伙负责完成,而所有一切就绪,缺少的则是……” “动力,”凌羽说出了这个词,他已经明白了那些岩浆般的条纹是什么东西。 “对,就是动力,纯机械的动力根本不足够驱动这个庞大的机械武装,但我们依旧离不开魔法机械的力量,魔法机械为其制造了动力源,可惜的是,这种足够驱动蒸汽轮车的动力源竟然无法支持逆神者长久活动,我们不得不找寻了许多能源,目前看来最合适的是暗炎石,兰洛帝国莫斯尔斯城新出产的矿石。” “毁灭之炎魔神的力量,”凌羽喃喃道,那机械武装里流淌着的就是和毁灭之炎魔神降临时一样的岩浆,而莫斯尔斯城,那个出产煤炭的城市,在魔神降临后就彻底毁灭,没想到魔神倒是带来了一份礼物。 “你们缺什么?” “同质力量,”梅卡瓦说。 “同质力量?” “暗炎石固然拥有极为强悍的力量,可我们终究无法彻底将其释放,就像是一池水,我们可以洒入尘土,可要想给整个水池染色,只有放入水可以交融的物质,我们称之为同质力量,”梅卡瓦解释。 “就是魔炎喽?”凌羽笑了下,他们第一次交易就是利用魔炎制造了那柄刺破杀戮之枪,而如今又要利用魔炎来为这些“逆神者”提供动力。 “当然是魔炎,”梅卡瓦也笑了起来。 凌羽收起了笑容,重新朝后方走去,他停在甲胄前,“我希望看到逆神者的力量。” “这本身就在计划之中,”梅卡瓦双眼射出深邃的目光,“我想不会让你失望。” “小白鼠二号已就位,”操作台上的一个机械师喊了声。 凌羽和梅卡瓦同时回身,因为斗技场的另一侧,铁门洞开,传送带呼呼运转,一具类似规格的逆神者被送了出来,红色的眼睛仿佛火焰被点燃,可身后的铁架以及有些蜷缩的躯体似乎表明还差什么。 凌羽回头看了眼梅卡瓦身边的逆神者,忽然明白了,“是需要人吗?” “人形机械武装当然需要人,”梅卡瓦朝前走去,“但这个人也许需要做个定义。” “什么?” “身材娇小的元素体,”梅卡瓦和凌羽并行步入升降台,“像我们这种人就不合适,当然那种身材娇小的元素体最合适,退而求其次,女人也会排在男人前面。” 透过升降梯前的铁网凌羽已经看清了逆神者所缺的人,小白鼠二号,是琉璃夫人。 也许最开始的实验体说的并不是方林,而是琉璃夫人。琉璃夫人的身材并不能算娇小,单单那惹火的胸部也足够称得上波澜万丈,高挑的身材,修长的双腿,还有美丽温柔的脸庞,如果真的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来看,瘦。 琉璃夫人从高处跳下,全身包裹着黑色浅薄纱衣,她稳稳落在铁架前,而那身机械武装一块块升起,又扣在琉璃夫人身上,转瞬间,身姿曼妙、玉腿纱衣的美人变成一个高达二米多的钢铁怪人,白色蒸汽从背后喷涌而起,暗红色的眼睛亮起,整个机械甲胄发出咔咔声,开始了生硬的运转。 “虽然是人形机械武装,但其实更多情况下,逆神者的力量与使用者有很大关系,因为逆神者是扩大能力,而非创造能力,”梅卡瓦抽出一根烟,摸出火机点燃,“琉璃夫人使用这具逆神者一定能发挥百分之八十的力量。” “她还缺少什么?”凌羽问。 “等会儿你就明白了,”梅卡瓦吐出一口烟,“不过小白鼠一号也许能发挥出逆神者百分之九十的力量。” “小白鼠一号?”凌羽将目光投向右侧的那一具人形机械武装,那名逆神者忽然伸出了右腿,保持着拔剑的动作,这是进攻姿势,而另一侧,琉璃夫人同样抽出了细长的佩剑,这似乎是创世界有意为之,知道她习惯使用长剑。 “好好看着吧,这场逆神者之间的对决,”梅卡瓦说。 凌羽没说话,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他身旁,银色面具上露出的碧蓝色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下方看。 “你不觉得你很像一头奶牛吗?”她淡淡地说。 “为什么这么说?”凌羽平静地问。 “奶牛就是那种天天被好好照顾,就负责生产鲜奶,就像此刻的你,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可那么多人奉你为座上宾,不过是因为你是奶牛,而奶牛一旦不能产奶,就会被杀死,它们的肉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诺维雅看了眼梅卡瓦,又回头说,“呐,你不觉得那个家伙很像屠夫吗?” “宰奶牛的屠夫?” “不对,”诺维雅摇头,“是宰蠢奶牛的屠夫。” 第664章 逆神者 上方的操作台亮起一串墨绿色的光芒,白衣机械师正快速按动各种开关,如同琴师拨动琴弦。 “元素同质化开始,”一名机械师大吼,同时按下按钮,“元素同质化程度90%,具备行动能力。” “动力阀门开启,武器限制解除,”梅卡瓦深吸一口烟,“90%,看起来美人总不是只能看看,战场上还是有实际意义。” “90%是个什么概念?”诺维雅问道。 “元素同质化,其判断的是一个人的肉体与吞灵兽体内的灵体契合程度,这与人体构成元素有很大关系,一般来说,非元素体的同质化程度不会高过60%,而元素体也有差别,程度越高,意味着元素体对元素的亲和力更好,用个通俗点的概念来说,就是天才魔法师,看起来琉璃夫人修习剑术有些大材小用了。” “她的剑术成就并不低,”诺维雅低声说。 梅卡瓦沉默着,看着下方斗技场中的战斗。右侧银色逆神者中的一号小白鼠将巨剑带起,地板被划出一道痕迹,而巨剑从下而上朝那具红色逆神者劈去。 红色逆神者像是迟钝的老人,缓慢的降下还带着剑鞘的长剑,背后的蒸汽阀门剧烈崩开,白色蒸汽滚滚喷出,仿佛两双白色翅膀在炽热天空,合金锻造的剑鞘被锋利的巨剑硬生生切开,崩碎的鞘片射入四周石壁之中,红色逆神者机械手臂猛然开合,长剑终于被拔出,火花与金属碰撞声瞬时传来,两具人形机械武装在下方快速移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碰撞数次,肉眼甚至难以捕捉其身影,斗技场中只露出翻飞的地板碎片和石柱上留下的剑痕迹。 红色逆神者从碰撞中滑出,银色逆神者却陡然加速压上,宽刃巨剑从下而上,直接斩断了红色逆神者的左手,长剑也随之脱落,露出深色精密的机械关节。 “怎么回事?”梅卡瓦皱眉,“是机器出了问题?” “不是,她虽然融合度很大,但似乎还无法掌握逆神者的操作,”璇解释道,可她脸上依旧褪不去慌张,“但一号小白鼠的各项数据在持续升高,已经超过之前所有实验的数值。” “什么原因?”梅卡瓦急忙问。 璇又手忙脚乱的处理着一些数据,她抬起头,仿佛见了鬼一样看着梅卡瓦说,“一号实验体元素同质化程度达到97%!” 梅卡瓦震惊的望着下方信手挥剑的银色逆神者,同质化达到百分之九十已经可以说天赋异禀了,而达到百分之97%,意味着除了构成灵魂的元素外,其余所有元素都与吞灵兽同化,几乎此刻她便成了吞灵兽。 密集的攻击让琉璃夫人快喘不过起来,她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每一次移动都如同从刀刃上前进那般困难,她操作逆神者抬起长剑,可一股巨力从面前袭来,她仿佛落入大海之中沉沉的向后倒去。 往事如梦境一样不断在面前呈现,异族装束的骑兵,举着沾满血的利刃从城外奔袭而过,火焰仿佛照亮了他们的脸。 可她却看不清,哭声、叫声、喊杀声、火焰燃烧的声音如暴雨般涌进她的脑海里。 她一睁开眼,那个头上缠着黑布的老人正握住她的手望着远处,她也望了过去,故乡的城却是一片火海, “小璃,永远不要忘了复国的梦想!” 大火中燃烧的城里传出哀嚎一般的喊声。 她没有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她觉得身体愈发沉重,沉重到那双握住她手的手逐渐脱离,她终于彻底倒了下去,仿佛万顷海水压在身上,海水诡异的搅动,她的身体也跟着晃动,她猛然睁开眼,面前却是一个肥胖的男人恶心的嘴脸,然后下一刻,鲜血喷洒在她的脸上,那具蠕动的身躯倒下下来,头颅滚落到了地上,她推开肥胖男人的尸体,艰难的从床上,那个握着滴血的刀的背影却消失在了门口,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燃烧的火焰将她包围。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那个低着头的男人。 男人握住了刀柄,抬起头回答,“方林。” 她突然冲出,握住火中的佩剑掠云,一剑斩开了火焰。 “二号实验体数据也发生异常,同质化程度正在快速提升,已经达到……93%,”实验人员大叫,“还在上升95、96……98……达到警戒值!重复,达到警戒值!” “终止实验,”梅卡瓦急忙冲了过去,“快!” 他很清楚同质化程度超过99%的后果,那意味着连灵魂也在同质化,将会使人变成一具失去意识的形体。 “终止失败,二号实验体不受控制,” 本该很急切的语气,但这句话却被诺维雅满是笑意的说出来,“我听过的故事一般都是这样。” “一号实验体失控,动力系统关闭失败!一号实验体失控!”操作人员声嘶力竭的大吼。 “真没意思,”诺维雅笑了声,似乎对着这个结果很不意外。 其实不用说,凌羽也看出来了情况,一号实验体的银色逆神者仿佛剑术大师一般悠闲的挥动着宽刃巨剑,但在巨型机械武装的加持下,每一击都仿佛开山裂河般凶猛,而琉璃夫人则彻底倒下,机械双脚被巨剑插破,长剑被打落在一旁,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打个赌怎么样?”诺维雅忽然说。 “赌什么?”凌羽转头问。 “赌谁会去当好人,”诺维雅说,“看起来,一号小白鼠已经失控了,那么二号小白鼠就会有生命危险,我赌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毕竟你和方林元帅以及元帅夫人可是好友。” “我不会救她,”凌羽看着被踢到墙边的红色逆神者说,“我上次之所以救她,是因为她曾救过我,这次不会了,因为我没有任何理由需要救她。” “这么冷血,真搞不懂佩尔西斯的公主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诺维雅冷冷的说,可又没来由的笑了起来,“还是说,你变了,想来以前应该会是个很热情的人吧,多少能看得出。” “一个人曾对我说,好人总是容易被太多东西钳制,而如果想复仇,便不可能再做个好人,”凌羽低下头说,“我同意你的赌局。” “我可不信你会见死不救,”诺维雅轻声一笑,“有些人的演技太拙劣了。” 第665章 秘密交易 凌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拿出一个苹果,轻轻咬了口,放在嘴里,并不咀嚼。 银色逆神者抬起腰间另一侧的机械武器,枪口浓郁的光芒开始汇聚。 操作台上乱作一团,没人能处理这种情况。璇猛然从人群中跳起,在空中拔出武器。 可突然之间,银色逆神者手中的枪口突然调转方向,对准璇射出恐怖的光束。 凌羽轻轻咀嚼了下,一动不动的望着即将被光束吞噬的璇。 红色身影猛然窜出,长剑从璇面前递出,拦住了白色光束,长剑剑身同时开始崩碎,碎片从璇面前飞出,几滴血珠流淌出脸颊,璇快速落地,手中机械武器不断响动,可银色逆神者毫无畏惧的冲来,喷出的蒸汽将她击飞,同时机械手臂抓住了下落的红色逆神者,扼住了红色逆神者的喉咙,手中的机械武器又在凝聚光芒,红色逆神者损坏严重的机械手臂缓慢的抬起,却无法阻止银色逆神者手上力量的不断增加。 诺维雅转头看了眼凌羽,凌羽依旧漫不经心的咬着苹果,咔嚓一声,下方也同时响起,银色逆神者将枪口对准红色逆神者的腹部,扣下了扳机。 紫色的光芒在空中闪出,银色逆神者的手臂瞬间断裂,开始整齐的切面在快速变形,仿佛被未知的毒液腐蚀,而那个紫色的身影落地,露出了一个年轻男人的模样,灰色的制式军装,包裹在紫雾中的长刀,以及充满倒刺的野兽左肢。男人抬起头,冰冷的眼神中却露出诡异的暗紫色,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在窥探人间的生灵,银色逆神者扔下了巨剑,停止到了一旁。 “好了,你输了,”凌羽转回身,握着苹果朝后走去。 “你知道他会来?”诺维雅远远的问。 “不是,”凌羽停住脚步,“我只是知道银色逆神者中坐的是谁。” 诺维雅惊诧地回头,铁架从后方伸出,握住了银色逆神者的身体,机械武装逐渐解体,露出了里面隐藏的女人,漆黑的头发垂落腰间,紧身月白色纱衣衬托着婀娜身姿,一双含笑的银眸眺望着高台上,女人忽然站起身,踩着铁架挥手喊, “卡若拉,你变了哦!” 凌羽没回身继续朝前走去。银月嘴角扬起,长腿在铁架上一踩,直接跳上了高台,落在凌羽身后,她背着手,探出半个身子盯着凌羽眼睛看, “为什么这么急着走呢?卡若拉,是怕见到我吗?别怕,别怕,你对我而言,已经没有秘密了。” “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我也看到了逆神者的力量,”凌羽走进了升降梯,“魔炎随便用,只要不会影响我的生命就好。” 银月也急忙跳了进来,拱了拱鼻子,“魔炎在你血液中,理论上来讲抽取过多肯定会影响你体内魔炎浓度,而且那种东西无法补充,不过逆神者的动力系统只需要一滴血就足够,所以也不用太担心。” “你为什么还不走?” “秘密,”银月神秘一笑,“不过还可以给你一点提醒,还记得艾丽丝吗?” “艾丽丝……”凌羽愣了一秒,他当然记得那个喜欢穿着兰洛风格长裙,整天戴着遮阳帽,擅长使用诡术的女孩,艾丽丝这个名字还是耶亚克的女儿的名字。 “你们觉得她的目的只是玩?”银月摇了摇手指,“当然不会,还记得葬龙谷吗?” “佩尔西斯人死后去的地方?” “对,但有个限制,只是银族人的墓地,蓝族人死后会葬入大海中,葬龙谷中有无数的伴生幼龙石,你还记得吗?” 凌羽当然记得幼龙石,他离开龙城时,祝歌就委托他多带回一些龙石。 “龙石呢,是蕴含龙和龙骑士灵魂的石头,而利用某些不为人知的秘术,便可以召唤出大批死灵龙骑部队,这才是艾丽丝去佩尔西斯的目的。” “她为什么这么做?” “愚蠢,当然是为了获得力量了,搅动局势,成就混乱,混乱中如何立于不败之地,那便是绝对的力量。”银月伸出右手,手指紧握,一团火焰在手中燃烧,“战争就是混乱,而且她还有个更大的秘密。” “什么?”凌羽问。 银月手指敲了敲面颊,“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那算了,”凌羽别过头去。 “如果说那个秘密关系到战争胜负呢?”银月缓缓道。 凌羽保持沉默。 “关系到佩尔西斯人的生命呢?关系到风铃的复仇呢?关系到你的生命呢?”银月继续说,“你难道这一生就这样度过?我知道你想复仇,越块越好才对吧?毕竟她还等着你呢。” 凌羽转过了头,银月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她笨拙的扭着娉婷身姿,竭力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只是亲一下脸颊而已,如果是卡若拉,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先说,”凌羽低声道。 “可以!”银月点头微笑,“艾丽丝其实隶属于一个组织。” 凌羽忽然明白了什么,“黎明……” “对,那个叫黑白者的男人目的并不是支持机械或者魔法,他只是在混乱的局面下积蓄力量,就如同掌控这场战争一样,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来掌控未来的战争,人与神的战争。”银月说。 “也就是说,黑白者并不会让这场战争快速结束,一旦一方取得胜势,他便会支持另一方,以维持这种平衡。”凌羽道。 “可以这么说,当然,也可能他已经获得了想要的东西,剩下的就是看戏了,我从你记忆中看到,他似乎很喜欢看戏,不过……”银月话锋一转,“比起看戏,他似乎更喜欢演戏。” “就这些?” “附送一个很大秘密,创世界握有炽天使,货真价实的炽天使,他们只需要将魔法师的精锐引出来,便可以一举歼灭,到时候即便黑白者,恐怕也无法阻挡卡尔特的铁蹄,”银月朝前一跳,伸手拉住了即将打开的铁门。“好了,我的秘密说完了,该兑现承诺喽。” 银月侧过头,闭着眼睛不去看,嘴唇紧咬,像是含羞的新娘,凌羽伸出手,触碰了一下柔软的脸颊。 “就这样?”银月睁开眼,眉毛挑动,嘴巴撇了撇,“感觉一点也不舒服。” “这是低等种族的东西,你不适合,”凌羽推开铁门走了出去。 银月嘴角扬起,她抬起手,捏着那枚银色的戒指看了又看,“美尔丝?是你的名字吗?” 铁门逐渐合拢,美尔丝飘然飞出,浮在银月身旁,俯身说,“银月大人,别来无恙。” “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银月淡淡的说。 “有关暗神大人的事情,美尔丝在所不辞,”美尔丝恭敬的回答。 银月朝外走去,同时说,“和暗神大人无关,和卡若拉有关。” “和卡若拉有关?”美尔丝一愣。 “无趣的事很多,有趣的人很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趣的人,却逐渐变得无趣,我们应该采取一些行动,来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些才对,”银月在铁门前回身,银色的眼眸中露出笑意,“不是吗?美尔丝。” 第666章 黑白者 创世之所中依旧是喧满嘈杂,白衣短裙的女人踢着慵懒的步伐走过人群,一头如雪霜般白洁的长发在纸张间翻涌,她在一处金属机械门上按了下,等待开门的时间,回头看了眼远处,那个整日穿着一套整齐铠甲的男人正在进入升降梯。 机械门开启,里面的男人背对着她,呛鼻的浓烟从男人身前升起,男人没立刻回身,依旧注视着前方操作台里的一个试管,里面是暗红色的液体。 “这就是魔神的力量?”女人大步走过男人身体,伸手去碰那个试管。 “琳莎,”男人按住了那只雪白细嫩的手臂,“魔神从属于欲望,别轻易触碰,否则可是会让你深陷其中的。” “校长大人可是很久没喊我这个名字了,”女人淡淡笑着,抱着双臂靠在一旁的椅子上,“如果我记得不错,最后一回还是那次我离家出走,你在山贼洞里救我出来时,语气可远远比现在吓人。” “堂堂贝伦的女公爵,我也很难想象你会跟我同流合污,所以我当时既愤怒……”梅卡瓦回过身,望着女人诱人的眼眸。 “愤怒?”女人拉了拉露光的衣领,“有什么好愤怒的,愤怒失去了我这个支持者?有我这个贝伦女公爵支持,你的实验肯定会十分顺利进行,而如今财路没有了,来了个你的竞争者,是为这愤怒吗?” 梅卡瓦看着女人妩媚的笑容,仿佛看到一条毒蛇在张开巨口,他摇了摇头,“没有,你是创世界的首席,穆蕾,我可远远比不过您的成就。” “知道就好,”穆蕾又将视线放回那个试管,“我需要知道魔神的力量,那次魔神战役时你就和他有过接触。” “魔神的力量……可以这么说,即便是克布尔大主教、海克蒙德元帅、冰皇大人以及夜痕破魔团的诸位,都无法正面对抗魔神的力量,而如今我们已经掌握了魔神力量的核心,”梅卡瓦挥手取出试管,放在穆蕾手中,“汐小姐已经实验过了,只需要一滴血液,逆神者各项性能将会提升三倍以上。” 穆蕾看着手中的红色液体,仿佛握住了一瓶岩浆,她低着头,忽然笑了声,“校长,你说我们掌握了魔神力量的核心?别天真了,那个人才是真的掌握魔神力量的人,你忘记了逆神者的能源核心是什么吗?是莫斯尔斯的暗炎石,可这种石头都是那个人带来的。” “黑白者吗?”梅卡瓦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什么不重要,反正你需要知道,他是鸢公主的代理人,默克尔斯对创世界研究的支持,全通过他的手,而且你恐怕忘记了海之葬歌是怎么产生的了吧?”穆蕾将试管立在桌子上,“是他将魔神的秘密告诉我们的,也是他提供了那个足够击穿魔神核心的武器原料。” “你是说他很不可信?” “并不是,在我还是贝伦女伯爵的时候,曾听一位年老的祭祀讲过一个故事,说是古老的帝国有个魔神信徒祈求魔神赐予他力量,魔神便利用暗元素复制自己武器并且通过魔界裂缝将武器投放到此界,而那些复制武器会使得使用者堕入黑暗,最终魔化,魔神便可以通过复制武器里蕴含的力量重新降临此界,这个实验当时被称作再造魔神实验,当时投影武器被帝国封禁,只有一把武器流出,被当时的帝国皇子掌握,皇子以为能够掌控住魔神力量,可最终还是魔化死亡,当时那把魔神投影武器名叫……” “魔枪烈恩维尔,”梅卡瓦说,“就是凌羽部长手中那把?” “对,”穆蕾点头,“知道魔枪的人并不多,知道传说的人更少,可你不觉得奇怪吗?黑白者提供击杀魔神方案时,曾经拿过一张图纸,上面就是一柄漆黑长枪刺穿一位神灵的图案,也许他早就知道我们会遇到那个手持魔枪的人,魔枪那么伟大,以我们机械师落后的审美观念肯定会十分认可,最终击杀魔神的武器,就是另一位魔神的武器,又或者说是我们制造的武器,黑白者就像是戏剧导师,亲手策划了这场击杀魔神的大戏。” “看起来他准备杀死诸神了,”梅卡瓦笑着问,“那我们要帮他吗?” “帮!”穆蕾也微笑,“为什么不呢?我也想看看诸神的样子。” “神皆无相,神皆无形,”梅卡瓦扔掉了香烟,低声道,“神也没有你漂亮。” “校长原来也会说情话了,”穆蕾拉起了梅卡瓦的手,“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有多少逆神者?” “我们只负责设计,驭者和逆神者的制造都完全由星尘总长负责,这是我们的约定,不过,逆神者上战场那时,战争的天平就一定会倾斜到无可逆转的地步。”梅卡瓦抽出手搂住了穆蕾的腰肢,满是柔软。 “你觉得星尘总长和黑白者谁会赢得胜利?”穆蕾抬头问。 “如果那两个人真的成为敌人,总长大人会死。” “哦,为什么?” “星尘总长常说一个东西叫善良的愚蠢,可在我看来,不是善良的人愚蠢才导致死亡,而是一个人受到制约有多少,星尘总长或许足够理智,可他仍然不可能离开卡尔特,需要某些依靠,而既然选择了卡尔特,便不可能与卡尔特为敌,可黑白者不同,他的目标的神,所有人都可以舍弃,这是星尘总长所不具备的,”梅卡瓦说。 “看起来你对黑白者评价很高。” “但如果单对这场战争而言,星尘绝对会取得胜利,”梅卡瓦又说,“海克蒙德的例子已经表明了,黑白者其实并不聪明,我们之所以觉得他深不可测,仅仅是因为他和我们关心的东西不一样,我们渴望金钱、荣誉、地位、权力,而黑白者则只关心力量。” “黑白者……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穆蕾喃喃道,她又莞尔一笑,“不过这种人的一生都是个悲剧。” 第667章 刺客降临 落日的余晖撒在法乐音要塞里,凌羽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钢铁建筑上泛着微黄光芒,像是铺上了一层黄沙。 他取下头盔,将音音螺取下放进杯子里,音音螺在水中吐着气泡,一圈圈浮上来。 “你还养宠物?” 一只五指纤细皮肤却粗糙的手伸了过来,戳破了一颗气泡。 门没关,这个来客倒是自来熟,将湿手指在白色大衣上胡乱抹了下,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顺手抓了下乱糟糟的头发。 “这不是宠物,它是我的耳朵,”凌羽说,“来找我有什么事?” 璇瞪大眼谨慎的看了一圈四周,确定无其他人之后,将椅子朝前挪了挪,小声说,“就是想告诉你一些秘密。” “什么秘密?” “其实倒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不说出来我又觉得不安心,而且……”璇低下了头,“风铃小姐的死跟那件事有关。” 凌羽呼吸突然变得缓慢,他垂下手臂,靠在椅子上问,“什么?” “就是……”璇左右晃着头,“就是……其实提厄尔之所以去杀风铃小姐是因为那个叫克拉茜的小女孩被机械师杀害了,他只是想去替克拉茜报仇……” “嗯,”凌羽应了声,“这些我知道。” 璇猛地坐了起来,“但其实……”她又停住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始终低着头看着水中的音音螺,像是一具栩栩如生的雕塑,只是表情很难看。她酝酿很久的东西被完全打回了喉咙里,她也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没……没什么,就是我要回维尔特拉了,来跟你说一声再见。” “再见,”凌羽也站起身说。 璇点了下头,转身朝门外走去。 “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璇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又传出声音。 “可哪有那么多理由,我也不关心那么多理由,如果什么都关心,那么报仇又该如何判断呢?想杀风铃的人很多,星尘也是,祝歌也是,我要杀了他们为风铃报仇吗?导致风铃死的人也很多,包括黑白者,包括你,也包括我,我也无法杀死你们和我自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杀死提厄尔……和黑白者,以后也许黑白者也在其中。我不是英雄,我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仇恨,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理解仇人,说我自我安慰也罢,说我失去理智也罢,我都会去复仇,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我,神与死亡也不行。” 璇回头看了凌羽一眼,又将头扭过去,快步朝外走去,到最后直接跑了出去。 凌羽又重新坐下,将头盔拿起戴在头上,低声说,“来了就进来。” “见我就要全副武装,你很缺乏安全感?”诺维雅从外面走进来,将一份档案扔在桌子上,“这是这次需要处理的事情,不过梅卡瓦校长的意见是我们最好先回一趟王都。” 凌羽解开档案扣,将文件抽出看了眼,又重新推回去,“应该回王都,第一补给线终点就是王都。” “那就回去,”诺维雅也看了眼水瓶里的音音螺,“这算她的遗物?” “不是,一个礼物,”凌羽取出音音螺缠在耳朵上。 “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诺维雅坐了下来,“有些兴趣。” “我的故事……”凌羽望着窗外,一时语塞,“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这还不特别?兰洛帝国通缉犯,却结识兰洛帝国西流行省总督之子和帝国公主,又拥有魔炎和玄骨幽痕,还是跨越西部山海的龙骑士,佩尔西斯的卡若拉,为了追求心爱之人而踏上冒险,经历了魔神战争,还收获佩尔西斯公主的芳心,这算普通吗?完全可以写一部传记了。”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部史诗,”凌羽说。 “装什么沧桑大叔啊!”诺维雅眼珠一转,“明明才这么大一点,不就是死了个女人,对你们男人来说,死个女人不是很正常吗?死了刚好不用烦心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再换一个了。” 凌羽瞬间跳出,一脚踏在诺维雅胸口上,将她压在地上,铁椅子摩擦着地板滑出,直至墙角,诺维雅倒在地上,眼中带着笑意。 “为什么这么暴怒?那是被我说对了?” “最好闭上你的嘴!”凌羽站起身,从诺维雅身上走下。 “那我会饿死的,”诺维雅慢慢站起身,掸掉黑衣上的灰尘,“但没人关心我的死活,我饿死也不会有人给我一口饭吃,所以我就只有吃掉他们。” 凌羽默然不语,但他注意到她在说“吃掉”的时候,眼中第一次变得冰冷,那不是普通的冷漠,而更像是充满恨意。 “你为什么变……” 他没有问下去,而是抽出了暮雨流光里的魔枪。 诺维雅也回过身,看到了倚靠在门旁墙壁上的影子。 那确实像是一个影子,和普通影子一样漆黑,但突出的身体却暴露了他,亦或者是他压根就没打算隐藏。诺维雅看着影子走出墙壁,阳光从侧边门口投出,影子没有走进阳光下,而是停在那里。 “联邦特别侦查团?”她低声说了句。 那个影子发出沙哑的声音,“联邦特别侦查部队暗杀者组织夜歌,代号乌鸦。” “刺客吗?”凌羽举起了魔枪。 “说是刺客也许抬高了他们的身份,他们不过是洛维斯基的狗,”诺维雅抖动黑衣,刀刃划出袖子。 乌鸦身体未动,仿佛一颗苍老的古树一样佝偻着身躯,快要跌进地板里,“我并不需要杀死你们。” “那洛维斯基养你们是干什么的?”诺维雅冷笑,“看家吗?” “我们只是来搜集法乐音要塞的情报,必要时候会杀死对联邦可能造成威胁的人,而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柯修殿下让我送给凌羽先生一句话,”乌鸦说。 凌羽凝望着那个黑影,“他说什么?” “殿下说很高兴成为您的敌人,”乌鸦不带一丝感情的说,“他还说,如果您死了,他会替您完成那件事。” “多谢,”凌羽轻声说。 “这句话是对我还是对殿下?”乌鸦问。 “对你,”凌羽转过了身,背对着乌鸦朝座位走去。 那道快要低进地板里的身体突然绷直,双臂展开带起如蝠翼般的黑衣,乌鸦快速冲出,黑色的利刃从诺维雅身前划过。 诺维雅大吃一惊,她本身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不自觉放松了戒备,而突然间的变化让她措手不及。黑色利刃疾电般下压,切开了诺维雅的黑衣,却不能移动半分,一杆同样漆黑的长枪从诺维雅脖子前穿过,挡住了黑色利刃的攻击,火光迸发的瞬间,诺维雅立刻后跳,凌羽也侧身滑出。 乌鸦并没有再次攻击,而是将黑色利刃收起,快速掠过凌羽,落在了桌前,抓起了那份档案。凌羽此刻才真正明白这个刺客的目的。 “很抱歉,我虽然受殿下所托,但我受雇于国王陛下,而我得到的命令是杀死你,”乌鸦收起档案,重新保持佝偻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困难,就等以后吧!” 诺维雅突然冲出,袖口中刀刃滑出,光芒一闪间,黑影彻底融进了地板里。 “跑了?”诺维雅懊恼地将刀刃插在桌子上。 凌羽迟疑片刻,匆忙跑了出去,临近傍晚的阳光已经不复温暖,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他停在了栏杆口,要塞出入的铁桥上一头迅龙正慢悠悠的朝外走去,龙背上的人也懒散的望着夕阳,银白色的头发被映的橘红。 “你在担心她?”诺维雅从背后出现,“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难道你不觉得那群刺客的目的是逆神者吗?”凌羽说,视线始终盯着渐行渐远的身影。 “不觉得,”诺维雅淡淡地说。 凌羽回头看了眼这个特别的女人,诺维雅也看着他,蓝色的眼眸里充满笑意。 第668章 失窃黄金 卡尔特,水城希尔雅莉斯。 蒸汽轮车将街道围的水泄不通,车上飘扬着红色的铁焰花旗帜,黑烟在街道上乱窜,又不约而同的升入空中,天空依旧灰蒙蒙,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 凌羽收回视线,端详着面前的年轻人,脸上带有乡下人的淳朴和拘谨的礼貌,军装穿的端正,只是衣服上稍显油腻,年轻人的目光没对着他而是看着旁边站立的诺维雅,因为从头到尾他一句话没说,都是诺维雅在介绍情况,俨然成为他的助理加下属。 “嗯嗯……”年轻人听完诺维雅的话连连点头,说话时又看向凌羽,“部长大人辛苦了,主要事情是我们一辆列车车厢在铁路上失踪,而且并没有遇到任何袭击,就像是……”年轻人迟疑片刻,给出了猜测,“就像是遇到了鬼一样。” “鬼?”凌羽对这个说法感到十分诧异, “真的是鬼!”年轻人很肯定的点头,“就那么好好的一个车厢直接凭空消失了!连车厢连接处的勾锁都是好的,没人看到怎么回事,就那么直接消失了!” 凌羽陷入了沉思,年轻人表情有几分夸张,额头还渗出冷汗,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就各种表现来看应该刚参军的乡下人,甚至蒸汽列车都可能是第一次见,难免会觉得一些无法理解的事情是鬼神作祟。 “车厢里是什么?”诺维雅问了句。 年轻人吞了口唾沫,小声说,“黄金……” “黄金?!” 凌羽和诺维雅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他原本以为第一补给线只是日常补给亦或者是武器,可没想到是黄金。他是商人,十分清楚战时黄金的重要性,混乱局面下,原有的货币体系很难维持,而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资之外,黄金和白银永远是人们最认可的东西。 “其实主要原因是这样的,”清亮的声音从年轻人身后传出,少女踩着皮靴从楼梯上走下,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桌子上,随手拨弄着腰间的武器, “洛萨平原地区是卡尔特的主要经济区,国内的各种物资都会通过列车源源不断的输送到那里进行贸易,而换来的财富也反馈给全国,如今卡尔特的主力全部部署在洛萨平原外,与洛维斯基对垒,当地的贸易已经完全崩溃,不过在国家战时,他们的财富依旧需要维持国家运作,所以星尘总长提出机械贸易,就是由卡尔特其他地区提供各种生产机械的资源和技术,洛萨平原那里则需要适当回馈资金,以此来维持国内经济稳定。所以才会有一车厢的黄金从洛萨平原那里输送回来。” 少女冲凌羽扮了个鬼脸,抬起铁裙下乳白色的长腿踢着桌角。 “副统长大人!”年轻人立刻起身,行了个军礼。 “正统长不在的话,就没必要喊我副了吧?”少女愠怒的拍了拍桌子。 “是!”年轻人又蹬地行礼。 “好了,你先忙其他事吧!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了,”少女毫不客气的挤开年轻人坐在了椅子上,挑眉望着凌羽。“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凌羽点头道,少女是娜塔莎,约书亚的未婚妻。 “有什么看法?”娜塔莎低头翻看着报告书,“这件事很急。” “很急?” “我其实也不太懂,但那些老家伙都说卡尔特已经是濒临崩溃,而国家崩溃必然由经济崩溃引起,简单一句话,就是卡尔特如今就像是一个面包圈,你从中间开始吃,一圈一圈往外啃,可突然缺了一块,你就不得不朝下多啃一点,而整个面包断裂就更早一些,现在那厢黄金就是一个坑,失去它,卡尔特经济将早三个月崩溃。”娜塔莎将报告书抬起,“都在上面,你看看吧!” 凌羽只是略微扫了眼,他其实有些清楚,卡尔特虽然依靠机械具备极强的军事实力,但经济始终不太发达,对于战争短期内也许还好,长期的话,卡尔特迟早会被拖垮。 “那就去找回那车厢黄金,”诺维雅低声说了句。 “那是你们所必须要做的事,”娜塔莎偷偷的瞟了眼这个笼罩在黑衣中的女人,又转回视线说,“那等会儿我安排一辆列车,你们直接坐进去就行了。” “可以,”凌羽说着站起了身,朝外面走去。 “约书亚……” 当他走到门口时,身后传出一个声音,他又回过头,美丽的少女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仿佛经历的漫长的时光,她薄薄的嘴唇微微翕动,又传出那个声音。 “约书亚……死了吗?” “嗯,”凌羽点了下头,他不想说太多,或者是不想再回忆起那些事,他不去看少女的脸,默默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喂,美人落泪,你就是不安慰一下,也没必要那么冷漠的离开吧?我亲爱的同胞。”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凌羽没回头,但他知道是谁。 “你为什么没死?” “你很希望我死吗?”祝歌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递出低着头的娜塔莎,又一步步朝凌羽走去,“可惜,可惜,难道没人告诉你吗?我可是兰洛帝国第六人,除了三剑圣和冰皇大人,还有那个赢过我一次的号称帝国第一骑士凯的鲁特家的小子,我已经是最强之人了,别说提厄尔了,就算是坎斯雷德一起来,我依旧可以砍下他们的脑袋。” “可你为什么没砍下他的脑袋?”凌羽回过身,看着祝歌眼睛说,“他那天不就在你头顶吗?” “砍下他脑袋的事情,不是应该交给你吗?”祝歌淡淡微笑,“他可是杀死了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多么漂亮的女孩啊,真让人惋惜。” 冷风从屋外吹来,娜塔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裹紧衣服去看这个剑拔弩张的场景,可出乎她的意料,那个黑色铠甲中的男人依旧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屋子。 “记得把手帕还给我,那是我母亲的遗物,”祝歌回身说一句,返回楼上。 “算了,你直接拿走吧!”娜塔莎抓起手帕扔了过去。 祝歌伸手接住,走到楼梯口时,他突然回身,看着诺维雅说,“美丽的小姐,有没有兴趣喝一杯。” 诺维雅微笑着点头,“当然。” 第669章 失望的事 蒸汽轮车一辆接一辆驶过凌羽身边,他沿着道路朝城里走去,漫无目的,视线也不曾移动,就看着前方的路。 临近寂月的水城景物一片萧条,灰色是城市的主色调,灰色的天空与道路,灰色的街道和污水,行人很少,蒸汽轮车很多,也看到不到穿着铁裙的美女,更没有失魂落魄的乞丐,整座城市就像是一个机器,在机械的运转。 他走过一条冷清的街道,身后传出木门开启和门铃响动的声音。 “诶?终于又见到大人了!” 有些兴奋和熟络的声音从在门铃声之后响起,凌羽回过身,看到一个身穿锃亮军装的中年男人,身体肥胖臃肿,有着一双尖尖的眼睛,军装没有任何徽章,表明只是出于爱好,他的身份其实还是个商人。 有时候这就是缘分,这是第三次来水城,也是凌羽第三次遇到这个人,深谙经商之道的老板,不久前刚在这里给风铃买了那一套衣服。 凌羽侧目看了眼老板身后的屋子,橱窗里放的不再是铁裙,而是一排排机械制品。 又改行了。 “喝杯茶吧,”老板露出笑容。 凌羽点了下头。 檀木桌子上摆满甜点和水果,墙壁上的时钟滴滴答答作响,凌羽坐在木椅上看着屋子里,后方的墙壁被改成了一面展柜,里面依旧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铁裙。 “没办法,总归都是做生意,改行也不能扔了老本行,”老板斟满一壶热茶,“尝尝看,这水可是无望雪山的雪水,茶叶是产自佩尔西斯的山上,那里雨水充沛,茶叶很好。” 凌羽低头看了眼白瓷茶杯,几片墨绿色的茶叶在热水中起伏,最终静静落下沉在杯底,清水渐渐染上了茶叶的颜色。 “佩尔西斯不产茶,他们也没人采茶,”他说。 老板愣了一秒,没太反应过来,然后尴尬的笑了下,“看起来我是上当受骗了,其实茶这个东西也喝不太出区别。” “确实,”凌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为什么又改行了?” 老板坐了下来,把玩着空空如也的茶杯,他似乎不准备喝,“没办法,前段时间太乱了。” “乱?” “战争一爆发,人就跟疯了一样,军人的地位水涨船高,国王陛下和总长大人的所谓改革将卡尔特几乎所有的老贵族一起铲除了,而迎来的就是新贵族,那些新贵多出身军队,依靠军功封爵,领地多在西部山海之内,而大举开发西部山海使得那些年轻人对参军趋之若鹜,整个国家俨然成了军人政府,这种时候,人人自危,稍有不慎就会被解决掉,所以没办法,我就改行帮军队制造一些机械零件,算是拉一些关系,也结识了一些军官,勉勉强强包住了生计,我们好多朋友没这层关系,店都被强行征用了。” “强行征用?” “那些军官带着一帮人举着武器进店里,说支援前线战事,你说你能怎么办?政府全是军人,他们都是一个利益集团,不可能帮你的。” “没办法了吗?”凌羽又不自觉端起茶杯。 “不过还好,那种混乱局面没经过多久,”老板笑了下,露出有些发黄的牙齿,“总长大人不得不说是个了不起的人,他仿佛早就预感到了这种情况,在战争爆发后不久,国王陛下亲自签署了一份法令,在全国各地强制推行新法,新的法典里明确禁止军政一体,如今大部分政府职员都是商人,多的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新法很好,没使得这个国家陷入疯狂。” “星尘……”凌羽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星尘依靠军队起家,军政一体的格局才适合他如今的局面,因为那样他才完全掌控这个国家,而如今他却亲手拔掉了自己的牙齿,这不得不说是个疯狂的决定,但其实又很容易理解,如果他突发意外死亡,那么那个继承他掌握国家军政的人依旧可以随时将这个国家推向毁灭的深渊,这应该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其实吧,这场战争才是关键,我们需要打赢这场战争,不遗余力也要打赢这场战争,”老板突然声音大了起来。 “商人不是只关心利益吗?” “这个一点没错,只有打赢这场战争我们的利益才能得到保证,但不止这一个原因,王后殿下身受重伤,洛维斯基却不做任何表示,太让人愤怒了!”老板几乎咬牙切齿的说。 “王后身受重伤?”凌羽怔住了,那晚他虽然被愤怒支配头脑,可依旧记得祝歌将拉克丝和琳瓦完好无损的带走了。 “您不知道吗?殿下失去了一只手臂,还失去了美丽的容貌,她可是希奥特最美之人啊!”老板将杯子握的发颤,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凌羽没说话,星尘的手段他见得多了,只是没想到星尘也会说谎,不过在这个谎言下,卡尔特才真正变得团结。 “你的其他兄弟呢?”凌羽问道,他记得老板还有几个孪生兄弟呢。 “他们啊,”老板笑的更灿烂了,“经过这件事后,我们三兄弟也明白只是经商很难长久,所以老二去参军了,老三从政了,我还是经商,以后应该会少很多麻烦。” 凌羽淡淡笑着,老板依旧深谙经商之道,他端起还温热的茶杯,又尝了口茶。 告别了老板之后,他重新沿着街道漫步,直到灰蒙蒙的天空下起细雨,他才停住脚步,高耸入云的铁塔在街道对面矗立,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到了王宫。 飞鸟的哀鸣声从头顶传来,他扬起头,雨水盖住了脸颊,成群的飞鸟穿过铁塔落入远处的林间,他想起了一件事,快步跑了过去。 拐进一处荒废的老街之后,凌羽看到了那个飞鸟降落的地方,只是一个普通的池塘,两侧栽种着梧桐树,飞鸟落在树枝上碰掉落叶,落叶飘进池塘里,泛起比雨水落下更大的涟漪。池塘里很脏,还穿着轻微的恶臭味,污水通过几个管道不停地流进池塘里,水面一片黑暗。 他找了个树边的石头坐了下来,取下音音螺放在手掌上,穿过树冠的雨水滴在音音螺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像是摇曳的风铃声。 他看着雨中的池塘,低声轻语,“是不是很失望呢……” 飞鸟惊起飞入空中,鸣声在湿冷的雨中回荡,仿佛天空也在叹息。 第670章 潜逃作战 洛维斯基,莫罗城。 这座城是洛维斯基北部的贸易中心,再朝北走就是地族遗弃区法特斯,只有一条铁路通向默克尔斯的领土,但原本祥和喧满的城市也被战争波及,自从默克尔斯投降之后,黑铂山要塞便成了卡尔特的战前据点,而希奥特联邦军也同样被设置在这座城外,与之对峙,大军的进入使得这座贸易之都也充满了血与火的气息。 进入黑夜,平民常常选择闭门,趁早休息,但对于一些人来说,战争依旧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活,成群结队的佣兵进入酒馆里,将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身影抛了出来,或者说那个人选择停在了酒馆前,罩着一件破旧的灰袍,刻意压低头,掩藏在宽大的兜帽下,那个身影转身走进酒馆旁阴暗的巷子里。 听到脚步声,巷尾的一个红点立刻熄灭,里面等待的是个烟鬼,他已经吸了很多根了,不过生意来了,他还是注意了一下。 “暗号,”他压低声音问。 “好多好多钱,”来人回答。 烟鬼借着不多的月光打量了一圈来人,灰袍罩住了全身,兜帽也盖住了面孔,不过露出的皮靴和尖尖的下巴依旧能看出是个女人。 “谁想的这个垃圾暗号,”女人又忍不住说了句,“肯定是个穷鬼。” “诶,大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烟鬼急忙解释,“暗号就是我想的,先说好,我可不是穷鬼,你可以叫我烟鬼……” “行了!”女人打断了他,又问,“怎么通过检查?” 烟鬼瞥了眼马车驶过的街道,这种鬼时候,他也不想多在这里呆。 “想要通过边境检查如果没有身份证明很困难,毕竟这可是战时,上次有个兰洛的逃犯在这混不下去了,又害怕军队打来再死这里,就想跑到东陆去,你猜怎么了?” “怎么了?”女人下意识的问。 “那小子,运气实在太背了,过边境检查时遇到了以前的债主,结果身份证明查出是假的,直接被斩首示众,你能想象那个场景吗?那么大的砍刀,一刀下去,脖子就跟鸡蛋一样,咔嚓碎了。” 女人似乎被吓住了,不安的问,“真有这么危险?” “那可不!”烟鬼立刻予以肯定,“战时所有可疑人员都可能是敌国的奸细,抓住了肯定只有死路一条,要是直接杀死也就算好的了,听说他们还有一个部队专门负责调查你们这些奸细,会动用各种刑罚,像什么炽刑,就是用一块烧红的铁按在你胸口,还有掀指甲盖,烧头发的,反正很恐怖就对了。” “那我该怎么办?”女人有些慌乱。 “哎,有我在就没问题,”烟鬼拍了拍胸脯,可突然他一愣,盯着女人说,“你这么害怕,不会真的是奸细吧?” “奸细你个鬼啊!老娘从不做那种事,”女人突然暴躁的伸出拳头锤了烟鬼脑壳一下。 “哎,大姐你别这么激动,”烟鬼急忙后退解释,“帮你们越过国境本身就是犯法的,如果你们再是奸细,我可就是死罪,这种事情,吾神不会原谅我的。” “我原谅你就够了,”女人不悦的说,“有什么方法?” “本身如果是男人也许困难点,但女人就方便多了,”烟鬼嘿嘿一笑,“那些大人物私底下都会有奴隶卖出去,各个地方都有,我可以帮你伪装进去,和运送奴隶的人打个招呼,出了希奥特他们会放你出来的,而且这个方法很保险,出事了,那些大人物会保住你们的。” “靠谱吗?”女人询问道。 烟鬼听到这话就知道事成了,不吝惜再许下一个承诺,“绝对靠谱,出事了我退你钱。” 女人不再多问,只是微微点头。 “那行,先跟我过去吧!”烟鬼又看了眼街道,确定无人之后领着这个女人走进了一处木门半掩的房子里。 屋里黑漆漆的烟鬼没开灯轻车熟路的走到了角落里的一扇门前,女人也十分迅速的跟了上来。门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向下的台阶,他们沿着台阶走了很久才到底,脚下有些潮湿,鞋子踩上去很软,又朝前没有多远,空间变得敞亮了不少,一个广场大小的地方地方出现,四周插满火把,中间停着几辆马车,马匹正在吃草,几个壮汉在角落里吞云吐雾,酒瓶扔的满地都是,见到他们来了,一个刀疤脸站了起来,大叫道: “你小子今天可很慢啊!” “还好,还好,大哥多体谅,毕竟是特殊时期,”烟鬼连忙陪笑,“我可跟您拉来了一个生意。” 刀疤脸闻言投出目光瞟了眼那个灰袍下的女人,吐了口唾沫,“只怕是来个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烟鬼急忙上前道,“大哥带她去到天壁入口就好了。” “天壁入口?”刀疤脸又重新瞥了眼女人,“去东陆?” “有问题?” “没太大问题,”刀疤脸摇头,“但按规矩,我需要知道你去哪里,如果你身份有问题,之后也好交代。” “维尔特拉,”女人低声说。 刀疤脸舔了舔嘴唇,转身拿过一身破旧衣服和一根绳子扔了过去,“知道怎么离开吧?换上这身衣服,自己系上手和脚,东西我们先帮你保存。” 女人看着地上的衣服,却有些迟疑,衣服无比破旧,而且烂的厉害,除了遮住了关键部位,其他的地方都会暴露出来。 “别耽误时间,可以就来,不可以就离开,”刀疤脸冷声道。 女人似乎下定了决心,抱着衣服走进了旁边的黑暗处,打灭了一个火把,接着就是各种铁块落地声,几分钟之后,女人走了出来,傲人的身材暴露在火光下,裙下的风光若隐若现,手臂遮住了丰满的酥胸,除了稍显凌乱的头发外,完全可以称得上绝色,几个男人吞了吞口水,扔掉香烟站起身。 “先进去吧!”刀疤脸看了眼女人踢出的用灰袍包裹的东西,指了指一辆马车。 女人慢慢挪了过去,为了避免暴露,她直接双腿一并跳进了马车里,里面的情况却让她大吃一惊,三个稚嫩的女孩蜷缩在角落里,和她同样的衣服有些遮不住身体,春光乍泄,本该花一样的年龄,瞳孔却无比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第671章 落入敌营 “还真有奴隶买卖,看起来诺伊修斯真应该废了这些迪亚拉的余孽,”女人愤愤不平的说道,靠着一处坐了下来,而车厢后门也在此刻关闭,金属的摩擦声让她心不由得跳了一下,她打量着这个车厢,突然觉得像个铁笼。 刀疤脸拍了一下小弟肩膀,小弟跳上马车抽动皮鞭,老马哒哒的朝前驶去。 “这可真是个蠢女人,”烟鬼露出得意的笑容,“轻而易举就上钩了。” “弄一个维尔特拉人太难脱手了,她们的发色太特别了,”刀疤脸有些忧虑说。 “怕什么,找个安全的地方,灌几瓶药,再染个发色就好了,”烟鬼冷声说,“再不济,割了舌头让兄弟几个门玩。” “行了,你先回去吧!”刀疤脸拉起那个灰袍包裹,竟然有些费力,他将灰袍提在手中朝前走去,刚走两步,材质低劣的灰袍被撕裂,一个个机械武器滚了出来,最后是一本册子,刀疤脸伸手捡了起来,却瞬间僵在了原地。 册子封面上工工整整写着一行字: 创世界实验体一号负责人,璇。 他很清楚创世界是什么东西,一只手在拉他的肩膀,他抬起头却发现烟鬼已经被惊吓的不知所措,瞪大双眼看着刚刚驶走的马车,那架在车厢内浇筑了一层钢筋的马车竟然在不受控制的晃动,老马受惊了一样在通道里乱窜,最后猛地朝外面冲去。 璇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现在的她真的就和那些女人一样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奴隶,开什么玩笑? 她起身冲出,一拳锤在车厢上,可入手的剧痛让她快要哭了出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抓起头上那个金属头饰狠狠朝车厢前刺去,并不厚的铁皮被刺破,她不断刺出,直到一拳击穿铁皮,将手臂伸了出去,朝下拉住了车轮。 马车剧烈的晃动,璇咬紧牙将发饰塞进车轮上,凸起的头饰被碾在地上,咯噔一声,她被甩了出去,头部猛地撞在铁杆上,她觉得脑袋开始发昏,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倾斜了过去,直接彻底昏迷之前,她才明白,是马车翻了。 刀疤脸意识到了出问题了,失控的马车跑出去肯定会被发现,他立刻扔下册子朝后方跑去。 可身后却突然爆发一声巨响,接着是痛苦的哀嚎声,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烟鬼此刻正浑身是火的在地上打滚。 “你同伴都这样了?你还不去救他?却想着逃跑,看起来真的失去人性了。” 冰冷的声音从身前传出,刀疤脸急忙回身,却看到那道朝下的台阶上正站着一个穿着铠甲的男人,白色的披风仿佛散发出光芒一样。 刀疤脸不再逃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男人从台阶走下,穿过广场走出这间地室,无人的街道上只有一个侧翻的马车,银色铠甲的骑士俯身行礼。 “队长,局面已经得到控制。” “看起来他的消息很准确嘛,”男人淡淡微笑,视线却对准那个朝侧翻马车走去的灰色身影。 穿着浅灰色皮衣的男人提起一柄残剑斩断了铁杆,拉开车厢的门时,随之倒出一个人,他下意识的抬手抱住,随后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 璇醒了,她没选择睁眼而是敞开身子,用力伸直四肢,可触及皮肤的柔软让她瞬间清醒,她睁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觉得一定是活在梦里。 白色的纱幔在床边垂下,有种朦胧的美,装饰华丽的屋子充满迷人的芳香,梳妆台上一面大大的镜子映照着她茫然的脸和裸露的胸部,她急忙低下头,拉起被子盖住了身体,她此刻发现自己现在是一丝不挂。 “事情有些突然,”门外传出一个声音,同时也响起开门声,璇下意识地将身体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和发红的脸颊。 “我知道你还没穿衣服,但事情很突然,等会儿就会有人带你去圣法司,一些事情我只能现在告诉你,”来人毫不客气的走进了屋子里。 璇却大吃一惊,伸出一只手,结结巴巴地喊道,“是……你!” “是我,”男人点头,“希奥特联邦洛维斯基卫戍龙骑第三龙骑部队队长伽贝斯,好久不见,璇小姐。” “切!”璇又赶忙将手臂塞进被子里,“我可真够倒霉的了。” “你应该说幸运,没有我,你也许就会当做奴隶卖到兽族领地去了,”伽贝斯淡淡一笑,“不过你看起来是被骗了,还是太单纯了。” “怎么可能?”璇拱了拱鼻子,撇了撇嘴说,“明明是我为了捣毁他们的黑暗交易,才假装上当的!” “那看起来有必要请议长大人为你颁发一枚绯红徽章以作嘉奖了,”伽贝斯笑道。 “用不着,别为难我就好。”璇低下头说。 “但这也许很困难,”伽贝斯语气变得郑重,“根据你所携带的东西来看,你似乎去过创世界。” “那又怎么着?”璇一愣,又立刻摆出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我不是希奥特人,勾结叛逆分子也不会斩首示众吧?” “不一定,”伽贝斯沉声道,“如果你的回答无法令我们满意,我们不介意一直扣留你。” “什么叫让你们满意?”璇有些愤怒的说。 “我们的密使报告说,创世界正在秘密研制所谓的实验体一号,人形机械武装,代号逆神者,”伽贝斯扔下那个署名册子,“而你就是那个项目的负责人,我们需要知道很多东西。” 璇看了那个册子,彻底乱了阵脚,她心想这次完了,早知道就把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扔了,可眼下的情况很糟糕,她不知道这群人会怎么处理她这个“敌军大将”。 “当然这是军方的意见,柯修殿下给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你的安全,”伽贝斯又说。 “谁?”璇没听清那个名字。 “柯修殿下。” “他小子?装什么好心?” “其他人不懂,你还不懂吗?”伽贝斯伸手拿起了册子,“殿下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棘小姐,而你又是她的同胞,殿下也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璇沉默着,伸手抓了抓头发。 “那我该怎么办?” “我并不清楚太多,所以只能告诉你,把可以说的都说出来,不想说的便是不能说的,你不是常说,维尔特拉人知无不言吗?那就在保证维尔特拉利益的前提下,知无不言,剩下的问题,我会帮你处理。”伽贝斯停住了,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残破的发饰放在了被子上,“这是克拉茜的东西?” 璇摇摇头,“她送给我的礼物。” “嗯,”伽贝斯站起身,“好好休息,别太紧张。” “知道了,知道了!”璇从被子里探出头说,她本来还想再抱怨几句,可抬头却看到那双浑浊的眼睛,伽贝斯也看着她,嘴角不由得露出笑容。 她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又缩回被子里,小声怒道,“这么想看女人裸体吗?” “不是,只是忽然觉得维尔特拉人都很有趣,有些怀念那个不靠谱的队长,他去维尔特拉追寻自己的爱情去了,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羡慕他,”伽贝斯说。 璇没说话,她只听见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第672章 战时之策 莫罗城,圣法司分部审判所。 守卫陈列在戒备森严的建筑面前,手中长枪高举,一辆军用龙车在门前停下,一群穿着军装的人披着灰色大衣走着龙车,守卫立刻垂下长枪将手按住佩剑剑柄以示礼貌,注视着这群人进入建筑里面。 穿过巨大的铁门,入眼是一处宽敞的大厅,中间放置着一个方形物体被黑布罩着,这群人从一侧经过,来到侧方的高台上又齐刷刷的落座,全程保持静默,没有佣人替他们解除大衣,即便他们身份无比高贵。 大厅中央的高台上其实已经坐了几个人,居中的老人扣了扣桌子,“杜戈梅总帅,你竟然亲自来了。这让我有些意外。” 高台上坐在首位的军官摘掉军帽放在桌上,刀削般的面庞十分冰冷,他就是希奥特联军总帅杜戈梅,虽然年事已高,早到了退休年龄,但这种关键时刻,除了他没人能够让其他邦国信服,毕竟他曾是兽皮战争时的将军。 “洛林司长别来无恙,您不也是千里迢迢离开王都来到这座战时之城,”杜戈梅低声说。 居中的老人笑笑,“圣法司不应该居于后方,那么就开始吧?” “我随时可以,”杜戈梅回答, “特使大人已经来到多时,那么我们就开始了,”洛林转头顿了顿手杖,中央的黑布被掀开,一个钢铁囚笼出现,笼中蹲着一个女人,吊着一双死鱼眼,见到黑布被掀开,赶忙站起身,揉了揉眼睛,算是恢复一点礼貌。 一旁的助理开始拿起一沓方案缓缓念道,“璇,女,二十七岁,维尔特拉人,乱历1325年来到王都维科海托,以机械师的身份居住在贫民区,不久前消失……” 洛林示意助理停下,他敲了敲桌子,问道,“你消失时刚好是战争爆发时,而如今你又出现,那么中途这些时间你去了哪里?” “为什么要告诉你?”璇皱眉道。 洛林沉默一会儿缓缓开口,“银发的机械之国维尔特拉,古迪亚拉帝国时期那里曾是一片沃土,溪流潺潺,树木茂盛,因为生长着特殊的发色的人类,而成为迪亚拉帝国贵族们的奴隶园,后经诺伊修斯帝国解放,却在几百年前发生骤变,气候异常与稀薄元素导致你们国力衰弱,生活困苦,可艰苦的环境也培养出了坚忍的民风,民众以复兴维尔特拉为几任奔走于大陆,寻求各种方法,本身因为你们并无太大危害,大陆诸国对你们多为放任政策,可唯独在希奥特不同,联邦逆臣赛尔斯大力发展机械,使得维尔特拉人蜂拥而至,虽然赛尔斯身死,但是联邦并未对你们采取驱逐措施,可是我没想到,你们竟然勾结叛逆分子。” 璇依旧紧绷的表情,“为什么说这个?想感化我?” “不是,”洛林摇头,“我只是再提醒你,你的决定会影响希奥特和维尔特拉的关系。” “能影响才奇怪呢,反正你们也瞧不起维尔特拉人,你们都懒得看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影响就影响了,”璇一脸冷漠,“没人关心这个。” “既然如此,那维尔特拉为何会倾向卡尔特?”洛林平静地问,“卡尔特亦属于希奥特,可维尔特拉似乎在暗中支持他们的叛逆行为,是因为维尔特拉许诺了你们什么吗?说出来,我相信联邦可以承诺的更多。” 璇昂着脑袋,像只桀骜的迅龙,只递出目光而不说话。 “不愿意说?”洛林笑了声,“也许你觉得卡尔特支持机械发展,维尔特拉人有了用武之地,所以你们才支持他们,可维尔特拉人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窃神之力泛滥的后果,今天的维尔特拉就是例子,你觉得卡尔特为什么会大肆发展机械?” 璇依旧不语。 “因为下位者要挑战上位者就需要足够的力量来制造混乱,机械是被上位者斥为禁忌的力量,妄图获得利益者肯定会为了满足欲而望毫不顾忌的触犯禁忌,卡尔特便是如此,我们与之相比从一开始就落入下风,卡尔特可以毫不顾忌窃神之力对元素的毁灭性,因为只有他们用,我们不可能使用,直到战争结束恐怕对元素的毁灭才会显露一点,卡尔特亦可以举全国之力进攻,可我们不行,我们既需要防患兽族南侵又要震慑兰洛帝国,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我们就陷入了被动,”洛林顿了顿,“可我们依旧需要战斗,对于维尔特拉人我们将予以最大的宽容,只要你们答应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放弃对卡尔特的支持,战争结束之前,维尔特拉人不再踏足希奥特,”洛林沉声说,“东陆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吾神会给予他的子民宽容……” 璇伸手喊停了洛林,“先说好,维尔特拉人不信教,收起你那一套吧!再说回来,那句话是说做错事了改正,你们就那么肯定卡尔特是错的?而你们是对的?” “难道不是吗?”洛林问。 “当然不是!”璇大声说,“我昨晚偷偷潜入这座城,可却发现你们还在进行奴隶贸易,现在可是战争时期,如果我没记错,诺伊修斯早就禁止大陆奴隶贸易,而都过了数百年了,你们还是偷偷在干这种事!果然是迪亚拉的余孽!”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希奥特贵族,他们最忌讳别人攻击他们的身份,兰洛帝国多年来自诩帝国继承者而十分瞧不起希奥特这帮迪亚拉帝国时期的老贵族,毕竟迪亚拉的贵族在大陆名声很烂,可如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维尔特拉女人公然叫嚣着迪亚拉余孽,这无疑触及到了他们的底线。 几个老贵族躺在椅子上,手下的人已经围了过去,十几杆长枪对准铁笼缝隙缓慢推进。璇立刻缩成一团,额头泛起了冷汗,明晃晃的枪尖让她心里发怵。 “谁让你们动手的?”洛林压制住怒火问,“完全不把我圣法司放在眼里了!” “并不是,只有某些人在这里危言耸听,看起来应该教训一下,”一个老贵族淡淡的说,他挥了下手,围上去的侍从退了回来,“抱歉,司长阁下,还请您继续。” “继续之前需要做点什么吧?诸位,”一直沉默的杜戈梅开了口,“对于无视联邦圣法的人应该予以处罚,是吧?伽贝斯。” 第673章 秘密暴露 立于杜戈梅身后的灰衣男人俯身行礼,“我明白了,总帅。” 他抬起头,手握住腰间残剑,疾电般掠出,一条血液被抛洒进空中,溅在铁笼里,他重新恢复站姿,身后传出长枪落地上,一个侍卫痛苦的抱着手臂大叫,而他的手早已经断掉。 “诸位,现在是战时,如果有任何人扰乱军事纪律,我一定会让他死的很惨,”杜戈梅低声说。 洛林拄着手杖站起身,从高台走下,一步步来到铁笼前,他看着璇的眼睛说,“我知道希奥特有许许多多的不足之处,但这就像是维尔特拉的境遇,即便维尔特拉一片荒芜,璇小姐也会依旧为之复兴奋斗,同样,即便希奥特腐朽至极,我依旧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她。” 璇放松下来,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认可,“想问什么就问吧!维尔特拉人都是知无不言的。” “伽贝斯告诉过我了,我会在不损害维尔特拉利益的前提下,询问你三个问题,”洛林说。 璇扭头看了眼身后那个握着断剑的男人,残破的剑身上还在滴着鲜血,她回过头,“只要关于卡尔特的问题都会损害维尔特拉的利益。” “这让我很为难,”洛林轻声说,“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我们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你会成为实验品,联邦有通晓灵海之术的人,他能够探查你的思想,但这会给你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那就给我点好处,”璇说,“你也别威胁我,威胁我也没用,我也不想死在这里,就给我点好处,不,给维尔特拉一些好处,我就可以告诉你一些东西,这算是等价交换。” “好!好!”洛林大笑,“等价交换,就等价交换。” “那你说吧!”璇觉得站的腿酸索性蹲了下来,“只有三个,注意问题哦。” “第一个问题,所谓的实验体一号威力如何?我知道你们已经研制成功了,”洛林问。“在回答之前,你可以先提出你的条件。” “这个问题不重要,我只需要一个承诺,让我安全回到维尔特拉的承诺,”璇抬起头问,“不算难吧?” “如果合作愉快,我可以承诺会送你安全返回维尔特拉。” “好!”璇点头道,“逆神者……就是实验体一号的性能跟驭者有很大关系,一般来说驭者融合度达到百分之七十,威力大概和普通的剑术大师差不多,相应的融合度越高,威力也就越大,不过那个东西上限低,最强也顶多和普通的金色徽章所有者媲美。” “听起来并不普通,”洛林深吸一口气,“那么卡尔特有多少架实验体一号?” “这个问题好敏感啊!”璇挠了挠头,“我不负责制造,不过制作起来并不复杂,主要可能是动力能源会限制数量,但想来数百架应该没问题……”她急忙捏住了自己的嘴,眉头快扭在了一起,双眼死死盯住洛林。 洛林微笑,“看起来你忘记了开条件,不过现在开也还不晚。” 璇松了口气,想了半天问,“如果可以,希望两年之后,希奥特能支援维尔特拉的战斗,无论是人力物力还是财力,多少都没关系,但希望你们能来。” 洛林沉默片刻说,“通常来讲,上升到联邦层面的东西我无法给予承诺,但我想如果两年之后我还活着,我会向联邦递出辞呈,亲自前往维尔特拉。” “老实说我并不希望你能活到那时候,”璇小声说。 “也对,如果我活着,意味着卡尔特失败了,”洛林笑笑,“我倒是希望我能活着。” “第三个问题是什么?”璇问。 洛林回头看了眼侧边的杜戈梅,杜戈梅站起身说,“创世界的人都在法乐音要塞?” “在啊,怎么了?”璇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明白为什么会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 杜戈梅抓起军帽重新戴在头上,从高台走下,缓缓走出大厅。 “好了,看起来我们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洛林转身挥了挥手,侍卫上前打开了铁门,“那么期待维尔特拉的相见,璇小姐。” “喂,你们还没说第三个问题怎么回事呢?”璇跳出铁笼,对着洛林喊,“就那个小问题?” “那个问题可不小,”伽贝斯走了过来,低头俯视着璇,“你应该是维尔特拉人里最笨的一个,你最好别反驳,这对维尔特拉人有利。” 璇还是一头雾水,她疑惑不解的挠着头发,可突然之间,她僵在了原地,高台上的黑暗处端坐着两个人,一个头发斑白一身火红色的法师长袍,而另一个是个衣着华丽的女孩,有着如碧空一般的淡蓝长发,镶嵌着湛蓝蓝宝石的王冠有些不衬美丽的脸庞,女孩也看着她,眼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就像是一片波澜不惊的大海。 “不用看了,那是提厄尔和艾妮娜殿下,”伽贝斯抓起她的手臂朝外走,“先离开这里吧,待的久了对你没好处。” 璇眼中渗出了泪水,她哭丧着脸瘫倒在地,任凭那双大手将她拖了出去,她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号称联军总帅的男人会问那个简单的问题,因为对于大魔导师来说,无论一个还是一千个逆神者都没区别,只是一个禁咒的事情,他们唯一缺少的就是位置。 “啊!怎么办!怎么办!”她蹲在圣法司门口抱着头喊着,“这下完了,这下完了!” “其实也别太紧张,关于创世界的基地在法乐音要塞的事情,其实联军早就猜到了,他们只是从你口中得到了确切的情报而已,即便没有你,一切也都会照常进行,”伽贝斯解释说。 “你是在安慰我吗?”璇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伽贝斯。 伽贝斯咳嗽了一下,摇头道,“我不会安慰人。” 璇的眼泪猛地涌入出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她抱着头蹲在圣法司门口放生大哭。 伽贝斯无法理解一些东西,只是默默点燃了根烟,街道上的行人寥若星辰,远方的天空泛起橙红色的霞光。 第674章 佯攻计划 莫罗城外,联邦军指挥所。 沙盘摆放在军帐中间,一排排高级将领整整齐齐的排成一圈,等待着联军总帅发布最后的命令。 杜戈梅已经沉默很久,他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地族遗迹区法特斯外的那两个要塞,黑铂山要塞和法乐音要塞。此刻的形势,对于他们并不容乐观,经过上次的法特斯大桥战役,卡尔特的第三军已经完全突破地族遗迹区,陈兵法特斯地区入口,无论是直接南下进攻洛维斯基还是向东进入海尔瑞拉或者贝伦都是可以选择的方式,而他们若想阻止,另一侧的法乐音要塞也许会给他们一个很大的惊喜,但如果卡尔特第三军真的东进,他们依旧无法抽出足够兵力,只能寄托于正在赶来的贝伦军,可驱虎吞狼,实在不是良策。 这是一场赌博,杜戈梅自认为自己就是个赌徒,从前收兽皮战争时,他就放弃南部驻军将军的身份而调到北方抵抗兽族,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可年轻时的魄力早已经消磨殆尽,他有些犹豫。 “总帅,根据陛下的夜歌组织传回的情报以及那个维尔特拉的供词来看,创世界高层应该都身处法乐音要塞,”参谋的提醒声打破了僵局。 杜戈梅看着沙盘说,“我当然知道,但我在考虑一件事。” “什么事?”参谋问。 “机械的力量究竟如何?”杜戈梅自言自语的说,“你们也许不太清楚,可我却十分了解,赛尔斯曾是我的部下,而他率领的半机械化部队在兽皮战争期间立下赫赫战功,但我曾试想过复制那种部队,却以失败告终,赛尔斯告诉我,短期内机械武装军队十分困难,而他的部队很早就有使用机械武器的习惯。那么换言之,卡尔特的机械力量似乎并不足够对我军造成压倒性的优势,既然如此,那我们又为什么要花费重兵去处理那个东西呢?” “可总帅阁下,叛逆组织创世界是窃神之力的核心,如果不予以剿灭,将会后患无穷,”低沉的响声从一侧的后方传出。 杜戈梅转过头,手持炽焰法杖的老人站起身,火红法师长袍微微晃动,表情冰冷,语气中透露着不可反驳。 “提厄尔会长,也许论及魔法修为,我不如您,但对于战争,并不像您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有十把武器,而只有一个人,那我究竟是该毁掉那个武器,还是杀死那个人呢?”杜戈梅问。 提厄尔冷眼凝视,“总帅难道忘记了窃神之力的力量了吗?除非你能杀光卡尔特的居民,否则任何一人,都可以启动毁灭万军的力量。” “我们是军人,不是疯子,”杜戈梅低声道,“如果卡尔特所有人都加入卡尔特的军队,我不介意杀光他们,但如果他们只是平民,我没有任何理由杀死他们。” “身份都是可以转换的,”提厄尔冷声道。 “那就等它转换了再说,”杜戈梅毫不退让。 “总帅大人如何解决如今的局面呢?”提厄尔又问,“那些人形机械武装随时可能被运送出去,也许不久之后洛萨平原就会出现无数的人形机械武装,到时候我们将腹背受敌。” “我已经有了答案,但我希望听到更好的提议,”杜戈梅看着众人,“不用怕担负责任,这是国家生死存亡的时刻。” 一众军官面面相觑,却都保持缄默,杜戈梅扫视过众人,他明白虽然说是不担负责任,但在场的军官没一个不是贵族出身,失误的决策会为他们的家族抹黑。 “我觉得也许可以这样,”低沉的嗓音从提厄尔身后传来,银色铠甲的骑士走过提厄尔,来到沙盘前,伸手指着沙盘中央说,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卡尔特的第三军就集中在法特斯遗迹区入口,即便我们强攻,他们也随时可以退回黑铂山要塞,而大军进发,侧方的法乐音要塞随时可以发起偷袭。所以在我看来,率先进攻并不是理智的选择,虽然我们时间不多,但我相信卡尔特时间同样不多,我们只需要佯攻,卡尔特自己就会暴露出破绽。” “我对你很眼熟,”杜戈梅打量着这个男人。 “洛维斯基卫戍龙骑团团长,迪亚休—帕萨斯雷德,”男人躬身行礼,“这次前来是为了负责保护艾妮娜殿下的安全。” “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杜戈梅微笑。 “可有一个问题,”军帐帘被掀开,伽贝斯叼着根烟走了进来,“我们的敌人是那个神秘的家伙。” “确实如此,卡尔特军队几乎全部都有内政总长星尘负责,而他也是解决魔神战争和海克蒙德叛乱的头号功臣,”总参谋长提醒道。 “那我们便让这次佯攻拥有足够的分量,”迪亚休微笑道。 “最好随时可以转变为正常攻击,”伽贝斯说。 “那看起来我已经有了主意,”杜戈梅扶正了军帽,“各军准备。” “是!”一众将领挺身行礼。 “第一、二、三飞行师团于今晚凌晨三点集合,其余部队原地待命,”杜戈梅说。 “是!”又是齐刷刷的军礼,然后各个军官快速退出。 杜戈梅回身看着提厄尔道,“会长阁下也请做好准备,我需要您的魔法师军团,半数以上。”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提厄尔低声说。 “一定不会。”杜戈梅平静地回答。 伽贝斯先一步离开等候在帐外,目送着一众军官远去,远处是来来往往巡视的士兵,布帘又被拉来,迪亚休引着提厄尔和艾妮娜出来,他连忙扔掉了烟蒂,俯身行礼道,“艾妮娜殿下,有个人想见您。” “我吗?”艾妮娜愣了一下,她虽然是名义上的联邦特使,但实际上她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无论是各种军事会议还是普通的会议,她就像是一团空气,从没人关注。 “嗯,请跟我来,”伽贝斯伸出手。 艾妮娜缓步跟了过去,迪亚休并没有阻拦,依旧陪着提厄尔离开军帐,她在拐过一个弯之后看到了那个坐在树杈上的女人,那个维尔特拉人。 “好了,我会在旁边戒备,所以还请不用太担心,”伽贝斯低身退到一旁。 璇还在低眼审视着这位王妃殿下,蕾丝宫裙外罩着一件宽大风衣,微风浮动下露出肤白如雪的小腿,纤瘦柔软的身躯似乎抵不住寒风侵袭和王冠的重量显地摇摇欲坠,她觉得这个女孩很普通,完全没有棘漂亮,她知道棘和柯修的关系,也明白这位的身份,想了一会儿之后,她抬腿跳了下来,朝那个女孩走去。 “刚才见过了,我就不介绍了,他们念得比我记得都清,”璇说,“其实喊你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提醒你们一件事,跟其他人说他们也不相信我。” “我会相信的,”艾妮娜轻声说,被风吹的有些发红的小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关于黑白者的事情,”璇小声说,“其实黑白者和创世界有关系,而且还和海尔瑞拉的那个什么鸢公主有一腿。” “有一腿……?”艾妮娜不明白什么意思。 “有一腿就是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璇也懒得解释,“反正你注意就好了,小心提防鸢公主,那个女人很狠毒。” “我明白了,”艾妮娜点点头。 璇望着女孩面无表情的脸颊,觉得一时语塞,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她习惯性的挠了挠头,荡下漫天的头屑。 “你头发挺好的啊,”她尴尬的笑着说。 艾妮娜愣了一秒,也抿嘴笑了起来。 璇却怔住了,女孩本身就像是一副缺少脸部的画像,而如今这一笑,才将画补充完整,美丽动人,国色天香。 “多笑笑吧,”璇点头说,“总比一张苦瓜脸好看,其实我明白克拉茜的死对你影响很大,但谁都会死,没人会不死,有时候死了才解脱了呢。” 艾妮娜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地面,又恢复成一座雕塑,很久之后,她缓缓抬起头,身前那个银发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675章 巧合 星尘面前放着一杯冒着袅袅白烟的酒,白瓷茶杯如玉般雕琢,像极了一朵盛开的雪莲花,茶水清澈,杯底落着一片蓝色的茶叶。 “尝尝,东海之滨的海梦花泡的茶。”星尘将茶杯推到桌子对面,仿佛对着空气在自言自语。 白烟被一双秀气的小手隔断,烟雾朝四周逃逸,来客也不惊讶,盘腿坐了下来,纯黑色的纱裙罩住了曼妙身形,兜帽下努出一张小嘴,吞吐着雾气。 “海梦花生长在东海深处,需要渔民下潜百米才能收获,但那也只是最普通的海梦花,品质更加的海梦花在东海的龙渊里,只有海水庇佑的海族才能采摘,那可是东陆王室贵族们的最爱,一朵海梦花可以换取万金,”星尘微笑,“当然,这是一朵普通的海梦花,是我清剿洛萨平原贵族们时收获的,在异域能品尝到家乡的美味可是一件幸事。” “对我来说也一样,”对面的女孩摘掉黑纱手套,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茶杯里微微搅动,“海梦花的香味会沉入深处,所以喝之前最好搅一下,还记得海啸吗?每次海啸发生前海水总会泛起异香,那其实只是深海的海梦花被晃动。” “听说是海族人为了提醒岸上的人类而故意弄的,看起来海族人很善良啊,”星尘笑笑,“你知道的看起来可真不少。” “那当然,因为我就来自东海之滨,”女孩兜帽下的露出的嘴角微微扬起,“有些意外啊,没想到我会和总长大人是同乡。” “我原以为邪神六刃的势力并没有影响到东海之滨,现在看来,他们的势力不仅遍布大陆连海中的种族也有他们的力量,”星尘望着女孩说,“我有些好奇你究竟是为何加入邪神六刃的?” 女孩噗呲笑出了声来,“当然是穷喽,别一口一个海族,你不是东海之滨的吗?难道你忘记了东陆人怎么称呼海族?” “当然没有,”星尘淡淡的说,“古书言,百川入海,万水生渊,海而无边,渊而无底,海渊有类人者,是为妖也,故称海妖。” “总长大人真博学,”女孩认可的点头,“就是海妖,你也可以叫我海妖,不过那是我的代号,我代号挺多的,我的名字就不方便告诉你了。” “你在邪神六刃种的代号是掠,那是你的武器,邪神六刃之一,而海妖则是你在黎明里的代号,”星尘抬起头,“对吧?海妖小姐。” “完全正确,”海妖点头,“不过我这次来是用邪神六刃的身份,洛维斯基王花重金买意图谋杀他儿子的刺客和雇主的脑袋,我还是比较缺钱,就义无反顾的来了,顺便提一句,这个任务并没有时间限制,所以我一点也不着急。” “这里是你每天来蹭吃蹭喝的理由?”星尘指着杯子微笑。自从很久之前在王都袭击之后,这个女孩就是个苍蝇一样整天跟着他,偶尔也会在吃过东西或者夜宿他屋时拔出利刃,但无一例外都没有成功过。 “原本以为你很好解决呢,”海妖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可你的实力完全隐藏了起来,就目前来看,应该没几个人能杀死你,所以我需要等机会,等哪天你不注意时,割掉你的脑袋,在此之前,养好身体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那我们做个约定如何?”星尘说。 “说来听听。” “我们先暂时和解,当这场战争结束,如果我赢了,我将一座城送给你作为回报,如果我输了,我自愿切下头颅,让你完成委托。”星尘推出一枚徽章,上面是一朵盛开的铁焰花。 “你觉得我会相信?战争这种东西一打能打个几年,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耗。”海妖放下空荡荡的茶杯,“茶不错。” “不会很久,今年芽月节,如果有机会,我想在绯宫请你跳一支舞,”星尘依旧带着笑意说。 “如果到时候没有呢?” “你依旧可以砍下我的头颅,”星尘端起茶壶重新替海妖斟满一杯,也替自己斟满一杯,他不再说,只是望着冒气的茶杯。 “听起来不错,”海妖又伸出手喝下了酒,“话说你都这么强了,为什么还要收买我?” “西陆有种纸牌游戏,将其中强大的牌称作为王牌,而不被人知晓的牌称为底牌,战争和游戏一样,也有王牌和底牌,王牌只是让你们处于同样的位置,通常决定胜负的是底牌,就如同机械和魔法,他们都是双方的王牌,可真正决定战争的还是其他力量,不为人知的力量。” “比如你?难道总长大人也要亲自参战?” “我一直都在战争中,我的力量当然也是底牌,却不是制胜的底牌而是保命的底牌,”星尘将杯中茶饮了口,“我总是习惯给自己留有后路。” “后路?总长大人这么自信的人还需要后路?” “如果我是知晓一切之人,当然不用担心这么多,可我的老师,我的师姐,还有一位朋友,都曾说过我不懂一个东西,”星尘缓缓说。 海妖觉得有趣,她从这个小家伙眼中第一次看到迷茫。 “欲望,”星尘缓缓说,“我至今仍然看不透欲望,也最害怕死亡,所以我常常会给自己留有后路。” “欲望有什么好不懂的?”海妖十分不解,“不过黑白者也常常说什么欲望呀欲望的。” “有些欲望很容易懂,可有些欲望就很难懂,”星尘顿了顿,“财富、土地,荣誉,美色,这些欲望我很清楚,可譬如爱情,亲情,我又无法探得。” “不奇怪,不懂亲情可能是你没有亲人,不懂爱情嘛,完全是因为你太小了,再长大些就明白了,”海妖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实在觉得好笑,这位高高在上的总长大人竟然不懂这些东西。 “其实你也不懂,”星尘也微笑,“浅层的东西我当然清楚,可再深层就无法理解了,应该没人懂的,师姐不懂,老师也不懂,而神也不懂。” “海妖也不懂,”海妖学着星尘语气说,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帐外传出急促的脚步声,布帘随后被掀开,露出一个光亮的脑袋,眼上缠着几圈黑布。 “小家伙,密探传回消息,需要你去看看了。” 星尘站起身,对海妖俯身行礼,然后朝门外走去,海妖也急忙抓起徽章跟了过去。 “什么事情?朽木先生,”星尘散下袖子,整理好衣服。 “好像是一个从法乐音要塞出来的维尔特拉人被洛维斯基的人抓住了。”朽木说。 “璇小姐看起来依旧那么活泼,”星尘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是那个丫头?”朽木一脸疑惑。 “维尔特拉人十分团结,团结的前提就是需要服从,而汐和幽都是此次维尔特拉的特派员,只有璇小姐是中途跑来的,她只是来找我那个哥哥的,因为她心里藏着一些事,而如今哥哥回去了,她肯定也会在说完事后返回维尔特拉,这种情况下,被抓住不是很正常吗?毕竟银发的维尔特拉人,那么特别。” 星尘望着远方乌云下的城市,“似乎要下雨了。” 第676章 如何服众 寂月的雨说来就来,雨声很烈,噼里啪啦的拍打着大帐,帐篷里燃起了碳火,放在中央驱赶着雨中的寒气。 众人在等待着什么,各自缩在自己的位置上握着酒壶,坐在中央的星尘盯着一旁木桌上的女孩看得出奇,女孩双手撑着木桌,修长的双腿微微晃动,靴跟敲着地面,火光下的纱衣若隐若现,有些诱人。 雨声随着帘子拉开而被灌了进来,裸露着肩膀和腹部的少年提枪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行同样装束的人,他们靠着左侧坐下,与对面的人呈现完全不同的状态。 “好了,佩尔西斯王到了,那我们今天的会议也就正式开始了,”星尘对众人道,“也许你们应该清楚此次会议的目的,根据密探汇报,我们一位维尔特拉朋友被敌人捕获,她从创世界来,这意味着创世界的秘密也许会被敌人知道。” “我就说维尔特拉人就是麻烦,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右侧的一个健壮男人放下酒瓶,“也只有那种男人都死光了国家,才会让女人千里迢迢来他国。现在好了,创世界的位置暴露了,我们可是了解过禁咒有多可怕,一个禁咒下来,法乐音要塞就算藏在地底下,也会成灰烬的。” “男人女人区别并不大,拿起武器依旧能杀人,死亡时依旧会害怕,”星尘微笑,“我想我们讨论的问题是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抱怨问题的发生。” “转移注意力就好了,趁着他们还没进攻法乐音,我们先进去进攻他们,”座在末尾的一个中年男人低声说。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方法,但我们有多少人呢?”星尘笑着问,“第三军的诸位,其他人不清楚,难道你们还不清楚吗?虽然我们号称拥有百万军队,可大部分都在洛萨平原,我们这里加上后勤人员也不超过二十万,而敌人可是洛维斯基的主力,标准三个军团一共四十万,而且还都是训教有素的军队,或许单打独斗,佣兵出身的诸位完全有优势,可战争不是决斗,假若我们主动进攻,他们完全不需要攻击法乐音要塞了,只要正面击溃我们,然后便可以长驱直入,到时我们将毫无机会。” “星尘总长似乎和那个莽汉差不多吧!”首位的老人抬起头道,“他只会抱怨,而您也只会否定,可否定来否定去,不还是无法解决问题吗?” “我不是只会否定,我只是想更好的让诸位明白局势,正确的决策需要更多的信息,而有些人总是会在这方面自大,”星尘端起酒杯,“听说方林元帅在任时,你们多有不服,看起来,即便是我统领这只军队,情况依旧没有改变。” “不是我们不服你,”首位老人淡淡的说,“恕我直言,靠女人上位,和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实在难以服众。” “乳臭未干?”星尘不禁笑了起来,“我今年十七岁,在马诺斯军团长眼中确实可以称得上乳臭未干,可佩尔西斯王最多也不会超过十八岁,他却赢得你们尊重,这说明年龄似乎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笨蛋,当然不是年龄,”海妖跳下木桌,走到了艾尔特夏面前,“我们伟大的艾尔特夏王是依靠战斗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手握刀剑与旧王的头颅才拥有了今天的地位,而你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当然没人信服你,除非你能打赢我们的艾尔特夏王。” 海妖拉起了艾尔特夏的手臂,抬起大腿放在桌子上,又将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放了上去,隔着丝袜感受着少年心里的温度。 艾尔特夏抽出了手,端起酒杯大口饮了起来,视线却始终聚集在海妖半掩的脸上。 “这恐怕不太合适,你们需要明白有些人的价值并不能依靠武力判断,我相信广袤的罗希瓦尔大陆再也找不出比艾尔特夏王更勇敢的君王,可让人遗憾的是艾尔特夏王并非罗希瓦尔的皇帝,”星尘放下酒杯,“不过兰洛有句俗语叫做:渔夫入山林,亦需学猎人,东陆也有类似的成语,叫入乡随俗,既然身处军队之中,那么就必须拥有一定的武力,只是我不太方便,那便由我的手下败将来与诸位演示一下。” “手下败将?”众人一头雾水。 海妖抢过艾尔特夏的酒杯一饮而尽,扔下酒杯舔了舔嘴角说,“没错,我就是星尘总长的手下败将,你们谁第一个上?” “小姑娘,你还是趁早回家吧,这里不是你这种小家伙该待的地方,”提着巨斧的壮汉冷冷说了句。 “行吧!就你了,”海妖伸出手指勾了勾壮汉,“你可别说你不敢?” “我从不和女人决斗……” 壮汉话还没说完,却一个字也发不出了,猩红色的利刃架在他的脖子上,那个妖艳的女孩就坐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靴跟敲打着地面,而就在刚才她还站在艾尔特夏的面前。 “判断实力的方法并不只是决斗,”海妖收回了利刃同时抓起那柄巨斧,利刃轻轻划过巨斧表面,沉重的巨斧瞬间断为两截,落在地上荡起灰尘。 众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海妖又垂下手臂,手中捏着一枚金色徽章,她懒洋洋的打着哈欠,“职业联盟越来越不靠谱了,就你这种蠢货也配拥有金色徽章?” 可忽然她又愣住了,看了一圈在座的众人,“额,抱歉,抱歉,看起来我说错了……不是你,而是你们。” 哪怕是如此挑衅,可在场没人敢站起来反驳,惊人的速度和力量,以及那柄看起来无坚不摧的利刃,哪怕听声音只是个年轻的小女孩,也没人再敢相信她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 “好了,游戏就到此为止,”星尘缓缓开口道,“接下来是我的计划,诸位还请听清。” 在场的军官齐刷刷的挺直身体。 “第一二机械化师团在今夜待命,第四五半机械化师团此刻出发,朝莫罗城缓慢推进,其余各部火速前进,在今夜凌晨前于莫罗城外五公里处设防,”星尘又看向艾尔特夏,“佩尔西斯的龙骑士于一小时后做备战状态,随时准备行动。” 第677章 炽天使 “总长大人,五公里是不是太近的点?”为首的老人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那时我们就完全脱离地族遗迹区,如果敌人截断我们后路,我们将无法撤回黑铂山要塞。” “但敌人也许会进攻法乐音要塞,”星尘淡淡的说,“那时我们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莫罗城。” “如果他们不去法乐音要塞呢?” 老人问。 “我相信他们会去的,”星尘依旧微笑,“你们不需要明白为什么,只需要服从我的判断,因为我是最高军事指挥官,你们可以质疑,但军令就是军令,如果有异议,打赢她,我将收回命令。” 星尘走下去站在碳火旁,“我知道诸位是佣兵出身,仅仅是因为战时佣兵政策才会为卡尔特卖命,不过是希望获得财富和荣誉,可能丢掉性命的事则需要尽可能避免,但很可惜的是,你们如今已经无法退后,如果你们今日胆怯,卡尔特失败,那么洛维斯基并不会兑现卡尔特给予你们的承诺,而且也不会原谅诸位的行为,如果你们选择退后,不参与这次战斗,那么很抱歉,我虽然无法处决你们,但战时佣兵政策是以雇佣为本,你们的位置将马上被勇敢的人接替,而你们依旧什么也获得不了,还会丢掉所谓的荣誉。” “总长大人这算是威胁我们吗?”为首的老人冷声问。 星尘笑笑,“我从不威胁别人,我只是将利益关系告知诸位,决定权还在你们手中,但我相信没人会拒绝参加战场战斗。” 火堆在噼里啪啦作响,帐篷外的雨声似乎又大了,寒风不知从哪里吹进来,在帐篷里游荡,晃动着火焰。 “是的,尊敬的总长大人,”为首的老人站起身,朝外走去,右侧的军官也陆陆续续离开,随后是左侧的佩尔西斯众人。 帐篷里一瞬间只剩下星尘和海妖,海妖把玩着手中的金色徽章,“对你的部下这么没有礼貌,会使得军心涣散,这可是用兵大忌。” “没关系了,战争的胜利会让他们闭上嘴的,”星尘望着火堆说。 “可你就这么肯定洛维斯基会去袭击法乐音要塞。” “不确定,所以我才让他们快速行军,”星尘低声说,“对于洛维斯基军队的动向,我并不需要知道太多,因为他们会先我们而动,而我们拥有超过他们的机动性。” “机动性?”海妖轻声一笑,“机械远没有魔法快,都这么久了,你竟然还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但机械和魔法都没有飞龙快,”星尘说。 “什么意思?”海妖一愣。 “不听话的人,通常都会是牺牲品,而牺牲品往往是有价值的,因为即便是蠢货,你也需要挥刀,可当你挥下刀,你便没有再抬起刀的机会,”星尘看着海妖,“这群战时佣兵如果不找个好办法削减一部分,战争胜利后也会影响国家稳定,死在敌人手里,不是再好不过吗?” 海妖一声不吭,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凉,她把金色徽章扔进火堆里,火光映红了她带笑的脸颊。 …… 莫罗城门,大军在陆续集结,杜戈梅巡视诸军,等待着最后的行动时刻,巨兽与猛禽在昏暗的天地间林立,仿佛要把整个世界淹没。 “轻骑兵部队已就位,重骑兵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参谋不断接到消息并在第一时间汇报。 “魔法师军团怎么样了?”杜戈梅问。 “魔法师军团目前以全部部署到各军,炮兵也以已经于城前布设阵地,”参谋又看了一眼报告,“唯一的问题是飞行部队在暴雨天气战力受阻严重。” “我方受阻,敌人也会受阻,”一位副官说。 杜戈梅回头看了他一眼,冰冷的眼神让副官瞬间僵硬在原地。 “别产生这种心理,敌人的飞行部队是佩尔西斯的龙骑士,他们的飞龙品种属于铁翼飞龙,佩尔西斯常年降雨,他们丝毫不畏惧暴雨狂风和严寒酷热,当年在兽皮战争时就见识过了,”杜戈梅沉声说,“毫不夸张的说,恶劣的天气里,我们的卫戍龙骑也不是佩尔西斯人的对手。” “虽然我很想反驳总帅大人,但这次卫戍龙骑并没有出动,”迪亚休在一旁礼貌说。 “别着急,迟早都会有机会的,”杜戈梅说。 “我很期待,”迪亚休扣上头盔,翻身跃上金色巨龙,火红色的身影从空中降落,稳稳落在龙背上。数只小型希奥特种的飞龙也齐刷刷的震翼,一名又一名魔法师落在龙背上。 杜戈梅看着群龙升空,他高声喊道,“预祝诸位凯旋!” 群龙以怒吼回复,而后震翼远去,消失在雨幕之中。 …… 疾风骤雨之中,一辆辆喷吐着蒸汽的小型蒸汽轮车驶出营地,那是新型机械工具,其实是创世界很早之前的发明,初始用途只是为了供狭窄空间和特殊地形使用的车架,在经过特别改造之后,就成了新型军用交通工具,名为卢尔之车,传说中光明神的圣车,由七只巨龙牵引。 不过在发明它的人眼中,它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军用蒸汽车。 成群结队的蒸汽车载着士兵消失在夜幕之中,那群满怀斗志的青年还渴望着建功立业,渴望着收获一块西部山海内的封地再发现稀有矿石而一夜暴富,但也许他们再也无法看到明天的太阳。 星尘撑着雨伞站在帐篷前目送着这群人离去,表情一如往常般平静。 雨中走来两个身影,朽木替弥游撑着雨伞,身子被淋湿了大半,他尽量将弥游护在伞下,可狂风之下,雨从四面八方吹来,他也无法兼顾。 “弥游小姐是给我带回了什么好消息吗?”星尘在雨中问。 弥游摇了摇头,推了下黑边眼镜说,“实验体五号出了点问题。” “听起来并不像太小的问题,”星尘微笑道。 弥游小声说,“确实……不太小,也许很大,发射装置因为一次实验失误而被烧毁,也许需要几天才能修复。” “几天?” “三天。” “三天……”星尘望着逐渐成幕的雨水,“那就尽快吧,我会记得这个时间。” “好,肯定……没问题,”弥游郑重的点头,又匆忙抬起手遮住头顶跑进雨中,朽木也赶紧跟了上去,将雨伞用力握紧,不至于被狂风吹歪。 “实验体五号?”海妖鬼魅一样跳到星尘面前,仰面感受着雨水的寒意,“那是什么?” “实验体五号、五号实验体、第五实验体,这些都是来自于机械天才盖谬尔的命名,他根据先人实验数据,构思了一系列机械武器研究方向,并且也设计出了很多机械武器的模型,而后来创世界诞生,那群机械师也习惯性的沿用了盖谬尔的命名,所谓的第五实验体,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星尘伸出手掀开了女孩的兜帽,深蓝色的发丝下露出一对奇异的耳朵,在雨中一张一合,像是蝴蝶的翅膀。 海妖低声浅笑,嘴唇轻启,“炽天使,对吗?” 第678章 深夜来客 法乐音要塞底层,创世之所。 梅卡瓦点燃了一根香烟,扔掉了空掉的铁盒,这种被称作风神馈赠的香烟,烟草来自并不流行香烟的兰洛,那里的气候远远比希奥特适宜生长这种东西,就像是此刻的希奥特依旧阴雨连绵。 喧闹声一刻不停地回荡在大厅里,各个场地前忙忙碌碌,时不时还会发生微小的爆炸。 她就在崩飞的草纸中走来,雪白色的长发,一身黑色蕾丝套,外面罩着同样雪白的大衣,高跟鞋在地板上叮叮响。 “穆蕾首席,虽然你是难得的天才,可我依旧有必要提醒你,机械永无止境,你的颓废将会使你失去所有,”梅卡瓦吐出一口烟。 穆蕾抱着双胸,带笑地看着梅卡瓦,“校长先生似乎也很有情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抽烟?” “这种时候?”梅卡瓦也微笑,“指的是什么?” “当然是生死存亡的时候,”穆蕾压低身体,伏在梅卡瓦耳边,“军队调动了。” “什么意思?”梅卡瓦依旧不紧不慢的抽着香烟,仿佛并不关心。 “还记得不久前运送到黑铂山要塞的炽天使吗?就在刚才弥游传音给我说发射装置出了点问题,需要我们的支援,而在杂音中我听到了重型机械武器的运转声,那种新型魔法炮是我主持设计的,我很清楚它们的声音,可你不觉得奇怪吗?战争开始了,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穆蕾收回身体,望着梅卡瓦的眼睛。 “我们只是研究者,并不是战士。”梅卡瓦说,“也没必要知晓战争吧?” “校长,”穆蕾死死盯住梅卡瓦的眼睛,“即便其他人都不知道战争,可你还不清楚吗?每次战争爆发,我们的武器都会是影响战局的关键,而军方也会请我们的人员负责武器发射和维护,可这次,哪怕是弥游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只是说星尘让她再三天内修复好炽天使的发射装置。” 梅卡瓦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那也就是说这次战斗还没开始。” “开始我也是这么想,但很遗憾,汐小姐能够告诉我们一些东西,”穆蕾侧过身子,露出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女人。 汐大步走了上来,言简意赅的说,“我们的人传回消息,璇被抓了,创世界的秘密彻底暴露。” “有趣,有趣,”梅卡瓦依旧笑着,“勇敢的维尔特拉战士,这么快就把我们的秘密告诉敌人了?” “具体情况我不需要知道,”汐面色未变,“但我需要再次重申,我们的秘密已经暴露,而且这个事情早就有了。” “可我们的总长大人却没通知我们,”穆蕾冷笑,“炽天使、逆神者、海之葬歌、羽化千风,所有的一切都在军中,而且短期内我们并没有新的机械武器提供,看起来诺维雅小姐形容凌羽先生的比喻用来形容我们也再合适不过了,我们就愚蠢的奶牛,而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不需要我们?看起来他还是需要我们,”梅卡瓦掐灭了燃烧一半的香烟,“他会趁着洛维斯基进攻我们的时候,进攻洛维斯基,我们都会是他的牺牲品。” “到底该说是你们的戒备心理太重了,还是太愚蠢了?”带着嘲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汐和穆蕾同时回头,靠近她们的一块区域上,原本堆放着草纸和工具的桌子被一道倩影代替,草纸被推到了地上,而负责研究的人员则颤巍巍的蹲在地下,因为美丽的倩影手中握着一柄暗红色的利刃,女孩拿刀刃的钝部拨动着裙纱。 喧满的环境第一次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可以听到外面的齿轮运转声和熔炉的轰鸣。 “你是谁?”穆蕾低声问道。 “自我介绍一下,海妖,是名刺客,也许你们听过我的名字,”女孩跳下椅子,“现在我是卡尔特王国内政总长星尘大人的侍卫兼任传令使,对于魔法我们总是了解的不够多,所以传音使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我便负责将总长大人的消息传递给你们。” “什么消息?”杜戈梅也站起身。 “你们不是知道了吗?”海妖露出一抹微笑,“我没说错吧?创世界的秘密已经被发现,现在请创世界全体人员转移到黑铂山要塞。” “临时转移?”大厅里响起研究人员嘈杂的议论声,他们并不关心转移去那里,他们只关心转移过程会不会影响到实验数据的丢失,这总归是件麻烦事。 “你们也可以不转移嘛,”海妖耸耸肩,依旧笑着说,“没人强迫你们啊,不过洛维斯基大军到来,你们确定不会叛变投敌?” “怎么可能?!” “只是转移会影响研究进度的啊!” “……” 各种各样的喊声在大厅里汇聚,像是码头集市一样喧嚣。 “不过也许你们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海妖又抬高音量喊了句。 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她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作噤声状,“听,有人来了。” 大厅里陷入了绝对的安静,只有滴滴答答的响声,像是雨水敲打窗户,熔炉吞吐煤炭发出的喷薄声还在爆发,可唯独缺少了一个东西,巨型齿轮咬合的声音。 虽然这里是创世界的低层,但升降梯只有一部,而那部升降梯会持续不断的运作,声音可以传遍整个要塞,可如今却消失了。 这只说明一种可能,没有人再使用,但对于人员众多的要塞来说,这并不现实。 “喂喂喂,你们耳朵聋了吗?我可是提醒过你们了,有人来了,你们却一点反应没有,”海妖一脸不悦的说,“还是说你们想等死?” “这里才是要塞最安全的地方,”创世十三席之一的男人说道,“我负责设计的要塞铁骨和防御系统哪怕是岩浆喷发也可以保证我们的安全,只要我们待在这里面,他的承重……” 男人忽然停住了,因为她看到那个鬼魅一样的女孩蹲下身如切水果一般将猩红色的刀刃插进地板里。 第679章 魔神力量 “别那么自信,你之所以自信是因为你的无知,挑战神的权威,这是一个很勇敢的做法,可你们从没见过神的伟大,”海妖站起身,看着众人,“而且你们不是深处城镇,遇到危险可以躲进自家的小屋里,你们是在山里,野兽可是会从四面八方袭来。” “咚!咚!咚!” 三声低沉的响声从大门处响起,就像是陌生人的敲门声,但却格外有规律,没人敢去开门,可来客似乎毫不介意,敲门声如雨点般密集,最后一把利刃从铁门中穿出,快速朝上方划去,大厅里响起刺耳的尖锐声音。 那个骄傲的创世十三席的男人亲眼看着自己地杰作被轻而易举撕碎,全身笼罩在黑暗中的男人握着燃烧着火焰的利刃走进大厅,一张描绘着红色蔷薇的银色面具盖住脸孔,身后立刻闪出数十道身影,手中的利刃滴落着鲜红的血液。 “我允许你们投降,”银面男人冷声说。 嘭的一声巨响,一道光束从人群中射出,轰向那个男人,可那道燃烧着火焰的利刃快速划过,挡下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黑影疾电般行动起来,滴血的刀刃映射着顶部光石灯的光芒,映的人睁不开眼睛。 梅卡瓦抬起还没放下的机械武器,对准面前扣下扳机,细小的光束逼退了冲来的刺客,在地板上留下焦黑的痕迹,他快速拉起穆蕾手臂朝后移动,哭声喊声覆盖了大厅,这群设计伟大机械的人却并不是操作机械的人,即便是作为首席的穆蕾也从未握过机械武器。 火焰的温度在背后袭来,就像是即将吞噬一切的岩浆,梅卡瓦则像是逃命的小鹿,他侧身划出,一枪轰在开关上,铁门轰然开启,梅卡瓦将穆蕾扔了进去,背靠着铁门,不停对外射出光束,红色的火焰在来回闪动,就像是一团鬼火行踪不定。 最后一道光束射出,梅卡瓦立刻去拔背后的武器,那团跳动的鬼火瞬间落到他的面前,火焰利刃从上至下狠狠挥下,将机械武器砍成了两截,同时一柄尖刺将梅卡瓦的去拔枪的手掌钉在腰间,钻心的剧痛让梅卡瓦面部抽搐起来。 银面男人迅速将梅卡瓦拉出,同时拦住了即将关闭的铁门,里面那个女人是他唯一需要带走的人质,创世界的首席,可突然袭来的危险让他不得不放弃进入,而仰倒滑出,金属子弹砰砰在面前的铁门前响起,他滑出之后,立刻起身,但猛然发现一个银色的身影从面前飞落,在铁门关闭的最后一瞬间,将重伤的梅卡瓦踢进铁门里。 “女人,你应该明白这么做的后果,”他低声说。 汐只是看了眼陷入平静的大厅,冷笑道,“洛维斯基的狗可真多。” 银面男人不再犹豫,身影在分散,普通狂暴的雨水洒下,汐举着轻巧的机械武器朝着前方疯狂的攻击,子弹倾泻而出,响声回荡在大厅里。 可颈部的灼热让她停下了攻击,银面男人解除了她的武器,将她狠狠踢到墙上。 “殿下有令,所有维尔特拉人都不准杀死,”银面男人口中发出冰冷的声音,“感谢殿下的仁慈吧。” 汐擦掉嘴角的鲜血,不禁笑了起来,她想她肯定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话。 铁门外的响声完全被隔绝掉,梅卡瓦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喘息着,穆蕾跪在他身边,颤抖地检查着伤口,银色尖刺将他的手掌和腰部钉在一起,鲜血在不断流出。 “没事……没事……”梅卡瓦伸出另一只手抚摸这穆蕾的脸颊,“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遇到这点场面就吓得失了魂。” “你别说了!”穆蕾大叫着,“这东西有毒,不拔出来你会死的!” “没毒,放心吧,”梅卡瓦笑着说,“你是贝伦人,不知道他们,我可是货真价实的洛维斯基人,很清楚王室的刺客组织夜歌的行事风格,他们的这种武器只会带有麻醉效果。” 即便知晓了没有毒,穆蕾依旧不知所措,她手几度快要碰到银色尖刺,可那不断渗出的鲜血都让她停下。 “放心,要塞还在我们手中,他们只是潜入了进来,上方的护卫部队应该都还在,我们还有机会,”梅卡瓦按住穆蕾肩膀站起身,望着那一面透明的墙壁,坚固的玻璃后存在着一架逆神者。 “可那只是实验机,而且……”穆蕾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她看到梅卡瓦手中拿出了那个存在暗红色液体的试管,魔神的力量。 梅卡瓦将瓶塞推掉,直接灌入口中。 “你干什么?”穆蕾呆住了,她很清楚那瓶血液有多么大的腐蚀性,喝下去,无异于喝下岩浆。 梅卡瓦平静的望着她,缓缓摘下军帽,斑白的头发表明它已经老了,虽然脸庞棱角依旧分明,一身整齐的军装威风凛凛,可他确实已经老了,眼中不再有野望,原本仰望天空的瞳孔此刻也仅仅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影。 “你有听过一个故事吗?”他问。 穆蕾满脸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是一个落魄机械师爱上高贵女公爵的故事,”梅卡瓦说,“可我已经老了,没时间跟你讲这个故事。” “还有时间……还有时间……”穆蕾含泪摇头。 梅卡瓦挤出一个笑容,“是啊,有时间,可时间太短,故事太长,太长了……长到我一生也无法讲完。” 他的笑容渐渐消失,脸庞开始破碎仿佛如蛋壳一般,里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他突然低吼一声,被钉在腰骨上的手臂猛然发力,银色尖刺被弹飞出去。 穆蕾还没有反应过来,梅卡瓦已经冲出,直接撞碎了玻璃护壁,将沾满鲜血的手插入了逆神者的能源槽里,蜷缩的逆神者一点点崩开,暗红色的能源流淌在全身。 穆蕾依旧呆愣在原地,已经魔化的梅卡瓦抓住逆神者跳出,另一只手硬生生将穆蕾塞进逆神者中,而铁门也在此刻发出巨响,随后破碎。 穆蕾感受着身体一点点被吞噬,就像是落入大海之中,一股巨浪袭来,她也跟着涌了出去,蒸汽阀门完全打开,喷吐的白烟弥漫了整个小屋,她最后一次回头,看到那头恐怖的魔物正对着她怒吼,仿佛要将那一切都吞噬。 第680章 交易 海妖背着手在低层来回跳跃,后方的创世之所内的响声依旧轰隆隆的,她觉得有些烦躁,堵住了耳朵。隐藏在最深处的机械门前横躺着一具尸体,颈部被利刃切开,血液流到了门下,但机械门依旧关着,她在锁前伸出手指,蓝色的水流慢慢汇聚,又遛进锁孔里,咔嚓的响声之后,机械门轰然开启,不过对于战斗激烈的创世之所,这点声音丝毫不会被人察觉。 门内并没有的多么恢宏的存在只有一排排木架,上面放置着一些小型机械部件或是模型,还有封存的档案。海妖哼着歌,在木架前走着,仿佛拨弄花丛的调皮孩童。 “咦?看起来有人捷足先登了呢,”她停在了一处木架前,成排的档案却缺失了一份,而按照顺序,那应该是编号03的档案。 “错!”响亮的声音从木架尽头传来。 海妖侧过头去看,美丽的少女坐在档案架上,一身暗色甲胄包裹住曼妙的身躯,少女用手指梳着乌黑的长发,银色的双眸一张一合,仿佛夜空中的圆月,时而洒下皎洁月光,时而被乌云遮蔽。 “我没说错吧?难道不是你拿走的?”海妖正视着少女。 少女甩掉柔顺秀发,跳了木架,“是我拿走的,可不是有人捷足先登,别把我和你们这些低等种族混为一谈。” “那你是?” “银月,”少女淡淡的说,“我是独一无二的龙族。” “原来传说是真的,”海妖有些惊讶,她听说过古代圣龙种的龙类具有化形能力,现在看来传说果然是真的。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银月又开口道,“这里的档案大多数都是机械武器的研究资料,可唯独只有前几个是不被人知晓的存在……”她莞尔一笑,“但我不是人类,所以我知道,那些档案里记载着关于元素的研究,元素体因为本身的的特性,并不关心元素如何,他们只需要用心感知元素就行,可非元素体不同,他们若想使用元素之力,就不得不研究其奥秘,利用魔法石和固定魔法阵进行蒸汽实验这就是目前最基础的元素奥秘探究。” “你一个龙类也关心这个?”海妖问道,“龙类不都是天生元素体吗?” “我当然不感兴趣这些最低级的东西,”银月伸出手,放下一份档案,“可你感兴趣,不,或者说是你背后的人感兴趣,我的对吗?海神的造物。” “我背后的人?”海妖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你知道他?” “黑白者,一个疯子,”银月轻描淡写般说,“我虽然从没见过他,但从你们的记忆中已经不止一次听说过他的名字。” 海妖不知何时放在身后的手中慢慢握住了滑下的暗红色利刃,虽然她对创世界那帮人宣称她是星尘的传令使,但其实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拿到那份档案,委实来讲,她也不清楚档案里是什么,只是黑白者表示无论如何一定要得到。 “别这么紧张,”银月手指一动,那份封存的档案飘到了海妖面前,“我又不需要这个东西,就给你好了。而且告诉你个秘密,对于高等种族来讲,元素就是一粒粒沙子,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辨别出差别,而人的记忆也不过是由那些沙子组成的,当你的精神力不够强大时,我可以轻而易举查看你的全部记忆。” 海妖伸手接住了档案,“你这么厉害,为什么在这里,觉得好玩吗?还是说有求于我?” “算不上求助,只是合作,”银月走了上来,“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也知道黑白者给予你什么样的承诺,而这些我都可以帮你完成。” “我需要什么?”海妖笑了,“说来听听,不对了,我可就走了。” “人类口中的欲望就是那些再高的精神力也无法抑制的躁动元素,而我只要探查你那些东西就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你需要什么,”银月嘴角扬起,“海族作为海神造物,本身是不能离开充足水元素的,而你却可以长久留在陆地上,似乎海族的限制对你并没有多大,据我所知,这只有一种可能,你拥有人族和海族的共同特性,也就是说你是人类和海妖杂交的产物,而对于一个异类,最需要的当然是归属感,所以我会将你彻底变成其中一种。” “听起来不错,”海妖微微点头,“但看起来这个交易很难完成吧?要不然你为什么这么麻烦。” “麻烦不是再正常不过吗?”银月看着海妖说,“我可是要复活暗神大人。” “暗神?”海妖怔住了,然后又露出笑容来,“传说果然一点没错,龙都是神的坐骑,而你的名字是银月,银月又是暗神的居所,我早该想到的。” “现在也不晚,神皆不死,暗神大人只是灵魂破碎,我需要重组她的灵魂,而这就需要一个东西,”银月将手放在胸铠前,一颗黑色碎片缓缓浮出,“暗神碎片。” “暗神碎片……”海妖死死盯住那颗碎片,她能感受到一丝冰冷,“和黑白者有关?” “就你们的记忆来看,我不得不相信他拥有暗神碎片,并且他的计划可能会毁了暗神碎片,”银月说,“关键时刻夺回它。” “关键时刻?” “当他可能毁掉暗神碎片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只需要趁机杀死他就好了,”银月说。 海妖点点头,“偷袭我在行!” “这么轻易就答应与我合作了?” “刺客就是这样,谁开出的条件丰厚我就为谁服务。”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银月从海妖面前走过,“我还需要去拯救这群行将毁灭的低等种族。” “再见,”海妖说。 “哦,对了,”银月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道,“你们那个半魔化的同伴趁早杀了吧,否则会暴露更多东西,我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黑白者的秘密。” “半魔化的同伴?”海妖恍然间想到了什么。 第681章 天罚毁灭 穆蕾操作逆神者拔出了一根钢管,以钢管坐支撑,从平台上飞出,跳到了升降梯上,逆神者背后的蒸汽逐渐冷却了下来,她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创世之所,那个银面男人站在铁门前,身后是鲜红的血液,穆蕾浑身一颤,因为那个男人正在看着他,仿佛看看着一只奋力挣扎的猎物。 升降梯逐渐升高,将一切抛在身后,穆蕾在逆神者中又一次打开蒸汽阀门,白色的蒸汽喷出一双烟翼,动力系统将全身灌满暗红色的液体,升降梯的门打开了,她立刻冲了出去,可外面的情况却让她僵在原地。 雨中的哨所里还站立着士兵,灯光在狂暴的雨水中有些模糊,就和梅卡瓦说的一样,那群刺客只是偷偷潜入了,而上方的人竟然毫不知情,她背靠着升降梯倒下,在逆神者中嘶声痛哭。 哭声回荡在大雨中,惊动了守卫的士兵,矫健的身影从一处房屋里跑了出来,不顾雨水侵袭,来了穆蕾身边。 幽愣住了,他颤抖地伸出手去触摸逆神者腿上的红色血液,入手的温度让他陷入了恐慌。 “出什么事了?到底怎么回事!” 可逆神者只是一具冰冷的机械,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他抽出腰间武器,击穿了逆神者的核心,失去动力的逆神者开始瘫倒在地,他费力的将穆蕾从里面拖了出来,扶住她的肩膀问,“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穆蕾依旧抱着膝盖蜷缩在雨中,一言不发。 “有刺客潜入了!”升降梯里又跳出一个黑色的身影,乌黑的头发还保持晃动。 “银月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幽望着银月问。 “都说了,刺客潜入了,创世之所已经被攻占!你听不明白吗?”银月暴怒的大叫。 “刺客……那汐呢?”幽瞪大眼睛看着银月,“汐呢?她为什么没出来!” “没出来就是死了,哪有这么多问题,”银月冰冷的说。 幽不再多问,疯了似的冲进升降梯里,双眼依旧瞪的吓人。 银月望了眼天空,抓起雨中哭泣的女人跳到一处房顶,银色飞龙破开雨幕飞来,她拉着穆蕾跳上龙背,银龙快速朝高空拔升而去,仿佛要到达雨水的根源。 她远眺雨中的世界,几个晃动的黑影在慢慢逼近,但似乎没有发现隐藏在高空的她们,她枕着下巴,观看着即将到来的一幕。 金色巨龙逐渐逼近雨中的要塞,龙背上的骑士抬起手,手上伏着一只语蝶,正扇动着脆弱的翅膀。 “夜歌部队完成了任务,并且确认叛逆组织逆神者的成员全部都在,但创世界的首席,那个叫穆蕾的女人逃跑了,”迪亚休面无表情的传递着信息,他身后提厄尔漂浮在龙背上空,正在低声吟唱着古奥的咒语。 群龙停在法乐音要塞上空,提厄尔缓缓降落,站立在龙背上,他抛下一颗红色魔法石,低声说, “那就彻底毁灭这里。” 群龙立刻四散飞出,在空中摆出神秘的阵型,红色阵纹在空中出现,而提厄尔依旧洒下红色魔法石,龙背上的魔法师终于结束漫长咒语的吟唱。提厄尔跳下龙背,法师袍在狂风暴雨中散开,如绽放的红色花朵,一点光芒点燃整个法阵,犹如九天之上降下灭世的圣柱,暗红色的光芒从法阵中迸发,轰向了地面的要塞。 雨水在那一刻被彻底蒸发,法乐音要塞四周恢复了昔日夜晚的寂静,守卫的士兵诧异的看向四周,却又被头顶的光芒吸引,但他们并没有机会看到那是什么,毁灭一瞬而至,铁板被瞬间融化,溶解的铁水也被火焰包裹,那暗红色的火焰接触到身体的瞬间,立刻将身体烧成焦炭,上方的铁水覆盖而下,整个要塞像是倒塌的洞穴一样,层层下坠,最终都汇入了中央的铁水之中,雨水在几秒之后又坠落,在铁水中荡起浓重的白烟,像是死亡之人的冤魂在挣扎。 “结束了,”提厄尔飞回龙背,雨声使得他的声音冰冷异常。 迪亚休最后望了一眼那里,驾着巨龙朝后方飞去,不知为何,他非常想逃离这里,逃离这座钢铁熔铸的地狱。 “对敌人仁慈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提厄尔说。 “对生命的凋零毫无敬畏,便不是一个人类,”迪亚休说。 “可有些人已经失去了做人的资格,所有逆神者都将迎来天罚,”提厄尔语气带有怒火。 “天罚……”迪亚休喃喃道,“吾神可未现身,我看到的只是人罚,提厄尔副会长的惩罚。” “你对我的行为有意见?” “没有,我只是提醒副会长阁下,舆论的压力会让洛维斯基身处困境,即便我们赢下这场战争,”迪亚休说。 “收起你的仁慈吧,战争还没有结束,”提厄尔说。 “是啊,”迪亚休叹了口气,“战争还没有结束。” 法乐音要塞上方的高空,银月坐在龙背上,雨水从她身边流过,她的身体仿佛覆盖了一层薄膜,雨水无法侵蚀,她瞥了眼身后目光呆滞的女人,冷哼一声,“果然是脆弱的低等种族,马上还有更血腥的事情,你这种状态是无法报仇的。” 她突然伸出手按住穆蕾的头颅,黑色的烟雾覆盖而下,将穆蕾身体包裹,她随手一甩,穆蕾重重跌落下龙背,呼啸的狂风将她吹离要塞上方,落在旁边的泥土中。 黑雾散去,穆蕾睁开暗红色的瞳孔,望着雨中的夜空。 …… 莫罗城外卡尔特第三军阵地。 星尘披着一件雨衣走在阵地前,新型元素炮已经假设完毕,炮台被油布覆盖,士兵站在雨中,观察着远处雨中那字点微弱的光芒。 “小家伙!要塞那边传来了消息!”朽木飞快的在阵地上奔跑,同时大声喊。 星尘回过身,从朽木手中打开了玻璃管,美丽的夜虫从里面飞出,翅膀扇动间传出海妖的声音。 “提厄尔袭击法乐音要塞,要塞被禁咒毁灭。” 后方的高级将领浑身一震,一方面他们脑海中浮现出法乐音要塞的惨状,另一方面也为这个少年总长的判断感到震惊。 “好了,诸位,”星尘望着众人说,“根据天壁飞龙的速度来看,我们有三个小时结束这场战斗,当然无法结束也没有太大问题,因为提厄尔已经无法释放禁咒了,而我们的武器才准备好。” “各军准备!”白发老人褪掉雨衣,跳上一头巨兽,在雨中高呼。 星尘只是安静看着,然后转身朝阵地后方走去,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朽木跟了上来。 “小家伙,复杂的东西我也不懂,但弥游那丫头不是说那个什么武器发射装置坏了吗?”朽木问道。 “武器是用来杀死敌人的,不用发射,启动就可以了,”星尘微笑着说。 第682章 决战之时 大地在震动,最先感受到的是蹄龙,那种运输兽械拥有远超人类的听觉和感知力,它们不安地在雨中攒动巨蹄,背上的铁甲巨炮也在雨中晃动。 “看起来敌人远比我们预期的要警觉,”参谋在莫罗城城墙上说,“他们似乎并不想坐以待毙。” 杜戈梅放下光石镜,眺望着雨中森林外的原野,他已经能看到闪动的光芒了。 “总帅,我们还不出击?”参谋询问道。 “不急,以逸待劳多好,更何况我们占据人数优势,慌张的是他们,乱阵脚的也会是他们。”杜戈梅说。 “可看起来您似乎有些忧虑,”参谋望着面色凝重的杜戈梅说。 “你不觉得奇怪吗?迪亚休刚刚传来行动成功的消息,他们竟然已经来了这里。” “也许是他们一开始就准备了进攻。” “这不是最愚蠢的行为吗?明明力量不够,却要主动出击,再弱智的指挥者也不会做出这种决策,”杜戈梅顿了顿,“除非,他们有什么计划。” “什么计划?” “攻击法乐音要塞的行动虽然是突袭,但未免也太快完成了,即便禁咒威力巨大,足够瞬间摧毁要塞,可我并不觉得迪亚休他们丝毫不会受到阻碍。”杜戈梅道。 “您是说提厄尔副会长很危险?” “也许,”杜戈梅缓缓道,“但也许更危险的是我们,假如敌人本身就准备牺牲法乐音要塞。” 参谋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只觉得一股不详的气息正在弥漫。 杜戈梅举起佩剑,进攻的号角终于被吹响。数百头蹄兽在雨中涌进城外的树林,树林中立刻翻动起来,树叶被震落在地上又很快陷入泥土之中。蹄兽是西陆地龙种龙类中较为温顺的一类,虽然远不如驼龙和笨笨龙那么出名,却是军队中最常见的存在,庞大的身躯完全可以支撑巨炮发射,同时极高的机动性让其如同移动炮台一般。 巨蹄在涌出森林之后潜入泥土中,整个身体缩了进来,骑手快速跳下,将炮台调整好角度,黝黑的炮孔闪过火光,宛如一道流星划过,轰隆隆的巨响震动着大地,炮弹划破夜空与雨幕飞出,而同时一道红色影子从下方射出,红色瞬间点燃了夜空,将无数炮弹包裹起来,燃烧吞噬天空的火焰,魔法的力量又一次淋漓尽致的显现了出来。 冲锋的军队被如同陨石坠落一般的攻击吞噬,火光与血肉在雨水中洒出,残缺的尸体瞬间被抛飞在泥土中,泥水浸透了他们的破烂的躯体。 可战争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后方不断有骑兵冲出,踩着战友的尸体前进,铁焰花的旗帜在炮火中逼近蹄兽群。 “看起来卡尔特的杂牌军队也没有这么不堪。” 高空的龙背上迪亚休捏着一块护目镜朝下方望着,这是璇送给她的,而对于维尔特拉人来说,任何事情都是有意义的,交换的条件就是他带她观看这场战斗。 璇则握着另一半护目镜死死盯住远方卡尔特的阵地。 “因为利益,卡尔特有一项政策,叫战时佣兵政策,每场战争都明码标价,甚至参军都会授予佣兵点数,军功高者将获得西部山海的封地和爵位,所以很多人都渴望这个。”璇说。 “真是一群蠢货,”伽贝斯低声笑着,“我十分清楚战时佣兵政策,可那只不过是骗人的,卡尔特政府财政早就入不敷出,可依旧支持机械武器研究,民众生活困苦,参军是他们唯一的出路,毕竟有那么丰厚的回报,这不过是依靠战争转移矛盾的方法而已,你会发现,战争结束后,获得封地的人屈指可数,大部分人都会成为炮灰。” 璇抬起头看着伽贝斯,被雨水淋湿的头发盖住半张脸,短短的胡渣和深邃的瞳孔,满是沧桑感,她晃了晃脑袋,又继续朝下看去,突然大叫道。 “破军启动了。” “破军?”伽贝斯也将视线对向卡尔特的营地,白色烟雾下蒸汽轮车一点点解体,将巨型炮口对准前方。 “魔法机械武器,具有极强的毁灭性,足够摧毁任何防御,其目的就是为了应对军团冲锋,虽然破坏力远不如顶级配置的海之葬歌,但速度连轻骑兵都无法躲过。”璇又说。 伽贝斯看到了,卡尔特的前锋部队缓慢逼近蹄兽阵地时,蹄兽瞬间后退,而两侧的森林中则涌入潮水般的轻骑兵,像是绞杀的剑从两侧穿出,撞在卡尔特前锋部队的两翼。 卡尔特的前锋部队不得不放慢了冲锋,但轻骑兵的速度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犹如飞龙劫掠而下,高大的斩马刀瞬间摧毁中部两翼的部队,而整个前锋部队就如同被截断的蚯蚓一般。 前方的森林中又传出轰隆隆的巨响,钢铁狂兽撞出森林,骑兵挥舞者战锤与巨斧,在巨兽的咆哮中瞬间吞噬被截断的前锋部队。 伽贝斯第一次握紧了缰绳。 “没救了,他们,”璇说。 可伽贝斯又忽然露出笑容。 重型机械武器破军亮起浓郁的光芒,宛如射入深井中的阳光那么璀璨。黑夜又一次被点亮,三道光束轰然射出,蒸发掉了沿途雨水,掀飞了道路上的泥土与尸体,来到了狂兽重骑兵的面前。 无数土黄色的光芒瞬间从地面亮起,犹如神迹一般堆砌成高大的土墙,拦住了破军的光束攻击。 “还不够,”璇说。 光束在接触的一瞬间穿透土墙继续射出,而高大的土墙也坍塌成淤泥。只是土墙后的狂兽身上凝聚出一层土黄色的屏障,无数光芒在后方飞出,屏障越来越厚,直到完全将狂兽包裹,破军的光束轰碎了屏障,但也如同弥散的烟雾一般消失在空气中,狂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一团团青色光芒落在它们身上,那一刻,数千头狂兽一同冲锋,速度却犹如疾电,将两翼的轻骑兵也远远抛下。 “魔法果然是最神奇的力量,”璇忍不住赞叹。 “能听到机械师的赞美,实在是不容易。”伽贝斯笑道。 “这没什么,维尔特拉人不止有机械,也不应该只有机械,”璇说。 受到风系魔法加持的狂兽转瞬突破卡尔特后方的防御,两翼的轻骑兵也紧随而至赶到,来自骑兵的钢铁洪流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朝卡尔特阵地逼近。 第683章 临战抉择 星尘已经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他伸手取出胸口的怀表,看了眼时间。 “总长大人!前锋部队全灭!”传令使气喘吁吁的跑来大声说。 “中军呈两侧散开,准备海之葬歌发射,阵地后移,同时调转破军炮口,横向攻击地面,快速挖掘壕沟阻止敌人前进,等待后军补上,”星尘平静地下着命令。 身边的人员迅速彻底,原本构建的阵地上炮台开始迅速拆卸,破军的炮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阵地轰出一道巨大沟壑,人员跳上蒸汽车,快速朝后方退去。 “我们先走吧,朽木先生,”星尘对始终贴身跟随的朽木说。 朽木拉起一侧的战马翻身跃上,星尘也飞落上去,战马将空无一人的阵地抛在后方。 “看起来我们很难胜利,如果没有弥游丫头的武器。”朽木一边抖动着缰绳一边说。 “魔法的力量远远超过我们想象,似乎只有炽天使才能扭转战局了,”星尘淡淡的说。 “那我们怎么办?” “去营地,我想看看弥游的进度。” “去营地?”朽木愣住了,“现在可打着仗呢?你这个指挥官临阵脱逃?” “放心,军队会追随我而至的,”星尘微笑着说,“溃败不是很正常吗?杜戈梅总帅的指挥经验可远胜于我,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 “老家主说,能承认别人的强大,是强者所必须的素质,”朽木看了眼后方翻滚的战场,“小家伙,你前途不可限量。” “朽木先生谬赞了,”星尘淡淡的说。 雨势又大了。 火元素和土元素的短暂质化,使得水元素格外充裕,杜戈梅的军装已经被淋湿,他摘掉军帽,缓缓放下光石镜。 “撤退了。” “撤退了?”参谋愣了一秒问,“那我们追吗?” “不是溃逃,只是抛弃阵地了而已,”杜戈梅说,“看起来我们也需要前进了,这里已经不能观测到战局的变化了。” “可总帅,您还没更换铠甲,会很危险……”参谋劝阻说。 “铠甲?兽皮战争时我的铠甲被一只巨兽拍碎,碎片嵌进了我的肌肉里,许多都取不出来,有些时候,无意义的防护只会说明你内心的慌张,”杜戈梅又重新扣上军帽,走进大雨中,一只飞龙从城下升起。 狂兽重骑兵后方又一次亮起土黄色的光芒,宛如洪水冲刷过的原野,所有沟壑都被填满,破军构造的壕沟冲刺着质化的土元素,巨兽毫无阻拦的跨越了卡尔特的遗弃阵地。 呼啸的风声令狂兽骑士放缓了推进的步伐,一瞬间四周跃出数不清的身影,红与蓝的光芒闪过,漆黑的巨型兵刃突破密集的雨水袭来,骑士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狂兽群中血肉横飞,足够抵挡高级魔法攻击的护盾和铠甲却无法抵挡最原始的攻击,黑色巨刃割裂无数狂兽尸体飞出,消失在了夜空中,遗弃的营地里只剩下不知茫然无措的狂兽,孤零零的站在尸体之中,脚下早已经血流成河。 但这并不足够扭转战局,两翼的轻骑兵迅速杀出,足够砍翻巨兽的斩马刀屠戮着卡尔特两翼的中军,剩余不多的狂兽又一次集结,对着卡尔特涌上来的后军进行冲锋。 “看起来局势已经很明显了,”伽贝斯收回视线,“当步兵冲锋,接下来就是最原始的战斗,人数优势将会使得卡尔特毫无机会。” “还不对,”璇摇摇头,“卡尔特远远没有使出真正的力量,而且甚至连佩尔西斯的龙骑……”璇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捂住了嘴巴。 伽贝斯缓缓转过身,盯着璇的眼睛,闪电在此刻划破夜空,照亮了他的侧脸。 灰色巨龙从天空掠下,来到莫罗城城墙边,伽贝斯抓住璇的手腕将她扔了下去,同时问,“总帅呢?” “总帅在阵前指挥战斗!”参谋在雨中喊道。 伽贝斯握住缰绳,一双手拦住了他,璇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大叫道,“你不能去!不能去!” 伽贝斯伸出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佩剑放在这个愚蠢的女人脖子上,“别耽误我时间,否则我不介意杀死你。” 璇吞了口唾沫,缩回了手臂,可紫宝石般的眼睛始终没移开伽贝斯的脸。 “通知总帅,他们的目的是提厄尔,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应该会伏击提厄尔,我先去通知他们,你赶快让总帅支援!”伽贝斯拉住缰绳大吼。 参谋急忙点头,立刻,一名传令使就从下方起飞,伽贝斯不再犹豫,抖动缰绳,巨龙瞬间腾空而起。 可腰部的拖拽让伽贝斯愣了一秒,他低下头看,那个笨女人正抱着他的腰,巨龙腾空的速度,使她逐渐支撑不住,空荡荡挂在龙背上,像是一片树叶,但那张脸上的表情依旧坚决,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腾出手将璇拽了上来,扔到后面,同时说,“掉下去可就死了。” 璇一声不吭,她抱住伽贝斯的腰,又觉得自己实在在太笨了,不停的拿头去撞伽贝斯背上的铠甲。 “你脑袋撞烂也没用,”伽贝斯忍不住说了声,逐渐加快了速度。 璇不说话,狂风将她朝后抛去,她停止了用脑袋去撞铠甲,有些恐惧地抱住了伽贝斯。 血液渗透进泥土中,狂风与骤雨又快速冲刷着地面,将血色蔓延至整个荒野。 杜戈梅望着那面铁焰花地大旗倒下,凝重的面容没有一丝变化。卡尔特全军已经溃逃,虽然他们同样伤亡很多,但与这场战争的胜利想比,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总帅!”传令使降落在杜戈梅身旁,大叫道,“参谋长说敌人的目的很可能是利用佩尔西斯的龙骑士伏击提厄尔会长!” “原来是这样……”杜戈梅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对于一场战役,只有当完全洞察对手意图,才算是真正获得胜利的机会,尽管已经击溃卡尔特敌军主力,可他完全看不出卡尔特意图,他不相信那个少年天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策,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确定。 “全军追击敌军,予以彻底歼灭,”杜戈梅下令说。 “总帅,参谋长希望您能派兵驰援提厄尔会长,”传令使又报告。 “不用!”杜戈梅斩钉截铁的说,“战场上最忌讳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假如你去驰援,也许会错失战机,而且我相信提厄尔会长会有办法脱险,如果他光荣战死,我将以卡尔特叛逆者的头颅悼念他。” 第684章 炽天使 战马驰进营地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所有人为了这场战斗已经孤注一掷,而营地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守卫。朽木翻身下马,一脚踢开拦路的铁栅栏。 “总长大人……?”守卫惊愕的看着马背上的人,他不明白战争还没有结束,指挥官为何会来到后方。 星尘跳下马背,站立在雨中看着后方的亮光,缓缓道, “诱敌深入,我军佯装溃逃,将敌人吸引到这里,予以歼灭,所有人员立刻隐藏进地族遗迹区,以巨响为号。” “是!”守卫立刻退下,向众人传递这个消息。 暴雨愈发剧烈,朽木的听觉受到很大阻碍,他扯掉了眼布缠绕在手中,跟着星尘朝营地深处走去。 沿着向下的通道一直走到密闭的铁门前,星尘伸手推开了铁门,门后的声音立刻汇入雨声中,像是恐怖的野兽在夜间啮齿。 正在聚精会神关注实验数据的弥游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她回过头,看到了浑身湿透的少年正站在她背后,她下意识的起身遮住了数据,慌张的问: “总长……大人,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这里。” “丫头!现在是非常时期,就别管这么多规矩了!”朽木在一旁急切的说。 弥游看着发丝滴水的少年,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点了点头,又继续坐了下来。 “我军全线溃败,唯一能扭转战局的只有一个东西,”星尘低声说,“我需要炽天使的力量。” “可炽天使的发射装置出现……故障,而且炽天使还未……经过最后检修,”弥游吞吞吐吐的说。 “影响不大,据我所知,炽天使的原理其实再简单不过,和海之葬歌几乎可以划等号,利用光与暗,水与火元素的排斥性,将四种等量元素注入其中,特殊魔法阵下,四种元素会聚合而回归原初,在通过中心的爆炸将元素重新分裂,这股力量足够吞噬任何东西。”星尘微笑,“而人为分裂元素则会导致元素活性丧失,这也是炽天使最大的弊端。” “你怎么知道!”弥游大惊失色,炽天使的秘密是创世界最机密的东西,可这个人却那么清楚。 “古籍中记载过,”星尘俯下身将弥游桌上的资料拿起,“看起来你们已经成功了,发射装置可有可无,暂时也许不需要了。” “可没有发射装置的炽天使怎么启动?”弥游愣住了,总不能一个人待在炽天使旁边亲手启动它,那以炽天使的威力几乎无人可以幸免于难。 “交给我吧!”星尘看着弥游眼睛说,“我会处理好它。” “不行!绝对不行!”弥游不停摇头,“校长交代过我,不能离开炽天使半步。” 星尘没有说话,缓缓将那些资料聚拢到一起,递向弥游。 朽木不解的看着两人,他搞不清楚这算什么事。 “弥游小姐,我以卡尔特王国内政总长和战时最高指挥官的身份宣布,你被革职了,现在你可以离开这里了,”星尘冰冷的说,“如果不满意,可以请梅卡瓦校长来找我,但现在你需要服从命令。”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弥游固执的喊道。 “朽木先生,带她走,回王都去,”星尘低声说,“这是命令。” 朽木看了眼沉默的星尘,伸手抓过弥游大步朝外跑去,身影逐渐消失在雨水中。 星尘转身看着几个围在一个巨大机械前的白衣机械师,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缓步走了过去,那群机械师仿佛看不到他一样,依旧在查看被解体的巨大机械。 “炽天使在哪里?”他问。 白衣机械师有个人回身指了指巨大利益后方的一个机械台,透明的玻璃罩里放置着一个原型球体,只有人的头颅那般大小,球体呈现出四种颜色,白黑红蓝,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四色花,光芒流转,绚丽夺目,那是元素最原始的颜色,最纯洁的颜色。 “总长大人,那很危险!”白衣机械眼看这个少年准备伸手去碰炽天使,急忙喊道。 星尘回过身,平静的忘了他们一眼,手指微微抬起,白衣机械师脸部瞬间涨红,颈部和手的血管剧烈膨胀,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咚的一声,腥味弥漫开来,那群机械师缓缓倒下,白衣被鲜血浸透。 星尘拿出丝巾擦掉了手上的血液,然后打开了玻璃罩,伸手握住了炽天使。 …… 杜戈梅从飞龙上眺望下方的景象,铁焰花的旗帜正在朝北方移动,而洛维斯基的大军已经快要追赶上这群落荒而逃的家伙了。 “总帅,前面就是卡尔特第三军营地,他们会不会留有伏兵在那里?”匆匆赶来的参谋长问。 “也许会有,但能够抵抗我们的除了卡尔特全部军队,我是在找不出什么了,敌人就是有伏兵,我们也可以轻易碾碎,”杜戈梅说。 “但机械力量不可不防,据说创世界拥有禁咒级别的武器,”参谋长有些担忧,“而且前方就是地族遗迹区,地质复杂,我军很可能会在追击途中成为困兽。” “地族遗迹区前面是哪里?”杜戈梅遥指前方,“那是黑铂山要塞,只要我们占领黑铂山要塞,我相信默克尔斯不会无动于衷,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成为卡尔特的阶下囚,到时候卡尔特兵力肯定会收到牵制,我们完全可以从默克尔斯南下,长驱直入,攻克水城希尔雅莉斯。” “但大军一旦进入地族遗迹区,想出来就很困难了,”参谋长还是担忧,“我怕会有危险。” “我们等不及了,”杜戈梅低声说,“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我很清楚他们,那是一群天生的战士,数千龙骑士的围攻下,提厄尔恐怕凶多吉少,如果我们不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战局将对我们十分不利。” “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别忘了,我们可有数十万军队,”杜戈梅瞳孔紧缩,“可以承受一部分牺牲。” “这?”参谋长呆呆的望着杜戈梅。 “这是海克蒙德的方式,虽然残酷,却也不失为一个取得胜利的策略,”杜戈梅轻声说,“通知全军,保持距离,前锋部队火速突破法特斯大桥,进攻黑铂山要塞,其余部队在地族遗迹区外留守。” 第685章 决战开始 莫罗城外夜空。 “总帅!”传令使疾驰而来,“敌军营地已被攻陷,并未发现敌人,我军前锋正在进入法特斯地区。” 参谋长挥手示意下去,然后看了眼前方不再有战斗的地面。 “总帅怎么看?” “一切照常进行就好,”杜戈梅正了正军帽,“即便是炽天使级别的武器也无法彻底摧毁我军,除非他们拥有无数的炽天使。” “看来要度过忐忑的一段时间了。”参谋长说。 十五分钟后,传令使又一次飞来。 “总帅!我军前锋已经占领北法特斯大桥,正在等待指令,是否发起进攻?” 杜戈梅心中的石头又一次悬了起来,这个时候无疑是最好的攻击时刻,他们究竟还在等待什么?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考虑这些了。 “发起进攻,前锋部队不用再请示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攻陷黑铂山要塞。” “得令!”传令使又一次飞入夜幕之中。 杜戈梅缓缓举起了光石镜,雨夜中的能见度极低,他只能看到一连串的亮光正在黑色的大地上奔袭,排成一条长长的白线,随后又如同出山口的河水开始漫开,他知道渡桥很成功,而前方就是黑铂要塞了。 “看起来一切顺利,难道是我们多疑了?”参谋长道。 “也许提厄尔副会长已经被敌人击落,那么我们便不能再束手束脚,”杜戈梅放下光石镜,下达命令,“全军分三批通过北法特斯大桥,切记,只有当一批完全渡过之后,才可继续通过。” 他想,这次总该忍耐不住了吧。 …… 巨龙在骤雨中极速穿行,璇觉得整个人仿佛落进河流之中一样,浑身湿透衣服完全贴在身体之上,她不停地颤抖,可巨龙速度丝毫不降,她想要张嘴喊他慢一点,可嘴唇刚张开,雨水疯狂的灌了进来,让她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伽贝斯目光死死盯住前方,路程已经过半,可他依旧未曾看到迪亚休他们,这说明情况并不容乐观,但背后的咳嗽声让他不得不稍微放缓了一点速度。 闪电划破夜空之间,他看到远方模糊的龙影,一种奇怪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金色巨龙转瞬而至,龙背上的迪亚休诧异的看着伽贝斯,他也看到了伽贝斯身后的女人。 “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叛逃?” “你觉得可能吗?”伽贝斯声音低沉,“你们没有遇到阻击?” “没有,”迪亚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战斗失败了?” 伽贝斯摇了摇头,“敌人完全溃败,但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却未曾出现,我原本怀疑他们准备伏击你们,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那他们的目标就是杜戈梅总帅了,”提厄尔睁开了眼睛。 “不能排除,”迪亚休说,“会长阁下觉得应该如何决断?” “敌人就在面前,为什么不予以彻底歼灭?”提厄尔低声说。 “我明白了,”迪亚休点头,“那就支援杜戈梅总帅的战斗。” 群龙震动龙翼破空而出,绿色光芒在龙翼上闪动,速度被又一次提升,伽贝斯将璇从背后提了上来。 雨水中的璇强忍住笑意偷偷望着伽贝斯的脸,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脸一定是青色的。 “很好笑?”伽贝斯说。 “没有,”璇捂住嘴保持严肃的样子,“只是觉得你很不开心。” “我不开心,你就很开心?”伽贝斯问。 璇赶忙摇头。 “为什么骗我?” “我没骗你,我只是随口说说,谁让自己想这么多。” 伽贝斯不再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从龙鞍里抽出一件雨衣,罩在璇的身上,替她拉下雨帽,轻声说, “想笑就笑吧,别让我听到声音。” 颤抖的身体似乎一下子不动了,雨水顺着雨衣的褶皱哗啦啦的的流下,原本快要忍耐不住的笑意的璇瞬间安静了下来,很久之后,她小声说: “呐,听我的,别去那里。” “为什么?”伽贝斯望着前方问。 “你会死的。” …… 杜戈梅望了眼后方的的地族遗迹区,他想也许真的是他多疑了,前军已经开始进攻黑铂山要塞,军队主力完全渡过了北法特斯大桥,但一点意外都没有出现,可他总觉得内心不安,他无法相信做出这么愚蠢决策的人会是杀死海克蒙德和魔神的人。 “总帅!你看那里!”参谋长忽然惊恐的大叫了起来。 杜戈梅顺着参谋长手指的方向望去,心中的不安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暴雨吹刷着北法特斯大桥,桥身上站着一个黑衣少年,漆黑的头发与身体仿佛融进了黑夜中,他手中提着一盏光石灯,灯光照亮了他的脸,稚嫩的脸颊上带有一抹笑容。 “希奥特联邦联军总帅杜戈梅—洛尔达林,初次见面,星尘先生,”杜戈梅大声说。 “总帅阁下宝刀未老,实在让人敬佩,”雨中的少年抬起头,望着飞龙背上的杜戈梅说,“星尘愚钝,心高气傲,虽各业多有涉猎,却无精通,今日一役,方知诸事不易,就论及军事指挥的能力,星尘自知与总帅大人判若霄壤,不过星尘不能辜负国王陛下之托,所以即便败局已定,亦当战斗至最后一刻。” “可你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了,”杜戈梅说,“难道总长阁下想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 “当然不可能,”星尘微笑,“不过我一人足够阻挡总帅的千军万马。” “什么意思?”杜戈梅忽然又不安了起来,他看不透那个笑容的意思。 星尘将光石灯抛飞入空中,身体也缓缓升空,他握住一颗红色魔法石,火焰瞬间燃起,随后他将魔法石抛向了后方,北法特斯大桥后方,地族的遗迹区。 “阻止他!阻止他!”杜戈梅突然明白过来,疯狂大叫,可再优秀的骑士也阻挡不了那枚红色魔法石坠落到地上。 宛如点亮夜空的星,染满池水的墨,魔法石落地之后,如同干枯草原上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地面,炽天的烈焰在雨中升起,响彻夜空的轰鸣声将被火焰铺满的地面扭曲,好似地狱中盛开的彼岸之花,盛放夺目凋零迅速,凋零的花朵吞噬了一切,整个地族遗迹区开始迅速塌陷,就像是雪崩一般,整个陷了下去。 杜戈梅眼睁睁看着那条横贯遗迹区的铁路消失,北法特斯大桥开始断裂,最终落入不断扩张的峡谷之中,狭长的峡谷转瞬间变成了宽广的巨湖,火焰与爆裂的花朵还在向两侧蔓延,杜戈梅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他终于明白了敌人的目的,不过是以黑铂山要塞为引,最后摧毁北法特斯大桥来阻隔联军主力。 “杀了他!快杀了他!”参谋长指着半空中的星尘怒吼。 飞行部队迅速飞出,朝星尘刺出锋利的长枪,星尘只是平静的望着远方,即将刺入他身体的长枪突然朝下压去,蓝色的巨影从天空降下,龙爪瞬间撕碎了骑士的飞龙,龙骑士纯色的瞳孔如寒冰般刺骨。 “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杜戈梅低声说。 星尘落在龙背之上,望着远方,电闪雷鸣的夜空中,数头龙影在逐渐变大,他按住了前方龙骑士的肩膀,轻声说,“王,这次是替风铃小姐报仇的时候了。” 艾尔特夏举起酒杯,雨水逼出溢满的酒水,他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 第686章 毁灭降临 雷霆在夜幕中轰隆,闪电如利刃般切割着夜空,金色巨龙从天而降,龙炎朝着天空喷吐,震撼着众人。 迪亚休看着对面的年轻人,轻声说,“看起来还不是太晚。” 星尘从龙背上飞出,浮在龙翼上空,手臂伸直按住肩膀,然后对面的龙骑士和龙背上的提厄尔俯身行礼。 “尊敬的提厄尔会长,初次见面,但却是早有耳闻。” 提厄尔也唤出风翼飞出,宽大的法师长袍在雨中漫卷飘动,“你就是这场动乱的根本?” “动乱的根本当然不是我,”星尘微笑,他指了指胸口,“是欲望啊,提厄尔会长难道不清楚吗?” “你作为元素体却投身于叛逆者,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的欲望?”提厄尔冷笑,“看起来你并不甘心平庸。” “当然不甘心,”星尘对着天空展开双臂,“罗希瓦尔大陆的美丽,你又如何体会的到?从东海之滨到群龙之国,从极北冰原到即海黑砂,任何地方的美丽都远远不是人所能想象的,可古书里记载的美丽如今已经消失殆尽,所以,我便要重塑这个大陆,而第一步,就是统一,只有统一才能安定,任何阻挡统一步伐者,都会被历史的洪流吞噬。” “改变这个大陆?”提厄尔轻蔑的说,“你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不是改变,而是重塑,重塑,这个大陆还有太多不美好的东西,而我便要消除这些,”星尘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军队说,“或许今天你们觉得我是疯子,可未来会证明我的伟大!” “但你没机会了!”提厄尔扬起深红法杖,“你今天就会死在这里!” “我?开什么玩笑,”星尘冷笑,手指虚空一握,一本黑色古书在空中出现,然后翻开了古书,诡异的紫色光芒璀璨如星辰。 “死的人是你,提厄尔!” 难以名状的压迫让提厄尔不安的起来,他法杖迅速转动,绿色的光芒笼罩在龙翼之上。 “来自风神的轻语,庇佑您的信徒……” 金色巨龙迅速冲出,龙枪狂袭般刺出,枪尖直奔翻动诡异古书的星尘而去,暴雨中突然闪出一道身影,朴素的黑色长枪撞在龙枪之上,将巨龙拦下,两头巨龙在电光中闪出,又彼此撞击在一起,电弧火星在骤雨暗夜中闪动,碰撞的响声如雷霆般剧烈。 交织在一起的锋利龙爪不断划开龙掌,尖锐的龙牙不断撕咬,血液在狂风中喷出。 数不清的碰撞之后,龙影又一次分开,迪亚休摘掉了头盔,雨水从头盔上淋下阻碍了他的视线,他高举龙枪嘶吼。 “佩尔西斯之王!” 巨龙同时调转龙颈,再次甩出时,滚烫的龙炎喷吐而出,蓝色巨龙丝毫不畏惧,黑色长枪刺破龙炎,蓝龙张开双翼扑到了金龙身上,然后迅速上升,雨水不断携带着血液而下。 姗姗来迟的伽贝斯远远望着这一幕,这是龙骑士之间的对决,哪怕这是战争,其余的卫戍龙骑始终保持对骑士决斗的尊重,但那个不属于龙骑士的人就不在其中了。他缓缓降落到地面,将罩在黑衣里的女人放下。 “别这么固执,你们都会死的,”璇伸手拉住伽贝斯的手臂。 “可我们无路可退,”伽贝斯抚摸着龙背,“其实很好理解为什么你们会支持卡尔特,那个少年的承诺多么美丽,很多人都会被吸引,他似乎从不曾那么说过,可以看出他应该是发自真心,如果我今天战死了,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多么糟糕的事。” “你死了我可不会替你收尸,”璇仰头看着伽贝斯。 伽贝斯咧嘴笑了下,然后又恢复平静,“我朋友不多,你算一个,现在该走的都走了,如果暴尸荒野想来还是太惨了,有机会还是把我安葬了,”他停顿了下说,“谢谢。” 璇愣了一秒,低着头愤愤的说,“蠢货,那你去死好了!” 然后嫌弃地松开手,转身朝一旁跑去。 伽贝斯望着被掀开的雨帽下晃动的银发,眼睛不知不觉中充斥满了雨水,他抹了把脸,然后拔出了龙枪。 诡异的古书上,紫色光芒还在闪动,星尘将古书移到面前,低声吟唱着古奥神秘的咒语。 提厄尔法杖上能量汇聚,他用力挥出,红色能量光束蒸腾着雨水射出,群龙也从上空逼近。 璇站在雨水中望着灰龙背上的伽贝斯高举长枪朝空中的身影冲去,那个身影就像是行刑架上的囚犯,可忽然之间,诡异的紫色光芒停止了,少年缓缓合上古书,反手拿出一个璀璨夺目的光球,四色不断闪动,仿佛收尽了群星与月的光芒。 “炽天使……”她呢喃般念出那个名字,而灰龙的龙骑士,从上而下的群龙,射出的光束都将在那一瞬间碰撞在一起。 就要死了,就要死了,她心中不断回荡着这个声音,她突然跑了起来,手同时快速抽出腰间的武器,一枚尖锐的铁刺从机械弩机中射出,在灰龙宽大的龙翼上爆出血花。 伽贝斯只觉得龙身突然一颤,不受控制的朝下跌落了下去,他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距离不断拉远,直到那道光束逼近少年身体。 光束以完美的角度击穿了四彩的球体,光芒也在那一刻停止闪动,伽贝斯觉得他似乎看到了那个黑发少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雨水在这一刻突然停止,四彩球体的光芒迅速收缩,而那道红色光束也融入其中,璀璨的球体变成了黑与白交织的颜色,球体越来越小,直到变为一点,然后就是那么一个不足眼珠般大小的小点却肉眼却可以无比清晰的看到。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黑发少年慢慢如尘烟般消散,抵达的群龙茫然的停在那里,看着那个灰点变大,就如同空间裂缝的震碎一般,灰点一点点散开,宛如一颗不断燃烧的灰色火花,满满将夜空点燃,灰色火焰又在一瞬间膨胀,将整个空间都燃烧起来,刺耳的响声犹如灵魂的哀鸣,整个天空开始不断坍塌,露出深邃幽暗的诡异空间,腐朽的迷雾迅速喷出,灰色火焰转眼间掠过千米,仿佛一只张开大口的巨兽。 所有一切都是一片死寂,那是毁灭的力量,岩石、巨龙、树木、雨水,连同光芒、黑暗,元素都被那个恐怖的巨兽吞噬。 提厄尔感受到了恐怖,感受到了元素的逝去,他抬起的手臂瞬间被灰色火焰吞噬,迷雾随之将他的身体包裹。 第687章 结束 “这……”杜戈梅眼睛瞪得可怕,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原来毁灭并没有多么狂暴的力量,就像是一场梦,无声无息将人吞噬,灵魂也随之湮灭。 “提厄尔……会长死……死了?”参谋长颤抖地说出,他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杜戈梅也无法回答,如果提厄尔身死,将会使得战争局势彻底陷入被动之中。 腐朽的迷雾散尽了,北法特斯大桥上空完全变成了湮灭之所,雨水消失不见,高空的雨水落在那里仿佛落入深渊之中,只剩下漆黑的夜空,清澈如洗,但下方的大地沟壑纵横,泥土仿佛被黑色墨水浇灌,呈现诡异的颜色,不断散发着紫色的烟雾,又消失在那片深渊之中。 黑色的身影站在悬崖边,眺望黑色大地,漆黑的头发被雨水淋湿,没人知道他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也许他本身就存在那里。 “机械师永远无法理解魔法的力量,耗费巨大的发射装置对于魔法而言,一个魔法分身就足够解决问题,”黑色身影缓缓转过身,看着远处的杜戈梅,“对吧?总帅大人。” 杜戈梅僵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雨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脸颊,就像是淋过一具雕塑。 “那是什么!”忽然之间,有个士兵喊了一声。 众人齐刷刷的抬头看去,黑色的大地上方突然闪出一道光芒,漆黑的裂缝从深渊中浮现,然后落下飘动的火红色长袍,提厄尔完全脱出裂缝,浑身一尘不染。 “这就是你们这群逆神者的真正力量吗?可远远比不上禁咒,”提厄尔不屑的笑道,“看起来你已经输了,而输的代价就是死亡。” “提厄尔!死的人是你才对吧?”星尘淡淡的微笑,“难道你不知道魔法机械武器最大的破坏性是什么吗?” 提厄尔一愣,他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朝下坠落,他挥动法杖,但最基础的风系魔法竟然完全无法反应,他甚至察觉不到元素的存在。 “是啊!”星尘嘴里扬起,“元素活性丧失的区域里,魔法已经无处施展,就连神也无法逃离。” 破空的响声从天空突然传来,提厄尔惊恐的抬起头,巨龙的身影从高空降下,漆黑的长枪割裂空间,闪电般掠下,他仓皇地挥动法杖,长枪瞬间击穿了那柄珍贵的法杖,手臂立刻传来剧痛,仿佛断掉一般。 巨龙从下方又一次飞出,黑色长枪笔直的刺向提厄尔的胸膛,提厄尔已经能感受到枪尖的血腥气味,但他什么也做不了,连身体都无法移动,只能笔直的朝下坠落。 可突然之间,绿色光芒从天空降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颗墨绿色的魔法石,魔法石撞在了枪尖上,狂风瞬间在空间中肆虐,艾尔特夏立刻拉起巨龙朝侧边飞出,放弃了攻击。 九天之上,巨型风翼正在有节奏的扇动,圣洁的法师长袍散发着生命的光辉,朽风者,坎斯雷德。 希奥特魔法师公会会长终于在关键时刻赶到,而且瞬间扭转了战局。 艾尔特夏掠过大军阵前,将星尘带入高空,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天边。 杜戈梅已经僵硬的身体又逐渐恢复,他站在悬崖边,看着落进黑色大地中的提厄尔,提厄尔的右臂已经碎裂,鲜红的血液将法师袍印的更红。金色巨龙缓慢的从天空降下,将提厄尔带离那片死亡之地。 “总帅,这场战斗我们算是胜利了,”参谋长在一旁说。 “怎么说?”杜戈梅问。 “我们消灭了卡尔特第三军主力还毁灭了法乐音要塞,卡尔特的北部战区力量几乎损失殆尽。”参谋长又看了眼伤痕累累的提厄尔,“而且提厄尔会长依旧活着,我们的损失很少。” “可如何回去呢?”杜戈梅望着面前完全坍塌的地族遗迹区,广袤的区域一眼甚至望不到边,“大军完全被困在了这里。” “这确实是个问题,敌人的目的应该就是通过将我们困在这里,从南方打通进攻洛维斯基的通道,但我们有五十万南部军团和魔法师公会以及卫戍龙骑部队守卫,想来应该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击败的,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依旧选择从北部进攻水城,我相信水城将会早于王都陷落。”参谋长说。 杜戈梅转身看了眼远处黑铂山要塞的方向,雨夜中那里只是一片漆黑,他忽然笑了起来,“你说的对,传令全军,迅速拿下黑铂山要塞。” “是!”参谋长退了下去,将命令传达给各军。 杜戈梅在雨中自言自语般说,“看起来是速度的较量了。” …… “你有机会杀死提厄尔的。” 星尘坐在龙背上低声说,他们已经离开法特斯地区,可雨势丝毫未见减弱。 “是,没有人能躲过龙牙之式,我确实有机会杀死他,只是没有杀死他而已。” 艾尔特夏并不想隐瞒,他依靠铁翼飞龙的速度在高空摆脱了迪亚休,再依靠龙牙—湮天击,迅速降落,空间压制对失去元素的魔法师来说是致命的,他可以轻而易举杀死提厄尔,但他还是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废掉了提厄尔的一条手臂。 “我需要一个理由,”星尘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按照佩尔西斯的规矩,只有在亲人放弃、请求或者无法报仇时,王才会帮他们杀死仇人,而在此之前,我没有任何理由替他们完成复仇,伊莎缇雅是卡若拉的女人,所以她的仇也应该由卡若拉报,”艾尔特夏说。 “原来是为了那个废物,”星尘有露出笑容来,“但按照佩尔西斯的规矩,就算这么做了,你无非就是接受卡若拉的挑战而已,你害怕他?” “不是,星女大人说,仇恨只有自己能结束,”艾尔特夏眺望着远方,握住了酒杯,“卡若拉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不应该留在这里,而结束这一切只有亲自斩断仇恨的枷锁,亲自斩下提厄尔的头颅。” “按照军令,你应该先被斩首,”星尘平静的说,然后又淡淡一笑,“不过,留着提厄尔总归也不能算是最坏的结果。” 第688章 爱情故事 璇从悬崖上跳下,手指扣动扳机,勾锁从机械武器射出,将她牵引过深不见底的峡谷,落在腐烂焦黑地大地之上。远处有一只巨龙残破的躯体,半边龙翼和龙背消失不见,龙颈咕咕流着鲜血,巨龙奄奄一息的喘息着,虽然还未死去,但它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巨大的龙目转动,盯住后方走来的女人,爪蹄挪动了下,想要站起,可残破的身躯终究还是让它重重倒在地上,仿佛一具倒塌的雕塑,倒下便伴随着碎裂,璇看到龙翼下露出一双埋进泥土里的腿,急忙跑了过去,双手抱住那双腿将伽贝斯从龙翼下拖出。 璇筋疲力竭的坐在龙尾上,面前的男人不知是昏迷还是死亡,眼睛紧闭,手指塞满了黑泥,头发也凌乱不堪。她挠下头,心里没理由烦躁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多此一举。 诡异的烟雾不知不觉中在四周散出,璇慌张的站了起来,才发现她的脚和巨龙尸体还有伽贝斯身下都在不断冒着紫色烟雾,她急忙抓住伽贝斯的双臂背在身上,朝外面跑去,勾锁带着他们落在悬崖上,她回身看着下方时,那头巨龙只剩下一具森白的龙骨。 “原来死亡就是这样。” 背后忽然传出的声音让璇吓了一跳,平静之后她又看了眼那具龙骨轻声说,“我可没义务给那个大块头收尸。” “不用了,对于它们来说死在战争上就是最好的归宿,战士生来就是如此,”伽贝斯说。 “那你还让我给你收尸?”璇没好气的说。 “我又不是战士,我也不喜欢当战士,”伽贝斯从璇身上滑下,“以前我的梦想是开家酒馆,但钱一直攒不够,所以才打了两份工,一份是柯修殿下是近卫骑士,一份才是临时卫戍龙骑。” “你骗鬼呢?”璇一脸怀疑,“光是城防卫队长的工资就可以买一间大房子了!你怎么可能没钱?” “我可没说我没钱,我只是存不住,”伽贝斯笑笑,“没办法。” “钱多干什么去了?”璇问道。 “干什么……”伽贝斯沉思着,很久之后回答,“喝酒喝干了。” “再喝下去,等你老了就成街头乞丐了,”璇将手伸到背后去够雨帽。 “不会,也许我等不到老了那一天了,”伽贝斯笑道。 璇重新戴上雨帽,走进了滂沱大雨中,伽贝斯回头看了眼逐渐消失的龙骨,然后跟了上去。 两人就像是风尘仆仆的旅人却又悠闲地走在大雨中,行军的车蹄印被暴雨不停冲刷,璇跳过一个水坑,落地溅起泥水打在伽贝斯衣服上,伽贝斯毫不在意的继续走着。 “维尔特拉是个怎样的地方呢?”他忽然问。 “一片荒原,那里没山,少雨,野兽遍地走,有些杂草比人还高,出门靠骑马,”璇说,“不过那里天空很蓝,人也很好。” “听起来很不错的地方,为什么你们的人都出来了?虽然上次在莫罗城里有个人说的很没礼貌,但我也有点好奇,为什么你们基本都是女人满大陆的跑,却不见男人?”伽贝斯问。 “贫穷,”璇平静的说出这个词,“维尔特拉土地贫瘠,气候恶劣,既不能种植作物,也没有丰富矿产,我们保留着最原始的生活,这本身都还好,但在北部有一处黑色洞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涌出无数魔物,我们需要想尽一切办法抵抗魔物,但常常失败,所有的一切又都会被摧毁,只有逃亡到邻国边境,等待着邻国出动兵力将魔物剿灭,所以男人需要负责生产以及狩猎,还要防卫村子,还要负责转移族人,女人则轻松很多,只需要负责寻求改变维尔特拉的方法就好了,顺道还可以参观一下他国风光,感受下他国的风土人情,多好。” “真是了不起的民族,”伽贝斯赞叹道,“那你就没想过留在希奥特,如果没有战争这里应该比维尔特拉好一些。” “留在这里?”璇转头问,“怎么留?嫁个希奥特的男人?难道说你想娶我?” 这句话脱口而出,她说完就后悔了,急忙转过头朝前快步走去。 “可能没机会了,我已经结婚,”伽贝斯跟了上去,“我刚才只是开玩笑,其实我知道维尔特拉人,棘小姐和我的一个朋友多泽的故事也许你会很感兴趣。” “还有王子殿下的三角恋?”璇嘟囔着说。 伽贝斯愣一秒,无声笑了下,“等你回维尔特拉了,记得给我回一封信,我希望知道那段故事的后续。” “只怕没机会了,”璇说。 “我是说如果战争结束……” 听到声音璇回过头,望着雨中站立的伽贝斯,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像一只被雨水淋湿羽毛的乌鸦。 “如果战争结束……”伽贝斯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如果战争结束我还活着,我先给你写封信,到时候你再回复我就好了。” “维尔特拉没有邮差,”璇又低着头说,“而且说这种话很不吉利,说的人基本都死了,所以你应该说,如果你死了怎么怎么着,那样可能活的几率大一点。” “有道理,”伽贝斯点点头,“那如果我死了,应该会给家属一大笔抚恤金,能请你帮我处理掉那笔钱吗?” 璇愣了一会儿,她想说你的抚恤金干嘛要我帮忙处理,可依旧还是点头说,“怎么处理?” “每年给菲露特的家人寄去一部分,剩下的就留给你了,当然有机会可以帮我开个酒馆,如果太麻烦,就留给你了,算是我支援维尔特拉的复兴了,”伽贝斯说。 璇沉默着,伽贝斯正望着她,似乎在期盼她的答案,她有些失落的左顾右盼,最后说了句。 “你死了,战争就输了,洛维斯基也没了,抚恤金也没了,埋你还需要我自己掏钱呢,还支援个屁?” 伽贝斯愣了一下,倒觉得很有道理,他揉了揉湿漉漉的头发,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 第689章 故人重逢 蒸汽火车是机械力量最为重要的产物,虽然依旧离不开魔法的力量,但这种划时代的交通工具却如巨蛇在平原上驰行,巨型烟囱不断喷吐着黑色浓烟,融进还算蔚蓝的空气中,便像是流入大海的浊水,一点不留下痕迹。 机械从一开始就是平民的工具,即便蒸汽火车速度远超马车,比起无视地形的飞行兽类还是差距很大,但飞行兽类少之又少,有时还不具备远途飞行的能力,而且充足载量的使得蒸汽火车成为各界新宠,不过一枚金币的车票价格还是让不少平民望而却步,这是一个普通家庭半个月的收入。 喷吐着黑烟的列车在进入城内,那是来自王都水城的列车,而这座名为纳罗斯的小城,由于优越的地理位置成为卡尔特南部列车中转站,正在飞速扩张。 来自王都的列车上走下许许多多的旅人,而下方等待许久的乘客则一拥而上挤了进去,原本慢步走着的少女一愣神,人流不断将她朝前挤,她身材瘦小,直接被人群架起,等进入车厢内,她才被推到角落放下。 少女裹紧身上的袍子,压低兜帽朝其他车厢挤去,这节车厢快让她无法呼吸了,好不容易挤到车厢口,一只手却拦住了她,洁白的手套,墨绿色的军服,还有握在手中的长枪表明了他的身份,列车护卫,负责维持列车治安的人。 “喂,要找空地方朝后去,前面就是上等车厢了,”守卫语气冰冷没有任何情绪。 “谢谢,”少女低头说,然后转身准备朝后走去,可整个车厢就像是被塞满沙子的水瓶,连沙子都无法流动,人群又是一阵剧烈运动,她被面前的大块头推了回去,撞上了身后的护卫。 护卫将少女扶正,又询问道,“就你自己?” “嗯,”少女应了声。 守卫瞥了眼身后的车厢,看起来空位还挺多的,他忽然伸手将少女兜帽掀开,葡萄酒一样绯红色的长发随之散落,如白云般柔软的搭在少女肩上,少女惊恐的低着头,仿佛很害怕这一幕。 护卫望着少女清秀的侧脸,舔了舔嘴唇,“这样吧,你先进去,快到站了再回来,不过别声张,有其他人问你,就说是我表妹,报我的名字就好了。” 少女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护卫的胸牌记住了那个名字。守卫拿出钥匙插入门中,又抬手敲了敲门框上的玻璃,另一侧的护卫也弯下腰将钥匙插入,咔咔声响之后,护卫将门打开一条缝,把少女推了进去,又立刻关上了铁门,他抬起白手套的手,放在鼻尖,轻轻嗅着那股少女淡淡的体香。 “又能开荤了……” 少女重新戴上兜帽找了个一个没人的角落靠窗坐下,上等车厢都是有座位的,座位上还铺上毛毯,可以供人小憩,不过价格比下等车厢贵了很多,也只有富裕家庭才会买的起,所以此刻车厢中只有寥寥数人,她习惯性的将每个人都看了一眼,却被最后一处给吸引了,那里坐着两个人,正对着她的是一个身穿黑衣戴着银色假面的人,兜帽里剥出的蓝色长发,应该是个女人,而她对面则坐在一个浑身黑色铠甲的人,少女只能看到漆黑的背影。 “小姐,是独自旅行吗?”一身墨绿色军装的男人在她面前坐下,眼中闪烁着亮光。 …… 诺维雅将银面朝上掀开一半,右手握住精致的银色勺子,在冒着热气的咖啡杯里不断加入糖和牛奶,这些都是上等厢提供的服务,当然都是要收钱的,但因为他们作为联邦特使,连车票都是卡尔特政府报销,路上的花费自然也在其中,她也就毫不客气的点了起来。 浓郁的香气让打盹的凌羽睁开了眼,面前的女孩翘着左腿,手指不断搅动着咖啡,香气弥漫在车厢里,女孩端起杯子,轻轻抿了口,浅薄的嘴唇上留着淡淡的泡沫,这个爱撒谎的家伙果然是一个贵族小姐。 “那边的旅行中的少女似乎遇到了点麻烦事,”诺维雅放下咖啡说。 凌羽没有回应,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么冷血吗?不去为美丽少女提供一点帮助?这种时候哪怕你是乞丐她都会倾心,更何况还是佩尔西斯的卡若拉,”诺维雅低着头吹动着咖啡上方的热气,话语像是诘问,声调却十分柔和。 “和我没关系的事不用再来烦我,”凌羽闭着眼说,“这是命令。” “好好好,部长阁下!”诺维雅抚摸着咖啡杯说,“那我可要看一出好戏了。” 她重新扣上银面,碧蓝色的眼眸透过缺口看着那个处在狼窝里的小羊。她忽然发现那个少女也是一头红色长发,像极了那个死去的红龙公主,可她并没说出来,依旧安静看着,咖啡也因为失去搅动而将香味藏匿起来。 少女下意识的将身体朝角落里,而这不经意间又给了那个护卫男人机会,护卫站起身靠着少女坐下,手不老实的抚摸着少女劣质的灰袍,如蛆虫般上移,粗糙的手掌终于掀起灰袍,将手摸到柔软的裙纱上。 “小妹妹一个人出来是很危险的,”男人使劲贴过去,口中吐着热气,“不过也别太担心了,身为军人的我会保护你的,在这动乱的局势下,你能依靠的可不太多,”男人又将大手从裙摆下摸出,终于碰到了嫩滑的肌肤,少女浑身颤抖了一下,又仿佛极大克制一样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他朝里挪了挪,“听说最近出现一个红色魔女,专门抢劫民众财物,不过你也别紧张,你这么小,怎么可能是红色魔女呢,可……”他另一只手轻轻掀开了少女兜帽,“你这一头如红酒般美丽的秀发,可为你增添了不少嫌疑……” 凌羽猛然睁开眼睛,面前的诺维雅稍显慵懒的看了他一眼,靠在座椅上说,“想通了?好人先生。” “红色魔女,”凌羽重复着这个名字,“也许会和我们的事情有关。” “感觉有可能,”诺维雅也点了点头,然后又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的好戏。 护卫站起身将少女从座位上扶起,附在少女耳边低声说,“不用怕,我帮你检查之后,可以证明你不是红色魔女,别怕。” 男人牵引着少女离开座位沿着通道朝尽头的独立房间走去,少女始终低着头,像是一具木偶一般,任凭男人指挥,车厢里的人陆陆续续抬头瞟了眼,又仿佛没看到一样继续自己的事情,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护卫的检查而已,虽然内幕大家都懂,但没有任何理由揭穿。 诺维雅望着缓缓走进的少女和护卫,转回视线盯着凌羽看,“好人先生,你还在犹豫什么?” 凌羽沉默不语,他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伸手摘下了耳边的音音螺,少女身上的淡香他已经可以闻到,但他还是在将音音螺收起之后,选择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眼睛即将闭上的那一刻,少女走到了他的身边,几乎是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凌羽瞬间僵硬在原地,少女也愣在那里,任凭男人推搡,一动不动。 凌羽望着少女低声说,“又见面了。” 第690章 往昔回忆 诺维雅不可思议的盯着凌羽看了又看,那一声“又见面了”并没有故人重逢的喜悦,也没有仇敌相见的愤怒,更像是一段不愿回首的往事历历在目的出现在面前,而代表那些时光的人偶然间遇到时的感慨。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放下腿,从座位上坐起,朝前跨出一步,拦在了通道中间。 男人谨慎的打量着这两个奇怪的家伙,与其说是人看着更像是两个怪类,舒适的车厢里还穿戴整齐的旧式铠甲,另一个则像是只乌鸦一样,黑色中透露着不详,理智告诉他这两个人并不好惹,但他知道这种场合也不能服软。 “抱歉,列车护卫正在执行公务,还请不要打扰。” “公务?什么公务?”诺维雅抓起了男人胳膊,“猥亵少女吗?” 男人眉头一皱,“我怀疑她和红色魔女有关。” “红头发就和红色魔女有关?”诺维雅凝视男人说,“联邦法律可从没有这么说过吧?” “呦,联邦法律?”男人不禁笑了起来,“卡尔特是卡尔特,联邦法律在这可不奏效。” 诺维雅眼珠一转,点头道,“有道理……” 男人愣了一下。 “既然这是卡尔特,那么她被怀疑是红色魔女也很正常,不过我们正在追查一宗谜案,也怀疑和红色魔女有关,所以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处理了,”诺维雅伸出手对着男人说,“还请阁下继续自己的护卫任务。” “你们?”男人狐疑的问,他并不是不相信会有人处理红色魔女事件,但眼下这两个人实在看不出半点特使的样子,而且更像是临时胡诌的一个借口。 “卡尔特联邦后勤补给护卫部队部长,凌羽—提尔锋,”凌羽站起身,手中伸出一枚描绘火焰的徽章,“她是我的助手。” “这是国王陛下的委任书,”诺维雅拿出一张纸,“我们负责所有与后勤补给有关的事情,算起来,你其实是我们的下属。” 男人盯着纸看了一秒,立刻松开了手,将少女推了过去,挺身行礼,“参见特使大人!” “行了,你可以滚了,”诺维雅慢悠悠的收起委任书,瞥了眼人模狗样的这家伙。 男人立刻扶正军帽退了回去,回到车厢尽头处,使劲敲击着玻璃。他并不怀疑那两个人的身份了,丰富的社会经验让他明白很多事,而且虽然是战争时期,但卡尔特法律丝毫没有混乱,冒充特使足够处以极刑了,但他关心的不是到嘴的肉跑了,而是那个女人的一句话,“算起来我还是你们的上级呢。” 就是这句话,让他不得不紧张起来。 诺维雅先一步坐回了位置上,朝里挤了下,将外面的位置空了出来。 “先坐吧,她没说错,我们确实找你有事,”凌羽平静的说。 少女点了点头,靠着诺维雅坐下,手指放在腿上,始终低着头,绯红的发丝被半开窗户吹来的风吹拂。 “又见面了,”凌羽望着少女又说了一遍,“莉儿。” “嗯,”少女轻声应了下。 “初恋情人?还是青梅竹马?”诺维雅在一旁搅着咖啡说,她侧着脸望向窗外,好似完全不关心,话语中却透露着好奇。 “只是普通朋友,”凌羽说,“也许连朋友都不算了。” 他又回忆起了那个雪中的村子,那个肮脏的地下室里事情,还有少女胸口的那颗漆黑石头。 “是朋友,”莉儿终于抬起头,眼神有些憔悴,她露出一个笑容,“那天之后,好久不见了。” “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凌羽也笑了下,“应该不算太糟糕吧。” “村子过得并不好,”莉儿说,“虽然哥哥最后占领了整个村子,也把长老会取缔掉了,村子不再那么封闭,但能源工厂的修建使得那里环境很差,动物变少了,村民无法狩猎,生活只能依靠哥哥部队的补给,后来没过多久,哥哥的军队接到调令,去参加了一场战役,本就不多的矿石也开采完了,能源工厂就荒废了,村民的生活越来越苦,很多人都跑出来了。” 凌羽沉默了,莉儿的花岩村是他第二次接触魔法与机械的矛盾,就现实来看,机械并不是完全无害的,当然魔法也远没想象的美好。 “那你也是出来逃难的?” 莉儿摇了摇头,“乌鲁生病了,需要一种药才能治愈,我没有办法,只有去找哥哥寻求帮助,听说哥哥在马铁城。” “乌鲁?”凌羽尘封的记忆又一次被拨开,乌鲁是莉儿养父托雷尔的孩子,他没法不想起那个呆头呆脑的男孩,以及地下室那一幕,“什么药?” “天雪露,”莉儿说出了一个奇怪的名字。 “嗯,”这次轮到凌羽沉默了,他不想再问乌鲁是什么病情,只是将口袋里仅剩不多的金币推了过去,“也许会有用。” 莉儿失神的望着金币,将头埋地更低了,“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事情都过去了,”凌羽又把金币朝前推了几分,然后起身朝车厢外面走去。 战时列车并不全是客运,还有许多货物需要运输,两节车厢间用巨大的铁钩连接,凌羽推开铁门走了出来,看着对面货物车厢,身后的一切都在快速流动。 门又开了。 诺维雅也走了出来,站在他身边眺望着远方的山影,“能讲讲什么故事吗?比如那个少女和乌鲁还有她哥哥?我其实理解能力挺强的,但故事还缺少灵魂。” 凌羽将音音螺握在手中,他想了下说,“那是刚到达希奥特时,我和柯修为了躲避他父王的追捕而不小心跌落进西流河中,上岸后在山间行进,遇到了莉儿的村子,花岩村,那个村子十分封闭保守,也很丑陋荒诞,村子被五个元素体家族统治,而其他家庭诞生的其他元素体被他们称作窃神者,但不是指机械。村外有一群士兵,被村民称作山贼,那其实是联邦士兵,目的是为了在村子旁修建一处能源工厂,因为村子下方蕴含着丰富的晶体矿产。” 第691章 魔曜石 “山贼的头目就是那个女孩的哥哥?因为她刚才说过部队,”诺维雅问。 “是,但当时我们不知道,而且甚至不知道莉儿是他的妹妹,莉儿是我们借宿的村民家的人,那家的主人名叫托雷尔,就是统治村子五祭祀中的一个,他收养莉儿当养女,却在每天晚上折磨她,因为莉儿是元素体,就是他们所谓的窃神者,而我们察觉到村子的异样,并且与莉儿哥哥接触后,答应了她哥哥的条件。” “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因为当时不知道莉儿是迪卡斯的妹妹,迪卡斯拿着枪威胁莉儿,我们没办法不答应,”凌羽说。 “有趣,”诺维雅笑了下,“继续。” “后来我们帮助迪卡斯攻进村里,我去了托雷尔的家里,在隐藏的地下室里发现了秘密,但托雷尔已经疯狂,我重伤了他,他之所以疯狂是因为一颗石头,”凌羽顿了顿,“魔曜石。” “魔曜石?” “魔神的礼物,但它的作用只是扩张欲望,”凌羽说,“托雷尔恢复了清醒,刚好莉儿出现在地下室门口,他想要拥抱莉儿,莉儿却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真悲惨的结局,”诺维雅淡淡的说。 “我那时才知道不止是托雷斯,莉儿胸口也有一颗魔曜石,但……”凌羽迟疑了,“但最后我将她胸口的魔曜石取出之后,她却又重新塞了进去,她说她讨厌懦弱的自己。” 诺维雅仿佛愣住了一样,一言不发,明净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迷茫。凌羽不再说了,其实他能说的只是一部分,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没提到,就比如乌鲁一直认为是他杀死托雷尔,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在他走过男孩的那一刻,男孩坚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只是询问他的名字,仿佛要把这个名字刻进骨子里,永远不希望忘记。 “看起来她变化有些大,完全看不出弑父的样子,”诺维雅说。 “是,但也许她只是隐藏。”凌羽说。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诺维雅说着推开了铁门,莉儿还坐在那里沉默的像尊雕塑。 “莉儿小姐……” 诺维雅话刚开口,莉儿就转过头,看着凌羽,她想了下说,“我确实需要这些钱,就用一个东西来换吧。” 凌羽默然不语。 莉儿从袍下伸出手,手里捧着一个黑色包裹,她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漆黑如墨的石头,魔曜石。 “我已经不需要它了,”莉儿轻声说,“虽然没有它,我就会害怕很多事,但已经不需要了,已经不需要了。” 列车响动着车铃,前方的巨大城市逐渐映入眼帘,那座洛萨平原的中心城市,马铁城到了。 莉儿将金币拢起包在黑布里,又一次起身朝门口走去,只留下桌子上的那颗魔曜石。 凌羽想,有时候冒险就是这样,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他将魔曜石收起,沉沉的呼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去哪里?”诺维雅问。 “都说红色魔女是罪魁祸首,那我们就去见见红色魔女,”凌羽重新把音音螺缠在耳朵上,“感觉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 “最好是这样,”诺维雅望了眼窗外,列车驶进了马铁城。 低沉的汽笛声回荡在车站,凌羽跳下列车,看着莉儿消失在人群中,又有些疑惑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马铁城是一座大城,洛萨平原无险可守,历来在城建上花费大量功夫,平原上的每座城都像是荒野巨兽,城中时常可以见到列队通行的士兵,这座城在战时也成为了军队的驻所。 “怎么寻找红色魔女?”诺维雅像只迷路的小羊一样站在岔路口,不知该朝哪里去。 “列车调度表有没有?”凌羽问。 “要这个干嘛?” “如果有在晚上从马铁城出发的列车就告诉我。” 诺维雅取下一大叠的档案袋,扒了几下,抽出一份,揭开看了眼说,“有一辆,凌晨出发,而且似乎还是这辆?”诺维雅回身指了指停靠在站台的列车,他们刚刚从那上面下来。 “还要回去?” “这次不买票,”凌羽看了眼车厢上面,觉得那里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 “你怀疑列车会被红色魔女劫持?” 凌羽摇头,“没这么夸张,但列车守卫这么废物,如果我是红色魔女没理由不抢劫,而且刚才我观察过了,车厢连接处被切断很容易,而且本身为了掩人耳目,黄金车厢并没有放置守卫,所以一旦消息泄露,劫走它,轻而易举。” “有些势力总是剪除不干净,总是生生不息,顽强的生命力真让人羡慕,”诺维雅缓步朝前走去,“还没到夜晚了,先去酒馆喝一杯吧!” 凌羽也慢步跟了上去,诺维雅目的性很强,她虽然具有贵族小姐的某些特性,却十足像一个军人,在完成最后任务之前绝对不会松懈,酒馆是消息最流通的地方。 …… 王都,水城希尔雅莉斯。 祝歌边哼着歌边擦拭自己的铠甲,火红色的战甲泛着淡淡的红光,他擦着擦着忽然停了下来,喃喃自语。 “姐姐啊,我突然有些想你了,就快了,希望别那么早死去,现在死去的话,也无法入土安葬,美丽的尸体就会被摊在海滩上,肉被海鸟啃食,真遗憾呢,是吧,姐姐大人。” “额,看起来我来的不太是时候,”娜塔莎慢步走了进来,“不过有个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完成。” 祝歌放下手中的工具,作沉思状,“是需要我上前线了?” “一点没错,而且还是同时调任,”娜塔莎拿出调任书,“国王陛下需要我们前往南部战区主持即将发生的战事。” “看起来是一件苦差事,但没办法,我们必须服从陛下安排,而且我很期待战争,”祝歌有些遗憾的说,“可战争总是让勇士牺牲,我们的脚下全是同伴尸体。” “战争都是这样,”娜塔莎说,“我父亲曾说,越是多的财富,便越是多的战争,洛萨平原那么富有,国王陛下肯定不希望失去。” “我们缺少财富,黄金失窃已经足够扼住我们的喉咙,”祝歌淡淡微笑,“希望这个游戏对他们来说不算太难。” 第692章 盗贼劫掠 从酒馆出来之后,天色已经很晚,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行人也是行色匆匆,战时并无宵禁,但这种局面下没人会喜欢半夜出来闲逛。 门铃在背后不断响动,凌羽注视着街道远处升起的明月,今晚月亮很亮,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预兆。 “他们说红色魔女是个魔神信徒,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而且很喜欢劫掠来往的商队,有几个佣兵说他们曾被委托去护卫列车,看起来你猜对了,列车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诺维雅低下头掀掉面具,用黑色丝巾擦拭了一下。 凌羽并没兴趣去看她的脸,只是低声问,“军队没有派兵清剿?” “清剿了,这也是她被称作红色魔女的原因,实际上那伙盗贼的据点很好发现,每次军队进攻,都会遭遇到不算剧烈的抵抗,但盗贼据点里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个穿着红袍有着暗红色头发的女人,士兵花费很大力气制服了那个女人,带回城里经过审判之后处以火刑,很多人亲眼看着女人被烧死,但不久之后,盗贼又重新肆虐,军队再次出动,可在盗贼据点里又看到了那个红衣红发的女人,军队统领不相信邪术,又一次将女人抓回来烧死,但不久后,女人又重新出现,时间久了,军队也无暇顾及这件事了,只能选择放弃,而加强了列车守卫,列车虽然不被抢劫了,但商队依旧无法幸免。”诺维雅说。 “旅人呢?”凌羽又问。 “倒是没听说他们抢劫旅人,”诺维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难道还是义贼?” “义贼算不上,战争时期劫掠国家,无异于叛国,”凌羽朝前面走去。 “可如果这个国家十分罪恶呢?”诺维雅忽然问。 凌羽一愣,他停住脚步回身,诺维雅刚好戴上银色假面抬起头,碧蓝色眼眸缓缓眨动,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为什么这么说?” 诺维雅没回答,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是兰洛人,假如兰洛皇帝是提厄尔,你还会杀死他吗?即便他是一位伟大的君主,能够带领兰洛走向繁荣的君主。” 凌羽轻轻点头,“会,而且不会有任何犹豫。” “我也会,”诺维雅也说,她又微微一笑,“这只是一个问题,用不着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害你,好人先生。” “但我会杀死你。”凌羽说。 “好,我知道了,”诺维雅点头应了声,身影在月光下渐行渐远。 车站里等待等车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凌羽扣开怀表看了眼时间,应该还有半小时发车,一般来讲进入列车需要一些时间,但早已经停靠在这里的列车却久久不开放,说明他们并不希望旅客过早进入。 “货厢是被另一个车头推进来的,看样子应该是在其他地方装的货,或许其中一车厢就是黄金。” 诺维雅指着黑暗中逼近的另几节车厢,两侧跟随着严密的守卫,但围墙和铁丝网将那里与登车区完全隔离。 凌羽从人群中退出,“你可以带起我吗?” “什么意思?”诺维雅问。 “你不是蝙蝠吗?能将我带入空中吗?这里呼唤崩霆不太方便,”凌羽解释。 诺维雅瞟了一眼道,“你这身铠甲太重了,脱下来应该还可以。” 凌羽走到角落里将身上铠甲一一接触,收进空间魔法器里,单薄的衣服显得身材瘦弱,诺维雅盯着他的胸口,那里有一个凸起的地方,衣服遮盖不住里面的光芒,是魔化抑制器。 “你不怕我害你?”诺维雅站在旁边说,“没了铠甲,我可以轻而易举割破你的身体。” “你可以尝试,”凌羽抬起头说,“走吧!” 诺维雅不再说话,手臂从黑衣下伸出,虚空一握,背后黑衣鼓起,漆黑的蝠翼铺展开来,她缓缓浮在半空中。 凌羽屈膝跳起,伸手握住诺维雅的小腿,不知为何,即便隔着层层衣物,他依旧能感觉到那份柔软和温暖,心跳不知不觉中加快。蝠翼猛地鼓动,两人快速升入高空,直到城市逐渐变小。 诺维雅忽然收起蝠翼,原本上升的趋势转瞬间降下,凌羽手臂用力一拉,将诺维雅拉下,诺维雅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淡淡的香气之间,冰凉的利刃紧贴着他的肌肤,他无声无息的取出魔枪,可忽然之间的变化让他窘迫起来,冰冷的利刃突然抽出,迎来的是酥软的触感,像是女孩的胸脯。 崩霆从远方飞来,接住了两人,凌羽将魔枪挂在龙鞍上,抓起诺维雅放到了后面。 “你太重了,高空元素稀薄,暗击士状态无法维持,”诺维雅小声说。 凌羽没说话,只是一件件的把铠甲重新穿上,他把头盔抱在怀里,注视着下方。 乘客已经开始登车,人群水一般涌进列车里,站台旁的人也陆陆续续退去,低沉的响声从下方传出,巨型烟囱冒出滚滚黑烟。 凌羽扣开怀表看了眼时间,离凌晨十二点还差一刻钟,似乎要提前发车了。 “你是想在空中观察情况?”诺维雅问。 “不是,行动,”凌羽骑着崩霆缓慢的跟上起步的列车。 列车很快驶出马铁城,穿行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黑烟在后方划出一条粗线,在月光下格外诡异。 “你落在货厢上,有问题直接行动,如果红色魔女到来我会下去,”凌羽说。 诺维雅一声不吭,起身跳下龙背,即将落地之前,蝠翼再次展开,平稳的飞向形势中的列车,她站在车厢顶部,黑衣被狂风吹起,异样的响声随着风声进入耳中,她侧身躺了下来,耳朵贴在车厢顶部,偷听着里面传来的声响。 寂月的风凉嗖嗖的,诺维雅听了一会儿之后,似乎没了兴趣,就完全躺下,望着追逐银月的黑龙,她又逐渐闭上了眼睛,裹紧黑衣蜷缩在两块凸起的铁块间。 不知过了多久,低沉的响声将她吵醒,她睁开眼睛,歪着头朝旁边看,荒凉的原野上荡起烟尘,像是迁徙的野兽,而且越来越近,响声已经可以很清晰的听到,她又看了眼天空,才发现是列车停下了。 她太困了,竟然连列车停下都没发现。 第693章 鬼先生 远处的烟尘中跳出几个身影,骑着清一色的迅龙,带着鬼神面具,同时挥舞着手上的长刀,山贼很快跳到列车旁将列车团团围住,但既没有砍杀声也没有叫喊声,一切都沉默着,除了远方缓缓爬来的巨大驼龙,驼龙的身躯比列车还要高,长度也超过了一截车厢的长度,背上放置着宽大的木板,似乎预示了它的用途。 诺维雅微微抬头瞥了眼正前方,已经什么都没了,并不是列车停下了,而是她所在的车厢被留下了,她在空中搜寻黑龙的身影,却什么也不到,而就在这段功夫间,驼龙已经来到列车旁。 她十分好奇这群山贼如何搬动这个巨大车厢,却又忽然听到低沉的咒语吟唱声。 下一刻,车厢剧烈晃动一下,竟然平稳的升入高空,驼龙继续朝前爬到车厢下方,而车厢也瞬间失去支撑而下坠稳稳落在驼龙背上。 “鬼先生果然厉害!”一个骑迅龙的盗贼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诺维雅刚好能看到那个盗贼,身材瘦小,听声音应该很年轻。 “新来的?上次那回你没见到,”另一个声音浑厚点的盗贼说,“鬼先生出马还没有什么事没成功过呢!” “好了,这可不是聊天的地方!”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那两个盗贼立刻闭上了嘴。 诺维雅微微起身想要去看看谁是那个所谓的“鬼先生”,但驼龙忽然动了起来,将她的视线遮蔽,一个头迅龙从驼龙侧边跑过时,她看到了龙背上坐着的一个黑袍人,看起来那就是“鬼先生”了,先是红色魔女又是鬼先生,她很不明白教会为何容忍这种异教徒。 可忽然她又想起了,卡尔特既没有贵族也没有教士。 缓慢的行进速度几乎可以比得上天空中月亮的移动速度,诺维雅又打了个盹,直到月亮快要落下时,驼龙才停下,而这里是一处低矮的山丘,高大的树木掩盖了进入的道路,只是又在一连串神秘咒语之后,树木开始退开,驼龙又继续前进,面前出现一个据点,低矮的山丘巨石下有一个向下的山洞入口。 负责守卫的山贼跳动的视线忽然停下,他刚才似乎看到驼龙背上的车厢顶部躺着一个人,可当他再看去时,又消失不见了,但恐惧使得他谨慎的去拉旁边的传音声,想要让同伴去查看一下情况。 但他突然之间一个激灵,手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他恐惧般的转过头,发现自己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人,他想要去喊,但脖子上突然一凉,他捂着脖子无力的倒下。 诺维雅从哨所上方翻下,看着已经死亡的哨兵挤了挤眼睛,凌羽什么也没说,重新将死去山贼扶起靠在柱子上,然后翻身跳下去处理下方的守卫。 可当他落地后,退入哨所下方的屋子里时,诺维雅已经在擦拭着手中的利刃,她将门关上说, “他们守卫力量很薄弱,只有这一处哨所。” “那是因为这里本身就不需要守卫,剿灭他们的军队到达之前,他们就会收到信息,”凌羽警惕的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你之前睡着了没有看到,上次找莉儿麻烦的那个列车守卫亲自解除了勾锁,将这节车厢留在了铁轨上。” “官贼勾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毕竟一群山贼可以养活一大批人,”诺维雅若无其事的补充道。 凌羽倒有些意外这种话能从诺维雅口中说出,官贼勾结确实很普遍,就和佣兵类似,如果野外没有盗贼,山林没有野兽,佣兵似乎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所以佣兵应该不希望盗贼死光,换言之,这些列车护卫以及他们也是一样,如果没有危险,就没了补给护卫部队了,他们恐怕也会被拉去战场上。 “现在怎么办?”诺维雅问。 “直接出去,”凌羽提着魔枪推开门,“我想和红色魔女谈谈。” “这可真是大胆的决定,”诺维雅愣了一秒说。 凌羽从哨所里走出,来到中间驼龙边,山洞前的守卫立刻发现了他,警报声响彻了整个据点,一瞬间,无数的人提着武器从山洞里跑出,摆出严密的阵型将凌羽围在其中,火把在冷风中呼呼响动,还伴随着一个咳嗽声,平缓的脚步声从洞里传出,一个身穿紫黑色长袍的男人缓缓走出,手掌捏着一个手帕握住嘴鼻,脊背有些佝偻,像是一个上了年纪久病缠身的老人。 “年轻人,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黑袍老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假面戴在脸上,抬起头问。 “凌羽—提尔锋,负责寻找失踪的列车车厢,”凌羽敲了敲驼龙背上的车厢,“似乎就是这种。” 黑袍老人打量了这个年轻人一番,他有些好奇,年轻人并没有表明身份,而是报了个毫无意义的名字以及目的,他放下手臂沉声道, “阁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我需要带走这个车厢,”凌羽望着黑袍老人说,“不止这一个,应该还有。” “这恐怕有点难办,”灰袍老人低声说。 “不难办,我只是带走我需要的东西,仅此而已,”凌羽说。 “弟兄们好不容易获得的,总不能说给就给吧?” “这是为你们好,军队随时都可能会到。” 黑袍老人笑了声,“阁下可真狂妄,随时可能到?但这段时间足够我们杀死你了,当然,如果你能杀死我们所有人,你需要的东西自己拿去便是。” “我并不能杀死你们所有人,但你们也无法杀死我,”凌羽抬起长枪,嘹亮的龙吼声从天空响起,巨龙俯冲而下,降落在车厢上,龙牙尖锐恐怖。 “佩尔西斯的龙骑士……”黑袍老人低声说,“看起来你确实可以随时离开,不过既然你毫不掩饰的出现在这里,恐怕也是迫切需要一个结果。”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凌羽说。 “好吧!既然这样,我想我们有商量的余地,”黑袍老人侧身做请状,“我们首领会希望与你见一面。” 凌羽点了下头,从盗贼中穿过,跟着黑袍老人进入山洞内部。 诺维雅坐在哨所上面轻声笑着,她不知道那家伙应该算聪明还是愚蠢,龙骑士进入山洞就像是鱼儿离开了水,还不是任人宰割。 她很清楚那个黑袍老人应该是个魔法师,还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魔法师,以及始终未曾露面的红色魔女,都会使得局势愈发扑朔迷离。 第694章 合作 山洞里很是潮湿,尽管火把插满了沿途,但依旧有清晨浓重的湿气冒出,凌羽低头看了眼,铠甲上已经有一片水珠,甬道两侧有支路通行,里面偶尔会有早起的盗贼,但看到他都会停下脚步,他却在那些人脸上看到了不详的东西,蚀咒。 一种可怕的古代诅咒,被诅咒的人常常皮肤发白,就像是失去了血色,皮肤上会长出紫色血痘,痘体不久会溃烂流出脓水,就像是传说中复活的古尸,教会将其认为是亡者的诅咒,只有盗墓人才会出现这种症状。 但其实只是一种被称作湿虫病的疾病。 这是学者们的研究,但教会的猜测也不无道理,这种病症是因为被一种名为湿虫的虫类叮咬而感染的病症,而湿虫常常盘踞在地下潮湿处,而且是终年潮湿处,并且还需要附近有一种名叫多麻的地下植物,墓地常常会有,但其他特殊的地方也会有。 而这里又出现了,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洞壁算不上光滑,想来应该只是后者。 面前视野逐渐开阔起来,一个类似地下广场的区域出现,一侧堆放着木箱装着的货物,另一侧则是成排的酒桶,还伺养着几只羊,而最前面是一处被守卫保护的通道,里面的光芒不再是火把的微光,而像是璀璨的光石灯。 广场旁有几个吵闹的盗贼,看到众人进来立刻警觉了起来,凌羽顺便看了眼身后,这群山贼似乎并没得湿虫病,看起来应该是经常出去。 黑袍老人径直朝深处走去,凌羽也跟了进去,背后的山贼却没有跟来,似乎对他很放心,但他知道,他们是对这个老头和红色魔女的力量信任。 通道尽头是一处封闭的石门,光芒似乎可以穿透,但却看不清里面的情况,黑袍老人在门上轻轻敲击了下。 “大人,有客人想要见您。” “进来,”门后传出女人曼妙的嗓音。 凌羽的心扑通跳了一下,石门被黑袍老人缓缓推开,里面的场景也随之洞见,不像是潮湿逼仄的山洞,而像是富丽堂皇的宫殿,空间不比外面的广场小,地上铺满一层青灰色地砖,中央则是绛红色的地毯,顶部的光石灯发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当然还有红毯尽头石阶之上的石椅,一身鲜红长裙的女人坐在上面,绯红长发与裙摆如水漫在地上,半张假面盖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巴和红艳如血的嘴唇。 “大人,这位是军方的人,他负责追查我们劫走的车厢,这么看来我们是死敌,但我觉得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黑袍老人说。 凌羽注视着的石椅上的红色魔女,红色魔女也投出目光望着她,那是一双猩红色的眼睛,狡猾的像只狐狸。黑袍老人的话与其说是给红色魔女说的,但更像是给他说的,而第二次重复,似乎只为了说明他们真的有合作的机会。 “我困了,你负责就好了,”红色魔女歪着头靠在扶手上,目光却始终未曾移开凌羽,她又说,“我不喜欢没必要的战斗。” “我明白了,大人,”黑袍老人俯身行礼,又转身说,“阁下也许已经看出来了,我们和普通的山贼有着本质区别。” “倒像是贵族管家和小姐,”凌羽说。 “您说的一点没错,”黑袍老人点头,“大人是海撒可多的小姐,海撒可多家族是潘德恩的领主,但很不幸的是,新王对我们采取了灭绝政策,我们迫于无奈才选择反抗,但机械的力量太过强大,我们的士兵完全被单方面屠杀,领主大人战死,我护送小姐来到这里,招募了一批流亡士兵来组成保护小姐,本来是想逃往洛维斯基,但潘德恩处在西部山海那里,路途遥远,等我们赶到这里时,两国已经宣战,洛萨平原无法通过,我们只能留在这里,等待时机成熟。”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让我同情你?”凌羽冷笑,“恐怕不太现实,而且我会告知上方,由他们判断是否要剿灭你们。” “你不会,”黑袍老人摇头,“因为那对我们造不成任何实质影响,军队如果数量过少我们可以轻易杀死,如果数量过大,我们也完全有充裕的时间进入非定向传送法阵。” “非定向传送法阵……”凌羽暗忖着这个名词,所谓非定向传送法阵是一种很简单的传送法阵,可以只布置一个魔法阵然后随机传送到其他地方,但这种传送具有很大风险性,也许你会被混乱的空间漩涡搅碎,传说在天壁隧道建成之前,跨越天壁山脉的巨型魔法阵就是利用无数空间法师依靠非定向法阵的尝试才完成的,但法阵下是累累白骨。 “既然你们可以离开这里,那为什么会让红色魔女被抓?” 黑袍老人犹豫一会儿说,“因为小姐是天选者。” “天选者?” “天选者就是被诸神庇佑之人,小姐就是如此,她每次死亡都会重生,她希望借此来让军队停止讨伐,所以她甘愿受刑,但又再次重生,小姐不是红色魔女,她是天选者,是诸神来惩罚这群逆神者的圣剑!”黑袍老人展开双臂,仰头高呼,“没人能杀死小姐,小姐注定会摧毁所有逆神者!” 即便部下如此疯狂,红色魔女依旧一言不发,像是温柔的小猫靠在石椅上,美丽的双眸有节奏的眨动。 “那看起来你们劫掠车厢的目的是想要使卡尔特陷入危机,”凌羽转动着手中的魔枪。 “但并不完全如此,既然阁下已经来到这里,我想我就不用再隐瞒什么,”黑袍老人指着外面,“车厢里是黄金,这我们之前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以及劫持黄金的计划都是出自某位大人物之手,因为一直戴着一张小丑面具,所以我们称之为小丑,就是他让我们劫掠所有黄金,而且列车护卫也是他买通的。” “小丑……”凌羽不得不相信,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第695章 迷路旅人 “本身我们很相信他,因为他给了我们缺少的物资,而且这件事制裁卡尔特,我们并不介意帮忙,但后来我觉得这么做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黑袍人缓缓说,“小丑的目的远比我们确定,他就是希望搞垮卡尔特,本身我们也是如此,可洛维斯基的态度却让我们有理由相信,一旦卡尔特失败,我们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你怀疑他是洛维斯基的人?” “有可能,但并不能确定,我虽然厌恶卡尔特的政策,但我相信这只是某些人被魔神蛊惑,但洛维斯基却想要覆灭卡尔特,这是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接受的,”黑袍人说。 “开出你的条件,我会考虑,”凌羽开门见山道。 “我希望得到卡尔特政府的特赦,并且划定一片区域禁止外人涉足,”黑袍人走上来靠在凌羽身边说,“当然我们的秘密你最好不要和卡尔特政府提起,你也不要拒绝,我知道那厢黄金的重要性,但如果我把它投入空间裂缝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得到,而完不成任务,贻误战机,你恐怕会被处刑,这只是一个交易,我们一共只有两车厢黄金,我可以给你一车厢让你完成任务,你对外宣称是我们替你们杀死了洛维斯基的爪牙,并且主动奉上的,我相信卡尔特政府会无暇顾及我们的,而你也算完成了任务。” “带着一厢黄金,无论洛维斯基还是卡尔特胜利你们都可以逃往兰洛,足够你们一辈子吃喝不愁,也可以留待国内局势稳定重新返回,而我虽然没有完美完成任务,但也算解决了军队困难,包住了性命说不定还能高升,”凌羽笑了声,“听起来确实很不错。” “对,就是这样!”黑袍老人盯着凌羽双眼,“而你如果不答应,也许你就会死在这里,而且什么也得不到。” “我讨厌选择,”凌羽说。 “那是因为你心里很乱,”红色魔女忽然开口,她起身从石阶上走下,“你不用疑惑,遵从你内心的答案,那就是神的指引。” 黑袍老人慢慢退出房间,将偌大的宫殿留给凌羽和红色魔女,这里并没有窗户,但总有柔软微风杂糅着迷人香气,灯光不觉中暗淡了下来,也许是拂晓了,光线昏黄中有些橘红,亦如朝霞。 红色魔女从背后伸出手按住凌羽冰凉的臂铠,玉葱般的食指轻轻一转,她便如云彩飘动到凌羽身前,仰头望着他,眼中褪去了魔女的冷傲,像是顽皮的小猫,露出狡黠的笑容。 “呐,你看起来很冷。” 凌羽没有回答,依旧死死盯住红色魔女的眼睛,像是老练的猎手,观察着猎物肆意跳动。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红色魔女嘴角扬起,“是想杀了我吗?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虽然我并不怕死,但如今的局面恐怕我还不能够死。” “看起来你似乎很肯定我会答应你们的要求,”凌羽轻声说。 “你的眼睛出卖你了!”红色魔女秀鼻拱了下,哼着小调松开了手,她走到一旁的圆桌前,半坐在桌上,随手拿起一颗苹果,轻轻咬了口。 “以前我遇到过很多人,他们有的渴望金钱,有的渴望食物,有的渴望美色,有的渴望权力,而眼睛是最容易出卖他们的地方,或许人们很容易伪装,但当他所渴望的那样东西摆在他面前时,即便他可能故意隐藏视而不见,但他无法做到永远不去看一眼,只一眼,就足以被人捕捉到。” “那你看到了什么?” “迷茫与无助,”红色魔女声音低了下来,“就像是孤独的旅人,见过繁华的城镇与壮丽的景观,也见过奇珍异兽与古老风俗,行至午夜时,独立站在荒野里,看着草木摇曳,聆听着夜虫喧闹,但想说什么,却不知向谁诉说,抬起头璀璨星空下只有你一个人,靠在大树旁等待困意袭来入睡,醒来后又继续前行,直到死亡或者结束。” “何时会结束?”凌羽仿佛自言自语般问。 “能理解你的人很少,我是不是算一个呢?”红色魔女咬着苹果说,“你这种人不应该在这里,现在你是走进了一个迷雾沼泽里,也许你还没走出去,就会陷进去了。” “你似乎说了很多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凌羽转过身凝望着红色魔女,“难道你不知道,秘密这个东西不能够被第二个人知道吗?” “你可真是悲惨啊,”红色魔女讥讽似的笑。 漆黑的长枪猛然弹出,犹如毒蛇一般刺向红色魔女,她却丝毫不躲,依旧不紧不慢的嚼着苹果,枪尖在即将洞穿她额头的那一刻停下,漆黑的身影从后方握住魔枪。 “就这么相信我不会杀你?” “我是在救你,”红色魔女放下苹果,语气忽然变得平静,没了嘲讽,也没了笑意,只是平静的像是死寂的天空,无风云也颓靡。 “但这是最后一次了。”她轻声说。 风也在这一刻停止了,时光仿佛凝固,哗啦啦的雨声充斥着凌羽的耳朵,像是来自地狱恶灵的诅咒,挥之不去,他无力的垂下手臂,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那句话。 “最后一次救你了。” “最后一次救你了。” “最后一次……” 他忽然捂住脸笑了起来,像是疯癫的乞丐,但面孔却狰狞如恶魔,他越笑越奇怪,可很快,他就沉默着,眼泪顺着捂住脸的手淌下。 哽咽声越来越低直到消失,红色魔女走了上去,打开了凌羽遮面的手掌, 凌羽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红色魔女,魔女轻抬手臂,取下了银面,记忆中那个女孩跃然于面前,酒红色的长发还有纯红色的瞳孔,她笑起来还会有尖尖的虎牙,生气时会像炸毛的小猫,她最喜欢吃烤鱼和水果,还希望佩尔西斯遍地都是果树。 “对不起……”他抚摸着女孩柔软的脸,“让你失望了……我还没帮你报仇呢。” “已经够了,”女孩伸手抱住了他,不停说着,“已经够了,已经够了……” 风又开始缓缓流动,女孩松开了怀抱,又重新跳回桌子上,她低头吃着苹果,其实她既没有纯红色的瞳孔,也没有尖尖的虎牙。 凌羽苦笑了下,自己还真是入戏太深,可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苹果似乎吃够了,红色魔女忽然扔掉吃一半的苹果重新坐回石椅,歪着头看着凌羽,“考虑的怎么样了?” “可以,但我需要一厢半,剩下的可以留给你们,”凌羽说,“即便只是半厢黄金也足够维持你们生活了。” 红色魔女沉默了一会,微微点头,“那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凌羽微微一笑,从空间魔法器里拿出一颗苹果放在桌子上,“送你的礼物。” 石门被忽然推开,黑袍老人站在门口,目光聚集在凌羽身上,凌羽转身走了出去,黑袍老人若有所思的望着那颗苹果又瞥了眼石椅上的红色魔女,甩了下黑袍退出关上了石门。 红色魔女始终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如同一只被遗弃的木偶。 第696章 秘密 枪尖撬开驼龙背上的车厢,凌羽弯腰跳了进去,借助火把的光芒,他搬出一个木箱放在地上,震动发出类似瓦片碎裂的响声,山贼们纷纷投来了目光。 “阁下是否需要检查一下?”黑袍老人问道。 “当然,”凌羽端起魔枪刺出,枪刃击穿木箱却受到阻碍,他抽出长枪,瞥了眼洞口里面的东西,又弯腰托起木箱扔进车厢里。 “交易讲究信誉,不过眼下这种时候恐怕信誉的影响力要大打折扣的,我想应该适当加重点分量,”黑袍老人低声一笑,“阁下觉得呢?” “我没意见,你需要什么?” “阁下的身份证明。” 凌羽愣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剑刃围拢的铁焰花徽章,烈焰守护的徽章,“卡尔特联军后勤补给护卫部队部长的身份证明,应该足够了吧?” “看起来我们钓了条大鱼,为了表达我的敬意,我将剩余三分之二的东西都交还出去,阁下可以随意处置,”黑袍老人挥了下手臂,所有山贼立刻跟着他走进山洞里。 凌羽靠在车厢前等待着山贼将剩余的黄金搬出来,响声从顶部传来,他抬起头,漆黑的身影站在车厢顶部望着他。 “部长先生,这算同流合污吗?”诺维雅淡淡的问,“虽然部门只有我们两个人,但如果我将你检举出去,部长之位就会留给我了。” “你可以试试,”凌羽轻声说。 “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明明是他们抢了我们的东西,而最后我们还需要以正规渠道交易回来,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我不管关心可笑不可笑,我只关心解决眼前的问题,”凌羽看着黑袍老人说,“他们人数这么多,我们根本无法对抗,既然可以通过和平的途径解决,为什么非要逞英雄呢?” “英雄?”诺维雅冷哼一声,“你连给英雄提鞋的资格都不够。” “我也没兴趣干那个,”凌羽依旧平静。 “你可让人恶心!”诺维雅仿佛诅咒一般说。 “恶心?能理解他们的应该是你才对吧?”凌羽仰起头说,“他们也是和你一样流亡的贵族,似乎为了生存也没有什么过错吧?他们既不杀人,也不抢劫贫民,相比起来,你不觉得那群列车护卫更让人恶心吗?” “说这么多东西,你是在掩饰什么?”诺维雅忽然轻声笑了起来,“掩饰什么?红色魔女和红龙公主很像吧?你不希望她再死在你面前一次,对吗?” 妖艳的蝙蝠从凌羽背后飞出,缓缓落在诺维雅手中。 “你监视我?”凌羽语气冰冷。 “不是监视,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龙骑士进入山洞里,你可真够大胆的,”诺维雅从车厢上跳下,一步步朝山洞里走去。 “你去干什么?” “别紧张,部长大人,”诺维雅回过头,“我只是觉得他们搬的太慢了,我去帮帮她们。” 晨光熹微,这座据点四周被茂密的树林遮蔽,连顶部也被树冠覆盖,只落下成束状的微光,凌羽靠在车厢上,手指不停拍打着铁皮,上面带有湿湿的露水。 他等待许久也不见人出来,终于忍不住朝里面看了一眼,此刻山洞里面却安静的可怕,嘭的一声,清脆的声响从山洞里面传来。 潮湿的洞穴里弥漫着淡淡的白雾,各条支路里也陆陆续续走出查看的山贼,看到他之后,警惕的握住武器。 凌羽也不再犹豫,快步跑了进去,穿过长长的甬道,抵达了深处的广场上。 酒桶被利刃划破,酒水顺着缺口咕咕流淌,豢养的山羊跑到另一侧的角落,几十名山贼将广场团团围住,中央站着唤出暗甲的诺维雅,只是她身旁多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孩,女孩有着一头美丽的红发。 黑袍老人从人群中走出,黑袍下手臂抬起,一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法杖赫然出现,上方有着一颗紫色骷髅头。 “部长阁下,您的部下似乎不太懂规矩啊!” “不懂规矩?”诺维雅冷笑,“只是我发现了你的秘密吧?” “这不算什么秘密,山贼只劫钱财未免太假,女人也是不错的货物之一,”黑袍老人淡然道,“这是公认的事情。” “可卡尔特的法律同样禁止奴隶贸易,”诺维雅大声斥责,“你想挑战法律吗?” 黑袍老人摇头,又看向凌羽,“部长阁下,我十分认可卡尔特的法律,但我想特殊时期,法律也许无法兼顾太多,那个女孩是我们的,这恐怕无法交给你们,希望阁下以合作为重,不要为了不必要的东西伤了和气。” 诺维雅也转过头望着凌羽,蓝天般清澈的瞳孔一动不动,像是期待着结果。凌羽提着魔枪走了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走了。” “走?”诺维雅不可置信的笑了起来,“你到底是愚蠢还是装傻?你难道看不出来红色魔女的秘密吗!” “走了,”凌羽又说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什么秘密?”黑袍老人忽然问,“这位小姐还请您说清楚?” “当然可以说清楚,”诺维雅看着黑袍老人,“教会曾经将控制精神之术敕为禁术,而在这种精神之术中,傀儡术是最简单也最好用的一种,被控制者常常像是一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一样,即便是让她自杀也无法抵抗。而所谓红色魔女的传说,其实根本就是假的,你不过是利用傀儡术控制这些无知的女孩,让她们一个个被军队逮捕杀死,而之后,你便重新制造一个新的红色魔女出来,如此一来,恐怖的红色魔女的传说就会无形中给你增加一层保护,是啊,你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黑袍老人面具下的眼睛冒出渗人的寒光,他握紧法杖,想要看这个女人究竟知道多少。 诺维雅继续说,“本身这种简单邪术很容易被发现,但如今的卡尔特教会势力衰弱,不然以你这么拙劣的手段怎么可能成功。” 第697章 交易交战 “拙劣?”黑袍老人阴涔涔的笑道,“我的手段一点也不拙劣,我的傀儡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你又怎么会知道?!” 骷髅法杖上光芒一闪,紫黑色的光束从中迸发,诺维雅握住了身旁女孩的手臂,可没等她行动,一杆漆黑长枪挡住了光束,她颇有些意外的看到那个让人作呕的部长竟然挡在了她面前。 “切,没想到好人先生又来当英雄了,”她嘲讽道,“看起来你一点没变。” “我只想说你太愚蠢了,”凌羽垂下魔枪,“为了救这些人,你不仅是失败,还会将你的生命也搭进去,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你非要选择最笨的一个。”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凌羽瞥了眼黑袍老人,“我说过了,我们两个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而且我们的首要目标是黄金,将黄金带出去,再派兵剿灭这群人不是更稳妥的办法吗?” “你知道红色魔女的秘密了?”诺维雅一愣。 “很难猜吗?”凌羽低声说,“湿虫病只有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才有,而抢劫黄金这么重要的事情红色魔女都不出动,我很难想象她什么情况下会出现,可是她却没有得湿虫病,这说明她应该不久才来到这里,再联系这个神秘莫测的黑袍人恐怕真相再清楚不过了。” “那你还交给他徽章!”诺维雅大叫。 “所以才说你蠢,”凌羽回过身说,“星尘曾说过,真诚的人是英雄,虚伪的人才是君王,而英雄总是顾及太多,比如荣誉,而我不是英雄,我也不在乎荣誉,背信弃义这种事我并不觉得什么问题。”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诺维雅笑着问,“恐怕只有英雄才会顾及同伴的死活,说到底好人先生还是希望做一个英雄。” “当然不是!”凌羽将魔枪平举,“只是你还不能死在这里!” 漆黑的触手瞬间爆炸,魔枪如同破浪的帆船笔直的突破而出,无数触手从黑袍老人身后生长出,在他面前组成防御屏障,魔枪被狠狠震退,凌羽落在一旁的木箱上,铠甲将箱体踏破,黄金露了出来。 山贼们面面相觑,眼珠在不停转动,最后纷纷停在地上的黄金之上,他们只是讨口生活,没必要拼命,更何况还是给这个古怪的家伙做事。 黑袍老人咯咯的笑着,“是啊,你们都这么聪明,可再聪明又如何?知道秘密又如何?你们觉得还能走出这个地方吗?” 漆黑的浓雾瞬间笼罩在整个广场上,凄惨的喊声接连不断的响起,伴随着还有嗡嗡的震动声,凌羽深吸一口气,魔炎改造的眼睛让他轻而易举看清浓雾中的情况,那群山贼身体不断膨胀,片刻之间就异化成恐怕的魔物,骨翼从背后生出,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黑雾中亮起。 “杀死他就结束了。” 诺维雅猛然跳出,两柄利刃同时闪动,蝠翼在背后展开,瞬间便将速度提升到了最大,异化魔物飞快扑出将诺维雅的攻势拦住。凌羽也随之而动,魔枪从下而上挥砍而出,摧峰式的力量瞬间击飞了数只魔物,而高举法杖的黑袍老人也露出身影,魔枪没有任何技巧的刺出,黑袍老人却低声一笑,暗红色的旋风从他面前出现,魔枪与风暴碰撞发出尖锐的低鸣,风暴停止,露出了里面的身影,一身红裙的红色魔女,她抬起手掌,雾气凝聚成一柄同样漆黑的长枪。 “我说过了,这不是低劣的手段,这是杰作!杰作!”黑袍老人咆哮,“我的傀儡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现在你有机会见到了!” 模仿吗?凌羽明白了红色魔女手中的武器其实就是仿制的魔枪,但即便武器能模仿,招式也可以模仿,但力量却无法模仿!他双手牢牢握住魔枪狠狠挥下,红色魔女立刻抬起黑枪阻挡,金属碰撞声伴随着手臂的酥麻传来,凌羽借力后退,落地后疾电般站起,魔枪旋转着刺出,还没有恢复防御姿态的红色魔女仓皇提枪抵挡,魔枪撞在黑枪上又后退,而后再次袭来,如同持续不断的狼群,一点点撕碎敌人的防御。 黑枪在第九下碎裂,凌羽将魔枪横压而出,卡住红色魔女的脖子轰在尽头的洞壁上,手臂陷入泥土之中,土砾与硬石一同崩了出来,只是魔枪之下只剩下还未完全消散的黑烟。凌羽快速回头,可一杆长枪猛然刺来,在头盔上划出一道火花扎进洞壁中,凌羽双腿弯曲,半跪在地上,左手朝后方一揽,柔软的小腿入手,他力量骤然爆发,将红色魔女狠狠摔在墙壁之上,飞快站起身伸手扼住红色魔女的喉咙,魔枪贴着她的脖子插入壁内,只需要稍微朝右一拉,就可以结束红色魔女的生命。 “犹豫可不是一个合格战士该有的情绪。” 黑袍老人话音落下,无数触手从地面转出,凌羽瞬间被触手包裹,触手窸窸窣窣的上移,直接将他推上了洞顶,数条触手握住他的四肢,而后无数触手交织在一起,如同潮水般一次接一次的袭来,但那些元素质化的实体完全无法破开玄骨幽痕的防御。 游动的触手从凌羽腹部一直游动到他的面颊,似乎找到了攻击的地方,瞬间无数只触手争先恐后般袭来,凌羽猛的张开口,一口咬下一截触手,咀嚼几下咽进了肚子里,狂暴的暗元素在体内乱窜,暗红色也弥漫进眼中,他身体猛然一震,触手纷纷断裂,他在碎肢中落下,拔出地上的魔枪。 “令人咂舌的防具,”黑袍老人走出迷雾,“竟然能抵御那种程度的攻击,我想所有魔法攻击对你恐怕效果都很小,既然如此,那我就依靠武力击败你。”他震动法杖,无比虔诚的呼唤,“魔神大人,降下您的力量吧!” 凌羽猛然回身,嵌进洞壁中的红色魔女一步步走出,恐怖的尖刺从背后膝盖和手肘生出,她早已经失去人形,化为了一头杀戮魔物。 “部长阁下,希望您能够快点解决她,”黑袍老人又重新隐进黑暗中,“如果速度太慢,您的部下恐怕要被那群魔物分食了。” 第698章 又是抉择 凌羽握住魔枪,低首而立,他目光从魔化的红色魔女身上移开,透过无尽迷雾去看诺维雅的情况,那个老家伙说的很对,本身玄骨幽痕就属于抗魔铠甲,而且这里更多的还是暗元素,但诺维雅也许情况就糟糕很多。 逼人的杀气让他转回视线,侧身躲过红色魔女的利爪,她随之一握,暗元素又迅速凝结成黑色长枪,朝他撩了过来,魔枪的枪杆撞上了黑枪枪刃,叮响之后凌羽迅速后跳,红色魔女张开巨口撕咬过来,背后凝出蝎尾一般的东西,从腰间刺出,凌羽落地朝后翻滚手指划到魔枪枪尖处,腿部猛然发力,魔枪如锋利的剑斩断了蝎尾,他直接放弃防御,撕裂式的速度与力量达到最大化,黑枪撞在玄骨幽痕之上,荡出滚滚黑烟,他直接扑出,拖着红色魔女撞在地上,泥土瞬间崩飞,红色魔女嘶吼着大叫,他不敢犹豫,魔枪飞快刺出,贯穿了红色魔女的大腿,将她钉在地上。 “背后的印记!”诺维雅忽然大吼一声。 凌羽没时间考虑这句话的真假,也顾不上绅士礼仪,他卡住红色魔女喉咙将她拽起,另一只手拉住红色魔女背后的衣服,猛地朝下一拉,他顺势跳到了后方,紫黑色的扭曲皮肤上,一个暗金色的六芒星图案依旧清晰可见,他咬破手指,蕴含魔炎的血液很快流满整个手掌,他狠狠按下,红色魔女立刻发出仿佛来自灵魂的哀嚎,腐蚀性极强的魔炎灼烧着红色魔女的皮肤,而那个六芒星图案也随之残破,暴躁的红色魔女终于安静了下来,歪着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黑暗中突然闪出无数暗刺,凌羽立刻扑出将挡在了红色魔女面前,暗刺落在地上形成牢笼将他们困在里面。 黑雾退去了,山洞里早已经一片狼藉,山羊化为森森白骨,酒桶也只剩下滴滴答答的响声,山贼化为的魔物大半都倒下,诺维雅半跪在地上,紧身黑衣破损严重,露出里面的甲胄,血迹布满整个身体,暗蓝色的长发漫散而出,只是那个红头发的女孩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啪的鼓掌声从一旁传来,黑袍老人得意的笑着,“部长阁下,看起来你似乎速度还不够快啊!您的部下已经无力抵抗了,而这将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伸手提着红头发的女孩,从她肩膀上露出鬼面的头颅,“如果不希望她也变成魔物,最好就不要动了。” 诺维雅狠狠吐出一口唾沫,像是在表达不屑,黑袍老人鬼魅般出现,一脚将她踩在脚下。 “我可不是要挟你!你觉得你还有能力抵抗吗?” 诺维雅半张脸埋进土里,她四肢不停发力,可每一次发力腹部的伤口就渗出大量的鲜血,消耗着她本就不多的体力,她只能死死将手指嵌进土里。 凌羽一言不发的抽出魔枪,朝前一扫,禁锢他的囚笼破碎,在魔枪面前,暗元素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啧啧啧,部长阁下果然是魔法克星,”黑袍老人赞叹,“坚不可摧的防御,无坚不摧的攻击,魔法再您面前就如同孩提的打闹,”他低声一笑,“可那又如何呢?您是要跟我比速度吗?或许你拥有无可比拟的速度,可这两个人,你准备救哪个呢?” 黑袍老人让红头发的女孩浮在空中,双手凝聚出两颗黑色法球。 凌羽沉默不语,将魔枪扔在了地上。 “很好!”黑袍老人微笑,“委实来说,我其实并没有说谎,虽然主人的身份是假的,但我的身份却是真的,如果阁下决定保持沉默,我想我们依旧有合作的机会。” “什么条件,”凌羽问。 “对于你们的冒犯,我可以既往不咎,我只需要你按照之前的约定向你的上级述职就好,”黑袍老人迟了几秒说,“不过碍于你之前的言行,我有理由相信你会背弃承诺,那么就需要加一个条件。 黑袍老人收起一团黑色法球,从衣服里掏出一瓶药剂扔了过去,凌羽抬手接住。 “伊洛瓦的毒药,一年之内都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一年之后便会开始逐渐腐蚀你的内脏器官直到你化为一滩脓水,我会在即将一年之期结束时为你调配解药,所以不要试图杀死我来获得解药,喝下它,你可以带着黄金和你的部下安全离开,当然我的傀儡你不能带走。” 紫色的液体盛在透明的玻璃瓶晃动,仿佛冥界的神秘河水,凌羽拧开瓶塞,这个名为伊诺瓦的毒药散发出异样的芳香,像是很久之前祝落那个东陆香炉里弥漫的香气。 “喝不下去?”黑袍老人笑着问,“如果你想要离开,我确实无法阻拦你,但那样等你再出现时,迎接你的将是三具尸体。” 凌羽看了眼被黑袍老人踩在脚下的诺维雅,诺维雅依旧不断挣扎,但膝盖似乎已经断裂,小腿不再随着身体运动,只是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什么。 他摘掉音音螺,耳朵里清净了很多,然后闭上眼睛,抬起手臂将毒药倒入口中,玻璃瓶落在地上,凌羽擦掉嘴角的毒液,低声说,“可以了吧?” “当然可以了,”黑袍老人弯腰将身下的诺维雅抓起,推了出去,“部下阁下,记得快到一年时来找我要解药。” 凌羽抓起魔枪扔了出去,诺维雅伸手接住支撑着身体,二人四目相对,一句话也不说,半晌过后,凌羽转身说。 “走了。” 诺维雅拄着魔枪,低头擦拭干净了脸上的泥土,她看着离去的身影,又回到看到黑袍老人那张丑陋的嘴脸,她想要跳上去一枪刺死那家伙,可终究只能咬紧嘴唇,一瘸一拐的朝外走去。 一个身影从旁边爬到了她的面前,红色魔女颤巍巍的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衣角,眼中满是乞求的目光。 “救救我……带我走好吗?” 傀儡术破除之后,她不再是高傲的红色魔女,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也会害怕,也会哭泣,美丽的小脸上布满泪水,可她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小声啜泣。 第699章 红龙公主 诺维雅停在了原地,即便女孩的力量很小,可她依旧无法移动半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因为她也无法救任何人,甚至连她的命都是别人救的,可她做不到弃之不顾。 可笑!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才是最喜欢充当好人的那个。 “喂……”她开口去喊前面走着地男人,可她又停了下来。她其实并不了解那个男人,却十分清楚他的故事。 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的,报仇,他会谨慎对待任何事,他并不怕死,却不甘心倒在复仇的路上。 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时候,那个男人独自坐在要塞的顶部,孤独的望着天空,黑龙在低低的鸣叫。 他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他不可能停下复仇的脚步,但她同样知道,她如果喊他,他依旧会停下。 诺维雅打掉了女孩的手臂,继续朝前走去,女孩愈发恐惧与惊慌的喊声从背后传来。 “救救我……我害怕……救救我……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诺维雅将头埋进身体里,可一个挺拔的身体挡住了她,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你……”她疑惑的问。 凌羽缓缓回过身,与蜷缩在地上的女孩对视,久久不曾离开,诺维雅愣住了,她发现他竟然笑了,像是迟暮的老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望着空洞的天花板,那一笑之间,仿佛度过了一生,喜悦与悔恨都在其中。 “原本以为没有音音螺就什么都听不到了,可还是能听到,”凌羽看着女孩,女孩身上还保留着魔化的痕迹,肘部和膝盖上都长着尖尖的倒刺,牙齿也突出嘴唇,她想起了风铃魔化的样子。 “但其实你和她一点都不像,一点都不像……可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再迟疑了,不会再迟疑了。” 凌羽握住了诺维雅手中魔枪,诺维雅看着他,也无声笑了起来,“确定了?” “我说过了,我讨厌选择,”凌羽将魔枪抽出,“因为我从始至终都不会选择,而留给我的答案也始终只有一个。” “部长阁下,”黑袍老人视线凝视,“我有必要提醒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蠢事,伊诺瓦之毒的解药只有我能制作,如果你不好好合作的话,迎接你的只有死亡。” “死亡?”凌羽冷笑,“很可怕吗?” 黑袍老人一愣。 “死亡一点都不可怕,只是会很悲伤。” 凌羽拱起身体,闪电般冲出,魔枪平举突刺,直奔黑袍老人额头而出,黑袍老人提着手中的红头发女孩抵挡,凌羽依旧毫不减势,双腿骤然发力,魔枪在身体围绕一周闪电般射出,黑袍老人看着快速逼近的魔枪慌了阵脚,他相信即便是有女孩的头颅抵抗,魔枪依旧会击穿他的脑袋,他手中暗元素凝出锁链,将女孩固定在空中,同时化为迷雾在原地消散。 红头发的女孩仿佛呆滞一般,脸色变得煞白,她已经被惊吓的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得大大的,可忽然之间,逼近的魔枪被一个身影拦下,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在最后一刻拦住魔枪的人,魔枪从刺入了他的胸口,黑色铠甲却唯独失去了胸铠那一部分。 凌羽弯下腰,淋漓鲜血从胸口渗下,脚下是冰蓝色的宝石碎屑,魔枪并没有洞穿他,而是击碎了魔化抑制器,这个靠自己永远无法摘除的新型装置,可以抵抗魔炎,却无法抵抗魔神的武器。 他抽出魔枪,手中握住了莉儿的那颗魔曜石,他挥枪斩断了女孩背后的锁链,将魔曜石塞进了胸口的缺口中,他提着魔枪一步步走着,全身肌肉不断膨胀,骨翼尖刺和獠牙快速生长,魔化的痕迹越来越重,漆黑的铠甲被暴起的肌肉包裹,黑色浓雾弥漫出彻底将其笼罩,一对暗红色的光芒在迷雾中闪动,仿佛来自地狱的恶灵。 魔化的凌羽怒吼着冲出,他高高跳起,骨翼在背后张开,魔枪狠狠朝下刺出,黑色浓雾也被倾泻而出,身影仿佛巨龙掠下。 黑袍老人开始惊慌了起来,漆黑的浓雾将他完全限制在一个区域里,他不停的召唤魔物来阻挡那头降下的狂兽,最后将法杖高举,幻化出一排排暗刺从地面刺出 毁灭一切的碰撞在那一刻完成,仿佛末日一般的冲击波将诺维雅掀翻,洞穴开始剧烈震动,无数的石块落下,她狂暴似的跳出,原本断掉的腿逐渐扭曲,变为了如魔物一般后肢,她抓起两个女孩,看着即将坍塌的洞穴,快速朝外跑去。 跑出洞窟之后,没等她放下两个女孩回身,一声巨响之后,洞穴彻底被掩埋。 她无力的跪在地上,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惊飞的鸟群在头顶久久盘旋。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那个孤独的男人终究还是没能替那个女孩报仇,就倒在了荒凉平原中的山洞里,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 龙吼声震天响起,诺维雅一愣,惊讶的抬起头,黑色巨龙从天空撞下,瞬间击垮了山洞,巨龙挥动利爪,将石块拨开,速度飞快,转眼之间,深深的洞坑已经出现,诺维雅急忙也跳了下去,她望着安静的坑洞。忽然,一处石块开始剧烈下坠,仿佛跌入深渊一般,她快速跳了过去,将石头不断朝外扒出,一个黑色的身影躺在暗红色的血泊之中,她顾不上魔炎血液的腐蚀性,用力将那个男人拖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魔化竟然神奇般的解除了,玄骨幽痕保护了他的大半身体,只有腹部被鲜血渗透。 凌羽疲惫的看着诺维雅,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诺维雅不懂他怎么还笑的出来,她筋疲力竭的倒在了石坑中,望着清澈的天空,第一次喜欢上了这种颜色。 远处的树上,黑色的空间裂缝还漂浮在那里,美尔丝坐在树枝上,双腿微微摆动。 “呐,幽儿,你可很少这样,虽然他和狂翼大人有点关系,但你也没必要这么照顾他吧?” “我只是完成她的最后心愿,”幽儿望着前方说。 红色魔女不知何时已经从地面站起,她望着下方的石坑,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无力起身,但他还是抬起手臂,远远地挥手告别。 她也抬起手轻轻挥动,微风抚动着她红色的长发。 红色灵体从红色魔女体内分离出来,红色魔女随之倒下,而那道灵体转过身看着裂缝前的女孩。 幽儿张开手臂,灵体飞快地涌入了她的体内。 “又一个生灵彻底消失了,”美尔丝悠悠的说,“银月大人交待的事情我也办完了,我们该走了,幽儿。” 幽儿最后看了眼那只还未挥动的手,轻轻点了下头。 第700章 一意孤行 巨龙伸出巨爪刺破装满黄金的车厢,伏在车厢之上,凌羽颤抖的起身,捂着腹部走到晕倒的红色魔女身旁,用沾满鲜血的手将她扛起放到了龙背上,崩霆瞪着骇人的龙目望着他,他抚摸着它的头颅,又看着那个躲在角落里的红头发女孩,崩霆将头首朝向天空,女孩似乎不那么害怕,慢慢走了过来,凌羽也将她抱上龙背。 “我们去哪?”女孩问。 “回家,”凌羽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崩霆会带你们回去,去城里的不要乱跑,会有人照顾你们,如果有人问起你们的事情,就说列车失窃案的所有犯人死在了洞穴里,我们马上就到了。” 女孩眼中还是流露着恐惧,但她依旧坚定的点了点头。 凌羽从空间魔法器拿出两颗苹果,塞进了女孩手里,“替我照顾好她,如果她醒了,就把苹果给她一个。” “我知道了,”女孩将苹果护在怀里。 凌羽微笑了下,转过身朝诺维雅坐着的地方走去。 “那个……”女孩有着胆怯的喊了声。 凌羽停在原地回身,女孩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对着他说,“谢谢……” 凌羽愣了一秒,然后轻声回应,“嗯。” 巨龙载着黄金和女孩进入了天空,凌羽站在下方看着,红色魔女似乎醒了过来,她接过女孩递来的苹果,低头朝下方看去,但巨龙双翼一震,龙背上的身影已经逐渐模糊。 “你这么放心让她们去?”诺维雅一边整理着散落的头发,一边问,“万一城里的也有那个老东西的同伙呢?而且小丑不还是没出现吗?” “不会,”凌羽摇了摇头,“只要小丑不出现,没有人会想制她们于死地,而小丑永远也不会再出现了。” “为什么?”诺维雅不解的问。 “因为从始至终我所知道的小丑只会是两个人,”凌羽靠着一块大石头坐下,“黑白者和祝歌,他们都拥有魔神力量,而那个黑袍老人对魔神力量的掌控显然不如他们,所以不难想象是被某人教授的。而祝歌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无外乎之前卡尔特的法典,商人当政,黄金当然不可能被花费在军事上,而军队又缺资金,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人将运回王都的黄金截下,以充军备,反正星尘的惯用伎俩就是殊死一搏,他根本没打算将战争拖太久。” “那不是还有黑白者吗?”诺维雅说,“你这么肯定不是黑白者?” 凌羽淡淡一笑,什么也没有说,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颗桃子丢了过去,“吃吧,这算是你的薪水。” “薪水这么少?这工作又这么危险,可没人会选择待在这,”诺维雅虽然这么说,但依旧接过了桃子,拿衣服擦干净上面的绒毛,侧过头掀开银面,轻轻咬了口。 “那就走吧,”凌羽说。 诺维雅怔了几秒,然后又咬了口桃子问,“为什么这么说?” “原因不太好说,但这是为你好,”凌羽把手伸进空间魔法器里,光芒一闪,一个木箱落地,缺口处闪烁着黄金光芒,“这有一箱黄金,带上它离开这里,去兰洛、去东陆、去佩尔西斯都行,尽早离开。” 诺维雅什么也不说,抬起头望着升起的太阳,黎明前的黑暗明明已经散尽,可她全身已经笼罩在黑衣里,像是一副坚硬的外壳。凌羽看着诺维雅滞留在空中的手,只咬了两口的桃子停在了她的嘴边,她侧脸很美,如玉的肌肤,秀美的琼鼻,还有薄薄的嘴唇,只是银面覆盖的眼睛里,淌出一道泪水,像是一把刀,割破了一切的美好。 “我不想走,这是我的家乡,”她轻声说。 凌羽也不再说什么,独自望着远方的天空,其实他很讨厌沉默,也讨厌等待,可这次,他也不想打破安静,也希望崩霆能慢点回来,慢到她可以回心转意。 温暖的阳光很快消失了,阴云密布,寒风飒飒,触碰脸颊有些冰冷,群鸟叫的愈发凄凉。凌羽靠在石头上,用木屑将塞进腹中的石块剃出,没有了魔化抑制器,他透支生命的恢复能力又重新出现,伤口在缓慢愈合着。 “最后一个问题,”诺维雅忽然开口问道,她没转过头,只是伸手取下了始终佩戴的银面,还没吃完的桃子被她放在一旁,“你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怎么知道……”凌羽一时也想不出到底时何时知道她身份的,“也许从一开始我戒备心理就很重,而且你的借口太低劣了,冰澜曾说过暗击士是罗希瓦尔帝国时期的战技,在诺伊修斯帝国时就已经濒临绝迹了,而且多为暗裔之民学习,你不可能学到那个,后来就是我常说的,你其实是个贵族家的小姐,却偏偏为仇人卖命,动机我想已经不言而喻了,当然本来我还不懂,今天我才明白了,你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黑袍老人的秘密对吗?” “对,一点没错,”诺维雅掀开兜帽,她的发色很少见,是那种阴暗天空的颜色,灰蒙蒙中又有一丝蓝意,“我就是海撒可多家族的大小姐,潘德恩的主人,我的家族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老贵族,在潘德恩势力很大,那个少年上任后,就对我们多有针对,但那时我什么都不知道,每天都还是在花园里玩耍,直到有一天,父亲忽然闯了进来,将我带到家族老人的面前,宣布我将成为他的继承人。” “其实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父亲与其他地区的贵族联合起来反抗国王的军队,但在强大的机械武器面前他们根本不堪一击,父亲与许多叔叔都战死,国王的军队很快围住城池,也就是那时,我遇到了那个老东西,他叫多诺夫,是一个邪教徒,他声称拥有扭转战局的力量,我当时没什么办法,只能选择相信他,可最后才发现他其实是在利用人体炼制邪恶的东西,被我发现之后,他在杀死了我的侍卫之后,将我打晕献给了他所谓的主人。” “主人?”凌羽一愣,“是谁?” 诺维雅只是不停的摇头,她缓缓站起身,重新戴上银面,但没去捡那颗苹果,她望着黑云翻滚的天空说。 “你的龙回来了。” 凌羽也抬起头,崩霆正在乌云间飞行,震翼间突破厚厚的云层,又如闪电般降下。 “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诺维雅又说,“别那么蠢,佩尔西斯根本就不能生长果树,你就算种再多也没用,有空还不如种在卡尔特呢,这里树也挺少的……挺少的。” 她最后的声音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让人觉得异常悲伤。 第701章 所谓真相 平原中的巨兽马铁城逐渐出现在了面前,虽然时间很早,但整座城市以及如同机器一般开始运作起来,行人避让着军队,高楼里的百叶窗被拉开一条缝,有人观察着这座死寂的城市。 巨龙降落在城内的广场上,一队士兵早已经等候多时,广场上临时搭起了一个高台,上面跪着几个身穿囚服的人,头颅正躺在地上,凝视着滴血的脖颈。 军队的动作远远比想象中的快,这群列车护卫已经被处决,而行刑者还站在一旁,拿出一条白布擦拭着沾满鲜血的佩剑,是老熟人,祝歌。 “你们来的似乎晚了一点,”祝歌微笑的把佩剑插入剑鞘,“你们带回来的小女孩指认是这几个人将她带到了你们口中的山洞里,我为了整顿军纪,只好杀死他们,以儆效尤。” “辛苦了,”凌羽低声说,视线始终不从曾祝歌脸上移开,他不得不佩服祝歌行动之迅速,将知情人全部杀死,而军队神不知鬼不觉地吞掉了这厢黄金。“只是听说他们还有个首领被称作小丑,看起来是一时找不到线索了。” “不碍事的,”祝歌悠悠的说,“反正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在卡尔特军队的威压之下,我担保他不敢再出现。” “再好不过,”凌羽点头,然后朝远处走去。 祝歌跟了上来,“那两个女孩的事,我会妥善处理,我这次其实是调任,多亏国王陛下器重,我以从卡尔特王都卫戍领长升任卡尔特第二军统帅,但这似乎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星尘总长已经黔驴技穷,事到如今,也只有靠我来扭转败局了。” “败局?”凌羽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祝歌揉了揉头发,“很不幸,前天晚上法乐音要塞被洛维斯基魔法师军团袭击,已经彻底化为了一滩铁水,不,现在应该已经凝固了,而接替方林统帅第三军的星尘总长,战局指挥能力远不如洛维斯基老帅杜戈梅,第三军现已经全军覆没,而黑铂山要塞也已经沦陷。” “局势似乎很被动,”凌羽简单说了句,又问,“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呢?” “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在战前被星尘总长调来洛萨平原,这也为我们保存的实力,”祝歌轻声一笑,“星尘总长的策略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随便吧,如果有关于提厄尔的消息,随时通知我,”凌羽回头看了眼祝歌,又转身朝外走去。 “老弟,别急着走嘛,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祝歌又远远喊住了凌羽。 “那就走吧,”凌羽停下了脚步。 “别急,不止有你,还有你的部下,”祝歌指了指站在巨龙旁的诺维雅,“这是军令,还请你不要违抗。” 凌羽注视着低头站立的诺维雅,久久沉默着,诺维雅仿佛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又或者是她敏锐的听觉使她听到了祝歌的话语,她抬起了头,也投来目光,然后迈动了脚步。 走过宽敞的大道,三人停在冷清的城主府面前,洛萨平原的叛乱被平定之后,这里就荒废了,昔日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如今却显得格外冷清。祝歌笔直的走了进去,停在了被清扫一空的大厅里,原本的大厅应该富丽堂皇,而如今连墙壁也破碎不断,只是里面摆满一圈椅子,中间放置着一个圆桌,巨大的沙盘插满五颜六色的旗帜,这里像是战时的指挥所。 凌羽停在了门口,他伸手拉住了诺维雅,祝歌站在里面,回头看着他们,带着疑惑微笑,“怎么了,这又不是地狱?这么怕进来?” 诺维雅伸手打掉了凌羽的手,大步走了进去,凌羽只是抬起头看了眼天空,昏暗的仿佛没有一丝亮光。 响亮的脚步声从幕后响起,颇具东陆风格的纱幔被一只套着白手套的手揽起,手的主人一点点露出来,精致的军装衬托着并不挺拔的身影,稚嫩的脸庞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少年望着外面的凌羽说, “哥哥,再不进来可就要下雨了。” “星尘……”凌羽低声喊出了少年的名字。 “好了,”星尘收起了笑容,“就在不久前,我们输掉了一场战役,固然输掉战役的原因很多,但不可否认的是敌人对法乐音要塞的突袭是导致失利的重要原因,而在敌人的魔法师军团袭击之前,已经有刺客潜入进来,我们不得不相信有内奸将要塞信息泄露了出去。” 凌羽终于在此刻迈进了大厅里,拉起一张椅子坐下,静静地望着前方的沙盘。 “具我们所知,知晓要塞内部信息的人除了那些葬身铁水中的人之外,就只有六个人了,”星尘缓缓念出一个个名字,“我、璇小姐、方林元帅和琉璃夫人,当然还有诺维雅小姐和哥哥你了,尽管情报一再表白,璇小姐泄露秘密的可能性更大,但关于创世界和逆神者的秘密却在璇小姐离开要塞前就已经泄露,我思考了很久,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你了,”星尘望着一旁站着的诺维雅,“这并不是空穴来风,我们调查了你的所有信息,发现你的真名应该是玫雅—海撒可多,以逝潘德恩领主的女儿。” 屋外响起了一声霹雳,雨水哗哗的落下,诺维雅看了眼屋外,又收回视线,轻轻点了下头。 “是,就是如此,确实是我将法乐音要塞的秘密泄露出去,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就是你所谓的内奸。” “但我觉得你的秘密还远不止如此,”星尘又扔出一叠叠纸,上面是一个半魔化女人近乎裸体的图画,“在尤克里里的黑市里,曾经拍卖过一个半魔化的女人,最终被当时的尤克里里城主买走,囚禁在地室中,但后来因为突发事故城主被方林元帅杀死,但本应在地室监牢里的半魔化女人却失踪了,而那个半魔化的女人就是你,所以是谁救了你?那个人才是你的幕后之人。” 凌羽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诺维雅,终于明白了一切,第一次见面时她说她来自尤克里里,原来是这个意思,他想起了那个夜晚,方林挥刀砍掉了那个肥胖城主的脑袋,而那个夜晚,消失的艾丽卡宝石则证明了黑白者的出现,也许那一夜改变的还有诺维雅的命运。 第702章 昨日光景 “黑白者,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诺维雅看着星尘说,“还问我干什么?其实你早就明白了,所以才前方百计给我安排机会,让我进入法乐音要塞,我懂你的策略,不就是牺牲所有可以牺牲的,来换取最后胜利吗,可失去了这么多,总需要一个东西来平息愤怒,刚好,我的人头十分合适。” 星尘沉默不语,眼睛紧紧盯住诺维雅,像是一条毒蛇。 “被我说对了?”诺维雅冷笑,“为什么不说话了,总长大人,放心,这里又没其他人,不会有人指责你的。” “我相信你会明白我的意思,卡尔特将迎来最终的胜利,”星尘说。 “别自欺欺人了!”诺维雅忽然吼了一声,“最终胜利又如何?你真的觉得人可以心甘情愿的牺牲吗?别天真了,人不是机器,不可能为了最终结果而随意拆卸,你如果不清楚这一点,这场战争你迟早都会失败。” “你还在为卡尔特着想?”星尘低声问。 “我讨厌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可我依旧喜欢这片土地,”诺维雅最后说。 黑色的罩衣猛然破碎,黑色甲胄在诺维雅身上覆盖,背后蝠翼猛然想张开,她伸出狰狞的利爪,朝低着头的星尘挥下。 一旁的祝歌立刻抽出腰间佩剑,火焰燃烧,包裹着整个剑身,可突然袭来的长枪让他改变了运动的轨迹,火焰长剑黑色长枪碰撞在一起,又猛地分开,他停在了原地。 凌羽也不再进攻,只是默默看着逼近星尘的诺维雅,利爪仿佛已经割破星尘的发丝,可却无法再移动半分,从天而降的暗红色利刃切开了诺维雅的手臂,红光一闪,黑色甲胄轰然碎裂,诺维雅倒了出去,鲜血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星尘抬起头,脸上终于没有了笑容,他沉默的走过祝歌身旁,步入滂沱大雨中,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啧啧啧,没想到星尘总长竟然深藏不露,”祝歌不停摇着头,又看着坐在圆桌上的女孩说,“美女,可以许诺我半天时间吗?我想带你游玩一下这个城市。” 圆桌上的女孩一声不吭的跳下,也跟着星尘朝外走去,只是走到凌羽面前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凌羽收起了魔枪,走到诺维雅面前,躺在血泊的女孩半边是丑陋的魔物形状,但另一半的脸依旧美丽,切穿肋骨的伤口让她无法移动半分,血液不停喷涌而出,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对着凌羽挤出一个微笑。 “还是失败了,虽然本身就知道不可能成功,但还是觉得很遗憾,没能替家人报仇……其实有很多事都没跟你说,”她声音有些微弱,凌羽跪了下来,将音音螺缠在耳朵上。 “我的代号是多洛莉丝,他们称呼我为复仇魔女,而黎明里有很多人,但他们大多数都是因为黑白者的承诺而加入的,而且他们势力很大,但基本都被黑白者一人掌握,其他成员只负责行动,关于你的事情……”她剧烈的咳嗽了一下,脸色愈发苍白,“我的任务其实就是监视你,黑白者其实一直在关注你,但根据黑白者和那个叫芙蕾雅的女人对话,最开始你并不是他关注的对象,直到你和一个蓝头发的女孩出现,黑白者将其称之为,开启魔界之门的钥匙,说你是可控魔神唤醒实验体,他们的目的只是在收集魔神力量,或者……或者说是暗的力量,很早就有传说,光与暗的结合能够诞生无穷的力量,他叫黑白者这个……名字,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持续不断地咳嗽让诺维雅愈发痛苦,她颤抖的伸出手,凌羽低下头去,她手指摸住了他的眼睛,“眼睛,注意红色的眼睛,他们已……经掌握……了利用魔……神的力量……改造人体……” 说完这些,诺维雅终于欣慰的笑了,她似乎完成了一个艰难的任务,凌羽抓起一旁的纱帘撕下,盖住她的伤口,转眼间血液浸湿了他的手掌。 “答应我一件事……”诺维雅闭上了眼睛,她轻声说着,“带我回去……好吗?” 凌羽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不停地将纱布盖在诺维雅的伤口上,女孩眼睛最终还是没有再睁开,瘦弱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冷到凌羽不敢再去触碰,他疲惫的坐在地上,雨声回荡在耳朵里。 他忽然明白了她的故事,从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沦落为丑陋奴隶,却还要为将自己变成那副样子的人卖命,也许是为了生存,也许是为了复仇,他不知道许许多多的夜晚,她如何安然入睡,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即便知道会死,却依旧一意孤行。 太多,太多,他还不是搞不清。 就如同她出现时一样,这个美丽的女孩又带着谎言离开了。 雨水有些冰冷,他抱着她的尸体离开了城主府,崩霆从天空降下,落在城市中心怒吼,原本揭开一条缝观察城市的人立刻关紧了窗户。巨龙载着他和渐渐冰冷的尸体一起飞入高空,在乌云中极速前行。 很久很久之后,潘德恩的土地终于出现,凌羽才发现,这里就是他冒险开始的地方,西流河就在远处奔流,他将诺维雅的尸体埋在那座凄凉城市外的一颗大树旁,没有竖起墓碑,只是放上了一颗苹果。 他如同一个不速之客走进了这座地地狱般的城市,偌大的城市里只剩下乞丐在沿街搜刮一些食物,昂贵的东陆瓷器和名画满大街都是,乞丐只是粗鲁的扒开那些东西,继续寻找一点点食物。 他在城主府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幅积满灰尘的半身油画,画的是一个穿着天蓝色长裙的女孩,她有着囊括天空与海洋颜色的灵动眸子,笑容如温暖的阳光,背后是盛开的花园,同样浅蓝色的长发搭在肩上,有几缕扬起,定格在浅浅的酒涡旁。 昨日的一切似乎都那么美好,而时光却匆匆走过,人所能做的只有回忆。 第703章 战时会议 暴雨侵蚀着这座城市。 洛萨平原的暴雨是黄色的,暴雨带走着树上本就不多的枯黄叶子,也宣告寂月的结束,寒月来了。 白叶庄园也是一片萧条,这座昔日马铁城城主的府邸变为了供市民休闲的场所,而今天它被征用了,机械武装的战马一早就围住了这里,红色铁焰花旗帜插在庄园门口,铺满大理石的庭院小路两侧是依旧盛开的葱兰花,颇具兰洛风格的方形房屋前站满腰间一边佩戴机械武器,一边是制式佩剑的守卫。 滴滴答答的脚步声与雨声同时出现,黑发少年独自撑着伞走了进来,守卫将腰杆挺得更直了,可一个守卫偷偷瞥了眼这位年轻的总长大人,发现他的表情很冰冷,又有几分落寞,可随着少年走进,一抹自信的浅笑挂在了脸上,守卫还在再看一眼,少年已经走进了大厅中。 长桌上铺着红色桌布,雕花木椅在两侧对称摆放,已经有人落座,右侧坐满了身着整齐军服的中年男人,只有末尾坐着一个低头发呆的少女,而左侧只有四个人,服装各异,不像是军队将领,而像是来自异乡的旅人。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坐在左侧首位的祝歌放下手中的瓷杯,杯中还冒着热气,“总长阁下似乎迟到了,这可着实不常见,明明我们一起从城主出来。” 星尘淡淡微笑,穿过右侧众人将长椅拉开坐下。 “来的晚些并没有任何影响,而且还能帮助诸位减少非必要的考虑时间。”他扫视了眼众人,“我想诸位也都清楚了法乐音要塞与黑铂山要塞沦陷的事情,虽然军队统帅是我,对于那场战争的胜利,但我想最大功臣应当归功于方林元帅和佩尔西斯王。” 星尘对着左侧的方林和艾尔特夏微笑,然后又转向右侧,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胜利?”右侧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看着星尘,他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看着十分恐怖,“不仅两座要塞沦陷,第三军也全军覆没,我不懂总长大人对胜利的定义,再我看来,那只是一场惨败。” “罗辅将军也许是有什么误会,”星尘缓缓站起身,“虽然我军伤亡惨重,但核心力量依旧被保留的下来,佩尔西斯的龙骑士以及数千架人形机械武装都没有损失,而法特斯完全坍塌,上空元素稀薄,即便诸神降临也无法使杜戈梅的数十万大军再踏足洛维斯基领土,尽管失去了北部的军队,但同样牵制了敌军主力,如此一来,我们南部战区便形成了短时间内的优势兵力,而这些时间足够我们击溃敌人的南部军团,这难道不算胜利吗?战役上的失利,换来的却是战略上的成功,这点我想毋庸置疑。” 大厅里陷入了沉默,只剩下祝歌端起茶杯的回音和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星尘很满意这样的反应,右侧的所有高级将领都是第一军的老将,少数还参加过兽皮战争,而这群职业军人十分讲究军记,远不是第三军那群杂碎可以相比的。不过要想驯服这群桀骜的狮子,可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他们或许会质疑你的军令,但绝不会违背军令,只是想让他们真正信服,除了胜利,别无他法。 “那么既然总长阁下有信心迅速击溃敌人的南部军团,我们很感兴趣怎么解决?” 坐在末尾的老人轻声说着,他手始终拉着旁边的少女,模样像是慈祥的老人。 “多隆安将军不必担心,我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作战方案,”星尘手指敲了敲桌面,一旁的助手将一张地图摊在桌子上,地图是一张山域全图,河流、铁路、城市、应有尽有,地形也一目了然。 “首先,我军南部战区战力,有所辖第一军三十万部队,加上第二军十万部队,以及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和四千逆神者,而敌军南方军团是联邦西流河战区军队为主体,而联邦军队建制,战区常备军三十万,即便经过魔法师军团加强,我军依旧具有十分明显的优势,但因为北方军团的覆灭导致早已投降的默克尔斯蠢蠢欲动,洛维斯基大军压境对我方北部防线威胁很大,”星尘顿了顿,“所以,这是与时间赛跑的战斗,我们需要在敌军进入卡尔特境内之前,彻底摧毁敌军南方军团。” “如何摧毁?”老将多隆安低声说,“我需要知道总长阁下的作战思路。” 星尘沉默片刻,缓缓道,“强攻,速战速决。” “强攻?”多隆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松开少女的小手,站起身将面前的茶杯推到了地图上,那是西流河上方,大片的平原。 “卡尔特东南部,洛维斯基中部西部以及南部,海尔瑞拉西部,古时称作原,山域传统夺原之战,指的就是夺取这些地方,洛萨平原只是其中微乎其微的一小块,而洛维斯基全境几乎都是平原,平原作战,骑兵为先,所以联军南部各战区都拥有数量庞大的骑兵部队,又因卡尔特靠山,所以地行兽骑兵是我们的主力,而洛维斯基守卫联邦南部门户,重骑兵部队为主,总长阁下难道不清楚,平原上重骑兵冲锋的可怕之处?那是毁灭一切的力量。” “海之葬歌不行吗?”方林问了句。 “当然不行,方林元帅,”多隆安立刻回答,“地形复杂区,敌人冲锋阵型较为密集,海之葬歌杀伤力很大,而平原作战,重骑兵完全可以将阵型分散,海之葬歌也许只能击杀一列敌人,而敌人并不会给予我们第二次的机会。” “对,”星尘微微点头,“多隆安将军说的一点没错,不过既然战争已经开始,害怕是无济于事的,目前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驰援北部防线,但这么做的后果诸位应该十分清楚,我们将无法抵挡敌人南方军团的进攻,除了放弃洛萨平原之外,别无他法,而且那么一来,我们将彻底陷入被动,而第二条,就是快速击溃敌人南方军团,之后无论是选择回防,还是进攻洛维斯基的王都,我们都握有绝对的主动权。但快速击溃,唯有强攻。” 第704章 破军之矛 “总长阁下似乎依旧没有说到重点,有必要提醒一下您,政客的口舌之辩,在战场上毫无用处,”多隆安将茶杯朝东方推动一下,“我们究竟该如何击溃敌人南方军团?而且这场战争只许胜,不许败。” “如何击溃,问题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星尘微笑,“无论是敌人还是我们都十分自信重骑兵在平原上的作战能力,那么一举摧毁敌人重骑兵部队便能够使敌人溃不成军,至于如何击溃敌人重骑兵,那么就请诸位拭目以待吧。” “各军听令!”星尘沉声道。 在场所有人霍然起身,目光凝视星尘,他冷眼扫视过众人,“现在下达作战命令,第一军各部于边境线集结,第二军全部先行突进,遭遇敌军重骑兵立刻后撤,佩尔西斯王,做好战前准备,随时准备行动。” “明白!”众人纷纷回答。 右侧军官陆陆续续退出,多隆安拉起少女的手朝外走去,他随手拿起雨伞撑起,二人步入雨中。 “小娜塔莎看起来有些不开心,”多隆安侧过头问。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娜塔莎抬起头看着老人,“爷爷是在担心什么?” 多隆安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他沉默许久说,“在担心这个国家。” “这个国家?” “其实很久之前,海克蒙德曾与我谈过,那时蕾贝卡公主还在,格伦斯王子似乎不堪重任,他认为蕾贝卡公主是可以统一大陆的人,所以曾试图说服我发动军事政变,扶植蕾贝卡公主承袭王位,继而图谋山域霸权,我当时以蕾贝卡公主和格伦斯王子感情深厚劝说海克蒙德。”多隆安长长叹息一口气。 “只是后来的发展让我们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海克蒙德也死在了他的野心下,但我清楚他其实始终都为卡尔特在战斗,这一点在星尘总长身上似乎总是少了一点,尽管他如今的所作所为,都出于为卡尔特考虑,但我越来越觉得,他更像是一个投机者,卡尔特适合他,他才来到这里,如果失败了,他完全可以再寻找新的地方。” “也许就是这样,”娜塔莎轻轻点头,“不过他在民众里威望很高。” “确实很高,他不断牺牲其他人的利益来满足那群普通民众,当然威望高,可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对我们动手?” 娜塔莎回答不出来,放眼望去,贵族们居住的房屋已经被洗劫一空,曾经耸立数百年的家族,一夕之间,化为灰烬,而毁灭这些人的是他们。 多隆安又说,“国王陛下亲自给我写了一封信,希望我能支持星尘总长,我同意了。” “为什么?”娜塔莎不解的问。 多隆安揉了揉她的脑袋,“因为我们早已经孤注一掷,只有赢下这场战争。” “结束这场战争吧,越快越好,”娜塔莎仿佛梦呓般低语。 雨中的白叶庄园随着侍卫的离去,而安静下来,雨势依旧不见减弱,石路上冒起一颗颗水泡。 艾尔特夏先一步起身,方林和琉璃夫人也紧随其后离开,祝歌品着热茶,看着琉璃夫人修长乳白的双腿在雨中若隐若现,忍不住感慨道。 “真的便宜了那小子啊!” “后悔了?”星尘平静的问,“应该还不晚,你以前就说过,对西流行省总督夫人心怀爱慕之情,可惜铁之剑圣大人太过强大,现在情况不一样,方林可不是你的对手。” “总长阁下未免也太过冷血了吧?”祝歌转过头说,“是你当初费尽心机,才使得方林取得琉璃夫人芳心,通过控制方林来控制整个战时佣兵,而如今战时佣兵全部死在了法特斯的废墟里,方林和琉璃夫人对你毫无用处了,你就选择一脚踢开?真让人觉得可怕。” “可怕吗?”星尘自言自语的说,他旋即一笑,“这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就像第一军的那些老将?其实他们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如果不是国王陛下一直坚定的支持你,你恐怕已经尸沉西流河了,”祝歌淡淡笑着。 “既然他们对我有意见,那么让他们闭嘴就好了,”星尘轻声说。 “杀了他们?”祝歌放下茶杯起身,“虽然你脑袋很聪明,我也相信你可以轻而易举解决他们,但如果这么做你迟早会众叛亲离的,那个女孩说的很对,人不是机器,不可能做到毫无感情,而感情这个东西,是欲望的产物,与理性无关。” “看起来你似乎看透了很多,”星尘也站起身,“不过,我从没说过我不懂欲望。” “再好不过!”祝歌转身深鞠一躬,然后撑伞走进雨中。 “有件事需要拜托你,”星尘说。 “希望不会太麻烦,”祝歌回身笑道。 “不会,”星尘摇了下头,“我希望你可以去找一下你的老情人。” “老情人?”祝歌连连咋舌,“星尘总长口中说出这个词,还真让人意外,不过思来想去,我情人不少,和星尘总长想比,都可以称的上老字,就是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位美丽的女士。” “海尔瑞拉的鸢公主,”星尘缓声道。 …… 轰鸣的列车在暴雨中向马铁城驶去,在快要抵达马铁城时,列车停在了城外,成群的列车护卫在列车停稳后迅速跳下,杳无人烟的原野中依旧警惕的朝四周观望。 两个身影在雨中等候多时,身着白衣的女人从列车上跳下,她不避雨水的朝两人走来,黑色镜片遮住了大半张脸。 “创世界首席机械师穆蕾,很荣幸见到方林元帅和夫人,”女人淡淡的介绍了身份,“虽然我们刚见过不久,但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就仿佛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如地狱一般。” “东西都带来了吗?”方林看了眼列车。 “当然,”穆蕾挥了下手,护卫将车厢打开,里面是排列整齐的黑色铁箱。 “逆神者的制式武器全部都在这里了,如果由夫人驾驶,我保证可以碾碎洛维斯基的军队。” 第705章 逆神之战 暴雨冲刷着荒原。 卡尔特和洛维斯基南部国界就简单以田野里一条黑色长线为分界,因为同属联邦,各国国界本身就名存实亡,加之这片区域也毫无战略性可言,所以两国居民也就习以为常,黑色长线两侧种着两种不同作物。 朴实无华的蒸汽轮车停靠在一处高地上,后方是一条蔓延的小河,远处还有雨中呼呼作响的风车,磨房脱离了一个小村,当然此刻无论是小村还是磨坊都没了人影。 “观战不仅需要一个好地方,还需要一个好工具。” 祝歌这么说着,撑起雨伞走出轮车,将一个圆管甩了出来,圆管不断伸长,他放在眼前,微微瞥了眼。 “这种改良光石镜并不实用,”星尘也走下轮车,拿出了两副护目镜递了过去,“维尔特拉人的发明,不仅具有远视、夜视能力,还可以防风沙、防水、当然还有视线锁定功能,这可谓是划时代的发明,不过似乎其他人并没多大兴趣。” “我兴趣还是蛮大的,”祝歌接过一个戴在眼睛上,“我看到那东西了,龙之仆,狂兽。” “狂兽不过是先锋,洛维斯基重骑兵兵种现役最多的是变种震跋兽,数量多到你永远无法想象,”星尘笑着说。 大地开始震颤,雨中的荒野上泛起阵阵黑影,隆隆的响声普通雷震,漆黑的身体包裹着一层黑色鳞甲,尖锐的兽角如制式长剑般锋利,巨大的蹄铁让人不会怀疑骨头再它面前的脆弱,那种类牛巨兽足有两米多高,兽角与獠牙指着天空,无数只巨兽排着整齐的步伐前进,大地立刻被黑色笼罩。 震跋,根据大陆学者们的研究发现,其祖先只是一种魔化变异牛类,但有些魔化血统较少,便成为农民耕种的畜力,在洛维斯基尤为多见,因为它们奔跑起来,常常会让人感觉到四周大地震动而得名,虽然是农用牲畜,但只要适当培育,便可成为一种军用兽骑。 “对上这么危险的对手,你不去指挥战斗,还真没有信心啊!”祝歌转头看着星尘,“总长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不用怎么想,因为这场战斗将会结束很快,”星尘放下护目镜,“我想多隆安将军会很满意这场战斗。” “多隆安?”祝歌重复着这个名字,作为兽皮战争中崛起的新贵,与海克蒙德的休顿家族一跃成为卡尔特军中掌权者,随着海克蒙德死亡,休顿家族也已经覆灭,而这仅剩的老人就是军中最有威望的人了,他知道星尘总长若想真正控制这只军队,只有使那个老头认可。 一小队地行兽从小河上跨过,边境线就在面前,他们同时停下,背后狂兽和震跋的行进声不断传来。 队长勒住缰绳,伸手打出复杂的手语。 负责观察敌情的士兵再一次确定之后回复,“军中编制,十人一队,一共十列,共计百骑!” 队长思忖片刻,立刻抬起手中的机械武器,雨幕中亮起一枚绚烂的烟火,那是信号弹。他们的任务就是引诱敌人的重骑兵出动,因为地行兽并非通常意义上的轻骑兵,普通的轻骑兵无法对它们造成威胁,敌人只能派遣数队重骑兵进行驱赶,他们也并不准备用十人对抗百人部队,他们只是接到命令引诱敌人震跋兽骑兵来实验新式武器的威力。 “队长,敌人好像停下了!”一名士兵忽然指着后方喊道。 队长急忙抄起光石镜去看,那滚动的黑暗停止了,就停在了小河前面,但她知道那浅浅的小溪完全阻挡不住震跋的冲锋,敌人也许担心遇伏。 “队长,怎么办?”士兵又问。 队长一抖缰绳,调转地行兽朝敌人冲去,如果敌人停在那里,就意味着任务失败了。 嘹亮的龙吼声在天空响起,队长前进中抬起头,那一刻,她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宛如天使降临的神迹在天空显现。 各式各样的巨龙在半空舞动,遮蔽天空的双翼下是一具被巨爪牢牢抓住的人形机械,就仿佛乘着巨龙而下的骑士,铁焰花的披风在狂风骤雨中翻卷。 骑士落下了。 巨龙齐刷刷的升入高空,红色的钢铁骑士从天空降落,落地的一瞬间身体亮起暗红色的纹路,背后阀门开启,炽天的蒸汽宛如一双纯白的翅膀。 五具人形机械武装落在震跋重骑兵面前,就像是古时人与狂狮搏斗时的场景。但狮子却被这突然出现的人,给惊呆了,此刻的骑士不是古时的奴隶,他们拔出腰间佩戴宽刃重剑,凌空斩下,那恐怖的庞然巨兽硬生生被斩成了两截,鲜血喷洒入空中,人形机械矫健的动起,淋着鲜血冲出,仿佛绞肉机一般屠戮着这群巨兽。 震跋重骑兵的骑士终于反应过来,迅速后撤整理出了阵型,高昂的号角响起,他们挥舞着巨锤冲来,犹如地狱死灵的冲锋。 五具人形机械武装停止了前进,动作整齐划一的收起宽刃重剑,而带头的红色逆神者突然朝前冲出,它仿佛视死如归一码的英雄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千军万马,震跋的吼声仿佛将其吞噬,而那具红色逆神者从高地上跃起,天空恰在此时落下一个方形铁盒,红色逆神者手臂猛然握住铁盒,而后稳稳落地,铁盒被机械手臂捏碎,碎片飞射进荒野中,露出铁盒里的本体,那是一柄修长的佩剑,东陆虽然流行使用细剑,但那柄剑无疑已经算得上巨大,同样流淌着暗红色纹路的剑柄与逆神者连成一体,炽天的白色蒸汽击飞了绘有铁焰花图案的披风。 红色逆神者侧身,挥剑,一道暗红色的剑气从长剑中喷薄而出,天空仿佛被割裂一般,冲锋的震跋重骑兵继续朝前冲来,刹那间,巨兽头颅与躯体分离,颈部喷涌出数米高得血液,仿佛来自地狱的泉水喷涌而出。 红色逆神者将残破的长剑插在地上,那一击便耗尽了剑身的所有能量,它跨过横倒的震跋兽尸体,来到了从兽背上滚落的士兵面前,士兵惊恐的望着被鲜血染红的逆神者,浑身颤抖着。 逆神者抬起了机械手臂,巨龙从天空飞下,龙爪抓住逆神者手臂,又一次升入了高空。 而地面只剩下遍地的尸体和雨水也冲刷不掉的血色。 第706章 变幻莫测 后方指挥所内。 “看起来实验相当成功,”娜塔莎放下了光石镜,“你说呢?方林元帅。” 方林一声不吭,推开门走进雨中,他跳上营地中央的那具失去披风的逆神者身上,从后方拉出铁架,铁甲附着在逆神者背后,逆神者开始逐渐解体,露出了里面已经陷入昏迷的女人。 “看起来这个东西也并不是多么完美的存在,”多隆安淡淡的说,“琉璃夫人那么强悍的战力也仅仅能维持一场战斗,我想这个武器的实际价值也许要大打折扣了。” “不仅如此,”嘴角带着深深伤疤的男人说,“这种简单的战斗,还折损了一架,实在让人怀疑其实用性。” “折损一架?”娜塔莎一愣,她急忙去轻点营地中逆神者的数量,并不难看清,只有四架。但她明明看着五架逆神者全部完好无损的升空,怎么会少一架? 雨水不断冲刷着剑刃上的血液,那种宽刃重剑,为了配合逆神者使用,放血的凹槽很多,即便已经几分钟了,血液还是染红了雨水,雨水又滴落在星尘脚下,剑尖就抵在他的额头上。 高地上的众人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 “逆神者确实是机械造物,再前进一分,我就会被击碎脑壳,而现在距离把握的刚刚好,”星尘保持微笑,“如果是你亲自握剑,是不是会手抖?” 逆神者里的人依旧沉默。 “对于梅卡瓦校长的死,我也表示悲痛,但这都是毫无意义的悲伤,”星尘继续道,“你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但我其实是派人通知你们了,真正泄露你们秘密的人已经死了。” “是谁?”逆神者里传出冰冷的女声。 星尘沉默很久说,“一个可怜的女孩,你不会对她的故事感兴趣的。” “说!”那个声音不容置疑。 星尘抬起头,目光透过层层金属,他轻声说,“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那你不怕我杀死你吗?!”那个声音怒吼。 “你还做不到,”星尘缓缓转身朝后方走去。 逆神者忽然动了,宽刃重剑笔直的朝前刺出,即将碾碎那个少年的头颅的瞬间,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巨大的宽刃重剑毫无征兆的从中间断裂,切口整齐的可怕。 逆神者停在了原地,机械躯体逐渐蜷缩到了一起,祝歌撑起伞跟上了星尘的步伐。 “海妖小姐可真是深藏不露啊!”他赞美道。 “你觉得现在的我很奇怪?”星尘停住脚步问。 “不奇怪,现在才正常呢,那个女孩就那样死在你面前,如果你不有所触动才奇怪呢,所以你现在一点也不奇怪,只是终于不再始终挂着那副甚是嚣张的笑容了,”祝歌打趣道。 “你呢?你不是还一样?”星尘问。 “我可不一样,我也迷惘过。” “比如?” 祝歌揉了下头发,喟叹一声,“比如,如何得到总督夫人芳心,想来我年轻俊郎,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总督夫人竟然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星尘轻声笑了声,“你其实什么也不懂。” “不懂,不懂,当然不懂,”祝歌表示承认,他接着又说,“但有一个人懂。” “谁?”星尘问。 “你哥哥呗,”祝歌轻描淡写的说。 星尘怔住了,他想了很久说,“那就去王都把他找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去王都了?”祝歌有些好奇。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星尘转身朝前走去,“记得这次找一个合适的人。” “合适的人……”祝歌目光朝四周看去,忽然停在了那个刚跳下地行兽的女人身上,他举起雨伞走了过去,替女人遮住了雨水。 “黛芬妮小姐最近有空吗?” 女人愣了一秒,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 洛维斯基,王都维科海托。 金色巨龙降落在城下,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马车急忙迎了上去,一身戎装的杜戈梅跳下龙背,大步走进马车里,令他意外的是马车里竟然已经有了一个人,也许说两个人更合适,因为那家伙占了两个人的座位。 “公爵阁下有什么事吗?”杜戈梅保持应有的礼貌。 荷鲁斯讪笑道,“总帅一路辛苦,但我需要提前告知总帅,如今的局势恐怕对您并不好。” “并不好是什么意思?”杜戈梅低声问。 “因为总帅阁下的错误决策,导致提厄尔副会长身受重伤,我军主力被困北方,而敌人南方军团正蠢蠢欲动,随时会发起进攻,贝伦军队正在缓慢前进,兰洛方面也从始至终没有动静,本来优势的局面,被阁下搞成了劣势,许多人对您不满意,如果不是陛下和洛林司长支持,总帅可以已经被革职了。”荷鲁斯道。 杜戈梅冷冷笑了声,“公爵阁下别总是以商人的思维来考量战争,想革除我的职务?你们最好先好人继承人。” “这当然只是开玩笑,”荷鲁斯急忙陪了个笑脸,“总帅大人在军中威望还是毋庸置疑的,只是那群人眼看着敌人打上门来,很是害怕,所以这才将您调回南方,去指挥那里的战斗。” “我也正好需要回来,”杜戈梅点了下头。 “阁下回来是?” “卫戍龙骑,”杜戈梅望着荷鲁斯的眼睛,“我希望公爵阁下在陛下面前多提醒陛下,是时候出动卫戍龙骑了。” “胡闹!”荷鲁斯愤怒的吼道,“卫戍龙骑是守卫王都的力量,怎么可能提前出动呢,万一有所损失怎么办?” “上次战役之后,我深刻体会到制空权的重要性,没有卫戍龙骑我们根本无法抵抗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杜戈梅丝毫不退让,“这已经不是损失不损失的问题了,这是战争的关键时刻。” “行了!”荷鲁斯不耐烦的甩手,“话题就到这里了,具体措施还需陛下考量,上次行动抓了一个女人,需要你去看看。” “一个女人?”杜戈梅愣了一秒,战争之中女人孩子都是受保护的群体,他十分好奇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一个维尔特拉人,”荷鲁斯面露忧愁,“很多人都要求处死她,但洛林司长说她不是希奥特人,无权单独审判,需要找一个维尔特拉方面的人,这都不是问题,只是柯修又耍小孩子脾气,说什么也不让其他人找那个女人麻烦,说要放掉那个女人,想来如果是总帅大人的意见,柯修一定会慎重考虑。”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汐。” 第707章 王权维系 马车停在圣法司总部门口,杜戈梅先一步走下,荷鲁斯挺着肚腩满头大汗的在身后追着。穿过空荡荡的走廊,杜戈梅敲开了司长房间的大门。 洛林放下眼睛,将手中的书合拢推到一旁,抬眼凝望着杜戈梅。 “总帅是因为那件事来的?” 杜戈梅摇了摇头,摘掉军帽放在洛林桌前,潮湿的军帽将桌上的纸浸湿,“我想问问司长阁下对于卫戍龙骑的看法?” “不行!绝对不行!”姗姗来迟的荷鲁斯听到这话,立刻顾不得喘息冲了出来。 杜戈梅始终望着洛林,耳畔却没了荷鲁斯聒噪的喊声,他轻轻抖了下佩剑,荷鲁斯把剩下的话咽进了嘴里。 “公爵阁下出去时,记得把门关上,”洛林礼貌道。 荷鲁斯气愤的甩了下胳膊,大步朝外走去,门被他咣当带上。 “话题究竟如何开始呢,”洛林低着头说,“我对前线战事有所了解,也清楚的知道佩尔西斯龙骑士的影响,其实从一开始,陛下也明白他们的重要性,想借助柯修殿下与佩尔西斯人的私交来求得联合,但提厄尔副会长杀死了佩尔西斯的使臣,听说还是旧王王妹,这让我们关系彻底破裂。” “事情已经发生,我对于是否要追究提厄尔副会长的责任没太大兴趣,而且那是你们圣法司的责任,我只关心如何平息叛乱,”杜戈梅顿了顿,“敌人毫不顾忌的使用窃神之力,那个被称作炽天使的武器连提厄尔也无法抵抗,假如那种武器被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携带,采取自杀式袭击,我方珍贵的魔法师军团将迎来灭顶之灾,我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依靠卫戍龙骑守卫我军领空。” “这固然是个不错的方法,但却一点也不可行,”洛林将杜戈梅的军帽放在后方壁炉旁,又从一旁端起一瓶酒,“总帅需要知道卫戍龙骑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杜戈梅问。 洛林替杜戈梅倒满一杯红酒,推了过去同时说,“王权!” “王权?” “从诺伊修斯之翼统一山域至今,所有人不认联邦、不认红色蔷薇,他们只认遮天的巨龙,即便兽皮战争期间,卫戍龙骑也未曾出动,并非是怕折损骑士,而是怕折损威望,失去一两个龙骑士,甚至失去巨龙,对我们影响并不大,但如果失去卫戍龙骑对其他人的震慑力,那将会使洛维斯基失去所有,”洛林放下酒瓶,“也许说的更复杂了,简单点讲就是,卫戍龙骑实际作战能力并不强大,但民众还保留着古时卫戍龙骑的传说,如果战场上一旦失利,所有潜在的威胁又将蠢蠢欲动。” “司长阁下说话可要慎重,”杜戈梅语气冰冷,“如果你这种话传出去,恐怕位置就难保了。” “我并没说错什么,卫戍龙骑之所以强大总帅阁下难道还不清楚吗?是因为古时西陆并无抗魔铠甲,天壁飞龙的龙炎根本无法阻挡,同时诺伊修斯的黒鳞甲完全可以阻挡箭矢和低级魔法的攻击,所以巨龙临空,无人可阻挡,但如今不同了,上次兰洛那个人,仅仅依靠一身高级抗魔甲胄便突破了迪亚休在内小队的追捕,还杀死了一人,而那个人还并不是佩尔西斯王。” “你是在劝说我不要试图使用卫戍龙骑?”杜戈梅问。 “并不是,我只是提醒总帅做好心理准备,”洛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卫戍龙骑只有在决战时出动,如果阁下真想使用卫戍龙骑,那就收缩防线,在王都前打最后一场战斗。” 杜戈梅转动着酒杯,他在思索一些事情,最后又无奈笑了下,“司长阁下也许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如果我敢将南方军掉回守卫王都,而将大片区域拱手相让,那些地方贵族会想尽办法将我送上断头台。” “我也一样,”洛林微笑。 “你?” “不过并不是那群老贵族,而是柯修殿下,”洛林将烤干的军帽放在桌上,“那个维尔特拉人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被传了出去,按照圣法司规矩,她是战争罪犯,我确实需要进行审判,但王后却委托我照顾那个女人,这肯定是柯修殿下的意思,最后我以审判异邦人需要其他异邦人在场的理由驳回了其他人的意见,但昨天又是那群贵族又给陛下施压,陛下提醒我必须做出选择了,我没办法,只能选择明天审判,但根据圣法条例,那个女人将被判处绞刑,所以柯修殿下知道后,就一直吵着说要解除我的职务。” “还是太年轻了,”杜戈梅呵呵一笑,“等再过几年就好了。” 洛林转头望着窗外,“就怕没有机会了。” “别太担心,战局目前还在掌控之中,”杜戈梅拿起军帽起身,“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已经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真让人期待,”洛林缓缓说。 “好了,司长阁下,”杜戈梅低声说,“带我去见见那个女人,或许会为你解决你的烦恼。” …… 穿过幽暗的通道,洛林停在了一处监牢前,这只是一间普通牢房,靠近角落里,昏暗潮湿,偶尔还会传出老鼠的窸窸窣窣声,牢房里立着一个木架,女人被铁链锁在上面,眼睛被蒙住,脖子上套着一个镶嵌着宝石的铁圈。 洛林按下一旁的开关,铁架被降下,女人随即落地,洛林走上前揭开了女人的眼罩,问候道,“汐小姐,最近过得还好吗?” 汐睁开眼睛看清了来人,干裂的嘴唇忽然跳动了下,她满是嘲讽的笑道,“原本还以为是柯修那家伙来了,没想到是总帅大人。” “你认识我?”杜戈梅有些意外。 “交战的敌人,当然会认识,”汐说,“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换个地方也许就不是这么相见了。” “那时我会毫不犹豫击穿你的脑袋。” “但我不想这么做,”杜戈梅说,“汐小姐,可以这么告诉你,你将被判处死刑,而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凭什么判我死刑?”汐将铁链挣的发响,“这不过是战争!战争本就是如此!” “很遗憾的告诉你,这固然是战争,但更是一场动乱,卡尔特是叛乱者,而你帮助他们,同样属于叛乱,而我的身份是希奥特联军总帅,并非洛维斯基的将军,审判你的也并非我们,而是希奥特的圣法。”杜戈梅看着汐的眼睛,“维尔特拉人需要一点利益才可以说出对维尔特拉不利的消息,那么我可以许诺你们很多,只要你告诉我一个消息。” 汐打量着这个面容严肃的老者,她不知道这句话的目的,但她明白不应该错过任何对维尔特拉有益的事情。 “比起个人的生命,或者财富、权力,维尔特拉人更注重国家的复兴,我可以许诺维尔特拉十年低价的矿产输出,或者军事支持,”杜戈梅继续说。 “我需要知道你希望知道什么?”汐低声问。 杜戈梅拿出一张纸放在汐面前,“创世界所掌握的机械武器有哪些?” 第708章 突如其来 狂风拍打着窗户,小屋里也一片昏暗,仅剩的光源是一只蜡烛,被一双细长却久经风霜的手护住,窗户被风吹来,雨水灌了进来,但她不敢移动,生怕身子一动,唯一的灯光也熄灭了,她其实挺怕黑的。 王都很少有暴雨的,通常情况下遇到连绵暴雨,白羽空州的主人,朽风者坎斯雷德会将阴云吹去,但这次那座圣塔同样被雨水覆盖。 风似乎又大了些,女人收回了视线,端着蜡台朝角落里靠去。 门在这时开了,门口的人对屋里昏暗的环境有些诧异,他走到窗边关上了噼里啪啦的窗户,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散发着微光的石头,踩着椅子将石头塞进房顶的凹槽里,原本暗淡的光芒瞬间膨胀,照亮了整个屋子,当然还有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人。 “维尔特拉是不是没下过这么大的雨?”男人问道。 仿佛听出了男人语气中嘲讽的味道,璇伸手直接拍灭了蜡烛,将烛台扔在角落里站起身,“当然没有,雨水是神灵在哭泣,你们希奥特太让人悲哀了,所以才下这么大的雨。” “应该悲哀的是你才对吧?”伽贝斯用袖子将桌子擦拭干净,把一堆面包放了上去,“最近可能要在这里待很久,就多买了一些。” “什么叫该悲伤的是我?”璇坐了下来,“你倒是说清楚啊?” 伽贝斯想了下说,“汐小姐明天会被审判,按照目前情况看,应该是凶多吉少。” 璇听到这句话,已经塞嘴里的面包堵住了她的喉咙,她呆呆的看着伽贝斯,表情快要哭出来了。 “对,没错,”伽贝斯点头,“就是因为你愚蠢的行为,导致法乐音要塞失陷,汐小姐才被抓的。” “那该怎么办?”璇慌乱了起来。 “不过汐小姐对我们还有用,如果她配合的话,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伽贝斯也拿起一块面包大口吃着,他咀嚼大半之后,忽然又说,“唉,这么看来,你们维尔特拉人还真奇怪,无论什么人只要给点好处,就可以从你们身上获得想要的东西,就像……” “就像什么?”璇瞪着眼问。 “就要妓女一样,”伽贝斯将面包放下。 璇愣了一秒,猛然抽出腰间机械武器对准了伽贝斯的脑袋,可伽贝斯却抬手掀飞了桌子,猛地扑了上去,将她压到了身后,同时说, “上方的人交给你了!” 璇愣了一秒,抬起头,雨水呼呼的灌下,房顶就如同烟雾般消散在雨中,几个身影从上方露出,闪着寒光的利刃陡然射出。她快速蹬地后退,同时抬手击穿了明亮的光石灯,屋里又陷入黑暗中。 剧响在雨中暴起,伽贝斯的残剑甚至都没来得及拔出,黑暗中利刃已经递住了他去握剑的手,他顺势朝上提腿,残剑宽刃撞在黑暗中的利刃上。 可让伽贝斯疑惑的是,攻击一闪而逝,后方同时响起一连串的砰砰声,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头,响声就停下了。 “伽贝斯,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黑暗中的人重新把一颗光石灯塞入屋顶,光芒重新亮起。 伽贝斯也看清了屋里的情况,璇身旁围着四个人,两人的武器架在她脖子上,剩下两个手中同样握着武器。一身衣尾如火焰的黑色夜衣,描绘着红色蔷薇的银色面具,去安光石灯的人袖口多了一朵。 隶属于洛维斯基王室的刺客组织,夜歌。在可查的历史中他们行动的次数并不多,因为不同于一般士兵,刺客终究是暗的一面,身为光明神教信徒的希奥特并不欢迎这种人,所以洛维斯基也仅仅培养了少数,而这些就如同珍贵的卫戍龙骑,一但损失,短期内根本无法补充。但实际上这个组织出动的次数格外的多,许多不被人所知的秘密任务皆是由他们完成,平时还担任隐藏护卫任务,只是很少会去处理与王室无关的事情。 不过伽贝斯倒并不惊讶,战争都到了这种时刻,王室肯定会动用所有可以使用的力量。 “暗鸦队长,好久不见了,”伽贝斯低声问候。 银面男人将面包袋从雨下拿起,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然后回身说,“确实很久了,如果今天的事情完美解决,我想我们明天可以考虑喝一杯酒。” “那队长想怎么解决?”伽贝斯笑着问。 “也许你刚从外面回来,但身为黑蔷薇的你肯定很轻易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暗鸦来回踱步,“我们在提厄尔副会长袭击法乐音要塞之前已经先行处理掉了其中的大部分机械师,但有些遗憾的是,那个创世界首席的女人逃跑了,本来很好的事情如今变得非常糟糕。” “所以原本可以被保护起来的汐小姐,成为了我们得到创世界秘密的唯一途径,”伽贝斯抬头问,“我没说错吧?” “其实还是有些错误的,”暗鸦回头看了眼那个恶狠狠盯着他的女人,“根据我的消息,这个维尔特拉人同样也是来自创世界。” “但洛林司长已经承诺过她的安全了,”伽贝斯低声说。 “抱歉,这个国家并不属于洛林司长,而是属于洛维斯基,而且……”暗鸦又看着伽贝斯,“我是奉国王陛下诏令前来抓捕叛国者的,和这个女人并没有多大关系。” “叛国者?”伽贝斯愣了一秒,声音忽然变得冰冷,“是说我吗?” “根据军事报告,你曾散布虚假情报,宣称敌人会在提厄尔副会长回去的途中设伏,”暗鸦停顿几秒,“尽管并未造成太大影响,但按照联邦法令,你可能难免遭受牢狱之灾。” “反正我本身就是囚犯,再进去也没什么区别,”伽贝斯拉起椅子坐下,“那么你们是准备逮捕我了?” 暗鸦走到璇的身边,解除了她手中的机械武器,同时挥了下手,架在璇脖子上的利刃移开,另外两人走出,将铁链扣在伽贝斯手臂上。 “那我们就走吧,”伽贝斯重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别急,也许你误会了一些东西,”暗鸦平静的说,“我还有第二个任务。” 伽贝斯停住了脚步,雨水刚好在他旁边灌下,溅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身体站的笔直。 暗鸦转身望着璇,璇也揉着脖子看着他。 “璇小姐,如果您不希望伽贝斯死亡,还请答应我一件事,”暗鸦微笑道。 璇呆愣了一秒,隔着如布的雨水去看伽贝斯,只看到一个浑身湿透的背影,她不太能明白叛国罪是怎么回事。 “和她无关,”伽贝斯低声说。 “当然有关,”暗鸦提高了音量,“你和她近段时间接触甚密,而她的身份还是敌人,如果是她引诱你传递错误信息,那么即便是陛下的承诺,也无济于事,到时候……” “够了!”伽贝斯低吼一声。 “不够!当然还不够!”暗鸦一刀划破了木桌,碎角落在雨落的积水中,他抬起利刃指着伽贝斯,再次重复,“璇小姐,我说过了,如果你不想伽贝斯死,就跟我们走一趟。” “别听他的,你该去哪去哪,”伽贝斯转身凝望着璇,“洛林司长和杜戈梅总帅的承诺绝对有效,没人会阻拦你,你如果……” “伽贝斯!”暗鸦同时抓起机械武器对准了璇,“别挑战我的耐心,哪怕我现在杀死她,不过和你一样,我们大可在监狱里作伴,我的朋友。” 璇看了眼那锋利的箭矢,又看了眼瞳孔仿佛充血的伽贝斯,她脑袋里乱作一团,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情,她怕她再做错什么事。 伽贝斯沉默许久,又转回身,“算了,你自己决定吧,面包记得拿走,这房子是租的,钱我也付过了。” 房门开启将狂暴的雨带进了屋子里,伽贝斯走出屋子,后面的人关上了门,他们站在破旧楼道里,昏黄的灯光断断续续的闪烁。 “如果想清楚了,明天就去这个地方,”暗鸦将一张纸放在柜子上,用面包袋压着,“如果你选择不来,我不能保证伽贝斯的安全。” 暗鸦打开了门走了出去,门合上的那一瞬间,璇仿佛看到了伽贝斯的脸,如幽灵般注视着她,最终又消失在黑暗中,只剩下破损的屋顶不断灌入愈发狂暴的雨水。 第709章 父与子 早起的妇人推开窗户,雨水猛烈的飞进打湿了她的衣服。这场雨下了很久了,却依旧未见停下的意思,妇人双手合拢放在胸口,向诸神祈祷着,她透过未关的窗子,看到了一队骑兵从积水如渊的街道上经过,装饰的富丽堂皇的马车因为雨水而显得格外老旧,仿佛是从古代驶来,骑兵盾牌上绘制着红色蔷薇,护卫着马车朝前方驶去。 妇人望了眼道路的尽头,那里是圣法司的监狱。 马车停在圣法司监狱门口,银甲骑士组成严密的护卫,一名骑士躬身拉开布帘,同时撑起宽大雨伞,一双洁白如玉的小腿随后露出马车,那是一身绯红色长裙,曼妙身形完全被包裹,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淡蓝色的长发盘成复杂的宫廷发髻,少女墨绿色的高跟鞋踩在石阶上,同时仰头看着面前这座雨中耸立的建筑。骑士领着少女朝前走去,马车里却悄无声息的走出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中的人。 建筑里面立刻迎出一个戴着金边眼睛的中年男人,挺起肥胖的肚腩,朝少女礼貌行礼。 “恭迎艾妮娜王妃殿下,我是圣法司典狱副长,贝洛亚—纳克尔罗。” 艾妮娜微笑回应,未停的脚步已经错过男人。 贝洛亚急忙跟了上去,脸上挂着很是卑微的笑容,“殿下突然前来,我们仓皇之间也无法太多准备,所以还请殿下先去典狱长大人的房间休息一下,我们……” “谢谢,不用这么麻烦的,”艾妮娜打断了男人,“我只是来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贝洛亚一脸疑惑,先不说这座监狱里有什么人需要王妃殿下亲自来此,就算是真有需要见谁,完全可以提前通知一声,将犯人转移到外面见,也不用去往阴暗潮湿,遍地老鼠的监狱里,看起来这位美丽的王妃殿下是打算亲自去了。 “伽贝斯,”艾妮娜缓缓道,“我需要见他。” “伽贝斯?”贝洛亚愣住了,他想起了那位大人物,可似乎那家伙在这里吃喝不愁,罪名都是些不疼不痒的,顶多待几天就出去了,实在犯不着王妃殿下亲自前来,可忽然间,他急忙清醒过来,因为他想起了那位黑蔷薇大人进来时的景象,是国王陛下的卫队亲自将其送了过来,连典狱长事先都不知情,他有些恐惧,这种王室间的事情水太深,他不敢轻易触碰。 而在贝洛亚思考的期间,艾妮娜已经走进了昏暗的地牢中,她轻车熟路的走向二楼,身后跟着一脸凝重的贝洛亚和那个浑身笼罩在黑衣中的人,走下楼梯之后,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尽头处的昏黄灯光下飘着缕缕白烟。 贝洛亚急急忙忙先一步跑了过去,轻轻敲了下铁栏,里面随即响起铁链响动的声音。 “老弟,王妃殿下来看你了,”他压低声音说。 牢房里的人抬起头,艾妮娜也在这一刻走了进来。 伽贝斯干笑了声,将手中的香烟掐灭,从床上滑下,走到了牢门前,盯着紧张不安的胖男人说,“如果你不想失去你的职务,就先离开吧,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喝点酒,应该会度过不算枯燥的雨天。” 贝洛亚打了个寒颤,他偷偷瞥了眼始终沉默的王妃殿下,可目光无意中看到了那个笼罩在黑衣中的人,他低着头,快步朝外走去,离开这个危险之地,他只能暗自祈祷,该死的战争快点结束。 伽贝斯揉了揉头发,深深望了眼艾妮娜,“我还记得王妃殿下穿白裙子的样子,看起来比这身漂亮,恕我直言,殿下并不适合穿这种裙子,甚至还不如殿下的法袍美丽。” 艾妮娜依旧沉默,只是回头看了眼那个黑袍人。 “不想现身,那就回去吧,在这里也是耽误时间,审判马上就要开始了吧?再不去那里可就晚了,”伽贝斯甩了甩手,转身朝自己床铺走去。 黑袍人还在沉默,艾妮娜朝前走了一步,轻声问,“那个维尔特拉人现在在哪里?” 伽贝斯笑了声,叹气似地说,“殿下可真是大度,”他转回身,“不过这件事你们不是更清楚吗?夜歌都出动了,璇小姐虽然有之前总帅和司长大人的承诺在身,却也无法抵抗某些利益方面的诱惑,许诺他们一些东西,他们就会自动现身,维尔特拉人就是如此,是不是很蠢?对,就是很蠢,蠢到所有人都可以利用他们。” “我们其实不清楚,国王……抓捕你是父王的命令,”艾妮娜还不太适应这个称呼,“我们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现在已经没区别了,”伽贝斯耸了耸肩,“我朋友说那个叫汐的维尔特拉人之前就待在我旁边的牢房里,而我来时她已经不见了,也许是她已经给了我们想要的东西,所以被放出去了,也许是她并没有选择与我们合作,而被带去圣法司接受审判,中午的时候头颅应该就会落地了。” “是第二种,”艾妮娜低声说,“她拒绝了合作,父王决定处决她,只是还缺少一个过程,按照联邦圣法,判处一名外邦人死刑,需要有其他外邦人出席,所以夜歌的人才会选择和你一起的那个维尔特拉人。” “嘛,联邦这点儿做事还是很让我认可的,”伽贝斯轻轻点头,“即便是这种时刻,也依旧坚持圣法,这可很不多见。” “我们和叛乱者不同,”艾妮娜说。 “是不同,因为我们自诩是正义之师,”伽贝斯微笑,“正义不应该这么紧张吧?因为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也许很困难,”艾妮娜脸上露出焦虑的神情,“南方传来消息,我们的重骑兵在敌人名为人形机械武装的武器面前一败涂地,南方军团的失败也许很快就会到来。” 伽贝斯也收起了笑意,当昨晚夜歌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明白国王陛下终于开始行动了,而今天艾妮娜的到来更说明了这一点。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并不一定需要铁腕治国,有时沉默远远比行动更重要,希奥特联邦就是如此,联邦法律规定了大大小小所有事,而统治者的沉默可以使得各项法律更好的运作,可一旦战争爆发,法律这种统治工具将失去作用,而统治者要想维持住这个国家,势必需要采取一系列措施,之前柯修王子还可以耍耍性子,感情用事来保护那群维尔特拉人,而如今一切都变了,在年轻的王子成为国王前的那一刻,这个国家依旧属于他的父亲。 只是,夏罗恩并没有喜欢过一个维尔特拉女人。 第710章 空之霸者 “殿下,”伽贝斯看着艾妮娜的眼睛,“您的意见呢?” “我?”艾妮娜一愣,她眼里充满疑惑。 伽贝斯瞥了眼那个黑袍人,“其实我们都属于希奥特,所以想法也应该一致,卡尔特叛逆之人必须得到审判,这是我们不应该放弃的底线,而维尔特拉人是卡尔特的帮凶,我们似乎也没有理由帮他们吧?那为什么您的丈夫为什么那么不顾一切的帮助维尔特拉人,殿下有什么想过这个问题?” 艾妮娜又一次回头看向黑袍人,她又一次迷茫,到底为什么,其实她也明白一些东西,可依旧觉得疑惑的太多太多。 “如果某人还不现身,我并不介意告诉殿下一些东西,”伽贝斯低声说,“因为您的丈夫,柯修殿下,他觉得对不起那个维尔特拉人,那个叫棘的女人曾跟随他经历了很多事情,也许她是为了这位希奥特王子对支援维尔特拉的承诺,也许她是为了让王子殿下感恩于她,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并不重要,到后来就变了,而殿下并不能为她做任何事,无论是援助维尔特拉还是娶她,所以柯修殿下十分愧疚,他才希望能帮助维尔特拉人,可您又不一样,所以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殿下想不想帮助维尔特拉人呢?” “我……”艾妮娜看着伽贝斯的眼睛,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因为柯修拜托她,所以她就来了,她对维尔特拉人没有任何印象,但却清楚的知道机械那个东西是那个国家的象征,她讨厌机械。 “伽贝斯,不要再问她了,”黑袍人掀开了兜帽,露出那张稚嫩的脸,他拉起了艾妮娜的手,“是,我是觉得内疚,但仅此而已。” “当然要问!”伽贝斯看着柯修吼了一声,“因为除了她,没人能救那个维尔特拉人。” “除了她?”柯修愣了一秒。 “因为能改变陛下意见的只有一个人。” “谁?” “联邦魔法师公会会长,坎斯雷德,”伽贝斯深深出了一口气,“之所以重视那个维尔特拉人,无非是因为她拥有改变战局的力量,拥有对付那些人形机械武装的力量,还有创世界的秘密,可她不开口,陛下只能采取唯一的方式,窥灵之术,那个方式属于禁忌,不被圣教所容,所以只有杀死汐小姐,将尸体秘密运出,得到想要的消息改变战局,这才是陛下所关心的。当然,这个国家属于您的父亲,陛下想杀死一个人,不要太简单,审判已经是陛下怀有仁爱之心了,可无论审判结果如何,陛下都需要扭转战局,都需要杀死汐小姐,除非……坎斯雷德会长给陛下施压,陛下也不得不慎重考虑,因为魔法是他所拥有的根本力量。” “但这根本不可能啊!”柯修晃着头颅,“机械和魔法根本就是死敌。” “确实如此,不过如果是坎斯雷德会长唯一的爱徒请求,会长大人也许会考虑。” 伽贝斯退了回去,又坐回床边,借着外面的微弱灯光,从床铺上摸出一根烟,默默点燃,他隔着浓浓烟雾望着那个美丽的女孩,艾妮娜静默的就像是一座古老的雕塑,昔日美丽的容貌如今也被灯光打碎,而层层剥落。 “不用了,”柯修打破了骇人的寂静,他攥紧了艾妮娜的小手,沉声说,“我想不用了。” 伽贝斯微微笑了声,“殿下似乎长大了些。缓解殿下愧疚的方法很多,可唯独解救那个维尔特拉人不行,因为殿下是洛维斯基的王子,您的身份决定,您的命运早就与这个国家绑在一起。” 柯修轻轻点了下头,拉起艾妮娜朝外面走去,艾妮娜像是一只木偶一样默默朝外走,身影越来越长。 “殿下!”伽贝斯扯开嗓子喊了声。 柯修停住脚步回头看去,伽贝斯站在牢门前凝视着他,“也许碍于身份,您无法解决此事,我虽然也不敢保证能够解决,但还请殿下给我一个赦令。” “你?”柯修疑惑不解。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伽贝斯淡淡一笑,“战争结束后,我打算去维尔特拉旅行,而有个维尔特拉人愿意充当我的向导,可她脑子有点不太好使,我可不想她死在这里,那么未来的日子岂不是会很无趣。” “但你的监禁是父王亲自下达的命令……”柯修有些犹豫,这也是他今天伪装前来的原因。 “方法总是有的,”伽贝斯看了眼一旁的艾妮娜,“我说的对吧?王妃殿下。” 艾妮娜伸出手,空间中落出一柄法杖,她低低的念动着咒语,一株藤蔓迅速在她脚下生长,荧荧绿光闪动,生长的藤蔓幻化成了伽贝斯的模样。 “藤蔓替身,如果借助魔法石应该可以维持一天时间。” 艾妮娜拿出一颗绿色魔法石,这是她最擅长的木系魔法了。 …… 金色巨龙匍匐在雨中,龙牙撕裂着巨爪之下的野鹿,密集的鳞片整齐开合,暴雨洗刷着其中的血渍,龙鞍和护甲被拆卸掉。为了保证巨龙的野性,无战事时,通常会将它们放出去捕猎,如今虽然处在战时,迪亚休依旧进行着这个活动,除了改为他亲自将一头成年雄鹿丢在城外,巨龙毫不费力的杀死它,吞食着。 迪亚休就站在城墙上,铠甲被雨潲湿,他静静地观看着巨龙在雨中进食,牙齿也随之咔咔响动。 “难道你也想吃一口?” 颇有些戏谑的话语从一旁响起,男人一身普通贵族装束,算不上高贵,只是依旧表明了对身份的自豪,铁灰色的头发打理的整齐,目光如炬,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却又十分和蔼。 “领长大人!”迪亚休急忙立正行礼。 男人伸手拍了拍迪亚休的肩膀,“迪亚休啊,提厄尔副会长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也不用自责,但需要警醒,敌人并不简单,号称天空霸者的洛维斯基卫戍龙骑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可别被那群乡下骑士打的落花流水。” 迪亚休却摇头道,“领长大人,虽然佩尔西斯贫穷落后,但骑士之战,从不应该考虑这些。” “是不应该考虑这些啊,”男人呢喃着,可忽然话锋一转,“迪亚休你知道前线战事吗?” “那是军事机密,”迪亚休回答。 “以前是,”男人说,“现在不是了,南方军团遭受重创,虽然这与敌人的人形机械武装有关,但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同样是罪魁祸首,利用龙骑士的高机动性,完全可以将那些钢铁怪物投入大军之中,杜戈梅总帅询问我如果在空中摧毁那些携带人形机械武装的佩尔西斯龙骑士有多大把握。” 迪亚休沉默地等待着结果。 男人看了眼城外的雨,“我说,骑士间的对决,从来就没有必胜的把握。” “领长大人言之有理,”迪亚休附和。 “好了,”男人摆手止住了迪亚休想说下去的话,“今天圣法司有一个特殊的审判,本身有一个席位是留给我的,我今天有些困了,你代我去吧!” “我?” “放心,”男人又一次拍了下迪亚休肩膀,“陛下要她死,没人可以保住她的性命,你只是去走了形式。” “陛下为何突然……”迪亚休说到一半停住了。 男人冷冷瞥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城外的雨幕,“她的死不是陛下造成的,而是战争。” 第711章 战争之源 狂风携带着冰冷雨水侵蚀着圣法司宏伟的门厅,虽然是正午,天却暗的可怕,积水如洪流在地面翻腾,水道上形成小型漩涡,枯枝落叶聚集其中,马车车轮从积水中辗过。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坐满了花都贵族,本来冷冷清清的圣法司,今天倒是热闹非凡,熟识的人相互打着招呼,然后三三两两坐下交谈,开始的话题相去甚远,却最终都讨论到今天的这场审判。 花都几乎所有达官显贵都来观摩这场审判,对机械的审判。犯人虽然是个维尔特拉人,却与希奥特赫赫有名的叛逆组织创世界联系密切,不过他们并不关心这个维尔特拉人的安危,而是关心王室对这场战争的态度,尤其是在北部战事发生之后,洛维斯基南疆已经遭受入侵,但王室态度始终不明确,虽然无论是贝伦还是海尔瑞拉都表明支持联邦对卡尔特的战争,可洛维斯基却并不希望引狼入室,换句话来说,就目前来看,这并不是联邦与卡尔特的战争,而是卡尔特与洛维斯基的夺原之战。 山域人都明白夺原之战,无非就是重新分割平原地区的所属权,即便失败了,也不过是拿一片肥沃的平原,换一块贫瘠的山地,只是他们有些担忧,因为许许多多人都在传,卡尔特的目的并非如此,他们妄图夺去整个山域的统治,从此希奥特将再无诸邦国,只有卡尔特。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对此表示怀疑。 而唯一可以参考的意见就是王室对这次审判的态度。 名义上决定这个维尔特拉人死活的是圣法,但实际上决定她死活的是王室,如果王室退步,就意味着这场战争还有和谈的希望,如果王室坚持处死这个女人,就意味着这场希奥特内部的战争,亦如异族入侵,不死不休。 “这可真是个苦差事,”站在后方的观台迪亚休呢喃道,下面陪审团的人员已经陆陆续续坐了几人,陪审团的意见虽然很重要,但却只是决定审判长的意见通过与否,也就是洛林司长的意思,他的上级王都卫戍龙骑统长也是一名陪审员,不过却把这个枯燥乏味的事情留给了他。 “年轻人不是应该更有活力点吗?为什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灵动优雅的嗓音从背后传出,迪亚休急忙转身,精致的华裙包裹着成熟的躯体,一双玫瑰色的眸子眺望着下方密集的人群,女人对着她淡淡一笑,挥了下手,背后的侍从搬出一架靠椅,女人揽裙坐下,雪白的冰狼毛毯披在腿上,脸色有些病态的惨白。 “王后殿下,”迪亚休俯身行礼。 希奥特人都明白洛维斯基的强大离不开他们忠实的盟友,海尔瑞拉,商业之都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使得洛维斯基在联邦中的地位日益骄固,同时,军事力量薄弱的海尔瑞拉也需要洛维斯基的庇护,所以两国王室世代通婚,而当代洛维斯基王后格尼薇儿正是海尔瑞拉国王的妹妹,被称作玫瑰王后,庭院总长,前者是因为她那双如绽放的鲜红玫瑰一般的瞳孔,后者则是因为王国许多事物她都会关注,但从不表态,只有当一个政策措施在她看来不合理时才会干预,而一旦她开口,国王从不怀疑,立刻更改,所以她的更像是一位很少露面的内政总长。 “听说你是今天的陪审员,快要开始了,你不下去吗?”玫瑰王后瞥了眼下方已经快坐满的陪审席。 迪亚休摇了摇头,“还有一些时间,我再等等,殿下为何来这里?” 他确实很奇怪,传闻都说玫瑰王后身体并不好,今天看来确实如此,但这种大雨天气却来到这里,实在让他好奇。 “柯修太不让人放心了,”玫瑰王后淡淡一笑,“昨天陛下才关了他禁闭,今天他就跑出来了,我想应该会在这里遇到他吧。” 迪亚休对柯修王子与维尔特拉人的关系也略有耳闻,“王后殿下如何看待这场战争呢?” “战争……”玫瑰王后沉默片刻,“战争总归是不好的东西,传说诸神觉得无趣,便驱使百族战斗,不过吾等并非诸神,却同样需要战斗,用平民的目光看,所谓战争不过是换个危险一点的工作,结局似乎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但对我们而言,战争只是死去一部分,新来一部分,周而复始。” “对我而言,战争无非就是杀死与被杀死,”迪亚休瞥了眼远处的小窗,外面雨依旧下个不停。 “你觉得我们和卡尔特有什么不同?”玫瑰王后忽然问。 “不同……”迪亚休一愣,“机械与魔法?” “当然不是,”玫瑰王后摇头,“机械和魔法都只是工具武器,关键在于人。” “那是什么?” “我看了一些关于卡尔特的资料,除了王室之外,所有迪亚拉帝国时期的家族都被铲除,取而代之的是许多新的贵族,他们无高贵爵位,无世袭封地,有的只是对王室的忠诚,我们不同,我们还有许多庞大的家族,就在下面,”玫瑰王后指了指下面,“他们数量很少,却控制着这个国家,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战争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死去一部分,再新来一部分,就如同迪亚拉推翻罗希瓦尔帝国,诺伊修斯统一大陆,但战争对卡尔特的人却不一样,他们人人都可能死去,人人都可能站起,他们将会使得这个国家被更多的人掌控。” “更多?”迪亚休不解。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玫瑰王后转头望着迪亚休,“直到所有人,每个人。” 迪亚休看了眼那双美丽的眼睛,又默默转开,望着下方,“听起来很美妙啊。” “别天真了,”玫瑰王后又突然轻笑了声,“这不过是政治家的手段,煽动群众的手段,就如同诺伊修斯统一大陆时所宣扬的那样,万民平等,可如今奴隶贸易依旧盛行,拿经商来说,成为商人似乎并没限制条件,可王国商业依旧被某些个人所掌控,人……与人,生来就是不同的,绝对的平等只会造成绝对的平庸,如今卡尔特人人可一跃而为富甲一方的贵族,可五十年之后,卡尔特真正的贵族依旧只是少数,因为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没人会喜欢和别人分享好的东西。” 第712章 审判开始 迪亚休默然不语。 “你会吗?龙骑士阁下,”玫瑰王后轻声问,“倘若人人都是乞丐,那便会有人希望成为乞丐首领,而且不会让其他人成为和自己一样的首领,倘若人人都是龙骑士,那也会有人希望成为最强的龙骑士,人人皆平民,便妄图成为贵族,如果他不踩在别人肩膀人,那人人便又都是贵族,到那时,便又会有人希望成为贵族中的王,而解决这一切的手段,只有震慑与控制,你无法限制他人的欲望,只有限制他们实现欲望的方式,他们若妥协,便如此,若不妥协,便是战争,可谁又甘愿任人宰割呢?已知荤味,难念素香,欲望无止,战争无止。” 迪亚休面无表情,仿佛一颗经历万年的雕塑叹息般问,“解决的途径只有战争吗?” “只有战争,”玫瑰王后回答,“但不可否认的是,希奥特需要改变,落后的联邦体制会让这个国家失去活力,我们应该学习兰洛。” “学习兰洛?”迪亚休面露疑惑。 玫瑰王后淡淡一笑,抬手微微虚扫了下大厅里的众人,“如果国家掌握在某些人手中,那么这群人永远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利益,而国家又被他们掌控,导致的只有战争,倘若国家掌握在某个人手中,他便可以随意赐予或是剥夺某些人的利益,国家亦会达到平衡,战争虽然无法根除,却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 大厅里衣着华丽的贵族们还在低声交谈,私语声如同夜晚的田野中夜虫鸣叫,迪亚休看着那些王国各个行业中的大贵族,忽然明白了什么,贵族们都说柯修殿下不堪重任,民众却对殿下爱戴有加,而造成这些的最大原因便是王后对柯修王子的庇护,才养成了柯修如今的性格,现在看来,王后不过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他很好奇未来的山域之国,究竟该叫什么名字,洛维斯基帝国?也许很不错。 “战争可还没结束呢,而且我听说兰洛的皇帝并不受他的臣民拥护,暴动时常发生,帝国行省总督似乎换来换去也不会超过二十姓,而且兰洛国力强盛,早就有统一沙域的能力,却被沙民牵扯,由此看来,兰洛的烦恼并不比我们少,”迪亚休微笑。 “战争总会结束,雄主也会降临……”玫瑰王后说。 “殿下,”迪亚休打断了玫瑰王后,转过身扶住佩剑单膝跪地,“审判就要开始了。” 玫瑰王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她凝望着迪亚休,迪亚休缓缓起身,从她身旁走过。 迪亚休整理了下衣服,重重的呼吸一次,走出楼梯,低语声依旧响个不停,没人注意他的出现,他走到陪审席末尾,拉出椅子坐下。 大厅的门被猛的推开,雨声灌入大厅里,将低语声压下,众人齐刷刷的回头望去,三名狱卒引着身穿囚服的女人进来,女人手和脚被铁链锁住,脖子上还挂着影响人发声的铁圈,本该柔顺的银色长发乱如枯草,脸庞上却格外冰冷,眼睛被黑布遮蔽,如果摘下,也许能看到一双凶兽般的狠毒目光。 众人鸦雀无声,厚重的木门又一次隔断雨声,大厅里只剩下铁链的哗啦响声。 咳嗽声在其中响起,身穿一袭金边白袍的洛林从靠椅上坐起,手顺势打开一份档案,另一只手触摸额头。 “诸神在上,现在我宣布审判开始,”洛林顿了顿,“汐,维尔特拉人,现年三十岁,长期居住在卡尔特的希尔雅莉斯,开设有一间名为不落尘之酒的机械商店,后加入联邦所通缉的叛逆组织创世界,并与卡尔特逆贼勾结,证据充足,按照联邦圣法,本司准许你当庭辩护。” 洛林挥了下手,汐脖子上的铁圈和眼睛上的黑布被取下,另众人吃惊的是,女人并非有恶狠狠的瞪着他们,而是仔仔细细的扫视了一下大厅,最终目光落在审判席中心的洛林身上。 “没什么好辩护的,我也不懂联邦法律,但司长大人可别为难,大陆不是有一套通行的规则吗?”汐冷笑着问,“弱肉强食而已,你想吃牛肉,难道还会询问牛的理由?” “诸神庇护所有人,万民平等,没有人是屠夫,更没有人是牛羊,还请阁下不要妄自菲薄,”洛林低声道。 “你可真虚伪啊!”汐满脸嘲讽,“这么美好的话语恐怕也只有在座诸位说的出来,也对,富人总是乐意慷慨,穷人才吝啬无比。” 洛林合上了档案,拄着手杖缓缓走下审判席,“那又有何不对吗?财富来源若符合圣法,便没有任何问题,难道富人不可以慷慨吗?还是说只是某些人的扭曲心理再作怪?” “司长大人说的很对,就是扭曲,饿肚子的人可不会管什么扭不扭曲,他们只管填饱肚子,卡尔特的许多人就是这样。”汐说。 “没有就要抢?”洛林反问。 “饿肚子的人不关心填饱肚子的方法。” “联邦会有办法使得他们填饱肚子。” “可很多人等不到那个时候。” “但是战争会使他们死的更多。” “起码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怕是被某些野心家利用而已。” “收买人心很容易的,对希奥特所有饿肚子的人来说,在座的诸位舍去三分之一的财富,便可换来至少百年的稳定,可你们为什么不那么做?你们不是很慷慨吗?” 洛林沉默了,那双宝石般的靓丽双眸犹如刀刃般锋利,他转过身,回到审判席前,打开文件。 “但圣法不可侵犯,你们已经违背圣法,罪名理应受到吾神裁决。” “诸神早已经死光了,还是需要司长大人宣读吧!”汐轻蔑的笑道。 洛林合上了文件,助理将影印本依稀分发给陪审员。洛林转过身,腰杆挺得笔直。 “按照联邦圣法,汐触犯谋逆罪,决定处以绞刑。” 汐什么也没说,只是昂起的脑袋落了下来,锋利的眼神褪去,脸上显露出一丝疲惫。 漫长的旅途终于要结束了。 第713章 未来之人 烫金牛皮纸下是记载详尽的资料,仿佛要把人可怜的一生描述干净,从生到死,资料在陪审员手中来回翻动,迪亚休只是手指放在封皮上,轻轻敲动,视线掠过左侧的人,他很清楚,这群人虽然从属各个利益体,但却无法决定审判的走向,只有那个臃肿的中年男人,还有……他转过头看向上方,那个观台上人影清晰可见。 陪审员前的桌子被敲响,荷鲁斯等待着声音彻底安静下来,润了润嗓子说,“司长阁下,报告上说犯人在维尔特拉已婚,她的丈夫同样属于叛逆组织成员,按照联邦圣法,这种情况倘若他们的丈夫同意自首,我们可以适当减轻两人的刑罚。” “不用!”汐吼了一声,双眼瞪住荷鲁斯,“维尔特拉人永远不会为了个人而舍弃维尔特拉,永远不会。” 荷鲁斯完全不去看汐的脸,视线投向旁听席上的某位,“诸神在上,圣法的权威不容置疑,我们应该按照规矩来,”他转向洛林,“我提议行刑时间延后三天,如果在这期间,他的丈夫选择自首,我们便应该给予相应的宽恕,即便他们的罪恶无比深重,但吾神教导我们宽容。” “混蛋!”汐大叫着跳出,守卫立刻将她按在地上,荷鲁斯依旧望着洛林,洛林沉默片刻,又从身前抽出一份档案。 “也许没有机会了……” 汐逐渐停止了挣扎,呆呆的望着洛林。 洛林将档案扔给荷鲁斯,“这是执行抓捕任务长官的报告,罪犯的丈夫,维尔特拉人幽,死于法乐音要塞之中,与整座要塞融为一体,换句话说,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死了……汐耳朵里回荡着这句话,她忽然发狂似地咆哮起来,守卫渐渐觉得被按在地上的女人如同一头妄图冲出牢笼的野兽无法阻挡。 “镇定剂,”洛林说。 守卫立刻拔出腰间配备的含有麻醉效果的镇定剂刺入汐的手臂之内,暴怒的野兽终于停下,如同一具枯骨躺在地上。 …… 等候室内,杜戈梅正翻看着一本古老的书籍,哪怕屋子里另一个女人已经上蹿下跳,抓耳挠腮,他都不看一眼,静静地翻动着书页。 璇在抓掉了一撮头发之后,终于跳到了杜戈梅面前,伸手夺过了他的书。 “问你个事!” “确定要问我?”杜戈梅看着女人,“你是维尔特拉人,我是希奥特人,就不怕我欺骗你?” 璇木然的点头,可忽然又摇摇头,“不行,就要问你,这里就只有你了。” “哈哈,”杜戈梅会心一笑,“那你问吧,我的答案也许并不能让你满意。” “你觉得我应该来吗?”汐小心翼翼的询问,“就是……应该到这里来吗?” “老实说无论你来不来,他们都有数不尽的办法杀死你的同伴,不过有柯修殿下固执的坚持,一切又都需要一个合理合法的途径,当然前提是陛下有足够的耐心,目前看来,还是有的。可你之前就说了,抓走伽贝斯的男人说让你来这里,如果你不来伽贝斯就是死路一条,”杜戈梅顿了顿。 璇微微点头。 “但其实就算你来了,伽贝斯该死还是会死,”杜戈梅站起身,“所以你并不能改变局面,你所能做的只是将一切不那么复杂的进行下去。” “进行什么?” “出席审判,亲眼看着你的同胞死在你面前,”杜戈梅取走了璇手中的书,“亦或者是离开这里,等待两个朋友的死亡,当然他们不会死在你面前,这是个选择,究竟是为了救一个人,不得不亲眼看着同胞死去,还是什么都不管,接受两个人的死亡。” “可你刚才说那家伙的死活并不受我影响啊,”璇疑惑的问。 “客观上讲并不受你影响,但他们会在主观上让那件事受你影响,不过这只是看你心理承受能力怎么样了,”杜戈梅迈步朝门口走去,“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好。” 璇低头想着,其实她和那个叫汐的女人并不熟,汐和棘是一个村子的,她也只是偶尔路过棘的家时见过几次面而已,在创世界里的交集同样不多,按理来说,她见过的死人都可以堵塞西流河了,可目睹这个同胞的死亡却让她很难接受。 可她终究还是按照约定来了,就是因为某个蠢家伙,她觉得自己真的蠢到家了,那个鳏夫脸的家伙也没什么好的啊! “不过情况还有转机,”杜戈梅走到门口说。 璇抬起头,呆愣的望着杜戈梅。 “如果你答案我一个条件,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救下伽贝斯和你的那个同胞。”杜戈梅说。 “真的?”璇第一反应不是询问什么条件。 “你可以选择不信,”杜戈梅微笑,“虽然璇小姐反应略显迟钝,但判断应该不会出错。” “什么叫反应迟钝!”璇愠怒的瞪着杜戈梅,“开出你的条件!” “逆神者的弱点是什么?”杜戈梅声音如鬼神低鸣。 …… 荷鲁斯被肥肉挤得无比紧缩的嘴唇勾起,旁听席上一个人被带起,看模样像是一位精明的裁缝,但被守卫带走时,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 楼上的观台门又被推开,柯修撤掉了伪装,畏畏缩缩的站在玫瑰王后身旁。 “来这里,我的孩子。” 玫瑰王后拍拍座椅扶手,柯修低着头走了过去,玫瑰王后牵起柯修的手,缓缓抚摸着。 “艾妮娜呢?” “她说想去看看坎斯雷德会长。” “孩子,”玫瑰王后语重心长的说,“你虽然在我眼中始终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现实是你已经成家立室,应该承担起你作为丈夫的责任了,应该多为你的妻子想想,她并不像我一样,可以无限容忍你的脾气,无偿对你付出爱意。” “孩儿明白,”柯修点头。 “你并不明白,”玫瑰王后说,“坎斯雷德会长如果出面,你的父王确实会退步,其实远不用坎斯雷德会长,我也可以,我拿海尔瑞拉威胁你的父王,他也同样会退步,可我并没有答应你,你明白为什么吗?” 柯修沉默着。 第714章 骑士降临 “因为你是希奥特未来的主人,你需要以国事为重,免除那个维尔特拉人的死刑并不困难,可那会使我们失去战争的主动,而这又会导致数以万计的人牺牲,难道仅仅因为你与维尔特拉人关系好,就可以为救一人,而牺牲万人吗?”玫瑰王后抬头看着柯修,“他们可都是你的民众。” 柯修转头看着下方如枯骨的女人,银白的秀发游走在地板的缝隙里,长久沉默后,他说, “那是以后得事,如今的我,并不是希奥特的主人,如今的我只是我自己,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玫瑰王后问。 柯修低着头,不愿意再说一句话。 …… 洛林摇动桌前银铃,将快要爆炸的气氛抑制下来,他看向两边,“诸位,如果对此次审判过程没有异议,是该表决的时候了。” 审判席上的众人相互看了眼,目光最终聚集在荷鲁斯身上,荷鲁斯倒并不觉得这是个很难抉择的事情,刚才之所以提出那个多问题,一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二是为了缓和他与柯修的关系,如今他想已经做的足够了,他轻轻咳嗽一声,微微点头。 “那请诸位开始表决吧,”洛林道。 荷鲁斯率先举起了手,伴随而来的是陆陆续续的表态,迪亚休转头看着旁边保持不动的老人,他记得这位是王国南部的大贵族,如果此次处死这个维尔特拉人,那么在卡尔特的维尔特拉人一定会将怒火宣泄到南部战场上。 “到场陪审员十二人,赞同七人,否决五人,”记录员宣读了结果。 迪亚休一愣,他其实还没有表态,但如今的情况却让他十分为难,赞同派大多都是王都贵族,否决的多是边境贵族,而他这个王都新贵似乎站错了队伍,不过并不影响结果。 “那也就是说判决通过了?”荷鲁斯问。 “并非如此,”洛林指了指旁边,“还有两位陪审员未到,按照规定,在特席未到之前,赞同数需要超过三分之二才算通过。” 荷鲁斯不再吭声,他并不熟悉圣法司的裁决,但他十分好奇所谓的两位特席究竟是哪位。 后厅的门被侍从拉开,挺拔的身影逐渐走出,崭新的军帽下露出苍白的头发,皱纹与伤疤爬满脸庞,腰间的佩剑被他握在手中。 “是他?”荷鲁斯有些意外。 但老人并未坐到审判席前,而是走到下方,对着审判席上的洛林浅浅鞠躬。 “尊敬的司长阁下,还请允许我的发言。” “虽然不符合裁决流程,但在僵持的局面下,诸位应该也不介意听一听杜戈梅总帅的意见,”洛林淡淡的说。 没有人存在异议,如果说在这种动荡时代下,还有人能维持住军队的稳定,那么就只有杜戈梅一人了,虽然希奥特向来不唯论资历,但杜戈梅曾是兽皮战争的老将,如今许多部队将领都曾是他的下属,在联军中的威望无人可比,哪怕是桀骜不驯的贝伦人,也不得不赞叹这头洛维斯基的猛虎。 杜戈梅回头看着下方民众,朗声问,“你们觉得杀死她很难吗?” 无人回答。 杜戈梅伸手抓住汐的脖子将她从地面提起,四肢如布条垂下,镇定剂还在发挥着效果,汐只能睁着眼睛,连动动手指都十分困难。杜戈梅手指微微用力,汐脸颊立刻被憋的涨红。 “就如同杀死一只兔子一样!”杜戈梅朝前走着,“所以哪里用得着这么隆重的审判,维持圣法的权威?她可不是吾神信徒,神的光芒也照不到维尔特拉,震慑叛逆分子?叛乱者早已经死伤无数,杀死一人,恐怕很难奏效,所以作用呢?” “她触犯了圣法,就该依法判处,”荷鲁斯提醒道。 “很好!”杜戈梅转过身,“那假如我告诉你,在维尔特拉有一条法律是,所有肥胖者必须处死,那么公爵阁下是不是也该先以死谢罪。” “胡闹!怎么可能有这么奇怪的法律!”荷鲁斯怒斥。 “那如果真的有呢?维尔特拉人生活贫困,忍饥挨饿是生活常态,肥胖者多暴食,制定这么一条法律应该也不算太难理解吧?” “我又不是维尔特拉!” “可她也不是希奥特人!”杜戈梅将汐扔到地上。 “可她加入了叛乱组织,扰乱了这个国家的秩序,威胁了国家的利益!”荷鲁斯怒声道,“因为他们,我们失去了多少同胞,不杀死她,难道还送她走?” “威胁了国家利益,”杜戈梅笑笑,“姑且这么说吧,所以这才是杀死她的根本原因,但诸位有没有想过?利益一旦损失,能弥补的方法只有再获得,杀死她,我们不能得到任何东西,将她留下,我们才可以再获得。” “但前提是她需要配合,”一个贵族毫不顾忌的说。 “能配合我们的不止有她,”杜戈梅低声说。 汐艰难的挪动视线去看杜戈梅,一股莫名的恐惧仿佛自哪里散发出来。 杜戈梅继续道,“既然维尔特拉人无比团结,那么我想其他维尔特拉人为了同胞的性命应该不会拒绝合作,所以,我提议暂时收押所有维尔特拉人,待战争结束后,全部驱逐出境,吾神怜悯众生,对光芒未达之地之民亦如此。” “总帅置圣法权威于各地?”洛林低声问。 杜戈梅望着洛林,平静的说,“战时无法律。” 洛林轻声笑了下,手指在权杖上开合。 “我需要知道那个愿意合作的维尔特拉人在哪里?”荷鲁斯开口道。 “她已经到了,”杜戈梅摘下军帽,单手扶住佩剑,朝后厅的大门微微鞠躬,仿佛沧桑的骑士迎接年轻的公主到来。 “好久不见了,诸位。” 大厅的门随着男人波澜不惊的话语声打开,就像是开启藏宝洞的密语。杜戈梅诧异的抬起头。 声音并不是出现在门后,而是门前。仿佛凭空出现的一样,一个穿着肮囚服的男人笔直的站在还未开启的大门前,男人先是对着众人微微一笑,然后回头看了眼门后的“公主”。 “公主”仿佛见到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美丽的瞳孔露出宛如孩童望见飞鸟掠过碧蓝天空时的欣喜。 第715章 煽动之人 “伽贝斯,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洛林云淡风轻的说着,似乎并不惊讶这位前任黑蔷薇是如何从监狱里逃出。 “尊敬的司长阁下,以及尊敬的总帅阁下,还有诸位,”伽贝斯朝众人微微鞠躬,“我今天过来,没别的原因,仅仅是一个约定。” “约定?”洛林皱眉。 “按照联邦圣法,罪犯有权聘请他人为其进行辩护,而我曾与我的好友,做好一段时间的这类事情,如今也算重拾旧业,”伽贝斯微笑,“虽然犯人并未与我就此事达成协议,但也许只是因为犯人不了解联邦圣法,而她的同胞,璇小姐前日聘用我为犯人进行辩护,因为某些原因,直到此刻我才赶来,希望时间还不晚。” “伽贝斯!”荷鲁斯厉声嚷道,“你就是有罪之人,而且如果我没记错,你还不应该被放出来吧!” “很抱歉,”伽贝斯依旧微笑,“因为雇佣契约在先,此事之后,我将继续服刑。” 人群立刻乱作一团,荷鲁斯并没有继续诘问,而是瞥了眼洛林,他并不了解圣法,只能等待着这位司长开口。 璇偷偷摸到了伽贝斯身边,微微张开口,嘴唇不动,声音从喉咙里跑出。 “你怎么来了?” 伽贝斯逐渐收起了笑容,有些冰冷的说,“如果我不来,你就要死了。” “啊?”璇一愣,忽然脸色又变得绯红,她低着头,如蚊子嗡嗡般嗫嚅了一句, “干嘛……这么……关心我……” “什么?”伽贝斯没听太清,他默默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你不应该来这里的,如果你不来,汐小姐可能不会死。” “为什么?”璇一头雾水,她以为这本来是必须要死一个的结局。 “只是可能,”伽贝斯说,“但你来了,你一定会死。” “为什么?”璇依旧问。 “你的脑袋大概和笨笨龙差不多,”伽贝斯将烟塞进嘴里,“维尔特拉人不止有你和汐,你也知道,你一旦出现,将直接导致汐小姐的死亡,而隐藏在这里的维尔特拉人便会将你视为叛徒,到时候维尔特拉人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掉你。” “可那个老头说会救汐的啊!”璇指着远处站立的杜戈梅,杜戈梅正摆正军帽上的军徽,嘴角却微微扬起。璇感到莫名的恐慌。 “所以说,你比笨笨龙还笨,”伽贝斯吐出一口烟,“如今逆神者的秘密他已经完全掌握,卡尔特已经不再是洛维斯基的对手,所以你和汐小姐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可恶的家伙!”璇瞪着杜戈梅,手已经朝腰间摸索。 “伽贝斯,有必要提醒一下,”洛林忽然说,“虽然按照圣法允许你以罪犯之身为犯人辩护,但你的越狱行为,将会为了带来更重的刑罚。” 伽贝斯掐灭了香烟,扣开怀表看了眼,然后一步步朝杜戈梅身边走去,他这次不在鞠躬,而是注视着审判席上的众人。 “我来自一个落后的乡下地区,也许在诸位眼中甚至不了解这个国家会有如此落后的区域,交通不便使得收税官都很少过去,因为过去一趟收来的税还不如路费多,我十三岁时离乡,离乡之前我以为其他地方会跟我们那里一样,可现实是不一样,外界很繁华,年少的我很奇怪为何家乡会落后,友人说交通不便,这确实算一个原因,我的家乡既无特产也无矿产,领主没必要花费大量的财力去改善交通,但他们却完全可以将修饰庄园的费用拿出,这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多么重大的事情,可他们却没那样做。” 伽贝斯耸耸肩,“很容易,年少的我认为那群城中贵族都是废物,冷血的恶魔,如果我坐在他们的位置上,我一定不会如此,可后来呢,虽然我没有坐到他们的位置上,却也算是改变了自己的地位,但那又如何?我依旧无法改变家乡的落后,甚至连改变我所深恶痛绝的奴隶贸易都没有机会,但我知道其实是有一种方法的,那便是战争,战争可以摧毁一切腐朽的东西,带来无尽的新生,下位者可以获得所有,上位者只会迎来灭亡。” “一派胡言!”荷鲁斯怒斥。 “确实是假的,”伽贝斯居然点了下头,“因为喊出这种话的,通常都不是生活在底层的人,而是身在诸位之中的人,卡尔特便是如此,卡尔特并非举国叛乱,只是民众生活的太过困苦,恰巧被某些人煽动,许诺以美丽的梦想,他们便心甘情愿的为之战斗,到最后不过是又造就了一批上位者。” “有人会说,如果诸位舍弃一些利益,那么便可改变战争局面,可我明白,那根本没用,就像是家乡的交通,修建石路之后,他们又渴望铁路,修建铁路对领主来说也是一件难以承受的开销,矛盾便随之而来,所以利益只能夺取,今日你舍弃一点,明日他们便会愈发贪婪的索取,长此以往,诸位便无可舍弃,而他们的贪婪却未曾停止。所以,诸位准备怎么办?” “荒谬的言论,阁下难道不是在煽动他人吗?”洛林冷冷的说。 “我不是煽动他人,我只是想告诉诸位,在这场战争中,胜者赢得所有,败者失去所有,包括生命,别外害怕失去,因为你们已经没有多少东西了,”伽贝斯说。 “说这些有什么用?”荷鲁斯怒气冲冲问。 “那只是我作为一个希奥特人想说的话,”迪亚休走到了汐的旁边,“下面是我发言,维尔特拉人实际上就和我,以及卡尔特的诸多叛乱者一样,他们也仅仅是为了一个美丽的梦想而战斗,既然卡尔可以许诺,我们同样可以许诺,诸位想要处死这个女人,无外乎就是她不配合我们,可事实上我们取得胜利的方法数不胜数,完全没必要依赖维尔特拉人,”伽贝斯扫过审判席上的每个人,“诸位总不至于弱小到需要胁迫一群女人来赢得战争的胜利吧?那么诸位也只能称得上是苟延残喘。” “混账!”一个老贵族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轮得着你数落我们!” “诸位似乎唯一残留的只剩下属于贵族的骄傲,”伽贝斯忽然笑了,“既然杀死她,可以维持你们仅剩的尊严,那就杀死她好了。反正杀死她,完全取决于诸位陪审员,和圣法无关,和诸神无关。” “你这是在藐视圣法!”一个贵族愤然起身。 “对,”伽贝斯轻轻点头,“因为这个圣法一点也不神圣,奴隶贸易,黑市走私它不管,铲除异己,清除异端,它倒是一刻不得闲。” “你……!”那名贵族指着伽贝斯说不出一句话。 “好了,”洛林喝止了众人,整个人依靠在椅背上,“时间到了,现在开始重新投票。” 有人碰了碰荷鲁斯的肩膀,荷鲁斯颇为不悦的回头,来人只是递给了他一张纸条,他揭开看了眼,然后转身望向二楼的观台,因为角度问题,他什么也看不清。他收起纸条,微微挪动了臃肿的身子,这次却没选择举手。 第716章 逃脱计划 “这次总放心了吧?我的孩子。”观台之上,玫瑰王后轻声说着。 柯修大为不解,“母后,您刚刚还说……” “孩子,你要知道,生于王室,从你出生那天起,你的命运就被确定了,言不由衷,身不由己,这都将是你所需要承受的,”玫瑰王后语气温柔,“唯一能改变的只有当你掌握这个国家,但在此之前,你会失去很多东西,能够让你快乐的事情很少,这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 “母后……”柯修望着母后泛白的头发,猛然觉得母亲突然老了,手指上的装饰也掩盖不住惨白的肌肤,仿佛病入膏肓的老人。 “但即便如此,我所能做的也只是保住那个女人的性命,她、包括所有维尔特拉人,在你成为这个国家的真正主人之前,将不会再出现在希奥特的土地上。” 玫瑰王后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柯修急忙上前扶着母亲,玫瑰王后摸了下柯修的脸颊。 “我的孩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玫瑰王后移开柯修的手,缓慢的朝后方走去,柯修站在原地,看着木门缓缓合上。 除了三个南部地区的领主之外,其他陪审员全部否决了判刑,倒不是因为伽贝斯的说辞,而是荷鲁斯的沉默。 “三比九,那么判决未通过,”洛林不带有一丝感情的说。 大厅里又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任人都看得出改变局势的是荷鲁斯,而荷鲁斯不过是一位发言人,他代表的是王室的意思。 迪亚休明白伽贝斯的话打动了楼上的玫瑰王后,他不清楚伽贝斯究竟是不是知道玫瑰王后试图削弱这些贵族的力量,但毫无疑问的是,伽贝斯会成为王室新的利刃,铸造帝国的利刃。 “我很抱歉,却又不得不通知诸位一个消息。”杜戈梅将军帽重新戴上,同时拿出一封信,所有人的目光被一瞬间吸引住,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信封上印染着一朵绯红色的蔷薇花。杜戈梅将信封揭开,倒出了一张纸,他摊开看了眼,无比熟练的念道, “现委派希奥特联军总帅杜戈梅—提拉基科担任特别审判员,署名希奥特联邦议会会长、洛维斯基国王,夏罗恩,”杜戈梅从伽贝斯身边走出,跨过台阶站在了那两个特席面前,“很惭愧,我也是刚得知这个消息,另外一同来的还有一封信,诸位应该更关心一些。” “什么消息?”一位审判员问。 杜戈梅将椅子拉开,“前线战报,卡尔特叛军昨日与联军在麻木河发生战斗,因为叛军的人形机械武装,我军震拔重骑兵损失惨重,已经失去作战能力,军事防线向后收缩十五公里。” “十五公里?!”南部领地的老贵族惊起,他的领地本身就靠近边境,后退十五公里意味着大片领土已经沦陷。 人群又一次骚动了起来,他们或许不明白战况到底如何,但洛维斯基拥有大片平原,失去震跋重骑兵,敌人的铁蹄可以直达王都城下,在如此情况下,没人能够坐的住了。伽贝斯紧要牙齿,明明就差一点,可如今的战争形势使得国王陛下强行干涉了这场审判,没人能够救得了那个女人了。 他转过头,璇正不安的看着他,她似乎也明白了局势很不妙。 “记住一句话,”伽贝斯快步走到璇旁边。 “你……说。” “跑,能跑多远跑多远!”伽贝斯忽然手臂用力一抓,直接将璇朝上方扔出,璇下意识的抬起手弩射出勾锁荡到了远处的观台上,她落地后急忙回身,一声巨响从伽贝斯身边响起,伴随而来的是滚滚浓烟和红色火焰。 众人瞬间作鸟兽散,护在四周的守卫立刻朝中间爆炸区域靠拢,但浓密的黑烟使得他们视线受到阻碍,脚步也不由得放慢。 洛林依旧波澜不惊的坐在座位上,陪审席上只剩下三个人,杜戈梅不去看爆炸中心,而是盯着远处观台上的银发女人。 “迪亚休,我不希望情况变得更糟糕!”荷鲁斯已经克制住即将爆发的情绪,但他明白,在场还能战斗的恐怕只有这个卫戍龙骑的队长了。 木椅被从审判席扔出,迪亚休同时跳出,佩剑在空中被抽出,身影直奔黑烟而去,可突然之间,一道身影从空中降下,漆黑的甲胄是古代武士的造型,宽刃重剑一剑斩断了木椅,浓雾也在此刻散尽,伽贝斯刚好斩断了束缚汐的铁链,将她扛在肩上。 “是谁!”荷鲁斯咆哮道。 漆黑的甲胄下的武士一言不发,狰狞恐怖的面具遮蔽了双眼,而武士又刻意低下头。迪亚休站在黑铠武士三米远的位置,佩剑上金色光芒逐渐汇聚。守卫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弩机被架起防范着从空中逃脱。 “多谢了,朋友,”迪亚休边走边说,黑铠武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不过你还不应该死在这里,或者说……不能死在这里。” 黑铠武士依旧沉默。 “带她们走,这算是我的一个请求,”伽贝斯在黑铠武士面前转身,将昏迷的汐放在黑铠武士手中,“楼上的那个女人脑子虽然有些迟钝,但起码身手还是可以。” 黑铠武士接过了汐,轻轻点了下头。 伽贝斯俯下身,他比这个穿着铠甲的武士高出不少,他低声说,“路上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拜托了,殿下。” 黑铠武士猛然抬头,如荒野般的双眼充满恐慌,并非是因为身份被认出,而是预感到了什么事情的发生。 “迪亚休!你还在等什么!抓住他们!”荷鲁斯站在守卫后面扯着嗓子大叫。 迪亚休抬起佩剑,一步步走去,伽贝斯回头看着他,又将视线移向依旧坐在审判席上的杜戈梅和洛林,他忽然扯开自己上衣,宽大风衣下是一把残破的长剑,还有缠绕在腰间的数颗魔法石,裸露的脊背上布满伤疤,漆黑的纹路在其中转动,与腰间的魔法石交相辉映。 “维尔特拉人,别在等待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叮叮的响声从靠近大门一侧的守卫脚下响起,外围的守卫低头看了眼,一颗土黄色的铁球刚好滚到他的脚下,一秒之后,炽日的光芒闪现,伽贝斯立刻冲出,残剑横扫,压着一侧的守卫朝后退去,缺口也随之出现,黑铠武士不再犹豫,抱起汐滑出,直接撞出门外,在暴雨中的街道上狂奔。 伽贝斯抬脚踢飞被残剑压住的守卫,残剑得以解放,他随之后扬,拦住了迪亚休的重击。 耀眼的金光灼烧着他的皮肤,手臂突然一阵剧痛,他随即飞出,撞在了一侧的墙壁上。 迪亚休又一次袭来,佩剑自上而下劈出,仿佛要撕裂天空一般,可忽然的危险让他快速后撤,一个银色的身影落在伽贝斯面前。 “不是早就叫你走了吗!”伽贝斯对着女人怒吼。 璇什么也不说,只是握紧了机械手弩。 “走吧,”伽贝斯声音忽然平缓了下来,“抓到你对于我们来说,作用也是一样,而且……” 璇回过头,瞪着碧蓝色的双眸看着伽贝斯,在等待着一句话。 “而且……”伽贝斯迟钝了一秒,“你答应过我要帮我开店的,死在这里可会让事情变得很糟糕。” 璇先是一愣,她刚想说什么,伽贝斯直接冲出,一把抓起她将她扔向身后,残剑仿佛野兽般怒吼,迎上了扑来的金色光芒。 璇跌跌撞撞的站稳身体,后方的视线被一脸凶相的守卫阻隔,她站在门口,只能听到武器碰撞声和屋外的雨声。 第717章 第七百二十六 命运之敌 “目标离开圣法司,卫长大……” 助理推开门的同时喊道,可屋里的情况却让他有些惊讶,洛维斯基王都维科海托城防卫长,同时也是卫戍龙骑领长的老人正拿着精巧的铁器在雕刻一块乳白色的石碑,石碑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但他觉得那更像是一个……墓碑。 “卫长大人……”助理觉得事情重大,依旧上前一步说,“圣法司发生暴动,一个身穿黑色甲胄的人将目标带有,目前正在朝东门移动,那个目标是陛下要的人,如果……” 老人从石碑旁走开,抬手取下防护镜,瞥了眼助理,又略显散漫的掸掉衣服上的灰尘。 “迪亚休呢?他今天不是代替我去参加那个审判,身为卫戍龙骑士,难道连这个小问题也解决不了?还有城防卫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就算抓不住那个黑铠武士,难道还困不住他?” “迪亚休队长被伽贝斯缠住了,暂时无法脱身,而且圣法司内部有维尔特拉人的奸细,目前大部分兵力都在围困圣法司,至于城防卫,不知为何,今天负责东部防卫工作的人因为一场贫民区的暴动大部分都调走了,所以那个黑铠武士一路上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助理说。 “畅通无阻?”老人笑了一声,“圣法司没工夫管他,城防卫没工夫管他,既然都这种情况了,当然是畅通无阻,谁能阻止?” “可大人,目标是陛下要的人,如果逃脱……”助理犹豫不决。 “你知道黑铠武士是谁吗?”老人凝视着助理的眼睛。 助理摇了摇头。 “是柯修王子,”老人低声说。 “柯修殿下?”助理大吃一惊。 “那是我送给殿下的十二岁礼物,”老人转身拿起一把刷子,清扫着石碑上的碎屑,“那是我年轻时平定山贼叛乱时误入一处遗迹获得的圣物,那里埋葬着古罗希瓦尔帝国的一只军队,名为天雷军团,残破的铠甲和披风碎片都蕴含着古代武士的灵魂,所以可以充当圣遗物,柯修殿下很是喜爱,其实王都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那殿下还?” 老人仰着头喃喃道,“情况也许很突然,突然到殿下不得不出手,即便是明知暴露身份也没有关系,可什么情况会那么突然呢?” 助理心下一惊,“似乎本来判决对目标有利,但陛下委派了特别代表才导致情况突变……” “所以啊,”老人拍了下石碑,“我们很难办不是吗?一方面是王后与王子,另一方面是陛下,陛下终究要死去,王子殿下将会成为新的掌权者,按照常理来说我们理应给殿下留个好印象,可如今,他还不是……,还不是……,实在让人难办,这也是我派迪亚休去的原因,只可惜迪亚休并没有解决这件事,还是等陛下通知,让所有人待命,随时准备。” “大人,虽然情况如此,但这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稍微做出点选择?”助理小声询问。 老人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确实如此,命人守护好城门,派卫戍龙骑在城外待命,鸟儿可以飞翔,但未得到允许之前依旧不能飞出牢笼,依旧不能。” “是!”助理应声退后。 …… 黑铠武士抱着昏迷的女人停在街道里,积水没过了他的脚踝,花都这座古老的城市排水系统一直很一般,遇到连绵暴雨城里便会遭殃,但在圣塔主人的庇护下,连绵的暴雨也基本不存在,而现在不知是怎么了。 暴雨拍打的屋顶站在一个个身着黑衣的人,像是一群代表不详的乌鸦,领头的男人从屋顶跳下,踏着积水而来,银色面罩上的红色蔷薇花无比妖艳。 “殿下,”男人深鞠一躬。 “暗鸦,”黑铠武士喊着男人的代号,“是我父王派你来的?” 暗鸦并没有回答,即便没得到答案,柯修也很清楚,除了他父王,没人能调动这只隶属于王室的部队,夜歌组织。 “来杀我?” “当然不是,”暗鸦低声说,“我们只是负责留下殿下怀中的那个维尔特拉人。” 柯修王子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她像刚做完一场可怕的噩梦,脸上透露着恐惧,可他清楚的记得,明明她之前还那么愤怒。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夜晚,这个不落尘之酒的女店主,有过一段十分悲惨的童年,父亲和哥哥为了复兴维尔特拉,而被两个邪恶的召唤师欺骗,导致黑色洞穴里魔物暴动,父亲死于暴动之中,哥哥也因为内疚而自杀,不知是不是看到身为召唤师的自己,即便已经成年的她,依旧会无法抑制的悲伤,哭泣声在他脑海里回荡,雨声也仿佛消失。 “殿下,南部战事复杂,我军对叛军的机械武器束手无策,正在不断收缩防线,很快敌人就会兵临城下,而这个女人将会使得我们重新掌握战争主动,”暗鸦轻声说着,“殿下还请以国家利益为重。” “那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她?”柯修抬起头问。 暗鸦迟疑了一下,“利用秘术,读取她的记忆。” “杀死她吗?” “我并不清楚秘术究竟如何使用,但我们肯定会竭尽全力保护……” “我问你是不是要杀死她?!”柯修突然怒吼。 暗鸦一愣,他没想到殿下的反应如此激烈,他其实是了解那种秘术的,很久之前是光明神教清除异端脑中记忆的方法,后来被发现可以将清除的记忆用某种特殊的方式重新排列出来,但这种秘术用在活人身上很困难,因为活人会自身产生抗拒,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施加在死人身上。 “殿下,并非我们要杀死她……” “是,当然是我们,”柯修大声说,“是我父王,是南部平原的领主,是洛维斯基的民众,当然也可以说是卡尔特的叛军,所有利益相关者都希望她死,是啊,只有她死了,我们才能完好的活下去,每个人都希望她死,可谁又关心她的意见呢!” “殿下,您要明白您的身份,”暗鸦劝解道,“您是洛维斯基的王子,而她不过是一个维尔特拉人……”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柯修满目怒意,“如果我不是希奥特人,我一定会毁灭这个国家。” 第718章 利益之谋 “殿下……”暗鸦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银色光芒在柯修背后闪烁,巨大的虚影愈发清晰,银色光芒之下是一个身灰色战甲的男人,破损严重的红色披风在雨中飘扬,男人轻轻挥手,土黄色的屏障包裹住了下方的黑铠武士和昏迷的女人。 最强之盾,艾利克斯,古罗希瓦尔的将军,传闻以一人之力,抵抗数十万异族大军。 暗鸦还没反应过来,黑铠武士已经如同猎豹一般窜出,土黄色护盾在雨中留下一抹掠影。 夜歌的刺客一跃而下,暗红色的锁链汇成密集的铁网,捆住了冲来的野兽,柯修觉得身体仿佛撞在了钢板之上,但土黄色的光盾依旧毫发无损,他一手揽住汐的腰肢,另一手抽出背后的重剑,重重劈下,火星四溅,铁链并没有被斩断,但巨力将几名刺客拖离原地,铁链凝成的网络出现了缺口,柯修立刻跳入,落地的瞬间加入朝城门的方向奔去。背后不断传出咚咚的响声,刺客引以为傲的暗器在最强之盾的防御下丝毫没有作用。 黑铠武士在空荡的街道上狂奔,身前背后不断涌出人影,但他就仿佛滚落山顶的巨石,不顾一切的朝前冲去。 暗鸦跳上一处高点,他背后就是东门的城墙,而面前宽阔的街道上已经布满重兵,城防卫的精锐,银甲骑士团已经全部就位。 “队长,如果殿下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们……”一位队员小声询问。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抓捕目标,而这个任务是陛下亲自下达的,陛下说不惜一切代价,”暗鸦沉声说,“虽然是不惜一切代价,但假如殿下死在这里,我们同样活不过明天,既然如此,这个难题就留给这群城防卫吧,别说殿下了,就算是兰洛的三剑圣到来,也难以正面对抗数千人的银色守卫,必要时刻,我们还需要保护殿下的安全。” “明白了,”队员立刻跳下去传达命令。 暗鸦回头望向远处的城墙,那里依旧只有几个简单守卫,看不到城防卫长官的身影,他有些好奇,已经这种情况了,为何那群人还没有动静。 助理又一次冲进了熟悉的房屋,这一次那位有些闲情逸致的城防卫长并没有在雕刻那块墓碑,而是坐在桌前,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样,可在桌上不停敲打的手指似乎又透露着他焦躁的心情。 “大人,殿下已经抵达白橡道,就快抵达东门了,”助理急切的说。 “有来自绯宫的信吗?”老人问。 “什么?”助理没听太明白。 “我问有绯宫的信吗?”老人这一次睁开了眼睛。 助理明白了,原来卫长是在等陛下的命令,他摇了摇头,但随即又说,“听人说陛下今天一整天都坐在大殿里,不接见任何人,原本与贝伦代表的宴会也被取消。” “这样吗?”老人喃喃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助理又问。 “命令所有人拦住殿下前进的脚步,但不要攻击,”老人说。 “不攻击?” “对,不攻击。” “那怎么拦得住殿下?” “让他们想办法,用尸体也得给我拦住殿下,不过如果殿下受一点伤,我也会将他们变成尸体,”老人第一次语气无比冰冷。 …… 暴雨如箭矢般击打在道路上,石板铺就的街道发出噼啪的响声,像是群山崩塌一般,地面在剧烈震动,身披银甲的骑士从阵型中冲出,足有一米高的月盾插在地板的缝隙中,数不清的盾牌在彼此合拢,形成满月圆盾,而透过细微的缝隙,可以看到一个漆黑的身影正在冲来。 就像是一头黑色的猎豹。 黑铠武士佩剑割破雨幕,笔直的刺入那个微小的缝隙里,咣当的响声之后,黑铠武士一脚踩上盾墙,从空中跃起,背后的虚影立刻落下,无比巨大的屏障将手持巨盾的银甲武士全部包裹,那种足够抵挡高级魔法的护盾宛如倒扣的碗将银甲骑士困在里面。 防御有时候并不只是保护自己,解除危险同样算是防御。 黑铠武士从空中跳下,巨剑劈开一个守卫,剑刃虽然锋利,却不足以彻底割裂护甲,只能用力量将守卫压下,盾牌不断从面前砸落,不停撼动着黑铠武士身上的光障,那种秘银盾牌如同巨锤一般轰在黑铠武士胸口,雨水胸前溅射出,如潮水般的守卫将黑铠武士朝后推去。 柯修又一次被推走,他半跪在地上,不停喘息着,城门就近在百米之外,可这段距离却被人完全塞满,雨中的城门逐渐变得模糊,他将汐重新固定在身后,将佩剑插入地下,抬起的手指慢慢滴落鲜红的血液,血液顺着石板的缝隙流淌,他又抛出一把碎掉的布条,低声吟唱。 “浴血的武士,自九天之下,万土之上,风与雨之间。 吾以钢铁成就汝身,乃抵抗烈火,乃防御寒冰。 吾以天雷赐于汝剑,当断绝邪念,当斩杀罪恶。 吾以鲜血,呼唤吾之侍从。” 一道道光芒在佩剑旁闪烁,宛如黑夜的铠甲将本就阴暗的天空变得愈发黑暗,锋利的宽刃重剑流淌着雨水,锋刃摄人心魄。 柯修从天雷之众中走过,伸手抽出佩剑,然后迎着千军万马冲出,背后的侍从高举佩剑,发出响彻云霄的吼声。 碰撞又一次发生,漆黑的身影如同利刃一般刺入银甲骑士之中,清澈的雨水从头顶落下,鲜红的雨水从下方流出,怒吼声,金属碰撞声,雨声,乱作一团。 城门越来越近,柯修如同一条失去动力的小船,被潮水不断推搡着,他的佩剑早已经被巨盾压下,他所能做的就是抱起身后的女人,低下头朝前冲去,盾牌不断击打在他的背上,防御早已经被击碎,巨大的力量快要将他压垮。 他的腿部被重重击打,铠甲同时碎裂,皮肤被锋利的盾刃割破,雨水瞬间灌入其中,仿佛转进了一群蚂蚁。他终于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没等他抬起头,无数的盾牌将他压倒,他用双肘部和膝盖支撑着地面,留出不多的空间给那个依旧昏迷的女人,雨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一样。 可下一刻,宛如群山的重量瞬间消失,绿色的藤蔓从他身上开始飞快生长,眨眼间已经长成石柱粗细般的大小,藤蔓将银甲守卫甩开,隔出了一片圆形的区域,柯修抬起头,暴雨如注的天空中,闪烁着一抹蓝色的身影,淡蓝色的长发远比此刻的天空蔚蓝。 柯修觉得天使又一次降临了。 …… “胡闹!”老人愤怒的拍了下桌子,“柯修殿下任性也就算了,艾妮娜殿下怎么也是如此,没一点王妃的样子,倒是很喜欢当她那个狗屁魔法师!” “大人,”助理觉得时间紧急,虽然卫长在气头上,但还是要说,“因为您的命令,我们无法攻击柯修殿下,但艾妮娜殿下魔法实在太强,恐怕……” 老人怒气消了几分,背着手在石碑前来回踱步,突然回身问,“绯宫还没有消息?” “没有,”助理摇头。 “那就先控制艾妮娜殿下,适当时候可以动用武力,只要人不死就好了,”老人仿佛下定了决心说。 “但艾妮娜殿下身为魔法师,魔法的力量太过诡异,我们不太好控制,万一伤到殿下怎么办?”助理又问。 老人沉默片刻,然后低声说,“联姻是利益结合,如今我们不得不依靠魔法的力量,倘若有必要,魔法力量亦可以舍弃。” “大人的意思是……”助理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王妃殿下对于陛下来说只是一个棋子,一个可以舍弃的棋子,赢得战争胜利才是一切前提,”老人似乎想通了什么,语气变得舒缓,“如果有误伤,陛下应该会理解我们。” “如果你想找死,大可试一试。”站在门口的女人微笑着说。 温柔的声音却传递了并不温柔的话语,末尾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善意的提醒,更像是警告。 老人和助理脸色骤变,急忙躬身行礼,“参见王后殿下。” “他们夫妻同心,我很欣慰,汉米尔卫长应该明白需要做些什么了吧?”玫瑰王后轻声问。 “我知道了,”老人低着头回答。 第719章 最终幻想 秀发和裙摆舒展如云,暴雨也无法侵蚀,艾妮娜落在疯狂生长的藤蔓之上,扎根于石板间的藤蔓在中间凝出一个圆形囚笼状的区域,柯修正坐在其中,空隙里飞来外界冰凉的雨水,城墙也随着藤蔓升高而变得渺小。 艾妮娜从顶部落下,手指触碰藤蔓牢笼的瞬间,之前还坚不可摧的藤蔓开始退散,柯修抱着汐从里面跳出,笔直的朝下坠落。 雪白色的影子从铅灰色的云层中飞出,就像是掷入湖泊的瓦片,泛起席卷湖泊的涟漪,盘旋在高耸于花都后方的圣塔白羽空州的白鸟,仿佛万鸟投林般飞向这座城市,密集的羽翼遮了众人头顶的雨水。 巨大的白色影子在柯修落地之前飞下将他稳稳接住,然后跃升入暴雨之中。 …… 助理在门外踱步,他不知该不该去禀报这个消息,他回头看了眼从城门外升空的巨龙,知道如果一旦错过时间,哪怕是卫戍龙骑也无法追回逃脱的鸟儿。 “王后殿下,卫长大人,”他终究还是推门进入了,微低着头颅,偷偷撇着屋里的情况。 老人和玫瑰王后坐在靠椅上皆一言不发,老人时而闭目,时而望着身后的石碑,表情严肃,玫瑰王后则小口饮着杯中的热茶,是兰洛的梅花茶,香气很独特。 “什么事?”老人率先开口。 助理深吸一口气,“柯修王子突破东门防御,已经离开王都,目前还在卫戍龙骑追击范围里,预计十分钟后就会脱离。” “柯修总是这么任性,”玫瑰王后放下茶杯淡淡笑着,“等他回来,我会带他来给卫长阁下赔罪的。” “这就不用了,反正也没出什么事情,年轻时都向往自由,可谁又知道自由究竟是什么呢,”老人也笑着说。 “从没有绝对的自由,只有相对的,乞丐相对我们是自由的,我们相对乞丐也是自由的,长大些就明白了。”玫瑰王后说。 “一点没错,”老人附和,可忽然他略微皱眉,盯着还诚惶诚恐站在原地的助理,“没什么事,你可以退下了。” “有……”助理吞吞吐吐的说,“有一个事情……” “说!”老人语气不悦,下属在王后面前的表现如此拙钝,让他十分恼怒。 “绯宫来信了。”助理小声说。 “什么?”老人猛的站起身,又急忙坐下,眼神微微瞥了下一旁的玫瑰王后,玫瑰王后脸庞上的笑容消失,柔美的面貌仿佛突然苍老了很多,他原以为玫瑰王后已经代表了绯宫的意见,可如今看来情况并非如此。 “怎么回事?”他问。 助理面露难色,“夜歌的暗鸦队长找到我,说陛下给予他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阻拦殿下,如有必要,不介意出动卫戍龙骑。” “有没有信件?”老人急忙问。 “没有,但有陛下的徽章,”助理颤巍巍的伸出手,一颗红色徽章安静躺在那里,红色蔷薇,洛维斯基王室的证明。 老人沉默了,一面是国王,一面是王后,他搞不懂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把难题留给他。 气氛安静的可怕,玫瑰王后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放下茶杯,缓缓起身,“一个徽章而已,恐怕消息真伪难辨,卫长阁下似乎抽不开身,不如我替卫长阁下回宫一趟,向陛下验明消息真伪。” 老人也急忙起身,“不麻烦殿下了,我这就派人去验证消息。” 玫瑰王后停住朝门口走的步伐,回身看着老人,“消息未验证之前呢,卫长阁下准备怎么办?” “这……”老人看着那双玫瑰色的眼睛,心里不由得发怵,玫瑰王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希望他不要出动卫戍龙骑,而如果前往绯宫验证消息,恐怕那时柯修王子已经飞到天涯海角了,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虽然洛维斯基王室势力庞大,但惹怒这位王后殿下,恐怕他也没有好果子吃,或许……他又看了眼石碑,或许他离死就不远了。 “卫长阁下似乎很犹豫,难道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玫瑰王后缓声说,“我建议卫长阁下还是验明消息之后再出动卫戍龙骑,我可以用信誉担保,这是对卫长阁下最有利的选择。” 老人微微点了下头,“确实如此,那么我马上派人去绯宫验证消息,在此之前,卫戍龙骑保持戒备状态。” 玫瑰王后颔首微笑,已经逝去大半的韶华仿佛又重新出现。 “不必了。” 低沉而厚重的嗓音从门外传出,众人看去,挺拔的男人仿佛一座大山,将风与雨尽皆压下。 …… 白色巨鸟在空中翱翔,平原上的巨大城市被抛在身后,柯修脸上露出笑容,他想起了那次在花岩村穿越能量网时一幕,想起了水城时与蒸汽船同行时的样子,还有魔神战役后归乡的乌云山人,还有终年无雨的风岚城。 但鸟儿的惊鸣声打破了他的幻想,群鸟纷纷从巨鸟身旁散开,一根漆黑的箭矢破开雨幕从柯修肩膀划过,在漆黑铠甲上留下一道痕迹,最终没入下方的田野里。 柯修回头望去,那是漫天巨龙,还有漫天的箭矢,他急忙将背后的汐拖出,护在身前,背后立刻传出咚咚巨响,身下的巨鸟发出哀鸣,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祈祷着巨鸟飞得再快些。 群龙从天空掠下,巨爪犹如利刃般割裂巨鸟的翅膀,柯修抽出重剑去砍巨龙,巨鸟却猛然朝下坠去,柯修看到,后方喷吐的龙炎将巨鸟的翅膀点燃。 巨鸟坠落到荒野之中,柯修抱着汐滚落进一旁的沟渠里,巨鸟倒在泥水中奄奄一息的抽搐着,群鸟在空中发出阵阵哀鸣。 箭矢与龙炎随后便覆盖了这一片区域,柯修最后回头看了眼,那头白羽空州的王者消失在了雨中燃烧的大火中。他在荒野上狂奔,松软的泥土在暴雨的侵袭下如同沼泽,他的速度很慢。巨龙随后再次将头顶的雨水遮蔽,他急忙扑出,将汐压在身下,箭矢与龙炎击打在他背上,湿润的泥土被烧焦,柯修觉得皮肤仿佛被铁板粘着一样,他保持着支撑地面的动作,艰难的移动下视线,可令他大吃一惊的是,本该昏迷的女人竟然醒了,而且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只是目光里失去了色彩。 “又见面了,”女人说。 第720章 离别相遇 柯修慌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背后的袭击不断传来,他明白卫戍龙骑士知道这身黑色甲胄可以抵抗龙炎和箭矢,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攻击,直到自己筋疲力竭。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可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傲慢又幼稚,”女人竟然笑了,“可再见面时,终于像个男人了。” “对不起,”柯修低声说着。 “没关系,”女人摇摇头,“人生来就注定了死亡,对于维尔特拉人来说,我们的一生都为了维尔特拉的复兴,虽然没机会看到维尔特拉复兴的那一天,但我相信,很快就到了。” “不!”柯修突然大叫,“你会看到了!一定会看到了!” 他抱起汐从地面窜出,拼命朝前方跑去,牙齿刺破嘴唇,鲜血涌出顺着下巴滴落在汐的脸上。 “你想干什么?”汐有些慌乱的问。 柯修一言不发,他单手将汐抱住,另一只手抹了把嘴唇,血液在手中流淌,他将沾满血液的手掌拍在汐的背上,然后停在了原地。 龙炎与箭矢狠狠撞在背后,柯修站在荒野中巍然不动,漆黑的光芒一闪,黑色甲胄消失了,露出了铠甲那个瘦弱的少年。 卫戍龙骑领队立刻乱了神色,数头巨龙飞出,用身躯拦住了飞出的箭矢,但依旧有几个漏网之鱼射在在柯修身边。卫戍龙骑停止了攻击,浮在空中默默注视着荒野中的少年。 柯修将汐从怀中放下,同时将一个黑色布袋塞进她的手里, “这是我送给维尔特拉的礼物,它会帮助你们复兴维尔特拉,所以你还不能死,活下去,活下去……” 汐半愣的看了眼黑色布袋,再次抬起头时,少年朝她微笑,然后抬起沾满鲜血的右手,在左手手背上快速刻画的奇怪的图案。 她不懂那是什么,但她明白,所有涉及血液的魔法,都是会影响生命的禁术。 但已经没有留给她阻止的时间,法阵刻画的相当快,柯修停下了右手,抬起头说,“只是一个传送法阵,但不确定会送你到哪里。” “你会死吗?”汐问。 柯修微微一笑,“饿肚子的人是从不考虑食物好不好吃,处在危险之地,也不应该考虑他人的安危,我说的对吗?” “蠢货!”汐大声道,“维尔特拉人才不会那么自私!” “我知道,”柯修打断了她,他嘴唇翕动着,又摇头微笑,最后郑重的看着汐说。 “再见了,我的维尔特拉。” 汐愣在原地,柯修却猛的上前,将刻画法阵的手掌拍在她背后的血迹之上,暗红色的光芒一点点散开,仿佛黑夜中的霞光。 柯修后退了一步,汐不断挣扎着,可身体却在红光中愈发模糊,她张着嘴,却没有任何声音。 可突然之间,柯修手掌上传出一阵疼 痛,他低头看去,手掌上的法阵已经如同被伤口中流淌出的血液覆盖,黑衣银面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手中的利刃还在滴落鲜血。 他脸上写满了惊慌,可他顾不得疼痛,冲着远处的汐大吼: “快跑!快跑……” 但那个银发的女人却站在原地,红光逐渐退散,她的身影又一次清晰起来,清晰到可以看清脸上的微笑。 下一秒,那个飘动银发的身影被龙炎覆盖,柯修发疯似的朝那个跑去,但身旁的男人却死死拉住了他,力量强大到他哪怕竭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他跪倒在地上,不敢去看那里,但烧焦的气味不断钻进他的鼻孔里,暴雨也无法遮掩。 …… 伽贝斯重重的倒在地上,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淌下,残剑如今似乎只剩一个剑柄。迪亚休缓步走来,挥剑指向了他。 “你输了。” “拜托,这本身就不是决斗,输赢又没那么重要,”迪亚休依在墙壁上笑着。 “可你就要死了,”迪亚休说。 “听起来很可怕,”伽贝斯抬起头道,“有烟吗?” “等会儿再给你,”迪亚休收起佩剑,转身看着旁听席,经过这么大暴动,本该空荡荡的旁听席上却坐着两个人,吸引他注意的不止如此,其中一个穿着绛红色袍子的人露出银白色的头发。 “维尔特拉的朋友,你为什么还没走?”伽贝斯有些意外,“很感谢你刚才的帮助,汐小姐并非内奸,璇小姐也并没有叛国,你可以放心离去了,还留在这里难道是看我的笑话。” “怎么可能!”绛红色袍子里声音像是稚嫩的女孩,她从旁听席上站起身,抬手掀掉兜帽,露出一张未经雕饰便已经倾国倾城的容颜,女孩伸出细长的手指,指着迪亚休,“别动他,他是我团长看中的人。” “团长?”迪亚休一愣。 带着歉意的咳嗽声从女孩旁边传出,是一个俊郎的青年,修身的皮甲,挺拔的身材,还有暗红色的干练短发。男人轻轻拍了下女孩的脑袋,又站直身体,左臂抬起,拇指和食指扣住肩膀,对着迪亚休和陪审席上的杜戈梅和洛林,浅浅鞠躬。 “兰洛帝国皇帝陛下御前铁壁黑之近卫团团长西恩—凯鲁特,很荣幸见到诸位,”男人侧向身旁女孩,“这位是我团名誉副团长,维尔特拉人,琳。” “不知兰洛的贵客来此是?”迪亚休谨慎的询问。 “如果我没猜错,”洛林缓缓起身,“阁下就是兰洛的援军统帅吧?” 西恩缓步走下,“帝国援军目前驻扎在安水城,随时可以进入贵国境内,但因为行事匆忙,皇帝陛下只派遣了轻骑兵部队,听闻叛军的神秘机械武器对骑兵有极大克制,为了保存力量,我们故将部队留在国境线,来此寻求破敌之道。” “机械武器不再是问题,”杜戈梅沉声说。 “那样再好不过,”西恩淡淡微笑,“出发之时,陛下格外叮嘱我,此次是作为援军援助贵国,所以军事指挥全由杜戈梅总帅定夺。” “不胜荣幸,”杜戈梅说。 西恩停在了迪亚休身前,又朝前一步,看着依靠在墙壁上的伽贝斯,转身对杜戈梅说,“我初来此地,希望有个熟悉贵国事物地理的人充当向导,这位先生看起来很适合。” 第721章 暗炎之石 花都,绯宫。 宫廷女官长正匆忙的招呼着手下人准备今天的晚餐,能与国王陛下共进晚餐是一份殊荣,而国王陛下也常常邀请王都内的各种人参加晚宴,贵族、平民、商人以及工匠,风尘仆仆的旅人往往是座上宾。 今天则与往日多有不同,今天是王室的单独家庭聚会,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女官长看着最后一道菜被侍女送来,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一颗,至少程序没有出错,至于另一颗,她想也许今晚是放不下了。 夏罗恩闭着眼睛,面容平静,“你们先退下吧!” 女官长立刻招呼众人退出,她最后轻轻带了上门,门合上的瞬间他忍不住看了眼长长的餐桌,美丽的王后坐在国王的左手边,穹顶的璀璨光石灯映的她脸上愈发苍白,年轻的王子坐在右侧,旁边是低着头的新王妃。 她有一种错觉,里面坐着的并不是一个家庭,更像是几具骷髅。 “事情已经结束了,那个维尔特拉人的尸体移交给了杜戈梅总帅,利用窃灵秘术,也可以获得许多有用的信息,那个所谓人形机械武装将不再是联邦维护统一的阻碍,”夏罗恩说话时,始终盯着柯修,柯修则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食物。 夏罗恩声音仿佛在颤抖,“我的孩子,你是在怨恨我吗?” “是!”柯修轻轻点头,然后转身盯着夏罗恩,目光里充满愤怒。 夏罗恩丝毫不避那仿佛野兽的目光,“可你需要明白,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这个国家迟早是你的,而如今它正遭受动乱,我需要帮你平定叛乱,将这个国家完好无损的交到你手里,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我当然明白!”柯修语气不自觉猛烈,“而且清清楚楚的明白,但父王,您从小告诉我,人要坚持自己的原则,难道父王的原则就是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吗?” “原则?”夏罗恩快要笑了出来,他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可你也要明白,原则是可以放弃的!可以放弃的!” “为什么要放弃?”柯修反问,“是很为难吗?是无能为力吗?是恐惧吗?恐惧卡尔特的叛军打到这里吗?怕王国的命运葬送在你手中吗?父王,既然你这么恐惧,那你为什么还要当这个国王!既然是为了我,那现在,您就把这个国家交给我好了!” 暴雨声在这一刻更加剧烈,窗户被狂风疯狂拍打,光石灯逐渐暗淡了下来。 夏罗恩收起了即将爆发的愤怒,身体不自觉的朝后仰去,玫瑰王后震惊的看着柯修,仿佛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儿子口中说出。 艾妮娜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她偷偷拽了拽柯修的衣角,想要将这个他拉回椅子上,但柯修双目狰狞的看着夏罗恩,拳头紧握。 “柯修!”夏罗恩猛然起身,俯视着这个桀骜的儿子,“想要?就自己来拿!”他一把抽出腰间佩剑插在桌子上, “杀了我!你立刻就能拥有!” 明晃晃的刀刃映射的光芒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柯修昂着脑袋,手臂一寸也没有移动。 夏罗恩抬手掀飞了桌子,佳肴与盘碟在地毯上混合,他弯腰抽出佩剑,朝门外走去,行至门口时回身说, “从今天开始,你不许离开绯宫半步。” 门被重重拉开,又咣当一声合上,柯修始终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 圣法司地室。 杜戈梅看着身着一袭黑衣的人员走进后室里,像是参加某人的葬礼,却更像是一群不详的乌鸦。 那是联邦禁忌,虽然光明神庇佑大陆,但有许多方面依旧是光无法涉足的,就比如这个地室,也比如那群黑衣人研究的东西,灵魂与精神。 “总帅是对死亡心存畏惧吗?”西恩淡淡的问。 “难道不应该吗?”杜戈梅反问。 西恩抿嘴微笑,“兰洛有种说法,人的灵魂埋藏在躯体之中,躯体破碎,灵魂亦会受损,就像是人如果被斩断手臂,就会十分恐惧利刃,我在想那个你们所谓的知晓秘密的死者,会不会脑海里全是恐惧。” “也许会,也许不会,”杜戈梅说,“不过我相信维尔特拉人。” 并不安静的地室里忽然响起一阵铠甲响动声,西恩抬起头,坐在一旁台阶上的琳正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们,他无奈的耸耸肩: “我总是忘记她是维尔特拉人,其实维尔特拉人和我们也没什么什么不同嘛。” 杜戈梅默默点了下头。 “当然不同!”琳大声说。 但当西恩和杜戈梅等待着她给出解释时,琳只是鼓着嘴,瞪着如宝石般的眼睛,嘴唇紧咬,半晌之后说,“你们没必要杀她的,解决那个人形机械武装,其实我就可以。” “你就可以?”杜戈梅一愣。 西恩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过去揉了揉琳的脑袋,转身对杜戈梅说,“你不应该怀疑她的能力,但你需要知道,无论是哪一个维尔特拉人,都不会选择帮助你们。” “即便是死?”杜戈梅低声问。 “即便是死,”西恩说。 “这就是愚蠢的维尔特拉人,”依靠在角落里的伽贝斯仿佛梦魇一般低语。 洛林从后室里走出,他面色冰冷,手中紧握着一张纸,背后是鱼贯而出的黑衣人,直到黑衣人全部离开,洛林才将纸张递到杜戈梅面前。 “无用的信息很多,有用的只有这么一点,不过我想够用了。” 杜戈梅默念着纸张上的文字,猛然抬起头,“能源?” “对,”洛林点头,“虽然她记忆中并未探查出人形机械武装的弱点,但关于人型机械武装一直都很受能源限制,完全依靠一种特殊的矿石,人形机械武装才得以运作,而这种矿石目前已知只有一个产地。” 杜戈梅又低头看了眼,“兰洛的莫斯尔斯。” “莫斯尔斯?”西恩急忙走上前,杜戈梅将纸张递给了他,“竟然是莫斯尔斯!” “莫斯尔斯有什么问题吗?”杜戈梅问。 第722章 战争硝烟 “这几年西陆魔神不断降临,而起源就是莫斯尔斯,莫斯尔斯被称作黑城,因为出产煤炭而得名,但随着毁灭之炎魔神降临,莫斯尔斯化为一团灰烬,已经不能出产任何矿石,”西恩转头看了眼琳,“也许叛军所谓的能源,是指魔神力量。” “魔神力量?” “魔神降临莫斯尔斯之后,那里的矿石发生变异,变成了一种暗红色的石头,名为暗炎石,长期接触会被暗元素侵蚀,所以帝国划定那片区域为禁区,”西恩顿了顿,“实不相瞒,帝国也曾研究过那种暗炎石,发现里面蕴含着大量的力量,但却无法被使用,经过研究发现,是缺少一种可以激发那种力量的东西,实验也就不了了之。” “也就是说卡尔特已经掌握了那种东西?”洛林问。 “也许是,”西恩面色凝重,“总帅,我立刻给西流行省的总督大人写信,应该可以控制暗炎石的流出,但叛军究竟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这只是一个方面,”杜戈梅说,“叛军掌握的那种力量很大可能与西部山海有关,毕竟西部山海曾陨落过一位魔神,既然那种力量那么难以控制,我们就应该连根拔起,切断叛军南部军团与国内的联系,他们自然会溃败。” 西恩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地图,“我建议联邦被滞留在北部的军团立刻南下,帝国的军队也从安水城北上,我们可以在洛萨平原的马铁城汇合,那样便可以彻底切断叛军主力与国内联系。” “那就有劳阁下了,”杜戈梅微微躬身。 “职责所在,”西恩回应。 伽贝斯扔掉了燃尽的烟蒂,一双修长的腿恰好从他面前走过,幽红色的单肩披风随双腿晃动,他抬起头盯着这个年轻的女孩穿过也许在她看来喋喋不休的众人,走到了后室的门前,很迅捷的伸手,却颤抖的拉开了门,女孩看着里面,愣在原地,自动关闭的门又咚的一声合上。 伽贝斯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痛,逃离似的朝外面走去,走出圣法司时,天空已经黑暗,雨却还没有停。 他又重新摸出一根香烟,即将点燃时,圣法司门外对着的小巷里,一个反光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为什么还没走?”他喊住了正在攀爬巷尾墙壁的人。 偷跑的小贼回过身,湿透的衣服勾勒着玲珑的曲线,本来凌乱的银发如今被雨水梳洗的宛如白云柔顺,小贼挠着头发,半块架在头发上的护目镜还在闪烁着身后街道上光石灯的光芒。 “你应该走的,”伽贝斯缓步走了过去。 “那你呢?”璇突然抬起头喊道,“还打算继续待在这?” 伽贝斯停住了脚步,他最终点了下头,“嗯,也许这辈子都去不了维尔特拉了,代我向多泽那家伙问好。” “为什么?”璇继续问,问出之后她又觉得这一定是这辈子最蠢的问题了。 “就像是你无法抛弃维尔特拉一样,”伽贝斯将身上的大衣披在璇身上,“我也无法舍弃希奥特,或许你会看到希奥特改变的那一天,不,一定会。” 璇低下了头,心脏在噗通噗通的跳动,她使劲掐了下手心,酝酿很久,仿佛把这辈子剩下的勇气都用了出来,可话到嘴边,声音如蚊嗡般细微,“就不能一起走吗?” “嗯?”伽贝斯一愣,雨声有点大,她没清那句话。 璇恼怒的锤了伽贝斯脑袋一下,她越来越讨厌这个一脸鳏夫相的家伙了。 “我说!”她一字一顿的吼道,“再见了!蠢货!” “再见,”伽贝斯却无比平静地说。 璇愣住了,雨水虽然模糊了视线,即便没有护目镜,她仿佛看到了那双浑浊眼睛里露出的悲伤,她突然变得手足无措,接着落荒而逃,直到跑出巷口,她才停住脚步回头看去,雨中的男人依旧站在原地,就像是一具生锈的骷髅。 雨还在下个不停。 …… 西恩在圣法司门口撑开雨伞,琳钻进了他的伞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也会冷?”西恩有些意外的问。 “躯体不会,灵魂会,”琳说。 “这可不像是维尔特拉人说出的话,”西恩迈步走进雨中,积水洗涤着铁靴上的尘埃。 “那维尔特拉人应该说什么?”琳转过头看着西恩。 “嗯……”西恩想了下说,“应该会沉默,维尔特拉人从不喜欢抱怨,即便觉得冷,也不会埋怨天气,而是会在心中告诉自己,该多加件衣服了。” “确实是,”琳认可的点了点头,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你其实知道点燃暗炎石的东西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西恩停住脚步,伸手拉起了琳的手臂,护手后的红色伤疤在灯光下格外清晰,“魔炎而已。” “也就是说卡尔特军中也有魔炎这种东西?”琳问。 “当然有,”西恩微笑,“而且还是我们的老朋友呢。” “老朋友?”琳有些摸不着头脑。 …… 圣塔,白羽空州。 坎斯雷德站在窗前,静默地望着雨中的世界。 身后的门开了,来人手中法杖一震,火焰在空中燃起。 “是有什么事情吗?这么晚了,你还来这里?”坎斯雷德没回身问。 “杜戈梅总帅找到了我,希望我们能够提供一个魔法师军团来支援军队战事。”来人说。 “这么着急?”坎斯雷德眉头微皱,“多少人?” “但我们已经没多少人了,不是吗?”来人反问。 “可我们需要赢得战争胜利,”坎斯雷德语气肯定。 “但会长大人的爱徒似乎给联邦惹了不少麻烦,”来人语气中带着责备的味道。 “艾妮娜以后会明白了,”坎斯雷德说。 “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坎斯雷德转过头,“你准备怎么回复杜戈梅总帅?” 划破夜空的闪电照亮了来人,火红色的长袍包裹住身躯,右边的袖子却空荡荡的垂下。 “不用一个魔法师军团,我自己就够了,我将毁灭所有逆神者,毁灭所有。” 第723章 亡国之艳 湖水拍打着岸边,汽笛声回荡着苍茫辽阔的湖面上,海鸟在巨轮边盘旋,鸣声混合其中,像是一曲悲歌。 山域地势起伏大,多河流,而少湖泊,这座占地近万平方米的大湖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观,卡尔特人常常会忘记它的名字,而以大湖代指它。 水城希尔雅莉斯是座坐落在湖心岛上的城市。 得益于划时代的发明机械蒸汽船的运用,本身依靠码头划动人力木船的船夫日渐减少,而近期水城东部正在修建跨越大湖的水上列车,机械已经深刻融入这座城市,但夹缝中人力木船却依旧艰难维持着生计。存在既合理,卡尔特日趋严密的法律体系导致许多身份不明的人无法登陆需要核实身份的大船或是列车,而只能寻求这座趁着夜色来往于水城与岸边的人力船通过。 但这是个危险的工作,大湖上空常常有王都守卫巡视,湖泊内也有王都守备船只巡弋,只有熟识水路的船夫,赶好时间差,巧妙地避开守卫路线才能成功。 不过这对于一辈子住在大湖上的贝侬来说并不是难事。 他豪饮了一口酒,卖力的划动着船桨,木船的速度快了起来,惊起了船头女孩惊讶又喜悦的叫声。 一只白羽红颈的鸟在她的头顶飞翔,暗淡的月光下,洁白的羽毛如星尘闪烁,女孩伸出纤长的手指,裙衣袖口滑落,露出圆润如玉的藕臂,飞鸟恰好抖动翅膀,落下一根羽毛,落在女孩灿金色的长发之上,女孩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羽毛,将它塞进头发里,跳跃着对着远去的飞鸟招手。 “伊莲,它已经飞远了哦,”贝侬对身旁雀跃的女孩提醒道。 女孩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急忙蹲下身捂住嘴巴,灵动的眼睛盯着外面看了一圈,待确定没有被守卫发现后,才小声说,“对不起,父亲……” 贝侬没有再说什么,在这种时刻欢呼确实很容易吸引来守卫,但他知道这个时间是守卫换班的时候,并不会引来麻烦,他更多的担心是来自后面的客人。 偷渡入城的大多是亡命徒或者囚犯。 前段时间,他的两个老朋友,同样做这一行的一对夫妻,就消失在了大湖里,他们几个互相帮衬的水鬼连续找了很久,才在岸边找到破损的船和男人的尸体,至于女人则消失了,贝侬觉得那个美艳的女人肯定是被偷渡者带走了,他承认她的美貌,用他从东陆客人那学来的一个词,叫亡国之艳。 贝侬偷偷瞥了眼自己的小女儿,他有些得意,自家两个女儿都出落的聘聘婷婷,可这正是他担忧的原因。 女儿本身不必来的,可他的哥哥去参军了,而往来湖泊又需要两个人配合,不得已才让女儿上船的。 无顶的船舱里坐着五名偷渡的客人,都是男性,其中两个年轻点的,正假意眺望湖面,眼睛中不断偷瞄着船头的女孩,不过更多是少年情愫,他们是两个偷偷跑出来的乡下人,因为不到参军的年龄,所以想来王都闯荡一下。 其中一个短发少年偷偷推了下旁边的同伴,同伴扭过头,短发少年用眼神暗示他旁边的三个人,他们两个是后上船的,上船时那三个人已经在了,清一色的宽大的灰黑色袍子,兜帽压下,看不清面孔。 “我猜他们肯定是逃犯,”短发少年小声说。 虽然他们同样是偷渡者,但短发少年自认为他们与那些逃犯还是有区别的,他们是为了建功立业,但碍于年龄限制无奈为之,对那些触犯法律的家伙深恶痛绝。 同伴立刻明白过来,凑到短发少年耳边说,“我们要不要……” “当然!”短发少年表情肯定,他旋即又说,“不过不是现在。” 先抓住三名“逃犯”当然是再好不过,不过难免有很大危险,需要好好准备一番,只是比起这个,他更在意船头上那个抱着双膝发呆的女孩,英雄救美的戏码在心头已经上演了很多遍。 “离水城还有多远?”一个灰袍人低声问,虽然是男人声音像是温柔的女孩。 伊莲抬起头望了眼有一抹亮光的湖面,那就是水城的位置。 “走一半路了,很快是不是?”她笑着说。 灰袍人没接话,而是轻轻咳嗽了下,又问,“有热水吗?” 伊莲点头站起身,拎起一旁的铜壶,又摆上了几个水杯,似乎觉得茶水有些发凉了,她从一旁的木盒里摸出一块红色石头,手指碰到石头的瞬间,石头悄无声息散发出暗淡的红光,她把石头塞进铜壶旁边的一个凹槽里,小心翼翼的斟了半杯热水。 短发少年又碰了同伴一下,同伴疑惑的回头,却看看短发少年已经握住了藏在腰间的机械武器。 伊莲捧着水杯在船舱里前进,发丝随风飘动,她弯下腰将水递到黑袍人面前。 “要赶快喝哦,湖上风大,凉的很快的。” “谢谢……”灰袍人低声说,伸出一双布满伤疤的手,如枯树皮般丑陋。 伊莲有些恐惧,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下,手臂也顺势缩了一点,灰袍人只得微微起身,去接茶杯。 “就是现在!” 短发少年突然跃起,手臂从风衣下挥出,漆黑的枪口对准了黑袍人,同伴也从船舱底部滑出,将女孩拉出,挡在身份,匕首横在自己与灰袍人中间。 “警告你,不要乱动!”短发少年厉声道,同时飞快的朝那边靠去。 “是有什么误会吗?”灰袍人接过茶杯又坐了下来,用嘴吹拂着飘出的白气。 “把袍子揭开!”短发少年喝道,他才不会相信这家伙的鬼话。 灰袍人将茶杯轻轻放下,抬手掀开了兜帽,银月的微光下,是一张年轻俊秀的脸,柔和的目光像是阳光般温暖,像是一个贵族家的少爷,只是脸上皮肤并不细腻,反倒像是常年暴晒在烈阳与风霜下。 “可以了吗?”年轻人语气平和的问。 短发少年觉得喉咙被噎住了,这个年轻人实在不像是手染鲜血的暴徒,但他总觉得莫名的不舒服,他给同伴使了下眼色,同伴便护着女孩朝后走着,他则卡在两人中间,警戒着那三个黑袍人。 第724章 黑龙升空 “我说各位都小点动静吧,这里很危险的,”船主贝侬开口调解道。 “危险?”短发少年回头道,“城防卫的人来了正好,可以抓住这群危险分子!” 贝侬苦笑一声,“不止城防卫,听说湖里有水怪,会把船拖进水里,人连骨头都剩不下。” 短发少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偷偷瞥了眼平静的水面,湖水有些浑浊,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贝侬看少年安分了一点,抓起酒壶喝了口,其实湖中水怪只是个传说,以前那种钢铁巨轮出现前,木船经常会消失在湖里,也找不出什么原因,就说是水怪作祟,后来蒸汽船出现,这种情况就逐渐消失了,准确的说是出事的船少了,可他忽然想起了前些天死去的朋友,觉得汗毛竖了起来,咒骂了几句,又喝了口烈酒。 “水怪是什么样的?” 清脆的嗓音在寂静的夜空里格外清晰,贝侬有些恼怒的回头,想要训斥一下这个不安分的客人,可他却愣在了原地,年轻人就那样平静的望着天,月光很淡,并不能看清年轻人糟糕的皮肤,夜空中只有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睛,他的便恼怒消失得无影无踪。 “传说大地之神偷窃水神美酒时,不小心打翻了美酒,美酒化为洪水淹没了这片洼地,成为了如今的大湖,因为是水神的美酒,所以大湖水中蕴含着极强的魔力,许多水声生物就产生了变异,只是水怪样貌没个定论,有人说是条大鱼,有人说是条巨蛇。”贝侬说。 “只是传说吗?”年轻人似乎对这个水怪有着很浓厚的兴趣。 “这就没人能确定了,”贝侬笑着说。 “传说是真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众人纷纷回身,坐在船舱后面的一个灰袍人站起了身。 “水城的来历是大地之神打翻了水神的酒杯,而这里的水其实蕴含着大量的能量,所以水物繁多,而一些便格外巨大,它们常常寻找人类为食,庞大的身躯会把船掀翻,又卷起他的食物拖入水中,直到食物窒息而死。” “那城防卫天天都在湖面上跑,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它?”短发少年问。 灰袍人冷笑一声,“因为以前它是不吃人的。” “不吃人?” “以前湖水里蕴含着大量的元素,水怪可以保持常年不进食,而进食也完全可以用鱼类充饥,可那些机械造物会污染湖水,最显而易见的便是湖内生物减少,水怪没东西吃,肯定就会吃人了,”灰袍人轻轻抿了口茶,“而且它格外喜欢元素体,元素体就像是鲜肉一样细嫩。” 贝侬心里咯噔一声,他呆呆的看着那个灰袍人。 灰袍人朝前走去,弯腰捡起了年轻人放在地上的茶杯,“至于为什么城防卫发现不了它,那是因为它很听话,从不会违背主人的意思,只有主人投给它食物时,它才会出来吃。” 短发少年突然惊恐的叫了起来,飘荡着白色烟雾的茶杯在灰袍人手中慢慢破碎,但热水并未洒出,而是犹如白蛇一般蜿蜒转动,灰袍人手臂挥出,白蛇撞入平静的湖水中,宛如击破玻璃的石头,湖面瞬间沸腾起来,木船所在的区域开下降,巨大的漩涡拖拽着木船向下,短发少年看到了水中游动的白色巨蛇。 是一条真正巨蛇。 庞大的身躯从水中跃出,血盆巨口中滴落如瀑布般的湖水,蛇信仿佛风车般巨大。 贝侬惊落了手中的酒瓶,他急忙起身,将女儿抱在怀中,朝船下跳去,他知道那头巨蛇可以一口咬碎这艘木船。 冰凉的湖水顷刻间湿透衣服,贝侬深吸一口气,潜入深不可测的湖中,他双腿奋力蹬动,想要脱离巨蛇卷起的漩涡,怀中的女孩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贝侬回过头,却发现漩涡已经停止,巨蛇仿佛梦幻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打翻的木船和几个扶住木船的人。 常年与水为生使得贝侬对水的流动异常敏感,脚下的异动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低头看去,白色的身影从下方极速冲来,獠牙之中仿佛发出震撼人心的吼声。 贝侬此刻才想起,黑袍人说过的,水怪喜欢元素体。 短发少年惊魂未定的拉住船舱的拴子,湖水不断拍来,只是片刻,他手臂已经觉得酸了。 “现在怎么……办?”同伴无措的问。 “当然是杀死那个……”短发少年抬高的音调又不自觉降了下去,他们的家乡连条没过肩膀的溪流都没有,水对他们来说有种莫名的恐惧。 “不用担心,”一个有些柔弱的声音从旁边传出,短发少年回过头,是那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 “之前那个人说的没错,海怪只喜欢元素体,而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会让它像吃一颗坏掉的苹果那样难受,”年轻人微笑。 短发少年长舒了一口气,可突然他想起了那个消失的女孩,巨蛇并不是怀有善心而放弃攻击他们,只是因为它的食物跑了。 “朋友,你真的不准备去救人吗?”年轻人忽然说道。 短发少年惊愕的抬头,却发现年轻人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着另一个身着灰袍的男人说的,男人伸出的手腕上佩戴着一个精致的护腕,漆黑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 “不是,”男人低声说,“我在等待机会。” 短发少年愣了一秒,男人和年轻人同时说, “一击即中的机会。” 男人松开了扶住船舱的手,悄无声息的沉入波澜不惊的湖面下。 短发少年气愤的锤了一下水面,“该死!让他抢先了!” 一旁的年轻人低声浅笑,然后抬起头,群星暗淡的夜空里,漆黑的影子在月下盘旋。 贝侬用力全力将伊莲抛向水面,同时拔出腰间的匕首朝下方冲来的巨蛇扑去,搅动的水流将他视线遮盖,一抹柔润的触感贴着他前进,他咬紧牙齿,狠狠刺出,巨蛇瞬间发出一丝号叫,腥味充斥附近的水流,可突然之间巨蛇极速前行,贝侬被猛的甩飞出去,他在昏暗的湖水中看到巨蛇朝伊莲张开巨口。 伊莲竭力游动身体,可下方仿佛有不可抵挡的引力将她朝下坠落,她回头去看,尖锐的獠牙从水面刺出。 突然之间,一股力量如箭矢般呼啸而过,伊莲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离开了水面。 那是一杆漆黑的长枪,枪尖上盘着不可名状的怪物,枪刃从她肩头穿过,缺并没有将她割伤,可没等她高兴,巨蛇同样跃出水面,而长枪的力量似乎在这一刻用尽,开始朝下坠落,就快要落入白色巨口之中。 狂风打破了空气的死寂,伊莲眼前忽然便暗,嘹亮的吼声震彻云霄,她抬起头,有着血红双翼的巨龙从空中掠下,将她又一次带入空中。 伊莲第一次觉得大湖是如此渺小。 巨龙在高空盘旋一圈之后突然冲下,伊莲的秀发被狂风吹散,她抬手遮住眼睛,冰冷的湖水又一次浸满了她的皮肤,她在水中艰难的睁开眼睛,一个身影从旁边掠过,将她从龙爪中取出,男人抱着她跳上龙背,顺手抽出了依旧插在她肩膀衣服上的长枪,长枪仿佛他的宠物一样,发出阵阵低鸣。 黑龙在水下鼓动双翼,水流如龙卷般袭出,巨蛇又一次张开血盆巨口冲来,黑龙如疾电般闪过,巨蛇身体被利爪划开一条巨大的伤口,血液如晚霞般弥漫,接着重重跌入黑暗的湖底。 黑龙撞出水面,在高空振翼吼叫,伊莲抖落头发上的雨水,扶着龙鞍偷偷看着面前的男人,被掀开的兜帽下是漆黑的长发,就和这头巨龙一样的幽暗。 耀眼的光束打在了伊莲身上,她惊讶的回身,发现数条喷吐着黑烟的蒸汽船已经在下方聚集,宽大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一头飞龙从船上飞出,直奔他们而来,龙背上的守卫举起武器,用冰冷的口吻说。 “卡尔特王都卫戍部队,两位请放下武器。” 伊莲躲在男人身后,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不过她想如果他们要离开,那条小笨龙肯定追不上这头大黑龙。 可身上这个黑发男人并没有直接选择离开,而是将长枪挂在龙鞍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扔了过去。 “卡尔特联军后勤补给护卫部队,烈焰守护,凌羽—提尔锋。” 第725章 阴云密布 王都卫戍巡逻队的长官是个年轻人,穿着一尘不染的军装,腰间皮带上挂着佩剑与枪械,长官认得凌羽,刚从佩尔西斯回来时,在龙城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还跟随祝歌和娜塔莎的身后。 在简单寒暄几句之后,长官又嘱咐负责大湖守卫的负责人处理此事,之后就先行离开了,凌羽则被要求留下等待确认那几个偷渡者的身份。 短发少年耷拉着脑袋从问询室里走出,同伴已经先一步出来,守卫并没有为难他们,也没有治他们的罪,但按照卡尔特新法他们将被遣送回家,想着被一群守卫带回家,村里的人肯定会笑话他们,少年越想越恼怒,可忽然他愣住了,淡淡的香气从旁边传来,他抬起头,金色花朵般的女孩从他身边走过。 他又一次觉得惋惜。 伊莲坐在有些温热的椅子上,问询室里很温暖,远处办公桌后是一个带着粗框眼睛的中年男人,一把小巧的机械武器被放在手边,再外面是冒着热气的茶杯。 “你不是偷渡者,”中年男人看着一张纸说,“你就是王都人,父母离异,跟随父亲生活,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姐姐跟随母亲生活。” “对,”伊莲小声说,她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中年男人抬起头,“你曾是王都魔法师公会的学徒,对吗?” “是,”伊莲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自从机械在卡尔特横行之后,父亲就严禁她使用魔法,原以为魔法师公会的大火可以将她的一切档案清除,似乎并没有那样如愿。 “你们遭遇到了水怪?能详细讲述一下吗?”中年男人又问。 “我……”伊莲侧过头偷偷瞥了眼外面长椅上坐着的那个男人,他脸庞被长长的黑发覆盖。 …… “佩尔西斯的龙骑士?” 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凌羽耳边响起,他在萤海城时也偶尔会遇到一些外乡人,他们通常有两种,一种是不会说古语,还有一种是能很流利的说古语,不过后者有一个共性,就是吐字格外清晰,清晰到不太自然。 而这个人就是。 凌羽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人,是那个样貌清秀的年轻人,皮肤粗糙却有着一双灵动的眼眸,就好像是漫天黄沙中的一株仙人掌。 “阿默罗,雷诺海姆人,”年轻人伸出了手。 “你好,”凌羽也伸手相握。 年轻人淡淡微笑,他笑起来很好看,也很真诚。凌羽觉得很契合自己对雷诺海姆人的印象。 雷诺海姆,东陆古国,同时也是圣域之国,位于即海北方,毗邻天壁山脉,与兰洛联通的天壁隧道就属于这个国家所有,本身在迪亚拉帝国时期,只是圣域中的一个小城,但诺伊修斯统一战争时期,城主遗孀宣布支持诺伊修斯,这间接导致圣域联军溃败,教皇也死在诺伊修斯联军总帅库瓦德剑下,随后那位城主遗孀便控制了整个圣域,而光明神教也在其控制之下,哪怕是诺伊修斯帝国灭亡,雷诺海姆依旧牢牢掌控着圣域,受那位城主遗孀影响,雷诺海姆女性地位崇高,男性往往不参政,就连军中女性数量也接近半数,这样的背景下导致雷诺海姆女性性格暴躁,所以兰洛人常常用雷诺海姆的女人来称呼那些脾气不好的女人,与之相对的则是雷诺海姆的男人,在兰洛人眼中就像是温柔的女人一样,笑容温柔,语气平和,偶尔还会脸泛红晕,娇嗔锤胸。 想到这里,他不禁多了一眼身旁的年轻人,年轻人依旧微笑着望着他,表情自然。 “佩尔西斯的龙骑士?”阿默罗又问了一遍。 凌羽点了下头。 阿默罗因为期待而紧张的眼神终于放了下来,他定了定神,“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请您一定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凌羽轻轻点头,“你问吧。” “佩尔西斯的龙类与天壁山脉的龙类除了对元素的控制力以及对势的影响不同之外,还有什么区别?” “额……”凌羽有些尴尬,他倒不介意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他并不能听懂这些东西。 “是太难了吗?”阿默罗看出了凌羽的尴尬,“那我换个问题。” “嗯,” “佩尔西斯的龙类是否受可控精神力影响,他们是否同样具备反作用精神力的影响?以及精神力对势与元素的影响大小?” “嗯……”凌羽沉思一会儿,“可以……再换个问题吗?” 阿默罗一愣,又急忙反应过来,“那佩尔西斯的龙类大部分体长多少?还有重量、速度、鳞片厚度以及食量?” 凌羽想了下,“待会儿我让崩霆下来,你去测量一下吧。” “真的可以吗?”阿默罗大喜过望。 “可以,”凌羽说,他停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对那些东西感兴趣?” “哦,忘记介绍了,我是一名学者,”阿默罗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徽章戴在胸口,“研究的方向是大陆物种迁徙与环境对物种的影响。” “物种迁徙?” “就像是东陆近海的鱼类在西陆近海也有,体型却相差很多,不过有一种鱼却没有太多变化,还有一种鸟叫做渡鸟……” “它们从东海之滨出发,跨过茫茫大海最终在绝望海出现,落在天壁山脉上,它们口中含着一颗石头,经过漫长的旅行,会变为璀璨的宝石,”凌羽缓缓说,“被称作碧空之眼。 “您知道这个?”阿默罗有些意外。 “有个人告诉我的,她懂得很多,”凌羽说。 “真想见见她啊,”阿默罗感慨道。 “我也是……”凌羽低声呢喃。 木门被咣当一声推开,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聚集到那里。 微卷的金色长发搭在肩上,紧身的红色铁裙仿佛燃烧的火焰,惹火的胸部被镶嵌着蓝色宝石,修长的双腿上覆盖一层黑色丝袜,透着一抹神秘的诱惑,女人面若冰霜,手中还握着一把剑铳。 “她真漂亮啊,”阿默罗拉了拉凌羽衣袖。 凌羽默然点头,他并不否认这份美丽。 第726章 水怪之谜 “黛儿?”蹲在角落里的中年男人突然喊了一声,凌羽回头看了眼,是那个偷渡船的船长。 女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加快脚步朝凌羽走来。 凌羽疑惑不解的起身,女人则反手从腰间抽出一个玻璃瓶,像是萤火虫的蓝色小虫在里面震动着翅膀,她将瓶子递了过来,然后指了指外面,凌羽接过瓶子跟随女人朝外走去。 问询室里中年男人也看见了突然出现的女人,他收回视线,却发现身旁的女孩也在看着那里,只是表情充满了震惊。 “你认识她?” “她是我姐姐,”伊莲回答道。 “哦,”中年男人身体离开了桌子,朝后仰去,手顺势端起茶杯,“档案里都没说,不过有她在,你们的身份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姐姐她是?”伊莲又问。 “她目前的职位是第二军第三机械骑士团团长,不过是总长大人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中年男人轻轻抿了一口茶。 伊莲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下了头不再问。 …… “那是食音虫,可以保存人声,传音使经常使用,”阿默罗在一旁说着,“看着那位姐姐似乎不像是传音使。” “她是军人,”凌羽低声说。 “哦,我想起来了,佩尔西斯与卡尔特结盟了,那么就是说她是来找你的?”阿默罗猜到了什么,小声附在凌羽耳边说,“你是当了逃兵吗?” “姑且算对吧,”凌羽微笑。 走在前面的女人回身指了指瓶子,凌羽看了一眼四周,他们不知何时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小瓶被打开,里面虫子依旧震动翅膀,微凉的空气中却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亲爱的同胞,你那愚蠢的弟弟正遭遇困难,这将影响整个战局,而我思来想去,能够拯救他的只有你,所以只好让我们美丽的黛芬妮小姐去请你来前线一趟。” “这个人声音真奇怪,”阿默罗评价道,“我们家说这种腔调属于花猫腔。” “评价很中肯,”凌羽说,他将瓶子合上,像前方询问,“黛芬妮小姐,目前战事如何?” 女人只是眨了下眼睛,却一声不吭。 凌羽明白军事秘密确实不方便透露,他想了下又问, “那有洛维斯基的消息吗?” 女人沉默一会儿,张开了嘴巴,凌羽和阿默罗瞬间僵在原地,红唇里是残破的皓齿,碎裂如石砾,本该灵巧的舌头也只剩下一半,口腔中满是伤疤。 “抱歉,”凌羽带着歉意说。 “机械或许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不过魔法可以,”阿默罗边说着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罐子,他轻轻扭开,一颗幽蓝色的蝴蝶飘落而出,落在黛芬妮的秀发上。 “这是什么?” 黛芬妮面露疑惑,可下一秒她就呆愣在原地,自己并没有开口,这句话不过是她脑海中所想的那样,但声音却凭空出现。 “语蝶……”凌羽记得这种生物。 “是变种语蝶,语蝶是一种能够传递精神的生物,而如果两个精神力强大的人都佩戴语蝶就可以进行无声交流,”阿默罗解释,“但这有很大局限性,而在天壁山脉顶部存在一种语蝶,她们周围不远处会生活着一种蓝色食音虫,与语蝶存在某种特殊感应,借助这种关系,就可以让不同文化的人交流,它们两者共生,从出生到死亡,有人说食音虫便是语蝶,只是需要一个奉献,另一个食音虫才可以变成语蝶。” 阿默罗将瓶子递了过去,里面黑色的土壤中露出一条淡蓝色虫子,和食音虫一模一样。 “谢谢,”黛芬妮说,声音就是从瓶子里的食音虫身上发出的。 “不过也会有个弊端,”阿默罗又说,“如果你对精神控制力不强的话,脑海中的很多想法,它都会说出来,无论是不是秘密。” 黛芬妮望着着手中的蓝色食音虫,蓝色光芒微微闪动间,声音恰好响起。 “不会是真的?” 她忽然笑了,觉得这个虫子很有趣。 “黛芬妮小姐口中的伤似乎很严重,是什么原因呢?”阿默罗问。 黛芬妮抬起头,带有一丝恨意的说 “海克蒙德。” “海克蒙德?” “王都叛乱时,海克蒙德将他的佩剑刺入我口中,舌头与牙齿就是那时碎的。”黛芬妮说。 阿默罗沉默了,很久之后,他又问,“刚才在卫戍所的那个船主是……?” 黛芬妮一愣,她突然抬起头,将头发上的蝴蝶抓下,塞进瓶子里,像是害怕有什么秘密被说出来。 阿默罗察觉到了黛芬妮的异样,也没有再追问。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凌羽化解了两人的尴尬。 黛芬妮指了指头顶月亮,又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六字,表示明晚六点。 嘹亮的龙吼声忽然打破了夜空的寂静,凌羽抬起头,崩霆正在城外的低空盘旋,他能感受到,崩霆吼声的意思。 敌人来了。 “部长大人!” 拖长的喊声从远处传来,是之前王都卫戍所的中年男人,男人跑到三人身边,顾不得多喘气,急忙说道, “部长大人,刚接到通知,第一补给线遭遇水怪袭击!” “水怪?还是那只白色巨蟒吗?”阿默罗似乎对那个神秘物种抱有很大兴趣。 中年男人点头间喘了口气,“是,就是那头巨蟒,大湖的铁轨被破坏,本来进入王都的列车被沉入了水中。” 凌羽并没有太多意外,“我想那辆列车一定是从马铁城方向驶来的。” “您怎么知道?”男人大惊。 “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凌羽简单解释了一句。 在诺维雅死去之后,他调查了一下关于黑白者的事情,本身关于黑白者的信息很少,但他依旧从蛛丝马迹中查到了一些东西,关键地方是魔神之子,就和鬼先生当初潜入诺维雅家族一样,当年雇佣断牙飞龙团的林克财团也有魔神之子人,就是芙蕾雅。黑白者很喜欢借助别人的力量,所以魔神之子散落在卡尔特的势力已经完全被他所掌握。 通过调查,他发现王都同样有魔神之子势力的潜入,但随着芙蕾雅投靠黑白者,那个魔神信徒也随之消失,他也是听到最近偷渡者失踪的事情才选择深夜去坐那条船,现在看来,那个黑袍人的目的就是使得卡尔特战败,失去黄金支持,卡尔特经济会立刻崩溃。 “因为怪物在水里,我们实在没办法处理,所以还请部长大人帮忙处理,”男人干笑着说。 “职责所在,”凌羽点头,“能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吗?” 第727章 天空尽头 “凯瑞拉—拉切特,目前的职位是卡尔特王国王都卫戍湖上防卫军副领长。” 中年男人为凌羽和黛芬妮倒满一杯热茶,茶叶在水中翻腾,像是阴云之下湖泊里的小鱼。 凌羽微起身接过,目光不经意瞥到中年男人胸口的徽章,是上校军衔,本身城防卫不属于军队编制,但卡尔特却是个例外,因为水城的城防卫在海克蒙德叛乱时损失殆尽,如今的城防卫多是军队出身,按军衔来看,他和这位副领长是同级,不过就职位来看,他的职位明显就低劣了很多。 “关于水怪有什么消息?”他问。 凯瑞拉坐回椅子,“按照档案上来看,水怪这个东西由来已久,但每次目击到的外貌都有很大差别,而且水怪似乎有意躲避我们的人,通常都是袭击那些偷渡船,这次算是一个异常的事情。” “异常?” “这次水怪直接当着守卫的面,从水下窜出,巨型身躯绞断了架设在湖面上的铁轨,刚好一辆列车从城外驶来,跟随滑进水里的铁轨,一起沉入水下,就好像……”凯瑞拉显得犹犹豫豫,“就好像它知道列车要来了一样。” “也许它就是知道,”凌羽低声说,他又问,“湖上列车是什么情况?” “哦,那是总长大人亲自主持的一项工程,”凯瑞拉说,“很久之前,水城与外界联系依靠空兽,后来机械交通出现,蒸汽船取代了兽力运输,但随着战争爆发,蒸汽船来往已经不够维持交通运作,总长大人便提议修建跨越大湖的列车铁轨。” “听起来很困难,”凌羽说,很难想象厚重的铁轨如何浮在水面上。 “如果单纯依靠人力,恐怕再过百年也无法完成,但神力便可以轻易解决,”凯瑞拉笑着说,“海克蒙德叛乱时,曾通过从无望雪山运送来的冰晶石将湖面冻结,从而形成一条坚固的道路,而铁轨就是铺设在那条冰路上面,下方用魔法阵维持冰路长久存在,上方就可以铺设铁轨。” “阁下似乎很认可魔法?”凌羽忽然说。 凯瑞拉一愣,旋即摇摇头,“魔法非吾等之力,还是机械比较适合我们。” 卡尔特内乱之后,明眼人都清楚,机械在卡尔特具备绝对的掌控地位,魔法已经快成为禁忌之词了,作为军官,如果宣称支持魔法,那么他恐怕再无晋升之路了。 “阁下是拉切特家族的人?”凌羽突然问了一句。 “是,不过是支系,不算是主家的人,”凯瑞拉微笑着,“听说部长大人刚从前线回来,不知小姐怎么样了?” 凌羽知道他说的是娜塔莎,约书亚的未婚妻。拉切特家族是卡尔特为数不多的新贵族,与海克蒙德的休顿家族掌握着军队,随着休顿家族覆灭,拉切特家族也顺理成章的成为卡尔特新贵的领导者,以绝对的威望掌握着军队,但同时也面临巨大危机,魔神战役与王都平叛以及如今的机械魔法之战,使得卡尔特涌现出一大批新贵,拉切特这个兽皮战争时期的新贵已经逐渐变成了所谓的老贵族,如今的新贵只有荣誉和荒芜的西部山海,而拉切特家族却拥有封地以及诸多特权,倘若这场战争结束,拉切特家族必定会被王室视为眼中钉。 “她很好,只是战局紧张,我们应该快速解决所有麻烦,迎接马上到来的战斗。”凌羽说。 “部长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在后方无法为王国贡献力量,让我很遗憾,不知部长大人可否代我向总长大人申请调换个职位,”凯瑞拉语气诚恳,“身为军人,自然希望上前线杀敌。” 凌羽低头抿了口茶,他懂得男人的意思,目前的卡尔特存在无数的机会,留在后方虽然安全,但难免会失去机会,况且如今拉切特还是卡尔特第一大族,趁着主家大树未倒,让自己爬到高处,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先解决这个水怪吧,”凌羽说。 凯瑞拉马上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水怪一直潜伏在水底,我们虽然有诸多善水性的士兵,但却无法在水下对抗那种巨型怪物,听之前那个偷渡船上的小伊莲说,部长大人的龙能够水下作战,我们别无他法,只能麻烦部长大人。” 在一旁始终沉默的黛芬妮在听到女孩名字时,眼睛微微动了下,但很快她又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发呆,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漆黑巨龙降落在外面的街道上,那个喋喋不休的年轻人正拿着笔在画板上描绘着巨龙的身姿,围观的人群站的远远的,像是害怕这只庞然巨物,只有一个女孩打量着巨龙圆滚滚的龙目,金色发丝被风吹起。 就和那天一样。 她站在寒风中的街道上,父亲从她身旁跑过,远处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三人像是一个温馨的家庭,笑容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背后的魔法师公会大门仿佛迫近的太阳般耀眼,她被刺的低下了头,但那天是阴天,风很凉。 “我们该走了。” 熟悉的声音从黛芬妮耳边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站起身跟随这位黑发的部长走出城防卫。 “计划可能有变,你应该明白从马铁城运来的列车里装的是什么,如果没有它,卡尔特国内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经济将彻底崩塌,”凌羽边走边说。 黛芬妮沉默听着,她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街道中央的巨龙前,龙庞大的身躯挡住了那个女孩。 “计划是今天晚上行动,如果顺利,明天就可以出发,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先回去,”凌羽停下了脚步,巨龙也在这一刻挺起庞大的身躯。 黛芬妮也停在原地,巨龙身后的那个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阿默罗从侧边走出,一副铅笔绘画已经完成,虽然比起画师的画技还相去甚远,但起码也算像模像样。 “佩尔西斯龙类头部锋利,前肢修长,龙翼宽而窄,这种体势很适合飞行,速度应该远超天壁飞龙,鳞甲坚固而密集,可以抵抗低温,应该可以在极高的地方飞行,”阿默罗评价道,“就是不知道它能飞多高?” “天空的尽头,”凌羽抚摸着崩霆的头颅。 “天空的尽头……”阿默罗喃喃道。 第728章 死敌 “你对那头水怪了解多少?”凌羽问。 “因为资料有限,大概能判断出它是属于变异生物,本体应该属于山域白蚺,一种大型水生蛇类,”阿默罗从怀中摸出一叠纸,上面是绘画着一条白色大蛇,旁边是古语文字,“至于变异原因,目前大陆最常见的就是魔化变异,这种变异发生在卡尔特境内也十分常见,但我怀疑是另一种变异情况。” “什么?” “元素变异,”阿默罗抽出数张纸,“魔化变异其实也属于元素变异的一种,但却更高级,不仅影响形体,也影响灵魂,常常出现不可控性,而元素变异则是单纯的形体变异,构成形体的元素发生变异,或者生存环境周围元素发生变异都可能导致这种情况。” 凌羽粗略的翻看了一下,却忽然愣在原地,他抽出一张纸问,“这个也是属于元素变异?” “对,”阿默罗点头,“维尔特拉人的银白发色,据《万灵之书》记载,大陆本身并无银白发色,而且在迪亚拉帝国时期,维尔特拉地区人类的发色也非银白,而是一种介于青和白之间的颜色,后来维尔特拉环境发生变异,植被消失,元素改变,维尔特拉人白天常常为了躲避阳光而留在屋里,夜晚才会进行活动,这才使得代表风神的青色消失,代表暗神的银色显现。” “那再去看一眼,能判断出来吗?”凌羽想了下问。 “如果得到血液应该可以,”阿默罗说。 凌羽不再询问,翻身跨上龙背,将绑腿锁好,“那就走吧。” 阿默罗立刻将东西一股脑塞进衣服里,然后踩着脚蹬垮了上来。 漆黑的夜色中,黛芬妮目送着巨龙腾空而起,人群也在欢呼一声之后退却,只剩下不知是发呆还是反应迟钝,而被遗落出的女孩。 狂风卷起粉色长裙,女孩压着裙摆,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黛芬妮垂下的手按着口袋那个装着语蝶的瓶子,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拿出来,而是转身朝远处走去。 沿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行进,在一处荒废的酒吧前,黛芬妮停了下来,酒吧上还挂着那个被认为是第一架改良蒸汽轮车的车轮,酒吧的名字也叫做车轮酒吧,不久之前,这里曾是创世界在水城的联络点,她在这里的身份是服务员。 从酒吧侧边的小道穿过,一排排低矮的楼房角落里有一处临时搭建的木屋,门没有上锁,只是挂着。她轻轻打开,门后的世界被这个不速之客发现,野猫一窝蜂的逃窜,屋里的家具被撞的叮当作响。 其实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只有一个大床,一个老旧木箱,一个圆桌和两个椅子,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生活着两个人,但一个椅子被放在角落里,似乎很久没有移动过。 黛芬妮拉出椅子坐了下来,桌上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有一些变质的水,她记得应该还有半块面包的,看样子已经被野猫偷吃了。 那天很突然,突然到她以为又是平常的一天,还想着半块面包可以留着晚上吃,可那天之后,她就再没有回来过。 那是一个雨夜,黑发少年推开了车轮酒吧的门,他在等待那个自称是来自创世界的特使。特使是酒吧常客,她记得很清那个说话时总是有许多感叹的男人,她还记得那天黑发少年用一个特殊的代号称呼特使,可她就是想不起来了,她总觉得脑袋里有些东西被抹去,但事情不会因为她而停止发生,那天的黑发少年击败了海克蒙德,而那个特使大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觉得有些困乏了,站起身揉了揉眼眶,走出房屋,她习惯性的抬起头,阴暗的夜空中,一抹暗红的光芒犹如星辰闪烁。 漆黑的羽翼突破一层又一层乌云,每次向上,都会有大量的水汽扑面而来,阿默罗眼睛始终无法睁开,他能感觉到空气逐渐变得稀薄,呼吸开始有些困难,衣服上的水汽快速凝结,仿佛穿上了一层冰衣。 “这大概就是极限。” 平静的声音响起,阿默罗随之睁开眼睛,朝下望去,是仿佛黑色大海般的乌云,而头顶是一轮巨大的银月,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大概是指?”他问。 “就是极限,”凌羽说,“初非你穿戴御寒的铠甲或者常年身处寒冷之中。” “就像你这样?身上连冰霜都不结,”阿默罗笑了,“佩尔西斯人都是这样吗?” “我不是佩尔西斯人,”这是凌羽沉默许久之后的回答。 “不是佩尔西斯人?” “不是,我是兰洛人,”凌羽拍了下龙颈,崩霆在高空调转方向朝下飞去。 “那你为什么可以抵抗寒冷……”阿默罗的声音因为狂风变得模糊。 “不怕寒冷的原因有很多,不过你好像有点怕,”凌羽低声说,他不知身后的人听到还是没听到,他之所以带阿默罗来这里,目的就是判断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的身份,诺维雅的事情让他不得不相信黑白者同样注意自己了,而黑白者又是掌握魔神能力的人,如果是他派来的人,体内的魔炎会给予来人抵抗寒冷的能力,很显然这个年轻人并不是。 “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即海……那里很热的……”阿默罗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凌羽压下身体,巨龙撞入云层之中,辽阔的湖泊出现在眼前,钢铁巨兽般城市屹立其中,旁边是断裂的蓝色冰桥,淡淡亮光在湖面上闪烁。 “好美啊!”阿默罗忍不住赞叹。 黑龙突然停住下掠的身躯,朝远方的天空怒吼,龙翼铺张如幕。 “是那个水怪?”阿默罗疑惑的转过头去看,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身前男人的手臂,寒风刺骨中,那干瘦的手臂皮肤上却无比炽热,就仿佛一团即将迸发的岩浆。透过男人肩膀,他眺望远方,无数的红光点燃了北方的天空,体型庞大的巨兽同样以怒吼回应黑龙的咆哮,火红色的光束在空中交织。 那是龙炎的力量。 阿默罗知道,如果希奥特有能够喷吐龙炎的巨兽,那只有洛维斯基的卫戍龙骑,黑鳞甲巨龙。 “洛维斯基的军队来了吗?卡尔特遇上这个敌人,确实胜算不高。” 凌羽低着头,抚摸着肩膀上的暮雨流光,玄骨幽痕被一件接一件地取出,他沉默着穿戴好,飘动的头发被漆黑的头盔困住,他最后握起了龙鞍上的魔枪。 “那不是卡尔特的敌人,那是我的敌人。” 第729章 危机四伏 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夜空,水城的居民多数都还在睡梦之中,被这一声烦人的噪声吵醒之后,愤怒的推开窗户,可咒骂声未来得及出口,便被面前的一幕给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红色烈焰在天空上燃烧,那是远超晚霞的亮度,就仿佛天空真的变成了火焰。 时隔一年,水城又一次被兵临城下。 凯瑞拉走出屋子,背着手凝望北方的天空,嘴里不自觉的流露出笑意,也许他不用上前线了,这里就是一个机会。 “领长!”助理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大口喘息,“消息有了!” “慢慢说,”凯瑞拉毫不慌张。 “是联军主力!上次法特斯之战而被困北方的联军主力到了,目前已经突破国境线,预计明天中午就可以抵达水城!” “这么快?” “主要原因是默克尔斯临阵倒戈了,联军一路丝毫没有受到阻碍,而且我军在北部防御极为薄弱,根本无法阻挡他们前进,”助理说。 凯瑞拉并没有太多惊讶,望了眼天空问,“那火焰是什么?” “是敌人的空中部队,领队的是希奥特联邦魔法师公会副会长提厄尔,他们速度极快,不过人数并不多,应该无法对水城造成实质性影响,城墙上的巨炮已经就位,”助理道。 凯瑞拉眯着眼又瞟了下北部天空,依旧是火红一片,“按速度来看,他们应该已经飞临王都上空了,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听城防卫的人说有一头黑色巨龙拦在了他们面前,”助理解释。 “黑色巨龙?”凯瑞拉猛然回身,瞳孔微缩,“看起来部长大人事务繁忙嘛。” “大人的意思是……”助理疑惑问道。 “命令我们的人全部撤回,等待我安排,”凯瑞拉面色冰冷,“未来就掌握在我们手中。” …… 黛芬妮从小巷里跳出,快速朝北方方向跑去,左手在大腿间一抹,黑色护目镜被从腿上取下,她在转过一个弯后戴在了头上,但前方的景象却让她停住了奔跑的脚步。 夜晚的街道旁,粉色长裙的女孩慢步走着,手中捏着一张纸,时不时瞥一眼路旁的标识,似乎注意到了远处的目光,女孩转过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是死寂一般地沉默。 “姐姐……”伊莲终究还是先开口了。 黛芬妮依旧沉默,只是冷冷的望着女孩。 “爸爸说……想见你一面……” 伊莲低着头,不敢去看姐姐的眼睛,她撒了个谎,爸爸并没有说想见姐姐,但她知道肯定是这样的,只是爸爸觉得姐姐很了不起,用不着担心,她也不担心姐姐安危,却总觉得姐姐很不喜欢她和爸爸。 黛芬妮重重呼吸一口气,然后朝前走去,路过女孩身边时没有一丝犹豫,就仿佛两个陌生人。 “姐姐……”伊莲伤心的望着黛芬妮的背影,可突然之间,一股异常的元素波动从她的脚下传来,她奇怪的低头去看。 坚固的石板竟然出现道道裂纹,裂纹瞬间蔓延至前方,伊莲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急忙大喊, “小心!” 黛芬妮同样感受到了脚下的震动,她快速抽出腰间的剑铳,地板的裂缝也在这一瞬间达到最大,结实的地板碎裂,下水道污水的恶臭间,一道白色身影从下方涌出,肮脏的污水从白色身躯上落下,庞大的身躯横扫而来,黛芬妮立刻退后,可很快她就意识到,巨蛇的攻击目标并不是她,而是那个女孩。 伊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了,巨蛇张开血盆巨口朝她扑来,她忘记了学习的魔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布满污秽的尖齿从头顶压下。 蓝色光芒从巨蛇后方射出,感受到危险的巨兽,晃动了一下头颅,躲过了攻击,光束击中一侧快要倒塌的墙壁,在上面凝结出蓝色冰霜。伊莲腰部一软,迅捷的身影已经抱起她离开那个危险之地,巨蛇的攻击被躲过,灰色的石板碎块朝四周飞射。 矫健的身影落地,银色剑铳在空中开始逐渐变形,锋利的刃口从中间裂开,菱形的炮口随着黛芬妮手臂前推而出现。 漫天飞落的石块间,巨蛇又一次冲来,黛芬妮毫无躲避的赢了上去,巨蛇朝她张开巨口,她只是轻轻扣动扳机,轰鸣的巨响中,光束贯穿了巨蛇头颅,但巨蛇依旧扑咬了下来,黛芬妮双腿曲下,从地面跃起,剑铳在空中又一次变形,银色的剑刃从巨蛇颈部划过,鲜血如雨水落下。 黛芬妮落地巨蛇身躯之上,巨蛇半个身子落进下水道里,污水因为被身躯挡着而在地面横流。 伊莲压下了恐惧,快步跑了过来,激动地望着姐姐,她觉得姐姐就像一个英雄。 黛芬妮从巨蛇上跳下,将剑铳插回腰间,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血迹,看着巨蛇的尸体,她突然想起了阿默罗说过的话,低身去取巨蛇血液。 “那会很快凝固的,”伊莲在旁边小声说。 黛芬妮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看去,伊莲蹲下身,拾起一块石板,古奥的咒语响过,石板变为了一个方形的盒子,伊莲伸手递了过来。 “用这个吧……” 黛芬妮依旧一言不发,她抽出剑铳,从巨蛇颈部切割下来一块肉,握在手中,接着朝远处走去。 “姐姐……”伊莲还呆呆的站在原地,手中的石盒似乎因为施法者情绪波动而变换着形状。 下水道里的污水还在咕咕流淌,臭气却愈发剧烈,天空依旧是一片血红,仿佛即将落下火雨血海。黛芬妮犹豫很久,最终还是转过身,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装有语蝶的罐子,她抬起头看着伊莲,原本冰冷的眸子,却突然变得无比恐惧,就像是害怕被父母抛弃的孩童。 灰色的地板猛的破碎,白色巨蛇从地下钻出,一口将那个还端着石盒的女孩吞入腹中,随即又钻进下水道的缺口中,只剩下快速抖动的身躯。 黛芬妮手中的瓶子掉落,她犹如一只疯狗般扑出,直接跳进了肮脏潮湿的下水道里。 第730章 银月降临 黑龙又一次高高跃起,扑面而来的烈炎也无法阻挡,它每一次撞出烈焰,都会刺落一只飞龙,苍凉的湖面上漂满了飞龙尸体,血液染红了湖水。 阿默罗木然缩紧身体,龙炎从他的脚边流过,他紧靠着凌羽,漆黑的铠甲虽然可以抵挡烈焰,却无法降低烈焰带来的炽热,此刻的铠甲以如同烧红的铁板般滚烫,可阿默罗不敢移动,失去这块堡垒,他将被龙炎烧焦。 咆哮声不绝于耳,黑龙又一次撕裂一只飞龙龙翼而落下,阿默罗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他能感觉到身前的骑士正在艰难的喘息着,身上每一次落下都会布满鲜血,但每一次冲锋却又会被龙炎烧光。 群龙之后,是希奥特联军空中部队的先锋长官,不同于那些杂种飞龙,他所骑乘的是血脉纯正的黑鳞甲巨龙,但他并不需要战斗。 龙背后端坐的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眸里仿佛燃起一团点燃的火焰。 “罗德队长,是什么阻挡了我们?”老人问。 “提厄尔会长,”罗德回复,“应该是卡尔特的王都守备力量,不过很快我们就可以解决它。” “约定的时间不多了,”提厄尔冷声说,“贻误战机,你可是会被治罪的。” “我知道,这就解决掉麻烦,”罗德挥出手,传令兵立刻竖起红色旗帜,包围黑龙的群龙退散开,在两侧的高空就位。 提厄尔淡淡的瞥了眼黑龙,空中的火元素瞬间爆裂,在他背后形成火雨般的璀璨场景。 “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吗?” “会长大人?”罗德疑惑的问。 “将他交给我就可以,”提厄尔起身飞离龙背,烈焰在他背后凝出双翼,火红色的长袍在空中飘荡。 “竟然连魔法师公会副会长都来了,”就算这种时候,阿默罗依旧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看起来洛维斯基是准备毁灭这座城市……” 话语毫无征兆的停下了,阿默罗惊讶的发现本该炽热无比的铠甲慢慢变得冰冷,那远不是低温带来的寒意,而像是一股触及灵魂的凄冷,他浑身哆嗦了一下。 黑色的浓雾在眼前浮动,那身漆黑的铠甲仿佛坠入深渊一般,变得模糊,黑雾顺着手臂蔓延上的魔枪之上,枪身上仿佛有双眼睛随之睁开,古老的黑暗被释放。 阿默罗觉得一头凶兽正在撕裂束缚的锁链。 狂风席卷间,黑龙突然朝高空冲去,两侧的群龙也随之下移,想要阻拦逼近的黑龙。 “前方!”阿默罗大声提醒。 可下一刻,他猛然发现,身前的人竟然从黑龙上起身,龙鞍绑腿不知何时被解开,黑雾早已经彻底笼罩这个人。阿默罗来不及惊讶,群龙的龙炎又一次覆压而来,他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睛,可就在那一瞬间,原本上升的趋势,快速下落,就如同跌落悬崖般。他顶住狂风睁开眼,面前是被鲜血染红的湖泊,而那个黑影已经消失,黑龙在即将坠入湖面之前拔升而起,阿默罗看到了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火红的天空被黑色的影子划开一道裂痕,仿佛海啸般的黑雾翻涌而出,漆黑的影子在黑雾中飞出,长枪在空中划出漫长的弧线,挥向了漂浮在巨龙前的人,黑雾在背后涌来,仿佛古老原野上奔袭的猛犸狰狞巨兽,天空在这一瞬间都在颤抖。 黑色浓雾包裹的长枪从刺破了提厄尔身体,黑色身影背后的雾气被留在了天空中,而他则像是折翼的鸟儿跌落。 “还没有……”阿默罗预感到了什么危机。 被贯穿的红色身影又重新聚合,提厄尔四周火元素仿佛在哀嚎,可随即,无数的红点膨胀,同时射出耀眼的红色光束,目标只是下方跌落的黑色身影。 天空中突然划出一道裂缝,一道银色的身影从中飞出,狰狞巨口张开,一口吞噬掉了汇聚的红色光束,银龙随后下掠,稳稳接住了那个黑色身影。 提厄尔漂浮在空中,眼中射出冰冷的目光,背后的火元素也在战栗。 “那是……”罗德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在他的认知里,根本没有能够吞噬高级魔法攻击的龙类。 “即便是圣龙也无法抵挡禁咒的力量,”提厄尔重新飘落龙背上,“传令全军,升入高空,按原计划实施圣焰天罚。” “明白,”罗德回答。 群龙瞬间朝高空飞出,下方的城市越来越小,普通飞龙在中途停下,朝四周分散飞去,罗德载着提厄尔继续上升,一颗颗火焰石被点燃,涌来抵抗空中的低温,罗德低头看了眼,地平线已经出现弧度,他停止了上升,从怀中里取出一颗暗红色的宝石。 “毁灭之炎魔神的碎片,仅此一块。” 提厄尔望着下方碎裂乌云间渺小的城市,低声说,“足够了。” …… 阿默罗尝试着与黑龙沟通,想要去追赶那条银龙,黑龙却发出咕咕的叫声,原本高昂的头颅缩了下来。 银龙却在高空盘旋一圈之后掠下,眨眼间来到阿默罗的面前,阿默罗这才发现,龙背上竟然坐着一个华美如画的少女,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龙背上,缦立的长裙被风拂动,隐约可见雪白的双腿。 “大黑龙,好久不见喽!”少女朝黑龙挤了挤眼,黑龙立刻发出一丝哀嚎,惹得少女一阵欢笑,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辽阔的湖面上。 “他怎么样了?”阿默罗看着少女背后昏迷的凌羽。 “他?”少女努了努嘴,“反正死不了就对了。” 阿默罗放松了下来,他又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阿默罗,雷诺海姆的一名学者。” “想知道我的名字?”少女用纤细的手指指着自己,眼珠一转,脸上露出少女独有的俏皮微笑,“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阿默罗稍显迟钝的接话。 “以后再说,”少女用手指梳着头发,晃动着双腿,“我叫银月,记清楚这个名字。” “记住了,”阿默罗点头,这个名字很特别。 “记住了就好,答应我的事别忘了,”银月拍了拍银龙的背,“办好那件事,我会赐给你改变命运的力量。” “我可还没答应呢!”阿默罗急忙说。 银月只是回头扮了个鬼脸,银龙龙翼一震,便消失在了原地,阿默罗顺着逝去的身影看去,那是水城的方向。 第731章 生命交易 凌羽又一次站在那个荒凉的大地之上,远方是数不尽的异兽在大地上奔袭,天空中盘旋着数不清的魔物。 魔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只黑色的影子从中飞出,迅捷如疾电般掠至凌羽面前,龙背上的骑士冷冷望着他,手中短戟与长枪流淌着寒光。 “缇雅呢?”骑士声如雷鸣。 “她死了,”凌羽低声说着,“死了。” 黑龙猛的怒吼,狂风将凌羽身边砂石吹飞,打在他的脸上。 “死了?”骑士质问,“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活着!我当然还活着!”凌羽仰头大吼,“她的仇还没有报,我不可能死去!不可能死去!” “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替她报仇?”骑士望着凌羽的眼睛,“是力量不够吗?” 凌羽双眼血红恐怖,“当然够!当然够!” “够吗?”骑士突然跳下,一枪刺穿了凌羽心脏。 凌羽仿佛感受不到痛苦,被骑士朝后方推去,直到被刺穿在岩壁之上,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骑士,原本模糊的脸庞开始变得清晰。 “王?” 佩尔亦黎脸上的愤怒愈发狰狞,面容也逐渐扭曲,变成了另一个样子,变成了花岩村的莉儿,可很快又一次变化,变成了罗伊斯、祝落、耶亚克、诺维雅、菲露特,最后变成了那个一头红发的红龙公主。 凌羽感觉到,疼痛在一点点聚集,风铃松开了握住长枪的手,朝前走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她浅浅笑着: “好久不见……” 凌羽觉得那一刻仿佛呼吸不出来了一样,泪水不受控制的流淌而出,他颤抖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面前的女孩。 可一团火焰从天而降,将依旧笑着的女孩烧成灰烬,他嘴巴微张,表情僵住了,继而变得无比狰狞恐怖,他对着天空大吼, “提厄尔!提厄尔!” 天空与大地在一瞬间变成了无尽的黑暗。 凌羽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头顶是绘着金色花纹的屋顶,阳光从窗外打在他脸上,有些刺眼。 “还以为你会睡好久呢。” 熟悉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凌羽下意识的转头,却瞬间愣在原地。 清晨微红的熹光打在淡蓝色的长发上,像是为发丝穿上了纱衣,粉色的发绳还系在原来的地方,端部微微翘起,搭在了女人的肩膀上,女人合上了那本古朴厚实的书,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人,笑颜一如往昔。 “冰澜……”凌羽呆呆的喊出女人的名字。 “还没有解决完你的事情吗?”她问。 凌羽低着头,“还没有……还没有……” “就这么喜欢当好人?” 她又一次问出了那个让人无法回答的问题。凌羽这一次依旧没有答案,他将手从被子下伸出,上面结满伤疤,哪怕魔炎拥有无比强大的恢复能力,但伤疤却无法清除。 “既然这么喜欢当好人,那就去做完,半途而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冰澜又说。 “快了,就快了,”凌羽轻声重复着。 “可你不是失败了吗?”冰澜忽然说,“已经两次了,你觉得你还有几次机会?” “我……” “你的力量还不够,”冰澜一针见血的指出关键,“提厄尔可是大魔导师级别的存在,你对上他,胜算很低很低。” “我知道。” “那你需要力量吗?” 凌羽一愣,他抬起头看着冰澜,冰澜也看着他,脸上始终挂着如初的笑容。 “还没玩够吗?”他平静的问。 “冰澜”愣了一下,随后撇撇了嘴,朝凌羽吐了吐舌头,不满的嘟囔,“亏我还这么好心救你。” “你似乎更适应了人类的思维,”凌羽看着窗外,“伪装的更像了。” “冰澜”晃了晃脑袋,变回了银月的模样,她无聊的仰倒在椅子上。 “不是我适应了人类的思维,是你太简单了,简单到一眼就能看穿。” “是这样吗?”凌羽仿佛在问自己。 “提厄尔没有受一点伤,你绝对是我见过最笨的武士,连牙之七式那么简单的东西你都还不会,每次战斗都只依靠魔神的力量,失去了魔炎和魔枪,你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银月说。 凌羽点点头,他并不否认,“使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很清楚,也没有后悔,能达成目的,就足够了。” 银月望了眼那个很是落寞的男人一眼,“你比上次在法乐音要塞见面时变了很多。” “变了什么?” “变回了以前的样子,第一次在刺痛雪山见你时的样子,用那个蓝头发女人的话来说,就是你大概又想当好人了,”银月说,“说是好人我觉得不太准确,更准确的说是英雄。” “我不是英雄,也没兴趣当英雄,”凌羽转过头,“她说的对,是好人不是英雄,英雄是对其他人,好人只是对自己,倘若死的不是风铃,而是一个不与我无关的无辜人,我依旧不会关心,我从来都不是英雄,我只关心与我有关的事情。” “倘若拿水城数十万的人的性命与提厄尔的脑袋交换呢?”银月问。 “不会,”凌羽说。 银月轻蔑一笑,凌羽却又说,“但如果拿东陆的一个城市来换我就愿意。” “为什么?”银月不解的问。 “因为水城有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他们死,”凌羽说。 “那你就尽早让他们离开水城吧!”银月轻轻打了个哈欠。 “什么意思?” 银月似乎困了,她侧歪在椅子上,眼睛微合,手指指了指窗外。凌羽从床上坐下,走到床边看去,泛着红色的光芒从不可见处投下,他才意识到并非是晨光微红,而是光芒在投下中经过了一片红色的区域。 “用你们低等种族的知识解释,那是大型禁咒魔法,名字好像是叫什么圣焰天罚,主持这个禁咒法阵的是提厄尔,他们在水城上空布置这个法阵,可以将一个微小的火焰魔法扩大百倍,而提厄尔在的话,一个小型禁咒降下,这座城市就会化为灰烬,”银月睡意昏沉的眯着眼睛,“这其实是个机会,在提厄尔释放禁咒之后,他会处在极度疲劳的状态,到时你一击就可以杀死他。” 凌羽手指握紧了窗棂,他望着窗外的街道,很久之后说,“不错的计划。” “你真的准备这么做?”银月觉得睡意全无。 凌羽回过头,表情无比平静,“为什么不呢?” 银月忽然觉得她似乎并没看透这个男人。 第732章 暗流涌动 金色巨龙从远方飞来,罗德整理了一下头盔下的头发,挺直腰杆,群龙高举长枪恭迎着金色巨龙的到来。 “总帅,”罗德行了个军礼。 龙背上的杜戈梅微微点头,他仰起头,更高处的天空中漂浮着提厄尔,红色的法阵不断泛出波纹。 “准备的怎么样了?” “法阵已经布置完毕,随时可以启动,”罗德回答。 “很好,”杜戈梅低头看了眼下方,今天云层稀薄,可以清楚看到水中的城市,“大军已经抵达大湖外,所有港口已经被控制,不过既然同属希奥特,我们应该给与同胞一个赎罪的机会。” “总帅是准备劝降?”罗德小声问。 “这么雄伟的城市如果被毁灭,那么我一定是希奥特的罪人,”杜戈梅说,“迪亚休队长,你觉得呢?” 迪亚休沉默一会儿说,“虽然叛军王都守备力量薄弱,但不排除佩尔西斯的龙骑士会赶到支援。”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杜戈梅点头,“不过如果劝降成功,我们将赢得所有,真正的所有。” “我明白了,”迪亚休一抖缰绳,巨龙在空中调转方向朝下方飞去。 …… 晨光如血,这座黑与灰的城市仿佛披上了红妆,出门查看情况的水城居民,围在一起,低声议论着天空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阿默罗快步在水城大街上奔走,不断挤开人群,拐进一个安静的街道,恶臭还隐约能嗅到,破碎的石板上是干涸污水中留下的秽物, “小家伙,这里可不是你随便闯的地方,”一个装束完全不同的老人拉住了想朝前走去的年轻人,可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东西,这个年轻人肩膀上落着一朵淡蓝色的蝴蝶,而远处的地面上一只同样蓝色的小虫从碎石瓦砾中爬出,朝年轻人爬来。 阿默罗解开了老人的手,走过那个碎裂的瓶子,将地上的蓝色小虫捧在手中,他进入水城时,语蝶从远处飞来,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这只语蝶和食音虫是他饲养多年的,昨天才送给黛芬妮小姐,可今天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看到面前凌乱的街道,他大概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你的东西?”老人从后方走来。 “是,”阿默罗点头,他回身打量着老人,一身完全异域风格的装束,额头上还缠着一圈白布,盖住了半块眼睛,干瘦却结实的身体站在那里,就像一杆无坚不摧的长枪。 “您是即海人?”阿默罗问。 老人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我曾在即海驻留很久,”阿默罗微笑,“您的装束很特别,这里的人很少会穿着过于异域的风格。” “祖宗的服饰不能丢!”老人有些固执地说。 “阿默罗,”阿默罗报上了身份。 “朽木,侍奉的家主是……”老人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方林—阿罗珂。” “朽木先生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阿默罗问。 朽木将额头上的眼布拉下,鼻子轻轻嗅了下,“有血味,应该是发生过战斗。” 阿默罗扫视了一眼凌乱的街道,却并没有发现那个碎裂的玻璃瓶,按照常理说,银色小虫移动缓慢,它在这里,就意味着瓶子在这里被打破,可如今却没有见一个碎片,这里似乎也像是被人打扫过一样。 “看起来这里应该有一只大家伙,”朽木在碎石中信步走着,“它从下水道里钻出,似乎想要吃掉什么东西,所以采取这种偷袭战术,不过它失败,然后与什么打了一番,最后似乎又全部……”朽木停在下水道里的缺口处,“跳进了这里。” “下面?”阿默罗凑上来看了眼,下水道里传出刺鼻的恶臭。 “与那个大家伙战斗的是你朋友?”朽木问。 “算是吧,”阿默罗想,“您有空吗?” “怎么?”朽木面色严肃,“想请我帮你?” “对,”阿默罗点头。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需要告诉我即海的事情,”朽木开出了条件。 “好!”阿默罗答应了下来。 一声嘹亮的龙吼响彻了城市上空,朽木和阿默罗抬起头,只看到一道金色的巨影从天空掠过,降落在水城中心的铁塔之上。 挺拔的身影从龙背上走下,站在铁塔塔尖之上。 “通告希尔雅莉斯全体民众,吾乃希奥特联军总帅杜戈梅,联军现以包围希尔雅莉斯,随时可以进攻,抵抗只会造成无谓的牺牲,联邦并非要屠戮卡尔特,卡尔特亦属于联邦,然邪神作祟,窃神者大行其道,违反联邦圣法,联邦不得不出兵卡尔特,清剿反叛势力。” 杜戈梅从口袋里掏出一份信函抛下。 “重申,联军现已包围希尔雅莉斯,圣焰天罚亦以就绪,抵抗只会迎来毁灭。” 信函飘落之前,杜戈梅跳上金色巨龙,龙翼震动,吼声又一次席卷水城。 凯瑞拉站在铁塔前,望着巨龙远去,飘落的信函被侍卫接住,一刻不停的送往王宫之中,他思索片刻,转身朝后走去。 助理连忙跟了上去,低声询问,“领长,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凯瑞拉轻蔑的笑了声,“还记得海克蒙德吗?海克蒙德来到王都,第一件事就是处决星尘总长,如今的情况没一点区别,国王陛下如果投降,他王位不会受任何影响,可总长大人却又要被当做替罪羊处决。” “那陛下会答应吗?我们恐怕无法抵挡联军的进攻啊,”助理说。 “如今情况不同了,”凯瑞拉长叹一声,“总长大人才是这个国家的掌控者,军队都被他握在手中,高层也都是他找来的外邦人,王都里究竟有多少总长的人都还不清楚,说不定国王陛下如今正被刀架住脖子。” “那陛下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主家了?”助理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军中主家还控制者许多力量,如果主家此刻拿下总长大人,情况还有可能改变,”凯瑞拉轻轻揉了揉眼眶,“派人联系一下主家,询问一下小姐的意思。” “好,我马上去做,”助理点头,接着又问,“不过小姐和总长大人关系这么好,恐怕……” “其实这都是其次,关键是王后殿下,”凯瑞拉回头看了眼王宫。 “王后殿下?” “殿下已有身孕,倘若殿下如今身在外地,或者陛下有能力把殿下安全送出,那么陛下也不是没可能效仿一下老国王,”凯瑞拉轻声说。 助理没再问,也回身望着那座耸立的铁塔,华丽的王宫仿佛地狱一般恐怖。 第733章 抉择 夜空中悬挂着无数星辰,原野里是婉转的虫鸣,炽月过后,农田里已经没了麦子,红薯的藤蔓爬满路边的沟壑,叶下的水流涓涓流淌。 星尘踏入其中,笔直的朝田野深处走出,红薯秧没过他的小腿,他就像是富有稚趣的孩童,穿过了夜虫喧满的土地,来到波光粼粼的湖前,月光清澈如洗,湖水也清澈如洗,映照着漫天繁星。 他指尖划破空间,取出了一本古色古香的书,翻动间,书页里流淌着阵阵白光,他停在其中一页前,仔仔细细的看了眼,然后合上书,对着湖泊念着古奥的咒语,湖面泛起涟漪,一条条透明的小鱼随着涟漪出现,在清澈见底的湖水下游动,平静的湖水立时充满了生机。 “发现了两个总长大人的秘密,看来不虚此行了。” 悄无声息出现的声音来自身旁,少女坐在湖面的一块石头上,短窄的袍子遮不住双腿,皎洁的月光在如玉的肌肤上流转。 “我的秘密很值钱吗?”星尘笑着问。 “不一定值钱,但很有意思,”海妖望着湖面,“原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总长大人也会忘记最低级的魔法。” “东陆有句古语,叫腿伤三年难行路,离乡数载忘故音,”星尘将书收起,“我只是不长使用而已。” “天才不应该过目不忘?” “我又不知天才。” “总长大人竟然说自己不是天才?”海妖不禁笑了起来,“总长大人不过少年,却足以令很多成年人汗颜,不是天才是什么?难道说其他人是笨蛋吗?” “他们只看到我表现出的一面,而没看到我的另一面,我年幼时便整日读书,从不玩耍,连鸟落窗前也无法打扰到我,我就是那样,一刻不得闲,他人却可以看山、看水、看落花美人,看满天星辰,而我只知看书,如今见我无所不知,只说我是天才,这样他们才会心安理得,可我不是天才,我只是用尽了我所有的时间。” 星尘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海妖凝望着这个少年,突然觉得这家伙和普通人真的没什么两样。 “人类的寿命不长也不短,为什么这么拼命?” “很长吗?”星尘微笑,“人随时都可能死去,我小时候,家乡爆发瘟疫,那种疾病根本无法治愈,你唯一能做的只有逃离,或者乞求诸神庇佑,我亲眼目睹人们一个接一个死去,男人、女人、老人、孩童,美丽的、丑陋的、善良的、恶毒的、热情的、冷漠的,死亡无处不在,死亡无时不行,我眼睁睁看着亲人化为腐烂的尸体,我躺在无数的尸体中,觉得自己就好像死了一样,许多人从我身边走过,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夜幕降临,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所以我最害怕死亡和孤独。” “这就是你变成这样的原因?” “我怕孤独,怕被无视,被遗弃,所以我要让大陆都记住我的名字,我怕死亡,怕突然消失,所以我拼命学习,不敢浪费任何一点时间,我从不是天才,我只是一个……”星尘顿了下,“胆小鬼。” “总长大人的形象在我心中发生了很大变化,”海妖仿佛安慰一般说,“本来其他人都说你是冬瓜鼠,可我觉得你现在更像是小鬼鱼,就是那种外表恐怖,却丝毫没有攻击性的小鱼,布满尖刺的鳞片只是在保护一个无比弱小的灵魂。” “我似乎无可反驳,”星尘笑笑,“你为什么来这里?” “那些军官都在找你,想问一下你的意见,”海妖又继续望着湖面,“水城十万火急。” “联军敢于出动大批兵力围困水城,连提厄尔和杜戈梅都调过去了,看起来是不怕我们的进攻,”星尘道。 “你不知道吗?那个维尔特拉人已经暴露了逆神者的秘密,洛维斯基应该已经找到了破解的办法了,”海妖说。 “可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只有逆神者呢?”星尘笑着说。 “难道我们还有其他东西?” “当然,佩尔西斯的龙骑士会摧毁抵挡我们前进的敌人,”星尘说。 “但就算我们再快,也不可能比洛维斯基快了,他们已经兵临城下,进攻随时都可以。” “那就舍弃那座城,”星尘语气肯定。 “舍弃?” “卡尔特如今是一盘散沙,想要聚集就需要一些东西,”星尘淡淡的说。 “可不要忘了,你哥哥还在那里,你不是前不久还让人去找他回来,按时间算,他们应该还没离开,况且提厄尔……” 海妖停住了,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将面具掀起,露出尖尖的下巴和微微翘起的嘴角。 “祝歌已经出发了吗?” “是,他前几天就出发了,”海妖回答。“海尔瑞拉可不比这里无趣,”星尘对着湖水叹息。 “当然有趣,那里将决定这场战争的结局,另外提醒你一点,你的老朋友应该也在那里。” “黑白者吗?” “也许还有其他人,”海妖说。 …… 娜塔莎远远看见了那个站在月光下的少年,就像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飘忽不定,她没缘由的愤怒,明明情况都如此紧张了,可这家伙却还有心情在这里闲逛。她瞥了眼脚下的红薯田,拿佩剑挑开秧藤趟了过去。 “我说总长大人,您很无聊吗?” 星尘回头看着满脸愤怒的女孩,无声的笑了。 即将爆发的娜塔莎却愣住了,她已经思忖好了话语,想着如果这家伙不给个解释,她就可以一股脑的吼出来,她看这家伙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可他却笑了,以往他的笑容带着几分淡定从容,自以为是,很是欠揍,可如今他笑的却很普通,她想了很久,觉得就像是男孩邂逅心仪女孩时的笑容。 该死,她暗自骂了声,怎么想到这上面去了,又绷着脸问,“情况你是知道了?” “知道,”星尘转身朝前走去,“拉切特家族的意见呢?” “家族没什么意见,其实我们都在等陛下的消息,不过我想倘若陛下同意投降,那么我们应该也会遵从陛下的决定。”娜塔莎跟上了他的脚步。 “很好……”星尘说。 “什么叫很好?” “陛下不会投降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会,就不会,”星尘没有再解释,“通令全军,明天进攻布雷,攻下那座城,洛维斯基将无险可守。” “但王都怎么办?” “这些都不是你需要关心的,”星尘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在陛下诏令出来前,我还是卡尔特的内政总长和全军统帅,如果违抗军令,懈怠军机者,杀。” “你……!”娜塔莎快要气炸了,她相信这才是这家伙的真正样子,刚才什么的,骗鬼呢。 “最后一件事,”星尘转回头,“祝歌派谁回王都了?” “黛芬妮,”娜塔莎没好气地说。 “再合适不过。” 第734章 水怪之迷 “看着挺瘦弱的,倒还不是那么没用,”朽木在下水道旁边的走道上飞驰,他速度极快,布衣缠住身体,丝毫不影响行进,但让他颇为意外的是,这个年轻人竟然也能跟住他的速度。 “学者需要来往于大陆各地,武术多少还是应该需要掌握一点的,”阿默罗面色有些涨红的说,本身维持老人的速度已经让他很艰难,如今再一开口,胸腔开始剧烈喘息。 “在即海,男人生来就是为了战斗,一点可不够,别觉得习武是为防身,习武是为了战斗,为了杀敌。”朽木习惯性的告诫了两句。 阿默罗只是强挤出一个笑容,他已经快到了极限。 “你家乡是哪……”朽木话还没说完,前方的墙壁突然碎裂。 一道蓝色光束从朽木面前划过,笔直的射入另一侧墙壁里,缺口处凝结出了一层冰霜。 “那里!”阿默罗急忙喊。 朽木左手握住右手肘部,整个右臂的肌肉瞬间膨胀,拳头仿佛带起雷霆万钧击向墙壁,正面石块砌成的墙壁应声碎裂,露出一片明亮的空间。 方形的区域顶部镶嵌了数颗光石灯,一个个类似胶囊一般的钢铁容器在中央耸立,旁边是一排排精密的仪器,正在闪烁着亮光,角落里堆积着什么,上面盖了一张黑布。 背后还是恶臭污水,里面却一片整洁,仿佛灌木丛中出现一座华丽的雕塑。但阿默罗和朽木却来不及思考这个区域从何而来,到底有什么用,因为黛芬妮已经浑身是血的站在一个胶囊容器上,下方爬满了雪白色的小蛇,更远处的角落里蜷缩着一条巨蛇,正在吞噬着另一头与自己体型差不多却似乎已经死去的巨蛇。 “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朽木拍了下阿默罗的肩膀,“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 明明是封闭的下水里道,狂风却毫无征兆的卷起,阿默罗急忙闪到一旁,因为他发现风竟然是从这个老头身上散发出的。 狂风逐渐幻化成一头青色猛虎,朽木扯下额头的布条,缠绕在手臂之上,斑白的头发扬起,头上青筋暴起。 “虎啸!” 青色猛虎瞬间飞出,朽木也宛如猛虎般扑出,手臂呈利爪状划过蛇群,一瞬间,血肉翻飞,所过之处如狂风海啸,小蛇被狂风聚合至一起,朽木一爪击碎,他不断前行,小蛇尸块在身后如雨滴落下,直到青色猛虎撞在黛芬妮脚下的胶囊容器里。 黛芬妮翻身跳下,剑铳从地面掠起,一剑割开了巨蛇的腹部,她借力后跳,手臂一抖,剑铳在空中转换,一道道蓝色光束射进巨蛇腹部的缺口里,落地之时,剑铳刺穿了一个漏网之鱼。 “真是奇地多异兽,”朽木感叹,“竟然有这么大的蛇。” 黛芬妮却快速跑了过去,将手伸进巨蛇腹中,掏出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孩,女孩双眼禁闭,可脸上却写满了恐惧。 “山域白蚺并无毒性,她应该只是昏迷了,”阿默罗从群蛇尸骸中走过,伸手捏住女孩的嘴巴,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魔法石,塞了进去。 女孩发青的嘴唇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口中的魔法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颜色。 阿默罗松了口气,他解下袍子罩在女孩身上,“元素体既容易受伤也容易医治,不用担心。” “小家伙懂得还挺多,”朽木在胶囊容器旁转着,检查着这个大的机器,“不过我认识一个人比你懂得更多。” “毕竟大陆人这么多,有比我懂得多的人也不奇怪,”阿默罗倒毫不在意,他眼睛不经意间扫到了角落里,什么东西被黑布覆盖,只露出一个角,但就是那个角里,出现一只手,犹如蜘蛛四肢般尖锐。 朽木也同样注意到了,他迈着极为轻的步伐朝那里走去,手掀开一角,黑布里的东西露了出来。 下面并不是什么珍兽,而是一个又一个女人,赤身裸体,蜷缩在角落里,本该光滑如玉的身体却发生了变异,有脸部、有四肢,或是变得扭曲狰狞,或是生长出可怖的尖刺异肢,女人们抬起头,就像是孩童一般打量着他们。底部的一个女人忽然痛苦的叫了起来,高高隆起的小腹,浑身痉挛一般的翻动,小腹越来越大,直到嘭的一声,被彻底撕裂,一头白色小蛇从里面钻出,看了眼这个世界,口中还带着一截血淋淋的肠子。 “畜生!” 朽木怒不可遏,一拳锤开了铁笼,小蛇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朽木已经将他握住,力量施加,血液如雨迸发。 “兽终究是兽,实在蠢笨无比。” 阴暗沙哑的声音从后方传出,朽木回身,一身个黑袍的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进来的洞壁缺口处。 “都是你搞的鬼?” “是啊!伟大吗?”黑袍人抬起头,兜帽下是一张恐怖的面具,“你们是为数不多知晓我实验的人,要不要我向你们介绍一下?” “小家伙,你有兴趣看畜生吐屎吗?”朽木勒紧了手臂上的布条。 “虽然很不礼貌,”阿默罗弯腰抽起黛芬妮插在地上的剑铳,“但我并不想看。” “没关系,我有兴趣为你们讲解一下,”黑袍人张开双臂,长袖垂下,“希奥特的机械魔法之战,原因是机械派对魔法派的仇视,而归根到底只是因为魔法是元素体的特权,可现在不是了。” 黑袍人满是得意,“对,再也不是了,我设计了元素导入实验,借助那个机器可以将魔法石的力量导入人体之中,而长久时间下,非元素体就可以获得与元素体同样的能力,感应元素。” “但你的实验是否并不成功,”阿默罗瞥了眼身后铁笼里的女人。 “已经很成功了,”黑袍人慢步走着,“元素导入实验最开始时,接受者会完全变异,为了保证她们存活,我不得不用兽类血液中和,所以你们看到的水怪,其实都是人,那些最开始的实验体。后来实验愈发顺利,人不必用兽类血液中和就可以存活,只是依旧会有小部分变异,当时我的实验陷入瓶颈,一直无法解决变异问题,再后来,我换了种思路,既然变异是因为非元素体导入太困难,为何不舍弃一部分人,舍弃一代人,便可以将下一代的人全部变为元素体,所以只需要将所有女人改造,那么由他们孕育的下一代一定是元素体,刚才你们杀死的小蛇,就是初步成就,原本普普通通的蛇类,被我改造成了元素体,仅仅差一步,不过既然要改造,那便需要最合适的,最万全的准备,你们三个刚好合适。” 黑袍人看着黛芬妮和她怀里的女孩,“一个元素体女人和一个非元素体女人,以及一个非元素体男人,加上我,实验便万无一失了。” “这并不是什么万无一失的实验,”阿默罗抖动剑铳,“或者说你的实验根本就没有任何用。” “什么意思?” “你所做的并非救助世人,只是渴望统治他们,成为改造人类的神,满足的也只是你和世人贪得无厌的欲望,元素体又并不是什么珍宝,我认识一个人就是一个非元素体,可他却很强……” 阿默罗手指抚摸过剑铳,冰冷的剑铳仿佛被赋予灵魂一般开始跳动, “他说人生来天赋均衡,付出的时间才决定一个人的成就。” 第735章 真相毕露 银色剑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宛如流星般优美,由剑刃引动的势带起躁动的剑气,将黑袍人所在的那一面墙壁被整齐切开,黑袍人依旧站在那里,只是原本垂下的手臂拦在胸前,精致的黑袍跟随墙壁缓缓坍塌。 “剑启式!”朽木大吃一惊。 在魔法诞生之前,大陆的战斗方式无比繁多,威力并不比魔法力量弱小,一旦掌握足够横扫万军,但修炼起来却很是困难,而随着魔法的出现,这种简单又威力巨大的力量使得许多古老的战斗方式被舍弃,但也有一些经过许多代人的改良,逐渐在魔法文明之下占据一席之地,而这些东西,常常被称作秘术。 剑术,其式的复杂程度在大陆冠绝群雄,东陆有许多家族掌握着密不外传的剑术,朽木还记得阿罗珂家族的秘术,就是一种操作剑气的秘术,他曾见老家主使用过一次。 那是一次两个大族间的比试,本身普通的比试,因为某些原因变为了一次擂台上的战争,老家主最后出阵,仅仅拔剑便引动狂暴剑气将敌人击出擂台,和这个少年施展的无比相似,朽木愈发疑惑的看着这个少年。 “令人敬佩的攻击,”黑袍人伸手整理了一下破损的衣服,“但很可惜,这并不能打败我。” 阿默罗将剑铳放下,“本身就没打算击败你,但你似乎忘记了,这里是水城,墙壁坍塌进下水道里,上面确定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即便你杀死我们,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移你的所有试验品吧?” 黑袍人回身看了眼被堵塞的下水道,污水横流,本身凝固在一起的淤泥被碎石翻起,恶臭弥漫。 “你也许错了,”黑袍人只是微笑,他抬起手掌,枯黄的手指上戴着一枚红色戒指,“我所有的实验都记录在这里面,所以,这里的一切也都可以舍弃,不过有一件事,你说的很对,我确实要杀死你们。” “想得美!”朽木大吼一声,挥动双拳狠狠挥来。 黑袍人袖袍一甩,身体瞬间化为一团黑雾,朽木拳头锤在了地板之上,将那片区域都崩碎。 “忘记告诉你们了,”黑袍人飘落在那些胶囊容器上,“这里面是我今早放进去的实验体,本来她可以活命,虽然身体会发生部分变异,但如果部位何合适,截掉也不是不可能,可因为你们,她不得不死去。” 黑袍人单手凝出元素法球直接拍入胶囊状的容器内,本来闪动的指示灯齐刷刷的爆炸,无尽的黑暗注入其中,一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吼声从中发出。 如利刃的前肢刺穿金属容器外壁,随后猛的撕开,类似蜘蛛的巨兽从中爬出,一颗人类头颅代替了蜘蛛头部,巨大的蛛矛朝一旁站立的阿默罗刺去。阿默罗挥剑防御,巨力却一下将他掀飞,蜘蛛巨兽后肢一曲,跳入空中,又极速落下,阿默罗看着朝自己刺来的蛛矛,仓皇间只能抬起剑铳。 一道迅捷的人影闪过,泛起青光的拳头直接击中飞来的蛛矛,他宛如山岳一般搂住蛛矛,用力压下,蜘蛛巨兽狠狠地撞落在地。 “小心!”阿默罗喊道。 朽木甚至没来得及回头,一颗巨大的元素法球在他胸口炸裂,手臂力量不受控制的松了几分,蜘蛛巨兽猛然跳起,另一只蛛矛贯穿了朽木的肩膀,他眼眶撕裂,咬紧牙齿,重新将力量迸出,直接折断了蛛矛,反手将断肢刺入巨兽的腹部,肮脏内脏顺着伤口流满他全身,巨兽同样嘶吼,断裂的蛛矛朝朽木头颅刺来。 凌厉无比的剑气从天而降,将蛛矛切断,阿默罗手臂一转,剑铳变换,浓郁的冰元素在枪口聚集。 又是一颗元素黑球从前方射出,直接击中阿默罗的手腕,银色剑铳随之脱落,阿默罗也重重的倒了下来,他的目光还停留在飘落的剑铳上,却只能注视着它缓缓飞落。 “黛芬妮!”他倒地之前大吼。 曼妙的身影从他后方闪出,接着准确无比的握住剑铳,汇聚的冰元素在这一刻射出,直接洞穿了蜘蛛巨兽的头颅。 “可恶!”黑袍人怒不可遏,他抬起手臂,漆黑的法杖从虚空中浮现,可又是一道光束从前方射来,他不得不收回手臂,与此同时,冰凉的金属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黛芬妮剑铳转动,划破了黑袍人右手手腕,同时抬腿踢飞了那柄浮在空中的法杖。 “想杀我?”黑袍人丝毫不想是被刀架住脖子的人,他轻轻瞥了身旁的黛芬妮,“别这么着急,城防卫的人不会来了,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做一笔交易。” 阿默罗有些疑惑,按理说下水道里发生这么激烈的战斗,城防卫应该早就发现,可如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城防卫一半卫戍城墙,一半卫戍王宫,没有调令根本无法行动,”黑袍人语气颇有些自信,“而洛维斯基兵临城下,禁咒法阵就在头顶,人人惶恐自危,谁还关心你们?” “似乎关心你才对吧?”朽木瘫坐在地上,旁边是蜘蛛巨兽的尸体。 “当然没有关心我,”黑袍人说,“不过我关心你们,如今洛维斯基围困水城,任何人都不可能离开,万一和谈失败,我们所有人都将化为灰烬。” “化为灰烬之前,也需要先杀死你,”朽木一脸冷漠。 黑袍人并不理会他,而是转头望着黛芬妮,“你也这么想吗?你的父亲可还待在监狱里,也许你们有机会逃跑,可他绝对没任何机会,你袭击过圣法司监狱,知道那里的情况,如同铁桶一般坚固。” 黛芬妮面色一变,她伸手抓下了黑袍人的面具,狰狞面具后却是一个无比熟悉的脸。 “是你!”阿默罗惊呼,他怎么也想不到黑袍人竟然是水城王都卫戍副领长凯瑞拉。 “对,”凯瑞拉声音也恢复了正常,“有点意外?也别太意外,毕竟身为家族支系血脉,要想有所成就,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否则繁华的城市只属于那些贵族,如妖姬般美人、镶满宝石的车架、富丽堂皇的城堡,甚至美味佳肴,一块面包,城内的一片树叶都不属于你。” “那个所谓的水怪袭击列车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吧?”阿默罗冷声问。 “只是资金不够而已,”凯瑞拉露出无奈的表情,“元素实验的消耗远远不是你们所能想象的,即便我利用职务之便,聚敛了很多财富,可还远远不够,而且卡尔特早已经是苟延残喘,在洛维斯基的攻击下根本无法坚持,如果不借着最后的机会谋取一点利益,实验因此终止,那岂不是很遗憾吗?” 第736章 何谓公平 “丫头,给我剁了那家伙!”朽木指着凯瑞拉大吼,“我最讨厌这种蛀虫了!” “老家伙,”凯瑞拉笑着说,“她不会答应你的。” “丫头?”朽木不确定的询问黛芬妮。 黛芬妮剑刃前压,将凯瑞拉脖子上割出一道伤口,血液顺着剑刃滴落,可黛芬妮没有再使力。 凯瑞拉望着她的眼睛,她觉得仿佛被魔神凝视。 “放了我,我可以送你和你的父亲妹妹安全离开,她还那么小,那么美丽,再过几年,她就会出落的亭亭玉立,会与心上人在月下的庭院里窃窃私语,也会共同问候你这个姐姐,多么美好的事情,让她与这座城市一起陪葬,会不会太冷血?而这一切……” 凯瑞拉不得不停住了话语,颈部愈发的疼痛让他不敢再说下来,面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就像是一条毒蛇,用阴冷的目光回望着他。 “丫头!别受他的蛊惑,你妹妹不会有事,她就在这里,就在这里……”朽木似乎察觉到可黛芬妮的异常,不断安抚着黛芬妮的情绪。 “也许我猜错了某些事情……”凯瑞拉手轻轻捏碎了一颗黑色石头,齑粉悄无声息的落下,他抬起手,捏着剑刃一点点靠近黛芬妮。 “一个元素体,一个非元素体,一个魔法师公会学徒,一个是贫民区酒吧的女服务员,明明是姐妹,拥有同样傲人的容貌,却有着两个完全不同的命运,如果不是机械派掌权,她将嫁给英俊的贵族少年,而你或许不得不出卖肉体来换取变质的食物,她不会帮你的,你父母离婚了,你跟着你母亲,唯一能帮你的母亲也死了……” 黛芬妮握住剑铳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凯瑞拉口中呼吐着热气,他愈发肆无忌惮的靠近黛芬妮。 “哦,我想起来了,那好像还是一件轰动一时的事情,某位贵族府邸的女佣因为打碎了一件昂贵的瓷器,赔偿不起而上吊自杀了,但贵族们都明白,是那位贵族老爷觊觎那个女佣的美貌,而女佣不愿意,雨夜中贵族老爷偷偷遛进了女佣的房间,女佣反抗时不小心打破了那个瓷器,可无论理由如何,她根本赔偿不起,她只和女儿居住在阴暗潮湿的贫民区里,连吃饭都很困难,她的女儿还在等待着她带回食物,那晚雨很大,雷声吓得她缩在角落里。” 黛芬妮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雨夜,每天都按时回来的母亲却迟迟未归,水漫进了屋子,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将水堵在门外,雷声愈发剧烈,她蜷缩在床角,透过有个缺口的窗户看着外面的街道。 爸爸早上来过了,和妈妈在屋外争执了起来,她那是也是躲在这里,争执的内容也很清楚的传进她的耳朵里,她知道爸爸妈妈的离婚是假的,只是为了她妹妹。 自从妹妹被确定是元素体之后,家里就好像变了一个样,还在上学的哥哥被爸爸领去参军了,而本来父亲每晚回来都会带的两块蛋糕也没有了。 并不是没有了,而是只剩下一块。 那天很早就睡了的她,半夜又醒了,出门看到爸爸妈妈围在妹妹旁边,一口一口地往妹妹嘴里喂蛋糕,爸爸妈妈看起来很开心,完全没注意到她,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默默退了回去。 学习魔法需要购买很多东西,原本就普通的家庭越来越穷,直到有一天,母亲和父亲说起一件事,去骗一个年迈的老贵族。 那是附近有名的老贵族,膝下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在军队担任军官的侄子是继承人,老贵族并不算富裕,却足够改变这个家庭。 黛芬妮那时不懂什么,只知道后来父母离婚了,母亲带着她离开老房子,住到了这里,每天都会花费大量时间用浓妆遮盖眼角的皱纹,她早已经不年轻了,但姣好的皮囊依旧充满风韵。母亲顺利进入老贵族的府邸,父亲也每天都来询问那个老贵族的身体状况,期待着他能赶快死去。 但过了很久,老贵族依旧没有死,母亲向父亲提议下毒,父亲有些犹豫,那天的争吵就是为了这件事,母亲实在忍受不了每天迎合那个贵族,决心要下毒了,因为前一晚老贵族立下遗嘱将遗产的一半留给母亲,父亲为了给妹妹购买魔法石也点头同意了。 只是……父亲什么都没得到,黛芬妮也什么都没等来,母亲就那样消失了,父亲也只是匆忙来过一趟,嘱托她照顾好自己,等过段时间就来接她,她看到父亲腋下的包里还露出一块蛋糕,但那不是给她的。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元素体而改变。她很多时候都会想,妹妹死了该多好…… “是不是觉得不公平?”凯瑞拉仿佛恶魔在低语,他凝望着黛芬妮的眼睛,瞳孔里散发着猩红的光芒,“凭什么元素体就该获得所有?凭什么要抢夺你本来所拥有的一切?你又没做错什么?难道就因为你天生不是元素体?” “你闭嘴啊!”阿默罗怒吼一声。 凯瑞拉轻轻移开架在脖子上的剑铳,转头对着阿默罗微笑,“好啊,不过我想足够了。” 阿默罗一愣,黛芬妮也在这一刻转过头,美丽的脸庞上如冰霜般冰冷,长长的睫毛下是双暗红色的眼眸,她嘴角忽然翘起,那一刻仿佛化身从深渊里走出的魔女。 剑铳被缓缓抬起,黛芬妮笑容愈发狰狞,她没有任何犹豫,扣动扳机,光束笔直射向躺在地上的女孩,女孩安详的像是一朵花。 阿默罗面色骤变,目光的速度都仿佛跟不上那个光束,可一道嘹亮的虎啸响起,朽木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出,青色的猛虎幻影缠绕手臂之上,冰蓝色光束射入手掌之内,瞬间冻结了整条手臂。 “丫头!她可是你妹妹啊!亲妹妹啊!”朽木半跪在地上,冻结的手臂上的结冰呗染成红色。 “妹妹……”黛芬妮疯狂的笑容猛然消失,只剩下迷茫的神色,像是一个失去了什么的女孩。 “看起来控魂还不够熟练,”凯瑞拉抬手按住了黛芬妮的头颅,黛芬妮眼睛逐渐闭合,倒在了地上。 “不过没关系了,一切都结束了。” 第737章 欲望之死 “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凯瑞拉拿衣服擦拭着脖子上的血渍,“你好像是方林元帅的家臣,如今他在外征战,家里应该有不少财产,我刚好资金也有些紧张……” “你资金应该早就不够了,这个容器材质应该是天壁山脉的紫金,”阿默罗缓缓站起身,打断了凯瑞拉,目光射向那个依旧被蜘蛛巨兽撕裂的容器,“紫金又被称作封魔石,说是封魔却无法隔绝魔法,只是能够很好的隔绝流动元素,进行元素实验也很好用,许多机械魔法武器都会使用,它并不稀有,却是受政府控制的金属,希奥特有一个专门监管这种金属的部门,隶属于圣法司,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领长,应该无法获得这么大量的紫金,而且……” 阿默罗伸手从容器里拿出一颗透明的石头,“这里蕴含着大量的魔界气息,你穿着一身黑袍,也戴着一张面具,却并非魔神之子的信徒。” 凯瑞拉原本得意的表情渐渐褪去,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 “知道为什么吗?”阿默罗将透明石头扔下,“所有魔神之子的信徒在入教时都会获得一张面具,而在成为主教之后,面具便会绘上黑暗诸神,你戴的面具属于第二刃邪神,名为劫之邪神,不过你也许不懂,所有主教面具并非一张冰冷的面具,它们就像是一张皮,覆盖在脸上,既可以坚固又可以柔软,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里面注入过持有者的血液,所以魔神之子,一人一面,千人千面,也不会出现并不合适的情况。” “就凭这个?”凯瑞拉冷笑。 “好吧,现在有个更简单的办法,”阿默罗也淡淡笑着,“告诉我黑暗诸神都有哪几位?” 凯瑞拉眼睛射出凶狠的目光,可很快又消失不见,他脸上露出笑容来,“你没猜错,我本身就不是魔神之子的信徒,而这个实验也并非我创造的,不过是有个魔神之子的信徒,我抓住了一个偷渡者,他说用一个秘密换取他的安全,我同意了,我本身就是投机者,为什么不同意呢?他说他看到水怪从顺着大湖下的下水道游进了城里,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沿着下水道前进了很久,在这里遇到了一个黑袍人,应该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魔神之子主教,令我意外的是,他当时正和别人打斗,另一个人同样是一身黑袍,最终他们两败俱伤,我出现了,杀死了其中一个,而就在我准备杀死第二个时,他说可以与我做一笔交易。” “你就是从他那里得到了知晓了这个实验的秘密?”阿默罗问。 “是,他说他的目的不过是来拿走一些石头,至于死去那个黑袍人的实验,他完全没有兴趣,他说只要我放他走,他就可以告诉我实验的秘密,”凯瑞拉扔掉白色布巾,“我同意没有拒绝,那个黑袍人向我展示了水怪的培育和元素体的改造,实验结果我很满意,那个黑袍人也没有食言,只是拿走了那些石头,不过……我留了个心眼,偷偷藏了下一颗那种石头。” 凯瑞拉抚摸着手上的戒指,“如今我发现实验出现一个瓶颈,那就是制造的东西就像是一个傻子,虽然作为孕育后代的工具来说,这并没有影响,但我需要力量,无与伦比的力量,我想那肯定与这种石头有关系,你看起来懂得很多,告诉我这是什么?” 纯黑色的石头躺在凯瑞拉手中,隐隐散发着黑雾,灯光打在上面,仿佛有诡异的眼睛在里面睁开。 “魔曜石,魔神的礼物,”阿默罗低语。 “作用呢?”凯瑞拉又问,在如今的卡尔特有关魔法的东西完全被清除,碍于身份他也不敢询问其他人这颗石头的事,只有依靠去查找一些书籍,但有关魔界的信息少之又少。 “传说魔界随处可见的石头,可以影响生灵情绪,使其变得狂暴。”阿默罗瞥面色平静,“我似乎明白了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凯瑞拉疑惑道。 “你其实根本就什么也不懂,”阿默罗讥讽一般说,“口口声声说着改变世界的实验,却什么都不懂,妄图制造元素体却只是用魔化感染,你制造的根本也不是什么元素体,不过是感染了魔界气息的怪物,相信我,如果魔神降临这里,他们肯定都会变成狰狞怪物,废物就是废物,到何时也没有作用。” “你说什么!”凯瑞拉暴怒吼道。 “我说错了吗?”阿默罗冷笑,“别天真了,你从一开始就别骗了,那个黑袍人只不过借你的手来制造这些怪物,强烈的元素波动便可以将这群怪物激发。” “不可能!”凯瑞拉咆哮,“我将是改变世界的人!改变这个世界的人!” “蠢货,”阿默罗蔑视些凯瑞拉,“蝼蚁一般的家伙还妄图改变世界,帝王君临天下时,你将被轻易碾碎。” “那我就先碾碎你!” 凯瑞拉发疯似的挥动法杖,暗元素法球倾泻而出,在洞穴里回荡。 阿默罗屹立在原地,法球在身旁爆炸,冲击波带起砂石,割裂了他的衣服。 “这个时间刚刚好,”他低声说。 光石灯猛地破碎,凯瑞拉抬起头,顶部的石块开始颤抖,接着纷纷碎裂,犹如暴雨一般落下,漆黑的影子从中跳出,利刃刺穿了他的胸膛。 法杖在地面滚动着,凯瑞拉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人,表情分不清是恐惧还是惊讶,他嘴巴张开,手指着那人,口中只是发出咕咕含糊不清声。 “你怎么在这?”朽木很是意外。 凌羽没有回答他,而是伸手取下了凯瑞拉手中的魔曜石,魔枪抽出,凯瑞拉重重的倒在地上,胸口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袍子。 他将魔曜石握在手中,回头说,“银月在上面等着你们,马上离开水城。” “喂!”阿默罗还想再问一些东西,凌羽已经屈膝跳出,只留下微红色的阳光从地面的空洞里射下,照耀在凯瑞拉的尸体上。 第738章 最终幻想 “切,那家伙活该没人要,”朽木扶着被冻结的手臂愤愤说了句。 “他是个疯子,”阿默罗说。 “不折不扣的疯子,”朽木点头,忽然又问,“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对那个魔神之子这么了解。” “以前旅行时为了了解某些东西曾加入过魔神之子,”阿默罗微笑,“不过我没做什么坏事,只是收集一些资料。” “那你的剑启式是从哪里学的?” “我跟你说过了,我的老师是剑术大师,钻研过许多剑术,这种流行于即海的剑术他会也不奇怪吧?”阿默罗将昏迷的黛芬妮从地上抱起。 “可那是阿罗珂家族的秘术,外人根本不可能学习。” 阿默罗愣在原地,很久之后他又说,“阿罗珂家族不是灭亡了吗?我记得这件事很早了,不过你说起这个名字,我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以前跟师傅曾受雇于一只军队,师傅遇到过一个强大的敌人,那人似乎自称……阿罗珂家族的家主,不过我忘记了他的名字,师傅说过,死人没必要记得名字,更何况还是弱者。” “你!”朽木瞳孔瞪大。 阿默罗只是默默将黛芬妮放到了外面,又将伊莲抱起,本来柔和的面庞如今没有任何笑容,他转头看着朽木。 “哦,忘记告诉你了,我是雷诺海姆人,即海毁灭者。” “混蛋!”朽木瞳孔仿佛撕裂。 阿默罗将伊莲放在地上,“虽然你很强,如果正面对抗,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杀死你,但如今你受伤了,你没有任何胜算,我并不准备杀你,不过我想你知道了这些,也肯定不会放弃杀死我吧?” “知道就好!”朽木低吼。 阿默罗猛然抬起手,抽出了一旁的剑铳,他借势后转,一剑砍向朽木,凌厉的剑气翻卷而出,朽木习惯性的抬起手臂,可被冻结的手臂根本无法弯曲,瞬间被剑气搅碎,朽木踉跄着后退,一道影子从面前闪过,他摸着脖子,血液顺着手淌下。 阿默罗扔掉剑铳,缓步朝凯瑞拉的尸体走去,背后那个年迈的老人如山般崩塌。 他取下了凯瑞拉手上的戒指,嘴角泛起笑容,“弗瑞尔果然没有骗我,看起来魔神很快就要降临了,不过有我在,这片大陆还没魔神的立足之地。” 机械运转声响起,阿默罗猛的回头,却看到本该昏迷的黛芬妮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把小型机械武器。 “怎么了?”阿默罗问,可旋即他自己就笑了,从口袋里掏出玻璃瓶,扭开瓶盖,语蝶飞出落到了黛芬妮头发上,“现在可以说了。” “你到底是谁?” “阿默罗,这是我如今的名字,我曾是雷诺海姆帝国第一皇子,不过在雷诺海姆帝国都是女人继承皇位,所以即便我这个皇子被群臣寄予厚望,却依旧不得不接受被亲妹妹放逐的命运,本身我同样已经放弃了,觉得当一个游历大陆的学者挺好的,可后来我遇到了魔神之子,那个组织让我意识到,我还可以重新获得一切。”阿默罗笑容一如平常。 “这就是你的目的?” “是啊,”阿默罗瞥了眼外面的伊莲,“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却正是因为差异此界才如此美丽,北地漫天飞雪,南方一片荒漠,有千里沃野,也有沼泽荒原,有美丽,有丑陋,但也有死亡,有贫穷,男女不平等,种族不平等,身份不平等,是啊,人就是不同,正是因为不平等,才可以建造宏伟的宫殿,才可以统一战乱纷争的大陆。” “真可笑啊!” 黛芬妮嘴唇禁闭,话语却透过食音虫出现。 “就是如此,希奥特的机械魔法之战,其实根本无法平息,机械师叫嚣着平等,但平等那才真正是窃神之力,那是妄图僭越神的权能,成为自己的神,因为神本身就是不希望相同,所以他们才创造多种多样的种族,如果消除差异,大陆又会再次陷入纷争,毕竟没人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既然大家都一样,那为什么别人享受,我就要工作?”阿默罗沉声说,“所以不平等的世界才是正常的世界,不过在这不平等的世界中,却有一样东西却生而平等,那就是力量,武器掌握在自己手中,阻拦你的,杀掉就是了。” 他抛飞装有食音虫的瓶子,“这个送给你了,如果你还有时间,请帮我安葬那个即海人,他敬佩每一个视死如归者。” “时间?”黛芬妮一愣。 “凯瑞拉的手下已经包围了王宫,而这条下水道也通向王都下方,他们完全可以将国王和王后转移下来,再通过下水道离开水城,这是活下去唯一的方法。”阿默罗说。 黛芬妮沉默一会儿,“谢谢。” 阿默罗笑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明白他的意思,这条道路对国王适用,对所有人都适用。 “那么再见,如果有一天我统一大陆,我会送你一座城,”阿默罗最后说。 “那座城会是人间的乐园,”黛芬妮说。 阿默罗什么也没说,从下方跳了出来,头顶的红光愈发强盛,空气中也弥漫着血气。 一旁木箱上坐着的银月认真打量了一眼阿默罗,“看来我并没看错人。” “现在可以说你的条件了,”阿默罗道。 “跟我去一趟兰洛怎么样?” “去兰洛?” “帮我获得一个东西,你也会得到你想要的。” “听起来不错,”阿默罗淡淡的说,他抬起头,漆黑的龙影恰好掠过天空,“是你带他来的?” “他还确少力量,我说可以赐予他无穷的力量,他却说只需要一颗魔曜石就够了。再多的力量也没用……”银月语气里透着悲伤,“他就要死了。” …… 黛芬妮看了眼后方笼子里的女人,默默拔出剑铳,手指推动,原本冰蓝色的枪口泛起红光,她抬起枪,轻轻扣动,火焰喷吐而出,将整个空间吞噬。 她抱起伊莲沿着下水道朝前走去,背后响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嚎。 “为什么救她?” 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从食音虫中发出。 “将她扔进去烧死不好吗?” “造成悲剧的又不是她……也不是这个世界。” “而是懦弱的我。” 第739章 视死如归 铁塔是水城的制高点,王宫就建在其中,站在铁塔顶部可以看见高耸的城墙和墙外波光粼粼的湖泊,来往的旅人也都会慕名而来,瞻仰这座好似不属于人类的建筑,这座仿佛燃烧着火焰的塔。 铁塔依旧如初,却迎不来新的旅人,王宫戒严的告示牌从昨日就一直树立在这里,王宫旁边的民众可以看到一辆有一辆马车从城内各处驶入王宫,但就仿佛进入了地狱,不曾再出来。风声终究还是透露了一些,某些见过世面的老者只是望着愈发绯红的天空说,天罚即将降临。 守卫矗立在王宫前,手中武器直指苍穹,他们明白此刻问题的严峻性,丝毫不敢疏忽,神经紧绷。 咯咯的车轮辗过石板路,守卫只是职业性的望着那里,他们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来王宫地都是国王邀请的客人。 马车上跳下一个年轻的女孩,一身白色长风衣,小脸被一双稍大的粗框眼镜盖住大半,女孩小心翼翼的观察一圈,才迈开步子走来。 “请出示请柬,”守卫按照惯例询问。 “我没有请柬,”女孩怯生生的说,似乎被这么大阵仗吓着了,因为在她说出没有请柬的瞬间,王宫外围的守卫齐刷刷的抽出佩剑。 “但是你们的人让我来的。” “抱歉,王宫戒严,未经允许,禁止入内,”守卫不带有一丝感情地回答。 “如果你们不想死,最好就让她进来,”一个年迈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守卫立刻站直身体,“领长大人!” 王宫卫戍领长维尔托,先王时期就是卫戍领长,虽然官职一直没有变动,但威望在王都却无法的高,没有一个守卫不认得他的声音。 “弥游小姐?”维尔托低声问。 女孩点了点头,维尔托拍了下守卫肩膀,然后转身朝后走去,守卫收起了武器,弥游也快步跟了上去。 王宫外围戒备森严,里面却鲜有守卫,花园也无人看管,蝴蝶和麻雀到处乱飞,毫不惧人。 “之所以不给你请柬是因为如今局势复杂,弥游小姐应该清楚如今局面,倘若我们选择投降,机械势力势必遭到清洗,过多的证据只会给你和陛下带来麻烦。”维尔托边走边说。 “我知道了,”弥游应了声。 “不过我想陛下请你来的目的你应该也清楚了吧?” 弥游摇了摇头。 维尔托忍不住回身看了眼这个女孩,女孩瞪大明晃晃的眼睛,看起来还充满童真,他不禁怀疑,这真是创世界的顶级机械师。 “陛下想知道,机械的力量是否能够破坏天空的法阵……或者,”维尔托顿了顿,“击杀提厄尔。” “因为不清楚法阵所处高度,不过按照魔法动能武器的一般标准,在能源供给充足的情况下,可以穿透五千米高空的物质。”弥游回答。 维尔托又回头看了女孩一眼,此刻的全然没了刚才的拘束和呆滞,目光中只剩下疑惑和思索。他觉得之前的怀疑有些多余了。 穿过拼花大理石板铺成的走道,两人进入了王宫里面,厚重的木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延续外面的拼花地板,中间铺着红色长毯,同样一处巨石雕塑,雕塑两侧是螺旋向上的楼梯,四周是绘有铁焰花的窗户,下方有流淌着清水的水道。 这个华美的大厅和门外的花园一样安静,尽管里面站在三个人。维尔托将弥游引到前面,弥游得以近距离看到雕塑前站立的男人,华丽的宫廷长袍,胸前绘制着一幅巨大的铁焰花图案,她大概能猜到,那就是卡尔特的国王。 “陛下,这位就是创世界的机械师弥游小姐,”维尔托俯身道。 “参见国王陛下,”弥游低头说。 格伦斯凝视着弥游的脸,“联邦发来信函,勒令卡尔特投降,你怎么看?” “我不……懂政……治,”弥游小声说。 “不懂没关系,”格伦斯指着外面,“联邦信函里说,卡尔特叛乱是因为机械这帮逆神者引发的,如果我投降,联邦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我不投降,水城上空的禁咒法阵就会启动,这座城市将化为废墟。” 弥游偷偷瞥了眼这位年轻的国王,仿佛能从他口中看出怒意,她又看了眼旁边的两人,一位宫廷女官模样的女人低着头,手里还握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另一个穿着城防卫的军装,她也不知道怎么办,索性也低着头。 “你希望我投降吗?”格伦斯走到了弥游面前。 弥游摇了摇头,“投降我们都会死。” “不仅你们都会死,整个国家也会死,如今卡尔特人人皆为机械师,一旦投降,卡尔特将再无翻身之日,”格伦斯仿佛从牙缝里吼出,“我不希望这个国家断送在我手里。”短暂的沉默后,格伦斯平静了情绪,轻声问,“机械有办法解决天空法阵吗?” “我并不清楚天空法阵结构和元素聚集程度以及布置高度,如果有这些信息,在足够多的魔法石支持下,海之葬歌应该能够发射到足够的高度,如果中途不受任何影响的情况下,应该能击碎法阵,”弥游严谨地说。 “有多大把握?” “百分之五十。” “那就去准备,亚沙,”格伦斯沉声说,“带她下去,有任何需要尽管讲。” 一个佩剑的宫廷女官俯身行礼,“我知道了,陛下。” “陛下,其实战争本身就是一场赌注,”旁边的那个城防卫老人忽然开口,“如今王都被围困,援军根本无法抵达,顽抗将会直接断送这个国家,兰洛军队已经抵达马铁城,我军主力被困在洛维斯基境内,形势已经对我们十分不利,只能采取最稳妥的办法,暂且投降,徐图将来啊,陛下!” 弥游偷偷抬起了头,可她浑身一哆嗦,年轻的国王并没有移开视线,而是依旧望着她。 “卫长阁下,你说的很对,这场战争本身就是一次豪赌,但赌注却并非我下的,”格伦斯回过身,“而是父王。” 第740章 孤注一掷 “父王选择相信星尘总长,我们才一次又一次取得胜利,从魔神战争,到海克蒙德叛乱,但这也将国家推到悬崖边缘,海克蒙德说乱历已经千年,统一势在必行,非此即彼,倘若统一不是由卡尔特,那么卡尔特将遭受屠戮。” “陛下的意思是……”老者抬头问。 “魔神战争时没人会相信我们能打败高高在上的神,但我们做到了,”格伦斯背对着众人朝上走去,“弥游小姐亲手启动了海之葬歌,强大到让人窒息的魔神也再一次陨落,提厄尔他不是魔神。” “可陛下,联军可不止提厄尔一人!”老者有些急切的劝诫。 “魔神也有千军万马,”格伦斯抽出了那把插在墙壁上的长剑,“卡尔特也有千军万马。” “陛下是想要水城成千上万的民众为您陪葬吗?” “但如果投降死去的将远远不止水城的人!” 老者长长叹息一声,最后凝望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国王,转身朝门外走去。 “科罗尔卫长,你打算去哪里?”维尔托问。 科罗尔脚步不停,“陛下既然不打算投降,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我只是想去问候一下王后殿下。” “你敢!”格伦斯怒吼,亚沙已经冲出,佩剑拔出一截,架住老者的脖子。 科罗尔表情依旧平静,“为了殿下的安危,来之前我已经派人加强了殿下寝宫的防卫。” “科罗尔!你这是谋逆!”维尔托怒斥。 “也许洛维斯基人说的对,陛下您真是受邪神蛊惑了,”科罗尔伸手推掉了亚沙的手臂,“也许是您说的对,卡尔特如果投降会死更多的人,但那和我又无关,我的亲人孩子都生活在水城,我可不希望他们死去,就像您不希望王后殿下死去一样。” 凛冽的寒气从前方的木门外射出,科罗尔听到声音回头望去,湛蓝色的光束准确的射中他的额头,血花空气中绽放,又迅速被低温冻结,暗红色的冰花与科罗尔的尸体一起落地。 木门在此刻悄无声息的打开,露出门口的一个高挑的身影,手中的机械武器还冒着白烟,金色的头发洒下浅浅光芒,蓝色的蝴蝶微微眨动。 “什么人!”维尔托慌了,此刻王宫内外都是城防卫的人,如果科罗尔死了,难免那群人为了利益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门外的女人迈步走了进来,长筒靴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越走近,女人身上的血渍越清晰,就仿佛从血海中走出一样,女人将机械武器重新挂在腰间,缓缓俯下身。 “卡尔特第二军机械武装骑士团团长黛芬妮—拉尔康斯,参见国王陛下。” 军队的人?格伦斯有些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执行特别任务,在清剿潜伏在王宫下方的魔物之后,遭遇王宫守卫攻击,不得已击杀他们,刚好碰到王后殿下,殿下说想见你,我就带她来了。” 黛芬妮朝旁边退去,身着宫廷长裙的女人从门外走进,长发盘成精致的发髻,裙摆随风起舞,她走着,宛如天使降临。 “拉克丝……”格伦斯喃喃道。 黛芬妮从旁边走出,拦住了拉克丝前进的道路,朝格伦斯问,“陛下决定了吗?” “决定什么?” “投降还是战斗?” “你这是在要挟我?”格伦斯质问道。 黛芬妮沉默不语。 “星尘让你来的?” “不是,”黛芬妮摇头,“总长阁下只是一个野心家,他不是卡尔特人,陛下此刻投降,他随时就可以离开希奥特,他既没有亲人也没有财产,所以也无牵无挂,而我不同,我是一个机械师,战争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您可以妥协,他们可以妥协,唯独我们这群机械师不能妥协,妥协就是死亡,陛下如果投降,我会毫不犹豫的射穿王后殿下的头颅,这不是任何人的命令,这只是我自己的决定。” “好!好!”格伦斯拿剑指着黛芬妮,双眼充血,“黛芬妮,你想做什么?” “我要做的事情陛下不会拒绝,”黛芬妮退到了拉克丝身后,“水城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独王后殿下不能,我将带她走,但殿下并不愿意,所以恳请陛下劝服殿下跟我离开。” 格伦斯望着拉克丝,宛如画卷的脸庞上失去了应有的色彩,变得昏暗无比,格伦斯又扫视了一眼大厅里的众人,将佩剑插在地上,“你们都退下吧。” “陛下!”维尔托似乎猜到了什么。 “没有我,水城将立刻陷入混乱,”格伦斯沉声说,“我是卡尔特的国王,国王从坐上王位的那一刻,就不应该走下来。” 黛芬妮拉起一旁还在发愣的弥游朝外走去,庭院里是由一条猩红的脚印踩出的道路,弥游顺着脚印朝后看去,维尔托和亚沙从里面走出,大门被重重关上,只剩下水厅两个重叠在一起的人影逐渐被黑暗吞噬。 “给我拿下这个逆贼!” 吼声从身后传来,维尔托高举佩剑,表情愤怒。 围在王宫四周的城防卫从外面涌了进来,齐刷刷的抽起武器,剑刃映着红色的阳光,照的弥游睁不开眼睛。 黛芬妮站在原地,忽起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抬起手将头发上的语蝶取下,风却越来越大,天空也变得阴暗,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警报声瞬间划破天空,维尔托抬起头,黑色巨龙从天而降,龙爪将地板割出深沟,宽大的龙翼遮住了黛芬妮和弥游。 架设在四周哨塔上的炮台调转而来,透过光石镜,炮兵他们看到一身黑色铠甲的人从龙背上跳下。 “你是什么人?擅长王宫禁地是死罪!”维尔托大声问。 “卡尔特联军后勤补给防卫部队部长凌羽—提尔锋,”黑甲骑士走到弥游身边,握住她的手臂,纵身跃上了龙背,黛芬妮也紧随其后。 “你想干什么?” 凌羽提起了魔枪,如恶魔般低语,“复仇……” 维尔托刚想训斥这群军人,巨龙一声怒吼,龙翼铺张,一跃而起,转瞬间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早就说过这群军人迟早要坏事!” 维尔托怒气未消。 “也许这才是孤注一掷,”旁边的亚沙望着天空说。 第741章 杀敌之刃 浑身雪白的飞鸟在辽阔的湖面上低飞,细爪刺入水面,又一次掠起,银鱼的鳞片在阳光下闪耀,飞鸟擦着高耸的城墙升空,飞临城上的那一刻,它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危机,爪里的银鱼被丢落,而后快速飞离那块城墙。 “连鸟儿也害怕你。” 黛芬妮坐在城墙上炮台上,手中握着盛有食音虫的瓶子,食音虫和语蝶很喜欢阳光,或者说温暖。她迟迟等不到回应,移动目光看向身旁,漆黑铠甲里的男人捧着头盔站在墙边,稍长的黑发被风卷动,在脸上胡乱拍打,偶尔又被突起的风掀起,露出那双幽暗的眼睛和白皙的额头。 凌羽将头盔放在城墙边,走过去捡起了那条还在跳动的银鱼,鱼的眼珠在不停转动,他扬起手臂,将银鱼抛向湖泊,耀眼的阳光下就像是一颗宝石坠入湖水。 “阿默罗杀死了朽木……”他沉默许久问出第一句话。 “是,”黛芬妮点头,“他说他是雷诺海姆的王子,也是魔神之子的主教。” “银月也跟他离开了,”凌羽望了眼兰洛的方向,“看起来她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虽然总长大人没有命令,但我相信他会同意我的做法,”黛芬妮又说。 “带王后走?”凌羽回头看看黛芬妮,“如此一来,水城被毁,而有王后在,这个国家还能维持稳定,王都被毁的仇恨会让他们团结,洛维斯基的主力将会陷入卡尔特的泥潭之中,而星尘则会选择进攻,以优势兵力围困洛维斯基王都,击败洛维斯基也并非不可能。” “你竟然对这个都有研究?”黛芬妮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是,我只是比较了解他,”凌羽靠着黛芬妮坐下,“不过,我不能带走王后。” “可没有王后,如果国王和王后都死在水城……” “我是说我不能带走王后,没说她不能走。” “什么意思?” “我的任务不是带她走,”凌羽语气渐趋冰冷,“我要杀死提厄尔,星尘的目的也是这,虽然南部战场卡尔特军队占据优势,但大魔导师将改变战局,提厄尔死在这里,这才是星尘的希望看到的。” 黛芬妮沉默了,她瞥了眼旁边男人的侧脸,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期待,甚至兴奋,就像是复仇心切的魔鬼,渴望痛饮仇人的鲜血,却那种目光下依旧隐藏着悲伤,无可抑制的悲伤。 “会死吗?” “大概,”凌羽说。 “水城呢?” “按照星尘的计划,它必须要毁灭,”凌羽起身眺望着这座城市,“但我喜欢这座城市,它会让我想起很多事情,很多很多……” “我也是。” “不过它必须毁灭,我需要一个诱饵。” 黛芬妮又是沉默,凌羽回身将食音虫的瓶子封上,他又将瓶子塞进黛芬妮怀里。 “中午时,我会送王后殿下出城,崩霆除去我可以坐三个人,还有两个名额,你选择吧,”他停顿了一会,“如果你没做出选择,我就当做放弃了。” 凌羽拿起头盔从城墙上跳下,沿着街道渐行渐远。 他拐进一个巷子里,这是一片靠近城墙的居民区,但大部分都是空置的地方,他顺着污水横流的街道,停在了一处荒凉的街道前,抬头望着积满灰尘的牌子。 “不落尘之酒……” 店里响起铁与火的交响乐,但附近已经很少有人居住了,也没人关注这个美妙的音乐,他迈步走了进去。 放置着各种机械零件的木架后是一个敞开的门,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门后是一个简单的卧室,地板下却藏着一个向下的通道,沿着向下楼梯朝下走去,一个炎热的地下室呈现在面前。 巨大的机械手臂将一桶烧红的铁水倒入模具之中,另一只机械手臂又重新抓起一桶金属放入熔炉之中,机械手臂的控制台就在楼梯旁边,凌羽望着聚精会神的女孩,没有打扰。女孩将两个模具浇筑好,才推了推眼镜从控制台里走出,看到他,有着意外和欣喜。 “海之葬歌吗?”他问。 “对,”弥游点头,“对抗魔法通常不能使用魔法,因为同样属于元素将会根据强弱产生效果,但我们根本没他强大。” “挺好的,”凌羽望着已经拼装的差不多的海之葬歌主体,“毕竟是杀死魔神的武器。” “只是还缺少两个东西,”弥游小声说。 “什么?” “投射武器以及能源,陛下答应提供能源,但投射武器现在还没着落,上次杀死魔神使用的金属没有了,”弥游显得有些忧虑。 “王宫没有吗?” “王宫仓库里硬度最高的物质是锆晶石,但那种东西对于火系魔法同样很脆弱。” “这个可以吗?”凌羽捻动手指间的空间魔法器,漆黑的魔枪从虚空中浮出,插入地上。 弥游伸手去碰那杆漆黑长枪,一股深入灵魂的寒意袭来,她浑身打了个哆嗦,和那次在尤克里里城触碰时完全不同,她疑惑不解的抬起头,看着凌羽。 “它是魔神的武器,魔枪烈恩维尔,不过也只是一件复制品,但比上次的稍微强那么一点,”凌羽将魔枪握在手中,“如果有魔枪当做投射武器,把握会不会大一点?” 弥游依旧摇头,“理论上来说可以击碎法阵,但我不清楚大魔导师的力量有多强大。” 凌羽也略微皱眉,弥游说的很对,他们没人清楚大魔导师的力量究竟达到什么程度,不同于上次击杀魔神,只需要击穿魔神核心就可以了,而且还有冰皇和夜痕破魔团的牵制,如今能到对提厄尔造成威胁的除了海之葬歌,就只剩下…… “你尽快准备,黛芬妮会帮你解决能源问题。”他说。 弥游露出一个笑容,凌羽也微笑。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熔炉还在喷吐着火花,地室里燥热无比。 “你讨厌战争吗?”弥游忽然问。 凌羽一愣,他看着弥游,弥游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害怕消失,”弥游低着头,“很多人都消失了,以前我有朋友的,但她们都消失了,我问校长,校长说她们都死在战争中,我那时还不懂什么是战争,每天就待在实验里,校长也会经常来找我,虽然都是一些琐事,但每天能看到熟悉的人,就觉得这个世界也没那么糟糕啦,可后来校长也死了,创世界的所有人都死了,都是因为战争。” 凌羽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答案。他想了很久说: “战争总是不好的,战争没爆发前,我也不喜欢战争,但战争爆发了,我就喜欢战争了。” 弥游疑惑的抬起头,明晃晃的大眼睛隔着眼镜望着凌羽,似乎不太懂这个答案。 凌羽微笑,“因为它可以让你达成许多本身无法做到的事。” 弥游摇了摇头,表示依旧不懂。 “不懂才是好的,”凌羽揉了揉弥游的头发,“会没事的,相信我,大家都会没事的。” “嗯,”弥游重重的点头。 第742章 死亡奏乐 凌羽转身朝外走去,他站在店门口朝侧边望去,街道上依旧门窗禁闭,红光似乎越来越深。 “骗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有趣?” 充满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双纤细的手臂穿过他的脖子抚摸着他的胸膛。 “好久不见,”凌羽说。 美尔丝手臂一转,飘落到他身前,脸上满是笑意,“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小女孩这么相信你,你却骗她。” “我没有骗她。” “还没有骗她?那个法阵可是处在千米高空,先不说海之葬歌究竟能不能击碎法阵,就算击碎又如何?提厄尔只要还在,水城依旧避免不了被毁灭。” “海之葬歌的目标不是法阵,而是提厄尔,”凌羽说。 “是啊,你的仇人只有提厄尔,即便水城毁灭也无所谓。”美尔丝语气带着嘲讽。 “击杀提厄尔法阵依旧无法启动。” “可能吗?提厄尔会成为一个活靶子?”美尔丝抚摸着凌羽脸颊,“哦,倒不是没机会,如果提厄尔在释放禁咒的关键时刻,魔枪从下射出,倒也不是没有机会杀死他,只是那个时间如果计算不好,事情就很难办了。”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问题,”凌羽低声说。 “这倒是,”美尔丝打了个哈欠,“这里元素太稀少了,你的那件小事就快点说,我时间并不多,错过了就没机会了。” “那就让他准备好,”凌羽冰冷无比的说。 …… 贝侬不停地朝一旁的守卫鞠躬,守卫只是在贝侬身前的老人走过时,立正行礼,牢房里有些知道些世面的人认得那个老人,铁塔的卫戍领长维尔托,这座监牢里竟然还有人能够让维尔托来捞人,实在让他们有些意外。 “大人,外面是出什么事了吗?”一个囚犯凑上来问了句,“这两天警报声响个不停。” 维尔托只是轻轻挥手,守卫立刻提起武器打开牢门,刚才问话的囚犯愣了一秒,仓皇的后退。 后方传出的哀嚎声让贝侬打了个寒颤,他敬畏的望了眼身前的老人,不敢再有任何大动作了。 维尔托屏退了守卫,对着背对着他们站立的女人说,“你要的人我带到了,陛下需要确定出城的安全性是否可以保证。” “可以保证,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你身后的人,部长大人的黑龙可以在水下潜行很久,”女人说。 “如果有什么……”维尔托依旧不放心。 “害怕就滚!”女人声音恐怖。 维尔托凝视着女人,女人暴怒的情绪很突然,而且自始至终手臂都放在前面,像是在拿着什么东西。 “对不起啊,大人,”贝侬急忙出来打圆场,他陪笑的朝维尔托低头,又快步走到女人旁边,拉了拉她的手臂,小声说,“黛儿,你怎么能这么给大人说话呢。” 维尔托甩了下衣袖,大步朝外走去,走到门口时,身后又传来声音。 “傍晚时出发,东门。” “战争结束,你肯定会被处决。”维尔托说完这句,推门走了出去。 贝侬被弄得一头雾水,他看了看合上的门,又看了眼面前的黛芬妮,不知该询问什么问题了。 黛芬妮转回身,将已经合上的瓶子挂在腰间,同时拿出一张纸,扔给贝侬,贝侬接过看了眼,信上没其他内容,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带伊莲去兰洛生活。” “黛儿?”贝侬望着一脸冷漠的女儿,“为什么要去兰洛?还有你呢?你要去哪里?” 黛芬妮缓缓抬起手臂,肘部如疾电般挥出,直接击打在贝侬头上,贝侬昏迷前的眼睛里依旧写满了疑惑,但他其实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女儿终于不那么排斥他了。 黛芬妮将贝侬手中的纸抽出,塞进贝侬口袋里,又塞进去一块黄金,最后单手揽起贝侬,将他扛在肩上,朝屋外走去。 她第一次觉得父亲的重量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重,轻的像一张纸。 …… “不好意思,最近关门……”老板报上这几天不知说过多少遍的话,可这次,他没说完,有些意外的说,“又回来了?” 凌羽点头微笑。 老板将半掩着的门打开,屋里的暖气和屋外的寒风在门前交织,老板裹紧了衣服。凌羽回身合上门,打量着店里的陈设,衣架上挂满雍容华贵的铁裙,就仿佛走进了一场盛大的舞会,古朴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老板将一壶茶放在火炉上。 “一个月前,那次我路过水城,之后去了南部的马铁城,”凌羽拉过一条椅子坐下。 老板也坐了下来,低声咳嗽着,有些消瘦的脸颊上泛起笑容,“这次又有什么事了吗?” “有一些,”凌羽点头,“您瘦了不少。” “前几天肚子疼的厉害,吃的不那么舒服了,”老板淡淡笑着,打开铁盒,给瓷杯里放上茶叶。 凌羽没再问,他知道几天人不可能瘦这么多。 “水城最近可能要遭遇变故了,”老板忽然说。 凌羽心里跳了下,望着杯中卷曲的茶叶。 “怎么想起到这来了,我这里的衣服都过时了,生意冷清的很,”老板平静的说。 “想买一套衣服,”凌羽说,“就上次那套。” “衣服就算是再漂亮也不应该有两套,”老板回身将铁盒放上柜台,“就像是人再普通,也不可能有两个。” 凌羽默然无声。 “作为礼物,我就再送你一件吧,”老板站起身,走入衣架中,再次出现时,手里拿着一套如玫瑰红艳的长裙。 “看起来很像,”凌羽说。 “但不一样了,”老板把裙子放在一旁,拎起烧热的铜壶,为茶叶注入热水,“尝尝吧。” “有一件事,想拜托您,”凌羽说。 “我身体可不太好了,”老板哈哈一笑,末了又沉声说,“我尽力。” “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兰洛的西流行省萤海城青石街,如果有困难,也可以把它交给卡尔特第三军统帅方林元帅,”凌羽推上一封没有任何标识的信封,用一枚银色徽章压着。 “你遇到了一些事,我们也遇到了一些事,”老板叹息一声,“水城恐怕要化为灰烬了,陛下看样子应该不会投降了,天空那个东西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降下……” “不会,”凌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城会没事的。” 老板疑惑不解的抬起头,凌羽站起身将旁边的长裙收起,他想了下,又从空间魔法器里拿出两个苹果。 “身上没带钱,这些就当做酬劳了,如果可以,希望将果核埋进土里。” “很难生长出果树的,这并不是我们这里的品种,气候不适宜的,”老板笑着说。 凌羽也微笑,“我知道。” 第743章 海之葬歌 铁塔上的时钟敲响了夜幕降临的号声,傍晚的夕阳也加重了天空的红色,就仿佛染血的晚霞,没有美丽,只有恐惧。 东门外面是那条被巨蛇卷碎的冰河列车,铁轨在中间部分一头扎进了湖里,晚风卷起波浪侵蚀着结冰的水面,下方魔法阵被破坏后,冰晶石的力量在修炼缩减,如果不加以修理,冰路将很快溶解,但已经没人关心了。 城墙上空荡荡的,本该严阵以待的城防卫也不见了踪影,水鸟落在漆黑的炮台上,却又被突然到访的脚步声惊飞。 “这是经过机械改良的水下装置,能够供人在水下进行短暂呼吸,”维尔托亲自将三个类头盔的金属装置放下。 “根据崩霆的速度,大概需要维持三分钟左右,”凌羽从城墙上跳下。 “理论上可以维持十分钟,”维尔托说。 凌羽拿过两个金属装置抛给了一旁的黛芬妮,黛芬妮将装置固定到父亲和妹妹头上,她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直接将两人打晕。 “还有一个问题,”维尔托面色依旧犹豫,“你准备将他们送到哪里?前线,还是其他地方?” “城外,”凌羽将贝侬扛起,崩霆从湖中跃出,张开龙翼挂在城墙之上,身上的骨水如暴雨落下,巨齿不断咀嚼着,半颗鱼头在牙齿间滚动最后被咬碎。 “我还有其他事,你去告诉卡尔特王,王后离开之后,他可以选择投降,不过我们会拥护王后,他会被软禁,但那样还可以保住生命。” “不用了,他不会投降的,即便是死亡。” 空灵的嗓音从后方响起,坚定却带着悲伤。 卡尔特王后拉克丝浑身笼罩在一身灰袍之下,表情和她的语气一致,后面是担任护卫的宫廷女官。 凌羽将贝侬固定好,顺手抓起龙鞍上的酒杯和酒壶倒满了一杯,“既然来了,就别磨蹭了,我时间不多。” “你很赶时间?”拉克丝问。 凌羽靠着清澈的酒水,微微点头。 “兰洛人?”拉克丝接着问,“但你却为佩尔西斯人战斗。” 凌羽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倒满一杯倒入崩霆口中,“该走了。” 崩霆展开双翼,头颅高昂,黛芬妮把伊莲也固定在龙背上,拉克丝沉默片刻,抓起金属头盔戴上,一步步朝狰狞巨龙走来,崩霆伸下龙翼,拉克丝踩着龙翼跨上龙背,凌羽将酒瓶扔进下方的湖泊里,替拉克丝锁好绑腿,翻身跳上了龙背。 “等……等一下!”拉克丝忽然说。 凌羽没说话,只是将酒杯挂在龙鞍上,抚摸着崩霆的脖颈。 “亚沙!”拉克丝对着后方的宫廷女官呼唤,女官急忙走了上来,俯下身。 “保护好……他,”拉克丝第一次露出惶恐。 “我明白了,殿下,”亚沙重重点头。 拉克丝握紧龙鞍,轻声说,“走吧。” 巨龙震动双翼,瞬间跃入高空,城墙上的人影逐渐变小,巨龙不再拔升,朝下方猛然掠去,一头刺入橙红的湖水中。 维尔托望着漆黑的影子在湖面下渐行渐远,终究还是叹息一声。 “陛下现在在哪里?”黛芬妮问。 维尔托整理了下衣服,“陛下说要召开会议,所有人都去王都广场了,城防卫也是用这种名义调走的。” “那很好,烦请两位去往广场保护陛下,”黛芬妮又说,“海之葬歌的布设工作就在这进行。” “在这?”维尔托有些疑惑,他并不怀疑天空会有监视者发现,在这架设海之葬歌就相当于把目标完全暴露在敌人视野内。 “这是弥游小姐的意思,”黛芬妮又一次合上了瓶盖,起身朝城下走去。 维尔托抬起头望着夜空,今晚云淡星疏,红色的法阵仿佛清晰可见。 …… “报告,有不明物体从水城内飞出!”哨兵的声音在安静的空中格外清晰。 杜戈梅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清了吗?” 哨兵一愣,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那不是在询问他。迪亚休放下光石镜,思索了一会儿说,“是他,佩尔西斯的龙骑士。” “此刻出城的目的实在让人疑惑啊,”杜戈梅淡淡说着。 “很难猜吗?”迪亚休问。 “当然不难,除了护送某些人离开,似乎没其他事情了,”杜戈梅顿了顿,“我只是在疑惑,他们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如果我没猜错,走的应该是卡尔特的王后,倘若国王此刻出逃,恐怕马上民众就会暴动,但如果是王后出逃,那么局势对我们来说就有些不利了。”迪亚休说。 “怎么不利了?” “倘若王后离开,国王死战,卡尔特就会如困兽一般,舍命以搏,对于联邦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损失,而且兰洛的军队已经围困马铁城,我担心兰洛会以此为跳板,侵吞山域领土。” “但我们拦得住那个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吗?”杜戈梅问。 迪亚休摇了摇头,他很清楚佩尔西斯龙类的速度。 “那我们似乎远比想象中的被动,如今看来卡尔特是不准备投降了,”杜戈梅哀叹一声,“那我们该怎么处理这群叛逆之徒呢?” “我们有选择吗?”迪亚休回头问。 杜戈梅笑了,“当然有,如果毁灭这座城市,恐怕卡尔特会与我们不死不休,既然如此,那么占领它就好了!” “占领?”迪亚休听不太懂,“但入城的蒸汽船全部被卡尔特控制,而且那条列车被毁了。” “海克蒙德用一千人就占领了这座城,我们的飞行部队应该也够了,”杜戈梅说。 “海克蒙德当初是平定叛乱,剿灭的只是毫无作战经验的机械师,我们的敌人却是整个水城的人。” “是吗?”杜戈梅反问,“如果告诉它们,反抗就会死,他们会怎么选择?而且完全可以告诉他们,卡尔特王后已经投降,目前正在我军军中,如果他们不信,那就请卡尔特王带王后出来,恐怕很难做到吧?” 迪亚休望着黑龙消失的地方,他突然觉得自己对战争的理解还是太年轻了,本身被动的局面瞬间扭转过来。 “总帅!下方出现异常元素波动!”哨兵忽然喊道。 第744章 山雨欲来 其实已经不需要报告了,杜戈梅肉眼可以清楚的看到一蓝一红两个光点在下方汇聚,宛如两只精灵在起舞,光点逐渐变成漩涡,彼此交织。 “迪亚休!” 杜戈梅从龙背上起身跳下,一头飞龙立刻飞来,接住了他。迪亚休抖动缰绳,金色巨龙俯冲而下,直奔那团红与蓝的光影漩涡而去。 无可名状的压迫感从头顶传来,迪亚休急忙拉起缰绳朝侧边移动,火红色的光柱从天而降,笔直的射中那团漩涡,烧焦的空气在迪亚休身旁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下方的漩涡剧烈收缩,然后迸发耀眼的光芒,仿佛太阳在下方爆炸。他抬起头,天空中的法阵由深变暗,那个浮于法阵上方的人影四周跳动着炽热的火焰。 “提厄尔!”杜戈梅愤怒的咆哮,那个攻击除了提厄尔没有人能做到,虽然摧毁了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却也摧毁了卡尔特投降的可能性。 如果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还可能胆怯,但刀都已经划开你的皮肤,你便会殊死一搏。 “总帅大人,你还想给这群逆神者多少时间?”提厄尔声如雷鸣。 杜戈梅手指握的咔咔作响,他仿佛低吼一般说,“全员准备,进攻!” 传令兵在高空打着旗帜,飞行部队立刻分散开,在空中围出阵型,将法阵护在中央,湖岸边打出信号弹回应着命令,巨炮轰鸣,漆黑的炮弹如雨般射入天空,划出一道弧线,朝城墙坠落。 …… 黛芬妮随手抓起一张铁板横在身前,身后的女孩在炮火中摆弄着一个无比复杂的机械装置,她其实也稍微懂一些基础机械知识,但如今才觉得那只是皮毛。 光与影在菱形盒子上不断变换着形状,弥游手中的笔也在飞快计算着冗长的公式,直到光与影保持住了一个形状,她停下笔,露出笑容来, “确定……”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人突然前压,将她盖在地上,铁板也随之倒下,巨响在耳畔炸裂,然后是泥土与砖石的纷飞。 黛芬妮鱼跃起身,同时手已经将女孩从下方带出,背后是一片焦黑的区域,城墙一半被刚才的攻击摧毁,在地面形成深坑,湖水倒灌进来。 她伸手掀开下水道的井盖,抱住弥游跳了进去,顶部紧接着传来部队行进的声音,原本在广场集会的人都已经离开,负责防卫工作的城防卫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黛芬妮将弥游放下,弥游将皱巴巴的纸张摊平,对黛芬妮微笑,“根据那个攻击,检测装置已经确定法阵所处位准确位置和高度,而且借助那次攻击能源收集装置也获得了不少能源,只是威力过于巨大,魔法石损失了一部分,但还是足够的。” 黛芬妮不得不赞叹这个女孩惊人的机械天赋,她拉着女孩在下水道里狂奔,海之葬歌的真正装置放在离爆炸范围不远的地方,敌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真正的杀招就在那片废墟之下。 下水道里,两个圆形的巨大水槽被清理干净,本身这里是污水中转和大型废物清理区,会造成下水道堵塞的大型废物会在这里拦下,清理之后重新投入,而如今干涸的水槽里装的不是垃圾,而是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魔法石,堆积如山。 左边是红色的火焰石,右边是蓝色的冰晶石,走在中央的通道上,就像是置身于冰与火职中,水槽四周放置着数个小型机械装置,椭圆形的弧面上刻画着古老的法阵图案,从水槽底部延伸出四个水晶圆管在通道上规矩,分别插入通道中央那个巨大机器中。 “还缺什么?” “还缺投射武器,”弥游推了推眼镜,“凌羽先生说他会把魔枪当做投射武器,不过魔枪他还有用,而且刚刚的实验也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黛芬妮问。 “他们似乎也有能量检测装置,巨大的元素波动肯定能被察觉。” 黛芬妮明白了,身旁满满两个池子的魔法石,一旦能量被释放,天空中的提厄尔肯定能发现。 “从启动到发射需要多久?” “十五秒,”弥游说,“这是充能百分之一百,虽然充能百分之六十就可以发射,但也许会使投射武器无法击碎法阵。” “就按十五秒准备!”黛芬妮下定了决心,“发射装置可以探出地面吗?” “可以,”弥游爬上了通道中央的机器,拨动按钮之后,犹如漆黑炮孔一般的装置逐渐抬起,最终顶破地面,泥土和地板哗哗落下。 “只需要将投影武器放进发射孔里就可以了,”弥游从操作室里探出头。 黛芬妮沿着发射台撞入地面,拔出腰间的剑铳跳上一旁的房屋,她需要凌羽回来时,立刻就能找到这里,虽然如今装置没启动,但她总觉得,那堆魔法石会暴露她们的位置。 毕竟魔法是属于神的力量。 …… 黑龙跃出水面,巨翼迎着炮火纷飞,驻守的洛维斯基士兵抬起头看着这犹如鲸鱼出水的一幕,被惊呆的说不出话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黑龙已经消失在天边。 凌羽将崩霆降落在一处森林旁,他解开绑腿跳下,伸手拖下了列侬和伊莲,拉克丝也跳了下来。 “你们可以选择在这里待着,也可以选择离开,不过推荐你们前者。”凌羽放下列侬和伊莲。 “我需要一个理由,”拉克丝说。 凌羽停住脚步,“水城的战事很快就结束了,你们如果乱跑也许会很危险。” “你怎么知道快结束了?” “因为结束它的人是我,”凌羽转过身,语气冰冷,“够了吗?” 拉克丝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只能低下头。 “卡尔特的臣民都相信他们美丽的王后殿下在那场悲剧中失去了美丽的容貌,”凌羽又轻声说,“这两个人并不那么可靠,殿下还是注意一下吧。” 拉克丝突然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佩尔西斯的卡若拉,他们曾一同去往洛维斯基的王都,只是那晚的火焰吞噬了那个红龙公主。 “你是要为她报仇吗?”她问。 “是,”凌羽不带一丝犹豫地说,他取下龙鞍上的酒杯和手腕上的护腕,放在了地上,“如果我没回来,就把这些交给佩尔西斯之王。” 拉克丝看了眼酒杯,狂风骤然掀起,巨龙已经飞入高空。 第745章 风与雷鸣 “叛乱之徒,死不足惜。” 罗德在高空抛下一块菱形短刃,就如同飞鸟般箭射入地面,光滑的刃口映射着天空的红光。飞龙如倒悬龙卷般飞下,又像是追逐鱼儿的水鸟。 在飞行部队里,用以指挥军队的除了旗帜,就是那个名为猎刃的器械,部队统帅从高空抛下,猎刃便普通黑中灯塔般指引着士兵的攻击,而且猎刃通常用重量大硬度高的金属制成,高空抛下本身就犹如炮弹般带有破坏力。 而这次的目标,就是那座炮火中巍峨耸立的高塔,罗德一抖缰绳,巨龙跟随群龙追逐猎刃而去,呼啸的狂风在耳边飞舞,猩红色光点坠落到塔身之上,罗德扣下头盔,在轰鸣的爆炸中超越群龙,灼热的龙炎燃烧崩飞的碎屑。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抓捕卡尔特王,阻拦者杀无赦,无关人等禁止出现在视线内。”罗德在空中高呼。 巨龙喷吐着龙炎从街道上飞过,火焰在身后燃起,停靠在街边的蒸汽轮车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平民多数都还没有从广场上赶回来,但罗德管不了这么多,能够抵达王都的飞行部队本身就少之又少,如果敌人在铁塔四周布设好防御,那么他们将陷入被动。 光束与炮弹从背后袭来,罗德压下巨龙,巨龙庞大的身躯直接碾碎着一处防御工事,他一抖缰绳,巨龙张开巨口喷吐出龙炎,覆盖了迎面而来的攻击,龙翼张开,巨龙瞬间跃起,龙炎将发动攻击的守卫烧焦,又继续拔升,锋利的巨爪击穿了铁塔上方的玻璃,如壁虎般挂在上方。 铁塔的塔尖被猎刃击碎,显得摇摇欲坠。 “队长!”龙骑士从旁边飞来,“王都已经搜遍,没有找到卡尔特王的踪迹。” “没有?”罗德有些疑惑,他急忙拉动缰绳,巨龙从铁塔上落下,又快速拔升,而无数颗炮弹在一秒后击中了他之前待的地方,巍然屹立百年的希尔雅莉斯之柱,像是迟暮的老人,佝偻着身躯。 “他们可真舍得,”罗德望着攻击射来的方向,那是城墙的位置,城墙上布置的炮台有一半调转炮孔朝王宫轰来。 群龙在铁塔倒塌前四散飞出,炮火依旧在轰鸣,黑鳞甲巨龙在漫天大火飞出,群龙如雏鸟般跟随。 嘹亮的龙吼声在更高处响起,众人抬起头,散发着荧光的法阵之下,金色巨龙疾电般飞下,暗红黑的猎刃如流星般划开夜空,笔直的刺入城墙之上。 “那里么?”罗德目光如炬,巨龙嘶声咆哮。 群龙在空中飞舞,跟随着金色巨龙奔向城墙边,愈发密集的炮火从四周聚集过来,与群龙擦肩而过的炮弹落入下方的城区,一座座高楼垮塌。猎刃将城墙击穿,金色巨龙一爪拍出,坚固的炮台被摧毁,龙翼遮蔽在身前,无数的炮弹袭来,但下一刻,群龙已经纷纷落下,龙枪完美的刺穿炮台的操作装置,又一横扫将守卫撕裂,其余守卫挥剑刺来,飞龙已经震翼后退,一侧城墙的炮台被一瞬间被清除。 罗德视线在城墙上飞去转动,有一个诡异的炮台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个炮台前虽然站着士兵,却没有发起攻击,而群龙袭击的都是发动攻击的炮台,即便这种情况,依旧没人去动那座仅存的炮台,而是牢牢守在后方的哨所前。 “逆神者,再见了,”罗德抬起弩机,将猎刃推上,朝哨所扣动扳机,暗红色的猎刃呼啸而出,群龙又一次扑了过去。守卫迅速聚集,巨大的机械武器喷出光束,飞龙一个接一接跌落,罗德压低身体,毫无惧色,龙炎瞬间袭遍城墙,巨龙身躯撞碎哨所,罗德勒住缰绳,巨龙在即将从城墙上滑落时止住身体,罗德回头看去,一根漆黑的武器正朝他面前飞来,而他已经无法闪躲,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大意了,哨所里躲着的根本不是卡尔特,而是一个隐藏的危险。 从天而降的龙枪轰断了暗器,断刃从罗德肩膀上飞出,金属擦出夺目的火光,金色巨龙瞬间落下,龙背上的骑士抓起龙枪,龙炎同时喷吐,藏在哨所内地守卫被烧成焦炭。 “下面!”迪亚休大吼。 罗德也反应过来,巨龙又一次跃起,投枪在龙炎中飞出,刺穿了哨所的墙壁,龙爪上掠,投枪被压出,墙壁也轰然倒塌,罗德继续上飞,暗红色光晕下,他看到了那位年轻的卡尔特王。 蓝色信号弹从他手中射出,群龙立刻掩护而来,将他围在空中,罗德转动龙枪俯冲而下,龙爪击碎缺口,将整个哨所置于龙翼之下。罗德忽然觉得心底一寒,那个年轻的卡尔特王仿佛一尊雕塑般立在那里,火红色的长剑在手中紧握,目光冰冷如霜,他不知道恐惧从何而来,耳畔的炮火轰鸣声不断响起,他终于不再犹豫,压着巨龙飞下,龙枪笔直的刺向那个雕塑。 惊人的一幕出现,卡尔特王竟然变成了两个人。 不!罗德此刻才看清,不是变成了两个人,而是本身就有一个身材娇小的人躲在卡尔特王身后,一切都解释清了,为何明明眼睛那么愤怒,握剑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因为是那个藏在后面的人在握剑。 精钢锻造的龙枪被齐整整的切开,罗德抬起头,火红色的长剑被那个影子握住,挺步,上前,挥剑,一切都一气呵成,可冷冽的剑气却像是横冲直撞的蛮兽击中掠下的巨龙。 鲜血溅了罗德一脸,巨龙仿佛废物般坍塌,撞在地上抽搐,一侧的龙翼被切开,森白翼骨露出,鲜血如瀑布流淌而下。 罗德拔出匕首割开绑腿,从奄奄一息的巨龙身上跳下,他转身将匕首狠狠刺入了巨龙颈部,手捂住了巨龙痛苦的龙目,直到巨龙停止抽搐,他松开手,端起了龙鞍上的机械武器,联军虽然依旧是魔法配置,但纯机械武器也有,就像是此刻的这个信号枪。 第746章 群龙血舞 亚沙震落长剑上的鲜血,凌空跃起,朝那个血淋淋的男人砍去,但出乎意料的是,长剑轻而易举的切开男人胸膛,红色的光点与血色同时迸发,快速升入高中,如烟花般绽放。 红色代表进攻,这个卫戍龙骑士根本就不惧怕死亡,他放弃逃生,来传递消息,告诉高空的同伴,目标就在这里。 …… 红色烟火在杜戈梅脚下爆炸,他长吸一口气,轻声说,“让火力集中。” 传令使对岸边的军队发射出信号,原本分散的炮火瞬间聚拢,炮弹如幕布覆压而下。 高空的飞龙来到他身旁,骑士俯身行礼,“总帅,提厄尔会长想知道情况如何了?” 杜戈梅抬起头,旁边法阵正在泛着逐渐浓重的光芒,就像是坠满绿色的露水,即将不受控制的落下。 “告诉他,情况还在掌握中,暂时不用发动天罚打击,”杜戈梅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话。他可不想成为希奥特的罪人,虽然水城机械派占据多数,但还是有“善良”的民众,他还不想成为屠城的刽子手。 骑士迅速升空,杜戈梅又问,“通往水城的道路修复的怎么样了?” 传令使掀开记录本,又用光石镜朝下看了眼,“勾锁已经连接完毕,木板还在铺设中,很快就可以通行,不过重装部队无法通过。” “一千人,一千人就够了,”杜戈梅声音如湖水低沉。 “总帅!警报!陆上部队发来警报!”传音使忽然大叫。 杜戈梅一惊,军队行动传音使通常都是战前使用,可以远距离沟通,但战争爆发,因为场上情况复杂,声音传递也容易受到影响,远没有令旗方便,但如今陆上部队竟然放弃了使用信号弹,只能说明一点,攻击的目标是他们。 警报声划破天空,天空众人的视线调转过去,一个漆黑的影子从下方升起,就像是升空的黑烟,却格外庞大。 “光石镜!”杜戈梅急忙喊道,旁边骑士递来光石镜,他放在眼前看去。 那是一头巨大的黑龙,遮天的龙翼上有着血红色的伤疤,就像是划破夜空的闪电,但那远不是黑影全部,一个方形物体被巨龙抓住,带飞入空中,流线的湖水一点点坠落,仿佛暴雨倾盆。 是列车车厢! 杜戈梅猛然反应过来,他急忙朝传音使喊,“他的目标是铁轨!阻止他!让地面部队阻止他!” “大人……已经晚了,”传令使说。 传令使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道夜空中闪烁的猩红闪电在高空抛落一个给黑影,黑影如闪电坠落,稳稳的砸在已经铺设一半的铁路缺口上,冻结的冰层与躲闪不及的士兵被轰碎,木屑和尸体碎屑在湖面上漂泊,数千米长的铁轨一点点扭曲,承载的冰层如雪崩般坍塌,士兵像蚂蚁一样朝后方舍命狂奔,最终还是被湖水吞没。 杜戈梅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黑龙仿佛炫耀一般从下方掠过,进入炮火连天的水城之中。 “总帅,看起来你引以为傲的陆上部队失去了战斗的机会,”杜戈梅在高空开口,“如果空中部队失败,为了避免此次任务的失利,我会启动圣焰天罚。” “不用!”杜戈梅语气坚决,“迪亚休会成功的。” “我不是请求,我只是通知,”提厄尔挥手从空间中取出一枚徽章抛下,“这是国王陛下给予我的特权,必要时刻,以摧毁逆神者为第一目标。” 杜戈梅抓住了那枚红色蔷薇徽章,手指死死攥住,他明白国王对这次行动的重视程度,但他同样清楚,即便有这枚徽章,背下这次罪责的依旧是他杜戈梅,而不会是洛维斯基之王。 “迪亚休!” 罗德最后一声怒吼,然后举起匕首刺入自己喉咙里,血液浸湿了冰冷的甲衣。 亚沙毫不犹豫,长剑转动,切掉了罗德的脑袋,下一刻,她猛然后退,拉起格伦斯朝后退去,上方的缺口袭来漫天的烈焰,巨龙的吼声随后而至。 金色巨龙龙尾一甩,将整个屋顶推掉,哨所下方的隐藏空间暴露在漫天的炮火之中。 血腥味刺激着迪亚休的神经,轰鸣声早已经使得他双耳短暂失聪,嗡嗡声不停响动,他握紧龙枪狠狠刺下,巨龙同时喷吐烈焰。 亚沙手中长剑震动,她狠狠劈出,剑气将龙炎分割开,但夹在龙炎中的长枪擦着长剑而出,亚沙急忙后退,巨龙突然压下,锋利的双爪将亚沙朝后退去,亚沙将长剑横在胸前,背部却重重的撞在墙壁之上,她右手朝腰间摸去,视线却不经意间看到了龙背上,那个愤怒的骑士竟然不见了踪影。 迪亚休高高跳起,挥枪刺向格伦斯,他本身就没有打算和那个女人缠斗,他的目标只有这个卡尔特王。 格伦斯的佩剑还没拔出,龙枪已经刺破可他的大腿,钻心的疼痛让他跪倒在地上,迪亚休一腿将格伦斯踩在脚下,抽出长枪钉穿了格伦斯另一条腿,他单手拎起格伦斯,金色巨龙也对着亚沙脸庞吐出灼热龙炎,随即后退,迪亚休迅速跳上,巨龙振翼而起。 即将腾空的巨龙却轰然坠落,龙吼中带着痛苦,迪亚休转过头,那杆再熟悉不过的黑色长枪贯穿了左侧的龙翼,就像是一双来自深渊的手将他死死抓住。 “混蛋!”他咬紧牙齿,巨龙也猛的一震,龙翼被撕裂,鲜血淋漓,金色巨龙朝天空喷吐着龙炎,又一次飞起,漆黑的骑士从高空降落,踩在了金色巨龙上。 “又是你!”迪亚休恨得咬牙切齿。 凌羽抬起手上的短弩,对准迪亚休的眉心,“扔下他,我可以放你走。” 迪亚休笑了,他抓起背后的格伦斯随手抛了下去,然后抬手将龙枪挂在龙鞍上。 “你不配做我的对手。” “我也没兴趣做你的对手,你是光明磊落的龙骑士,我只是一个躲在阴影中的伪徒而已,”凌羽轻声说。 黑龙从旁边掠过,凌羽起身跳上,握住缰绳,黑龙迅速抬升,暗红色的法阵逐渐清晰,他勒停了崩霆,抬起手中的弩机,轻轻扣动了扳机。 一根漆黑的箭矢划破夜空,朝浮于法阵中央的身影射去。 第747章 永夜之歌 冰凉的箭矢如跃出水面的游鱼从法阵上飞出,元素波动如涟漪,提厄尔抬起手握住了那根箭矢,火焰燃起,金属箭头和木身一起化为焦炭。 他手掌翻飞,灰烬洒落,透过火红法阵,化为一道火蛇降下,蛇尾连接着天空,蛇头在空中追逐着黑龙而去。 “总帅看起来是无法解决目前的局面了,”他转头问。 杜戈梅一句话也说不出,金色巨龙正艰难的朝上飞来,后方的龙骑士陆续升空,抓捕卡尔特王的计划已经宣告失败,而通向水城的道路也被摧毁,看起来这群叛乱者抵抗住了他们的攻击,但他疑惑,难道这群人真的不怕死吗?似乎很希望天空的法阵启动,不,理智告诉他,肯定还有什么,天罚之阵也许会带来难以估计的灾难。 “总帅,提厄尔会长,请实施单点打击,目标就是那里,”迪亚休目光凝望着那处阴暗的城墙。 “卡尔特王在哪里?”杜戈梅问。 “对,”迪亚休点头,“有一个护卫骑士实力很强,罗德队长已经战死,请求发动天罚打击,我相信那个护卫骑士有办法保下卡尔特王,但其他人的生命就没法守护了。” “别急,先清查高空视野,”杜戈梅下达命令,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如果在提厄尔发动攻击时,高空存在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恐怕会很危险。 “不必了,”提厄尔低声说,他手杖抬起,一颗光球如另一颗银月升入高空,那一刻,所有云层、黑暗,仿佛都消失不见,光球就像一只巨眼,观察着天空与大地。 提厄尔随手抛飞一颗火焰石,低沉咒语缓缓传出,火焰石轰然坠落法阵,一道火红色的光束从天空射下。 黑龙在高空快速飞行,背后是从高空游下的火蛇,凌羽抓住龙鞍调转方向,而后纵身跃下了龙背,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炮火在头顶飞出,他抓住墙壁滑下,缓步朝废墟与血中的魔枪走去,远处是抱住卡尔特王的亚沙,格伦斯被迪亚休废掉了双腿,如今已经很难动弹,剧烈的痛苦更是让他接近昏迷。 凌羽抬起手臂,指了指头顶,又轻轻落下。 亚沙似乎感受到了那种窒息般的压迫感,暗红的夜空中,黑龙与火蛇盘旋飞舞,但那划破天际的红色光束,瞬间贯穿了火蛇身躯,余威不减的射来,目标正是那个城墙哨所。 轰隆的巨响从面前传来,爆炸的火光仿佛来自地狱,巍峨的城墙、坚固的钢铁和无数的士兵,被火焰覆盖,又被一点点溶解,灰烬在红光中纷飞,仿佛太阳在此初升与坠落,灼尘之息。 狂肆的热浪铺天盖地般袭来,亚沙将长剑横亘在面前,血液滴落的瞬间,剑气如群山般出现,但热浪瞬间击散群山,同时折断了长剑,亚沙将格伦斯压在身下,呼吸停止前的那一刻,她视线不经意看到了面前那恐怖的一幕。 漫天烈火中,漆黑的人影缓缓走出,那铠甲上的图案在火中格外清晰,火焰中发出恐怖的,犹如百鬼哀鸣,黑影一步步走向那杆插在地上的长枪,就像是君王走向自己的王座。 热浪从身上席卷而过,亚沙觉得皮肉在逐渐卷曲消失,昏迷之前,她看到那个人影走到了她的身旁。 “活下去……” 那道声音就像是魔音般奇特,亚沙已经模糊的视线又变得清晰,她看着身旁的男人,虚弱的说, “保护……陛下……” “那是你的责任,”男人语气平和,“我帮不了你。” 亚沙逐渐闭上了眼睛,“那就……击碎天空的法……阵……杀死……提厄尔。” “当然,”男人轻声说。 …… “敌军守备力量剩余不到百分之二十,”负责观察敌军情报的士兵报告。 因为卡尔特王位置暴露,守军大部分都调集过去,却被天罚那一击彻底消灭,原本射向湖岸的炮火逐渐停止,整座城市陷入茫茫大火中,仿佛行将凋零的花蕊。 “通知提厄尔会长,已经足够了,集中所有飞行部队运送重装战士进入城内,”杜戈梅下令,他觉得焦虑似乎减轻了不少。 “已经足够了吗?”提厄尔的声音格外清晰。 杜戈梅一愣,转眼看去,燃烧的城市里突然散发出冰蓝色的光彩,他再次抬头,高空中的提厄尔手中握着一颗透明的魔法石,更上方的银色巨眼中散发着虚幻的光芒,正座城市变得近乎透明,红与蓝两色在黄色中间游动。 提厄尔淡淡的说,“这是原初之眼,可以让元素流动变得清晰,哪怕是非元素体也能看到。” 杜戈梅脸色铁青。 “逆神者储藏这么多的魔法石,究竟是何居心?”提厄尔低眼凝望着杜戈梅,“总帅又准备如何处理?” “立刻去清查情况,”杜戈梅冷声说。 “为了以防万一,圣焰天罚进入启动阶段。” 提厄尔收起魔法石,脚下的法阵开始缓缓运转,像是一副天空中的古画获得了生命,法纹愈发清晰,勾勒出法阵轮廓,放置魔法石的节点被陆续点燃,提厄尔高举法杖,口中低声吟唱咒语。 一只飞龙跳出队列,朝下方笔直转去,红与蓝的光芒在穿过一层浅薄的云层后消失,面前又是大火中的城市,古旧的房屋如秋枝枯叶。炽天火光中,骑士看到了一个人影,站在摇摇欲坠的屋顶,金色的长发被火红映的如鲜血般红艳。 短暂迟疑过后,骑士端起弩机射出箭矢,可一道轰鸣声从那里迸发,湛蓝色的光束绽放,瞬间击穿了巨龙的颈部,骑士已经无法控制失控的飞龙,他快速割开龙鞍绑腿,抽出长枪从龙身上跳落。 黛芬妮跳下高楼,滚进断壁残垣间,她深吸一口气,又快速翻出,手中剑铳不断射出光束,她也在快速前行,强大的火力压制使得龙骑士无法攻击,黛芬妮踩着龙背飞上,剑铳在射出最后一发光束后退出了空的能量槽,刃口合拢,她狠狠劈出。龙躯后的骑士举起长枪抵挡,火光在黑暗中迸发,黛芬妮手臂狠狠一用力,同时剑铳快速脱手,一块刃片从袖口滑出,切开了骑士的喉咙。 龙骑士跪倒在地上,手中长枪跌落,他一只手捂着喉咙,身体依旧朝后退去,血液在顺着他的手指涌出。 黛芬妮举起剑铳,天空在此刻变得绯红,她忍不住朝天空看了眼,那巨大无比法阵已经再清晰不过,涌动的红色气流正在飞速朝中心汇聚。 时间已经不多,短暂惊恐之后,她又收回视线,但此刻面前那个骑士却露出微笑,仿佛一切都在控制之中。黛芬妮开始有些不安,可突然之间一朵烟花从龙骑士背后升空。 仅仅就是一瞬间的疏忽,信号弹已经被释放。 第748章 崩霆坠落 黛芬妮不再犹豫,挥剑斩断了龙骑士的头颅,黑夜已经陷入红色海洋中,就仿佛那日魔神降临,血色夜空。 巨龙震翼的响声在高空出现,她急忙后退,朝弥游所在的地方跑去,右手朝剑铳内推入新的魔法石,蓝色光束如沙漠中绿洲般在血色夜空中出现,她攀上房屋楼顶,下方是焦急的弥游在发射台旁凝望着天空。 “准备发射!”黛芬妮大吼一声,食音虫的音量在此刻显得极为弱小。但她已经不能再等了,那个龙骑士的出现已经表明上方注意到了这里,而且法阵已经开始运转。 弥游听到了,她快速坐回操作台,一颗颗按钮拨动,水槽里的魔法石被快速抽走了元素,变得透明无暇,一红一蓝两团亮光在水晶通道里彼此交织,最后注入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喷薄的蒸汽从地面传出。 黛芬妮举起剑铳,对准黑龙扣动扳机,光束擦着黑龙上的龙骑士的面前飞出,短暂的光芒照亮了龙骑士的脸庞,龙骑士抬起了手臂,朝下方抛出一个黑影。 黛芬妮凌空跃起,稳稳接住了那个黑影,本该落地快速冲到发射台前的她,却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握着的根本不是那个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魔枪,而是一颗……苹果。 “啊!”她歇斯底里的吼叫,食音虫已经无法传递这个声音,与其说是话语,更像是人近乎本能的愤怒。 她当然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扔来的不是魔枪而是苹果,她当然知道! 比起摧毁法阵,他更在意的是杀死提厄尔,什么时候杀死提厄尔?当然是在提厄尔释放禁咒的那一刻,可那样禁咒肯定会降下,恐怖的力量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 她早该想到! 但她早就明白,这座城市本身就该毁灭,可如今真的就要毁灭,她却又觉得心在被刺痛。 黑龙从面前降落,那个男人准确无比的将魔枪投入发射台中,却比预计的晚了几秒,足够改变一切的几秒钟。 苹果被她握的粉碎,黛芬妮跪倒在地上,如野兽般吼叫,声音仿佛压住了炮火声。 凌羽又拿起一颗苹果抛给操作台里的弥游,小女孩似乎有些伤心,虽然她没说,但全写在脸上,背后的法阵发出耀眼的光芒,红光浓郁的快要滴出水来。 苹果在操作台上滚动,弥游抬手按下了发射键,计时器在面前跳动,数字一个接一个的缩小,她将苹果拿起,放在了一旁,那里还挂着一枚红色的蔷薇徽章,是上次击杀杀戮之血魔神时,那位王子殿下送给她的。她抱着腿蜷缩在操作台上,计时器还在跳动,但如白昼般耀眼的红光照的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记得把果核埋进土里。” 低沉的声音在红光中传出,弥游猛的抬起头,她仿佛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漫天红光中远去,就如同破晓时逃匿的黑暗,只是那道黑暗却像在割碎光明。 群龙开始退散入高空,杜戈梅望着下方被猩红如血的法阵笼罩的城市,默默闭上了眼睛,手指扶住额头,他本不相信诸神,但此刻也祈祷诸神宽恕自己的罪孽。 火红的法师长袍在纵情狂舞,提厄尔松开手,那颗暗红色的魔神碎片落进下方法阵中央,浓郁到极致的法阵被魔神碎片拖下,呈现出漏斗状的诡异景象。但下一刻,暗红色的光芒袭遍法阵,被拖下的法阵再也无法拉住魔神碎片,像是盛满水的气球被戳破,暗红色的物质倾泻而下,如线、如柱、如瀑布飞流、如倒悬火山喷发,灼热的熔岩摧枯拉朽般轰下。 战士们纷纷按住额头,祈祷吾神庇佑。 突然之间,一个黑点在红色的熔岩中亮起,黑点愈发巨大,速度奇快无比,甚至没等到一人开口。 黑点直接贯穿了高举法杖的提厄尔,狂舞的法师长袍随之落下,鲜红的血液被洒出,如艳丽的旗帜。 没人会想到有物质能够在禁咒之下存在,更没人会想到它来的那么迅速,迅速到提厄尔高举的法杖都来不及放下。 杜戈梅愣在了原地,但更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现,被刺穿的提厄尔竟然化为了一团火焰,火焰越飘越高,最终聚合进了那团黑影中,火焰又重新燃起,火红色的法袍依旧狂舞。 “愚蠢之徒,”提厄尔轻蔑道。他当然明白释放禁咒的那一刻,自己会处在危险之中,所以从一开始就隐藏在高处,操控着火焰分身完成这一切。 “愚蠢的是你才对!” 怒吼与龙咆哮同时响起,提厄尔猛的转头,黑色巨龙如疾电般刺来,龙背上的骑士握住那杆还在燃烧着火焰的长枪。 提厄尔法杖前挥,圆形法阵在面前出现,席卷一切的烈焰喷薄而出,覆盖了那头黑色巨龙。 漆黑的长枪从火焰中刺出,身着铠甲的骑士同样出现,面孔如恶魔般狰狞,双眸中是恐怖的暗红,提厄尔被击穿了胸膛,骑士拖着他朝下方坠落。 提厄尔终于看清了这个骑士的脸,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张脸。 提厄尔狠狠地召唤出火球击打在凌羽背上,凌羽只是死死握住魔枪,拖着提厄尔朝下方坠落。 炽热的法阵越来越近,提厄尔开始念动着咒语,可突然之间,喉咙传出剧痛,这个恶魔般的人竟然张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就像是一头狼,毛孔里的都散发着血腥。 心脏被猛地穿透,同时带走的还有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块漆黑的石头,又像是藏在灵魂深处地黑暗,提厄尔最后看了眼天空,黑色夜空中没有一颗星辰。 凌羽看着提厄尔一点点被火焰吞噬,他发狂似的笑了起来,笑声仿佛透过了灼热的熔岩。玄骨幽痕开始出现裂痕,在禁咒之下,这身祝歌最得意的作品也失去了作用,如胶泥般崩碎。 笑容渐渐褪去,凌羽如折翼的鸟儿朝下坠落,他从胸铠中扣出那块漆黑如墨的石头。 魔神的礼物,魔曜石。 本身按照计划,这座城市将会化为灰烬,他也不知道在哪一刻改变了想法,也不知知道是什么原因。 也许是黛芬妮的故事,也许是弥游的眼神,也许是老板的叹息,也许是这座城市的美丽,也许是在这里与某人相遇,也许是这里充满回忆…… 也许是依旧渴望成为英雄,成为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 但……一切都结束了。 他用力全力将魔曜石固定在胸前,右手抬起了魔枪,闭上眼睛,如野兽般嘶吼: “狂翼!” 漆黑的魔枪洞穿了魔曜石和那颗跳动的心脏。 第749章 袭杀敌首 “妈妈,消失了!” 模样可爱的小女孩扒在窗户上问,圆滚滚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外面,那朵她看了好久的火花被偷走了,明明今晚都已经睡了,却又被燃烧天空的火焰惊醒,而如今红色消失了,一切又变得和往日无异,银月高悬,只是本来隆隆的响声也消失了。 年轻的妇人拿围裙擦干了手掌,将小女孩从窗户上抱下,急忙推上了窗户。 “妈妈!快看小偷在那里!”女孩忽然跳起,指着夜空。 妇人仿佛被魔神蛊惑般看了眼,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暗红色的光芒从中闪动,就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窥探这个世界。 她猛的关上了窗户,又落了锁,跪倒在地上,不断祈祷着诸神庇佑。 近在咫尺的熔岩被天空的裂缝吸入,黑夜又重归平静,只有那道缓慢愈合的裂缝在诉说着那危机的一刻。 黛芬妮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蓝色的蝴蝶在长发上起起落落,死里逃生的感觉真是无法形容,她躺倒在焦黑的街道上,耳边是依旧燃烧的火焰在噼里啪啦的响动。 裂缝在一点点消失,最终化为一个微小的点,融进了黑暗之中。忽然,视线中跌落一个黑点,那个裂缝的最后黑点如雨滴般朝下方跌落,银月的光芒下格外清晰。 黛芬妮猛的从地上坐起,继而狂奔,黑点在逐渐变大,那是一个人。黛芬妮从高楼上跃起,在空中接住了那个人,就像是触碰到了一块岩浆,漆黑铠甲陡然崩碎,如沙尘落下,裸露的胸膛口被冰雪冻结,半块残破的石头嵌入里面。 “没死吗?” 黛芬妮嘴唇禁闭,腰间的食音虫里却发出声音,她又笑了。 “真是让人讨厌啊……” …… 洛维斯基,布雷。 平原无险可守,布雷也是如此,所以建城伊始,这座城就像是一只布满牙齿的巨兽盘踞在原野之上,护城河格外宽阔,城墙高耸入云,出入仅依靠东西两侧城门,即便如此,这座王都门户依旧承担着联邦南部与王都的中转站,商旅络绎不绝。 但就在昨天,一切都变了,卡尔特的军队从天空降临,那些喷吐着蒸汽的人形机械武装被投下,原本可以依靠的高大城墙失去了作用,城主在短暂抵抗后被人形机械武装斩掉了头颅。 高大的城墙打开,吊桥落下,飘扬着铁焰花旗帜的军队进入城中,宣告卡尔特的统治。 “王都消息,”助理跑进了会议室,“王都传来消息!” 坐在沙盘前争论不休的众人齐刷刷的转过头,助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又说,“紧急,王都传来消息!” “念,”坐在后方的老人说了声。 得到命令的助理,摊开了那张王室专属的纸张,润了润喉咙。 “诸君亲启:敌军围困王都已久,禁咒魔法于昨夜启动,幸得诸神庇佑,王都得以幸免于难,城内军民上下一心,抵御敌人多次进攻,敌军现以撤离,驰军南下,望诸君切勿担忧,以战事为重,”助理抬起头,“卡尔特之王。” “安全了,”娜塔莎轻声说。 “总长大人似乎看不出开心的样子,”老人转头问。 星尘微笑,“我在想是谁写了这封信。” “有什么问题?” “陛下肯定不会写这种古式信件,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星尘缓缓起身,“我们敬爱的王后殿下,兰洛人总喜欢这种古式风格。” “也许吧,”老人也说。 “看来殿下远来希奥特已久,也生疏了这些东西,”星尘接过信函看了眼,又放到了桌子上,“亲启,是说除了想要送达的人之外,他人切勿打开,既然如此,哪有诸君亲启这一说,难道是要我们所有人一起打开这封信吗?” “或许就是如此,”老人淡淡的说。 星尘转身望着众人,“如今维科海托已经无险可守,兵临城下也易如反掌,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那么即刻出发吧,不要让陛下等太久。” “但敌军南部军团主力已经退守维科海托,还有魔法师军团和……卫戍龙骑,”一个将军显得有些犹豫,“逆神者的秘密已经暴露,恐怕贸然前进,并非明智之举。” “别担心,魔法师军团已经不足为惧,他们引以为傲的大魔导师,如今已经尸沉冰冷的湖水中了,”星尘淡淡的说。 “什么意思?” “注意信里说的,”星尘敲了敲信笺,“禁咒魔法已经启动,王都能幸免于难,王后殿下说诸神庇佑,但我们是逆神者,哪会有神庇佑我们,”他看着娜塔莎,轻声问,“魔神吗?” 娜塔莎心脏猛的一跳,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了,诸位,现在下达作战命令,”星尘提高了音量,“第二军先行出发,于维科海托前五十公里住驻扎,也就是……”他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小村庄,“洛特尔滨,其余部队平稳推进,我们需要更快些了,兰洛的军队可还跟在我们身后呢。” “总长大人,我并非质疑您的决策,”一个坐在老人旁边的中年军官说,“只是战斗讲究以逸待劳,我们夺得布雷虽然并非有耗费多大军力,但从洛萨平原到这里,我们一步步远离国内,而且兰洛的部队正围困马铁城,马铁城守军并不多,如果敌军占领马铁城,我军与国内联系将会被彻底切断,先不谈部队补给,我卡尔特百万民众深处敌军铁蹄之下,而我们军人却不去驱逐外敌,反而继续贸然前进,士兵士气恐怕难以保证。” “问题很实际,”星尘点头,“部队补给问题不用担心,随军储备有大量罐头,足够我们长途作战,而至于士兵士气的问题,我想问一下诸位,即便我们此刻赶回国内,有办法清除外敌吗?” “就因为这?”中年军官起身,眼中充斥着怒火。 “还不够吗?”星尘笑着问,“不要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我们目前唯一且必须要做的,就是攻克维科海托,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意义!” “但我们是军人!军人不应该保家卫国吗?卡尔特的军训总长大人难道不知道吗?”中年军官怒吼。 “我知道,”星尘声音低沉,“敌人将刀刺入你腹中,你会选择去捂住伤口,还是斩杀敌人?这么简单的问题难道诸位还不知道答案吗?我相信卡尔特的民众会拼死血战,直到我们占领维科海托!” “那如果失……”中年军官话还没说完,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回过头,拉切特家族的老人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望向星尘, “那就请总长大人准备好战斗。” “当然,”星尘淡淡的说。 会议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退了出去,星尘目光盯着桌面上的信函,他突然转过身说, “佩尔西斯之王,有件事需要拜托您。” 第750章 逝去悲歌 “在想什么?” 杜戈梅打破了一路的沉默,失去了提厄尔,少量的飞行部队无法彻底占据水城,通道搭建或者征集渡船也需要很久,他不敢作过多停留,只留下一个师的兵力围住水城港口通道,其余大军立刻南下,与兰洛方面的军队汇合。他还需要指挥维科海托城下即将到来的战斗。 “在想这场战争为什么发生,”迪亚休说。 “虽然如今战争已经爆发,但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深思,”杜戈梅赞同,“看似机械与魔法的战争,实际上是利益的变换。” “利益?” “我从军多年,兽皮战争应该对我影响最大,兽皮战争为什么发生?”杜戈梅自问自答,“因为贸易冲突,珍贵兽皮是贵族们的最爱,商人亦趋之,许多佣兵商队深入兽族领地,或交易、或掠夺,虽然危险,但每次可以获得极为丰厚的利润,但兽族领地野兽日渐稀少,商人不得不将目光打在那些小型部落里,趁着男性兽族出去狩猎,袭击部落,用特殊方法刺激兽族兽化,再杀死剥皮。 最终兽族大安昆宣布禁止人类进入兽族领地,但偶尔会有偷渡者前去,某支商队被发现,兽族追赶而来,商队躲进了一座小城里,兽族的士兵便将那座城的人全部杀死,最终人族对兽族宣战,究其原因,似乎错方在我族,但你接触的知识呢?” 迪亚休想了下说,“兽族劫掠我国边境,屠杀、凌辱吾等同胞,我们才对兽族宣战。” 杜戈梅笑了下,“世事就是如此,无论本身错在哪一方,一旦上升到战争层面就再无对错,想想看,哪怕你是侵略者,可有人杀死了你哥哥,你会放过他吗?如今的战争就是如此,我们自诩正义,可一旦我们进入卡尔特境内,卡尔特的民众绝对会视我们为死敌。” “这也是总帅一直不愿意发动圣焰天罚的原因?” “同属山域,都是同胞啊,”杜戈梅哀声说。 “所以卡尔特才会选择不回防,即便王都被围?” “卡尔特的军队总帅肯定对这种情况清楚不过,我们应该迅速脱离卡尔特,从南部追击卡尔特叛军。” “但既然敌军总帅知道这种情况,他们肯定不会在我国境内缓慢前进,恐怕他们从一开始目标就只有一个,”迪亚休猜到了敌人的目的。 “是啊,”杜戈梅感叹道,“本身我并不担心,但我国却与卡尔特不同。” “不同?” “倘若王都被围,陛下会坚持不降吗?” 迪亚休沉默无声,他抚摸着巨龙的鳞片,轻声说,“那就别给敌人机会。” 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背后是高高挂起的朝阳,迪亚休觉得有些疲了,伸手抓住缰绳,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不是有些厌恶战争了?” “从来就不喜欢。” “但恐怕你我都要死在战场了,迪亚休,”杜戈梅声音里带着笑意。 胯下的巨龙忽然朝天空震翼怒吼,龙炎仿佛要把天空点燃,迪亚休又一次睁开眼睛,一群如乌鸦般黑点逐渐变大,宽大的龙翼遮住了阳光。 “比速度黑鳞甲巨龙是比不过铁翼飞龙的,”杜戈梅抽出了佩剑,“但我们并不需要逃跑。” 迪亚休仰头望着那立于群龙之上的蓝色巨龙,想要看清那名不知名的龙骑士的脸。 群龙缓缓降下,那高处的巨龙处在了和迪亚休同一高度上,迪亚休已经可以看清了那名骑士的脸,他取下了龙枪,对着前方说, “洛维斯基王都卫戍龙骑队长迪亚休,很高兴与阁下战斗。” “佩尔西斯之王,艾尔特夏,”龙背上的骑士高声回应。 迪亚休将龙枪紧握。 “荣耀皆系于吾身,荣耀皆系于此剑。” 金色巨龙张开龙翼,朝遮蔽天空的群龙扑去,龙枪狠狠刺出,那个身影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山域的大地都仿佛被照耀。 …… 洛维斯基王都,维科海托,绯宫。 夏罗恩猛的掀飞了餐桌,宫廷女官立在一旁,哪怕瓷碗碎片割破了她的小腿,她也不敢移动,背后那些年轻的侍女都已经吓得缩成了一团,她清楚的记得,这是最近几天以来,国王陛下第六次掀翻餐桌,一切的开始,是那次雨夜中的家庭晚宴。 玫瑰王后一动不动的端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 “海尔瑞拉是怎么回事!”夏罗恩瞪着玫瑰王后,眼中仿佛要跳出一头野兽。 玫瑰王后挥手,侍女立刻上来收拾起了凌乱的屋子,她面无惧色的看着夏罗恩,“信上说的很清楚了,我哥哥病逝了,国内现在为王位继承权已经闹翻了天,当然不可能给予洛维斯基足够的援助。” “可信里说王位继承人倾向支持卡尔特!支持卡尔特!”夏罗恩抓起那封信甩在了玫瑰王后脸上,“你可是海尔瑞拉的公主!你可是洛维斯基的王后!现在你的那些侄子们想要投靠我的敌人!” 坚硬的信封在玫瑰王后苍白的脸上留下深深的红痕,玫瑰王后弯腰将掉落的信封捡起,重新放在桌子上。 “投机者不就是那样吗?陛下难道忘记洛维斯基是如何崛起的?不过是百年前海尔瑞拉选择支持洛维斯基,如今洛维斯基式微,他们寻找新的合作者,不是再正常不过。” “我不允许背叛!”夏罗恩吼了一声,“绝对不允许海尔瑞拉的背叛!如果不想你的那些亲人死去!就让他们明白,洛维斯基才会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别自欺欺人了,”玫瑰王后冷声说,“提厄尔死了,魔法师军团的力量也被削弱了大半,卡尔特的叛军已经占领了布雷,马上就到王都城下了。” 夏罗恩愣住了,继而踉跄的瘫坐在座椅上,愤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的扑倒在玫瑰王后座椅旁,不断握着她的手,“薇儿,你一定可以救这个国家,薇儿……薇儿……” 玫瑰王后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脸上的红痕逐渐褪去,她轻轻抽掉了被握住的手,“我会回海尔瑞拉一趟,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夏罗恩仰望着玫瑰王后的脸,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我希望我回来时,柯修将完好无损的在城门迎接我,”玫瑰王后低下头,“可以吗?” 夏罗恩忽然恍惚了,他看清了那道红痕,他伸出手抚摸着玫瑰王后的脸颊,鬓角的秀发有些泛白。 “这就是你的目的?”他问。 “政治间的联姻,陛下还相信爱情?”玫瑰王后微笑。 夏罗恩也微笑,“本来是不信的,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时就相信了。” “可我从来都不相信,”玫瑰王后拢裙起身。 夏罗恩缓慢地从地上站起,玫瑰王后转身朝外走去,他不知为何突然莫名的恐惧了起来,他抬起手,嘴唇微张: “不要去了……” 玫瑰王后没有停下,逐渐消失在了夏罗恩视线里,夏罗恩忽然朝外跑去,可刺眼的光芒下,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有一个影子在慢慢靠近。 “陛下,杜戈梅总帅回来了!”来人说着,语气中没有欣喜,而是充满了慌张。 夏罗恩没去看来人,视线终于清晰,那抹熟悉的身影却依旧模糊。 第751章 逝去之人 红色是这座城最美丽的颜色,黑色则是这座城最悲伤的颜色,或许是因为对暗神的厌恶,或许是对黑暗那种莫名的恐惧,黑色从一开始就代表不详。 今天又是黑色袭满双眼,绘制着红色蔷薇的黑色军旗飘扬在城门上下方是缓慢前进的马车,原本华丽的顶盖被黑色帷幕覆盖。 行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流露出哀伤,人对死亡有种天生的恐惧,女人们向诸神祈祷,男人们则纷纷俯身行礼,向逝去之人表达哀思,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孩童透过拥挤的缝隙看清了那辆行走的马车,微风吹动黑色布帘,两个人似乎在其中长眠。 洛林目送着马车驶向王宫,国王陛下将亲自为死去的将士佩戴徽章,这是给予死者最大的荣誉。 “尸体是一个少年送来的,”助理声音极为低沉,“根据城防卫的人形容,应该是佩尔西斯王,艾尔特夏。” “也就是说袭击他们的是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洛林武语气冰冷,“袭杀敌军主帅,这是骑士应有的行径吗?本身佩尔亦黎来王都时,联邦还以为佩尔西斯并非蛮民恶地,可如今,那仅存的骑士精神也他们也失去了。” “也许不能这么说,”助理小声说。 “嗯?”洛林皱眉。 “当时执勤的城防卫队长询问了佩尔西斯王一个问题,”助理说,“那位队长问杜戈梅总帅与迪亚休队长是否是被他杀死的,佩尔西斯王点头说是。当时他已经跳下飞龙,扛着两人的尸体,而城防卫有数百人,完全可以轻易杀死他。” “结果呢?我们还不是放他走了?该死的正义与荣誉,迟早会断送这个国家!”洛林训斥。 “并非如此,”助理摇头,“城防卫之所以让他安全离开,是因为他说了一句话。” “什么?” “他说,出于国家利益,他不得不执行拦截总帅大人的任务,但出于骑士精神,他接受了迪亚休队长的挑战,这并非一场暗袭,而是一次决斗,他此次来也并非是为了炫耀胜利,而是因为他听前任佩尔西斯之王和柯修殿下说过,希奥特的战士入土前,需要有人讲述死前的表现,这是对一个希奥特人最大的尊重,他说,迪亚休队长和杜戈梅总帅,勇敢且毫无怯懦,将被全体佩尔西斯人所铭记。” “这样么,”洛林仿佛突然变得苍老起来,他不再说什么,拄着拐杖朝王宫的方向走去,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杜戈梅被埋葬进了绯宫外的树林中,那是这座城市诞生时就存在的地方,浓密的奇特红树生长了千年,里面埋葬的是洛维斯基历代国王和对这个国家做出卓越贡献的人。 相较于杜戈梅这位兽皮战争时期的英雄统帅,只拥有一个普通职务的迪亚休被安葬在了城外的公墓里,那里埋葬了许许多多希奥特的战士。 龙枪插在墓碑前,麻雀偶尔会落下,伽贝斯依靠在一处墓碑前,旁边放着一些水果和一瓶酒。 “哎,你还记得他吗?迪亚休,就是那个花都家喻户晓的龙骑士,你以前还跟我说,他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伽贝斯笑了,“我也这么觉得,出身贵族家庭,礼貌谦虚,英俊勇敢,真讨厌那小子,仿佛好处都让他占了……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也不是那么值得托付终身,战士终究会死在战场上。可你却说战士最伟大……” 正午的阳光照耀着整个墓地,远处缅怀迪亚休的人群一点点散去,落在墓碑与武器上的鸟儿陆陆续续飞起,伽贝斯端起酒瓶喝了口,缓慢站起身,伸手擦拭着一下身后的墓碑,转身朝后方走去,旁边的龙枪闪耀着光辉。 “我的朋友,”伽贝斯深吸一口气,“连你也输给了那个佩尔西斯之王么?我虽然想替你报仇,但我可没有你强,只怕依旧是去送死喽,不过……”伽贝斯扫视了一下这片墓地,“我挺喜欢这里的。” 伽贝斯仿佛看到了一双眼睛,他转过身,墓地远处站着一个少女,淡蓝色的长发在黑色礼服上晃动,是王妃艾妮娜。 艾妮娜对他低了低头,伽贝斯没有动,艾妮娜低头朝墓地深处走去,伽贝斯放下酒瓶跟了过去,树林掩映间一个小型墓地出现在视野里,伽贝斯似乎记得,这是一处市民墓地。 艾妮娜停在了一处新立的墓碑前,旁边也有很多新的墓碑,她站在那座墓碑前,沉默一会儿,然后跪了下去。 伽贝斯忽然明白了那个坟墓下埋葬的人,联邦魔法师公会副会长,伽贝斯。 没人喜欢提厄尔,所有人都喜欢坎斯雷德,花都的市民都这么说,坎斯雷德和蔼可亲,待人温和,总是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而提厄尔则像一头火牛,动不动就发怒。伽贝斯也承认这点,他确实也不喜欢伽贝斯,虽然原因并非是那样。 “许多人都觉得是副会长引起了这场战争,”艾妮娜轻声说,她也知道靠近的伽贝斯。 “毕竟直接导致这场战争的是提厄尔副会长的那个禁咒,”伽贝斯停在艾妮娜身后,“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就死在了那里。” “所以就没人关心他的死亡,连尸体没有了,是罪有应得吗?”艾妮娜转头问。 伽贝斯沉默着,女孩眼中透露着悲伤,那是他人无法理解的悲伤,就像是亲人离世。 “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他是为了联邦而牺牲的,只是……他这个人情商太低了,没人会喜欢他这种人,算不上讨厌,但绝对不喜欢。” “可即便是副会长那么刻板的人,也会有人喜欢的,”艾妮娜轻声说,“老师曾给我讲过,副会长与一个女人的故事,只是最后那个女人死了,只留下他们的孩子。” 伽贝斯忽然一怔,他回忆起了那个和艾妮娜形影不离的女孩,比起他那个让人厌恶的父亲,那个长头发的女孩总是沉默,沉默地像个影子,后来影子消失了,死在了铺满橡树叶的街道上,那个叫艾米丽的女孩。 他对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并不了解太多,只是偶尔会在执勤时看到夕阳下,女孩带着笑容的脸。 他对艾米丽的印象变得充实,是来自一个女孩,喜欢跟在菲露特旁边的克拉茜,只是一切都消失了,总是板着脸的提厄尔,如影子般的女孩艾米丽,还有那个懂得很多的克拉茜,还有他的菲露特。 第752章 离别序曲 “伽贝斯队长的亲人如果被杀,也会毫不犹豫的替她报仇吧?”艾妮娜问。 “绝对,”伽贝斯说。 “可副会长连可以报仇的人都没有,杀死艾米丽的是机械,杀死克拉茜的也是机械,他只有找机械报仇,虽然很难接受……” “但可以理解,”伽贝斯说,“很多事情本身就没有对错,但很多事情都有原因,有些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无法理解,宽恕或是苛责都会有,只要自己相信自己所做的是对的,就不要管这么多,虽然我很讨厌提厄尔副会长,但我相信,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一定很喜欢他,一定……” 艾妮娜站起身,悄然滴落的眼泪湿润了额前的发丝,她擦了擦眼睛,语气坚定的说,“我希望结束这场战场。” “我也希望,”伽贝斯同样说。 阳光透过浮动的树枝落下,光影交错,麻雀又叽叽喳喳地落下,风扬起了艾妮娜的秀发,她抬起头,远处是白鸟纷飞间的圣塔,白羽空州。 “前段时间听说陛下将殿下和柯修王子禁足,现在看来是假的消息了,”伽贝斯忽然说。 艾妮娜却摇了摇头,“是真的。” “那?” “海尔瑞拉国王病逝,原本支持洛维斯基的海尔瑞拉分成了两派,”艾妮娜也或多或少接触到了一些政务消息。“老国王次子选择支持卡尔特,以此获得了国内贵族们的支持,而国王长子目前正在犹豫,老国王选择的继承人是他,但要想继承王位,就势必需要接受老国王的政策,继续支持洛维斯基,可战场上洛维斯基节节败退,所以父王让母后前往海尔推拉来稳定局面。母后提出一个条件,就是让父王解除柯修和我的禁足。” “去海尔瑞拉?”伽贝斯忽然张大了眼睛。 “是,”艾妮娜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璇难道没告诉过你吗?”伽贝斯忽然慌乱起来,“她说海尔瑞拉很危险,很危险,她虽然一直没说什么原因,但我相信她的判断。” 艾妮娜瞬间僵在原地,她想起来了,她想起了那个银发的维尔特拉人最后的提醒,她忽然觉得海尔瑞拉这个名字如冥界地狱般恐怖。 “没事,”伽贝斯急忙说,“我去找陛下,应该还能追回王后殿下。” 艾妮娜还没有开口,伽贝斯已经跑出了墓地,不知为何,艾妮娜总觉得,仿佛有一双手扼住可她的喉咙,让她快要呼吸不出来了。 …… 绯宫,花厅。 伽贝斯跟随着国王夏罗恩朝前走着,夏罗恩听完了他的话,却始终沉默。 “那个维尔特拉人说的?” “是,”伽贝斯感到了不妙,国王陛下如今对机械已经深恶痛绝了。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出使海尔瑞拉都势在必行,”夏罗恩说。 “我知道海尔瑞拉对我国十分重要,但倘若海尔瑞拉方面支持卡尔特,王后殿下恐怕会身现危险之地,”伽贝斯说。 “你还是不知道,”夏罗恩语气冰冷,“贝伦的军队已经在海尔瑞拉国境集结。” “什么?”伽贝斯大吃一惊。 “比起卡尔特,贝伦恐怕对我们威胁更大,贝伦的人已经与那个半精灵的女人秘密联系了,一旦贝伦军选择南下,海尔瑞拉将根本无法抵抗,无论是卡尔特还是洛维斯基,都无法阻拦贝伦的铁蹄,有了海尔瑞拉的支持,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夏罗恩回头瞥了眼伽贝斯,“我们需要取得海尔瑞拉的支持。” “可比起卡尔特与贝伦,我们似乎并不是可以被考虑的对象,”伽贝斯疑惑道,“王后殿下虽然是海尔瑞拉的长公主,但如今的海尔瑞拉已经不是当年了。” “正因为如此,我让薇儿带走了卫戍龙骑,”夏罗恩低声重复着,“所有的卫戍龙骑。” “所有?”伽贝斯一愣,“可卡尔特已经占领布雷,随时都可能进攻王都,没有卫戍龙骑我们……” “这就要看你了,”夏罗恩低声说,“伽贝斯,从今天起,你将接替迪亚休的职务,担任洛维斯基王都卫戍龙骑领长一职,不过别担心,从布雷到这里还有一段路程,而且有坎斯雷德会长在,王都会有一层攻不破的屏障,敌人并不知道卫戍龙骑离开,等到卫戍龙骑归来,他们不仅会带来海尔瑞拉的支持,还会带来贝伦的臣服,我们依旧是这场战争最终的胜利者。” 伽贝斯一直低身鞠躬,直到夏罗恩离开,他才直起身,瞟了眼旁边的花丛上的毛毛虫,苦笑着说, “真想找个人庆祝,但似乎只有你了。” …… 卡尔特,马铁城。 “那边,兰洛在那边,”西恩第三次指着他已经彻底无法忘掉的方向了。 白色骏马在街道上哒哒的行进着,身后的女孩踩在马鞍上,踮起脚尖去看那被高楼挡住的方向,她似乎记下了,又拍了拍西恩的肩膀,“那维尔特拉在哪?” “维尔特拉在东陆,又在北边,当然是那里,”西恩依旧不厌其烦的指了下另一个方向,“路痴小姐,究竟是如何来到兰洛的?真的不会迷路?” 琳不满的锤了下西恩的脑袋,“主要是我的马不在这,维尔特拉人从不管方向,跨上马,马会会带你去想去的地方。” 西恩笑了笑,“那别急,很快就要回帝都了。” “很快?” “对啊,这场小小的战争就快结束了,”西恩拉动缰绳,骏马在街道上掉了个头。 “结束好,我不喜欢希奥特,”琳点点头,“这里空气很难闻,不过海尔瑞拉就挺好的。” “海尔瑞拉也是希奥特的一个邦国,”西恩纠正,“不过确实比这里好,那里总是有很多美丽的小姐。” “花心团长,”琳坐了下来,“兰洛的美人可比希奥特多。” “似乎是这样,”西恩淡淡笑了下。 “你还要逛多久?骑马在这里转来转去有什么意思?”琳抱怨道。 “我喜欢策马入城的感觉,就仿佛你拥有了这座城市,”西恩竖起手指作嘘声状,“别说话,听,歌声……” 琳将信将疑的竖起耳朵,可她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什么。 “冥界的歌声,”西恩说。 第753章 月城之月 海尔瑞拉,一座百鸟与贸易之都。 毗邻天壁山脉的海尔瑞拉地理位置不可谓不好,东侧是耸入云端的天壁山脉,南部茂密的古老森林,希奥特与精灵的贸易由此开始,东陆的货物通过那座贯穿天壁山脉的隧道源源不断运送进来。 气候温和,千里沃野,独特的环境导致海尔瑞拉人独特的特点,善商,善商带来的一个不好的影响就是弱武。海尔瑞拉北部是以强悍好战着称的贝伦,西侧就是希奥特联邦的统治者洛维斯基,从一开始,海尔瑞拉就依附于夺原之战的胜利者,长久以来,国民也都慢慢认可了这个政策,毕竟比起赚钱,他们觉得战争无疑是愚蠢的。 海尔瑞拉人不好战,但商业贸易离不开佣兵,随着卡尔特魔神战争的发生,越来越多在海尔瑞拉的佣兵选择去卡尔特冒险,但海尔瑞拉并不担心,对于这项大陆最繁荣的职业来说,永远都有源源不断的人从东陆来到这片西陆大陆,他们走出天壁山脉隧道的那一刻,就可以看到那座高山上的城市,海尔瑞拉王都,月城。 当年诺伊修斯跨越天壁山脉时,降落在了当时的王都,传说十二军统帅之一的兰洛,看着这座河流环绕下的山中城市,黑夜中就仿佛一轮圆月挂在山尖。 传说或许不可考,但海尔瑞拉的人都忘记它原本的名字,而称呼它这个美丽的名字。 行进在山下的板车上,男人抬头看了眼那座城市,又继续躺了下来,女士遮阳帽盖住了大半张脸,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同时口中轻声说, “白天也并无特别嘛……” “其实是有的,天壁山脉的许多珍奇鸟类都会在傍晚时落在城上,你对着城市嘘一声,群鸟就会在夕阳下飞起,很漂亮的,”赶车的农夫这么说,他对于这个半路捎上的外乡人本来还有些兴趣,但这个外乡人似乎对这个国家没多大兴趣,他有些不开心,毕竟对于王都的美丽他还是颇为自信的。 “鸟兽有什么漂亮的,一座城市的美丽是由一座城市的美人决定的,”男人颇为轻佻的说。 “年轻人脑袋里总是些没用的,漂亮能当饭吃,还不如找个力气大的,干起农活来也快,”农夫停了下,又回过头说,“不过你还真来对地方了,月城的美丽三分之一是那鸟,三分之一是那月,剩下三分之一就是那个美人了。” “那个美人?”男人似乎来了兴趣,“是单只一个人吗?” “倒不是单指一个人,不过她是全海尔瑞拉最美丽的女人,”车夫没缘由的傻笑了起来。 “谁?” “当然是鸢公主了!” 男人愣了一秒,又撇了撇嘴躺了下去,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不相信?” “我见过你们的鸢公主了,原以为会有更漂亮的,听你这么说,对这座城市的兴趣少了很多了。” “我说你这个外邦人,公主殿下那么美丽,你还不满足?还想见更漂亮的?” “这才是男人应有的追求,”男人微笑。 农夫不再多问,他觉得这个男人吹嘘的过头了,他不相信世上还有比公主殿下更漂亮的。 “听说鸢公主最近情况不怎么妙啊,”男人忽然又悠悠的说。 农夫一愣,他虽然很少关注这些,但来往于王都,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点。 “怎么不妙?” “老海尔瑞拉王突然暴毙,王位继承悬而未决,大王子虽然是理所应当的继承人,但国内那些商人势力都相信卡尔特会赢得这场战争,二王子借助他们的势力正在雇佣大量佣兵涌入月城,过不了多久就会杀死你们的大王子成为新国王,当然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异族姐姐也肯定在死亡名单里,毕竟鸢公主可谓是王都百鸟会的会长,商人都还是很认可她的,只可惜是个异族女性。” 农夫有些吃惊,百鸟会这个名字他只是偶尔听到过一次,看起来这个外邦人十分清楚这些东西。 “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可没乱说,这是事实,实不相瞒,”男人忽然坐起身,认真的说,“鸢公主活不了几天了。” “小心祸从口出,”农夫提醒了句。 男人只是微笑,拉下遮阳帽轻轻嗅了下上面的芳香。 “快进城了,最近查的很严,别紧张,”农夫又说。 板车从并不陡峭的山路上行进,远方的城市一点点变大,古旧的城墙上落满形态各异的鸟类,海尔瑞拉的旗帜在风中翻卷,偶尔会有快速驶出的马车沿着下坡路狂奔,带起了沙尘。 “这个送你当礼物了,”男人将遮阳帽取下,放在车夫身旁,“是个新的,回去送给夫人,她应该会很开心。” “这不是你准备的礼物?”车夫一愣,“来月城不是投奔亲人的?” “是礼物,但是是来海尔瑞拉时一个美丽的小姐送给我的,”男人散漫的说。 农夫腾出一只手,触摸了一下遮阳帽,柔软的触感告诉他,这应该价格不菲,他忽然有点相信男人的话了。 “是怕月城的情人发现你的秘密吧?” 声音逐渐飘荡在空气中,农夫疑惑的转过头,板车上的货物平静的放在那里,似乎并不曾有人待在那里。 “停!” 城防卫的声音惊醒了农夫,农夫急忙勒停马车,跳下来赔着笑脸,可忽然他透过城内熙熙攘攘的人流,仿佛看到了那个一身古朴皮甲的男人,略长的头发随风飘动着。 男人左顾右盼在街道上走着,他常常停在一个路口,看大部分男人去向那里,他就会选择跟过去,不知走了多久,他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但依旧有许许多多的男人选择走进那个城墙边的房子里。 装饰华丽的房子里却没有见到人,男人有些木愣的站在门口,门里立刻闪出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黑色蕾丝长裙修衬着丰满诱人的身体,金色长发盘成复杂的发髻,披着一个丝绸披肩,女人毫不掩饰的打量着这个英俊男人,但看装束像是个佣兵。 “先生是来应聘佣兵的吗?那不是应该去佣兵公会吗?” “这不是妓院吗?”男人笑着说。 第754章 波澜不惊 女人面容僵住了,末了又忍不住捂嘴浅笑,她还从不见过如此直接的客人。 “是啊,”她慢慢扑进了男人怀里,“先生看起来刚到月城,一路风尘仆仆,什么都不干,先来妓院,可真是特别。” “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见过美丽的女士总是会让我消除旅途的疲劳,”男人抓住了女人不老实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俯下身盯着女人的眼睛一刻不移。 “你看起来有些疲惫,好好休息,晚上我想去看月城的夜景。” “你需要一个人陪,”女人抬头望着男人,“别勉强了,我已经老了,有年轻的陪着你呢。” “但我希望你陪我去看这美丽的月色,”男人轻声说。 “当然可以,”女人挣脱了男人的手,转身朝后走去,“喜欢哪一类型的?姐姐给你介绍个。” “有没有异族?”男人问。 女人猛的回身,男人英俊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看起来并不像开玩笑。她神秘一笑。 “圣法可严令禁止哦。” “没有?” “当然没有。” “你骗我,”男人眼中露出狡黠的目光,“明明就是有的。” “哪里有?”女人扫视了一圈,最后看着男人,“明明就没有嘛。” “不是有一个半精灵的女性吗?”男人抬起手,摸了摸耳朵,“她一只耳朵是那种尖尖的,让人想一口吃掉。” 女人脸上忽然一变,语气中已经没了诱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鸢公主,我说的就是鸢公主,”男人伸手整理了下衣领,“就告诉我来找她了。” “你?” “卡尔特王国特使,祝歌,”男人低声说。 …… 象牙白的大理石地板在花团锦簇的庭院里蜿蜒曲折,夕阳已经落下,橘红色的光芒洒满了凉亭,祝歌淡淡地哼着歌从中穿过,古藤木椅上坐着一个女人,侧着脸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色彩斑斓的金鱼在石边游动,她侧脸很美,精致的下巴被芊芊玉手托着,长长睫毛下是双仿佛红玛瑙般的双眸,乳白色的皮肤披上橘红色的纱衣,墨绿色的长发挽起,尖尖的耳朵上挂着青色泪滴型耳坠,在夕阳下晃动,撩拨着人的心弦。 “去妓院找我,难道祝歌团长就只有这一条路了?”鸢公主轻声说着。 “当然不是,”祝歌缓步走进,他没去打扰鸢公主,而是靠着亭子坐下,“你弟弟的眼线很多,我如果直接来这里,他肯定知道。” “知道就知道了,他还能吃了你?” “二王子也想要支持卡尔特,二王子也是依靠商人贵族们的支持,而商人贵族最看好的应该是你吧?鸢儿。”祝歌说。 “看好是看好,我是女人,又是异族,怎么可能成为海尔瑞拉王,他们都会选择支持我那个蠢蠢的弟弟。” “也就是说你心里其实想成为海尔瑞拉王?”祝歌问。 鸢公主收起手臂,转过头看着祝歌,继而又莞尔一笑,“谁不想呢?” “如果卡尔特的势力说我们只认可你呢?” 鸢公主一愣,沉默一会儿说,“可能吗?卡尔特如今也是强弩之末,是海尔瑞拉选择你们,而不是你们选择海尔瑞拉。” “如今月城势力错综复杂,海尔瑞拉王室支持大王子,也倾向继续支持洛维斯基,二王子则掌握商人和一些贵族,他们之所以选择卡尔特,并非是看好卡尔特,而是为了扳倒洛维斯基,不过所有人都忘了贝伦,贝伦军队明明早就可以进入洛维斯基境内,却依旧停在三国国境而止步不前,无非就是想卡尔特和贝伦鹬蚌相争。不过贝伦如果想进入海尔瑞拉,势必需要选择一方支持,如今看来支持大王子是最合适的,只可惜海尔瑞拉人对那群蛮民没有任何好高,王室更是如此。他们恐怕很快就会来找你了,同是被看不起的人,总是会抱团取暖。而鸢儿你,手握卡尔特和贝伦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的登上王位,倘若缺失卡尔特,你恐怕并不能如愿以偿,所以卡尔特不着急,僵持的局面就让他僵持下去,但你不同,失去王位只会是死路一条。”祝歌说, “还不止如此,”鸢公主抬起手抛来一封信,“我那位美丽的姑母就要来海尔瑞拉了,她是代表洛维斯基,本身犹豫不定的贵族肯定会选择支持洛维斯基,毕竟合作这么多年,双方相处的很融洽。” “那玫瑰王后不应该给大王子信函吗?”祝歌疑惑道。 “她知道国内局势在我控制之中,我如果同意支持洛维斯基,会有大批人跟随我,因此她信里说可以满足我的要求。” “看起来鸢儿你很抢手啊,”祝歌看着信封说。 “可你说我该相信谁?”鸢公主问。 “卡尔特……” “卡尔特其实谁都不需要,它不需要任何盟友,海尔瑞拉如果支持卡尔特,卡尔特取得这场战争胜利,不出五年,海尔瑞拉同样会覆灭,那些老东西不清楚卡尔特,我可很清楚,”鸢公主笑着,“贝伦更是如此,贝伦常年疲于应对兽族,对山域局势根本无暇顾及,他们这次之所以想要渗入卡尔特,不过是想改变原来被动的局势,但他们是一群蛮民,眼中除了女人和荣誉似乎没什么能提起他们兴趣了,海尔瑞拉和他们合作,难道是要我嫁给那群黑牙蛮子?我可讨厌死他们了。” “这么来看,你们和洛维斯基的合作恐怕是最好的了,”祝歌耸耸肩,“就算不选择卡尔特,也别选择贝伦,我也讨厌那群黑牙蛮子。” “洛维斯基确实是最好的选择,”鸢公主望着平静的湖水,“但我将失去所有,有洛维斯基在,我永远都是那个低贱的异族,永远也不可能被正视,也许还能活命,也许连命都没有,山域局势如此复杂,我似乎不应该坐以待毙。” 祝歌抬手压下那份信,扣下一枚纽扣扔进湖里,平静的湖水泛起涟漪。 “所以我要让局势更复杂些,”鸢公主轻声说着。 “就比如杀死你父王?” 第755章 鸢公主 秋风从墙外吹入,群叶渐红的树枝摇动,枫叶如雪花落下,落满池水的一角,涟漪停了又起,仿佛不知疲倦。 “可不是我杀死他的,”鸢公主含笑的面容上仿佛先进入了冬季,“别开这种玩笑了,虽然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但我依旧是他的女儿,他死了,我的处境反而变得更危险了不是么?” “那可不一定,从表面上看来,老国王死去,却是对你很不利,但倘若老国王强行将混乱的局面稳定下来,就比如他选择继续支持洛维斯基,恐怕国内势力也会陷入某种平衡,老国王早已经病入膏肓,迟早都要去见冥王的,让他安排好后事再死,那恐怕是你最不愿看到的吧?”祝歌转过头,“鸢儿。” 鸢公主冷若冰霜的脸上又绽出笑容来,笑容愈发灿烂,慢慢变得有些癫狂,原本靠近的鱼儿仿佛受到惊讶一般突然散开。 “他死不是很正常吗?”她眼睛看着湖面,“一点没错,海尔瑞拉王的女儿本身就是一个商品,联姻用的廉价商品,洛维斯基已经不需要海尔瑞拉的女儿,不过他并不担心,她姐姐还是洛维斯基的王后,但商品就是商品,原本的买家不需要了,还可以换一个。” “美丽的商品,总是需要一个怜惜她的主人,看鸢儿这么不开心,我也许猜到了你父王给你准备的买主是什么了。”祝歌说,“贝伦吧?对于海尔瑞拉最合适的选择就是联合贝伦,继续支持洛维斯基,这样的话卡尔特将无任何机会,而且贝伦也会成为海尔瑞拉的刀,一把与洛维斯基抢食的刀,老国王的计策挺好的嘛。” “好么?”鸢公主转头问,“可我不喜欢,所以我就杀死他了。” 祝歌整理衣服站起身,从胸口处取出一封信,放在了鸢公主怀中,“我可是知道你秘密了,现在可以合作吗?” 鸢公主捏着信,笑道,“就一封信?卡尔特可是妄图控制山域,空空如也的承诺,只会换来空空如也,还不如来一些切实的利益。” “也许你误会了,”祝歌摇了摇头,“那不是卡尔特王的国书,而是我给你的情书,我虽然代表卡尔特,但其实我还有个快要被其他人忘记的身份。” “什么?” “兰洛帝国炽焰骑士团团长。” 鸢公主愣了一秒,旋即又笑着问,“那祝歌团长其实并非叛国,而是假意投靠卡尔特,实际只是为兰洛寻找占领山域的方法,”她用信敲着下巴,“兰洛的军队已经进入卡尔特境内,如果再取得海尔瑞拉,岂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占领山域。” “如果那么简单,我就不会只身一人来了,我当然会带领千军万马前来,”祝歌说,“你说的有一点是对的,卡尔特不需要任何人,所以我来时他们给我的任务也只是劝说海尔瑞拉不支持洛维斯基,至于支持谁,那似乎不重要,而我之所以说我是炽焰骑士团团长,不过为了提醒公主殿下,您缺一位英勇的骑士。” “你准备帮我?” “当然,”祝歌单膝跪地,轻轻托起鸢公主的手,亲吻了下手背,“非常乐意效劳,我的公主殿下。” 鸢公主轻声说,“那就先帮我去解决掉那个女人和我那个蠢弟弟,这件事之后,你会成为我的丈夫,我会帮你报仇的,哪怕仇人是那位帝国皇帝。” “这样么,我很期待,”祝歌面无表情。 鸢公主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花丛中,抬手撕开了这封被男人说成是情书的信,印有铁焰花底纹的纸张,还有无比正式的话语都表明这确实是卡尔特国王的信,但就在信纸背后,画着一个年轻女子的侧脸,鬓角的发丝挽在耳后,尖尖的耳朵上有着一颗心形吊坠,她嘴里泛起笑意,将信纸重新塞进信封里。 “动情了?” 如夜莺般动听的声音在后方响起,来人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侧边,打量着沉思中的鸢公主。 鸢公主转过头,看着笼罩在黑衣中的来人,散落的袍子下露出一双穿着黑丝的长腿,她轻声问,“有问题吗?我确实有点喜欢上他了。” “当然没问题,不过那个男人狡猾的像只狐狸,”黑袍下的女人说,“虽然你并不比他稚嫩多少,但你一旦爱上他,就永远会被他利用。” “说的跟你好像挺懂似的,”鸢公主不以为然的微笑。 “我不懂,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坏了计划,”女人说。 “既然这么不放心,你就去和他一起去吧,”鸢公主说,“反正他也知道你在这里了。” “知道我?”女人有些意外。 “你们身上都有那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味,”鸢公主轻声说。 “真没意思,”女人似乎有些不开心,放下翘着的腿起身,“这种简单的事情,非要弄的那么麻烦。” “别觉得简单,”鸢公主沉声说,“你的对手可不止玫瑰王后。” 月城,海尔瑞拉王宫。 祝歌坐在二楼的窗台上,下方已经是遍地的尸体,而更远处的城市一角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让原本暗淡的月色变得分外明亮,他拔掉了肩膀上的箭矢,手掌上因为动作渗透出大量鲜血,原本他以为放一把火可以引走一些王宫守卫,但现实却是,王宫守卫依旧不少,而且有一个勇士不仅割破了他的手背,还送了他肩膀一根箭矢,不过如今那个人的尸体倒在了下方,他将佩剑放在窗户旁。 “知道为什么死吗?” 背后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蜷缩在床边,与外面的凌乱相比,这间卧室里倒依旧整洁,女人惊恐的望着窗台上的祝歌,那身火红色铠甲仿佛来自地狱的烈焰般恐怖。 “你到底是谁!” “祝歌,”祝歌回答。 “你是普拉卡派来的?”女人绝望的吼道,眼中已经噙满泪水。 “普拉卡?”祝歌一愣,他旋即明白过来,那应该就是海尔瑞拉的二王子,而背后这个女人就是海尔瑞拉的王后,不过王后似乎不太喜欢他那个二儿子,属于和大王子一派的,至于那个大王子……祝歌盯着远处,那个男人很聪明,也许是听到喊杀声,偷偷逃离了王宫,如今正聚集了大批城防卫前来。 第756章 毁灭创造 “你就快死了,”祝歌从窗台跨下,提起了旁边的佩剑,“也就不介意告诉你一些事情了。” 女人瞪大的眼睛,脸上写满了恐惧。 “是神派我来的,”祝歌蹲在王后面前,“神很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明明自己都是女人,却非要对其他女人这么狠心,可真是有趣。” “是她!”王后突然明白过来,她抓住祝歌手臂,“她虽然不是我的女儿,可我从没有责罚过她,从没有……我……” 王后越说越激动,到后面已经越来越泣不成声。 祝歌抬起佩剑,“我知道,我说的不是你,是她,她对你可很狠心呢。” 血液溅了祝歌一脸,王后的头颅滚到床腿旁,发丝与血液混合,祝歌抓起王后的裙摆,擦掉了佩剑上的血迹,反手合入剑鞘中。 “看起来做的挺漂亮的。” 女人漫不经心的走进来,同样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屋里的一切,穿着一身宫廷侍女的服装,曼妙的身姿让她可以清晰驾驭任何类型的衣服,如瀑布的红发垂下,一张纯白无暇的面具扣在脸上,暗红色的双眸里满含笑意。 “其实我挺讨厌杀死女人的,”祝歌抬手燃起一团火焰,抛向了王后的尸体,“并不是骑士精神,也不是贵族骄傲,我只是讨厌杀死弱小的人,那种死时眼中的绝望感总是能让我无法入眠。” “可你还是杀死了她,”女人说。 “我只是说讨厌,并不是不会做,兰洛的贵族礼仪别想在我身上看到,”祝歌对着女人伸出手,“来,跳一支舞如何?” 女人抬手打掉了祝歌的手,“我一生只会和一个人跳舞,而那个人不是你。” “真遗憾,”祝歌颇为遗憾的摇头,抬起手,原本女人手上戴着的白色长手套出现在他手中,他轻轻放在鼻尖嗅嗅香味,眼睛始终盯着女人暴露出来的手臂,那是一条暗红色的手臂,就像是岩浆组成。 “魔神之子大主教,芙蕾雅,帝国档案里有你的资料。” “你们竟然还关注我?” “实话告诉你吧,帝国拥有你无法想象的力量,想要覆灭魔神之子也并非不可能,只是那会浪费很多精力,而魔神之子对帝国来说也可以让帝国的子民更依赖帝国的伟大,当然会留着这个组织。只可惜你们在莫斯尔斯制造的惨案,让帝国无法再容忍你们的存在,所以才会有精灵森林那次行动,”祝歌将手套放在口袋里,“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大主教为什么在这里呢?” “救你,”芙蕾雅走到了窗边,“知道为什么王宫守备力量这么弱吗?” “为什么?” “因为去救大王子了,那场火引走了大量的城防卫,二王子的人已经趁乱进城了,大王子接到消息带领精锐去围剿二王子了,不过他发现王宫出事,肯定会赶回来的,虽然你很强,但与一座城为敌恐怕也很困难吧?” “那也就是说鸢儿其实知道这些事的,”祝歌忽然问。 “知道,”芙蕾雅点头,“你为什么装作这么惊讶?刚才和那个女人的谈话不是表明,你早就知道了吗?” “好吧,”祝歌无奈的说,又指了指窗户,“看起来人要回来了,我们从这走?” “走之前,还有一些小事情,”芙蕾雅抬起手虚空落下一颗红色魔法石,她随手拍进窗棂里,然后沿着房间不停走着,每一次停下都会塞进一颗魔法石,直到最后一颗魔法石被放进王后的尸体里,她站起身,所有魔法石在散发着荧荧光辉。 “挺高的,”祝歌站在窗台瞧了眼下面。“需要我抱你下去吗?” “很高吗?”芙蕾雅抬腿跨上窗台,毫不迟疑的跳下,黑白混合的宫廷侍服在空中碎裂,红色血翼从背后展开,转眼落上了王宫旁边的钟楼上,祝歌也跳出,火焰双翼舒展开来,转眼落在芙蕾雅旁边。 匆忙赶来的守卫潮水般涌进王宫,一个衣着华丽的男人从尸体中穿过,慌乱的朝楼上跑去。 “三,”芙蕾雅轻声数着。 “一,”祝歌接着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后方的高楼中响起轰隆的巨响,爆炸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王宫。 “结束了,”芙蕾雅的声音被火焰燃烧声遮盖。 “这才是开始。”祝歌轻声说。 “开始?” “大王子和王后身死,看起来支持洛维斯基的人将不再存在,但别忘记了,大王子和王后是被人杀死的,凶手肯定不会没有缘由的行动,那么谁是最大受益者?当然是二王子,如此一来,二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祝歌擦掉了脸上即将凝结的血液,“而玫瑰王后即将到达月城,背负了两条人命的二王子敢和玫瑰王后合作吗?洛维斯基一旦获得胜利,他这个弑父弑母弑兄的人还能当国王吗?” “明明是那个女人杀的这些人,”芙蕾雅笑着说。 “谁信呢?没人会相信,”祝歌淡淡的说。 “所以?” “所以,二王子肯定会死,玫瑰王后既然无法与他合作,那么玫瑰王后只剩下一个选择,”祝歌顿了顿,“就是鸢公主,其实鸢儿本不用这么麻烦的,但她太过谨慎了,谨慎到一步也不愿意错。” “这有什么问题吗?”芙蕾雅问。 “当然有。” “什么?” “如此一来,这个国家有且只有一个人能继承王位,而且她不必看洛维斯基的脸色,不必理会贝伦的求婚,不必关心卡尔特的死活,她就是海尔瑞拉的女王,可她的目的是什么?生存?报复?”祝歌摇摇头,“似乎都不像,而且她身边还有你,魔神之子的势力也在她手中,她究竟有什么目的呢?实在让人疑惑。” “你怕了?” “怕,当然怕,”祝歌轻声说,“怕她会死。” “真是浪漫的情话,”芙蕾雅碰了碰祝歌手臂,“那你猜我的目的是什么?” “毁灭这个世界,”祝歌抬起手抚摸着芙蕾雅的脸颊,顺势掀起了她的面具,“还有创造新的世界。” 惊讶爬满了芙蕾雅的脸,她不停地朝后退去,仿佛面前的男人像一个恶魔,可男人只是在微笑。 “我认识一个人,和你很像,不止是名字,”他用着微弱到极点的声音说 第757章 高空袭杀 月城周围的村落都看到了那场大火,冲天的大火足足燃烧了一夜才结束,焦黑的城堡耸立在晨光中。 晚起的人推开古旧的木窗,街道上景象映入眼帘,一些兽骑从下方穿过,崭新的板甲反射出刺眼的阳光,后方又是黑压压一群人沿着街道朝前走去,而前方就是那个燃烧了一夜的王宫。 一匹骏马逆势而动,从人群中冲出,马背上青年挥舞着皮鞭,骏马在街道上狂奔,直到被勒停在了一处密林前。 月城是一座建立在山丘上的城市,城墙在半山腰,位置越高越繁华,最高处时海尔瑞拉的王宫,不过因为坡度差距并不大,建筑高度足够掩盖其差别,山丘的大小限制了这座城市的发展,但就在这寸土寸金之地,城市西北角却单独开辟出了花园,栽种着古枫树,林间小道铺着形状各异的石块,末尾是一处建在一株参天古树旁的木屋,颇具异域风情。 年轻人瞥了眼身后的灰衣从者,甩动衣袖朝里面走去,崎岖的石路让他有些不耐烦,走到木屋旁时,没有任何犹豫的重重推开门。 门后仿佛另一个世界,不知名的藤蔓爬满了墙壁,树墩支撑的桌子摆在中间,旁边是一个栓在两侧墙壁上的青藤吊带床,一身浅白色云裙的女人侧身躺在那里,墨绿色的头发从青藤缝隙里垂下,仿佛古老诡秘的森林。 年轻人咽了口吐沫,又想起了来的目的,直接开口道,“姐姐睡得倒是很香啊!” 睡梦中的女人缓慢的睁开双眼,从床上跨下,走到了桌边,抬手整理着散漫的长发,“就我们两个,还有必要这么客气吗?海诺。” 被叫到名字的年轻人,愤怒瞬间爬满了脸,“我尊敬的姐姐啊!你可把我害惨了!大哥和母后昨晚是你派人杀的?” 鸢公主放下木梳,抬起头看着海诺,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除了你还能有谁?”海诺怒不可遏,他虽然也想杀死哥哥,但绝不是现在,他那个姑母很快就从洛维斯基来了,他已经想好怎么应对姑母的询问了,可如今大哥死了,姑母肯定不会原谅他的,而现在他都还没取得卡尔特的支持,想要登上王位会变得非常困难。 鸢公主拿起鸢尾头饰固定好头发,对着镜子淡淡的说,“除了我还有你啊?” “我?” “事到如今,你觉得还会有人相信他们不是你杀的吗?”鸢公主起身问,“没人会相信你的,所有人都会相信是你觊觎王位,而杀死了哥哥和母亲。” “可笑!”海诺一把抓住了鸢公主的脖子,表情狰狞,“我的姐姐啊!是你杀死他们,是你为了害我!你到底是何居心?” 鸢公主就那么一动不动,如玫瑰般美丽的双眼死死盯住海诺,海诺心里猛的一冷,他急忙松开手,开始后退。 “别那么紧张,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鸢公主轻轻揉了下脖子,“姑母今天中午就到,现在好好想想怎么应付她吧,把她应付过去,即便再多流言蜚语,可你依旧是海尔瑞拉的国王,民众和那群商人贵族们可不关心谁当国王,他们只需要一个来保证他们利益的人。” “你有什么好办法?”海诺低声问。 “姑母如今的处境并不比我们轻松,据我所知,卡尔特的军队已经占据花都门户布雷城,进攻也只是迟早的事,虽然花都有坎斯雷德坐镇,但机械那种窃神之力,谁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大威力,倘若不是父王新逝,姑母也许要跪下来求我们了,”鸢公主似乎想到了那个画面,抿嘴轻声笑着,“既然姑母这么焦急,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干脆就同意了她的要求,然后再找人……” “杀了她?”海诺说出这句话之后,浑身打了个机灵,“这可是与洛维斯基为敌啊!” “怕什么?”鸢公主面色愠怒,“把罪名都推到卡尔特身上不就好了!虽然姑母死在这里,但我们依旧出兵,洛维斯基王即便埋怨我们,短时间也无法怪罪我们,等待我们的人抵达王都旁再停下,看卡尔特和洛维斯基鹬蚌相争,适时给予正确的一方,一些小小的支持。” “可姑母来这里,身旁应该会有侍卫,而且月城里那些老东西和姑母交情匪浅,恐怕会很难动手。”海诺有些犹豫。 “城内不行,那就去城外,”鸢公主脸上闪过一丝转瞬而逝的轻蔑,“从洛维斯基到月城,有一条必经之路,那里有一座森林,她来肯定是会有巨龙护卫,你们在森林里准备好弩箭,绝对可以将巨龙击落。” “真的要这么做吗?”海诺低声问。 “你还有选择吗?”鸢公主反问。 …… 青叶林,盗贼聚集之地,海尔瑞拉商业繁荣,由此也产生了大量盗贼,冒风险做一把,运气一旦好,这辈子吃喝都不愁了。长久以来,青叶林的盗贼与附近的商人佣兵达成了某种平衡,佣兵选择将佣金的一部分给与盗贼,以此换来自己护卫的商队安全通过。 但长久的默契可以轻易被金钱改变,佣兵公会临时发出赏金极高的任务,剿灭青叶林的盗贼,半个时辰不到,就聚集了上百名来自异域的佣兵,这些刚来西陆的佣兵并没有和那些盗贼达成某种交易,碰到这种利润丰厚的任务,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 大批部队从月城涌出,朝远方的那处森林奔去,荡起的烟尘遮天闭日。 鸢公主站在城门上望着海诺出门远去,嘴角微微扬起,“可真是愚蠢啊!” “那接下来怎么办?”芙蕾雅在一旁问。 “马上给月城各个家族族长以及商会会长发请柬,告诉他们,有人图谋不轨,意图谋乱,”鸢公主转过身,压低兜帽,“我可不想拿一个混乱的城市迎接我那个美丽的姑姑。” “等洛维斯基王后来之后,这座城市已经完全在你的掌握之中,”芙蕾雅抬腿踩上城墙,“就算她再善谋,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你去哪里?”鸢公主回过头。 “我去看看那家伙,他混进了佣兵队伍里,”芙蕾雅说。 “随便你监视,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他是我的人,”鸢公主语气冰冷。 芙蕾雅没有回应,起身跳下了城墙,早已等候在下方的迅龙窜出,接住了她然后朝远方飞驰而去。 第758章 海之葬歌 鸟儿被不速之客惊起,盘旋在高空中,久久不愿意落下,下方的厮杀声逐渐平息,但那份血液独有的恐惧气息让它们感到恐惧。 海诺揉了揉脖子,随手抓起马鞍上的酒瓶喝了口,面前躺满了盗贼尸体,这群盗贼还以为这只是一场佣兵势力更迭,对这些新面孔毫无戒备,却不知这是他们的死期了。 随从从远方山寨里跳下,俯身道,“殿下,盗贼都已经处理完毕了,发现了大量金银珠宝,按您的吩咐已经全部被我们的人控制住。” 说话间一辆推车被从山寨里推出,银甲侍从将推车停在海诺旁边,海诺握着马鞭跳下,伸手掀开箱盖,耀眼的黄金白银让他有些晕眩,他一把将箱子推倒,黄金白银散落一地,远处清理战场和歇息的佣兵露出异样的目光。 “诸位!”海诺抛掉马鞭抽出腰间佩剑,“此次剿灭山贼的行动辛苦诸位了,但诸位舍命完成的任务会有多少佣金?一百?一千?这些和性命相比看起来并不算多,与其每天把脑袋提在刀尖上活着,倒不如舍命博一把!” 佣兵们面面相觑,似乎在考虑别人的意思,但毫无疑问,他们被说动了。 “这些就是我付给诸位的佣金,”海诺剑指远方山寨,“一切都是诸位的,只要诸位帮我杀死一个人!” “谁?”一个佣兵团的团长开口道。 海诺眼中布满血丝,“洛维斯基王后格尼薇儿,她很快就会从高空飞过,到时你们只需要将其击落,这些所有的黄金都是你们的!” “她可是洛维斯基的王后,杀了她我们还能活?”佣兵团团长低声说。 “洛维斯基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杀了她,我会为你们放行,兰洛,东陆随你们选择,”海诺将佩剑插入黄金中,“我们都是亡命徒,拼死一搏。” 几个熟络的佣兵团团长对视了几眼,他们确实心动了,但打动他们的不是黄金,而是这个年轻人的话,既然都是殊死一搏,也就不怕背后捅刀子了。 “我需要知道王后的守备,”那个佣兵团团长说。 海诺低头一笑,“没问题,实不相瞒,他应该会有一些巨龙护卫,但别担心,这里很隐蔽,巨龙飞的并不高,强弩完全可以将其击落。” 银甲从者从后方推出一排排巨型弩车,漆黑的箭头仿佛可以勾出人的灵魂。 “这是破魔弩,箭头淬炼了剧毒,虽然不足以毒死巨龙,但会让它们丧失飞行能力,巨龙从高空坠落,能活下来的人已经不是诸神庇佑那么简单的了!”海诺道。 几个佣兵团团长纷纷站起身,一个年长的人朝前走一步,“我们需要提前支付佣金,如果袭击失败……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这是当然,”海诺微笑,“那么诸位就准备一下吧!” 最后瞥了眼检查破魔弩的佣兵,海诺一抖缰绳,战马扬蹄嘶鸣,然后朝前方驰去。 “大人!”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出,海诺疑惑的回头,那是一个罩在黑袍下的佣兵,骑着一匹枣红色的笨笨龙,笨笨龙肥大的脑袋一晃一晃,显得无比可笑,但他还是勒停了战马,等待着佣兵赶上来。 “大人,”佣兵叫停了笨笨龙,“大人,这是准备去哪里?” 海诺略微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觉得大人不在这里待着有些奇怪,不是刚刚还说殊死一搏吗?大人难道是在旁边看热闹吗?”佣兵笑着问。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 “那击杀洛维斯基王后呢?” “什么意思?” “那群异域佣兵不清楚黑鳞甲巨龙,我可清楚,就那种破魔弩根本无法击穿高空中的巨龙鳞甲,”佣兵低声笑了下,“大人恐怕是把他们当做诱饵吧?” 海诺心里忽然一颤,他手指握住了佩剑剑柄。 “当诱饵就当诱饵,我也不关心他们的死活,”佣兵抚摸着修长的手指,“我只是比较关心大人究竟有没有能力击杀玫瑰王后,即便是偷袭也需要有一定的实力。” 海诺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松开了握住佩剑的手,“既然阁下都这么说了,您一定有确保万无一失的方法了。” “当然有,”佣兵取下指尖的一个墨绿色的戒指,“这里面有杀死神的武器。” “杀死神的武器?” “就是杀死神的武器,”佣兵将戒指抛了过去,敲了下笨笨龙的脑袋,又低声说,“虽然是魔神……” …… 碧空万里,阳光从苍穹直射而下,一点黑影在天际出现,逐渐变大。 海诺盯紧了光石镜中的那个影子,他虽然早就听说过卫戍龙骑,但却从没见过这群跨越天壁山脉的巨兽,影子逐渐变大,传说中的巨兽也出现在他眼中。 数米宽的龙翼仿佛席卷万里的乌云将太阳遮蔽,鳞甲开合,泛着耀眼的光泽,锋利的龙爪仿佛早把天空划开一道裂缝,巨大龙目射出摄人心魄的寒光,布满利齿的口喷吐着火焰,天空仿佛绽放了漫天的红花。 海诺一点点看着眼中的巨龙变得清晰,后方陆陆续续出现三只同样巨大的巨龙,中间的一只银色巨龙上飘扬着红色蔷薇旗帜。 “四只,”他放下了光石镜,表情复杂,“姑姑你可真是勇敢啊!” 海诺本身还忌惮这些传说中的巨兽,可如今只有五只巨龙,他长长松了一口气,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那个已经假设好的巨大机械台,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心此刻完全平静了下来。 是啊,那可是击杀魔神的武器,海之葬歌啊! 不过比起杀死那个勇敢的的姑姑,他一直焦虑的事情终于不再让他烦心了,海之葬歌都来了,那个人就是卡尔特的使者吗?这么想着,他将目光移到了那个依旧骑在笨笨龙身上的佣兵。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个佣兵转过头,面庞被兜帽遮住大半,仅仅露出的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那一刻,海诺忽然有种感觉,似乎那个笑容里写满了嘲笑。 第759章 空袭败亡 银色巨龙抖动着布满倒刺的龙尾,一双恐怖的龙目满是慵懒的望着远空,山巅上的城市在阳光下露出一点微小的影子,肉眼已经可以看到,铺张的龙翼降缓了速度,巨龙缓缓降下,看倦了高空的景致的骑士,朝下方长满作物和不知名的杂草的田野投下目光,随着移动,一座幽寂的森林映入眼帘,上空的鸟儿四散而逃。 “雷万,喜欢这里吗?” 听到询问的骑士收回了目光,平视前方,“禀报王后殿下,喜欢。” “你成为卫戍龙骑多久了?”玫瑰王后又问。 “五年,”雷万回答。 玫瑰王后低声咳嗽了一下,本就惨白的脸色愈发显露病态,她拿下手帕,又轻笑着问,“为什么要当卫戍龙骑?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职业。” “我家族世代从军,本身父亲是打算让我加入联军的,但五年之前我跟随父亲去观看了一次在花都郊外的决斗,”雷万说,“那是龙骑士的对决,一个佩尔西斯的佣兵击败了我们所有骄傲的骑士,被国王陛下称作佣兵骑士王,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佣兵就是佩尔西斯之王,我那时就希望有一天也可以成为像他那么强大的骑士,不过听说如今他死了,而且是死在了那个人的手中。” “艾尔特夏,佩尔西斯新王,”玫瑰王后说。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名字,队长就是死在他手上的,”雷万说。 “迪亚休败给打败佣兵王佩尔亦黎的人似乎并不让人惊讶。” “可我检查过队长的龙,龙翼上出现一个被腐蚀的伤口,佩尔西斯的龙骑士从不用那种带有毒性的武器,我也相信佩尔西斯王不会让人偷袭队长,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队长的龙早就受伤了,所以那只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雷万语气坚定,最后他说,“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亲自挑战佩尔西斯王。” “你会的,我们很快就会赶回去,”玫瑰王后望着下方,“恐怕会有个小插曲吧?” 雷万取下了龙枪,雷电般的枪刃指着下方的森林。 “她真是一点没长进,”玫瑰王后自言自语般说,“来到青叶林让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漫天的箭矢从林中飞出,仿佛倒置倾泻的黑雨,两侧的巨龙立刻交织飞出,狂暴的龙炎将箭矢燃烧成灰烬。 “那时我还是海尔瑞拉的公主,带着只有七岁大的珂莉卡来到这里露营,很少离开王都的我从没听说过还有山贼这种东西,当然青叶林就是山贼的据点,我们被那群山贼抓住,但很快巨龙喷吐着龙炎将青叶林烧成火海,巨龙随后降落,在漫天大火中将我带起,后来我才知道,救我的龙骑士是前来海尔瑞拉求婚的洛维斯基王子,逃跑的侍从赶回王宫报信,而刚好洛维斯基的王子就在王宫,王子便带着两名卫戍龙骑来到青叶林上空。” 一切都仿佛昨日重现,巨龙迅速低飞,龙炎一路喷吐,秋日干燥的森林迅速燃起大火,在漫天大火中一根漆黑的箭矢朝银色巨龙射来,雷万压低巨龙,龙枪对准箭矢刺出,火花如晴空雷电般乍现,虽然火势愈发剧烈,那种漆黑箭矢再也没出现过,野兽哀鸣声在下方响起,异兽拖着狼狈的人从林中跳出。 “很美丽的故事,那位王子就是国王陛下吗?”雷万问。 “不是,”玫瑰王后毫不迟疑的说,“是以前的他。” “其实陛下的变化是从战争之后开始的,”雷万不知为何说了这么一句话。 “因为战争开始前他还是洛维斯基的国王,还是希奥特联邦的议长,他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情,可战争爆发,他所拥有的一个接一个失去,他会为了自己所拥有的不惜一切代价,”玫瑰王后如玫瑰般的双眸中似乎在火中凋零。 “可陛下还拥有您,如果殿下也离开陛下,那陛下真的就失去了所有,我曾有过一个朋友,他是临时卫戍龙骑,就是那些平民出身却极为优秀的人,通常会给予他们临时骑士的称号,他在家乡有一个未婚妻,是镇上的贵族的女儿,他觉得配不上她,就千里迢迢来到王都,希望可以有一天获得爵位去娶那个女孩,只是最终他年龄过大,而被清除出卫戍龙骑,从始至终都没取得爵位,不过最后他依旧回了家乡,但那个女孩在两年前去世,有人告诉他,是女孩父亲逼女孩嫁给了其他人,女孩不愿意而上吊自杀的,祭奠过女孩之后他又来到了王都,加入了城防卫,我问他为什么非要获得爵位?他说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有没有爵位不重要,他只是希望不让那个女孩为难,爵位可以说服女孩父亲,可以让女孩不与父母闹翻,仅此而已,我想陛下也许同样是这么想的,他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国王,只是担心一旦他不是国王了,殿下和柯修王子的生活也许就无法保证,虽然你和柯修殿下都不会觉得那没有什么,但陛下不会那么认为,仅此而已,”雷万轻声说。 玫瑰王后愣了很久,惨白的脸上第一次泛起笑意,出自内心的笑意。 唯一的机会了,海诺在心中不停念动着这一句话,他按住了海之葬歌的发射按钮,牙形短刃被塞进了发射台中,角度一次次被调整,但那头载有玫瑰王后的银色巨龙始终在前进中,一刻也不停,原以为会起到牵制作用的破魔弩真的是毫无用处。 眼看银色巨龙即将飞出视野,他不再犹豫,最后一次对准角度,按下了发射键。 庞大机器开始运作,一股巨大的能量传输进发射台,白色蒸汽喷吐而出,牙形短刃在发射仓中跳动着,海诺的心脏也跟着跳动着,仿佛那颗短刃就要把天空中的巨龙切开。 短刃嗖的一声飞出,海诺快要激动的跳了起来,可忽然之间,一道红光闪过,那本以飞出的黑色短刃被凭空切开,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海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看起来速度并没有变慢。” 低沉的男声响起,伴随着长剑入鞘的声音。海诺怒不可遏的回身,却呆呆的站在原地,那个骑着笨笨龙的佣兵还在笨笨龙上,可后方的银甲骑士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大火将他们两个包围,活物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 第760章 噩梦重临 “你到底是谁!”海诺大吼。 “比起我是谁,你不应该更关心谁派我来的吗?” “是那个半精灵贱货!”海诺忽然反应过来。 佣兵抬起头,始终挂着笑容的脸上却没了笑意,“这么称呼我的未婚妻是不是不太礼貌?” “未婚妻?”海诺冷笑,“别开玩笑了!那种臭婊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了!你以为她怎么活到今天?全靠和别的男人上床!”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佣兵跳起笨笨龙,反手抽出腰间佩剑。 海诺不停朝后退去,他慌乱着抽出佩剑,“你想要什么?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财富?女人?比她漂亮百倍的女人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过我!” “我想要什么不重要,我只关心她想要什么,”佣兵抬起佩剑,“她说想要你的脑袋!” “那你就去死吧!”海诺猛的跳起,长剑笔直的刺出,佣兵依旧保持原有姿势挥剑,灼热的火焰从剑身中涌出,瞬间覆盖了海诺的身体,他像一团火球一样在地面翻滚。 佣兵不再去看他,走到海之葬歌前将其收进空间魔法器里,然后重新跨上笨笨龙,悠闲的走进大火中。 …… 月城所有贵族商客都盛装站在城门前上,正午阳光照耀的众人有些难受,寂月已经过了大半,冬衣离不开身了,热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旁边的随从取来了扇子,轻轻闪动着。 即便如此难熬的情况也没有人敢出声抱怨,那位半精灵公主今天突然发来信函说有人袭击洛维斯基王后,倘若他们等不来洛维斯基的王后,那么等待海尔瑞拉的只有洛维斯基的怒火了。 “来了!” 不知是那位贵族的随从突然喊了句,众人纷纷起身,侍从急忙撤掉了座椅和扇子,贵族们涌到最前面,注视着那几个越来越大的小点。 “火!”又一个随身携带光石镜的贵族夫人惊呼。 其实不用喊,所有人都看到了森林里燃起的大火,火光笼罩的森林就像是一颗宝石,在大地上闪烁。不过那几个黑点依旧不紧不慢的飞来,巨龙庞大的身躯一点点变得清晰。 几位年迈的贵族看清了巨龙的上方的旗帜,长长舒了一口气,但放松之余,他们忍不住瞥了眼站在中央的女人,在思索她究竟在搞什么花样。 鸢公主一身黛色宫廷长裙,墨绿色的秀发盘成复杂的发髻,镶满祖母绿玛瑙石的王冠如静谧森林,乳白色的肌肤光可鉴人,她合拢双手于腹前,阳光打在脸上,笑容也愈发灿烂。 巨龙在城前落下,早已经铺好的布毯延伸至城下,巨龙的双翼扇动着狂风,一身红色铠甲的骑士从龙背上跳下,挺身抚剑,银龙直接侧翼放下,龙背上的骑士牵着玫瑰王后的手缓缓走下,送开手跟在身后。 “我亲爱的珂莉卡,好久不见了。”玫瑰王后朝鸢公主伸开双臂。 鸢公主立刻拎起裙裾跑了过去,一把扑在玫瑰王后怀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没有人会怀疑这对姑侄之间的感情。 “姑母一路劳顿,赶快进城吧!”静默半晌的鸢公主忽然面露歉意的说。 “海诺呢?”玫瑰王后只是微笑着问。 鸢公主眼中闪过犹豫,她嗫嚅着说,“王弟他妄图谋逆,杀害了他的哥哥和我们的母后,听闻您要来,连夜带领了很多人出城,应该是逃跑了吧?” “逃跑?恐怕是不希望我来此吧!”玫瑰王后忽然提高了声音,“来月城的路上,有逆贼袭击我们,也许就是海诺。” “他竟然干出这种事!”鸢公主一脸震惊,仿佛不敢相信。 “让殿下受惊了,”一个老贵族颤巍巍的走出,又指着天空说,“海诺王子公然谋逆,必受吾神天罚!” 玫瑰王后只是微笑,抬眼打量着城墙,银甲守卫持戟林立,海尔瑞拉的旗帜在空中飞扬。 “姑母,外面风大,还是赶快进城吧!”鸢公主又一次提议。 玫瑰王后轻轻摇头,“别急,我想再看看这座城市,很久没回来过了。” 鸢公主愣了一会儿,她目光不经意间扫视到了玫瑰王后身后,那三个护卫龙骑士已经重新登上巨龙,那庞然巨物缓缓升空,狂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和发丝。 记忆里那个噩梦一般的场景仿佛变成了现实,冲天火光中,巨龙从天而降,尖锐的龙牙被火光照亮,将她一口吞下。 鸢公主低下头,不再说一句话。 “既然诸位都在,有一些事情还需要尽早处理一下,”玫瑰王后松开握着鸢公主的手,缓步上前,“联邦叛逆卡尔特如今意图进攻洛维斯基,同属联邦我想海尔瑞拉也不应该坐视不管,那群逆神者非死不可。” “殿下,”先前那个老贵族说,“虽然吾等也想支援联军作战,可陛下新丧,国内处在混乱的边缘,恐怕海尔瑞拉自身都难保了。” “确实如此,”玫瑰王后作沉思状,“王位不可一日空悬,那么诸位有什么建议吗?” “恐怕如今只有珂莉卡公主继承王位,方可稳定这个国家,”一人在后方开口。 其余贵族纷纷点头附和,玫瑰王后也露出笑容,她转过身看着鸢公主,“珂莉卡觉得怎么样?” “听从姑母意思,”鸢公主鞠躬行礼,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你的父王也曾跟我提起过这件事,”玫瑰王后又牵起了鸢公主的手,“他说你聪明伶俐,深谙政务,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继承者,只可以身为女人,在你之后的王位继承总是会让人担忧,倘若有贼人觊觎王位,恐你被感情迷惑,而影响这个国家。” 鸢公主轻轻点头,像温柔的女孩虚心听从长辈的告诫,但嘴角的笑容已经愈发表露。 “作为长辈我也甚为忧虑,不过来月城之前,我忽然想到了你父王曾跟我提起过的一个人,我觉得和你很般配,”玫瑰王后又说。 “姑母不必担忧,如今国家动乱,我恐怕也无心儿女私情,待战乱平定,再商议不可。”鸢公主低声说。 “这也对,但提前见一面也未尝不可不是吗?”玫瑰王后低头看着鸢公主。 鸢公主愣了一秒,她从那双和自己同样的玫瑰色眼睛里,看到了一副胜券在握的感觉,一股不安从脚后跟窜出,瞬间袭遍全身。 嘹亮的龙吼声划破天空,鸢公主颤抖的转过身,远方的天边涌出一层黑影,巨龙震翼飞起,龙吼声又一次发出,几秒之后,如滚雷般的吼声从天边传来,黑影愈发巨大,群龙交合的龙翼仿佛遮天的帷幕,炽热的阳光在那一刻消失。 大地上同时荡起烟尘,黑压压的巨兽咆哮着行进在原野中,黑牙旗帜如群兽狂舞。 那是贝伦的黑牙武士团,那是她本以为能够摆脱的命运,而如今那就像是一条毒蛇,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第761章 泪之价值 (就在前面说了,上一章节标题又错了,已经快接近常态了,各位注意一下。) 黑色旗幡第一次印入月城人的眼中,传说中与野兽无异的贝伦军队抵达了这片富饶的土地,蛮族的气息随处可见,骑兽是一种和独角牦牛相似的生物,不同于希奥特普通骑兽会配有铠甲和蹄铁,那种来自极北的骑兽就如同掠食的野兽,獠牙间残留着血与肉,仿佛在告诉众人它刚进食完毕,鼻腔里喷吐着热气,背上的骑士穿着裸露着胸膛,仅有膝盖和手肘被铠甲护住,如枯草般的头发戴着形状各异的牛角盔,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钝器,本就粗糙的脸上却出现更恐怖的存在,一根野兽的獠牙从口腔里长出,枯黄有些发黑。 月城的贵族们纷纷退后,有些胆小的贵妇躲进了丈夫的怀里,城墙上的银甲骑士立刻拉起火炮与弓弩。 嘹亮的龙吼声从天空响起,众人又急忙抬头,却看到数不尽的巨龙盘旋在天空,并没有任何阵型,就仿佛一群代表死亡的乌鸦上下起舞。 那是百年前征服西陆的存在,诺伊修斯的黑鳞甲巨龙。 原本有些炎热的太阳被群龙遮盖,仿佛乌云密布,可突然之间,群龙一同张开巨口,龙炎如火山喷火,阴暗又被驱赶,热浪扑面而来,月城的众人战战兢兢,额头上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脚下结实的大地也让他们觉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玫瑰王后缓缓抬起手,飞舞的群龙立刻列成整齐的队形,原本龙翼间洒落的阳光彻底消失,奔腾的黑牙军团也同时停下,躁动的世界重归平静。 鸢公主仿佛突然梦醒一样,又变成了那个躲在姑姑怀里哭泣的小女孩,即便前一刻,她还是海尔瑞拉的新王。 黑牙军团敞开一条缝隙,高大的骑兽拖着一身明亮铠甲的男人走出,背后的黑牙旗随风飘动,虽然比其他黑牙武士穿的更得体,但同样骇人的獠牙依旧表露着他的身份。 男人从独角蛮兽上跳下,缓步走来,甲胄响动声击打着每一个的心房。他停在玫瑰王后身旁,低身行礼, “贝伦王国第二王子,贝伦黑牙武士团团长,凯卢—查鲁比斯,参见洛维斯基王后殿下。” 简单的身份说明,唯一行礼的对象,都无一例外表明这位王子殿下只服从于一人,玫瑰王后格尼薇儿。鸢公主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位不简单的姑母竟然带来了所有的卫戍龙骑,更没想到她竟然引贝伦军抵达这个她的故乡,但鸢公主明白,贝伦武士已经臣服于玫瑰王后,那数以千计的卫戍龙骑足够震慑这群蛮族,可没有卫戍龙骑的海尔瑞拉呢?将对这群蛮族毫无办法,如今乃至以后,海尔瑞拉将永远依附于洛维斯基。 “珂莉卡,”玫瑰王后轻声呼唤,“快跟凯卢殿下打声招呼。” 鸢公主仿佛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但那双握着她的手,仿佛提起了她的线绳,将她的脑袋扭向那个噩梦一般的人。 那股血液与兽皮最原始的气味刺激着鸢公主的神经,那个丑陋的男人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她的胸部,眼中充满了野兽般的欲望,那根刺破嘴唇的獠牙已经近乎发黑,一股恶臭随风而来,鸢公主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玫瑰王后依旧微笑,转过头望着众人,“凯卢王子常年抵抗兽族,是希奥特的英雄,而且仰慕珂莉卡已久,我身为珂莉卡的姑母,自然要为侄女的婚事操劳,但个人考虑难免会有所欠妥,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殿下,这种事恐怕要让珂莉卡公主自己……”一个老迈贵族低声说。 “嗯?”玫瑰王后朝前走了一步,“伯爵说了什么?” 老伯爵嘴巴张了下,刚想开口,震耳欲聋的龙吼在天空炸裂,他吓得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摇头。 玫瑰王后恢复了笑容,转头看着鸢公主,“珂莉卡,你觉得呢?” 鸢公主想要抬起头,可她又觉得一双力大无穷的手按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死死压下,耳边响起满是戏谑的笑声,那双手又将她的头颅托起、放下,不停重复着,在外人看来,她就像是一具行尸般木然的点头。 “凯卢王子,这下安心了吧?”玫瑰王后回身道。 凯卢扬起手臂,后方的黑牙武士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吼声,仿佛在庆祝首领捕获了一只珍贵的猎物。 巨龙与狂兽在城外停住,玫瑰王后和鸢公主登上了等候多时的马车,凯卢则骑上了自己的坐骑跟随马车进入这座美丽的月城。 迎驾的车队消失在了芙蕾雅视线中,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又略带嘲讽的对身旁人说, “你的女人可快要嫁给那个蛮族王子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反应什么?”祝歌低声问,“难道要跳出去说,我不同意?别开玩笑了,别说我,就算是剑圣大人来这里,面对数千头黑鳞甲巨龙也无把握取胜。” “你还是怕了?” “鸢儿死了,我会替她伤心,我死了,可没人会为我掉一滴泪。” “你的鸢儿不会?” 祝歌转头问,“你觉得她会吗?” “当然会,”芙蕾雅从城墙上跳下,“在最绝望的时候,有个人可以不顾一切的救自己,恐怕就算对方是个疯子,也会感动,而流泪,感动就够了,不是吗?” “大主教看起来十分清楚这些嘛,”祝歌抬手拉住了想要离开的芙蕾雅,“是经历过那种绝望吗?” 芙蕾雅沉默一会儿说,“交换吗?” “交换什么?” “你上次说我和你认识的某个人很像,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祝歌揉了揉头发,面露难色,“可以……你先说吗?” 芙蕾雅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挥手打掉了祝歌的手,起身跳下了城墙。 祝歌将手放在鼻尖,轻轻嗅着女人独有的芳香,目光散漫的扫过街道,嘴里轻声呢喃着: “拿命换一滴泪水,真是最愚蠢的行为呐,你说对吧?黑白者。” 第762章 孤独衡量 床被放在了角落里,素白色的屋子很是单调,唯一有些色彩的碎花窗帘被拉起,阳光一览无余地照了进来,光芒到达床边,照亮了一双崭新的军靴。 凌羽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想去拿放在桌子上的那个腕轮,窗外传出一阵哗哗的响声,门外的一处摇摇欲坠的古建筑被推翻,烟尘鼓满了大街。 毁灭与创造正在这座城市里发生,大火与摧毁了大量建筑,但那些古老的建筑本就不适合这座机械之城,新式建筑已经陆陆续续建起,除了更简约的风格外就是必备的蒸汽管道。 腕轮上裂开了一道裂缝,凌羽手指不停摩擦着那道裂缝,但无论怎么集中精神这个空间魔法器都无法启动了,他艰难的靠在墙壁上,回忆着昏迷前的场景。 狂翼回应了他的呼唤,但却没有取走他的生命,而是拿走了那杆魔枪。魔化并没有发生,冰皇施加在他心脏的秘术在关键时刻又一次冻结了他的心脏,虽然魔枪依旧贯穿了被冻结的心脏,但源源不断的暗元素通通被魔枪吸收,一同收走的还有已经融进血液里的魔炎,而他失去了暮雨流光,也失去了魔枪和魔炎,终于成了银月口中那个一无所有的人。 不过魔枪脱手的那一刻,他仿佛感受了那个躁动的恶魔解开了封印,虽然没有冰龙石,但魔炎的力量足够发挥魔枪大半的力量。 这似乎就是狂翼的目的,亦或者说是狂翼和某人的妥协。 过度透支身体的后果在失去了魔炎这一刻淋漓尽致的显现,不知躺了多少天,但他清晰的那一刻,浑身百虫蚀心的痛苦依旧让他不停地在床上蜷缩紧身体,如痉挛一般。 沉闷的屋子忽然被游风充斥,门不知何时被拉开了,敞开的窗户在轻轻响动。凌羽转头看了眼,是黛芬妮。 今天的黛芬妮依旧一身红色铁裙,虽然已经是寂月了,但腿部也穿着黑色丝袜和一双高跟铁靴,腰间的剑铳随着身体停下而停下。 “那个东西坏了,王都如今没人会修理,你可能要回兰洛了。”她看到了凌羽手中拿着的腕轮。 “我……我知道了,”好久不开口,凌羽显得有些不适应。 “能走路了吗?” 凌羽点了点头,按住桌子从床上移下双腿,有些颤抖的站起,短暂适应过,他走进了阳光里,明媚的阳光仿佛一群蚂蚁在皮肤上乱爬,瘙痒难耐,但他露出了笑容,很久没感受过阳光的温度了。 “总长大人来信,说如果你还活着就让你去找他,”黛芬妮说着递上来一封信。 凌羽回身取下放在口袋里,将椅子挪到了窗户边,然后坐下,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显得有些瘦弱。 “不看看?” 凌羽摇了摇头,“目前战事怎么样了?” “一般,”黛芬妮抬腿坐在了床上,“敌人对王都久攻不下,已经南下与兰洛的军队汇合,应该会追击我军主力,他们目前对王都是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应该是觉得我军攻不下洛维斯基王都,倘若短时间攻不下洛维斯基王都,我军将面临前后夹击。” “似乎并没有多好,”凌羽侧过头说。 “但我相信总长大人有办法攻下洛维斯基王都,”黛芬妮语气肯定。 凌羽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窗外,刚才推倒的建筑废墟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道路重新恢复,只是因为之前的战事,蒸汽轮车几乎全部报废,路上满是行人。 因为没有回应,黛芬妮也不再问,无聊的用鞋跟敲打着地板,目光无意中掠过那个坐在窗前阳光下的男人,虽然并不陌生,但此刻黛芬妮有种错觉,以前见到的这位传说的人仿佛是藏在盔甲里的,而如今铠甲被脱掉,里面其实藏着的并不是多么弱小的身体,而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卡尔特之翼、佩尔西斯的卡若拉、烈焰守护、少年总长的哥哥、始终笼罩在铠甲中的人,那些虚幻的头衔和称呼都显得不那么准确,不过黛芬妮的那个感觉正在被一点点被证实,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个孤独的人。 她懂什么是孤独,并非寂寞无友,也并非与世隔绝,而是你常年旅行一朝归乡,却没人倾听你经历的故事,而是你站在人流熙攘的街道里,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与谁说,而是当你说出你所谓的梦想时,众人都不以为然,你也只能跟着傻笑,你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经历的一切,有快乐、有悲伤、有坚决、有迷惘,但一路走来,身旁的人来了又去,却依旧孤独一人,所经历的故事都埋进你心里,哪怕是在嘈杂的酒馆里,也只是独自坐在角落里,面前的喧满都与你无关,偶尔想起一些往事,脸上不经历间流露出微笑或者悲伤。 悄无声息的合上了装有食音虫的瓶子,黛芬妮起身关上了门,往常毫不迟疑的先锋战士,如今却选择了退缩,明明可以充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但她依旧没有走出自己的世界,当然也没有走进别人的世界,她露出自嘲般的笑容,扶正军帽走出房子。 …… 芙蕾雅在整座城市寻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藏在窄巷后的没有牌子的店里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一身兰洛风格的粉色长裙,裙摆和袖口是荷花蕾丝边,墨色长发如瀑布垂在肩头,女孩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老妇人缝制一顶粉色遮阳帽。 “你帽子呢?”芙蕾雅开口问。 听到声音的女孩回头看了眼,漫不经心的答了句,“来海尔瑞拉的路上送给了一个人。” 老妇人缝上了最后一针,将崭新的帽子递给了女孩,女孩接过后迫不及待的扣在脑袋上,左右转动着身体,很开心的跟老妇人道谢,然后转身离开。 “帽子这么重要?”走进窄巷里的时候芙蕾雅忍不住说了句。 “当然重要,”女孩语气肯定,“灵族不能经常暴露在阳光下,会很快衰老的。” 芙蕾雅没接这个话题,而是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一直都好,随时可以,”女孩背着手说。“黑白者的意思是一个不留,那就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你觉得有谁需要活着吗?” 芙蕾雅一愣,她抬起头,女孩正压低遮阳帽,露出一张带笑的脸庞,肤色如婴儿般白皙。 “你叫什么名字?”芙蕾雅忽然问。 “艾丽丝,艾丽丝,是一个很好的大叔给我起的名字,”女孩开心的说,“说起来,兰洛人似乎都很好,起码我见到的都是。” “也包括黑白者?” “难道不是吗?” 第763章 致死之思 入夜,月城。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热闹非凡,贵妇长裙浓妆,如一朵朵娇艳之花在舞池中绽放。 气氛却诡异的离谱,男人们并没有女人们的轻松,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悄声议论着近日来的事情,铺满昂贵地毯的台阶上,盛装的玫瑰王后静默而立,身旁跟随着全副武装的卫戍龙骑士。她并没有站在主位,螺旋向上的楼梯交织在她身旁,那是宴会主人的位置,所有人都在等待着。 不过诸多贵族的目光更多的留意着那个立在舞会一旁,显得格格不入的贝伦王子,让这些贵族不那么紧张的是,这位蛮族王子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无礼,反而像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武士,冷眼凝望着与自己无关的舞会。 国王新丧,王子和王后又被刺杀,本该举国悲痛的时候,却不得不以一场盛会来庆祝公主与这位蛮族王子的订婚仪式。 “珂莉卡呢?”玫瑰王后开口道。 后方诚惶诚恐的宫廷女官,低身上前,“公主殿下还在沐浴更衣。” “她可真是一点也没变啊,”玫瑰王后轻声笑着,“玛琳,我记得很早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不要那么娇纵她,看起来你并没有让她养成一个好习惯。” “殿下!”女官头愈发低,嘴唇快要吻住胸衣丝边,“我这就去提醒公主殿下。” “顺便告诉她,她已经成年了,应该要懂得一些东西了,我可以允许她在这场战争之后再与凯卢王子完婚,但今天订婚必须进行。” “我明白了,”玛琳急忙退后,拎起裙摆,快步朝后方的寝宫走去。 …… 氤氲沆砀,半开的窗户吹动着绛红色的纱幔,房屋一角是一整块大理石雕刻出的浴池,芳香弥漫,仿佛要钻进每一丝毛孔里。 鸢公主平静的坐在水中,温热的水冒着白烟,玫瑰花瓣铺满整个水池,也许是浸泡的时间久了,花瓣已经软绵绵的躺进水里。 “窗户也不关,小贼偷偷遛进来,你可损失大了,在兰洛,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恐怕是要嫁不出去喽,”男人毫无掩饰的走进,路过窗边时,随手拉上了窗户,坐在水池旁,伸手摸了摸手,“水有些凉了。” 火焰在男人伸进水中的手上燃烧,那些浸透进水里花瓣一瞬间燃起,整坐水池铺上了一层红焰,格外美丽。 火焰并没有抵达鸢公主旁边,她身旁残留着最后的一些玫瑰花瓣,她猛的拍动池水,残留的花瓣荡进了火海中,燃烧成灰烬。 “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这么愤怒?百鸟会的会长,往日长袖善舞的鸢公主也会这么愤怒?真让人意外,”祝歌笑着说。 “少在那幸灾乐祸!”鸢公主突然朝祝歌大吼,“想要卡尔特赢的这场战争,就给我杀了她!” “开什么玩笑?”祝歌冷笑一声,“她只是一个有那么一点点风韵的病秧子,不用我杀她,她也活不了多久,而且杀了她有用吗?卫戍龙骑和黑牙武士都在月城外,玫瑰王后死在这里,月城马上就会成为废墟,海尔瑞拉与贝伦依旧会联姻,依旧会支持洛维斯基。你这么想要杀死她,只是因为她掌握了你的命运,我说的对吗?鸢儿。” 鸢公主愣住了,愤怒的表情也掩盖不住她的恐惧,她低下头,呆呆的望着飘着被烧焦的玫瑰花瓣。就像是一个走丢的小女孩,独自站在街头,那么的无助。 “是,你猜对了!我就是讨厌她!我就是讨厌这个国家,我就是讨厌这个世界!我从没见过我母后一眼,也没看过父王对我露出过笑容,是啊,我只是一个奴隶的女儿,只是一个外表美丽的商品,留着我,无非是有利可图,所有人都对我冷嘲热讽,可我没有倒下,我依旧活了下来,还慢慢掌握了这个国家!父王还觉得我只是一件商品,我就杀死了他!”鸢公主毫无征兆的笑了起来,“终于啊,我以为我终于把命运踩在脚下,可那个女人出现了,一切都变了!她就像个魔鬼!每时每刻都在我耳边低语,她那张脸都露出得意!凭什么!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凭什么她轻而易举就可以夺去!凭什么……” 水池被拳头用力捶打,鸢公主彷如癫狂的精神病人,哪怕纤细的手指已经布满鲜血,她仿佛要把所有不甘与愤怒全部释放。 “这就是你与黑白者合作的原因?”祝歌低声问。 鸢公主停止了动作,抬起头看着祝歌。 “原以为黑白者会许诺给你什么样的东西呢,财富、权力、美貌、永生,这些仿佛都是人所渴望的,是欲望的最本体,可如今看来还是有些意外,他可真了不起,那个组织的所有人似乎都只有一个目的,”祝歌喃喃道,“毁灭这个丑陋的世界,创造一个新世界。” “你怎么知道?”鸢公主忽然惊慌起来。 “也许我都不相信,我竟然认识那个疯狂的男人,”祝歌轻声笑道。 “你知道他是谁?” “算了,不提他了,”祝歌从水池旁站起身,一步步朝鸢公主走去,他褪下外套放在池边,伸手捞起鸢公主放上,闭上眼将那人沉醉的娇躯裹在衣服里,抱在怀中朝床边走去。 “男人可都是这样,最后一次了,今晚之后我就不属于你了,”鸢公主从外套里钻出揽住了祝歌的脖子,轻轻吻了上去。 祝歌只是木然的停在床边,哪怕怀中的女人已经将他的嘴唇咬破,血液流满了他的胸膛,终于怀中的女人身体开始颤抖,低声啜泣起来。 “干嘛哭的那么伤心,好好睡一觉,明天总会比今天美丽,”祝歌低声说。 鸢公主已经听不清最后的话语,她眼中一暗,脑袋低了下去,祝歌将鸢公主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转身朝外走去。 “哦!诸神啊!”焦急赶来的玛琳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从公主殿下房里走去,差点陷入了昏厥。可忽然,他看到了男人腰间的佩剑,意识到这可能是刺杀王后的刺客,但男人已经走到了他身旁。 “别去打扰她,还有提醒她记得对我的承诺,”祝歌对玛琳微笑道。 第764章 一骑当千 玛琳吓得说不出一句话,那股恐怖的压迫感让她快要窒息,随着男人离开,她才如解放一般跪倒在地上,鬼使神差般的转头看去,那个男人走过地方,就仿佛横亘在深渊上的石桥,在一点点崩塌。 祝歌重新穿好外套,整理过衣领,右手按住了剑柄,他忽然停住脚步说,“芙蕾雅小姐,又见面了。” 悄然出现的魅影落在他旁边,芙蕾雅脸上带着一股嘲笑般的笑容,“不是说拿生命换眼泪很愚蠢吗?” “你永远不懂兰洛人的思想,”祝歌低声说,“兰洛人从来都不畏惧死亡,比起死亡更让人恐惧的是绝望,是无助,是言不由衷,是身不由己。在这么糟糕的世界,保持沉默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在你的女人那么无助的时候。” “真是让人感动的台词,”芙蕾雅微笑,“是借用的哪个戏剧的台词?” “我忘记了,但不可否认,这是一种深入兰洛人骨髓的思想。” “你这个叛国者,却一口一个兰洛。” “虽然时间紧急,但我不得不提醒芙蕾雅小姐,”祝歌转身微笑,“我从没有叛国,我只是背叛皇室,我热爱兰洛,丝毫不亚于喜欢鸢儿,兰洛之所以称为帝国,靠的不是迪尔美特皇族,靠的也不是三位剑圣,靠的就是兰洛的思想,籍此兰洛可称帝国,我深爱我的祖国,也感谢祖国给予我的思想,哪怕如今我将因此而死。” “再见了,多情的兰洛客,”芙蕾雅说。 祝歌默然转身抬手推开了大厅的门。门后的众人诧异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紧身军装衬托着挺拔的身姿,英俊的脸庞上也许是习惯了笑容,回应别人目光时露出浅浅的礼貌微笑,就像一个让人可以一见倾心有的骑士,但已经拔出的佩剑似乎在告诉他们,这并非是一个来参加舞会的人。 凯卢从舞池中穿过,拦在了楼梯入口处,同样拔出了腰间的重剑,那不是装饰物,那是可以砸碎巨兽头颅的武器。 “你是什么人?”他低声问。 祝歌信步走着,抬起手,火焰燃烧遍全身,那身昂贵的军装一点点化为灰烬,暗红色的铠甲从虚空中落出,如齿轮般咬合在他身上,火焰褪去,原本英俊的骑士变为了一个笼罩在火焰甲胄中的恶魔,恶魔咧嘴狂笑: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什么人,因为我认得你……就足够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祝歌双腿一曲,朝高台上弹射而去,火焰在背后凝成巨大的羽翼,长剑挥出,仿佛倾泻下滚烫的熔岩。 “先走!”凯卢低吼道。 重剑远远抛向高空,烈焰被切割开来,散落的火焰将壁画和布毯点燃。 “殿下!先离开!”雷万顾不上礼仪,拉起玫瑰王后手臂朝窗边奔去,玫瑰王后却始终盯着那个高空的人,仿佛看看穿那个躯体下的灵魂。 微凉的夜风从下方传出,雷万背对着窗户持剑护卫,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个男人并没有追来,嚷杂的喊声在庭院里响起,贵族们在惊慌大叫,王宫守卫已经朝大厅里涌入,但他知道,如今局面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 巨龙从天空掠下,雷万托着玫瑰王后的脚,将其推上龙背,随后抓住龙鞍翻身跃上,佩剑入鞘,雷万抓起信号枪射入高空,城外的卫戍龙骑以雷鸣般的吼声回应。 混乱的宫殿逐渐变成一颗夜明的宝石般大小,群龙围拢而来,翼蔽月城夜空,雷万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他来了,”玫瑰王后忽然说。 雷万一愣,低头看去,灯光通明的宫殿里飞出一道红色的影子,燃烧的火焰双翼转眼到达眼前,那个恶魔般的男人漂浮在群龙之前。 男人抬起手抛来一个东西,雷万抬手接住,是一颗头颅,贝伦王子诺卢的头颅,那颗狰狞的獠牙被硬生生掰掉,血液染红了整张脸。 “洛维斯基的王后,很高兴见到你,”祝歌提着剑鞠躬行礼,“前兰洛帝国炽焰骑士团团长,现卡尔特联军第二军统帅,祝歌。” “卡尔特?”玫瑰王后一惊,“你们早就来了?” “算是吧,”祝歌点头。 “来阻止我?还是说杀死我?”玫瑰王后问。 “阻止你就够了,卡尔特有能力赢得这场战争,但如今的局面已经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殿下还是好自为之吧。”祝歌把玩着手中那颗诺卢的獠牙,一道不同于月光的彩光打在他的脸上。 玫瑰王后猛的抬起头,高空是一轮悬挂的银月,而就在银月之下,一个少女撑着伞缓步走在虚空中,长袖随着蹦跳而晃动,一颗颗璀璨的石头从中落下,虚空中有一个法阵若隐若现,每一颗石头从中穿过就仿佛墨石浸入水中,瞬间散开,但转眼间又重新聚合,聚合成了……巨龙的形状。 透明的巨龙一点点充实,开合的鳞甲反射着月光,尖锐的爪牙割碎夜空,宽大的龙翼彼此交织,震耳欲聋的龙吼声中,巨龙猛的扑下。 雷万端起弩箭射出,箭矢被宽大的鳞甲挡下,只留下一点火花,巨龙猛的扑下,血盆巨口张开,仿佛要把正座王宫都脱下。 “终于……来了。” 手中的龙枪在微微震动,雷万看清了龙的样子,那是佩尔西斯的铁翼飞龙,期待已久的战斗终于要来了。 …… 祝歌背后火翼振动,快速朝城外飞去,夜晚的城外无数的火把点亮,贝伦的黑牙武士包围了月城,跨下的巨兽在低低喘息。 “通告贝伦全体士兵,”祝歌飘在城墙上,将手中的獠牙掷向武士团的一位首领,“你们的王子已经被我杀了,对,你们没听错,你们的王子被我杀了,从此刻起,我就是你们贝伦的敌人,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祝歌。” 首领抬手接住了那颗獠牙,在贝伦不同身份镶嵌的兽牙也不同,而这种飞龙牙,只有王族才能镶嵌,首领举起巨斧,如野兽般低吼。 “杀!” 祝歌从城墙跳下,挺立在城门前,手轻轻抚过长剑,低声说: “有我在这里,没人能打扰你。” 万军如海潮般涌来,群龙在天空飞舞。 第765章 悲剧英雄 烈焰从那柄火焰长剑中迸发,祝歌脚下的土地早已化为一片焦土,面前是堆积如山的残破尸体,他的左臂无力地垂下,臂骨被一只铁锤敲碎,铠甲碎片嵌进肌肉里,这身姐姐送给他的成年礼物被无情的损坏。祝歌回应而来的只有咽下早已经倒入进口腔里的魔神血液,无尽的力量又一次袭遍全身,他抬起长剑横扫,成群的巨兽被切断了四肢,翻滚在尸堆中。 双眼早已经快被血液黏合,透过缝隙,祝歌看清了冲来的巨兽,背后的火焰猛的喷吐出数米高,他低声喘息着,又最后一次提剑冲去。 火焰如流星划过巨兽庞大的身躯,巨兽上的黑牙武士巨斧直接割开了早已经被崩碎的铠甲,但失控的巨兽带着他撞向了城墙。 祝歌握紧剑,在血流成河的城前走动,他艰难的移过面前的一只巨兽,可耳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巨蹄踏地的声音,他猛的睁开眼,城下的原野出现在眼中,乌鸦在凄凉的原野上哀鸣,面前已经没有敌人了。 轻巧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祝歌转过头,看着一身黑袍的女人,绝美的面容毫无表情,仿佛一块没有感情的人雕刻的没有感情雕塑,模糊地记忆中,她很像一个人,像是那个愚蠢的姐姐,又像是那个很久不见的好友,又像是一直住在梦里的人。 女人伸开双臂,祝歌也伸开双臂,温暖的相拥并没有发生,一把暗元素凝聚的短剑,刺穿了祝歌胸膛,利刃抽出,全身的力量被一瞬间抽离,祝歌跪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胸口,如岩浆的鲜血将地面溶出浅坑。 “以一己之力,正面对抗数千黑牙武士,兰洛有你这样的英雄,才可以称帝国。” 阴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祝歌艰难的抬起头,看着那个一身黑袍的女人,有些陌生,可他还记得,芙蕾雅。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芙蕾雅没有戴那张洁白无瑕的面具。 “我才不是英雄,”祝歌咳出了一口鲜血,“虽然一直梦想如此。” “起码在那个女人眼里,你就是个英雄,”芙蕾雅蹲了下来,凝望祝歌阴翳密布的眼睛,“只是我有些讨厌所谓的英雄。” “这就是你要杀死我的理由?”祝歌声音沙哑。 “不是,其实我挺欣赏你的,但黑白者想要你死。”芙蕾雅说。 “是他吗?”祝歌的身体开始颤抖,“他这么想杀我……” “他从不会想杀任何一个人,他只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你也是?” “原本我也希望看到他所说的那个世界,但见到你之后,突然有了点变化。” “变化?” “其实这个丑陋的世界,终究还是有那么点美好,毕竟我们的思想不会凭空而来,正是因为见过美好才会向往,这么想来,这个世界也是丑陋中也包裹着美好。”芙蕾雅拿出一颗菱形水晶,“比起创造新的世界,我现在对他的故事更加有兴趣了。”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你不会吗?我可以饶你不死。” “饶我不死?”祝歌笑了,“还是舍弃不了大主教的架子,可如果不是这群武士,你根本毫无机会,我会轻易割破你的喉咙!” “我当然清楚,”芙蕾雅点头,手猛地推出,菱形水晶进入祝歌伤口里,血液瞬间灌满,原本通透的水晶彷如玫瑰般妖艳。 剧痛使得祝歌身体颤抖,他死死咬住牙齿,抬手按住了芙蕾雅肩膀。 “那就去兰洛吧,当你知道我的故事,也就明白了他。” 芙蕾雅点头,抽出菱形水晶,祝歌仿佛一具骷髅般倒下,血渍凝结的眼眸望着群龙飞舞的夜空。 …… 上方的巨龙俯冲而下,下方的巨龙旋掠而上,如两股巨浪碰撞在一起,火光与血液在夜空中闪烁,咆哮声不绝于耳。 艾丽丝坐在城墙边,望着天空中的战斗,手压着裙摆,双腿在微微晃动。 “幻术?”芙蕾雅问。 “纠正,不是幻术,是诡术,幻术是假的,而诡术是真的,”艾丽丝说。 “你说那些巨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在佩尔西斯有一处名为葬龙谷的地方,佩尔西斯所有龙都会在那里死去,但骸骨腐朽,巨龙体内的龙石却可以保存千年,再利用元素秘术填充躯体,此刻那些巨龙就如当年无异,”艾丽丝解释,“不过还是有一些问题的,龙石能量会很快耗尽,所以也就是一次性的了。” “你从佩尔西斯带了多少龙石回来?” “喏,都在那里了,”艾丽丝指着天空说。 巨龙不知疲倦的冲锋,彼此追逐,利爪飞舞,双翼铺张,尖勾般铁翼割碎着敌人的鳞片。这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铁翼飞龙的数量虽然庞大,但远远比不上近三千卫戍龙骑,精密淬炼的甲胄虽然是优秀抗魔甲胄但依旧护住了黒鳞甲巨龙的关键部位,龙骑士在冲天的龙炎中刺出龙枪,那种刃口宽大的武器,每一击都能带起沾满鲜血的鳞片和鲜肉。 铁翼飞龙一头接一头地跌落,黑鳞甲巨龙也如风中残烛般降落于地,但胜利的天平已然倾斜。 “看起来你带回的龙石还不够多,”芙蕾雅说。 “废物就是废物,再多也没用,本身不用那么多的,但有个自称银月的龙族取走了那个我看中的东西,”艾丽丝表情微微愠怒。 “龙族?”芙蕾雅有些吃惊,“她拿走了什么?” “黑龙夜渊的龙石,” “夜渊?” “佩尔西斯之王,佩尔亦黎的龙。”艾丽丝高声说。 “那个传说中的男人?听说他死在了一个少年的手中。” “愚蠢,那个连牙之七式都没学会的小家伙怎么可能赢得了王呢!”艾丽丝十分愤怒的锤了下城墙。 “那没有那颗龙石,如何解决这些卫戍龙骑?” 艾丽丝蜷起腿,从城墙上站起,“当然是魔神的力量了。” “魔神的力量?” “龙石只是龙石,是召唤圣物,但我又不是召唤师,没工夫和每一只龙签订契约,那么怎么才能让它们为我作战呢?”艾丽丝转头问,“当然是注入杀戮之血魔神的力量了。” 芙蕾雅猛的抬头,那些坠落的、攻击的、哀鸣的、怒吼的巨龙,仿佛受到了邪术控制,狰狞的龙目呈现出恐怖的暗红色。 “没想到你们对魔神力量掌握的这么多,”她声音如风拂叶动。 第766章 银月依旧 锋利的龙枪刺穿了巨龙坚硬的头骨,尾翼刺出,从龙翼最薄弱处划开,雷万全身力量灌注到手臂之上,压着巨龙朝下而去,又借势一甩,巨龙被抛飞,灼热的龙炎随即喷出,将巨龙包裹。 头顶幕布般的龙群被一点点戳穿,雷万驭龙而起,来到最高空,圆月在头顶高悬。 手中沾满龙血的龙枪似乎很不满意,仿佛还在缠斗低鸣,雷万注视着尽数坠落的铁翼飞龙,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咳嗽声,一团液体突然落在了他手指间,有些温热,雷万低头看去,手指上多了一团新鲜的血液,他猛的回过头,玫瑰王后脸色无比苍白,白色的手帕被殷红的血染红,那块小布仿佛快渗出血来。 “殿下……!” 玫瑰王后对他挤出一个微笑,“回去吧,我们不应该待在这里。” “是,”雷万依旧有些担忧,他一抖缰绳,巨龙在空中转动身躯,可突然犹如匆忙奔走的旅人被路边的异景吸引,龙、雷万、还有格尼薇儿,都低头看着下方。 宛如被层层剥离的画卷,在被一双灵巧的手耐心细致的一张张叠合,本不算太清晰的影像变得无比精致,地面上昂首的巨龙也变得栩栩如生。 巨龙抬起双翼,忽然如萤火虫般消散,荧荧光点弥漫在夜空里,就仿佛诸天星辰坠落人间。 “真美……就像是那天的花都,”格尼薇儿感叹。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虚幻而逝的巨龙吸引,血流成河的荒野间,那些触及尘埃的龙石,在一瞬间亮起耀眼的光芒,好似太阳从下方升起,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 雷万已经来不及提醒,他猛的转身将玫瑰王后压在身下,巨龙同时张开双翼仿佛想将这颗初升的太阳包裹,但最终所有一切都被红色光芒吞噬,所有的一切,天空也无法逃逸。 “黑色乌鸦在天空盘旋,黑衣的使者在荒野中行走,缥缈的歌声仿佛传达九天,那是信徒在歌唱,歌唱死亡之神降临。”芙蕾雅低声吟唱。 艾丽丝握紧了手中的裙摆,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的红色光球,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机的玩偶。 “死亡的气味,真讨厌。” 荒凉的大地布满白色骨骼,一具半朽的巨龙尸体从天空落下,为死气沉沉的大地带来了一丝生机,艾丽丝从城墙跳下,朝那个龙尸跑去。 巨龙早已经死亡,烧焦的龙鞍上露出一身还算完整的甲胄,甲胄下沉睡着一个女人,尽管脸色苍白,但面容安详,仿佛在死亡之前,见到了这个世界最美丽的场景。 “怎么了?”芙蕾雅低声说。 艾丽丝用袖子不停擦拭着眼泪,但泪水依旧不争气的流淌而出,“柯……修还送……给过一个礼物的。” “真是一个小女孩,”芙蕾雅轻声说,可她转过身,血液染红了土壤,遍地是烧焦的尸体,只有背后那座城市,还一如往常,月光下美丽如梦幻。 她想人生就是如梦一场,再美的梦境,转眼间就可以破碎。 …… “你找黛芬妮团长?黛芬妮团长今早就离开了,应该是去前线了,虽然敌人围住王都,但只是将港口包围,一些不背注意的小地方还是可以登陆的。” 担任临时城防卫长的是个年轻人,彬彬有礼。 凌羽点了下头,转身走出了卫长室,寂月的夜晚已经有些冰凉,他裹紧了衣服,拉下兜帽,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他看了星尘的那封信,让他意外的是,星尘并没有说太多事情,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也许我会成为统一大陆的人,到时恐怕你也没兴趣见我,也许我会死在某场战役中,将会尸骨无存。” 萧瑟的街道上,寒风卷起灰尘,凌羽站在十字路口,回忆起了很久之前在尤克里里时的一个场景。星尘和他们在这里分别,独自一人走进大雨中,那是他的选择。 其实人很多时候都需要进行选择,只是多数时候你都会受一个大到足够忽略到其他选项的东西影响,那个东西叫欲望。 那些近乎本能的欲望会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排除许许多多选择,会让你吃好吃的食物;穿漂亮的衣服;走最近的路;追求所渴求的事物。 欲望使得人一步步前行,哪怕风吹雨打,哪怕遍体鳞伤,可你无法在路口停留,心底里的欲望总会给你一个选择,也许美、也许权、也许力、也许爱。 凌羽将耳边旁的音音螺取下挂在脖子里,掖好衣服,独自朝城外走去。 黑龙半个身子潜在湖水中,月光下本来灰色湖水也显得清澈了几分,可以看清龙水中的身体。 “没人认出你这个拯救王都的英雄,很失望?”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凌羽转过身,英俊的男人拄着一双拐杖,双腿上被石膏包裹,像是一个久经风霜的旅人。凌羽认得他,卡尔特国王,格伦斯。 “但我依旧要表达感谢,骑士先生,”格伦斯说。 凌羽挺直身体,右手按住左肩,俯下身,“国王陛下言重了。” “准备去哪里?”格伦斯又问。 “前线,”凌羽回答。 “可以带我去吗?” 凌羽一愣,“陛下要去哪里?” “你想说很危险?我知道很危险,”格伦斯缓慢的前进着,“可你觉得我还应该再待在这吗?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已经知道了星尘总长的意思了。” “陛下知道了?” “他打算牺牲我和水城来凝聚行将崩散的卡尔特,依靠拉克丝和我的孩子,他依旧可以继续他的统一之路,是这样吧?”格伦斯已经走到了凌羽身边。 凌羽沉默着。 “但因为你的出现,水城获救了,我也没死掉。” “陛下是要去兴师问罪?” “那我为何孤身一人?” “那陛下是……” “战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这是关系卡尔特存亡的一战,我是卡尔特的国王,似乎没有留在后方的道理,有些话我不适合给他说,你可以告诉他,册封他职务的是我,我可以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从来都不是他为卡尔特带来的改变,而是我相信姐姐的选择,也相信父王的选择。如今乃至以后,卡尔特都将承认他对卡尔特的贡献,直到吾国灭亡。”格伦斯停在黑龙前,转过身,“现在可以了吗?” “倘若卡尔特战胜,陛下会怎么处置柯修王子?”凌羽抬头问。 格伦斯低声说,“杀……” 第767章 冰封机械 伽贝斯点燃了第三根香烟,他本已经浑浊的目光似乎被一些东西清洗,烟灰承受不住重力,从他胸前落下,呛鼻的气味包裹住了他的身体,即便是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也没人制止他,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大厅中央的石棺。 妆容动人的女人沉睡在那里,双手合十在胸前,双目禁闭,耳边是一朵盛开的蔷薇花,她就像是在花海中安详入眠。 这个城市早已经不缺泪水,可低低的啜泣声犹如地狱里的哀歌,久久不停。 那个如山岳般的男人依旧坐在王座上,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打在他身上,皮肤苍白的可怕,眼窝深陷,目光空洞,和石棺里的女人相比,他更像是一具死尸。 受够了这种让人窒息的环境,伽贝斯默默从墙边起身走出大厅,灼热的光芒遍身,他眼睛被刺得酸痛,抬手揉了揉眼,重新打量着这个世界。 布满藤蔓的宫强上坐着一个少年,王冠被放在身边,微风吹动着稍长的头发,露出那双如深渊的瞳孔,死死凝望着那个大厅。 伽贝斯转过头,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那里是女人沉睡的石棺,也许……还有王座上那个行尸般的男人。 “殿下,还是去送送吧,”伽贝斯靠着少年坐下。 少年依旧沉默。 “我没来王都前,在一个小村庄里遇到过一个吟游诗人,那里有些贫穷,吾神的光辉也没有洒落,一个少年离乡的旅人尸体被送了回来,村民似乎习以为常,将旅人埋进临时挖的坑里,等到村民散去,那位吟游诗人独自在旅人墓前念了一段古歌,我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灵魂其实是个极为缥缈的存在,人的躯体一旦损坏过于严重便无法承载灵魂,而灵魂脱离的那一刻,人也就死去了,失去躯体的灵魂会在离体的瞬间破碎,然后被冥界的使者收拢,进入冥界时才会重新聚合,可那时已经离开了此界,而人死后如果移动了身体,那些残破的灵魂却依旧被留在了原地,灵魂重生时,也会落入那个地方,所以在东陆有一种职业名为引魂师,是将未曾消散的亡者灵魂带回躯体埋葬之地,”伽贝斯沉默片刻,“我不是圣教信徒,所以不懂牧师的行为,但我很崇敬那个古老的职业,至今依旧记得那个古歌。” “是怕灵魂无处可去?”柯修声音无比微弱。 “原本我也以为如此,可更后来我才明白,那只是为了让逝去的人可以再次来到这片土地上,”伽贝斯说。 “这里没什么好的,”柯修诅咒般说。 “也许,”伽贝斯将手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然后捧起王冠,无比虔诚的戴在柯修头上,“但殿下是洛维斯基的王子,希奥特的未来就在殿下手中,您不得不热爱这片土地。” 柯修沉默不语,瞳孔的深渊一点点褪去迷雾,深渊下的世界也暴露在阳光之下,初生的世界忽然就下起了雨。 “殿下,知道什么是男人吗?”伽贝斯拍了拍柯修肩膀,“男人就是无论多么大的悲伤都只会自己承受,流泪只会在无人的夜里,因为还有人需要你安慰。” 柯修的目光穿过了大厅里的一个个人影,聚集在了那个角落里的女孩身上,她紧握着手臂,薄纱快要嵌进肉里,纤柔的身体微微颤抖,又仿佛悬崖上的花朵,摇摇欲坠,哪怕只要一片羽毛都可以将她压垮。 “殿下原来的梦想是什么?”伽贝斯问。 柯修手指微动。 “殿下能失去的还有什么?”伽贝斯又问。 柯修按住墙壁,抬腿跳下下去,就仿佛一位年轻的骑士踏上战场,背后是万丈光芒。 圣塔的白鸟在城市上空盘旋,伽贝斯走出了绯宫,像个乞丐漫步在水城街头。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全部没有悲伤,哪怕是为寂月落叶。 一辆马车从旁边经过,停在了伽贝斯面前,布帘掀开,里面的人露出一只手,声音低沉浑厚。 “领长先生,陪我去一趟圣塔如何?” “司长大人,”伽贝斯低身行礼,并没有犹豫,登上了马车。 洛林双目禁闭,手中握着一根拐杖,金色徽章佩戴胸前。 “司长大人这时候去圣塔?”伽贝斯问了句。 “悲伤可不会感化那群逆神者,眼泪也无法融化他们的屠刀,海尔瑞拉一役,卫戍龙骑和黑牙武士全军覆没,如今能翱翔希奥特天空的只有佩尔西斯飞龙,能驰骋大地的也只有机械武装,”洛林依旧紧闭双眼,“敌人也许会采用攻陷布雷的战术,让佩尔西斯飞龙带着人形机械武装到底王都上空,再重新投下,到时王都将不攻自破。” “卫戍龙骑并没有全军覆没,”伽贝斯低声说。“只要洛维斯基还在,卫戍龙骑就在,而卫戍龙骑灭亡,也不代表洛维斯基会亡。” 洛林睁开双眼,凝视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可你如何对抗数千佩尔西斯的龙骑士?” 伽贝斯回望着洛林,“但只要还有一位卫戍龙骑士,任何人都无法飞临王都上空,任何人都不能!” “勇气可嘉,但毫无用处,”洛林冷声道。 “如果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这个国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伽贝斯语气坚决。 洛林愣了一秒,旋即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有坎斯雷德会长在,王都可以守足百日,但十天之后,我军主力与兰洛援军就可以抵达布雷,卡尔特很快就会毁灭。” “但按照战斗经验来看,卡尔特向来速战,不攻则已,一攻必破,他们如果攻击,势必就是决死一战。”伽贝斯说。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去一趟圣塔,”洛林从旁边夹层里取出了一封档案,递了过去,“这是关于人性机械武装的研究。” 伽贝斯打开档案,抽出纸张快速阅读着,可忽然他愣住了,继而猛的抬头,“冰封?” “对,”洛林手指转动拐杖,“我们虽然不懂得机械,但人形机械武装核心依旧是法阵,通过破解法阵,发现人形机械武装的动力在极低温的情况下,将无法维持内部运作,即便机械可以抵抗寒冷,但里面的骑士却会失去行动能力,倘若卡尔特妄图复制布雷的招式,那么迎接他们的将是毁灭。” 第768章 无言之局 “不过卡尔特或许会比我们更了解人形机械武装的弱点,”伽贝斯提醒,“他们也许不会选择故技重施。” “你刚才说的很对,既然卡尔特常常一击破敌,那么我们为何不诱使他们采取空投人形机械武装的方法,”洛林微笑,“况且留给那个少年的时间不多了,各部联军都在逼近他们,他会比我们更着急。” 马车驶出了王都,在歧路的土路上行进,颠簸很快结束,马车停在了一处宽敞的广场上。 “司长大人准备怎么引诱他们攻击?”伽贝斯在下车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就要看坎斯雷德会长了,”洛林说,“坎斯雷德会长是我们唯一的底牌,唯一的底牌。” 伽贝斯跳下了马车,仰起头看着这座高耸入云的塔,他忽然有种感觉,似乎这座塔就如同一根点燃的蜡烛,在炙烤着天空。 …… “国王陛下,好久不见,”星尘浅浅鞠躬,脸上依旧带着固有的微笑,即便所有人都神色紧张,即便格伦斯的手已经快把手杖握碎,他依旧微笑,仿佛戴着一个永远不会摘下的面具。 “总长阁下别来无恙,”格伦斯只是轻声说,缓慢的拄着拐杖走入营帐里,高级将领纷纷低头走进,只留在还站在原地的星尘,还有远处黑龙旁的男人。星尘转身看着那个男人,始终带着笑意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 “如今战局如何?”格伦斯坐在首位上问。 “陛下,如今我军主力集中在这里,”一个军官起身指着地图上的一点,“前方十公里处便是洛维斯基王都,维科海托,站在高处已经可以看到,因为敌军拥有大魔导师级别的存在,我军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会。” “那敌人呢?”格伦斯抬头问。 军官一愣,又继续指了几个点,“兰洛军队和洛维斯基与默克尔斯联军主力已经于马铁城汇合,正朝这里行进,但短时间无法赶到,而海尔瑞拉方面接到情报,卫戍龙骑与贝伦军团主力已经覆灭,南部暂时无法形成可以救援维科海托的力量。” 军官说完退到了一旁,格伦斯扫视了一眼地图,又看了一圈四周的人,低声说,“星尘总长,你是全军统帅,你是怎么想的?” 站在门口的星尘上前一步,看了眼格伦斯,又转向地图,“在魔神战役时,维尔特拉的棘小姐曾说起过我们实施的一种战术,名为困王之策,是说集中优势兵力将敌人首领与其他人隔绝开来,进而歼灭的战术,我觉得形容的很贴切,就是困王之策,也许诸位都很疑惑为何我军一直孤军深入,哪怕国内如此混乱,事到如今,也完全可以告诉诸位了,因为我们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标,洛维斯基王都维科海托,攻下它,那些对我们的包围将瞬间瓦解。” “但还是那个问题,倘若我们无法攻下维科海托呢?”满脸伤疤的军官抬头问。 “为什么攻不下?”星尘反问,“坎斯雷德?卫戍龙骑?还是什么?但所有阻碍都将不是阻碍,我们可是连神都杀死过的人。” 众人愕然,这个少年往日的谦虚如今消失不见,语气里、面庞上,都带着一种自信,近乎狂妄的自信。 “为什么攻的下?海之葬歌?羽化千风?还是逆神者?”老人起身反问,“魔神之所以陨落,是因为他并不了解我们的力量,可洛维斯基不一样,他们十分清楚,总长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还请告知。” 星尘一声不吭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随处可见的碎石,压在维科海托上方,“两架海之葬歌同时启动,目标是维科海托两侧,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投射炽天使,即便他们知道又如何?他们有能力阻止吗?” “可那会让那个城市变成废墟!”老人怒声道,“维科海托还有数十万山域平民!” “将军可远比洛维斯基人着急,”星尘淡淡笑着,“洛维斯基人会想尽办法不让那座城市变成废墟,他们会竭尽所有……所有,到时这座城市将再无抵抗我们的力量。” “可一旦有一点差错,那无数人将因此死去!”老人怒声低吼。 星尘却什么也没有,老人转头看着格伦斯,格伦斯低着头,沉默许久说,“星尘总长是全军统帅,请诸位服从他的命令。” 老人愣了一秒,然后重重的坐了下去,营帐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 凌羽坐在一处高坡上,下方是荒芜的原野,远处蜿蜒曲折的小路延伸至一处村庄,他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那是哪里。 “哥哥,你确定不是想杀死我?” 星尘独特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凌羽没回头,依旧望着远方。 “卡尔特王说他会支持你的,我才带他来的。” “那他如果不支持我,你就会不带他来?或者杀死他?” “不会,我依旧会带他来,即便他当时跟我说,如果他获得了战争胜利会杀了柯修,”凌羽低声说。 “我很好奇,”星尘挨着凌羽坐下,“我终于发现看不透你了。” “有些事我其实很难改变,”凌羽说,“如今我什么也没有了。” “失去魔炎和魔枪对你来说并非是坏事,真正的强者依靠的从不是外力,而是灵魂,”星尘笑着说。 “听过类似的话。” “接下来去哪里?” “回兰洛,有些想那里了,”凌羽说。 “然后呢?” 凌羽想了一会儿,轻声说,“也许会接着游历大陆。” “有机会去一趟东海之滨吧,我的故乡,”星尘声音柔和,仿佛融进风里,“炽月的时候,东海雨浪,大陆十景之一,师姐曾说很好看,她那种人你明白的,很少会赞美,很好看在她的评价体系里应该算顶尖了。” “大概会去吧,”凌羽说。 “师姐也很喜欢说大概,心里明明都那么确定了,嘴上却还说大概,口是心非的样子,你们还真不是一般的像……” 第769章 正义之师 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凌羽终于看清了那个村庄,也想起了那个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个名叫菲露特的女孩,而这里是她的故乡。 村里最高的建筑是一个风车磨坊,在微凉的夜风中缓缓转动,入村的是条土路,也许是因为旁边就是卡尔特军营的缘故,村口并没有晚睡的人,道路上也不见一个人影,不知名的鸟群在啄食着地面残留的麦粒,正座村庄笼罩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 菲露特的家离村口很近,凌羽按着记忆中的路寻去,看到了那个修葺一新的房屋,上次来时还是低矮破败,如今却相当富丽,土墙被推倒,围上一层砖墙,镂空的墙体上部摆放着色彩斑斓的花盆,只是里面的花朵有些枯萎。 他推了下门,铁链的声响从后方传出,他又轻轻敲了下,里面还是没有回应。散布的鸟儿被惊起,凌乱的声响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女孩的喊声,犹豫片刻,他走到墙边纵身跳入院内。 院里两侧开辟出来,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但靠进墙边的地方还种着一些蔬菜。 窗帘全部拉下,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四周安静的可怕。 “有人吗?”他喊了一句。 屋里立刻响起了一声哭泣的女声,在静谧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他一脚踢开了禁闭的房门,屋里的哭泣声已经如同潮水拍岸般清晰,他循着声音走去,在内屋的床边角落里找到了哭声的来源。 女孩蜷缩在窗帘后,可窗帘并不大,女孩露出了一双赤裸的脚和小腿,寂月里冻得有些发紫,就像是倔强的女孩被父母无缘由的批评,强忍住泪水,可哭声依旧止不住的传出。 凌羽一把拉开窗帘,女孩从后面露出,双臂在面前胡乱的挥动,柔软的拳头打在凌羽胸口,那颗冰冻的伤疤坚硬如铁,女孩手瞬间变得朱红。 “还记得我吗?”凌羽低声问。 女孩愣了一秒,然后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忽然她脸上露出一丝喜悦,语气里充满了惊喜。 “是大英雄!” 凌羽有些无奈,他记得那个女孩,是菲露特众多妹妹中的一个,他向这群村民解释过很多次了,救他们的其实是克拉茜,只是比起柔弱的女孩,他这个骑着巨龙的人才更像是英雄。 “其他人呢?”他问。 原本还很开心的女孩,忽然像是被毒蛇咬中一样慌乱,她低下头,目光呆滞,“都被抓走了。” “抓走了?” “前几天有人说恶魔要来了,所有人就都开始逃跑,有些人跑的快,但有些人就没跑走,后来村里来了一群年轻的士兵,将所有人都带走了……”女孩小声说。 寒风从敞开的门外吹来,凌羽将身上的风衣取下丢给女孩,转身去关上了房门,点燃了那个崭新的壁炉,火光照亮了整个屋子,裹着风衣的女孩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坐在温暖的壁炉边。 “你母亲呢?”凌羽也坐了下来。 “妈妈她跟村里人去城里了,”女孩说。 “你为什么没去?” “妈妈说让我跟邮差叔叔留封信,怕他找不到我们。” “邮差?” “不久前,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个匿名的信寄来,”女孩朝凌羽身旁挪了挪,“里面有很多很多钱的。” 凌羽大概猜到了一些事,原本贫困潦倒的家庭之所以变成这样,并不只是伽贝斯的那间房子卖的钱,还有他每月的薪水,也许是菲露特的母亲担心收不到那笔钱,即便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也让女儿回来。 “妈妈说那是姐夫和姐姐用命换来的,所有不能丢,”女孩又说。 凌羽一愣,女孩张大明亮的双眼看着他,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颊。凌羽别过头去,“村里被抓的人有多少?” 女孩伸手数了数,“应该有二三十,好像还要更多。” 对于那群人的安危凌羽倒不是太担心,卡尔特军中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目的是为了建功立业,一些违反军规的事会断送他们的前程,将村民带走,无非是为了防止村民窃听情报,如今在出现在军营附近的洛维斯基人恐怕都会被杀死。 “别担心,会没事的,”凌羽轻声说着,依靠在墙壁上,壁炉里的火焰在微微跳动。 “嗯,一定会的,”女孩十分坚定的说。 “你觉得卡尔特怎么样?”凌羽歪过头问。 “卡尔特?”女孩睁大双眼,“听姐姐说那里有铁人偶,很大很大,还有喷着白烟的车……” 天真的回答,让凌羽不敢再问下去,也许女孩还不知道进攻他们国家的敌人就是卡尔特,可在卡尔特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已经能够使用机械武器杀人了,到底哪边才是好的,他也说不出。 “我送你去城里吧,这里太危险了,”沉默一会,他说。 “可妈妈说邮差叔叔会找不到我们的。” “邮差叔叔可能来不了,我会跟他们说,等事情结束了,姐姐寄的东西依旧会有,”凌羽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去换一身衣服吧。” 女孩低头看了眼薄薄的睡衣,脸猛地羞红,把自己裹在风衣里朝屋里跑去。 黑龙从天空掠下,换了一身红裙的女孩惊讶又好奇的躲在凌羽身边,从他手臂下探出脑袋打量着匍匐在路中间的大黑龙,黑龙巨大的龙目一转,女孩嗖的一下把脑袋缩了回去,手死死攥住他的衣角。 “它很听话的,”凌羽女孩从背后拉出,带着她朝龙边走去,崩霆微微抬起身躯,巨爪抓破了坚硬的土路。 村庄被抛在了身后,凌羽转身看了眼,又想起了那晚的事情,变化的东西太多太多,就连这座村庄也是如此。 “在天空的感觉真好……”女孩闭着眼,感受着狂风吹拂,头发在脸上犹如跳舞般晃动。 “确实很好,”凌羽说。 “大哥哥也是卫戍龙骑士吗?”女孩忽然问。 凌羽害怕那个曾经的谎言被戳穿,他点点头,“是。” “怪不得姐姐说要嫁给卫戍龙骑士,姐夫一定是和大哥哥一样的英雄!”女孩开心的说。 “我不是英雄,不过他确实是个英雄,”凌羽说。 “那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又问。 “凌羽—提尔锋,你呢?” “爱莎。” 第770章 一人之敌 巨龙在王都外的驿站落下,夜已经很晚了,城门已经关闭,驿站里空无一人,巡逻的守卫在城墙上来回走动,凌羽将爱莎从抱龙背上抱下,领着她步行朝城门走去。 “来人注意,城门已经关闭,请明早六点后再行入城,特殊时期,城门关闭期间全城戒严,未经允许靠近着格杀勿论。”城门上的守卫高声喊道。 凌羽停住了脚步,从身上取下一枚徽章用力抛了过去,说,“卡尔特联军后勤补给护卫部队部长,凌羽—提尔锋。” 守卫接住了徽章,立刻朝下方跑去,很快城墙后飞出一只卫戍龙骑,巨龙在凌羽面前落下,一身红色铠甲的骑士跳下龙背,摘掉了头盔,口中还叼着一根快燃尽的香烟。 “好久不见了,”骑士说。 凌羽微微一笑,“确实很久不见。” 伽贝斯没有上前,两人就像是两军交战一样在阵前对话,身后都是昂首的巨龙,微风卷动着面前的尘土。 伽贝斯掐灭了香烟,“根据我军情报,是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骑士与一头黑色巨龙杀死了提厄尔,我想应该就是你吧。” 凌羽点头。 “虽然提厄尔的死,对我国影响很大,但作为朋友我依旧为你感到高兴,只可惜我不在,不然也许我也会像你帮我那样帮你,”伽贝斯低头一笑,又抬起头抓了抓头发,“可无论什么原因,战场上相见,我依旧会杀你,只要你是为卡尔特而战。” “我知道,”凌羽淡淡的说。 “这么晚来,是请我喝酒?”伽贝斯指了指背后的龙背,龙鞍上始终挂着那个酒杯。可忽然他又注意到了躲在凌羽身后的女孩,表情颇有些无奈,“不是老哥批评你品味,这么小的女孩都还没发育呢。” 凌羽无奈地笑了声,将女孩拉出,“她是菲露特的妹妹。” 满面笑容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伽贝斯愣了一秒,又有些无措的去摸口袋里的香烟,匆匆点燃一根之后才说,“出事了吗?” “虽然是军事机密,但想来你们也都知道了,卡尔特军队驻扎在菲露特的家乡,其他人都逃难去了,只剩下她在家里等那个会每月按时来送信的邮差,”凌羽说。 伽贝斯表情凝重,他深吸一口咬又说,“你打算送她来这里?” “怎么了?” “去西罗山吧,那里比这里安全,西罗山麓有个村庄,报我的名字会有人照顾她的,”伽贝斯说。 “怎么了?”凌羽不解的问,“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也是军事机密,但我想你们应该也早就知道了,卫戍龙骑已经全军覆没,如今王都能战斗的龙骑士,一只手可以数过来,”伽贝斯顿了顿,“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座城也许要毁灭了。” “你呢?”凌羽低声问。 “我其实早该死了,但既然还活着,总是要战斗下去,”伽贝斯说。 “其实卡尔特虽然名为叛乱,但也许确实会给希奥特带来……” “不用说了!”伽贝斯喝止了凌羽,他沉默的长吸了一口烟,“洛维斯基错了吗?” “洛维斯基也没……” “既然没错,那么守护这个国家又有任何问题?”伽贝斯抬头微笑。 凌羽哑口无言,又陷入沉默,很久之后露出一丝苦笑,他牵着女孩的手走了过去,“但她的亲人都在维科海托,也许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哪怕死亡。” 伽贝斯没说话,只是默默扔掉了香烟,低头看着女孩问,“想去哪里?” “我想去找妈妈和姐姐,”爱莎说。 “可也许那座城很危险,”伽贝斯说。 “有卫戍龙骑在,我不怕的,”爱莎坚定的说,“卫戍龙骑会守护这座城。” “是,”伽贝斯点头,“会守护这座城。” 凌羽轻揉了下爱莎的小脑袋,转身朝崩霆走去,忽然之间,崩霆猛的昂首,龙翼张起,对着高空怒吼。 虽然有伴生幼龙石地影响,但巨龙依旧保持着起龙性,而对于佩尔西斯的龙来说,有一件事会让它们无比愤怒,那就是其他龙在它们头顶飞翔,崩霆是残暴的恶龙,能在它头顶飞行的除了王的龙,没有任何东西。 凌羽仰头望着乌云渐深的天空,似乎看清了层层叠叠云后的龙影。 “战斗开始了……” …… 高大的战马在原野上奔行,巨大的血牙幽兰旗在尘土间飞舞,大军浩浩荡荡的前进,看起来蔚为壮观。 “团长先生,”传音使从远处飞驰而来。 山坡上站在白色战马旁的男人走来,礼貌鞠躬,“传音使大人……” “皇帝陛下诏令,”传音使也翻身下马。 “兰洛帝国御前铁壁黑之近卫团团长,西恩—凯鲁特,”西恩按住佩剑,单膝跪地。 “兰洛帝国皇帝诏令,现册封西恩—凯鲁特为驻希奥特全军最高统帅,兼任帝国炽焰骑士团团长,望卿相机而行。”传音使又双手捧出一枚火焰般的徽章。 西恩恭敬的接过徽章,缓缓起身,“传音使大人可知陛下为何突然册封我?” 传音使微笑,“团长大人有所不知,叛国者祝歌不久前被贝伦的黑牙武士杀死,陛下大为震怒,虽然是叛国者,但依旧是前任炽焰骑士团团长,如果贝伦以此大肆宣张,恐有损帝国声誉。” “所以陛下是准备让我在合适的时候解决掉贝伦?” “虽然陛下没有明说,但为了帝国的利益,让希奥特内乱更加复杂不是更好吗?”传音使说。 “大人所言极是,”西恩点头,又问,“炽焰骑士团在哪?” “全速前进的话,三日之内可以到达这里,十日之内可以抵达维科海托,”传音使回答。 “那有劳传音使大人给炽焰骑士团负责人说,就说我希望他们能够在七日之内抵达维科海托,”西恩道。 “日夜兼程或许可以,但那样即便抵达维科海托也将毫无战力,”传音使有些不解。 “帝国的威名足够震慑叛军,至于剿灭叛军,一人就够了。”西恩淡淡的说。 第771章 逐欲而行 圣塔,白羽空州。 塔外的广场上围坐着逃难来的人,篝火一团接一团,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王都很危险,但有这座耸立的高塔在,仿佛一切都不那么让人悲观了。 咳嗽声在人群里蔓延,此起彼伏,连夜的奔走让一些体弱者不堪重负,如今城门禁闭,要看病恐怕需要等到明天天亮了。 慌乱的哭喊声在广场乍起,一个中年妇人不断晃动着怀中的女孩,可女孩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妇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抱紧女孩失声痛哭,一旁的老人被惊醒,快速起身跑到妇人身旁,抱起女孩就朝后方的圣塔跑去。妇人也仿佛突然又重新燃起希望,踉踉跄跄的站起身。 “大人,求求你们让魔法师大人看看这个孩子吧!”老人双眼湿润的看着圣塔门外的守卫。 守卫有些为难,他握着长枪的手微微动了下,用着缓和的语气说,“抱歉,如今圣塔已经戒严,除了国王陛下诏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可他还这么小……”老人将女孩托向守卫。 守卫转过头不敢去看女孩的脸,“实在抱歉,为了安全起见,实在无法让你们进去。” “你们就这么见死不救吗?” 老人声泪俱下的喊了句。广场上的难民纷纷投来目光,守卫顿下长枪,面色冰冷,他有些厌恶这个老头了,故意提高声音不过是为了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来给他增加压力。 妇人从人群里挤出,噗通一声跪在守卫面前,老人也跪了下来,长久的沉默,空气里仿佛凝固,守卫手又开始颤抖了。 “让他们进去吧。” 灵动的嗓音从后方响起,老人和妇人同时回头,难民分出一条道路,道路尽头是个行走着的少女,月白色的连衣裙裙裾飘飏,收拢的裙腰上系着浅蓝色的蝴蝶结皮带,像是一缕轻吻大地的天空,长发则仿佛真的天空,轻柔如云,简单点缀着一朵蝴蝶头饰,双手垂在胸前,手腕上戴着一个湛蓝色宝石串联的手链,少女露出浅浅微笑,拨动了凝滞的空气。 “王妃殿下,”守卫挺身行礼。 “让他们进去吧,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艾妮娜询问似的说。 守卫轻轻点头,收起了长枪,转身推开了圣塔厚重的石门,老人立刻抱着女孩冲了进去,艾妮娜朝守卫点头致谢,跟了进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可以帮到你们,”艾妮娜喊住了在焦急寻找楼梯的老人,夜晚的圣塔一片昏暗,空无一人。 听清了艾妮娜的话,老人又急忙折了回来,妇人脱下了外套放在地上,老人将女孩放在上面。 “只是昏迷了,应该问题不大,”艾妮娜拢裙跪在女孩旁,同时为了安抚两人说。一颗绿色魔法石从空中浮出,艾妮娜低声吟唱着古老的咒语,淡绿色的光芒从魔法石里发出,如雨如雾般弥漫而下,覆盖住了女孩的身体,原本脸色苍白的女孩逐渐有了一丝血色。 “也许是连夜行走,衣物单薄,冰元素侵入冻结了呼吸,其实只要注意保暖就可以了,”艾妮娜又取出一颗火系魔法石塞进女孩衣服里,“过一会儿她应该就会醒了。” 听到肯定的消息,老人和妇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们又跪在艾妮娜面前,由衷的感谢,“多谢王妃殿下!” “举手之劳而已,”艾妮娜起身去扶两人。“这里应该会比外面暖和一些,你们可以待到天亮。” 在进入楼梯前,艾妮娜又回身看了眼,老人似乎选择离开,妇人正抱着女孩靠在角落里安睡,她透过转台的窗户看向外面,今晚月光很暗很暗,乌云仿佛深渊将月亮吸入其中。 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塔内,像是奏鸣曲一样富有韵律,绵绵不绝,直到艾妮娜登上了最高一层,纱布在风中飞舞,中央端坐着一位老人,头顶的暗淡月光只能模糊的照亮他的半个身子,纱布飞动,影子也晃晃悠悠。 “回来了,”帷幕后的老人轻声说。 “老师……”艾妮娜来到了老人身后,淡青色长袍下是一个佝偻的身体,斑白的头发散落在袍子上。 “如果你是来询问我关于守护这座城的事,也许不用了,不久前洛林司长来此,我已经将疾风之域的扩大法阵告知他们,如果动作够快,如今王都各个角都应该已经布置好扩大法阵,有疾风之域在,没人能穿过那足够撕裂钢铁的禁域。” “嗯……”艾妮娜只是轻声应着。 “那就是又无法静下心来了,冥想需要心境,而静无杂念是最基本的要求,但也别太紧张,你从小就容易被一些事情影响,”坎斯雷德想了一下问,“知道为什么大多数触及神域的魔法师都是像我这样的糟老头吗?” 艾妮娜摇了摇头。 “年轻人总是容易被一些东西吸引,或美景美人,或珍馐玉石,他们逐欲而行,而世间诱惑又如此之多,我见过许许多多天赋异禀的人,可他们却毫无成就,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动机就不单纯,他们觉得魔法是高贵之学,是上上之术,受万民追捧,只要小有所成,生活将不再困难,他们很快会堕入纸醉金迷的尘海中,而年纪大些,就会明白了很多,世间的俗事已经可以处之泰然,多了几分麻木,少了几分热血,而那时追求至高法则才是他们唯一的欲望。” “长大一些就会变好吗?” “答案是肯定的,但对你来说也许有所不同。” “不同?” “你和克拉茜很像,很像,喜欢变成一个影子,默默打量这个世界,其实这是必然的,你们都是孤儿,从小就进入这里,陪伴你们最多的是浩如烟海的古籍,可他们又是这样的无趣,长久以来,内心肯定会变得孤独,外面的世界如此美好,终究会选择走出去,而一旦走出去,很少就会有人走回来。” “可我已经回来了……” “但心境变了,以前无聊时你会呆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城市,一发呆可以呆一下午,你会静静幻想那座城市,觉得总是美好的,可如今你走出去了,见识到了想象中的美好,也见到了未曾想象的丑陋,你便永远无法如以前一样,坐在窗前思考世界,而只会去想那些让你无法忘记的事情,悲伤多于喜悦,时间久了,你就会陷入永远走不出迷宫里,闭上眼,停下脚步,哪怕脑海里一刻空闲,你都会拼命思考那个无解的问题。” “真的无解吗?” “对你来说确实是这样。” “那我该怎么办?” “继续去经历这个世界,”坎斯雷德拢袍起身,抬头仰望着天空,“疑惑是人之常态,但切勿深陷其中,或是情欲,或是仇恨,沉默寡言者常常思考,而有些问题,穷极一生也无法思考出答案。” 第772章 一生守护 “魔法和机械真的无法和解吗?” “那你觉得仇恨需要怎么化解?杀死克拉茜的人站在你面前,你会原谅他吗?杀死你父母的人站在你面前,你会原谅他吗?” 艾妮娜沉默着。 “这从来都不是魔法与机械的战争,艾妮娜,这是人与人的战争,而战争一旦开始,对于经历战争的人来说,就没有对错,刚才你救治了那个女孩,对那个女孩来说魔法和机械谁对谁错?带来战争的是机械,引发战争的是魔法,迫使他们流离失所的是机械,拯救他生命的是魔法,那么她会如何定义这次经历,肯定是把一切归咎于机械,因为机械使得她如此悲惨,可真的是机械吗?其实不是,是战争,是利益的不均等,是欲望的无限,可人这种低等种族,常常无力改变一些东西,而只能把问题归咎于自己所能改变的东西,他们无法遏制欲望,他们只能消除机械。” “那我们错了吗?” “我们没错,因为我们是人,而不是神,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世事复杂,总是应该以笑待之,但善良也有限度,也有时间,倘若我们赢下了这场战争,我们依旧可以宽恕他们的罪恶,哪怕他们曾想置我们于死地,先原谅他人的,救赎的是自己,”坎斯雷德回身低语,“但如今我们必要要坚持战斗,直到战争结束。” “我明白了,老师,”艾妮娜说。 “怎么可能?”坎斯雷德笑了,“人与人是不同的,那只是我的理解,也许对你是不同的,艾妮娜,有些事终究还是要经历的。” “可有些事经历了也就是死亡。” “那你害怕死亡吗?” “有一些。” “那你想活着吗?” “想……”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既然想活下去,那么所有会杀死你的,都是你的敌人,”坎斯雷德说。 “都是我的敌人?” “虽然不应该对这个世界抱有仇恨,但有些事终究要固执己见,因为人就是人啊,”坎斯雷德对着天空低语。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也许已经有答案了,”艾妮娜小声说。 “有答案就去做吧,”坎斯雷德语气平和,“希望你能守护这座城市,我很喜欢这里,虽然悲伤多于欢乐,可人的一生那么短暂,能经历的事情很少很少,而我的一生都送给了这座城市。” “有什么原因吗?”艾妮娜问。 坎斯雷德默默走到了窗边,艾妮娜也顺着窗户望去,她惊讶的发现,在塔顶这个独特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城市的一条街道,街道上有一座比较突出的府邸,藏在花团间,虽然有些破财,但依旧可以看到曾经的繁华。 “我来自乡下的一个村庄,村里的神父检查出我是元素体之后,十分激动,但贫穷的村庄没人懂得魔法,于是神父挨家挨户去借钱,最终凑够了来王都的路费,他又说服了我的父母,之后带着我来到了这座城市,神父将我安顿在他的一位佣兵好友的家里,就赶回了家乡,那里不能没有他。魔法学徒的学费是很昂贵的,我只能利用闲暇时间去贵族府邸当佣人,因为我会使用魔法,所以府邸的管家让我去打理花园,”坎斯雷德抬手指了指那个小小的花园,“工作很简单不过,我不仅整理花园也将那条街的树木都修理了一遍,无论春夏秋冬。只是我并非天才,因为将大把时间都浪费在了工作上,魔法学的一塌糊涂。直到偶然一天,我睡过头了,醒来后匆忙整理过花园后跑去参加测验,但眼看已经赶不上了,而路过的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了我面前,管家从里面露出头问我是不是也去参加测验,我点了点头,他让车夫停下,掀开了布帘,我走进去之后,见到了一个像天使一样的女孩,她对我微笑,又指了指旁边,我便坐了下去,明明颠簸的道路,我却像是被焊在椅子上一样,一动不动,我听管家喊那个女孩小姐,我才知道我工作的那个贵族家的小姐也是一位魔法师。” 艾妮娜听的有些入神,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老师的另一面,头发斑白的老人在说起那个女孩时,没有用复杂的形容词,只说那是一个天使般女孩,语气中、神态上,都露出笑意。 “从那天之后,我也说不出什么原因,更加卖力的整理花园,偷偷注意小姐的房间,我会将所有花朵都朝向她的窗户,也会连夜修剪她必经道路上的橡树,虽然我和她从没说过一句话,但我天真的幻想着偶然的邂逅,也幻想着我能成为别人口中的天才魔法师,可什么都没有。” “她十五岁那年和王都的另一个贵族家的少爷订了婚,又过一年,他们成婚,婚礼那天我就站在这里,当时的会长大人需要一个助理,我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穿着婚纱离开那座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我待了七年的地方,”坎斯雷德在窗口坐下,“我在这里看着她的世界,从新婚至生子,再到老爷死去,我再也没去过那个府邸,后来她消失了,那天我离开了这里回到了王都,府邸里空无一人,只剩一个即将离开的女佣,我问怎么了?她说小姐死在了那场战争里,我才记起,她的丈夫是一名军官,后来我就再也没离开过这里,一直待了很多很多年。” 默默注视着一个人的世界,从出生到死亡,同时也度过了自己的一生,在你的世界里始终有她,在她的世界里却没有你,只是依旧美丽。 艾妮娜没缘由的笑了,坎斯雷德也笑了。 “虽然柯修王子还不太成熟,但我相信他很喜欢你,我看到过他远远跟在你身后的样子,”坎斯雷德低声说,“很笨拙……也很开心。” 艾妮娜转头看着窗外,微风拂动着她的发丝,还有天空中的乌云。 黑色的影子在镂空的穹顶上晃动,她抬起头,天空仿佛下着暴雨一般黑暗。 第773章 夜袭之战 花都,维科海托。 污水肆虐的贫民区里依旧扎满了帐篷,原本这是机械的据点,如今是难民的避免所。老旧的房屋里铺满了床铺,偶尔有夜起的人被入口处的行人吸引,但平常行人都很厌恶这里,而如今这个客人却迈步走了进来,随着来人愈发靠近,难民开始警觉起来,因为那是一身城防卫的衣服。 来人跳上墙头,将背后的女孩露了出来,他低下身将女孩拉上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眼镜递了过去。 “看看你母亲在哪里?” 爱莎隔着厚厚的镜片去看,却惊讶的发现原本漆黑的世界变得格外清晰,她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夜晚的一切。亲人的脸庞并没有出现,她摇了摇头,递回去了银色眼镜。 “没事,还有其他地方,”伽贝斯抱起爱莎跳了下来,转身朝外面走去。 “大人如果有事可以先把我放在姐姐那里,”爱莎在伽贝斯身后说,“我有些想姐姐了。” 伽贝斯步子顿了下,攥紧女孩的手,他望了眼前方的街道,只有昏暗的灯光和落叶尘土。 “姐姐去执行任务去了,”伽贝斯用着和小女孩说话的口吻,“姐姐也许短时间无法见到爱莎了。” “执行任务?会有危险吗?”爱莎仰起头看着伽贝斯,可旋即她又笑了下,“有姐夫在,肯定不会有危险的。” “为什么?”伽贝斯声音沙哑。 “因为姐夫是卫戍龙骑士,是和大英雄一样的英雄,不仅会保护姐姐,也会保护所有所有人!”爱莎说。 伽贝斯一动不动,就如同面前的街道般沉默。 “那要不然大人带我回卫戍龙骑士那里吧,我想看看巨龙,”爱莎又说。 伽贝斯点点头,走出很久之后低声说,“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海尔瑞拉一役,洛维斯基失去了所有的卫戍龙骑,黑鳞甲巨龙饲养起来极为昂贵,哪怕是底蕴丰厚的洛维斯基也只能承担近三千头巨龙的开销,但比起巨龙,优秀的骑士更是少之又少,虽然人人都想成为卫戍龙骑士,但龙骑士需要多年训练才能有所成就,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与巨龙培养感情,否则还不如直接放巨龙出去战斗呢。 如今洛维斯基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退役巨龙和临时骑士,其实临时骑士骑乘的多是服役很久的巨龙,因为那种巨龙性情稍微温和,可以允许其他骑士骑乘,但战力难以保证,这也是临时骑士多充当平时巡逻护卫的原因,可即便如此,临时骑士也仅仅不足百人。 卫戍龙骑全军覆没是军事机密,伽贝斯从城防卫的档案处去拜访了一些刚刚退役不久的临时骑士,勉强凑够了百人骑士团,他不指望这只部队去与佩尔西斯的龙骑士争夺制空权,但哪怕万军袭来,这群平凡的骑士依旧会升空迎敌。 卫戍龙骑士的住所就在城墙旁,不过大多数都是临时骑士在这居住,正式骑士多是贵族,会有自己的府邸,而且每晚也要参加晚宴。 “罗蒙!”伽贝斯站在住所下喊了一声,一个半长发的脑袋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睡眼惺忪的望着下面,看清来人后立刻清醒,直接按住窗棂跳下。 “照顾好她,”伽贝斯将爱莎领到这个少年的面前。 罗蒙疯狂点头,用一种我懂的的目光望着伽贝斯,伽贝斯被看的烦躁,伸手拽着罗蒙朝一旁走去。 “虽然是这种危机时刻,但我明白队长你的闲情逸致,有事没事还老喜欢去百花酒馆,其他人都说那是销金窟,”罗蒙嬉皮笑脸说着。 “别废话,照顾好她,如果她受一点伤,你会死的很惨,”伽贝斯语气冰冷。 “明白,明白,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罗蒙点点头。 “今晚值班的是谁?”伽贝斯又问了一句。 “今晚没有值班的啊,”罗蒙回头看了眼女孩又说,“城防卫人手不够,因为要布置什么法阵就抽调了一些人手过去,不过说起来卫戍龙骑巡空远不如坎斯雷德会长。” 伽贝斯看着一副淡然自若的的少年,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下他的肩膀,转身朝后走去。 罗蒙送走了伽贝斯,抓起女孩的手朝住所走去。 “你也是卫戍龙骑士?” 稚嫩的童声从身后传来,罗蒙转过看着有些疑惑的女孩,他点头,“是啊,不像?” “不像。” 毫无迟疑的回答让雷蒙有些无奈,他面露沮丧,他虽然是临时卫戍龙骑,但在这座城市里,临时的总不是真正的卫戍龙骑。 “没关系的,只要是守护这座城市的都是英雄,”女孩似乎察觉到了雷蒙的痛感。 “讨人喜欢的家伙,”雷蒙德低声评价,可忽然原本轻松的行进,忽然变得无比沉重,他回过身刚想问话,却发现女孩一动不动的盯着城墙上。 “怎么了?”他问。 “气味,”爱莎小声说,“熟悉的气味。” “熟悉的气味?”雷蒙一头雾水。 “我家乡那里有种名叫天香草的植物,很香很香,我们都喜欢把它戴在身上,衣服上也会沾满香气,只有这个季节有,”爱莎说。 “城墙上是飘来的吗?”雷蒙猜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逃难来的?” 爱莎点了点头,她指着那边问,“那是不是有我们家乡的人?” “也许是,”雷蒙语气变得冰冷,反手抽出大腿上的短刀,“但更可能是敌人。” 空旷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伽贝斯从路口拐入,叼着烟漫步走着,寂月的橡树叶落满街道,树枝上光秃秃的。 他停在了道路中央,耳畔是干枯落叶被脚步踏碎的声音,如钢琴曲一样,富有节奏。 “我讨厌这个地方,”他掐灭了香烟,将烟蒂扔到空地上。 两侧的树后走出一排排黑影,装束各异,但无一例外的是手中的机械武器,伽贝斯顺着视线朝远处望去,一个曼妙的身影走到了道路中央,双臂抱在胸前,腰间的银色剑铳微微晃动。 “卡尔特?”伽贝斯问。 “卡尔特联军第二军机械武装先锋骑士团团长,黛芬妮,”道路中央的女人低声说。 “我只需要确定你是卡尔特人就好,”伽贝斯抽出断剑,挺步冲去。 第774章 生与死时 耀眼的光芒在黑夜中绽放,低沉的响声惊起了夜虫与熟睡的人,街道两侧的窗户被打开,睡意昏沉的人看清了下方骇人的一幕。 淡蓝色光束将石板铺成的地面撅开一个缺口,透骨的寒气在土里弥漫,伽贝斯从地面跳下,下方很快凝结成冰刺。他左腿在侧方墙壁上一踩,残缺重剑狠狠挥向道路中间的女人,一连串的火花从女人面前迸发。伽贝斯将重剑下压,银色剑铳却如游蛇般绕着重剑旋转,下一秒,女人从他身下滑出,轰鸣响起,他来不及多想,朝侧边滚去。 冰冷的寒气撕裂了他的衣服,皮肤鲜红无比,寒气的灼伤效果丝毫不比火焰差,而夜晚是暗神之所,同属暗性的冰元素无比浓郁。 落地的瞬间,伽贝斯反手握起残剑,倒压而来,残剑在地面划出一道深痕,女人横起剑铳抵抗,伽贝斯另一双手从残剑下伸出,一手卡住了女人脖子。 但下一刻,呼啸而至的光束让他放弃了攻击直接跳起,女人平平的躺在地上,光束在面前交织,形成一颗巨大的冰块,冰块缓缓下坠,伽贝斯在同时落地,暴响声从冰块中响起,无数的冰凌如雨水般飞出。 伽贝斯急忙跪在地上,竖起残剑抵挡,冰凌切割着他的身体,皮肤开始裂出一条条口子,仿佛干涸龟裂的河床。 耀眼的红光在面前亮起,伽贝斯抬起头,冲天的红光已经遮蔽了他的全部视野,忽然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巨山岳般抵挡在他面前,老式铠甲一尘不染,宽大的月盾阻挡了所有攻击。 持盾的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他怒视着远方碎裂冰块旁的女人。 “卡尔特的逆贼!当年兽皮战争时可没见你们这么英勇啊!打起自己同袍来却拼了命!” 伽贝斯认得这个老人,是兽皮战争时期一位军官,就住在这条街,常常喜欢和后辈讲述兽皮战争时期的故事,那是他一生的荣誉。 “时代不同了而已,”女人冷声说,“倘若你年轻五十岁,肯定也会在战争上与卡尔特战斗,杀死同胞,而倘若我早出生五十岁,也会拼死屠戮兽族。” “有趣的答案,”老人语气里带着愤怒。 隆隆的脚步声从街道尽头传来,伽贝斯转头一看,是城防卫,回拢视线的那一刻,他不经意间看到了两侧的黑影。那并不是一个个人,而是一种类人型的机械,因为藏在暗处,并不容易察觉,但也就是说此刻只有一个敌人。 “发现了吗?”女人语气仿佛嘲讽,“可惜已经晚了。” 伽贝斯感觉到呼吸在变得沉重,那些人形机械在一瞬间亮起光芒,光芒无比炽烈,仿佛太阳的光芒在此刻绽放。 “走!”伽贝斯在最后朝后方的城防卫士兵吼道。 下一刻,耀眼的光芒将他彻底吞噬,伽贝斯觉得皮肤被针刺般痛苦,双眼经历从极致光芒到极致黑暗。 漫长的时间之后,伽贝斯艰难的睁开眼,四周还是黑夜,街道上还保留着之前战斗的痕迹。他并没有死,或者说那耀眼的光芒根本就不是攻击武器,只是为了掩护那个女人撤退的掩护。 “领长大人!”城防卫队长立正行礼。 “回去!”伽贝斯低声说。 “什么?”城防卫队长没太懂什么意思。 “你他妈蠢吗?敌人就要进攻了!”伽贝斯暴怒的狂吼,“滚回去防御啊!” “是,是,”队长连声说,然后招呼队员朝城门方向赶去。 “敌人的目标不是城墙,”老人忽然说。 伽贝斯一愣。 “首先可以确定他们大军未到,因为有坎斯雷德会长在,很快就能察觉到敌人行动,而敌人应该只是潜入了一部分,这种行为通常只有两种目的,一是刺探军情,二是袭杀关键人物,目前来看,敌人出现在此的目的不过是将我们的人吸引过来,而那样方便他们处理一些其他的事。” “疾风之域的法阵,”伽贝斯低声说。 “法阵是守护王都的关键,”老人语气低沉,“这些潜入的人应该是和难民一起进来的,敌人的目的应该是通过引起骚动来转移城防卫兵力,从而袭击各个法阵点。” “太简单了不是吗?”伽贝斯说。 “是很简单,”老人笑了声,“如果我没猜错,他们肯定在等待着我们,只要我们知晓了敌人潜入的消息,肯定会加强法阵防御力量,到时法阵位置不是很轻易可以探知。” “即便我们不引他们去法阵处,他们也可以通过攻击探查,只要攻击袭来,法阵肯定会启动,到时他们肯定可以发现法阵位置,”伽贝斯说。 “那领长先生就去清剿潜入者吧,”老人将卡在盾牌后的长剑抽出,“我会帮你寻找一些帮手。” “有劳了,”伽贝斯鞠躬行礼,然后握起断剑朝后方走去。 一股不详的感觉如百虫般吞食着他的心脏,他步伐逐渐加快,有一件事他没有跟老人说,敌人的目的既可以说是法阵,也可以说不是法阵,敌人的目的只是毁掉王都所有人的信心,逼降洛维斯基,而基于此目的,除了毁灭法阵,还有毁灭卫戍龙骑。 但更今他慌乱的是那个被他亲手送到卫戍龙骑住处的女孩,那个挥之不去的梦魇仿佛就在前方等待着他。 …… “若风之舞,若云之姿,用来形容我们英勇的先锋骑士再合适不过。” 少年低声自语,而他所形容的人已经从下方跳上这座钟楼。 “总长大人亲自来这里观摩吾等战斗?”黛芬妮站在少年身后问。 “我可没这个习惯,只是我想来看看这座城市,”星尘淡淡的说。 “很重要?” “即将毁灭的事物总是让人怜惜。” “毁灭就毁灭了,总长难道觉得他们会投降?” “为什么不会呢?”星尘反问。 黛芬妮不再说什么,低头看着这座黑夜中的城市。 “需要我出手吗?”冰冷的女声悄然响起。 黛芬妮心里一惊,她并没发现附近还有其他人,即便在这个声音出来之后。 “你有办法杀死坎斯雷德?”星尘轻声问。 “偷袭也许可以。” “那黑白者的意思呢?”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 “他的意思是杀了你和坎斯雷德。” 第775章 人之软肋 城墙上空荡荡的,安静的如同梦境,雷蒙低眼凝视着城下,垂直的角度下,城外将没有一个死角,两侧巡逻的城防卫几人小跑过来。 “大人,有事吗?”守卫问道。 “没,”雷蒙收起短刀朝城下走去,他嗅到了爱莎所说的那股香气,但并不持续,却游走在城墙上方的空气中,时而落在鼻尖,浓烈的香气让人无法忽视。 “怎么回事?”爱莎从城边的角落里走出。 “也许今晚的风比较大,将你们家乡那里的香气都吹来了,”雷蒙笑了下,领着女孩朝住处走,忽然他停下了脚步,“那种香气可以持续多久?” “很短的,”爱莎回答,“如果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天香草,气味很快就消失了,但戴在身上就可以遮盖那种臭臭的味道。” 雷蒙轻浮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他又回身望着这座高大的城墙,如果说卡尔特的人潜入,应该不会露出这么独特的气味,这种气味那么浓郁,会很容易被察觉到,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带来了这种气味,也许是为了掩饰什么。 他猛的抬起头,几乎本能一般抓起旁边的爱莎朝远处跑去,街道上的尘土与落叶也此刻飞起。爱莎觉得浑身快要被拎的散架一样,但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背后传来,她递出目光,耳边此刻响起轰隆巨响,无比剧烈的光芒充斥双眼,高耸的城墙正在一点点崩碎坍塌,直到气流传来,将她狠狠撞了出去。 雷蒙艰难的从地面站起,城墙碎片击破了他的背部,鲜血已经染红衣衫,他又看了眼身下瞪大双眼望着她的女孩,嘴角微扬,目光似乎再说我会保护你,可他什么也没说,回过头朝后看去。 那段城墙化为平地,一同消失的还有旁边的那个建筑,那个临时卫戍龙骑士居住的地方。 “混蛋!”他对着四周高吼。 “你也是卫戍龙骑士?” 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仿佛一只老鼠般恶心。 雷蒙转过头,阴影中闪出一个黑衣人,如雪花的白色利爪伸出手臂。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雷蒙握紧短刀,挺步上前。 “只是确定目标,”黑衣人低下身,利爪在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我接受的任务只是杀死所有卫戍龙骑士,杀死其他人并不会给我增加军功。” “我就是卫戍龙骑士!”雷蒙怒吼,“来杀了我啊!” 黑衣人双腿一曲,如猎豹般跃起,利爪在空中撞在短刀上,耀眼的火花点亮了夜空。雷蒙双腿梦蹬地面,将黑衣人震出,他看了眼手中的短刀,刀刃已经卷曲,像似蕾丝裙边,他默默吸了一口气,猛的朝前跳去,黑衣人习惯性的后撤,可雷蒙落地的瞬间,身体借力笔直的朝后跳去,他的目标是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女孩。 “愚蠢,”黑衣人抬起手臂,三根黑色箭矢从袖筒同射出,笔直的飞向那个女孩。 可令他意外的是,这个龙骑士竟然毫不躲闪,翻身滚到了女孩面前,已经血淋淋的背上整齐的插入三根箭矢。 雷蒙抱起女孩朝后方跑去,爱莎直勾勾的看着这个脸色愈发苍白的骑士,可突然身体猛的下坠,雷蒙与它同时翻到在地,一根箭矢击穿了雷蒙的左腿,他牙齿紧咬,痛苦袭遍全身,却依旧没有一声哭声,他抓起女孩的手,朝外推出。 “跑啊!” 爱莎愣在了原地,她想要跑,可又想要提醒这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那骇人的利爪正直奔他的脖子而来。忽然,已经痛苦不堪的年轻人猛的跃起,一只手臂笔直的迎上利爪,另一只手同时抓住了黑衣人的脖子,他将其带倒,两人在地面僵持着。 “跑啊!” 少年还在嘶吼,哪怕利爪已经划开了他的手臂,刺入他的腹中。 爱莎终于不再犹豫,她转过身,却惊讶发现一个黑影从身旁闪过。 黑衣人握断了那只抓住它脖子的手臂,危机从头顶袭来,他抬起头,利刃完美的切开了他的脖子,一颗脑袋在地面上滚落。 雷蒙最后看了眼旁边站立的黑影,嘴角又泛起了笑容,他无比虚弱的瞥了眼那边的女孩,嘴巴动了动,可终究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伽贝斯觉得全身都在颤抖,他牙齿咬的咔咔作响,猛的朝那个停止滚动的头颅走去,抬起脚狠狠踩下。 “卡尔特!卡尔特!” 爱莎呆呆的看着那个怒吼的男人,仿佛一直野兽在吞噬着猎物的鲜肉,那颗头颅传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白与红混合的物质一点点流出,溅满了他的双腿。 龙骑士住所的废墟上燃起大火,火光映红了人的身影,爱莎忽然觉得,那远比恶魔恐怖。 银色假面的刺客姗姗来迟,同样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一幕,暗鸦一直等到伽贝斯彻底将那颗头颅踩的粉碎才走了过去。 “一半人回王宫,一半人留下,”伽贝斯声音冰冷。 暗鸦挥了下手,一个人走到爱莎面前将他抱起。伽贝斯远远的望了女孩一眼,低声说, “跟他们在一起很安全。” 爱莎不敢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目送着女孩和一队人离开,暗鸦转头问,“他们的目的呢?” “摧毁我们的信心,”伽贝斯合拢残剑,“当我们失去所有时,只会祈祷吾神,但你我都知道,神从不怜悯世人。” “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暗鸦转过身,看着远方耸立在黑夜中的建筑,“圣塔,白羽空州。” “更准确的说,”伽贝斯迈开步子,“是坎斯雷德。” “会长阁下吗?”暗鸦冷哼一声,“也许他们是真的不清楚魔法的伟大,坎斯雷德会长被称作朽风者,任何偷袭都无法实现。” “可你知道卡尔特惯用的伎俩是什么吗?”伽贝斯问。 暗鸦一愣。 “那你又知道那个少年擅长的方式吗?” “什么?” “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牺牲,他很清楚每个人的软肋,而且一击即中。” 暗鸦脸色猛的一变,在他看来坎斯雷德的软肋除了艾妮娜殿下,再无其他,而今晚艾妮娜殿下离开王宫前往了圣塔。 第776章 战斗之由 巨龙从九天之上飞下,宛如流星雨从天际坠落,龙翼切割着层层乌云,骑士的长发在脑后飞舞。巨龙从圣塔顶部掠下,巨爪中的人形机械武装投出,像是一群巨大的蜘蛛扒满了圣塔。 难民一阵哄逃,偌大的广场上转瞬间变得狼藉不堪,帐篷衣服落了满地,偶尔还有落单的孩童哭声久久回荡。 塔顶的逆神者抬起配置的宽刃巨剑轰下,可突然之间一股极为强劲的扭力将他硬生生甩了出去,匆忙射出的勾锁勾住一处窗棂,巨大的金属身体在空中晃动着,可突然之间一根藤蔓从窗棂上伸出,勾锁被推掉,还没卸尽力量的逆神者猛的飞了出去,落进旁边的田野里。 艾妮娜放下手杖,盯着镂空穹顶上站立的那具红色逆神者。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义?”坎斯雷德低声说,“袭杀对方总帅,如今又来暗杀我,难道卡尔特的诸位无法光明正大的进行一场较量?” “这是战争。” 红色逆神者中传出沉沉的女声,运转间的机械扰乱了她的声音,但她并不想多说什么。背后蒸汽阀门开启,白色蒸汽如羽翼般喷张,暗红色的液体充斥着金属机身,手中重剑高举。 迅捷的狂风从坎斯雷德身边迸发,而整个高塔仿佛一个囚禁狂风的囚笼,暴怒的风元素在疯狂撞击着塔身,重剑狠狠砸在塔顶,砖石随之落地,被束缚的狂风宣泄而出,冲出高塔的一瞬,化为无数条近乎透明的触手朝四侧的逆神者飞去。 红色逆神者猛的朝下跳出,触手在高空追逐而下,逆神者背后蒸汽剧烈喷出,速度又一次提高,转眼间落地,而后侧方肩膀机械开合,一根犀牛角般金属生出,暗红色的液体点燃全身,逆神者极速推出,在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直接突破了持枪林立的守卫,撞碎了这座巍峨百年的巨塔,重剑同时刺向地面。狂风在身边肆虐,金属机身出现一道道划痕,如果没有这个机械,她也许就会被撕碎成粉末。 信号飞快的在逆神者中传递,挂在塔身的逆神者齐刷刷的落下,冲进圣塔之中,红色逆神者在楼梯中朝上方射出勾锁,勾锁收动,巨大身躯随之进入塔顶的空间,后方逆神者紧随其后,进入顶层的瞬间将那两个显得无比渺小的身躯包围。 “就你们这么多人吗?”坎斯雷德低声说。 红色逆神者看了眼窗外,外面是飞舞的巨龙,她抬起重剑。 “不够吗?” “对付魔法师最忌讳的是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坎斯雷德微笑,“这或许是很早之前的说法,机械与时俱进,魔法亦是如此,对于这座圣塔来说,每个角落都埋藏着有蕴含巨大能量的魔法石还有早就布置好的各种法阵。” 红色逆神者看向各个角落,古旧的石壁上浮现出奇特的法阵,而面前这个老人也握紧了法杖,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这次行动有多冒进,但已经无路可退了。 蒸汽喷吐,庞大的身躯前压去,巨剑如朝坎斯雷德头顶重重劈去,可就在经过那个坎斯雷德旁边的少女时,红色逆神者中的人心脏骤停,因为她注意到从头至尾都沉默的少女,嘴唇一直在翕动,但所有的攻击却都是直奔坎斯雷德而去,已经没人能阻止她了。 冷冽的寒气从虚空中传出,原本狂风肆虐的空间里瞬间布满冰霜,巨大的逆神者像是一具冰封的雕塑保持着最后的姿势,许多剑刃已经抵达坎斯雷德面前,但那短短的距离却再也无法移动。 坎斯雷德法杖飞舞,飘出了圣塔,落在高空,远方飞舞的巨龙发出嘹亮的吼声,覆压而来。 “伟大的风神若洛斯,愿您以无上之力,施加清扫尘世的狂风……”坎斯雷德口中低语,背后风翼猛的一阵,“禁:飓风之啸!” 微风轻抚的天空惊起青色闪电,闪电划破夜空,横卷的狂风如狂蛇般飞舞,缠绕交织,漫天的风蛇撕咬着天空的巨龙,铁翼飞龙引以为傲的坚硬鳞甲和羽翼一点点碎裂飞出,风蛇如蝗虫过境,漫天的飞龙残破不堪,纷纷坠落下地面。 地面还没来得及逃跑的人发出欢呼声,希奥特的人对巨龙有种天生的恐惧,而如今那群异域的巨龙纷纷坠落,天空中只剩下那个风翼飘动的身影。 艾妮娜仿佛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寂静的空气里发出一丝异样的响动。她抬起头,盯着面前的红色逆神者看,机械腿部一块长长的凸起正在剧烈抖动,她警惕的握紧法杖,那块凸起的抖动也愈发猛烈,直到嘣的一声,腿部的坚冰碎裂,一柄红色长剑划开腿部铁皮浮在空中,艾妮娜还没来得及反应,红色长剑猛的刺入红色逆神者,继而整个冰封的逆神者脱离束缚,冰渣落满一地,机械开始快速运转,一点点解体,一个身影从开启的逆神者中跳出,那柄红色长剑也飞入,落入那个身影手中,朝艾妮娜飞速刺来。 已经无法躲避,艾妮娜抬起手臂,手腕上的碧空之眼光芒闪动,蓝色法阵抵拦在了红色长剑,可让艾妮娜始料未及的是,原本可以吞噬钢铁的碧空之眼却失去了效果,红色长剑突破法阵,刺穿了她的手臂,鲜血喷涌而出,法杖从手中脱落。 “这是一柄好剑,”坎斯雷德的声音从上方传出,他飘散落下,手指间跳跃出水花落在艾妮娜伤口之上,他转身看着从红色逆神者中跳出的女人问, “这并不是希奥特的武器,你是什么人?” 女人不停喘息着,她用长剑支撑着身体,漆黑的战斗服勾勒着傲人的曲线,但那双修长的腿却在不住颤抖,寒冷的空气不断越减她的体力。 “即海人,琉璃—阿罗珂。” “那你为何要为卡尔特战斗?”坎斯雷德问。 “难道战斗不都是一个理由?”琉璃夫人反问。 “什么?” “生存,更好的生存。” “可笑的答案,难道不还是为了私利,为了自己更好的生存,就去掠夺他人?” “我也这么觉得,”琉璃夫人站起身体,手中长剑微微振动,“但事实就是如此。” 第777章 寒冰炼狱 佩剑掠云被弹飞进石壁之中,狂风在圣塔顶端游走,剑身在低低震动着,仿佛哀鸣。琉璃夫人身上的战斗服开始碎裂,鲜血不断流出,但很快又被低温凝结,红色冰凌被狂风吹散,她引以为傲的攻击完全被轻易破开,足够撕裂巨兽的剑气,却无法释放,整个空间仿佛一个巨大的领域,而领域只有一个掌控者。 坎斯雷德顿下法杖,“由势引气,只是使用第二级元素,但第二级元素在魔法师面前可以轻易被解构,也许对你的高超剑术有摧城破军之力,但如今所有势你都无法使用,因为这个空间的元素已经完全被我激活,你可以依靠的只有最基本的剑术,只可惜,你似乎并不擅长那些。” 琉璃夫人猛地侧边滚动,手又一次握住了掠云,只是未等到她再次挥动这把神兵,摧枯拉朽般的狂风在坎斯雷德身边释放,冻结的机械逆神者在颤抖,最后猛地崩碎,卷入狂风之中,逆神者中的骑士瞬间被绞杀成碎片,机械碎片与骨骼碎片又冲击着地面与屋顶的坚冰,那一刻,冰凌、骨骼和钢铁碎片在交织飞舞,仿佛一曲盛大的歌乐,声如轰雷。 漫天的碎片扑面而来,琉璃夫人将掠云刺入地面,用力转动,狂啸的剑气逆向飞出,如另一条龙卷,抵挡着袭来的狂风。 “我说过了,没用的。”坎斯雷德周身法阵上光芒一闪。 原本逆飞的狂风陡然静止,下一秒,逆转方向,融进了狂风之中,琉璃夫人身上的战斗服被瞬间绞碎,乌黑的长发剥离出来,又一截截飞入狂风中,她觉得着皮肤仿佛快被揭离肉体,刀割针刺般疼痛袭遍全身。 嘹亮的龙吼从惊醒了快要模糊的精神,呼啸的狂风渐渐消失,她眼皮抖掉冰渣,面前出现一个干瘦的身影。 坎斯雷德仰头看着天空,群龙又一次覆盖塔顶,蓝色巨龙盘旋在群龙之上。 “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吗……”他低声说,目光重新落回挡在那个女人之上的身影,就仿佛神兵天降般从巨龙跳下。 年轻的男人一身标准的卡尔特军装,头颅始终低着,长发遮住了半张脸,修长手指握住一柄古朴的长刀,刀身上刻着奇特法纹,若有若无的闪动着紫色光芒。 “冥界的气息,”坎斯雷德说,“年轻人,难道你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吗?接受死神的馈赠可是要以灵魂为代价的。” “灵魂并不会重生,”男人声音冰冷,他将长刀插在地面,收手脱下了身上的军装,转身盖住琉璃夫人的身体,战斗服已经被撕裂,如今那曼妙的身体正暴露在寒冰之中。 “计划改变,”他对琉璃夫人说,“目标是那个女孩。” 琉璃夫人一愣,艾妮娜也愣住了。 “异族人,”坎斯雷德语气中露出愤怒,“难道你们只会用这种卑鄙的伎俩吗?” “这并不卑鄙,”男人站起身,“你应该明白,我刚刚完全可以取了她的性命。” 坎斯雷德瞥了眼那把诡异的长刀,这个年轻人说的不错,从天而降的瞬间,那柄长刀就斩断了肆虐的狂风,如果那个攻击是朝向艾妮娜,他没有任何机会防御。 “你选择先救她,她对你很重要?” 年轻人回头看了眼琉璃夫人,点了点头,“她是我的妻子,所以你的对手是我,即海人,方林。” “好!”坎斯雷德朗声说,他转身望着艾妮娜,“艾妮娜,你已经成年了,要懂得自己保护自己。” “我明白了,老师,”艾妮娜紧握法杖。 “那么,开始了!” 方林奔跑起来,手猛的伸出,插在地面上的长刀飞入手中,他双手紧握,挺步前斩,紫色的虚影从长刀中袭来,在空中化为一只狰狞巨兽,张口朝坎斯雷德撕咬而去。 风翼如莲花般将坎斯雷德和艾妮娜包裹,那头紫色异兽撞上青色风翼的瞬间消散,游走的紫雾腐蚀着风翼,仿佛万蛆食骨。 坎斯雷德法杖后扬,空中裂出一条长长的缝隙,缝隙迅速蔓延,形成一个方形区域,蓝色魔法石簌簌落下,厚实的冰墙随之形成,朝中间合拢而去。 凌冽的剑气破空而出,红色剑刃击穿冰墙,冰屑翻飞间,矫健的身影从后方跃出,坎斯雷德左手抬起,手心的法阵浮空,轰出狂风巨柱,紫色雾气同样轰出,碰撞的瞬间,紫色雾气弥漫而出,如深渊般吞噬掉狂风巨柱。 “小心!”坎斯雷德提醒。 艾妮娜立刻定了定身,红色长剑从坎斯雷德身旁化过,惊起了一阵狂风,那个迅捷的身影落地跳起,长剑笔直的刺来。 忽然之间,数不清的冰凌花在艾妮娜身边绽放,狂风旋转,冰花的每一个花瓣都如同利刃一般在艾妮娜身前转动,仿佛落叶时节中,美人在树下起舞,枯叶随着裙摆舞动。 琉璃夫人立刻停身,手腕一抖,掠云反转入手,她用力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飞扑而来的冰花花瓣被切碎,但更多地冰花在那个少女身旁出现。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这位卡尔特王妃并不简单。 …… 群龙在圣塔上空停留,全部沉默着,先前的一幕让他们明白已经失去了很多同伴,原本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是山域天空的霸主,直到那个禁咒出现,他们才明白自己是有多自大。 “琳瓦!”群龙上的少年高声道。 下方的银灰色巨龙朝上飞去,女人浮在蓝龙下方,“王!” “你觉得如今该怎么办?”艾尔特夏问,虽然他是佩尔西斯的王,但他明白自己还太过年轻。 琳瓦想了下说,“我们接到的任务是拦截可能对逆神者造成干扰的因素。” “但逆神者似乎都死了,”艾尔特夏望着冰封的高塔顶部,“仅凭方林元帅,也许并不能杀死那个魔法师。” “但那座塔里隐藏着未知的危险,贸然靠近并不理智,”琳瓦说。 “风铃姐就是死在他们手上……”艾尔特夏低声说。 琳瓦一愣,她听不清王的这句话是问句还是叙述,但她隐约感觉到,群龙之上王,此刻更像个悲伤的少年。 “卡若拉已经替缇雅报仇了,已经不用王出手了,”她说。 “卡若拉……”艾尔特夏喃喃自语,远方的天空猛的掀起一阵黑色暴雨,他低头看去,那是一根根漆黑箭矢朝这里射来。 第778章 又是抉择 洛维斯基的军队才想起了这块神圣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 “准备战斗,”艾尔特夏收回朝下望的视线,握紧长枪,群龙也震翼狂吼。 浓烈的烟尘荡满低空,破空的箭矢呼啸而至,巨龙收拢双翼陡然刺下,虽然龙翼依旧坚固,但远没有鳞甲坚硬,箭矢击打在鳞甲上只留下一点点划痕,但巨龙并没有再给他们机会,落地的瞬间,龙爪压下成片的士兵,龙翼从地面扬起,如铁犁般的尖尾随着庞大的身躯转动,一大片区域的士兵纷纷倒下,远处的士兵还没来得及攻击,巨龙又一次跃起。 靠近圣塔一侧的城墙上火炮齐鸣,夜空又一次被点亮,炮弹避开了圣塔,飞龙速度无法迅捷,落空的炮弹在圣塔四周坠落,轰鸣与炮火不绝于耳。 “阵型!阵型!”军官骑着巨兽在不断高呼,散乱的士兵又一次被集结,林立长枪迎上了扑下的巨龙。 “王,那边!”一个靠近艾尔特夏的佩尔西斯的龙骑士高呼。 艾尔特夏抬头看去,数只巨龙从城中升起,龙炎在天空喷吐,征服西陆的黑鳞甲巨龙又一次升空,跨下的蓝龙在嘶声咆哮,这场争夺制空权的战斗,也将是西陆龙骑士之间的对抗。 “费伦!阻拦敌人靠近高塔,”艾尔特夏低吼,“所有人,迎击敌军!” 蓝龙一跃而起,巨翼扇动,在炮火与箭矢间穿梭,艾尔特夏突破面前的箭雨,身体在龙背上站起,手中长枪高举。 可下一秒,他愣在了原地,黑鳞甲巨龙上空无一物,只有被取下龙鞍和护甲的巨龙在天空肆意宣泄着怒火,龙炎炽天。 紧随而至的龙骑士击落了一只又一只巨龙,同时呆愣着看着坠落的巨龙。 “那里!”不知谁喊了一声。 艾尔特夏猛的回头,一头铁灰色的巨龙从炮火中升起,如闪电般掠过守在高塔前的龙群,沿着塔身攀升,直到升到塔顶,两个身影从龙背上跳下,巨龙头颅低落,炽烈的龙炎轰向了追击而至的巨龙。 …… 爆裂的火花在琉璃夫人胸前燃起,跳跃的火焰在艾妮娜手中消失,冰封的塔身已经逐渐被火焰溶解,狂风携带着烈焰包裹这个空间。 琉璃夫人重重喘息,坎斯雷德说的很对,她并不擅长那些基本剑术,但所有御气的剑式都会被坎斯雷德化解,在这个风之领域里,没有任何一颗元素不受坎斯雷德控制,而坎斯雷德应付方林的空闲还有余力帮助艾妮娜,这让她的进攻变得无比乏力。 她又一次挺步,可未等长剑出手,就急忙后跳,而在她刚刚待的地方落下一个身影,一柄残破的大剑被身影紧握,口中还叼着根依旧在燃烧的香烟。 “会长大人,来的还算及时吧,”伽贝斯低声说。 “当然,”坎斯雷德缓缓放下法杖,似乎刚才的战斗对他而言,并不算太过费力。 “那么劳烦会长大人去解决天空的巨龙吧,”伽贝斯低声说,“这里暂时交给我了。” “伽贝斯领长或许有些托大了,灵魂交给死神的人,力量可远远超乎你的想象,”坎斯雷德盯着那个站在紫黑色雾气中的男人。 “确实很难,”伽贝斯淡淡的说,“那他会不会关心这个人的死活呢?” 话音落定,如鬼魅般的身影在琉璃夫人身后出现,银色匕首死死卡主琉璃夫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扼住她的手腕,佩剑掠云落地,被那个身影随即踢飞,来到伽贝斯面前,伽贝斯弯腰捡起,握住手中。 “这就是洛维斯基所谓的正义?”方林用同样的话回问坎斯雷德。 “当然是!”还没等坎斯雷德回应,伽贝斯已经吼出,“洛维斯基再不正义,也不会在难民未完全离开时攻击,哪怕王妃殿下深陷险境,洛维斯基再不正义,也不会为了摧毁敌人力量,可以连平民安危都不顾而轰炸城区,究竟是卡尔特疯了,还是洛维斯基疯了!” “都疯了……不是吗?” 女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伽贝斯转过头,被暗鸦控制住的女人毫不掩饰的望着他,目光冰冷的仿佛利刃。 “是都疯了,”伽贝斯冷笑,抬起头,“那你们还想要我们什么样的正义?放了你们?别开玩笑了!” “尽管杀了我,会有人替我报仇的,”琉璃夫人低声说。 “他吗?”伽贝斯看着暗紫色雾气中的男人,“你会让她死?” “那就放她走,”方林低声说,然后抬起布满雾气的长刀放在脖子上。 伽贝斯沉默着,终究一句话也没说,耳畔全是女人声嘶力竭的吼声,他连身体都觉得僵硬。 “喂喂喂,这么悲情的场景是打算赚足我的眼泪吗?” 满是笑意的声音忽的响起,众人抬起头,先前传出声音的地方却空无一人。 “在这里哦,”那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原本淡淡的笑意,如今充满戏谑,她歪着脑袋靠在艾妮娜肩膀上,纯白无暇的面具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双碧蓝色的眸子盯着众人,暗红色的短刃贴着艾妮娜的脸庞,没人会怀疑她的速度。 “放开她……一切都好说,”坎斯雷德语气里带着恳求。 “我偏不!”戴着无相面具的女孩十分蛮横,她手指指着伽贝斯,“让那一对儿苦命鸳鸯先走,最讨厌杀死情侣了,明明只是死亡,弄得跟天崩地裂一样恐怖。” “你是卡尔特人?”伽贝斯问。 “错,”女孩轻笑一声,“不过我和卡尔特的内政总长是同乡,都来自东海之滨,我叫海妖。” “邪神的武器,看起来卡尔特掌握的力量并不全是机械,”坎斯雷德低声说。 “挺识货的嘛,”海妖移动了一下短刃,“邪神六刃,掠,不过它并不是什么邪兵魔器,不会出鞘必须见血,所以一切都还没那么糟糕,别犹豫了,你们没有选择不是吗?” “放他们走!”坎斯雷德语气不容置疑。 暗鸦迟疑了几秒,悄无声息的退后,伽贝斯也将掠云扔出。 “很好!”海妖点头,“方林元帅,带上你的美人有多远跑多远,顺便再提醒一下那些佩尔西斯的龙骑士,让他们同样尽快离开,因为这里……就要毁灭了。” 方林合拢佩刀,抱起琉璃夫人跳上窗台,纵身跳下,一只巨龙载着两人又升入高空。 “卡尔特准备袭击这里?”伽贝斯转身问,“还是说毁灭这里?” “先不说那个问题,我想问坎斯雷德会长一个问题,”海妖换了个肩膀靠着,滚动的眼珠望着坎斯雷德。 “说,”坎斯雷德语气透露着不安。 “如果我说只要你自杀,我就放了她,你愿意吗?” 海妖像极了顽皮的女孩,在任性地询问亲人奇怪的话题,但坎斯雷德一句话也说不出,那柄暗红色的利刃在艾妮娜脸上晃动,艾妮娜一动也不敢动,眼中透出无助与恐惧,仿佛置身于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很难选吗?” 不知谁的声音在坎斯雷德耳中响起。 第779章 阴影暗杀 疾风逐渐落下,烈焰也悄然熄灭,仿佛繁华落下,只剩下两个孤独的影子在彼此对望。蹲在街角的女孩穿着破旧的衣物,脸上脏兮兮的,碧蓝色眸子仿佛冰晶般美丽,只是眼中是悲伤的冬季,万物萧条,她隔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默默注视着对方,时间仿佛凝固。 就那么过了很久,坎斯雷德冲女孩微笑,女孩却低下了头,微风拂起她的发丝,坎斯雷德注意到女孩依旧在张大眼中看着流动的世界,像一个角落里的阴影,熙熙攘攘的繁华世界忽略了她的存在,可她依旧偷偷望着这个世界。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带回了那个女孩,给她取名艾妮娜,在他的故事里,或者说是臆想中,那是他准备为与暗恋的小姐的所生的女儿取的名字。 或许是刚经历了那份悲伤,或许被那道目光触动,坎斯雷德在返回王都的冬季收养了那个女孩,又一点点看着她长大,不知不觉中他又默默注视了另一个人的世界。 昔日衣着破烂的女孩,如今已经出落的聘聘婷婷,但那个目光却始终存在,而现在他又对上了那个目光,明明被全世界抛弃,却依旧默默注视着应该是冰冷的世界,也许是渴望温暖吧。 应该是这样吧?坎斯雷德想。 这一刻,他明白了一个困扰多年的问题。 “请信守你的承诺,”他放下法杖,双手收拢古朴素净法师长袍,虔诚如信徒。 这次轮到海妖迷惑了,高高在上的希奥特联邦魔法师公会会长,这个触及神域的老人表情淡然,仿佛死亡只是一场晚宴,他正要盛装参加,但很快她就发现了异样,老人略显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好像是眼泪,但脸上却露出浅浅的笑意,仿佛历经困顿翻越高山,看到了壮丽的日出,更像是度过浮沉世事,释怀了许多许多。 她不懂这种感觉,她也讨厌这种这种感觉。 “现在我改变了主意,”海妖语气严肃,“现在选择权不在你手中,”她瞥了眼艾妮娜,“王妃殿下,如今选择权在你手中,你如果说想活下去,那么就请坎斯雷德会长继续自戕,如果你愿意死亡,那么就点一下头,我会割掉你的头颅。” “你!”暗鸦怒斥。 海妖冷声一笑,她终于觉得有趣了。 “老师,”艾妮娜打破了沉默。 坎斯雷德一声不吭。 “会愿意救我吗?”艾妮娜轻声问。 坎斯雷德双眼禁闭,轻轻点头。 “其实已经足够了,”艾妮娜微笑着,最后看了眼这个世界,然后闭上了眼睛。 “那么……再见了,”海妖目光盯着坎斯雷德,手中利刃轻轻划动,“我可以等你哦,会长大人。” 可坎斯雷德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露出不知是何种滋味的笑容。 “你笑什么!”海妖暴怒,坎斯雷德的笑容在他看来就是嘲讽,明明都是将死之人了,却还能笑出来?她不再犹豫,暗红色利刃朝下一推,轻而易举的切下那颗头颅,但一股无可抑制的恐惧从心底里传来。 身为邪神六刃的刺客,她割下过无数颗头颅,虽然女人是少数,但她依旧能回忆起利刃切割脖颈的感觉,而如今变了。 如天使般美丽的女孩消失了,只剩下一株枯黄的藤蔓,而海妖手中的头颅变为了一颗南瓜。 “该死!”她立刻抛飞藤蔓朝远处跳去,但一瞬间狂风如幕布般将整个空间笼罩,暗红色利刃轻易割开了风幕,却无法撕裂,而她被困在了这个牢笼中。海妖转过身,那个美丽的王妃殿下正完好无损的站在坎斯雷德身后,坎斯雷德法杖闪出荧荧光芒。 “真无趣了,看起来不仅没有让你们变得痛苦,反而增进了你们师徒感情,做了这么好的善事,你们就这么对我?”海妖笑着问。 “国王陛下曾雇佣邪神六刃的刺客暗杀卡尔特内政总长,也许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你竟然和那个内政总长是同乡,”暗鸦袖口中滑落短刃,“如今竟然也叛变投敌了。” “搞清楚一点,”海妖指着暗鸦说,“只是他开出的条件更丰厚,况且我也没做出违反规则的事。” “但刺杀王妃殿下是死罪,”伽贝斯提起残剑,“你或许无法逃避了。” “不逃就不逃,”海妖抬手按住了面具,“记住这张面孔,因为她将给你们带来噩梦。” 面具被揭开的瞬间,海妖身影陡然移动,众人的视线完全落在那张面具之上,如血液凝结的利刃自下而上划出,目标直指坎斯雷德。 风元素迅速凝结出青色羽翼,遮蔽住了坎斯雷德身体,他下意识的将羽翼集中在左侧,有艾妮娜的一侧,手中捏碎一颗魔法石,肆虐的狂风在身边幻化成触手。暗红色利刃不断切割的风元素,威力不减的破开一层层羽翼风格,但最后一层风翼切开的瞬间,利刃被一串藤蔓包围,海妖的身体一滞,双腿已经被从地面钻出的藤蔓缠住,破碎的风翼猛的扬起,化为无数利刃如雨水般扑面而来。 她毫不惊慌,缓缓握起暗刃,身影猛然雾化,后方暗鸦和伽贝斯的攻击进入黑雾中,里面却空无一人。 坎斯雷德下意识的靠近艾妮娜,艾妮娜手中始终紧握一颗魔法石,在这种短距离战斗中,传统魔法已经失去作用,只能利用法阵和魔法石引动元素,可突然她露出惊恐,上空的阴影中跳出一个影子,猩红利刃直奔坎斯雷德而去,她已经来不及提醒,手中魔法石碎裂,一道火焰之柱喷吐而出。 坎斯雷德同样反应过来,操作风翼席卷而去,那个影子却微微一震,被火焰熔解,坎斯雷德一愣,他急忙拉过艾妮娜,但为时已晚。 如鬼魅般的黑影从地下跃起,暗红色的利刃准确无比的击穿艾妮娜的膝盖,艾妮娜左腿一软,跪了下来。 黑影已经收起血淋淋的武器落到窗边,她得意的笑着,“真让人羡慕,你一直在保护着她,我故意攻击你,她就乱了阵脚,但当你们化解了我的攻击才发现,我其实并不是攻击你,我就是攻击她。” 第780章 圣塔之墟 “但你还是失败了,”坎斯雷德低声说。 “失败了?”海妖努了努嘴,显得不屑一顾,“开什么玩笑,你看看她伤口,邪神六刃可是黑暗之器,极为适合淬炼毒性,如今她的腿已经废掉了。” “那你也死定了,”伽贝斯提起残剑冲出。 “别这么激动,其实我的任务根本就不是杀死她,”海妖身影陡然消失,又出现在另一个窗户前,“失去行动能力的王妃殿下,恐怕无力抵抗天空降下的攻击。” “什么?”伽贝斯一惊。 透过镂空的塔顶可以清晰的看到天空,缥缈虚幻的黑夜间亮起红与蓝的光芒,一团无比浓雾的元素在快速聚集。 “海之葬歌,”海妖微笑,“诸位认得它吧?处理起来可很麻烦的哦。” “目标是这里?”暗鸦冷声问,“可你也在这里!” “一个海之葬歌或许远不足够杀死诸位,为了更盛大的葬礼,我们准备的可不止这些,”海妖站在窗前扬起双臂,宛如宴会舞池里焦点,她黑衣与秀发飞舞,背后的城市也在此刻亮起光芒。 但那不是城市自身的光芒,而是高空的光芒,耀眼如炽阳迫近,璀璨如群星落尘。 众人惊愕的抬起头,王都上方出现一个灰色圆月,但另一侧乌云后的银月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轮灰色圆月正在不断扩大,天空中的一切都被其包裹,四周落出原初般的黑暗,那是真正的黑暗,没有一丝光芒,但明明光芒的中心就在那里。 “炽天使……”暗鸦喃喃道。 “炽天使是利用水与火元素,而这个东西利用的是光与暗元素,所以它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曦天使,掌控拂晓与黄昏的神,混沌的化身,”海妖轻轻摸了下窗户,那层密不透风的屏障已经在不知何时消失,所有元素或消失、或逃逸,全部离开了这片区域,远离那颗灰色月亮。 “曦天使与海之葬歌将会同时发射,本是必死的结局,不过有坎斯雷德会长在,应该能够解决,”海妖略微降低了声音,“但即便是朽风者,也无法同时应对这两个诛神之器。” “混蛋!”暗鸦利刃朝海妖刺出。 海妖身影一晃,红色利刃切开暗鸦的武器和衣服内的软甲,血液溅出,海妖抬手抓住暗鸦朝伽贝斯扔去。 伽贝斯下意识的接住,身体却猛的一痛,他和暗鸦被海妖击飞出高塔,落在了天空之中,他最后看了眼高塔,坎斯雷德高大的身躯竟然显得有些佝偻,她旁边的女孩瘫倒在地上,腿部血液流满四周。 仿佛戏剧的谢幕,一切的一切都留在了那座高塔中,伽贝斯逐渐闭上了眼睛。 …… “倒计时……十,”海妖轻声说,寂静的环境里彷如魔女低语。 坎斯雷德蹲下身,抚摸着艾妮娜的秀发,就像是般柔软,他看着女孩的眼睛。 女孩也望着她,只是那双呆滞的眼中此刻充满了悲伤,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坎斯雷德轻声说。 艾妮娜哭泣着摇头,她死死拉住坎斯雷德的衣袖,就像很多年前一样,这个老人在寒冷的冬季走到她身边,她只是跟着老人身后,手死死攥住,因为她觉得这是神派来拯救她的人,可如今这个世界唯一珍惜她的人就要离开。 “再见了……”坎斯雷德的袖袍轻声撕裂,他站起身,望着窗边的海妖,“记住你的承诺。” “当然,”海妖点头,表情不再有笑意。 坎斯雷德仰起头,狂风瞬间掀飞了圣塔穹顶,他背后风翼一展,飞向那颗恐怖的灰之月。 风声逐渐在海妖耳中消失,剩下的只有女孩声嘶力竭的哭泣声,仿佛一曲永不会停止的悲歌,天空也陷入了沉默。 红与蓝的光芒先一步引燃夜空,灰之月膨胀到了极点,月中白点不断扩大,天空此刻变得无比明亮,仿佛能够看到九天之外,白点侵蚀着、驱赶着、吞噬着黑点,而更无尽的黑暗在外部涌入,仿佛一只巨手将黑之月推下,笔直地朝那座平原的巨城轰去,天空的光芒不断流转,似乎一天的光线变化在几秒之内完成。 灰之月也在此刻坠落,最底部已经迫近城市最高的建筑,但一双青色羽翼从街道间席卷而出,瞬间包裹住了黑之月,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地面宣泄而出,青色羽翼包裹着灰之月升入高空,直到一声犹如万雷群动的响声炸裂,灰之月如绚烂花火在高空绽放,无数条黑与白交织的波纹荡向远方,直到罗希瓦尔大陆的尽头。 壮丽的景象下,没人注意到一根漆黑石柱从天而降,贯穿了这座屹立百年的圣塔,白羽空州,塔身随之崩碎坍塌,废墟覆盖了整片广场。 “我曾经的老师曾向我提起过这座高塔,”星尘站在钟楼上轻声说,“他说,吾见百鸟舞于空,方知人间有风,如今我才明白,也许他只是在回忆这位朋友。” 一旁的黛芬妮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巨塔的毁灭。 …… 海妖愣在原地,这位美丽的卡尔特王妃如今更像是只雏鸟,侧躺着地上,蜷缩到了一起,烧焦的砖石瓦砾在砰砰作响,但她依旧能听到女孩低低的啜泣声。 “走了!”她不耐烦的喊了声。 女孩依旧没有一点动静,海妖受够了,大步走过去,可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女孩,一截断剑插在了她的手和女孩身前的区域里。 她抬起头,恢复平静的夜空中,一头黑色巨龙正在震翼狂舞。 “我记得你,”海妖对着高空喊。 凌羽与伽贝斯从龙背上跳下,他随手抽起插在路边插在尸体旁的长枪,一步步走到海妖面前。 “虽然你和星尘关系很好,但阻拦我计划的人我都会杀死,”海妖浅笑说,手中的暗红色利刃已经滑出。 “你可以杀死我,但她你必须留下,”凌羽抬起头,凝视着海妖,“洛维斯基的军队马上就赶到,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并不多。” “这点时间,杀死你们足够了,”海妖低下身子。 “是吗?”凌羽低声笑道,他抬起左手,虚空一握,语气冰冷的呼唤,“美尔丝!” 一道横贯夜空的空间裂缝出现,犹如巨大的黑色闪电凝滞在空中,一个虚影从中飘出,缓缓落在了他的身边。 第781章 佩尔西斯 那是如海水一般虚影,姣好的面容逐渐具现,笑容同时从红唇边浮出,美尔丝从后方搂住凌羽脖子,轻声轻语: “原本以为你已经彻底舍弃了这些不属于你的力量。” “本来就不可能,不是吗?”凌羽低声说。 “是,当然是,”美尔丝咯咯的浅笑,又瞥了眼远处的海妖,“海族的小家伙,你认识我吗?” 海妖弯下的膝盖悄无声息的抬起,原本进攻的姿态转变为防守,对于刺客来说,从来都是一击即中,那些无法捕捉到一击制敌的时候,她不会轻易发起攻击。 “无形无态为元素,有形无态为神灵,可以看的出,你就是传说中的神,只是并没有掌握任何元素。” “姑且算你对了,作为奖励,你可以离开这里了,”美尔丝打了个哈欠,朝海妖挥了挥手。 “魔神都可以被杀死,更何况你这个虚假的神,”海妖冷笑。 “确实如你所言,但我服务于暴怒之震魔神大人,也许他可以和你见一面,”美尔丝说。 “魔神么……我还是有点怕的,”海妖收起了暗红色利刃,又忽然捧起双手朝天空喊,“王!这里就交给你了!” 凌羽猛的回头,无尽黑暗的天空中闪过无数黑影,崩霆昂起头颅朝天空吼叫,群龙又一次遮住了光明。 下方的巨龙缓缓落下,将以圣塔废墟为中心的区域包围,蓝色巨龙极速掠过,龙背上的少年握着长枪跳下。 “蠢蠢的神,你可以考虑让你的魔神大人出来了,不过我想这里所有人都会因魔神降临而毁灭,”海妖背着手,倒退着朝后走去,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呦,少年,”美尔丝松开凌羽脖子,飘落到少年身旁,纤细的手指戳了下少年的手臂,“虽然有些瘦弱,但似乎还能看……” “又见面了,卡若拉,”少年抬头望着那个立于黑龙前的男人,“上次分别后,已经很久……” “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叙旧了吧,”凌羽打断了艾尔特夏。 艾尔特夏一愣,又默默点头,接着低声说,“我接到了新的任务是解决所有魔法师……” “也包括她?”凌羽看了眼那个依旧蜷缩成一团的艾妮娜,仿佛一只折翼的雏鸟。 “她是坎斯雷德的学生,也是洛维斯基的王妃,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她,”艾尔特夏顿了顿,“或者杀死她……” “虽然很不想说那些俗套的话,但真到这种情况发生,我也只有那一句话,”凌羽转过身,“从我尸体上踩过去吧。” “卡若拉!”艾尔特夏提高了音量,“你是卡尔特联军的一员,现在的行为算什么?” “现在不是了,”凌羽抓出那枚红色徽章抛进土里。 艾尔特夏手指握的咔咔作响,愤怒从牙齿里涌出,“那卡若拉还记得风铃吗?” “记得,”凌羽轻声回答。 “风铃就是死在这群魔法师手里,而你还要保护他们?” “杀死风铃的是提厄尔,是战争,从不是魔法师,”凌羽无比平静的说。 “那是你们兰洛人的思维!”艾尔特夏咆哮,“可佩尔西斯人从不会宽恕敌人!从前不会!今后也不会!卡若拉,你永远也不会理解佩尔西斯人!” 凌羽沉默了,他呆呆的看着艾尔特夏,就仿佛那个红头发的女孩那么怨恨一般望着他,口中说着同样的话。 是,他是兰洛人,他既不懂佩尔西斯人的快乐,也不懂佩尔西斯人的悲伤,更不懂佩尔西斯人的仇恨……还有佩尔西斯人的爱情。 艾尔特夏推开了美尔丝,一步步朝艾妮娜走去,凌羽就仿佛一根矗立百年的古木,身影逐渐低矮,快要亲吻住尘埃。 “没必要懂佩尔西斯人,不过就是战争,”伽贝斯走到了艾妮娜身旁,拔出了那柄残剑,“你的敌人是我,洛维斯基卫戍龙骑士领长,伽贝斯。” “龙骑士就应该骑着你的巨龙再跟我战斗,”艾尔特夏脚步未停。 “不仅需要骑上巨龙,还需要带着我的战友,可就在今夜他们都死在了你们的袭击下,”伽贝斯语气冷漠,“那个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展现你们的骑士精神。” “费伦!”艾尔特夏举枪高吼。 男人从龙背上跨下,笔直的朝伽贝斯冲去,伽贝斯握紧残剑猛的挥手,火光在一点点迸发,艾尔特夏在两人的刀光剑影中来到那个女孩面前。 他伸出手握住了女孩肩膀,仿佛握住了一块海绵。 “艾尔特夏!” 仿佛巨龙狂吼的喊声划破了夜空,一个身影从龙群里冲出,犹如是辽阔荒原的野兽,在艾尔特夏短暂的呆愣中,人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华丽的衣服上沾满血液与尘土,表情无比惊慌,可他又像是不畏死亡的勇士,直接扯掉艾尔特夏的手臂,死死抱住那个海绵般的女孩。 “没事了……没事了……”柯修剥开了艾妮娜额前的秀发,女孩苍白的脸上分不清是恐惧还是虚弱。 “我必须带走她,”艾尔特夏低声说。 “不可能……”柯修脱下衣服将艾妮娜放下,声音平稳的像是机械,“有我在,谁也不能带走他。” “很抱歉……”艾尔特夏握起了长枪,猛的挥下,下一秒鲜血溅满了他的脸,他愣住了,面前跪在女孩前的少年一动不动,长枪毫无意外的贯穿了他的手臂。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柯修缓缓站起身。艾尔特夏不得不松开长枪,柯修握住手臂,转身看着他,“可我依旧不会允许你伤害她……” “抱歉,”艾尔特夏低声说,抬起了手臂。 “艾尔特夏!我曾经救过你的姐姐,你忘了吗!我们该救过你们蓝族人!这些你都忘了吗?”柯修哭喊着大叫。 “你是洛维斯基的王子,这样低声下气的求我,会让我看不起你,”艾尔特夏冷声说。 “洛维斯基的王子怎么了!”柯修突然发狂的怒吼,“艾尔特夏!你忘记佩尔亦黎了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会断送整个佩尔西斯!” 艾尔特夏沉默了,眼中这个疯狂的少年被长枪贯穿的手臂喷涌着鲜血,却仿佛不知疼痛的吼叫。 “可现在我才是佩尔西斯之王,”他低声说。“是我愿意与卡尔特结盟,是我带领族人参与这场战争,我会对所有负责,我也能对所有负责,因为我是王,我是佩尔西斯的王。” 第782章 生命交易 柯修变得平静下来,他站立着,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将泥土染红。 “必须带走她吗?” “为了胜利,这是必须的,”艾尔特夏说。 “那拿我的命换好了……”柯修低声说。 “这恐怕很难,你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会增加很多麻烦,洛维斯基不会愿意失去他们的……” 艾尔特夏停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伸手握住了长枪,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力量将长枪从手臂中抽出,鲜血如泉水般喷出。 “那用我的手臂换她,可以吗?”柯修抬起头。 艾尔特夏听着少年乞求的语气,眼中却仿佛看到一只恶魔挥动长枪,划破了那本就布满鲜血的伤口,一条纤瘦的手臂落在废墟之中,柯修浑身颤抖着将长枪插在手臂上,用尽全身力气推出。 就像是狩猎时,巨龙从天空掠下,骑士用长枪刺穿野鹿,然后挥舞着挂有猎物的长枪在高空欢呼。可艾尔特夏这次却高兴不起来,他弯腰捡起长枪,转身朝后走去。 柯修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艾妮娜身旁,血液仿佛红色纱衣将两人包裹。 群龙又一次升空,下方的场景却早已经改变,艾尔特夏最后看了眼后方的城市,望了眼血泊中的两个人。 他第一次明白佩尔亦黎,原以为成了最强大的王,就可以不再有悲伤,可实际上,感到无力的事情一点也不会少,他抬起头望着天空,想问:“神也会如此吗?” 但夜空寂静,没有一个声音回答他,就如同此刻的世界,沉默着……像是死去了一样。 …… “这群军队真是没用,”伽贝斯碎了口,“指望他们打赢卡尔特,恐怕是没希望了。” 没听到回应,他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男人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还在目送着那辆驶回城中的华贵马车,又像是望着那个遥不可及的方向。 “应该没事了,”他拍了拍男人肩膀,“想家了?” 凌羽轻轻点头,“想回去看看了……” “那就回去吧,这里确实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伽贝斯摸出了香烟,点燃吸了口。 “战争结束后想干什么?”凌羽问。 “战争结束时,我已经死了……”伽贝斯面露笑容,“只希望结局不会太悲伤。” “但愿……”凌羽呢喃道。 …… “陛下!殿下恐……”宫廷女官推开门急慌慌的喊着,可那些在她看来让人无比心惊的事情都没有如今那道冰冷的目光恐怖。 端坐于书桌后的夏罗恩收回了那摄魂的目光,缓声问,“他死了?” “神官大人说失血过多,而且……而且……”女官吞吞吐吐,“因为缺失残肢,已经无法恢复了……” “断了条胳膊而已,”夏罗恩抬眼看着书桌对面站着的老人,随后说,“没事就先退下吧!” “是,”女官不敢多言,也许王子殿下失去一条手臂对于这个男人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了,毕竟这个国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房门被关上了,夏罗恩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洛林总长怎么看待目前的形势?” 老人想了下说,“其实围困王都的叛军并不多,虽然我们失去了坎斯雷德会长,但叛军同时失去了接近所有的人形机械武装,因为与国内补给线断绝,他们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补充物资,而仅剩能够依仗的只有卡尔特保留军队和佩尔西斯的龙骑士,除了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外,我军其实并不处于弱势地位。” “那那些机械武器呢?”夏罗恩问。 “这确实是不确定因素,但我想他们应该也无力再释放那种威力的武器,”亚丁递上一份档案,“这是我们所掌握的创世界的全部资料,那个被坎斯雷德会长阻止的名为曦天使的武器应该是他们所掌握的最高规格武器,但也仅仅一颗。魔法机械武器需要依靠诸多魔法石,虽然卡尔特国内积囤了大量的魔法石,但战争开始之后,我们已经禁止了对卡尔特的魔法石贸易,他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而且卡尔特毗邻山域,虽然可以短期自给自足,但就像一句俗语,已知荤味,难念素香,我们如今限制了所有对卡尔特贸易,他们国内经济已经濒临崩溃,只依靠虚幻的战时佣兵政策,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彻底死亡。” “可商人逐利,赚洛维斯基的钱,赚卡尔特的钱有区别吗?更何况都是山域之民,总长阁下应该还记得兽皮战争时处决了多少通敌的商人吧?”夏罗恩凝望着亚丁眼睛,“而且我记得亚丁总长就是联邦商会的会长,经济制裁对卡尔特其实早该生效了,可会长阁下似乎对时间把握出了点问题。” “陛下……”亚丁咳嗽了一声,“如今国内混乱,商会背后都有贵族支持,贵族占据一地,贸然终止与卡尔特的贸易只会使他们失利,我也是多方斡旋才收获了如今的局面。” “那还辛苦总长阁下了,”夏罗恩手臂撑着桌面,“你会为所做的选择而感到庆幸。” “陛下的意思是……”亚丁俯身问。 “那些家族或许该消失在希奥特了,”夏罗恩拉开抽屉,取出一沓档案,“这是薇儿很早之前拟定的新的提案,联邦议会将加入民众代表席位,至于那个席位将由各区代表投票选出,暂时拟定各区代表为对这个国家经济、政治、文化、军事贡献最多的人,你们也许可以确保这个席位。” “这将是一个改变,创造崭新希奥特的改变,”亚丁俯身说。 “只是还缺一些东西……”夏罗恩瞥了眼窗外,“卡尔特的胃口远不止赢得这场夺原之战。” “只怕胃口再大也无法一口吞下洛维斯基,”亚丁缓缓道,“我们大可割让大片平原来换取卡尔特的和解,徐图将来。” 夏罗恩陷入了沉思。 “我们失去的,终将会重新夺回,”亚丁说。 “可那群家伙不会同意的,割让平原之后,他们将失去所有,”夏罗恩喃喃道。 亚丁也明白这个问题,假如求和,王室的土地将依旧保有,但贵族们的富饶土地将变为贫瘠的山地,甚至消失。 “我会有办法堵住他们的嘴……”夏罗恩低声说。 第783章 议和之势 巡逻的老兵交接同伴的工作,从搭建于高处的哨所跳下,裹紧衣服朝营地走去,相互照看的另一个哨所的同伴在前面,低着头走着,仿佛一具死尸。 营地里的那些年轻还握着酒瓶聚在一起生龙活虎的吹嘘着那些光辉事迹,老兵无奈的摇摇头,从食物分配点取了两个罐头,默默走到燃着的火堆旁,靠着一辆冰凉的车轮坐下,军装很厚,并不会觉得凉,他只是找了个靠的地方。 但食物却冰凉的可怕,这种铁罐里的食物被称作划时代的发明,本来他也这么觉得,许许多多旅人见多识广的老人口中的食物都可以品尝到,只是再美味的食物不新鲜的话也不再是佳肴美馔,尤其是在这种寒冷的季节里。他抬手把罐头放在火堆旁,手臂缩进袖子里,注视着那群眉飞色舞的少年。 “你们不知道那次法斯特大桥时,那景象真是,天空都燃烧着火焰……” 少年口中唾沫横飞,旁边那群少年露出崇敬的神色。 “很可笑对不对?” 温柔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老兵回头看了眼这个突然出现的朋友,同样是少年模样,全身裹在军装之下,只露出有些病态白皙的脸庞,耳边冻得红红的。 “对,那个大桥根本就不叫法斯特,而是叫法特斯,”老兵笑着,“还是太年轻了。” “但还是有梦想的……”少年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什么梦想,幻想而已,”老兵用一种沧桑感十足的语气说,“我年轻时也是这样,可当兵这么多年,当年的朋友一个接一个死去,我也不再想什么建功立业了,只想着能活着回去,我的妻子和儿子都等着我回去呢。” “他们中活下去的人大概也会变成您这样,”少年淡淡的说。 “只希望别再有战争了,赶紧结束这里的事,”老兵起身拨回了罐头,“家乡的信已经很久没有了……” “希奥特联军军纪严明,应该不用太担心,”少年很肯定。 “我也是联邦的士兵,当然明白,”老兵抽出腰间匕首剜开罐头,手上动作停下,“但战争中危险的东西总是很多……重税、山贼、疾病这些远远比敌人可怕。” “这样么……”少年先是一愣,随即又豁然开朗。 “你和他们有些不一样啊,是哪里人?”老兵又问。 四周只剩下火堆的噼里啪啦响声,他转过头,身旁的少年早已经起身离开,身上还是那身宽大的军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忽然注意到少年的头发,是如墨般的漆黑。 蹲在军帐前的女孩正在发呆,腰间挂着一柄佩剑和一把长长的机械武器,看到走来的少年急忙站起身。 “都在等你了……” “佩尔西斯王回来了?”星尘低声问。 “回来了,但陛下似乎对任务执行的结果很不满意,不过他没有发作,也没有表态,如今只有你去了,”娜塔莎说。 “那也就是说失败了……”星尘微笑着说。 娜塔莎什么也没说,抬手拉开了帐帘,露出了屋子的场景。 卡尔特国王格伦斯坐在长桌尽头,两侧依旧是泾渭分明的新老军官,右侧以拉切特家族的老人为首,清一色中年军官,左侧则都是些异邦人或者佣兵团长。 但众人不约而同的望着长桌上的那条断臂,垫在长桌上的山域地图被血液染红,断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 “这似乎只是个男人的手臂,佩尔西斯王难道男女不分了吗?”星尘微笑的看着右侧末尾的艾尔特夏。 “任务失败,我愿意承担所有后果,也愿意接受所有惩罚,”艾尔特夏低声回答。 “接受惩罚?”星尘依旧微笑,“如今卡尔特可以依仗的,能够扭转战局的只有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我们敢惩罚王吗?王不会就是因为如此,才那么肆无忌惮的放走洛维斯基王妃吧?” “不是!”艾尔特夏冷声说。 “那为什么带不回洛维斯基王妃?坎斯雷德已死,洛维斯基军队还未赶到,佩尔西斯数千龙骑士跟我说抓不住一个女人,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星尘问。 艾尔特夏沉默不语。 “再者……” “总长阁下未免也太不懂礼仪了,她是洛维斯基的王妃,身为军人以女人为要挟,不怕让世人耻笑吗?”左侧的中年军官说。 “女人怎么了?”星尘反问,“冰皇大人也是女人,在座的诸位有谁可以打赢她?况且这是战争,本身就是为了胜利,而且我们抓住了洛维斯基的王妃,也不会伤害她,说要挟未免太过难听,我们抓她的更多原因不是因为她是卡尔特的王妃,而是因为她是坎斯雷德的学生,坎斯雷德死后,希奥特的魔法师会群龙无首,而唯一有威望和能力的恐怕只剩下她了,这场魔法与机械的战争,终究需要一个结果,而她就是那个结果。” “她就是那个结果?”左侧首位的老人转过头,“听总长阁下的语气是准备议和了?” “就是这样,”星尘点头。 议论声瞬间遍布,左侧靠近的人交头接耳,而右侧的人则全部将目光放在星尘身上。 “那阁下说的统一山域呢?” 端坐的格伦斯低声问。 “山域迟早统一,但决不是在此刻。” “不是此刻,那是何时?” “是合适的机会,”星尘道。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 “也许有,也许没有。” “那为什么要议和?如今我们兵围洛维斯基王都,只差一步,就可以碾碎洛维斯基,为什么要议和?”格伦斯狠狠拍了下桌子。 “东陆有句俗语,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过多的贪婪只会使我们丧失所有,”星尘回答。 “我需要更多的理由。”格伦斯语气稍微变得平和。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兰洛,”星尘说,“兰洛野心勃勃,借口希奥特内乱,大量兵力以于边境集结,我军如若占领洛维斯基,短期内根本无法将洛维斯基吃下,反而会如鲠在喉,而饥肠辘辘,兰洛兵力雄厚,若非举山域之兵,而以一国之力,根本难以抗衡,维科海托毁灭之际,便是兰洛对希奥特宣战之时。” 第784章 无力之局 格伦斯默默地看着那条手臂,觉得无比可笑,这场战争果然只会失去,柯修失去了一只手臂,而他也失去了很多。 “只怕总长阁下的野心更大吧?”老人忽然说。 星尘微笑不语。 “先不说阁下对于兰洛的担忧是否属实,就单论如今局面,我军虽然并说占尽优势,但攻克维科海托并不算困难,只是攻克维科海托之后,阁下似乎也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毕竟这只是山域的内乱,民众总需要一些东西来平息愤怒,就像是对于卡尔特人可以通过掠夺别国来平息自己愤怒,但战争结束对于其他更多更多的山域民众呢?恐怕缺一个东西,我思来想去,毁灭维科海托的人是必须要以死谢罪的,而那个人看起来总长阁下这个外邦人再合适不过。” 星尘依旧微笑,即便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悄然变动。 “总长阁下身为外邦人,还是暗裔之民,这个国家经历了那么大的动荡,总长大人不说会以死谢罪,恐怕也很难再在这个位置坐下去,而且就如你所说,动荡中的山域无法抵抗兰洛,那么阁下这个一手搅动山域局势的人,恐怕也不会被兰洛所容,所以阁下十分希望的局面是,让卡尔特始终离不开你,直到卡尔特彻底掌控山域,到那时抵抗兰洛恐怕还需要依靠总长阁下。” “我可以死,”星尘面色平静,“如今的卡尔特完完全全可以离开我,崭新的法律,崭新的制度,崭新的思想,这些都是不以人为改变,失去我,卡尔特依旧是山域霸主。我并非贪图利益,也从不贪图利益,我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国家,只是因为我曾答应过一个人要帮助她将卡尔特变得强大,我想统一大陆,在此之前,我绝不会倒下,但如果山域之民需要星尘以死谢罪,星尘不会犹豫,但在统一山域,统一大陆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 他手掌覆盖山域地图,面容冷酷,“今日和解,并无半分弊端,城下之盟的荣耀将使山域遍传卡尔特的威名,这不是议和,这将是敌人的投降。” 一众将军互相看了眼,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长桌尽头的格伦斯。 “我需要明天这个时候,看到洛维斯基的在降书上签字,内容将由我们书写。”格伦斯仿佛不可一世的帝王,语气冰冷。 “我明白了,陛下,”星尘俯身回答。 …… 维科海托,绯宫。 荷鲁斯走下了马车,昔日臃肿肥胖的他,如今也消瘦不少,通向绯宫花厅的道路一尘不染,旁边的蔷薇花也凋谢,女佣们井然有序的整理着王宫的卫生,沉默仿佛传染了所有人,哪怕一起清洁楼道玻璃的好友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公爵阁下,我们可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紧随荷鲁斯而至的老人从马车上走下,一身简练装束,衬托着老人强健的身躯,看起来年轻时也是可以以一当百的勇士。 “奈克曼将军……”荷鲁斯语气平和的回答。 “请……”奈克曼将军伸手示意。 荷鲁斯也不再谦虚,先一步走出,目光若有似无的打量着花园,适时问出了一个问题。 “将军阁下如何看待如今的局势?” “维科海托易攻难守,陷落亦非难事,但所有攻克维科海托的人,都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将军缓缓说。 “什么?” “怎么处理这座城。” “处理?” “洛维斯基并非这座城的第一任主人,更早时这里是加尔萨王国的领地,而洛维斯基取得夺原之战的胜利,选择了这座山域中心的城市当做王都,但其实在加尔萨王国时,这里只是个普通的商业都市,既然是商业都市,那么说明维科海托的位置很好,事实也确实如此,道路四通八达,可以说是希奥特的交通枢纽,对于这座城,毁灭它,恐怕会让整个希奥特陷入危机中,”将军顿了顿,“毫不夸张地说,失去维科海托,希奥特的经济将倒退十年,所以卡尔特不会毁灭这座城。” “将军的意思是?” “虽然两国如今势如水火,可依旧都是山域之民,既然都是山域之民,那么就不能用对付异族的方法来结束战争,不会能屠灭全族,而只能以条约来结束战争。”将军说,“无非就是让出利益的多少。” “卡尔特的胃口可不小。” “古来夺原之战中胜者的优势可远比卡尔特大,虽然如今局势被他们掌握,但无非就是割舍的利益多少,”奈克曼说。 “平原?” “不止,”奈克曼淡淡的说,“也许还有这座城。” “这座城是无论如何不能放弃的,”荷鲁斯语气坚决,“这是洛维斯基的立国之本。” “外交上可从不讲勇气,而只讲实力,公爵阁下难道不应该比我清楚?”奈克曼笑着说。 “虽然这座城难以守护,但卡尔特也难一口吞下它!”荷鲁斯厉声道。 奈克曼没说话,挥手朝前面缓步走着的两个老人打招呼。是希奥特内政总长亚丁和圣法司司长洛林。 荷鲁斯将目光投向大门敞开的花厅,里面已经站满了洛维斯基所有的政要贵族。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会议了,而且是以洛维斯基国王的名义邀请的,荷鲁斯大概猜到了什么,也许卡尔特的条件已经来到。 “养虎为患!养虎为患啊!”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手杖狠狠顿地,声泪俱下的咒骂着卡尔特,荷鲁斯想了很久才回忆起这个兽皮战争时的老帅,杜戈梅当年都是他的下属,只是老帅没参加兽皮战争便退休了,如今不知为何又被请了回来。但当荷鲁斯看清了老人身旁的那些贵族,就明白了原因,那些多是南方贵族,如今卡尔特已经占领王国南部大片地区,倘若割让土地那些已经卡尔特占领的南部平原肯定会优先考虑,由于涉及家族势力错综复杂,他们不得不搬出这个威望较高的老人,来充当他们的发言人。 “我原本以为他已经死了,”洛林道。 亚丁微微瞥了眼,“只怕死了,那群家伙也会把他从棺材里拉出来。” “说的对,”洛林笑了声,“不过总长阁下似乎并不受他们欢迎。” “我思来想去,能够结交的只有司长阁下了,”亚丁低声说。 “王室不才是你最需要结交的吗?”洛林道,忽然他就露出笑容,“看来你已经有所收获了。” “给司长阁下透个底,”亚丁凑到洛林耳边,“陛下已经决定求和,而卡尔特也必须求和,如今的问题似乎只是条约细则了。” “这么肯定?”洛林只是淡淡的问。 “有些事是无力改变的,”亚丁转头看着外面,一个挺拔身影正在走来, “……连神也不行。” 第785章 国民会议 花厅安静下来,那个山岳般的身影在众人注目下坐上王座,身躯并不挺直,而是半靠在座椅上,目光扫视一周。 “人到齐了,很高兴诸位在国家危急存亡之刻,依旧选择出席这次国事会议。” 国事会议是山域很古老的一种会议,并非常规会议,而是由国王的名义发出,邀请国内各区各城的有威望和学识的人参加,因为多是贵族,又被称为贵族密会,但后来随着国王政府组建,完善的国家机关下,许多事物都由各司司长决断,国家大事则由国王召开的领主大会决断,这种举国参与的国事会议慢慢失去了作用,当然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这种国事会议往往很难讨论出一个结果。 夏罗恩挥手,等候在侧边的女佣一人捧出一张椅子放下,又将怀中的椅垫放下,椅子放的整整齐齐,但却并不固定位置,一些熟悉国事会议规矩的长者搬起椅子,彼此靠在一起,这其实是划分利益集团的方法,很早时候国王为了更好利用国内利益冲突来获得政策通过,而采取这种方法,利益联系紧密者聚集在一起,会让国王省下很多麻烦,因为他们只会有一种意见。 洛林拎起一张椅子,坐到了最后方,对面是两块贵族集团,一半是南方贵族,一半是王都贵族,而自己旁边的则是一些没有势力集团的人,多是些年长者,是各个方面有威望的人。 “陛下到底在想什么?”亚丁将椅子放在洛林旁边,又铺上一层布毯,“司长阁下觉得呢?” “国事会议比平时的各司会议更复杂,却也更简单,陛下也许是想要平衡各方利益。”洛林简简单单说了句,手杖轻轻顿了顿地。 “本次国事会议我邀请了五十五人,来了五十四人,欧萨城主需要防范海尔瑞拉,抽不开身参加这次会议,”夏罗恩手指抚摸着座椅,“那么我们就进入正题吧,本次会议只有一个议题,是战是降?” 问题刚一抛出,大厅里议论声又乍起,众人纷纷变了脸色,聚集在一起的王都贵族中站起一人,国事会议的规矩就是讲话者起身,既可以防止混乱局面也会让众人明白其所处阵营。 “陛下,是卡尔特的劝降书到了吗?”贵族问。 夏罗恩点头伸出手,一旁的女佣递上一封信笺,夏罗恩捏在手中竖起,整洁的古语书写着劝降书的大字,顶部印着铁焰花的图案。 “内容呢?”那名贵族接着问。 夏罗恩将信笺放下,回头看着那人,“现在的问题是战是降,不是讨论我们接受如何的投降条件。” “陛下,恕我不懂您什么意思,”贵族疑惑。 “有何不懂?”夏罗恩起身,一步步走下,“是战是降,只是一个选择,如果诸位觉得我们可以战胜卡尔特,那么便战,如果诸位觉得战斗只会带来毁灭,那么便投降,只有确定一种选择,可以继续下一个问题。” “陛下!”南方贵族里站起一人,先前那名贵族虽然还像说些什么,可只能暂且坐下,国事会议的另一个规矩就是只能有一人发言,无论你说没说完你的观点,只要有其他人站起,你就必须坐下。 “卡尔特长途奔袭,况且尚未围困王都,我们为何要投降?虽然他们拥有所谓的机械武器和那些龙骑士,但王都有数万守军,坚守城池半月也并非不可能,我军主力已与兰洛援军集合,贝伦军队也正在集结之中,而且北方临时军也正在驰援中,卡尔特迟已是强弩之末,我们断不可在此时投降!” “阁下分析的有道理,”王都贵族中又站起一人,“可别忘记了炽天使级别的那种武器,那可以瞬间毁灭一座城,谁能抵挡?难道是要让全城人为你陪葬吗?” “麦罗伯爵注意话语,这是国事会议,不是辩论会,你的话语不能针对某人,”夏罗恩提醒。 “是,国王陛下,”麦罗急忙低身,又起身道,“就如诸位看到的,炽天使或者其他的武器都是我们不知晓的,据我所知,所有机械武器都来自于叛逆组织创世界,而创世界的首席机械师却并没有死于上次围剿中,也就是说如今我们知晓的所有机械信息都不准确,敌人也许掌握着我们难以想象的机械武器。” “但洛维斯基绝无贪生怕死之徒!”语气里带着愤怒的声音从洛林旁边响起,他侧过头看去,看起来像是一位老军官。 “卡尔特侵略我国领土,致使数百人万人流离失所,王后殿下也被卡尔特偷袭致死,此乃国仇,何有向仇人投降之理?”老人声泪俱下,锤手顿足,似乎在哀叹自己年老体弱,若是年轻五十岁,恐怕可以一人一马冲击敌阵。 “陛下请了很多老军官,恐怕会让投降变得很难做,”洛林淡淡的说。 “别着急,我说过了,陛下主意已定,只是需要一些时机,”亚丁笑着说。 “对!上校阁下说的很对,”南方贵族里站起一位同样佩满徽章的男人,“洛维斯基人从不贪生怕死之辈,拼死血战也要御卡尔特于城门之外,王都百万民众,亦同样不惧敌人!若有贪生怕死之辈,亦可与平民一起逃离,没人会阻拦!” 大厅里一片沉默,在重视荣誉的罗希瓦尔大陆,荣誉远比生命重要,或许有人不那么觉得,但在这种场合,没人会站起身来再说投降。 夏罗恩走到了门口,又慢慢走回,“诸位决心要战?” “是,陛下!”一些人说。 “很好,既然决定战斗了,那我们就有了一个新的问题,”夏罗恩走到王座前,猛然回身,“何人可击溃敌军?” 又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没人吗?”夏罗恩冷冷的笑着,“诸位刚才不还是口口声声说要与敌人决一死战吗?” 其实洛维斯基没人怕死,但如今的局面下,没人可以正面对抗卡尔特,送死这种事,就需要考虑一下了。 “那陛下觉得呢?”一位贵族起身问。 “战斗当然要战斗,”夏罗恩缓缓道,“但我们已经负担不起这场战争了。” “那陛下是准备投降?”贵族问。 “不是投降,是议和,”夏罗恩严肃的纠正,“如今我军全境出击,卡尔特受困我国,一日攻不下这里,他们就会更加被动,我们不仅要议和,而且要让卡尔特接受我们制定的合约书。” 第786章 为何而战 “如果卡尔特被逼急了,使用那些机械武器呢?” 声音从角落里响起,洛林随后用手杖支撑着站起。 “坚守固然不错,可卡尔特如果强攻,我们并没有任何力量抵挡,我并不是主张投降,只是不希望看到毫无意义的伤亡。” “这或许会让诸位安心一些,”夏罗恩抬起手,一张张纸被快速传递在众人手中,“这是由我们的内政总长所拟定的民众撤退计划,目前已经开展,将由临时招募的士兵负责防卫工作,而留在这座城的都是不畏惧死亡者,除此之外,我军主力今天午夜将会抵达布雷城,先锋部队已于今日早晨经过布雷,我们的勇士没有让我们失望,他们很快就能赶到,而……”夏罗恩顿了顿,“我们与贝伦的联军已经突破边境线,正在和北方临时军汇合,三天之内就可以赶到,而这里留给卡尔特的只是一座空城,如果他们执意要毁灭这座城,迎来的只有我们的怒火。” “陛下也准备离开?”洛林低声问了句。 “不会,今天会议结束之后,所有城门开启,护送民众离城,连夜不闭,如果在座的诸位想要离开,可以随时离开,倘若缺少时间,那么这座城将阻止卡尔特。而我是洛维斯基的王,理应守护这座城。” 夏罗恩重新坐回王座,冷眼扫视众人,“诸位觉得呢?” 这一次没人再有意见,洛林只是遥望了夏罗恩一眼,夏罗恩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让所有人离开这座城,而这座城就成了一座空城,卡尔特已经无力再继续征战,必然会止步这座城,但这同时也相当于放弃了这座城,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国王死战不降,似乎再也没了投降的道理。 他想以死相逼,大概也就如此了。 “既然没有意见,那接着最后一个问题,”夏罗恩目视前方,手握起那份劝降书,“谁去将这封劝降书原封不动的送回,外加递上我们的合约书。” 下方又是一片沉默。虽说同属山域,斩杀来使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但卡尔特的军营也无异于刀山火海。 “既然没人,那么也许需要有劳总长阁下了,”夏罗恩望着角落里的亚丁。 洛林一愣,身旁的亚丁已经缓缓起身,朝夏罗恩鞠躬。 “看起来陛下和你们是有什么交易了,”洛林悄声说。 “也许吧,”亚丁依旧微笑,“司长阁下有没有兴趣一起去一趟。” “我似乎没理由拒绝,”洛林说。 …… 凌羽站在离维科海托很远的地方注视着这座城,晨光熹微,屹立百年的巨塔倒塌后的废墟上空是群鸟飞鸣,雪白色的羽毛如宝石般晶莹夺目,城市依旧如酣睡的美人,还没有醒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他回头看去,星尘正缓步走来,脸上带着始终如一的笑容。 “有时候会觉得你应该是个常常犹豫不决的人,早就说要回去了,可拖到这时还没走,”星尘停在旁边,“有龙在,想走不是很快,从这里到兰洛,也不过一月路程。” “你说的很对,”凌羽说。 “那现在决定了?” “回去看看,然后就去东陆,”凌羽转过头,“希望还能再见面。” “我又不是那么讨喜的人,会这么希望见到我?”星尘笑着问。 “那就当我没说,”凌羽也笑着说。 “再来帮我最后一个忙如何?”星尘望着前方的城市说。 “什么?” “还记得以前我们在龙城救得那个女孩吗?那个被我们杀死的女孩。” 凌羽点点头,他还记得。 “你刚好要去东陆,就顺便帮我送她回去吧,”星尘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虽然调查她的身份稍显困难,但根据她的瞳色发色和一些语言发音,应该可以确定是圣域的贵族,带她回去圣域,应该没问题,不过圣域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也许她只是某位已经失势的贵族的女儿,假如真的这样的话,你恐怕要多一个累赘了。” 凌羽接过信塞进衣服里,“看起来你并不乐观。” “也许吧,卡尔特或许已经容不下我了,”星尘说。 凌羽愣了一秒,“是因为我救了卡尔特国王?” “差不多,但其实你救下水城是在我预料之内的,”星尘笑意深了些,但又在瞬间消失,“你知道库瓦德吗?” “诺伊修斯的战神?” “对,诺伊修斯十二军总帅,一手缔造诺伊修斯帝国统一局面的人,我少年时每日学习,觉得很无趣,一日读过既定的书之后,就去街道,偶遇一位吟游诗人,他讲述着那个战役,诺伊修斯百万龙骑士跨越天壁山脉如神兵天降般抵达西陆,西陆诸国望风而降,由此诺伊修斯统一大陆,可英明一世的库瓦德终究不能被诺伊修斯新帝所容,而身死族灭,但如今大陆还没有统一,某些人似乎就已经对我咬牙切齿了。”星尘说。 “什么原因?” “本来我不懂,但后来懂了些,”星尘说,“因为感情,卡尔特人依旧是山域之民,统一山域需要踩着同胞的尸体,战时可以忽略这份感情,战争结束则不可避免出现情绪。不同于与外敌作战,那是为了国家荣誉,国内战争总需要一个和解的方法,就像是自家兄弟打架,打的多凶狠,终究还是要一起吃饭,而不像外人,可以踩在脚下。 可他们不明白,这是个统一的时代。 为什么要统一?并不是为了一国之利而奴役他国,而是为了千年之后,诸国成一国。其中固然会失去很多很多东西,但统一将会带来崭新的局面。譬如山域,罗希瓦尔帝国时曾经城邦林立,征伐不断,迪亚拉帝国时以武力统一了这里,虽然杀死了无数士兵和统治者,可这也让曾经势如水火的各城邦拥有了如今统一的语言、文字、思想,造就了他们口中的山域之民,再譬如诺伊修斯,诺伊修斯斩杀了无数人,屠城灭族者更是不计其数,但正因如此,你我这种暗裔之民才能行走在光神的土地上,维尔特拉这些贵族的奴隶园才孕育出那群勇敢的银发人,大陆诸族才没有往日的等级之分。山域经过这场血腥的战争,才会真正成为一家,如今的战争可以避免往后千年的战争,可很多人不懂,很多人不懂。” “所以这是属于英雄的时代,那些黑暗中前行的勇士,才是英雄,”凌羽抬起手臂,“那本书上写的,湛蓝史诗。” 星尘又露出笑容,“是啊,这是属于英雄的时代,终究会有人结束混乱的局面。” “不是你吗?” “大概。” “你不应该很确定吗?” “你为什么不觉得我是在谦虚?” “我以为你这么骄傲的根本不会懂谦虚呢。” 星尘轻声说,“看来终究没人能懂我……” 第787章 城下之约 卡尔特军营。 飘扬着红色蔷薇旗帜的马车从临时修建的土路上驶来,那是星尘在得知洛维斯基的使者都是些老人后连夜赶制的,崎岖的山路也许会让他们备受颠簸。 “来的人都是谁?”格伦斯坐在营地外的高地,可以观察到整个营地的情况,而大帐被腾出进行此次会议,但他并不想出席。 “联邦内政总长亚丁—瓦尔多,联邦圣法司司长洛林—尤菲尔吉斯,还有我们的老朋友,荷鲁斯伯爵。”星尘站在一旁说。 “其实都是老朋友了,”格伦斯低声说,“还记得那次石桌会议吗?那时亚丁还不是内政总长,只是洛维斯基财政司长。” “当然记得,”星尘点头,“老国王对于这位总长的评价是披着狼皮的狮子,他与群狼为伍,却又想着吃掉那些狼。” “怎么说?” “老贵族的势力不仅在卡尔特,在洛维斯基乃至整个山域都很强大,而很意外,这位总长大人其实是商人出身,他能坐到财政司长的位置完全是因为无论他身担何职都不会自己家族谋求利益,而是竭力维护老贵族们的利益,而他本身又有出色的才能,那些老家伙肯定不介意让他担任内政总长,只是狮子终究是要吃肉的,本来他担任内政总长时已经可以吃肉了,可无奈战争爆发。而他或许准备一口吃掉所有狼,他和我们其实可能是盟友,商人不需要多大权力,他们只需要保证利益,而我们恰好可以帮助他们。” “那他会怎么来处理这次会议?” “也许会将所有老贵族的利益抛给我们,战争结束,他的家族恐怕会成为山域新的财阀,但不同于以往的财团,他们不需要封地,也不需要奴仆,他们只需要财富,机械会带给他们大量财富。”星尘说,“他会极力促成这次和谈。” “时间差不多了,”格伦斯目睹着三位洛维斯基代表走下马车,“你是全权代表,该下去了吧?” “陛下难道还不懂吗?”星尘微笑,“您未抵达这里时,我是最高指挥官,而您到达之后,许多人只听陛下的命令,即便陛下委任我充当全权代表。” “需要什么?” “两个东西,一个是陛下的身份徽章,”星尘低身说,“还有一个是陛下的底线。” “底线吗?”格伦斯喃喃道,“我需要坐在洛维斯基的王位上,接受这封降书。” “仅仅是荣誉?” “仅仅是荣誉。” …… “你又迟到了,”娜塔莎靠在营帐外,四周林立着武装士兵。 “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这是场如午后茶会般惬意的会面,”星尘目光从娜塔莎腰间移去,“也许你可以考虑卸掉武器再进去。” 娜塔莎眉头皱起,却依旧解下腰间武器扔在旁边的货箱上,伸手掀开布帘。 “诸位,又见面了,”星尘微笑着说,缓步走进。 “真的是又见面了,”亚丁也礼貌起身,“实在未曾想到,昔日格伦斯王子身后的少年,如今以为卡尔特的内政总长。” “我只是卡尔特的内政总长,还是无法与希奥特的总长大人相比,”星尘来到长桌右侧拉开椅子坐下。 “好了,除了这位有些冷漠的年轻人,余下的都是熟人了,”亚丁朝星尘旁边的老人点头致意,“多隆安将军脸上依旧没有时光的痕迹。” “阁下似乎并很受吾神怜惜么,”多隆安淡淡的回应。 “这位冷漠的年轻人是卡尔特联军第二军统帅方林,”星尘介绍,“本身我方第四位代表是佩尔西斯王,但因为一些事情无法抽身来此了。” “有阁下在应该足够了吧?”亚丁盯着星尘问。 “这倒是,”星尘点头。 “好了,那么我们开始吧?”亚丁问。 星尘依旧点头。 “乱历1338年,寒月十五,我仅代表希奥特联邦与卡尔特王国代表就结束战争一事举行会谈,”亚丁面色凝重,身体坐的笔直。 “我仅代表卡尔特王国与佩尔西斯王国参与此次会谈,所有言论都代表本国,”星尘同样回复。 “这是贵方之前送呈的劝降书,恕联邦无法接受,倘若贵方有意结束战争,这是我方草拟的合约书,”亚丁伸手,后方女助理递上两份文件,他按在桌子上推出。 娜塔莎出身接过,放在星尘面前,星尘抬起手,却没有急于去看合约书,而是敲打着那封劝降书。 “看起来贵方并未打开这封信。” “并不需要不是吗?”亚丁反问。 “那这封合约书我又有个什么必要看呢?”星尘停下手指,“贵方难道觉得这两者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虽然贵方如今占尽优势,但既然愿意与我们坐下来和谈,那说明你们依旧需要和解,”亚丁表情淡然。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星尘抻了下眼皮,“那我方就完全表现比较诚意,来看看贵方的合约书。”星尘抓起合约书递给身后的娜塔莎,“时间有限,挑主要的念就可以了。” 娜塔莎接过合约书,打开扫视一圈,“双方协定,第一,佩尔西斯军队离开希奥特境内,卡尔特全军撤离洛维斯基境内。” “退军是必然,”星尘微笑。 “第三,卡尔特支付战争对希奥特经济损害费一万联币。” “一万?难道是诸位的薪水,”星尘看了眼亚丁,“或者只是想要保留仅剩的尊严?” 亚丁保持沉默。 “第三,划定卡尔特王国及其领土为机械区,允许其发展机械,但未经允许不得对外出售机械武器。” “这一条就有些意思了,”星尘这次只是简单评价。 “第四,取消联邦与卡尔特经济联系,增开布诺步拉城为贸易关口,所有联邦与卡尔特贸易仅可在此进行。” 星尘抬手制止了娜塔莎,望着亚丁,“既然这么麻烦,联邦直接把卡尔特踢出希奥特多好?” “毕竟同属山域,”亚丁微笑。 “哦,”星尘点头,又忽然笑着问,“佩尔西斯也是山域之国,为何不邀请他们加入?” 第788章 决断 “佩尔西斯与联邦民风迥异,实在难以相容,”亚丁有些无奈的说。 “好,继续,”星尘说。 “第五,移交罪首名单所列之人。”娜塔莎顿了顿,“琳莎—马诺尔……” “我原以为我会是罪首名单中不可或缺的一人呢,”星尘抬手接过合约书,“看起来贵方情报有些问题了。” “什么意思?” “发动战争的人是我,”星尘将合约书扔了回去,“贵方可以考虑把我的名字也加上。” “阁下说笑了吧,”亚丁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意。 “是怕加上我,卡尔特便不会投降吗?”星尘收起了笑意,“可你们既然来这里,又相信卡尔特会投降,自信来源于什么?是与兰洛的联军?还是贝伦的武士?”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洛林低声说。 “最好不是,”星尘淡淡的说,“因为你们口中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死了?”荷鲁斯一惊。 “实不相瞒,佩尔西斯的龙骑士今早携带了三颗炽天使级别武器,分别袭击兰洛与洛维斯基联军,贝伦军,以及维科海托。” “开什么玩笑!”荷鲁斯冷笑,“你们要是有那么多炽天使不是早就轰炸王都了吗?” “不信?”星尘将劝降书推回,“那就回去等候消息吧,不过轰炸王都的那颗炽天使不用担心,只会在城市东门外爆炸,你们回去的路上就可以看到。无论你们打不打开这封信,我方的条件诸位也应该很清楚了,我们只需要贵方投降,而且不允许提出任何条件。” “阁下是要这次和谈破裂吗?”洛林厉声呵斥。 “借用阁下刚才的话,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星尘微笑,“我方的条件已经印发成单页抛洒进维科海托城,条件并不苛刻,你们完完全全可以接受,留给你们的时间仅有明天,后天清晨,卡尔特与佩尔西斯的联军将进攻维科海托,我希望不要让战火摧毁这座美丽的城市。” 星尘离开座位朝外走去,行至门口时,他回身看了眼亚丁,“土地、财富都不重要,权力才是唯一需要的,总长阁下应该比我更清楚。” 亚丁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许久之后,他露出一丝笑容来,“阁下还真是懂人心啊!” 星尘收回视线走出了营帐。多隆安也起身离去,出去后发现星尘并未走远,只是远远的站在树下,似乎在等待着他。 “我们还有炽天使吗?”多隆安问。 “没有,”星尘低声说,“发射一枚炽天使耗费的资金可以养活数万人,卡尔特财力并不雄厚,根本无法保证那么多炽天使。” “那你说的是假的?” “真的,”星尘望着从营帐中走出的洛维斯基三人,“但我确实派出了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出击,只是携带的并非炽天使,而是其他的机械武器。如果你想要要挟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隐藏力量,而是显现力量,显现出令他们恐惧的力量,希奥特所有人都知道炽天使的可怕,却很少有人知道炽天使是什么,那么就算我们拿出一颗罩在黑布下的石头,说这是炽天使,他们也会恐惧。” “亚丁说的还真是对,”多隆安感叹。 “其实他指的是投放劝降书的事情,”星尘说,“卡尔特国内势力复杂,拒绝投降者众,想要投降者更众,但更多的是不确定的人,为什么不确定,无非是怕失去利益,可卡尔特不需要土地、财富,我们只需要权力,我们只需要打破魔法特权,让机械平等发展的权力,很多人不会在乎虚幻的权力,所以愿意投降的人如今恐怕要堵住亚丁总长的回城路了。” “真是让人意外的方法,”多隆安低声说。 “为了保证这种权力,我们需要一场联姻,”星尘说。 “联姻?”多隆安一愣。 “如果洛维斯基未来的王后是一名魔法师,那么机械恐怕终究是窃神之力,”星尘目光移向营帐前。 少女身着红色紧身铁裙,粉色长发梳成长长的发辫扬在脑后,穿着同样红色的长筒军靴,小腿露出半截,寒风中如耀眼的白沙石,她走着,仿佛绽放的鲜花,面容却就如同落叶般憔悴。 “娜塔莎……”多隆安转身拍了拍星尘肩膀,“现在我觉得亚丁说错了。” “为什么?”星尘问。 “虽然我是老头子了,但还是年轻过,而总长阁下如此年轻,却不明白这件事,说明阁下还是不懂占据人灵魂最多的不是理智,而是感情,感情是不可控的。”多隆安轻声说。 “是吗?”星尘不知在向谁发问。 …… 洛维斯基南部,布雷城。 这座钢铁巨兽被硬生生摧毁了一角,城外燃起蔓延百里的大火,从天而降的炮弹将途经此地的军队覆盖,烧焦的巨兽与士兵尸体堆满了荒野,红色的铁焰花旗帜也失去了踪影,天空中盘旋着代表不详的乌鸦,鸣叫如泣。 西恩从马背上跳下,静静地注视着这片死亡之地。 “团长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倘若我军不是昼夜不分的奔袭,如今恐怕也会如此,”侧边的传令使说。 “虽然这是异国的士兵,但我依旧厌恶死亡,”西恩声音仿佛叹息,“可却无力阻止。” “那我军怎么办?联军先锋部队全灭,选择分散慢行,我军虽然躲避了这次攻击,但也许他们的攻击还会再来。” “不用怕,”西恩回身说,“让全军继续全速前行,后天清晨我需要见到维科海托的城墙。” “可大人,就目前来看,卡尔特军队依旧拥有战力,我军星夜奔袭,敌军以逸待劳,实在不是良计。”传令使劝说。 “尊敬的传令使大人,”西恩停在战马前,“这是帝国统一西陆的一刻,错失这个机会,阁下承担的起这个责任吗?” 传令使不再多言,只是望着西恩跨上战马,朝远方飞驰而去,乌鸦的叫声忽然响彻了整个天空,他急忙回身,那些死去战士的灵魂仿佛被抽出,汇集在天空的不可见处。 第789章 不得不为 城墙倒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一颗漆黑的圆球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摧毁了城墙的一角,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硝烟散尽后,行人透过那一角,可以看到城外如干涸巨湖形成的大坑。 行人驻足围观,心中不免感谢诸神庇佑。忽然,不知谁说了一句,“下雪了。”众人抬起头,橙日之下飘着雪白的影子,仿佛圣塔的白鸟在空中起舞,“雪花”近了,一个人伸手捏住那稍显大了点的“雪花”。 身着米白色长裙的宫廷女官,夹着一封信快步行进着,走廊里行走的女佣纷纷停下,靠边行礼,而她依旧不停,步履间透着焦急。 “陛下!”女官推开了国王书房的门,洛维斯基的国王正坐在桌后,侧向着门,目光盯着左侧墙壁上的一副油画,画面上是一个女人的半身画像,如麦田般的金发微卷梳成复杂的发髻,玫瑰色的双眸仿佛绽放一般,点亮了整幅画。 “什么事?”夏罗恩头未曾转过,“我不希望听到关于柯修任何事情,除了他死去。” “陛下,卡尔特军队向王都抛洒了这张纸,”女官将那张洁白的纸张递上,“市民都已经知道了上面的消息。” 沉默片刻后,夏罗恩转回身,靠在椅子上望着那张纸,铁焰花的图案无比清晰。 “特瑞塔,艾妮娜怎么样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特瑞塔没反应过来,她想了下回答,“王妃殿下腿部伤势很重,神官大人检查过了,剧毒侵蚀灵体,无法彻底清除,但如果王妃殿下自行替换体内元素,便可以复原,只是……” “只是什么?”夏罗恩问。 特瑞塔迟疑了一秒,“王妃殿下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失去灵魂一样,每天都躲在房间的角落里,用魔法封住了所有入口。” “想办法让她吃东西,”夏罗恩低声说,“她现在还不能死。” “是,”特瑞塔低身行礼。 “好了,你先退下吧,”夏罗恩缓缓闭上了眼睛。 特瑞塔缓缓朝后退去,却又忍不住偷偷瞥了眼那副油画,她在绯宫中生活了一辈子,也清楚那副画的来历,那是洛维斯基的国王亲手画的,在所有人的记忆中这位统治山域的霸主是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特瑞塔清楚年轻时这位国王也是十分叛逆的少年,同样精通各方,骑术、剑术乃至魔法,都不再话下,对绘画和雕塑也颇有研究,只是那些东西都被后来繁琐的政务所代替,这位绘画天才留下的只有这一幅画,画上是他的王后。 “像她么?” 低低的询问声响起,特瑞塔一惊,急忙将头埋得更低,等待几秒之后,她又重新抬起头,可国王还靠在座椅上,双目禁闭,仿佛从未开口。 门关上了,夏罗恩睁开眼起身走到窗口,眺望着这座城市,绯宫虽然并不是维科海托最高建筑,但这座书房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叶娜河上的石桥车水马龙,丝绸包裹镶金嵌玉的马车正快速朝绯宫驰来,飘扬着红色蔷薇旗帜的马车也出现在视野中。 麻雀起起落落间,马车已经停在这栋红色建筑前,衣着华丽的老人在侍从的牵引下,疾步走来。 门又被敲响,女官推门进来。 “陛下,卡托克伯爵来了,说想见您一面。” “不止他,让所有相见我的人在绯宫等着,如果荷鲁斯来了,让他们来见我。”夏罗恩说。 “我明白陛下,”特瑞塔低头退出,拉住了门把手。 “这扇门就不用关了,”夏罗恩又说。 女官愣了一秒,然后低身离开。当她再出现时,带来的不止由荷鲁斯和洛林以及亚丁,还有一封印有红色蔷薇图案火漆的信笺。 “情况怎么样?”夏罗恩压着那封信并不急着打开,但来自军队的署名告知他并非是个好消息。 “卡尔特声称今早袭击了南方联军和北方临时军以及王都……”亚丁瞥了眼那封信,“王都的袭击已经应验,如果那封信传递出不好的消息,恐怕情况确实属实。” “那你觉得他们有多少炽天使?”夏罗恩问。 “并不会有多少,”洛林开口道,“我检查了这次释放的攻击,虽然威力很大,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魔法机械武器,说明卡尔特应该没有炽天使级别的武器了。” “但效果已经达到了,”夏罗恩拿起了那张纸,“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卡尔特的条件全在上面,花厅里围满了贵族。” 亚丁和洛林沉默。 夏罗恩低头看着那张纸,“第一:取消机械禁令。机械并非窃神之力,乃神赐之物,轮船列车皆是机械……” “这绝对是谬论!”洛林厉声说,“魔法机械会致使元素衰竭,或许五十年内变化未曾显着,但百年之后,希奥特将成为下一个维尔特拉。” “但没人关心后来的事,毕竟在如今活下去已经很困难了,”夏罗恩说。 “我觉得这条也勉强可以接受,”荷鲁斯在一旁说。 “可魔法本就式微,机械禁令解除,山域诸国都将无法短期内拥有与卡尔特抗衡的力量,毕竟他们发展机械已久,”洛林说。 “但司长大人说的很对,魔法已经式微,”亚丁提醒。 “但……”洛林话还没说完,夏罗恩已经不紧不慢的念出下一条。 “联邦集资修建横跨西部山海铁路,终点为佩尔西斯云羽城,起点为卡尔特王都希尔雅莉斯。” “这应该是卡尔特答应佩尔西斯的条件,而且这个计划由来已久,”亚丁说,“卡尔特老国王在任时就极力促成这次事件,似乎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第三,重组希奥特联军,机械武装全军。”夏罗恩又念了一条。 “如今掌握先进机械武器的只有卡尔特,借由大量军事订单,其国内经济会迅速恢复。”亚丁犹豫了一秒,“这条用意很深啊……” “但民众会很乐意看到强大的军队。”夏罗恩说。“他们既不要求割地,也不要求赔款,或许原本争论不休的家伙们都会闭嘴,毕竟议和没有丝毫利益受损。” “所以那群家伙已经迫不及待投降了?”洛林冷声说。 “要不然我可不相信会有什么事能让他们这么整齐的凑到一起,”夏罗恩低声一笑。 第790章 秘密又临 “但不能投降!”洛林上前一步,“取消机械禁令,会令联邦再无法限制卡尔特,而修建跨越西部山海的铁路,则会使西部山海丰富的矿产和佩尔西斯丰富的魔法石源源不断的运送回卡尔特,用机械武装联军,不仅会恢复卡尔特国内经济,还会使得联军受卡尔特控制。陛下,这不是一份友好的合约,这是苟延残喘的降书,卡尔特今日吐出已经脱下的肉,明日将一口吞下整个洛维斯基!” “没有人不清楚,”夏罗恩表情冷漠,“可你能怎么办?” 洛林哑口无言。 “卡尔特提出的要求都极为合理,正常看来并无半分过分要求,民众为何要反对?况且敌人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还关心他下次什么时候杀你?”夏罗恩狠狠地拍了下一下桌子,“真是个不简单的少年啊!” “陛下,在我看来其实还是可以接受的,”亚丁说,“卡尔特提出这些条件,无非是相信再过十年,哪怕倾联邦之力也无法对抗他们,但如果十年间我们扭转了这个局面呢?他们既然用机械武装联军,那么机械的秘密也许会被我们窥探,但除了机械,我们还拥有魔法,虽然经此一役,魔法力量备受打击,但这天下依旧是魔法的天下,机械依旧脱胎于魔法,我们依靠深厚的魔法底蕴,完全有理由相信会在十年,甚至五年内扭转局势,望陛下暂时放下仇怨,以图将来,联邦之命运,尚未可知!” “放下仇怨?”夏罗恩低声笑了下,“为什么要放下,仇恨会让我铭记这份耻辱。” “陛下!”女官又火急火燎拎着裙摆走进,手中又握着一封印有铁焰花图案的信笺。 “念,”夏罗恩挥手。 女官急忙揭开信封,快速扫视了一眼,“洛维斯基王敬启:假如洛维斯基王同意投降条件,那么便不介意亲启那份劝降书,里面包含着和谈的前提。” “劝降书?”夏罗恩皱眉。 亚丁将那份几经辗转的劝降书重新递到夏罗恩面前,夏罗恩抬手揭开,目光在纸张上游走,表情由淡漠变成狰狞,他猛的把信摔到地上。 “卡尔特!是想要我当这个恶人!绝不可能!” 亚丁弯腰捡起了那封劝降书,里面除了一些客套的话题,只剩下一段话: “今战争爆发,民众流离失所,原因乃为机械魔法之争,魔法师公会副会长提厄尔袭击卡尔特使团,致使卡尔特不得不发动这场战争,联邦之所以行此次不义之战,是因受魔法师强迫,而贵国王妃为机械师会长之徒,望解除其婚事,将罪首艾妮娜移交我国,以实现两国和解。” “卡尔特这是要让我们彻底与魔法师决裂!”荷鲁斯指着劝降书怒斥,“绝对不行!况且艾妮娜是洛维斯基的王妃,怎么能说移交就移交的!” “他们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案,”亚丁将信递去,“拉切特伯爵的孙女,娜塔莎—拉切特,与卡尔特王亲密无间,卡尔特王待其如妹,已到出嫁之龄,望与洛维斯基柯修王子缔结婚约,此乃两国之幸。” “真是好计策啊!”洛林怒声说,“那群家伙可不关心艾妮娜是不是罪首,反正坎斯雷德已死,魔法师恐怕也不再是他们所依仗的力量,但卡尔特却不让民众知道,反而要让我们做这个恶人,如此一来,希奥特国内恐再无魔法师,陛下,此事绝对不行!” “陛下!”亚丁也说,“他们看起来是要断我们的后路了。” “王兄……”荷鲁斯也语气焦急。 但所有人依旧没办法办法,所有人都看着夏罗恩,这位洛维斯基的国王,希奥特的联邦议长。夏罗恩缓缓坐下,桌子上放满了各种信件。 “陛下!”一个慌乱的身影跑了进来,手中紧握着一张纸,“陛下!北方传来军报,遭受敌军袭击,损失惨重,恐难以驰援王都。” “还有什么坏消息都一起来吧,”夏罗恩开口,目光盯着屋里的众人,他突然站起,一把掀翻了桌子,“再来啊!来把我逼上绝路啊!卡尔特!” 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特瑞塔站在门口,紧张不安的脸庞被屋里的响声一下子震的僵硬,她身后的贵族代表也愣在了原地。 荷鲁斯偷偷拉了拉亚丁衣服,缓步退了出去,洛林也跟着走出,关上了门。 “卡尔特的最后期限是后天早上,今天所有人都别去打扰王兄了,”荷鲁斯对那位贵族代表说。 “公爵阁下还是给我透个底吧,不然我恐怕不好跟其他人解释,”贵族代表拉住了荷鲁斯。 “结果会让你们满意的!”荷鲁斯语气中透露着不屑。 …… “你哥哥说的还真对,”美尔丝坐在龙背上喃喃自语,“你果然还是优柔寡断,需要一些帮助才能让你下定决心。” 凌羽靠在龙身前,一旁的女孩已经睡熟,雪白色头发的在阳光下如珍珠般闪耀,轻微的呼吸声混合在空气里。 “那你就给我一些帮助,”凌羽说。 “还记得银月吗?”美尔丝说。 凌羽点头,“她不是和阿默罗一起去了兰洛吗?” “银月是龙族,暗神坐骑化身,她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复活暗神,银月也曾邀请过你,让你帮她寻找暗神碎片,而在佩尔西斯的通天之柱上她获得了一块暗神碎片,加之她本身所有的,已经有了两块,但想要复活暗神还需要很多很多,而她去往兰洛肯定不是去旅行的,你说目的是什么呢?”美尔丝笑道。 “兰洛也有暗神碎片?” “也许有,不过你已经见过另一颗暗神碎片了。” “哪里?” “黑白者。” “黑白者?” “他虽然自诩黑白者,但能力多是使用暗元素,而那么强大的暗元素操作,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精通暗元素魔法,另一种是他拥有暗神碎片,”美尔丝从龙背上飘下,“后者也许可能性更大,而且啊,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黑白者是兰洛人。” 第791章 所谓抉择 “艾妮娜!” 柯修猛的从床上坐起,分裂的视野逐渐聚合清晰,他望着印染繁花的被褥,忽然有些茫然,右臂还在传出阵阵微痛,袖子被截断,露出裹着纱布的伤口。 尽管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但并感觉不到寒冷,柯修扭头打量着屋里,有些陌生的地方,装潢华丽的屋子,壁画是红色蔷薇花,地毯上立刻一块大理石雕刻的巨龙雕塑,通体雪白,口中含着一颗火红色的魔法石,乳白色的烟雾弥漫进空中,在女孩头顶消散。 她从一开始就坐在火炉旁,捧着脑袋望着窗外,外面是白茫茫一片,围墙和花园里都是银白色的雪,就和少女的头发一样。 柯修分不清是梦是真,揉了揉眼睛,银白色长发的少女还坐在那里,不过这次却侧过头,望着他,碧蓝色的眸子里仿佛倒影出蓝天。 “终于醒了。” “你是?”柯修觉得有些熟悉。 “琳,兰洛帝国黑之近卫团副团长。”少女站起身,是一身兰洛风格的墨色长裙,袖筒宽松,裙褶长及束腰,裙摆垂直膝盖,脚上蹬着一双长筒靴,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机械武器。 “兰洛人?”柯修愣了一秒。 “维尔特拉人,”琳收起机械武器,从椅子旁离开,“不过常年待在兰洛而已。” “我似乎听过这个名字,”柯修模糊的记得,在花岩村第一次见到棘时,凌羽曾询问棘认不认得一个叫琳的维尔特拉人,“你认识凌羽吗?凌羽—提尔锋。” “哦,”琳笑笑,露出尖尖的虎牙,“当然认识那个笨蛋大叔了,你也认得他?” 柯修点点头。 “快快快,我听到一个秘密,”琳毫不客气的坐在床边,隔着被子拍打着柯修大腿,“听说王子殿下和一个维尔特拉人有过一段动人的感情故事,是谁?是谁?” 柯修别过头去,“没什么事的。” “肯定有!”琳确信。 “没有,”柯修重复。 “啊!什么嘛,”琳撇了撇嘴,“人家一大早就来等你醒了,就这么没意思。” 见到柯修依旧沉默,琳猛的探出头,贴到了柯修面前,瞪着又大又圆的眼珠望着那双躲闪的目光。柯修感受着少女独有的体香,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我就说有,”琳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女孩,露出狡黠的笑容,“来,给我讲这个故事呗。” “先告诉艾妮娜怎么样了?”柯修说。 “她很好,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琳毫不迟疑的说,然后盯着柯修,“大男人可要说话算数哦。” 柯修沉默了,他瞥了眼窗外,雪花好像还是那天。 “只是一起曾经了很多很多的一个朋友。” “很多?” “一起去了龙城,一起翻过了绝望雪山,一起去看了大陆最西边的大海。” “就这样?”琳似乎不甘心。 “嗯,”柯修微笑,“其实很短暂,又很漫长。” “那你喜欢她吗?”琳突然问。 柯修已经平静的灵魂又猛的颤抖了一下,很久之后,他点点头。 “那么为什么没和她在一起?” “我……”柯修找不出一个理由来解释,或者说安慰自己。 “好了,现在这就是一个死去的秘密了,”琳又缩了回去,手指整理着衣服,“维尔特拉人不需要你说什么爱不爱她,她们只关心那个始终陪在她们身边的人,你们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可未来还有更漫长的时光,而你既然该待在这里,就说明你与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我知道,”柯修微笑,“美好的就像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但是梦终究还是会醒。” “现实也不残酷嘛,”琳抬手锤了柯修一下,“那个女孩才是你会爱一生的人。” “嗯,”柯修重重的点头。 “好了,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琳从床上跳下,背着手一步步朝外走去。 雪花漫天飞舞,庭院里已经一片雪白,女孩在院里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像是一直消失在夕阳坠下的地方。柯修收回视线,朝楼下跑去。 “殿下!” 走廊里的女佣急忙闪到一旁,低身行礼,柯修只是高声应着,在走廊里快速跑着,然后停在了一处房门前,他深吸一口气,猛的推开房门,对着里面大喊。 “艾妮娜!” 门还在吱吱的响着,柯修并没有看到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的人,屋里整整洁洁,一尘不染。他有些失落的转回身,看起来艾妮娜并不在这里,他想也对,艾妮娜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会在教堂那里。可忽然,他又快速转回身,朝屋里走去,本身是两人的住所,如今连枕头都只剩下一个。 “殿下……”门外传来那个老巫婆的声音。 “艾妮娜呢?”柯修转身问。 特瑞塔面露迟疑,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艾妮娜呢?”柯修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殿下,王妃殿下她……”特瑞塔嗫嚅着。 “我问你艾妮娜呢!”柯修突然大吼。 “艾妮娜因为触犯圣法,被国王陛下批捕入狱,”特瑞塔低声说。 “什么……”柯修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僵硬在原地。 …… 夜幕降临,百花酒馆的门又被推开了。 “一杯冰啤酒,”来人摘下帽子放在柜台上,烟雾在身旁缭绕。 “呦,黑蔷薇大人可很久不见了,”酒保应着,去准备冰啤酒。 酒保是个年轻人,腰间还挂着一把短刀,脸上的伤疤表明身份并不简单,也许是个佣兵。整座花都都没有多少老人了,昨天城门开启后,许多怕死的老家伙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一些奉行混乱才是机会的年轻人留在这里。 “酒馆现在是你们负责?红魔鬼佣兵团团长玛纳斯,”伽贝斯问。 “当然,卡尔特都围城了,傻子才在这待呢,我们和老板达成交易,我派一队人护送他离开,他把这间店铺留给我打理,期限是三年,王都这么繁华的地方,三年可是能挣不少钱,”玛纳斯笑笑,推过冰啤酒,自己也弄了一杯,“现在看来那个老东西恐怕要亏死了,陛下决定投降,王都屁事都没有。” 伽贝斯接过,望着晃晃悠悠的酒水,“都知道了?” 第792章 离别之雪 “老兄,什么叫都知道了,您难道没看到张贴的告示吗?”玛纳斯舔了舔嘴唇,“王妃殿下被陛下下令抓捕了,咱们私下说,魔法师公会在这场战争中可谓是尽职尽责,会长、副会长和一大批精锐都为国捐躯了,陛下却还抓捕王妃殿下,为什么?当然是决心要投降了,这是机械魔法的战争,终究要收获一些,陛下先问罪艾妮娜殿下,不过是做给卡尔特看的,说明陛下已经铁了心和解了。” 伽贝斯没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说,“技术还不到家。” “嘿,”玛纳斯笑了下,“老兄,我这是调酒的手吗?这是杀人的手,干这个有点为难我了。”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伽贝斯忽然问。 “怎么看?当然好啊,”玛纳斯也尝了口自己调的酒,“现在是人人讨厌战争,如今战争都有结束的机会了,谁不同意和解,谁就是全民公敌啊,你敢不和解?反正都是山域人,都喝一种酒,都说一种话,打打闹闹就行了,谁也不会把对方逼上死路,结束之后,卡尔特不还是会来喝我们的冰啤酒?” 伽贝斯只是微笑,他靠在角落里,盯着透明的酒杯,倒影出酒馆角落里的一个影子。 女孩端坐在桌前,昏黄的灯光打在精致的小脸上,仿佛一幅尘封的古画,女孩眼珠溜溜转动,古画便复活了一般。 一个宽阔的背影挡住了女孩,伽贝斯推出酒杯示意再加一杯,耳畔响起一群男人露骨野蛮的话语,女孩始终沉默未曾出声。 “妓院还开着吗?”伽贝斯问。 “没了,早就关了,”玛纳斯推回盛满酒的杯子,“怎么?老兄有需要?那我给你介绍一个呗?” “不用,只是有些人不懂这间酒馆的规矩,”伽贝斯说。 玛纳斯瞥了眼那个角落里,墨色长裙的女孩像具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越来越多的男人朝那里靠去,油腻粗糙的大手在桌上桌下游走,似乎在寻找着猎物,他无奈的摇摇头,不知哪家的小姐这种时候还跑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海砂团的人,如今圣法都不神圣了,谁还关心规矩呢。” “是啊,”伽贝斯微笑,端起酒杯仰头喝尽,起身朝门外走去,行至门口时,女孩独特的声音响起。 “就这么走了?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 海砂团的人纷纷转身,盯着门口的伽贝斯,眼中露出凶狠的目光。再正常不过的话语,在他们看来就像是猎物在呼救。 伽贝斯伸手拉开了门,雪花被狂风卷进,他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点燃,吸了口说: “我只是开门,好让他们……滚。” “你小子活腻了!”一个男人从人群里窜出,指着伽贝斯大骂。 “我说滚,是听不懂,还是不会?”伽贝斯扭头问。 “我看你是找死!”领头的人抽出长刀劈开。 伽贝斯手按住了残剑,电光火石间拔出,轰然巨响从面前响起,他双眼猩红,残剑压着长刀朝下,男人感觉到手臂仿佛传来群山般的重量,他不断后缩,直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伽贝斯怒吼一声,长刀猛的断裂,下一刻,殷红的鲜血喷出,伽贝斯弯下身,将那颗头颅捡起,随手丢到了外面,积雪很快被染红。 海砂团的人被吓得目瞪口呆,然后快速低着身朝外跑去,酒馆里瞬间只剩下三个人,玛纳斯坐在柜台后,默默地品了口冰啤酒,又忍不住咋舌,味道真的很差。 明明是刚入夜,街道上寂静的像是午夜,积雪已经埋到鞋跟,雪花在路灯上飞舞,又簌簌落下,很快掩盖了两人的脚印。 “什么时候回来的?”伽贝斯问。 琳裹紧身上的男士风衣,虽然她感觉不到冷,但这个毛茸茸的衣服裹在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温暖,她从风衣下伸出脑袋。 “早就回来了,只是一直没来找你,你这个向导作用仅限于我去一些我不知道的地方。” “凯鲁特团长也来了?”伽贝斯又问。 “笨蛋团长才没我这么苦呢,他现在估计还在悠闲的行军路上,”琳恼怒的冷哼了声。 “那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看看你。” “看我?” “小姨看中的人我也想再看看。” “小姨?璇?” “对啊,我和她是同乡,按辈分来看她是我妈妈的小妹。” “确实年纪很大了,”伽贝斯挤出一个笑容。 “对啊,所以我说大叔大叔,你们一个个还不开心,明明都那么老了,偏不承认,”琳得意的笑着。 伽贝斯抬头看了眼前方,亮着光的城门已经可以看到,他又回头看去,脚印被雪花覆盖,只有刚走过的地方还露出一点痕迹,雪下的似乎更大了。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琳忽然说。 伽贝斯沉默不语。 “有没有什么要我带给她的?” 伽贝斯沉默一会儿,“就跟她说声抱歉,开酒馆的愿望也许要实现不了了。” “就这样?” “嗯,”伽贝斯点头。 琳也不再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身影逐渐淹没在雪花中。 “到你住的地方了,”琳指了指城前的一处小屋,屋里此刻还亮着光,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窗前。 “真想去维尔特拉啊……”伽贝斯最后发出一声感叹。 琳只是默默点头,城墙上已经巡逻的士兵也消失了,黑暗似乎吞噬了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小屋,屋里微弱的灯光照亮了一旁的巨龙。 “你也没住的地方吧?”伽贝斯转头问。 “我可以去王宫蹭一晚。”琳说。 “就住这里吧,”伽贝斯指了指亮光的屋子,“女孩和女孩间应该会有一些话题,不会太无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把这个麻烦的差事交给我,”琳瞪着碧蓝色的眸子。 “王宫最近可能会有一些事,你一个外人不太方便住那里,”伽贝斯说。 “行吧,行吧!”琳摆了摆手,大步朝小屋走去。 伽贝斯最后望了眼那如雪的银发,仿佛那是这个世界仅剩的色彩。 第793章 一人独行 又下雪了。 艾妮娜隔着厚厚的墙壁依旧能感受到那份透骨的寒意,逼仄潮湿的地牢里水珠凝成冰粒,恶臭布满了整个空间,夜出的老鼠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走道尽头的传来的微光,是这个空间里唯一颜色。 她闭上眼睛,感觉身体在一点点坠落,仿佛有什么从身体上脱离,灵魂被丢进阴冷的深渊里。 “绝望吗?” 一个同样冰冷的询问声传进她的耳中,她睁开眼睛,铺着稻草的石床旁坐着一个女孩,纱裙在这种肮脏的环境里,却没有一丝污秽,女孩转过头,冲她露出笑容来。 “艾米丽?”艾妮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手滞留在半空中,不敢去碰那个女孩,眼泪分不清冰冷还是滚烫。 “我好想你……” “为什么抛下我?”艾米丽望着艾妮娜的眼睛。 艾妮娜身体一怔,四周的寒冷逐渐消退,嘈杂的响声在耳边响起,脚下出现绯红的橡树叶,铺满了石板,像是一层床铺,她抬起头去看,女孩躺在落叶上,落叶又盖满了她的身体,可那薄薄的纱裙却被触目惊心的血浸湿,远比树叶绯红。 她看到了,艾米丽胸膛被剖开,就像是残缺的雕塑。 “为什么不救我?” 那本该死去的女孩却发出清晰的声音,艾妮娜猛的抬起头,艾米丽正躺在橡树叶中望着她,眼里充满无助。 “对不起……对不起……”艾妮娜仓皇的朝后退,她不敢去看女孩的脸。 可后面却突然伸出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脑袋,一股巨力撕扯的她的眼皮,让她无比闭上眼睛。 “看啊!艾妮娜!” 严厉的吼声在身后响起,那双手的主人在艾妮娜面前出现,苍白的头发,如火焰般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不救她!” 恶魔般的低语让艾妮娜发出痛苦的尖叫,她拼命挣扎,朝后方跑去,可面前的道路却在一瞬间坍塌,她坐在断崖前,下方是深陷于深渊里的城市。 “为什么不救她?” 提厄尔的质问声愈发靠近,她猛的回身,一张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布满鲜血。 巨手在一瞬间消失,艾米丽站在橡树旁,腹部空空如也,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口中如咒语般呢喃。 “替我报仇……” “报仇!”提厄尔声如雷鸣。 “姐姐,替我报仇……”克拉茜拉了拉她的衣角。 “不要,不要!”艾妮娜抱着头大叫。 可忽然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抬起头,坎斯雷德朝她微笑。 “老师……” “活下去……”坎斯雷德的微笑陡然扭曲,他猛的伸手一推,艾妮娜就仿佛断线风筝一般跌落进深渊里。 艾妮娜惊恐的朝悬崖边望去,坎斯雷德的身影被一只巨兽吞入腹中,巨兽正朝她发出尖锐的叫声,仿佛在嘲笑她的懦弱。 她想要挣扎,身体却仿佛跌入水中般无力,窒息一般的痛苦袭遍全身,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她觉得喉咙被扼住了一样痛苦。 “艾妮娜,是我啊!” 柯修焦急的晃着艾妮娜的肩膀,他刚来到牢门前就看到艾妮娜在痛苦的大叫,像是暴怒的野兽,又像是癫狂的病人。 “殿下,是抑魔锁,”一旁的典狱长提醒,“那种东西束缚在脖子上,只能维持呼吸,如果犯人说话,就会……” “会怎么样!”柯修盯着艾妮娜脖子上的那个铁圈,尖钉般的凸起刺进了艾妮娜的喉咙里,血液已经渗出。 “会刺穿喉咙,”典狱长小声说。 “那就给我拆了它!”柯修低吼道。 “可陛下有令,况且犯人是魔法师,如果不利用抑魔锁,恐怕会有危险,”典狱长说。 “你听不到吗!我说拆了它!”柯修厉声咆哮。 “这是陛下的命令,殿下还是别为难我了……”典狱长面露难色。 柯修猛的起身,腰间那柄装饰用的佩剑划破了典狱长脖子上的皮肤,“我说拆了它!” “是,是,”典狱长连声应着,浑身战栗。 柯修移开佩剑,典狱长挪着身体,可忽然他又停住,从腰间取出钥匙递了过去。 柯修一把夺过钥匙,将艾妮娜脖子上的铁圈解开,慌乱的艾妮娜终于陷入了平静,他使劲抱紧做了噩梦一般的女孩,不断在耳边轻声说。 “没事了,没事了。” “救我……”女孩仿佛微弱的低语。 “我会的,有我在,会没事的,”柯修脱掉衣服将女孩裹住,单臂将艾妮娜背在身后,朝外面走去。 “殿下!殿下!”典狱长在后方急忙追赶。 柯修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冲出圣法司的监狱,目光足以震慑任何人。 “狱长,这怎么办?”助理在一旁询问,“艾妮娜是陛下特别要求的犯人,如果柯修殿下……” “切,”典狱长面露鄙夷,“不用管他,他带不走那个女人的,如今这座城,这个国家,还只属于他的父亲,而不是他。” “我明白了,”助理低身离开。 …… 寂静的街道上站满了手持银色月盾的甲士,十字路口旁停着一辆华盖马车,四周系着铃铛在雪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敞开的城门在遥远的街道尽头,柯修侧过头看着背后昏睡的女孩,安静的就像是一朵蔷薇花,他喃喃自语。 “放心,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你,没有人。” 他弯着腰,一步步朝前走着。银甲守卫放下月盾,将道路封死,但面前的少年就像是一头野兽,将他们不停地朝后推去,不知谁抵住了前面的人,月盾组成的盾墙仿佛钢铁般焊在原地,柯修不停地用身体撞击着坚固的月盾,仿佛不知痛苦,殷红的鲜血渗出衣袖,在空荡荡的袖口滴落。 荷鲁斯受够了这种炙烤心脏的响声,猛的冲出马车,拖着臃肿的身体,拨动着银甲骑士,他走到了柯修面前。 “柯修!你疯了!” “我没疯!”柯修大叫。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柯修!”荷鲁斯哀怒道。 “艾妮娜是我的妻子,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伤害她,谁也不能,谁则不能!” 柯修叫着,继续冲撞着月盾,脚下的积雪被溶解,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没有丝毫犹豫,颤抖的站起,又一次朝月盾撞去。 “柯修!你是洛维斯基的王子,你是想让这个国家给你陪葬吗?”荷鲁斯在后方问,声音不再激动。 柯修停在原地,眼中涌出泪水,可哭泣的脸庞转瞬间变为狰狞,一幕幕都在脑海中上演,无数的人挡在他的面前,仿佛魔鬼般低语,那个人越走越远,而一条深入他肋骨的锁链却将他牢牢困住,仿佛来自地狱,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 他对着前方大吼: “我不是了!再也不是了!” 第794章 最终离别 荷鲁斯快要忘记了该如何呼吸,他无比沉重的闭上眼睛,雪花覆盖了他的脸,寒气侵入他的身体。 “让他走!”他使劲全身力气吼道。 银甲守卫纷纷退来,一条泛起黑色积雪的道路从人群中出现,柯修低着身,手始终握住艾妮娜的双臂,颤巍巍的朝前走去。 布帘又一次被掀开,挺拔的身影走下马车,仿佛一座移动的山岳走到了道路中间,柯修从他面前走过,仿佛两个陌生人相遇。 “不可能,你生来就是我的儿子,就是洛维斯基的王子,这是你的命运,”夏罗恩低声说,“是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存在,你永远也不可能逃脱。” 柯修依旧不顾一切的朝前走去。 “柯修!” 夏罗恩低吼一声,猛的转过身,一巴掌扇在了柯修脸上,柯修趔趄跪倒在地上,可他依旧咬紧牙站起身。 巨大的力量被背后传来,柯修膝盖一软,侧着飞了出去,他咳出一口鲜血,却拼命的去抓旁边的女孩,但一只脚踩住了他的手,那个如雏鸟般的女孩被拎起。 “啊!”柯修歇斯底里的叫喊。 夏罗恩全然不顾,转身将女孩扔向银甲守卫。 “让他们活着!” 荷鲁斯愣在了原地,那一瞬间,他仿佛觉得再也看不清王兄的脸了,并不是下雪的缘故。 “真是家族悲剧,”街道旁的高楼里,女人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着街道上的景象。 艾丽丝不关心这些,只是又问了她问了很多遍的问题。 “黑白者呢?” “比起看戏,他更喜欢演戏,也许此刻正满心欢喜的扮演着某个角色,”芙蕾雅拉上了百叶窗,坐回桌前,“这是他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一点。” “为什么他喜欢这么做?”艾丽丝又问。 芙蕾雅却一时语塞,她虽然知道黑白者这个癖好,却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她瞥了眼已经合上的窗户,轻声说, “大概是讨厌那种旁观的感觉,就仿佛知道了事情的发生,哪怕有力改变,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就像是某人的死亡,”艾丽丝喃喃道。 芙蕾雅一愣,又无声笑了下,似乎突然明白了一些事。窗外的雪越发大了,屋里有些发冷,女孩仿佛一只雪域的棕熊,裹着厚实的被褥。 “你不是灵族吗?灵族也怕冷?” “不一样的,”艾丽丝打了个喷嚏,“灵族体质是跟你本体生活习性有关,我是黑砂行省的人,那里热的要死,一年四季也不会下雪。” “那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遇到黑白者的了……” “那似乎也是一次雪天,我追寻着同族的气息沿着大路一直走,直到那座很大很大的城市出现,我进城里之后,身上也没钱,就躲在箱子里的木箱里睡觉,可木箱被一只手拉开,他就站在我面前,戴着那张面具……”艾丽丝将脑袋埋进被里子,“我还以为见到了鬼呢。” “你没看到他的脸?”芙蕾雅问。 “没啊,”艾丽丝说,“不过辨别出一个人,又不一定通过长相,很多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得出……我其实知道他是谁。” 芙蕾雅被艾丽丝给逗笑了,她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抿了口,“那你知道他目的吗?” “通过驯化魔神,来控制暗的力量,从而引动极致之暗,在光芒达到极盛时,同时收取光与暗的力量,根据古籍记载,光暗双生,光与暗是原初之力,借助极致的光与暗,他将突破人类的极限……成为神。”艾丽丝轻描淡写的说着。 芙蕾雅手中的茶杯却不受控制的颤抖一下,“原来是这样……” “要不然嘞?”艾丽丝问,“你觉得他引发这场战争是为了什么?” “什么?” “元素体清除计划,”艾丽丝裹着被子从床上蹭下,伸手握住了烫热的茶杯,“他常说人有时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虽然比起机械武器强制质化魔法对元素的毁灭性,元素体更像是跟你抢蛋糕的人,元素体同样有区别,元素对不同元素体的依附性也不同,他需要引发极致之暗与极致之光,倘若引动的地方有过多的元素体那么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准备在这里来完成仪式?”芙蕾雅猛然反应过来,如今卡尔特内乱已久,元素体死伤无数,确实很符合黑白者的要求。 “当然不是,”艾丽丝摇头,“一方面,他是在实验消除元素体数量对元素吸收的影响,另一方面,这场动乱只是为了驯化新的魔神。” “那家伙?”芙蕾雅忽然觉得脊背发凉,她终于明白了黑白者为何要费这么大的精力来引发这场内乱。 “你知道是谁?”艾丽丝疑惑的问。 “我的骑士,当然记得,”芙蕾雅又低头抿了一口茶。 …… 黑色巨龙从漫天飞雪中降下,凌羽先一步跳下,回身抱下那头白色头发的女孩。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星尘有些无奈的哀叹,嘴角却依旧挂着笑意。 “一切都结束了吗?”凌羽现站在巨龙旁问。 “也许吧,”星尘说,“联邦内政总长已经代表联邦来过一次了,就和谈问题已经达成一致,但陛下希望能去绯宫签署这份合约,所以后天早上一切就都结束了。” “为什么要以艾妮娜做条件?” 星尘表情一滞,接着又淡淡一笑,“这是必须的,只有她的死亡才能结束战争。” “那你知道她在柯修心里的地位吗?” “有影响吗?救一个人,而葬送整个国家,这是任何人都不会做出的选择,当然也不会有人让他做出那个选择。”星尘微笑,“长剑高悬于头顶,没人会失去理智。” “你太自信了,”凌羽低声说,“你忘记黑白者了吗?” “他应该比我更希望战争结束,”凌羽微笑,“也许他是支持洛维斯基的,但已经没意义了,哪怕是他,也无法与整个山域为敌。” 凌羽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星尘就那么远远的望着他,雪花在两人中间飘荡,视线逐渐模糊。 “大概会是这样吧……”他喃喃自语。 第795章 无可奈何 “既然不走,那就留两天吧!” 星尘这么说时,脸上依旧是挂着笑容,但不再是那种礼貌的笑意,笑容从漆黑深邃的目光里跳出,语气也像是恳求。 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凌羽抱着女孩跟着星尘走进帐篷里,虽然是内政总长兼战时指挥官,帐篷里只有普通的一块狼毛毯和一张桌子,似乎知道来了客人,助理搬进来了一个炉子,将盒装的煤炭倒入点燃,帐篷里亮起光芒,但依旧有些昏暗。 凌羽坐在一堆木箱上,旁边是毛毯上熟睡的女孩,女孩本身还聚精会神的盯着火炉,可眨眼间就睡着了。星尘端坐在桌前,不断书写着什么,发红的火光下,表情肃然。 “是不是有些无聊?”星尘放下笔,将纸张叠好放进信封里。 “大概这就是公务繁忙,”凌羽笑笑,“以前去城主府办事时,他们总用这个理由搪塞我,本来还不相信,看你这样有些相信了,已经很晚了吧?” “还有几封信要写,”星尘又铺上一张新纸,“希奥特其实较之他国,先进的地方很多,落后的地方同样不少,要改造这个国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需要给联邦各司司长提一些建议,可说的话不多,但终究还是一封信。” “有些麻烦……”凌羽说。 “管理一个国家远比你想象的麻烦,进行一场战争也是如此,世人只知英雄史诗,提剑破军也不过是讲述历史者附和民众希望,但实际上战争还没开始,胜负就已经注定了。” “就像这场战争?” “对,”星尘点头,“即便卡尔特输了这场战争,可我已经赢得了山域,卡尔特的法律将会代替圣法,机械将会武装军队,腐朽的贵族终将毁灭,落后的政治体制也将焕然新生。” “你才是真正的英雄,”凌羽说。 “我不是,”星尘很确定的说,“我曾询问过老师什么才算英雄,老师将《湛蓝史诗》丢给我让我去读,我读了很久才明白,英雄有两个特征。一个是英雄只是针对某些对象而言,就比如你拯救了水城,你是水城人的英雄,却不是洛维斯基人的英雄,而我也并不是为了希奥特,我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我不是英雄。另一个特征是无私奉献,英雄是牺牲自己来帮助他人,我不是,我依旧是为了我自己,而且还不是牺牲自己,我想让大陆所有人都记住我的名字,卡尔特亦或是山域都只是一种手段。”他又轻笑了声,“倘若我选择死在这场战争中,或许勉强算得上英雄,所以比起我,艾妮娜更像是英雄,只是也许是被强迫的英雄。” 凌羽默然点头,很久之后问,“为什么这么执着?” “难道我没告诉过你?我童年的经历让我讨厌死了那种被忽略的感觉,所以我才一直渴望名扬大陆,而之所以来到卡尔特,是因为我在那个人身上看到了我始终无法想通的事情,我同样很讨厌这种感觉,那不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而是一种你明明自以为已经了解的一些东西,可事实却出乎你的意料,”星尘放下笔,望着跳动的火焰,嘴角微扬,“有时想想我这一生……很可笑啊……” 异响在毛毯上响起,女孩似乎觉得有些吵,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角落堆积的毛发里。凌羽咽下了已经准备好的话,挪了挪身子靠紧箱子,星尘也不再说什么,帐篷里只剩下火炉的哗啦声、轻微的落笔声,柔和的呼吸声。 而外面雪又大了。 …… “我记得路,不用了谢谢。”伽贝斯对跟在身后的典狱长说。 “那是,领长先生可是这里的老熟……”典狱长话说到一半,脸猛的一变,急忙陪笑道,“那领长大人您先忙,我去处理一些事?” “好,”伽贝斯点头,目送着典狱长疾步朝旁边走去,他转回身对守卫微笑,然后走了进去。 虽然话不好听,但伽贝斯确实算这里的常客了,他沿着楼梯走下二层,自己的牢房在二层最里面,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起码要比他面前这间好,因为是地下原因,处在洼地的牢房此刻俨然成了冰冻的沼泽,整个牢房里没一个落脚的地方,只剩下铺着稻草的石床勉强可以躺下,不过里面的犯人并没有入睡,而是抱着双腿躲在角落里,其实墙壁应该更冷,也许犯人只是想找个角落,那似乎更安全些。 “恐怕没人能照顾你了,殿下,”伽贝斯拔出残剑割开了牢门上的铁链,走了进去,“如果您在早些时候进来,我还能让我那帮兄弟照顾一下你,可惜现在他们都死了。” 也许等不到回答了,伽贝斯看到了束缚在艾妮娜脖子上的禁魔锁,尖刺部分露出凝固的血迹,艾妮娜将低着头,目光如像是行尸。 “很久不做这种事儿了,”伽贝斯走到艾妮娜身边,摸出一根铁丝,一手扶住了铁圈,“以前干过盗窃的活,不过只是为了生计,多泽那家伙才是精通。” 铁圈咣当一声开启,伽贝斯抓着禁魔锁退后,艾妮娜刚被拉起的头颅又一次跌下。 “还好吧?”他问。 “你是来救我的?”艾妮娜声音有些沙哑,因为禁魔锁的缘故,她无法正常饮水。 “抱歉,”伽贝斯轻声说,“我救不了殿下,如今您是陛下钦定的罪首,救您出去就相当于同罪,我当然不怕死,但这会连累我的很多朋友,能救你的除了你,恐怕只剩了柯修殿下了。” 艾妮娜又变得沉默起来。 伽贝斯犹豫了一秒,“今天下午,殿下会被送至卡尔特军营,明天早上卡尔特军队入城签署合约,以后殿下可能就回不来洛维斯基了,我知道这件事不怪殿下,但没办法,现实已经如此了。柯修殿下目前还在昏迷之中,也许很难见殿下最后一面了,我想殿下也许会有一些对他说的。” “为什么是我去死?”艾妮娜低声问。 “有很多东西是没有理由的……”伽贝斯谨慎着措辞,“只是这场战争我们输了而已。” “那为什么不是你?” 无比怨恨的声音响起,就仿佛从灵魂里发出的质问。 第796章 阴影之暗 伽贝斯身体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更不知她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女孩还低着头,只是身体不再颤抖,像是一座凝固的雕塑。 “我也会死,谁都会……”他说。 “那为什么不是那群机械师!不是那群卡尔特人!我们错了吗?我们魔法师错了吗?!我又做错了什么!” 艾妮娜突然抬起头嘶吼,精致秀美的脸庞渐趋狰狞,双眸里仿佛血云蔽空。 “本身就没有对错,殿下也没有错,”伽贝斯说。 “那所有伤害我的都是坏人吗?”艾妮娜盯着伽贝斯的眼睛。 “也许吧。”伽贝斯说。 “也许不是坏人?”艾妮娜忽然又问。 伽贝斯抬起头,艾妮娜竟然微笑着望着他,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就像是一个魔鬼戴上了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具,但那狰狞笑容出现,美丽的面具也变得无比丑陋。 “但一定是我的敌人……想要杀死我的人,我会杀光他们,没人能逃脱……”女孩狞笑着说。 伽贝斯觉得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喉咙,鼻孔也被堵住,一瞬间有些呼吸不过来了,他扶住栏杆拍打了一下脑袋,想让自己脱离那种窒息的感觉。 “可以把这个帮我带给他么?” 女孩柔声询问,伽贝斯猛地清醒过来,他递出目光,女孩还是那种柔柔弱弱的样子,脸上带着一种恐惧与悲伤,他想大概刚才只是错觉吧? “碧空之眼吗?”他接过那串碧蓝色的手链。 艾妮娜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头。 “这个东西可以不用戴了,他们不会怎么着你,”伽贝斯收起碧空之眼,将禁魔锁放在地上,深鞠一躬,低着头朝后退去,顺手关了门,转身离去。 转身的瞬间,他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那个蜷缩在牢房角落里的女孩正盯着他,嘴角露出那种恐怖的笑意。 ……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亚丁挥退了传来情报的人,转身对屋里的老人说,“再有一个小时运送艾妮娜的马车就将驶出王都,作为交易条件,卡尔特全军后退十公里,目前已经开始。” “用一个孩子当筹码,这就是陛下的选择吗?”洛林手指握紧了拐杖,目光望着原本圣塔的方向,如今那里是一片废墟。 “在我看来,这确实不是好的做法,如果说提厄尔那种人被当做罪首,恐怕没几个人会有意见,但艾妮娜就有些不一样了,艾妮娜在王都贵族心中地位也许一般,但在附近乡下民众心中地位却很高,即便民众都希望战争结束,但如果把她当罪首应该没几个人会同意。”亚丁也感慨一声,“可没办法,如今魔法师群龙无首,论能力威望恐怕只有她了,陛下也是无奈之举。” “民心尽失啊!”洛林喟叹道。 “毕竟陛下能走的路委实不多,我思来想去这恐怕是唯一的方法,如今和解,三年内卡尔特应该不会再发动战争,就看这三年中,洛维斯基发展的如何了。”亚丁说。 “并不容乐观,”洛林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递过去。 “什么?”亚丁接过信,入手有些沉重,里面似乎有不少纸张,信封已经拆开,他倒出来看了眼,“圣法修正方案?” “这是那个少年寄给我的,”洛林说,“附送的还有卡尔特新法的样书,我正在看,受益匪浅,这封信里他指出了许多圣法的问题,确实很有针对性,只是可行性还有待商榷。” “我倒是觉得意见很好,只是貌似会影响公爵阁下的利益,”亚丁合上信封,“看起来洛维斯基恐怕很难赢得这场战争了。” “所以,陛下究竟是怎样想的呢?”洛林喃喃道,“和解并不会取得胜利,更何况还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和解。” “这就无人知晓了,”亚丁也说。 敲门声在此刻响起,亚丁朝外喊了句,“谁?” “是我,”门被猛的推开,荷鲁斯站在门口,额头上躺着几颗汗珠,应该是疾跑所致,他那臃肿肥胖的身体,走的久了都恐怕无力承受。 “公爵阁下怎么这么着急?”亚丁笑着问。 “恐怕事情有些不对劲,”荷鲁斯语气里透露着颤抖。 “怎么?” “我刚收到情报,有一支不知名的部队正在火速赶往王都,也许能够在明天早上赶到王都,”荷鲁斯说,“但军队建制里完全没有这只部队,兰洛援军也全部都在布雷城前,没人知道这只未知的部队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部队有什么特征?”洛林问。 “他们先锋部队改换过服装,所有靠近的斥候被发现都直接杀死,这也是一名佣兵传回的消息。”荷鲁斯说。 “是敌是友?” “如果是友为什么我们还得不到消息?如果是敌,卡尔特似乎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亚丁想了下,“那支部队不晚不晚,刚好等到条约签订时间到来,恐怕是敌的可能性更大。陛下怎么说? “王兄现在待在书房里谁也不见,他说任何事都等到明天!”荷鲁斯有些无奈,“你说这种时候……唉,这可是他的国家啊!说不管就不管了?” “应该是兰洛的军队,”洛林说,“他们肯定是躲避了布雷的袭击,可却不属于联军编制里的兰洛军队,也许目的是趁机占领王都。” “占领王都?”荷鲁斯大惊。 “不确定,但比起卡尔特,兰洛绝非善类,”洛林低声说,“恐怕他们觊觎山域已久。” “那怎么办?”荷鲁斯急忙问。 “先不论卡尔特态度,我们不得不防,”洛林急忙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摸出一份文件,“这是坎斯雷德会长之前制定的防御计划,虽然失去了坎斯雷德会长效果会大打折扣,但应该也可以暂时抵御一下。” “那就赶快去布置下去吧,”亚丁急忙说,“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商会会不遗余力的支持。” 洛林盯着那份文件,轻轻吹落了上面的灰尘,“坎斯雷德啊……坎斯雷德,如果你知道你拼命守护的城市需要用你爱徒的命来换,你会不会后悔呢?” “也许会吧……”亚丁轻声说。 第797章 碧空之泪(上) 铺满橡树叶的街道就像是记忆中那样,柯修站在街角,独自望着远方,远方有一间坐落在污水横流中的低矮房屋,哪怕隔着很远,耳边似乎又回响起下水道里的响声,仿佛可以看到月光透过窗户洒下,水流声与钟表的响声混合交融。 一个人从他身边走过,步履缓慢的朝前走去,她仿佛雪中的精灵,带来了寒冷与飞雪,街道上的橡树叶上盖着一层银白色,那个人的身影也被雪染白,银白色的长发在风中起舞。柯修伸出手,想要去抓那个人,可那个人却突然加速跑进了远处的房屋里。地面忽然颤抖,房屋跟随着地面坍塌,落进幽暗的深渊中,柯修嘴巴张开却什么也说不出。 雪仿佛又大了些,哒哒的马蹄声在耳边响起,下一刻,马车从一旁的阴影中驶出,笔直的朝前驶去,华丽的车盖在雪中熠熠生辉,但前方却是深渊,柯修突然大叫起来,他想要阻止那个马车前进,马车却依旧速度不减的前进,雪花突然飞舞,华丽的车盖被吹散,露出里面的东西。 柯修愣在了原地,马车里竟然是一个铁笼,淡蓝色长发的女孩蜷缩在角落里,就像是一座冰雕。 “艾妮娜……”他认出了那个女孩,他急忙朝前跑,“艾妮娜!艾妮娜!” 可双腿却仿佛灌入了铁水,铁水在冰雪中快速凝固,他停在原地,猛的回身,背后是一个张开的巨口,骇人的利齿间伸出两条铁链,缠住了他的双腿,将他一点点朝巨口里面拖去。 柯修朝前不断吼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一步步驶入深渊中,他觉得有一根针刺进了脑袋里,他抱着头跪在地上,哀嚎一般怒吼,铁链还在收缩。 “救我……” 缥缈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柯修艰难的抬起头,那个女孩从铁笼里站起,瘦削的手臂伸出铁笼,眼中充满无助。 “艾妮娜……” 柯修又一次站起朝前冲去,却被铁链猛的拉倒在地,雪花覆盖了他的脸,他抬起头,目睹女孩跟随着马车一起跌入深渊。 就仿佛有什么一点点脱离身体,柯修身体逐渐冰冷,表情保持着最后的呆滞,漫天飞雪中,忽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他手指死死地插进雪里,在洁白的雪花下留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巨口闭合将他一口吞下。 世界漆黑一片。 “醒来吧……” 仿佛有什么在呼唤,柯修睁开眼,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旁边的窗户外亮起明丽的光芒,绯宫今夜依旧是灯火通明。 “救我……” 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柯修似乎又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站起身,腿上的铁链已经消失不见。 …… “柯修还没醒过来?”荷鲁斯快步在走廊里走着,一旁的女官特瑞塔紧跟在身后。 “中途醒过一次,但那时殿下知道了王妃……知道了艾妮娜已经被送出城,发疯一般朝外跑去,最终倒在绯宫前的街道上,陛下命令用铁链锁住殿下双腿,一直到现在都还没醒来,”特瑞塔边说边打开房门,伸手按开了光石灯的开关。 荷鲁斯表情却突然变得僵硬,特瑞塔似乎预感了什么,她急忙回身,床铺上空无一人,两条铁链不知被什么力量给扯断,落在地上。 “这……”特瑞塔愣在了原地。 …… “真怀念以前的日子……”夏罗恩坐在椅子上,轻声说着,“我父王说我将来肯定不是一位合格的国王,你知道为什么吗?” 寒风吹动了半敞的窗户,雪花在窗前飘飘落落,化为水滴,屋里安静的可怕,只有灯光下夏罗恩的头发在随风摇曳。 “他说我十八岁之前具有成为雄主的所有特征,可十八岁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夏罗恩自言自语地说,“我十八岁时并没有经历什么特别的事,只是遇到了你。” 他转过头,看着背后墙壁上的那副油画,女人那双玫瑰般的眸子仿佛在对着他微笑,他也微笑。 “真怀念以前的时光……”他又说,慢慢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门被猛的推开,他不得不睁开已经疲惫的眼皮,去看这位不懂礼貌的客人,当他看清了来人,疲惫仿佛一扫而逝,而他依旧是那位如山岳般王。 “谁让你来的?”他从桌椅上起身,盯着来人的眼睛,“来兴师问罪?可太晚了,我的孩子,艾妮娜如今已经在卡尔特军营了,卡尔特可不是洛维斯基,你去闯他们军营,他们并不会保证你的安全。” 柯修站在门口,目光冰冷。 “嗯?”夏罗恩低声问,“想跟我说什么?想告诉我你要离开这里?想要逃跑?那你走吧,我不会拦你……”他猛的抓起桌子上的墨水瓶朝柯修扔去,眼眶仿佛撕裂,“你什么态度?柯修!我告诉你!艾妮娜一定会死!没人能救她!你也不行!” 墨水瓶在柯修额头上留下一块红色痕迹,血液与墨水混合在一起,贴着他的脸颊流下,俊秀的面容变得无比可怕。 “父王,你还想夺走我的什么,拿去就是了……棘走了,汐死了,母后也死了,我只剩下艾妮娜了,可你还要夺走她,为什么?!” “我是洛维斯基的王!这就是原因!”夏罗恩狠狠拍了下桌子,“你所有东西都是我给你的!我能给你就能拿走!想要就自己去争,去抢,去夺啊!” “那父王为什么不替母后报仇?”柯修低声问。 夏罗恩愣在原地,仿佛瞬间被击碎了灵魂。 “既然你没能力报仇,那就我来好了……”柯修猛地朝前冲去。 …… 伽贝斯站在庭院里,注视着那个身影从夏罗恩的书房里走出,那个身影越来越近,走到他身边时,他看清了那个身影的脸,鲜红的血液还在顺着脸颊滴落,墨水的痕迹连雪花也无法覆盖,身影留下浅浅的脚印,一侧滴落长长的血线,伽贝斯转身看去,那只纤细的手指沾满鲜血。 “殿下,”他远远的喊了声。 那个身影停住了。 “不会后悔吗?” 那个身影默然不语。 第798章 碧空之泪(中) 伽贝斯也不再问,他把手中的碧空之眼抛了过去,“这是王妃殿下让我交给你的,本来我害怕会造成什么不好的结果,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毫无意义……” 身影弯下腰,捡起了嵌进雪里的手链,手被积雪清洗,他握紧手链继续朝前走去,只留下浅浅的脚印,而不再有血迹。 伽贝斯推开了书房的门,夏罗恩坐在书桌后,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这位希奥特联邦的主人,洛维斯基的国王,其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灯光下显得有些苍老,双眼最后凝望着后方,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伽贝斯顺着那道目光看去,浅红色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年轻女人的半身油画,美丽的像是盛开的蔷薇花。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最终只有默默退了出去,关上门,庭院里的脚印与血迹被雪花覆盖,四周寂静,仿佛是在哀悼。 …… 异响从身后响起,凌羽猛的睁开眼,雪白头发的女孩似乎被他剧烈的反应给吓住了,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不敢乱动,她只是想去拿架在火炉上的罐头。 “饿了吗?”凌羽走过去,试了下罐头温度,确定不是太烫了之后,拿起桌子上的短刀撬开,递给女孩。 女孩捧着罐头跑回了毛毯上,坐下用伸出舌头舔了舔热汤里的肉块。凌羽朝帐口走去,掀开布帘,门外的飞雪猛的灌了进来,他急忙闪身走出。天已经亮起,只是雪还在下,下了一天一夜的雪,覆盖了整座营地。 他打量着营地,忽然看到远处的帐篷走出一个熟人,金色的长发散落在身后,腰间的剑铳落了些雪花。 黛芬妮也看到了他,两人什么也没有,只是互相点头致意,凌羽趟着积雪朝那里走去,明明人数众多的营地,积雪却没人清扫,就像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消失了。 黛芬妮始终站在那里,他走到她身边,跺掉衣服上的积雪。 “其他人呢?” “部队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护送陛下去往维科海托签署合约,一部分先一步返回,而剩下的人大概都在这里了,只是可能还没起来。”黛芬妮说。 “今天吗?”凌羽一愣,他睡得有点久了。 “对,今天,”黛芬妮指了指身后的帐篷,“帮我看好她,我去找点吃的。” 凌羽疑惑不解,但黛芬妮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趟着雪离开,他只得掀开布帘走了进去,可里面的场景却让他仿佛被雷击中一样。 …… “那就是洛维斯基的王都,”多隆安指着远处的城市。 银装素裹的荒野上出现一座巨大城市,城墙上爬满蔷薇藤蔓,如今被雪花覆盖,变为整洁的白色,城墙上高扬的红色蔷薇旗帜被纯白色降旗代替。这与格伦斯记忆中的城市不一样,并不只是雪和旗帜,直到愈发靠近,格伦斯才明白,城市后方的那座高塔消失了。 机械武装的骑兵部队在缓慢推进,所有军队高层也跨上战马沐浴在风雪中,骑术是贵族所必须学习的,格伦斯也不例外。 “陛下,您是一国之主,如果你遭遇危险恐怕会对局势影响很大,”多隆安策马靠近格伦斯,“只是一个合约而已,有我们就足够了。” “我已经说过了,我会亲自在花厅的王座上接受降书,”格伦斯语气不容置疑。 “老帅不用担心,天空上可是有三千佩尔西斯龙骑士,”星尘指了指天空。 部队后方飞出遮天蔽日的巨龙,雪花也被遮挡,世界愈发昏暗。 “按照约定卡尔特军队撤退,但佩尔西斯军队并不必撤退,三千佩尔西斯龙骑士,足够摧毁一座城。” “没想到总长大人也会用这种低劣的谋略,”多隆安道。 “这并不低劣,你需要明白无论何时都需要将刀握在自己手中,”星尘瞥了眼一旁的男人,“就像方林元帅这样。” 方林一手拉住缰绳,另一只手始终扶住刀柄,他就是这样,从不会松开自己的武器。 “佩尔西斯值得信任?”多隆安低声说。 “信任一个人的前提是你充分了解那个人,佩尔西斯人很记仇,同样很记恩,利益于他们并不是前提,只要我们帮助他们,他们就会是我们的盟友,而不会和商人一样,为了利益而背信弃义。”星尘说,“况且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只是为了震慑洛维斯基人。” “震慑洛维斯基人?”多隆安勒停马,“确实可以震慑,毕竟山域人对巨龙有种天生的恐惧,佩尔西斯的龙骑士会像千年前的诺伊修斯的龙骑士一样,临空之时,万民震服。” “也许有个例外,”菲露特轻声说。 遮天的巨龙缓慢逼近那座城市,但一个黑影慢慢从城中升起,黑影一点点上升到和铁翼飞龙同样的高度,接着朝数不清的铁翼飞龙飞去。那是完全不同于铁翼飞龙的巨龙,炽热的龙炎在雪花漫卷的天空喷吐,仿佛一只手撕裂了白色的天空。 “卫戍龙骑……”多隆安低声说。 “看起来某些人处理的并不干净,”一个军官说。 星尘沉默的盯着那头巨龙,龙划开雪幕,犹如一把利刃插入群龙之中。 “他想干什么?”军官惊讶的说。 “战斗,”星尘说。 “可似乎只有他一人啊!”军官万分不解,城中再也没有巨龙的身影,辽阔的城市上空,只剩下那只孤零零的巨龙,可他依旧义无反顾的冲向那数不清的佩尔西斯飞龙。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星尘低声赞叹。 “什么意思?”多隆安问。 “东陆古语,是说如果我认为我是正义的,哪怕面对千军万马,我依旧会勇往直前。”星尘说,“他或许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场战争,他只是在表达一种态度,洛维斯基人并不会苟且偷生。” “收敛他的尸体,厚葬。” 格伦斯说完挥动马鞭,战马在荒野上开始狂奔,军队如钢铁洪流般涌向那座城。 第799章 碧空之泪(下) “好久不见了。” 凌羽坐在铁笼旁的椅子上,视线茫然的扫着帐篷里。他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艾妮娜,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如果说冰澜是促使他走出萤海城的原因,那么艾妮娜就是他经历这么多故事的源头。 只是一句善意的提醒,帮助艾妮娜完成了坎斯雷德交代的任务,然后被赠与了碧空之眼,由此才有了这么多事情。 很久听不到回答,凌羽视线不得不移向铁笼里的女孩,他其实不愿意去看的。艾妮娜依旧沉默,蜷缩在角落里,低着头,像是一个布制玩偶。 “还记得铁德吗?”凌羽又说,“就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时那个佣兵团的团长,他说居高位者不动如山,居低位者逆流而上,现在想来确实很有道理,有时候我又后悔当初跟你说什么机械师也不全都是坏人,事情证明人性的善恶和机械魔法没有任何关系。” 哒哒的脚步声从帐篷外响起,凌羽笑着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感慨有些多,我不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结果,但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她也许再也回不了洛维斯基了,”黛芬妮拉开布帘走进,手里捧着一大堆罐头,然后一股脑的扔在地上。 凌羽也不知该说什么,低着头朝外走去。 “她以前就这样吗?跟个稻草人似的,”黛芬妮拍打着头发上的雪花说。 凌羽一愣,他猛的转过身抽出黛芬妮腰间的剑铳,对准铁笼里的艾妮娜扣动扳机。 “你疯了!”黛芬妮大叫。 可凌羽却失去了表情,剑铳射出的光束准确的贯穿铁笼里的女孩头颅,并未出现想象中的场景,一颗南瓜滚到了地上,那纤柔的身体变成了干枯的藤蔓。 …… 叶娜河里结了一层薄冰,雪花在上面堆积,石桥也变为白色,偶尔的留下的车辙蹄印很快被剧烈的雪花覆盖。马蹄声响起,光秃秃的树枝上,积雪被鸟儿带落,簌簌落下的积雪又惊起更多的鸟儿,一瞬间原本静谧的城市变得活泼起来,但人们却依旧沉默。 机械武装的骑兵占领了城市的各个街道,从城门至王宫,那条笔直的大道上两侧飘扬铁焰花旗帜,仿佛独特的树木在雪中生长。 众人穿过叶娜河桥,绯宫也映入眼帘,王都贵族和商人代表在王宫前静穆等待,格伦斯策马进入绯宫,气势恢宏的建筑屹立在他面前,那座放置着洛维斯基王座的花厅大门紧闭,只有一位穿着黑色宫裙的女人站在门前。 “终于结束了……”多隆安喃喃道,“胜利的荣誉属于你,星尘总长。” 星尘只是微笑,目光盯着那扇密闭的门。 格伦斯驱马行至花厅前,翻身下马,众人也纷纷下马,登上清扫过积雪的台阶,女官恭敬的推开厚重的木门,洞开了里面的世界。 拼花玻璃窗上绘制着红色蔷薇花,通道两侧摆满盛开的红花,让人会误以为此刻还是夏季,顶部巨型光石灯本该洒下耀眼光芒,如今却暗淡无光,大厅有些阴暗,让人看不清前路,但透过窗户的光芒可以清楚的看到通道尽头的王座。 让人意外的是上面端坐着一个人,只是看不清面孔。 “夏罗恩起的倒是挺早,我们现在又不会抢他的王座,”一位军官讥讽道。 格伦斯一步步朝前走去,星尘却停在门口,身旁陆陆续续涌进许多王都贵族。 “怎么了?”方林低声说。 星尘摇了摇头,依旧微笑,从众人中穿过,一步步走向那个王座上的男人。 木门轰然关闭,格伦斯突然停住,惊讶的望着王座上的人,那人站起身,璀璨的光石灯亮起,仿佛盛大仪式的开场,照亮了大厅里的每个角落,还有那个男人的脸,是一个年轻的面孔,目光却没有半分少年常有的迷惘,冰冷的仿佛是来自深渊。 “柯修……”格伦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柯修面无表情,“是,我是柯修,柯修—洛维斯基,我在此宣布,我是洛维斯基新的国王,对,这个国家现在属于我了,属于我了!” “你什么意思?”多隆安低吼,“你父亲呢?” 柯修缓缓坐下,手支撑着下巴望着众人,“他死了。” “死了?”格伦斯抬起头问,“也就是说卡尔特拒绝投降了?” 柯修没有回答,转头看着旁边,王座后走出一个有些虚幻的影子,一身鲜艳的红色长裙,浅蓝色的长发盘成高髻,戴着镶嵌蓝宝石的王冠,另一个更加华丽的王冠被她捧在手中,然后轻轻落在柯修头上。 “艾妮娜……”格伦斯沙哑的喊出。 艾妮娜低眼凝视着众人,口中轻语。 “禁:翠绿之风。” 声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大厅更加明亮,那颗巨大的光石灯轰然落下,在空中分解,无数的魔法石碎屑如雨般落下,玻璃窗上的红色蔷薇图案陡然亮起,彼此连接,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那些摆满大厅的植物剧烈生长,无数带着尖刺的藤蔓从地下钻出,瞬间覆盖了整个大厅,藤蔓如被风浮动开始扭转交织,又如同万千刀剑,绞杀着法阵中的所有生灵。 柯修平静地望着格伦斯被藤蔓搅碎,又看向那个黑发少年,少年脸上既没有意外,也没有惊慌,眼中露出笑意,像是收获了意料之外的礼物的孩童。 下一刻,藤蔓将其吞噬。 艾妮娜站在柯修身旁,平静的注视着哀嚎与碎骨声交织响起的大厅,两人就仿佛两具雕塑,冷漠凝视,没有一丝感情。 法阵光芒消失,藤蔓缩回,铺着红毯的大厅里落下无数残缺的尸体,血液染红了地面。 木门又一次被推开了,外面的光芒洒下,照亮了这如同地狱的一幕。 凌羽呆呆地站在门口,他看着王座上那个无比熟悉的人,却又觉得无比陌生。 “柯修!”他吼道。 柯修投来目光,凌羽却陷入了平静,他想起了那个雪天,在花岩村时,他取出了莉儿胸口的魔曜石,莉儿却将魔曜石重新塞回去,然后用那种会锁死灵魂的目光看着他,现在他又感受到了,让人绝望,想要立刻逃离这个地方,仿佛下一秒,就会连灵魂也无力移动。 他转身走进漫天飞雪中,背影一如往昔般落寞。 第800章 离别之歌 “琳,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西恩读完了那封用洛维斯基王室专用的白桦纸书写的信笺,他放下信笺,眺望着那座面前的城市,一层浅薄的光幕笼罩城市,雪花在光幕上融化,爬满城墙的蔷薇花违背规律,在灿烂盛开。 “是我吗?”琳对着西恩瞪眼,“我只是稍微点播了一个即将毁灭的少年,谁想到他竟然连他父亲都杀。” “真让人意外啊……”西恩喃喃道。 本身按照计划,炽焰骑士团会犹如神兵天降般抵达维科海托,而此时卡尔特正与洛维斯基签署合约,他们便可借助联军清剿叛逆的名义入城,控制这座城,继而控制希奥特,而如今洛维斯基竟然解决了卡尔特,他们这只部队也出师无名了。 “现在怎么办?”琳又问。 “我到了,便要进入这座城,”西恩淡淡的说,“虽然这场战争的胜利并不属于我。” “什么意思?” 西恩揉了揉头发,抖了抖缰绳,“策马入城,是我能为帝国取得的为数不多的荣誉。” “帝国的走狗……”琳小声嘟囔。 “不,是帝国的英雄,”西恩回头说,雪白色的战马扬蹄嘶鸣,城市仿佛都被踏下。 …… 白叶邸,洛维斯基王族名下的府邸,也是公爵荷鲁斯的住所,谈不上纸醉金迷,却也可谓是夜夜笙歌,如今门前冷落,积雪慢慢融化。 “老爷,夫人她问出什么事了……”女仆走近了坐在大厅里的荷鲁斯。 荷鲁斯疲惫的睁开眼睛,低声说,“让她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如果有王宫的人,带过来就是了。” 女仆诺声后退,她有些疑惑,荷鲁斯所坐的位置面对着大门,如果有客人来,他一眼就能看到,更让她疑惑的是,往日的光景仿佛历史一般,这座府邸被时光忽略。 她忽然停住,安静的环境里响起了什么声音,好像是马蹄声。 战马踏着积雪而来,一队银甲骑士径直冲进庭院里,在两侧林立,长枪高举,骑士队长策马来到大厅前。 荷鲁斯平静的望着他。 骑士队长高声说,“荷鲁斯—洛维斯基,投降叛军,诬陷洛维斯基王后……” 荷鲁斯觉得光芒有些刺眼,他什么也看不清了,声音也仿佛被抽离。 “喝了吧,公爵大人,”骑士队长提高了声音。 荷鲁斯视线恢复,骑士队长站在他面前,手中捧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银色酒杯,红色的酒水仿佛血液。 “是柯修下的命令?”荷鲁斯问。 “已经没意义了,大人,”骑士队长说。 “是啊,没意义了,”荷鲁斯笑了起来,他望着酒杯,光影在里面变换,“那就让他自己来,我想问他一些问题。” “这……”骑士队长面露难色。 “他不会来了!” 冰冷的声音从庭院里响起,骑士队长立刻起身退到一旁,荷鲁斯起身望去,红艳长裙的少女一步步走来,淡蓝色的长发与裙摆一起晃动,碧蓝色的眼眸像是天空,又像是冰封海洋。 “是你啊……”荷鲁斯低声说,“我就说柯修也不会绝情到这种程度。” “但结果已经没区别了,没有人会救你,”艾妮娜跨上台阶,站在荷鲁斯面前。 荷鲁斯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女人,别以为你可以肆无忌惮,这个国家还是……” 可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墨绿色的尖刺贯穿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洒在艾妮娜的红裙上,艾妮娜松开握着尖刺的手,转身朝后走去,裙摆在雪上留下长长的红痕,荷鲁斯捂着喉咙跌倒在地,连抽搐的机会都没有,鲜血染红色庭院的积雪。 …… 圣法司监狱。 “又一个,”被关在第一层入口的囚犯看着走过铁笼的人影,自言自语地说。 可很快他反应过来,猛的冲到铁栏前,艰难的朝那边看去,原来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女孩并不是犯人,跟在她身后的也不是一个狱卒,而是一个身着黑色军装,红色单肩披风的男人。 “好久不见了。” 凌羽听到声音抬起头,看清来人有些意外,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许是突然回忆起了从前的时光。 西恩也笑了起来,“老弟,你看起来有些落魄。” “笨蛋大叔,还记得维拉德吗?”西恩身后蹦出的琳问,“他说他上次救你时,你可是很惨很惨,和这次比起来呢?也是衣服都没有?” 凌羽扫视一下自己,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他回头看了眼在石床上熟睡的女孩,又无奈的笑了下。 “听人说你本来可以离开的,有巨龙在,恐怕没人拦得住你,但为什么救那个女孩?”西恩问。 “一个朋友拜托我照顾她,”凌羽说。 “可你就要死了,”西恩掏出一张纸,“国王诏令,你被判处谋逆罪,后天就会和所有人一起在绯宫前处以绞刑。” “柯修的意思吗?”凌羽抬起头,盯着那张纸。 “不是,是洛维斯基王后的意思,”西恩说,“听说洛维斯基的国王曾提议对你进行特赦,但王后不同意,你要清楚一件事,如今这个国家靠的不是那个沉默的少年国王,而是那位魔法高强的王后,如今洛维斯基是双王共治。” “艾妮娜……”凌羽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感谢你出生在一个伟大的国度吧,帝国将会庇佑它的子民,”西恩又拿出一张纸,“经过外交斡旋,希奥特同意将被捕的帝国子民移交给帝国审判。” “赞颂吾皇之名,”凌羽起身鞠躬,虔诚的说。 “好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件事是洛维斯基国王强烈要求下才通过的,而在此之前,每次会议他都是沉默,现在政务基本都是由那位魔法师王后处理,听说为了这件事,国王和王后还大吵了一架,”西恩拔出佩剑,劈开了铁链,“我们要走了,如果王后后悔,没有人能救你了,帝国所能做的,也只是给你们报仇。” “要走了么……”凌羽喃喃道。 “是要回家了,”西恩说。 …… 火红骏马在荒原上奔流,几个囚车跟在后方,雪似乎小了些,所有人抬眼望着天空,阳光似乎穿过了云层洒下久违的温暖。 凌羽抱着女孩坐在角落里,他望着那座逐渐变小的城市,如乌鸦般的群龙正从城市上空划过,飞向西方,黑龙离开群龙,盘旋在囚车上方。 终究还是离开了,他不记得这个故事从何开始,也从未想过这个故事会以这种方式结束,并不漫长的旅行,除了那头跟随着他的巨龙,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却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占据了心灵。 没有离别的悲伤,只有无尽的感慨,他望着那座渐行渐远的城市,恍惚中,那些昔日的朋友站在城墙上朝他招手,仿佛昨日重现,可他知道再也回不去了,无法再去看山域的一草一木,一花一人。 这段无法评价的旅程,只剩下一个伤痕累累的旅人和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真狼狈啊……”耳边又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 第801章 结束与开始 历时一年的机械魔法之战以卡尔特宣布投降告终。 在花厅之变中,包括卡尔特国王在内的军队高层尽数死亡,致使卡尔特军队群龙无首,而洛维斯基王都升起的风之屏障阻拦了所有妄图攻击这座城的敌人。一天之后,维科海托内部的卡尔特士兵完全被肃清,也宣告这座城依旧是洛维斯基的。 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始终围困着王都,但在洛维斯基宣布将保留合约中修建跨越西部山海铁路的计划后,佩尔西斯的龙骑士西归,那位年轻的佩尔西斯之王再也没有出现在希奥特的土地上,他废除了佩尔西斯王一夫多妻的规矩,却一生未婚,在三十岁时,死于一次库图拉决斗中,传说和他决斗的是一位少年,自称是佩尔亦黎之子。 兰洛的炽焰骑士团在王都前滞留三日后返回,带走了受雇于卡尔特的兰洛人,同时换来了一份与希奥特的合约,双方就魔法的交流日益密切。 援救维科海托的联军在知晓王都安全之后,挥师卡尔特围困水城,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卡尔特守城百日后宣布投降,创世界首席机械师吞枪自尽,卡尔特王后失踪,卡尔特取消王国称号,成为洛维斯基国王领地。 新一届联邦会议召开,宣布加强机械禁令,所有与魔法机械相关的研究被视为禁忌,触犯者处以绞刑,同时成立机械司,监管并处理机械相关事物;成立联邦魔法学院,推广新式魔法,但在国王授意下,纯机械武器依旧在默默进行;圣法司改组,更名民法司,司长洛林以卡尔特新法为蓝本编纂联邦民法典,并在洛维斯基新王的支持下推行。 花厅之变中各地领主死亡,不久之后,洛维斯基国王宣布收回领主封地。三年之后,洛维斯基出兵灭亡海尔瑞拉,海尔瑞拉女王燃城自焚,洛维斯基国王同时兼领卡尔特与海尔瑞拉领土,再三年后,魔法与机械武装的洛维斯基军队进攻贝伦,与贝伦签订城下之盟,贝伦王宣誓效忠洛维斯基王,同年默克尔斯与三公国宣布效忠洛维斯基王,由此宣告山域希奥特统一。 一年后,在维科海托绯宫花厅,洛维斯基国王,柯修—洛维斯基加冕称帝,希奥特联邦更名希奥特帝国,继承迪亚拉帝国之正统。帝国取消贵族特权,沿袭卡尔特政治体制,限制军事力量,大力发展商业,成立外务司,负责外交事宜,同年宣布援助维尔特拉,增设对魔司,司长一职由被称作铁火驱逐者的卡尔特人罗伊斯出任,负责处理西部山海有关魔界事宜,并完成跨越西部山海铁路的修建,在确定铁路名称时,两国代表不约而同地提起了一个名字——碧空之眼。 魔法文明的最后曙光在慢慢绽放,却也一定程度使魔法地位愈发高涨,世人都明白这是因为皇帝身旁那个女人,那位帝国的魔法皇后,帝国事务均由那个女人处理,皇帝对此并无异议,民法司司长试图限制魔法师特权,并称帝国政府名存实亡,提议让皇后减少政治干预,皇帝却予以拒绝,并在一日后将其赐死。 十年后,一位使用机械武器的刺客暗杀了帝国皇后,次日清晨,各司司长在皇宫例会上发现正值壮年的帝国皇帝死在了王座上,怀抱着皇后的尸体,身上并没有一点伤痕。 经历过那段时光的人对其他人讲起:于皇帝而言,他从没有拥有过这个国家,他拥有的只有那个女孩。 …… 尘封的历史继续尘封,时光回溯,故事还停留在那个寒月。 炽焰骑士团归国,受卡尔特雇佣的所有帝国子民被帝国皇帝特赦,免除死刑,但却被处以监禁五年。 凌羽明白,帝国固然会庇护它的子民,却依旧需要惩罚其罪行。西恩向他说声抱歉,因为在希奥特行动失败,他已经被停职,黑之骑士团由副团长维拉德—尤洛尔斯担任,但此时刚与赛莉西亚公主完婚不久的维拉德正在南疆征讨沙民,维拉德写信回来,恐怕要一年后才能返回帝国,向皇帝陛下请求特赦令,他望着信,沉默很久。 在入狱三个月后,传音使的笛声回荡在帝都上空,他透过矮小的窗户望向窗外,阳光有些刺眼,是炽月到了。 那个东海之滨最美的季节到了。 …… 东陆尽头,东海之滨。 东海之滨并非一个国家,而是一个巨大的城市,巨大到很多人会忘记它只是一个城市。 据古籍记载,东海之滨是人族为数不多的聚集地,诸神统治这座大陆的时候,魔神驱使百族征战,大陆中心混乱不堪,曾经弱小的人族只能逃避到大陆尽头。东海之滨本身只是逃难者的营地,但随着发展,原来相距不远的五个营地连在一起,成为一座异常巨大的城市,城市不设城墙,连绵百里的房屋聚集了附近所有的生灵,越朝里走,房屋越高,直到海的尽头,那座屹立千年的倒悬灯塔刺破苍穹,高塔建在海中,起潮水时,露出水面的有一百层,落潮时,露出水面的有一百零一层,潮汐的力量似乎只有如此,更令人赞叹的是,塔像是两座高塔在底部拼合,一座立于水面之上,一座倒入水面之中,海水平静时,水下的那座塔仿佛倒影。 巨大的城市中有一条通往巨塔的道路,超过百米宽,所有进入城市的车马都从那里通过,再在各个街道分流,而驶出城市的车马则从没有尽头的道路由城市各个方向驶出,就仿佛水泻水平地。 炽月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同时也是日照时间最长的季节,但再长的日照,终究会有日落。 黄橙橙的余晖洒满了整座城,运货的车夫给老马梳理着毛发,本身这种时候他已经要回家了,东海之滨的巨大足够他走到深夜,他的家在城市边缘。但等候的客人还没到,那个客人居住在他家里,每天清晨跟随他来到靠近巨塔的地方,黄昏时又乘坐他的马车离开,他本不想做这种工作,哪怕是钱再多,毕竟天黑之后,这座城并不安全,但客人在路上告诉他很多关于这座城的传说后,他就欣然接受了,这可是和邻居吹嘘的本钱。 而今天,客人似乎忘记了回去的时间,车夫想也许是今天的东海残阳比较漂亮的。他靠在马车前,不自觉的打起盹来。 “走吧……” 动听的声音将他唤醒,客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马车上,车夫应了声,跳上座椅,赶着老马慢悠悠的朝城市外围走去。 “大人今天是有什么收获吗?”车夫问,他能想到这种异域的旅人来这里肯定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多看了会儿,”客人回答。 “哦,其实今天也没什么特别多,东海残阳确实好看,但暮雨微澜才是最美丽。”车夫说。 “没机会了,明天我就走了,”客人说。 “离开?”车夫一愣。 “对。” “不再待几天?”车夫还想挽留。 “不用了,已经比计划多待了七天了,”客人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这样啊,”车夫知道再说也没什么用了。 马车行进在城市中,黑暗逐渐退去,银月高悬,一天中最暗的时刻,并不是午夜,而是黎明前与黄昏后。 “大人见多识广,应该大陆十景都见过吧?”车夫觉得无聊,又找了个话题。 “佩尔西斯的浮空龙舞没见过,”客人低声回应。 “啊,那个啊,听说佩尔西斯在大陆那头,还是群山环绕,想必很难去到。”车夫笑着说。 “我去过佩尔西斯。” 车夫一愣。 “只是因为某些事错过了那场龙舞。” 车夫沉默半天,又笑着问: “那大人觉得哪里的景色最美?” “大概是月夜萤海吧……”客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车夫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一时也无从接话,街道上并没有太多车马,空气有些压抑,车夫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身后说,“车里还剩一盆花,就送给大人您了。” 客人望见了车角的那盆花,粉色花朵瑰丽无比,马车只是一架板车,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她轻声说,“兰花……” “是啊,兰花,听说是北边来的,洛水的兰花,以前听人说,西陆有个叫兰洛的国家,兰洛似乎在北边那个国家奴隶中很常见的名字,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国家的名字,”车夫笑着说,他说着习惯性的朝后看去。 月白色长裙的少女端坐在空荡的车里,双手捧着那盆美丽的花,浅蓝色的发丝与花瓣一起飞舞,那根系发的粉色发绳像一颗璀璨的宝石,闪烁着亮光,更夺目的光芒在少女胸口,细绳串着一颗墨绿色的宝石,墨绿色只是表层的颜色,内部是近乎透明的物质,但仿佛有一副画在其中显现,他借着月光看去,背景是坠落大海的夕阳,在漫天余晖中,少女露出半张侧脸,似乎在偷偷亲吻什么人。 车夫记得客人曾说过那是个吊坠的名字,时光之境,他忽然就明白了客人为何每天都要去看东海的黄昏。 他将马车停在家门口,从车上跳下,又想起一个问题,“大人之后准备去哪里?” “不知道,”客人少有的迟疑。 “那就去佩尔西斯吧!”车夫说,“您不是说没有看那个什么龙舞吗?” 客人抬头望着西方的天空,轻声问,“为什么不一起去佩尔西斯呢?” 车夫明白,这并不是在邀请他,他望着客人,少女那始终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仿佛一城的蝴蝶起舞、一树的兰花盛开。 第802章 初始之地 “起来了!都起来了!” 狱卒拿着铁棍在牢笼前狠狠敲打着,尖锐而刺耳,寂静的监狱里也因此而躁动起来,囚犯们走到栏杆前,身体站的笔直,等候着例行的事物。 今天略微有些特别,狱卒喊醒了众人后朝一旁退去,露出他身后的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一身与潮湿地牢显得格格不入的华贵服装,胸前挂满了耀眼的徽章,男人扫视一圈道: “皇帝陛下诏令,免除全国所有罪犯五年刑罚。” 囚犯们先是一愣,然后开心的大叫起来,之前喊人的狱卒又用铁棍使劲敲打了下,厉声呵斥,“这是陛下的恩赐,都傻了吗?!” 囚犯们又急忙跪在地上,赞颂吾皇恩赐。 “自己都记得自己时间吧?时间到了的准备下,马上滚蛋,别让我再见到你们!”狱卒碎了口,转身陪着笑脸跟着那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离开。 凌羽看着窗外,似乎又下雪了,这场不长不短的牢狱之灾结束与开始时都在雪天。 帝都监狱里一层中关押的都是时间差不多的囚犯,而凌羽所在的牢层大多都是卡尔特内乱时期的佣兵,刑罚基本没超过五年,如今特赦,大家都一起出来了,有种患难兄弟的感觉,熟络的几人彼此约定日后再见,然后挥手作别。 “好美的雪啊!” 不知谁说了一句,离开监狱的人纷纷驻足观赏。帝都监狱建在城市一角,四周居民不多,破败的楼房被银色的雪花覆盖,遍地的不知名树木与庭院里的杂草也是一片雪白,更远处的楼房上飘起袅袅炊烟,街道尽头驶来一辆马车,雪中的世界开始慢慢融化。 以前常听人讲述帝都的繁华与美丽,凌羽觉得繁华未见,美丽倒如想象中一样。 囚犯陆陆续续离开,监狱禁闭的大门前只剩下凌羽一人,他低着头,踩着雪朝前走去,马车却停在了他旁边,他疑惑的抬头看去,马车四周被精致绸缎包裹,布帘上绘制着奇特图案,车夫并不是记忆中那种和蔼的老人,而是一个穿着黑色布甲的少年,一头亚麻色的短发,腰间还戴着佩剑,少年起身跳下马车,低身拉开布帘,一双骨肉匀停的小腿伸出马车,继而踏下,粉色裙摆随之下落,遮住了白皙的肌肤,裙褶像是花瓣般包裹住女孩纤细的身躯,女孩拢手垂在腹前,戴着一双白色长袖手套,粉色头纱垂下,盖住了半张脸,与素淡妆容不同的是那双玫瑰般红艳的双唇,雕塑般的女孩,嘴角却微微扬起,似乎在偷笑。 “琳?”凌羽不确定的喊了声。 “啊?这你也认得出啊!”女孩大为恼火,愤怒的抓掉面纱,扔在雪里,扔进踩着。 “即便是帝都,维尔特拉人应该也不多……”凌羽无奈的说,琳永远无法掩盖那头银白色的长发。 笑声从琳背后响起,少年颇为认同的点头轻笑。 “鲁尔,”琳跳起,敲了下少年的脑袋,“我没认出来你还笑?到底是不是我手下啊!” “不不,副团,我只是在笑你的智商,”少年笑意更深了。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凌羽却总觉得这个少年似曾相识,少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颔首致意,一种帝国贵族们共有的礼貌。 “他是你们西流行省人,”琳指着少年说,“还记得那次我跟笨蛋团长去你们那里吗?这家伙还是我从城防卫挑走的。” “鲁尔—卢默比,”少年微笑说。 “凌羽—提尔锋,”凌羽同样回答。在他的记忆中,城防卫的人都不是出身富贵者,而如今这个少年却有着一种近乎标准的礼貌,按时间算不过才来帝都两年。凌羽分不清是这座城市会很快改变一个人,还是少年本身就渴望着成为贵族。 “还记得那个白头发的女孩吗?”琳忽然又说。 “雪儿?” 当初星尘将那个女孩托付给他,他因为被捕入狱,只能交给西恩照顾。 “对,因为团里事务繁忙,团长把那个女孩送到了老女人的怪城堡里,如果你要回去,还是先去看看她比较好,”琳说。 “老女人?”凌羽疑惑不解。 “是冰皇大人,”鲁尔苦笑着解释,“副团总是喜欢这么称呼冰皇大人。” 凌羽记得祝落曾说冰皇与三剑圣是一个时代的人,如今想来说是老女人似乎也不为过。 “那怪城堡?”他又问。 “帝国魔法学院,”鲁尔说。 …… 帝国魔法学院的历史和这座城一样长久,迪亚拉帝国时期,由圣域派遣使者前往各域传教以及教授魔法知识,由此开启了大陆的魔法文明时代,尽管机械对魔法造成一定冲击,但在兰洛,魔法依旧是高贵之学。帝国魔法学院也拥有是仅次于皇宫的占地面积,学院入口处是一排排众神雕塑,中央是最大的光明神石像,每座雕塑间没有设置路障,同时也意味着学院对所有人开放。但步入其中,却很容易发现,这座魔法殿堂依旧是贵族们的乐园,目测虽然学院里男女都有,但从穿着和气质上可以轻易看出,男生多数都是贵族出身,而数量更多的女生则都是平民。 “帝国魔法学校在帝都贵族间有一个别称,”鲁尔故意放慢脚步等待凌羽。 “什么?”凌羽接话。 “贵族花园,”鲁尔说,“虽然帝国魔法学院面向全体帝国子民招生,但学习魔法需要高昂的费用,先不论学费,单是生活开销就足以拖垮一般的平民家庭,不过帝国显然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于是颁布一项政策,凡是天资优异的子民,可以免费入学,并且帝国会每月补助很多钱,但执行起来就仅限女孩了,毕竟女孩并不会影响那些贵族地位,所以学院里的女生大多都是平民出身,却又天赋异禀,如果容貌秀美,很容易被贵族挑中,便可摇身一变,成为贵族家的少夫人,而帝都贵族也乐意于来学院里寻找条件优异的女孩,毕竟这样的结合会诞生更优秀的后代。这些女孩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朵,等待着贵族们的观赏与采摘。” “采摘……”凌羽玩味着这个词。 鲁尔只是微笑,“我听说过你的故事。” “没什么的,”凌羽说。 “我是说在萤海城,”鲁尔转过头,略微思索了一下说,“萤海城青石街的守护者,是这个头衔吧?” 凌羽无奈的笑了下,他自己都快忘了这个头衔了。 “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我是红叶街的守护者,”鲁尔面带微笑。 凌羽一愣,又淡淡的说,“离得很近……” “说什么呢?”琳在前方回头问。 “叙叙旧,”凌羽说。 “那继续叙吧,我去找找那个女孩,你们俩大男人不合适进去,”琳说着已经跑了出去。 前方似乎是女生们的住所,树林掩映间的高楼里响起女孩如夜莺般的声音,透过盖着积雪的缝隙,可以看到阳台上飘扬的五彩缤纷的长裙和……女士内衣。 凌羽略显尴尬的低下了头,鲁尔也低着头,脸框有些发红,两人互相看了眼,又很有默契的笑了声。 但很快鲁尔收起了笑容,抬起头看着远方,凌羽顺着视线望去,道路尽头站在几个贵族家仆模样的人,那些人围成一圈,将一个女孩困住。 虽然是很老套的剧情,但凌羽和鲁尔依旧不约而同地朝那里走去。 第803章 帝都见闻 “喂,小子!” 旁边的猛然窜出几个戴着帽子的男人,衣领高高竖起,与长帽檐一起刚好挡住面孔,而且刻意低着头。这是帝都贵族们惯用的伎俩,身为贵族的骄傲让他们从不出面进行这些事,而仆人则心领神会的“友好”邀约主人看中的女孩,被困住的女孩直到无奈同意,他们才会撤开,但往往会有一些不识抬举的外省小子碍事,贵族家的仆人也不好动手,就雇佣这些帝都贫民区的混混来教训下这群想出头的外省小子。 “问你个事!”领头的男人说着,手插进口袋里慢慢靠近。 可突然之间,一柄长剑破空袭来,男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长剑已经挑飞他的帽子。 “待会儿再说……”鲁尔收回佩剑。 直到此刻,领头的男人才明白,今天遇到个难缠的家伙,他惊魂未定的朝后看去,通常做他们这一行,都会事先调查过贵族少爷看中的女孩,他很确定这个女孩只是外省来的,在帝都毫无势力可言。 鲁尔将佩剑插回剑鞘,却没有完全合进去,而是始终握着,直到走到那群仆人身前,扫视了一眼面前的仆人,推剑入鞘,沉沉的声音在雪中响起,仆人下意识的朝旁边退了下,鲁尔伸手握住了女孩手臂,将女孩拉了出来。 “慢着!” 满是不悦的声音从后方响起,管家模样的男人拨开仆人绕到了鲁尔面前。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是我家少爷邀请的客人,即便阁下有什么事找这位小姐,也还请收了这封请柬再说,如果阁下有兴趣,也请一起参加今晚在美诺庄园举行的宴会。”管家躬身递上请柬,他很确定这个女孩在帝都不会有任何依靠,也许又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要英雄救美,但美诺庄园是梅尔洛林家族的领地,听到这个名字恐怕没人会继续逞英雄。 “抱歉,她应该不会喜欢那种宴会,”鲁尔拉着女孩继续朝前走去。 “小子,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身份,”管家起身大喊,“黑之近卫团又如何?” 鲁尔脚步一滞。 “如今黑之近卫团已经失势,帝都是红之近卫团的天下,恐怕黑之近卫团能养活的人也不多了,看你样子,想必是外省来的了,这么辛辛苦苦来到帝都,就这么甘心回去?得罪了梅尔洛林家族,失势的黑之近卫团也保护不了你!”管家索性也不顾忌什么了,他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小子的身份,来帝都闯荡的外省人多了去了,没几个甘心碌碌无为的回去。 雪花在鲁尔面前飘落,女孩柔若无骨的手臂,握在手里仿佛一张纸,他觉得腿有些麻木了,很难才能迈动,一只手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头发漆黑的男人微笑着看着他。 “事情交给我吧。” “交给你?看你装扮,今天才从牢里出来吧!”管家嗤之以鼻。 “是,所以我马上就回去了,”凌羽微笑,然后深鞠一躬,转身拉着女孩离开。 “拦住他们!”管家气急败坏的大叫。 “先生,学院里是禁止大声喧哗的。” 礼貌而有些挑衅的话语在管家耳边响起,他刚要发作,可那声音的主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漆黑的精致皮甲,镶嵌着黑色宝石的佩剑,长长的红色色单肩披风,那头暗红色的半长发在雪中晃动,那人始终背对着他,似乎从头到脚都在嘲讽,可那人却又在中途转身,英俊的脸庞上带着礼貌微笑。 “还请先生不要不懂规矩。” “子爵大人!”管家踉跄的跪倒在地上,他当然认识这位号称帝都万千少女心中的梦中情人,只是原因并非这个,而是这位的身份,帝国御前铁壁黑之近卫团团长,西恩—凯鲁特。 “鲁尔,”西恩路过站在雪中的少年,“你让我很失望,知道为什么吗?” 鲁尔沉默不语。 “有人侮辱黑之近卫团,而你是黑之近卫团的一员却没有维护近卫团的荣誉,这是一点,第二身为一个男人,却为了利益而放弃帮助美丽的小姐,这会让我看不起你。” “对不起,团长。”鲁尔低着头说。 西恩也不再说什么,踏着雪走到了凌羽身边,手在虚空一扬,一柄木伞落在手中,他轻轻推开,罩住了雪中的女孩,同时离开伞将伞柄递到女孩手中。 “虽然沐雪是件浪漫的事情,但显然不适合只穿了单薄纱裙的女孩。” “你一点没变,”凌羽笑了下。 “养成一种习惯就很难改变了,”西恩说,“有件事需要拜托你一下。” “希望别耽误我回去的计划。” “很快,”西恩说。 虽然是这么说,但凌羽总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西恩喊来了鲁尔照顾女孩,然后带着他朝学院深处走去。 “如果没有我,你今天只会给那个女孩添麻烦,”离开众人之后,西恩说。 “为什么?” “你固然可以离开帝都,他们也管不到你,但那个女孩还是学院里的人,未经允许擅自离开会很麻烦。”西恩想了下问,“难道真的只是善心发作?” 西恩就这么盯着凌羽,目光中带着一种我懂得的感觉,凌羽被看的有些无奈,低声说,“记得山岩吗?” “记得,琳还说他救过你呢,上次在精灵森林。” “那个女孩是山岩的妹妹,叫夕雾,死在维科海托的卡尔特元帅方林是他二哥,”凌羽说。 西恩也不知在想什么,回头看了眼,凌羽也扭头看去,女孩撑着伞站在雪中,鹅黄色的纱裙罩着已经发育的身体,明明记忆中还是个爱哭的小女孩,只是两年不见,已经长的亭亭玉立了,是个大女孩了。 “老弟,你有像我一样的潜力,只可惜缺了点什么,”西恩打趣道。 凌羽只是笑笑不说话,他懂得西恩指的哪方面,但他觉得还是差距蛮大的,在他眼中,这位黑之近卫团团长就是个范式英雄模板,俊秀的面容,高超的剑术,年纪轻轻便位居高位,谦逊又礼貌,虽然会偶尔透露出贵族固有的骄傲,却又常常让人感觉很亲近。他想如果自己是女孩,大概也会喜欢上这位团长大人。 这么想着,他又偷偷瞥了眼西恩。 “干嘛这么看着我?”西恩心里毛毛的。 “没什么,”凌羽微笑。 第804章 特殊魔化 穿过一群群建筑,二人来到了学院后方,虽然依旧未曾设置栅栏之类的东西,但后方这片区域却没有任何人影,以一条冰封的河为界,后方是参天的古树和林立的石碑,石碑上雕刻古老的纹路,古树树叶落尽,积雪同样覆盖了这里,一条窄窄的小路通向更深处。在跨过一处高地后,凌羽看到一座湖泊,同样冰封,湖中心坐落着一座冰雪宫殿,很难想象在寸土寸金的帝都竟然有这么一片荒地和一座建立在冰湖上的宫殿。 凌羽大概知道了要见的人——冰皇。 冰湖仿佛彻底被冻结,走在上面可以看清湖底的景致,但小鱼在湖底一动也不动。宫殿算不上雄伟,完全没有铁塔和绯宫巨大,但走近才可以发现,宫殿竟然完全是用寒冰建造的,难以想象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但想起这是冰皇居所,凌羽觉得也许是魔法的奇迹。 穿过巨型拱门,面前的墙壁是打磨光亮的冰墙,就像是万千面镜子同样照来,整个大厅里都是两人的身影。 跟着西恩走上旋梯,那让人恐惧的冰镜才消失,面前虽然同样是冰,却变得不再透明,如岩石一般,只是依旧美丽。西恩站在巨型冰门前,厚重的冰门自动开启,露出宛如王宫大厅般的走廊,两侧是各式各样的精致冰雕,冰柱从门口延伸到尽头,尽头是向上的台阶,出乎意料的铺上纯白色的地毯,不知何处发出的光源照亮了台阶和顶部的寒冰座椅,椅背直至穹顶,雕刻着古老的画像,仿佛是一位美丽的女神伸出双臂去拥座椅上的人,而座椅上的女人,就宛如那副绝美的画像复活。 蓝白色长裙恰似自然结成的冰凌,勾勒着女人曼妙的身体,但引人遐想的身体被从座椅上散发出白雾状的寒气遮掩几分,让人不敢亵渎,纯白面纱遮住面孔,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宛如两颗冰灵石。 “冰皇大人,”西恩俯身行礼。 这就是大陆全职业联盟颁发皇之称号的人,也是兰洛帝国最强之人,宛如从不涉足尘世的神,又像是君临天下的皇。 “很合适,”冰皇轻声说。 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悦耳动听,凌羽想大概老女人并不适合形容这位大人。 冰皇从冰座上起身,缓步走下,她每走一步都会有寒气弥出,寒气汇聚成若隐若现的冰翼,在冰皇背后漂浮,而越发靠近,凌羽越觉得大概这位大人更像是君临天下的皇,因为他见过真正的神。 “有什么事吗?”他问。 “你身上的魔炎如何消失的?”冰皇站在凌羽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我在禁咒中活了下来,之后就成了这样。”凌羽隐去了狂翼的事情。 “据我所知,清除魔炎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穿过圣界之门,让光元素净化肉体,另一种是由施加魔炎者收回魔炎。”冰皇手臂伸出,“你是哪一种?” 寒气瞬间在凌羽四周蔓延,他只觉得冰雪仿佛冻结了灵魂,下一刻,冰冻的上衣碎裂成齑粉,肌肤暴露在这座冰宫之中。 “看起来是特殊情况了,”冰皇低声说。 西恩也瞥了眼凌羽,有些干瘦的上身布满伤疤,最严重的地方在胸口,胸口的皮肉完全消失,被寒冰覆盖,背后则是一片暗红色的疤痕。 “特殊情况?”凌羽虽然知道是狂翼收走了魔炎,却也只能装作不懂。 “你体内的魔炎被某种存在收走,在理论上来讲,除非是魔神降临,才有可能,但最近并没有魔神降临,你说你是在禁咒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只能说明,在死亡威胁下,你体内魔炎发动,只是魔化失败了,”冰皇顿了顿,“当然也不排除,你沟通了魔神,以某种东西为代价,换来了魔神的帮助。” 凌羽心里咯噔一下,冰皇面纱之后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笑容,他明白已经被看穿了。 “我不管你依靠了什么样的方法,你目前是唯一一个魔化失败,耗尽体内魔界气息,而且还存活的人,”冰皇手指轻点虚空,一块寒冰从虚空中落下。 那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冰块,只是里面却冻着一个人——也许不能算是人了,背部弯曲变形,黑色尖刺从脊椎里伸出,手臂也剧烈膨胀,如野兽般的利爪替代了原来的手指,面容已经扭曲,獠牙刺破下颚,暗红色的眼睛散发出无比恐怖的气息,皮肤变为岩浆般的红色,靠近身体的冰里弥漫着血液状的物质。 “魔化……”凌羽低声说。 “这片大陆伊始,魔神对百族的影响就是极为巨大,他们诞生之地,诸族会变得狂暴嗜血,而魔神虽然被封印,却并未消失那种影响百族的神能,我们将那种东西称之为魔界气息,用更准确的说法,是带有魔神印记的暗元素,而魔界气息进入人体,会促使人朝魔物转化,我们称之为魔化,但人体对魔界气息有一定的抵抗能力,魔化并不会立刻表现出来,可能一生都不会发动,但一旦发动,将无法控制,而光明神教把感染魔界气息出现的症状称为魔化综合征,”冰皇顿了顿,“你应该不陌生吧?” 怎么可能陌生,凌羽摸了下胸口,魔化抑制器的痕迹还存在,“既然由来已久,应该并不是什么大事吧?” “通常来说,魔界气息只会从魔界裂缝中渗透,魔界裂缝常常出现在极为隐蔽的地方,而且魔化综合征并不会传染,光明神教对待患有魔化综合征的常用的方法就是直接杀死,”冰皇语气没有一丝起伏,“然后进行实验。” “杀死?” “你知道魔化后的人已经不能被称作人了,”冰皇说。 凌羽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在刚到乌云山时,有个感染魔界气息的人,名叫卢西亚,在魔化之后,一爪撕裂了他母亲的手臂,如果不是他们阻拦,恐怕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的母亲。 “感谢一个人吧,也感谢你,”冰皇声音随和了些,“他挽救了许许多多的人。” “克布大主教……”凌羽还记得那个献祭身体召唤炽天使迎战杀戮之血魔神的老人,那个魔化抑制器的发明者,被星尘称作善良的愚蠢的家伙。 “可惜的是,有些人连魔化抑制器也无法拯救,”冰皇轻声说,“这是在西流行省发现的感染魔界气息的人,即便是击碎了心脏可魔化依旧无法停止,直到完全变为了这个怪物。” “西流行省?” 第805章 异像突起 冰皇并没有回答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长袖轻扬,冻结那个魔物的寒冰瞬间碎裂,冰渣落满地毯,而那具魔物尸体也随之倒下。凌羽低头看去,魔物尸体已经破损的很严重了,心脏部位完全缺失,可让他意外的是那明明已经死去的人,却开始逐渐跳动起来,扭曲的肩膀上长出一排排尖刺,但那个人确实已经死去,身体彻底魔化之后,也没有了动静。 “魔化抑制器并不能清除魔界气息,却可以避免为排除隐患而带来的杀戮,佩戴魔化抑制器的人,在魔化发生的瞬间,会被冰封心脏,而魔化中止,法阵会提供维持生命的元素,但你自己作为魔化抑制器的发明者之一,应该很清楚魔化抑制器的使用限制吧?”冰皇转过身问。 “血液,”凌羽当然知道答案,“魔化抑制器只是冻结心脏,让血液失去活性,但如果魔界气息影响的不是血液,那么魔化抑制器将毫无作用。” “即便毁灭之炎魔神依旧需要血液来影响人类,原因很简单,魔界气息太过强大,如果由外部侵入,会在魔化未开始时就让人类暴毙,但血液可以完全避免这个影响,血液会在不知不觉中侵蚀肉体,已知感染魔界气息中,血液感染者占到近乎全部,而血液感染并不难检测出来,”冰皇望着冰块,“但这次魔化事件却都是这种,魔界气息由外部侵入,逐渐感染构筑人体的元素,即便是摧毁心脏,魔化依旧会继续进行。” “感染魔界气息总是有原因的,知道原因应该就有办法解决了吧?”凌羽问,可他刚问出就明白自己的愚蠢了。 冰皇望了眼一旁的西恩,西恩略微思索了下道: “就是因为找不到原因,所以才变得麻烦。这次魔化综合征患者发生在西流河沿岸,本身只是靠近河流的一些村庄里的村民情绪变得暴躁,后来情况愈演愈烈,魔化症状也开始显现,附近的教会派出人员控制住了患有魔化综合征的人,但后来魔化事件越来越多,城主们无力控制,只能上报帝国。我接到命令,率军保护附近居民,却发现情况远比想象的可怕,一些林中村庄被发现时,全村几乎所有人都被魔化者杀死,其中一个村庄,杀害村民的魔化者只是一个十岁的男孩,我们赶到时那个男孩正在吞噬着村民的尸体。并不同于以往的魔化事件,这次魔化事件发生的范围极广,而且互相并无特别联系,除了那条川流不息的西流河,我们调查了魔化情况最严重的村庄,方圆十里都没有发现魔界裂缝,而幸存者也表示,魔化的人从未离开过村子。” 无论是受毁灭之炎魔神的自爆感染魔炎的人,还是在乌云山中黑山里感染的人,所有感染魔界气息的人都很轻易便可知道感染原因,可这次患有魔化综合征的人并未离开过居住地,也从未接触过魔界裂缝,但魔化却实实在在发生了。 “就像瘟疫一样……”凌羽低声说。 “也许比瘟疫还可怕,”西恩说,“瘟疫常常是一个范围内的生灵全部感染,但这次魔化事件却是随机性,有个村子,周围的村庄都被魔化者屠村,他们村却依旧一片祥和,而且通常魔化只感染几个人,更多的人是被魔化后的人杀死的。” 凌羽抬头看着冰皇,“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你的一些血液,”冰皇指尖轻点,凌羽手臂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流出,一个寒冰状的容器凭空出现,接住了滴落的血液。 “如今里面已经没有魔炎了,”凌羽说。 “但会产生抗体,”冰皇收回了容器,“我刚才说过的,魔界气息只是施加了魔神烙印的暗元素,而人是由元素构成,元素进入体内,会替换掉体内的元素,这也是魔法的原理,而所谓的清除魔炎,只是说去除了属于魔神的烙印,而无主的暗元素就会被你自己拥有,魔界气息也无法再影响你。” “看起来我的任务并不只只奉献一些血液那么简单,”凌羽苦笑了下,他明白自己对帝国的意义。 “因为无法确定感染魔界气息的原因,而能抵抗魔界气息影响的人只有你们这些体内拥有魔炎的人,”冰皇转身走上台阶,“但如果魔炎患者被又魔界气息感染,也许就不是出现魔物那么简单。” “毁灭之炎魔神会降临?” “对,所以我们只能寻找你帮我们调查这次魔化事件的原因,”西恩拍了下凌羽肩膀,“你应该不会拒绝吧?为了帝国的利益,也为了民众的生命。” “职责所在,”凌羽回答。 西恩向冰皇深鞠一躬,然后扔给凌羽一件外套,接着朝外走去,离开那座冰雪宫殿。走进了雪中的树林,西恩带着歉意的说, “抱歉了,老弟。” “冰皇只是负责检查我是否体内还存在魔炎,这次任务是陛下的意思?”凌羽问。 西恩摇头,回头叹息一声,“是我的意思。” “你?” “之前那个梅尔家族的管家已经提到过了,黑之近卫团失势了,陛下把这个问题交给我,倘若我无法完美解决,恐怕御前铁壁就全是莎薇小姐一人扛起喽。”西恩提到莎薇这个名字时,语气变得像是怨妇一样。 “就因为希奥特行动失败?” “那只是一个原因,”西恩揉了揉落满雪花的头发,“最主要的原因是皇后殿下的死亡。” “皇后殿下死了?”凌羽一惊。 “很久了,”西恩跳出荒地,站在石板路上看着远方的街道,“大概是两年前,也就是精灵森林那次魔神事件之后,皇后殿下被人暗杀了,陛下其实与皇后殿下关系并不好,而你也知道红之近卫团团长是谁吧?是皇帝陛下的亲妹妹,本身皇后殿下对黑之近卫团照顾挺多的,但那件事发生后,再也没人支持我们了,终究不是皇族的人,而且还让陛下失望了,失势是难免的事。” “但陛下既然给你这个机会,应该还是相信你的能力,解决好这件事就行了,”凌羽说。 “恐怕有点难,”西恩耸耸肩,“至少不像老弟你想的那么简单,况且这个任务是新皇后向陛下提议的,陛下态度也还是不清楚呢。” “新皇后?” 第806章 故人重逢 “你不知道?”西恩有些意外,“你今天出狱就要感谢这位新皇后了,陛下后天迎娶新皇后,新皇后是东陆人,按照东陆规矩,皇帝新婚需要大赦天下,所以陛下才发布特赦令。” “这样啊……”凌羽低声说。 “哦,对了,还记得你带来的那个女孩吗?”西恩又说。 “怎么了?” “冰皇大人很喜欢她,想要亲自教导她,恐怕要在学院待几年了。” “挺好的,”凌羽说。 “前途不可限量,”西恩点头,又说,“我先去处理一些其他事情,之后就去初雪城找你,你可以先回去看看,两年没回家了吧?” 听到这句话,凌羽才恍然意识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是啊,两年没回去了。 西恩慢悠悠的朝前走去,等候在树下的琳跑着跳起,挥起拳头去锤西恩的脑袋,西恩只是微微抬手,将琳抱住,放在地上拿手指轻敲了下琳的脑袋,琳还在大叫着说事先不告诉她女孩的事,害得她瞎跑一趟,西恩只是笑笑,鲁尔跟在两人身后一起离开。雪白的道路上只剩下一个孤单的女孩。 凌羽低头摸下了鼻子,走到女孩身边,“还记得我吗?” “记得,”女孩说。 “那一起回去?” “嗯,”女孩点点头。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这座“贵族花园”,路边停满了贵族的马车,有离开的,有进来的,画着仿宫廷淡妆红唇、穿着廉价却鲜艳长裙的女孩在仆人簇拥下登上华丽的马车,有的迫不及待、有的故作矜持、有的犹犹豫豫、有的低声啜泣,却都登上了马车。 凌羽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女孩,依旧是那身明显是秋季的长裙,身上罩着似乎是鲁尔的外套,鹅黄色的裙子洗的颜色有些暗淡,想必在帝都生活的很窘迫。 或许那些登上马车的女孩中也有许许多多是被生活所迫,凌羽扫视了一圈这座古老的都市。 繁华终于见到,但美丽却少了一些。 …… 以往从未见过的奇观如今却出现在面前,雪的分界线在崩霆身上出现,凌羽身上不见一点雪,而他后面的夕雾却被雪染白了头发,女孩好奇的天性似乎被旅途的劳累给消磨的差不多了,只是抬起手感受着一半温暖、一半冰冷。 下方的景物一点点变化,从白茫茫的大地黄色草原,从沃野千里人烟密集,到荒草丛生野兽横行,钟声敲响的教堂,行走乡路的马车,帝国疆域里的景象在一幕幕上演。 成片的平原消失在一座森林之前,后面都是星罗棋布的村庄田野和山林湖泊,在经过半个月的归程,凌羽又一次见到了那座小城,萤海城并不大,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很确定的说出。 归乡的勇士并没有传说中那样受到民众们夹道欢迎,黑色巨龙也只是让城墙上的守卫感到一点点惊讶,鸟儿如常落下,树叶如常飞起,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归乡旅人,而不是英雄。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凌羽将夕雾抱下龙背。 “不用了,等晚上去哥哥家吃饭。”夕雾压住被风拂动的裙摆,微笑着说。半月的旅行,两人虽然依旧不算太过熟悉,却也没了初见时的窘迫。 “希望杜维纶没有把店经营倒闭,”凌羽道。 “肯定不会的,我去年回来时,那里还很热闹,”夕雾很笃定的说,然后挥动手臂,跑进了城里。 萤海城很小,以一条通向城主府的大道为界,两侧东西排列着一行行街道,即便没有路标,他也认出了一条通向城市北边的道路,大小不一的碎石铺成的石路上,落满快要腐烂的红叶,粗壮的古树与房屋亲吻在一起,这是红叶街,鲁尔所说的地方。 他继续朝前走,拐进了另一条街道,石板路铺满了整条路,只有偶尔的空隙里是泥泞干涸的样子,枯叶嵌入其中。哒哒的敲击声从旁边的铺子里传出,凌羽侧过头看去,老妇人坐在木椅上,少年正卖力的锤打着烧红的铁胚,那件装备铺还开着。 拄着拐杖的老人从凌羽旁边走过,又忽然停住脚步,回头不确定地问,“提尔锋老板……?” “是我,”凌羽微笑回应,“老琉克又找我打牌?” 老人苍老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回来了?那群家伙都说你死在外面了。” “回来了,”凌羽说。 老人浑浊的目光泛起一丝光亮,把凌羽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喃喃道,“瘦了些……” 凌羽愣了一下,鼻子猛地一酸,他点点头,轻声说,“是啊……” 就仿佛一次平常的寒暄,老人转身继续朝前走去,凌羽也离开,往日和那个老人一起坐在路边的其他人似乎不见了踪影。 他远远望见了那颗光秃秃的野桔树,树枝伸到了旁边的屋顶,像是一只手在抚摸那荒凉的古屋,夕阳迎面照在他脸上,视线有些模糊,恍惚中似乎有一个人站在古屋前,披上了一层霞衣,可微风吹来,鸟儿惊起,寂静被打破,房屋前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他站在原地,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不知向谁诉说。 直到夕阳沉入,他又迈起脚步,走到了熟悉的地方。 本身已经猜到了可能会是门前冷落、雨井烟垣的景象,可当他真正看到自家这间百年老店时,还是忍不住朝里面大叫一声: “杜维纶!” 并没人回答他,就像是没人清理门上的蛛网一样,生锈的铁锁锁住了木门,也锁住了那个后面的世界。他愣了许久才走上去,铁锁轻轻一拽就掉了,他没有料到,铁锁脱手在台阶上磕出一个大坑,木门也出现一条缝。 他缓缓伸出手,比触碰露珠时还要小心,木门被推开,灰尘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尘封的记忆,柜台后的陈设一点没变,只是一只黑猫正缩在柜台后的抽屉里,瞪大眼睛看着他,一人一猫就那么对视了几秒,黑猫认输似得一溜烟窜走了。 他站在门口,迟迟迈不出步子,静静地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曾经他走了,如今又回来了,似乎获得了一些,却又失去了一些。 “我等你很久了,”背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第807章 西流总督 话音伴随着一个沉重的脚步声落下,来人毫不客气的走进了灰尘堆积的店里,打量着店内的陈设。 一身兰洛贵族常见的服饰,青灰色的紧身外套,浅灰色的长裤长靴,领口塞着一块蓝色丝巾,这是贵族必备的东西,已婚者才会佩戴,而且是妻子亲手编制的,未婚者则由母亲编制,但一般不放在外面,另一侧胸口挂满徽章,腰间还佩戴有一柄装饰用的佩剑,只是精英贵族的装扮被那凌乱的胡渣给破坏殆尽,发白的头发乱糟糟的,苍老却又英俊的脸上没有严肃的味道,反而像酒鬼一样布满醉意,恰好打了个嗝,一股特别的气味弥漫在屋里。 “还记得我吗?”来人拍了拍凌羽肩膀,呛鼻的酒味也随之带了过来。 凌羽立刻反应过来,急忙单膝跪地,“参见总督大人。” “狗屁的总督,就是个羊圈生!想喝酒还要借口巡查的名义!”老者扯着嗓子喊。 羊圈生这个词凌羽并不陌生,更正式一点的说法是惧内,来源他一直不清楚,听街道里的老人解释,大概就是说以前有个女人很霸道,经常让他丈夫滚出去,他丈夫也十分怯懦,不敢反驳,每晚就住在羊圈里,所以被其他人嘲讽羊圈生,可凌羽明白,这位老者绝对不会是羊圈生,毕竟是帝国三剑圣之一的铁之剑圣,西流行省总督,卡伊德—尤洛尔斯。 “大人说笑了,”他起身后说。 卡伊德似乎忘记了刚才的话,目光在屋子里晃晃悠悠, “上次耶亚克路过林城去看望我时,送我了一瓶你们家的酒,我喝了半瓶,就让家里那位给摔了,可急得我直痒痒,每次只能以来初雪城巡查的名义喝上几杯,哎,说起这个,我就不得不提一下你们那个蠢驴城主了,好好的初雪城非要改成什么萤海城,萤海是你们城的吗?有本事把帝国的疆域给扩展到精灵森林再取这个名字!以后就叫初雪城了,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身子一晃,又转头问,“刚才说到哪了?” “巡查初雪城。”凌羽回复。 “就是巡查,每次老子只能以巡查的名义喝几杯,可后来你们这就关门了,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你。”卡伊德按住了凌羽肩膀。 凌羽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腿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 “可大人,那种野桔酒需要每年桔树结果时采摘酿制,今年季节已经过了,恐怕没法弄了。” “那就来年再喝呗,”卡伊德将凌羽推开,拳头一握,一股湿雾从身体里发出,醉意似乎完全褪去,他盯着凌羽眼睛,目光如炬,“其实我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 “听我儿子说,是你在佩尔西斯救了他和我儿媳妇?”卡伊德严肃的问。 “大概是吧,”凌羽愣了很久才明白,这老头口中的儿子和儿媳妇指的是黑之近卫团副团长维拉德和赛利西亚公主。 “虽然后来他们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但作父亲的还是理性感谢一下。” 卡伊德随手摘下腰间的佩剑,“这个送你了,并不只是装饰用,杀人同样可以。” 凌羽诚惶诚恐的接下,卡伊德哈哈笑了起来,“我突然觉得你比那小子适合当城主,有没有兴趣?” “我恐怕难以胜任,”凌羽说。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但遇事畏畏缩缩难以成就大事,”卡伊德淡淡的说,话锋却陡然一转,“库休拉,你认识吧?” 凌羽一愣,旋即抬起头,这位总督大人脸上已然看不见半分笑意。 “他不是帝国的通缉犯吗?” “你认识吗?”卡伊德又问。 “不认识,”凌羽摇摇头。 “记住,有人问你就这么回答,如果你说错话了,我也保不住你,”卡伊德转身朝外走去,离开时还挥了挥手,“明年我再来,记得准备好酒。” “是,大人,”凌羽呆愣半晌回答,大概不提库休拉那个名字,他都快忘记自己离开兰洛的原因了,库休拉是帝国通缉犯,而他又是与库休拉最后接触的人,更主要的还是另一个人,妖姐夏伊丝——那个给了他魔枪的人。入狱一年来,从没人询问过他这方面的事,如今这位总督大人提起,他才明白那事没那么简单。 忽然,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西恩说皇后殿下遇刺是在精灵森林事件后不久,而红之近卫团来找库休拉同样是在那时,在此之前库休拉在初雪城生活了很久都没有任何事,他不得不相信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联系到最近的魔化事件,他总觉得帝国并不如想象中稳固,而更像是这座房子,摇摇欲坠。 “千万别告诉一个白头发的女人我来过这里!”卡伊德扒在门口小声说。 “可大人您的佩剑?”凌羽抬了下手中的佩剑。 卡伊德面露难色,他似乎经过很长的内心挣扎,最后抬起手,佩剑立刻从凌羽手中飞出,落在他的腰间,“佩剑我还是带着吧,等回林城给你寄个东西过来。” “好,”凌羽茫然点头,他完全刚才那一幕震惊到了。卡伊德则不紧不慢的离开了。 “你……你……你!!!”远处忽然响起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 凌羽走出去一看,一个小胖子正怒气冲冲的指着卡伊德,卡伊德正剥开一颗糖果,放进嘴里,末了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家里大人怎么教的?没告诉你胖就是因为吃甜的太多了吗?” 未等小胖子再说什么,卡伊德已经走出了青石街,小胖子愤怒的大骂了一句,转过身看到了门前的凌羽。 “将军?” 凌羽什么也没说。 小胖子却疯了一样跳起,大步跑了过来,“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太好了!将军你总算回来了!” “是那个老佣兵又挑战了?”凌羽下意识的问了句。 “不不不,那个老佣兵走了,主要是红叶街那群家伙老是来找事!”小胖子兴奋溢于言表,“将军回来了,肯定能打败他们!” “皮皮呢?”凌羽问,“我不是把将军之位都传给他了吗?” 小胖子跳上台阶,踮起脚尖靠在凌羽耳边说,“他离家出走了……这是朱尔诺叔叔都不知道。” 第808章 孑然一身 “离家出走了?”凌羽一愣。 “有一次我听到偷听到朱尔诺叔叔喝醉酒之后说话才知道,当初一个红头发的女人拿皮皮将军要挟朱尔诺叔叔,让他散布你被通缉的消息,想让你去寻找某个人,朱尔诺叔叔这么做了,后来你就离开了,皮皮很伤心,觉得朱尔诺叔叔是懦夫,他说要去把你找回来,就偷了奥兰奶奶的一把剑离开了这里。” 莎薇—迪尔美特,凌羽想大概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个名字了,看起来当初朱尔诺告诉他被帝国通缉的事,只是莎薇想借助他找到库休拉。 “将军,明天我们在街角和青叶街的人决斗,您能不能来参加?”小胖子显然更关心现实问题。 “不用了,皮皮走了,你就是青石街的守护者了,”凌羽低声说,“虽然皮皮很勇敢,但离家出走并不是正确的选择。” “可将军您之前一直说是男人就要出去闯荡的啊?”小胖子疑惑的问。 凌羽被问的哑口无言,他想了下说,“还是应该听家里人的话。” “不,将军肯定是觉得我还不够强大!”小胖子后退一步,“明天我就打败红叶街那群家伙证明给将军看!” 凌羽只是微笑,他知道没人能限制一颗年轻的人躁动的心,除了漫长的旅途。 小胖子似乎是个大嘴巴,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了他这漂泊两载的旅人回来了,带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来拜访,原本空荡荡的店里很快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鸡鸭鹅在屋里乱跑乱跳,没熟的、烤焦的面包都有,还有各家珍藏的果酱。 不知谁说喊了一句讲讲外面的事情吧!凌羽就被推到了门口的台阶上,下方是这条街上的老老少少,孩童们挤到了最前面,旁边的野桔树枝被风吹响。 他看着一张张有些陌生的脸,明明可以讲述的东西很多,却又不知从何讲起。 “西流河的尽头是西部山海,那里埋葬着一位魔神……”他开口了,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山海是山还是海?”有人问。 “是山,连绵不断的山,就像大海一样宽广,飞龙也无法逾越,”他说。 他讲了乌云山的来客、杀戮之血魔神的陨落,讲了无望雪山的银月,又讲述了绝望海的落日……他讲的并不生动,或者说有些枯燥干涩,可依旧那么讲述了下去。 夜渐渐深了,邻居们只当这是吟游诗人口中的传说,只是远没有吟游诗人讲述的生动,而且平庸。被问的最多的问题是,那人死了吗?似乎在邻居记忆中传说里的英雄都是不死的,即便死了,也还会复活,但每次凌羽只能默然点头,他想了很久其中的区别,最后才明白,自己经历的是成年人的冒险。 而成年人的冒险,没有奇迹。 故事从杀死海怪之后就变得索然无味,月亮不知不觉中爬到了头顶,邻居们陆陆续续回去了,明天还有一天的劳作,只剩下少数人在听,直到故事讲到机械魔法之战,人类之间的战争并没有半分美感,困乏仿佛传染病一样在人群里蔓延,当他讲到维科海托时,只剩下最后一个听众,最前面睡着的小胖子。小胖子身子一颤,猛然惊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着不再讲述的凌羽,说了句明天见后,急忙跑走了。 凌羽站在原地,有些失神。 “结局呢?” 女孩的问声从一旁响起,凌羽转头看去,夕雾站在野桔树下,换了身海蓝色长裙,戴着一枚蝴蝶状发饰,暗淡月光下,乌云长发光可鉴人。女孩被盯得有些无措,笨拙地把鬓角的跳动发丝挽在耳后。凌羽的目光并未在夕雾身上停留太久,凝望着女孩身前轮椅里的男人,山岩苍老了很多。 “结局是卡尔特的所有人都死了,”凌羽不知该如何讲述那些细节。 “那个即海人也死了?”夕雾又问。 凌羽这才意识到自己讲述时说了方林和琉璃夫人的事,虽然没有提到名字,但却提起了他们即海人的身份,他想掩饰一下,却又觉得毫无意义。 “是,”他只能点头。 夕雾似乎有些伤心,低着头一声不吭,轮椅上的山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去帮我们的英雄整理一下这个家吧。” “不用了吧,很麻烦的,灰尘又……”凌羽赶忙说。 可他话还没说完,夕雾已经吟唱完了简短的咒语,清风扑面而来,带着不像是冬季的湿气。他转过身,后方的屋里的东西一起升空,灰尘被吹拂掉,在角落里堆积,原本蛛网密布的屋子转眼间变得焕然一新,他其实有些明白机械师对魔法师的恨意了。 山岩朝他招手,他走了过去,夕雾则走到清扫干净的屋子,去处理那些邻居送来的鸡鸭鹅。 “变化挺大的,”山岩说。 “你也是,”凌羽也说。但他明白自己的变化有好有坏,山岩的变化却没有一点好处,两年前佣兵团团长的山岩身材魁梧,如今却骨瘦如柴,本来光秃秃地脑袋上有了长发,胡子也疯了似的生长,面容显得有些憔悴。原因大概是那条缺失的腿,凌羽从没觉得幸运女神眷顾过他,但看到山岩的样子,他又觉得幸运女神已经很眷顾他了。 “你遇到方林了?”山岩忽然问。 凌羽心里咯噔一声,山岩却十分平静的从轮椅下抽出一把长剑,那是完全不同于西陆风格的长剑,剑身窄长,绛红色的剑鞘上绘制着古老的图案,他记得,这是琉璃夫人的佩剑,掠云。 “这把剑还有一瓶骨灰是半年前从希奥特寄来的,附带还有一封信,说这是卡尔特第三军统帅方林和他妻子的遗物,转交给你。”山岩说。 “给我?” “是洛维斯基国王的亲笔信,原因我也不清楚,我想也许他们大概不知道方林还有亲人。”山岩轻轻拔出了佩剑,寒光照亮了那张布满沧桑的脸,“你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吗?” 凌羽点点头,他望着已经野桔树枯老的树皮,又回忆了那个始终低着头握着刀柄的男人。 第809章 兽族圣女 故事远远没有山岩沉默的时间长。 “看起来他并没有让我失望,”山岩声音沙哑,“把终究还是把生命都献给了即海。” “因为你们是即海人,”凌羽低声说。 “对兰洛而言,我们终究是外邦人,可外邦人也罢,总算有了一个安稳的地方,不用为死亡恐惧,不用害怕流离失所,明明可以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却非要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最后丢了性命,”山岩像是嘲笑一样说。 “身份不一样吧,就像你之前说的,如果你和方林互换身份,你也会想要出去闯荡,”凌羽说,“之前我一直不懂,可如今我明白了。你是哥哥,父母离世后,你就是一家之主,需要照顾弟弟妹妹,需要为生计担忧,需要让弟弟妹妹吃上饭,穿上衣,而正是你的努力,他们不用为生存发愁,他们才会……也才有机会,想要生活的更好,想要去追求所谓的梦想,去复国,去让所有人都看得起他,但你不行,有一个生存的重担压在你身上,你如果去追求梦想,去成为不被人鄙视的大人物,弟弟妹妹也许就饿死在冬天了。” 山岩沉默了,凌羽也不再说,远处店里那个魔法高强的女孩,却被一只鸡给弄得焦头烂额,但喜悦似乎溢于言表。 “别让她去帝都了。”他说。 “这丫头知道家里不容易,我给她寄的钱都存着呢,”山岩笑了下,“虽然断了条腿,但平日里还能帮团里的兄弟修理下铠甲,够供她上学的。” “不是这个,”凌羽摇头,“帝都不适合她。” “为什么?” “太善良了,”凌羽想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可她魔法天赋很高的,”山岩说。 “然后呢?” 山岩一愣。 “成为实力高强的魔法师?跻身帝国上层?或者嫁给哪位贵族?你其实没必要帮她做选择,”凌羽说,“有机会问问她,我想她应该会很开心留在这里。” “可这里也有这里的悲哀。” “哪里没有呢?”凌羽仰头看着夜空,星辰暗淡无光。 山岩望了眼在屋里追逐鸡鸭的女孩,尽管狼狈不堪,脸上却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也许你是对的。”山岩说。 “这两年城里有什么事吗?”凌羽问。 “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总督大人有事没事总喜欢到这里巡查,让城主大人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山岩笑着说,“不过听团里的兄弟说,精灵森林那边最近似乎不太对劲,所有商队都被拒绝进入。” “精灵森林?”凌羽有些疑惑。初雪城一片祥和,完全看不到魔化事件的影响,本身他以为是因为初雪城偏僻,可此刻才猛然意识到西恩曾说过,魔化事件发生在西流河沿岸,而初雪城并不靠近西流河,更靠近西流河的是……精灵森林。 “吃饭了,”夕雾从屋里探出头喊。 …… 平淡的时光缓慢而有序,本以为虽不算衣锦还乡,却也没想到是孑然一身,将家里一些老物件拿出去卖了之后,才勉强可以度日。山岩和夕雾每天都会来,多数情况下,山岩在指导他翻修老旧的房屋,夕雾在野桔树下帮邻居们修理一下简单的魔法器。他抽空去了一趟朱尔诺家,从朱尔诺那里得知,当年耶亚克确确实实来了初雪城,还顺带留下了很多从佩尔西斯带回的宝石,而梅朵刚好是魔法师,感受到了宝石蕴含的庞大魔法能量,杜维纶便在一个雨夜关了店门,与梅朵一起离开了这座城,据说是前往了林城。当他知道这件事时,觉得十分惊讶,那个跟了他很多年的家伙,竟然是个伪善者,毕竟耶亚克留的钱是给他的。 平静的日子持续到回来后的第五天,傍晚时西恩走进了店里,只有他一人,身后没有琳的身影。 和初见时一样,依旧是那身黑之近卫团的铠甲,西恩把佩剑取下放在柜台上,打量着屋里的布置,末了来了句。 “充满了天真女孩的气息。” “这你都闻得到?”凌羽有些意外。 西恩只是淡淡微笑,“猜得。” 西恩目光来回搜索似乎在寻找某些东西,但又没开口。 “找什么?”凌羽问了。 “酒,上次和琳喝了你们店里的酒,感觉喜欢上这种如帝都平原上春雨的味道了,”西恩吸了吸鼻子。 凌羽笑笑,“你和总督……”他突然停住,西恩却依旧抓住了关键,“总督大人来见过你?” “嗯。” “总督大人可真是一点没变,”西恩有些感慨,“西流行省可是他的治内,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还有心情来这里喝酒,到底是该说他潇洒呢,还是说毫无责任心呢。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怎么说?” “如果以将这件事告诉总督夫人做筹码,也许我们此次行动会好做很多,”西恩说。 “总督大人为何这么怕总督夫人?”凌羽有些好奇的问。 “因为总督夫人是神女。”西恩抚摸着桌子上的佩剑,“兽族圣女。” “圣女?” “兽皮战争时,兽族大安昆为了扭转败局,派人前往极北冰原请来了兽族圣女,所谓圣女其实是一种特殊灵族,是极北冰原上一种名为冰灵花的圣花诞生的生灵,相当于兽族的魔导师,只可惜的是,圣女抵达战争前线的当天,当时还是先锋团团长的总督大人,突袭兽族营地,全歼了护卫兽族,将圣女抢了回来,据说圣女有倾国倾城之貌,颠倒众生之姿。总督大人放弃了所有军功,请陛下将圣女赏赐给他,陛下同意了,而总督大人这辈子似乎都离不开了这位圣女,听说每次总督大人和总督夫人争执时,总督夫人都以回兽族去做要挟,总督大人每次都会乖乖就范。”西恩微笑着说。 “那看起来总督夫人才是帝国第一战力了,”凌羽打趣道。 “有道理,”西恩颇为认同的点头。 “要走了?”凌羽又问。 “不急,可以明天再走,我们等一下某位啰啰嗦嗦又拖拖拉拉的小姐,”西恩略带神秘的说,“她才是我们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你和我都是辅助人员。” 第810章 倾国之艳 “拖拖拉拉?”凌羽不太能理解这个形容。 “就是那常常把精力花在化妆配裙上的小姐,据说,每次出门前,她都会在洒满花瓣的水池里泡三个小时,衣服必须每天清洗,并不是因为她有洁癖,而是她喜欢那种肥皂的香气,”西恩敲打着柜台,“她是那种战场上谁放了个屁,都会停下攻击询问清楚的人。” “战场上放屁?”凌羽第一次听到这种事。 “你关注错重点了,”西恩收起佩剑,“我只是在委婉的表达,那位小姐的事情很多很多。” 凌羽并不能完整的根据西恩形容来勾勒这位负责人的形象,他想大概需要亲眼见到这位贵族小姐,才能确定了。 并没有停留到第二天,在告知了在与红叶街决斗中铩羽而归在家养伤的小胖子后,凌羽跟随西恩连夜离开了初雪城。 西流河准确来讲并非是笔直向西的,而是西南东北走向,河水从天壁山脉流下,沿着精灵森林北部斜穿过一条大峡谷,在兰洛与希奥特的边境城市安水城前放缓,河流周围地势也没了陡峭,连片的冲积平原开始出现,在在兰洛被称作勘原,在希奥特则有个更熟悉的名字,洛萨平原。 而大面积魔化事件就发生在西流河中游的这片名为勘原的平原上,在高空放眼望去,下方是灰色的世界,田地里空无一人,树木光秃秃的,偶尔会有黑色乌鸦在林中飞起。 他们在一个西流河支流边的村落上空停下,村子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偶尔会有食肉鸟从荒败的断壁残垣里飞出,口中叼着一块腐肉,街道上可以看见森森白骨。 “很残酷……”西恩语气透着悲伤,“这还不算太惨。” 凌羽本身不能理解西恩的意思,直到他们停在了一个冒着白烟的村庄上,火焰似乎刚刚被熄灭,不大的村落被烧毁了大半,残存的房前横七竖八倒着人类尸体,远处的乡路上行进着帝国的一只部队,飘扬的血牙幽兰旗第一次显得那么悲凉。 寻着气味而来的乌鸦与食肉鸟一拥而至,田野间窜出无数如狼的野兽,吼叫着扑向村里那些尸体,有些还没有彻底死去的人发出哀嚎,但下一刻,肉就被利齿分开,血腥的一幕在自诩文明的帝国疆域上上演。 “诸神也不再庇佑帝国子民了,”西恩喃喃道。 离开那个村子不久,他们就来到了魔化事件区域中心,乐云城,城门前架设着铁栅栏,城门上方还闪烁着一个巨型法阵,每一个入城的人都需要接受检测。从龙背上下来,进入城中,凌羽又回忆起了在尤克里里的那一幕。低矮的简易帐篷铺满了城市的角角落落,有些难民实在没地方住,就待在了污水里放了一张木板,坐在上面,满是污浊的脸上是迷茫的眼神,盯着来来回回的行人。 西恩脸色冰冷,不自觉加快脚步朝城主府走去,与城门前的混乱相比,城主府却一片祥和,侍卫伸出武器拦住了西恩。 “阁下是?” “皇帝陛下特派使者,西恩—凯鲁特。”西恩报告了身份,虽然被委派了这次任务,但他依旧被停职了,不再是黑之近卫团团长。 “帝国使者……”侍卫一愣,急忙收回武器,“我去禀报城主大人。” “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进去就可以了,”西恩带着礼貌微笑按住了侍卫肩膀,同时迈步进入,凌羽也跟了进去。 清晨依旧有些寒冷,温暖阳光下,穿着整齐长裙的女仆捧着木盘,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送往前厅旁的花园。西恩停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又跟着女仆走了过去,兜兜转转了很久,才终于在花园后的观台上,见到了这座城的城主大人。 稍显臃肿的身子穿着白色睡衣,像是一只大雪熊,正悠哉的坐在毛毯上,欣赏着屋外的景致,肩膀上还靠着一个衣衫半敞的女人,画着贵妇们常见的妆容,可年龄却十分年轻。 旁边的人碰了下城主,城主不耐烦的转头,随即看到了在花园后站着的西恩,长年混迹上流社会的他一眼看西恩的装束不一般,急忙迎了上来。 “阁下是?” “陛下的使者,”匆匆赶来的管家小声说。 “原来是使者大人,有失远迎,还望使者大人不要见怪,”城主低身带笑。 “城主大人言重了,”西恩也微笑,“东陆有句词语叫率兽食人,不知城主大人清不清楚。” “率兽食人?”城主一脸茫然。 “疱有肥肉,厩又肥马,民又肌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意思是说,厨房里有鲜肉、马厩里有肥马,但民众却食不果腹,野外有饿死的人的尸体,这种行为和带着野兽去吃人没什么区别,”西恩瞥了眼那些堆满桌子的食物,“城主大人作何解释?” “为了这次的事,我已经很多天没吃饭了,最近事情刚刚转好,大人来时应该也看到了,我已经让很多民众入城……” “那不是善举,那是你身为一城之主的责任,”西恩立刻说,“皇帝陛下让你代替他管理这里的帝国子民,不是让你饲养鸡羊,赶进圈里,洒点食物就行,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城主连忙说,又朝后挥手,女仆们立刻退下,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也护着酥胸朝外跑去。 但突然一把长剑从远处飞出,笔直的将女人钉在柱子上,血液流淌在花园的地上,城主大人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厚重的铠甲声从入口处传来,凌羽回过身,一个穿着银白色铠甲的人走进花园里,厚重的铠甲将来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头盔带有面甲,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映射着晨曦的光辉,像是古老的森林苏醒,是个女骑士。 女骑士缓慢的走到了石柱前,拔出了刺死那个女人的长剑,回身望着西恩旁的城主,“帝国律例第三章第十三条,对妻子不忠者,不得任用为帝国官员,已任用者,视为解除职务。帝国律例第七章第二十条,与有夫之妇或有夫之妇通奸者,处以五年监禁,帝国律例第五章第七条,帝国官员,收受贿赂者、怠惰渎职者、以权谋私者处死刑。” “等……”城主大人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女骑士手中的长剑猛的飞出,直接贯穿了城主胸膛,女骑士手轻轻落下,长剑又从城主胸膛里抽出,回到她的手中。 一城之主就这么死在了众人面前,让人多少有些震惊,但凌羽却并没有太多惊讶,也许是他见过了太多死亡的情况,也许他更关心的是女骑士收剑的方式,他并不陌生,西流行省总督就曾经用过。 “恶心的气味,”女骑士低声说,佩剑插回剑鞘,抬手摘掉了头盔,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冰蓝色双眸眨动间仿佛泛出淡淡寒意,红艳的双唇又如火焰,乳白色的肌肤找不出半点瑕疵,如雪一样的长发束缚在铠甲里,女人伸手拢出长发,将头盔抱在下,屈膝行礼。 “感谢神让我们相遇,尤洛尔斯家的恩人。” 第811章 帝国悲剧 女骑士抬起头,目光汇聚在脸上,凌羽忽然明白了她的身份。 “总督夫人……”他不知该怎么回礼,只得仿照骑士的礼仪,单膝跪地。 “把美丽的小姐形容的老一些,总是不那么让人高兴的事,”西恩在一旁说。 凌羽一愣,抬起头,女骑士已经回正身体,瞥了眼西恩,稍显不悦的说。 “这是对我的一种赞美,我很喜欢别人说我像我的母亲,西恩。” “我明白了,大人,”西恩俯身。 女骑士上前一步,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肩膀,又退了回去,这是帝国贵族间的礼仪。 “虽然很不礼貌,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大概三天没洗澡了,西恩。” 凌羽似乎明白了这位女骑士,就是西恩所说的那个对气味异常敏感又拖拖拉拉的小姐, “两天半而已,”西恩解释。 “那只是因为清澈的天空驱散了你身上的一些气味,”女骑士说,随后朝外面走去,“我不想听到你的解释,西恩。” “我明白了,大人。”西恩恭敬的回答。 凌羽和西恩跟在女骑士后面朝城主府的议事厅走去,路上他忍不住问,“她是?” “贝茵—尤洛尔斯,帝国幽兰公主,帝国首席大法官,冰皇大人第四学徒,总督大人长女,现任黑之近卫团团长的姐姐,同时也是……”西恩顿了顿。 “还是西恩大人的前未婚妻,”走在前面的女骑士忽然回身说。 凌羽愣了一秒。。 西恩无奈的耸耸肩,“但那时她还远没有这么多封号,只是总督大人长女。” “还有西流行省见习大法官,”女骑士又说,这次没有回头,“我对法律的钻研早于任何事,西恩。” “那你们为何没有在一起?”凌羽问了句。 “因为那次订婚是在西恩大人外出执行任务时我父亲大人和伯父私自定下的,等西恩大人回来,他很坚决了拒绝了那次婚约,”女人又一次回头,盯着西恩眼睛,“是吧,西恩?” 往日无比潇洒的黑之近卫团团长,第一次露出窘迫的样子,沉默着不说话。 “可在西恩大人拒绝这份婚约之前,我已经同意了,”女人语气中露出恨意,“帝国都在看我笑话,西恩。” 她每句话都喜欢带上西恩的名字,似乎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西恩,现在后悔了吗? 凌羽觉得大概会吧,就单纯论相貌而言,这位天之骄女可以排在他认识的人中的第一位,出乎意料的挤掉了卡尔特王后拉克丝第一的宝座。除了对气味异乎寻常的敏感,让人有些无奈。 从城主府花园走到前厅,凌羽才明白这位总督小姐并非只是因为厌恶那位城主大人,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不知不觉中已经占领了整个城主府,士兵护肩上印有血牙幽兰的徽记。一年的牢狱之灾让他大致对帝国的军事力量有些了解。 帝国行省制度是沿袭诺伊修斯制度,各省总督拥有很高自治权,且任期为终身,除触犯帝国法律,即便皇帝陛下也不得将其免职,但各省没有司法权和财政权,司法有帝国大法官委派的人员担任,而税收则由皇帝委派的税务官进行,各省保留一半税收,但同时这也扼死了行省反叛的根本,因为一半税收只能维持行省正常运作,各省却又保留军事权,由帝国政府出资,各省总督负责招募青壮年参军,各省负责训练和军饷提供,调令需要向帝都申请。只是失去一半税收,军资又由帝国掌控,导致行省军队战力低下,而被民众戏称为帝国干儿子。 与此相对,以帝都为中心的王畿之地,拥有大批中央军,装备优良,战力强大,才是真正的帝国之剑,也是帝国的亲儿子。而各省军队的制式铠甲也十分简陋,肩部多印有各省标志,只有帝国中央军才能印有帝国标志,血牙幽兰。 “因为贝茵是帝国公主,所以她出行都有帝国卫队陪同,”西恩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 “但她不是总督大人的女儿吗?”凌羽不解,按他了解,只有陛下的女儿才是公主。 “公主是封号,并不是只是皇帝陛下的女儿才是公主,”西恩笑了声,“帝国需要许多力量支持,而联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帝国需要拉拢的人太多,陛下也没有足够多的女儿,因此,一些帝国优秀的女孩就会被赐予帝国公主的封号,但……得到这个称号的通常结果都不怎么好。” “为什么?”凌羽不解的问。 西恩停在前厅,凌羽也停下,总督小姐步入侧房,进门时又说, “可以在背后议论我,但我不希望听到关于我的坏话,西恩。” “是,大人,”西恩再一次按住佩剑行礼,目送着自己这位前未婚妻离开,西恩瞬间感觉空气里都散发着诱人的麦香,他取下佩剑,拉起一张椅子坐下,示意凌羽也坐。 “为什么获得公主封号并不是一件好事?”凌羽又问了刚才的问题。 “皇帝陛下也是一位父亲,没有哪位父亲会甘心让自己的女儿充当政治的牺牲品,嫁给帝国内的那几大家族还好,倘若是嫁到沙域,恐怕没几个人会愿意。”西恩忽然问,“知道黑砂行省吗?” 凌羽点头,耶亚克、祝歌、维拉德还有艾丽丝都来自那里。 “黑砂行省无尽黄沙下就埋着一位帝国公主,在陛下祖父在位时,被送到沙域,嫁给当时的沙民之主,沙民各部落征战不断,很快那位沙民之主被杀,公主殿下沦为奴隶,战败的沙民部落的下场都很悲惨,男人会被杀光,女人则被掳走充当胜利者的玩物,即便是帝国公主也难以逃脱这样的命运,在忍受了一个月的非人折磨后,公主殿下自杀了,皇帝陛下却并没有多么伤心,因为那位公主殿下并不是他的女儿,只是赐予封号的贵族之女,但当时的皇帝陛下驾崩后,新皇也就是如今陛下的父亲,宣布沙民为异民,帝国出动中央军精锐横扫沙域,沙民被赶进南方的大海里,帝国以河为界,宣布河北沙域为帝国疆土。” “真是一个悲剧,”凌羽轻声说。 第812章 西流河水 “后来有人说,这不过是帝国的一种手段,为出兵沙域寻找理由。”西恩说。 “但赛莉西亚公主……”凌羽想说赛利西亚公主确实是陛下的女儿,而陛下似乎还是想将她嫁给山域之主,但他又觉得作为帝国子民,不应议论皇帝陛下。 “陛下是一位狂主,我父亲大人这样评价,”西恩抚摸着佩剑。 “狂主?” “东陆说法,伟大的君主分为霸主、仁主、雄主、狂主,霸主施雷霆手段,断百国之刃,以武力震慑他人;仁主是怀柔之心,兼济天下,以德行使万民顺从;雄主是以一己之力,逆时运之命,依靠各人能力,来带领整个国家崛起强盛;狂主则是可行者行,不可行者亦行,心怀壮志,做法却常常让人无法理解,甚至有些血腥,但不可否认的是,陛下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帝国,因为他是皇帝,兰洛人的皇帝。”西恩说。 “让我想起了一位朋友,他很懂东陆的知识,”凌羽不禁说。 “我母亲教我的,”西恩揉了揉自己头发,“她是暗裔之民,算起来和兰洛陛下是同乡。” 凌羽这才注意到,西恩发色是那种暗红色,像是陈酿的葡萄酒,这种发色并不少常见,是具有暗裔之民血统的后代。 “你认识祝歌吗?”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他是我表弟,”西恩笑笑,“我母亲和祝歌的父亲是亲兄妹。” “瞬间感觉帝国很小,”凌羽感叹。 “因为帝国的权力始终都只握在几个人手中,”西恩微笑。 凌羽一愣。 “你又在胡言乱语了,西恩。” 灵动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凌羽抬头看去,贝茵褪去堡垒般的重甲,换了身轻便的冬裙,莹绿色丝质长裙包裹住傲人的身体,兰洛风格的蓬松宽袖,袖口有蕾丝荷叶边,纤细的手指带着纯白手套,罩着一件羊毛坎肩,裙摆拖地,远远看去,仿佛一株盛开的花,带着甜甜的芳香,只是最美的花蕊上却扣着一张白色面具,雪白色的长发被头发包裹,全身上下似乎只剩下那双冰石般的眼眸。 “抱歉,大人,”西恩又一次行礼。 “今天在此休息,明天等教廷的人到了再出发,”贝茵说。 这似乎是它第一次说话时没有喊西恩的名字,但凌羽很快意识到,这句话是对他们两个说的。 “我要去洗澡了,这里的气味让人作呕,在此之前,任何事都由你负责,西恩,”贝茵又一次喊了西恩名字。 “我明白了,大人,”西恩依旧恭敬的回答。 贝茵转身朝后面走去,即将离开屋子时,她又说: “明天见到你们时,我不希望再闻到这种怪异的味道,两位最好检查一下鞋底,也许你们不经意间踩到了猫的粪便,我讨厌那个味道,很讨厌。” 凌羽抬起脚瞥了眼,靴低黑漆漆的他实在看不出什么。 “右脚离鞋跟后两尺处,看起来你们不知鼻子坏掉了,眼睛也不好使。”贝茵扶了扶额头,“也许陛下派你来是多余的,西恩。” “我明白了,大人,”西恩回答。 贝茵终于离开了,西恩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看起来我拒绝那份婚约是正确的选择,远比选择一条落英缤纷的道路让人喜悦。” “我很难想象贝茵殿下那样如何战斗,”凌羽说。 “你想说她才是多余的?”西恩面色凝重的摇头,“她才是这次帝国调查团的核心,首先你要明白,这次异常魔化事件帝国已经封锁。” “也就是说……”凌羽再看向屋外,侍卫肩膀上的血牙幽兰徽记有些刺眼。 “知情人越少越好,即便是对于城里的民众,目前也只是宣称是一场恐怖的疾病。”西恩表情有些犹豫,“究竟如何处理这件事,还需要看这次调查团的结果。” “如果结果不好呢?” “为了避免更坏的结果,也为了帝国更多的子民,可能需要有牺牲,”西恩看了眼凌羽,“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贝茵是必须的了吧。这是西流行省,她是总督之女,处理起来会很方便。” “如果结果不理想……我们也会……”凌羽想到了城主的那一幕。 “最坏的结果是所有知情人都被灭口,你估计必死无疑,而我也许可以逃过死刑,但肯定要去找我那个悲惨的表姐了,”西恩挤出了一个笑容。 凌羽明白,西恩说的是祝落。 “找你前未婚妻求求情?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你不懂她,”西恩摇头道,“她是帝国大法官,十分固执的,所以我才处处谨慎,生怕哪一点错误被她抓住,也别想着因为维拉德的事她会放过你,她不会忘记你对尤洛尔斯家的恩情,她最多会每年为你扫墓,最好选个好的墓地,否则她会穿的像盗墓者一样去看你。” “那你还害我?” “找你不是为了害你,一是为了帝国子民着想,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次调查,西流行省数万民众的性命都握在你手中,而第二,我说过了,黑之近卫团已经失势,废止存留都在陛下一念之间,而那位从未露面的皇后殿下究竟是什么态度也还未知,红之近卫团一旦兼并黑之近卫团,莎薇不会放过你的,因为库休拉和你都是她的猎物,”西恩轻声说,“她已经是帝国长公主了,权力对她而言已经不缺了,她唯一缺少的只有荣誉和乐趣,她常常把每一次清除威胁帝国者称为捕猎。” “帝国的水大概比西流河还要深,”凌羽说。 “西流河很浅的,大概和绝望海差不多,这就是帝国,强大只是它的表面,帝国早已经不像当初了,”西恩略显伤感的说,“如雾中的花园,知道美丽,却看不到美……” 西恩话语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手指已经握住了佩剑。 刺耳的叫声从外面传来,凌羽寻着声音望去,城外的天空上盘旋着一群黑色乌鸦,叫声凄凉,听起来仿佛是有人在哀鸣。 第813章 魔化之秘 西恩握起佩剑从大厅里跑出,凌羽紧跟而至。乐云城并不算小,但城主府正对着东门,笔直的大道可以一眼望到尽头,惊慌失措的难民在道路上狂奔,骑着战马的守卫被围住动弹不得,而城门处的法阵爆发着耀眼的白光,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其中,刺耳的响声就从那里传来。 跑到近前的地方时,难民已经撤退完全,穿个制式铠甲的守卫将城门牢牢围住,而那个白光下的怪物也出现在了视野中。 岩浆般暗红皮肤,骨刺从手腕延伸到肩膀,背后生长出没有骨膜的双翼,脊椎开始弯曲变形,一根根尖刺穿透皮肤,人类的腿也开始反曲,变成野兽般强壮的后肢,红色的手骨撕裂了皮肤,刺入石板中,头部的魔化正在开始进行。 “所有人后退!”西恩拉走了一名守卫,“解除装置。” 城墙上的守卫急忙后退,停止了法阵的魔力供给,白光消失的瞬间,还在魔化的人瞬间完成魔化,头颅变为了野兽般的形状,魔化者朝前怒吼,猛的跃起,西恩也同时跳起。 下一刻,魔化者重重跌落在地,西恩踩着他落下,佩剑刺穿了他的心脏,并没有抽出剑鞘,而是直接用剑鞘摧毁了魔化者的心脏,魔化者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西恩握着佩剑,目光冰冷的盯着城外,排成长队的难民也在望着他。 “关闭城门,”他说。 “大人……”守卫一愣。 “关闭城门,”西恩又说了一遍。 守卫不敢问了,他能觉得到这个人身上那种凶狠的杀气,佩剑剑鞘上还滴落着血液。 “请教会的人清理这里,”西恩瞥了眼已经死去的魔化者,纵身跳上了城墙。 城外的难民看到城门关闭,变得慌乱起来,开始快速朝城门涌来,就仿佛一群饥饿的野兽扑向猎物。 “这种魔化到底有什么不同?”凌羽问,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黑之近卫团团长变得不安,哪怕上次精灵森林魔神降临时也没有出现过。 西恩在皮甲手套上又戴上了一只手套,从城墙上的金色容器里抓出一把银色粉末,洒在佩剑剑鞘上,血液如滚烫的油锅在跳动。 “传染。”他说。 “传染?” “这种魔化综合征既会传染,又不会传染,更或者说这次魔化综合征其实每个人都患有,”西恩扯掉了背后的红色披风,轻轻擦拭着佩剑的圣粉粉末,“只是没有发生而已。” “怎么会?” “魔化者不是魔族,而是魔物,类似于我们所见到的野兽,它们是魔界的野兽,那你知道人类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西恩转头问。 凌羽想了下回答,“理性……” “这只是人类的说法,但从元素构造上来看,构成野兽灵魂的元素都很少,这导致他们无法像人类一样拥有复杂的情感,而它们只会被一种思想控制,”西恩顿了顿,“生存。” “生存?” “溯回千年,千年前的人族,同样用牙齿撕咬野兽喉咙,茹毛饮血便是现实写照,人类与野兽无异,而如今人类不必为生存担忧,才渐渐衍生出了其他东西,但体内依旧残留着那些兽性,只可惜用不到了,”西恩笑了下,“不过倘若你手无寸铁,面对潮水般的敌人,依旧会用牙齿,用指甲去弄破他们的喉咙,文明时代的你,又变得和野兽无异。而魔物同样如此,魔物是魔界的野兽,魔化者变为魔物,而攻击身边的人类,不过是野兽攻击其他野兽,再正常不过,当魔化者攻击你时,你恐怕也会变成野兽一样进行反抗,而如果恰好你体内存在魔界气息,那你也会在一瞬间开始魔化。” 真贴切啊,凌羽摸了摸胸口,曾经他有魔炎时就是这样。 “这次魔化事件就是如此,魔界气息就仿佛一滴墨水,而人体就是一池清水,墨水不进入池水里,根本不会被察觉,而一旦进入……”西恩深吸一口气,“瞬间就可以污染整池的水。” “也就是说其实很多人体内都有魔界气息,只是未曾表现出来,就像是被文明隐藏的兽性,”凌羽低声说。 “对,其实能检测出魔界气息的人很少,通常是那种本身就毫无人性的人身上,魔界气息会异常明显,但魔化的种子却埋在每个人体内。”西恩说。 “有一次我们调查一个很偏僻的村子,随行的教廷祭祀检查了每一个村民,并没有发现感染魔化综合征的迹象,而我们正准备离开时,同行的士兵在一户人的院子里发现了一个地窖,地窖里囚禁着一个女人,被虐待的已经没有人样了,从一旁堆放的衣物和徽章可以看出,应该是一名商人的妻子,我们随即明白是村民袭击路过的商队,这并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原本淳朴的村民,表情已经变的有些可怕。根据帝国律例,这种行为是要被判处死刑的,但当时村民有几百人,我们只有十几人,我并没有说什么,选择了离开,想回去之后,再处理这件事。可就在准备离开时,那个被囚禁的女人醒来了,她向我们求救,并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和村民对她的暴行,我们无法再视而不见了,村民也露出凶相,可当一名士兵砍掉一个村民手臂时,那个村民突然开始魔化,而一瞬间半数村民都开始魔化。你无法想象多么可怕的场景,为了活下去,兽性被淋漓尽致的激发出来,那一战,只有我和另外两名士兵幸存,而那个村子里的人全部死亡,百分之九十的村民都发生了魔化,可之前教廷人员根本就没检测到魔界气息。从那之后,我明白了,很多人都感染了魔化综合征,只是从没有发作,而要发作也很简单,只需要让他们感受到危险,危及他们生命的危险。”西恩仿佛叹息一般说,“活下去,是生灵最原始的欲望。” “那外面这群人怎么处理?”凌羽问。 “诱使魔化,”西恩冷声说,“这是唯一的方法。” 第814章 人心之暗 “诱使魔化……”凌羽并没有问这是什么,他在揣测着这个陌生的词,但面色凝重的西恩,让他明白事情恐怕不简单。 “人是由元素构成,尽管魔神烙印无法探查出,但感染魔化综合征的人体内暗元素会增加,通常判断是否感染魔化综合征的标准,是看一人体内暗元素是否超过百分之五十,但后来证明太难了,许多魔化者测试含量不超过百分之三十,而那件事之后,这个标准又一次被降低,甚至百分之五的人都随时可能魔化。可惜的是,生活环境、人体结构都可能影响元素构成,暗裔之民体内暗元素不会低于百分之十,即便是光民,女性也多高于百分之十五,所以教廷决定把超过三十的人划定为潜伏者,而一旦潜伏者中出现魔化者,那么一起的潜伏者会被界定为危险者。对于危险者,帝国只会采取一种方式,诱使魔化。” 西恩将佩剑驻在墙上,一队士兵从城门内涌出,将难民团团围住,并且开始划分区域,以男女老幼分别,大概分了十多个区域,就像是分圈的猪羊。 “如何诱化?”凌羽依旧问了句。 “将危险者控制后,置入浓郁暗元素容器中,因为感染魔界气息的人体内的暗元素具有魔神烙印,会吞噬暗元素从而快速膨胀,当附有魔神烙印的暗元素吞噬太多其他暗元素,魔化就会瞬间开启,而事先我们已经控制了那些危险者,可以将其轻易杀死。”西恩解释,“这是最合适的方法。” “你确定吗?!西恩。” 凶狠的质问声从后方响起,凌羽转过头,那位总督小姐、帝国公主,已经换上了新一套的银色甲胄,头盔罩住了整张脸,那长长的睫毛上还挂有几颗水珠,凌羽大概明白了,即便是如此危急情况,那位总督小姐依旧是不紧不慢地从洗浴中起身,穿戴的整整齐齐。 “我很确定,大人,”西恩说。 “浓郁的暗元素会侵蚀人体的其他元素,如果在暗元素浓郁的区域待的太久,人体的元素会变得无比衰弱,即便他们没有发生魔化,恐怕也无法活太久了,”贝茵瞪大冰蓝色的眼睛,“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方法?” “如果大人知道以前帝国处理这些危险者的方法就不会这么觉得了,”西恩语气冰冷。 “以前怎么了?” “一个村子一旦发现一个感染魔界气息的人,所有人都会被杀死,”西恩手指握紧了佩剑。 “不可能!这些人都是帝国子民,帝国不会弃他们于不顾!”贝茵肯定的说。 “收起你的善良吧!”西恩抬头凝视贝茵,“帝国是仁慈,却不会为了一些人而牺牲所有人,这种诱使魔化,已经耗费了帝国大量的财力物力,而为什么?只是为了救那些心中没有一丝黑暗的人。” 贝茵冰蓝色的眸子在来回跳动,睫毛上的水滴从眼角滴落,她沉默很久问: “你是那种心中没有一丝黑暗的人吗?” “不是,”西恩毫不迟疑的回答。 “那……”贝茵刚想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个让人心寒的悲痛声。 凌羽看清了哭声响起的前因后果,一对年轻的夫妻抱在一起,却被士兵强行分开,女人停着大肚子似乎怀有身孕,男人正拉着士兵不停说着什么,士兵却依旧毫不迟疑的将女人推向那片划定的区域里。女人有些恐惧,脚下一乱,跌倒在地,士兵却依旧拉着倒地的女人走着,鲜红的血液在地面流出长长的血痕。男人突然抱着头颅大吼,那一刻,黑色雾气开始在他身边弥漫。 “该死!”西恩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他直接从城墙跳下,手指直伸,猛然朝前一甩,剑鞘脱出剑刃,宛如流星般击中男人心脏,下一秒,黑色利刃在空中闪过,男人还未开启魔化的头颅被切下,男人随即倒地,可即便如此,身躯依旧在快速魔化。 难民们瞬间乱作一团,少量的士兵根本无法控制住,像是湍急河流里的枯枝。 “西恩!”贝茵在城墙上大喊。 人群中西恩抬起头,目光满是悲伤。 凌羽却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题,他按住城墙翻下,往日魔炎加持的身体如今却虚弱不堪,跳下数米高的城墙,让他双腿如断裂一般痛苦,可他依旧不停地冲向洪流般的人群。 那个怀孕女人的身影模糊又清晰,人流把他撞来撞去,他想要大叫,却根本来不及开口,他不停在心中说着快些,快些…… 瘫坐在人群中的女人被不停踢踹着,她似乎听到有什么在呼唤自己,转头望去,黑色人影正站在她面前,漆黑的浓雾里伸出一只手,她也不受控制的抬起手,指尖触碰的瞬间,黑雾如狂风席卷而出。 凌羽与女人目光重合的那一刻,他心里一颤,那双眼中似乎没有了悲伤,而只有绝望。 “不要啊!”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喧满人群中,已经伸出的手却不敢再前进。女人身体弥漫出黑雾,从衣服里、从头发里、从身体里、从灵魂里,黑雾无穷无尽地涌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黑雾中点亮,利刃瞬间撕裂了面前奔跑的人群,狰狞巨兽跳出黑雾,朝他扑来。 凌羽下意识去摸手腕上的空间魔法器,暮雨流光。可明明温热的护腕却让他感觉到了冰冷。 他忘记了,空间魔法器早已经损坏了。 玄骨幽痕、魔枪、魔炎,他所能依靠的东西都没有了,如今他连一把武器都没有。 利爪一瞬间划开他的手臂,血液洒满胸膛,他被击飞了出去,撞进泥土里,魔化的女人暴怒的冲来,挥舞着沾血的利刃。 寒冰从地面延伸而出,女人变成的魔化者双腿被冻结,银白色的身影落在凌羽和魔物之间。 “我讨厌血和泥土的味道,更讨厌沾着泥土的血味,回去最好彻彻底底的清洗一遍你那糟糕透了的身体,”贝茵低声说,又问,“用什么武器?” “枪,”凌羽颤抖地从地上站起,他并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牙之七式。 冰雾在贝茵背后凝结,一杆寒冰雕刻的长枪插在地上,贝茵同时跳后,凌羽朝前冲去,路过冰枪时一把抄起,狠狠刺出,直接从手掌处将魔物的整条手臂摧毁,他狠狠一转,冰枪从魔物肩膀处破出,血雾在面前炸裂,模糊了视线。但一个坚硬的东西拦住了冰枪的去路,凌羽大叫着推出,一颗头颅落在了脚下,即便魔化已经完成,依旧可以看清女人脸部的轮廓,表情仿佛是在哭泣。 “回来啊!”贝茵的声音在喊杀与哀嚎中响起,“保护我!” 凌羽在魔物尸体前转身,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位穿了身重甲的帝国公主竟然不是一名战士,而是一位魔法师。 第815章 魔化之民 “还是离我稍微远点吧,但要保护我施法,冰封他们是最好的办法!”贝茵又皱眉说,同时抬起一杆蓝色法杖,低声念着咒语。 “那你快点,”凌羽低声道。 手上黏黏的血液,冰枪有些滑,他站在贝茵的前面,难民被已经魔化的感染者驱赶,像是被狼攻击的羊,却又在被刺穿心脏后快速魔化。 前一秒朝他跑来的可能还是扎着马尾辫的可爱女孩,下一刻,就变为了狰狞恐怖的怪物,他已经麻木了,一枪枪摧毁扑来的一个魔物。 血液在脚下流淌,尸体在面前堆积,这群人化魔物远比真正的魔物可怕,它们不知痛苦,不懂恐惧,哪怕取出它们的心脏,它们依旧会不停挥舞着锃亮的利爪扑来,解决他们最好的方法就是割掉他们的双腿和头颅。 城外的士兵少之又少,难民的数量有近千人,感染者转眼占据了城外的空地,魔化的身躯一点点膨胀,快要抵上巨龙的身体。 “好了吗!”凌羽朝后喊,手中动作未停。 冰枪如闪电般穿透冲来魔物的喉咙,鲜血如注喷洒,凌羽用力一甩,魔物巨大的身躯被甩到一旁,他面前的魔物尸体早已经堆积如山。 “啊!我受够了!” 背后女人忽然发出尖锐的喊声,刺激着他的神经,贝茵正拿出一条丝巾,去擦拭脸上的面甲上的血液,魔物的血液沾满了她的冰眸和睫毛,似乎那吟唱许久的咒语被这些血给中止了。 “趁早滚啊!”凌羽暴怒地朝她大吼。 贝茵一愣,天空一瞬间黑暗,黑色巨龙从天空降下,巨爪将她握住朝城墙上飞去。 “西恩说的真是一点没错,屁事真多!” 凌羽抹了把脸上的血液猛地朝前冲去,魔物一个接一个倒下,像是用镰刀收割麦子,手臂却越来越重,直到最后膝盖被一根利爪刺穿,他跪倒下去,反手两魔物头颅击碎,面前是凌乱地大地,道路旁还有枯萎的野草。 他已经到尽头了。 但尖叫声却从背后响起,他拄着冰枪起身,魔物还远远没有清除干净,而如一群黑压压的鱼群,冲上那并不高大的城墙,完全魔化的感染者跳起,便跃上了城墙。 他颤抖的朝前走去,最后提起冰枪扑去,大地在此刻震颤起来,蹄声从后方响起。下一刻,金色光辉照亮大地,金色独角兽在半空中飞舞,背上的骑士高举法杖,耀眼的光辉仿佛太阳降临,狰狞的魔物痛苦的倒在地上翻滚,眨眼间化为一团黑雾消散,地上只剩下一套如壁炉里的黑灰状的物质。金色骑士从身后涌出,在城门前汇聚。 援军来了。 凌羽感觉到了疲惫,仰倒在了地上,血腥味在地上蔓延,仿佛没寸泥土里都带着这种味道,挥之不去,他望着天空,金光短暂而美好,散尽之后,依旧是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了。 不知过了多久,人声又渐渐响起,清扫战场的教廷人员时不时从他身边走过,却只是望了眼他,又继续进行着冗杂的仪式,圣粉混合的水被泼洒在泥土上,掩盖掉了血液的味道。 “很少见到你这么英勇的战士了。” 如夜莺般动听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凌羽将视线下移,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少女,一身白色长袍,袖口绘制着金色图案,金色长发微卷搭在肩上,头上戴着一顶菱形圣帽,中心镶嵌着一颗银色宝石,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美丽动人,秀额上绘制着古奥的圣纹。 “帝国圣教圣堂裁决所副所长,露琪丝—梅尔格林。”少女欠身行礼。 凌羽急忙从地上坐起,恭敬回礼,“参见大人。” “我可不是大人,我是吾神的仆人,”少女甜甜的说。 凌羽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知该说什么。 “整座城似乎只有你和西恩大人在战斗,”女人扫视了眼正在清扫的战场。 凌羽也看去,身旁的魔物尸体已经被清理了一些,但依旧还有很多,但当他转身朝侧边看去,心想大概并不算多。 西恩站在一堆魔物尸体上,魔物堆积如山,甚至超过了城墙,而这种魔物堆足足有数十个,粗略估计,西恩身旁的魔物尸体差不多有将近一千个。 凌羽看了眼自己身边的魔物尸体,才三十个不到,他想自己没死去,大概要感谢西恩了。 “西恩大人似乎比以前更英俊了些,”女人轻声感叹。 凌羽默默点了点头,拄着冰枪朝城门处走去。走进城门后,他看到了一群群依旧惊魂未定的士兵,和那些聚集一团的难民。很早的时候,他一直搞不懂为何要有城市这种困住人的东西,居住在森林里、草原上或许更惬意。老爹告诉他说城市是贸易的产物,有了城市贸易人类才能发展,他一直不以为然,如今明白了一些。 城市更像是一个坚硬的躯壳保护住了脆弱的人,倘若魔物进入城里,他不敢保证这群弱小的人会不会变为恐怖的魔物。 “懂得你的责任了吧,”西恩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旁,脸上平静如常,只是身上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铠甲间还残留着肉屑和肠子,“身为帝国子民,你有义务保护你的同胞。” “西恩大人!”贝茵拖着沉重的铠甲从城墙上跑下,拉住了西恩的手臂,似乎感受不到那种恶心的气味,“我……” 西恩挤出一个笑容,脱下血腥的手套,伸手干净的手碰了下贝茵的脸,“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你杀人时那么果断,以为长大了,可终究还是个小女孩。” “西恩大人……”贝茵望着西恩,一句话也说不出。 “准备明天的调查行动吧,”西恩收回手,“人到齐了。” 凌羽一愣,回身看去,城门旁站着先前那个金色长袍的少女,正牵着那头雪白色的独角兽,注意到她的目光,抱以礼貌微笑,又喃喃道。 “西恩大人可真是温柔呢。” 凌羽默然点头。 “再勇敢的战士,也需要武器与铠甲,”少女手指轻轻划过凌羽肩膀上伤口,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如果你不介意,晚会儿我会让人送你一套沐浴过圣水的装备。” “多谢大人,”凌羽说。 “都说了,我不是大人,贝茵姐姐才是大人,大到要嫁不出的那种,”少女露出那个年纪独有的狡黠的微笑。 凌羽去看贝茵,这位烦人的总督小姐正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也许西恩从没后悔过拒绝那份婚约,反倒是这位天之骄女依旧暗恋着某人。 “勇士大叔,明天见喽!”少女跨上独角兽,挥了挥手。 “明天见,”凌羽微笑,反正他已经习惯被叫做大叔了。 第816章 灵族之命 这场意外的风波很快过去,城市依旧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回到住所没多久,一身帝国军官的制式铠甲被送了过来,胸铠上镶有黄色魔法石,铠甲内部刻有古老的法纹,尽管过了千年,这种抗魔铠甲依旧只是简简单单的改进,诺伊修斯黑鳞甲的形制还被保留。附赠的还有一杆精钢长枪,枪刃上包裹着一层银色光辉。 简单休息了一下午之后,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他没了困意,走进院子里纵身跳上了房顶。兰洛的建筑保留了大量西陆风格,但帝国皇室为了统治这群西陆之民曾下令改风易俗,各个重要的城市都改成了东陆风格的名字,而且一段时期还勒令修建东陆建筑,琉璃瓦支撑的屋顶,飞檐长长伸出,他一度以为回到了佩尔西斯,回到了那座无雨无雪的城,或许,如今风岚要下雪了。 “本来好好的空气都被你污染你。” 贝茵像是淘气的小猫缩在屋脊上,朝侧边挪了挪。凌羽没想到会在屋顶遇到其他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朝屋脊的另一端走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寒风有些刺骨,不知有多久他没有感受到寒冷了,有魔炎的时候,他拥有快速的恢复能力,剧毒的攻击方式,还有强大的身体,但那些都是在透支生命,如今魔炎消失了,他不知道生命还剩多久。 “问你个问题。” 贝茵忽然开口。 “如果我知道我会回答的,大人,”凌羽说。 “你成婚没?” “没有。” “你今年多大了?” 凌羽愣了一秒,猛然发觉,这个问题他竟然立刻回答不上来,他默默计算了一下。 “二十七。” “二十七还没结婚,是打算孤独终老吗?” “大概吧,”凌羽想,他抬起头看着天空,暗淡月光下,诸星无比璀璨。 “那有喜欢的人吗?” 凌羽怔住了,转过头看去,屋脊那有的女人被蓬松的的月色长裙包裹,抱着膝盖将头深埋进入,圆滚滚的像个胖猫,月光下,乳白色的脸颊微微泛红。 “有。” “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呢?”贝茵依旧低着头问。 凌羽又愣了一秒,旋即尴尬的挠了挠头,看起来他有些自作多情了,可真让他回答这个问题,他又不知该怎么说。 贝茵迟迟等不到答案,自己开口道,“听父亲大人说,喜欢一个人会常常跟着那个人后面,偷偷注视着他的背影,一辈子也不会觉得厌烦。” 很熟悉的答案,凌羽想起了风岚城的那个窄巷,曾经那个像馋猫的女孩就那样常常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而他目光却始终注视着前方那个蓝色的身影。 “是啊,”他低声说。 “父亲大人说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嫁,”贝茵又说,“西恩大人就是这样。” 凌羽笑了笑,又应了声。 “他和帝国那些人都不一样。”贝茵又说。 “不一样?” “帝国里的人都渴望着权力荣誉与财富,为了那些东西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西恩大人和他们不同,虽然他同样渴望着权力与荣誉,却始终不愿意牺牲一些东西,尤其是……”贝茵顿了顿,“感情。” “怎么说?”凌羽对那位黑之近卫团的深厚兴趣不下于暗恋团长大人的贵族小姐。 “西恩大人的凯鲁特家族是帝国没落贵族,帝国除了四大家族之外,其余家族都是起起伏伏,而凯鲁特家族对西恩大人寄予厚望,渴望依靠他来重现家族荣光,很早便教授他各种礼仪和剑术,西恩大人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就成为帝都里的新星,但想让家族崛起却很困难,帝国的权力始终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他们不会愿意分享权力给外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联姻,而西恩大人也俘获了帝都所有少女的心,可他却始终不愿意用婚姻来换取重振家族的机会,最后被帝都的贵族排挤出帝都,但西恩大人没有气馁,前往南部前线参军,一步步从底层士兵升任一军之长,也成了猛毒剑圣的徒弟,最后在二十五岁时回到帝都,通过决斗赢得了帝国黑之近卫团团长的职务,败在他手上的人可多了去了,我那个蠢弟弟也是其中之一,就这样,他一步步走上了权力的巅峰,可最近他的地位又一次遇到威胁,”贝茵有些心疼,“虽然很不希望他为了权力和荣誉忘记初心,但我真的很想帮他。” “总督小姐犯花痴的样子还真让人意外,”凌羽感慨道。 “说的跟我好像倒贴他似的!”贝茵猛的瞪了凌羽一眼,“想娶我的人排成队比西流河都长!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孤独终老的家伙!” “早点休息吧,大人,”凌羽站起身,“明天还有任务。” “别急!”贝茵喊住了他,“回去洗个澡,你身上的气味真的难闻。” “之前洗过了,”凌羽闻了下衣袖,并没有什么异味。 “你左边腋下肯定忘记搓了,”贝茵拱了拱鼻子,“还有鞋底,我已经提醒过了。” “为什么对气味这么敏感?”凌羽回身问。 “灵族血脉的影响,”贝茵说,“难道你不知道我母亲是灵族?” 贝茵撑着下巴望着夜空,“有时候真讨厌这副身体,拥有比普通人更漫长的生命,可有趣的时光却那么短暂,繁杂的琐事本就浪费时间,能留给自己的就更是很少很少,也许不经意间就全部流逝掉。” 凌羽沉默不语。 “父亲大人常常这么感慨,五十年前他们还是郎才女貌,而如今母亲依旧年轻,父亲却已入暮年,”贝茵说。 “灵族生命很长吗?”凌羽不知在向谁发问。 “灵族寿命与本体生命有关,”贝茵说,“虽然没有精灵那般长久,但一般树木的生命却也有百年,可是又因为没有精灵般长久,不可能和精灵生活,终究只是孤独的区域里幻化的灵体,注定要融入这个美丽的世界,可人类的寿命却远远无法陪伴她们一起老去,很悲惨吧?就像是不可触碰的冰花。” 凌羽默默低下身,望着远方,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817章 一城繁华 直到一位教廷侍卫来通知出发时,凌羽才发现自己对这次调查行动一无所知。出发时间选在了深夜,理由是这样可以避免在晚上到底目的地,魔化依旧属于暗元素侵蚀,黑夜是它们的襁褓。 调查团主体是那个名叫露琪丝的少女带来的教廷侍卫,大约有一百多人,骑着高大战马,身上的银色铠甲和马鞍以及护甲都绘制着光明神的图案,金色纹路在黑夜中依旧明亮。而除去这些调查团的人,剩下的就是他们四人,西恩骑着一匹白色战马行进在队伍最前方,后面跟着依旧是那身重甲的贝茵,而露琪丝则骑着会飞的独角兽浮在半空,与他并行。 从乐云城出来后,调查团沿着一条河流行进,附近的村庄已经被野兽占据,很多村庄还有尸骨存在,田野里一片荒凉。兰洛帝国地跨四域,其中山域只有西流河附近有少部分,沙域也仅仅只有黑砂行省,林域和风域是帝国主体,西流行省就属于林域,高大的树木在河流两岸排列,落叶林的特性使得林内树叶堆积,松鼠和猴子在来回跳窜。 “风景总是这般,这般枯燥,这般美好。 我们步行其中,感受光与影的变幻,落叶与嫩芽共生,骸骨与生灵同在。 恰如吾之生途,悲喜总伴,离去与重逢。” 露琪丝低声念诵着一首诗歌,优雅动听。 “你猜这是谁写的?”露琪丝转头问,凌羽摇摇头,他想不出答案,但大概能猜到是经历了很多事的人才能写出的诗。 “小时候帝都来过一位很有名的吟游诗人,父亲请他到府邸做客,我偷偷在他书里看到的,后来我查阅了许多古籍,也查不出是谁写的,”露琪丝叹息着。 “那就是那位吟游诗人自己写的,”凌羽说,其实他大概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也有道理,不过可惜我连他名字和样貌都忘了,”露琪丝说,“又不敢问父亲,怕他知道我还不死心。” “不死心?” “其实我梦想是当一名佣兵,游历大陆的。”露琪丝说。 “那为什么不去?”凌羽问。 “拜托,怎么可能?我是梅尔格林家的女儿,生来就已经被规划好了人生,长大嫁给谁,我十岁时就知道了,本来还渴望某位英雄能来救我,但到头来还是要靠我自己,”露琪丝埋怨似的说。 “你自己?” “就是侍奉吾神喽,”露琪丝指了指额头,“成为教廷神职人员,可以一直侍奉吾神到三十岁,三十岁之后如果离职,可以继续结婚生子,也可以继续侍奉吾神,终身不婚,我偷偷参加了教廷圣堂的考试,从而避免了嫁给那个我连见都没见过的家伙,只可惜等到三十岁又怎么样呢,这么多年了,帝都那群人中除了西恩大人,我谁都看不上。” 又是西恩,凌羽不禁感叹这家伙还真是帝都花园里蜜蜂,随意采摘。 “那大人和西恩没可能吗?” “当然喽,”露琪丝似乎想起了更遗憾的事,“西恩大人已经……” “到了。” 下方响起西恩的声音,调查团停在了一处高地上,下方的原野中亮起一团光芒,隐约还可以听到狗的叫声,一个祥和的村庄出现在这片死亡之地,这个村子位置并不偏僻,离河流虽然有些远,但道路平坦,远处可以看到成片的平原,一道乡间小路通向远方。 “这就是这个村庄?”露琪丝骑着独角兽降下。 “地籍司资料显示,这座村庄名叫索尼克,但附近村民更喜欢称之鼠村,这里的土豆特别出名,据说每年还会有大批运送帝都,但更出名的是一种名为土豆鼠的鼠类,据说在雷诺海姆很受欢迎。”西恩说,“这个村子是附近唯一没有发现魔界气息的村子,本身按照规定,村民都需要去附近城内居住,但因为土豆鼠的捕获季节是寒月,如果他们离开,村民恐怕不会被魔物杀死也会因为失去收入而饿死。” “一群老鼠而已,总督府会照顾他们生活的,”贝茵眉头皱的老高,“而且我讨厌老鼠。” “也许吧,”西恩说,“待会有劳诸位检查下村民体内暗元素含量,再次确认。” “我觉得也许是因为吃老鼠肉的缘故,如果没有事的话,我们可以抓一些老鼠带回去,”露琪丝笑道。 “恐怕他们吃不起土豆鼠的肉,一只足够养活他们一年,”凌羽低声说,这种事情再多见不多,无论希奥特还是帝国,某些村庄会以某种诸神恩赐为生,失去它们,将会失去生计。 “恐怕他们很难度过这个寒月了,固执的人都是这样,死的快,”露琪丝小声嘟囔。 小路笔直并不曲折,却有些崎岖,车辙印、兽蹄印、脚印都很少,像是荒山古堡人迹罕至,两侧的田地里生长着紫藤的土豆秧,地力与寒冷已经不能够支持他们继续种植下一轮。土豆并未收获完全,一些区域还未收获,而在还未清理的藤秧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声,想必就是土豆鼠了。 山林中的村子立于眼前,村子房屋排列的整整齐齐,却显得有些老旧,墙体是土质的,屋顶是木制的,上面盖的只有些许瓦片,大部分都是油布,村中的一条大道上铺着附近河里的碎石。凌羽去过初雪城附近的村子,情况都很类似,仿佛一国之繁华全在帝都,一省之繁华全在都府,一区之繁华全在区城。 城市的繁荣确实会带来无数好处,也会带动整个地区的发展,但如今的情况却是一城繁华,半域荒凉。 “恭迎大人!” 村长是个老迈的长者,头发斑白,从耳朵上缠绕着一圈破旧的麻布,拿着一根木制拐杖,跪在村口的泥土地上。 “奉皇帝陛下之命,调查此次瘟疫事件情况,”西恩立在马背上说。 “大人,前段时间已经有长官检查过了,”村长诚惶诚恐的说。 “瘟疫很难控制,需要定期检查,”西恩挥了挥手,教廷的骑士从村长身边骑过,“让所有人在家里等待检查,未经允许,禁止外出。” “是,”村长熟知应对这种情况的方式,起身指了指村口旁的屋子。“天冷了,大人进屋里歇息一下吧。” 西恩想了下,转身对贝茵说,“先去坐坐吧,我去排查下情况,” “怎么?怕我影响你工作?”贝茵柳眉倒竖,但眼中露出警惕的目光。“气味有点怪异,我跟你一起去吧。” 西恩没拒绝,点头策马进入村内,露琪丝倒饶有兴致的从独角兽上跳下,跟着村长进入屋内,凌羽本身还打算升入高空查看情况,可西恩却用眼神暗示他跟着露琪丝,他有些疑惑,又忍不住看了眼村子,却没看出半点端倪。 第818章 信仰之用 “叫它们土豆鼠是因为它们只吃土豆么?它们和冬瓜鼠有点像诶。” 露琪丝弯着腰用指头戳着小铁笼里胖嘟嘟的老鼠,完全不是想象中的可恶的样子,倒像是一只惹人怜爱的肥猫,毛发呈现紫薯般的光泽,尾巴又细又长,末端却有一块毛茸茸的瘤体,耳朵也并不是想象中的尖小,像是两片贝壳,笼子里还扔着半块啃食过的土豆,这样的笼子很多,但土豆鼠似乎只有一个。 村长替两人倒了杯热水,笑着解释,“土豆鼠其实和冬瓜鼠不是一个品种,学者们将其称之为林域大田鼠,而冬瓜鼠则是风域沙鼠,不过命名方式倒是很像。” 听到村长这样回答,露琪丝似乎没了对这种老鼠的特别兴致,坐在桌前品尝着热茶。村长没坐,凌羽也没坐,立在露琪丝旁边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屋子小的可怜,家具也仅仅只有一张方桌和几个木椅,方桌旁放置一个木架,上面被隔开成大小不一的区域,里面放着一些干果茶叶和小物件,木架旁拉起一张布帘,后面似乎是卧室,方桌下燃着一盆碳火,屋里感受不到外面的寒气。 “大人如果喜欢,走时可以带走留作纪念。”村长又说。 “那你就应该多给我几个,”露琪丝搓着酒杯,“回去我可以送给其他人,说不定能替你打通销路,保管你以后日进斗金。” 村长笑了下,“其实土豆鼠本就不缺少买家,常常都是供不应求,只是货太少了而已,一年一户最多抓两三只。” “田里不是有很多吗?” “可那些抓不得,那些都是幼母鼠,需要留着,寒月过了,绿月时放出公鼠,明年才能保证有鼠可抓,”村长说。 “一只土豆鼠能卖多少钱?”露琪丝问。 “我们只卖给来村的商贩,这两年行情好,一只能卖十枚银币呢。” “卖亏了,帝国的这种玩鼠每个可以卖几十枚金币呢,就算扣除路费税费,还是可以赚很多的,你们还不如在帝都开家店呢。”露琪丝表情认真的跟村长说。 凌羽觉得这位教廷圣堂裁决所副所长,更像一个精打细算的商人。 “这其实也有过,但后来发现开店太难,而且商人拿不到货,就扬言要毁了村子,我们也没办法,”村长表情是那种懦弱的微笑,“这已经很好了,虽然每年不是都能抓到多少鼠,但也不用怕什么旱涝蝗灾,村里生活远比附近的村子好多了。” “商人都是可恶的家伙!”露琪丝愤愤不平,“土地是皇帝陛下的,他们怎么能想干嘛就干嘛!去城主府告他们啊!” “唉,一言难尽啊,”村长感叹。 “怎么难尽了?”露琪丝不解。 “城主大人事务繁忙,有没有空解决是一说,就算有空解决,顶多处罚责备下那群商人,过了一段时间,商人就又来了,他们只要有销路,就不怕村民不配合,大不了把土豆鼠的秘密公之于众,其他村子的人估计就要来偷鼠了,”凌羽在一旁说,进村时他就注意到,村里的田地里安排有哨所,恐怕是为了防范偷鼠贼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露琪丝转头问。 “我就是商人,”凌羽说。 “果然可恶!”露琪丝冷哼一声, 又忽然看到了放在木架顶部的一个布偶,身体是人的形状,耳朵却毛茸茸的贝壳形状的,还有根细长的的尾巴。 “这是鼠魅,传说中鼠类的祖先,呈人形也具有一些鼠类特征,善迷惑之术,会在田地里勾引晚归的男子,”村长有些歉意的解释,他看得出这位大人是教廷的人员。 “不用慌张,我虽然是教廷人员,但帝国律例,民众信仰自由,”露琪丝话锋一转,“可自由是建立在律法允许上的,这个鼠魅恐怕已经算黑暗诸神了。” 虽然从诺伊修斯打破光明神教特权之后,信仰在兰洛这种新生国家已经不那么受禁锢,但黑暗诸神依旧是禁忌,哪怕自诩暗民后裔的帝国皇帝,也不敢声称信仰暗神。 “我们依旧信奉吾神,”村长忙说,“这只是拿来吓唬小孩子的。” “那应该多加件衣服,”凌羽在一旁插话。 这个鼠魅布偶实在不像是吓小孩子的,样貌妖艳,暗紫色的肌肤大片裸露,胸前被长毛覆盖,下体是一条破损的纱裙,修长美腿与****若隐若现,,说是淫秽之物也不为过。 “我觉得也是,”露琪丝嘟着嘴放下布偶,脸有些绯红,“而且恐怕不像玩偶吧?我需要一个解释。” 村长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解释,气氛安静的有些可怕。 “其实这是村里的传说,传说暗神统治这片大陆的时候,恐怖的魔神会驱使百族征战,而这片区域被一位魔王控制,魔王名为群鼠之魅歌,素君。古时这片区域被称为鼠谷,生活着名为鼠族的异族,传说素君吟唱着悠扬的歌声沿着白落溪向南,群鼠便会从洞里钻出,跟随素君投入河水中,那时还没有天壁山脉,也没有西流河,白落溪一直流淌到北方,群鼠投入河中,这片土地的庄稼才得以幸免,但这是鼠谷,每年依旧会有大量老鼠降生,所以,每年寂月到来,素君就会吟唱着歌声带走遍地的老鼠,这个区域的人类方才幸存下来,很早的时候,寂月初一是这里的素君节,但迪亚拉帝国时,我们都归信了光明神教,仪式也渐渐废止,到如今附近似乎只有我们村子还保留有祭祀素君的习俗。”村长说。 “愚民,”露琪丝冷冷地声,“素君就是群鼠之魅歌,是魔王,是毁灭之炎魔神的部下,你们村不祭祀吾神,反而信奉魔神使者,难道不是反叛吗?” “可大人,我们为什么要信奉光明神?”村长有些无奈的反问。 露琪丝一愣,她也不懂为什么要信仰吾神,或者这只是一种传统,亦或是贵族修养的体现?她不知道,毕竟她只是半路出家,信奉吾神也只是为了逃避一些东西,她憋了好久,蹦出一句,“吾神会庇佑吾等!” “是啊,吾神会庇佑吾等,”村长也说,“可如果吾神不庇佑我们呢?” 露琪丝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什么来。 “我们没有作恶,虔诚祈祷,辛勤劳作,却依旧食不果腹,是吾神抛弃了我们吗?可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既然这位神不庇佑我们,我们只能选择庇佑我们的神。”村长低声说。 “魔神也可以?” “有何不可?” “但是……” “大人或许没有见过饿死的人,闹灾荒时,病者割肉供亲活、寒冬过后无孩童、狗不食腐而食人,世间并不如大人想象的美好,人为了活着本身就可以不择手段,谁能庇佑我们,谁能拯救我们,谁能指引我们,谁就是吾等的神,”村长声音几近恸哭。 诡异的气氛在屋子里弥漫,露琪丝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握着水杯的手指仿佛在颤抖。 里屋忽然传来低低地咳嗽声。 第819章 群鼠之歌 “家里还有其他人?”露琪丝看着村长。 “是家里的老婆子,身体不太好,一直卧病在场,”村长带着歉意的微笑说。 “我懂一些圣术,可以帮她看看,”露琪丝说着已经站起身。 老人却急忙挥手拦住露琪丝,“这病恐怕会传染……” “吾神庇佑,我不惧怕感染,”露琪丝扯开了老人,“而且瘟疫不就是会传染吗?我知道你的恐惧,但如果确实患了瘟疫,我会尽我所能将她治愈。” 布帘被掀开了,露琪丝却愣在了原地,里屋的环境让她很是吃惊,漆黑没有一丝亮光,封闭着像个牢笼。 借助透过布帘的来自堂厅里枯黄的灯光,可以看到一张床堆在角落里,床铺上似乎躺着一个人,见到有人进来,艰难的坐起,回望着门前的人,黑暗中仿佛有一双宛如紫宝石的眼眸,格外透亮。短暂发愣间,村长已经闪身进了屋,点燃了床边的油灯,又替床上的人掖了下被褥。 借助油灯的微光,露琪丝看清了床上的妇人,面颊干瘦,皱纹爬满了脸颊,泛白的头发同样被一圈黑布包裹,宝石般的双眸里露出卑微的礼貌笑容。 “我……”露琪丝开口,却又觉得脑袋一片混乱。 “大人,事务繁多,我们还是去看看其他人吧,”凌羽走进来,拉了拉露琪丝的手臂,同时将一颗黄色宝石放在帘后的木架上,“村长先生,有时间还是带着夫人去城里看看吧,今年寒月似乎比往年要冷了些。” “我就可以啊!”露琪丝疑惑不解的回头,“干嘛还浪费……” 凌羽未等她说完,已经攥住她的手臂朝外走,露琪丝只觉得自己像是一辆坏了轱辘的马车,被烈马拖拽着。 “你松开啊!信不信我杀了你!”露琪丝在村头外的枯树下挣脱着凌羽的手,大为恼火的瞪着凌羽,“跟头蛮牛一样!” 凌羽什么也没说,抬眼望着不远处村长的房屋,一个人影似乎在门前盯着他看,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又缩了回去。 “来吧!”露琪丝揉着手腕,“我倒想听听你解释,如果解释的不好,我一定会废了你的手!” “如果你想大家都死在这里,现在就可以进去替那个妇人检查,”凌羽平静的说,“但做这件事之前,你最好明白这次新型魔化如何被触发。” “你是说他们已经感染了魔化综合征?”露琪丝一愣,随即又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如果感染了魔化综合征,一个村子总会有人被检查出来异常,可如今还没有消息,证明没任何事情。” “也许吧,”凌羽并不想多说。 但他隐约觉得这个荒败的村子有什么秘密,传说中的王之级别魔族,群鼠之魅歌,素君,魔化综合征是魔神的力量,而且是沿着西流河发生,所有村庄都遭受了灾难,唯独这个信奉魔王的村子得以保留,实在让人不得不相信这其中有什么诡异的事。 “先告诉你,你抠下的那颗宝石可价值不菲,这身铠甲送你不是白送的,是希望你为帝国做贡献的,战斗发生时,如果你刚上去就死了,这是对我的一种侮辱,”露琪丝伸手一按,凌羽胸铠上刚刚被扣掉宝石而遗落的凹槽被一颗银色宝石填满。 “多谢,”凌羽说。 “少来!”露琪丝毫不领情。 教廷骑士在晨曦中归来,西恩和贝茵走在最后面,领头的骑士先一步来到露琪丝身边,跳下战马俯身说。 “大人,检查全部村民,暗元素含量最高者为百分之十二,最低者为百分之十,均处于安全水平。” “你们检查的可不是全部,还有漏网之鱼,”露琪丝望着村长的房屋,又有些疑惑的问,“这个数据为什么这么奇怪?” “怎么奇怪?”凌羽问。 “最高和最低相差并不大,通常来说人体元素固化才形成物体,而无论是元素体还是非元素体,都会有大量固化元素无法检查出来,换言之我们所能检查出的都是流动元素,元素体这一含量肯定会高出非元素体很多,可这个村子却……”露琪丝眉头紧皱。 “也就是说这个村子都不是元素体?”凌羽说。 “恰恰相反,”西恩来到近前,转头望着晨曦中村子,“这个村庄的人都是元素体,如果真的没有感染魔界气息的话,可以说都是魔法天才。” “很奇怪不是吗?”贝茵说,“帝国对这样的村庄却从未有过记录。” “当然奇怪!”露琪丝语气肯定,“我甚至怀疑这个村子的人都是异教徒,可能与魔神之子有关,说不定这次事件就是他们策划的。” “西恩,你觉得呢?”贝茵看向西恩。 西恩跳下战马,喃喃顺,“黎明就要来了,魔物也将无处遁形,那就去刺激一下他们。” “刺激?” 西恩扶着佩剑朝前走去,“诱使魔化而已,让所有人暗中包围村长家,我去看看情况。”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那么贝茵一定觉得那人疯了,诱使魔化这么危险的事也敢做,可面前这个男人是杀死了数千只魔化者的人,这个村子也不过三百人。她也从马背上跳下,跟着走了过去。 露琪丝给凌羽使了使眼色,然后跟了上去。 还未等众人走到近前,村长从屋里走出,立在门前,脊背弯曲,谦卑着看着众人。 “村长先生,”西恩按住佩剑行礼,“连夜劳累,希望村长先生能提供点食物,这将是对吾等的馈赠,帝国会谨记阁下的慷慨。” “不敢不敢,”村长连连摆手,似乎犹豫了很久,才点点头,“我去准备一下。” “有劳了,”西恩再次行礼。 那张木桌完全拉了出来,三人围坐在一起,凌羽则站在露琪丝身后,村长进了里屋说了些什么,又匆匆走了出来,西恩请村长同坐,村长没有拒绝,这是兰洛的礼仪,主人理性招待客人。只是经过了村长斟茶之后,空气里安静的快要渗出水来。 第820章 鼠之女 屋里传出声响,一个穿着灰布衣的妇人拉开了布帘,披着一件破旧大衣,她腿脚似乎不太好,走起路来一只腿拖拉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个木簸箕,里面放了些还沾着泥土的土豆,妇人朝众人微笑,尽管脸上爬满皱纹,但看轮廓依旧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老妇人颤巍巍的去拎那个关着土豆鼠的铁笼。 “诶!那可是你们……”露琪丝蹭的一下坐起,指着土豆鼠,她明白那是这一家人一年的口粮。 老村长忙起身拉下露琪丝,又冲妇人点点头,妇人缓慢而沉重的将土豆鼠放进簸箕里,笨拙的朝侧屋的厨房走去。 贝茵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一头雾水,但看着西恩依旧平静的望着面前的茶杯,她也选择了沉默。 凄惨的叫声从屋外传出,面前的少女身子颤抖了一下,凌羽转身望着屋外,依稀可见妇人佝偻的身影,泛白的头发在晨曦下露出光彩,白发间偶尔跳出几缕乌黑发丝。 过了没多久,浓郁香气扑鼻而来,妇人捧着一个盘子走进,里面是简简单单的菜肴,汤碗里飘着黄色的土豆块,旁边还有有些焦黑的土豆饼,中间是大菜,同样是土豆块和爱吃它们的土豆鼠,而如今它们都成了别人口中的食物。 尽管没了土豆鼠的形状,露琪丝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口,西恩和贝茵倒很奇怪这个异常浓香的鼠肉,似乎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老妇人默默看了眼盘中的土豆鼠,又是缓慢的走入里屋,就像是步入一具棺材里。 “挺好吃的,你们怎么不吃呢?” 贝茵正狼吞虎咽着,对气味的敏感似乎完全消失,嘴里吐掉骨头,又捧着土豆汤喝了口,可很快她也放下了手中的碗。西恩夹了块鼠肉,却没有吃,而是放在了面前。露琪丝和村长从始至终都没有动,似乎整个桌子就只有她在吃,她更加疑惑了。 “村长先生,有个疑问一直想问,”西恩说。 “大人请讲。” “我们检查村民健康时发现,村里女人很少,而且几乎看不到孩童,”西恩抬起头看着村长,“这是什么原因?” “大概十年前这里闹灾荒,附近的小孩都饿死了,我们村也是如此,至于女人……实不相瞒,不知是什么原因,村里的女孩都颇有几分姿色,又没见过什么世面,来村的商人拿出一些稀罕的物件,就把她们骗得团团转,都跟着商人跑了……”村长叹息着说。 “这样啊……”西恩喃喃道,“商人行骗女性,在帝国看来,这和贩卖人口无异,看起来帝国律法在你们这是形同虚设了?阁下知情不报,恐怕和商人是不是有何交易?” “大人,这……”村长立刻慌乱起来。 “抓捕那群商人的事暂且不提,我还有疑问,”西恩又微笑,“土豆鼠的贸易由来已久,历史上的灾荒也不止一次,贵村之女容貌恐怕也不会一日而成,那这种情况应该早就发生,可贵村却依旧存续千年,这恐怕有些匪夷所思吧?” “我们与外村偶有联姻……”村长解释道。 “是吗?”西恩挥手摸出一卷卷宗,“乐云城地籍司记录,贵村村民皆系暗裔之民,而且是本土暗裔,附近村都是光裔之民,两族通婚特征显着,可贵村却并非如此,如果村长不信,可以让村民到村口集合。” 村长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西恩望着土豆鼠肉,低声问,“村长不吃,吾等也不好吃,还请村长不要为难我们。” 村长的手却藏在桌下,久久不愿抬起,“大人,这很珍贵的,贱民无法食用。” “村长阁下,帝国疆域内万民平等,何来贱民可言?”西恩厉声问,“既非贱民,便应同食同饮。” “你别逼他了!”露琪丝突然吼了一声,“村长先生说一只土豆鼠是一户家庭生活的根本,你们吃了它,明年他们生活恐怕很难过,而且这还是只公鼠,公鼠死了,地里的母鼠就没办法生小鼠了。” “我会提供村长阁下今后的生活开销,”西恩抬手放下一把金币,“而且检查时,每家每户几乎都会有一只这种老鼠,繁育后代,公鼠一只就足够了。” “你!”露琪丝第一次觉得有点讨厌这个家伙了。 “村长大人还是尝一口吧,”西恩将面前盛有土豆鼠肉的碟子推到了村长面前。 村长闭上了眼睛,默然点头,没有拿起筷子和刀叉,而起伸出手从盘子里捏起鼠肉。 低低的啜泣声从一旁传来,凌羽猛的转过头,布帘后站着一个身影,是那个老妇人,紫宝石般明丽的眼中充满泪水,似乎又察觉到了凌羽的目光,急忙后退,头上的布条却被不经意间扯开。 恍惚中,凌羽看到了什么。 村长抬起手,将肉块朝嘴里放,可突然一只手打在了他手臂上,肉块掉落在盘子里,声音清脆。 “你干什么!”贝茵大声质问凌羽。 凌羽却依旧死死的握住老人的手臂,他近乎颤抖的问,“真的下得去口?吃自己的孩子。” 贝茵一愣,露琪丝却像是猜到了什么恐惧的事,双眼瞪得大大的。 村长的情绪终于崩溃,眼泪从枯老的眼中流出,哽咽声回荡在屋里。妇人也颤抖的从屋里冲去,抱住了哭泣的老人。 众人又是沉默,沉默地望着这对垂暮的夫妻,凌羽松开老人的手,缓缓退后,老人止住了泪水,看了妇人一眼,两人同时抬起手,扯掉了头上的布带,露出那毛茸茸贝壳状的耳朵。 “你们?!”露琪丝慌乱的从椅子上跳起,指了指妇人,猛然转身望着木架上的那个布偶,似乎明白什么,妇人像极了那个布偶,群鼠之魅歌,素君。 “很早的时候,有一年大灾荒,”村长开口了,又像是讲述传说那样,“饿死了很多人,村里一人抓地里的土豆鼠吃,偶然间在村旁的河里发现一个巨型石板,石板上刻着一个巨大的法阵,旁边还有素君的石像,土豆鼠触碰到了法阵,暗光一闪,就在那个村民眼前化为了一个和素君一样的拥有鼠耳、鼠尾的女人,但传说皮肤是暗紫色的。” “魔族……”露琪丝说。 第821章 黑白者 “当时是灾荒,没人管什么魔族不魔族,而恰好当时村里灾荒时,孩童都死了,女人也死了大半,那个人就把土豆鼠变成的鼠女带回家,算是做了老婆,可惜的是那样生不出人的,会生出老鼠,村长下令禁止此事。后来饥荒又来了,又饿死了很多人,有人提议可以用那种方法来生育土豆鼠,吃自己的孩子在当时是常有的事,但很多人依旧难以接受,而吃老鼠就习惯的多了,虽然依旧算是自己的孩子。凭借着这个方式,村里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灾荒与战乱,可随之而来的是秘密的保护,每任村长都下令,禁止与外村通婚。” “可这样村子很快就会灭亡……”贝茵话还没说完,看到了老妇人,猛然意识到什么。 “即便是吃老鼠肉,也难以度过所有的战乱与灾荒,不养女孩,也养不起女孩,而又没办法与外村通婚,很多人找不到老婆,就只能用鼠女做老婆,人与鼠女结合生出的老鼠,性情温顺,毛发又好,商人发现了这种老鼠,当时的村长害怕秘密被发现,只能选择与商人合作,虽然是出卖自己的孩子,但生活却渐渐好了起来,只是秘密依旧让我们没办法与外族通婚,几十年之后,村里的人都已经老的差不多了,因为人与鼠女的后代依旧是鼠,所以我们便在身体衰老时,从自己生育的土豆鼠里挑出一只,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在一个好日子,送到法阵那里,看着他变成人形,”村长望着盘子里的鼠肉,“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贝茵呆住了,她看了看身前的骨头,又看了看老人,突然觉得一阵反胃,捂着嘴,快要憋出眼泪开。 “但是长此以往……”西恩看着村长。 村长点点头,“是啊,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外貌也在一点点变化,鼠类特征开始出现,直到五十年前,人类的形貌完全消失,我们都成了传说中的鼠族,只是我们依旧流淌着人类的血液,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彻底消失。” “人之所以为人,不是因为血统,而是因为人性,”西恩站起身,“有劳了。” “出村向东,可以见到那条河,法阵和石像都在河里,历代村长查阅了许多资料,大概猜测出那个法阵是个魔界裂缝,”村长说。 “可为何之前检查不出来?”贝茵问。 “因为法阵只在每年绿月时开启,”村长低声说,“如果有可能,希望大人不要毁坏它,失去它恐怕我们将无法存活,没有人会接纳我们。” “可你们是在卖自己的孩子啊!”露琪丝忽然大叫,“那群商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们还把孩子卖给他们!” 村长抬起头,望着露琪丝,“大人,生活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容易啊。” 露琪丝呆愣在原地,沉默不语。 西恩跨上战马,望着黎明中的村庄,那一对鼠人夫妇正相互搀扶着,望着村口的众人。 “贝茵,能拜托你一件事吗?”西恩说。 “你很久没喊过我名字了,”贝茵说,“而且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的请求。” “将这个村子从户籍司除去吧,他们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眼中,”西恩说。 “好,”贝茵说,“但与世隔绝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世间这么美好,他们会渴望融入其中。” “那就等他们做好准备,起码可以不用生存担忧,起码有能力保护自己,”西恩说。 “还有吗?” “如果教廷以异教徒的名义希望判处这些人死刑,我希望你能照顾他们一点。” “以什么理由?” “信仰的核心是寻求寄托,光神不庇佑吾等,吾等便寻找新神,就像是城主不为民谋利,吾等便杀死城主。”西恩说。 “才发现对你的了解是那么少……”贝茵沉默很久。 “就如你城墙上所问的,谁的内心没有黑暗呢,”西恩微笑,策马朝远处的河流奔去。 “你其实早就知道了事情对不对?”露琪丝恶狠狠的看着凌羽。 “开始只是怀疑,”凌羽说。 “什么?” “价格。” “价格?” “村长说一年每户最多抓三只土豆鼠,而每只卖十银币,一共可以卖三十银币,而据我所知,普通家庭一年也需要五十枚银币,否则他们很难生存,那已经是最低标准了,由此可见,他撒了谎。而且你听地里老鼠的叫声,很多对吧?可土豆却依旧很多,按理说土豆鼠这么贵,他们不可能说为了要土豆而不要土豆鼠,只能说明,他们并不心甘情愿卖土豆鼠,而土豆鼠也并不如想象中多,在看到那个布偶和听到那个故事时,我就明白了一些,”凌羽说。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露琪丝低声说了句。 “因为我是一个可恶的商人,”凌羽微笑。 “商人可恶,你更可恶!”露琪丝冷冷地说。 凌羽没有再说什么,俯瞰着整座村子,他又看到那个苍老的村长,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和那个故事里的人,黑白者。 在西部山海时的遗弃之塔,黑白者第一次出现,他说他想成为新神,因为旧神从不回应人的祈祷,也从不评判人的善恶,就像是抛弃了人类,可人类却依旧痴迷的崇敬他们。 和村长的言论无比相像,但黑白者也许更绝望,因为此界诸神,他竟一个也找不到可以相信的。 “你听说过黑白者吗?”凌羽低声问。 “黑白者?那是什么?”露琪丝听不太懂,“你朋友吗?” “不,”凌羽摇头,“我的仇人。” “真让人意外呢,”露琪丝露出夸张的表情,“勇士大叔这么冷漠的人还会有仇人?或者说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就因为那个黑白者?” “也许吧,”凌羽抚摸着巨龙,“或许他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可他牺牲的少数人有我的朋友。” “那他应该算个英雄了,”露琪丝说,“你反倒像个斤斤计较的小人,拯救大多数人势必要牺牲少部分人的利益,就像是教廷清剿异教徒,那些异教徒就是被牺牲的少部分人。” “可我的朋友不是异教徒,倘若他们是,那我是,我明白你的意思,”凌羽说,“但一个人曾告诉我,有时候你明白一件事,不代表你就理解,理解依旧不代表认同,倘若黑白者牺牲你和你的家族,来拯救帝国所有人,我或许会成为他的信徒,你或许就会变成我这样恼怒黑白者,可事情并非如此。” “这是什么比喻!”露琪丝有些恼怒,“怪人大叔!” “你不需要明白其他事,你只需要明白这次魔化事件也许是黑白者一手造成的就行了,”凌羽说。 “为什么?” “因为他需要力量,魔神的力量。” 第822章 魔王重现 白落溪,传说中素君歌唱的河畔,如今却被另一个名字代替,地籍司也不曾记载这个古老的名字,而且如今它已不是奔流直北的大河,只是西流河上一条微不足道的支流。 凌羽站在结冰的河面前,极目远眺,河流笔直的冲向北方,两侧高大的河床似乎还在诉说着往日的波涛,如今河水枯竭,河床裸露,生长着高大的落叶松,腐烂的叶子和枯枝盖满了树下的空间,灰扑扑的松鼠在在树林间捡拾着干枯松果,时不时用牙齿啃着松果望着河边的人群,战马在低声轻嘘,黑龙在天空盘旋。 “就在这条河中,”西恩低下身,抚摸着薄冰,低声说,“你们在岸上等一下,我去查看情况。” “我陪你一起去,”贝茵立刻说。 西恩手指用力一按,冰层瞬间破碎,彷如破碎的镜片在水中浮动,映射着晨光,伴随而来的是布满腥味的水,流淌着的水冲走了冰块,也带起了河底的气味,贝茵立刻拉下了面罩,挥了挥手。 “情况暂时还不确定,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吧,”凌羽按住了西恩肩膀,“我和崩霆一起下去。” “这恐怕很难,老弟你虽然是此次调查团的人,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也许责任会被推到你一人身上。”西恩微笑。 凌羽愣了一下,他从没考虑过帝国派他来的深层原因,也许并不是因为他不会受魔界气息感染。西恩解下了披风和胸前徽章,握住佩剑,纵身跃入水中,凌羽朝天空看了眼,崩霆快速掠下,他同时跃出,跟随巨龙沉入水底。 巨龙触碰水面时,溅起巨大的浪花,落在贝茵面前,贝茵抬起被臂铠上挂着水珠的手臂,隔着露水,她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恶臭。 “我讨厌这条河的水,这种气味让我想起了死鱼。” “哪条河不是这样,”露琪丝漫不经心的说。 “很多都不是,而且我记得这个河的气味,小时候就很讨厌。” “你能分出?” “当然能,这条河汇入西流河时,刚好途经那个城市,而从那个城市之后,河水中就多了一种腐烂树叶的味道。”贝茵说。 “哪个城市?” “枯叶城。”贝茵面色凝重,“一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城。其实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次异常魔化事件和很久之前的枯叶城那场瘟疫……” …… 巨龙庞大的身躯宛如河中巨石般分割着河流,龙爪轻轻一推,沉积的淤泥翻滚,落叶充斥河水,本就不甚清晰的河水,如今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凌羽从龙背上跳下,拄着长枪慢步走着,奔流的河水带走了激起的枯叶与淤泥,露出一个造型奇特的石块,西恩正从远处游来。 石块周围的枯叶与淤泥被剥离开,露出一个头颅的形状,远比那个布偶精致,面容雕刻的栩栩如生,细细的双眸里塞着两颗紫色宝石,长尾搭在泥土里。西恩俯下身,伸手拨开了上面的淤泥,露出那尘封的古老法阵,素君石像的长尾与法阵融为一体,却又像是嵌入法阵一样,通过接点,一条若隐若现的裂纹在法阵上出现。 西恩跪在法阵上面,解掉手套,用手指沿着法纹游走,直到触碰到那条裂缝,随即又以反方向重复刚才的动作,最后站起身,看着凌羽摇了摇头。 大概猜到了西恩意思,这个魔界裂缝并没有泄露魔界气息,可凌羽却又更疑惑了,他低头看着这座古老的法阵忽然想起了什么事。 既然,这个裂缝每隔一段时间才会开启,那为什么导致此次魔化事件的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也许隐藏在西流河中的某个裂缝曾经开启过一次,而随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许透过鱼类传染给捕获到的人类,而那些鱼进入人腹中,教廷也寻找不到任何线索。 嘭的一声,似乎有什么响声从头顶传来,凌羽急忙抬起头,一个如大鱼的影子在河水中荡出连续气泡,慢慢跌落向河底西恩身旁。 西恩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可巨力依旧连带他砸向法阵。 一抹血花在水底弥散开来,而西恩怀中的人也开始被浓郁的黑雾包裹,但再被包裹前,凌羽看到了那个人的脸,是一脸惊慌的贝茵。 “西恩……”贝茵牢牢抓住了西恩肩膀,像是抓住了能够拯救她的神明。 原本沉寂的法阵陡然开启运转,暗红色的点从法纹边缘亮起,仿佛点燃枯草,瞬间蔓延至整个法阵,而一旁的素君石像也在此时震动起来,那细长的石尾突然抬起,法阵碎裂开来,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黑雾中浮现。 “人类?” 酥媚的声音从西恩怀中响起,西恩手指在水中一点,黑雾被水流击散,那身熟悉的铠甲在水中出现,面甲被褪掉,里面依旧是贝茵的面容,可却又在黑雾散尽的瞬间,快速暗化,天然的美丽变为了诡异的妖媚,白皙的皮肤变为暗紫色,头盔不知不觉中掉落,满头雪白长发此刻如黑夜般顺柔。 “群鼠之魅歌,素君……”凌羽在心里说。 西恩仿佛不能动弹,素君从他怀里起身,站在法阵中央,口中发出一声如哨声般的脆响,一瞬间,身上铠甲碎裂,上衣破碎,下垂成裙,碎裂的铠甲崩碎至湖底各处,一瞬间,河水静止了,诡异的光点从碎片上亮起,围城了一个更加巨大的法阵。王之领域,所有王之级别的魔族都必须借助这种领域才能存活。 “可以开口了,人类,”素君如水蛇般在水中飘动,“你们不会被呛到。” “贝茵呢?”西恩站起身,冷冷望着素君。 素君抚摸着自己光滑的手臂,“成为了我的载体,灵族的身体虽然合适,但却并不好用,固化的元素有时可以承受更多吾之力量,而这种全身都是流动元素的躯体,就像是池中水,被我全部挤压出去,身体也愈发虚弱。” “我呢?”西恩扔下佩剑,脸上露出淡淡笑容,“拿我当载体怎么样?我很想尝试下这种特别的感觉,对你而言应该也比贝茵好用。” “可你是男性,”素君微微摇头说。 “神还有性别?” “我不是神,而且神确实有性别,因为神创造了百族,”素君伸手指了指西恩。“你我都是神造之物。” “魔王么……”西恩低声说,“那你需要什么?复活?” “我并没有死亡。” “降临?” “没有魔神大人的命令,吾等并不敢随意降临此界。” “那……” “唱首歌吧,我喜欢听歌,”素君微笑,“别告诉我你不会?” “虽然我很想为美女歌唱,但恐怕很难做到,”西恩无奈的说,唱歌确实是他所不擅长的事。 “那很抱歉了,此处魔力充裕,足够我现身一段时间了,灵族身体太弱小了,也许等时间过后,我的载体也已经死去,”素君轻声说,“没别的办法了,除了杀死我。” 第823章 诡异之局 水珠浮动着西恩暗色短发,他低着头,手指在佩剑剑鞘上游走,声音里带着惋惜。 “对美丽的小姐出手,恐怕比让我唱首歌更困难。” “有趣,”素君粲然一笑,“那你想怎么办?既然唤醒了我,总需要付出点代价。” “一份珍贵的礼物如何?”西恩反手将佩剑挂在腰间,伸出手,一颗墨色项链浮在水中,宛如黑夜的碎片。 “无意义的东西,你所谓的珍贵,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元素异常的排列聚合,”素君手指一点,那颗墨绿色宝石陡然一转,变为了火红色,“我可以随意改变,创造。” “真遗憾呢,”西恩喃喃道。 “你最好快点选择,晚了,这具身体就要消失了,”素君扬起手,黑雾如水草从地下转出,又萦绕着她的身躯。 “好吧,”西恩收起项链,右手握住剑柄,漆黑长剑缓缓抽出,“这会让我遗憾很久。” “我很好奇你为何做出选择?”素君问。 “充当你载体的女孩是个漂亮的人,”西恩低着头微笑,“宛若天成的美丽,总让人想起帝都水池里的莲花。” “你喜欢她?” “并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与我为敌?” “因为那个女孩喜欢我,”西恩抬起头,望着素君,“喜欢我的人,理应受到我的庇护,更何况还是美丽的小姐。” “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自恋吗?”素君问。 西恩没有回答,长剑刺入地面,狂暴的暗元素如地刺般袭出,绞向水中的素君。 暗刺与黑雾碰撞,仿佛落入深渊消失不见,素君抬起手,一根长笛浮现,然后下一秒,漆黑的身影从天而降,直接撕碎了那根长笛,素君看着碎裂的笛子,美丽的脸庞上露出狰狞。 她哀嚎低吼,身上黑雾逐渐凝聚,化为了一身黑色铠甲,一柄漆黑长剑也在瞬间凝出,她握紧长剑朝落地的西恩冲去。西恩提剑格挡,碰撞处激起层层暗元素波动,素君宛如狂战士一般,用尽全力挥动着长剑,每一次碰撞,都仿佛一座暗元素大山压下,西恩双腿渐渐弯曲,直到跪在地上,膝盖嵌入黑色淤泥中。 “人类!人类!”素君咆哮着,黑长剑高高斩下。 西恩嘴角露出笑容,他手腕一转,佩剑如毒蛇般擦着素君的铠甲而过,他随之上挑,素君一缕黑发被切掉,但同时付出的代价是,那柄黑色长剑从他肩膀斩下,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人类?”素君手指没有再使力,她明白这个男人的可怕,牺牲一条手臂,来换取一个攻击的机会,却没有攻击,或者只是不愿意破坏这具身体。 “这美丽又脆弱的生灵,没人舍得损坏,”西恩看着素君眼睛,“再见了,我亲爱的魔王大人。” 素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回身,但已经晚了,那个从一开始都未曾说过一句话的人,一枪挥出,击碎了法阵旁的石像,更准确的说是石像的眼睛。 “你……”素君暴怒中带着疑惑。 “你是我见过的第五位魔王,”凌羽低声说,“你们既不能离开这个王之领域,同样需要一些载体之外的东西,类似于圣物,看起来我并没猜错。” 素君忽然又笑了起来,“人类真是神奇的种族,明明千年之前还那么弱小。” “再过千年,也许此界不再有神,亦或者人人为神,当然也可能神依旧统治此界,我不想毁掉你的眼睛,”凌羽瞥了眼另一颗宝石,“你是这个村子赖以生存的基础。” “很好,”铠甲与长剑化为黑雾消散,素君站在西恩面前,“不过我们也许很快就会见面了。” “很快?”凌羽通孔一缩,“魔神就要降临了吗?” 素君并没有回答,身体里的跳出一团黑雾回归裂缝之中,王之领域也在一瞬间坍塌,浑浊的水与腥味重新弥漫。 妖艳的鼠类特征快速褪去,贝茵缓缓倒下,西恩动作迅速的脱掉外套,盖在贝茵身上,同时用右臂撑住她,不让她下落。 崩霆在水底震翼,凌羽跳上龙背,掠过西恩和贝茵,最后又朝上冲出河水中,阳光又一次在头顶洒下,河水从龙爪下滴落,沾满水的身体在寒风中有些颤抖,但却远不及地面的情况恐怖带来的寒意。 鲜血染红色近岸的河水和厚厚的枯叶,战马与骑士被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拦腰斩断,近乎完美的切割,尸体依旧拼合在一起,鲜血却在不断流淌出。 凌羽跳下龙背,俯身查看一名骑士的伤口,教廷制式银甲像是被极为锋利的刃器切开,但伤口却不止有这一个,还有喉咙,几乎不会被察觉的伤口,只渗出红痕,杀人者就像是在处理一堆布偶般容易。 “上百人的圣堂裁决所骑士竟然毫无反抗之力,”西恩同样注视着那具身体,“从我们入河到贝茵被投下,时间不过五分钟不到。” “而且是刃伤,”凌羽起身,“并非邪术,帝国有这种能力的人吗?” “其实并不困难,帝国三剑圣鼎盛时期,杀死这些人,甚至可能一分钟都不用,但如果要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只能是一人。”西恩说,“空木剑圣,库休拉。” “库休拉……” “帝国三剑圣,虽然都是剑术大师,但擅长的方面却各有不同,铁之剑圣大人重力,剑技刚烈,有摧城之威,猛毒剑圣则擅长势之剑术,又附着魔法,是破军之力,但如果说最强的还是空木剑圣,库休拉才是真正的剑术大师,他曾任帝国全军剑术教官,空木流剑术为帝国创造了数不尽的财富,同时他精通大陆各个派别剑术,曾在兽皮战争时,在万军之中,一剑割开狮族安昆的喉咙,又毫发无损的返回,直到他离开狮族大军,狮族安昆才重重倒地,而且他擅长双手剑术,右手长剑,左手短剑,一袭心脏,一袭喉咙,是真正的杀人之术,”西恩顿了顿,“只是如今已不是他的时代了。” “或许还有其他可能,”凌羽望着满地的尸体,“缺少了什么不是吗?” 西恩也抬起头,低声说,“露琪丝……” 遍地的银甲与血液中,既没有那头独角兽,也没有那位圣堂裁决所的副所长。 “西恩……西恩……” 虚弱的喊声从远处传来,西恩急忙回身朝巨龙旁跑去,已经苏醒的贝茵颤颤的朝他伸出手。 “我在,”西恩握住了贝茵的手,轻声说着,“已经没事了。” “好热……”贝茵躲进了西恩怀里,眼睛禁闭,明明嘴唇冻得发紫,口中却说着热。 凌羽一把将贝茵从西恩怀里拉出,贝茵肩膀上出现红色斑点,一直延伸到脊背,就像是流动的岩浆一般。 “该死!”西恩狠狠的锤了一下地,他看得出,也明白那是什么。 毁灭之炎魔神的烙印,感染魔化综合征的表现,虽然不是新型魔化综合征,但魔化综合征本就像是灵魂烙印,一生也无法摆脱。 第824章 枯叶之迷 西流行省,林城,总督府。 满园的梅花盛开,洁白如雪,即便是寒月,林城也只是有些微凉,炽月时远比周围剧烈,并不太适宜这种树木,本来城中街道栽种的是都是梧桐,但因为总督夫人对梅花的特别喜爱,总督下定全城栽种梅花,整座城在寒月时,仿佛大雪倾城。 凌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植物,他读的书不多,所能用来赞美这份美景的诗句也没有,望着涂满庭院的白花,他想了很久,觉得像极了总督小姐的头发。 “殿下!当心!”女仆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凌羽顺着声音望去,身着紫色长裙的少女正拎着裙摆,快步走过,高跟鞋踏过刚落的梅花,像是踩碎了一滴白色的露珠。 “西恩团长?”少女看清了站立在门前的男人,目光又随之左移,“凌羽先生?” “殿下,”西恩按住佩剑,单膝跪地,往日带有的淡淡笑容,此刻却连伪装也伪装不出来。 赛莉西娅放下裙摆,上前轻抚西恩肩膀,然后退了回去,低声问,“贝茵姐姐……” “情况还不清楚,刚送到总督夫人住所,”西恩说完这些沉默起来,不再言语。 “怎么回事?”赛莉西娅看着西恩,西恩依旧沉默,她又看向旁边的凌羽,“到底怎么回事?” “魔化综合征,”凌羽说,他觉得就像是戳破了一个盛满水的气球,等待着大雨倾盆。 出乎意料的是,赛莉西娅呆呆的立在原地,口中喃喃道,“怎么会……” 梅花被狂风吹起,凌羽透过赛莉西娅微扬的裙摆远望,石板仿佛在颤抖,花园被木门被一脚踢碎,一身整齐装扮的男人走进庭院,考究华贵的衣服似乎也束缚不住里面暴怒的野兽,眼眶近乎撕裂,血丝在其中拥现,额头与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杀气充斥身体。 “父亲,”赛莉西娅欠身行礼。 卡伊德将她轻轻推开,瞪着着那个有些消沉的青年,手掌仿佛崩石般挥出,西恩被重重扇倒在地,英俊地脸颊上出现深红的掌印。 “西恩!”卡伊德低吼着。 “对不起,大人,”西恩慢慢从地面站起,低着头道歉。 “你干什么吃的!”卡伊德伸手握住了西恩脖颈,“我把她交给我,你就这样保护她的!你就这样做……” 卡伊德声如雷鸣,他猛地甩出手,西恩被砸在台阶上,鲜血从嘴角流出。 “父亲……”赛莉西娅握住了卡伊德的手臂,急忙冲西恩摇头,让他先走。 西恩却依旧像个固执的孩童,从地上站起,低着头,沉默不语。 “西恩!你可真没让我失望啊!” 卡伊德怒吼,手臂一挥,庭院里的一处铁灯架飞起,刺穿了西恩手臂,将他钉在后方的石柱上,鲜血不断流下。 凌羽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解决,卡伊德轻而易举挣开了赛莉西娅的手,怒气冲冲的朝西恩走去。 一旁的房门忽然开了,紧接着一个有些烦躁的声音响起。 “够了!你还嫌事情不够乱是吧!” 卡伊德停住脚步,抬起手,刺穿西恩身体的铁架飞回到了原地,西恩也跌落在地上。 那道声音的主人走出了房门,凌羽不得不承认,贝茵那个第一名也许只是因为继承了这个女人一半的姿色,可气质却是云泥之别。 就仿佛一株寒风酷雪中绽放的雪莲,晶莹剔透的肌肤远比梅花白皙,雪白的长发盘成了复杂的发髻,余下的发丝依旧垂直脚踝,天蓝色长裙点缀着骨肉匀停的身体,仿佛被神精心雕刻的神像,碧色的双眸恰如皓月点亮夜空,唤醒了整个世界,梅花也自惭形秽般凋落。 “贝茵怎么样了?”卡伊德问。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去精灵森林吧。” “没有生病危险吧?”卡伊德有问了句。 “没有,”女人说,目光投向一旁的凌羽。 那一刻,凌羽感觉仿佛面前的道路都被冰雪覆盖,他说,“龙就在城外,随时可以。” “我再给贝茵多加一层结界,今晚出发,”女人说完重新退回房中。 “拜托了,小家伙,”卡伊德对凌羽说。 凌羽只是轻轻点头,卡伊德仿佛依旧不解气的似的,走上前拖住西恩朝庭院外走去。 “其实父亲大人的愤怒并不全是因为这件事,”赛莉西娅看着西恩狼狈的背影说。 “殿下是指西恩拒绝了那份婚约?”凌羽说。 赛莉西娅点点头,“西恩先生是个很固执的人,即便这种局面也不愿意妥协。” “什么局面?”凌羽不太能懂。 “西恩先生已经被革除了一切职务,而且他的家族似乎也被父皇所敌视,因为祝落小姐的事情,凯鲁特家族目前有涉嫌谋逆的嫌疑,”赛莉西娅说,“但我很确信西恩先生对帝国的忠诚,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想要打压凯鲁特家族,而帝国内能救他和他们家族的只有尤洛尔斯,但西恩先生就是如此固执,始终不愿牺牲爱情来换取荣誉和地位。” “不愿意妥协,说明他心里还住着一个人吧,”凌羽望着落满梅花的街道,“也只有如此了。” “似乎就是这样,听维拉德说西恩团长每个月都会给家乡寄一封信,但并不是寄到家里,”赛莉西娅说。 “殿下可以帮我查阅一下此次瘟疫发生的范围吗?”凌羽问,他不确定赛莉西娅知不知道这次魔化事件。 “听父亲大人提起过,好像是在西流河中游,从枯叶城开始的,”赛莉西娅略微思索下回答。 “枯叶城?”凌羽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那是座很古老的城市了,也是座死亡之城,”赛莉西娅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东西,“小时候,皇祖父曾不止一次叹息是枯叶城毁了帝国,毁了迪尔美特的万世基业,即便是在他临终前,也一再叮嘱父皇谨记枯叶城的悲剧。” “枯叶城……”凌羽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想要从中获得什么消息,他隐约觉得那里是一切的源头。 第825章 枯叶之城 林城的图书馆格外的小,远远比不上花都的图书馆,更比不上风岚,毕竟这是总督大人的私人建筑,图书馆是近年来才兴起的城市设施,书籍在古时是无价之宝,只有贵族会在府邸内设有藏书室,所以吟游诗人这些传播文化的职业才在大陆盛行,而后来帝国为了推行文化统一,也仿照希奥特,由各省总督、各城城主,出资修建图书馆,藏书则由境内人员提供,或捐赠、或编纂、或整理。 凌羽从记载风俗民情的书架上前走过,来到地籍司各区城志,城志记载本城基本信息与大小事务,可他来来回回寻找了三四遍,本就不多的城志却看不到枯叶城这三个字,他又找来了西流行省地图,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条溪,白落溪。白落溪注入西流河的地方有一个城市图例,他低头看去,上面模糊记载着几个涂改过的古字。 “这份地图很老了,”枯老的手按住了羊皮纸地图,“换张新的吧。” 凌羽抬起头,面前是个面容慈祥的老人,整洁的衣服一尘不染,银边金属眼镜下双浑浊又有神的眼睛。 老人说着已经将地图收起,放上一张新制的纸图,又低头微笑,转身朝一旁走去。 凌羽摊开了新地图,寻找到了白落溪的位置,视线随之上移,出乎意料的是白落溪与西流河交汇处没了城市的图例,而就在那汇点沿着西流河再向下,出现一个在那张地图并不存在的城市,他看清了城市的名字,新城。 “不好意思,先生,那张地图可以再让我看一下吗?”凌羽喊住即将转入柜台后的老人。 老人回头,抬了抬自己手中的古图,凌羽轻轻点头。 “这两张图其实没什么区别的,”老人又慢慢返回,“而且这张图都是用古语写的,你那张新图更容易看懂。” “白落溪与西流河交汇处,我记得那张地图上是有一座城的,”凌羽抬起手中的地图,“而这张图上城市朝下移了些。” 老人身子滞了下,低声说,“因为那座城市被毁了,就新建了一座城。” “被毁的城叫什么名字?”凌羽问。 “枯叶城,白落溪里都是落叶,汇入西流河时,清澈的河水也被弄的浑浊,所以就加枯叶城,”老人重新把地图展开。 凌羽也得以看清老图那已经模糊的名字,枯叶城。那个城市四周没有其他城,想必是个不小的城市,而他在帝国生活了很多年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城被毁掉过。 “怎么被毁了?” 老人扶了下眼镜,打量着凌羽,最后拉下一张椅子坐下,“暗裔之民也会加入教廷?” 凌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教廷裁决所的铠甲,笑着说,“只是教廷临时招募的佣兵。” “我不关心你的身份,在帝国最不应该怀疑的就是暗裔之民,”老人低声说。 “为什么?” “因为帝国的统治是你们在异域生活的关键,你们又不是西陆人,没有帝国庇护,南方四省那些老西陆人会迫不及待将你们赶回东陆老家,你也许没去过南部,帝国南部几乎看不到暗裔之民,他们也很讨厌暗裔之民,除了黑砂行省,帝国之所以进攻沙民并不是只是为了平定南疆,也是为了切断沙民与南方四省的联系,他们总是蠢蠢欲动,试图恢复西陆人的统治,”老人伸手摘掉了眼镜,“但在北方三省这种情况基本可以避免,这里多数都是外来者,一部分是希奥特人,一部分是当年军中的光裔之民,还有一些东陆移民,当然还有为数不少的暗裔之民。” 随着金边眼镜摘下,凌羽看到了一双棕黄色的眼睛,未白的头发也是暗黄色。 “我来自东海之滨,本身是来兰洛寻亲的,可后来发现这里挺好的,东陆与这里相比多了份沉重,少了点活力,”老人微笑着,又指了指地图,“枯叶城在帝国军中有一个称呼。” “什么称呼?” “折戟城。” “折戟?” “先帝是迪尔美特皇族为数不多的明主,也许比不上历史上那些雄才伟略的君主,却可算是帝国的一代英雄,先帝继位五十载,帝国在他的治内快速发展,才有了如今的国力。先帝二十岁亲政,前期致力于缓和帝国内部各派矛盾,那十年国内经济一片繁荣,但以兽皮战争为契机,帝国百万铁骑与三位剑圣横扫兽族大军,帝国由此开始强盛并拓展帝国疆域,向南长驱沙民入海,建立黑砂行省,向东出兵天壁隧道,将东陆入口占据,向西收编沿海部落,帝国拥有了浩瀚海洋,而彼时希奥特依旧沉浸在兽皮战争胜利之中,帝国统一西陆指日可待。帝国大军驻扎西流河沿岸,随时准备进攻希奥特,可就在那时枯叶城中却发生了一场瘟疫,那恐怖的瘟疫瞬间击溃了帝国铁骑,枯叶城十五万驻军三天之间死伤半数以上,可原因依旧不明,调查团一批接一批进入枯叶城,可却再也没有出来过,帝国不得不取消攻击希奥特计划,在派出近二十队调查团之后,先帝为了防止瘟疫蔓延,下令毁灭枯叶城,禁咒发动,枯叶城瞬间变为了火海,”老人呆愣半晌,又喃喃说,“里面传出地狱怨灵般的哀嚎……” “可怕的瘟疫?” “鬼病,”老人说,“见过那场瘟疫的人都这么说。” “鬼病?” “染上瘟疫的人没有任何异样特征,但在触碰到阳光后,皮肤会瞬间老化,毛发脱落,就像是生命在快速流逝,即便再回到没有阳光的屋里,那种病症依旧不会停止,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患病的人在床上变为一具枯死的干尸,教廷与学者也束手无策,”时隔很久,老人依旧能感受到那种恐怖,“所有人都不敢在白天出现,害怕那种瘟疫在自己身上发作。” 凌羽从未听过这种病症,他明白对于这种事情,帝国一般都会封锁消息,而从老人的叙述中,他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未发作前同样不具备为何特征,而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以能发作,一旦发作,无法中止,这次异常魔化就仿佛是这个鬼病的升级版。 “经历了那次事情之后,帝国再也无力进攻希奥特,先帝的壮志也消磨殆尽,随后不久,元帅也请辞归隐了,明明可以统一西陆,甚至统一整个大陆的时代就此落幕,”老人低声说,“百年基业,付之一炬。” “您似乎很清楚那些事?”凌羽问。 “因为我当时就在军中,还是先锋团团长,不过不属于空木剑圣下属,隶属于总督大人旗下,也就没遇到那场瘟疫,只是在包围枯叶城时见到了患了鬼病的士兵。”老人叹息着。 “空木剑圣?”凌羽一愣,老人的意思是说发生瘟疫的军队是库休拉的部队。 “是啊,当时空木剑圣大人是全军总帅,也许就是因为那件事,剑圣大人不久后辞去了军中职务,已经很久都没他的消息了,”老人叹息着,似乎在感叹那个伟大的时代落幕。 “谢谢,”凌羽站起身,朝老人浅浅鞠躬,随后走出了图书馆,他望向西方,觉得大概抓住了所有问题的关键。 第826章 瘟疫之源 在总督府门口,凌羽遇到了西恩,西恩手臂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衣服上的灰尘也擦拭干净,只是脸上的伤痕又多了点,眼角还有些红肿。 “怎么在这里?”凌羽问了句。 “总督大人说总督府将不再欢迎我,西流河也是如此,”西恩微笑,“不过别担心,我比总督大人年轻,等大人百年之后,我依旧会回来看看这里。” “那也许要等好久了,”凌羽说。 “老弟,我恐怕要回一趟帝都了,”西恩抬手揉了揉头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需要禀告陛下了。” “会不会有危险?”凌羽看着西恩眼睛问。 西恩笑容渐渐消失,无奈的耸肩,“能怎么办呢?露琪丝失踪,贝茵昏迷不醒,我就成了调查团的负责人,再大的惩罚也只有我能承担。” “妥协一下呢?”凌羽问,“总督大人应该能保下你。” “老弟,你需要明白一件事,”西恩凝望着远方的街道,行人也寥若星辰,“我效忠帝国,从不是因为荣誉和权位,当然也不会为了荣誉和权位牺牲最不该牺牲的东西。” “这样么……”凌羽说。 “我喜欢的人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很温柔……”西恩轻声说。 寒风吹起了西恩额前发丝,凌羽看到了那略微红肿的脸庞,眼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他清楚在帝都那种地方生活,会常常带着一张虚假的面具,时间长了,面具可以摘下,可面具下的肌肉却依旧会保持着原来的痕迹,而这次,他看得出,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枯叶城。”他说。 “什么?”西恩回头。 “这次魔化事件和很久之前的枯叶城瘟疫可能存在某种联系,”凌羽简单解释了一句,“但你恐怕要好好利用这个线索。” 西恩愣了一下。 “露琪丝是梅尔格林家族的人,在帝都时那个管家就是梅尔格林家的人,恐怕这个家族在帝都很有势力,而虽然我说的消息应该没问题,但我并不能排除这是帝国的一个秘密,而有些时候秘密就是秘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也许某些人也并不希望你说出这个秘密,我想保住你的生命应该足够了,”凌羽微笑道。 “为什么帮我?”西恩问。 “我喜欢的人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凌羽说。 “让我猜一下,”西恩捏着下巴说,“是那个吟游诗人吗?” 凌羽点头。 “那你还记得那本书吗?”西恩忽然想起了什么,“就那本名叫湛蓝史诗的书。” “记得……”凌羽说,他低头看着损坏的腕轮,那本书就在这里面,但他记得,书里都是空白,什么也没有。 “那个女孩曾给你在书里留了一句话,我不清楚你看到没看到,”西恩露出神秘的笑容,“很抱歉,我其实偷看过,但我想有些话,还是你自己去看更好点。” 一句话?凌羽抚摸着护腕,似乎触碰到了那份温暖。 “老弟,最后送你一句忠告,”西恩忽然又说。 凌羽抬起头,西恩面色凝重的说,“如果有可能就去找她吧,帝国这段时间并不安稳,也许这些都只是暴风雨的前夕。” “我明白了,”凌羽点点头。 西恩挥了挥手,按住佩剑转身走入冷清的街道里,黑色的皮甲因为失去了红色披风而显得更加简练,像是一个影子,融进了无尽黑暗中。 直到穿过了五条一模一样的街道,凌羽才觉得这座城真的是大的惊人,临近傍晚时,他才在一处广场旁找到了一家魔法百物屋,柜台后是个年轻的女孩,似乎正在侍弄着面前的花,也不瞥客人,只是低声说,“先看,挑好了再问价格。” 凌羽将腕轮按在柜台上推过去,“可以修理一下吗?” 女孩终于抬起头看了眼,随即又低了下去,“魔法石破了,修不好了,不过我就是空间法师,可以帮你把物品取出来,需要吗?一件一金币,大小同价。” 凌羽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一分钱,目光无意中又看到了胸口铠甲上的宝石,他伸手抠下,放在柜台上,“帮我把那本书取出来好吗?” “只有一本书?”女孩收起了面前的花盆,一手按住宝石,一手接过护腕,她纤细的手臂从护腕里穿过,随即拖出,一本泛古的书被拿出,放在了桌子上,“喏,就这样。” “谢谢,”凌羽接过书与护腕,转身离去。 他在广场前的木椅旁停住,缓身坐下,将护腕放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展开书。 第一页是那行熟悉的字: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 下一页是空白,再下一页还是空白,空白的纸张渐渐增多,直到剩下最后一页。 凌羽犹豫很久,最终轻轻掀开,后面却已经是封皮了,最后一张被人撕去了。 他望着树皮般枯沧的封面愣了很久,又回忆了很久之前的事,那次他与柯修跌落进西流河里,柯修曾撕了一页纸用来点燃火堆,他为此还和柯修大吵了一架,也许柯修无意中把带有那句话的纸,给丢入了火堆里。 美好的幻想和帝国的万世基业一样付之一炬,凌羽大概能明白先帝的悲伤了。 咕咕的叫声在一旁响起,凌羽抬头望着广场,白鸽在落着枯叶的地板上啄食,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个身影从对面走来,惊起鸽群。 可夜幕彻底笼罩了他,鸽群依旧悠闲的来回踱步,偶尔昂首注视着他,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他站起身,嘘一声,惊飞了遍地的白鸽。 …… 魔法百物屋的女孩踮起脚尖,伸出半个身子去看那个怪异的男人,看到他在街道尽头转弯才收回身体,手指轻轻划开空间,一堆物品如冰雹般落下,砸的桌子叮叮响。 她伸手拿起一个苹果,同时封住了空间,口里含糊不清的嘟囔,“搞这么……多苹果干嘛!魔法器都坏了,还不把东西取出来完,是准备留下埋坟墓里么?” 忽然,她目光集中在那堆苹果上,苹果开始迅速枯瘪,转眼之间,只剩下了一堆灰烬,而苹果下那颗男人从铠甲上抠下的银色宝石竟然变成了诡异的暗色。 已经咬进嘴里的苹果被颤抖的咽下,她不安的盯着那颗宝石,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她啊的一声叫了起来,随即又恶狠狠的盯着门口,没好气的说, “什么事!” “拿回朋友寄存在这里的东西,” 门外是个身穿灰色长袍的女人,袍子并不破旧,女人也毫无风尘仆仆的旅人样子,兜帽帽檐压的很低,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浓艳的红唇。 “我这里并不寄存东西,”女孩警惕地望着来人。 女人伸手套着黑纱手套的右手,捡起了桌子上的黑色宝石,嘴角露出微笑,“就是这个。” “这……”女孩急忙说。 “这是你的吗?”女人抬起头问。 “是我的!”女孩大声说,“不过我可以卖给你,一枚金币就可以!” “如果是你的,那你拿走好了,”女人手腕轻轻一摇,宝石被抛飞落在女孩衣服上。 女孩身体猛然一僵硬,下一刻,漆黑的雾气从宝石里弥漫出,瞬间包裹住了女孩,连哀嚎都没有,几秒之后,硝烟散尽,女孩变为了一具恐怖的干尸,宝石的光泽似乎更夺目了。 “本来计划挺好的,”屋外传来一个很是无奈的声音,“可谁想到在这里出了叉子。” 屋里的女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绕到柜台后,捡起了那颗宝石,“看起来黑白者让我们回兰洛是对的,就你这种水平,恐怕也难以完成他交代的事了。” “开什么玩笑,本身这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只可惜……”屋外的声音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时间不早了,我们可没有巨龙,赶路很慢的,而且还需要想的办法将这颗瘟疫之源送进去,”女人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屋外的人忽然说。 “芙蕾雅,”女人说。 “你就是他口中的那个阿雅?”屋外的人又问。 女人沉默片刻,“以前不是。” “以后呢?” “我不知道。” 第827章 天赋均衡 精灵森林里生长着参天的古树,在精灵语中被称作卡蔓,翻译成古语意为月之华。月华树树干粗壮,树枝多且长,彼此交错,繁茂的树叶汇聚成遮天的华冠,白天时,树叶如撑开的雨伞,享受太阳的滋润,夜晚又收拢,月光如水泻在古树上。 今夜也是如此。 巡逻的精灵聚在一起走入树屋旁的水池前,脱去厚重的皮甲,也褪去轻薄的纱衣,飞身跃入水池中,平静的水面泛起涟漪,波光粼粼,延伸至角落。 一个身影孤独的站在原地,又默默退到旁边,背后羽翼展开,飞上了一株月华树,坐在树枝上,注视着水中女孩们的嬉闹,她穿着整齐的皮甲,连手指也被蚕丝手套包裹,她褪掉手套,如白葱般细嫩的手指却有着一块从腕部延伸出的红色疤痕,可憎的疤痕似乎永远也摆脱不掉。 “害怕她们嘲笑你么?” 苍老的声音她身旁响起,她转过头,一双与年龄不符的深邃双眸正凝望着她。 “五长老,”女精灵说。 “我以前骄傲的舞诺哪去了?”五长老问,声音并不是在训斥。 “我……”舞诺低下了头。 “你还年轻,漫长的时光才刚刚开始,这么悲伤怎么能行呢,”五长老盘腿坐在舞诺身旁,“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走来的,明白年轻时对美的追求,可漫长的时光走来,能留下的其实只有逝去的记忆。” 舞诺下落的目光移到了水池中的女孩身上,月光洒在纯洁的肌肤,水珠似乎也染上了月色,偷偷地从女孩润滑的胴体上溜走,她眼中写满了羡慕,视线又上移,望着树枝间的银月。 “奶奶,让我成为风神大人的仆人吧。” “你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时,我就询问过你,”五长老抚摸着语诺墨绿色的长发,“真的想好了吗?一旦决心成为神仆学徒,你这漫长的一生都只会孤独的度过了。” “已经想好了,”舞诺点了点头。 “胡说,身体不洁的人是无法沟通风神的,”五长老说。 “可,我确实还是……”舞诺把到嘴边的“处子”两字吞进了腹里,平日里严肃的长老奶奶如今正开心的笑着。 “我只是说,你该沐浴月光了,”五长老轻轻一推,舞诺就像是一片树叶般跌落下去,衣物在空中被风扯开,赤裸着身子落入水中,溅起了一层层水花。 舞诺潜在水底,不敢浮出水面,可视线搜寻了一圈,也不见同伴的身影,她们似乎都已经回去了,她慢慢摆动双腿,浮出水面,可月光下从背后延伸至手背的红色伤疤也暴露在风中。 “洗完去一趟圣树,有客人来了,也许有办法清除你身上的印记。”五长老落在水池边,放下了一身月华叶编制的长裙。 “客人?”舞诺愣了一秒,圣树是灵族圣地,女王居所,她不清楚究竟是怎样的客人,能有如此待遇。 …… “原来真的有精灵?” 身着叶裙的女精灵在远处的古树上飞来飞去,裙摆像是随风摇曳的纱幔,精灵崇尚自然,虽然与人类的交往逐渐密切,也会使用人类的物料与布匹,但夜晚时精灵都会换上树叶编制的长裙,大小不一的叶子用结实的蛛丝编制,就像是点缀了绿叶地纱裙,优美而优雅,只是偶尔会露出****,但没有精灵会偷看。 凌羽这样想,可他是个人,应该不在此列中。他想起了初见精灵时的激动,毕竟在以往老琉克仅仅因为见过一次月夜升空的精灵而吹嘘了很久,想来,琉克看到此刻的场景大概会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老琉克是个老色鬼。 “听荒老头说你去查阅了枯叶城的事,”与他并座的卡伊德忽然说。 “是,”凌羽点点头,“大人知道此次西流河区域的魔化事件吗?” “你觉得两者有关系?”卡伊德问。 “有。” “你真的觉得有?”卡伊德又问。 凌羽一愣,转头看向卡伊德,卡伊德却始终望着前方,圣树旁有些无数的小水池,被一颗颗古树分割,月光倒映着树影,也倒映着树上窃窃私语的精灵情侣。 “很严重吗?”他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你知道了?”卡伊德同样奇怪的问。 “和帝国有关?” “你的问题已经有答案了,帝国是个庞然巨物,虽然经历百年,皇室依旧牢牢掌握着这个国家,那次事件如果不是神罚,只能说是意外,”卡伊德说,“别追查了,这是警告。” 凌羽沉默了一会儿,问,“库休拉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和他接触不长,但应该多少有些了解,那个人是个始终未曾变过的人,”卡伊德说,“他并不是天才,也许这么说很多人会觉得假,但我很清楚,他确实不是一个天才,而是一个勤者。” “勤者?” “帝国三剑圣你都知道了,每次想起他,我都觉得惭愧,我其实很慵懒,能有如此成就,只是从小对金属有些异于常人的感应力,八岁时对金属已经具有操控能力,如今我可以同时操控上千把剑,而这些恐怕是库休拉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的。毒小子则是元素体,甚至可以说是个魔法天才,精通各系魔法,又是剑术大师,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库休拉和我们只能算得上平庸,他剑术天赋很低,甚至都不是元素体,可他却是帝国三剑圣之首。”卡伊德说。“依靠什么?依靠勤奋。” “勤奋?” “他平生最看不惯懒惰者,常说天赋均衡,你缺少一方面天赋,另一方面必然优秀,而如果你所有都不优秀,你必然有一个坚强的灵魂,我曾与他跟随帝国剑术教官学习,他会在每天天不亮时穿着重甲奔跑,哪怕暴雨大雪也不停歇,其他人有空时总是喜欢和女人打交道,而他总是在锻炼身体与剑术,我们的老师曾说如果我的天赋给他,他或许会成为大陆最强之人,当时我说,库休拉恐怕无法拥有我的天赋,可我却可以拥有他的勤奋,老师却摇头,说不可能的。”卡伊德笑了笑,“后来我才明白,勤奋也是一种天赋,并非人人都有。” 凌羽又回忆起了库休拉的事情,回忆起了每天围着初雪城跑的日子,库休拉总是选择和他一起跑,似乎在证明,没什么做不到的。 “军中很多人都说他是天才,剑术那么高强,可他们只是一群懒惰者,往往会注视山顶的人,却从不关心那些人是如何爬上去的。”卡伊德说,“库休拉很讨厌这样的人。” 第828章 精灵森林 “让人敬佩,”凌羽说。 “你身体太差了,有机会去帝国南疆锻炼一下吧,在与沙民的战场上,你会快速成长,”卡伊德说。 凌羽点头,他确实感受到了乏力。 “真漫长啊……”卡伊德又感叹。 凌羽不知他在感叹什么,或许是身后圣树里的仪式时间,或者是这些树木之灵的生命。 “大人是如何看待您与夫人的年龄问题?” 这似乎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卡伊德一时语塞,放浪不羁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我其实挺希望她能回兽族去。” “嗯?”凌羽一愣。 “灵族的生命与本体的生命有关,精灵森林的灵族本体都是这些上千年的古树,而她的本体是雪域的冰灵花,冰灵花的生命并不漫长,却也有三百年之久,对她而言,五十岁才不过六分之一的时光,而五十年却是我的大半生,很快我就会死去,所以我希望她能回雪域去,这里并不适合她,而且我怕……” 凌羽觉得诧异,他没想到堂堂西流行省总督,帝国铁之剑圣竟然也有害怕的东西,而且害怕到说都不敢说。 “怕什么?” “我怕我离不开她,更怕她离不开我,我害怕我死后,她会自杀,”卡伊德声音变得沉重,“我知道她会,我确信她会。” “还记得刚带她回兰洛时,她还每天叫喊着要杀了我,她从小接受上一代圣女教化,认可自己兽族圣女的身份,认为我们人族是她们的敌人,随时都想着杀死我,可她根本做不到,后来就想着自杀,我带走了她身边所有的利器,绑住了她的双腿双脚,又封住了她的喉咙,她就像是一个奴隶,而我就像个买奴隶的恶心奴隶主。她其实确实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样想的,加之当时年轻,觉得陛下将她赐给我,她就是我的。新婚夜里又喝了酒,反正那一晚很糟糕,她指甲都抓破了我的后背,指甲盖还断了进去,如今都还在里面,”卡伊德窘迫的挠了挠头,“后来有一次她偷跑了出去,可站在林城的大街上,又像个无助的小猫一样,有些混混想要非礼她,最后被我救下,很俗套的剧情,可现实就是如此。从那之后,她就很少吵嚷着要离开,我就陪着她去各处玩,一年逛遍了整个兰洛,又告诉她,她其实不是兽族,再后来有了贝茵和维拉德,她便从没再提过回兽族,甚至这两年,我每次都故意提起回兽族,她都没有反应,我明白了,可我却又觉得害怕,害怕她会在以后的时光里无所适从。” “后悔吗?”凌羽问。 “后悔……”卡伊德顿了顿,“后悔我没有生为灵族。” “但是如果生为灵族……也许就不会遇到她了。” “可已经遇到了,”卡伊德说。 微风在湖面掠过,泛起了阵阵涟漪,空气中弥漫着树叶的香气,树枝上的情侣在拥吻告别,月光也在静悄悄的溜走。 “是啊,已经遇到了,”凌羽低声说。 滴滴答答的脚步声从湖中的小道上响起,少女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臂,在小心翼翼的行进着,泛着荧光的藤蔓从树枝上垂下,她在其中穿梭,淡绿色的长发分开一束挽在脑后,湿漉漉的露水从发梢滴落,尖尖的耳朵上也有露珠,在月光下如珍珠般璀璨,月华树叶编制的叶裙包裹着曼妙的身躯,裙摆只到膝盖,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赤着脚踩着松软青苔,绝美的脸上却是冰霜般冷酷,却在撞上人的目光的一瞬,冰山碎裂,只剩下一个无措的少女。 凌羽大概能猜到让这位高傲的女精灵队长无措的原因,是那接近半身的红色疤痕。 “总督先生这次不准备去水里泡一下了?”五长老在卡伊德背后出现,“上次您不是泡的挺开心的吗?” 卡伊德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似乎不太合适。” “跟我进来。”五长老冷声道,随后转身走进木屋。卡伊德急忙起身跟了上去,走到门口时,五长老又开口, “人族朋友,希望你能帮到我的孩子。” 凌羽也起身,看了眼停在远处的舞弥,轻轻点点头,他大概能猜到需要他做什么。 “还记得我吗?”他对远处的舞诺说。 舞诺又继续迈来脚步,在他身边坐下,坐在了他的左侧,故意将带有魔化的身体留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记得,你们走之后,森林和外界的联系就少了很多,而且我还记得你们团长,”舞诺说,声音平静柔和。 凌羽想了西恩喊舞诺美女的一幕,也记得山岩讲舞诺曾经打断了一个喊她美女的贵族的腿,如今那个骄傲的少女已经消失了。 “听一个朋友说,是你帮她取得了那个古树树枝,她才能完成老师交给她的任务,”凌羽说,他没有提起艾妮娜的名字,而且他清楚的知道,舞诺帮艾妮娜完成任务,是看在库休拉的面子上。 “其实古树树枝遍地都是,”舞诺指了指远处的湖泊,清澈的湖水里似乎能看到沉底的树枝。 “你变了很多,”凌羽说,“是因为魔炎吗?” “你觉得呢?除了它还能有什么?”舞诺冷声问,这一刻,恨意似乎又将她变为那个冰冷的女精灵队长。 凌羽也想不出理由劝解,对于崇尚美与自然的精灵来说,这块伤疤会让他们痛不欲生。 “也许帮不到你了,”他说,“我身上的魔炎清除了,可伤疤却一直都在。” “本身也没抱什么希望,”舞诺小声说。 凌羽沉默,舞诺也沉默了,可四周依旧热闹,情侣的窃窃私语声,水滴落下声,夜虫低鸣声,风吹树叶声,少女手指在树枝上跳动的声音,仿佛一曲浩大的交响乐。 直到交响乐插入了一声凄惨的嚎叫,舞诺嚯然起身,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入口!” “怎么回事?”凌羽急忙问。 舞诺却来不及回复他,手臂一抬,背后浮出薄薄的羽翼,随即飞上树枝。 凌羽想说你走光了,又觉得不太合适说出来,但始终不安的心似乎安定了些,这个高傲的女精灵队长似乎并没有丧失斗志。 第829章 黑龙掠过 驼龙在森林中乱窜,大大的脑袋在仰天长啸,后方的佣兵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个发狂的野兽。驼龙作为人类千年来的运输工具也并非未有发狂的情况,偶尔不听话时,喂几颗红树果就行了,可这次,那头年老的驼龙像是被揪住了灵魂似的,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随队的马车里探出一颗肥嘟嘟的脑袋,是这个商队的老板,老板涨红着脸吼: “去拦住那个畜生啊!我可是花了钱的,小心你们的佣金!” 佣兵互看了一眼,几个佣兵催着笨笨龙朝前追去,领头模样的男人靠近了马车。 “米修团长,干什么?”老板谨慎地盯着靠近的佣兵。 “大人,这驼龙可打不得,”米修勒停了笨笨龙,“驼龙年轻时是按军中标准训练的,虽然不上战场,却也怕伤,受一点伤,估计寿命会减很多年。” “少就少了!”老板怒声道,“赶紧去给我抓回来!跑丢了有你们好受的!” “大人,可……”米修又说。 “有事?!”商队老板面色一变,马车旁的仆人立刻移动了起来,恶狠狠盯着米修。 米修看了眼靠近的仆人,他干这一行多年了,明白商队通常都不相信佣兵,一般会带着商会的人。 “没事,”他催着笨笨龙去到了一旁,佣兵队伍里同样有一个马车,只是有些破旧,他靠近马车小声说。 “是个楞货。” 这是佣兵行话,是说雇佣他们的商人是个不懂规矩的家伙,在成片无人的树林里,驼龙跑不远的,也不用担心什么,跟紧点,等驼龙没力气了就好了,贸然抓捕只会让驼龙受伤。 “样子还是要做的,派几个兄弟去看着。”马车里的人说。 “我明白,”米修说,末了又问了句,“不过团长,你都多久没跑过了,这次怎么突然想起跟着一起了?小夕放心。” “缺钱,”马车里的人毫不犹豫的说,又说,“而且这次活儿不太稳,团里的情况我清楚,你接这活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总有不好的感觉。” “确实啊,也只有缺钱的主,才会在芽月节前还忙来忙去,精灵森林最近检查很严,跑一趟也没多少油水,这次可是个大买卖,”米修说,“要不是城里其他人都歇了,恐怕还轮不到我们,可我这人不信什么好运,总觉得有点怪。” 马车里的人沉默一会儿说,“你看马车旁的那几人,” 米修抬起头去看。 “前面的人视线在后,后面的人视线在前,衣服宽大,下面应该藏着武器,右手始终碰着衣服,随时准备攻击,应该都是刺杀的好手,不过那个老板倒是个熟面孔,以前见过几次,我记得他早就发大财了,不会亲自跟队这种活,可这次……” “也许和我们一样,缺钱呗,商人钱财来的快,去的也快,”米修笑了声。 “缺钱?那你看过没驼龙上的货物,”马车里的人说。 “有点怪,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精灵也学聪明了,懂得什么东西贵了,”米修疑惑的说,“这么看来倒真是,他们这趟可赚不了多少钱。” “而且装货物的箱子规格让我想起很早的一件事,你还记得吧?” 米修一惊,“你是说这群人是干卖苗子的?” 卖苗子是奴隶贩子的别称,诺伊修斯宣布禁止奴隶贸易,人类奴隶虽然少了很多,异族奴隶却从未见少,兽皮战争就是因此而生,抓精灵去卖曾有一段时间很猖獗,可后来商会自己举报了许多贩卖精灵的人,原因是抓捕精灵导致他们失去了精灵森林这大片市场,而最近几年这种生意似乎又死灰复燃了。 “那我们……”米修犹豫了,虽然是贩卖异族,但帝国律例依旧禁止。 “照常进行,”马车里的人低声说,“以弟兄们生命为先,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抓精灵,就让兄弟们撤退。” “我明白了,”米修应了声,退到一旁吩咐了一下弟兄们。 驼龙停在了一颗红果树前,佣兵在远处围拢住,慢慢靠近,有人在驼龙前面不停投着红树果,驼龙浮在地上不断喘息着。 一名佣兵举着火把靠近驼龙跳下,可刚走了一步,又急忙回身,用火把打出了几个信号。 那是铁狼佣兵团的暗语,米修认得,是有意外情况的意思。米修催着笨笨龙过去,借着同伴的火光,他看到了怪异的一幕,驼龙腹部在滴血,驼龙虽然比不上一些亚龙种皮糙肉厚,却也是无惧荆棘,被灌木丛碎石划破腹部实现不应该出现。米修跳下接过火把,趴了下去,血液已经滴湿泥土,腥味弥漫空气中。 “真晦气!全是血,估计遇到锋石棱了,”米修站起身大声说着,递回火把,跳上笨笨龙,“都先停下歇歇吧!” 气氛躁动的商队又安静下来,就地停下,佣兵们抓起水壶大口喝着。 米修不动声色的靠近自家的马车,压低声音说,“团长,事情不对。” “怎么了?” “驼龙腹部有把匕首,应该人有人刺入的,”米修说。 “匕首?”马车里的人将帘子扯开一条缝,朝外看去,那头驼龙瘫倒在树边,不停喘息着,呼吸沉重的似乎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只是驼龙转过头,黑夜中是一双猩红的眼睛。 “让弟兄们撤!” “什么?”米修没听明白。 “旁弟兄们撤!”马车里的人对着他大吼,月光照亮了那双近乎扭曲的脸。 “好,”米修不再多问,催着笨笨龙朝驼龙身边的同伴跑去,可忽然,寂静的空气中似乎传出一个笑声。米修看到了恐怖的一幕,已经倒地的驼龙竟然重新站起,绑绳断裂,背上的货物正在一点点滑落,同时滑落的还有鲜红的血肉,巨大的驼龙开始站起,后肢变大,支撑起身体,血肉与皮肤在骨架上腐烂,骷髅驼龙的双眼间闪过红光,猛的朝前跃起,一爪拍碎了附近的佣兵,双眼如火焰般燃烧。 “这……”米修愣在了原地。 骷髅驼龙拖动着巨大的骨尾朝部队中扫去,合抱之木被硬生生扫断,米修只能感受到腐肉的气息在快速靠近,下一秒,他抬起双腿,躲过了一劫,跨下的笨笨龙被坚硬的古尾击碎,他随之落地,可他顾不上惊慌,急忙站起朝后看,骨尾已经来到马车前,末端的骨尾略微扬起,就快要抵达那辆马车。 突然之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剧烈的撞击声随后响起,马车被击倒,却依旧安然无恙,骨尾随之停下,一杆长枪横亘在了骨尾和马车间,前方的地面划出一条深勾。 如黑夜般的巨龙一跃而下,扑倒了骷髅驼龙,利齿将骨骼一根根咬碎,咔咔声在空气中响起,骷髅驼龙的头颅无力的跌落,整个身体也倒在了地上,巨龙昂首嘶吼,林中飞鸟惊起。 第830章 黎明使者 “是你?”米修看清了那个骨尾前的人影。 凌羽朝他点点头,抽出长枪走到侧翻的马车旁,将马车里的人拖出,山岩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坐在地上从马车里摸出拐杖,拄着站起身。 “怎么会在这?”凌羽问。 “团里出了点困难,只能接这种活了,”山岩低声说,“本来只是来精灵森林进行贸易,没想到出问题了。” “难道不清楚精灵森林已经封闭了吗?” 冰冷声音从树木上响起,山岩抬起头,一时间却看呆了。 舞诺来的匆忙,依旧穿着那身树叶编制的月华裙,月光下肌肤如脂般白嫩,裙摆被风吹起,修长的双腿像是一双手指捏着人的心。 “她真漂亮,”山岩就像那次初见时一样说。 “我们只是来交易下货物,不进森林里面,”米修大声说,“如果你们不放心,这里就可以!” 舞诺瞥了眼散落满地的货物,从树上飞下,抽起了一具尸体上的佩剑,“禁止再前进一步,等消息。” “明白,美……”米特停住了,脸上闪过一丝异常,他看到这个女精灵那近乎半身伤疤,微弱的光芒下,像是从身上流淌的岩浆。 舞诺一声不吭,转身朝黑龙旁走去,巨龙瞪着龙目凝视着她,龙翼振动,飞入了高空。 “这是怎么回事?”她盯着骷髅驼龙的遗骸问。 凌羽从山岩面前走过,一步步逼近那具遗骸。 “暗红色的瞳孔,从始至终都是魔物的特征。” “魔物?”舞诺身体一震,握住佩剑的手在低低颤抖,她讨厌魔物,讨厌那罪恶的力量。 “呦呦呦,我的骑士,你看起来都快成了魔物行家了。” 略带戏谑的女声在一旁响起,众人纷纷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四周却依旧安静。凌羽停住脚步,转身狠狠投出长枪,长枪呼啸着刺入那具华丽的马车里,下一刻,马车崩碎,马被击倒在地,商队老板抱着头蜷缩在木屑中,马车残骸里站着一个女人,暗红色的长发漫卷飞舞,黑袍也随风摆动。 “魔神之子……”山岩双目瞪大。 “错了,”女人轻声笑着,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如骨的白色无相面具,“是黎明使者。” “芙蕾雅……”凌羽低声说。 “当然是我,”芙蕾雅手指一点,血液如群蛇般涌出,长枪被一点点吞噬,“要不然还会有谁?” “黑白者也来了?”凌羽问。 “他不需要来,有我就足够了,其实本身我也不必来的,”芙蕾雅伸手摘掉了面具,那张满是笑意面容露出,“只是露琪丝出了点意外。” “那是你做的?露琪丝也是你们的人?”凌羽低声说。 “虽然我不介意承担恶名,却也不喜欢莫名的指责,”芙蕾雅笑着说,“人就是库休拉杀死的。” “库休拉?” “露琪丝倒确实是我们的人,本身库休拉是想要劫持那个半灵族女孩,可惜,他没想到,露琪丝是我们的人,他更没想到,我也在那里,”芙蕾雅说。 “贝茵的魔化综合征是你弄的?” “语气这么凶干嘛,我是救了她,说不定库休拉想要杀死她呢?”芙蕾雅眼中满是笑意。“不过不得不说,库休拉和上次比起来,又弱了不少。” “露琪丝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鬼知道黑白者都挑了什么样的废物,不过他似乎很喜欢那种不成熟的小女孩,”芙蕾雅眼珠一转,“别想了,你太弱了,就算黑白者出现在你面前,你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凌羽沉默不语。 芙蕾雅手指萦绕一点转动,血液逐渐凝聚成血球,“好久不见了,诸位,魔神赐予你们的能力还满意吗?” 舞诺浑身一震,身上的疤痕仿佛灼烧一般痛苦,她低头看去,那本该暗淡的肌肤,竟然泛起光芒来,凝固的伤疤流动起来。 “是你!”山岩死死盯着芙蕾雅。 “当然,两年前就是我在这里召唤了毁灭之炎魔神!”芙蕾雅微笑,“看起来你完全不懂使用魔炎的力量,你这么愤怒,是因为魔炎毁了你的腿吗?就赐你一只好了。” 血球飞离出一丝,猛的注入山岩体内,那空荡荡的裤腿,被逐渐充实,残肢长出一截如岩浆般凝固的义肢。 “别感谢魔神,要感谢我,”芙蕾雅淡淡的说。 凌厉的剑气从一旁袭来,芙蕾雅身影陡然雾化,血雾包裹住了来人,又在瞬间聚合,一柄血刺击穿了舞诺握着长剑的手臂。 芙蕾雅抓住舞诺的喉咙,目光仿佛燃起了火焰,“怎么?难道不满意吗!” “……死!”舞诺艰难的说着。 “好啊!”芙蕾雅冷笑着,手中凝聚出一团血球,狠狠拍出。 血球并没有击中舞诺的身体,而是被一拳击碎,血液与拳头上的链甲同时崩飞,凌羽手臂无比的垂下,血液仿佛毒药般腐蚀着他那没有铠甲的皮肤。 “我说过了!你太弱了!”芙蕾雅侧头瞥了眼凌羽,背后猛然伸出无数根血之触手,将凌羽胸膛穿透,猛的抽出,血液喷洒如雨雾。 凌羽栽倒在地上,全身仿佛被剥皮一般痛苦,他抬起头看着芙蕾雅,想要站起,却连动动嘴唇都无比困难。 天空却在此刻响起龙吼。 黑色巨龙从天空掠下,芙蕾雅手臂轻轻一甩,无数地血流仿佛火山般葱地面喷发,击穿了巨龙的双翼,又如牢笼般束缚住巨龙,血之尖刺接着如雨般落下,巨龙身体瞬间出现无数血窟窿。 “难道你忘记了?我可是魔神之子的大主教,又或者说,”芙蕾雅盯着凌羽,“你用魔神的力量用习惯了?猛一失去,却发现什么都不是了,还需要吗?我可以再赐予你,比魔炎更强大的力量,只要你心甘情愿臣服于我。” 虚空中漂浮着一瓶暗红色的药剂,在月光下格外耀眼。 “血河之水还记得吧?这是血河之水的新品,我将其称作冥河之水,里面可掺杂着不止魔炎,还有三颗魔曜石的粉末,只需要喝下它,你将重新拥有魔神的力量,”芙蕾雅像魔女般在凌羽耳边低语。 凌羽视线盯着沾满泥土的手指,那颗银色戒指同样沾满尘土。 “美……尔……” 他呼唤着美尔丝的名字。 “已经没有神会帮你了,”芙蕾雅抬起手,将冥河之水推到凌羽面前,“臣服于我吧,我将赐予你新生。” 第831章 魔化抑制 风中夹杂着呼啸的低鸣声,宛如肃杀的歌声,遍地的腐叶被随地带起,漆黑的箭矢像是一只夜鸟击碎了冥河之水的瓶子,血液般的液体爆裂在地上。 翘长的睫毛律动着,脸上又不觉露出一丝笑容,芙蕾雅直起身子,抬手舔舐掉了手指上的冥河之水,眸子瞥着远处侧翻马车旁站着着男人,男人正举着短弩。 “刚能站起来就迫不及待打搅我的好事,恩将仇报这种事我原以为只有我才能做出来呢。” 山岩丢掉了短弩,抬起血红岩浆铸造的腿,踏碎了马车车架,随手抽起车轴,车轴一段带着半块碎裂的车轮。 “拿走了……再还回来,就想让我感恩戴德吗?”山岩低声问。 “那现在呢?”芙蕾雅问,“我还回去了,你还想杀了我?或者这样才能平息你的愤怒?” “愤怒一文不值,”山岩拖着车轴一步步走去,“只是我不希望你再为难我的朋友?” “你朋友?” 芙蕾雅一愣,随即手中凝出一柄血刺,手臂一挥,暗刺入东陆舞女的长袖飞出,击穿了舞诺的一条手臂。 “是她?” 山岩依旧在走着,手指仿佛快要嵌入车轴里,他目光如未离开过那株月华树般的女孩,脸颊上仿佛亮着光。 “哦,果然,”芙蕾雅嫣然一笑,“越来越有趣了。” 又一条血之触手从芙蕾雅袖下伸出,仿佛毒蛇般吐着蛇信子舔着舞诺的脖颈。 “滚开!” 怒吼声与呼啸风声一同而至,芙蕾雅手臂猛的上斩,舞诺脖子旁的血蛇化为一柄利刃,整齐的切割开那手臂般粗的车轴,可人影依旧袭来,山岩另一只手握住那一截车轴,如两块巨石般覆压而来,血刺快速收缩,在芙蕾雅面前凝聚,车轴仿佛碰到高温的岩浆般被一点点吞噬,芙蕾雅露出笑容,可双腿猛的一痛,骨头都仿佛碎裂,她直接跪了下去。 山岩握紧拳头狠狠挥下,芙蕾雅身体忽然化为了一滩血雾。 “轻敌这种事终究无法避免,”芙蕾雅在远处浮现,“看起来你对这种新力量的运用还是一般,如果再给你几天,或许我的双腿已经断了,不过机会这种东西,不是想,就还会有,而且我知道,你不会拥有了。” 黑色泥土中猛然亮起猩红光芒,一瞬间原本漆黑的光芒夜空被血光照亮,洒落满地的血液一点点浮空,聚集成球,芙蕾雅手指在胸前萦绕,一个响指弹起,血球崩散如箭雨。 笨笨龙上的佣兵与马车侍卫被瞬间覆盖,下一刻,侍卫身体开始膨胀变形,血红色的双眼在黑夜中如街灯般一个接一个点亮。 “这是新的礼物,”芙蕾雅落在魔化者中间,“并非觉得你会输,但友善的帮助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山岩身体猛的一僵,头颅缓缓抬起,露出暗红色的瞳孔。 他握紧拳头冲出,魔化者也咆哮着冲出,血雾在迅速弥漫,撕咬声,叫喊声彼此起伏,山岩按住一只魔化者的头颅,手臂上血红色的纹路快速亮起,手指关节上长出骨刺,他狠狠挥出,骨骼碎裂声从下方响起,灰色脑浆崩散。他回身,一拳击穿了一只魔物的腹部,狠狠抛飞,击退了另一只魔物,又高高跃起,一脚踏出,岩浆般的双腿直接踩碎了那两只魔物的胸腔。 山岩浑身是血的站在魔物尸体中,双眼布满暗红色的火焰,骨刺刺破衣物,手臂上滴落着血液,仿佛他才是真正的魔物。 “人造魔物终究是人类造物,魔神造物才是真正的强大,”芙蕾雅飘落在地上,抓起了昏迷的舞诺,“只是似乎魔化的还不够彻底。” 她轻轻抬起手,身着叶裙的女孩被抛飞入空中,朝尸体中的山岩飞去,山岩仰起头朝天空怒吼,长满骨刺的手指朝女孩挥去,即将撕碎女孩纤细玲珑的躯体,可突然头颅猛的下压,一口咬在了那条手臂之上,山岩发狂似的大吼,牙齿从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 他不想杀死那个精灵,绝对不想。 他又想起了那次佣兵任务,击退了一波又一波山贼与野兽,浑身充满着恶心的气味,铠甲也仿佛泥沼般黏身,冷冽寒风中,商队缓步前进着,就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直到远方的古树上飞落那个明丽的身影, 她就高高站在树上,仿佛树上的青鸟。看见她,一路的疲惫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那也成了漫长旅途后唯一的慰藉。山岩常常会有些期待旅途的终点,期待见到那个美丽的精灵。 山岩知道自己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不会说一些女孩爱听的情话,只会在遇到旁人讨论起那个女孩时,像个傻子一样附和声:“她真漂亮”,然后偷偷注视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孩,就像个天使,天使应该不落凡尘,他常常这么想着。 魔化的男人跪倒在地上,血淋淋的手臂被塞进了泥土里,那个天使般的女孩终于落在他面前,可身体却纤柔的可怕。山岩的手臂仿佛控制不住抬起,想要一拳将其击碎,可脑袋却无比清晰,神语般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里。 “你还需要一些帮助,”芙蕾雅抬起手,一滴鲜血落在了山岩面前女孩的脸上。 仿佛饥饿许久的旅人看到美味佳肴,山岩双眼又一次被血液充斥,低吼着站起,长满骨刺的手掌挥出。 芙蕾雅默默注视着这一幕,她觉得自己应该露出满意的笑容,却一点也露不出。 她看到了,那个本该在睡梦中死去的女女精灵醒了过来,上方利爪上的血液滴落在她鼻尖上,仿佛晨曦的露珠滑落,秀美的眼眸一眨不眨,目光分不清是绝望,还是解脱的释然。 芙蕾雅想起了,那个她曾经的样子。 痛苦的哀嚎声在林中响起,山岩抱着缺失的手臂倒在地上,残肢落在一旁,男人稳稳落地,宽大的巨剑在背后漂浮。 “第一次觉得剑圣大人还挺英俊的……”芙蕾雅笑着说。 “魔神之子?”卡伊德冷眼望着芙蕾雅。 “我早就不是魔神之子的大主教了,剑圣大人在此,这里似乎也没有半点乐趣了,”芙蕾雅低声说,“那么再见了,剑圣大人,是真的再见,很快,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了。” 血影一闪,芙蕾雅消失在原地,躁动的空气也在此刻恢复平静,卡伊德望着四周,满地的尸体,重伤的笨笨龙发出哀鸣声。 第832章 瘟疫之源 “又是魔化……”卡伊德凝视着脚边颤抖的山岩,语气无比冰冷。巨剑从背后飞出,仿佛虚空中一只手握住,然后狠狠劈下。 “别杀他,”慵懒的女声在后面响起。 巨剑在山岩脖颈前停住,卡伊德回身,一个身影若隐若现的女子坐在侧翻的马车上,身体仿佛虚幻的烟雾,时而流动,时而静止。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女子指了指远处嘴唇翕动的男人,黑发已经被灰尘覆盖。 “阁下是?”卡伊德收回视线问。 “诸界的旅行者,美尔丝,”女子淡淡的说。 卡伊德低头看了眼哀痛中的山岩,“你应该明白魔化的后果,他身体里有魔神之子,如今魔化开启,恐怕很难中止。” “我只是负责传递他的话,”美尔丝飘至空中,“听不听和我无关。” “美尔丝……”远处倒地的男人仿佛垂暮的老人虚弱的呼唤着。 “真让人为难,”美尔丝露出无奈的神色,“那么总督大人能不能放过他?算我的请求。” “给我个的理由,”卡伊德说。 “想要你女儿活命,就别拒绝。” “你有办法?” “你不应该质疑神的力量。”美尔丝说。 …… 精灵森林的圣树是一株生长数万年的月华树,在罗希瓦尔大陆漫长的时光里,它就像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注视着沧海桑田的变化,天壁山脉的降临,西流河水从天界而来。 两根主枝之间坐落着精灵女王的巨木屋,往常静谧如林的屋内,此刻并不安静。 卡伊德在屋里来回踱步,一双手无所适从的搭在身上,即便是在某人的目光凝视下安定片刻,过不了多久就又动了起来,一众长老站在圣树下,穿着绘有古纹的长袍,神情严肃的低声祈祷。 精灵女王坐在藤蔓交织的王座上,银色长裙如水泻下,裙摆仿佛接天连海的云层,黛色长发盘着复杂的发髻,古木王冠上一朵瑰丽地红花在倾吐芬芳。 “神族的朋友,你有办法拯救他们吗?”精灵女王轻声问。 美尔丝在三个昏迷的人中间跳来跳去,更准确的说是一个男人,一个半灵,和一个精灵,她停在了山岩身前,一颗透明宝石落下,山岩身上的魔化迹象快速褪去,转眼变为了那个消瘦的男人。 “女王陛下应该明白他身上的魔神之种吧?” 精灵女王点头,“冰皇阁下已经采取了某些措施。” “我明白,”美尔丝微笑,“我只是想说他其实只是很正常的变化,魔炎存在体内,已经不能按正常人类看待了,而他的魔化并完全,褪去之后,就没事了,但魔神之种一日不除,随时都可能会发生魔化,到时就不只是杀死他那么简单了。” “她们呢?”精灵女王望着贝茵和舞诺。 “他呢?”美尔丝反问。 “你带来的那个人伤势不重,在圣池中浸泡一晚就可以痊愈,”精灵女王说。 “既然女王陛下这么有诚意,那我也应该表示一下,”美尔丝从虚空中拿出一颗黑色宝石,“这是暗月之辉,魔界之石,它可以储存最强横的暗元素,换句话说,来自暗神的力量。” “暗神?” “对,暗神,暗神的力量,魔界遍地都是这种力量,可却没有哪位魔族可以掌控,除了……魔神,”美尔丝低声说。 “你是魔神的使者?”精灵女王问。 “合作者,”美尔丝微笑,“我的合作者是暴怒之震魔神狂翼大人,这也是他送给我的礼物,魔神的烙印可以通过另一位魔神的烙印来吞噬。” “所以,这是……”总督夫人盯着那颗石头。 “暴怒之震魔神的使石,在魔界取得它就可以有机会成为王之级别的魔族,”美尔丝低声说,“类似于你们人族的徽章,这是魔界的身份证明。” “也就是说她会成为魔神的使者?”精灵女王问。 “不用担心,暴怒之震魔神大人并不渴望降临此界,也无心统御百族,而在魔神大人不在的空间里,她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换言之,初非暴怒之震魔神大人降临此界,她会很安全。但毁灭之炎魔神可不一样,毁灭之炎魔神无时无刻不希望恢复黑暗诸神往日的辉煌,一旦接触狂暴的暗元素,这个女孩体内的魔界气息会瞬间污染她的身体,魔化也将不可逆转,”美尔丝俯身抚摸着贝茵柔滑的面庞,“美丽的冰灵花,没人会甘心让她凋零吧?” “没有其他办法吗?”精灵女王问。 “你们别无选择。”美尔丝将暗月之时放在女孩胸口,“为了避免你们无法选择,我数三声数,没人出声就代表同意。” “三……” 总督夫人仿佛被针刺般身体一动,手已经伸出,可一双粗糙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卡伊德望着那颗石头,低声说。 “开始吧。” “总督大人难道不害怕我说谎,也许借助这位现世的魔王,魔神大人可以迎来转生。”美尔丝转头问。 “你是他的朋友,他是尤洛尔斯家的恩人,”卡伊德面色平静的说。 “这样么……”美尔丝手指轻轻一按,暗月之石融进贝茵体内,仿佛落叶击破湖面,贝茵皮肤上瞬间弥漫出狂暴的暗元素,逃离的暗元素还未散入空中,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聚合最后注入那颗黑色石头中,仿佛水珠般融入贝茵肌肤里,那如雪般洁白的肌肤闪过一丝丝游动的黑线。 禁闭的双眼睁开,冰蓝色的眼眸变为了诡异的黑色,像是漆黑的夜。 贝茵撑着身子坐起,看着面前的卡伊德,疑惑不解的问,“父亲,我为什么在这里?” “没事了,”卡伊德走过去给了贝茵一个深深的拥抱,“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是没事了,可你们有事了,”美尔丝轻笑着说,“难道不该想想办法?” “什么意思?”五长老问。 美尔丝走到依旧昏迷的女精灵前,伸手将她翻了个身,叶裙被气流撕破,露出布满红色疤痕的背部,但就在脊椎骨的位置,一颗漆黑宝石正散发着黑色气息,四周的皮肤仿佛干枯的河床,血液正源源不断的汇入那里,又继而退出,只是鲜红的血液再次离开时,弥漫着黑色气息。 “这是……”五长老大吃一惊。 “本体感染者,或者说是,”美尔丝顿了顿,“瘟疫之源。” 第833章 道德逼迫 “瘟疫之源?” “这是诸神的杰作,异类元素吞噬,强大吞噬弱小,这是永恒不变的法则,最初这是诸神战争时的武器。诸神降临此界,诸神即是元素,降临之域内不属于该神的元素,都会被神之气息湮灭,而百族亦无力承受,会产生不同类型的反应,即元素屈服与排斥,对人类而言,它有个更被人所知的名字,瘟疫,”美尔丝说。 “只是瘟疫分类有很多种,诸神也都拥有制造瘟疫的能力,毕竟瘟疫本身就是用一种元素吞噬其他元素,光神瘟疫会导致人们在夜晚失去光明,而水神瘟疫则会使人肉体膨胀,比起光明诸神的瘟疫,似乎黑暗诸神的瘟疫更让人恐惧,也就是你们记忆中的魔界气息,带有魔神烙印的暗元素。瘟疫与魔化综合征的区别在于,瘟疫是带有魔神烙印的暗元素在吞噬掉其他元素后,消失或者回归魔神,而魔化综合征则是将那些带有魔神烙印的元素保留在生灵体内。 “一般而言,这种行为并非完全可控的,什么样的元素回归,什么样的元素保留,连魔神也无法控制,但魔化综合征不会传染,瘟疫却会传染,原因也很简单,有一些元素既没有保留,也没有回归,而是留存在了空气中,一旦接触到新的生灵,吞噬又会在一瞬间开始,也即为通常意义上的传染。” “什么样的元素会保留?”精灵女王问。 “被破坏的魔神烙印,”美尔丝说。 “破坏的魔神烙印?” “倘若以一种特殊的手段对带有魔神烙印过的元素进行处理,也许会改变本身的魔神烙印,而改变魔神烙印后的元素不被原本生灵体内的魔神烙印元素所容,只能回归空气中,又因为烙印被破坏,而无法回归魔神,久而久之,就会变为一种变异的魔神烙印元素,而通常那种烙印都是具有极强针对性,譬如固定吞噬一种二级元素,”美尔丝俯身触碰着舞诺腐朽的皮肤,“而诸位应该清楚元素法则,什么产生生命?” “水与火?”一位精灵长老说。 “对,万事万物产生于一点,谓之原初,原初生以对立,生以统一,曰阴曰阳,曰动曰静,曰稳定,曰活泼,曰死,曰生,即是混沌,即是虚无。 以其特质分光、暗、水、火四源,又称第一元素,第一元素相互结合,彼此聚合成第二元素。 光火生雷,光水生风,暗水生冰,暗火生土,双光为光,双水为水,双火为火,双暗为暗。 水火生混沌,混沌为生命与湮灭。 光暗生虚无,虚无为时间与空间。 诸多第二元素构成宇宙一切事物,无始无终,无先无后。” 美尔丝轻声说,“毁灭之炎是黑暗诸神中火元素之神,而杀戮之血则是水元素之神,带有两者的烙印的元素被破坏,可能会诞生吞噬水与火的变异元素,也即吞噬生命的变异元素。” “那她……”五长老看着舞诺。 “那颗石头里充斥着大量的变异元素,那些元素如今还没被释放,但没人知道何时会释放,也许固定时间,也许一个声音,也许只是一滴水,一束光,变异的元素涌出石头,转眼间会吞噬她,而她也会变为一具瘟疫体,目前还不清楚这个瘟疫会不会传染,至于传染不传染的区别,只是看母体是否会排出那些变异元素,很显然会,”美尔丝指着精灵女王,“灵族体内流动元素太多太多,这将导致变异元素被推出体外,你们的生命也许只会受一些影响,却会带给其他种族以毁灭。” “也就是说,她不会死,但她周围的生命会消亡,而且是以吞噬生命力的方式?”卡伊德低声问。 “对,一点没错,”美尔丝点头。 木屋的窗户敞开着,微风携带着湖水的湿气弥漫进屋里。贝茵看着旁边的舞诺,舞诺已经苏醒,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地面,并不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反倒像是与父母怄气的女孩。 “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美尔丝低声说,“就是将她封印进其他空间里。” “你们想要杀死她?”贝茵震惊的看着美尔丝。 美尔丝露出淡淡的笑容,“不是我们,是他们。” 贝茵看着一旁的父母还有那群低着头的苍老精灵长老,众人皆是沉默,她明白沉默的意义,沉默就代表认同,或许于心不忍,却依旧选择了默许。 “孩子,她会做出选择的,”总督夫人抚摸着贝茵的秀发。 精灵女王的衣袖被轻轻吹起,皓眸注视着那个愈发瘦小的女孩,缓缓起身,裙摆如瀑布般降下,她从王座上走下,垂在腹前的双手轻抬,舞诺从地面上站立,青色的风元素凝成一条长裙,包裹住了那已经骨肉如柴的身躯。 “舞诺,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舞诺沉默不语。 “你们是在给她施压啊!”贝茵望着母亲的眼睛,又看着四周的精灵长老,“为什么要逼她?没人会甘心去死,可你们非要用道德去逼她,这样她肯定会选择去死,但这对她不公平啊!帝国律法……” “这不是帝国,”卡伊德说。 “父亲!”贝茵望着面容冰冷的卡伊德。 “女王陛下,这是灵族内部的事,我想我们不合适待在这里,”卡伊德对精灵女王说,然后转身走出了木屋。 贝茵眼睁睁看着木屋的门被母亲关上,就像是关闭了一个人的心,那个与父母怄气的女孩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地面。 “先带她去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就走,”卡伊德对身后说。 总督夫人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默默点头,拉着贝茵朝一旁的书屋走去。 卡伊德跳进了木屋前的水池里,伸手拎出了那个水底的人,带到了水中的一处高地上,随手丢在地上,靠着一截露出泥土的树根坐下,捏碎了一瓶酒的瓶口,望着天空的月色,仰头喝了一大口。 “还算清醒吧?” 凌羽点点头,他其实意识始终都还好,只是失去魔炎之后,身体变得脆弱不堪,圣树旁的水池中能够让他的伤口快速愈合。 卡伊德将喝剩的酒瓶扔来,“我看过那些教廷骑士的伤口,除了库休拉确实没人能做到了。” “是库休拉,”凌羽接过酒瓶,朝上挪了挪,将腿从水池中拖出,“芙蕾雅……就是那个魔神之子的大主教,她说库休拉杀死了那些人,不过目的似乎是露琪丝。” “露琪丝?” “她们都属于一个组织,名叫黎明,组织的首领是个叫黑白者的男人,在希奥特他曾引起了杀戮之血魔神降临事件,贝茵殿下是芙蕾雅打伤的,”凌羽喝了口酒。 第834章 若无黑夜 “就是她打伤的我女儿……”卡伊德侧头望着圣树旁的一只月华树,藤蔓围成的窗子前坐着一个雪白色长发的女人,正默默注视着这里。 “枯叶城究竟有什么秘密?”凌羽问。 “知道又如何?”卡伊德语气慵懒,“就你这副病恹恹的身躯,还准备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组织?一个帝国吗?” “我想知道,”凌羽说。 微风吹动着卡伊德头上的树叶,呼啦啦像是骤临的大雨。 “去南疆吧,”卡伊德沉默一会儿说,“你会获得所有你想要的。” “南疆有什么?” “南疆有秘密,”卡伊德挥手接来重剑,轻轻抚摸着征战多年的佩剑,“那个魔神之子的大主教……也就是你所谓的黎明,与帝国关系应该不浅。” “不浅?” “她在离开前在那个女精灵体内放入了一颗石头,你带来的那个神族说是瘟疫之源,”卡伊德抚摸着剑,“我不清楚什么是瘟疫之源,但很巧的是,那个瘟疫之源带来的病症和当年枯叶城中的鬼病瘟疫如出一辙。” “什么!”凌羽一惊。 卡伊德表情平静,“当年进入枯叶城的调查团其实有一个人活下来了,他说枯叶城里全是尸体,但却有一个活人,那个活人站在广场上,仿佛散布瘟疫的使者,肌肤却依旧白皙,只是眼中充满绝望,她身旁是穿着调查团衣服的干尸,那个幸存者所属调查团的团长觉得事情有些诡异,就让他先回去报告,其他人去接触那个女人,但调查团一人都未返回,他也在几日后死在了营地里,依旧是鬼病,就和现在那个女精灵一模一样。” “那……”凌羽惊恐的望着圣树,可随即他意识到了更关键的线索,瞪大眼睛看着卡伊德,“两次……也就是说……” “对,并不是偶然,”卡伊德点头,“枯叶城其实是帝国秘密研究所的所在地,西流河下就是帝国试验场,那场所谓的灾难,也不过是实验失败的后果。” “帝国的实验所?” “帝国出发点是好的,”卡伊德说,“帝国开国皇帝兰洛是秘术暗击士的集大成者,他麾下也有一只全部由暗击士组成的部队,那是帝国立国之本,但暗击士常常会失控,出现铠甲吞噬人体的情况,大陆职业联盟将其定为禁术,帝国虽然并未明令禁止,可铠甲蚀体确实实实在在发生的,而先帝渴望统一大陆,希望可以解决暗元素失控的情况,借助这份力量,重现帝国昔日荣光,由此开始在枯叶城进行暗元素实验。实验本身毫无进展,直到发现了魔神力量,魔神力量对暗元素的运用和暗击士类似,都是通过对元素施加烙印来掌控元素,魔神实验也由此开始。” 卡伊德顿了顿,“但人对更强力量的追求就如同西流河一般,永不停息,魔神力量很快被应用到了军中。从兽骑强化药物至军队补给药剂,实验达到哪种程度没人知晓,反正帝国依靠那些东西取得了一场又一场战争的胜利,直到那次瘟疫,失控的实验让先帝的宏图化为泡影,先帝不得不下令摧毁实验所,也许那场枯叶城的大火,真的彻底摧毁了实验所,也许没有。” “在黎明组织里有个人名叫诺维雅,”凌羽说,“她自称是暗击士,并且具有元素化铠的力量。” “现在看来就不奇怪了,有人获得了枯叶城的秘密,甚至于是帝国依旧保留着实验数据,”卡伊德说,“那个叫黑白者的人将瘟疫之源放到精灵森林里,还真是煞费苦心。” “什么意思?” “他使贝茵感染魔界气息,而贝茵是半灵族,肯定会来精灵森林求救,我们会在不知不觉中将瘟疫之源带进来,他们甚至本身不必出现,但似乎他们的计划出了点问题,芙蕾雅不得不亲自出手,以瘟疫之源来造成精灵森林混乱,”卡伊德说,“然后再达成他们的目的。” “来窃取风神之息,”凌羽猜到了,“他们的目的是风神之息……” “复活魔神么……”卡伊德自言自语般说。 “不,也许是为了攫取魔神的力量,”凌羽说。 “那他的目的呢?” “成为神。” “成为神?”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可惜他没有那种能力,所以他需要力量,而为了获得力量势必会有牺牲,他觉得为了最终目的,牺牲是值得的,”凌羽低声说。 “可他不应该伤害我的女儿,”卡伊德手指握紧剑柄,杀意席卷四周。 凌羽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望着湖面。 “歇好了,”卡伊德轻轻抚摸着佩剑,“就带贝茵她们走。” “怎么了?”凌羽问。 卡伊德缓缓站起身,望着远处,手中的重剑似乎在低鸣。 “来了。” 微风将湖面吹起一道道涟漪,涟漪传递到湖边,波光粼粼的水面倒映着水面上的五个影子。 参天古树旁站着五个人,漆黑如墨的长袍没有一点装饰,苍白如骨的面具也没有一点相貌,纯黑纯白,仿佛最原初的黑暗与光明。 “我说过了剑圣大人,我们很快就见面了,”芙蕾雅抬手摘掉了白色面具,轻声说。 “黎明……”卡伊德看着芙蕾雅旁边的黑袍人,“黎明可是很美好的,假如你们看过天壁山脉上的日出。” “东海之滨的日出或许更美丽,总督大人只是未曾见过,”芙蕾雅身旁的男人说。 “你就是黑白者?” “是,我就是黑白者。” “非黑即白?亦或是黑白共生?” “共生,”黑白者轻声说,“光暗共生,善恶同存,诞生与消亡,虚伪与真实,美好与丑陋,脆弱与坚强,本就相伴相随,可人却无力分辨,神也无法区分,神也不能。” “所以你能?”卡伊德问。 “我也不能,但我会尽力而为,”黑白者说。 “这就是你的目的?亦或是你的选择?真奇怪你究竟为什么变成这样,”卡伊德看着黑白者,“不过现在不重要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何叫黎明?” 黑白者张开双臂,月光照亮了他半个身子,另一侧被树荫遮挡,仿佛主教宣读神谕,又如暴君肆哮狂言,但一开口,却更像是丈夫悼念亡妻,声音里充满悲伤。 “既有白昼,亦有黄昏, 若无黑夜,便无黎明。” 第835章 时代落幕 “若无黑夜,便无黎明……”卡伊德若有所思的低声重复着,又低声一笑,“好一个若无黑夜……” “我并不想与总督大人为敌,”黑白者说。 “若是没有贝茵,我也许同样不会与你为敌,”卡伊德轻轻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一柄柄长剑从虚空中浮出,“可惜,黑夜存在,贝茵也在,我并非讨厌你这家伙,只是你伤了我女儿,你便注定是我的敌人,是我卡伊德—尤洛尔斯的敌人。” “我很抱歉,”黑白者俯身鞠躬,“不止是对令爱,还有对总督大人您。” 月光流转的水面上猛然浮起黑雾,澈澄的湖水像是被黑色火焰加热沸腾,黑雾陡然亮起一道剑光,方形长剑如鲨鳍般从水面划过,冲天的剑气同时劈开了弥漫的黑雾。 卡伊德解下腰间佩剑扔给凌羽,“记得之前的话吧?带贝茵走。” “大人……”凌羽接过沉重的佩剑,却又觉得身子格外沉重。 “库休拉应该告诉过你,强者不一定有强大的力量,却一定有强大的灵魂……” 卡伊德轻轻抬起手,背后浮空的长剑一柄接一柄射入湖水中,却像是亭亭而立的水草,半身露出水面,肆虐的黑雾被彻底清除。 “而强大的灵魂从不畏惧死亡。” 帝国昔日荣光,如今似乎在铁之剑圣身上重现,却也许是落日余晖,凌羽想这大概是他能听到的总督大人最后一句话。 一身华丽服装的狂徒抬起手,那一人高的重剑如雷霆劈下,卡伊德嘶吼着挥出,剑气如飓风卷起冲天巨浪,他同时踏入水面,水中长剑纷纷飞出,仿佛一位浴血奋战的将军,带着千军万马冲入敌阵,溅起的湖水如滚滚尘土。 凌羽不敢再去看这一幕,他抓起佩剑朝圣屋旁的木屋跑去,黑色巨龙从背后飞去,双翼布满血孔,却依旧翱翔在天空之上。 风中似乎夹杂着地狱的哀鸣,迷雾在黑白者面前破散,那柄重剑从上方劈下,他缓缓抬起手臂,漆黑的浓雾慢慢汇聚,重剑的气流撕裂了他的黑袍,露出一身漆黑的战甲,头盔也随之出现,他手伸尽黑雾之中,仿佛从冥河炼狱中抽出神撕裂大地的利刃,包裹色死亡黑雾的长剑在他面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迎上了那破军之剑。 巨雷轰鸣,肆虐的剑气如海啸般击向四周,碎袍、泥土、草丛、树叶、湖水、枯枝,所有的一切在黑白者身边飞舞低鸣,仿佛预示灭世的盛宴,暗黑色的掠影从黑白者背后展开,宛如巨龙的羽翼,将盛宴达到极点,随重剑而来的无数长剑又止住了一切躁动,压抑的空气让一切生灵逃离。 黑白者信手一推,沉寂的宴会达到了最盛之刻,肆虐的暗元素如海浪般一层接一层荡向卡伊德,卡伊德朝后落下,重剑刺入泥土之中,华装破碎,露出虬扎的肌肉,斑白的头发缓缓飘动。 “阿雅,按原计划进行,”黑白者轻声说。 其余四个黑袍人袖袍一转,消失在了原地,今夜精灵似乎睡得格外安稳,藤蔓错落有致,月影斑驳,光怪陆离,美丽又荒凉的环境里只剩下卡伊德和黑白者。 “你觉得你可以打败我?”卡伊德问。 “也许不能,”黑白者说。 “留下那个女人,我确实毫无胜算,”卡伊德顿下重剑,地面裂出一道深痕,“但如果是你自己,也许还不够。” “总督大人,帝国早已不是当初了,”黑白者说。 “我比你更清楚。” “这也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剑圣大人。” 黑白者轻抚剑刃,“荣誉皆系于此身。” “决斗之前,你是不是要摘下你的面具,报上你的姓名?”卡伊德冷笑着说。 “战胜我,您自然能看到,输给我,您也没必要看到了,”黑白者低声说。 “好!”卡伊德捏碎了一壶酒,倒在重剑之上,又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荣耀皆系于此剑!” 黑雾如鳞片般在黑白者身上开合,血红色的双翼从肋骨出伸出,又舒展至背后,长有尖角的头盔下亮起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展开的双翼又缓缓聚拢,仿佛暗神的拥抱,肆虐的黑暗被包裹,又像是熔炉中巨大的能量在酝酿,黑翼猛的展开,黑白者提起长剑挥出,窒息一般的剑气将空间划出一道道裂缝,恐怖的存在似乎要挣脱束缚。 插入地上的长剑如群鸟般掠回,在卡伊德面前凝成剑壁,撕裂空间的黑色剑气在一点点吞噬剑壁,崩碎的剑刃如雨滴般射出,击穿地面,荡起涟漪,贯透古树,卡伊德双手握紧重剑,挺步上前挥出,黑色剑气被硬生生斩断,重剑随即响起咚的巨响,黑白者持着黑色长剑砍向了卡伊德。 剑气乱流绞杀着四周的活物,千年的古树树屋被剑气撕碎,小洼的湖水之间的泥土被崩开,万千小洼,汇成一片开阔大湖。 仿佛战争中的万军冲锋,嘶鸣声与金属声此起彼伏,月光也无法捕捉他们的身影,只有两个影子在展示着剑术的极致。 …… “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美尔丝敲了木窗,“施加瘟疫之源的人来了,我的主人恐怕也要离开了,我和他如果距离太远,就帮不了你们了,而且留给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屋外的战斗似乎打扰不到屋内的安静。精灵女王站在舞诺面前,或许是因为贝茵的话语,或许是对这个年轻女孩的怜惜,她一声不吭,默默望着同样沉默的舞诺,长老里响起了一个声音,就仿佛破晓的光那么遮盖不住,议论声不断响起。 “虽然有逼迫的嫌疑,但我仍有必要提醒诸位以及舞诺小姐,”美尔丝说,“瘟疫之源在放入你体内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是精灵了,在这里只会给族人带来灾难,去魔界或许是你最好的归宿,那里尽管弱肉强食,但假如你是强者,你便可以宣泄所有的不甘与愤怒。” “这里已经容不下我了吗?”舞诺沉默很久开口,抬头看着五长老。 这个度过千年时光的老者,此刻竟然不敢正式那目光,她只能低下头,但她明白沉默的意义。 舞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又望向美尔丝,轻声问,“还能回来吗?” 第836章 风神之息 “如果魔神允许,”美尔丝说,“我想暴怒之震魔神会允许的。” “开始吧,”舞诺低声说。 美尔丝也不多言,边走边拿出一颗宝石,宝石在空间上划出一道长痕,黑暗如雨般倾泻而下,形成一道幕布。 “这是一条魔界裂缝,走进来,魔神将赐予你新生。” “新生我就可以赐予,为什么要麻烦魔神?” 不屑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木门被推开,被风吹起的漆黑长袍下露出黑色短裙,乳白色肌肤下是一双红色长筒靴。 舞诺浑身一震,愤怒仿佛从每寸皮肤上发出。 芙蕾雅漫不经心的走过舞诺,轻轻碰了下魔界裂缝,裂缝旁的暗元素如惊鸟般逃窜。 “随意开启魔界裂缝,看起来能力不简单啊,”芙蕾雅瞥了眼美尔丝,“不过,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如果你以后还想再来此界。” “威胁我吗?”美尔丝淡淡地问。 “你的召唤物是我骑士手上的戒指,摧毁它对我来说并不困难,”芙蕾雅说,“毕竟他那么弱。” “用你们人族的一句话,他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美尔丝很是无奈地说,身影一点点在空气中退散,裂缝也随之消失。 “诸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随时有办法让瘟疫之源启动。” 芙蕾雅信步走过精灵女王,跨上台阶,抚摸着木王座上的藤蔓,转身坐了下去,黑袍下露出修长美腿,红色靴跟如风吹树叶般点头。 “那是王的座椅!”一位长老厉声怒斥。 “我也是王,坐一下怎么了?”芙蕾雅枕着手掌问,“再说,诸位这么多人,完完全全可以杀了我,可诸位不仅不杀我,也不阻止我,这么懦弱?反倒是逼一个女孩自杀弄得义正言辞。” 屋里又是一片死寂。 “我需要风神之息,”芙蕾雅说,“拿到风神之息,我就会清除她身上的瘟疫之源。” “你需要风神之息做什么?”精灵女王问。 “除了释放魔神难道风神之息还有其他用?”芙蕾雅反问。 “绝无可能!吾族守护风神之息数千年,与毁灭之炎是死敌,倘若魔神降临,吾族必然灭绝!”一位长老说。 “愚蠢!”芙蕾雅轻蔑的说,“毁灭之炎魔神之所以要灭绝你们,就是因为你们掌握着风神之息,假如你们没有风神之息,他便不会关心你们的死活。” “可他降临后的怒火会吞噬整个森林!”长老大声说。 “魔神会降临,也会陨落,”芙蕾雅说,“从今以后,灵族不再为风神之息而担忧。” “如何能相信你?”精灵女王问。 “你们可以不信,”芙蕾雅抬起手臂,轻轻打了个响指,“但已经没办法不是吗?” 就仿佛咒语结束一般,舞诺身体陡然颤抖,脊椎上的瘟疫之源散发出浓郁的黑雾,空气里仿佛油锅般噼里啪啦作响,似乎有什么在里面跳动,却又在瞬间消失。 精灵女王手臂立刻抬起,一股狂风升起汇成青色法阵,将舞诺完整的罩在里面,但法阵中的空气还在躁动。 “别急……”芙蕾雅瞥了眼手上已经动起来的长老,“以为封住瘟疫之源的空间就可以避免灾难,还可以趁机杀死我?” “但你们没想到还有我,”充满笑意的声音在精灵女王背后响起,冰冷的暗红色利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一个如鬼魅的影子不知何时出现。 “现在,情况和刚才还是没有一点变化,你们或许可以抛弃那个女孩,但可以抛弃你们女王陛下吗?就算抛弃那个女孩,瘟疫同样会被释放,你们同样可以逃离,但古树却会腐烂。”海妖微笑着说。 “你们!”长老瞪着芙蕾雅。 “她耐心好,可我不是,”海妖手中利刃一点点移动,“我也不数几声怎么怎么,就问你们一句话,风神之息在哪?” “你们的目的呢?”精灵女王面色依旧平静。 “召唤魔神,再杀死魔神,从而获得魔神的力量,”芙蕾雅说,“女王陛下,我已经表示了诚意。” “我需要知道你们准备去除瘟疫之源,”精灵女王说。 “我想我没必要解释,”芙蕾雅说。 精灵女王双眼微微合拢,众长老一纷纷不安起来,黛青色长发上亮起一颗光芒,那木王冠上的花朵,正含苞待放,一颗绿色宝石无比夺目。 “风神之息……”芙蕾雅喃喃道。 海妖已经伸手从花蕊中摘下那颗宝石,青叶形状的宝石在仿佛酝酿着毁灭一切的狂风。她收起风神之息,手腕轻轻一转,鲜血喷涌而出,精灵女王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这个黑袍下的女孩,她能感受到腹部的伤口似乎无法愈合,元素都在快速逃离那里。 “很抱歉,”芙蕾雅从王座上走下,轻声说,“我从来都是言而无信的人。” “我不是,我说过了,我讨厌等待,你们浪费了我太多时间,这只是个小小的教训,”海妖退到一旁。 凌冽风刃从面前袭来,芙蕾雅手指轻点,血球与风刃在面前爆炸,她淡淡一笑,“想要杀我?也许你们要浪费一些时间了,比起这个你们不应该更关心下瘟疫之源的事吗?” 众人一惊,舞诺已经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像是被阳光灼烧的蚂蚁,精灵女王受伤后,禁锢瘟疫的法阵也随之消失,那些饥饿的变异元素仿佛蒲公英般附着在每一个可以吞噬的元素之上。 “那么……”芙蕾雅在关上门前回身说,“再见了,不过提醒你们一句,火焰可以清除瘟疫。” “呐,我也不是绝情的人,给你们一把火吧,”海妖俯下身,一颗安装有魔法石的魔法器被放在了舞诺身边,烈焰随即燃起。 “目前还只有你们几个感染了这种瘟疫,只要将瘟疫之源杀死在这里,清理好自身,一切就都还不算糟糕,”芙蕾雅最后说。 木门被轻轻合上,屋外还是混乱,屋内依旧平静,只是多了女孩痛苦地挣扎声和火焰燃烧声。 第837章 送葬者行 断刃从空中飞出,笔直的击穿一截古树,断刃上流淌着血液,血珠流淌在卡伊德伤痕累累的身上,他半跪在湖边的高地上,手中的半截重剑插入泥土中,低沉的喘息声不断传出。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他明白自己确实老了,体力、反应力都落后太多太多。 漆黑铠甲包裹的黑白者缓缓下落,黑雾将铠甲上的划痕慢慢淡去,黑白者轻抚佩剑, “总督大人,您输了。” “你说的很对,这确实不是我的时代了,”卡伊德提着残剑站起身,“但我还没输。” “可你所有剑都折断了,尽管您未有铠甲,未有神兵,但战斗本就是如此,”黑白者扫了眼地面与湖水中崩碎的剑刃,“您也已经守住了您的荣誉。” “摘下面具吧,”卡伊德低声说,“力量再诡异,有些东西终究还是不会变。” 黑白者沉默一会儿,“大人,已经知道了。” “我很好奇你经历了什么,”卡伊德说。 黑白者抬起左手按在面甲上,又忽然放下,“我很抱歉。” “来吧,我会击碎你的面具。”卡伊德举起残剑,“比起黎明,落日余晖依旧美丽,因为你见证了它的一生。” 地面无数破损的利刃缓缓升空,卡伊德握着残剑缓步向前,剑刃犹如精灵般跳跃,他虚抬起手臂,望着层层刃片后的黑白者。 “杀了我,这就是你的时代了。” 黑暗在一瞬间划出流星雨般的光幕,卡伊德俯下身,残剑狠狠刺进泥土之中,无数的利刃仿佛风暴般席卷而出,瞬间包裹住了黑白者,无数的利刃又像是无数的沙砾,摩擦,吞噬着黑雾与铠甲,仿佛数十年时光一闪而逝,黑白者皮肤感觉到疼痛,铠甲被吞噬掉,他抬起手,一剑挥出,剑刃风暴区却在瞬间击碎他那引以为傲的黑色长剑。 剑刃风暴缓缓逼近。 呼啸的狂风忽然从头顶出现,一股逆转的狂风与剑刃风暴相互对抗,仿佛势均力敌的两军在搏杀,直到最后一骑挥舞着长枪冲去,而广袤的战场上再无一人。 利刃如梅花般缓缓飘落,黑白者抬起手捏住一块,手指被利刃割破,血液流淌而出。芙蕾雅随后落在他身旁,手中还握着那块风神之息。 “看起来,如果不是我出现,你已经死了,”芙蕾雅说。 “他不会杀我,”黑白者语气低沉,他抬起头,那个苍老的男人依旧半跪在地上,残剑插进泥土中,仿佛一座雕塑。 “他只是想摘下我的面具,即便知道是我,可如果没亲眼看到我的脸,恐怕也很难相信吧,其实我也很疑惑,”黑白者低声笑了下,“其实我也很疑惑,我为何变成这样,但每次只要一问自己这个问题,答案又会无比清晰的印在我脑海里……” 那枚捏在手中的断刃被黑白者抛下,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头盔,夹在腋下,手指虚空按着并不存在的佩剑,朝死去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是啊,我背负了整个时代……” 芙蕾雅静静地望着黑白者,明明面具后的脸庞她无比熟悉,此刻却又觉得很陌生,那个低着头的年轻人身体像是在逐渐倒下,倒进尘埃里,灵魂却始终站立,冰冷的望着前方,她看向那个方向,只有藤蔓垂落的古树和飞舞的萤火虫,但这并不是萤火虫的季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为什么要释放瘟疫之源?”黑白者低声问,“取得风神之息就够了。” “你也会厌恶杀戮?”芙蕾雅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个问题。 “我只是……不希望这些美丽而脆弱的生灵死去,”黑白者说。 …… 像是生长逆转,肌肉与皮肤都在快速收缩,舞诺缓缓从地面站起,脚下犹如蜗行,腐朽的树木和腐烂的肌肤同样恐怖,她仿佛穿上了一身枯树皮般的铠甲,然后面色平静的走向那株火焰,像是将军走入战场。 “舞诺……”五长老也在一瞬间衰老成真正垂暮的老人,颤抖的伸出手。 舞诺依旧不停地走向那株火焰,手指已经能感受到火焰的温度,她回身看了眼奄奄一息的众人,在一众长老中最年轻的也有近五百岁,而瘟疫将他们本就剩余不多的生命吞噬殆尽,那些沉默的老人此刻依旧沉默,只是从裁决者变为弱者。 她扭曲的脸上露出笑容,然后转过身,去触碰那株火焰。 可突然,另一只粗壮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她猛的转过身,却看到那个浑身血迹斑斑的男人。 “想好了吗?”山岩低声问。 “已经没别的选择了,”舞诺只是轻轻用力,便挣脱了山岩的手,她握起火焰,“如果有机会,替我杀死那个人。” 山岩默默点头。 门却在此刻轰然碎裂,一杆银色长柄战斧从外面飞出,随后寂静的空气里响起铁链拖动的声音,一身黑色长风衣的男人从下方跳了上来,手中还握着长长的铁链,男人布满伤疤的脸庞显得无比沧桑。 “死亡很可怕,活下去才有机会,报仇也是自己的事。” 男人继续朝屋里走去,铁链似乎带起了一个巨大的物体,男人手臂狠狠一拽,一个巨大的物体飞入木屋里。 是一具铁棺。 冥河引渡的图案刻画在棺盖上,两侧是描绘诸神战争的画面,漆黑的钢铁固定住了铁棺。 “阁下是……”精灵女王轻声问。 男人抽起长柄战斧,抬手推开了铁棺棺盖。 “夜痕破魔团,希利乌斯。” “原来是破魔使大人,”精灵女王扶着木屋站起身。 希利乌斯望着一旁的舞诺,“进入铁棺,团长会将你送到异界,你或许可以找到解除瘟疫的方法。” “可以吗……”舞诺低声问。 “可能性很低,”希利乌斯很是直接,“但远比死容易接受。” “麻烦了,”舞诺放下火焰,走到了铁棺前,抬腿跨了进去,缓缓合身躺下。 铁棺一点点合上,舞诺望着树屋顶部,那是这个世界仅剩不多的色彩。 希利乌斯推上了铁棺,彻底女孩与隔绝了这个世界,就像是宣读完悼词,由神父钉上棺椁,亲友在旁默默注视,山岩也是其中之一。 希利乌斯瞥了眼众人,“为了防止瘟疫扩散,诸位最好不要离开这里,直到瘟疫死亡,对于精灵来说,这点时间并不算什么。” 精灵女王轻轻点头,希利乌斯握起铁链,转身拖着铁棺离去,木屋依旧寂静。 第838章 魔枪再临 黑色巨龙在明丽的森林上空低飞,龙翼如枯叶般腐烂,露出缺失骨膜的伤口,寒风中的鳞片微微发凉。 “他们是什么人?” 后方的总督夫人打破了让凌羽备受煎熬的寂静。 凌羽回过头看了眼,总督夫人抱着熟睡的贝茵,轻轻抚摸着贝茵明丽的脸颊,他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这位总督小姐似乎想要去救自己的父亲,但总督夫人只一击,就将其打晕。 “夫人为什么问这个?”凌羽说。 “总需要知道仇人是谁。”总督夫人无比平静的问。 凌羽心不由得跳动了下,又想起了卡伊德的话,卡伊德说他死后,这位总督夫人也会随他而至至。凌羽不知该如何回答,劝她看开点?恐怕很难。 “黎明,他们的首领叫黑白者,”他说,他这次没解释黑白者的目的和动机,因为他觉得没什么意义。 寒风的呼啸声又格外响亮,月光似乎暗淡了些,好像厚厚的乌云袭来,总督夫人回头望着逝去的精灵森林,那里似乎已经没有光亮。 “他死了。” 分不清悲伤或是喜悦,那个声音就那么响起,回荡,明明狂风呼呼朝后,凌羽却觉得始终在耳边,他沉默许久说。 “夫人还请节哀,别太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总督夫人说,“他迟早都会死去,死在这里也算是一个好的归宿,而且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哪有时间难过。” “是啊,”凌羽说。 “我们回去吧,”总督夫人忽然说。 “去林城?”凌羽问。 “回森林。” “森林?” “那群人应该已经离开,我需要带他回家,”总督夫人说。 凌羽想不出理由拒绝,拍了拍崩霆,巨龙在空中调转方向,朝精灵森林中心飞去。 “下雪了……”总督夫人忽然说。 凌羽抬起手,一片雪花落在手掌中,转瞬融化,却依旧停留了一秒,记得上次这么看雪时,是在无望雪山,那时他还有魔炎,雪对他而言是不可触碰之物,如今雪可以触碰,却失去了魔炎,他又一次感受到寒冷,熟悉的初雪城的雪终于来了。 “我喜欢雪,总会让我想起冰原上的事,”总督夫人说,“他说北方有雪,所以才来了帝国最北边的西流行省,但其实西流行省雪并不多,而且未雪节是个很奇怪的节日,冰原其实每天都会下雪,不过我很喜欢未雪节的传说,第一次来精灵森林看萤海时,他给我讲了那个故事,未雪节的故事,其实永不融化的雪花是有的,不过不是在兰洛,就算是冰原深海下的寒冰,在兰洛也会融化,这里太温暖了,也太温柔了……” 巨龙静静地飞行,风中她的声音依旧清晰,凌羽只是默默听着,听着总督夫人讲述她的故事,故事又是那么漫长也很枯燥,他想大概就和他跟邻居们讲的故事差不多,可他却听的很仔细,崩霆似乎明白此行的目的,停在精灵森林中心的上空,雪花已经将树冠覆盖的白茫茫一片,但在他记忆中精灵森林内部是不下雪的。 故事终止在这次旅行,总督夫人的声音也随之停止。 “夫人会后悔么?”凌羽没缘由的问了句。 背后沉默片刻,又响起声音,“不会。” 凌羽低着头不说话。 “回家了,”总督夫人忽然说。 凌羽低着头朝下看去,下方什么也看不到,“是啊,回家……” 他忽然觉得喉咙被堵住了,有个雪白色的影子笔直的朝下方坠落,长裙飞舞,风吹起面纱,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眼中诉说着永别。 她就像是一株冰灵花在漫天飞雪中绽放,继而凋零。 凌羽想呼唤崩霆去接住那朵花一样的女人,可身体与灵魂又被冰封,他知道,没什么意义,他无法阻止雪花融化,也无法阻止生命凋零。 不算漫长的旅途中,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死亡,原以为最难过的应该是面对死亡时无力抵抗,可他如今才发现,真正的无力,是绝望。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做的一个梦,梦中病床上躺着病入膏肓的女孩,他站在一旁,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感受着有什么在慢慢消逝,也许是时光,也许是生命。 崩霆缓缓落下,湖泊旁依旧是月夜的场景,既没有雪,也没有寒冷,冰灵花一样的女人安静的倒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样,她面前是那个持剑的男人,帝国的剑圣。 一身长风衣的青年走上前去,摘掉风衣露出里面洁净的西装,他俯身深鞠一躬,淡金色的长发一尘不染,然后直起身默哀。 “又见面了,”沧桑的男声在一旁响起。 凌羽转头看去,侧边时古树旁站着三个人,一人身材壮硕,右臂是一条金属臂铠,一人有着绯红色的长发,长发垂地,腰间的两柄佩剑剑鞘也垂地,发声的男人靠着古树,手中握着铁链,一旁是一具巨大的铁棺。 夜痕破魔团。 “好久不见。”凌羽也说。 希利乌斯没再说什么,静静地等待着一旁默哀的青年结束。不知过了多久,卡缪转回身,重新穿上风衣,语气有些悲伤。 “和我一个年纪的,没有人不知道剑圣大人的威名,而如今剑圣大人也死了,似乎在说时光荏苒,岁月流金。” “你们怎么回来了?”凌羽又问。 “哪里有魔物,哪里就有我们,”卡缪微笑,又轻声说,“你似乎成熟了很多。” “是吗?”凌羽笑笑。 “也许替你保存的东西可以还给你了,”卡缪说。 “保存?”凌羽一愣。 “尤克里里一别时,我曾说过你还无法掌控它的力量,也许会堕落为伪徒,而如今我想不会了,”卡缪转向希利乌斯的方向,“而你似乎已经可以合理利用这份力量。” 希利乌斯按住铁棺一侧,用力一拉,一个夹层弹开,里面似乎有一个虚幻的空间,他伸出手,将一杆长枪拽出,插在地上。 魔枪,烈恩维尔。 凌羽似乎能感受到血液在沸腾,此刻他才发现,他也在渴望力量,不由自主地轻声呢喃: “吾神之枪,寒冰碎裂巨龙之牙。” 第839章 初雪之雪 今年初雪城的雪格外的大,街道上、屋顶上都是白茫茫一片,光秃秃的野桔树上堆满雪,风一吹,如繁花簌簌落下。 凌羽独自坐在柜台后,轻轻抚摸着柜台上的书,书纸有些枯黄,火炉里噼里啪啦作响,屋子有点大,也不知冷风从哪里跑进来,在屋子里游走,火苗来回晃着。 夜痕破魔团的众人去往了林城,他也免了一趟旅途,将贝茵交给了卡缪。按照本来计划应该是去黑砂行省,卡伊德说那里有秘密,但他没有急着出发,而是想等芽节过了,离家两载,有些怀念家乡的东西。 但怀念总是美好的,真来了却又觉得很无聊,就像是妈妈煮的鸡肉,未做好时,恨不得从滚烫的锅里捞出来吃,可做好了却又没了性质,只是下次依旧渴望,循环往复。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一身新衣的夕雾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一大堆物品,背后是提着一个木箱的山岩。 分不清是好是坏,上次精灵森林事件中,山岩失去了一条手臂,却获得原本失去的腿。 凌羽从柜台上走出,接过夕雾怀里的那些东西,他粗略的看了眼,大多都是一些食物和日常用品,佣兵团是城里商会的保护神,逢年过节,商会都会送一些礼物。 “今年东西多了些,”山岩走了进来,将木箱放在柜台上,“这是衣服,小夕给你做的。” 凌羽一愣,夕雾则红着脸坐在了一旁,蹲在地上去揉那只黑猫,那是凌羽刚回来时遇到了黑猫,杜维纶走后,黑猫似乎把这里当成了家。 “最近还好吧?”山岩拉过一个椅子,依靠在柜台前。 “还行,就是资金不太够,重新开店可能没机会了,”凌羽笑笑。 “当老板或许有些屈才了,听说了吗?总督大人死后,位置一直空缺着,总督大人的长子还在黑砂行省前线,看起来陛下是准备让总督大人长子继位了,按帝国规矩,新官继位,老官一般都会换一遍,你和总督大人长子似乎关于不错,而且城主大人刚调走,你可能要成新城主了。”山岩说。 “我恐怕难以胜任,实在对政务不熟悉,”凌羽只当这是一个玩笑。 “政务都是助理解决的,城主做的事很少的。” “也许吧,但可能没机会了,年后我准备去一趟黑砂行省,”凌羽又说。 山岩似乎没太大意外,只是看了眼一旁抚摸着猫咪的妹妹,又说,“要走了吗?” “是。” “准备参军吗?” “是。” “那可是九死一生。”山岩沉默会儿说,“没想过安定下?” “没办法,”凌羽说,“我如今就像是走进了丛林里,刀不离身,无敢酣睡,也许有一天走出森林了,才可以平静下来。” “那为什么走进森林?” 凌羽一愣,他一时也想不起答案,“本身是因为梦想,现在是因为一个人。” “是那个吟游诗人?”山岩似乎想起了那个人。 凌羽轻轻点了下头。 “今天城里也来了个吟游诗人,就在公会里。” “嗯?” “走吧,你这里也挺无聊的,”山岩起身,“一起去看看吧。” 少女蹬着灰色的长筒靴踩在雪地上咚咚作响,淡粉色的布裙盖住了小腿,头上带着鹿角帽,围巾在随着身体晃动。 “小夕这孩子有点喜欢你,”山岩莫名的说了句,前面原本蹦蹦跳跳的女孩忽的立住,又极不自然的慢慢走着。 “年龄还小,长大就明白了,”凌羽低声说。 “有时候想想还真让人操心,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些呢,”山岩苦笑了下。 “是啊,”凌羽也说。 因为芽节快到了,佣兵公会里也格外冷清,偌大的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角落里还站着几个人,最里面铺了张破旧的毯子,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端坐在上面,身后有个小女孩,正用脑袋不停拱着老人的肩膀,模样可爱,只是两个袖子空荡荡的。 凌羽愣在了原地,他想起了上次在龙城里曾遇到过这个老人还有那个没有手臂的女孩,老人是古戴缇尔的师弟,也就是冰澜的师叔。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了,”老人略带歉意的朝围观的众人说,将女孩从背后抱起,拿起一块饼干塞进女孩嘴里,“刚吃早饭没多久,这么快就饿了。” 女孩只是嘿嘿地笑着,大口咀嚼着饼,忽然目光撇到了一旁的凌羽,眼中闪过亮光,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用圆滚滚的脑袋去蹭凌羽的手臂。凌羽有些尴尬,他没想到女孩还记得他,他只记得上次答应去看女孩却因为一些事而没了机会。 “又见面了,”老人微笑着说。 凌羽点点头。 “上次一别,如今已有一年之久,变化的东西很多,未变的东西也很多,世事彷如幻境,”老人望着凌羽,“而如今是境外还是境中呢?” “境外吧,”凌羽说。 “那就是境外,可境中人依旧是境中人,”老人也说,“要触碰境中人,终究还是要入境。” 凌羽怔住了。 “有空可以去这里看看,”老人伸手递出一张纸,“上面也许会让你明白一些事。” “明白一些事?”凌羽呢喃着盯着那张纸。 老人只是微笑,手指轻轻触碰到古琴琴弦,仿佛冰河解冻般,水涓涓流淌,抚摸着水草,枯叶,还有河岸与冰。 …… 二楼的一扇窗户里,女人正饶有兴致的闭目倾听着那琴声,穿着纯红色的皮甲,黑色单肩披风搭在腿上,末端被女人缠着手指轻轻转动。 “我喜欢这个歌声,”女人睁开眼,看着门边站立地山岩,“团长想好了吗?” “交易其他条件不变,但需要加一条,”山岩低声说,“保证我妹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可以,”女人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又问,“现在可以说了?” “黎明,黑白者,”山岩低声说,“我需要其中那个叫芙蕾雅的女人的人头。” “人头需要你自己去拿,”女人站起身,抛飞披风,“帝国红之近卫团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我明白了,公主殿下,”山岩俯身行礼。 第840章 黑夜之泣 天壁山脉中部。 明明已经是芽月的尾巴了,山上依旧是寒风刺骨,乌云在头顶汇聚,左侧的山峰耸入云端,右侧是成片的荒原。 这是凌羽第一次看东陆的土地,他跳上一块悬崖边的巨石,眺望着荒凉的大地,野兽在枯草中行进,似乎人迹罕至,他四周的景色也是如此,不知名的灌木丛遮住前路,后方山麓旁的小村里升起袅袅炊烟,像是这片土地里唯一的生机。 他用魔枪拨开路上的荆棘和灌木,沿着一条还算平缓的地方前行。 那个老人留给他的那张纸上是一个地图,他入山前对比了一下山体轮廓,变化并不大,一颗主峰还可以辨别定位,但图中半山腰是有一个村庄标志,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如今却丝毫看不出有人居住的样子。 又行进了不知多久,他回过身望去,山麓的村庄只剩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影子,后方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壮丽而辉煌。 窸窸窣窣的响声与鸟儿的鸣叫声在耳边响起,他推开一树木丛,绕过一堆生长密集的大树,终于看到了人类生活的痕迹。 房屋低矮,同样低矮的围墙后可以清晰看到长满院子的野草,连窗框上也长满杂草,断壁残垣间有灰扑扑的野兔来回跳跃,最高的房屋屋顶已经坍塌,倒下的梁木上长着菌菇和迎风飞舞的杂草。 凌羽愣在了原地,他并没有找错地方,土墙上几只雪白色的小鸟在低头啄食着土砖,时而抖抖羽翼,转着脑袋盯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渡鸟,碧空之眼的传说。 他依稀记得冰澜曾说过,渡鸟会在她的家乡降落。 异响从背后猛的响起,凌羽急忙侧跳,魔枪一扫,将后方的草丛击碎,一个中年男人无措的站在原地,像是不知道怎么情况,手中拿着一杆尖枪,头顶缠绕这青草,腰间挂满各种铁器,看模样像是个猎人。 “还以为是兔子呢,”猎人看清了来人之后松了口气,“你也是打猎的?干站着可不行,最好还是藏在一旁,而且光拿一杆……” 他猛然停住,他看得出那杆漆黑的长枪绝不是打猎用的,而是杀人用的。 “这里?”凌羽指了指旁边的村落。 猎人也瞥了眼,“很古老的村落了,听说以前人挺多的,但后来村里生了个怪病,所有人都死了。” “死了?”凌羽一愣。 “是啊,死了,”猎人点头,又忍不住瞟了眼那杆长枪,浑身颤抖了下,他又想了一件事,“不过小时候听过一个传说。”他想要给这个男人点收获。 “什么传说?” “传说村里当时爆发一场怪病,村里的长老就把村里的人全部变成了古树,似乎那样可以活的更久些,”猎人辨别了一下方位,伸手指了指更高处的位置,“就那里,那里有一片林子,村里人都不敢去那里打猎,听说会有鬼的哭声,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我也去过几次,里面除了树木怪点,没什么特别的,要说……” “怎么过去?”凌羽打断了猎人的话。 “沿着右边的路上去就可以了,”猎人说,在他说完之后,男人就立刻离开,他忽然明白这个人的目的似乎就是那个。 穿过那个荒败的村子,又向前走不久,凌羽就看到了那个奇怪的林子,那是山腰上一块凸出的高地,上面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还有数十米高的树木,不同于自然生长的树木,那群树木像是整齐排列出来的,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军队方阵。 走进去之后,凌羽才明白猎人所说的奇怪,比成年男子还要粗的树干长的却歪歪扭扭,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树型雕塑。 凌羽默默站在这群怪异的树林中,闭上眼睛,他仿佛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就仿佛有什么在拉着他的手臂,再睁开眼时,四周树木像是一个个人默默注视着他,他走到一旁的树前,抬起魔枪。 “别!” 老迈的声音喊住了他,凌羽回过身,一个老人从后方颤巍巍的走来,手高举着,像是无比害怕他会挥下那一枪。 “这其实都是一个个生命,”老人来到凌羽身边,伸手摸着怪异的树木。 “生命?”凌羽一愣。 “是啊,生命,”老人叹息着,眼中似乎能回忆起那时的故事,“半山腰这里很久前有个村子的,大概一百多年前,这片区域有过一场怪病,许多人莫名其妙的病死,当时村子的老人懂一种秘术,据说是将灵魂寄托在树木中的秘术,眼见怪病越来越严重,全村不得不使用了那种秘术,整个村子的人肉体被融进了这些树木里,按传说,经过百年,融入的肉体将转生为灵体,从而获得新生。” “融进树木里……”凌羽再看向那颗树木,突然觉得树木里真的包裹着一个人。 “很不可思议是吧?”老人笑了声,可随即变得严肃起来,“本来我也不信,但十几年前一位吟游诗人在村子里听到了这个传说,我当时就带他来了这里,他施展了一种奇怪的法术,一颗树便自动打开,里面落下一个小女孩,而且从那之后,这片森林就再也听不到哭声了。” 凌羽朝林中深处走去,寻找了很久,终于在悬崖边最外面的那颗树上看到了那颗自动打开的树,树干里空荡荡的,里面很光滑,却又刻满了字,歪歪扭扭,一层覆盖一层,他伸手抚摸着树皮,视线聚集在一处,那里刻着一个古语撰写的名字,他回过身看去,所有古树上都有。 “在东陆把名字可在树上就会获得和树一样长久的生命。” “我的生命可是会和古树一样长久。”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个悦耳的声音,她并没说谎,她的生命真的和古树一样长久,可失去的又是什么呢? 凌羽依靠着那颗树坐了下来,面前是夕阳投下的巨大橙红色的影子。 从生命被封进古树里,到古戴缇尔将她救出,大概经历了百年,并非沉睡的百年,她时刻清醒,身体被禁锢在看不见一丝光亮的树木里,也许会恐惧吧,所以才会每晚哭泣,而且并非是懵懂的婴儿,而是见识过这个世界的美好的女孩,树干里面写满了一层又一层文字。 他无法体会那种感觉,但想来恐怕无可避免的感受着孤独,世界于她而言,真的是漆黑一片。 他从地面站起身,取下随身携带的匕首,在古树上那个名字旁,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夕阳彻底沉入大地,黑夜覆盖树木与树下的人。 第841章 百里吞城 沙域,古称百年吞城之地。 漫天黄沙中不会有存在百年的城市,流沙就仿佛一只手,将一切缓慢推落进地狱的深渊,鲸吞蚕食。昔日人流熙攘,车马如龙的城市,在漫长时光里化为了漫漫黄沙中的一个土丘,静静的俯瞰着这片恐怖的土地。 而在这片广袤的黄沙里,生活着名为沙民的种族,沙民虽称民,却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上古部族,炎瑶。 在诸神统治此界时,此界居有百族,而后罗希瓦尔帝国时期,人类经过诸多战役,灭绝了诸多种族,炎瑶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沙民类人型,口有兽齿,身有兽尾,兽尾形态不一,有尾锤,可深入黄沙中吸取水分维持生活,也可将身躯埋进黄沙里,用尾进行呼吸。沙民好战,且无国家,各个部落里彼此征战不休。 “……那些战败的沙民常常侵扰帝国边疆,掠夺边境村庄,直到帝国军队来到,驱赶沙民,占据沙民领地组建新的行省,黑砂行省,而黑砂行省的首府就在沙民曾经的圣地,月湖。” 在进入黑砂行省前,与凌羽同行的老佣兵这么说。他从未抵达过帝国南疆,但进入黑砂行省后才深刻体会到什么是炎热,明明芽月刚过,白天已然需要穿单薄的夏装,只是夜晚降临,温度又会骤然下降。 比起温度的不适应,更难熬的是枯燥的旅行,黑砂行省是沙民聚集地,虽然有不少帝国子民来此建设,但茫茫沙漠中依旧很难看到村庄,偶尔会遇到一些衣着怀疑的行人在黄沙中骑着异兽缓慢行进。他之前听说过一些事情,因为帝国南疆是新设行省,各方面还不完备,有些人会接机谋利,最多的就是奴隶贸易,沙民似乎很受帝都贵族们的欢迎。 下方的情况却忽然发生变化,漫天黄沙中出现一个黑点,继而黑点越发扩大变为了如地毯般的黑群,凌羽驭着崩霆略微放低了一点,才得以看清那些黑点。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异兽,像是羊,却又有着黑色的毛发,腿骨如四柄利刃插进黄沙中,缓慢推行,偶尔停下,腿轻轻一抬,一种乳白色的沙虫被带出,然后一口吃掉,黑色异兽中还有一个白色亮影,一个人骑着体型更加大些的异兽,手中挥舞着长杆,杆子上带着一块白幡和铃铛,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苍凉的黄沙上。 出于好奇和对距离的迷惑,凌羽压低崩霆降落,巨龙似乎并不能惊吓那群黑色异兽,而骑着白色异兽的身影却很快绕到了他的身旁。他也看清了白色异兽上的人,穿着黑色长布袍,帽子下露出尖尖的下巴,皮肤是像小麦一样的颜色。 “请问月湖在哪?” “月湖?你是去断刃城吗?” 听声音像是一位年轻的女性,语气中透露着热情与暖意。 “是,”凌羽点头,断刃城就是黑砂行省首府,他想起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为了这片土地,帝国折损了太多太多。 “尘星主位,湛星偏东十五分,启璇小星,灼星右枝融铁,三点所在的方向。” 白色异兽上的人望着天空说。 “可如今是……”凌羽也抬头看着天空,阳光格外刺眼。 “等晚上,”女人很确定的说。 “晚上?” 女人扭头掀掉白色帽子,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声音稚嫩,容貌却有些老,小麦色的皮肤上一颊花了三块荧点,琼鼻挺翘,双眸里英气逼人。看起来并不是柔弱少女了,凌羽想。 “大漠白天是没人赶路的,即便是熟悉道路的老兽也至多记得一天之内的路程,去再远的地方就需要辨别星象,贸然赶路会落进大漠深渊里的。” “大漠深渊?” “那是神所遗弃的地方,巨大的城市,成群的商队,亦或是野兽都可能被吞噬,而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凌羽偏过头去看,黄沙像是一堆金黄的面粉被风吹起,远处的沙丘低矮起伏,上方偶尔会有沙蝎和土蛇出没。 “如果不希望埋葬在黄沙中,就找到一处水源,然后好好待至晚上。”女人说。 “那你?”凌羽指了指女人背后的黑色异兽。 “放牧,这是大漠的恩赐,纳尔诺,”女人跳下白色异兽的背,抬起手臂按住胸口,与黄沙同色的长发分出两绺编成发辫,末端系着一颗黑色石头刻成的饰物,她仿佛跳舞一般,双手拎起垂直脚踝的裙摆,在面前聚拢,头颅低下,轻轻亲吻了一下抬起的裙摆,对着黑色异兽深深鞠躬,面容虔诚。 “纳尔诺?” “沙民的语言,用帝国语来说是沙漠的羊群,所以它们也被称作沙羊,”女人转身微笑,“不过可别把它们当成温顺的羊,纳尔诺既是羊,也是狼,它们是大漠的捕食者,也是流沙的克星。” “流沙?” “大漠的沙是被那些白色虫子所驱动的,那些虫子名叫毒沙虫,就像是古树的蛀虫,它们则会蚕食沙漠,旅人会很清晰掉落进深不可测的洞里。”女人说。 “所以你就是牧羊女?”凌羽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牧羊女的传说。 “算是,”女人爽朗一笑,露出洁白无瑕的牙齿,“叫我米拉修就好了。” “西流行省萤海城,凌羽—提尔锋,”凌羽同样报上了姓名。 “你是来寻宝的?”米拉修忽然问。 “什么宝物?” “没什么,反正来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女人急忙收了口,回身比划了三个手指头,“五枚银币,这是我的酬劳。” 原本凌羽以为帝国南疆同胞十分热情好客,现在看来也贪财。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抛了过去。 女人伸手借助塞进嘴里咬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在上面什么也没留下,反倒是口水沾满了金币。 “回去再找给你,”女人收起了金币,又像是解释般自言自语,“牧羊女……牧羊女……钱财出门不可带,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那现在我们?”凌羽问。 女人望着依旧在缓慢推进的羊群,转头问,“能麻烦你去天空看看哪里有水源吗?” 凌羽没拒绝,转身跳上了龙背。 第842章 沙漠之行 巨龙围绕着纳尔诺群上升到极高的高度下,可朝下看去,满眼都是不变的黄沙,之前的商队似乎也失去踪迹,除了纳尔诺群外,沙漠再没有其他颜色。 “没有发现,”凌羽压着巨龙回下。 骑着白色异兽的米拉修仰头看了眼天空,喃喃道,“要回去了。” “回去?”凌羽一愣。 “如果没水源的话,在沙漠里过夜是最错误的决定,而旅人先生似乎也忘记了携带水源,”米拉修从袍子下摸出一个水袋丢了过去,“大漠可一点都不好客。” 凌羽接过水袋喝了口,递回水袋时,他捏了下袋子,里面的水并没有太多,只剩很少一点。 米拉修接过水袋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是佣兵?” 凌羽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手,上面布满伤疤与老茧,他点头,“是。” “那接受我的雇佣吧!”米拉修伸出手,摊开露出那一枚金币,“呐,刚好也不用找你了。” “需要我……”凌羽低声问。 “让你的龙抓起领头的的纳尔诺,然后跟着我,要知道在大漠里调转方向是很难的事情,”米拉修说。 “啊?”凌羽愣了一秒,他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米拉修似乎也觉得那是件很有趣,露出会心的微笑,洁白的牙齿是整片沙漠最美丽地颜色。 崩霆飞过成群的纳尔诺,在领头的纳尔诺中找到那头格外壮硕的头羊,然后跟着白色异兽低空飞行,让人惊叹的一幕出现,女人骑着白色异兽在前,巨龙巨爪夹着一头纳尔诺在后,后方黑压压的羊群开始调转方向,像是个黑色漩涡,但很快又摆正方向。 “可以了,”米拉修在走出很远之后说。 凌羽抛下纳尔诺,龙爪从黄沙中穿过又直直升起,与天空的太阳重叠。 “可以打赢沙鬼吗?!” 爽朗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凌羽回过头,米拉修正踩在白色异兽上捧着手朝他喊。 “沙鬼是什么?”凌羽飞下问。 “沙鬼是堕落的沙民,被沙漠抛弃的沙民,”米拉修严谨的形容,“体格很强壮,是传说中的怪物。” “传说?” “传说这片沙漠里埋藏着一件宝物,而如果有人取走宝物,附近的沙民就会被神诅咒,会变得狂暴,村里最近有人看到了沙鬼在村旁出没,”米拉修说。 “帝国不会处理那群沙鬼?”凌羽疑惑。 “太慢了,帝国军队全部驻扎在断刃城,来往一次要半个月,不过村长已经派人去了,但村里有一个很强大的佣兵,有他在应该问题不大,加上你的话,应该就更安全了些,”米拉修低下了头,眉毛像是小老鼠般乱跳,小声说,“但恐怕无法支付你更多酬劳了。” “没事,”凌羽说。 “如果找到沙漠中另一件宝物就不用担心了,”米拉修又说。 “另一件?” “传说附近沙漠埋藏着一把古代的剑,所以我才带着大群纳尔诺来寻找,那个佣兵说,找到那把剑他可以保证村子不受任何威胁,找不到也许有点麻烦。” 米拉修说这些时脸上似乎并没有多担忧神色,凌羽想大概真的是一个靠谱的佣兵,他低声说,“佣兵都需要报酬,要一点也无可厚非,如果不行,就把这枚金币给他吧。” “不不不,他在大漠里很有名的,”米拉修急忙解释,“穿梭于大漠各处,会帮助人们解决各种困难,而且只需要食物和水源,听说他一直在寻找那个古代神剑,我只是想用纳尔诺也许能发现一些线索。” 凌羽看得出米拉修对这个佣兵很崇敬,他也开始对这个不收取报酬的佣兵有些兴趣了。 “他叫什么名字?” “风行者。” “风行者?” “对,大漠的人都那么称呼他,”米拉修认真的说,但下一刻,原本带着笑容的脸上的表情却忽然凝滞。 巨龙也对着前方嘶吼一声,然后振翼而起,连片沙丘后出现如潮水般的影子,就像是纳尔诺群,但里面却是各式各样的人形怪物,如魔物一样的狰狞身躯,有些跨下还骑着腐烂的骨马,有些则如蛮族一样提着巨大兽骨,但无一例外,所有怪物的眼眶里都是一片空洞。 尽管米拉修还没开口,但凌羽大概能猜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沙鬼,纳尔诺群似乎能感受到前方的危险,开始四散而逃,像是一串珠子散落在地上,沙尘遮天。 “基路,基路!” 米拉修不断挥舞着黑幡铃铛,可纳尔诺群像是被恶灵驱赶一样不停使唤,她骑着白色异兽来回赶着,但失控的纳尔诺却将她推到了沙丘的另一侧,她回头看去,沙鬼停止了前进,纷纷调转方向朝她冲来。 一头骑着腐烂战马的沙鬼突出沙鬼群,手中握着一柄由脊椎骨制成的武器,马蹄带起了无尽狂沙,米拉修愣在原地,转眼间,沙鬼已经来到她面前,巨大骨锤似乎要把她锤进黄沙中,但她想那样肯定很疼。 突然之间,一杆黑色长枪从天而降,直接贯穿了那只沙鬼,那庞大的身躯化为黄沙溶解,黄沙淋了米拉修一身,她打掉眼上的沙子,抬头看去。 黑影从头顶掠过,一头扎进沙鬼大军之中,巨龙扑倒了一圈沙鬼,龙背上的人抽起黑色长枪又一次升空,朝远处飞去,沙鬼大军也仿佛被牵引一般追逐着巨龙而去。 米拉修长舒了一口气,骑着白色异兽在沙漠上奔跑,将散乱的纳尔诺聚集起来,她侧坐在异兽上,摘下帽子整理着乱糟糟地头发,目光时不时看着远方的天空。 太阳逐渐西斜,可迟迟等不到巨龙回来,她忽然有些担心起那个陌生的旅人,担心他会不会被沙鬼给吃掉,沙鬼也会吃人?她想也许吧,村里的老人说,沙鬼会把人骨头敲碎,肉切成一块块,然后混着血液吃掉,这会让他们活的更久,想到那一幕,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可忽然,纳尔诺群里忽然传出一声响动,她顺着响声看去,沙漠尽头的天空升起一个黑点,黑点像是夕阳的一点,黑点越来越大,最后彻底遮住了整个夕阳。 凌羽低头看着下方,黑色纳尔诺群中,一头白色异兽格外显眼,穿着黑色长袍的女孩踩着兽背,举着帽子朝他挥手,柔顺长发与英丽面颊上洒满了落日余晖。 第843章 沙漠之神 巨龙和羊群,旅人和牧羊女在翻过一个小沙丘后看到了成片仙人掌,黄沙在这里减少,戈壁成了常态,后方似乎都是灰色沙石,寒风呼啸间,飞沙走砾。 而仙人掌后露出一个村庄的轮廓,那就是米拉修所说的村子,丹尼罗特村。 说是村子,其实并不算小,从高处望去,大概有三五百户,即便是在帝都王畿之地,这属实也算一个大村落,其实这是必然,往往环境恶劣的地方,人们才会报团取暖,就像是他所熟悉的佩尔西斯。 “喂!” 米拉修仰头朝天空喊,凌羽将崩霆降下。 “怎么了?” 刚刚还大声的米拉修,此刻又扭捏起来,声音断断续续发出,“进村后不要对旁人不要提起你是佣兵的身份。” “为什么?” “明明都有风行者大人,你还要找一个累赘,这是对风行者大人的侮辱。”米拉修捏着嗓子,模仿者老人的嗓音说。 “我应该不算累赘吧?”凌羽笑了声。 “但他们不知道,”米拉修央求似的看着凌羽,“就说你是迷路的旅人,在村里居住一段时间。” “如果你害怕村里人怪罪你,我想我还是不进去比较好,”凌羽低声说。 米拉修一愣。 “按你说的,风行者足够解决那些沙鬼,而村民也都这么相信,我的出现只会使得村民们担心风行者不满,先不论风行者会不会不满,我的出现似乎对村民心里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凌羽说。 “但……”米拉修张开口,一声哀嚎却止住了她的话。 巨龙立刻振翼而起,远远看去,一头巨大的沙鬼正在村落中间,肩膀下还扛着一个女人,口中露出吃剩下的半块腿。 “恐怕假设不能成立,”凌羽低声说。 沙鬼提着一柄大刀,在村道里行进,俨然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地,整齐的房屋里安静的似乎可以滴落血液,妇人用力捂住孩子的嘴,手指快要按出印子来,沙鬼没有眼睛,辨别方向依靠气味和声音,密闭的屋子可以隔绝气味,但倘若那些沙鬼踏破房屋,危险也就来临了。 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妇人自己也感觉到了恐惧,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念着神的名字。 可突然,噼里啪啦的响声从屋顶传来,那柄无比巨大的利刃斩断了房梁,瓦片如雨般落下,而透过倒塌的屋顶,她看到了那个恐惧的头颅,恐惧也达到了极点,似乎不经意间也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女孩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手指不停抓着母亲的手,指甲划破了皮肤,血液渗透出来。 就像是毒药。 沙鬼庞大的身躯立刻挤进了那拥窄的屋里,墙壁在一瞬间倒塌,妇人再也忍受不住恐惧,抱着女孩冲墙壁的缺口跑出去,她在道路上不断叫着想要有人出来救她,可沙鬼却是唯一回应她声音的存在。 怒吼从背后传来,急促的蹄声从面前传来,妇人抬起头,骑着腐马的沙鬼在街道另一头出现,巨斧流淌着血液。 “神啊,怜悯吾等吧!”妇人抱着女孩虔诚地祷告,身子却不受控制的颤抖。 “妈妈,龙!” 女孩忽然高兴的叫了起来,妇人睁开眼睛,并未出现想象中的天使降临,而是血肉盖满了她的脸,腐马上的沙鬼身躯被一双石磨般的巨爪击碎,肠子内脏和血液在地面构成了一副恐怖的画面。 巨龙压着沙鬼降落,利齿死死卡主沙鬼的喉咙,凌羽端起魔枪刺出,狠狠地贯穿了沙鬼的头颅,还流淌着血液的沙鬼在瞬间化为黄沙。 他可顾不得欣赏这壮观的一幕,手指按住龙鞍,绑腿一瞬间解开,他从龙背上跳下,犹如利箭般射出,妇人只觉得一阵风吹过,她转过头的,一声巨响同时响起,大刀在她头顶悬着,却再也落不下来,那个黑发男人握着长枪顶在那里,尽管看起来只如枝条的枪杆却没有一丝弯曲,坚固如磐石。 “先退到一旁,”凌羽低声说,他能感觉到手臂在阵阵麻木。妇人急忙抱起女孩朝一旁的角落里跑去,巨力似乎也在此刻袭来,凌羽收枪侧身,大刀砍在了地面上,坚硬的土路被砍出一条深勾。 魔枪笔直刺处,穿透了沙鬼握刀的手臂,哀嚎与痛苦一瞬间传出,凌羽低声默念。 “狮牙—摧峰式!” 他双手握紧魔枪用力朝上一甩,直接划开了沙鬼整条手臂,巨龙同时扑出,一口咬住了沙鬼的脑袋,脆响响起,沙鬼的脑浆与头骨崩飞,但落地前又化为了黄沙。 “风行者!” “是风行者大人!” …… 危机解除后,村民从各个角落里钻出,但也算不上人满为患,墙头门前稀稀落落站着几个男人,透过窗户还可以看到屋内的妇女老人和孩童,其实道路上并没有会让人做噩梦的残酷景象,村民却依旧不愿意出现,也许这就是恐惧吧。 白色异兽姗姗来迟,米拉修在众人的注视下跳下,自己同样疑惑的看着众人,她不懂为什么有风行者在,为何村子里还会有沙鬼。 穿着古朴的老人从远处走来,白灿灿的袍子一尘不染,袖口和胸前都有金色黄粉描绘的古老神像,他走到道路中央,合拢双臂跪下,系着兽头骨的法杖横在道路中间,他捏起一抔黄沙,洒在法杖上,低声轻语: “伟大的安度尔,望献祭者的死亡平息您的愤怒。” “安度尔是谁?”凌羽问一旁的米拉修。 “沙漠之神,”米拉修说。 “沙漠之神?”凌羽一愣,在他的记忆中似乎诸神中并没有这个神只。 “……感谢风行者大人!”老人起身朝凌羽做了个大陆通用的礼节,深鞠一躬。 “我……”凌羽开口,想说自己并不是风行者。 村民却远比他反正剧烈,纷纷投来和米拉修一样充满崇敬的目光,老人也望着他,与村民不同,他眼中更多的是恳求的目光,凌羽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腹中。 第844章 沙鬼传说 虽然破损了几间房屋,但此次危机总算有惊无险的度过了,村民陆陆续续返回家中,凌羽跟随着米拉修与老人一同去往村里的社堂。 古老的信仰在这片同样古老的大地上出现,社堂前耸立着两架木雕塑,顶部是如牛头骨的装饰物,下方则用黑红色彩涂抹出一位类人型的画像,头部呈鹰的形状,背生双翼,手中握着一个火把状的东西,和老人衣服上的图案近乎一样,越向里走,这位沙漠之神的样貌越具体,社堂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大厅,房柱上画满了黄黑红相间的图案,后方是沙漠之神的巨型雕像,嵌进墙壁里面,手中真的高举一个火把,火光照亮了整个屋子。 地面铺满同样花纹怪异的方毯,老人拢袍坐下,米拉修同样跪坐在一旁,凌羽也模仿着两人的动作坐下,不经意间抬头,那鹰头双翼的神像似乎在注视着他。 “这是我遇到的旅人,”米拉修打破了寂静。 凌羽望着老人,老人有些浑浊的眼睛露出笑意,朝他点头,又喃喃道,“很感谢大人对庇村的救助。” “但我并不是风行者,”凌羽说。 “我知道大人不是风行者,但其实大人也算是风行者。”老人微笑着说。 “什么意思?” “风行者是个很古老的传说,很早就存在的传说,传说那时这片沙漠生活着许多村落,而大漠深处常常会有沙民出没,掠夺村落,而一位穿着黑袍的人会来往于各个村落,帮助村民抵抗沙民,大漠上都流传着他的传说,他也被看作是沙漠之神的使者,但距离传说那个时代已经过了数百年,风行者依旧活跃在这片大漠中。” “数百年?”凌羽疑惑不解,“风行者并不是人类?” “不,他是人类,真正的风行者也许早已经化为了黄沙白骨,只是他在大漠人眼中的威望太高太高,以至于所有人都相信他还活着,而每次有路过的旅人帮助村落解决困难,村民都会喊他们风行者,他们也从不否认,所以大漠上有许许多多的风行者,”老人微笑。 “什么?”米拉修仿佛晴天霹雳般站了起来,“可那个人和传说……” “风行者不能消失,”老人喃喃说,“他是大漠人的信仰,光明神教的教徒近些年来越来越多,如果风行者消失,恐怕沙漠之神也无法庇佑吾等了。” “那米拉修说的风行者?”凌羽问。 “那位风行者是前几天来到村子的,那时沙鬼恰好袭击村子,他穿着一身黑袍,挥舞着一把一人高的黑色巨剑,就和传说中风行者的样子一模一样,而且武力高强,转眼间就击溃了沙鬼,村里人都以为他是风行者,他也不收取报酬,只是每天居住在社堂里,询问一些关于沙漠圣剑的传说,但就在今天,他突然不辞而别,傍晚时村子外出现两只沙鬼,如果没有大人,恐怕……”老人又朝凌羽表达了敬意。 “骗子!”米拉修脸上写满了愤怒,“他肯定是骗子!亏我还听他的话,去带着纳尔诺帮他寻找圣剑!” “骗子是让你失去了东西,他又没骗你的钱财,算不上骗子吧?”凌羽说。 “可……”米拉修嗔怒道,却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 “好了,好了,”老人拉下了米拉修,揉了揉她的头发,“眼下的问题是如何解决沙鬼,那支沙鬼部队在村子附近徘徊了很久,随时都可能发起攻击……” 老人说这些话时,眼睛始终望着凌羽,似乎在祈求,凌羽低着头,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末了他笑了下,抬起头却又无比郑重的说,“我可以帮助村子,但沙鬼并不简单,如果无法解决,我会选择保留自己的生命。” 老人显然被这有些无礼的话语给惊呆了,许久之后,才木然的点头。 “先讲讲沙鬼吧,”凌羽又说。 老人想了下说,“沙鬼是被诅咒的生灵,传说大漠里曾有炎瑶建立的国家,后来国家被罗希瓦尔帝国毁灭,沙漠圣物被夺走,沙漠之神震怒,命令黄沙吞噬着炎瑶的所有城市,此后百年,罗希瓦尔帝国覆灭,沙民趁乱迎回了圣物,派出无数沙民勇士守护,并立下诅咒,取走沙漠圣物的人,会失去双眼,而且灵魂会被困在另一个空间里,直至死亡。而同时诅咒是相互的,丢失圣物的人灵魂同样被禁锢在另一个时空,而此界只留下行尸般的肉体。” “也就是说沙漠圣物已经被取走了?”凌羽说。 “是啊,最近几年沙漠里突然出现了沙鬼,应该是有人取走了沙漠圣物,按照记载,以往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但沙漠圣物的诅咒让盗取者十分恐惧,经常有行尸般的人前往大漠深处归还圣物,所以沙鬼也出现过几次。” “那对付沙鬼有什么办法?” “沙鬼惧怕水,但大漠缺乏水元素,除此之外的话,沙鬼像是一只军队,每个军队都有施令的统帅,如果击杀掉沙鬼统帅,剩余的沙鬼就会四散而逃,但这有时并不是好消息,没有统帅的沙鬼或许并不会对村落造成多大威胁,但倘若在是在村庄附近,则村子可能被践踏。”老人说。 “村子有没有防御力量?” “村里的男人大多都在断刃城参军,能组织的力量不多。” “那就在村外设置陷阱,解决掉沙鬼统帅,等断刃城的救援赶到,”凌羽站起身,“我去看看村外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带我一起吧!”米拉修也起身。 凌羽没说话,转身走出了社堂,抬起头天空星辰密布,这是他第二次见如此多而且清晰的星空,第一次是在风岚。 巨龙在村子外低空飞行,凉风席卷着他的脸颊,有些凉意。 “不想救就不救好了,反正都怕死,也许一看毫无胜算就逃跑了,”米拉修在空背后低声嘟囔。 “我无所谓,该伤心的是你才对,”凌羽说。 米拉修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凌羽转过头,低声说:“你最好收回你的话,如果我现在离开,而村子因此被沙鬼毁灭,你恐怕会内疚一辈子。” 第845章 黑夜女神 凌羽沿着一块倒塌的大理石柱走着,尽头依稀可见残破的墙砖和破烂的石像,黄沙埋着它们,就像是落潮后海中露出的建筑。墙砖与石柱聚合处有一个黑洞,里面似乎居住着沙鼠,是一种像是狸猫的大鼠类,它们惧怕黄沙,只有在这种废墟里才能生存。 这片离村落不远的古代遗迹就是米拉修找到的地方,历经百年的黄沙蚕食着这里,据米拉修说,她小时还可以看到遗迹未坍塌的入口,而如今这里放眼望去,只剩下低矮的土丘以及与土丘平行的还未背掩埋的遗迹顶部。遗迹后方有一片干枯的湖,东边还有河流的痕迹,河床也被黄沙淹没,只剩下一条线,这是古绿洲,大漠里只有绿洲才能生存,村落背后也有一条河流,每年炽月时,河水才能触碰到村口的石像,如果哪一年河水没有到来,村子就需要迁移了。 凌羽理所应当地问,“为什么不搬去断刃城?” 米拉修的回答则是因为世籍的缘故。黑砂行省不同于帝国旧有行省,帝国对这里的控制更像是迪亚拉帝国建立的奴隶区,帝国子民被分配了不同任务,并且百年不得变更,而米拉修他们的村子负责清理帝国官道上的沙虫,那些纳尔诺也基本都是帝国财产,但他们具有很大自主性,在不影响清理官道沙虫的前提下,村子拥有那群纳尔诺的使用权,鲜美的肉食和浓郁的羊奶,亦或是与邻村交换都被允许,这或许是他们与奴隶除自由之外更重要的东西。 “这里怎么样?!” 米拉修在远处跳起挥舞着手,她是在侧距离。凌羽准备摧毁这座遗迹,然后让其变成一个牢笼困住沙鬼,再借助飞龙击杀沙鬼统帅,计划的实施需要有足够的空间,倘若存在一两个漏网之鱼,他并不能保证村子平安无事。 他目测了一下距离,回想了上次沙鬼部队的数量,觉得大概能容纳的下,他从石柱末端跳下,朝米拉修走去。 “长宽合适,不知道深度如何。” “小时候我记得露出的宫殿就比……”米拉修思考着拿来打比方的例子,寻找了一圈,纤细的手指指向了那根还未倒塌石柱上盘踞的黑龙,“就和那个大块头差不多高。” 巨龙的身躯比普通沙鬼要高不少,但骑着腐马的沙鬼并不比巨龙低多少,这个高度并不够。 “那时被掩埋了多少?”凌羽问。 “看不出,要不然回村问问?爷爷肯定知道。”米拉修的爷爷就是那个老人。 “太麻烦了,直接下去吧,”凌羽提了魔枪朝地面一震,剧烈的颤抖被击穿,一个普通木桌大小的区域陷了进去,里面则是漆黑一片,隐约还有几个绿光亮起。 “阿露!”米拉修呼唤了一声,那头白色异兽从远处跑来,这是一种名为路露的沙域生物,是比骆驼和沙漠风马更迅捷的存在。米拉修从阿露鞍上取下一块红色石头,将其塞进木棍里,黑夜陡然升起光亮。 凌羽低身捏下一颗大沙砾投掷进黑漆漆的空间里,声音在三四秒后响起,高度不算高。 他拿过火把,纵身跳了下去,发丝与火焰一起凌乱跳跃,松软的土地很快出现,他站直身体打量着四周,一个呼啸的风声从头顶传出,他近乎本能的抬起头,借助微弱的火光,老旧底部粗糙的长靴先至,随后是一双小麦色皮肤的匀称双腿,再后是女孩裙下的风光,和一张表情怪异的脸,飞舞的裙摆比女孩的表情柔和许多,在女孩脸上都可以演出几个戏剧后,才缓缓落下。 “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凌羽想说,而且并觉得自己也没有说谎。 “管好你的嘴!”米拉修则先开了口。 “你不用下来的,里面也许有危险,”他一开口,语气很是严肃。 米拉修怒气被这并不轻薄的语气消了几分,却依旧略带不悦的说, “外面很安全吗?” 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凌羽也不想过多争辩,靠近一侧墙壁,又寻到了一处角落,举着火把沿着边缘仔细查看起来。壁上的白色涂层风化严重,里面的墙体是大块石头,用黑色沙子堆砌而成,行进不久,在右手边开始出现一排排石柱,并非承重之用,石柱上段放置着怪异的石像,像张牙舞爪的蝙蝠,又像是草原上的秃鹫,越向里走,石柱上的形象越类人,石像的基座也越来越小,最后出现在眼中的是长裙垂地,脸覆黑纱的女性,再前进几步就出现了石壁。 “八十四步,”米拉修在一旁说,“我步子小,大概一步有半米,所以大概有四十二米,可以吗?” “大概够了,宽度刚才略微走了有三十几步,”凌羽举着火把转身,将火把低下照亮了脚下的地方,“这里的黄沙可以清理掉吗?” “短时间应该没办法,沙虫本来可以吃掉他们的,”米拉修说。 “那就准备一些水,应该勉强会让沙鬼变得虚弱,”凌羽又抬起火把,转向空旷的大殿,微光尽头是被掩埋住的台阶,他将光线上移,台阶似乎通向了一个平台。走近才发现,平台上是宫殿一般的存在,巨大的石座、恢宏的雕塑,似乎都在诉说着昔日荣光。 “这里是?” “炎瑶之国的古都,” “古都?” “炎瑶一族世代逐水而居,古老王国也靠着水源建立了一座又一座城,只是后来罗希瓦尔帝国夺走圣物,炎瑶古国被沙漠之神诅咒灭亡,沙民各部落才征战不休。”米拉修说。 “圣物到底是什么?”凌羽有些好奇了,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马努安提尼斯,沙民都这么称呼,”米拉修略微思考了下,“这是沙民的语言,翻译成古语就是黑夜女神的庇佑。” “黑夜女神?”凌羽又听到了一位从未听过的神只。 “也被称作暗神,是黑暗诸神的主宰,”米拉修说。 “暗神……”凌羽彻底愣住了。 第846章 暗神之力 “根据古史记载,罗希瓦尔帝国是信仰暗神的国度,帝国驱逐百族,使人类从低等种族一跃为大陆主宰,依靠的就是暗神的力量,而沙域其实人类并不居住,帝国却依旧不惜耗费大量军力来此,目的也并非夷灭异族,而是为了迎回圣物,爷爷也曾说过,对于沙民来说,圣物并不是圣物,而是一个被诅咒的东西,沙民不信仰暗神,却敬畏暗神之力,因此世代守护那个东西,对你们而言,那才是圣物。” “你们?”凌羽一愣,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米拉修以及村子并非是帝国移民,而似乎是沙域本土居民,但除了大漠边缘的城市村落外,很少会有村落选择住在大漠深处,也就是从始至终都定居在这里。 “就是你们,我们就是你们口中异教徒,”米拉修恶狠狠的瞪了凌羽一眼,“根据幽暗史诗记载,古时暗裔之民在天壁山脉建立暗神之国,但当时人族散落于大陆各处,虽然信仰不同,却并非无法统一,罗希瓦尔帝国也是如此,帝国只求各族归顺,并编撰神谱,共尊暗神为大陆主宰,派出信仰古神的吟游诗人在大陆各处宣扬诸神,但后来迪亚拉覆灭了罗希瓦尔,光明神的使者代替吟游诗人,前往各地宣扬神谕与教义,我们这些异教徒被逼迫放弃信仰,直到压力越来越大,才迁徙到了从大漠边缘,迁徙到无人的沙漠中。” “帝国宣扬信仰自由,我也不是圣教徒,”凌羽说。 “许多路过的旅人也都这么说,但爷爷说信仰统一是国家稳定的基础,你虽然不信仰光明神,却明白自己是暗裔之民,帝国皇帝也有暗裔之民的血统,可大漠不是这样的,大漠的信仰是沙漠之神,我们这群人与你们始终格格不入,为了统一与稳定,只有使我们放弃信仰,”米拉修满腹怒气,“帝国其实在默许光明神的使者篡夺信仰,如果要去断刃城居住,就需要接受光明神的指引,我们才不去呢!” “那为什么非要信仰沙漠之神呢?”凌羽低声问。 “为什么……”米拉修也一时语塞,她低着头轻声说,“因为无法想象的困难太多,而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再强大的人也会被沙漠里的风暴吞噬,我们那么弱小,弱小到无法凭一己之力做事,弱小到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无法保护,所以才会渴望,渴望一个存在,能在危机时刻帮助自己。” “但沙漠之神并没帮助你们,”凌羽转身朝入口走去。 “可……那是因为沙鬼是沙漠之神的诅咒,因为有人触犯了诅咒,他才会降罪于我们,让我们经受磨炼,度过这次困难的人,肯定都是了不得的人,”米拉修跟了上来。 “信仰是迷茫者的武器,坚定者是不需要信仰的,或者他们的信仰不是巨化的神,”凌羽转过头,看着米拉修,“所以,你很迷茫。” “我……”米拉修想要辩驳,却又发现自己讲不出什么。 “与其信仰沙漠之神,还不如信仰风行者。” “风行者只是沙漠之神的使者。” “那打个赌,也许百年后,风行者就成了一位新的神。” 米拉修没再辩解,只是低声嘟囔着,“那……那个该死的混蛋冒用了神的名义,真是该死!我抓住它,肯定丢他进沙鬼堆里,” “他又没骗……”凌羽想说之前的话,可忽然他明白一些东西,或许风行者并没有骗去钱财,却无意中骗到了一个女孩的心,内心迷茫者在危机时,忽然跳出来一个挥舞着黑色巨剑又英俊潇洒的人,恐怕难免会生出不切实际的憧憬。 以为真的是自己的英雄,可似乎并不是。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佩尔西斯的红龙公主。 “我们怎么出去?”米拉修仰头看了眼穹顶的缺口,足有巨龙身躯高的高度,让她感觉头疼。 外界忽然响起了一声龙吼,皎洁的月光消失,一根如巨蛇般的尾巴从洞口垂下,尾锤像是三柄交叉的利刃。 凌羽轻轻一跃,肩膀搂住龙尾,朝下伸出手,米拉修也跳了一下,握住了那只布满粗糙的大手。 “抓紧。”凌羽说。 下一秒,米拉修觉得似乎像是跌落山崖般压迫从脸上袭来,地下宫殿里的腐气陡然散去,然后是大漠凉风的风,身体越升越高,下方的遗迹、沙丘、村庄、河流都化为了画像一般的景致,她费力朝上抬起头,眼前是迫睫的银月。 “河流发源是……”凌羽的目光投向那条河流的尽头,那里既像是一条入地的线,又像是接天的线。 “巴查尔山,炽月时山上的雪会融化,”米拉修说。 “大漠里也下雪吗?”凌羽问。 “不下,但大漠有雪山,巴查尔的雪,是神的眼泪,”米拉修喃喃道。 凌羽能听出女孩语气中对雪的喜爱,他也有些好奇大漠雪山是怎样的景象。 “真的不带我去看看?”米拉修既像提醒又像请求。 “不了,先回村吧,”凌羽说。 巨龙没给米拉修再说话的机会,从高空一跃而下,转眼间在村口低空降落,夜已经深了,村里很是安静,路上偶尔跳出几个沙鼠,嗖一声又消失在了墙角。 “明天再弄吧,该回去休息了,”米拉修松开手从巨龙下跳下。 “嗯,你先回去吧,”凌羽拽住龙尾一用力,跳到了龙背上,回身指了指村外,“守夜需要人。” 米拉修也不说,只是点头也翻身跳上雪白色的路露,远远挥手朝村里走去,走出很远后,她又回过身朝后望。巨龙盘踞在村外的土丘上,那个男人站在一旁眺望着远处,风吹起了他的长衣和头发。她也看向那个方向,是天壁山脉的方向。 忽然,她的肚子咕咕叫了声,她才意识到似乎还没吃晚饭,她又转身看去,山丘上那个男人似乎也还未吃过什么,她想大概会很饿吧。但转念一想,小气鬼就应该多饿一会儿。 她有些开心地拍了拍路露的背,路露抖了抖脑袋,飞快的朝社堂跑去。 第847章 沙漠之歌 鼻尖的脆响将凌羽惊醒,他睁开眼,眼前是巨龙的头颅,他分不清鼻尖的液体是龙鳞上的露水,还是涎水,伸手摸了下,微微发粘。 也许太困了,明明是守夜却一不小心睡着了,他从龙躯围成的角落起身,沿着沙丘踱步,饥肠辘辘的身躯因为运动很快使不出力气来,口唇干裂生出一层枯皮。 但似乎夜还没有退去,月亮在西边垂着。 忽然之间,黄沙中跳出一个白色影子,和米拉修的路露一模一样,路露拱着沙土,又抬起头看着凌羽,鞍部发出铃铃响动,那个系有白幡铃铛就在鞍上面插着,他猛然意识到那就是米拉修的路露。 似乎为了回应他,呵欠声从龙尾处传出,龙尾与龙后肢围城一个封闭的圈,里面蜷缩着一个女孩,此刻正慵懒的深了个懒腰,做完动作,望着凌羽,凌羽也望着她,两人愣了几秒。 凌羽的话依旧没来得及开口,米拉修就从下方变戏法一样摸出一个木盒和水袋,用手指敲了敲,“这是牧羊女的馈赠,你说该感谢谁?” “感谢帝国,”凌羽微笑说。 “帝国需要感谢,你吃掉的纳尔诺更需要感谢,”米拉修跳出了龙尾圈,将东西放在地上,“也许凉了,可别怪我,我来时你都睡着了。” “谢谢,”凌羽走过去,席地坐了下来,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羊腿。他拎起水壶狠狠灌了一口,腹部犹如海啸般倒腾,似乎能感受到水流顺着喉咙流进肠胃里。 “再不吃可就没机会了,”米拉修在一旁说。 “为什么这么说?” “我也饿了,”米拉修转过头,如饿狼般盯着那块羊腿。 “你也没吃?”凌羽问。 “没。” “那……”凌羽举起羊腿,米拉修眼珠仿佛被牵引一样,“那……为什么不吃?” 说罢,他咬了一口,味道有些奇特。 “不饿!”米拉修提高了音量,别过头,抱着膝盖望着远方。 “味道有点重,”凌羽说。 “觉得不好吃,那就别吃好了,”米拉修头也不回的说。 “那你吃……”凌羽话刚说一半。 嘹亮的鹰鸣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大漠里苍鹰并不少,但却很少会有夜晚出没,凌羽转身看去,在映着月光的大漠之上,逐渐出现一团黑色影子。 沙鬼大军来了。 “他们为什么这个时候来?”米拉修惊慌的起身。 “我也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来跟你抢羊腿的,”凌羽走过去把羊腿塞进米拉修手中,“边走边吃,通知村民准备撤退。” “撤退?” “沙鬼从东来,而遗迹废墟在西边。”凌羽抓住龙鞍跃上,“中间会经过村子。” “沙鬼那么多……”米拉修有些担忧。 巨龙猛的从地面站起,龙翼如幕布遮蔽了天空,凌羽抽出魔枪,巨龙双翼震起,龙尾为空中划出一道如流星的弧线,转眼消失在远方。 米拉修也不敢怠慢,跑向路露,快速朝村子跑去,她抬起头看向东方,巨龙像是一把黑色巨剑插入了沙鬼大军中。 无坚不摧的魔枪轻易击穿腐马上沙鬼骑士的头颅,崩飞的血液在空中变为黄沙,巨龙就像是一片树叶跌入湖面,沙鬼大军立刻躁动起来,无数沙鬼挥舞着钝器扑来,骨锤、石斧、巨兽腿骨制成的长矛,古老的武器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出现,攻击毫无章法和套路。 倘若是一对一的决斗,凌羽有信心击杀任何一个沙鬼,但成群沙鬼扑来,招式似乎也毫无作用,蛮力就是最好的杀人方式。 巨龙甚至来不及飞起,一只布满伤疤的手拽住了龙爪,角力的比赛本身结果还未可知,但其他沙鬼却不会坐以待毙,仿佛能一击敲碎高塔的武器从四面八方扑来,凌羽压低巨龙,利爪与魔枪同时下刺,将抓住巨龙的沙鬼击碎,他飞身跳下龙尾,崩霆身体如龙卷般转动,魔枪与龙尾组成恐怖的武器,犹如镰刀切割麦子一般,周围的沙鬼胸口被魔枪撕裂,狰狞的身躯化为黄沙,覆盖在巨龙上方的武器如雨水般落下,巨龙在武器大雨中飞入高空。 狂风从面前呼啸而来,凌羽下意识的用力一拽,从龙尾上到龙背,但一瞬间,巨龙猛的嚎叫一声,如箭雨般攻击从下方袭来,龙翼被一根骨矛击穿,笔直的朝下方跌落。 凌羽在空中看到了,沙鬼大军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沙鬼骑在腐马上之上,手依旧保留着投掷骨矛的动作,与其他沙鬼不同,那个沙鬼穿着简陋的铠甲,头盔上是一直苍鹰的形状,那就是沙鬼大军的统帅。 巨龙狠狠跌落在黄沙中,凌羽从龙背下滚出,沙土仿佛恐惧般颤抖,数只沙鬼从大军中分出,朝他奔来,但更多的沙鬼又重新聚合队伍朝近在咫尺的村庄前进。 “咳咳,” 低低的咳嗽声在后方响起,凌羽回身看去,美尔丝正坐在龙背捂着鼻子和嘴巴。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地方。” “你怎么来了,”凌羽握紧魔枪,盯着逼近的沙鬼。 “来劝劝你。” “劝我?” “就你目前的状态,根本没办法赢过那群沙鬼,小心丢了命,你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这死了不是很可惜?再者说,这个村子于你而言,又没什么要救的理由,连饭都不管,替他们卖命?这似乎不是做好人了,而是冤大头。” “你说的对,”凌羽收起魔枪,转身走到巨龙旁,抽出了那根骨矛,伤口腐蚀的可怕。 “这才对嘛,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美尔丝眉头紧蹙,“我是说沙域,这里都是土元素的气味。” 凌羽沉默着,崩霆垂着一侧龙翼站起,头颅高昂,嘹亮的吼声响彻了整片大漠,龙目充满震怒,它猛的一震龙翼,又一次升入了高空。 “在想什么?”美尔丝从高空飘下。 “在想一个人……一些事,”凌羽仰起头望着天空中飞舞的巨龙,天空渐渐亮了,清澈的像极了佩尔西斯的天空。 “在想希望破灭时,该有多悲伤。” 第848章 风之行者 美尔丝瞥了眼仰头望着天空的男人,轻声说,“很绝望,但为什么要让充满希望呢?” “是啊,”凌羽说。 沙鬼一步步逼近,溅起的黄沙荡进空气中,几颗落进美尔丝发丝里。 “放心,他们没对你抱多大希望,况且你之前就告诉过他们,如果情况不对,自己无力对抗,就会选择离开,现在情况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是,”凌羽转身,一枪刺穿了沙鬼的头颅,“我还有力量,我还没有倒下……” 他高高跃起,魔枪完全从沙鬼胸口穿过,又狠狠抽出,黄沙伴随着魔枪回身,手指轻缩,枪尖滑进,他如猛虎般扑出,刺穿了一只沙鬼的喉咙,又借着沙鬼肩膀跃起,跳下低飞而至的巨龙,巨龙掠地而起,将余下的沙鬼抛下,直奔沙鬼大军而去。 震耳欲聋的龙吼吸引了即将踏入村落中的沙鬼,沙鬼统帅感受到了什么危险,急忙勒停了腐马,锋利骨矛擦着他的鹰之盔而落,扎在前方,他抬手抽起骨矛,朝天空咆哮,沙鬼大军也发出海啸般的喊声。 巨龙在天空留下一个掠影,如滚落山崖的圆石撞入沙鬼群中,利爪如铁犁划开沙土与沙鬼身躯,直奔沙鬼统帅而去,沙鬼统帅举起骨矛横在面前,利爪与骨矛碰撞,发出金属撞击般的巨响,接着巨龙一跃而起,拔升入空中,沙鬼统帅仰起头,全身力量聚集在手臂之上,用力投出骨矛,追击巨龙而去。 晨曦之中,一个黑影从龙背上站起,巨龙身躯低下,黑影伸出手握住了骨矛,身体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骨矛余威不减的反转方向,朝下方射去。 沙鬼统帅感受到危机,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声,一只又一只沙鬼在面前出现,同时跃起,用身躯抵挡了飞落的骨矛,而就在骨矛贯穿数只沙鬼而坠落之际,巨龙震舞双翼而落,龙背上骑士刺出黑色长枪,仿佛能击穿城墙一般的力量击溃了数只跃起的沙鬼,直奔沙鬼统帅的头颅而去。 沙鬼统帅没有半分惊慌,跨下腐马身躯陡然一沉,沙鬼统帅侧身躲过那一重击,趁势出手,直接握住了刺来的黑色长枪。凌羽感觉到了恐怖的力量,就仿佛群山般难以撼动,沙鬼统帅低吼一声,狠狠朝前一甩,巨龙连带着凌羽咚的一声撞在了沙土之上。 腹部一阵绞痛,双腿犹如废掉一般,他躺在沙土上望着天空,忽然觉得全身使不出一点力气,饥饿感袭表全身。 但他无法倒下,用魔枪支撑着身体站起,用力挥动着魔枪,击退着靠近的沙鬼,崩霆倒在地面上奄奄一息,他明白如果放置不顾,沙鬼很快就会将崩霆撕碎。 血液有的化为了黄沙,有的浸透衣衫,他分不清多少是沙鬼的,多少是自己的,沙鬼仿佛永远杀不尽一般,不断冲来。 “美尔丝!”他一枪洞穿一个沙鬼的头颅。 “我一直都在,”美尔丝说,“需要帮助吗?” “当然,”凌羽低声说。 “可你已经没有了,魔炎是解除魔枪封印的钥匙,失去魔炎,魔枪的力量你也无法使用,”美尔丝声音漂浮不定,“而且你已经没什么可以交换的了。” “我不需要别人的力量,”凌羽扶着魔枪踉跄的站起,“我需要你带走崩霆!” “可并无意义,”美尔丝笑了声,“能改变局面吗?” “当然能!”凌羽发狂的吼叫,他又一次站起,握紧魔枪朝远处奔去,沙鬼一只又一只跳出,他机械的挥舞着魔枪,手臂被每一次碰撞震的颤抖,仿佛要断裂。 美尔丝挥手凝出一道屏障将巨龙罩住,沙鬼似乎无法踏足这片区域,纷纷朝远处跑去,她坐在龙背上看着那个犹如恶魔般的男人汇入沙鬼大军之中,他笔直的冲向沙鬼统帅,所有的阻碍都被清除。沙鬼统帅如孤高的王者睥睨一切,从马鞍上抽出一柄长剑,等待着挑战者的到来,然后一剑斩下挑战者的头颅。 “真蠢……”美尔丝低声说,“到地方又如何,就那个弱小的身躯,还以为能……” 可忽然,她注意到了一个东西,黄沙飞舞中,那杆漆黑长枪无比夺目,而黑枪上此刻已经流满鲜血。 她忽然又笑了起来,平静的望着那个男人击散沙鬼统帅前的最后一只沙鬼。 沙鬼统帅挥动长剑敲打着马鞍,缰绳一抖,腐马狂怒而至,他高举长剑砍下,携带的狂风快要让人窒息。 凌羽站在沙鬼统帅前方,将魔枪插入沙中,抬起手塞进嘴里,牙齿用力一压,血液喷洒而出,手掌淌满鲜红血液,他握紧魔枪,怒吼着冲出,鲜血流满魔枪没一寸。 长剑覆压而来,犹如海立云垂之势,似乎要将他切开,他身躯挺直,魔枪携带着全身力量迎着长剑刺出。 空气在这一刻静止,却并不安静,金铁皆鸣之声响起,魔枪仿佛黎明之暗划破长空,硬生生撕裂长剑,巨大长剑化为黄沙,魔枪猛的前进,贯穿了沙鬼统帅的头颅。 同样巨大的力量让魔枪瞬间脱手,犹如痉挛般的痛苦在手臂上传来,手臂麻木般垂下,凌羽也跪在地上,腐马与沙鬼统帅也化为黄沙拂着他的衣服。 他望着溃散的沙鬼,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虽然无法解封魔枪的力量,但魔枪依旧是魔神兵器,虽然没有水,但血液同样蕴含丰富的水元素,带有水元素的锋利神兵,足够击穿坚固又柔软的黄沙。 “喂,”美尔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凌羽抬起头看去,美尔丝指着远方的村落,几只溃散的沙鬼正奔向村庄里。 该死,他此刻才想起了这个事,可疲惫的身躯却让他战斗站不起来。 “美尔丝……”他低声呼唤。 “需要我的帮助?”美尔丝远远的问,脸上满是笑意,“我想不用了,我只是让你看好戏。” 凌羽一愣,再抬眼看去,寂静的村道里走出一个黑色影子,穿着黑色长袍,背后是一把格外巨大的巨剑。 黑衣剑士反手抽出巨剑,凌空一斩,呼啸剑气涌出,瞬间撕裂了成群的沙鬼。 “风行者……”凌羽低声说。 第849章 黑衣剑士 黑衣剑士踏着黄沙走来,身材高大,巨剑在沙丘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痕迹,像是雪后的脚印,拂风间逐渐退去,男人也来到了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凌羽觉得记忆中的人活了过来,他想卡伊德年轻时也许就是这样,却又觉得像是自己少年时臆想的英雄。 来自异乡的旅人,穿着古旧却无比坚硬的铠甲,背负着锋利长剑,英俊的脸上没有稚嫩而是充满沧桑,却又时常露出笑容,力量强大,嫉恶如仇,喜爱对弱者伸出援手,却又在解决完困难后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后来他才明白,早先确实有这种人,人们将他们称作游侠,是与吟游诗人同样古老的职业,但佣兵的繁荣取代了他们,不过依旧有许多冒险者不计报酬,继续着游侠的传说,你若献上美食美酒,他们便会帮你解决困难,亦或是讲述他们的故事。 而如今记忆中的英雄走了出来,差异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的,黑衣剑士似乎谦和了些,远远就露出爽朗的微笑,少了分严肃,多了分不羁,稍长的头发遮住了眉毛,漆黑的眼眸如大漠天空般清澈,男人伸出手,凌羽握住借力站起身。 “风萧,尤诺行省,我的家乡盛产雪柠果,所以帝国都喜欢称之为雪柠城,不过我更喜欢她的本名,百川城,帝国半数以上的河流都在那里入海。” 男人笑着介绍。 “凌羽—提尔锋,西流行省萤海城,”凌羽说。 “萤海我去看过,但似乎并没有萤海城这个地方?”风萧有些疑惑的递处询问的目光。 “帝国城主似乎都喜欢改名,我的家乡原名叫初雪城,因为是帝国最北边的城市,帝国的雪从那里开始,”凌羽解释。 “我喜欢这个名字,”风萧说,“但我不喜欢寒冷。” “以前我也是,但现在觉得很喜欢,”凌羽说。 风萧似乎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看着周围的黄沙说,“多亏你,否则我会犯下大错。” 凌羽一愣,“什么意思?” “原本答应帮助这个村子抵抗沙鬼,却无意中得到了古代神剑的消息,原本想着快去快回,就没有通知他们,可没想到沙鬼就在这时进攻来。”风萧无奈的耸肩,表情很是尴尬。 马蹄声从远处响起,凌羽转头看去,米拉修正骑着路露跑来。 “骑术精湛的女孩是帝国的至宝,”风萧一副兰洛贵族的口吻赞叹。 凌羽想大概有好戏看了,某人之前还口口声声说要把这个人砍了喂沙鬼吃,如今人出现了,可到底是不是骗子也许要另当别论了。 米拉修像只矫健的野兔,从奔跑的露路上跳下,扑到了风萧的身上,又如微风一转,风萧身上已经被缠上一圈绳子,米拉修伸出玲珑玉腿,蹬着风萧的巨剑勒紧绳子。 “还想回来骗钱吗!”她语气暴怒。 风萧吸了吸鼻子,瞥了眼凌羽,那无奈又好笑的表情似乎在说着苦恼。 “他不是骗子,沙鬼也都是他解决的,”凌羽挥枪割破了捆着风萧的绳索,“只是个误会。” “误会?”米拉修茫然的看着凌羽,又看了眼风萧。 “功劳其实都是凌羽兄的,我功劳小,罪过大,”风萧伸手揉了揉米拉修的头发,“所以,我就只需要半块羊腿。” 米拉修烦躁的打掉风萧的手,愤愤的说,“我看吃你的腿还差不多!” “腿可不能吃,胳膊上的肉你要不要来一口?”风萧大方的撸起袖子,露出古铜色的粗壮手臂,“要不要开口?就怕你没带佐料味道不好。” “不好吃我也吃!”米拉修张开嘴扑了过去,风萧却像是斗牛士一样收起手臂,让米拉修扑了个空,然后伸手敲了下米拉修的脑袋,一溜烟朝村子跑去。米拉修像只炸毛的小兽,大叫着追了过去。 凌羽嘴角露出笑容,揉了揉头发,朝崩霆走去,背后是升起的太阳。 一场风波结束,村民又陆陆续续返回回来了,米拉修的爷爷替崩霆处理了一些伤口,凌羽则在吃过几口并不舒服的饭菜后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是被外面的响声吵醒的,他从社堂里走去,不知不觉中黑夜已经降临,社堂门口围满了村民,还有许多人从村落各处赶来,穿着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衣服,男人们上衣是黑衫,下身宽松长裤,头上缠着黑布上装饰有铁灰色苍鹰徽记,女人们则是一身青色筒裙,露出纤柔小腿,长发散落,额头带着花朵饰物。社堂前的人们都佩戴着羊头骨面,涂抹着黑白条纹的油彩,远处赶来的人手中也都拿着那种骨面,正边跑边佩戴,一瞬间整个社堂像是地狱的恶魔盛宴。 呼的一声,火焰点燃了夜空,戴着羊骨假面的人们纷纷动了起来,彼此牵着手围城一个大圆,里面有升起小圈,小圈都是孩童,大圈与小圈如湖面涟漪般起起伏伏,聚拢在一点,又散遍整个广场。 古老的部落庆祝的方式总是这么简单热烈,凌羽没办法不想起佩尔西斯的篝火,他找了角落坐下,面前木桌上放置着一排排烤熟的纳尔诺,他握起刀切下一片,捏起塞进嘴里咀嚼着,目光望着欢呼的人群。 “倘若别人都是孤独的,那么我也不会介意我的孤独,可别人都那么开心,开心的让我无法不敢靠近,我怕我一靠近,热闹消失了,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连笑容都和他们不同。” 轻灵的声音在凌羽身旁响起,他继续循规蹈矩的切羊肉,捏起塞进嘴里,再伸出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月白色的长袖露出盈盈可握的皓腕,手的主人取走刀具,低下身慢慢切着羊肉,淡蓝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她扎起切好的羊肉,递到了凌羽嘴边。 “吃吧。”她说。 “太小了,你吃吧,”凌羽又转身取来了一把短刀,兀自切着羊肉,“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存在,明明是召唤物,却可以完全不用咒语。” “我是诸界的旅行者,”美尔丝手臂一扬,幻化的身躯消失,“诸界我可以随意穿梭,之前需要咒语是因为诸界好多人都会召唤我,我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赶到,而如今不同了,我发现和你一起很有趣,就不再回应他们的召唤了,所以对你而言,我随叫随到,不叫也到。” 第850章 暗神碎片 “因为冰龙石?” “冰龙石已经无所谓了,狂翼大人也并不指望你获得冰龙石,只是幽儿让我多照顾你一点,我反正也无聊,跟着你经历的事情倒很有趣。” “幽儿……”凌羽低声说。 “别想她了,她和那个红龙公主不一样,”美尔丝像是凌羽肚子里的蛔虫,“关心关心你的女孩吧,她是灵族,她的生命远比你长久,而你已经时日无多了。” “无多……还剩多少?” “之前就告诉过你,魔炎给你带来了强大的力量与极强的恢复能力不过是在透支元素活力,等价交换明白吗?你获得了什么,就会失去同样价值的东西,如今你体内元素活力就和五六十岁的老人差不多,如果平静活下去,也最多只剩十几年的时间了。” “十几年……”凌羽重复着。 “时间不多了,”美尔丝说,“就别在这耽误了,去找她吧!” “我还缺少力量,”凌羽说。 “什么?” “保护她的力量。” “那出卖灵魂吧,”美尔丝说,“强大的灵魂可以让你获得力量,无论是魔神还是冥神都很喜欢强大的灵魂。” “可我灵魂那么弱小……” “弱小吗?”美尔丝反问。 凌羽一愣。 “我没觉得。”美尔丝语气肯定。 “也许吧,”凌羽笑了下,“但我还不想出卖灵魂。” “所以你才来沙域?”美尔丝问,“这里确实很适合磨炼一个人,不过有条捷径你想不想知道?” “什么捷径?” “沙漠圣物。” “圣物?”凌羽愣了一秒,“你知道圣物是什么?” “蠢笨,沙漠圣物被信仰暗神的国度费尽千辛万苦夺走,而暗神在光暗战争中破碎,能有什么属于暗神的东西让罗希瓦尔帝国耗费这么大的精力?”美尔丝像是解密一样的人说。 “暗神碎片……”凌羽想起了这个词。 “对,暗神碎片,暗神是大陆主宰,光暗战争中虽然破碎,但各族无不恐惧或者仰慕她的力量,纷纷将暗神碎片供奉起来,暗神到底有多少碎片即便是帝国覆灭时也未清楚,帝国掌握了许多暗神碎片,但大部分力量都被帝国耗尽,所以帝国才驱赶百族,抢夺百族所供奉的暗神碎片,狂翼大人也曾参与其中,而炎瑶一族的情况同样如此,”美尔丝低声说。 “但圣物不是被人夺走了吗?” “对,”美尔丝点头,“还记得那头银龙吗?” “你说银月?” “那头银龙就在收集暗神碎片,而且她来了兰洛。” “你是说暗神碎片是她取走的?”可说完,凌羽又摇头,“时间不对,米拉修说沙鬼最近几年就出现了,而银月是去年才解除封印的。” “但还有一个人不是吗?” 凌羽一愣,忽然觉得脊背发凉,“黑白者……” 是啊,他早该想到,黑白者力量那么强大,而且是精通暗元素,除了拥有暗神碎片,恐怕很难解释了。 “真相一步步靠近了,”美尔丝微笑。 “你是说让我杀死黑白者?” “话题偏了,”美尔丝说,“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吗?罗希瓦尔帝国大军进攻炎瑶,其中领军的人被称作剑魔,他几乎以一己之力屠灭炎瑶一族,但即便强大如此,也无法抵抗神的诅咒,他取走了圣物却失去了肉体,但他以元素凝体,用佩剑将炎瑶君主钉在王座上,而炎瑶一族曾有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传说当一人手持圣剑斩杀炎瑶之主后,炎瑶将永世混乱持续下去,但终有一日,一位强者将君临天下,统一炎瑶一族。”美尔丝无比神圣的念诵。 “你是说我是那个强者?” “不,我是说那个剑,”美尔丝笑了声,“那是一位魔王的佩剑,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剑,不是你手中魔枪这种投影武器。” “魔王的剑?” “那个风行者会告诉你一些关于剑的事,”美尔丝视线望着远方。 凌羽也看了过去,手挽手狂欢的人群中有个另类,既没有穿着与村民一样的服饰,也没有佩戴羊头骨面具,就像是黑色纳尔诺群中的白色路露。好在狂欢的舞蹈很简单,风萧跳的也像模像样。 涟漪般的人群又一次聚拢,一人掀开面具,跪在中央前的木桩里挖出的容器,低头含了口容器里的水,水里掺杂了纳尔诺的血,涟漪圈开始断裂,人们一个接一个去含血水,又彼此相拥亲吻,亲吻间血水顺着下巴流下,这本身是年轻人的狂欢,而村里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孩童,又没人人甘心独自一人,老夫老妻也甜蜜亲吻,更多的人偷偷亲吻旁人的脸颊,让血水留下。 凌羽愣神了一秒,再看时,人们已经乱做了一团,他找不到了风萧的身影。 “沙民的水吻礼可真是让人无奈,”风萧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回来,坐在凌羽身旁。 “怕什么?”凌羽问。 “当然是怕某位美丽的小姐偷走了我的初吻,”风萧双手撑着身子仰下,“风行者不应该这么轻浮,虽然我很期待。” “你是风行者?”凌羽问。 “当然,我就是大漠的风行者,你也是,”风萧收回身子,拍了拍手掌站起身,“风行者就应该如风般到来,如风般离去。” “现在离开?” “你看那群嘴里鼓鼓的女孩,”风萧望着广场上的人,“他们都期待着在亲吻你脸颊时吐出那血水,这本是年轻时挑选伴侣的仪式,每人都必须含一口血水,少女是主动者,少年只能焦急等待,如果你两情相悦,就会拥抱亲吻,如果心有别属,就用脸颊去接女孩口中的血水,如果结束时,男子口中还有血水就要自己吞下去,那味道据说很难喝。但如今村子老幼都含着,一会儿就会有头发斑白,牙齿跑风的婆婆跳出来,亲你一口,啧啧啧……”风萧表情夸张的咋舌。 “有趣的风俗,”凌羽笑道。 “所以,不想耽误时间就应该在夜幕降临时离开,这是他们的狂欢,而我们是风行者,”风萧朝后走去,“是追风逐尘的旅人……” 凌羽只是最后望了眼狂欢的人群,裹紧衣服转身离去,热闹的气氛许久之后才消失。 吐出血水的人又开始了呼唤舞蹈,米拉修像块木头一样站在人群外围,视线不停地搜索着什么,可她只能看到远方天空中升起的黑色影子,皎洁月光下是龙的样子。 鼓鼓的脸颊慢慢坍了下去,空空的腹中传来水流从喉咙落下的声音,她被这异样的气味呛红了眼。 第851章 猛毒剑圣 澄净的夜空,凉爽的微风,远方是一望无际的黄沙,似乎连枯树也生长的一般模样,让人无法分辨。 “诸星是神给予人们唯一的指引,”风萧如是说。 满天星辰似乎在窃窃私语,声音却又不落人间,凌羽想起了同样信仰诸星的佩尔西斯,委实说佩尔西斯和大漠都是十分闭塞的地方,也许准确说是落后,对人的力量不那么笃信,而固执的相信神的启示,所以星女这种沟通诸神的人才会成为他们的指引,但有时候星女只是个单纯的女孩,也会有属于自己的爱情,他想起了佩尔亦黎和黛绮茵。 如果说落后的地方才笃信神的力量,那么希奥特也许是最先进的地方,毕竟他们已经开始窃夺神力,那机械也同样是更为先进的力量?他觉得答案并不确定。 短暂愣神后,他又迷茫的望着前方,突然觉得米拉修说的很对,人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就是弱小无比,无尽黄沙中他就像个无措的虫子,来回滚动,不知不觉中,他与风萧拉开了距离。 风萧骑着一头风马,名为风马,其实和普通平原马匹差距还是很大,拥有类似骆驼的驼峰以及长蹄,健硕四肢前部锋利可以让它们快速分开黄沙,飘扬的鬃毛或许是唯一类马的东西。 风萧不紧不慢的前进着,有些悠闲的抽起一根竹笛,悠扬的歌声和他并肩前行。 “为什么来沙域?”风萧靠近,放下竹笛仰头问。 “某些原因,”凌羽回答,巨龙的龙翼缓慢一震便前进很远,与风马频率不在同一线上。 “某些原因……”风萧凝目思忖,“寻宝?” “不是。” “那就让人很疑惑了,”风萧好奇的说,“来这片大漠的不是亡命徒就是有所求,所求者甚,却无外乎黄金与美人,看老兄你一脸冷漠,想来也不是为了沙民美人,可你又说不是来寻宝的,那大漠能吸引人的只剩……”他眺望着如银雪的沙,“壮丽的美景了。” 凌羽没解释什么,“那你呢?” “我?”风萧浅笑了下,“当然是为了沙漠至宝。” “沙民圣物?” “不不不,”风萧摇头,“我是指遗失圣剑。” “那把罗希瓦尔帝国时期的剑?”凌羽想起了美尔丝的故事。 “你竟然知道?”风萧有些意外,旋即又恢复镇定,“也不奇怪,西陆暗裔之民都是一家,帝国初创时的传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是怎样的传说?”凌羽问。 “传说古罗希瓦尔帝国的一位将军曾斩杀一位魔王,而获得魔王佩剑,名为嗜血之剑,而他用那柄剑杀死沙民的王,沙民由此大乱,传说终有一日,一位强者获得嗜血之剑,统一沙民。” 与美尔丝的说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差别,美尔丝是说有一位强者将君临天下,统一沙民,而风萧说,有人将获得嗜血之剑统一沙民,按理说美尔丝的说法更准确,但大概能理解风萧的传说,毕竟那把剑曾杀死沙民的王。 “你想获得那把剑?” “当然,那应该是个不错的收藏品,最主要的原因是,”风萧说,“帝国开国皇帝兰洛陛下军中曾有一位将军得到过那把剑,而我的先祖也在军中,也想要获得那把剑,所以对此很是遗憾,我是在家族日记里发现的这些事,所以就顺便来看看。” 凌羽愣了一秒,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很很古老的事,自己的姓氏只是为了适应西陆人的习惯而添上去的,而提尔锋这个名字来源是先祖曾获得的一把剑,父亲曾不止一次告诉他祖先的荣光,似乎以前是兰洛陛下的手下大将。 “那把剑有其他名字吗?”凌羽问。 “不清楚,只有沙民才知道那把剑,附近村落都没听说,也许去到断刃城找一些沙民商贩来就清楚了,”风萧说,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你去断刃城是参军?” “对,”凌羽没否认。 “那先祝你好运,”风萧表情有些同情。 “怎么说?” “在帝国南疆的军人,只会有两种可能,一浪费大把青春,二死在黄沙里。” “没有其他?” “对于士兵来说,唯有战争才能使得他们收获,但倘若没战争呢?” “没战争?” “帝国只要一人还活着,沙民永远不敢进攻。” “谁?” “猛毒剑圣……”风萧低声念出一个名字,“如果说谁是帝国第一战力,也许很多人会说铁之剑圣,或者冰皇,但对于帝国高层来说,只有猛毒剑圣,也只会是猛毒剑圣。铁之剑圣年轻时或许是帝国最强,但在他迎娶总督夫人后,剑术就再无较大精进,而在他的鼎盛时期,猛毒剑圣也和他是平手,并且猛毒剑圣更年轻,当时只有二十岁,是帝国举世无双的天才,或许给与冰皇大人足够时间能限制一些猛毒剑圣,但倘若在战场上,猛毒剑圣可以一击摧毁数万大军,再一击,便可取敌将首级,对,他就是那种人,剑下绝无活口。” 铁之剑圣和冰皇是击败过毁灭之炎魔神的人,而猛毒剑圣按风萧所说,甚至可以正面对抗魔神。 “这是帝国之幸,却也是心怀壮志者的不幸,因为只要有猛毒剑圣在,你永远都不可能爬上那个顶峰,只能整天无所事事的待在城里,”风萧说,“不过也别气馁,还有另一个结果,边境民众经常被沙民掠夺,那是战败部落的沙民,而对于这种行为,帝国是绝不能允许的,所以断刃城有一只专门屠灭踏进帝国疆域沙民的部队,名为执刃者,哪怕那些沙民逃回大漠深处,我们也会砍下他们的头颅,曾有一群沙民强暴了一个女孩,执刃者部队远赴沙域百里,在沙民之主面前,砍掉了他们的脑袋,帝国就是如此。” “执刃者么……”凌羽低声说。 “这是在沙域唯一晋升的机会,但执刃者伤亡极高,因为你无法想象其他沙民部落会怎么对你,可即便伤亡再高,皇帝陛下也始终坚持着,这是帝国尊严,绝不容践踏。” “赞颂吾皇,”凌羽对着天空鞠躬。 “赞颂吾皇,”风萧也同样行礼。 第852章 帝国不朽 断刃城,帝国南疆门户,黑砂行省首府,也是这片大漠上唯一的城市。 不同于帝国其他城市,这是完全与西陆或者东陆风格不符的城市,四四方方的城市,在这里变为一座原型堡垒般的建筑,就像一座依山而建的高塔,每一寸都建满房屋,下方平地上同样是连绵不断地帐篷房屋,城市没有城墙或者说城墙是就是那座堡垒,而外边平地上的房屋只是依附于城市的住所,类似于贫民窟。 一条从东而来的大河贯穿城市,却在城东分成两条线,又如缠发的发绳,在城西再次汇聚,大河将山上城市与外边贫民区划分的泾渭分明,一条高大吊桥从城北方降下。 要进入城市需要先走过面积巨大的贫民区,而异域的气息在此处才逐渐显现。 崩霆身躯太大,无法进入城市,被留在了茫茫大漠天空中,凌羽跟随牵着风马的风萧进入贫民区。道路是大地的颜色,而此片戈壁的砾石是铁灰色,又像黑色,大概这就是黑砂行省的名称由来。 虽然是贫民区,但俨然热闹的集市,人流熙攘,各式各样的服装尽皆呈现,帐篷前缝制铠甲的妇女是和米拉修村落类似的黑色筒裙,不过材质差了些,发色是浅褐色,手指纤长粗糙,注意到旅人的目光,也会抱以微笑。而路上行走的有来自帝国内部的商队,也有身着长袍的旅人佣兵,偶尔会有装饰华丽的马车驶过,车四周系着的铃铛吸引了众人。深巷里偶尔传出恶臭与老鼠,偶尔则是蒙面的异族弹奏出悠扬的琴声,卖力哀叹的乞丐与衣裳半敞、玉腿横陈的妓女占据了各个巷口。 更让凌羽惊讶不已的是与他擦肩而过的许许多多蒙着黑色面纱的紫瞳女人,褐色长发及腰,长发却被一根如柳条的长条缠住,那根长条却是在来回晃动,像是在抚摸秀发,长条缠绕着色彩斑斓的布条,但凌羽吃惊的是,长条末端是从女人们的臀部伸出,就像是一条尾巴。 “这?”凌羽指着一个路过的那种女人说。 “沙民,”风萧头也不回的说,“断刃城是这片大漠唯一的贸易中心,正如你所见,这里汇聚着形形色色的人,沙民也很多,沙民据说很落后,需要我们的丝绸与布,而我们也与他们换些香料和魔法石。” 凌羽倒明白这个道理,但在他记忆中人族与沙民应该是水火不容,虽然经济会持续,但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进行。 “来吧,登上帝国这座城,你就能眺望到罗希瓦尔大陆最壮观的人造景观。”风萧略带神秘的说。 最壮观的人造景观,在凌羽看来,风岚城如果算人造的话,应该是他所见过的最壮观的了。 吊桥前设置有关卡,但入城的人并不多,许许多多商队都在城边的河前广场上交易,入城被严格分出两条队伍,一侧是是佩戴着帝国徽章的人,一侧则是异邦人。 “随便找个证明身份的东西就可以了,”风萧转身说,他胸口已经佩戴上了两枚徽章。 除了剑士的佣兵徽章,还有一枚家族徽章。凌羽也摸出自己的佣兵徽章戴上,队伍行进的相当快,无论是帝国子民还是异邦队伍,帝国始终开放,且不认为异族会对帝国造成任何威胁。 凌羽抬起头,吊桥前的石墙上刻画着巨大地鹰头人身的沙漠之神画像,但画像斑驳,被一副巨型旗帜遮盖了大半,旗帜上刻着帝国国徽,血牙幽兰。 穿过铁与木的吊桥,城中的景色一览无余的映入眼帘,砾石路变为了石板路,同样铁灰色的石块拼合成整洁的道路,唯一的问题是,房屋建在山体里,外边是盘旋的山路街道,蜿蜒向上,马车很难行走,街道上随处可见身着纱裙的少女披着件羊毛短衫,以及一身军装的帝国军人,传教士在挨家挨户敲门布施,旅人则静默的前进,所有人或停留或向上。 饶了一圈又一圈崎岖山路,正午也绕成了黄昏。 凌羽也分不清所处高度,但偶尔走到路边,按着铁杆朝外看,贫民区尽收眼底,人却像是老鼠乱窜。 “知道为什么叫断刃城吗?”风萧忽然回身说,他的风马寄存在了山底。 “为什么?”凌羽跟过去,刚好绕了个弯,抵达一个类似平台的地方,他习惯性的朝前走,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城南是遍地黄沙,那已经是沙民的领地,而黄沙上却仿佛放置了无数面镜子,霞光照在上面,正双眼,整个身,整座城都被染成了橙色,而那无数面镜子始终屹立于黄沙中, “那是……” “剑……”风萧说。 “剑?” “帝国击溃沙民,在此建立新省,征战的将士折断佩剑,立于城南沙中,宣告剑刃以北,乃是帝国疆域,凡敢踏足者,帝国被将其灭亡。”风萧望着那个方向,“断刃立于黄沙,是帝国一个时代的辉煌。” “断刃立于黄沙……”凌羽轻声呢喃,“这才是帝国。” “赞颂吾皇荣光,帝国永垂不朽!” 平台上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身着旧铠的老者,摘下头盔,伸手按住佩剑,缓缓跪在下去,神色异常肃穆。 如果一年前,凌羽还不能理解,但如今他明白,长驱沙民百里,断刃立于黄沙,是帝国那个时代最后的辉煌,让人感慨与缅怀。他也摘下背后魔枪,跟随众人单膝跪地,人群中响起了整齐而洪亮的声音。 “帝国永垂不朽!” 这场意外的插曲结束,黑夜已经彻底遮住了城市,凌羽和风萧继续朝上走,而越向上,山体中的建筑越大,也越华丽,异域风情消退了几分,反而像是帝都的建筑。 又登上一个平台,山体中间竟然开辟出了一条宽阔街道,华灯初上,在一侧可以模糊看到另一侧的光亮。 “如果参军需要去再上层,”风萧指了指一旁的关卡,“你可以去那里问问情况。” “嗯,”凌羽点头,“那你呢?” “我想我大概需要先找个旅店住下,”风萧微笑,“就在这一层,会待一段时间,不过如果你确定去参军,短期内应该无法再见了。” “那么就在此分别吧,”凌羽说。 “不,你应该说期待下次重逢。”风萧纠正,然后朝前走两步,回身挥手,再接着转身离去。 凌羽目送着风萧消失在一家旅店前,便转身朝关卡走去,可突然一个黑影从他侧边袭来,他下意识的侧身躲过,身影却因为推出的双手没了目标,而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 “别跑!”远处传来一个暴怒的吼声。 第853章 久别故人 “让你他妈跑啊!” 咒骂声由远及近传来,在凌羽还没理清形势时,几个佣兵模样的男人挥舞着皮鞭与剑走来,一人俯下身伸手将地上的黑影抓起,熟练又准确,就像是捏起了一只小狗的脖子,任凭小狗般的女孩挣扎着蹬着四肢,却毫无作用。 黑影罩着一件宽大黑袍,袖子垂下,连手都露不出,仆从拎着黑影转身,从凌羽身边走去。 只是一瞬间,一股极为怀疑的气息从空气中散出,凌羽空空的腹部一阵反胃,是那种沙漠独有的香料味道,又有一种类似狐狸的骚臭味,漆黑的袍子像是被某种液体浸湿,漉漉滴下水珠。 “操!臭婊子她妈的尿了!”仆从震怒的将黑影摔到了墙上,嫌弃的提着鞋子,看了又看。 而黑影的正面也因此露了出来,是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女孩,素净美丽的脸上既有痛苦又有恐惧,靠在墙边颤抖的盯着挥舞着皮鞭的男人步步逼近,小便失禁似乎更加严重。 “我让你她妈的不老实!”男人挥出皮鞭。 女孩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可那种痛苦却没有降下,她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男人高举的手臂被一只手握住,皮鞭无力垂下。 “怎么了?”男人瞥了眼身后的旅人。 “是啊,怎么了?” 其他佣兵见事不对,纷纷靠了过来,将这个面生的旅人围在中央。跳出来当英雄的人并不少,敢逞英雄,是因为他们还不清情况。 凌羽感受着佣兵衣服上那种沙域独有的气息,他的肩膀上被几只手按着,虽然没人动武器,但他明白魔枪恐怕很难取下了,一旦情况不对,立刻会有人夺走他的魔枪,其他人则会在后方捅出利刃。 “为什么要打她?”他问。 “为什么?”领头的男人觉得好笑,“你难道没看到她尿我鞋上了吗?” “我赔你好了。凌羽说。 “抱歉,”领头男人语气冰冷,一字一顿的说,“不……用!” “那我可以带她走了?”凌羽问。 “走?”男人冷笑一声,“那我鞋怎么办?” “我说过了要赔你,你既然不需要,我代她向你道歉,那就算两清了,”凌羽朝前走一步,挣脱其他人的手,靠近领头的男人,盯着他眼睛说。 “还有问题吗?” 领头男人将快要爆发的怒气压下,手默默按住刀柄。 “抱歉了这位先生,恐怕你很难带她走。” 远处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围在一起的佣兵纷纷退开,将武器收了回去。凌羽转身看着身影的方向,道路尽头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一身简易皮甲,背后是短红披风,男人按着腰间的双刀,一步步走来,走近后浅浅低身。 “特南斯商会卫队长,马卢达。” “为什么我不能带她走?”凌羽低声问。 马卢达走到女孩身边,缓缓蹲下,手抚摸着女孩脸颊,女孩却仿佛被恶魔触碰一般,拼命朝后缩,快要进入墙体里。 “因为这是我们商会的奴隶。” “奴隶?”凌羽一愣,“帝国律法禁止奴隶贸易。” “是啊,”马卢达也点头应道,话锋一转,“可帝国律法禁止,沙民又不禁止。” “什么意思……”凌羽疑惑不解,可他视线不自觉锁定在马卢达胸口的徽章上,那是一枚从未见过的徽章,做工简陋,并不美观,徽记里面却是沙漠之神的图案。 “先生恐怕还不清大漠的规矩,”马卢达起身朝凌羽走去,“帝国禁止奴隶贸易,帝都那些贵族们可很喜欢沙民的女性,真是怪癖,但怪癖也是一种需求,有需求就市场,你不做我做,谁都是混口饭,总不能为了当遵纪守法的帝国子民而饿肚子吧?” “饿肚子的人是不讲其他事的,”凌羽微笑,这是棘常说的话。 “对,不过人就是聪明,帝国不允许,许多商会都会雇佣一些沙民充当商会名义上的所有者,而沙民的商会,帝国自然也无法监管,他们名义上说这些沙民女性是来投靠帝国,帝国从不拒绝任何人归顺,而将这群人运送到帝都,到底是当佣人还是奴隶,就没人关心了,”马卢达拍了拍凌羽肩膀,“老弟,这可是大漠的规矩,你懂的,规矩不能破,法律也是规矩,这也是规矩,所以这也是法律,而法律那种东西只是符合多数人的利益,规矩也是符合多数人的利益,想在这生存,就得守这里的规矩,否则不光我们,会有很多人杀你,毕竟你断了许多人的生路。” “但她也是帝国子民……”凌羽说。 “哎呦,”马卢达忽然嚯然大笑,“老弟,就算我们再没人性,也不会抓自己人当奴隶,毕竟谁家每个女人呢,这些都是沙蛮……”马卢达大步回身抓起女孩,扯掉那件黑袍。 黑袍下露出破旧的布裙,胸部和下体隐约可见,虽然是芽月,但夜晚的寒冷一样将女孩冻得嘴唇发紫,就像是那双紫色的眼眸,如蝎尾般的长尾垂在地上,长发凌乱。 “这是沙蛮的女人,”马卢达望着凌羽,“老弟可别跟我说对异族的女人同样保留敬意,那是对某些种族,但沙蛮绝不在其中,如果你见过被沙蛮劫掠的村庄。” “我明白,”凌羽点头,“多少钱?我买了。” “好啊,”马卢达应了声,“交老弟一个朋友,十枚金币。” 凌羽手在口袋里握紧,他无论在怎么搜索都只有一枚金币而已。 “美尔丝……他低声喊。 空气却异常安静,只剩下周围的男人疑惑的表情升起。 “这是五枚金币,剩下的明天给你。” 一个钱袋从后方抛出,马卢达伸手接过,但在看清来人后,又急忙恭敬的低身,“大人言重了,您如果喜欢,拿去就好了。” 来人在黑暗中沉默,马卢达却不给来人反驳的机会,立刻给自己人使了使眼色,急匆匆的朝够退去。 “好久不见了。” 来人走出了黑暗,冰冷的脸上露出笨拙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很不喜欢笑的在学习,又像是很久不笑的人慢慢回忆着以前的事。 第854章 神之力量 漆黑的军装,关节处是精炼的钢甲,胸铠上有些干涸的血斑,腰间的刀柄上同样被血染红,仿佛一位刚从战场归来的战士。 “耶亚克……”凌羽有些不确定的喊出来人的名字。 来人笑意更重的点头,表示确认。 耶亚克与佩尔西斯一别时的变化并不大,但长长的胡渣却遮住了半张脸,头发也乱糟糟的长长的。 大概从一个冷漠酷大叔,变成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 “好久不见了,”凌羽由衷的说。 “外面冷,先回去吧。”耶亚克说。 凌羽点头,脱下长袍罩住了女孩,一把抱起,跟着耶亚克朝关卡上走。 守卫远远看到耶亚克,就急忙打开了关卡,凌羽能感觉到耶亚克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无论在何时何地,强者都会被尊重。 “会不会很麻烦?”凌羽忽然说。 “你说卖那个人一个人情?”耶亚克问。 “嗯。” “还好,只是以后可能要照顾他们几次。”耶亚克轻声说。 又沿着山路走了很远,三人才停在一排排山体中的房屋前,房屋并不算小,每一间都彼此隔开,绵延向山的另一侧,或者说绕成了一个圈。耶亚克伸手推开门,从腰间布带里摸出一块红色石头朝黑暗中一扔,只有微光的屋子彻底亮了起来,与外边不相衬的是简陋的屋里设施,墙角切割的整整齐齐,下方铺着一张兽皮毯子,中央是一个虎型铜炉,虎首朝上,火焰从朝虎口中喷出,从上而降的铁锁吊着一块光滑铁板,耶亚克走到内侧一屋里拎出一壶水,放在铁板上,随手从墙边木架上摸出几块面包扔了上去。 麦芽的独特香气扑鼻而来,凌羽肚子又陷了几分。 “先坐吧,吃点东西,”耶亚克在一旁一件件脱下铠甲,最后盘腿坐下,拿出一块白布擦拭着铠甲上的血渍。 “怎么来这里了?”凌羽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家里太无聊了,”耶亚克挤出一个笑容,手上动作不停,“从佩尔西斯回来后,家乡变化太大,原本想着当佣兵度过余生,可我那里佣兵也整天就是做些护送任务,很无聊,思来想去,还是来为帝国做些贡献吧。” 凌羽沉默着没有回应,老爹曾说过,一个人会不会撒谎很容易看出来,就是看眼睛,耶亚克是那种不会撒谎的人,说那些话时从不抬头,仅有一次抬头,也用笑容掩饰着什么。他有点明白耶亚克的感受,女儿被画屠夫那么残忍的杀害,妻子也承受不住压力上吊自杀,虽然报了仇,但家乡的人的目光依旧会将他杀死,来这里只是在逃避而已。 “到底谁教给画屠夫的幻术?查清了吗?”耶亚克问。 “黛绮茵,”凌羽说完看着耶亚克,耶亚克似乎没多大意外,其实本身就很容易猜出。 他又讲了佩尔西斯发生的事,耶亚克只是安静听着,直到讲到佩尔亦黎死亡时,耶亚克才低声说了句,“他是真正的英雄。” 简单吃过烤熟的面包后,耶亚克将热水放进浴室里,凌羽让那个沙民女孩先去洗,他则和耶亚克隔着火炉面对面坐着。 “你是执刃者?” “在断刃城除了执刃者没人身上会沾血,”耶亚克说,又抬头问,“你来这里也是因为这?” 凌羽点头,“我需要力量。” “那倒是很让人意外,来当执刃者的人都是为了权位,你却为了力量。” “有了力量什么就都会有。”凌羽说。 耶亚克一愣,“那也许你需要与神媲美的力量。” “与神么……”凌羽轻声说。 “也许还不够,”耶亚克又说,“神也会感觉无力。” “无力?” “那他们为什么要沉默?”耶亚克问。 凌羽一愣,耶亚克满是沧桑的脸被火光映红。 “诸神受人们信仰,却不回应人们,善恶无分,虔诚的信徒常常短命,作恶多端者却需以人之力去处决,神无法决定人们生死,贫者食不果腹,富者家鼠胜虎,善者不得长命,恶者可活百年。难道神不会无力吗?若神可以断善恶,那为何不判生死?若神无法判善恶,那他不是无力吗?” 耶亚克的声音如洪钟般响亮,似乎在向诸神发问。凌羽沉默不语,他无法言语,耶亚克、还有那个鼠之村的村长的话语一次又一次表明,神并不是那么全能,可米拉修的话却又表明,人需要一个信仰,需要一个指引,可以信任的存在,但可惜现世的神似乎并不附和他们期望,那么怎么办呢? 只有创造一个神。 他忽然理解了黑白者,比以往更理解黑白者了。 铁板上的面包碎屑被烤的焦黑,气味刺鼻,屋里响起水哗哗啦啦的声音,掩盖住了虫鸣与风声。 “执刃者其实就是在做神与法之外的行刑者,”耶亚克又说,“大漠没有法律也没有诸神,却依旧有罪恶,既然罪恶存在,就需要人来剪除,我们就是如此。” “但对沙民而言,我们同样是罪恶的,”凌羽说。 “但我们不是沙民,异族间就收起你的善良吧,”耶亚克声音没有一丝感情,“难道你不吃羊肉?不穿毛衣?如果吃羊肉,穿毛衣,那必定会有羊因此而死,羊又有何罪?” 凌羽哑口无言,他忽然想起了芙蕾雅的逻辑,魔物吃人,就像人吃羊一样。 “我们的力量同样有限,能保护的也只有很少很少,生而为人,便注定了与异族的不同,异族杀你的亲人,你还和他们讲道理?别开玩笑了!”耶亚克沉默一会说,“至于你说的那些,那是帝国内部的腐朽,帝都某些人早该砍了!” “会有人砍下他们的头颅,”凌羽说,“如果我有机会,也会那么做。” “那你也许砍掉的多是你战友的头颅。” “战友?” “你来这里是为了力量,但很多人是为了权位,帝国对执刃者会给予很多军功,按军功可以很快累升军衔和爵位,也因此尽管执刃者伤亡率高的离谱,却依旧有许许多多人趋之若鹜。” “有多快?”凌羽问。 “我记忆中最快记录是三年内被授予伯爵爵位,授予准将军衔。” “谁?” “炽焰骑士团团长祝歌。”耶亚克说。 第855章 沙民之女 两人的谈话被也随着水声消失而止住,沙民女孩从浴室里走出,湿漉漉的褐色长发滴落水珠,鼻尖满是荧光,灰袍裹得紧紧的,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你救不了她,”耶亚克站起身时说,然后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走进了浴室。 凌羽瞥了眼女孩,又将视线移回火炉,他搅动着齿轮,把铁板上升到了火焰加热不到的高度。 “烤一下头发,该睡了。”他又转头对墙边的女孩说。 女孩像是兔子一羊跑过来,跪坐在地上,纤细的手臂探出袍子,将长发分割出一寸又一寸的发缕,如玛瑙般的长尾将袍子微微翘起,像是拨动琴弦的手来回撩拨着发丝。本该如少女般天真烂漫的瞳孔里,却消失了恐惧,转而是一种魅惑的目光。 越注目那种感觉越强烈,凌羽不由得收回视线,“怎么来这里的?” “卖……”女孩发音是种标准的帝国语。 “因为穷吗?”凌羽问,他其实遇到过不少这种事,家里贫穷无法生存,卖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主人把我们卖了。”女孩平静的说。 凌羽一愣,女孩的语气如静止的时光波澜不惊,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慌张,像是在念一句书本的句子,而与自己无关,他偷偷望了眼,女孩手指把玩着胸前的一束长发,手臂将丰满的酥胸压的很显,动作忽的一停,凌羽视线再移,女孩嘴角与眼中露出笑意,或许已经不能称作女孩了,凌羽想如果画上妆容,大概会是迷倒众生。 “大漠里常常有战败的部落,部落的男性逃跑或者被杀,女性都会被胜利的部落抓走当奴隶,而奴隶多了也并非好事,养活她们需要很多东西,所以当有人族的商队来买卖奴隶时,他们很开心把玩腻的奴隶或者用不着的奴隶卖了换些布匹。”女孩说。 “嗯,”凌羽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声应了声。 “沙民的哪个部落?” 耶亚克沙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已经洗好并换上了一身衣服,军人的行事作风一览无余,毫无拖沓。 “疙玛,”女孩说。 “沙民之主?” 女孩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沙民之主很少豢养年轻女奴,而且沙民之主与帝国交易多需要铁器,但铁器并不能被商人随意出售,马卢达的商会无权进行铁器贸易,”耶亚克转头看着女孩。 “那么问题出自哪里?究竟是你在撒谎,还是马卢达他们私自出售铁器给沙民?” “我不知道,”女孩低着头说。 “那恐怕没办法留着你了,”耶亚克说,“沙民的奸细并不少。” “沙民奸细?”凌羽一愣。 “那你为觉得为何执刃者始终存在?”耶亚克反问。 “帝国对于那些进犯边境的沙民手段很残忍,可沙民依旧选择掠夺帝国子民,原因并不只是因为边境村庄没有抵抗力,更多的是沙民之主在暗中支持,沙民之主会为那些掠夺者提供庇护,执刃者常常需要耗费很大力量才能杀死掠夺者,而伤亡也无比高,这也是沙民之主希望看到的,战败的部落男人以此可以免除奴隶身份,女人则通过潜入断刃城充当奸细,来报告帝国招募执刃者的信息,”耶亚克语气凝重,“这种奸细绝对不能留,如果你不能证明你身份,我只能将你送回帝国西疆流放,不过别担心,帝国西疆除了没有自由,其他都很好,你可以在那里安心生存。” “那你们为什么非要当执刃者?”女孩表情倔强。 “为什么?”耶亚克冷声说,“因为敌人存在,沙民如果不掠夺帝国,帝国并不介意和你们和平共处。” “可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啊!”女孩突然大吼一声,面容有些狰狞,“弱肉强食就是这样,大部落毁灭小部落,小部落只能去抢掠更弱小的部落,都是为了生存。” “那不是理由,”耶亚克说,“你们掠夺我们的村庄,我们杀死你们,没任何问题,生存又不是非得靠掠夺。” “统一就好了,”凌羽低声说。 耶亚克和女孩同时转过头,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统一就好了,沙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还未统一,倘若沙民统一,大小部落就不会相互征伐,贸易和生产也可以解决你们生存问题。” 这是星尘的道理,不过却无比正确,无论佩尔西斯还是维尔特拉,甚至于精灵,都拥有一个统一的国度,统一可以避免许许多多的问题。 “可统一……”女孩语气低沉,“很难不是么……” “传说终有一日,一位强者将君临天下,统一炎瑶一族,”凌羽看着女孩说,“怀着信心期待就好了,如果觉得等待漫长,那就自己去做这件事,传说那位强者拥有一把古剑,找到那把剑就可以了。” 女孩似乎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思,沉默着,整理着自己头发。 凌羽想女孩大概经历了很多,他倒不是同情,只是在想那么成熟的人还会被吓得小便失禁?不早不晚,恰好在他身边,恐怕目的很明显,大概是觉得自己会救她?也许真的是奸细,也许只是在这弱肉强食的事情所掌握的生存之道。 温热的水清洗掉了旅途的风霜,他洗完出来时,耶亚克和女孩已经躺下睡了,屋子的火炉被熄灭,但温热依旧还在,女孩的床铺在里面铺着,他和耶亚克则在另一侧躺下。 屋外的月光渐渐暗淡,火炉里的木炭还在微微响动,空气里依旧弥漫着烧焦的面包气。耶亚克睡觉时平稳无比,身体正正的躺着一动不动,像具雕塑,屋里偶尔响起女孩翻身的声音,他也觉得困了,从衣服里取出那本古书,紧紧贴在胸口。 “冬葱,我的名字。”黑暗中响起女孩的声音。 “别担心,西疆其实是最好的归宿,我在那里有个朋友,”凌羽安慰说,帝国西疆就是大海,是流放犯人的地方,祝落也在那里。 黑暗中再没有了声音。 第856章 援救之人 脚步声惊醒了凌羽,他从床铺上睁开眼,坐起身,一旁是正在穿戴铠甲的耶亚克。 耶亚克箍紧护腕,扶正胸铠,漫不经心的说了句,“那个女孩走了。” “走了?”凌羽急忙搜寻起来,屋里空荡荡的,女孩的床铺已经被收起,堆放在角落里,“她真的是奸细?” “也许,”耶亚克拎起头盔起身,“这种情况许多人都遇到过,而情况更糟糕的是,她们不是奸细,而是死侍。” “死侍?” “沙民战乱不断,部落首领通常会抓来许许多多的女性来生育后代,而那些后代就是永不会背叛他的人,从小被进行暗杀训练,多是女孩,伪装成奴隶,在床上暗杀敌人部落的人,这本是沙民间的刺杀手段,但如果执刃者惹怒了他们,他们也不介意派出一名死侍来暗杀执刃者,前不久还有一个执刃者好心收留一个女孩,结果夜晚就被杀死了。”耶亚克拿起一块面包,“这里太复杂了,除了手中的武器和剑圣大人,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 “也包括你?”凌羽问。 耶亚克咬着面包的嘴一停,露出一丝微笑,他点头,“是。” 简单解决了早饭,凌羽跟随耶亚克去到了山顶,山顶是一座巨大的沙域风格的宫殿,殿前广场上还矗立着一座沙漠之神的雕塑,只是雕塑旁边插着一张旗帜,上面是飘扬的血牙幽兰旗。 广场上聚集满了和耶亚克同样装束的人,还有各式各样的佣兵模样的人。 “就类似于佣兵公会发布任务,每天总督府的人都会列出各种任务,”耶亚克解释,“不过任务不会具体说明是什么,只会大致告诉你是哪一类型,主要分为斩杀、援救、劫持、屠灭以及谈判,任务没有标注难度,但会注明奖励,一般可以根据奖励差别来判断任务难度。” 耶亚克话音落下,宫殿里走出一排排士兵,手握着一张张卷轴,在门口分列两侧,摊开按在墙壁上,手在腰间一握,佩剑抽出将卷轴钉在墙壁上。 “这些人的身份?”凌羽指着众人,“帝国不加以排查?” “现在不用,如果你确定接受任务,会有一系列严密的措施,”耶亚克说,“但别以为那就安全了。” “什么?” “你觉得所有任务里哪个最简单?”耶亚克没回答,而是换了个问题。 凌羽略微思索下,“斩杀?” “那看起来最容易,却最难,”耶亚克说,“因为那有一个物证,敌人的头颅,那么谁带回头颅,谁就是完成任务,别人等你费大把力气杀死敌人后,再将你杀死,夺取头颅,这种事并不少见,帝国也无法监管。” “那……?” “对你而言就不一样了,”耶亚克又说。 “你是说龙?”凌羽反应过来,有巨龙在,他完全可以在完成任务后骑着龙远去,一刻不停。 “去看看吧,”耶亚克说。 凌羽跟随耶亚克挤进人群中,进去之后他才发现,与佣兵公会一模一样,人们基本都是三两成群,彼此聚在一起,只是比佣兵多了分凝重,没人喧闹,交谈也多依靠眼神,确定接取某个任务后,会一个接一个上前将武器插在旁边的墙壁上。 他大概看了一个卷轴,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几行字: “斩杀千人部落首领,军功五点。” “军功五点是什么意思?”凌羽凑到耶亚克身边问。 “军衔与爵位晋升的一种凭据,一百点可以选择尉官军职或帝国男爵爵位,领百亩封地。”耶亚克说,“但一百点并不好得,所以点数也可以换取黄金,只是比例并不高,远不如佣兵挣钱,但帝国会相应弥补一些名誉头衔,比如看那个,”耶亚克指了指远处一个卷轴。围拢最多的人前卷轴上奖励多了一行,“赐予帝国名誉称号:沙之驱逐者。” 罗希瓦尔大陆最重视荣誉,或许头衔称号不如爵位来的实在,却足以让光耀家族。 凌羽默默回忆着自己取得的称号,卡尔特之翼,佩尔西斯的卡若拉,烈焰守护,还有萤海城青石街的守护者。 “耶亚克,终于碰到你了。” 如巨熊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凌羽抬起头,耶亚克一旁站着三个人,似乎是一个小队,与耶亚克对话的人是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手中的巨锤比耶亚克的头颅还要大,而男人身后站着一队与耶亚克同样铠甲的人,面甲罩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面容,身上还罩着黑袍。 “来带一个朋友,”耶亚克说。 男人瞥了眼凌羽,目光又收回,“有个任务,有兴趣吗?” “什么?” “救人,”男人说,“你懂援救任务有多麻烦,不过有你的龙在,我想会简单很多。” “带我去看看吧,”耶亚克说。 男人点点头,转身朝外面走去,最边缘的一张纸上几乎无人问津,上面书写着任务的相关信息和报酬,同样简单。 任务援救一人,报酬是军功两点。 援救人并不简单,往往需要深入大漠,而被援救的人也没人能想象他们经历了什么,或许被救出的那一刻就选择了自杀,这样就会无功而返,两点军功委实不算多。 “怎么对这个任务有兴趣?”耶亚克回身问。 “实不相瞒,我有消息说,被援救者是一位吟游诗人,据说那人离开大漠前曾与剑圣大人见过一面,也许对剑圣大人很重要,这几点军功比起剑圣大人的人情算不上什么。”男人笑着说。 “吟游诗人?!”凌羽身体瞬间僵硬。 “有问题?”男人疑惑的问。 凌羽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但无论如何,他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但我需要带一个人,”耶亚克说。 “你带的人,我当然没问题,只是……”男人顿了顿说,“但你明白新人有时候死不是应该力量太弱,而是心性不成熟,在沙漠里太多太多事,恐怕会摧毁他们的信念。” “其他人也许会,但我不会,”凌羽抓起魔枪一枪刺穿墙壁。 是啊,也许此刻他灵魂远比力量强大。 “希望几天后,你还能这么说,” 男人低声说,抬手抽出一把短刀刺进墙壁,后方两人与耶亚克也纷纷将武器拔出刺进墙壁里。 第857章 玄骨幽痕 挑选任务的时间并不长,等候没有半个时辰,先前挂卷轴的士兵走出,而放置武器的人纷纷跟了上去,分批进入了宫殿内。 宫殿内部装饰并不华丽,却又充满异域风情,菱形石块拼接的地板覆盖大厅,中央是一条笔直向上的台阶,两侧则是环形走廊,台阶尽头的穹顶上一只沙漠之神展开双翼,仿佛要跌落,又像是要振翼翱翔,台阶上铺着绘制红花的黑色长毯,众人并没有进入上面,而是排成队依次进入台阶下的石室内。 凌羽想这就是耶亚克所说的严格检查。 “这次大概有八个人,有三队,假使都合格的话恐怕也需要一位领导者。”黑熊般的男人回身对耶亚克说,“不过有个熟面孔,他认识你,事情就好办多了,大家同去同归。” “这次任务不简单,不能排除总督府不派人随队。”耶亚克低声说。 虽然对于大多数任务都只是总督府指派任务,由参与者推举出负责人,但某些重要任务,总督府则会派遣随行者,而那些人代表帝国,将控制整个队伍。 “做个准备总没错,如果没随行者,你做头,我放心,”黑熊男人说。 耶亚克也明白,虽然队伍基本各自为战,但一旦聚合,又必须服从负责人安排,派你去送死,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但耶亚克解释说进入石室内后,检查的时间却算不上长,首先需要提供身份证明,检查证明的时间,需要脱光衣服进入一池洒满金粉的水池里,检查主要分为两项,一确保非沙民,一确保非逃犯,金粉可以清除所有伪装魔法,而检查是否是沙民的方式则更为简单,就看臀部是否有尾巴,或者尾巴切痕,会有沙民切除尾巴来伪装成人类,但在圣粉浸泡下效果同样消失。 “即便如此,也别掉以轻心。”黑熊男人在耶亚克解释过检查后提醒。 “人与沙民的后裔?”凌羽能猜到。 黑熊男人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微微点头,“人与沙民的后裔并不确定是否保留沙民特征,所以很危险,而且那群人一般都是从心底里认可他们沙民的身份。” 从石室里走出之后,是分开的小的厅室,先前领队的士兵站在门口,检查合格的人则寻找自己所属。推门进入后,他似乎是最后的人了,所有人都笔直排列在门旁两侧,而室中放置着一张梨木方桌,铺着百花绸缎毯子,一个男人坐在桌后,翻动着一本古书。 像是一身异乡旅人的装束,解下的灰袍挂在身后衣架上,身上是黑色布甲,一侧肩上是张开的虎口,一侧则是帝国国花兰花,胸口挂着几枚擦拭清晰的徽章。 一位并不陌生的旅人。 凌羽平静的从众人面前走过,停在耶亚克身边,黑熊男人脸上带着略显开心的表情,因为猜测已经被证实,桌后的男人就是帝国三剑圣之一的猛毒剑圣,这是第二次见面了,第一次见面是在龙城,猛毒剑圣亲自带走了祝落。 书啪一声合上,猛毒剑圣缓缓起身,手轻轻一推,桌子朝前移动几分,而众人视线也全被这一幕吸引,完全没注意一张地图从空中落下,盖在桌子上。 “目标最后出现在疙玛内拿,”助理模样的男人从侧边走出,将一颗士兵铁像放在地图上。 地图绘制的是罗希瓦尔西南部的地方,东侧是天壁山脉,西侧是绝望之海,北部是帝国边境,南部是未曾绘制清晰的地方,只有零星几个标记,那是大漠的深处,而铁像就被放在了大漠中部的一处城池旁。 凌羽抬眼看了眼那座城旁的标注,疙玛,沙民之主的部落。其实当看到猛毒剑圣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任务并不如想象中简单。 “此次任务限时三天,指定负责人。”助理瞥了眼众人,“耶亚克—贝泽伦。” 耶亚克立刻挺步上前,郑重行了个军礼,助理挥了挥手,一旁士兵将一枚血牙徽章佩戴在其铠甲上。 “行动由耶亚克—贝泽伦全权负责,代表帝国皇帝陛下,凡事在保证帝国荣誉和利益下,可进行任何行为,此次任务属于军队机密,泄露者以叛国罪论处,任务失败,将被处以三年刑罚。”助理低声念着,挥手将手中信札侧面亮于众人,“兰洛帝国皇帝陛下诏令。” “参见吾皇!” 一瞬间众人齐刷刷的跪下,凌羽也感到了一丝不安,如果说只是营救一个和猛毒剑圣有关的吟游诗人,或许还不算太难,但没人没想到,这会是帝国皇帝的诏令。 “诸位应该明白……” 异常低沉的声音响起,猛毒剑圣低着头凝视地图,“这次任务非同小可,死亡恐怕在所难免,但帝国会给予你们足够的馈赠,我不希望出现中途逃跑者,而任务之所以困难,不再于身处异域,也不再于恶劣环境,而在于尔虞我诈的谋利,但这次也许可以避免,倘若任务成功,诸位将立不世之功,倘若任务失败,我想结果诸位也再清楚不过,并不只是三年监禁那么简单。” 虽然是赤裸裸的威胁,但已经没人质疑或是反对,帝国从政治到军事都讲究服从,举国系于一身,万事系于一人,而承担此位者,既享有一切的荣光,也背负一切的责任,耶亚克如此,猛毒剑圣如此,帝国皇帝亦如此。 “好了,诸位进备战室等待,随时准备出发,”助理对众人说,又指望向耶亚克,“你跟我来。” 众人依照顺序陆陆续续退出,凌羽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也是最好一个出去,而当他走到门口时,一个异样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的玄骨幽痕呢?” 凌羽疑惑的回过头,猛毒剑圣正望着他,门被一股巨力咣当一声合上,将他出去的路封死,而屋内此刻只剩下猛毒剑圣和他。 猛毒剑圣死死的盯着他,就像是来自深渊的恶魔,接着恶魔低语。 “你的玄骨幽痕呢?” 第858章 帝国秘密 “已经碎裂了,大人。”凌羽回答,玄骨幽痕在水城提厄尔的禁咒中化为了碎片,而如今也许被清洗进了水城的下水道里。 “碎了……”猛毒剑圣低声说,“玄骨幽痕又碎了,而穿戴玄骨幽痕的人还没死,看起来它救了你一命。” 凌羽沉默不语,他不清楚猛毒剑圣为何问起这件事。 “祝歌死了?” 凌羽点头,“卡尔特军报祝歌战死在海尔瑞拉王都月城郊外,但遗体是由海尔瑞拉运送回来的,具体细节并不知晓。” “西陆能杀死祝歌的人可着实不多,”猛毒剑圣说,“你知道是谁杀死他的?” “据海尔瑞拉称,祝歌一人迎战贝伦黑牙武士团,力竭而死。” “力竭而死……”猛毒剑圣低声重复,“祝歌遗体被运送回了帝国,我检查过,他的致命伤是胸口的刃伤,那是魔法元素凝结的刃,而且恰好是血魔法。” “芙蕾雅……”凌羽猛然想起了一个人。 “魔神之子的前任大主教,现在是黎明组织的人,”猛毒剑圣伸手握起士兵铁像,“也是杀死卡伊德的人。” “是,”凌羽点头。 “卡伊德死前曾给我寄了一封信,他说帝国正在经历变故,有人试图重启枯叶城的秘密,而和那个秘密有关的人都会死,”猛毒剑圣看了眼凌羽,“卡伊德说有人会来调查这件事,我想就是你了,你准备好知道那个秘密了吗?” “没有,”凌羽摇头,“我想我还没有足够的力量。” “但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了。” “我明白。” “你不明白。” 凌羽一愣,看着猛毒剑圣。 “有人已经盯上你和我了。”猛毒剑圣说。 “什么……” “断刃城一个月前来了位皇帝陛下的使者,也就是所谓的钦差大臣,表露的身份却是一位吟游诗人,她说需要进入大漠深处寻找什么,如果一个月不返回,就派人去这里寻找,”猛毒剑圣将士兵铁像重新放回那个位置,“而一个月时间到,钦差大臣未返回,陛下的诏书已经来了。” “大人是觉得这只是一个手段?”凌羽大概能明白其中原委,凡事需要一个借口,如果有人想动这位帝国南疆英雄,肯定需要一个理由,保护钦差大臣不利,或许不足以让猛毒剑圣失势,却可以找个借口将他调回帝都,后续的事情就可能无法预计了。 “其实卡伊德信件来时,我就大概能明白一些事了,”猛毒剑圣说,“时间也许对我而言并不多,所以有些事情就需要提前告诉你。” “大人……” “并不是枯叶城的秘密,而是关于玄骨幽痕的秘密。”猛毒剑圣拉开椅子坐下。 “玄骨幽痕?” “玄骨幽痕被记载是罗希瓦尔帝国第三皇子狂翼的战甲,后跟随狂翼一同消失,再后来被当年诺伊修斯帝国锻造大师燃师仿制,但仿制并非完全无根据的仿制,而是融入了魔神碎片,后来被燃师赠予给帝国的开国君主兰洛,只可惜在一次异常惨烈的战斗中铠甲破碎,兰洛陛下在战后将铠甲残片交换给了燃师的后代,你大概也猜到了谁是燃师的后代。” “祝落?”凌羽记得,但他更吃惊的是铠甲竟然和狂翼有关,而那个魔神碎片,也许就是暴怒之震魔神的。 “对,祝氏一族就是燃师后裔,”猛毒剑圣说,“祝氏一族虽然始终强盛,但再也没有燃师那样的天纵奇才,直到祝落出现,她不仅仿制了燃师的所有作品,还修复了玄骨幽痕和其他残缺铠甲,单论防御力玄骨幽痕远不如祝落以及祝歌身上的铠甲,但玄骨幽痕却有一个特别的地方。” “魔神碎片……”凌羽低声说。 猛毒剑圣手指握住了腰间的剑柄,语气也变得冰冷,“接下来的话你最好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告诉你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我们同属暗裔之民。” 凌羽不自觉的的紧张起来。 “知道祝歌为何背叛帝国吗?” “他说是因为皇室……”凌羽似乎感觉到了巨大的阴谋。 “看起来的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猛毒剑圣说,“祝歌的母亲死在三年前的一场本认为是意外的行刺事件中,本身并未居住在帝都的祝歌母亲受邀皇后殿下邀请参加前往帝都,帮助年幼的三皇子打造一对护腕,但皇宫却在那时遭遇刺客袭击,祝歌母亲死在了行刺事件中,本身都认为这只是一次事故,可后来皇后殿下死亡,发现皇后殿下体内有带有某种烙印的暗元素,怀疑她与魔神之子有关。” 烙印暗元素,魔界气息,魔化综合征,一切似乎都在联系在一起,老实说他如今能自由活动,还要感谢皇后被刺,皇帝陛下迎娶新皇后,但堂堂帝国皇后体内出现魔界气息,影响不可谓不大。 “也就是说那并不是行刺?而是皇后殿下……”凌羽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 “祝歌是我的下属,他曾不止一次向我表示过这方面的可能,我只是劝他冷静,可之后不久陛下的诏令来了。” “把炽焰骑士团调离?”凌羽突然觉得惊恐,他第一次旅行时在安水城时遇到了炽焰骑士团,柯修还无意中提起,镇守帝国南疆的军队为何来到了北方。 “对,炽焰骑士团是帝国精锐,而且炽焰骑士团的武器装备全是祝歌家族打造的,陛下也许是忌惮什么,但这却让祝歌彻底坚信了自己的想法,”猛毒剑圣顿了顿,“本身我还持怀疑态度,但我发现了另一个秘密。” “什么?” “帝国依旧在进行魔神实验。” 凌羽仿佛雷击般不停后退,无数的信息涌入脑海,头脑如同炸裂,枯叶城的魔神实验将帝国百年基业付之一炬,帝国却依旧还在进行魔神实验。 “在莫斯尔斯的废墟下,我发现了残存的魔界气息,甚至连同莫斯尔斯的悲剧都可能只是实验失败的结果,联想到祝氏一族的事情,我明白,帝国正在收集所有与魔神有关的东西,邀请祝歌母亲去往帝都目的可能只是为了获得玄骨幽痕里的那块核心。” “但玄骨幽痕在禁咒下被摧毁了,”凌羽说,“虽然不确定里面是否有魔神核心,但如今它已经完全被毁掉了。” 猛毒剑圣低声说,“也许这是一件好事。” 第859章 黑暗已存 这座宫殿本就是沙民曾经宫殿,处处残留着沙民气息,墙壁上的饰物虽然被卸下,但屋顶上还有些记述沙漠之神事迹的图画。猛毒剑圣保持着沉默,凌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偷偷打量着屋里的设施,可屋里设施简单,无可避免的视线会聚集到这位剑圣大人身上,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一般强者的感觉,无论是冰皇还是卡伊德,都有一种外放的气息,让你不由得呼吸急促,而猛毒剑圣则和坎斯雷德相似,大概融进人群中都不会被发现,当要排除剑圣大人异样的装束,他手上始终带着厚厚的黑色手套,手套塞进袖口里,露出的背上还刻画着诡异图案,即便是坐着,也和耶亚克一样,保持着郑重的坐姿,身体除了眼睛和头发似乎没有一点移动。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猛毒剑圣开口。 “是,”凌羽应声,“上次是在龙城。” “你和祝落是什么关系?”猛毒剑圣忽然抬起头问,如黑曜石的瞳孔一动不动,“别告诉我没什么关系,玄骨幽痕虽然并不强大,却十分尊贵,而且具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可以算作我的姐姐,”凌羽说。 “那你如何看待我抓捕她回帝国这件事?” “是在保护她,”凌羽想了下说,“本身我并不能理解剑圣大人,但现在看来,倘若是其他人去抓捕她,她也许会有生命危险。” “你很聪明,但聪明人有总是死的很快,”猛毒剑圣握起一把佩剑轻轻拔开,“知道原因吗?” “不知。” “聪明人总是觉得事情都在其掌控之中,倘若他们漏算了任何一件事,那么他就会因此而死,”猛毒剑圣望着锋利的剑刃,“你知道我说的谁?” “不敢妄言。” “你我都是暗裔之民,在东陆暗裔之民只能报团取暖,”猛毒剑圣合上佩剑,“皇帝陛下不应该不清楚,可他依旧这么做,无外乎两种情况,一是他自认为暗裔之民的力量对他不再是绝对忠诚的力量,二是他有办法获得更强的力量,而为了这种力量需要牺牲一些人,对他忠心无比的暗裔之民就变为了最合适牺牲的对象,你觉得哪一种可能性大?” “第二种,”凌羽说,“有一位老人说过,在西陆,暗裔之民永远离不开帝国,而且很凑巧的是,暗裔之民不信仰光明神,还保留许多黑暗诸神的力量,从体质到思想,都很适合成为魔神实验者,而恰恰帝国依旧在进行魔神实验,但我很好奇陛下为何那么迫切需要力量,甚至不惜继续可怕的魔神实验。” 猛毒剑圣站起身望着窗外,依稀可见南部断刃立于黄沙,“因为欲望。” “欲望?” “我虽长年处于军中,不谙政事,却也明晰帝国此刻环境,看似稳定,实则内忧外患。沙民部落渐趋减少,新的沙民之主出现,西陆原民蠢蠢欲动,妄图恢复正统,希奥特内战,机械力量蓬勃发展,统一战争已经开始,帝国东陆门户,即海之地被雷诺海姆包围,先帝时期分封的贵族日渐衰落,帝国家族势力庞大,行省割据,钳制中央,依附各省的商业家族崛起,高税无法遏制,越高税务,民众生活更加困苦,帝国早已不像当初了,”猛毒剑圣低声说,“或者说先帝时期的问题在如今暴露了出来,但很可惜,皇帝陛下的野心并不比先帝弱,陛下希望扫清国内矛盾,统一西陆,乃至罗希瓦尔大陆,所以他需要力量。” “狂主……”凌羽想起了西恩对皇帝陛下的评价。 “陛下确实是一位狂主,从他夺得皇位就能看出,皇帝陛下皇位来的很不易,这一点祝落应该告诉过你,毕竟她曾是差点成为帝国皇后的人,”猛毒剑圣说。 凌羽回忆起了那次跟随祝落寻找利维坦的旅行,祝落曾讲述过帝国最可能继承皇位的是三皇子,因为三皇子取得了冰皇的青睐,与冰皇首席弟子成婚,而祝落也曾爱慕三皇子,并一气之下与冰皇决斗,只可惜被轻松击败,而后离开帝国,按理说在冰皇支持下帝国三皇子理应继承皇位,可如今却是默默无闻的二皇子继位,实在让人意外。 “大概了解一些。” “所有人都以为三皇子能承袭大统,可一件事的出现使得帝国三皇子和皇妃同时病逝,而先帝也在此时一病不起,冰皇对帝国的威胁始终存在,陛下为了国家稳定不得不挑选早已经迎娶冰皇第二学徒做皇妃的二皇子即位。” 凌羽一怔,也许任何人都会觉得其中有问题,第一反应都会是,不会是二皇子策划了那件事,导致帝国最合适的继承人逝世。 “结果已经无人知晓了,”猛毒剑圣说,“我说的那件事你恐怕最近听了很多很多遍,枯叶城之变。” “枯叶城……”凌羽又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当时三皇子是枯叶城城主,皇妃也在城中,原本陛下是希望让三皇子掌握那份力量以此彻底稳定地位,有资料也表明魔神实验就是三皇子向先帝建议的,换言之,三皇子是枯叶城帝国试验场负责人,所以出了那种事,他无论如何都会失去皇位继承权。”猛毒剑圣说。 “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是枯叶城,”凌羽说。 “一切的源头是欲望,”猛毒剑圣低声说。 凌羽一愣,猛毒剑圣目光始终望着窗外,他忽然有种错觉,这位帝国剑圣说话的口吻很像一个人,黑白者。 张口闭口皆是欲望。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屋外随即传出声音。 “大人,人员已经集结完毕。” “至于枯叶城有什么秘密,等你想知道时我会告诉你,”猛毒剑圣最后说。 凌羽行礼告退,行至门口时他又回身问,“大人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秘密。” “帝国从始至终保留着一个封号,名为破晓之刃,是当年诺伊修斯帝国跨越天壁山脉时的先锋官的称号,当一切处于黑暗之中时,总需要有一把利刃将一切斩破。”猛毒剑圣望着窗外,“卡伊德说你很合适。” “黑暗之后是好是坏?” “你别无选择,”猛毒剑圣缓缓转身,声音如同古奥的咒语,“因为……黑暗已存。” 如百针刺骨,凌羽不由得战栗,猛毒剑圣面容冰冷,双眼犹如利刃,那莫名的话语让他想起了黑白者的那句话。 既有白昼,亦有黄昏。 若无黑夜,便无黎明。 但……黑暗已存。 第860章 故人又逢 宫殿外的广场上部队已经集结完毕,一共八人,不多不少,倒是很合适作为一个小队,因为是特殊任务,总督府提供了军用兽械,两头运输用的天壁飞龙。龙在广场彼此凝视,龙炎从微张的口中喷出,集结的龙骑士已经在一旁待命,而任务成员还在整理最后物资。 这是凌羽第三次见到这种天壁飞龙,第一次是那个初雪城的佣兵骑乘,第二次就是洛维斯基的卫戍龙骑,而如今昔日死敌,就要一同奋战,他不得不感叹命运无常。 耶亚克的巨龙从天空降落,一爪击穿地板,身体抖落黄沙,黑熊般的男人登上龙背,而与其一同的另外两个罩着黑袍的人朝凌羽走来。凌羽明白以那个黑熊的体型,巨龙载他和耶亚克已经很吃力了。 崩霆如一柄长矛插入广场之上,强者的尊严让它头颅高昂,而这一举动,瞬间迎来那两只黑鳞甲巨龙的愤怒,咆哮着喷吐着龙炎。 士兵举着一把铁枪走了过去,将飘扬的血牙幽兰旗固定在龙鞍上,旗帜在耀眼的阳光下飘扬。 “虽然说这些不合适,但倘若不穿这种帝国制式铠甲还有挂这幅旗帜,伤亡会少很多,”黑熊男人说。 “那不执行这种任务伤亡会更少?”耶亚克反问,“执刃者的最大作用是震慑敌人,让异邦人明白,帝国的尊严不允许践踏,否则帝国必定踩碎他的头颅。” “你是头,我可不敢反驳你,万一你把我留在那个鬼地方,我还要自己杀回来,估计等我回来,帝国地籍司早已把我的名字抹除了。”黑熊男人笑着说。 “碎牙锤苏亚雷斯,如果我不带你回来,你恐怕要把我们的龙给砸下来吧?”耶亚克走到巨龙边歪过头说。 “砸下来大家都要死,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可不会做,”苏亚雷斯跟了过去,翻身挑上巨龙,景象极为壮观,像是一头大黑熊爬上了龙背。 凌羽也跳上龙背,抚摸着巨龙,那两个黑袍人一个接一个走上,却依旧沉默,看体型这两个人与苏亚雷斯完全不是类型,甚至不排除是……女人。 四头巨龙陆续升空,在正午阳光下行进,大漠的阳光已接近毒辣,照的人睁不开眼睛。南疆的风景很奇特,断刃城的河流是东西走向,而断刃城前也有一个不高不矮的山脉,而山脉至断刃城一侧是大片戈壁,另一侧刚开始也是戈壁,再前就是无尽黄沙,绵延至天之尽头,像是无垠的海,沙骆排成长队偶尔在大漠中前行,从未见过的野兽从黄沙中钻出,巨大的鹰类鸟兽也偶尔在巨龙前方出现。 凌羽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明明是白天,部落却依旧在赶路,而且方向明确,一点也不怀疑。 “只是去补给点,大漠里有帝国的哨所,那里建立补给点,而许多老兽都会熟悉这种道路,短距离判断方向依靠的不是眼睛,”身后的黑袍下发出人声,“而是气味。” 凌羽一愣,随即转身扯掉身后人头上的兜帽,狂风中雪白色的长发飘扬起舞,阳光照得发梢微微发亮,倾城之貌却显得有些诡异,他还是有些不习惯,那本是冰蓝色的双眸如今是漆黑的暗色。 “贝茵?” “很意外?”贝茵语气平静,“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应该称呼我为殿下。” “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是新的帝国使臣,来负责前一位使臣的事情,”贝茵伸手拉上兜帽。 “你是新的帝国使臣?” “还需要给你看陛下的任命书?” 凌羽摇头,“我只是……” “我知道沙域很危险,但帝国如今情况很复杂,”贝茵面容冷峻,“维拉德如今新继承总督之位,无法脱身,而西恩被捕入狱,本身我是可以拒绝这次任务的,但想到能搞清黑白者身份的人只有你,而你又在这,我就来了。” “西恩入狱了?”凌羽一惊。 贝茵点头,“露琪丝如今以叛国罪论处,家族全员被剥夺爵位流放到绝望海,本身我作为调查团团长应该对此事负全责,但因为当时我还昏迷,西恩作为此次调查团代理团长回帝都述职,陛下大为震怒,将他打入帝国死牢,黑之近卫团裁撤,并入红之近卫团,如今帝都都在红之近卫团的监管之下。” “那这次帝国使臣来断刃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凌羽问。 贝茵也有些迟疑,“使臣的派遣是秘密进行的,甚至于使臣到达前,除了皇帝陛下无人知晓,而派使臣代表陛下巡视边疆也是常习,只是往常都会由廷臣担任,但这次似乎没听说任何消息,不过陛下此时派遣使者并不奇怪。” “并不奇怪?” “新型魔化综合征事情并未结束,虽然态势被逐渐遏制,但范围却逐渐蔓延,而各省兵力根本无法遏制魔化者攻击,帝国中央军不得不抽调地方,但如此一来,卫戍帝都的兵力减弱,而拥有大批精锐的南疆就无可避免的成为陛下不得不重视的地方,即便剑圣大人对帝国忠心耿耿,陛下却也不得不防。”贝茵说。 “可使臣为何要前往沙域?”凌羽有些疑问。 “我不清楚,但可以确定,那里隐藏着秘密,所以我才要一起前来。”贝茵沉默一会儿问,“你会杀死黑白者吗?” “会,”凌羽毫不迟疑的回答。 “很好奇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贝茵又说。 “经历了很多……很多,”凌羽想不出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只能淡淡笑了下,“是啊,很多。” 他并没有笑出声,背后却传来一个低低的笑声,他回身看去,贝茵茫然无措的盯着他,而他的视线完全集中在贝茵身后的那个黑袍人身上。 “阁下是……”他问。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只需要明白,我对你并无恶意,凌羽—提尔锋。” 黑袍下传出异样的声音,是那种特别改变的声音,看起来像是想要伪装身份。 凌羽无可避免想到了一人,黑白者,但又有所不同,黑白者虽然伪装声音却又更像是扮演不同身份的声音,而这个人则只是在单纯伪装。 “阁下来自哪里?” “说出来不就太无趣了吗?佩尔西斯的卡若拉。”黑袍下的声音蕴含着淡淡笑意。 “崩霆从不接受陌生人,贝茵殿下曾坐过崩霆,而阁下看起来也曾坐过,”凌羽收回视线,望着凄凉的大漠,“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好久不见,”黑袍下的人说。 第861章 危机来袭 米拉修曾说,老兽对沙漠路线的记忆最多持续一天,但对于飞龙来说,一天时间足够前进很远,只是有时长途奔袭的疲劳会让人变得焦躁。 军中纪律严明,而且讲究时间的准确性,为了保证傍晚时抵达大漠驿站,需要毫不停歇,而阳光越毫无削减的打在人身上,连嘴唇也渐渐好喝,配备的水袋也难以解除全身的干燥。 开始还有些兴致欣赏大漠风光的贝茵,在正午后已经虚弱的快要睡着了一些。凌羽也感觉到了头晕目眩,但巨龙速度一刻不减,狂风呼啸,他和贝茵都算是货真价实的北方雪国人,对于这南疆的气候还是多不适应,贝茵比他更甚,因为灵族的体征与本体的特性相关,长在雪域的冰灵花固然不会适应沙漠气候。 “你知道沙域传说吗?”黑袍下的人忽然说。 “你说那把剑?” “传说终有一日,一位强者将君临天下,统一炎瑶一族,而判断谁是强者并无标准,所以沙民才将传说误传,以为谁获得那把圣剑就会获得整个沙域,”黑袍下话锋一转,“但沙民之主不是已经存在了吗?” 凌羽一愣,他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而且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个黑袍人竟然知道真实的传说。 “沙民之主只是沙域最大部落的酋长,而并非真正的沙民之主,沙民相互倾辄,大部落毁灭小部落,小部落假意臣服,抢夺沙民女性,藏匿大漠绿洲中,二十年后,再出现则可以横扫沙域,沙民并非骁勇好战,而是不得不战,倘若正面对抗,兰洛轻易便可予以歼灭,只可惜沙民深居大漠,兰洛也无法彻底清除,只能选择扶植沙民之主,所谓扶植,就是为部落提供各种军备,在兰洛优秀军备支持下,那只部落可以轻易震服诸部落,但强大便渴望统一,部落酋长并不甘心成为别人傀儡,依旧渴望统一沙域,兰洛便会扶植新部落,推翻旧部落,沙域一日不统一,兰洛南疆便不会有威胁,碎锤者苏亚雷斯先生说的很对,执刃者是个虚幻的帝国遗梦,”黑袍人笑了声,“兰洛自称承袭诺伊修斯帝国正统,虽有帝国之名,却无帝国之实,而帝国之名,使得兰洛皇帝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了虚伪的荣誉而不顾利益,执刃者就是那么扭曲的存在。” “你不是帝国人?”凌羽低声说,兰洛人从不说兰洛,而称帝国。 “当然不是,”黑袍人毫不掩饰,“但我说错了吗?最合适的方法不是培养执刃者,而是组织北部行省移民,开发沙域,组建边防,注重保护之防御,而不是复仇之进攻。” 凌羽愣住了,黑袍人的怪异声音低低而来。 “难道这也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需要防御,也需要进攻,因为进攻也是一种防御,当然复仇也是一种保护。”凌羽说。 “受益匪浅,”黑袍人颇有些意外的说。 “同样……”凌羽也说,可未等他说完,背后的人狠狠在他腰间拧了一下,他身体一颤。 “同什么啊!少说话,待会可没水了,”贝茵抓过龙鞍上的水袋,一饮而尽,然后抖了抖水袋撇了撇嘴,“坏了,我想我们要渴死在沙漠里了。” “不会,”黑袍人说,“已经到了。” 凌羽抬头朝前看,巨龙如掠过湖面的雪燕侧翼滑下,滑过一座山后,低矮群山中出现一个隘口,只是两侧飘扬的血牙幽兰旗告诉众人那还是帝国领土。 隘口前后都设有关卡,一旁山内的哨所里盘踞着巨龙,龙骑士在旁边随时等候,一旦天空有异样,便可以在瞬间出击。驿站并不大,却俨然一座钢铁堡垒,士兵并不巡视,而是坐在驿站各处,因为人数众多,每处都有人占据,在高空看去,就像是一座山丘上布满的羊群,但一瞬间,羊群动了,又如整齐有序的狼群。一队人在一位军官带领下,在两侧站立。 执刃者从龙背上跳下,耶亚克先一步走出,取下徽章朝军官出示。军官立刻挥手,一队士兵从各处涌出,开始整理着龙鞍上的装备和物资,然后做请状,执刃者跟随军官进入一个封闭的屋子里。 食物水源乃至砥石所有可能用到的东西屋里一应俱全,还有封存起来的魔法石。 凌羽拎起一股水,大口喝了起来,他同样渴的要死,只是贝茵远比他渴。 “别喝太多,大漠晚上很冷,万一尿急就只有憋着。” 身后忽然传出一个声音,凌羽回身,是耶亚克。 耶亚克正将一枚火焰石朝胸铠上放,帝国制式铠甲胸铠内有一个法阵,这本是黑鳞甲的抗魔法阵,但同时也可以保暖和御寒,好处很多,执刃者每人都有,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肩甲上的血牙幽兰徽记,在沙民眼中那不亚于魔神。 “这次任务具体是什么?”他低声问,目光注视着屋内的其余人,贝茵似乎走渴又饿,正闭大口吃喝,苏亚雷斯则和另外的三人在交谈着,至于那个黑袍人则独自坐在角落,安静的可怕。 “过多的东西我也没办法说,”耶亚克停顿了会儿,“但恐怕对你我并非好事。” “你我?” “表面上看只是某位帝都大人物不好好巡视,偏要去沙域里调查什么,但苏亚雷斯和那两个穿着黑袍的人并不熟,苏亚雷斯告诉我,是有人委托他带那两个来叫我,而且所谓的使臣是吟游诗人,只是因为使臣出现时的装扮,我并不相信帝国使臣会是位吟游诗人,”耶亚克顿了顿,“或许吟游诗人这个身份只是想给其他人看的。” “是我,”凌羽说,“只要是吟游诗人,我肯定会去的。” “是因为冰澜小姐?” “对。” “那就一点不奇怪了,有人想要你进入沙漠里,本身我一直很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但看到贝茵殿下,我恐怕明白了。”耶亚克盯着那个躲在角落里偷偷喝着水的贝茵。“帝国幽兰公主,西流行省总督长女,帝国大法官,贝茵殿下如果在沙漠陨落,不止是你,连猛毒剑圣大人也会遭受牵连。” “多此一举,”凌羽有些疑惑,按猛毒剑圣意思,使臣死亡足够使得他离开南疆,那个幕后人,或者说皇帝陛下没理由再多此一举,更何况如果贝茵身死,维拉德不会坐视不管。 “不管如何,贝茵殿下不能遭受任何危险,”耶亚克低声说,“无论任务是否能够完成,你都要以贝茵殿下的安全为先。” “我明白,”凌羽说。 第862章 沙民之泪 在驿站休息的时间并不久,抵达时夕阳未沉下,再离开时,夕阳依旧还未完全消失。 深入大漠,时间也随之进入夜晚,温度也越发发寒冷,大漠中黄沙中的绿洲也随之增多,大的绿洲里陆陆续续出现帐篷,沙民居住在一种名红骨树上,帐篷也围绕红骨树建造,低低矮矮,拖着长尾的沙民时而仰头望向天空的掠影。 因为需要连续赶路,巨龙分批领队,由随队的龙骑士指出星象,凌羽也困乏难耐,打起盹来,随之而来的无可遏制的困意,直到背上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某人抵抗不住困意而趴了下去,他回过头去,贝茵半张侧脸露出兜帽,月光下肤如凝脂。 “西恩……你不要怕……你保护我了这么多次……这次换我来救你了……” 女孩天真的梦呓在夜空中响起,口水浸湿了凌羽的背后袍子,他有些无奈,却又突然明白贝茵来这里原因,是因为西恩。西恩被捕入狱,黑之近卫团裁撤,祝歌叛国,祝落流放,似乎暗裔之民的力量在不断削弱。 “可我好怕……你为什么不要我……” 他忽然又有些可怜起这个应该不能算女孩的公主殿下了,其实她很喜欢西恩,只可惜西恩喜欢那个传说中的温柔的女孩,他没见过那个女孩,所以在他看来,西恩和贝茵也许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大概就像极了传说中的英雄和美人。 “西恩先生可真受欢迎,”黑袍人打破了寂静,“在帝都似乎年轻女孩都喜欢西恩先生,许多少女成年后会拒绝父母安排的一次次相亲,理由就是要嫁给西恩先生那样的男人,不过一旦有女孩犯这种花痴,他父母就会戳一下她们的脸说,你比得上贝茵殿下吗?女孩们心里都会跳出某个人影,委屈又不甘心的泪水就会夺眶而出,大概就像是在用眼泪说,算了算了,西恩先生是贝茵殿下的。” “挺好的,”凌羽说。 “是啊,挺好的,”黑袍人也说。 前方的耶亚克打了个手势,凌羽拍了拍崩霆,巨龙龙翼一震,朝前方飞驰而去。 天还没彻底亮起来,众人便停在大漠里的一处无人绿洲里,整个白天都是休息,直到离开驿站后的第七天,深夜之中,凌羽看到了一个已经不能用壮观来形容的地方,那是一座无比巨大的绿洲,一条河流从大漠尽头流来,在低洼汇聚,宛如水城外的巨大湖泊在大漠里出现,湖边种植着遍地的红骨树,夜晚林中灯火璀璨,湖中有小舟划过,舟尾挂着灯,像是流星雨划过夜空。 “流沙之泪,默路湖,大贤者默路的神迹,”黑袍人低声说。 “默路?” “一位云游四方的魔法师,被尊称为水之贤者,传说他旅行到沙域,见到沙民居无定所,长年漂泊,便以水神圣器为媒介,将海洋上的充盈的水元素牵引到天壁山脉,又将圣器埋藏在黄沙中,本不该存在河流的天壁山脉伦古斯山却流下清澈河水,因为流沙会将圣器推移,这座湖泊也随之转移,但无论到那里,始终都是大漠的瑰宝,”黑袍人望着下方说,“神迹般的美丽。” “也许待会儿你就不这么想了,”耶亚克低声说。 他轻轻挥手,巨龙随之降落在大湖之上,龙吼震颤夜空,湖面上的小舟立刻遁去,远处湖边的一座巨大木帐亮起火光,从木帐旁驶来一条大船,船头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沙民,远远朝众人挥手,临近之后,凌羽得以看清,沙民穿着宽敞的布衣,披着一件鹰羽大氅,沙民俯下腰背,手臂扬过头顶又倏忽垂下,原本挺翘的沙尾也随之降下。 “疙玛拉吉,恭迎兰洛帝国特使大人,布兰卡珠!” 出乎凌羽意料,沙民张开便是标准的帝国语,只是布兰卡珠是什么意思,他有些疑惑,猜测可能类似于佩尔西斯语中的佩坎玛拉,是表示友好的词语。 “帝国诏令!”耶亚克高声道。 沙民急忙转头用眼神催促起手下用力划船,船很快抵达巨龙下,耶亚克看了眼凌羽,示意他留下,接着纵身跳下,苏亚雷斯也紧随而下,但其他人没再有动静。 “我们不去?”贝茵疑惑的问。 “不去,”凌羽说。 “不会有危险的,谨慎是好事,但谨慎过头就有失风度了,”黑袍人笑着说,“我很想去看看这份美丽到底真不真实。” “那就去!” 话音未落,凌羽只觉得一个黑影从背后跳出,他急忙解下绑腿跳了下去。 黑袍缓缓落下,又带有笑意的说,“原本以为你不会来。” 凌羽愣了一秒,抬起头,另一个黑影已经从龙背上跳下,咚咚的靴子踏船声回荡在空气中,格外响亮,船首的众人投来目光,凌羽只能伸手握住贝茵手臂,在她耳边说, “别说话,也别乱跑。” 贝茵很配合的点头,凌羽转头看去,耶亚克没说什么,跟着那个沙民进入船舱。 大船缓慢的朝岸边木帐里驶去,凌羽站在船边望着四周,岸边建有船坞,旁边红骨林里是沙民的房屋,岸上偶尔能见到商贩在贩卖货物,只是岸上全是来来往往的女沙民和乱跑的孩童,见不到任何成年男沙民。 但疑惑很快解开,成年男沙民的声音从木帐里传来,里面如宴会般热闹,歌声乐器声喧闹声混作一团,从一旁的红树林走出派出长队的女沙民,手中高举着菜肴与美酒,腿上叮叮作响,凌羽被这清脆的声音吸引,可看去时,却怔在了原地,那些女沙民穿着破烂布衣,麦色肌肤裸露,那铜铃声不过是双腿上铁链的响声,臀部的沙尾被一个铁环贯穿,铁环上挂着一个铜片,就像是市集上标注货物价格的价码牌。 “这……”贝茵也愣住了,指着那些女沙民,女沙民也远远朝她低身行礼,头颅快要低进泥土里。 明明是待宰的羔羊,却还要卖力吃着稻草,那礼貌而谦卑的笑容,让凌羽无法再前进一步。 第863章 非礼勿视 “战场上可比这残酷多了,”黑袍人从后走出,“伤者遍地,死者填勾,这些人比士兵可幸运多了,而奴隶甘愿苟活,你又为什么要为他们心疼,心怀怜悯很重要,但怜悯过头,难道走路还要看清地上有没有蚂蚁?” “你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贝茵怒声说,“倘若你妻女成奴隶了,你还会这样说?” “道理是不变得,”黑袍人语气平和,“我说的是事实,如果真是那种情况,只能说明我已经死了,我不死去的话,属于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夺不走。当然殿下假设一点也不准确,我并没有妻女。” 那个沙民站在前处引着众人,目光时不时朝这边瞥来,凌羽明白,军中大多都穿带有铁甲片的军靴,声音低沉,而贝茵依旧是女士高跟筒靴,落地那一声清脆已经暴露了她是女人的身份。 他松开贝茵手臂,跟着黑袍人朝木帐走去。 虽说是木帐,却是一副木制宫殿的格局,高耸的木门宛如城门般巨大,站在前面,两侧看不到尽头,朱红的树木整齐排列成墙,颗与颗之间又留着缝隙,缝隙不大不小,沙砾可入,昆虫可入,月光可入,野兽与人不可入,只是月光投不进去,屋内发出耀眼的火光,整个木帐仿佛被点燃一般,又像是冰雪雕刻的灯笼,有幻梦般美丽。 愈尽幻梦越清晰,直到俗世的糜颓之风击破最后一层,歌声被喧闹淹没,像是嘈杂的集市,又像是热闹的酒馆,只是很快,幻梦般的景象又一次出现,嘈闹声消失,悠扬的歌乐奏起,夹杂着富有韵律的脚步声。 门开了,耶亚克的身影被光芒照亮,他有些愣神,还以为来错了地方呢。 凌羽也有些诧异,帐内绿草如茵,中间竖起一个大火盆,火焰熊熊燃烧,四周摆放着红骨木制成的小桌,衣着华丽的沙民盘腿坐在后面,沙尾缠绕在手臂上,皮肤深暗,紫色的眼睛窄小,身材低矮却十分健壮,而与这些算不上丑陋却又另类的沙民男性相比,一旁的女性就显得十分动人,虽然皮肤有些干枯,却依旧白皙,长发垂腰,因为是跪着的缘故,落在绿草之上,只插着一根木发簪盘发,显得无比自然,穿着宽松的纱裙,颜色多是纯白和深黑,但与男沙民完全不同的表情,像是无神的木偶,连眼睛都不会动。 原因也不难猜出,因为这是人类,而不是沙蛮,既没有沙尾也没有紫色的眼睛。 那个沙民引着众人朝里走去,经过一个又一个沙民长桌,有些女人会机械的抬起头盯着他们,但更多的是一动不动。绕过火架后,众人停在了一处石阶前,石阶并不高,长阶上是一个石座,就和之前的沙民遗迹里类似,石椅椅背上刻着展开双翼的鹰的形状,鹰头雕刻了出来,将一个沙民护在其中,和沙民类似的身形却与沙民完全不同的装束,如祭祀般的黑色长袍,袍身和袍秀绘制着土色纹路,布满伤疤的胸口裸露,脖子里挂着一颗鹰的头骨,手臂有金色护腕。 沙民之主走出苍鹰王座,让凌羽有些意外的是,这个沙民之主,与其说是沙民,更像是人类,身材高大挺拔,虽然赶不上苏亚雷斯,却比耶亚克还要壮硕,脸上算不上英俊,却也坚毅沧桑的面孔,除了紫色双眼和缠绕在手臂上的沙尾。 “兰洛帝国皇帝陛下诏令,”耶亚克高举挂着帝国血牙幽兰旗的信札。 “特使大人,请讲。”沙民之主开口,是标准的帝国语。 “帝国嫌犯逃窜至此,请沙民之主予以协助抓捕。”耶亚克将信札递给一旁等待的那名沙民。 沙民之主解开信札看了眼,然后伸手合上,“我们一定协助帝国调查。” “多谢,”耶亚克说。 “今日恰好是部落祭典,还请特使大人参观一下。”沙民之主抬手,一张条长木桌被抬了过来。 耶亚克思考一下,转身走到桌后,接下佩刀放在桌上,众人也跟着坐下,凌羽将魔枪抱在怀里,目光盯着四周。沙民之主拍拍手,女奴隶鱼贯而入,将美酒、鲜果、烤肉和羊奶捧了上来。 耶亚克端坐在那里,和一旁的女人一样一动不动,像个木偶。 “诸位!”沙民之主高举酒杯,“今日帝国特使大人来此,给部落带来无上荣光,那么我们也应以最大礼物馈赠特使大人。” 曲音紧接着话音而起,不同于以往的弦乐也不似清澈的管乐,那是一种介于铃和鼓的声音,一瞬间,漫天黄沙扑面而来,好似被万军征伐,又一瞬,万军止息,偃旗息鼓,风声如嘤嘤低鸣,脆响声又想起,似乎一人一马从万军前慢慢走过,那人挥动着木幡,系在幡尾的铃铛便静止了黄沙与狂风。 异香随后而来,宛如繁华入水,一袭袭白衣涌入火红烈焰之中,她们手捧翠绿的草冠,光滑的脚踝与手腕上系着银色铃铛,如风般撩起裙摆,裙子只是缠在腰肢帘的白布,宛如剥开一片片花瓣,白纱如雨般落下。 凌羽眼前突然一黑,异样的芳香靠近了他的身体,不过不是其他人,而是贝茵。 “非礼勿视。”贝茵声音严厉。 可贝茵手指纤细,露出一点点空隙,凌羽依旧看清了那一幕,白纱掉落后,沙民少女赤身裸体在绿草上起舞,沙尾如蛇般在酥胸与私密处游动,扣人心弦。 “不算非礼勿视,用某种逻辑看,沙民在我们眼中就和野兽无异,而野兽不穿衣,不小心看到母狼也不能算无礼。”黑袍人在一旁说。 “你偷偷看过母狼?”贝茵语气不善的问。 黑袍人一愣,干笑一声不作回答。 曲声落下,沙民少女们低身拾起沙裙,简单系在腰间,并行朝后退去,贝茵也收起手,而凌羽习惯性的最后望了眼离开的沙民少女,却撞上了一个目光,明明是少女般面容,却总有一种成熟的韵味,只是眼中有些茫然。 是那个解救的奴隶少女,凌羽记得她的名字,冬葱,现在看来耶亚克的猜测是对的,她就是一个奸细,不过按理说奸细不都是应该隐藏在幕后,为何还敢公然露面。 第864章 靡靡之音 大厅里悄然传出情迷意乱之声,凌羽转头看去,那些沙民似乎被这只舞蹈勾起了**,沙尾和手臂从桌下摸进一旁女人裙里,喧闹声此起彼伏,那些女人们如同布偶一样被推来推去,衣衫被渐渐扯开,露出雪白脖颈和锁骨。 咚的一声响起,仿佛镜子破碎,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耶亚克握着佩刀,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夜深了,尊敬的沙民之主,狂欢留待事情结束后再行不迟。” 沙民之主微微点头,“罗延,带特使大人去休息吧。” “是,”先前那位沙民低声行礼。 众人跟着罗延朝木帐外走去,耶亚克一步步朝前走,罗延也不很过去,只是和苏亚雷斯说,“大人看起来有些不悦。” “悦不悦你们还不清楚?”苏亚雷斯问。 罗延立刻诚惶诚恐道,“大人误会了,这只是风俗不同,并非……” “既然知道风俗不同,却还非要做,是为什么呢?”黑袍人笑着说,“在兰洛,对女性不尊重可是罪大恶极,难道沙主不是在挑战我们的耐心吗?” “当然不是……”罗延急忙解释。 “那就是在试探帝国喽?”苏亚雷斯低声说,“莫非沙民之主觉得帝国软弱,可以欺负了?” “绝对不是,那些女人都是贵族妻室,也是因为尊重大人们才让她们参加会议,沙域少有玩乐,能提起兴趣的事情着实不多,还望大人谅解。”罗延说。 “沙民,沙民,终究是异族,”黑袍人缓缓有远,“大家都再清楚不过。” 苏亚雷斯不再说什么,快步跟上了耶亚克的脚步。 巨龙在湖边降落,罗延领着众人进入一片无人的木屋里,远处才是沙民居住的地方,热闹非凡,这里就显得有些安静。 耶亚克走进房间里,关上了门,苏亚雷斯指挥起了人员安排和守夜人,今天守夜的是另外三人中的人。 凌羽推开房门,打量了一眼陈设,说是床沙民的床远比普通床铺简陋,沙民对帝国的态度也可见一斑。 房屋靠窗,他用双臂撑着身体朝外看,远处沙民村落里热热闹闹,人们载歌载舞,但总有一群不和谐的人在阴影中徘徊,脚链声如湖水声交相呼应,作为帝国子民,他二十五岁前从见过所谓的奴隶,觉得最低贱的是佣人和商人,被其他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而如今才终于见到了所谓的奴隶,大概明白了诺伊修斯统一大陆的初衷。 忽然,咚咚的敲们声从屋外传来,凌羽回过身说,“请进。” 门被吱的一声轻轻推开,走廊里脚步声不断,沙民少女提着一盏油灯,捧着托盘走进。 “你是?”凌羽疑惑不解。 沙民少女伸手指了他身后的床铺,张大嘴,酝酿半天才别扭的说出一个字,“暖……” 凌羽又打量了一眼少女,只穿着单薄的布衣,似乎刚洗过澡,头发润滑,发梢弥漫着甜香,但沙尾上挂着的铜片似乎说明只是个奴隶,他疑惑,难道奴隶还有分工?暖床奴隶……。 可突然一个人影从沙民少女身后闪出,手中一根蝎尾状的尖刺,刺入沙民少女脖颈内,少女双腿一软倒了下来,人影伸出将少女扶住,放在一旁,回身关上了房门,转过身,黑衣包裹着玲珑曲线,全身上下只露出那双紫色的眼睛。 “是你……”凌羽愣了一秒。 人影拉下面罩,露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是我。” “看起来耶亚克说的是对的,”凌羽瞥了眼冬葱,取名很富有诗意,却冰冷的像柄利刃。 “你不应该意外,”冬葱轻步移到窗户边,抬手关上,最后看了眼屋子,“让帝都使者住这么破旧的地方,父亲是真的想要脱离帝国控制了。” “父亲?”凌羽一惊。 “对,我父亲就是沙主,不过别太惊讶,我的兄弟姐妹有上百人,他估计都记得我是她的女儿,”冬葱弯腰端起木盘,走到床边坐下,“你应该明白沙民一些事情。” 凌羽记得耶亚克曾说过,对于沙民首领来说,最忠心的永远是自己的孩子。 “沙民女性地位低下,但没有人会养活无用的家伙,就像你看到的,连奴隶也有分工,她只负责替客人温暖冰冷的床铺,而我的任务……”冬葱抬起头看着凌羽,“刺探情报。” “所以你去断刃城是做内奸?” “我们在断刃城的眼线报告,有帝都使者入城,我接到的任务是确定帝都使者的目的,”冬葱捏着圆滚滚的瓷瓶,“但总督府检查严密,如果不借助一些方法很难进入,而在断刃城,暗裔之民的地位很高,所以我找到了你。” “那晚你去了哪里?”凌羽问。 “在屋外待了一天,我计划只是去查看公布的执刃者任务,确定所有任务之后我就离开了,”冬葱将瓷瓶放在床边,“刚好回来之后,你们就到了。” “来找我是因为那个传说?” “是,”冬葱点头,“我需要那把剑,父亲曾说谁帮他找到那把剑,谁就可以离开这里。” “离开?” “离开。” “为什么要离开?” “这里很好吗?” 冬葱仰着头问,凌羽无法回答,只能将头扭开,按以往来说,说出那种悲伤话的人,应该是低着头,可冬葱却像是在质问。 “我六岁时被带离母亲身边,与许许多多年纪相仿的孩子被丢进沙漠里,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几个人,然后父亲在沙漠尽头等着我,告诉我,帮助他统一沙域,他会给我想要的。在此之前,我甚至都没见过他,我只想要母亲,可残酷的训练让我什么也不敢去想,直到什么也想不起来。一次我取得一个关键情报,父亲答应满足我一个愿望,我当时只想见一面母亲,她的样貌在我眼中已经渐渐模糊,可父亲却只是随便领来了一个沙民女性,我很清楚我母亲是个人类,可除了她给我取得名字,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冬葱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冬葱是什么意思?” “一种沙漠里生长的植物。” “你母亲应该是即海人,”凌羽说,“即海人起名喜欢用能够见到的山林树木做名字。” “即海人……”冬葱呢喃着这个名字,“即海的女人在沙域就像是廉价而美丽的宝石,今天宴会上那些女人基本都是即海人,即海战乱,许多人逃到东陆,男人大部分充军,女人则多数被当做奴隶卖掉。” “他们也需要统一,”凌羽说,“和沙域一样。” 第865章 正义之果 冬葱缠着布条的手指用力一捏,泥封的瓶口破碎,她目光集中在瓶子里,那么迫切,就仿佛像将深渊看穿,凌羽并非第一次见到这种目光,那个来自佩尔西斯的红龙公主也是如此,倔强而固执,让人不敢直视。 “传说终究只是传说,统一并不能依靠那些虚幻的东西。”他又低声说,他怕再让冬葱生出一些不可能实现的期望。 “那依靠什么?”冬葱立刻问。 “依靠……”凌羽望着封闭的屋子,木墙上爬满蛛网,“依靠改变思想,思想改变才会创造统一的基础,比如废除奴隶制度,那些奴隶就会为你们而战,自由人人渴望,就像你这样,奴隶会拼死而战。” “太不现实了,”冬葱说,“部落并不只有父亲一个首领,疙玛是许多部落一起组建的,即便父亲想要废除奴隶制度,其他首领也不会同意,而结果就会和不服从兰洛的命令一样,被杀死。” “所以才要改变思想,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只有解放奴隶者才会取得无穷无尽的战力,而那才是统一沙域的利刃,而不是那把剑。”凌羽顿了顿说,“阻碍统一者,必须杀死,这是必要的牺牲。” 只要结果正确,过程多么残酷也无所谓,这是海克蒙德,星尘和黑白者所奉行的信条,他不知从何时起,自己也相信了。 “可谁会愿意牺牲呢?” “他们当然不愿意牺牲,他们也会反抗,反抗是他们的权力,所以就看谁拥有更强的力量,你可以成为被牺牲的那部分人,却同样可以反过来杀死想要杀死你的人,”凌羽目光坚定。 “这样么……”冬葱低声说。 “就是如此,”凌羽又重复了一遍。 冬葱握起瓷瓶,仰头喝了下去,然后躺倒在床铺上盖上了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双眼盯着屋顶。 “别想太多,她的任务是帮你暖床,如果不做好,她会被杀死的,喝下这种烈酒,身体会发热。” 凌羽没说话,只是笔直的站在一旁,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们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部落首领们都清楚,帝国说是来抓捕逃犯,其实是来调查神之遗迹的。” “神之遗迹?” 冬葱有些意外的瞥了眼他一眼,“你不知道?看起来只有你们队长清楚任务了。” 凌羽虽然不清楚神之遗迹是什么,大概能猜到那是什么地方,在断刃城时猛毒剑圣将一个铁制士兵放在疙玛部落里一处,而使臣又是吟游诗人,似乎只会去遗迹那种地方了。 “神之遗迹是祭祀沙漠之神的地方,在圣湖郊外,不过那里是炎瑶古国的祭坛,炎瑶古国灭亡后,那里也逐渐荒废,如今也掩埋在黄沙之中,”冬葱想了下说,“虽然有很多大陆冒险者来此寻宝,但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 “寻宝?” “传说那里埋葬着炎瑶古国的无数财宝,只是那里被沙漠之神诅咒,进入者都会被腐蚀成黄沙,沙民也不敢进入,但因为是沙民禁地,和圣湖靠的很近,部落也派有部队把守。”冬葱说。 埋葬着炎瑶古国的财宝……凌羽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财宝,他所知道的大漠除了黄沙与黄金,就是那颗暗神碎片了。 “祭坛位置只有少数沙民首领知道,所以你们才在此停留,也许现在你们的队长已经偷偷离开,去回见你们的眼线了。”冬葱说。 “眼线?” “那个蠢女人早就暴露了,如果不想你们队长死在这里,就趁早去救他吧。”冬葱闭上了眼睛,“那管蝎毒只能让她昏迷一个小时,我会在她清醒前离开,蝎毒会短暂影响她记忆,她也只是普通奴隶,但不排除会有人询问她,所以你最好一小时内回来。” “耶亚克去哪里了?”凌羽问。 “出门沿着赤愚星向北,魅林。” “魅林?” “用你们人类词语来解释,就是妓院。” “妓院?”凌羽一愣,他惊讶于耶亚克为何去妓院,更有些疑惑所谓妓院相见是何原因。 “赤愚是在哪里?”他又想了一个问题,他对于星术一窍不通,走出去也分不清路。只是没人回答他,冬葱说完这句话闭上了眼睛,脸上绯红一片,像是喝醉了一样,秀口倾吐香酥。 他不再问,推门走了出去,可走出去,屋外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死死盯住他,像是盯着一个蹑手蹑脚的小贼,柔软浅薄的面罩也抵不住嘴角的得意笑容。 “来,让我看看是你的哪个沙民小情人……”贝茵说着,踮起脚尖朝屋里瞄去。 凌羽赶忙关上了门。 “关了我也看到了,宴会上就看你们眉来眼去,”贝茵抱着双臂,眉眼一挑,“我需要你的解释,执刃者先生。” “有急事,等会儿说,”凌羽边说着边朝下走去。 “别去了,耶亚克不在,”贝茵喊住了他,“我已经查看过了,你们谈话的大部分内容我也听到了。” 凌羽回身,惊讶的看着贝茵,贝茵眼珠转动了下,“对于灵族来说这并不是难事,就比如……” 贝茵将手从长袍下伸出,摘下长袖手套,用指尖触碰了一下木屋的墙壁,原本干枯的树木竟然生长出嫩芽。 “这是树木之灵,可以传递声音,上次在精灵森林之后,我的木系魔法有很大进步。”贝茵说。 “赤愚星在哪里?” “南天次星,灼星东枝,”贝茵指着屋外,“那颗最亮的星星。” …… 冬葱口中的魅林,不过是一处很小的林子,林里建着一座高房,石基砌成底座,上面是木制结构,大小有四层,木屋旁与林中生长着红艳果实的花朵,像是一株美人葵,明明夜已经很深,却依旧有不少沙民在闲逛。 奴隶并非每个沙民都拥有,有大批平民需要解决生理需要,只是这种妓院往往都是贵族产业。 “这就是……妓院?”贝茵疑惑的望着眼前的高楼,又回头问,“你要进去?” “不用,等着就好,”凌羽说,“耶亚克出来我们就离开。” “但帝国眼线如果在这里面,沙民一旦出动,不就人赃俱获,间谍被抓住会被严刑拷打的。”贝茵说,“这里不属于帝国,帝国律法也无法庇护。” “那我们就阻拦到来的沙民,”凌羽说。 “那不是挺无聊,我监察一下密会内容。” 贝茵手指轻轻触碰一株树木,一股绿色能量延伸到叶子上,树枝挨着木屋,那股绿色能量在来回游动,如同在街道里乱窜的老鼠。 第866章 故乡之花 木屋里陈设着简简单单的家具,木床上铺着灰色兽毛编制的毯子,上面铺着一层布毯,绣着繁花与蝴蝶,仿佛春日庭院,梳妆台是紫红色橡木的,正上有一面冰棱镜,镜子里倒映着女人绝美的容颜,乌黑长发盘成流云发髻,两绺垂过脖颈,搭在浅薄红纱裙之上,女人放下木梳,伸手纤细修长的手指,擦去了镜上的凝珠,大漠的夜晚还是很冷,但似乎窗户那个人影更冰冷。 “不速之客吗?” 耶亚克解下黑袍,将缠在手臂的假沙尾取下,走过去,将一枚徽章放在梳妆台上。 “执刃者,耶亚克—??,帝国黑砂行省。” 女人凝望着那枚徽章,徽章上一株黑色兰花,基座是两枚血红兽牙。 女人并不年轻,兰洛人崇尚淡妆红唇,女人却画着浅重的妆容,静坐在那里仿佛一座毫无瑕疵的雕塑,可见到徽章的那一刻,雕塑仿佛久经风霜的油画,油彩层层剥落,分不清是开心还是难受,眼睛在颤抖,光石灯下,眼角露出浅浅皱纹。 “血牙幽兰,你从故乡来吗?” 耶亚克心里微微颤动,女人说起故乡那个词时,声音仿佛一根针刺在他心中。 “是,”他说。又是沉默。 “很久不见故乡的人了,有些怀念,”女人脸上泛起笑意,但转瞬又语气失落的说,“你去过帝都吗?那里是不是变化很大,红街是不是更繁华了,洛水也不知涨到了哪里……” 女人自言自语般说着,话题好像永远也说不完,从帝都的一草一木到一花一石,某一条街的老店,某一个府邸的花园,还有郊外的丛林与村庄,女人像是在为陌生人描述一个美景,只有美好,语气里全是赞美与怀念。 耶亚克不愿打断,来之前他曾查看过这个女人的档案,她是帝国一位伯爵的女儿,伯爵因罪被诛,剥夺爵位,财产也全部充公,那时这个女人只有十七岁。一夜之间从贵族小姐沦落为街头乞丐,又被母亲以五十枚金币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商人,商人生意失败,逃亡他国,而她面对巨额债务,只能在帝国地下妓院当妓女挣钱,但债务还清遥遥无期,一位可怜他的军官客人对她说,帝国招募间谍,只需要在外执行秘密任务五年就可以获得一笔可观收入,足够她还清债务,她虽然明白沙域艰险,却也甘愿接受,五年时间早已经度过,只是帝国在沙民里眼线很少,一直迟迟不愿意让她回去,虽然酬金一年比一年多,但年华也在一年年流逝,昔日如花美人,如今已近中年。 女人的声音忽然停住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故乡的兰花开了吗?” “很漂亮,”耶亚克说,其实他没去过帝都,但想来应该很美吧。 “真想回去看看……”女人轻声说。 “那就回去看看吧,做完这次任务,我会带你离开,这是剑圣大人交代的事情,”耶亚克说,他并不说谎。 “根本不可能,”女人只是微微摇头,“帝国需要沙民情报,必须有人从事这个工作,我回去了,也会有其他人来,她们同样会遭受这种痛苦。” “你不是很想回去看看吗?” “我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很久,生命也在一点点流逝,最美的年岁已经度过大半,早一年还是晚一年,我已经不在乎了,但我在这里一天,就会有一个女孩可以多看一眼帝都的美丽。”女人笑着说,依旧美丽动人。 “你自己选择好了,”耶亚克沉默一会儿说,“我此次来的任务是调查神之祭坛,前不久有帝国的人潜入进去,至今还没消息。” “我没任何消息,神之祭坛是沙域禁地,很少有沙民去那里,不过也许有一个情报是你需要的,有一个沙民说他曾守护过禁地,夜晚曾见到一群沙鬼从禁地里飞驰而出。”女人说。 “沙鬼?”耶亚克一愣。 “传说沙域圣物失窃后,所有守护圣物的上古战士,就会复活成沙鬼追寻圣物。” “也就是说沙域圣物失窃了?” “圣物只是个传说,到底存不存在还不好说。” “有祭坛位置吗?” “出圣湖入口,沿着灼星朝湛星北枝止炎走,祭坛在一片流沙地窟区域里,具体位置我也说不清。” “消息准确吗?” 耶亚克望着女人的眼睛,他并非不相信女人的话,只是连沙民许多都不知道祭坛的人,女人竟然可以十分清楚的知道,他有些疑惑,又希望确定消息是否属实。 “很久之前有个执刃者也来到这里,他询问了我那个传说,恰好当时沙民之主刚刚继位,也在寻找祭坛,有一位负责寻找祭坛的沙民说在流沙窟里见到过一座城。”女人似乎回忆起了某人,嘴角难得露出笑意,“他给我讲了许多帝都的事,但我看得出,他并不喜欢帝都,不过还是很感谢他。” “他是谁?”耶亚克急忙问,如果有人来过这里,肯定会汇报一些关于祭坛的信息,在断刃城档案里从没有关于沙民祭坛的信息,就连猛毒剑圣也不得不启用这枚安插在沙民内部的棋子。 也许那个执刃者是擅自来此。 “他没说过他的名字,”女人说。 “那样貌呢?” “样貌……”女人低头思索着,又轻轻摇头,“我也记不太清,只记得……” 咚咚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女人身体一颤抖。 耶亚克向女人递出目光,女人只是压低声音说,“有客人来了。” 她望了眼镜中的容颜,站起身垂下长袖,缓步朝门外走去,行至门口时,她回身望了眼耶亚克,双臂拢裙欠身行礼。 耶亚克站在窗口,沉默着,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小队也许只有今晚会停留在这里,他知道这一别也许终生都不会再见,但坚定的心第一次有些动摇,他想帮一下女人想不出原因,似乎也不需要原因。 女人手指按在门上发出脆响,耶亚克明白这是在提醒他该走了,他也伸手按住窗台。 门却在此时猛然开启,耶亚克即将移开的视线停住。 “是你?” 第867章 烈焰燃空 碎岩般枯燥的大手握住了在门开后的瞬间,抓住了女人的脖子,罗延已经褪掉那身鹰羽大髦,铁灰色的铠甲包裹住整个手臂,原本还是祥和的外交之臣,转眼间变为一个嗜血的战士,手中提着寒铁长刀,刀刃抵住地面。 “当然是我,执刃者大人。”罗延与女人错过一个头的位置,“帝国使者来此密会吾族奴隶,恐怕目的不善啊!” “魅林难道不欢迎我这个客人,”耶亚克从窗边走出。“还是说不欢迎帝国的人。” “魅林当然欢迎所有人,”罗延阴深的笑了起来,“打扰到大人,多有得罪,不过服侍大人的这个奴隶被怀疑是内奸,实在抱歉了,我待会让换几个让大人挑选。” 耶亚克冷眼凝视罗延,“放下她,这是帝国的命令。” “帝国?难道这点小事帝国也要管?”罗延怪里怪气地问,“今天管我们处理内奸,明天是不是就会管我们吃饭,睡觉?以后出门是不是还需要帝国允许?” “帝国从不干涉他国,你们大可放心。”耶亚克低声说。 “那帝国需要一个奴隶?”罗延手指力度加大,女人脸色愈发苍白,手不敢抓着罗延的手,双腿在空中乱蹬,口中发出呜咽声。 “她就是帝国的通缉犯,”耶亚克走到了罗延面前,面色平静说,“我奉命带她回帝国接受审判,这是兰洛帝国皇帝陛下的命令。” “既然是皇帝陛下的命令,吾等自然遵从,不过这是玛多克的奴隶,要带她走,还需要去通知一声,大人知道他脾气不好,恐怕需要大人陪我走一趟了,”罗延微笑说。 “那走吧,”耶亚克伸手抓住了罗延手臂,用力一握,罗延手臂传出骨骼咔声,剧痛让他不得不松开手指,女人也随之落下,耶亚克握住女人手臂,快步朝前走去。 “啊!” 无比痛苦的哀嚎从后方响起,耶亚克回过身,罗延正痛苦的捂着手臂,栽倒在墙边,鲜血从臂铠里流出,整个手都被染的血红。 “拉次!”罗延大声叫着,然后笑着望着耶亚克,就像是计谋得逞般得意。 “快走……刺客……他说的是有刺客……”女人捂着脖子低声说。 耶亚克已经感受到了,脚步声,铁器碰撞声在楼下响起,火红的光芒点燃了整个夜空,沙民战士将整个魅林团团围住。夜虫被踏出,野兽四处逃窜,往日喧闹的魅林此刻成了如战场般死寂,一切声音都停止,又被罗延重新带起,他手臂上的血液已近干涸,长刀割裂木头地板,划出长长的痕迹,怒吼声振动着房屋,罗延带着呼啸剑气破空而来,势如碎岩。 耶亚克快速将女人拨到身后,抽出背后的火红长刀抵挡住重击,火红长刀立刻崩裂出火花,耶亚克被击退,铁靴将地面摩擦出一道长长的划痕,可陡然间剑风转动,罗延长刀刀锋贴着耶亚克身边流过,直取女人的头颅。耶亚克已经来不及移开女人,刚才罗延那一击将他击退,女人恰好落在罗延身后,他完全可以一刀击穿罗延的身体,却无法阻止罗延的刀刃切掉女人的头颅。 他只能抬起佩戴着臂甲的右臂,迎上了那柄长刀,即便是抗魔铠甲在最纯粹的力量面前也被轻易击碎,长刀砍穿了臂铠,碎片一半嵌进耶亚克肉里,一般沾染着血液崩飞而出,贯穿走廊木柱。 火红色的长刀在耶亚克手中一转,笔直的朝罗延后颈而去,罗延似乎早已经预料到,右臂一抬,直接握住了耶亚克手腕,沙尾如毒牙一般刺向耶亚克的脖子。 一杆漆黑长枪破空而来,直接切断了那根沙尾,沙尾如同被顽童揪断的蚯蚓在地上抖动着。 罗延似乎感受到莫大的痛苦,身体颤抖起来,又一个呼啸声让他惊醒,他急忙后退,漆黑的甲片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击穿,漆黑巨龙呼啸而出,一爪拍来,他翻滚下去,巨龙将木屋走廊击碎。 “巴咕!”他朝龙背上的男人咆哮。 凌羽低身从木墙上抽出魔枪,低声说,“该走了。” 耶亚克反手插回暗红长刀,搂起女人的腰肢,抬腿跳上了龙背,手臂还在滴落着鲜血,但他面色平静,只是拉紧龙鞍。 “噢路斯!”罗延在木屋下的空地大叫着,等候多时的沙民战士抽出背后长弓,漆黑的箭矢如雨水般袭来。 巨龙震吼一声,凌羽同时说,“贝茵!” 贝茵伸出手臂,在巨龙飞离的瞬间轻轻触碰木屋,一瞬间原本死木的屋子犹如被赋予了生命,嫩芽从各处钻出,生长,新枝蔓延开来,木屋瞬间化作一颗繁茂的树木,密集的箭矢被尽数拦下,贝茵禁闭双眼,而后猛然一睁,穿过树木乱枝的箭矢在空中停滞,又纷纷坠落,如一般雨水般。 “我需要提醒你,我是帝国幽兰公主,对我的不尊重也是对帝国的不尊重,”贝茵缓缓坐下,目光有些涣散。 “抱歉,殿下,”凌羽说。 耶亚克将女人手臂挂在腰间,伸手去取出伤口中的碎片,脸上布满汗珠。 “你们怎么在这里?” “得到情报,你这里有危险,”凌羽瞥了眼耶亚克身后的女人,“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主要是贝茵的魔法,可以清晰的听到各种声音,魅林里并没有什么好听的声音,贝茵就将目标锁定在耶亚克和女人的房屋,他也听到了那个寻找祭坛的神秘人。美尔丝曾说过,沙民圣物是暗神碎片,而沙民圣物极有可能就存在于神之祭坛里,而如今沙鬼出现,意味着圣物被取走了,而极有可能取走圣物的人就是黑白者,那个拥有极强暗元素操控力的人。 “冒昧问一下,那个向你询问神之祭坛的人是谁?” 女人平静的摇头,带着歉意说,“我记不太清了。” 凌羽明白,自己和耶亚克的询问让女人觉察到了他们对那个人很强的敌意,但似乎女人对那个人印象很好,而不愿意说出。 “他是妄图颠覆帝国的人,你知道包庇他的后果吗?”贝茵低声说。 女人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她轻声说,“他很善良……” “善良?”贝茵低着头,牙齿咬的咔咔作响,“那我父亲就邪恶了?” 第868章 终将离去 女人愣住了。 “那个人杀死我父亲,”贝茵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 女人沉默不语,也许她错了,也许那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不该让他这么相信,可她又觉得不对,那个男人给她讲述了帝都的事物,那些她魂牵梦萦的事物,那般美丽,虽然男人在极力控制,却又从各个地方透露出对帝都的厌恶,可男人又怕她察觉,在蹩脚的伪装着,但她很清楚,因为她也是那样厌恶帝都,她不相信一个竭力为他人着想的人,会编写一个又一个美妙的故事,让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快乐,明明都快要绝望了,可男人口中美好的帝都又让她重燃起希望。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她想。 “我不管他善不善良,但随意杀人违背帝国律法,他必须接受惩罚,”贝茵说。 “比起那个,还是先关心一下这群麻烦的东西吧。”耶亚克提醒道。 夜空中响起呼呼的破空声,后方传来恐怖的叫声,好像地狱之门打开,亡灵大军出动。 月光中闪动着几只身影,拥有雄伟的狮身及苍鹰鹰尖喙,翅膀仿佛一团金色云彩,那是黄沙的颜色,也是沙漠的不详者,狮鹫兽,传说狮鹫是沙漠古国的圣兽,盘踞在沙王宫殿的天空,金色的羽毛和毛发象征着大漠的颜色,但同时他们也是大漠最凶猛的狩猎者。 两只狮鹫从左右两个方袭,狮爪朝龙翼划去,狮鹫骑士则挥出长矛,金色长矛犹如太阳洒下光柱。 魔枪与长矛碰撞在一次,火花如一条线划破夜空,崩霆左侧龙翼一振,压着一头狮鹫骑士飞下,凌羽手臂用尽全力挥下,魔枪击退狮鹫骑士,同时又朝上一刺,撞上了另一个狮鹫骑士的长矛。 “照顾好她!” 贝茵只听到一个声音,下一秒,一只纤细的手臂被塞进了她的怀里,她什么都来不及说,耶亚克已经从龙背上跳出,跃上了下方狮鹫上,长刀劈开了狮鹫骑士的身体,血液在空中如飞舞,如沙漏洒落沙尘,同样被斩破翅膀的狮鹫骑士载着耶亚克朝下方坠落。 “他……”贝茵指着耶亚克,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握紧那个手臂。 可一直铁灰色的影子从崩霆面前掠过,仿佛流星一般击穿了狮鹫的身躯,又猛然拔升,耶亚克蹲在龙背上,手中火红长刀的血液被风吹落。 巨龙与狮鹫在高空追逐,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地面已经没了圣湖的影子,只剩下无数黄沙,凌羽有些意外这种异兽的速度。 不过问题并不大,耶亚克如同伺机而动的猎手在狮鹫骑士中来回穿梭,寻找到机会跃出,一刀劈开狮鹫骑士的身体,巨龙又载着他升起,狮鹫骑士在一只只减少。 “你怎么了?”贝茵忽然感受到一个头贴到了她的背上,纤细的手臂开始渐渐冰凉。她惊慌的推了推凌羽的肩膀,“你看看她……” 可她话还没说完,一个黑影从侧边袭来,长矛刺出,凌羽挥起魔枪抵挡,碰撞的瞬间,一柄长刀顺着魔枪划来,凌羽不得不松开握着魔枪的手,躲过了致命一击,魔枪也如一根发丝跌落进黄沙中。 狮鹫骑士迅速围拢上来,罗延在狮鹫骑士身后冷笑。 “我记得它,它伤了我,所以它消失了,你伤了我,你也会消失。” 高空突然袭下一个身影,耶亚克长刀狠狠劈上了罗延,罗延提起长刀防御,狮鹫庞大的身躯也被振的朝下移动了几分 “燃—烈焰燎原!”耶亚克低吼。 火红长刀刃尖应声破碎,化为一条火蛇般扑向罗延,罗延抬起手臂去抵挡,火蛇从手臂中穿透,直奔他脖子而去。 “我死了那个女人也死定了!”罗延仓惶的喊叫。 火红长刀断裂的刃口停在罗延额头前,耶亚克低声问,“什么意思?” “你看那个女人的脖子。”罗延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刃,心有余悸地说。 耶亚克转头看去,女人此刻已经趴到贝茵背上,瘦弱的像是一张纸,尽管巨龙速度已经放缓,但高空依旧有狂风,狂风将女人乌黑的秀发掀起露出脖颈,只是本该温润如玉的颈部,出现了紫色的伤疤。 “你对她做了什么!”贝茵朝罗延大叫。 “只是下了毒而已,沙域许多人都会自己调配毒药,那种毒只有我能解,就算你们有办法清除毒素,她身体也会被腐蚀,活不了几年的,”罗延冷笑,“如果不希望她死,就丢掉你们的武器。” “你要清楚你的处境!”贝茵最恨别人的要挟。 “你们可以试试,我死不死无所谓,可如果那个女人死了,而且还是因为你们而死,你们恐怕会内疚一生,”罗延狂笑着说。 贝茵怒冲冲地瞪着罗延,却一句狠话也说不出。罗延有些得意,他早就研究过这些兰洛人的心理,自诩文明的种族总是会顾忌许多东西。 忽然,贝茵觉得握着的手臂在动,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女人脸色苍白的贴在她背上,只是眼中依旧亮着光,注意到她的目光,女人挤出一个笑容。 贝茵愣住了,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可为时已晚,明明已经虚弱无比的女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抽走了手臂,然后侧身朝外倾倒,像是一块布跌落龙背,在空中飘飞,长裙与秀发漫卷如云。 “不要……不要……”贝茵突然大叫了起来。 凌羽又回想起了那个噩梦般的场景,在精灵森林里,那个冰灵花般的女人就是这样,从龙背上坠落。他以为经历过了这么多死亡,可以平静的看待一切,可又一个生命在一旁流逝时,他心里依旧会痛苦。 大概是怕拖累他们,大概是怕暴露那个人的身份,大概是遭受了太多苦难,大概是明白此生归乡无望,凌羽无法想象女人承受了什么,也无从得知什么可以击溃一个坚强的灵魂,可他又觉得不甘,不甘接受那种让人绝望的无助。 “美尔丝!” “记住你的任务!” 回应他的并不是诸界的旅行者美尔丝,而是耶亚克。 第869章 蛟蛇之牙 耶亚克前进的长刀朝下压去,如同切割蛋糕般的方式,将罗延半条手臂切下,但他的力量巨大,长刀在破开罗延臂铠后笔直朝,直接斩断了罗延的大腿,剑刃从膝盖上方划过,同时划开了狮鹫的腹部,充满金色光泽的毛发,固然美丽,但也让它们失去防御能力。长刀带着泻下的血液而落,耶亚克犹如出膛的炮弹,朝空中跌落的人影飞去,巨龙从耶亚克身下飞过,耶亚克趁势落上,急速朝下方掠去。 但已经错过了。 那个裙摆与长发飞舞的女人在巨龙面前跌进黄沙中,巨龙也撞在沙里,如同铁犁犁出长长的沟壑,即便在高空也十分瞩目。 即便是跌落尘土,耶亚克也不愿放弃。 贝茵慌乱地攥紧龙鞍,她有些后悔对那个女人那种态度,悲惨于她,或者更多些。 “眼泪留到葬礼上吧,也许他们没有葬礼,如果我们也死在这里,”凌羽抬手解开了绑腿。 贝茵抬起头,数头狮鹫骑士一起冲来,长矛犹如密密麻麻的荆棘,狂风又一瞬间呼啸而起,巨龙龙翼一震,朝侧边撞出,侧边的狮鹫骑士挥舞着青灰色长矛刺来,凌羽直接从龙背上跃出,巨龙在一瞬间下落,躲过了那道攻击,而他已经跃上了狮鹫背上。 骑士需要配合骑兽的各种角度飞行,通常会在脚蹬处配置绑腿,但这也锁死了骑士,凌羽扣下带有铁刺的肩甲,握紧朝狮鹫胸膛腹部扎去,嘶吼着上拉,骨刺将整个脊背划开,最后被肋骨拦住,他抱紧骑士脖子用力一拧,骨骼断裂声响起,他抽出骑士手中的长矛,纵身跳下了狮鹫,而下一刻,无数长矛已经出现在他原本的位置,直接穿透狮鹫骑士的尸体将狮鹫击落。 早已经等候而来的崩霆稳稳接住了他,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又一次升空。 剩下的十数头狮鹫骑士正在紧紧追赶,夜空中宛如斗转星移,弓弩射出利箭将崩霆的速度不断压低,漫天箭雨中,一只狮鹫骑士抓起长矛投来,凌羽压低崩霆躲过,长矛从耳边飞出,就只是这轻微的减速,狮鹫骑士从崩霆上方掠过,汇聚成一个包围网将崩霆围住。 青灰色的长矛随着狮鹫双翅扇动而刺来,角度并不刁钻,但数十根长矛却足够杀死身法再灵活的人,凌羽只能故技重施,崩霆发出嘶吼扑向一只狮鹫,巨口直接咬住长矛,锋利如刃的龙爪,割开狮鹫的翅膀,凌羽同时挥出长矛,直接洞穿了狮鹫骑士的身躯,但随即一个黑影从狮鹫骑士后方升起,他肩膀立刻爆发出碎骨的痛苦,失去肩甲的肩膀被长矛刺中,狮鹫骑士同样熟悉他的计策,一开始就有几只未曾攻击,等待他突破时攻来。 凌羽顾不上疼痛,伸手握住长矛抽离身体,巨龙猛然下落,狮鹫骑士整个被带落下来,或许速度狮鹫骑士赶得上巨龙但力量就完全不行了,狮鹫骑士被抛飞进黄沙里,凌羽急忙抬起长矛,头顶的攻击袭来,长矛被重重压在他的肩膀上。 伤口的血液迸出,溅了贝茵一脸,贝茵浑身打了个哆嗦。凌羽击退狮鹫骑士,又一次朝前方飞去。 “你没事吧?”贝茵有些着急的问。 “魔法……你的魔法呢。”凌羽低声说。 “魔法需要吟唱咒语,而且飞行途中,很难奏效……”贝茵解释。 凌羽来不及说话,巨龙身体迅速收缩,朝下方坠落,密集的箭雨在后方袭来,敌人同样故技重施,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那些箭……”贝茵忽然想起了什么。 “说清楚!”凌羽握紧长枪,躲避着箭雨。 “我遗传了父亲对金属的感知力,虽然不擅长,但也许可以试试,”贝茵说。 凌羽沉默着,他清楚卡伊德的能力,但这个公主殿下似乎除了用那种能力收取过佩剑,就再没展示过了,最主要的是他对于上次在乐云城的事情还有阴影,毕竟这位公主殿下真的是那种战场上都可以因为血液停止了即将要完成的咒语吟唱。 “来了!”贝茵喊。 “那就准备好!”可他没有选择了。 巨龙在高空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迎面撞上那密不透风的箭雨,贝茵从龙背上站起,一手按住凌羽肩膀,一手对着箭雨伸出,漆黑的双眸缓缓闭合。 兜帽被狂风掀起,雪白色长发在身后飞舞,箭尖夹杂着呼啸杀死迫近巨龙、迫近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迫近那长长的睫毛,贝茵手指轻点,虚空出仿佛亮起一个法阵,高速袭来的箭矢在空中停滞,金属箭尖与箭身分离,如羽毛般围绕巨龙盘旋。 是风,又仿佛构筑那些箭尖的元素之灵在飞舞,元素犹如流动的海洋在凌羽身边转动,他伸出手,色彩斑斓的元素如水流向两侧散开,他终于觉到了所谓的势,以势引气。 贝茵双眼猛然睁开,箭刃一瞬间弹射而出,不断切割着扑来的狮鹫骑士,箭尖化为夺命利刃,将翅膀划破,血液弥漫进空气中。 可突然凌羽感受到有什么趴到了他背上,飞舞的箭刃在一瞬间停止,继而坠落,余下的狮鹫骑士猛地扑来。 凌羽握起长矛,巨龙在高空旋转着龙翼,长矛划出一条划线,一股呼啸的刃气飞出,继而构筑成旋风般的存在,他望着扑来的狮鹫骑士低吼。 “蛟蛇之牙,万鬼哀鸣!” 原本坠落的箭刃仿佛涌出冥界的死灵从下方升起,如万蛇般袭出,金属碰撞声,犹如恶灵咆哮。 一瞬间,箭刃穿透了所有狮鹫的身体,就仿佛被沙虫侵蚀过的沙丘一点点坍塌,狮鹫骑士身上爆发厚重的血雾,接着纷纷跌落而下。 牙之七式,第六式,借助贝茵的魔法,凌羽第一次施展出来,老实说他不是所谓的天才,艾尔特夏十五岁时已经学会蛟蛇之牙,而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 “结束了……吗?”贝茵虚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结束了,”凌羽伸手挂下长矛,又拉了下贝茵手臂,“不过在参加葬礼之前,我们还需要承担送葬者的职业。” 没声音回答他,甜酥香气混合着呼吸传来,贝茵似乎已经虚弱的昏了过去,气息平稳而清晰。 他拍了拍龙背,崩霆调转方向朝来时的地方飞去,他不懂星象,但崩霆记得来时路。 黄沙映射着皎洁月光,仿佛光之海泛起涟漪,而海无边无垠,涟漪传递到视线的不可见处。 凌羽想起了夜痕破魔团的希利乌斯,那个拖着铁棺的送葬者,长久陪伴的战友死去,依旧有将战友送回故乡,只是旅途漫长,逝者不语。 龙庞大的身躯如一块石碑屹立在黄沙之上,龙翼和头颅嵌进泥土中,一个人影却站在龙的尸体前,默默伫立,似乎他才是真正的参加葬礼的人,人影听到龙翼破空声,缓缓转头。 “耶亚克……”凌羽愣了一下,巨龙已经降落于地,耶亚克的脸庞也清晰起来,他急忙从龙背上跳下,踏着黄沙跑过去,耶亚克朝他露了个微笑,沧桑的脸上如寒冰破碎。 凌羽看得出来,耶亚克是第一次由衷的笑。 第870章 夜无人声 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好多了,女人此刻正安静的躺在龙背上,耶亚克解下披风覆盖在她身上,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大漠里也很清晰,巨龙也没死去,只是腿骨似乎折断,无法移动,黄沙掩埋住龙翼和头颅。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凌羽笑着说。 “我也是,”耶亚克也说,接着转过头,“但就仿佛跌落进了一个奇异空间里,再一秒,坠落到了沙漠上。” “奇异空间?”凌羽一愣,“怎么回事?” 一个慵懒的哈欠声缓缓传出,如水般湛蓝色的身影在龙翼上浮现,翘着双腿,伸手捂着嘴巴,末了又如怨妇般瞥了眼凌羽一眼。 “怎么回事?除了我,还有谁在这里,况且是你自己呼唤我的,我可是随叫随到。” 凌羽这才想起自己确实喊了一声美尔丝。 “不过我说过了,别离开太远,沙漠元素本身就无比稀薄,召唤物在你身上,你离开太远,我也无法存在,要不然这只傻龙也不会这么惨。”美尔丝身体陡然一虚,她嫌恶的拍了拍身子,缓缓起身,“趁早离开这个鬼地方,要不然别叫我,我讨厌沙子,这种毫无活性的元素质化的物。” 美尔丝手轻轻一挥,身影虚化进了空间里。耶亚克朝巨龙走去,用力拖起龙翼,又抱起龙的头颅,巨龙发出呜呜声,似乎极为痛苦。 “先休息一会吧,等贝茵殿下醒来也许有办法治疗他的伤势,”凌羽说,“我去找一下水源和东西。” 耶亚克点头,起身朝崩霆走去,凌羽跳上龙背,将贝茵抱下,递到耶亚克怀里,耶亚克有些费力的抱着贝茵移动,他的手臂伤势依旧很重。 崩霆一跃而起,带起漫天沙尘。 魔枪矗立黄沙中,仿佛一位等候多时的老友,凌羽伸出手抽出了黄沙,平静的黄沙瞬间掀起滚滚沙尘。 他有时又会想起一个人,妖姐夏伊丝,那个赠送给他魔枪的人,也是库休拉的朋友,他转头望着一个方向,那里应该是帝国,他总是隐约觉得帝国正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风暴来袭时,就连沙域无尽黄沙也会被掀动。 等他回去时,贝茵已经醒来,正检查着女人脖子上的紫斑,耶亚克站在一旁,无事可做,却又安静不下来,手指不断捏着手中的刀柄。 他把树枝扔到沙上,递去一壶水,他找到了一处绿洲,让他意外的是,大漠绿洲其实挺多的。 耶亚克终于找到了一些事,拔出长刀刺进沙上的枯枝里,轻轻一转,刀刃转动间,树枝瞬间被点燃,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凌羽想起了一个人,祝歌,祝歌也十分精通这种火系魔法,长剑犹如火焰构成。 “歇息一下吧,”他盘腿坐下,望着耶亚克。 耶亚克也挨着火堆坐下。凌羽看到他手臂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臂铠脱下,缠绕着一圈黑布,似乎是贝茵的袍子,他又看向龙背上,贝茵正神情严肃的检查着女人的情况,贝茵变化很大,甚至可以说判若两人,大概就是从那次精灵森林之后。 “你认识祝歌吗?”他问。 “认识,很久之前,祝歌曾是我的部下,”耶亚克说。 凌羽一愣,不过随即反应过来,耶亚克年龄很大了,就连维拉德都曾是他的部下,卡伊德也曾见过他,说炽焰骑士团团长是他的部下倒不让人意外。 “他是个自命不凡的年轻人,”耶亚克又说,“总觉得自己是要成为大陆皆知的英雄那种,但他确实应该这么想,他出身高贵,剑术天赋极佳,还是猛毒剑圣唯一弟子,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才是天之骄子,只可惜他遇到他的一生之敌,一直有个人压了他一头,任何事都是,无论样貌还是剑术,他所自豪的地方总有一个人会比他强那么一点,而他迟迟突破不了那一点,一直很苦恼,所以才发疯似的执行任务,磨练自己,但渐渐长大,心性也成熟了,似乎也就欣然接受自己帝国第二的身份了。” “那个人是谁?”凌羽有些好奇。 “西恩,西恩—凯鲁特。”贝茵的声音忽然响起,她压下裙子坐下,拿过凌羽腰边的水壶大口喝了起来,打了个嗝,才将干瘪的水袋放下,注视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凌羽恍然大悟,配得上帝国幽兰公主的当然只有帝国黑之近卫团团长,其实他早该想到的,毕竟西恩才是戏剧里的英雄模板,祝歌就是那种男二号。 因为主角都不会死,而祝歌已经死了。 “她怎么样?”耶亚克尽量平静的问,声音却有些难以遏制的担忧。 “只是普通蝎毒,待会就醒了,虽然如那个人所说,即便解掉毒素,元素也已经被腐蚀,不过对于我来说,置换掉死掉的元素并不困难,除了费点力气,大漠元素太稀薄了,需要等回去了。”贝茵说完又瞄了耶亚克一眼,“干嘛这么关心她?还要舍命相救。” 耶亚克局促的吞咽着唾沫,眼眸动了又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战场上一骑当千的勇士也会窘迫到手足无措。 “是怕有人又死在面前吗?”凌羽低声说。 耶亚克愣了一秒,默默点头,“自杀是最懦弱的行为,死亡多容易,活着才困难。我女儿被画屠夫杀死,我妻子承受不住痛苦自杀,她解脱了,可我一直没有。艾丽丝的死我可以找画屠夫报仇,可她的死,我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永远不能,每次想起,那都像是一个噩梦,我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让她不失去希望,永远也没办法知道……” 凌羽明白这个无仇可报的痛苦,也明白承受这种痛苦需要多大的勇气,就像提厄尔,虽然他恨提厄尔,却明白提厄尔已经承受了太多。耶亚克也是如此,可以独自一人远赴异域多年寻找仇人,可为女儿报完仇,回到家乡,故乡的人依旧都会在背后议论他,这个没用的男人连妻子都拯救不了,是啊,就算他再过百年也无法寻找到杀死妻子的人,是画屠夫?是世俗的指责?都不是,是脆弱的灵魂,是无法抗拒的绝望。 所以他才讨厌女人的自杀,讨厌那种绝望感。 无人再说话,贝茵枕着双手,盯着燃烧的火堆,眼中有些羡慕,其实她很希望能有个人可以这么爱自己。耶亚克望着缺少刀尖的长刀,握刀的手有些颤抖。 凌羽忽然有一种被错觉,他转过头,女人正坐在龙背上看着耶亚克,额前的发丝被风吹起,眼角滑落晶莹的泪珠。 第871章 一国之皇 敏锐察觉到凌羽目光移动的贝茵也转过头,同样看到了龙背上坐起的女人,只是女人此刻刚好在擦拭眼角的泪珠,她像是一个懂得很多的老妇,闷闷不乐的说,“醒的还真是时候。” 耶亚克也知道,但他没回头。 “圣湖里其他人会不会有危险?”凌羽问了句。 “我离开前通知苏亚雷斯如果一小时内我没回去,就立刻带领所有人离开,”耶亚克收起佩刀,从腰间扣出一个手指状的容器,里面蜷缩着一只银色蝴蝶,宛如星辰起舞,“寻蝶,一雌一雄,雌性在我,雄性在苏亚雷斯身上,苏亚雷斯放出寻蝶,它会带领苏亚雷斯找到我们。”耶亚克解释。 凌羽忽然想起了另一种蝴蝶,语蝶,食音虫和语蝶可以让哑巴出声,他不禁感叹造物者的神奇。 贝茵休息好了后,用魔法简单治愈了一下巨龙伤势,但只是避免伤口感染和恶化,骨骼断裂等伤势依旧无法处理,众人也无法移动太久,只能在原地等待苏亚雷斯前来。 原本凌羽还有些担心如果沙民围攻苏亚雷斯他们会不会有危险,但耶亚克说,碎牙锤苏亚雷斯想要离开,就算是千军万马也无法阻挡,凌羽怀着怀疑的态度等待,但苏亚雷斯明显给了他一个惊喜。 几个小时后,两头巨龙从高空降下,苏亚雷斯提着两只狮鹫骑士的头颅,头颅皮肉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却依旧残存着血腥的气味,苏亚雷斯将一颗头颅抛给耶亚克。 “留作纪念,或者当酒杯也挺合适,不喜欢也可以卖了,很多人喜欢在家里供奉兽骨,我是说贵族,”苏亚雷斯笑道。 让凌羽意外的是黑袍人也从苏亚雷斯背后出现,兜帽压的低低的,面罩佩戴整齐,与之相比,其他人就狼狈多了,很多人连铠甲都没穿好,多数只套了个胸铠。 “祭坛位置已经摸清,”耶亚克接过苏亚雷斯递来的面饼,“如果速度快的话中午就可以到。” “那就快点吧,听说那里有很多宝物,”苏亚雷斯显得迫不及待,执刃者任务期间获得的所有东西都是自己的。 “马上出发,”耶亚克点头,然后转身朝龙旁边走去,女人裹紧袍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秀发被袍子压下,风将其吹的鼓鼓的。 “如果你想说那里很危险,让我先回去也许不用了。”女人低声说,“我知道我去也是个累赘,但我自己无法返回,恐怕需要让你们损失一个人手,执刃者应该以任务……” “少说话,要不然会饿的更快,”耶亚克将面饼放在女人手上,然后跨上巨龙,黄沙中的巨龙扇动双翼抖落黄沙,一跃而起。 女人愣了一秒,即便隔着袍子,她依旧能感受到面饼的温暖。 “笨拙的男人,”贝茵小声嘟囔,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虽然话语满是不屑,但又充满羡慕。 凌羽听得出,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笑笑。 “公主殿下还是对西恩先生念念不忘,”黑袍人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响起。 “真搞不懂陛下怎么派你这种家伙当我的副官。”贝茵有种被揭露秘密的羞怒。 “这是皇后殿下的意思,”黑袍人说。 “你说那个东陆女人,陛下还真有兴致,娶一个除了容貌一无是处的女人,那给帝国带不来任何利益,只是满足他自己的虚荣心,”贝茵愤愤道。 “看起来确实不如费罗安公爵的女儿,不过兰洛国内势力复杂,倘若皇帝迎娶帝国大族的女眷,会影响国内势力平衡,而且说实话,兰洛国内,除了贝茵殿下外,其他人也确实不合适,”黑袍人说。 “你这是夸我?”贝茵问。 “算是吧,不过委实来说,殿下的荣耀与成就一半都来自于您的父亲,铁之剑圣卡伊德—尤洛尔斯大人。” “虽然听着很奇怪,但我不得不承认这算是对我父亲的一种赞美。” “只可惜这已经不是属于帝国三剑圣的时代了,”黑袍人又说,“旧的时代的英雄注定会被新时代的英雄所击败,这是宿命使然,谁也无法更改。 凌羽一惊,回过头去,黑袍人正低着头望着下方,黄沙滚滚,黑袍人的话语像极了黑白者,但凌羽可以确定他不是黑白者,无论是语气还是习惯,黑袍人都不属于兰洛人的特征。 “陛下使臣为什么要去神之祭坛?”他问。 黑袍人沉默一会儿,笑着说,“使臣代表的兰洛皇帝,我又怎么知道皇帝想什么呢,也许缺少力量吧,毕竟他的处境已经很困难了。” “困难?” “帝国南部生存着大量西陆原民,虽然帝国并不歧视他们,可兰洛统治阶级都是外来者,那群原住民要么被同化,要么被毁灭,再过百年,兴许就真的不存在原民了,他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而如今沙民之主新继位,可谓意气风发,摆脱兰洛束缚是第一要务,与南部原民合作是最合适的选择。” “有猛毒剑圣在,沙民不敢轻举妄动,”贝茵说。 “殿下,你要知道这并非是一个好消息,”黑袍人有些无奈的说,“震慑敌人的不是强悍的军队,而是一个人,那一旦此人离开,沙民就会理所应当的认为威胁已除。” 贝茵一愣,接着厉声问,“你什么意思?” “炽焰骑士团团长叛国,这一直是皇帝陛下最为关心的事,而炽焰骑士团团长祝歌是猛毒剑圣的爱徒,别告诉我你们都不知道,”黑袍人悠悠的说,“况且皇帝越来越不信任暗裔之民,虽说此国名为兰洛,但皇室可不是兰洛后裔,而是库瓦德的后裔,终究不是暗裔之民。” “你是说陛下要对猛毒剑圣动手?”贝茵眉头紧皱,“不可能,剑圣大人并无过错,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对剑圣大人出手。” “并无过错是表面,但有一种东西叫威胁,我除掉你,并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因为你会威胁我的皇位,你让我寝食难安,我当然会杀你。”黑袍人语气冰冷。 “那陛下更应该杀死的人是冰皇,”凌羽说。 “没人说过冰皇不再名单里了,”黑袍人说,“只是……” “君主之意,臣民勿议!”贝茵喝止了黑袍人。 第872章 沙之王座 黑袍人识趣的闭上了嘴,他明白贝茵是帝国大法官,君主滥杀会让法律失去威信。 凌羽觉得黑袍人说的很对,冰皇是能左右皇位继承的人,虽然如今陛下继位很大程度上依赖冰皇,可谁又会甘心让一只手始终罩着他的头顶的阳光呢?毕竟兰洛只能有一个皇帝,是兰洛人的皇帝,而不是冰皇。 …… 距离远比想象的近,在清晨时他们抵达了流沙地带,所谓的流沙地带只是因为沙虫过多,将地底黄沙掏空,形成一个个沙窟,沙民并不豢养纳尔诺,也不会排除沙窟隐患,而沙虫又是一种繁殖力极强的虫子,某处一旦适宜沙虫生存,不加以已处理,不久后,就已经是无人可入的区域。 神之祭坛出现在一片古绿洲区,绿洲的痕迹还存在些许,连续沙窟外围存在一处小枯树绿洲,沙民的部队就在那里聚集,说是守护禁地,但禁地的范围极为广阔,远远比断刃城巨大,守护只是名义上的,也不奇怪,因为整片祭坛已经完全淹没在黄沙中。 神殿的痕迹还隐约可见,未曾坍塌的区域偶尔处理些高大的石柱,石柱上方雕刻着狮鹫的石像,旁边是残破的石路,神殿外围则是漫天黄沙和连接的沙窟。 耶亚克放下光石镜,挥了挥手,两只天壁飞巨龙载着三人和那个女人升空,按照计划进入遗迹的只有耶亚克和凌羽以及苏亚雷斯,但贝茵非要吵着下去,因为她是帝国使臣,即便是全权负责的耶亚克也无法制止,而贝茵一旦下去,黑袍人也理所应当的跟随。铁翼飞龙一头接一头坠落进神殿遗迹之上,狂乱的黄沙遮蔽了他们的行踪。 踏在损坏的石板上,凌羽一瞬间产生一种错觉,这里像极了希奥特的地族遗迹,上古部族的浩瀚工程如今只剩下抔抔黄沙和孤独的石柱,依旧还在聆听者沙漠古国的呼唤,无论喜不喜欢。 “这东西很值钱,”苏亚雷斯对耶亚克指了下脚下的石板,“一块可价值不菲。” “宝物可不止这些,”耶亚克打断了他,迈步朝前走去。 就仿佛朝圣的信徒,众人沿着破损的石路前进,两侧的沙窟汇聚成深不见底的沟壑,剥离的沙尘里隐约可见白色虫子在蠕动。 终于尽头道路消失,只剩下金黄色的建筑顶部,沙漠之神的石像破损不堪,下方完全被黄沙掩埋,就像是湖水中露出一个土丘。 “难不成跳到那里?”苏亚雷斯挠着头说,“然后把那个顶部敲碎,再潜下去。” 看起来极为鲁莽的方式却让人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苏亚雷斯按住手臂活动了一下筋骨,双腿顿地,准备起跳,可铁靴触碰地面的一瞬间,黄沙仿佛崩碎的山石滚动,下一刻,他们所处的区域坍塌了下去。 凌羽从高空跌落的经历并不少,无论是跌落进西流河还是跌落下夏君利维坦都和这不同,这是种极为奇特的感受,身体就像是化为了一颗圆石,在不受控制的来回晃动,两侧的黄沙被带动,如暴雨般拍打在身上,那种窒息的感觉就像是被活埋了一样,虽然他没被活埋过。 光芒被收走,只剩下低沉而响亮的呼吸声,身体嵌进黄沙里,或者说被黄沙掩埋,只是头部还好,但诡异的姿势让他完全使不出力气,黑暗中一个脚步走近,燃起的火光照亮了那张脸布满沧桑的脸。 耶亚克伸手将他从黄沙中带出,凌羽的急促呼吸才变得缓慢了些,他借着耶亚克长刀上燃起的火光打量着四周,却才发现埋在黄沙中的只有他和贝茵,黑袍人和苏亚雷斯都已经平静的坐在一旁。 “遇到这种情况需要放松,尽量用武器和身体形成一个空置的空间,然后落地后释放那个空间,让顶部黄沙滑进去,你就能出来了,”苏亚雷斯老道的说,“这是在大漠和雪山生活的必备技能,你需要空间,有空间才能使出力气。” 凌羽点头,他不懂的东西确实还有太多。贝茵被耶亚克拉出时整个人都处于呕吐阶段,跪在地上将那块面饼完全吐了出来,然后拼命抖落衣服里的沙子,对于贝茵来说,肌肤接触黄沙不亚于吃一把黄沙。 “虽然殿下很勇敢,但女人确实不适合这里,”苏亚雷斯说。 “鲁莽的家伙同样不适合,”贝茵毫不示弱。 “但苏亚雷斯先生带对了路,”黑袍人轻声说,他站起身手从袍下伸出,一只明亮的虫子从袖口飞出,照亮了整个空间。 “月灯虫,”黑袍人说,“可以照亮整个黑夜,它们的光芒连失明的人都可以感受到。当然也会带我们走到遗失的神殿。” 月灯虫的光芒渐渐远去,也照亮了一个幽暗的甬道,或者说一个宫殿的走廊,两侧布满壁画雕塑和石龛,苏亚雷斯跟了上去,凌羽和贝茵走在中间,耶亚克则守在最后面,沿着甬道行进没多久,一个巨大的空间呈现在众人面前,月灯虫升到极高的地方,照亮了穹顶,也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是类似大殿或者广场的地方,穹顶上偶尔掉落黄沙是有孔洞的原因,经年累月,黄沙堆积成小丘在大殿里,像是一座座坟茔,广场四周高,中间低,完全用黄色石头砌成,台阶长且高,像是戏剧院和决斗场里的座位,中央耸立着一座巨大的石柱,石柱上是展开双翼的沙漠之神像,而石柱后则是向上的石阶,石阶尽头有一个巨大的座椅,座椅四周布满黄沙。 本该古老而神秘的王座上却而却端坐着不属于那个时代的人,漆黑的铠甲晶莹夺目,胸铠包裹着惹火的胸部,中间镶嵌着一枚菱形的漆黑宝石,乌黑长发散落脑后,芊芊玉腿被精致护甲包裹横陈在王座上,一只手臂撑着脸颊,绝世的容颜充满笑意。 “好久不见了,诸位。” “好久不见,”凌羽望着王座上的女人,低声说,“……银月。” 第873章 自私者谋 “你看起来并没有太大意外,”银月放下腿,有些无聊的用手指缠绕着柔顺的长发。 “因为很容易猜到,帝国使臣不是廷臣,而是一位吟游诗人,在帝国恐怕从未有过先例,与其说吟游诗人是你对外身份,不如说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凌羽停顿了下,“更主要的是因为沙漠圣物是暗神碎片,大陆之内,除了你那么渴望寻找暗神碎片,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了。” “是龙族,而不是你们这种低等种族,”银月不悦的纠正,“那你知道我让你来这里原因?” 凌羽瞥了眼一旁的黑袍人,“遇到他之前我以为你是无聊,想见见我这个老朋友,但他都从帝都赶来,证明事情并不简单,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带我来这里见你,想到你进入祭坛,我想你应该是明白这里有危险,所以才留信号给我。” “所以你知道他是谁了?” “当然,熟悉各种生物的我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个,”凌羽低声说,“阿默罗。” 黑袍人轻声笑了下,一步步朝银月走去,“我自认为我并没有隐瞒身份。” “确实没隐瞒,”凌羽说,“黛芬妮说你是雷诺海姆的皇子,而雷诺海姆是男尊女卑,尽管你多么优秀却依旧无法继承皇位,而且被你的姐姐所厌恶,就和你之前说的一样,杀你,不因为其他原因,仅仅是因为你对她有威胁。” “一点没错,”阿默罗在银月脚边跪下,捧起她的手轻轻亲吻了一下,“所以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属于我的,就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看起来他就是你选择的人,”凌羽看着银月。 “是,我将赐予他至高无上的权力,”银月微微一笑,“这是你曾拒绝的。” “我拒绝是因为我真的不需要,而他接受是因为他比你欲望更大,”凌羽低声说,“你控制不了他,他远比你想象的复杂。” 他自觉看人并不容易看错,但却对阿默罗很意外,第一次见面时,阿默罗给他的印象很好,最后却杀死了朽木,虽然他与那个老头交集不多,却也算一个朋友。 银月低眼看着脚边的阿默罗,阿默罗头颅深低,她忽然笑了声,“那又如何?低等种族永远自大,却又目光短浅,我可以让他做罗希瓦尔大陆的皇帝,但暗神才是大陆主宰,皇永远要服从于神。” 阿默罗头颅低的更深了。 凌羽也懒得劝告,“既然都找到你的部下,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 “很简单,因为我被困在这里面,”银月微笑,手指轻抬,整个空间被瞬间释放,一只虚幻的鹰之爪犹如一个牢笼将银月困在其中。 “这是一种诅咒,凡登临王位者,必被鹰之爪束缚,除非你信仰沙漠之神,可那种卑贱的神怎么能改变我的信仰!”银月咆哮,“暗神大人才是至高无上的主宰!” “对付神的力量,只能用神的力量,”凌羽拔出了魔枪,“是需要这个吗?” “你真聪明,”银月赞美,“用魔枪将王座击碎,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是需要魔枪,还是需要魔神的力量?” “有区别?” “因为我已经无法解封魔枪了。” “你的魔炎呢?”银月猛然意识到了问题,“毁灭之炎魔神的力量呢!” “在水城时消失了,”凌羽收起魔枪。 “你是魔枪的主人,你肯定有办法!”银月又冷静了下来,“或者说你想看着她死……” 凌羽一愣,下一秒,火红的光芒从洞里亮起,耶亚克提着长刀防御,一柄巨锤将他击飞了出去。苏亚雷斯并没有立刻再攻击,而是侧身来到贝茵身旁,一手握住贝茵头颅将她提了起来。 “苏亚雷斯……”耶亚克在石柱旁颤抖的起身,咳出了一口鲜血。 “你们不应该意外,毕竟阿默罗大人是我带给你们的,”苏亚雷斯沉声道,“原因也很简单,我接到的命令就是拯救使臣,还有……杀死帝国幽兰公主。” “谁让你这么做的!”凌羽怒声问。 苏亚雷斯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黑色徽章,绽放的兰花与血牙,“兰洛帝国皇帝陛下。” “陛下为什么要杀贝茵!”凌羽疑惑不解。 “我只是负责执行任务,至于原因……”苏亚雷斯望了眼王座旁的阿默罗。 阿默罗站起身,“原因我解释过了,对于君主来说,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而贝茵殿下的荣耀一半在于他的父亲,卡伊德—尤洛尔斯大人,可惜铁之剑圣陨落,贝茵殿下对于陛下的作用也所剩无几,好在她还顶着一个公主头衔,而帝国获得黑砂行省就是通过一位公主的性命,如今再牺牲一位公主,便可彻底剿灭沙民,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以公主殿下死亡问罪于猛毒剑圣,借此调离猛毒剑圣,沙民知心腹大患除去,必定引兵来犯,届时再将殿下之死推给沙民,国内情绪被点燃,势必要剿灭沙民为公主报仇,帝国由此便可彻底清除南疆隐患。不得不赞叹兰洛皇帝的高瞻远瞩。” “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吗?”凌羽冷声说。 “不,别觉得统治者自私,他是兰洛的统治者,已经拥有无上的权力,他需要的是功绩和荣誉,对于平民来说,皇帝才是他们的朋友,牺牲一个幽兰公主,换来帝国万里疆土和百年稳定,不是很合算吗?”阿默罗说。 “是,很合算,”凌羽点头,“如果牺牲的是其他人,我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可牺牲的是我的朋友。” “你真自私。” “我从没说过我很无私。” “她是帝国天之骄女,你只是一介贫民,难道还想拯救公主殿下,让她爱上你?”阿默罗笑着问,“不过也许很难,毕竟贝茵殿下只喜欢西恩先生,可惜她心中的英雄如今自身都难保了。” “和那没关系,”凌羽转头看着银月,“看起来救你并非必须选项,无论我就不救你,贝茵都要死,那大家干脆一块陪葬好了。” 银月面色陡然一变,她瞪着阿默罗,阿默罗却毫不慌张,“死亡也分先后,大家都死,那么谁第一个死呢,就让贝茵殿下先死在你面前好了,当然看不看权力在你,你可以选择自杀,无人阻拦。” 第874章 诸方到来 凌羽轻声笑了下,阿默罗也笑,他必须承认,在他所见过的人中,把人心看的最透彻的是星尘,其次就是阿默罗,一切似乎都像极了那贯穿他旅途的一句话,好人总是受到太多钳制,他其实也不想当好人,可谁让让人绝望的事情这么多呢。 他望向贝茵,贝茵几乎不能动弹,头部的剧痛让她的精神无法击中,苏亚雷斯只需要再稍微使一点力,她的整个脑袋就会被捏爆。可即便如此,贝茵依旧用目光告诉他不要。 那才是最好的结果,大家都死在这里。选择救银月无非是让贝茵多活一会儿,银月解除封印,他们依旧要死在这片黄沙里,无人知晓。 他举起了魔枪,手臂轻移,枪尖对准银月,“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银月微笑。 “那……”凌羽拱起身子,手臂低收,又猛然跨步,魔枪在身边划出一个优美的圆弧,接着呼啸而出,只是目标并非王座,而是苏亚雷斯。 豹牙穿云式的速度极快,转眼间迫近苏亚雷斯脖颈前,苏亚雷斯立刻抬起巨锤去阻拦,碰撞的火花响起,漆黑魔枪旋转着飞了出去,插在墙壁上,还在嗡嗡作响,紧随而至的红影闪过,苏亚雷斯握住贝茵头颅的手臂被整齐的切断,伤口迅速焦化,枯竭。耶亚克抱住贝茵后跳脱离苏亚雷斯。 苏亚雷斯立刻跪倒在地上,将断肢插进沙土之中,成堆的沙土被鲜血染红,他面色苍白的狂笑起来,“耶亚克你真是一点没变!”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愚蠢,”阿默罗低声说,“你可以轻易捏碎她的头颅,为何不那么做?” “难道不是保命重要吗?”苏亚雷斯站起身,伤口布满红沙,“我又不是复仇者,没必要以杀人为第一选择吧,当然是保命,”他将巨锤指向凌羽,“你似乎很清楚这点。” “能活着,没人愿意死去。”凌羽说。 “如今局面并没有改变,”阿默罗淡淡的说,“你们觉得可以轻易离开吗?” “我是个商人,我喜欢交换利益,”凌羽转身走向魔枪,“让他们离开,我会帮你解开封印。” “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银月问。 凌羽抓起魔枪,回身说,“我也希望活下去。” “可以……”银月嘴角微扬,“不过我还有个更好的方式。” “什么……”凌羽一愣。 阿默罗突然上前一步,纵身跳下王座,黑袍下探出一只手,漆黑长剑紧握,竖斩而下,剑气从石阶上划出,割裂着地面,耶亚克抱紧贝茵只能不停后提,先前苏亚雷斯那一击让他受伤不清,如今还带着一个人。 地面陡然间震颤,一柄巨锤从头顶砸来,凌羽来不及躲避,提起魔枪防御,接触到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为什么耶亚克将苏亚雷斯称作碎牙锤,并非那巨锤可以轻易击碎牙齿,而是巨锤的力量会让你全身战栗,自己咬碎自己的牙齿。 海啸般的力量覆压而下,他甚至没能坚持一秒钟,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覆有沙砾的石板破碎,大块沙砾如钢钉嵌进腿里,痉挛般的痛苦让他面容扭曲。 苏亚雷斯手臂用力一拽,巨锤擦着凌羽胸口划过,铠甲被磨出一道深痕,耀眼的火花点亮了整个空间。余下的力量将凌羽轰击在了洞壁之上,全身骨头都仿佛打翻的黄豆在不停跳动着,像是舞蹈,像是哀嚎。 凌羽双腿蹬住墙壁朝旁跳出,苏亚雷斯的巨锤下一秒便将墙壁击穿,飞溅的黄沙弥漫在整个洞穴里。他落地的瞬间,魔枪滑至手边,如猛虎般扑出,直奔苏亚雷斯脖子。苏亚雷斯曾说过,再大的力量也需要一定的空间,而现在苏亚雷斯就没有那个空间了。 巨锤击了个空,凌羽已经扑到苏亚雷斯身上,魔枪如匕首灵巧刺刺出,可一截残肢却横了过来,魔枪前进的道路被阻挡,凌羽已经意识到了危机,巨锤从背后袭来,触碰的一瞬间,骨骼根根碎裂,他猛的喷出一口鲜血,魔枪脱手,整个人想张纸片一样滑落。 “还是太年轻了,”苏亚雷斯拄着巨锤站立,那一击同样让他受到很大伤害,他放下巨锤,拔出手臂上的魔枪。 “特使大人,我究竟是该先杀死他呢,还是先救你呢。” “让魔枪沾染他的血试试,他还不能死,不然不奏效不是很难办。”银月说。 “明白,”苏亚雷斯挥出魔枪刺进的地上的凌羽腿部,又猛的抽出带起血花。 破损的墙壁内流淌着黄沙,像是一尊沙漏在滴滴答答计量着时间,凌羽躺倒在地上,离散的目光跟随着苏亚雷斯远去。月光虫下闪烁着红与黑两个身影,耶亚克与阿默罗的战斗像是永远无法终结,贝茵抱着头痛苦的坐在地上。 声音又一瞬间只剩下苏亚雷斯的脚步,他一步步朝石阶上走去,站在王座前,魔枪笔直的刺入王座,仿佛有什么在叹息,虚幻的鹰之爪如黄沙簌簌落下,银月伸出手,感受着黄沙流过指尖,她轻轻一握,魔枪飞出落进她手中。 “迎接吾之怒火,这是汝等应当承受的。” 一个巨大的手掌从地面升起,直接包握住了贝茵,银月轻轻松开手,魔枪如惊鸟般射出,枪刃仿佛要把贝茵洞穿。 耶亚克犹如神兵天降般落下,一刀击沉飞行的魔枪,同时划开了包裹贝茵的暗之手。 阿默罗捂住被割裂的胸口低声喘息着,苏亚雷斯从王座上跳下,提起了巨锤,瞥了眼阿默罗,“你输给他很正常,我也不一定打的过他,但那是之前,而不是现在。” “那么有劳了,”阿默罗从新握紧黑色长剑。 大殿里忽然响起悠扬的笛声,低沉婉转,久久不停,接着是叮叮如铃的脚步声在幽深的甬道里响起,笛声越发靠近,脚步声也越发清晰,月光虫终于照亮了那个走出甬道的身影。 粉色的遮阳帽帽檐高长,墨绿色的长裙罩住小巧的身子,纤细的手指探出荷叶边裙宽袖,握着一根木笛,脸上罩着黑色薄纱,隔着薄纱依旧能看到朱红的双唇,打扮的很有贵妇风韵,但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耶亚克浑身一怔,“艾丽丝……” 第875章 帝国律法 “黑白者说的果然没错,大叔你真的在这里。” 艾丽丝摘掉了面纱,冲耶亚克笑笑。 “黑白者……!!”银月却近乎癫狂的咆哮,“果然是他!就是他夺走了暗神碎片!” “哦,对了,黑白者让我王座上的人带句话,”艾丽丝看着银月,“他说信仰是可以改变的,如果想出来,方法再简单不过,沙漠之神你既可信又可不信,既可此时信,又可彼时不信,全在于个人,不过看起来这些话对你没什么用了,如今你已经出来了。” “黑白者难道没让你把暗神碎片带过来?”银月说。 “当然没有,他交给我的任务是……”艾丽丝抬手打了个响指,“取走你的暗神碎片。” “取走我的!”银月冷笑,“愚蠢的低等种族。” “老实说我也觉得很蠢,不过他说会给我一个礼物,所以我就来了,礼物是熟悉的朋友,很熟悉,一下子见到两个大叔,”艾丽丝走到凌羽身边,伸手抚摸过他背后的伤势。 凌羽觉得有一股力量在迅速凝固碎裂的骨头,身体的力量在持续不断的恢复。 “这是黑白者让我送给你的礼物。”艾丽丝低身将一瓶红色药剂放在地上,“强化版的血河之水,放心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副作用,但会短暂提升你的各项力量,不过他说这种东西并不好,会让你过多依赖外力,所以只给了一瓶,我想现在很合适。” “毁灭之炎魔神的力量,杀戮之血魔神的血液,还有暴怒之震魔神的武器,”银月低低的笑着,“黑白者是打算让他成为魔王吗?” “只是借用力量,”艾丽丝说,“这不是魔神的力量,这是人的力量,是人从魔神身上夺取的,所以这就是人的力量。” “愚蠢!”银月低吼,抬起手挥起无数暗刃直奔艾丽丝而去。 艾丽丝站起身,凝视着扑面而来的暗刃,手指轻轻在胸前画过一副简单的六芒星图案,嘴唇轻启。 “炎之傀儡,现!”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柄火红色长剑立于艾丽丝身前,漆黑裂缝从一旁出现,一个燃烧着火焰的手臂从中伸出,握住长剑,整个身躯也走出裂缝,鲜红的铠甲如火如血,升腾的火焰在背后凝成炽天之翼,头盔下的面庞被火焰覆盖。 但凌羽认得那身铠甲,炽焰骑士团团长祝歌的战甲。 炎之傀儡挺身挥剑,呼啸的火焰如群蛇般扑向银月,银月瞬间跳下,身体在空中膨胀,化为一头银色巨龙同时喷吐出龙息撞击在了火焰之上,剧烈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祭坛,石壁、穹顶、石像、地板开始坍塌,一条裂缝从地上出现,蜿蜒劈开整个大厅,连王座被撕成碎片,震耳欲聋的吼声从裂缝里发出,似乎有什么要苏醒了。 “沙鬼大军,传说神之祭坛埋葬着大量的沙民尸体,他们的灵魂被沙漠之神诅咒而永不退散,一旦有外敌入侵,就会苏醒杀死入侵者,在这个空间里他们是杀不死的,因为灵魂不灭,肉体便可借由黄沙重生,”阿默罗解释。 “那就改天再玩了,”巨龙形态的银月口吐人言,“小姑娘,让黑白者老实些吧,别觉得我不知道他是谁。” “要么生,要么死,”艾丽丝微笑,“就那么简单。” 银月嘶声咆哮,龙翼震起,巨爪握住阿默罗撞破了穹顶升入高空。 艾丽丝压着遮阳帽仰头看着,然后回身瞥了眼提着巨锤的苏亚雷斯,“你的主人似乎把你忘了。” “我的主人可不是她,”苏亚雷斯淡淡笑着,“我的主人是皇帝陛下。” “所以无论陛下下达什么样的命令你都接受,”耶亚克双眼血红,“这种疯狂的命令你也接受。” “我没有理由不接受,”苏亚雷斯低声说,“阿默罗大人有句话说的很对,皇帝陛下是吾等最应该信赖的人,他或许是为了荣誉,却同样给帝国带来了利益,我又为何拒绝?” “你真是疯了!”耶亚克低声说。 “我没疯,我很清醒,”苏亚雷斯说。 “好了,大叔,现在可不是争辩的时候,”艾丽丝望着裂缝,声音越来特近,“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两头巨龙从天而降,载着众人升入高空,下方的遗迹开始响起隆隆巨响,滑坡般的震声激荡而起,原本只是微动的黄沙如海浪般翻涌。 守卫的沙民吹起嘹亮的号角,群龙立刻朝远方飞去。 贝茵咬牙切齿的盯着耶亚克身后的苏亚雷斯,愤怒的说,“就应该把那家伙抛下去喂沙民!” 苏亚雷斯平静的望着下方,被耶亚克斩断的手臂裹着的黄沙被风吹掉大半。 “帝国大法官可不应该说出这种话。” “对于某些人,根本就不适用帝国律法!” “所以我杀你也就没任何问题了,沙域本身就无法律,就算有法律,也绝不是帝国那套法律,那套法律在这里根本不适用,”苏亚雷斯说,“况且我只是遵从陛下命令。” “肯定是有人蛊惑陛下!”贝茵大声说。 “殿下难道还不清楚陛下,这件事就是他的计划。” “可我是帝国公主!陛下为什么要杀我!” “是公主就应该明白作为公主的责任,”苏亚雷斯说,“你需要为帝国贡献,虽然贡献生命有些强人所难,但身为帝国公主就不能全为自己考虑,干脆回去您就辞去所有职务头衔。” “你还是觉得陛下的决定是对的?”耶亚克低声说。 “为什么不对?”苏亚雷斯反问,“这只损失一个人,却可以拯救数万人,帝国南疆百万民众可以安居乐业,军事开支可以用以发展,再也不用担心劫掠,再也不用担心暴税,我为什么不同意?” “那你怎么不去死!”贝茵如怨灵般说。 凌羽愣了一秒,尽管贝茵没有触碰他,但他能感觉到那股冰冷。 “我又不是帝国公主,”苏亚雷斯说,“如果我是,我会欣然接受。” “鬼才相信你,”贝茵别过头去。 第876章 震慑之击 “我十岁那年,沙民掠夺了我的村庄,所有亲人朋友在一夜之间全部死去,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消失,我变得一无所有,我参军就是希望杀光那群沙蛮,可帝国却与沙蛮和平共处,怎么可能和平?所以我加入执刃者,每次执行任务我都会杀光所有逃窜到帝国边境的沙蛮,我从不觉得我的行为是对的,可我也不觉得那是错的,沙民不是没有好的,可欲望会使他们成为我们的敌人,我相信陛下不是因为他的决策正确与否,而是明白他会剿灭沙蛮,这是我所期望的。”苏亚雷斯回头看了眼贝茵,“我年轻时最希望的事是娶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可还没等到那一天,她就死了,被沙蛮杀死,如果没有沙蛮,我也许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没人喜欢杀戮,可我除了报仇找不到存在的理由。” 贝茵沉默了,凌羽也沉默了,耶亚克身后的女人握紧了耶亚克的肩膀,似乎不愿意放下。他能理解耶亚克,也能理解苏亚雷斯,因为他也是那样,他曾想如果不为风铃报仇,也许他现在正在在东海之滨看落日余晖,耶亚克的女儿不被画屠夫杀死,也许已经和艾丽丝长的一般高了,谁又喜欢杀戮呢,冰澜曾说过,复仇的对象,其实是自己,那种绝望瞬间就能击溃一个灵魂,如果没有复仇的信念,恐怕会立刻消亡,他花了很久才明白,但他是幸运的,还有人在等着他,或者说还有一个事情支撑着他活下去,耶亚克也幸运,他遇到了这个女人,否则也会死在某次执行任务中,苏亚雷斯不幸,他无法解脱出来,唯有死亡。 如果没有沙蛮,我也许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 平静的话语却让人不敢再去听第二次,甚至都不敢回忆起来。 “帝国律法可不相信眼泪,”贝茵依旧满腹怨气。 “帝国律法制裁不了我,”苏亚雷斯笑了声,握住巨锤的手轻轻转动,接着从龙背上站起身。 “他……”艾丽丝疑惑不解的望着苏亚雷斯。 苏亚雷斯纵身跳下巨龙,巨锤朝天空抛出,锤柄处延伸出一条铁链,锤高速撞上了高空的掠影,凄厉的哀嚎响起,漫天的金色影子随之出现。 沙漠之神的宠物,狮鹫,不知不觉中无数狮鹫骑士已经追上了他们。 巨锤缠绕着狮鹫的脖颈,苏亚雷斯用力一拽,狮鹫骑士如陨石坠落,而他已经在落地前又一次抛出巨锤,天空中的狮鹫骑士群被搅乱,苏亚雷斯落地,挺立在漫天黄沙中,沙民的风马游骑兵停在他面前。 凌羽最后看了眼苏亚雷斯,漫天黄沙将他吞没,老实说他不喜欢苏亚雷斯,却不得不承认他是个英雄,如果按星尘对英雄的定义。为了自己也为了他人,牺牲了他人也牺牲了自己。 被打乱的狮鹫骑士又一次聚拢而来,巨龙因为载着许多人,无法过高飞行,速度本就不落后的狮鹫骑士的身影愈发轻易。 数千头狮鹫骑士一同朝天空抬起弩箭,仿佛喷泉一般射出箭雨,遮蔽了整个天空。 “尽量站在我后面,”贝茵按住凌羽肩膀起身,“我可没办法保证你们安全。” “不必了,”耶亚克说。 “什么?”贝茵疑惑。 “他来了,”耶亚克表情严肃。 贝茵抬起头,远方澄澈天空中忽然闪出一个龙影,巨龙迅速降临,停在他们后方,龙背上站着一个男人,他始终那么站着,即便巨龙在空中翻转飞舞的多么剧烈,漆黑的军装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猛毒剑圣……”凌羽低声说。 猛毒剑圣背负着一柄长及脚踝的巨剑,他并没有抽动那柄巨剑,而是拔出腰间的佩刀,朝天空虚空一挥,暗紫色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恐怖剑气,剑气呼啸着劈开箭雨,锋利的箭矢仿佛被腐蚀掉,在空中慢慢溶解,最终彻底消失,紫色剑气从狮鹫骑士中飞过,无论是剑气中心还是远方,金色的狮鹫光芒逐渐退去,化为黑色,最终又化为白色,那是骨头的颜色,白骨成齑粉弥漫在空气中。 凌羽想起卡伊德对猛毒剑圣的评价,剑有破军之势,如今看来,不仅有破军之势,更有摄魂之威。 仿佛那是收割灵魂之击。 “大人,”耶亚克低身行礼。 “回去,”猛毒剑圣收起佩剑,巨龙有一个掠翔,飞向远方。 “剑圣大人为何来此?”贝茵一头雾水。 凌羽没回答,但他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妙,虽然那一击无比强悍,但应该也耗费猛毒剑圣不少心力,否则早就可以轻易剿灭沙民了,而猛毒剑圣似乎不知是为了救他们,更多的是为了震慑沙民,为什么要震慑?也许因为他快走了。 事实恰恰证明了他的猜测,巨龙在总督府外广场降下,而银月早已经站在大殿前,两侧站满断刃城的大小官员。 猛毒剑圣走下龙背,一步步朝大殿前走去。 “皇帝陛下诏令!”银月旁的阿默罗举起一封信札。 猛毒剑圣和一众官员纷纷跪下,低头屏息。 阿默罗解下丝带,取下血牙幽兰徽章,从卷桶里倒出一张纸,“吾皇诏令,帝国南部战区统帅、黑砂行省总督、帝国猛毒剑圣,荒古,镇守帝国南疆有功,今西流行省境内出现暴动,现擢升荒古为帝国西部、北部战区军事统帅……” 明升暗降,凌羽已经能从银月表情上看出得意,即便不以帝国公主之死问罪于猛毒剑圣,帝国也有无数种方法将其调离。 猛虎离山,就会被群狼环伺。 猛毒剑圣缓缓起身,双手接过诏书,又对银月深鞠一躬, “赞颂吾皇。” “剑圣大人,北疆危急,还请尽早出发,”银月说。 猛毒剑圣收起诏书,从银月与阿默罗身旁走过,进入大殿之中。银月缓步走下台阶,注视着半跪无地的贝茵: “公主殿下,这里太危险,还是尽快回帝都吧。” “当然要回去……”贝茵冷声说。 “那我们帝都见,”银月微笑,“但愿那时诸神依旧会庇佑你。” 第877章 危机四伏 断刃城依旧是热闹非凡,猛毒剑圣调离的消息还未传开,亦或是传开也没有多大影响,所有人似乎都习惯了这种生活,亦如大漠黄沙,百年未变。 凌羽独自站在围墙边,眺望着远处的大漠,之前还热热闹闹转眼间就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贝茵需要返回帝都述职,但耶亚克劝她最好先回西流行省,虽然在帝都没有人会轻易动手,但小心一点总没错,不过贝茵否决了,她始终坚信陛下是受到什么蛊惑。而耶亚克也不再坚持,他要护送那个女人回帝都看一眼,艾丽丝也跟着他们离开。 所有人都走了,就只剩下他还停留在原地。 “凡事不会一蹴而就,先不论你能不能到底那个男人的程度,就算有可能,你的时间也不够了,”美尔丝侧坐在墙壁之上,敲打着墙上的酒瓶,酒瓶像个不倒翁,晃晃悠悠。 “总需要一些力量,”凌羽从口袋里掏出艾丽丝送给他的那瓶血河之水。 “这个东西可以使用,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它只会透支你的元素活力,会让你本就不长久的寿命变得更短,”美尔丝说。 “那就更快点吧,” “牙之七式你不是学会六式了吗?牙之七式足够你杀死任何人,只要你零活掌握,而你缺少的不是技巧,而是经验与力量,负重或许是最好的选择。”美尔丝手臂轻轻划过凌羽身体,一块护腕落在地上,将地面压出一条深痕,“这个东西和一头巨龙差不多重,带上它,每天就去沙漠里跑一圈。” 凌羽望着那块护腕,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库休拉。 脚步声走近,人声紧随而至。 “嗨!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是一身黑袍的风萧,凌羽没想到故人还剩下一个。 “还没离开吗?” “本身也打算离开了,可从一个沙民行商口中知晓了关于圣剑的消息,就停了下来,”风萧拿过酒瓶捏碎,喝了口,擦拭一下嘴角说,“想知道吗?” “什么?” “圣剑的名字在沙民的语言中称作……”风萧淡淡微笑,“提尔锋,嗜血之剑,魔剑提尔锋。” “原来是这样啊,”凌羽低声说。他并没有太大意外,风萧之前的话语,已经让他明白先祖的事迹。 “这个名字可很少见,一般沙民都没听说过,”风萧用手锤了下凌羽胸口,“看起来,就是你的祖先抢了我先祖的武器。” “可惜并没有流传下来,”凌羽笑道。 “你没有消息?”风萧疑惑,“原以为你是在骗我,不想告诉我圣剑位置呢。” “没骗你,”凌羽无奈的说。 “那有点难办了,圣剑总不会还在沙漠里?” “也许吧,”凌羽说。“不过既然沙民也不知道圣剑,谁又能保证你拿的剑就不是。” “有道理,不过看起来还要去沙域走一趟,”风萧放下酒瓶,“有兴趣一起吗?” “荣幸之至,”凌羽接过酒瓶一饮而尽。 …… 半年后,凯诺安行省,梨城。 诺维行省是帝国内省靠近王畿之地,同时也是千里沃野,一马平川,风域平原在雨雾里朦朦胧胧,披着雨衣的农民在地里整理着庄稼,马车在乡间小路上行走,并非贵族家里的豪华马车,只是远行商队运货车,车棚后方敞开着,车仓里堆稻草稻草上放着模样喜人的南瓜,一双破旧的短跟筒靴随着马车而晃动,灰袍下的长裙散落着,木杖横放在腿上,一双如浅葱般的手指按住法杖,淡墨色的眼眸望着雨中的田野。 “雨又大了些,”赶车的农夫轻声感叹。 “炽月过后,风域多雨,但这是最后一场雨了,再往后会迎来寂月的枯燥,之后是寒月的初雪。”灰袍下的人声音动听而天然。 大概这就是吟游诗人的声音,车夫感叹,就像是有种特殊的魔力,这位吟游诗人路过村子给平淡的村子带来了一丝波澜,待了几天后,吟游诗人提出要去往城里,他就被村长委派了这个任务。 “马上要进城了大人,再向南行进,会有马贼,大人可以去城里的酒馆或者佣兵公会问问有没有去帝都的商队,虽说商队目标大了些,可有佣兵保护应该更安全些。” “谢谢,”吟游诗人礼貌的回复。 车夫也没了话题,哼着歌驱赶着老马朝城里驶去,穿过一条条街巷,马车停在一处老旧建筑前,车夫跳下马车,替吟游诗人推下车仓的护栏,“这是风之酒馆,酒馆老板人很好,所以被她允许在这里喝酒的都是不错的家伙,你或许能找到同行的人。” 吟游诗人从马车里跳下,靴子在石板上响起清脆的响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袍尾,雨并不小,积水已经很深了,车夫想要提醒一下,可抬起头却又觉得不应该出声。吟游诗人仰头望着酒馆牌匾,雨水潲湿了长长的睫毛,仿佛晶莹剔透的露珠。 吟游诗人收回视线,微微颔首,然后走进酒馆内,推开响铃门,雨声与其他声音被隔绝在了外面,屋内回荡着悠扬的口琴声,以及酒杯碰撞与喉结吞咽声,很安静,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这就是酒馆的声音,无人低语。 “来了个生面孔,”吧台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吟游诗人也算佣兵?”有人接话。 “不算,”角落里的人说。 “不是佣兵就不能来酒馆?”吧台后的声音又说。 “酒馆是喝酒的地方,只有佣兵这种居无定所的酒徒才会选择来这里喝酒,要不然这种时候早就回家待着了,难道还跑出去喂魔物?”先前的人又说。 不知是提起魔物还是角落里的琴声停下,酒馆内这下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低低的脚步声从门口走向柜台,吟游诗人拢裙坐下,朝柜台后的人颔首致意。 “城是中转站,让我猜一下你行程,大概是从西流行省来去往帝都,希奥特人?”女人放下一个空的玻璃杯,“旅人从不在这停留,冰啤酒、红烈酒还是叶露酒?” “叶露酒,”吟游诗人说,“旅人为何不在这停留?” 女人拎起酒瓶咕咕倒入酒水,“因为这里很危险。” 第878章 旅途之趣 “从这里去帝都需要经过风语平原,那里是马贼们的聚集点,那是军队也无法剿灭的存在,马贼就是平原上许多村落里的人,他们农忙时耕作,闲时劫掠,说是劫掠,却从不伤人,只需要缴纳一些路费,被称作义贼,”女人说。 “既然是义贼那有什么危险?” “那是以前,最近半年多来,义贼们也开始杀戮,原本商队从不雇佣多少佣兵,而将佣兵费用当做过路费,马贼就是他们的佣兵,可那些商队全部死在风语平原,城主的调查队在河流里发现了商队的残破车架,原本旅人也可经过的区域就变成了危险之地,”女人顿了顿,“不过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坏消息。” 吟游诗人侧眼看了圈屋内,佣兵是贸易产物,酒馆则是流民之所,贸易必须存在,佣兵却不一定存在,酒馆依赖佣兵维持,马贼无论是不是义贼,对于酒馆老板来说都是敌人。 “非去不可?”女人问。 “大概,”吟游诗人说。 “看起来你需要一个商队,”酒保望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等会儿会有个小家伙来取酒,今天他们商队出发,看起来你一定不希望多作停留。” “谢谢,”吟游诗人说。 “谢倒不用,只是劳烦大人帮忙鉴定一件物品,”女人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木盒,四方檀木盒子带起淡淡香韵,“一位旅人用来抵酒的物件,实在不清楚是什么,也无法估价。” 木盒被打开,锦布包裹着一块菱形宝石,颜色冰晶,中间镂空,一侧浮雕着一头兽首,吟游诗人收回视线,低声说,“牙帐饰物。” “牙帐?” “兽族居所,应该是兽族安昆级别的牙帐饰物。” “看起来那个老家伙倒没骗人,”女人淡淡的收起木盒。门铃恰好在此时响起,女人抬起头望着门口,轻声说,“他来了。” 吟游诗人转过头,木门被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推着,一个少年站在门口,头发稍长,目光像是火烛般燃着,年纪并不大,也许最多十五岁,还未发育完全的身子穿带着简易的铠甲,显得有些笨重。 有种幻梦的错觉,少年愣在了门口,坐在柜台的吟游诗人就像是童年记忆里始终出现的影子,可如今影子走了出来,他觉得更像是梦了。 “皮皮,带这位大人去商队,照顾好,”女人嘱托声喊醒了少年。 少年点头,走到柜台旁捧起一个大木桶,费力的朝吟游诗人转了转目光,“别耽误时间,走了。” “你还记得我吗?”吟游诗人摘下兜帽,露出浅浅的微笑,淡蓝色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一根粉色发绳如横网,编织着一侧秀发。 木桶咣当一声落地,少年表情由寒冬转为酷夏,脸上布满惊喜的笑容, “你是那个……那个……吟游诗人!” …… 商队的马车排成整齐的长队,护卫的佣兵骑着各式各样的骑兽跟随着车队前进,因为马贼的缘故,商队多数都组成团体穿过风语平原,旅人以及小的商贩也可以跟随在商队后。 冰澜坐在装送货物的马车里,身下是稻草,还有个油布盖着的棚子,皮皮所在的商队只有几人,这次商运是梅尔格林家族组织的,他们也仅是讨了个名额,货物复杂多谢,有梨城的农产,还有西流河的兽皮以及瓷器,瓷器需要柔软的地方,马车仓里也堆满了干软的稻草,皮皮费力的挪了很久,才在本就拥挤不堪的车仓里给她挤出了一个位置,但双腿无可避免的露在车棚外,雨已经小了些,袍子材质是布,已经被淋湿,入腿有微凉。 “这有雨衣和热水,”皮皮骑着笨笨龙从远方又回来,将两件物品递来。 冰澜接过雨衣盖在腿上,握着玻璃瓶里的热水,笨笨龙还没动,她抬起头望去,雨中的皮皮头发湿漉漉搭在脸上,像只淋湿的野狗。 “你去帝都干嘛?”他忽然发问。 “有些事,”冰澜收回了视线,将暖瓶放在腿上,“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皮皮一时语塞。 “离家出走?” 皮皮身体没缘由的颤抖了下,有种被戳穿的窘迫。 “上次见面时,你才十二三岁,如今却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冰澜淡淡说着,手抚摸着腿上的暖瓶。 皮皮沉默了,他不敢说出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几年过去了,他从一开始意气风发要找回将军,沦落到风餐露宿居无定所,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乞丐,出来才知道外面这么凶险,最后不得不在商队里打打下手,来往于帝都和梨城间,想着如果是将军,肯定会去帝都。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是过去了。”冰澜没再把话题继续下去。 皮皮又觉得有些不舒服,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故人,却找不出半点话题来,难道非要提起自己那不堪的过往,他摇摇头,开口又是说, “当吟游诗人会不会很无聊?” “为什么这么问?” “我自己一个人过,还没见过一个城市的夜晚就又要出发,天亮时遇到一个未知的城镇,走进又走出,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你出城时回头看,城市还是一如往常的寂静,陌生。” “会无聊,却同样有趣,”冰澜望着逐渐消失的城市,“旅行会让枯燥的人生,充满未知的惊喜,当你步入夜幕中的城市,昏暗的路灯下,有人在行走,有人却驻足,他轻声问候,你便会消去疲惫,你眼中的城市,城市眼中的你,那时都格外美丽。” “夜晚城门都关了,”皮皮说,“只会在城外的帐篷度过一宿。” 冰澜笑笑,“你一点也不像兰洛人。” “为什么不像?”皮皮疑惑,“那你说兰洛人像什么?” “兰洛人……”冰澜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我也不懂……” 响亮的号角忽然划破夜空,缓慢前行的商队忽然停了下来,皮皮夹住笨笨龙起身眺望,黑暗中的火光仿佛游蛇般晃动。 “怎么了?”冰澜问。 皮皮面色凝重,“有敌人。” 第879章 炽焰骑士 风似乎在低语。 雨中的教堂、村庄、驿站都安静了下来,雨雾朦朦胧胧像是薄纱遮蔽了眼睛,可黑暗中又有什么声音响起,像是车轮、像是马蹄,像在奔跑,像在跳跃。 越来越近,仿佛万军征伐,皮鞭挥打在马腹上,靴子在脚蹬上拼命踩着,惊恐如瘟疫般蔓延,浓雾让众人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庞大的车队停下,外面响着诡异的声音,就像是在墓地里听到歌声般渗人。 蹄声猛然乍起,惨叫声开始从各处传出。 皮皮急忙从马鞍上摸出火把点燃,举起朝侧边看,一柄宽刃击灭火把,直奔他的脑袋而来,皮皮迅速翻身滚下笨笨龙,顾不上满地泥泞朝马车跑去,背后响起笨笨龙的哀嚎声,温顺的野兽在地上抽搐,火光熄灭在潮湿的地上。 “下来……”他压低声音对马车上的冰澜说,然后一个侧身滑倒马车下,耳畔不断传出砍杀声。 马贼数量无法判断,佣兵们都在守护商会的车马,像他们这种根本不有人管,最好的方法就是躲起来,听天由命,如果佣兵有优势,就躲到佣兵赶退马贼,如果马贼有优势,他们必然会围攻佣兵,倒时再偷偷溜走。 他躲在车下,目光移向外面,一双细腿还垂在那里,腿的主人并没有躲下来的打算。 “你不想活了!”他从马车下爬出,朝女人低吼。 冰澜侧头看着远方,“马上就结束了。” “结束?” “风在低语,有什么要来了。”冰澜说。 “有什么?”皮皮满脸疑惑,他又摇摇头,“别管什么来,他们一剑就会杀死你。” 马蹄声恰好响起,皮皮只看到一把大刀从头顶划过,击碎了车仓,木屑漫天飞舞,大刀横扫而下,他立刻朝一侧滚出,大刀撕碎了车轮,马车侧歪了过来,货物倾倒了满地。马蹄声缓缓袭来,黑雾中的身影逐渐清晰,暗红色的双眼仿佛深渊恶魔,皮皮在地上不断挪动,大刀直直的朝脑门砍来。 完了完了,他觉得这下真的完了。 可忽然之间,一道蓝光闪动,高大的马匹和马背上的人被一根冰凌贯穿,黑漆漆的夜晚里,有个人影似乎在慢慢落下,皮皮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缓慢地从地上站起,那个吟游诗人正站在马车上,手中法杖光芒逐渐暗淡。 “原来你这么厉害!”皮皮一脸激动。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冰澜说。 “什么?”皮皮一愣,然后表情僵硬了下来,大地仿佛在震颤,接连不断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终于明白意思,魔法的光芒吸引了数不清的马贼。 “那你……”皮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黑夜和迷雾中他们的视线也会受影响,他们发现不了我们,”冰澜转头说,“只要你不说话。” “啊?”皮皮有些后悔。 “来了!”冰澜法杖浮空一转,一道光翼从背后亮起,她飞下马车,抓住皮皮肩膀,朝空中飞去,而转眼间,下方的马车已经被无数马蹄踏碎。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话?”皮皮埋怨的说。 “因为有什么就要来了,”冰澜低声重复。 淅淅沥沥的雨水停止了,风声却越来越大,风中又夹杂着一个异样的声音,像是旗帜在风中飘扬,嘹亮的号角声打破了一切,火红的亮光照亮黑夜,但那不是光,黑夜中涌出红色亮光,仿佛火焰从天边燃烧而来,火光越发靠近,如疾风般掠过原野,照亮了黑夜,哀嚎在两侧响起,血液的气味逐渐我弥漫开来,终于火焰到达了脚下,皮皮也第一次看清了那些火焰。 那不是火焰,而是一匹匹战马战马,战甲上挂着火红的铠甲,骑士也穿着火红的铠甲,黑夜遮盖不住光芒,运动起来就像是升腾的烈焰。 “炽焰骑士团。”冰澜低声说。 “炽焰骑士团?”皮皮一惊,他从附近佣兵口中听说过这个东西,帝国最精锐的战力,也是帝国之盾,帝国的守护神。 “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来?”皮皮好奇的问。 “因为风在诉说着他们,”冰澜说。 “没再骗我吧?”皮皮挠着头,“为什么听不到?” “因为风只对我说,”冰澜说。 “怪不得,”皮皮恍然大悟,可又觉得哪里有什么奇怪。 光翼忽然一抖,两人从空中落下,停靠在马车上,泥土中也回荡着淡淡的血色。皮皮自觉已经对这种血腥的场面见过很多,可那些死去的马贼却让他感觉到呕吐,马贼身体像是被烧焦一样,浸泡在泥水中格外诡异,鲜肉与腐肉共生。 席卷而过的狂风在前方停止,两匹战马从火焰中分离出来,策马靠近,皮皮双腿颤栗,因为他觉得那两个人好像是朝他来的,不是好像,而已经确定,可忽然,他明白过来,转过头,身旁的已经女人飘下马车,望着靠近的两人。 骑士跨下战马,扶着佩剑朝前走着,又在马车前停下,摘下头盔,夹在肋下,微微鞠躬。 “兰洛帝国西流行省总督,炽焰骑士团团长,维拉德—尤洛尔斯,很荣幸与您的再次相遇,我的恩人。” “诸星指引汝之到来,”冰澜轻声说。 维拉德直起身,虽然铠甲的光芒有些微弱,却依旧可以看出脸上露出的笑意,看得出他很开心。 “刚接到陛下诏令,听说希奥特的使者来了,原本我以为希奥特使者会带着浩浩荡荡的使团队伍,没想到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位恩人。”维拉德笑笑。 “只是一封希奥特新任联邦议会会长的国书,”冰澜说,“从某种意义上看,算是议长给予我的礼物。” “新任议长……”维拉德对这个词有些陌生,倒不是他不知道什么,只是很不习惯,“是柯修吗?真的是世事难料,上次在佩尔西斯时,他还那么年轻,转眼间就成了一国之主,而我也是如此,经历了许多,就像是这片土地。” “他让我代你问好,”冰澜说。 第880章 停留之人 “希奥特的国书是一件礼物,”维拉德略微思考了下,“也许那份礼物已经不需要了。” “但愿如此。”冰澜说。 “因为你要找的人已经被释放了,”维拉德说,他盯着冰澜,试图从那张脸上发现一点惊喜,但却一点也看不出。 “挺好的,”她说。 “一年前,陛下迎娶新后,举国大赦,他已经自由了,而且也不在帝都,”维拉德说。 冰澜长长的睫毛微微跳动,“一年前么?” “有个人比我更清楚他如今的状况,”维拉德回身朝后方马背上的人招手。 冰澜抬起头,火红战马缓缓走进,骑士翻身跃下,但不同于炽焰骑士团的铠甲,那是一身银色的女士铠甲,颈部露出青荷色的内甲衬衣,女人摘下头盔,屈膝行礼,雪白色的长发在一旁火红微光中如同枫叶渐红。 “感谢诸神让我们相遇。”女人说。 “姐姐,这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几个恩人之一的冰澜小姐,她可是古戴缇尔大师的徒弟,”维拉德介绍,又朝向冰澜,“这位是我的姐姐,贝茵。” “谁让你直呼我的名字,”贝茵用手肘抵了下维拉德。 “我私下就是这么称呼你的啊,冰澜小姐不是外人,”维拉德有些无奈。 “她不是希奥特的使臣吗?”贝茵疑惑。 “不,她只是一个人的使臣,”维拉德望了眼远处靠近的佣兵和商队代表,回头说,“姐姐,你跟冰澜小姐说一下凌羽先生的近况吧,我去处理一下事情。” “谁?”贝茵一愣,“那家伙在沙域不是挺舒服的么?只有闲得无聊的家伙才去沙域。”她就像是在说自己。 维拉德只是笑笑,又回身说,“冰澜小姐和凌羽先生的关系,就像是你和西恩一样。”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贝茵嘟囔。 维拉德扶着佩剑走向远处的商队,贝茵的视线也随之移下,打量了一眼马车旁的女人,可一股熟悉的感觉闪过,她急忙上前一步,褪掉手甲,握着那只有些冰凉的手。 “我能感受到你的气息,”她说,“你也是灵族?” “可以这么说,”冰澜说。 “这可真是一个悲惨的事,和雷雨夜被失眠差不多,”贝茵放下手,“漫长的时光里,你所熟悉的都会慢慢老去,房屋、道路、熟悉的人,都无法逃脱。灵族就不该出现在人类的世界里。” 冰澜沉默着。 “可这个世界又太美好,”贝茵又说,“见识过美好,就再也无法忘记。” “世事就是如此,”冰澜回答。 “他在沙域磨砺自己,他说他缺少力量,不过最近沙民又在蠢蠢欲动,你或许可以等之后再去找他,或者去到帝都之后,我陪你一起去一趟?”贝茵望着冰澜。 冰澜从腰间取出一封封有火漆的信件,“这是希奥特联邦议长的国书,烦请递交兰洛帝国皇帝陛下。” “什么意思?” “有些事已经解决了,”冰澜说,“我就没必要再耽误时间了,这次旅程已经比预计的时间多花费了很久。” “解决了?”贝茵呆愣着接过国书。 “期待再次相遇,”冰澜欠身行礼,然后转身朝黑暗中走去。 就像是跌入深渊一样,贝茵忽然就明白了一些东西,她原本还以为所谓的吟游诗人有多么神秘,可到头来就像是个生日没有收到礼物的小女孩,恐怕此刻心里想着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救他的方法,他却已经没事,可没事却不来找自己,真讨厌,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才有的感情。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给那家伙一个惊喜。 “冰澜小姐!”她开口了。 冰澜停住脚步。 贝茵想了下说,“沙漠里有种神秘的花,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他说他在寻找那个东西。” 冰澜转过头,“是库尔班花吗?” “好像是,”贝茵假意思考。 冰澜露出微笑,贝茵也舒了一口气。 “真是神奇的花。”冰澜说。 “是啊,”贝茵附和。 “艾尔诺在东陆古语中是谎言的意思。” “好奇怪的……”贝茵说,可她随即停了下来,嘴角抽搐了下,看起来她似乎小看了这个吟游诗人。 “真的要走?”她问。 “无所谓走或者不走,有些人永远都停留在原地,”冰澜微笑又退了出去。 “那就期待你们的再次相遇吧,我想你和他都会很期待,”贝茵说。 “大概,”冰澜的声音已经渐渐虚弱。 “喂!” 喊声又响起了。 冰澜再一次停下,这次响起的却是一个男孩的声音,贝茵诧异的看着马车上的少年,少年腰杆挺的笔直,手指着前方的吟游诗人。 “你就是将军看中的女人?” 皮皮像是个旁观者对话听的一愣一愣的,但他大概明白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吟游诗人对将军肯定很重要。 咣当一声在头顶响起,贝茵一拳头锤在皮皮头上,“还将军……女人,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不要走嘛!”皮皮委屈的望着冰澜,“将军会伤心的。” 冰澜脚步不停,依旧朝前走去。贝茵又突然有些感慨,终于没有成功撮合起一对,想起耶亚克那家伙,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也许你现在并不合适离开,希望能给予我们一些帮助,”维拉德从远方走近,拦住了冰澜去路。 冰澜移下视线,维拉德手中提着一具尸体,后方商队的火光缓缓移来,尸体的全貌已经可以看清。血液并非通常意义上的红色,而是一种介于红和暗之间的颜色,而更突出的地方是尸体的下颚,手肘和膝盖,突出的骨刺,刺破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像是一只未知的野兽。 “魔化综合征……”冰澜低声说。 “原本只是西流行省有,如今西流行省魔化综合征发作渐趋减少,以为这可怕的疾病终于结束,但看起来并非如此,这里也出现这种情况,而且比起西流行省的新型魔化综合征,这里的反倒像是先前的魔化综合征特征,”维拉德说。 “并非如此,原本的魔化综合征是血液,而这次魔化综合征是构成身体的元素,”冰澜伸手唤起光元素扔到尸体上,一片黑色斑点立刻将光元素吞噬,“也就是说他身体已经全是魔物特征了,只是还未开始魔化。” “随时可以魔化?” “随时可以。”冰澜说。 “猜测似乎得到证实了,”维拉德凝望着那具尸体,“父亲留给我的信中说,有人试图实验魔神力量,而且看起来取得了不小进展。” “你打算怎么做?”冰澜问。 “剿灭这群马贼,也许就会寻找到蛛丝马迹,不过炽焰骑士团并不懂魔界事情,还需要冰澜小姐一同前往,”维拉德请求道。 “不胜荣幸,”冰澜点了下头。 第881章 义贼非贼 部队临时征用了一辆马车,商队们继续前进,冰澜静坐在马车里,外面是缓慢前进的炽焰骑士团,皮皮骑着笨笨龙跟在马车旁边。 内部的骑士扬起血牙幽兰旗帜,旗杆上安有光石灯,火焰的光芒被真正的光芒取代,部队也从大道拐入荒无人烟的小道,为了避免践踏庄稼,部队不得不拉长,其实此时的田地里已经没什么作物,沟渠里隐约透露着虫鸣。 战马在马车旁被勒停,贝茵扬起长腿,解除腿部护甲,从战马上跳上马车,头盔被摘下放在狼毛椅上,雪白色的长发微微蜷曲,漆黑的眼眸在车外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维拉德说你对魔界事物很有了解。” “大概,”冰澜说。 “那你知道我这种情况算什么?” 冰澜凝望着贝茵,随即又垂下了头,“魔神使徒,魔界其实和此界类似,更像是远古时代的此界,那里拥有神,也拥有王,神并非超脱世外,神之间也会有战斗,但一己之力始终无法完成所有事情,而魔界又有诸多生灵,生灵信仰某位魔神,便会被魔神赐予力量,而赐予力量的方式,就是植入具有魔神烙印的暗元素,魔界里的暗元素大部分都是此类,而魔神信徒中的强者便犹如此界的王,划分领地疆域,接受其他魔族的臣服,而王之级别的许多都是诸神时期此界的生灵,与魔神一同被封印,但也有一些新生魔族无比强大,从而被魔神认可,赐予封号。” “群鼠之魅歌,素君。”贝茵想起了一个名字。 “她是一位魔王,是诸神时代就存在的生灵,许多地方依旧残留着信仰鼠神的习惯,而鼠神就是群鼠之魅歌,素君。”冰澜说,“除此之外,魔神也会从诸界招募强者,而那些强者进入魔界时就会被称作异界魔王,或者……魔神使者。” “魔界使者?”贝茵一愣。 “就像他一样,”冰澜手指在虚空一划,空间裂出一道痕迹,里面落出一个石质酒杯,杯身上雕刻古老的图案。 “这是……” “前任佩尔西斯之王,佩尔亦黎,”冰澜望着杯子说,“他将灵魂献于杀戮之血魔神,换取了力量,而他死后灵魂并没有进入冥界,而是进入了魔界。” “佩尔亦黎……” “灵魂进入魔界并非易事,除了需要自愿,还需要灵魂足够强大,但有些时候魔神如果看中一个灵魂会有办法将其变得强大,各个魔神的方法不同,最常见的方法就是异化感染,”冰澜望了眼贝茵,“就和魔界气息感染生灵,使得生灵转化为魔物一样,魔神会赐予某些弱者以力量,使得他们拥有且淬炼灵魂,你就是那种,被魔神看中的生灵。” “也就是说我死后会去往魔界?”贝茵问。 “你别无选择,接受力量的那一刻,你灵魂已经被魔神操控,要么灵魂破碎,要么去往魔界,”冰澜停顿了下,“为什么要接受那份力量?” “没办法,”贝茵靠在椅背上,“当时我也没有选择,只有死亡或者接受那份力量。” “是美尔丝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贝茵一惊。 “每位魔神所赐予力量的方式并不相同,同时带来的影响也不尽相同,当然选择灵魂的习惯也不同,”冰澜说,“暴怒之震魔神才喜欢弱小的灵魂。” “什么意思?” “我说过的,进入魔界需要强大的灵魂,而赐予你力量不过是给予你获得强大灵魂的方式,如果失败,对于魔神来说也不可谓不是一种损失,暴怒之震魔神并不是如此愚蠢,”冰澜低声说,“他已经预见了他的降临,所以根本就不担心你是否会去往魔界。” “降临?”贝茵一惊。 “大概,”冰澜收起了酒杯,“有什么就要来了。” “等等……”贝茵猛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我灵魂很弱小?” “不是吗?”冰澜问。 贝茵觉得自己一定问了个最愚蠢的问题,她低着头,手指扣着腰间的铠甲。 “真不愧是吟游诗人。” “和那没关系。” 贝茵抬起头,冰澜望着窗外,“我只是和你很像,所以才清楚。” 部队前方响起号角声,马车和骑士开始缓缓停下,风声又开始响起,维拉德从前方而来,停在马车旁说: “前方有座要塞,以前是西陆原民的一位贵族府邸,后来因为叛乱被诛杀,要塞就被荒废了,后来那里成了一座集市” “集市?帝国律法,集市必须在城中开设。”贝茵厉声说。 “我亲爱的姐姐大人,”维拉德无奈的叹了口气,“您不能老讲帝国律法律法,律法是重要,可比起生存那一点也不重要,城中开设市集,要进入是要缴纳费用,交易也要缴纳税费,农民本身就只是吃口饭,老老实实去城里出售还不如扔地里,也只有城市附近的一些村庄才会那么做,远处的村庄或者将货物卖给商人,或者就是来这种私立集市交易。” “觉得税高可以向税务官反应,逃税是违反律法的,这涉及到律法权威,影响很大的,你这个总督也当的不靠谱,”贝茵愤愤的说。 “姐姐总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维拉德说。 “那应该怎么想?” “应该想为什么这个集市存在,”维拉德望着远方,“存在即合理。” 贝茵也从窗户看出,远方黑暗中隐约露出一个堡垒的轮廓,像是沉睡的巨人,只是没有酣声只有风声。 “即使是私立集市只有在规定时间开放,而平时对外宣称是流浪者的营地,只是里面的所有流浪者都是马贼,他们偶尔劫掠路过商队,更多时候就依靠来集市交易的货商给与食物度日。” “这是法外征税,”贝茵提醒,“要砍头的重罪。” “但真的只是混口饭,”维拉德说,“因为马贼多数都是附近的农民,他们农闲时才劫掠商队,从不杀人,只是收取一些路费,被称作义贼。” 第882章 黑夜主宰 “贼就是贼,之所以是义贼是因为没有杀人抢夺,可刀就在那群人手上,你能保证他们他们永远都当义贼?如果哪年闹灾荒,义贼也变杀人贼。”贝茵说。 维拉德不再辩解,因为姐姐说的很对,刚才的马贼已经毫无义字可言,当他们要杀戮时,确实无法阻止,义贼或者不义贼,这都是随时可以更改的,也许只是一瞬间,而法律或许也可以改变,却远比道德更稳固。 “都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出现,”一旁的皮皮忽然发声。 “谁?”维拉德问。 “去了就知道了,”皮皮也不想过多解释,“不过奉劝你们一句,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 “这种话从你这种小屁孩嘴里说出来,才不应该相信吧。”贝茵冷冷的瞥了眼皮皮。 皮皮有些恼怒,却又不敢发作,只是噘着嘴说,“等会儿就知道了!” 炽焰骑士团的大军又一次开拔,帝国最坚固的盾牌同时也是帝国最锋利的剑刃,战马铁蹄之下,不会有任何活物,这座黑夜中的堡垒也无法抵挡。 堡垒挖掘哲巨大的壕沟,只是如今里面并没有注水,长满杂草还有破损的骨骸,吊桥已经断裂,一个木桥搭在沟上,城门敞开,可以看清里面的建筑,昏暗的光芒下萤虫乱飞,墙角蜷缩着熟睡的流浪汉,战马的蹄声将他们惊醒,立刻朝要塞里面跑去,城墙似乎被振动,一侧坍塌了下来,砖块堆满了沟壑。 维拉德挥手,部队立刻停下,整齐的排列在要塞百米前,一队骑士从队伍中离出,掣着血牙幽兰旗跨过木桥涌入要塞里,喊声很快响遍了整个要塞。 “帝国检查,所有人到外面集合!” “所有还活着的人到要塞外集合,否则格杀勿论!” 黑夜中的要塞仿佛猫头鹰一样动了起来,靠近城边的流浪汉率先跑了出来,远远站在沟前,后方又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直到最后一只商队也从里面赶出。 “马贼会不杀这群人?”维拉德疑惑不解。 “他们是马贼们的朋友,会定期来这里供给生活物资,没有他们,留在这里的马贼迟早也会死,”皮皮说。 “马贼不全是农民?” “当然不是,这里的马贼团是一个名叫穆—丹罗的人组建的,他以前是个佣兵,后来被商队诬告失去了徽章,只得当了马贼,他从不劫掠旅人,只劫掠那些无良商队,掠夺的物资许多都分给了附近农民,农民在灾年也会加入马贼,帮助穆进行劫掠,当然也会有许多流浪者加入,那些人常年就居住在要塞之中。”皮皮说。 “你这么熟悉这些事,看起来也是他们的同党喽?”维拉德笑着说,“劫掠商队终究是违反帝国律法的。” “违反就违反了!”皮皮拗执拗道,像头犟驴。 “那个叫穆的男人就这么值得你信任?”维拉德歪过头看着皮皮,他知道这种情况只能说明那个叫穆的男人拥有无可比拟的人格魅力。 “反正他不是坏人,绝对不是,”皮皮低声重复着,“都是那个女人……” “女人?”维拉德已经是第二次听皮皮说起那个人,“她是谁?” “大概一年前,穆出去执行任务时时遭到伏击,他让其他人先离开,自己阻拦佣兵,等找到他时,他已经昏倒在了马背上,身负重伤,恰好在此时要塞里来了一个神秘的旅人,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穆的伤治好了,只是从那之后,穆被奉她为神使,她开始在要塞里向众人传播教义。”皮皮提起那个女人时手指死死握住缰绳。 “她是一位传教士?”维拉德问。 “不是,她是异神的信徒,她是一个异端!”皮皮低声说,“后来许多不相信她教义的人都被逐出了要塞,我才不信那一套。” “她信仰的是哪位神?” “只是常听她说罗希瓦尔的庇护。” “罗希瓦尔?”维拉德一愣。 “暗神罗希瓦尔,”马车里的人说,“此界曾经的主宰。” 维拉德并没接话,而是沉默的望着漆黑一片的要塞里,先前进入的三个骑士如今既没有返回也没有了声音。 刺耳的哀嚎从要塞里响起,黑暗中传出沉重的脚步声,维拉德立刻挥手,炽焰骑士从两侧涌出护在马车前,仿佛古老的祭祀仪式一般,一群穿着黑色长袍的人缓缓走出要塞,竖起的长帽顶端是一枚银月徽章,长长的袍子掠过木桥,在两侧分离出来,俯身静默,口中吟唱着神秘的古歌。 “黑夜之歌,呼唤吾之神, 赦免吾等罪孽, 原谅吾等愚昧, 宽恕吾等不忠 …… 愿黑夜永远给予吾等力量, 赞美吾神,赞美罗希瓦尔!” 法杖顿地的声音响起,黑暗中又走出一个女人,手中握着月之法杖,宽大的袖袍像是一团乌云,胸口域背后绘制着圆月的图案,黑夜中散发着淡淡微光。女人停在一众信徒前,法杖高举,狂风瞬间席卷整个原野,吹的人睁不开眼睛,然后狂风止息,一抹皎洁的月光穿破层层乌云,打在女人身上,照亮了那副圆月之画。 银月不知何时已经摇挂头顶,宛如神迹。 要塞里的人被这一幕震惊,纷纷跪了下来。 维拉德从众军中跨出,朝女人走去,可忽然始终低头的女人抬起头,一双暗红色的眼眸亮起。 “总督大人,我预见了您的到来,”女人如占卜师般说。 “知道我的身份,看起来并不是招摇撞骗的假魔女,”维拉德淡淡笑着,“既然预见了我的到来,那有什么预见我来的目的。” “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女人沉声说,“魔化者的秘密就将揭晓。” “真让人期待,”维拉德说。 “那么烦劳总督大人移驾,”女人转身作请状。 “帝国从不吝啬给予任何人足够的尊重,”维拉德顿了顿,“可我需要知道主人的姓名。” “这是自然,”女人低声笑了下,“我的名字是夏伊丝。” “夏伊丝……”维拉德呢喃着这个名字。 第883章 帝国之秘 维拉德策马返回队伍,望着贝茵,“看起来非去不可了。” 贝茵却摇头,“这看起来像个圈套。” “圈套又如何?在这里有两千炽焰骑士,就算魔神降临也不算什么,”维拉德宽慰,佩戴好自己的头盔,“姐姐,我带一百人进入,你和冰澜小姐留守,如果有异变,相机而行,切勿因小失大。” “某位罗希瓦尔的君主曾说,不应该将生命置于危险之中,哪怕你拥有千军万马。”冰澜低声说,“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那你知道夏伊丝是谁吗?”维拉德问。 “造成过惨案的异教徒?”冰澜试探性的猜测。 “她还有个更为人所知的名字,妖姐,”维拉德低声说,“这个人是帝国通缉的重犯。” “有多重要?”冰澜问。 “这牵扯到帝国机密,恕难相告。”维拉德略带歉意的说。 冰澜也不再问,只是仰头看了眼月空,“风告诉我,这里元素很像一座炼狱,里面的元素出不来,外面的元素进不去,多加保重。” “如果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劳烦冰澜小姐多照顾一下我姐姐,”维拉德看了眼贝茵,“姐姐她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 贝茵破天荒的没有数落维拉德,而是一脸凝重,她也感受到了,元素仿佛在不安的跳动,又像是被什么驱赶,她从窗户望向要塞里,又觉得有什么在呼唤,挑衅。 “勇敢的少年,不要被胆怯击溃,”维拉德路过皮皮时说。 夏伊丝握着月之法杖转身,信徒们也跟着回到城中,维拉德带着一队炽焰骑士跟随在其后,慢慢被这只沉睡的巨兽吞没。 “妖姐是谁?”皮皮有些好奇的问。 “一个神秘的女人,是帝国通缉犯,曾利用邪术吞噬了一个村庄的人。”贝茵说。 “邪术?” “一种血祭之术。”贝茵说,“似乎在完成某种仪式。” 要塞内的潮湿让维拉德想起佩尔西斯的雨季,虽然那座城不下雨,但漫长的雨季让人感到无聊。夏伊丝停在一座府邸前,府邸隐藏在黑暗中,月光只能照亮一半,像是城外荒废的古堡,乌鸦在窗前栖息。 维拉德翻身下马,扶着佩剑跟随夏伊丝走进府邸内,穿过狭长的走道,尽头是一扇还算完整的木门,信徒们停在了门口,替夏伊丝推开门,维拉德挥手也何止了其余骑士,跟着夏伊丝走进。 微弱的烛光照不亮整个大厅,螺旋而上的楼梯通往二楼,交汇处竖起一座长椅,一个男人端坐在上面,风衣衣领高高竖起,手撑着身体,长发遮住眼睛。 维拉德想那应该就是皮皮口中的穆,他朝前跨出一步,按住佩剑俯身。 “帝国西流行省总督,炽焰骑士团团长,维拉德—尤洛尔斯,很荣幸见到您,义贼首领先生。” 空气中响起划动火柴的省心,昏暗的大厅被光芒覆盖,夏伊丝扔下火柴棒,迈着步子朝楼梯上走去。 “总督大人,不会有人回答你了。” 维拉德一愣,猛的抬起头,那个楼梯交汇处的男人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双眼空洞无神,手指如行尸般干瘪。 “原以为你只是依靠这个男人来获得某些利益,看起来你似乎并不想帮助他,”维拉德笑笑,“妖姐的行事作风一点没变。” “总督大人消息还算灵通,”夏伊丝站在穆的背后,高帽下露出一张斑白面具。 “帝国对你的唯一记录是你曾用邪术控制一村村长,让村子的所有人成为了你的祭祀工具,而如今看来,你似乎准备让马贼也遭受同样的待遇,”维拉德说,“这让我想起一些其他的事。” “什么?” “魔神之子的做法,”维拉德缓步走着,“魔神之子常常会与一些贵族合作,可以提供给贵族们想要的东西,或是力量,或是美貌,或是生命,魔神之子并非十恶不赦,他们也只是在用违背道德法律的方式,追求着自己所追求的东西。” “所以你已经猜到了?” “父亲曾给我留下一封信,让我在他死后去他的书房,我在那里面看到许多东西,其中最多的是关于枯叶城的事情,父亲的笔记里曾记载,帝国对于魔神力量的研究起源于帝国已逝三皇子,但更准确的说法是有一个人曾与帝国接触,愿意提供有关魔神力量的研究,只是被先帝否决,因为那时帝国还在积蓄力量,不合适耗费大量财力物力研究这种危险的东西。” 维拉德语气中带着一丝叹息,“再后来先帝雄心壮志,且厉马秣兵已久,却苦于缺少更强大的力量,恰好此时三皇子提议建立帝国研究所,研究一些未知的力量,陛下令三皇子全权负责此事,而第一批招募的研究人员包括暗系魔法师、学者、吟游诗人以及医师和一些炼金术师,只可惜研究从一开始就陷入停滞,因为此界力量虽多,却又缺少供以研究的材料,直到又招募到一人,她带着蕴含魔神力量的碎片来到研究所,研究得以进步,各种军用药剂源源不断的供给全军,让战士们拥有惊人的战力和恢复力。此间也涌现出三位最优异的研究者,因为都是女性,又被称作帝国三艳,是隐藏在幕后的媲美帝国三剑圣的存在,其中有一位因为年龄稍长,据说年龄已近百岁,却依旧如中年妇人,而在实验所中被众人称作妖姐,”维拉德望向夏伊丝,“我的消息还算准确吧?” “一点没错,”夏伊丝点头,“我与你父亲曾是好友,说起来你还算是我的晚辈。” “父亲说西流行省的异常魔化事件是帝国实验所中记录之外的情况,而这里的魔化综合征却与西流行省的略有差别,想来就是记录中的那种情况,除了枯叶城的实验人员,应该没人能制造这种新型魔化者,想到这些,您的身份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维拉德顿了顿,“而如今你的资料被完全销毁,枯叶城之变后,先帝下达了封杀令,所有了解枯叶城秘密的人或者不会说,或者已经死去,而记得妖姐这位曾经的帝国之艳的恐怕就只剩几个人了。” “你和你父亲有那么一点像,当年你父亲也是这样,潇洒不羁,无论多么危险的场合都显得很随意,”夏伊丝淡淡笑着,“如今妖姐已死,我取了个西陆名字,夏伊丝。” 第884章 一人独行 “大概两年多前,红之近卫团曾在枯叶城出现,随后库休拉便行刺了皇后殿下,我想知道枯叶城到底有什么秘密?”维拉德问。 “你父亲可不如你好奇心这么重,”夏伊丝抚摸着椅子,“枯叶城的秘密已经和那座城一起消失了,这件事对任何人都是一场不愿提起的梦魇。” “那库休拉为什么要刺杀皇后殿下?” “因为皇后也是实验所的一员啊,”夏伊丝轻声说着。 “什么……”维拉德仿佛被雷击中一样。 “没什么好奇怪的,枯叶城的事可以说帝国许多人都曾参与过,帝国皇室、三剑圣、冰皇,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了解。”夏伊丝说。 “那库休拉和黑白者是什么关系?”维拉德问。 “黑白者?” “黑白者正在清除所有与枯叶城有关的人,皇后殿下、我父亲,”维拉德沉声说,“我有理由相信还会有其他人。” “那你最应该怀疑的不是当今皇帝吗?” “陛下?” “他才是枯叶城之变的最大受益者,”夏伊丝沉默片刻,“他真是个狡猾的孩子,所有人都没曾想到他会继承皇位,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只是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果然,声震人间者,必然长久深自缄默。”夏伊丝望着维拉德,“看起来你需要一些帮助。” “什么帮助?” “我告诉你所有枯叶城的秘密,你帮助我一件事,”夏伊丝说。 “什么事情?” “献祭整个炽焰骑士团。” “你疯了!”维拉德怒声说。 “我没疯,我需要力量,而你也需要力量,”夏伊丝淡淡的说,“仅此而已。” “抱歉,我觉得我的力量已经够用了,”维拉德俯下身,“今晚,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够了?”夏伊丝望着离去的维拉德,笑了声,“你还远不是黑白者的对手。” 维拉德脚步一滞,但他终究没有停下,“有许多办法杀死比自己更强大的。” “那黑白者的身份你不好奇?” “你知道?”维拉德停下脚步。 “他和你一样,都只是一只蝼蚁,既是一枚棋子又是一个伙伴,但蝼蚁终究是蝼蚁,轻而易举就可以杀死,如今他还活着,只是因为他还有用,”夏伊丝抚摸着穆的肩膀,“但于我而言作用并不大,我可以拿他来换取我想要的。” “棋子么……”维拉德按住佩剑,“那我很好奇,他是谁的棋子……” “同意了?” “我会用你的头颅来换取有价值的消息,”维拉德缓缓抽出佩剑,转过身,剑刃上流淌着寒光。 “看起来谈判破裂了,”夏伊丝手指触碰了下穆的胸口,“那么只能用更麻烦的方式了。” 座椅上的穆犹如被上了发条的钟表颤动起来,皮肤里散发出黑色雾气,浓雾覆盖整个头颅,一双暗红色的瞳孔从中显现,他站起身,提起脚边的勾斧,从高处跃下。 维拉德提剑防御,佩剑在一瞬间破碎,碎片崩飞到各处,将玻璃瞬间击的粉碎。维拉德滑到墙边,手虚空一握,一柄宽刃巨剑赫然入手,朝前跃步,横劈,将勾斧的攻击拦下,剑锋在斧刃上掠过,巨剑犹如铁锤将穆拍飞出去。 “前提是你的魔化者是否抵得过我的炽焰骑士,”维拉德一步步逼近倒地的穆。 “你难道不好奇外面的骑士为何不来帮助你?”夏伊丝颇有兴致的问。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目标是炽焰骑士团,”维拉德高举巨剑,“与我讨论这么多无非是想拖住我。” “你知道还非要上当?” “因为我确实需要了解一些事,而且炽焰骑士团会击溃任何敌人,他们既不需要指挥官也不惧怕任何诡异魔法,他们与魔化者一样是不畏惧死亡的骑士,是帝国之盾,”维拉德狠狠劈下,穆举起的勾斧撞了上来,两人如猛兽般不断撞击,火光在大厅里闪动。 夏伊丝法杖高举,仿佛诸神降下启示,“帝国之盾也怕帝国之剑,在帝国最锋利的剑刃面前,所有一切都将溃不成军。” “最锋利的剑……我有些好奇那是什么!”维拉德怒吼一声冲去,砍在了勾斧之上。 …… 贝茵从新穿戴好了铠甲跳上战马在阵列前巡视,要塞里依旧寂静无声,吊桥旁匆忙出来的流浪者和商队,衣衫单薄的站在冷冽寒风中,双腿不停颤抖,一名商人实在忍耐不住,小跑着朝贝茵赶来。 “大人,可以让我们回去取……”商人的话还没说完,歌声忽然传出,众人纷纷寻着声音望去,黑衣信徒又缓步走出要塞,长袍流过吊桥,发出咯吱的响声。 信徒这次却没有停在桥旁边,而是径直朝贝茵走来,一位骑士从侧边冲出,挥剑拦住信徒。 “指挥官戒严,任何人不得靠近。” 信徒却未停下,低声吟唱着古歌,笔撞上利刃,骑士不再犹豫,挥剑朝信徒砍去,血溅声与歌声一同停下,一瞬间,哀嚎开始在要塞前响起,信徒黑袍被凸起的骨刺划开,露出狰狞菩提,流浪者与商人也纷纷魔化,无论是老人还是孩童,原本还被寒风折磨的人,转眼间变为嗜血的魔物 炽焰骑士迅速涌出,内部两列汇聚朝吊桥前推进而去,外侧的骑士迅速围拢,将马车和贝茵牢牢护在里面。 “小心!”皮皮大喊一声。 靠近贝茵的商人猛的跃起,魔化的过程在空中完成,贝茵抬起佩剑,贯穿了整个魔化者的胸膛,魔化者在剑刃上抽搐,血液洒满贝茵的脸,有一丝流到她嘴唇上,她品味到一丝……甘甜。 数百名流浪者和商人发生了魔化,但炽焰骑士一次冲锋之下,活下来的魔化者已经所剩无几,骑士从两侧迂回,新的骑士已经冲出,将魔化者的尸体推进壕沟之中。 “就这些吗?”贝茵低声说。 “还有……”冰澜闭紧双眼,感受着元素地流动,猛的睁开,“在后面!” 贝茵第一个反应过来,在马背上转过头,后方依旧是炽焰骑士的身影,只是却少的可怜,只身下寥寥数十人。 后侧完全暴露出来,这并非炽焰骑士团战术存在问题,而是指挥官的问题,平常炽焰骑士团的指挥官会与骑士一同冲锋,而不会留守在某地,可如今情况变了。 有什么在凄凉的原野上走来,越来越近。 “一个人!”皮皮看清了后方的影子。 只有一个人,像是一个夜晚赶路的旅人,漫步在荒野中,月光照亮了破旧的灰袍,两柄剑系在腰间,一长一短,另一侧挂满瓶瓶罐罐,没戴兜帽,苍白的头发在黑夜中更加耀眼,裸露的手臂和胸膛布满老旧的疤痕,有些恐怖,旅人抬起头,一双暗红色的双眸仿佛野兽。 “库休拉……”贝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885章 龙翼破空 本该是如亲人相见的温馨画面,可贝茵却不敢去拥抱这个如父亲般的男人。 库休拉并不是是带着善意来的,就像是他的剑,杀意沸腾。 炽焰骑士团也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但冲锋到要塞边的炽焰骑士来不及返回,只有后方的一队炽焰骑士列队守护在马车后的区域。 没人能看到库休拉出剑,众人的目光还停留在他起跑,拔剑的动作,下一秒,掠影如蛇般延伸到炽焰骑士身前,一道寒光闪过,掠影又一次前伸。 贝茵只感受到一阵风,库休拉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一长一短两柄剑合进剑鞘,后方霎时响起喷血声,两名炽焰骑士的喉咙被划开,跌落下战马,鲜血咕咕流淌着。 “大伯……”贝茵身体僵硬。 “跟我走一趟,”库休拉声音怪异的说。 “去哪里?”贝茵强撑着问出这句话。 “要塞里,”库休拉抬手抓起贝茵手臂,“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只是用她来要挟维拉德?”悦耳的声音从马车里响起。 库休拉转过头,盯着冰澜,“你很清楚?” “只是没想到帝国剑圣也会投身于黑暗,”冰澜语气平静,“我们见过面的,上次在精灵森林,很感谢阁下出手相救,您与那时变化很大。” “投身黑暗……”库休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本身就生活在黑暗之中。” “是复仇吗?” “你知道的事情很多。” “并非如此,只是猜测,”冰澜拢裙从马车上走下,“上次见面时,剑圣大人已经年老,虽然高超的剑计让您可以生活无忧,但却远远无法支撑您做其他事情,尤其是报仇,报仇需要很大的力量,而对您来说,没有什么比拥有一副更年轻的躯体更重要,能满足您期望的,只有魔神的力量。” “你很聪明,”库休拉说。 冰澜眼帘低垂,“只是遇见过一位跟你很像的人。” 库休拉不再说什么,拉起贝茵朝要塞里面走去,可脚步却不由得一滞,他回过身,贝茵握紧佩剑刺进泥土里,漆黑的眼睛死死凝望着他。 “大伯,你真蠢!”贝茵双眼噙着眼泪,“您知道您在干什么吗?” 库休拉沉默着。 “您是帝国剑圣,可如今却与帝国为敌,与魔神为伍,真的就和冰澜小姐说的一样,只是为了给那个人报仇?”贝茵质问。 “要不然呢?”库休拉声音低沉,“我都已经半只腿踏进冥界里了,除了仇恨,还有什么能让我这样。” “舍弃所有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库休拉低低笑着,“我所珍惜的东西很少,但从不包括我的生命、荣誉和尊严。” 贝茵泪眼婆娑的望着库休拉,他小时候父亲常常领着她,去和这个倔强的男人喝酒,而这个男人总是会给她一些从未见过的礼物,后来再见面时是在那次在白落溪,露琪丝想要杀死他,是库休拉解决了所有人救了他,而如今,这个男人却要用她来要挟维拉德,她明白后果,要献祭这个区域的所有生灵。 “你不会有任何事,”库休拉又说了一遍,用力将贝茵拖走。 炽焰骑士投鼠忌器,一点点被库休拉的脚步震退,帝国幽兰公主在这个传说中的男人手中,他们相信这种危险。 风忽的吹起,空气中回荡着什么声音,像是巨兽沉重的呼吸声,像是羽翼扇动的声音。 库休拉停住脚步,握住了剑柄,流光一闪间,火光在黑夜中亮起,一柄长柄战斧被剑刃击开,插进泥土之中,银月的光辉照在银色斧身上。 龙翼破空的声音逐渐清晰,贝茵抬起头,巨龙在要塞上方盘旋,一个身影从龙背上跃下,握住地上的巨斧,黑袍上划出一道红色闪电。又一个身影落下,腰间双剑与猩红长发同时垂落,巨龙也随之掠下,如山岳般盘踞在要塞前,拥有灿金色半长发的男人飘落龙背,身后跟着拥有复杂金属臂铠的壮汉。 灿金色长发的男人缓步走到库休拉面前,手指虚按腰间,俯身深鞠一躬。 “夜痕破魔团团长,卡缪,很荣幸见到空木剑圣大人。” “卡缪……”库休拉重复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我也是兰洛人,只可惜离国多年,一直未归,最近才借着任务之名,回到故土,”卡缪淡淡微笑,“在我们那个时代,三剑圣可是英雄一般的存在,只是如今再见,恐难称英雄。” “阻止我?”库休拉扫视过几人,“也许有些困难。” “全盛时期的空木剑圣说出这种话,我当然相信,”卡缪手指轻轻一划,一道空间裂缝出现,“但如今大人并非全盛,风中残烛的光芒依旧很亮,但无法维持。虽然即便如此,要阻止您依旧相当费力,但不妨我们比一下速度,究竟是您杀死希利乌斯和雷诺快,还是我和浅烟杀死屋内的那个女人快。” “你别小看她。” “我从轻视任何人,所以我打开了这道空间之门,炽焰骑士团会一拥而入,三千炽焰骑士加上我和浅烟足够杀死任何人。”卡缪手指一划,裂缝传递到后方炽焰骑士团前,“怎么样?剑圣大人。” “你赢了,”库休拉松开握住贝茵的手,合拢佩剑朝要塞里走去。 卡缪对库休拉深鞠一躬,巨龙也飞离木桥,库休拉从龙下走过,龙翼带起的风吹动着他苍白的头发。 “真让人惋惜,那个时代落幕了吗?”卡缪低声说,又摇头轻笑,转过身单膝跪在贝茵身前,“好久不见,公主殿下。” “好久不见,卡缪团长,”贝茵前进一步,抚摸了下卡缪肩膀,“你又一次帮助了我。” “其实殿下应该感谢长公主殿下,”卡缪起身说。 “长公主?”贝茵一愣,“长公主怎么知道这里的事?” “她一直在调查空木剑圣的行踪,有信息反应在附近见过他,联系到声名在外的义贼忽然袭击商队,长公主觉得这里应该有什么事要发生,长公主调离部队需要一些时间,我们就先一步来了,没想到真的在这里遇到了空木剑圣。” 贝茵没接话,望着这座酣睡的巨兽要塞,库休拉走进,维拉德走出,铠甲上沾满血迹,卡缪上前与之交谈,明明记忆里还老是和她顶嘴的弟弟,都已经统领了炽焰骑士团,昔日的传说纷纷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她其实明白卡缪所说的,那个时代的落幕,只是还无法接受。 第886章 人之力量 “看起来事情结束了,”皮皮紧绷的神情终于放了下来。 “结束了吗?”冰澜自言自语,“明明一切都才开始。” “什么?”皮皮不懂。 礼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卡缪不知何时出现,他露出淡淡微笑,“冰澜小姐,上次见面时,还是在温暖的芽月。” “芽月和寂月温度差别并不大,”冰澜说。 “也许同样差别不大的还有让我们焦头烂额的一些事,”卡缪顿了顿,“关于新型魔化综合征的研究陷入了一些瓶颈,也许要麻烦冰澜小姐。” “荣幸之至,”冰澜说。 “漫长的旅途有美女陪伴,总是让人如遇花海般惬意,”卡缪微笑。 “警告你啊!”皮皮忽然窜出,站在冰澜身前,“她是将军的女人,你别打她主意。” “那让我猜猜你将军是谁……”卡缪坐沉思状,“是凌羽先生吗?” “你怎么知道?”皮皮大惊。 “这是一个秘密,”卡缪故作神秘,“诸神都不知晓的秘密。” …… 雨在清晨时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大道上整整齐齐,战马和车轮碾过后已是一片泥泞,荒原的景色褪去,大道两侧开始又小路出现,村庄也渐趋浓密,教堂的钟声在田野里响起。 皮皮在笨笨龙背上时不时偷偷瞥一眼马车里,如今并不宽敞的马车里挤进去三个人,将军的女人,还是那个没有除了容貌没有一点公主样子的女人,以及最后那个猥琐的男人,有龙不坐,非要挤进马车里,居心叵测。 “冒昧询问一下,卡缪团长姓什么呢?”贝茵忽然问,这位夜痕破魔团团长年纪大概和祝歌姐姐相仿,老实说和她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但举止礼貌又透露着贵族风范,她不记得帝国贵族里有这样一个人。 “加入破魔团那一刻,我已经舍弃了自己姓氏,将此生都献给破魔团,而我离国时才十七岁,如今已经三十又四,殿下不认得我再正常不过。”卡缪说。 “有些好奇而已,”贝茵笑了下。 “更令人好奇的应该是帝国的状态,”卡缪望着窗外,“帝国似乎不像从前安逸了,我常年旅居东陆,见识了太多混乱,东陆古国依旧封锁国门不问大陆诸事,东海之滨却屡屡被盗贼骚扰,龙之国内战不断,维尔特拉魔物纵横,雷诺海姆侵占即海,即海反抗势力此起彼伏,西陆亦有希奥特的内乱,相比大陆诸国,帝国依旧有些安逸。” “安逸不好吗?” “习惯安逸将无法战斗,可如今并非可以酣然入睡的时候,”卡缪转回头,望着贝茵,“如今这个时代,要么灭亡他人,要么被他人灭亡,亦如野兽竞食,不死不休。” “奇怪的理论,”贝茵低声说。 “冰澜小姐应该能明白吧?”卡缪又看向冰澜,“这是星尘常说的话。” “如今他死了。”冰澜视线朝下看着怀中的古书。 “人无不朽,有些事终究要做,”卡缪说。 “即便皆无不朽,亦有所分别,有人夭折,亦有人长寿,有些人会厌恶人生枯燥漫长,有些人则会叹息时光如白驹过隙,”冰澜说,“既然人有不同,那么所追求的事情也应有所不同。” “可总有一些事是必须要做的,无论生命长短,”卡缪微笑,“是欲望,穿衣吃饭是欲望,追求财富是欲望,而爱也是欲望,爱这种欲望既是最高级,也是最低级,平步青云者渴望爱,生活困顿者也渴望爱,衣食无忧则渴望爱,食不果腹者同样渴望爱,我曾见过一个乞丐,我给了他一些钱,因为带的钱并不多,那些钱也勉强够他度过一天,隔天我又去找他,却发现他已经饿死在了角落里,一旁是熟睡的妹妹,他用那些钱给妹妹买了顿饭,原本我以为人应该是被欲望驱使的动物,会以生存为最初目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名为爱的东西是介于理性和感性之中的存在,星尘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 “很稍显的道理,”冰澜说。 “浅显吗?”卡缪摇了摇头,“至少我不觉得,许多人都不明白,贝茵殿下也罢,剑圣大人也罢,甚至于冰澜小姐,其实都不懂这些道理。” “大概吧,”冰澜说。 “这是我寻找多年的抑制魔化最好的方法,”卡缪说,“魔化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其实并不准确,只是因为魔化时灵魂会被某些东西夺取,而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所以理论上在魔化完成前只要重新使灵魂夺回身体控制权,魔化都有可能逆转,只是过程尚未可知。” “虚幻的东西总是不现实,”贝茵评价,“还是应该多解决现实问题。” “可人总是惰性十足的生灵,没有欲望很难前进,譬如夜痕破魔团,存在只是为了灭绝魔界生灵,可这个任务历经千年,一点也未曾变过,难免让人丧失动力,而追求抑制或者解决魔化的方法,似乎比清除所有魔界生灵,更让人觉得靠谱,靠谱到近在咫尺,伸手便可触碰,”卡缪笑了下,“每次想到这些,总是觉得人的力量还是太过渺小。” “其实并不渺小,”冰澜合上了书,同样望着窗外,“天壁山脉古时隔绝大陆,到如今隧道贯穿东西,这片土地古时野兽纵横,如今万里炊烟,神的力量虽强,却仅仅只是个体,人的力量虽弱,但可以汇聚百万、历经千年。神之力不过排山倒海,人之力亦可移山填河,神皆不朽,人亦不朽,虽然只是从某种意义上。” “冰澜小姐不愧是古戴缇尔大师的弟子,看法果然超脱世俗,”卡缪停顿了下,“可吾等愚钝,短暂的一生来不及参悟,也不想参悟,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个体,都想以一己之力成就一番伟业。” “这其实是一种悲哀,也是一种英雄,老师曾说,所谓英雄定义不同,于一人、一家、一族、一国皆有不同,但于大而言,英雄应该具备一个特征,”冰澜抚摸着湛蓝色的古书,“以一己之力节省后世万人百年之功。” “那么当年修建这座城的人于我们而言,也算是英雄了,”卡缪望着窗外,平原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巍峨耸立的城市。 第887章 麋鹿公主 帝都西洛城,西陆古国旧都,随着诺伊修斯大军降临西陆而迎来了新的主人。 在帝国推行东化的过程中,帝都名字被改成了洛城,因为区别传说东陆古国的国都名,而称西洛,城内的建筑多半被改成了东陆风格,一时间大理石广场和恢宏建筑被毁掉,更换成红砖白瓦的房屋,只可惜东化并未持续多久,因为东化的起源并不正式,一方面为了削弱西陆原民的影响力,一方面则是因为当时的帝国皇后是位东陆美人,皇帝为了让她留在这座城,才将帝都大片建筑更换,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帝都不断扩大,东化建筑并未增加,西陆固有风格的建筑也逐渐增多。 外城区则是平民商人的住所,建筑不讲求华丽,只讲究使用,铺满石板的路两侧是高耸的房屋,后方隐约可见低矮的房屋,通往内城的大道上行人密布,但炽焰骑士一马当先,行人纷纷退到两侧驻足围观。 “这么盛大的欢迎仪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卡缪垂下帘子,“不过我想这份殊荣应当属于总督大人。” “我们去皇宫?”贝茵问。 “国事冗杂,暂且就不打扰陛下了,”卡缪说,“由总督大人代表我们去觐见陛下,而我们就直接去长公主的府邸。” “我恐怕无法陪同,离职数月,肯定积压了许多事情需要我处理,代我向长公主问候,”贝茵缓缓说。 “差点都忘记了,殿下还是帝国大法官,”卡缪笑笑,“长公主日前曾向我询问一个人的事情。” “谁?” “前任黑之近卫团团长西恩—凯鲁特。” “长公主问他干嘛?” “我也不知。” 贝茵沉默一会儿,低声说,“解除他职务是因为数次行动失败,而入狱……是因为叛国。” “叛国?” “前任炽焰骑士团团长祝歌与西恩是表兄弟,祝歌叛国,西恩本身就受到怀疑,而如今露琪丝也叛国,西恩又没有抓住露琪丝,陛下也不得不怀疑西恩与露琪丝有所联系,当然再没有确切证据的话,应该很快就出来了。”贝茵说。 “关于露琪丝的事情我倒是略有耳闻,听说当时她偷袭殿下被空木剑圣阻止,但空木剑圣又被一神秘女人击退,根据一些迹象表明,那个女人就是魔神之子西陆大主教芙蕾雅,”卡缪看着贝茵,“殿下还记得她吗?” “就是制造莫斯尔斯案的那个女人?” “对,”卡缪点头,“不仅如此,她还曾一手策划了杀戮之血魔神降临事件,但后来似乎因为某些原因,她被魔神之子教首驱逐,投靠了一个名叫黑白者的人。” “黑白者……”贝茵听到这个名字,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 “而种种证据表明,西流行省的异常魔化事件就是黑白者所造成的,至于原因尚且还在猜测之中,但可以确定他们得到了风神之息,恐怕还在酝酿更大的阴谋。”卡缪说。 “不止如此,他还得到了沙漠圣物,”贝茵说。 “如此看来,这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卡缪苦笑一声。 马车停在一处街口前,贝茵走下马车,回身说,“如果有关于黑白者的消息,还请通知我。” “也许很危险,”卡缪微笑。 贝茵跨上战马,回头望着卡缪,“我知道。” 目送着贝茵和炽焰骑士团离去,马车拐进内城区,内城区的建筑保留了早期的传统特色,多为木质结构,拥有美轮美奂的飞檐形屋顶,铺上青色或朱红色的琉璃瓦片,虽无宏伟壮丽,却显得古朴雅致。褪去外城区的喧满,内城安静的有些像是梦境,道路两侧栽种着木槿花,华美的府邸遍地都是,门前两侧种植着常开不败的花朵,明明是寂月,却有种深处花月的错觉。 卡缪似乎已经是长公主的常客,领着冰澜和皮皮轻车熟路般走进庭院,东陆风格的石雕两侧是盛开的花圃,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三人已经绕到了建筑后面,庭院里修建着一座水池,池塘里有一座跃出水面的假山,一旁是木制结构的凉亭,飞檐伸到了池上,亭子里的木桌上放置着战甲和武器,剑柄和剑鞘上镶嵌着宝石,铁靴上部是精美的兰花图案,漆黑护腕上同样刻有红色宝石。 木柱挡住了长公主的大半身体,只露出淡红色的凤羽纱裙,长发垂在亭外,仿佛天边彩霞,一手细嫩白润的玉足暴露在外面,只是本该美丽的画面,却在一只不应该出现的生物给破坏,一头金色麋鹿正低头啃食着长公主手中的果子,长公主的另一只手抚摸着麋鹿柔顺的毛发,像是抚摸心爱的宠物,但那足以刺穿心脏的鹿角,让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是宠物。 “卡缪团长,你比我预计的时间要早了一些,我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仪容。” “殿下国色天香,不施粉黛已是倾国,”卡缪俯身说。 “只是缺少应有的礼仪,妆容可以不画,但鞋子总归还是要换的,”长公主移下双腿,缓步走出凉亭,目光扫过三人,“真让人意外,还有个熟人。” “没想到殿下与冰澜小姐早就认识……”卡缪笑着说。 长公主挥手制止了他,嘴角微扬,“不,我是说那个少年。” 卡缪一愣,回过身看去,皮皮已经震惊的说出一句话,他伸手指着长公主,口中结结巴巴的喊出,“是……你……” 他记得这个害得他不得不离家出走的女人,害得他背负懦弱之名的女人。 “无礼!”莎薇轻声喝斥,“难道你家大人没告诉过你,见到帝国公主应该做什么吗?” 皮皮喘着粗气,却又觉得双腿发软,他不想跟这个臭女人服软,可又觉得既然是帝国公主,他应该要尊重一下,但就是很不想对这种女人行礼。 麋鹿从凉亭里探出头,啃食着花丛里的叶子,气氛有些诡异,皮皮的肩膀被一只大手握住,大手施加来巨力,皮皮指挥着的手臂被握了下来,力量未停,他腿一软,跪了下来,卡缪松开手朝莎薇淡淡笑着。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像他这么大时,腿都快跪酸了。” 第888章 枯叶亡魂 “骨头硬的人不能跪在鹅卵石上,膝盖会碎掉的,改天应该给你备个毯子,”莎薇赤着脚走下台阶,踏着鹅卵石来到皮皮面前,轻抚他的肩膀,“礼仪就是礼仪,不分身份贵贱,长大了来红之近卫团。” 皮皮涨红着脸,一声不吭。 莎薇视线微移,“冰澜小姐,初次见面,还请不要介意我的装束。” “公主殿下言重了,”冰澜低身回复。 “好了,”莎薇转身走进凉亭,“事情比较紧急,我们就不耽误时间了。” 卡缪和冰澜跟了过去,皮皮则怄气似的站在原地,视线也撇到了九霄云外。 莎薇移开石桌上的衣物武备,戒指上的银光微闪,一个玻璃瓶出现在桌子上,玻璃瓶中装着一截暗红色的骨头。 “冰澜小姐是否能判断出其来历?” 冰澜放下法杖,伸手去拧瓶盖,莎薇面色猛然一变,“这可是很危险的!” “冰澜小姐是感染者,”卡缪低声说。 “感染者……”莎薇略感诧异。 暗红骨头入手的瞬间,发出一丝颤动,洁白如玉的手掌似乎被感染,也发出淡淡红色,仿佛血液在下方聚集。 “是魔界生物的碎骨……”冰澜重新将骨头装进瓶子里。 “魔界生物?” “古尘纪事里曾记载,光之源为月,而魔界终年无日,固化身体的元素中光元素稀缺,而骨之质化确又是不可无光元素,故魔界生物采取剥离元素之法,即摧毁元素常态,改为本源,再重新铸造元素,由此带来的影响就是其体内光元素并不同于以往光元素,或被排斥,或吞噬排斥者。古罗希瓦尔帝国暗历百花中曾记录过一种秘术,名为换骨之术,即利用吞噬性极强的元素使得本已残破的身躯重新恢复生机,而当时崇尚黑暗诸神,所以多采用魔族之骨,这种方式不会影响心心智,却会影响体型,骨骼变化带来了身体变化,罗希瓦尔帝国曾以此法制造了魔龙骑士,魔龙骑士背生龙翼可长久飞翔,但后来发现,暗元素极强之时,很容易被侵蚀肉体,最后不得不废弃。” “有趣的故事,”莎薇盯着那截断骨,“只是传说?” “并不是,如今这个秘术的改良已经被应用,”冰澜说。 “哦?”莎薇来了兴趣,“什么应用?” “希奥特联邦机械组织创世界曾发明一种生物机械,原理与之类似,只是换骨材料变为兽骨,并且在接口处施加腐蚀性极强的关节固定。” “希奥特的机械竟然有这种力量,”莎薇十分诧异,又问,“那你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冰澜微微摇头。 莎薇抚摸着麋鹿的颈部,口中淡淡的说,“某座废墟里遍地都是。” “废墟?” “不是古老遗迹,而是帝国的城市,”莎薇低低笑着,“明明做错了事,却非要掩饰,那帮男人也是够无聊的了。” “捧得太高,就害怕跌下去了,”卡缪附声说。 “跌下去再爬起来才会真正放下,不知父皇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莎薇淡淡的说。 “有些事懂了也没办法承认,”冰澜说,“罗希瓦尔帝国的覆灭虽然是诸多因素导致,但致使覆灭的导火索确是帝国新帝承认魔物暴动是犹豫听信了魔神信徒之言,原本只是承认罪责的诏书,却成了帝国覆灭的序言,责任太大了,大到无人敢于背负。” 莎薇叹息着说,“看起来皇兄和父皇都害怕了。” “如冰澜小姐所见,这截断骨的出现,说明帝国曾进行过魔神力量的控制和研究实验,而那次实验最终以失败告终,在帝国西流行省的枯叶城,诞生过一场悲剧,这些魔界骸骨或许是出自魔族,或许是出自扭曲的实验体,”莎薇抬手将一盛放着透明液体中的容器放在桌子上,里面是一截与玻璃瓶中骨头一模一样的存在,“但如今这些东西又出现了。” “又出现了?” “西流行省的异常魔化事件,半年前十分猖獗,近段时间有所减弱,原本以为只是魔界裂缝的偶然出现,但不久前我们发现魔化者中出现一种更高阶的存在,他们并未魔化而依旧保持着人形,对于魔化者有种特别的统治力,这些骨骼就是从那些高阶魔化者体内发现的。” “卡缪团长应该明白什么原因,”冰澜看向卡缪。 “高级魔族都具备这个能力,但很显然在魔神未曾降临时,高阶魔族根本不可能在此界存在,换言之,”卡缪顿了顿,“有人利用那个古老的秘术将人类改造成了与高阶魔族同样的性质。” “掌控魔化者?”冰澜隐约猜到了什么。 “对,魔化者很难聚集,但如果西流河魔化事件重演,一位高阶魔化者可以带领成百上千只魔化者,堪比一只军队。”卡缪说。 “可这并不合理,首先将高阶魔物召来此界根本就不会现实,已知除了王之级别的魔物可以通过裂缝构筑自己的领域存在,但依旧无法离开领域,其他高阶魔族根本无法存在。” “并非如此,”卡缪摇头,“有一种东西可以使得魔族存在于此界。” “圣物……” “风神之息,”卡缪沉声说,“有人已经夺走了风神之息。” “但……”冰澜望着桌子上,“按殿下所讲,帝国早就进行过这方面的研究,也肯定取得过一些进展,但那时风神之息……” “不止有风神之息,还有大地之骨,”卡缪声音低沉,“西部山海中的杀戮之血魔神曾借助大地之骨苏醒,但大地之骨有许多块,那也不过是其中一块。” “帝国也曾有过一块大地之骨,但后来随着枯叶城之变一同消失,我也是在偶然翻阅父皇手稿时看到了这个,帝国实验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疆域,直到一个女人出现,并带来了一样东西,尽管父皇未说明,但我可以很确定,那个东西就是大地之骨,”莎薇说,“那个叫黑白者的男人就像是枯叶城的亡魂,带走了大地之骨,还有许多的研究资料,甚至希奥特的魔神降临,都只是他在窃取魔神力量。如今他获得了风神之息,看来毁灭之炎魔神降临也指日可待了。” “那么从枯叶城查起应该是最合适的选择,”冰澜提醒。 “所以我们才一直最追查库休拉和那个叫妖姐的女人,”莎薇说。 “知晓枯叶城秘密的只有他们两个?” “不,”莎薇凝望着远处的湖面,“还有一位,但我们动不得。” “谁?” “猛毒剑圣。” 第889章 风雨飘摇 麋鹿酥黄色毛发被微风吹起,口中来回咀嚼着花叶,如黄宝石的双眸紧盯着地面,鹿角下的耳朵猛然抖动了下。 “知晓枯叶城秘密的人正在陆陆续续减少,从帝国皇后开始,再到铁之剑圣,如今还知晓秘密的只有库休拉和妖姐以及猛毒剑圣,看起来有人不希望那个秘密暴露出来,”莎薇敲击石桌的手指忽的一停,“冰澜小姐觉得是谁不希望那个秘密暴露。” 冰澜沉默不语。 “你其实知道,”莎薇轻声说,“最不希望秘密暴露的人是……皇兄。” “陛下也有难言之隐,虽然破魔使不应议论政事,但殿下也清楚如今帝国的问题所在。”卡缪低着头说,“就如冰澜小姐所言,古罗希瓦尔帝国的覆灭是多种因素,但导火索是帝国皇帝承认某个错误,而如今情况无比相似,北部希奥特虽经战争,却渐有统一之兆,南部沙民不断侵扰,天壁山脉那一侧又有雷诺海姆,国内同样如此,西陆原民与帝国始终有所隔膜,帝国中流砥柱陨落,野心者正在蠢蠢欲动,魔物暴动似乎只是个导火索,一切都像是一个想要毁灭帝国的阴谋,可以预见,如果陛下承认帝国在枯叶城犯下的错误,那么所有矛盾将会在瞬间爆发,强如帝国,也无法承受。” “按卡缪先生所说,黑白者目的也已经可以预见,”莎薇目光冰冷,“让帝国陷入动乱,散播魔化瘟疫,再利用高级魔化者操控魔化者大军,进而覆灭帝国。” “可目的仅此而已?”卡缪疑惑,“只是仇恨帝国?虽然不知仇恨有多强烈,但覆灭帝国恐怕会使成千上万人死亡,这可真的是一件疯狂的事。” “看起来我们需要一些力量了,”莎薇转身望着冰澜,“冰澜小姐能否代替我去往一趟帝国大狱。” “举手之劳,”冰澜回答。 “你不好奇我让你去做什么?”莎薇问。 “我并没有拒绝,是什么事就目前于我而言,已无任何意义,”冰澜说。 “冰澜小姐有兴趣在帝国任职吗?”莎薇忽然又说。 “恐怕不能。” “真让人遗憾,”莎薇站起身取下手指上的戒指,“从今往后,这里对冰澜小姐敞开。” “谢谢。”冰澜低声说。 莎薇缓缓注视着冰澜和皮皮离开庭院,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寒意,“古戴缇尔的学生?” “是,”卡缪回答,“殿下怀疑?” “不,我觉得很符合那个身份,相较而言,反倒是卡缪团长很让我疑惑,”莎薇盯着卡缪,“堂堂夜痕破魔团团长,却看起来像个仆人,千万别告诉我你的阿谀奉承仅仅是因为我的身份,你并没有任何需要有求于我,反而是我需要团长的帮助。” “只是合作,”卡缪微笑。 “两种可能,”莎薇抓起铠甲上的红色丝带,“一种,团长以前是兰洛贵族,对于皇族有略显谦卑的礼貌,这很正常,另一种是……”莎薇拢起长发,转头瞥了眼卡缪,“你是装的。” “那殿下觉得是哪种呢?”卡缪笑着问。 莎薇用丝带系好长发,将纱裙长袖空气挤出,拿起另一根丝带系住手腕,动作始终持续着,她依旧沉默,直到手腕脚踝将漂移蓬松的纱裙彻底束缚住,曼妙的身体也一览无余,她抓起铠甲扣在身上,漫不经心的说, “第一种。” 精致的红色铠甲一件件被穿戴好,莎薇将战靴放在地上,抬腿跨入,“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我很好奇你的身份,可帝国地籍司里竟然查不到卡缪这个名字,是假的?” “真的,有些东西不应该被抛弃,比如父母取的名字,这是只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礼物。”卡缪轻声说。 莎薇整理铠甲的动作一滞,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我喜欢卡缪团长的理论,但我更好奇您的身份了,具有帝国贵族应有的气质,却又不在地籍司档案上,真让人疑惑。” “每个人都应该有些秘密,”卡缪说。 “一点没错,”莎薇挂上佩剑,“现在有空吗?” “来帝都之后,我比以往更轻松。”卡缪笑着说。 莎薇轻轻拍了下麋鹿的背,麋鹿身体猛然一颤,原本吞食花叶的动作停下,转头朝亭边走去,让人诧异的一幕出现,麋鹿一步步走进水池中,清澈的湖水很难没过麋鹿的鹿角,但就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魔力,水并不能浸湿那布满光泽的毛发,仿佛有一股力将水流推向两边,一条水下道路被麋鹿开辟出来。 “这是我众多秘密中的一个,”莎薇按住佩剑跳下。 刚才还一身华丽宫廷长裙的公主殿下,如今变为了飒爽英姿的战士,还要带领他去探查所谓湖底的秘密,卡缪无声笑了下,真是有趣极了。 湖底的空间并不大,麋鹿停在一扇建在水池边的巨型拱门前,莎薇伸手推开,后方出现一条幽暗深邃的甬道,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甬道内部,黑暗逐渐被光芒驱散,光滑的墙壁回应着光石灯的光辉,宽敞的区域映入眼帘,一同进入的还有一排排精密的仪器,灯光闪烁,身着暗色袍子的实验人员来回移动,似乎完全没注意两人的到来。 卡缪一时没反应过来,也许是过于机械的仪器与魔法帝国不相衬,也许是过于近代的物品与复古的帝都内城不相衬,也许是那些冷漠的黑衣者与英丽美艳的公主不衬,他揉了揉额头,在思考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我个人的实验室,别惊讶,在帝国这种东西多的很,许多贵族都会养一大批研究者,或是为了长生,或是为了力量,目的不尽相同,但方式却并非殊途。”莎薇抱着双臂凝视忙忙碌碌的实验人员,“你猜我的目的?” “殿下正值韶华,又身份尊贵,既不为长生,也不缺力量,我想那肯定就是为了帝国子民,”卡缪低身说。 莎薇回头瞥了他一眼,轻声笑着,“团长大人,我虽然不厌恶赞美,但我同样不喜欢虚伪。” “我所言皆实。” 莎薇笑意更浓,“是,这是研究的就是魔神力量,不过并非魔化综合征,而是另一种病症。” “魔炎感染者,”卡缪恍然大悟,“怪不得殿下初次见面时就询问我感染者的事情。” 第890章 光影变幻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实验体,”莎薇迈步从黑衣实验者中穿过,又进入一条用钢铁加固的通道,通道四周刻画着古老的金色纹路,犹如森林里被树冠切碎的斑驳光影,尽头出现一个水晶透明石壁,石壁上同样刻画着许许多多的法阵纹路,通透的水晶石壁后是一个小型空间,里面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只是四肢有些枯瘦,似乎察觉到光影的变化,男人抬起头。 卡缪也得以看清那张脸,“原来是他。” “曾经是即海人,如今是兰洛帝国西流行省初雪城人,也是铁狼佣兵团团长,山岩。”莎薇在一旁介绍。 “听起来像是一位勇士,而且看起来你们并没有强迫自己他,”卡缪说。 “他是自愿成为实验体的,虽然我依旧动用了一些权限。”莎薇说,“第一次精灵森林事件中,他失去了一条腿和一条手臂,第二次精灵森林事件中,他得到了一条腿,却失去了一个爱人……也许这么说有些不合适。” “是那个女精灵?”卡缪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瘟疫之源已经被我送进了魔界之中,他又为何这样?” “大概是想要为那个女精灵报仇,而且他同样需要力量,我的实验也并非要夺取什么,只是尝试着控制魔神力量,魔化抑制器的失败说明抑制力量并不可取,那我们为何不尝试着控制力量。”莎薇指着山岩的腿部,那里被一块铁环束缚。“就像是那条腿,我们想要利用某些装置在短期内将其封存起来,再将所有魔界气息聚集在那里,从而使得非整体魔化发生,这或许是一个可行的方法,毕竟力量本身就无善恶,全在使用他们的人。” “可那并不是人的力量,”卡缪低声说,“那是神的力量,窃神之力终究是神之力。” 莎薇也破天荒的沉默,她凝望着石室中的男人,长长的睫毛有节奏地律动。 “有人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说从前此界只有天火,火神与毁灭之炎魔神分管昼夜之火,可他们偶有战斗,火焰便在大地上四溅,但无人敢靠近,直到有一个人用手去触碰天火,他整条手臂也被烧的扭曲,火焰却在上面残留,并且力量衰弱了许多,他来往于大陆各处传播这种可以被人类使用的火,于是大陆才有了火焰,但他最终被天火焚烧成灰烬,窃神之力也许很危险,但如果有人愿意承受天罚,其他人便会因此受益。” 卡缪也望着山岩,那个坚毅的男人表情淡然,“这故事肯定是杜撰的。” “为什么这么说?” “毁灭之炎魔神还处在这片大陆时,百族林立,人族彼此根本就不联系,怎么可能出现出现那种传播使用火焰方法的人,恐怕他还没走多远,就会被异族吃掉,使用火的方法据学者考证,最早来源于东陆即海,火神曾在那里燃起大火,人们在同伴尸体的灰烬中学会了使用火的方法,”卡缪苦笑一声,“抱歉,离国多年,说起话来也变得这么没有诗意。” “我并不相信你的说辞,”莎薇淡淡的说。 “那原因只有一个,告诉殿下这个故事的人肯定不简单。” “讲这个故事的人目前还呆在大狱里,”莎薇转身朝后走,“是西恩。” “冰澜小姐去大狱见的就是西恩?”卡缪跟了上去。 “对,我要让西恩明白,能救他出来的只有我,”莎薇语气冷漠,“黑之近卫团虽然被裁撤,但那里有大批帝国精锐,除了西恩,没人能调用他们。” “既然殿下已经决定要解救西恩,为何还要让我询问贝茵殿下?” “卡缪团长似乎杀魔物杀多了,”莎薇淡淡笑了下,“当然是卖贝茵一个人情,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那丫头喜欢西恩,顺水人情而已。” “殿下果然是冰雪聪明,”卡缪说。 “你又虚伪了,冰雪聪明多用来形容年轻少女,”莎薇回过头看着卡缪,“你觉得我还合适吗?” 卡缪迟疑了几秒,“或许不太合适,但殿下依旧美丽。” “好了,”莎薇继续转身朝前走,“让团长看这些东西的目的是希望团长去一个地方,那里并不安全,但又非去不可。” “哪里?” “莫斯尔斯。” “毁灭之炎魔神第一次降临的地方?” “对,如今那里是帝国禁地,魔界气息浓重,恐怕只有夜痕破魔团的诸位可以进入了,”莎薇说,“根据西恩以前的消息,希奥特机械战争期间,曾有暗炎石流出,暗炎石是帝国直接监控的东西,不可能流出,如果流出只能说明除了帝国的在外围的开采点之外,还有其他的地方有开采点。” “暗炎石对殿下的实验有帮助?” “对,”莎薇点头,“暗炎石是为数不多的蕴含丰富魔神力量的物质。” “看起来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任务,夜痕破魔团之外,殿下又驯服黑之近卫团,同时身兼红之近卫团团长一职,这么多人手在握,殿下看起来是要有大动作了,”卡缪微笑。 “库休拉和妖姐需要人追查,一般人恐怕没那个人能力,我所能想到的人只有西恩了。”莎薇说,“其实不知是我,皇兄能用的人也不多,疆臣多受命于各省总督,王畿卫戍中央军又无法轻易调动,能用的除了近卫团就是佣兵,这次罢免西恩职位只是因为西恩让皇兄太失望了,而且这段时间出的乱子总要有一个人来背,南部那些原民代表始终揪住不放,说西恩包庇叛国者,借此问罪皇兄,皇兄也无可奈何。” “现在那群原民退步了?” “他们不得不退步,”莎薇抬手递出一封信,“前线密保,沙民之主发布沙鹰令,召集沙民各部,也许南疆又不安全了。” “但之前有猛毒剑圣镇守帝国南疆始终没有问题,如今恐怕也是因为将猛毒剑圣调走的缘故……”卡缪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够了。 “我也看不懂皇兄这一步棋,”莎薇低声说,“但皇兄总是会给人惊喜,就像从前那样。” 第891章 往事随风 “秋花几度落,故人又东归……” 帝国大狱的寂静被打破,这一层囚犯并不多,偶尔有靠近铁栏的人投出视线,走道尽头站着两个人。 “繁华皆似梦,枯冢无蝶飞……” 西恩靠在冰冷的石墙上轻声感叹,叹气结束后又转头望着铁栏外的两人,“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一年前你所要寻找的人也被囚禁在这里。” “如今他不是已经自由了么……”冰澜低声说。 “身体自由灵魂又不自由,”西恩歪过头微笑,“冰澜小姐会不清楚这个道理?” “有人禁锢他的灵魂?” “当然是自己,除了自己还能有谁,自己陷入一个死循环里,永远也无法走出,不就被禁锢了灵魂么?” “脑子本就不好使,还偏偏要想一下奇奇怪怪的问题,”冰澜低声说。 “这可不不是奇奇怪怪的问题,”西恩从床铺上走下,“冰澜小姐应该不是来看望我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朋友吧?虽然我很希望是那样。” “是帝国长公主殿下委托我来见你的。” “以好友的身份?” “使臣。”冰澜亮出那枚戒指。 “使臣?” “希奥特联邦使臣。” “我明白了,”西恩点头,“长公主也是够费力的,还请冰澜小姐代为转告,西恩誓死为帝国效忠。” “她不会喜欢听这种空话,也许很快你就会离开这里,你还是换句话向她表示忠心比较好,”冰澜收起戒指,转身离开,“那么后会有期。” “还有一件事需要拜托冰澜小姐,”西恩又说。 冰澜停住脚步。 “能否帮我去往找一个人,”西恩恳切的说。 “可以。”冰澜回答。 “冰澜小姐应该见过她,她叫琳是个维尔特拉人。”西恩说。 “她在哪里?” “诺尔城,剑台行省的一座城市,” “嗯,”冰澜应了声。 “我想对于一些事我不应该隐瞒,”西恩说。 冰澜疑惑的望着他。 “那里如今恐怕凶多吉少,在一个月之前,陛下临时征召琳去诺尔城抓捕一名嫌犯,而如今她依旧未归,按时间计算,如今她早应该回来,看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西恩说,“这次任务有些奇怪,但我的身份很难进入城中不被发现,所以希望冰澜小姐先行一步帮我调查下。” 冰澜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没有拒绝。 “维尔特拉怎么样了?”西恩忽然又问,“冰澜小姐是否去过那里?” “挺好的,虽然依旧荒凉,但变化很大,”冰澜说。 “我和维拉德是看着琳在这里长大,”西恩回忆起了以前的故事,“说起来有些偶然,琳的父母都是维尔特拉驻留在帝国的人,但因为一场事故全部都死在帝国里,恰好那时我在帝都无事,就在帝都的修道院里看到了她,修道院收留了许多孤儿,但许多孤儿似乎明白自己身份,很喜欢迎合人,也常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令人喜欢的一幕,可琳就很不同,其他孩子都在吟唱圣歌,可她却一言不发,默默坐在一旁看着他们。” “老师曾说,人是一种不喜欢孤独的生灵,即便外表多么坚强的人也会喜欢与自己一样的人聚在一起,”冰澜看着西恩。 “我并不是孤儿,”西恩微笑。 “嗯,”冰澜转身朝外走,“虽然也许说这种话不合适,但其实你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长公主而是贝茵殿下,维拉德此次来帝都就是为了救你。” “因为某些原因,我并不合适向她道谢,”西恩低声说。 冰澜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监狱外走去,皮皮看了眼发呆的西恩,又看了眼离去的冰澜急忙跟了上去。 “喂……”他小声喊。 “我只是去调查,并不会有任何危险,你该回去了,”冰澜说。 “我不是担心那个,只是将军如今也许正在赶回来,而你又走了……就像你们说的,将军本身在这里,如今他离开了,你来了,也许接下来他来帝都了,你又走了,可能会一直这么错过……就不能等一等吗?”皮皮问。 面前的女人脚步忽然停住,飘动的袍子缓缓落下,淡蓝色的发丝微动,皮皮不敢出声只觉得周围也安静了下来,但鸟鸣声,车马声,钟声又响个不停,脚步声又缓缓响起。 “我一直在等他。” “啊?”皮皮愣了一秒,没反应过来。 …… 天玄宫,兰洛帝国皇宫,宫殿颇具东陆特色,与内城区的府邸相称,宫墙有数米之高,宫门大开,白色大理石铺满通向宫殿的道路,日光下澈,缥缈光海弥漫在皇宫内外,群鸟在广场上来回巡视,巨大宫殿在海的尽头出现,朱红色的宫墙犹如极盛之晚霞,琉璃石瓦片布满屋顶。 马车的轮声在门前响起,卡缪走下却被面前这一幕震惊。 “帝国的美丽尽在帝都,帝都的美丽尽在此处。” “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这种风格,如果不是重建皇宫需要耗费太多资源,我肯定会让皇兄把这些都撤掉,”莎薇说。 “为什么?”卡缪有些好奇。 “防御力太差了,如果有火焰魔法,可以瞬间让整座宫殿化为废墟,”莎薇步入广场,“连冰皇大人也无法阻止。” 群鸟被两人的脚步声惊起,在低空盘旋,卡缪和莎薇从下方走过,也走进那座巨大宫殿之中。 殿顶是梁木是千年云杉木,金碧辉煌的穹顶下垂下,水晶玉璧的灯,脚下黑曜石的地板,面前是铺着黑纹红毯的台阶,阶数不可数,卡缪的视线停在一个镶嵌各色宝石的座基之前,遍绣玉珠银线兰花绡帘垂下,盖住后方的情况,绡帘微动,似有万顷波涛袭来。 兰洛的统治者,帝国的皇帝就坐在后方,犹如深渊般不可凝视。 卡缪第一次感受到空气的压抑,甚至连杀戮之血魔神降临时他都没有这种感觉,他跟随莎薇一起单膝跪地,口中低语 “赞颂吾皇。” 皇位上的人一言不发,莎薇缓缓起身退到一旁,卡缪这时才注意到两侧已经站满了人,都是些年龄很大的老头,但他清楚这些才是帝国的控制者,维拉德站在他们的末尾,显得有些另类,这表明这是帝国的总督会议。 御前会议分为廷臣会议和疆臣会议,但其实多数情况下,廷臣的御前会议由帝国宰相主持,只有疆臣的帝国会议才会由帝国皇帝主持,而他更像是被邀请者,莎薇则是主持者,一步步走到通往皇座的台阶前。 第892章 窃神之力 “陛下!”一位老者走出队列,朝前深鞠一躬,“南疆危急,沙民贼心不死,如今又蠢蠢欲动,而北疆暴动基本解决,还请调回猛毒剑圣镇守南疆,凭借剑圣威名,沙民定会望风而逃。” “帝国难道是猛毒剑圣一人撑起的?”又一位老者走出,同样朝上位的帝国皇帝深鞠一躬,“陛下,在我看来,应该内迁黑砂行省民众,引沙蛮离开沙域,再一举歼灭,永绝后患!” “只怕不是请君入瓮,而是引狼入室,”第一位老人冷笑。 “马罗尔公爵是什么意思?”老人冷声问。 马罗尔公爵低声说,“南方三省太安定了不是吗?万一战力大打折扣,被沙民击败,沙民岂不是会长驱直入一路打到帝都来,要不然莱诺公爵充当抗敌先锋官如何?” “沙蛮的刀可比马罗尔公爵的锋利,”莱诺公爵毫不客气。 “不锋利也足够砍下某人的头颅……”马罗尔针锋相对。 “好了,”莎薇抬手制止了两人的争辩,目光前方,“那么目前就只有这两种意见,一种调回猛毒剑圣,一种内迁帝国子民,与沙民在沙域外决战,都主张战,没人主张求和?” “帝国岂有向沙蛮求和之理!”一位总督高声说。 莎薇点头,“那么现在诸位总督还请表态,就以马罗尔总督和莱诺总督区别,同意其观点的站在他身旁就好了。” 老人陆陆续续站好位置,而卡缪此时忽然意识到了问题,在场总督只有六人,而黑砂行省总督其实就是猛毒剑圣。 结果也让人有些意外,支持调回帝国剑圣的至右三人,提议内迁民众决战者同样三人。 僵持住了?显然不是,卡缪望向莎薇时,莎薇正平视大殿之外,落满鸽群的广场上缓缓走来一人,步履急促,身影越来越近,是一种近乎于跑的快走,一身黑衣军装,进入大厅之内,屈膝跪下。 “陛下,剑台行省急报!” “剑台行省?”莱诺公爵大惊。 卡缪至此总算相信南方三省贼心不死所言非虚了,帝国作为征服者,想要统治这片区域需要西陆原民,所以南方三省总督多是当初投降帝国的贵族担任,这也造成南部隐患尾大不掉,一直在尝试接触沙民与沙民联合,如今这个请君入瓮的提议恐怕另有所图。 “念!”莎薇低声说。 传令使立刻拆开火漆封存的信札,扫视一眼,朗声读出,“剑台行省诺尔城日前发现疑似魔化综合征病例,事情紧急,请帝国速派人员处理!” 宫殿内的众人变得手足无措,沙民、盗贼,政务、外交,他们都很擅长,可偏偏对这个沾着魔化的东西他们无法处理。 “莎薇……”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众人又瞬间鸦雀无声,莎薇低身走上台阶,掀开帘幔走进,几秒之后,又退出,走下台阶对望着众人。 “陛下提议组建魔化事件调查团,同时魔化事件的发生也使得帝国存在隐患,暂且调回猛毒剑圣戍守南疆,待魔化事件彻底解决再行打算。” 没人有反对的声音,卡缪倒觉得有趣似乎一切都很是巧合,魔化事件堵住了南部总督们的嘴,如果他们在此刻还提与沙民决战的事,只怕陛下要考虑一下让他们回家养老的事情了。 “还剩下一个问题,”莎薇又说,“帝国调查团由谁主持。” “国内如今似乎只有西恩—凯鲁特合适了,他曾辅助贝茵殿下处理西流行省魔化事件,虽然存在些许问题,但能力不容置疑。”维拉德俯身说。 “我觉得很合适,”莎薇率先表态,“诸位觉得呢?” 三位南方总督相互看了眼,最终选择了沉默。 御前会议结束的远远比想象中快,在卡缪看来,简直就像是有个过场,一切都水到渠成。 鸽群被先一步走出的各位总督惊飞,卡缪兀自望着,视线似乎透过鸽群看到了天空的尽头。 “团长在想着什么?”莎薇问道。 “阴谋,”卡缪低声说,“巧合的让我怀疑帝国是不是依旧掌握着操控魔神力量的方法,想让哪里发生魔化,就让哪里发生魔化。” “假如呢?”莎薇又问,“假如帝国真的在秘密进行魔化实验你又会怎么解决?” “力量并无好坏,关键是在什么人使用它,”卡缪淡淡微笑,“我还记得殿下讲述的那个故事,盗取天火的人被火吞噬,盗取魔神力量的人动机难测,那么盗取魔神力量的人死去,对魔神力量的研究依旧存在,而且它会换个主人,也许下个主人就是好人也说不定。” “你觉得我像好人吗?” 有些悲伤的语气从一身戎装的公主殿下口中发出,让卡缪有些不适应,他偷偷瞥了眼莎薇一眼,鬓角和额前淡红色的长发被风吹起,在那张英丽的脸上飞舞,在虽然接触不久,但他明白这位帝国长公主的想法。每次他都说正值韶华,可一个女人的韶华又有多久呢,时光就快要在这张绝美的脸上留下痕迹,而如今长公主依旧未婚,是想把此身献给帝国么?可真让人敬佩。 “虽然很多时候无法评价一个活着的人,但看其目的也许可以大概知晓,我并不清楚殿下所做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莎薇轻声说,脸上又泛起淡淡笑意,“或许只是惧怕幻梦破碎。” “幻梦?” “帝国的辉煌,”莎薇也仰头注视着万里青空,“我始终记得……” “我也是,”卡缪也说。 “老是活在梦里可不都是什么好事,”莎薇低低笑着,“我们还是要关心一下现实问题。” “殿下是说那座……城,”卡缪尴尬的笑笑,“原谅我记性太差。” “那诺诚,”莎薇说,“你不应该忘记那座城。” “为什么?” “如果我记得不错,诺尔城的城主是个病入膏肓的老家伙,可苟延残喘了许多年也一直没死,所以你明白了?他就是我说的那种渴望长生的人,”莎薇顿了顿,“魔神之子的合作者。” 第893章 魔炎之燃 寂月的寒冷似乎侵袭了帝国南北,往日以燥热着称的南疆如今也寒风瑟瑟,天地里一片荒芜,只有一辆孤独的马车行进在乡间的道路上,低矮的村落延伸出蜿蜒曲折的道路通往城市,城镇教堂的钟声格外响亮。 “南疆不讨厌外来者,却也不欢迎暗裔之民,他们就像是闭塞的古老村落,有着一套自己的规则,旅人应该是最不会影响他们注意的了,”鲁尔收回远眺的视线,朝对面的女人说,“这也是团长的意思。” “你也是红之近卫团的?”皮皮没好气的问,原本以为旅途这趟旅途会有些危险,但现在看来最大的危险反而来自身边。 “黑之近卫团,”鲁尔礼貌的说,“我是黑之近卫团的一员,而且我记得你。” “记得我?”皮皮一愣。 “我也是萤海城人,红叶街和你们青石街隔得并不算远,”鲁尔说。 “为什么来时见你穿的是红之近卫团的衣服?”皮皮还记得这家伙出现时和那个臭女人一样的红色铠甲。 “黑之近卫团被裁撤,许多人都闲置在帝都,但我在帝都并无居所,只能投靠长公主殿下,”鲁尔回复。 “只是见势不对开溜了吧?”皮皮嘟着嘴说,他讨厌这种见利忘义的人。 鲁尔低着头,沉默半晌后又笑笑,“这么说也没错,黑之近卫团裁撤,如果不投靠殿下,就只有回老家去了,可我目前还不想回去。况且也不能算作坏事,西恩团长很快就会出狱,黑之近卫团也会重新设立,我们这些旧部他则都会召回,我也没有闲着,毕竟保护冰澜小姐也算是为黑之近卫团尽力。” “这个任务并不适合你。” 平静如水的声音响起,鲁尔愣了一秒,抬起头对面的女人正望着窗外,一条手臂放在窗框上,另一只手按住双腿上的古书,安静的像一副无人的风景画。 “为什么这么说?” “你很害怕死。” “怕死?” “不是怕真正的死亡,而是怕突然的死亡,或许会害怕还没有取得成就,就死在某座城的郊外,所以说你不适合这个任务,任务是保护我,但如果真的危险来临时,你会以自己生命为重。”冰澜转过头凝视鲁尔,“对你来说,奉献不是不可能,但绝不包括生命。” 鲁尔苦笑一声,“很准确,只是根据我的话语就能判断出。” “不是,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不过你比起他更不善于隐藏,”冰澜说。 “那他呢?” “死了。” “真是一件悲伤的事……”鲁尔手指捏着剑鞘,“西恩团长找不到人了。” “找不到人?” “虽然很多人都会帮助他,黑之近卫团虽然被裁撤,许多人仍然等着他复出,只是近卫团多数都是熟面孔,根本无法掩饰那种杀人的感觉,能找到合适的人只剩下我。”鲁尔低声说,“我并不能拒绝。” “你欠他人情?” “倒不是亏欠他什么,只是觉得我和他有点像,”鲁尔笑了下,“我之前在萤海城的城防卫当值,算起来还是皮尔斯父亲的部下,西恩团长来萤海城时邀请我加入黑之近卫团,我没有拒绝,但来到帝都之后,这里的一切让我有些不太适应,西恩团长似乎看出了我这一点,说他以前也会同样的感觉,他年少时来到帝都,既无亲人又无朋友,也会讨厌那么巨大的城市,可后来他就习惯了,也喜欢上了帝都。” “那家伙的心思怎么跟女人一样细腻,”皮皮插话,可随即意识到不对,急忙闭上了嘴,偷瞄着一旁的冰澜。 冰澜面容依旧平静,“他确实和你很像,” “不过其实我或许不会在红之近卫团待多久,”鲁尔又说,“我想出去看看,也许就是太束手束脚了,反而能力一直没有太大长进。” “那对你来顺很合适,”冰澜说。 “虽然小时候看的戏剧里常说,不能行动前说行动后的事情,但想来按我这种性格的人应该会多活一会儿,”鲁尔自嘲般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来计划一下这次行动。” 皮皮也打起了精神。 鲁尔从一旁的包裹里取出一封信,“这是琳最后一次传回的情报。” 冰澜伸手接过,纸张已经有些残缺,像是被一种特殊的方式溶解掉了,摊开纸张,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速……魔化……。” “琳执行的是陛下直接下达的调查任务,诺尔城城主很早就在黑之近卫团的监视之中,除此之外帝国还有许多贵族,可能涉嫌与邪教勾结,但因为南部贵族影响比较大,就一直未曾动手,只是监视。原本监视人员并不是琳,但前不久监视者传回消息,请团里委派人员协助调查,当时黑之近卫团已经裁撤,陛下将任务交给了保留在中央的琳。”鲁尔说。 “看起来凶多吉少啊,”皮皮眉头紧皱,也确实,无法传递完整消息说明可能遭遇了危险。 “在未见到琳的尸体前,我们都应该认为她还活着,”鲁尔说。 “保持乐观是应有的习惯,但也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冰澜将纸张放在地上,手指伸进嘴里,轻轻一咬,手指再重新去除,横放在纸张上。 鲁尔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纤柔指间的血液颜色有些暗淡,一滴血液如叶子上的晨露滴落,开始在纸张上蔓延,犹如浸透冰层的墨水,纸张开始枯萎融化,连纸张下的地毯也同样如此。 “这是……” “魔炎,只是一种特别的魔化综合征所有的东西,冰澜手轻轻一挥,纸张飘回鲁尔手中,“琳小姐也是感染魔炎诅咒的人。” 纸张上那被新溶解出的效果和残破的纸张融为一体,看不出差别,“您是说这张纸的破损是琳的血液导致?” “大概,”冰澜说,“你已经可以给帝国求援了。” “还不能,”鲁尔摇头,“在确认情报属实前,无法请求支援,不过我想团长可能很快就赶到。” “哪个团长?”皮皮问。 “西恩—凯鲁克。” “大概你没有机会再去旅行了,”冰澜望着窗外说,“如果还想,现在下车也许是最合适的选择。” “团长不会不管我们的,”鲁尔肯定地说。 第894章 魔神之子 “他自身都难保了,再说贵族们都讲求利益,你对他不过是有利他才对你好,也许如今就是你对他最后的用处,”皮皮像是深谙世道的大师。 “团长不会那样做,”鲁尔语气坚定,“绝对不会,因为他是黑之近卫团的团长。” …… 道路尽头出现一座古老城市,像是沐浴的美人,充满氤氲雾气。 马车停留在城门前,冰澜从马车里走下,来到车夫身旁付给了几枚铜币,皮皮和鲁尔还坐在马车里,入城的只有她一人,这样才符合吟游诗人的习惯,马车又远路返回,冰澜也转身朝城门走去。 异样的气息逐渐出现,城门戒备森严,铁栅栏拦住了入城的道路,城墙上站满手持武器的士兵,铁栅栏后也站着两个守卫,崭新的铠甲银光闪烁。 “城市封闭,一切人等禁止入门。”守卫走上来说。 “天启即将降临,”冰澜抬手掀开了兜帽,朝守卫低身说。 守卫视线停留在冰澜的额头之上,金色粉末涂抹成一只眼睛的形状,眼中是璀璨的太阳,那是圣教人员的神纹。 “您是?”守卫不确定的问。 冰澜重新合上兜帽,低声说,“圣域使者。” “圣域使者……”守卫愣了一秒,脸上随即泛起激动的神情,“吾神庇佑,吾神庇佑,大人请等我下。” 冰澜微微点头,守卫转身跑进城中,她很清楚在南部光明神教的信仰很重。 守卫很快回来,一同来的还有一辆华丽的马车。 诺尔城,一座有些像是异域的城市,神的痕迹随处可见,圣洁的墙壁,高大的石像,还是刻满诸神图案的喷泉,异域城市该有的特征都具有,可唯独没有人。 街道上死气沉沉,马车行进在街道,像是清扫战场的人员,走在满地的尸体中,街道两侧门窗禁闭,偶尔会有半敞的窗子探出一个孩童的头,打量着外面,很快又被人拉了回去,紧随而至的是急促的关窗声。 “大人,还请见证我们的虔诚与忏悔,”赶车的老人说,“向诸神惩罚吾等的罪孽。” “神说,无有皆有,有无皆无,噩梦如迷雾,需要清风消散,清风自东方而来,很快就会清扫污秽与阴霾,苦难者自会得到救赎。”冰澜说。 “吾神庇佑,”车夫用手轻抚额头。 城主府如许多城市一样,修建在城门大道的尽头,马车也在府邸前停下,守卫依旧众多,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站在门口恭敬的等候,还没等冰澜走下,已经先一步候在马车旁。 “大人,您……”管家见圣使下车,急忙说。 “神清楚汝等遭受的苦难,但这是磨炼,”冰澜依旧说,其实她并不清楚这座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伪装要一直持续下去,她如今有些后悔关于光明神教的书籍看的并不多,模仿起来有些困难。 “是,是,”管家连连点头,伸手做请状,“城主已经恭候大人多时了。” 冰澜点头,跟随管家走了进去,穿过依旧盛开的花园庭院,步入正厅之中,管家示意她先做,随即退到一旁敲了敲门,又回头朝冰澜微笑。 叮叮的脚步声从门后响起,地板铺满淡青色的地板,走在上面想必是避免不了声音,但那个声音却有些奇怪,冰澜抬起头望着镀金木门,门被缓缓推开,一道倩丽的身影走进大厅。 精心裁剪的银色长裙包裹住傲人的身材,修长双腿蹬着一双银色筒靴,靴跟尖高,裙袖宽大,露出戴着银色长筒手套的双手,手指正把玩着垂在胸前的长发,发色如血般红艳。 “小姐,这位是圣域使者……”管家略显尴尬的介绍,又朝冰澜微笑,“这位是城主大的……” “好了,你先退下吧,”女人低声说。 管家缓缓退了出去,临走又带上了门,阳光被隔绝大半,屋里有些异样的寒冷。 “呦呦呦,这才多久不见,你已经从囚犯,变为了圣域使者,”女人淡淡笑着,走到冰澜身前,伸手抓住了那只握住法杖的手臂,轻轻褪掉黑色袍子和裙袖,露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臂,有些刺眼的是肩膀下方的那个灰黑色的伤疤,是一个数字,404。 “多么白皙的皮肤,印上了这么丑陋的印记,怪不得穿这么严密,是怕别人看出吗?”女人俯身盯着冰澜的眼睛,“还记得我吗?” “芙蕾雅,魔神之子大主教。”冰澜凝视那双暗红色的瞳孔,“我没说错吧?” “当然没有,”芙蕾雅捏住冰澜下巴,低低笑着,“可你并不是圣域使者,并非是因为我认识你,而是因为圣域使者的神纹不是用圣粉画的,而是用血液画的,是不是很恐怖?但确实如此,是用圣使自己的血画的,他们会在传达神谕时,再次将血液涂抹额头,代表使命结束,而此生也无法离开圣域。” “圣托克王国公主,这才是你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冰澜望着芙蕾雅的眼睛,“上次在尤克里里时,我查阅过圣托克王国的历史,而不久前我曾旅行路过圣托克王国,我固然不善于伪装,你也差不多。” “不善于又如何,”芙蕾雅松开手直起身体,“真正的圣托克王国公主如今已经成一堆枯骨,而我就是圣托克王国的公主,即便由教皇来检查,我依旧是圣托克王国公主。” “夺取灵魂的秘术再大陆上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很少。” “你有兴趣?”芙蕾雅笑,“但很抱歉,这是属于我的秘密。” “我并没有兴趣了解如何夺取灵魂,”冰澜说。 “但我很有兴趣,老实说这具躯体虽然比你的躯体好上百倍,却也会让人厌烦,不如借用你的身体一下,”芙蕾雅嘴角微扬,“我记得我的骑士似乎很喜欢你,呐,你想象一下,如果我用你的身体去诱惑他,会不会很有趣?” “你的演技并不好,虽然他很笨,但能判断的出,”冰澜说。 “嘁,”芙蕾雅撇了撇嘴,“其实你也聪明不到哪去,我可没兴趣听蠢货间的那些笨拙情话。” “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芙蕾雅后退一步,展开双臂,“当然是摧毁这个国家,毁灭才会有新生。” 第895章 漆黑之血 “你会遭受很大阻碍,”冰澜整理着自己的裙袖,低着头说,“毁灭的是存在的生灵,新生的则是未来的生灵,再美好的未来,他们也见不到,没人会甘心死亡,所以他们会阻止你。” 芙蕾雅手指虚空一划,水元素在空中凝聚出一团雾,她缓步走到桌边,端起一个白色瓷杯,水雾凝结,雨水缓缓落下,将白色瓷杯注满,茶叶流益而出,从她的手背下滴落。 “水池的水已经脏了,不全部放掉,注入再多的清水也没有用。” “那只是你注入的还不够多。” “多?可污染是永久不会净化的。”芙蕾雅轻吐一口气,雨雾不断凝落水珠,可瓷杯中的水始终是枯叶般的水色。 芙蕾雅手腕一转,瓷杯里的茶水倾覆而落,“唯有清除污染的根源。” “根源是什么?” “欲望。” “欲望是无法除去的,” “是无法除去。”芙蕾雅低声说,“人有了欲望才有了进步,想要不惧风雨,才建造了房屋,想要度过河流,才有了舟船,想要飞行,才驯服了巨龙,欲望并非无好坏之分,只是譬如贪婪与色欲,总不是好的欲望,神不懂欲望,所以无法判断欲望之好坏,恶欲无法斩断,思想却可以斩断。” “思想?” “心存恶念者,起于欲望,律法与诸神不惩,便愈发肆无忌惮,若有一柄时刻高悬之圣剑,恶念便被扼杀于摇篮,无人敢于行恶,心怀善念者,神也会庇佑心怀行善者,这是神的教义,却是神不曾履行的责任,”芙蕾雅眼光如炬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仅此而已。” “倘若以那种标准来看,你并非是善的。”冰澜抬起头,“无论是莫斯尔斯还是乌云山,你犯下的罪恶,足够让你灵魂破碎。” “从获得这个躯体时起,我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芙蕾雅眼帘低垂,“以前真的讨厌死了这个世界,丑陋不堪,所以想要毁灭,所以也才加入魔神之子,希望魔神降临,终结此界的丑陋,魔界虽然残酷,但却远胜于此界,可后来才明白,魔神之子的那群人同样丑陋,他们并不希望魔神降临,只是借助魔神的名义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再之后我追求黑白者,因为他说可以帮我毁灭这个世界,只有毁灭才有新生,不过也有些意外,在海尔瑞拉时,那个炽焰骑士团团长的话,忽然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也没有丑陋到无药可救。”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再伟大的梦想,也需要一步步完成,就如同攀登山峰,”芙蕾雅转过身,“走吧,这只是计划的开始。” 穿过挂满英画像的走廊,两人步入一间装潢华丽的卧室,紫罗兰色的纱帘垂下,明明是正午,屋里却异乎寻常的冰冷,白橡木床上堆叠着松软的被褥,蕾丝边枕头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女孩,雪白色的纺纱连衣裙包裹着幼嫩的身体,像是一个玩偶被一双手握着,手却是如老树树皮般枯老,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沉睡在床铺上,听到脚步声,睁开了诡异的眼睛。 “我的主教大人……快……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老人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目光望着芙蕾雅,“我需要新生。” “那我们需要看一下实验体的发育情况,”芙蕾雅微笑。 “很好……很好……”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一手扯开手边女孩的裙子,露出光洁的肌肤,让人意外的是女孩腹部却高高隆起,像是待产的孕妇,老人手指颤抖又小心翼翼的抚弄着女孩的小腹,如同抚摸稀世珍宝,“它一直很好……” “博学的吟游诗人是否能看出这个女孩怀了几个月了?”芙蕾雅转身问。 冰澜沉默不语,床铺上的女孩或许已经处于濒死的状态,但腹部的胎儿却依旧在跳动,就像是一种卵生动物,在吞噬蛋壳内的营养物质,而女孩就是蛋壳。 “这位是……”老人隔着枯草般的白发盯着冰澜。 “这种实验已经采取过好多回,但老旧的身体只够你使用很短的时间,这次我想换一种一劳永逸的方法,”芙蕾雅说。 “一劳永逸……”老人眼中充满欲望,“可真美妙。” “这位吟游诗人能够帮助我们进行最关键的一步,”芙蕾雅说。 “那么劳烦大人了,事成之后,我将送给大人数不尽的财富!”老人急切的看着冰澜。 “好了,照顾好她,她是实验不可缺少的关键物品,”芙蕾雅指了指那个熟睡的女孩。 “当然,毕竟她是那么的美妙,”老人又一次抚摸女孩隆起的小腹。 芙蕾雅冷笑一声,转身走到一旁的灯台前,轻轻一推,地板开始咯吱响动,她朝冰澜示意,然后走了进去。 下方是一条斜向下的台阶,尽头则是一个广场般巨大的区域,各式各样的容器堆满两侧,里面注入绿色液体,动物与人的骨骸与尸体浸泡在里面,再前的尽头则出现一排排机械容器装置,水晶容器里注满暗红色的液体,可以看到里面是人的身影,像是观赏的鱼类,裸露的身体上刻画着诡异的法纹。 “还记得西部山海吗?如今这里和那里类似,这群老式贵族最看重的只有自己的生命,而刚好魔神之子可以赐予他们想要的,”芙蕾雅转身看着冰澜,“在西陆这种人再常见不过,我所掌握的名单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只是希奥特里已经所剩无几,虽然我很讨厌卡尔特那个内政总长,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对,这群老贵族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那你还帮那个城主?”冰澜问,“你刚才不还是在讲述你宏伟的目的吗?” 芙蕾雅冷笑,“可再宏伟的目的也需要有牺牲,没人会甘愿牺牲,所以必须有人承担杀戮的任务,而我很合适。” “很少有人会这么形容自己。” “我曾有一身漂亮的裙子,我不愿意它沾染一点灰尘,那样只能将裙子封起来,可我想穿上它跳舞,于是有一天偷偷穿上她在花园里轻轻起舞,可即便再多么小心,却无法避免它沾染灰尘,于是,我便不再怕,每天都穿着它跳舞,直到它褪色破损,”芙蕾雅低声说,“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想沾染鲜血,可谁让欲望再作祟呢,我渴望迎接美好的世界,就只能由我来背负这一切,来承担杀戮的任务,毕竟我早已经一身是血了。” 第896章 转生魔王 冰澜望着容器旁的芙蕾雅,浓妆艳丽的女人像是一朵血液中盛开的花朵,明明双手沾满鲜血,可目光如利刃般、如寒冰般坚定,似乎为了目的,再杀千万人也不会犹豫。 “那你希望的世界第一个审判的人肯定是你。” “我的罪恶,我远比你清楚。”芙蕾雅沉声说。 “清楚?”冰澜说,“那些孕育魔胎的女孩比你更清楚。” “你竟然知道魔胎?”芙蕾雅颇为意外。 “古罗希瓦尔时期这种方法就存在了,在魔界诸族中杀戮之血魔神治下,有种名为噬血虫的魔物,噬血虫可以同化任何血液,以一种特殊方法召唤而来,用动物血液饲养,直到噬血虫喝饱血液,再将其封存,用于保持在战争中损失血液过多的士兵生命活力,这种方法曾挽救了罗希瓦尔帝国无数士兵生命,但后来有人发现,倘若用人血饲养噬血虫,再将噬血虫吃掉,便可延年益寿,只是这种方法容易造成摄入魔界气息过量,从而发生魔化,最终被罗希瓦尔帝国封禁,没想到魔神之子却一直掌握。”冰澜说。 “真让人惊讶,”芙蕾雅赞叹,“其实魔神之子并未掌握这种方法,我也从未听说过,这只是负责诺尔城区域的魔神之子人员设计的实验,我不过是接管了他的实验,”芙蕾雅瞥了眼一侧容器里的男人尸体,“早知道这个实验这么神秘,看起来我应该留着这个小主教。” “魔胎里孕育的只是一只噬血虫,但一只噬血虫根本无法拯救那个人,他身体元素活力已经全部消失,如今还活着只是在通过外界力量不停灌输。”冰澜说。 “只是靠我的血河之水续命而已,他还不能死,至少目前而言,他还不能死,这个实验需要大量实验体,你来时应该也发现了,城里很死寂,因为有一只魔化者在夜晚袭击人,所谓袭击人不过是捕捉实验体的一种方式。” “魔胎已经孕育,你没必要再寻找实验体,”冰澜说,“噬血虫从幼年到成熟,一个人的血液已经足够了。” “噬血虫是够了,但我要的可不是噬血虫,我需要完成的是魔王胚胎,真正的魔王,而非召唤的魔王分身,毕竟这个国家有冰皇那个女人,就算魔王本体降临,胜算也不一定高。” “转生魔王……” “一点没错,”芙蕾雅点头,“魔神之子一共掌握两种让魔神本体降临的方法,一是转生魔神,一是再造魔神,再造魔神的方法以不可考,可转生魔神的方法却始终被掌握。” “魔炎就是如此。”冰澜低声说。 “但这次不是转生魔神,而只是一位魔王,不过即便是转生魔王,也依旧需要载体,我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比魔炎感染者更合适的载体了,”芙蕾雅前进一步,伸手拍容器,暗红色的液体瞬间褪去,一个赤**孩的身体在其中出现,银白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搭在身后。 冰澜认得那个女孩,就是她此行的目标,维尔特拉人,琳。 “这个似乎很合适。”芙蕾雅转过身,“而如今我正在思考哪一位魔王比较合适,你懂得很多,你觉得毁灭之炎下属中哪位魔王比较合适?” “转生实验并非只是借助载体降临,而是以借助此界生灵的身体孕育魔王,以此排除此界元素对魔界生灵的排斥性,但这种方式孕育的魔王便如新生婴儿,力量也会受很大限制,对你而言,这并无任何意义。” “这也是我找你来的目的之一,”芙蕾雅淡淡微笑,“你一定有可以保证魔王以全盛姿态转生,同时又保证力量的方法。” “你其实比我很清楚,魔神之子也很清楚,就如同转生魔神实验一样,魔神在许多人身体中埋藏魔神之种,并非害怕感染者突然死亡,而是在寻求强者,强者身体孕育的魔神同样强大,强大的灵魂,强悍的肉体,这便是最合适的宿体。”冰澜说,“转生实验由来已久,历史上却少有魔王依靠此种方式完成转生,因为转生不同于分身降临,转生之后一旦死亡,就将彻底死亡,即便是强大如毁灭之炎魔神也不得不施加许许多多的魔神之种,来此寻找合适的宿主。” “是啊,可惜这些都太过弱小了,一般的魔王都看不上,看上的却又是太过弱小的魔王,所以我们依旧缺少很合适的载体,”芙蕾雅说,“而我找你的第二个目的就是……希望用你做载体。” “你觉得我很强大?” “至少比这个女孩合适,”芙蕾雅瞥了眼身后容器里的琳,“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成为魔王转生的容器?” “这是请求?” “你觉得呢?”芙蕾雅微笑。 “但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实验吗?”冰澜望向那一排排容器,“毁灭之炎魔神系列中有一位魔王名唤,燃原之狂喉—卢希塞,他是毁灭之炎魔神的得意战将,传说吐息能燃烧整片荒原,他可以吞噬同族来增强力量,而对于此魔王来说如果毁灭之炎魔神命令,他不会不服从,而要想他获得完成的力量,也不需要复杂的方式,只需要在他转生之前,将本体分解成不同分身事先降临,继而利用转生本体吞噬那些拥有强大力量的分身,所以你才准备了那么多载体。” “看起来你远比我想象的聪明,”芙蕾雅凝视冰澜,眼中满是笑意,“但实验再完美,也无法掩盖其不足之处,转生魔王需要足够多的蕴含魔炎的血液来刻画召唤法阵,很多很多,就这个小女孩的血液显然不够,不过问题并不大,感染魔炎的人并不止她,还有我和你。只是新生魔王力量弱小,需要有人保护他完成吞噬分身的过程,没人比我更合适,如果用我的血液,则会使得我力量削弱不少,所以我一直很缓慢的进行实验,可你来了,简直就像是那让人失望的神终于庇佑了我一次,我都快感动的热泪盈眶了。” “要我血液么?” “你同意了。” “只是觉得你犯了个错误。” “错误?”芙蕾雅冷声问,“什么错误?” “在许许多多的戏剧和话本里,拥有宏伟计划的人总是会不吝惜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向其他人讲述自己的计划,”冰澜看着芙蕾雅,“但往往结局对他们而言并不好。” “为什么?” “因为反派死于话多。” 芙蕾雅愣了一秒,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打量着这个古怪的吟游诗人,“这是个冷笑话?” “大概,”冰澜说。 第897章 幻术之临 芙蕾雅并不相信这种预言一般的话,但她却又觉得有趣,在她还是圣托克王国公主的时候,倒在无事时看过几场戏剧,印象最深的是王子与异国公主的爱情,舞台上的人华裙盛装,野心者在幕后捣鬼,反派确实喜欢大放厥词,但无论正义的一方多么弱小,总会在关键时刻有神灵现世,赐予主角以力量,来斩断所有黑暗。 这似乎是命运使然,可她从不信命运,当然也不会信这种奇奇怪怪的鬼话。 “也许在后世的故事里,你才是反派,”她手臂轻移,一柄血刺从手套里刺出。“不过别担心,我不会杀你,虽然我手上早已沾满鲜血,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对我而言早已经没有太大差别,可我希望多一个人活着,来见证美好世界的降临。” “我需要感谢你吗?”冰澜轻声问。 “不,你不需要感谢我,要感谢的人是那位死去的炽焰骑士团团长,是他让我可以平静接受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芙蕾雅说。 “我会为他祷告。”冰澜法杖微抬。 芙蕾雅毫不迟疑的冲来,血刺从握住法杖的手腕滑过,如同裁剪衣物般将裙袖切割开,古老的法杖也瞬间顿地,无形的气流从冰澜脚下传出,一个裂缝从地面出现,仿佛一张狰狞巨口张开,漆黑的异兽跃出地面,芙蕾雅急忙退后,巨兽一口将冰澜吞噬,空气中只留下一股淡淡的发香,地面整洁如镜,尘土正在刺眼的光灯下飘落。 芙蕾雅瞥了眼手中滑动着血珠的血刺,目光凝聚,“幻术……” 冰澜飞出甬道,缓缓飘落,床铺上的老人仿佛看到诸神一般踉跄的爬了过来,“大人……” 冰澜犹豫片刻,手指轻凝,一枚冰凌从手掌飞出,冻结了床铺上的女孩,下一刻,冰花绽放,女孩的身体消散在了空气中,蓝色的寒冰化为了红色的冰屑。 “血魔法……”她无法诧异。 忽然,腹部传出剧痛,一根血刺从裙子传出,鲜红的血液溶进血刺里,冰澜觉得身体的力量正在被快速抽取,血刺猛的抽出,她双腿忽然一软,跪倒在地毯上,血液从身体里流出,腐蚀着裙子和地毯。 “愚蠢,你明明可以走的,偏偏要停下来杀死那个女孩,”芙蕾雅收回了血刺居高临下腐蚀着冰澜,“是可怜她吗?这样确实让她解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可我说过了,我其实最近有些喜欢上了这个不完美的世界,我很希望能有人活着见证世界的转变,对于这个老东西,一个简单的血魔法就骗过他了,我为何还要真的给他弄个女人来。” 老人震惊又疑惑的望着芙蕾雅,从地上颤抖的爬了过去,“主教大人,您的话我不太懂……” “不懂就不懂好了,”芙蕾雅手指轻轻一挥,老人的表情定格在那一刻,头颅如滚石落地,鲜血如柱喷洒,染红了整个卧室和芙蕾雅的半个身子,芙蕾雅弯下腰抱起倒地的冰澜,轻轻放到了床铺之上。 “计划就要开始了,这只是第一步,却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她转身朝外走去,门后走廊的石柱上依靠着一个黑袍人,袍下的银色甲靴上镶嵌的宝石光芒微动。 “你应该杀死她的。” “不用你教我怎么做,”芙蕾雅语气冰冷。 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美丽的面容,淡金色的长发微微蜷曲,“我只是为了确保计划不出任何差错。” “你觉得会出什么差错?”芙蕾雅问。 “黑白者的秘密的帝国并非不知晓,冰皇对元素的感知力也远超你的想象,一旦这里有异常的元素波动,她很快就能察觉到。” “她来了,我就送她下地狱,”芙蕾雅说。 露琪丝冷哼一声,“见过她力量之前,很多人都会对她出言不逊,可如今那些人尸骨上早已经繁华盛开了。” “如今是寂月,”芙蕾雅提醒。 “寂月也有花开,”露琪丝说。 “对,”芙蕾雅望着天空,“是魔界之花。” “开始吧,时间已经不多了,”露琪丝说。 “我去布置城内法阵,你看好所有祭品,”芙蕾雅说。 “那个……”露琪丝又说。 “我早就散播过城内有魔化者的消息,如今城里应该剩不下多少人,我的善心可还没有大到让我敲锣打鼓告诉他们,我要开启血祭法阵,你们赶快逃跑吧,的程度,”芙蕾雅似乎被自己的话给逗笑了。 “不是这个,”露琪丝摇头,“黑白者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一切照常进行,”芙蕾雅拍了拍她肩膀,“不过,放心,他喜欢参与到游戏中来,也许如今他正在扮演某个角色,他很喜欢这么做。” “为什么?” “为什么……”芙蕾雅沉默半晌说,“也许是希望可以改变什么吧,他对一些已经成定局的事永远无法改变,所以很后悔。” “你这么了解他?” “他隐藏的并不深,”芙蕾雅低声说,“而且这里是他的故乡,一个人出生时总是会喜欢这个有同类的世界,对世界的仇恨也在之后会慢慢叠加与减弱,始终维持着某种平衡,直到某个时候,平衡被打破,才会对这个世界绝望,我是在五岁时,他肯定比我更晚,那样的话,以前美好的时光就不需要伪装的,想知晓他的故事,很简单。” “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露琪丝说。 “做好你的工作吧,”芙蕾雅慢步走进庭院。 露琪丝也转身走入卧室,卧室里的一切却让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那个孕育魔胎的女孩如今依旧安详的躺在床上,只是那位老迈的城主如今变为了一堆碎骨,骨头上凝结着冰霜,还隐约透着寒气。 而那个应该失血过多而昏迷的女人却不见了踪影。 “双层幻术么……”她抽出腰间的佩剑,快速朝下方密室里跑去。 冰澜捂住伤口一步步朝装有琳的水晶容器走去,尽管魔炎带来的强大恢复能力在不断愈合着伤口,但大量的血液流失依旧让她虚弱不堪,原本确实只是一层幻术,但她回到卧室时却感受到门外人的气息,只能采用再施加一层幻术,但第二层幻术要想骗过那位魔神之子的大主教,就只有通过真的受伤来骗过她们。 水晶容器里的红色液体被重新注满,琳娇小的身躯像是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紧缩在一起,又像是即将展翼的天使,只可惜她并不是天使,只是即将孕育魔神的容器。 湛蓝型的圆形法阵在虚空中出现,冰澜手朝前一推,法阵里凝聚冰凌花洞穿了水晶容器,血红色的液体浸入冰凌,水面迅速下降,冰澜侧身走出,将琳从容器里拖出,可拖出的瞬间她才看到一根软管连接着琳的手臂,暗红色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出,注入容器里,而之前鲜红色的血,其实就琳的鲜血。 “我帮你吧。” 动听的声音从背后传出,剑刃已经瞬间刺穿冰澜的手臂,将她钉在容器之上。 第898章 欲望何存 滴滴答答的脚步声从后方走来,“别转头,幻术只需要一定的施加条件,或是法阵,或是强大的精神力,眼睛是最合适的媒介。” “你不应该犹豫,直接杀死我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冰澜伸手扯掉琳手臂上的软管。 “哦,希望你能为这个无聊的时光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露琪丝抬手握住了剑刃。 “如你所愿,”冰澜低声说。 风声呼啸而出,露琪丝面前冰雪袭来,她仓惶间抬手抵挡,那个被鲜红血液注满的冰棱猛的爆裂,冰屑四溅间,阳光缓缓洒落,一个圆形的空洞出现在顶部,露琪丝看着容器上的剑,里面并无任何血液,她仰起头望着外面,双腿一曲,跃出地室,雪白色的独角兽从庭院里飞出,接住了她,又一瞬间上升到了足够俯瞰整个城市的高度。 金色光翼在高空掠下,正快速朝前飞出,她抬起法杖,低声念诵。 “布凯尔的弓矢,穿透离散之风与云,穿透我所注目之标。” 金色长弓在虚空中浮出,露琪丝抬手握住,弯弓远射,仿佛一道金光从弓弦中飞出,在途中凝聚出实体箭矢,吸收了无数光芒,笔直的击穿了浮动的光之翼,蓝色的身影从天空跌落而下,她跨下独角兽洁翼一震,朝那个目标飞去。 萧瑟的荒原中却突然跃出一头笨笨龙,肥大的头颅随着身体晃动,它凌空一跃,犹如传说中圣龙掠起,接住了下落的女人,又稳稳落地。 冰澜有些诧异的看着龙背上的少年,皮皮俨然古老史诗中的英雄,一手握着佩剑,一手拉着缰绳,目视前方语气平静的说, “还好吧?” 冰澜淡淡笑了下,“如果你换一头坐骑大概就挺好的。” 皮皮愣了一秒,笨笨龙如倾倒的货车便前侧歪在长满枯草的草沟里,皮皮眼前一黑,泥土的香气已经沐浴在鼻尖,脸颊上是火辣的刺痛。 “狼狈的逃难者。” 露琪丝在高空俯视着水沟里的三人,金色光翼在背后凝聚。 皮皮从地上跳起来,顾不上身体如骨头散架般的痛苦,抓起佩剑,防御着露琪丝。 “计划已经快开始了,我要快一些了,要不然那个老太婆又要啰嗦了。”露琪丝自言自语说。 独角兽双翼一震,整个俯冲而下,皮皮的佩剑甚至来不及抬起,就被双蹄给蹿翻在地,露琪丝从独角兽背上伸出手,去抓冰澜身旁的琳,呼啸而来的剑刃让她收回了手,独角兽重新掠回天空。 她望着远方,漆黑的战马在荒凉的乡路上急速奔来,黑色单肩披风在迎风飞舞,骑士握着宽刃长剑不停催动战马,红色战甲如燃烧的火焰点燃了灰色的大地。 “红之近卫团……”露琪丝念出了骑士的隶属。 鲁尔将战马勒停,仰头看着她,“叛国者,露琪丝—梅尔格林。” “我是露琪丝,但我讨厌你称呼我那个姓氏,”露琪丝说。 “无所谓了,你的家族爵位被降,封地也被收回了大半,如今已不再是所谓的格尔梅林,”鲁尔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一年前,这个姓氏还让我恐惧。” “那样很好,远远比其他叛国者的下场要好,这对于那个家族来说恐怕是比死更难以接受的事,”露琪丝说。 “你讨厌那个家族?” “当然。” 露琪丝语气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怜悯,她当然讨厌那个腐朽的家族。 “家族并非不朽,可他们却只是贪图享乐,我母亲死后,我对于那个家族而言,只是一个精美的玩偶,可以随时送给其他人的玩偶,他们的丑陋与肮脏远远比我所审判的人罪恶的多,我那位慈眉善目的父亲大人是可恋童癖,我要庆幸,他更喜欢**,我大哥则喜欢虐待那些外省的女孩,他常常会在贵族花园里寻觅那些猎物,被他盯上的,多数都被埋在后院的花园里,如今那里繁花依旧盛开。” “看起来真的要感谢一下团长大人了,”鲁尔还记得接凌羽出狱的那个雪天,他们一起去帝国魔法学院里时,那个冬日却衣衫单薄的女孩,如果没有团长和凌羽,如今她或许也死在了那场宴会上。 “神自诩知晓万物,却依旧无法裁定罪恶,圣教审判所之所以没落,不仅仅是因为皇权的扩大,也是因为神的无能,我所侍奉的神,却愚蠢到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也才需要律法,但律法依旧不完善,它只能制裁罪恶,却无法毁灭恶意,所以我们需要信仰,信仰善的力量,但我们需要的不是对世事漠然的神,而是会回应善者祈祷,惩处恶者罪孽的神。”露琪丝如虔诚的信徒低语,“这就是新世界的神,这就是终结黑夜之黎明。” “黎明……”鲁尔振动长剑,“其实我也蛮期待你所谓的新世界,但只可惜旧世界有太多值得留恋的东西,它们注定无法被新世界所接纳,我不想看到它们毁灭的那一幕。” “你说那个女孩……”露琪丝望了眼琳,“她的死,我很遗憾,但我们每个人都身为神的仆人,都需要敢于牺牲与奉献,这是神所怜爱的我们的美德,且新世界的神不会忽视,愿来世她能收获所有的美好,”露琪丝语气肯定,“这是她所应得的。” “并非如此,”鲁尔低下头,看着被寒风吹拂的野草,“我所说的是欲望,是权力、财富、地位,你们都品尝过了,可我还没有。” “贪婪者……”露琪丝说。 “并不是贪婪,这就是欲望,”鲁尔仰视露琪丝,“若你厌恶我所说的东西,那你为何穿戴华丽的铠甲?画着美丽的妆容?连发饰都抵得上我几个月的薪水,吃腻了山珍海味的人跟我这种整日焦面包果腹的人说那些佳肴美馔不健康,你觉得我会信吗?” “所以你就要与我为敌?” “你追求你的新世界,我追求我的权贵,二者本身并不矛盾,只是身份和境遇不同,只可惜这个女孩并不能死,”鲁尔耸耸肩,“当然,既然我们本身并无矛盾,那么胜负也就没区别了,你赢了,你创造你的新世界,我如果侥幸存活,我也会安心享受,如果我赢了,那么我将会继续追求我所追求的。” “真是一个有趣的人,”露琪丝笑了起来。“但恐怕你既无法追求你的权贵,也无法见到新世界的降临,你的阴暗已经深入骨髓,唯有死亡可以净化!” “你那扭曲的信念也早已经深入骨髓,”鲁尔横起佩剑,“但是帝国会给予任何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前提是他们不曾反抗。” “能宽恕我的唯有神,帝国只是一滩肮脏的污秽。” 露琪丝高举法杖,金光在天空汇聚,明明是圣洁的光辉,却仿佛要酝酿灭世的风暴。 第899章 破甲之刃 夺取圣托克王国公主躯体之前,芙蕾雅从未想过有一天也会喜欢上外面的风景,那时她总是在城里的各个角落出没,抬起头,视线便会朝向道路尽头不可见的王宫,可后来她住进了那座如想象中美丽的宫殿,躺在松软的床上,屋里挂满华丽的装饰,梦蝶花草点缀的窗台,可以看到生机盎然的花园,可她却喜欢上了趴在窗台上,眺望远处的街道、房屋和不可见处的原野,有时可以待上一下午。 “就像是笼中的金丝雀……” 她想起一本书里对公主的评价,可即便如此,她依旧珍惜那来之不易的富贵,直到秘密被发现,她只有一把火将美丽的宫殿付之一炬,如同烧毁一个牢笼,一个禁锢了自由,却也遮蔽了风雨的牢笼。 已经很久没有眺望过城外的风景,寂月里景致多多少少还有些萧条。 旁边哨所里的守卫盯着这个在城墙上坐了很久的女人,紫罗兰色的裙子随风摇曳,血红色的长发像是被霞光浸泡一般,精致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风迎面吹来,将宽松的裙子挤压,露出饱满的胸部,守卫们默契的咳嗽了声,目光移开,却又偷偷撇来,纱裙单薄,隐约透露着春色。 可忽然之间,低沉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慢慢走过众人,目标似乎是那位城主小姐。 纯黑色军装衬托的身姿挺拔,如黑夜暗淡的发色,想来精致的面庞却被一张纯白色的面具覆盖,男人解下身上的披风,罩在女人肩头,脱下白色手套,抚摸着那葡萄酒般深红色的长发。 “女孩总是要照顾好自己。” “女孩?如果我十八岁结婚,如今孩子大概会是你所说的女孩。”芙蕾雅觉得有趣。“我以为你不会来这里呢。” “这是计划的开始,也是计划的关键,我不想缺席这伟大的时刻。”黑白者望着芙蕾雅手边已经刻画好的法纹,“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不开始。” “等那个女孩夺回容器,”芙蕾雅望着远处剑影闪烁的荒原,“你为什么会找她来?海妖或者艾丽丝都比她合适。” “海妖还有其他目的,而艾丽丝……”黑白者沉默了一会儿,“她如今应该很幸福。” “幸福?” “我当初遇到她时,她还是个刚刚接触人类世界的灵族,只有一个一直跟着她的傀儡,她想要拥有家庭,我承诺会给予她一个家,她已经找到了,那个叫耶亚克的男人和那个经历过诸多苦难的女人,会是一对合格的父母。”黑白者说。 “所以,她已经离开了组织?” “那是我送给她的礼物,也算是完成我对她的承诺,那就如同她的祷告,虽然我还未成为所谓的新神,却依旧需要回应,”黑白者缓缓说,“海妖渴望成为完成的人类,鸢儿希望成为掌控自己命运的人,约书亚想要报仇,你和我同样渴望新世界的到来。” “虽然你所持的信念像是异教徒的谎言,但确实很现实,”芙蕾雅说,“不过如今那些都不重要了。” “为什么?”黑白者问。 “无所谓了,”芙蕾雅微笑,“我依旧很渴望见到你所说的世界,但如果不成功,我其实也没有太多遗憾,比起一些人,我已经幸运百倍,我双手沾满鲜血,死亡也是应有的惩罚,经历了这么多,就这么死去,固然有些遗憾,却也不能算太糟。” “这并非是个好消息,你所渴望的似乎已经达成,亦或者说你的欲望已经熄灭,我原本会以为你会一直陪着我,”黑白者掀开半张面具,轻轻嗅着芙蕾雅的发香。 芙蕾雅一动不动,感受着一股热气从头顶传来,那似乎是……呼吸,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其实神秘的黑白者与普通人一模一样,也会有呼吸,也会怕孤独,也会有深藏心底的秘密,也会被欲望所驱使。 “我会陪着你,”芙蕾雅轻声说。 “可你的欲望一旦停止,你便离死亡不远。” “担心我?”芙蕾雅侧过头看着黑白者。 “只是这会影响我的计划,”黑白者说。 芙蕾雅歪着头,低低笑着,“放心,我明白只有欲望的人才值得信任,我并非没有欲望,我也我不会背叛你,那个吟游诗人的话让我想起来一句话。” “什么话?” “每一个妄图颠覆世界的男人身旁,总有一位忠心的女下属。”芙蕾雅低低笑着,“许多戏剧确实如此。” “可我们不是戏剧中的人物,”黑白者抚摸着芙蕾雅的肩膀,“而且我们也不是反派。” “但有些东西是真的。”芙蕾雅按住肩头的手,“疯狂的人总是很容易死亡,坚强的人也很脆弱不堪,击碎最坚固铠甲的不需要用巨力,只需要将利刃塞进最脆弱的部分,而这些部分常常很容易发现。” “容易?” “就如同那些老贵族渴望长生,这是最本质的欲望,因为他们害怕死亡,而你希望成为新神,是因为想要创造崭新的世界,那为什么要创造崭新的世界?”芙蕾雅问,不等回答她又轻声说,“也许是因为某些事,或是失去了所珍惜的人或物。” 黑白者沉默着,像是经过了漫长的时光,连声音也变得苍老而沙哑,“阿雅,无论结局如何,你都会支持我的对吗?” “当然,”芙蕾雅肯定。 “那么,开始我们的计划吧,”黑白者说。 “不等露琪丝取回那个容器了?” “容器随时可以更换,我已经为你带来了一个更好的,”黑白者说。 “希望那个小丫头别死了,明明计划才刚刚开始,组织里的人却越来越少。”芙蕾雅从城墙上站起,裙摆被风掀起,守卫不受控制的投来目光,却只看到一道红光闪过,目光离散的瞳孔里,紫罗兰色的裙摆缓缓飘落,成排的守卫头颅纷纷掉落,血液抛飞入空气中,又如蛛丝般汇聚成网,一个覆盖整座城市的网,城墙的法阵也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 “毒蛇偶尔会打量美丽的森林,却永远是毒蛇,”黑白者浅笑。 “我喜欢血液的味道,”芙蕾雅伸手凝出一个杯子,盛满了一杯殷红血液,“也喜欢杀戮。” 第900章 燃原之吼 鲁尔跨下的战马被金光刺瞎了双眼,强盛的光芒如同数万个太阳一同升空,并无灼热感,却又像是火焰炙烤着深处的肌肉。 剑光从天空降下,鲁尔从战马上滚落,身体覆盖着抗魔披甲的战马被一道剑光撕成两半,向两侧飞出,鲜血则从正面喷来。 “真不愧是裁决所的副所长,”鲁尔从地上站起,看着天空的女人。 光之铠甲笼罩露琪丝,她褪掉黑袍,光芒照耀着她的身躯,金色铠甲正在一点点聚合,法杖早已经消失,换为了一柄银色圣剑,银色独角兽在天空飞舞。 “你还差的很远。”露琪丝挥下金色长剑,手臂一曲,迎面冲来。 鲁尔感受到耀眼的光芒覆盖了了视线,佩剑被一股巨力碰撞,他右腿架在身后,将重心后移,战靴将松软的泥土勾开,土屑溅满身后的披风。 陡然间,面前的光芒汇聚,仿佛凝固的金水附着在那柄金色长剑上,褪去光芒后,也露出露琪丝的脸,头盔严密无比,只露出一双精致眼眸。仿佛烟花在面前绽放,剑刃上的浓郁金光在鲁尔面前炸裂,他来不及躲闪,只能扭头躲过,但手臂上力量猛然一卸,腹部被巨力挥过,鸣刺声紧随而至。 他笔直的飞了出去,在地面划出很远,头盔抵住了一块石头才停下,目光移向远处,露琪丝正提着金色长剑一步步走来。 “帝国的近卫团现在可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收,虽然力量不足可以用时间来获得,但显然这是以后的事,最起码如今你不应该被委以重任。”露琪丝剑刃抵住鲁尔喉咙,“你已经没机会了。” “也许还有机会,”鲁尔目光冰冷。 露琪丝一愣,可忽然剑刃被一只手给牢牢握住,鲁尔手掌的皮革被锋利的剑刃给割破,但他仿佛不知痛苦,另一只手摸到了腰间,腿甲的金属装饰物被轻轻推掉,一瓶漆黑的药剂露出。 “强化药剂……”露琪丝认得这种军用药剂,但多数情况下只是维持人体生命以及增强潜力的作用。 “是特殊的强化药剂,”鲁尔低声说,手指抓起药剂针管笔直的刺入脖颈,轻轻一推,暗红色的光芒在他的颈部一闪而逝。 剑刃似乎在颤抖,露琪丝觉得逐渐控制不住了剑刃的晃动,面前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少年,仿佛一头暴怒的野兽将剑刃剥离。 一股莫名的恐惧袭来,她迅速后跳,金色剑刃刺入天空,一柄光柱从剑尖中射出,可那个红色的身影却陡然闪动,如鬼魅般躲过了那一击,又高高跃起,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袭来,露琪丝侧身躲过,红色身影像是一枚炮弹,将地面击碎,剑刃上撩,带起一堆泥土袭来,露琪丝举剑迎击,身体被猛的震退,尘土落尽间,一个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魔物正在一步步走来。 银色独角兽急速掠过,她抓住前肢,翻身跃上独角兽,朝一旁的土沟里冲去,弯腰抓起昏迷的女孩,重新升空高空,她心有余悸的回头望去,那个魔物般的少年正望着她,眼中并没有失去理智的狂暴,反而是有些疲惫的神情。 忽然,她目光停留在那个土沟里,那个蓝头发的吟游诗人正站在沟边,怀中抱着那个银发的维尔特拉人。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前的女孩,如今却是一堆枯黄的杂草。 “该死!”她愤怒的吼了一声,远天却传出真正如末日般的巨吼。 明媚的天空转眼间阴云密布,雷电在荒野上交响,那座美丽的城市像是美人失去了皮肉,剩下一堆枯骨。 圣洁的城墙被城市上空血红法阵映衬的也是血红色,黑色雾气在城市中心弥散而出,暗红色的光芒在其中闪动,犹如是一双双眼睛在眨动,每一次眨动,都会释放暗红色的岩浆,古老的教堂、华丽的府邸、萧瑟的街道、还有花园与庭院,一切都被那些眼中流淌而出的岩浆溶解,城市的建筑正在一点点坍塌,直到整个城市陷入岩浆之中,隆隆的响声比荒原上的雷声更响烈,黑雾似乎被吸引一般坠落进岩浆之海中,那些暗红色的眼睛熄灭,一个更加庞大的身躯在红色的岩浆中出现。 火红色的巨兽从岩浆中,带起的岩浆如陨石般坠落在荒原中,干枯的草丛被瞬间点燃,巨兽的庞大的身躯也跃出熔岩,那是一头龙型巨兽,燃烧着火焰的双翼在天空飞舞,仿佛迫近的太阳在来回转动,狰狞巨口中在慢慢酝酿龙炎,它双翼停止舞动,朝大地怒吼,无尽的熔岩覆盖了整片大地。 “这是什么……”皮皮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燃原之狂喉,传说罗希瓦尔大陆原本遍布植被,毁灭之炎魔神驱赶百族入海,燃原之狂喉在南侧,冰封之百羽在北侧,两位魔王带来火焰与寒冰,罗希瓦尔大陆南部的植被变为荒漠,北部的植被则被冰封,”冰澜说,“传说被证实了,它确实可以燃烧整个大陆。” “又一只!”皮皮指着那座城市。 一头一模一样的巨兽从岩浆中跃出,在天空中与先前的巨兽盘旋,不止两只,越来越多的巨兽飞出岩浆,带起的熔岩将整片原野化为地狱一般的景象。 “但它似乎离不开那座城……”鲁尔说,巨兽虽然可以将龙炎和岩浆喷出城外,但却始终在城市上空盘旋,越来越拥挤,像是一头扭曲的异兽在缓慢融合。 “那是王之领域,也是魔王现世的媒介,此界的元素对他们有排斥性,他们只能生存在自己构筑的领域内,”冰澜解释。“但他们有办法出来,这也是他们需要琳小姐的原因。” “那么也就是说击碎领域就会使得他们死亡?”鲁尔问。 “是,”冰澜点头。 “趁他们没有出来,将他们杀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鲁尔握住佩剑。 “可以,”冰澜望着那座岩浆之海,“但你需要先解决魔王的眷族。” “眷族?”鲁尔也望向岩浆之海。 红色幼龙如游鱼般在岩浆里游动,似乎发现了活物,又齐刷刷的飞出岩浆,转眼间遮蔽了天空,密密麻麻,像是一群红色乌鸦带来不详的征兆。 第901章 抉择之时 泥土正在被岩浆吞噬,刻花的地板亦或是厚重的城门,城池里一切都跌入那暗红色的深渊,没有回音与涟漪。岩浆中游动的幼龙从肋骨下分离出双翼,骨膜被熔岩填充,身躯娇小如蝠,却口吐炽热的龙息。 那只是古老的圣龙种苍炎之龙的幼龙,也是燃原之狂喉的眷族,在奉行弱肉强食的魔界,唯有最强的种族才能存活,苍炎龙族同样如此,即便是接受魔神力量的王族同样会腐朽,新的苍炎之龙成长为族中最强者,重新被魔神赐予神力。 岩浆之海与上空法阵构筑了一个巨大的法阵,但即便如此,高阶苍炎龙依旧无法现世,只有如魔物的幼龙才可存活,因为本身苍炎龙就是一种魔物。 黑白者站在城墙上,砖石不断落进下方的熔岩里,这里是仅存的高地,还未被吞噬,也不需要被吞噬,法阵已经完成。他抱着一个女孩,女孩沉睡着,柔细的双腿露出白色的睡裙。看起来像是一位温柔的丈夫,怀抱着熟睡的妻子从书房走出,路过窗台被窗外的风景所吸引而驻足,可如今外面并非美丽的庭院,而是地狱。 “你所说的更好的容器就是她?”芙蕾雅背后展开血翼,浮在一旁,她记得这个女孩,其实就是她用以召唤魔王分身的载体,是诺尔城原来的魔神之子主教抓来的实验体,作为承载分身的载体很合适,但作为真的转身容器,并不太合适。 “即便是魔神降临,结局也无法改变,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合适的容器呢……”黑白者轻声说。 “善心发作?”芙蕾雅暗红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不是。” “那就赶快开始吧,”芙蕾雅说,“法阵开启的瞬间,元素波动就已经传出,冰皇很快就会赶到,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我知道,”黑白者回答,低头望着怀中的女孩,长期的魔神实验让女孩脸色无比惨白,身体也很瘦弱,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一张纸,一片叶。 “下不去手?”芙蕾雅转过头问,“要不然我来吧?我不介意再杀死一个无辜又善良的人。” “不用,”黑白者拒绝了这个请求,语气有些悲伤,“我清楚的知道,早已经无法回头。” 穿着白裙的女孩像是一片离枝的枯叶飘落进滚烫的熔岩里,如城中的一切,消失的无影无踪。冒着气泡的岩浆忽然搅动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延伸至深处,一头暗红色的幼龙缓缓飞出岩浆,身躯在不断变大,直到如同天空般那些群龙般巨大,它震翅咆哮,龙炎击穿了天空的法阵,大地在颤抖,天空中的群龙崩散成岩浆,汇聚成一团火焰,巨龙震翼而起,一口吞下,岩浆之海也在此刻发出如海啸般的沸腾,仿佛火山喷发般的烈焰浇灌了整个巨龙,岩浆之雨吞噬着大地,沐浴岩浆的巨龙身躯也更加庞大,岩浆凝聚的双翼每一次扇动,都激起一次岩浆之海的肆虐。 “燃原之狂喉!”黑白者张开双臂,“遵从我的命令吧!” 巨龙龙目一转,羽翼带起岩浆雨崩散到黑白者面前,炙热的龙炎覆盖了黑白者的身躯,下方的城墙被瞬间融为灰烬,滚烫的龙炎散去,黑白者依旧漂浮在空中,手中握着那枚墨绿色的宝石。 风神之息。 “这是毁灭之炎魔神的命令,”黑白者凝视那双狰狞的龙目,“你……不得违抗!” 巨龙庞大的身躯渐渐消失,一个高大的人形生物漂浮在空中,低头缓缓跪下,暴怒的岩浆平复,以此来宣誓效忠。 “很好,”黑白者如主教宣读神谕般言语,“这是你的乐园,但我希望看到燃烧的大地。” “遵从您的意志,”人形生物低语。 巨龙庞大的身躯一瞬间充斥整个岩浆之海,它尾锤拍打着熔岩,鳞片是一块块红色岩石,岩浆在其中流淌,巨龙振翼而起,岩浆之海的岩浆被一瞬间带出,它如同狂风般席卷天空,将岩浆之雨抛洒下大地,岩流沟壑纵横,幼龙沐浴过岩浆,身躯迅速膨胀起来,朝远处嘶吼着飞去。 …… 鲁尔劈散了扑面而来一块熔岩,灼热的岩浆在脚边落下,将枯草和泥土溶出一个大坑,佩剑被烧的火红,剑柄也微微发烫。 “这就是魔界的力量吗?” “还远不止此,”冰澜扬起法杖,一双双风翼在众人背后出现,“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我可不希望死在这里,”鲁尔转身跃起,一剑刺穿了一头幼龙的头颅,身体在空中借势一跃,朝后方飞去。冰澜抱着琳紧随而至,最后是无法灵活操控风翼的皮皮。 皮皮觉得就像就像是行进在颠簸的山路上那么难受,摇摇晃晃,可后方的龙吼声不断传来,就仿佛是地狱亡灵的低语,他偷偷转过头,漫天的幼龙正朝他们扑来。 突然之间,天空中亮起一道圣光,一柄光芒汇聚的金色圣剑从幼龙群中穿透,但那不是毁灭魔物的圣剑,而是夺命的箭矢,目标对准了抱着琳的冰澜。 “小心!”皮皮着急的大喊。 冰澜目光有些涣散,连续的幻术施展让她精神疲惫,维持三个人的风翼魔法也在加剧着精神力的消耗,本该响亮的喊声变成了微弱的窃窃私语,她后知后觉地转过头,一个红色的身影闪烁到了她的面前,金色长剑同时袭来,击中了那个红色身影,红色身影擦着她的脚,坠落到地上,铠甲如同被炮弹击碎,腹部被炸烂,鲜血咕咕流出。 鲁尔躺在地上,脸上写满了遗憾,眼中依旧带着笑意。 就如同戏剧里演的那样,在战斗前说出自己梦想的人都死去了,或许这是一个宿命,这个心怀野望却又稚嫩勇敢的少年依旧也逃不过,冰澜又响起了在马车里她对这个千年所说的话。她说他不适合保护人的任务,他会比任何人都惜命,可她却想错了,就和她那个聪明的师弟一样。 风翼收拢而下,她落在地上望着,奄奄一息的少年。 “谢谢。” “其实……你说的很对,”鲁尔艰难的说着,“现在……有些后悔……,可……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的机会,不用感谢我……我只是今天脑子不太……好使……也许……换个时间……就不一定了。” “大概,”冰澜低声说。 “带她……走,”鲁尔望了眼冰澜怀中的女孩,“这是团……长交代的……任务。” “任务会完……,”冰澜停住了即将说出的话语,俯身合上了少年的眼睛。 第902章 王从天降 熔岩在身旁落下,幼龙咕咕的叫声嘈杂纷乱,皮皮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他想要说这里危险,该走了,再不走我们都要死,可他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龙背上只能坐两个人,”冰澜起身说。 “啊?”皮皮一愣。 “带她离开这里吧,你不会操控风翼,无法甩掉幼龙,看起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生灵,它们的目标也只是生灵,”冰澜起身看着皮皮,将琳递给他。 皮皮似乎猜到了什么,他拼命摇着头,“不行!不行!将军会骂我的!将军不会原谅我的!” “这是命令,”冰澜语气坚决。 皮皮抬起头看着冰澜,那双淡墨色的眼眸清澈无比。 “是将军夫人的命令,你不应该违抗。”冰澜轻声说。 皮皮愣住了,琳已经到了他手中,笨笨龙从远处跑来,不停嚎叫着,似乎在催促他赶快上来,他抬起头,面前的女人背后绿色风翼展开,一跃升入高空,一条笔直的血线从她手指间流出,那是蕴含魔炎的血液,对魔物而言,如同醇厚的美酒般诱人。 皮皮不争气的擦掉了眼泪,抱起琳跳上笨笨龙,夹紧龙腹,不停抖着缰绳,他想说快些,再快些,又想要慢下来,即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可他依旧忍不住朝后看。 那个美丽的女人漂浮在空中,犹如天使降临,幼龙从四面八方扑了过去,像是燃烧的黑夜般恐怖。 “结束了……” 冰澜望着逼近的幼龙群,原本以为结束这漫长的一生,应该会很开心,可如今却又觉得遗憾,还有……恐惧,密不透风的黑暗就像是那棵困住了她的古树,静默的孤独。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空却在此刻响起嘹亮的龙吼声,那不是苍炎幼龙的吼声,像是桀骜不驯的王者,在对着千军万马嘶吼。 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面前如幕的幼龙群,笔直的插在地上。冰澜低头看去,满目疮痍的大地上竖立着一柄漆黑长枪。 同样漆黑的巨龙从天空掠下,龙背上的骑士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带出了那无尽的黑暗。 “还好吧?”骑士低声说,脸颊包裹在黑色战甲中,只露出同样漆黑的眼眸和额前跳动的黑发。 “嗯,”冰澜轻声回应。 巨龙身躯迅速下降,锋利的龙爪如铡刀般撕裂两只苍炎幼龙,血红双翼转动间,血肉横飞。巨龙掠过地面,凌羽抬手握住魔枪朝上方与巨龙同时刺出,密集的苍炎幼龙群被击溃如红色的雪花飘落。龙翼又迅猛震动,视线一瞬间开阔而来,漫天的苍炎幼龙号角着扑来,崩霆在高空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调转方向扑向那汇聚如火焰之柱的苍炎幼龙群。 凌羽手腕微缩,魔枪枪刃朝前一刺,巨龙的速度达到顶点,他低吼般挥出魔枪,肆虐的气流如利刃般切割着幼龙群,魔枪从苍炎幼龙群中划出,仿佛神挥手劈开了岩浆,巨龙重重落地,爪嵌入大地,碎裂的苍炎幼龙尸体如雨般落下。 “有一点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的味道了,”冰澜侧坐在龙背上浅笑着说。 熟悉的人就坐在面前,无数个夜晚都幻梦着相遇时的场景,可真到了这一刻,凌羽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沉默很久说: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冰澜也说。 荒凉的原野上燃烧着熊熊烈火,地狱般恐怖的城市就在远处,巨龙在高空嘶声咆哮,真糟糕的相遇,他这么想着,低下头,那浅蓝色的长发如初遇时那样,披上了一层橘红色的霞光。 …… 手肘的疼痛让露琪丝快要崩溃,一旁的独角兽腿骨被折断,倒在地上呜呜的鸣叫,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面前这个像是一块烟囱里砖头的男人,否则第二发光之箭矢已经射出,那个笨笨龙会被直接贯穿。 “不可原谅!”她眼中满是怒火。 “你就是凌羽兄所说的邪教组织成员?”风萧揉着手腕打量着这个怎么看都像是神职人员的女孩,他有些后悔刚才跳龙的动作,崩霆在高空经过这个骑着独角兽的女孩时,他看清了弓箭的目标,仓促间又找不出好的办法,只能用跳龙这种方式了。 “邪教?”露琪丝笑了起来,“我可不是异端,我以前倒是审判过异端成员。” “异端不异端,不是听你说的,”风萧瞥了眼远方咆哮的巨龙,“这是你们的杰作?” “对,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露琪丝不介意承认。 “那就好,将你带回帝都,会有人审判你的罪行,”风萧抬手拔出了背后巨剑,“刀剑无眼,别试图反抗,割破你那漂亮的脸蛋会让我很内疚。” “审判我的罪行?”露琪丝伸出手光芒凝聚成金色圣剑,“让神来吧。” “神很快就到,我怕耽误祂的时间,就帮帮祂,”风萧弓下了身子,提剑跃起,狠狠劈下。 山崩地裂般的力量将露琪丝瞬间击退,金色圣剑在手中颤抖,嗡嗡声犹如哀鸣,她低声念着咒语,圣剑爆发耀眼的光芒,无数光刃随着剑刃推出。风萧挺步,扭身,挥剑,凌冽剑气呼啸而出,身体也同时冲出,重剑狠狠砍下,露琪丝不断够腿,银色铠甲上沾满泥土,力量却如海浪般无穷无尽。 突然,露琪丝觉得头颅猛的一震,一侧脸颊传出火辣的刺痛,头盔也被打落在地,身体仰倒而下,漫卷的金发迎风飞舞。落地的瞬间,黑色剑刃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 “年纪轻轻,战力确实不容小觑,但显然没经历过真正的战斗,”风萧甩了甩左手手腕,手甲上沾着一些血迹,“我可已经手下留情了,要不然这一拳就对着你脸蛋挥去了。” “混蛋!”露琪丝躺在地上大叫。 “废话真多,”风萧手腕一移动,剑柄在露琪丝膝盖上一磕,起身插会重剑,不顾露琪丝的咆哮与眼泪,弯下腰抱起她朝远方走去。 …… “喂,那个小女孩可被带走了,不用我出手去救她?”芙蕾雅转头看着黑白者。 “真让人惊讶,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黑白者低声说。 “现在不出手,也许以后会很麻烦。” “在她上行刑台前有很多机会,”黑白者说,“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来了么……”芙蕾雅伸出手,一片洁白的雪花落在了她的指尖。 第903章 戏剧落幕 这才是寂月应有的温度,骤雪飘零,原本火红如万丈霞光的天空,转眼间变为了厚重的铅灰色,白皑皑的雪覆盖了燃烧的荒原,熔岩流淌过的沟壑变得静默,雪的颜色糅合了岩浆的颜色,枯草在寒风中摇曳,雪花簌簌落下,风雪侵扰着这本就不平静的荒原,仿佛冰雪之神现世,生灵震怖匍匐,无敢仰望那如寒冰般的女神。 唯有巨龙咆哮,燃原之狂喉喷吐着灼热的龙炎,将岩浆之海上空的雪融化,蒸发,白色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天空,但风雪似乎更大了。 雪中坠落一块冰棱,冰凌在半空破碎,身着一袭彷如冰凌长袍的冰皇浮现在空中,她犹如至高无上的神走下神殿,背后激荡着无尽寒气,落在了岩浆之海旁。包裹着寒气的手轻轻触碰喷吐着气泡的岩浆,一瞬间肆虐的岩浆之海被霜白色的冰层覆盖,天空里的红色彻底暗淡了下来。 “她可是老朋友了,”芙蕾雅注视着下方的冰皇,“毁灭之炎魔神,杀戮之血魔神都葬送在她手中,虽然并不止依靠她的力量,魔神也并非全盛,但能得到大陆万职业联盟的承认,授予冰皇称号,对付一个魔王应该并不困难。” “对付魔王并不困难,但你知道为什么召唤燃原之狂喉吗?”黑白者问。 “难道不是因为它可以通过吞噬同类来增强力量?这也是完整重现魔王力量的方法。”芙蕾雅说。 “魔族是对元素的操控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但这也使得它们过分依赖元素之力,但燃原之狂喉,它是龙,它拥有最本质的力量,”黑白者语气里透露着赞美。 震怒的魔王张开巨口,足以融化一座城市的烈焰喷吐而出,笔直的轰向那个纤弱的身影,灼尘之炎迫近冰皇身体,长袍表层覆盖的那层天蓝色的冰凌一点点溶解,白雾被吞噬殆尽,冰皇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眸凝视那狂暴的火焰,仿佛天空都被冰封,毁灭一切的火焰停滞在冰皇的眉睫之前,睫毛微动,冰封的烈焰一瞬间破碎,火红色的冰雪如雨落下。 或许是觉察到了元素的克制,燃原之狂喉庞大的身躯在火红飘雪中掠下,沾满暗红岩浆的巨爪按向那个蝼蚁般的低等生灵。 冰皇抬起手,一层层冰墙在空中出现,火龙迅烈的身躯如坚不可摧的利刃撞开了一道道冰墙,直到一爪击碎岩浆之海的边缘,寒冰与泥土翻飞,下层的岩浆流溢了出来。 天空的光芒在此刻彻底消失,魔王转动龙目,四周如魅影般闪动出一道道冰墙,又如分身聚合般柜里而来,寒冰之墙似乎要将他这个给夹得粉碎。 庞大的身躯正不停冲撞着一侧,冰皇在高空挥动法杖,无数的冰墙在空中凝聚,最终地面形成一块四四方方的冰块,冰皇法杖一挥,冰皇瞬间变为齑粉,但里面却没有任何血色。她目光微转,那冰封的岩浆之海一瞬间破碎,巨龙庞大的身躯带起漫天的熔岩,直奔她而来。 冰皇手臂前伸,巨大法阵凝聚而出,寒冰如流水般涌出法阵,将巨龙的速度不断衰减,直到冲天的岩浆再次凝固,巨龙尾翼被冻结在岩浆之中,锋利的龙爪也保持着挥出的状态,冰蓝色的冰层覆盖住了那庞大的身躯。 世界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冰皇阁下,好久不见了。” 满是戏谑的话语从冰皇身后响起,她手臂一转,无尽的寒冰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寒冰瞬间冻结了那个血红色的身躯,只是那道身影也开始模糊。 “我在这呢。”芙蕾雅落在了巨龙之上,暗红色的手指握着风神之息,她轻轻按下,肆虐的鲜血瞬间覆盖整个冰封的巨龙,那凝固的动作终于彻底挥出,携带着无尽熔岩和鲜血,冰皇最后一道冰墙被击溃,与鲜血和岩浆飞入了高空。 “这种危险的女人,我可不希望留太久,”芙蕾雅从巨龙身躯上飞出,手指盈然一握,无数血之触手犹如毒蛇般从手臂中钻出,狂风似乎强化了它们的瞬间,瞬间如蛛网般封住了冰皇的区域。 暴怒的巨龙同样迅烈的张开巨口,仿佛一口便可以将这个冰神的信徒吞下。 紫色的剑光在空中闪起,血红色的蛛网被全部切碎,冰皇挥出手再次冻结了那狂暴的巨龙,一个漆黑的身影漂浮在冰皇身边,手中长刀虚空一斩,恐怖的力量出现,被冰封的巨龙被剑气整齐的切开,身体跌落向地面,虽然有冰皇冰封巨龙再前,但一剑劈开那岩浆般炽热的身躯,也足够让人震惊。 “猛毒剑圣……真不愧是帝国战神,一剑斩杀魔王,”芙蕾雅凝望着那个黑衣男人,忍不住赞美,可她话锋陡然一转,“但其实你迟到了,不过迟到总不是缺席,这场盛宴也迎来了全部的客人。” 她缓缓飘落在冰封的岩浆之海上,“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一道虚幻的血红法阵在冰层下出现,亦或是在岩浆中出现,芙蕾雅手指在魔炎凝聚的手臂上一划,无尽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流淌而出,冰封的岩浆上布满一层红色血水。 “这……是送给帝国的瘟疫。”她俯身按住了血下的冰层。 咔嚓的碎裂声响彻整个荒野,一瞬间沉寂的岩浆如火山喷发般击碎冰层带着流动的血液升空。 那是蕴含魔炎的血液,与蕴含丰盈水元素的冰层结合,会化为一场污染整个帝国南疆的瘟疫之雨,村庄、城镇、河流、森林都会被魔界气息所感染。 “阻止她……”冰皇说。 猛毒剑圣身体迅速飞起,双手握住长剑,犹如破军之势般的剑气横贯而出,将天空划出一道裂痕,冲天的岩浆注入了天之痕中,仿佛瀑布坠入深渊。 “真不愧是剑圣大人,”芙蕾雅毫无遗憾,眼中满是笑意,她的身影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戏剧落幕了,地面只残留着冰封的痕迹,岩浆逐渐凝固,灰色石块像是珍罕的宝石在荒原上出现,冰雪缓缓飘落。 第904章 时光之镜 冰皇在高中低眉凝望地面的猛毒剑圣,手臂轻挥,狂风夹带起肆虐的暴雪,那似乎是雪的终结,铅灰色的云层投下耀眼的阳光,照耀着地面那具残破的巨龙身躯,还有一旁的猛毒剑圣。 凌羽从龙背上跳下,缓步朝巨龙遗骸旁的猛毒剑圣走去,帝国的最强战力,如今更像是一个置身黑暗的狂徒,漆黑的甲衣同样漆黑的头发,皮执手套已经破损,露出一只丑陋的手掌,森森白骨与紫色皮肉构成诡异的画面,他站在巨龙高大的身躯旁,阳光照耀不住一点一分,脸庞也有些阴冷。 “剑圣大人……”凌羽俯身行礼。 “原本我以为会在断刃城见面,如今在这里也挺合适。” 猛毒剑圣将佩刀挂回腰间,转身投来目光,凌羽一瞬间有种被扼住喉咙的压迫,他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上次见面时我说有些秘密会在你执行任务结束后告诉你,但事发突然,帝国调令意外到来,因此错过了,而如今半年过去,你虽然依旧还缺少很多力量,但已经足够充当破局者了。” “破局者……”凌羽重复着这个词。 “帝国如今暗流涌动,需要有个人打破这种僵局,卡伊德给我的信里说,你很合适,”猛毒剑圣垂下手臂,宽容衣袖盖住了那只枯骨般的手。“而如今卡伊德所担忧的局面已经出现。” “出现?” “你如何看待这次魔王降临?” 如审问犯人的语气让凌羽心脏陡然跳动了下,他微微抬起头,猛毒剑圣并没有看着他,而是在凝视毁灭的诺尔城,如今那里岩浆正如呈现出如冻结的粥的状态,猛毒剑圣棱角分明的脸庞充满悲伤,漆黑的双眸里透露着一股疲惫,像是走过漫漫长路,抬头远望,依旧毫无尽头的疲惫。 “实验召唤魔王的可能性?” “不,”猛毒剑圣摇头,“虽然他们拥有风神之息,但召唤魔王同样是无比费力的事情,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并非只是实验,而是为了消耗力量。” “消耗力量?” 猛毒剑圣转过头,“我和冰皇的力量。” 凌羽心里咯噔一声,这句话如同暴风雨之夜的雷声,宣告了雨夜的到来。 “黑白者……亦或是妄图颠覆帝国的人,正在实施一项庞大的计划,计划中不可控因素越多,越会让他们不安,我和冰皇就是此类因素,本身我被从南疆调任北疆统帅也只是计划的一环,沙民如今已经蠢蠢欲动,而这次我虽被重新调回南疆,但半年已过,沙民筹划许久的计划也不可能废止,更何况回去的还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猛毒剑圣低声说。 “这几击对大人损伤很大吗?”凌羽看得出猛毒剑圣如今已如枯木一般,上次猛毒剑圣一击斩杀无数狮鹫骑士,但那一击之后,身体便显现出虚弱的状态,而如今,连续施展那种恐惧的攻击,恐怕再年轻的躯体也支持不住。 “我称号猛毒,并非我擅长用毒,而是我擅长使用元素,”猛毒剑圣拔出背后的重剑插在地面,剑刃上流淌着两种光芒,一侧是如水般的蓝色,一侧是火焰的红色,“元素之说,你应该清楚,光暗生虚无,生空间,生时间,水火生混沌,生创造,生湮灭。所谓猛毒,只是因为世人不清楚我的攻击,我的剑刃一侧蕴含火元素,一侧蕴含水元素,两者随剑气而出,便可瞬间吞噬一切生灵与元素。但这种攻击对我的身体损伤很大,卡伊德说我剑可破军,只是因为那种攻击只能释放一次,所以一击必须结束战斗。” 凌羽望着那柄红蓝利刃,猛然想起了两个东西,海之葬歌和……炽天使。 海之葬歌其实原理同样如此,利用水元素与火元素的躁动,引出狂暴的力量,与猛毒剑圣的攻击原理类似,而猛毒剑圣攻击的效果则像极了吞噬元素的炽天使,那是与克拉茜一样的湮灭之力。 “沙民入侵南疆恐怕已成定局,”猛毒剑圣沉声说,“只是帝国恐怕无暇顾及。” “帝都么?”凌羽说。 “那是席卷帝国的沙暴的中心,”猛毒剑圣说。 如果说猛毒剑圣受伤影响的是帝国南疆的稳定,那么冰皇受伤,帝国内部将彻底混乱,坐镇帝都的冰皇存在一日,那座繁华而美丽的城市便永远安定,而一旦冰皇出事,各种势力也会走出黑暗。 “有人会刺杀帝国皇帝?”凌羽说出了最恐怖的猜测。 “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今陛下正值壮年,皇族子嗣中年龄最长的大皇子也不过九岁,陛下一旦龙御归天,帝国必定会陷入大乱,南部原民也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猛毒剑圣顿了顿,“但最有可能刺驾的却并非沙民或者南部原民,也不会是黑白者。” “库休拉……”凌羽猜到了这个名字。 “这就是我告诉你的最后一个秘密,”猛毒剑圣沉默一会儿,“关于枯叶城的秘密。” 凌羽沉默着,他既不期待,也没有拒绝,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崩霆,龙背上的冰澜同样望着他。 “还没准备好?”猛毒剑圣漆黑眼眸凝出如利刃的光芒,“知道了这个秘密,你就不再是局外人,破局者可不比执刃者,不仅你会有危险,你的朋友、亲人、还有你所爱的人都会陷入危险之中,原本卡伊德说你很合适,但现在看来,你依旧有需要保护的人。” 凌羽伸出手,鲜血与手纹间他看到了许多许多,精灵森林的雪,西流河的水,乌云山的清风和风岚城的雨,还有大湖之中的水城,平原上的花都,那些熟悉的人或物仿佛流沙一般,还没等他握住,就已经随风飘散。 “逃避是一个牢笼,会困住本就懦弱的灵魂。” 空灵的声音从身后传出,纤细的手伸来,将一枚墨绿色的宝石放在他的手中。 清澈的宝石里隐约透出一个剪影,背景是夕阳西下时辽阔的海天,两个身影在龙背上依靠在意思,时光定格在那一刻。 凌羽握住了宝石,重重点了下头。 第905章 枯叶之水 “故事该从何说起……”猛毒剑圣拄着巨剑而立,仰望着蔚蓝着的天空,“那大概是帝国千秋大梦的开始……” 微风拂动这位中年男人凌乱的发丝,如寒刃般的瞳孔里也带着浅浅的笑容,凌羽觉得这大概就是只属于那个时代的情怀,库休拉也是,卡伊德也是。 “乱历1319年,帝国秘密组建枯叶城帝国实验所,原本目的也很单纯,就是增强帝国力量,光明神教虽然在帝国影响力不断削弱,但始终掌握着黑暗诸神力量的研究与发言权,帝国继承诺伊修斯帝国衣钵,也被认为是帝国正统,虽然皇室是数百年前统一大陆的战神库瓦德后裔,但帝国军事力量底蕴却依靠的是兰洛陛下的军队,能依靠的多是黑暗诸神的力量,而东陆古国秘术繁多,只可惜留存下来的并不多,可以应用亦或者具有可行性的只剩下秘术暗击士,但因为那种力量涉及利用黑暗诸神力量,于是帝国便秘密组建研究所,选址在当时的枯叶城,枯叶城水质蕴含的暗元素比任何地方都浓郁。”猛毒剑圣说。 “白落溪……”凌羽还记得群鼠之魅歌的故事,枯叶城名字由来就是因为白落溪有大量落叶与溪水一同注入西流河,而交汇处的河水常常能见到枯叶成堆的景象,白落溪里有定期出现的魔界裂缝这也是暗元素浓郁的原因。 “什么原因导致暗元素充裕帝国并不关心,因为实验不仅需要实验材料,也需要大量财力物力,势必需要一座城来供给资源。”猛毒剑圣沉声说,“枯叶城帝国实验所网罗了大批帝国优秀人才,而女性似乎在精密实验中与生俱来就具有优势,在人才辈出的帝国实验所,涌现出三位最耀眼的实验人员,实验所内部称之为帝国三艳。” “帝国三艳……”凌羽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因为实验是秘密的,帝国三艳也并不被帝国民众上所知,但毫无疑问,帝国实验所的所有成就均来源于她们三个,”猛毒剑圣说,“本身帝国研究重点是,解决暗击士可能导致的元素蚀体现象,但始终没有进展,因为暗击士反噬需要极强暗元素才能出现,但帝国始终无法有效获得极强的暗元素,直到一个女人的出现。” “妖姐夏伊丝,”冰澜低声说。 猛毒剑圣有些意外的点头,“她在帝国实验陷入瓶颈期时出现,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她常常带着一张假面示人,但从声音以及皮肤猜测,年龄应该并不小,所以实验所的人都尊称她为妖姐。” “她就是帝国三艳之一?”凌羽问,一切的始源就是那柄魔枪,或许偶然,或许必然,库休拉带他去妖姐住处寻找一把武器,恰好妖姐拿出了那柄被冰封的魔枪,能让帝国剑圣如此称呼的人,看起来并不简单。 “妖姐精通所有魔界知识,她掌握构建连通魔界的法阵知识,同时通晓暗元素的各个习性,最为主要的她带来了传说中封印魔神的圣物。”虽然语气平静,但猛毒剑圣脸上也有些意外神色。 “什么!”凌羽大吃一惊,封印魔神的圣物,他所熟悉的只有风神之息,大地之骨,以及冰龙之石。 “圣物并不完整,名为大地之骨,传说封印西部山海的杀戮之血魔神圣物,”猛毒剑圣有些感叹,“人的野心是真的大,原本只是想从魔界生物体内取得极强暗元素,可后来大地之骨的出现,使得帝国掌握的许多秘术有了实现的可能,实验所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但也从侧面增强了帝国实力,强化身体机能的药物,吸收元素之力的新型抗魔甲胄等等,实验所的另外两位天才也开始崭露头角,同时分管实验所两大部门,分别名为外化实验部和内化实验部,区别在于外化实验通过借助魔神之力来武装人类,而内化实验部则试图通过控制魔神之力来强化肉体,两种理念不一,但殊途同归,目的都只是为了增强帝国力量,领导外化实验部的首席名为树心,领导内化实验部的人名为黛娜尔,因为一头红发,又被称作红鹿,同时也是空木剑圣库休拉的妻子。” “库休拉的……妻子……” 凌羽觉得瞬间仿佛万钧雷霆在脑海中炸裂,他还记得在林城时那个老人曾说的,帝国枯叶城实验所无一人存活。 “许多事情已经无从考证,但黛娜尔也就是库休拉的妻子确实是帝国实验所的首席实验员,她掌握的内化实验部从一类魔族身上提取出了可控的魔界气息,也就是导致魔化综合征的主要因素,她们试图由此彻底解决魔化事件,这是伟大的实验,因为魔神之力失控最常见的后果就是导致发生魔化,而一旦掌控可控魔化秘密,即便发生了魔化事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在以前的实验中有数千名实验体魔化,解决了这件事,帝国将彻底摆脱魔化恐惧束缚,也可以拯救数以万计的患有魔化综合征的人员,于是实验被提上日程,但……” “实验失败了,”凌羽说,“那场名为鬼病的瘟疫爆发,枯叶城成为一座死城,所有人都死在了那里。” “是,不可控的欲望终将导致毁灭,实验如何失败已经无从得知,但我们所知道的就是实验失败了,近百万的居民在数天间化为灰烬,但并非所有人都死了,还有一人存活。”猛毒剑圣顿了顿,“就是黛娜尔……” “瘟疫之源……”凌羽还记得林城图书馆里的那个老人的话,整座城市遍地枯骨,只有一个女人完好无损站在广场中央,所有靠近她的人都瞬间感染那种病症。 “是,黛娜尔成了瘟疫之源,什么原因无从得知,也不重要了,当时负责枯叶城瘟疫事件的人就是库休拉,他派出了一队又一队调查团,可音讯全无,他不想放弃,也不可能放弃,但已经没意义了,再多的调查团也只是进去陪葬,他想要自己进入,卡伊德和我拉住了他,他是军队统帅,不能以身犯险,卡伊德不忍心看库休拉那么伤心,亲自去求负责调查的部队,希望能最后一次组建调查团,当时所有人都清楚有多么危险,但那时的帝国就是如此,依旧有无数人愿意前往,最后一支调查团进入,只有一人活着出来,只是他带回了更让人绝望的消息,黛娜尔还活着,并且成了瘟疫之源,当时指挥所里一片沉默,先帝的诏令就放在库休拉手边,先帝让库休拉自己决断,”猛毒剑圣也沉默一会儿。 第906章 思维固化 “我还记得库休拉当时的目光,是一种行尸般的绝望,他并没有选择,倘若他不是军队统帅,他不是帝国剑圣,他可以不顾任何人,可那些荣誉与责任压着他,他别无选择,只能下令摧毁枯叶城,禁咒魔法召来的大火燃烧了三天,才将那座城烧尽,库休拉独自站在废墟里,站了一天一夜,然后就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不久之后,先帝宣布剥夺库休拉爵位、封地、帝国剑圣称号,似乎宣告了那件事的结束,原本进攻希奥特的计划也付之东流,被先帝寄予厚望的三皇子和他的王妃同样死在了那场枯叶城的瘟疫中,先帝也在不久后病逝,帝国皇位由二皇子继承。” “库休拉之所以刺杀帝国皇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凌羽能猜到什么。 “这就牵扯到帝国另一个人,”猛毒剑圣低声说,“冰皇。” “冰皇……”凌羽也念着这个名字。 “从冰皇取得皇之称号时,帝国就永远不可能忽视她的存在,直到她死亡,但她的生命力远远比想象中长久,”猛毒剑圣说,“冰皇年龄和库休拉相仿,如今也有近七十岁,可容貌却始终如初,先帝或许并不忌惮冰皇,却也不能忽视冰皇,那时有帝国三剑圣,可五十年后,帝国三剑圣入土,冰皇依旧还在,所以先帝希望以联姻的方式稳定冰皇,冰皇专心魔法,并不关心政事,稳定冰皇同时也为帝国稳定一大战力,为帝国的继承者挑选冰皇座下弟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祝落悲剧的根本。” “这或许是好事,”凌羽说,倘若祝落成为帝国皇妃也许会与三皇子一起死在枯叶城。 “冰皇是帝国魔法学院院长也是帝国魔法师公会会长,她座下学徒万千,但真正被她认可的学徒会授予称号,就像是贝茵,她是冰皇第四学徒,而已逝的三皇妃是冰皇第一学徒,”猛毒剑圣说,“当所有人都相信三皇子会继承大统时,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本身就存在疑点,更何况已逝帝国皇后却是有很大嫌疑。” “嫌疑?” “因为她也曾是枯叶城帝国实验所的一员。” “什么!”凌羽一脸惊愕的看着猛毒剑圣。 “别激动,那很正常,她也是帝国大族的女儿,精通各种古籍和古老魔法,同时也是冰皇第二学徒。”猛毒剑圣说。 “就是帝国皇后导致了枯叶城的悲剧……”凌羽能猜到为何库休拉要行刺皇后,或许只有这个原因。 “具体无从知晓,本身帝国皇后是实验所的一员也是个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直到皇后被刺,在其寝宫里发现关于魔神力量的研究资料,才明白她也是帝国实验所的一员,后来我查阅了许多资料才知道,帝国皇后也是黛娜尔的助理,但在枯叶城悲剧爆发前两个个月,以婚约在即为由,离开了实验所。” “与陛下的婚约?” “对,其实在三皇子与冰皇第一学徒订立婚约之后,皇位所属已经确定,其余皇子也都开始订立婚约,但枯叶城悲剧突然爆发,陛下遭受丧子之痛,一病不起,皇位不能悬而不决,而早在枯叶城悲剧前就迎娶了冰皇第二学徒的二皇子也名正言顺的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 “但……”凌羽疑惑,任何人一瞬间都会明白其中的秘密。 “因为实验员的招募本就是秘密进行,知道皇后殿下是实验所人员的除了早就离开实验所的妖姐,当时应该已经没有人知道了,有没有档案留存也无从考证,但即便先帝清楚,也已经不重要了。”猛毒剑圣说。 是啊,已经不重要了,凌羽也明白,三皇子离世,先帝病重,帝国不可能没有继任者,而符合条件的只剩下二皇子,即便先帝知晓他就是杀害兄弟的人,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帝国需要稳定。凌羽不得不佩服当今皇帝的胆略,这种逼宫之事,稍有差错,便满盘皆输。 “陛下真不愧一位狂主,虽然有些虚伪,”猛毒剑圣评价,“库休拉两年前不知从何处知晓了这些事情,袭击了皇后殿下的銮驾,原本以为只是因为皇后殿下的嫉妒,她渴望成为帝国皇后才导致了枯叶城悲剧,但如今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皇后殿下也不过是一枚棋子,陛下才是枯叶城悲剧的最大受益者,或许是库休拉明白了这一点,他才开始谋划刺杀帝国皇帝。” 猛毒剑圣拔出巨剑,“这就是枯叶城的所有秘密,我如今还需要返回断刃城,镇守南疆,但帝都很快就要掀起一场风暴,你应该清楚,风暴会带来什么。” 凌羽沉默不语。 猛毒剑圣拍了下他的肩膀,“满目疮痍的大地。” “我明白了,”凌羽低声说。 “尽力而为,”猛毒剑圣反手插回重剑,一步步朝远方走去。 凌羽目送着猛毒剑圣消失在天边,那或许是帝国辉煌时代最后的人。 “库休拉……” “虽然他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对的,但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冰澜忽然开口。 “什么?” “对一个人的盖棺定论应当在他死后,而非死前,”冰澜也转过身,“你如今怎么看待兰洛皇帝?” “怎么看待……”凌羽也不清楚,从开始的一无所知,再到西恩口中的狂主,沙漠祭坛里的狠毒,再到如今猛毒剑圣所形容的虚伪与阴暗,他从未见过帝国的皇帝,可形象却一点点固化在脑海里。 “我家乡有一种病,那种病会让人长的很高,但同时也会经常莫名的倒地抽搐,”冰澜又说,“倘若你到我家乡时会关注什么?” “身高,”凌羽说。 “不,你会关注抽搐,你在我家乡看到个子很高的人时,会下意识盯着他看,看他是否抽搐。”冰澜回身问,“如果抽搐呢?” “我就是认可你的说法,”凌羽明白。 “对,你就会相信我说的那种病是真的,但很可惜,那种病并不存在,”冰澜说,“所有人都在告诉你兰洛皇帝是位不择手段的君主,而一旦你真的见他这么做,也会认可那种说法,继而推断出导致枯叶城的悲剧的也是他。” “难道不是吗?”凌羽说完就愣住了,不知从何时起,似乎他已经无意识中认可了陛下才是制造枯叶城悲剧的人。 “没人说不是,但也没确定证据表明就是,我只是担心某些东西会影响你的判断,”冰澜说。 “我的判断?” “倘若库休拉将剑抵住兰洛皇帝的喉咙,能阻止的只有你,你会阻止吗?”冰澜停住脚步问。 “会阻止么……” 凌羽不知道,但他又觉得已经有了答案。 第907章 自由代价 姗姗来迟的帝国炽焰骑士团又为这片大陆带来了熟悉的颜色,附近村落需要组织疏散,这片区域也将被划为禁区。 “这可真是一片悲伤之地,”维拉德站在战马前眺望凝固的岩浆遗迹,同时凝固的还有巨龙冰冻的身躯。 凌羽也抬头看去,惊心动魄的战斗还历历在目,只可惜并不会让人留恋。 “回帝都吧,”维拉德说,“姐姐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呢?” “疆臣未经召见不得进入帝都,这是帝国长久以来的规矩,”维拉德摘下头盔,“我如今是西流行省总督,没办法待在帝都,我之前就劝姐姐辞去帝国大法官的职务,但你也明白,姐姐是个固执的人。” “你是怕陛下对贝茵出手?”凌羽问。 “这倒不是,我听耶亚克说过在沙漠遗迹的事情,那也许是事实,但陛下也许并非要置姐姐于死地,只是想找个借口出兵沙域,但如今姐姐身处帝都,帝国大法官死在帝都对陛下来说,也是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我担心的是其他人,”维拉德低声说,“帝都并不太平,而姐姐性格又很固执,她始终觉得帝国律法至高无上,但有些时候,律法并没有任何作用。” “我知道了,”凌羽点头,“其实比起我你更应该拜托的人不是西恩吗?” “西恩……”维拉德无奈的耸耸肩,“姐姐和他的故事都可以写几本书了,拜托不拜托影响都不大,而且那家伙也并非自由之身,限制他的东西太多太多。” “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我会再劝劝贝茵殿下辞职,”凌羽最后说。 “恐怕很难,但愿你能劝得懂她,”维拉德微笑,“有个人你应该注意。” “谁?” “妖姐。” “妖姐?” “父亲留下的诸多资料表明,妖姐来到帝国的目的并不单纯,而且她身份成迷,”维拉德转头看着凌羽,“最主要的是她认识黑白者。” “认识黑白者?” “黑白者在她口中就像是一个喜欢搞些恶作剧的孩子,她也乐于观看,如果想阻止,她随时都可以,或许寻找黑白者的线索通过她更合适,”维拉德说。 “也许现在就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风萧从一旁走来。 …… “你也黑了不少嘛。” 露琪丝这么说时,完全不像一个阶下囚的样子,反倒依旧带着贵族固有的那份骄傲,坐在华贵马车里,靠着雪白色狐毛靠背,脱掉的银色战甲放在一旁,只穿着紧身的浅白色的内置紧身衣,膝盖处包扎着绷带,手指梳理着微曲的金发,手链与脚镣叮叮作响。 “沙域很热,难免会黑了点。”凌羽面对着她坐下。 “不开口我都以为你也去修烟囱了呢。”露琪丝侧着头瞥着窗外,“没什么想问我的?” “有,”凌羽说,“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骗了你,”露琪丝停住了梳理头发的动作,双手搭在腿上,“我就是你所说的黎明的一员。” “为什么要相信黑白者?”凌羽低声问。 “我需要自由,就这么简单,”露琪丝眼帘低垂,“你大概不会懂我的感受,贵族家的女儿都是维持家族地位的工具,她们会在从小就学习各种课程,学习花卉服饰礼仪社交等等,各种各样的知识,无论你喜不喜欢。那些繁重的课程会从七岁开始直到成年,而未成年开始,便会有数不尽的舞会晚宴等着你去出席。就像是一个商品,要想卖出好价钱需要让更多的人看到,但你的展出时间结束,你便会重新被关进盒子里,直到下次展出时间,或者遇到出价高的买家,于是你就变成了买家的财产,你的作用除了装点府邸,就只剩下生育,生育一个合格的下一代,你算是熬过了漫长的一生。”露琪丝声音里带着嘲讽的笑意,“我曾跟你说过的那位吟游诗人说过一句话,他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个故事,都是一本书,可我这本书只有一页纸,我这个故事不用看开头就知道结果。” 凌羽沉默不语。 “我以前最喜欢的事是去教堂,不仅是因为可以离开那个盒子,也是因为可以有自己的时间,对着神像祷告时,我才觉得开心,我会告诉神许许多多的事,尽管神从不回答我,可我依旧乐此不疲,直到有一天,一位父亲的朋友领着他的儿子来拜访,我大概猜到了等待我的是什么,于是我每天利用所有空闲时间去学习圣书和圣教的知识,又偷偷跑出去参加了神职人员的选拔,最终我通过了,父亲也默许了这件事,因为我的作用似乎又多了一点,”露琪丝露出了笑容,“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学习了魔法和剑术,加入了裁决所,去往帝国各处抓捕异端,也见识到了各种风景,可我却更迷茫了。” “迷茫?” “还记得那个村子吗?那些依靠卖孩子生存的鼠族,异端除了少数邪教之外,多数其实都是这种,只是为了生存,许多人本身都相信神,可神却不怜悯他们,所以他们才信仰了其他神,可我却将许许多多底层的人送上了火刑架,明明都只是为了生存,神说今世的磨炼都是救赎,救赎前世的罪孽,可我不知道自己前世犯了什么罪孽。既然要救赎,那便应该让所有人不朽,今世的罪孽,今世偿还,可神依旧对我的询问没有回应,要审判的其实应该是父亲那种虚伪的人,他玩弄死的孩童足够站满整个街道,可笑的是,他那种人每次去教堂都还受到主教亲切接待,丑陋的让我恶心。我想拒绝执行那些错误的任务,想要离开裁决所,但那样我将失去这来之不易的自由,世事就是如此,这么悲伤,我们只能在夹缝中生存,”露琪丝轻轻眨了下眼,笑意更浓了些,“又一次执行任务,我放走了那些善良的异端,我清楚的知道迎接我的将是什么,我想要逃跑,离开兰洛,离开西陆,可出去之后才知道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我无钱住旅店,只能流落街头,遇到了许许多多人和我一样,他们甚至比我更悲惨,鳏寡孤独废疾者遍地,我很迷茫,直到他找到了我,或者说我遇到了他。” “黑白者……” 第908章 孤独之旅 “是,他说世事就是如此不完美,正是因为不完美,我们才会在乎美丽的东西,比如自由,他告诉我黎明的目的,我甘愿成为他的仆人,尽管梦想也许还很遥远,但我希望看到他说的那一天,”露琪丝说,“假如那是善的,我们便应该去做,我们不应该犹豫,不应该怀疑,当所有人坚信这一点,善良的人将遍布大陆。我始终觉得追求自由也是如此。” “美好的东西总是很美好,”凌羽说,“你曾试图逃离,却更加迷茫,如今你还想要追求自由?” “所谓自由,并不止身体的自由,也有灵魂的自由,”露琪丝回过头说,“我之前一直觉得自由就是身体的,可经历了那件事之后,我明白比起身体的自由,我缺失的是灵魂的自由,不自由者如农夫,如残疾者,他们也许一生都只待在一片一眼可以望到尽头的区域,可他们的灵魂是自由的,禁锢我的只有腐朽的思想,还有所见的矛盾,当一切变得美好,每天看庭院的花草变化,也和游历大陆看寒暑更迭一样。” “境界很高,”凌羽点头,“也许你是对的。” “你又要说,即便我是对的,你也不会原谅我,不会原谅黑白者,依旧要杀死黑白者?”露琪丝问。 “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并不想逼问你,”凌羽说,“但依旧要把你送回帝国接受审判,你杀死了鲁尔,杀死了许许多多的人。” “笨,律法从来都是统治者的工具,贵族皇室你见过有几个是因为触犯刑罚的?贵族花园里每天消失的生命都有,你随便追查一个,便会发现发现一具被蹂躏凌辱的尸体,可律法却对此无动于衷!” 露琪丝指甲嵌进手掌里,她变得沉默,直到情绪逐渐稳定,“我并不是讨厌律法,我只是讨厌丑陋者掌握他们,他们就是无形的利刃,顷刻间便可以杀死无数人,可那柄利刃却有时抬起,有时落下,并无常理,如果法可以惩治所有恶,我依旧愿意遵守它,可惜它并不能,我父亲远远比我该死,可如今他依旧好好的活着,你不觉得可笑?” “这并不是理由,”凌羽说。 “是啊,不是理由,”露琪丝紧咬牙齿,“人只憎所见之恶,可世间的恶你能见多少呢?” “很少,”凌羽说,“人只是一种低等种族,常常感觉到无力,所以才会追求所希望的事情,正如你所说,当善行得不到回应,当恶行得不到惩治,人们势必要追求更好的解决方式,黑白者希望成神,成为无上力的神,或许是一个途径,但他却依旧要牺牲许多人,其实他牺牲的只是少数人,却是现实存在的人,因此才会讨厌他,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被牺牲的那部分,也许他是未来的英雄,却是现在的敌人。” 露琪丝有些意外,她盯着凌羽问,“那你知道了这些又想如何做?” “一代代变化,用时间来改变这些,”凌羽说,“善行得不到回应,恶行得不到惩罚,改变这一切的也许会是神,也许只能是人本身,古时强者为尊,没有善与恶,强者决定一切,弱者的善一文不值,而慢慢的,人类出现了法律和政府,他们限制强者,保护弱者,会禁止强者的杀戮,也会庇护老人孩童,也许依旧会有诸多问题,也许依旧是善恶不分,却在一点点改变,一点点变好,律法也会一点点完善,也许还需要成百上千年,但终有一天会成功,这才是人所能接受的方法。”凌羽顿了顿,“毕竟人其实最害怕死亡,而最渴望希望。因为无人知道自己是不是黑白者计划所牺牲的人,所以他们拒绝,而同时意识到以后的制度更完善,以后的生活更美好,他们便会乐意贡献自己的那一份力,因为希望自己能看到那些所想象的美好,就和如今的你一样。” “你也说了,人们渴望希望,不希望在绝望中悲伤死去,所以才会不择手段,我希望见到新世界的到来,而不是欣然接受千年后的到来,”露琪丝微笑,“我希望能够出去看看,真正的出去看看。” 凌羽低低的点了点头。 露琪丝又说,“不过……如果说我的死可以让世人更加相信,行恶就会受到惩罚,我甘愿接受。” 凌羽呆愣了一秒。 “我讨厌死亡,是因为我怕一旦死后,新世界便无法降临,可你的话让我明白,那一天终会到来……” 露琪丝的话语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着少女头发的甜香,凌羽抬起头,那个美丽的少女此刻正安静的靠在椅背上,束着手链的双手搭在腿上,面容恬静,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闪动着外面的阳光,就像是午睡中的少女。 他静静地走下马车,望着远方的天空,午后天空清澈如洗,道路尽头的的山丘上,树林萧瑟寂静,落叶簌簌落下,他想起了少女曾念过的那首诗。 风景总是这般,这般枯燥,这般美好。 我们步行其中,感受光与影的变幻,落叶与嫩芽共生,骸骨与生灵同在。 恰如吾之生途,悲喜总伴,离去与重逢。 也许她真的很希望能出去看看。 “这只是开始,”冰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原本以为绝望才会让人死亡,现在看来希望也会。”凌羽叹息着说。 “本就是如此,生与死依托于外力与内因,绝望之死源于外力,希望之死源于内因,希望致死,是一个人最好的归宿,也是一段故事最好的结局。”冰澜低声说,“就像是佩尔亦黎。” “佩尔亦黎……”凌羽尘封的记忆又被开启。 “黑白者其实也和他一样。” “一样?” “在漫长的历史中,发展固然曲曲折折却始终前进,但总有一些人会以一己之力,拖动整个历史的进步,或长或短,或于一村、一城、一族、一国、一界,而这些人常常被称作英雄,他们或许疯狂,却节省了一代又一代的时光和精力,亦如统一之举,统一或许会损失整整一代人,却也避免了后世数代无止无休的杀戮,但也像你所说的,人只是低等种族,无法做到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成就后世的美好,但我们不应该忽视这些存在。” “难道我不应该找黑白者报仇?”凌羽像是在问自己。 “应该,于你所珍惜之人而言,替她报仇也算是一种狭义上的英雄,”冰澜顿了顿,“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你不是已经答应了猛毒剑圣要做这个破局者吗?或许你的英雄范围不仅仅是几个人,还有数不清的帝国民众。”冰澜说。 “抱歉,原本是准备彻底解决完这些事再……”凌羽低声说。 “旅途很枯燥,大陆又很广袤,或许终有一天,我也会疲惫,或许会停留在某个城市,不再离开,那样你永远都找不到我了,”冰澜说。 凌羽一愣,似乎那种熟悉的窘迫感又袭遍了心头。 “那其实也挺好的,”他说。 “对我而言,确实是挺好的,但对你而言,或许就不是那样。” “很多人都说我大概会孤独终老,”凌羽自嘲般说,“像我这种人,如果真那样,也很正常。” “评价很准确,”冰澜低着头,凝视脚边跳动的枯草,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但大概不会了。” “是啊,不会了……”凌羽也轻声说。 “将军!将军!”皮皮不合时宜的声音在远方响起。 第909章 帝国伪善 帝都天玄宫,兰花庭院。 寂月的寒意似乎在前处驻足,不愿意侵扰这片花园,兰花盛开如海,颜色有白、纯白、淡黄、淡褐、红、青、紫,世界所有颜色仿佛都聚集在此,万色花海中放置着一座通体雪白的石椅,高大的椅背雕刻着狰狞巨兽,翼爪飞扬,如剑利齿是血红色,如同野兽咆哮,光滑的扶手上搭着一只手臂,微风拂动袖袍玄色袍袖,仿佛遮天大幕摇起。 暗红战甲的女骑士从庭门处走来,手中捏着系着帝国血牙幽兰徽章的信札,黑色单肩披风随着身体走而跳动。 “皇兄,炽焰骑士团团长来信。” 王座后的男人仿佛没听到这句话,手指在扶手上来回敲打,“冬兰节准备的怎么样了?” 莎薇一愣,明明战事要紧,但她又着急不得,压下信札,立在一旁说,“月官长已经在准备,但往年这些费用都是财政支出,今年事务繁多,具体花费数字还不清楚,我回去催促一下。” “不用催,他们记得就好,”王座后的男人语气平淡,“今年事情是多,但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否则又要让别人说我们只知自己贪图享乐。” “是,”莎薇低声应道。 “你看这兰花,帝国以兰为国花,不仅是因为兰洛的缘故,更多的是这种花,兰花多色,且花期长,无论寒冬酷暑它都能盛开,就像这帝国……”王座后的男人顿了顿,“帝国就是帝国,无论何时,她总是美丽。” “但皇兄,冬兰节每年都会耗费大量财政,而且一年比一年盛大,虽然如今财政收入还足以维持,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莎薇轻声说,“宰相大人之前就提议将冬兰节交于花商来办,规模或许更盛,而且商人逐利,他们有办法赚取利润。” “莎薇……” 莎薇身子一震,王座后的男人语气像是训斥,却表现得又依旧平和。 “举办冬兰节并不是为了谋利,这是帝国的节日,可以让帝国子民共同欣赏这盛世的繁华,让他们感受皇恩浩荡,让他们明白身为帝国子民的骄傲,这是帝国的尊严和荣誉,所以才要越办越大,而且只能由帝国出资,财政不足就从皇室开支中挪用,宫中可以百日无歌,冬兰却要永存帝都。”王座后的男人沉声说,“帝国是所有帝国子民的家,对于家人,我们不应该吝啬什么。” “是,”莎薇低声说。 “念吧,”王座后的人又说。 莎薇解开封绳,扫视一眼,“诺尔城魔界入侵事件宣告结束,猛毒剑圣与冰皇出手解决了现世魔王,但受了些轻伤。初步怀疑制造这次事件的人为邪教组织魔神之子主教芙蕾雅,以及叛国者……露琪丝—梅尔格林,但因看管不利,露琪丝已经自尽而亡。” “派人把尸体收敛送回格尔梅林家族,同时以朕的名义去吊唁。”王座后的人说。 “我明白,”莎薇点头,又有些疑惑的问,“皇兄为何对这些叛国者如何仁慈?” “仁慈?”王座后的人笑了下,“朕并不仁慈,他们作为帝国子民却背叛帝国,说明帝国有让他们失望的地方,朕是帝国的皇帝,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朕没有治理好这个国家。” “也许是他们的问题。” “你说的那种人都在在帝国大狱中,触犯帝国其他律法,也许是对帝国子民不满,就像是兄弟姐妹间的妒忌与埋怨,可叛国不一样,叛国是背叛整个帝国,是夷灭全族的死罪,即便如此,他们也在所不惜,说明他们真的是讨厌这个国家。”王座后的人语气悲伤,“逝者已矣,你所谓的仁慈也不过是虚伪的善意,对于那些抛弃国家的人,即便他们仇视帝国,但他们死后却无人关心他们的尸骸,唯有帝国。帝国的行为就是告诉所有帝国子民,犯错不可怕,走错路也不可怕,只要你是帝国子民,帝国便永远庇佑你。” “这样么……”莎薇一时有些愣住了。 “统治这么大的国家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你就应该明白一件事,”王座后的人说,“当你成为帝国的皇帝,你便不是一个人,不能用情感判断任何人,因为对你而言,帝国所有人都是你的子民,你是他们的皇帝,所有任性、矛盾、敌视、仇恨都是可以化解的,你要有耐心,也必须有耐心。” “看起来皇兄应该辛苦了,”莎薇笑着说。 “这是我的职责,既是职责便无辛苦一说,”王座后的男人淡淡的说。“南部那些总督对这次事件怎么说?” “许多信件已经被宰相大人批阅,但大抵都是请求赈灾,”莎薇说。 “赈灾……”王座够的男人低低笑着,“只怕是要钱买刀,沙民早已蠢蠢欲动,这次魔化事件稍稍打破了一些他们计划,但似乎更让他们得到机会要挟帝国,那么渴望钱,是迫不及待来谋逆了吗?我倒很想看看这群人到底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那群人意图确实很明显,但我们是不是应该……”莎薇犹豫着说,“应该照顾一下那些平民,也许意图谋逆者只是那些老贵族。” “莎薇……”王座后的又喊了声莎薇名字,“知道为什么帝国始终不对那群南民出手吗?” “是因为南民根基太深,”莎薇猜测。 “并不是,”王座后的人摇头,“只是因为帝国始终觉得南民就像是没得到父母偏爱而闹情绪的孩子,帝国或许确实如此,但毕竟还是有原因,所以他们叛乱也好,谋逆也罢,都还可以原谅。” 莎薇思考着这句话,王座后的人又说,“ 可如果他们想要勾结外族颠覆帝国,那么迎接他们的只有一个结果,帝国或许仁慈,但原谅他们,却是在他们死后。” “皇兄的意思是……”莎薇疑惑不解。 “总有一些人想要颠覆帝国,对于那些人来说,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王座后的人手指紧握。 空气中只剩下风吹动花海的声音,如涓涓流淌的溪水搅动鹅卵石。 “西恩怎么样了?”王座后的男人又问。 “已经出狱,目前应该还在清理府邸,许多原先的仆人都被排挤出帝都,现在都需要重新雇佣,”莎薇说。 “名义上他才是调查团的团长,现在事情都结束了,还待在府邸,看起来他还是没认清自己的身份,”王座后的男人说。 “我会让他引以为戒,”莎薇说。 “还有其他事么?” “还有就是关于妖姐和库休拉的事情,”莎薇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这件事。 “说吧。” “上次他们出现后,如今再无踪迹,最近因为冬兰节的缘故,帝都外来人口不断增多,也许他们已经潜入帝都。而且维拉德信里表示冰皇与猛毒剑圣虽然击杀魔王,但同样受伤,或许库休拉会……” “这件事你不用查了,以后也别查任何和妖姐有关的事情,”王座后的人说。 “但是,皇兄……” “这是为你好,”王座后的又说。 “是,我明白了。”莎薇点头。 兄语气又不容置疑,可她却愈发疑惑,妖姐和库休拉是知晓枯叶城秘密的人,皇兄禁止她追查,是怕枯叶城的秘密公诸于世吗?但又为何说是为自己好?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这个哥哥觉得陌生。 “今天御前会议开始了吗?” “还没有,不过宰相和几位大臣都已经来了,”莎薇回答。 “那就去一趟,帝国子民或许只知道他们的皇帝居住在天玄宫,却不知道,我是他们的皇帝,”王座后的人从座椅上站起,手扶住靠背。 第910章 帝国权柄 帝都,天玄宫大殿。 身着华服的帝国各部大臣位列两侧,红檀木椅背铺着柔软毯子,大殿中央铜炉里燃着麝香,寂月的凉意很重,各部大臣都裹紧衣服,不停地在椅子上挪动,也许站起来会更舒适,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那位中央台阶下来回踱步的帝国宰相,斑白发丝梳理地整整齐齐,袍服长摆在黑曜石地板上摩擦,明明已经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却依旧充满精力。 在场的各部大臣都是暗暗叹息,真不愧帝国的核心,世人从来只赞颂帝国铁骑与三剑圣的威名,但缔造了帝国辉煌的其实是这位号称暗流的帝国宰相,隆德斯—那诺尔斯,从先帝即位伊始就担任帝国宰相,服务帝国四十余载,看似性格随和,但由他主持的御前会议常常无论何时都不会以争吵不休收尾,他便如河底的暗流,表面平静无比,每次开口都会卷起巨浪,他任期内平和帝国各部各司,古时战争劳民伤财,可他每次都会以战争为契机,从各方攫取利益。 “宰相大人,”座位靠前财政大臣率先开口,他呈上一封卷宗,“南部诸省遭到魔物袭击,如今各省共计要求中央调拨四百万,上次会议您的意思是先调拨一半,但恐怕无法完成。帝国今年至本月初,税收总计七千万,但国库如今仅剩三百万,还不包括预定计划的开支,寒月税收恐怕也弥补不了缺口。” 隆德斯接过卷宗摊开看了眼,又合上握在手中,扫视了众人,又继续缓缓踱步。 “各部都缺钱……”财政大臣又说,“花月时,帝国更换了一批天壁隧道驻守材料,炽月时,北方四省又为流民修建了大批住所,上个月,西流行省魔化情况稍稍稳定,恢复生产又需要投入大量资金,而今年西流行省遭受疾病,与希奥特贸易中断,东陆即海依旧战乱不断,税收正常的身份就只剩下马省和海省,其余多入不敷出。” “钱不够并不是因为花的多,而是来的少,”疆建大臣用手杖顿了顿地,“基础设施建设才是帝国核心,铁路、城卫、运河、官道维护,哪一个不重要?基建是国之根本!” “帝国子民才是国之根本吧?”民务大臣开口,“没有民众何来生产?没有生产何来贸易?没有贸易何来税收?依我之见,钱不够并不是来的少,而是浪费的多,基建或许很重要,但眼下是赈灾。” “灾可无穷无尽,”疆建大臣挪动了下身子,“有你救的。” “那大人的意思就是不救了?”民务大臣反问,他故意抬高音量,“尤洛尔斯家的孩子,帝国律法第三条是什么?” 众人末尾的贝茵愣了一秒,急忙说, “帝国律法第三条,帝国官员置民众危难于不顾者,革职流放。” “我可没说不救,”疆建大臣立刻撇清关系,“我的意思是帝国只负责维持他们生存,生存的好与不好,一方面看帝国,一方面就看他们自己了。” 贝茵又靠在了椅背上,静静地望着那些年迈的老人,她是帝国大法官同时兼任法务大臣,按例需要列席御前会议,但其实很多时候,它就像是在看泼皮斗狠一样看着这群比父亲还要年长的老人争得鼻青脸肿,维拉德上次参加完疆臣的御前会议,无奈的对她说, “我亲爱的姐姐大人,我终于明白你的感受了。” 无论是年龄身份或者地位,她似乎在这场帝国权力场中没有任何发言权,但这群老家伙还总是喜欢喊着她来,因为从帝国律法上挑出其他人的毛病是他们最喜欢的事。 只是依旧无聊,她捏着袍服来回翻卷着褶边,布料陈旧的官服大概是她与这群老家伙更像的一点。 “我提议取消今年冬兰节,用省下的开支救济南部民众,”疆建大臣的声音止住了众人的争论,“国难当头,庆祝就免了吧!” “但这是百年未变的规矩,”一位大臣气息微弱的说,“冬兰节不仅是帝国节日,同时也是对民众辛苦一年的犒劳,如果取消,恐怕影响帝国声誉。” 群臣开始窃窃私语。 “我同意取消,”沉默许久的帝国宰相开口,他晃了晃手中的卷宗,“如今是救治灾民重要,已经花出去的钱,现在也无法收回,但我们迟疑一日,帝国子民就会死伤数百,只能挪动冬兰节的钱。” 群臣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就取消今年冬兰节,将剩下开支用于赈灾。”帝国宰相又确认一遍。 “宰相大人不愧是帝国的肱股之臣……” 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出,随之而来的是铁靴踏地的咚咚响声,兰洛帝国的皇帝从门外走进,望了眼群臣,又看着帝国宰相说,“只可惜大人年事已高,许多事并无法准确判断。” “陛下,”群臣纷纷起身行礼,老朽的脊背颤抖着弯曲, 皇帝从众人中间走过,一步步踏上高高的台阶,掀开珠帘坐上皇位,待到珠帘恢复停止,他才低声说,“诸位坐吧。” 早已经坚持不住的群臣扶着椅子坐下,帝国宰相转身,“陛下,臣以为冬兰节不如振济灾民重要。” “朕以为同样重要。” “可如今二者只能择其一。” “冬兰节必须办,灾民或可不救。” “陛下要明白这句话的后果!”帝国宰相提醒。 “南部魔化综合征带来的灾荒远远不如西流行省,况且南部接下来会有更多的灾民,你救不完的,倒不如等事情结束了,再一并处理,”皇帝说。 隆德斯脸色阴沉,“可那会使得帝国损失成千上万的人。” “听话的孩子给糖吃,他们才会听话,不听话的孩子给糖吃,他们也会丢掉,”皇帝停顿了一秒,“宰相大人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清楚吧?” “陛下,您这是对我的侮辱!”隆德斯沉声说,“从先帝继承大统以来,帝国始终以仁政立国,尽管多有战事,但却从未穷兵黩武,而是御敌保家,且帝国秉承万民平等之理念,先帝亦有开放包容之胸襟,因此帝国才有今天,陛下言论或许有违先帝之意。” 大殿如冰海般寂静,殿外的鸟鸣声似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贝茵偷偷盯着台阶之上的帝国皇帝,又看了眼台阶下面容冰冷的帝国宰相。 其实如今的局面再正常不过,帝国各部大臣都是先帝旧臣,帝国最辉煌的时代在他们手中开辟,如今在他们看来,有人敢质疑他们的决定,就是不可饶恕,即便这个人是帝国皇帝。 珠帘又微微响动,众人视线顺着台阶上移,帝国皇帝站在台阶顶端俯视帝国宰相隆德斯。 “既然诸位这么认可先帝,那么诸位何不追随先帝而去呢?” 隆德斯愣了一秒,面容随即震怒,“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对南部灾民救治的计划暂时搁置,冬兰节必须要办,”皇帝扫视群臣,“这是最合适的选择。” “臣恕难从命!”隆德斯怒不可遏。 “既然你觉得为难,那你就不要做好了,”皇帝淡淡地说。 隆德斯袖袍一甩,解下胸前徽章放在椅子上,“那请陛下先同意臣的请辞!” 皇帝挥了挥手,“帝都郊外有一处先帝在位时修建的行宫,似乎并没有多大用,不过很适合养老,就送给宰相大人了,至于您在帝都北区修建的府邸也许可以停停了。” “多谢陛下!”多隆安一字一顿的说,转身离开大殿,在场的数人同样起身解下徽章,躬身告退。 帝国各项政策措施需由帝国宰相提请,帝国皇帝批准才能实施,如今宰相请辞,各部大臣多数请辞,这只是在告诫皇帝,不要一意孤行。莎薇望着皇座前目光冰冷的皇兄,知道这事已经不可挽回了,她这个哥哥从一开始就不是甘心妥协的人,清除这帮旧臣是迟早的事,只是她从未想过会在这个时间、用这种手段,如今各部大臣半数离去,国家机关接近瘫痪。 “陛下,还请慎重决断,”贝茵起身说。 “皇兄,”莎薇也低声劝解。 “帝国从不缺少人才,”皇帝重新坐下,“缺少的只有机会。” “但……”莎薇还想劝谏,殿外响起白鸽惊起声,侍从急急忙忙跑进殿内,跪下高呼: “陛下,沙民在断刃城外集结重兵!南部三省民众爆发大规模暴动!帝都附近出现魔化者!” 三条看似毫无关联的事却隐藏着风暴的秘密。莎薇望着珠帘后的皇兄,忽然觉得皇兄在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得意,她突然明白了皇兄的计划,南部恐怕再无宁日。 “神说,神的光芒之下,只有神的信徒,厌恶光明者将永堕黑暗,朕说,帝国的疆土之上,也只有帝国的子民,背叛帝国者将化为灰烬,”皇帝如神般低语。 第911章 幻梦一场 “要下雪了……” 冰澜从袖袍下探出手,仿佛又什么要落在指尖,可似乎那只是划过天空的飞鸟遗落的一片羽毛。 凌羽并没在意,但事实证明灵族对元素确实具有超乎寻常的感应力,冰澜是,贝茵也是。 转眼间,鹅毛大雪覆盖了视线,但他有些讨厌雪了,雪天与雨天很适合上演……悲剧。 冰澜褪掉袍子罩住琳的身体,琳依旧处于昏迷之中,高飞的巨龙降低高度,也放慢了速度,下方的视野也渐渐清晰,蜿蜒曲折的小路上是排着长队前进的民众,新婚夫妇,老幼妇孺,各式各样的家庭,道路尽头似乎是一座不大的镇子。 “已经来了吗?”凌羽喃喃说。 “空气中有躁动的暗元素味道,”冰澜俯视着下方的难民,“是魔化综合征大规模爆发的表现。” “帝都这里竟然也出现了,”凌羽有些意外。 “这与西流行省的魔化综合征不同,只是普通的魔化综合征,但似乎已经有人掌握着制造这种病症的方法,可以随时随地都散播这种疾病,”冰澜说。 “什么样的方法?” “释放魔界气息,”冰澜想了下解释说,“从理论上讲,魔化综合征的发生是由于魔界气息侵入人体,促使元素发生改变,只要拥有大量魔界气息,便可以制造数不清的魔化综合征感染者,但同时魔界气息只在魔界裂缝附近会有,提供与保存魔界气息会很困难,魔神之子曾掌握一种更为简单的使用魔界气息的方式,利用魔界物品,比如血河之水以及魔曜石,这都是最简单可以制造魔化者的方式,除此之外还有……魔界武器。” “魔枪……”凌羽瞥了眼挂在龙鞍里的魔枪,“再造魔神么?” “再造魔神实验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古罗希瓦尔帝国时期,而最着名的再造魔神实验体就是狂翼,魔界武器蕴含的暗元素丰富且纯度高,但通常需要以某种方式封存,解除封印之后,理论来讲其蕴含的暗元素足够使数万人魔化,或者,使得一人成为高级魔族。” “或许帝国早就具备这种能力,”凌羽说。 “那是事实,”冰澜低声说,“你来之前,那个叫鲁尔的少年曾使用过一种军用药剂,按猛毒剑圣所说,帝国实验所曾研制过魔神力量内化实验药剂,鲁尔使用那种药剂后,身体在短时间内得到高度强化,效果很好,而且含有魔神烙印的暗元素已经被破坏,药剂固然会消耗元素活性,却不会使人体发生魔化,按目前来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那只是帝国保留十几年前的药剂,但可能性不大,元素需要定期固化保持活力,因此只剩下一种可能。” “帝国仍然掌握着药剂的制作方法,”凌羽说。 “清除元素烙印远远比不清除复杂的多,帝国如果有能力制造不会导致魔化的药剂,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制造能够导致魔化的药剂,”冰澜顿了顿,“再加以激发,也许瞬间就可以制造数万魔化者。” “是枯叶城的亡魂么?”凌羽看着道路旁被遗弃的尸体说。 “难道不应该是帝国皇帝?”冰澜说,“鲁尔是红之近卫团,是兰洛皇帝的直属骑士团。” “就像你说的,似乎总有一种东西在指引着我们找到他想让我们找到的东西,”凌羽声音里透露着迷茫,“就像是皇帝陛下,从夺得皇位,再到杀死贝茵,再到这些魔化事件,如果陛下知晓枯叶城的一切,似乎看起来一切也都是顺理成章,但却多出一个人。” “谁?” “黑白者。”凌羽说。 “还有两个人,”冰澜似乎明白了什么。 “库休拉和妖姐。” 王都附近属于王畿之地,发生魔化者事件只能由王都卫戍部队负责处理,如此一来,帝都防御薄弱,加之冰皇负伤,凭借库休拉战力确实不是没可能杀死帝国皇帝。 “但我总觉得像个圈套,”凌羽说。 “帝国皇帝下的圈套?” “不,”凌羽摇头。 “那个想让我们看到这些的人,”凌羽说,“库休拉对陛下的仇恨无非是因为怀疑陛下是枯叶城之变的罪魁祸首,但这个身份存疑,如何使我们确定相信,陛下就是枯叶城悲剧的幕后之人呢?” “库休拉……”冰澜想到了答案。 “也许我们要快点了。”凌羽说。 冰澜挥手凝出一圈风圈阻隔了风雪,崩霆震翼而起。 …… “这是最后一支,”女人将一管血红试剂摆在男人面前,“精炼强化药剂,又被称作魔神之眼,当时还只是试验品,我离开实验所时,它还只是理论中的实验药剂,因为是从魔神核心中提取的暗元素制成,所以很珍贵,我记得只有五瓶,我带走了两瓶,有一瓶之前用掉了,如今只剩下这一瓶。” 男人盯着那管药剂,仿佛吝啬鬼看到了黄金,尽管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中已经充满渴望。 “那一瓶你怎么用掉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女人觉得无趣盘腿坐在一旁,依旧明丽的双眸凝望着男人的脸,“只是打造了一把仿制魔神武器。” “魔神终究不会与人为伍,”男人说。 “我当然清楚,”女人撩起裙摆,露出如少女般肌肤的双腿,“但我需要力量,最开始是渴望美貌,后来又渴望永生与青春永驻,我之所以喜欢上锻造,以及加入帝国实验所,也不过是因为我从古籍里知晓,魔神可以赐予人永生的青春与美丽,虽然会变成魔族,但我并不关心,魔族就魔族,只要达成愿望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永生……”男人嘴唇碰了碰,“不切实际。” “或许确实如此,但如今我已经是接近半永生的状态,我将一位魔王的武器植入身体,可以通过食用灵体的血肉来补充元素活性,”女人抬手摘下了面具,是一张清秀的少女面容,“只可惜,需要准备三年,才有一年青春。” “美丽的东西无人欣赏,也是无用,”男人说。 “所有人都可以这么说,唯有你不能这么说,”女人嘴角微微扬起,“兰洛的血牙幽兰,何为幽兰?东陆幽寂空谷中生长的兰花,虽无人欣赏,却依旧盛开。” “也许吧,”男人似乎并不想辩驳这些事。 第912章 一人独行 “现在回想起来,又觉得永生也确实很无趣,虽然我并非多愁善感的人,但也有所喜欢的人,他们一个接一个死去,我也同样会很悲伤,”女人说。 “悲伤?” “不过只有那么一点点,”女人笑道,“就仿佛是穿着多年的裙子坏了,只能将它藏在箱底。” “你说卡伊德?” “不止卡伊德,还有许多人,来帝国之后的那段日子虽然忙忙碌碌,却很开心,最开心的时光莫过于你来实验所看望那个傻丫头,卡伊德那小子总是能带来许许多多好吃好玩的东西,虽然都知道是给她家里那位带的,可我总是喜欢偷吃一些,还有荒古那小子,整天板着一张脸,也没见他笑过几次,每次我们都喜欢拿他当实验体,明明应该很痛的实验,他也是一脸冷漠,不过那家伙其实动机不纯的,”女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他喜欢树心,你别看他整天绷着个脸,树心每次主持他的实验,他心跳都会上升,可笑的是,树心也是蠢到家了,还以为那家伙天生就那样呢!” 男人没有插话,静默的坐在一旁听着。 “老实说我最佩服的还是你,话说你跟黛娜尔是怎么在一起的?那个傻丫头除了做实验时像个正常人,一般都傻里傻气的,也话都不会说。”女人来了兴趣,“这是个秘密,但我很好奇。” “知道为什么都她红鹿么?”男人似乎在问自己,“那是卡伊德给她起的绰号,因为我们是在鹿群里找到的她。” “鹿群?” “有次我们执行任务,刚巧抓捕的罪犯躲进了一处古老森林里,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个村庄,村庄已经被毁,废墟里有许许多多的梅花鹿,恰好一头变异鬼豹在追捕梅花鹿,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却惊讶的发现鹿群中竟然有一只竟然是人,她当时已经很大,用四肢走路,模样鹿的动作,吃草,跳跃,还有攻击,不过显然她不是鹿,也没有鹿跑的速度快,很快落在后面,眼看即将被鬼豹吃掉,”男人语气平和,娓娓道来,“我出手救下了她,并把她带了回去,但很可惜,她已经彻底习惯了鹿的生活方法,根本无法融入人类社会,可能是我救了她的缘故,她只对我亲近,没有办法,我就也装成鹿的样子,教她认字,用人类的语言说话,” 女人银铃般的笑声停止住了男人的话,“我很感兴趣,你是怎么模仿鹿的?则趴在地上?” 男人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学习的很快,虽然多数情况下依旧保持鹿地生活方式,却可以与我对话,再后来她能够站起走路,也学会了穿衣吃饭,我当时军务繁忙,以为她已经变回了人,就离开了一段时间,可后来才知道出了问题,她只觉得我是同类,而我一离开,她便无法与其他人交流,她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刚好屋里有许多书,她就一个人看,等我回来时,她不仅把所有书都看完了,也把庭院里的草都吃完了,但留下的后遗症无法改变,她思维里确定了人类的生活方式,却是那种不完整的,这永远无法改变,因为她看的书都是东陆古籍,所以成立研究所时,我也把她带去了,希望她能够以此与他人多交谈,只是……”男人不再说了。 女人也没了笑意,“真的很怀念那段时光……” “我也是,”男人说。 “如果有机会,我肯定会去写戏剧剧本,”女人又说,“帝国三剑圣的爱情故事,真是一个比一个有趣。” “如果真的那样,希望你把我的故事删了,”男人说。 “为什么?” 男人握住药剂瓶,捏碎瓶口,仰头一饮而尽,“从那之后,帝国便不再有空木剑圣,而从今以后,世上也再无库休拉。” “值得吗?”女人沉默半晌问。 “没有方向的行进才是最不值得的事,但如今我无比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男人握住了身旁的长剑。 女人起身推开窗,飞雪扑面而来。 …… 贝茵从庭院里走过,偌大的府邸空空荡荡像是林中古堡,雪中有种瘆人的寂静。她从一尘不染地客厅里走过,女仆正坐在火炉旁熟睡,拼花玻璃窗上布满晶莹水珠,外界的雪似乎又大了些。她沿着楼梯走上,地毯是长绒棉纱缝制的,踏在上面酥软无声,她推开卧室的门,解开古朴官袍的纽扣,如银蛇褪皮般走出袖袍,宽松袖袍下是浅蓝色的纱裙,裙摆垂直脚踝,袖口宽大如蒲叶,点缀着荷叶衣褶,她踮着脚尖拉开衣柜,找出了一件灰色皮外套,披在身上坐到了窗前的朱红椅子上,面前的玻璃窗却并没有凝出水珠,视线可以清晰的跨过围墙,眺望整个内城。 整座房子依旧是西陆风格,建造它的主人已经死去多年,据说是某位帝国大臣,而如今它是尤洛尔斯家的财产,东陆制式的建筑中也没有这座建筑的容身之地,所以它建在内城区最边缘,但却可以眺望整个帝都内城,她喜欢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也许曾经的主人与她有共同的想法,这扇窗的窗台装饰华丽,同时也极为宽大,延伸出来的区域,可以供人化妆、品茶、读书与小憩。 窗户正对着庭院与府邸大门,坐在窗前可以清晰的知道府邸来拜访的客人。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也许是因为工作时间打盹的缘故,女仆的声音里带着惶恐,“小姐,需要准备午餐么?” “不用了,给我沏一杯茶就好,还有半块方糖。”贝茵说。 “我马上准备,”女仆低身走进屋,将地上的官袍捧起。 “今天有信和请柬么?” 女仆愣了一秒,虽然这里是西流行省总督府邸,但因为总督任职在外,在此居住的只有留在帝国任职的大小姐,小姐刚来帝都那段时间,请柬与信件就如屋外大雪般,可小姐从未接受过任何邀请,也很少出席舞会晚宴,慢慢的信件请柬越来越少,直到绝迹,小姐似乎从不关心这些,她不明白今天为何忽然问起。 “没有,最近的一封请柬是南康特伯爵的婚礼请柬,只是婚礼在前天已经结束。”女仆说。 “嗯,”贝茵只是低声应了声。 女人捧着官袍朝外走去,行至门口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声又说,“今天早上凯鲁特子爵来过一趟,是来借花的。” “借花?” “是庭院里的雪兰,”女仆看着窗外,“因为冬兰节要到了,帝都每家每户都要在门口摆出兰花,但子爵大人说他府上花全枯萎了。” “你给他了?” “我说小姐不在,让子爵大人改日再来,”女仆说。 “他怎么说?” “子爵大人留下了一份礼物,并让我代他向小姐表示感谢。”女仆说。 “礼物呢?” “子爵大人说礼物在小姐面前。” “面前?”贝茵疑惑的望着窗台,上面并没有任何物品,忽然,她明白了什么,站起身朝远处看,伸手触碰了一下玻璃,水珠凝聚而出,似乎是一个字。 “危……”她低声念出。 危险?他是在我自己将遇到危险?贝茵疑惑不解,可突然,透过水珠他隐约看到远方通往天玄宫的大道上,走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雪有些大,路上已经没有行人。 一人独行,雪花逐渐淹没了那道身影。 第913章 帝国子民 玄天宫大殿之外也是一片雪白,同样洁白的鸽群盘旋在低空,宫廷侍女排着长队从侧边涌出,将给鸽群准备的食物洒下,白色鸽群追逐着侍女飞动,仿佛雪的精灵起舞。 清冷的大殿里格外沉寂,帝国的皇帝坐在皇座上沉默许久,免除宰相之后,许多事物都需要皇帝独自处理,各部大臣也只能将事务汇报皇帝,原本莎薇会觉得这会比让她成婚还要糟糕的事,可他的这位皇兄却轻而易举的解决所有事,往日宰相需要权衡各部,而如今皇帝却直接下达命令,这其实并不难,专制者通常皆是如此,但这位皇兄却熟知各部事物,无论是大到帝国各省人口总数和修建铁路的开支费用,小到帝国各城方位管辖范围帝国境内各项水域凌汛期,简直可谓是帝国的百科全书,任何命令都让大臣们心服口服。 “皇兄是否要先回去休息一下,”莎薇低声询问,空荡的大殿里声音依旧很响亮。 “不急,也许今天还有一些事,有些事如果错过了,可等不了明天,”皇帝漫不经心的说着,他从始至终都望着纱帘外的广场,仿佛只是赏雪的寂客。 “可御前会议已经结束,如果有急事,也可以在后殿处理,”莎薇说。 “莎薇,抬起头。” 莎薇疑惑的抬起头,透过静止的珠帘,她的目光聚集在皇座之上,皇位上的男人同样望着她,她有些不习惯,也许是距离太远,也许是纱帘遮蔽,她只觉得视线中的人有些模糊。 “帝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帝居住在玄天宫,知道他们的皇帝会坐在这个座位之上,知道他们的皇帝称号,甚至知道朕的名字,可他们唯独不知道,朕便是他们的皇帝,奴隶、乞丐、平民、贵族、所有人都只知道皇帝在这里,是谁?谁是?于他们而言,并无区别,一项政策可以使他们齐声赞颂朕为不朽,一项政策同样可以使他们心中咒骂他们的皇帝,可也许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皇帝是谁,世人皆是如此,凡事以私利谋断,可要知帝国不止他一人,也不止某一家,朕是兰洛人的皇帝,并非某一人、某一家、某一省的皇帝,朕使得他们利益受损,他们便怨恨于朕,甚至希望朕早日死去,好换一位新的皇帝,可事实呢?新帝依旧如此,只是也许从牺牲林省利益,改为牺牲海省利益,永远无法平衡,但那不是朕的错,朕从未指明说:你,必须在这里,做这件事,必须成为牺牲品,或许,如今朕无法给予所有人真正的平等与富足,但朕会给予所有人平等的机会。朕要让所有人明白,唯有朕能给予他们这些,神不想做的,朕来做,神做不到的,朕也做。”皇帝目视前方,“唯有朕才能做到,朕要让所有人明白,我才是兰洛的皇帝,而非兰洛的皇帝是我。” “皇兄……”莎薇怔在了原地。 “朕允许复仇,但朕不希望某人阻碍朕的计划,”皇帝声音不怒而威,“自甘堕落者堕落便是,为何要妨碍朕!” 莎薇感受到了什么,猛的转身,觅食的鸽群哄然飞起,抖落的羽毛融进雪花中,白雪中的宫门前出现一个黑影,他缓步走着,像是一位晚归的旅人,又像是仿佛收割灵魂的冥界使者,但成为冥神使者需要将灵魂献给死神。 终究还是来了吗?莎薇心中呢喃道,帝国曾经的英雄如今却成了甘愿出卖灵魂的弱者,还真是一个笑话,但她又觉得悲伤,她度过的时代是帝国最辉煌的时代,也是三剑圣的时代,或许便如这片大地,无论烈火洪水侵袭,总有繁花盛开,但再美丽的花朵也终将凋零,即便是一年都盛开的兰花,也是不同的花蕊。 “护驾!”她拔剑上前。 红色铠甲的守卫从大殿外涌出,宛如铺开的花海弥漫向那个寂寞的行人。剑刃从流星在雪白的广场上亮起,数百米的积雪裂开条道路,积雪向两边飞溅,飘雪如沙暴,矫健地身影如鬼魅般闪动,守卫如冰霜凝固在原地,鬼影已经来到守卫身后,长剑与短剑同时入鞘,后方的守卫颈部突然裂开,喷吐出血红的血柱,血液染红了整片积雪,库休拉依旧走着,守卫的剑刃犹如鬼灵般跟随其后,仿佛千军万马征伐。 “这……”莎薇愣在了原地,这是铁之剑圣的能力,而且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如今却又一次展现。不过她很快发现了不同,那些剑刃剑柄上似乎缠绕着什么,像是看不清的浓雾,帝国制式剑刃上也出现了诡异的紫色纹路,就仿佛真的有无数恶灵大军跟随着库休拉而来。 “器灵之术,”皇帝低声说,“东陆秘术,古时淬炼武器以人为引,可使武器具灵,灵随主而生,随主而灭,但合适的器灵往往是亲人自愿而成,所以很少得到,最终这项秘术也淹没在历史尘埃里,不过帝国曾在剿灭一处遗迹时得到了一柄恶灵之器,名为死界之灵。可以短暂奴役被斩杀者灵魂,帝国将此交由帝国实验所研究,但被那个称作妖姐的女人带走,看起来她送给了帝国最强的人,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莎薇顾不得听这位始终语气平淡的皇兄的话,横剑拦在了库休拉面前。 “未经允许,持刃上殿是死罪。” “死罪,”库休拉停住脚步,头颅深低,“我的罪早就可以死上百次了。” “这就是你的答案?”莎薇低声问。 “是,这就是我的答案,”库休拉再次迈起脚步,最终停在了台阶前。 “剑圣大人,别来无恙。”皇帝轻声说,“虽然名义上您不再是帝国皇帝,但朕依旧尊敬您,也同样记得,您对帝国的贡献。” “我是来杀你的,”库休拉仰起头,暗红色的眼睛犹如血海仿佛掀起怒潮。 “为什么要杀朕?”皇帝问,“朕视你为帝国的英雄,朕也早就清楚你一直居住在西流行省初雪城,可朕从未打扰过你的生活,你为何要杀朕?” “你废话真多,”库休拉手指握紧佩剑。 “报仇吗?为你的妻子报仇吗?”皇帝突然掀开布帘,勃然大怒,“你有何理由找朕寻仇?你的妻子是你自己杀死的!是你!你亲自下令释放的禁咒!你难道忘记了么?!” “枯叶城地本就不应该存在,但瘟疫却会必然发生,”库休拉说。 第914章 击暗之士 “你是在说真的朕的皇后吗?”皇帝闭上了眼睛,“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是朕的皇后导致了那次悲剧,”皇帝睁开眼,望着库休拉,“在任何事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您,帝国最伟大的剑圣,公然行刺帝国皇后,您口口声声说报仇?那朕呢?你杀死的人是帝国的皇后,是朕的女人!朕是不是也要杀死你为她报仇?” “可以,”库休拉低声说。 “可朕明白,”皇帝声音放缓了一些,“所有人,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皇位是朕靠诡计夺来的,是朕唆使朕的皇后制造了枯叶城的事故,可库休拉……”皇帝声音猛的抬高,“朕今天告诉你,朕是帝国的皇帝,始终都是!即便朕不是皇子、不是贵族,朕同样会是帝国的皇帝,朕不仅是兰洛的皇帝,也会是西陆的皇帝,罗希瓦尔的皇帝!朕可以饶你不死,你抛弃财富、地位、荣誉、生命、尊严和灵魂,朕不关心,可你别来妨碍朕的伟业,你这不是与朕为敌,是与帝国的子民为敌,倘若你命够久,等朕统一了罗希瓦尔,朕会满足你的愿望,可现在,谁也不能阻止朕,你不行,神也不行!” “说完了?”库休拉重新低了下头,拔出了一截剑刃,“你是帝国的皇帝,我是帝国的罪人,无论你究竟是不是制造了枯叶城之变已经不重要了,你既然已经成为皇帝,代表的就不再是你自己,评判你的也只有你对帝国的所作所为,我杀死你,便是帝国的罪人,或许会将帝国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可即便如此,我依旧这么做了,并且从未彷徨。” “不愧是帝国的子民,这就是帝国的精神,”皇帝缓缓说,“朕敬佩您的勇敢与坚定。” “我早已经不是帝国人,也不需要你的褒贬,”库休拉拔出了长剑。 “这或许是朕不得不杀死的理由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语气冰冷,“你可以仇视朕,仇视帝国,可你不应该背叛帝国。” “这是我的选择,”库休拉拔出佩剑一跃而起。 银色剑刃从侧边刺出,莎薇身体俯冲而去,库休拉落地后滑,同时握起了短剑,他深吸一口气冲出,剑刃横拦,刺撩,凌厉如万千鬼神挥剑,莎薇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连连后退。 库休拉猛的踏前,剑刃贴着莎薇剑刃刺出,剑尖抵住莎薇胸铠的宝石,巨力猛的轰去,宝石如齑粉散落一地,莎薇手腕一震,火焰从剑刃上传出,可突然手腕猛的一痛,臂铠仿佛被神器切割而过,掉落在地上,鲜血啪嗒落下,库休拉剑刃在她脸上手臂上划过从肩甲出,整个铠甲开始解体,露出里面紧身的长裙,束缚袖口的红绳同样被切开,宽大的袖口却毫无损伤的飘落,风带起飘飞的裙摆,库休拉已经一步步踏上台阶。 皇帝始终淡淡望着逼近的库休拉,仿佛只是在观看一场戏剧。 漆黑的影子在大殿上闪烁,那是穿着一身精密龙鳞般铠甲的人,面甲封死,仅仅露出同样血红的眼睛,如魔物般的尖刺在膝盖处手肘出肩膀处出现,诡异的图案印染全身,暗红色的光芒缓缓流转。 “暗击士……”库休拉低声望着那群人,帝国百年大梦的开始均来自于此,如今梦实现了,可帝国早已经不像是当初了。 他挥剑而出,后方游动的无数利刃同时飞出,仿佛万军一起挥出利刃,哪怕是坚不可摧的山石也会被震颤。台阶上方的暗击士,同时挺身,拔剑,恐怖的剑气呼啸而出,气势恢宏的剑刃仿佛被切断了灵魂,如秋叶般坠落,大殿之前叮叮响动,大殿之上的木柱也被划出痕迹。库休拉疾电般冲出,一剑砍在了一名暗击士的剑刃之上,短刃同时划出,直取人最脆弱的的喉咙,如同钢铁的声音传出,剑刃在暗击士颈部擦出一条火花,同一时间,无数暗刃直奔库休拉而来,他瞬间俯身后退,暗刃击打在暗击士的铠甲之上,没有留下一点点痕迹。 暗击士是利用东陆秘术制成的战士,以元素化铠,铠甲却与肌肤融化,即便是最脆弱的颈部,也如同钢铁般坚固。 库休拉握住利刃,冷眼环视面前的暗击士,手腕一抖,短刃直奔自己胸口而去,鲜血喷洒而出,但同时刺入胸口的佩剑被束缚住,一层层诡异的触手从胸口飞出,又一瞬间如绽放的花瓣将其覆盖,触手飞快的缠绕上他的每一寸肌肤,一瞬间,台阶之上站立的早已经不是帝国剑圣,而是被触手包裹的魔化者,触手化为铠甲般的存在,侵蚀着他的身体,鲜血从关节处喷洒而出,瘦弱的人类变为了高大的魔物,唯一不变的只有那挥剑的动作。 暗击士一拥而上,只能看到台阶之上跳动的数个身影,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黑曜石的台阶不停破碎,碎片击飞如箭矢,射穿了窗户,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中响起,魔化的库休拉压着一名暗击士落地,那柄斩杀过无数人的长剑,如今正笔直的插入暗击士的瞳孔里,他暴怒的吼叫,剑刃瞬间洞穿暗击士的头颅,钉传了铠甲与地板,鲜血顺着台阶流下,流到了莎薇脚边,裙摆被鲜血染红。 一名又一名暗击士被摧毁头颅,剑刃从他们唯一未铠化得地方穿过,空中的碰撞声逐渐消失,直到魔物如孤独的胜者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上,他也伤痕累累,一只眼睛被刺瞎,反曲的膝盖上露出森白的白骨,数柄剑刃插在他的身后,鲜血涓涓流淌。 库休拉拄着长剑一步步踏上台阶,隔着纱帘与皇帝对视。 “真不愧是帝国剑圣,”皇帝赞叹,“不可多得的人才。” 库休拉深吸一口气,拔剑挥出,纱帘依旧一动不动,断刃飞出,插在了一旁的木柱之上,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了库休拉和皇帝中间,漆黑的长剑保持着挥出的状态,红色单肩披风缓缓落下,一同落下的还有剑刃上的鲜血,库休拉凝望着面前这个黑色铠甲的男人,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 “西恩!” 凄厉的喊声响彻了整个大殿,已经抬起长剑的男人手中动作停滞住,望着门外只穿着单薄纱裙的女孩,雪花覆盖了她那头发雪白色的长发。 贝茵觉得这一切一定都是梦。 第915章 魔剑之谜 “帝国的走狗……依旧张牙舞爪,”库休拉握紧断刃,慢慢直起身体,胸口的鲜血如泉水般冲刷着腹部,布满尖刺与眼睛的触手一点点睁开,好似即将涌出深渊的怪物。 两条触手交织而出,将库休拉握剑的手臂吞下,化为螺旋的奇异骨刺,直奔西恩而去,西恩佩剑下落,剑刃横出,螺旋尖刺一点点撕裂,可突然分离的尖刺又化为触手,绕过西恩,直奔皇位的帝国皇帝而去。 一串纱帘被破开,银珠散落一地,皇帝目光平静的注视着逼近的尖刺,只在咫尺之间,尖刺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而如被斩断的枯枝跌落。 西恩剑刃从库休拉手臂上切过,魔化的手臂呗整齐切开,鲜血喷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库休拉重重的倒在地上。 “你不应该犹豫,叛国者人人得而诛之。” 皇帝的话语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但他依旧平静,如堆叠的雪,只是在无声无息的增加……威严。 “是的,陛下,”西恩低声回应。 “西恩!”贝茵已经跑进了大殿里,她瞪大眼睛看着西恩。 西恩不再去看贝茵,抬起了佩剑,狂风在此刻呼啸而起,大殿外的积雪如风暴般卷起,嘹亮的龙吼声突破漫天飞雪,对着大殿嘶吼。 “什么人!”莎薇怒声呵斥。 暴雪止于平静,漆黑的巨龙盘踞在广场之上,龙背上的骑士俯瞰着整座大殿,背后的身影浅蓝色光影流转,宛如冰层凝聚,又在一瞬间绽放,飞舞的冰凌铺成了一条寒冰之道。 “是你?!”莎薇认出了龙背上的人。 突然之间,一切都仿佛凝固,飞雪凝固,巨龙凝固,天空也凝固了,一个冰蓝色的身影从龙背上落下,冰凌长袍包裹着曼妙的身体,纯白的面纱遮住了绝世的荣耀,她每走一步,都仿佛解封了冰冻的世界,巨龙重新振动双翼,飞雪又簌簌落下,那个身影已经走进大殿,寒气弥漫如烟。 “冰皇大人……”莎薇震惊不已。 “陛下,库休拉或许这一系列魔化事件的关键所在,”冰皇嘴唇未动,声音却飘荡在半空中。 皇帝面容依旧如初平静,只是淡淡的说,“既然冰皇大人这么说了,那么这个重犯就交由大人处理了。” 冰皇微微颔首,手掌轻抬,寒冰从掌前法阵发出,瞬间冻结了库休拉,冰皇缓缓转身,冰封的库休拉也随之移动,巨龙抓起冰封的库休拉一跃而起,冰皇也如雪花消散在空气中。 “西恩,送公主回去,”皇帝又开口说。 “是,”西恩合上佩剑,从台阶上走下,抓起贝茵的手朝外走去。 皇帝目送着两人消失在大雪中,平静如水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可转瞬间笑意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朕说过的,所有阻止朕的人都将死去。” 不知是不是铠甲破碎的缘故,莎薇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抬起头,尸体与血液中,那个皇位的人,正如恶魔般凝视整个帝都。 …… “你松手!”贝茵命令道。 西恩立刻停下,松开了手,他没转身,依旧望着前面,“为什么不走?” “我知道这里很危险,”贝茵揉了揉被握疼的手腕, “你不知道。” “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弄清楚,”贝茵声音很低,“大概不弄明白会睡不着觉的那种。” “帝都如今太复杂了,你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西恩说。 “我必须知道真相,有危险也是没办法的事,”贝茵沉默一会儿,又小声嘟哝,“就算有危险,不还是有你保护我么……” “都这么久了,你应该明白一些事很难做到,”西恩重新迈动脚步朝前走去,只留下贝茵一个人站在风雪中。 贝茵望着西恩的贝茵,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寒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模糊中她似乎看到视线中的背影脚步停滞了一下,再抬头看去时,那个背影已经走出好远,似乎从未停下过。 …… 巨龙在帝都郊外的森林前抖动着羽翼,龙目凝视远方的巨大诚实。 冰层破碎的瞬间,库休拉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魔化的痕迹还未完全消退,但那些缠绕身体的触手却仿佛血蛭一样吸食着他的血液。他气息平定之后,低声笑了下。 “我的徒弟可没你这么大胆……” 凌羽却笑不出来,他抬头看了眼依靠在树旁冰澜,安静的像是一尊精心雕刻的神像,但只是疲惫的睡着了,从来都没有冰皇降临,只是冰澜的表演。 他只是在赌,而且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帝国皇帝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只是稳固政权,无论是沙民还是南部原民,亦或是猛毒剑圣与冰皇,都是皇帝的阻碍,冰澜利用幻术与魔法伪装成似乎毫无影响的冰皇让皇帝也不得不忌惮,带走叛国者也可以。 “这并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会让你和她都受到牵连,”库休拉说,“不过我很感谢你。” “感谢我?” “如果不是你,贝茵那丫头恐怕会为了救我而死,”库休拉眼睛逐渐闭上,“我的时间并不多了,有需要问的,就赶快问吧。” “我……”凌羽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他怕一旦问出问题,就显得动机不纯,虽然本身他的动机就不纯,可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不想承认自己救库休拉,只是为了库休拉所了解的秘密。 “我们俩的交情还远远不到你舍命救我的地步,我很清楚,”库休拉似乎看穿了这些,“有些秘密不应该就这么消失,也不会消失,但愿我能给予你一些帮助,我库休拉……从不欠别人什么。” “妖姐和魔枪……”凌羽说,“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或许要跟你说声抱歉,”库休拉低声说,“原本我并不知晓妖姐的秘密,只知道她掌握许多魔界知识也拥有许多魔界物品,那件事之后,她告诉我,她其实是魔神之子的教首。” “教首!”凌羽大吃一惊,在西部山海时也曾有一位教首亲自到场主持魔神是要,级别在芙蕾雅之上。 “不过她已经离开魔神之子多年,她在魔神之子神时发现了再造魔神的秘密,她就离开了魔神之子,在大陆上寻找失落的魔神武器。” “那沙民圣物?”凌羽猛然意识到什么。 “她对沙民圣物并不感冒,反而对那柄魔剑跟感兴趣,而且她找到了魔剑,不过和魔枪一样,她将魔剑送给了一个人,”库休拉说。 “送给了谁?” “她没告诉过我,”库休拉低声笑了笑,“但并不难猜。” “黑白者……”凌羽明白了。 第916章 悲剧英雄 “他杀死了卡伊德,看起来我们真的老了。”库休拉咳嗽一声,伸手按住了凌羽肩膀,那本已经浑浊的眼睛重新睁开,“这是你们的时代了。” “有什么心愿吗?”凌羽最后问。 “把我埋在枯叶城,”库休拉望着飘雪的天空,“那件事之后,从没有去看过……我很遗憾……也很内疚……” “嗯,”凌羽点头。 库休拉颤巍巍伸出手,仿佛要去握住什么,可那只有无尽空气。 “我……赢过了命运,却输给了……时间。” 手臂重重落下,魔化的躯体化为焦炭一点点洒落进雪地里,凌羽看着空荡荡的手愣了很久。 或许就如库休拉所言,他们的交情并没有多深,可或许是初见时的震撼,或许是自己真正意义上师傅,他很敬佩这个老人,这个帝国曾经的剑圣,戎马一生,获得了无上的荣誉,可一夕之间,他便失去了所有。 从帝国的英雄到帝国的罪人,究竟需要经历怎样的故事,或许他永远都无法知晓,如何评价这位老人,他同样不知道,但有一点或许可以肯定,这位死去的老人拥有一个强大的灵魂,坚定且不迷惘。 他花费了许久将库休拉的骨灰装进衣服里,然后站在树边眺望整个帝都,也许如今的帝都,繁华落尽,美丽难存。 …… 夏伊丝盯着铜炉盯的入神,银色的假面放在一旁,她将整齐地黑发拢在脑后,从耳边掀开一丝皮层,无比恐怖的一幕出现,她硬生生揭下一层人皮,不止是脸,还有身体,完整地一张皮彻底揭下,露出一具形同枯槁的身体,枯黄发暗的皮肤,布满皱纹的脸庞,仿佛时间在她身上睡了一觉,此刻梦醒,一切都恢复愿望。她将人皮扔进火堆里,燃烧出了一堆灰烬。 “你是蛇吗?还会蜕皮?不过蜕皮后很丑,我觉得你以后还是不要干这些事好了。”孩童般的低声在一旁传来,夏伊丝看也不看这位不速之客,依旧明丽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我懂,你喜欢那个老头,”来人有些不高兴的辩解道。 夏伊丝嘴角淡淡扬起,“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可有些人就是笨,一辈子也看不清。” “其实他看清了,”来人又说,“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这样么……”夏伊丝低语,“或许是我伪装的太好,” “真么可能,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尤其是眼睛。” “你也有喜欢的人?” “我没有,这是其他人教我的,” “谁?” “黑白者。” 夏伊丝愣了一秒,声音低了些,“你叫什么名字?” “海妖。” “东海之滨人?” “你也是?” “对,我也是,”夏伊丝轻声说,“只是时间太久了,我都忘记了。” “那你想不想家?” “我没有家,但很想家。”夏伊丝说。 海妖茫然的摇摇头,表示听不懂这句话。 “我是个孤儿,从小被魔神之子收养,我学习了许多魔神的东西,也一直以复活魔神为目标,直到我从古籍中看到有关再造魔神的秘密,但同时我发现其他教首也想要获得这个秘密,我就离开了总部,去往大陆各地寻找魔神武器,但后来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就挺好的,没必要寻找所谓的魔神武器,也没必要唤醒魔神,于是我就以寻找魔神武器为契机开始了游历,度过了很久,可后来渐渐感觉到了孤独,也想找个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下去,只是不知不觉中我浪费了太多时间,太多太多,已经成了人老珠黄的老太婆,我就开始寻找所谓的青春永驻之术,直到我来到了兰洛,遇到了他,在大漠旅行那段日子真的很开心,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帝国剑圣,我将所有知识倾囊相授,却发现他早已经心有所属,而我又是个需要佩戴假面的老太婆,最终我还是无法承受,就离开了实验所,继续寻找永生之法,可没想到枯叶城悲剧的发生,”夏伊丝轻声笑着,“真蠢的人呐,也不想想为什么会这么巧,偏偏帝国实验毫无进展时,我出现了,也不想想为什么那么巧就出现在他隐居的城市,真的是……” 夏伊丝沉默了,屋里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 “他死了,”她像是对海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终于结束了,”她又低声说,“结束了……” “你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魔神实验,为何又要开始?”海妖问出了问题。 “因为需要力量,要借用魔神力量就需要献祭生灵,一切都是为了力量,但如今不需要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夏伊丝顿了顿,“回去告诉那小子,让他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没人关心他的计划,如果他真成神了,希望他可以让我和那个人的灵魂同时转生。” “你知道他的计划?”海妖有些诧异。 “光暗双生……”夏伊丝喃喃自语,“很久不说这句话了。” 海妖缓缓退出房门,轻轻关上,她踮起脚尖眺望着远方的雪景,猛然发觉,原来西陆的雪和东陆的雪一模一样,但似乎又有些寒冷,即便身前的木屋正燃烧着熊熊烈火。 战马的蹄声响彻了整个街道,莎薇跨在马背上看着已经燃起的火焰,手指握紧了缰绳。 “逃走了吗?” “也许是自尽了,”西恩在一旁低语。 “自尽?”莎薇转头看着西恩,“你什么意思?” “这是最好的结果,妖姐蛰伏帝国多年,但帝国可查的只有一起魔化事件,除此之外就是这次,但这次也是因为库休拉,虽然冰皇大人将库休拉带走,但魔化不可逆,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妖姐也会离开了帝国,”西恩说。 “我更希望看到确切的尸体,”莎薇说。 飞鸟在低空盘旋,落在了一位骑士手中,鸟吐出一个圆球,骑士下马跑到莎薇身边,“殿下,夜痕破魔团来信。” “夜痕破魔团?”莎薇一愣,接过圆球扣出的纸条,她猛地转身看着西恩,“暗击士的秘密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是帝国的秘密,”西恩说。 “连我也不能告知?” “除了皇帝陛下,无人可知,无人须知,无人能知。” “你们是真的想毁掉这个帝国!”莎薇怒声说。 西恩低着头,沉默不语。 第917章 制造元素 凌羽依靠在窗边,静静的打量着屋外的街道,这是条繁荣的街道,往日车水马龙人流熙攘,如今却空寂如幽林,难民如野兔般游荡,那些帝都附近的魔化者并没有攻击村庄和民众,只是为了迫使帝国开放城门,以及分出兵力清剿魔化者,但却也无形中致死了许多人。 “你和库休拉很像。” 冰澜从床边起身,琳依旧昏迷,面色却好了许多,她取出一本古书,边走边翻看。 “很像?”凌羽不懂。 “固执又不成熟,”冰澜捻动书页,“总觉得有些事必须要做,即便考虑后果,也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变得心安理得。” 凌羽还是一头雾水。 “比如袭击圣塔白羽空州,”冰澜抬起头望着他,“难道不幼稚么?” 凌羽哑口无言,他想不出一句话来回应。 “不过谁没有幼稚的时候呢,”冰澜又低声说,她继续翻动书页,空气中传出靴子轻轻触底的响声,淡淡的香气顺着窗户溜走,但溜走前要经过凌羽的鼻尖,他偷偷看去,冰澜正翻动书页,轻轻转身,发丝与裙摆同时飘动,像是花蕊绽放,她投来目光,凌羽就像是被抓住地小贼,目光和身体都无处安放。 书本啪的一声合上,冰澜看了下眼床上的琳,低声说,“她至今还未醒来,应该是某种实验的后遗症。” “后遗症?” “她也是魔炎感染者,但即便身体内被注入了许多暗元素,也依旧毫无魔化迹象,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冰澜顿了顿,“抹除烙印的结果。” “抹除烙印……”凌羽对这个词已经十分熟悉了。 “也就是说魔炎进入她体内的瞬间就被束缚住,继而进行了抹除烙印实验,将魔神的元素据为己有,不过看起来这种方式并不完善,所以当体内侵入暗元素过量时,依旧会产生反应,只是并不会魔化,而是会……”冰澜又忍不住看了眼琳,“变为暗之元素体。” “暗之元素体?”凌羽一惊,“人造元素体?” “这并非不可行,但却很难做到,首先此界的元素并无烙印,而无烙印的另一个表现,就是不会依附于任何存在,元素体具有元素亲和力,可非元素体并没有元素亲和力,因此人为制造元素体只能寻求具有烙印的元素,换言之,即为神之元素,因为只有神才有能力给元素施加烙印。光明神教曾掌握一种秘术,可在人幼年时沐浴圣光,沐浴之后便会对光元素具有极高亲和力,因为接受沐浴的本身就是元素体,所以一直没人知道,非元素体也可以由此转化为元素体,但比起稀缺的光神烙印元素,魔界气息或许更常见,将暗元素上的烙印抹除,而具有烙印的暗元素本就具有极强吞噬性,如果用特别的方式将烙印重新以特殊方式刻画,便可在体内形成凝聚元素的容器,无主的暗元素注入体内,身体会同化那些暗元素,以此达到改造灵体的目的。” “琳……”凌羽低声说,“她来自维尔特拉,维尔特拉百年而无元素体,这就是她所寻找的振兴维尔特拉的方法么?” “也就是说……”冰澜想到了一件事。 “当初那次精灵森林魔神事件,或许本身就是帝国的计划,”凌羽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你是对的。”门外忽然传出一个清冷的声音。 凌羽回过身,门恰好在此时打开,披着黑袍的女人站在门外,红色凤尾长裙如水泻在地面,腰肢勾勒匀称,女人怀抱着双臂,嘴角微微扬起。 “公主殿下,”凌羽急忙单膝跪地。 “做的很好,”莎薇上前轻触凌羽肩膀,又重新退回,手轻轻一挥门自动关上,“你或许即将了解到真正的秘密。” “真正的秘密?” “真正的秘密,”莎薇重复,她凝视着凌羽的眼睛,似乎在寻找所希望的东西,“琳是驻留帝国的维尔特拉人后裔,银发的机械之国维尔特拉,拥有名为机械的力量,帝国成立枯叶城帝国实验所时,也曾有两个维尔特拉人加入,他们便是琳的父母,而且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计划通过捕获魔族来进行制造暗之元素体的计划。” “暗之元素体……”凌羽看着昏睡的琳,脑海中一瞬间涌入了无数的信息。 “维尔特拉元素稀薄,但黑色洞穴里会涌出无数魔物,倘若制造出暗之元素体,便可通过吸取那些魔物体内的暗元素,来增强自身实力,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方式,”莎薇淡淡一笑,“帝国并不关心维尔特拉的复兴,但他们的研究确实为帝国带来了诸多利益,机械的使用使得各项实验变得可控,本身帝国复活暗击士,也是因为倘若暗之元素体制造成功,而以元素凝剑铠甲的暗击士将成为帝国神兵,只可惜实验始终没有突破性进展,但其他领域却突破不断,于是帝国转移了实验重心,直到悲剧发生,制造暗之元素体的方式依旧没有找到。” “可大殿之上……”凌羽说。 莎薇点头,“对,暗击士重新复活了,虽然不清楚是否依旧可能导致魔化,但毫无疑问,帝国如今掌握了制造暗之元素体的能力,这些是我所不知道的。” “帝国依旧不死心么?”凌羽低声说。 “父皇曾告诫过我们,永远不要再染指魔神力量,那不是属于人的力量,”莎薇缓步轻移,踮起的脚尖一顿,“但很明显,皇兄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帝国新的实验所建在……”凌羽抬起头看着莎薇,莎薇也同时开口。 “莫斯尔斯。” “一切的源头,”凌羽说。 莎薇拿出一张纸递来,“我之前曾委托夜痕破魔团调查莫斯尔斯,但就在刚才,我接到卡缪团长信件,莫斯尔斯如今已经成为死城。” “死……”凌羽说不出下一个字,枯叶城的悲剧或许又一次上演。 “毁灭之炎魔神第一次降临时,莫斯尔斯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但以魔神降临带来的矿石为能源,周边发展出了一些小型采掘厂,如今那里已经成为了魔物巢穴,我虽然不清楚具体什么原因,但那里拥有无数暗炎石,而精灵森林一族的圣物风神之息又失窃,也许不得不让人相信,毁灭之炎魔神又要降临了,”莎薇面容凝重,“或许帝国将就此毁灭。” 第918章 故事源头 “殿下是希望我去调查莫斯尔斯?”凌羽看完了纸条,抬起头问。 “虽然很不想说是个请求,”莎薇紧绷的脸上重新显露笑意,“原本你只是我寻找库休拉的一个棋子,可没想到,昔日胆小如鼠的棋子,如今却成长的帝国依仗的英雄,不过也没什么了,只要是为了帝国,我可以赐予任何人荣誉。” 莎薇解下袍子,上前一步,右手按住额头,缓缓鞠躬。 “烦劳阁下帮助莎薇,也帮助帝国。” “我是帝国子民,守护这个国家是我的职责,”凌羽诚惶诚恐跪下。 莎薇直起身,取下胸前的徽章,放在凌羽手中。 “这是场伟大的战役,你将获得土地、财富以及你所希望的,你不必推脱,也不必菲薄,当你踏上你的战场时,一切便将归属于你,我的勇士,这是神也无法夺取的、你应得的荣誉。” 徽章的重量就像是几颗糖果,凌羽的心情却不如孩童般喜悦,世上从没有什么是应得的,即便是父母给的糖果。他只是一介平民,堂堂帝国公主却这么诚恳的请求,或是她已无人可用,又或者是那里已如人间地狱,有死无生。 “职责所在,”他握紧徽章说。 “很好,”莎薇淡淡微笑,转身朝屋外走去。 门又一次关上,凌羽始终望着手中的血牙幽兰徽章。 “这就是你的选择?”冰澜问。 “对,”凌羽说,“还记得莫斯尔斯么?那里盛产煤炭,店里之前都是烧那种煤,那次我带你去城墙上看萤海,皮皮跑上来说,店里着火了,我便很匆忙的跑回去看,路上我就在想,如果店真烧没了,我就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可以出去游历了,但现实是,店里没着火,只是因为杜维纶换了一种煤,新煤的烟很大,我当时还问他为什么不用莫斯尔斯煤了,他说莫斯尔斯煤缺货了,”凌羽笑了下,“很久的事情了,可我今天才发现,一切都似乎是一个戏剧,戏剧一旦开始,所有踏上舞台的人都被一条线所牵引着,从莫斯尔斯到精灵森林,再到西部山海再到南疆,再到如今的帝都,我做过许多选择,但那根线却无穷无尽,无论怎么用力,也扯不断,即便我去到了佩尔西斯,你去到了东陆,线收紧时,线上的所有人都会重新汇聚,我是,你也是,莎薇殿下也是,维拉德、西恩也是,夜痕破魔团也是,库休拉同样是,连黑白者或许也是。一切的源头并不是枯叶城,那只是戏剧的背景旁白,莫斯尔斯才是一切的开始。” “所以你想去线的尽头?”冰澜问。 “也许需要,也许不需要,”凌羽低声说,“但我很想知道黑白者是谁。” “其实你已经有答案了,”冰澜声音如镜花水月般虚幻不真实,“只是不敢相信真相。” “也许吧,”凌羽笑了下。 “想起一个故事,”冰澜忽然说,“传说很久以前,在一片土地之上生长着一种名为都南的花,那种花极为美丽,传说可以让任何人倾心,许多人都去寻找那朵花,但都无功而返,直到后来一个商人知道了这件事,他从外地运来了一车当地人重未见过的花,宣称那便是都南花,并以高价出售,许多寻找那朵花的人纷纷购买,最后商人大赚了一笔,学者将其称之为都南花之谜。” “是说商人深谙那些寻花者的心理?”凌羽也是商人,他明白商人的伎俩。 “并不是,”冰澜摇头,“很多人都明白那不是都南花,但却愿意相信那是都南花,并没有任何人逼迫他们,可他们却愿意相信,因为他们渴望那朵花,人就是如此,渴望什么,便希望什么能出现,当所有人都希望都南花出现,哪怕只是一株野草,也会有人说那就是都南花。” “你是说黑白者……”凌羽说。 “其实不知从何时起,你也成了寻找都南花的一员,你对于黑白者的恨意只是他面具后的人,和黑白者无关,”冰澜顿了顿,“或许当你杀死黑白者,也会有其他人带上那个面具,黑白者就像是都南花,所有人都渴望着他的出现。” “没必要这么歌颂他,”凌羽说,“他只是一个狂徒,我也是一个狂徒。” “我并非是在歌颂他,我只是在告诉你,”冰澜沉声说,“你要斩杀的不是黑白者,而是你自己的欲望,你始终没看清这一点,如果不看清这一点,即便杀死黑白者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你失去前行的目标。” “那我该怎么做?”凌羽问。 “寻找一株新的都南花,”冰澜手指捻动衣服,“在去莫斯尔斯之前,在了解一切真相之前,先确定自己所希望的。” “你的话永远都这么高深,”凌羽轻声说。 “那我再简单讲一遍,”冰澜说。 凌羽一愣。 “黑白者远比你强大,杀死黑白者,你或许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也许是生命,”冰澜沉默半晌说,“我只是想说,我不阻止你复仇,但别为了复仇而丢掉性命……像库休拉一样。” “嗯,”凌羽低声应了下。 …… 莎薇目送着两个人走出旅馆踏进风雪中,手中端起桌前的茶杯轻轻抿了口,也许是因为高处的缘故,茶有些发凉。 “殿下,为什么要委托那两个人去处理这件事?” “他们是魔炎感染者,如今莫斯尔斯充斥着魔界气息,一般人很难进入,而且……”莎薇淡淡笑着,“他们是猛毒剑圣的人,去那里很合适。” “猛毒剑圣?”下属一愣。 “莫斯尔斯帝国实验所,皇兄即位不过十数年,取得的进展却远超父皇时代,只能说明莫斯尔斯帝国实验所继承了枯叶城实验的成果,而那么了解魔神力量的人,我只能想起一个人,”莎薇望着城外升空的黑龙,“猛毒剑圣……知晓枯叶城秘密的人在库休拉和妖姐死后,就只剩下他了。” “可剑圣大人为何要?”下属疑惑不解。 “猛毒剑圣永远是帝国英雄,可黑白者不是,”莎薇说。 “殿下的意思是……” “慎言慎言,”莎薇轻声笑着,又抿了一口茶,“让我们的实验体去吧。” “是,”下属俯身告退。 莎薇站起身,视线从城池中扫过,最终停留在了那座巍峨宫殿上。 第919章 终结之手 坐落于西流河南部山区的城市莫斯尔斯,曾是一座繁荣的机械都市,帝国始终以魔法立国,机械的用途除了交通更多的便是矿产的采掘,莫斯尔斯下方的煤炭储量丰富,又毗邻西流河,交通便利,不仅供给帝国国内,同时也是兰洛与希奥特贸易中所占比重极为巨大的一项,林省的税收一半来源于林木,一半就来源于这座城,黑城,莫斯尔斯。 昔日繁荣的城市,如今野草重生,架设的铁路上堆满瓦砾,矿车停在断壁残垣中,四通八达的铁路之前通向出产黑金的宝库,如今却通往一个神迹般巨坑,山体被硬生生吞噬掉一半,巨坑灌注着积水,四周围着铁网,帝国的哨所正监视着四周,更外围的区域出现一些工厂般的建筑,似乎黑城的荣光一点点恢复。 但如今那是一片死城,秃鹫和乌鸦在天空盘旋,下方的矿坑旁,工厂的道路上出现腐烂的断肢,偶尔会风吹过,工厂噼里啪啦响动,但依旧寂静无人。 “我还能想起它曾经样子,那时各地的马车在那里汇聚,热闹的声音一年也不会中断,黑水流过整座城,黄金也在城中越堆越高,如果有人问,黄金在哪里?那么肯定会有人说,黄金在泥土里,莫斯尔斯的泥土里,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埋藏着数千年的财富,神埋藏下的珍宝。” 卡缪站在巨龙上眺望下方的巨坑,如神父一般念诵着古诗般的话语。 “元素很稀薄,”希利乌斯抚摸着银色战斧低声说,“原本这里应该是火元素的宝地,但毁灭之炎魔神降临时,燃烧了所有的火系魔法石,剧烈的元素燃烧,使得原本的元素快速逃离,如今还不愿意回归。” “和维尔特拉很像,”卡缪说,“元素本就是一种不可见的生灵,它们也会躲避危险。” “还等么?”希利乌斯问,“我明白这里很危险,但我们从来不需要支援,这次为何要等待兰洛的支援?” “希利,有没有支援对我们而言,并不重要,但我不希望任务失败,你没觉得这里很适合充当召唤魔神的场地么?虽然原有的魔法石被燃烧尽,但新的魔法石如今布满这里,”卡缪说,“等待支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是在等待那些妄图召唤魔神的人。” 希利乌斯没说什么,抬手轻触着铁棺,滴滴答答的响声如同钢琴曲,微风浮动着他的头发,他静默的等待着。 “真无聊,”雷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了眼移山龙前的卡缪,“团长,你真的不考虑再招一些人进来?我们可很久没有新鲜血液注入了,最后一次是乌云山那小子,其实我挺欣赏那小子的,听说最近希奥特成立了对魔司,洛维斯基的新议长亲自邀请的那小子担任司长一职,你看我们几个,忙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还没那小子混的好。” “都是为了清除魔物服务,”卡缪微笑。 “我们之后呢?”希利乌斯忽然问。“如果没人加入,当我们也死在某次任务中,一切都会结束。” “也许会有人,也许没有人,但当魔物肆虐时,总有人会接替我们,”卡缪十分肯定。 “团长,你真的打算一辈子留在破魔团?”雷诺挠了挠头,“我觉得那个帝国长公主对你有意思,你们年龄又合适,是不是可以考虑下?这也算间接为破魔团注入血液了。” 卡缪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绯红,他咳嗽了一声,“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哪是说你,”雷诺盘腿坐了下来,“我们几个都老大不小了,希利乌斯还是有妻室的人,咱们也都爱过恨过,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既然加入破魔团就要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可烟儿不一样,她是你和希利乌斯收养的,我加入破魔团时她才九岁,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你真的打算让她一辈子待在破魔团里?” 卡缪目光在铁棺上的少女旁停留,少女如同一个洋娃娃,一动不动的坐在铁棺角落里,猩红色的发辫落在铁棺上,双腿如藤蔓垂下,短裙下套着长筒丝袜,靴尖点着龙背。卡缪一时恍惚,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很久,她从小就喜欢坐在那里,小时发丝垂在背上,脚只能来回敲打着铁棺,如今已经长的这么大了。 “以后这种问题,能不能别当着烟儿的面问,我如果回答不出,会让气氛弄得很尴尬,”卡缪无奈的说。 “那就回答好了,”希利乌斯开口。 卡缪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彻底清除魔物就可以了,”浅烟说,手按住了铁棺上的双剑。 一道漆黑的波纹从矿坑一侧发出,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像是水面泛起的涟漪。 “根据长公主的资料表示,帝国曾在黑城废墟旁设置有地下工厂,用以开采暗炎石,刚才那个能量波动看起来应该是暗炎石释放的效果,”卡缪低声说。 “可这里不是一片死城了么?”雷诺说。 “也就是说,有人制造了瘟疫,并且控制可地下开采场,”希利乌斯站起身。 “那么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出那个人,”卡缪转过身,站直身体,“夜痕破魔团第三千五百二十五次任务,说出你们的遗言吧,虽然我知道你们早已经说了很多遍。” “把我与我的妻子合葬在一起,我的家乡是贝达穆卡街第三十六号,我们去过那个地方,如果有时间,记得帮我买一瓶扎布露,”希利乌斯握起银色战斧,手臂缠绕紧铁链。 “我希望能够将我的武器留给海乐迪森林的那一位铁匠,并且告诉他,我很喜欢这个武器,再将我的全部财产送给隔壁村的一位老人……”雷诺一如既往的挠了挠头,“本身只有这些,但你们一直没问过我什么原因,解释起来也很麻烦,如果你们去到我的家乡,那里的人都知道我的故事。” 第920章 金属宫殿 “真好奇是怎样的故事,”卡缪笑着说,又转头看向少女,“烟儿。” “把我的骨灰和武器放进铁棺里,”浅烟声音冰冷。 “这么多年,大家的遗言始终未曾变过,这真是一场孤独的旅行,只有孤独的旅行中,人们才不会改变初衷,”卡缪略带伤感的说,“我的遗言也没有变过,将我的徽章和骨灰洒进西流河里,我喜欢这条河流。” “明明只是个普通地任务,为什么感觉气氛好奇怪啊,”雷诺忍不住说道。 “你忘记了蕾贝卡怎么死的了么?”希利乌斯注视着下方,“不止她,任何人都会死去,但身为破魔使,从来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又扭头看了眼雷诺,“不过铁棺空间并不大,都死了可装不下。” “是了,”雷诺高声应了下,纵身跃下移山龙背,金属臂铠快速变形,如鳞片般咬合住了整条手臂,冲天的巨响在地面发出,漆黑的大地瞬间碎裂,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出现,银色战斧飞入其中,漆黑铁棺与铁棺上站立的人一同坠入。 “烟儿,”卡缪喊住了即将跃下的浅烟。 浅烟转过头盯着他,卡缪犹豫了一秒后说,“活下去。” “嗯,”浅烟低低点头,抓起佩剑跃下。 四人一个接一个落地,破碎地面之下,是一座依旧运行着的地下工厂,钢铁穹顶挂满光石灯,下方是密密麻麻的铁轨,远方传出轨道的碾合声,一道运矿车从漆黑的通道里驶出,像是冥河上摆渡的船只,船只没有冥界使者,矿车里也空无一物。 叽叽歪歪的响声回荡在工厂里,格外诡异。 “下去!”卡缪低声说。 雷诺立刻闪到前方,踢飞了运矿车,走进那个斜向下的漆黑矿洞里。越向下,温度也越来越高,两侧的岩壁上逐渐出现蓝色纹路,像是岩层之中的宝石。 岩层中出现蕴含丰富元素的石头或许足够开采出让无数人梦寐已久的财富,帝国就曾有一位子爵,在封地里发现丰富的魔法石矿脉,由此一夜暴富,也因此,帝国一时间掀起挖掘热潮,许多田地林场被毁,只可惜发现的矿脉少之又少,帝国也不得不出台了限制非法挖掘矿石的法令,卡尔特的战时佣兵政策同样利用这一点,将无人的西部山海作为封地奖励,因为随时可以发现矿脉一夜暴富,所以很多人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希望多得到几座山。 而如今那些宝石却仿佛被抛弃了一样,被人置之不理,只能说明这里面埋藏着更珍贵的东西。 通道里已经没有一丝亮光,四人停止前进,佩戴上巨大的护目镜,这是维尔特拉人的发明,护目镜的功能多到无法想象,夜痕破魔团也每人配备了一个。 气温变得异常炎热,外面还是寂月,这里面却远朝炽月的温度,雷诺不得不脱掉外套,露出黝黑的臂膀,汗珠滴落在金属臂铠上,发出滋啦的响声。 “情况不太对,”他注视着前方,“我的臂铠是精炼的秘银甲,虽然主要是对暗元素的,但抗热卖好性同样不差,如今上面温度已经很高,可我们却依旧还能忍受,也就是说明温度对臂铠的影响比对人体的影响更强烈。” “我的武器也是如此,”希利乌斯说,银色战斧一旦在铁轨上停留过久,就会发出响声,但显然铁轨并没到连踩都没法踩的地步。 “强烈的魔界气息,”卡缪闭上眼睛,感应着元素流动,“我们的武器上都涂过圣粉,对于普通魔物具有很强杀伤性,但同时光暗同生,当遇到强大的暗元素,圣粉反而像是腐蚀性极强的毒药。” 咯吱的响声从前方传来,雷诺抬手推住逼近的矿车,用力一拧,将其拖出铁轨。 “那我们就看看到底是多么强大的暗元素,”他扛起矿车,低下腰身,双腿猛的弹射,拖着矿车如炮弹般冲出,轰隆巨响在通道里传递,矿车从入口处飞出,四人也来到了通道尽头。 面前是一座地下世界,或者说岩浆之海,滚烫的岩浆咕咕冒着气泡,暗红色的熔岩时不时跌落进去,连涟漪也不曾泛起,但就是那足够融化城墙的温度上,却架设着一条铁轨,诡异的法阵光芒在铁轨下闪烁,而铁轨延伸进一扇关闭的铁门中。 恐怕没人能想到,在岩浆旁拥有一座巨大的金属宫殿,表层刻画着数不清的法阵,数个粗大的管子延伸进岩浆之中,像是贪婪的手在从岩浆中搜寻宝物。 “这……”雷诺大吃一惊。 “看起来长公主的猜测很对,帝国真的依旧在进行魔神实验,”卡缪望着那座宫殿说。 “魔神实验……”希利乌斯低声说,“这个国家掌握了太多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或是神赐,或是人予。” 巨兽的吼声从下方传出,雷诺低头看去,那个被他丢下的矿车竟然一点点露出岩浆,漆黑的影子在岩浆中浮出,犹如火山爆发般的迅猛,黑色影子一瞬间跃出岩浆,流淌着岩浆的巨齿将矿石咬地粉碎,巨大的骨翼撕破铁轨的法阵,如利刃般划来。 雷诺急忙退到卡缪身前,猩红的身影跳出,两道剑气交叉而出,将岩浆巨兽的骨翼斩断,巨兽怒吼一声,喷吐出无尽火焰,浅烟目光一凝,剑气从刃中轰出,小腿发力,身子飞出通道,剑气破开火焰,她犹如一根箭矢从射入巨兽口腔之中,咔嚓的响声传出,巨兽如折翼的风筝坠落进岩浆里,她将剑刃从巨兽口腔中拔出,跳到了对面的金属宫殿前。 巨兽如石头一样在岩浆之海中未曾泛起一丝涟漪,响声却缓缓传出,像是在喝彩这美丽的战斗。 “真不愧是夜痕破魔团,我也曾听过你们的传说,倘若你们连解决这头小家伙都很费力的话,我想我们或许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带着笑意的话语从金属宫殿里响起,铁轨尽头的金属门缓缓开始,露出那个声音的主人。 第921章 人类改良 金属宫殿前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男人,身上披着像是异教徒的黑色长袍,却又不如异教徒般神秘,那只是一种制式服装,像极了创世界的白袍风衣,脸上有显露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沧桑,眼中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长途跋涉后,望着城市的那种喜悦,给人感觉很如柳絮般温柔。 “欣喜属于你,雷诺,那或许是你的同胞,”卡缪手臂轻抬,两道裂缝出现,一扇在通道入口,另一扇则在金属宫殿前。 “雷诺海姆人也为兰洛卖命?”雷诺十分诧异。 “不是卖命,只是工作而已,”宫殿前的青年纠正,对跨越空间出现的三人微微颔首,“我叫阿默罗,是一名学者,来自雷诺海姆。” “雷诺海姆的男人,”卡缪善意的提醒,“我喜欢雷诺海姆的男人,因为他们都很善良,但愿你也是。” “善不善良并非取决于我的身份,而是取决于我自己,”阿默罗低声说,“欢迎来到兰洛帝国莫斯尔斯帝国实验所,我是实验所的所长。” “实验所建在这里,”卡缪低头瞥了眼身后的岩浆,“是准备在岩浆里钓鱼么?” “莫斯尔斯帝国实验所的目的是实行可控魔神力量转化实验,既然名为魔神,那么必然需要一定的研究材料,我们可是废了很大的劲,才稳定了这个魔界裂缝,”阿默罗说。 “将这么大的实验所交给你一个外人,帝国还真是大胆,”卡缪说。 “虽然身为异邦人,但我需要赞叹一下兰洛皇帝的雄才大略,他是个疯狂的人,他自信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聘请我担任帝国实验所所长并非特别原因,仅仅是因为我是一位学者,精通大陆生灵系谱,对魔界知识也略有研究,我毫无疑问是最合适的人员。”阿默罗微笑,“当然,人并无不朽,有限的时间所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因此我需要诸位的帮助。” “但你应该明白,夜痕破魔团的宗旨是剿灭魔物,”卡缪说。 “我并非要召唤魔物。” “你只能保证现在你不召唤它,你拥有那种能力,并且还在试图扩大那种能力。” “谁也无法保证不是么?比起魔神之子,夜痕破魔团同样拥有召唤魔神的力量,可你们却从不做这种事,因为利益相背,夜痕破魔团宗旨是剿灭魔物,魔神之子则是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度,而我们的宗旨是统一大陆,统一的是罗希瓦尔的大陆,并非魔界大陆,可以借助魔神力量,却从不会滥用魔神力量,因为我们同样属于此界,同样视魔神为洪水猛兽。”阿默罗说。 “听起来很有道理,我虽然不是商人但也明白利益交换,我们的合作应该也必须如此,”卡缪说。 “如果说彻底清除魔界对此界侵扰或许不太现实,但大陆各地的魔化事件,多数是魔神之子从中作梗,我可以帮你们剿灭魔神之子,”阿默罗郑重地说,“这是我给予你的承诺。” “你?” “是,我,阿默罗。” “有趣,”卡缪低低笑着,“这确实可以省下我们不少的功夫。” “这是你们所想的,”阿默罗转过身,“接下来就是我所渴望的。” 众人走进金属宫殿,两侧银白色的金属墙壁里嵌着各式各样的生物标本,道路尽头是一连串的法阵图案,脚步踏上会散发出微微光芒,尽头的门自动开启,露出实验室的全貌,与阿默罗一样服装的人在实验室里忙忙碌碌行进着,四周是各种精密仪器,中央则是一个高大的水晶容器,里面注满透明液体,一个人形魔族沉睡在其中,银色软管插在身体各处,光石灯在头顶聚集,水晶容器里的魔族身上也不断荡出暗色波纹。 “杀戮之血魔神属系,铠骨魔一族,捕获时间为今年年花月二十六,同时也是帝国捕获的第二只魔族,魔族虽然强大,但也无法抵御布置好的牢笼,强大的法阵使得他们降临的一瞬间,就陷入了沉睡,”阿墨罗停在水晶容器前,“这就是兰洛复制古老秘术暗击士的秘密,不过只是最基础的复制,千年以前,暗击士曾是罗希瓦尔帝国的皇族秘术,可后来沦落为使人疯狂的禁术,历史便如生物,优胜略汰,暗击士的没落自然有其原因,人体终究与魔族多有不同,暗元素长久固化,不可避免的会侵蚀肉体。” “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卡缪说。 阿默罗淡淡一笑,“不过,在希奥特的经历让我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创世界组织掌握极为先进的生物机械技术,最具代表性的便是人形机械武装逆神者。” “逆神者?” “逆神者的核心是那种可以附着金属与肉体的生灵,既然以生灵辅佐,人与机械这种人类造物都可以共生,那么魔族与人为何不能。” “疯狂的想法,”卡缪说。 “确实疯狂,”阿墨罗点头,“但我充分验证过可行性,在天壁山脉有一种名为山牛的物种,其耐寒,而即海有一种名为雷牛的物种,其耐热,倘若用雌性山牛与雄性雷牛交配,繁育的后代便可以同时具备这两种优点,人类与牛同属低等种族,也同样具备这种特性,根据历史记载,沙域之民为炎瑶一族,炎瑶相貌丑陋,身材矮小,但即海有大量人类女性沦为沙民奴隶,人类奴隶与炎瑶生出的后代,身材普遍高出炎瑶,这也从侧面说明,在不同种族间进行可控实验以此吸收优秀成分是可行的。” 卡缪笑容渐渐隐去,手指来回松握,“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阿默罗伸手敲打着那个水晶容器,“借助魔族来改良人类,使人类拥有抵抗魔化的能力。” “你如何保证制造出的是人类而不是魔族?” “这就需要夜痕破魔团的帮助了,”阿墨罗说,“魔族其实是一种广泛的概念,根据学者协会的考证,它并非单一种族,而更像是一种种族改良,通俗一点的说法,即神化与魔化,神选召圣者成为天使,魔神赐予强者无上之力,这是神与生俱来的权能,但同时也会一种束缚,魔界生灵小到魔物大到魔王都被魔神施加以烙印,换言之,烙印也是开启血统提升的关键,而如何具备魔族能力,又不具有烙印,解决了这个问题,也一定程度上验证了我计划的可行性,但很荣幸告诉诸位,这项技术已经被掌握。” 第922章 神之于人 “这可真是划时代的发现,”卡缪赞叹。 “虽然很遗憾,但不得不承认,那不是我的功劳,枯叶城帝国实验所曾经也是最后一次实验,成功发现了抹除魔界烙印的方式。”阿默罗从衣服里掏出一封档案,“枯叶城帝国实验所采取的方式也无比简单,那便是人为摧毁烙印元素,将元素从第二质态回归第一质态,而离散的元素会重新组合,倘若有引导的进行组合,便可以改变魔神烙印,但又保留魔神烙印,也就是通常意义上抹除烙印元素,当然那也会出现一种问题,倘若重构烙印元素时,有元素流失进空气中,便会出现所谓的瘟疫现象。” “这就是枯叶城的悲剧。” “是的,”阿默罗点头,“但注意我所说的,他们是成功了,重构烙印虽然离散进空气中,但依旧有一部分成功了,并且就在当时的实验体身上。” “瘟疫之源……”卡缪低声说。 “对,”阿默罗微笑,“所以,团长已经明白我的目的了。” “你需要瘟疫之源?” “虽然实验可行性被证实,但许多详细数据已经无法知晓,而很凑巧,”阿默罗望了眼那具铁棺,“听说那里也有一个瘟疫之源。” “你要用她做什么?” “让她成为人类的救世主,”阿默罗赞叹,“利用她来改良人类,而且她还是个精灵,既使得人类拥有精灵般的样貌,同时也遗传有烙印,虽然很漫长,但终有一日,人类会拜托魔化的恐惧。” “你和黑白者还真像,”铁棺旁的希利乌斯说,“他希望成为神,而你改良人类的方法也和神的权能无异,人的欲望总是如此。当然这并非不可行,古时认为暗裔之民与光裔之民同样是两个不同种族,所以许多两者结合而生的后代都被溺死在河水中,可后来证明那并没有什么,龙族亦是如此,圣龙种的龙与百族交配形成如今纷繁复杂的各大龙种,上古还有人与龙族的后裔,但历史告诉我们,该存在的存在,该消失的消失。”他抬起头凝望着阿默罗, “人类只所以强大,不再于他们生来的能力,而在于后天的学习,人正因为可能魔化才发明魔化抑制器,才打击魔神之子,才建立圣教,一旦不再惧怕魔化,这一切也将失去,古老的帝国一夕之间便会覆灭,人类的所有也因为根源的改变而改变,他们会讨厌阳光,会深居地下,会放弃种植作物、饲养牲畜,会放弃采集狩猎,会整日吞食魔物,会整日为了食物杀戮。改良人类不过只是前进一小步,可龙族早已是所谓的高等种族,高等种族依旧会灭亡,可被他们视为低等种族的我们却活了下来,倘若你改变人类,那么无处不在的名为规律的法则也会使得人类消失。” “消失就消失好了,”阿默罗表情淡然说,“自然本就是如此,适者生存。” “可我是人,我可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消失,哪怕神叫我灭亡,”希利乌斯说。 “愚蠢的思维。” “是你愚蠢才对,”希利乌斯按住铁棺,眼中仿佛燃起火焰,“你别自诩为超脱世俗的神,改造人类的英雄,你还不配!既然你说优胜劣汰,那我如今把你杀了,能说明什么?我是强者?你是弱者?你和黑白者一副德性,当到那一天就明白了,人虽然在一步步强大,成神或许已成定局,但永远别承认自己是神,当你承认那一天,你将不再能够前进,你口中的美梦也与你无关,因为那是你身为人时的梦想,而很可惜,不是你身为神时。” 阿默罗依旧淡淡微笑,抬头看着卡缪,“团长大人怎么看?” “希利这个人其实平时话很少的,但我从不否认他的话很有道理,”卡缪理顺袖口,“至少我始终这么觉得。” “我也有一句话,自觉很有道理,”阿默罗说。 “哦,什么?” “无法合作的都是敌人,或现在,或未来,但毫无疑问,都是敌人。”阿默目光冰冷。 金属大门瞬间闭合,原本还井然有序工作的黑衣实验员衣衫瞬间破碎,漆黑的甲胄如鳞片般包裹住躯体,无尽的漆黑也一同释放,尖角与骨翼缓缓展开,浑身上下只露出头盔下暗红色的瞳孔。 “暗击士……”卡缪低声说。 “不止有暗击士,”阿默罗敲了敲水晶容器,里面的透明液体瞬间躁动起来,转眼间白色液体被黑色液体替换,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点燃。 “骨铠魔一族的女王,虽然不是王之级别的魔族,但却是全盛状态下的高阶魔族,”阿默罗缓缓退后,手指最后在墙壁上敲动,诡异的法阵在四周墙壁之上闪烁,一排排金属小口露出,漆黑的浓雾被释放进来,实验室里一瞬间被迷雾笼罩,模糊不清的环境里水晶容器碎裂的咔咔声不断响起。 “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卡缪面色凝重的说。 刺耳的嚎叫声响彻整个实验所,迷雾中闪过一道光芒,雷诺侧身撞出,臂铠与漆黑剑刃碰在一起,金属轰鸣声连续不断,他不断挥舞着金属臂铠,攻击密集与雨水般打来,即便如此,依旧没人能给予他任何帮助,在夜痕破魔团中,卡缪负责掌控战场,希利乌斯则充当后备,而他的任务就是防御一切威胁卡缪的存在。 “以无尽之力呼唤汝之藏殿……”卡缪捏碎了一枚魔法石,“虚空之眼,现!” 漆黑裂缝从天而降,肆虐的黑雾如被漩涡搅动的河水,一点点汇聚进去,消失再空气中。 黑雾散去的一瞬间,骨铠魔女王从雷诺面前跃起,巨锤般的前肢直奔卡缪头颅而去,猩红身影从侧边袭出,剑刃在骨铠魔前肢上划出长长的火花,浅烟落地,屈膝跃起,剑刃携带着呼啸剑气,绞杀着骨铠魔的身躯,她便是破魔团的利刃。 骨铠魔的身体突然膨胀起来,原本如柔软的肌肤化为岩石般的巨块,剑刃在上方划过,却留不下一丝痕迹。 第923章 银月降临 狭窄的空间里,烈风般的剑气呼啸而出,铠骨魔女王和浅烟在来回碰撞、跳跃,实验器械被剑气与身体击碎,刺耳的蜂鸣器不断响起,指示灯来回闪烁,两个身影如同交织起舞的流星,火光与巨响充斥着这片狭窄地空间。 “空间传送不行么?”希利乌斯在侧边问。 卡缪半跪在地上,手中不断抛洒出魔法石,魔法石如棋子般漂浮在空中,又构成的一副诡异的画面。他敲击了一下金属地板,法阵纹路立刻涌现。 “空间囚笼,可以限制一切元素流动,可以传送,但会使得我们不知传送到哪个鬼地方,如今它还未曾开启,一旦开启,整个空间里的元素就会被完全锁死,也就是无主的王之领域,”卡缪抬起头,轻轻摇头,“不,只是主人还未出现。” 希利乌斯手臂一振,铁棺开始转动,“这个东西留给你了。” “什么?”卡缪手中的动作停滞了一秒。 希利乌斯手臂上的铁链猛的一紧,巨大的铁棺如撞锤般轰出,将两名暗击士击退,希利乌斯从铁棺上跳下,松开了始终紧握的铁链,抬起银色战斧。 “敌人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逼我们交出瘟疫之源,而瘟疫之源就在那里,交不交由你决定,我只负责杀光这群家伙。” 卡缪还想再说什么,希利乌斯已经高高跃起,将银色战斧投掷出出,进攻雷诺的暗击士同时后退,战斧将金属地板轰出一个大坑,露出下层暗红色地岩石和虚幻的法阵,雷诺大喝一声,双脚顿地,轰然跃出,耀眼的光芒从手臂中轰出,在地面蔓延,金属地板仿佛皲裂的皮肤,一点点崩碎进空气中,希利乌斯落地握起战斧横扫,又一次击退逼近的暗击士。 “这些家伙可真难缠,”雷诺擦了下脸颊上的血液,倘若一对一,他不惧怕任何一个暗击士,可这群家伙穿着无懈可击的铠甲,又拥有高超剑术,稍有不慎就要吃亏。 “保留力量,这只是开始,”希利乌斯低声说。 “生死攸关的时候,我可不敢有所保留!”雷诺身体猛的滑出,一拳轰在袭向铁棺旁卡缪的暗击士,暗击士的剑刃在金属臂中插出,电光迸射而出,雷诺侧身一压,另一只拳头紧握握住暗击士的喉咙,扭身甩飞了出去,臂铠如巨锤般撞出,暗击士身体嵌进了一个实验台里,他低吼一声,直接将实验台拖起,用力抛出,剧烈的爆炸声响彻整个实验室。 弥散的烟雾中,黑色的身影如毒蛇般蹿出,数把利刃一同袭来,雷诺抬起臂铠轻轻一拍,金色法阵从臂铠上方浮出,神圣的光柱瞬间射出,包裹了扑来的暗击士,耀眼圣光之中,有什么开始消散,咔咔的响声逐渐传出,一瞬间,崩碎的铠甲碎片暴射向四周,血肉模糊的人将利刃挥砍向雷诺,他通通用臂铠扫走,宛如接受剥皮之刑的暗击士落地的瞬间,黑雾弥漫全身,精致的铠甲又一次聚合,只露出那双暗红色的眼睛。 雷诺低头拍了拍布满伤疤的臂铠,“老朋友,现在可还不是歇着的时候。” 不知是不是用力大了些,铠甲如碎屑般纷纷掉落,暗击士携带着遮天黑雾又一次袭来,雷诺大叫一声,握紧拳头轰出。 忽然之间,闪亮的光芒在暗击士中绽放,高大的身影从黑雾中撞出,落地雷诺面前,希利乌斯战斧由下至上砍出,巨龙般的金色影子张开巨口,吞下了无数暗击士,金影褪去,暗击士纷纷落地,铠甲又一次聚合。 “这些东西可解决不了,”雷诺说。 希利乌斯沉默不语,握紧战斧等待着下一轮攻击的到来,漆黑的甲胄重新包裹暗击士的躯体,金色光芒也汇聚整个巨斧,他低下身,巨斧在身前划出一道弧线。 “同样的方法可不好用,”雷诺提醒。 “我知道!”希利乌斯怒吼一声扬起战斧,猛兽再一次吞噬扑来的暗击士,巨斧的光芒也随之褪去,他按住巨斧,低声说,“卡缪……” “做的很好,”卡缪的声音淡淡响起,一道撕裂空间的大门在希利乌斯面前出现,神圣的纹路仿佛圣域教廷的圣门,大门轰然开启,从空中落下的暗击士跌入其中,仿佛跌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结束了?”雷诺说。 希利乌斯握住战斧,看着空中还在不断跳动的两个影子,“还没有……” “当然没有,好戏才刚刚开始。” 满是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卡缪面色一变,那深渊般的巨门仿佛堆满了成百上千的黑雾,已经封住的门被黑雾推开,暗击士一个接一个跳出,站立在圣门侧边,黑雾吐出一团无比浓郁的黑色球体,宛如古老神秘的黑之月,黑之月中流淌出暗红色的液体,液体又如凋谢的花瓣,一个身影慢慢浮出黑之月,乌黑的长发搭在肩上,精致的脸颊带着淡淡的笑意,同样漆黑的甲胄包裹着诱人的曲线,少女手臂轻轻摇动,黑之月如破碎的露珠倾泻着无尽黑暗。 “吾名银月,”少女睥睨众人,“这将是取走你们性命的名字。” “你便是这片领域的主人?”卡缪低声问。 “当然,”银月点头,“你们这些低等种族永远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那你又是什么种族?”希利乌斯问。 “当然是……” 银月望着希利乌斯嘴角扬起,手指抚摸着柔顺的发丝,身体却陡然变动,银色巨龙在空中出现,龙翼搅动无尽的黑暗,她朝前张开巨口,肆虐的暗炎覆盖了整片区域。 卡缪捏碎一枚魔法石,一个屏障缓缓出现,同时包裹住了希利乌斯与雷诺。 “龙族……”雷诺有些惊讶。 “幽暗史诗记载,诸神以龙为坐骑,暗神居于月之王座,银龙盘踞王座之前,看起来……这位她便是暗神的坐骑,”卡缪说。 “与黑牙比起来呢?”雷诺问,“黑牙不是毁灭之炎魔神的坐骑么?” 第924章 诸君到来 卡缪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银龙在空中起舞,黑雾不断涌入那扇本该封印邪恶的门,龙吼声不断响起,无数的暗红色眼睛在黑雾中亮起,浅烟被重重击倒在地上,巨龙同时发出怒吼,龙翼一振,无尽黑雾化为潮水般拍向卡缪三人,巨龙同时俯冲而下,锋利的龙爪与炽热的暗炎一同袭来。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雷诺低声说。 希利乌斯猛的回头,后方的金属墙壁轰然碎裂,一柄漆黑长枪如划破夜空的闪电击溃了这座空间囚笼,黑雾一瞬间逃逸而出,银龙巨爪撕裂了卡缪的防护罩,但那柄长枪同样击中她的龙翼,将她钉在地上,她发狂似的吼叫,身体剧烈缩回,变为了那个娇柔的少女,手臂却滴落着血液。 “是谁?” 她突然看清了那柄武器,暴怒的情绪逐渐平复,只是抬起头望着实验所的缺口,漆黑巨龙如箭矢般射入,巨爪割破金属地板,嵌进暗红色的泥土中,龙背上的骑士握住了黑色长枪。 “佩尔西斯的卡若拉,为什么哪里都能见到你?”她怨恨一般说。 “我只是来我该来的地方,”凌羽挪动视线,“银月,你还不了解人类世界,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我可不这么认为,”银月轻蔑一笑,“才半年不见,就学会用这种成熟的口吻教训其他人,难道忘记失去风铃的可怜家伙了?” “我一点也不可怜,”凌羽低声说,“你也是,我并非在教训你,只是在提醒你。” “我并不需要任何任何提醒,”银月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肩膀,“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计谋都显得无比苍白。” “那是你还不知道人类的狡猾,”希利乌斯拄着战斧说。 “那是因为你们还不知道真正的力量!” 银月身体又一次龙化,巨口张开,那些暗击士身体瞬间碎裂,无数黑色能量规矩在银月口腔中,她一口吞下,龙翼一震,如同一股旋风般扑向后方,铠骨魔女王被龙爪握住,她一口咬掉铠骨魔女王的头颅,口腔咀嚼中,巨齿间流淌出猩红的液体,庞大的身躯又一次膨胀。 “用杀死自己人的方式来增强自身,通常都没有好下场,”雷诺说。 “也许你错了,”卡缪却说。 凌羽能感受到暗元素的汇聚,暗击士身体内本就蕴含着浓烈的暗元素,而且似乎与银月体内的暗元素类似。 希利乌斯提起战斧跃起,重重砍在银月身上,她仿佛被羽毛瘙痒一样,抖动了下龙翼,狰狞头颅猛的抬下,炽热的暗炎覆盖了希利乌斯的身体,浅烟看准时机冲出,剑刃在身前围绕,螺旋般刺向银月喷吐龙炎的巨口,一道虚空的屏障猛然浮现,剑刃撞在上面,像是触碰水面的落叶,浅烟愣了一秒,银月已经挥出龙爪,她被一爪拍飞。银月同时振翼而起,炽热龙炎覆盖了卡缪身体,浮空的魔法石纷纷碎裂,雷诺握紧拳头,巨爪直接撕裂了他的手臂,鲜血喷洒而出。 这或许就是真正的力量碾压。 卡缪低声念诵着咒语,手中依旧在不断掏出魔法石,如星辰点缀四周,构成玄奥的图案。 银龙又一次喷吐出龙炎,凌羽握紧魔枪从下方撩起,呼啸而出的气流将龙炎撕出一道缝隙,崩霆在缝隙中撞出扑向银月,龙爪与利齿夹杂在一起,鳞片如雨般抖落,凌羽解开龙鞍绑腿,沿着龙颈奔跑,接着高高跃起,魔枪如疾电般轰出。 银龙却猛的转过头,狰狞龙目中似乎跳动着两颗漆黑的碎片,那一瞬间,凌羽突然明白一切,银月获得了新的暗神碎片,下一秒,腐蚀钢铁的暗炎覆盖了他的身体,仿佛有无数毒虫在皮肤上爬行,甲胄开始扭曲变形,肌肉也被挤压的无比痛苦,他跌落在地,银月一爪拍碎了崩霆的前肢,踏着崩霆跳向卡缪。 破碎的空间在银月身边出现,卡缪手臂轻轻一推,最后一层印记完成,仿佛一头巨兽要将银月吞下。 凌羽知道,一切都是徒劳的。 银月龙化的身躯猛然消退,她手臂微抬,身体瞬间虚化,下一秒,一只龙化的手掌贯穿卡缪腹部,卡缪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鲜血顺着衣衫滴落不止。 “这就是你们的力量?”银月不屑的冷笑,“不堪一击。” 她甩掉手指上的血液,一步步走向那具铁棺,像是君王登临王座,又像是少女走向秋千,她既渴望,却又显得并非多么欣喜。 沉重的铁棺被缓缓推开,露出一片漆黑的空间,她有些迫不及待看到目标,可前推的铁棺却无法再向前,一只带着黑纱手套的手按住了棺盖的一角,宽松的裙袖搭在棺盖上,另一只手拍了拍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倾国倾城的容颜上有种微醺的困意。 “这可不是你的东西,”女人语气慵懒的说,最后又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卡缪,“我说的对吧?” “黑白者……”银月手指快要嵌进铁棺中,她面容暴怒,“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还是不死心么!” “你不也是?”芙蕾雅淡淡笑着,手臂轻轻一拉,棺材彻底开启,铁棺内部宛如沟通另一个世界的门,平静又神秘。 “慢慢的,她很快就会来到,”芙蕾雅轻声说,“就像是饥肠辘辘的孩童,夜幕降临时,那么迫不及待的回来品尝美食,”她又略带神秘的说,“也可能会像一个隐忍多年的复仇者,迫不及待斩下仇人的头颅。” “她的仇人不就是你么?”银月冷笑。 “是啊,但我并非来唤醒她的,”芙蕾雅嘴角上扬,“我是来迎接神之到来的。” “神?”银月一愣。 实验所的大门此刻忽然开启,一个壮硕的人影缓缓走进,暗红色的甲胄覆盖着身体的各个部位,只露出一只如岩浆般的腿,大腿处束缚着一个机械装置,腿上刻画着诡异的法纹。 “山岩……”凌羽震惊不已。 “你们是准备开舞会么?”银月笑着问,“就怕有人没舞伴,也没有命跳舞。” 芙蕾雅手臂朝前一推,棺盖重新合上,她身体陡然化为一团血雾,重新在山岩面前汇聚。 “好久不见,我的仆人。” 第925章 混乱局面 “我的主人可不是你,”山岩走进实验所,伸手亮出血牙幽兰徽章,“殿下说这里有叛逆分子,我的任务就是确定叛逆分子的行踪,所有反抗者将被诛杀。” “兰洛的走狗?”芙蕾雅睫毛轻摇,不怀好意的瞥了眼山岩,“果然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难道你忘记了谁赐予你新生?没有我此刻你还坐着轮椅呢。” “我们的账待会儿算,”山岩收起徽章,从背后掣出暗红色的长柄战斧,低声重复,“所有人停止反抗,否则便是与帝国为敌。” “帝国?”银月冷笑,“帝国的统治者是帝国皇帝,还是你口中的殿下?这里是帝国秘密实验所,任何人无权干涉。” “抱歉,”山岩凝视银月,“帝国各部中并没有任何关于莫斯尔斯帝国实验所的记录,对于任何没有记录在册的组织,一律定性为叛逆者。” “有趣,”银月笑了起来,“你们人类可真有趣,明明都知道的事,偏偏装作不知道,不过没关系,对我而言,一切都没区别,那个铁棺属于我。” “你可以试试,”山岩将战斧架在铁棺之上。 “有好戏看了,”芙蕾雅像是怯懦的小姑娘,着急忙慌地退到一旁,依靠着墙壁看着,口中忍不住嘟囔,“真搞不懂让我来这里干嘛。” 金属地板犹如般松软,红色的岩石露出,银月纵身跳起,娇柔的身躯在空中猛然龙化,锋利的龙爪朝山岩拍出,山岩抬起战斧,急电迅风的气流呼啸而出,地板被搅碎在空气中,破碎的法阵无法维持整个实验所,岩石跌落进熔岩里,化为一缕白烟。 山岩全身肌肉猛的暴涨,骨骼似乎也在快速扭曲变形,面骨长出巨龙般的犄角,锋利的牙齿突破下颚,全身铠甲开始破碎,白色的骨刺刺出皮肤,原本已经很健壮的身躯,瞬间变为了足够媲美牦牛般的存在。 只是一切在巨龙面前都显得那么弱小,银龙龙翼猛的振起,庞大的身躯如山岳般覆压而下,前爪卡着战斧,一只爪子勾入了山岩胸口,灼热的鲜血腐蚀着外层的铠甲,银龙巨口猛的张开,漆黑的暗炎覆盖了山岩整个头颅。黑暗之中,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亮起,银龙猛然发出一声惨叫,已经勾入胸膛的爪子被战斧切断,漆黑的浓雾中,山岩手臂发出咔咔的响声,握住战斧的手瞬间扭曲起来,如蠕动的虫包裹住了战斧,他用尽力气朝上划出,巨大的伤口在银龙颈部放出。 银月踉跄着后退,黑雾重新包裹住她的躯体,山岩从地上站起,宛如蛮族的战神,举起战斧扑来,巨龙又一次转出黑雾,暗炎喷吐而出,战斧外层在瞬间融化,但那握住战斧的利爪,深进了龙的口腔里,巨龙发出哀嚎似的鸣叫,山岩手臂不断前进,搅碎的舌头与血液同时滴落,巨龙眼眶泛红,她猛的咬紧下颚,山岩整个手臂被咬断,龙爪朝前一挥,将山岩胸膛划开,鲜血溅了一地,山岩重重跌落地上,残肢切口处咕咕流淌着血液。 银月恢复了人影,捂住口腔不断咳嗽着,脚边是倒地的人和握着战斧的残肢,她面色有些惨白,平复过后,她忽然狂笑了起来, “愚蠢!愚蠢!想用这点力量就打到我!还差太远!” 破空的剑气呼啸而来,她手臂一抬,喷吐的龙炎覆盖了整条空间,浅烟的身体表层覆盖了一层淡化的铠甲,剑刃穿透了银月手臂,银月不可置信的望着那身铠甲。 “月之幻境……” 通体呈现是近乎透明的银月质感,繁星装点的法纹遍布铠甲周身,胸铠中央是一轮弯月形状的宝石,猩红色的长发在背后飘动,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降临人间,那确实是神的造物,月之幻境,传说暗神曾收集大陆诸物炼制三十件铠甲,以月之轮廓构成铠甲核心,而这一身银月同样见过,月之幻境。 浅烟并未有任何犹豫,双刃在银月身边轻轻划动,撕裂的空间将银月彻底束缚,她身影陡然变动,无数虚影滑出,剑刃同时飞舞,仿佛花瓣飘落,银月身体也同时被万刃切割,锁死的空间碎裂又聚合,光芒覆盖了整片区域。 剑光一闪间,浅烟落在了地上,拄着佩剑跪在地上,身上的甲胄似乎承受不住般解体,关节连接处渗出鲜红的血液,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希利乌斯滑出接住了她。 “真是太完美了……”银月得意的笑声又一次响彻整个空间,她轻轻捻动搭在胸前的发丝,似乎刚才的攻击对她而言,只是观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她瞥了眼昏迷的浅烟,“倘若换做其他人,恐怕身体早已经被切割的粉碎,但很可惜,暗神的力量终究是暗神的力量,月之幻境给予你的力量,并不能击碎同为暗神铠甲的永夜之眼,真可惜呐,就差那么一丝……”她笑意渐渐消失,“但你没机会了。” 她手掌猛的抬起,肆虐的暗炎化为一头巨龙扑向希利乌斯和浅烟。 尖啸的狂风忽的袭来,宛如一柄利刃将暗炎化作的巨龙切割开来,撕碎的暗炎在空中化为灰烬,血红色的身影在灰烬中踏出,血刃从袖口飞出,如漫天雨水般覆盖了银月所处的区域,一颗血球在芙蕾雅手中汇聚,越来越大,宛如钟楼塔顶般的血球被她推出,直奔银月而去。 银月面色骤然一变,她抬起手凝聚出一道暗之屏障,血球与暗之屏障轰击在一起,肆虐的血液与黑雾弥漫了整个区域,银月手掌猛的一痛,下一秒,一柄血刺从掌心穿过,贯穿了她的整条手臂。 “暗神铠甲可不能保护你全身各处,”芙蕾雅低声笑着,一股血之能量注入,银月的手臂突然炸裂,鲜血布满了银白色的实验室墙壁,手臂上的铠甲掉落在地。 “可恶!可恶!”银月疯狂的吼叫。 第926章 送葬之人 芙蕾雅却不多言,手掌猛的拍出,暗刺直奔银月头颅而去,刺耳的剑气破空袭来,芙蕾雅仓惶后退,黑袍的青年落在了她和银月中间。 “她是我的朋友,你还不能伤害她,芙蕾雅大主教。” “你认得我?”芙蕾雅颇为意外。 “我以前也是魔神之子的一员,”阿默罗说,他扭头看了眼,银月的手臂正汇聚出暗元素快速修复着身体。“看起来你们的目的很明确么?” “你知道了?”芙蕾雅笑着问。 “黑白者很快就会死去,”阿默罗低声说,突然伸手拉起银月,跳向了高空,银色巨龙在空中出现,尾翼摆动间,撞破整个穹顶飞出,铁屑与泥土纷纷掉落。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芙蕾雅望着离去的银月说。 确实不是一个好消息,凌羽能明白如今的局面下真正的掌控者只有一个人,帝国皇帝,继承诺伊修斯帝国千年底蕴和东陆秘术的古老帝国,皇室所掌握的财力物力难以想象,而且银月如今不像是只具有一颗暗神碎片的能力,从暗击士到各种魔化实验,无一例外说明着暗神的力量正在被利用,而银月所追求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复活暗神,复活暗神需要暗神碎片,而遗失的沙漠圣物被黑白者所夺走,那么银月的目的恐怕显而易见,杀死黑白者,夺回那块暗神碎片,可为何迟迟不动手呢……他很是疑惑。 “无聊的游戏也该收场了,”芙蕾雅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来兰洛这么久了,整天跑来跑去,还没……” 她的话语忽然停住,然后下意识的转头,一柄宽刃战斧朝她的颈部劈来,那突如其来的一击让她根本来不及躲闪,手臂只得顺势抬起,血元素凝成屏障挡在了她的面前,可巨斧犹如一头上古妖兽,轻而易举劈来了屏障,血之屏障的碎片从芙蕾雅脸颊飞去,巨斧带起的狂风吹动着她额前的发丝。 本该已经死去的山岩,却仿佛暴怒的野兽,面目狰狞可怖。 巨斧眨眼间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芙蕾雅又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可突然间原本沾染鲜血的巨斧仿佛被石头击打的薄冰,轰然碎裂,碎屑划开了芙蕾雅的袖口、衣衫和脸颊,她抬起手臂,无数血之触手涌出,将扑来的野兽般的人贯穿。 “芙蕾雅!芙蕾雅!”山岩还在大声吼叫着,又一柄血刺贯穿了他的喉咙,暴怒的话语变为了一种近乎哀鸣的叹息,“芙蕾雅……” “叫这么亲切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女人,”芙蕾雅语气冰冷,另一只手朝前一推,远处的铁棺棺盖被开启,“你的女人在那里,去找她吧,这是我给予你最后的恩赐。” 她手臂一甩,血刺贯穿的山岩被摔进了铁棺内部的虚无空间里。芙蕾雅心有余悸的推上铁棺,抚摸着铁棺说,“真是有趣……” 虚幻的血雾弥漫而出,铁棺旁的人也一同消散。 “终于结束了,”雷诺依靠在墙壁上喃喃低语,尽管丢掉了一条手臂,但比起活着什么都不重要。 “一切才刚刚开始,”卡缪捂着腹部的伤口站起身,凝视着依旧在跳动的法阵,“这里曾是魔神降临的地方,而魔神降临选择的地方往往是拥有魔界裂缝的地方。” 似乎为了回应卡缪的话语,实验所旁的岩浆之海中传出阵阵低鸣,脚下的土地开始振动,仿佛有什么要挣脱束缚,平静的岩浆之海中猛地卷起漩涡,一头又一头巨兽从岩浆中跃出,对着实验所喷吐着滚烫的龙炎,覆盖实验所的法阵终于彻底破碎,岩石一块块崩碎,实验所开始倾斜,仿佛山石滚落般下坠而去。 “走了!” 凌羽起身跳上龙背,巨龙猛地升起,将实验所的顶部彻底撞开,庞大身躯的移山龙从高中降下,希利乌斯用脚缠绕起铁棺,抱着浅烟跳上移山龙背,将浅烟交给卡缪,手臂拽起铁链一顿,巨大的铁棺飞上龙背,移山龙同时振翼而起,金属宫殿彻底滑落进岩浆之海中。 刺耳的轰鸣声不断响起,莫斯尔斯的外圈建筑开始坍塌,废墟中的水快速蒸发,生日遮天的白烟,哨所在微微振动,地面上的魔化者似乎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开始四散作逃,大地一瞬间坍塌了下去,岩浆真的如同蕴藏巨大力量的海洋在群山间吞噬着生灵,树木、建筑,铁轨,山石,一切的一切都被吞噬掉。 突然之间,岩浆之海上闪烁起异样的光芒,一个无比巨大的法阵在中央升起,无数漆黑的影子在岩浆中游荡,仿佛伺机待发的猎手。 “吞炎魔龙,毁灭之炎魔神的宠物,”卡缪低声说,“这里的魔界裂缝刚好抵达她们的居所,数不清的魔龙已经来到了此界。” “他们一旦出来,附近城镇都会跟着遭殃,”雷诺说。 “我……”昏迷的浅烟抓住了卡缪的衣角,“还……可以战斗……” “说什么傻话呢,”卡缪轻声安慰,“你已经尽力了,暗击士需要耗费大量元素活力,频繁使用,你会活不久的。” “先离开,等待帝国的援军,”凌羽说,这是帝国的实验所,帝国会想办法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种话你可以说,他可以说,很多人可以说,唯独破魔使不可以说,”希利乌斯语气无比平静,“如果非要有个人牺牲的话,我希望是我,送葬者我可当腻了,该换你们了……” “希利……”卡缪惊恐的喊。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希利乌斯松开铁链,握起战斧跃下龙背。银色战斧如同劈天的利刃,一击破开了无尽岩浆,希利乌斯随之进入岩浆之海的深处。 “希利乌斯!”卡缪嘶吼。 但岩浆一点点合拢,那个高大的身影也变得渺小。 漆黑的人影从移山龙前划过,如箭矢般在岩浆合拢之前跃入了岩浆之海中。 空间在快速闭合,凌羽感受着皮肤一点点炙热,魔枪直抵下方,岩浆之海的深处,一条漆黑的裂缝出现在那里,希利乌斯正不断劈开岩浆朝那里坠落,低吼的龙吼声不断传来,凌羽用尽全身力气将魔枪投出,魔枪击穿了一头魔龙的头骨,他随之落下,抓起魔枪继续下落,希利乌斯已经来到魔界裂缝旁边。 “走!”他大叫着,魔枪朝前方挥出,气流轰开行将闭合的岩浆,天空中崩霆一跃而下。 希利乌斯摸出一颗宝石按在魔界裂缝旁边,肆虐的裂缝停止了喷吐魔炎。 凌羽朝希利乌斯伸出手,同时焦急的等待着崩霆到来,可触碰到的却是一阵冰冷,即便身处岩浆之海中依旧能感受到的冰凉。 入手的是那柄银色战斧。 第927章 已是黄昏 凌羽低头看去,明明已经封住的裂缝却又一次开启,裂缝深处似乎亮起了什么光芒,光芒照耀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脸庞,依旧是布满沧桑,依旧是无比平静,裂缝又一次闭合,却将那个勇敢的破魔使一同封印。 崩霆的巨爪抓住了凌羽的手臂,龙翼狂震间,他离裂缝越来越远,也离那个身影越来越远,黑龙在岩浆闭合前冲出,漂浮在空中,龙爪里的人却像是死去的猎物般安静沉默。 …… 崩霆停在岩浆之海旁边的高地上,树旁等待的冰澜站起身,漆黑的男人从龙爪下走出,手中紧握着一柄银色战斧,他脸颊上、瞳孔中、手指间都透露着无可名状的悲伤,像是一具尸体一样走到树旁坐下,男人侧身靠在树干旁,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冰澜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不是迷惘,也不是颓废,只是一种内疚的悲伤,她无法安慰,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你还记得希利乌斯么?”男人轻声问。 冰澜点头,“那位送葬者。” “第一次遇到他时,他拖着一具巨大的铁棺,铁棺上刻画的冥河引渡的图案,棺材里躺着的是死去的卡尔特之花,蕾贝卡公主,也是星尘来到卡尔特的原因,我当时想拖着那么大的棺材出门,不是很不吉利,后来就是困王之策作战,我们一切并肩作战,夜痕破魔团的规矩是每次执行任务前需要说出自己的遗言,我当时又觉得既拖着个铁棺又说遗言,这是诅咒自己去死么?”凌羽笑笑,却更像是在哭,“可希利乌斯说,拖着铁棺的人是送葬者,需要将同伴的尸体按照遗言安葬,多数时候要将尸体送回死者的故乡,这其实是一场孤独之旅,陪伴许久的好友安静的躺在铁棺里,送葬者却要不断前行,独自去往那个或许未知的地方,肯定会厌倦的,所以这次他死了,终于不用再承受那种悲伤,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带着铁棺,要在执行任务前说出遗言,因为死亡来的太快了,快到我们完全猝不及防。” “这不能怪你。”冰澜说,她知道这句话苍白无力,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但我有办法救他,”凌羽紧闭的眼睛里流出一滴泪水,“我有美尔丝,有魔枪,有幽儿,还有狂翼,我有办法救他,可我却什么也没做,我太自负了,明明力量那么弱小,却又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了,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我还是那么弱小……” “人本身就很弱小,力量也可以借求,但需要有一个强大的灵魂来统御你所拥有的力量,”冰澜说。 “强大的灵魂……”凌羽低声呢喃着。 “强大的灵魂不会停下,无论多少人倒下,他们也会继续前行,”冰澜回头望着远方的天空,“事情还没有结束……” “是啊,”凌羽睁开了眼睛,“还没有结束。” 他拄着银色战斧从地上起身,一步步朝远去落地的移山龙走去。 …… 铁棺被卡缪推开,他手指轻轻抚摸过战斧,擦拭去血液与尘土,低下额头轻触斧身,然后将战斧放入铁棺夹层之中,那里面是许许多多死去的破魔使的遗物,但破魔使其实并没有什么遗物,只有奋战多年的武器。 “我们所得到的消息是,”卡缪转过身,神色平静看不出悲伤,却再没有往日那种淡淡的笑意,“莫斯尔斯帝国实验所继承了枯叶城实验所的研究资料,并且取得了一定成果,而制造瘟疫之源或者说抹除魔神烙印的方法,枯叶城悲剧发生前已经被掌握。” “瘟疫之源……”凌羽重复着这个词,“阿默罗是实验所所长?” “是,”卡缪点了下头,“有问题?” “有,”凌羽说,“阿默罗是不久之前才来到帝国,之前一直在大陆旅行,我是在卡尔特的王都见到的他。” “也就是说他其实并非研究所的真正所长?”卡缪一惊。 “不,”凌羽摇头,“他就是实验所的所长,但应该是现任,前任所长才是掌握枯叶城实验所资料的亡灵。” “你是说……”卡缪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凌羽目光凝聚,“就是他,黑白者。” 枯叶城的悲剧是因为实验失败,而那个所谓的实验其实就是抹除元素烙印的实验,而实验失败导致瘟疫之源的出现,恰好,黑白者也掌握制造瘟疫之源的方式。 “如果黑白者是前任帝国实验所所长,那么也就是说他是帝国的人?”卡缪知道具备这种能力的人并不多。 是啊,当然不多,凌羽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忽略了一点,很关键的一点,只要这一点得到验证,整个事件的真相也将水落石出。 “卡缪团长先返回帝都向陛……”凌羽停顿了一秒,“向长公主殿下报告消息,我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 卡缪轻轻点了下头,又回头眺望着寂静的岩浆之海,“这里面的魔物也需要清理,这是魔神的摇篮,必须要毁灭。” “之后呢?”凌羽忽然问,“解决了这些之后呢?” “之前在希奥特时我就说,很怀念兰洛的风景,这次任务也很漫长了,等任务结束时,如果我还活着,大概会去东陆,维尔特拉的魔潮要到了,虽然我们能做的事情有限,但也比虚度光阴来的好,”卡缪又轻声重复,“如果我还活着……” 凌羽感受到了一束目光,他转过头看去,铁棺上坐着的少女发丝微微摇动,她安静注视着前方,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冰冷的铁棺。 银色光芒在整个岩浆之海上闪烁,已经动摇的封印被重新加固,卡缪独自一人望着归于寂静的岩浆。 “忙忙碌碌追寻之中,我们获得又失去什么,获得的未必是自己想要的,失去的却是自己所珍惜的。” 他像是在悼念亡者的牧师沉声低语,又像是虚度时光的老人临死前顿悟时的感叹。 第928章 流放之地 夕阳沉入苍凉的大海中,海水也染上了霞光,波浪翻涌间,大鱼跃出水面,带起的水花在黄昏下格外绚烂。 海省,维纳尔海区,连接的内陆是一片沼泽,狭长的陡峭山脉封锁了这片海滩,海水不断侵袭着近岸的礁石。 帝国也能看到大海,凌羽站在悬崖边久久沉默,他原以为只有佩尔西斯能看到这样的大海,可这里也可以,而且同样美丽,他从怀中掏出那颗时光之镜,视线停滞在宝石里的画面上。 响亮的号子声在下方海滩上响起,一艘小型木船乘着落日余晖归来,水手模样的男人从船上跳下,海水没过了他的膝盖,他拖着木船缓慢的前进,涌来的潮水也帮着他将船拖上岸,船头坐着一个女人,正回头望着远方的波光粼粼的海面,暗紫色的长发在霞光下带着红酒般的光泽,怀中的白狐挣脱了她的手,跳到水中男人的肩膀上,朝远方的悬崖看来。 推动木船的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顺着猫咪的视线看去,高耸入云的山崖上盘踞着一头黑龙,黑龙背上端坐着安静看书的少女,龙背前的男人正默默注视着他。 凌羽轻轻招手,推木船的男人也招手回应,然后大喝一声,将木船推上岸,兴奋的抱着船头的女人朝山上跑来,高大的身躯在道路上变形,一头火焰犀牛从沙砾间穿过,犀牛背上的女人也看清了黑龙前的人,素净的脸上泛起笑容。 “还记得来看我?” “是的,姐姐。”凌羽笑着说。 已经许久未见了,祝落似乎因为常年沐浴日光,皮肤黑了一些,脸上却带着始终恬静的温柔,修剪得体的长裙罩住双腿,但因为坐姿膝盖部分露出巨大的伤疤,那是剔骨流放的证明,这里也是帝国的流放之地,说是流放,但其实能流放的人少之又少,多数还都是贵族,流放者通常会分配一定区域,负责一些事物,而且会有人定期检查,许多人都忍受不了这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投身大海之中,但看起来她过得还不错。 “站着干嘛,进去了,巴图!”祝落敲了下犀牛的脑袋。火焰犀牛蹄子撅起沙土,却未莽撞冲出,而是慢悠悠的朝悬崖前的木屋走去。 凌羽想很大功劳应该归属于地族的永燃炎之王巴图。 祝落从巴图背上爬下,落到了一个木椅上,整理着凌乱的发丝和裙摆,巴图又恢复了人形,像个佣人一样,忙里忙外,端茶倒水。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来看我,但不管为了什么,我还是有点开心的,”祝落表情严肃,倏尔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只有一点点哦。” 凌羽笑着点了下头。 “我不喜欢有什么事藏着,先说吧,”祝落又说。 凌羽低着头沉默良久。 “不知该从何说起?”祝落问。 凌羽摇了摇头,他并非不知从何说起,而是不确定该不该说。 “枯叶城帝国实验所姐姐了解多少?” 原本还带着笑容的祝落面容猛然僵住,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为什么问这个?” “姐姐知道黑白者么?”凌羽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个一个问题。 “知道,”祝落语气很是平静,她目光盯着自己的手指,“在龙城时,创世界曾委托我打造过许多机械武器,因为魔法机械需要承载超量的魔法元素冲击,所以熟悉抗魔铠甲锻造的我成为最合适的人选,当然,将我介绍给创世界的人代号就是黑白者。” “从那时就开始了么……”凌羽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其实并不意外,西部山海杀戮之血魔神降临事件本身就是黑白者一手策划的,而杀死魔神的武器同样是他提供。 “不仅是创世界,黑白者活动范围很广,”祝落又说,“据我所知,整个希奥特都有他的势力,但那个人很不简单,他从不显露自己的力量,却可以调用许多人的力量,海尔瑞拉的那个号称鸢公主的女人也是他的合作者之一,同时也是创世界的幕后支持者,她为创世界提供大量的资金,而这些似乎都是那个叫黑白者的人促成的。” 整个故事逐渐清晰起来,鸢公主无疑和露琪丝亦或者说约书亚一样,从某种意义上看都是黑白者的信徒,黑白者利用鸢公主支持了创世界,并制造了足够杀死魔神的武器,再将魔神召唤,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却又有一些漏洞可寻,黑白者是兰洛人,一个兰洛人再善于伪装,也无法和山域之民一样。 “就是他杀死的祝歌?”祝落忽然问。 凌羽一愣,呆呆的看着祝落,祝落嘴角动了动,脸上挤出一个不该出现的笑容。 “我和其他流放者不一样,巴图在这里陪我,但同时他也是帝国的合作者,许多消息我都知道,虽然可能时间有所滞后。” 凌羽点头,“将尸体送还的是鸢公主,她说祝歌一人迎战贝伦黑牙武士团力竭而死,但猛毒剑圣的意思是祝歌身上的致命伤是胸口的血刃,应该来自黑白者的另一个下属,芙蕾雅。” “你知道黑白者是谁了?”祝歌抬起头问。 那双明丽的双眸里是如大海般的平静,凌羽一时语塞,“只是大概有了一些猜测,还需要确定。” “需要怎么确定?” “一个问题,”凌羽顿了顿,“也就是刚才的问题,姐姐知道枯叶城帝国实验所么?” “不止枯叶城,”祝落无奈的笑笑,“就连莫斯尔斯我也知道。” 凌羽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没什么好奇怪,祝歌叛国,按照帝国律例我们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更何况我当初离开帝国时也算是谋杀他人了,我能活下来,很大程度是巴图同意为帝国效力,巴图是地族的永燃炎之王,地族对于地下元素嗅觉敏锐,莫斯尔斯帝国实验所建在一处魔界裂缝上,而建造并稳定魔界裂缝法阵都是巴图完成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莫斯尔斯早就建设过帝国实验所,只是那次魔神事件之后被毁了。”祝落说。 “那当时的帝国实验所所长是谁?”凌羽急切的问。 祝落转头看着端着茶水走出的巴图,巴图沉思片刻说,“当时实验所所长并不在,我也只见到了几个研究者。” “不在?”凌羽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前任帝国实验所所长的人就是黑白者,重建实验所那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在,如果不在,只能说明他有更重要的事,而祝落和巴图回国那段时间,刚好是卡尔特内乱时期,也是黑白者与星尘的初次相遇。 “有没有其他线索呢?”巴图将茶水放下,“而且帝国实验所所长的那么大的职务,应该不会是一般人担任。” “当然有,”凌羽说,他凝视着祝落的眼睛,“姐姐,你认识树心么?” 第929章 黑白者行 夜幕也在不知不觉中降临,海浪拍击礁石的响声回荡在屋外,一盏煤油灯燃起跳动的火舌,像是灵魂在摇曳,许久沉默之后,祝落轻声问。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猛毒剑圣曾说枯叶城帝国实验所里有三位顶级研究员,同时也被称作帝国三艳,分别是妖姐夏伊丝,红鹿娜尔,和树心,原本无论是幸免于难的妖姐还是库休拉的妻子,这两位都无可避免的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可之后我猛然意识到一件事,一件我都快忘记的事,”凌羽沉声说,“祝歌之所以叛国是因为帝国皇后曾邀请您的母亲去往帝都而遇刺身亡,原本我以为大概只是想得到遗失的玄骨幽痕里的魔神核心,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而帝国皇后曾作为枯叶城帝国实验所的研究员,她如果想杀死人,最大的可能便是因为那人会暴露她的身份,暴露她曾在枯叶城工作过的秘密,想到这些我想到一个人,同为帝国三艳的树心,如果只听名字,树心应该是一个东陆人,并且很大可能是暗裔之民,而无论是猛毒剑圣还是祝氏一族都同样代表帝国暗裔之民的势力,我不得不怀疑,树心的身份之谜。” “你的猜测很准确,”祝落轻轻眨了下眼睛,低声说,“树心确实是暗裔之民,而且我也见过她,小时候母亲曾带我去见过她,她是我母亲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姨妈,”祝落轻声笑了下,“你已经有答案了。” “当然,”凌羽点头,一切都那么凑巧,又或者合情合理,如果说黑白者可以掌握枯叶城的全部实验资料,而且可以复制瘟疫之源,那么一定是接触到最核心的资料,这样看来,他只可能从主持实验的首席手中获得,而树心恰好又是暗裔之民,帝国暗裔之民本就不多,能够联系到的只有祝氏一族,恰好帝国皇后阴谋杀害祝歌母亲,无疑验证了这一点,枯叶城的秘密可能通过树心传出来,而祝歌母亲显然并不是真正掌握枯叶城秘密的人,真正掌握枯叶城秘密的是那个人,那个祝歌的表哥,他曾说过她的母亲和祝歌母亲是姐妹,她的母亲也就是帝国三艳之一的树心。 “你看起来早就怀疑他了,”祝落说。 “很多线索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我叫凌羽—提尔锋,他说提尔锋是个很古老的姓氏,开始我以为只是习惯性的客套,可后来我发现帝国似乎并不知晓这个姓氏,或者说姓氏真正的含义,它其实是沙漠圣剑的名字,而恰好沙漠圣剑曾被妖姐取走,送给了他,他后来也去到了沙域,取走了沙漠圣物,也就是暗神碎片,还记得耶亚克曾有一次无意中跟我说起,一直有一个人压了祝歌一头,无论是各种事情总会比祝歌表现优异,我开始并未在意,可后来想起,能够取得沙漠圣物的人大概只会是那种人,而祝歌的职位是炽焰骑士团团长,如果有职位还在他之上的人,恐怕只有那一个,”凌羽顿了顿,“黑之近卫团团长,西恩—凯鲁特。” 祝落笑笑,“当你说出树心的名字时我已经能猜到了,还记得当初在龙城我们俩那次摸神牌较量么?” 凌羽点了下头,“对,你的那副牌就来自凯鲁特伯爵,而且你回国后也是凯鲁特伯爵多方求情,他这么帮你,看起来关系匪浅,大概不止是牌友那么简单。” “西恩么……”祝落呢喃低语,“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他比祝歌大了两岁,每次两个小家伙打闹,祝歌总是打不过他,再后来我就离开了帝国,那时他还是个沉浸在初恋中的少年。” “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凌羽问,“而且姐姐对黑白者就是他这件事,一点也不惊讶。” “我对西恩印象很浅,不过祝歌不一样,他和西恩从小一起长大,流放到这里之后,家里许多物品也一并都带了过来,祝歌的房间里还留着一本册子,那是西恩的信札,不知是不是性格原因,西恩喜欢在写信之前先在本子上写下,再誊在信纸上,祝歌便用一种花招将西恩的每张纸都复印了下来,我无聊时翻看了西恩写的那些信,大概能明白他为什么变成这样。” 祝落看了眼巴图,巴图起身朝屋里走去,凌羽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但有些东西可以确定,西恩本身并不坏,也许他只是陷入一场噩梦中,永远无法醒来,”祝歌说,“你也应该清楚,凯鲁特家族在帝国并不显贵,虽然本身凯鲁特也曾是帝国古老家族,却渐渐没落,复兴家族的重任都压在西恩肩上,家族将送往帝都,原本指望能博得某位大族小姐青睐,以此换来家族复兴,可西恩却是个固执的孩子,他有喜欢的人,他可以妥协、退让、谦卑、忍耐,却从不愿意牺牲爱情,因此在帝都备受排挤,家族压力越来越大,最终他不得不离开帝都去往帝国南疆,以此来获得功绩,只是就在他在南疆那段时间,他的未婚妻似乎遭遇了什么不幸而逝世,那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他回家处理完事情之后就离开南疆,并且参与到黑之近卫团团长的选拔中,并最终取得团长职务,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未曾忘记那已经离世的未婚妻,即便那个叫贝茵的女孩多么喜欢他,他也从未动摇过,这是他的故事,我虽然没有亲眼经历,却可以看出他其实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个固执的孩子。” “他的未婚妻?”凌羽愣了一秒。 “是他的家乡一位当地贵族的女儿,只是显然一位普通贵族之女并无法满足家族的期望,所以他才那么拼命,你也说,他永远比祝歌强一点,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祝歌从没有个目标,即便是猛毒剑圣也曾不止一切这么说祝歌,只可惜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祝落低声说,“原本支撑一个人的动力,一瞬间消失不见,很多人都会颓废或者疯狂,他或许疯狂,却又无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凌羽依旧沉默。“她未婚妻怎么死的?” “我也不清楚,那件事情很早了,但那个女孩据说很温柔也很善良,”祝落说。 巴图从屋里走出将一个装饰精美的信封,祝落轻轻擦拭掉灰尘,将信封递来,“看看这个吧,他的一生或许都在里面。” 第930章 若无黑夜 凌羽端详着手中的信札,桦树皮质感的纸张有些老旧,拓印的痕迹很明显,一些字体逐渐有些模糊,但字体很工整,哪怕只是打的草稿,写信的人也很认真。 他掀开了第一页纸。 “阿雅,这是来帝都的第二个月了,前段时间一直去拜访父亲的好友,也有许多舞会应酬,这些都很无聊,不过,不无聊的是我找到了许多好玩的地方,我的身影走遍帝都的每一条街巷,这里和家乡有些不同,忙忙碌碌,似乎没有闲暇的时光欣赏美丽的风景。 帝都的兰花很美,会一年四季盛开,我不喜欢这座城市,却喜欢这种花,看到它们,就像是看到了你。闲暇时间我买了许多花,都种在院子里,开始时不会侍弄,死了很多,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傍晚时我在庭院里练习剑术,累的时候就坐在花海中,花香四溢,沁人心脾,微风浮动花枝,花瓣很柔软,就像你的手。 阿雅,我好想你。” “阿雅,收到你的回信时,离信寄出已经过去很久了,父亲的家书在前一天到达,他催促我快些取得一些成就,但我不知该怎么办,连续不断的请柬让我有些无措,偶尔不得不去应酬一下,却又觉得很违心,我懂的他们邀请我的目的,但我……感到了无力,帝都太大了,大到我就算嘶声呐喊也不会有人听到,我有些厌倦了这里的日子,可我不得不留在这里,为了我们的将来,原谅我不能轻抚你的脸颊,我有些迷茫,但你不必怀疑,我始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是在兰花庭院里给你写的信,夜空繁星点缀,已经是深夜了,希望你梦中有我,也希望我梦中有你。” “阿雅,收到你的回信我很开心,我现在站在大漠的黄沙之中,也许是因为拒绝的请柬太多,如今帝都已经没有我的去处,我与父亲发生了争执,父亲在信中告诉我,他已经替我与母亲好友的女儿订立婚约,是西流行省总督、铁之剑圣大人的长女,但我拒绝了,我来了大漠,就和上次信里说的一样,我始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来投奔帝国三剑圣之一的猛毒剑圣,我相信这里会使我收获许多。黄沙中生长着一株花,很像是我跟你说过的兰花。” 许许多多的信息涌入脑海,似乎可以看到一个热恋中的少年,对恋人的思念。可一切都在后面戛然而止。 “阿雅,很久没收到你的信件,我想你大概是太忙了,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学习了很多剑术,铁之剑圣大人也来过南疆一次,我原本担心他会怪罪我,没想到他很开明,还指导了我的剑术,这反而让我有些内疚,那个女孩挺好的,希望能到遇到她所喜欢的人,就像你和我一样,我好想你,阿雅。” “阿雅,已经很久没收到你的信了,大漠的日子有些难熬,好在祝歌一直陪我着,也不至于太无聊,但每次任务回来都希望能收到你的信,希望你能抽空回我一封信。” …… 虽然没有明说,但信件日期越来越靠近,话语里也都写满了焦急,因为没有收到女孩的回信。凌羽大概明白就是这个时候,西恩的未婚妻死去了。让他意外的是,后面信件的日期间隔可很久,却依旧存在。 “阿雅,这一封信也许永远都寄不出去了,但我还是写了下来,在大漠的这些日子我懂得很多,沙漠里不会有年逾百年的城,我也未曾想过生命会长生而不朽,本就短暂的时光,却依旧分割出两半,一半包裹了所有美好,一半包裹了所有孤独,只是分割来的如此之快。我独自一人走进沙漠之中,走了三天三夜,寻找到了可以供肉体栖息的绿洲,可我不知道我的灵魂将去往何处。 阿雅,我好想你。” “阿雅,我寻找了许多许多办法,在母亲留下的资料中我查到了关于复活的方法,也许不太现实,可我能做的除了等待死亡,只有这个。在沙民住所中我遇到了一个人类奴隶,她是帝国的间谍,但伪装的身份是个妓女,她很善良,告诉我一些沙漠圣物的事情,也问起了我一些关于帝都的事情,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帝都,就将帝都的事情告诉了她,我又想起了帝都的兰花,也许庭院里的兰花都已经枯萎,因为我无法照顾它们,对不起,阿雅。” “阿雅,我决定离开大漠,我从母亲的日记里了解到了许多枯叶城的秘密,复活的可行性又一次得到验证,只是我还缺少许多东西。” “阿雅,我又回来了,帝都,虽然它依旧美丽,可我却并不喜欢这里,陛下册封我为黑之近卫团团长,这是我一直梦寐已久的职务,父亲很满意,不过我却开心不起来,这份荣誉来的太迟了,就像是庭院里那株仅剩的兰花,我用尽了所有办法,它还是在昨天凋谢了,今年的寒月格外漫长,没有记忆中家乡那里温暖。” “计划开始了,新的帝国实验所已经建立,陛下给与了我很大支持,我同时也在大陆各处搜寻力量,前段时间我去到了希奥特,希奥特所有城市里,我最喜欢花都,那里的蔷薇花和你一样美丽,月城也很好看,只是并未在那里停留,也许圆月时会真的好看。” “阿雅,写这封信时,我正在佩尔西斯,这里的城市终年无雨,浮空石林的群龙舞很好看,也许你会喜欢,只是来到这里并不简单,需要跨越西部山海,但没关系,如果你想来看,我会一直陪你。” “阿雅,你或许会喜欢上这片银发的机械之国维尔特拉,虽然大部分都是黄沙荒野,但却生活中一群勇敢的人,他们比我勇敢……勇敢。” “阿雅,一切都准备好了,希望你还能原谅我,我也许要犯下一个大错,我很犹豫,也许我错了,可我又不想放弃,还记得那句话,我始终清楚我该做什么。 天快要亮了,黎明也快来了。” 尽管不会再有回信,西恩却始终坚持写着寄给那个名叫阿雅的女孩的信,告诉她自己去到了哪里,看到了什么,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思念,可一切却显得那么孤独,就像一场独角戏,台上无人,台下无人,却依旧表演至今,这场无谢之幕。 第931章 夜色如水 傍晚的海风格外凉爽,海水已经涨了很多,打渔的渔船一角淹没在水里,有鱼在水中游动,寄居蟹从礁石缝中爬出,在月光下的沙滩上横行,仿佛领主巡视自己地封地。 凌羽折起所有信,用手压在石头上,目光漂过苍凉的海面,崩霆正蜷缩着身躯,窥探着岩石间的一方小世界。 “在想什么?”冰澜在石头的另一侧拢裙坐下。 “在想我第一次离开初雪城的事,”凌羽笑了笑,“虽然下定决心离开了那座城,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其实是个很难做出选择的人,恰好遇到了西恩和琳,他们需要一个去精灵森林的向导,我便答应了,我确实不知该去往何处,但同时又记得你说过你要去精灵森林。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当初我不曾犹豫,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 “西恩—凯鲁特,”冰澜念出了那个名字,“还是很难接受?” “不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只是……”凌羽感受了阵阵海风,他还记得那个黑色铠甲红色单肩披风的男人,男人朝他浅鞠一躬, “我的西恩、西恩—凯鲁特,” 介绍的声音似乎就在昨天,那是他一切开始的地方,或许也注定了结局。 “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此刻的心情,我还记得西恩和琳去初雪城看我时的场景,还记得希奥特机械魔法之战后,他们接我回国的场景,还记得西恩告诉说,你曾经给我留过一句话,就在那本书里,可是那一页纸,却被柯修无意中撕去了,我终究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句什么话,只是我还记得西恩给我说,他喜欢的女孩和你一样,很温柔。” “我不就在这里么?为什么不问问我。”冰澜说。 凌羽转头过,冰澜正整理着被海风吹起的裙褶,只是风有些大,她动作又慢,发丝和裙摆翻飞如舞。 “你写的那句话什么?” “我忘记了,”冰澜不假思索的说。 凌羽无奈的笑笑,“其实本身也没有什么,就像西恩所说的,我也始终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你刚才还说你并不擅长选择。” “也许吧,”凌羽点头,“但这次我明白,无论结局是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长公主或许会帮助你,但别对她太过信任,”冰澜又说。 “为什么?” “老师曾说,当你了解一个人欲望之后,便很容易可以了解一个人,星尘对此也深信不疑,如果说黑白者的目的只是通过成神来复活他的未婚妻,那么他已经被别人看透,相比起来,银月亦或是帝国皇帝同样都是如此,我们很确定他们的欲望是什么,因此是敌是友也可以分辨,可长公主不同,她年龄并不小,却始终未婚,倘若说她是为了帝国而奉献自己,未免又太过赞美,倘若不是这样,那么她的目的并不单纯。” “至少在黑白者这件事情上,我和她利益一致,”凌羽说。 “你真的要杀死他?”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应该明白,我并不是一个大义之人,也不是一个英雄,我只是个普通人,我需要为国家着想,为人族着想,可一切的前提,我需要先保护自己所珍惜的,我要杀死黑白者,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因为我需要报仇,我也并非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我很清楚,我要杀死他,即便我是逆势而动,即便他是对的我是错的,因为我渴望成为英雄,哪怕只是某个人的英雄,一切的开始,一切地结束,我不想也不愿意我们始终被这条线所牵引,我需要结束这一切,”凌羽语气坚定,“我曾跟露琪丝说过,如果黑白者牺牲的另一批人我或许会成为他忠实的信徒,因为他或许会拯救所有人,可惜的是,事情并非那样,现在就如同战场上拼杀的两个人,早已经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我的目标也只有一个。” “观点很独特,在许多书籍里,英雄总是正义,他们也都会打败邪恶之人,而你却说自己并不是正义。”冰澜伸出手,崩霆也挪动庞大的身躯,用鼻尖去蹭她的手心,模样可爱。 “就像我的感受一样,这是成年人的冒险,”凌羽顿了顿,“而成年人的冒险没有奇迹。” “是啊,没有奇迹。”冰澜也说,“如果黑白者死去,一切就结束了么?” “或许远远没有,”凌羽说,“但留给我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既然决定的事,就去做好了,这本身也是一种选择,用星尘的理论来解释,当你掌握的信息越多,你所做出的选择越准确,但准确的选择并非是自己需要的,趁着现在还没后悔,去做就好了,”冰澜说。 “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凌羽从石块上走下,朝不远处的木屋走去。 “不用了,他们不会见你。”冰澜十分肯定的说。 凌羽一愣,转身看着冰澜,冰澜手指在石头上轻轻滑动,一身漆黑的甲胄凭空出现,熟悉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即便没有触碰,凌羽的灵魂已经在低语: “玄骨幽痕……” “仿制的玄骨幽痕,比起原来那一身的锻造技术提高很多,只是缺少魔神核心,不过应对一般魔法应该足够了,这是她留给你的礼物。” “姐姐她……”凌羽有些茫然。 “无论是祝歌还是你,亦或是西恩,在她眼中都是她的弟弟,身为姐姐她很了解你们,当然也很清楚西恩,至少即便祝歌死于黎明之手,她仍旧视西恩为弟弟,就像是你刚才所说,这就是一场战斗,终究会有一个人死,无论是谁死去,我想她都会很伤心。”冰澜声音与海浪一般,深邃悠扬。 凌羽望着映着月光的铠甲,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他问。 冰澜缓缓起身,遥望着大海,“我早就告诉过你,黑白者是死是活,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何时明白一些事。” “我还不明白么……”凌羽呢喃低语。 “大概,”冰澜说。 第932章 黎明之光 帝都的雪刚停不久,凌羽沿着陈旧的走廊走过,庭院里的花都已经枯萎,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佣在忙碌着清理通道里的积雪,一株雪白的兰花盛开在雪中,仿佛是娇艳起舞的圣女,不染凡尘。 老管家停在门口,他轻轻敲动,接着伸手推开了门,装饰古朴的房屋里,东陆风格地物件随处可见,漆黑战甲摆放在衣架上,壁炉旁放置着一个木椅,西恩正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一本书。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面了,”西恩合上了书,转身看着他。 凌羽走了进去,门被重新关上,壁炉里的木炭噼里啪啦响着,侧边的花窗倾泻下微黄的阳光,照在了西恩身上,他一身华丽正装,口袋里塞着整整齐齐地丝巾。 “是我会死去,还是你会死去?”凌羽问。 “当然是我,”西恩脸上露出那种熟悉地笑容,“上次林城一别时,我就以为我会死,可后来多亏莎薇殿下和维拉德的帮助,我才算逃过一劫” “还有贝茵呢。”凌羽说。 “是啊,”西恩眼眸里闪过一丝悲伤,“还有贝茵……我很感激她……”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死铁之剑圣?” 凌羽说出这句话时,视线凝聚在西恩脸上,西恩表情僵了一秒,但很快又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目光在怀中的书上游走,语气如寒冰般冰冷。 “只是因为他阻碍了我的计划。” “牺牲这么多人也在所不惜?” “我早已经不能回头了,”西恩脸上笑容早已经消失,“从莫斯尔斯开始,我早已经无法回头,四十万人化为灰烬的时候,我的眼泪也早已经用光。” “莫斯尔斯的悲剧是你一手造成的?” “属于我的罪责,我甘愿承受,原本计划是引诱魔神降临,进行力量转移,但毁灭之炎魔神的力量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整座城市在一瞬间化为了废墟。”西恩如同戏剧旁白,不带走一丝感情。 “捕获魔神计划?”凌羽问,“这就是枯叶城的秘密?也是你母亲的研究资料?” “是,最初发现这些的是妖姐,她曾在寻找长生之法时,从一本古籍中看到一句话:光暗双生,第一态元素中,光与暗元素结合生成时间与空间,当极致之光与极致之暗交汇时,会诞生原初之力,原初之力能够使人体的元素回归元素之海中,此时,人即是元素,而神同样是元素,这也是人成神的关键所在。”西恩笑着说,“这可是价值千金的秘密。” “我并不关心,”凌羽说。 西恩却摇了摇头,“你需要明白一些事。当知晓了这个秘密后,我便开始寻找极致之光与极致之暗,我在维尔特拉发现,那里元素稀薄,但每一段时间便会有浓郁的光元素降下,而维尔特拉人掌握了收集那些光元素的方式,极致之光已经解决,剩下的就只有极致之暗,暗神早已经陨落,即便是得到了暗神碎片,也还远远不够,于是我将目光放在了同属黑暗诸神的魔神身上,理论上魔神的力量汇聚,同样可以达到极致的暗,所以我才开始召唤魔神,又杀死魔神,以此获取魔神的力量。” “只是为了成神?”凌羽问。 “我的朋友,”西恩凝望着手中的书,“那么简单谎言你也无法识破么?” “谎言?” “我可没这么伟大,我同样不是一生下来就是黑白者,阿雅死之前,我拥有我认为一切的美好,可她也如盛开的花朵,那么短暂,一瞬间就凋零,”西恩呢喃着,“人其实归根到底只是个很弱小的生物,对于感到无力的事总是希望有奇迹出现,可神却目睹着她的凋零,我知道我最该怨恨的是自己,可我却不得不怨恨诸神。” 是啊,没人一出生便是黑白者,人这种低等种族,永远无法将自己的悲剧看淡。 “阿雅很温柔也很善良,她常常会救济难民,也会施舍乞丐,她的家族本就不富裕,可她却始终未无视别人的苦难,有一次她出门时遇到一个女孩,那时是冬季,女孩却只穿着单薄的衣物,鞋子也破烂不堪,她便将自己的衣服和鞋子脱下送给那个女孩,我找到她时,她正赤着脚走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我曾不止一次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说神让我们常怀怜悯,”西恩忽然笑了起来,只是眼睛里满是悲伤,“是啊,她怜悯其他人,可其他人却从不怜悯她,她笃信神,可神却忽视了她。” “怎么了……”凌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次在去教堂的路上,她遇到了一群流浪者,出于善意,她便将身上的首饰摘下送给他们,只是流浪者们发生了内讧,首饰被一部分人抢走,而剩下的人发现阿雅脖子上还戴着的项链,就动手去抢,但那是阿雅母亲的遗物,她很珍惜,”西恩沉默很久,“……那群流浪者从阿雅的尸体上拿走了项链。” 凌羽呆愣在了原地,这或许就是现实。 “我们所爱戴的神啊,却从不拯救善良之人,所以我才要成为真正的神,真正会惩治罪恶,回应善行的神,”西恩用着黑白者的口吻低语,却不再有那种疯狂,“但其实我只是想复活阿雅,我只是为自己找了个活下去的理由。” 阳光照在西恩半个身子上,一半鲜亮无比,一半却阴暗异常,仿佛黑与白一同在这个人身上出现,但无论是黑暗还是光明,那张脸上写满了悲伤。 凌羽忽然想起了黑白者说过的那句话: “既有白昼,亦有黄昏,若无黑夜,便无黎明。” 就像断刃城的苏亚雷斯一样,如果不是别无选择,谁会选择这条孤独的道路呢,可除了死亡,只剩下这一条路。 “我也许彷徨过,却从未后悔过,”西恩低声说,“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无论是孤独亦或是死亡。” “我并没有带任何人来,”凌羽说,“你的秘密也不会被传出去。” “已经晚了,”西恩说,“原本计划夺取那头银龙身上的暗神碎片,可惜失败了,我知道她身上有暗神碎片,她同样知道我身上有暗神碎片。” “她会对你出手?” “不会,但她会逼我出手,”西恩说,“我的朋友,这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凌羽一头雾水,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老管家从庭院里跑过,火急火燎的推开门,对西恩说: “不好了,贝茵公主出事了!” 第933章 孰对孰错 “这大概是寒月最悲伤的事了。” 莎薇站在府邸门口,望着身着白袍的教廷人员在庭院各处忙碌,抛洒圣粉,同时附上虔诚低语,院子里的兰花盛开依旧,只是角落似乎被野兽践踏,显得残破不堪,花朵碾碎进泥土里,花瓣上沾染着血色。 “帝国幽兰公主,帝国大法官,却变成了杀死人类的魔女,这影响可着实不小。” 尽管西恩说出那句话时,凌羽已经能感到一丝不安,却他从未想过,事情会这样发生,当他从西恩府邸离开,来到贝茵住所时,事情已经结束,偌大的府邸只生活着一个女佣和贝茵,而女佣的尸体刚刚会教廷人员带走,头颅被巨兽般的牙齿咬下,根据附近的人目睹,是一个白发魔女一口咬掉了女佣的头颅,而府邸从头到尾就只有两个人,白发的魔女,无疑会让人联想到白发的贝茵。 “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卡缪在一旁说,“杀死女佣的人虽然已经魔化,但无论是还保留的面孔,亦或是身上的衣物,都说明时贝茵公主无疑。” “是什么原因?”莎薇问。 卡缪面露难色,他瞥了眼凌羽,凌羽明白这个目光的含义。 “我知道精灵森林那次事情之后,贝茵的瞳孔由蓝色转为黑色,她究竟遭遇了什么?”莎薇语气不容置疑。 “精灵森林事件前,贝茵殿下体内被注入了魔界气息,这将导致她发生魔化,但采用了某种方式后,使得她变为了类魔王的魔神使徒,瞳孔变化也只是魔神使徒的一个特征,”卡缪说。 “也就是说她已经不能算人类了?” 卡缪犹豫了一会儿,“准确的说是如此,但因为魔神使徒转化需要由魔神引导,如果魔神不降临,她的转化将永远不会发生。” “可现在呢?”莎薇问,“你别告诉我教廷带走的那个是人类,你与我可都是看到的。” “我明白,”卡缪低声说,“那确实已经是个完全转化的魔神使徒,至于原因,我也不清楚。” 凌羽从庭院中心走出,沿着圣粉抛洒的道路进入房中,圣粉一直延伸至二楼,二楼一间房间敞开,主教模样的人正跪在地上念诵着古老的经文,华丽的窗户被击碎,玻璃碎了一地,鲜血在地上洒出,整个房间充满了血腥气味,无法掩盖。 “美尔丝,”他轻呼唤。 如幻影般的美尔丝落在他的肩膀上,逗趣地戳了一下他的脸颊,“总是有事时想起我。” “贝茵为什么会发生魔化?你不是说除非魔神降临,否则根本不会么?” “我可从没有骗过你,就是只有当魔神降临时,那个女孩才会开始转换,而且只有暴怒之震魔神。”美尔丝说。 “那为什么还会这样?” “很简单喽,”美尔丝不以为然的说,“魔神降临时,她会彻底转化为魔王,而如今显然还不是,这种程度的魔化,大概就相当于失控时的状态,就和你一样,多注入一些暗元素,你也会变得狂暴,控不控制的住,就看你自己了,显然她并没有控制的住,不过暗元素慢慢会转化,她很快就会恢复平静。”美尔丝又笑着说,“但似乎已经没什么用了。” 确实没什么用了,许许多多人都目睹了贝茵魔化杀死那个女佣,即便是在兰洛这个国度,无论是帝国律法还是教会裁决,贝茵都必死无疑,但凌羽明白,能注入暗元素的只有银月,银月的目的是引出西恩,可为什么要要对贝茵出手呢。 “原因并不难猜测,”冰澜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银月知晓黑白者的身份,她同时也明白黑白者的弱点。” “弱点?” “西恩最不愿意牺牲什么?” “爱情。”凌羽猛然顿悟,是啊,西恩最不愿意的牺牲的就是爱情,在白落溪时他就曾说,不愿意让喜欢他的人受到伤害,无论他喜不喜欢贝茵殿下,他都不会允许贝茵被杀死。 “可银月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直接杀死西恩不是更简单。” “你忘记了么?”冰澜问,“西恩曾是莫斯尔斯帝国实验所所长,显然他与帝国皇帝是属于合作关系,他能有如今的地位,很大程度都依托于帝国的财力物力,帝国也需要他掌握的资料,不到万不得已,帝国皇帝不会放弃西恩,即便是知晓西恩就是黑白者,但这件事情一出来,整个局势就会变化,倘若贝茵被公开处刑,如果黑白者去营救,也就是公然挑衅帝国尊严,帝国皇帝很看重这一点,他也会开始考虑舍弃掉西恩。” 凌羽明白,从帝国实验所由阿默罗担任他就能感觉到,但莎薇也说,皇帝无人可用,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会放弃西恩,除非西恩挑战帝国利益。 “不止于此,”冰澜又说,“西恩该以何种身份去营救贝茵殿下,这才是问题的重点。” “何种身份?” “如果以黑白者身份营救,那无疑告诉所有人,黑白者就是西恩,你别忘记,黑白者可是贝茵的杀父仇人,而倘若他用西恩这个身份去营救,那么整个凯鲁特家族就会背上叛国的罪名,这恐怕也是他不愿承受也无法承受的。” “这就是银月的目的么……”凌羽低声说。 “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 “无论如何,贝茵都会平安无事,”凌羽十分肯定。 “可她确实杀死了那个女佣,无论是否出于本意,她确实杀死了那个女佣,”冰澜说,“虽然不清楚女佣人品,但应该不算罪孽深重。” “如果我是女佣的亲人,我会杀死贝茵,可惜我不是,我只知道贝茵是我的朋友,而且她很善良,”凌羽说。 “坚定的利己主义,”冰澜说。 “是变通的利己主义,”凌羽纠正,“如果是黑白者杀死那个女佣,当他被处决时,我会拍手叫好。未知的事情太多,我只能用有限的道德,判断有限的事情,假如贝茵日后真的被女佣的亲人杀死,我想无论是我还是她,都能接受这件事情,但那是以后。” “你这是在于帝国为敌,”莎薇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凌羽对着莎薇深鞠了一躬,起身后朝楼下走去,声音慢慢传来。 “是帝国与我为敌。” “你很确定你是对的?” “从未怀疑过,”凌羽头也不回地说。 第934章 变化莫测 玄天宫,兰花庭院。 免去帝国宰相职务后,帝国各项政事都落在了帝国皇帝一人身上,但他仍然习惯每天早晨坐在花丛间抿茶,各部事物都事先编制报告呈上,而当御前会议召开时,皇帝总会对各部事物给出合理答案。 只是今天事物似乎格外多,白玉座椅旁的木桌上堆得很高很高,穿着米白色宫裙的侍女等候在两侧。 莎薇朝她们挥手,侍女低身退出,莎薇犹豫了一秒,白玉座椅上的人依旧不紧不慢的拿起一份报告翻看又放下,她有些奇怪,明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可皇兄却一点也不着急。 “时间宝贵,于你于我而言,皆是如此,”帝国皇帝声音柔和。 “皇兄知道贝茵的事了?”莎薇问。 “知道。” “那皇兄准备如何处理?” “贝茵是帝国大法官,她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事,也很清楚帝国律法不应以人而变化,虽然现实并非如此,但对于执法者而言,律法的权威高于他们的生命。”帝国皇帝翻动报告的手停了下来,“我可以赦免贝茵,但并没有任何意义,身为帝国大法官的她,这份耻辱会让她无法度过余生。” “可皇兄,也许是有人……”莎薇说。 “有人恶意嫁祸或者刺激贝茵,致使她发生魔化,袭击那个女佣也非她所想,而是迫不得已,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那个幕后之人,”皇帝将莎薇还未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可那并不重要,因为她已经发生了魔化,帝国对于魔化者的处理只有一种方式,只有杀死,先不论大族世家是否会给我施压,单单对于帝国子民,这件事就无法解释,为何平民魔化就可以随意杀死,而公主魔化就可以赦免?莎薇,我们兄妹一场,你虽然未登皇位,但应该明白身为帝国皇帝我最害怕什么。” 莎薇默然不语。 “失信于民,”皇帝说,“这是朕的国家,你们都是朕的子民,可以有偏差,却永远不能让帝国子民不信任这个国家,不信任朕。” “皇兄是打算……”莎薇没把话说完。 “是,后天正午,帝都半月广场由教廷主持火刑,”皇帝停顿了一秒,“帝国从不流泪,也没有眼泪。” “是,皇兄,”莎薇低身告退。 “莎薇……” 莎薇停下了脚步。 “我告诉过你,不要再调查枯叶城的秘密,”皇帝声音一如往常。 莎薇犹豫片刻,抬起头望着石座后的男人说,“皇兄,父皇在世时曾不止一次叮嘱我们,不要妄图攫取魔神力量,你为何……” “莎薇,”皇帝语气里忽然有些悲伤,“我从不祈求任何人都能理解,但我很希望你能明白,我是帝国的皇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帝国。” “我明白,可是我怕……”莎薇有些犹豫,“我怕那份力量无法控制,反而会害了帝国。” “历史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大陆如今已渐起统一之势,若非胜者,便是败者,国无不朽,一成不变终究会走向灭亡,”帝国皇帝声音低沉,“倘若这一切失败,朕愿意也应当承担所有责任,因为朕是帝国的皇帝。” “我明白了,”莎薇低声说。 “南疆战事紧急,沙民已经集结重兵在断刃城外的绿洲,帝国的哨所也已经被拔除,势必会有一场战斗,西流行省魔化综合征已经稳定,但南部三省民众暴动却越来越频繁,帝都附近魔化者也有所增多,”皇帝放下文件,“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很糟糕?” 莎薇疑惑不解。 “但这些都是帝国的隐患,清理掉这些隐患,帝国才能真正强大起来,”皇帝沉声说,“朕不希望有人阻碍朕的事情。” “我知道了,”莎薇再次低身。 “红之近卫团不用负责后天的处刑事宜,但随时准备待命,”皇帝又说。 “是有什么任务么?” “逮捕帝国的罪人。” …… “这可真无聊啊,”海妖捧着下巴,望着窗外的风景,“还是希奥特有趣,那里可比这里有意思的多了。”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芙蕾雅动作迅速的将各种容器里的血液汇聚在一个容器中,“虽然我觉得希奥特也很好。” “这里好什么,”海妖努了努嘴,“来这里才多久啊,组织里的人死的死,跑的跑,黑白者那家伙也不出现了,原本还热热闹闹,转眼就剩我们俩了。” “小孩子才喜欢热闹的地方,平常说你小,你还不服气,”芙蕾雅调侃道。 “不是说我喜欢热闹的地方,”海妖辩解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那么宏伟的计划,才开始,就只剩下这些人,总担心失败,虽然失败了我还可以回邪神六刃,但我挺喜欢在这里的日子,比天天暗杀有趣多了。” “计划宏不宏伟与实施需要的人无关,计划就像是这一瓶药剂,当你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时,你只需要一只手,便可以成功,”芙蕾雅摇荡了下手中的瓶子,暗红色的液体宛如宝石般透彻。 “那出了点意外呢?就比如你手抖了,弄错了一份材料,或者多了些,或者少了些,总是难以保证的吧。”海妖问。 “那就扔掉重新再做一瓶。” “再做一瓶?”海妖感到诧异。 “目的并未变,却可以排除之前的问题,”芙蕾雅仰头喝下瓶中药剂,红色液体从嘴角滑落,“这是最好的方法。” “可再做一瓶也需要手来弄,现在黑白者连影子都见不到,”海妖抱怨道。 “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芙蕾雅望着空空如也的瓶子。 房门忽然开了,海妖扭过头,黑白者依旧是黑袍白面站在门口,她兴奋的跳了起来,“总算来任务了。” 黑白者却并未看她,而是望着实验台旁的芙蕾雅,“有件事需要拜托你。” “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芙蕾雅没回头,依旧在慢悠悠的配置着各种材料。 “只有你能帮我,”黑白者说。 “嗯,我知道了,”芙蕾雅轻声回应。 黑白者还想再说什么,又犹豫了起来,他很少会有这种时候,这次却感到窘迫。 “我还有一个问题,”芙蕾雅依旧没回头,“你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不回答,这并不会影响你的计划,我只是想知道答案。” “什么?” “你当初为什么救我?” 第935章 烈焰灼烧 帝都,半月广场。 进入寒月以来,天气愈发阴冷,人们巴不得围坐在火炉旁度过这漫长的冬季,可今天整个广场围满了行人,淡妆红唇的妇人裹紧貂皮披肩,几人聚拢在一起低声交谈,男人们则更多的是沉默,华丽的马车还不断在广场两侧停下,往日大概只有冬兰节能够让这群贵族不惧寒风,可今天并非冬兰节,贵妇们似乎冻得有些颤抖,纷纷吩咐仆人取来暖手的魔法器,高大的侍卫围成人墙,阻挡着寒风,高跟筒靴在石板上来回踏踏,贵妇们实在忍受不住这凌冽寒风中的等待,交谈声渐渐退去,目光汇聚在广场上。 临时搭建的木台上,雕刻着诸神雄伟的图案,金边白毯垂下,宛如神之宫殿,祭祀们在木台上来回巡视,矗立,低声吟唱着圣歌,这是给予死灵的安魂曲,耀眼的铜柱犹如一柄直插天际的长矛,从中间延伸出如翼的金色锁链。 “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人们如被裁剪开的布匹整齐散开,通往半月广场的是一条宽敞的大道,道路尽头出现一队骑着高大白马的银甲骑士,绘制着光纹的圣盾在骑士手中紧握,战马也披上银色丝带,圣洁的铠甲无一不是在表明那是教廷的异端裁决所,虽然多数情况帝国会自行处理裁决事宜,但牵扯到邪教徒的时候,行刑将由异端审判所进行,教廷圣骑士之后,是一辆镶嵌着魔法石的囚车,绘制着圣纹的囚笼足够禁锢任何异端魔物,但此刻囚车里并未出现面容扭曲的邪教徒亦或是狰狞恐怖的魔化者,而是一个身材纤瘦的女人,宽大的罪衣罩住了整个身体,只露出那头如雪般白澈的长发,发丝垂至腰部,凌乱中又透露着自然,仿佛那一根根发丝都像是一个个生灵,在喧闹,在起舞。 “这真是魔物么……”人群里有人小声说。 “你看头发!”一个人似乎发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 人们又将视线聚集在囚车里女人的头部,雪白发丝间竟然在一瞬间变黑,黑发如墨水般染遍了所有头发,可那还不是终结,黑发的发丝只存在一瞬,白色发丝又重新覆盖,那并不是头发在变色,而是头发如树叶般凋谢重生,只是逝去的痕迹不明显而已。 “魔女……”人们中传出一个声音。 从古至今,人们将不能理解的事物归为魔类,不能理解的方式称作邪术,而显然囚车里的生灵已经不能算作一个人了,他们能想到的只有蛊惑人心的魔女,可又略有不同,这个魔女像是睡着了一样,格外安静。 “处决贝茵殿下,维拉德总督是否会……”卡缪在广场对面的房屋静静观看着这一切。 身后的莎薇似乎并不关心情况,正悠闲的坐在书桌旁摆弄着一盘东陆围棋,手指在棋盘上来回跳跃,棋子也随之变化出各种形状。 “首先,维拉德是疆臣,疆臣未经允许禁止进入王畿之地,否则视为谋逆,他根本做不了什么,再者,其实帝都很多人很乐意看到这一幕,即便维拉德前来,恐怕也很难起到效果,因为维拉德和赛莉西娅成婚,可以算作是皇兄的孩子,而同时他又身份一省总督,这无异会影响各省局势,”莎薇顿了顿,“更主要的是,皇兄已经默许了处决莎薇,无论是帝国律法还是教会裁决都认可了这次行刑,无人能更改。” “其实贝茵小姐很善良,”卡缪喃喃低语,“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她的父母刚刚去世,她表面挺平静的,可我们还没离开,只是刚转身,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了,明明是个内心脆弱的女孩,却显得很坚强。发生了这件事,我很遗憾。” “其实她是政治的牺牲品,”莎薇低声说,“那次在大漠的祭坛那件事,我也略有耳闻,皇兄似乎并不关心她是谁,而只知道她是帝国公主,既然是帝国公主,也理所应当为帝国做贡献,后来沙民形势变化,我原以为皇兄会打消这个计划,可没想到……” “陛下真的要置贝茵殿下于死地?” “不是贝茵,而是黑白者,”莎薇说,“根据团长带回的莫斯尔斯帝国实验所情况显示,黑白者也曾是皇兄的合作者,只是看起来这个合作者有些不受控制,皇兄只是想用贝茵这件事来试探黑白者,如果黑白者不来营救贝茵,那么皇兄便不会对黑白者动手。” “殿下觉得他会么?”卡缪问。 “其实你不觉得有一个我们一直想知道的信息已经被透露出来了么?”莎薇微笑,“贝茵和黑白者究竟有何关系?黑白者又为何要来救贝茵?” “殿下是说……” “整个帝都贝茵都很少有朋友,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而恰好那个人又极为重视感情,”莎薇淡淡微笑,“看起来黑白者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就是陛下不让红之近卫团来此的原因?” “一旦黑白者出现,红之近卫团会在他的宅邸门前等他,”莎薇说。 “但殿下似乎忘了另一件事。” “什么?” “帝都会救贝茵殿下的可不止有那个人,还有我们的朋友,”卡缪略显无奈,“我可不希望再失去一位朋友。” “还是那句话,他如果去救,那么他便是帝国的敌人,他无牵无挂,死就死了,可那位吟游诗人他总不会不顾,”莎薇说,“这里便如一个深渊,往深渊里投入再多东西都不会有回音。” “深渊其实并非无底,只是以人的目光难以触及,”卡缪望着窗外,“在岸边永远也无法看清深渊,只有跳入深渊的人,才能看清深渊。” “但那些人看清深渊的那一刻便会死去。” “不,”卡缪摇头,“他是龙骑士,能够飞离深渊的龙骑士。” “看起来卡缪团长很认可那个无知的家伙,”莎薇按着一枚棋子。 “并非如此,”卡缪颇为遗憾的说,“我只是觉得无力。” “无力?” “我也想要救贝茵殿下,但我却无法出手,”卡缪叹了口气,“真是个懦夫。” 第936章 所行所往 莎薇感到疑惑,“贝茵已经魔化,难道夜痕破魔团还打算拯救她?” “殿下还不清楚一件事么?”卡缪说,“魔化的从来都只是肉体,而不是灵魂,我始终且从未动摇的相信,贝茵殿下拥有一个纯净的灵魂,至少比我们都要纯净。” “比我们……”莎薇轻声说着。 …… 白发的魔化被锁上圣柱,喷吐烈焰的装置在下方摆放,明明是杀人的工具,却依旧绘着神圣的纹路,四位白袍祭祀站在四个方位,举起象征光明的太阳之镜,圣耀之光打在魔化身上,手与脚的皮肤开始发出被灼烧的红艳,黑色气息突然席卷而出,将手与脚包裹,同时包裹的还有脸庞,黑雾中亮起一双暗红色的瞳孔,伴随而来的是诡异的笑声。 “行刑时间定在正午,”雷诺推门走了进来。 屋里的人正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武器,漆黑的长枪寒光逼人,一旁的冰澜正在给玄骨幽痕做着最后的魔法增幅以及空间石的嵌刻,那会使得铠甲可以随时召唤并且具有更高的抗魔属性。 “这是团长让我带来的简易空间传送石,”雷诺将一颗银色石头放在桌子上,“将贝茵小姐的血液滴落石头上,魔法石会将她引导至虚空,团长会将贝茵殿下送到魔界。” “送去魔界么?”凌羽愣了一秒。 “没办法,”雷诺也很无奈,“这里已经无法容留贝茵殿下,她看起来并未狂化,却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魔神信徒。” “替我感谢卡缪团长,”凌羽收起了那颗魔法石。 “是我们应该感谢你,”雷诺说。 “感谢我?” “所有人都以为破魔团的职责是剿灭魔物,其实并不是这样,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人类不受魔物侵扰,剿灭魔化其实已经晚了,只是避免情况更加恶化,而每一个感染魔化综合征的人其实都是因为我们还未能彻底清除魔界对此界的影响,”雷诺说。 “你们已经做的足够多了,”凌羽说。 雷诺只是重重点了下头,然后转身离去,凌羽凝望着手中的魔枪,久久沉默。 “虽然说这些很不吉利,但如果我死了,希望你可以继续你的旅程,吟游诗人的一生应该是始终行走额一生,这个短暂的停留,就当只是打了个盹吧。” “是做了个梦,很长的梦,”冰澜将空间石固定在胸铠上,手指轻轻一点,整身铠甲消失在了空中,腿上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她手一时间有些无处安放,滞留在空中: “可梦中很美好,大概会怀念一生。” “这次和上次不同,”凌羽说,“我明白我自己在做什么,不止是维拉德的委托,也不止是因为贝茵是我的朋友,只是我第一次做出了不曾动摇的选择,我不想放弃。” “确实不同,”冰澜手垂了下来,“不止是你,我也是如此,上次我说过,有些事能知道不代表能理解,理解也不代表能认同,这次我知道,也理解,并且认同。” 凌羽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 “不用道歉,”冰澜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选择是欲望的集合,哪边重,你便会选择哪边,看起来,你心中的正义远远胜过你的生命和……我。” “并非如此,”凌羽说,“倘若我不坚持这件事,那么我将不再是我。” “你能说出这句话,我很开心,”冰澜站起身,“但同样悲伤……” 广场上忽然唱起了洪亮的圣歌,那是行刑前的典礼,来呼唤光之神的庇护与力量,而圣歌结束后就是真正的行刑时间。 “后会有期,”凌羽握住魔枪起身,玄骨幽痕一块块聚合而来,仿佛一头巨兽将他的身体吞下。 “后会有期,”冰澜也说。 凌羽拿起桌子上的白色面具扣在脸上,漆黑如墨的铠甲,苍白如骨的面具,这是黑白者的装束,如今却出现在他身上,他既不准备将贝茵的生命交给黑白者,也不愿看到贝茵发现黑白者就是西恩,能做的只有伪装成黑白者。 其实每个人都是黑白者,也都渴望黑白者。 黑色战甲的骑士从窗户里跃出,阴暗的天空中响起嘹亮的龙吼,宽大的血翼宛如幕布遮蔽了广场上空。 人群又一次哄然散去,原本热热闹闹的广场显得有些清冷,一个全身笼罩在漆黑甲胄中的人正一步步走来,魔枪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阻碍行刑者,杀无赦!”审判骑士团的团长拔出圣剑高声说,银色战马从行刑台两侧涌出,圣盾与圣剑重重敲击着,空中回荡着久久不衰的响声。 震耳欲聋的龙吼声又一次响起,审判骑士抬起头,只见巨龙如射出的炮弹飞来,绘制着圣纹的行刑台一瞬间破碎,木块与木屑翻飞而出,眨眼间只剩下那根屹立的铜柱,巨龙跃上铜柱,朝四周怒吼。 脚步声陡然临近,外围的骑士纷纷转身,一杆长枪刺中一位骑士的马颈中,握枪的手臂狠狠一甩,战马的头颅被割下,骑士与战马一同倒地。 凌羽踩着战马的尸体跃起,魔枪如迅疾的火焰刺出,硬生生将一面圣盾击穿,他跳上马背,魔枪朝上一划,鲜血如泉水喷涌而出,接着又凌空跃起,巨龙扑了过来,龙爪撕裂了一头头战马,他落在龙背上扣紧绑腿,魔枪与龙尾同时扫出将一圈裁决骑士震退。 巨龙在广场上飞奔而起,血盆巨口猛的张开,将铜柱一口咬下,凌羽将魔枪贴着铜柱下划,击穿了铜柱周围的地板,巨龙猛的震翼,宛如神迹一般拖着铜柱而起,巨大的铜柱一点点脱离地面,眼看就要将整个铜柱带起。 裁决骑士团的团长从侧边袭来,凌羽抬起魔枪防御,剑刃擦着魔枪划过,笔直的钉在铜柱之中,裁决骑士团团长与战马同时下坠落,硬生生将铜柱压了下来,无数圣剑一同袭来,巨龙不得不松开巨口,飞入高空。 凌羽握紧魔枪,凝望着下方的裁决骑士团,他明白这场战斗再所难免了。 第937章 永世离别 即便是阻碍者亦或是目标已经出现,裁决所的审判骑士依旧不敢有任何松懈,一半的人依旧去保护铜柱上的魔女,剩余的人时刻准备着防御天空中的巨龙。 对,他们只需要防御,混乱发生的一瞬间,帝都的防卫系统已经启动,无论是城防卫还是等候帝国魔法学院的教师,虽然是教师,却无一例外是高超的魔法师,这些帝都内的力量,会很快支援过来。 凌羽同样明白这一点,劫法场最大的优势在于突然,一旦第一次攻击失败,正面对抗时他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鼓动的龙翼忽的停滞,巨龙低首如闪电跃下,审判骑士团团长抬起圣剑,剑锋携带着圣光劈来,漆黑的枪刃贴着圣剑滑出,骑士团团长抬起圣盾防御,万钧雷霆般的巨响从盾牌上响起,战马前肢猛的一软,膝盖击碎了地板,石块如箭矢般飞向四周,画面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无数圣剑从四面八方涌来,凌羽不得不抽离魔枪,崩霆尾翼狠狠甩动,抽打在骑士团团长的盾牌上,将他击翻在地,同时振翼而起,撇开了审判骑士。巨龙又一次撞击而下,守护在铜柱旁的骑士纷纷退散,巨龙离近的瞬间,圣剑齐刷刷的劈砍而来,可巨龙落地的瞬间宛如轱辘般在地面滑出,一口咬掉一头战马的颈部,圣剑击了个空,可滑出的巨龙龙背上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骑士们猛然意识到什么,一杆黑色魔枪从天空降下,一击划断束缚魔女的锁链,黑色铠甲的骑士站在魔女身前,缓缓伸出了手。 呼啸的破空声从侧边响起,凌羽不得不后跳,圣剑贴着胸铠划出,火星密集如烟花,他握起魔枪刺出,抵住了迎面而来的圣盾,一个身影从圣盾后跳出,在地上翻滚一下,拔出了插进地面的圣剑,又是那个审判骑士团的团长。 铅灰色的云层越来越低,空气中的寒气也变得浓重,一阵狂风呼啸而出,凌羽起身后跳,巨龙从侧边滑出一条弧线落在他身下,接着一跃而起,又猛的朝骑士群中冲去。密集的剑刃击打在崩霆的身体之上,鳞片与血液翻飞,崩霆如同不知疼痛一样,撕咬着面前的骑士,骨骼咔咔的碎裂声遍布整个广场。 崩霆又一次跃起,凌羽却停在了原地,骑士们举起武器扑来,黑色骑士将魔枪刺地,手臂肌肉猛的收紧,魔枪在其周身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逼近的骑士们能听到一个声音,仿佛地狱里恶灵的呼唤。 “蛟蛇之牙,万鬼哀嚎!” 石板上的血液犹如受到召唤一般,纷纷漂浮在空中,碎裂的石块与泥土同样漂浮而起,一股肆虐的气流被枪刃带起,无数蟒蛇般的幻影四散飞出,审判骑士华丽的铠甲一点点碎裂,圣盾的圣纹也被击碎。 凌羽握紧魔枪刺出,将审判骑士团团长的剑刃抵住,两人被一同震退。 骑士团团长持着圣剑来回踱步,“我不得不承认,抓捕你确实费了一点力气,但很抱歉,玩闹到此为止了。” 凌羽抬起头,天空中不知何时漂浮着华丽长袍的魔法师,卫戍骑士也举起漆黑弩机。 受伤的审判骑士陆陆续续站起,围拢过来,骑士团团长抬起圣剑,“我们的援军到了。” 凌羽只是望了眼铜柱上的贝茵,伸手敲了敲面具,语气沙哑的说,“很抱歉,我的援军也到了。” “你的……”骑士团团长一愣,即便扫视四周,他确实忘记了这个劫刑场的人是否有同伙。但四周只是寂静的街道,可不知为何,他似乎听到了一个低低的脚步声,通往半月广场的道路只有面前这一条,他刚才很确定并没有…… 他错了,大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那是一件并不精致的黑色长袍,像是旅人的装束,来人却又不是风尘仆仆的样子,纯黑的袍子没有任何饰物图案,唯一的饰物大概是那张同样毫无瑕疵的白色面具,仿佛是用雪堆砌而成的。 他就那么走着,静默不语,一人独行,似乎经过了漫长的时光,也不知疲倦。 “全员戒备!”骑士团团长挥手,天空中的卫戍骑士和临时到来的魔法师纷纷做好了攻击准备。 “黑白者……”凌羽回头望着那个黑袍下的男人,“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黑袍下的男人轻轻探出手,袍子如风暴般带起无尽黑暗,黑暗褪去,他身上覆盖了一层漆黑的甲胄,黑雾凝聚成长剑,他抬手轻轻一劈,肆虐的暗元素覆盖了天空,无数触手涌出厚实的云层,攻击着天空的守卫。 骑士团团长举起圣剑,守护圣光覆盖了整个身体,他侧身冲出,黑白者的身影如鬼魅移动,一黑一白两柄剑碰撞在一起,那耀眼的金色战甲和光芒被整齐切开,黑白者身影又陡然前移,背后的骑士团团长身体断成两截,鲜血喷涌而出,血腥味弥漫进空气中。 黑白者轻巧的挥剑,斩开面前的审判骑士,踏着一具具尸体,来到铜柱之旁,他又一次挥剑,最后两根锁链被斩断,白发的魔女如纸片跌落下来,黑白者伸出双臂接住。 凌羽击退一名审判骑士,靠近铜柱,大声说,“交给我……” 可他说不出接下来的话语,伸出的握有空间传送石的手停滞在空中,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冰冷。 黑白者低头看着胸口的匕首,鲜血顺着匕刃流出,沿着铠甲的纹路滑落,缓慢又清晰,那个本该昏迷的魔女,此刻正平静的望着他,暗红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一丝迷茫。 “为什么要来救我……”贝茵握住匕首的手忍不住颤抖,“为什么要来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发疯似的搅动着匕首,鲜血如注般涌出,染红了黑白者的铠甲和脚下的土地,可黑白者从始至终都一动不动,仿佛一具雕塑。 贝茵停住了,也沉默的像个雕塑。 黑白者转过身,缓缓走向凌羽,身后是血液染红的道路,他的步子也渐渐低沉。 凌羽后知后觉的接过贝茵,黑白者转身离去,和来时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些止不住的血液。 “西恩!”贝茵忽然朝离去的身影喊。 这一次,那个人停住了,似乎在等待着,等待着诀别的话语。 “再见……”贝茵说。 黑白者微微点头,继续朝前走去,鲜血染红了他走过的路。 直到那一刻,凌羽才猛然意识到,魔神使徒和魔化者是不同的,魔神使徒是魔族,是具有意识的魔族,即便她会魔化,却依旧拥有所有记忆,可这一切又像是个一个骗局,贝茵脸上看不出一丝惊讶,像是她早就知晓了答案,这是场杀死黑白者的戏剧,他们每个人都是台上的演员。 “送我去魔界吧,”贝茵低声说。 凌羽不知该说什么,将那颗宝石放在贝茵手心,贝茵咬破手指,触碰了一下那颗宝石,身体消散在了空气中。 崩霆从天空降下,载着他离开这片地方,他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是啊,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938章 最终落幕 “黑白者……”莎薇念着这个名字,语气带着叹息,“真是个有趣的人。” “他如今已经身负重伤,这或许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卡缪低声说。 “黑白者注定无法看到明天的太阳,”莎薇缓缓起身,“我只是在想,究竟怎样的表演才会天衣无缝?” “本色出演,”卡缪说,“人本身就是扮演一个又一个角色,可无论怎样,心中始终都有一个真正的自己,当你扮演真正的自己时,就会天衣无缝。” “哦,那你觉得我帝国长公主这个角色扮演的怎么样?”莎薇问。 “很好,”卡缪说。 “我可不这么觉得,”莎薇淡淡的说。 …… 枯萎的庭院也如天空般阴暗,女佣和老管家的身影许久未曾出现,凌羽拖着魔枪从庭院里走过,进入上次见到西恩时的书房,此刻书房的一间暗门敞开,血迹一直延伸到下方,那或许隐藏着黑白者的所有秘密。他望了眼窗外的庭院,想来兰花盛开时的场景应该很美丽吧。 幽深的通道通向一间地室,石阶老旧又坚硬,走在上面能够听到清脆的响声,他的脚步跨入了最后一个台阶,入眼是一扇虚掩的石门。他抬手推开,耀眼的火光晃得他头有些发晕,石门后面是一个硕大的空间,两侧墙壁上插满红色蜡烛。 中央是一具六芒星型的石棺,石棺每个角也都插着红色蜡烛,高高耸起的石棺前锁着一个女孩,或许已经不能用女孩来形容,发丝微微泛红,但原本应该是耀眼的金发,皮肤呈现出魔化者的暗紫色,膝盖与手肘都长出狰狞骨刺,面容也无比扭曲,牙齿长的吓人,只是本该狂暴无比的魔物却像是睡着了一样,靠着石棺睡着,一旁是浑身是血的黑白者,他也靠着石棺躺下,只是眼睛还睁着,带着行将就木的老人般的疲惫。 “这就是……”凌羽能猜测出,那个半魔化的女孩就是西恩口中的阿雅。 “阿雅,我的妻子,”黑白者或者西恩郑重的介绍,虚弱的伸出手替魔化的女孩理顺凌乱的长发。 “可她不是死了么?” “没有,我复活了她,只是她却变成了这种怪物,”西恩语气悲伤,“我并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可我很孤独,我离不开阿雅,母亲留下的资料里有关于魔界的介绍,魔界存在一种半尸化的病症,可以将尸体转化为魔族,我不愿意看到阿雅一点点化为白骨,虽然她一定很讨厌现在这幅相貌,但我知道那只是暂时的……暂时的……”他像是安慰自己般不断重复着。 已经没有机会了,黑白者将带着他的幻梦一同死去,这个女孩也终究会化为白骨。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想问我的,”西恩摘下了面具,形如枯槁的脸上是比面具更苍白的颜色,“问吧,趁着我还有时间。” “原本还有很多,”凌羽说,“但后来又觉得都不重要,不过还是有一个问题,”他顿了顿,“为什么要去救贝茵?” “为什么……”黑白者呢喃着,毫无血色的脸上泛起一个笑容,“在白落溪时,我曾对群鼠之魅歌素君说过,喜欢我的人理应受到我的庇护。” “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自恋?”凌羽说。 西恩愣了一秒,陷入了沉默,笑容也渐渐褪去,“我很对不起她,或许即便拥有无穷无尽的人生也无法弥补。” “会后悔么?” “从未想过,”西恩艰难的挪动头部,去看一旁熟睡的女孩,“我这一生已经足够幸运……” “嗯,再见,”凌羽说。 “再见……”西恩拄着长剑起身,望着石门的方向。 凌羽转过头,红色战甲的骑士涌入地室之中,莎薇和夜痕破魔团也随后而至。 “这就是你的目的?”莎薇瞥了眼魔化的女孩。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西恩低声说。 莎薇嘴巴动了动,又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下,她沉默许久说,“帝国会记得奉献的人,当然也会记得背叛的人……” “我明白我的结局,”西恩说。 莎薇轻轻点头,挥手了手,红之近卫团的骑士一瞬间涌出,西恩身上暗元素又一次汇聚,长剑狠狠刺入地下,无数暗之触手钻出地面。一道银色光芒闪过,卡缪手中握着一柄利刃刺穿了黑白者的胸口,他拔出利刃,带起鲜红的血液。 黑白者重重的跌倒在地上,然后仰头看着魔化的女孩,最后一次伸出手,轻声呼唤: “阿雅……” 那只沾满罪孽的手,那只想触碰女孩脸颊的手,最终落了下来,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似乎宣告一切的结束。 就如他所说的,若无黑夜,便无黎明。他从未真的渴望成神,目的也不过是复活他所爱的女孩,只是也许这个目标唯有神可以完成,亦或是他不愿见到这种事情再发生,不愿看到善良的人却得不到神的回应。人总是感觉无力,总是需要精神寄托,他也需要,只可惜尘世的诸神却无法回应他的祈祷,那么他唯有成为自己的神,只是他终究死在了成神的路上,也许遗憾,也许惋惜,也许释然,也许解脱。 莎薇从卡缪身边走过,伸手探入黑白者心脏,取出了一颗黑色石头。 “暗神碎片……”凌羽瞬间僵硬在原地,他原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突然意识到,银月和黑白者的矛盾便是这颗暗神碎片,拥有暗神碎片的银月恢复能力快的惊人,可同样拥有暗神碎片的西恩却并非如此,也许是因为银月是龙族的缘故,但又不像,贝茵那把似乎匕首可以重伤拥有暗神碎片的西恩,而知晓西恩拥有暗神碎片的人并不多,而最有可能的只有银月。 滴滴答答的靴子声从石门外传出,像是有什么人姗姗来迟,却又像是宴会主人般最终出场。 黑色薄纱长裙的裙摆率先映入眼帘,紧随而至的合拢在小腹前的双手,纤细白嫩,荷叶边般的蕾丝裙袖遮盖住了手腕,再上方露出一个带着黑色面纱的面容,倾国之貌带起淡淡笑意,乌黑长发盘成复杂的发髻,华丽的头饰随着行进而摇动,如铜铃的耳环声无比清脆。 红之近卫团纷纷单膝跪地,莎薇也拢裙屈膝。 “参见皇后殿下!”众人齐声道。 凌羽彻底愣在了原地,这位就是那个无意中拯救了他的帝国新皇后,可同时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银月。 第939章 突如其来 “不懂礼貌的人可从来都不受欢迎,”银月轻巧地走过凌羽身边,来到黑白者的尸体前,双眸里透露出笑意,“我警告过你的,愚蠢的家伙。” 众人沉默着,凌羽疑惑的望着莎薇和卡缪,明明上次在莫斯尔斯大家还打的不死不休,可一转眼又一片和睦,兴许一会还一起开个庆功宴,庆祝黑白者的死去。不过他又明白过来,莫斯尔斯是个阴影之地,而如今是光明之下,光明之下银月便是帝国皇后,对她不敬,便是与帝国为敌。 “莎薇,对于背叛帝国的人应该如何处置?”银月转身问。 莎薇侧身瞥了眼一旁的凌羽,“按帝国律法,应当处以绞刑。” “很好,”银月淡淡微笑,她伸出手,莎薇不假思索的将暗神碎片递了上去,银月脸上的笑容已经掩饰不过,她忽而转身, “不过陛下常说,帝国怀有仁爱之心,看起来他像是被黑白者蛊惑可,姑且就饶他一命。至于黑白者……实属罪大恶极,悬尸东门百日,以儆效尤。” “我明白了,”莎薇低声说,“那这个魔化者……” 银月松开合拢的手,轻轻捻动头发,“就按魔化者处理吧。” “是,”莎薇点头,朝红之近卫团挥手。红之近卫团上前两黑白者和阿雅的移开,那个熟睡的女孩此刻依旧安详,直到一名骑士挥剑斩掉了她的头颅,女孩似乎真的睡着了,也死在了梦中,其实这反而是个不错的结局。 “帝国的罪人,我有一些事要询问你,”银月停在了凌羽面前,凌羽愈发奇怪局势的急转直下。 清脆的响声跟随着银月的迈步而响动,她拾阶而上,长长的裙摆如水泻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芳香,像是一种花香,又像是女孩独有的体香。 “有没有对我刮目相看?”银月笑着问。 “是你告诉贝茵黑白者的秘密?”凌羽已经猜到了。 “是啊,真是有趣极了,”银月露出抑制不住的笑意,“不过我可没有强迫她,这只是一个交易,我告诉她黑白者是谁,她同意帮我做一件事,当然一切的前提是我给她注入暗元素让她觉醒,她本来还很犹豫,可终究还是同意了,毕竟黑白者是杀死她父母的仇人,我给了她一把匕首,那是能够腐蚀元素的利刃,对于普通人来说也许还没有菜刀锋利,可黑白者也拥有暗神碎片,他同意是操控暗元素的人,会习惯性用暗元素凝聚铠甲,匕首可以轻易重伤他。其实当我把匕首交给她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黑白者的身份。” “也许更早,”凌羽说。 “更早?” “其实大概从一开始大漠那次她就隐约能猜到谁是黑白者……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凌羽说。 银月抬腿跨出地室,浓重的阴云不知何时褪去,洒下暖热的阳光,一缕透过洁净的窗户照在银月身上,黑裙下的风光若隐若现。 “对我的身份很意外?”银月回头问。 凌羽摇了摇头,“并不意外,在水城时你和阿默罗去往兰洛,而陛下恰好迎娶新皇后还是一个东陆人,其实我早该明白,只是你第一次以帝国使臣的身份出现,我并未想到更多,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你还是那个银龙。” “我可学习了很多东西,”银月微笑,“以前连色诱都这么笨拙,现在你可偷偷看了我几次。” 凌羽默默的点头,他不得不承认。 “好了,你曾经救了我一次,现在我救了你第三次,算是偿还清了,用人类的意思来说,就是我们两清了,别再来妨碍我了,要不然……”银月舌头滑过浓艳的红唇,“我可会吃了你哦。” 凌羽微笑,“我一点也不好吃,全身都是硬骨头。” “不怕不怕,”银月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可以咬碎钢铁。” “你和陛下的合作究竟是什么样的?”凌羽又问。 “还不死心?” “只是觉得事情并未结束。” 银月继续转身朝庭院里走去,“只是合作关系,我复活我的暗神,他当他的大陆主宰,我们并不冲突。” “并非不冲突,”凌羽说,“暗神一旦复活,魔界也将降临,传说中的场景将变为现实,即便陛下真的统一了大陆,也注定无法建设他心中的伟大国度,而要想建成那个伟大国度,暗神必须死。” “可这片土地名为罗希瓦尔,这是暗神大人的土地,人类只不过是低等种族,既为低等种族,便需要神的指引,”银月说。 “可惜的是,陛下是个狂主,”凌羽低声说,“如果神符合他的要求,他会信奉神,而神如果妨碍他,他同意不介意让神消失。” “愚蠢的低等种族,”银月语气不屑,“暗神降临的瞬间,他就将死去。” “也许暗神再也无法降临,”凌羽低声说。 银月转过头望着他,凌羽握紧魔枪,“人类已经不需要神了。” “不需要?”银月笑了,“开什么玩笑!你们这么无力。” “神幼稚的像个孩子,”凌羽轻声说,“你也一样。” “孩子!”银月身影骤然移动,手指握住凌羽脖子将他提起了起来,“你觉得孩子可以杀死你么?” “当然不能,”凌羽说,“所以你也不能。” 银月手指间的力量不断增大,凌羽抬手将魔枪抵住银月胸口,另一只手抓住了银月手臂。 “人类比你狡猾的多,如今你可以肆无忌惮的走在阳光下,但同时你也要扮演好这个身份,人形的你杀不死我,而如今你也无法变回龙型,”凌羽凝望着银月眼睛,“因为你是帝国皇后。” “有趣的家伙,”银月松开了手,指尖触碰着魔枪的刃,“人类真的很狡猾……” “别和陛下或者阿默罗合作了,你会死的很快,”凌羽说。 “那我不复活暗神了?” “先学会了解人类,再去复活暗神,这对你而言是最合适的选择。” “难道你不怕我真的复活了暗神大人?” “比起这个,我更相信你不会听我的劝告。” “那你还说?” “如果你相信了,这对我而言是一件好事。”凌羽说。 第940章 急转直下 他并未说谎,银月与帝国皇帝之间的合作也会因为黑白者的死去而告终,就如冰澜所说,暴露欲望者都会很快死去,黑白者是,银月恐怕也是,她只为了复活暗神,而复活暗神又需要暗神碎片,如今她不惜一切代价获得了暗神碎片,那么不希望她复活暗神的人将合力将她杀死,就和黑白者一样,黑白者并非死在某个人手里,而是死在利益中,无论是皇帝亦或是莎薇和银月甚至包括夜痕破魔团和他在内都会想要杀死黑白者,所以黑白者必须死。 “这里的故事已经结束,也许有机会我们要在东陆见了,” 银月话音刚落,洪亮的号角声响起,仿佛滚滚雷霆,银月仰头看去,远处的天边燃烧起了红色的火焰。 “恐怕你并无法如愿的离开,”凌羽说。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红之近卫团的骑士跑进府邸里,莎薇和卡缪也同时从房屋里走去。 “怎么回事?” “殿下,帝都附近出现大批魔物!”骑士大声说。 “魔物?”凌羽愣住了。 冰冷的感觉蔓延全身,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开始,他隐约觉得更大的阴谋已经被知晓,帝都附近原本就有魔物但那只是库休拉为了刺杀皇帝吸引帝都守备力量的方式,而如今又出现了魔物,可能够制造魔物的只剩下黑白者,但黑白者已经死去,不过如今却还剩下一个东西未曾出现。 风神之息。 那或许是黑白者最不愿做出的事情,可为了那个东西,他不得不杀死阻碍他的铁之剑圣,即便那个人是他的恩师,是贝茵的父亲。可费了那么大的得到的风神之息只用来召唤一只魔王,未免也太浪费了点吧。 嘹亮的龙吼声忽然响起,凌羽一惊,崩霆正昂首咆哮,像是愤怒,更像是不安。 而龙类的不安从来只有一种可能,它所亲近的生灵正遭遇危险。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从门外闪出,裸露的身体布满伤痕,金属臂铠也变得破烂,他依靠在门框上,艰难的说。“冰澜小姐……” “她怎么了?”凌羽急忙跑了上去,扶住了行将跌落的山岩。 山岩视线微移,望向庭院里,凌羽转过身,那里是帝国皇后银月。 “开什么玩笑!”银月暴怒不已,可她却再也说不出下一句话。 一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颈上,红之近卫团的骑士纷纷拔出武器,莎薇移动剑刃来到银月身前。 “皇后殿下,鉴于目前复杂形势,还请您先交出暗神碎片,由我转交陛下,”莎薇淡淡的说。 银月忽然笑了起来,她瞥了眼远处的凌羽,“你说的可真对,人类果然都是狡猾的家伙。” “人类?”莎薇装作一脸茫然地样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银月挑动长长的睫毛,嘴唇轻启,“我是龙族!” 娇艳如花的少女身躯骤然膨胀,银色巨龙羽翼掀起狂风,无尽的烈焰喷吐而出,覆盖了整个庭院,她最后望了眼被烧焦的枯萎花海,朝远方飞去。 凌羽将山岩的尸体抬出西恩的府邸,看了眼走出来的卡缪,转身朝半月广场跑去,他其实早就该明白,成神才是关键,谁成神似乎并不重要,黑白者无论如何都必须死去,只有黑白者的死去,原本集中在黑白者和银月身上的矛盾就成功转移到了银月身上,迫使银月不得不率先背叛合作,虽然他还不清楚帝国准备如何对付银月,但毫无疑问,暗神碎片将是争夺的重点,召唤魔神除了风神之息,还需要合适的载体,而如今拥有魔炎的人除了琳就只剩下冰澜。 巨龙又一次扑向了那个依旧充满血腥气的半月广场,而远处那间原本观测情况的房屋正燃起熊熊烈火,帝都守卫正在辅佐魔法师们浇灭大火,阴云快速聚集,降下大量雨水,肆虐的火蛇被浇灭,白色浓烟滚滚而出。 “是他!”救火的城防卫里不知谁喊了一句,原本灭火的魔法师们纷纷袭来,天空构建出一道巨大牢笼,各色元素在飞快跳动。 “陷阱么……”凌羽握紧了魔枪。 巨龙猛的扑向元素靠拢,漆黑的魔枪轻易击穿屏障,宽大的龙翼撞飞了两名魔法师,凌羽抖动缰绳,巨龙与魔枪同时转向,肆虐的狂风将天空的魔法师击退,他俯下身,犹如飞燕般装入浓烟滚滚的房屋中,烧焦地尸体遍地都是,红色铠甲依旧亮丽,只是黑色单肩披风已经被烧毁,他拨动毁坏的家具,视线在屋内各处跳跃。 “你是在找她么?” 空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凌羽猛的转身,烧焦的衣柜旁站着一个女人,如血液般的红发微微蜷曲,搭在华美的黑袍上,高叉的袍子露出雪白细嫩的长腿,女人怀中正抱着昏迷的冰澜,脸颊上还沾染着一片黑灰。 “芙蕾雅……”凌羽愣在了原地。 “当然是我,”芙蕾雅略显不悦,“如今你可是帝国的罪人,能救你的除了我,还会有谁呢。” “这些……” “你去救人的那一刻,这些人就已经包围了这栋楼,劫法场可是要砍头的罪,即便你不惜命,也要想好其他人的后路,”芙蕾雅佯怒冷冷哼了一声,“真让人伤心。” “你为什么在这?” “原本只是想看看黑白者如何死去,没想到遇到了更有趣的事,”芙蕾雅浅浅一笑,“看起来一切才刚刚开始不是么?” “帝都附近的魔物和你有没有关系?”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你不是要召唤毁灭之炎魔神?” “当然要召唤,”芙蕾雅眼珠一转,“你不会以为我要拿她作载体吧?”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载体随便找一个都行,”芙蕾雅轻声说,她又露出一抹微笑,“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不走可就麻烦了。” 凌羽从芙蕾雅手中接过冰澜,芙蕾雅转身离去,在门口时又挥手作别,满面笑容。 “黑白者都死了,你为什么还不停止?”他问。 “停止?”芙蕾雅悠悠的说,“我可得到了一切,为什么要停止?黑白者死就死了,我的计划可不会半途而废。” “一切?” “当然,”芙蕾雅手指间光芒闪动,一具铁棺轰然落下,“瘟疫之源、魔神载体、风神之息……一切的一切我都已经掌握。” 第941章 欲望衡量 寒月已经到了,帝都的温度远比初雪城更温暖,但也许是要下雪的缘故,空气中透露着一股冰冷。 凌羽靠着窗户遥望远方的宫殿,他不知道那座宫殿里居住的人此刻在想些什么,不过比起莎薇,他宁愿相信帝国皇帝,就如冰澜所说,莎薇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人,无论是从一开始抓捕库休拉亦或是后来调查莫斯尔斯,直到如今杀死黑白者,莎薇始终都充当着一个操控者的角色,她不动声色的调动所有力量,如果说黑白者和银月是两头饿狼,那莎薇或许就是蛰伏的毒蛇,只是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看清一个人的欲望,便可以看清一个人,可惜他并不知道莎薇目的究竟是什么。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凌羽手指立刻握住魔枪,门也在此刻打开,卡缪缓缓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手指抚摸过桌子,一堆食物出现,香浓的面包和烤熟的羊肉。 “也许我会处在监视之中,就只能简单带了一些食物,”卡缪露出带着歉意的微笑,“很抱歉,但在这种糟糕的时候,这已经足够让我们庆幸。” 凌羽点头,这间旅馆是卡缪之前的住所,如今他是被通缉的重犯,银月虽然赦免了他的罪,但银月随后又暴露身份,如今他依旧是劫法场的狂徒,他固然可以离去,但冰澜还处在昏迷之中。 卡缪走到床边,望了眼冰澜,回身说,“她之所以昏迷,很大程度是精神力过度消耗,多休息一会儿应该就会恢复。” 凌羽轻轻抚摸着身上的铠甲,从上次救库休拉那次,冰澜利用幻术伪装成冰皇开始,一直到莫斯尔斯再到不久前隶刻玄骨幽痕的空间魔法石,她始终处于高度负荷的状态,并且从未好好休息过。 “放心,莎薇殿下并非想置你于死地,她只是在维持帝国的秩序,贝茵殿下处刑前,她曾说过你不得不为冰澜小姐考虑,只可惜你似乎考虑地还不够多,”卡缪靠着书桌坐下,“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拼命,黑白者已经死了,贝茵也平安无事,你已经做完了你所需要做的一切,离开帝国吧,带着她一起走不是很好么?” “你呢?”凌羽问,“你又准备怎么做?” “报仇,”卡缪语气冰冷,那张英俊的脸上不仅没有笑容,反而带着汹涌的恨意,“夜痕破魔团已经失去够多了,希利乌斯和雷诺的死,我身为团长要负全责,铁棺被夺走了,那里面拥有可以毁灭整个帝国的力量,我需要结束这一切。” “破魔使的一生都献给破魔团么?”凌羽轻声问。 “每个人都是如此,农夫将一生奉献给土地,渔夫将一生奉献给大海,旅人将一生奉献给沿路的风景,破魔使也是如此,这再平常不过,”卡缪说,“加入破魔团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觉悟。” “去阻止芙蕾雅?” “铁棺既然在她手中,那么她必须死亡,”卡缪顿了顿,“根据现场痕迹显示,在红之近卫团去抓捕冰澜小姐前,有人袭击了雷诺,他最后望向银月,应该是银月的同伙,那个叫阿默罗的男人,只是最后被那位魔神之子大主教捡了个便宜。” “莎薇亲手将暗神碎片交给银月,而银月又离开了,她究竟有什么打算?”凌羽对这一点很是疑惑,倘若莎薇不将暗神碎片交给银月,那么银月势必不会轻易离开,而如今她得到了暗神碎片,一旦离开帝国后果将不堪设想,可莎薇在明知这一点的情况下依旧将暗神碎片交给了银月。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卡缪摇了摇头,“不过帝国所掌握的力量远远超出你的想象,虽然拥有暗神碎片的银月处理起来会十分棘手,但冰皇依旧可以处理,只是为何要放银月离开并且让她带走暗神碎片就让人十分疑惑了,至少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 “冰皇……”凌羽忽然想起了这位帝国大法师,自从上次击杀魔王一战后,冰皇似乎从未出现过,也许那次受伤对她影响很大,但她的形式并不容乐观,如果有机会帝国皇帝不会放弃除掉这个威胁。 “如今帝国局势万分危急,覆灭也许只在一夕之间,”卡缪有些忧虑地说,“帝都附近大批魔物出现,同时还有芙蕾雅在暗中筹划召唤魔神,南部原民暴动愈演愈烈,随时可能形成大股叛军,而所有人一切的目标都在帝都。” “黑砂行省怎么样了?”凌羽问。 帝国最精锐的战力只有中央军和南方军,而帝都附近魔物大规模出现,加之南部原民暴动,中央军恐怕也难以应对,而能够驰援帝都的只剩下南疆驻军。 “沙民正在不断集结兵力,原本散乱的沙民各部此次一同出击,原来帝国所采取的扶植措施也已经失效,沙民进攻随时都有可能。”卡缪说。 “是因为魔剑么?”凌羽问。 “魔剑?”卡缪愣了一秒。 “沙域传说,传说终有一日,一位强者将手持魔剑统一炎瑶一族,沙民之所以如此团结肯定是沙民之主取得了魔剑,”凌羽说,“而魔剑是妖姐送给黑白者的。” “可黑白者已经死了,”卡缪疑惑不解。 “死的人是西恩,”凌羽看着窗外,“并不是黑白者,人人都是黑白者,西恩虽然死了,但计划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芙蕾雅如今掌握了所有,她只需要召唤魔神再杀死魔神,她同样会取得成神的条件。” “是啊,”卡缪叹了口气,“人人都是黑白者,这么说又有些不对,黑白者其实是……” “欲望,”两人同时开口,又相视一笑,这莫名的默契大概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共同点。 “召唤魔神再杀死魔神,以此为目标推断,她并不需要多么强大的魔神,但似乎她还缺少太多力量,而召唤魔神又需要准备足够巨大的法阵和足够多的祭品以及合适载体,既然如今帝都附近出现魔物,说明她就隐藏在某个地方,不过她应该再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机会。”卡缪说。 “什么机会?” “替黑白者报仇的机会,都是召唤魔神,对于那个疯狂的女人来说顺便替黑白者报仇不是更合适么?”卡缪笑了下,“让魔神摧毁整个帝都,她并不是做不出来。” 第942章 所观风景 “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凌羽隐约觉得,阿默罗抢夺铁棺失败,他抢夺铁棺,目的应该依旧是继续莫斯尔斯的帝国实验,只是莎薇却借机向银月发难,无论这是不是皇帝授意,皇帝和银月的合作已经破裂,而皇帝在剿灭黑白者这次事件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将帝国搞得一团糟,他虽然并不了解帝国皇帝,但无论是猛毒剑圣亦或是西恩都说过皇帝陛下是一位狂主,狂主皆是不择手段,是否如今的局面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帝都如今水太深了,”卡缪忽然说,“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够离开这里,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你也许可以不顾危险,不计后果,但如今你并非独身一人。” 凌羽望了眼熟睡的冰澜,微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颊上,也许是长年旅途,她的皮肤既不白皙也无光泽,像是一张枯黄的纸张,他沉默了,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一切都让他有些始料不及,原本他就明白这是场危险的旅途,所以他才去到沙域,锻炼自己,想着如果解决了所有事就去找她,可事情还没有结束,她就出现了。 从不停留的吟游诗人第一次停下了脚步,很久很久,而他依旧没有彻底解决完这些事,或许是该结束了,但无论是那个未知的真相还是脚下的土地都在告诉他,他还不该离开。 “不知该如何选择?”卡缪问。 “大概,”凌羽低声说,“如今的情况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出来冒险,我或许从始至终无法坚定自己的选择,既渴望外出冒险,又担心家里的店铺无人照顾,那是我家几代经营的客栈,最终也没有走出那座城。后来她来了,原本已经死去的热情又一次被点燃,我出发了,我走出了那座城,经历了许多事情,许多许多……多到大概可以写一本书,可当我伤痕累累回到家乡时,客栈已经倒闭,也许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明白,只是我并未后悔过,选择从来都不是舍弃,而是获得,至于获得什么,直到死亡那一刻,又有谁知。” “又有谁知……”卡缪也重复。 “世上从未有过什么是绝对正确的的,但直到死前那一刻,不为所做的事而悔恨,也不为自己未做的事而惋惜,也许这就可以说自己是对的,”凌羽说。 “真可惜……”卡缪苦笑一声,“我还没到临死那一刻,已经有许许多多悔恨不已的事情,看起来我做错了很多。” “谁都是那样,”凌羽说,“不过多与少的区别。” “想好了?”卡缪歪过头问。 凌羽点了点头,“我不应该再留在这里。” “那就尽快走吧,”卡缪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他推开门,望着廊外夜色,“要下雪了……” 凌羽也望向窗外,帝都黑漆漆一片,仿佛覆盖了一层黑纱,一片晶莹的雪花从窗外飘落,他伸出手去接,却什么都没碰到,下雪了,他又想起了故乡的雪景。 “你真的不后悔?” 空灵的声音突然响起,凌羽诧异的回头,冰澜不知何时已经坐起身,正用手指梳理着淡蓝色的长发。 “你都听到了……”凌羽低声问着。 “嗯,”冰澜应了声,“用你的理论判断,当你为你的选择的后悔时,就证明你做错了,虽然如今还没有死去,但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么?” “可……”凌羽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什么好可是,如今让你离开你觉得遗憾,那就留下好了,如果到时候我们两个都因此死去,你再悔恨好了,至少目前我们都还活着,而未来的事,无人知晓。”冰澜说。 凌羽露出笑容来,“第一次觉得你说的话不像那个我认识的吟游诗人。” “那像什么?” “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女孩。” 冰澜梳理头发的手指停下,她轻声说,“我也不知从何时起,我自己都未曾发现过我的变化,老师去世之前,我的疑惑,他都可以给我解答,并且教会我如何去探寻答案,判断事物,只是老师去世之后,我独自一人开始游历大陆后,却发现许多问题并不能轻易得出结论,也无人给我解答疑惑,我思考的越多,疑惑也就越多,不懂的东西太多太多,可我却始终在经历着,或许星尘说的很对,我从来都不是聪明人,常常会感到迷惘,唯一能让我坚持下去的只有成为吟游诗人这一件事,只是一个人的旅行真的很无聊,老师曾说兴至行至,行止兴止,我不知道我还能走多远,所以看到美丽的风景总会停留。” “可这里的风景并不美丽,”凌羽说。 “你可一点也不像兰洛人,”冰澜浅笑,“还记得在佩尔西斯时我曾问你觉得大陆哪里最漂亮,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答案?” 凌羽点点头,“记得。” “那也是我的答案,”冰澜说。 “嗯,”凌羽点了点头。 “如果想要事情更快解决,你需要明白每个人的欲望,也许会有偏差,但并不会出错。” “目前唯一的疑惑是,莎薇的目的,她将暗神碎片交给了银月,而银月也已经离开,如果银月不回来的话,局面就会变得无法控制。”凌羽说。 “银月会回来的。”冰澜十分肯定。 “会回来?” “光暗战争之后,暗神破碎,光明诸神同样脱离此界,而因为大陆百族依旧存在对暗神的恐惧和信仰所以各族都会收集具备浓郁暗元素的物品,其中最珍贵的便是暗神碎片,只是多数情况下暗神碎片会被各族当做圣物一样看护或者使用,而大陆曾经的由暗裔之民建立帝国,罗希瓦尔帝国曾征伐百族,夺取各种暗之力量,当然搜集的暗神碎片同样不少。”冰澜说,“据我所知,东陆古国应该存在许多暗神碎片,但别忘记,兰洛帝国同样是由暗裔之民建立的国度。” 凌羽愣了一秒,“你是说这里还有暗神碎片……” 第943章 猎兽之弓 这或许是个被忽略的关键因素,在沙域时美尔丝就曾说过,罗希瓦尔帝国曾出征沙域夺取沙域圣物,也就是暗神碎片,继承诺伊修斯帝国的兰洛同样也会拥有许多暗之力量,所以帝国也才试图进行魔神实验,如此一来,银月来帝国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帝国皇室同样掌握着银月所渴求的暗神力量,银月与帝国合作的根源或许在此,而非为了黑白者手中的暗神碎片。莎薇并不担心银月会离开,而且几乎可以确定,银月会回来,但凌羽还是疑惑一件事,莎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倘若黑白者死后帝国决定对银月动手,显然不会以如此简单的方式,莎薇所做的比起解决银月,更像是驱赶银月,亦或是替银月解围,如果皇帝陛下真的出手,银月恐怕凶多吉少,如此推断,也就是说莎薇并不希望银月死亡,亦或者是此刻死亡,那是何时? “莎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凌羽感觉这是一切的关键。 “老师曾提出过一种理论,童年时的遭遇会很大程度影响一个人的性格,”冰澜顺。 “也就是说知道她的往事便可以明白她的目的?” “你想到了谁?” “马上就会见到。” …… 帝都,秋叶府邸。 冰凉的晚风轻抚过湖面,清澈的湖水泛起道道涟漪,凉亭里映射出的灯光打在湖面上,雪花跌入层层涟漪中,不落一丝痕迹。 “我的小鹿,你又迷路了……” 慵懒的声音略带疲惫的传出,鲜嫩玉指抚摸着麋鹿颈部的毛发,宽松的红袖滑落,露出凝雪皓腕。 “是想要换个森林么?这里的森林太危险了,这里的森林河流被污秽沾染,草丛与树叶长满荆棘,它像一座牢笼禁锢着一切,你想要逃离么?哪怕遍体鳞伤……不过没关系,我会救你出来,因为我还记得曾经美好森林的样子。” 麋鹿忽的抖动了一下脑袋,宝石般的双眸盯着弯曲石道上的来人,抚摸麋鹿的手指缓缓收回, “是有客人来了么……”红色的身影缓缓走出,红丽的凤羽长裙如水泻在凉亭坐台上,莎薇嘴角露出淡淡笑意,“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般大,大概和笨笨龙的脑袋差不多大,”凌羽说,这是兰洛的一个谚语故事,西恩曾用此嘲讽舞诺。他当然不是疯了,最了解一个人也许不是自己,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就是自己,莎薇显然属于后者。 “狂妄的家伙,这句话西恩曾跟我说过,”莎薇淡淡的说,“你如今来找我,看起来有很多疑惑。” “当然,”凌羽说。 “盛大的晚宴还没有开始,我就施舍你一些时间,”莎薇又侧身坐下。 “多谢长公主殿下,”凌羽低身行礼。 “我喜欢你的礼貌,懂得行礼的人都是明白世事的,不像莽撞的少年,总以为权贵如粪土,搭理他们无异于沾染污秽,但其实礼貌是一种修养,是帝国的精神,哪怕下一秒我们就会拔剑相向,此刻我们依旧可以坦诚相待,你向我行礼,并不会卑微,反而会显得高贵,”莎薇轻声称赞,“帝国曾经也是如此,不过库休拉曾说过,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们应当获得的,不应当获得的,终究也会失去,譬如荣誉。” “也许不同,殿下生来便是帝国公主享受旁人所仰慕的荣华富贵,”凌羽说。 “并非人人都是帝国公主,也并非人人都能当帝国公主,贝茵也是帝国公主,但毫无疑问,比起她帝国大法官的职位来说,她帝国公主的做的身份并不好。”莎薇笑着说,“身份并无贵贱,农夫与皇帝也是如此,别觉得所有人都可以当农夫,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皇帝,其实如果让你去做农夫你也不一定能够做好,因为你不仅要懂得作物农时,而且还需要付出时间,前者都还可以学习,但后者却并非人人都可以坚持下去的,百年如一日。我也是如此,我深知此事,因此我格外珍惜我的身份,如果我做的不好,我同样会失去这个身份。” 凌羽点头表示认可。 “你觉得帝国曾经最辉煌的时代是因为谁?”莎薇忽然问。 凌羽一愣。 “帝国三剑圣?冰皇?帝国铁骑?亦或是帝国皇帝?”莎薇摇头,“其实都不是,是无数的帝国子民,就如世人只看到一场又一场宏伟的战争,一个又一个堪称壮举般的成就,亦或是一个又一个璀璨的英雄,但你知道一场战争需要什么么?需要战士和武备,战士是一个个帝国子民,武备则是帝国的税收,战士的每一寸铠甲,每一份食物,都需要一片土地与数名农夫供给,谁才是帝国的英雄?其实是帝国子民,当然不能否认那些英雄对帝国的贡献,但不应该把功劳都归功于他们。” 莎薇停顿了一会儿,“我并非想要告诉你什么大道理,我只是要告诉你,决定帝国命运的从始至终都是帝国子民,倘若想要以己之力,驱使帝国子民为自己所预见的未来而战,那么所带来的无非是帝国的毁灭。” “帝国并不会毁灭,毁灭的只有帝国的皇帝,”凌羽说。 “你很聪明,”莎薇微笑。 “殿下只是不希望陛下走入歧途?” “我是帝国公主,我有责任为帝国考虑,倘若换个时代,皇兄或许会成为比父皇还伟大的君主,只是如今帝国无法承受一位狂主,魔神之力或许人可以驾驭,却终究不是自己的力量,皇兄太依赖魔神力量了,亦或者说他太信赖自己的力量了,或许你不得不承认他具备那种力量,但很可惜,要统一大陆依靠魔神力量还是太不现实。” “但如今帝国局势混乱,覆灭也在一夕之间,殿下妨碍陛下地计划,不怕将帝国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皇兄有他的计划,我也有我的计划,”莎薇低声说,“或许魔神之力不足够统一大陆,却足够改变帝国。当森林里有野兽时,你需要拿起弓箭,当野兽死去时,弓箭也便不再需要。” 第944章 进击之策 “但森林永远不会没有野兽。”凌羽说。 “是啊,永远不会没有野兽,”莎薇伸手抚摸着麋鹿,“所以我永远留存着猎弓。” “我明白了,”凌羽说。 “帝国会给与任何人机会,”莎薇转头望着凌羽,“我会赦免你的罪孽,如果你对帝国做出了贡献。” “任务殿下可以交给我,但我会视情况而定。”凌羽说。 “我的情报显示,帝都附近的一个名叫维克村的地方似乎是黎明的老巢,魔物正在朝那里聚集,这是魔界裂缝开启的前兆,”莎薇说,“帝国中央军会支援一个军团为我们清扫进入那个区域的道路,但涉及到帝都防卫,部队并无法发起进攻,需要红之近卫团进行,卡缪团长将代替我指挥红之近卫团,目前所有部队已经在城外集结,明天早晨进攻将正式开始,如果你愿意帮助帝国,可以去那里。” 凌羽点点头,俯身告退,莎薇望着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走出府邸够,凌羽拐进了一个小巷棘,他边走边问: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不应该问你如何看么?”冰澜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凌羽一时也说不出感觉,但似乎他不经意间已经形成了对莎薇的印象。 “如果简单看她的话语,似乎可以确定,她应该只是为了帝国着想,不愿意接受陛下那么疯狂的做法,但同时又明白帝国的内忧外患需要陛下那种人才能解决,所以她有自己的方法,所以她只是阻碍皇帝却不否定皇帝,但你似乎忘记了一点。” “什么?” “我们去询问她的原因,是疑惑她与陛下的关系,而一切的根源在于她放跑了银月,可你并没有说出这些,她却明白我们的来意,并且给予了我们满意的答案,是否我们同样可以相信,她只是在伪装一个身份,一个你希望看到并且会相信的身份。”冰澜缓缓说。 凌羽不禁感觉后怕,他确实并没有说明来意,可莎薇却明白他知道什么,渴望知道什么,换句话说,他并未搞清莎薇的欲望,莎薇却始终牢牢掌握他的欲望。 “你太笨了,”冰澜说,“可以确定的是,无论如今你如何想,这一趟你必须会去。” “为什么?” “莎薇无意中灌输给你了一种观念,帝国子民才是帝国的英雄,而如果魔神降临,受伤的只会是帝国子民,你如果不去见她,或许还可以选择离开,而你一但见过她,你再也无法轻易离开。” 凌羽脚步猛的停滞。 “就和上次一样,当好人当的那么狼狈。” “好人总是容易被太多东西钳制,”凌羽又想起了迪卡斯的这句话,真是陪伴了他的所有旅程。 “都只是借口罢了,”冰澜说,“银月常说的那句话很对,愚蠢的低等种族。” “是啊,愚蠢的低等种族,”凌羽也说。 …… 帝国王畿之地区域大抵相当于帝国三省区域大小,这片土地地处帝国风语平原中部,沃野千里,溪流纵横,是帝国最富庶的地区,而守护这片地区的就是帝国中央军,帝国最精锐的战力,足够碾碎帝国任何阻碍,以军团编制,共计四个军团,每一个军团都有数万人,人数不一,配备帝国最精锐的黑鳞甲,这些军队都只隶属于一个人,帝国皇帝。 而如今这只驻守帝都西境的第二军团正聚集在夜晚的荒原上,飞舞的巨龙来回盘旋,轻骑兵整装待发,帝国四大军团虽然都是各个兵种齐备,但各军团又略有侧重,第二军团以轻骑兵,擅长快速切割敌阵,只是如今这只以往如利刃般的军队,第一次显露出恐惧。 高大的风域战马不停的低鸣,战士们也惊愕于面前的景象,远方的荒原上数不清的红色光点亮起,仿佛无数血红色的萤火虫在草间飘荡,但那里却传出阵阵哀嚎,仿佛地狱缓缓降临。 “这就是所谓的魔物?”男人站在巨龙上俯瞰着下方如海潮般的异兽。 “是,不过更准确的说是魔化者,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魔化综合征感染者,”卡缪回复。 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头盔下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像是在审视一个即将决斗的敌人。卡缪并不奇怪,对于这位第二军团长来说,他的眼里只有敌人。 “听说很久之前,希奥特联邦曾对付过这种魔物,卡缪团长也在其中,不知有何看法?”第二军团长问。 “无论是魔化者还是魔物他们本质上都已经丧失理性,会暴躁的袭击周围不属于他们同类的生灵,而对付魔化者所采取的最合适方法是切掉他们地头颅,”卡缪说。 “那些魔物聚集在那里,是说明有什么吸引他们?” “高阶魔族都会吸引魔物靠近,不过能吸引这么多魔物,恐怕并不是普通的高阶魔族。” “确定的敌人从来都不可怕,”第二军团长拿起光石镜望着远方,“如何避免军队士兵也感染那种病症?” “最简单地方法是远离,其实就是尽量避免皮肤接触,魔化者感染普遍来说并不具备传染性,但西流行省曾出现过不确定的传染性魔化综合征。” “看起来第二军很合适,”第二军团长放下光石镜,“第二军团擅长快速奔袭,按照计划,我军会给予卡缪团长二十分钟时间进入目的地,任务结束后以信号为号,我们会接你们回来。” “有劳军团长大人,”卡缪俯身说。 “有劳不必了,”第二军团长伸手制止了卡缪,“都是为帝国效力,无所谓劳不劳累。” “是,”卡缪顿悟般道。 “不过我有个疑问,”第二军团长望着卡缪,“团长阁下带领红之近卫团突进,难道就不怕感染,按照一般逻辑来讲,魔化者的强大与否,与魔化者生前的强大与否有关,倘若整个红之近卫团发生魔化,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我们别无他法,如果不进去那个区域,魔神便会降临,毁灭这个国家,”卡缪说。 “你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团长阁下,有没有其他方法并不重要,我们依旧要判断如今局势是否需要考虑出击。”第二军团长郑重的说,“战争一旦开始就会牵扯到无数人。” 第945章 战斗之心 貌似不太友善的话语使得卡缪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这并非冲突,只是两人所秉持的价值观不同,对于军人来说,目的是赢下这场战役,而对于破魔使来说,目的是阻止一场战争。 “根据已知资料显示,敌人掌握制造瘟疫的方法,大军贸然突进,或许并不明智,而且红之近卫团直属陛下掌握,黑之近卫团遭遇变故,红之近卫团如今全数出动,或许并不是个好的选择。”第二军团长望着飘雪的天空,“假如这只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皇帝陛下的安全可无人能够保证。” “但清剿魔物是陛下的命令,”卡缪说,“如今帝都附近魔物肆虐,平民流离失所,帝国绝不能坐视不管,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第二军团长瞥了他一眼,“我当然清楚,但也清楚这次行动重要性,必须做好计划。” “那军团长大人的计划是?”卡缪问。 一旁的参谋官上前展开一张卷图,另一名助理打来光石灯,明亮灯光下地图上的标注清晰可见,每一条河流道路都注明。 “根据帝国魔法师公会监测反应,维克村附近暗元素聚集,这一点空中斥候已经确认过了,维克村如今是一片废墟,而维克村是这片区域为数不多的村庄,虽然地处风语平原,但附近因为土壤原因并不适合作物生长,而是饲养一种乌羊的生物,维克村饲养帝国数万头乌羊,而资料显示,这里的魔化一开始便发生在乌羊身上,乌羊蕴含较为丰富的暗元素,或许是魔界裂缝影响的缘故,”参谋官手指以维克村为中心画了一个圈,“维克村建在普拉岑高地上,四周是开阔的原因,属于易守难攻的地形,魔物如今形成严密地包围圈,想要正面突破也许很困难,据统计人员测算,魔物大约有近十万只,其中兽形魔物占大约七成。” “此次作战我军共到达两万人,以两万对十万,显然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第二军团长看着卡缪,“所以我们所保证的半个小时已经是最大极限,无论到时你们是否完成任务,我们都会选择撤退。” “撤退?”卡缪愣了一下。 “实施清除计划,”第二军团长又望了眼天空,“禁咒法阵正在布设之中,此次作战的根本目的是确认目标处在维克村之中,一旦确定目标存在,红之近卫团将即刻实施抓捕计划,半个小时便是你们的时间,如果抓捕成功,那自然再好不过,倘若抓捕失败,而你们又为撤回,我们便判断红之近卫团已经遭遇不测,禁咒魔法会毁灭整个区域。” “我明白了,”卡缪说。 “很好,”第二军团长点头道,“三个小时后攻击正式开始,这段时间你或许可以准备一下。” “早已经准备好,”卡缪回答。 “并非说你,我是说你身上所背负的性命,”第二军团长打开上衣口袋,摸出一个精致水晶瓶,里面盛放着白色的药水,“苦树水,提神用,这一瓶是我的前辈送给我的,他说一军统帅需要时刻让自己保持清醒,保持清醒很重要,那可以让你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卡缪谨记,”卡缪俯身说。 第二军团长上前拍了拍卡缪肩膀,走向了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外面的空地上士兵还在严阵以待,军官都已经到位,命令开始一层层传达。雪花飘落,远处的嚎叫依旧响亮,卡缪沿着被踩得泥泞的道路朝前走去,远处是红之近卫团的人员,鲜红的战甲格外夺目,骑士一言不发的骑在马背上,手指握紧武器。 卡缪停在了半路,没有走近,只是远远望着。 “此去恐怕凶多吉少,”低沉的话语声从后边响起,卡缪转过身,黑色铠甲的男人正站在一颗枯死的树旁。 “你还没离开?” “等一切结束,”凌羽说。 “也许迎接我们的是死亡,”卡缪说,他似乎有些感慨地说,“真让人绝望。” “上次困王之策作战时,我们拥有许许多多的朋友,而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凌羽说,“看起来确实让人绝望。” “人生本就是如此,人既非不朽,失去或许再平常不过,”卡缪说。 “浅烟呢?” “我让她去往东陆处理新发生的魔物事件。”卡缪顿了顿说,“夜痕破魔团不会灭亡。” “不会的,”凌羽说,“当魔物肆虐时,破魔团会再次出现。” “是啊,”卡缪也说。 寒风有些刺骨,雪花遮住了凌羽的视线,后方微黄的灯光下,雪显得格外漂亮,不知不觉中地面已经铺上一层白纱,草丛、树叶、结冰的溪流和冻凝的泥路,凌羽将魔枪插在地上。 “其实你应该明白,这次也许并不会有人支援我们,我们其实和黑白者一样,都只是将矛盾激化的棋子,假如魔神降临,毁灭的将不仅仅是帝都。” “假如魔神不降临,我们大概也会和这里的魔物一同毁灭。”卡缪说。 “这就是破魔使的一生?” “这就是破魔使的一生,”卡缪呢喃道,“虽然该结束了,可结束的那一幕也许就看不到了。” “会有人看到的,”凌羽说。 卡缪不再说什么,侧过身望着远方,雪花落满了他的金发上,凌羽重新拔出魔枪,抖落上面的雪花。 …… 进攻的号角响彻了整个原野,原本歇息的魔物又一次被惊起,浮空光石灯被放飞入高空,照亮了整个战场,覆盖着厚厚雪花的草地上绿色逐渐露出,雪如坍塌般下坠,那是地面在颤抖,万马一同扬蹄嘶鸣,枪戟齐舞,仿佛风吹荷叶般整齐划一,最外侧的骑兵率先动了起来,犹如合拢的牙齿般迅速,眨眼间横向排列的部队形成一个锥形阵列,两侧骑兵汇合的时候,全军彻底动了起来,宛如一只巨兽般冲了出去,青绿色的光芒覆盖每一个骑兵,每一头战马。 “魔法!”凌羽有些意外,这是类似洛维斯基的老式战斗方法,帝国竟然也在使用。 第946章 瘟疫之源 这种战斗方式是诺伊修斯时代的方式,在早先的迪亚拉帝国时期,战斗更多是以魔法为主,士兵冲锋只是为了辅助己方法师施法同时干扰对方法师施法,而诺伊修斯的抗魔甲胄使得普通大范围魔法失去杀伤力,战争又重回士兵对决,但魔法的辅助作用同样被保留了下来。 风元素加持下的骑兵掠过低矮的草丛和狭窄的冰河,冻结的冰面被马蹄震碎,战马带起滚滚雪花,涌入魔物群中,碰撞的那一刻,火焰从每一个武器上燃起,魔物像是沙堆般被击溃,红色影子将魔物之海撕开一个缺口,并且依旧在前进,中央的部队不断补充两侧,锥形越拉越大,直到彻底穿透魔物之海,前锋抵达普拉岑高地之下。 卡缪站在移山龙背上低声说, “进攻。” 红之近卫团的骑士扣下面甲,抖动缰绳鱼贯而出,汇入红色海洋之中。两道火光在天空亮起,陨石般的攻击砸向锥形骑兵部队最前方的两侧,大片魔物被烧成焦炭,战马踩着它们的尸体分开,锥口打开,红之近卫团从中冲出,高地之上涌出数不清的魔物,炽焰的龙炎两它们完全覆盖,红之近卫团的士兵在龙炎下涌上高地,挥剑斩掉漏网之鱼。 巨龙冲出将一间房屋压垮,凌羽一枪刺穿站在屋顶的魔化者,鲜血喷洒了他一脸,雪落在滚烫的血上瞬间融化,本来粘稠的鲜血如雨水般流过脸颊,顺着颈部地空隙进入内衣里,他早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 近卫团攻陷一座又一座房屋,整个维克村更像是一个边境小镇,房屋高大街道也整整齐齐,魔化者从村子四面八方涌来,面目狰狞,跳跃力极强可以在距离数十米的楼顶穿梭,再从上方发出突如其来的攻击,战斗一时间陷入了焦灼。 凌羽一跃而起,挥枪轰塌了一座房屋,无数魔化者挥舞着锋利的巨爪朝他扑来,他拉起崩霆上飞,巨大的黑影从下方滑过,如同滚动的巨石压垮了一整条街道上的房屋,魔物嘶吼着扑去,移山龙巨口张开,冲天的龙炎将魔物烧焦,红之近卫团沿着移山龙开辟的道路不断前进。 但很快凌羽发现了问题所在,越靠近村子中央,魔化者的魔族体征越明显,似乎是更高级的存在,他们是魔化者中的精锐,直到出现背生双翼的魔化者,一道黑暗沟壑出现在众人眼中,那里似乎连通着魔界。 一个亮着的法阵在裂缝周边闪烁,魔物聚集在法阵之外,像是守卫王宫的士兵,黑雾在它们身上汇聚,原本人形魔化者异变成了巨兽般的恐怖身形,一爪剖开战马的心脏,法阵光芒陡然加剧,无数异形魔物从裂缝里飞出,整个天空都被翼魔覆盖,雪花也落不下一片。 “封住裂缝!”凌羽朝卡缪喊。 崩霆掠过法阵上空,扶摇而上,狂风开始迅速生起,无数翼魔与巨龙一同被卷进风暴之中,骨骼碎裂声与狂风呼啸声此起彼伏,一只又一只翼魔被风暴绞碎,巨龙升入高空,无数魔物纷纷落下,凌羽解开绑腿从龙背上跃下,魔枪穿透一只魔物坠落,一枪击碎了法阵的一条法纹,闪烁的法阵光芒变得暗淡,移山龙上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漆黑的裂缝开始缓慢聚合。 “来吧……” 似乎有什么声音回荡在空中,凌羽抓住掠下的崩霆,目光死死盯住那闭合的裂缝。 “来吧……” 忽然之间,一切似乎陷入了平静,战马的嘶鸣声陡然响起,凌羽转过头,却看到了恐怖的一幕,高大的战马竟然化为一头狰狞魔物,马背上的骑士被尖刺贯穿,像是一张纸搭在马背上,而魔化的战马仿佛受到召唤一般朝裂缝冲去,在裂缝聚合的瞬间,一只暗红色的触手从裂缝里伸出,握住了裂缝上空的变异战马,聚合的裂缝停止,无数触手猛然伸出,裂缝又一点点扩张,魔物如潮水般涌出。 无休无止的魔物即便是帝国中央军全部出动也很难清除,凌羽渐渐感觉到了疲惫,挥枪的动作开始变慢,取而代之的是手臂的酸痛,魔物越越多,原本推进的红之近卫团被又一次逼退。 “法阵!”卡缪高声喊。 凌羽已经看不清法阵了,视线里只有数不清的魔物,他翻身跳上龙背,崩霆劫掠而下,落地的一瞬间,他将魔枪刺入地面,巨龙开始在地面狂奔起来,背部不断传来魔物的攻击声,他死死握住魔枪,直到巨龙停止。 凌羽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尽头是遮天蔽日的魔物,但下一刻,一道凌冽剑气破空而出,将魔物击碎,红之近卫团又一次逼近了裂缝。 移山龙庞大的身躯撞入裂缝之中,鲜血开始四散溢出,卡缪低下身,按住移山龙的头颅,鲜活的巨龙化为钢铁雕塑一般的存在,将整个裂缝塞满。 雪花落在凌羽鼻尖,也落在他已经僵硬的手臂上,并不冰冷,反而有些温暖。 “话说你从哪找来两头这么靠谱的移山龙,”带着笑意的话语在一间未倒塌的房屋里传出。 凌羽猛地转头过,芙蕾雅正坐在屋顶淡淡望着这里,像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凝望静谧的夜色。 石化的移山龙背上,卡缪缓缓起身,他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低声说,“这可还是战斗。” 芙蕾雅笑意更浓,“我当然明白,所以就不废话了。” 她抬腿起身,望了眼天空,眼中满是嘲讽。 凌羽意识到了什么,一股不安开始在心中蔓延。他拉起崩霆升空朝远方看去,第二军的指挥所附近闪烁着诡异地光芒,一个墨绿色的影子从光芒中出现,原本整齐的大军像是枯萎的树木般倒下。 那是瘟疫之源…… 芙蕾雅的目的并不是红之近卫团,而是整个第二军团。 “可不止那个,”芙蕾雅轻轻打了个响指,一道裂缝从她身边划出,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岩浆构筑的右腿格外恐怖。 “山岩……”凌羽身体逐渐僵硬。 “我的仆人,”芙蕾雅目光冰冷,“那是你的爱人么?如今她正处在危险之中……不必担心你的缺少力量,献祭你的灵魂,魔神将赐予你无上之力。” 第947章 无处安放 曾经爽朗热情的铁狼佣兵团团长,已随逝去的时光一样消失,此刻的山岩更像是一只桀骜不驯的魔化者。 破碎的红色战甲嵌进肌肉里,骨刺从铠甲缝隙里钻出,宛如荆棘般包裹着整个身躯,铁灰色的皮肤上长满如章鱼触手般的牙槽,一柄白色骨锤在他手中出现,模糊的血肉掺杂在犄角旮旯里,骨锤滴落着鲜血,他从裂缝旁落下,一步步走向下方的荒原,骨锤将拦路的魔化者锤成肉泥,魔化者发出恐惧地哀嚎,纷纷避让山岩前进的道路,红之近卫团的骑士勒紧缰绳,扬起巨剑砍来,山岩抬手用骨锤震退剑刃,另一只手猛的伸出,披着黒鳞甲的战马颈部发出咔嚓的响声,下一秒,鲜血炸裂而出,山岩的手臂从战马颈部穿过,他用力一甩,战马抛飞了出去,将前方的积雪推落。 “他已经接近半魔化的地步,”美尔丝不请自来,淡淡的说。 “半魔化?” “换言之,他在不断使用魔神力量,已经成为魔族,只是魔化并未完全开始,”美尔丝抬起手指指着远方混乱的大军,“瘟疫之源,他的目的只是去到瘟疫之源旁边,所以说,他还残留着一丝理智。” 凌羽已经明白芙蕾雅的计划,成为瘟疫之源的舞诺被投放到大军之中,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也会瞬间吞噬无数生命,而第二军团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想尽办法清理掉那个瘟疫之源,最合适的方法便是将空中原本摧毁这里的法阵改为摧毁瘟疫之源,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但他们不知道山岩的存在,山岩被唤醒的那一刻,他就会追寻着舞诺的脚步,当舞诺在他面前死亡时,大概最后的理智也无法保持,魔化一旦开始,迎来的将是毁灭之炎魔神的降临。 风雪骤紧,巨大的骨锤汇入了数不清的战马之中,犁起澎湃雪浪,像是一根破军之矛般刺入大军之中,哪怕是如海的军队,山岩也要掀起巨浪,黑雾包裹着他的身体,所过之处,肉体化为白骨堆叠在凌乱在雪地上。 “魔神的力量……”凌羽低声说。 “那是他的力量,”美尔丝说,“力量本身就是如此,假如他控制的住,那么便是他的力量,魔神也无法夺取,但……很可惜,如今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是不够,即便优秀的剑士也会避免一以对多,或许你可以打败他们任何一人,但群狼总比雄狮可怕,各个角落里都会袭来利刃,山岩推着骨锤击退一队骑兵,但无数刀刃同时刺入他的颈部,那里是防御力最薄弱的地方,山岩反手挥断了一柄柄利刃,但依旧有利刃刺入他的手臂之中,他顾不上疼痛,也不知疼痛,一锤击碎面前的骑兵,继续朝前奔跑,挥舞着巨锤仿佛不可阻挡,但一队又一队骑兵组成严密的人墙将他的速度压下,身上的刀刃与伤痕越来越多,后方的白骨也越来越多。 “当你的力量不够时,你便会需要力量,而借来的力量通常你都无法掌握,”美尔丝说。 “那我就借给他力量,”凌羽翻身跳上龙背,勒紧缰绳,巨龙昂首怒吼。 “你以为你是谁?”美尔丝不屑的笑着说。 凌羽回头望着她,“凌羽—提尔锋。” 崩霆一跃而起,双翼鼓动着狂风,暴雪扑面而来,漆黑的巨龙宛如一道异样的流星从浮空的光石灯之间飞过,笔直坠落进第二军团中央无人的区域里,一具巨大的铁棺放置在雪地之上,棺盖消失不见,飞雪落满铁棺边缘,连通异界的法阵已经消失,铁棺里是平常的样子,只是如今里面正安静的躺着一名精灵少女,墨绿色的长发一尘不染,秀美的脸颊上洁净如水,灰色浓雾覆盖了身体,雪落在上面不落一丝痕迹,那双灵动的双眸里充满诡异的暗红色。 连树木也枯萎,雪花未覆盖的枯朽,狂风吹拂间,根部猛的折断,砸进冰封的河面,如同灰烬般坍塌。 崩霆在高空盘旋,巨大的龙目死死盯住那铁棺里的少女,凌羽能感受到崩霆的不安,瘟疫之源会摧毁所有生灵,即便是这头佩尔西斯的恶龙也不敢涉足那片死亡之地,他端起魔枪解下绑腿,望着眼外围虎视眈眈的骑兵,纵身跃下,呼啸的狂风从铠甲各处穿过,他稳稳站在铁棺前,远方的骑兵同时抬起弩机。 “还醒着么?”他说。 “你不怕死么?”铁棺里响起声音。 “怕,”凌羽说,“但现在还好……” 他低身捡起埋进雪里的铁链。 “你想带我去哪里?”舞诺又问,“我是瘟疫之源,是吞噬生灵者,靠近我的一切都会湮灭,我能去哪里。” “一直向西会看到大海,海中有无人居住的小岛,也许会很孤独,却如果你不想死去,我可以送你去那里,”凌羽说。 “海……”舞诺眼睛动了下,她望着飘雪的天空,“我并不喜欢大海,我喜欢的是森林。” 凌羽一时间陷入沉默。 “去吧,带我去那个裂缝,你们的魔法将我与裂缝一同摧毁,”舞诺说。 凌羽却无法移动半步,铁链在他手中越握越紧,远处是山岩暴怒的吼声,战马的嘶鸣不绝于耳。 “你在犹豫什么?”耳边似乎响起恶魔的低语。 是啊,在犹豫什么呢,不杀死舞诺,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毁灭,只是为了更好的结果杀死无辜的人不就和黑白者一样了么?什么时候他已经这么认可黑白者了,他不想知道,也不愿承认。 纤细的手指上布满灰色印记,舞诺从铁棺里坐起,抬腿跨出铁棺,黑雾包裹着她赤裸的身躯,双脚落地的瞬间,雪白的地面化为黑色,她一步步走着,雪花则如同被太阳炽照般快速融化,泥土也漆黑无比。 砰砰的响声一瞬间响起,强弓劲弩射出锋利箭矢,与雪花一同袭来,舞诺依旧缓步走着,遮天的箭矢在她面前凭空消失,射偏的箭矢落地随着她的步伐而化为黑色灰烬融进泥土里,她慢慢走着,走向那座高地,走向那个狂吼的战士。 第948章 毁灭之炎 阻拦山岩的骑兵被舞诺逼退,未知的恐怖力量让他们感到恐惧,骑兵朝两侧涌出,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将他们围拢在里面。 山岩停止了前进,浑身是血的站在雪地上,望着一步步走来的少女,他将骨锤放在地上,朝少女伸出了手。 舞诺并未接他的手,而是从他身边走过,缓慢而又坚定的走向高地上的魔界裂缝。 山岩只是远远望着,雪花又飘落他身边。 “喂,你还再等什么?”美尔丝在一旁出现,“等魔神降临么?” 凌羽愣了一秒,忽然一股莫名的恐惧从脚后跟袭遍全身,他抬起头,一晃而逝的光芒在舞诺背后亮起,那是利刃的光芒,缓步走着的舞诺停在了原地,她望着近在咫尺的高地,然后重重的倒了下去,黑色的血液从身体上流淌而出,一抹黑影站在她旁边,望着手中那柄暗红色的利刃。 “绝不能让这危险的气息扩散,”海妖低声说。 凌羽呆愣在了原地,但撕心裂肺的吼声将他唤醒,山岩双眼血红的望着海妖,骨骼在咔咔作响,他又一次握住骨锤朝海妖砸去,仿佛要将无尽的愤怒一同发泄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咆哮,他愤怒,明明只是想活下去,为什么这群人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为什么! 海妖身影一闪,暗红利刃正切的切开骨锤,她起身后跳,淡淡的说,“人生都这么悲剧了,死了不是更好,下辈子会生活的更好。” “去你妈的!”山岩握住断裂的骨锤劈来,将地面震出一个大坑,海妖落在坑旁,笑着说,“也许她还没死,不过无所谓了,因为……” 雪花与狂风在这一刻停止,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味道,让人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凌羽抬起头,漫天光石灯之上,巨大的蓝色法阵已然成型,冰蛇般的元素造物围绕着法阵快速游动,天空的风雪溶解进法阵之中。 忽然之间,一道冰凌突破法阵,紧接着,如同冰山升入水面,冰凌越来越巨大,直到覆盖整个法阵,清脆的响声在高空响起,冰凌轰然碎裂,一颗颗巨大冰块疾电般降下,覆盖了整个荒原,如同冰雹般轰击这地面,大地在忍不住颤抖,而法阵最后又凝聚出一颗巨型冰块,从天空降下,目标直指倒地的舞诺。 山岩发疯似的扑了过去,弯下身,用手掌支撑着地面,将舞诺护在下面,巨大冰块如潮水般砸来,他的手掌嵌进泥土里,背部早已经皮开肉绽,细小冰凌如羽翼般插满他的脊背,鲜血顺着手臂蔓延至四周,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但头顶呼啸的风声让他明白那是什么。 “对不起……”舞诺低声说。 山岩咬紧牙齿,抬手划开岩浆构筑的右腿,他闭上了眼睛,“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 “山岩!”凌羽大声呼唤,可已经没用了。 山岩将暗红色的岩浆握在手中,他望着奄奄一息的舞诺说,“我还活着,你便不会死去。” 如山岳般的冰块缓缓降下,一条裂缝也瞬间蔓延而出,高地的裂缝瞬间扩张,暗红色的岩浆从各个缝隙涌出,岩浆如泄洪之水蔓延整个大地,一道巨大的法阵以高地为中心显现无尽的暗元素喷吐而出,第二军团的骑兵开始发出哀嚎,战马快去变异,狰狞骨刺长满身躯,魔化的战马拖着骑士奔向法阵的核心。 岩浆流淌过山岩的手脚,他将岩浆拍向胸口,滚烫的岩浆增发着四周的空气,皮肤也被映照的火红,诡异的纹路覆盖他的身体,他的身躯在一瞬间膨胀,寒冰也同时冻结他的身体,但又在瞬间融化,喷涌的岩浆如利刃般切碎了天空的巨冰,岩浆之海覆盖了整片区域。 山岩半跪在岩浆海面上,一个巨大的影子从岩浆之海中飞出,那是一头漆黑的巨龙,牙齿里流淌着岩浆,双翼带起无尽黑暗,喷吐的龙炎蕴含着邪恶的气息,岩浆之海也被搅动出冲天巨浪。 黑龙载着山岩进入冒着气泡的岩浆之海中,如火山爆发般的岩浆将天空的冰块法阵瞬间融化,无穷无尽的岩浆至抵天空的尽头,黑龙如岩浆之柱中飞出,龙背上的山岩被岩浆包裹,下一刻岩浆碎裂成铠甲和武器,将那个恐怖的身影露出。 烈焰与岩浆围绕着他的身体,暗红色的铠甲犹如一头活灵般低语,整个原野上都回荡着一个声音,那是燃烧一切的声心,那也是毁灭一切的声音。 “毁灭之炎魔神……”凌羽低声说。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毁灭之炎魔神降临了。 岩浆冲垮了第二军团的防御,毁灭之炎魔神轻触舞诺,灰色的印记一点点溶解,暗红色的火焰包裹了她的身体。 “赐予汝之新生!”毁灭之炎魔神发出威严的声音,似乎在宣告他的归来。 “哎呀,这可怎么办好呢?”美尔丝眉头紧皱,“魔神借由转生降临力量本就强大,而且风神之息还在他们手中,如果不阻止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你有办法?”凌羽问。 “我没有办法,不过你可以考虑献祭自己呼唤狂翼大人,有他在,杀死毁灭之炎魔神还是很简单的事情,”美尔丝又显得漫不经心说。 “你的目的就是让狂翼降临?” “那不是我的目的,那只是我和狂翼大人的合作,他已经完成了他的承诺,我也应该完成我的承诺,”美尔丝瞥了眼降下岩浆暴雨的黑牙,“你还不着急么?” “魔神会死的,这是黑白者的计划,”凌羽确实不着急,“是不是觉得很可怕?明明如今这么强大的魔神,缺注定了死亡。” “这有什么可怕的,有时候宿命无法改变,”美尔丝轻笑着说,“但神皆不死。” “神皆不死……”凌羽说。 岩浆之海在下面流淌,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雪花又一次飘落,滴落进岩浆里,流动的岩浆渐渐被冰封,凌羽知道,冰皇来了。 第949章 龙牙破空 冰皇浑身散发着蓝色光辉,宛如一颗冰月漂浮在空中,手中握着繁古的法杖,遥望着远处的毁灭之炎魔神。 温柔的元素躁动起来,她抬起手臂,以脚下的空间为线,寒冰覆盖地面,岩浆之海被彻底冰封,冰凌与积雪下是凝固的红色岩浆。 “又是你,冰神的信徒,”魔神低语,黑龙喷吐着烈焰融化着冻结的寒冰,冰与火的碰撞在下方进行,“上次只是计划,这次我会亲自取下你的头颅。” 魔神抬起手,一个血液包裹的身影浮在他的身旁,芙蕾雅恭敬的奉上风神之息,惶恐般退后,魔神握住风神之息,绿色光芒闪动间,大地开始震颤起来,烈焰火柱轰隆隆击碎冰层,直冲云霄,黑龙在火柱间穿梭,整个天空都被映红。 漫天的岩浆被黑龙带起,覆盖向半空中的冰皇。凌羽还记得这一幕,但比上次精灵森林里那次更恐怖,岩浆如同一头狰狞野兽,张开巨口将冰皇吞下,可下一秒,冰皇所处的空间开始颤抖,一根冰刺从岩浆中伸出,越来越多的冰刺从岩浆中伸出,转眼间,一块锋利的冰凌阻拦了整个岩浆,冰凌越来越大,眨眼睛已如山岳高楼,耀眼的蓝光迸发而出,凌羽拉紧缰绳,巨大冰凌悄然绽放,碎片纷飞如雨覆盖了整个空间,数不清的冰刺从岩浆中飞出,冲刷过魔神身体落下。 凌羽感受着铠甲上的咚咚声,像是从不停歇的钟表啪嗒啪嗒的走着,面前结出了一道冰霜,天空也阴冷无比。 压迫般的感觉逐渐退去,他再一次睁开眼,魔神四周浮动着无数冰块,那些冰块汇聚成奇特的法阵,将黑龙束缚,将魔神禁锢。 巨大的蓝色法阵从地面亮起,四块冰锋突破地面,如游蛇上升,霎时间化为巨大龙卷,四条冰之龙卷如牙齿般咬合,绞杀着冰之监牢里的魔神。 “不用看了,”美尔丝坐在龙颈上说,“那个女人并不是毁灭之炎魔神的对手。” 即便美尔丝不说,凌羽也明白,上次西部山海杀戮之血魔神降临时,冰皇便无力阻拦,如今毁灭之炎魔神比彼时的杀戮之血魔神更盛。 寒冰的风暴停息了下来,狰狞的黑龙身上流淌着暗红的鲜血,龙翼破碎不堪,双翼在身前聚合,破碎的羽翼被岩浆填满,尾巴滴落着滚烫的血液,它缓缓张开双翼,完好无损的魔神凝视着远方的冰皇。 “你的力量还是那么弱小,”魔神低语,他背后猛然喷出炽天烈焰,像是两柄利刃将天空割破,无数的火焰倾泻而出,天空燃烧着,像是要被燃出一个窟窿来。 “愚蠢的蝼蚁啊!感受下何为力量吧!” 轰隆隆的巨响地面传出,大地开始裂开,深谷般的沟壑蔓延向四周,岩浆流入其中像是流入一道不可测的深渊,哀嚎、咆哮、嘶吼、哭泣、狂笑,地狱般的声音从深渊中响起,黑雾弥漫着整个空间,无数双血红色的眼睛从黑雾中亮起,仿佛古老的恶魔苏醒,要来灭亡世间。 毁灭之炎魔神再呼唤他的战士,曾与他征伐百族的战士,那些魔界的王者早已经迫不及待降临,凌羽不由得感到一丝恐惧,他目光望向浮空的冰皇,即便全盛时期的冰皇也没有多大胜算,更何况如今冰皇应该还受着伤。 可忽然之间,他愣住了,冰皇竟然在回头看他,寒气与面纱遮住了她的脸庞,但凌羽能看清那双眼睛,那种目光他见的太多太多,多到他都无法分清,克布尔是,佩尔亦黎是,坎斯雷德是,库休拉是,卡伊德是,就连山岩也是,那是意志坚定者才有的目光,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将获得什么,将失去什么。 冰皇身边闪烁着道道光芒,她背后凝出湛蓝冰翼,激荡的寒气一层层散播出去,似乎要为这和世界带来寒冷。 毁灭之炎魔神展开双臂,裂缝中涌出无数黑影,“你难道还不清楚力量的差距么?愚蠢的蝼蚁!唯有毁灭才能让你清楚!” 冰皇宛如飞鸟般升入高空,她嘴唇轻启,声如寒冰彻骨,“以吾之所有,呼唤汝之降临!” “什么?”毁灭之炎魔神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肆虐的狂风夹携着冰雪而来,大地、河流、山川、岩流、深渊、树木、铠甲、白骨甚至于空气都被冻结,此界变得无比安静,哀嚎与咆哮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冰雪凝固,冰皇的身躯被寒冰覆盖,寒冰又在一瞬间皲裂,裂缝如皱纹般不知不觉中覆盖,轰的一声,寒冰化为齑粉,一个如梦如幻的灵体出现在空中。 “冰神……”毁灭之炎魔神震惊不已,那个蝼蚁般地存在竟然献祭自己召唤冰神。 冰灵轻轻摇手,整个空间被冰雪充实,她又一挥动,冰块整齐的切割开来,同时被切开的还有魔神的身体,她就像是个揉搓雪人的孩童,将魔神来来回回切割挤压,直到冰雪破碎,空气又一次流动起来。 黑龙的身体被切割开数块,头颅和双翼掉落,身躯被切碎,内脏灌注着岩浆,魔神身躯早已经破损不堪,铠甲碎片嵌进身体里,手臂与双腿被斩断,他突然怒吼一声,口中喷吐着火焰,将冰皇所处的空间点燃,寒冰中一个身体飘然落下,蓝色的法师长袍被点燃,一同燃烧的还有冰蓝色的长发。 “冰神又如何?冰神又如何?!”毁灭之炎魔神咆哮,“吾乃毁灭之炎!迎接吾之怒火吧!愚蠢的蝼蚁们!” “愚蠢的是你才对!” 一个声音响起,毁灭之炎魔神抬起头,一道漆黑的裂缝在头顶出现,他抬起手,无尽烈焰喷出,可一个影子从裂缝中降下,整个空间似乎都被挤压,漆黑的长枪刺入烈焰之中,硬生生将烈焰压下,凌羽低吼嘶吼。 “龙牙—湮天击!” 空间裂缝一道接一道出现,他的身影在裂缝间穿梭,仿佛从无尽高空坠落,枪刃突破了层层烈焰,贯穿毁灭之炎魔神的手臂,他将枪尖下移,用尽全身力气推出,魔枪击碎了毁灭之炎魔神胸口的风神之息。 第950章 帝国之权 “力量……”毁灭之炎魔神发出不甘的呼喊,“我的力量……” 他的身躯如同凝固的岩浆般碎裂,跌进无尽深渊里。 凌羽抓住飞来的崩霆的利爪,回头望着那已经落在地面的身影,魔神的火焰早已经将冰皇身体烧成粉末,他明白,这场戏里有许多角色一开始就注定了死亡,就像三剑圣,就像冰皇,比起帝国三剑圣,他对这位帝国魔法师公会会长了解很少,可她却救了他数次,从精灵森林到尤克里里,再到如今,这个祝落口中的老女人死去了,皇帝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死去了。 他不清楚冰皇究竟有多大野心,对帝国构成多大威胁。他只知道这个未知的强者也和库休拉一样,终究等不来新的世界,只是曾经的英雄,如今依旧是英雄。 “真蠢啊!”美尔丝轻声感叹。 是啊,真蠢啊,就像是星尘曾说过,名为善良的愚蠢,明明是帝国的最强法师却也是最先死亡的人,真是一个讽刺,也许很多人不喜欢她,可她却依旧拯救了很多人。 “提醒你一点,魔神虽然死去,可裂缝还没有清除,”美尔丝说。 凌羽低下头看去,那个无尽深渊虽然在不断收缩,却依旧有无数魔物从裂缝里涌出,它们如潮水般扑向外围,而这片荒原已经没什么可以阻挡它们的了,第二军团多数士兵被当做祭品,而剩余的部队也早已经溃不成军。 卡缪的身影浮出裂缝,“魔物会寻找生灵最旺盛的地方,它们的目标是帝都。” “这个裂缝?”凌羽问。 “会缓慢聚合,我也无法将其封住,但是聚合的这段时间,会涌出数不清的魔物,”卡缪面露难色,“先回帝都提醒做好防御工作。” “防御……”凌羽抬起头望向帝都地方向,“那里可并不比这里安全……同样是地狱。” 卡缪也望着那里,沉默不语。 …… 玄天宫,兰花庭院。 今天的阳光来的比平常晚了些,冰兰花含苞待放,冬兰节快到了,庭院里的兰花许多都被移出,摆放在帝都各个街道,庭院显得空空落落,华丽的玉石椅孤零零的摆放在那里,虽然天刚蒙蒙亮,帝都还在梦呓之中,但已经有人坐在了上面。 莎薇从门外走进,脚步略微一滞,又继续迈动,她来到石椅后说,“皇兄,第二军团长克路恩发来消息,魔神已经死亡,只是……”莎薇顿了顿,“冰皇大人也陨落了。” “冰皇……”皇帝喃喃低语,“她是帝国魔法师公会会长,抵抗魔神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只是……”莎薇犹豫着。 “只是什么?” “皇兄究竟如何看待冰皇大人?” “如何看待,”皇帝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国无二皇,更何况她是冰皇,而我只是皇帝,皇帝不过是一个职位,谁人都可担任,而冰皇却非如此,那是独属她一人的荣誉,朕同样想要让帝国子民明白,朕是帝国的皇帝,而非帝国的皇帝是朕,单从这一点来看,朕很敬佩她。” “我明白了,”莎薇低声说。 “莎薇,” 皇帝呼唤她的名字,莎薇微抬起头。 “你其实始终都不清楚,”皇帝说,“荣誉是最可怕的东西,它会驱使你,奴役你,让你不会、不得、不能、不敢放弃获得的荣誉,而我们最常说的荣誉其实就是责任,她是帝国魔法师公会会长,也是深受帝国子民爱戴的冰皇,哪怕还有一丝力气,她也会守护那些信赖她的帝国子民,履行责任才会获得荣誉,不仅仅是冰皇,朕如此,你同样如此。 你常常会觉得自己是帝国公主,便应当为帝国利益考虑,但责任同时限定着你,你和冰皇一样,只能充当守护者,危险来临时,你们会拼死抵抗,可却从未想过彻底清除危险,或许是因为力量不够,或许是因为危险清除,你的责任也随之消失,荣誉当然也会消失,所有的一切也都会一同失去,人们都是极为自私的存在,当风调雨顺时他们从不祭祀,一旦灾祸连连,便会虔诚叩拜,危险来临时,他们渴望强者,危险离去时,他们又恐惧强者,因此,时运常常不济,气候常常多端,危险始终不会停止,让帝国过得太安稳,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皇兄的意思是……” “能毁灭者,方能拯救,苟延残喘不如殊死一搏,”皇帝说,“别被世俗蒙蔽双眼。” “是,”莎薇低声说。 “莎薇,你是否还在疑惑枯叶城的秘密?”皇帝问。 莎薇摇了摇头,“皇兄告诫过不要调查枯叶城相关的事情。” “可好奇心会让人蠢蠢欲动,”皇帝说,“世人都以为是朕制造了枯叶城的悲剧,朕因此得到了这个皇位,如乞丐一般。可是朕想说,枯叶城的悲剧与朕无关,因为朕就是帝国皇帝,无论如何,朕都会是帝国的皇帝。 父皇在世时曾说过,倘若你生为男儿身,或许会是帝都百年难得一遇的君主,不过听闻在雷诺海姆女人同样可以担任皇帝,”皇帝轻低声问,“莎薇,你有没有想过当帝国的皇帝?” “臣妹惶恐,”莎薇急忙跪倒在地。 “没什么好好惶恐的,”皇帝淡淡的说,“我说过了,并非皇帝是朕,而是朕是皇帝,不满意者,来夺便是。” 莎薇头颅低的更深了。 “好了,还有什么事?”皇帝又问。 “魔神死后,地面出现巨大裂缝,虽然正在聚合,但涌出无数魔物正朝帝都袭来,第二军团残存部队正在组织抵抗中。”莎薇说。 “让其余中央军全部去清除魔物,”皇帝下令。 “可中央军全部出动,会不会……”莎薇有些担忧。 “那些隐藏的力量不会放弃这次机会,既然如此,那么朕就看看到底是谁想要颠覆帝国,”皇帝低声说。 莎薇缓缓站起身,望着石椅背后的男人,她从未想过这位皇兄会继承大统,更未想过这位皇兄如此深不可测…… 想着想着,她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951章 故人之战 田野里的作物腐烂了,村镇里的教堂也倒塌了,河流里蕴含着鲜血,宽敞的大道亦或是寂静的小路都见不到行人的身影,帝都外面是魔物的乐园。 第二军团残部组织地防线已经魔物冲垮,但大批部队正在快速集结之中,帝都内也有许许多多佣兵出城阻拦魔物,站在城墙之上已经可以看到远方奔涌的魔物,像是荒原上迁徙的野兽。 “我得到情报,帝国中央军已经全部出动,对付这群魔物应该并不算困难,”卡缪从城墙楼梯处走来。 凌羽手里依旧握着魔枪,他视线飘过荒野,望着更遥远的地方,魔神坠落的地方,“芙蕾雅得到了魔神力量?” “所谓的魔神力量,更像是一种魔神权能,制造魔化者也算是魔神力量的一种,他们取得了魔神赐予王之级别魔物的力量,再将那些力量中属于魔神的烙印抹除,那便是他们的力量了,”卡缪说。 “并不是。” 卡缪转头看着他。 “你偷了别人的碗,刷干净了就是你的么?”凌羽说。 “也许不是,”卡缪面容凝重,“不过,你用那个碗吃顿饭也就就是了。” 凌羽愣了一秒。 “力量这种东西,就像是武器,谁握着武器,那便是谁的,”卡缪低声说。 “卡缪团长对莎薇殿下了解多少?”凌羽忽然问。 “莎薇殿下……”卡缪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沉默一会儿他说,“或许她是一个疯狂的人,她始终再调查魔神力量,也在进行魔神实验,魔炎感染者是她最感兴趣的存在,山岩便是她的试验体,她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更明白需要什么。” “你对她评价很高……”凌羽说。 “评价高是因为我记得一件事,”卡缪说,“还记得黑白者么?” “怎么?”凌羽有些奇怪。 “当时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颗暗神碎片上,可后来我再去那间地室里,里面的一切都被清理掉了。”卡缪面露忧虑,“看起来她的目的并不单纯。” “清理掉了?” “换句话说,有人不希望黑白者所掌握的东西泄露,当然……”卡缪顿了顿,“那么重要的东西,她不可能轻易舍弃。” 那一瞬间,凌羽猛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一件之前始终遗忘掉的事,所有人都希望黑白者死,是啊,所有人,银月是,因为黑白者拥有暗神碎片,皇帝是,因为黑白者不再值得信任,可莎薇为何也是?她很清楚黑白者死后,银月会得到暗神碎片,也很清楚银月会是帝国的敌人,难道只是为了阻碍皇帝的计划?恐怕并非如此,因为她同样需要黑白者的研究成果。 她始终在调查枯叶城的秘密,搜集魔炎感染者,追踪妖姐和库休拉,调查莫斯尔斯实验所,并不是为了探寻那几乎已经确定的真相,她只是在渴望那种力量,那足够拥有一切的力量。 叮叮当当的铁靴触地声在城墙上响起,凌羽转过身,一队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朝他们走来,胸铠与肩铠上镶嵌着赭红色的宝石,铠甲一尘不染,华丽的有些异常,佩剑剑鞘上绣着白色兰花,血红牙齿镶嵌在兰花中间。 “皇宫守卫?”卡缪有些疑惑,“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 虽然如今大批部队被调往前线阻拦魔物,但城防卫的士兵还在,这群皇宫守卫或许并不是巡逻的,凌羽如果记得不错,红之近卫团与黑之近卫团已经全部消失,那么皇帝能用的人只剩下皇宫守卫了。 “凌羽—提尔锋……”领头的守卫停在凌羽面前,“奉吾皇诏令,宣阁下进宫。” “什么事?”凌羽问。 “去了就知道了,”守卫似乎没有多大耐心,只是脸上依旧带着标准的笑意。 “你们难道不知道么?”凌羽低声道。 守卫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手不知不觉中已经握住剑柄。 “我可是帝国通缉的重犯。” 凌羽抬起魔枪狠狠猛的刺出,嘭的一声,枪尖抵住了守卫首领的剑刃,后方的守卫一瞬间涌出,数把武器同时刺来,凌羽挥动魔枪横扫,腿部一曲,后跳而起,一道道黑暗气息从面前的守卫身上涌出,黑色雾气如同幕布般覆盖了那群守卫,黑色纹路在铠甲上出现,此刻守卫的眼睛中依旧出现微弱的红光。 “魔神力量么……”凌羽低声说。 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卡缪捏住一块魔法石,回头看了他一眼,“这里有我,冰澜小姐恐怕也凶多吉少。” 凌羽顾不上多说,按住城墙翻身跳下,崩霆从城外的林中掠过,载着他一跃而起。 帝都的一切都那么陌生,可他依旧记得那座宫殿,那个监狱,那个下雪的时候,如今帝都又下雪了。 凌羽停在客栈的门口,他心跳的很快,快到远比重逢时还快,他怕再发生意外,可这次芙蕾雅不会再出现。 门被轻轻推开,里面依旧整整齐齐,桌子上还摆放着那些卡缪送来的未吃完的食物,依旧有一个人在静静地坐在窗前看书,只是并不是那个人,虽然同样熟悉。 “阿默罗……”凌羽念出了那人的名字。 阿默罗比起上次在莫斯尔斯相见时显得更温和,不再像那个不可一世的雷诺海姆的皇子,而是那个熟悉的学者,始终带着雷诺海姆人独有的感觉。 “好久不见,”阿默罗合上书起身说。 “冰澜呢?”凌羽问。 “你说那位吟游诗人?”阿默罗淡淡微笑,“陛下对一些古籍很感兴趣,请她进宫讲解一下。”他嘴角一动,“不相信?相不相信都一样,事实便是如此。” “因为冰澜也是魔炎感染者吧?”凌羽说,“莎薇得到了那么多资料,缺少的恐怕就是实验材料吧。” “为什么这么说?”阿默罗笑着问。 “虽然我不觉得自己多聪明,但并不像银月那么蠢,”凌羽说,“你和银月来到这里,目的不外乎得到力量,来重新夺回属于你的雷诺海姆,但银月已经失败了,你与她的合作也到此为此。而你与皇帝陛下其实是一种人,你们也注定无法合作,放眼整个帝国,唯一会与你合作的只有一个人,帝国长公主莎薇。” 第952章 命运之轮 “虽然我不清楚她究竟是何种目的,但显然你们都有确定的目标,并且都需要力量。” “一点没错,”阿默罗笑道,“你确实比银月聪明了一些,但你明白这些为时已晚,兰洛皇室掌握的力量远远超出你的想象,我和兰洛皇帝的合作也随时可以结束,只要出现一个可以替代我的角色,我就会像和黑白者一样被抛弃,如果不想接受那样的命运,就势必要显示自己的价值,我这么大价值的买家,可确实不好找。” “莎薇殿下可不比皇帝陛下简单,”凌羽说。 “但在她掌握这个帝国之前,我们都还是合作关系,”阿默罗说。 “是莎薇带走了冰澜?” “没区别的,”阿默罗微笑,“冰澜小姐如今就在皇宫里,她也许真的只是帮兰洛皇帝翻译古籍,不过无人能保证她离开皇宫时,能不能回到这个地方。” “那你呢?”凌羽问。 阿默罗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他掂了掂脚尖,“我来确定她回来没有,顺便解决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说我么……” “你真聪明,”阿默罗说,“但已经没用了。” “雷诺海姆和即海的恩怨我不关心,但朽木是我的朋友,我并不是善心发作,我和他的友情也并不会到我舍弃一切也要帮他报仇的地步,但很可惜,你偏偏很不走运,遇到了我,”凌羽握紧魔枪,“我不会拒绝收下你的头颅。” 阿默罗依旧带着轻松的笑意,他收起手中的书本,抽出腰间佩戴着长剑,那是一柄东陆风格的长剑,和琉璃夫人的掠云类似,剑刃狭长,擅长凌厉剑法的人都喜欢用那种长剑,库休拉也是,青灰色的剑柄被他握住,剑锋上流淌着寒光。 魔枪贴着剑刃划过,直取阿默罗的心脏,凌羽并未考虑过防御,对于剑士来说,玄骨幽痕会提供可观的防御,阿默罗的目标只会是他暴露出来的头部和颈部,而他一旦主动出击,阿默罗将来不及对那些要害发起攻击。 刺耳的响声从长剑身上响起,阿默罗身体一侧,魔枪撕裂他的衣服刺入地板之中,将地板戳出一个大窟窿,同时阿默罗的剑刃也在凌羽铠甲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火光溅射如雨。 两人不同碰撞,屋内的家具不断碎裂,地板的窟窿越来越多,阿默罗的衣服同样破损,凌羽的铠甲早已经没有一片完好之地,电光火石,刀光剑影,砰砰的响声不断涌出,凌羽纵身跃魔枪由上而下挥出,阿默罗提剑防御,碰撞的瞬间,脚下的地板嘭的一声碎裂,木屑混着石块飞出,阿默罗坠落到下一层中,无数杂物从缺口出落下,阿默罗下意识的挥砍,刀刃却被停滞在空中,碎屑落尽,阿默罗看着面前的那个身影,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剑刃嵌进凌羽手臂里,鲜血不断涌出,他明白对付剑术强者的最好地方式,就是让他们失去武器,或许最顶尖的剑士可以以任何为武器,但很显然,阿默罗并非如此。他魔枪朝上一撩,长剑呯的一声断裂,断刃从凌羽手臂里飞出,划破阿默罗的脸颊,他松开手中握着的残剑,抬手擦拭掉了脸上的血液。 “真厉害,”阿默罗赞叹,“你学的是杀人之术,战场上就是这样,没有盾牌时用手臂也要挡下敌人的攻击,再趁机将敌人杀死,虽然会牺牲掉一条手臂,但却能活下来。” 凌羽只是沉默。 阿默罗却无奈的摇摇头,“或许我并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什么意思?” “我的任务失败了,”阿默罗低声说,“快去皇宫吧,时间可从不停歇,你可以考虑杀死我,但会因此浪费很多时间。” 他抬起手摸出一瓶药剂,鲜红的血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妖艳的像一株盛开的冥界之花。 “这是融合食魔虫的药剂,会短时间内提高一人的各项身体机能,但食魔虫会在之后吞噬掉魔界元素,尽管他们会在身体里生长,却并不影响其他事情,如果还想战斗,我可以奉陪到底。” 凌羽握住魔枪的手微微动了下,他再犹豫…… “别被报仇蒙蔽了双眼,你应该清楚你要做什么,”阿默罗说。 “是,”凌羽收起魔枪,“这颗头颅就先寄存在你脖子上,我随时都会去取。” “随时欢迎……”阿默罗微笑。 凌羽转身朝后走去,可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一个影子在阿默罗背后出现,影子悄无声息的张开巨口,一口咬掉了阿默罗的半个身子,鲜血喷出好远,就连屋外的道路上也溅出一道血液,阿默罗的半个身躯倒下,内脏从缺口出流出,画面让人作呕。 一双修长的美腿踩着阿默罗的内脏走出阴影,漆黑的铠甲一尘不染,乌黑的长发整齐的落在脑后,银色双眸里布满笑意,嘴角还带着残留的血渍。 “真美味啊……”银月舔拭去嘴边的血渍,意犹未尽的感叹。 “你为什么在这里?”凌羽疑惑不解。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叫做清理门户,”银月淡淡微笑,“不过更多的原因是,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你们人类太狡猾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帮不了你,你最好地选择就是离开,”凌羽说。 “交易呢?”银月低声说。 凌羽脚步一滞。 “皇宫可是凶险万分,我帮你,你帮我,再合适不过,”银月笑着说。 “也许我们两个都会死在那里,”凌羽说。 “如果真的那样,那便是我的宿命,”银月说。“不过我相信你。” “相信我?” “融合了第二枚碎片的力量之后,我能感受到暗神大人的声音,她在告诉我,告诉我一件事,”银月缓缓说,“要遵循命运的指引。” “命运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最好还是别去信,”凌羽朝屋外走去,“按你所想去做就好了。” “我再清楚不过……” 银月屈膝起跳,身躯在半空化为银色巨龙。 第953章 生死之刻 第二次抵达玄天宫,凌羽的心情却与上次有很大不同,上次是去救库休拉,而这次是救冰澜,同样的是依旧在下雪,漫天的大雪。 玄天宫外的广场上空无一人,巡逻的守卫只是围在宫门前,巨大的宫殿宛如酣睡的雄狮,那么威严,而下一刻,似乎另一头野兽惊动了这头睡狮,银色巨龙从高空落下,盘踞在大殿外的宫门上,巨爪将飞檐踏碎,琉璃瓦片落了一地,巨龙朝广场嘶吼,火热的龙炎一瞬间融化广场上的积雪,露出青灰色的石板底色,守卫一瞬间到来,漆黑战甲在发出淡淡光芒,瞬间无数守卫将银月围拢在宫门前,配备的弩机齐刷刷的抬起,嘭的一声,百钧弩发。 遮天蔽日的箭矢朝银月射去,她猛的朝前扑去,龙炎覆盖了箭矢,寒铁打造的箭矢被溶解成铁水落在地板上,溶出一个个窟窿,银月一爪拍飞无数守卫,庞大的身躯一点点恢复,她轻轻招手,一柄宛如弯月的剑刃漂浮在她身侧,随着她轻轻挥手而飞动,她一步步朝宫殿里走去,面前的守卫如飘落的树叶般倒下,但更多的守卫从四面八方涌出,整个广场布满了黑色的影子,而其中只有一双银色的眼眸。 银月挥臂一震,逼近的守卫身体呗溅射出的暗影撕碎,鲜血飞旋而出,染红了空中的雪花,那柄月刃朝前横推而出,通往宫殿的道路上的如镰刀割麦般倒下。一群身上弥漫着黑雾的剑士从宫殿里走出,整齐划一的拔剑,攻击,融进身体的铠甲不沾一丝雪花。 那是帝国的暗击士,也是皇帝引以为傲的力量。 银月似乎很满意,她抬头望向灰色天空,一个黑色巨影突破云层落下,狰狞的巨龙堵住了整个宫殿的入口,凌羽翻身走下龙背,进入大殿之中。 只是大殿里的情况让他有些诧异,空荡荡的宫殿里只有三个人,莎薇,还有与莎薇分列台阶两侧的一个男人,看装束像是一位帝国军官,年纪应该和卡伊德类似,军服穿的端正,胸口挂满各式各样精致的徽章,腰间佩戴着一柄装饰用的佩剑,发白的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纱帘后的帝国皇帝。 “是你?”莎薇上前一步,手指按住佩剑剑柄。 “莎薇,”皇帝轻声呵斥。 “皇兄,这个人是帝国通缉的重犯,”莎薇说。 “以前是什么身份不重要,”皇帝轻声说着,“我只关心你来这里干什么,刺驾?还是觐见?” “我来找一个人,”凌羽低声说,他这次并没有行礼。 “谁?”皇帝问。 “一个吟游诗人,陛下请她进宫有些事情。” “你和她什么关系?” “这并不重要。” “朕可不这么认为,”皇帝从皇位上起身,伸手拨开纱帘,一步步走下台阶,“你是帝国子民,为了一个人,不顾生命安危来闯帝国皇宫,这可是死罪,如果你不给朕一个合适的理由,朕不得不杀死你。”皇帝停下脚步,“朕十分好奇,身为帝国子民,究竟是何原因让你做出如此背叛帝国的事情。” “她是我的妻子,”凌羽抬头看着帝国皇帝,“够了么?吾皇陛下。” “够了,”皇帝淡淡微笑,“又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家伙,库休拉是,西恩也是,看起来情感这种东西才是帝国最大的敌人,”他停在那个老人身后,“是吧,凯鲁特伯爵。” “是的,陛下,”老人低身行礼。 凌羽似乎猜到了什么,老人的面孔和西恩有几分相似,那应该是西恩的父亲。 “帝国从不干涉个人感情,可个人感情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影响帝国稳定,虽错在一人,但与他有关的人同样要有所惩戒,”皇帝顿了顿,“凯鲁特伯爵,令郎西恩犯叛国大罪,朕念其多年为帝国尽忠竭力,凯鲁特家族亦是帝国旧族,所以这件事情朕并不打算追究,但伯爵阁下应该也需要明白,帝国不允许背叛。” “是的,陛下,”凯鲁特伯爵低声回应。 “帝国常怀仁慈,但罪孽唯有死后可恕,”皇帝低声说。 凯鲁特伯爵朝前走了一步,装束用的佩剑被他解下,剑鞘推出,露出锋利的剑刃,就像卡伊德的那柄佩剑,虽然是装饰用,但对于剑术大师来说,同样可以取人性命。 “虽然鲁莽了些,但总比懦夫有用,”凯鲁特伯爵将剑锋对准凌羽,“你是西恩的朋友?” “是,”凌羽也握紧了魔枪。 “年轻人走错路不奇怪,可别陷得太深,否则再也无法回头,”凯鲁特伯爵说。 “早就无法回头了,”凌羽说。 凯鲁特伯爵愣了一秒,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不再说什么,挥剑而起,剑刃如流星闪过,即便身躯已经老迈,但剑术始终如一。 咚的一声,佩剑击打在凌羽胸铠上,凌羽并没有躲避,他明白对于老人来说最缺少的是力量,玄骨幽痕出现一个长长的痕迹,凌羽手肘猛地一击,佩剑断成两截,他魔枪已经抵住凯鲁特伯爵的喉咙。 凯鲁特伯爵丢掉佩剑,平静的望着凌羽,凌羽也望着他,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接受死亡。凯鲁特伯爵和祝落熟识,不可能不认识玄骨幽痕,也不可能不知道他力量已经衰老,却偏偏还朝铠甲最坚固的胸铠刺去,凌羽大概能猜出原因,西恩叛国身死,皇帝陛下虽然并不追究凯鲁特家族,但身为家族族长必须要承担责任,耻辱与痛苦将伴随着他以后的日子,他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欲望了,而这位伯爵的妻子是树心,帝国三艳之子的树心,能娶到那么优秀的女人,相比年轻时也是一位英雄,西恩的样貌和性格或许很像他。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就要死了。 凯鲁特伯爵闭上了眼睛,凌羽手臂缓缓推出,魔枪枪尖已经刺破他喉咙上的皮肤。 叮叮的脚步声从后方传出,像是长筒靴触底的声音,凌羽手上动作停滞了一下。 “提前出场可是要加钱的……”轻佻的声音响起。 第954章 赞颂吾名 凌羽回过头,大殿门口的前站着一个女人,如血液般红艳的长发垂在腰间,修长长袍衬托着玲珑曲线,手臂上还带着长筒手套,绝美的脸上是那种慵懒的笑容。 “魔神之子大主教……芙蕾雅,”莎薇说。 “不,是黎明使者,”芙蕾雅纠正,她挑眉望着帝国皇帝, “不用杀他了,什么时候我这么高贵,需要用这种手段请我出来,现在我来了,黑白者的势力也到齐了。” 凌羽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皇帝让他和凯鲁特伯爵战斗并非只是让凯鲁特伯爵杀死他,而是想借他之手,杀死凯鲁特伯爵,进而逼迫隐藏在暗处的芙蕾雅现身。原因也许有很多,但无论是什么,芙蕾雅不可能亲眼看着西恩的父亲死在这里,只是这并不能拯救这位凯鲁特伯爵,能拯救的大概只有芙蕾雅和他。 “来的刚好,”皇帝一点也不意外,打量着芙蕾雅,“黎明的首领都已经死去,你们这群人为何还存在?帝都附近的村落被你们摧毁,帝国子民死伤无数,你们的目的达到了么?” “我们的目的达到没达到另说,”芙蕾雅笑着说,“皇帝陛下的目的肯定达到了。冰皇死了,这个是你登基最大阻碍,同时也是最大助力的人死去了,帝国三剑圣如今只剩下猛毒剑圣,他上次就受伤了,如今沙民大军压境,这次他恐怕也凶多吉少,帝国上的时代的人该死的死,该撤的撤,也许只有这样你这个皇帝才能做的安稳些。” “安稳?何来的不安稳?!”皇帝厉声质问,“朕便是帝国的皇帝,汝等皆是朕的子民,朕又何来的不安稳?!” “真的是这样么?”芙蕾雅轻蔑的笑道,“别天真了,你整天口口声声说帝国如何如何,帝国宽容大度,可其实你心胸很狭隘,还很自负,总是自命不凡,你父皇开创了伟大的局面,可你不甘心生活在他的影子下,你要让帝国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伟大?”皇帝不屑的笑了声,他站在台阶上展开双臂,华丽的袖袍垂下,“就那也称得上伟大?”他突然暴怒般低吼,“开什么玩笑!” “帝国早已经如枯烂腐朽的树木一般!先祖数代耕耘,至父皇那代达到鼎盛,可穷极数十年征战,帝国也不过收获寥寥,可那耗费的是百年国运! 父皇晚年时,国内问题已经出现,开辟黑砂行省而未灭绝沙民,这是留有祸根,同属一国,却始终区别对待原民,这是埋藏分裂之种,帮助希奥特抵御兽族,却毫无所得,这是养虎为患,西陆还未统一,便着想涉足东陆,这是无知狂妄。耗费帝国百年基业却只取得了那么点成就,这怎么称得上伟大!倘若换做我,西陆早已经统一!” “可许多人总是愚蠢!总觉得那是伟大的时代,开什么玩笑!那不过是数代的累计!父皇他耗费了百年国运,却未完成统一之业!丢下一个烂摊子给我,我为什么要安心替他收拾!我将创造真正伟大的时代,大陆都将匍匐在朕的脚下!” 此刻的皇帝宛如降临的魔神,狂妄而不可一世,他面孔渐渐狰狞,眼中充满疯狂。 “百族叩拜,四海生平,帝国永垂,赞颂吾名!” “真是狂妄呢,”芙蕾雅微笑,“陛下这么渴望,岂不是谁阻挠陛下,谁就不得好死呀。” “一点没错,”皇帝冷笑,“这是朕的帝国,阻碍朕便是损害帝国的利益,损害帝国利益便是叛国,罪不可恕,唯有死亡。” 一个个影子从各个角落走出,影子身上穿戴着整齐的铠甲,各个样式不一,有男性有女性,有厚实的重甲还有轻巧的布甲,但无一例外的是,那些甲胄不是穿戴在身上,而是近乎融合在皮肤里,唯一的缺口是一双双暗红色的瞳孔。 “这是帝国最精锐的暗击士,每一件甲胄都融合了最坚固的材料,而他们的武器同样如此,那是帝国搜集的神兵利器,这是帝国的死兵,即便身体被腐坏,也绝不会发生魔化,他们才是帝国最忠诚的子民,他们才是帝国最勇敢的战士,”皇帝转头望着芙蕾雅,“也是帝国的利刃,斩断束缚的利刃。” “那恐怕要看他们的武器够不够锋利了,”芙蕾雅抬起手臂,轻轻褪掉黑色长筒手套,如岩浆凝固的手臂上刻画着一条条奇特的纹路,她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一管试剂插入手臂里,轻轻一推,手臂里立刻涌出血红的光芒。 “杀死她!”皇帝低声下令。 为首的暗击士一跃而起,巨剑从上方劈砍而来,一层血液从地面忽然转出,在芙蕾雅身边围绕成一圈防御屏障,巨剑砍在血之屏障上,仿佛跌入水中,慢慢陷了进去。芙蕾雅同时将第二管试剂插入手臂里,又一股火红色的颜色在皮肤下流动,攻击如雨点般击打在血之屏障上,芙蕾雅不急不忙的拿出第三管试剂插入手臂,第四管、第五管…… 屏障的振动幅度越来越大,直到啪的一声,血液散落一地,剑刃直奔芙蕾雅的头颅而去,她身影陡然虚化,只留下一滩血雾。攻击的暗击士落地,脚下忽然亮起奇特的法阵纹路,一双巨大的眼睛在法阵中眨动。下一秒,巨眼化为巨大的裂缝,一只巨兽从法阵中窜出,一口吞掉了那名暗击士。 那是一头类似蛤蟆的巨兽,巨大的上颚上长满恐怖的疤痕,牙齿在不断啮合似乎在吃刚才暗击士的尸体,长长的舌头吐出。 芙蕾雅落在巨兽头部,她抬手拢了拢身后的长发,缓缓俯下身,刻满诡异纹路的手臂按住巨兽的头颅,流动的光芒瞬间运动起来,她手指朝下一爪,鲜血从巨兽皮肤上涌出,同时那股跳动的光芒进入巨兽身体里,下一秒,巨兽身体骤然缩小,变为类似人形的存在,巨兽跪在芙蕾雅面前,口吐人言, “我的主人,有何吩咐?” “杀光这群家伙,”芙蕾雅淡淡的说。 巨兽回头看了眼四周的暗击士,眼中露出恶狠的目光,“遵命!” 第955章 魔神之力 青灰色的蟾蜍皮肤格外瘆人,上面长满密密麻麻的空洞,仿佛一头蕴藏邪恶的容器,那些空洞里流出脓水一般的液体,整个地面开始变得如沼泽般,光滑的魔曜石地板溶解掉,露出宫殿下方的基座,大殿木柱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朱红色的漆片剥落。 “这大概是让我都疑惑的审美,”芙蕾雅厌恶似的甩了甩刻满符文的手臂,大概是觉得那恶心的液体要污染她的手臂了。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暗击士修长剑刃如旋风般刺出,绞杀的气流穿过了层层浓雾,破开蟾蜍巨兽的皮肤,紫色的鲜血喷洒而出,伴随而来的是如毒药般的气物,壮硕的暗击士从后方袭来,抵挡在女性暗击士身前,宽刃巨剑横斩而出,巨型蟾蜍一只肢体被切开,庞大的身躯跌倒在地,却仿佛跌入海水中一样消失不见,暗击士低头看着自己脚下,整片区域已经溶解为一滩布满紫色淤泥的沼泽,气泡不断飞出,他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下臣,重剑也冒出热气,剑刃已经残破不堪。 猛然间,一只庞然巨口从下张开,将无尽沼泽吞入腹中,一同吞入的还有那名暗击士,巨型蟾蜍又继而收回,在地面潜行,沼泽里的暗击士一瞬间陷入彻底的被动,巨兽像是一个伺机待发的猎手,每一次出击都会吞噬掉一名暗击士。 凌羽望向台阶上的帝国皇帝,皇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平静静默,便如此刻的帝国,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魄力,似乎这一切还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名暗击士猛然跃起,利刃狠狠朝下方劈下,肆虐的剑气瞬间将沼泽划开,深深的沟壑下是近乎黑色的淤泥,沼泽在缓慢愈合,暗击士收起长剑落下,平静的沼泽一瞬间滚动起来,仿佛倒腾的热水,巨兽又一次张开巨口。 “蠢货!”芙蕾雅低声说。 暗击士被一口吞下,躁动的沼泽逐渐陷入平静,最后一个气泡冒出,即将消失的瞬间,一柄利刃从天而降,那名女性暗击士握住佩剑落下,旋转而出的剑气将整个岩浆旋出一个大窟窿,而下方是蟾蜍巨兽的身体,剑气从她的身躯中穿过,巨兽发出痛苦的哀嚎,女性暗击士刺入巨兽体内的剑一转,泥沼纷纷四散飞出,巨兽的身体彻底显现,无数的黑影从各个方向闪过,眨眼间巨兽被切割成数块,更让人惊讶的是,那些被吞入腹中的暗击士,完好无损的站在巨兽破碎的身躯上,只是手中的剑刃消失不见。 蟾蜍巨兽拥有近乎恐怖的腐蚀能力,即便那些帝国收集的神兵利器也不能抵御,可那身铠甲却毫发无损,暗击士们仿佛来自地狱的战士。 “一种方法就不要用个不停,更何况还是那些简陋的招式,”芙蕾雅满是不屑,“提升你这种废物还真是没有一点用。” 暗击士们一瞬间摆出整齐的阵型,将武器对准芙蕾雅。芙蕾雅却丝毫不慌张,她漂浮在半空中,轻轻抬起手臂虚空一按,漆黑裂缝出现,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宽松的长袍盖住身体,芙蕾雅手指轻触碰身影背后,手臂里再次涌出光芒,宽松的长袍一瞬间被撕碎,露出一个纤瘦的女孩,穿着黑色的紧致战衣,海蓝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只是那双耳朵是一种类似一片类似贝壳的形状,但下一秒,芙蕾雅手臂里的能量注入,女孩的身体逐渐变化,原本如少女般显得娇小的身躯,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般,那双贝壳状的耳朵渐渐跌落,一双人类的耳朵出现,少女睁开眼睛,手缓缓伸出,一柄猩红的利刃浮出虚空。 “我很喜欢这个身体,芙蕾雅,”海妖说。 “那是你应得的,”芙蕾雅淡淡的说,“别让我失望。” “当然,”海妖微笑,天空中只留下一个掠影,海妖已经来到一位暗击士身旁,暗击士提剑格挡,猩红利刃却整齐的切开暗击士的长剑,接着直接划开暗击士的胸口,鲜血染红色暗击士的甲胄和地面的泥沼,却没有染红海妖的手臂和刀柄。 “邪神六刃……”皇帝赞叹,“看起来西恩寻找了不少人才,”他又低声说,“但那并不算什么,纵使你有可以撕裂暗击士的利刃,但你将再无法触碰他们的身体。” 海妖微微瞥了眼身后的暗击士,那群暗击士同时取出一种针管药剂朝眼睛刺出,暗红色的液体注入,暗击士们身体四周散发出恐怖的黑雾,一个个身影陡然虚化,宛如鬼魅般飘动。 “有趣,”海妖也露出认真的神色。 并不如一般的战士对决,金属碰撞声会去潮水般涌出,大殿里安静的可怕,只剩下被腐蚀的木柱发出滋啦的响声,黑色的影子在空中不断亮起,鲜血接连不断的涌出,但没有任何响声,刺客间的对决本就是如此,剑刃出必见血,在绝对的速度面前,根本不会让人来得及防御,只能舍命进攻。 腐烂的木柱似乎被波及,正切的滑落,倒塌进地面的沼泽中,渐渐腐烂成一片灰烬,刀光剑影间鲜血如雨洒落。 “恐怖的速度……”凌羽在心中感叹。芙蕾雅似乎已经掌握了诸多魔神力量,她可以利用血液将魔神力量传递给其他人,而且这些蕴含魔神力量的元素烙印已经被抹除,换句话说,那已经是芙蕾雅的力量,她可以轻而易举制造无数魔物亦或是魔族。 但他并不想去看这神迹一样的存在,他悄无声息的后退,然后低声呼唤,“美尔丝……” “我还以为忘了你来的目的,”美尔丝的声音响起,“不过我可不是免费帮忙,需要你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 “魔枪。”美尔丝说,“它是狂翼大人的投影武器,放在你手中当然没任何问题,但我会在你死后带走它,你反正这辈子都不会成为魔枪傀儡了,这么好的武器总不能浪费,我很喜欢,就收藏了。” “等我死后?” “很快,”美尔丝微笑,“我等的起。” 第956章 帝国之敌 “交易完成,”凌羽低声说,“冰澜呢?” “我嗅到了她的气味,在偏殿里……”美尔丝顿了顿,“不过她或许并不危险。” “不危险?” “我是指相对于你,”美尔丝说。 一声轰鸣突然响起,银色长剑紧贴着凌羽大腿划过,刺入黑曜石地板里,剑柄是红色的镶嵌着一枚如火焰的宝石。 凌羽转过身,莎薇正朝他一步步走来,她活动着手腕,停下脚步,拔出佩剑,剑刃直指他,那张绝艳的容颜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帝国的罪人,无论何时都是帝国的罪人,哪怕下一秒帝国覆灭,这一秒我依旧会杀死你。” “杀死我?”凌羽笑了下,“殿下不应该还有自己的计划么?如今还有心情关心我,是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了么?” “难道不是么?”莎薇微笑,“况且你又如何确定杀死你不是我计划的一环。” “是,”凌羽点头,“我的作用不过是引来银月和芙蕾雅,事情完成了,我也没有任何用了,没用的家伙,又知道那么多秘密,当然不能留着。” “你知道多少秘密?”莎薇说,“我忽然有些兴趣了。” “与皇帝陛下相比,殿下其实是个很虚伪的人,”凌羽说,“你一方面怀念那个伟大的时代,一方面又深深为帝国现状忧虑,你明白,帝国的腐朽早已经不可逆转,唯有铁腕才能根治,但你又清楚,铁腕治国并不能使得帝国强盛,那只会使得帝国走向疯狂,恰好陛下便是如此,能肃清帝国弊病的只有陛下,但你也明白,陛下不会带领帝国统一大陆,而你自觉远比陛下合适。” “一点没错,”莎薇微笑,“但聪明的人从不该让别人觉得他聪明,这个道理你似乎还不懂。” “你带走冰澜就是这个原因?”凌羽问。 “从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我就深深感觉到了不安,小时候我见古戴缇尔大师,他是为数不多看穿我的人,他对我的评价是森林麋鹿,父皇还以为是夸我美丽,原本我也这么以为,可当我饲养麋鹿之后,我才发现麋鹿看起来美丽却又格外危险,它们的角可以穿透狮子的腹部,那一刻,我便明白了古戴缇尔,当我得知古戴缇尔的徒弟来帝国时,我很担心她会看穿我的计划,事实证明也许确实如此,那晚你突然的到来让我更相信,在她的引导下你或许已经发现了我的秘密,但很可惜,一切都照常进行,”莎薇眼帘低垂,“只是我不可能放过你们。” “为什么是我?”凌羽问。 “因为你从始至终都是我的棋子啊!”莎薇冷声笑着,“你或许会挣脱束缚,却始终都在棋盘上。” “其实每个人都在棋盘上,可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是掌握棋局的手,”凌羽握住魔枪的手微微转动,“而我并不介意让他们看清一些东西。” 红色长剑如疾电般刺出,莎薇的身影顷刻间来到面前,长剑笔直的朝凌羽头顶劈砍而来,凌羽脚步一扭,侧身躲过,长枪狠狠推出,莎薇在空中转身,枪尖从飘动的红色披风里刺过,刺啦的响声紧接着响起,莎薇的长剑如游蛇般在枪杆上游动,凌羽不得不脱手后跳,手最后一瞬间握住魔枪末端,朝后猛的一拉,魔枪枪刃从莎薇手臂里划过,将她的长剑带掉。 莎薇身影突然下移去接脱手的长剑,凌羽双手紧握魔枪,用尽全身力气砸下,黑曜石地板应声碎裂,碎片如雨水般飞射,长剑被巨力折断,莎薇的身影陡然一转落在之前那柄银色长剑之前。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只有意外才会让人兴奋,这无聊的人生我都过得厌烦了,”莎薇抬手抽出长剑,另一只手放在腰肢旁,她手指轻轻一敲,一柄短剑从铠甲里跳出,她身体站的笔直,长剑在前,短剑在后,形似自然生长树木,眨眼之间,身影袭来,宛如流云。 “空木流……”凌羽对于这种剑术并不陌生,这是库休拉的剑术。 长剑击打在魔枪上,凌羽头颅朝后一仰,短剑下一刻贴着他的鼻尖划过,飘动的头发被整齐的切掉,他当然知道空木流的杀招是在短剑,空出的手突然握紧,一拳压下,至奔莎薇头颅而去,莎薇来不及回防,被击飞了出去,她在空中转身飘落,落地的瞬间长剑又一次袭来。 “狂牙……”凌羽低声说,“破军!” 魔枪在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随即上撩,肆虐的气流覆盖莎薇身体,魔枪如同一头巨兽撞击在红色长剑上,嘭的一声响起,红剑断裂,魔枪重重击打在莎薇身上,鲜血从莎薇口中喷出,束发的红绳断裂,红艳的长发散落如云,她倒在了地上,胸口的伤痕不断涌出血液。 “真让人意外……”她轻声说着。 凌羽回头看了眼大殿台阶上的帝国皇帝,皇帝似乎并未关心他们的战斗。 “在偏殿旁的藏书室里,皇兄确实只是让她来破译古文……”莎薇强撑起一个笑容,“真搞不懂你们这群人,库休拉也是,西恩也是,果然拥有爱情的人会变得冲动而不理智,明明都是帝国的英雄却……落得那个下场,”她忽然沉默了,沉默很久之后又说,“爱情到底是什么……我很想知道。” 凌羽始终沉默,莎薇身下的血液越来越多,她仿佛睡着了一样。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确实是一位合格的帝国公主,一生未婚,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帝国的繁荣强大,而相比起来,他更像是一个戏剧里那样的反派,出于个人利益而阻止帝国的复兴。 是这样吧……他想,但并不后悔。 “英雄是有条件的,想救我就势必要与帝国为敌,”空灵的声音响起,“你会因此失去所有的一切,就我曾说过的,和库休拉一样。” “一样就一样吧,”凌羽低声说,“我在乎的东西很少,但从不包括荣誉和尊严。” “还真不是一般的像,”冰澜轻轻一笑,“库休拉也曾这样说过。” 第957章 斩龙之剑 铠甲碎片仿佛被风暴击碎的玻璃四散飞出,暗击士不断从高空跌落,身上布满伤疤,剑刃早已经残破不堪,能切开暗击士铠甲的武器,对付这种普通兵器宛如切菜一般轻松。 只是海妖情况似乎不容乐观,凌羽能察觉到暗击士的恐怖之处,落地的瞬间,身体上立刻涌出无数黑雾般的物质,破损的铠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更让他惊讶的是,这里的暗击士身上的铠甲已经出现差异,无论是曾经的诺维雅还是夜痕破魔团的浅烟,暗击士虽然是以元素凝练铠甲,但铠甲不同,力量也不同,上次库休拉对战的不过是普通的暗击士,铠甲都是一种类型,而如今这些暗击士身上的甲胄已经出现差别,代表不同的类型,有重视防御,有重视速度,还有重视力量。 落地的暗击士在短暂修复几秒后,又一个纵身跃入高空,光影间的战斗还在持续。 一颗头颅轰然掉落,海妖踩着暗击士的下跳,其余暗击士纷纷落地,将海妖围在中央。 胜负已分,暗击士除了武器破碎了之外,身上看不出一丝伤痕,而海妖身上的战衣已经被划开无数个口子,鲜血顺着衣服流下在脚边汇聚。 “真是难缠的家伙,”海妖低声说,但忽然她轻轻一笑,“诸位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 血液,海妖身上的血液忽然之间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如疾风般掠起,又一瞬间扑出,整个沼泽边缘被血液覆盖,一道道诡异的法阵猛然亮起。 “芙蕾雅……”凌羽抬头看着高空的芙蕾雅,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芙蕾雅是位魔法师,而无论何时,都不应该给魔法师留足够的时间。 芙蕾雅仿佛天使般降临,她轻轻展开双臂,裙摆漫卷如云,青灰色的沼泽一瞬间变为血红色,法阵闪烁起诡异的光芒,鲜血猛的从芙蕾雅身体激荡而出,化为一个半圆形的罩子将暗击士们彻底覆盖,一个影子在罩子封闭前闪出,海妖脚尖轻轻点地,身体飘然落在帝国皇帝身后,猩红利刃猛的刺出,直指皇帝头颅。 诡异的一幕出现,皇帝的影子里忽然飘出一缕黑烟,烟雾迅速凝出实体,那是一位身材纤弱的暗击士,甲胄上看不出一丝光芒,那是皇帝是最忠实的仆人,如影随形。 “影舞者……”冰澜低声说。 “什么?” “一种古老的东陆秘术,习练这种秘术需要从小培养,长久观察正主各种习惯,保证和正主行为一致,如鬼影般附着在正主身后,一旦危险出现,他们会出其不意的击杀袭击者,”冰澜说。 “一个握刀的影子跟在自己身后,不怕被杀死么?”凌羽疑惑。 “影子需要依附正主存在,当他踏足光芒的那一刻就已经意味着死亡,”冰澜说。 凌羽不再问,只是望着台阶之上的战斗,海妖像是完全预料到了影舞者的出现,利刃从始至终都进攻帝国皇帝,使得影舞者疲于防御,但一味的防御除非滴水不漏,一旦一个失误,机会就出现了。一颗光石忽然从海妖手中探出,影舞者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猩红利刃完美的从他的颈部刺过,影舞者死死握住海妖手臂,直至死亡,海妖身体绕着影舞者转动,暗刃将影舞者脖子切断,同时侧向皇帝的颈部袭去。 突然之间,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臂,漆黑的战甲格外夺目,黑色宝石镶嵌在胸铠和肩甲上,一名不知何时出现的暗击士握住了海妖手臂,哪怕暗刃已经近在咫尺,海妖却再也无法移动半分,暗击士黑色长剑缓缓抬起,海妖身体突然虚化,一道空间裂缝在她身边亮起,一只手将她拖入虚空之中。 暗击士转过身,漆黑甲胄上亮起莹莹光芒,宛如黑夜流星般闪亮。 “玄骨幽痕……”凌羽认得那身甲胄,但他能感觉到那像是真正的玄骨幽痕,而非他身上这种复制品,但更让他奇怪的是那身铠甲里的暗元素显得很温和,并不是那些暗击士的感觉,像是浅烟的那种感觉。 “他并非是改造后的暗击士,而是原本就具有极强暗元素亲和力的元素体,这类人即便在古老的罗希瓦尔帝国也不多见,而他们常常只属于罗希瓦尔的皇室血脉,不过皇室也偶尔会有个另类,”冰澜说。 “狂翼……”凌羽记得。“罗希瓦尔皇室后裔为何会在这里?” “据传罗希瓦尔帝国皇室后裔在东陆古国存在少数血脉,但百年闭关锁国,已经无人知晓情况,”冰澜说。 皇帝面色依旧平静,他低眼望着走出的暗击士,“夜殓先生,让朕好好看的你的实力。” “遵命,陛下,”暗击士抬起黑色长剑一股暗元素从手臂中震荡而出,他凌空一劈,肆虐的气流如狂风暴雨般扑向那个血色防御罩,血罩轰然碎裂,高空中维持法阵的芙蕾雅跌飞了出去。 名叫夜殓的暗击士纵身跃起,朝天空劈砍,可下一刻,一道空间束缚出现,禁闭的空间形成一个牢笼将他困住,虚空中的裂缝又一次出现。 局势瞬间逆转。 “蠢货,”芙蕾雅不屑的望着帝国皇帝,“知道你有影舞者,当然知道你还有其他力量。” “是么……”皇帝看不出半点慌张,他转过身,一步步朝皇座上走去。 夜殓身体陡然转动,黑色长剑笔直刺出,空间禁锢应声碎裂,他劈斩而出,呼啸的空间将芙蕾雅身边的元素打乱。 芙蕾雅却露出了笑容,她的身体猛然虚化,一只狰狞巨兽从后方出现,一口将夜殓咬住,锋利的牙齿猛的一合,哪怕是坚硬的暗击士战甲也被咬碎,银色巨龙从天空降落,张口吐掉了夜殓的半截身体,拥有撕裂暗元素力量的唯有更纯正的暗元素。 银月龙翼一震,扑向正朝皇位之上走着的帝国皇帝,锋利的龙爪拍出,仿佛要将那渺小的人类拍成碎片。 可猛然间,肆虐的暗元素犹如鬼影一般萦绕着皇帝身躯出现,凝固成一块块甲胄,他握着一柄纯黑色的利刃,两枚红色血牙在剑柄前列,皇帝猛然转过身,一道剑气在划出完美的弧线,巨龙的身躯被硬生生斩成两半。 第958章 腐朽之柱 庞大的身躯一点点退散,银月跪倒在台阶之上,她的整条手臂被切开,伤口从肩膀一直蔓延至大腿,她像是突然经历了大悲的孩童,愣在了原地,似乎感受不到痛苦,她迟钝的扭过头望着凌羽,脸上第一次流露出那个年纪该有神情,像是不安、像是恐惧、像是疑惑、像是茫然。 “我……”她张开口,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跌落在地上,眼中至死都始终充满疑惑,大概是不懂这一切。 凌羽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一句话不知为何出现在他的耳中:“你永远不懂佩尔西斯人。” 银月虽然不是人类,却同样来自佩尔西斯,也同样是个对人类世界陌生又不适应的少女。 “斩龙……”皇帝伸出自己手,目光凝视,手指渐渐聚合,像是要握住什么。“果然力量还是要自己拥有……”他视线微抬,注视着银月地尸体,“叛乱者皆当死去……”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凌羽原本想过皇帝掌握暗神碎片,可从未想过帝国皇帝拥有如此高的战力。 “冰澜小姐,”皇帝沉声道,“如果你是史官,你如何看待朕的行为?” “借用希奥特人的习惯,对一个人盖棺定论的评价,要在其死后,”冰澜微微颔首。 “死后?”皇帝拄着长剑而立,“朕可看不到死后的事情。” “有时也不用看到,”冰澜说,“对于陛下而言,若以统一大陆为一生夙愿,若成,则评价自然出现,若不成,评价好与坏也无所谓了。” “你错了,”皇帝摇了摇头,“朕并非必然要统一大陆,朕只是希望这个国家国祚绵长,只有统一方可去除威胁,但先人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大陆千年,统一之国并非少数,然而终究化为一抔黄土,朕所谓的统一,是真正的统一,而若无永久的统一,便如朝露晨曦,也只是美好一瞬,罗希瓦尔帝国覆灭,暗裔之民沦为奴隶,迪亚拉帝国灭亡,子民尽数屠戮,帝国虽秉承诺伊修斯帝国正统,然诺伊修斯帝国早已经消失在历史之中,统一美梦若非长久,不要也罢。” “那陛下有何必费劲千辛万苦杀死这么多人?”凌羽问,“若不想统一,便只为自保,在这个时代,只会走向覆灭。” “覆灭的从来都只是国家,而非民众,”皇帝低声说,“种族灭绝到来时,哪怕是再弱小的国家也难以撼动,而帝国同样如此,我并非说不统一大陆,而是要让帝国子民明白帝国的精神,当人人以成为帝国子民而自豪时,即便不是朕,帝国也将统一西陆,统一罗希瓦尔!” “你口口声声说帝国子民,但这个国家已经变得混乱不堪不是么?”冰澜忽然说。 “混乱?”皇帝望着远方,“那是因为帝国太过腐朽,没有一场风暴无法根除,帝都出现魔物暴动,南部原民会立刻行动,沙民也会趁机出动,但帝国的铁骑会碾碎一切叛乱者,这场风暴之后,帝国那个时代将彻底结束,无论是那个时代的人,还是那个时代的事,冰皇与帝国三剑圣,沙民与南部原民,一切的一切都将消失,风暴之后,帝国将迎来新生,”皇帝高声说。 真是疯狂,凌羽想起西恩的评价,陛下是一位狂主,如今看来确实如此,西恩或者还曾为了那所谓的理想杀死无辜者时而犹豫,而皇帝陛下却丝毫不惋惜,或许在他眼中帝国子民为了帝国的利益而牺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其实陛下是在做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冰澜说。 “愚蠢至极?”皇帝转过头。 “或许陛下觉得这项计划再伟大不过,牺牲一些人的利益可以换来帝国的万世繁荣,也并无问题,但并非每个人都像是冰皇或者猛毒剑圣那样,他们可不会甘愿牺牲,哪怕是为了帝国的未来,因为未来不可见,而现实的死亡往往难以接受,或许他们可以为亲人、为爱人、为朋友而死,也可能为钱财、为荣誉、为权贵而死,可那需要他们自己选择,而非以个人之力施加,更何况帝国的未来与他们的行为有关,而与他们的利益无关,陛下不惜纵容魔物暴动来引出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但又有无数人因此而死,即便与死去之人毫无关系的幸存者也必定会心有余悸,毕竟没人能确定帝国会不会依旧存在危险,陛下会不会再次选取一部分人牺牲,那些人会不会包括自己,一旦有反对的声音,反叛的风暴将席卷整个帝国,陛下的宏图霸业也将付之一炬。” “自私……”皇帝喃喃低语,“但朕有耐心也有信心让他们明白一些道理,也许需要时间。不过叛乱者终将死去,这是帝国的铁律,任何人不得也不能以任何理由触犯。” 冰澜没再说什么,只是平静的望着大殿之外,一名传令使穿过遍布尸体的广场和泥沼走进,高声说,“陛下,急报!” “念,”皇帝说。 “帝都附近魔物已被肃清,南方三省发生叛乱,叛军正进逼弥迩城,中央军正前往平叛,沙民入侵帝国边疆,黑砂行省驻军以将其击溃。”传令使说。 “猛毒剑圣呢?”皇帝低声问。 “猛毒剑圣……”传令使愣了一秒,“信中并未提及……” “并未提及?”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并未提及不要紧,陛下如果有问题可以当面问我。” 略显沙哑的声音从大殿外响起,传令使回过头,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脑袋,手指轻轻用力,血液与脑浆四散飞出。 “猛毒剑圣……”凌羽大吃一惊。 猛毒剑圣依旧是那一身稍显破旧的灰袍,里面穿戴着整齐的军装,巨剑在背后背负,剑尖抵住地面。 “陛下果然一点没变,总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稍有意外,便会慌乱,”猛毒剑圣抬起头,长发下的漆黑瞳孔望着帝国皇帝,“不过没关系,臣在绞杀沙民军队后听闻帝都出现魔神,深感忧虑,而密探又报告南方三省叛乱,故臣为确保帝国稳定,未经允许擅自调兵平叛,特来请罪。” 皇帝沉默不语,忽然之间,又笑了起来,“剑圣大人还真是国之栋梁啊。” “可栋梁做久了,也会腐朽,”猛毒剑圣说。 第959章 帝国皇帝 说出那句话时,他再也不是帝国的剑圣,不再是黑砂行省总督,不再是沙民克星,而像是经历了漫漫长路的旅人,怀忆此生时,无尽悲伤与感慨,黑发有些斑白,脸上布满沧桑,嘴唇干瘪出现道道皲裂,漆黑的眼睛里是如黑夜般的深邃幽寂,雪飘落他的身上,许久未曾融化。 或许冰澜是对的,但凌羽从未想过最后之人会是猛毒剑圣。冰澜曾说过,有人故意将目标都引向帝国皇帝,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应该明白,那个人便是猛毒剑圣,只是在断刃城的一席话,就让他从不怀疑这位剑圣大人的目的,而将所有矛头都指向暗中进行魔神实验的帝国皇帝,真可笑,他竟然还从未察觉过。他也不知道原因,也许是因为猛毒剑圣曾救过自己,也许是因为他们同属暗裔,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其实隐藏的太久太久,就像他自己说的,栋梁做久了,也会腐朽,而腐朽是从内部开始,是从内心开始的。他未曾窥见这位剑圣大人的故事,自然也不得而知腐朽的心上刻满什么字。 “是因为树心么……”皇帝低声说,“剑圣大人可真是痴情,不过暗恋有夫之妇可是见不得光的事。” 凌羽大概明白了什么,不,或许他明白的更多,一些早该明白的事可他却忽略了很久,西恩是树心的儿子,这一点,猛毒剑圣不可能不知道,但那次在诺尔城击杀魔王时,他讲述的帝国三艳却偏偏隐藏起了最重要的人,为什么他不愿多提起那个叫树心的女人,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似乎一切都不言而喻。 “为什么你还觉得是朕制造了枯叶城的悲剧!”皇帝突然低吼,他近乎咆哮,“为什么所有人都明白,可你,帝国的剑圣,你为何就是不明白!” “明白?”猛毒剑圣瞥了眼台阶一侧的凯鲁特伯爵,“有些事明白也就只是明白,或许迫于压力,或许缺乏感情,许多事情无法深究,但于我而言,一些事情必须深究,埋在心里,带入坟墓,都不如一剑斩断。” “斩断!斩断!”皇帝面目狰狞着嘶吼,“开什么玩笑!你们始终都觉得朕的皇位是抢来的,是用无数人的生命换来的!可朕告诉你!朕告诉你!”皇帝抬剑指着猛毒剑圣,“朕是皇帝!朕是兰洛的皇帝,朕是尔等的皇帝!” “始终强调自己是皇帝,是心虚么?别自欺欺人,”猛毒剑圣冷笑。 皇帝平静了下来,他无声而笑,最后望着猛毒剑圣,“自欺欺人的是你才对,直到如今还停留在那个时代,梦始终未醒。” “是啊,”猛毒剑圣说,“始终未醒,梦中的我早已经迷失,如今只剩下一具枯骨。” “那朕便赐予你灵魂,”皇帝低声说。 “已经不用了,”猛毒剑圣伸手抽出了背后的巨剑,剑刃上弥漫上暗紫色的雾气。 皇帝长剑横斩,呼啸的剑气在半空化为巨兽,黑色巨兽猛然扑出,猛毒剑圣手臂一震,弥漫的暗紫色雾气尽数涌入剑刃中,他挺步挥剑,剑光一闪间,黑色巨兽消散在空气中。又一刃剑气化为巨兽扑来,猛毒剑圣挥手劈砍,两人的攻击愈发凌厉,距离也越来越近,原本让人眼花缭乱的剑气碰撞,转变为最血腥的武器撞击,一连串的光芒从地面升起,如同两颗萤火虫卷入狂风中,黑曜石的地板,串满玉珠的纱,腐朽的木柱,还有宏伟的穹顶,光芒来回闪烁,黑雾与紫雾弥漫再空气中,巨响轰鸣,整个大殿如同被狂风袭击过。 飞旋的光影一瞬间分开,皇帝落在台阶上,猛毒剑圣落在沼泽之上,皇帝身上的铠甲正在飞快聚合,但脸颊上的鲜血和散落的头发以及沉重的呼吸都在述说着疲惫,但猛毒剑圣也并非毫发无损,长袍变得碎裂,右手握剑的皮制手套被一股奇特的液体腐蚀掉,露出干枯的手指,腐肉间现出森森白骨。 皇帝握紧佩剑抵住台阶,他目光死死聚合再猛毒剑圣脸上,“剑圣阁下,朕与帝国待你不薄,为何要置朕于死地!朕改变了整个国家,朕挽救了帝国,为什么还要来阻止朕!为什么!” 猛毒剑圣沉默不语,他将重剑插入地下,伸手解开了手臂上的皮套,一双布满伤疤与腐肉的手臂露出。 “陛下是帝国的英雄,而我是帝国的罪人。” “你为什么不明白!枯叶城的悲剧与朕无关!朕为何要制造那场悲剧,皇位本就是朕的,朕是兰洛的皇帝,从始至终都是!”皇帝咆哮,“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些人都已经死去!阻碍朕的人都已经死去,朕才是兰洛的皇帝!” “既然陛下觉得死人都是失败者,那么我杀死你就好了,”猛毒剑圣低声说。 “放肆!”皇帝震怒,长剑猛的插入台阶之中,一双双利爪从地下伸出,仿佛来自地狱的手,要将猛毒剑圣拖入地下,无穷无尽的暗元素覆盖了整个大殿,利爪如牢笼在猛毒剑圣头顶聚合,落下。 漫天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一道光芒,紫色剑气呼啸而出,整个空间被撕裂出一条裂缝,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暗元素吸入其中,漆黑的影子一闪而逝。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结束。 皇帝站在原地,双手还握着插入台阶中的长剑,猛毒剑圣在他身后更好的台阶落下,整条手臂已经化为白骨,重剑插在面前,手臂上的白骨一块块掉落。 皇帝低头看自己的胸口,一道深深的裂口在那里出现,仿佛一个深渊,无尽的暗元素也填满,漆黑的甲胄轰然碎裂,他仰面倒在台阶上,脸上的表情震惊又平静,他手死死按住台阶想要起身,可身体已经无法支撑,鲜血流满了下方。 “朕不曾辜负帝国,尔等为何要负朕!” 无人回应,或者说无人明白,毕竟只有他是帝国皇帝。 许久之后,皇帝按住台阶的手渐渐停止了动弹,他神色显得无比黯然,双眼望着辉煌瑰丽的穹顶,喃喃道, “朕错了么……” 第960章 诡异之局 大殿变得寂静无比,只有外面飘雪的声音传来,慢慢地又有一个脚步声,猛毒剑圣走过面前台阶上的重剑,一步步走向那个空荡荡的王座,他停在王座前几秒,然后转身坐下,手肘支在扶手上,手腕撑着下巴,似乎想让身体慢慢摆正,他双眼望了眼台阶之下的凯鲁特伯爵,又缓缓闭上,干皱的嘴唇轻启,轻声说, “废物……” 那或许成为这位帝国剑圣在世上最后的话语,就和皇帝的话语一样,无人能懂。 凯鲁特伯爵发出一声近乎疯狂的笑声,那笑容里似乎包含着许多许多,他望着皇位上渐渐腐烂的猛毒剑圣的尸体,拔出佩剑划开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凌羽刚刚抬起的手又落了下来,只能目睹着凯鲁特伯爵死去,死去…… 大殿里的人和他们的故事都死去了,无人再知晓,他像是旁观者却身临其境,或许猛毒剑圣说的很对,他是破局者,破局者在打破僵局后就会死去,但很可惜,他活了下来,直到最后。 假若他们的棋子,那操纵棋盘的人是谁呢? 他不得而知,但他明白,自己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魔枪如疾电般刺出,插在了银月身体旁边,虚化的影子渐渐聚实,芙蕾雅伸手敲打着魔枪,淡淡的说, “我的骑士,看起来你是要造反么?” “我不是你的骑士,”凌羽朝芙蕾雅走去,“某从种程度上看,我是你的敌人。” “敌人……”芙蕾雅微笑,身影突然一晃,手已经朝银月身体抓去,凌羽急速前冲,伸手抽出魔枪,笔直的朝银月心脏刺去,已经出手的芙蕾雅手臂化为一团血雾,她飘落在一旁,嘴角上扬,“看起来这多多少少算个意外……” “意外么……”凌羽低声说,“只是你们的目的太简单。” “你的不也一样……”芙蕾雅微笑,她轻轻打了个响指。 凌羽猛的转身,魔枪绕着身体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飞出,直奔冰澜身边而去,海妖后仰躲过,凌羽已经来到冰澜身前。 “反应很快嘛,”海妖称赞道。 “反应快也没什么用,”芙蕾雅走近银月尸体,俯身按下手指。 可突然之间,恐怖的一幕出现,一个虚幻的龙影从银月体内跳出,龙爪同时挥出,直接击碎芙蕾雅的手臂,同时笔直的朝芙蕾雅心脏挥出,一道虚空裂缝出现,芙蕾雅退了进去,在后方又出现,龙影漂浮在银月尸体之上,龙目漆黑无比。 “暗神碎片……” 龙影忽然振翼掠起,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如利箭般射入凌羽体内,一瞬间,他感觉到整个身体的元素都在跳动,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他能感受到每一个元素之灵在低语,一个灵魂同时也飞入他的脑海里。 “银月……” “现在可真是一个意外,”芙蕾雅面色凝重,她身影陡然一转出现在了帝国皇帝身旁,伸手从皇帝胸口取出那枚暗神碎片,她看着手中的暗神碎片低声说,“不过并不算太糟糕……” “这还不算糟糕?”海妖显得无比郁闷。 “已经足够了,就是别再来一些碍事的家伙,”芙蕾雅收起暗神碎片,手臂轻摇,身体化为血雾飘散,海妖也随后隐去黑暗之中。 大殿里又一次陷入了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两个身影从大殿里走出,像是这场戏剧落幕时的幸存者,只是幸存者显得有些落寞。 凌羽站在巨龙前回望着那座外表依旧辉煌的宫殿,他脑海中还能回忆起死去的人,银月、莎薇、凯鲁特伯爵、帝国皇帝以及猛毒剑圣,在这个故事里似乎没有赢家,黑白者也不是。 他蹬上龙背,将魔枪挂在龙鞍上,飞雪覆盖了双眼的视线,模糊中他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袍佩戴着白色面具的人站在远方的墙上,可再去看时,什么都没有了。 “有什么感想?”冰澜忽然问。 “没什么,”凌羽拍了拍崩霆的背,“说不出什么感觉,失去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问出这个问题,就证明一生都无法成为像帝国皇帝那样的人,”冰澜说。 “那样的人……”凌羽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他和星尘是一类人,”冰澜说,“或许如今这个时代他不被理解,但后世或许会源源不断享受他的恩泽。” “为什么这么说?” “他虽然死了,但他做了应该做的,沙民彻底覆灭,西陆原民暴动平息,帝国南部隐患将彻底铲除,由此开始这个国家才会开始真正统一,帝国三剑圣与冰皇离去,以个人之力维持的帝国转变为以军事、政治、经济实力以及政治体制维持,帝国将重新凝聚为一个主体,旧时代的弊病许多都被抹除,崭新的时代正如他所说的,即将到来,”冰澜轻声说,“他请我过去,也许是引你出现,但他给予我一份施政纲领,询问我有何意见,如果单纯以皇帝的身份来看待他,他其实算得上伟大,只是……” “什么?” “那种人通常无法存在,”冰澜说,“他不惜动用魔神之力来革除弊端,弊端固然革除,但他也背负着罪孽,民众无法也不敢再信任他,比起他活着,他的死去或许更好,留下的一个崭新的时代,背负了所有他犯下的罪孽。” “就像他说的,真正强大的帝国,任何人都可以统一大陆。”凌羽说。 “也许吧,但帝国只是步入正轨,离统一大陆还很遥远,不过下一任皇帝或许会将遥远的梦变为现实,”冰澜说。 “下一任皇帝……会是谁呢?”凌羽喃喃低语。 “莎薇,莎薇—迪尔美特。”冰澜说。 “莎薇?!”凌羽大吃一惊。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笨,”冰澜笑了下,“莎薇殿下是最聪明的人,也是最后的胜者。” “你是说她没死?”凌羽回头望着已经淹没在雪中的宫殿,他无法想象此刻莎薇的表情。 “当然,”冰澜点头,“她很清楚帝国皇帝知道她的计划,而当皇帝解决完所有事后,如果她依旧不悔改,那么她便会死去,但她明白,帝国在皇帝手中只会走向毁灭,所以她便借助假死让聚焦于她的矛盾被跳过。” “跳过……”凌羽重复着这个词语。 第961章 获得之失 结束了,又或者只是一幕剧终。 帝国的内乱经历了一个月的时间彻底平息,沙民大军被尽数击溃,帝国军队长驱百里,占领沙民圣湖,并且开始沙民迁移计划,魔法师军团开赴大漠寻找治理黄沙的方法。南方三省参与叛乱的贵族被一并诛杀,尸体堆积如海,那些经历了漫长时代的老贵族终究成为了历史,帝国着手建立新的行政制度,取代原本行省自治的问题。 当然,一切的前提还是那位帝国的长公主,冰澜猜对了,莎薇并没有死。帝都守卫清理混乱的皇宫时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莎薇,也许奄奄一息这个词用的并不对。内乱一天后,帝国宣布皇帝遇刺,罪犯的名字并没有说,其实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因为帝国皇子年幼,帝国事务暂有帝国长公主代为处理,本身帝都内部也有不少反对的声音,但很快那些人就莫名死亡,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帝国已经落入那位深不可测的长公主之手。 如果说赢家是莎薇,那么无疑帝国皇帝是最大的输家。 帝国为了解答民众的疑问,平息民众的愤怒,宣称帝国皇帝受到邪后蛊惑,妄图攫取魔神力量,而魔神力量失控致使新型魔化与魔物暴动。 凌羽不清楚皇帝会如何看待这件事,但毫无疑问,那些事情必须有人负责,皇帝背负的已经很多,再多一点也无所谓。 宏伟的帝都坐落在荒凉的平原上,大雪数日始停,逃难的难民汇成人海穿过敞开的城门,城门内外一片欢歌,冬兰节到了,家家户户摆放出盛开的雪兰花,拿出食物馈赠难民,这或许是寒月里比火焰更温暖的东西。 身着亮丽战甲的骑士在大道上奔行,飘扬的血牙幽兰旗在天空中飞舞,他们分成数队,去清理残余的魔物,那些荒废的农田里站满金色长袍的教廷人员,去净化被污染的大地,浑浊的河流变得清澈,空气也弥漫着雪与泥土的芳香,落满积雪的树上落下几只漂亮的鸟,叽叽喳喳叫了不停。 一匹战马从远处驰来,身着一身红色铠甲的骑士跳下马背,黑色单肩披风缓缓下落,他快步走上前,“请问是凌羽—提尔锋先生吗?” “是我,”凌羽点头。 “这是公主殿下让我转交给您的信件,”骑士从怀中取出一份系着血牙幽兰徽章的信件,俯身递了过来。 凌羽伸手接过,解下徽章摊开了信纸,看了几秒后又缓缓合上,“谢谢。” 骑士鞠躬后退,翻身上马,勒紧缰绳,战马扬蹄嘶鸣。 那一瞬间,凌羽有个错觉,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琳骑的那匹黑色战马一样。那时他还是个满怀期待的热血少年,而如今已经变为伤痕累累的大叔,经历了太多的事,获得的很多,失去的同样不少。 “看起来莎薇殿下并不准备放过你这个帝国英雄,”冰澜依靠着树干,翻动着一本古书。 “你错了,”凌羽转过身,“是你,莎薇希望你能担任帝国特使,代表帝国出使维尔特拉。” “维尔特拉?”冰澜翻书的手停顿了一秒,又继续看着,“她还在担心什么?” “担心的东西很多,”凌羽望着远方的帝都,一个黑色影子从帝都前升起,影子越来越大,巨龙的身躯也慢慢显现,“比如我获得了两颗暗神碎片。” “暗神碎片在你身上比在其他人身上更安全,”冰澜说。 “可那不是我的东西,”凌羽说,“银月才是它们的主人。” “至少在你死前,这些碎片不会对此界产生任何威胁。” 凌羽不再说什么,只是望着缓缓降落的移山龙,昔日这巨兽背上站着许多人,希利乌斯、雷诺、浅烟,而如今只剩下卡缪自己,或许…… “原本以为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一语成谶,一切结束了,我还活着……”卡缪回望着田野与村庄,语气里充满感慨。 “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凌羽问。 “做什么……魔界还在不断侵扰着此界,我能做的只有不断阻止他们,”卡缪说。 “阻止……”凌羽闭上眼睛,那一刻脑海中浮现出了太多太多,“阻止终究没有结束的一天,为什么不一举将其毁灭?” “我可没这么伟大的力量,”卡缪笑笑。 “神就可以了。” 卡缪愣了一秒,慢慢转过身看着凌羽,凌羽也望着他,脸上不再有一丝笑容,也没有悲伤,像是一张不懂该如何表示感情的脸,又或者无法表示。 “真奇怪的话语。”卡缪脸上依旧是那种淡淡的笑容。 “一点也不奇怪,”凌羽看着卡缪的眼睛,“我是该叫你西恩,还是叫你黑白者呢?” 卡缪呆愣了数秒,慢慢收起伪装的笑容,眼中忽然又有些悲伤,“叫我黑白者吧,西恩已经死了。” “对,西恩已经死了,”凌羽也说。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现在再看,我早就该明白,可又觉得不是那样。没人会相信黑白者是两个人,也没人会明白黑白者是两个人。还记得初次见面时,那次西部山海魔神事件,黑白者和卡缪同时预测出了魔神降临的时间,我就觉得很奇怪,但后面的太多事让我相信,卡缪不是黑白者,他确实也不是,他只是扮演了一个夜痕破魔团团长的身份,而你则是黎明的首领,或许不会有人可以将这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一个光明之下伟大的英雄,一个黑暗之中蛰伏的狂徒,一黑一白,一光一暗,黑白者从一开始说的就不是你也不是他,而是你们两个。”凌羽说。 “看起来还是伪装的不够好,”卡缪或者说黑白者勉强挤出了个笑容。 “也许确实是,在莫斯尔斯时,山岩完全有机会杀死芙蕾雅,可他的战斧却突然碎裂,而当时在场的人中只有卡缪有这种能力,再比如山岩死前去到你的府邸,他望向庭院里,其实并非是望向银月,而是望向你,或者说卡缪,还有很多很多,但最主要的是有些东西伪装不了,”凌羽说。“譬如感情……” 第962章 湛蓝史诗 “当一个身份扮演久了,也会习惯,身份是假,感情是真,”凌羽说,“希利乌斯死在了莫斯尔斯,卡缪那时说,忙忙碌碌的追寻之中,我们获得又失去什么,获得的未必是自己想要的,失去的却是自己所珍惜的,原本以为只是普通感慨,现在看来,他已经说出了很多,我虽然不了解他的故事,但明白他所追求的,彻底清除魔物,可人的力量那么渺小,穷极一生数代也只是杯水车薪,所以他希望借助神的力量来结束这一切,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助你成神。” “其实他本来不必死的。”黑白者说。 “那只是你在安慰自己,”凌羽说,“开始我一直不明白,直到我看到了莎薇的招数,假死,是啊,假死就可以跳过矛盾,跳过已知的任何矛盾,无论是银月还是帝国皇帝,亦或是莎薇,都需要黑白者死去,黑白者不得不死去,只是那并非如莎薇那样可以轻易伪装的死亡,你需要真的死亡,而从一开始,你就明白了会有这一幕,所以你当初救了芙蕾雅,因为芙蕾雅拥有可以交换灵魂的方式。” 黑白者彻底沉默了。 “即便再会伪装,也会被揭穿,为什么你的假死没被揭穿,因为太逼真了,芙蕾雅掌握着交换灵魂的秘术,她借此夺得了圣托克王国公主的身体,而很凑巧的是,当时将匕首刺入西恩体内的人就是卡缪,而就在那一刻,你们两个交换了灵魂,你借助夜痕破魔团团长的身份活了下来,而他以黑白者的身份死去。” “这样么……”西恩轻声低语。 “再绝佳的演技也不如真情流露,卡缪和阿雅是什么关系?” “他是阿雅的哥哥,”黑白者说,“他们的家族曾是一个大族,只是后来他的父亲接触魔神之力,不慎打开了魔界裂缝,整个家族沦为废墟,他带着阿雅逃过一劫,但帝国严令禁止这种事情,所以他不得不隐姓埋名,后来阿雅被一户贵族收为养女,他便离开帝国加入了夜痕破魔团,寻找彻底清除魔物的方法。” “他也是为了复活阿雅?”凌羽说。 “原因我不得而知,但也许就像你说的,他扮演的太久,无法改变了,或许他依旧以清除魔物为目标,但他同意了我的计划,答应帮助我,又或者愿意牺牲自己。” “并不难理解,他死了,阿雅能复活,魔物也会被彻底清除,”凌羽说。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原本救下芙蕾雅并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她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也从未想过他所掌握的那种力量,我们一起策划了杀戮之血魔神的降临与陨落,但终究要回到兰洛,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就像芙蕾雅说过,没人一出生就是黑白者,这个国家留下了我太多太多的痕迹,难以抹除,我不得不动用这个计划,”西恩沉默一会儿说,“至少现在看来,计划还算成功。” “就像卡缪说的,忙忙碌碌的追寻之中,我们获得又失去什么,获得的未必是自己想要的,失去的却一定是自己所珍惜的。”凌羽问,“不会后悔么?” “后悔……”西恩长叹一声,“我清楚的知道早已经无法回头。” 凌羽点点头,“是啊,无法回头。” “所以你要杀死我?”黑白者问,“即便你拥有两颗暗神碎片,但你的力量依旧很渺小。” “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凌羽望着远方的帝都,“结束了就结束了,其实我明白,那个杀死风铃的黑白者也早就死去,其实……人人都是黑白者。” “是啊,人人都是黑白者……” “我会去维尔特拉,你也回去维尔特拉,”凌羽低声说,“如果你妨碍我,我依旧会杀你。” “我也一样,”黑白者说,他缓缓朝移山龙走去,走到龙边时他说,“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凌羽也说。 叽叽喳喳的鸟叫又在不知不觉中响起,聒噪的让人心烦,也许是起风了,也许是鸟儿在树枝间低飞跳跃,积雪簌簌落下,打断了冰澜的沉思,她合上书,抚掉了落在肩上的雪,抬起头望着那个站在森林外的男人,漆黑的甲胄上还残留在血渍,黑龙在远处打盹,重重的呼吸声弥漫进空气里。 “你看起来并不意外?”声音从远处传来。 冰澜想了下说,“假如你不关心这些事的话,无论事情怎么变化,你都不会觉得意外。” “你真的不关心?” “大概,”冰澜说,“卡缪团长曾讲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那时我们讨论关于欲望和理性的关系,他说他曾经救过一个男孩,那个男孩是个乞丐,但因为某些原因,他当时带的钱不多,只能给男孩买一些食物,第二天他有些担心男孩,就去寻找,结果发现男孩冻死了街巷里,一旁是男孩熟睡的妹妹,男孩把食物全部留给了妹妹。他说,倘若生存的欲望是人第一欲望,那么也许这便是一个例外。” “其实他就是那个男孩,”凌羽说。 冰澜没否认。 一瞬间凌羽想通了所有事,为什么阿雅会无私帮助他人,因为她也是一个被帮助者,为什么卡缪会甘心赴死,或许于他而言,他早就死了,死在那个雪夜。 “卡缪团长说,人只是极为简单又弱小的生物,他们的力量固然渺小可欲望却无法巨大,他们所渴望的,或许要历经千万年才成达成,可人的生命却极为有限,总希望能亲眼亲手将梦想实现,以一己之力成就一番伟业。”冰澜顿了顿,“老师说,这种人便是英雄,英雄无论何时应当也必须具备的一点:以一己之力省万人百世之功。便如一座城市,一座桥梁,一座隧道,建造时耗费无数人的青春与生命,可建成后却福泽万世,人便是渺小如尘埃,却可堆砌成高楼大厦,只是因为有如清空般澄澈的理想指引着人们不断前行。” 凌羽仰起头望着万丈晴空,呢喃低语,“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 “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冰澜轻声问,“你呢?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 “也许还很遥远,”凌羽低声说。 第963章 维尔特拉 维尔特拉,神弃之地。 在遥远的诸神时代里,维尔特拉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林木参天,从天壁山脉延伸下的溪流穿过丛林,潺潺流水间栖息着无数生灵,悠悠碧空带来和煦的微风,南徙北鬼的候鸟常常停下旅程,后来罗希瓦尔帝国统治之下,人族迁徙进森林里,逐渐产生古维尔特拉人,古时的维尔特拉人发色近金,身材修长柔美,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直到迪亚拉帝国统一大陆,奴隶贸易兴趣,维尔特拉被划为奴隶区,美丽的维尔特拉奴隶成为贵族们所追捧的对象。后来,迪亚拉帝国覆灭后不久,乱历纪元伊始,一场巨大的风暴席卷了维尔特拉,具体原因已无从知晓,有人试图从断章残句中寻找当年的真相,所能知晓的也仅仅是元素的离奇死亡致使区域化为死亡之地,昔日繁茂的丛林变为荒地,枯草与稀树屹立在黄沙中,狮与狼站在草丘上望着猎物。 只是维尔特拉人依旧坚持了下来,他们在浑浊的溪水旁建立村落,过着最原始的狩猎生活,直到那场可怕灾难的发生,即将迈入正途发展的维尔特拉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魔物大潮袭击,村落、作物、道路、亦或者水源,一切都被破坏,维尔特拉人举族迁徙,直到魔物暴动结束再返回,开始兴建家园,但一切重新开始时,魔物也随之到来,漫长的岁月里,维尔特拉人始终不曾放弃这片土地,哪怕神也将他们抛弃。 因为魔物的限制,维尔特拉人不得不将大量精力投入在防御魔物上,这不仅需要耗费大量资源,也导致国家发展缓慢,但维尔特拉也由此快速成长为机械之国。 机械这种力量由来已久,昔日开辟天壁山脉时,就曾有天壁赌约,魔法师协会和机械师分别从即海和龙之国开辟贯穿天壁山脉的隧道,机械隧道耗时三年就完全开辟出来,而魔法却因为穿过山脉会侵扰元素而作罢直到后来才正式开通,但大陆属于魔法时代,机械始终被看做是低等技术,维尔特拉人因为无法拥有元素体不得不将目光聚集在被抛弃的机械之力上,他们挖掘矿石,制造机械,从而使之成为维尔特拉的另一个特征,仅次于银发的特征。 维尔特拉人无法自给自足,许多物资有赖邻国供应,他们利用优质的兽皮和矿石交换食物和棉布,邻国也很乐意,不仅仅是因为维尔特拉需要常常需要压低价格进行交换资源,更主要的是,维尔特拉人的诚信。 大陆流传着一句古语,叫做维尔特拉,知无不言,他们既不会以次充好,也不会恶意抬价,商人们很喜欢和这种“蠢货”做生意,而维尔特拉与邻国边境也有许多多的贸易点,南部最大的一个地方便是红水湖。 说是湖其实顶多算是个水坑,因为河岸上长满红色草类而得名。 商队络绎不绝地从远处驶来停靠在湖面,挂着武器的佣兵们跳下骑兽,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讨论着归程的事务和下次的计划,偶尔有不合群的人找个寂静的角落,解掉佩剑坐下,拎起一壶酒慢慢饮酌,健壮的汉子跳上驼龙搬卸着大堆货物,喧满的喊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商队老板不断扯着结结实实的衣领。尽管刚进入花月,维尔特拉的天气已经让人感到酷热难耐。 有时候商队老板也不禁怀疑,维尔特拉人到底是真笨还是假笨,因为维尔特拉人的诚信,使得许多商会都乐意于进行贸易,由此导致无数商会竞争,而商会也不得不压低价格来吸引维尔特拉人,不过虽然利润降低,但依旧有大量油水。 维尔特拉人总会在集市日子夕阳落下时赶到。维尔特拉并无国家政权,但各个村落间彼此联系紧密,对外贸易也统一进行,由他们所说的交易者负责,不过商队里通俗的叫法叫马头,维尔特拉人常常骑着高大的荒马,传说这种马可以一脚踢死雄狮。 “我说这好货不候时啊,来晚了货白了,可是自己担着,”商队老板阴阳怪气的跟一个银发的少年说着,白了是一种行话,因为食物大部分都会发霉,所以把货坏了就叫白了。 那个银发少年只是笑着挠了挠头,他只是先行者,任务是告知商队是否有特殊情况,他只能确定他们的人会来,但什么时候来,他也说不清楚。 “老马头换了?”一个佣兵团团长模样的人开口。 “换了,以前的时候,老马头日头没落就来了,新马头总是会赶到太阳落山才来,”老板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抓起水壶喝了口,“不过听说是村里的长老们过问这事,马头来前,要去长老那里知会声。” “有什么好知会的,”佣兵团团长有些不耐烦,等待是最消磨人耐性地事。 “变化可大了,以前的马头来就来了,而新马头还需要带份单子,没人看到过单子上的内容,但从那之后,他们选货目标总是很准确,而且眼光老道,”商队老板说。 “来了!”银发少年忽然喊了一声。 犹如万马奔腾的巨响从远方传来,翻滚的烟尘黄沙中,一排骏马跃出,有两米高的荒马仿佛恐怖无比的巨兽,只是众人的视线均落在领队的战马上,高挑的女人勒紧缰绳,战马扬蹄嘶鸣,飘扬的银发覆盖了一层霞光,宽容的布衣衬托着骨肉匀停的身材,衣角掖在腰间,两柄机械武器挂在腰间,护目镜下的目光望着红月湖,月湖旁的人也在望着她。 “璇姨!”少年急冲冲的跑了过去。 荒马上的女人一脚踢开了少年,目光凶狠,“我有这么老么?” 少年从地上站起,挠了挠头,“可你是我妈妈的妹妹,不是就应该这么叫么?” “算了,算了,由你吧!”璇也懒得费脑子去捋到底是怎么个亲戚,只是觉得时间不饶人,在希奥特时别人还动不动就是璇小姐,璇小姐的叫,可回到故乡,一个都快成婚的小子突然跳出来说:姨,您回来了?,开什么玩笑?那岂不是她再晚回来几年,都成姥姥辈的人了? 她浑身打了个哆嗦,晃了晃脑袋不去想这伤脑筋的事。 “您看这货什么时候收了?”一个商队老板靠了上来,一瞬间无数商队老板都围了上来,仰着头看着马背上的璇,璇一时有些发蒙,下方一个个脑袋乱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倒像极了挑鸡笼里的小鸡时的场景,她不禁乐了。 “璇……”后面的一个中年男人压低声音喊了声。 璇急忙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从马鞍里掏出一张纸,翻身跳下马背,抓起充当发簪的笔,一个个勾画着。 “长绒棉布一百匹,要风域的长绒棉,兰洛棉省的布最好……” “风域的长绒棉质地是不错,但运输起来很麻烦,而且不易保存,从兰洛运到这儿,估计早就霉掉了,雷诺海姆的长绒棉也不错,质地柔软布料结实,而且还便宜,”一个商队老板说。 “少忽悠我,”璇瞪了他一眼,冷声说,“雷诺海姆的长绒棉是靠魔法摧化的,质量远不如兰洛好,而且雷诺海姆并不盛产棉,兰洛才盛产棉花,加上运费也比雷诺海姆的棉花便宜,如果你从西流河运到希奥特,借由希奥特运过来更便宜,价格是五枚教廷币一吨,只是你们没这个门路。” 一众商队老板被说的哑口无言,这位新马头看起来并不简单。 “小麦五十箱,大豆五箱……”璇继续自顾自念着已经确定的采购单据。 纸上做满了详尽地备注无论是辨别货物成色的方式还是货物来源和可压下的价格,她只是当个甩手掌柜,同行的人跟商队汉子搬卸着商定好的货物,那个毛毛糙糙不懂礼貌的家伙正把货物装上货车。货车是一辆维尔特拉的改装的蒸汽轮车,可以装卸一整头驼龙的货物。维尔特拉没有驼龙,也不需要驼龙,魔物袭来时,老人也可以提枪上马,这种笨重的巨兽只会被魔物吃掉。 确定好了采购物品,她有些无聊的走到了尽头,红石湖岸边用水泥修砌出了一条石台,用来拴驼兽的。她抬腿跳了上去,恰好与夕阳擦肩而过,她表情有些沮丧,席地坐下,洗的发白的布衣被风来回吹起,脚下的靴子缝缝补补,皮革已经完全褪色,维尔特拉的风景永远都是一样,风里也透露着荒凉。 “风景永远都是短暂的,人们不会记得它平庸时的样子,而只记得它美丽的样子,”低沉的男声又一次响起。 “二叔,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你那本书的话翻来覆去就这几句,我都快会背了,”璇堵着耳朵,头晃得像个拨浪鼓。 男人嘴唇动了动,显得有些无奈,他靠着璇坐下,“世事本就是如此,道理永远都很简单,明白却需要经历很久。” “这句话你也说过好多遍了,”璇撇了撇嘴,“我明白,但我在希奥特待那么久了,回来也总需要点时间适应吧?” “两年了,”男人低声说,“你的心始终放不下来,还老是托人去搜集希奥特的消息,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多,但从未有人离开这里去追寻属于自己的东西。并无人限制他们,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我明白,”璇又重复了一遍,“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回来,要不然我就留在希奥特了。” “明白这种事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男人说。 璇愣了下,转头望着身前的男人,破旧的皮风衣上缝了许多色彩鲜艳的布花,显得有些怪异,不过在维尔特拉这是常态,银白色的短发已经褪去光泽,只剩下老人的白色,肩膀上绑着无数子弹,腰间是两把机械武器,男人抬起手臂,用手指比划着一只雄鹰的形状。 “我年轻时也曾爱上过一个兰洛的女人,她……” “她笑如繁花盛开,最喜欢白兰……”璇流利的接了下去,末了补了句,“拜托二叔,这个故事可早就有了,你确定那是你的故事?” “意思都差不多嘛,年轻人就是喜欢斤斤计较,”男人咳嗽了声,“准备走了。” “是啦,是啦,”璇起身从石台上跳下,走向已经整理好的货物。 第964章 神弃之地 夜幕彻底笼罩了大地,银月高悬,商队收拾好剩余的物资陆陆续续离开,红石湖又重回寂静,璇回头看了眼凌乱的湖边,一挥马鞭,骏马跑了起来。 “璇姨,我啥时候能出去?”少年跟上了璇的速度,“我都快十八了,也学习一年多了,和我年龄差不多的都已经走了好久,您什么时候让我走?” 维尔特拉人十六岁时会确定是外出还是留守,确定外出的人会跟随以前出去的人学习一段时间,不过一般都是半年,主要学一下语言和各地风俗习惯,但阳已经学了一年多了,这位老师始终没同意他离开。 “急什么急,早晚都会出去的,”璇没好气的说。 “可我等不及了,听人说外面很漂亮,”阳有些着急说。 “风景永远都是短暂的,人们不会记得它平庸时的样子,而只记得它美丽的样子。”璇把二叔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遍。 “啊,”阳第一次觉得脑袋要炸了,“好高深的话啊!” “等你懂了就可以走了,”璇说。 “可我连看都没看呢,怎么知道漂亮不漂亮?短暂不短暂?”阳疑惑不已。 璇愣了一秒,沉默一会儿说,“等你看到了,就忘不了了。” “忘不了不是更好,这样等我老成二爷爷那样,其他人问我时,我才能告诉他们维尔特拉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阳肯定说。 璇又陷入了沉默,这次沉默更久,她抬手拍了下少年的脑袋,“蠢货,你以为最美丽的是风景?” “那是啥?” “是人。”璇说。 “恋爱中的少女?”阳似懂非懂的猜。 “什么鬼?” “书里说的啊,”阳解释,“书里说恋爱中的少女说喜欢看美丽的风景,其实是喜欢一起看风景的人,她会说,月色真美,花儿真香……” 璇老脸一红,愤愤嘟囔着,“脑袋里都装的什么东西……” “确定了,”阳忽然语气很肯定,“书里还说恋爱中的少女最喜欢脸红。” 璇抬腿一脚踢在阳的马肚子上,荒马哀鸣一声,奋蹄前冲了出去。她怒气未消,可又觉得脚隐隐作痛,刚才那一脚太用力了,她伸手揉了脚。 “真该死!” 远方忽然响起一声痛苦的嘶鸣,璇急忙抬起头,脱离队伍的阳站在地上,远处是摔翻在地的荒马,一根细长的铁丝割断了荒马的前腿,两侧的沙丘后忽然响起呼噜噜的呼喊声,一群马贼挥舞着大刀和机械武器跑了出来。 “贝卢加,”男人低声说,“这群家伙又来了,看起来是他们觉得我们给的价格不合理了。” 并非指和马贼的价钱,而是指和商队的价格,当商队觉得利润不够时,常常会雇佣流落边境的逃犯伪装成盗贼进行劫掠,将货物劫走,维尔特拉人就不得不再次购买,因为维尔特拉人从不追究这种没证据的事,他们也就很习惯这种行为,流亡者是维尔特拉人的荒原上比仅次于火狮的危险存在。 “二叔,你看好货物!”璇喊了一声,一夹马肚冲了出去,她随手抓起挂在马鞍里的魔法机械,塞进一颗魔法石,火元素开始充能聚集,绯红的枪口光芒一闪,一束火焰笔直的射入马贼群中,仿佛火神掠过大地,光束所经过的区域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枯草和荡起的黄沙被一瞬间点燃,战马也被烧的焦黑,一众马贼在光束来临前脱离了战马,扑倒在黄沙里,光束只是将战马烧焦。 “真是亏到姥姥家了!”璇哭丧着脸。 一颗魔法石的价格虽然并未贵到离谱,但维尔特拉的魔法石大多供应给外出者,留守人员配备的魔法石有限,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一发竟然空了。 战马急速前行,璇挂下魔法机械,抄起腰间的机械手弩,手臂连续振动,异形甲片砰砰射出,那些倒地的马贼刚起身,菱形铁片就穿透了他们身体,鲜血四溅间,战马一脚踏碎了一名马贼的头颅,璇如头旋风般不断掠阵,每一次扣动扳机都会倒下一个马贼。 但马贼毕竟是刀尖舔血的人,很快整理出队列,战马未损坏的人去追璇,先前落地的马贼去围攻地面的阳。 璇不断变换着角度射击,菱形铁片一枚接一枚射出,马贼虽然流亡维尔特拉但并不擅长机械武器,而一旦脱开距离,机械武器的杀伤力不容小觑,只是那个蠢货。 璇不免担忧起来,后方密密麻麻的马贼群奔涌而来,她已经无法看清阳的情况。 “拼了!” 她猛的一勒缰绳,战马调转了一个方向,先前那枚巨型魔法机械被又一次拿出,原本气势汹汹的马贼一瞬间散开,他们还记得这个武器的威力。 “拜拜!” 璇大叫一声冲过,机械武器又重新被她收起,马贼们愣了一秒,只听见下方响起滋啦的响声,一枚手雷在枯草间冒着火光。 冲天的轰隆声在璇背后响起,火光映红了黑夜,溅起的泥土纷纷落下,她抖了抖身子,一拍马鞍,凌空跳起,双手持着两柄机械手弩,不断扣动,弩箭如雨水般覆盖整片区域,她飘散落下,预备一个滑行滚到阳的身旁,可落地的瞬间,她惨叫一声,左脚脚踝弯了贴着地面,她整个人趴到地上。她忘了,先前踢踹阳马肚子的时候,用力过大,把脚给崴了的事。 喊杀声一瞬间涌来,整个地面都在颤抖,璇用手掌撑着地面站起,透过护目镜能看到那些明晃晃的刀剑,她觉得完了,死了倒没什么,可因为崴着脚被乱刀砍死就丢人丢大人。 急促的马蹄声猛然响起,璇还未看清什么,一匹荒马就挡在他面前,砰砰砰数声枪响响起,逼近的马贼一个接一个倒下,子弹完美无比的穿过他们的额头,璇刚想赞叹,战马忽然掉头,朝她踏来,她死死闭上眼在地面打滚,想着戎马一生,如今死在马蹄下,只怕更丢人了,可三声连续的枪响过后,战马准确的将蹄子踏在她的脑袋前,她睁开眼,隔着马的身体望着满天星尘,转过头,后方那些漏网之鱼已经倒下,只剩下荒马在原地徘徊。 “年轻人总是毛毛躁躁的,”马背上的人开口。 “二叔,你竟然这么厉害啊!” 璇很是吃惊,在她记忆里,二叔是个文绉绉的老家伙,整日最喜欢跟他们这种年轻人讲一些大道理,不过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以前听人说是二叔从捡到一本书上看到的,可今天她才知道二叔这么厉害,子弹不多一发,也不少一发。 嘭的一声巨响从远处响起,璇急忙回头,她觉得她脖子都快扭断了,货车的一个车轮被寒冰冻结,如潮水般的荒马从后方涌来。 “坏了!坏了!”璇慌乱的大叫,“他们的目标是货物。” “不是很明显么?”二叔不以为然。 “那你还来救我?” “人总比货物值钱,复兴维尔特拉总不能靠不会说话的货物,”二叔淡淡的说。 “那又是你从哪看来的话?” “我自己想的,”二叔说。 战马忽然跳跃,朝远方奔去,抢夺货物的马贼显然速度更快,眨眼睛已经围拢了整个车队,一个灰袍魔法师跳上车背,一团烈焰萦绕在法杖上,他轻轻挥动,火焰化为巨兽扑向飞驰而来的战马。 二叔连续的射击,子弹透过火焰巨兽的瞬间化为铁水,他不得不改变方向,躲避那袭来的火焰巨兽。 “魔法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他一边安放着子弹,一边喃喃低语,可忽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璇看着火焰巨兽袭来,一时间愣住了,她想起了曾经那个魔法师公会副会长,想起了那次雨天里的火焰巨兽,还有那个死去的女孩,许多许多事情一下子涌入了她的脑海。 “璇姨!”阳大叫着跑来,抓着璇的手臂朝外侧边跑去,璇抬起手指,似乎想要触碰那火焰。 可一瞬间火焰化为冰块冻结在原地,寒气让她的手指发抖,震耳欲聋的龙吼声在天空响起,她抬起头,一头黑色巨龙从天空掠下,直插进马贼群中,巨爪将地面撼动,巨龙上的人挥动长枪,马贼倒下一片,巨龙跃上货车,振翼低鸣。马贼们互相看了眼,快速离开了这片区域。 “哎!哎!”璇坐下地上笑着呼喊。 “璇姨,你认识他们?”阳好奇的问。 “当然认识!”璇开心的说。 她抹了把护目镜,擦拭掉上面的灰尘,龙背上跳下一个身着黑色战甲的男人,他摘下头盔,露出与黑夜同色的发,璇脸上又有些黯然,她想起了那个洛维斯基的卫戍龙骑士。 巨龙跃下货车,凌羽解下绑腿跳下,冰澜也随之飞下,手掌按住被冻住的车轮低声念动着咒语。脚步声响起,他转过身。 那位威猛的老维尔特拉人走了过来,机械武器插进腰间,左手按着胸口,右手按着腰胯,俯身行礼。 “我的勇士,维尔特拉人会铭记您的恩情。” “举手之劳,”凌羽微笑低首。 “嗨!” 远远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凌羽抬起头,璇正趴在少年的背上挥舞着手臂,少年动作迅速,眨眼睛已经跑了过来,璇从少年背上滑下,拔开额前散落的头发。 “还记得我吗?” “我记性大概没特别差。”凌羽笑着说。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让你看清我的脸,省的你以后分不清了。”璇说。 凌羽一时间无法理解,望那个老维尔特拉人,得到的也只是一个淡淡的笑容。 队伍稍微休整之后又重新出发,璇的脚受伤,就坐在了货车顶上,把荒马留给了阳,因为有些事的缘故,凌羽本打算是骑崩霆跟随,但二叔邀请他一同骑马。骑的是那些散落在荒原上的马贼的马,维尔特拉人或许对这类生物有种天生的吸引力,二叔只是慢慢走过去,抬起手,高大的荒马便顺从的低下了头。 跨上荒马的那一刻,凌羽又回忆起了第一次去精灵森林时的场景,这种荒马远比迅龙还要高大,骑着就仿佛在飞行一般,柔蜜的微风轻抚着脸颊,很是惬意。 “阁下是来维尔特拉旅行吗?”二叔靠了过来。 “不是,”凌羽摇头,望着眼低空飞行的崩霆,冰澜坐在龙背上裙摆和长发飞舞如烟云,“她是兰洛帝国特使,帝国为感谢维尔特拉对帝国的帮助,特委托她前来维尔特拉商讨援助事宜。” “兰洛特使!”二叔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 “很久之前驻留于帝国的贵国人员,虚和露曾对帝国的某项实验给予过很大帮助,她们的孩子如今还居住在帝国,”凌羽说。 “虚……”二叔呢喃着这个名字,“他很早之前就死去了,既然是特使大人,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年那项计划是诸位长老一同商议通过的,虚和露才长久驻留于兰洛,参与到在……枯叶城的实验中,只是后续情报说明,实验并不顺利,再后来实验失败,一切消息都消失了,兰洛也不再欢迎我们,我们的人曾费尽力气却也只能收集到一些简单的信息,兰洛似乎封死了枯叶城的消息。” “有些事确实不便相告,”凌羽说。 “我明白,”二叔点头表示理解,“虽然很不礼貌,但还是想请问特使大人一个问题,贵国真的会帮助维尔特拉?” 如果一个兰洛人和一个维尔特拉人在一起,肯定会过得很难受,凌羽这么想,他如果回答会,就有欺骗的嫌疑,毕竟国家利益从来都是最根本的出发点,兰洛或许会帮助维尔特拉,但并非老人所想的那种帮助,可他如果回答不会,那不就太尴尬了么。 “帝国或许并非出于真心帮助维尔特拉,但会提供给维尔特拉一些利益交换的机会,如果维尔特拉敢于冒险,那么不妨尝试与帝国的合作,”他说。 “这可真不像兰洛人的说话风格,”二叔淡淡的说。 “因为我确实不确定帝国的目的,但我们会真心帮助你们,”凌羽说。 二叔愣了下,转过头看着凌羽,飘动的黑发忽而遮住双眼和脸颊,这个年轻人始终望着远方,目光坚定。 “谢谢,”二叔低声说。 “能给我介绍下维尔特拉的情况么?”凌羽又问。 “维尔特拉古时属于川域,昔日从天壁山脉上的冰雪融水灌溉这片土地,维尔特拉是古时灵族语,意为生灵酣睡之所,无数生灵曾在此栖息,奔腾河流在此化为无数溪河,而如今这里被称作神弃之地,”二叔说。“这里的一切都变得荒芜,昔日生灵乐园变为不毛之地。” “看起来荒马很适合这里的环境,”凌羽说。 “那是因为他们并非此界生灵。” “并非此界生灵?”凌羽低头看着前进的荒马,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出现。 “魔界生物,”二叔说,“魔物潮水袭来时,这片土地上只剩下魔界生物,所以你看到的听到的,都是魔界生物的声音。” “黑色洞穴么……”凌羽隐约能猜到。 二叔有些意外,“是,根据祖先遗留的资料看,这片土地变得荒芜是一场巨大的爆炸,爆炸原因还不清楚,但爆炸之后,元素逃离这里,而这片土地中央也出现一个巨大洞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魔物从中出现。” “棘说过这些,关于黑色洞穴的原因始终未查明,而我来此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凌羽说。 “阁下认识棘?”二叔问。 “她是我的朋友,”凌羽抬起手指,上面露出一枚银色戒指,“我的另一个朋友委托我把这个送给她,原本这是两年前的事情,只是有些原因给耽搁了,解出黑色洞穴的秘密也许很快。” “棘为什么不说这件事,”二叔喃喃说。 “什么?”凌羽有些疑惑。 二叔想了下说,“棘上次回来之后,因为并未带回有价值的成果,所以任务被判定为失……” “咳咳!”低低的咳嗽声从远处传来,二叔后知后觉的停住了话语。凌羽转头,货车缓慢行进着,车头上坐着的女人低着头手不停抓着早已经乱糟糟的头发,月光下发丝如银。 “维尔特拉人不应该知无不言么?”凌羽看着璇。 “不能说就是不能说!”璇扭着脖子,望着侧边。 “我明白了,”凌羽不再问,静静的骑着马。 “笨蛋跟大雁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璇小声嘟囔。 第965章 有国无家 建筑,饮食,服饰和语言是界定一个群体的四个方面,无论是西部山海后的佩尔西斯亦或是这片荒原中的维尔特拉都是如此。 无尽荒原上亮起微弱的光芒,黑夜中的城市本应该是灯火通明,如今这里却像是繁华落尽,亦或者说那并不是城市,只是普通村落,荒丘下流过一条狭长的河流,低矮的土房建在河流一侧,排列整整齐齐,像是酣睡的雕塑,雕塑是死的也是活的。 村落前矗立着一座极高的哨所,哨所里站着一位男性维尔特拉人,穿着和同样简陋又破旧的皮甲,稍长的银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男人扣着护目镜眺望着远方,注意到车队的驶来,远远的招了招手。 “呼,终于到家了,”阳忍不住感叹,眼中写满了怀念,虽然只离开两天,但他已经感到了疲惫。 “维尔特拉不需要城墙么?”凌羽有些意外,村落直接暴露在荒原上,似乎没有任何防御措施。 “魔物来之前,维尔特拉人才是这片土地的猎人,虽然荒原上的存留魔物对我们而言依旧具有威胁,但那就好比走路摔跤,或许他们会杀死我们,但这群凶猛的野兽我们随时可以灭亡,”二叔望着村落,“而当魔物来到时,不需要防御,也没必要防御,维尔特拉人清楚自己的力量,就如同知晓天空的距离。” 凌羽也望着那个酣睡村落,原本他以为银发的机械之国,应该会拥有类似水城那种机械化的城市,可现在看来反倒像是佩尔西斯,仿佛隔世之城,到处弥漫着古老的风和尘土。 随着马蹄声临近,酣睡的村子苏醒了过来,微黄的灯光一个个亮起,那不是光石灯的光芒,而是普通的油灯,房门不断被开启,银发的维尔特拉人走出房屋,不约而同的朝村口聚集,他们虽然穿着简易的布衣,腰间却都佩戴着各式各样的机械武器,无论是满脸褶皱的老人还是笑容可人的女孩。凌羽有种错觉,自己像是步入了一只军队中,维尔特拉不仅知无不言,而且全民皆兵。 二叔跳下战马,朝一个站在队伍前列的一个断臂老人走去,老人不同于以往的老人,棱角分明的脸颊上能让人猜测出年轻时的样貌,也没有瘦骨嶙峋,而是像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凌羽曾见过许多人有这种感觉,库休拉,卡伊德,海克蒙德以及杜戈梅,这种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柄封鞘的剑。 “这位是兰洛帝国特使,”他指着降落黑龙背上的冰澜,断臂老人上前一步,仅剩的左手按着腰跨,对着冰澜俯身行礼。 “欢迎特使大人莅临维尔特拉。” 二叔想了下,又跟上断臂老人步子,低声说,“他们都是维尔特拉的朋友。” 断臂老人回头看了眼二叔,二叔很确定的点头,断臂老人又退回去。车队旁的维尔特拉人还有哨所里的维尔特拉人都汇入村口的队伍里,断臂老人又一次垂下手臂与腰背,深深鞠躬,一瞬间,所有维尔特拉人都在行着那个并不复杂却又极为庄重的礼节。 凌羽愣在了原地,维尔特拉人始终未起身,他大概明白了一些这个民族,维尔特拉人从不吝惜信任,明明只是刚见面,他们就确信他是维尔特拉人的朋友。 “神佑维尔特拉,”冰澜同样深鞠一躬。 “神佑维尔特拉,”村民齐声说。 繁重的仪式结束,维尔特拉人仿佛机械上的齿轮,严密的咬合着,守夜的人继续爬上哨所,其他人陆陆续续返回屋中,热热闹闹的行人一瞬间只剩下二叔,璇和那个断臂老人。 凌羽打量着维尔特拉的建筑,房屋屋顶是平整的,上面似乎还摆放着一些东西,房屋的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这种结构并不适宜潮湿的地方,但很适合寒冷的地方,维尔特拉靠北,已经远远超出希奥特,大概和佩尔西斯的白色冰河类似,土强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兽皮,院子里堆满各式各样的机械,好像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聚集到了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油气。 碎石铺成的小路走起来格外颠簸,可那个断臂老人却如履平地,凌羽忽然发觉一个奇怪的一点,村里的老人似乎格外的少,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少,而是缺少一个代人,像璇那么大的人大概是最多的,而五六十岁的人则几乎没有,再剩下就是像这两个老人这么年长的存在,不过也只是寥寥。 “魔法机械属于强行质化元素,而人体本身就是由质化的元素构成,使用魔法机械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一般都活不过四十岁,所以你看到的老人都是不用魔法机械的人,使用魔法机械的人已经永远沉睡。”冰澜轻声说。 凌羽想起了棘,棘曾经说过这句话,使用魔法机械的人通常活不过四十岁,这也算是窃夺神力所付出的代价,棘为了使用那个名为“破天”的机械武器,直接将一根钢棍嵌进手臂里,以此来弥补手骨的硬度,但即便如此,手臂也随时可能会断裂,在乌云山的黑谷中,棘的手臂骨头就因为过度使用而碎裂。维尔特拉人似乎也都是如此,疯狂而又单纯。 “不能不使用魔法机械?”他很自然的想到这个问题。 “恐怕很难,”断臂老人忽然说,“机械本就是遗弃之术,纯机械不仅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对身体强度也有很大要求,便和剑术类似,你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学习,但我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而魔法机械威力巨大,可以轻易拥有可观的力量,虽然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但人生在世,谁又能确定自己可以长存不灭。” “所以每个维尔特拉人都随时准备迎接死亡?”凌羽问。 “并非维尔特拉人,任何人都应当如此,”断臂老人停下脚步,众人拐进一个院子里。 院子里安安静静,听不到蝉鸣与蛐叫,齿轮枪械堆满墙角,老人抬手推开木门,屋里的一张靠墙木桌上放置着一盏煤油灯,煤油灯下是一个雕花木盒,盒子里衬着一块丝绸,里面放置着一把不染灰尘的手枪,看起来像是贵重之物。 断臂老人招呼几人落座,房屋并不大,尽管只有五个人围在桌前也有些拥挤,灯光被人的影子吞噬。 老人从桌子拎出一壶酒,拧开瓶塞,为众人斟满, “自我介绍下,我是第十村的长老,也就是外界通常所说的村长,我叫苍。” “第十?”凌羽惊讶于维尔特拉人的命名方式,从人名到村名无一不是如此简单。 老人手指抚摸着酒杯,他并没有急于说什么,而是望着澄澈的酒水,香气浓郁,“两人对维尔特拉了解多少呢?” “银发的机械之国,”凌羽脑海中蹦出的第一句话,尽管与棘的旅行中他能感受到维尔特拉人的方方面面,可如果非要用言语来形容,只有这句话。 老人面色平静,嘴角泛起淡淡笑容,“虽然说是国,但其实维尔特拉人只有不足五万,这连兰洛的一个城的人口都没有,所以我们也不需要复杂的礼节和名称,维尔特拉人也没有姓氏,因为那毫无意义,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区分出来就好了,姓氏则是家族产物,而维尔特拉没有家,只有国。” “有国无家……”凌羽重复着这句话,“这就是维尔特拉……” “这就是维尔特拉,”老人点点头。 第966章 黑夜之泪 “我们欢迎所有朋友,但我想成为朋友需要彼此了解,这会是我们合作的前提,这也是维尔特拉能够提供的为数不多的诚意,”老人笑笑,“因为我们所拥有的不多,所以格外珍惜有价值的东西。” “我明白,”凌羽点点头,老人的话语很清楚,维尔特拉需要帮助,却没有什么能够用来回报的,唯一的只有诚意。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血牙幽兰徽章,按在桌子上推了过去,“吾皇诏令:帝国会援助维尔特拉各项物资,具体数量由稍后商议,前提条件是,维尔特拉无条件提供给帝国最优秀的机械技术以及机械师。” “帝国也对机械感兴趣?”老人望着徽章,“原以为这是维尔特拉的习惯。” “不是帝国对机械感兴趣,而是皇室对机械感兴趣。”凌羽说。 “皇室?” “冰皇大人陨落,帝国魔法势力虽然遭受打击,却依旧强盛,机械与魔法的矛盾不可缓和,而只能择其一,帝国不会放弃魔法,但同样帝国也不会放弃力量,皇室需要力量掌控帝国,更需要力量掌控大陆,”凌羽说。 “借维尔特拉的手?” “是,”凌羽点头,“表面看,帝国只是与维尔特拉进行微小合作,而一旦维尔特拉解决了国内问题,这个国家将会迎来飞速发展,雷诺海姆正吞并即海,帝国在东陆的利益受影响,帝国当然希望培植一个势力来抑制雷诺海姆。” “使得维尔特拉成为帝国行省?”老人说。 “帝国的目的确实如此,”凌羽并不否认,他是商人明白经济对一国的重要性,表面看维尔特拉只受限于环境,但帝国一旦掌握维尔特拉的经济,也将掌握维尔特拉。 “维尔特拉人所追求的恰恰是现在所所失去的,”老人低声说。 “什么?”凌羽望着老人。 “自由,”开口的是冰澜,老人脸上是一种凝重的神色,却又似乎有种被看穿的笑意。 “是,自由,”老人说,“如今的维尔特拉人将一生奉献给这个国家,他们失去的除了青春便是自由,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职业,无法选择自己的爱情,有的只有与生俱来的职责,但维尔特拉人所追求的便是自由,可以无拘无束的在这片土地上驰骋,不用背井离乡,不用寄人篱下,不用遭受魔物苦难,让后世代代能够长久的生活在这片土地。” “拒绝?”凌羽问。 “这只是我的答案,”老人说,“维尔特拉共计三十二村,一共三十二长老,长老议事将决定这件事,阁下来到的那一刻,消息已经传出,明天各村长老将聚集在机械要塞里,商讨最终方案。” “我觉得您还可以再考虑下,”凌羽只是平静的劝告。 “似乎没有考虑的必要,”老人说。 “您知道佩尔西斯吗?”凌羽问。 “大陆的尽头?绝望海边的国家。” “对,佩尔西斯,”凌羽说,“佩尔西斯的环境算不上恶劣,但他们那里同样很贫穷,也很落后,无尽的西部山海阻隔了那个国家,他们贫穷到王也需要出来当佣兵,用挣取的佣兵费用去改变那个国家,从思想到衣食住行,他们的王迫切想要改变那个国家,希奥特邦国卡尔特有意架设跨越西部山海铁路,来换来佩尔西斯龙骑士的帮助,您应该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佩尔西斯将成为卡尔特的利刃,国家也不得不依靠卡尔特存在,但他们的王同意了。” “恕我直言,这很愚蠢,”老人说。 “对,所以他死了,族内矛盾不断,开放本就备受争议,可他一意孤行,最终死在了他的族人手中,死在了他热爱的土地上,但计划依旧进行,因为他明白,历史不可逆,或许今时佩尔西斯将失去什么,但明日他们同样获得很多,失去了无数龙骑士,失去了所珍惜的矿产,失去了存在百年的信仰,可获得是与大陆的联系,先进的生产方式,先进的思想,先进的各种东西。”凌羽顿了顿,“维尔特拉也应该明白,你们所失去的,终究会重新拿回来,只要你们记得你们是维尔特拉人。” 老人这次没说话,沉默良久,发白的头发微微落下,割碎了凝聚的目光,杯中是如杨柳摆动的发影,晃晃悠悠的,仿佛经历了永恒。 “怎么能让我相信你?” “我会帮你们探查黑色洞穴成因,这算是利益的回报,维尔特拉人不会拒绝关乎维尔特拉未来的利益,当然,除此之外,我很确信我是维尔特拉的朋友,因为我是棘的朋友,”凌羽说。 “棘?”老人愣了一秒。 “怎么了?”凌羽疑惑不已,先前璇的反应已经让他很意外了,而老人的反应更加重了这一点。 “咳咳……!”璇别扭的咳嗽声又一次响起,但这次老人并未关心,他凝望着凌羽眼睛。 “你和洛维斯基的王子是什么关系?” “他也是我的朋友,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 “魔枪使者……”老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沉思片刻说, “棘原本的任务是协助创世界进行能源基地建设,但在两年前,她突然联络长老会说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她遇到了洛维斯基的王子,而当时洛维斯基王子正跟着一位拥有魔枪的人外出游历,长老会一致决定由棘保护洛维斯基王子,希望可以换来洛维斯基的好感与帮助。” 凌羽当然记得这些事,只是他并不知道棘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棘虽然每次都说只是为了希望柯修能去维尔特拉才始终跟随的,但一同经历了魔神降临,一同去到了佩尔西斯,他不愿也无法相信棘真的只是为了换来洛维斯基的帮助,但似乎对于维尔特拉人来说,只有这个原因了。 “但她任务失败了,”老人又说,“两年前她独自返回了维尔特拉,既没有带回援助,也没有带回承诺,她也不曾做出任何解释,只是说任务失败,她愿意接受所有惩罚。” 凌羽愕然,他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他明白任务失败对于维尔特拉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死在任务中,要么在屈辱中度过一生,他疑惑棘为何不说出这些事,他又怨恨自己没能早日来到维尔特拉。 “她的任务没有失败,”凌羽举起手指上的戒指,“这是洛维斯基王子的物品,是原本答应帮助维尔特拉解开黑色洞穴来历的东西,但因为某些原因,被我耽搁下来了。” “什么?”老人愣住了,“棘为什么会撒谎?” 撒谎也许是维尔特拉人很难学会的东西,况且这个荒原将使得自己承受所有。 “失败有时并不是什么坏事,”二叔忽然开口。 凌羽转过头看着这个依旧英俊的老人,老人只是静静地抚摸着手中的酒杯。 “正如你所说的,失去什么,也会获得什么,失去与获得都是选择的结果,你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 一望无际的荒原上黑夜中看不到一丝亮光,月光被隐去时,世界仿佛一片黑色深渊,偶尔会亮起红色瞳孔。 那是这片荒原上的生物,根据二叔的解释,维尔特拉生活的物种几乎都是魔界生物亦或者是感染了魔界气息的此界生物,当然,两者区别并不大。 自从取得了银月体内的暗神碎片,凌羽能够感知到所谓的元素,冰澜帮他检查过身体,他并非变成通常意义上的元素体,但却可以掌握元素,冰澜的解释是,就相当于你并非一间房屋的主人,但主人允许后你便可以进入,暗神碎片依旧属于银月,银月用一种特殊方式寄生在了他的体内,当他的灵魂消散时,银月的灵魂会占据这具躯体,他明白银月的目的,正如他当时跟银月所说的,她不了解人类,所以她决定学习。 “如何看待维尔特拉?”冰澜揽起长裙坐下。 “稚嫩的少年,”凌羽说。 “少年……” “只有少年才会心怀热血与梦想。” “老师也曾这么说,”冰澜说,“老师形容维尔特拉人是逐日之人。” “逐日?” “当你面朝太阳时,阴影在你身后,面前是一片光明,当你走过太阳后,阴影就出现在你的面前。”冰澜说。 “阴影始终存在,只是你看不到?” “人归根到底只是低等种族,情感多样,能力与精力都有限,他们会选择不顾一切的追逐他们所认为的正确,在到达之前,在死去之前,他们看不到阴影,因为阴影在自己身后,只有当到达了,他们才会发现阴影。” “你是指维尔特拉……”凌羽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 “无可避免,正如你所见到的佩尔西斯人,他们固然愚昧,封闭,但一旦开放,狡猾,奸诈,欺骗,数不清的阴影都会出现,维尔特拉也是如此,今日的维尔特拉可以为明日的自由牺牲数辈人的青春,明日的维尔特拉也会为了个人各族的利益而彼此征伐。”冰澜说。 “但道路就是如此,人们从不会停下。” “也不应该停下,”冰澜轻声说,“我赞美此刻的维尔特拉。” 凌羽轻轻点头,望着遥远的荒野,视线的尽头是一头搜寻猎物的狼。 “那个……你有空吗?”怯生生的询问声在后方响起。 凌羽转过身,璇有些无措的站在楼梯前挠着头屑满天飞的银发,屋顶的风有些大,发丝打乱了她的视线。 “什么事?”凌羽问。 璇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一股脑的从鼻孔里泄了出来,她满脸沮丧,手已经不安的来回抓挠着已经乱糟糟的头发。 “希奥特有个叫伽贝斯的人,璇姨想问问他的情况,”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下方院子里响起。 凌羽转过头,先前那个叫阳的少年正拖着一只野狼走进来。 “你小子屁话真多!”璇又羞又恼的朝阳大吼。 阳不慌不忙的把野狼丢在角落里,“璇姨每次喝醉都会骂那个叫伽贝斯的人,不过我听说啊,越是念叨的人,越是忘不掉,璇姨肯定……” 嘭的一声枪响,阳看了眼脚边的翻起的泥土,识趣闭上了嘴,急忙跑进了屋里。 “伽贝斯……”凌羽念着这个名字试图回忆起许许多多的事,那些年花都维克海托的故事,风铃、菲露特,克拉茜、约书亚,太多的人和故事,太多的历史。 “死了,”他说,他能说的很多,可终究也只有这两个字。 “死……”璇呆愣在了原地,表情并非悲伤,只是挠头的手和头不自觉的垂下,像是期待许久的希望破灭。 “卡尔特进攻花都时,他独自出城迎战佩尔西斯的龙骑士,死在佩尔西斯王的枪下,”凌羽说,虽然胜利属于洛维斯基,但死去的人终究是死去了。 “你……”凌羽望着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呼!这可真难办,”璇仰头长呼一口气。 “难办?”凌羽不太懂其中意思。 “他之前拜托我说,如果战争结束后他死了,留下的抚恤金一半留给一个叫菲露特的家人,剩下的算是支援维尔特拉,我当时还说,如果他死了,战争结束了,那洛维斯基也亡了,还哪来的抚恤金,现在想想情况好像有些麻烦,洛维斯基赢了,可他死了,抚恤金也会发,但洛维斯基不欢迎维尔特拉人,我也没办法去要那些钱,”璇边走过来,边表情夸张的抱怨。 “其实士兵抚恤金并不多,”凌羽说。他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只是说说。 “你觉得我是贪财吗?!”璇愤愤不平的踢了他的脊背,走到边缘坐下,静静的望着远方,许久之后说,“只是那家伙说他的梦想是开个酒馆,刚好我也想开个,这一下好了,酒馆开不成了,开不成了也好,反倒是省心了。” “别太难过,”凌羽说。 “为什么要难过,死就死了,跟谁没见过死人似的……”璇忽然沉默了下来,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坠落进黑夜之中。 凌羽也无法再说什么,他见过太多人的故事,也见过许多泪水,可他无法明白其中的悲伤,只能静静地感受着维尔特拉的晚风,有些冰冷,像是要透进灵魂里。 第967章 坠入深渊 机械要塞,玛特刻努德,坐落在这片荒原上唯一的机械之城,银色的机械墙壁化由密不透风的钢铁铸造,围拢出一个并不巨大的空间,像是古时建起栅栏的农田,只是农田里并无作物与牲畜,有的是无尽黑暗,黑暗中隐约露出一座低矮的黑色山丘轮廓。 钢铁之壁上耸立着忽闪光芒的灯塔,直插云霄,亮彩的灯光让人仿佛来到异境,墙体后方延伸出数个堡垒状的建筑,银发的维尔特拉人在周围徘徊,摆动的探照灯仿佛无数光剑在切割着夜空。从天空看去,那座机械堡垒仿佛坠落地面的银月,只是中心黑暗无光,又好似无尽深渊,黑色的圆心和银色的外围堡垒使得这片区域介于繁华和荒凉,希望与危险之中,在所有外来者的眼中,这片区域有一个美轮美奂的名字,机械暗月。 凌羽一改对维尔特拉的印象,荒凉只是表面,就如同风岚之于佩尔西斯,这里便是维尔特拉的都城,但更像是维尔特拉人的战场,漆黑的炮口在钢铁之壁上整齐林立,对着月中的黑暗。 玛特刻努德,对于不爱麻烦的维尔特拉人来说,起这个名字着实有些让人费解,但根据阳的解释,这并非维尔特拉所取的名字,而是古语中的词语,意为天启降临之地。 所谓天启是指神的预言,在光明神教的教义中,神会在人们陷入迷茫时派遣神使宣布神谕,指引人们前进。但在遥远的古时,天启降临只有一个意思,便是指诸神现世,而且不分光明与黑暗。 “天启降临之地……”坐在龙背上的凌羽望着机械暗月中心的黑色区域,“也就是说神要来了……” “是新神还是旧神,大概还不得而知,”冰澜轻声说。 “你能看出什么不同么?”凌羽问。 机械暗月中心的黑色区域便是黑色洞穴的所在地,棘与卡缪都曾说过,这并非简单的魔界裂缝。 “老师曾带我来过一次这里,不过时间有些久了,记忆多多少少有些模糊,”冰澜想了想说,“光暗双生,昼时日光照耀,未达,乃生暗,夜时月华普洒,未至,即为暗,看似光生暗,实则暗生光,人目之所极不过咫尺,浩渺于无穷,尽是光所未达之处,此界亦为黑暗之中。所谓于光,抑或是最浅之暗。” “最浅之暗……”凌羽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正如古戴缇尔所言,所谓光便是最浅之暗,那所谓善,也不过是最微之恶。 “要塞禁空!”阳扯开嗓子朝天空的凌羽呼喊。 凌羽勒紧缰绳,巨龙停止在了一处堡垒前,随行的车队也缓缓停下,苍先一步进入要塞内部,阳则与其余人搬运要塞所需要的物资,维尔特拉的全部资源都供给这里,食物也不例外。这里既是维尔特拉最繁荣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维尔特拉人将一切的资源倾注在这座钢铁要塞中,如果无法阻拦肆虐的魔物,那么维尔特拉也将无法阻止魔物践踏。 升降梯缓缓升起,荒凉的地面逐渐暴露在视野中,凌羽有那么一瞬间回忆起了在佩尔西斯爬通天之柱时的感觉,这并非是跳上龙背一跃而起的舒适,而是感受身体逐渐离开地面,一切都变得渺小如尘埃,马车,荒丘以及地面的人,他回身抚摸了升降梯的钢铁,冰冷刺骨。 “为什么要把要塞建在这里?”他问。 “不建在这儿,那建在哪里?”璇表示不懂。 “魔物如果涌出这里势必会遭受最猛烈的进攻,如果把要塞建在离洞穴最远的地方,那么魔物抵达那里的只是一小部分,”凌羽说。 “那根本不可行,”璇说,“魔物一旦爆发,会像无尽潮水般冲垮所有阻碍他们的东西,这座堡垒只是战斗所用,离开物资供给根本无法维持,即便堡垒留下了,但失去了所有土地也活不久。” “但总可以避免损失,”凌羽说。 “损失这种东西,有些时候是不被考虑的,”二叔忽然开口,“当你走在大街上时遇到歹徒行凶,你会考虑下会不会有危险,再去帮助,可如果是在家里遇到歹徒,你还会考虑这个问题么?” 凌羽摇了摇头,又微笑,“原以为维尔特拉人会很理智。” “理智这种东西有时候根本不可能有的,”二叔笑笑,“便如黑夜行路,看不看得清道路,都需要走下去。” “那是因为方向确定,”凌羽说。 “一点没错,”二叔赞许道。 “傻瓜成堆站,笨蛋凑一窝,”璇小声嘟囔,“尽是说一些高深莫测的话。” “是啊,”二叔破天荒地没有辩解,璇以为二叔终于开窍了,可二叔随即又说,“无人能懂的话语与其说个不停,不如自己品味,好了,”二叔拉了拉衣领,低声说,“注意……风!” 升降梯陡然停下,厚重的机械门缓慢的开启,排山倒海的狂风霎时间灌入,凌羽低下身,扳住了升降梯的门框,黑暗中飓风不断吹刮着脸颊,那不是烈风,既没有干燥皲裂的痛感也没有湿热,有的只是可以穿透衣物的狂风,风的源地似乎是那个黑暗中的地方。 “暗风,”二叔大声说,“要塞高度只有两百米,完全不会出现这种程度的风,根据我们的监察显示,风是由黑色洞**传出,是一种第一态暗元素的流动,适应了就好了。” 二叔拍下护目镜,低下身,伸出胳膊缓慢前进着。 “走不动就爬!”璇从凌羽身边走过,“没人会觉得你丢人的!” “我只是很好奇,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上面走,”凌羽疑惑,下方的巨大钢铁里肯定有通道。 “锻炼,”璇头也不回的说,“有时需要在暗风里战斗。” 凌羽艰难的迈出一步,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仿佛在深不见底的水中行走,虽然踩在坚固的钢铁上,却仿佛踏在水里一样,来回浮动,在他掌握暗风中前进的秘诀前,一个身影已经从身旁走过。冰澜仿佛闲庭信步般走着,裙摆并未受风的影响,而是随着走动的浮动,发丝一如平常,无形中仿佛有一只手替她推开了暗风。 “感受元素流动。”她说。 “元素……”凌羽将手伸向空气中,风从指间淌过。 “风是元素的流动,与势相同,当你感受到元素,便可以感受到风,”冰澜轻声念诵,“谁曾见过风?你我皆不曾,但见万木垂梢首,便晓风吹过。” 他缓缓站起身子,手掌朝暗月的方向伸出,接着闭上了眼睛,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萦绕着指尖,又调皮似的拥抱着他的身体,他抬起脚步,沉寂的暗元素在脚下分离,他觉得这次真的在水中行动,只是无比自然随意。 “你来了……” 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凌羽停住了脚步,呼啸的狂风平息了下来,皎洁的月光如雨洒下,脚边是碎石铺成的小路,大理石雕刻的白色石像在簇拥着暗红色花朵的花坛边耸立,一身红裙的少女正坐在花坛边望着那个石像,月光照在那张纯净无暇的脸上。凌羽想要看清少女的脸,可无数曾见过的容颜也无法聚合到那张脸上,只是陌生人?不,他又觉得很熟悉,像是贪玩的孩童在傍晚夕阳落山时回到家的那个感觉。 “我等你很久了,”那个奇特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凌羽却看不见少女的嘴唇开启,仿佛永远不知何处响起的钟声。 红裙少女整理着衣裙,梳理着头发,柔细的手指穿过如陈酿的葡萄酒般的长发,她缓缓起身,赤着脚逐渐远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仿佛流动的血河。 凌羽看到了,少女的背后插着一柄利刃,鲜血正不断流出,少女的轻轻脚步声渐行渐远,逐渐没入了黑暗之中。他忽然觉得熟悉,伸出手想要呼唤。 “喂……” 少女停在了黑暗的尽头,她转过身,一瞬间开始坍塌,红艳的花朵枯萎,石像风化成粉末,碎石小路跌进深渊里,仿佛是一把火焰将这副美丽的画卷点燃,一切都重归于黑暗,只剩下那个红裙少女,那本来模糊的脸变得清晰,凌羽觉得很熟悉,他想要走近去看清少女的脸。 可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缓身体猛的颤抖,一瞬间一切都消失不见,狂风又一次在耳边呼啸。 面前是无尽深渊,没有一丝光亮的深渊,而他正站在边缘,一只脚即将踏出。 “方向很重要,”背后声音响起,按住他肩膀的手轻轻拍了下,凌羽回过身,二叔正在风中凝望着他。“永远不要迷失方向。” 他点了点头,跟随二叔朝堡垒突出的建筑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黑色的械月中心,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呼唤着他,或者其他……,只是即便是暗神碎片改造过身体依旧无法看清那暗月核心,那里似乎像是永无止境的深渊,若非坠入,永远难以看清。 第968章 故人重逢 堡垒内部装潢和创世界类似,闪烁的灯管和银白色的墙体构成了整洁而美丽的环境,密封的机械门,嵌进墙壁里的光石灯,以及密密麻麻的机械仪器,宽敞的走廊里充满油与火药的味道,白色长袍的维尔特拉人在其中来回走动,清一色的黑色护目镜,清一色的多功能腰带,各式各样的机械武器占据着腰间,维尔特拉人人人都是机械师,人人也都是战士。 众人从实验区和装备区走过,一路来到尽头,称作升降梯向下,指示灯来回闪烁,凌羽只是静静盯着钢板的缝合处。 “维尔特拉长老会议是决定维尔特拉所有事情的机构,当然会议通常只会有一个结果,所以两国能否合作也只有一个结果。”二叔说。“如果不能合作……” “那就是敌人,”凌羽说。 二叔无奈耸耸肩,“似乎是这个样子。” “很正常,我说过的,帝国需要维尔特拉这份力量,而力量这种东西,存在便是威胁,如果自己不能使用,那么势必要毁灭掉。”凌羽说。 “话似乎是这样没错,不过作为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一点,”二叔说,“维尔特拉是需要力量,但同样我们所有的行为也是为了复兴维尔特拉,若力量能达成,便会使用,若力量无法达成,便不会冒任何风险。” “什么意思?” “阁下觉得维尔特拉如今的局面是由于什么?” “黑色洞穴?” “老实说那些魔物处理起来并不难。” “贫穷?” “对,”二叔点点头,“贫穷,维尔特拉毫无经济可言,兽皮矿物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我们所需要的太多太多,而贫穷的原因又是魔物,这就像是一个死循环,贫穷的维尔特拉没能力抵抗魔物,而魔物肆虐又让维尔特拉愈发贫穷,我们需要能够绝对打破这个死循环的东西,而不仅仅是一些虚幻的承诺。” “虽然我自认为是维尔特拉的朋友,但我想我也依旧有必要需要提醒您一点。”凌羽说。 “什么?” “我是兰洛人。” …… 升降梯延伸到地下,两侧由明光闪照的银色墙壁变为青灰色的古旧钢铁,仿佛建立在奔流河流的钢铁桥梁,垂下的足有手指粗细的铁丝固定着浮桥,下方是漆黑的空间,隐约传出咔咔的齿轮声。吊桥尽头是一扇封闭的铁门,铁门上绘制着一幅精美的图画,一位样貌俊美的身影伸出双臂,似要拥抱,又像是要飞入高空。 “这里是机械暗月的核心,我们称之为降神之地,这座堡垒的秘密都在这里,堡垒下方是高密度金属浇筑的整体,上方布置着各式各样的隐藏武器,通常时候暗月没有特殊情况时,那些武器是隐藏进要塞内部的,人员也只有几个留守,一旦暗月出现异常,这里可以一瞬间将布置好的炮孔推出,能源也会一瞬间释放。”二叔走到门口,按住铁门,轻轻一推,“当然,这里也是长老会的议事地。” 铁门缓缓开启,微黄的灯光在一步步蔓延出来,像是成熟的麦穗,风吹麦浪般的碎响也随之而来,所谓的银月核心,降神之所,并未古奥的禁地,而更像是喧满的集市,门口是一个广场般的建筑,台阶在边缘出现,中央是一个密封的金属容器,穿着整齐皮甲长风衣的老人站满整个广场,或蹲在台阶上沉默凝望,或拿着信纸低头沉思,或修理着复杂的机械武器。 低低的敲击声在广场中响起,原本混乱的人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广场一侧有个延伸至上方的铜管,声音便是从那里传出,一张纸条从中落下,一位老人弯腰捡起。 “即海的琚发来消息,即海反抗势力兴起,有意联络他们,询问是否同意。”老人念完纸上的内容望着众人。 “即海国内矛盾由来已久,反抗势力也不过是大族复兴,他们很难团结起来,而且兰洛和雷诺海姆都觊觎着这块肥肉,”一位带着粗框眼镜的长老开口,“我的建议是拒绝合作,但可以提供有偿帮助,即海大族底蕴深厚,许多对于元素的利用会对我们有很大用处。” 广场中的众人继续保持沉默,先前捡起纸张的老人将纸张递给戴长帽的老人,戴眼镜的老人从口袋里掏出笔,快速书写几行字后,走到另一侧的铜管口,手掌轻轻一拍,巨大的吸力将纸张吸了上去。 “之所以说这里是机械银月核心是因为这里处理着维尔特拉的全部事务,消息经由长老会审议给出建议,再交付给在外的人员,传递给大陆各处的人员,”二叔介绍道,“这里便是维尔特拉的心脏。” “每位长老也都是外派人员?”凌羽问。 二叔点点头,“对,每一位长老都曾有过外派数年的经历,他们清楚自己区域内的情况,所以给出建议也往往更有效。你看得出?” “我并未去过即海,但见过一些即海人,他们有一些特点,比如走路时手臂的摆动弧度很小,可以随时触碰到腰间武器。” “精准的判断力,”二叔说,“不过也许我们要考虑的不是他,而是委派到兰洛的长老们。” 拍手声在广场中响起,苍从人群中走出,指着冰澜和凌羽,向其他人介绍,“这两位是兰洛特使。” 凌羽微微鞠躬,上前一步说,“我仅代表兰洛帝国向维尔特拉诸位表示感谢,帝国有意与贵国进行合作。” “合作?”一个长老从人群后走出,浅灰色宽松上衣,腰间是黑色皮带,绑满各式各样的机械武器,从大到小排列,最大的更像是一柄长剑,长长的银发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眼睛中仔细打量着凌羽。“十年前,兰洛切断了与我国的所有联系,我们的人已经很难再进入到兰洛上层,如今为何又要合作。” “要回答这个问题很简单,”凌羽微笑,“有一间房子,前一任主人拥有它时,它是一个样子,下一任主人不喜欢了,就会让它换个样子,当然归根到底都是希望它更漂亮些。” “帝国又对机械感兴趣了?”长老问出了和苍同样的问题。 “是帝国对维尔特拉感兴趣了,”凌羽纠正,“帝国不同于维尔特拉,帝国会随时更换主人,旧的主人死去,新的主人来了。” “主人?” “通俗点的说法,是兰洛帝国皇帝陛下,”凌羽说。 长老回身低声和其余几个有过兰洛特派经验的长老交谈,他们话语声并不小,凌羽听的很清楚,只是询问一些兰洛近况。 “兰洛新帝既然有意和维尔特拉合作,那么合作内容呢?” “帝国提供给维尔特拉各项所需物资,维尔特拉提供给帝国最新机械技术和优秀机械师。”凌羽说。 “时间呢?” “物资每年分批提供,相应的机械技术和机械师也可以每年调派。” “这恐怕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交易,”一位女长老开口,“维尔特拉会被扼死喉咙,机械技术会很快传入兰洛,但物资却很难抵达维尔特拉,即便是维尔特拉获得了资源,也会形成对兰洛的依赖。” “这是你们所必须承受的,”凌羽说。 “必须?” “这本身就是个不平等的合约,而且帝国没有任何理由与你们签订平等的合约,维尔特拉迫切需要援助,帝国却并非迫切需要机械力量。”凌羽说。 “但这是在拿未来再开玩笑。” “假如别人口中有一块肉,而你也想吃,你怎样才能从他嘴里抢走那块肉呢?”凌羽问。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回答。 “先让他吐出肉,”凌羽说,“这样你才有机会抢夺,维尔特拉不需要考虑未来,只需要考虑现在,这个合约或许并不平等,或许需要维尔特拉臣服帝国,但今日所失去的,明天依旧可以重新拿回来,希奥特有句俗语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维尔特拉已经一无所有了,难道还怕失去什么?未来?希望?未来的事无人知晓,而希望只存在于心中和手中。” 诸位长老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们彼此对视,犹豫此刻已经在众人心中浮出,维尔特拉人从来都不愚蠢,他们清楚这个合作所带来的结果,兰洛会彻底扼死维尔特拉的命脉,而维尔特拉也不过是个短期内的工具,用过后难免被抛弃,赌上未来所换来的不过是短暂的利益,维尔特拉人当然不害怕失去,但惧怕的只是所失去的是否是自己所希望的。 “苍长老曾向我说过,”凌羽缓缓开口,“维尔特拉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希望复兴维尔特拉,而这份合约恰恰会使得你们失去这个,但维尔特拉如今所做的也不过是在艰难中度过,你们失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可从不愿意失去希望,复兴维尔特拉的梦想之于你们,或许是立国之本,但大陆风云变化,统一之势渐起,无力抵抗者臣服便是,你们同样可以获得你们所期望的。”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一位长老瞪着凌羽。“是要我们向兰洛俯首称臣?” “维尔特拉人遍布大陆,诸位应该比我清楚如今局面,雷诺海姆入侵即海,希奥特迎来统一,兰洛解决后顾之忧,兽族也蠢蠢欲动,你们的欲望太小,根本无法生存。”凌羽说。 “小?”一个长老怒不可遏,“自由是小?” “于一人而言,自由很大,大到足够牺牲所有,于一国而言,自由不过是基础,”凌羽说,“维尔特拉人会为了自由牺牲所有,可面对统一之势,也只能迎来灭亡,每个维尔特拉都应该明白,你们甘愿牺牲,并非只是为了你们自己,也是为了未来,今日你们得到自由,明日便迎来毁灭,你们可以接受么?” 众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这确实是他们所明白的,如今大陆局势变化异常,维尔特拉却依旧还在被魔物搞得焦头烂额,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这个机会他们或许无法承受失去的后果。 黑暗中却忽然响起了啪啪的掌声,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男人从机械核心的后方走出,男人身材高大,长风衣垂到脚踝,腰间挂着一柄银色剑铳,皮靴有些破旧,宽檐帽和竖起的衣领遮住了大半张脸。 “泽先生,”苍长老开口。 “泽先生,”长老们陆陆续续退开,男人缓步走来,停在了众人的前方。 “阁下看起来很懂得维尔特拉人的心理。”男人低着头,声音沙哑。 “因为他们的欲望太简单,”凌羽回答。 “那兰洛的欲望呢?” “那将取决于皇帝陛下的欲望。” “皇帝?对,兰洛是兰洛皇帝的,佩尔西斯也是佩尔西斯王的,王下皆尘土,佩尔西斯无贵族,佩尔亦黎的欲望同样不小,可他却死了,兰洛人的皇帝和佩尔西斯王比起来恐怕欲望要小的太多。” “死于欲望的人,兰洛有,佩尔西斯也有,希奥特也有,死了不代表就是失败了,”凌羽说。 “可未来是属于活着的人。” “对,未来是属于活着的人。”凌羽点头,“所以你们才不应该拒绝。” “那将取决于阁下的来意。” “我自认为我是维尔特拉的朋友。” “维尔特拉的朋友?”男人笑了笑,“不,你从头到尾都不是,就像你不是佩尔西斯的朋友一样,你所关心的只有那几个人,如今的你对于佩尔西斯的感情还深厚么?恐怕并非如此。” “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当我的朋友死去,我与这片土地似乎没有任何关系了。”凌羽低声说。 “无人能迈久不停歇的步,无人能走永无尽头的路,但遥远的城市有你熟悉的歌,有你熟悉的人,当你疲惫时你同意期待着,期待着那个声熟悉声音,”男人抬起头,布满沧桑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好久不见,”凌羽也说。 第969章 往事如烟 机械暗月中藏着一间花房,花房在降神之所的更下一层,那个广场中央的机械核心旁有一条狭窄的通道,生锈的铁梯会时不时落下铁锈渣,铁门隔绝了外面喧满如集市的长老议事地,将这片区域彻底隐藏。 耀眼的光石灯在花房顶部闪烁,屋内四面墙壁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空气中透露着诱人的甜香。与奇异森林般环境不相符的是花房中央的一张铁床,床铺上摆满各式各样的书籍,床头的柜子上则堆满了各种零件,散落如山顶的石头,貌似这里的主人并不是个喜欢打扫房屋的人,亦或是,这里只属于他,他不会有客人来访,便也不需要整理的如市立图书馆那般灰尘也不见踪影。 多泽把长桌上摆放的工具和盆栽移开,顺手从花丛间抽出一瓶酒,将杯子摆放好,最后又颇为神秘的从一个黑箱子里摸出几块冰放进杯里,接着为三人一一斟满。 “维尔特拉的冰啤酒,入口冰爽苦涩,回味醇香甘甜,”他将酒推向凌羽,“好好尝尝,维尔特拉的酒可是和黄金一样珍贵的东西,如果说有个维尔特拉人请你喝酒,那说明他把你当真正的朋友。” “谢谢,”凌羽接过酒杯,又忍不住打量了多泽一眼,宽檐帽下的脸颊显得枯黄瘦弱了些,风衣里也散发着机械的味道,原本地地道道的希奥特人,此刻却变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维尔特拉人。凌羽还记得初次相遇时的情景,如果说艾妮娜是一切的引线,那多泽毫无疑问就是点燃的火花,当初多泽追捕他和柯修,致使他们跌入西流河,才有了后续的很多事,或许没有多泽,故事依旧会有,但显然不会这么有趣。 “我依稀记得我们在佩尔西斯饮酒时的场景,”多泽坐了下来,手指捻动着杯子,“明明才过去不到三年,却彷如经历了百年时光,永不降雨的风岚如今恢复如初,佣兵王也死在了他热爱的土地上,希奥特内乱平息,我曾经的朋友也都死在战场上,我们都算是幸运者。”他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凌羽也喝干了杯中的酒,从佩尔西斯回来后,他们在龙城分别,当他去到花都维克海托参加柯修婚礼时,多泽已经离开,根据伽贝斯的讲述,多泽去到了维尔特拉,去追逐所谓的爱情。 “过得还好吗?”他问。 “无所谓好与坏,我母亲说我是属跳蚤的,在哪里都能生活,现在看起来也还不错,”多泽露出微笑,“你也看到了,维尔特拉人都喊我泽先生,我如今在维尔特拉负责对外贸易方面的事,以前当过几年的走私商人,对这方面的事比较熟悉,说起来还升官发财了,我这职位搁希奥特还算财政司司长了,要知道,内政总长一般都是由财政司司长升上去的。” 多泽眉飞色舞的讲述着自己在贸易方面的独到见解,凌羽只是静静听着,虽然他也是商人,但有些东西确实不懂,来佩尔西斯的路上他就听说了,近两年来,佩尔西斯的新马头总是能将货物采购进行的井井有条,完全不像维尔特拉人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是多泽的功劳。 “我就不问你过的好不好了,毕竟佳人在侧,好坏不言而喻喽,”多泽看了眼冰澜,又哈哈笑了起来。 凌羽也偷偷望了眼冰澜,冰澜毫无反应,依旧平静的盯着一侧的花朵,暗紫色的花朵像是黑夜般幽深。 “这是?”凌羽有些好奇的问。 “黑色洞穴里的植物,曾经有人进入过黑色洞穴,带回了这些植物,其实每次魔物暴动结束后,维尔特拉的土地上也会长出这种植物,我以前当过一段时间的花匠,想试着研究下,但一直没有头绪,”多泽苦笑了下,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冰澜小姐认不认识这种花?” “幽暗花,”冰澜不假思索地开口,“一种本该已经灭绝的植物,根据记载这是罗希瓦尔帝国时期的植物,迪亚拉帝国时期这种花朵已经彻底灭绝,看起来情况有误。” “怪不得找不到呢,”多泽茅塞顿开,“已经灭绝的植物却出现在这里,是魔界生物吗?” “大概,”冰澜说,“花株里蕴含着大量的魔界气息,应该属于魔界生物。” “这些东西研究起来真让人头大,”多泽无奈的说,“那个洞穴始终查不清成因,如果说是魔界裂缝,但裂缝总有办法封印,可这个东西无论怎么,也解决不掉,魔法元素,果然不是一般人搞得定的东西。”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凌羽说。 原本还表情丰富的多泽忽然沉默了,脸上仿佛凝出了一层寒霜,目光凝在凌羽手指上的银色戒指上,格外冰冷,晃动的身体与手指悄无声息的停下,连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他让你来的?” 凌羽明白那个“他”是指柯修。 “即便没有柯修,我想我也会来的。” “会来?”多泽冷笑了声,满是不屑,“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们还是太年轻了,总是许下一些无法完成的承诺,可到头来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也就那点本事了。” “是我的原因,因为某些事耽误了,”凌羽解释。 “那他呢!”多泽忽然低吼一声,瞳孔瞪得无比恐怖,“他不止一次告诉棘,他会帮助维尔特拉,他是洛维斯基王子时他没做到,如今……如今卡尔特被灭,海尔瑞拉,默克尔斯,贝伦都已经臣服,他不仅是洛维斯基的主人了,还是希奥特的主人,可他依旧做不到!既然什么都做不到!那为什么要承诺呢?!以为欺骗小孩子呢?是,”多泽疯癫似的笑着点头,“是……维尔特拉人是傻,可并不是没脑子!” “其实柯修也尽……”凌羽想说些什么。 多泽却猛的起身,一拍桌子,冰澜面前的杯中的酒洒了一半。 “他尽力了?你知道棘承受了什么么?!”多泽怒吼,“她什么都没带回来,你知道任务失败意味着什么吗?!自责与屈辱将伴随她一生!就因为那个狗屁的王子!许下的狗屁承诺!他算什么王子!他什么都不是!” “棘……”凌羽犹豫着问,“棘怎么了?” 多泽呆愣在了原地,渐渐恢复了平静,又重新坐了下来,低着头说,“她很好……” 没有再多的话语,多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凌羽无法再问什么,他懂得多泽为何反应如此激烈,当初在佩尔西斯时,佩尔亦黎要杀棘,多泽曾不顾一切的挑战佩尔亦黎,哪怕明知会死,他想起了璇之前的反应,想起了二叔的话,有时候失败也不是一件坏事,也许结果真的如多泽所言,她很好…… 多泽不停往喉咙里灌着冰啤酒,直到将一瓶喝干,他又起身拿出更多的酒替两人斟满。 “抱歉……”他说。 凌羽有些恍惚,他不知道多泽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如今棘到底什么情况。 “你看起来很受维尔特拉人欢迎,”冰澜打破了沉默,拿起床头上挂着的一块腕表,“维尔特拉人或许会给朋友酒,但却很少会送给这种东西。” 凌羽望着那块腕表有些失神,他早已经记不清往事的细节,却依稀记得棘曾经戴过一个类似的腕表。 多泽接过腕表轻轻抚摸着,脸上又融开一道笑容,“什么欢迎不欢迎的,其实我也算半个维尔特拉人了,入乡随俗嘛,而且你懂的,无论什么时候,有价值的人总不会别忽视。” “价值?” 多泽对着周围的植物挑了挑眉,“研究这些东西,花房之所以建在这里是因为这里靠近黑色洞穴,其余的这种花朵很快就会死亡,也只有在这里,最黑暗的地方才能存活,”他回身从身后摸出一本书,“以前当花匠时的老先生告诉我,生灵皆是因元素而生,一处的元素便会诞生一处的生灵,就像希奥特的树木多高大挺拔,而兰洛的树木则更枝繁叶茂,我试图从这种植物的特征来辨别一些相似的地方,在大陆寻找与之类似的地方,应该能解出一些东西。” “有头绪么?” “事务繁多,这本身也只是复兴维尔特拉的一个方式,我的本职工作还是主持维尔特拉的对外贸易,平时大部分时间都要去北方观测站,只有闲暇时才会来这里,研究也一直没什么进展,不过按照冰澜小姐的说法,既然这种植物属于魔界,那看起来我的研究也有必要停止了。” “我想恰恰相反,”冰澜说。 多泽一愣,冰澜起身捧起一盆花卉放置在桌子上,“我刚才说过,这并非是魔界独有的花卉,此界原本也有,只是灭绝了而已。” “你是说……”多泽忽然反应过来。 “是,此界与魔界其实并无二致,根据幽暗史诗记载,古时此界暗时远超光时,所以那时此界是暗神主宰,而后光与暗的边缘倾斜,光的时间更久,由此光暗战争爆发,黑暗诸神失败,魔神被封入魔界,由此来看,古时这种花或许再常见不过,之所以消失是因为此界的元素不再适合它们,而魔界横适合它们生存,就像你的老师所说,生灵要适应元素。我们所熟知的魔神降临,魔王现世,无一不需要先改变元素,否则此界他们无法存在。” “按这种想法看,倘若我们尝试改变这里的元素是否意味着可以削弱或者改变黑色洞穴的?”多泽反应过来。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实际却很难实现,”冰澜说,“元素有灵,他们会很排斥不喜欢的环境,这里暗元素兴盛,其余元素会拒绝进入这里。” “可以尝试改变植被,”多泽又从后拿出一本书,“我看树上记载改良荒漠的办法,通过种植一些适应沙漠环境的植被,可以缓慢改变元素,虽然很缓慢,却并非不可行,我们可以尝试改变这种花的特性,比如适当让她们接触水元素,慢慢的,这里的元素特性就会发生极大变化。 “一定可以的,”多泽忽然兴奋了起来,“总有一天,维尔特拉也会变得富饶而美丽!” 他不曾注意到,冰澜眼中闪过的一丝疑惑。 凌羽也没有说,他隐约觉得事情并不如多泽想象的简单,他伸手去端酒杯,可手臂却忽然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下,一股异常的感觉产生,让它全身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 铁门忽然被拉开,璇从上面探出头大喊,“暗元素波动!” 第970章 诸界之门 根据元素态性来看,暗元素属于较为稳定的元素,它们远没有火元素那么狂暴,但即便是再稳定的元素也会偶尔发疯,这并不难理解,潺潺流淌的溪水在上游忽然注入大量水源之后也会肆虐般奔腾,安静的暗月核心此刻也像是注入了大量暗元素般扭曲,那么肉眼可见的情形,原本黑暗的区域忽然变化起来,暗元素仿佛海水般翻涌,巨大的漩涡从中出现,仿佛暴风雨前的乌云,极为恐怖。 堡垒上方已经站满维尔特拉人,漆黑的护目镜边缘发着莹莹光芒,暗风侵蚀着这些屹立如松的人,即便是降神之所那些满脸皱纹的老人此刻也无一缺席。 数盏探照灯同时射入无尽黑暗中,但光芒也随即被吞噬,齿轮运转的响声从下方的钢铁里传出,一只银灰色的机械手臂伸出,去触碰那个依旧扩张的漩涡。 刺耳的蜂鸣声不断从各处响起,负责监控的维尔特拉仅仅盯住面前的仪表盘,直到机械手臂完全伸直,再次缩回时却什么也不剩,只有残留的缺口,像是被腐蚀性极强的物质融掉。 “外围暗元素浓度百分之九十八,距离一百米,”一位维尔特拉人喊。 几秒之后,另一侧的观测处里又有人探出头 “浓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五,距离四十九米。” 即便没有解释,凌羽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在乌云山时,他们曾跌入一个名为黑谷的地方,那是连鸟都无法飞跃的地方,就和禁咒原理类似,禁咒一方面是指威力巨大是禁忌之术,另一方面禁咒是指禁止之术,即只留存一种元素,其余元素都被驱逐,如今那个黑色漩涡边缘的暗元素浓度都已经达到百分之九十九,意味着一个巨大的禁咒正在生成,并且还在持续扩大中。 “这座堡垒能抵抗住暗元素腐蚀么?”凌羽问。 “理论上并不能,”多泽说,“但我们可以引导暗元素离开,这是最合适的方法。” “离开?”凌羽一愣。 多泽拍了拍手,朝一侧的长老会走去大喊,“提前开启圣光防护吧!暗元素扩展速度太快,恐怕难以承受。” “打开光能防护装置,”苍对下方喊。 咚咚的响声出现,堡垒后方忽然升起巨大的机械平台,耀眼的光芒撕裂了夜空,好像无数颗小型太阳矗立在夜空之中,荒凉的原野也被照亮,又一瞬间,堡垒内侧出现一根根桅杆状的透明容器,刺眼的光芒抵达那里的瞬间被吸入,一瞬间宛如瀑布般流下堡垒下方,直达地面,整个堡垒被一圈光网所隔绝。 “元素转移了……”凌羽能清楚的感觉到肆虐的黑暗慢慢停止了向四周扩展,而朝上方涌出。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你面前有一堆狗屎,你肯定不会去踩的,”多泽笑着比喻,抬手指向堡垒外侧耀眼的的小型太阳,“这是圣光防御的核心,利用光与暗的对立性引导暗元素离散进高空,一共八个,分别建立在八个方位,通过储存的光元素和激发法阵释放大量光芒,简而言之,就是放大般的光石灯,他们喜欢将其称作光能扩大装置,不过我给这些东西取了个不错的名字,曜匣。” “曜匣?” “东陆古纪有云:阳以初生,乃分八身,于八方普照,妄以兼互昼夜,暗之主宰挥手为笼,困阳之八身,此界重回黑夜,是为困日之笼。”冰澜低声念诵。 “对,”多泽点头道,“困日之笼,昔日光神挑战暗神权威失败的产物,如今我们将其释放,用来驱散黑暗。” “倒很像星尘的起名风格,”凌羽说,在他的印象里,创世界喜欢取古代史诗中的名字,而星尘则喜欢取一些富有寓意的名字。 “这可不是好事,”多泽揉了揉鼻子,“我可还不想死……” 多泽话未说完,一声嘹亮的吼声从黑暗中响起,仿佛是要挣脱千年束缚的愤怒。 “魔物暴动么?”凌羽疑惑的问。 多泽摇了摇头,“不会,魔物暴动一般都会有征兆,这应该只是一次普通的元素波动。” 即便话语如此肯定,可多泽脸上上却露出凝重的表情。 “警报!警报!”刺耳的机械声响彻夜空。 下方的观测人员急忙跑了出来,对众人大喊,“光能供给中断!” 根本不用解释,凌羽也明白这意为着什么,原本隔绝黑暗的光网一瞬间消失,朝上弥散的黑暗开始朝四周溢出,黑暗一点点吞噬光明。 “启动后备光能,”一位长老下达了命令。 微弱的光芒一点点汇聚,曜匣重新运转起来,光芒汇聚成线,慢慢编织着网。 凌羽面前又重新出现那一层光网,可透过光网,他的目光却被牢牢禁锢在黑暗中,那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亦或是其他…… “小心!”他突然大吼一声。 一股异常剧烈的暗风从黑暗中袭出,即将编织结束的光网开始疯狂晃动,缓慢弥散的黑暗忽然凝聚,仿佛一只遮天巨手,撕裂了光芒,凝成重拳从堡垒上方挥出。 凌羽将冰澜扑倒在地,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的那双眼睛目标是冰澜,暗元素凝聚的巨手一拳融掉后方的曜匣,黑暗与外界沟通,又汇成更大的拳头袭来。 嘭的一声巨响,耀眼的光束仿佛划破夜空的闪电般绚丽,暗元素凝聚的巨手被击碎,但随即又化为无数条触手,直奔凌羽而来。 凌羽抱起冰澜跳起,崩霆从天空掠过,无数触手在下方扭曲起来,宛如缠绕古树的藤蔓。 “去曜匣那里,”冰澜说。 凌羽明白,崩霆笔直的插入夜空之中,又急速坠落,盘踞在破损的曜匣之中,暗之触手一瞬间袭来,呼啸的暗风吹刮着凌羽脸颊,他猛的低着头,背后的冰澜起身,手中的光石轻轻推出,一股强盛的光元素照亮了夜空,黑暗触手如齑粉般消散。 “光能防御!”凌羽从龙背上跳下喊。 原本暗淡的曜匣一瞬间亮起,紧密的光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编织着,几秒钟之后,黑暗又一次被隔绝,暗元素似乎也不再躁动,如往常一样朝上飘散。 数名维尔特拉人背着大量工具朝破损的曜匣处赶去,那一面的防御只能简单依靠冰澜的魔法维持,维尔特拉元素稀薄,元素供给全部依赖魔法石即便是魔法师也不例外。 “这是什么情况?”凌羽走近多泽。 “从未出现过,”多泽眉头紧锁,“以往的记录显示,暗元素会形成暗风与黑雾,黑雾中会涌出无数怪物,但却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凌羽望了眼天空中龙背上的冰澜,他不知清楚黑雾中的那双眼睛为什么会盯上冰澜,也许是元素体的缘故,这里只有冰澜一个元素体,它感觉到了威胁?可又不像,毕竟他也是伪元素体。 “美尔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魔法石握在手中呼唤,魔法石一点点消散,如水般物质从手中流出,在半空中凝聚出一个女人的幻影。 “呀,真意外啊,多泽大人,”美尔丝笑吟吟的望着多泽。 “好久不见,美尔丝,”多泽微笑。 “这就是黑色洞穴,能知道原因么?”凌羽问。 “黑色洞穴……我看看啊,”美尔丝飘到光网前认真审视着下方那无尽黑暗,“似乎像是一扇门……” “门?”凌羽愣了一秒,他曾听过卡缪关于魔界裂缝的讲述,卡缪就把魔界裂缝比作门,但这里如果只是个魔界裂缝,不可能没人看得出。 “这并不是普通的门,”美尔丝缓缓收回视线,回头看着凌羽,“所谓的门有很多,当然我们说的门一般都是指空间传送,就比如魔界裂缝就是最常见的门,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两种不怎么常见的门,一种你曾经寻找过却未见过……” “曾经寻找过却从未见过……”凌羽愣住了,“曾经寻找过却从未见过……”他抬起头,问道,“另一个呢?” “你见过却又没见过,”美尔丝微笑。 “关键时期,这种谜语还是留给以后再猜吧,”多泽在一旁说,“美尔丝,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多泽大人之前不是还拍桌子大骂柯修殿下么?要知道我可是柯修殿下的契约者,”美尔丝笑着说。 多泽有些无奈的挠了挠头,“我只是……” “好了,逗你们玩呢,”美尔丝又说,“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有这些,我再提示一点,搞清楚什么是门,你们便能搞清楚这是什么。”她打了个哈欠,“这里元素太少了,下次多准备一些魔法石,省的我还没看两眼就要回去。” 美尔丝的身影一点点消散,凌羽陷入了久久的沉思,“门……” “她说的门应该指的是诸界之门,”冰澜的声音忽然响起。 “诸界之门?” “便如魔界裂缝,是连通此界和魔界的门,”冰澜说。 “那我曾寻找,却从未见过的门是……” “圣界之门。” “圣界之门?”凌羽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很熟悉,他忽然回忆起来,“是夏君那个?” 他想起在龙城的经历,他与祝落一起寻找夏君利维坦,最后在深山中找到了利维坦,那如蝴蝶的巨兽缓慢飞入高空,并且通过吞噬同伴来恢复体力,而原因是因为它们想去到神界,清除自己的暗元素,传说天空的尽头便是通向神界的道路,只是他们未曾见到那一幕。 “魔界……神界……此界,还有我见过却又没见过的门……”凌羽呢喃着。 “通天之柱,”多泽低声说,“佩尔西斯的通天之柱,传说沟通冥界和此界的地方,暗神为了复活杀戮之血魔神,进入冥界取回魔神灵魂,带起的冥界泥土形成了通天之柱。我们见过,却并不算见过,因为那是已经封死的门。” 凌羽记得那座插满长枪的石柱,那是佩尔西斯的圣地,顶部有一颗巨大的树,银月曾从那里获得了暗神碎片,似乎又验证了那个古老的传说。 “那也就是说这个黑色洞穴是那种门?”凌羽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和魔界裂缝又有什么不同?” “门既是沟通两界的渠道,又联结两界的纽带,魔界裂缝或许并不必然,它比起门更像是一个缺口,猫和狗甚至是顽皮的孩童可以随意进出,却随时可能被堵上,但门不同,门只会关闭,而不会消失,魔界与此界的门必定会存在,因为一旦缺少这个门,此界与魔界便会彻底分离,同理,其他门也是如此,门必须存在,但又不一定如你所见般存在,即便门未曾开启,但门依旧存在,只是……在此界历史中有关连接其他界的门也仅仅只是传说。”冰澜面露疑惑,“并未得到证实。” “不管是不是传说,总算知道了这个洞穴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也算是一个值得兴奋的结果,”多泽笑着说。 “我并不这么觉得,”冰澜却说。 多泽疑惑地抬起头望着冰澜,冰澜缓缓道,“既是门,便是为了某位存在的通过,而显然魔物只是那位的宠物。” 明明暗风已经停止,可凌羽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他忽然想起了这座机械暗月原本的名字。 天启降临之地。 第971章 幽暗之花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随着晨光洒落而结束,光与暗统一且对立,浩如烟海的黑暗在光芒照耀下,寂静如尘,慢慢的缩回到了它原本的区域里,同时也露出机械暗月的核心,黑色洞穴的全貌。 黑色洞穴更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土丘,如墨般的幽暗花矗立在上方,随着晨曦中的风微微摇曳,面朝北方的一侧是一个漆黑的缺口,黑暗全部退回到那里,固守着自己最后的堡垒,那是光也无法抵达的地方。 八个曜匣是机械暗月的关键装置,其中一个损坏会产生很大的影响,维尔特拉的机械师全部出动去紧急修复损坏的曜匣,就连冰澜也被请求帮助修复曜匣,虽然维尔特拉人掌握着机械法阵的技术但对于元素这种神之力始终怀有敬畏之心,其实原本不用着急,但异乎寻常的暗元素波动使得人们担心起来。 整座堡垒上部空空荡荡,黑夜褪去,暗风也消失,取而代之是高处的寒风,凌羽站在堡垒边缘,眺望着黑色洞穴,从第一次见面时,他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也许是暗元素改变了他的身体,但更多的是一种适应性,就像睡了许久的逼仄潮湿的小屋,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情况似乎并不容乐观,”多泽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怎么说?”凌羽问。 多泽没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下方,凌羽顺着多泽的手指方向看去,机械堡垒内部打开了一扇小门,简易的升降梯延伸出来,一队穿着黑色防护服的人从内部出走,背后背负着诸多机械器具。 “这次元素波动有些不太寻常,以往元素波动都是小型的,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并且通常元素波动会在满月时出现,就和潮汐一样,但昨天月并不圆。” “魔物暴动要来了?” “又不太像,”多泽说,“以往数次魔物暴动都未有确定时间,但通常都会有特征,这次的情况或许更像是一个提醒。” “提醒?” “就如冰澜小姐所说,它的主人要来了。大人物到场前总会有些与众不同。” “它的主人?”凌羽视线从在黑色洞穴外围移动的维尔特拉人头顶掠过,“黑色洞**部是什么情况?” 多泽无奈的叹了口气,“没人知道,所有进入洞**部的人都未回来过,最多也只能在外围进行一些简单勘探,不过,根据已知信息来看,黑色洞**部具有水源,更多的资料都是来源于一本笔记。” “笔记?” “曾经有一位旅行者进入过洞穴里,虽然他并未再出现,但他留下的笔记却被我们在外围发现,或许会有一些价值。等我去找找看,”多泽转身朝最近的一处入口走去。 二叔恰好从入口处走上堡垒,两人擦肩而过,二叔依旧是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轻轻拍了拍脚步急促的多泽,似乎在说年轻人别毛毛躁躁的,又扶正帽子将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缓步走来,晨辉流淌在他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战甲,长长的风衣在身后摆动。 “我的朋友,维尔特拉的风闻起来如何?” “有种淡淡的香气,”凌羽微笑。 “那是曾经的气息,”二叔回头望着远处的荒原,“而如今这里只剩下黄沙与枯草,再也无法体会昨日芬芳。” “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怀念。” “可维尔特拉却只是活在幻想之中。” “幻想与梦不同,它可以实现。” “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二叔凝望着凌羽的眼睛,凌羽从那双清澈如天空般的眼眸里看到了无法言语的坚定。 “决定了?” “长老会的意思是接受兰洛的全部条件,或许你是对的,”二叔移开视线,仰头望着天空,“维尔特拉从不会赌,却始终在赌,我们赌的只是一个人的生命与希望,却从不敢赌维尔特拉的生命与希望,这次也许终于大胆了一次。” “如果仅仅是因为我的那些言论,我想并不理智,奉行百年的方式,被某人的一席话改变,这并非赌,而是自杀,被煽动的情绪往往并不可靠,也毫无用处,即便获得了语无伦次的力量也无法控制。” “当然不是,维尔特拉人永远会用最单纯的理智去思考所面临的问题。” “单纯的理智?” 二叔闭上了眼睛,阳光洒在他单薄的嘴唇上,“单纯的理智便是,这次我们必须用尽全力,否则这片土地将不复存在。” “什么意思?” 二叔抬手指着下方依旧在紧张忙碌中的维尔特拉人,“那里的数据已经传回,根据监察显示,附近地表暗元素浓度激增,而且已经快超过百分之五十,这或许是我们都未曾想过的。”二叔顿了顿,“暗元素不止以我们肉眼所见的方向扩散,在我们所看不到的地下,它同样在扩散,比如向地下,当暗元素浓度过高时,可以操控暗元素的人,只需要一挥手,整片土地将化为黑色沼泽,这座堡垒也会陷入其中,而这种情况一旦出现,也就意味着,这片土地将彻底化为黑色,这是以往所从未出现过的情况,而应对突发状况,维尔特拉只会采取最保守也是最简单的方式。” “你们准备殊死一搏?” “我说过的,维尔特拉永远用最单纯的理智思考,”二叔说,“留给我们这代人的机会所剩无几,魔物暴动即将……不,或者说随时可能到来,我们无法再积蓄储备力量,战争已经开始,所以我们启动了最终计划,除了战斗人员之外,其余依旧人员都会转移走,并非为维尔特拉留下希望,而是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最终计划?” “对,”二叔点点头,“最终计划。” 凌羽目送着二叔离去,他没有问什么是最终计划,即便问,他想也不会有结果,维尔特拉确实知无不言,但那是在不涉及维尔特拉利益时。 “或许你应该阻止他们,”冰澜忽然说。 “为什么?”凌羽转过身问。 冰澜并未回答,而是反问,“维尔特拉的最终计划你觉得会是什么?” “最终计划……” “所谓最终,意为最后,唯一之策,无法重复。”冰澜缓缓说,“他们启动了最终计划,意味着失败一切都将失去,但同时成功一切也都将获得,失败与获得本就是共同。” “共同?”凌羽猛的抬起头望着远方炽焰般的朝阳,“光?” “修复曜匣时,我发现他们在曜匣内部刻画的激发法阵不仅仅只有光网这种防御法阵,还有多种攻击法阵,甚至还包括自毁法阵,”冰澜说。 凌羽明白了,所谓的最终计划便是利用光来摧毁暗,亦或者制造一场足够覆盖维尔特拉地爆炸,元素会重新在爆炸中释放,光暗双生,光与暗同时也会带来毁灭与希望。 “你是说他们的计划并不可行?” “大概,”冰澜说,“但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对敌人丝毫不了解。” “敌人?门后的存在?” “也许你对他并不陌生,”冰澜缓缓说。 凌羽一愣。 “给你一点提示,”冰澜嘴唇轻启,“在乌云山时,你曾经询问过我一件事,那时我告诉过你一本书,名为《暗历百花》,那是记载罗希瓦尔帝国时期人物的史书,书中用花代指人物,其中有一个人被称作……幽暗花。” “幽暗花……”凌羽慢慢的扭动脖颈去看漆黑荒丘上屹立的那株黑色的花,花朵仿佛一双眼睛在回望着他。他当然记得,幽暗花代表孤独与暴怒,暗历百花中用此花指代罗希瓦尔帝国皇子,狂翼。 亦或是该说……暴怒之震魔神。 喧闹的喊声在堡垒上方响起,凌羽回头看去,人群中央围着两个人,一个是璇,一个是多泽,众人在议论着什么,间或有检测所……魔物……失联一些词语频繁出现,璇像是被拔掉的秧苗有气无力的站在人群中,多泽则像是雕塑一样矗立在人中,他忽然又发疯似的撞开人群,在众人注视下跃下数百米高的堡垒。 凌羽愣住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嘹亮的吼声已经响彻天空,一头银色巨龙从堡垒下方飞出,载着多泽远去,只在天空留下一道掠影。 “银……月……”凌羽否定了猜测,那不是银月,他想起了那头银龙,那是棘的龙,他们一起在通天之柱上抓的龙。 “快拦住他!”一位长老大吼。围观的人纷纷朝堡垒外部的通道跑去。 凌羽一把拉住从他面前跑过的璇, “出什么事了?” 璇将头深埋起来,圆滚滚的大眼睛来回晃动,许久之后,如蚊嗡般低声说,“北方观测所出现大量魔物……” “北方观测所?”凌羽听多泽提起过这个地方,多泽曾说过他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北方观测所。 “棘在那里……”璇又说。 “棘?” 璇赶忙捂住耳朵不停跺脚,“什么也别也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是他们不让我告诉你的,反正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可忽然,棘觉得身体开始飘了起来,她的脚似乎脱离了钢铁堡垒,风更加剧烈,她艰难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看到机械暗月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之中,而她已经处在万米高空中,巨龙双翼扇动的响声也淹没在风中。 “这……”璇抓紧了龙鞍,瞄了眼下方的大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我不认得路,”凌羽低声说。 “那巧了,我也不认得,”璇说。 第972章 沧海一粟 维尔特拉并不大,疆域大抵和西流行省相当。不同于别处的繁华盛景,维尔特拉的土地到底都是枯草与荒丘,越往北,草与树越少,长满苔藓的冻土地带满满成为下方的景致,寒风骤紧,经历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飞行之后,凌羽在漫天飞雪中看到那座耸立的机械巨塔。 维尔特拉的北方是雪的乐园,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但此刻他们仍然停留在未落雪的灰色环境里,就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绝了整个维尔特拉,连雪也不在这里降下。 “那……那里!”璇忽然挺起身,指着下方。银色巨塔建在雪中,但一排排路灯般装置依旧建在维尔特拉的荒原之上,此刻那里被黑色的土壤覆盖,如参天古树般的机械建筑倒塌一片,整个大地是黑色的,与一旁的雪宛如两个世界。黑色大地上一只黑色狼型魔物跃上高地,对着下方嘶吼,无数狼型魔物从各个角落里转出,满满逼近那个突然降落的银龙,那是多泽骑的那头龙,他们便是追随这头龙而来。 崩塌在她话音未落的瞬间掠下,如同箭矢般插入地面,震荡的气流将黑狼所处的机械建筑击垮,魔枪无比精准的贯穿黑狼的身体,逼近银龙的群狼一瞬间调转方向,疯狂朝这个具有威胁的存在扑来。 锋利的狼爪和滴着涎水的狼牙犹如一柄柄明晃晃的利刃在璇面前闪动,她连忙抽出腰间的机械弩箭,对准后方扣动扳机,一头头狼跌落,但扑来的群狼依旧如同潮水,没有一丝空隙。 “抓紧!”凌羽低喊一声。 璇赶忙握住龙鞍,巨龙猛的跃起,璇却觉得与什么擦肩而过,巨龙在最后一刻突破群狼围攻,升入高空,可那个男人已经消失不见,她朝下看去,群狼恰好扑下,将下方彻底覆盖,但最后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那个提着魔枪站立的男人,宛如魔神从黑色大地中升起,带来腐蚀光明黑暗。 “神之力……”凌羽抬起手掌,手指间弥漫着黑色雾气,那是暗元素凝聚的形态,“看起来并非是诸神抛弃了这片土地,而是这片土地抛弃了神。” 下一秒,肆虐的黑色气流从他的脚下涌出,魔枪在身前划开一道深深沟壑,暗元素如狂暴的龙卷飞出,阴森恐怖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无数暗元素仿佛跳动的巨蛇,缠绕着飞出,将群狼撕成了碎片,猩红的鲜血流淌在黑色的大地上,碎骨与肉屑如雨水般哗哗落下,凌羽收起魔枪缓步朝银龙走去,那里似乎是一个地下室,银龙用身躯堵住了入口,防止更多的魔物进入。 “小心一点,”崩霆低飞至凌羽身边时,璇提醒,“这并不是普通野兽,这是魔物,一旦附近存在生灵,魔物会疯狂的涌来,马上这里就会被魔物覆盖。” “为什么魔物会出现在这里?”凌羽问。 “因为这是它们的终点,”璇说。 “终点?” “无论是从黑色洞穴里跑出的魔物,还在这片土地上原有的魔物,都会向维尔特拉的边境跑去,而这里刚好就是边境,魔物抵达雪边时会沿着雪边向两侧移动,直到被杀死,”璇说。 “牢笼么……”凌羽抬头看着远处清晰可见的雪地,根据璇的解释,维尔特拉更像是一个牢笼,魔物所做的无非是逃离这里,可似乎又无法逃离…… “这里是做什么的?” “光能收集站,”璇说,“维尔特拉八个方位都建设光能收集站,收集站负责收集光能用以提供曜匣所需能量。” “那观测所呢?” “那里!”璇伸手指了指远处雪中的银色巨塔,“观测所紧挨着光能收集站,因为观测所的能量供应全依赖收集站提供。” “收集站建设在这里可不是个聪明的决定,”凌羽说。 “那是因为……”璇话音未落,一道冲天光束从黑色大地中钻出,仿佛一颗倒飞的流星。 “破天……”璇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照顾好自己!”凌羽嘱咐了一句,纵身跳进了光束打开的缺口中,他记得破天是棘的武器,在缺少元素的维尔特拉,使用魔法机械可是很昂贵的。 黑色的泥土并未渗透太深,更多的依旧是正常的偏灰土壤,魔枪带起的气流撕开了一层银色金属墙壁,凌羽落在一个机械装置前,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棘,而是多泽。 多泽再也没有维尔特拉人那般潇洒,风衣变得破烂不堪,手臂里嵌进了一块钢铁和一块兽牙,鲜血顺着手指低落,他拄着巨型机械武器站在通道口,面前是一大片被烧焦的魔物尸体,但通道里依旧在不断响起野兽跑动的声音和低沉的嘶鸣声。 “是来替我收尸的么?”多泽声音沙哑的发问。 凌羽没回答,提着魔枪快步走进,“棘在里面?” 多泽依靠在墙壁上,扶正了歪掉的帽子,魔物的叫声越来越近,他缓缓拍下机械武器的能量槽,取出耗尽能量的魔法石,重新塞进一颗蓝色魔法石, “对,所以你可能要替两个人收尸了。” 张牙舞爪的黑狼如黑压压的蚂蚁涌出,暗红色的眼睛里渗透着最原始的欲望,食物,美味的食物。 “前提是你还没死!”多泽低吼一声,抬起握住破天的手臂,浓郁的冰元素在炮孔里酝酿,直到整个枪口都变为冰凌般的蓝色,轰鸣一声,耀眼的光束喷出枪口,所过之处,任何生灵都化为冰块,又在一瞬间粉碎,多泽抛下覆盖了一层冰霜的破天,提起一柄剑铳跃出,一些漏网之鱼还未来得及号角就被切碎。 他仿佛不知疲倦的挥砍与射击,拦路的魔狼一头又一头的倒下,他踏着鲜血淋漓的尸体缓慢推进着,但面前又彷如万军征伐,如潮水般魔物不断阻挡着他,速度越来越慢,连前进一步也变得十分费力。手臂猛然传出一阵剧痛,一头狼在临死前咬破了他的手臂,一大块肉被脱离出手臂,露出如雪般的白骨。 只是几秒的愣神,魔狼已经又一次冲到了他的面前,受伤的手臂动作比平常慢了一点,但这已经足够致命,魔物的利爪朝他的颈部袭来。 忽然之间,一只有力的手臂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压低,多泽还未来得及抬头,一杆漆黑的魔枪从头顶贯过,直接穿透了扑来的魔狼头颅,鲜血喷洒而出,凌羽手臂一震,硬生生将群狼震退。 “谁都不会死,”他说。 魔枪之上陡然升起黑雾,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在枪尖凝聚,凌羽双腿蹬地,猛的推出,仿佛一柄长矛在沙中前进,魔物被击碎分离出两侧,他不断推进,暗元素不断扭转撕裂着魔狼,脚下的黑雾将金属地板腐蚀出一个个脚印,整个通道都变得一片漆黑。 多泽只觉得眼中的人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仿佛要跌入那无尽的黑色深渊中。 咚的一声巨响将多泽从恍惚拉出,通道内的黑雾渐渐散去,那个黑发男人已经抵达了通道尽头,魔枪最后将一头魔狼钉在紧闭的机械门上。 凌羽半跪在地上,沉重的呼吸着,虽然依靠银月赐予的暗元素之力与魔枪,他可以轻易击穿任何阻碍,但力量始终在不断消耗着,他也快到了极限,不过万幸的是机械门关着,这或许是个好消息。 “密码是……”多泽拖着重伤的躯体不断前进,同时说着。 凌羽瞥了眼门旁的操作台,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可还未等他靠近那里,吱的一声响起,紧闭的机械门缓缓开启,一个巨大的影子从里面扑出,凌羽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拍到了墙上,那是一头无比巨大的魔狼,利爪足够覆盖半个通道,它一跃而起,朝凌羽张开血盆巨口。 “低头!” 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凌羽一时间忘记了该做什么,下一秒,刺骨的寒气袭来,暗淡的通道里被湛蓝色的光芒照亮,即将咬下的魔狼被一道蓝色光束贯穿,重重的跌在一旁。 凌羽后知后觉的转过头,朝光束射来的方向看去。 银发的维尔特拉人站在通道里,周遭是破碎的尸体,可她却宛如荒原上摇曳的花朵,挺拔屹立,她沉默凝望,却仿佛盛开百年。 凌羽想或许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是依旧忍不住露出笑意,他想起很久之前,那时他还是个刚离开家乡的菜鸟佣兵,他和柯修也常常遭遇危险,每次遇到危险,并不会寻求诸神庇佑,而是等待着棘的到来,曾几何时,她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英雄,而如今他早已经不是当初的稚嫩少年,只是未曾想过,时光荏苒,有些事终究未变。 棘依旧穿着黑色战斗服,银发束成长长的马尾辫垂在身后,不施粉黛的脸庞上依旧明丽如花,却多了几分维尔特拉人独有的坚毅,断掉的右臂上固定着一个巨大的机械武器,她缓步走来,筒靴声回荡在通道里,清脆如铃。 她弯腰拉起倒地的多泽,拖着他的身体站起,然后低声说,“先回去吧。” 凌羽只是茫然点了点头,棘已经拖着多泽朝外面走去,他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又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也许许多事情没变,但只是发生了更多的事情,以往的一切不过沧海一粟。其实他同样明白,即便经历了西部山海的魔神战役,即便跨越了无望雪山,即便去到了佩尔西斯,可那也不过才是短短的一年时间,棘人生中的漫长的时光是他所未知的。 第973章 悲剧之雪 银色巨塔是一座机械之塔,无论是自动升降梯还是可以储存温度的熔炉墙,以及始终闪烁着蓝色光芒的指示灯和操作台,都透露着与兰洛建筑迥异的风格。巨塔下方只有四根钢铁之柱以及一部升降梯,唯一的活动区域只有上面一层,这里隔开了数个房间,以及中央的观测厅,无数复杂的精密仪器在不停运转着,隔着操作台前的透明玻璃可以望见那片遍布魔物的能量收集站废墟。 棘把手中的铁钳放在圆桌上,钳口夹着一颗发黑的狼牙,她抓起涂抹好的药膏覆盖在多泽手臂的伤口处,又用牙齿和手慢慢缠绕着绷带,动作熟练而自然,多泽则像个雕塑裸露着肩膀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凌羽百无聊赖的坐在对面等待着棘处理结束多泽的伤势,他视线若有若无地在桌上摆放的花盆里游走,那一株银白色的花卉,像极了维尔特拉人头发的颜色。 “还以为你在里面呢,”多泽小声说着。 棘牙齿咬住绷带用力一扯,多泽表情痛苦,她打好结,剪断了余下的绷带,“没有,北方发现了异常生物,我去调查了下,刚好错过了魔物袭击。” “异常生物?” “只看到了脚印,也许只是冰原来的捕猎者,听说兽族在冰原上出现,那些捕猎者或许是来这里寻找猎物,”棘说。 “他带来了美尔丝,”多泽忽然说。 始终安静听着的凌羽缓缓抬起头,视线也从银花移到了棘的脸上,棘原本淡然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僵住,握住绷带的手也轻微颤抖,但很快她就把绷带放在桌子上,手臂垂下。 “是么……”她语气显得很平静,不慌不忙的整理着医疗箱里的工具,“那挺好的,黑色洞穴的来历有进展吗?” “根据美尔丝的推测,黑色洞穴类似于一种沟通两界的门,并不是指魔界裂缝那种门,而是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两门通道,只会关闭而无法毁掉,”凌羽说。 “门后是什么?” “目前并不清楚,但很大可能是魔界,”凌羽说。 “嗯,”棘不再问什么,只是低声应了下,她本来就不太喜欢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璇从始至终都仿佛有什么心事一样不是盯着天花板看就是望着空荡荡的手心,多泽则更多的是一种欲言又止的状态,凌羽明白,似乎有什么事,他还未知道,但那似乎并非什么好事。 他犹豫了一秒,终究还是摘下指间的戒指,起身递了过去,“很抱歉,我来的太迟了,但我想这个东西还是应该留给你。” 棘望着静静躺在桌子上的戒指,一缕柔软的银发从鬓角扬起,割碎了那道目光,她始终沉默,仿佛度过了百年,直到一丝难以遏制的悲伤在碧蓝色的瞳孔里凝聚,似乎有一滴泪水从眼角滴落。 那一瞬间,凌羽明白了许多,原来维尔特拉人也会流泪,但其实他很早之前就见过这一幕,那是初次相见时在花岩村外的山洞里,棘向他讲述维尔特拉的故事,似乎想起了维尔特拉的荒凉,她会感到无力,而忍不住哭泣,这次是因为什么,他不得而知,但也许是失去了太多,为了那个美丽的梦想。 棘抬手按住戒指,却又缓缓推回,她摇了摇头,“已经不用了,替我感谢他对维尔特拉的帮助。” “也许还会有用,”凌羽劝慰道。 “维尔特拉人从不相信所谓的也许,”棘的语气却异常坚定。 凌羽不再坚持,他觉得他懂得了一些事,却什么也说不出。 “妈妈……” 稚嫩的童声忽然响起,凌羽抬起头看去,一个模样可爱的小女孩站在半开的房门口,只探出半个脑袋,白皙如牛奶的肤色和银色的单马尾相互映衬,粉蓝色的仿佛一束花,女孩张着大大的眼睛,碧蓝色的眸子如天空透彻……和棘很像很像…… 棘从桌子上起身走过去揉了揉女孩的额头,用力抱起小女孩朝屋里走去,关门声咯噔一下在凌羽心中响起,他呆愣半晌,然后指着那里, “那是棘的女儿?” 可他随即又反应过来,根本不可能,女孩大概有三四岁大,棘回到维尔特拉也不过两年。 “那是她哥哥的女儿,”多泽声音低沉。 “可为什么喊她妈妈?”凌羽疑惑不解,多泽却沉默了,璇的头颅也低的更厉害了,他想这或许就是璇不愿意让他知道的事。 “棘的哥哥和嫂子两年前死在了一次魔物暴动中,只留下那个女孩,因为还小,就把棘当做自己的妈妈,”多泽低声说。 “魔物暴动?” “就在这里,”多泽抬头望了眼外面,“北方观测所附近生活着许多魔物,每一次元素波动都会引发大规模的魔物暴动,而这里又因为偏僻,物资难以供应,防御力量薄弱,死在这里的维尔特拉人太多太多,棘的哥哥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那为什么还来这里?”凌羽有些疑惑的问。 “因为任务失败了。”多泽说。 “失败……”凌羽仿佛被一根钢筋穿透了身体,他无法动弹,多泽的话语不断在耳中回荡。 “虽然任务失败并不会有任何惩罚,但维尔特拉人的自尊让他们常常无法正常生活,所有任务失败者基本都会选择承担这些看护边境防护所的任务,一方面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一方面是因为这里人少,可以逃避,但边境观测所太过危险,尤其是这个北方观测,棘当初提出来这里时,他哥哥不同意,但并无法阻止,因为阻止就意味着让棘去死,但他不放心棘,就陪她一起来到了这里,在两年前一次夜晚魔物暴动,她哥哥和嫂子为了抢救能量站的资料死在了那里,尸骨无存……” 多泽声音渐渐退却,凌羽凝望着那座机械废墟,黑狼的影子在断壁残垣中闪烁,那里已经如同地狱一般,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无力,也明白了璇为何不愿意让人提起棘的事,更明白多泽为何如此愤怒柯修的承诺。 也许璇和多泽明白,也许棘也明白,也许很多人都明白,她哥哥的死和她的任务失败并无太大关系,可人就如银月所说,终究是低等种族,他们总会把无法抑制情绪寻找一个宣泄口,他们怨恨自己的无力,只能把悲剧归咎于可以仇恨的存在,或是人或是物。 “这下舒服了……”璇低声嘟哝,不知是感慨还是嘲讽。 第974章 无言之时 多泽尝试活动了下手臂,似乎感觉还不错,他从座位上起身,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卷羊皮纸。 “这就是我说的进入黑色洞穴的人留下的东西,这卷羊皮纸是和黑色洞穴里的水一同冲出的,上面只是模模糊糊记载了一些东西,也许对你会有帮助。” 羊皮纸上有种受潮的湿度,霉斑一点点犹如在枯树皮上蔓延的存在,凌羽握着卷起的羊皮纸,抬头望了眼多泽,多泽正摘下自己的帽子,瞧见他的目光冲他笑了下,那顶宽檐帽下是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像是一个溪流里的砥石。 “没办法,”多泽笑着揉了揉光秃秃的脑袋,“那小丫头老是瞅我头发,我想大概是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也确实啊,我在银发的维尔特拉有点像异类,可染头发又麻烦,干脆就剪掉了,不过就是冬季有点冷,维尔特拉的冬季远比希奥特寒冷。” 凌羽也只是微笑,什么也没有说,家乡的老人曾说过,羊行千里吃草,狼行千里吃肉,多泽这种人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但看得出,他似乎真的打算留在这个名叫维尔特拉的土地上。 “我去弄点吃的,璇你看看那丫头怎么回事,”多泽对璇说。 “我?”璇蹭的站起身,“我又不会带小孩?!” “总是要学的嘛,技多不压身,”多泽笑容满面。 璇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多泽的目光又点了点头,然后依旧很不情愿的朝屋里走去,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棘从里面走出,原本柔顺的头发被抓的乱糟糟的,也许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似乎并不老实,她坐下也不整理,若有若无地望着什么。 “抱歉,”凌羽说。 “没什么好道歉的,每个维尔特拉人都应该知道自己的命运,”棘语气平静,“况且你已经帮助了维尔特拉很多。” “我只是觉得身为朋友没能帮到你……” “帮助维尔特拉就是帮助我。”棘打断了他。 凌羽诧异的抬起头,棘望着他,长长的睫毛仿佛飞絮般跳动,碧蓝色的眼眸如天空般澄澈,白云也可以栖息。 她变了,平日喜欢坐在高处用鞋跟踢打木板的少女,如今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美人,手始终平静地放在桌上,佩戴着各种武器却不会轻易去碰,往日冰冷的脸庞时而带着恬静的笑容,曾经像是带刺的荆棘,如今像是盛开的冬花。 “这样么……”凌羽低着头说。 “原以为你会是个不那么笨的人,为什么会纠结这种问题?”璇浅浅笑着问。 “纠结……”凌羽一时也不知道答案,“大概是无法相信一个人可以牺牲这么多……为了自己的国家。” “这并不是牺牲,这既是责任又是义务,”棘说,“如果你生活在一个混乱荒凉的土地上,你也会希望有一天可以不用流离失所,可以盖一个喜欢的房屋,可以在房前屋后种满美丽的花朵,可以看着它们从萌芽到枯萎,可以躺在屋顶看日出日落。你并不会向往这些,因为这些于你而言,这些唾手可得。但我很喜欢这些,所以为之努力,我们之所以要复兴维尔特拉,是因为我们深爱着这片土地,哪怕它始终荒芜。” “我忽然想起了佩尔亦黎,”凌羽说,“佩尔亦黎也说过,无论佩尔西斯如何贫瘠,他都会喜欢上那片土地。” “我们比佩尔亦黎幸运,”棘说,“起码不会太孤独。” “是啊,”凌羽点点头,“不会太孤独。” “现在明白维尔特拉了么?”棘忽然说。 凌羽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不了解维尔特拉,就像也不懂佩尔西斯和佩尔西斯人。 “维尔特拉在古语里的意思是,生灵休憩之所,”棘说。 “生灵休憩之所……” “如果你留在这片土地,你也会喜欢上维尔特拉,”棘站起身,抬手指了指厨房里忙碌的多泽说,“他胳膊不太方便,我去帮帮他。” “嗯,”凌羽轻轻点头,他望着棘和背影和多泽重合,那一瞬间,他忽然回忆起了许多事情,想起了爱吃烤鱼的小馋猫,想起了那个红龙公主,想起了那句他始终无法忘记的话。 你还是不了解佩尔西斯人。 是啊,他不了解佩尔西斯人,大概一生都无法理解,因为他从始至终都不是佩尔西斯人,只是一个驻留许久的旅人。 “人就是这么脆弱,”轻蔑又不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凌羽转过头,一个女人正坐在他对面,刚才棘坐的位置,捧着一杯热酒,慢慢酌饮。乌黑的长发如水泻在地上,黑色的浓雾覆盖了她的身体,纯清的酒水里映出了一双银色的眼眸。 银月微微挑动眼帘瞥了他一眼,“如果你当初没有拒绝风铃,如今你或许和多泽一样,可以很好的生活在佩尔西斯,甚至是成为佩尔西斯的王,但就像你所说的,所有选择都是自己做出的,失去与获得也是自己的命运,或许于你而言,你失去了一些,但得到了一些,倒也不能算错,可对于风铃呢?那也是她的选择?”银月笑意渐浓,“是,连不顾自己性命救你也是她的选择,所谓选择是欲望的衡量,这也是你们人类的理论,那么你如何解释她的选择?” “有些事无法解释,”凌羽说。 “真笨,”银月轻声说。 “是啊,真笨,”凌羽也说。 “看起来你一点也不意外我的出现?” “没什么好意外的,你已经死了,我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棘和多泽并没有发现。” 凌羽其实看得出,如今的银月并非实体,她全身更像是美尔丝那种飘忽不定的元素,这大概就像是灵魂与元素之灵的交流。 “我来没别的事,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银月抿了口茶。 “什么事?” “你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片土地像是一个牢笼,不过也许说牢笼并不准确,”银月目光盯着凌羽,“它更像一座宫殿。” “宫殿?” “缓慢构造的宫殿,”银月瞥了眼窗外,“历经百年,一块块砖瓦,一根根梁木,所有都是一个跨越百年的计划,正如一个你所熟悉的名字,天启降临之地。” 第975章 光暗之敌 “何为天启?用你们人类的思维来看,神的降临才算天启,可神这个词也是你们人类创造的,所谓神,不过是无法触碰的存在,难以企及的力量,”银月如邪教徒般言语,“所有无法掌控的力量,人类都称之为神之力,天启亦是去此。” “你的意思是有什么马上就要降临这里?”凌羽低声问。 “难道不是么?”银月微笑,手指缓缓移动“看……,那里。” 凌羽顺着银月的指尖望去,能量收集站的废墟上洒下无尽光芒,黑色大地仿佛被清水荡涤的脏衣,一点点恢复去初,黑色魔狼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的枯草正微微晃动,那里是阳光普照,而这里依旧是大雪纷飞。 “很奇怪是吧?”银月笑着说,“给你的提醒已经够多了,如果你还无法参透,那恐怕也毫无意义,不过还是要再提醒一点,一旦门后那位出现,这片大地将化为人类的炼狱,而且那位就快要出来了,你应该能感受的到,光……正在不断增强。” “你是说门已经打开了?” “门是你们自己打开的。” “自己?” “因为你们想窃夺神力,”银月略带惋惜的说,“但你们窃取的力量,主人随时会收回,而且降下怒火。” “机械么?”所谓的窃夺神力,也许是指机械这种窃神之力,人获得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权能,但这就像是一个宝藏的门,你为了获得财宝打开了门,不仅收货了财宝,也释放了恶魔。 “不,”银月却摇了摇头,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是欲望……” “欲望……”凌羽低声呢喃。 “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你应该做些其他事,”银月又说。 凌羽望了眼能量收集站的废墟,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在废墟的横杆上行走,漆黑的袍子如花圃里的幽花微微摇曳,那人停住脚步,抬头仰望着耀眼的太阳,光芒照亮了他的脸颊。 凌羽心脏猛的一颤,那是一张纯白色的面具,如骨般苍白。 “黑白者……”他急忙站起身朝那里看去,可横梁上空空荡荡,一只灰鹰从空中落下,尖锐的喙犹如匕首。 身后的房门忽然被推开,璇气汹汹的摔上门,抱头大叫,“啊!真想一脚踹死那个小丫头,整天就会捣乱……” 可忽然,她停止了抱怨,疑惑不解的盯着站在窗前的凌羽,他像是一个雕塑,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片废墟。她也朝那里看去,只看到界限分明的黑色大地与白色积雪。 “怎么了?”她问。 “维尔特拉的最终计划是什么?”凌羽问。 “干嘛问这个?”璇保持警惕。 “你如果是为维尔特拉着想,最好告诉我。” 璇眼珠微微转动,她依旧谨慎,“最终计划怎么了?” “你们会失败,门后的存在就等着你们打开门呢,”凌羽转过身,凝望着璇,“曜匣与这些能量收集站有关系对吧?这些光能收集站就是供给曜匣能源的存在,所以那天出现能源短时间中断,也是因为这里遭到袭击,但你们为何使用曜匣?真的只是防御黑暗?是谁教会了你们这项技术?你们难道不知道光与暗并非敌对,而是共……” 凌羽忽然感觉到脊背发凉,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一件被忽略的事。 “你怎么了?”璇疑惑的望着他。 凌羽猛的抬起魔枪,一枪击穿了玻璃,纵身跃下,崩霆从茫茫白雪中升起。 …… 能量收集站地下室,魔狼王的尸体上血液干涸,而那扇被魔枪击穿的防护门缓缓合上似乎有人刚经过那里,女人缩在其中的一个操作台前的座位里,如酒般的红色长发覆盖着雪白的脖颈,宽敞的黑袍下露出修长双腿,女人赤着脚,仿佛睡着了一样,只是地下室里十分安静,使得原本并不响亮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楚,女人微微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坐起,看着面前站立的黑袍白面的人。 “消息传达到了?” “这并不困难。”黑白者说。 “我只是想那家伙这么蠢,还真担心他反应不过来,毕竟连这个我精心准备的见面礼都差点接不住,”芙蕾雅瞥了眼门的方向,似乎想看那头魔狼王的尸骸。 “棋子已经失控,但还是在棋盘上行走,”黑白者说。 “那就趁着他还没走出棋盘,解决完所有事,真讨厌这个地方,空气里都透露着荒凉,”芙蕾雅忍不住吐槽,“而且还要我们来北方,你知道的,我讨厌寒冷。” “因为这里有一个故人,”黑白者说。 “她也算故人?那你也太珍惜友谊了吧。”芙蕾雅忽然笑了声,“对你而言,似乎确实如此。” “我朋友始终很少。” “如今又少了一个,”芙蕾雅放下长腿,蹬上鞋子,“海妖如今已经回到了东海之滨吧?一切都仿如昨日,那个小家伙还跟我抱怨说组织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而如今只剩下我们,也许很快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我?” “是我,”芙蕾雅说,“你成你的神,我可没那个兴趣,我始终都是一个人。” “我明白,”黑白者低声说。 “该唤醒她了吧?”芙蕾雅转头看着一旁的水晶容器,透明的液体中浸泡着一名银发的维尔特拉少女。 黑白者走到容器前,隔着容器壁抚摸着少女的脸颊,他轻声说, “苏醒吧,琳。” 第976章 暗虚之刻 “元素法阵与魔法相辅相成,而所谓魔法是由元素体将体内元素与此界元素置换,进而运用精神力将置换出的元素以一定形态进行质化,元素法阵所做的仅仅是辅助功能,加速置换与质化速度以及体量……” 机械暗月之中,冰澜坐在一张桌后,面前围满了银发的维尔特拉人,手中握着纸和笔快速记录着,沾满油漆的长袍与机械武器使得本就拥挤的屋里充满了一股呛鼻的怪味。 “如果置换元素后再行质化,那么是不是就不会影响元素活性?”一个机械师在人堆里挤出一个脑袋发问, “我是说倘若以一种特别容器储存元素体释放的未质化的置换元素,是不是就不算强行质化元素?” “机械影响元素活性是因为经由机械武器释放的魔法,属于以一种强制方式迫使元素以一种规列释放,而非引导,而进入元素体体内的元素都是与元素体达成共鸣的元素,因而在被置换出体外后会按照元素体的指引聚合元素形成质化实体,所以从理论上而言,收集元素体释放的元素,但失去元素体引导而进行质化,依旧属于强行质化元素。”冰澜解释。 “但假如……”那名机械师推了推眼镜,“我是如果捕捉具有沟通元素的生灵,将其改装成某种特别装置,是否可以实现元素无影响质化?” “改造生灵?”冰澜望着那个机械师。 机械师点了点头,“生物机械在希奥特有所发展,我的任务便是尝试生物机械武器的研制。” “那是禁忌之术,”冰澜声音冰冷,“神以元素创生百族,百族各有特性,以人之力,改变万物形态,并非正道。” “正道?”那名机械师淡淡笑了下,“神尚且无正无邪,何况人呢?” “人世本就如险峰行路,稍有不慎便坠入深渊……”沧桑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二叔叼着一根香烟缓缓走进,他如诗人歌唱,“所谓正道即为正常之道,而非居善之道,另辟蹊径者,死多存少,并非彼道无路,而是独身一人而无方向,杯盏之刻尚可亦步亦趋,但终有一日将踏入深渊。”二叔顿了顿,“所以,方向是很重要的。” 冰澜微微颔首,二叔朝众人挥了挥手,围拢的机械师纷纷退去,只剩下阳留在一旁,阳犹豫了一下,又下定决心说, “二爷爷,希奥特联邦正在修建跨越西部山海的铁路,缺少机械人员,希望我国能派出机械师前往协助,长老打算让我去,但璇姨还没有回来,我……” “外面的世界很美好,每个人都应该去看看。”二叔轻轻吐了一口烟雾,缓缓说,“璇很快就回来了,你不用着急。” “哦,”阳有些失落的应了声,他原以为这是个好机会,璇姨刚好离开,任务又刚好到达,长老批准他就可以直接离开了,等璇姨回来说不定还不让他走。 机械门吱的一声关闭,屋子里还残留着浓重的油气,烟雾在二叔头顶萦绕,因为空气不流通的缘故,消散的很慢,二叔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怀表,扣开看了眼时间。 “虽然马上就到吃饭时间了,但我还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冰澜小姐,不如我们边走边说?也顺便参观一下这座机械堡垒。” “不胜荣幸,”冰澜起身颔首。 二叔啪的一声合上了怀表,揣在口袋里打开了机械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通道里,也许是吃饭时间,维尔特拉人少了很多,但各式各样的机械依旧在运行。 “沙漠里火元素旺盛,大海中水元素旺盛,森林中木元素旺盛,平原中土元素旺盛,那到底是因为环境决定元素,还是元素决定环境?”二叔问。 “这个问题并不严谨,”冰澜说。 “严谨?” “万事万物皆由元素构成,大海中的水本就是元素固化而成,既可固化便可重构,因而水元素充裕,同理森林里的草木也是木元素构成,因此木元素充裕,而沙漠并非火元素旺盛,而是沙土排斥火元素,火元素滞留低空故而沙漠燥热,平原亦是如此,沙土吸纳其他元素而构成土元素,至于何为本源,元素是原初之灵,此界的元素也只是在诸界影响下而存在,因此本身就无绝对本源,而仅仅只有相对本源,元素与环境所共生共存。” “沧海可成桑田,青林亦可变荒丘,这并非只是感叹世事流转,也说明元素并不会固守一隅之地。”二叔感叹。 “正是如此,”冰澜说。 “那是否我们可以引导元素流动呢?”二叔忽然问,“就好比在沙漠里种植胡杨,如果元素重回这里,这里是否可以恢复生机?” “元素有灵,它们离开这里,便是因为这里有让他们离开的原因,不改变那个元素,恐怕很难做到。” “原因大概就是那个黑色洞穴,”二叔低声说,“解决掉那个东西,一切就会好起来。” “如果猜测属实,作为沟通两界之门,恐怕很难解决。”冰澜有些遗憾的说。 二叔停在了升降梯前,按开了门,指示灯不断闪烁,他抬腿跨入,转身望着依旧在外面的冰澜,冰澜也紧随而入,升降梯的门慢慢关闭,二叔整理了一下乱掉的衣领,忽然意味深长的说: “以人之力或许确实很难。” 冰澜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老人,俊朗的面庞带着岁月的沧桑,破旧的长风衣上绣着许多花的图案,那是为了遮盖窟窿,一只手始终插在口袋里,似乎紧握着那块怀表。 “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冰澜小姐,”二叔低声说。 “请讲。” “一年中什么时候光元素最强烈?” “炽月。” “那炽月中呢?” “炽月二十三,正午,”冰澜说。 “冰澜小姐懂得星术么?” “略知一二。” “那么传说中灼星西移,湛星南移,枢星东移,锒星北移,此相何解?” 冰澜目光凝聚在脚下,升降梯的指示灯光照亮了脚下的路,也映出了她的脸,她轻声轻语: “四星归尘,是谓暗虚,亦如光实,是以万灵生于实,而死于虚,暗之虚,则月之蚀,日曜大盛,此为极致之光。” “极致之光……”二叔深呼一口气,“万年不遇之机……” 第977章 神与命运 滴滴答答的响声仿佛雨夜钟声般阴森恐怖,蚊虫在洁白的灯光下飞舞,冰澜注视着它们,蚊虫不断冲撞发光的光石灯,但只是碰到坚硬的玻璃罩,它们乐此不疲,又像是逃离黑暗,奔向光明。 “人虽有光暗裔分,但却无不向往光明,人们喜欢晴日不爱阴云,喜欢圆月而不爱暗夜,昆虫也是如此。”二叔低声轻吟。 “东陆有个词叫飞蛾扑火,”冰澜说,“明明脆弱的飞蛾,却非要扑向灼热的火焰,这是在自取灭亡。” “人们只关心飞蛾扑火,却不知飞蛾为何扑火,因为他们是人而不是飞蛾。白昼里看不见飞蛾,夜晚里飞蛾才出现,因为它们惧怕黑暗,渴望光明,黑夜降临后它们失去了光明,所以才不断扇动翅膀去寻找失去的光芒,看到火焰便以为那是光明,并非飞蛾愚蠢,而是光明可贵。” “等待就好了,黎明终会到来,”冰澜说。 “黎明……”二叔喃喃说,“可飞蛾不知黑夜有多漫长。” “那更应该适应黑暗,在黑暗中,光的方向才更加清晰,在光明中反而会失去方向。” 二叔抽出口袋里的手,顺势抓起腰间机械武器,扳机扣动间,一颗子弹射出,不偏不倚的击中顶部的光石灯的玻璃罩,碎片如冰凌落地,飞蛾惊飞四散,但很快又重新聚集,一只飞蛾率先抵达了光石灯的核心,灼热的光将它的身躯烧成焦炭,如枯萎的树叶般婉转飘落,余下的飞蛾围着光石灯跳动,不再靠近,也没有离开。 “光出现了,便会有飞蛾去看那是不是它们期待的光明,哪怕遍体鳞伤,哪怕魂飞魄散,总有飞蛾甘愿扑火。” 冰澜又望了眼摇曳的飞蛾,“大概如此。” 叮的一声响起,机械门缓缓打开,门后并非人头攒动的食堂,而是一条机械通道,道路的尽头是那扇绘制着古神图案的铁门,门后便是降神之所,机械暗月的核心。 “抱歉,”二叔收起了武器。“有些事情需要冰澜小姐帮我们完成。” “要挟?”冰澜面无表情的问,“如果我拒绝,阁下大概会杀死我,毕竟我是死是活对你们并没有区别。” “这并不是要挟,冰澜小姐是维尔特拉的朋友,”二叔边走边说,“无论冰澜小姐是否愿意帮助维尔特拉,我们都不会伤害你,而且会保证你的安全。” 二叔停在降神之所的门前,回头远望铁桥对面的冰澜, “但我很期待您的帮助。” “人人都亲近医生而远离屠夫,因为医生救生,屠夫致死,但医生也会致死,屠夫亦会救生,我并不讨厌当医生,却很讨厌做屠夫。”冰澜说。 “未来的事,无人知晓,但人永远不会停滞不前。”二叔低声说。 降神之所的门被二叔推开,扑面而来的是肆虐的元素,里面是一片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浓郁的可以滴出黑暗来,二叔缓步走进,嘣的一声脆响,二叔手中捏着冒着黄光的打火机,他微微甩了甩手腕,光芒仿佛被甩出一般,如星光散布,转眼间化为耀眼的光明,降神之所里空无一人,原本的机械核心延伸出数个玻璃容器,容器里注满浅黑色的液体,模糊中可以看到一个个赤身裸体的人怀抱着双臂沉睡其中,背后插着软管,不断有可见的暗红色光芒涌入。 很熟悉的场景,冰澜真的一点都不陌生,不久前在兰洛的诺尔城,那个爆炎之狂喉复生的地方,芙蕾雅也曾制造过类似的容器。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最终计划?”她低声说,“曜匣里埋藏着聚合光元素的法阵,那不仅仅是禁锢暗元素的光网壁垒,也是摧毁暗元素的光之利刃,极致之光即将到来,以极致之光摧毁黑色洞穴,这是顺利成章的事情,但我想你们也清楚摧毁黑色洞穴的后果。” “正是如此,维尔特拉最终计划,代号:创世,”二叔说,“曜匣会在极致之光时收集足够的光能,再进行轰击黑色洞穴,以光击暗,便可摧毁那个洞穴,我们并不知晓结果如何,也许会释放无尽黑暗,但只要根源切断,哪怕整片土地化为黑色,也是一种胜利。” “暗之元素体?” “冰澜小姐竟然知道这个?”二叔有些意外。 “并不难猜,虽然你是维尔特拉人,但每一位维尔特拉人都曾外出过,而阁下所去的应该只会是兰洛,毕竟阁下无论何时都透露着兰洛人的语气,而自从枯叶城事变之后,兰洛很久没有新的维尔特拉人,所以当初琳的父母也应该是你负责联络,”冰澜淡淡地说。 “对,”二叔点头,“我就是琳的父母的联络人,所以你懂得我如今的身份了?” “黑白者的合作者?”冰澜问,“黑白者的笔记里曾说过,他来到过维尔特拉,维尔特拉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复兴维尔特拉的机会,即便是再疯狂的想法。” “那种方法并不疯狂,我们确实掌握了一些神之力,这便是暗之元素体,虽然琳的父母关于暗之元素体的研究几近停滞,不过我们依旧掌握了许多枯叶城帝国实验所的技术,关于魔神力量的应用便是如此。”二叔朝容器走去。 “魔炎感染者么……”冰澜说。 二叔走到一个容器前,容器里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稍显稚嫩的脸上带着维尔特拉人独有的坚定,仿佛清楚自己命运的战士,至死方休。 “她叫秋,是个勇敢的女孩,三年前跟随他的哥哥去到了维尔特拉,在精灵森林里那次发生了第二次魔神降临事件,当然,我们应该都清楚,那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次实验,我们取得了魔神力量,也就是魔炎,借助枯叶城帝国帝国实验所的技术,我们成功将魔炎中的魔神烙印破坏,而如今她已经是一位成功的元素体。” “也许并不成功,”冰澜说,“如果她是元素体那为何要被禁锢在容器里,况且抹除元素烙印很容易失败,失败的后果就是瘟疫蔓延,这一点枯叶城便是最好的例子。” 二叔低低哀叹一声,“也许,但结果并不让人惋惜,我们启动了最终计划,倘若黑暗蔓延大陆,那么她就将成为新的维尔特拉人,可以在黑暗中生活的维尔特拉人。” “或许你们被骗了,”冰澜说。 “被骗?” “黑白者的目的,你们清楚么?” “他的目的与我们无关。” “或许并非无关,”冰澜低声说,“他的目的是成神,成神不过是一种比喻,神的本质是有灵魂的元素,他若想成神便需要化为元素,而元素许多已经固化的人体想要成神,已知的途径便是湮灭与重生,或许极致之光与极致之暗足够让他成神,极致之光可借助曜匣汇聚,那极致之暗呢?他唤醒了一位又一位魔神,又杀死了一位又一位魔神,取得了魔神的力量,魔神之力聚合于暗之身,或可达到极致之暗,但魔神之力终究需要释放出来,如何释放?怎么释放?当然是在曜匣编制的笼中释放,释放需要容器,你们所掌握的元素体便是再合适不过的容器。” 二叔沉默着,他仰望着容器中的少女,布满皱纹的眼角带着一丝悲伤,那并非是本即将达成的目标失去时的惋惜,而像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奈。 “美丽的风景很多,但我们能看到的却很少,因此我时常注视夕阳一下与旭日初升,我喜欢美的景致,所以常常驻足停留,”二叔低声说。 “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冰澜明白二叔话语里的意思,维尔特拉人已经孤注一掷了。在维尔特拉的历史中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太多,无论存在多大风险,哪怕有一丝希望维尔特拉人也在所不惜。 “整座机械堡垒下方暗元素每时每刻都增强,很快新一轮的魔潮就要出现,如果不能阻止这次魔潮,我们又将失去一个百年,一百年于大陆历史而言,并不长久,但却足够让我们扼腕叹息,每一次魔潮,整片维尔特拉的土地里都会散布许许多多的暗元素,这里正在逐渐不适合人类生存,魔物也愈发强大,我们不清楚能不能等到下一个百年,”二叔转过身,沉声说。 “机会属于时代,但命运是属于我们。” 浅浅的笑声在降神之所中回荡,慢慢来越来越刺耳,像是在嘲弄人的无知与愚蠢。浓郁的黑雾在光芒未曾抵达的地方出现,似乎有一个身影在缓慢凝聚,眨眼之间黑暗覆盖了半个降神之所。 二叔不动声色的握住腰间的腰间的机械武器,最终计划通过之时,长老与大部分维尔特拉人都已经转移,这是一场赌博,所以参与的越少越好,但整座机械暗月依旧处在严密的监视之中,而这位不速之客出现在这里,恐怕身份并不简单。 “命运从始至终都不属于你们。”黑影踏出黑暗,走进光芒,她的背后带起漫天黑暗,虚幻的身体拥有妩媚的面容,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只是在观看一场普普通通的戏剧。 “美尔丝……”冰澜凝望着黑影。 美尔丝笑意更浓,“很意外?” “还好,”冰澜语气平静,“诸界的旅行者拥有穿越空间的能力,而这个黑色洞穴恰好也叫做诸界之门。这里生长着代指狂翼的幽暗花,而你恰好又是与狂翼的合作者,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何在此刻出现。” “因为故事将迎来结局,”美尔丝微笑,“就在今夜,明日将迎来极致之光,有一些猜测你们是对的,极致之光确实可以摧毁黑色洞穴,但摧毁的并不是黑暗,而是……欲望。” “欲望?” “无论是黑暗亦或是光明,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他们掌握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而人正在一步步窃夺那个力量,无论是暗神亦或是光神都无法容忍,人的欲望越大,神的权威越小,直到人成为自己的神,那时,神将没有存在的意义,所以,神要降临告诉此界百族,僭越神之权能者,终将毁灭。”美尔丝语气冰冷。 “这就是维尔特拉变成如今的原因?”二叔低声问。 “对,维尔特拉古时元素充盈,因此是生灵聚集之地,而某位人妄图献祭百灵而打开魔界之门,所以神降下灭世的风暴摧毁这里,但毁灭便意味着新生,旧的门毁灭,新的门开启,”美尔丝微笑,“知道为何维尔特拉每隔数十年都会出现魔潮么?提醒你们一下,魔物是魔界之灵,它们如万军征伐抵达维尔特拉的边境,在那里死去,它们的血液与灵魂将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覆盖维尔特拉的法阵,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将成为魔神降临的祭品。” “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二叔喃喃自语。 “极致之光降临的那一刻,你们恐怕永远无法等到,”美尔丝手臂一震,一道裂缝从空间中划出,黑暗仿佛潮水般涌出。 灯光忽闪一下熄灭,降神之所里陷入了黑暗,地板开始倾泻,整座机械开始快速溶解崩溃,足够抵抗炮弹的要塞,仿佛黄沙吞噬土地般无力抵抗。 冰澜闭上眼睛,黑暗仿佛存在声音一样清晰,可忽然之间,面前袭来凌冽寒风,她睁开眼睛,一只触手直奔她的而来。 啪的一声,一束光在她面前点燃,二叔握着打火机站在她身边,火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迫近的黑暗被隔绝在外,二叔抽出一根烟慢慢点燃,他轻吐一口烟,缓缓说, “她的目标是你,,那天在机械暗月上,光网被攻破它们的目标便是你。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想你对他们是一种威胁。” “是又如何?”美尔丝的身影在远处凝聚,“知道为何我选择在这里出现么?因为这是地下,而附近的土地都充斥着浓郁的暗元素,如今这里是黑暗牢笼,你们无法逃离,注定了死亡。” 黑暗中忽然席卷出一股狂风,无数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逐渐亮起,折磨灵魂的叫声此起彼伏,整个空间仿佛黑色地狱般恐怖。 “不用担心,我说过的,你是维尔特拉的朋友,维尔特拉人会保护你的安全,”二叔表情平静。 “保护?”美尔丝不屑冷笑,“你们自身都难保,还谈保护?” 二叔抽出了冰冷的机械武器,凝望着面前的无尽黑暗,沉声说: “在这片土地上,神与命运都无法撼动维尔特拉。” 第978章 万灵神女 降神之所中机械墙体一点点崩塌,碎片如暴雨般不停落下,带起的狂风将二叔手中的打火机中微弱的光芒震得摇摇欲坠。 “来了,”二叔轻轻抛飞打火机,火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仿佛撕裂黑夜的闪电,但闪电一闪而逝,落地的瞬间,黑暗中的身影陡然跃出,嘭的一声枪响,二叔手臂平举,手中的机械武器发出股股白烟,一枚子弹完美的击中即将落地的打火机,轰隆的巨响在那里出现,火红色的光芒一瞬间点燃整个黑暗,掀起的气流将黑暗击溃,狂风吹拂着二叔的风衣。 风衣未落间,二叔手中扳机不断扣动,一枚枚子弹急速射出,他纵身跃起,左手在腰间一抹,一枚枚手雷状的油弹被抛出,子弹夹退出又推上,逼退的黑暗再一次席卷而来,但仿佛火山喷发般的光芒席卷整个降神之所,蕴含高浓度汽油的手雷被子弹准确无比的击穿,汽油喷洒了整个空间,火焰围出一个区域将冰澜保护在其中。 二叔缓缓落下,快速填充着新的子弹,火光隔绝了黑暗,也照亮了黑暗。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纷纷露出,是一种近似蜘蛛的存在,猩红热的蛛眼带着凶狠的杀意,它们爬满了整个墙壁,两道黑暗裂缝中依旧在不断涌出这种魔蛛。 “能看出是什么魔物么?”二叔低声问。 “修复魔蛛,”冰澜注视着发出吱吱声的魔物,“一种高阶魔物,魔界常有征伐,受伤的魔族与魔物通常会抓捕这种魔蛛修复身体,它们会吐出蕴含元素的蛛丝可以快速弥补缺失元素。” “医疗兵?”二叔上完了子弹。 “不仅如此,在古罗希瓦尔帝国的记录中,这种修复魔蛛具备改造人体的能力,换句话说,它们在魔界是修复身体,在此界则是转身魔族。”冰澜说。 “转生?”二叔瞥了眼身后的容器,那里面是改造的暗之元素体,或许还不成功,但想必是不可多得的载体。 “果然不能留啊……”美尔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她端坐在一只魔蛛身上,不停地从手中取出一个又一个古怪的物件,忽然,她停下手上的动作,那是一片树叶,嘴角扬起微微的笑意。 “去吧,”她将那片树叶抛下,一头年幼的魔蛛猛然跃起,叼住树叶,无数魔蛛一瞬间涌出,那头年幼的魔蛛融入了魔蛛潮水中。 “困兽犹斗,但也只是垂死挣扎,”美尔丝轻轻说道。 “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元素体,”冰澜提醒。 “不,”二叔语气肯定,“他们的目标依旧是你,那些不过是手段,是为了杀死我们而做的手段。” “可你要看着她们死去?”冰澜问,“他们都是你的同胞。” “人的能力有限,我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有少数。”二叔说。 “不用担心我,也不用保护我,”冰澜俯下身咬破手指,沾满鲜血的手指触碰着银白色的地板,诡异的纹路一点点出现,她表情凝重,“我说过的,我希望做医生,而不是屠夫,你为了保护我而舍弃她们,会让我莫名承受不应承受的愧疚。” “确定么?”二叔问。 “一分钟,”冰澜手指猛的一推,鲜血如碎裂的冰层蔓延至四周,触碰到鲜血的火焰又一次爆发,冲天的火光彻底将降神之所照亮,“我需要一分钟的时间,这个屏障大概够用,当然,留给你的时间也只有一分钟。” “我会给你一分钟,”二叔掐灭了嘴里的烟,他明白敌人的目的,倘若那些暗之元素体被魔蛛覆盖,强大的魔族就将降临,看似在保护他的同胞,其实是保护自己。 “将圣物夺去就好了,”冰澜最后提醒,紧接着闭上了眼睛,这里元素稀薄,她需要集中精神感知存在的稀薄元素。 窸窸窣窣的响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魔蛛如潮水般一次又一次涌入,炽热的火焰将魔蛛尸体烧焦,但新的魔蛛踏着同伴的尸体前进。 升腾的火焰被扒开一个巨大的缺口,一只魔蛛率先踏入,未等它看清里面的场景,一枚银色子弹轰碎了它的头颅,墨绿色的液体与鲜红血液一同流出,血雾弥漫间,数头魔蛛一同涌出,二叔双手平举不断扣动扳机,涂抹着圣粉的银弹准确无比的击中狂暴的魔蛛,一发发子弹被倾泻而出,更换弹夹的瞬间,就会有一枚提前抛飞的手雷被引爆。 灼热的蛋壳与鲜血淋漓的魔蛛尸体都在快速累加,直到一声嘹亮的吼声,一头巨大的魔蛛撞破火焰越进,银色子弹击中头颅的瞬间被弹开,二叔不敢迟疑,两颗手雷在巨型魔蛛脚下引爆,他抛下手中的机械武器,手臂从背后掠过,风衣外套脱落,露出一柄柄银色剑铳,炮弹般的巨响轰鸣,二叔高高跃起,手中剑铳抖动,他凌空一劈,硝烟间震吼的巨型魔蛛化为两半,涌出的血液染红了整片区域,他落在下的一瞬间,剑铳轰出一枚子弹,将缺口的魔蛛炸裂,血肉翻飞间一个虚影闪烁而出,二叔目光下意识的转动,那个如水般虚幻的影子飘然落在一个容器之上。 二叔一枪轰出,子弹从美尔丝身体中穿过,击中后方的火焰中,美尔丝低声微笑。 “神的仆从,献上你们的血肉吧!” 震耳欲聋的吼叫在整个降神之所中响起,无数地魔蛛扑向那炽热的烈焰,仿佛不知恐惧,缺口不断出现,像是有一只巨手将火焰压下,仅存的火焰迅速收拢,聚集在冰澜身边,失去阻碍的魔蛛仿佛发狂的战士嘶吼着扑向那些容器。 二叔终身跃起,剑铳连续轰出,巨大的后坐力将他推向机械容器,他一剑劈向那个矗立在容器上的美尔丝,却仿佛透过了一层河水,涟漪般的波纹在空气中出现,坚固的剑铳正在一点点解体,就像是瞬间经历了百年的大漠石柱,一点点风化成粉末。 无数魔蛛跃起扑下,二叔面色淡然,他握起剑铳狠狠刺下,一柄,两柄,直指身上所有的剑铳,他手中握着一颗手雷,缓慢的扣掉插销,接着抛入空中,他举起剩余的最后一柄剑铳,轻轻扣动扳机,耀眼的光芒在头顶出现,仿佛天谴降临般的灼热气浪霎时间涌出,二叔蹲下身,举起剑铳横在头顶。 灭世般的风暴席卷机械容器,逼近的魔蛛被撕裂身躯,鲜血与焦黑的肢体遍布整个空间,浓烟渐渐消退,二叔如同最后的胜者巍然矗立,长风衣碎裂如枯萎的叶,手臂与大腿布满红色的灼伤伤疤,他缓缓抬起手,凝望着那枚翠绿色的树叶。魔蛛又在瞬间布满整个降神之所。 “圣物?”他低声说。 “是的,那就是王之级别的魔族召唤所必须的圣物,”美尔丝的身影飘然落在一只魔蛛上,她淡淡微笑,“魔王召唤很简单的,只需要圣物和法阵,而这里就是天然的法阵,困难的是存在,对于一般王之级别的魔族需要王之领域才能存在,所以才不得不借助一些载体,载体可以使得魔王以部分力量降临,但……” 二叔望着手中的树叶形状的圣物,仿佛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回望着他,那是深渊般的凝视,拥有震慑灵魂的力量。 “但是……这位大人根本就不用载体,因为她本身就来自此界,”美尔丝轻轻打了个响指,“降临吧,万灵之神女,贝茵。” 第979章 夜渊王龙 话音犹如击破冰层的石子,一瞬间,树叶里的元素如决堤的洪水涌出,二叔只觉得整条手臂开始颤抖,他不自觉的垂下了手臂,绿色树叶漂浮在空气中,肆虐的暗元素包裹住树叶,一个虚幻的身影渐渐浮现,魔蛛纷纷低下身躯,仿佛在迎接某位大人的降临。 一股树木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虚幻的身体彻底实化,赤裸的玉足缓缓落在机械容器上,一株株黑色花朵渐渐浮现,修长的双腿矗立在群花之中,黑色的裙摆随风微微起伏,与黑色迥异的是雪白色的长发,仿佛能刺破黑暗般的白皙,唯一不同的是那双宛如黑曜石的双眸,沉静如冰。 “美尔丝……为何唤我?” “我需要你脚下的那些生灵,”美尔丝低声说,“这是狂翼大人的命令。” 贝茵面无表情,缓缓低下身,手指轻轻按在机械容器上,黑色的藤蔓一点点生长出来。 二叔抬起手中的剑铳,对准了贝茵的头颅,“停下……” 贝茵手中动作停止,她抬起头,漆黑双眸中露出一道寒光,银色剑铳忽然一震颤抖,二叔只觉得像是握住了一头野兽那般不可控,狂暴的剑铳轰然飞出,插在了机械容器上,贝茵再次低下头,藤蔓包裹了三个机械容器。 “又见面了。” 一个声音从远处响起,贝茵手中陡然停下,她抬起头,远处那个火焰围拢的法阵缓缓熄灭,身着月白色长裙的女人从地面起身,手指还沾染着血迹。 “是你?”贝茵惊愕不已。 冰澜轻轻点头微笑。 “看起来事情有些意外,”美尔丝悠悠的说,她忽然又一笑,“不过问题并不大,所有魔王的力量均来自于魔神,背叛魔神将魂飞魄散,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贝茵眉头紧蹙,像是迷路的孩童站在十字路口时的不知所措,她紧咬嘴唇,沉默一会儿说,“抱歉,美尔丝……” “我可没说你,”美尔丝打断了她,转头望向冰澜,“你懂的我意思?” “当然,”冰澜点头。 美尔丝忽然起身,声如洪钟般下令,“贝茵!” 像是魔法的咒语,贝茵瞬间僵直了身子,犹豫的面容重回冰冷,漆黑的双眸转化为带着微微红光的暗红色,她又重新低下身,按住了长满藤蔓的机械容器。 “便如黑暗,便如光明,”冰澜低声念诵着什么,“翱翔于无尽黑夜的巨龙,征战于不休战场的勇士,以血为刃,以骨为甲……” “召唤咒语?”美尔丝一愣,她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突然念这种东西,最关键的是,她竟然听不懂这是什么的召唤咒语。 “愚蠢的家伙!”她转头又一次下令,“贝茵!” 黑暗如火山喷发般涌出,以冰澜为中心整个地面化为血一般的颜色,她漂浮在血液之上,宛如神明。 “……征战的勇士终将死去,不屈的灵魂也终将苏醒,” 血液充斥了整个降神之所,连机械容器也被包裹其中,魔蛛在不安的躁动,似乎感到了莫大的恐惧,鲜血如沸水般翻腾,又像是有什么在血液中游动。 “阻止她!”美尔丝厉声命令。她明白一旦召唤咒语结束,将会有不可控的因素出现。 贝茵猛的起身,朝前方伸出手臂,包裹机械容器的藤蔓如箭矢般射出,一同绞杀向那个漂浮在空中的女人,突然之间,一道爆裂的响声在藤蔓中心炸开,二叔拄着冒着浓烟的剑铳跪倒在地上,整个手臂流满鲜血。 “该死!”美尔丝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慌。 贝茵已经飞出,又一次唤出藤蔓,聚集向中央。 “吾在黑暗之中呼唤汝之姓名……”咒语也在此刻来到最后,冰澜伸出手臂,将一个石质酒杯抛下,高声念出古奥的咒语, “夜渊之王龙,佩尔亦黎。” 聚集成锥的藤蔓瞬间下移,刺向那个急速落下的石杯,猛然间,翻腾的血液升起遮天血浪,如割草般将藤蔓切断,黑色的巨影在血海中游弋,嘹亮的龙吼震动了整个血海,巨龙如鲸鱼般跃出血海,龙背上的骑士握住了石杯,冲天的血浪缓缓落下,简易的甲胄充满血液,英俊的脸庞如同群山般坚毅,骑士抬手接下血水,举起杯仰头一饮而尽。 “好久不见,佣兵王,”冰澜说。 “好久不见,我的朋友,”佩尔亦黎回答。 “逝去的佩尔西斯之王,号称最强龙骑士的男人也会沦落为魔神仆役?”美尔丝表情淡然,“依旧如蝼蚁一般。” 佩尔亦黎冷冷瞥了眼美尔丝,“那又如何?” “舍弃灵魂者永远不知神的力量,”美尔丝淡淡的说,她手指轻轻划动,一条裂缝缓缓出现,“这便是神的力量。” 佩尔亦黎抬手将石杯挂在龙鞍上,巨龙猛的振翼,接住了上方的冰澜,又一个掠下,扑向血海中的机械容器,龙爪刺破机械容器,接着一跃而起,巨大的机械容器被拖入空中。 贝茵从容器上跃下,无数藤蔓在顶部编制出一个巨大的牢笼,巨龙突然怒吼,一股肆虐的气流从龙背上传出,藤蔓仿佛被狂风撕扯,瞬间破碎,贝茵再一次凝聚,可一道黑影快速袭来,那是一杆漆黑的长枪,仿佛一道黑色闪电,她无法移动,对金属的操控力对那柄长枪毫无作用,或者说,那投掷而出的力量让她无法扭动。 忽然,时间仿佛停滞,空气也不再流动,就连元素也静止了下来,贝茵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但那柄长枪却仿佛镶嵌进了画中,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喵……” 似乎有一只猫在叫,贝茵目光费力的移动,却看到一个人影在慢慢朝她走来,那是一个年轻的少女,有着近乎血液般颜色的长发,黑色丝质长裙勾勒着匀称的身材,一只黑猫趴在她的肩头打量着四周,少女就那么走着,悠闲的仿佛在哼着歌,但翻腾的血海,翱翔的巨龙,碎裂的藤蔓,疾驰的长枪,一切的一切都停止,像是在欣赏少女的美。 少女轻轻伸手抓住了长枪,定格的画面又一次流动,巨龙突破穹顶,血海陷入静止,藤蔓如雨般落下,佩尔亦黎回望着那个半空中的少女,口中喃喃低语: “缇雅……” 第980章 命运之主 黑夜不知不觉中掀起了狂风,低矮的枯草与摇曳的幽花,各式各样的魔物渐渐露出牙齿,猩红色的瞳孔如同夏日般萤火虫一点点在黑夜中点亮,它们跃上高丘朝着一个方向低吼,继而狂奔,无数魔物在荒野中奔袭,带起了遮天的烟尘。 今夜无月,而只有寥寥星辰。 黑龙突破藤蔓从地面转出,盘旋在机械暗月上空,龙翼张合间,身影起落,机械容器被抛在曜匣上方的平台上,一股凉意袭遍冰澜全身。 机械暗月已经彻底化为一座深渊,黑色洞穴早已不可见,机械堡垒也跌入黑夜深渊中,曜匣脱离堡垒,耸立在暗月四周,天空中的群星光辉暗淡,不见月光。 “今夜就是月蚀之刻,明天正午,极致之光便会降临,”二叔低声说。 “极致之光降临前,是暗最强盛的时刻,”冰澜说。“她们的计划应该是在极致之光前召唤暴怒之震魔神狂翼,如此一来,整个计划就将彻底破产。” “看起来我是无法看到日出了,”二叔仰望着夜空说。 “我记忆中的维尔特拉人可并非如此,”佩尔亦黎注视着远方的大地,“我认识一个维尔特拉人,她勇敢善良,信念坚定而不妥协,她说我是孤独的,而维尔特拉人并不孤独,因为你们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应当而且要做什么,会为了维尔特拉而舍弃所有。” 二叔沉默半晌,低声说,“年轻人,你并不懂我的意思。” “哦?”佩尔亦黎轻笑了声,“什么意思?” 二叔从龙背上站起,手臂的鲜血逐渐干涸,破旧的风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摸出一根烟,叼在口中,但并未点燃。 “我是说我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佩尔亦黎一愣,下一刻,黑暗仿佛爆裂般炸起,暗月核心仿佛暴风雨中的海面,诡异而恐怖的波浪在下方酝酿,翻涌。 “保护好她,这是你的任务,”二叔说,“而保护好维尔特拉,是我的任务。” 他纵身跃下,风衣在狂风中翻滚,仿佛一只灰色的鸟在风暴中翱翔,他落到了一旁延伸出的铁桥之上,一步步走入曜匣深处。 “我喜欢维尔特拉,”佩尔亦黎沉默许久说: “所以,我也不想她毁灭。” …… 二叔一步步走入曜匣的操控室,早已经就绪的维尔特拉已经在时刻准备着,启动最终计划的那一刻,这里留下的都是一些残疾人,最后一批年轻人在已经在傍晚时撤离,无所谓成功与失败,这只是一次尝试,维尔特拉人不喜欢赌,却常常赌,他们渴望赢得维尔特拉的复兴,赌上的只是自己的生命。 “报告一下目前的情况吧,”二叔站在操作室中央。 “所有工具准备就绪,光膜防御提前已经提前开启,能量储备充足,”负责后勤的人员说。 “暗元素情况。”二叔又问。 “暗元素波动频繁,浓度不断增强,但始终未脱离第二区域,”监测人员报告。 所谓第二区域便是曜匣如今围拢的区域,机械暗月包围的包括黑色洞穴在内的区域为第一区域,那是暗元素的核心,而这里是暗元素扩散的范围,一旦暗元素超过这里,意味着新一轮的魔潮已经开始。 “曜匣以防御状态待命,所有人员待命,”二叔摸出了口袋里的怀表,“等待。” “等待?”一名维尔特拉人诧异,如今暗元素不断增强,静待恐怕不是最好的做法。 “等待黎明,”二叔合上了怀表。 “等待黎明或许不如祈盼神之降临。” 如夜莺般清澈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众人纷纷回头,只有二叔依旧沉默的盯着手中的怀表。如水雾般的女性身影逐渐实化,她如入无人之境般飘落在一处操作台上,指示灯的红绿光芒透过她的身躯点染了整个空间。 美尔丝手指轻轻捻动着海藻般的长发,目光微移,望向二叔,“维尔特拉,神弃之地,准确的说是光明诸神抛弃之地,狂翼大人生于这片土地,因此并不想屠戮此地,维尔特拉并不势利,却需要利益,那么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二叔笑了下。 “迎接狂翼大人降临,魔神将赐予汝等长生不灭,维尔特拉人将成为此界的主宰,神之使者。”美尔丝手指一顿,又一次重复,“长生不灭,无上荣光。” “那你的主人呢?”二叔问。 “我的主人是神,但他与其他魔神不同,其他魔神希望恢复诸神时代的混乱,而狂翼大人仅仅是想回到这片土地,他的故土,就如同驻留于他乡的旅人归来,”美尔丝说。 “看起来还真是人畜无害。”二叔轻声说。 “本就是如此。” “可维尔特拉最怕的就是把命运放在别人手中,”二叔淡淡的说,“即便是神也不行。” “胆怯?” “阁下恐怕不了解维尔特拉,”二叔低声说,“每次魔潮暴动时,维尔特拉人都需要离开故土,流落他乡,在那里我们是如同乞丐一样的存在,受尽白眼与鄙视,但毕竟寄人篱下,也无可辩驳,只是维尔特拉始终明白自己所希望的,维尔特拉人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们只是需要神,而非离开神不能活,光神、暗神、古神、魔神……世间从未有绝对善的神,也无绝对恶的神,能带给我们希望的神才是维尔特拉人需要的神,这个神可以是光神,暗神,古神,魔神,也可以是魔法、机械、暴君、伟人、英雄。我们所理解的神和你们所以为的神并不同,你的主人或许真的想回归,但很可惜,他选错了地方,替我转告他,如果他是维尔特拉的朋友,我会奉上珍藏的美酒,如果他是来做维尔特拉的主人,那么就请他杀光维尔特拉人,或者,被杀死。” “维尔特拉需要什么?”美尔丝问。 二叔低着头微笑,“需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可笑,”美尔丝不屑,“弱小如蝼蚁,渺小如尘埃的人类,也配掌握自己的命运?” “对于你,我并没有任何想辩论的,”二叔抬起头,目光如炬,“觉得我不配掌握自己的命运,杀死我便是。” 第981章 魔神庭院 “你觉得很难么?”美尔丝语气冰冷。 “能问出这种问题说明你确实不懂人类,”二叔淡淡微笑。 “那我就不问了,”美尔丝忽然笑了一声,她轻轻打了个响指,“直接开始吧!” 一道裂缝缓缓在空中裂开,浓郁的黑雾渐渐涌出,似乎有什么要走出裂缝,可一阵狂风袭过,裂缝眨眼睛愈合,空气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只有黑雾在慢慢消散,美尔丝脸色骤变,她惊觉自己的能力似乎被禁锢住了,再也无法撕裂空间。 哒哒的脚步声一点点在门后响起,来人在门前停顿片刻,缓缓推开了门,宽松的黑袍如同古老传说中行走与黑暗中的异教徒,但那张白色面具却如骨般苍白,像是一尘不染的白云,来人声音沧桑又低沉。 “诸界的旅行者,美尔丝,终于见到你了。” “黑白者……”美尔丝目光凝聚。 黑白者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具,“对,我就是黑白者。”他缓缓走进房屋,关上了门,“是否很疑惑为何你的能力无法运用?” 美尔丝沉默不语。 “因为这里的元素都有了它的主人,即便拥有沟通空间的能力,你也依旧只有运用固有的元素,”黑白者手指轻点,奇特的法阵纹路在四周墙壁上显现,“而维尔特拉原本就是元素稀薄,能供你运用的元素都禁锢在暗月之中,这里所留存的则是我的元素。” “看起来你才是一切的幕后黑手。”美尔丝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别觉得你已经掌握了元素。” “那我应该如何觉得?” “即便是神也只能运用元素,而非改造元素,看似毫无影响的改造只会令你所能掌控的元素越来越少,直到你所属于的元素彻底消失,新的元素也将出现。,”美尔丝说,“愚蠢的家伙,你以为你是神么?当你成为神时,你便会明白你的渺小。” “渺小?” “神是元素之灵,元素越多,神的力量越强大,你所成为的不过是一个扭曲的神,如今的你更像是一位失去了主人的魔王,这种存在在魔界遍地都是,魔神间的不断征伐,失败便会被吞噬,那些失去神的魔王,看似拥有自己的元素,实则不过是飘散的孤魂野鬼,当你成为神那一刻,你获得的,将远远多于你所失去的,人类的躯体,人类的情感,人类的欲望,人类的力量,从此以后,你将成为一个孤独的幽魂,徘徊在元素之海中。” “那就是神的世界?” “不,”美尔丝纠正,“那是你的世界。” “真是美丽呢,”黑白者感叹。 “那么再见了,愚蠢的人类,”美尔丝手指抚过脸颊,身影消散于黑暗。 实验室内又继续滴滴答答响个不停,也许它一直在响,只是刚才没人注意到,黑白者安静的站在原地,身边出现一层可见的黑雾,如山间氤氲,将他双眼遮蔽。 “她说的很对,”一个声音在背后出现。二叔转过头,冰澜缓步走入操控室,注视着黑白者的背影。 “那就是你的世界。” “我的?”黑白者笑了一声。 “极致之光与极致之暗的聚合会使得你回归原初,最纯净的原初,构筑肉体的元素恢复原态,唯一保留的只有荡涤过尘埃的灵魂。” “荡涤尘埃?” “通俗一点来讲,清除记忆,你将成为如初生婴儿般存在,无所谓善,无所谓恶,无所谓希望,无所谓绝望,你会如石像般旁观世事变化,而无动于衷,因为你是神,而不是人,神之所以为神,并非因为干涉,而是因为旁观,”冰澜低声说,“这就是你的选择?” 黑白者回过头,抬手摘下面具,那张俊秀面孔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冰澜有一瞬间觉得仿佛历经了数年也未曾变过,无论是精灵森林的西恩,亦或是西部山海的卡缪,他始终在笑,目光始终坚定,而从不迷茫。 “这就是我的选择,”黑白者说,“始终如此。” “祝你好运,”冰澜说,“不过有必要提醒一下你,这里是门,门后的那位存在并非你所熟知的魔神,暴怒之震魔神,或者说,罗希瓦尔帝国皇子,狂翼,他曾经是罗希瓦尔战无不胜的统帅,也是被魔枪吞噬灵魂的伪徒,他拥有神的力量,也拥有人的灵魂,而且这里是门,通过门走出的是完整的魔神,而非召唤只物,数次魔潮将维尔特拉变为一个巨大的法阵,这里的土地蕴含着无尽暗元素,他来到这里,便如同走出房屋,来到庭院里那般,换句话说,他是这里的主人。” “不,”黑白者重新带上面具,整理好衣领,注视着前方,“维尔特拉人才是这里的主人,至少此刻是。” “此刻?” “知道为何魔神会在此刻出现么?”黑白者说出了答案,“因为明天是极致之光。倘若将黑色洞穴比作门,那么这片土地就是魔神庭院,更准确的说是建设中的魔神庭院。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数次魔潮将暗元素带到各处,也将鲜血浇灌在法阵之上,直到这里化为黑色大地,而某些存在并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光明诸神……” “对,光明诸神,”黑白者点头,“魔神降临此界,信仰光明诸神的民众将会匍匐在魔神脚下,光明诸神不会袖手旁观,因此他们降下神迹,毁灭黑暗,那便是极致之光。” “神也会恐惧?”二叔笑着说。 “神当然会恐惧,他们需要生灵,来维持他们的神力,他们需要信徒,来传播他们的教义,而这一切消失,他们将被遗忘,神力也会失去,所以他们绝对不允许魔神打开这扇门,但他们又无法毁灭这座门。”黑白者沉声说,“因为这里同时沟通着神界,这里既连通着黑暗又连通着光明,就像光明无法杀死黑暗,他们也无法毁灭这扇门,能毁灭的只有……欲望。” “欲望?” “谁妄图打开这扇门,神便将其毁灭,数百年前有人试图献祭整片维尔特拉的生灵唤起神之降临,神便降下神力,将这里化为荒芜。”黑白者说,“如今暴怒之震魔神妄图打开这扇门,而神便降下极致之光,将魔神毁灭。所以狂翼才在今夜行动,他希望在极致之光降临前,走出那扇门。” “但显然他的力量还不够,”二叔说。 “否则他的使者也不会向你们抛出橄榄枝,”黑白者也说,“神在恐惧……恐惧死亡。” 第982章 晨曦晚霞 “知道又如何?”冰澜问,“你能阻止他?” “当然!”黑白者语气肯定,他转身面对着冰澜张开双臂,虚化的黑影在背后蔓延,一点点绘制成一副巨画,漆黑的夜空中,八颗黑色柱子从地面缓缓升起,黑柱像是海岸边的灯塔,一瞬间照亮了黑暗,一颗颗光球在灯塔上出现,好似突破地平线的旭日,射出耀眼光芒,光芒在中心汇聚为一点,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景象,仿佛是海上残夜,光与暗在彼此交织糅合,半圆形的纹路蔓延出花瓣,花瓣一点点舒展、盛开、绽放、凋零,黑暗与光明的混合如海潮般起起落落,直到一股灭世的风暴轰然炸裂,摧枯拉朽的气流将一切击溃,剧烈的爆炸过后,一切又重回寂静,就如同今晚的夜空,寂静无声。 黑白者双臂垂下,“这就是曜匣计划,我们称之为创世,在曜匣建设完成的那一刻,直到今天我们一直在收集光能,三年间蕴藏的能量大到超越太阳,所谓的曜匣也真正成为困日之笼,就如同古代传说中一样,而我们打开曜匣,黑暗将无处遁形,有些遗憾,你并未见过花都维克海托上空的绚烂花火,否则你能想象这个画面。” “曦天使么……”冰澜低声轻语,“炽天使的改良版,从利用水与火,到利用光与暗,机械的强行质化元素会杀死元素,从而将此处形成一个死地。失去元素依托,即便是强大的魔神也注定无法降临。” “竟然认得这个,”黑白者有些意外,“原以为机械这种存在,应该不会被世人关注,记载与传颂历史的吟游诗人竟然也会认得。” “只是因为我检查过曜匣的激发法阵,”冰澜面色情况,“如今光已经具备,你还缺少……” “暗,”黑白者敲击了一下胸口,“暗神碎片就是真正的暗。” “依旧存在一个问题,”冰澜说,“如何将暗运送到指定位置,那里是暗月核心,魔神的信徒正在那里聚集,如今机械暗月已经完全成为黑暗之地,美尔丝拥有穿越空间的能力,她可以将大批魔王引来,当然,最关键的并非魔王,而是黑色洞穴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所以我带来了黑暗的宠儿。” 黑白者轻轻鼓掌,即便是聚精会神盯着操作台的维尔特拉也不约而同的转过头,齐刷刷地注视着房门的方向,房门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开,门外是沟通两座曜匣的钢铁通道,漆黑的夜空与酝酿着光辉的曜匣构成一副巍峨壮观的背景。 少女就那么走来,仿佛从另一个世界。 身着丹青色百褶连衣裙,宽松的袖筒带着蕾丝荷叶边,那是兰洛风格的裙装,穿着它的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维尔特拉人,如银月光辉的长发简单束在脑后,精致的脸蛋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她仿佛行走的黑暗,将本就不多的光芒掩盖,黑夜似乎更漆黑了些。 “琳……”冰澜认出了少女。 “又见面了,”琳朝冰澜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接着她一个虎跳,扑向一旁站立的二叔,伸手在老人帽子下来回抓挠,“爷爷,你头发又白了点。” 二叔一条手臂受伤,但他依旧用另一条手臂将琳抱起,“路上还顺利么?” “还好,就是笨蛋团长一直让我待在机械容器里,醒了就已经来到了这里,”琳偷偷瞥了眼一旁的黑白者。 “好了,琳,”黑白者打断了两人,“让他们看看实验结果吧。” “行吧,”琳有些不舍得从二叔怀里跳下,手指在腰间一抹,一柄巨型魔法机械浮出虚空,她抬手握住,手掌在上方一拍,能量槽开启,弹出一颗蓝色魔法石。她抛掉魔法石,牢牢握住机械武器,枪口对准外面,诡异的一幕出现,一股肉眼可见的黑雾快速汇聚,如同水流般聚集在空置的能量槽里,同时,魔法机械枪口开始扩张,激发法阵一瞬间运作,琳扣动扳机,一道黑色光柱轰然飞出,融进了无尽夜空中。琳垂下魔法机械,手肘枕着枪托,周身的黑暗缓缓退却。 “暗之元素体……”冰澜忽然明白了一切,如果说黑色洞穴是一片墓地,那么暗之元素体就是扫墓者,这也解释了为何二叔会舍命去抢夺那些机械容器里的失败品,因为即便他们技术失败,但兰洛的研究很成功,很成功。 在圣域的光皇可以净化黑暗,赐予民众光的亲和力,而如今黑白者所拥有的力量,也可以改造人体,赐予人操控暗的能力。 “上次一别,我曾将计划告知,如今数年过去了,看起来维尔特拉的实验并不成功,”黑白者遥望外面的那三个机械容器,“不过没关系,我成功了,改良过后的暗之元素体,虽然只能运用暗的力量,但在这里却是再合适不过。”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二叔说。 黑白者表情淡然,她轻轻抚摸着琳的柔发,目光在每一个维尔特拉人脸上跳动,像是在进行什么庄严的仪式,“美丽的时刻总是让人难以忘记,难道不是么?我的朋友们。” “此刻并不美丽,”二叔说。 “是……”黑白者目光忽然暗淡了下来,“此刻并不美丽……” 他袖袍一挥,一排排试管浮现在空气中,水晶容器里的像是鲜红的血液又仿佛玫瑰花瓣碾碎的粉末。 “魔神之血……”黑白者低声说,“喝下它,你们将会获得操控暗元素的能力,但同时也意味着你们将倾向黑暗,再也不无法仰望太阳,无法沐浴曙光,无法在阳光下策马驰骋,终生都献给黑暗。” “人生本就短暂,能够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些事,已经很难得了,所以雨天时我喜欢阴云,晴天时我喜欢碧空。”二叔抬手握住了一瓶药剂,“比起正午的阳光,我更喜欢晨曦与晚霞。” “创世计划将在五分钟后开始,按照兰洛人的习惯,这时候你们应该给想念的人留下一封信,”黑白者缓步朝门外走去。 第983章 逐欲而行 凉爽的晚风吹拂着额前的长发,黑白者站在铁桥上眺望着远处的机械暗月,黑袍翻卷如云飞舞。 “有死无生么?”冰澜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黑白者轻轻点头,他抬手指着远方,“何为创世?湮灭与新生,一切都将死去,但并非所有都会重生。” 冰澜没有再问,也许那群维尔特拉人不清楚,但她明白,所谓暗之元素体当然会存在于黑暗,但明天会是极致之光,黑暗将无处遁形,这群黑夜使者也将湮灭成末,她回头看着那间关上门的操作室,忽然明白,也许从选择留下的那一刻,他们就从未想过活着,为希望而死,需要多大的勇气?她不得而知。 “我记得那本书,”黑白者忽然说。 “什么?” “湛蓝史诗,”黑白者声音柔和,似乎在回忆什么,“在精灵森林时,你曾在那本身上留下一句话,我很抱歉,好奇心使得我偷偷翻开了那本书,不过比起你留下的那句话,我印象最深的是书的扉页上写的: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他声音低沉了下来,“是啊,这是一个属于英雄的时代,可英雄却逐欲而行。” “逐欲而行?” “如果你去过沙域,去过断刃城,你会遇到一个名叫苏亚雷斯的男人,他的故事很简单也很漫长,如果没有沙民,苏亚雷斯会拥有一个普通的家庭,每天耕作劳动,却又幸福温馨,我时常会想,如果阿雅没有死去,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呢?也许我会成为正常意义上的英雄,镇守南疆,建功立业,流芳百世……而如今,我是叛国之徒,家族因我蒙羞,从今往后数百年,西恩—凯鲁特这个名字都会被人们所唾弃,我也会遗臭万年。世事果真无常,英雄或是恶徒,流芳百世或是遗臭万年,都在一念之间。” “并非是一念之间,”冰澜语气肯定,“选择是欲望的累积,也许在当时的你眼中,家族、功业、名誉、尊严乃至生命都没有那个名叫阿雅的人重要,所以你选择了她,而舍弃了其他所有。”她转头看着黑白者,“后悔了?” 黑白者愣了一秒,一时间他有些恍惚,这个问题某个人曾不止一次问他,但当他转头看去,这次问他的人却不是之前那个,那个有着鲜血般红艳长发的女人正坐在远处的机械容器上,撑着手臂,遥望夜空。 “我清楚的知道,我早已经无法回头,”他又说出了那次,或许很多次的答案。 “祝你好运,”冰澜说。 …… 暗月核心。 降神之所的废墟倒在黑色洞穴之前,如同被斩落头颅的战士,身躯掩埋进黑色沼泽之中,像是遗失百年的古迹,钢铁长满铁锈,出现大小不一的孔洞,黑泥覆盖着四周,但让人意外的是,钢铁上竟然开满了摇曳的幽暗花,那并非天然生长的花朵,而是被一株株摘种,在这里仿佛没有了时间,花朵在静静生长。 贝茵赤着脚行走在钢铁和泥沼间,所过之处,妖艳的幽暗花一株株转出地面,生长,发芽,开花,绽放,她像是孜孜不倦的园丁,妆点着这片死亡之地。她走完了所有行程,回身望去,幽暗花仿佛一个异样的法阵包裹着整个黑色洞穴,而洞**,黑暗依旧在蔓延,仿佛有什么要走出阴影。 “狂翼大人说你可以回去了,”美尔丝在她身后浮现。 “任务结束了?”贝茵问,她并不觉得对于复活狂翼,她所做的仅仅是种植这些幽暗花。 “如果按照原本计划,现在已经结束了,”美尔丝语气有些幽怨,只是依旧带着淡淡笑容,“但计划失败了,所以你的任务也就改变了。” “改变?” “记得魔界的样子么?”美尔丝说,“魔界只有一条血河和无数荒山,狂翼大人觉得那样的环境未免太单调了些,所以他希望你能在魔界多种植此界植物,狂翼大人赐予你改造植物习性的能力,而我赐予你穿越空间的能力,从此以后,你可以随时来往于此界与魔界,把此界的繁华在魔界重现。” “狂翼大人不是要降临么?”贝茵疑惑,“你是说他会失败?” “对于魔神而言,他们拥有无上权能,降临是下一刻的事,而这一刻,他们也许正在观看一场无休止战斗,”美尔丝仿佛过来人一样的语气说,“别觉得你成了魔王就可以拥有魔族思维,恐怕短时间内很难做到。” 贝茵回头望着远方的曜匣,在暗月里,连一丝光亮也看不到,去到魔界之后,她便明白自己与许多王之级别的魔族不同之处,她是新生的魔王,同时也是拥有自主灵魂的魔王。魔界的魔王被称作魔神使徒,这种存在大概可以分为三类,一种是诸神时代就臣服在魔神脚下的信徒,一种则是魔界强大的存在,而第三种就是此界转生魔王,以魔族之躯,承载人类之灵,这类魔王在魔界并不多,佩尔亦黎算是一个,她的主人暴怒之震魔神狂翼也是如此,但她又与这些魔王又有些许不同,她是以人类的躯体和灵魂降临魔界,她清楚的记得所有,也许美尔丝让她离开仅仅是因为那个人,但其实大可不必担心,如果他再一次站在她面前,她依旧会毫不犹豫刺穿他的心脏。 美尔丝偷偷瞥了眼这个注视远方的魔王,无声笑了起来,即便能力再强大,可无论是面容还是灵魂都始终弱小,像个倔强的孩子,将自己的灵魂蜷缩在角落里,拿着剑,面目狰狞的瞪着靠近的人。 “回去吧,这是狂翼大人的命令,”她又说了遍。 “狂翼大人降临不需要准备什么吗?”贝茵问。 “已经准备的足够多了,”美尔丝微笑着,“无法想象的久远,当狂翼大人成为魔神的那一刻,他便准备着重临此界,这片曾经属于他的故土。” “属于他?” “因为这里就是他以前的封地,”美尔丝说,“很久之前,这里生活着诸多生灵,维尔特拉在古语中的意思是生灵休憩之所,在一次剿灭异族的战斗中,残存的敌人逃进了这里,狂翼大人不忍心破坏这里的环境,便让军队停止,他独自一人走进维尔特拉的古老森林中,再次出现时,他提着异族首领的头颅,而这片古老森林平静如初,雏鸟与幼鹿依旧在人前漫步。” “很难想象,”贝茵确实难以想象,在魔界百族的眼中,暴怒之震魔神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存在,他常常骑着巨龙巡视魔界,挥手间便毁灭一片区域的生灵。 “在那个时代,安逸平和的区域基本不存在,诸神离开此界,百族开始争夺神下之权,而狂翼大人身为罗希瓦尔帝国皇族需要为人族征战,从小被灌输的观念以及暗裔人独有的好战使得他也习惯了战斗的生活,直到他遇到了他的灵魂之匣。”美尔丝说。 “灵魂之匣?” “生灵寿命并非无穷,在构筑肉体的元素活性彻底丧失后,肉体便会腐烂,灵魂重回元素之海,最后飘散进冥界,经由冥河引渡迎来转生,但转生是破碎的灵魂,灵魂经过冥河之水洗涤会除去所有烙印,也就是所谓的记忆,但有些烙印无论经过多少次洗涤依旧无法除去,转生之后也会保留,而通常来说,留存的烙印常常是一个人,而将那个人称作你的灵魂之匣,意为安放灵魂的地方。”美尔丝淡淡的说,“自从遇到了命中的灵魂之匣,狂翼大人便厌恶了征战,他喜欢美丽的故事与地方,因为那会使那个女孩露出笑容。” 暴怒之震魔神的灵魂之匣?贝茵想或许每个人都清楚,她抬头望着黑色洞穴上方,幽暗花海在随风摇曳,有一个红色的影子站在花海中,漆黑的长裙与暗红色的长发与幽暗花一同摇动,她安静的也像一株花。 “每个人都有灵魂之匣?” “不一定,但多数都有,”美尔丝笑着说,“是否拥有灵魂之匣,关键在于,你是否拥有能够刻在灵魂上的烙印。” “这样么……”贝茵喃喃低语。 美尔丝挥手划开一道裂缝,漆黑的浓雾从里面渗透出,那是连接魔界的空间裂缝。 “再见。” 贝茵一步步朝裂缝走去,忽然她又停下,说,“那个收集光能的机械装置或许会影响计划。” 她每次看到那矗立的机械装置都会感觉到不安。 “很难,”美尔丝说,“即便拥有门,抵达此界的元素也少之又少,为了保证降临,暗元素又要聚集在这片区域里,在没有暗元素的区域里,我也无能为力,不过我们并非束手就擒,广袤的维尔特拉土地上,无数的魔物正在逼近这里,足够给与带来他们不小的困扰。” “那我们能做的?”贝茵问。 “等待。” “等待?” “等待钥匙。”美尔丝说。 “钥匙?” “这是一扇门,却是一扇落锁的门,”美尔丝低声说。 第984章 有死无生 疾风如刀刃刮过大地,枯草与尘土翻飞成雾,如潮水般的魔物从各处涌出,朝闪耀着光芒的曜匣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 控制室内,二叔扣开怀表,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十分,还有最后最后五十分钟,黑暗将达到极致。” 他抬头扫视过在场的所有维尔特拉人,大部分维尔特拉都已经撤离,留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在以往的战斗中失去肢体的人,利用暗元素重新构筑了他们的躯体,这群拖着残躯战斗的人,终有重新感受到了无尽的力量,那是自信可以改变维尔特拉的力量,除了少部分必须的操作人员外,所有能够战斗的人都集中在这里,维尔特拉人本就不多,二叔可以清楚的喊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有带着宽檐帽的老人,那是属于他这一代的品味,那时维尔特拉人与希奥特贸易频繁,优质的狼皮帽是维尔特拉人的最爱,就像是歌与酒,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品味,年轻的维尔特拉很少喜欢带帽子,随着多功能护目镜的发明,许多人热衷于佩戴着护目镜这种实用又美观的头饰……还有许多许多,他经历了维尔特拉的百年发展,也目睹了一代又一代维尔特拉人埋葬在这片土地之上,什么也没有留下。 维尔特拉没有眼泪,只有血与酒。 “真的不给想念的人留一下话?”黑白者站在二叔背后,“或者留下一些想说的话,作为墓志铭。” “想说的话很多,但不是在此刻,可以留下的东西很多,但不包括坟墓,”二叔低声说,“能记得我的,只有这片土地。” “还有……我,”黑白者语气静穆如葬礼上的悼亡者。 二叔缓缓将怀表放回口袋里,注视着众人,“现在下达最终计划作战方略,守护曜匣,直到黎明降临。” “是,”众人高声应答,然后齐步朝门外走去,八个曜匣处于八个方位,拥有的防护力量并不强,所以才需要不惧怕黑暗者在黑夜中战斗。 “琳,控制室就交给你了,”二叔轻轻拍了拍琳的肩膀,“虽然曜匣本身拥有控制系统,但这里可以远程操控曜匣,守护好这里,这是交给你的任务。” “嗯,”琳重重的点了点头。目送着二叔众人朝外面走去,机械门开启又闭合,整个控制室内包括她只剩下三个人,忽然,一串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一个虚掩的门后响起。 …… 操控制室外的平台上,狂风席卷着荒原,空气里也弥漫着让人躁动的味道,远方的暗月核心早已如深渊般阴暗,哪怕是曜匣发出的光芒也被吞没,暗风将黑雾扭曲成可怖的形状,仿佛一头头魔兽快要挣脱锁链。 二叔走近机械容器一个接一个将容器开启,供给身体运作的营养液如决堤的洪水涌出,三个维尔特拉人落在容器之上,背后、颈部以及手臂插着软管,黑色气息无法抑制的肆虐出身体,钢铁也在快速腐蚀着。 “秋,夏,以及流。”二叔呼唤着他们的名字。 “瘟疫之源……”黑白者低声说,他端详着其中两具实验体,“阿雅,你还记得他们么?” 坐在容器之上的芙蕾雅头也没回,只是默默嗅着空气里的风,“当初在精灵森林时,我就好奇为何这两个维尔特拉人会搜集魔炎,没想到原来也是在进行魔神实验,忽然觉得感慨,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地,只是身份变了很多,”她嘴角勾起笑意,“那时,你是帝国黑之近卫团的团长,我是魔神之子的大主教,她是游历大陆的吟游诗人,她和他则是来自异域的佣兵,如今,你变成了沾满鲜血的狂徒,她和他变成了舍弃生命的实验体,我也背叛了魔神之子,加入了黎明,看起来唯一没变的只有她。”芙蕾雅凝望着远远站着的冰澜,“就像她的信仰,沉默如土。” “感慨就留着以后吧,”二叔开口掐断了话题。 “感慨从来都只是一时,又如何谈以后再说呢,”黑白者说,他轻轻抬手,两颗火红色的碎片被拍入两个实验体胸口,“这是毁灭之炎魔神的力量。” 如岩浆般颜色遍布秋的身体,银白色的长发转化成暗红色,秀美的面容出现凝固岩浆般的暗红色裂纹,里面流淌着熔岩,纤柔的身体长出密集的骨甲,尖刺如翅膀从背后伸出。少女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暗红色的瞳孔,仿佛升腾着毁灭一切的火焰。少年的身躯同样发生了剧烈魔化,就像是精美的宝石被熔岩腐蚀的嶙峋恐怖。 “还记得我么?夏……秋,”二叔低声问。 “是的,述长老,”少年和少女用着扭曲的声音回答。二叔沉默不语,他清楚的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命运,并不像那些兰洛表演的戏剧,面临有死无生的境地,会有伤心泪别,他只知道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也许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维尔特拉,他能做的只有完成最终的任务。 黑白者将一颗血红色的碎骨塞进第二个实验体的心脏,他后退一步,如神父般低语,“杀戮之血魔神。” 殷红血液从实验体的体内流出,仿佛血丝将夏包裹成一颗血蛹,血蛹在微微蠕动,在一瞬间碎裂,一双布满尖刺的手从中伸开,撕开了整个血蛹。血刺构筑成坚固的铠甲,已经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又见面了,述。” “流,我的朋友,”二叔低声回应,与夏和秋的实验不同,没有像魔炎那种魔神力量,对于杀戮之血魔神的研究始终进展缓慢,虽然在西部山海之后,也收获了一部分魔神之血,但即便彻底掌握了体内力量,也已经丧失了人形。 “开始吧,”流转身望着暗月的方向。 二叔扣开怀表默默看了眼,又缓缓合上,这次他没有装回口袋里,而是朝后方抛去。 冰澜伸出手接过飞来的怀表,银链在风中摇动。 “冰澜小姐,最后拜托一件事。” “请讲。” “如果计划成功了,希望您能对复兴维尔特拉给出一些建议,”二叔停顿了一秒,“如果失败了,还请转告我的同胞,魔神之力,无法拯救维尔特拉,切记不要使用。” “我明白了,”冰澜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我的朋友们,”黑白者挥手指向远方的暗月。 “你也要去?”芙蕾雅有些好奇,按她对这家伙的理解,他每次都会把一切计划的天衣无缝,即便需要动手,也绝不是在最后时刻,而在准备阶段,就像是疏通田间水渠,他只会挪开堵塞的石块,然后看着水流流淌,而不会等待水流被堵住时,再伸手挪开石块,即便后者更简单有效,因为你并不清楚会有多少石块堵塞河道。 “还记得海克蒙德么?”黑白者说,“即便他已经死去,但我钦佩他的勇气,真正的统帅会在一切准备就绪后,下场参战,战争胜利时,我的铠甲上不沾染血液,那会是一种侮辱。” “可如果统帅遭遇不测,岂不是会导致全军溃败?”芙蕾雅笑着说。 “我是最锋利的剑,摧毁我,便意味着摧毁了全部,”黑白者说。 二叔第一个跃下铁桥,背后升起一双暗翼,其余人纷纷跟随,夜空中仿佛有一群黑夜乌鸦扑向那深渊中的暗月,冰澜站在原地,又想起了二叔曾说过的那个词语,飞蛾扑火,他们不是飞蛾,也没有扑向火焰,但结局或许一样。 “可真是不巧呢,我来了,他们却走了,”妩媚的声音在冰澜背后响起,她还没的记得急转身,一只手臂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过没关系,我是来找你的。” 呼啸的寒风忽然静止,冰澜连眼睛也无法动弹,她只看到一个红色身影走出虚空,仿佛一株盛开的幽暗之花。 第985章 王从天降 琳谨慎的抄起武器朝那里走去,那是一间武器储藏室,一个少年像是老鼠般蹑手蹑脚的挪动着一个巨大机械。 “小偷?”琳站在门口说。 少年猛的打了个寒颤,缓慢的转过身,原本紧张的表情,在看清了来人后放松了下来。 “不是小偷,是哥哥,”少年更正。 “哦,我记得你,”琳忽然反应过来,她指着少年的脸,想了半天之后说,“阳?” “是我,”阳对女孩的无礼也见怪不怪,他记得这个女孩,如果按关系算,她确实算是自己的妹妹,而且在上次她来维尔特拉,自己竟然输给了这个显得羸弱的小姑娘,实在让他在村里抬不起头,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你也是任务人员?”琳有些好奇,几乎所有任务人员都是成年人,很少有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 “不是,”阳说。 “那你就是偷偷跑来的?” “也不是,我是在等璇姨,希奥特情况紧急,而我又是唯一合适的人,等着璇姨的许可,可璇姨去了北方观测所,还没有回来,我只能在这里等待,”阳解释道。 “你赶快走吧,”琳不想再多说什么,“这里很快就会充斥暗元素,你身体还没有改造,无法抵抗魔界气……” 琳的话音未落,刺耳的警报声连续不断的响起,守护在操作室的人大声喊: “魔物入侵,所有人员就位!” “恐怕你走不了了,”琳无奈的撇了撇嘴,“既然走不了,就准备战斗吧。” “当然,”阳从一堆武器中站起,整个控制室却在剧烈颤抖,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下方传出,控制室假设在两座曜匣之间,曜匣是用一种抗魔材料浇筑而成,并且深入地下,足够抵抗中级魔法和巨力撞击,如今却有种摇摇欲坠的错觉。 那不是错觉。 琳推开了控制室的门,放眼望去,荒芜的大地被狂暴的魔物覆盖,有的燃烧着炽热火焰,有的漆黑如魅影,有的翱翔在空中,有的体型硕大无比,那些维尔特拉荒原上的生物,从食肉到食草,从猎物到猎手,都在震怒的低吼,逼近着曜匣。 控制室的晃动来自于一种暗鸦,这种黑色乌鸦盘踞在铁桥两侧,啃食着钢铁,羽翼上似乎喷吐着青紫色的电流,铁桥在快速崩塌。 “那是毒药……”琳最后说。 阳还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恐怖的一幕却突然出现,琳手臂虚空一按,腰间银光一闪,一柄巨型机械落出虚空,湛蓝色的光芒在枪口汇聚,充盈的冰元素呼啸飞出,蓝色光纹席卷整个铁桥,如同神迹,不断撕咬的暗鸦被冻结在铁桥上,摇摇欲坠的铁桥又一次变得坚硬无比,那些还未靠近的暗鸦同样被冰封,如冰雹般坠落下地。 密密麻麻的暗鸦与飞空魔物又一次袭来,琳手臂轻轻一甩,机械武器又一次充能,但与刚才不同,一道黑色影子撕裂空气,琳踩住围栏,纵身跃起,她在空中伸出手掌,黑影一瞬间穿透手臂,滚烫的血液抛洒入空中,一瞬间化为漫天烈焰,黑色火焰燃烧着苍天之下的万物,暗鸦与魔腐狮鹫纷纷发出痛苦的哀嚎跌落进下方如潮水般的魔物中,仿佛陨石之雨从天空坠落。 阳来不及观看这位出身帝国的维尔特拉人表演元素操控力,他凌空起跳,一颗颗燃烧弹被随手抛出,火焰虽然无法毁灭这群魔物,却也在阻拦着魔物靠近,曜匣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应对魔物袭击,虽然拥有光壁防御系统,但光能极为珍贵,且不能随心所欲使用,因此便在建造材料上下足功夫,火焰与寒冰都无法侵蚀这座钢铁堡垒。 密集的枪声不断在下方四周响起,所有曜匣都遭受了攻击,曜匣已经开启光能防御,魔物却依旧发狂似的冲击,抵抗元素之力的防御在纯粹力量下显得脆弱如蛋壳,被魔神之血改造过的维尔特拉人站在曜匣上方,不断逼退靠近的魔物,连续不断地震响像是这片土地在哀嚎哭泣。 阳一发子弹将试图攻击操控室的暗鸦击落,他望着暗鸦掉落的尸体,手中在快速切换着弹夹,剧烈的震动从下方传出,整个操作室所处的平台开始倾斜,铁桥一侧开始因为扭曲而断裂,一个身影忽然从他面前掠过,只留下一道漆黑的黑雾。 一头巨型地龙从泥土中转出,如铁犁般的尖锐头骨,带起厚实泥土,整个操作台下方的钢铁之柱被掘开,巨大的钢铁机械开始倾斜。 一道黑色光束贯穿而出,笔直的穿过地龙颈部,地龙抬起拍击铁柱的前肢无力的垂下,鲜血飞溅间,琳飞身落在地龙头部,一枚蓝色魔法石拍入武器,对着倾斜的铁柱轰出,蓝色冰柱抵住了铁柱,另一端嵌入地龙身躯之内,倾斜的铁柱缓缓平静了下来,阳抓住围栏,呆呆的望着地龙头上的女孩,可下一刻,无数魔物仿佛吞噬腐肉的蛆虫将整个地龙彻底覆盖。 “琳……”阳呆愣在了原地。 一切都太快了,那个来自帝国的同胞,前一秒还英姿飒爽战斗在魔物之中,下一秒就被魔物吞噬,他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思。魔神之力是毒药,看似强大到骨骼和血肉正在慢慢被腐蚀。 固定地铁柱又开始倒塌,魔物在不断蠕动着,地龙躯体似乎在快速消失。 天火般的黑色烈焰从天空降下,燃烧了整个区域,魔物发出如地狱般的痛苦惨叫,一阵漆黑的影子如闪电下掠下,射入无穷无尽的魔物之中,黑暗中,狂风陡然卷起,黑色火焰如龙卷般朝四周肆虐,又仿佛无数个幽魂在吞噬着遍地的生灵,那是宛如地狱般的场景,百米宽的区域里,暗色烈焰炙烤着魔物,撕裂的身躯与烧焦的肢体布满整片区域,呛鼻的气味充斥在空气中,外围的魔物震怖匍匐,不敢再前进一步。 死亡之域中,有个身影在炽天烈焰中矗立,漆黑的铠甲与贯穿地面的长枪构成一副巍峨画卷,漆黑骑士抬手拔出长枪,嘹亮的龙吼从天空响起,一头黑色巨龙盘旋在低空,血红的双翼仿佛跳动的红色闪电。 魔物纷纷低下头颅,仿佛在觐见它们的王。 第986章 魔潮起时 “是他?”阳认出了来人。 凌羽起身跳上烧焦的地龙躯体之上,伸手抱起昏迷的琳,黑龙一跃而下,载着他来到操作台上。 倾斜的操作台被地龙躯体挡住,勉强保持住了平衡,虚掩的机械门后,维尔特拉人依旧坚持在自己的位置上,保证光壁防御维持运作,操作室空间不大,所有区域也一览无余,只是看不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银月,”他低声呼唤。 慵懒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这里确实残留着她的气息,但却找不到下一个气息集中的地方,也许已经不在此界了。” 凌羽俯身将琳靠着墙壁放下,接着朝远方的崩霆走去。 “你去哪里?”阳在后面问。 凌羽脚步未停,“魔物没有思想,当感觉到危险时,他们会退去,但危险消失他们又会重新到来,你们最好选择撤离这里,” 阳摇了摇头,“恐怕很难,守护这里是我们的任务。” 凌羽跨上巨龙,勒紧缰绳,转头说,“如果我说你们的计划会失败呢?” “失败……”阳愣住了,计划失败也许再正常不过,维尔特拉每次计划都会留有后备方案,可这次他却从未想过,也许是因为这是所谓的最终计划。 “如果不想事情变得糟糕就不要启动曜匣,那会使得维尔特拉毁灭,”凌羽说。 “也就是说你是去阻止计划实施的?”阳低着头问,作为一个维尔特拉人,他所做的只是完成自己的任务,而不是质疑任务,就如同精密的机械,他只能维持自己的运作。 “我是在拯救维尔特拉,”凌羽说。 “我相信你是维尔特拉的朋友,但没人能证明你是对的,”阳默默举起了手中的机械武器,“如果计划失败,维尔特拉人会接受失败,承担后果,你能背负的起这个责任么?” “当然!”男人声如雷鸣。 阳愣住了,他仰头望着那个漆黑甲胄里的男人,那双如墨的眼眸里燃烧着火焰。凌羽扣下玄骨幽痕的头盔,沉声说: “因为我是凌羽—提尔锋。” 巨龙振动血翼,拔地而起,掠入无尽暗月之中。 失去了王的震慑,臣服的魔物普通蛰伏的蛇虫纷纷苏醒,挥舞着利爪与巨肢朝曜匣扑来,带起的烟尘弥漫在夜空之中,成群的暗鸦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像是葬礼上的奏乐。 阳弯腰抱起昏迷琳,朝控制室走去,控制室里的人依旧不断监控着各个曜匣的情况,虽然储备了大量光能,但达到引爆暗之核心的力量还差很远,所以能量一直在节省,只有确定魔物攻击方向才会在那里聚集大量光能构筑光壁防御。 他悄无声息地将女孩放在门后的木箱旁,又退出,合上了门,望着如黑云般密集的暗鸦,默默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香烟,这是成年那天璇给他的,说是希奥特的人常常抽这个东西,他也见过二爷爷抽过,他并不喜欢这个气味,不过这次他忽然想尝尝,呛鼻的涩痛让他连连咳嗽,他叼着香烟,转身敲了敲背后的门,目光始终停留在逼近的暗鸦之群中。 “开启光能防御……” 他又一次低吼: “魔物逼近,北方!开启光能防御!” 光芒如初生朝阳般点亮了他的视线,银色的机械本体,仿佛包裹了一层金色光辉,光辉之下,暗鸦丑陋的身影无比清晰的显现出来。 “维尔特拉可不需要这种生物,”阳低声说。 他从墙壁上起身,沿着倾斜的铁桥向上走去,继而奔跑,在断裂处纵身跳起,叽叽喳喳的暗鸦像是发现猎物一般,齐刷刷的扑下,像是一条巨大黑蛇张开血盆巨口要将他吞下。 阳吐掉了口中的香烟,将腰间悬挂的两颗手雷取下,暗鸦的叫声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那种令人作呕的腐肉气息。 下一瞬间,冰蓝色的光芒如雨般穿过暗鸦群,就仿佛流淌的河水瞬间冰冻,暗鸦群冻结成冰块纷纷坠落。 骤然变化的局势让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跃到最高点开始降落,漫天的冰雹雨水中,他看到一头银龙从群鸦中穿过,朝他扑来,眨眼间巨龙来到他身边,龙背上的人伸出手将他甩上龙背。 “璇姨?”阳呆呆看着的面前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是现实还是梦境。 “真后悔救你这家伙,”璇语气充满不悦。 “年轻人总是如此,”操控巨龙的骑士一抖缰绳,巨龙掠翼而起。 “泽……泽先生?!”阳惊讶不已,但还不止如此,那个座在多泽和璇中间的女人正快速更换着覆盖整条手臂的机械武器的能量块。 “棘姐!” “哎,哎,乱辈儿了啊,”璇提醒说。 “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刻!”多泽中止了两人的话题。 棘猛然从龙背上站起,手臂上的机械武器开始充能,湛蓝色的光芒浓郁如水,耀眼的蓝光一闪,一道光柱从枪口轰出,笔直的射入地面,一瞬间,整个大地都被冰封,狂暴的魔物化为栩栩如生的冰雕。 但一声声嘹亮的吼声从天空响起,如潮水般的魔物跃上冰封大地狂暴扑来,仿佛要把一切都撕碎。 …… 黑白者凝望着脚边的花朵,鲜红的花蕊仿佛是孕育精灵的摇篮,花株在微微摇动,花瓣也柔柔开合,空气中弥漫着花的芳香,他低下身,伸出手触碰那美丽的花蕊,手指碰到的那一刻,花蕊开始片片凋谢。 仿佛秋风掠过园林,一株接着一株,整片区域的花瓣都开始凋谢,春日庭院化为萧瑟。 “看起来他们不欢迎我们,”黑白者轻声说,他站起身望着近在咫尺的黑色洞穴,洞穴上方的荒丘上端坐着一个红色身影,包裹在黑雾之中。 “可这是维尔特拉的土地,我们并不算不速之客,”二叔说。 他先一步朝花园中走去,一株花朵快速生长,阻拦住了他前进的路,他缓缓抬起手中的机械武器,巨大幽暗花微微摇动,陡然虚化,一个曼妙的身影缓缓浮现,她抬手压下了二叔手中的机械武器,面带笑容。 第987章 诸王之战 “这可不是维尔特拉的土地,追根溯源的话,古时暗神是此界的主宰,整片大陆都是她的土地,就算以人的目光看,罗希瓦尔帝国时期,此界也都是暗击士帝国皇室的土地,迪亚拉帝国时期,维尔特拉人才在这片土地成长壮大,论时间也不过千年,而漫长的时代里,这里并不属于你们,又如何称得上你们的土地?”美尔丝笑着发问。 “我见过这里的日出与日落,经历过这里的酷暑与寒霜,也曾在风沙中狩猎,也曾在黑夜里饮酒放歌,我在这片土地出生、成长、死去,这里便是我的土地,即便在古时这里属于他人,但如今他属于我,即便未来不属于我,但我喜欢这片土地,谁损害它,谁便是我的敌人,你的主人或许曾是维尔特拉的主人,也许他未来也是维尔特拉的主人,但很抱歉,我并不认可他,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将这片土地从我手中夺走。”二叔沉声说。 “狂妄至极,”美尔丝略带不屑的冷笑,“杀死你很难么?” “杀死我从来都不难,”二叔说,“但你恐怕永远无法杀死我的灵魂。” “凡人也敢讨论灵魂!”美尔丝鄙夷这种愚蠢的狂妄,“那今天就毁灭你的灵魂!” 她抬起双臂合拢,又猛的张开,如天使般升空,血红色的雨水覆盖了整片区域,那些凋谢的花从新盛开,埋进泥土的花瓣纷纷散发出暗红色的光点,一个巨大的法阵以美尔丝为中心构筑,那些绽放的花朵霎时崩碎,花瓣如利刃在空中飞舞,一道道空间裂缝出现在虚空中,跳动的黑色闪电从裂缝中跃动,一个又一个恐怖的身影从裂缝中走出,对着四周怒吼。 “爆霆之刃主……”美尔丝低声命令,浑身跳动着暗色闪电的身影手臂握拳,猛击虚空,跳动的暗雷凝聚出一柄巨斧,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坑。 “蚀骨之天祸!” “裂山之恶魁!” …… 一个又一个名字从美尔丝口中念出,每一个名字念出,盛开的花朵便陷入了枯萎,似乎供给它们生命的能量被抽去,直到十二名魔王降临此界,遍地的幽暗花彻底枯萎。 “诸界的旅行者,美尔丝,”黑白者淡淡的说,“所以人都以为你是为无所不知的游者,可看起来,你频繁出入此界的目的不过是为你的主人募集这些强者。”他望着第一个出现的魔王,爆霆之刃主,“迪亚拉帝国统一大陆时,天壁山脉暴雷不断,有人试图以天雷淬炼金属,孤身携带大批金属走入深山,再次出现时,全身与金属融为一体,因为力量强大,能够将手臂变换各种形态的武器,而被人称之为刃主,保护附近村落免受魔物侵扰,但因为臣服罗希瓦尔帝国抵抗迪亚拉起义军,被万军围剿,死于万雷山中。” “知道又如何?”美尔丝保持微笑。 “此界生灵死后成魔神更容易被召唤,不仅是因为他们曾生活在这里,会留下诸多圣物,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依靠魔神存在,会对魔神十分忠诚,”黑白者淡淡的微笑,“但这些魔王却存在唯一的问题。” 美尔丝笑容渐渐隐去,她紧紧盯着黑白者那张苍白的面孔,“他们肉体已灭,仅仅依靠元素凝聚的身体无法对抗元素的冲击。” “那又如何!”美尔丝震怒,她眼中充斥着杀意,“杀死你们就好了!” “恐怕不会如你所愿,”黑白者抬手鼓起了掌,二叔手中武器立刻调转方向,对准深渊外的夜空,扳机扣动,一道冲天的光束抵达天空。 “杀死他们!”美尔丝怒不可遏。 狂暴的魔王将整片区域化为雷之炼狱,黑色惊雷从天空降下,将地面贯穿,跳动的青电瞬间布满这片区域,暗雷的牢笼将众人束缚,一位魔王低吼一声,无数闪电在他手中凝聚为刃,劈砍向人群中最前方的二叔,二叔如雕塑般岿然不动,电刃停留在他面前,一只血之触手拦截住了电刃,取得杀戮之血魔神权能的流站在二叔面前,鲜血在身边流淌汇聚,血之铠甲快速凝聚,背后的血翼又一次膨胀,他用力一推,将魔王电刃推走,血翼张合间,血流如迷雾覆盖整片区域,夏与秋同时跳出,一道道岩浆从地面喷薄而出,整个区域转眼间变为比地狱还恐怖的景象。 “魔神的力量?”美尔丝忽然笑了起来,“还以为你会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窃夺的力量也最多将这群人改造成一般的高级魔族,可与他们战斗的可是王!是统御一方,魔神之下的王!” 黑白者淡淡微笑,“即便是神也无法撼动维尔特拉,并不是一句狂傲的话,而是对维尔特拉的真实写照,神诞生于元素,当元素死去时,神也无法存在。” 耀眼的光芒从天空中亮起,即便是迷雾密布的暗月核心依旧可以看到,仿佛八个太阳同时升入高空,黑夜也被照的如白昼般明亮,刺眼的光芒忽然收束,汇聚成一条光束,八个“太阳”汇聚出八条光束如传说中必杀的箭矢准确无比的朝这里,暗月的核心射来。 虚幻的血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空中,芙蕾雅手臂一甩,一层层血水凝成血之屏障将下方隔绝,升空的魔王被阻隔,刺眼的光芒穿透黑雾在她头顶汇聚,聚合前的一瞬间,她手中抛出一枚暗色球体,灰色的爆炸波纹袭遍整个区域,芙蕾雅从空中跳下,长裙缓缓飘落,她鲜红的长发仿佛变为了灰色,不止是她的头发,红艳的长裙,白皙的肌肤,脚下的花朵,黑色大地,眼中的一切仿佛褪去了芳华,历经百年而逐渐枯萎,跳动的闪电与飘动的血液纷纷退去。 “你觉得你很聪明?”美尔丝不屑,“杀死的可不止我们的元素还有你的元素,但我们与你可不同!” 她手臂一扬,黑色洞穴如打开的闸门瞬间涌出无尽黑雾,那是浓郁的暗元素。 第988章 神之诺言 “一分钟足够了,”黑白者淡淡的说。 二叔轻轻一甩风衣,数柄机械武器落在地上,夏与秋以及流抽出剑铳一跃而起,失去元素的魔王仿佛脱俗铠甲的孩童,即便拥有强横的力量,但构筑身体的元素在无元素的空间里依旧无法完全释放力量,而维尔特拉则是很适应这种环境,他们在元素稀薄的土地上生活了百年。 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四人连续不断的攻击,一众魔王一时间陷入了劣势,他们并非毫无反抗之力,但长久对元素的使用,使得他们依赖那种力量,一但元素失去,他们将毫无作用。 二叔抬手划开一位魔王的手臂,剑铳在手中快速变形,黝黑的枪口对准魔王手臂枪口,扳机扣动,炸裂的响声与魔王暴怒的吼声一同响起,鲜血与碎骨同时飞出,一瞬间,一只手握住了他的伤口,芙蕾雅纤细的手指刺入那条手臂缺口之种,口中低语。 “碎!” 魔王庞大的身躯如同荒丘上的石头,轰然碎裂,鲜血如雨般灌溉着这片灰色大地,魔王们纷纷后退,与此同时,黑色洞穴里涌出的黑雾触碰到了他们身体,暗电又开始跳动。 一个虚影却仿佛鬼魅般从他们中间穿过,暗元素凝聚的甲胄缓缓退去,手中那柄黑色长剑滴落着鲜血,还未完全接触暗元素的魔王身躯被整齐切开,继而消散入空气中,隐藏在他们体内的圣物被完美的切开。 一瞬间,十一位魔王死去。 黑白者握着手中的黑色长剑,站在黑色洞穴之前,他抬起头,望着那位不可见的少女,对于未知的东西,他总是有些不可控的感觉,在他的计划中似乎从未出现过那个谜一样的少女。 “真是了不起的存在,”美尔丝微笑着赞叹,“如果取得你的灵魂,绝对会是一个扭转魔界局势的力量。” “很抱歉,”黑白者微笑,淡去手中黑色长剑,朝黑色洞穴走去,“我的灵魂只属于我。” “那可不一定,”美尔丝低声说。 黑白者好奇不已,停在洞穴门口,他仿佛已经触碰到那股游荡百年的黑暗。 “我还有最后的底牌,” 美尔丝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伴随着的是低沉的龙吼,黑白者转过身,漆黑的巨龙从天空掠下,血红双翼掀起了阵阵狂风,龙背上的骑士注视着他,目光平静无比。 “你是来阻止我的么?”黑白者张开双臂,语气满是笑意,“还是来见证天启降临的时刻。” “当然是阻止你愚蠢的行为,”凌羽低声说。 “愚蠢?那什么才是不愚蠢?” “曜匣释放光能轰击黑色洞穴,破坏整个洞穴阻止狂翼降临,再借由极致之光摧毁黑暗,这便是维尔特拉最终计划的全部,”凌羽跳下龙背,一步步朝黑色洞穴走去,“黑色洞穴涌出的魔物会彻底将这片大陆染成黑暗,直到暗元素无比浓郁,留给维尔特拉的时间不多了,但同样留给魔神的时间也不多了,极致之光摧毁的从来都不是黑暗,而是欲望,是魔神重临此界的欲望,是窃夺神力的欲望,是以人成神的欲望,明天,毁灭的将不止是黑色洞穴,还有这片被黑暗污染的土地,如果把黑色洞穴看作门,那么维尔特拉便是建设中的魔神庭院,天上的神不会允许庭院建成,而光无法驱逐暗,只能毁灭,这片维尔特拉的土地将为你的欲望陪葬。” 黑白者沉默不语,美尔丝仿佛看好戏一样在一旁淡淡笑着。 机械的咔咔声在凌羽背后响起,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还记得你曾说过地么?”二叔举枪对准凌羽,低声说,“我告诉你说维尔特拉启动了最终计划,同意与兰洛合作,你那时曾告诉我说,坚持百年的东西因为某个人的一席话而改变是一件极为不理智的事,用到这件事上是不是也是一个道理。” “当然如此,”凌羽没有回头,“你可以这么觉得,选择是你们的事,我只是始终觉得我是维尔特拉人的朋友,不希望眼睁睁看着你们毁灭。” “那我就是让他们毁灭么?”黑白者低声说。 “难道不是么?”凌羽凝视黑白者的眼睛,“你为了窃夺魔神之力杀死了多少人?莫斯尔斯悲剧,西部山海魔神降临事件,希奥特的机械魔法之争,沙民之灾祸,西流行省魔化事件,为了你所谓的成神,你牺牲了多少人?或许你的目标足够伟大,可以拯救所有人,但那又如何?成神的那一刻,这片土地的所有人也都会成为你的祭品,反正双手早就沾满鲜血,为了确保计划成功再杀几个又何妨?” “那是应有的牺牲!”黑白者高声说。 “我没有说错吧,你的计划,”凌羽抬起手亮出一份羊皮纸,“这是曾经进入黑色洞穴的人留下的记录,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黑色大陆上,红色的河流天边落下。就算维尔特拉人不明白,你还不明白么?” 黑白者沉默不语。 “那是魔界,黑色洞穴的后面是魔界,为什么所有人进入之后都消失了,因为他们进入了魔界,可进入魔界并非人人可以做到,为何这么简单?因为黑色洞穴才是门!而你在做什么?曜匣轰击之后将关闭的门彻底打开,暴怒之震魔神会降临,而不是暴怒之震魔神死去。因为你还需要魔神力量,需要暴怒之震魔神的力量。” 二叔收起了手中的武器,凝望着远处的黑白者,这位他的合作者。 维尔特拉总是不吝啬信任。 维尔特拉如今落魄,这种情况依旧有人愿意来到维尔特拉,或者有所图,或者是维尔特拉真正的朋友,维尔特拉人会信任每个愿意帮助维尔特拉的人友,哪怕曾被谎言伤害的伤痕累累。可这次,他竟然觉得疲惫了,也许是付出的信任太多,他膝下无子,把青春都交给了维尔特拉,对于两个爱徒也视如己出,爱徒死在维尔特拉,这个年轻人带着爱徒的女儿回到这里,有着熟悉的感觉,像是故乡温馨的风,而如今风有些寒冷刺骨。 “我的朋友,他说的是真的么?”他低声问。 “我杀死过恶人、暴徒、魔化者,也杀死过平民、无辜者以及与我素不相识的人,还杀死过同胞、朋友以及我的恩师,是啊,我本就是双手沾满鲜血,为了那缥缈的梦,我牺牲了许多许多,维尔特拉人似乎也没有特别的理由,让我格外照顾,”黑白者抬手摘下了面具,脸庞有种虚弱的惨白,他转过头看着二叔,二叔从那双漆黑的瞳孔中看不到一丝迷茫,与话语截然相反的坚定。 “当你无法阻止欲望占据身体,那么只能怪罪力量不够,我需要力量,但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是准备牺牲这里所有人,所谓曜匣也根本不会阻止魔神降临,而是会加速魔神降临,但我依旧可以承诺,就像当初您询问我那样,我的所做的,可以拯救维尔特拉。” 二叔沉默着盯着黑白者的眼睛,他目光又低了下来,默默点燃了一根烟,“夏,秋,你们先离开这里。” “述长老?”夏和秋愣了一秒。 二叔只是瞥了眼一旁的老友,“我知道你的选择,”流狰狞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二叔望着黑白者。 “维尔特拉人从不会赌,却时时刻刻再赌,我无法赌上维尔特拉的命运,但可以赌上我的生命。” 他手臂轻抬,手中扳机扣动,一道光束穿透黑夜,抵达不可见处的光亮。 凌羽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光芒慢慢消散,曜匣开始汇聚仿佛灭世的光芒。 黑白者抬头望着美尔丝,黑色迷雾从他手中喷涌而出,芙蕾雅从天空掠下,她抛洒下数颗魔法石射出迷雾之中,一个巨大的牢笼拔地而起,灰色元素凝聚的网,如湖面般微微晃动。 “诸界的旅行者,这是给予你的礼物,”黑白者淡淡的说。 “哎呀呀,”倘若美尔丝拥有实体大概已经笑的花枝乱颤,但虚幻的灵体下,她身躯只是如水面唤起涟漪,她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那颗宝石,像是璀璨的银月矗立在夜空之中。 “困住神的牢笼,似乎还不存在,”美尔丝脸上满是笑意,她摇动手腕,露出一串项链,“还记得这是什么么?” 那是一颗墨绿色的宝石,晶莹剔透的空间里露出两个人的剪影,凌羽当然不会忘记,那是时光之境,冰澜佩戴的时光之境。 “冰澜呢!” “带我离开这里就告诉你!”美尔丝轻轻一抛,时光之境犹如飘落的树叶在空中翩翩飞舞。 凌羽如惊蛇般跃出,漆黑魔枪一击刺出,灰色牢笼轰然碎裂,美尔丝身影陡然一逝,下一秒便来到了黑色洞穴之前,她将时光之境轻轻抛出。 凌羽没有一丝迟疑跳入那看不透的深渊,就仿佛尘土落地,没留下一丝痕迹。 “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芙蕾雅飘落在黑白者身旁。 “并不是,我说过了他已经是个失控的棋子,我们早已经无法掌握他,按照原本的计划,如今他应该死在帝都,”黑白者低声说,“但我也说过,他还在棋盘上,无论如何,他的存在便对我是一件好事,也许会起到关键作用。” “但愿他不会坏事,”芙蕾雅悠悠的说,“一个棋子失不失控关键不是他的力量是否超过你所能掌控,而在于他是否能够控制自己的力量。” “很不错的解释。”黑白者说。 “这是我那个没有血缘的父王曾常说的,”芙蕾雅迈步朝黑色洞穴旁走去,“快点结束吧。” “一切才刚刚开始,”黑白者用着无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二叔等人在暗月核心布置着光能扩散装置,这是限制暗的枷锁,芙蕾雅则静静地仰望着荒丘上那些枯萎的花,黑白者望向那里,却看不见了那个如花的少女,不知为何,在看到那个少女的那一刻,他就总有种奇特的感觉,仿佛那是脱离时空与命运的存在,是真正的神,静静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灵魂也一览无余。 第989章 如期而至 倒塌的控制室已经被魔潮彻底覆盖,只露出一角,暗鸦占据了那里。魔物的叫声像是深渊的哀嚎不绝于耳。 多泽握住了一截铁棍,他与棘背对着移动,彼此掩护着最脆弱的后背,魔物越来越多,光能防御罩也显得脆弱无比,他们已经转移到了曜匣之上,但魔物似乎并不会放过这里。 “最终计划是什么!”璇扯着嗓子大叫,她坐在一架固定光能炮上不停轰击了魔物。 “等待信号!最后供给光能轰击黑色洞穴!”曜匣内部的控制人员也在大声喊。 “那信号呢!”璇按下发射键,光束洞穿了一排暗鸦,烧焦的尸体落尽魔物群里。 “等待!”操作人员又喊,但随即补充一句,“不过快了!午夜时,暗元素最盛,如果那时还没有信号,就意味着任务失败了。” “知道了!”璇在炮火间隙中回复。 多泽抬枪击穿了靠近曜匣的大型魔物,光能防御可以阻挡暗元素,却无法阻挡这种纯粹力量的冲击,他瞥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还有一分钟,只是魔物似乎无穷无尽,这一分钟也显得格外漫长。 “骑龙可以离开这里,”他压低声音说。 棘默不应声,只是不断扣出能量块,再填充新的能量块。 “我知道维尔特拉都不怕死,”多泽提高了声音,“但我们两个不能都死这里,丫头需要人照顾!” 棘抬起机械武器,冰元素在快速扩张,“这里是维尔特拉,我们死了,会有人照顾丫头。” 多泽沉默许久,又说,“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死。” 棘扣出了耗尽的能量块,垂下手臂,手指在快速更换着机械零件。 “你觉得我希望么?” 多泽愣住了,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抬手将铁棍推出,轰碎一头魔狮的头颅。 “信号来了!”璇尖锐的嗓门覆盖了所有的一切声音。 曜匣如绽放的花瓣开启,花蕊中射出一束束光柱,美丽的像是一色的彩虹,光束汇聚向如深渊的暗月之中,为这无尽黑暗沾染了一丝亮色。 多泽疲惫的坐在地上,棘在他旁边站立,他们处在曜匣开启的一片花瓣上,魔物在脚下汇聚,那一束光,抽走了所有光能,光能防御也在瞬间消失,魔物攻破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但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任务完成了。 璇还在另一个曜匣上不断抛出所有储备的武器,最后连铁箱都被她丢下,直到筋疲力竭地瘫倒在炮台上,炮台后方是阳和昏迷的琳。 “为什么想去希奥特?”璇忽然问。 阳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必须要去的理由,只是留在这里所见到的都是同伴的死去,我们能做的只是减少伤亡,我想寻找拯救维尔特拉的方法,避免所有死亡。” “还是去吧,”璇说,“如果你没死,就去希奥特吧。” “看样子应该是去不了了,”阳说,“不过也并没有多大遗憾……”他沉默半晌说,“璇姨,是在希奥特有喜欢的人?” 璇这次没有纠结称呼,也没有逃避话题,只是轻声应了下,“嗯。” “如果我们还活着,还是璇姨去吧,”阳又说。 “少来,”璇冷哼一声,“我可是你姨,跟我客气啥?” 阳没有说什么,璇听不到回应,也不再问,只是望着暗淡的夜空,无星无月,漆黑的让人不敢注视,她想念了起了希奥特的夜空,群星璀璨。 魔物撞击曜匣的声音格外清脆,炮火的响声越来越弱,直到最后一发炮弹炸开了一头魔物,枪炮声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 棘坐在多泽身旁,一件件拆卸着固定在手臂上的机械武器,表情认真,多泽静静看着,轻轻嗅着空气里的淡淡香气,那是发丝的香气。 “不后悔么?”她问。 “从没有过,”多泽说,“在东海之滨有一种浮萍,它们无根,生长在水中,我想我大概就是一颗浮萍,无论在哪都可以生长,却也会随波逐流,可漂泊久了,也会被一块土丘给挡住,遇到了,就再也无法绕开了。” 棘卸下了最后一个机械零件,将裹着的袖子垂下,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发丝。 “谢谢……” 多泽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什么也没有,什么夜不用说。 曜匣终于承受不住魔物的撞击而开始倾斜,他在想魔物会不会喜欢自己的肉,也许很难吃吧?想到这他忽然笑了起来。 “看那是什么!”忽然有人大喊。 多泽睁开眼,坐起身,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一道道红光,仿佛一头头人形巨兽在喷吐着火焰,它们如幽魂般急速冲来,潮水般的魔物被冲散击溃,那些红色幽魂快速切割着魔物群,眨眼间,遍地的魔物倒下,碎裂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水汇成一条河流,在尸堆间流淌,汇聚。 璇呆呆的望着那些红色幽影,“人形机械武装……” 炽天的蒸汽如一双双洁白的羽翼,机械甲胄上流淌着鲜红的液体,璇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这是什么,这些卡尔特的逆神者曾让人无比恐惧,可如今他们却如同神兵天降般摧毁了魔物。 无数逆神者从四面八方涌入战场,魔物溃不成军,转眼间被剿灭干净。 一些逆神者清理着战场,巨剑将魔物尸体推开,形成一条通向曜匣的道路,其余逆神者则如士兵般列队两侧,一架金色逆神者从道路中走过,肩膀上站着一个身着灰袍的人。 维尔特拉的幸存者在曜匣之下集合,金色逆神者来到众人面前,身着灰袍的人跳下逆神者,一步步走来,胸口佩戴着两枚徽章,一枚代表希奥特的血色蔷薇,另一枚金色的徽章里有一颗白色的宝石,宝石呈锥状,金色的徽章底是一个怪异的单翼的魔物形状,在整个罗希瓦尔大陆,这种标志只代表一个身份——破魔使。 灰袍人掀下兜帽,露出年轻又稳重的面容,他浅浅鞠躬,“希奥特联邦对魔司司长罗伊斯,很荣幸见到诸位。” “希奥特联邦?”一名负责人诧异不已。 “我奉希奥特联邦议长之命,前来支援维尔特拉的抵抗魔物战事,因为某些原因,联邦无法援助维尔特拉太多的东西,仅仅只有这三百架逆神者,”罗伊斯转身指了指列队的人形机械武装。 “希奥特为何要援助我们?”一个维尔特拉老人问。 罗伊斯并没有急于回答,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跳动,最终留在了棘的脸上,他冲棘笑了笑,接着说,“因为某些原因,联邦现在颁布机械禁令,这批逆神者是卡尔特叛军遗留的,原本打算销毁,但议长大人以个人名义将逆神者买下,并委托我转赠给维尔特拉的棘小姐。” 众人纷纷转头望向最后的棘,棘始终静默的站在原地,像是荒原上的树木,微风拂乱柔顺的银发,眼中没有喜悦或者悲伤。 “议长大人还委托我带给棘小姐几句话,”罗伊斯顿了顿,“议长大人说他始终记得当初的承诺,但很抱歉无法亲自送到,只希望棘小姐能够永远幸福快乐。” 众人就像维尔特拉的土地,寂静无声,空气里也弥漫着黄沙的味道。 “替我谢谢他,”棘终于开口,话语却无比简短。 “没有了么?”罗伊斯问。 “还有……”棘说,她脸颊上露出笑容,像是荒原上绽放的花朵,“告诉他……我过得很好。” 罗伊斯不再多问,只是默默点了下头,未完的故事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第990章 灵魂之力 “原以为不会再见面了,”凌羽说。 “是,原本是不会再见面了,”狂翼声音平和,像是老友在寒暄,“我以前之所以关注你,是因为你算是我的一个碎片,美尔丝应该告诉过你,关于所谓的灵魂之匣,与冰龙战斗那次,我的灵魂破碎,虽然大部分灵魂都来到了魔界,但也有许多残留在诸界,我无法找到他们,但幽儿可以,因为她是我的灵魂之匣。” 黑龙的龙背上坐着那个谜一样的少女,红色长发与裙摆交融在一起,在龙鞍上盛开如花,她端坐在那里,长长的睫毛眨动,露出最美丽的瑰宝。一只黑猫窝在她的肩膀上,舔舐着爪子。 “在我的时代里,人们相信名为命运之神的存在,而灵魂之匣便是命运的使者,幽儿终有一天会遇到你,但取回灵魂碎片并不简单,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死你,”狂翼说出这句话时,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对于我来说,你的作用微乎其微,除了让我回忆起一些事情之外,似乎并没有过多作用,所以我也并不需要杀死你,但幽儿的灵魂碎片对她而言就很重要,你应该知道了我的故事,也清楚幽儿的事情,她是死去之人,我收集了她的一部分灵魂,但她本身的灵魂太过于少,所以她才会长时间游历此界,寻找她的灵魂碎片,根据命运之神的牵引,灵魂之匣的使者终会相遇,所以你在佩尔西斯会遇到那个叫做伊莎缇雅–风铃的女孩,而她也是幽儿最大的一块灵魂碎片。 命运也许就是这么巧合,在那次事故中她死去了,幽儿与她的灵魂对话,她的灵魂愿意回归幽儿身体,但条件是我不选择杀死你夺取那属于我的碎片。我答应了,所以我便取走了你身上的魔炎,算是为那个女孩做的最后一件事,而交易完成,她的灵魂也彻底回归幽儿,因为碎片过于巨大,剩余的灵魂也不足以维持,如果用一种客观的逻辑来看,她死了,彻底死了……” 凌羽沉默着,听着,直到那个死字又一次回荡在耳中,也许她死过许许多多次,在他深夜的梦中,那个反反复复做的梦,暴雨倾盆的夜晚,他躺在焦黑的大地上,感受着滚烫的大地被雨水浸凉,乌鸦天空盘旋。在他无数次回忆往事时,那件事就像是凄凉荒原上落满蝴蝶的树,他无法忽视,也不可能忽视。 “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她做的呢?”狂翼问,“我知道你有答案,但无论说些什么,似乎都毫无意义,因为她已经死了,就算你向所有人说,你为了她舍弃了生命与荣誉,也只是寻求一丝安慰,为自己寻求一丝安慰,于她而言,毫无意义。” 凌羽哑口无言,狂翼像是一个深谙人心的魔鬼,窥探着那些你无法提及也不愿回忆的秘密。 “是啊,毫无意义……”他同样说,“她常说我不懂佩尔西斯人,我想你也不懂,维尔特拉人死后,亲人会替他们报仇,她没有亲人了,只剩下我,我帮她报仇也不过是为了拯救我自己,毕竟她已经死了,我就算杀光她的仇人,她真的看得到么?不过是让我自己好受一点而已,我始终都在安慰自己,因为她是佩尔西斯人,佩尔西斯人从不需要眼泪。” 狂翼沉默许久,最后轻声一笑,充满不屑,虚空中露一条裂缝,空中漂浮着两头魔龙,龙爪连着锁链,锁链下方是一颗冰封石雕,穿着月白色长裙的身影双臂合拢,在那里沉睡。 “你说错了答案,”狂翼低声说,“其实这更像是一次赌局,我之所以不再关注你并非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你抹除了属于我的那些灵魂烙印,冥河之水千万次都无法洗净的烙印,但自己却可以轻易抹除,如果说让你与风铃相遇是因为你体内有我的灵魂碎片,而如今,你有了属于你的灵魂之匣,但很可惜,这些对我而言是无用的,你唯一的作用只剩下带来我的武器。” “武器?”凌羽望着手中的魔枪,魔枪仿佛一只狂暴的野兽在不断跳动。 狂翼手臂一抬,无数天雷从天空降下,暗红色的雷电将凌羽整个脊椎贯穿。狂翼一步步走来,凌羽却无法动弹,暗雷仿佛将灵魂禁锢住一般。 狂翼手指缓缓合拢,魔枪飞入他的手中,魔枪周身的寒冰纷纷碎裂,碎片化为鲜红的血液,狂翼轻轻抚摸枪身,像是离别多年的故友重逢,他抬起魔枪对准凌羽的胸口,轻声呢喃, “魔枪之灵,食以血肉。” 凌羽只觉得有什么穿过心脏,他嗅到了鲜血的味道,刺入胸膛的魔枪被狠狠抽出,一同抽走的还有禁锢灵魂的暗雷。他仰面倒下,视线渐渐模糊,似乎有什么在跌落、消失…… 他看到了狂翼离开的背影,看到了黑龙背上的幽儿,也看到魔龙牵引的寒冰中封印的冰澜,锁链被一束暗雷击断,冰块如一滴眼泪滑落……滑落,仿佛和他一起跌入了无尽深渊中。 死亡的感觉又一次降临,可他却没有一丝恐惧。 恍惚之中,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飞速掠过,那些店门前的野桔树旁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个傍晚时沐浴在霞光中的旅人,那个跳上城墙眺望萤海的夜晚,那次水城大湖上的相遇,那些乌云山夜晚时满山的夜萤蝶,还有绵软的云和柔和的风抚摸手指和脸颊的感觉……一切都仿佛在消失,不止有心跳,还有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将军,你成为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了么?”皮皮追在他屁股后面不停地问。 “那个精灵女队长最讨厌别人喊她美女……”山岩说这句话时,偷偷瞥了眼古书上站着的舞诺。 “我可是希奥特未来的主人,洛维斯基的王子……” “我讨厌懦弱的自己……” “我是乌云山之矛,罗伊斯……” “希奥特有句俗语,不见群川,终是弱兽……” “夜痕破魔团团长,卡缪……” “希奥特联军卡尔特统帅,海克蒙德—休顿。” “我就是祝落,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佩尔西斯之王,佩尔亦黎。” “叫我风铃就好了,它?它也叫风铃。” …… 数不清的事,数不清的话语,数不清的人,往事一件件在脑海中闪过,直到画面消失,只剩下那个人影,她嘴唇微张,似乎在说着什么,尽管他听不到任何时间,但他能从唇语中读出那句话。 “我的生命可是会和古树一样长久……” 他想古树的生命或许长久,却也脆弱不堪,随时都会死去,那些死去的人以及他们的梦,而如今他也要死去了,无法成为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也无法帮助维尔特拉,承诺要陪她游历大陆或许再也没机会了……会失望吧? 也许更多的是孤独,从今以后,又要一个人独自旅行。 已经模糊的视线又渐渐清晰,他看到了那个下坠的冰雕,只是让他惊讶的是,冰雕里的女孩并没有沉睡,而是睁大眼睛看着外面,淡墨色的瞳孔映着黑夜的孤独。 大概又回到了古树中,他还记得坐在树洞里的感觉,即便外界都是黑夜,却也不愿意闭上眼睛,是期待着么……期待着她的英雄。 他又想起了那个雨夜,那燃天的大火,那渐渐消失的身体,那灼热又冰冷的大地。 过了这么久,他似乎还是那么无力,可也许又有些不同,他的灵魂大概已经不再那么瘦弱。 “银月……”他低声呼唤。 黑龙鼓动双翼穿过魔界天空的诸界之门,漂浮再门前的幽儿感觉到了一丝元素波动,她回头看去。 本该躺在黑色悬崖边的人却失去了踪影,只剩下一滩红色血迹。 流淌进无尽深渊的血河忽然停滞,血水在悬崖口改变了方向,四散飞出,如同降下的血水,似乎有什么再从深渊中升起。 无数魔物朝着深渊齐声咆哮,又像是神灵降临时的虔诚欢呼。 黑色巨龙从深渊中缓缓升起,张开的血翼切割着血雨,黑色的骑士站立在龙背上,怀抱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孩,银色的满月在骑士身后显现。 “暗神……”幽儿轻声说。 第991章 魔神降临 黑白者站在黑色洞穴之上,凝望着下方,扩大光能威力的机械仪器已经布置完毕,绵软的风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只是风中似乎有什么在低语。 “你很不安,”芙蕾雅走到他身后。“很久没见到你这样了。” “我似乎没有理由不安,暴怒之震魔神,杀戮之血魔神,我将他们召唤,又将他们杀死,即便是在兰洛那种情况下,我依旧完成了所有的一切。神就像单纯的孩子,似乎对我而言,这些事毫无挑战,”黑白者轻声说,“可不知为何,这次,我的心仿佛无论如何也安静不下来。” “忧虑来源于不确定,”芙蕾雅说,“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你并未完全掌握什么。” “杀死魔神的方法?” “也许是,但更多的应该是……”美尔丝顿了顿,“成神。” “成神?” “你的不安来源于那个自称神族的家伙的话,他说神孤独的,也许成为神你失去了远远比你获得的多,也许成神了你依旧会感觉到无力,梦想与现实的落差让你感觉害怕,毕竟现实太安逸了,似乎没理由去冒险。” “安逸么……”黑白者喃喃低语,他察觉到了来自下方的目光,那个维尔特拉的老人正凝望着他,清澈如空的眼眸因为改造暗元素体而转化为暗红色,但目光始终如钢铁般坚定。 “但我们早已经无法停下,”他说,“我清楚的知道,属于我的结局。” “你跟神还是有那么一点相似的,”美尔丝说。 “什么?” “就像你说的,跟小孩子一样,心情不好时还需要其他人安慰,”芙蕾雅淡笑着说。 黑白者微微笑了下,在这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了一丝……安逸。 一滴暗红色的血液飘散飘飞,落在了黑色洞穴上方,曜匣的光芒将整个黑夜照亮,天空暗淡的群星也仿佛取得了光辉,八道光束准确无比的轰向那滴鲜血。 黑白者落在远处,黑色洞穴上方荒丘上的幽暗花已经盛开,只是那个如花的女孩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只剩下光蕊映射着迫近的光芒。 光束仿佛天谴之剑汇聚,剑刃击破暗红色的水滴,继而下落,轰击在黑色洞穴之上,黑色岩石一块块崩碎,幽暗花同时也在快速枯萎,黑色迷雾如同无穷无尽的牢笼里被释放,眨眼间弥漫整个空间,黑暗中亮起无数的眼睛,犹如万千星尘迫近至手指可触碰的区域,深厚的足够凝出水的黑雾。 黑白者袖袍一挥,浓郁的黑雾瞬间消散,露出那道巨大的法阵,荒丘的废墟中,跳动着暗红色的纹路,巨大的法阵仿佛一双眼睛,时而闭目时而张开,古老而深邃的黑暗一点点蔓延,黑色河水入眼泪般慢慢流出。 “这就是黑色洞穴的秘密,”二叔低声说,长久的时光机无数的人都曾猜测那座死地究竟是什么情况。 “诸界之门……”芙蕾雅低声说。 “恭喜你们来到……”美尔丝漂浮在诸界之门旁,“魔神宫殿。” “不,应该是魔神墓地,我打开了诸界之门,你的主人呢?难道恐怖的不敢露面?”黑白者笑着说。 美尔丝身体虚幻,幻化出无数虚影,虚影一同低语,像是古老寺庙里僧侣齐声诵读: “汝之力量,将至千载, 汝之威严,将传万古, 以吾之血,唤汝之名。” “”撕裂大地与天空的勇士,战斗于黑暗之中。” “以吾之骨,筑汝之躯。” “暴怒魔神,自当降临。” 她手指轻轻一划,一道裂缝在虚空中出现,漆黑的长枪猛然刺出,将法阵中央的眼睛穿透。 “这才是打开门的钥匙,魔枪烈恩维尔!” 被刺穿的黑暗之眼开始流出鲜血,鲜血仿佛蛛网般密密麻麻遍布整片区域,震耳欲聋的吼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下一刻,覆盖黑暗之眼上方的血网被一只锋利的巨爪撕碎,巨大的黑龙从中转出,龙翼带起能将光明掩埋的黑暗,黑龙在天空狂舞嘶吼,暗狱雷霆轰然劈下,大地、山丘、枯树、河流被暗雷击穿,深不见底的沟壑将大地撕扯的遍体鳞伤。 黑龙在天空中漂浮,喷吐着幽蓝色的火焰,龙背上的人挺立如刃,黑甲如鳞,魔枪四周跳动着暗青色的电光,身后是无尽永夜与万千雷霆,那仿佛赞颂神之降临的狂吼,大地之上的生灵都被这一幕震撼。 “暴怒之震魔神……”芙蕾雅声音中也仿佛透露着颤抖,她身为魔神之子的大主教自然对所有魔神都了如指掌,但无论是暴怒之震魔神亦或是杀戮之血魔神,都仅仅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威压,但这位魔神却有种君临天下般气势,让人感到难以名状的震撼。 “阿雅,最后一次了,”黑白者说。 “再好不过,如果计划失败最好我们都死去,要不然还要继续这麻烦的事多么无聊,”芙蕾雅淡淡的说。 黑白者想再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跟随他许久的女人已经开始了布置杀死神的武器。 “隔暗之光启动,”芙蕾雅低声说。 已经魔化的众人快速分散,耸立的树型机械装置张开,数道光束从后方射来,那是最后的光,树型机械装置接受到光能后快速聚合,钢叶扭转变形,一同朝向黑暗之眼,仿佛潮水冲刷沙滩,黑色大地与浓郁黑雾消失的无影无踪,以暗月为核心,一面巨大的光屏覆盖而出,仿佛坍塌成一面的太阳,黑暗的源泉被彻底隔绝。 “这就可以了么?”二叔低声问。 芙蕾雅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那缓缓升空的黑影,暗翼快速生长,如龙翼般扇动,带起阵阵狂风。 她同样不知道结果,或者说早就知道结果。 第992章 神之决战 震耳的惊雷在身边炸裂,天空乌云翻卷,看不清一丝月光,在千米高空可以看到许多景象,暗月核心,还有维尔特拉的全貌,还有露出弧线的地平线。 “很荣幸见到你,暴怒之震魔神,”黑白者浅浅鞠了一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看魔神,他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与其说对面是魔神,倒不如说是一个杀气冷冽的战士,近乎透明的甲胄上沾满血污,挂着战斧与短剑的腰带上镶嵌着各式各样的骨头,不像是魔神降临此界,反倒像是战场上仅存的战士,再俯瞰着遍地的尸体与战旗。 “人类,我喜欢你的灵魂,”狂翼低声说,“有兴趣助我统一诸界么?” “魔神大人的目的是统一诸界?”黑白者微笑,“之前您的使者还说您的目的只是回到这片属于您的土地。” “这只是第一步,”狂翼扬起魔枪,暗雷一束束传递至远方,“这片大陆属于罗希瓦尔帝国,也属于我狂翼,往日的荣光将从此刻起重现,臣服或者死亡,这是我赐予每个生灵的考验。” “抱歉,我既不想臣服,也不想死亡,”黑白者暗翼一震,无数空间裂缝在背后浮现。 “无知者无罪,但需要付出生命为代价。”狂翼从黑龙上跳下,在空中一步步走着,暗雷萦绕全身化为苍青的铠甲,魔枪发出阵阵低鸣,仿佛一头野兽在低吼。 “鲜血将洗净你的灵魂与我的枪刃。” 股股暗流从裂缝中涌出在黑白者身上汇聚,黑色甲胄一点点咬合,黑雾在他手中聚合,他轻轻一甩,黑雾凝成一柄漆黑长剑。 “我的灵魂,神也无法触碰。” 两个漆黑的影子带着乌云与闪电在高空碰撞在一起,静谧的夜空彻底陷入了狂暴,仿佛暴风雨降临前的近海低空,紫色电弧在黑云间飞转跳跃,滚滚雷霆撕裂着天空,无人能看清天空之上的场景,有的只是阵阵轰鸣与电光,黑云越压越低,同时再快速扭曲变形,时而被闪电分裂成两块,时而如同一块透明棺材将闪电与雷声困住,飘落的血水被巨大的元素乱流绞成粉末。 渐渐地,黑云与闪电被滞留在空中,两个影子以一种无法言语的速度在天地间来回撞击,黑色幻影越来越多,地面的沟壑也越来越深,整片维尔特拉都犹如他们的战场,一只影子压着另一只影子下坠,地面被轰出一个巨大神坑,暗元素快速腐蚀着每一寸土地、枯树、杂草、昆虫都被腐败感染,黑影又快速掠起在天空撕出一个缺口,无穷无尽的暗元素倾泻而出,如同古老传说中灭世的黑雨。 一道天雷犹如天罚之剑轰中了两个黑影,不死不休的征战停歇了,一个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黑龙震吼飞来,另一个黑影如折翼天使跌落在半空。 黑白者沉重的喘息着,暗元素凝聚的铠甲快速修复,铠甲下伤痕累累的躯体也在快速修复,但精神的疲惫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他忽然觉得小看了这个不一样的魔神,即便融合了暗神碎片与两个魔神的力量,他依旧无法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狂翼骑着黑龙俯瞰着下方的败者与满目疮痍的大地。 “因为你的无知,这里失去了最后的色彩。” “无知?”黑白者强撑出一个笑容,“我亲爱的魔神大人,难道您还没感觉到异常么?” 狂翼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不知不觉中之中,天空的暗雷似乎不再狂暴。 “即便你是通过门走出的魔神,也和所有魔神一样,没有圣物你无法长久存留在此界,即便你耗费百年引动魔潮将整个维尔特拉构筑成供你降临的法阵,但失去门后的力量,你也无法肆意宣泄怒火,即便你是暴怒之震魔神,也会感觉到虚弱吧。”黑白者站直了身体,“好了,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让你带进坟墓的礼物。” 黑暗的天空被一丝灰色光芒点亮,无数空间裂缝在各个方向浮出,那是刚才战斗中看似无意的开启的裂缝,如今却覆盖了狂翼所在的四面八方,裂缝之中一同推出一颗灰色球体,仿佛六个灰月同时出现在夜空中。 曦天使,产生于光与暗的对立和统一,光与暗的碰撞会把一切吞噬,也包括元素。 “六个曦天使,这可是已知最高规格的葬礼。”黑白者轻轻打了个响指。 六颗曦天使,同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又在一瞬间收束,释放出比黑夜更黑的暗,光与暗在彼此交替释放,直到速度肉眼快到无法辨别,光与暗化为近乎原初的灰色,夜空出现一个灰色空间,外界的元素无法进入这片创生与死亡之地。 狂翼抚摸着魔枪,目光凝视沾血的枪尖。 “以为杀死元素就可以杀死我么?” “当然不会,杀死元素只是制造一个战场,在外界,神即是元素,而在这里,我便是神,”黑白者手掌在虚空划动,一颗颗不同颜色的晶体漂浮在他周围,有如岩浆、有如血液、有如寒冰、有如雷霆…… “魔神力量?”狂翼认出了那些晶体。 黑白者淡淡微笑,“对付魔神大人这样的对手,不好好准备下怎么能行,这是提前准备好的魔神力量,已经提前抹除了魔神烙印,也可以被我吸收,虽然不如真正从魔神身上提取的纯粹,却也足够为我提供无上之力。”他握住暗红色的晶体插入腹部,晶体瞬间消融,一股暗红色的力量袭遍全身。 “毁灭之炎魔神……”他低声轻语。 “杀戮之血魔神……” “贪婪之域魔神……” “暴怒之震魔神……” …… 一颗颗晶体融入体内,魔神的力量也越来越多。 “迷离之沧魔神……” “破碎之飓魔神……” 直到最后一颗晶体入体,黑白者的身体在快速变化,一股股异常的元素被挤出体外,只留下最纯净的暗元素,他背后暗翼膨胀炽天,瞳孔早已经化为最幽邃的黑暗。 “再见了,暴怒之震魔神。” 黑色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整个空间都被扭曲,剑气摧枯拉朽般斩向狂翼。 狂翼平静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像是无聊至极时终于遇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他目光终于从枪刃上移开,隔着挥来剑气望着黑白者,那一刻,黑白者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一种被看穿灵魂的恐惧。 “杀死元素,制造死亡牢笼,或许对于其他神是个绝妙的方法,但很可惜……你忘记了,我是狂翼,罗希瓦尔帝国的战神,”狂翼跨上龙背,魔枪微低。 “龙牙—湮天击!” 黑龙猛的振翼,抵达狂翼面前的剑气停滞了一刻,黑龙巨大的身躯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掠影,拔升上高空,黑白者抬起头,只看到一个漆黑的影子如流星般朝他坠落,黑影穿过一道又一道空间裂缝,魔枪仿佛从无尽虚空刺下,压制着整片空间,黑白者只觉得身体中的元素在被快速抽离,他抬起手臂想要抵挡那让人窒息的攻击,魔枪却在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 黑龙压着他朝下坠落,就像是雷电击中了一只飞鸟。 第993章 神与欲望 电闪雷鸣的夜空中,魔枪贯穿着黑白者的胸膛,狂翼骑着黑龙笔直的坠落在暗月旁的地面,将大地轰出一个巨坑。 黑白者像神话中被神投下长矛毁灭的魔鬼,躺在坑底,魔枪从他的胸膛穿过,鲜血不断流淌,染红了伤痕累累的躯体。 他听到了,风中的声音,那是游荡的灵魂在呼唤,或者是不甘重生灵魂的诅咒,诅咒他魂飞魄散。 这就是结局么?他忽然有些释怀,静静地望着天空,电闪雷鸣中,魔神的身影屹立如初。 “阿雅……”他颤抖的挪动手臂,想要去触摸坑边站着的那个人,但视线却在迅速模糊,直到连手指也无法看清。 黑龙漂浮在半空,他静静的望着那个将死之人,直到那抬起的手臂轰然落下,逆神者也难逃宿命的惩罚,他忽然有些惋惜,惋惜一个强大的灵魂消逝。 “狂翼大人可真是仁慈,换做是我,我会一枪穿透他的头颅,”美尔丝漂浮在狂翼身边奉承,狂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望着那里。 “不过他的存在也不是毫无意义,封印千年的怒火在他身上释放,也避免毁掉整个维尔特拉,老实说我挺喜欢这里的……”美尔丝依旧在说着,狂翼却起身跳下龙背,朝坑边走去。美尔丝这时才注意到,坑边站着的女人,如血红色的长发随风飘动,美尔丝觉得有些像幽儿,但差距却太过明显,幽儿像是盛开的幽暗花,那个女人却正在渐渐凋零。 魔枪贯穿的只是一个人的身体,但熄灭的似乎不止那一个生命。 “我欣赏你们的灵魂,成为我的奴仆吧。”狂翼向女人发出邀请,在魔界这是足以让人展开杀戮的话语。 可那个女人始终沉默,像是一座雕塑,更像是坟墓前的石碑。 “真有趣啊……”她轻声说着,“我的梦想竟然这么简单就实现了,只可惜,那是我以前的梦想,那时我讨厌极了这个世界,希望魔神降临来摧毁这里,可后来他跟我说,不仅要摧毁,更重要的是重建,再后来,我忽然不那么讨厌这个世界了,只不过我对他说的新世界很感兴趣,所以始终继续着计划,但如今,看起来不必了,一切都结束了,而失败就只能死去。” “臣服于我,我会赐予汝等永生。”狂翼高声说。 “我的灵魂早已腐朽,身体也早已肮脏,永生倒不如重生……” 芙蕾雅声音慢慢降低,猩红的利刃如潜伏许久的毒蛇刺出,以完美的角度刺入狂翼眼中,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芙蕾雅的半张脸颊,也染红了她的袖袍。 “我给过你机会的,但你却不珍惜……”狂翼语气依旧平静,仿佛那根本不算伤痕,她抬起手握住了芙蕾雅的手臂,用力一握,那纤柔的手臂如豆腐般碎裂,他握住一截断骨,随手一划,芙蕾雅的双眼被整齐的切碎,破碎的眼珠与血水混合着在脸颊上流淌,将属于狂翼的血覆盖,芙蕾雅跪倒在地,鲜血涓涓如溪流。 狂翼伸手拔出了眼中的利刃,破损的眼部在快速修复着,他抬手凝聚出一柄暗刃,猛然挥下。 嘭的一声枪响从前方响起,血红的秀发落在黑色泥土中,狂翼低头看着手中暗刃,半截暗刃被子弹击穿,让本该切断脖颈的利刃只是从发丝间划过。他抬头望着远处端着剑铳的老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二叔将剑铳插在脚边,默默点燃了最后一支烟,他静静的等待着最后的结局,也许他赌错了,可似乎不重要了,因为他就要死了。 “维尔特拉人,我只是取回属于我的东西,”狂翼低声说,“我们并不是敌人。” “但我们也不是朋友,”二叔吐掉了口中的香烟,拔起了土中的剑铳。 “真可惜,”狂翼满是遗憾,一柄暗枪在手中凝聚。 刺耳的雷鸣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嘹亮的龙吼声,狂翼转身望着自己的黑龙,黑龙只是盘旋在低空,并没有狂啸,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覆盖黑暗之眼的光障仿佛被铁锤敲击的蛋壳,一点点出现裂纹,继而轰然崩塌,漫天光雨中,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黑暗之眼中跃出,那是一头巨龙,双翼是诡异的血红。 龙背上的骑士握着一杆漆黑长枪,悠扬的黑发在低空飞舞,龙背上一个月白色的身影飘出,风翼在背后舒展而出,巨龙俯冲而下,从狂翼头顶掠过,落在了深坑底部。 “是他!”美尔丝惊恐不已,“怎么可能?他已经已经死了,被魔枪贯穿心脏,怎么可能!” “暗神的力量……”狂翼低声说。 凌羽望着失去意识的黑白者,抬手抽出了那杆魔枪,血淋淋的伤口中,心脏处埋葬着一颗幽暗的碎片,暗神碎片。 “把局面弄的一团糟,死亡似乎是最简单的事情,替你收拾烂摊子可以,但死之前,把你的力量给我。” 血肉中的暗神碎片仿佛收到牵引希望,一点点升入空中,黑白者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黑雾,一点点汇聚进暗神碎片之中。 凌羽伸手握住暗神碎片,提着魔枪朝上方走去。 “历经磨炼的灵魂是无价之宝,看起来不止我感兴趣,连暗神也感兴趣,”狂翼冷声问,“臣服于我,和臣服于暗神有何区别?” “这不是臣服,”凌羽将魔枪抛了过去,“而是交易,你曾经的身份是罗希瓦尔帝国的战士,而我的身份是兰洛一个籍籍无名的商人,商人总是可以寻找出共同的利益。” 狂翼接住了魔枪,轻声笑了笑,“共同利益?暗神才是此界的主宰,她终究会重临此界,到那时,这里会重新被魔物支配。” “那是以后,起码目前暗神的目的仅仅是复活,等她复活时,人类的欲望恐怕足够让诸神感到恐惧。”凌羽说。 “就怕在那之前,人类被自己的欲望吞没,”狂翼说。 “被自己的欲望吞没,也算是掌握自己命运的一种方式,人与神便如光和暗,可共生,却不可共容,神总是希望支配人,或是肉体,或是灵魂,而人也总是希望掌握命运。” “能否掌握自己的命运,那需要先看,你能不能掌握自己换来的力量,”狂翼轻抚魔枪。 “那取决于我的灵魂。” 凌羽将黑白者的暗神碎片塞进胸口,最本质的黑暗汇聚成火焰,淬炼着他的玄骨幽痕,一杆最深邃的黑暗凝聚的长枪慢慢汇聚。 两人对望一眼,然后同时转身,跨上各自的巨龙。 天空再一次被撕裂成两半,一半跳动着暗雷,一半是无光的原初之暗。 巨龙咆哮着振翼冲来,魔枪锋利的枪刃带起了数不清的雷电,仿佛蕴含着万年的怒火。 正如湛蓝史诗中的古歌所吟唱。 巨龙舞于长空, 降下九天雷霆。 翼庇诸方百里, 翼展万风纵横。 穿刺死亡之爪, 碎裂群山之鸣。 凌羽按住了胸口,一个身影在身后浮现,乌黑的长发如黑夜般漫长,她缓缓升入高空,无数虚影在她的身后浮现,那是诸神战争中的勇士,也是永世不灭的灵魂。 凌羽低声念诵着最后的古歌,提枪冲去。 “千军万骑,化为引龙。 长枪所指,皆是死灵。” 两枪在空中碰撞,巨响犹如群山崩塌,天空裂出一条巨大缝隙。暗神唤出的无数虚影化为一头无比巨大的银龙,银龙张开巨口,将半个夜空吞下。 时间再这一刻静止,但仿佛历经万年。 最后一缕电光熄灭了,狂翼的身躯被万灵绞杀,又重新聚合,只是那杆无坚不摧的魔枪轰然碎裂,碎片如雨般落下。 “你赢了,”狂翼低声说。 “黎明就要来了,极致之光降临时,你会连通灵魂被一同摧毁,”凌羽提醒,“回魔界去吧,这片土地早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模样。” “是啊,早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我也早已经忘记我的梦是什么……”狂翼沉默许久后,抬头凝望着凌羽,“但记住我的名字,我是狂翼,暴怒之震魔神,狂翼。” 黑龙振动双翼,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坠入黑暗之眼中。 凌羽遥望远方的夜空,夜空重新归于平静,隐约露出一丝亮光,月之蚀已经消退了,也许是黎明将近,黑暗也在不知不觉中减弱。 光与暗终究不会共容,世事也是如此。 第994章 终章 湛蓝史诗 “要结束了么?” 凌羽望着无云的碧空,澄澈的天空让维尔特拉人回忆起了传说中的景象,但这份美丽却暗藏杀机。升到高空可以轻易看到黑色洞穴上方万米高空在缓慢凝聚的法阵,巨龙也很难上升到那种高度,那里元素稀薄,能做到在那里布置法阵的只有神,高高在上的神。 “天启就要降临了,”二叔喃喃低语。他们打败了黑暗,却要输给光明。 “是啊,天启就要降临,”凌羽也说,“不过不是这个。” 二叔一愣。 凌羽起身走入阳光之中,以灵魂换来的力量,但同时也会失去光明,不过极致的黑暗是光明也无法侵蚀的存在,他一步步走到巨坑前,凝望着坑底的黑白者。 “要杀死我们么?”跪在一旁的芙蕾雅轻声问。 凌羽转头看了眼这位魔神之子的大主教,往日妖艳美丽的吸血鬼,如今却是那么狼狈,失去瞳孔的美丽面孔有些恐惧,残肢裸露着断骨。 “眼睛无法恢复,手臂总是可以的吧。”凌羽说。 芙蕾雅愣了一秒。 “我可没好心到救你这种人,只是觉得死亡是最简单的事情,让你这么轻易死去,不是太仁慈了么?”凌羽沉默片刻,又说,“后会有期。” 芙蕾雅只听到泥土的划动声,她忽然明白了什么,颤巍巍的转过身,即便什么也看不到,但她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凌羽手指按着胸口,一枚暗神碎片缓缓飘出,他一只手握住,俯身塞进黑白者胸口,巨大的伤口在快速修复,沾满血污的眼皮跳动了一下,然后张开。 黑白者无声的笑了,笑的是那么的开心,像是一个收获了礼物的孩童。 “为什么要救我?” “没有,”凌羽面无表情,“我只是想亲手杀你一次。” 一柄暗刃在凌羽手中凝聚,继而挥下,黑白者胸膛被狠狠划开,鲜血与内脏被暗刃带起,暗元素快速修复着伤口,但暗刃一下又一下的挥动,伤口在不断扩大,黑白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双眼盯着天空。 鲜血溅满了凌羽的衣服,黑白者的手臂、双腿被整齐切开,他最后一枪插入黑白者胸口,然后起身退到了一旁,场面恐怖的让人作呕,黑白者的身体只剩下躯干和头部,像是传说中的人彘。凌羽用衣服擦干净的手上的血液,再抹掉脸上的血迹,面色始终平静如初。 “为什么不杀我?”黑白者又问。 “牺牲了这么多人,如果你的计划再失败,那他们的死不是毫无意义,”凌羽沉默半晌,然后转过身,“成神去吧,如果真的成神了,记得做你该做的事。” 他从巨坑旁一步步离开,路过了依旧跪着的芙蕾雅,路过了变异的二叔,路过了多泽和棘,路过了罗伊斯…… 最后来到了崩霆旁边,冰澜早已经坐在龙背上,一如往常的翻看着一本古书。 他转过身,回望着黑色洞穴的方向,湛蓝的天空被金色光芒覆盖,虚幻的法阵已经变得清晰可见。 仿佛一颗太阳在缓慢迫近地面,黑白者的双腿已经被修复了,他艰难的站起身,遥望着坑边的那个女人,红色长发沐浴着金色光泽,显得格外美丽,让人想要触碰。 黑白者久久凝望,那个埋在心头的不安似乎再清晰不过,他的不安并非是因为有些东西还未掌控,而是他记得美尔丝的话,神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而此刻却很安逸,安逸的让人忘记了许多东西。 “去吧!”芙蕾雅说,即便她什么也看不见。 黑雾包裹着黑白者的身体,化为一颗黑之月缓缓升空,在半空与那颗金色太阳碰撞在一起,既没有剧烈的爆炸,也没有耀眼的光芒,黑与白两颗球体融合在一起,快速收缩,直到化为比尘埃还渺小的点,最后,那个点渐渐消失,金色天空重回湛蓝,依旧澄澈如洗。 呼唤声在曜匣上方响起,那是维尔特拉的欢呼,他们有史以来,第一次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一匹荒马载着一名维尔特拉人奔向远方,将向流落异国的同胞,传递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什么是英雄呢?”凌羽忽然问。 冰澜合上古籍,缓缓说,“人之一生,不过数载,经年累月亦或难成一事,但譬如碧空,时而阴云密布,时而湛蓝清澈,却始终高悬于头顶,那便如人之理想,总想以一己之力成就一番伟业,或许穷尽一身也无法触碰,可却始终追寻,不死不休。 但千年来,世事浮沉间又有几人可谓英雄?何为英雄?并非追梦者皆为英雄,奉献者才是英雄,有人默然一生不语,却使得人们拥有更美好的未来,历史不过如此,进程亦是如此,统一大陆的统帅是英雄,死去的将士同样是英雄,掘通天壁山脉的那一人是英雄,倒在途中的千万人亦是英雄,世事总是浮沉幻变,英雄如潮水般来来去去,历史能铭记的却只是寥寥,但无论何时,始终有一点未曾变化,英雄都有一个强大的灵魂,或不屈、或坚韧、或勇敢、或执着、或善良、或真诚……许多许多。” “是啊,那些都是英雄,”凌羽仰望着湛蓝天空,他想起了佩尔西斯的传说,传说天空每一颗星辰都是英雄,许多多多人应当出现在那里,山岩、罗伊斯、克布尔、佩尔亦黎、坎斯雷德、星尘、卡伊德、库休拉……还有黑白者。 那些熟悉的人就如一颗颗星辰闪烁,光芒依旧。 “看起来我还远远不是英雄,成为史上最伟大的龙骑士也不知何时能够实现?”凌羽喃喃低语。 “大概已经实现了,”冰澜轻声说。 凌羽转头望着冰澜,冰澜仰望着碧蓝天空。 “于我而言,你就是英雄……是我的英雄。” …… 全书完 后记—国家篇 山域之国希奥特 机械魔法之战以卡尔特宣布投降告终。 在花厅之变中,包括卡尔特国王在内的军队高层尽数死亡,致使卡尔特军队群龙无首,而洛维斯基王都升起的风之屏障阻拦了所有妄图攻击这座城的敌人。一天之后,维科海托内部的卡尔特士兵完全被肃清,也宣告这座城依旧是洛维斯基的。 兰洛的炽焰骑士团在王都前滞留三日后返回,带走了受雇于卡尔特的兰洛人,同时换来了一份与希奥特的合约,双方就魔法的交流日益密切。 援救维科海托的联军在知晓王都安全之后,挥师卡尔特围困水城,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卡尔特守城百日后宣布投降,创世界首席机械师吞n自尽,卡尔特王后失踪,卡尔特取消王国称号,成为洛维斯基国王领地。 新一届联邦会议召开,宣布加强机械禁令,所有与魔法机械相关的研究被视为禁忌,触犯者处以绞刑,同时成立机械司,监管并处理机械相关事物成立联邦魔法学院,推广新式魔法,但在国王授意下,纯机械武器依旧在默默进行圣法司改组,更名民法司,司长洛林以卡尔特新法为蓝本编纂联邦民法典,并在洛维斯基新王的支持下推行。 花厅之变中各地领主死亡,不久之后,洛维斯基国王宣布收回领主封地。三年之后,洛维斯基出兵灭亡海尔瑞拉,海尔瑞拉女王燃城n,洛维斯基国王同时兼领卡尔特与海尔瑞拉领土,再三年后,魔法与机械武装的洛维斯基军队进攻贝伦,与贝伦签订城下之盟,贝伦王宣誓效忠洛维斯基王,同年默克尔斯与三公国宣布效忠洛维斯基王,由此宣告山域希奥特统一。 一年后,在维科海托绯宫花厅,洛维斯基国王,柯修洛维斯基加冕称帝,希奥特联邦更名希奥特帝国,继承迪亚拉帝国之正统。帝国取消贵族特权,沿袭卡尔特政治体制,限制军事力量,大力发展商业,成立外务司,负责外交事宜,同年宣布援助维尔特拉,增设对魔司,司长一职由被称作铁火驱逐者的卡尔特人罗伊斯出任,负责处理西部山海有关魔界事宜,并完成跨越西部山海铁路的修建,在确定铁路名称时,两国代表不约而同地提起了一个名字碧空之眼。 魔法文明的最后曙光在慢慢绽放,却也一定程度使魔法地位愈发高涨,世人都明白这是因为皇帝身旁那个女人,那位帝国的魔法皇后,帝国事务均由那个女人处理,皇帝对此并无异议,民法司司长试图限制魔法师特权,并称帝国『政府』名存实亡,提议让皇后减少政治干预,皇帝却予以拒绝,并在一日后将这位老司长赐死。 十年后,一位使用机械武器的刺客暗杀了帝国皇后,次日清晨,各司司长在皇宫例会上发现正值壮年的帝国皇帝死在了王座上,怀抱着皇后的尸体,身上并没有一点伤痕。 经历过那段时光的人对其他人讲起:于皇帝而言,他从没有拥有过这个国家,他拥有的只有那个女孩。 龙骑士的国度佩尔西斯 佩尔西斯的龙骑士始终围困着王都,但在洛维斯基宣布将保留合约中修建跨越西部山海铁路的计划后,佩尔西斯的龙骑士西归,那位年轻的佩尔西斯之王再也没有出现在希奥特的土地上,他废除了佩尔西斯王一夫多妻的规矩,却一生未婚,在三十岁时,死于一次库图拉决斗中,传说和他决斗的是一位少年,自称是佩尔亦黎之子。 新王并未废除旧王的政策,依旧致力于佩尔西斯的对外开放,这个群山之后的国度渐渐被大陆所熟知。 万世帝国兰洛 被称作魔神之『乱』的一年后,兰洛帝国迎来新生,帝国肃清反叛势力,南部原民势和沙民势力,因为新皇年幼,帝国大权集中在帝国长公主莎薇迪尔美特手中,在绝对铁铁腕之下,帝国中央集权与君主不断加强,帝国彻底成为一人之国,休养生息十五年后,帝国出兵即海以名义上帮助即海复国为由,清除雷诺海姆在即海的势力,同时北方希奥特皇帝驾崩,帝国陈兵希奥特边境,在离统一之路咫尺之间,帝国掌控者莎薇被人暗杀,成年的帝国新皇在地方大族势力支持下,重掌帝国,其中最大助力,便是西流行省总督,维拉德尤洛尔斯,帝国新皇骄奢『淫』逸,帝国税费不断增加,军费不断减少,臣民怨声载道,喘过气来的雷诺海姆和希奥特同时大败帝队,消息传来,西流行省总督率领炽焰骑士团包围帝国皇宫,帝国皇帝下诏退位,众臣拥护帝国公主赛莉西娅为帝,他的丈夫维拉德尤洛尔斯成为帝国联军统帅,兼任王畿之地守护,昔日西流行省的少年,如今成为帝国主宰。 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老人对此评价,人们仰慕雄主,却痛恨暴君,只是无人知晓谁才是雄主?谁才是暴君? 银发的机械之国维尔特拉 极致之光之后,黑『色』洞『穴』下方的黑暗之眼陷入沉寂,诸界之门不再开启,魔物也渐渐消失,维尔特拉人开始兴建新的家园,各个村落组建维尔特拉机械会,会长由一名据说是外邦人的泽先生担任。在多泽的不懈努力下,维尔特拉经济日渐繁荣,土质开始改善,改良的幽暗花开始在荒凉的土地上出现,在任三年后,多泽返回北方观测所,陪伴他的妻子棘度过短暂的一生,之后永远留在北方观测所抚养他们的女儿,女儿回忆起父亲时,只记得他常常独自一人坐在母亲的坟墓前,从日出坐到日落,在她眼中无所不能的父亲,在夕阳下显得那么无力。 后记—人物篇 少年的勇者皮皮:魔神之『乱』后不久,他回到了故乡初雪城,钻研剑术,成年后加入城防卫,在一次日常巡逻中,救下了被山贼『逼』入绝境的夕雾,几年后,两人成婚,凭借高超剑术最终担任城防卫卫长一职。 不屈的执刃者耶亚克:沙域事件之后,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到故乡,最终成为了一名佣兵,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个怪异的家庭,据说是出身n的妻子,以及一个不像人类的女儿,还有这个始终沉默的男人。 乌云山之矛罗伊斯:经历机械魔法之战和希奥特统一之战后,闻名西部山海的铁火驱逐者被新任议长委以重任,终身都奉献给了与魔物的战斗中。 苍天之龙骑士艾尔特夏:魔法机械之战后不久,回到佩尔西斯,致力于佩尔西斯的开放,竭力促成了跨越西部山海铁路计划,中年时,死在一次王之库图拉中。 沙漠的游侠风萧:帝国与沙民战争结束后,游历于大陆各处,他的故事渐渐被许多地方的人所铭记。 独眼的机械师黛芬妮:卡尔特战败投降之后,她始终活动在暗处,支援卡尔特复国,随着统一战争结束,关于她的消息渐渐消失,后来传说是她刺杀了希奥特的皇后。 异乡的旅人璇:极致之光事件后,阳放弃了去往希奥特的机会,她再一次代表维尔特拉前往那片熟悉的土地,在完成建设“碧空之眼”铁路后,在希奥特都城维克海托开了一家酒馆,成为了所有异乡人的聚集地。 赤红之心阳和琳:极致之光之后,维尔特拉在机械暗月旧址建造了中央观测所,那里改造之后的人居住在这里,负责看护黑『色』洞『穴』,因为无法暴『露』在阳光下的缘故,阳负责外部通信,来往于观测所和各地。 黎明的救赎者芙蕾雅:失明的芙蕾雅离开了维尔特拉,再次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时,是一副黑袍的布道者形象,她游走于各国乡间,向人们宣扬新神教义,因为口中常说:静待黎明,信奉新神教义的人将其称为黎明传道士。 龙骑士和『吟』游诗人:离开维尔特拉之后,凌羽与冰澜一起游历了整个大陆,在人们的记忆里,那个蓝发白裙的『吟』游诗人常常在街角讲述英雄传说和古代历史,而一个罩着黑袍的龙骑士总是会在一旁静默等待,有时也会帮助人们清剿山贼与魔物,三年之后,两人回到了初雪城,停留半年后,又一次出发,只是守护初雪城的城防卫再也没等到血翼黑龙载着骑士和『吟』游诗人归来。 完本感言 原本准备列一下要说的事情,后来又醒悟过来,这是完本感言,既然是感言,那么自然无大纲之说,便是想到哪,说到哪。 感言便是感慨,书里也说过,感慨万千能表达的却只有一瞬,而我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完成了一件浩瀚工程,既不会欢呼雀跃,也不会痛哭流涕,而是会望着自己的心血而久默无声。 回忆起初写书的初衷,只是想把一个脑海中的世界展现出来,但真动起笔来,才发觉困难,脑海中的画面,倾尽全力也无法表达完全,不过总算有所收获,谈到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本书的创作原因。 老实说,这应该是我的第二本书,以前写过一本游戏同人,字数也不少,但文笔结构都太差,也没能签约,后来想写一本非同人,便开始着手准备,那本书是都市异能的书,因为某些原因,才七千多字就被封了,无奈就想着换本书写,写这个题材的原因,可以追溯很早,小时候很喜欢最终幻想火焰之纹章重装机兵这类游戏,因此对于日式奇幻与废土机械很感兴趣,从中学开启就无聊时在脑海中构建一个融合帝国和联邦,魔法与机械的世界,那便是罗希瓦尔大陆,那时候基本每星期我都会为这片大陆添加完善各种设定背景,设定集写了密密麻麻一整日记本,我也常常幻想过在里面游历冒险。读一些书,看一些剧都会给我一些灵感,有些人应该能看得出,佩尔西斯这个国度的许多东西都来自于电影阿凡达,我当初看到主角骑着斑溪兽从浮空石林里跃下时,被深深震撼到。 在设定和背景完善后,我尝试写了一些故事框架,如果把内容写出来,大概会有三本湛蓝史诗这么多,原本我是打算写那个已经有框架大纲的故事,可又觉得这个世界背景和设定太过复杂,便想着先写一本类似设定集的。 原本计划故事是,主角是客栈老板,遇到一个无所不知的『吟』游诗人,『吟』游诗人每天都会在酒馆讲述英雄传说,历史故事,借主角与『吟』游诗人之口讲述背景和世界观,写出来,大概类似哑舍浮生物语这种一个小故事一个小故事的。可后来,某天我忽然脑海中闪过n这个词,于是乎,原本的稿子和大纲被我推翻了,也就有了如今的故事,如今再回看这段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关于书里的故事就一并说了,许多角『色』名字都来自我上面提到过的那三款系列游戏,因为我对起名实在无力,关于主角名字,这里解释下,之所以叫这个,是因为在我提到的那个大的故事框架里,有一个角『色』叫凌纵,取自苏轼赤壁赋: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我自觉很棒,所以本书主角其实是那个叫凌纵的先辈,先有儿后有爹?笑。 关于书里故事,因为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有一些疑问或者问题,可以直接评论区发出来,我会尽力解答。 说了许多,说一下写书感慨吧。 这本书成绩有多差我就不说了,截止完本收藏是626个,均订是11,但我依旧坚持了下来,没烂尾没太监,我写书当然没有高尚到说是为了中国文化做贡献,但既然成绩这么差,我依旧努力写完了,表明我是真的很想跟大家分享我脑海中的世界与故事。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会一个人发呆,在我看来,一个人的时间有限,喜欢多说话的人,心里的东西就会变少,而我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太会与人交流,因此许多事都存在心理,每次发呆时,各种事就会来回翻涌,而无处倾诉,我想这大概是写书的另一原因。 其实我始终相信坚持和努力,我相信人的天赋均衡,而投入的时间决定成就,努力和坚持就是成功的最根本秘诀,如果你努力,还没成功,只能说明你努力的不够多,之所以始终相信这些,是因为我的亲身经历,我高中时英语特别差,基本都是二三十分,我开始觉得成绩差的原因是因为我英语没天赋,但后来从高二时我开始努力学英语,基本属于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学,到最后高考我英语考了10,虽然也不算太高,但却让我觉得努力确实会有收获,我努力了两年,换来了这个,我很满意,因此我觉得写书也应该如此,成绩不好也没事,坚持下去就好了。 偶然间读到一篇分析作家江南的一篇文章,其实我读江南的书还蛮多的,九州缥缈录刺客王朝商博良上海堡垒龙族天之炽都读过至少两遍,如果喜欢读江南的朋友应该看得出,我文风和江南其实有一点相似的,大概是受他影响很大的缘故,但其实对我文风影响最大的是一本n同人阿甘左回忆录,因为许多原因,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读到这一本,大概看了十几遍,对话情节基本烂熟于心。 说回正题,那篇分析江南的文章里说,江南的书分两种,一种是写自己想写的,一种是写读者想看的,江南曾在刺客王朝里也说过类似的话。 写自己想写的,大概是我能坚持下来的最根本原因,但很无奈,迫于压力,下本书我大概会向写读者想看的那个类型转变,但根本的东西不会抛弃,就像书里始终说的灵魂才是一切的关键,皮囊无论多好也终究腐烂,而只有灵魂长存不灭。 希望此书能给看到她的人带来些许慰藉、或者思考、或者面对困难与挫折的勇气。 本书从2017年暑假开始连载,一直到今天,历经了近两年,在这期间有许多朋友支持,再次郑重感谢。 有些朋友的名字我点了好多次,也进入个人页面看了下,依旧是只有序号,如果依旧是我刷不到的缘故,那真的万分抱歉 感谢诸位: 歌庭学者 书友 光由心生 鸡大米 书友 雨骤升 书友 龙虎玄坛 1n 剑桥123 源星月 爱冒险的梦想家 跃世 夜路空烦 逞语 白墨初尘 绣忾?希望没打错 红角马 落叶雷劫 艾振臭 此狗非彼狗 命运之蛇 书友 十字路口『迷』茫中 花风信 书友 赫萝的麦穗、 书友 一个人漫跑 蓝梦白月 水一波 书友 纪洛离 书友 飞雪含尘 隐布衣123 书友 叫小云 书友 小李飞机 虎断刀 凌逸隐 悲落 伊与鹿鸣 专门看盗帖 幻影?者原谅我实在发不出这个字 上善无形 暮霭黄昏 不落之叶 学院长久久 书友 书友 bb324 s 梦尘 基佬山山大王 书友 问一下谁有 迪迪亚兹 青鸿煎蛋 盛夏晴天 剑气弥星 蕾咲党徒 多谢了。 最后,关于新书 新书名叫清空浊海,后续会写一个关于新书的说明。 大概会在四月初发布,还望支持。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