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毒妃》 楔子 永和二十一年冬,永和帝为夺取传说中可以使人长生不老的墨灵芝,派兵前往墨云谷掠夺,不料墨云谷未能交出墨灵芝,于是便将在场族人一举歼灭…… 天空渐渐飘落下雪花,族人的惨叫声,哀嚎声渐渐远去…… 墨清禾神情呆滞地一步一步往崖边走去,背影显得单薄无助,更多的,是可笑的凄凉…… 今日本是姐姐墨清萤和墨广衍的成亲之喜,族人同乐,便放松了警惕,由此便被外人有机可乘,族惨死。唯有她,见那个人不在,出去寻找,才免过一劫…… 冷风拂过,她微微打了个寒碜,脚下的雪土松软,她便一头栽了下去。 轻盈的雪花缓缓飘下,她伸出手接住,垂下眼帘看着那丁点的雪白在她手里仅存的余温中融化,化成水滑落…… 忽然她的手紧紧握成拳,眼神由渐渐抽离转换成恨与痛的交织,蹦发出噬血的光芒…… 墨云谷毒物遍布,瘴气横生,压根没有外人能够进得来,只有那个人,半年前她贪玩出谷救的那个人…… 那个后来说,等她及笄就跟她成亲的人。 结果不过是为了夺取所谓长生不老的墨灵芝! 荒谬!墨灵芝虽有奇效,却也不会违背世间伦常,使人长生不老,狗皇帝昏庸不自知,连累她族人遭殃,可恨! “清禾,清禾……” 男子的呼喊声由远而近,墨清禾冷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匆匆赶来的墨衣男子。 身后是万丈深渊,冰冷刺骨的狂风从身后刮来,吹得女子衣袂纷飞,身形摇摇欲坠。 两人无言的对视着,墨清禾眼底的悲凉与绝望渐渐被泪水淹没,“你……是谁?” 声音说不出的哽咽。 “清禾,你先下来。”墨衣男子焦急地上前一步说道,“听我解释……” “别过来!说!你到底是谁!”墨清禾冷声喝住。 许是被她的样子吓到,墨衣男子下定决心缓缓说道:“我是北齐燕王宇文连钧,奉父皇之命来墨云谷寻墨灵芝。但是,清禾,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们。你先下来,听我跟你解释。” “呵呵……解释什么?是解释你欺骗我,刻意接近我,屠杀我族,然后说你从未想过伤害我吗?”墨清禾嘶吼着,蓄在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惨然一笑,“宇文连钧,我记住了,我们,不共戴天!” 说完,迅速转身跳下山崖。 宇文连钧飞身上前想要抓住她,却也来不及,唯有抓住了被狂风吹来的面纱…… “我从六岁就开始戴面纱了,这是我们墨云谷的规矩,未出阁的女孩是不能让外人瞧见半分的,待女孩嫁人,新婚之夜,才由夫君亲自摘下……” “连哥哥,你的毒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完解开了,你会回去你的家乡吗?” “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怎么办,你没见过我的样子,你以后肯定记不得我了……嗯,不过没关系,你看我眼角的这颗小小的痣没?你就记住我好看的眼睛和这颗好看的痣就好了……” “连哥哥……”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在宇文连钧的耳边不断地回荡着,心下的刺痛渐重,颓败的凝视前方,云雾缭绕,深沉而诡异…… 001 代嫁复仇 两年后。 江南是个富庶的好地方,交通发达,贸易便利。 江南富商苏成坤,不仅生意满天下,而且黑白两道人脉甚广,其长子苏怀锐更是朝廷年轻有为的靖南将军,手握重兵三十万,坚守在北齐的南峡关。所以,其拥有的势力和财富,足以引得朝廷忌惮。 一个月前,皇帝颁下圣旨,为其子燕王宇文连钧和苏成坤的女儿苏慕妍赐婚。 苏成坤的嫡妻是当朝丞相阮彦昌的胞妹阮彦华,阮彦华与燕王的生母张贤妃未出阁前关系甚好,曾经戏言如若以后各自成婚生子,若生的都是男孩或者女孩,便让他们义结金兰,若一男一女,便结秦晋之好。 于是,此次皇帝颁旨,便是打着成人之美的旗号。 可如今皇帝沉迷于邪门歪道,荒废朝政,膝下三位皇子均已成年,朝廷波涛暗涌,危机重重。 苏氏本想独善其身,可如今这道圣旨压了下来,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 苏府。 “爹爹,我不嫁,除了林哥哥,我谁也不嫁!”苏慕妍跪着哭求苏成坤。 苏成坤一脸悲痛和无奈,“爹爹也舍不得你远嫁,可是如今圣旨已下,你若不嫁,便是抗旨啊!” 说着,伸手准备扶起哭得很是绝望的爱女,好生劝慰道:“皇上本就忌惮我们苏家,要不是你哥哥手握重兵守着南峡关,皇上才不敢对我们轻举妄动,否则,你以为苏家还会如现在这般安然无恙吗?” “我不管,我不要离开这里,不要离开林哥哥……”苏慕妍硬是跪着不起身。 “胡闹!那林柏永不过是你二哥的侍读,就算没有皇家这门亲事,老夫也不会让你嫁给他!”苏成坤气极,一脸恨铁不成钢。 那个林柏永不过是个孤儿,见他可怜又有几分才华才让他留在自己的儿子身边伴读,哪料这厮居然蹬鼻子上脸惹了他的女儿,实在可恶! 苏慕妍猛地站起身,崩溃而又坚定地一字一句道:“爹爹就算是不同意也晚了,因为我已经是林哥哥的人了。” “什么!”苏成坤与闻风赶来恰好听到这句话的苏夫人异口同声道。 苏慕妍冷笑:“或许女儿已经怀了林哥哥的孩子了……所以,无论爹爹同不同意,女儿也嫁不了了……” “孽障!”苏成坤气极,煽了苏慕妍一巴掌,随后面色铁青的跌坐到椅子上。 苏夫人十分震惊,抬手指着红着半边脸,泪水流不尽的女儿,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气氛僵持着,直到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奴婢愿替小姐出嫁。” 屋内众人抬眸看向缓步走来的女子,虽穿着府中下人的衣裳,却因女子不施粉黛却依旧容貌精致,肤若凝脂,晶莹白皙而显得与他人不同。 “阿禾,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吗?”最先开口的是苏夫人。 名唤阿禾的女子微微一笑,恭敬地跪下去,诚恳道:“这一个月来小姐日日跪在书房央求老爷,小姐性格倔强,既然不想嫁给燕王,那便是老爷强行绑了小姐上花轿,小姐也会想办法拒婚,届时小姐人在京城,惹怒了皇上,老爷就是想救小姐,也鞭长莫及,更甚者还会连累苏家。到时候,悔之晚矣……更何况,小姐如今又出了……这事,如果小姐真的嫁了,那不也是欺君么?” “可是,让你代嫁,也同样欺君不是?”苏夫人道,想要再说什么,却见自家老爷轻咳一声,便闭了嘴。 女子敛了敛眸,继续说道:“小姐自幼不喜接触外人,深居简出,即使很久出府一次,也都头戴纱帽遮面,外人瞧不得半分,就连府中下人,也有半数未见得小姐真容。如此,只要处理得当,奴婢相信是可以瞒过去的。” “那你可知,一旦你身份败露,将必死无疑。”苏成坤道,语气带着一丝胁迫。 “奴婢不怕。两年前,若不是老爷救了奴婢,奴婢这条命早就没了。老爷大恩大德,奴婢定当报答,万死不辞。”女子抬眸看向苏成坤,坚定地说道:“如若出事,奴婢一力承担,绝不连累苏府。” 苏成坤一脸老谋深算,探究地直视眼前的女子,许久才沉声道:“你放心,江南这边的事宜,老夫都会为你处理妥当。以后,你便是老夫的女儿,苏慕妍。” 女子勾起唇角,俯首磕头。 “是,爹爹。” 从书房出来,女子独自一人在花园转悠。想起两年前,她从山崖一跃而下,本来以她的轻功和熟悉的地形,她是可以安逃离的。可是,那天雪下得太厚,崖壁结冰湿滑,使得她无处借力,急急下坠,幸好有几颗大树挡着,她才不至于摔得粉身碎骨,但却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待她醒来,人已在苏府。 这两年来,苏家对她不错。苏慕妍不排斥她,所以她便跟在她身边。 可是,她心中的仇恨从未熄灭,她一直在找机会报仇,如今有了这个契机,那便是天助她也。 想着,墨清禾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眼神灼热而凶狠。 宇文氏,我墨清禾向你们索命来了! 002 话多的二小姐 成婚日定在十月初八,贤妃娘娘担心新娘子从江南赶到京城过于奔波劳累,便下令让苏慕妍提前来到京城,适应下京城的风土人情,然后再从丞相府出嫁。 于是,在赶了半个多月的水路后,墨清禾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京城。 丞相夫人徐氏一大早就在门外等候,见墨清禾下了马车,立刻上前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边走边嘘长问短,好不亲切,说话间的功夫便到了老夫人的安康院。 一进屋,徐氏便乐呵呵地道:“老夫人,您快瞧,您日思夜想的漂亮孙女来了。” 老夫人张氏斜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听得徐氏声音,立刻睁开眼眸看向进来的女子。 为了乘车舒适,墨清禾这几日的打扮一直很朴素简单。今日的她身穿一袭淡青色长裙,袖口绣着淡色玉兰花,洁白的轻纱披肩,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发髻,一只白玉兰玉簪斜斜的簪在发上,给人一种淡然清雅之感。 墨清禾上前,恭敬地行了个万福礼,“慕妍给外祖母请安。” 老夫人若有所思,微眯起眼睛,随后笑道:“不必多礼,我的好外孙女,快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瞧瞧。” “是,外祖母。”墨清禾一脸乖巧,低眉顺目地上前,任由老夫人拉着她坐下。 “一路走来可还好?”老夫人一脸关切,抬手摸摸了她的脸,眼中蓄着久别重逢的热泪。 “一切都好,谢外祖母。”墨清禾说完,又垂下眼眸,语气带着一丝怕生的胆怯。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轻叹了一声。 “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怕生呢。”徐氏笑道,“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有什么需要就跟舅母说。等会儿莞莞和菁菁过来,你们认识下,以后做个伴儿。” 徐氏话音刚落,阮莞莞和阮菁菁就过来了。 两姐妹一进门就向老夫人请了安,起身后阮菁菁就迫不及待地一手拉着墨清禾,一手拉着阮莞莞,一脸殷情地说道:“你就是慕妍妹妹吧,这是你的大表姐莞莞,我是你的二表姐菁菁,以后我跟大姐又多了你一个伴儿了。” 墨清禾颔首微笑,“以后就承蒙二位姐姐关照了。” “好说好说。”阮菁菁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打量了墨清禾一会儿,打趣道:“咦,都说女大十八变,慕妍妹妹真是变得跟小时候不一样了,比小时候好看多了。” 说完,侧头看向阮莞莞,“大姐说是不是?” 阮莞莞一如既往的保持得体的微笑,嗔怪道:“瞧你说的,慕妍妹妹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是啊,我记得表妹六岁那年随姑姑来京探亲,二哥当时才十岁,见了表妹就喜欢得怎么都移不开眼,听说还特地把他心爱的小白狗送给表妹,一直嚷嚷着长大要娶表妹做媳妇呢。”阮菁菁笑着,瞥见墨清禾一脸尴尬,又不知如何搭话的模样,便认定了她跟儿时一样木讷可欺。 于是凑近墨清禾的耳旁,轻声说道:“慕妍妹妹你不知道,我那二哥啊,到现在还念着你呢。” 闻此,墨清禾吃惊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怯怯的红着脸低下了头。 阮菁菁这话听着着实令人别扭,可是为了符合苏小白兔的性子,墨清禾也只能垂眸不语,反正自有人替她说话。 果不其然—— “菁菁!真是越说越离谱了,都长那么大了,说话还没点分寸!慕妍现在是皇上钦定的燕王妃,你这话是随便乱说的吗?是嫌你二哥的命不够长,还是丞相府太过安逸了啊!”一旁的老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怒拍了下桌案,大声呵斥道。 瞥了一眼如木头般无用的外孙女,老夫人的内心直叹气。 “祖母,我错了,我只是见了表妹亲切,想起了儿时大家一起玩耍时的亲近,一时情不自禁想逗一逗表妹的,祸从口出,我该罚,该罚!”阮菁菁见老夫人发怒,立刻跪下求饶,可是求饶的语气却没有半丝恭谨。 老夫人轻哼一声,看向徐氏。 徐氏忙得上前说道:“老夫人消消气,媳妇回去定当好好教训二姑娘。” “这菁菁虽不是你所生,但也自小跟在你身边教导。可是,你瞧瞧这丫头,都成什么样了?琴棋书画没一样上得了台面,女儿家该学的规矩和礼数也都学得这般不成体统!”老夫人冷笑,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慢斯条理地嘲讽道:“倒是这胡言乱语的功夫颇有造化。” 徐氏一听,连忙跪下。 阮菁菁是姨娘孙氏所生,也不知是不是孙氏怂恿,这丫头自小就喜欢缠着她,为表为人嫡母的大度,她也只好将她带着身边教导。 只是这丫头天生资质愚钝,同样请了先生教导,菀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吟诗作对,更是绝佳。 而她,简直一塌糊涂!好在这个庶女平日里在自个儿跟前乖巧顺从,再加上日后对自己也有些用处,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哪知这蠢货今日给整出这事儿了,着实令她伤脑筋。 特别是看着老夫人一脸疑心的模样,她的心里实在懊恼及了。 “老夫人,是媳妇教导不善。菁菁年纪尚小,不懂事,媳妇日后定当好好教导。”说罢,扭头看向阮菁菁,“菁菁,罚你马上回去抄写女戒十遍,闭门思过一个月。” “我……”阮菁菁刚要反驳,但当触及徐氏那冰冷可怕的目光时,心中一咯噔,只好忍气吞声的垂下头,“是,母亲。” 当她灰溜溜地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刘管家急匆匆地跑来了。 “老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什么事?”老夫人问道。 刘管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老夫人,二少爷,二少爷他、他被抓进官府里去了。” “什么?”老夫人被着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惊得差点背过气,徐氏眼疾手快地上前帮忙顺气。 阮菁菁见丢人的二哥又闯祸了,完忘了方才的狼狈,厉声问道:“二哥怎么会被抓去官府?你速速说来!” “昨夜二少爷留宿在烟雨楼,不曾想楚王殿下也在烟雨楼呆了一整宿。今早,楚王妃带人前去砸场子,二少爷昨夜喝多了酒,今早被吵醒气愤不已,竟跑去理论……” 刘管家说道这里,偷偷地瞄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正眼神凌厉地盯着他,当下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言语激烈间二少爷推了楚王妃,楚王妃头部撞到柱子,当下就晕了过去……楚王殿下当场就命人把二少爷抓起来送官了。” “推了一下哪那么容易就晕倒,也不知道是不是装……”阮菁菁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你给我闭嘴!还不快滚回去思过!”老夫人厉声打断道,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去,吓得阮菁菁迅速消失在安康院。 003 撺掇 “老夫人,知府大人派人来告知,让我们快些想办法解决此事。这一边是丞相府,一边是楚王殿下,他也不好办。”刘管家提醒道。 “这个混帐东西,没一天让给人省心!”老夫人揉了揉眉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徐氏微一沉吟,吩咐道:“这事确实棘手。这样吧,刘管家,你马上派人去宫门口候着,老爷一出宫就让他赶紧回府。” “是,老奴马上去。”刘管家领命跑了出去。 本来今天大家伙儿高高兴兴的要为墨清禾接风的,想不到竟出了这等事,现在大伙儿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老夫人一脸疲惫,看了一眼墨清禾,吩咐了些事宜便让她下去休息了。 徐氏将她安排在芙蓉院,离阮莞莞的娉婷院只隔一条鹅石小道。 阮莞莞也要回自己的院子,便陪墨清禾一起走,顺便带她参观下府中景色。 阮莞莞热心的介绍着府中的亭台楼阁,假山怪石以及随处所见的古柏翠竹,随后话锋一转,笑道:“慕妍表妹,菁菁这性子有些咋呼,说话有时也没什么规矩,可是总归心地是好的,方才那事,你可别放在心上才好。” “我也不是小气之人,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可是方才二表姐说话确实有些过了,祸从口出,还望她受了教训后能谨言慎行。”墨清禾淡淡道。 “希望如此吧。”阮莞莞叹了口气,“二哥也是不省心,怎么就得罪了楚王夫妇,这楚王妃最是嚣张跋扈,这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舅母不是让人请了舅舅回来,相信舅舅能够救出二表哥的。” 阮莞莞又叹了一口气,“表妹有所不知,二哥伤的可是楚王妃,冒犯皇家,惹了圣怒,就是摘了二哥的脑袋也不为过,而且还会连累我们丞相府。虽说双方都有错,就算是圣上开恩,可是德妃娘娘极其护短,二哥恐怕就是不死也得褪层皮……” 墨清禾静静听着,也不回答,眉头适时一蹙,一副忧心的模样。 阮莞莞见此,继续担忧的说道:“表妹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嫁给燕王殿下了,此事若是处理不当,对表妹的影响也是极大的。名声有碍是一回事,以后表妹成了皇家媳妇,且不说要面对多少皇家人,单是那楚王妃,就够表妹受委屈的了。” “啊?那可怎么办才好?”墨清禾抿了抿唇,手绞着帕子,忧心忡忡的看向阮莞莞,“大表姐可有什么主意?” 阮莞莞见墨清禾把话听进去了,眸光一闪,挽着她的手,幽幽的说道:“我一深闺女子,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计策。嗯……对了,表妹来京,贤妃娘娘这几日定会召见你,不如到时候你替二哥说说好话,让贤妃娘娘出面求个请也就好了……” 阮莞莞顿了顿,打量了下墨清禾的神色,见她若有所思,又道:“毕竟大婚在即,贤妃娘娘也不希望出什么差池。” 墨清禾心中冷笑,宫里的娘娘们个个明争暗斗,张贤妃跟李德妃更是掐得火热,要不是有长孙皇后压着,两人早就闹翻天了。阮莞莞叫她进宫让张贤妃替阮之旻求情,向李德妃求情吗?亏她想得出,也不知道这阮莞莞是自己蠢,还是想捉弄苏小白兔,竟这般火上浇油,让她上赶着惹张贤妃厌恶!阮莞莞安的是什么心? 看着阮莞莞这副悲天悯人,忧心忡忡的模样,墨清禾强压下心中的恶心,面上浮起一丝为难,婉拒道:“表姐说的是,只是我言语笨拙,怕求情不成,反而惹得娘娘盛怒,到时连累了二表哥就糟了。” “不会的,表妹长得这般惹人喜爱,娘娘定是喜欢得紧,再说了表妹也是娘娘的准儿媳妇,再加上有姑姑这层情分在,想必娘娘也不会怪罪的。”阮莞莞劝道。 墨清禾实在不想再跟她虚与委蛇,于是不着痕迹的挣开她的手,歉意道:“妹妹一向不善言语,此事表姐莫要再说了。而且妹妹也不知道娘娘何时召见,说不定在这之前二表哥已经被放出来了,我们要相信舅舅才好。” 阮莞莞被这么一说,脸上有些讪讪,她想不到以前那个沉默内敛,唯唯诺诺的苏慕妍居然也会拒绝她,看来这几年还真是变了不少。 想着,阮莞莞觉得有些事还是得从长计议了。 “或许是我多虑了,相信父亲可以处理好的。”阮莞莞继续勾出得体的微笑,指了指前面的芙蓉院,“芙蓉院到了,表妹也是累了,就好生休息吧,改日我们再聊。” 墨清禾颔首应下,阮莞莞又客套的吩咐了几句就告辞了。 初兰初雪是苏夫人亲自给她挑的人,此时已将芙蓉院打理妥当,见墨清禾进来,便恭敬地上来服侍。 墨清禾环顾了四周,吩咐道:“初兰,这几日拿些碎银子打赏府中下人,仔细些打听丞相府的情况。” “初雪,你想办法出趟门,查下今早烟雨楼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可是怀疑什么?”初雪问道。 “也谈不上什么怀疑,只是我来京城第一日丞相府就出事了,总觉得有些巧。”墨清禾沉吟,“对了,小心点,切勿打草惊蛇。” 想起来时苏慕妍告知她的那番话,墨清禾深深觉得这个京城甚是有趣。 —— 由于二少爷阮之旻的事,府忙于商量对策,便也没心思给她办接风宴。 刚好,她也乐得清静。 入夜,初雪趁着夜色偷溜回府,将打听到的事情一一禀告。 原来,还真如刘管家说的那样,阮之旻因为被楚王妃的动静吵到,一时糊涂跑去理论,而楚王妃是个嚣张跋扈的,在言语上最是不肯吃亏,于是讽刺了阮之旻许多难听的话,阮之旻被楚王妃当众奚落,一时血气上涌,就误伤了楚王妃…… 然而有两件事让人感到奇怪。 阮之旻虽然喜爱流连于花街柳巷,但是他惧于阮丞相的家法,从不敢在外头过夜。即便喝得烂醉,招财旺财两人也会把他扛回来。可是,昨晚招财跟旺财也被人灌醉,躺院子里不省人事,第二天还是阮之旻被送官了,他们才被叫醒的。 还有另一件事让人想不通。楚王风流人尽皆知,偶尔宿在青楼,大伙儿也是遮遮掩掩,心照不宣。楚王妃平时虽然霸道,但也不会那么不顾皇家颜面跑去青楼大闹,可昨儿个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就去了,还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奇怪,奴婢听说二少爷是个胆小怕事的,他怎么敢跟楚王夫妇较上劲,二少爷不认得楚王吗?”初兰疑问道。 初雪看了墨清禾一眼,“这个奴婢也感到奇怪,虽说是庶子,人也荒唐了点,可是好歹也有个做丞相的爹,应该是有机会见到几位王爷才对……” 墨清禾冷哼一声,“说不定眼睛忽然瞎了那么一瞬间,认不得人呗。事出必有因,反常即为妖。谁知道搞什么鬼?我现在倒是比较好奇这件事该怎么收场。” “下午大少爷去牢里看二少爷了,回来脸色不大好,看来二少爷这次得吃些苦头了。”初雪一边帮墨清禾更衣,一边嘀咕道。 “我看啊,楚王和楚王妃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楚王殿下也是个蠢的,这丢人的事也敢捅到官府去,这脸啊,都不知道已经丢到哪里去了。”墨清禾换好寝衣,打了个哈欠,道:“且走且看吧,晚上不必伺候,都下去休息吧。” “是。”熄了灯,初兰初雪二人齐齐退下。 004贤妃召见 来京的第三日,张贤妃便派李嬷嬷亲自来接墨清禾入宫。 人人皆知永和帝一心向道,宫里的妃嫔也只有楚王的生母李德妃比较受宠,其余的早就被冷落在一旁。 张贤妃性子淡漠,不得皇帝喜爱,若不是有燕王这个出色的儿子在,她的日子恐怕也是艰难。 墨清禾在李嬷嬷的带领下来到了长乐宫,此时的张贤妃正优雅地坐在小花园里品茶赏花,悠闲自得。 墨清禾上前,恭敬地行了礼,“民女苏慕妍拜见贤妃娘娘。” 张贤妃早就听闻苏慕妍性格内敛,在正殿接见怕她会不自在,于是便选了这地儿。 张贤妃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屈膝的乖巧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亲切地扶起她,“好孩子,不必多礼。那年见你时你才那么大,现在都出落成标致的大美人了。” 墨清禾脸颊浮起红晕,“谢娘娘。” 张贤妃拉着她坐下,笑吟吟地道:“想必你也知道,本宫和你娘是手帕交,自小就无话不说,如今见到你啊,本宫更是感到亲切,真是喜欢得紧呢。” “民女也时常听娘亲提起娘娘,娘亲自小体弱多病,颇得娘娘照顾,亦是心存感激。”墨清禾微笑道,语气符合苏慕妍的谨慎疏离。 张贤妃摆了摆手,“哎呀,什么感激不感激的,自家姐妹客气什么呢。对了,你娘亲的头痛之症可好些了?” “娘亲的头痛症乃是顽疾,寻遍名医也得不到根治,还好江南气候宜人,爹爹又细心照料,娘亲这几年病情还算稳定。” “那就好,如此本宫也就放心了。”张贤妃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指了指桌上的一盘已经剥好皮的荔枝,道:“这荔枝的好时节快过了,这是昨儿个快马加鞭从南方运过来的,冰镇的口感甚好,你且尝尝。” 苏慕妍一吃荔枝就浑身发痒起红点,张贤妃费尽心思求得这桩婚事,不可能不对她有所调查,如今此举,怕也是怀疑她冒名顶替了。 于是,墨清禾面上浮起一丝为难,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说道:“荔枝燥热,民女自小对荔枝过敏,恐怕要辜负娘娘一番美意了。”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张贤妃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识趣的把荔枝端走。 不一会儿,李嬷嬷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回来。 张贤妃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只红玉手镯,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微微折射出红光。 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小太监前来通报,燕王殿下前来请安。 张贤妃看了墨清禾一眼,把镯子放回盒子里,打趣道:“这孩子一个月也不见得来请一次安,今日倒是勤快。”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会在宫里遇到宇文连钧,可是当他要正真出现的时候,墨清禾却没有想象中的镇定。明媚的双眸闪过一丝慌乱,未恐被其他人察觉,墨清禾立刻垂下眼眸,抿了抿唇来掩饰此时的无措。 张贤妃见她垂眸不语,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也没想其他,便让人宣他进来。 “儿臣给母妃请安。”宇文连钧大步走来,拱手行礼。 今日的宇文连钧玉冠高束,面如冠玉,精美的五官如雕刻般棱角分明,俊美非常,一袭宽大的黑色镶金边云纹长袍,腰间玉带一系,显得身材颀长,丰神俊朗。 “不用多礼,皇儿有心了。”张贤妃笑道,满意的微眯起眼。 这个儿子从来都是她的骄傲。 墨清禾从宇文连钧进来的那一刻起,整颗心都是纠起来的,复杂的情绪不断地涌起,藏于袖内的手紧紧握成拳,稳了稳心神起身屈膝行礼,缓缓道:“民女苏慕妍见过燕王殿下。” 宇文连钧闻声,闪过一丝熟悉感,剑眉微皱,瞧了眼低眉顺目的女子,却也不是那个熟悉的模样,心下失望,淡声道:“苏小姐不必多礼。” “谢殿下。” 曾经深爱而又痛恨的人就在眼前,而自己却连抬眼与他对视都不敢,心中渐渐涌起了丝丝酸楚。墨清禾怕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以“不打扰他们二人谈话为由”落荒而逃。 张贤妃只当她害羞,也没强留她,将红玉镯子赏给她后,就让李嬷嬷带她出宫。 “钧儿你可满意?”墨清禾走后,张贤妃笑问道。 “母妃满意就好。”宇文连钧声音淡淡,无波无澜。 “哼,媳妇是你的,母妃再满意也不能替你娶了。” “圣旨母妃已经求来了,儿臣也反悔不得,所以母妃就不必多虑了。”言下之意,便是让张贤妃不要再啰嗦了,再啰嗦也无济于事。 张贤妃上前一步,叹了口气,“母妃知道你不情愿,可这也是为了你好。东宫与长孙家合为一体,实力强大。而楚王虽然荒唐,可是李德妃专宠,楚王妃母家声望不小,亦是不容小觑。只有母妃,出身不高,才会让你处于被动。” “苏家虽为商户,可是前有苏怀锐这个忠心耿耿,手握兵权的少年将军,后有阮彦昌这样颇有威望的朝廷重臣,无论如何对你都是有益的。” “如果母妃今日招儿臣前来是为了这件事,那就别说了。”宇文连钧不耐烦的背过身去。 “今日让你来了想让你见见苏家小姐,母妃也不想委屈你。”张贤妃语重心长的说道:“母妃知道你听不下去,可是,弱肉强食,难道你想两年前的事再次发生吗?” 本来一直不为所动的宇文连钧听到张贤妃提及两年前,猛地呼吸一窒,黑暗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狠厉,冷声道:“儿臣先行告退。” 张贤妃愣愣的看着拂袖而去的儿子,不由得悲从中来。 原先的她不争不抢,只想平平淡淡的在这寂寞的深宫中渡完一生。可是,皇帝昏庸,被妖道所迷惑,竟为了寻找长生不老的药引,耗费人力前去墨云谷寻找墨灵芝。可是墨云谷凶险诡异,无人敢进,妖道进言皇帝乃真龙天子,膝下皇子亦有金龙护体,由皇子前去,自能化险为夷。 皇帝膝下只有三子,太子乃东宫储君,贵不可言,自然不允许有半点差池。李德妃深受皇宠,暗中使计,便将她的钧儿推向危险之境。 她跑去向皇帝求情,皇帝不仅没有收回成命,还命人对她用毒,迫使宇文连钧不得不领兵前去…… 思及此,张贤妃心灰意冷,愤恨交加,深深觉得在这波涛暗涌,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里,软弱只能被欺辱,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她的钧儿铺一条好走的路…… 张贤妃深深地叹了口气,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水,唇角冷冷一弯,一切尽在不言中…… 005 胡搅蛮缠 李嬷嬷亲自将墨清禾送至宫门口,正欲离开之际,瞧见楚王夫妇面色不善地从宫内走了出来,墨清禾二人便屈膝行礼,楚王宇文连朗不管不顾怒气冲冲地上了自家马车,楚王妃钟紫灵却缓步往这边走来,冷声问道:“你是谁?” 墨清禾心知钟紫灵问的是她,于是恭敬答道:“民女苏慕妍见过楚王妃。” “苏慕妍?”钟紫灵挑眉,“抬起头来。” 钟紫灵的无礼令墨清禾有些反感,但还是抬起头,朝她勾唇一笑。 “哦,本王妃想起来了,你是父皇赐婚给燕王的苏家小姐。恩……贤妃娘娘眼光果然是极好的,妹妹当真姿色过人。”钟紫灵上下打量了会儿,才佯装恍然大悟般的说道。 “谢王妃谬赞。”墨清禾颔首,也不多言。 不知这楚王妃想搞什么鬼,楚王都上车了,她还要在这里阴阳怪气,趾高气昂。没见楚王的脸黑得跟什么似的么? “苏小姐不必自谦,想来这也是你的福分,否则以你的身份,是万万做不得燕王正妃的。”钟紫灵掩嘴而笑,语气说不出的嘲讽。 墨清禾在心底翻了个白眼,钟紫灵言下之意是说她之所以能成为燕王妃,就是因为这副好皮囊?真好笑,且不说她不是苏慕妍,就算是,皇帝和贤妃也不会糊涂到以美色来给燕王选正妃,也不知道这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故意要嘲笑她,总之觉得她蠢透了! 难怪会做出大闹青楼这种丢人的事了。 墨清禾暗自好笑,面上依旧无波无澜,恭敬道:“皇上赐婚,是民女的福分,民女万万不敢揣测圣意。” “哦?倒是个伶牙俐齿的。”钟紫灵见墨清禾搬出“圣意”二字,面色一冷,耸了耸肩,“听说贤妃娘娘让你从丞相府出嫁,这么说,你现在是住在丞相府了?” “正是。” “那你可知你那个二表哥做了什么混账事?”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墨清禾略微尴尬的歉意一笑,“民女刚来京城不久,听说表哥一时不慎冲撞了殿下与王妃,如今已被押进大牢,想必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如此,还望殿下与王妃恕罪。” “一时不慎?苏小姐说得倒是轻巧。是啊,一时不慎就能害得本王妃差点昏迷不醒,那要是谨慎点,本王妃现在岂不是把命都搭进去了?”钟紫灵提高声音,一副激动得想要掐架的模样。 “民女不是这个意思,王妃严重了。”墨清禾惶恐的低下了头。 钟紫灵轻哼一声,侧过头去。 墨清禾见钟紫灵这胡搅蛮缠的架势,又想起方才楚王的脸色,暗暗的在心底猜测这对夫妻定是被宫里的某位贵人给训了,心情不爽,歹着人撒气呢。 墨清禾在心底长叹了句:时运不济啊…… 可是现在又不能跟她硬碰硬,着实令人伤脑筋。 李嬷嬷将钟紫灵的有心刁难看在眼里,苏小姐是皇上赐婚给燕王的准王妃,而她如此刁难苏小姐,那就是不把长乐宫放在眼里。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真是像极了李德妃。 李嬷嬷心知不能再跟这个难缠的主儿再纠缠下去了,于是恭敬地上前说道:“苏小姐初到京城,无意冒犯王妃,王妃大人有大量,还请多多担待。”说完,眼睛朝楚王府马车方向看了一眼,轻声提醒道:“王妃您看时候不早了,殿下还在车上等着您呢……” 李嬷嬷话音刚落,宇文连朗不耐烦的大吼声就传来了,“钟紫灵,你走不走!” 被他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这么一吼,钟紫灵瞬间觉得丢脸极了,怒瞪了墨清禾一眼,跺了跺脚,咬牙跑上马车…… “楚王妃就是这个性子,苏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待马车走远,李嬷嬷劝慰道。 墨清禾微笑颔首,“无碍。” 回到丞相府,初兰就把阮之旻被放回来的事告诉了墨清禾。 由于此事涉及皇家,又实在不光彩,再加上燕王大婚在即,所以皇帝开恩,以重打阮之旻三十大板为教训结束了这场闹剧。 可是个中主角闹出的笑话,估计足够京城八卦些时日了。 不过想起刚才楚王夫妇的模样,估计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傍晚的时候阮莞莞来叫墨清禾一起去看望阮之旻,可是阮之旻在听到他的慕妍表妹要来看望他的时候,居然吩咐下人将她们挡在门外,闭门不见。 为此,阮莞莞还当面偷偷的打趣了墨清禾,搞得墨清禾很是无奈。 时间很快就到了九月初十,老夫人张氏的生辰日,同时离燕王大婚还不到一个月。 由于是丞相母亲的六十大寿,张氏又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所以今日的宴会搞得格外隆重,不仅京中官宦勋贵的夫人们携眷前来祝寿,就连宫里的几位娘娘也送来了贺礼,着实给张氏做足了脸面。 因着苏慕妍住在丞相府的缘故,今日不少贵妇及闺阁的小姐们也是为了一睹芳容,一探究竟而来。毕竟,气宇不凡的燕王殿下也是京中闺秀们思慕追逐的人物。 可是谁也想不到,最后嫁给燕王殿下做正妃的,居然会是远在江南的商户之女,身份如此平凡,着实令人不服。 都说嫉妒使人冲昏头脑,所以她们也就自然而然忽略了苏慕妍还有个战功赫赫的大哥苏怀锐。 于是,在这个商户地位普遍低下的朝代里,她们也只能死咬着这层身份来安慰自己了。 樱花院。 阮菁菁因着祖母大寿被提前解了禁足,此时正心情美美的挑选衣裳。 听说今日燕王殿下会来,作为燕王的爱慕者,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 春燕上来帮阮菁菁更衣,悄声说到:“小姐,东西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苏慕妍害得本小姐被老夫人禁足,本小姐今日定要好好教训她。”阮菁菁冷哼一声,“仔细些,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小心本小姐扒了你的皮。” “小姐放心,这点小事奴婢还是做得妥当的。”春燕自信满满的说道。 “哼,这个苏慕妍运气真好,好好呆在江南也能被选为燕王妃,燕王殿下那般尊贵的人,怎会是她这种呆子可配得上的。今日来人那么多,本小姐要让她出大丑,到时候声名狼藉,看她还能不能在京圈混得下去,最好燕王殿下也能嫌弃她,看她以后日子怎么过!” 阮菁菁恶狠狠的说道,看着镜中的自己,肤色白皙,眉眼如画,皓齿朱唇,怎么说也是个中上等的美人,而且还是丞相的女儿,怎么都比苏慕妍那个呆子强。 可是,燕王正妃之位居然被她给占了,她岂有不恨之理? 006 疯猫伤人 于是,就在阮菁菁计划着如何让墨清禾出丑的时候,墨清禾正在芙蓉院接待一位贵客。 苏家二公子苏怀安。 之前墨清禾只带了些陪嫁的奴仆以及护卫来京,而苏怀安则是为了护送她的嫁妆而来的。 同时为了给老夫人贺寿,特地提前了几天。 初兰初雪上了茶就被苏怀安遣去外面守着。 墨清禾看着眼前这个白衣翩翩美少男,笑道:“少爷一路奔波劳累,喝口茶解解乏先。” 苏怀安见她眉开眼笑,心情瞬间愉悦了起来,戏虐道:“不是说以后要改口叫我二哥了吗?怎么又叫少爷了。” 墨清禾努了努嘴,“这不是没外人么?再说了,每次叫你二哥,你那张脸都黑得跟什么似的,你今天还要给老夫人祝寿,我是怕你情绪控制不好,到时候在老夫人面前黑着个脸,还以为你小气舍不得寿礼呢。” “嗯,看来还是为我着想呢。” “必须的啊,少爷对我有恩,我自当事事为少爷考虑,好好报答少爷嘛。”墨清禾笑道。 苏怀安挑了挑眉,执起手中的寒梅玉骨扇,勾起墨清禾下巴,轻声说道:“既然想着报答本少爷,那还不如以身相许来得实在。” 墨清禾心下一惊,她知道他对她的情义,可是,她注定不能回应他。 于是拍开他的扇子,佯装发怒道:“少爷又没个正形,我如今这身份你也知道,这个玩笑开不得,这话以后万万不能再说了。” “知道了,慕妍小妹。”苏怀安白了她一眼,端起茶盏喝茶,顺势掩盖了眼中的落寞。 墨清禾察觉道气氛有些沉闷,又估摸着寿宴要开始了,于是提议道:“客人估计来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 “好。”苏怀安迅速起身,玉扇一摇,率先走了出去。 墨清禾无奈的笑了笑,让初兰初雪拿好寿礼也跟了过去。 刚出芙蓉院没多久,墨清禾就听见了微弱的猫叫声,顺着声音寻去,只见一只前脚有血迹的大白猫蜷缩在花丛边,口水直流,瑟瑟发抖,想扭动却碍于伤口的疼痛无法动弹,只能烦躁的发出呜咽声。 墨清禾认出这只是老夫人心爱的大白猫白玉。 “这不是白玉吗?怎么受伤了?”初兰问道。 “是啊,今日人那么多,白玉怎么乱跑出来了,钱妈妈去哪儿了?”初雪环顾了下四周,问道。 墨清禾也是心中疑惑,但是平日里她也挺喜欢这只猫的,如今见她受伤,也没多想,就蹲下身伸出手准备帮它看看前脚的伤口,不料手未碰到白玉,白玉就发狂似的扑向墨清禾,墨清禾躲闪不及,右手手臂便被白玉抓出两道伤口。 然而白玉好似意犹未尽,又向墨清禾扑了过来,苏怀安大呼一声“小心”,迅速一手将墨清禾拉开,一手将白玉挡了出去…… 白玉跌到地面,挣扎了几下就再也起不来。 “你没事吧?”苏怀安满眼担忧,焦急的问道。 墨清禾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掀开衣袖,便见两道伤口正往外冒血珠,而那血珠的颜色,居然是黑褐色的。 有毒! 墨清禾一惊,忙的拉起苏怀安的手掌摊开一看,却见他的手掌也有道伤痕,不由得拧起眉头。 苏怀安不明所以,以为她是担心他受了伤了,便安慰道:“可能是刚才挡它的时候被爪子勾到了,这是小伤,没事的,倒是你,手受伤了,衣衫也被抓破了,赶紧回去包扎才是正紧” “不是,你也跟我来。”墨清禾看了他一眼,又朝初兰吩咐道:“初兰,你把白玉抱来,小心些,别被它的爪子伤到。” 回到屋内,苏怀安看着墨清禾快速的找来药箱,又焦急的在瓶瓶罐罐里挑来拣去,不由得调笑道:“不就这么点伤,你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吗?恩,看来慕妍妹妹还是挺紧张为兄的。” “你仔细看你的手。”墨清禾头也不抬,继续倒腾药瓶。 闻言,苏怀安抬手一看,掌心泛起许多细小的红点,微微发热。 “怎么,怎么会这样?”苏怀安吃惊道。 “猫爪子被涂了毒,一旦被抓出血就会中毒,症状就是你这样,先是伤口周边泛起红点,接着往四周蔓延,直至身,伴随的红点的增多,你还会发痒发热,到时候你挠啊挠,你这张自诩如花似玉胜女子的脸蛋可就毁了!”墨清禾道。 “那么严重?那你快找解药,不能让那只疯猫毁了你我二人的美貌!”苏怀安嘴上这般焦急的说着,可是却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墨清禾白了他一眼,给了他一颗药丸让他服下。 苏怀安不疑有他就着水吞了下去。 而墨清禾则是往自己伤口上撒了点药,然后让初雪帮忙包扎。 苏怀安疑问道:“你怎么不吃?” “这点毒伤不了我。”墨清禾淡淡说道。 她是墨云谷中人,自小接触各种毒物,对于普通的毒药她是有抵抗力的,所以这点小伎俩压根伤不了她。 苏怀安心下了然,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没办法,被他这个人精缠上,她就不得不对他吐露实情。否则,他绝对不会让她进京。 可是在听完她的故事后,在知道她来京城的目的后,他的确是不同意她来的。不只是担心苏氏一门的安危,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和担忧。然而这两年来的相处,她的特别,她的隐忍,她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深深的装进他的心里…… 那么,既然她要报仇,那他就陪着她,守着她,守着苏家…… “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怀安问道。 墨清禾摇了摇头,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白玉,“看白玉这样子,应该是吸食了樟脑草,樟脑草除了能让猫类产生一段时间的幻觉,本身对猫类并无危害,可是猫有舔爪子的习惯,所以它爪子上的毒药加速了它的癫狂。” “天啊,白玉跟谁有深仇大恨,要这么折磨它?”初兰惊讶道。 007 寿礼 墨清禾冷哼一声,“错了,是折磨我才对。虽说樟脑草常见,可是老夫人爱护白玉,唯恐白玉吸食,早就严令府中禁止出现樟脑草的踪迹。而且安康院离芙蓉院又隔了好几个院子,弯弯绕绕的,白玉怎会那么巧受了伤出现在我的院外,这分明是想诱我上钩。今日老夫人寿宴,白玉要是出了什么事,肯定栽赃到我头上来。” 还有一点,今日她是必须要出席的,可是她要是中了毒出现在寿宴上,会因为发热发痒而姿态不雅,届时红点布满身,那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可恶,好歹毒的心思!你得罪谁了?”苏怀安显然也和墨清禾想到一个点上了,于是恶狠狠的问道。 “不知道啊,如今我这身份,就是什么都不做也有人看我不顺眼的。”墨清禾无奈道,帮白玉喂了药,又包扎了伤口,“少爷你且先去,我随后就到。” 哼,想知道是谁害她,去了安康院自然就知道了。 苏怀安知道墨清禾有了主意,也不再多言,放心离去。 今日来人特别多,阮丞相和钟氏在门前招待,男客先安排在前院喝茶歇息,女客则被带到安康院。 待墨清禾到安康院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一群夫人们陪着老夫人讲话,欢声笑语,喜庆极了。 众人见墨清禾进来,顿时安静了,连阮菁菁和几位原本在外头瞎逛聊天的闺秀们也都陆续走了进来,站着自家长辈身后悄悄的打量着她。 墨清禾无视周围各种情绪的目光,朝着老夫人盈盈下拜,扬声道:“慕妍给外祖母贺寿来了,祝外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岁岁安康。” “好好好,快起来。”老夫人笑意满满。 “是,外祖母。”墨清禾起身,又命人将她准备的寿礼呈了上来。 墨清禾的寿礼,是一件绣着松鹤朝阳的贺寿屏风,图案秀丽,色彩惊艳,栩栩如生,仔细一瞧,便看得出此乃双面绣,更衬得画面巧夺天工,活灵活现。 如此精致的绣品,看得出绣者心思细腻,技艺可见一斑。 “如此精妙的绣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瞧那松鹤朝阳的姿态,活灵活现的,真是美极了。” “是啊,要绣那么复杂的图样,必定花费许多时间精力,这心思可谓用心良苦啊。” “苏小姐如此孝顺,老夫人好福气啊。” “……” 众人的夸赞声不断,老夫人听得满意极了,将墨清禾拉到身边,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妍儿有心了。” “外祖母喜欢就好。”墨清禾颔首微笑,不骄不躁,谦恭有礼,使得众人对她的印象又有了些改变。 阮菁菁见墨清禾出尽风头,心下嫉妒,咬牙道:“都说江南出绣娘,绣工自然是极好的,表妹这面屏风想必价值千金吧?” “什么?这难道不是苏姑娘绣的么?”李国公府的嫡次女李诗媛故作惊讶道。 “苏家家大业大,买个贵重的屏风也不是不可能的……” “唉,那要是这样的话,礼虽重,可是这情义可就轻了……” “不能吧,像苏小姐这般心灵手巧的人儿,怎会假手于人呢?”王尚书家的嫡女王如月说道,眼波流转,看向墨清禾又问道:“苏小姐说是不是?” 闻言,众人齐齐看向墨清禾,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皆一改方才的阿谀奉承。 墨清禾暗自摇头,这群女人真是烦。 而此时,老夫人也看向她,虽说面上保持着笑意,不似她们这般咄咄逼人,却也有询问的意思在里面。 墨清禾不慌不忙,伸出左手按在右手手臂上,微微拧眉,才慢慢答道:“这也不都是我绣的……” “啊?原来真的是买的啊。”王如月断章取义,讶然道。随后又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墨清禾懒得理会,对着老夫人道:“外祖母,其实绣这幅松鹤朝阳图是母亲的主意,因着绣工复杂,所以我与母亲二人半年前就着手绣了,本想着到时候随母亲一起进京来给外祖母贺寿,哪知母亲头痛之症发作无法前来,所以才由我拿给外祖母贺寿。方才未说清楚,还望外祖母见谅。” 老夫人听见是自己女儿的心意,心中一暖,又闻女儿因为身体不适无法前来,顿时眼眶渐红,“无碍,你们有这份心就够了。” 在一旁静静看戏的阮菀菀见老夫人如此,立刻上前轻声劝道:“姑姑这般有孝心,祖母该高兴才是呢。祖母放心,江南名医众多,定会医治好姑姑的。” 在场的夫人们闻言,也不再理会屏风之事,便同阮菀菀一起劝慰。 或许觉得这种情绪来得不合时宜,老夫人也重新打起了笑脸,随着众人打趣。 而跟着阮菁菁一起添油加醋看笑话的闺秀们碰了个无趣,面上讪讪,想怒又不敢怒,着实郁闷极了。 阮菁菁一直在观察着墨清禾,见她一直按着右手,又回想起春燕跟她禀报的事,就知道墨清禾已经上钩,心情便激动了起来。 可是她见墨清禾除了那个动作,就再无其他异样,心下疑惑。但是头脑简单如她,想着可能中的毒不深,所以发作才会缓慢,于是,她就心存侥幸的压下了心中刚刚升起的异样。 阮菁菁悄然走到墨清禾身旁,轻声问道:“表妹手臂可是受伤了?” “是啊,表姐怎么知道?”墨清禾故作惊讶的问道。 “我看你一直捂着手,像是很难受的样子,就过来问问了。你是怎么了,还好吗?”阮菁菁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可是,眼神里却难掩兴奋。 方才还出口刁难她的人,此刻却来对她表示关心,想想都让人觉得奇怪。而且,别人没注意到她故意做出的动作,阮菁菁却注意了,看来陷害她的人是阮菁菁无疑了。 那么,既然阮菁菁要搞鬼,那她就陪她好好演这场戏,看看她出什么花招! “谢表姐关心,不过是擦破了点皮,不碍事的。” “哦,这样啊。那表妹仔细些,可别留了疤。”阮菁菁说完,就见钱妈妈急冲冲地跑进来了。 “老夫人,白玉不见了!” 008 反击(1) “什么?怎么会不见了,那你还不快去找!”一听白玉不见了,老夫人十分焦急。 “奴婢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钱妈妈跪了下来,颤声道:“但是方才寻到表小姐院子的时候,却见一名丫鬟来报,说、说……” “说什么?”老夫人问道。 钱妈妈眼神慌乱,重重的磕了个头,“奴婢不敢说,那名婢子就在外头,老夫人唤她进来说便是。” 墨清禾看着进来的人,顿时眸光一暗,唇角勾起了一丝嘲讽。 来人惶恐的跪了下来,怯怯地开口道:“奴婢是表小姐院中的扫地丫鬟小叶,今早奴婢在院子里打扫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外有人尖叫,奴婢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跑出去看,结果看到一只大白猫趴在地上,而表小姐和初兰姐姐她们就站在不远处,看那样子好像是表小姐的手臂被猫抓伤了。” 老夫人听此,担忧的看向墨清禾,“你被猫抓伤了?” “是啊,外祖母。不过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没事的。”墨清禾道。 “表妹刚才不是说擦伤的嘛。”阮菁菁撇了撇嘴,不等墨清禾回答,又朝小叶问道:“那猫呢?” “表小姐要回房包扎,让初兰姐姐把猫也抱了进去,后面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小叶道。 “哦,原来白玉是在表妹那儿啊,表妹方才应该早点说才是,瞧把祖母着急的。”阮莞莞怪嗔道,眼里笑意满满。 “是啊,那快叫人把去白玉抱回来,好让祖母安心。”阮菁菁急忙道。 墨清禾看了阮菁菁一眼,朝老夫人笑道:“外祖母,寿宴快开始了,您现在白玉在我那里,您也安心了。如此,左右也不急于一时,不如等寿宴结束后,我再亲自将白玉送回来,可好?” 老夫人想着墨清禾说得也有道理,在场客人那么多,总不能让一只猫来这里瞎搅和,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哪知—— “表妹为何如此遮遮掩掩?莫不是白玉出了什么事了吧?”阮菁菁道。 “瞎说什么呢!”老夫人瞪了阮菁菁一眼。 阮菁菁见此,急忙走到老夫人身前,欠身道:“祖母,孙女不是瞎说,方才我问表妹手臂怎么了,表妹跟我说是不小心擦伤了,您想啊,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表妹为何隐瞒我?直接跟我说被白玉抓伤了不就好了嘛。 而且,表妹既然知道白玉在她那里,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向祖母您说清楚,为何直到小叶说出所见所闻才肯承认。如今,又推脱等寿宴结束才肯让白玉回来,这不得不让我等怀疑啊?” 阮菁菁一口气将自己想了很久的台词给说完了,心中甚是得意。 墨清禾静静的听着,心下便了然。 若是她完中了阮菁菁的圈套,那么,恐怕等人去芙蓉院寻白玉的时候,白玉已经中毒而亡了吧,届时便可推说她因被猫抓伤而怀恨在心,毒杀了白玉云云…… 可惜啊,她是墨清禾,不是苏小白兔,否则还真真是着了她的道! 阮菀菀在众人面前,一向温柔娴淑,大方有礼,此时,她款款上前扶起阮菁菁,柔声道:“菁菁性子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祖母别生气,表妹也莫要见怪才是。” 墨清禾颔首:“大表姐放心,怎么说我在府中也住了些时日,也深知二表姐的为人处世,自然会礼让一二。” 所谓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在场的人精们闻言,便知道墨清禾是在嘲讽阮菁菁嚣张跋扈,蛮横无理。 于是,众人鄙夷,在心中腹诽了起来。 看来丞相府对庶女的家教也不过如此啊…… 阮菀菀的脸上也讪讪,真想不到墨清禾居然还如此顺着她的“台阶”下,着实令人丢脸! 然而只有阮菁菁浑然不知,一心想着让墨清禾好看,于是又大声说道:“表妹莫怪便好,那么还请表妹解释一二,或者速速派人将白玉送回来。如此,也好还表妹清白,我也定会给表妹赔不是的。” 阮菀菀在心底大骂一声“蠢货”,未恐被阮菁菁波及,她也懒得再在人前装贤淑,于是,缓缓后退,不再搭理了。 深谙勾心斗角的老夫人,见她们这般言语,自然也听出些门道来。 脸上笑意渐冷,冷声道:“既然这样,妍姐儿,让人把白玉带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