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茑萝深处》 第1章 引子 梦里的他恍惚间睁开眼睛，那个女子就站在他的床前，哀怨地看着他。缥缈的声音从远处响起，问他为什么还没有找到她丢失的头颅。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忽然，他的眼前清晰起来，他发现床前的那个人没有头颅。那声音是从涌动着鲜血的躯体中迸发出来的，淋漓不尽的乌黑色的血从她的身体里蔓延出来，染透了她身上的白裙后那血像是生了脚一般向自己涌来…… 他突然被吓醒，眼前是凌晨三点半的夜空，外面的风正肆意在这狭小的房间内来回穿梭。而他却一身冷汗，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八年前分尸案的死者，大约是白日里舍友讲的那档早已过时的旧闻勾起了埋在心底的探索欲…… 第2章 相遇 九月间，学校围墙边开满了一簇簇玫红色的小花，像是星星一样布满了整面墙，从那面翻过来，蔓延了整块铁栅栏，让那块残败不堪的废铁散发着生命的气息。“这花，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呢！”他单手托腮，坐在桌前沉思着。 “老顾，辅导员让统计一下宿舍人数，快把名字写下来！”门被推开，刘明露出半个脑袋向他嚷着，那副景象让他有些想笑，像是被门挤了。 他不急不躁的应了一声，打开抽屉开始找a4纸，翻来翻去也只翻得一本演草，撕掉一张动笔写名单。“顾思哲、刘明、苏……”嘴里默念着写完了宿舍四个人的名字。 刘明接过他递来的单子，急匆匆地在走廊留下一串脚步声。现在，又是他一个人了。 外面的天空有些阴沉，平日里的中午不似这般枯燥无味，大约是因为今天星期五，明后两天小休，都回了家，所以整栋宿舍楼人少得可怜。 顾思哲被分到的这栋男生宿舍楼，是一栋与大四学长们混合的宿舍，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同级宿舍还在此驻扎。 顾思哲伸手取下挂在门上的伞，背着包下楼去了，穿过长廊，往杏林那边的图书馆走去。 看着身旁走过的一列列军训新生，顾思哲不禁羡慕起来，今年的新生真是摊上了好时机。 去年的他军训的时候l市刚好还处在还未消散的夏日余温里，站在艳阳天里，胳膊和腿稍稍一动就是满身的热汗，而这一届的新生碰上了阴雨连绵的天气，简直是享受。 已经走至图书馆内，放了伞，签了到，便开始寻找上次还未读完的那本书来。 “果然，她又来了。”顾思哲心里默念着，此时他正拿着本《人间失格》站在书架前，眼睛却打量着坐在斜对面书桌前的一个女生。 他观察她好久了，每个周五的下午都在图书馆，靠窗的那个座位，似乎从来没有变过，手里也总是捧着一本厚厚的书，那本书好像也从来没有更换过。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是从刚踏入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开始的吧。 从那会儿开始，顾思哲就开始注意到她了，每次都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别着一枚老式的发卡，厚厚的镜片像是生了一层雾遮住了她本来的面目，抬头的瞬间似乎对上了她的目光，透过镜片的杏仁眼闪出的光随即暗下去。 顾思哲尴尬地挠了挠头，再抬头时，她已经不见了。 “蹬蹬蹬……”顾思哲还了书，立刻追着那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出了图书馆，天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比起暴雨的滂沱，这小雨温柔地惹人怜爱。 雨水打湿了他的鞋面，撑开黑伞漫无目的地跑了一段路，终于在木槿花深处的亭子里发现了她。她正坐在亭子中，向远处张望着，似乎在等人又似乎在这里静等雨的停下。 女生注意到了顾思哲，有些惊讶，合上书，低下头去。 这种情形下，无论什么行为都只会让气氛更尴尬，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 当他刚出杏林，回首时，看到她将书抱在怀里奔跑在雨中，像极了一只小鹿。 索性收了伞，嘴角带笑地赏起了雨。 再见她时，已是三日后。 那日傍晚，顾思哲正倚在窗前，手里捧着《人间失格》读得正起兴。 余光所涉及之处，捕获了一枚黑色的影子，他放下书趴在窗口，那片开满红色小花的围墙前，有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女生。 “是她！”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女生环顾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便从脖子上取下一把小钥匙。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剥开了那一层花儿，顾思哲依稀看见围墙下露出一扇生了铁锈的小门。 只见她熟练地打开门，弯腰钻进去了，围墙的那一面，是大片的树林，看不见尽头…… 来l大约有一年，所有的地方大都有了解，唯独与男生宿舍楼相对的这片禁区，却不曾问津。 顾思哲考进l大之前，就曾听闻l大现在的新楼建成之前有一栋旧的宿舍楼，有女生被分尸，学校就封锁了旧楼，禁止入内，那案子到现在都还没能破。 而同处一室的舍友也在几日重温了这桩旧闻，顾思哲莫名地想要探寻这常常被人所提起挂在嘴边的传闻背后是怎样一个真相，也正因如此让自己和噩梦来了个约会。 回想至此，那埋在心底的好奇心渐渐萌生出嫩芽，顾思哲立即动身，往背包里塞了一瓶水和一只手电筒就急匆匆要往外走。 听到动静的上铺放下笔记本随口问了一句“老顾，这么晚了你去哪？” “食堂。”两个字隐瞒了事实溜了出去。 “喂！等等，苏睿让你帮忙带份泡面……”刘明冲着已经消失了的顾思哲喊了两声。 刘明失望地转身一骨碌倒在床上，摸摸还没有吃晚饭的肚子叹了口气，上铺响起了苏睿不屑一顾的声音“分明是你想吃。” “喔？是吗？下午你还不是一样没吃！一样一样啦~” 到了围墙边的顾思哲掏出了手机，“19:32”，天已经黑了，背靠着男生宿舍楼阴面的小路没有一个人。 凭借着微弱的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他找到了那扇小门，之所以不开手电筒，生怕楼上的人注意到这里。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如此心惊胆战，这个地方总给他一种阴森的感觉，像是有一阵风在往里面吸，吸着他的灵魂，吸着他的好奇心，以及抱着几分担心的那个女生。 门上的锁被挂在里面，顾思哲伸手去捞，坚硬的铁皮翘开割破了他的手背，他闷哼了一声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终于，碰掉了锁。 随即，顾思哲栽进了这个小门内，整个人趴在了草地上，他匆匆起身，关上小门挂上锁。 林中有一条小径，这不是新踩出来的，因为这条小径上一棵草也没生，他沿着这条小径向更深处走去…… 第3章 禁区 顾思哲暗自思忖这里的精妙，隔着一道围墙竟有这一方天地。 他想起了《桃花源记》，只是不知道这阴森的地方等待他的是危险还是…… “这么远的话，应该差不多了。” 顾思哲打开了手电筒，四下照着，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成堆的腐朽桌椅，还有密密麻麻爬满了整面墙的植物，脚下是刚下过雨的土地，松松的，像是一脚就能陷进去。白色的运动鞋现在满是烂泥，“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地方……” 走了约百米，才发现了那栋传闻中的宿舍楼。顾思哲收起了手电筒，借着昏暗的夜色，打量着整栋楼，还是几十年前的样式，木质的窗户、毛玻璃、几扇碎掉玻璃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是马上就能爬出狰狞的恶鬼。 顾思哲没有久留，绕到了宿舍楼正面，某一扇窗好像正发出微弱的光……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破旧的门，门在风的吹动下“吱嘎吱嘎”地响，像是在警告他。他似乎真的看到了有黑影闪过，打开手电筒环视一番，发现只是墙上残存的半块镜子，地上碎碎的玻璃渣越发显得这里如此地破败不堪。 刚才发光的宿舍好像在四楼的最西边，他登上了楼梯，一步一步地走上去，每一层楼梯都脏乱不堪。 这么年久失修的一栋楼，她来这里做什么？ 抱着浓厚的好奇心，顾思哲来到了四楼，他从包里取出了水，喝了两口继续前进。 到门口时，停住了，从门上的窗户透过一缕幽幽的烛光，窗上落了满满的灰。正当他准备敲门时，背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响，还没等他回头，就昏倒在了地上…… 头痛欲裂，像是脑袋里生了虫子，会飞的虫子在脑袋里嗡嗡作响。 顾思哲醒来时，发现正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窗帘在风的摇曳下轻轻地晃动着，他正躺在木地板上，身上盖了一床花被子。他慌忙起身，发现手背上缠了几圈绷带。 环顾四周发现生了锈的床架子、行李箱、还有窗边的画架。 画架上面钉着一幅油画，上面画着不知名的小花，红得像血一样……身后的阳台上晒了一件白色的的长裙和女生的内衣……看到这里，顾思哲莫名地脸红了…… 他开始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分明跟着那个女生到了废弃宿舍楼，穿过了树林，发现有光……正准备敲门就……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像是被人一棒打昏。他打开手机，“8:05”。 顾思哲赶忙跑到阳台上向下望，喃喃道：“这就是那栋楼，楼下的树林还有围墙，隐隐约约看到的那扇小门。”自己的确是身在这禁区的废楼中。 忽然，他看到了一抹红色开在墙角，那是整片的小红花，那不知名的小花像是守护这栋楼一样，绕着墙把这里围了起来。 门是开着的，顾思哲冲出了门，两步并作一步奔跑着，从一楼到顶楼，绕过了这片树林，他找寻着她的身影，可惜未果。 他来到了那扇小门前，发现锁还是挂着的，摘下锁钻了出去。 仿佛门内和门外是两个世界，他进不去，她也出不来…… 略带失望地跑回了宿舍楼，打开门，刘明还在呼呼大睡，整个宿舍充斥着呼噜声，苏睿和李延已经出去了。 刚换下衣服，苏睿就进门了看着赤裸着上身的顾思哲，戏谑道“昨晚去哪风流了？平日严谨的你竟然一夜未归，这可不像你的作风。”说罢，放下了牙具，坐在桌边开始穿鞋。 见惯了苏睿平时拿他打趣，却也不恼“说了你也不信。” 反倒是苏睿意味深长地回问了一句“信什么？信你傍晚追着一个黑影跑进了禁区？” 这句话让顾思哲头皮发麻“你怎么知道？” “我可是上铺，住的高望的远……”苏睿不以为然道“我看你是被女鬼摄去了三魂七魄吧！瞅瞅你这后脑勺连到脖子后面，这么大一块淤青？被女鬼亲的？”说着笑了几声吵醒了熟睡的刘明。 “别胡说！”顾思哲照了照镜子这才看到的确有淤青，摸了摸鼓了一个大包的样子。 刘明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什么女鬼？” 顾思哲冷冷道“没什么。” 见他生了气，苏睿也没再说什么，反倒是刘明还在苦苦缠着顾思哲问那泡面的事。 “还说我呢，李延人呢？” “他有女朋友，又不和们三个单身狗一样！”刘明的话里充斥着满满的酸味。“这学期，怎么说都得找个女朋友！” 苏睿见顾思哲端着脏衣服准备出门，“老顾，先放下衣服，昨晚我和刘明帮你打了水，你还是热敷一下吧。反正你自己有酒精棉签的让老刘给你换一下绷带。学生会有点事我先走了。” 说完苏睿出了门。 “谢了。” 第4章 宿舍 “老顾！老顾！能听得见我说话吗？”脑袋像是钻了蜂窝一样嗡嗡作响，面前一大团的密密麻麻的黑影模糊不清。 顾思哲拼命地想睁开自己的双眼，许久，小宇宙恢复了平静，来自太阳的第一束光映射进了顾思哲眼中。 喉咙的肿痛和意识的模糊让顾思哲十分恼火。他勉强从嘴中蹦出几个字：“这是哪？” “医务室。老顾，你在洗手间晕倒了，你没有印象了吗？”刘明提醒道。 “晕倒？”顾思哲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怎么可能，身体一向健康的他怎么会突然晕倒。他不解地望向发出声响的门。 医务室的医生正推门而入，刘明赶忙凑上前去询问，“医生，我哥们这是咋了？没大碍吧？！”刘明素日里和顾思哲称兄道弟，这一晕倒让他觉得不安。 医生支了一下眼镜框，“并无大碍，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医生的目光随即转向顾思哲。 “同学，近日是不是被重物敲击或者撞到过脑袋？在你的后脑勺左面发现有淤青，应该是这个淤青导致的昏迷不醒，多休息就好，别的没什么。”说罢医生对刘明嘱咐了两句便转身而去。 “老顾，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从床上掉下来或者撞到了床板铁架子什么的？”刘明这一问让顾思哲哭笑不得。 “可能是吧。”为了打消刘明的疑虑，顾思哲验证了刘明的猜想，敷衍了过去。 他知道，其实是昨晚上不知道被谁袭击了，一觉醒来倒在禁区的宿舍楼里盖着粉色的被子，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难道真如苏睿所说，真的有女鬼，寄居在旧校舍里，只有寂静无人的时候才出现。 顾思哲对自己的假设嘲笑一番，但是，昨晚上击昏自己的究竟是谁呢？ 他不得而知，难道真的是那个女生？那禁区的旧楼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进来的人是苏睿，连着多日不见的李延也一同出现了。“老顾！没事吧？”苏睿说着提了三个柚子放到刘明的旁边，李延则带来了外卖。 顾思哲尴尬地笑着，“昨晚头撞到了床架子疼了半天，下午可能用脑过度神经大条了吧！”李延听完一脸坏笑：“兄弟，用脑过度？我看是小电影看多了吧！都神经衰弱了！” 说完，加上刘明和苏睿都笑了起来，顾思哲无力反驳只得笑了两声，“这都被你发现了!” 从医务室回来之后，顾思哲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阳台上，目不转视地盯着那个地方，想再次看到她。 刘明听说他们系协会有活动拉外联，有很多外校女生参加，揣上手机一路小跑着就去了，急切的心情就好像真的能找到女朋友似的。 到了中午，李延还是没有回来，只剩苏睿和顾思哲两个人在宿舍里，苏睿还在研究他的专业作业。 他们的宿舍是个混合宿舍，除了苏睿和顾思哲是信艺系同一个班的，李延和刘明的专业都不一样。 刘明和李延也算是钻了大空子，本身刘明和李延都不属于一个导员的管辖范围。 结果好巧不巧的，他们两个班里刚好就多出这么两个男生没有地方安置，顾思哲班里也多了两个男生，苏睿因为是班长的缘故便自告奋勇愿意去混合宿舍。 顾思哲见其他男生也没有几个愿意的，大都是怕混合宿舍是非多，所以也就随着刚刚认识不久的苏睿去了。 新楼也已经满员，顾思哲、苏睿两个并上还没见过的面的李延、刘明只能委曲求全寄居在比他们大了两级的大三学长的楼中。 可没想到四人一见如故，也并没有顾思哲担心的那么多是非，反倒是自己班里的其余男生因为不合倒是经常打架接连被处分。 后来，刘明和李延原属的导员一个休产假一个调去了别的学校之后。 校方避免麻烦，又要换新老师，但是与此同时新生入学新楼又腾不出来空间，征询了两人的意向，丢包袱一样除了专业成绩之外日常宿舍管理全部交给了苏睿和顾思哲的导员管辖。 只是到了学期末统计德育分的话需要再往他们两人的班里知会一声。 等他们升了大二，也就是今年，住在楼里的大三学长也都荣升大四，倾巢式的外出实习，也都不在了楼中。 刘明是个标准的工科男，每天穿着工服在学校里来来回回跑，时常有些神经大条；李延所属的经管系妹子多，已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女朋友，女生缘好的他四处留情，典型的花花公子。苏睿一向埋头学习，什么都充耳不闻的，与顾思哲交好，他总能解决顾思哲专业课上碰到的难题。 顾思哲说是自甘平庸当个作家，却活得一点都不平凡，整理埋在图书馆里，清秀的脸，像是书中所说的仙人。双眸如深海一般，目光深邃，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然而此时的顾思哲却解决不了眼前的大难题…… 从小独处让顾思哲养成了发生什么事情都自己硬扛的性子，对于还没有谈过恋爱的他，她的出现让他的心思有点晃动了。 “大学，要不要找个女朋友？”苏睿盘腿坐在床上，放下了电脑，若有所思地看着顾思哲。 “可以考虑一下。”顾思哲回过头淡淡地回答道。 “好家伙，看来你是心有所属了，难道真是看上了经管系的小哑巴？”苏睿支了一下眼镜框。 顾思哲听到小哑巴三个字的时候愣住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你说什么？小哑巴？你说谁是小哑巴？” 苏睿没想到顾思哲这等反应，被吓了一跳，险些从床上摔下来。“你昨天跟着的那个黑影，那个女生，是个哑巴，上次还在女生宿舍楼门口被其他女生欺负。” “那你没帮她？”顾思哲脸色不太好压着声音问道。 “本来想帮，但是系主任过去了，也就都散了。” 原来她是个哑巴。 虽然不知道是真假，但苏睿说的有模有样，不像是说谎，顾思哲也就信了。如果是因为校园冷暴力而住在废弃宿舍楼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顾思哲突然萌生出想帮她的念头。 幼时母亲去世，父亲把他交给祖母抚养。镇上的男生每每放学时总会欺负他，说他是个野孩子。他只好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习上，后来那些男生陆陆续续辍了学，去了别的城市打工，只有顾思哲还在上学。 只要一涉及儿时的回忆，顾思哲都会痛苦不堪，被欺负被谩骂的时候是谁在身边守护着他呢？ 是谁呢？ 是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女孩，喜欢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每次都会不惧男孩子们的挑衅，指着他们大声嚷嚷着要告诉他们的家长。那些坏孩子们听见那些话总会害怕的骑着单车，对顾思哲做着鬼脸，嬉笑两声渐渐散去...... 那个小女孩，现在的话已经不在了……听坏孩子们传言说她生了一场大病，也有的说是死在了医院里。顾思哲曾偷偷跑遍了附近的小诊所，追寻着小女孩的踪迹，可惜没有结果。 不久之后，那家人就搬离了这个小镇，那天下着小雨，年幼的顾思哲奔跑在雨中，追赶着远去的搬家车…… 这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在这一刻昭然若揭。 第5章 相识 顾思哲再也没见过那个女生，也再也没看见过旧楼深夜的微光。 九月末的天气开始变得凉爽起来，顾思哲揣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漫步走到学校深处、后山脚下、挨着废旧宿舍楼的石阶处。 手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但他再没有去叨扰那个还不晓得名字的女孩，怕扰了她平静的生活。围墙边的玫红色的小花许是花期将过，没有一开始那会那么的生机盎然了。这样想着，折了一小藤放进了书中。 忽然，他听见了轻微的声响，隔着一道栅栏的旧楼的楼梯口有人！顾思哲放下书，从旁边断开的栅栏中钻了过去，弯腰的时候没算准方位，刚好肩膀划了一道，顾思哲心底闷哼了一声，“该死”，这地方像是被诅咒了一般，每次来这里总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就在此时，那个摇摇欲坠的直梯处，爬下来一个娇小的人。 顾思哲揉了揉肩膀，定睛一看。 是她！ 年久失修的铁楼梯已经锈迹斑斑，顾思哲可以看见明显的晃动。不禁捏了一把汗，女生一直背过顾思哲的视线下直梯，不曾知道有人在身后，就在下最后几步楼梯，距离地面还有一米的地方，突然踩空。 顾思哲眼疾手快接住了她。虽然肩膀上的伤还在流血，但是顾思哲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女生霎时红了脸，麻花辫从顾思哲脸上扫过，痒痒的，顾思哲脸上也渗出了微小的汗珠。想起手还放在女生腿上，抓紧缩回了手。 女生从裙子的兜里拿出一沓便利贴和笔，写了两个字：谢谢。 “没关系。”说完顾思哲抬起头看了一眼这坏掉的直梯，不解道：“前面有楼梯，这里很危险，下次还是走楼梯吧。”原来，她可以听见，不是先天性的哑巴。 女生笔速飞快，“正面的楼梯，在远处会被人看到。” “那，一起离开吧。”说着转身回到栅栏处的缺口。 女生点点头，在顾思哲身后随着他一起钻出了栅栏。顾思哲拿书的瞬间突然想起了手背之前的绷带，转身问道，“上次，谢谢你的绷带，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女生指了指他的肩膀，匆匆写下一行字，“旧伤刚好就添新伤。” 顾思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什么大伤，”不料却突然痛了一下，头皮发麻。 “我这里有药，帮你敷一下吧。”女生将写完的字条放在他手中，示意他回到栅栏。 顾思哲没有拒绝，又重新钻进了栅栏里。看样子，女生对这里很是了解，随着她绕进了一片树林。树林很深，整片土地都蒙蔽在这阴影之下。 天色渐晚，林子里传来了野猫的叫声，又走了一会儿，便走到了旧楼正面，女生打开手机，借助着光走进了大厅。还是第一次顾思哲踏进这里的模样，半块支离破碎的镜子，两个人轻悄悄地上了楼梯。窗台上的内衣已经不见了。 “该死！我在想什么？”顾思哲拍了一下脑袋。 房间里的那幅油画还在，小小的玫红色的花，开在栅栏上的花、像五角星一样的花。 女生从床底拿出了一个木盒子，第一层的抽屉里放满了棉签、酒精……顾思哲坐在床边，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不知道是光还是女生害羞，他看到她的脸蔓延了微微的红晕。 顾思哲背过身去，解开了衬衣的扣子，把伤口露出来。女生动作很轻缓，并没有很痛，涂上酒精消毒后，她很小心地贴上了创可贴。正当顾思哲准备将衣服穿上的时候，女生递过来一张纸条：等一会儿。 “好。” 女生从木盒中拿出了针线盒，将破掉的衬衫缝上了。这个年头，这样的女生真的很少见。 “谢谢。” 女生摇了摇头。 “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我叫顾思哲。”穿好衣服，接过女生的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女生走到油画边，指了指花，然后走到窗边，往围墙的方向看过去。 顾思哲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突然厚脸皮起来凑到她旁边，“在看什么？” “不告诉你。”女生留下字条又写了一句话：“下雨了，快回去吧。”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女生用手指在顾思哲手中写了三个字。 茑萝，池茑萝。 好名字。 “我们还能再见吗？”顾思哲心中的弦似乎被剥动了。 池茑萝嘴角一扬，顾思哲知道，这是答应了。 “那你，锁好门。” 顾思哲心底还是有些不放心，三步一回头地下了楼，雨已经大了，他跑回了宿舍楼。 难得，李延回来了，苏睿仍在上铺专心地研究他的学生会活动策划，刘明正吃着泡面。 “老顾，你回来了，什么事情这么兴奋？”听到刘明这话，苏睿才意识到顾思哲回来了，瞅了一眼，“刚约完会回来咯~”这一次顾思哲没有反驳，虽然不是，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奢望。 “啥？老顾，没看出来你有一手啊，好家伙。我这还没有着落，哪家的姑娘啊，把她舍友给我介绍介绍也行啊。”说着，刘明又吃了两口泡面。 李延伸手将桌上的雪碧扔给了顾思哲，“我刚从办公室回来，导员给我签字的时候提到了你，说是门卫老大爷看监控说你常在禁区附近逗留，让我提醒你去趟办公室。” “我一直以为门卫老大爷是摆设呢，还动真格的，李延，那你和妹子的不可描述不都被看在眼里了？”刘明笑着道。 李延戳了一下刘明的咯吱窝，刘明憋着笑又吞了一口泡面，“吃泡面也堵不住你的嘴。” 刘明放下泡面问了句，“老顾，你没事往那片跑干啥，也不怕学校处分你。” “你也知道他嘛，喜欢窝在有山有树的地方过他的神仙日子。”苏睿说完又开始鼓捣策划去了。 顾思哲看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去了，“算了，明天再去办公室吧，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第6章 导员 半夜，顾思哲突然打了个冷战，肩上的伤还隐隐作痛。 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她，在禁区的树林中走着，一前一后，顾思哲叫住她，她回头，脸上竟然是一个黑洞。 伸手摸了一下手机，凌晨2:00。 眼前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李延又出去了，平日里，能在宿舍见到李延实属不易，听刘明说李延在外面整日住宾馆的，可能也租了房子。 桌上有苏睿留的字条和三个包子，“早上喊你喊不醒，我急着去给书记送资料，刚刚和刘明路过办公室，碰上导员，让我喊你去办公室。包子吃完再去，刘明说你发烧可以晚点去。” 有的时候，顾思哲心底真的挺感激他们的。 也不知道班导有什么事情。论学习，顾思哲并不是班里学习拔尖的，论权力，顾思哲也不是什么班干部，一向对这些烦琐事觉得麻烦的他，连学生会都没有入。莫非，真的如他们所说是因为禁区？ 抱着一大堆疑问推开了门，办公室顾思哲并不常来，除了之前刘明在宿舍违规买了电热壶被自律会逮到连同整个宿舍到办公室挨训。 此时的办公室并没有人，桌上整齐地放着工作簿，有两张被中性笔压着的档案在风的诱惑下正蠢蠢欲动，飘然落地，顾思哲去捡。 这是两张值班表，上面标注了：“明晚值班，”下方赫然写着导员的签名：李清卓。导员的字迹很特别，顾思哲觉得那个“晚”字的“勾”撇的很长，很是好看。 正当他准备原封不动地放回桌上的时候，他看见窗台上放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株他见过的玫红色的小花。 顾思哲愣的出神，门被推开了，李清卓正抱着一摞档案走进来。顾思哲靠着桌角，“哥，听李延说你找我？”李清卓的年龄不比学生大多少，为了凸显自己年轻，开学的时候就告诉学生喊他哥就好，也拉近了与学生的关系，李清卓人很随和，一些学生办社团也大都喜欢找他签字。 早先听刘明说起过李清卓是在l大毕业然后留校的，又听闻李清卓是院长的外甥，但是李清卓工作起来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不像是走后门进来的纨绔子弟。 “坐。”李清卓放下档案，示意顾思哲坐下，然后歪倒在自己的凳子上，手撑着半个脑袋，翘着二郎腿，拿起桌上的烟盒，点燃之后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气氛一度变得很沉重，顾思哲没有再说话，心不在焉地看着地板上的一只虫子，脑袋里却在想那两株小花。 “看管监控的大爷告诉我，你经常往禁区那边跑？”说罢，嘴叼着烟，慵懒地伸手到桌面打开一张图片，是监控截图，顾思哲瞥了一眼，是自己上次看书时路经小路上的监控拍下的残影，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大爷把这个图发到了教师群里了，说是经常看到在禁区附近徘徊。禁区你也知道，是学校明令禁止学生踏入的地方。你没事去那里做什么？”说着狠狠吸了一口烟。 “看书。那里清净。”顾思哲还是盯着那只虫子，想知道它到底想去哪里。 “这次给予警告一次，下次可就是全校通报了。要记处分的！”李清卓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海绵塞被狠狠地扭曲成一团。“可以看书的地方很多，图书馆人也少，也安静。”他站起身走了两步，踩死了那只正在爬向顾思哲的小虫。 “嗯。”顾思哲皱了皱眉，站起身没有再说什么，准备离开。 “告诉李延，年轻人要有个度，别天天夜不归宿的。” “好，对了，哥，你插得那两株是什么花？”顾思哲果然还是很在意。 李清卓先是一愣，紧接着说：“我也不知道，顺手在路边摘得，看着好看就摘了来。” 顾思哲感觉到李清卓的紧张，他看得出，李清卓在隐瞒这什么，可是，这只是普通的小花而已，有什么可紧张的呢？顾思哲没有再多想，出了办公室。 顾思哲关上门两步并做一步，边走边想，为什么监控只拍到了我，莫非小门那里没有摄像镜头？顾思哲并没有听李清卓的劝告，心底却仍想着池茑萝会不会也被通报了。 但李清卓却只是说大爷看到了自己，想是没有被发现，稍稍舒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手机铃将他拽到了现实中。顾思哲掏出手机，是苏睿。“怎么了？” “看你还没回宿舍，挨训了？” “没有，刚进去那会李哥不在，等了一会，说了我两句，没大事。” 就在他挂掉电话的那一刻，发现李清卓正站在走廊上注视着他，像是再一次警告自己要记住不要再踏入禁地一般。 顾思哲挠了挠头，抄了树林里的小路回去了。在树林深处，他望见了池茑萝蹲在杂草丛里捡着什么?走上前一看，池茑萝手里握着一只塑料袋，里面装着深浅不一的条状物，在草丛里扒拉半响，又寻得一支。 是羽毛，准确来说是灰喜鹊的羽毛，在斑驳的光下呈现出天空的颜色，尾部有小小的白色。 学校的环境的确是一流，从顾思哲考入l大的时候，就发现学校动植物的种类繁多超出了他的想象，就在去年的秋天，还从中心路上看见过一只野兔呢，不知是放生的还是原有的。 真应了那句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池茑萝闻得身后有人，站起身来。 “好巧。” 茑萝不能说话，便用笑回应了这句话。 “捡这么多羽毛做什么？” 池茑萝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潦草地画了一个捕梦网。 在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闪光点是自己要去慢慢探寻的呢？ “我要先走了。”池茑萝留下这句话起身往小路那边去了。顾思哲没有再追上去，自然有她的事情。 这样想着，突然看到视线的盲点处有什么东西在闪光，顾思哲蹲下身。 是一支喜鹊的羽毛，身上独有的彩色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光。顾思哲捡起它，“可以借这个再和她搭话了。” 第7章 旧闻 周六的生活，宿舍都是比较糜烂的，像是躺尸一样。刘明早上和苏睿回来后，又开始窝在床上睡回笼觉。 苏睿一反常态地坐在桌前，没有在忙学生会的事务，听着刘明的鼾声，看着窗外还是葱葱郁郁的树，思考着什么。 “说了啥？”听到门吱嘎一声开了，苏睿问了句。 “也没说啥，让我离禁区远一点。托我给李延带句话。”顾思哲关上门，走到椅子前面坐下。 刘明翻了个身睡得更香了。抱着枕头，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啥。 “看来李延女朋友多了，刘明缺个女朋友。”苏睿晃晃手中的笔，笑了笑。 “昂。” 正在熟睡的刘明突然睁开了眼睛，慌忙地跑出去了。 周六真是个神奇的日子，所有人的性子像是都调了个一般。门再一次被推开，李延拖着疲惫的身躯，手里提着一大堆的东西，顾思哲瞥见他脖子上还有几个玫红色的印记。“李哥让我跟你说年轻人要有个度。” “没毛病，我的确要休息一阵了。”说着瘫在刚刚离开的刘明的狗窝上。“老顾，你的脖子好了？” 顾思哲转了转脖子，“嗯。” 李延长吁短叹地在苏睿和顾思哲面前说了一通，讲述了昨晚自己如何神勇无敌，如何金刚不坏，和自己小女友的闺蜜怎么的如胶似漆，然后又怎样狼狈地被小女友抓包。 原来他脖子上的不是吻痕是被指甲挠的。不知怎么，顾思哲竟然开始脑补是怎样混乱的场景，不由得笑出了声，苏睿竟然更甚。 刘明刚从洗手间回来，歪在李延的旁边。 “给我让出一块地，给你们带了吃的，别来畏着我。”李延现在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全。 刘明见有吃的自然不管不顾了，把床让给了李延。 顾思哲见苏睿一直愣愣地转着手中的笔，不言语。 “看你刚才一直不走心，从我回来就在发愣。” 苏睿放下笔，支了支眼镜框，“嗯，我哥下个月生日，我妈让我回去。”以前苏睿跟他讲过，他有个大了七、八岁的哥哥，但是发生了一些事情，苏睿具体也没说是什么事情，他一直在外，除了逢年过节才会回去。“要不要一起？人多热闹些。”苏睿问道。 “也好，下个月的话也没有什么要紧事。”顾思哲一向对别人的家事并不好奇，但是听说他哥也是这个学校的毕业生。突然好奇起来当年学校的禁区是否还不是禁区。 吃过饭，顾思哲见苏睿手里拿着一份旧报纸看得入迷。觉察到顾思哲投来的目光，苏睿侧目，将报纸递给顾思哲。 顾思哲接过报纸，日期是八年前的，报刊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报社出版，相反是学校记者社的社报。 最触目惊心的是报纸的首栏，模糊的黑白照片看不清是什么，但上面的大字却让顾思哲手抖了一下。“女宿树林发现高度腐烂女尸”。 根据这篇报道，顾思哲得知，八年前，原来真的发生过惨案，但不是自杀，原来这些谣言并非空穴来风。 但这份报纸并不是完整的报道，相反末尾有一句话，关于现场的细节照片和细枝末节下期报道。 “后续报道你有吗？” “没有。听说这份报纸刚出就被全部销毁了，这是最后幸存的一份。” “你怎么会有？” “上次回家去我哥房间里拿东西放在桌子上，顺手就拿了来，这和我哥变得这么颓废有莫大的关系。”苏睿眉头紧锁，“我也跟你讲过，我哥也是咱们学校的毕业生。那个死掉的学姐，是我哥女朋友......以前爸妈和我哥谈话时偷听过，毕业就要结婚的样子。” “从来没听你提过。” “高考那会儿整日里不是学校就是补习班，我妈看的紧也不能分心。大一的暑假又是班长又是学生会的，一直也没腾出时间来。” 说完，顾思哲和苏睿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中...... 信息量一下子涌入了顾思哲脑中，听闻苏睿口中的哥哥如此颓废，不禁让顾思哲猜想，学姐生前和他哥的感情一定很好，顾思哲不敢往下想了。 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然后突然惨死，尸体还在夏日里高度腐烂，看来苏睿他哥遭受的压力和痛苦绝非常人所能承受的。 这报纸也是一直放在他眼前，就像是一遍又一遍地重现女友死亡的惨状，像走马灯一样，循环往复。 然而下周，就要见到这个一直活在痛苦中的人了...... 这样一来，禁区被学校如此看重，自己擅闯就遭受通报批评也有了合理的解释。这过去了八年的案子，到现在仍未破解。这凶案背后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顾思哲有一种直觉，池茑萝和这一切一定也有联系，虽然之前猜想是因为霸凌才搬离了宿舍也成立，但冥冥中顾思哲老觉得还有什么在其中，但究竟是什么联系呢？ 说不定，这次苏睿家一行会有更多的线索。 顾思哲一项不喜欢掺和复杂的事情，但是有了在意的人，就不一样了，有着淡淡思慕的池茑萝，和为了哥哥愁眉不展的好哥们苏睿......还有自己心底蠢蠢欲动的探索欲...... “苏睿，你是不是想替你哥查出真相？”顾思哲打破了沉默。 苏睿愣了一下，手抵在下巴上好一会儿，“是，我不想看我哥再继续这么下去了，我也不想看到父母每次路过我哥的房间都愁眉紧锁。” “我帮你。” 苏睿听见顾思哲说得这三个字，顿时心底充满感激。顾思哲在苏睿眼中，虽然不问世事一样，但是知道他思维缜密，很容易将所得的线索串联起来，从几乎不相干的事物也能找到联系。 之前大一的时候，苏睿专业课的书一直找不到，还以为是丢掉了，结果顾思哲问了两句就有迹可循一般很快就帮他找回了书。在这一点上，顾思哲的细心，苏睿自己都自愧不如。 “再好不过。”说罢，苏睿拍了一下顾思哲的肩膀。 顾思哲想了几秒，决定这两天找个地方整理一下现在刚得到的线索。 此时，李延正从午睡中醒来，看到这一幕，笑得极猥琐。 第8章 偶遇 晚饭后的顾思哲，顺道去了食堂旁边的操场散步。走着走着跑了两圈，满脑子都是禁区两个字。 前面看到一群女生不知道在聊着什么，过了会儿，发现就剩一个女生落了单，慢悠悠地走到了草坪上坐了下来。顾思哲走近了发现是池茑萝，厚着脸皮坐在了她旁边，“怎么了？” 池茑萝摇了摇头，手搭在膝盖上，三面环山的学校，到了夜里，才秋天的时节竟有了初冬的感觉。身着单薄的她缩了缩肩膀，顾思哲顺手抄起刚刚因为跑步出汗而一早脱下的外套，披在了池茑萝的身上。 今天的她没有戴眼镜，背对着操场地灯眼睛在黑夜里像萤火一般晃动，顾思哲看的有些出神，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她，总是能勾起自己的保护欲。 池茑萝从包里拿出手机，调低了亮度，在便签上打了几个字，“在看什么？”一时竟问得顾思哲有点语塞，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你眼睛好看。”可真是直男的回答。听到这话，她瞬间低下头去，将手机锁了屏，整个世界又陷入了黑夜中。 顾思哲嗅到了空气中微妙的尴尬。咳了一声，站起身，伸出手，“地上冷，回去吧。” 她自然而然地递过自己的手，仿佛两个人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般。 池茑萝便签上的一句“谢谢”突然幻灭了顾思哲刚刚营造的幻想。挠了挠脸，笑了一声。 和她熟络起来竟如此之快，像是故人重逢般。 操场上的人已经散了去，寥寥几人显得越发冷清。 秋风卷着落地的梧桐叶，匆匆飞过，滞留在树上的叶子像是不高兴一般发出沙沙的声响。顾思哲送池茑萝到了女宿楼下，池茑萝伸出小手示挥了两下，进了楼道。 顾思哲穿上外套，绕回男生宿舍的路上，碰见了刚从水房打水回去的刘明，刘明一脸贼笑，“你小子！我可都看到了。”正说着，刘明在地下超市的入口处停了下来，“咱俩等等李延，刚才他说去下面买点东西，让我帮忙打个水。” 两人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刘明两句话离不开找对象，顾思哲嘴上推脱说这事要交给李延，刘明哼了一声，“他已经翻车了。” “谁翻车了？”李延提着一袋子东西从楼梯口出来，看架势要踹刘明，顾思哲怕被殃及闪得快，刘明差点从台阶上翻下去。看李延的样子是在楼梯口偷听了，顾思哲一边担心那两个撞来撞去的可怜暖壶一边跟着一路上打闹的两个人回到了宿舍。 苏睿正在洗手间刷牙，正准备吐了嘴里的沫，这边李延和刘明的暖壶就碰炸了一个，吓了苏睿一跳，李延慌忙用刚买来的零食堵住了刘明暖壶炸掉的坑。 他们宿舍不算特别闹腾，但有了李延和刘明两个活宝，也不算安生。 “老顾，我刚看了下新调的课表，明天下午没有课。”苏睿的话是在提醒整理线索的事。 顾思哲应了一声，端着牙具去了洗手间。 回来已经十一点了，刘明和李延正在打游戏，苏睿和顾思哲一项对游戏无感，还被刘明刺挠是不是个男生。看见顾思哲躺下了，刘明插上了耳机。“不用在意我，还要好一会才睡呢。”顾思哲冲着刘明嚷了一声，大学里能碰到这种舍友真的是上辈子积德了。 躺下的顾思哲看着天花板，思维神游回了刚刚在操场的时候，“如果我当时顺势说下去的话......会怎样？” 突然间，顾思哲觉得烦闷，下了床，拆了瓶可乐喝了一口，却觉得索然无味。随后挨着刘明旁边坐了一会，匆匆在日记本上写了两行字，才又回了床上。 苏睿放下手机的时候瞥了一眼顾思哲，看他有心事般，又想起刚刚刘明进宿舍有一搭没一搭的话，便知道了缘故。再瞥一眼，他竟然已经睡了，没想到看似清心寡欲的老顾原来也是个情种，憨笑两声也睡了。 第9章 线索 次日下午，顾思哲和苏睿决定找个地方整理现在刚得到的线索，宿舍不是一个商量线索的去处。图书馆又太安静，奶茶店都是小情侣，兜兜转转，顾思哲觉得公共教室是一个绝佳的地方。 刚好，身为学生会一员的苏睿又有钥匙，苏睿带上报纸、一摞a4和几支笔，便和顾思哲出了宿舍。 傍晚的公共教室正好空出来，不知为何，顾思哲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查案变成了偷偷摸摸，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苏睿把纸摊在桌上，顾思哲则将后排的旧桌子合并在了一起。 “八年前，学校还没有监控，这就是一个致命的盲点，加上没有目击者，自然凶手也不用担心会被抓到。从报纸上来看，学姐是在放暑假前被杀害，尸体是学生返校的时候，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偶然发现的。藏尸地点，也相当隐秘，在不常有人经过的树林中，正值夏季，野草疯长，也为藏尸不被发现提升了几率。” 顾思哲顿了一下，“学姐还被分尸了。头颅至今还未找到。这个凶手太过聪明了一些，他选择或者也算是碰巧在假期之前杀人，他深知这个地方少有人来，过了假期，夏季加速了腐烂，就算是发现也定是开学后了，没有头颅，尸体肯定已经分辨不出来，搁到当时，警方的技术不完善，变成这样，一时分辨不出来死者是谁。他的最后杀手锏就是时间。时间一长，越会淡忘......” 苏睿将顾思哲说得话理出了一个大概写在纸上，“那你觉得头颅......” “这也正是我接下来想说的，倘若这一切是有预谋的话，刚刚说了凶手的杀手锏是时间，应该在这个学校里，具体的话还在树林里，再具体就不好说了。他分尸的原因其一是为了给警方辨别死者增加难度。其二，或者是他本身的变态心理。学姐生前的照片我们都没见过，如果是因为长相漂亮然后强奸未遂直接杀害也是可能的，最怕的是凶手是她生前熟悉的人，有计划地实施一切。这些说不定能从你哥那里得到线索。能把整个头都切下来的，一定很锋利，报道上指出没有发现凶器，假设刚刚的第二个猜想成立，是有预谋的话，那么，凶器现在还在凶手那里，或者和头颅埋在一起。” 顾思哲的思路有点特殊，最后才分析凶手的特征。 “回到刚刚的那个话题，学姐很漂亮，仅是因为垂涎美色，平日并未有过多接触而打酱油式杀人，那么我们今天所有的分析都石沉大海。我排除了陌生人杀人，咱们学校你知道的，是从近年才算是开放的，过去几年查的很严，我听图书馆的管理员说起过，出入校门都必须有学生证，凶手一定是校内人员。那片树林一般无人经过，也不排除因人而异，能把一个人叫到这个隐秘的树林里的一定是熟人。熟人的范围又缩小了，排除了女生，男生的范围就更小了，只可能是学姐导员或者是同班同学......我觉得这个人你哥可能认识。毕竟是自己的女朋友，她的交际圈的话，男朋友应该都知晓的。这个凶手可一点都不草率。思维比你我更精细，能潜藏这么多年不被发现。更大的猜测偏向情杀吧。” 顾思哲喝了一口水，重新坐回椅子上，“希望这趟去你家会得到更多的线索。” “但愿吧。”苏睿叹了一口气，有些欲言又止，随后将写下的东西整理了一番。 “我突然有个假设，你知道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最可怕的是这个凶手还在这个学校里。”顾思哲突然冷不丁蹦出了这句话，整个谈话的气氛变得诡异无比，仿佛凶手就在他们身后偷听他们的谈话一般，苏睿吸了一口凉气，顾思哲的思维跳跃太快。 若真是这样，这想必会是成长至今，苏睿听过的最恐怖的故事。 “只是个假设嘛。”顾思哲抿了一下嘴，轻笑两声，拍了苏睿一下。 这时，苏睿瞥见玻璃窗外的走廊上走过去一个女生，到了门口的位置停住了，敲了一下窗。 苏睿干咳了两声，提醒顾思哲。 顾思哲转头发现是池茑萝，心底有点莫名的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来，昨晚操场的时候倒是把这茬子事情给忘了，掏出手机，苏睿一时没看清他从手机壳里扒了个什么下来，好奇地想要看他要干什么。 走到门外的顾思哲顺势关上了门，关上了苏睿的潘多拉宝箱。 池茑萝手里捧了个盒子，严实合缝看不出来里面装了什么，“该不会真是潘多拉盒子吧？”顾思哲边想着边顺着嘴说了出来。上面贴了张纸条，顾思哲接过盒子之后，池茑萝掏出便签本，“你说啥？” “没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顾思哲也是止不住的好奇，他和苏睿的行踪连刘明他们都不知道。“我看到你和你舍友往教学楼这里来了，一间一间找的。”写完，池茑萝转身准备回去。 顾思哲的手不听使唤地拽住了她的手，下一秒，意识才跟上行为，突然怔住，把刚从手机壳里拿出的东西递给她。 是上次在树林里捡到的喜鹊的羽毛。 扒着窗户的苏睿看到羽毛有些眼熟，想起前几日刷牙的时候见顾思哲拿着一个小刷子在洗什么东西，湿哒哒的还用吹风机吹了半晌，又一根根地捋直了。“这老顾的撩妹技术果然清奇......”这样想着，竟不觉笑出了声。 听见声的顾思哲扭过头瞪了他一眼，他便缩回了脑袋接着整理线索去了。 池茑萝看到羽毛，眼睛里透出一丝意外，小心翼翼地放进手里的便签本。“我很喜欢，谢谢。” 她很喜欢？很好。 突然间，顾思哲的直男思路似乎得到了指引，顺势要了个手机号。池茑萝在顾思哲掌心写了手机号，他突然地紧张使得整个手掌都沁满了汗，险些写不上去。“要是花了就没有了。” 顾思哲如获珍宝地捧着手，看着她走远了。 随后抓紧在联系人里输了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对了好几遍。 苏睿扶了一下眼镜，手托着腮，眯起眼睛瞧着顾思哲，真是应了昨晚推测出来的情种。 顾思哲放下手机，开始端详刚刚收到的礼物，上面的纸条写了几行字，本想现在拆开一想到是她这么辛苦一间一间教室找到自己才拿到的，另外看着苏睿投来的目光，决定回去再拆。 “算了，我不好奇，我先回去了，学生会还有事。”苏睿识趣地揣着东西出了教室，“走的时候把门给我锁上啊。” 听着苏睿的脚步越来越远，顾思哲开始看纸条上留的便签。“这是给你的谢礼，在废弃宿舍楼救了我以及昨晚送我到楼下。”心情突然有些荡漾，迫不及待把盖子掀开，里面是一个捕梦网，她亲手做的捕梦网。 干柳树枝圈成的骨架，棉线穿了好些玻璃珠子，下面的羽毛也都是那日见她在树林里一片一片捡的。都是灰喜鹊掉落的羽毛，灰蓝色的，甚是好看。 这在顾思哲眼中简直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一个主环还有两个较小的次环。他取出整个捕梦网，发现盒子底还有一张纸，“祝君好梦。”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顾思哲有些不知所措，童年缺失了太多幸福感，他渴望被爱又害怕被爱，这样矛盾的他意识到自己一直尘封的心弦好像被谁拨动了，动了情。再过些时日，等我查出真相，一定，一定...... 第10章 拜访 时间推到了九月末，伴随着两天的满课加补课，迎来的就是下个月的假日，也就是苏睿之前说的他老哥的生日。 苏睿和顾思哲刚从公共教室回来，刘明还在实训室没有回来，只剩一周都没有从感情挫败里走出的李延坐在椅子上喝着咖啡。 顾思哲往包里塞了两本书，带了两件换洗的衣物，装了一些琐碎的小东西后，等着苏睿收拾。 李延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老顾，你也出去？” “放假没事，苏睿喊我去他家。”顾思哲靠在门框上。 “刘明参加他们系的培训，那整个宿舍岂不就剩了我一个孤寡老人。罢了罢了，都去吧，就让我一个人享受这个孤独假日吧。”李延起身趴在了刘明的床上。 一想到曾经李延身边不缺妹子一到节假日连个影儿都见不着现在竟也落得这种地步，顾思哲觉得很是好笑。 回过神来，苏睿已经收拾完了。 苏睿的家就在l城本地，所以填志愿时就近选了l大，转几路公交就能到。 正当他们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正好遇见李清卓拿着一沓资料表迎面而来。看见是顾思哲过来了，李清卓叫住了他们，从资料表里抽了一份递给顾思哲。 “你把你们宿舍回家和留校的人划分一下，我过会要上交给主任。”李清卓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睛盯着顾思哲的背包紧紧不放，“怎么，我记得往年你放假都是留校的，今年要出去玩吗？” “对，去苏睿家串个门。”顾思哲边说边走到墙根，找了个平面，把手里的资料表填了一下，转身又交给了李清卓。 苏睿跟顾思哲简短说了两句就转身要走。 “注意安全，节假日车多。” “知道了，哥。” 李清卓将刚刚填完的表格看了一遍，手不停地碾着这张纸，都有些皱了，随后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 “李哥，人挺好的。”说完顾思哲回头看了一眼走远的李清卓。 “嗯，挺关心学生的。”苏睿接过话茬。“李哥的年龄和看着和我老哥差不多大。” 顾思哲突然警觉起来，“李哥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的，你说，他会不会跟你老哥认识。” “没听老哥提起过，当时他休学了，毕业照也没回去拍，反正我是不知道。”苏睿低头想了一会。 “是嘛。” 正赶上大学城的其他学校都到了放学时间，唯一一个能直达公交站的车路过他们面前的时候已经快要挤爆了，“愣什么？快上啊。”苏睿推了顾思哲一把，刚巧这个车也是能把他们送到目的地的车。 “啊？”还没反应过来的顾思哲已经被苏睿塞进了公交车，成为了众多沙丁鱼中的一员。 “往后走走，后面的同学往后挪挪地方！！”满脸胡茬的司机冲着挤在一窝的学生扔出了一个炸雷。 “习惯了，习惯了。”苏睿不以为然，拉着扶手说道。 顾思哲心想，这还好带的东西不多，要是多点，过会下车的时候，人能下的来，但是东西就不一定了。 如果不是这么挤的公交车，顾思哲还是有点好感的。 以前高中的时候，每到了周五下午，顾思哲都会从校门口坐上公交回家。 小城人少，公交车好像每次都没有满过，多数同学都是家里人来接，少数几个和顾思哲一样乘公交回家，时间长了，司机和他也就熟络起来，有的时候公交车到了，顾思哲才从学校门口跑过来，司机总会等一等他。 每次回家的途中都会经过一条河，还有连续不断的古风小楼，他总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头贴在玻璃上，每次颠簸都会碰在玻璃上，虽然有些疼，但顾思哲总觉得会让自己变得清醒一样。 公交车过了一站又一站，苏睿把顾思哲从回忆里喊醒，“还有两站就到了。” 下车之后，天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下车的地方是一个街角，路灯已经开始工作，投下苍白的冷光，不远处都是一栋栋复合式小别墅，能在l城买下这种户型的不是拆迁户就是真的富人。苏睿在前面走着，顾思哲走得慢，两人相距十几米。 苏睿转身招手示意顾思哲过去，不得不说，顾思哲很喜欢这样的户型，连带一个小院子，种了几棵树，吸引顾思哲的是院子最深处种了一大片的鸢尾花。 虽然早就过了花期，但是他一眼认出来那个就是鸢尾，他小时候认识的小女孩家附近也有一大片鸢尾花，他每次都觉得是整个植株是被液压机压过一样扁。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家这么喜欢鸢尾花，种了这么多？” “那是我哥种的，好像是跟女朋友有关，他每年回家的时候都坐在石凳子上写生。我们家这边的土不是很适合种鸢尾，起初种的花苞总是很小，开不出花来，后来他每年都从别的地方寻来新的品种年复一年地种。”苏睿蹲下来端起旁边放的喷壶，象征性地洒了点水。这在他老哥眼里，像是自己的命根子一样重要。 “哦，对了，还没跟你说我老哥叫什么，他也是单名一个字，谦，谦逊的谦。” 苏谦，苏睿。一个谦逊，一个睿智，好名字。 顾思哲想到了自己的名字，名字是母亲取的。取义也是智慧，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般无二。不知不觉竟联想到池茑萝。 茑萝，茑萝，看到眼前的鸢尾，突然意识到，当日她手指之处的玫红色的小花，还有这两字上面的草字头，突然顿悟了一般，茑萝，茑萝，指的就是那玫红色的小花。只怪自己知晓太晚，竟辜负了这花。 顾思哲对着满地的鸢尾看得出神。 苏睿拿出钥匙打开了防盗门，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钢铁碰撞声，门内的装潢也渐渐映在顾思哲眼中，和苏睿平日的风格大差不差，家里的装修风格也是简约型的。 一进门隔着走廊正对着的就是另一扇门，门上是一幅鸢尾花的彩绘，它盛开得如此娇艳和窗外衰败的鸢尾生成强烈的对比。 顾思哲知道这一定是苏谦的房间，许是不忍看到窗外的鸢尾枯萎所以在门上创造了几株永生花，苏谦对鸢尾的喜爱让顾思哲开始思考鸢尾花和学姐之间莫大的关联。 “那是我哥的房间，平日里都是锁着，除非老哥在家。我老哥是美术生，从小一直在我爸的老师那里学画，和我不一样，我小时候的手抄报黑板报全是靠老哥出手。我对艺术是没有什么天赋的，反倒是对机械比较感兴趣，要不是当时填错了专业，可能现在是和刘明在一个系里。”苏睿撑在门框上苦笑两声。 “自从那段时间以后，我哥休了学，整日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连续几天不吃不喝的，许是学姐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那时爸妈整日里忧心忡忡，我也害怕他出什么事情，后来，我撞碎了门玻璃，看见他满手是血整个人疯了一样，用自己的血画着那株娇艳欲滴的鸢尾。爸妈吓坏了，三个人死命将他绑住，连夜送到了医院。”说到这里，苏睿眉毛拧在了一起，恨自己不能分担哥哥的痛苦一般。 他们没有往苏谦房间去，正门与苏谦房间中间是一条走廊，南侧一整排都是玻璃窗，经过走廊就能看见外面的院子，北侧是客厅和其余的房间。 苏睿招呼顾思哲进了客厅，一头栽在沙发上，顾思哲放下背包，手搭在沙发的靠枕上观察客厅，没有贴壁纸，摆件也很少。 除了角落里的立式空调，面前的液晶电视之外，引起他注意的是电视旁边的玻璃立柜，从上至下六七层，层层都放着雕像和奖杯，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普通的雕像，也是奖杯的一种，顿时心生敬意。 顾思哲走到立柜面前，像是在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这些奖杯，奖杯层层排列。 下面两层都是小学初中的奖杯，l城小学的比赛的一等奖，再往上便是高中，大学的，都是l城直属的l市的比赛赢得的奖杯，奖杯的质地不一。有金属的、玉石的连同雕刻的，放在最高处的是近几年备受青睐的青年画家金奖。能赢得如此荣誉的人想必不同凡响。 苏睿转动脖子发现顾思哲正在看奖杯，有些慵懒，“那都是我哥的荣誉，这一整个立柜都是他从小到大获的奖，爸妈的骄傲就是我哥，我哥从小成绩优异，还有一技傍身。” “说得好像你成绩不好一样，初中到现在都是班长，你的荣誉也不少吧，怎么没见摆在这上面。”顾思哲反问道。 苏睿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像一只瘫倒的蜜獾，头仰在沙发靠背上，“我妈一直秉承慈母多败儿，棍棒底下出孝子，从小对我比较严厉，倒是我爸不曾管过我。我小的时候和我哥做错了事都是连坐制，要罚一起罚，饭桌上说错了什么话直接打手心，这是被逼的成绩优异啊，我哥在我出生前肯定挨了不少的打。加上我不爱这些名利，全都放在房间的储物箱里了，反正每逢亲戚朋友来，夸的永远是我哥，沾不上我什么事。”苏睿说被打手心的时候还有些畏惧着，当说到荣誉的时候语气很平淡，相比从小就和母亲生死相隔的顾思哲来说，却有些羡慕。 “你哥这几年一直沉浸在学姐死亡的悲痛之中，能获得金奖，实属不易，想必是画技十分精湛吧。”顾思哲觉得一直在未婚妻死亡阴影中的苏谦，整日消沉，竟能得到如此大奖，相当佩服。 “怎么说呢，我哥自从学姐死后，刚开始那段时间跟疯了一样，画的画我曾经也看到过，我不是很懂，但给我的第一印象冲击力很大，几近炸裂的感觉。后来，他以前的老师也来找过他，说越是这样越能找到真正的艺术感知。再后来，凭借着他给学姐画的一幅抽象画拿到了金奖。现在应该还在市立美术馆里收藏，《鸢尾深处》。毕竟，学姐是他爱到了骨子里的人。”苏睿有些惋惜。 说到画画，顾思哲想起池茑萝也是会画画的。他曾经初中报了兴趣班，在画素描之余，常看到高年级的在另一个画室画油画，画的玻璃瓶里的花卉，十分写实，觉得甚好。池茑萝的画就是写实的，那茑萝栩栩如生，好像风一吹藤蔓就会飘动一般。 回到眼前，他觉得苏谦的造诣更高，的确，经历过大劫大病大痛整个人都会变的，整个人的精神就像是黏土雕像一样，崩溃碎裂，再重新塑造，像是重生一般，有些是好事，可有些...... 正在思考着，正门传来一阵声响，苏睿起身，“我看看是谁回来，你在这坐着就行。” 顾思哲听见苏睿的脚步很急促，和那人简短的交谈了两句，就折了回来。 “我哥回来了，我还以为是我爸，后来一想起我妈昨晚微信跟我说我爸去上坟去了。我妈还没下班，等我哥浇完花进来我给你介绍。”苏睿端起刚刚进客厅时泡了茶的茶壶给顾思哲倒了一杯。 脚步声慢慢接近了，有条不紊地步伐越来越近，顾思哲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 和顾思哲想象中的消沉不一样，苏谦给人一种精神上的消极，出现在他眼中的苏谦，就和没有贴壁纸摆设甚少的客厅一样干净，本以为他的形象是蓬头垢面，这有点出乎顾思哲的意料，也不算十分的惊讶。 苏谦穿着修长的黑风衣，虽然看起来很利落，但顾思哲感觉到很压抑，说不出的压抑，就像苏谦身上的黑风衣一般，那种阴沉的墨色黑压压地逼过来。 顾思哲注意到苏谦放在衣服外的左手上还戴着戒指，只是那无名指却无端少了一截。看见顾思哲盯着自己的手，苏谦随即将手塞回口袋。 “你好，我是苏谦，苏睿的哥哥。”苏谦枯木死灰般地动了动嘴角，咧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说了这么两句。 “老哥，我是苏睿舍友，顾思哲。”不知为什么，顾思哲总觉得虽然苏谦整个人看起来相当消沉，但看人的眼神却透露出一丝冷光。 这或许就是艺术家的眼光吧，顾思哲这样想着。 结束了简短的对白，苏谦交代了两句，只听见一声“吱啦”的声音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苏谦的出场就像是窗外的黑夜一般，像是个迷。 第11章 深交 到了晚上，苏睿老爸说是在亲戚家留了宿，并没有回来，苏睿老妈下班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回家的路上在附近的餐厅炒了一桌菜带了回来。 苏睿老妈看起来很和善，虽然是五十岁的妇人，但是保养很好，和苏睿之前说的严母丝毫不像，不过对苏睿的学习还是很关心，问了顾思哲不少关于苏睿团支书啊、奖学金之类的话题。 苏睿老妈和顾思哲、苏睿两人吃完饭聊了一会苏睿就去收拾卧室了。顾思哲注意到除了进门的那次，一直到入睡前，苏谦都没有出过房门。 苏睿喊着顾思哲抱着被子去了客房，客房里面有两张床，床单是刚才苏妈刚铺好的。 顾思哲理好被子还没有要睡的打算，苏睿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去睡。一人一张床，开着窗户，有些凉意，从窗外飞进来一只萤火虫，在灯光下黯淡了自己的颜色，顾思哲盯着萤火虫出神。 靠在堆好的枕头上，和一旁正在翻书的苏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想到刚刚看到的苏谦那半截无名指以及没摘下的戒指，顾思哲觉得苏谦一定是个深情的人，女友死去多年却仍戴着戒指。随口问了一句。 “你哥的手指怎么了？” 苏睿翻了两页书，转过身来，“不知道，好像是大学里做木工被机器切掉了。” “当时怎么也没接回来？”顾思哲想到以前父亲的手也被机器切刀切掉过，当时立刻就送去了医院，好在后来接了回来。 “谁知道呢，我哥说在弄一个什么作品，很重要，没来得及去医院，觉得残缺的半块手指能让他做个纪念。哎呀，艺术家都是疯子，管他来！”苏睿翻了个身接着看手里的书。 顾思哲觉得无趣，看到苏睿看书如此津津有味问了句，“看的什么书？” 苏睿将封面抬了两下给顾思哲看，是一本《格林童话》。 客房里面除了床之外还有一个大书柜，上面密密麻麻放了很多书，有名着、有学习备考试卷，更多的是美术生的临摹资料，一眼望去竟连本小说的影子都没有。 “你小时候没看过《格林童话》？”顾思哲有些纳闷，一向知识渊博的苏睿竟捧着一本童话看得出神。 “你说对了，我还真没看过。”说着，他将书卡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枕在后脑勺下。“我那会跟你说了，我小时候，老妈对我和我哥都很严，有很多人羡慕我和我哥两兄弟成绩优异，虽说我没有我哥这么出众，却也是连年拿奖学金。这风光背后，说不尽的痛。我爸原本开了个公司，也是小本经营，后来被朋友下了黑套，坑了不少钱，为了给工人按时发工资，然后把公司给转让了。最后我爸从一个老板变成了给别人打工。我爸我妈的工资全部赌在了我和我哥身上，从小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给我还有我哥报补习班，也正因为如此，才不容许犯错。我和我哥虽然差了八岁，但是感情却相当的好。” 苏睿顿了一下，眼睛一直眨，顾思哲看见他眼眶有点红，“小的时候，有一次，我把要交的作业本费弄丢了，当时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钱吧。我没敢告诉我妈，老师问我为什么没带我说明天交，回家的路上忐忑不安，在校门口碰见我哥，当时就哭了出来，后来我哥旷了一天的课去附近的一个餐馆刷盘子给我凑了钱。剩下的钱买了糖，以前从来都不会有零花钱，也不会有糖，回家的路上一路都很开心。” 苏睿突然有些哽咽，“到了家我哥先是被我妈叫到了客厅跪了两个小时，手心打得出血，问他为什么旷了一天的课，打我的时候看见了糖纸，说我偷了钱，我哥知道我妈不会相信是自己挣来的，自己担下了这个篓子，那个时候我哥十六岁，我八岁，我被打得鬼哭狼嚎的，我哥被打却一句话不说。直到我被打得疼晕了过去，迷迷糊糊听见我哥跟我妈吵了起来，说以后一定会有出息，把在他身上花的钱全还给我妈，吵得很凶，我爸下班回来才收拾了这个残局。虽然我哥和我妈吵成了那样，但后来发生了什么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从小到大也从来不曾拥有什么课外书，那四大名着也仅是因为老师要求才买了回来。而这本，” 苏睿继而拿起《格林童话》，“是我哥送我的生日礼物，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我妈束之高阁了，当时一直心心念念时间一长竟忘却了，就这样到了现在......看了这两篇，感觉童话果然是骗人的，以前常听人说起原版是比较黑暗的，正是因为黑暗才引发了人们的美好幻想吧。” 听完，顾思哲心底竟有一丝心疼，平日见苏睿从不在意什么事情，一直以为生活在一个家境优渥的环境，却不想也有如此惨痛的童年经历。 而他口中的苏谦，能忍住疼痛这么久，到最后一刻才爆发，这样压抑自己情感的人如此深藏不露，也正因为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所以才一直一直的努力，那满立柜的奖杯就是证据，苏谦，是一个无时无刻都在向前走的人。能成大事者多半都是个忍才。 “我没想到......平日里竟一丝都看不出。” 苏睿别过头望着顾思哲，“那你呢？” 那你呢......你呢......呢...... 我呢？ 突然，一堆杂乱无章的灰色画面涌入脑海，顾思哲一时竟未反应过来。许久，苏睿还在等待他的回答，顾思哲这才回过神来。 “我，生活在一个小县城，五岁的时候吧，母亲就过世了，好像是癌症。据说我爸工作太忙，现在看来当时应该是另结新欢了吧，然后我就被交给了我奶奶抚养。刚开始几年，在一个普通的幼儿园，再后来升上了一个普通的小学。其实现在想想，也挺可怕，那个时候的小孩子都这么坏了。”顾思哲苦笑着，窗外的风有些冷，他起身关上了窗，送走了那只萤火虫。 “怎么可怕了？” “每个人遭受的不一样，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等我到了五年级的时候，人长得像颗豆芽似的弱不禁风的，不知从哪里他们就知道了，我妈去世，我爸不管我。开始说我野孩子，现在想想也是可怕，这么小要遭遇这些。”顾思哲不敢闭上眼，仿佛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那些放学后在街头巷尾堵住他的自行车，围着嘲笑他讥讽他，他一还手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的画面。 他睁着眼睛，很平静。 “我每次都想避开那个路口，但是另一条路回去的话一定会天黑，我怕黑，我现在大约也是会怕吧，每个夜晚做了噩梦都会在虚空的夜里喊着妈妈一样，我没办法避开那个路口，但是幸运的是，我每次经过那个路口，都会遇见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小女孩，穿着红裙子，扎着两个小麻花，就像是上帝一般，来将我救赎。小女孩每次遇见，我总是极其狼狈的模样，她从不畏惧那些比她个子高的男孩子们，总是大声警告着要告诉他们的家长。” 说到这里，顾思哲笑了，笑得很温和，像是恋爱一般，苏睿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笑，除了那次在走廊上看见小哑巴送他礼物的时候。 “自从遇见她，总觉得以前的所有不幸都被融化了一般。” “后来怎么样了？”苏睿很好奇。 “后来，我就跟她熟悉了起来，用攒的钱买了糖和她一起坐在开着鸢尾花的台阶上一起吃......”顾思哲沉浸在无尽的回忆中。 “再后来......” 苏睿见顾思哲没有说话，想是不好的结局，便没有再追问，说了句“睡吧”。 蓦地，他看见顾思哲眼角流下了泪，“后来，我听说是她家里出了变故，那些曾经被她打压的男生们打着口哨骑着自行车围着我，告诉我她发高烧死掉了。他们家真的搬离了这里，不声不响，我也再也没见过她。” 梦碎了一般，顾思哲有些哽咽，除了奶奶之外，又一个保护他的人离开了......纵使有千万不舍，她也听不到了。 他顺手关了灯，让自己沉浸在黑夜中，分明，黑夜是他最怕的，现在他却选择主动进入黑夜中...... 第12章 信件 顾思哲是从噩梦中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窗外有些许动静，不知道是不是风声。 天还没有亮，他又重新闭上眼，眼前有一团光，像昨晚看到的萤火，然后越变越小，直到消失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 “喂，老顾，老顾，起床了！” 天已经大亮，苏睿正在整理被子，边整理边不忘喊双眼紧闭，冒着虚汗的顾思哲。 “夜里，有人出去吗？”顾思哲突然睁开眼，想起了半夜时分听见的一声异响。 “不知道，要真有人的话，可能是我哥吧。”苏睿挠挠头，他一晚上睡得很香啥也没有听见。 “是嘛。”顾思哲也开始整理，他一转身，看到窗外，苏谦正坐在台阶上写生。 刚起了个形，大致构了图，想都不用想，顾思哲也知道苏谦准备画什么。 他小声地和苏睿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得到更多的线索，毕竟这才是他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 “我哥有个习惯，每次写完生都会出去跑步，这个时候他不在家里，他房间的备用钥匙放在客厅立柜的奖杯下。我们可以这个时间去他房间里，趁他没有发现把我上次偷拿的报纸还了。”苏睿打开手机把报纸拍了备份。 苏睿和顾思哲一致觉得如果直接去问苏谦不止会让他心情糟糕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虽然偷偷摸摸不大好，但是为了查到真相，获得更多的线索，也是拼了。 早饭的时候，苏谦还是没有出现，苏妈准备完早饭就上班去了。许久，顾思哲看见苏谦穿过走廊往大门方向去了。他咳了一声，示意还在喝粥的苏睿。 苏睿放下勺子，起身往大门方向小跑去，确认苏谦已经走远后才放下心来喊上顾思哲开始“搜查”苏谦的房间。 路过走廊的时候，顾思哲看见外面的台阶上还放着没有合上的速写本，用炭笔勾勒出极为熟练的线条，默写得虚实结合，虽然是黑白速写，但是相当精美，让顾思哲叹服不止。 不料，这个时候却下起了小雨，一滴两滴的雨水打在本子上，顾思哲不忍看这速写被毁，推开玻璃门，拾起本子和笔，抱在怀里。 “苏睿，外面下雨了，你哥会不会中途折回来。”顾思哲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不免有些担心。万一在外面跑步的苏睿半途而返，再撞见，这次岂不是徒劳无功反倒让他生了戒心。 “你先进去，我去把大门反锁上，拖延一下时间，跑步应该是没带钥匙的。”说着，苏睿把备用钥匙塞给了顾思哲，匆忙跑去锁门，一切进行的很顺利，苏谦还没有回来。 擅自打开苏谦的门还是觉得不礼貌，他等着苏睿回来开。 苏睿插进钥匙，转了两下，推开了这扇沉重的门。 沉睡的魔盒被两个不速之客擅闯...... 这是一个十几平米的房间，满屋子充斥着面前那副还没干涸掉的油画的气味，整个房间被一道黑色的遮光布隔成了两个空间，一黑一白。 推开门进来的是靠窗的那半，外面就是满地的鸢尾，面前是床和一幅应该是昨夜创作的油画。 出乎意料的是，地上很干净，对于曾经学过美术的顾思哲来讲，很少见，通常地板和墙壁都会布满画渍，满地干瘪的颜料管...... 苏谦很注重卫生，顾思哲瞥见画架子后面漏出满是颜料的围裙一角。 苏睿已经开始翻箱倒柜起来。顾思哲最大的关注点落在了，遮光布后面的那个世界，两层布的缝隙里可以瞄到一丝内部，“苏谦，这个我能打开吗？”边说着边拽着帘子准备拉开。 “那个后面全是我哥的画，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你要是怕落下什么就掀开看看吧。”苏睿正捧着从抽屉里找到的一本什么手册翻着。 顾思哲掀开了一角进入了这个小黑屋，遮光布的质量很好，完全把外面的光源隔绝了。 在这黑暗中，顾思哲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模糊间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他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瞳孔突然放大，像是被震惊了一般。 “砰”地一声，顾思哲怀里的速写本掉落到了地上，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这是......”顾思哲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在这个小黑屋里，三面墙上都是肖像画，有黑白素描，有油画，有速写......但这些画无一例外画的都是一个人，一个女人。顾思哲没有细数，大致看了一眼，大大小小有一百多幅。 他猜测这就是那个死去的学姐，这应该是苏谦为了寄托哀思画了这么多的画以表这些年来阴阳相隔不能见的思绪。 但画中的她并不是温婉可人的模样，眼神哀怨有着说不出的恐惧一般。大约是苏谦恨自己不能查出凶手为她洗雪的遗憾时刻提醒自己吧。 顾思哲凑近了这些画，玻璃面反射着惨白的光亮，他觉得画中人的模样有些眼熟，一画惊醒梦中人一般，这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此机缘巧合才让顾思哲发觉。 好像，真的好像，尤其是眼睛。 她像谁呢？ 毋庸置疑，画中人和茑萝容貌相近，顾思哲甚至将画中的及肩长发平移到了池茑萝身上，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总归是有血缘关系的。 联想到苏睿和苏谦，他直接下了定论，没错，池茑萝就是当年凶杀案的死者的妹妹，这样她考到l大以及常常来往于禁区的废弃宿舍楼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果然，也是为了要查清当年的真相而来吧。 每一幅画的右下角小小的字迹更是印证了顾思哲的观点，“池鸢尾”。 没错，容貌相近又同姓，若说没有关系都没人相信了。 “我知道死者名字了！”帘外传来苏睿的声音，“这学姐叫池鸢尾。”苏睿语气相当激动。 “我也发现了。” 顾思哲继续慢慢观察这些画作。 “苏谦果然是用情至深。” 正当顾思哲准备转移阵地到苏睿那边时他脚碰到了刚才掉落的速写本，也正因如此，他看到最下面一层的画框歪了，他蹲下身将那幅画扶正，但是这幅画却不识好歹掉到了地上。 顾思哲拿起画框，发现是因为这幅画厚度不一般，也正因如此才撑开了画框使之歪斜掉了下来。 他拆开画框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拽出来。 是一封信，上面还有邮票，寄信人的名字竟然是：李清卓。这封信不是寄给苏谦的，是给池鸢尾的。 他没想到，李清卓竟然和死去的学姐有着书信往来，搁到八年前，手机也刚刚开始进入生活，能书信往来的关系也并非一般。 这封信藏在这个地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看了一眼这幅画的日期，发现是八年前五月左右。 也就是池鸢尾还没被杀的时候，或许这幅画是送给池鸢尾的礼物，或许这封信是池鸢尾塞在这里的，或者苏谦还不知道这相框里有东西，再或者是苏谦看过了又塞进去的，这封信突然地闯入让顾思哲觉得这封信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不知为何，顾思哲鬼使神差竟想将这封信带走，他转身拨开帘子看见苏睿还在翻弄着，莫名地放了心，然后将这封厚厚的信塞进了外套内衬的口袋里。 从来没做过亏心事的顾思哲，被自己这偷偷摸摸的行径觉得有一丝可耻。 更奇怪的是，在此时，自己并不想让苏睿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总觉得苏睿如果知道了，凭着苏睿的性子，自己哥哥的未婚妻和导员扯上了关系而自己未来的嫂子又不明不白被杀，从昨夜他讲的事迹感觉兄弟俩关系一定相当的要好，要是突然跳出这件事，苏睿一定会打草惊蛇。 这个时候，顾思哲对李清卓多了几分忌惮。虽然不能肯定他就是凶手，但绝对逃脱不了干系，事情也绝非这么简单。 第13章 合影 顾思哲推开帘子，将速写本放到桌子上。 “有什么线索没？”苏睿侧脸问了一句。 “没有，和你说的一样，里面全是你哥的画，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个寄托哀思的去处罢了。线索应该全集中到你这里了吧。”说着，顾思哲拿起苏睿刚刚放下的一本小册子。 “嗯，算是有些收获。” “什么？” “你看。”苏睿将那会翻出来的照片递给了顾思哲。 照片的拍摄地点是l大的操场，照片上有七个人，除了苏谦和死去的池鸢尾外，另外，最熟悉不过的就是他们的导员：李清卓。 那个时候，李清卓还很青涩，穿着白t恤，戴着个黑框眼镜，留着板寸头，很是清秀，但是面对镜头，眼神里流露出一股复杂的情感。 照片里的苏谦很自然地揽着池鸢尾的肩膀，笑得灿烂，而温婉可人的池鸢尾一脸娇羞，对着镜头比v。 剩下几人只有一个女生还算眼熟，好像是系里的某个老师。顾思哲看在眼里，突然又联想到刚刚那封信。 “这是？” 苏睿拿起一本纪念册，是当年l大摄影社所属的。“这照片夹在这个纪念册里，这上面应该是当时社团活动留下的照片。但我记得我哥当时入的是美术社，莫非后来美术社和摄影社合体了？”苏睿摸着下巴有点不解道。 “这个可能性不大，美术社算是大社，虽然说我们学校不是美院，但是凭着艺术考进来的学生也不在少数，摄影社的人数凭感觉也不少。你怎么看？”苏睿随即问顾思哲。 “第一个假设，那既然你哥不是摄影社，不代表学姐不是摄影社啊。当然还有一个假设，咱们学校的社团又不是只能加一个。可能你哥两个社团都进了，又或者就是因为学姐的关系在摄影社和其余成员关系也很好所以参加活动也并不稀奇啊。再说不定里面也有其他的同学在里面。”说着顾思哲的目光转向了李清卓。 “的确，而且这上面有李哥，不知道他是否对当年的事情知道一二。”苏睿放下照片，塞回原来的纪念册里。 这时，顾思哲注意到纪念册的第一页写的写的标注语。 刚刚苏睿找照片想必是大致一翻而过，没细看。 这纪念册的确是摄影社，并不是摄影社这一个，它在某年和报社合体了。 苏睿说的没错，美术社人多所以不可能和摄影社合二为一，这报社多半是人少所以合并也不奇怪。而且写新闻报道也需要配图，和摄影社合并也是历史的作用下的产物。 他将这行字指给了苏睿看，“这样刚好能弥补你哥有那份报道的原因。如果是内部成员，走后门拥有首发的报纸就不足为奇。”说着，顾思哲开始翻阅整本纪念册，“苏睿，你是不是就光一目十行阅了一遍里面有没有夹着什么物件，内容没细看？”这趟算是事倍功半，找了一大圈子光看表层了，这又得顾思哲亲自动手再检查一番。 “呃，刚才着急没想这么多。”苏睿赶忙拿起另一本仔细地一页一页细翻起来。 他的目标是找出纪念册里面的社团成员名单。 这种东西一般都在最后一页或者最前面，刚刚看了前面一无所获，直接跳到了最后一页，然而并没有，这让顾思哲有些失落，莫非在中间？ 他倒着翻了一页，竟然在倒数第三页。上面密密麻麻列着一堆名字还有联系方式。他一行一行地搜寻着，名单是按字母排列的，最先找到的就是池鸢尾，后面还有一个小括号表明她是副社长。 上面的住址让顾思哲眼前一亮，是顾思哲所在的城市，x城，更巧合的是，详细住址竟然就在顾思哲所住的那条街附近，地址没写全，所以只得到这些信息。 他不免会多想，倘若池鸢尾真的是池茑萝的姐姐，年龄相当，那么自己小的时候会不会见过池茑萝？ 或者...... 但是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可能这么巧，毕竟那个传闻她生病去世的消息一直在顾思哲脑海里盘旋。 虽然有些遗憾，顾思哲还是硬着头皮接着往下看。 第二个看到的名字是李清卓，让顾思哲感到惊异的是，李清卓家也住在x城，看了一下详细住址，顾思哲凭借印象，目测两家间隔也就是两千米之内，排除了邻居，但不排除两个人可能是小学、初中或者高中同学。 怪不得每次李清卓见到顾思哲总是有意无意关照两句，原来是老乡，但是从来没听李清卓说起过。 但是最后并没有看到苏谦的名字在上面。想到照片，苏谦当时揽着池鸢尾，想必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确立了，但摄影社并没有苏谦，最大的可能就是刚刚推测的那样。 而且池鸢尾是副社长，和苏谦是恋爱关系，自然苏谦肯定也是经常去摄影社走动，照片和报纸的疑问便迎刃而解了。 说起池鸢尾是副社长，想必能力也是极高的，社团不比学生会，但是能当上社长，即便是副的，也是需要一定人脉和能力的。 顾思哲突然又想起刚刚的一个细节，池鸢尾是副社长这个重点是刚刚括号里标注的，找名字的过程中一溜滑下去也没见到有社长两字出现。 刚才光顾着看名单竟然忽略了上面的标题和制作人。看到社长名字的顾思哲竟然也不觉得惊讶了，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反过来倒过去还是李清卓。 能当上导员留校，那么大学期间定是没挂过科，成绩极好，连年拿奖学金的吧。 没想到，李清卓竟然当年也不是一般人，比起自己的碌碌无为，顾思哲突然觉得李清卓的大学生活丰富多彩。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顾思哲询问苏睿是否找到了报纸的下一期。 “别慌，正在找。”苏睿打开最后一个抽屉，然而最后一个抽屉空无一物落满了灰尘，苏睿抹了一手的灰，有些沮丧。 “没有就没有吧，咱们两个把刚才这些东西再看一遍。”说着顾思哲放下纪念册开始审查刚刚苏睿扒出来的书册。 “你看，刚才从我哥整理的笔记里面找到的。” 是一张统计表，顾思哲最熟悉不过的宿舍统计表。看完统计表，苏睿惊呼，原来自己亲哥和导员是舍友。 按照上面的床次表看，还是上下铺。“这关系......还有刚才的照片。这么说三个人都能联系起来。” 这个时候，顾思哲和苏睿听见了轻微的敲门声。 “你哥回来了！”这边的东西也收集得差不多了，顾思哲准备收手。 “这些东西你放回去你知道顺序，我现在先去门口，你收拾完了就出来给我打个手势我给你哥开门，要快。”顾思哲轻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往大门那边去了。 苏睿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完好无损地放回原处，心里有些忐忑，虽然是为了自己的亲哥，但老觉得像是做贼一般，有些心虚。 一切完成之后，他退出了房间锁好门，给顾思哲比划了一下。 打开门，竟然不是苏谦，是苏睿的父亲，刚从老家回来。简短介绍一番，顾思哲和苏睿回了房间。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李哥和我哥还有学姐他们是认识的。”苏睿翘着二郎腿，手一直推着眼镜框。 “嗯。”顾思哲没有说出那封信的事，既然苏睿已经发现了三个人之间的联系也无法隐瞒，但是信一定不能拿出来，万一里面写的是什么情书，想必这时苏睿已经揭竿而起了。 客厅里传来说话声，顾思哲分辨出是苏谦，听脚步声正在往这边来，是来找他们算账了吗？ 第14章 返校 苏谦没有敲门，直接将门推开了，苏睿暗叫不妙。他觉得苏谦是发现了他们进过他的房间来算账了。 苏谦有些怒色写在脸上，压着火，样子有些可怕。直截了当地问他们有没有私自进了自己房间。 苏睿刚想矢口否认，顾思哲却先开了口。 “去了，刚才下小雨，你的速写本在外面淋湿了，我想是老哥你忘了就拿进屋给了苏睿让他放到你房间。”毫无破绽的回答。 这时，苏谦的表情又恢复了刚见到时那般平静，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那真是谢谢了。”说完嘴角象征性地笑了笑回去了。 苏睿紧张到手里有些汗津津的，虽说就算是承认了老哥也不会怎么着，但是总觉得那件事发生之后，苏谦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想因为这事和老哥起了隔阂，老顾这话说的真是再好不过了，也多亏了那本速写，救了他们一命。 在这深秋的凉意已经到来的时候，顾思哲的侧脸沁出了一滴汗。 “差点......穿帮。”苏睿松了一口气。 顾思哲未尝不是松了一口气。当那个时候看着苏谦的眼睛是，有一股寒意不知从何而来。 刚巧，这天就是苏谦的生日。 苏妈很早就下了班，提着蛋糕回来，苏爸更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 苏家人很热情，对于从小缺爱的顾思哲来说，很是羡慕。 苏谦在这餐桌上露了面，白衬衣上沾了一抹油彩，铁锈色的，像干涸的血一般。 本来欢乐的气氛突然被冷冻一般，分明是自己的生日，但苏谦本人像是变成了局外人。 他机械式地说了两句话，象征性地吃了一块蛋糕，两口菜，一口红酒之后就起身回房间了。 苏爸苏妈没有喊住，大约这几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吧。 看来，池鸢尾的死给苏谦带来的心灵创伤太大了。 看着苏谦刚刚离去的眼神，顾思哲感觉，哀莫大于心死。 剩下的假期，也都是复制一般，苏谦从不出席饭桌，每日清晨，苏谦都会坐在台阶上写生已经变成了定律，早饭之后也都按时地去散步，顾思哲和苏睿再也没有去苏谦的房间。 有的时候顾思哲会早起站在窗前看苏谦写生，下笔利落，手里的橡皮好像是个摆设，每一笔都是设定好了一般，毫无错漏，顾思哲不得不佩服他的画技。 苏谦每次也都会察觉顾思哲就站在身后但却从不言语，装作没看见一般，在顾思哲锐利的目光中，隐藏着自己的心声，不愿吐露。 期间，也有人来拜访苏谦，苏睿在自己房间里制作模型，而顾思哲坐在台阶上看着毫无生机的鸢尾花，听着时远时近苏谦和外人的声音。 似乎是，苏谦的画得到了赏识，有要出资办画展的打算，发展前景不可限量。听到那人的笑声，似是谈拢了。 顾思哲脑海里却总是浮现那日在小黑屋里看到的满满一墙壁的眼神哀怨的画中人，似是灵魂附在了上面，默默注视着眼前的自己想要传达什么...... 就这样过完了整个假期，看似只收获了照片等物证，但顾思哲也在这七天的假期里大致了解了苏谦整个人。 返校时，是苏谦开车送他们回去的。返校日路上车多人杂的，车的喇叭声和商场的音响混为一谈，吵闹不堪，苏谦在这气氛下，突然焦躁不安，很是不快。看着绿灯下前方的车辆还迟迟不动，砸了一下按钮，发出刺耳的鸣笛。 顾思哲默默注视着后视镜里的苏谦，拨弄着手里的耳机。 苏睿在副驾上睡着了，突然被声音吵醒，打了一个哈欠，怏怏不乐着。 就这样，一路上都沉浸在这种压抑气氛中，终于到了校门口，苏谦没有送他们进去，停在了路边，就开车走掉了。 “你哥开车技术挺好的啊。”顾思哲有意无意说了这么一句。 “他那会高中刚毕了业就很快考了驾照，大二的时候一直搞创作，卖了作品买了车。反正我一直挺佩服我老哥，年纪轻轻的，比我事业有成。你看我，这大二了还没什么起色，既没赚钱，还是吃老本。”苏睿耸了耸肩。 “这车可不便宜。”顾思哲背上包，走在了前面。 去苏睿家的这趟行程收获不小。当时看名单的时候顺手拍了这么两张，记得和苏睿看到那个合影的时候，觉得还有一个女生眼熟，在名单里也找到了相应的名字，郑佳。“苏睿，你听过郑佳这个名字吗？” “嗯，我想想，有点耳熟，是刘明还是李延的专业老师来的，我忘了，以前好像听他们哪个提到过。怎么了？” “那个合影上面有个女的面熟，好像是她，以前在教师食堂见过两面。也是摄影社的一员。” “那，要留意了，如果能和她扯上点关系就再好不过了。”苏睿低下头开始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和这个老师扯上关系。 “过会回到宿舍问问他们两个，李延平日里不怎么关注自己学习来的，不过李延人际交往不差，没听他提起过在班里是不是什么班干部，刘明的话好像是个课代表。说不定就扯上关系了呢。”这个概率是极小的，顾思哲这么觉得。 “好。” 正走着，好像看见花坛那边闪过了池茑萝的影子。顾思哲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的地方放着的那封信，他还没有拆，他想等到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拆开。 顾思哲心底感叹着，八年前的这起凶杀案竟然将他，池茑萝、苏睿、苏谦、李清卓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没得到真相之前，谁也别想抽身。 第15章 舍友 顾思哲将身上的背包卸下，如释重负地躺在床上，看着挂着的捕梦网伴随着风飘动着。 宿舍里没有人，多半是李延和刘明去了商业街。或者刘明还没下课，李延去撩妹了，这些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这样的话才能问到重点。 外面开始下起了雨，这深秋时节，最不缺的就是雨，缠绵不尽的，稀稀疏疏下个没完。 窗外的树开始到了落叶季，一片一片往下坠落。 顾思哲向旧楼那边望了一眼，大片的松树还是苍翠着看不穿被遮盖的真相。 下面的黑栅栏两旁开的茑萝早已枯败。更多的是蔓延过来一层又一层褐色的已经成熟的萝藦，裂着口，像是在警醒顾思哲一般，从裂缝里飘出一只又一只的蒲公英，不知去向何方...... 苏睿正在午睡，没有了蝉鸣声，整个午后也是如往日一样乏味。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是刘明，只有刘明一个人回来。 顾思哲压低了声音：“李延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 刘明听顾思哲声音压低就知道有人睡觉了，也哑着声小声回答，“没有啊，我这段时间都一直上实训，上的都是晚班，白天在宿舍睡觉。今天最后一天结课，刚回来，李延头两天我还见得到，这两天不知道上哪风流去了。” “好吧。”看来李延多半是印证了顾思哲刚刚的猜想。 直到傍晚李延也还没有回来，顾思哲打了个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状态。“估计是睡着了吧你有事找他？”刘明放下手中的书，问了这么一句。 “也不是什么大事。”苏睿从上铺爬下了床。 “不是大事的话就等他回来吧。”刘明重新握起手中的笔，撇着嘴，“你们倒好在家玩了一星期，我上实训快累趴下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跟苏睿回来的时候去了趟市中心，想着给你们两个带点东西回来。”顾思哲将背包打开，把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抖了出来。 “我妈还给我炒了点干货，还堵不上你的嘴？”苏睿将饭盒放到刘明桌上。“刘明，我问你啊，教你的老师里面有姓郑的吗？”苏睿靠在桌边。 “有啊，”刘明放下了正在打开饭盒的手，“就是我的实训指导员啊。叫郑洋。咋了？问他干嘛？”刘明一脸疑惑，他们系和苏睿的信艺系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这会子问实训老师也是让刘明摸不着头脑。 “那没事了。” 顾思哲也有点懵，想是真的是苏睿和他弄错了，还是根本听错了。“你那个实训指导员男的女的？” “男的，怎么了，你连男老师都不放过啊。”刘明一脸鄙夷，边笑边把点心往嘴里塞。 苏睿按了刘明头一下，“吃你的小点心吧！” 刘明差点噎到，抄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两口顺了顺气，“咱们学校姓郑的老师这么多，谁知道你找哪个。就李延，李延之前不也提到过他有个老师叫郑什么，长得挺漂亮的，李延就爱上她的课，你等他回来问问不就是了。”刘明被苏睿和顾思哲折腾的一脸懵逼。 “没错，就是她了。”顾思哲坚定了一分，果然是自己没记错，以前一定听过这个名字。 可是李延如今跑到哪里去了呢？ 排除掉苏谦，没法正面提问之外，剩下的郑佳和李清卓绝对是行走的证据，但是从什么方面下手还是问题。 对于不是班干部的顾思哲，以什么理由接近李清卓然后引出话题呢？苏睿的学生会事务又繁琐，正值换届阶段事情就更复杂了。这个重担肯定会落在顾思哲身上。 正当顾思哲愁眉紧锁之际，门再一次被推开了，不是李延，是李清卓。“你们都在啊，那正好把事情告诉你们。”李清卓叼着烟，神情有些异色，怕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延前天晚上和隔壁班的男生在操场打架斗殴，伤到了胳膊，正在市医院呢。”李清卓猛吸了一口烟，在门口吞云吐雾起来。“虽然是在假期里出的事，怎么说也是我管，真是伤脑筋，还好你们都安分没给我惹什么事，咱们学校男生多一点，平时也多少会起个小摩擦，以后出现什么纠纷打电话给我，省的变成这样，受伤入院的，旁的没什么事了。有时间的话就在宿舍待着看看书什么的。” 说完，李清卓关上了门。 当导员也不是个容易差事，学生闯祸跟着一起被批。 顾思哲现下第一担心的是李延的伤势，虽然李延不如苏睿关系这么铁，但是也是一个宿舍的兄弟。其次就是耽误了接下来调查郑佳的行程，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唐突的去找一定会引起怀疑的。 怎么办？ “怎么办？”顾思哲和苏睿的神经突然绷紧了，刘明也有点慌。“这两天没见他一直以为他去商业街开房去了，结果是特么风流债惹出的祸根。”刚说完，刘明灌了一大口水。 的确，风流是风流了，祸根也惹出来了，但愿李延伤的不重，也算是给他平日脚踏四五六条船的一个教训。 “这最大的一个假期刚过去，再往下到寒假之前也没有什么假期了。这两天就是竞选了，苏睿你之前一直要竞选部长的，这时可不能出了岔子。”顾思哲在宿舍里来回踱步，“我平日里没闯过祸也不曾请假，这个周末补课，请个假去看李延。”顾思哲说完对上了苏睿投来的目光。 “李延平日里待我们几个不薄，现在住院，怎么着也得去看看他，苏睿老顾说得对，你要竞选，我和老顾就连着你的心意一块捎过去就是了。”整个宿舍，顾思哲和苏睿关系更要好一些，剩下的刘明和李延关系也不浅。 “这样也好。”苏睿知道顾思哲也想趁这机会去问问李延，郑佳的事情，这种事情当着电话也不好说还是去探望的时候碰巧扯出来比较合适。 距离周末还有三天时间。 明天，顾思哲准备抽个时间和刘明去办公室开个假条。 横在真相前面的是无尽的阻碍和荆棘，但是到了这一步的顾思哲也不想隐瞒，除了为了苏睿和池茑萝也包含了无法后退的自己探寻真相的好奇心。 顾思哲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条饥饿的鱼，真相就躲在谎言的背后，正向他抛出诱惑的鱼饵...... 自从知道了李清卓和池鸢尾还有着一层外人不知道的关系后，总觉得面对李清卓的眼睛会想躲避，怕他看穿自己的计划。 顾思哲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一个想法正从脑海深处慢慢浮现到眼前，他不想再去提出那些可怕的假设，可是，脑袋却不听使唤控制了他的思维。那个可怕的想法就是，平日里看似亲切温和的导员李清卓，和池鸢尾的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难道...... 不，不可能，没有证据表明...... 第16章 梦境 自从卷入了这件事，从接触那栋楼开始，顾思哲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仿佛把自己代入进了凶杀案，自己就是池鸢尾，死了八年却无法破解的悬案，哀怨，无助，仇恨...... 一切复杂的情感全部装进了顾思哲的脑袋。 在所有人全都入梦的深夜，他再一次摸到了那封信，还是没有去打开。 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些孤独，他打开了手机，点开了那个特别的联系人。自从那日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还没有发过任何消息。 顾思哲突然鬼使神差地打了几个字，点击了发送键。 “睡了吗？” 顾思哲静静地靠着墙根，手机发出微弱的光，他似乎听见了有铃声，越过茂密的树林，穿过黑暗的长廊，透过那半块支离破碎的镜子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 “还没。” 瞬间，他的心底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你不也还没睡？”此时的池茑萝正倚着墙看着窗外凄清的月色和顾思哲互发着消息。 “这个假期没有出去吗？”这个假期，她是否一直守着枯败的茑萝度过这一个又一个凄冷的秋夜？ “没有，一直在屋子里画画。你呢？” 和顾思哲想的一样。 “我？我去了舍友家一圈。”这句刚发过去，顾思哲又补充了一句，“我舍友叫苏睿。” 池茑萝那边没有什么回应，顾思哲紧接着说，“他有个哥哥叫苏谦。” 当这条消息被池茑萝的手机接收到时，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否认，打从她在l大见过顾思哲第一眼开始就觉得让她心安，所以她没有排斥顾思哲。 “你怎么会......”池茑萝有些慌，按理说，没人知道这件事。 “但我知道了，许是天意，大约是你姐姐想让我帮助你找到她的死因吧，让我无意之中知晓了此事。” 顾思哲觉得所有的巧合摞在一起变成了命运的必然。考入l大是必然，遇见池茑和她认识是必然，去苏睿家是必然，知道池茑萝和池鸢尾的关系更是必然。“让我帮你吧。”顾思哲的这句话让池茑萝放下了所有的重负。 “好。” 她没有拒绝，这让顾思哲心底感到一丝安慰，没拒绝是他没有想到的结果，本以为会被无视，没想到...... “对了，”顾思哲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件事一直盘旋在自己脑中，一直没有答案，之前也有和池茑萝接触的机会却一直没有问出口。 “第一天晚上，我去旧楼的第一天晚上，我被打晕，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这是顾思哲一直想问的事情，那个打晕他的人如果不是池茑萝那一定是和凶手有关的人，他不想被有人接近禁区......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李清卓三个字突然在顾思哲脑中闪现。 “我不知道，我上楼的时候，发现你已经晕倒在地了。”池茑萝开始回想那日的情形，她一直以为是顾思哲绊倒在地，头撞到了地板。 “旧楼不安全。”那个打晕他的人会不会一直潜藏在旧楼里想要对池茑萝不轨呢？想到这里，顾思哲有些害怕，有种现在就想跑到旧楼里的冲动。 “我在旧楼里住了接近一年多，从来没有人接近过旧楼，除了你，我再没见过别人。” 这个回答让顾思哲有些惭愧，当日追着池茑萝跑进旧楼的举动有些草率了。 这么说来，难道真的没有人在旧楼？那么打晕自己的是谁？也是，如果那人真对池茑萝下手的话，不会等到现在，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是说自己迷糊了，是自己绊倒在地，以为有人在背后袭击？ “如果有什么不对劲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一直都在。”顾思哲还是放不下心底的戒心，虽然自己没法跑到旧楼去，但仍想保护她，只能出此下策。 “好。”池茑萝打出这个字时，眼眶有些湿润。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父母、姐姐，好像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关心过，除了那个曾经被她“保护”过的，每日坐在石阶上给她糖果的小男孩。 那日，从父母口中得知姐姐的死讯，母亲晕倒在客厅的地板上，自己还小，一直以为是被一个可怕的谎话给骗了，等到长大后，发现姐姐还活着。 后来才知道，姐姐是真的回不来了，一直沉浸在痛苦中，在第七日的雨夜里，跪在石阶上对着池鸢尾的遗像，眼泪和着雨水夹杂在一起，她痛恨无情的老天夺走了最爱自己的姐姐，痛恨自己还太小无法替姐姐报仇，她哭得撕心裂肺，最后昏倒在滂沱大雨中。 父母将她抱回了房间，后半夜的时候，突然发起了高烧，送去医院时，医生诊断出了脑膜炎，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落下失语的残疾，再难发声了。 姐姐死亡的悲痛和高烧迟迟不退将她的身体折磨得体无完肤。正因为如此，父母决定搬家，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他们想离开这个让全家都痛苦的地方，让小女儿去一个新的环境。 他们离开了原来的家乡，终于在一个新的城市安家落户，然而，事与愿违的是，池茑萝的失语症让她囚禁在被嘲笑和讥讽打造的囚笼里痛苦不堪。 那个时候她只有十二岁，本该快乐的年纪，却被恶言恶语所困。外来户在这里遭受的是老师的白眼和同学的看不起，但是父母还在大女儿死亡的阴影中还未走出来，并没有察觉女儿每次放学回家还挂着泪痕的小脸和满是淤青的胳膊。懂事的池茑萝从没有让父母担心，自己默默消化了所有的痛苦。 她克制住自己所有的委屈，她时常会怀念昔日姐姐还在的时候给她买的糖果，和小男孩给她的一样甜。 每次想到这些，总会觉得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些。 初中三年，她都是在嘲笑中度过的，她将所有的嘲笑和讥讽化为了中考后重点高中的通知书，从此和所有的初中同学断绝了往来。 高中的时候，偶尔还会遇到两三个眼熟的同学，她害怕，害怕那些流言蜚语还是会跟着自己让高中三年也不得安生。 接下来的三年，她选择了在画室度过，她觉得那是姐姐死后唯一会让自己快乐些的时光。在周末无人的画室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画画，一个人的时候最接近孤独也更接近自由，反正，她一个人已经习惯了。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考到姐姐所在的大学，她想知道姐姐生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她祈求父母答应她报考l大，在父母的担心中，她还是进入了l大。 平静的日子因为顾思哲的闯入而打破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只因为那晚上给他包扎的时候他手心的一颗痣。 想到这里，她有些累了，跟顾思哲道了句晚安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不知为何，另一边的顾思哲，做了一个梦，不知怎地，竟又梦见了小时候，这次没有那群坏孩子，只有一方小小的天地，背景是布满五色晚霞的天空，梦里只有他和那个小女孩。 “诺，这是给你的谢礼，谢谢你帮我赶走他们。”顾思哲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千纸鹤糖，五颜六色的像晚霞发出的光。 “甜吗？”小女孩的眼睛闪闪发光。 “甜。”顾思哲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小女孩剥开糖纸自己吃了一颗，甜甜的笑映在顾思哲的眼睛里。随后又剥了一颗放在顾思哲的手心。“你也吃。咦？你的手心长了一颗星星糖。”小女孩指着顾思哲手心里那一个小小的印记说道。 “我麻麻说，那是天使的吻。”妈妈的确这样说过，说他是被天使吻过的孩子。 “那我也送你一个吻当做谢礼。”小女孩又剥开了一颗糖，塞到了嘴里，在顾思哲脸上亲了一口。 顾思哲的小脸红的像身后的夕阳，突然跳起来，捂着自己的脸，不吭声了。 “你一个男孩子，羞什么？你明天还会来吗？”小女孩两手托着脸蹲在石阶上笑。 “会。”可是第二天，那个石台阶上再也没有了她的影子，后来的几天，他也都在那里等上半个小时...... 顾思哲不知道这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17章 拆信 苏睿一如往常的早起去了学生会。 听见苏睿起床动静的顾思哲也从睡梦中醒来，看了一眼手机，今天是导员值班的日子，正好今天请假最为合适不过，错过了今天的话，打电话请假的话也太不礼貌了，况且，假条也不方便去写。 就今天。 顾思哲收拾收拾，喊了两声还在淌着哈喇子抱着被子的刘明。 念及接下来还要去上两节课，揣着课本扯着刘明就往办公楼跑，“等会等会，这都给我跑岔气了。”刘明捂着肚子停在了楼梯口，“歇会歇会。” 顾思哲靠着楼梯把手等着刘明所谓的“歇会”。 果然，李清卓是在办公室的，办公室是个三人间，其余的两个导员多半是上课去了，就剩李清卓一个人慵懒地坐在旋转椅上，拨弄着手中的鼠标。顾思哲敲了两声门，便和刘明进入了门内。 李清卓一脸狐疑，瞅着刘明和顾思哲，似乎在说“有事？” “哥，我想跟刘明请个假，去看李延。你看我大一到现在从来没有旷过课早退，批两天假可以吗？”顾思哲站在桌边，询问李清卓。 “按理说，没什么大事，没理由给你假，你平时也没犯事，也，还行，这两天我看了课表，课也不多，大都是公共课。刘明嘛，昨天实训指导员知会了我，说这两天有个技能大赛，我看刘明就去不了了，你一个人去也是个意思。” 李清卓顺手翻了一下昨天的开会记录，的确是有技能赛在这两天，刘明专业课的成绩也一直不错。“这样吧，你一个人代表着刘明和苏睿去就是了，顺便帮我捎个话让他好好养着，什么时候完全好了再来学校。” 想是刚刚刘明跑岔了气加上昨晚吃的东西有点杂，捂着肚子冲着李清卓嚷了一句上厕所就跑出去了。 又变成了李清卓和顾思哲两个人在办公室，写完假条之后，李清卓将假条的第二联交给了顾思哲。 细细思索一番，总是不敢直视李清卓的眼睛。 李清卓像是察觉了一样，“怎么，还有什么事吗？”他看到顾思哲迟迟没有要走的迹象，反而是盯着自己窗台上那两株枯萎的茑萝发呆。 空气突然安静，一种诡异的氛围在李清卓和顾思哲之间蔓延开来。 “哥，你听说过八年前禁区的凶杀案吗？” 这句话像是一句诅咒，将李清卓刚才的笑容降至冰点，他没有回答，但顾思哲看到了他额头的青筋有点凸起......不知是否激怒了李清卓。 “老顾，你写完假条了吗？咱们走吧，我要回宿舍拿点卫生纸。”刘明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打破了这冰冻的氛围。 “写完了，我这就出去。”顾思哲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但是他听见了李清卓手中钢笔落地的声音。 倘若真的是李清卓，接下来，一定会对自己下手的，因为自己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凶杀案了。 顾思哲没有停留，径直去了教室，而刘明返回了宿舍里。 另一边的李清卓，始终在桌前发愣，迟迟没有恢复。 “他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可能，怎么会......”李清卓在这寻求答案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下午是两节公共课，一向不翘课的顾思哲第一次旷了两节，他走到了那个没有摄像镜头的栅栏下的小铁门，将里面挂着的锁取下，钻了进去。 他决定就在今天将那封信拆开。 这里清静，最重要的是没有人。 不知道池茑萝有没有在上面。顾思哲抬头看了一眼四楼的窗户，窗户紧闭，想是去上课了。 他绕到了案发地，那片树林里，树林里有一个石桌和两三个石凳。 刚下过雨，天还是阴沉沉的，整个树林里密不透风的，阴森至极，毕竟，池鸢尾的头颅还埋藏在这个树林不知名的角落里......想到这里，更添了几分寒意。 顾思哲掏出那封信，鼓鼓的，好像随时能掉出一个断手指或者其他的什么可怕的东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倒吸了一口气，信是被拆开的。 那日在小黑屋，未曾仔细观察这信，这封信是有邮票但是并未寄出去，因为没有邮戳。顾思哲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枚小小的邮票，发现另有巧妙之处。 这邮票上是一幅迷你的手绘，是茑萝，很小很小，当时没发觉，原来是一簇簇的茑萝堆叠在一起。 他猜，这是李清卓画上去的，可是为什么要画茑萝呢？池鸢尾喜欢的不是鸢尾吗？就像是苏谦画的那样，满院子都是鸢尾，连自己的房间都不放过，每年都一遍又一遍地发疯一样寻了新的种子。 他将信里的东西抽了出来，放在了石桌上，开始分类，果然有一封“情书”，剩下的就是一摞照片。 他把信放在了一旁，开始查看照片，和上次看到的全体合影不同，这些都是双人合影，上面的人再清楚不过了，李清卓和池鸢尾。但是看照片中的站姿和动作推测两个人不是情侣关系，顶多算是好一点的朋友，没有牵手，也没有拥抱之类越轨的举动，看照片上的时间是更早的时候，十年前，约摸着是池鸢尾和李清卓高中时候的照片。 看着拍摄地好像是x城的某高中，没错，池鸢尾和李清卓是高中同学。 照片统共就五张，四张双人照片，剩下一张是池鸢尾单人照，这几张都是穿着演出服的表演照片，大约是社团举行的话剧表演亦或是学校演出之类的。 接下来顾思哲的关注点放在了信上。 刚打开信的那一刻，顾思哲察觉到身后有人。 “这是我姐姐的照片！”是池茑萝，池茑萝飞快地在便签本上写了这行字。 刚刚听到声音，应该是三点四十的下课铃。她这个时候空下来，多半是后两节没课了。 池茑萝将照片小心地捧在手里，生怕沾上灰尘。顿时，眼眶红了半边。“家里姐姐高中时候的照片不多，就寥寥几张，我都快记不清姐姐那时候的样子了。”池茑萝抹了一下眼泪，边哭边写完了这两行字。 当她看到第二张的时候，目光停住了，“这个人我见过，是我姐高中时候的朋友。我姐高中时候加入了话剧社，和他搭档。”递给了顾思哲便签本顺便指了指照片中的李清卓。 那就更确信无疑了，这两个人不只是高中同学还是很要好的朋友。 “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池茑萝又写了一行字。 顾思哲低着头，正准备将信打开，“夜里我跟你说我上周去了苏睿家，在苏谦也就是你姐姐的男朋友的房间里发现的。苏谦一直意志消沉，苏睿让我帮忙调查所以偷偷去他哥房间找出有用的线索。不过，这个我没有告诉苏睿，照片上这个人是我和他的导员，我怕他看到之后会有误会，暂时没有要告诉他的打算。”顾思哲将信递给池茑萝。 “这是和照片在一起的信，私拆私人信件不大好，我还是不看了，这是你姐姐的遗物，你保管吧。” 池茑萝摆了摆手，在手机上编辑了一句话，顾思哲的手机震动了一声，“这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线索，我希望你能帮我。” “好。” 打开信纸，头两个字是鸢尾，没有加上姓氏，多半是关系好所以直接叫了名字。 “先说声抱歉，那天我和苏谦起了争执，到这个时候我也没办法再隐瞒自己的心迹，和你从高中就相识，后来考入了同一所大学。一向争强好胜的我从不觉得自己差苏谦几分，但那天之后我就知道我输给了苏谦。希望你的选择没有错。”整封信就这么几句话，丝毫没提照片的事。“感觉这照片不像是李清卓塞进去的。” 手机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是我姐塞进去的。我姐有这个习惯，每次收到别人的信件，看完之后习惯性地往里面放一张合影，我姐是摄影社的，照片也多。家里以前的信里面也有合影，如果没有合影要么塞明信片或者风景照。不过这张单人照应该是对方放进去的。”池茑萝拿着单人照示意了一下。 这封信虽然简短，像是池茑萝说的那样，有个重要线索，就是，李清卓曾经和苏谦起过争执，原因应该是因为鸢尾。 从语气中觉得李清卓似乎心有不甘。 顾思哲将信连同照片塞回信封，交给池茑萝，“好好保存。” 池茑萝坐在顾思哲对面，有些失落，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线索，但是能够得到几张照片也是如获至宝。 顾思哲站起身，望着密不透光的树林，真相就躲在这些杂乱的树枝背后，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我今天和导员请了假要去看我生病的舍友这几天你在这里要注意安全，等我回来的话，整理整理手头所有的线索吧。” 池茑萝点了点头，手机收到了一条“路上小心。”顾思哲心底一股暖意，笑了一下。 目送顾思哲回去的池茑萝仔细地将信封放到了包里，走回了旧楼，此时正值傍晚，黑色的门洞像是大口吞没了池茑萝的身影。 顾思哲回头看了一眼生了锈的铁栅栏，此时，远处正有一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谁都没有发现这双眼睛......像久未觅食的鬣狗紧紧盯准了顾思哲。 第18章 医院 刘明和苏睿给顾思哲转了钱，让他到了地方看着买些补品给李延。 顾思哲揣着两个人的嘱咐出了门，他还从来没有去过市立医院，这是头回身边有人受伤住院。 顾思哲极度不喜欢去医院，主要原因在于他曾在那里见了母亲最后一面，直到现在，母亲虚弱无力的样子在踏进医院大门的时候总是会浮现。 提到医院总会和不好的事情相关连，奶奶前两年身体不好，腿脚摔伤了在医院住了很久。身体也总是虚弱不堪，后来就被父亲接去他的新家照料了。 还有那个保护他的小女孩，据说死在了医院里...... 其次是他讨厌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那种味道总让他有点干呕。 虽然不喜欢，但是现在他已经踏进了医院的大门。根据李清卓那时给的地址，提着补品走进了电梯。 医院的电梯，阴森森的，很多鬼故事的题材都源于医院的电梯。 这个时候，某个家属推进来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病人，门就这样缓缓关上了。 在这个密闭的环境下，这停顿的几秒钟里，轮椅吱嘎吱嘎地响，病人的脑袋耷拉在脖颈上，顾思哲总觉得那脑袋稍有不慎就会掉到地上一般。 他靠在电梯角上，直到门再一次被打开，他才放松下来，吸了一口气。 很快，顾思哲就提着东西找上了门。李延住的病房只有两张床，另一张床空着，顾思哲进门前，李延正百无聊赖地用左手玩着手机，没有一丝生气。 来之前没有知会，李延看到顾思哲激动得险些从床上崴下来。 “你家里人呢？”顾思哲放下东西，搬了张凳子坐在李延床头。 “看我伤势不重，待了两天就回去了。”说着李延抬起他那打了石膏的右手，得意得笑了两声。 “骨折也叫不重？”顾思哲脸上有些愠色。“李延啊李延，你可真是让我们瞎担心。”说着作势要打李延，李延装痛喊了一声“哎呦”。顾思哲被逗得也不恼了。 “当然不重，这是相比之下显得不重，你是不知道隔壁班那个王八羔子现在包的跟个猪头似的，赔了点钱私了了。”看样子李延精神得不得了。 “厉害的你！李哥没给刘明批假条，他要参加这两天的技能赛，苏睿竞选，他们就托我来慰问你。李哥让我问你么时候能回去。”顾思哲轻描淡写说了两句。 “早着呢，就算好了，我也得待个十天半个月的，倒是辛苦你们还挂念着我。”李延悠然自得地放下手机，喝了口果汁。“这儿还有护士小姐姐给我嘘寒问暖的，多自在。饮料在那边，你要是渴了就自己倒上。” “还护士小姐姐，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我用鼻子想都知道，你这次因为什么打的架，刘明正天天说呢，你这风流债都算不清了。”李延这句“护士小姐姐”让顾思哲又来了火气。 李延敷衍着说知道了。 顾思哲突然想起来还有一档子事找李延，说了这一会子话差点都给忘了。“对了，我还想向你打听个人。” 李延歪着头靠在枕头上，“谁？” “郑佳。” “哦，那个漂亮小姐姐啊，我们专业的老师，我是她的课代表。虽然二十五六了，但是身材极好。怎么了？怎么想起问她来了，你也垂涎她的美貌，想蹭课。”李延嬉皮笑脸地瞅着顾思哲。 顾思哲“嘶”了一声，瞪了李延一眼，“你这找打呢？”转念一想，罢了，能蹭课也是好的。“对，我想蹭个课。” “行啊，她教的课都是公共课，都在公共教室，去就是了，我现在找找课表发给你。”说着李延开始翻弄起自己的手机来。“对了，她和李哥一样好像也是咱们学校毕业然后留校的，保不齐，他俩关系不一般。” “怎么讲？”顾思哲突然警觉起来。 “上次我看着她在李哥办公室，坐在李哥桌子边不知道谈些什么呢。我路过，也没仔细偷听。”李延已经将课表发给了顾思哲漫不经心地说着之前见到的趣闻。“而且，李哥现在也二十七、八了吧，还没结婚呢，两个人又是同校或许早先就认识，年龄也都大差不差的，说不定正在谈着呢。” “可能吧。”顾思哲这边想的却是另一回事，看来李清卓和郑佳现在还有着密切联系。 顾思哲在医院里陪李延过了一下午，突然有种李延才是最乐得自在的人，虽然受伤，但是无忧无虑的可以置身事外。 走出病房看了一眼还算明亮的天空，还有好多事情要等着自己去做，想到这里，顾思哲又轻松不起来了。 他又重新进了电梯内，按下了按钮，可这电梯似乎不是准备在一楼就停留的，相反的是，电梯竖直而下，直接到了-1层，顾思哲异常的镇静，心想着可能是楼下有人要上来罢了。 正当此时，电梯门开了，果然有一只干枯的手伸进来，顾思哲皱了一下眉头，他可不相信有鬼，手的主人是一个老人，从穿着来看，是个清洁工，应该是刚从地下的太平间归来。 老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顾思哲，按了一下按钮。 随之而来的是刺眼的光亮，许是刚才在阴暗的地下待得眼睛都适应了，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明亮让顾思哲的眼睛有些不适。 那老人拿着拖把走得缓慢，临走前还不忘看了一眼顾思哲，那个眼神让顾思哲头皮发麻，“难道他也能看出我最近诸事不顺？” 李延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回去，到时候见了李清卓就简短说两句就可以了，可是，昨天请假时自己的那一番言语让李清卓如坐针毡一般，自己还能平静地再和他对话吗？怕是李清卓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吧。 顾思哲路边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正值下班的晚高峰，谁知车里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女乘客，看年纪和自己相仿，大约也是大学城的学生吧。 顾思哲从后视镜看到司机胡子拉碴的，一脸萎靡，目光忽上忽下的盯着副座的女生。车开了半天，司机才想起问顾思哲去哪。 “l大。” 得到答复的司机瞅着副座的女生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女生要去的地方是比l大稍微远一点的学校，那个学校要从山边的小路穿过去。 顾思哲靠着窗看着外面的街灯已然亮起，飞速行驶的车辆让顾思哲花了眼睛。想到刚刚地下的太平间，她，是否也曾经在那里停留过？ 自然，顾思哲想的就是那个小女孩，心底又有些黯然神伤。 司机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住了，是红灯。顾思哲瞟了一眼后视镜，副座的那个女生神色有些紧张，手一直来回摸着手机。 “师傅，我不去l大了，把我送到k大门口。”顾思哲自言自语着“忘了还要去k大找一下朋友。” 听到顾思哲的回答，副座的女生透过后视镜投来感激的目光。 下了车，那女生道了声谢，小步跑回了学校门口。 顾思哲左顾右盼，期望着这时还能有公交路过，出租是不可能的了，这个学校建的偏僻，少有人来的。 这时，从校内驶出一辆车，奇怪的是，竟然在顾思哲面前停住了。顾思哲觉得这车很眼熟，是苏谦的车。 好巧不巧的，这正是苏谦的车。 苏谦打开了车门，顾思哲知道苏谦这是要顺路捎他一程，就上了车。 苏谦一路上都缄默不语。 “真是巧啊，老哥，正好碰到你。”顾思哲觉得气氛异常尴尬，要说两句缓和一下。 “嗯，”苏谦知道顾思哲想问为什么出现在此地。“刚结束k大的鉴赏课，看到你在路边就送你一程。”苏谦的言语里没有一丝温度，还是那日见他那般，“你呢？” 机会来了，在这里让顾思哲碰到苏谦，如此巧合之下，当然要套点话。 “清卓哥让我去医院探望一下舍友，回去汇报一下。”顾思哲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哦，对了，忘了说清卓哥，他是我们导员。”顾思哲尴尬地笑笑，他这是故意说的。 身旁的苏谦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我认识，你们导员是我大学舍友。” “那真的是太巧了，没想到你们还是舍友呢！”顾思哲笑了起来，语气突然升温。 “是啊，我们还打了一架。”看样子，苏谦很不爽，方向盘突然握得更紧了。 早知道会有如此尴尬的气氛，顾思哲不想刺激他，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难得舍友，四年同寝的，有什么矛盾解不开呢。” 车就这么开到了l大门口，苏谦突然转过脸，车内刚熄了灯，眼睛顿时失色，他整个人隐匿在黑夜中，浑身散发出说不出的悲伤，“要是别人勾引你的女朋友呢？” 顾思哲愣愣地下了车，苏谦很快就开走了，留下一路的风声。 自古以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都是男人的两大不共戴天之仇啊...... 倘若这个时候，苏谦知道了凶手是谁，肯定会将他碎尸万段的。 可是，如果真的是李清卓，那么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嫉妒？信中的确提到过；愤怒？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毁了也不会让别人得到？苏谦的话也表明了他与李清卓的矛盾起源。还是说...... 无数的疑问让顾思哲感到筋疲力竭，他加快了速度，往回走。 第19章 碰面 “怎么回来这么晚？看李延发的消息你下午就回去了。对了李延的情况严不严重？”刘明凑过来。 “昂，我等车等了很长时间，结果苏睿他哥把我送回来的。李延嘛，我看他快活得很，说是护士长得漂亮还要再待些时日，轻微骨折，打了石膏，看着也不妨碍什么。”顾思哲倒了一杯水，淡然道。 “那家伙！嘛，算了，没事就好。”苏睿正在桌边吃着刚和刘明买回来的晚饭，“也太巧了吧，我哥干啥呢？” “他刚从k大上完鉴赏课，然后就遇见了。” “是嘛，哦，对了，我和刘明看你还没回来，以为你吃过了就没帮你捎饭。”苏睿看了一眼手机，“快，现在趁食堂还没有关门，你还能去买份饭。” “都这么晚了，没注意时间。” 食堂开放的窗口不多了，周末可能会更久一点关门，可今天不是。 一向喜欢面条作为主食的顾思哲点了一份米线，阿姨问了句带走还是在这吃，看到角落里正坐着吃饭的池茑萝，决定了在这里吃。 等了五六分钟，看着远处准备起身的池茑萝，有些急了，难道她要回去了吗？但是桌上的碗并没有收拾，这才放下心来。 “米线好了，同学！”顾思哲端起阿姨刚刚放在台子上的米线，汤倒得有些满，有点烫手，不觉加快了脚步。 等到了那桌前，池茑萝仍未回来，面前的碗里还盛着半碗米线。 顾思哲注视着那半碗米线，现在的境况就犹如这半碗米线，刚开始不久，但也还没到中点，在半道停住了，但是这件事总会有一个了结。 他不知道结果是否像米线的前景一般要么有注定的结局要么就是和其他垃圾一样丢进桶里最后流进地下道的最深处永远地消失......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两声，“是在等我吗？” 这话的主人和它同时到达现场，“早就看见你了。” 池茑萝从容地坐在顾思哲对面，手里拨弄着手机。桌上两杯冒着热气的樱桃覆盆子出卖了她的喜好。 池茑萝提起其中的一杯递给顾思哲，自己则拆开抿了两口，接着吃快要被泡烂了的米线。 顾思哲道了声谢，他悄悄地看了一眼池茑萝，这个女孩在自己眼里，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默默地，不管什么都承受着。 就这样，他们两个边吃饭边拨弄着手机发着消息。 “你对李清卓了解多少？就是那天你看到的照片上的戴眼镜的男生。”顾思哲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只知道是我姐高中同班同学，有时候，他也会跟我姐其他的朋友来家里，见过几次。应该是我姐男闺蜜吧。” “有没有男朋友的可能？”顾思哲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也不排除男朋友的可能。 万一是高中的初恋，然后分手之后，穷追不舍和池鸢尾又考到了一个大学，不甘心加上愤怒，争执的时候一气之下意外杀死了池鸢尾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可能。” 顾思哲“吱溜”一口咬掉了刚刚的半截米线，等待着池茑萝打字，许是长久地靠手机传递消息，才如此熟练，打字在寻常人之中算是快的了。 顾思哲的脸上写满了疑问，很快，池茑萝就给出了解释。 “我姐生前有写日记的习惯，她走后，我常去翻看她生前留下的东西，里面没有提及过李清卓是她男朋友的字眼。我和我姐感情很好，那个时候，我姐的小秘密都会跟我讲，我记得很清楚，我姐没有提过。所以男朋友的推论不成立。但是上次看到的那封信，应该只是李清卓的一厢情愿罢了。”池茑萝打完这段字，很坚定地看着顾思哲。 这让顾思哲进入了瓶颈，卡在了中间，上不去也下不来。他提出想看看池鸢尾生前的遗物。 “可以。”池茑萝的回答很干脆。 顾思哲的樱桃覆盆子已经喝了一半，食堂也到了该熄灯的时间。 随着不远处老大爷手中的电闸开关的声响，整个食堂陷入了黑暗中，为数不多的学生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往门外走。 顾思哲将池茑萝的空碗和自己的摞起来，站起身准备送到餐盘摆放处。池茑萝自然而然地提起顾思哲还剩大半杯的饮品一同往那边去。 “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深秋的夜，加之靠山，整个气温降到了冬日一般，好在池茑萝穿的暖和，顾思哲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还在宿舍外的学生不多了，远处几个还急匆匆地怕宿舍关了门一路小跑着。 正在往夜色深处走着的顾思哲，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整个隐匿在梧桐树影下，虽然看不清脸，但是顾思哲知道是他。甚至感受到了他投来的目光。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宿舍？”李清卓向前一步走出了黑暗，站在路灯下逆着光，看到池茑萝的脸后，表情有些不自然。 池茑萝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步，站在了顾思哲身后。 李清卓的样子有些像刚埋了不久的尸体，在冷白的路灯的衬托下，显得越发的阴沉。 他整个人都笼罩着在阴郁的氛围中，不知是不是因为看见池茑萝想起了死去的池鸢尾 顾思哲接上话，“正准备回去，李哥，不早了，我先走一步。” 李清卓神情冷峻，先是看了一会躲在顾思哲背后的池茑萝，然后目光定格在顾思哲身上，“晚上黑灯瞎火不安全。” 抛下这句话的李清卓朝着教师公寓的方向走去。 顾思哲应了一声，直到看见李清卓消失在了黑夜中，但总觉得自己还是被注视着。他愣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和池茑萝搭话。“怎么了？” 池茑萝不知怎的突然腿软，不知道是不是被李清卓的模样吓到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忽然弯腰蹲在了地上。 顾思哲扶起正在地上的池茑萝往着黑夜的更深处走去。 第20章 黑影 废弃宿舍楼在黑夜中，矗立在那里，像一只沉睡的恶魔，随时都会从睡梦中苏醒，吞噬掉正在前来的顾思哲和池茑萝。 顾思哲难以想象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寂静之地，池茑萝独自一人度过这一个又一个的黑夜。 伴随着噪鹃诡异的叫声和来自遥远北方的风撕扯树叶的声音。还有那栋楼里残缺不全的半块镜子折射的影子和摇摇欲坠的被锈腐蚀的铁栏杆。 想到这里，都能拍一部恐怖电影了。 虽然是男生，但是这么一想还是觉得不寒而栗，他折服于池茑萝的胆量。 他和池茑萝逃过夜间校内巡逻的保安的视线再一次踏入了这块土地。 树上的鸟被脚步声所惊扰，“扑哧”一声扇着翅膀飞过了他们头顶那片狭小的天空。 顾思哲觉得自己如同困兽一般，被囚禁在这片黑暗的森林。 顾思哲脑中开始出现画面。两个人在自己面前的树林中争吵着什么，越吵越激烈，男生突然拿出什么东西刺向面前的女生，女生紧接着倒在地上......最终她身体的一部分与脚下这片土地融为了一体，那个男生到底是谁？是谁？顾思哲努力想看清那张脸，那张脸突然向后转是一片虚无...... 恍惚间，顾思哲在原地怔住了，他感觉到胳膊被人推了两下，将他从虚妄的想象中拽回了现实中。 是池茑萝，她看到顾思哲正走着正走着停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个地方不肯罢休...... “抱歉，刚刚出神了。”顾思哲挠了两下头发，接着和池茑萝往废弃宿舍楼走去。 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光顾这里，仅池茑萝一人而已，脚下原本的路也早就被野草占领，枯黄的野草在顾思哲脚下踩得“吱啦”响，不知有多少虫子在野草之下安家...... 顾思哲想到自己不知踩死了多少虫子的子子孙孙，这样想来，有些反胃。 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台阶处，顾思哲却差点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个趔趄。 此时，望着黑洞洞的窗口，顾思哲不禁有些担心。 “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池茑萝摇了摇头，在便签上写了三个字“习惯了。”的确，久而久之的，习惯了，也自然不觉得怕了。 兜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在这个阴森的地方传得很远，顾思哲的右眼皮不识趣地猛跳了两下，他向来不相信这个，但在这个时候空气中不安分的分子涌动起来让他心有余悸。 是苏睿打来的，他接听了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电话。 “喂？苏睿，怎么了？” “宿舍楼都关门了，你还回不回来？” 顾思哲顺势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这么晚了吗？”他看了一眼池茑萝，然后往旁边走了两步继续和苏睿通话。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到此时回去左不过还是要被大爷要求打电话给李清卓，反正也没有刷脸签到，倒不如不回去了。“我不回去了。” “你还真是去了趟医院学会了李延的嗜好。罢了，不多说。明早早点回来，补课，前两节有课！”苏睿也淡然了，听到刚刚顾思哲的话就知道他铁了心不回来，再说无益。顾思哲听见电话那头刘明还问了一句，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手机收到了池茑萝的新消息，“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 “我看着你上楼之后就回去。”说着顾思哲收起手机，走回了楼梯口，“你到楼上之后你敲下窗户让我知道就早些睡吧。” 池茑萝缓慢地走进了漆黑的楼道里，渐渐消失了身影。 “就在这里守一夜吧。”的确如苏睿所说顾思哲这是铁了心要不回去。 顾思哲胆量向来不小，但是处在这种环境下老觉得自己有种守墓的感觉。 他听见敲了两下窗便安下心来，走进了大厅里。想在这个地方找个旧桌椅坐一夜。 他想起了大学刚入学时，没买上卧铺的票，抢上了一张硬座在嘈杂的车厢里坐了一夜的情景，第二日的时候，整个腿和肩膀都麻了。 想到这里倒也不觉得有多艰辛，反倒是这个楼四处漏风，正值深秋，到处阴暗潮湿的，顾思哲皱了一下眉头，打开手电筒，往深处的女寝走去。之前一直没仔细观察过，除了池茑萝那间改造过的，其余的房间都没有打开过。 顾思哲蹑手蹑脚地上了四楼，想找个靠池茑萝的房间近一点的地方守夜。 四楼的走廊相较于其余的楼层都要干净一些，想必是池茑萝扫过了。 整个楼道里唯有那间屋发出明亮的光，看着那光，竟也不觉得有多冷了，他知道这只是心理作用。 今夜，会很漫长。 顾思哲怕惊扰到她，轻悄悄地移到了隔壁那间。 受潮而变形的门歪斜地倒在那里，屋子里的两张床架子都生了锈，墙上也生满了黄色的水渍，蜘蛛在屋子的四角结了厚厚的网，还有蜕掉的皮和不明虫子的尸体堆满了墙角，满地都是从那扇碎掉的窗户飘进来的落叶。 很难想象，四周都是这样破败的房间，池茑萝还是习惯了下来，并在此安居。 顾思哲掏出卫生纸将床架子的一角擦了出来，自己爬到了那里坐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钢铁本身的冰冷，透过衣服将皮肤作为导体，渗透到顾思哲身体的各个角落。 “还真是......透心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转眼到了午夜。 顾思哲起身活动了一下几近僵硬的身体，在这个地方坐时间长了，还真有些吃不消，他走出房门发现池茑萝房间的灯已经熄了。 此时，他有些想上厕所，他上楼的时候记得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有一个洗手间，那里应该有厕所，这样想着他开始往楼梯口走去。 他洗完手从洗手间再出来时，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踩着落叶的尸体往这个方向来了。顾思哲躲在了洗手间的门后，思忖着是谁。 这个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会是谁呢？ 很快，脚步声远离了顾思哲，往着池茑萝房间的方向去了。 “糟了！”顾思哲咒骂着。 不知为什么，顾思哲总觉来者不善，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他顿时将开学不久时被打晕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到底是谁呢？他的脑中闪过了李清卓三个字。这个身形，很熟悉，他感觉是自己认识的人。 还没等那人走近池茑萝的房间，顾思哲喊了一声，“你是谁？” 黑暗中的那个人先是一愣，怕是没有料到还有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下一秒突然意识到，脚步开始加快，往着池茑萝房间所对的安全通道跑去。 房内的池茑萝被吵醒，穿着睡衣打开了门。 顾思哲没有丝毫怠慢，也追了出去，那个人似乎对这里很熟悉，顺着安全通道不一会儿就到了一楼，“站住！” 那人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样子，速度更快了，他从一楼的过道穿到了后面的小门，从栅栏那头翻过去，就这样消失在了凌晨一点半的黑夜中...... 究竟是谁？无功而返的顾思哲脑袋里充斥着这个问题。 从那人从栅栏翻出去的那一刻，顾思哲就没打算再追下去，他知道追不上的。 是李清卓吗？还是......另有其人？ 第21章 饭卡 顾思哲折回了四楼，池茑萝还在门框前瑟瑟发抖地等着他，池茑萝示意他进门。 刚刚跑了一身汗，经过走廊的时候，被冷风一吹，又都缩了回去。 果不其然的是顾思哲在这冷风中着了凉，不争气地打了两个喷嚏。 池茑萝从行李箱里取出一条珊瑚绒的毯子递给顾思哲。顾思哲站在窗户前，披上毯子，拿出电量不足的手机看着池茑萝发来的消息。 “发生了什么？刚刚被吵醒，看着你跑了出去。”池茑萝坐在行李箱上码着字。 “这里不安全，要不你还是回宿舍里面住吧，我明天帮你搬箱子。”顾思哲始终觉得心里发毛，他压低声音，似乎那个人就在窗外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不敢往下想，一个女孩子住在空无一人的废楼，不可预知的危险就在不远处蛰伏着，想要伺机而动。 刚刚那个人假设是有目的地前来，如若不是顾思哲刚巧没有回去，一直守着，接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不禁又想起上次的事情，上次也是碰巧，如若不然，被打晕的可能是池茑萝。 像今天，池茑萝也会随时遭遇不测。就算不是熟悉的人，只是个路过的，看到窗户每天有光，来个入室抢劫也是防不胜防。池茑萝再在这个地方住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池茑萝没有再打字，只是咬着嘴唇捧着手机没有动静。 手机这时又碰巧关了机，屏幕顿时黑了下去，就像外面的夜空...... 顾思哲知道因为池茑萝的嗓子不能发声，之前也有偶遇过她的舍友在操场上，似是不合的样子，想必是经常被排挤。 “我去教师公寓看看有没有招租的信息。”顾思哲知道她的难言之隐。 池茑萝眼睛眨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顾思哲。 “我手机关机了，你这有没有充电器给我充一下电。”顾思哲晃了两下手中黑屏的手机。 池茑萝起身接过手机走到床头接上了电源，她从背包里窸窸窣窣找着什么，随后她拿出了两支笔和本子。 房间里的那幅画还没有被撤下，想必是她极喜欢这茑萝所以一直放在房间里，在这花枯败的时候也可用来观赏。 池茑萝将画架挪到了角落里，每个寝室的格局设施都大差不差，都是上床下桌形式的。 她搬了两张椅子摆到了地板两边，顾思哲会意地将木桌子放置在了中间。池茑萝示意他坐下，他们两个四目相对坐在了桌前。 顾思哲第一次这么直视池茑萝，心底的某个角落有根弦被拨动了。 池茑萝在本子上刷刷写了几句话，递给顾思哲。 “我不想搬走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我融入不到宿舍里面去。而是因为这间宿舍是我姐生前的那间宿舍，我姐死在这楼下的树林中，我总有总感觉，感觉我姐姐的灵魂还睡在这个宿舍里，这也是我为什么不会害怕的原因。我住在这里会感到安心，它也会时刻警醒着我，我姐的死亡真相直到今天也没有被揭开。”池茑萝低下头去，手中的笔一直紧紧握着，随即她坚定地看着顾思哲，想要从他眼中得到答案。 他们两个就像是小学生传纸条一样，来来回回地传递着想要表达的话语。 “我知道，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有预谋地来这里，我真的不敢往下想了。”顾思哲叹了口气。 面前的池茑萝，穿着睡衣，头发全部散开，像一个大的洋娃娃一动不动地坐在自己面前，若不是那只还在写字的手证明了她身上依附的生命力，不然，整个画面都会沿着恐怖片的方向迈进。 怎么办才好呢？ 顾思哲想到了一个十分厚脸皮的法子，虽然自己定是不会趁人之危，但是总感觉提出这个法子会被池茑萝另眼相看，他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你，可以搬过来吗？”池茑萝递过来的本子上如是写道。 顾思哲突然笑起来，有些正中下怀的感觉，“你就不怕我趁人之危？”他放下笔，盯着池茑萝看了许久。 池茑萝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给了顾思哲一个否定。 时间稍纵即逝，转到了凌晨两点，但顾思哲却丝毫没有困意，对面的池茑萝也没有打一个哈欠。“你困吗？” “不困。” 不知为何，在灯光的衬托下，池茑萝格外地好看，雪白的肌肤下面是涌动的血液，顾思哲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吸血鬼一样，总有种莫名的冲动，想要抚摸她的脸和柔顺的发丝。 人的感情在深夜的时候会变得深沉，顾思哲几次将那句话扼杀在了脑中。 那句话是——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他总觉得时机不够成熟，他也不想因为儿女情长拖拉了后面还没完成的调查。 “怎么了？”池茑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对了，现在可以把你姐姐的遗物给我看看吗？”顾思哲转移了话题，他怕盯着池茑萝久了再说出什么让她感到烦扰。 看着要等一会儿的样子，顾思哲想再去趟洗手间。 “我去一下洗手间。” 顾思哲拔下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手电筒，他努力回想刚刚那个人的身影，却没有什么结果，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目光所触及之处有什么东西在地板上反着光。那是一张贴着照片的卡片。 他快步走到那里，捡起了那张卡，看到照片之后，瞬间锁定了刚刚那人的范围。照片上的人是池鸢尾，是用照片做成的卡贴。 这是一张旧式的饭卡，l大的饭卡分两种，一种是旧版的一种是新版的，现在的学生饭卡大都是新版的，饭卡没有期限，只要往里面充钱，就可以一直使用。 如果是新版的饭卡的话上面会标明年级和名字等信息，可惜，这是一张旧版饭卡，能获取的线索并不多。几年前的科技还没现在这么发达，现在的新版饭卡就算是上面的信息时间长了被磨掉也是能放在卡机上显示信息，旧饭卡只能通过记住卡号往里面充钱。 顾思哲祈祷这张旧饭卡也具备了这个功能，他将饭卡放到了手机后面，想提醒自己明天一定要去卡机那里读取一下信息。 这饭卡能是谁的呢？苏谦还是李清卓？会是苏谦吗？ 这深更半夜的，傍晚那会苏谦就开着车离开了他也没理由在这半夜闯进禁区，学校下了门禁，还在学校吃饭的，能出入学校的，饭卡上贴着池鸢尾照片除了苏谦的还能有谁？ 很快，顾思哲排除了苏谦，他觉得多半是晚间的时候遇见了李清卓，李清卓跟着他们来到了禁区...... 几分钟后，顾思哲重新返回了房间里，对池茑萝将饭卡的事情告知一二。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刚刚从行李箱里取出的遗物。 第22章 遗物 这些遗物中，有四本日记，一本杂记以及一本纪念册。 也就是上次在苏谦房间里看到的那种，应该是同一时间发给社团成员的。 实际是那本纪念册十分的厚重，顾思哲只是大致翻了一下，没有夹什么重要的东西，和苏谦房中那本差不多，也只是有几张零散的合影。 和苏谦那本不同的地方，无非是里面夹了两三张高中时候李清卓的照片，看样子大约是池鸢尾的摄影作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顾思哲取了那本杂记翻了一下，里面多是池鸢尾上课做的笔记什么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你姐姐的这些日记，你有什么发现吗？” 池茑萝小巧的字迹跃然纸上，“没有，没什么特别的，我也是暑假里刚从姐姐遗物的箱子里取出来，翻看了几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现在带了来只是为了留个念想。” 日记上密密麻麻地字如同蚂蚁般钻进顾思哲的眼球里，不觉竟有些困意，他睁了睁眼睛，保持清醒。“明天有两节公共课，多半是自习，我带去教室看吧，现在脑袋有些转不动了。” “可以。” 池茑萝将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用布包了起来，生怕碰坏了一丝。 “那本影集的话，就不要包了，我之前在你姐姐男朋友家里见过，没有什么线索的。”顾思哲觉得那纪念册太厚重，拿起来也不方便，再者说上次已经翻阅了，刚刚看了一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听到顾思哲的话，池茑萝将纪念册放到了行李箱上面。将日记和杂记包好放在了桌上。 血丝布满了顾思哲的眼球，一丝疲惫蔓延上来，的确有些吃不消。 “距离第一节课还能睡几个小时呢。”池茑萝将本子推到了顾思哲手边。 “好，你快睡吧，我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到天亮吧。” 废楼的灯，灭了，连同顾思哲的欲念一同熄灭。 冷冰冰的桌子让睡梦中的顾思哲又回到了噩梦中，那些跌落谷底的记忆一番又一番地涌上。 那种冰冷的触感是儿时坏孩子们将他推搡到顶楼玻璃窗边，皮肤和玻璃相贴的触感，带着对恐高的惧怕和冬夜玻璃传来的刺骨的冰冷，年幼的顾思哲却束手无策只能任人宰割。 这时，梦中的太阳正冉冉升起，照亮了还在黑暗中的顾思哲，冰冷的玻璃像冰一样融化掉...... 梦醒之后那轮太阳竟是池茑萝披在他身上的毯子，顾思哲感激地望着池茑萝，是她解除了自己的梦魇。 不觉间，天已经大亮。 顾思哲起身站到窗前，从窗户的缝隙中透过来的是外面清冷的风和已经升起的朝阳所带来的曙光。 七点的闹钟忽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他关了闹钟，将桌上的东西抱在怀中，跟池茑萝道了别。 当他到了楼下时，池茑萝正站在床边向他挥手，给了顾思哲一种情侣道别的错觉，他抿嘴笑了一声，倒退着往后走了两步，离开了这片黑森林和古堡里的公主。 正当他从栅栏出来的时候低着头思索着，他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猛然转身，发现是正趴在窗口的苏睿，苏睿冲着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快点上来洗漱啊，别让这胡茬败坏了你在女神心中的形象。” 苏睿早就猜到顾思哲是去了哪里，所以一早就巴巴趴在阳台上等着顾思哲什么时候从那片迷雾中归来。 听见响声的刘明也凑到了窗前，满嘴牙膏沫，一眼就看上了顾思哲怀里抱着的小包东西。“不愧是老顾，出去一夜还能记着给我们带零食。”边说着边转身朝向苏睿，牙膏沫喷了苏睿一脸。苏睿的脸瞬间阴了下去，“我刚洗的脸啊！” 顾思哲现在却没有心情和他们开玩笑。 不过听到刚刚苏睿说的胡茬，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一想到满眼血丝再加上这胡茬，越发的邋遢起来，还都被看到了，真应了苏睿说的败坏形象。 他边想着边跑回了宿舍。 苏睿见他这慌乱的模样，甚是好笑，越发肆无忌惮地笑出声。 顾思哲搡了他一锤，苏睿便不做声起来。 “你这小包里包的什么啊？”苏睿的手刚碰到包就被顾思哲呵斥了一通。“别人的东西，别碰坏了。”说着将那东西放进了书包。 “这么神秘？哥们瞧一眼都不成？”苏睿猜是那经管系的妹子给他的小礼物，就跟上次教室外面送他的大差不差。 “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散书罢了。”顾思哲不想让苏睿知道池茑萝和池鸢尾有这关系，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想太早的告诉他。 他怕苏睿知晓了此事告知苏谦，在这个时候，他不相信任何人，无论是李清卓还是苏谦。他在等所有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后一并告知了苏睿。 “老顾，我最近事情特别多，我想，我哥和鸢尾学姐的事情想先搁置一下，交给你来办。” 自从苏睿上周竞选完成已经坐在了正部长的位置上之后，接二连三的事务就随之而来，让苏睿有些应接不暇。他只得托给顾思哲来办，虽然上次回家得到的线索并不多，但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顾思哲能从这些碎片中找到联系。 顾思哲无疑是这个漩涡中最能看清前路的人，他既没有和死者有血缘关系，倘若真的查出来了，也不会包庇凶手，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好。”顾思哲拍了拍苏睿的肩膀，就算真的有危险，会像上次被打晕和昨夜的黑影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危险，他也会为了兄弟，为了池茑萝探寻下去。 “谢了。” 第23章 日记 果不其然，前两节的公共课说是补课，老师却又翘了班，传言说是这科老师没有评上系主任一直意志消沉。 顾思哲想起昨夜太匆忙还没有向李清卓交代李延的事情，想着下了课就去趟办公室。一想到昨晚李清卓那难看的脸色，心里不禁又犯起了嘀咕。 想是李清卓是记得池茑萝的，联想到其姐姐惨死脸色才如此阴沉，又或者是觉得自己晚归要是被宿管登记又要他出面处分心里不爽罢了。 突然又蹦出那个黑影，让顾思哲觉得毛骨悚然，倘若当时反应迅速打开了廊上的灯，就能马上看到那人的真面目，若是那张脸真的是李清卓，而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顾思哲不得而知。 除了大二不算多的专业课，目前也只有这件事比较让自己费心了。 眼下的所拥有的线索，顾思哲理了理，大约是上次在苏谦房中寻得的信件，以及池鸢尾的这几本日记，其次就是那日在苏谦车上落实了信中苏谦曾和李清卓出现过争执的事情。 究竟是否是苏谦所说的李清卓主动去勾引池鸢尾所引发的呢？还有照片上的另外一个可能知情的人——郑佳，最最致命的还是昨夜捡到的那张饭卡。 顾思哲掏出手机，盯着饭卡看了许久，好像自己就是那台机器能读取出信息一般。 过会去找李清卓的时候要记住把饭卡的事情一并办了，这样想着，顾思哲翻开了这本日记的扉页。 池鸢尾的字迹很工整，写日记是一个好习惯。顾思哲也有这个习惯，他总怕自己的脑子会淡忘掉重要的事情，古人那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说的很对，从七八岁到现在的日记要是摞起来也多少有近千万字了吧。 池鸢尾的日记很完整，每天都有记录。 顾思哲开始能体会池茑萝所说的念想，这每一张都是池鸢尾存在过的证据，这日记没有了的话，除了那随着时间就会渐渐消散的记忆外，这世上又少了一件能证明鸢尾来过这世上。 顾思哲喜欢旧物，总觉得旧物有灵性，像是能锁住每个人每个阶段的灵魂。 他又想起苏谦画上那双哀怨的眼睛，这日记的主人就是那双眼睛的持有者，可惜头颅至今没能找到，那双眼睛想必也变成了两个深深的黑洞，尘归尘，土归土。 顾思哲感到惋惜，他没有停下动作，接着翻看日记，每一页都写的满满当当，就算是那日事情很少也会写上寥寥几行字，这四本日记是池鸢尾封存了大学近两年的青春，她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大二的暑假...... 的确如池茑萝所言，这些日记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都是平常事情的小记录。 顾思哲注意到日记里夹着不少茑萝的干花，想是在学校里见到和妹妹一样名字的茑萝就顺手摘了下来当了书签罢了。 这日记里有一点让顾思哲很是在意，前三本都是完完整整每日都记，最后一本却改成了两三天一记，有几张日记也被撕掉了，没有前几本那么地频繁。 日记记录到暑假前一天，前面的日记里池鸢尾提及了要去支教的事情，最后一天的日记写了一半，顾思哲猜测池鸢尾是在没写完日记的时候就下楼去了，这天也就是报纸上记录池鸢尾可能遇害的日子。 到底是谁把她叫出去的呢？ 当他翻到日记下一页时，心中有了答案。后一页是一张对折的信纸，信纸上只有几个字“晚上我去找你”，没有交代时间，但是这张纸赫然出现在这里，顾思哲有种直觉，觉得这纸所存在的时间和池鸢尾死亡的时间是同一天。 而字迹的主人就是李清卓，顾思哲认得这字迹，的确是李清卓。 虽然没有签名，但是晚上的“晚”顾思哲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涉足禁区被李清卓喊到办公室挨训的时候，那张值班表。 没错，就是那张值班表，上面写得明晚值班，那个“晚”字和这个“晚”如出一辙，都是“勾”撇的老长，顾思哲一直觉得很特别。加之上次发现的李清卓的亲笔信也证实了这个是李清卓的字迹。 可是，如果真是李清卓当晚将池鸢尾喊出了宿舍，那么当时整理遗物的时候家人就没觉得这字条有问题吗？ 还有，李清卓当晚不在宿舍没有人生疑吗？还是说，当晚李清卓的舍友已经回家了，那么苏谦呢？自己的女朋友惨死，就没有怀疑过曾经和自己起过争执的李清卓吗？大大小小的问号充斥着顾思哲的脑子，他准备问池茑萝。 “我刚刚在你姐的日记里发现了一张字条。” 屏幕那头很快发来了回复，“我知道。” “那......当时没有交给警察吗？” “有，字迹也比对过了，是李清卓的。”池茑萝异常的平静，她知道这字迹是李清卓的。 “当时怎么说？”顾思哲也能预想到，女儿惨死，警方如果查案的话定会搜集物证，想必池茑萝的父母也将这日记等遗物提交给了警方。 “但是李清卓有人证，他舍友交代他暑假前的几天里没有长时间的离开过宿舍，上课下课也都是和舍友同行，当时也有审问过他，他的确承认了当晚确实有见过我姐，但是并没有提供什么线索。死人不能说话，他的一面之词也就成了事实。” 池茑萝打这段话的时候，红了眼眶，当时看到那张字条的时候父母也以为自己和真相就只有一墙之隔了，可是李清卓的人证以及证词破灭了他们所有的幻想。 到底谁在说谎？ 顾思哲承认自己不想相信凶手是李清卓，李清卓平时很随和见面也总是会关切两句，工作上也是尽职尽责的，难道自己真的是被他这副和善的外表欺骗了？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顾思哲忽又想起以前刘明提到过的传闻，李清卓是院长的亲外甥。 倘若真是这样，那时成绩优异又是摄影社社长的李清卓却被流言所困卷入分尸案当中，院长为了保全他，掩人耳目做了假证也是极有可能的。 当年知晓这件案子的人大都远离了这个城市，时间再这样遗忘下去，这个案子将会变成永远的死档。 难以置信的是，当年让所有人人心惶惶的分尸案竟然要埋没在时间的长河中了。 顾思哲有些不甘心，感觉自己被现实狠狠地欺骗了。 下课铃声像是警钟一样敲醒了顾思哲，有十分钟的空闲时间，他想起要去找李清卓交代李延的事情了，他将日记装回背包里，走出了自习室。从最后一排绕到了第一排知会了苏睿，小跑去了不远的办公楼。 顾思哲感觉看了池茑萝的那番话之后，心底有无数双猫爪子在挠，乱哄哄的，都不知如何面对即将要看到的李清卓了。 第24章 失火 顾思哲刚走到李清卓的办公室门口，有些犹豫不决。 经历了几番思想斗争之后还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门内三个桌子前坐着两个老师，独独没有李清卓。 顾思哲倒也没觉得什么奇怪的，今天不是李清卓值班，不在办公室也是正常的，便询问了一声其他班的导员，“哥，你看到我们李哥去哪个班上课了吗？” “哦，清卓啊，他今天好像请假了。”那老师推了推眼镜，说完有紧接着整理手头的资料。 碰了一鼻子灰的顾思哲不依不饶，“李哥前两天跟我说让我来找他，交代我什么事情的，哥你知不知道他请假去干嘛了？”平日一向严谨的李清卓，却在这不年不节的时候请了假，前段时间分明刚刚放了长假，这会子能有什么事情呢，顾思哲实在想不通。 “嗯......说是回老家了，今早刚走，估计是红白事吧。” “好的，谢谢哥。”顾思哲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不年不节的请假，也只有红白喜事说得通了。 正当他下楼准备回自习室的时候，学生突然开始骚动起来，纷纷议论着什么。 “卧槽，老楼着火了？” 听到旁边一哥们的惊呼，“老楼”两个字突然渗透了大脑皮层，迫使他抬起头，向老楼的方向张望，那边升起了一阵浓烟。 “糟了！”顾思哲心底觉得不妙，手机边发着消息问池茑萝现在在哪里边往老楼的方向跑去。 得到池茑萝不在现场的消息便又放慢了脚步。 在这种紧要关头，老楼着火，怎么都不是一件意外，在寻常人看来大约不过是谁在老楼偷着摸着吸烟不小心点燃了房间罢了，但对顾思哲而言，这并不仅仅是失火这么简单。 倘若纵火的人是冲着池茑萝而去又如何？将会再发生一起惨案，放火的人一定和八年前的分尸案逃脱不了干系！ “是昨晚的那个人！”没错，一定是他。 现场的人很多，但顾思哲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角落的池茑萝，消防队员确定无人伤亡。 这绝对是一场有目的的谋杀，整栋楼除了那间房都完好无损，唯独那间房被烧得黢黑。 消防员说那间屋现在面目全非，怕是哪个学生躲在里面吸烟酿成了火灾。现场还没有发现什么遗留的物证。 可是池茑萝的行李呢？怕是也被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什么也不剩了，衣物都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池茑萝并没有在那间房中，这样便可足矣，顾思哲有些心疼她画的那幅茑萝，也随着大火一同灰飞烟灭了吧。 若非是冲着池茑萝和自己来的，那想必就是要销毁物证了吧，可是物证除了那本影集全部都在自己这里，这让顾思哲心底稍稍宽慰一些。 “跟我来。”顾思哲绕到池茑萝旁边，现在，最重要的是今晚她住在哪里？ “我想请假回家。”池茑萝知道今晚自己无处落脚，倒不如回家的好。 “好。我陪你去办公楼，你去请假，过会我把你送到站牌那里。” 两人一道往办公楼走去。 顾思哲忽然想问池茑萝家住在哪里，之前在苏谦的纪念册上看到那地址标注池鸢尾和自己同是x城，不禁想知道池茑萝放寒假能否和她同行的事了。“我之前在纪念册看到你家地址在x城。我直接送你去车站吧。” 池茑萝摇了摇头，在手机打了两行字给顾思哲看，“自从我姐姐去世后，我们家搬到了另一个城市。” “那你们家现在住在哪里？” “离这里很远，我当时瞒着爸妈填了l大，当时父母百般阻挠，总怕我会遭到我姐那样的事情，现在，我有些害怕了。”池茑萝不知道那个纵火的人是不是真的想要了自己的命，送自己去姐姐所在的地方，但是，为了姐姐，不能这样认输。“但是，我不会就这样退缩的。” “你还有我。” 顾思哲的话回响在池茑萝的耳畔，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走吧。” 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学校开始危机四伏起来，这边旧楼失火，烧的就是池茑萝住的那间，而与此同时，李清卓竟然请假回了老家...... “房间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顾思哲这才想到刚刚的火灾有没有对池茑萝造成什么不可磨灭的损失。 “没有，”池茑萝提了一下背包。“重要物件都在这包里了，烧毁的无非是一些衣物还有行李箱被子什么的，只是可惜了那幅画。”写到这里，池茑萝又低下了头。 “等到以后画更好的。” 池茑萝点点头，她拜托顾思哲在她请假的期间帮忙签收一下快递。 “那，回来的话你想好在哪里住了吗？” “我想租个房子。” “确定不再考虑考虑在宿舍住？”顾思哲现在真心觉得在宿舍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再说吧，我想租教师公寓的房子。” 看到这行字，顾思哲瞬间不淡定了，如果池茑萝租的是教师公寓岂不是让李清卓更接近她给了他可乘之机？ “那好，我们合租吧。”顾思哲萌生出了这个想法，没什么不妥，既然昨天她已经邀请了自己陪她住在旧楼，今日，旧楼已毁，合租的话也没有什么，租个两间相邻的卧室也是没问题的。“别误会，我说的合租不是......” “我知道，那合租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 虽然教师公寓没有宿舍安全，但四处设有监控，想是那人也不能做出什么不轨之举，顾思哲这样想着，觉得这个法子也还算可行。 “好。” 顾思哲亲眼看池茑萝上了车后，松了一口气，回去的话，要怎么和苏睿他们交代呢？自己实在没有办法置池茑萝的安危于不顾。 自己，什么时候能捅破这层窗户纸呢？ 一切还都是个未知数。 第25章 传闻 顾思哲跑回了自习室，才刚到门口，下课铃就响了。 “你还知道回来。”苏睿白了顾思哲一眼，同学也都陆陆续续出了自习室，就剩苏睿和顾思哲两人。 “禁区失火了。” “啊？我说刚刚听见楼下吵吵闹闹的，还有消防车的声音，我当时新生演习呢。真着火啦？你那个，经管系的妹子没事吧？”苏睿停住了手里的笔，望着顾思哲等待着他的回答。 “没事倒没事，只是刚好烧的就是她住的那间屋，我听消防队的说是有人偷摸着在那里吸烟然后发生的火灾，还只是猜测，现场也没有什么遗留物。” “那就好，不知道哪个新生这么猖狂跑到那边吸烟。”苏睿接着写自己的报告，“自律会天天这么查，院团委也查，还能发生这件事，真是失职，这刚换届的。” 苏睿顿时觉得新一届的院团委不靠谱起来。“得亏你今天没在禁区，回来再往你头上扣个帽子。” “我刚才去找李哥，想跟他说李延的事的，结果隔壁班导员跟我说他回老家了。”顾思哲靠在讲桌前等着苏睿写完报告一起回宿舍。 “李哥平日里很少缺席，家里估计是有什么大事。”苏睿扣上笔帽，将手头的纸整理了一番，“走吧。” 一溜烟的时间，俩人就回到了宿舍里。刘明还没去上实训，但是却在窗口目睹了失火的过程。 “你猜怎么着？我刚刚看见失火了。禁区那边。烟那个大哟。”刘明坐在窗边和顾思哲他们分享着刚刚看到的过程。“可惜就是树太高了，光看着冒烟了，烧了好一会儿，消防车才来，估计是教学楼那边窗户都不对着禁区看不到失火。火警电话还是我打的。”刘明洋洋得意地摇着自己的手机。 “那你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等回头跟李哥说给你加上个二三十分的德育分。”苏睿放下手头的资料，坐到了刘明旁边。 “那是。说实话，要是树低一点说不定我还能逮到纵火犯，我这视力2.0啊。”刘明觉得有些可惜，倘若那个树真的低一点能看到那片的话，以刘明的视力说不定真的能看到纵火犯。大约纵火犯也深知这树的高度刚好能掩盖自己的罪行了吧。 顾思哲也觉得有些可惜，就差一点，他离真相就差一丁点，可惜纵火犯就是拿准了这一点。 “刚才老顾听他们说是学生吸烟造成的火灾。你怎么看？”苏睿冲着窗外那片森林问了刘明一句。 “我觉得不大可能吧，谁闲的往禁区跑，你看去一个就通报批评的，逮住就处分的。”刘明说出了他的分析。 “而且，就算真是吸烟，那跑到树林里看不见吸就是了，非得跑到楼上吸啊？保不齐也可能是新生太猖狂，还没被处分过皮痒痒了。”刘明分析的头头是道，否定了纵火犯是吸烟学生的看法。 而只有顾思哲知道这个纵火犯究竟是为了什么放的火，不是害命就是要销毁物证。 可是，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要放一把火才能消灭的东西呢？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冒着被抓的罪名去毁掉呢？ 若不是害命的话，那多半是昨夜那个黑影去那间屋里是要寻什么东西，却未遂，只能第二日再来，他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呢？ 还好日记现在就在自己手里，顾思哲拍了拍身上的背包，确认了它完好无损。 “反正那禁区的旧楼也没有什么东西，学校也没什么损失估计也不会再往下深究，顶多是加强一下禁区的管理。”刘明冲着顾思哲笑了一声，“老顾啊，下次看书可小心点咯，再去禁区估计学校不是通报批评这么简单了，说不定真的下处分。” “知道。”顾思哲掏出手机想要问一问池茑萝有没有到火车站，手机鼓鼓的，顾思哲才想起手头一件要紧事，刚才的火灾让自己险些忘记了。 手机壳里面的饭卡。 “我去趟食堂，你们两个去吗？”眼看着时间到了十一点，怕是过会饭点到了，又是人山人海。 “我去。”刘明揣上桌上的饭卡，起身走到顾思哲旁。“正好过会要去实训，连着把午饭解决了。” “苏睿你呢？”顾思哲问了一声又在做表的苏睿。 “你帮我捎着吧，我就不去了，刚才院里又下了通知让我做表。”看着密密麻麻的表格，外加上群里一个接一个的语音让苏睿有些烦躁。 “你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看着买点就是了。” “行。” 刘明和顾思哲出了宿舍门，往食堂方向走去，顾思哲已然没有放下自己身上的背包。 “你也不嫌费事，吃饭还背着个包。” 顾思哲只得敷衍，“一些散书，从图书馆借的，过会要去还。” 刘明和顾思哲很快便买好了午饭，顾思哲依旧吃的是面食。 “每次你买饭都是面条子，你天天吃也不嫌烦。”刘明看到顾思哲面前的板面嘀咕道。 “说的就跟你天天能少得了土豆是的。”刘明的饭就算是样式不同菜多或是少永远都不会少了土豆这样菜。“老刘，你先吃着，我去饭卡机那里充点钱。” “手机不能充啊？” “现金，现金。”顾思哲放下筷子，瞅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卡机走去。 然而事与愿违，卡机上面居然显示正在维护中。这让顾思哲觉得有些气恼，还好旁边有个人工窗口。“大爷，我刚捡到了一张卡，你能不能扫一下看看是谁的，我回头去服务站发个寻物启事，找一下失主。” “好。”大爷接过饭卡，看到两面磨损的厉害，依稀能看出是张旧版饭卡，皱了皱眉。 “大爷，这种旧饭卡扫不出来信息吗？”顾思哲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可以，应该是能扫出来名字的。” “那谢谢大爷。”顾思哲感激地看着人工窗口的大爷。 “诶？”刚把饭卡拿到扫描机上，却丝毫没有反应。“奇了怪了，按理说这种老饭卡也能扫描信息的。”大爷嘀咕起来。 “小伙子啊，你这饭卡是不是跟手机放一块时间长了？” 顾思哲这才恍然大悟，咒骂一声“该死”，昨晚情急之下就放进手机里了，大约是消磁了。“大爷你再试试吧。” 那饭卡放在扫描机上好几次，也还是没什么反应。 “小伙子，你有这好心就行了，丢饭卡的回来肯定会来补的，没关系的。”老大爷将饭卡递了出来。 顾思哲还是不想放弃，“那大爷，这饭卡有没有办法补个磁什么的？” 老大爷摇了摇头，“多半是没法了，这饭卡磨损成这样，这不最近取消了补磁。”他的话给了顾思哲致命的一击。 好不容易就剩下唯一一个能得知黑影身份的线索也中断了，顾思哲有些不甘心，没想到，到头来，这竟然是个废卡。 “好，谢谢大爷。” 不远处的刘明扯着嗓子喊了两声，“老顾！你再不过来，你的面都坨了！”顾思哲有些沮丧，他紧紧攥着这张饭卡重新塞回了手机中走回了原地。 “你充个饭卡这么慢？” “卡机正在维护。”顾思哲心不在焉地又拿起了筷子慢慢吃面。 隔壁桌子上坐了两个穿着工装的新生，“刚才学长路过保安室，听见主任跟保安在那里讨论刚刚失火那事，说是咱学校老师干的。” “我擦，这么猖狂，身为老师竟然放火？哪个老师啊，这么厉害。”两个新生在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不清楚，说是监控里看到案发之前他就在禁区附近。” 顾思哲和刘明的耳朵灵活的捕捉到了这一信息。顾思哲加快速度吃着碗里的面，“你着什么急啊，又不是咱们导员，你不是说他请假了吗。” 顾思哲很快就将碗里的面一扫而光，刘明也有要走的趋势，“老顾，你给苏睿捎饭吧，我这实训马上就要开始，我先走了。”刘明顺势一起端走了顾思哲的碗。 “好。”顾思哲感觉刚刚听到的这个消息，竟然没有一丁点儿惊讶，总感觉一切都不意外。 他给苏睿买了份饭就回宿舍了。 刚走到宿舍门口，就看见班里的其他男生都堆在自己宿舍里。想必刚刚那个消息不是顾思哲一人知道，很快就在班里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顾思哲把饭放到苏睿的饭盒里。 “刚刚听纪检的部长在群里扯淡，说他们部里有个人在保安室看见主任跟保安看监控说是老师纵火，好像是李哥。”苏睿身为班长，自然觉得这事不容小觑。“他们部里那个人就是咱班尤姜。”此时，苏睿口中的尤姜并不在这些吃瓜群众之内。 “那尤姜呢？” “估计在部里，过会就回来了吧。”尤姜是系里纪检部的副部长，一传十十传百，班里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都围在苏睿宿舍里想听听后续。 “来了来了，尤姜回来了。”站在门外的人喊了一声。 尤姜一脸茫然地走进挤得水泄不通的宿舍，“咋了，苏睿。” “还能咋了，都等着你来说明呢。” 顾思哲靠在桌边和所有人一样目光定格在尤姜身上。 “哦，你说保安室那事啊。”尤姜顿了顿，“刚才我从商业街回来，路过保安室，看见主任跟保安在看监控。” “重点，重点啊！”旁边的人督促道。 “我偷瞄了一眼监控影像，看着一个身影挺像李哥的，然后就听见主任说李清卓啥的。”尤姜脖子动了动，紧接着说，“我回来之后部里的人跟我说禁区着火了。我就想起刚刚保安室看到的那一幕了，我不是胡说啊，这事李哥脱不了干系。” “李哥没事往那片跑干什么，平日里禁区这事管的比谁都严。这算什么？”旁边的人插了一句。 苏睿发话了，“别胡想，说不定是个误会呢。碰巧李哥路过那里呢。” “路过哪里也不能路过那里啊，既不挨着门也不挨着教师公寓的。”尤姜挠了挠脸。 另一个同学若有所思插了两句，“未必啊，那里怎么不挨着门，以前那个位置有个小南门啊。” “你这消息多少年前的？那里早就封上了就算是有也是个狗洞吧！”这句话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哄笑。的确，学校去年趁着新生入学重新修缮，那个小门也早就被封死了。 实在是太巧合了，顾思哲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相信这一切只是一个偶然。先是昨夜的黑影，加上今天的纵火，碰巧的是，李清卓又刚好路过了那里。 “老顾今天去办公室说李延那档子事的，隔壁班导员说李哥请假回老家了，应该不会是他。”苏睿有些犹豫了，不知这个解释能不能堵上悠悠众口。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系里下通知了。 “散了吧散了吧。” 第26章 回忆 所有人走后，顾思哲站在窗口处，开始眺望远处禁区的所在。 依然是一片墨绿的森林，什么也看不到。 “你说，真的是李哥吗？” “......”整个寝室陷入了沉默中。 如果苏睿知晓了种种，例如池茑萝的身世，还有那封不得不让人多想的信，还有自己昨晚的遭遇，现在肯定铁了心认定所有事情都是李清卓一人所为了。 想到苏睿苏谦的感情那么好，一定会把苏谦身上所有的不公全部堆到李清卓一个人的身上。 “我已经坐上火车了。”池茑萝的信息让顾思哲紧绷的神经得到了一丝松懈。 “那就好。” 饭卡的事情是永远都没有奇迹出现了，顾思哲打开手机搜索教师公寓的招租信息，他还没有跟苏睿说起。 现在除了学校将会下达的通知之外，只能等待。可是，李清卓真的有如此的实力和背景的话，这件事是不是也会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 顾思哲还是开口了，“苏睿，我可能要搬出去。” “你在逗我？难道是因为刘明的脚臭？”苏睿戏谑道。 “不是，我打算在教师公寓租一间房子，找个安静的地方理一理思绪，买块白板写下来。可能会事半功倍。”说着顾思哲往嘴里丢了一颗千纸鹤糖，这糖的味道他喜欢，淡淡的，总让他拥有片刻的美好。 “也可，我要是闲了就去你那里坐坐。”苏睿已经盘算好了，要是闲得无聊还能找个安静的去处。 “我也就只有晚上去住，白天没课的话应该就在宿舍里。” 暂时是这样想的。 “嗯。” 秋日的午后总让人有些昏昏欲睡，顾思哲坐在桌边，意志支撑着正准备合上的眼皮，一个机灵，醒了神，将背包放到床头，一咕噜爬上了床。苏睿刚刚出门送资料去了，寝室里又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开始想象此刻的池茑萝在做着什么...... 此时的池茑萝还在火车上，乘客寥寥无几，大都在玩着自己的手机，变化真快，机器很快占领了这个世界，她并不想把过多的时间浪费在手机上，陪伴她多年的纸和笔更适合她。 她倚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瞬息变换，远处枯黄的草地和红瓦的小房子从眼前闪过。 她在想顾思哲临走前问的那个问题，家住哪里？她真的很想告诉顾思哲儿时就有他相识，他就是那个爱哭的小男孩，顾思哲，大约是不记得了吧。 如今的境况她很知足，她有些沉溺在顾思哲给予她的那些关心里，真的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自己竟然反过来被他保护着，池茑萝突然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他的再次出现就像破晓的曙光照亮了她封闭已久的内心。 可是他那么的优秀，而自己，却只是一个小哑巴。一个连话都无法说出口的小哑巴。 她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她想说话，像正常人一样开口说话。 池茑萝吃力地铆足了力气想要从嗓子发出声音，却只是徒劳无功，知道脸被憋得通红也没能发出一丝响声。很快，她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一次回家，她很想去看看姐姐和外婆。她们也该想她了吧，好长时间没有去看她们了。 她不敢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父母，她知道告诉了他们之后，定会让他们无休止的担心。 顾思哲昨夜提及的黑影让自己有些害怕，究竟是谁呢？会是他吗？ 记忆开始斑驳，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但李清卓的脸始终清晰地存在池茑萝的脑海中。 那个时候的李清卓还没有现在那么老成，在自己眼中还只是一个和姐姐年龄一样的青涩的邻家大哥哥。时常会趁着周末来找她，偶尔也会带着池茑萝一起出去吃饭。姐姐说，他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池茑萝也丢掉了刚开始对陌生人的胆怯。 后来，对他的看法是什么时候变得呢？池鸢尾大学之后交了男朋友，在饭桌上提及，池茑萝那时还很懵懂，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自此之后李清卓就再也没有来过家里。 再后来大二完结的那个暑假末期，李清卓才堂而皇之地再次到访，目的很简单就是询问姐姐有没有回家。 父母并没有多心，因为姐姐在暑假前曾经打过电话说要去支教，山里可能信号不好，一向懂事成绩优异被父母当成骄傲的姐姐，从来没让父母操心过，池鸢尾也曾说过是与学校团体同行，所以，李清卓的到来并没有让父母觉察到即将到来的噩耗。 直到再一次开学，电话铃声在客厅不停地响起，池茑萝被吵醒，听见妈妈起床匆匆去了客厅，她瞬间困意全无，以为是姐姐结束了支教打来的电话，鞋子也没有穿跑到了客厅里，却看见母亲瘫坐在地上，电话在半空中摇晃着...... 她和父母将姐姐的遗物带了回来，是她翻到了那张字条，“妈，你看这字和我姐姐写的一样好看。”紧接着，李清卓和姐姐那个未曾谋面的男朋友被带去做了笔录。 她坐在车里远远地看了一眼，李清卓没有了往日见到的那般精神，而他身边站着一个同样无精打采的男生，池茑萝曾在姐姐的照片中见过。 那是姐姐的男朋友，神情忧郁，长得瘦削，如枯木死灰一般的脸，大约是接受不了自己女朋友被分尸的事实吧。 那学校靠山，姐姐的尸身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头颅被残忍地割下。周围还有些许的野猫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看着骚乱的人群。 还没有完成尸检的警方凭借着身上还未腐坏殆尽的衣物依稀从学生的提供的线索里辨认出死者是池鸢尾。 池茑萝站在不远处，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干涸在眼眶中，母亲捂住她的眼睛，失声痛哭，父亲在一旁红了眼睛。 一开始家里还抱着一丝侥幸，直到尸检结果出来破灭了池家所有的希望。 姐姐的头颅始终没能找到，植被密集给搜索加剧了难度，再加上附近的野猫野狗时时出没，只能将这罪名安在这些动物身上，兴许是被野狗野猫叼到山上吃掉了。 警方从李清卓和苏谦身上寻不出任何线索，他们都有案发当晚不在场的证明。 室友证明放假前的那段时间李清卓并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长时间的晚归，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社团还有宿舍里，而苏谦兼职助教的画室也能证明放假前夕苏谦带完课后往车站方向去了。两个人都没有作案时间。 最后断定是校外的变态杀人狂犯案，许是见色起意，强奸未遂，遂杀之泄愤，池茑萝的父母久久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外面的传言也越来越污人倾听，说是姐姐行为不检，招摇过市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最后只能举家搬离。为了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学校封锁了旧楼并定为禁区。 这些年来也一直相安无事。 可姐姐的头颅一直是自己和父母心底一块不能揭开的疤。一旦提及，鲜血淋漓。 池茑萝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找回姐姐丢失的那颗头颅，好能够魂归故里，落叶归根，让她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从那之后，母亲整日开始吃斋念佛，父亲一直辛辛苦苦维持着这个家，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 她没想到李清卓也在这个学校，天大的巧合，还是顾思哲的导员。 池茑萝回想起那日晚上和顾思哲遇到李清卓的情景，他的脸色那样的难看，盯着她让她有些惧怕。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害怕，或许是因为那张好巧不巧出现的纸条，分明是姐姐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但是却能让自己置身事外将自己的嫌疑撇的一干二净...... 等到她大了一点的时候，才明白过来，李清卓那时一直喜欢着自己的姐姐，可是最后姐姐选择了另一个人，她甚至能感觉到李清卓心底压抑着的那股火。 而今，顾思哲在自己迷茫的关头，给了自己莫大的帮助，池茑萝也希望可以借着顾思哲的力量让这虚伪的表面现象土崩瓦解，还原事情本身的真相。 第27章 疑心 正在被周公喊去下棋的顾思哲，眼前的画面渐渐淡去，忽听得“吱嘎”的推门声，瞬间清醒了不少，忘了插门总也睡得不安稳，他赶忙起身想要查看是谁进了房间。 “老顾！我回来了。” 这声音，是李延。 眼前的李延胳膊上打着石膏，正推门而入。 “你咋自己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苏睿刘明接你去。”顾思哲抓紧搬起桌边的凳子到李延跟前。 “先前你来看我的时候，我就想着早点办了出院手续，在医院实在太无聊了，短时间还好，长时间的没人来看我待了这么两三天就闲不住了。经常给我换药那个护士小姐姐调到别的部门了，实在无趣，打了个车就回来了。”李延翘着二郎腿慵懒地说着，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你这胳膊怎么样了？”顾思哲看着李延胳膊打着石膏悬在半空，总觉得不得劲。 “无碍，无碍。” 李延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到顾思哲跟前，“我说，李哥没事吧？”想是三人成虎，身在市区的李延想必也得到了禁区失火等一系列的消息。真是身在千里之外，还心系学校，也是没谁了。 “我在出租车上闲的无聊翻了下贴吧，这一翻不打紧，扯出来一大堆。先是失火，结果又说是李哥放的火，说是有人看见了，这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啧啧啧。”李延一幅看戏的模样打量着顾思哲，想从他那里得到些答案。 “刚刚班里一伙人在咱宿舍里讨论，结果是尤姜路过保安室听见的闲言碎语罢了。在没有确凿证据下，还是不能作数的。” “这还真说不准，你看啊，李哥是咱们学校毕业留校的，年龄摆在那里，我可听说了，当年那起禁区分尸案发生的时候李哥还在上学呢，指不定他和禁区有什么渊源。今天这火要真是他放的，倒也不足为奇了。你想啊，一个研究生毕业的死守着这个没有什么前途的大学这么多年，再有出路也顶多混十几年、二十几年当个系主任？”李延持着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微妙地看着顾思哲。 “要真这样，那图的什么？都过去七八年了，早不放火晚不放火非得今天放啊。”顾思哲知道他图的什么，但是还想听听来自李延的推论。 李延意犹未尽接着说着自己的看法。“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纪念还是啥的，或者那分尸案的死者跟李哥还有关系呢。你现在去网上搜还能搜到呢，死的可是系花！报道说是变态杀人狂干的，强奸未遂，杀之泄愤。肯定长得贼漂亮，要是她能给我托个梦让我看看模样就好咯。” “死者为大。”顾思哲觉得这话十分地侮辱，瞬间严肃了起来。 李延倒不以为然。 “我可听说咱李哥还进过局子，现在倒是相安无事。刘明不还说他是院长亲外甥，多半是被院长压了下来，这次放火要还是他，多半还能被压下来。” 顾思哲觉得李延不去做私家侦探真是可惜了天赋。 李延为人向来圆滑跟刘明的粗枝大叶形成鲜明的对比。没事时候就喜欢挖些八卦绯闻什么的讨小女生欢心，这些事儿估计也是他道听途说来的，但是讲的倒是有七八分真实。 “聊什么八卦呢？”苏睿也刚从部里回来，刚到门口就听见李延的夸夸其谈。“回来也不提前说声，你瞅瞅这挂了彩还挺威风？”苏睿揶揄了李延两句。 “怎么着？过会等刘明回来去商业街喝一气？”李延倒真把挂了彩的胳膊当成了威风，挑衅似的扬了一下。 “得，等刘明回来吧还是。”苏睿前脚刚放下手头的资料，后脚又埋头盯在电脑前。 “哟，苏部长，我都忘了恭贺你升迁之喜了。”李延有模有样地单手作了揖。 “你可拉倒吧，我可受不起你这负伤大将军的礼。”苏睿赶忙示意李延坐下。 顾思哲看见这一幕不免觉得李延果然是个逗，“你可别笑话他了，眼瞅着当了部长就忙成这样要是当上院长，还不秃了顶？” “老顾，你特喵也那我打趣，做兄弟可不能这样啊。我可没时间跟你们两个叨叨。” 刘明看到群里李延冒的泡，刚下了实训就赶回了宿舍。 东拉西扯了两句实训时听到的传闻，看着天近傍晚，路上跟李延吵闹着并着顾思哲、苏睿一同步行往商业街去了。 “烧烤还是下馆子？”刘明刚走到街口就迫不及待征求剩下三人的意见。 “下馆子吧。”李延站在风口里，抽了两下鼻子。“这气温都特么零下了吧，烧烤不在室外不尽兴的。” 顾思哲穿着外套也觉得有些冷，“也是，这灌着风吃烧烤，明天绝对感冒。” “别怂啊，你俩大老爷们还怕感冒？”刘明一脸鄙视。 一旁默不作声的苏睿插了一句，“那行，明天要是感冒第一个传染给刘明，医药费全他出。” “我去，不带这么玩儿的。得得得，找个饭馆吃吧。”刘明只得认了怂。 苏睿特意挑了一家人少的店，四个人开了包厢就这么落座了。 酒菜也陆续上齐了，李延又上演了刚才宿舍里那一幕，“我在这里先敬苏睿一杯酒啊，祝你新官上任之喜。” 刘明和顾思哲也敬了苏睿一杯。 一桌子菜，顾思哲和苏睿很少动筷子，倒不是菜不好吃，只是两人心底都有心事。 顾思哲一是惦记着池茑萝，二是李清卓那档子事。 苏睿心里除了学生会的琐事之外也在想着李清卓那事。刚刚手机响了一声，是上面下达的通知，过会要发到班级群里，估计是会再一次掀起轩然大波。 “你们两个倒是吃啊，这菜再不吃真就浪费了。”刘明放下筷子搡了搡苏睿。 “这不是有你们两个正在吃嘛。” “真当我们两个是猪啊，这特么这么一桌子菜，猪也吃不完啊。”李延坏笑道。 “怎么了？”顾思哲看见苏睿眉头紧锁觉得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苏睿吭气了，“刚才收到通知，是院里的。” 李延兴致勃勃地夹了一口菜塞到嘴里，“啥通知？” “澄清通知，监控记录拍到了李哥在案发现场附近，是一场误会。”大约是学校也听到了传言，所以给出了一个交代。 事情真的会是这么简单吗？ 李延倒不以为意没有丝毫的意外，觉得印证了自己原本的猜想，接着喝了一口小酒，“我就说嘛，你看，压下来了吧，”李延说这话时瞟了一眼顾思哲，显然是对自己猜测正确颇为得意。 “具体也没说是因为什么被拍到了。”苏睿知道自己不该无端揣测，但是，只说是路过有点太牵强，虽然他一向相信李清卓的为人。 随后他将通知发到了班级群，果然好事人群又将消息分分钟变成了99+，他转向顾思哲，“你觉得呢？” 禁区和教师公寓相距甚远，况且他请假回家，校门离着禁区就更远了。顾思哲没有回答，他觉得苏睿也应该能想到这一点。 “要我说啊，这火十有八九是李哥放的。”李延又将刚才的分析说了一通。 苏睿也证实了他分析的一个点，“分尸案发生的时候，李哥刚好在上学，我之前在办公室见过李哥的档案，上面大学毕业时间刚好是分尸案发生的三年后，所以说李哥大三初的时候就刚好碰上了分尸案。” 苏睿并没有说出自己老哥也牵涉其中，如若说出来，李延和刘明定会问东问西，这个话题将永远截止不了，他刚听了李延的话有点生了疑心。 顾思哲也察觉到苏睿起了疑心，觉得有些不妙，照这样发展下去，到最后，苏睿绝对会认定李清卓是罪魁祸首然后揭竿而起。 先是合影中出现苏谦、李清卓、池鸢尾三人，其次李清卓和池鸢尾又是正副社长的关系，更要命的是李清卓竟然还是苏谦的舍友。 苏睿怎么想怎么觉得事情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要是李清卓见色起意，毕竟刚刚李延也说了是系花，而且他们同在一个社团，经常见面，然后他就勾搭了学姐，或者一开始他就意图不轨，然后发生了不愉快之后起了杀意？ 哥哥，是知道的吧？ 苏睿开始理解为什么从未听老哥提起过自己舍友的事情了。怕是真应了李延和刘明说的因为院长所以压了下来？这可是一条命啊，为什么要连着自己的老哥一起遭受这一切？ 虽然苏睿起了疑心让顾思哲觉得有些不妙，但借此机会觉得若是苏睿找李清卓当面对峙的话想必能套出更多的线索来。 苏睿的表情似乎很认同李延的说法，“说不定还真让你瞎猫碰上死耗子猜对了。”说完他给顾思哲使了一个眼色，“老顾，你去不去厕所？” 李延沉浸在自己的推论中，和刘明又倒满了酒。 苏睿站在风口，顾思哲觉得有些冷，蹲下身子一言不发。 “我想回头去找李哥问问。这事毕竟关乎到我哥，我想他早日走出阴影。”苏睿手插口袋低下头看着顾思哲。“你跟我一同去吧，说不定还真能问出个什么来，就算李哥真的是路过，但我绝对不相信他会对八年前的那件事一点不知情。纵使李哥真的啥也没干，万一能得到什么有利的线索也是好的。” “嗯......”苏睿接下来的计划果然与顾思哲所想的一分不差，这果然是一个好机会，自己没有资格去问李清卓，但是苏睿还是有理由去的，到时候李清卓若是赶自己出去的话，在门外也能听个一二。 顾思哲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齿，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将计就计了。 两人起身回到饭桌上，李延和刘明在刚刚顾思哲和苏谦出去的空档，把剩下的酒全喝光了，结果醉的不成样子，顾思哲少吃了两口，听着他俩的醉话折腾到了十点多钟。 付完账后，苏睿搀着李延，顾思哲搀着刘明叫了个车送到了楼下，好不容易架上去了，刘明跟李延还是不安生，醉话连篇一直到了后半夜宿舍才恢复平静。 顾思哲收到池茑萝发的晚安便安心睡下了。 第28章 质问 第二日，李延和刘明还在宿醉中没有醒来，顾思哲和苏睿只得买了早饭搁在桌上留了字条。 老师在讲台上讲得意犹未尽，而顾思哲却无心却听。掏出手机看了下教师公寓的招租信息，询问了房东，很快就有了答复，价格也在顾思哲承受范围内，可以说是很合理了。 看了一下房东发来的照片，虽然有点草率，但还是决定要租。 听说房客是校内学生，房东也很放心，估计是想着就算是把房间搞得一团糟也能联系到所在的班级进行赔偿吧。 租下的这两间的格局很微妙，一间主卧和次卧，这两间房仅隔着一道玻璃门。按照房东的意思，这两扇可以两边上锁，再者可以用胶带或者牛皮纸封上。 顾思哲询问了一下池茑萝的意见，看了构图后她决定把主卧留给顾思哲。主要原因是主卧空间大，墙面上也可以挂白板，方便整理。 顾思哲先交了两个月的房租，等到接到寒假通知再做打算。 旁边的苏睿一直在做着笔记，相较之下，顾思哲显得废柴起来。 其实苏睿虽然手里一直在抄录黑板上的笔记但是抄错了行让顾思哲看出了端倪。 苏睿现在是身在教室，心里想的却是尽快联系上李清卓问个明白。 早上在洗手间里刷牙的时候，苏睿就跟顾思哲盘算着等第一节课下了之后给李清卓发条消息确认一下在不在办公室然后谈一谈，或者就趁中午李清卓去教师食堂用餐的时候。他把做表的任务交给了副部长，好在能腾出点时间去处理私事。 很快，刚刚发出的消息就有了回应。 李清卓第三节后的大课间在办公室，李清卓并没有询问苏睿有什么事情找他，大概自己心底清楚是昨日失火那件事或者就是几日前上心理辅导收上来的作业罢了。 此时的李清卓因为昨天的事情耽搁了行程，没能回家。 这第三节课一分一秒的过去，顾思哲和苏睿都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顾思哲和苏睿一样都迫不及待等这节课抓紧上完。至于台上讲了什么，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光顾着在下面窃窃私语讨论过会去办公室该如何开口了。 越是急躁，时间仿佛较劲儿一样越过越慢，顾思哲甚至想掰下黑板顶上那个钟表的指针。 老师前脚刚出了教室，顾思哲和苏睿脱缰野马一般跑出了教室，直奔李清卓的所在。 苏睿险些忘记了要敲门，差点冲了进去。顾思哲拽了苏睿一把，敲响了办公室沉重的门。 “进来！”李清卓沙哑的声音在门内传出来。 今天的办公室没有李清卓同事的影子，只有他和一个没见过的女老师在里面。 顾思哲突然觉得有些许尴尬飘在这空气中，是不是打扰了这两位的好兴致？ 女老师倚在李清卓的办公桌前，正拨弄着手机，看到有人进来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是转过脸来和李清卓搭话。 她和李清卓的年龄相仿，眉眼中透露着一股盛气凌人，顾思哲突然觉得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那张合影，纪念册里的合影，她就是郑佳？ 顾思哲想找机会支开她，朝着苏睿递了个眼色，苏睿立刻心领神会地走上前去，“李哥，我有点班里的事想找你商量一下。你要是现在不方便的话我跟老顾过一会儿再来。” “现在就行。”李清卓象征性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女人，“郑老师，等我让学生填完给你送过去。” 这的确是郑佳无疑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愁没机会能见到李延口中的郑佳，现在倒是一箭双雕了。 郑佳应了一声，便起身准备离开。高跟鞋的声音刚响了几步，便又折返了回来。“清卓，这个点儿了，我正要去食堂，你是要定外卖还是帮你捎份饭？”郑佳探出半个身子。 “就吃食堂的吧。”李清卓没有抬头，像是惯性一般撂下这句话。 “我的饭卡啊估计就还剩个六七块钱。”郑佳暗示性地冲着李清卓白了一眼。 “你先去吧，我现在就往里面充钱。”李清卓抄起手机。 这次，高跟鞋的声音走远了....... “说吧，找我有什么要紧事。”李清卓将视线转到苏睿和顾思哲身上，尤其是顾思哲，李清卓有意无意地盯着看了很久。 他的声音似乎还在感冒，哑的厉害。苏睿的性子顾思哲是知道的，直接就长驱直入主题了。“哥，我来找你是因为昨日禁区失火那件事。” 李清卓低下头，拨弄着手里的钢笔，睫毛动了两下，“学校的通知难道不清楚吗？” 苏睿的这番查问李清卓并不觉得奇怪。 早在大一开始，统计联系方式时，看到苏睿的住址时也就猜出了一二，没想到苏睿竟然现在才发现其中的联系，想是上次顾思哲一同去了他家便察觉出来告诉了苏睿吧。顾思哲这般的多管闲事多是苏睿拜托亦或是住在禁区的...... “老顾那天听闻您请了假说是要回家，但却出现在现场，也未免太奇怪了吧。”苏睿咄咄逼人的语气还真跟当年的苏谦如出一辙。 李清卓放下笔，侧过身来重新审视这两个不速之客。顾思哲略微有些尴尬地掏出手机做出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这是想给谁一个交代？”李清卓话有所指，顾思哲知道他在质疑苏睿。 苏睿跳过了李清卓的问题，“那火根本就是李哥你放的吧！”苏睿干脆利落地撂下这句话，这话直白得让顾思哲手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镇静，苏睿，干得出来这种一针见血的事。 李清卓的眼皮跳了一下，有些愠色，但是并没有发怒。他重新握住手里的钢笔，注视着苏睿，这就是自己选出来的好班委，单刀直入的性子和苏谦有得一拼。 “理由呢？” 苏睿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听说李哥你和八年前的案子有关。死者是我哥的女朋友，而你是我哥的舍友，也同时和死去的学姐认识。可我哥跟你的关系并不好，甚至这八年间都没怎么提过你的名字。一个研究生毕了业明明有更好的出路，却选择了留校当一个拿着死工资的导员，不觉得奇怪吗？难道不是为了在这里守住自己心底的秘密吗？谁涉足禁区你都要严刑拷问一番，为的就是怕谁发现什么证据吧，比如说头颅。”苏睿恶狠狠地蹦出两个字让顾思哲的心吊了起来。“而那日你出现在监控里也绝非偶然吧，那旧楼是死去的学姐住过的，想是你发现了什么还没有灭掉的遗物吧。” 李清卓的脸色异常难看，如那天夜里顾思哲见到的一般，“这也只是你的臆想罢了连证据都没有。真不愧是亲兄弟，想象力也是一流。我只当是你今天没睡醒说了些梦话，下次再说这些听风就是雨的鬼话，我就直接给你留级。”李清卓点了一支烟，猛地抽了一口。“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在宿舍里老实待着！” 李清卓面对这等难听的话还能稳坐钓鱼台真是心大。 苏睿不占理吃了亏，虽然坚持着自己心底所想但还是碰了一鼻子灰，拿不了李清卓怎样，听到留级心里有一丝不屑。 “老顾，我们走。” 苏睿觉得心有不甘，却又不知从何下手。愤愤地在顾思哲面前笃定失火那件事绝对和李清卓逃不了干系，但只恨自己竟然没有有力证据所以才吃了哑巴亏。 这一行竟然没有丝毫结果，到头来竟都是无谓的争执。 顾思哲也觉得无趣，两人刚走到中心小广场的时候，顾思哲停了脚步。“苏睿你先回去吧，我突然肚子疼，去趟厕所，就办公楼近点。”顾思哲拙劣的演技苏睿竟然信了。 “一个大老爷们，又不来大姨妈，早上吃的饭也都一样，好端端的也不见我肚子疼，真没用。那过会你回宿舍我们再说。”苏睿毒舌了两句，丢给顾思哲一包纸往宿舍那边去了。 顾思哲脑子里却是饭卡的事情。 刚刚郑佳要帮李清卓捎饭的时候无意间提到了用的是自己的饭卡，而且李清卓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反倒是很平常地要给郑佳充钱而不是转账。另外，郑佳没有喊“李老师”，也没有直呼其姓名，很亲昵地喊了“清卓”二字。 没猜错的话，这种行为若非相当好的朋友那就是李延说的他们两个是男女朋友关系了，但是刚刚李清卓的反应好像也不是很热情，约摸着是郑佳主动追求的他吧。用的既然是郑佳的饭卡，那么，李清卓自己的饭卡呢？ 自己那晚上捡到的那张饭卡，会不会就是他的。 想到这里，顾思哲觉得这饭卡可是实证，要真是他的肯定能套出有用的话来。 就算不是他的，饭卡上曾贴着照片，一般人是不会将自己的照片贴到饭卡上去的。除了苏谦就是李清卓了。 过会肯定能从他们两个之间排除一个，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第29章 否认 顾思哲看见郑佳正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提着饭，他跟在郑佳后面进了办公楼。 郑佳走路头抬得很高总是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大约是她自身散发的优越感吧，在郑佳面前的李清卓显得太平庸了一些。 顾思哲突然对眼前这个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郑佳是否也知晓什么内情呢？ 毕竟，李清卓喜欢池鸢尾是铁定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郑佳可以说是视池鸢尾为情敌，那么，情敌的死亡背后是否牵扯了郑佳，比如说女人的嫉妒心？ 为了喜欢的人，她说不定什么都能干出来，面对心里藏着池鸢尾所以一直求而不得的池鸢尾然后痛下杀手，自古最毒妇人心。顾思哲打了个冷颤。 郑佳比顾思哲先一步进了李清卓的办公室，顾思哲等了两分钟敲开了门。 看到顾思哲的李清卓有些许诧异，“你不是和苏睿回去了吗？” “昂，刚才想起了一些事又回来了。”顾思哲站在原地看着郑佳在一旁把一束红玫瑰插进窗台上的玻璃瓶里，解开了顾思哲之前看见李清卓瓶子里茑萝的疑虑，大约是郑佳插得花，当时顾思哲问起花的时候，李清卓还有一丝隐瞒的原因。 顾思哲觉得这红玫瑰和郑佳很搭。 “坐！你吃饭了没？”李清卓问了一声，刚刚压抑着的怒火早就烟消云散了。 “过会就去。”顾思哲又再次坐到了那把椅子上，这次的感觉和上次来办公室挨训的感觉完全不同。上次带点疑虑这次却是如坐针毡，李清卓的语气越是云淡风轻，顾思哲心底就越发紧张。 刚刚苏睿在问话的时候还有自己陪同，现在感觉自己就在两个疑似杀人凶手的囚笼中，心里有些许的惶恐。 “你有什么事？”李清卓的话如同手中刚掰开的筷子一般干脆利落。 顾思哲看了一眼郑佳，欲言又止。 “你说就是了，郑老师不是外人。”李清卓明白了顾思哲想要郑佳出去的意思但是并不为所动，顾思哲以为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说多余的话。 顾思哲铁了心，觉得不能怂，就算真的会被留级，这事他既然选择要接手那就不能中途退出。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口。“李哥，你的饭卡是不是丢了？”顾思哲从容地问道。 “没啊，我的饭卡只是忘了带。”说着，李清卓故作镇静地夹了一口菜，没有看顾思哲一眼。 顾思哲从手机壳里取下那张已经磨得不成样子的饭卡，递给正准备吃饭的李清卓。 李清卓看到的是没有照片的那一面，他接过饭卡的时候有一丝犹豫，当他翻过来看到正面的时候面如土色，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李清卓额头上青筋的暴起和轻微的手抖都收入顾思哲的眼中。 正在摆弄花瓶的郑佳听见响声转过身来，目光死死盯在李清卓手里的那张饭卡上，她表情有些激动，她随即转向这捡到饭卡的人，顾思哲能感受到她所投过来的灼热的目光。 还没等那两人回过神来，顾思哲淡淡地说了句，“这是我昨天捡到的，在禁区附近捡到的。”他着重强调了“禁区”两个字。 李清卓很快恢复了镇静，“可是，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 “这饭卡是旧版饭卡，有这种饭卡的人，不多。要是应了刚刚苏睿说的话，那么这就是实证，我现在完全可以去卡机那里查。”顾思哲克制住正在蔓延上来的心虚，他知道，一定要隐瞒住这张饭卡已经报废的事实。不然，李清卓肯定会抵赖，若是这样地死死咬住他，不给翻身的机会说不定线索也就会更多。 郑佳赶忙反驳道，“清卓的饭卡早就丢了，这个饭卡我们没见过。”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李清卓，但是对上顾思哲的目光，很快又看向了别处。 她在撒谎，她在包庇李清卓，从刚刚的反应来看，这张卡绝对是李清卓的。是真的丢了还是为李清卓开脱。 “那郑老师，您认识照片上的这个女生吗？”顾思哲再三追问。 郑佳矢口否认，“不认识。”她失去了刚才的镇定，像是被谁翻出了自己试图忘记的不想回忆的旧事。 “怎么会呢？”顾思哲突然笑了起来，这让郑佳更是惶恐不安。“郑老师怎么会不认识呢？我可是从历年的摄影社纪念册里看见你和照片上这个学姐在同一个社团呢。” 郑佳随即接上话，“那多半是时间太长忘了，大学同学我记得名字的都没有几个。许是不起眼就忘记了。”这精致的妆容和她撒谎的行为一点都不相配，顾思哲嗤之以鼻。 “寥寥三十几个人的摄影社，而且惨遭分尸满学校传得沸沸扬扬也算是不起眼吗？”顾思哲说这话的同时瞥了一眼李清卓，他还在握着那张饭卡看得出神，不发一言。 “我那段时间因病请假不在学校里，学校里的事情我怎么能全部知晓呢，清卓知道，清卓可以作证。”郑佳心存侥幸地望向李清卓，祈求他能证实自己所说的这一切。 一旁的李清卓，将饭卡攥得紧紧的，低下头去，半晌，“的确，郑老师当时请假了不在学校里，她和社团的人也不怎么来往。”可这些话在顾思哲看来，不过是狼狈为奸罢了。 李清卓将饭卡递出去，返还给了顾思哲，看了顾思哲一眼，那一眼让顾思哲觉得有些冷意，他不知道李清卓在想什么。 “如果你想问和苏睿一样的问题，我无可奉告。既然你和苏睿一同怀疑我，为什么不在他在场的情况下一起说了。而是要等到现在。”李清卓蔑视地看着顾思哲。 “为了保全苏睿和你的颜面，若真是刚才说出来，这种情况下，他肯定会觉得这个就是你的，以他的性子，整日里看见因为女朋友惨死日渐消沉、一蹶不振的亲哥，你觉得他不会动起手来？这样事情闹大了，谁的下场也不好看。”顾思哲和李清卓四目相对，试图从他那双眼睛里面读出一丝什么来。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你让我逃过了一劫？”李清卓轻蔑地笑了一声，他觉得顾思哲没有自己想象中这么简单，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饭卡就算是查我估计年代久远，也查不出来什么了吧。” 李清卓似笑非笑的样子让顾思哲很不爽，他的话也刚好说中了顾思哲的心事，他只得心里咒骂一声自己太小看了李清卓。 “八年前的分尸案的死者我认识，只是高中同学，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关系，当年警察做了笔录，我，没有嫌疑。”李清卓心如止水地望向顾思哲。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顾思哲感到了一丝挫败感，除此之外，他觉得李清卓虚伪，觉得空有了平日里那副淡泊名利的好皮囊，觉得自己被这副皮囊狠狠地欺骗了，明明那字条就在池鸢尾的日记本里夹着，明明还亲笔给池鸢尾写过信，明明那信中还有关系亲昵的双人照。 他留下了在一旁呆若木鸡的郑佳和发出挑衅似的李清卓，他看不出李清卓眼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那饭卡铁定就是李清卓的了，可是却没有办法证明，还有那个郑佳，她肯定知道隐情，顾思哲一拳打在了墙上，却丝毫没有感到疼痛的来袭。 自己一定要将这迷局破了，让池鸢尾的灵魂得到安息。 现在，顾思哲是为了自己的本心，池茑萝每次提起姐姐就满眼哀愁的表情以及苏睿对于苏谦现状的不甘心的样子都在顾思哲心里盘旋。而他也不想将自己从这八年前的分尸案中剥离了。 第30章 合租 昨天，回到宿舍后，苏睿一反常态地没有做表而是枕着胳膊在床上躺了一下午，呆呆地看着头顶的管灯，顾思哲知道他还在为从办公室的事情所烦扰。 过了两天，苏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学生会的事务太多让他无法分心只能又一心扑在工作上了。 刘明还是整日里往实训室跑，而李延因为打了石膏借机向李清卓讨了一笔不小的假期，不是在宿舍里悠闲地“躺尸”，要么就一如既往地往女生堆里钻，好不自在。 李清卓在禁区监控出现的事情也早就被一些花边消息埋没掉。 顾思哲跟随房东看了房间之后就开始带着些洗漱用品和收到的池茑萝发来的快递一个人忙前忙后地搬到了教师公寓里布置了一番。 余下的时间里仍是抱着那几本日记往图书馆跑，等待着池茑萝的回来。 愿望得到回应一样，顾思哲的手机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忽然响了起来，相邻几桌的学生脸上有些怒色，管理员也微微皱眉，顾思哲只得抱起日记，说了几声抱歉冲出图书馆。 她今天就回来了！ 顾思哲激动地小跑着险些撞到两旁的栾树，引得路人无端的揣测。 这一刻，池茑萝的归来让几日连续发生压的顾思哲喘不过气来的事情一股脑被他抛到了脑后。 池茑萝已经走到教学楼间了，顾思哲接过行李箱，两个人开始往回走。 “这么沉，提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啊。” 池茑萝笑了笑，指了指远处的禁区，顾思哲知道她想再回去看看。 俩人默契地往那深不见底的禁区走去，刚走至附近，顾思哲就感觉到那一股沉闷的气息已经压过来了。 池茑萝还在痴痴地望着那一片密林，仿佛，能看透....... 顾思哲鼻子上滴了两滴雨点，这才反应过来早上看预报有雷阵雨，他很讨厌雷声，母亲离开的那天就是个雷雨之夜。 不远处，他已经听见了隐隐雷鸣，直奔着这块土地而来，秋雨已经没了夏天雨点那样大的气势，但“轰隆”的雷声还是让他感到不快。 “走吧，雨要下大了。”顾思哲望向池茑萝，她还沉浸在其中，发愣一般看着密林，许久，才反应过来顾思哲在叫她，这才和顾思哲一同离去。 教师公寓离禁区距离甚远，雨已经下大了，顾思哲开始悔自己早起没带上伞。池茑萝倒不以为然，似乎很是喜欢这有雨的天气，走得不徐不慢。 这段路，走了十几分钟，顾思哲七拐八绕找到了处所，掏出房东给的钥匙，打开了门，顾思哲把行李箱搬到池茑萝那间屋之后，将备用钥匙交给了她。 顾思哲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将这两日在图书馆整理的条条框框全部抄录到了白卡纸上。 房东有言在先，不能在屋里砸钉子所以只得将白板替换成了白卡纸，这让顾思哲有些沮丧。但好在买了麻绳将所有卡纸串联了起来。 隔着玻璃门的池茑萝在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顾思哲双手枕在后脑倚着墙坐在床上，目光在面前的墙上流转。 这些资料都是从日记中还有历年的旧报纸以及网上和同学口中流传的小道消息一笔一划记录下来的。 “砰砰”。隔壁的屋子已没有了动静，自己的门却响了起来。 “啊，门没有关，进来就行。”顾思哲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来到门口。 池茑萝打量着顾思哲的房间，因为下雨的关系，房间里有些阴暗。 “洗手间是共用的吗？”池茑萝将对话框里的信息展示给顾思哲。 “哦，对了，忘了说，有公共的洗手间，我这个房间有个独卫，那天忘了跟你说清楚，我可以和你换。”这房间确实宽敞，也有独卫，但是女孩子来说的话更方便点吧，顾思哲这样想着。 “不用了，要是外面那个坏了的话我可以借用你的嘛。”池茑萝码了几个字，冲顾思哲一笑。 “你不嫌弃就好了。”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空气中慢慢升温。 “我能在你这里坐一会儿吗？” “可以。” 池茑萝径直走到了窗边，这个大落地窗顾思哲很是喜欢，若是到了晴天，外面刚好是个小花园，能看到后山以及满树红色的火棘，像是灯笼一般。 前几日顾思哲来收拾的时候就看到过，红红的一树，很是好看。他在上面粘了挂钩，前几日他取下宿舍里池茑萝送他的那个捕梦网挂在了窗上。 外面的天色和捕梦网融为一体，池茑萝正在看着那个捕梦网，她没想过顾思哲会这么喜欢这个捕梦网，竟将它带到了这里。 “真的不换吗？感觉你好像很喜欢有窗户的地方，之前禁区也是刚好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 “真的不用，要真的想看，我大可敲门来你这里啊。”池茑萝的字很是好看，比之前看到李清卓写的字还要好看一些，这些字在顾思哲心底慢慢生了根。 池茑萝的确喜欢这个有着大落地窗的房间，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只是这个时节已经没有茑萝的迹象了，再看亦是无用。 他就这样看着池茑萝卧在地毯上观望着窗外淋漓不尽的秋雨发呆。 顾思哲想好了，等到明年如果还租住在这里的话，就买一些花种子，比如茑萝、桔梗或者紫阳，种在窗外的地里，开花那日肯定赏心悦目。 池茑萝转动脖子望向顾思哲整理的那些白卡纸，李清卓三个字格外扎眼，用红色的记号笔重重地标注着。“你是有什么新线索了吗？” 顾思哲手撑在折叠桌上，“不算什么线索。只是听到的传闻罢了。你回家的那几日，学校监控在火场拍到了我们导员，也就是你姐姐的高中同学李清卓，好巧不巧的，正好出现在那里。” 池茑萝回家的火车上，无意中点了屏蔽的群消息，班里的确在讨论这件事。虽然这事是冲着自己而来，加上可能和姐姐的死挂钩，难免多注意了些。 “我总会想起当年学校下达的那份通知，将他和我姐姐的死亡排除得一干二净，连同那张纸条的出现也一同抹去了。”池茑萝始终对李清卓没有嫌疑这个定论耿耿于怀。 “有些欲盖弥彰了。”顾思哲若有所思地站起身走到墙跟前。手里抄起一根木棍，俨然一副高中老师讲课的架势，池茑萝瞬间变成了乖巧的高中生。 木棍所指之处是郑佳的名字，“这个人，是我之前在纪念册照片里发现和你姐姐同一社团的，当然也是李清卓的同学。我昨天和她还有李清卓正面交锋了。但是，无功而返。” 顾思哲将那日在办公室所遇之事作了详述。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郑佳真的生病休学了，她也脱不了嫌疑。”顾思哲放下木棍，遇到了瓶颈。 “但是，苏谦和学姐是男女朋友，而李清卓喜欢学姐很明显的三角关系，刚开始我觉得李清卓的嫌疑更大，但自从昨天看到郑佳闪烁其词，所以一起锁定了郑佳。通过观察，郑佳是喜欢李清卓的，可是如果真的是郑佳因爱生妒作案，可是情根深种的李清卓为什么要护着她呢？难道第一时间不就应该为学姐报仇吗？” 顾思哲一股脑全部抖出，池茑萝的思维也在飞速旋转，很快接收了他的这番话。很快就在对话框有了回复。 “那，两个人一起犯案的可能性大吗？”池茑萝觉得这个提问很愚蠢但是还是问了。 “当然不能排除，但是如果真的是两个人犯案，动机又是什么？”顾思哲又陷入了冥思苦想中。 刹那间，脑袋突然灵光起来，“或许真的是两个人作案，李清卓是主谋，而郑佳是帮凶。李清卓一时激动，脑袋做出了错误的指示，过激杀人，然后被郑佳看见或者知晓帮忙藏了尸。” 毕竟如果李清卓的背景真的过硬的话，收买舍友作伪证也是很有可能的。 办公室那日李清卓令人憎恶的表情跃然眼前，“可是，证据呢？”那句话在他周围不断回响。“我一定不会认怂的！” 池茑萝看见顾思哲紧握着拳头，手上的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这面墙砸碎一般。 她从兜里掏出一颗糖丢在了顾思哲额头间，顾思哲接过了那颗糖，剥开糖纸丢进了嘴里，没有那么纠结了。 “你也喜欢吃这种糖啊。”这种糖，在儿时，一角钱可以买好多颗。 “这种糖，很常见啊。”池茑萝嫣然一笑。 这句话打散了顾思哲的幻想，“的确很常见。”他喃喃道。 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死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呢？ 顾思哲觉得自己下了一步死棋，将李清卓和郑佳越推越远，没办法再直接问话了。手头仅有的几本日记已经不满足于现状，他需要的是更多有力的证据，而不是一传十十传百所谓的小道消息和那已经过期的网络旧闻，毫无用处。 眼前的池茑萝在这暗室里，发着幽幽的光。 第31章 计划 就这么一日一日的，到了十一月中旬。天气越发的冷了起来，周围的人也已经换上了厚衣服。 因为合租的原因，池茑萝和顾思哲也逐渐变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白天，顾思哲除了早晨和晚上待在教师公寓外，还是和平常一样和舍友共聚午餐和晚餐。偶尔和苏睿也会因为大学生心理指导课上会和李清卓进行尴尬地对视几眼。 “怎么样了？”苏睿边往嘴里舀了一口蛋花汤边问顾思哲调查的走向。 “不怎么样。线索完全断掉了，说实话，就手头的这些而言，也只是嫌疑大了点，要想真正定罪，难了。”况且念及苏谦的缘故也不好去问苏谦细节上的问题，只能通过李清卓和郑佳，真的很棘手，除了这个，顾思哲也有了新的打算。 那就是从池茑萝入手，日记远远不够。虽然和苏谦接触不多，好在也是进入了他的房间巡视了一番，线索不多，总是有收获。要是能有机会去池鸢尾生前的房间调查一番她生前的习惯想必也是好的。 要怎么开口呢？顾思哲对自己的脸皮薄没有太多的信心。 “死马也要当成活马医了。”他往嘴里塞了一口干米饭，较劲道。 “老顾，啥玩意儿就死马当成活马医了？”李延的手还没有好完全，那石膏没拆掉，加上他的性子，无端的多了几分痞气。 “唉，跟你说不清楚。” 李延一脸坏笑歪着胳膊挤了挤顾思哲，“自从搬出去住了，就是不一样了啊，有我当年的风范。” 顾思哲自然知道李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的脑思路一直七歪八绕的和常人不同。 刘明笑得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什么时候让我们去参观参观你的秘密基地？” “再说吧。” 刘明吁了两声，“果然金屋藏娇。” “呸，你们脑袋里面就不能有点正常思维。” 李延放下筷子，吃完了午饭，抻了个懒腰，“怎么没有，要真的没有，那就是进了刘明的肚子。” 整个宿舍引发一阵哄笑。 顾思哲不免感叹起来，这样的宿舍，真好，他联想到了当年李清卓和苏谦那七分八散的宿舍起来。好端端的宿舍兄弟，打了一手烂牌全部黄了，不禁百感交集。 虽然他一向对封建迷信嗤之以鼻，但是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他们也算是同窗多年的兄弟。独生子女的话，对舍友的重视程度也是相当高的。 顾思哲一向对勾心斗角厌恶至极，好在，自己的宿舍，关系一向融洽。 到了傍晚时分，顾思哲顺道倒了垃圾之后才开始往教师公寓那边走去。 “听说你在教师公寓租了房子？”脑后响起李清卓熟悉的声音，他的感冒已经好了，没有任何的浑浊。 天黑得越发地早了，顾思哲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李清卓正蹲在路沿石上抽着烟，零星的火星让顾思哲才意识到他的所在。 “是啊。”顾思哲停住了脚步，缓慢地走到了李清卓面前。 早在前几日出门前，顾思哲就发现李清卓就住在隔壁那栋楼里，抱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样的想法，他并没有太多的慌张。 “是嘛？”李清卓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光。 顾思哲觉得这对话甚是无趣，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哦，对了，苏睿他哥过两日好像要来开讲座。”苏睿下午的时候和顾思哲无意间说了那么一句，不知是否会刺痛李清卓的神经。 “是嘛，这讲座开得倒也够勤，每月一次的。”李清卓的语气不冷不热。 顾思哲对他的一言一行已经麻木了，“李哥，你看到苏谦，就没有一丝愧疚吗？”顾思哲驻留了一会儿，“你可是最后一个见到鸢尾学姐的人。” “可是，我有不在场的证明啊。”李清卓突然笑了起来，这声音在漆黑的夜里如此的毛骨悚然，顾思哲知道这是在挑衅，李清卓猜到顾思哲的调查已经陷入了僵局，只要这样下去，就永远查不出真相。 他肆无忌惮地在这黑夜中讥讽着顾思哲，这真相将永远沉入黑夜中...... 李清卓赤裸裸地嘲笑在顾思哲听起来格外地刺耳，明明知道凶手就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只能作罢。 他想冲过去打李清卓一拳，很快就打消了念头，如果此时袭击老师被遣返回家，那么接下来最危险的只会是池茑萝，自己将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正当顾思哲走到房间门口时，才发现早晨匆忙去上课的途中忘记带钥匙，敲门声回响在这个空荡荡的楼道里，他期望在最角落那间房的池茑萝能够听见。 随后他听见一阵脚步声离着门越来越近，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池茑萝看起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哒哒地往下滴水，顾思哲羞耻地咽了一下口水，佯装咳嗽，关上门。 对于从来没有交过女友的顾思哲来说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和异性共处一室，对异性的渴望几近迸发出来。他觉得这种行为应该引以为耻，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希望那些小想法能从脑袋中控出来，毕竟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差点让他坏了事。 虽然自己承认直男，但是不癌。 他隔着玻璃门，敲了两下，那旁正在擦头发的池茑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影子贴在了玻璃门边。“等你头发擦干，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他看到那边的影子点了点头，舒了一口气。 顾思哲手里拨弄着手机，在学校贴吧和宿舍群之间切换。 那头的池茑萝已经擦干了头发，给顾思哲发了消息。 “这个寒假，你有空吗？” “嗯，有的。怎么了？” 顾思哲的这个询问让池茑萝有些不解，现在距离寒假还有将近两个多月。 “我想去鸢尾学姐生前的房间看一看。”顾思哲靠着墙期待仅一玻璃之隔的池茑萝给出肯定的答复。 “唔，可以的。”这样说来，自己也有好久没有回去过了。 自从搬家之后，自己一直在外上学，老家的红白喜事，也只有父母回去过。 那老房子是祖上的宅基地建的房子，并没有转租或者售卖，只是一直空关在那里，仿佛那里是姐姐灵魂可以回去的归宿，若是卖掉了，姐姐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太好了。” 池茑萝想到了另外一回事，如果，他回到了x城，见到了那所小房子，会记起自己吗？她有些憧憬也有些许沮丧。 那时的记忆早就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吧，毕竟，现在关系如此熟络，顾思哲在自己面前却只字未提。 池茑萝枕着小小的失落感带入了梦里，开始变得矛盾起来了，一方面希望顾思哲认出他来，另一反面自卑感逐渐湮没了她。 第32章 冲突 傍晚，顾思哲应邀和苏睿一起去了苏谦的讲座。 台上的苏谦，瘦削的脸庞，凹陷的眼窝还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但是神情却和自己之前见到的不同，讲到艺术总是就变得精神焕发起来。果然艺术才是他的生命吧，而支撑他活下去的来源是池鸢尾的死亡，在没查清真相之前还对人间有着执着吧。 毕竟苏睿之前说过，苏谦每年都回去公安局询问案情进展，每每却都无功而返，那绝望的心情常人肯定无法理解。 苏谦的讲座和所在的美术社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美术社为了培养有天赋的艺术生，通过从社里走出来的学长苏谦当做行走的广告牌，招揽更多对艺术有着极度热爱的学生加入。 苏睿说苏谦对于美术社的邀请也都应允下来，一是为着自己的心，二是也能回到母校怀念一番，寄托对池鸢尾的哀思吧。 前方给老师留下的席位空缺了一个，顾思哲知道那个没有来的人是谁，是李清卓。 但是他看到了那个空位旁边坐着的郑佳，郑佳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手头的资料，对台上的苏谦毫不关心。 过了一会儿，正当她准备离开之际，刚好碰上顾思哲投来的目光，她的眼皮跳了两下，觉得很是不爽，瞪了顾思哲一眼就匆匆离开了。想是上次被顾思哲那番逼问早就失了耐心。 果然，郑佳已经是死棋一颗了，再也不能从她身上再得到什么有利的消息。 顾思哲抛下正在耐心听老哥讲话的苏睿，自己微微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发现池茑萝也在列。他想起池茑萝时常也在画花卉之类的，对美术社也是有兴趣的吧，可，大一那时候就该入社才对，怎么无端等到了现在。 他想要问个究竟，“这都大二了，按理说不应该早就加入社团了吗？” “可是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比起群居生活我还是比较喜欢安静。”发完消息的池茑萝冲着远处的顾思哲一笑。 估计池茑萝也是被列入了讲座名单里被逼无奈才来的吧。 现在的顾思哲出门都要穿上短袄了，天气实在变化无常，白天还是太阳高照的，到了傍晚就开始刮起了大风。 苏睿的头发被吹得不成样子，看到此景，顾思哲只得戴上帽子，看起来比苏睿还二。 讲座已经结束，所有在场学生也都陆续离开，顾思哲站在阶梯教室门口是在等池茑萝。 苏谦收拾了一下讲稿就往从另一边的通道离开了，出了门口看到顾思哲和苏睿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去。 碰巧这时，池茑萝也刚从顾思哲所在的门口出来。 苏谦看到池茑萝，略微一怔，这些都被顾思哲看在眼里。 苏谦认识池茑萝。当天池鸢尾父母带走遗体火化的时候，苏谦就和池茑萝见过面。 虽然那时她还很年幼，但那个眼神不会错的，和池鸢尾相似的容貌......苏谦提着包就离开了。 池茑萝刚才在室内就一直盯着苏谦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苏谦的样子还盘旋在池茑萝脑中。当时做完笔录之后的苏谦，听说哭晕在教导处，耳畔响起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就像是自己失去姐姐这个亲人一般，苏谦也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姐姐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说过自己的烦恼，想必是同苏谦感情相当的好。毕竟，父母口中所言，苏谦是要准备在毕业之后就订婚的。 池茑萝拽了拽顾思哲的衣角，示意该走了。 顾思哲正准备和苏睿说一声，这时，苏睿的副部长已经走了过来和他研讨其他的事情，倒是苏睿先道了别。 池茑萝畏寒，系紧了围巾，手在冷风中不停地搓着。顾思哲见罢，径直拽了她的一只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一举措让池茑萝脸红不已。 顾思哲的手如同他的心一般火热。 “暖和吧？！”顾思哲故意问道。 看到眼前的池茑萝一个劲儿的点头，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先前停在教学楼小广场上的车还在那里，苏谦应该还在学校里，没有离开。 人逐渐地散去了，稀稀拉拉的不是回了宿舍就是去了食堂，还在路上闲逛的寥寥几个，刚拐过树林的小路，就看不见人影了。 而这时，顾思哲和池茑萝同时听见了刺耳的声响从密林里传来，干枯的树枝在地上发出吱嘎吱嘎地声响，好像有人打架。 顾思哲拽起池茑萝准备绕过这里，走另一条大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是哪个新生年轻气盛地斗殴，再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可池茑萝停在原地迟迟不肯动身，她顺势往前走了两步，立在那里观望了一会儿，转身向顾思哲招了两下手。 顾思哲借着不远处路灯散布的光察觉到池茑萝的神色有些微妙，这才猫着腰也一同潜入树林里。“是谁？” 树林深处，光线越发地昏暗起来，顾思哲看不清那边推搡的两个人是谁，悄声问了池茑萝一句。 池茑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顾思哲往前挪了两步。 依然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只能依稀看见两个人影在树下。 忽然，顾思哲听见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有东西掉落在了树林中。 正在偷听的顾思哲靠着树的那只胳膊有些发麻，他抡了抡手，却撇断了细树枝发出了轻微的声响，空气突然宁静了几秒钟。 “我不会放过你的！” 是苏谦的声音，那的确是苏谦的声音。 那句话撂下之后，顾思哲就听见正在林间休憩的鸟呼扇着翅膀飞过，脚步声也从树林的另一个出口远去了。 苏谦走了....... 他听见了树枝折断的声音知道有人来了。 身旁的池茑萝打开了手电筒朝着刚刚的那棵树下照去。李清卓正手撑着树干咳起来，顾思哲这才看清刚刚掉落在地上碎掉的东西是李清卓的眼镜。 李清卓的眼睛有点肿。 看见投射过来的光，不知是因为自己这狼狈像被自己的学生瞧见感到耻辱还是眼睛受了强光的刺激，他立马转过了身。捡起了地上那歪斜地眼镜框，打了两下身上的灰尘，准备离开。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李哥。”说实在的，这个时候，顾思哲并不想喊出李哥这两个字，随着怀疑的日渐加深，自己也不屑与“敌人”为伍。他还是给李清卓留了些许颜面。 李清卓冷哼一声，没有回头，“有什么可说的？！”随即，离开了这里。 果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苏谦因今日开讲座之便，偶遇了李清卓，还是动手了。 就算时隔八年，那埋在心底的仇恨还是在这一刻爆发了，顾思哲没看见的想必还有更多。他又想起那日车里，苏谦提到的“争执”，人没死前只是争执，人死之后变成了肢体冲突。 李清卓今日的确狼狈，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和顾思哲以往见到的意气风发是截然不同的面貌。 李清卓没有料到，就算时过境迁，苏谦还是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在这学校里还是公然动手了，竟然还被顾思哲和池茑萝看见，实在是污点。 “苏谦也怀疑李清卓和我姐姐的死有关系。” 顾思哲看到了出现在手机便签里的这行字。 “是啊，所以才对他这样大打出手。” 苏谦，一定是早早就怀疑了吧，从池鸢尾死去的那天起...... 第33章 祭奠 顾思哲再次见到李清卓是在那件事发生一周后的心理指导课上。李清卓脸上的伤已经好了，眼镜也已经换了新的。 苏睿和自己还是一如往常般对李清卓的课漫不经心，在底下各忙各的。 李清卓也不恼，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也都没闲情去挑破。 上完课，李清卓很是疲惫，卷起书就回办公室了。 李延的胳膊已经拆了石膏，但还没有完全好，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上次的斗殴在他的心里有了小阴影，也安生了不少。 刘明结束了实训期，整日里要么和刘明打游戏要么就是叫上隔壁宿舍的支一个牌局，好在苏睿整日待在学生会里，互不打搅。 池茑萝所学的专业则相反，越是往后，课程越发地多了起来。有时候，顾思哲还在床上睡觉的功夫就听见隔壁的池茑萝已经窸窸窣窣开始起床收拾了，这样看来越发觉得自己懒怠起来。 但是，事到如今，顾思哲也没有什么出路而言，自从饭卡的线索不废而废。和李清卓、郑佳撕破了脸之后，所有事情硬生生被自己下成了一步死棋。 周末是顾思哲最无聊的时候，校图书馆关闭，余下也没有别的去处，中午吃完饭刘明和李延还在打游戏，有些吵，只能返回出租屋。 顾思哲有些烦躁，越是想看清乌云背后的真相，乌云反而越是密集起来。 他再一次绕回了通向禁区那条路，自从搬进出租屋，就离这里越发地远了。 所有的树都已经落光了叶子准备在这冬日里休眠等待来年的苏醒，顾思哲偷偷摸摸来到小门，身子一蜷，钻了进去，落了一身的萝藦在黑色的外套上，手扒拉了好久都没能弄下来，索性懒得再弄。 自从上次禁区失火，监控查的更严了，前几日就有新生在禁区另一个出口附近逗留被院团委的执勤人员带回了教务处，还受了处分。 顾思哲越发觉得学校这样太欲盖弥彰了些，既然当年出事之后要花大把时间精力去掩盖此事的话，现在就不要管的太厉害，让每一届的新生都能看出端倪，都达到了这种反效果，一开始干脆就不要封杀消息好了让所有消息都公开透明化岂不是更好，省的每年都要闹出一些风言风语。 顾思哲已经走到了那旧楼下，四楼那被烧得黢黑的房间格外刺眼，每块墙面虽然有了裂缝水渍但也还算是整洁，唯独那块整个都焦黑无比...... 没想到此时，顾思哲听见了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是苏谦，这是顾思哲第一次在禁区见到苏谦。 苏谦看见顾思哲站在这里，眼里掩不住的惊讶。他的黑风衣上也落满了草种子，手里抱了一大束的黄玫瑰，和灰头土脸的苏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是禁区，要是被逮到会有处分的。”苏谦捧着花从顾思哲身旁经过。 “不会吧，我的运气还没那么差吧。”顾思哲随着苏谦又走了两步。 苏谦没有进楼，只是将黄玫瑰放在台阶上，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拿出打火机，焚了这封信。应该是苏谦给池鸢尾写的怀念诗词吧，顾思哲这样想着。 苏谦焚完信，随即坐在了台阶上，示意顾思哲过去。 顾思哲坐在了与苏谦对着的几块大理石上。“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苏谦没有回应顾思哲投来的目光，只是看着眼前的树林，语气冷冷地，“今天，是她的生日。” 原来是池鸢尾的生日，顾思哲看向那一大束黄玫瑰，不禁惋惜着。 这个时节，玫瑰已经不再盛开，这一大束玫瑰不是永生花，是刚刚从温室里摘下的，丝毫不畏惧这从西伯利亚刮来的寒风。 顾思哲知道黄玫瑰的花语是什么，是已逝的爱。 母亲刚过世的头两年里，父亲每次带他去上坟的时候，手里总是会捧着一束，但讽刺的是，没过多久，父亲就有了新欢，再也没去过墓地，那束黄玫瑰早就枯萎变成灰烬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顾思哲觉得苏谦真的很爱池鸢尾，人都已经死去了八年，每年依然记得她的生日，画着她喜欢的花，半截无名指上依然戴着“亡妻”的戒指，保留着她生前一切的记忆，即使是没过门，也如此深情地对待，深深为自己的父亲感到惭愧。 苏谦这种男人一定也是众多女人追求的对象吧。 “老哥，每年都来吗？”顾思哲觉得这话很多余，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嗯。” 许久，苏谦站起身，目光如炬，望着那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屋子，眉头紧锁。 顾思哲看他一直瞅着那扇窗不发一言，觉得气氛异常沉重。 “前段时间，刚发生火灾，说是新生偷偷在那里吸烟造成的。”顾思哲意有所指，苏谦也听出他话里有话。 “我听说了，李清卓案发当时的那段时间就在火场附近转悠。”苏谦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愤怒。 苏谦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肯定是苏睿跟他说的吧。 顾思哲联想起那天晚上李清卓在树林里被苏谦打了的事情，大概就是因为火场那件事。果然是事出有因，顾思哲便觉得是李清卓活该起来，咎由自取罢了。 “我先走了，你也别在这里逗留太久。”苏谦拍打了两下黑风衣上面的灰尘，告诫了顾思哲一句。 苏谦的黑衣越拉越长逐渐淡出了顾思哲的视线。 顾思哲叹了一口气，觉得苏谦甚是可怜，刚刚提及池鸢尾的时候，一副恨自己不能随着去了的神情，的确，若不是现在还顾及着凶手的落网，怕是早就从中这楼上跳下去殉情了。 下午的阳光已经失去了半数的温热，开始随着冷风一起在顾思哲脸上打转。 顾思哲回头看了一眼娇艳欲滴的黄玫瑰，默默对着它说了声逝者安息，转身离去。 刚才身上的草种子还没弄干净，又碰了一身的枯叶，顾思哲只得站在小门附近脱下外套不停地拍打起来。 世界真小，刚整理完走了两步顾思哲就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顾思哲走得很慢，刚转了一个路口，就见到李清卓同郑佳一道走过来。 看到顾思哲之后，李清卓本身正在和郑佳说笑瞬间面无表情起来，郑佳顺着李清卓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顾思哲，脸色也有了怒色。 郑佳表现的太过于明显，相比之下，李清卓的脸色也没有这么难看。 但是顾思哲面对李清卓投来的目光，并没有感到困扰，只是想起刚刚苏谦满面愁容地来禁区祭奠死者，心里难过，而另一边的李清卓明明有着重大嫌疑，明明那封信里写明了自己对池鸢尾的心迹，如此明朗的爱意，现如今竟能如此自然地和另一个有嫌疑的女人谈笑风生。 顾思哲实在看不惯。 虽然，感情是不能用来比较的，但是顾思哲现在觉得李清卓对池鸢尾的爱越发地廉价起来，或许根本就是像猜测的那样因爱生恨伙同郑佳一起害死了池鸢尾，他越发地恶心起来。 李清卓不知道自己在顾思哲眼里的究竟是什么样子，只是装作没看见一般，和郑佳离去了。 顾思哲瞧见，郑佳很自然地挽过李清卓的胳膊，那信上所说自己对池鸢尾如何痴心一片，永远记得她，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转身就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说起来，这口口声声好多年来的暗恋果然不如苏谦才谈了两年来的实在，当初，池鸢尾的选择果然没错。顾思哲开始为池鸢尾当时没选李清卓开始庆幸，就算当时选择了与李清卓在一起，也早晚会东窗事发的。 顾思哲一向讨厌喜新厌旧的人，比如说自己的父亲...... 但是想到佳人已逝，不禁伤感起来。 今天是池鸢尾的生日，想必池茑萝肯定也记得的吧。 最近有段时日，池茑萝没有往禁区来了。 第34章 分析 顾思哲散步一样往食堂走去，出来之前刚在宿舍吃完中饭，现在倒有些口渴难耐，决定去奶茶店买杯喝的。 一餐厅是顾思哲最喜欢来的食堂，挨着教学楼比较近，下了课在这里买饭比较容易些。 二餐厅是坐落在一餐楼上，除此之外就是距离较远的三餐了，顾思哲很少会顺路到那里去，除非是体育课安排在了那边的小操场。 教师公寓的话是挨着三餐厅比较近一些，虽说有时候顾思哲会在中午的时候从出租屋出去就近选择三餐。但总而言之还是一餐的食物更符合他的口味，顾思哲想起了上次和池茑萝在一楼偶遇点的那份米线了。 一餐附近有三家奶茶店，说到米线，顾思哲联想到了池茑萝上次买的两杯樱桃覆盆子，定是她爱喝的。 卖樱桃覆盆子的那家奶茶店坐落在食堂内部。 这个时候，正好是下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蜂拥的人群将奶茶店塞的是满满当当，但是顾思哲愿意等，还是希望能买到。 等排到顾思哲的时候，人已经渐渐散去。 “加冰吗？” 顾思哲低头想了几秒，“不加。” 这天气已经够冷的了，要是还加冰，一杯下去了，肯定全身通风，搞不好还会闹肚子。 “谢谢惠顾，慢走。” 顾思哲提着两杯温热的樱桃覆盆子，小跑着往教师公寓的方向去了。 路沿石两侧花花绿绿的东西引起了顾思哲的注意，是排放的整整齐齐的共享单车。 l大靠山，占地面积是l市大学城里第二大，以前好像是植物园收购了建的。 顾思哲觉得比较欣慰，大多数的学校多半建于坟场之上，以学生的浩然正气去压制地底的阴气，但l大是为数不多的植物园改建的，绿化方面也是做得比较好，几乎涉及了各个品种的灌木。 这么大的校园面积，校内共享单车入驻便显得不足为奇起来，但是对与顾思哲还是觉得没有多少必要，毕竟，生命在于运动，多跑两步总是好的。 虽然所有树木都光秃秃的，落尽了芳华。 但这一片灰蒙蒙的环境里还有一种树像是闪着光一般就在顾思哲两旁，是金枝槐，被深秋的阴冷所压抑着的顾思哲看见这金灿灿的金枝槐，心情好了不少。 摸着手里温度一点点下降的饮品，顾思哲加快了脚步。 听见顾思哲开了门，池茑萝依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整理着手里的画笔。 今天是姐姐的生日，而自己对于查清真相竟然丝毫没有头绪，若不是顾思哲一旁的协助，想必就算毕了业也会是一筹莫展。 八年以前的每一年，池鸢尾从未缺席过池茑萝的生日，家里的相册中还有好多她们俩人的合照，但是她的青春永远定格在了十九岁这一年，就在大二的暑假里，就在这个学校的某处...... 八年后，池茑萝也到了十九岁，也身在这个学校之中...... “我也会死吗？” 池茑萝觉得自己处于一个很危险的境地，她知道那个凶手还活着。就在某处，紧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天的火灾就是一个警告，告诫自己要惜命不要再调查下去了，否则下场很惨。 她曾多次梦到池鸢尾，她静静地躺在停尸间里、身上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蛆虫在她的身体上爬来爬去，四处裸露着森白的骨头，可是，她就是没有头颅，她永远残缺了一部分，到死也没能够安息，每每想到这里，池茑萝都会泪腺干涸......为姐姐不能安息而内疚着。 前几日和顾思哲整理了一下所拥有的线索之后，李清卓在自己心目中的邻家大哥哥形象在一点点崩坏，池茑萝很想知道他那温和的皮囊之下究竟是怎样一副狰狞的面孔。 光是想到这里，池茑萝就已经是一身冷汗了。 顾思哲敲响了她的房门。 她看到顾思哲手里提了两杯熟悉的饮品，那是自己常买的樱桃覆盆子，她抿嘴笑了一声，擦干了刚刚的泪水，请顾思哲进了屋。 窗台上摆放着几只刚削好的铅笔，池茑萝手上满满的铅末，她匆匆洗了手回来。 顾思哲还站在一旁，他觉得进了屋子自己险些冻僵的手才稍稍缓了过来。 池茑萝搬了椅子放在暖气边上想让顾思哲暖和一会儿，看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就知道在寒风中冻得够呛。 她接过顾思哲递过来的茶，小口地抿着，不时地看向顾思哲，他大口喝奶茶的样子像极了两腮塞满了食物的花栗鼠。 顾思哲喝了几口，胃里终于充满了暖意。他费力地嚼着覆盆子果酱里的种子，他觉得这个味道很独特，比百香果更吸引他，上次喝的时候就已经路转粉了。每次，池茑萝都能带给他新事物。 虽然不想开口，但还是觉得见到苏谦这码事要和池茑萝说一声。 “我刚刚去了禁区，碰见了苏谦，给学姐献了一束黄玫瑰。你之前应该有见过吧，他每年都来。”顾思哲询问着正低头想事情的池茑萝。 池茑萝抄起刚削好的铅笔在画板的边缘给顾思哲传递着心声，“我没碰到过，我是大一的第二个学期的时候才搬进禁区住的，一开始我没有摸清禁区的位置不敢贸然进去。后来我在姐姐的遗物里找到的一把小钥匙。”正说着池茑萝又喝了好大一口奶茶，她的时间刚好和苏谦送花的时间错开。 “那钥匙你是如何得到的？”顾思哲打从一开始也有这个疑问，但是久而久之地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反倒是这件事给撂在了脑后。 “这也正是我想说的，姐姐生前跟我讲过，我记得很清楚，她有时候会在学校里拍夜景，回去的时候宿舍就关门了，所以，她在和她关系好的宿管阿姨那里配了一把禁区小门的钥匙，那个小门位置比较偏，比起正门有监控小门却很少有人路过，开始的几次我被通报批评过，再后来我理清了禁区的结构，才偷偷摸摸趁着夜色搬过去的。” 池茑萝这“搬家”经历的确坎坷，顾思哲不禁想起一开始自己从正门入禁区被监控拍到的事情了，免不了一阵批评，当时李清卓说那里有监控还再三警告不要往禁区跑。 可李清卓为什么这么不注意，偏巧被监控逮了个正着。 顾思哲脑中冒出了种种疑问，还是说李清卓另有所图，在为郑佳放火做掩护？可就算是这样，李清卓的嫌疑实在是太大了，光凭这一点无法给他辩白。 顾思哲不想再接着推下去了，他现在只想静静地喝完这一杯茶。池茑萝放下铅笔，两人相对无言，只有杯中的水位线在一点一点地向下落。 等一饮而尽之后，池茑萝又重新拿起了笔，书写着小字。“虽然我没有见过几回苏谦，除了八年前那次，剩下就是前几天的讲座了。我姐的死一定对他打击很大，看他的神情，感觉皮囊之下的灵魂已经没有了信念一般。” 苏谦的神情到现在她还能回想起来，那束缚在身体里面的灵魂，跟着他虚弱的皮囊一起，摇摇欲坠......和自己一样，一直在阴影里面没有走出来。 顾思哲也深有同感，直到现在，也常常会想起自己那死去多年的母亲。 “我很感谢他，每年都来祭奠我姐，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父母之外，唯一能记得她的人了吧。” 医学上讲的死亡是脑死亡，但是脑死亡之外，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还会记得你，那么这个人就真正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第35章 聚会 十一月末，l城下了第一场雪。 距离寒假还有一月左右，顾思哲在日历上打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叉号，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自己也像苏睿一样，暂且搁置了那案子的调查，一直埋头于专业课的复习，好来应对随着寒假一起到来的期末考。 池茑萝除了上课外也是整日待在出租房里，重新支起来画架，打着聚光灯，默默勾勒着茑萝的形态。 剩下的那两间房一直没有租出去，空荡荡的，只有晚上的时候，顾思哲和池茑萝的房间亮起了灯才稍稍有些人气。 窗前的火棘已经落光了它所有的树叶，孤零零地立在寒风中，再无往日的生机。 山边因为下了大雪的缘故路上已经没有了路过的人，真应了诗中“万径人踪灭”这话。 有的时候，顾思哲都感觉凛冽的寒风透着窗户缝隙钻进来凉了血液冷了心脏，这时，他总会一哆嗦，穿上外套，关紧窗户再坐回桌前，接着做剩下的半张试卷。 久违的敲门声从外面走廊上传来，不是来自隔壁的那扇房间，而是大门。他听见池茑萝的脚步声沿着走廊到了门口。 顾思哲打开了房门，隔着走廊正对着的大门口，从池茑萝开的半道门缝中钻进来三个脑袋。分别是苏睿、刘明和李延。 昨天的时候，刘明正吃着饭问顾思哲要了楼牌号，说是过两天要来拜访，宿舍巴掌大的地方已经盛不下刘明和李延了。想起宿舍连个暖气也没有，教师公寓有供暖，剩下的屋子也还没租出去，吵吵嚷嚷想去折腾一番。苏睿应该是被他们两个强行掳了来。 “哈，我就说，老顾怎么天天乐不思蜀的，连宿舍都不回了。”刘明看了一眼池茑萝，第一个挤进了门里。 “果然是有了小嫂子。”李延并着苏睿一同进了门。 苏睿没有作声，只是转身关上了门。 池茑萝听完，脸红到了脖子根，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顾思哲的舍友，转身没有理会就回屋了。 苏睿拍拍李延的肩膀，“你看吧，结论不要下得太早。” “你懂什么.......”李延又絮絮叨叨跟苏睿扯了一番，毕竟，追女孩子，苏睿是最在行的那一个。 这三人的一通胡闹，顾思哲也没有法子只好给池茑萝发了句“抱歉，”看到她的回应知道没放在心上才放下心来。 看着他们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一摞，“你们三个有毒吧，我这里又没有锅，这是买了菜上哪聚餐啊？” 李延从苏睿身后挤到了前面，一掌拍在了顾思哲的肩膀上，“老顾，不要担心，你猜苏睿包里背着的是什么？” “什么？不会是锅吧？？”顾思哲觉得苏睿今天的包格外地鼓，不知里面塞了什么。 刘明接上他的话，“没错，就是锅，这可是我的私藏，大一的时候自律会收了我的电热壶之后，我就把锅藏在了柜子里一直没拿出来，昨天你不在，我们商量聚餐我才想起这个锅来。” 顾思哲觉得果然有毒，为了满足刘明的吃货人设，只得应允下来。 “你就答应了刘明吧，他那锅再不用就要长毛了。”苏睿卸下背包，冲着顾思哲一笑。 李延也开始放下手里的菜，刘明手里的是油盐酱醋，而顾思哲提供的就是地方了。 今天肯定又要一醉方休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也算是寒假里宿舍的最后一次聚会。 “你这房子可以啊，挺大的，剩下两间要是还没租出去，那还不是可以随便用啊。”苏睿打量着剩下两间空屋子。 “那可不是一回事儿，指不定哪天就搬进来人了。” 刘明带来的工具很是齐全，连同平日里的铁盆饭盒也都让苏睿搬了来。 顾思哲见状腾出了地方放这些物件。 李延喊了刘明到窗边赏雪，两人脱了鞋和外套窝在珊瑚毯上挨着暖气，好不惬意。 “吃火锅？” 刘明带来的电锅容量很明显是四五个人的量，刘明打从考进l大一开始就盘算好了空闲下来和舍友一起用这锅吃个火锅什么的，可惜自律会查的相当严，一直也没有机会，好在，今日终于是它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当然，不过买的才也不少，可以弄火锅之前再炒上两个小菜。中午那会子懒得叫你我们仨就去了趟商业街置办了点，酒也买来了。”苏睿蹲在地上整理，将包里的东西接二连三地摆在地板上。 顾思哲和苏睿两人摆放好之后，苏睿朝后看了一眼那扇被牛皮纸封的严严实实的玻璃门，随口问了句，“怎么，过会要是弄好了菜，不喊她出来一起吃？”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如鹅毛般洋洋洒洒飘落到地上。 “......”顾思哲沉默了一小会儿，没有说话，转身将挑子撂给了苏睿，出了方面去了玻璃门后的那间屋子。 李延和刘明看到如此跟苏睿起哄偷笑了一阵。 池茑萝的房间有一扇小窗，背阴，虽然有暖气但是显得有些清冷，阳台的门没有关紧，飘进来几丝雪花。她正坐在椅子上，拿着铅笔继续勾勒起形，和之前那幅画不同，眼前的这画是默写开学时那开在禁区小门的茑萝，一簇簇地绕满了铁栅栏。 池茑萝知道顾思哲就在门后，起身开了门。那旁的人有些吵，她听得见谈论的内容，也知道顾思哲来的目的。 “舍友刚刚带来不少菜，过会我炒点，外面雪大了，路又滑离着食堂也不近，和我们一起吃吧。”顾思哲关上门，怕冷风吹进这个狭小的房间里。 雪大了，从早上开始下到现在，积雪厚了。 刚刚苏睿他们进门的时候，裤子上沾满了化成水的雪，想是一路来此十分艰难。 池茑萝没有拒绝，但是觉得几个男生忙前忙后自己不出一份力有些过意不去，要帮忙洗菜，顾思哲很是欣喜，当时就答应下来。 厨艺一向是顾思哲的强项，虽然没有高水准但是也算拿得出手，打小和奶奶一起住。 奶奶后期体弱多病在被父亲接去之前一直都是顾思哲照顾，一日三餐也都是顾思哲准备。 他很怀念和奶奶在一起住的日子，奶奶走了之后，顾思哲也考上了大学，节假日也很少回家了，每次回去，那个老房子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越发地冷清，自己也不愿回去。 父亲每逢过年都会问他要不要去他那里，也都被拒绝了。顾思哲觉得自己对于父亲的新家而言就是个多余的人，看到他们一家阖家团圆的样子，他总会想起自己那因病去世的母亲......每每回想至此，心里都是说不出的苦。 今年的寒假，肯定又会是孤身一人...... 池茑萝见正蹲在地上削土豆皮的顾思哲停了手中的动作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将手里正在切的橙子剥了皮递到了顾思哲眼前。 顾思哲张嘴接了这块橙子满心欢喜地接着削着手里的土豆。 看到这一幕的刘明默默地将手里刚刚池茑萝切好的橙子放回了盘中，觉得自己吃了一大波的狗粮。李延看到此景已经憋不住笑意，往嘴里塞着橙子，还不忘刺挠刘明。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顾思哲很快处理完了蔬菜，池茑萝也将剩下的水果切好摆了盘。 苏睿和李延将锅碗瓢盆全部清洗了一遍等着顾思哲开始大展身手。刘明也没闲着，将蘸料酒水全部分摊均匀之后，卧倒在毯子上嗑着瓜子，幻想着哪一日自己也能找个那么贤惠的女票。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外面的天空已经拉下了黑色的大幕，雪还在不急不缓地往下落，时间就这么到了傍晚六点多。 这一场聚会像是补全了顾思哲过年的缺憾一样，热热闹闹，所有人的脸上无不洋溢着喜悦之色。 池茑萝在厨房给顾思哲打下手，刘明不想再吃狗粮，苏睿比较在意李延的胳膊主动接下来传菜的任务。 刘明之后和李延又陷进了游戏带来的满足中无法自拔，苏睿不得已接下了传菜的工作。 第36章 名字 看着池茑萝在一旁帮衬顾思哲的样子，苏睿觉得很是温馨。 眼前的这个女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几次遭受同寝室的舍友排挤，但自己从未伸出过援手。那日还被顾思哲很是不满了一番，现在，倒是被顾思哲保护得很严实。 苏睿能感觉到顾思哲是真的动了情。和顾思哲相处的两年里，苏睿从来没见过顾思哲对班里哪个女生这么无微不至，直到这个小哑巴的出现，一切都不同了。苏睿不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了顾思哲。 池茑萝娇小的身影在苏睿眼前晃来晃去，苏睿转身盯着窗外的雪花，陷入了沉思中...... 池茑萝的相貌并不十分出众，清纯，还有着高中生的青涩，和班里每日化妆把自己弄得花枝招展的妹子截然不同。给人的印象和顾思哲一般安静，和顾思哲一样属于清秀的那一行列，给人的印象很干净，眼睛倒很是好看，苏睿想起了另一双好看眼睛的主人——池鸢尾。 苏睿忍不住自己自嘲了一番自己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东西？怎么可能？” 苏睿总觉得她畏畏缩缩的看顾思哲的眼神里充满着仰慕。帮顾思哲递菜的时候温柔地像只小鹿，除了顾思哲之外的所有人，她的目光都没有一刻的停留过，总让苏睿觉得好奇忍不住多看她两眼，难道她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顾思哲一人？ 倘若顾思哲真跟了池茑萝在一起也何尝不是一件美事，一定会是神仙眷侣一般。 苏睿，还从未听顾思哲提起过她叫什么名字，他准备过会饭桌上家长式审问一番。 不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香味，将刘明肚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顾思哲简单地弄了三菜一汤，加上果盘和火锅六个菜齐了，苏睿忙不迭地将手里的碟子端到地毯的折叠桌上去。 桌上摆上酒和菜满满当当的，李延一本正经地给五个杯子满上了二锅头，说是雪天冷要喝点白的暖暖胃。 几个人围着桌子坐在地毯上，也省了搬凳子的麻烦。池茑萝挨着顾思哲靠窗而坐，她的另一侧是粗枝大叶的刘明，李延坐在刘明和苏睿中间。 李延和池茑萝是同系，自然也是见过的，小道消息灵通的他自然也知晓池茑萝不能言语的事实。所以在饭桌上从未作出让顾思哲和池茑萝难堪的举动。 反倒是刘明神经大条地吃了几口菜，非要让顾思哲介绍一番。 刘明被李延桌下踹了两脚这才作罢。 苏睿饭桌上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池茑萝，借着给顾思哲倒酒的功夫插了一句嘴。 “老顾，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一直不知道妹子的名字呢。” 李延和刘明也好奇地望向顾思哲。 如若说出了池茑萝的名字，以苏睿的聪明肯定会知道她就是池鸢尾的妹妹的。怎么样才能巧妙地避开这个话题呢？ 顾思哲并非不想让苏谦知道，他的确是顾思哲最好的哥们，但是这件事越少有人知道越好，顾思哲不想给池茑萝带来困扰。 而池茑萝听见苏睿的问话，也面有难色。 她知道苏睿就是姐姐男朋友的弟弟。自从八年前那次警局一别后，苏家和池家就再也没有过多的联系，也就偶尔能从父母那里听说苏谦每年也会去警局询问罢了，除此之外，她并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牵扯。 她看到顾思哲端起酒杯，还未言语，转身在泛起雾气的窗户上写了两个字，“萧萝”。她想到了母亲的姓氏，一时间编了这个名字，而且萧萝和茑萝听起来音也相似。 李延看见那两个慢慢消失的字，附和道，“对，就是这个，刚刚一时没想起来，真是惭愧。”他以前听说过那池茑萝的事情，那哥们匆匆一笔带过，的确是叫什么萝，李延一看那字再想起那回事，便也就如此了。 “真是个好名字。”苏睿端起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顾思哲见池茑萝如此聪慧，便不做声了。看她面前的酒迟迟未动，便擅作主张端起喝了起来。“女孩子的不会喝酒，我就替她喝了罢。” “再来一杯！再来一杯！”刘明随即起哄道。 苏睿见刚刚的李延这般，便觉得池茑萝的名字就是萧萝了。毕竟和李延一个系想着也是经常碰面的，初见池茑萝就是因为顾思哲追着往禁区跑才留意的。苏睿琢磨着应该是宿舍女生太排挤所以搬去了禁区，也并无不妥了。 本来还以为她和禁区那八年前的死者有什么莫大的关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老顾怕也是因为儿时遭受校园霸凌所以比较护着她罢了，事情的始末苏睿觉得自己已经看出了个大概。 “吃菜啊！苏睿！快点把菜捞上来，我要再煮下一轮了！”李延拿着筷子并着漏勺将已经煮熟的东西往着挨得最近的刘明碗里一丢，催促着苏睿再捞一捞，准备将剩下的菜往锅里扔。 顾思哲见苏睿没有再问也就放下心来。 外面的积雪深了，顾思哲瞧见雪的厚度已经到了火棘树身的半截处，时间也从傍晚到了九点左右。 “我说，你们今晚还回去吗？” 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还剩半瓶被醉醺醺的刘明撂在了墙角。 顾思哲和苏睿还算是清醒，转身看李延，已经倒在毯子上睡过去了。 “睡相还真是差啊！”苏睿无奈地笑着。“想来是回不去了。”苏睿也瞥见外面的积雪深厚，估计已经到了行走困难的地步了。 池茑萝起身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剩饭，怕谁不小心再蹭到毯子上，顾思哲洗起来麻烦。 顾思哲见状帮忙一同收拾起来。 教师公寓的供暖的确充足，穿着毛衣都觉得有些热。顾思哲觉得今晚的话，苏睿、李延和刘明估计就要披着毯子打地铺了，好在有两床被子还有一条毯子。 等一切都收拾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有了池茑萝帮顾思哲的忙，苏睿也不好过去插手，锅碗瓢盆也都洗好放在了一起，就像是顾思哲的贤内助一般。苏睿似乎已经看见了顾思哲未来的生活。 李延中途醒了一次，和刘明洗了把脸清醒了许多。苏睿因为这段日子以来，学生会的大大小小的问题，好久没有这么早睡过觉了，在宿舍里时，也都是忙活到凌晨一两点。 苏睿枕着胳膊盖着外套入梦了，刘明和李延也卷了一床被子躺倒就睡。 顾思哲走到玻璃门前悄声对池茑萝说了句“晚安。” 虽说有暖气保底，但顾思哲仍觉得苏睿夜间会着凉，把剩下的一床被子盖在了苏睿身上，自己只裹了一条毯子。关上灯，和着外面呼啸而过的寒风，也入睡了。 顾思哲的床距离暖气较远，挨着墙根，半夜迷迷糊糊被冻醒。随即又披了个外套裹了裹，好不容易才再次入梦。 早先，池茑萝知道他们晚上准备在这里过夜，留了心看了一下被子的数量，就猜测到了最后顾思哲会把两床被子分摊给舍友，想到他会着凉一直久久未能入眠。 半夜醒来一次，听见顾思哲打了个喷嚏，窸窸窣窣起床忙活，便知道是被冻醒了。 起身下床搬了床尾的一床花被子，蹑手蹑脚走到了顾思哲房门前，转了两下把手，好在没有反锁，摸黑进了房间。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给顾思哲盖上了被子后，才又轻手轻脚地返回屋子。 这一切，都被苏睿看在了眼里。 他睡眠浅，听见有人推开了房门朝着墙角床上的顾思哲那边去了...... 迷迷糊糊，看见自己身上的被子，苏睿笑骂着顾思哲一心想着别人，自己却冻个半死，好在有人还挂心着，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第37章 刁难 醒来，眼前一片昏暗，顾思哲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昨晚上睡觉之前，怕寒风从窗外蔓延进来，苏睿拉上了窗帘。 顾思哲按亮了手机屏幕，凌晨五点，“还早......”正当他准备再睡回笼觉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身上多了一床被，本以为是苏睿半夜嫌热给自己盖了被子，直到闻见花香的柔顺剂，才断然觉得这肯定不是自己的被子。 在宿舍的时候还偶尔会晒晒被子，直到搬进了教师公寓一直没时间收被子，怕被别人顺手牵羊一直没晒过被子，闻起来总是潮乎乎的，才不会有这种花香。 他打开手电筒，定睛一看，是一床粉色的花被子。他知道，这是池茑萝的被子，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盖在自己身上的呢？都怪自己睡得太沉...... 顾思哲想起半夜被冻醒的那次，大约是那时听见自己打喷嚏的声音，特地送过来的吧。 想到这里，顾思哲贪婪地拽了拽被子，和着花香想要接上刚刚断掉的半截美梦......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左右了，第二个醒来的是苏睿。 看着刘明和李延还在昏睡，被子盖得歪七扭八，露出了刘明的胳膊和李延的小腿肚子。顾思哲叠好花被子，又保姆式的给他们两个盖了回去。 苏睿不以为然，扯开了半块窗帘看外面的雪景。 映入顾思哲眼中的是一个白银雕砌的世界，落地窗外面的房檐上吊着满满的冰溜子，外面的天还是阴蒙蒙的，一片寂静无声。 顾思哲听见那头的池茑萝拉窗帘的声音便知道她也已经起床了，便歪坐在窗前和池茑萝对发着qq消息。 “都怪我睡得太死，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给我盖的被子。”顾思哲看了一眼花被子，心底的幸福感慢慢涌上来。 “嗯......昨天半夜听见你打喷嚏，觉得着了凉，发现你们房间门没锁就送了过去。”池茑萝正捧着手机，有着顾思哲看不见的笑靥如花。 发完消息，苏睿仍站在窗前看雪。 刘明受到光亮的刺激，慢慢睁开眼睛，苏睿的身影正倒立在他眼中。他慵懒地爬起来，推了推李延。 “再睡会儿！再睡会儿......”李延的声音越来越小，又睡了过去。 等刘明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顾思哲已经洗漱完了。 没有冰箱的顾思哲庆幸着现在是寒冬，将昨夜剩下的几个鸡蛋还有半包培根上锅煎了煎。 刚巧五个鸡蛋不多不少的，培根也刚好能分的过来，屋子里还有平日里买的半箱纯牛奶，倒了半锅开水丢进去温了温。 忙不迭地盛了一个煎蛋，几块培根，拿着牛奶就给池茑萝送了去。 苏睿看到此情此景，刺挠了顾思哲两句：“从来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还专挑那个煎得最好的。” 顾思哲嘴一撇，“爱吃不吃，不吃全给刘明。” “别，我还真饿了，抓紧给我先垫垫肚子。”苏睿用筷子钳了半个煎蛋塞进了嘴里。 刘明看着眼馋，抓紧冲进洗手间洗了漱和苏睿争第二个煎得比较好看的培根。 昨天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等到李延醒来，煎蛋还是温的，还没刷牙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怕刘明和他抢一般就进了肚子里。 刘明觉得锅放在宿舍迟早是个隐患，虽然说他们已经大二了，自律会查的也不像以前那么严。想起上次李清卓的连坐制，一人有壶，所有人都要上缴一个壶的罚款之后决定将锅放在顾思哲这里，想着哪次再抽出空来上顾思哲这里小聚。 池茑萝的课表上今天只有一节体育和一节公共教室的课，体育因为大雪的缘故改成了自习。她和顾思哲一行人走至一号教学楼前就分开了，顾思哲特地嘱咐了几句雪天路滑，就离开了。 池茑萝的经管系在一号楼，顾思哲的信艺系在二号楼，中间隔了一个中心小广场。 池茑萝怕脚底打滑，低着头，小心地踩着早上清洁工刚刚扫出来的路往过道附近走。 与此同时，李清卓与她擦肩而过，低着头走路的池茑萝并未察觉，但是李清卓的目光早已定格在了池茑萝身上。 这次，他又是与郑佳同行。郑佳看到他微微一怔也回过头看着缓慢行走的池茑萝。 “怎么了？清卓？你认识？”郑佳随口问了一句，池茑萝刚好是自己系里的学生，以前公共课的时候也见过几次，经常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女生。 “嗯......她是池鸢尾的妹妹，我高中的时候见过。”李清卓吐出的这几个字让郑佳有些愕然。 池鸢尾相关的人接二连三地出现，让郑佳觉得很意外，先是顾思哲然后是这个不起眼的女生。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认错了呢？”郑佳反问道，她不希望跟池鸢尾有关的人再来掺和进自己与李清卓的世界里。 “我一年前新生入学在教务处帮忙录成绩的时候碰巧看到了她的资料，虽然地址不是x城，但是她姓池。”李清卓肯定道。 这么说来，郑佳也的确觉得这女生和池鸢尾长相有几分相似。 “她考进这里，是在替自己姐姐查明真相么？”郑佳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她觉得池茑萝此番考入l大煞费苦心，但是前途一片渺茫。 “我听说她是个哑巴。” 本来希望就渺茫，再加上语言表达不畅，“那就更没有希望了。”郑佳摸了摸耳垂。 “可是，上次你见到的我们班的那个男生，在从旁协助。” “你紧张什么？已经八年了，还想翻出旧案重查，简直笑话。”郑佳不满道。“你今天又提这事做什么？” 整整八年过去了，郑佳已经26，李清卓也已经27，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 郑佳从大一进入摄影社开始就对这个正社长情有独钟，可李清卓却偏偏暗恋着已经有了男朋友的池鸢尾，郑佳一向不满，直到池鸢尾死后，郑佳才开始渐渐释怀......觉得总有一天李清卓会爱上自己，郑佳甚至想好了两个人的未来。 好不容易，才试图让李清卓将这一切都放下。 但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顾思哲的闯入让郑佳很是不爽，在这个节骨眼上，顾思哲又无端地提起这些......实在可恨。 李清卓的眼睛紧紧盯着已经上了楼的池茑萝，一刻也没有放下。 池茑萝感到身后有一丝寒意，猛然转身，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 教室里的女生两人一组，三人一伙地坐在一起，池茑萝孤零零地，又重新回到了那个角落里。 学期越靠后，课程反倒是越紧张，听说体育课停了课，专业课老师就擅自占了两节要补充一些复习的考点，真是比高中的老师还负责。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高跟鞋的响声逼近了，自从顾思哲之前提过之后，自己就越发地留意起这个叫郑佳的女老师起来。 郑佳也算是年轻有为，比起那些资深的老教授，她年纪轻轻就已经拿下了众多市级省级优秀讲师的名号，带领的学生团队也是收揽了各个比赛的金奖。 但是郑佳总给池茑萝一种尖酸刻薄的感觉，池茑萝不喜欢她，也从未听姐姐提及过，想必也是没有和她熟络到那种程度吧。 池茑萝翻开书准备划下重点，她抬头发现郑佳正看着自己，那个眼神像是在看妖怪一般，眉头紧锁，一副厌恶至极的表情瞅着自己。 池茑萝立刻低下头去，她害怕和郑佳一起投来的其他同学的目光。 郑佳看到池茑萝，再想起李清卓刚刚的那番话，将池茑萝和池鸢尾两个人紧紧地联系到了一起，对着池鸢尾的厌恶转移到了池茑萝身上。 郑佳和池鸢尾是同届同系甚至是同班同学，池鸢尾凭借着美丽的容貌以及优异的成绩被班里选举成为团支书。而自己，是导员定下的，同学则对池鸢尾的呼声比较大，所以池鸢尾和郑佳变成了正副团支书的关系。 大学的第一年里，系里的奖学金还是国家的奖学金总会在名单里出现池鸢尾的名字。 成绩优异的她也一向是老师喜欢的学生，和班里的同学相处得也相当好。也一直是李清卓暗恋的对象，连一向才华横溢的苏谦也被池鸢尾收入囊中。郑佳一向不服，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地方不如她。 池茑萝的名字也频频出现在自己所教课程分数最高的前几名里，之前，一直没能将名字和本人对上号，直到李清卓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就是她！ 郑佳觉得池茑萝的眼神和当年的池鸢尾一样，让人生厌...... 虽然池鸢尾死了，但是池茑萝的出现就好像替她姐姐索命一般又出现在自己眼中...... 郑佳的声音透过鼓膜传入池茑萝耳中，但是她并没有想听下去的欲望。 以前的课，她从未对自己在意过. 是否是那个人跟她说了什么...... 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都变成了蚂蚁一般，在课桌上游走，池茑萝也出现了少有的困意，就这样沉沉睡了过去...... 第38章 故意 好像有人轻轻地推她，是顾思哲吗？ 不是，原来是前桌的同学在推她，“郑老师让你把答案写在黑板上。” 池茑萝揉着眼睛，一脸茫然。 郑佳看到池茑萝睡倒在桌上，故意整她一般，让前桌的人将她叫醒，她把对池茑萝的怨恨全部推到了池茑萝身上，想要故意看她出丑...... 好在池茑萝早先预习过这一章节，巧妙地化解了这次的难题，郑佳觉得吃了瘪，没有再难为池茑萝就让她回位了。 两节课就在郑佳的讲解中慢慢过去。 郑佳踩着跟高的皮靴返回了办公室，剩下的两节自习因为窗外再次飘起的鹅毛大雪而罢停。 池茑萝只得裹紧了围巾准备返回出租屋。同寝的女生瞟了她两眼也匆匆离去了，虽然是哑巴，但是成绩却一丝没落下，这让那些身体健全的女生有点小小的嫉妒。 “雪又开始下了，你要是上完课就早些回来，过会结冰肯定会更滑。”池茑萝敲了两行字给顾思哲发了过去。 收到消息的顾思哲刚刚上完两节理论课，即将又要奔赴另一栋楼进行上机操作。 “好。” 苏睿凑过来半个脑袋，“哟，收到谁的消息这么开心。” “要你管啊！” “不用猜也知道。”苏睿一脸坏笑。 俩人刚走至另一间教室门口，苏睿的手机就传来了提示音，是班级群的消息，通知各班班委去导员办公室拿德育分统计表。 学期到了末尾，平时表现表现分也要在此时统计出来。 “老顾，上完课着急回去吗？”苏睿想拽上顾思哲一同去，自从上次和李清卓撕破脸之后，苏睿就再也没有单独和李清卓碰过面，上课也只是看两眼。他还不知道顾思哲其实也已经和李清卓翻脸的事情，以为有顾思哲在，至少尴尬会稍稍避免。 “什么事？你说。”本想下了这节课就直接回教师公寓的，苏睿这么一问顾思哲想听完经过再下定论。 “刚才，李清卓在群里发了消息让我去拿德育分的表，我不想单独见他，想着你要是没事跟我一块一趟。”苏睿现在干脆连“李哥”两字也不喊了，开始直呼其名起来。 顾思哲其实也并不想见李清卓，“唔，这个交给团支书不就得了，反正向来，统计分数记旷课迟到什么的不都是团支书经手嘛。” “我也想啊，可是团支书昨天请假了。” 听了苏睿这话，平日对班里的人本来就漠不关心的顾思哲，环视了一圈果然没有团支书的踪迹。 “得，那就去吧。如果德育分是你经手的话，刘明无疑是最赚便宜的那个，”顾思哲想起了这事，上次打火警电话的事件完全可以给他记上一笔大的。 转眼又到了中午，苏睿关上微机室的灯，叫了顾思哲一声。 “这就来，我关下电脑。” 苏睿扣上锁，装起钥匙，手插着口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要见李哥也用不着这么颓废吧！”不想见也不行啊，硬着头皮也要去啊，团支书不在，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估计都是不乐意的，没有人会闲的没事往办公室跑。 “一想到我还是他的班长，以后还要经常和他打交道我就不爽。”苏睿瞅了顾思哲一眼。 “将就将就吧，也就还一年多点，到了大四就实习去了。”顾思哲安慰着。 “反正在此之前，等团支书回来之后，有什么往办公室跑的事我就全交给她好了，反正团支书权力都大过班长了。”苏睿耷拉着脑袋低着头往前走着。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李清卓办公室门口，地上全是雪化掉的水渍和着泥肮脏不堪。 苏睿敲了两下门，李清卓就坐在桌前，剩下两个导员也都在，免去了不少尴尬。 “李哥。”苏睿不情愿地喊了声。 李清卓也觉得苏睿是相当别扭才喊了这一声，应声道，“是来拿德育分表的吧。之前都统计好了吧？” 苏睿那里有个本子是团支书平日里统计的，拿到德育分的表往上誊就是了。 “统计好了。” 李清卓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苏睿接过之后放在了课本里夹着。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李清卓连头也懒得抬，他一开始觉得就算团支书请了假，苏睿也肯定会找个别人来替他拿，结果还是硬着头皮来了，还喊上了顾思哲。 苏睿见李清卓这般，故意说了一句，“对了，李哥，上次禁区失火，是刘明打的火警电话，这德育分......是不是应该给他多加点，这可是一个大功德啊，要不是刘明，整个禁区的树说不定就全毁了。” 顾思哲听见苏睿这话估计是刚刚在教室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被他记了下来。 李清卓知道苏睿是在故意激怒他，让他牢牢记住这件事，和当年苏谦一样的记仇一样的得理不饶人。 但他云淡风轻一笔带过，“那就看着加吧。” 顾思哲和苏睿见李清卓这般不在意，便拿他没了辙，准备离开。 剩下的那两个导员捕捉到禁区这事，微微侧目背着李清卓瞅了两眼没有作声。 此次战役，又是以失败告终。 顾思哲给池茑萝发了消息说是要回趟宿舍，下午再回去。 李延和刘明在群里招呼了一声，已经在食堂等着了。 顾思哲说了声和苏睿马上过去，路上结了冰，折腾了半天才走到食堂。 “早就下课了，你们两个干啥去了，这么晚才到。”刘明盘里还剩了几块土豆，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李延抻着脑袋四处打量着有没有漂亮的学妹。 顾思哲走到窗口罕见地打了两份米饭返回桌边放在苏睿面前准备开吃。 苏睿得意地拿出刚刚在办公室得到的德育分表放在桌面上，“快看，我刚从办公室拿来的。” “卧槽，德育分表。这玩意儿向来不是团支书管的吗？” “她请假了，就到了我的手里。” 刘明一定是想着上次火警那档子事所以看向苏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李延回过神来看见两人正讨论德育分表，凑了个热闹。“那我呢？” 苏睿啐了他了一口，“心里就不能有点数。”说着把目光转到了李延胳膊上。“算了算了，我酌情，酌情。” 苏睿经常和李延拌嘴，刘明和顾思哲已经见惯不怪了。 第39章 禁区 时间一天天地从顾思哲手中溜走。 雪下了一场又一场，禁区的老松树也都白了头。 顾思哲没有撑伞和池茑萝走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 他有些贪婪，奢望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没有任何的杂念，可事实给他的美梦致命一击。 明天就是期末考试了，刘明的系依靠实训计分，加上上次苏睿统计德育分，给他得了个最高分拿了个“优秀团员”的称号。 虽然只有三百块的奖学金但是刘明还是乐了一阵拿着钱请宿舍里吃了顿饭。之后提前一周左右就跟李清卓知会了一声提前放大假去了。 刘明走后，李延没有多大变化还是支着牌局跟隔壁宿舍打牌，对明天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一点不挂心。 苏睿和顾思哲的期末考试涉及了笔试和上机操作两个环节。虽说顾思哲没有苏睿这么用功，但也是早早就复习了几遍，大差不差能控制在九十分左右。 顾思哲和池茑萝绕了一段路，心照不宣地来到了禁区附近。 “再过两天就放假了，要进去看看吗？”这大约是这个学期最后一次再涉足这里了，顾思哲问了池茑萝一句。 池茑萝的步伐告诉他，她想要进去。 积雪太厚，这条小路上再也无人问津，学生大都窝在了有暖气的图书馆或者食堂中。 顾思哲先她一步走至那被雪掩埋的小门间，剥开了雪堆，推开了那扇冰冷的门。 池茑萝小巧的身形一弯腰就进去了，现在已不是秋天，厚重的衣物让加大了阻力，好一会儿顾思哲才进入小门，落了一头的皑皑白雪。 顾思哲低下头去，池茑萝帮他扫掉了这雪。 两人再一次踏入这片禁忌之地。 这白雪再圣洁也掩盖不了凶手曾经在这里犯下的肮脏的罪行。 除了松树之外，所有的草木都已经在这寒冬中殆尽，被白雪所覆盖。顾思哲暗暗告诉自己，明年的第一场雪之前，一定会查清真相，不再让池鸢尾长眠在此。 四周一片寂静，顾思哲跟在池茑萝身后慢步走着，松树之下，没有积雪，减轻了不少困难。 废楼的台阶上因为有房檐的关系，没有落太多的雪，那束黄玫瑰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在它的旁边是一束尚未被风雪所摧残的勿忘我，那是一束干花，紧紧挨在黄玫瑰的尸体旁。 “多半是苏谦前几日又带来的吧。”顾思哲对着池茑萝如是说。 反正肯定不是李清卓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那日李清卓与郑佳说笑的嘴脸再一次浮现在顾思哲脑中。 池茑萝走到台阶处看了一眼勿忘我，眼中闪出的光芒又迅速暗了下去。 花可以变成永生花，可是池鸢尾再不能复活了...... 风已经刮不动这落了雪的松，只能撼动顶端的几根枯树枝，散了两三块雪下来。 顾思哲打了个寒颤，盖上了帽子，询问池茑萝要不要离开。 池茑萝两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片禁地。 顾思哲和池茑萝各自收到了来自班里的通知，回班里上这学期的最后一节课。 两人分别之后，顾思哲绕回了宿舍楼下喊上了还在楼上看书的苏睿和打牌的李延一同往教室去，结果李延那会说是吃饭先去了。 “这节课无非跟以往放假一样，讲一些假期注意安全乱七八糟的，要不是要求，我才懒得去。”苏睿拉上了衣服的拉链，一脸不屑道。 “说的就好像我想一样。” “你和他又没有什么过节，也就是前两次喊着你一同去找他罢了。”苏睿不解道。 “那我也不想看见他。”顾思哲老是会想起李清卓那干尸一样的脸，现在只要一看到就浑身不舒服，可能是心理作用。 刚走至楼梯间，顾思哲就看见李清卓抱着一摞东西走了过来。 看见苏睿和顾思哲盯着自己，便随口一喊，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苏睿。 苏睿很不情愿地接过，那摞东西，是寒假安全责任书，说是大学，苏睿觉得就是换了个地方读高中。 李清卓先进了教室，顾思哲和苏睿跟在后面也进去了。李延早就坐在了最后一排，向顾思哲和苏睿招手。 “这是啥？”李延眼见看见了苏睿放在了桌上的东西，这粉色一晃眼还以为是人民币，抓紧拿了一张。 苏睿哼了一声，“兄弟，你新来的？” 等看清上面的大字，李延又重新放回了上面，转念一想又拿了回来，“我先拿一张，省的你过会再发给我。”说着又摸了两张，准备等会儿给苏睿、顾思哲留着。 李清卓简短交代了两句关于寒假的安全问题让苏睿把安全责任书发下去。最后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苏睿和顾思哲，顾思哲不知道李清卓打的什么鬼主意，瞅的他浑身不自在。 李清卓走后，班里的同学欢呼雀跃起来，毕竟接下来就是寒假，就算考不好也是过完年后的事情了。 想到过年，顾思哲再一次陷入了痛苦中。 这个年，又是自己孤身一人了。 顾思哲看到了家长姓名四个字后，漫不经心地将那张粉红色的纸折了起来塞进了手机后面。“家长？哪还有什么家长。”顾思哲自嘲了两句。 苏睿正忙着发责任书没有听清顾思哲的话，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先撤了，你过会儿和李延一块回去吧。” “嗯，好。路上结冰，别摔了。”苏睿嘱咐了两句转身接着派发责任书。 顾思哲约池茑萝过会儿在中心广场处碰面。 池茑萝一早就下来等着了，看见顾思哲刚在楼梯口冒了个头，就拼命地挥着双手。 顾思哲瞅见就直奔着去了。 远处的池茑萝的舍友看见此景，讥笑了两句也远去了。池茑萝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大约是在嘲笑顾思哲的眼光极差，和自己走在一起，拉低了顾思哲的形象吧。这样想着，池茑萝又失落地垂下头去。 “想什么呢？快点回去吧，我感觉气温又下降了。”顾思哲拽了拽池茑萝的围巾提醒着。 天空很快又阴了下来，很快，就会再下起雪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教学楼...... 第40章 考场 第二日，一月五日，就是期末考试了。 想到教师公寓距离教学楼有不小的一段路，正因为这番心理暗示，顾思哲早上五点多就醒了。 意识还是混沌的，眼前一片漆黑，摸黑趿上拖鞋，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开了窗子的一角，他希望这清冷的风能让他清醒一些。 隔壁的池茑萝听见动静，叠了被子开始洗漱。 六点左右，俩人开始动身往教学楼方向去。分开之后的顾思哲收到了来自李延的消息，着实有点意外，一般李延很少会私聊。 “老顾，我和小嫂子分在一个考场。”还附带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李延和池茑萝同属于经管系不同专业，每逢学期末考试的时候，不同专业的学生会分在同一个公共教室里，为了避免作弊，会将他们隔三差五分开坐，刚巧，李延就和池茑萝分到了一个考场里。 下一秒，李延发过来一张照片，池茑萝坐在李延的斜后方。 “这么激动干啥，挨得再近也没法帮你啊。”李延住院的那段期间里落下不少的课程，整日里又是时常逃课的，顾思哲为李延的期末考试捏了一把汗。 苏睿和顾思哲也在同一个考场，两人前后挨着。 手机上交之后，试卷就发下来了。 试卷上的题目大都是老师画的重点的那几道题改动过的，顾思哲觉得简单，选择题做完后顾思哲就开始提前涂了答题卡，这是从中考那时带到现在的习惯，习惯做完选择题就开始涂，总怕到了最后忘记，以前初中模拟考的时候曾因这个吃了大亏被班主任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所以就牢牢记住了这个教训。 前面的苏睿还在紧张地做题，前面的监考老师不停地在周围走动着。 顾思哲想起了李清卓，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考场监考呢。顾思哲倒是希望李延的监考老师里面摊上李清卓，毕竟是自己导员，监考的话兴许就会松点。 等到顾思哲全部答完，时间也已经过了一半。顾思哲又重新检查了一番，凡是都有缺漏，就比如眼前的这道题，分明一开始认定了正确答案下一秒就填上了检查的时候却发现当时脑袋短路竟填了另外一个选项。 顾思哲暗暗自嘲了一番，若是自己没发现，等到成绩出来缺了十几分的时候还以为有鬼怪作祟呢。 有些事情啊，总是有意外发生的，平日里再司空见惯的事情，总有一天也会脱离原先的轨道有一个出人意外的结局。 经管系的期末考试的大题大都是解释词意偏多或者就是写理论，篇幅过大，池茑萝甚至觉得时间就像是和她作对一般，越是自己拼命往上写，时间也过的更快。 同样的时间，顾思哲的题目就只需要做个选择、填个空、画个表，而池茑萝这边却要写一行又一行的长篇大论。 而与此同时，监考池茑萝的刚巧又是郑佳。 池茑萝觉得郑佳虽然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地在这个偌大的阶梯教室兜兜转转，虽然自己没抬头，但是仍感觉那目光就聚焦在自己身上，自己就越发地不想抬起头来，总怕会对上她那让自己心慌的目光。 李延依靠着他那出奇的视力，竟然还是瞟到了前桌的答案，大题已经被自己懵得差不多了，只有几道选择题一直迟迟没有下笔，前桌的人是隔壁班的团支书，李延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大靠山”，不动声色微微探了探脑袋，看了两眼就涂上了答题卡。 觉得一切都已经妥善的李延，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笔倚在桌前，看着不远处的池茑萝。 虽然是刚刚认识不久，但是觉得和顾思哲沾亲带故些，所以会多留意一些。 李延觉得眼前的漂亮小姐姐——郑佳，也似乎对池茑萝格外留意。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郑佳走到了讲台边催促了两声。 在刚刚巡视的时候，郑佳看到池茑萝背面的大题还有一道没有完成，前面的答题卡也还没有开始涂。 池茑萝开始写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郑佳却宣布了考试结束。李延看到黑板上的钟表指针却还有五分钟才到时间，眉头一皱。 池茑萝听见郑佳的号令，慌了阵脚，最后一题可以放弃，但是前面的答题卡还没有开始涂。左右衡量之后，决定放弃最后一题。 郑佳步步紧逼一般，由前至后一个接一个地开始收卷。 等快挨到池茑萝前方两个学生的时候，看见池茑萝还在忙活，李延生出一计。碍于自己是郑佳的课代表，没有办法直接提出延长时间，只能灵机一动站起身来，大叫一声，嚷着自己胳膊痛，考场的同学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李延，趁郑佳还没有回过神，李延使了个眼色，池茑萝也不笨，立刻领会了李延的意思，依旧忙着涂手里的答题卡。 “老师，我的胳膊......”奥斯卡真是缺李延一个小金人，李延戏精上身一般，左手假装无力地掉下去，满脸写满了痛苦的表情，右手支起左胳膊向郑佳投来求助的目光。 郑佳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看着李延，她一向知道李延这小子古灵精怪总是打鬼主意，但是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这个课代表听说是打架伤到了胳膊。 郑佳绕到了李延边上，喊了两个李延班上的同学，嘱咐好好搀着李延去趟医务室。 李延出门前还不忘看了一眼池茑萝，这时她已经将答题卡全部涂完投来了感激的目光，但是最后一题的放弃让池茑萝心底有些小小的不甘，如果不是前面的题耽误了时间....... 刚走到门外，李延做戏做全套地让两个同学把他送到了顾思哲考场附近，说是过会让舍友带他去医务室。 这时，眼尖的顾思哲就看见了被两个人搀着的李延，“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直接回宿舍的吗？你这胳膊又旧伤复发了？” 支走了两个同学，李延抻了抻胳膊。 “我好着呢！哎，我说老顾，这次你可得感谢我。”又让李延得意了一番。 “怎么说？我可不记得我欠你什么。”顾思哲和李延靠在一侧等苏睿。 “本来以为遇上了郑老师，监考会松一点的，结果不知道她抽的什么风，还有五六分钟的非得要交卷。”李延觉得平时一直和颜悦色的郑佳今天格外地反常，脸拉得像苦瓜一样长。 “你没写完卷子？我就知道，你落下这么些课程也不抓紧的，写不完也正常。”顾思哲拍了两下郑佳的肩膀。 “什么呀，不是我没写完，你觉得有什么能难倒我？”李延一脸鄙夷，“是小嫂子，我早就弄完了，在那里闲得无聊，郑佳来来回回转着盯着小嫂子看，我瞧见小嫂子还没做完，郑佳又急着收卷，我装着胳膊疼争取了点时间。” “你一口一个小嫂子的喊得可够亲的。这还没成呢。”苏睿刚走近就听见两个人的谈话。 “管他成不成，喊着喊着说不定就成了。”李延觉得喊着吉利，况且见顾思哲也没反驳。 听了刚刚李延的一番话，顾思哲觉得很是不爽，“果然还是要下手了嘛？” “什么下手？”李延听见顾思哲一个人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 “没啥。这次的确谢谢你了，等有空请你吃饭。” “咱俩谁跟谁啊，小事，小事！”李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大好事一般，一只手搭着苏谦另一只手搭着顾思哲，三人开始往回走。 郑佳视池茑萝为眼中钉一般，这么地急不可耐做什么，无非是李清卓吹了什么枕边风吧......好端端的，池茑萝没招她没惹她，干嘛这么较劲，顾思哲想不通，难道真的是和池鸢尾有什么深仇大恨，恨屋及乌地连同池茑萝也遭了殃。 “想什么呢？没考好？”李延推了顾思哲一把，从刚才，他就一直心不在焉地。 “没有没有，考得还不赖。” “真羡慕刘明，早知道他们专业这么好，我当时就该转专业。”李延开始羡慕起早走的刘明了，他觉得刘明现在肯定过得很舒坦，至少没他这么苦逼。 “别想了，反正明天就考完了，再晚左不过就是后天，急啥。”苏睿噎了李延一句。 中午，顾思哲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在宿舍吃午饭，扔下李延和苏睿就回教师公寓了。 池茑萝已经回去了，正在翻着手头的课本，看着下午的要考的学科重点。 顾思哲敲开了池茑萝的门，她这才放下书，她大约也能猜出顾思哲的来意。 “我听李延说，郑佳在考场一直盯着你，交卷之后有没有为难你？” 池茑萝摇了摇头，反应淡淡的。 池茑萝在书本的空白处写着，“我也不知道郑佳怎么了，忽然就对我这么在意，以前上她的课，她从来没有这么注意过我。前几日上课的时候，突然就让我起来回答问题......” “那就是李清卓跟她说了什么吧！”除了这个之外，也没有什么能说得通了。“不用担心，教室是公共环境，她也不敢公然怎么样的。” 顾思哲的话让池茑萝心安了不少。 但是这一风波过后，顾思哲难免不觉得郑佳和李清卓是在策划着什么阴谋。 接下来池茑萝的几场考试里，都没有郑佳做监考，反倒是顾思哲的最后一场考试变成了李清卓监考，李清卓倒是反响平平，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一直都是不闻不问的，监考也是很松，一直窝在讲台上看着电子书，除了收卷时看了两眼顾思哲和苏睿之外，再无其他。 但在顾思哲看来，李清卓就是在笑里藏刀一般...... 第二天全部都考完之后让顾思哲身心全部放空了。 今晚之后迎来的就是漫长的寒冷的假期还有......顾思哲没有再往下面想，躺在床上，朦朦胧胧直到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为止...... 第41章 生日 寒假来临前的最后一天，顾思哲没有出门。 昨晚忘记关窗，清冷的风从外面的世界蔓延进来，贯穿了顾思哲身体的各个角落。 他发了高烧，浑身无力，他仅存的意识告诉自己这是发了高烧。 因为每次发烧，顾思哲都觉得自己在梦中，一切事物都好似虚幻一般，漂浮不定，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手机铃声越来越飘渺，顾思哲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昨天夜里就停了雪，早上，积雪被朝阳一照，便消融开来。 “越发地冷了。”苏睿搓搓手，呼出一口白气，步履缓慢地往快递站点而去。 继刘明之后，李延家里有些急事，正逢期末考试结束，昨天下午就打了车往总站方向去了。苏睿带着刘明和李延临走前的嘱托，准备去快递站点取他们两个给顾思哲准备的礼物。 问他们两个给顾思哲准备的什么，两个人都不肯说说是要给他准备惊喜，怕苏睿泄密，提前说了就没意思了。 见李延和刘明都故作玄虚，苏睿只好作罢。 大一那会儿分完宿舍稳定下来之后，刘明提议几人互报一下生日以便于日后称兄道弟。结果年龄最大的那个人是顾思哲，苏睿反倒是四人当中最小的那个，比起顾思哲竟小了两岁，李延和刘明倒是同年，只比顾思哲小一岁。苏睿觉得顾思哲面善，平易近人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苏睿他们知道了顾思哲的生日。 去年的时候，顾思哲提前回了家，说是奶奶生病住院，没能给他过个生日，而今年，也是不赶巧。 顾思哲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除了闲下来爱看书，也没见他有什么特殊的爱好。苏睿曾见他在图书馆借阅过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想是他十分钟爱那本书，整日里手头捧着。 顾思哲曾说过喜欢太宰治的那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除此之外也对另一句话情有独钟，“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他有时会提及，苏睿也明白了顾思哲对所有事情都看作平淡的原因。 所以，苏睿给顾思哲准备的是一本精装的《人间失格》。 若是什么痛苦都牢牢铭记，岂不是每日都要遭受穿心之痛。 顾思哲本以为把一切看得淡淡的就不会有悲伤敲打他的心门，但每每梦醒之前，还是会像走马灯一样，所有痛苦都接踵而至。 周边的同学拉着行李箱从苏睿旁边经过，快递站点也没有了之前蜂拥的人群，苏睿说了取货码，匆匆签了字抱起那两个快递盒就开始往顾思哲的住处走。 刚走两步，苏睿望着远处那浓密的松树林，呆呆地立在原地。 每次看到禁区的时候，苏睿的心境和顾思哲一般无二，都是希望能早日揭开真相。 而今，他只能寄希望于顾思哲身上罢了。 一路上，他给顾思哲打了三个电话，但那三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状态。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苏睿不知道为什么顾思哲没有接，平日里的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不是静音的话那可能就是没拿手机去食堂买饭了。 苏睿这样猜测着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敲了两下门但是并没有人应声。苏睿放下手里的快递，坐在了楼梯口，继续拨打着顾思哲的手机。 池茑萝听见大门那边响了三声，隔壁顾思哲的手机铃声在这狭小的房间里也是越传越响。她放下手头的铅笔，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往大门方向走去。 池茑萝透过门上的猫眼，看见苏睿正坐在楼梯上，这才开了门。 听见门响，苏睿抬起头看见是池茑萝，便按下了挂断。刚起身，手机铃声就随之而来。 苏睿赶忙接听刚想数落顾思哲一番，结果听到的却是系主任的声音，还好刚刚没那么急躁脱口而出。 正逢放寒假，苏睿的学生会也不得闲。系主任匆匆打来电话是找苏睿问上次做表的事情，交给副部去办的任务出了问题，副部这个时候刚好回家了，系主任只得找上了苏睿。 听系主任的语气十万火急，苏睿一边骂着副部不中用一边讲地上的快递盒子递给池茑萝。 “真该死，我这手头有些事情，估计是处理不完了。过会等老顾回来的话，就把这些礼物帮我转交给他。”苏睿低头想了一会，“顺便帮我转达一声，就说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告诉他抱歉，还是没能给他过个完整的生日。谢谢啊。”想到系主任现在快要在办公室发飙了，苏睿只得抓紧回去。怕是今年也没法给顾思哲过个像样的生日了，只觉得有些可惜。 池茑萝将快递抱回屋内，关上门。 脑子里回想的是苏睿刚刚的那番话。 “原来，今天是他生日啊。”但是回过神来，顾思哲的房门紧闭也没有落锁，应该还是在屋内，可是从刚才，手机铃声就一直在响，也没听见他的动静，莫非出了事？池茑萝不愿意往坏的地方想。 “或许，还在睡觉吧，睡得比较沉，也是有的。” 想到是顾思哲的生日，池茑萝决定做点什么。 很快，她戴上眼镜，穿上外套就出了门。 距离最近的就是三餐，因为放假的关系，三餐开放的窗口已经不多了，连同顶上的校园超市也关门大吉。池茑萝绕了一段路，往一餐走去。 天气已经转晴，雪也开始慢慢融化，比之前还要冷了几分。 池茑萝总想快一点走到那里，结果脚下吃了亏，滑了一下，脏污的雪水浸染了她的棉衣，像是被洒了几点墨迹。 很快，她就爬起身，没有在意膝盖的疼痛，接着往一餐的超市赶。 以前，每一年过生日的时候，父母加班的话，看着饿极了的池茑萝，池鸢尾总会给她做一碗长寿面。 煮两个鸡蛋、土豆和火腿切丁煮成浓汤浇在刚刚煮熟的清汤面上。食材很是简单，但是池茑萝每次都会吃得津津有味，连母亲买来的蛋糕都吃不下了。 幸好，超市的货架上还有一盒鸡蛋没有售出，池茑萝赶忙拿下了那盒鸡蛋、称了三个土豆、一小块姜、拿了一包火腿肠和一包挂面放在了收银台，收银员微妙地看了一眼穿着脏衣服的池茑萝。 池茑萝将东西装在袋子里之后，匆匆离开了收银员的视线范围之内。 回来的时候，顾思哲的房门依然是紧闭的。 池茑萝没有敲门的打算，想将手头的东西处理好，再喊顾思哲出来吃。 在家的时候，除了父母加班之外，池茑萝很少下厨。 刘明上次留下来的炊具派上了用场。 等到池茑萝把姜片、火腿和土豆切好之后，电热壶里的水也刚好煮沸。开火加油把姜片榨了一遍，将火腿和土豆翻炒起来，倒上味达美和水开始焖煮。 香气透过门缝开始飘入顾思哲的房间，头昏脑涨的他根本没有力气起身，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过了许久，他听见有人敲门，“咚咚咚”的声音占据了他的脑袋，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一遍又一遍。 等顾思哲歪歪斜斜摸索着走到房门前打开它，发现是池茑萝站在门口。 迷迷糊糊中，倒在了地毯上，开始不省人事起来。 池茑萝见状，慌了神。 这个症状和自己当年如出一辙，那跪在大雨中的四周一片迷茫的感觉仍记忆犹新。池茑萝摸了一把顾思哲的额头，滚烫！ 再这样下去，如果变作高烧不退，一定会出大乱子。 池茑萝瘦弱的身躯搀扶不动顾思哲，急得快哭出了声，只可惜她没有苏睿的联系方式，如果有的话，苏睿一定能搀得动顾思哲。 池茑萝只得放下手里的碗，匆忙刷了刷锅，将菜板上的半块姜切碎之后，倒进刚刚煮沸的剩下半壶水煮了起来。这个时候，没有药物，只得用手头剩了的半块姜熬一杯姜汤，但愿有用。 如果这时，有冰袋就好了。 “冰袋？怎么没有。”池茑萝觉得自己越发地笨了，这正值冬天，什么都可能没有但是冰是不可能没有的，就算没有冰，至少还有雪。 心里这样想着，池茑萝拽了刚刚装姜的塑料袋跑了出去，顾不得手冷，在矮冬青上用手捧了好几抔雪放进了袋子里。 等回到屋中，姜汤已经煮好，顾思哲还在毯子上干躺着。 池茑萝推了两下顾思哲，但是顾思哲丝毫没有反应，她只好将那个小塑料袋系紧之后放在顾思哲滚烫的额头上。 此时的顾思哲还在梦里神游，他看见心底最黑暗的那块地发出了微弱的光，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向自己走来，是来自天堂的使者吗？ “你是不是来接我离开的？”顾思哲问出了声，眼前还是一片虚无，半晌，他短路的脑袋才再一次接收这个世界传达过来的画面。 他只觉得额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伸手摸了摸，他并没有猜到那是什么东西。他看见池茑萝就坐在他身边，手里捧着一个杯子，紧张地看着自己，眼睛里还闪着泪花。 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看到顾思哲睁开眼睛的池茑萝，觉得神一定是遂了自己的愿望。 顾思哲觉得身子有点僵硬，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意识才稍稍清醒了一些。额头上的雪袋开始掉落，他接过池茑萝递过来的杯子，鼻间就闻见了姜的味道，姜汤在他梦里神游的期间已经降到刚刚可以入口的温度，他喝了两口，顿时觉得有一股热气在身体里四散开来，冰冷的手脚开始回暖。 直到顾思哲的额头开始沁出汗，池茑萝才安下心来。 “没关系啦，只是发烧而已，睡一觉就会好的。”顾思哲安慰着池茑萝。 池茑萝起身拿起顾思哲画白卡纸的记号笔飞速在纸上写着心底的不安，“我真怕你一下子睡过去。”随即，抹了一下眼泪。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顾思哲站起身，他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现在好了不少，至少不再头晕目眩了。 可是他不知道池茑萝究竟在担心什么，就算自己已经恢复如初，她的眉头依然微微皱着。 “你这么担心我啊？”刚好一些的顾思哲开始贫嘴起来。 “那是当然，你要是倒下了，谁帮我查案？”池茑萝很快就找到了借口。 “真的吗？”顾思哲不依不饶想从池茑萝口中听到更多担心自己的话，可惜什么也没套出来。 碗里的面已经变温，坨成了一团，肯定味道都不好了。 顾思哲看见池茑萝端起台子上的碗，好像刚才在梦里看见过她端着什么，然后自己就意识不清了。 “那是什么？” “给你煮的长寿面。”池茑萝听见顾思哲问起，才开始在纸上解释。 “长寿面？”已经很久没有人给他煮过长寿面了，也没再有人给他过过生日。 除了奶奶，高中时，奶奶就生了病只得住院，病情反反复复；而父亲，好像早已忘记了自己这个儿子的生日。 顾思哲已经丝毫回想不起以前一家人在一起给他过生日快乐的样子了，那是几岁的记忆？三岁？四岁？还是五岁六岁呢？顾思哲记不清了。 看到眼前的这碗面，顾思哲的眼眶再也兜不住这泪，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滴落在手背上。他没有说话，端起池茑萝手里的那碗面，抄起桌边的一次性筷子，就开始往嘴里送。 池茑萝愣愣地看着顾思哲，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鼻子的样子池茑萝依然历历在目，那是某个黄昏，他躲在自己家的房檐下，自行车歪倒在一边，身上满是污渍，像一个没人要的小乞丐。 像是历史重演一样，顾思哲落寞的眼神让人心疼。池茑萝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很想像多年前那样摸摸顾思哲的脑袋，说一声，“别哭了”。 可是现在的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只能默默地看着他吃着那已经凉掉的面条，起身关掉那扇还在吹着冷风的窗。 腹内空空的顾思哲被眼前的这一碗长寿面拯救了，虽然凉了，但是味道很好。 吃完了面，顾思哲把碗放在一旁，他知道现在的池茑萝肯定觉得自己没有骨气，一碗面都能让自己感动落泪。 脸上还挂着那道泪痕，顾思哲感激地望向池茑萝，下一秒，将池茑萝拥入怀中。 “谢谢。” 第42章 变化 良久，顾思哲才松开池茑萝。 “说实话，已经很久没有人给我过生日了。” 池茑萝坐在地毯上听顾思哲讲他不想回到的过去。 她也终于知道顾思哲当年为什么总是被坏孩子欺负，缩在房檐下或是躲在屋后，蹲在地上抱着肩膀不出声。 只是，顾思哲没有提及那个喜欢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这令池茑萝有些沮丧。 “果然还是忘记了吧。”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现在的顾思哲不想再提起那个孩子，每次想起她，就会联想到太平间，心底的某一个位置总会隐隐作痛。 如果，那个小女孩没有死去，还活在这个世上，是不是也长着和池茑萝一样好看的眉眼？顾思哲这样想着。 只是，当年那个传言太过真实，他信以为真了。 池茑萝收了碗筷，她见顾思哲已经恢复如初就将客厅里苏睿捎带来的礼物拿了进来。 先看到的就是最顶上苏睿的精装版《人间失格》，接下来的依次是刘明和李延准备的，分别是台灯和手工精装的日记本。都是写作用具，顾思哲觉得他们仨还真是了解自己，感激将礼物放在了柜子里，往宿舍群里道了谢。 “你竟然还活着？”苏睿见顾思哲群里冒泡，不禁鄙夷道。 “发烧睡了一觉，现在好多了。” 刘明也闻讯赶来，“怎么样？我们准备的礼物是不是很合你意？” “我顾某人今日就多谢三位美意了。” 池茑萝这时发过来一条新消息，“知道你生日还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只能给你煮了碗面，而且还坨了。” “这碗面是你准备的最好的礼物。”顾思哲感激涕零地望向池茑萝。 听见此话，垂头丧气的池茑萝又恢复了一丝生气。 “对了，我之前说的那件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顾思哲日历上的红色叉号已经划到了最终章。 等待已久的寒假终于如期而至。 “嗯，我瞒了父母两天时间，明天我们就可以动身启程去x城。” 不只是顾思哲惦记着寒假，池茑萝也不例外，除了最在意的姐姐的缘故之外，池茑萝也期待着顾思哲能将自己认出来，但是刚刚顾思哲的一番回忆像是往自己身上浇了一盆冷水。 “那太好了。”顾思哲激动地看了一眼池茑萝，走到墙边一张一张将麻绳上绑的白卡纸撤掉。 等顾思哲收拾完行李，也已经到了两三点钟。 这个出租屋又恢复了初始样貌，顾思哲想好了，续上租期之后等着来年再回来。 苏睿刚好打来了电话，说是喊顾思哲出去吃一顿，整栋楼里的人都已经离开，剩下的人少之又少，顾思哲有点担心喊上了池茑萝。 念及明天要早起回x城，顾思哲决定就近在食堂聚一聚。 食堂就剩几个窗口还开着，苏睿到小炒那里炒了几个菜，趁池茑萝去买水的空档，苏睿和顾思哲面对面坐在小炒附近聊了几句。 “怎么样了？” 顾思哲知道苏睿问的什么，“前两天忙着考试，我就跟你一样撂挑子了，卡在中间半吊子。”顾思哲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看了苏睿一眼。 “说实话，我也没有多少把握了现在，这案子都过了八年了，外加上我也不想刺激我哥，我哥当年暑假去了外地当助教，开学回来就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艹......”苏睿狠狠咒骂了一句。“李清卓很可疑，但是又拿他没辙。” 苏睿觉得李清卓整日就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烦得很，顾思哲又何尝不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顾思哲觉得觉得正义虽然迟到，但早晚会到。 “但愿吧，感觉现在已经无从查起了。” 顾思哲拍拍苏睿的肩膀，“别担心，我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给你一个结果的。” 顾思哲那日对着禁区的白雪发誓，誓要在明年大学来临前找到真相，自己绝不会食言！ “算了，不想这个了，今天是你生日，说点别的，别坏了你的好心情。”苏睿终止了刚刚的话题，转移了俩人的注意力。 “我说，寒假你打算怎么过？” 苏睿觉得顾思哲日子过得很苦，虽然物质上分毫不缺，但是一回到家就是孤家寡人；在宿舍还有个人气，苏睿比较喜欢群居，毕竟自己还有父母、老哥，所以也不知道顾思哲这么多年怎么熬过来的。 “暑假的话还能找个兼职，寒假太短，准备写点稿子，也就一个来月的假期，转眼也就过去了。”顾思哲已经想好了，回来去完池鸢尾家如若有什么发现的话，可以趁着寒假先细细整理一番，就怕开学有了新课程无暇顾及。 苏睿觉得顾思哲倒是看得开。 “那过年呢？” 还没等顾思哲张口回答，小炒窗口的阿姨就开始喊端菜。 等到菜端上来，池茑萝也提着饮品回来，顾思哲早就把苏睿的问题抛在脑后了。 池茑萝和顾思哲在苏睿眼中现在看来倒是般配的很，两个人同坐在他对面，顾思哲给池茑萝夹菜的瞬间，苏睿活生生地又塞了一把狗粮，他终于体会了当日刘明的委屈，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一个单身狗喊上顾思哲来吃饭。 “老顾，你们两家同城吗？”苏睿想起昨日就放假了池茑萝还没有回家随口问了句。 “不是，只不过她家住的太远，今天回去的话公交太挤，明天大学城的多半都放假了，人也少方便我送她。”顾思哲回答了苏睿的疑问。 “咳咳。”苏睿越发觉得这是一种自虐行为，实在不想再被顾思哲秀一脸了，“真好，顺便见见未来丈母娘。”李延走之后，苏睿像是接了他的衣钵，也开始贫起来了。 “说什么呢你？”顾思哲给了苏睿一个脑瓜崩。 池茑萝刚巧收到了母亲的短信，无暇顾及苏睿和顾思哲说了什么。 池茑萝母亲的短信打破了顾思哲原本的计划。 还不知情的顾思哲收到了池茑萝的短信截图，池茑萝的母亲自从她也报考了l大之后就相当关注学校的节假日通知，昨日傍晚就看到学校官网放出了寒假通知，便赶忙发了短信来问，道明自己和池茑萝父亲已经在路上了，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l大。父母要亲自来接池茑萝回家，有了大女儿的前车之鉴再不敢让小女儿独自回去。 顾思哲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给所有的计划都留有了可回旋的余地，就算出了意外也会有补救的方法。 碍于苏睿在一旁，顾思哲只得码了两行字给池茑萝，“别担心，以后有的是机会。”虽然这么说，但是顾思哲自己心里并没有底。 “喂，老顾，不要在我面前秀恩爱，能不能在意一下我，真当老子是透明的？”苏睿看见两个人捧着手机聊得嗨，不满地嘟囔着。 “抱歉抱歉，吃菜吃菜。”顾思哲紧接着回了苏睿一句。 他准备吃快些，等过会帮池茑萝拿行李箱。 收拾了残局，送走了苏睿，顾思哲和池茑萝也开始返回教师公寓。 池茑萝的箱子装了颜料和实木画板有些沉，顾思哲主动接下了重担，和池茑萝往大门的方向去，池茑萝回了母亲要在门口等他们。 顾思哲放慢了脚步，他希望时间再慢一点，因为保不齐这整个寒假都再也见不到池茑萝了，有些灰心。不过，池茑萝父母的做法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眼下池茑萝在他们眼中弥足珍贵。 但是路总归是有尽头的。 等顾思哲和池茑萝走到大门的时候，池茑萝就看见了父亲站在车外正等着自己。 顾思哲也看见了池茑萝的父亲，和苏睿的父亲年龄不相上下，想必是因为过于悲痛，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皱纹爬满了整个脸，眼镜下面的眼睛还英气十足，看见池茑萝的瞬间，这个男人露出了欣慰的笑。 副驾开着的半扇窗露出了池茑萝母亲慈眉善目的脸，顾思哲觉得很是和善，和印象中的慈母一般无二。 看见顾思哲提着池茑萝的行李箱，她的父亲愣了两秒，连忙招呼着顾思哲，走到他面前准备接收行李箱。 顾思哲毕恭毕敬地喊了声“伯父”后，将行李箱搬到了后备箱里。 池茑萝的父亲对他存了一个好印象，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也靠谱。便顺口问了句顾思哲家在哪里，想顺道送送顾思哲。 顾思哲本想脱口而出，犹豫了几秒改了口说家住在本地，他不希望池茑萝的父亲勾起伤心事。池茑萝的母亲谢了顾思哲来送自己的女儿，这让顾思哲觉得欣喜万分，自认为他在池茑萝父母眼中的表现还不错。 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着。 池茑萝进了车之后，开了半个窗，向顾思哲挥了挥手机，示意过会手机联系。虽然车内开着暖气，但顾思哲怕外面的风钻进去让她着凉，催促她关了窗，池父也挥了挥手跟顾思哲道别。 顾思哲的视线始终追着远去的车不放，直到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这才转身准备回去。 池茑萝的消息很快就发来了，“我们寒假再作打算。” 也只好寒假再作打算了，也没有更好的计策。 车子行驶到了十字路口遇上红灯，池父停下了车子，看了一眼后视镜的小女儿，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小萝长大了啊，都有人帮忙提行李了。”说完笑着看向池母。 池母也一脸笑意转向身后，望着池茑萝，父母的双向夹攻，让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她感觉自己的脸滚烫，只好装作玩手机避开母亲的视线。 第43章 院长 送完池茑萝，顾思哲觉得有些失落。 “难道真的会一整个寒假都见不到了吗？”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老天弄人。 顾思哲叹了一口气，想放空一会儿自己的身心。 中心路两旁的栾树已经不是那日接池茑萝回来时还葱翠的模样了，深褐色的枝干光秃秃的结着冰溜子，顾思哲感叹这一学期过得飞快，感觉昨日还是九月初，再回头已经是寒假了。 学生多数都在昨天走得干净，剩下的一批也在上午的时候离开了，就在刚刚苏睿也乘上公交回市区的家了，而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呢？池茑萝走了，自己也没有再回x城的必要了，毕竟，都是孤身一人，住哪也就无所谓了。 整个学校空荡荡的，今天晚上的话，除了值班的门卫，估计只有池鸢尾的幽灵陪伴自己了...... 想到这里，徒添了几分寒意。 “这都放假了，没买上票吗？” 背后响起了李清卓的声音。 顾思哲没有回头，但是停下了脚步。 不知为什么，最近总会无端地遇见李清卓，越是不想见到的人，但老天就好像越是捉弄他一般让李清卓出现在自己眼前。 李清卓没有停下，反倒是绕在了顾思哲前头，胳膊肘还夹着几份档案。 顾思哲直接忽略掉了李清卓的问题。 “李哥还不回去吗？这么说来我们还是老乡呢。” 顾思哲已经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与李清卓正面交锋了。 “喔，的确是老乡，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刚走了几步的李清卓听见“老乡”两字转过身，淡淡然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思哲想起了什么，追上前去，转眼换了一副表情，李清卓不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李哥，你什么时候回去？”顾思哲的厚脸皮技能说来就来，眼下只能抓住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李清卓的不情愿全都写在了脸上，他知道顾思哲要干什么。 “怎么？你想让我捎你一程？” 一脸赔笑的顾思哲让李清卓有些猝不及防。 “如果方便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顾思哲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跑到李清卓面前贫，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也覆水难收。 他看到李清卓面露难色，还是持着刚才强硬的态度。 “难道李哥要带着郑老师回家过年？”用鼻子，顾思哲也能想到李清卓不愿意带自己的原因，多半是怕他露出马脚被自己逮到要么就是郑佳也同行。 “......” “如果是郑老师也同行的话......”李清卓以为顾思哲想要放弃，握紧的手稍稍松了一些。“如果郑老师也同行的话，我想李哥你也不介意我做电灯泡的。是吧？李哥？” “......”顾思哲越是这样，李清卓就越发觉得顾思哲有阴谋。 面对顾思哲的死皮赖脸，李清卓默认了，他想看顾思哲到底能有什么花样。 “那李哥，我们几时动身？” “......不急。”李清卓露出一个意味很长地笑。“我还要批试卷，他们都走了，要不你来给我批吧。”李清卓昨日从教务处拿来的心理指导试卷还没有批。 “咱们班总共就四十几个人，批到自己和舍友的看到错题还能少扣两分，何乐而不为呢？”顾思哲知道李清卓是在拖延时间，但是自己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大不了，他再拖不回x城的话，死缠着李清卓在学校过个年也是好的，越接近敌人就越能捉到李清卓的狐狸尾巴，李清卓越是面露难色就证明他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清卓会不会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埋在这学校的泥土深处？ 这教学楼可都有监控，就算是李清卓本事再大也不能圆自己有进无出的原因吧。 李清卓像是能读懂顾思哲的心思般，看见他正四处留意着监控，下一秒便放出一句让顾思哲毛骨悚然的话来。 “对了，我听门卫老大爷说这监控放了假就停止工作了。”说这话的时候李清卓看了一眼顾思哲随即又转过了身子，顾思哲甚至能脑补出李清卓阴森的笑容，这真是羊入虎口了，李清卓真当手机是摆设吗？ 顾思哲顺势从兜里掏出了手机，谁成想手机不争气般就剩了不到百分之十的电，真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说到头还是自己主动接近危险的，罢了罢了...... 顾思哲开始仔细打量起走在前面的李清卓来。自己和他的个头其比起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目测他也就在一米七五左右，虽然李清卓给人的印象不是打架的料，但想起苏谦那高挑的个子也是和他起过冲突的可不能大意了，他虽然没还手，但是也不代表比较软。 万一，过会儿自己逼急了李清卓，两人动起手来，顾思哲也觉得有些失势。 顾思哲看不穿李清卓那眼镜下的真面目，眼前的李清卓虽然平静地在前方走着，但顾思哲总是心有余悸，觉得他会突然转过身来露出那凶恶的獠牙。 学校显得格外冷清，走廊上回荡着顾思哲和李清卓的脚步声，“嗒嗒嗒......” “唷，清卓，还没走呢？” 正当顾思哲在脑补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时，一个苍老的男音飘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这声音的主人来的真及时，顾思哲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昂，院长，我班的学生也还没走，偷个懒让他帮我批点试卷。”李清卓应了一声顺势看向顾思哲。 院长？ 顾思哲在这呆了一年半载的，院长还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顾思哲已经想不起当初录取通知书上那个签名是啥了。 眼前的“院长”年过半百，年龄和之前见过的池父还要年长一些，但发色乌黑、一脸笑意精神焕发的。 听着李清卓毕恭毕敬地喊了院长，这和顾思哲一开始道听途说的有些出入，刘明不是说李清卓是院长外甥吗？还是在学生面前不能丢了颜面做做样子喊了“院长”而不是舅舅，还是说他们两个本来就没有关系？ “清卓啊，小佳可多亏你照顾了。”院长笑意盈盈地望向李清卓。 “哪里哪里，郑老师照顾我才是。”李清卓也满脸堆笑，顾思哲觉得这笑真虚伪。 “等等？小佳？”顾思哲心底冒出了种种疑问，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听院长和李清卓攀谈甚欢，但两人言语之间总脱离不了郑佳。 而且听院长这亲昵的语气郑佳或许是他的外甥女，也不排除是院长的千金。原来，李清卓并非是院长的外甥而是准女婿，也怪不得院长对他总是照顾有加。纵使所有人对李清卓有天大的怀疑，还是能堵住悠悠众口，没想到，原因竟然出在这里。 院长越对李清卓赞赏有加，顾思哲就觉得可能性越大。他也找到了郑佳平日里盛气凌人印象的根源，父亲是院长，从小就生活在优越环境里，盛气凌人的标签也无可厚非了，骨子里的优越感嘛...... 郑佳可是个有背景的，他们还在上学期间想必郑佳就对李清卓青睐有加了吧，毕竟当时李清卓可是从分尸案中全身而退了呢。 那么，会不会是郑佳......那个时候郑佳暗恋着李清卓，而李清卓却又苦苦单恋着池鸢尾，典型的三角恋。顾思哲又想起那日在办公室提及池鸢尾郑佳那慌张的表情，难道说池鸢尾和郑佳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若非没有，郑佳也不至于如此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李清卓会不会知晓这件事呢？就算知道，肯定也不会告诉自己吧。 那这样，李清卓岂不是自相矛盾，一方面真如信上所说有那么地爱池鸢尾，却又移情别恋对和池鸢尾摩擦的郑佳产生了感情。 若李清卓本身就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也不足为奇，还可以说是追名逐利，在池鸢尾死后开始攀附起郑佳起来，若是这样，李清卓就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导员，至少也应该是个系主任。 难道是郑佳一厢情愿，在和郑佳的相处中，顾思哲也曾见过他并非那么的热情。 李清卓究竟在图什么？失火那日李延的话和办公室里苏睿质问李清卓的话深深在顾思哲脑海里回荡，“多半是纪念啊。”是否是死守着曾经在在这里做过的事，害怕再有人旧事重提，将李清卓犯下的罪行昭告天下，而再度调查此事的所有人都是李清卓的心头刺，比如自己、池茑萝、苏睿以及苏谦....... 果然还是共谋吧！ 郑佳碰巧撞破了李清卓的罪行，出于爱慕并没有揭发，反倒是靠着老爹的关系帮助李清卓堵住了悠悠众口，而李清卓出于感谢，久而久之地也对郑佳产生了情愫，这样想来是那么的合理。 自己一定要在李清卓身上挖出什么纰漏来...... 告别了院长，之后，李清卓又恢复了原本冷峻的神情，他突然转过身看了一眼还在原地思考着的顾思哲。 “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第一次见到院长真人，有点激动罢了。”顾思哲机械性地赶快回应了李清卓。 李清卓也没有再说话，继续往前走着...... 第44章 激怒 又走了一会儿，李清卓掏出兜里的钥匙，开了办公室的门。 窗台上花瓶里的红玫瑰应该是又换过了，还是那么的娇艳欲滴，郑佳的插花技艺不愧是极好的，虽然让人赏心悦目，但顾思哲怎么也提不起来好感。 李清卓坐到办公桌前，将怀里夹着的档案放在桌上，那厚厚的一沓，顾思哲知道那就是试卷。他很自觉地搬了凳子也坐到桌旁，心理指导对于主课来说显得尤为次要。李清卓给了一份正确答案和红笔放在顾思哲手边。 对于改试卷来说，顾思哲觉得轻而易举，但是他并不喜欢，那红笔的笔水到了错误答案上就是一道叉号，格外醒目。墨水到了纸上，瞬间失色变成深红，就像是那开得枯败了的茑萝。 低着头改试卷的顾思哲稍稍抬头看了一眼也同样在改试卷的李清卓。 李清卓一丝不苟地改着试卷，答案已经烂熟于心，飞快地批阅着。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李清卓是一个勤勉的好老师...... “李哥，八年前的那场案子你当真毫不知情？”顾思哲抱着问了也是白问的态度在李清卓心理防线的边缘试探着，他想抛下之前对李清卓的种种看法，认真一次和李清卓进行对话。 “......”李清卓放下笔转头看向顾思哲，他逆着夕阳，眼镜片闪着冷光。“你想说什么？” 李清卓一副“我上次难道说的还不够清楚的表情”看着顾思哲。 顾思哲已经知晓了来龙去脉，但眼前这个人依旧在守着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 “李哥，你真的和死者仅仅是高中同学关系吗？”顾思哲的提问让李清卓的心吊了一下。 “没错，只是同学关系。”李清卓重新拿起红笔，继续在试卷上画着斜杠，顾思哲能感觉到李清卓正故作镇定压抑着心底的慌乱。 现在是个好时机，没有苏睿，没有郑佳在此妨碍，顾思哲想趁此机会再套一波李清卓的所思所想。 顾思哲握着笔的那只手玩味似的转了起来，“吧嗒”红笔和桌面发生了亲密接触。这让李清卓略显烦躁起来，不知是顾思哲扰乱了他批阅试卷的兴致还是扰乱了他心底尘封已久的秘密。 “李哥，我可有证据唷。”顾思哲倒是不慌不乱地眼皮也不抬一下低着头看着面前苏睿那道错题。“你看，苏睿平时成绩那么优异，竟也有错的时候。真是智人千虑，必有一失。”说着，顾思哲憨笑了两声。 李清卓听出了顾思哲的话外之意。 “......”李清卓依旧平静着没有回应顾思哲的步步挑衅。 “李哥，如果仅仅是高中同学的话，那为什么还要给人家写情书呢？”顾思哲说出了那日郑佳在场自己未能问完的话。 “你说够了没有？！你不要以为你是学生，我就不敢动你！！”李清卓突然站起身，整个人笼罩在窗帘的阴影之下，瞪着顾思哲，脸上已经没有刚开始和善的表情。 整个人显得愈发狰狞起来。 顾思哲真的觉得下一秒，李清卓就会掐住自己的脖子一样。他额头上的青筋格外凸起，好像马上就会爆裂。 这样就对了，终于激怒他了。 顾思哲极力压制着内心蔓延上来的丝丝恐惧，在这寒冬里，手心竟也冒出了汗，手里的笔险些握不住。 他用力攥住那支笔，和李清卓四目相对。 “那学姐日记里的字条又作何解释？！”顾思哲毫不畏惧着，就算真的死在这里，自己也不悔。 这句话就仿佛一道压制僵尸暴乱的符咒一般让李清卓竟然偃旗息鼓了。 “日记......”李清卓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僵在原地，真的像被贴住了符咒的僵尸一般。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李清卓没了下文，手不停地在抖，顾思哲不知道他是被自己说穿了心事感到惊慌还是想起了什么尘封已久的回忆。 顾思哲依然静静地等待李清卓开口，两人就在这办公室无声地对峙着，好像在玩儿时那种“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话不能动”的游戏，只不过欢快的气氛替换成了沉闷，而他们也不再是幼稚的孩童。 “我还以为，那本日记早就丢了呢。”沉默许久的李清卓突然开口却说了一句与顾思哲的问题不相干的话想要敷衍了事。“没想到它又沦落到你的手里，让你捏着证据一样地来质问我。”李清卓笑了两下，这笑容里夹着几丝不甘。 “李哥的心理防线不愧是一流的，到现在还能镇定自若，真是佩服。”顾思哲知道李清卓嘴紧也再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接着话茬说了句，看李清卓这般慌乱但又处变不惊的表情，顾思哲心底已经有了几分答案。 李清卓想必是没有料到这日记还留存于世吧，在此之前是否心安理得觉得再也没有人惩治自己了呢？ 顾思哲始终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转念一想，想到当时池茑萝说这字条并非什么重要线索，到最后也草草了事，如果真是李清卓放的火，那么他想掩盖的绝不是这张字条那么简单。 难道李清卓一开始没有发现日记杂记不在其中吗？顾思哲想起那纪念册当时池茑萝放在了行李箱顶上多半是第二日没来得及收，李清卓定是做贼心虚一看纪念册便知道下面还放着更多的遗物，或者说根本就没来得及查看下面有什么吧。那纪念册的的确确是葬身火海了，剩下的三本日记和杂记仍然完好无损，这其中定是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大约池茑萝刚刚入学时，李清卓就碰巧看见了她的档案，也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顾思哲想到了九月初的某个晚上被人无端打晕的事情来，李清卓一定是知道池茑萝住在那里的吧。 而池茑萝也是这学期初刚刚搬来禁区，为什么早些时候没有动手放火呢？顾思哲的思绪卡在了这里，大概李清卓也是和自己一样后来才摸清楚得知池茑萝携带池鸢尾生前的遗物，第二次的黑影也有了合理的解释，那黑影定是为毁掉日记而来，结果谁曾想竟被自己钻了空子，带出了禁区，幸免于难。 那日记里肯定有警方没有发现的秘密，一定有李清卓想要销毁的物证，可是，究竟在什么地方呢？顾思哲不得而知，那日记自己已经上上下下看了几十遍并无什么不妥。还好，那日记还在池茑萝那里，李清卓暂时动不了它。等手机充了电一定要告诉她妥善保管。 “李哥，你的脾气还真是来得也快，去得也快。”顾思哲见上一秒李清卓狰狞之际急着想将自己杀之泄愤一般，下一秒却又阴转多云，虽不是晴天但比刚刚收敛不少。 李清卓不自然地冷哼了一声，重新坐回板凳上，“你没听过‘为人师表’吗？” “我刚才真的是吓一跳呢，还以为李哥你要把我做掉呢。”说着顾思哲没心没肺地冲着李清卓笑了一下。 “哦？那我真佩服你的胆量。”李清卓看似有意无意的话让顾思哲刚刚冒出的汗又缩了回去，他就像是暗示一般，顾思哲不知道刚刚李清卓是否真的动了杀机。 卷子就这么在两个人手里一张一张的批着，四十几个人的试卷很快就批完了，顾思哲成功地给李延赚了几分。 顾思哲抻了抻胳膊伸了个懒腰，李清卓则将试卷摞在一起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张表来，放到顾思哲面前，让他誊抄，称自己要去洗手间。 顾思哲接过表来，一栏一栏地填着进入了状态。门在风的怂恿下“吱嘎吱嘎”作响，天光黯淡了下去，等到声音停止之时李清卓也归来了。 “抄完了没？”李清卓打开灯，走到桌前按下了电脑主机的按钮，准备录入。 “还早还早。”顾思哲不慌不忙。 “早抄完就能早回去。”李清卓见顾思哲淡淡然，催促道。 顾思哲听见这话，速度也开始加快起来，本以为这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李清卓会明日启程，难道今晚要赶夜路？ 黑夜，总给顾思哲些许不安...... “抄完了，李哥。”顾思哲放下了笔将表格递与李清卓。 李清卓打字速度很快，分分钟就敲完了所有的成绩，将表和试卷摞在一起塞回档案袋中。 “李哥，你今晚打算开夜车？”顾思哲走到窗台前看见远处的高楼霓虹灯正闪烁着。 “怎么？不行么？”李清卓关掉电脑，黑屏之后，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中。 “昂，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辛苦一天了，晚上开夜车疲劳驾驶。” 李清卓像是没听见顾思哲的话一样，拔下u盘就将档案袋抱起准备离开。 顾思哲见状连忙关上灯，将门锁上跟着李清卓一前一后地往一片漆黑的走廊深处走去...... 顾思哲等待着走廊的声控灯亮起来照亮他沉浸在黑暗中的心，不知道是否是坏掉的缘故，走廊上的灯随着他们脚步声越来越响却毫无反应。 刚过了走廊的拐角，昏黄的灯光从某扇门的窗户上亮起，李清卓此番是将档案袋存到教务处的。 顾思哲等在门口，李清卓进去做了交接后就走出了门。 冬夜里已经没了鸟鸣声，传来的只有风吹树枝的“沙沙”声，在这空荡荡的学校里越传越远...... 这时，李清卓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取出一支抽了起来，那烟的味道环绕在顾思哲四周，他咳嗽了两声，紧紧跟在李清卓身后。 等走至教师公寓花坛的时候，李清卓停了脚步，踩灭了烟头，“我在这里等你，你去拿行李，回来我们就出发。” 顾思哲听了之后很快地小跑起来准备去拿行李，今天绝对是走了运，这样想着，步伐越来越快。 第45章 借宿 等顾思哲拿完行李回来，李清卓果然还在那里等着他，地下已经多了两个烟头，手中还拿着一支，顾思哲不知道李清卓到底哪里来这么大的烟瘾，但那打火机的火光却深深印在顾思哲脑海里。 李清卓掏出车钥匙走了两步去开了车来，顾思哲钻入了副驾，坐在李清卓身边。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李清卓，就像是之前接触苏谦那样，这两个，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谢了，李哥。”顾思哲说罢系上了安全带，下一秒掏出手机连上了移动电源。 李清卓依旧没有回答，淡淡地看着前面，车缓缓地开动了。 车里一股呛人的烟味儿让顾思哲有些不适应，他只能往嘴里丢了两颗糖缓解。自己的宿舍里，虽然李延、刘明喜欢玩游戏，但是倒没有抽烟的习惯，苏睿就更不可能了，而李清卓，一面告诫学生不允许抽烟，但自己却愈抽愈甚。 不是第一天放假，路上也没有特别拥挤，和往常一样罢了。顾思哲头倚着车看着窗外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不觉脸上竟有了笑意。 小的时候，玩具少得可怜，顾思哲最爱看外面高楼亮起的霓虹灯，闪闪发光的，就好像超大支的荧光棒，而自己总是将手放在眼前，视觉错位就好像自己真的握住了那一根荧光棒，总是能开心好半天。 李清卓就像是猎豹，越是晚上反倒越是精神，开了一会儿的车竟没有丝毫疲惫，眼睛还是炯炯有神目视前方。 很快就上了高速，顾思哲没有大意，一时都没有松懈，直勾勾地盯着窗玻璃反射的李清卓的侧脸，每次都是盯了一会儿，水汽跟自己过不去一般慢慢模糊掉他的影子...... 一来二去，竟又些困了，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左右，而池茑萝已经发来了快到家的消息。顾思哲歪过身子嘱咐了她两句日记的事情便又端坐回来。 不知现在行驶到了什么地方。 顾思哲喜欢有光的东西，比如说太阳、萤火虫、星星......还有街灯。 车窗外不知名的远方，亮起了连成一线的街灯，像是一条星光铺成的天路，向着更远处飘散而去。 他望了一眼旁边还在开车的李清卓，依然毫不懈怠地握着手里的方向盘，顾思哲双手交叉重新贴回车窗边。 外面冰冷的空气通过窗玻璃传达到自己的脸上，时时刻刻都让自己保持清醒。 终于，顾思哲竟没能抵挡住来势汹汹的困意，靠着窗玻璃睡着了，被颠醒的时候却只过了两个多小时。 从l市到x城坐长途汽车的话也要四五个小时，而此时才颠簸了一半多的行程。 醒来的顾思哲清醒不少，脸颊上全是雾气以及来自窗玻璃的印记。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李清卓，还是一副精神奕奕的状态，顾思哲甚至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顾思哲没有在车上提问的原因，是为了保命，他可不想在高速上刺激李清卓，否则一定会葬身在高架桥上，要么鱼死网破掉下去或者就是车毁人亡，顾思哲已经脑补了各种自己激怒李清卓之后的画面。 终于，漫长的时间终于在顾思哲的等待中熬过，车外的景色已经更换，变成了自己最为熟悉的古风小楼，那上面小小的霓虹灯依然忽明忽暗地闪着，终于回到x城了。 “把你送到哪里？”沉默许久的李清卓终于开口了。 “随便吧。” “到底哪里？”李清卓想到之前上缴档案的时候曾记得顾思哲的父母一栏有一方已经去世了的，而顾思哲的地址也距离自己所住的地方不到两公里。 “要是李哥你方便我能不能在你那里借住一宿？”顾思哲听李清卓的语气觉得自己像瘟神一般，巴不得把自己送走，“大学几年，如果能参观辅导员的家也算是没有遗憾了。”顾思哲笑道。 顾思哲笃定了要在李清卓那里混一宿，第二天就算醒来也是日上三竿了，说不定他那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能推翻掉李清卓之前所捏造的谎。顾思哲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而李清卓也肯定会加倍小心被自己找到破绽吧。 李清卓知道自己拒绝就会增加自己的嫌疑，索性撂挑子，随顾思哲去了。 他便没有搭理顾思哲，径直开着车往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李清卓七拐八绕地从平坦的马路上钻进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黑巷子里，这是x城路线比较复杂的区域，巷道子一向没有规律。 “到了。”李清卓从容地转动车钥匙，打开车门，喊了一声顾思哲。 顾思哲背起包下了车，眼前是一栋x城里随处可见的小平房。 李清卓敲了两下门，几声狗吠过后，顾思哲很快就听见院子里急匆匆地有脚步声向着门的方向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昏黑的夜色下，顾思哲看不太清，大约是李清卓的母亲。李清卓示意顾思哲进去。 穿过了院子，李清卓的母亲打开了玻璃门，三人进到了客厅里。 客厅吊灯的光让身处暗处许久的顾思哲觉得有些刺眼，他用力挣了两下眼角，才缓过来。 眼前的中年妇女一脸和善，虽然年龄摆在那里，但是看容貌的话，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美人。她忙前忙后地去端果盘放在茶几上。 “妈，你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班学生。”李清卓站起身对着母亲喊了两嗓子。 “哎呀，清卓，你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都没来得及炒菜。”李清卓的母亲依然忙着倒手里的茶水。 “谢谢阿姨，这么晚了还来打扰。”顾思哲尴尬地笑笑。 “哎呀，什么谢不谢的，应该的应该的。家里都好久没有客人来了。”李母倒完茶后，忙着抄起暖气片上的围裙系上去了院子那头的厨房。 不知为什么见到李母如此的客气，顾思哲的心头涌上了几分愧疚。 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啊......李清卓是，池鸢尾也是......自己不能这样坐视不理。 怎么没瞧见李清卓的父亲呢？顾思哲看到了墙壁上的时钟，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半多了，这个时候男主人却不在家。 难道说...... 李清卓喝了两口茶，打开了电视机的开关后丢下顾思哲也去了厨房里。 顾思哲四处打量着这个客厅，和苏谦家比起来，这个客厅稍显简陋了一些，但整体很是干净整洁，被李母打扫得井井有条。 过了约二十分钟左右，李清卓敲了敲走廊上紧闭的玻璃门，顾思哲应声去开。 饭菜上桌，李母吃过了所以在厨房留下收拾，依旧是顾思哲和李清卓两人对坐。 饭菜的香气飘入了顾思哲的鼻间，李清卓没有动筷子，起身拿了一瓶啤酒回来自斟自酌起来。 顾思哲总觉得不礼貌在等李清卓动筷，李清卓却以为顾思哲在担心菜里有毒。 随即夹了一口土豆丝放在嘴里，“没毒！” “李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顾思哲随即爽朗地笑了两声，李清卓倒不至于这么快动手。 李母从厨房回来，脱下了围裙，冲顾思哲笑笑，“都是些家常菜，没什么好招待的，不要介意啊。” “阿姨太客气了，能在李哥家里吃到阿姨做的菜实在是太幸福了。”李母的热情反倒让顾思哲觉得愧疚起来。 “妈，你早些睡觉吧！过会我收拾。” “诶好。” 顾思哲见李母进了卧室，动作也开始轻起来，怕杯碟碰撞扰了人家休息。 等到李清卓和顾思哲吃完饭，已经是深夜了。李清卓喝了三四罐冷酒加上长时间的驾驶，疲劳不堪，倚在沙发上，有些困意。 “不用你收拾。” “在李哥家吃饭还不手脚伶俐点，这是要准备被赶出去的节奏吗？”说着，顾思哲冲李清卓笑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端起了那一摞碟子。 李清卓家养的狗冲着顾思哲叫了几声，无奈被链子拴得结实，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陌生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路过。外面真是越来越冷了，顾思哲缩了缩脖子，将盘子和碗端进了厨房。水是如此的冰冷，顾思哲打了个冷颤，手里的盘子差点掉到地上，俗话说吃人嘴软，如果不刷盘子可真是厚脸皮到家了。 李清卓家的格局和苏谦家完全不同，等顾思哲将盘子摞好之后，李清卓已经不见了。 “过来。”李清卓的声音是从客厅另一侧的房间传出来的。“今晚你就在这睡。” 李清卓家里除了客厅有供暖外，其余房间都没有，但是由于是室内，也没有特别冷。 进入房间的顾思哲有些失落，一开始还想着如果是李清卓的房间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关键物证，只可惜，这只是一个空白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两床被子，再无他物。 顾思哲将沙发上的背包拿进屋子，李清卓用着最后的一点儿精神支撑着眼皮的垂落，交代了两句洗漱的地方就准备离开。 正此时，客厅另一头，李清卓母亲的房间却“吱嘎”一声开了门。 第46章 木柜 “妈，你不是睡了吗。”李清卓看到母亲起了床，问了句。 “哎呀，清卓，你怎么让他住那屋，都好久没收拾了。”李母看见李清卓站在后屋门口，里面还亮着灯，顾思哲正在放包。 顾思哲探出半个头在李清卓背后，“没事的，阿姨，李哥把这屋收拾得挺干净的。” “这怎么行，那屋子太潮了，清卓啊，你让他跟你在一个屋里睡吧，你那屋床大。”李母听见顾思哲的话，不以为意地说道。 李母的话给了顾思哲一线曙光，就算是李清卓也无路可退了吧。 “还不是一样，我刚才收拾了收拾，挺干净的。”李清卓反驳道，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没料到此时母亲会醒来，干扰了自己的计划给了顾思哲一丝可乘之机。 “睡潮屋子要着凉的，你看他这么瘦，回头再感冒，这大冬天可不好。”李母边说着边往旁边的李清卓房间的方向去，打开了那屋的灯。 顾思哲见状，按捺着心底的激动，提着包缓慢地从李清卓的视线中离开。眼里一幅，“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表情看着李清卓。 李清卓满脸懊悔，自己就不该听信了顾思哲的鬼话，把他带到自己家里。他就像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会给自己捅一个篓子，也绝非平日里见到那么省油。 比起苏谦房间满是画像，李清卓的房间反倒是简单不少，墙上贴着不少日漫的海报。《火影忍者》上的鸣人信心满满地正在对着眼前的顾思哲比v，没想到当年的李清卓也是一个日漫的狂热爱好者。 顾思哲以前也喜欢看日漫，也曾追更过《火影》。 那个时候，守着电视机的星空卫视看着那个小小的少年虽然受尽流言蜚语，但仍是毫不在乎给自己打气，想要成为所有人都认可的人。看到这海报，心底竟又一丝怀念。 屋子里除了床和写字台之外，还有个一览无遗的衣架和一个挨着墙的老式木柜。那种木柜，顾思哲在奶奶家见到过，还是老一辈年轻时候的家具。 木柜子上镶嵌了一面大镜子，大晚上的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镜子，顾思哲觉得很是不舒服，虽然他向来不信这些迷信。 柜子上有一个小小的钥匙孔，这大概就是李清卓的秘密所。因为除此之外的写字台和床下并没有抽屉之类的，撇去写字台上的电脑之外顾思哲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那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是埋藏八年的秘密还是仅仅就只是一堆满是灰尘的旧书？ 那个钥匙孔的黑洞在有了稍稍困意的顾思哲眼中越变越大，他甚至觉得那个木柜里放着一个肉体腐坏殆尽的森白头骨。 那个里面真的装着池鸢尾的头骨吗？ 顾思哲不可置否地笑了两下，怎么可能。就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李清卓还没有这么傻到真的藏了头骨还会让自己来到他家里吧。 从刚才李清卓不愿意自己涉足他房间的时候，顾思哲心里就有了答案，果然还是有在意的没有藏起来的东西吧。 是否就是眼前的柜子呢？ 顾思哲转动僵硬的脖子看了李清卓一眼，李清卓意识到顾思哲在看自己，下意识地撇过头去。 可是如何才能看到柜中物呢？ 如果那柜子里真的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今晚自己一定要牢牢地盯紧李清卓的一举一动。 万一，就像是《西游记》中车迟国那回一样，柜中物无声无息之间就被李清卓偷梁换柱了呢？ 李母走后，李清卓呆坐在写字台前，不知是在醒酒还是在想什么阴谋诡计。 李清卓的房间也有和苏谦家一样的大玻璃窗，不过不是铝合金的。还是旧式的木窗，十几扇小窗组合成一扇大窗。 窗外一片漆黑，有冷风透过缝隙在房间内流窜。 李清卓霎时清醒不少，他起身拉上窗帘，抄起衣架上的一块布盖上了木柜上的大镜子。大约他也是觉得这镜子半夜会从中爬出妖物一般。 “是不是正合你意？”李清卓声音有些可怕，他做完这一切之后转身看向顾思哲。 顾思哲没有抬头，只是静静翻阅着手机里的新闻。 “如果李哥介意，我现在就去后屋。” 李清卓没有理顾思哲，径直出了走廊，顾思哲扔下手机就跟了出去。自己一定不能错过一丝一毫，接下来要和李清卓如影随形，他什么时候洗漱，自己就什么时候洗漱，决不能给他留一丝偷梁换柱的机会。 李清卓从储物箱里拿出了一支新的牙刷递给顾思哲，虽然心底很不爽，但是事到如今也不能拿顾思哲怎么样。 洗漱完毕，顾思哲和李清卓又回到了原点。 这个大学，顾思哲觉得过得真是值了，和导员扯上关系就罢了，还能蹭上饭，不仅如此竟然还能在他家借宿一晚。初中、高中都没有大学这么心惊胆战过。 还没等顾思哲躺下，李清卓就按下了灯的开关，一切都沉入了黑夜中。 顾思哲只好打开手电筒，“李哥，我能不能跟你换换？” 看见李清卓睡在了离木柜子挨着墙的那一面，总觉得会动什么手脚。 李清卓不耐烦地翻过身去没有理会顾思哲。 “李哥，我晚上睡觉可不老实，之前在宿舍都从床上掉下去过，你看你这床这么高，我要是滚到了地上再摔了，这多不好。”顾思哲想起了之前自己在医务室的时候刘明提出的设想，还真是托了刘明的福，找到了这么一个好借口。 李清卓岂是那么好打发的，他仍然没有理会顾思哲，扭头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看样子，是真的睡了。顾思哲有些沮丧，这样的话只能期待今晚睡得不要太死，能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动静了。 些许困意慢慢翻涌上来地将顾思哲拉入了梦中，但是潜意识里总是想着一些还没有放下的事，这些事情也随着他一起入了梦。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47章 镜子 半夜，顾思哲还在梦里神游，眼前的虚无像是笼罩了一层雾气，白茫茫的一片，雾气渐渐散去，他发现眼前的景象慢慢汇聚成禁区的样子。 但并不是自己所去过的禁区模样，梦里的潜意识告诉他，这是八年前。 禁区还是当年满是学姐入住的女生宿舍，所有空房间的窗户都有着好看的涂鸦，阳台上也晒满了密密麻麻的衣物，偶尔还能听见学姐们的说笑声在耳畔回响。 顾思哲就这样向那栋楼走着，突然，他听见了一声惨叫，来自某个不知名的学姐。 他急匆匆地跑过去，长满杂草的树丛中露出小腿的一块腐肉，那惨叫声的主人正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 不久，惨叫声就引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当值班的宿管拿着半截拖把棍撇开那疯长的杂草时，一节节没有了肉体包裹的白骨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那躯体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虫子，还在撕咬着没腐化干净的烂肉。 几个女生吓晕在当场，还有几个女生忍不住跑到了远处干呕起来，那浓浓的尸臭味通过梦境传入了顾思哲的鼻中，他剥开那群围观的群众，走到尸体前，努力回忆想复原她生前的样貌，苏谦的画让这尸体有了头颅...... 那美丽的女子到了现在已经成为一具毫无美感的尸体...... 耳畔突然听见了轻微的声响，这声音不属于这虚幻的梦境。 可是自己却像鬼压床一般，怎么也醒不过来，任凭那声响在耳旁骚动着。 终于，顾思哲睁开了双眼，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李清卓的位置，竟然空无一人，他迷糊着打开手电筒，刺眼的光照亮了整个屋子的同时也让顾思哲清醒了许多。 此时的李清卓竟然呆呆地站在那木柜上的镜子前，一动不动，镜面反射的光照在了李清卓脸上，连同着镜中李清卓那副死尸一般的脸全部刻在顾思哲眼里。 “他在干什么？难道是梦游？”顾思哲起身将手机更靠近李清卓一些，想要看清他。 突然，李清卓转过身，手电筒的刚好在他的下巴处，将眉眼全部用阴影映射在顾思哲眼中，像鬼一般，眼睛里闪着的寒光全部凝聚在暗处的顾思哲身上。 “你没听过，拿手电筒照人是不礼貌的吗？” 顾思哲的手机“吧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等他捡起手机时，李清卓已经盖上了镜子前的那块布。 李清卓看了一眼顾思哲就径直回到了床上，继续睡了。 顾思哲按量了锁屏键，“凌晨两点零二”，他不知道李清卓刚刚究竟在镜子前看什么，加上他那副恐怖的表情，顾思哲越发觉得李清卓古怪了起来。能在深夜直面镜子的人都是些胆大的，顾思哲又想起了禁区那半块支离破碎的镜子，胆小的人看见了镜子中的身影都会吓得半死的吧...... “糟了。”顾思哲暗叫不妙。 李清卓该不会打开了那个柜子已经把柜子里的东西转移了阵地吧？ 顾思哲懊恼着关掉了手电筒，带着些许懊恼再一次睡下了。 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大约是昨晚接二连三的梦境让顾思哲应接不暇，早早地就起床了，而李清卓还在睡觉，那镜子仍是蒙着布，像是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不久，等顾思哲叠完自己的那床被子后，李清卓已经起床了，一丝不苟地叠着被子。 “李哥，你昨晚在梦游？”顾思哲打破了这宁静的清晨。 “没有。”李清卓丢下两个字就出了房间。 果然，不是梦游，昨晚上李清卓能意识到面前的光就足以说明是清醒的。 可是，昨晚他究竟在干什么呢？顾思哲想不通，李清卓竟然有这种嗜好，喜欢在半夜照镜子。 倘若真的是将东西转移了阵地，可是昨晚并没有听见防盗门刺耳的响声，李清卓身上也只是穿着一个没有口袋的短袄...... 洗漱完毕，顾思哲听见厨房的李母喊了两声李清卓，李清卓仍然在洗手间没有动静，顾思哲匆匆跑去厨房，帮着李母端饭。 等饭菜上桌后，李清卓才从洗手间出来。 胡茬已经从李清卓的下巴冒了出来，李清卓没有刮，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死气沉沉的他挨着顾思哲坐了下来。 李清卓的父亲依旧没有露面，想到上次苏睿的父亲亦是如此，可能也是去了亲戚家上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顾思哲并没有放在心上。 “吃完我送你回家。”李清卓快速地喝着碗里的粥，眼皮都没抬一下。 “哎呀，多住几天嘛，这么长时间没见谁来找过你，难得是你学生，就当是陪着你了，让你......” “妈，够了......别再说了，我不想提。” 李母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清卓给堵住了。 李清卓不耐烦地喝完粥，放下筷子还没等顾思哲就出了门。 李母听见李清卓的话叹了口气，“哎，还是没变。” 顾思哲放下碗筷，疑惑地望着李清卓的母亲。 “阿姨，怎么了？李哥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情伤？”顾思哲将注意力全部转到了李母身上。 “说来话长了。” 李母站起身准备收拾桌上的碗筷，顾思哲在一旁帮衬着。 “麻烦你了。” 李清卓的母亲将没有吃完的饼撕成了小块拿到了院子里，那狗看见顾思哲的生面孔本想叫几声，但是李母在侧，乖乖地蹲在那里，她将手里的饼一块一块地丢在了狗的面前，狗开心地吃着，顾思哲也帮忙一起喂狗，狗对顾思哲竟然摇起了尾巴，这让顾思哲有些欣慰。 等李母刷完碗后，和顾思哲一同回到了客厅里，顾思哲安静地坐在沙发一侧，期待着接下来李母的话里能给他提供什么重要信息。 李清卓的母亲倒了一碗茶后，坐在顾思哲对面，眼睛里有些落寞，不知是否因为李清卓曾经的所作所为让身为母亲的她感到悲伤...... 正当李母刚开口的那一刻，院子里的狗叫了几声的同时也传来了阵阵敲门声。 会是谁呢？ 第48章 故人 听见敲门声，李清卓的母亲赶忙起身出了客厅，去开门。 顾思哲探了半个脑袋看着院子的另一头想知道究竟是谁大清早来拜访李家。 屋子里暖烘烘的，冷空气被拒绝在了玻璃门外，形成了大片大片的水汽，顾思哲看不清外头人的脸，只闻得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玻璃门“呼啦”一声被推开，门外的人也露出了真面目。 是顾思哲没见过的生面孔，是一个年龄和李清卓相仿的男生，和自己一般高，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直到走进了客厅才把帽子摘下来，顾思哲才得以看清。 虽然还未说话，但男生给人一种爽朗的感觉，如果说李清卓带给人的是沉闷，那么眼前的男生很快能将乌云一扫而光。 男生也在打量着眼前的顾思哲，不知他是何方来历。 “姨，我晚上回家看着清卓车停在门口，是不是回来了？他也没跟我说。他人呢？”那男生丝毫没有拘束地脱下羽绒服，离着顾思哲一米来远的地方坐下，望着李母，坦然道。 “他昨个晚上十几点才回来，也没跟我说一声，我以为他刚刚出门去找你了呢。”说着李母笑着去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新的杯子给他倒上了茶。 从男生的举动以及与李母的言谈之中不难发现，定是李清卓的发小或是经常来访的好友。 “回家了也不跟我说声。”说着男生恼了一会儿，便从容地接过李母递过来的茶。 茶喝了一半，他又将视线转移到顾思哲身上。 顾思哲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觉得尴尬，只好端起茶杯又喝了两三口。 “姨，刚才光顾着喝茶了忘了问，这是清卓表弟吗？以前好像没见过。”说着看了顾思哲一眼。 “朔真你不提，瞧我这记性，刚开始就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清卓带的学生，昨天回来的太晚了就住下了。”李母笑了两声，转而看向顾思哲，“昨晚忘了问你叫什么呢。” “阿姨，我叫顾思哲。哥，你是李哥朋友吧。” “昂，对，我是清卓发小。我叫蒋朔真，喊我蒋哥或者朔真都成。”蒋朔真说完爽朗地笑了两声。“姨，清卓出去的时候没说去哪了吗？” “没呢，吃完饭就出去了。说了他两句就不乐意了，唉。”李母说着又给蒋朔真倒了一杯热茶。 “那我就在这里坐着等他把。反正也没什么事。”蒋朔真悠闲地挨着沙发的靠背拨弄着手里的手机。 “好，朔真来之前吃饭了么？要是没有我再给你做。”李母一脸和蔼看着眼前的蒋朔真，拿上围裙准备去厨房。 “姨，不用了，我来之前在家里吃过了。” 顾思哲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蒋朔真，有客来访着实打乱了刚刚顾思哲想要和李母聊天的计划。 盯得时间久了，顾思哲觉得有些不礼貌，随即也开始掏出手机看着新闻。池茑萝还在和他商讨着什么时机可以回到x城。 “年前的话是不行了。”池茑萝发来了这么一句。今年的假期来的格外的早，虽然还有一个多月才到春节，但是春节之前的时间往往比较忙碌。“春节之后的话再想办法吧。” “也只能如此了。我现在在李清卓家里。” 知道此事的池茑萝有些惊讶，“他能让你去他家？” “用了些小计俩。”隔着屏幕顾思哲笑了起来。 “x城的天气又冷了，那你多注意身体。” “你也是。”顾思哲沉浸在池茑萝给予的关心里。 “你家也是x城吗？”蒋朔真的话将顾思哲从网络里拉回了现实中。 这时的蒋朔真放下手机，望着顾思哲，好奇了一句。 “是，我家就在城东。”顾思哲礼貌地放下手机，和蒋朔真攀谈了起来。“蒋哥呢？就住在这附近吗？” “巧了，我家也住在城东。我姑家在这附近，我昨天来串门住了一夜。”蒋朔真听闻“城东”两字觉得巧合。 “那还真是巧，没想到和蒋哥一个地方。” x城的城东庄较小，和李清卓所住的庄相比的话也就寥寥两百来户人家，若是不出意外，一整个庄的人大都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大都认识。 顾思哲家算是个例外，是个外来户，这也一度成为儿时被欺负的原因，而蒋朔真的姓氏表明了他是这个地方的原住民。 顾思哲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了六七岁的男生，会不会是自己认识的人？ “你哪里？我是挨着咱们庄后面修得那条路，从实验小学一路往东到十字路口那块就是了。” “实验小学”四个字深深触碰了顾思哲敏感的神经，实验小学，那是自己噩梦的发源地。按照年龄的推算，自己上小学的同时，蒋朔真应该已经在初中了，按理说两人不会有所交集。 欺负自己的人里，也都是城东庄里的孩子，姓蒋的并不在少数。 顾思哲还没开口，蒋朔真像是想起了什么，自问自答起来。“我知道了，你们家是不是很久以前从外地搬来的，住在村后面的那户。因为外地搬来的不多，要是不是的话那就是和我家挨得不远的那户，不过那家房子空关着很久没见有人回来了。” “我就是空关着的那家。”顾思哲听完蒋朔真的话就知道他家在什么方位了。 “真是没想到，我们还是旧相识啊。”蒋朔真一脸惊奇，本以为同住城东已然够巧的了，没想到还离得这么近。 “蒋哥难道认识我？”顾思哲开始绞尽脑汁起来，眼前的这个人自己没多大印象，毕竟差了六七岁。 会是谁呢？听他的话意，总觉得他们曾经认识。 “当然咯，我对你可是印象满满呢。印象中你们家应该是二十多年前就搬来x城了吧。我上初中那会儿，你才刚上小学吧，弱不禁风的，跟棵豆芽才一样。”蒋朔真的话让顾思哲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从未记得和他有过一面之交。 “我虽然和你没有正面接触过，但是我老弟是你同学。他上小学那会儿就爱欺负人被我妈宠惯了，一点儿都不收敛的。还有印象吗？就住在你家附近，和我名字就差一个字的。” 这么一说，顾思哲倒是有些印象，虽说只差一个字，但是顾思哲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男生叫什么了。 只记得欺负自己的男生里有一个长得黑黑瘦瘦的男生不是很显眼但是回回都跟在为首的男生身后，连同女孩死于医院的传闻也出自他口。 原来，那个孩子是蒋朔真的弟弟。 那个男孩子的名字虽然不记得了，但是当日对顾思哲的摧残仍是记忆犹新。眼前的蒋朔真给顾思哲的印象却是截然不同，俨然一副好哥哥的形象。 “我有印象，现在他在哪个城市上学呢？”顾思哲只好顺势接话，略微有些尴尬。 “嗨，不知道是不是被家里宠坏了，一直不爱学习，初中辍学就不上了，现在帮家里看店。”蒋朔真坦然道。 “要不是见到老哥你，我都快把以前的事情忘干净了。说起来，都十几年过去了。” “是啊，哎对了，你们家......我昨天路过，还是空关着......”蒋朔真想起昨天来的路上，顾思哲家的那栋老房子依然大门紧闭，落了厚厚的灰，门口的雪也没有人打扫，有些冷清。 “说来话长了，自从我奶奶住院以后，房子就空了，我在外上学也不常回去。”顾思哲有些感伤。 “对，我上初中那会儿还经常见到老人家在门口种菜什么的......”蒋朔真看顾思哲徒添了几分感伤，就没再往下说。 “蒋哥，李哥平日里是个怎样的人？” “哈哈，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是他学生，平日里还不了解吗？”蒋朔真反问道。 “李哥平日里待我们挺好的，但有时候总感觉他心情不大好，想到他待我们那么好，如果能帮他分分忧......” 蒋朔真听到顾思哲的话，刚开始高兴的表情开始慢慢冷却。 “这件事，还真不好说。不过看在他能把你带回家吃饭就知道你肯定是他的得力助手。我有点话痨，你要不嫌烦我就给你讲讲。” 暖气的温度渐渐升高，蒋朔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第49章 往事 蒋朔真紧接着喝了两口茶，觉得这屋子的温度让他有些热得喘不过气，只好又重新将脱下的羽绒服披上，喊上顾思哲离开客厅。 蒋朔真的脚步转向李清卓的房间，“这屋温度刚刚好。”说罢，就坐在了床边。 顾思哲搬了写字台下的椅子就着蒋朔真的对过坐了下来。 “小的时候我爸妈忙没空管我，我就一直在我姑家蹭饭，都住附近，一来二去就跟他熟了。结果又过了几年，我跟他考了一个学校。”蒋朔真翘着二郎腿嘟囔道。 “是高中同学吗？”顾思哲迫不及待想从蒋朔真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 “不是，是初中同学，我跟他还分到了一个班。” 说着，蒋朔真突然起身，开始轻车熟路地将李清卓写字台下的圆木桶拆开，顾思哲一直以为那是个木凳，没想到是个储物盒，“我记得清卓这里还有初中那会儿拍的照片什么的。我记得应该是在这里的。” “找到了。”蒋朔真从盒子里翻出一本厚厚的影集。 影集上落了满满的灰尘，看样子早已被李清卓遗忘了在了记忆深处。 “清卓成绩一直很好的。”蒋朔真语气里充满着艳羡，“我初中那会儿一直拿他当标杆，但是到了中考也没有超过他，还真是惭愧。” 蒋朔真将影集放在写字台上，给顾思哲翻阅着，有些是李清卓小时候的照片，大多数是初中的照片，有很多是以运动会为背景的。 蒋朔真看到这些照片突然自豪起来，“别看他成绩比我好，运动神经可不如我，当年秋季运动会，接力跑的时候，我都把棒递到他手里了，结果下一步就倒栽葱了，害得我跟他一起被班里嘲笑......” “说什么呢？”李清卓的声音炸雷一般从顾思哲和蒋朔真的背后响起。 “你还真是曹操啊，刚说就到，正说你初中糗事呢，真是不禁念叨。”蒋朔真撇撇嘴不满道。 “刚出去办了点事，刚走到大门口，我妈说你来找我。” “大清早的，外面这么冷，办个鸡毛事啊。”蒋朔真堵了李清卓一句。 顾思哲见李清卓这么早回来觉得错失了一个机会，只好无可奈何地坐回了椅子上。 “哦对，你猜怎么着，顾思哲小老弟是我旧相识呢。”蒋朔真满脸笑意地看向李清卓。 “哦？这么巧。”李清卓依旧是平日里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是啊，我们家还挨着不远呢。” “是嘛。”看到桌上的影集，李清卓瞪了蒋朔真一眼，“趁我不在，又翻我东西。” “又不是什么值钱物件，我怀念初中看一眼都不成？”蒋朔真没好气儿地白了李清卓一眼。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如此熟络，顾思哲的处境尴尬起来。 “怎么，我送你还是你自己回去？”李清卓将话题绕到了顾思哲身上，现在的顾思哲就是他眼中的一颗刺。 “老弟刚来，你就催着人走，你这什么待客之道，啧啧。” 看李清卓送客之意坚决，顾思哲也不好强行留下，只好作罢。 “我自己回去吧，反正也不远。”昨夜留下已经是万幸。 蒋朔真想起顾思哲家里的变故，搡了李清卓一锤，招呼了顾思哲一声。 “回什么回？就在这里住下，我看外面天阴的厉害，过会儿又要下大雪，路上全是冰，我来的时候还滑了一跤，我还要在我姑这里住个几天，等我过两天走的时候开车送你回去。好歹也是你学生，还是老乡，不得多照顾照顾。” 顾思哲向蒋朔真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如果李哥不勉强的话......先谢过蒋哥了。” “......”李清卓再一次沉默了，再一次闷声出了门。 “你又去哪儿？”蒋朔真裹着羽绒服冲出了门朝着李清卓远去的背影喊了两声，惊得地上的麻雀全部飞上了房檐。 “刚才的事还没办完，过会回去。”李清卓丢下这话就消失在了巷子口。 “他奶奶的。”蒋朔真咒骂了两句回到了房间里。“不用管他，他就这脾气，我接着给你唠。” “初中之后，他就考进了咱们县的第一中学，我落榜了第二中学。高中那时候他就很拼命了，再见他的时候是高二的暑假，跟我说要考l大，其实一开始我跟他都要考k大的，往年的l大分数线是要比k大高的，不过以清卓的成绩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蒋朔真拿起桌上的橘子剥了起来，往嘴里塞了两瓣，“老弟，这橘子甜的很，吃两个。”说着丢给了顾思哲两个。 “不过，他改主意的原因我也清楚。”蒋朔真又抄起了刚刚被李清卓塞到储物盒里的影集。 但是他翻了一阵后，却又将影集合上塞回了里面。 “不知道被他藏哪去了，这个影集后几页本来有他和他以前一直喜欢着的女生合影。”蒋朔真又往嘴里塞了三瓣橘子，叹了口气。 “他喜欢的那个女生住的地方和咱们两个住的城东挨着，就是隔着路的那个庄。我、清卓还有那个妹子是初中的隔壁班的班花。后来他们俩考进一中了，说实话当时我初中时候还挺喜欢那个妹子的，我和清卓还是情敌呢。不过后来觉得自己是没希望了。”蒋朔真将橘子籽吐进了垃圾桶里。 “后来呢？” “我听说他们考进一个学校之后，打心底还挺希望他们能在一起。虽然清卓逊了点，高一之后的寒假，他遇见我，跟我说有幸和妹子分在了一个班，那个时候我还羡慕半天。” 顾思哲能从蒋朔真的语气里感觉到满满的羡慕。 “更羡慕的还在后头，他们两个又同时入了话剧活动组，当时一中三十年校庆，分明是学霸高中，破天荒地搞了一场话剧演出，也是改编过的不落俗套的童话故事，为了不影响学习就直接从全校前几名选了演员，我猜那段时间清卓肯定碾压了不少男生才获得男一号的角色。”蒋朔真甚至能想象到台下那些男生哀怨的眼神。 “我当时专门旷了课去一中给他捧场，虽然那个演出服劣质，加上演技，效果真的是惊艳。没想到他还有这天赋，啧啧啧。” 顾思哲回想起李清卓信里夹着的几张照片，原来那照片的背景出自这里。 “那妹子后来报的l大，清卓自然也是顺着l大去了，不过我觉得童话果然也只是童话罢了。”蒋朔真苦笑了两声。 “我在k大上学的那段时间，也曾翻过山去过你们l大找清卓。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我当时一直以为那场演出过后，清卓会跟妹子擦出什么火花来，等我到了清卓宿舍的时候发现并没有。”蒋朔真说着又剥了一个橘子。 “那会儿是大一下学期，我去他宿舍找他玩，还没进门，就跑出去一哥们，除了那哥们之外宿舍里就清卓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窗台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看，就看到那妹子站在男生宿舍门口，我看了一会儿，刚刚的那哥们就和她一起走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顾思哲也感叹道。 “是啊，那个时候我就恍然大悟了，结果再回头窗玻璃就碎了。害得我本来想蹭饭结果他奶奶的还得跟着他去医务室包扎。” “李哥的脾气还真是爆啊。”顾思哲转着手中的那两个橘子揣摩着什么。 “可不是，我要是他我都能气炸了。” 很快，蒋朔真手头的橘子吃完了，又拿了两个开始剥。 “再后来......你知道的吧？”蒋朔真目光投向顾思哲。 “蒋哥说的是？” “l大多年前的那场人尽皆知的‘分尸案’。”蒋朔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没有再剥下去。 “听说过。” “分尸”两个字在这没有暖气的房间里又徒添了几分寒意，顾思哲打了个哆嗦。 “那分尸案，很不巧，受害者就是那个妹子。知道那件事的时候我大三才刚开学，隔着一座山仿佛都能听见警笛声在环山回荡着。那段时间，整个l市都是人心惶惶的，都传闻有变态杀人狂，学校也要求要结伴同行。后来，清卓和他宿舍那个妹子的男朋友都被带去做了笔录，排除了嫌疑，那时候也没有监控什么的，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到了现在那案子还是个悬案。” 那案子，的确到了现在还是悬案一宗。 “再后来，清卓留了校，说实话，我当时一直很不赞成，要是普通人肯定唯恐避之不及，毕竟还被带去做了笔录，牵涉其中的。如果要是我我定会毕业后去一个新的城市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蒋朔真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看法。“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若是曾经在一起过，万般放不下也无可厚非了，光是喜欢，又能喜欢到什么程度呢？我听说那个女生的男朋友当时就哭晕在了教导处，到现在仍是孑然一身。” 不知为什么，顾思哲又想起了李清卓和郑佳的办公室恋情，不觉竟有些反感。 李清卓究竟为什么要这么执意地留校呢？ 第50章 饭桌 “蒋哥，我到现在还没见过伯父呢。”顾思哲突然想起时间快转至晌午，而李清卓的父亲仍未露面。 “谁？清卓他爸么？” 蒋朔真突然压低了声音，“清卓他爸早年就和我姨离了婚。这么多年都是姨一个人维持着，我从未见过伯父本人。听我姑说是因为家暴，好不容易才离了，也有说是因为外遇。老弟，我相信你，你可别说出去，我怕再勾起他的伤心事。” 顾思哲应了一声，才开始剥手中的橘子。 时间过了中午李清卓仍是没有回来，李母炒好了菜催促着两人吃。 顾思哲仍是秉承着主人没回来不动筷的原则，端坐着等李清卓回家，而蒋朔真早已大快朵颐起来。 “老弟，你倒是吃啊，别拘束，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他经常过了饭点才回来，还要姨给热菜，一点都不体贴我姨。”说着，蒋朔真毫不客气地让李母又盛了一碗米饭。 见到蒋朔真这么说，李母也是催促，顾思哲只好象征性地吃了两口菜。 这时，院子另一头的小门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李清卓回来了，他匆匆关好门进了客厅，头上落了些雪，让他看起来沧桑不少。 “你看你回来这么晚，老弟不等到你都不动筷子呢。”蒋朔真埋怨道。 李清卓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顾思哲的脸皮难道不是厚的很吗？ 和早上一般无二，李清卓吃饭的速度极快，吃了几口饭几口菜就道了一声“饱了”便歪在沙发上拨弄起手机来。 蒋朔真看李清卓玩得正起兴，也放下了筷子凑过去看。 “哟，”看了两眼就把目光转向了正在吃饭的李母，“姨，过不了多久，清卓就能给你带回来个儿媳妇。真是羡慕，啧啧啧，看看我，分明起点一样结果我竟然还是个单身狗。”蒋朔真觉得被虐了一把，又重新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李母掩不住的笑意布满了脸上，“咯咯”地笑着，“要真是这样，我就省心了，一直盼着他抓紧结婚，我好抱孙子。” “妈，你说什么呢！” 顾思哲看见李清卓脸上爬满了愠色。 随后，李清卓不满地喝了杯水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你看看，这脾气，说两句就恼，也不知道随谁。”李母叹了口气，喝了口粥，随即催促着顾思哲和蒋朔真多吃菜。 顾思哲知道蒋朔真看到了什么，定是郑佳和李清卓在互发消息吧。 吃完中饭，李清卓和蒋朔真在一旁聊着工作上的事情，顾思哲觉得插不上话就坐在一边，边留意着两人对话的方向边和池茑萝隔着屏幕聊天。直到池茑萝说要出门，顾思哲才有些不舍地放下手机。 另一头的池茑萝正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回来的那天晚上就将行李箱里的画架支了起来。今天的阳光很充足，加上暖气的缘故，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 池茑萝散开了头发，下身穿了条白裙子，上身搭了一件蓝灰格子的套头马海毛的毛衣，坐在圆木凳子上继续创作画架上的那副《茑萝》。 早上的时候，得知顾思哲在李清卓家里，隐隐有些不安。自从得知李清卓和禁区失火有牵扯之后，顾思哲一旦和他走近，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脑子里想的事情就像乱掉的毛线团一般，越来越乱，扯都扯不清楚。池茑萝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铅笔，今天的心情，不适合画画。 这样想着，池茑萝穿上了大衣出了门。 在商业街里卖毛线的店里兜兜转转了许久，才买到心仪的毛线。 明朗的沙色，在寒冬里，不仅触觉上感到暖和，就连视觉上也是暖暖的。 池茑萝付了钱后，提着毛线满心欢喜地回到了家。 “小萝买了什么东西，这么开心？”池茑萝的喜悦之情很快被正在沙发上看新闻的父亲捕捉到了。 池茑萝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扬，一团团毛线进入池父的视野。 “是要给我织围巾吗？”池父放下遥控器，问了句。见女儿没有回答便知不是，只好佯装醋意浓浓地目光紧盯着眼前的液晶电视，“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竟然要给别的小伙子织围巾。我只好让你妈给我织一条咯。” 池茑萝听到父亲这话，不禁笑了起来。 的确如池父所说，池茑萝想给顾思哲织一条围巾，如若这个寒假能见到对方，一定要将这条围巾亲手交给他。x城天气如此之冷，围上围巾的话一定增添了不少暖意。 况且，想到了那日顾思哲看到一碗冷掉的长寿面落泪的情景，池茑萝知道顾思哲的童年过得很苦。 今年的春节，大约会是他独自一人吧，想到这里，池茑萝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停止了脑中的思考，池茑萝取出毛线针，加快了手里的速度，织着还未成型的围巾，就算寒假见不到的话，也要快递过去。 这样想着，池茑萝心情好了很多，这个寒假仿佛有了盼头，除了这些，池茑萝的心思也紧紧扑在那副只起了一半型的画上。 一直到了傍晚，池母喊她吃饭的时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个时候的他是否也在吃晚饭呢？”池茑萝心里想着，手里就编辑成字发了过去。 “吃饭了吗？” “正在吃呢。”顾思哲收到池茑萝的消息开心不少，但是忽然对上李清卓冷冰冰的目光像是又吃了一个冷弹。 “老弟，别玩手机了，多吃饭，再不吃都快被我吃光了。” 顾思哲感觉蒋朔真的属性有些像刘明，总是一副时刻在吃的形象。 比起之前在苏谦家里饭桌上苏谦一声不吭就撤退的压抑氛围，李清卓家的饭桌上多了蒋朔真也算是缓和自己与李清卓之间的尴尬了，顾思哲心底止不住地感激，好在今天蒋朔真的串门。 “怎么着，不得喝一个？难得如此聚在你家。”蒋朔真觉得这么久没见李清卓，吃饭不是很尽兴，非得要有酒才好。 “......” 自从李清卓和顾思哲戳破了天窗后，李清卓沉默了不少，他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到墙角拿了几罐啤酒出来放在桌上。 “没有白的吗？”蒋朔真看到啤酒有些鄙视李清卓。 “有，就怕你不能喝。”没好气地白了蒋朔真一眼。 “笑话，还有我不能喝的？”蒋朔真接受了李清卓的挑战。“拿上来，今晚非要不醉不归。老弟，也一起喝点。” 顾思哲只好应了一声。 李清卓去了门口，打开了后备箱，将学校发的白酒提了出来折回了客厅。 按照蒋朔真的意思将三人的杯子全部满上，李清卓的母亲又端上了一盘刚炒好的家常菜花生助兴。 “谢谢姨，不嫌弃我来蹭饭。” “哎呦，朔真你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李母满脸笑意。“你来，姨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清卓也不言语，瞟了一眼正在吃菜的顾思哲后，闷声喝着杯中酒...... 推杯换盏后，李母依旧是早些睡下了。 除了蒋朔真之外的两人心里各自藏着心事，李清卓和顾思哲闷声喝着酒，都没有说话，蒋朔真觉得很是无趣。 “我说你们俩，今天是怎么了，这么默契，说句话都不肯。” 顾思哲刚刚喝得急了些，已经有些上头，红晕爬满了整个脸颊。 “要你管啊。”李清卓虽然喝得没顾思哲这么急，却也是喝了大半瓶，也有些微醺。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顾思哲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些，依旧执着地想伺机套出什么话。 “进展怎么样了？”蒋朔真想起了中午那会儿偷看到的聊天记录。 “什么进展？”李清卓吃了两口花生，手托着脸倚在茶几上。 “还能有什么，就是那个妹子啊，中午看你们两个聊得这么欢，不告诉告诉哥们你们两个恋情的进展？” 顾思哲听见蒋朔真问起，便留了心，虽然还握着手里的茶盅但是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两人的对话上。 “想多了。”李清卓淡淡地回了蒋朔真。 “什么想多了？你该不会还没......” “我说你有完没完。”李清卓突然清醒了不少。 杯里的酒洒了一桌子，溅了顾思哲一身。 顾思哲一个机灵，站起身来，呆呆地注视着李清卓。 李清卓也站起身来，没有作声，径直冲出了客厅，跑到院子里的洗手池洗了一把脸。 冰冷彻骨的自来水将李清卓瞬间激醒。他想起了刚刚顾思哲看他的眼神，时刻告诫着自己，一定不能方寸大乱，一定要时刻清醒，不能在这个时候露出马脚...... 雪又开始下了，李清卓站在这冬夜里看着漆黑的夜空，静静地等待雪落满了全身。 “我说，你抽什么疯？”蒋朔真推开玻璃门冲着呆愣在雪地里的李清卓不满地嚷了一句。“抓紧进屋，冷水洗脸冻死你啊？！” 回到客厅的李清卓已经完全清醒了，他面无表情地重新落座，顾思哲被他刚刚分贝高起来的一句话也清醒了不少。 蒋朔真丢了句明天还来话之后就被李清卓送出了门，收拾完残局，顾思哲也用冷水洗了漱。 今晚的李清卓，还会像昨晚那样做出如此诡异的行为吗？ 第51章 能力 虽然冷水洗脸让自己瞬间清醒不少，但是酒劲才刚刚上来，顾思哲终究没有敌得过疲惫带来的无力感，还是入梦了。 他临睡前给池茑萝发了句“晚安”，目光之余瞥了一眼那木柜子上的小小的钥匙孔，就像潘多拉的盒子里面装着的秘密一般诱人...... 今夜，并没有梦境的来袭，睡得相当安稳，一夜都没有动静。 直到天光大亮，时间转到了次日十一点多，顾思哲才醒来。 身旁的李清卓早已没了踪影，顾思哲看了一下手机的时间，觉得万分丢人，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在别人家睡过头。 他匆忙穿上衣服，来到客厅里，客厅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是李清卓，他正在安静地喝着碗里的粥。 “刚热好的饭。”李清卓见顾思哲的头像是鸡窝一样便能脑补到他刚才醒来之后看见自己不在的惊慌失措，定会觉得自己错失了什么重要线索。 听完李清卓的话，顾思哲坐在了一旁，“阿姨，不在吗？”顾思哲刚才看了一眼院子，发现电动车不在了。 “出去买菜了。怎么，你怕？” 本来并没有觉得什么，但李清卓此话一出，在顾思哲眼中怎么都觉得这是一句威胁。 “我，还是洗漱完再吃吧。”说着冲出了客厅，正当顾思哲洗漱的时候，狗又吠了两声。 顾思哲见客厅里的李清卓没有响应，只好迅速冲了嘴里的牙膏沫。 多半是蒋朔真，顾思哲匆忙小跑过去开了门。 的确是蒋朔真，他依旧穿着昨日的羽绒服，帽子盖得严实合缝，看见顾思哲来开门，咧出了一个笑容，随即进了门。 “你李哥还没起吗？还在睡大头觉？” 顾思哲听见这话，不免又多了几分羞愧，毕竟睡大头觉的是自己。 “在客厅呢。” 粥还是热的，顾思哲喝了两口。 好巧不巧的，电视机里正播着中央十二社会与法频道的《忏悔录》，李清卓见状，忙着换了频道，切成了午间新闻。 顾思哲玩味似的看了一眼李清卓。 李清卓并不为所动，依旧端坐在一旁。 “别切啊，我正想看看呢。”蒋朔真想从李清卓那里抢过遥控器，可惜未果，反倒被李清卓呵斥了一声。 “有什么好看的。” “不给看拉到。”蒋朔真撇撇嘴，见到茶几上有橘子，又掠了两个在手里。 顾思哲觉得在李家这两天过得太悠闲，丝毫没有探听出什么有力的线索，虽然昨日蒋朔真说了不少，但是都是自己晓得的，并没有什么新的。 顾思哲的心思还是扑在李清卓屋里的大柜子上。 如若在回家之前，没能将这柜子一探究竟，那么下次就算还能够厚脸皮来到李清卓家就难了。顾思哲心不在焉地喝着碗里的粥，觉得味同嚼蜡。 “今天有什么计划没？”蒋朔真吃完了橘子，问了一声李清卓。 “没什么打算。”李清卓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不出去？” “嗯。”李清卓驳回了蒋朔真的建议。 “你也太宅了吧，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吃完了橘子，蒋朔真又抓了一把瓜子，嘴一直没停下来过。 “蒋哥，在哪工作？” “我啊，你猜。看看你能不能猜出来，猜出来回来请你吃饭。”蒋朔真听到顾思哲的问话，兴致勃勃地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 这个时候，一般的上班族还没有到放年假的时候，蒋朔真也不像是待业的无业游民。 而昨天，他们两个能够很融洽地讨论工作，虽然没仔细听，但总归也是相近的工作。 不是大学老师的话，那只可能是小学老师了，再稍微往上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初高中的学业压力都不小，而此时也不是初高中的放假时间......目测是小学老师。 “蒋哥该不会也是个老师吧？”顾思哲试探性地问道，李清卓听闻稍稍侧目。 蒋朔真有些惊讶地看着顾思哲，“我去，小老弟，你咋知道？我记得我还没有跟你提工作的事情吧？” “猜的猜的。” 顾思哲意识到李清卓投来的目光有些奇怪，难道有什么不妥？ “那你不妨再猜猜，我是什么老师？”蒋朔真一本正经地望向顾思哲。 “小学老师？”顾思哲向蒋朔真投去了想得到肯定答复的目光。 “没错，我是个小学班主任。我可没有你李哥实力强，我也就先从小学班主任开始吧。”蒋朔真肯定了顾思哲的答案。 李清卓略微一怔，不动声色地又重新低下头去。 “蒋哥，为什么不去待个初中或者高中？”顾思哲有些许好奇，不过看着蒋朔真爱开玩笑不受拘束的姿态也猜出了两三分。 “我平日里懒散惯了，初中高中，压力太大，还要顾及着天天要提高学生的成绩还有入学率什么的，太烦。当时也想着跟清卓一样，当个大学导员什么的，但是k大呆腻歪了，考了教师资格证就先从小学班主任当起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蒋朔真笑意浓浓，“而且，我还想抓紧找个对象呢，小学班主任都是漂亮小姐姐。” “那还真是近水楼台啊。”顾思哲想起自己以前的老师的结婚对象也都是同校或者同行也不觉得奇怪了。 而且，小学的老师大都是女生，像蒋朔真这样风趣且少见的男老师肯定会受众多女生欢迎。不知为什么，顾思哲竟然想到了李延。 顾思哲眼中的蒋朔真，并非是实力不如李清卓，仅仅是因为懒散。他的实力定和李清卓旗鼓相当，毕竟他之前说过初中那时一直拿李清卓当标杆。 看见李清卓碗已经见了底，顾思哲快速地喝完碗里的粥，像是明抢一样，端过他的碗，“李哥，还是我来刷吧。” “真羡慕你有这么省心的学生。” 但是只有李清卓知道顾思哲心里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只是自己不屑于戳穿罢了。 刚把碗刷完放回柜橱里，顾思哲的手机铃正此时响了起来。 是苏睿，如果是直接打电话的话，定是给自己发了不少消息都没有回的原因吧，肯定是微信在后台运行的时候闪退了吧。没时间让自己再想下去，顾思哲接通了苏睿的电话。 他推开了李清卓家的门，站在大门口想听苏睿要跟自己交代什么。 “啥事？” “没什么事。” “我还以为你给我发了消息我没回你才打的电话呢。”顾思哲站在冷风里，裹紧了外套依然有些瑟瑟发抖。 “没，就是想问问你回去了吗？”苏睿那头敲着键盘的声音传入了顾思哲耳中，估计是苏睿在敲代码，比起苏睿的勤奋好学，他觉得自愧不如。 “回去了。” “那就行，我说过两天成绩就出来了，就等着李延在群里哭吧。”苏睿突然想起这两日又到了成绩出来的时日了，提了句。 “李延的专业课我不大清楚成绩怎么样，但是李哥那科心理指导算是保住了，八十分还要朝上呢。” 顾思哲想起那日帮李清卓批试卷时改到了李延和刘明的试卷。 自己虽并未做手脚，但是李延和刘明的成绩并未挂科，刘明是下了功夫，李延多半是用了小计俩。 毕竟那科考试的时候他们几人同一导员同一考场的，顾思哲做完试卷后看见李延正东张西望的。 “你怎么知道？”手机那头的苏睿一脸惊奇。 “别提了，事发突然，我帮李哥批了试卷。”顾思哲有些无奈。 “这么说你那天没送人家妹子回去？”苏睿的关注点还真是奇怪。 “她父母来接了，我就回去了，然后路上就遇见李哥了，种种原因我帮他批了试卷。” 苏睿倒是并不担心自己的成绩也没有过问，只是比较关心后续的发展。 “然后呢？” “然后我批完试卷，占了个便宜，上次在你哥纪念册里发现李哥跟我老乡，然后借机让他捎了我一程。” “我去，这都行？那你现在是在自己家吗？”苏睿对李清卓的成见日渐加深，听闻顾思哲被李清卓捎了一程，有些上心。 “没有，我正想趁着这次机会套套话。”顾思哲缩了缩脖子。 “没想到，老顾你还有这一手，那你小心点。我怕他阴你。” “这点我倒不担心，这不，你不是知道了吗，就算我真的身陷不测，你也能有证据。”顾思哲开玩笑似的安慰苏睿。 “行吧，老顾，你真是太让我惊讶了。真没想到。这么说我该把这对话录音？” “不说了，我现在正在室外，冻得我手发麻。” “那你快回去吧，我接着忙了。”苏睿催促道。 “嗯。”顾思哲挂断了电话，这时，李母刚好也骑着电动车从巷子口往这边来。 顾思哲给李母推开了门，想起蒋朔真昨天说的话，有些在意。帮她将沉甸甸的米、面搬进了厨房里，又帮忙替换了厨房坏掉的灯泡，给李清卓的母亲添了不少好印象。 这一系列忙完之后，顾思哲觉得暖和了不少，这才回到了客厅里。 李清卓的目光依旧放在电视上，蒋朔真面前也摞了一堆瓜子壳。 第52章 鱼排 就这样，顾思哲夹在蒋朔真和李清卓中间看着电视吃着橘子，天色又黑了下去，时间也又到了傍晚。 蒋朔真一本正经地圆了自己那个顾思哲猜对了就请他吃饭的赌约，俩人绑上李清卓终于出了家门。 李清卓家这片，顾思哲并不经常来，但是比顾思哲家挨着商业街更近一些。 “客随主便，那就下馆子吧。” “蒋哥别太破费，咱们三个点多了菜也吃不了。”顾思哲觉得自己和李清卓似乎都不是能吃的料。 “少点几个吧，能吃的了，放心。” 正当蒋朔真说这话的同时，李清卓却推开了一家标着咖喱饭的店门。 “喂！难得我请客，你确定就吃这个？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蒋朔真朝着已经进去大半个身子的李清卓嚷着。“真是不上道儿。老弟，委屈你就吃这个了啊。”蒋朔真满脸歉意地望着顾思哲。 “有人请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有的吃就行。”顾思哲倒不在乎吃什么，他觉得蒋朔真是真性情的人，李清卓身边有这种朋友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但是不知道对于蒋朔真来说李清卓这种朋友就不知是福是祸了。 三个人进了店门，许是晚上的关系，加上天太冷，店里有些冷清，除了他们三人就还有两个穿着附近高中校服的女生在这里就餐。 “来，这是菜单。”蒋朔真从老板娘那里索要了三份菜单坐到了李清卓旁边，反正客少，菜单倒是多的很。 “随便点，老弟，你可要多点点儿，看你这么多年了个头是上去了，身板儿还是弱不禁风的。” “好的老哥。” 这家店主营的是咖喱饭，余下还有蛋包饭、乌冬面和一些油炸小物和汤品。 李清卓圈了几道就塞给了蒋朔真，顾思哲划了一道鱼排的咖喱饭也递给了蒋朔真。 “哎呀，老弟，你还是客气了。”说着，蒋朔真又往顾思哲的菜单上圈圈点点了两三道。 “看来今晚要是不全都吃下去，还真是不给蒋哥面子啊。” 饭桌上的李清卓依然沉闷。 “鱼排咖喱饭好了，是哪两位客人的？”老板娘端上来两份鱼排的咖喱饭一脸微笑地询问着。 “我的，谢谢。”老板娘将鱼排咖喱饭放在了顾思哲面前，看着李清卓也应了一声，随即将剩下的那盘放在了李清卓面前。 竟然和李清卓点了同一种，顾思哲觉得有些巧合，没想到自己竟然和李清卓的口味重合了。 “你们俩人还真不愧是师生，是不是因为经常吃鱼才这么聪明。”蒋朔真一句话噎住了顾思哲，本想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将这件事掩盖过去，结果却又陷入了尴尬的氛围里，而李清卓却没有什么反应。 其实所有肉类中，顾思哲并不是很喜欢吃鱼，虽然并不讨厌，但并不会单独挑鱼吃。 不知今天是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鱼排咖喱饭。可能是许久未吃鱼，看到了就突然来了兴致吧，顾思哲只好将这一行为归类到思维意外上去。 既点之则安之，既然上桌了就要好好吃完它，才不辜负蒋朔真一番盛情。 很快，蒋朔真的那一份蛋包饭上桌了。除去点的炸物和汤类，主食已经全部上桌。 顾思哲拿起勺子开始品尝炸至金黄的鱼排，鱼排格外地好吃，这有点出乎顾思哲的意料之外，不觉又咬了两口。 对面的李清卓也在吃鱼排，虽然不想和李清卓重合，但是这鱼排的确好吃。真是败给了自己的胃口。 蛋花汤、蝴蝶虾和炸海王星也陆续上齐，顾思哲吃了两口米饭觉得有些噎人，喝了两口蛋花汤缓解不少，果然吃饭要配汤，少一样都会觉得缺少什么。 如顾思哲一开始预想的一样，吃得有些撑。但蒋朔真仿佛还没吃饱一样，出了店门，又在夜市上买了一份章鱼小丸子边走边吃。 “要不要来一个？”蒋朔真将丸子递到顾思哲面前，“不了不了，蒋哥，你自己吃吧。” “算了，不勉强你了。”蒋朔真紧接着吃完了六个小丸子，将盒子塞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蒋朔真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将顾思哲和李清卓抛在后面。顾思哲觉得不妥小步追上了蒋朔真的脚步，只剩李清卓一个人闷闷地走在最后。 “吃得有点饱。”蒋朔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们散散步回去吧，就当是遛食了。” 前面就是x城的小公园，虽然没什么能称得上是名胜的景点，散散步溜溜弯还是不错的。对小公园的印象顾思哲还停留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现在已经荒废已久的游乐场...... 虽然是大冬天，汉白玉桥上的霓虹灯依然一亮一暗地闪着，公园的人工湖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走在木吊桥上的三个人每走一步，吊桥都是一摇一晃的，蒋朔真还故意地在吊桥上跳来跳去。 寒冬的原因，湖心的亭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蒋朔真欢快地跳了两步跑到了木亭子里坐在了椅子上。 但李清卓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径直绕过了木亭子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顾思哲搞不懂李清卓究竟在想什么，喊了一声还在亭子里的蒋朔真，“蒋哥，走了，别在亭子里坐着着了凉。” 蒋朔真觉得无趣，看李清卓把自己抛之脑后觉得很是恼火，但是又不想和他争辩，只好作罢，追上了顾思哲和李清卓的脚步。 三个人就这样一路闷闷地返回了李清卓的家。 顾思哲觉得气氛压抑得很，蒋朔真不知道的是李清卓之所以不理他是因为一路上都在提防着顾思哲，顾思哲也心知肚明，两只狐狸都在各自揣摩对方的心事，而只有蒋朔真这一只小白兔在夹缝中活得不明不白。 蒋朔真又是如昨夜一般，提前回了家，大约是觉得自己融入不进李清卓的精神世界，所以不欢而散了吧。 而顾思哲一直在意的那个木柜子还伫立在那里...... 第53章 钥匙 洗漱之后，顾思哲卧着身子翻看着包里苏睿送的那本《人间失格》，而李清卓却冒着飘洒而落的雪喂着院子里的大黄狗。 “果然是好奇心害死猫啊。”顾思哲合上书。心底的好奇心和探索欲瞬间就涌了上来，像是有几千万只蚯蚓在顾思哲的身上爬，但是这木柜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顾思哲恍惚间想起了苏睿那日看的《格林童话》起来。那里面有一章《蓝胡子》，直至今日，顾思哲仍记忆犹新，那想必是大多数人的童年阴影，那个木柜就好像蓝胡子留下的那扇门一样，里面究竟是已经鸢尾的头骨还是秘密的宝藏？ 顾思哲凭着一股执念，慢慢地走到了木柜前面，审视着这个似乎有生命力的柜子...... 正此时，顾思哲突然发现桌上有一串钥匙，就像是猜中了顾思哲的心事一般，那把钥匙就静静地躺在桌上。 顾思哲吞咽了两下口水，手心有些出汗，他细细观察着那一串钥匙，每一把都如同复制一样毫无特点。 直到突然看见一把罕见黄铜质地钥匙在这串银色的钥匙里格外显眼，顾思哲觉得，那便是这木柜的秘密之钥了。 这钥匙是李清卓一时大意了放在桌上还是他所放出的套着美味鱼饵的倒钩？ 究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起那把钥匙打开这木柜，还是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就此止步，这毕竟不是自己的木柜，不问自取视为盗也这句话在顾思哲脑中不停地转圈。 正当顾思哲踌躇着要不要拿起那串钥匙的时候，喂狗的李清卓返回了房间，顾思哲还在木柜带来的诱惑里没有走出来。 李清卓的脚步没有声响，直到搬开椅子时发出的摩擦声让顾思哲意识到他已经走进了房间里。 出乎顾思哲意料的是李清卓竟然径直走到了木柜前面，掀开了它那块黑色的盖头，镜子又重新出现在顾思哲眼中。 顾思哲想起了第一天晚上半夜李清卓僵直的身体站在镜子前的模样，像是照了那镜子就能苏醒一般。 李清卓像是拥有重瞳所带来的读心术一般，知道顾思哲对这柜子有着不一般的好奇心。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顾思哲投来的灼热的目光，李清卓看见了桌上那串钥匙，吊人胃口一样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在看上面有动过的痕迹，许久他又揣回了自己的兜里。 顾思哲的心被那把钥匙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就能知道柜子里的秘密了...... 今晚，要不要趁李清卓熟睡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悄悄打开了？ 顾思哲又重新卧倒在床上，继续翻看着《人间失格》，但早已心不在焉，一心扑在木柜上。 白天一直没有机会接近木柜，好不容易有机会距离它如此之近，却被自己错失了。 他在等这只狐狸睡着，可是天知道今晚的李清卓又是什么心思，什么时候才会入睡。 两人缄默不言，沉沉闷闷地互相提防着到了十点多。 池茑萝给顾思哲发了两三句消息后就放下了手里的毛线。 凭借着池茑萝熟练的技术围巾已经织了三分之一。再过一两天，这围巾的工程就会竣工，池茑萝想想就觉得满满的成就感。 窗外又落起了雪花，x城是否也一样呢？ 李清卓和顾思哲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米之外坐在写字台前看着电影，是一部很老的犯罪电影...... 不同于前两晚上，今晚李清卓凌晨一点还活跃在电脑前，视线始终放在电影中男主的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猎物一般…… 李清卓关上了灯，将整个房间笼罩在黑暗之中。不知是否是在增加观影感还是在给顾思哲增添困意。 一星半点儿的火星迎来的是在空气中微微颤动着的火苗，李清卓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 电影里的男主生命垂危，正在面临着生死攸关的时刻，李清卓狠狠地抽了一口烟，随即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灭了烟头，那坚定的动作像是在踩死痛恨的蟑螂。 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像是被监控拍到涉足禁区挨训那日一样。面对着面前紧紧盯着小虫不为所动的顾思哲，李清卓慢步走到了跟前，连丝毫生存机会都不留地踩死了那条卑微的小生命。 那个时候的李清卓，是否就已经在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了呢？可是顾思哲的接下来的动作和李清卓所预想的大相径庭，差之千里。 电影很快结局陆陆续续出现了制作名单，但李清卓依然没有要关上电脑谁教的意思，还在用鼠标四处搜寻着新的电影，顾思哲不知道李清卓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分明今天早上比自己起的还要早。 梦境来的使者已经在顾思哲耳畔念着催人入睡的咒语了，外面的雪花簌簌的声音真像是耳畔的私语声，“不行，不能睡！”顾思哲的意念支撑着他即将落下的眼皮，逐渐地，红血丝慢慢地爬上了顾思哲的双眼...... “汪汪！” 不知道是谁大半夜发神经放了几束烟花，惹得院中的大黄狗狂吠了几声，彻底打碎了顾思哲刚刚历了一半的梦。 顾思哲刚刚梦见走在悬崖峭壁处，双脚突然踩空一般，在现实中也蹬了两下腿，加上黄狗的狂吠彻底惊醒了顾思哲。 “差点误事。”顾思哲话从口出，才发现眼前的李清卓已经趴在电脑前昏昏欲睡。 当顾思哲蹑手蹑脚走到写字台前时，脚下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那东西和地板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是钥匙......”当顾思哲意识到那东西是钥匙时，李清卓也被这声音吵醒，他打了个哆嗦，意识从混沌的小宇宙中醒来。等看清眼前的人是顾思哲时，他的脑中一个机灵，眼疾手快地捡起了在被顾思哲的鞋底踩了一半的钥匙，又塞回了兜里。 “失策。”顾思哲已经不对那木柜抱有幻想，总觉得老天在和自己开着一个又一个的玩笑，每次都是要得手的时候，机会再一次从手中逃离开来...... 第54章 闲聊 池茑萝这日醒的很早，天刚蒙蒙亮，池茑萝就听见了外面的风刮动树枝的声音，睁开眼睛，顺手就摸到了一旁织了三分之一的围巾，毛绒绒的触感在池茑萝的指间游离。 手机的时间显示在五点多，虽然屋子里有暖气，但是池茑萝听见风声还是缩了缩脖子，她拽起那半截的围巾，打开了旁边的台灯，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她水葱一般修长的手指，她轻柔地将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诚如顾思哲那日所思，像个树脂质地的可动人偶一般。 外面的那个世界，神已经慢慢拉开了窗帘，天光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池茑萝放下手里的围巾，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接受来自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的馈赠，外面虽然是一幅寒冬中万物凋零的惨相，但池茑萝始终相信雪莱的那句话，“冬天已经来了，春天不会远了。”就算是再艰难在裂缝中也会燃起一丝希望的。 池茑萝沐浴在阳光下，静静地看着窗外房檐上融化的雪一滴一滴落在窗前的地上，水渍源源不断地汇成溪流一般流向远方......嗓子痒痒的，像是有小蚂蚁在爬来爬去，池茑萝抱着一丝奢望，拼命地鼓足力气，可依然......还是徒劳无功。 起初就在确诊失声之后的池茑萝心如止水，心里已经主动地放弃了能治愈的可能，能不能说话已经对她来说无所谓了，直到认出顾思哲、直到他三番四次地出现在自己的世界中帮助她破解池鸢尾惨死的秘密、直到给自己的心情带来波澜开始...... 池茑萝沮丧了一会儿又重新坐回床上，继续织围巾。 远方的x城的天气阴阴沉沉，想是过一会儿还要下雪的样子。 顾思哲已经下了决心打算这两天就回家。毕竟在李清卓这里算是一无所获，除此之外也不想给热情的李母再添麻烦，如果这两日蒋朔真顺路就一起，要不然就自己打车回去......他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机会，就在昨晚，这种碰巧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再多待几日也是无益，反而让李清卓觉得自己是个难缠鬼罢了，白白给双方都徒添了厌恶......... 吃完早饭后，李清卓接到了一个电话，由于第一时间李清卓的手抖了一下按了免提，被顾思哲知晓了这通电话来自郑佳，他眉头紧锁握着手机到了院子里。 李清卓点了一支烟，娴熟地叼着烟蹲在了院子里的台阶上，走廊上的顾思哲静静地注视着李清卓的背影。 他并非想要偷听李清卓和郑佳的讲话，毕竟隔着这么远也听不见什么东西。 这样一想，李清卓和郑佳果然是在热恋中了吧，毕竟在这个电子通讯发达的时代里，发消息就已经足够，还要再打电话听声音...... 郑佳究竟怎么看李清卓呢？毕竟是从小生活在一个丰衣足食优越环境里和自幼单亲家庭的李清卓来说，和郑佳在一起肯定会有不少压力吧，不过看院长的意思，好像对李清卓青眼有加。 既然已经放下了，那么，为何还要在禁区附近兜兜转转？ 一支烟燃尽，烟灰栽进雪中，李清卓才结束了这场通话，带着一身冷气进了屋子，顾思哲已经坐在沙发上看书了，丝毫没有在意李清卓向自己撇过来的不爽之意。 顾思哲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无端地又想起蒋朔真提起的那句话，李清卓原来和自己是一类人，从小就缺失父爱，可就算是一类人，李清卓至少还拥有母亲。 成长的轨迹完全不同，李清卓是否也像自己一样也曾因为此事在黑夜里挣扎过呢？是否也被同龄的孩子们拿这件事来刺痛自己？就算有的话，身边也有蒋朔真这个哥们在吧。顾思哲想要将自己不想回忆的曾经放下了，在此之前顾思哲一直在问自己，是否也应该原谅那些无知的孩童，直到蒋朔真的出现，他的爽朗率真让顾思哲觉得他是一个直爽的人...... 相比起以前，自己总是独身一人，大学真的是弥补了顾思哲缺失的所有，身旁既有并肩的朋友也有了让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再不是一个人，只当是自己不逢时罢了。 顾思哲合上书，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豁然开朗...... 可眼前依然是看不透的人。 客厅的钟表刚过了上午九点，蒋朔真的敲门声就悄然而至。 “来，我姑腌的咸鸭蛋，刚才出门前让我带给你。”蒋朔真说着将手里的东西交到了李清卓手上，李清卓顺手挂在了客厅的防盗门上。 “你就不能上点心，这可是我姑腌了好久的。”蒋朔真歪倒在沙发上，对李清卓的随手一丢感到不满。 “老弟，以后毕了业打算找什么工作？”蒋朔真将注意力转到了顾思哲身上。 “......嗯......还没想好呢，不过毕业之前打算考教师资格证，要是来了兴致就留校当老师，说不定还和李哥成同事呢。”顾思哲话锋一转，将包袱丢在了李清卓身上。 “反正你毕了业不愁找不到好工作，要是真没有看得上的和清卓做了同事，看在你是他学生的份上，还能多照顾你，要是想更松快点来我这里，哈哈。”蒋朔真对顾思哲说的话乐此不疲，拍了下李清卓的肩膀，“看见没，我老弟以后要真留校可就交给你了。” 顾思哲想趁这个机会问李清卓当初为什么留校，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念着蒋朔真不想伤害李清卓的心情，没有接着往下说。 可李清卓听见顾思哲说要留校，正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睛眨了两下，不耐烦似的拨开了蒋朔真拍自己肩膀的那只手，继续闷头玩着手机，和郑佳发着消息。 每当蒋朔真兴致勃勃讲什么的时候，李清卓总是泼冷水要么就死机一样呆坐在一旁不说话，无声的尴尬一点一滴地升上来...... 第55章 问题 “对了，老弟，我今晚就回城东，你今天走不走，要不走就多留几天，要是走，咱们今晚就一起。”蒋朔真看向正在翻书的顾思哲。 这时的李清卓终于抬起了头，盯着正在犹豫不决的顾思哲看。 刚才明明已经笃定了心思一定要回家的顾思哲突然犹豫了，李清卓的眼神仿佛是在挑衅一般，就好像诡计得逞了一样。 李清卓是否是因为自己到头来什么线索都没能从他口中套出而感到自豪？ 走？还是不走？ 不走的话，真的能相信自己的能力能够套话出来吗？ 不，相反，只会更糟吧。 算了，还是走吧。 “那就谢谢蒋哥了，我今晚就走。”顾思哲说这话的同时甚至能听得到李清卓心底大石头放下的声音。“我还是不打扰李哥了，还是回去比较好，家里还有一堆东西没有收拾呢。” 李清卓又恢复了淡淡地表情，看着顾思哲，似乎对他的回答不敢相信。 “行，我就顺道地在这里再蹭一顿晚饭，吃完晚饭我们就走。”蒋朔真一脸蹭饭成功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李清卓。“我说，最后一天还宅在家里？”蒋朔真询问似的看着李清卓。 “那你想去哪？”李清卓撂下话，起身关上电视，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走，去唱歌。” 不知为什么，“去唱歌”三个字在顾思哲耳中听起来格外地尴尬。 虽然自己不是音痴，但对ktv并不感冒，话也不多，默认自己是个闷葫芦这个事实。 在自己和李清卓还没有冲突之前，李清卓的话就不多，多的两句也只是导员对学生的关心。 不过他在蒋朔真面前两人是怎样相处，顾思哲并不清楚，但是能成为能和蒋朔真讲自己的私事就证明俩人肯定聊得来。 不过，就现在而言，蒋朔真完全不知道顾思哲和李清卓两个人之间发生的变故。所以，只能说苦了蒋朔真了，带着两个大闷葫芦去ktv这种嘈杂的场所。 出奇的是，李清卓竟然默认了，顾思哲心存侥幸地合上书，“蒋哥，我能不去吗？我不会唱歌。”顾思哲满脸堆笑，望向蒋朔真。 “不会唱就听我唱好了。”蒋朔真满脸自信回绝了顾思哲的请求。 这是非要去不可了，只好悉听尊便了。 路过走廊的时候，顾思哲瞥见了木柜子的半个角，但只能倒吸一口气，必须割舍了。 李清卓发动了车子，蒋朔真坐在了副驾上，顾思哲一弯身进了后座。 车子里充斥着满满的烟味，不知道李清卓究竟在什么时候窝在车子里犯了烟瘾。 “我说清卓啊，你这烟瘾什么时候这么大了。咳咳！简直了！”说着，蒋朔真摇下了半块车窗。 蒋朔真这头还说着，李清卓那边又吸上了。 浑浊的白烟在狭小的车内环绕，顾思哲觉得鼻间已经被呛人的烟味包围，咳嗽了两声也摇开了车窗。 “李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顾思哲趴在车窗边，眼睛往李清卓的方向瞄了一眼。 不言语的李清卓，蒋朔真替他回答了。 “大学那会儿。” 和顾思哲所想的一样，大致也就是那会儿。 蒋朔真身为李清卓的发小果然什么都知晓。 “该死，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了。”顾思哲拍了拍脑袋，那日太专注于想知道李清卓的经历而忽略了屋里的木柜子，那时，自己的注意力为什么就没往柜子身上留意一下呢？ 那个时候，屋子里只有蒋朔真和自己两个人，问起来就方便多了。 如果那木柜子是一直都放在屋子里的旧物，那蒋朔真肯定会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毕竟，他对李清卓的屋子什么东西放在哪里都晓得。 顾思哲对自己这个时候的后知后觉感到懊悔，现在提出来，会不会让李清卓增加了警惕？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顾思哲打定了主意想要问木柜子的事情。 车子这时碾在石头上，颠了一下，顾思哲的脑袋“砰”地一声撞在了前方的靠背上，眼冒金星，险些忘了刚刚脑袋里想的事情。 “没事吧，老弟！”蒋朔真也是刚刚系上安全带听见自己靠背后的一声闷响问了顾思哲一句。 “没事没事。”顾思哲揉了揉撞得发晕的脑袋，趴在正副驾之间的空隙里，探出个脑袋。 “李哥，我能问个问题吗？”顾思哲在找什么理由才显得不突兀。 怎么说，如果直接问的话，显得自己的好奇心太重，况且那木柜装着什么跟自己有何关系呢？ 有了。 趁李清卓还没反应之际，顾思哲脑袋一转生出一计。算不上妙计，只能说是一抬头看到了后视镜，碰巧罢了。 “李哥，你真的没有梦游吗？”虽然上次李清卓回答过这个问题，但顾思哲总是不甘心想要再问一遍确认一番。 “......”李清卓没有说话依旧握着手里的方向盘。 “老弟怎么突然这么问？”蒋朔真见李清卓没有回应，便自主地向顾思哲提问。 “昂，这几天和李哥住在一个屋子，少有几次见李哥半夜起身到木柜旁边照镜子。”顾思哲把脸转向正对着的蒋朔真。 李清卓听见这话眉头紧锁，但是并未作声，瞥了一眼蒋朔真，示意他不要多话。 而神经大条地蒋朔真并没有会意李清卓的意思，话已经从嘴里面跳出来了。 “半夜照镜子啊，哇，清卓，搁到正常人，吓都吓死了。”蒋朔真一脸好奇。“说起那个木柜子，你怎么还没搬走？那不是......” “别说了，我不想提。”李清卓打断了蒋朔真的话。 李清卓和蒋朔真的一番对话激起了顾思哲的好奇心，那个柜子......到底装得什么？这么神秘。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不过，你这半夜照镜子的习惯终究是没能改啊。”蒋朔真叹了一声气，引起了顾思哲的深思。 看来李清卓半夜照镜子这并非是一桩奇事，而是一个习惯，可是为什么要半夜照镜子呢？顾思哲想不明白，镜子的里面有什么？ 这个问题，顾思哲决定留到下午蒋朔真送自己回城东的路上再问，那样会少很多阻碍。 两旁的树在顾思哲眼中飞驰而过，路程也很快到了终点。 第56章 熟人 ktv这种场所，顾思哲很少来，嘈杂的氛围让他感觉很不适应。 但如今上了这条船也没法中途下船了。 碰上不是周末，所以格外地冷清，蒋朔真开了两个小时。 和顾思哲料想的一般无二。 自己加上李清卓不仅面瘫而且闷葫芦，蒋朔真一个话痨明显敌不过两个闷葫芦。 蒋朔真看见俩人呆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点了两首歌先唱着，还不忘吆喝顾思哲也来一首。 顾思哲拗不过蒋朔真的盛情，只好点了一首比较经典的《一生有你》。 不知为何，顾思哲尤为喜欢这首歌。儿时，街区附近有一家坐落已久的咖啡店。那家店的店主总是会来来回回放这首歌，不知道现在，这家店还在不在，是否已经人去楼空了...... “什么嘛，老弟，你唱的也不赖嘛，带你来可真是个最佳选择。”蒋朔真夸耀起自己看人的眼光来。 “我说清卓，进了ktv能不能不玩手机？” 而李清卓将蒋朔真的话当做耳旁风一般依旧拨弄着自己的手机，丝毫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真是和自己女朋友聊嗨了就忘了兄弟。”说着，蒋朔真站起身拿起刚刚准备递给李清卓的麦克风重新走到点歌台旁。 “我有事，先出去一下。”李清卓丢下唱的正嗨的蒋朔真出了包间。 “这小子。不管他。” 机会来了，现在只剩顾思哲和蒋朔真两人。可是见蒋朔真唱的正起兴，顾思哲踌躇一番决定再等等，反正有的是机会，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原本的两小时已经过了半，而李清卓还是没有出现，蒋朔真一边损着李清卓一边又点了三两首歌。 聒噪声已经掩盖住了开门的声音，虽然五彩的闪光灯一明一暗十分晃眼，但顾思哲的目光还是聚焦在门的地方。 门口处除去李清卓之外还有一个人在他身后，可是顾思哲看不清那人是谁。 蒋朔真正唱着，一转身看见李清卓正推门而入，他顺手关了一旁的闪光灯调至正常灯光，顾思哲才得以看清李清卓背后那个人的真面目，那人是郑佳。 本以为批试卷那天李清卓会带着郑佳一同回x城，但是并没有，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郑佳进来后，本来满面笑容，但是看见顾思哲的那一刻，笑容僵在脸上，看来李清卓没有和她说起自己的事情。 反倒是蒋朔真赶忙迎上去喊了两声“小嫂子。” 听到这话，郑佳才又恢复了初始的笑容和蒋朔真打招呼。 李清卓还是反响平平，进来之后又歪在沙发上，面无表情。 期间的郑佳并没有和顾思哲打招呼，只是凑在李清卓身旁似乎再和他聊着什么趣事，不时地笑两声。 蒋朔真已经嗅到了满满的狗粮味，喊上顾思哲一齐高歌，丝毫没有违和感。 虽然在唱歌，但顾思哲的眼睛紧紧注视着沙发上的一对“情侣”。 倘若真是这对“奸夫**”，自己一定会替池鸢尾讨回公道。只要是郑佳和李清卓两人同时在场，顾思哲的心底总会涌出一些不快。 很快，两个小时就这样“愉快”地结束了，蒋朔真还询问郑佳要不要再点两个小时，想是郑佳急着想拜访李清卓家，就这么婉拒了。 回去的路上，蒋朔真有眼力见儿地将副驾让给了郑佳，自觉地和顾思哲坐在了后座。 这或许是郑佳第一次来x城，顾思哲猜测着，因为李清卓并没有着急地往回开，而是围着x城绕了一圈。 从南外环的ktv为原点往东边的方向去了。两旁的房屋建筑逐渐变成了成片成片的植物园区、褐色的土地里栽着各个品种的幼苗，围着厚厚的塑料纸落了还没化掉的雪像极了新娘的头纱。 很快，就绕到了火车站附近，顾思哲透过车窗看见远处的轨道上还在运行着火车，像一条巨大的百足虫，缓慢地移动着沉重的躯壳。 顾思哲想起以前的每个暑假傍晚，总会从城东开始散步，到火车站再折回去。 那个时候，每次看到火车站熙熙攘攘拉着行李箱的旅者，他总会很羡慕，不知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怀揣着梦想远行....... 蒋朔真也朝着车窗外看去，趴在李清卓身后的靠背上问了句郑佳是怎么来的。 “诺，就是那个。”郑佳顺手指了指车窗外，“长途汽车的票卖光了，就剩一张火车卧铺被我抢来了。” “喔，那还真是不容易。”蒋朔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我们这边有个风俗，要是外城来的女孩子在男方家过了年，明年就得就得订婚给这家生个娃。”说着蒋朔真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李清卓，捂着嘴笑个不停。 顾思哲心想，这定是蒋朔真胡编乱造，自己可从来没听过这种习俗，不过看在蒋朔真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把自己逗笑了。 顾思哲能感觉到郑佳心底压抑着喜悦将这话当了真，红了半边脸凑上旁边的冰山，“清卓，是真的吗？” 李清卓一句话浇灭了郑佳的幻想，淡淡地说“听他诓你。” 但是郑佳并没有失落而是觉得自己被李清卓的发小蒋朔真承认而感到高兴。 火车站很快从众人眼中掠过，车行了不久，就到了x城的沭河附近。 李清卓将车子停在一旁，四个人陆续下了车，冬天的河面结了冰，凛冽的风带着水上的寒气夹着淡淡地腥气扑面而来。 x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内陆小城，除了上学，顾思哲从未出过x城，虽然普通，却也算是有水有“山”。 说到那山，不过算是丘陵罢了，却也安了个山的名分。顾思哲向着远处看去，雾蒙蒙的天尽头，隐隐约约显现出山的形状来。 蒋朔真捡起河边的碎石，在没有冰的地方打起水漂来。 “可惜我们这边没有什么大的名胜古迹，要是有还能让清卓带着一块去看看。”蒋朔真搓了搓手，想将刚刚石头上的灰搓掉。 顾思哲也觉得x城平淡了些，什么也没有，但是自己就是喜欢这座生他养他的小城，慢节奏的小城。 李清卓在一旁点起了烟，若有所思地看着河的对岸。 顾思哲朝着他目光所及的方向看过去，河对岸飘着一堆东西。定睛一看，是半截木头床并着一团稻草陷在泥垢中。 顾思哲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过了世的人停尸的床，当地人喜欢把那东西扔进河中，是一种恶习。就在以前，顾思哲曾在河边看到一具小小的棺材，离着自己近在咫尺不知是从哪里飘过来的，想到这里，顾思哲胃里一阵翻腾。 “走吧，清卓，挺冷的。”郑佳拽了拽李清卓的衣袖。 “吸完这根烟，就走。”李清卓弹了弹烟灰，应了一声。 远处还有两三个老人在钓着鱼，蒋朔真听见李清卓要再过一会，扔下石头，往老人的方向去了，顾思哲随着蒋朔真一同过去了。 “大爷，今天钓了多少了？” 老人将半截插在河水里的渔网扯上来，示意一番。 “哟，还真不少，改天我也来钓钓。”蒋朔真惊叹道。 顾思哲望见那渔网中满满的草鱼。 “走了，朔真！”远处的李清卓吆喝了一声。 蒋朔真挥了挥手，他怕自己一出声吓跑了大爷们鱼竿下的鱼儿。 四个人回到车上，车子又再次启程了。 等从河边绕回去之后，车子路过了李清卓的高中附近，他没有停车径直地往前开着，蒋朔真和顾思哲都心知肚明。 郑佳也是个精明的女人，只要是路过学校的建筑也都没出声。 又是曲折的一圈，李清卓的车子又返回了出发地点。 四人先后下了车，李清卓掏出钥匙开了门。此时的李母因为中途接到了李清卓的电话，已经开始忙活晚饭了。 郑佳卷上袖子准备帮忙却被李母婉拒了，毕竟第一次登门拜访怎么能让客人帮忙。李清卓被母亲催着去陪郑佳聊天去了。 一个人准备这么多晚饭顾思哲实属觉得过意不去，前去给李母搭把手。 顾思哲觉得这次李母对晚饭花了不少心思，炒出的菜特地摆了盘。 晚饭很丰盛，顾思哲和蒋朔真觉得是托了郑佳的福气，七个菜一个汤加上饭，很是吉利。看来，李母很是中意郑佳这个准儿媳。 菜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李母才将饭一盘一盘端了上来，刚刚顾思哲笨手笨脚帮李母包的饺子也在桌上。 和其他人的饺子不同的是，郑佳是一碗普通的手擀面，里面除去一个荷包蛋就是火腿和白菜，李母特意端在了郑佳面前。 郑佳看着李清卓、蒋朔真甚至是顾思哲碗中都是饺子，心里有一丝不悦，就算饭菜不够了，也不能让自己的这份如此简单吧。 郑佳的少许不悦被敏感的顾思哲看在了眼中，不知李清卓是否也察觉到了。 李母的手中是中午剩下的馒头，顾思哲觉得有一丝愧疚，“姨，我还是吃馒头吧，我喜欢吃面食。”说着将盛满饺子的盘子推了过去。 “好好的饺子不吃吃什么馒头呀，你要是想吃面食，我去给你下碗面条子。”说着李母准备起身。 最后，那盘饺子还是进了顾思哲的肚子里。 李清卓和蒋朔真的眼睛都盯在电视上没有移开，郑佳的面条就吃了五六口，顾思哲也能明白，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吃这碗普通的面条定觉得自己委屈。 李清卓母亲的心思恐怕只有自己、蒋朔真和李清卓知道了。 这是x城的一个小风俗，若是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这个女孩子来到男方家中，若是这个“婆婆”中意这个姑娘，一定会亲手煮一碗面给她，因为面条寓意长长久久。 顾思哲对郑佳除了之前的反感，现在又加上了一层，就算是不知道这个习俗，但是李清卓母亲用心煮的面条也至少要吃完吧。 晚饭吃完，天已经黑了，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就算是今日没打算走，但是郑佳来了，也是必须要走的。 顾思哲走进李清卓的房间，将背包整理好，最后看了一眼那蒙着黑纱的镜子，出了这个屋子。 蒋朔真的车子已经停到了门口，顾思哲道谢之后钻进了蒋朔真的车里。 郑佳站在李清卓旁边，冷冷地审视着越走越远的车子....... 从李清卓的家出发到城东很近，走路半个多小时，开车的话也就十来分钟。车刚开出黑巷子，顾思哲就按捺不住内心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了。 “蒋哥，李哥真的没有梦游吗？”顾思哲坐在副驾上侧脸询问道。 “嗯？还是那个问题啊，应该没有吧，我以前也在他家住过，一切正常啊。”蒋朔真听顾思哲又问起这个问题，有点摸不着头脑。 顾思哲匪夷所思地低下头，“那干嘛要晚上照镜子啊。” 车子到了十字路口，红灯，蒋朔真停了下来。 “这个嘛......”蒋朔真挠了挠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蒋朔真突然地闭口不提起来，越发让顾思哲好奇了。 他换了个思路，“那蒋哥，你为什么问李哥还没有丢了那个木柜子？” “放在他房间里的那个木柜子？之前他跟我说让我帮忙抬那个木柜子，好像跟他父亲有关，其余的我就不大清楚了，没仔细问过，结果我后来一直没回去，也就没搬。”蒋朔真摸了摸下巴念念有词起来，“说到这个柜子，我还不知道那里面装了什么呢，小的时候好像没见过......” “是嘛......” 绿灯幽幽地亮了起来，车子又再次发动了。 很快，两旁路灯下的房屋变成了顾思哲日思夜想熟悉的模样。 城东到了，路过空房子门口的时候，蒋朔真并没有停下，而是径直开到了自己家门口。 “蒋哥，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家刚刚开过了......”顾思哲狐疑地看着蒋朔真。 “我要是把你送回家，你今晚都别打算睡了，这过了一整个学期，屋子里肯定全是灰尘跟蜘蛛网，你是要通宵打扫吗？老弟。”蒋朔真说中了顾思哲的心事。 “那我岂不是太厚脸皮了，先是在李哥家里蹭吃蹭喝蹭住的，这又来蒋哥家，这多不好。”顾思哲觉得蒋朔真实在太热情了。 “这是什么话，难道热情好客不一直是我们x城的美德嘛，哈哈。今晚就住下吧，明早吃了早饭你再回去。” “既然这样，就打扰了。”顾思哲拽起背包下了车。 第57章 蒋家 “妈！开门啊！”蒋朔真砸了两下木门上的狮子门环。 “来了来了。”响应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门开了，站在门框里的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生，顾思哲觉得这女生有些面善。 “表哥回来啦，我姑正在包饺子呢。”原来这是蒋朔真舅家的表妹。 “昂，你小表哥呢？”蒋朔真应了一声。 “小表哥还在店里。”女生瞅见了隐匿在黑暗里的顾思哲。“表哥，这是......” “哦，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妹，孔思悦。”蒋朔真向顾思哲介绍着，“这是我朋友，顾思哲。” 顾思哲点了点头，蒋朔真忽然一怔，笑了一声让顾思哲一愣。 “说来真是巧啊，你们名字里都有个‘思’字呢。”蒋朔真边说边往院子里走。 孔思悦“扑哧”笑了一声，“呀，还真是。” 倒是顾思哲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顾思哲进客厅前，在门口的垫子上踩了几下才进去。 客厅里还是十几年前的旧家具，桌子上放着一摞整整齐齐的碗筷，正对着的储物柜上放着一张全家福，其乐融融的景象让顾思哲心向神往。 顾思哲看了好久才辨认出儿时欺负过自己的那个男生，站在蒋朔真的旁边，已经没了当初“小霸王”的气焰，个头高了不少，一脸平静站在边上。 “哟，朔真啊，来客人了？”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沙哑的男音。 “昂，爸，这是清卓班上的学生，小顾，天色晚了回家不方便我就带了过来。”蒋朔真和父亲解释道。 顾思哲转过脸来，是一张生面孔，应该是不曾见过，笑着喊了声“叔”得到示意后坐在了沙发一侧。 蒋朔真的父亲提起暖气旁的白酒放到了桌上，询问顾思哲有没有吃过饭，让蒋朔真去厨房告诉他妈一声多下点饺子。 “哎呀，在清卓家里吃过了，正好清卓女朋友去家里，我姨做了一桌子菜，跟着沾光了。” 蒋朔真替顾思哲回了话，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敏感词突然皱了下眉头，借着顾思哲转移话题。 “老弟，你还饿不饿，要是刚才没吃饱，我让我妈多下点饺子。”说完一幅要出门的架势。 “清卓谈对象了？没说什么时候订婚吗？”蒋朔真父亲喝了一小口白酒。 “看看清卓，再看看你，老大不小了，连个女朋友没有，你大伯家的堂弟比你还小个一两岁，去年都抱儿子了，你呢，我都不想说你，那么大个人儿了，一点不着急。” 顾思哲听见蒋朔真父亲催婚，不免被逗乐了，没想到，蒋哥也有这等烦心事。 孔思悦在一旁笑得更厉害，“哎呀，姑父你就别催表哥了，他学校这么多女老师，指不定哪天就带回来一个，你就有的忙咯。” “要真是那样，那就好了。”蒋朔真父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转向孔思悦，“思悦，你小表哥还没回来？” “说是再过一会儿回来。”孔思悦掏出手机发了个消息询问。 “整天就是不着调瞎胡混，真是没辙，等过段时间给他相个亲，有个媳妇就老实了。”蒋朔真父亲叹了口气，抬头的瞬间看了顾思哲一眼。 “看着年龄和我家小子年龄差不多，现在还在上学吗？” “嗯，在l市，还有两年毕业。” “看看人家孩子，我们家那混小子一点不争气，还不如他哥呢。” 蒋朔真到了后屋盛了满满一筐橘子出来放在桌上，丢给了孔思悦两三个，又拿了一堆到沙发旁递给了顾思哲，看来蒋朔真相当喜欢吃橘子。 “还不是被你们宠的，从小就跟个土匪似的，跟我说话开心了喊个哥不开心直呼其名的。”蒋朔真拿起遥控器换了个频道，不屑道，看来他对这个亲弟弟有些小小的不满。 过了半晌，孔思悦起身去了厨房端饺子，院子里也传来了木门沉重的敲打声...... “来了来了。” 顾思哲听见孔思悦跑去开门，随后便没了声响。 身旁的蒋朔真听见动静往门口的方向瞄了一眼，随后还是抱着手里的橘子往嘴里塞。顾思哲没有剥橘子，而是紧紧握在手中。 肯定是那个人回来了，说实话顾思哲心底微微有些晃动。 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但是曾多少次都陷入被霸凌的梦魇中无法抽身而退，就像陷入了一个黑洞里...... 虽然说好要放下，但顾思哲心底总觉得有些不公平...... 他始终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个人现在可以安然无恙地过自己平静的日子，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而自己却无法释怀，无法原谅，往事如梦魇般袭来的时候，只有自己消化这苦楚罢了...... 顾思哲手中的橘子险些被自己捏破，等到橘子心中间露出汁液来，冰冷的触感萦绕在自己指尖，顾思哲才开始清醒过来。 那个人终于出现了，他的气息渐渐逼近了，从院子里慢慢走来，打开了门，来到了客厅中央。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蒋朔真的父亲问了一声。 “昂，收拾了一会儿，耽误了点时间。” 那人坐了下来才注意到顾思哲这个陌生人的存在，“哥，你朋友？”边说着边熟练地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了烟。 “小表哥，真是，能不能别抽烟，饺子刚煮好都被你的毒气给污染了。”孔思悦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桌上，边埋怨着那个人。 “嗯？你不认识了？”蒋朔真吃完了最后一瓣橘子。 “你朋友我怎么会认识。”那人掐灭了刚刚点燃的烟扔在了桌上。 蒋朔真的父亲兴致浓浓地听兄弟俩闲聊。 “真是稀奇，我都不好意思点破，这老弟可是你当年跟土匪一样压迫的村民。”蒋朔真轻蔑地瞟了一眼那人。 “哈？” 顾思哲心底慢慢生出了一丝尴尬。 眼前的人已经长变了样子，若是不经蒋朔真提醒，就算是当街走在路上打过照面都认不出。 许是当年对顾思哲影响颇深，心底选择性地遗失了某些记忆，从而已经记不起那个人的名字了。 顾思哲思量了一会儿，选择与那个人对视，事到如今，放下吧。 顾思哲迷茫的目光逐渐变回清澈，和那个人四目相对，异常冷静，没有丝毫恐慌，顾思哲还是选择原谅眼前的这个人。 往事如烟过，一笑泯恩仇。 “我是顾思哲啊，你不记得了吗？”顾思哲放下手中的橘子，一脸温和地冲那个人笑着。 眼前的那个人若有所思地挠了挠脖颈，“我想起来了，我以前经常找你事......”话没说完，那个人便住了，梗在半道上。 顾思哲笑了两声，笑得如此云淡风轻，“你要是不提，我都记不清了......”顾思哲不知道那个人心底是否有愧疚和无奈，或许更多的是遗忘，也罢也罢。 蒋朔真看到弟弟梗在一旁就知道他心底可能有些愧疚，忙着缓解尴尬，“顾老弟，这是我先前提到的，我弟弟，蒋朔文。” 倏地，顾思哲的记忆深处的泥土才慢慢松动，风一吹，那个名字便渐渐浮现了起来，没错，那个人叫蒋朔文。 蒋朔文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笑着看了一会儿顾思哲，没有言语。 “你说你这混小子，小时候就这样欺善怕恶的，一点都不老实。”蒋父笑骂了两声蒋朔文，边给顾思哲赔不是。 很快，所有的饺子都上桌了，蒋朔真的母亲解下围裙坐在一旁招呼着顾思哲吃饺子。 顾思哲从李清卓那里吃得很饱推辞了一番，他母亲才作罢。 顾思哲同蒋朔真在一旁剥着小木筐里剩下的橘子。顾思哲平淡地看着正在吃饺子的蒋朔文，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孔思悦吃完了饺子，收拾了碗筷坐在一旁和顾思哲、蒋朔真俩人看电视。 在孔思悦眼中，电视里播的什么节目都无关紧要起来。她记得眼前的那个男生，她记得。 时间过了八点，蒋父说是要散散步，揣着手机就出了门，蒋母去了厨房刷碗，客厅里就剩下了四个人。 蒋朔真兴致勃勃地看着电视机里刚上映的新剧，吃过饭之后，蒋朔文就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手机上，和顾思哲没有半分交流，顾思哲心底还在想着过会和池茑萝聊天的事情，而孔思悦的目光却将顾思哲的一举一动全部纳入...... “顾思哲......”孔思悦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开口了。 “啊？”顾思哲正吃着橘子，听见斜对过沙发上的孔思悦喊自己的名字，有些发愣。“怎么了？” 这时蒋朔真也从电视剧中回到了现实，只有蒋朔文还在毫不在意地玩着手机。 “你看我眼不眼熟？”孔思悦眼睛一眯像月牙一样儿。 顾思哲的确觉得孔思悦面善，但是没有多少印象，若说眼熟的话，还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总感觉来了一趟蒋家就好像校友会一样，遍地都是熟人，这让顾思哲有些哭笑不得。 “小表妹，你们认识？” 蒋朔真瞅了一眼正满脸期待的孔思悦，打趣道。 “那就要看他记不记得起来了，说到底，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孔思悦将所有重音都放在了“救命恩人”四个字上面。 蒋朔真看了一眼孔思悦，继而又将目光朝向顾思哲，顾思哲听见“救命恩人”一词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冥思苦想中。 “哟，小老弟，没看出来，你还英雄救美了？” “看来你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孔思悦有些小小的失落，“出租车，还有印象吗？” 孔思悦有些不甘心，想给顾思哲一些提示，让她记起自己来。 出租车？出租车三个字在顾思哲耳中不断地回响。顾思哲将脑中所有关于出租车的记忆全部都挖了出来，可是自己并未记得有和女生一起乘过出租车。 “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上次你搭了个顺风车，我当时也在车上，那个司机一直盯着我看，看得我浑身发毛，结果你说你也要去k大，后来下了车之后你又乘车离开了，我就知道你是在帮我......”孔思悦一脸兴奋。 经她这么一说，顾思哲隐约想起了的确有这么一档子事。那还是几个月前，李延住院探望他回去的路上乘过出租车，要是今日他没有提，估计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大约是自己的大脑被八年前那件案子的相关事件存满了吧。 “原来你就是上次那个女生。” 看见顾思哲终于想起这件事，孔思悦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顾思哲只能感叹圈子真小，一回头才发现竟然都是熟人。 蒋朔真啧啧称奇起来，“还真是缘分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先前是名字里有同一个字，现在竟然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哎呀，表哥，你说什么呢。”孔思悦笑着锤了蒋朔真两下。 顾思哲只当是蒋朔真在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哎对了，顾思哲。”孔思悦随即又看向了顾思哲。 “什么？”顾思哲继续吃着手里剥好的橘子。 “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l大。” “那我们离得很近啊，就隔了一个山。”孔思悦有些激动，顾思哲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什么如此激动。 “是啊，你表哥我当年经常翻山去l大找我哥们呢。”蒋朔真在暗示着什么。 “不跟你说了，我去帮我姑刷碗去了。”孔思悦一蹦一跳地出了客厅。 “老弟，你看我这表妹如何啊？” 顾思哲不知道蒋朔真的话外之意究竟是什么，“挺好的。” 蒋朔真突然又开始迷之微笑起来，看得顾思哲头皮发麻。 蒋朔文此时突然站起身来，“老哥，你就别瞎操心了。” “你这是要去哪。”蒋朔真见蒋朔文起身出了客厅顺道一问。 “厕所！” “老弟，今天我表妹来了，肯定住在那个空屋子里，你有两个选择，和我一个房间，要么就跟阿文一个房间。”蒋朔真询问了一声顾思哲，“嗯......说不定你和我老弟还能叙叙旧，哈哈。” 说起蒋朔文，顾思哲心底倒还真有件事想问清楚...... “那就按蒋哥的意思来吧，我倒真想和他叙叙旧，哈哈。” 第58章 往事 x城除去小区外，普遍的户型大都是平房。要么是一层或者两三层都带着大大的院子，蒋朔真家也不例外。 雪已经停了，蒋朔文正在院子里抽烟，蒋朔真冲院子里的他嚷了一声，“今晚顾思哲和你住一个屋啊。” “喔。” 说实话，对于能再次见到顾思哲，蒋朔文感到很意外。 自从初中辍学之后，一直在外面打工也不怎么回家。过了几年后再回来，顾思哲家的房子门前已经长满了野草，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对于顾思哲，蒋朔文还保留着儿时的记忆，那个时候，男孩子们总喜欢拉帮结派，欺负瘦弱的顾思哲。欺负别人的模样在同龄的坏孩子面前，相当地威风，蒋朔文也不例外加入了这个队伍。 他怕自己不动手，会被一起的坏孩子们瞧不起。所以每一次见到都比第一次更变本加厉地欺负他，合起伙来动手打他，拿石子砸他，踹他...... 每次顾思哲被欺负之后总会灰头土脸地推着那个被自己扎破轮胎的自行车，隔三差五想要躲避他们。不是在路边的柴火堆后面就是谁家的屋后。但他们总能够揪到这棵小豆芽，毫不吝惜自己的拳头。 或许是因为揍比自己弱小的人能让自己感觉强大？还是带来的快意，蒋朔文自己都想不清了。 若是当年自己没有和他们一起，而是选择站出来，自己会不会和他成为朋友？ 那些记忆慢慢填满了蒋朔文的大脑，现在的他会不会一直记恨着自己...... 蒋朔文又点了一支烟，出了院子，打开门站在门口。巷子的尽头，父亲的身影渐渐走近，才熄灭烟头，一同进了家门。 等蒋朔文回到房间的时候，顾思哲已经洗漱完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了，正在翻看着手里的书。 “不好意思，今晚借住在你的房间里。” 顾思哲听见蒋朔文推门而入，开始放下书。 蒋朔文抛去了寒暄说了句“好久不见”。 “嗯，是挺久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跟你这么平静的对话，还以为你会相当恨我呢。”蒋朔文嗤笑一声，将烟盒放在桌上。 “说实话，曾经有过，现在的话......”顾思哲微笑着。 “现在的话更深了？”蒋朔文倚在桌前，抬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冬夜。 “没，现在的话没有了。” 听到顾思哲的回答，蒋朔文突然如释重负一般舒了一口气。 顾思哲已经将前尘往事来了个一笔勾销，“既然放下了，就不要再提了。” 蒋朔文被顾思哲的宽容所折服，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当然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少年，更多的是成熟和睿智，只是眼睛还一如当初那般清澈，不染尘埃。 “小表哥，睡了吗？”孔思悦敲响了房间的门。 “还没，什么事？”蒋朔文开了门将孔思悦放了进来。 “刚才热了两瓶牛奶，拿给你们。”孔思悦将两瓶牛奶放在桌上。 “前两天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蒋朔文刺挠了孔思悦一句。 “那是因为之前都没买牛奶嘛。”孔思悦不满地嘟囔着。 “得，你还是回去睡觉吧。”蒋朔文将孔思悦赶了出去。 顾思哲道了声谢，将手里的书合上放回了背包里。 “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你可能比较清楚。”顾思哲朝着正在关门的蒋朔文说道。 蒋朔文歪着脑袋靠在电脑桌边，挠着侧脸，不知道顾思哲想问什么。 “你说。” 顾思哲低头沉思了良久，还是想问清楚，毕竟，蒋朔文应该是最清楚这件事情的人，那个传闻就是从他口中而出。 “就是曾经，住在小学附近街角的小女孩，喜欢穿红色连衣裙的那个。”顾思哲的话让蒋朔文歪头想了半天。 “每次都护着你的那个？”蒋朔文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顾思哲眼睛开始发亮，像是看到了希望，“对，以前你跟我说她生病在医院去世了，可是真的？”哪怕是只有一点希望，顾思哲也想心存侥幸地问个明白。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个时候那么说应该是在打击你吧，还真是对不住。那件事我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那家人后来的确是搬走了，我还记得那时候她家附近有救护车，周围的大婶们都说是家里有人去世了，再后来我也没见过那个孩子再出现......大约，不好说......”蒋朔文说完，打开了奶瓶盖喝了两口甜牛奶。 果然，还是......若是还在的话，顾思哲还想跟她道声谢。 “你要想知道，可以去那附近再打听打听，那附近的人都还在呢。”蒋朔文看顾思哲耷拉着脑袋，一脸茫然，补充了一句。 “再说吧。”下午李清卓开车的时候还路过了那个地方，自己还看了好几眼。 “诺，趁热喝了吧，暖和点。”蒋朔文将剩下一瓶甜牛奶递给了顾思哲。 “谢了。” 这天，顾思哲睡得很早。脑中的事情堆得越多，想起来就越累，甚至忘记给池茑萝发消息。牛奶喝完，顾思哲就脱下衣服睡了，直到今天，他放下了很多事情。 醒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无花果树枝正在刮着窗玻璃，“嘎吱嘎吱”的，外面的风还是那么大。 打开手机才看见到了凌晨池茑萝依然有留言，突然心底存满了愧疚，责怪自己太专注昨天的那些事，忽略掉了池茑萝。 将顾思哲设置了特别关心的池茑萝听见手机叮咚一声，瞬间清醒，昨晚上，枕着织了一天快要完成的围巾睡着了。 她揉了揉眼睛，打开手机，发现是顾思哲回的消息，才安心下来。她有些疲惫，伸了个懒腰，摸了摸那条围巾，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终于快要织好了。 早起不久，蒋父和蒋母就出门了，兄弟俩留顾思哲吃了早饭，孔思悦听表哥所述，顾思哲要回去收拾一番，自告奋勇提出要帮忙，顾思哲面露难色，婉拒了。 蒋朔文看出了端倪，打了个圆场，“你去干什么？过会儿跟我一块去店里，回头中午带你去下馆子。” 孔思悦有些不甘心，“我才不想去。” 蒋朔真知道自己小表妹心底动的什么主意，但是看顾思哲榆木脑袋般，也不好再说。 “你一个小姑娘，才刚见过几面就要往男生家里跑，也不害臊。啧啧啧，回头我一定告诉舅妈。” “呸，你个直男癌，怪不得这么久都没有给我找着表嫂。”孔思悦愤愤不平地嚷着。 蒋朔文和蒋朔真送顾思哲出了巷子口，就回去了，只有孔思悦还呆呆傻傻站在门口张望。 今天是个大晴天，也是化雪的日子，格外地冷，比之前住在山边的教师公寓还要冷。 顾思哲缩了缩脖子，手插在衣服兜里，留意着脚下的冰块，小心翼翼往家的方向走去。 顾思哲突然想起了苏睿，离开了李清卓家，一切平安还是跟他说声比较好。边想着边打了通电话。 “喂？老顾，怎么了，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苏睿现在头睡得像个鸡窝，看到是顾思哲的电话，醒了会儿神。 “我现在已经回家了，昨晚上就从李哥那里回来了。”提起李清卓，顾思哲满脑子都是他挥之不去的轻蔑神情，想想就不爽。 “这么快，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苏睿突然从床上坐起。 “啥也没有，李哥嘴太紧，啥也没套出来，反倒是蹭了两三顿饭。”顾思哲苦笑着。 “真是低估他了，还以为有所收获呢，唉，算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说起，放了寒假，都懒了，我都好几天没在宿舍群里聊天了。”苏睿睁了睁眼睛，昨晚通宵做模型让他疲惫不堪，眼睛又差点眯上。 “我也是，你别告诉我你还没起来，听你这声音，跟没睡醒似的。” “说对了，我昨晚弄东西弄到半夜，刚睡没多会儿。”苏睿挠了两下鸡窝头。 “不说了，你睡回笼觉吧，我要收拾一下家里的东西。” “嗯。” 挂断电话，顾思哲拐了两个巷子之后又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了家里那栋三层小楼。 这栋房子是留给自己的，顾思哲一直都知道，母亲临死之前要求父亲划到自己的名下，这或许也是父亲再婚的一个筹码吧。 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生活费、学费也是源于这个男人，虽然说反感他，但是在自己还没有能力之前，还是默认了。有时候，顾思哲甚至觉得自己太平庸无所作为，直到现在依然没能和那个男人划清界限。 顾思哲从背包里掏出钥匙，转了两圈打开了这尘封已久的门。 和蒋朔真那日说的一般无二，门口若不是今日出了太阳估计雪也要没过自己的小腿。两旁的石台上满是灰尘，枯败的野草还堆在那里没人清理。 如此荒凉，顾思哲闭上眼仍幻想着打开门的那一刻有人迎接。无论是母亲、奶奶谁都行，哪怕是有一个人能出现在自己面前都好。 睁开眼的那一刻，什么都没有出现，他只好默默地关上门。 院子里土地已经很久没有翻过了，落了厚厚的雪。唯一一棵还活着银杏树也落尽了所有叶子，静静地等待着自己回来，顾思哲心底有那么一丢丢安慰。 还好暑假走之前，屋子里的家具都罩上了塑料纸，这也是顾思哲觉得心底放松的原因，至少省下了打扫的麻烦。 看着一个个罩上白色塑料布的物体，顾思哲想起了初中学美术时路过隔壁一个掩着窗帘，装了满满一屋子石膏像的教室。他透过缝隙看过去，也是罩着一层塑料纸。 不知道是风还是有老鼠，忽然拽掉了半块塑料纸，露出大卫的半个头来，那眼珠子正好对着自己。突然，一阵恐惧蔓延上来，顾思哲转头就跑开了，而那大卫好像一直在自己背后窥视着...... 想到这里，顾思哲打了一个哆嗦，就好像眼前的这些罩着塑料纸的家具随时都会变成怪物动起来一样。 他很快抛去了这愚蠢的想象，去后屋拖出了一块干净的塑料纸，将这些塑料纸全部揭掉，铺在这张大的塑料纸上，卷好收回了后屋里。 顾思哲的房间在一楼，小的时候，x城曾经发生过一次轻微的地震。后来家里就从外面运来了一架钢筋铁骨的防震床，银灰色的，搭建完成之后，像是一个精致的鸟笼子一样，将自己锁了进去。 有的时候，冬夜里，踢被子，脚碰在钢铁柱子上，都会一个激灵被冻醒。 顾思哲从背包的盒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池茑萝送的那个捕梦网将它挂在床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看外面的风轻轻吹动上面的羽毛，很是惬意。 这么大的屋子，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说是十分的冷清了...... 主要是因为离开的时候收拾得井井有条，再回来的时候也没多少需要操心的。 顾思哲打开了电视按钮，出现的第一个频道就是探索发现，他提高了音量，至少这样他觉得不是那么的孤独，好在能有声音。 他托起厚重的棉被来到了三楼玻璃窗边，架在了晾衣绳上，返回了一楼。 一个人住也有好处，他自我安慰着，至少，至少没有人约束自己。 顾思哲在空荡的客厅中央伫立了良久，觉得烦闷，关上了眼前的电视，烧了一壶水，泡了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着手头的书。 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无聊的上午。 等到正中午，顾思哲依然没有饥饿感，但还是象征性地点了一份外卖，记下了傍晚要去菜市场买菜的事项，吃完之后就收了被子。 远方的城市那头，池茑萝手中的围巾已经织好了，左看右看，拆了又改，反复几次才终于合自己的心意，将围巾放进了盒子里。 下午的时候询问了顾思哲的地址，小跑着就去发货了，顾思哲好奇问是什么东西，可池茑萝怎么也不肯告诉他，说是惊喜。 晚上，顾思哲抱着各种幻想睡过去了。 第59章 邀请 回到自己家的顾思哲，开始了漫长的假期。 从放寒假开始已经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两个星期，距离春节还有不足半个月，顾思哲早已收到了池茑萝所说的那个惊喜。 那是池茑萝亲手织的围巾，沙色的马海毛材质，顾思哲喜欢的不得了，每次出门前都会围在脖子上。 正因为有了这个围巾，顾思哲不再觉得寒假漫长。 池茑萝和自己约定等到春节过后一定会找机会回到x城。也正因为这个约定，顾思哲开始觉得寒假有盼头起来，开始在日历上画上标注，期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顾思哲把从出租屋里麻绳上用来整理线索的白卡纸全部贴在了自己房间的墙面上。一行一行乌黑的字迹在白色的墙面上格外扎眼，像是被泼了一团墨汁...... 顾思哲紧紧盯着这些自己曾经花费了精力整理的条条框框。 不一会儿，这些字迹在顾思哲眼中开始晃动、开始旋转，顾思哲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无力地躺倒在床上。 “毫无头绪......”顾思哲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点都不灵光，苏睿真是太高估自己了，将这么一个大案交付给自己来查。 许久，顾思哲闭上双眼，开始将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但仍是毫无头绪。 他再次站起身，打开窗户，外面的寒风拍打在自己脸上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冷的存在，大约是自己身体的温度已经和室外的温度融为一体了吧。 他靠在窗边，背过身，看着床顶那飘摇的捕梦网，那线索就如这飘摇的捕梦网般，怎么都抓不住。 上午的时候，父亲打来电话如同往年一样，询问自己这个寒假要不要搬过去，他听见了电话那边一个尖细的女声在一旁插话，“不愿意来就算了。”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听见父亲在呵斥那个女人。 虽然心底排斥着，但是顾思哲很想念被接过去的奶奶。不知道老人家在那个家里过得好不好，想来也不会太糟吧。 之前奶奶就是因为老年痴呆才不小心摔伤。 顾思哲有时候甚至希望奶奶永远不要记起还有自己这么一个令人操心的孙子，若是老人家还清醒着，一定会各种担心自己。 虽然就自己一个人，春节还是要过得。 顾思哲左思右想在盘算着要不要也备些年货什么的，最终还是动身出了门。 久未出门的顾思哲才意识到春节真的要来了，街道两旁早已挂上了红灯笼，光秃秃的银杏树上已经扯上了小彩灯。 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顾思哲已经不想再吐槽老天了。 就在他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漫步，准备买些蜜饯的时候，拐角就碰见了李清卓和郑佳手挽手迎着自己来。 这个时候的顾思哲并不想看见这两个人，只好装作没看见拐进了另一个通道。 看来，和预想的没错，郑佳今年是要在李清卓家度过了。 顾思哲匆匆买了些点心，结了账就出了超市。 看到门口有卖菠萝的，顾思哲买了一个没削的绿菠萝提在手里。 说起水果，顾思哲是比较中意菠萝的，或许有人会觉得菠萝虽然好吃但是难削，但顾思哲刚好相反。他当然并不讨厌菠萝的味道，但是他更喜欢削菠萝皮的过程，之前刘明还吐槽过自己是个怪咖。 顾思哲将东西放在电动车的筐里，并没有直接骑上车返回，而是推着车子观光一样走了一会儿。 小贩吆喝着卖糖葫芦，顾思哲看着那木桩上插着的糖葫芦突然来了兴趣，买了一串，边走边吃。 路两旁已经有小贩开始铺地摊卖春联了。 顾思哲停下车子买了一副春联连同几张“福”字卷起放进了车筐里。冰糖葫芦已经吃完，所需的东西也已经办妥，只等到除夕前的两天再买点蔬菜就完事了。 回到家，顾思哲就迫不及待地将春联取出，拿了胶带，将去年被风化得不成样的旧春联撕掉。 一个人忙前忙后地把新春联贴了起来。那失去了旧日颜色的铁门因为春联的缘故，焕发了生机，迎着太阳，越发地亮堂。 顾思哲贴完“福”字之后满意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大作”。 隔壁的邻居正巧此时出来倒垃圾，看到顾思哲，不免有些惊讶。顾思哲木讷地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回去了。 他不习惯别人投过来同情的目光...... 他解下围巾，一头卧倒在沙发上，这个家是他最后的藏身之所。只要在这个房子待着，他就觉得无比安心，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侵犯自己。 家，果然有神奇的力量。 正逢此时，关了静音的手机开始“嗡嗡”震动，不是电话也不是短信而是给池茑萝设定的特别关心。 “今年的春节，你打算怎么过？”顾思哲生日那天，池茑萝得知了他的过去之后，就一直挂心着顾思哲今年春节的动向。 “一个人过啊，弄个火锅当年夜饭，看个春晚，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顾思哲欣慰地看着池茑萝发来的消息，手里不停地码着字，在这种时候，池茑萝还惦记着自己，顾思哲很是开心。 “我跟我爸妈说了你的事情，我们一家都希望你能来。” 池茑萝的这条消息触碰了顾思哲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去你们家，这......”顾思哲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惊喜”惊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是总感觉自己还没和池茑萝开始交往，如果自己去了的话，也未免太厚脸皮了些。李清卓家、蒋朔真家也就罢了，可这是女孩子家啊。真是为难，顾思哲心底很想去但是碍于这没有捅破的关系，开始陷入了无尽的思考中。 去？还是不去？ “难道你有别的事情？”池茑萝见顾思哲一直没有再发来消息，难免有些沉不住气。 “没没没，不是不是。只是觉得我去你家，未免有些唐突......”顾思哲说出了心底的担忧。 “这有什么呀，就当是去朋友家了呀，你上次不是还跟我说去了苏睿家嘛。” 朋友家？这能一样嘛？顾思哲哭笑不得。 “要不，你再想想吧。”池茑萝心底有些小失落。 正当顾思哲犹豫不决的时候，苏睿也在此时发来了消息。 “哎，老顾。” “啥事？” “还是上次食堂问你的那事，当时一端菜我给忘了，瞧我这记性。”苏睿笑骂了两句。 “啥啊，话说一半的。”顾思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今年过年，你要怎么过？就你一个人？” 顾思哲现在觉得这两条消息来得还真是时候，正好撞在了一起。 “啊？” “你啊什么啊？问你怎么过，我跟我妈说了，我妈让我喊你来呢。” 顾思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是去池茑萝家？还是苏睿家？还是干脆就和往年一样，自己一个人过？真是让他一个脑袋两个大。 如果此时去池茑萝家的话，自己和池茑萝还没在一起，这么唐突会不会让池父池母觉得自己厚脸皮。 而且，万一自己再说错什么话来，让他们对自己的印象急转直下这可怎么办？虽然也多了把池茑萝带回x城的可能性，但是池茑萝自己也说年后会找机会来x城的，要不再等等？ 去苏睿家......的话，自己也算是熟客了，不晓得苏谦在不在家，是不是也能再找机会去苏谦房间看看那些画框后面究竟还有没有什么信件之类的。 在顾思哲开始问苏睿，苏谦在不在家的时候就代表自己已经选择了搁置池茑萝的邀请了。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你哥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家？”顾思哲想起了以前苏睿提过的话。 “你这不废话呢嘛，那过年了还不回家，那他能去哪？又没结婚！”苏睿肯定了顾思哲的疑问。 “会不会给你们家添麻烦？”顾思哲明知故问一般。 “小心我捶你，你又不是新来的。”苏睿憋不住真想骂顾思哲两句才能平复自己心底的火气。 “来不来，我哥正好也在家，指不定和你熟络了，你还能听他讲几段过去的事呢。” 听到苏睿这么说，顾思哲更坚定了要去苏睿家的心思。 “去。” 池茑萝这边要怎么解释呢？万一真的这个寒假因为错失这次机会她来不了x城了怎么办？ 可是他已经答应苏睿了，算了，一不做二不休。等到这个春节过后，就算是池茑萝来不了x城，自己也会去接他。就骗池父池母说自己是她男朋友好了，顾思哲很满意自己的设想。 这方法极妙，顾思哲得益于自己脑中所想，不由得还笑出了声音。 顾思哲告诉池茑萝刚刚苏睿喊他去他家过年，池茑萝得知他不是一个人也稍微放了心，但还是有点失望竟然放弃了自己的邀请。 顾思哲也同样讲了一番说不定能从苏谦那里知道一些前尘往事，为案子多一条明路。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池茑萝才明白顾思哲的良苦用心。 “那，说不定你来我这里的话可以顺道地说服我爸妈，然后就可以一起回x城了。”池茑萝觉得这也是自己能重返x城的一个比较高明的方法之一。 “我自有办法。”顾思哲胸有成竹。 “什么办法？”池茑萝开始好奇顾思哲究竟有什么办法才能让自己回去。 “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顾思哲吊胃口一样，话说了一半。 “不说就不说。” “当时你给我寄快递的时候也没告诉我是什么呀，我们相抵了。” 没想到池茑萝被顾思哲反将了一军。 “行吧，那你路上小心。” “好。” 顾思哲查了一下近几日回l市的汽车票，“还有，幸好。” 因为是流水票，顾思哲并不需要担心，只不过临近春节，顾思哲不想再错失这次难得的机会。从李清卓那里无法得知的往事还可以凭借苏谦这个媒介。 顾思哲飞速订了一张第二天的车票准备明天就去苏睿家，洗漱用品还有衣服很快就准备妥当了。他寻思着在出去一趟给苏睿带点东西，大过年的总不能空手去别人家。 当顾思哲大包小包地将东西拎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夜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顾思哲丝毫不怕冷地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那些慢慢降落的精灵。 他订的是明早上午十点的车，念及明早打不上车还有起晚的各种可能性，顾思哲决定今夜还是早睡为妙。 但仍是忍不住在本子上多写两行字。就像池鸢尾一样，顾思哲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就算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再少，总会随手写上两行。 写完日记，顾思哲“吧嗒”一声，关上了台灯，躺在了床上。 虽然嘴上说着要早睡，和池茑萝互发完消息后，但是眼睛仍是不想闭上，他又重新打开了手机，才发现刘明、李延正在宿舍群里聊得热火朝天。 李延放假之后就旅游去了，将l市周边的小城都转了个遍，拍了不少照片传到了群相册里。这也是为什么前段时间一直没冒泡的原因，想是临近春节才结束行程，今晚突然蹦了出来。 刘明接着李延的话茬问他什么地方的东西好吃，两人吵吵闹闹又到了半夜一两点，苏睿和顾思哲中间也插了几句。 临睡前，苏睿还问顾思哲准备哪天来，顾思哲道了句“明天”，然而现在还在一发不可收拾地群聊，终于被苏睿骂了个狗血淋头。 手机屏幕黯下去的之前的一分钟里，顾思哲都在盯着头顶的捕梦网。 说来也是神奇，只要是睡觉的时候挂上这个捕梦网，好像真的没有噩梦的来袭，没有它的时候，却时常做噩梦，比如在苏睿家、在李清卓家...... 难道，池茑萝编织的这个捕梦网，真的是自己的护身符？ 明天的话，顾思哲决定将捕梦网一同带过去，虽然苏睿家没有床顶，想是放在枕头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思哲想着想着，意识逐渐地模糊起来，这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第60章 重返 虽然顾思哲睡过去了，但是大脑深处还有没有消散的潜意识。 果然不出他所料，因为有心事，所以醒得格外的早。闹钟还没响，顾思哲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了。 睡眠不足的顾思哲用冷水洗了把脸。他想起那日李清卓也是如此，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冷水洗脸能让人十分地清醒。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吃过早饭后，时机成熟，顾思哲开始拖着行李箱上路了。 说到行李箱，向来喜欢轻便的顾思哲已经许久没有用这个行李箱了。虽然边缘有些磨损，但顾思哲依然没有换掉，他是个喜欢旧物的人。 等走到后面马路上的时候，刚巧此时有出租路过，他挥了挥手，停在了他面前，放好箱子后上了车。 司机问了句目的地，顾思哲说了声车站就开始给苏睿回复消息，自己已经开始动身了。 车站的人流量和先前预想的一样多，顾思哲在候车区找到了空位子坐了下来，单手扶着行李箱等待着自己那班车次的检票时间的到来。 “我爸这两天老念叨你呢，哎呀，快检票了，把票拿出来吧。” 这个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又是郑佳。 顾思哲听到“检票”两个字，下意识看了看车票，自己是下一班，幸好没和这俩人在同一车次。 抬头时正好撞上了李清卓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哟，李哥，真巧啊。怎么不开车送小嫂子回去呀。”虽然嘴上呼着郑佳为“小嫂子”，但顾思哲心底满满的不情愿。 郑佳算是哪门子的小嫂子啊，不过看在李清卓是自己导员的份上还是抹不开面子喊了出来。 顾思哲频繁地与李清卓相遇，甚至在猜想李清卓是不是一直在跟踪自己，要不然，这频率也太高了吧。 “怎么，是不是我如果开车，你还想让我捎你一程？你也回l市？”李清卓这次没有沉默而是接了顾思哲的话。 “对啊，我去苏谦家。”顾思哲故意把“苏谦”两个字说得很重，重到郑佳听得脸色都变了，她别过头去，拽了拽李清卓的衣服。 李清卓的脸也阴了下去，顺着郑佳一同准备转身进入检票口。 不知为何，顾思哲突然冲着远去的两个人丢出了一句话，“李哥，佳姐，祝你们两人永远幸福，结婚了别忘了给班里发喜糖哈！”听到这句话的人都纷纷侧目，弄得李清卓稍稍有些尴尬，他没有回复径直和郑佳进了检票口。 直到两个人远去，顾思哲才松了一口气。 二十多分钟过后，顾思哲这班车也开始检票了。 顾思哲将行李箱放进了车厢后就上了车，长途车上的味道比起李清卓的车里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思哲挑了中间靠窗的位置落了座，下一秒就系上了安全带。前面的小电视屏幕里开始一遍一遍循环往复地播着“安全带，生命带。”的视频。 不一会车上就还剩寥寥几个空座，顾思哲旁边坐着的是一个老大爷，嘴里还叼着半截烟。这让顾思哲有些郁闷，他只好起身在余下不多的空座里挑了一个还算是可以的地方坐了下来。 车子就这样驶出了车站，那熟悉的风景在顾思哲眼前飞速地掠过。每一次回l市，都有着不同的想法，怀揣着不同的目的。 慢慢地，困意再一次袭击了睡眠不足的顾思哲，他只好缴械投降，在颠簸的旅途中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车子下坡时过那几十道减速带的时候，一震一震地晃荡，顾思哲脑袋敲击在窗玻璃上才醒了过来。 顾思哲一脸茫然地揉了揉还在半梦半醒中的眼睛，才想起来自己还在车上。 车窗外面已经从平整的小麦地变成了绵延不绝的山脉，顾思哲就知道车子已经行至了何方。 虽然车子里充斥着各种让顾思哲恶心的气味，但转念一想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达l市的车站了，瞬间觉得好多了。 就当顾思哲满心期待着很快就能抵达l市长途总站的时候，遇上了堵车。 虽然一直在顾思哲的预料之中，但从刚刚车子一路横行无阻的开端来看，一直以为不会发生。 不过事到如今，再叫苦不迭也得等着。 时间已过了中午，顾思哲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他取出背包里的面包，吃了两口。 看着外面的车辆还是停滞在原处不动，顾思哲心底满满的生无可恋。只可惜当时订票的时候，火车票已经卖光了。 也不知道李清卓和郑佳的那班车是否就堵在前方的路上，想到这里，顾思哲竟有一点小小的幸灾乐祸。 他喝了一大口水，才发现自己睡觉的期间又错过了池茑萝和苏睿发的消息，真是罪过。 连忙回了过去，才松了一口气，不知池茑萝看自己许久不回会不会正揪着心呢。 真应了顾思哲的猜测，池茑萝刚刚刷新闻的时候看到了一条来自x城的路况新闻，关于高速上追尾的事情，一直担心是否就是顾思哲所乘的那辆车。 顾思哲的消息还好赶在自己没想的更乱之前发了过来，让自己的所有坏念头都凭空消失。 而苏睿知晓顾思哲堵在路上的时候，乐不可支地损着顾思哲不走运。 正当顾思哲一筹莫展之际，车子终于重新发动了。本以为还会在堵上一会儿，没想到这次算是畅行无阻，除了到市区的时候。 刚巧路过苏睿家那个片区的时候，司机询问有没有下车的乘客，顾思哲第一个跳了出来。 凭借着苏睿发来的地理位置，加上之前的记忆，顾思哲摸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了路线。 坐了两路公交车，拖拉着行李箱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到了那栋久违的房子前面。 看到顾思哲发来已经到门口的消息时苏睿还窝在床上。近几日的他都有些懒怠了，因为熬夜的原因，第二日时常会嗜睡，往往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苏睿蓬头垢面地给顾思哲开了门，顾思哲一面不相信平日里有着一部表率的苏睿竟然会如此颓废。乌青色的胡茬也从下巴的表皮里冒了出来，眼镜下还垂着淡淡的眼袋，顶着一头鸡窝，丝毫不介意这幅形象示人。 “我去，你什么时候这么颓废了。”顾思哲满脸的匪夷所思。 “唉，一言难尽，抓紧进来吧。”顾思哲提着行李箱进了门。 苏睿随手接过行李箱，“你这里面装了什么宝贝这么沉，平日也没见你带着行李箱。” 苏睿质疑着这个行李箱的里面的物品。 往日从不见顾思哲提着行李箱什么的，只是背着一个包而已，里面不是塞着几本书就是几件轻便的衣服而已。 “过会你就知道了。”顾思哲又卖了个关子。“怎么你家的人呢？” 整栋房子好像就只有苏睿一个人的样子，顾思哲有些好奇。 “还没回来呢，我爸去亲戚家喝酒了，上次没给你说嘛？我妈是护士，越是这个过年过节的越是忙得不可开交，还在医院里呢。我哥，还没回家呢，好像又有什么人找他合作办画展的事。”苏睿无奈道，“就我一个闲人。” “你要是闲人，那普天之下就没有闲人了。”顾思哲觉得苏睿自嘲地让人发笑，“话说回来，你哥真是厉害啊。”顾思哲称赞着。 忽然，顾思哲突然又凑近了一些，“对了，可以趁这次机会再去你哥房间里再探寻一番。” “可拉倒吧，我起初也是想着寒假回去再翻翻的，结果我听我妈说我哥房间换了锁，估计是上次被发现了吧。而且我哥最讨厌别人窥视他隐私了，我这次真是撞枪口上了。”顾思哲的心思苏睿一开始也那么想过，不过现在是一点戏都没有了。 看来苏谦依旧是无法敞开自己的心扉啊，这可真是棘手。 顾思哲突然把自己代入到了苏谦身上。如果是自己的话，也讨厌别人去探寻自己心底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伤心往事，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苏谦那颗在荆棘丛里被扎得鲜血淋漓的心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刺激了，如今不能硬来了...... 顾思哲突然有些愧疚，他想起了之前苏谦从k大门口送自己回来的路上，自己还那么地刺激他，他心底该是如何地滴血呢？ 房间这条出路算是封死了，只能依靠这短时间内和苏谦搞好关系了，也只有如此了。 苏睿没有理会站在一旁想事情的顾思哲，而是拉开了这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什么宝贝的行李箱。凭借着他饿了半天的肚子的直觉，这里面一定是吃的。 打开行李箱，果然没让苏睿失望，里面大包小包装得都是吃的东西，各种特产、点心。 苏睿迫不及待撕开了其中的一个包装，完全不顾形象地啃了起来。 “我去，我这是饿了多少天啊，还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啊，你原始人啊。”顾思哲见苏睿丝毫没有形象可言，觉得无比困惑。就算是忙着专业也不至于颓废至此啊，这和刘明的吃货形象简直如出一辙。 顾思哲丢下正在大快朵颐的苏睿，坐在沙发上，取出背包里的水喝了两口，又丢了一瓶没开封的给苏睿。 苏睿“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水下去。他嘴里的那半只烤鸭是昨天傍晚顾思哲在一家老店买的，名副其实的好吃就是有点咸，整个吃不就着饭不齁死才怪呢。 “你不知道我爸做饭贼难吃我妈又忙，没人给我做饭，天天吃泡面我都快疯了。”苏睿一语道出了其中的原委。 “原来是泡面背锅。你慢慢吃，我买了不少。” 顾思哲的面前还是那个装满了苏谦奖杯的玻璃立柜，他将视线转移到了走廊上。 和x城一样，窗外的院子中已经堆满了雪，那鸢尾并没有枯萎。 虽然没有以往的那般生机盎然，但还是绿绿的一片立在雪中。比起茑萝完全消逝而言，鸢尾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就算下了大雪，也依然不屈不挠...... 玻璃门的一侧因为白雪的关系，折射了苏谦房间的半块房门。隐隐约约看得不是很清，但顾思哲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了那虚幻的地方。 苏谦的房间现在就像是李清卓房间里的那个有着钥匙孔的老式木柜子。 只要是上了锁的东西，总给人一种想要窥探究竟的冲动。 大概，好奇心是人类的本质。 等顾思哲回过神来，苏睿也吃得差不多了，打了两个饱嗝。 “老顾啊，你今天救了我一命。” “这是我昨儿个专门给你带的特产，我还以为你会留到年夜饭呢。”顾思哲拿苏睿打趣道。 “对了，说说你那两天在李清卓家过得如何啊，有在我这儿过得开心吗？”苏睿突然好奇在导员家借宿是什么感觉。 顾思哲摇了摇头，“他不愿搭理我我也不愿搭理他的，两个闷葫芦有什么可说的。”顾思哲自嘲道。 “就没有什么趣闻？”苏睿显然对顾思哲的这个回答不满意。 “有啊，他的朋友来找他，结果还是熟人呢。”顾思哲想起了蒋朔真，这算不算是一桩趣闻。 “朋友？李清卓朋友？能有几个好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苏睿有些嗤之以鼻。 “我倒觉得人挺好的。”顾思哲不这么认为。 几天的接触下来，他觉得蒋朔真的为人很正直，只是不清楚究竟是怎么才和李清卓玩到一起的。难道李清卓在蒋朔真面前已经形成了固定的烂好人形象的假面具，让他没有察觉，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实则有另一副面孔。 “那八成是后知后觉，现在还没发现他是什么人呗。”苏睿见顾思哲替那人说好话，也渐渐淡然了。 “说来，除了这个，也还有别的趣闻。”顾思哲想起了另一件事。“我走的最后一天，郑佳来他家了，然后还吃了顿饭。” 说到吃饭，那日郑佳对那碗李母辛苦煮的面条一脸不待见的神情又浮现在了顾思哲眼前。顾思哲也不是喜欢说闲话的人，所以没有将此事将给苏睿听。 “那就是实锤了。” “我在我们那儿车站等车的时候还碰见他们两个了，应该也是来l市的。” “估计是见未来老丈人呗。”苏睿冷哼了一声，“就不怕遭报应。” 顾思哲知道苏睿在不满什么。 “说到郑佳，我想起来了......” 第61章 发现 “你想起什么来了？这么激动？”顾思哲不知道苏睿究竟想起郑佳什么来了，神色如此激动。 “你还记得你生日那天，我去找你，结果系主任给我电话说是做的表有问题让我去修改。”苏睿开始诉说他那天的新发现。 “然后呢。”顾思哲不知道苏睿究竟想跟自己表达什么。 “然后，我就去了办公楼，上楼的时候碰见了院长正在楼梯口和郑佳说话。”苏睿想了一会匆匆跑进房间从电脑桌上的一沓资料底下翻出一个档案袋来。 苏睿取出档案袋中的东西铺在客厅的茶几上，示意顾思哲过来看。 不过此时的顾思哲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苏睿想要告知自己的事情，估计是院长和郑佳的关系吧。他没有说话继续看苏睿给他展示的资料。 “你看老顾，这是咱们的录取通知书。”苏睿指了指面前那张卡纸。 “看见没，这是院长的名字，郑裕。郑佳、郑裕，当然这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是那天我见他们举止亲密，给人一种父女俩的感觉，直觉告诉我他们肯定有什么亲戚关系，不是父女就是亲戚。” 那日正好让苏睿撞见，让他觉察到了几分。 “之前刘明不是一直说李清卓可能是院长外甥嘛，一出什么事，学校总是帮他担着。”苏睿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加上李清卓和郑佳正在恋爱中，那么这个推论已经成立了，八九不离十，郑佳肯定是院长的闺女。至于院长为什么这么包庇李清卓也有了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因为郑佳的关系。 顾思哲虽然一早就猜出来了，但是看着苏睿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随即认同了苏睿的推论。 “我就知道，一定是这对狗男女！”有了顾思哲的肯定，苏睿更加愤愤不平起来。 “苏睿，在一切还没有定论之前，话可不能乱讲。”顾思哲觉得还不是时候，还是没有实证，虽然自己也这么认为，但还是觉得结论不要下的太早。 现在都还只是推测，只是空中阁楼，一旦再蹦出什么其他的信息干扰的话，之前的那些都会瞬间坍塌。 “老顾，你怂什么，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了，我要是一旦抓住了李清卓的把柄，一定会提交给警察的。”苏睿攥起了拳头，吐槽顾思哲的意志还没有自己一半坚定。 “......交给我来办吧。” 苏睿果然还是太冲动，这事还得慢慢来，不能急于求成。 顾思哲决定静观其变，毕竟，在没有去池鸢尾房间调查之前，一切都不能过早地下结论。 过不了一会儿，天又拉下了大幕。 苏睿的爸妈还是没有回来，今晚上，估计只剩顾思哲和苏睿俩人了。 顾思哲丢下苏睿这个废柴，借用了苏家的厨房炒了两个简单的菜端上桌。 苏睿饿狼似的扒了一半的菜下去，顾思哲吃了两口，看着苏睿的神态就有种饱腹感。 晚饭过后，苏睿自觉地洗了碗，他觉得有顾思哲在，再好不过了，至少不用天天吃泡面。 “老顾，我先去做模型了，你要是闲得无聊就看电视，客房也有电脑和书架，那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你睡觉也行。”苏睿嘱咐了两句就钻进自己的房间里了。 “好。” 顾思哲并没有选择苏睿提供的任何一个方式，而是仅留下走廊上的灯，来到了院子里。 在石阶上垫了两张纸，坐了下来。身后的走廊灯火通明，那暖黄色的光将自己的影子投在院子还没化掉的雪上。 被灯光所触及的雪，亮晶晶的，宛如金色的尘埃一般。 虽然气温已经到了零下，但顾思哲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他在看漆黑角落里的那片鸢尾，那鸢尾刚好处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正应了鸢尾的死亡谜底还没有揭开一般。 直到手脚冰冷，小腿开始蔓延上来麻麻的触感，顾思哲才折回了屋子里。 他将包里的捕梦网放在了床头柜上，随后坐在了书桌旁边开始写日记。 隽秀的字迹跃然纸上，顾思哲觉得死去的池鸢尾已经附身在了自己身上，而现在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催命符...... 顾思哲停下笔，思考着，池鸢尾每晚上写日记的时候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写两句就会停笔想一番？ 最近发生的事情，着实不少。没想到本以为会平平淡淡度过这四年的时光，却在中途穿插了不少的事情使得自己迷失在这些形形色色的插曲里。 不知为何，脑中突然浮现出李清卓的脸来，顾思哲想驱散那张令人厌恶的脸，那张脸却越发地清晰起来。 顾思哲觉得李清卓就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就算自己怎么样激怒他，他依然面不改色，可见心理防线不是一般的高。 李清卓绝对是一个强大的敌人，要想攻破他的防线，使之屈服，并非易事。 关于李清卓，顾思哲想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除了那个木柜子，还有照镜子习惯也让他抓耳挠腮，还有n多自己还无法破解的难题...... 想到这里，顾思哲觉得自己的脑细胞都开始不够用了。 昨夜的晚睡带来的疲倦感在这一刻来临，顾思哲有些昏昏欲睡，他合上日记本起身到了床边，倒在了床上。 时间刚过了十二点，顾思哲被客厅的谈话声吵醒。虽然声音不大，但隔着门像是和尚念经一样絮絮叨叨萦绕在耳畔。 他强忍着睡意，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脸疲惫打开了门，原来是苏谦回来了。 苏睿正和苏谦在客厅里对话，顾思哲的大脑还没开始传输他们两人的对话，脑袋仍然一片混沌。 只看见苏谦往自己这边看过来，连忙打了声招呼。 和之前遇见的苏谦不同，大约是碰面的次数多了，也稍微熟络了些。苏谦那突如其来的笑意很快又消失在了嘴角。过了会儿，便又是冷冰冰的一副面孔了。 “老顾，我都没发现你已经睡了。”苏睿看到顾思哲睡眼惺忪便知道他已经睡过一茬了。 “昂，听到有动静我出来看看。” “没什么大事，你接着睡吧。” 打完招呼后的苏谦就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好。”顾思哲打了个哈欠又重新回到了房间倒头就睡。 第62章 凌晨 凌晨四点，顾思哲从睡梦中醒来，天际的月亮已经隐去了身影。 凌晨四点钟，你会想起谁？ 顾思哲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问题。这是高中时候曾无意间在课间的时候听后桌两个女生提起的。 顾思哲想都没想，下一秒就得出了答案。 他的手放在了床头柜上搁着的捕梦网上面。 本想继续睡下去，但是却丝毫没有困意。顾思哲只好坐起身，打开了台灯，来到了书架边。 书架外面的玻璃罩正倒映着自己的影子，顾思哲伸手摸了摸，冰冷的触感环绕在指间，整个大脑的思维又活跃了起来。 那书架上摆放着一大堆的中小学学习资料。顾思哲的目光停留在上次拜访苏家的时候晚上苏睿曾翻阅的《格林童话》上面。 顾思哲的手已经伸了一半，脑中赫然响起苏睿曾说过的话，“童话果然都是骗人的......原版比较黑暗......正是因为黑暗才引发了人们的美好幻想吧。”想到这里，顾思哲收回了那只想要取下《格林童话》的手。 不看，也罢。 现实往往比童话要残酷千倍、万倍...... 顾思哲的房间夹在苏谦与苏睿房间正中间，苏谦的那间又传出了窸窸窣窣的怪声。 以前来苏睿家的时候凌晨也听到过动静，顾思哲带着疑惑凑近了墙根，耳朵贴在冰冷的墙体上静静聆听。 一下、两下、三下...... 像是砸墙的声音...... 沉闷的声响一声一声在顾思哲耳畔涌动着。 许久，他似乎听见了幽幽的呻吟，像是在哭。 不知苏谦是否和自己一样醒着，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他已经逝去了的爱人...... 顾思哲没有继续听下去，心头像是在压了一块大石头，被堵得喘不过气来。 自己虽不是圣人，但是却想要救赎沉浸在悲痛里的人，比如池茑萝、苏谦以及被苏谦影响的苏睿...... 外面的天由暗到明，闹钟响了两声，顾思哲关上了它。 隔壁的门响了两声，顾思哲知道，苏谦他出门跑步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苏睿也醒了过来，敲了两下顾思哲的门。 这个偌大的容器里又只剩下苏睿和顾思哲两个人了。 顾思哲在意地看了一眼石台阶，速写本已经被苏谦拿回房间了，上面又重新落了薄薄的雪。 苏睿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可怜巴巴地瞅着顾思哲。顾思哲用了昨天剩下的米饭炒了两份蛋炒饭。 春节的脚步近了，还有一周左右。 昨天顾思哲来的时候就看到苏家的门窗早已贴好了对联和福字，让他感到了浓浓的暖意。 “老顾，出不出去？”苏睿站在廊上问着正在玩手机的顾思哲。 “去哪？” “囤年货。” 苏睿从车库推出一辆电车，戴上手套，招呼顾思哲上车。 “等下，等下。”顾思哲裹上围巾后坐在了电车的后座上。 苏睿眼尖侧了身子盯着顾思哲的围巾看，“看着不像外面卖的围巾，妹子给你织的吧。” 顾思哲没有说话默认了这个事实，“快点走啊。”说着推了苏睿一下。 街上人来人往，比起x城，l市人更多。到了市中区的时候，就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到了超市里，苏睿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要买的清单。 顾思哲看见密密麻麻写了一长串，塞了个钢镚拖出一个购物车来。 和想象中一样，超市里的人比街上的人还要多个两三倍，都是和他们一样是来备年货的。 人们不停地在顾思哲面前来来回回挑选着自己要买的东西，苏睿很快就成为众多买家的一员。 超市的音响早已换成了循环的春节主题的音乐，加上熊孩子的吵闹，在顾思哲耳中越发地混乱起来。 所有杂音都合为一体，敲打着顾思哲的耳膜。 等到结账的时候，又开始大排长龙起来。 顾思哲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觉得人多的环境不利于冷静地思考。 他觉得自己果然是个不专心的人。无法将外界的喧嚣和自己的心境划分开来，总是被一个又一个的外界因素所影响，这让他十分地恼火。 结完账后，出了超市，外面的雪花还是源源不断地往下落。 天空灰蒙蒙的，完全看不出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地从顾思哲视线里掠过，顾思哲在人群中显得越发地渺小，谁都没有时间浪费在一个陌生人的目光里，匆匆而过。 “走啦，老顾。” 苏睿取回放在顾思哲手中的购物袋，看他在愣神，喊了一声。 听见苏睿的叫喊，顾思哲才木讷地缓过神来，和苏睿一同离去。 回去的时候，苏谦也已经回到了家里，罕见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平静地喝着杯子里的水。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苏谦身上还是隐隐笼罩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让顾思哲觉得不好接近。 “老哥回来啦。”苏睿放下购物袋，喊了声苏谦。 苏谦傀儡一样点了点头，整个人都像是脱离了灵魂的干枯躯壳，毫无生气。比起李清卓的僵尸脸，苏谦只能说是有过之而不及。 苏谦察隐隐感觉到了顾思哲投过来的目光，眼睛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他放下手中握着的杯子，拿起沙发上的黑风衣，站起身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 “老哥又要去画画吗？” 苏睿见苏谦已经走到了走廊处，想着应该是又要回屋继续创作了。 “唔。” “还用不用给你留饭？” “不用了，我刚刚吃过饭才回来的。”苏谦接话的瞬间已经走到了走廊上。 “老哥。” 这时，顾思哲的声音突然在苏谦身后响起。 苏谦狐疑地转过身，盯着顾思哲，想要知道他喊停自己的目的何在。 “老哥，我可以瞻仰瞻仰你的画吗？” 苏谦房间里的画，顾思哲早已领略过它们的神采。此次醉翁之意不在画，如果能增加和苏谦的独处时间那就再好不过了。 苏谦会同意吗？ 顾思哲仿佛听见耳畔响起了一个古老挂钟指针走动的声音，“吧嗒、吧嗒”，那声音在空气中飘散着。 第63章 计策 苏谦愣了两秒钟，回复了顾思哲。 “可以。” 另一旁的苏睿觉得有一丝惊讶，虽然老哥的画常年在外面展出，但是正在创作中的画作向来是不允许别人提前观赏的。 尤其是那个房间里的画，看来顾思哲的确有着非凡的幸运。 顾思哲也觉得今天十分走运，苏谦竟然同意自己看画。 苏谦“吱啦”一声转动了木门的把手，在顾思哲看来那声音就像是阿里巴巴打开宝藏之门的咒语。 在苏谦的应允下，顾思哲又可以再次进入这个秘密的房间了，他的手心有些出汗，随后将心底的激动遏制住，佯装平静。 苏睿见苏谦心情不错，也想凑热闹，但是无奈自己对艺术感知甚少以及对老哥的画实在是兴致缺缺。念及午饭还没有着落，只好停下脚步坐在厨房的凳子上择菜。 走廊上的玻璃窗没关严实，吹进一阵冷风。虽然走廊上有暖气，但顾思哲还是被这风吹得一激灵。 这是第二次踏足苏谦的房间了。所有的陈设都和第一次一样，床、衣柜、桌子、木画架......以及整间房屋的秘密所在——那盖上遮光布的“小黑屋”。 一切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眼前画布上的油画。 上次光顾苏谦房间的时候，那画布上还满是一片娇艳欲滴的鸢尾花，栩栩如生。 而这次，则是池鸢尾的肖像画。这也是顾思哲第一次看见这肖像画描绘的过程。 顾思哲看到苏谦的画稿，想起了池茑萝的画，也同样是油画。 这么想来，自己还从未见过池茑萝为自己的姐姐画过肖像呢，少有几次见到的都是茑萝花的植物写生和默画。 是因为对人物肖像笔触生疏吗？还是...... 可是见她线条流畅，起形下笔都十分地娴熟，并非是初学者。 苏谦咳嗽了一声，顾思哲才将视线的焦点转移到眼前的画上。 “这就是学姐吧。”顾思哲分明已经心知肚明，但还是说出了口。 “嗯。” 苏谦的声音若即若离，就像窗外的雾气一样飘忽不定，顾思哲不知道他那缥缈的声音究竟是从身体的什么角落发出的。 “画的真好。” 顾思哲忍不住惊呼，画是极好的，但顾思哲夸赞的技术却是拙劣的，实在想不出形容词来形容这精湛的画技。 画架旁并没有照片做参考，是默画。 可唯独，这幅画像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气，还没化开...... 还需要再次修正吧，顾思哲这样想着凑近了画稿。 那画稿上的池鸢尾栩栩如生，顾思哲甚至能看清她皮肤下的毛细血管。 正当他凑近了看那双眼睛的时候，倏地，从那眼眶的边缘留下了一行泪...... 顾思哲看到眼前的景象，瞬间有点懵。 苏谦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顾思哲的一举一动。 顾思哲揉了揉眼睛再次凑到画稿前面，发现那滴“泪”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就在自己的双瞳中，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慢慢揣摩。 很快，他就得出了答案。 刚才太过专注，凑得太近，呼吸间，热气扑到冰冷的画稿上，形成了水汽。 不过，当时还真的是被吓到了，还以为池鸢尾显灵了。 顾思哲苦笑两声，退回到一开始的地方。 身后的苏谦已经围上了围裙，准备作画。 “我可以看一会儿吗？” 苏谦点头默认了顾思哲的请求，允许他在旁边观看。 苏谦稀释着油画颜料，拿起画笔从容地描绘着眼前那已经消逝了的爱人。 和顾思哲想象的不同，一直以为苏谦画油画，会是下笔小心，慢慢雕琢的方式。没想到苏谦的笔触竟如此干练，丝毫没有犹豫，多半是因为经常画池鸢尾已经十分熟练了。 苏谦卧室里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和外面的气温只能说是一般无二，穿着毛衣的顾思哲被冻得瑟瑟发抖。 顾思哲摸了摸被冻冷了的鼻子，继续耐心地看苏谦作画。 终于，苏谦要再次雕琢池鸢尾的那双眼睛了。顾思哲紧紧注视着，不敢闭眼，生怕错过了这精彩的一幕。 那双眼睛和那“小黑屋”中的众多画像一样哀怨，总是夹杂着莫名的悲伤。那悲伤好像已经从画像中飘散出来了，环绕在顾思哲周围，影响着他的心情。 让顾思哲也觉得奇怪的，自己的眼睛真的有些湿润，不知是不是被眼前的“池鸢尾”所投射的目光感染。 池鸢尾似乎活了过来，就趴在顾思哲的耳畔，讲着自己的遭遇...... 顾思哲抬手想要揉揉已经红掉了的眼眶，瞬间，碰到了右手边上厚重的遮光布。 那布顺滑的触感在顾思哲手中游走，这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要来苏谦房间的目的。 如何...... 如何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借机进入“小黑屋”呢？顾思哲的思维开始飞速跳跃，千万条线慢慢联结，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蜘蛛网。 桌子的边缘有一包抽纸。 窗外的冷气流慢慢地侵入顾思哲的身体，顾思哲双目朝向乌云后面刚刚露出的一隅阳光。 “阿嚏！” 顾思哲打了个喷嚏，他极为别扭的呼气声引起了苏谦的注意。 “桌子上有纸。” 苏谦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就像是窗外的空气一般。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身上的薄毛衣，顾思哲这样想着。 随即顾思哲感激涕零地去拿放在桌子边缘的抽纸，手顺势一滑，那抽纸袋子形成抛物线掉在了地上。 抽纸袋子的一角隐匿在了“小黑屋”的暗处，另一角正在光亮处跃跃欲试诱惑着顾思哲，仿佛已经伸出了手拽住了顾思哲的好奇心。 顾思哲深知那小黑屋里关着什么好奇“猛兽”。但是，上次捡到的那封信突然从记忆深处蹦出来，说不定，那些画的背后还会有这样的信；说不定，那些信上有更多的线索...... 顾思哲在更多的问题还没蹦出来之前赶快捡起了抽纸袋子站了起来。 苏谦听见身后的动静微微侧身，刚好撞上了顾思哲的目光。 第64章 阴霾 “老哥，冒昧问一句，你那帘子后面......是画吗？” 苏谦转头，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盯着看向顾思哲。 顾思哲扯了谎，“抱歉，刚才，抽纸袋子掉进去了，捡的时候碰巧看到了。”虽然是扯谎，但这个谎听起来相当地自然。 苏谦没有回答顾思哲的问题，而是放下手中的画笔起身来到了遮光布前面，大手一挥，拉开了密闭的帘子。 一个缩小了几十倍的微型画展现身于亮光中...... 这些画作比起上次那一别，有增无减，密密麻麻地霸占了整个墙面。 顾思哲没料到苏谦会直接拉开幕布，而他只能当做故地重游，再一次观赏这些画作。 看来，这次想要调查的计划是破灭了。 上次观察这些画作在暗处，被密密麻麻的眼睛盯着，总有种毛毛的感觉。这次，全部出现在光亮之中，玻璃画框折射着外面的光线，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所有画像的颜色也得益于光线的缘故，让顾思哲看得更清楚了。 顾思哲想起了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蒙娜丽莎都似乎在对着观赏者微笑着。而眼前的这些画竟也有异曲同工之妙，相反的是，这些画，都是在投射着哀怨的眼神。 一点一点的悲伤叠加起来，让顾思哲的心情降至了冰点。长时间处在这种环境下，整个人大概都会变得抑郁，这大约也是苏谦拉上帘子的原因。 看着还在作画的苏谦，顾思哲默默拉上了遮光布，一切又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看完了？”苏谦放下画笔，但视线还在眼前的画稿上面游离着，头也没回地询问着顾思哲。 “嗯。” 窗外的太阳又再次隐藏在了乌云中，重新飘了雪，顾思哲觉得有些压抑。 “老哥，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苏谦年复一年地画着池鸢尾，纪念着无故惨死的爱人。 池鸢尾，是不幸的也同样是幸运的，就算离开了人世，爱着她的人始终爱着她，用自己的方式...... 顾思哲又再次看到了苏谦那半截无名指上佩戴的钻戒，苏谦无论是低头、吃饭、握着方向盘、穿衣服都能看到那枚戒指。 是怕自己有朝一日忘记池鸢尾吧，还有警醒着自己找到池鸢尾死亡的真相。 顾思哲听见厨房里的苏睿正在切菜，“吧嗒、吧嗒”，脑中又不由地浮现出苏睿摆脱自己的恳切神情，拳头又开始攥紧了。 苏谦没有回答顾思哲的问题，还在默默画着那未完成的画稿，只是手有些微微颤动着，没有之前这么坚定了...... 顾思哲没有继续看下去，默默转身出了苏谦的房间，关上了那扇有着好看鸢尾花的木门。 厨房里的苏睿已经切好了菜，靠着墙，似乎在等顾思哲收拾这一堆蔬菜的尸体。 “看完了？”苏睿听见顾思哲的脚步声，抬起头来。 “嗯。”顾思哲洗了洗手，拿起了菜板上的刀具。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苏睿急切想知道顾思哲究竟有没有新的收获。 顾思哲摇了摇头，二话不说切起了手中的菜，仿佛刀下的菜切完就能够破案似的。 “唉......” 苏睿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厨房，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一歪头，目光对上了院子里那已经过了花期的鸢尾，又是一声长叹。 “砰、砰、砰”，顾思哲正费力地处理着苏睿买来的鳕鱼。 削鳞去骨，很快，就只剩下白花花的鱼肉了。 这个时候，苏睿突然重新返回了厨房，将桌上的饮料塞进冰箱。 “难道不是酸菜鱼吗？”苏睿凑近了才发现顾思哲已经将鱼肉全部裹上了蛋液，有些疑惑。 “酸菜鱼？你又跟我说要做酸菜鱼吗？”顾思哲反问道。 “算了，好吃就行。” 苏睿还真是没心没肺，顾思哲笑了两声。 回过头来，紧紧地盯着手中的鱼片，愣住了。 不知怎么的，刚刚看到桌上苏睿放在盘中的鱼，手就不听使唤起来，一开始，好像也没打算炸鱼排...... 果然，是中了李清卓的毒了。 现在，只要是看到鱼类，顾思哲总会想起那日在店里点的那份炸鱼排。 上次那味道，让自己变得不那么讨厌鱼起来。顾思哲也觉得莫名其妙，竟然被一道菜改变了喜好...... 裹上最后一层面包糠后，顾思哲就开了锅炸了起来。 油“滋啦滋啦”地响着，鱼排在热油里演奏着，好不愉快。 但顾思哲的脑袋还揣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热油溅到手上，顾思哲才被疼痛惊醒。 最近，好像经常魂不守舍，老是走神...... 苏睿闻到香味已经从碗橱里拿了盘子，等着顾思哲将鱼排出锅了。 而此时，门铃响了起来。 苏睿有些不甘心，心左右晃动着，是去开门还是先盛了鱼排？ 最后，苏睿还是沮丧地放下了盘子，一溜烟儿跑到了门口。 是苏睿的父亲，他已经走亲访友回来了，看见厨房正在忙活的身影是上次来的小伙子，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催促苏睿去帮忙。 “爸，你在外面吃了没？”苏睿盛好了鱼排放在了饭桌上，心里盘算着除去老哥的那份的话，如果老爸也不吃的话，自己能多吃几块。 “刚在你大爷家吃过了。”苏睿的父亲突然又站起身，向着走廊的方向走去，一副要出去的样子。 “怎么，爸你还要出去？”苏睿趁说话的空档，往嘴里塞了块鱼排。 苏睿的父亲转头看了眼苏谦那紧闭的房门，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苏睿。 “有点闷，出去逛逛买点东西回来。” 说完，苏睿的父亲再一次离开了家门。 苏睿有些失落，放下筷子，没再继续吃下去。 他知道父亲为何如此这般，也知道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老哥。 老哥依旧独自闷在房里不肯出来，把整个人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家人的关心无动于衷，整个人选择悲伤所侵蚀。 看着父亲日益增长的青丝，苏睿再次叹了一口气。 顾思哲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第65章 手绘 吃过饭，苏睿依旧是接了刷碗的活儿。 两人又重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里，忙着各自的要紧事了。 顾思哲掏出日记本，揣着那支平日里最喜欢的笔，到了走廊上坐了下来。 虽然顾思哲不畏寒，本想到石阶上坐着，但那厚厚的雪令自己望而却步，还是待在走廊上好了。 或许是受到了苏谦的影响，顾思哲原本已经封存了许久的艺术感知慢慢地又冒了出来。 顾思哲觉得手有些生了，自从初中之后，就再也没有摸过画笔，偶尔也只会握着中性笔在课本上涂鸦。 上午那扇没有关严实的窗依旧吐着冷风，顾思哲的右手有些颤抖，不仅是因为这风，更大的原因是来自于对画技的生疏。 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只要是有朝一日不碰，日复一日地就会变得越来越懒怠，直到全部忘记为止。与人的关系如此，所学的技艺更是如此。 顾思哲在廊上坐了许久，都没有动笔。 逐渐地，外面的雪已经全部盖过了鸢尾，只留下模糊的形状。 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紧闭的那扇木门。在慢慢冷却的环境下，那门上的鸢尾花正在摇曳着姿态，活了起了...... 原来是苏谦开门了。 苏谦打开门的那一刻就看到顾思哲盘腿坐在走廊上，手里握着笔和本子发愣。 “准备画什么？” “鸢尾花，不过，已经被雪埋没了......”顾思哲尴尬地笑笑。 若是自己早一时动笔的话，面前的雪也不至于下手如此之快，也怪自己没有苏谦那熟练的默画本事。 顾思哲见苏谦的嘴抽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回应，转身去了自己所在的那间屋子。 顾思哲在原地等待着...... 许久，苏谦才从房间里出来，抱着一摞书，顾思哲看那书的尺寸便知道是什么。 那是书架里久没有人问津的美术资料，堆在最底层，落满了厚厚的灰。 本来顾思哲也想翻阅几本，找回初中时学画的感觉，怕弄脏了苏睿家的地板只好作罢。 顾思哲不知道今日苏谦为何又将这些积了灰的资料翻出来，按理说，苏谦的画技已经烂熟于心，完全不需要参考这些。 苏谦返回房间的途中，丢下其中一本在廊上，再次返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顾思哲捡起那本书，上面已经用抹布擦拭干净，摸上去还湿哒哒的。顾思哲冲着紧闭的房门道了声谢。 这是一本植物图鉴，这本书十分地厚重，单凭一只手很难平衡地拿起。 顾思哲想到了那本影集，这种东西，如若不是在找自己需要的材料一般人是不会翻动这种书的吧，就像是字典类别的书籍一样冷门。 顾思哲凭借着目录索引很快就找了鸢尾花所在的那页。 所有的书页都十分崭新，像是没被翻过一样，除了鸢尾的这页，已经泛黄、磨损，只有经常翻看才会形成这样的痕迹。 顾思哲也明白了苏谦为何能将鸢尾花如此传神、生动的原因了。这是长年累月，经常摸索其生长形态才能做到这一点，这也与他那千百幅速写、素描、油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想到这里，顾思哲对苏谦的敬佩又多了几分，能做到这几点的人，实属甚少，就连自己也不能说是完全对写作投去了所有的精力。 顾思哲没有再看鸢尾的那一页，反而是合上书，重新浏览了一遍目录索引。 他在找茑萝那页。 很快，茑萝的图片就出现在了顾思哲眼中。 顾思哲看到这一簇簇玫红色的小花，还记得第一次见这个花是在禁区，那道黑栅栏上。 顽强的生命力，令人叹服，很快就爬满了整块栅栏，像是在和这个残酷的世界进行对抗一般。 顾思哲知道，就算是下了大雪，万物凋零，那茑萝的种子也会深深地融入大地，它的生命根深蒂固，等到来年又会在春日苏醒过来将自己的藤蔓慢慢延伸...... 无论是哪一种植物都有自己独特的生存方式，为了活着而进行残酷的斗争。 顾思哲转了转脖子，继续浏览着这本植物图鉴。 鸢尾和茑萝各画一张吧。 顾思哲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如果春节之后，接过池茑萝的话，一定要去池鸢尾的墓地拜祭一番，也算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 虽然从未谋面，但是自己的人生却因为鸢尾的死亡已经紧紧地和池茑萝的人生缠绕在了一起，能够和池茑萝相知，要感谢一番池鸢尾。 而顾思哲能够帮池鸢尾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就是查出池鸢尾死亡的真相如此罢了。 窗外的风再次入侵这个狭长的走廊，顾思哲起身终是关紧了这窗户，抱着图鉴回了房间。 比起鸢尾，顾思哲更在意茑萝一些，提笔画了一株茑萝。在画的过程中，脑中一个红色的小印记一闪而过。 顾思哲定了定神，他看了看眼前图鉴上的茑萝，难道是盯着看时间太久了，出现错觉了吗？ 不，是笔下的画...... 顾思哲手中所握着的这支笔是一支七色的圆珠笔，所绘出来的是一小幅茑萝的圆珠笔彩绘，这个质感、这个色泽在哪里见过...... 顾思哲想起来了，是李清卓给池鸢尾写的那封信上的“邮票”，那枚迷你邮票，就是一幅圆珠笔的茑萝彩绘。 李清卓给顾思哲带来的疑点实在太多了，顾思哲都数不清究竟该从哪一点下手好了。 虽然，许久没有动过笔，但是效果看起来还是蛮不错的，顾思哲有些小小的自豪。 花了一整个下午，只画了一幅小小的茑萝彩绘竟让他如此的满足，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起来。 “这个，就当做是围巾的谢礼好了。” 等顾思哲喃喃自语完，外面的天色早已经漆黑一片。 顾思哲翻过这张彩绘，想继续画鸢尾的时候，却停下了笔。 犹豫了许久，还是没能再握起那支笔，自己没有苏谦那精湛的画技，有他，就足够了，还是把这祭奠的独特殊荣留给苏谦好了。 望着眼前空白的纸，顾思哲闭上了眼睛。 第66章 客人 临近春节，池茑萝和顾思哲的联系愈加频繁了。 池茑萝已经偷偷地收拾好了行李，期待着春节早日过去。 毕竟，约好的是春节一过，顾思哲就会想法子来接自己。 虽然池茑萝这边忧心忡忡，但顾思哲仍然是胸有成竹。 和上次的十一假期不同，不知是否是因为春节是一个阖家团圆的传统节日的缘故。除了每日例行的晨跑以及罕见的客人登门拜访外，苏谦自从那日回来直到除夕前夕都没有再出去过。 说到客人，十月假期的时候，顾思哲曾远远看见过有人来上门找苏谦商讨，苏睿说是有关画展的事情。 而年假里登门拜访的客人中，有一位令顾思哲十分地在意。 那是一位女客人，栗色的长发。虽然穿衣风格简单，仅仅是一件纯色的大衣搭配毛呢裙子，脚上是一双短靴。 但比起郑佳的浓妆艳抹眉眼透露着盛气凌人的气息，这位女客人的妆容散发着一种知性美。相比之下，“大家闺秀”四个字更适合眼前的女人。 顾思哲有一瞬间觉得眼前这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温柔的女人和苏谦很是般配，若是苏谦没有认识池鸢尾的话，兴许会和她走到一起也说不定。 此时的顾思哲和苏睿正坐在客厅里，张望着院子里的苏谦和那个美丽的女人。 顾思哲并不是被她的美貌所吸引，而是这女人的长相有着莫名的亲和力，让人讨厌不起来，尤其是她冲着苏谦莞尔一笑的瞬间。 “喂，你说，如果我哥没有认识学姐的话，她会不会成为我嫂子。”苏睿戳了两下正在观望的顾思哲，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苏睿像是知晓自己心中所想一般。 苏睿也很喜欢眼前的人，觉得她做自己的嫂子再合适不过了。 “......你眼镜上起雾了。”顾思哲没有回答苏睿的问题，但是心底没有否认他的观点。 苏睿手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咯咯”地笑着，似乎已经幻想到了婚礼的场景。 过了一会儿，顾思哲瞧见外面又飘了雪，两人有要进室内的趋势，苏谦向前一步拉开了玻璃门，邀请女人进屋。 从一开始来到苏家，苏睿和顾思哲都还在忙自己手头的事情，直到听见外面有交谈的声音，才发现两人已经走至了院子里。 看见她走进客厅，顾思哲和苏睿赶忙站起身来，苏谦简短地介绍了一下他们，而眼前的女人也开始不紧不慢地介绍自己。 “你们好，我是邵小芙，很高兴认识你们。”邵小芙的声音很柔和，像是山上泉水流动的声音，如果池茑萝能说话的话，声音一定比她还要动听，顾思哲这样想着。 这是顾思哲第一次听见邵小芙言语。 “原来是......” 一旁的苏睿突然炸雷一样惊呼，“幸会幸会，没想到能见到本人。” 面前的邵小芙撩起了侧脸的一缕发丝夹在耳后，微笑着，丝毫没有在意苏睿的失态。 顾思哲见苏睿这般有些莫名其妙，但仍是没搞懂苏睿在说什么。 介绍之后，邵小芙和苏谦决定去附近的咖啡馆，刚走到门口，顾思哲听见脚步声又折了回来。苏谦返回客厅取邵小芙落下的围巾和手提包，绅士地站在她身旁，一同离去了。 苏睿仍沉浸在喜悦中，虽然顾思哲并不明白苏睿究竟为何如此不淡定，但看他的一举一动也就不言而喻了。 半晌，苏睿才回过神来，想起刚刚顾思哲那平静的态度，表情有些微妙。 “老顾，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什么？”顾思哲不疾不徐地咽下去两口水回过头来望着苏睿。 “你果然不知道，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平日里你都不看新闻的吗？” 顾思哲被苏睿数落了一通。 “虽然我不怎么关注艺术，但是我常看新闻，也知道两三分。” 顾思哲对苏睿的激动表情并不感冒，但事到如今，倒有些好奇这个邵小芙究竟是何方神圣。 “继续，我洗耳恭听。”顾思哲又喝了两口水。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苏睿煞有介事地干咳了两声。 “邵小芙，可是有名的雕塑家。之前很多新闻媒体采访过的。”苏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多才多艺，人长得又漂亮，估计今天是来找我哥合作的吧。不过，我还真是不知道我哥和邵小芙还有联系。”苏睿又开始念叨起来。 “是我见识短浅了。”顾思哲乏味地挠了挠耳后根，“不过，很正常吧，你哥也是年轻有为的知名画家，画家和雕塑家本来就同属美术领域吧，有交集再正常不过了，说不定邵小芙也是l大的学姐呢。” 正说着，顾思哲拿起了桌上的手机，匆匆在搜索引擎码了两个字。 很快，邵小芙的资料就出现在了百科的页面之中。 不过，顾思哲的推理好像出了点小差子，他自嘲一番。 “呀，真是不巧，也没什么大碍了。”顾思哲耸了耸肩，将手机递给苏睿。 “什么啊。”苏睿接过手机。 邵小芙的确不是l大毕业的，不过，顾思哲也没猜的差太多。邵小芙毕业于k大，是k大美术系雕塑专业的研究生。 看年龄简介，比苏谦年长了两岁，可以说是苏谦的前辈了，若是晚上学的话，说不定还和苏谦同一届呢。 从刚刚的匆匆一别，顾思哲倒觉得邵小芙比苏谦还要年轻一些，倒是苏谦更成熟一点。不过，也是，毕竟苏谦经历了太多，伤痛让人成长嘛。 说到k大，顾思哲觉得圈子真的很小，蒋朔真、孔思悦都是毕业于k大，之前自己也曾在k大碰见了苏谦。 苏谦到了傍晚才回来，手里提了两杯咖啡放在桌上后又匆匆返回了房间。 明日就是除夕了，但苏家仍是冷冷清清，苏父又被亲戚叫去喝酒了，苏母还在医院忙于工作，苏家长子，仍是房门紧闭；还有苏睿，不知道又在房里忙些什么。 顾思哲喝完咖啡，觉得身体的疲惫一扫而光，他知道只是心理作用罢了。他抄起昨日苏父买回来的窗花，在玻璃门上贴了起来。 仿佛这个家，顾思哲成了主人，而他们全部是局外人。 客厅的灯开着，鹅黄色的暖光，照耀着顾思哲，但是四周却空荡荡的，一股悲凉之意涌上心头。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苏睿把自己叫过来，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让哥们落单吧；苏睿本身，也是孤独的，害怕独自一人，也不想独自面对这个空荡荡的家吧。 第67章 约定 贴完窗花，顾思哲干脆盘腿坐在了走廊上。 虽然还未到除夕，但远处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他察觉，年味儿越来越浓了。 直到腿脚开始发麻，顾思哲才僵硬地站起身来。 这时，旁边的门开了。 苏谦瘦长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顾思哲眼中，在黑暗之中，整个人形同鬼魅一般。 不知怎地，顾思哲想起那日在小树林里看见苏谦对李清卓下手的样子。 那可是实打实的拳头，之前比较过自己和李清卓的身形，李清卓是吃亏的那一方。 李清卓不仅是实力上赢不过苏谦，还有就是本身自己就理亏吧，这也是那日为何没有见他还手的原因。 是出于愧疚还是根本不屑与苏谦动手？ 顾思哲盯着苏谦看了许久，直到苏谦也意识到转过身，狐疑地看着顾思哲为止，他才停下视线。 苏谦手插在口袋里，眺望着远处黑夜中盛放的烟花，伫立良久，才把目光转移在眼前的窗花上面。 “谢了。” 顾思哲被突如其来的道谢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挠了挠脸颊，默认了这谢意。 “这样好的烟花，她再也看不到了......” 刹那间，烟花的亮光照亮了整个长廊，也照亮了苏谦的侧脸。 下一秒，苏谦眼中的光又随后暗淡了下去，不留痕迹。 苏谦看到这烟花不免有些触景伤情，在这阖家团圆的时刻再度想起了池鸢尾。 “等我过两天回家的时候，我会去好好拜祭一番鸢尾学姐的。” 话从顾思哲嘴里不由自主地说出。 苏谦愣了几秒，喉咙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是顾思哲并没有听清。 “什么？” “替我说声抱歉吧。”苏谦干瘪的躯壳里开始发声。 顾思哲看到苏谦的那副表情就不言而喻了。 苏谦所说的抱歉，大约是对没能去x城祭奠池鸢尾而感到内疚。毕竟，苏谦还从未去过池鸢尾的家，就中途遭遇了这等变故。 “好。” 自己一定会替苏谦好好祭奠的，顾思哲记下了这个约定。 听到爆竹声的苏睿刚出门就看见顾思哲和苏谦一同站在廊上交谈，顺便凑了个热闹。 “老顾，我老哥和你说了什么这么起劲。” 顾思哲刚想说什么，但是苏谦冷冷地说了句“没什么”。 见苏谦如此这般，顾思哲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转移了话题，而苏谦，再一次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真是没劲。”苏睿显然对苏谦的回答不满，但是再深究顾思哲也没有什么完整的答案只好作罢。 “真快啊，明天就是除夕了呢。”苏睿看着不断升落的烟花感叹道。 “是啊。” “苏睿......” “什么？” “你叫我来......”顾思哲本想说些什么，但嘴半张着许久，没了下文。 “怎么了？” “不，没什么。”顾思哲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不知为何，苏睿突然接上了顾思哲说了一半的话。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苏睿转过身，整个人靠在玻璃上，看着空旷的客厅，沉默许久后，回答着顾思哲。 “睡吧。” 被猜中了心事的苏睿应了一声也隐匿在了黑夜中。 顾思哲突然觉得有一丝歉意，“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窗外的烟花终是停了，长廊再一次陷入昏睡中。 这片刻的宁静被手机铃声打断，是池茑萝的消息。 明日，就是除夕了。 顾思哲决定除夕过后，初一就动身。 顾思哲觉得自己是个愚者，突然好像漏掉了什么。 是车票...... 顾思哲一开始设想直接买一张去池茑萝家那边的车票，介于春运的缘故，之前也大致浏览了一番，除了火车票之外就没有直达的长途车票了，这让顾思哲有些懊恼。 池茑萝新家所在的城市却唯独只有火车直达这一条路径，这会儿，估计连站票都没有了，顾思哲没有再去浪费时间在手机上，紧接着部署接下来的计划。 l市这一条线是可以完全抹去了，现下只能寄希望于x城的长途车站了。 顾思哲记得来之前，曾看到过线路图上有去池茑萝那里的直达长途汽车，是流水车票。 算了，反正行李箱等不必要的东西还是要放回家的，还是折回x城一趟好了，颠簸一点也无所谓了。 倘若初一早晨开始动身的话，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到了x城的时候大约也是正午左右，收拾一番，也不过才下午，接近傍晚。 不出意外，可以买到晚上的票，借着晚上的困意，再颠簸也会昏昏沉沉睡过去，就这样将就一晚也未尝不可。 只是不晓得，接下来的计划会不会一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顺利，池茑萝的父母，会将自己的女儿交托给自己吗？ x城对于池家来说就是一个禁忌词语，一旦提起，池家所有人都会被这伤心往事席卷而来的洪流所湮没，这是顾思哲不想看到的。 等到那日，自己一定要避开这个禁忌词。 “相信我。”顾思哲将三个字毫不犹豫地发送了过去。 收到消息的池茑萝，看到三个字之后，舒展了眉头，紧紧攥住手机放在心头。 顾思哲现下是自己能回x城的唯一关键，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了岔子。 如果，顾思哲的计划可行，就能再次回到那里，将姐姐生前所有的遗物翻阅出来。借着顾思哲敏捷的思维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姐姐......我一定会还原真相的。” 顾思哲就是外面雾蒙蒙夜空的一缕星光，将在这片光辉下仰望着他的自己救赎。 池茑萝望了望窗边画架的那幅未完成的画稿，走了两步，慢慢撤下了它，小心翼翼地封存好，放进了行李箱。 池茑萝此行想要在x城多待一阵，那个多次在午夜梦回出现的小城。虽然有着很多自己不想回忆起的事情，但是，那是唯一有着姐姐和顾思哲存在的地方。 若是，若是和顾思哲一同回到那个地方，顾思哲会不会记起？ 会吗？ 池茑萝痴痴地望着外面那依稀可见的星辰，心中默念着。 第68章 童话 除夕，神州万里举国欢庆的传统佳节，游子归乡、阖家团圆的日子。 顾思哲这日醒的格外地早，苏谦依旧是早早地出门晨跑了。他洗漱完毕，苏睿的房间才开始传来动静。 苏父在昨日深夜回来的时候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现在还在卧室熟睡；听苏睿说，苏母到了今天傍晚才能回来。 附近又响起了阵阵鞭炮声，急促的声音像是在时刻提醒着顾思哲除夕已经到来了一样。 中午饭过后，苏睿和顾思哲开始着手准备晚上年夜饭的食材，出了门。 苏睿载着顾思哲刚行至住宅区附近的街口，等红绿灯的空档，看见对面的咖啡馆门口的出租车上下来一个人。 苏睿正左顾右盼地等着红绿灯，而后座的顾思哲因为漏风趁停车的空档整理脖子上的围巾。 “老顾！”苏睿扭头喊了一声。 “什么？” 苏睿转了转脖子，脸朝向咖啡馆的方向一抬，顾思哲就懂了他的意思。 出租车上下来的人是邵小芙。 顾思哲突然下车，表面佯装平静地整理围巾，实则已经将视线投到了咖啡馆的玻璃窗内。 但可惜的是，深冬的玻璃窗不仅拉下了百叶窗帘，还泛起了一层白雾，顾思哲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不知为何，提到这个邵小芙，顾思哲总是会留意一番，大约是因为她和苏谦走得近的缘故吧。毕竟苏谦如此地深爱池鸢尾，而在她逝世八年后，深爱她的男人身边出现了另一个知性温柔的女子。 如若真应了苏睿所希望的那样，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苏睿心底殷切地希望自己的老哥能早日从阴影里走出来。 但，顾思哲认识苏谦这么久以来，反倒不觉得他是一个始乱终弃的男人。之前的行径对于顾思哲而言，苏谦对池鸢尾的爱意倒是不减而增，比起李清卓的空口白话，苏谦则是在行动上做到了极致。 这固然是好的，但顾思哲不知为何，心底蔓延出一缕忧思......他在感伤池鸢尾的红颜薄命。 这红灯的时间好像长了些，长到顾思哲一时间竟想了这么多。 苏睿被寒风冻得红了鼻子，顾思哲转过身，见苏睿双手合十，哈了一口气，紧接着，白雾就上了苏睿那金丝边的眼镜片。 “我来骑。你带着眼镜呼吸老起白雾，我怕出事故。”顾思哲道出了原委。 “好吧。” 苏睿只得到了后座。 绿灯亮了起来。 顾思哲骑着电动车穿过了马路，到了另一端。 “你说，邵小芙和我哥有戏吗？”苏睿又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你怎么知道她是来找你哥的？”顾思哲反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上次苏睿反应这么大，就知道邵小芙不住在这附近，若非如此，苏睿不可能从来没见过。 “废话！我哥晨跑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你哥，不像是始乱终弃的人。” 顾思哲说话的瞬间嗓子里进了冷风，咳了两声。“而且，说不定只是工作上的事情。不然，趁着年假，你哥早就带回来见你爸妈了，怎么会让女生一个人在街上打车过来？” 说这话的同时，顾思哲竟然联想到了他最讨厌的人——李清卓。 李清卓就是趁着年假虽说不是亲自去接，但也把郑佳带回了家里见了家里人。 “嘛，说的也是。” 这个时候，身后的苏睿突然拽了拽顾思哲的围巾。 “又怎么了？” “我说，老顾......你真的认识路吗？”苏睿发现顾思哲从十字路口一路直行和上次去超市的路截然相反，不禁对顾思哲产生了怀疑。 “......糟了，光顾着看你眼镜，抢过了车来，忘了这一茬了。”顾思哲也发现眼前的路越来越陌生。 “我竟无言以对，到前面拐弯的地方折回去吧。” “也只有如此了。” 顾思哲想起上次苏睿带他去超市的时候，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地想事情，完全没有将路线记在脑中，真是失策。 苏睿在身后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要把这事发在群里。” 双手握着车把的顾思哲也没有办法夺过苏睿的手机，只好任由他去。不过，在顾思哲脑中，已经能脑补到刘明和李延知晓这事的表情了。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目的地。 “多买些菜，今晚要辛苦你了，老顾。”苏睿边说着边往购物车里塞了一盒明虾。 “哪里的话。” 苏睿的话到让顾思哲觉得有些客气了。 超市里的人比上次来足足多了两三倍。因为除夕的缘故，都开始为今晚的团圆饭做准备。 路过图书区的时候，顾思哲远远瞥了一眼放在最显眼位置的儿童读物。 最顶端的展示柜的几本书里，有一本《格林童话》，或许是因为在最中心的原因，使得顾思哲多看了两眼。 “看什么呢？” “......没啥。”顾思哲把视线从那里移开。 “我去买点肉，你在这里等我。”苏睿说着跑到了生鲜区。 苏睿左挑右选才买定了一块肉，打完码后一路小跑回到了原点。 陆陆续续顾思哲和苏睿已经买完了所需品。 望着前面看不到头的队伍，苏睿显然一脸生无可恋，但又只得硬着头皮接着排队，别无他法。 正当队伍以龟速前进的时候，顾思哲向苏睿抛下一句“等我”之后，就原路返回了。 不知为何，还是对那本《格林童话》在意，不仅仅是因为经常在苏家的书房见到，更大的原因是顾思哲想起了母亲。 《格林童话》并不稀有，虽然出版社各式各样、版本不一，但内容却近乎相同，没有太大的差异。 但那本《格林童话》的封皮和儿时母亲哄自己入睡的那本很相似。初中的时候还曾在旧书橱里翻到过那本书，可惜后来就不见了，消失在了记忆的长河中。 果然还是想收藏下来。顾思哲将展示柜中的《格林童话》取下，在一些小朋友的惊奇目光中离去。 因为这本书的发行年限距离现在已经太过久远，价格足足加了两倍，但顾思哲丝毫没有犹豫，还是买了下来。 苏睿虽然不知道顾思哲为什么要花外面两三倍的价钱去买这本《格林童话》，但看顾思哲的神情就猜测大约和自己那本同样有着特殊意义吧。 顾思哲似乎知道苏睿心中好奇似的，自言自语解释了一番。 “留个念想吧，这书和我小时候妈妈常读的那本很像。” 听闻如此，苏睿便不作声了。 第69章 赏画 出了收银台，顾思哲紧紧攥着那本《格林童话》，没有把它放在袋子里，而是揣在了怀中。 苏睿想起了自己书架上的那本，也是像顾思哲那样格外珍惜，一直放在柜子里保存完好。 顾思哲和苏睿将东西放在了车筐里，放不下的堆在了脚踏板上，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书放进车筐里。 苏睿见顾思哲如此这般，摘下了眼镜递给顾思哲，示意他上车。 “真的没问题？” 这是顾思哲第一次见到苏睿摘下眼镜，一直以为苏睿是重度近视。 摘下眼镜的苏睿竟有些稚气未脱像刚刚步入高中的初中生一样，除了眼睛里那蕴含的锐利目光透露着初中生不该有的成熟。 “我又不是瞎了。”苏睿嘲讽似的咧出一个笑容。 顾思哲揣好《格林童话》，坐在后座和苏睿准备原路返回。 附近又响起了鞭炮声，时远时近地传入顾思哲耳中。 路两旁的店门有些已经打了烊，上面贴着福字，荡漾着浓浓的年味儿。顾思哲也被这气氛感染了，他想起了那几日还在x城的时候见到的卖糖葫芦的小贩。 就在不远处，迎面而来真的出现了一个开着电动三轮车的糖葫芦小贩。 “苏睿，停下车。” 苏睿应了声停在了路边，视线稍模糊的他并不知道顾思哲要干什么，只能眯起眼睛朝着顾思哲跑去的方向干望着。 等到顾思哲手里的一捧糖葫芦的竹签扎到苏睿身上的时候，他才看清是什么东西。 苏睿笑了两声，他在笑顾思哲还留恋小孩子吃得东西，结果还是抢了一根往嘴里塞了一颗山楂之后又揣回了塑料袋里。 两人回家的途中再次路过了街角的咖啡馆，厚厚的百叶窗下露出的几缕缝隙总引得顾思哲想要去看透里面的事物。 “我说，要不要去买杯咖啡？”苏睿停下了车子，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子。 顾思哲知道苏睿心底在打什么小算盘，苏睿猜测这个时候邵小芙还在咖啡馆内。 “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个点你哥恐怕早就回家了。” 苏谦从早上开始晨跑，中午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回来，顾思哲和苏睿碰见邵小芙的时间是在一点左右，而刚刚磨磨蹭蹭挑选食材到现在已经将近四点。 正想着，顾思哲就看见了咖啡馆的店员，他收回招牌的同时也破灭了苏睿的幻想。 “算我不走时。” 回到苏家之后，苏谦的房间依然关着，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 苏睿试探性地走到了苏谦的房门口，敲了两下，但是并没有反应，顾思哲则在客厅里观察着苏睿的一举一动。 苏睿趴在房门上想听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直到一分钟后，苏谦才开了门，这个时候的苏睿险些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怎么了？”苏谦一脸愠色，估计是被人扰了他的创作。 “老哥，你回来了？想问问你有没有吃饭。”苏睿的借口还是那么地蹩脚。 苏谦的身上还围着那日顾思哲在他房间见到的那个围裙，上面沾了一些油画颜料。 距离那日去他房间已经有一些时日了，上次观赏的时候油画就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顾思哲突然对那幅未完成的画作来了兴趣。 “老哥，你那幅画完成了没有？”顾思哲走出客厅，隔着一道长廊询问苏谦。 被打断的苏谦，一时忘了回答苏睿的问题，将重心转到了顾思哲身上。 苏谦点了一下头，他想起了顾思哲上次便知道了他的意图，所以做出了一副“要看吗”的表情望着顾思哲。 不知是否是因为顾思哲以前曾学过美术的原因所以对苏谦的画颇有兴趣，大概正是因为他的这种不同于苏睿态度平淡的热情，以及上次在廊上主动说要去祭奠池鸢尾赢得了苏谦的好感，才使得苏谦放下了戒备。 顾思哲会意，走到了苏谦房前。 “我也看。”苏睿先顾思哲一步进驻了苏谦的房间里。 虽然是除夕，但外面的天空阴阴的，加上苏谦的房间并没有开聚光灯，整个屋子有些昏暗阴冷。 从外面到里面好像换了另一个世界。 摆在苏睿和顾思哲面前的就是那幅池鸢尾的画像了。 上次顾思哲所见到的“池鸢尾”双眸中的白雾已经全部消散，那双眸子明亮动人，双眉微皱。小巧玲珑的鼻子下面有张似乎下一秒就能唱出动听歌谣的嘴唇，耳垂旁柔顺的发丝顺着锁骨轻轻地滑落在手背上。 池鸢尾的灵魂就活在这幅画中。 顾思哲再一次看到了那隐藏在肌肤下面逼真的毛细血管，好像里面充满着血液，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动着一样。 苏睿也发现了这一点，可是昏暗的光线让他看不太清，只好凑近了一些。 顾思哲在这幅画里不仅看到了池鸢尾一个人，还看到了池茑萝的影子。 这么些时日没有见到池茑萝，如今看到这幅画，顾思哲竟有些睹物思人了。 顾思哲留意到这幅画和上次见到有些不同之处，池鸢尾的手中多了一支鸢尾花。 那支鸢尾正微微绽放，并不是盛开的完全体，苏谦是想通过这支花表明池鸢尾的生命还正在青春的花季里吧。 苏睿伸手想去触碰，却被苏谦呵斥了几句。 随即，苏睿想起了什么，转移了话题。 “对了，老哥，上次你和小芙姐是准备合作吗？” 苏睿已经将邵小芙的称呼擅自更改了，可见他对邵小芙有着强烈的好感。 顾思哲虽然目光还盯着眼前的画作，但耳朵已经做好了接听苏谦回答的准备。 “......没什么。”苏谦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 也许只是学术上的聊天罢了，顾思哲这样想着。 不过，回过头来，顾思哲凭借着眼前的画像猜测了一番苏睿口中所说的“合作”。 一个画家、一个雕塑家，若是一般的学术讨论，估计也犯不着年假的时候专程来讨论吧。很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两个人在共同完成一个作品。 顾思哲知道那共同作品真面目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第70章 除夕 “真不愧是我哥。”苏睿称赞着画作，转身对着苏谦竖起了大拇指。 苏谦不为所动地倚着门框，心不在焉地望向院子深处种着的那一池鸢尾。 天色渐渐黯淡下去，时间也转到了傍晚，苏母回来了。 除夕的傍晚是顾思哲觉得一天当中最好的时刻。 因为此时，苏家的人都聚齐了。 苏谦大约是完成了油画所以心无牵挂，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苏父一起看电视。 苏母端上来一盆刚和好的饺子馅放在案板上后，随即开始将顾思哲和好的面擀成饺子皮，苏睿手忙脚乱地在一旁帮衬着包饺子。 顾思哲见苏睿的样子突然觉得之前一直高估了他。 还没放假之前，在教室公寓的时候，自己在厨房炒菜，苏睿一本正经地过来帮忙。虽然只是站在客厅里接过了传菜的活，但看他沉稳的样子还以为对厨房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呢，直到前段时间来到苏睿家才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所看到的那样。 顾思哲继而又想起第一次来苏睿家的时候，好像厨房炒菜的活计都是苏母在做，那个时候的苏母工作还没有近段时间这么忙。 看着苏睿包饺子跟慌脚鸡一样，就知道苏睿竟然是个厨房废柴，这隐藏的可够深的啊。 顾思哲看到苏睿包的饺子馅儿漏得一块一块的，于心不忍只好夺过他手里的饺子手把手教了起来。 光是饺子的包法，顾思哲就知道好几种。苏睿最适合的就是奶奶最常用的手法，像是包馄饨，两手合十，使劲一捏成型就可，这种懒人法最适合苏睿了。 苏母在一旁夸着顾思哲包饺子的速度顶上苏睿十个了，苏睿佯装生闷气要撂挑子。 苏母将剩下的面全部擀成了饺子皮后，将任务交给了顾思哲和苏睿，自己在另一旁准备其他的菜品。 等到所有的菜都炒好，顾思哲和苏睿紧赶慢赶终于包完了所有的饺子。 饺子煮完上桌时，已经到了八点多，而此时所有频道已经切换成了春晚。 往年的顾思哲过除夕，很简单。抱着菜多吃不了的心态只煮上二三十个饺子，倒上一碗饺子汤，边看春晚边吃饺子，觉得闷得慌就起身到院子里走上个两三圈。 春晚拉开了序幕，顾思哲向来不关注明星，离客厅的电视如此之近也没能猜出来开场主唱是谁。 苏谦好像也对春晚不感兴趣，一直呆愣愣地坐在那里，也没有和苏父交谈。 苏父今天睡到了日上三竿，宿醉醒来之后，满脸的胡茬，沧桑了不少。眼皮耷拉着，好没精神，双手倚在沙发的靠背上，和苏谦之间的就像是隔了一层保鲜膜。 整个苏家，只有到除夕这天似乎才有些人气。 苏谦的行为作态和他生日那天如出一辙，饺子吃了几个，菜几乎没怎么动，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倒是比上次多喝了一些。这次的他并没有早早离去，而是停在了饭桌上一言不发。 一种说不出来的怪气氛在苏家蔓延看来，在顾思哲这个局外人眼中都觉得很陌生。 苏睿吆喝着顾思哲多吃一些菜，顾思哲多吃了几口。低下头去，望着杯中的酒，那小杯子里倒映着自己模糊的影子。 正此时苏睿也端过酒杯，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遂一饮而尽。 下一秒，顾思哲看见了苏睿落寞的神情...... 苏父吃了两口菜就耷拉着脑袋歪在椅子上，视线不时地放在电视机里正在播着的小品上面，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苏母也给顾思哲一种十分疲惫的感觉，想必是这段时间连续加班让她的身体已经超负荷了。 撇去心不在焉的苏谦，最清醒的莫过于苏睿和顾思哲两个人。 苏母辛辛苦苦做了一大桌子菜，明明是寓意着团圆的年夜饭，但却都没怎么动筷子。 顾思哲帮忙收拾盘子的时候，看见了一盘之前苏母防止饺子粘连用筷子挑开的一个个独立的饺子，冷却了静止在盘中。 那饺子就像是现在的苏家，分明是一家人，但却给人一种生疏的感觉。 顾思哲突然想起了自己和父亲...... 时间就这样跳到了十一点多。苏父早先时候就耷拉一半的眼皮，终于闭上了，顾思哲听见了轻微的鼾声。 苏睿自觉地从老爹的那块沙发挪开，到了顾思哲旁边。 顾思哲在此期间去了趟洗手间，等到他出来准备去客厅的时候，他看到玻璃反光中的苏谦已经站起了身。 苏母抱着一床被子从卧室那头出来，准备盖在苏父身上。 这个时候的苏谦，走了两步，到了客厅门口，顺手就抄起了衣帽架上的大衣。 顾思哲瞧见苏母一愣，匆匆走向前去。 “这么晚了你去哪？” 苏母的疑问里夹杂着满满的不悦，似乎在和苏谦的所作所为进行抗争。 可苏谦并没有理会苏母，穿上大衣就往门口去了。 “太晚了......”顾思哲听见苏母的语气从一开始的不满变成了恳求。 开门的瞬间，苏母也同一时间冲出了客厅。 “这大过年的，你去哪？”苏母声音越发地大了起来，沙发上的苏父只是翻了个身子，又接着睡了过去，对所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散步。” 顾思哲突然听见门外的苏谦声音大了几个度，随即防盗门被风一刮“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沉默许久的苏睿终于开口了，“妈，你别管我哥了，让他自己一个人静静。他可能想......” 顾思哲已经听见了哭腔。 “我怎么会生出你们这种不孝子！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这都八年了，八年了！这日子还怎么过......你知道邻居背地里都怎么说吗？他们说你哥有病......天天画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这正常吗？”苏母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在意别人怎么看？你管我哥管得这么严，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哥的感受？那是我哥的女朋友啊。”苏睿并没有要安慰母亲的意思，他的声嘶力竭正冲击着顾思哲的耳膜。 顾思哲默默地靠着洗手间外面的墙壁，瓷板砖刺骨的温度开始逐渐侵入他的身体，可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寒冷......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苏母哭着跑回了卧室，顾思哲静默了许久，才慢悠悠地从后面出来。 第71章 破碎 苏睿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出现在客厅中间的顾思哲，苏睿并不感觉意外，他知道顾思哲已经将这场闹剧从初始到结束全部目睹。 苏睿开始苦笑，那笑声在下着雪的冬夜中飘散。 良久，苏睿才开始再次开口。 “让你看笑话了。真是......悲哀。” “悲哀”两个字声音拉得格外地长，这让顾思哲听起来更显心酸。 顾思哲走向前拍了拍苏睿的肩膀，他知道现在说再多的话也于事无补，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苏母的卧室的哭泣声越来越小，沙发上的苏父鼾声却是越来越大，苏睿则默默退出了客厅返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了顾思哲一人。 身后的电视机还在播放着春晚，主持人的声音在这个支离破碎的苏家越来越响。 “新春的钟声即将敲响......” 本应该是团团圆圆的年夜饭，气氛竟变成如此这般，这也是顾思哲没有料到的。 随着零点的钟声在电视屏幕中敲响，外面的夜空中绽放着一朵又一朵五彩缤纷的花儿，下一秒很快冷却消失在天际。 周围的鞭炮声也开始“噼里啪啦”拉扯着它的嗓子告诉所有人除夕已经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新的一年开始了。 但这在顾思哲眼中，很是悲凉。 顾思哲掏出手机给池茑萝发了一条“新年快乐”，但愿远方的她今晚过得无忧无虑。 沙发上的苏父被周围的鞭炮声吵醒，一脸茫然地望着空旷的客厅以及走廊上的顾思哲。 许久，苏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和顾思哲将门后的鞭炮挂在了院子中的架子上。 等到苏父手中的火星点燃鞭炮的时候，周围的鞭炮声已经悉数消散。 站在长廊上的顾思哲默默地看着鞭炮炸裂，火光照亮了整个院子。 鞭炮的表皮四处迸溅，散落在满池的鸢尾花头上，这轰鸣声正在刺激着陷入沉睡中的苏家。 这个除夕，顾思哲心中有万千感慨，苏家的变故对他来说太突然了些。 他有些埋怨自己，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来到苏家。如若自己没有来，轨迹会因此不同，自己也不会撞见今日令苏睿难以启齿的尴尬，毕竟这种事情是不会想让外人看到的吧。 顾思哲越发觉得自己是受了诅咒的人，感觉所到之地都会给他人带来不好的事情...... “还是早些离开吧。” 外面的世界又恢复了寂静，时间也已经到了凌晨。 苏父催促着顾思哲去睡觉之后就回了卧室。 顾思哲关上客厅的灯后，发觉从苏睿那扇门的缝隙中透露着微微的灯光。他知道苏睿还没有入睡，随即敲响了他的门。 “门没锁。”苏睿的声音闷闷的。 顾思哲转动了门把手进了苏睿的房间。 苏睿正坐在电脑桌前的靠椅上，身子后仰，两手放空，脖子顶在椅背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老顾，是不是很可笑？”苏睿发出了一声闷响。 “......”顾思哲不知该如何接苏睿的话。 “这个家，从很早之前就支离破碎了，我们所看到的只是假象......”苏睿的声音有气无力，顾思哲知道苏睿想必是失望透顶。 “你累了......” “我的确累了，我们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累了。我想，我们家每个人都病了，都得了病。”苏睿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不怪我妈，也不怪我哥，我只怪自己不争气，没能力早些离开这个家。” “别这样。” “我哥小的时候很听话，我妈给我讲过，那时我妈经常加班只能让我哥在医院里等她，他总是很懂事地医院里的座椅上写作业不吵不闹。他也一直按照着我妈所规划的路走着，他考上大学的那一天本该快乐但却是悲剧的开端。初中高中，他也一直遵从我妈的建议。学习、学习还是学习，我真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我哥那样的行尸走肉。”苏睿哽咽着。 “那个时候，刚下了小学回到家，我妈正在翻弄着我哥的书包，不一会儿翻出一封信来。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封写给我哥的情书。那个姐姐喜欢我哥好长时间，有的时候偶尔会看见她和我哥一起上下学。我不知道我哥究竟对那个姐姐是什么态度，但每次他提起，总会很开心。” 苏睿的手指头大概是因为发麻动了两下，顾思哲没有打断他。 “我哥高三，因为美术功底极强，成绩优异，一直被学校当作重点生培养，而那个姐姐，我听我哥提起过，也一直是学校年级前几。多好啊，要是那个时候在一起了，为着同一个目标去的话，肯定能考入一个大学。都说高中的恋爱最干净，没有任何利益驱使。说不定毕业之后，我哥就会娶了那个姐姐......” 顾思哲静静听着苏睿讲述着苏谦的故事。 “可是，不幸的是，我妈发现了那封情书。等我哥从画室回家的时候发现书包被动过了，而我妈也不知所踪。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去了学校向班主任告状。” “后来呢......” “后来啊，那个姐姐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我再也没有听我哥提起过她。” 顾思哲隐隐约约大概能猜到那个故事的结局。 “再后来，等我哥高考完，出成绩的那一天，我再次见到了那个姐姐，就在我家附近等着我哥。可惜她落榜了......”苏睿叹了口气。 “我哥他其实......是对那个姐姐有愧疚的吧，若不是我妈......我也对那个姐姐抱着深深的自责，可是我没有办法去责怪我妈。我妈怕我哥考不好，她太怕了，她知道她跟我爸这一辈子是不会再有什么前途了，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强加在我哥和我身上。因为有我哥的原因，我会轻松一些。自从我哥一蹶不振之后，父母又将希望托付给了我。我有时，真的会很累。” 顾思哲面前浮现出苏睿整日没日没夜地做表、看书复习的情景。而现在的苏睿在顾思哲眼中十分地疲惫，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像一条鱼。 “本身我爸公司破产就已经风雨飘摇了，我妈为了培养我哥，美术上的费用已经让家里负债累累。无论是资料、画材还是集训的费用。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家的‘犯错连坐制’，因为那次我哥也发了毒誓，要将所有钱全部还给我妈。后来也成功地实现了他的誓言，不停地卖画赚钱，开办画展。大一的时候就已经将家里的负债全部还清了。我很佩服我哥。” “我也是。”顾思哲联想到了自己身上，现在的自己什么成就也没有，更别提和自己的父亲划清界限了。 “我现在满脑中都是我哥通宵画画的景象，旁人都觉得我哥画技出众，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有些人羡慕、有些人嫉妒，可风光的背后谁又知道他的痛苦。” 苏睿闭上双眼，静默了一分钟。 “本以为他债务还清人生就会迎来春天谈了个女朋友怕我妈反对，好了两年，可结果......到头来又是什么样的悲剧结尾......”苏睿只叹这世间变化太无常。 “后来家里知道我哥女朋友的时候，人已经没了。正在上班的我妈就接到了学校的电话，让去接在学校晕倒的我哥。我放学回来看见我哥房门开着，很是开心，以为他又想往常一样买了零食回来。”苏睿不停地在脑中回想当时的场景。 “我推开门，看见我哥坐在凳子上，桌子上摆着一张女人的黑白照片。他红着眼睛，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正握着美工刀削着铅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照片，手指头都被割破了，淋漓的鲜血顺着铅笔滴落在白色的地板上......他那副表情我从来没见过，当时吓得差点哭出来，转身的时候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上。我妈听见声音，抓起我的手就去了客厅，嘱咐我去写作业。” 听闻苏睿的描述，顾思哲仿佛也看到了苏睿那疯魔的样子。 “等到我上了高中，才从周围人的嘴里慢慢用碎片还原我哥当时所经历的一切。在我记忆里，在那之后我哥神经衰弱，疯了很长一段时间......近几年才好了一些，也就是一些而已，现在仍是不敢提起......” 顾思哲惋惜着，静静地望着正闭着眼睛沉思的苏睿。 今晚苏睿所讲的这些顾思哲有些知道有些从未听过，但看苏睿嘴角动了动但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定是辛酸史不仅这些而已...... 顾思哲想起列夫?托尔斯泰的话来，“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我现在只想快一些开学，让我离开这里，等我离开这里我就眼不见心不烦了。”苏睿突然笑了起来，只有顾思哲知道这笑容背后是无尽的苦涩。 现在的自己是多留一些时日陪苏睿还是......顾思哲有些犹豫，就算自己留下来也只是一时，眼下最能解决现状的方法只有尽快找到真相而已，这也是苏睿心中最希望的。 再等等，就快了...... “苏睿，我明天要走了。” 听到这话的苏睿突然一个激灵，直起身来。 “你要走？这么快，不多住......”苏睿停住了，大约是又回想起了刚刚客厅发生的那一幕。“算了，你还是早些回家吧，抱歉了，明明说是来过年，结果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说什么呢，你能邀请我来，我感激才是。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顾思哲安慰着苏睿。 “是啊，还有明天......” “不早了，你早些睡吧。”顾思哲站起身准备回屋。 “老顾，你买票了吗？” “没呢，流水票总是有的吧。” “说的也是，你也早些休息吧。明天早上我送你。” “好。” 出了苏睿的房间，顾思哲如释重负，苏睿背负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客厅里因为关灯的缘故没有一丝的光，外面的门“吱嘎”一声，那人伴随着呼啸的寒风一同涌入客厅里。 苏谦回来了，在外面散步的这一趟也思考了不少，头脑全部放空后才回来的。 他没有开客厅的灯而是凭借着自己的直觉穿越了这笼罩在朔月之下幽深漫长的走廊，苏谦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没有看到黑暗角落里的顾思哲，而顾思哲只听见关门的声音便知道苏谦已经回屋了，这才借着手机的屏幕散发的光回到自己的屋子，他似乎听见了隔壁苏睿的长叹声。 手机屏幕的另一旁池茑萝自十二点收到“新年快乐”开始，剩下发送过去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所以还在等他的消息。 “对不起，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没来得及看手机。”顾思哲的手飞速的码着字。 “没事吧。”池茑萝看到回复，本来涌上的困意全部打散，担心是否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 “一切都好，我明天就去接你，我看l市到你那边的车票全部售光了。眼下只能明早坐车返回x城再买长途汽车票了。”顾思哲知道如今池茑萝最关心的就是自己能否按照原定计划到达。 “既然明早坐车，现在两点多了，我不扰你了，快睡吧。”池茑萝看了一眼屏幕上放的时钟，才发觉已经很晚了。 “好，明早我到x城上了车再给你发消息。” “嗯，晚安。” “晚安。”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顾思哲丝毫没有困意。 每当第二日有什么决定或者要去什么地方的时候，顾思哲总会睡不着，就算是睡下了也会很早地醒来。 今夜不仅是因为明日要去池茑萝那里的原因，毕竟这在早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更大的原因来自于今晚客厅的一幕以及苏睿所讲的种种。 顾思哲关上灯后将床头的捕梦网放在心口处，想要平复自己不安的心情。 但是就算是身处于黑暗之中，顾思哲的双眼依旧无法闭上，还是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盯着一片虚无。 时间转到了四点多，距离池茑萝说“晚安”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而顾思哲依旧无法入睡。 隔壁的声响再次悄然而至，顾思哲已经习惯了，抽泣声以及轻微的砸墙声环绕在耳畔。 顾思哲想起了苏睿那时讲的，苏谦疯魔的时候画画样子以及削铅笔鲜血直流的情景，随即那满地的鲜红面积越来越大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仿佛亲眼所见一般。那个时候的苏睿是如何的心如死灰呢...... 慢慢地，隔壁的声音时远时近如同催眠曲一般，顾思哲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第72章 启程 早上七点，顾思哲是被院子里苏父放的鞭炮声吵醒的。 顾思哲到客厅的时候，发现苏睿已经醒了，头发蓬乱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正在回忆昨晚上的事情，可困意却让他昏昏欲睡，只好用意志强撑着眼皮。 顾思哲没想到昨日他睡得这么晚还能这么早醒来。 苏母迟迟没有出现，但饭桌上的煎饺预示着苏母曾在厨房忙碌过。 顾思哲放下包坐在苏睿旁边也开始发愣醒困，苏父看着苏睿一直精神不振说了他两句之后吃了一盘煎饺之后说了声“遛弯”出了家门。显然，苏父对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苏母去了医院上班所以顾思哲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苏母出现。 洗漱完的顾思哲和苏睿分了最后的两盘煎饺，吃完煎饺，顾思哲去卧室将背包塞入行李箱中提了出来放在了沙发旁。 半晌，苏谦的房门开了，这对顾思哲来说十分地罕见。第一次见苏谦在家没有晨跑，不知是不是把夜里的那次出走算做了今日份的晨跑清单之中。 “老哥，你没去晨跑啊。”苏睿听闻声响，抬头望了一眼。 “嗯。”苏谦穿过客厅到厨房里接了一杯水，喝了两口。 “......你不早说，我把你的煎饺已经干掉了，你还是出去吃吧。”苏睿说着吃掉了最后一个饺子，看苏谦来客厅还以为是要吃早饭。 “......”苏谦显然对煎饺毫不在意。 喝完水的苏谦回到客厅看见了沙发旁那个陌生的行李箱正挨着顾思哲。 “你今天要回去吗？” 这是苏谦第一次主动和顾思哲谈话，这让顾思哲有一丝惊讶。 “对。” 苏谦拿起手机划了几下，在顾思哲还不明所以的时候，苏谦将手机屏幕朝向顾思哲。 “你有没有早些预定车票，火车票已经售空了。” 本以为是什么要紧事，但听到“火车票”三个字，顾思哲的心又放下了。 “我不坐火车，我去长途车站买流水票回去。” “那就好，如果不提前预定车票的话很可能会买不上。”苏谦将手机塞回兜里，出了客厅。 “流水票的话应该没这么快吧。”顾思哲抱着流水票一天到晚都有销售的态度所以一点都不紧张。 “老顾，你也未免太乐观了些吧，今天可是大年初一诶，走亲访友的人不在少数。”身旁的苏睿突然开了口。 “嗯？” “你今日要回家都没有仔细关注过车票吗？”说着，苏睿将手机递给了顾思哲，此时手机显示的页面是长途车站的购票信息。 那一行行小小的红字在顾思哲眼中格外地瞩目。 “完了！” l市直达x城今日份的长途汽车票全部打上了密密麻麻的售完标记。 “早知道昨晚，该死，为什么昨晚没有看一下车票早些购票呢！”顾思哲开始迁怒于昨夜的宽心起来。 “没用的，就算昨晚看也于事无补，早一个星期还差不多。”苏睿倒有些幸灾乐祸起来，“不如，你再多住些日子，看来是天意如此，认命吧。” “我......不行，我今天必须走，我有急事必须要办。”顾思哲有些抓耳挠腮起来。 今日是非走不可，随即掏出手机开始查询长途汽车的车次表里有没有其他城市的过路车可以补救。 “大过年的能有什么急事？”苏睿驳回了顾思哲的话。“要不你就再等等看看有没有人退票，不过希望很小。” 眼下的第二要紧事是x城直达池茑萝那里还有没有票，想到了这些，顾思哲加快了手指间的速度，查询着信息。 还有三张，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晚八点车次的车票还有三张！ 顾思哲点了购票，有票就好，先买了再说，剩下的事情就是什么办法能这里回到x城，就算今日回不去，票也可以退，如若回去了没买票简直是灾难。 “你是个傻子吧，你现在都没有票回x城，你买x城到别的地方的票干什么。”苏睿瞥见了顾思哲手机上的车票信息，以为他被不理智冲昏了头脑点错了信息。 这个时候，苏谦的脚步声又从走廊深处传了过来，他穿上了大衣，准备出门。 “老哥，等等，你今天有什么要紧事吗？”苏睿瞥见苏谦的瞬间，心里就给顾思哲想到了主意，顾思哲听见苏睿的话也抬头望向苏谦。 “晨跑，怎么，有事？”苏谦见苏睿喊自己，约摸着有什么事找自己做。 “老顾他着急回x城，车票卖完了......” 苏睿话还没说完，苏谦就知晓了他的意思。 “可是今天高速一定会很堵，我倒是没什么大事，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这算是顾思哲第三次麻烦苏谦了，第一次是十月一放假返校的时候，第二次是在k大等车的时候。 苏谦简直是雪中送炭，给绝境中的顾思哲以莫大的希望，他现在满是感激。 “我不着急，倒是谢谢老哥麻烦这一趟。” “客气。” 苏睿有些不屑，推了顾思哲两下，“你该谢的是我，是我想到的这个办法。” “那是自然，等开学的时候我自会奉上谢礼。” “这还差不多。”苏睿心满意足地笑着。 “你跟不跟我去？”苏谦问了句苏睿。 “我不去了，我留下看家吧。”苏睿回答完苏谦，转而看向顾思哲。 “对了，你买的票退了吧，这都有车了，别病急乱投医，快趁着还能退票退了，省得回来叫苦不迭说我没早提醒你。”苏睿嚷了两句。 “不是啊，我没买错，我今晚的确要去那个地方。”顾思哲将手机塞回口袋回复了苏睿。 “你去那个地方干什么，你去给你奶奶拜年？”苏睿倒是有些好奇了，“我记得你跟我说你奶奶被你爸接过去了，那也是在x城啊。”苏睿摸了摸下巴，装模做样地思考着。 “不是，不跟你说了。”对于为什么去那个地方顾思哲不想透露太多。 苏谦正站在走廊上等着顾思哲动身，顾思哲整了整脖子上的围巾，拉起行李箱的把手准备离开。 看到顾思哲脖子上那毛茸茸的围巾，苏睿突然恍然大悟右手锤在了左手掌心。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要去哪里了！哈！”苏睿突然奸笑起来，显然对自己的猜测十分肯定。 顾思哲不知道苏睿究竟猜到了什么如此激动，坐在沙发上笑个不停。 “你是不是今天急着去拜见未来岳父！这大过年的没有比这件事还重要的了，罢了罢了，就让我这个单身狗宅在家里吧。真羡慕你们有对象的人。”苏睿自嘲着开了一瓶百事，瘫在沙发上，越发地像刘明了。 顾思哲本想辩解两句，但看苏睿已经将注意力放在液晶电视重播的春晚上了，就随他去了。 这时苏谦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不早了，走吧。” “好。” 苏谦这一提醒，顾思哲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多，还是尽快一些比较好。毕竟路上堵已经是事实，如若再不快些，就算那张车票时间在晚上也会来不及的。 顾思哲拉着行李箱加快了脚步。 “老哥、老顾路上小心。”苏睿站起身象征性地挥了挥手。 顾思哲笑了起来，明明昨夜说好的要来送他结果诺言并没有兑现。算了，一想到昨夜他也是熬到了这么晚，还是让他休息吧。 苏谦从车库把车开出来后打开了后备箱，站在一旁想要帮顾思哲放行李箱。 顾思哲看到这个情景，尴尬地笑了笑，这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里仅有一个背包而已，苏谦被这行李箱蒙蔽了估计以为相当地沉重吧。 “我自己来吧。”顾思哲轻而易举地将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 几天的接触下来，顾思哲觉得苏谦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看似不好接近，实则相反...... 顾思哲钻进后座扣上了安全带，苏谦车内的环境和李清卓的天壤地别，没有让人犯恶心浓重的烟味儿，也没有让自己时时刻刻提防着的人。 苏谦打开了音响，插上了一张古典音乐的cd，缓慢悠扬的声音在音响中飘散到顾思哲脑中，只花了五六秒的时间，顾思哲就分辨出这是《绿袖子》的曲调，他很是喜欢这首来自遥远英国的民谣，没想到苏谦也是这首曲子的忠实粉。 还没到市中心，车子就已经在路中央静止住了，两旁是熙熙攘攘虽然拥挤着但正在快速涌动的人群，而公路上的顾思哲却觉得车子一直没有移动过位置。 这个时候的他有些慌了，真的慌了，顾思哲很注重他和池茑萝的这个约定。 虽然堵车是意料之中，但没想到能堵成这样，看来自己是低估了l市的春节，只能说是在x城待得太久了。 顾思哲在心底暗暗长叹一声，堵吧，我就不信这一天都会堵在路上。 毕竟距离晚八点还有将近十二个小时，回x城最多也就六个小时，再长左不过也不会超过这十二个小时。大不了到了x城真的八点了，干脆不回家拿着行李坐车就是了。 顾思哲掏出手机又翻了翻x城长途汽车网的车次列表，祈祷着晚八点之后的车次会有人退票，这样他会把那些票都预定下来作为后路。 顾思哲眨了两下眼，真是见鬼，那之后的车次表一直是售空的标记，倒是前面六、七点钟的车票还余下一两张。 等到他抬头的时候，前面的车子终于动了起来，虽然只是一小步，但顾思哲知道只要它开始动了，就代表不会永远堵下去。 苏谦摸了摸额头，他对眼前的堵车也是有些急躁，但又无可奈何。 “老哥，谢谢你送我。”顾思哲再一次道了谢。 “没什么。”苏谦说话的瞬间突然低下头去，双眼里的光也黯淡了下去。“x城，我一直没有勇气去，倒是要谢谢你给了我一次机会。” 顾思哲懂苏谦为什么说没有勇气，因为x城是池鸢尾的家乡，去x城就会想起关于池鸢尾的一切，只会让自己徒添悲伤罢了。突然，顾思哲有些后悔，让苏谦送自己一程了，这样肯定会让苏谦有不好的回忆。 但是转念一想，苏谦说这句话就代表自己有些许释怀了，若是能慢慢解开心结，完成苏睿的请求也是好的。 顾思哲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正想着，池茑萝发过来了一条消息询问顾思哲有没有坐上l市到x城的汽车。 顾思哲回了消息之后会心一笑，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他将手机放回兜里还沉浸在其中，苏谦捕捉到了他脸上的一丝微笑。 “女朋友？” 顾思哲笑了笑，没有否认，虽然不是，但是终有一日会是的。 “真好。”苏谦艰难地从嘴里说了这两个字。 顾思哲意识到自己刺激到了苏谦，笑容即刻消失，眉又皱了起来，很快顾思哲就转移了话题。 “老哥，其实苏睿他很关心你，相当地关心。”看着苏谦愁容满目顾思哲就想起了苏睿曾经拜托自己时候的落寞神情，很是辛酸，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哥哥。 “我很羡慕有亲哥哥的人，而我就是独子，从小到大也没有能保护自己的哥哥。”说到“独子”两个字的时候，顾思哲丝毫没有考虑父亲再婚家庭生下的孩子，他未曾谋面，也不想相认。 “......我都知道，他做了很多。”苏谦仍旧是低着头，“我对苏睿怀着歉意。” 是自己垮掉之后将家庭的希望扔给那时年幼苏睿的歉意吗？顾思哲静静地想着苏谦口里所说的“歉意”。大约，是的。 苏睿的确做了很多。不过，苏谦肯定没想到苏睿连同替哥哥找出真凶这种事也在拼命努力着吧。 苏睿虽然自己没有能力，但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 顾思哲想起了当日苏睿说要找李清卓对峙时的坚定模样，办公室咄咄逼人为着自己亲哥哥打抱不平的样子也重现在顾思哲脑中。 小的时候，苏睿一直被苏谦保护着，而长大后看见整日郁郁寡欢的苏谦，想要保护他的心情也在日益增长着，从树苗长成了大树...... 这种兄弟之情，也一直被顾思哲所羡慕着...... 第73章 堵车 前面的车在缓缓地移动着自己的身躯，苏谦从刚刚的话题中分离了出来，视线紧紧追随着前方移动着自己的车。 外面的世界开始簌簌飘雪，落在树梢，落在路沿石两侧栽着的鸢尾上，落在了顾思哲的心里。 “这两天有暴雪预警，你看看x城天气怎么样，天气太冷了，我直接把你送回家。”苏谦看着外面的雪愈下愈大，交代了顾思哲两句。 “谢谢老哥。” 确实如苏谦所讲的那个样子，此时的x城在大年初一这天正被大雪所覆盖。 “等你见了你的女朋友，替我问候一声。”说这话的时候，苏谦的目光望向了右侧路沿石上正在遭受大雪侵袭被冻住的鸢尾花上。 苏谦可能是听到了苏睿拿自己打趣所妄加揣测的那些话来，不过，去池茑萝家也是既定的事实，只不过，岳父的事情倒八字还没一撇呢。 苏谦的这话显得有些突兀，看见苏谦盯着鸢尾花看的那一刻顾思哲就知道苏谦这话别有深意了。他想起苏谦来l大开讲座的时候，所有人全都散去之后，他和池茑萝站在一起和苏谦远远对视的情景来。 那个时候顾思哲和池茑萝挨得这么近，被误会是常有的吧，假使就算是个路人也会觉得他俩是情侣关系。更何况，那个女生还是自己最深爱的女朋友的妹妹，而男生是自己弟弟的舍友且来过自己家中，留意一些也是常有的。 “好。”顾思哲领悟之后很快做了回复。 苏谦对顾思哲已经没了刚开始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似是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一个行走的答案箱就放在眼前，但是却怕因为揭开他的伤疤而无法问出，自己已经错失了李清卓那个机会，而如今是要牢牢抓紧苏谦这条线还是就此放手，另寻出路？ 可是如果苏谦突然恼火，比之前的情况更糟了，自己要怎么向苏睿交代？ 顾思哲脑袋“砰”地一声歪在车玻璃上，从身体里呼出的气在车玻璃上形成了小片的水汽，他伸出手毫无头绪地涂鸦，直到那水汽全部融成水流才罢休。 苏谦看到顾思哲眉头紧锁以为是跟前方迟迟未动的车子有关，随即看了一眼手表。 “下午肯定能到的。” 算了，早死早托生，一不做二不休，顾思哲刚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并没有听清苏谦说的话。 今天就当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毕竟以后能来苏睿家的次数还是未知数呢。就算把苏谦惹火也罢，让苏谦怨恨自己也罢，在寻找真相的途中没有捷径。今日不问，以后也会问的，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今天这样的和苏谦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顾思哲的头离开了车窗，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看着前面的车子，丝毫没有动静，正合适。 上次在李清卓车上的时候，介于车子一直都行驶在高速上，所以顾思哲生怕李清卓被逼急了鱼死网破。现在虽然堵着，不利于自己回x城，但对顾思哲来说却是个好时机。 “这么堵啊......”顾思哲的言外之意莫过于是想表达眼下竟如此无聊。 “老哥，我们还是聊聊天吧，总比干在这里等着强。” “嗯......” 音响内从一开始的《绿袖子》跳跃到《西西里舞曲》，转而变成了贝多芬的一曲命运交响，苏谦突然伸手按动了切换键，顾思哲现在听到的是《致爱丽丝》。 顾思哲突然觉得这首曲子十分地应景，难道苏谦已经预感到自己接下来想要跟他谈的问题与往事有关吗？ “你要同我讲什么？” 苏谦切换完曲子，目光突然转到了顾思哲身上。 “老哥，我先说声抱歉，上次在你车里问出了那种烦心的问题。” 上一次，顾思哲故意刺激苏谦提了李清卓。 “没什么。那么这次呢？”苏谦开门见山起来，倒是让顾思哲有些不知所措了。 “老哥，你来学校开讲座的晚上......我看到你和李哥......”顾思哲并没有接着那晚上的事情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你是怀疑李哥吗？” 顾思哲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眼前的苏谦，期望能从他的眼睛里得出答案。 苏谦听到关于李清卓的字眼，没有上次这么激动了，反而是有些平静，不知是否是因为顾思哲提前打了预防针亦或是上次问他的时候问得角度太刁钻。 苏谦想说什么，顾思哲甚至能感觉到有些话已经到了他嗓子眼儿几近呼之欲出了，可苏谦睫毛动了两下，脸别了过去，“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让顾思哲显得有些意外，是因为没有证据吗？ 那日顾思哲明明听见苏谦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树林里，接近嘶吼状态，“我不会放过你的！”难道这句话仅仅出于对李清卓曾经“勾引”过池鸢尾泄愤而已？ “你是不是想从我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让我肯定地回答你，我真的怀疑他，甚至就觉得是他？”苏谦沉默了一会，又转过身来，那双眼里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光。 前面的车子开始动了起来，苏谦发动了车追了上去，这次没有顾思哲担心的那样，接近畅通无阻状态，虽然有些慢，但依旧在移动着。 现在轮到顾思哲开始沉默了。 顾思哲一直以来，都觉得苏谦那日提及李清卓时如此地咬牙切齿，如此地悲痛欲绝，是源于对李清卓的怀疑...... 而此时，苏谦却给了一个自己没有想过的答案，难道一开始自己就偏离了原有的轨迹往着错误方向发展了？ 不可能，就算李清卓真的不是凶手，但是也脱不了干系，顾思哲想起了他身边的郑佳来。 苏谦很可能并不是不怀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身旁的苏谦所有注意力都扑在方向盘上，似乎刚刚他说出的话只是顾思哲一刹那产生的幻觉。 眼前的苏谦究竟和李清卓有着什么样的瓜葛，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切都是顾思哲想要探寻的秘密。 而如今，能获得这个秘密的唯一途径就是——苏谦。 第74章 缅怀 苏谦的车顺着车流很快进入到高速上。 车一路横行无阻，顾思哲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紧接着询问苏谦留下的话语。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顾思哲已经看到了l市乡下的麦田，披着雪毯，透着隐隐的绿色。 前方的车辆突然放慢速度停了下来，旁边的车亦是如此。前方不知又因为什么高速交通系统又再次陷入瘫痪，顾思哲想起了来l市的途中的那起车祸。 逢年过节，顾思哲并不希望是这种事情。 可是，车再一次堵了，也是不争的事实。 苏谦的手又从方向盘上垂落下来。 顾思哲却没有想要再去接刚刚话题的打算。 “正如你之前所讲，你说你是家中独子，并无兄弟，所以羡慕我和苏睿。”苏谦的这个话题是否意味着要岔开了，顾思哲虽然心底不甘，但是又只能任由着苏谦避开刚刚那个话题不谈。 “我和苏睿年龄差了整整十岁，我上大学的那个时候，苏睿才小学而已。我可以永远护着他，但是我无法讲全部的烦恼都告诉还这么年幼的弟弟，我不想他不开心，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么小的孩子理解不了成年人的烦恼。” 被苏谦这么一说，顾思哲大约能够理解苏谦的心情了，毕竟是大了整十岁。大一那时，报年龄的时候，苏睿还比自己小个两岁呢，才17。今年的话18，那么苏谦今年是28，等到苏睿能理解的时候，想必苏谦已经那个时候想说的烦恼全部消化光了吧。 “有烦恼的时候，承受不住的时候，无法向家人说自然只能向身边的朋友诉说了。” 苏谦的话让顾思哲想起了苏睿，苏睿因为自己无法做到，所以他选择告诉所信任着的自己。 苏谦向来形单影只，顾思哲还没有见过他和什么人走得最近，年假的时候也没有自称是朋友的人来找过他。反倒是李清卓，倒有着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在不远的地方住着。 苏谦口中的“身边朋友”，很是耐人寻味，难道是除了李清卓之外的另两个舍友？ 顾思哲不禁好奇起来。 “你多半会好奇我种孤僻的性格会跟什么样的人成为所谓的朋友吧。” “怎么会？艺术家的性格都是这样啊，我觉得只是比常人更喜欢安静罢了。” 苏谦的话让顾思哲觉得有些愕然，眼前的人就好像有读心术一般，能窥探自己心中所想，这点跟李清卓真是像极了。 等会儿......李清卓...... “大一那会儿，我和李清卓还有两个舍友分到了同一个宿舍。混合宿舍，他和另外两个是同一个专业甚至同一个班级。”苏谦的声音没有刚开始这么温和了，倒是有些严肃。 “唯独身为美术生的我就显得格格不入起来，毕竟不是同一个专业。不过，我和李清卓的关系相当地好。” 果然不出顾思哲所料，事实确实如苏谦所言的那样。 “我相信你对宿舍的关系也深有体会。” “的确。” 顾思哲的确深有体会，比如说自己和苏睿，刘明和李延，关系都相当地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怎么说来自不同专业的人能分到一个宿舍也是不可多得的缘分。 “他加入摄影社的同时，我入了美术社，但是由于学校经常开办画展的关系我们社也会经常地和摄影社合作，让他们协助录像以及拍照之类的。” 苏谦的话终于解开了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摄影社合照里的原因。 “我一直沉浸在创作中时常会忘了已经到了中午放学的时间，所以李清卓也会顺道买了饭提到画室。”说话的时候苏谦笑了两声，他在怀念那个时候，那个一切都在原点什么都未发生的时候。 “他吃完饭闲下来也会让我教他画画，没有底子的他愣是跟着我苦苦学了两三个星期的素描，画得也还算不错。” 原来，苏谦也算是李清卓学美术的师父。 “所以我来自学业上还是家庭里的所有矛盾和烦恼也都会讲给他听，我扛不住的时候，也是他向我伸出了手。”苏谦说话的语气充满了感激。 顾思哲倒不意外了，毕竟是兄弟，知根知底掏心窝子的话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外面的车还是纹丝不动，旁边的司机除了车门冒着寒风向前方走了几步，打探路况。 苏谦咳了两声，紧接着继续说。“后来，经过李清卓的介绍，我就认识了她的高中同学也是摄影社的。” “就是鸢尾，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生，爱笑。”苏谦好像回到了当年，似乎又再次看到初见的池鸢尾正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打着招呼，随即温柔地笑着。 “从小被父母严加管束的我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心动了，我去摄影社的次数就更多了，虽然社长并未托付，但我还是找着各种借口三天两头去摄影社，借故看李清卓诸如此类。” 被父母打压了十几年禁锢的心，在遇见池鸢尾的时候又再次跳动了起来，那种感觉顾思哲感受过。顾思哲也能想象苏谦追求池鸢尾所用的蹩脚伎俩，可能在外人眼中不可理喻，但暗恋中的人一定乐此不疲。 “就算我如此，但我仍是对她一无所知。”苏谦叹了口气。“李清卓似乎是不愿意告诉我一样，我问再多，他也总是淡淡地回应。” 李清卓怎么会情愿将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生拱手让人呢？就算是自己的兄弟，也是不甘心的吧。 假使，现在，苏睿也同时喜欢上池茑萝，自己定是不肯，自己的心胸还没有大到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女生让给别人。好在，苏睿对此并不感冒，顾思哲突然窃喜起来，但看着苏谦忧郁的神情，又高兴不起来。 “后来，我借用摄影社的相机在画展的时候偷拍了一张鸢尾的照片，封了透明胶带，放在画箱里。完成了作业我就会等到画室所有同学全部散去，偷偷地画那张照片。直到现在我一直觉得那一刻有多幸运。” “发生了什么？”顾思哲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了，尤其是苏谦的笑变得这么柔和的时候。 “那会儿正好是十月，凉风吹动着白色的窗帘将我笼罩其中，我并没有发觉身后站了人，自顾自地画着，直到手里的铅笔该削了，我才弯下腰去拿美工刀......” 第75章 缘由 “看到她正站在我的凳子后面，目睹了我画她肖像的全过程。”苏谦说话之间睫毛垂落在一旁，许久没有动弹，直到身后的那辆车喇叭响了两声，才把回忆中的苏谦以及听故事的顾思哲拽回了现实中。 苏谦的手又重新握紧了方向盘，继续剩下的漫长旅途。 直到下一段路程的堵车，苏谦才将自己的往事画上了句号。 被暗恋着的鸢尾发现秘密的不久之后，苏谦紧接着就和她告了白，没想到竟然同意了。 “但是那个时候，如果我也知道李清卓也......我会早先退出的吧......” 苏谦也是和池鸢尾在一起之后才发现身边的兄弟变了样子，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命运的转盘已经转动，无法再回到原点了。 每次苏谦询问关于池鸢尾的一切的时候，李清卓自始至终都没能表明态度。所以，等到李清卓发现自己暗恋多年的池鸢尾变成了兄弟的女朋友的时候，他是如何地心如死灰，这是他万万都想不到，也是接受不了的事实吧。 毕竟一开始李清卓为考入l大做了这么多准备，这些也都能从蒋朔真的话里所找到证据。 但是就算是李清卓后悔，但也变成了不争的事实，无法挽回了。假使，李清卓早些向池鸢尾表明心迹，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了呢？ 但顾思哲想起了那封情书，那情书上的一点一滴，都透露着李清卓的不甘心。 莫非，早在之前李清卓也曾经告白过，但是结果却不了了之......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出现那封再次给予池鸢尾选择的“情书”吧。 那封情书上面也言明了背景，是在李清卓和苏谦起过争执之后。 顾思哲细细揣摩着现如今得到的线索，致力于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大概。 “所以，你让我去说怀疑他......我......” 怀疑果然还是做不到的吧，一是因为李清卓曾是苏谦最好的兄弟，在他扛不住的时候拉了他一把，没有将他抛下深渊，二是，李清卓也深深喜欢着池鸢尾，所以自己也不敢相信他会做这种事情。 可种种迹象和线索的目标却直指李清卓，难道真的只是错觉吗？ “他......也是如此地爱着鸢尾......因为我的自私，不久之后我就和他决裂了。” 两个男人争一个女人和两个女人争一颗钻石是同样的道理，无论如何都会有一方退出，不管是不是自愿还是被迫，李清卓恰好就是退出的那一个。 决裂之后的俩人并没有表现地十分明显，而是选择成为普通同学，毕竟同一个宿舍，社团方面也常有合作。所以那张合照上顾思哲才会感觉三人之间莫名的陌生感，分明都是熟悉的人，但是拍照的姿势却要距对方千里之外一样。 或许那封情书就是罪魁祸首，苏谦定是发现了那情书。情书出现的时候苏谦已经和池鸢尾在一起了，在一个男人看来，这情书就是挖墙脚的暗示，试问有谁能装作无动于衷？ 这便是苏谦上次口中所说的“勾引”吧。 再后来的事情，顾思哲也从苏谦的话语中推断出了一二，这都是在李清卓那里不曾得知的珍贵往事。 苏谦是经过李清卓的介绍而认识的池鸢尾，从而喜欢上了她，时常去李清卓那李询问关于池鸢尾的事情，这个时候的李清卓已经意识到不对，所以并没有告知。他或许是觉得自己不说苏谦就没有办法从旁处得知。 结果命运弄人，苏谦还是偶遇了池鸢尾，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地告了白，令李清卓没想到的就是池鸢尾也答应了苏谦，两人的身份也随之改变，自己连日常和池鸢尾交谈也觉得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 许是对自己无作为的不甘心，毕竟从高中到大学就一直暗恋着池鸢尾，连同考入l大也是以池鸢尾为初衷，才会冒着被世人所唾弃也要去触碰道德底线。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就是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只能活在阴影下，在顾思哲眼里与苏谦的才情出众相比，李清卓显得庸俗起来，李清卓也有闪光点，但那闪光点并不是池鸢尾所憧憬的吧。 女生大都喜欢浪漫的男生，而苏谦刚好是那一类，成绩也十分优异，李清卓虽然成绩上不逊色，但是性格却木讷呆板了不少。也许只有郑佳才会喜欢上李清卓吧，他想起了郑佳在李清卓面前的殷勤模样。 大一还没过半，池鸢尾和苏谦的校园恋情就开始了，等三个人同时升大二的时候，李清卓坐上了社长的位置，而池鸢尾也成为了副社长。苏谦因为画展的关系，也已经小有名气，他和池鸢尾也成为了校园里人人羡煞的一对，郎才女貌。 平静如水的日子突然有一天被打破，那就是等到他们大三开学的那个暑假，发现两人同时爱着的女人惨遭分尸...... 凶手究竟是谁？难道真的如同新闻报道所说的那样根本就是过路的变态杀人狂，没有监控的那个年代，没有确凿的证据，现在自己的一切推测都显得苍白无力。 被苏谦这么一说，难道真的要扔掉对李清卓所有的怀疑与偏见吗？还是，静观其变吧。 前方的障碍应该是被清掉了，高速开始变得畅通无阻起来，车流就像是顾思哲脑中循环往复的思维一样。 虽然路上还是会有堵车，但是再没有之前那么长的时间了，知晓了全部的顾思哲也没有再提问，苏谦的目光虽然放在了前方，但顾思哲知道他现在心底所想的大部分还是池鸢尾。 到x城的时候，比想象中快了不少，至少到的时候，天还是亮的，也仅仅比平时的车程多了两个多小时罢了。但在这个两个小时之内，顾思哲倒是了解不少苏谦、李清卓以及池鸢尾的关系。 x城被大雪包围，按照着顾思哲指的路，苏谦将他送到了家门口。顾思哲千恩万谢看时间为时尚早想要请苏谦去附近吃饭，却被婉拒了。 苏谦中途接了个电话，多半是和工作有关，也不便留人了。 苏谦临行之际，顾思哲还将给池鸢尾祭拜的事情挂在心上，告知苏谦回来之后就会去好好祭拜一番。苏谦道了谢，随即顾思哲目送苏谦的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第76章 深夜 顾思哲将行李箱收拾一番，吃了碗泡面，准备出门。 外面的天气果然不是一般的冷，快接近傍晚，越发地冷了。寒风咆哮着在自己周围打转，顾思哲裹了裹围巾之后，将手塞进了羽绒服的兜里，这种天，多站一会儿，眼泪都能结冰。 虽然这么冷但是依然阻挡不了人们出来逛街的热情，顾思哲甚至能听见远处舞龙舞狮子热闹的声音，路两旁挂着的花灯也竞相开放，替顾思哲开辟了一条光明大道。 超市为了盈利还在正常营业，顾思哲走了进去，挑挑选选买了几箱特产。空手去总归是不好的，顾思哲如是想着，还真像是过年给岳父拜年送礼的作态，想到这里，竟不觉又笑了起来。 手提着东西在寒风中暴露许久，都有些被冻僵了的感觉，可是还没有找到一辆空出租。 “算了，还是步行吧，就当是锻炼了。”顾思哲自我安慰着，虽然手不停地哆嗦，但是碍于重物的关系倒没这么强烈了。 离车站还有一小段的时候，顾思哲就看到了那散发着暖光的霓虹灯在前面隔路相望。顾思哲的心情在看到灯光的那一刻轻松了许多，小跑了两步，结果磕了一个倒栽葱。 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反倒是更在意礼品有没有问题，检查了一番又继续前行。 车站满满当当全是人，自然比年前还要多。 顾思哲放下手头的东西，放在暖气管旁搓了搓手，现在距离八点的那车次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再次打开车次表，庆幸的是，八点前的车次有寥寥两三个人退票，空出好几张来。 此时的时间已经是六点半左右，顾思哲赶忙又加购了一张七点的车票，着急的心情就好像有人跟自己抢一样。 等到退完票的时候，晚七点检票的通知已经在大厅响了起来。 过完安检的顾思哲提着东西就钻到了最后一排。昨日未睡，今天在车上必定会昏睡过去，还是挑个人少靠窗的地方比较稳妥，若是头撞在车玻璃上还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刚落座，顾思哲就掏出手机给池茑萝发了信息，告诉她预计在深夜就能到达，到时候在车站将就一夜等到了次日天亮再出发。 池茑萝道了声“一路平安”之后就开始在卧室里踱步。 明天，可是个关键日子，全靠顾思哲了，然而直到现在顾思哲也没有说他的那个秘密计划。 很快，长途汽车在顾思哲的期待中发动了，目标——池茑萝所在的城市。 顾思哲将检完的票小心翼翼地折起塞进了手机壳里，这个就当做此行的护身符吧。他嘴角慢慢蔓延上来一抹微笑，双眼也沉入了这漫长的黑夜中。 池茑萝穿着睡衣关上了房间里的灯，站在暖气管边，望着水汽背后的那片黑夜发呆。 不一会儿，时间就到了十点多，门缝隙外面的客厅已经熄了灯，很快池茑萝就听见父母的脚步声离开了客厅，随即一声门响就断定了他们已经准备入睡了。 池茑萝蹑手蹑脚套上了毛衣穿上了打底裤和小裙子，伸手取下了放在衣帽架上的羽绒服，翻出手机看了一眼，立在门后约半个小时才再次动身。 好在家里没养什么宠物，要不，定会被池父池母捉个现行。 池茑萝生恐发出声音惊醒正在睡觉的父母，连关门都是用手铆足了劲儿向上提了一把，才没有发出那让人生厌的“吱嘎”声。 外面的寒风正跃跃欲试敲打着玻璃门，池茑萝一帧一帧地慢动作推拉它直至全部关上。偷偷摸摸从仓库里推出了自行车，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时间已经不多了。 从那会儿顾思哲说会深夜到达的时候，池茑萝就做好了去接他的准备。 终于，池茑萝达成了深夜出逃计划的成就。 已经是十一点钟了，池茑萝加快了速度穿越这条小黑巷子，其实她是怕黑的，尤其是这空无一人幽深的黑巷子，就像是巨大怪物的肠道。但是禁区就不同了，池茑萝总觉得禁区那里有姐姐的在天之灵庇佑自己，这也是为什么能坚持住在那里的原因。 终于，到达了街角路灯光亮所涉及之处，池茑萝喘了口气，继续向着长途车站赶去。好在，这个城市和x城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县城，车站也只有一个而已，减少了误差率。 虽然是深夜，但路两旁依旧有着晚归的行人。 今天是大年初一，每个人都喜形于色，连同池茑萝也是，依稀还有几个小朋友正在路边拿着荧光棒和今天所得到的礼物在嬉戏打闹。池茑萝见到此情此景，想起了儿时，那个时候，每到了大年初一，x城的街上都热闹非凡，摆起了各种各样的小摊，人山人海，姐姐总会带着自己去套圈、砸沙包、吃糖葫芦...... 有时候运气好会套中一只小白兔或者一个瓷娃娃总是会高兴半天……但后来，每年的大年初一，池茑萝都不再出去逛街了，就算父亲提及也无动于衷。除了自己年龄日渐增长的原因作祟还有就是因为姐姐的缘故，池父每每看到池茑萝落寞的神情也再没提过。 长途汽车站距离池茑萝所住的地方有一定的距离，骑自行车在畅通无阻的情况下需要花上半个多小时，好在，这两日都未曾下雪，不存在结冰，这让池茑萝心底稍稍宽慰了些。 这班长途汽车比顾思哲的预计的还要快一些，预计在十二点就能到达，没想到现在十一点半他就已经下车了。 和自己预测的一般无二，正是因为昨晚上睡眠太短，以至于在这么颠簸的长途汽车上竟然毫无知觉睡得昏昏沉沉的。 旁边的老大爷看着顾思哲的脑袋在车玻璃上时而撞击一下的但依旧没反应，还以为顾思哲是睡死了过去。 直到所有人都下了车，乘务员走到最后一排喊了两声，顾思哲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车厢。 愣了一两分钟后顾思哲才舒动筋骨，提着放在腿旁边的东西下了车。 眼前是接近十二点的深夜，空中飘落了几丝雪花，风一吹这些小精灵就开始在自己周围打转，橙色的路灯光将自己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长腿怪物。 站了一会，刚从车里出来的暖和气又被吹得无影无踪，顾思哲加快了脚步进了车站大厅。 一开始顾思哲是打算在车站附近找个宾馆住宿，可谁知那附近的宾馆早已爆满。 和顾思哲同时到达的旅客都已经匆匆离去了，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四散开来在大厅里的椅子上坐着。 随后，顾思哲也挑了个座位打盹。 第77章 梦醒 整个候车室静悄悄地，光线十分地昏暗，头顶的管灯估计已经寿命将至，闪了两下之后，顾思哲所在的区域已经暗了下去。 临睡之际，顾思哲望了一眼玻璃门外的世界，雪簌簌地往下落，不一会儿，顾思哲就被困意所吞噬，身子压在放在空座上的礼品上面，昏昏睡去。 等池茑萝停下车子到了车站后，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整，比想象中稍微快了个十几分钟。她抖了抖身上落的薄雪，锁了自行车，进了候车室。 这个时候的候车室空荡荡的，就像是深夜的自习室一样，偶尔有几个昏睡的学生。那些人不是耷拉着脑袋就是靠着扶手歪在一边昏昏入睡，有一片区域还灭了灯，池茑萝有些许的夜盲，根本看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顾思哲。 好在这个候车室面积不是很大提前换上了隐形眼镜，池茑萝绕了两圈，端详了许久才找到顾思哲的踪迹。 那个时候的顾思哲像个睡着的猫儿，身子趴在一摞箱子上，身体因均匀地呼吸而时刻起伏着，没了往日的精神，睫毛时而颤抖两下不知是否做了恐怖的噩梦。池茑萝坐在一旁痴痴看了许久，才发觉他的脖子上还围着自己所织的那条围巾，心里高兴不已。 池茑萝并没有叫醒眼前的顾思哲，而是任由他睡去，候车室的暖气很充足，池茑萝脱下手套站在暖气管附近烤手。 顾思哲此时此刻正神游在梦中，他又做那个梦了，自己就像是池鸢尾的熟客一般，常被她邀请入梦中。 顾思哲已经记不清到底是第几次梦见这个女人了，果然是日有所想夜有所梦，每次只要白天所提及关于池鸢尾的话题到了夜间，那个温婉的女子总会潜入自己的梦中。 池鸢尾究竟想告诉自己什么呢？每当那个没有头颅的女子声音幽幽想起，顾思哲都会脱口而出，“你想要告诉我什么？究竟想要传达什么信息......” 但是每每顾思哲在梦中声嘶力竭的时候，没有头颅的池鸢尾的身影又慢慢消散只剩下一团散不尽的白雾罢了...... 也许是自己太累了，才会时常出现这种心理暗示。 这是一个清明梦，顾思哲隐隐能感觉到自己大脑深处还有没消散的意识，他甚至能感觉到刚刚他在梦中所说出的那句话已经带到了现实中。 果不出他所料，这句话的确脱离了梦境，正在暖气片附近取暖的池茑萝听见声音愕然地转身，发现顾思哲正在哆嗦，不晓得梦见了什么令他感到害怕的东西。 顾思哲正在那白色的浓雾中奔跑，那白雾就像是深秋的禁区，一眼看不到头。他四周环绕着银铃般的笑声，虽然自己并未与池鸢尾谋面，但直觉告诉他，这是池鸢尾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的源头跑去，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堵长满了青苔的石墙，没反应过来的顾思哲狠狠地撞在了梦中的石墙上，眼冒金星。 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墙的周围开始蔓延过来茑萝的藤蔓。 很快，那红色的小星星就爬满了整个墙，顾思哲突然看到某一朵茑萝中结着一颗大大的果实，他颤抖着想要伸出手去摘下那颗果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但那颗果实自己掉到了他的脚边。 突然，那果实突然裂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池茑萝那闭上双眸脸色惨白的头颅，唯有那双唇红的像血，仿佛下一秒，睫毛就会动起来，睁开眼睛...... 顾思哲一个趔趄后退了一步，突然一脚踩空...... 池茑萝看见顾思哲的腿突然半空中晃动了两下，停了一会儿，他的眼皮动了两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并慢慢坐直了身子。 醒来的顾思哲并没有看见附近的池茑萝，而是依然沉浸在刚刚的那个梦中。过了许久，顾思哲直到手摸到一旁冰冷的扶手，才分清已经到了现实世界。刚才看到那颗头颅的瞬间，自己被下了一跳，正准备转身顺原路返回，怎料一脚踩空掉进了无底洞里。 也算是托了踩空的福气，才让自己能从噩梦中醒来。顾思哲总觉得从自己主动开始调查这件案子开始，就等于要承担所有的责任，或许池鸢尾的灵魂一直不能安息，才会时常进驻顾思哲的梦中...... 要快！ 顾思哲再次抬头的瞬间就碰上了池茑萝温和的目光。 “我该不会还在梦中吧？”他有些不敢相信，狠狠地捏了一下手背，疼痛感袭来，才确信这绝非梦中。 “你什么时候来的？” 候车室外面的广场上风雪已经大了起来，树枝正剧烈地在风中扭动着自己的躯干，已经看不见花坛中冬青的踪影了。 顾思哲的手机震动了两声，“十二点。” “一个人来的？”顾思哲明知故问道。 池茑萝轻轻点着头，回应着顾思哲。 “这么冷的天，你不该来的。” 顾思哲不是在责怪池茑萝，而是知晓天气状况并非良好，而且时至深夜，虽然池茑萝的胆大对顾思哲来讲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但危险的因素多了不止一点，万一......但好在，她安然无恙，如此便好。 被顾思哲这么一说，池茑萝的小脑袋瞬间耷拉下去，捏着衣角站在原地。 “啊，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晚上对女孩子不安全。早知道我就白天来了......”顾思哲瞬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 听闻顾思哲这话，池茑萝才又抬起头，小步返回了座椅边，在顾思哲身旁坐了下来。 “手冷不冷？” 顾思哲刚刚看见池茑萝站在暖气边上，像是在烤手。 池茑萝摇了摇头，身上散掉的暖气早已经回温了。 倒是看见顾思哲手有些发青，不晓得有没有冻伤，随即将脖子上挂着的手套塞进了顾思哲怀中。 顾思哲会意接过手套，暖心一笑，戴上了它。 池茑萝静静坐在椅子上，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和身边的顾思哲等待着黎明前来拜访这个小小的候车室。 第78章 池家 “困了就睡吧。”顾思哲看着身旁一脸疲惫的池茑萝，悄声道。他有些许心疼，不知道她来的路上辛不辛苦。 池茑萝倔强地摇了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正在强忍着困意。 “我来之前，曾答应过苏谦，要去祭拜你姐姐，等我们回到x城，我就去履行我的承诺。” 顾思哲的话让池茑萝清醒了不少，她感激地看着顾思哲，欣慰地笑着，像是在说“谢谢”。 顾思哲所要去履行的承诺，恰恰也是池茑萝眼下最希望做的事情。 “睡吧，等天亮了我喊你，我在路上睡了一路，已经不困了。” 池茑萝安心地闭上双眼，带着欣慰悄然入梦，随着梦境越深，池茑萝的身体失衡地歪在了顾思哲肩上。 面前的玻璃墙正反射着两人模糊的身影，顾思哲淡然地笑着，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着，顾思哲也有少许的疲惫，但池茑萝那柔顺的发丝蹭着自己的侧脸才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他歪头看了一眼有着柔润光泽的青丝，有一种想要触摸的冲动，但始终没有伸出手来。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不久之后，顾思哲看见天的尽头开始慢慢发光，那朦胧的光线正一点一点地吞噬这漆黑的夜空。等天空亮起之后，那一抹微红才慢慢爬上来，那颜色是大自然带来的馈赠。 大厅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都是新一批的乘客，正在等待着他们新的旅途。 池茑萝许是被吵醒了，脑袋动了两下，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脱离了顾思哲的左肩。 顾思哲被她所传染打了两个哈欠，他在等池茑萝全部清醒准备出发。 等到两人提着东西准备出大厅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虽然出了太阳，但阳光并不热情，没有消散这积雪。 池茑萝和顾思哲一前一后提着东西来到了那辆落了雪的自行车旁。幸好，车篮很大，顾思哲合理地利用了整个车篮，将东西全部分配在内，多出的一箱只好提在手里。 寒风刺骨，顾思哲整了整围巾，戴上了帽子。“你家离这里远不远？我骑车带着你吧。” 顾思哲将手里提的东西摞在了堆满了东西的车篮里，转身之后，池茑萝就将回答码在了手机上。 池茑萝把地址一并发给了顾思哲，没有办法池茑萝发不出声音自然也不能指路，她把手套脱下来塞给了顾思哲。 顾思哲凭借着gps，骑车载着池茑萝往她家的方向进发。 因为惯性，后座的池茑萝几次撞在了顾思哲身上，在等绿灯的时候，顾思哲拽了拽池茑萝的袖子，她没有反抗，像牵线木偶一般被顾思哲顺着胳膊搂在了他的腰上，顾思哲这才心满意足的看着绿灯亮起穿过了十字路口，殊不知身后的池茑萝早已红了半边脸。 这一路因为gps倒是省了不少困难，唯独准备钻进巷子的时候，吃了点苦头，差点轮子一滑连人带车摔在地上，幸好顾思哲反应快，才避免了一场灾祸。 下了车子，面前是好几个窄巷子，顾思哲想起了之前李清卓家那七拐八绕的巷子。 池茑萝接过车把在前方引着路，顾思哲知道池家就在不远处，因为他看到了池父的车子正停在前方，一本正经地摸了摸被帽子压的凌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做好了要见池父池母的打算。 车子还没走到巷子最深处，最前面的那一户人家就开了门，随后走出一个男人，顾思哲呼出了一口白气，还没看清那男人的模样就听见脚步声越发地近了。 很快，三个人就在这小巷子中相遇了，那男人戴着帽子，走近了顾思哲才发觉是池父。 不知池父是不是因为发现池茑萝半夜出走的事情走过来兴师问罪了，但他的表情推翻了顾思哲的猜想。 池父是准备出门散步，早晨没有见到池茑萝还以为她是去街上买东西了，所以并没有在意，现在看到顾思哲的那一瞬间，真相就大白了。 本来一心想要去散步的池父，招呼了顾思哲一声，便折回了家门。 池茑萝舒了一口气，在为父亲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而窃喜着，顾思哲也在看到池父的笑容后放下了心来，但愿今日一切都顺利吧。 等两人将车子推进池家大门的那一刻，顾思哲看见池茑萝的母亲也刚从客厅打开门，一脸微笑像是在欢迎自己的到来。 池茑萝家的房子也是独立的小院子，虽然户型和x城的不一样，但也是平房系列。之前还以为池茑萝家住的是小区呢，但眼前的这两套小楼如若拆迁的话也是能换两套小区房的。 眼前的小院子，顾思哲很是喜欢。只不过眼前的院子中并无苏谦家的那一池鸢尾，只有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树，和顾思哲家里一样，是棵银杏树。 池茑萝帮着顾思哲提着手头的东西，两人在池父池母期盼的目光里进了客厅。 本来顾思哲已经想好了该如何跟池父池母开口，但是看着这两口子的目光，却突然有些踯躅，该如何开口呢？ 顾思哲刚刚只是简短地说了声来看池茑萝而已，余下的并未多说。 池父和池母谢过了顾思哲的好意，询问了顾思哲有没有吃过饭之后就开始着手去厨房准备了。而池父还在客厅，和顾思哲攀谈着。 这并不是顾思哲第一次见池父了，池父先前对于顾思哲帮自己女儿提行李所以对他颇有好感，大致也能猜出这个小伙子来家里的目的。 所以，池父心底也一直想从和顾思哲的对话中更多地了解对方，想知道他的为人、以及对自己女儿的心思。 池茑萝心里却在打着鼓，她不知道父亲对于顾思哲究竟是什么态度，其实她把顾思哲领回家的那一刻，心底也十分地犹豫，实际上还是源于那个风俗。倘若过年的时候将异性领回家，也就是奔着恋爱去的，池父不可能不知道。 第79章 决心 顾思哲简短地介绍了一番自己，随后轻松地坐在沙发边上和池父聊着天。他对池父并不畏惧，反而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令人放松的亲近感。 池茑萝心底却有些许紧张，看着父亲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怕顾思哲应接不暇，但自己又不好打断两人的对话，只好起身去橱柜里拿了花茶冲了一壶给两人倒茶，借此缓解这微妙的氛围。 “小顾，你家是什么地方的？”池父开门见山地询问顾思哲，上次去学校接女儿的时候，顾思哲没有同行便知道他不是和自己家同一个地方。 眼前的女儿好像对这个小伙子很是挂心，打从他走进客厅为止，她的目光就没有一刻落下，好像生恐自己为难了他一般。 眼尖的池父在巷子口遇见两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顾思哲脖子上的那条沙色围巾，那围巾所用的毛线，池父早在年前就见过，那定是女儿所织的。想到这里，池父笑了一笑，他倒要看看眼前的男生要怎样说服自己。 顾思哲一开始踏入池家大门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但已经做好了要面对池父池母各种问题回答的准备。听到池父问自己家住何处，他并没有要撒谎的意思，而是坦诚相告。 “我家是x城的。到这里不算太远。” 虽然顾思哲知道自己提及“x城”，池父必然会想起伤心事，但自己并不想隐瞒，若是撒谎的话，自己心里会有愧疚感。 池父听“x城”两个字的时候，顾思哲看到他握着茶杯的那只手微微颤抖了两下，抖落了几滴花茶到茶几上，但随即恢复了原有的表情。 x城，那个地方是池家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无法忘却的悲伤之城，不想忘记也不能忘记的地方。 身旁的池茑萝也攥紧了手指头，紧紧地拽着衣角没有松开。顾思哲佯装在整理衣袖，随后将手掌盖在了池茑萝的手背上，这一幕被池父看在了眼中。 “的确......不远。” 池父的声音在顾思哲耳中听起来很是平静，但是刚刚的动作却出卖了他，顾思哲能感觉到池父刚才难掩的惊慌。“昨晚坐夜车很辛苦吧？” “还好。”顾思哲说着冲池茑萝笑着。 多亏了有池茑萝在，候车室原本应该枯燥乏味的等待变成了佳人相伴，真是难得。 “伯父，我今天是为了表明我的心迹而来。”顾思哲微笑着看向了池父。 听到这话的池茑萝手心竟冒出了汗珠，她没想到顾思哲所说的计划竟然是这个。不过，顾思哲今日所说也只是缓兵之计吧，自己是不能当真的...... 顾思哲眼睛不眨一下地望着坐在斜对面的池父，一脸坚定，握着池茑萝的那只手更使劲了，像是只有眼前的她才能给予自己无穷的底气。今日所为，是自己心中一直所想的。虽然一直告诫自己要等事情全部结束之后才开始实施，但事到如今，提前一点又何妨？ “嗯？”池父放下手中的陶瓷茶杯，佯装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直言不讳的男生，嘴角出现了一抹笑意。 这时，客厅外的门被拉开了，池母端着一个托盘走进了客厅里，放在了三个人面前的茶几上。 “你们在谈什么呢？这么开心。”池母捕获了池父嘴角的笑容，好奇着。 “没什么？小顾，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聊。”说着池父再次端起了面前的那杯花茶，喝了起来。 顾思哲和池茑萝两个人坐在池母准备的小板凳上，吃着碗里的面条。 这碗面就像是之前池茑萝给自己煮的那碗如法炮制的那样，顾思哲毫不避讳地冲着对面的池茑萝笑着，“伯母煮的面条和你煮的一样好吃。” 听到这话的池茑萝红着脸，快速地吃着碗里的面，但一旁的池父池母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愣了一会儿，才舒展自己欣慰的笑容。 顾思哲边吃着面条边想着之前在李清卓家发生的事情。池父池母都来自于x城，自然也对那边的风俗有所了解，肯定也是知道那个关于“面条”的风俗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看来，池母对自己并不反感，就更有把握了。想到这里，顾思哲觉得这面条更香了，很快，碗就见了底。 “吃饱了吗？不够的话，我再去盛。”池母笑意盈盈地望着顾思哲。 “不用麻烦了，伯母，正正好，不多不少。” “小萝，平时吃饭挺快的，怎么朋友一来反倒是吃得这么慢了。”池父见女儿碗中还剩了大半的面条打趣了一番。 池茑萝接连又吃了两口，顺手端了顾思哲手里的碗就出了客厅。 “这孩子......”池母还不知道刚刚客厅发生的一幕，看见池茑萝饭还没吃完就一声不吭出去了觉得很是不礼貌。 池父见顾思哲已然吃完早饭，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再次意味深长地望向他。 “去书房吧。”池父站起身，将茶壶以及顾思哲和自己的杯子放在托盘上，示意顾思哲一同去书房。 气氛变得严肃起来，池茑萝的母亲正在拿着抹布擦拭着茶几上池父刚才滴落的茶渍，她对于池父刚刚的举动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转身对一同起身的顾思哲笑了笑，大概能猜出个七八分。 池茑萝正呆呆站在厨房的水池前面，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一幕还没能缓过神来。当顾思哲那温暖的手掌盖在自己手背的那一刻，紧紧地握住的那一刻，她多想立刻抓住，贪心地希望他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顾思哲所说的话，深深地烙印在了自己的心里，但是池茑萝很快便从这些诱人的话中脱离了。她只当是顾思哲的计划之一，对父母所做出的假象，为了方便自己一同回x城调查罢了。 池茑萝痴痴地笑了两声，打开了面前的水龙头，当冰冷刺骨的水没过指尖，很快就让她从一瞬间的美梦中清醒了过来。 若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第80章 考验 池父端着托盘在顾思哲前面走得缓慢，顾思哲看见他那满头的华发，在走廊的阳光下发着晶莹的光。眼前的这个老父亲，究竟经历了多少辛酸往事才会如此提前衰老。 虽然苏谦的父母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总归还是池父更沧桑一些。毕竟，子女过世是苏家所没有经历的。 苏谦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但，他还活着。 池家的书房在一个有阳光能够穿透的房间里，顾思哲很喜欢这个房间。 他以前看到过一句话，生命有裂缝，阳光才能照进来。 池家经历过困难的事情，但并没有放弃生存的希望。 这个书房比苏家的还要大，书也更多。六个书架，均匀地立在房间两侧，中间摆放着一张实木桌子，棕褐色的。上方放着一台民国复古风的台灯，两者很是相称。台灯附近有一个松木的笔筒，里面放着几只墨色镶金边的钢笔。除此之外，桌上还放了不少的笔记本，摞在一起，充满着文学的气息。 池父将一摞本子移到了边角上，腾出一块地方放茶具，随后从桌子下方搬出凳子示意顾思哲坐下，倒了两杯茶。 气氛变得严肃起来，池父逆着光而坐，整个脸在阴影之下愈发冷峻。但顾思哲并没有表现出畏惧之意，而是摆正了凳子坐在了池父对面。 池父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你是从什么时候和小萝相识的？” “在学校禁区。”顾思哲面对池父所有的问题，都保持着自己真实的回答。 听到禁区两个字，池父已经没了先前听到“x城”的惊讶了，或许他早已料到了事情会往更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他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也并非那么简单。 “小萝......也是......唉。”池父突然叹了口气，他知道，过了这么多年，那件事仍然是池茑萝心底的一个结，从去年十月份女儿不年不节地匆匆忙忙从学校请假回家开始，池父就猜到了一些事情。“那你对小萝她的了解又有多少？” “有些事我了解，有些事我不了解，但总有一天我会努力全部了解。”顾思哲并不想夸大其词，他知道对于池父而言，自己对池茑萝的了解也只不过是皮毛罢了。 因为到现在为止自己还并不知道池茑萝失去言语的原因，以及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闪光点等待自己去发觉。 “倒是诚实。”说完，池父抿了两口茶。 顾思哲不知道池父这话究竟是好还是坏。 “那么，你是喜欢上了小萝的哪一点？”池父的问题很是直接，完全在顾思哲的意料之外。 顾思哲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手指握得更紧了些。 “我不知道。但是她开心我便会开心，看到她难过我便觉得想要落泪，虽然我知道我现在给不了她什么，却想要去保护她，仅此而已。”不知道为何，顾思哲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刚刚说这话的时候，眼前恍惚闪过了池茑萝面露悲伤神情的影子。 这次池父没有再接着问，而是将杯中还冒着些许热气的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的他，久久没能平静。 眼前的这个少年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一无所有，但是却遇见了想要保护的人，那种无法割舍的感觉直到现在还盘旋在自己脑中。 池父池母自幼便相识，池母的父亲母亲早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遭遇意外，她只能暂居在亲戚家，受尽白眼。那个时候的自己，拼了命地想要将她从苦海中拯救出来。直到后来，那个柔弱的女孩已经嫁给自己变成了自己相伴几十年的妻子，但是自己却没能保护好...... 池父逆着光将顾思哲看得清清楚楚，常言道，看人先看他的眼睛。顾思哲眼睛面对着外面的天光，清澈得像山上的泉水一般，闪闪发亮，没被任何世俗所污染。言谈举止之间也觉得顾思哲并不是趋炎附势的世俗之人。 况且池父不觉得顾思哲是在池茑萝身上有利可图，当他来能连夜坐车来到池家的那一刻，池父就觉得那日在学校门口自己没有看走眼。他能够如此诚实地回答自己，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面对自己会提出十个、百个、千个问题的准备。他的回答如此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可是小萝她哑了......” 池茑萝变成这样，池父自认为全是自己的责任，没能早些发现池茑萝的病情加重，正因为太晚送去就医，才到了如今无法挽回的地步。 顾思哲依旧面不改色，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池父的考验。 “如果我真的介意的话我就不会说出刚刚的话了。” 池父的目光突然和顾思哲对视上了，顾思哲的眼睛眨都没眨，他观望着处在阴影下的池父。 “我们池家并不是你所看到的这么平和，如果你真的了解小萝的话，你也肯定知道她有一个亲姐姐，也就是我的长女。”池父突然手撑着额头趴在了桌子上，语气里夹杂着自身的无力感，还没等顾思哲回答，他就直起身子从那一摞的笔记本抽出了一份东西展开放在了桌上，推向了顾思哲。 那是八年前的一份报纸，整张报纸占据了桌子的一大半。这是顾思哲第二次看当年的旧报纸，和苏睿提供的那份不同，这份报纸是l市的日报并非校报，但是和那张的内容不尽相同，光是标题就能吸引全市的人驻留自己的目光。 顾思哲仔细地观察着这份报纸，这份报纸如此的陈旧，折叠的部分几乎要断裂开来，光从刚刚池父如此惯性的动作来看，就知道他这些年来肯定经常拿出来翻看。就像苏谦一样，时常会记起，会在脑中走马灯一般地循环当年的惨案。 正当顾思哲在其中搜索信息的时候，对面的池父突然手撑着额头，落下了两行泪，打湿了桌上的报纸。 这个时候的池父是痛苦的，每当他看到这则报道的时候都会苦不堪言，妻子整日吃斋念佛、小女儿失声都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这些都与那桩旧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顾思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因为长女惨死而再次伤心的男人，只能带着愧疚将手头这份报纸仔细看完，以告慰鸢尾的在天之灵...... 第81章 答案 看完报纸之后的顾思哲静静地看着面前泪如雨下的池父，久久未能平静。 “这桩案子，想必你也曾有过了解。案发地点就在你和小萝的学校里，死者是我的长女，也就是小萝的姐姐鸢尾。”池父掩面艰难地向顾思哲诉说着。“鸢尾生前最疼爱的就是她的妹妹，小萝自幼也很黏鸢尾。” 俗话说，长姐如母，这话顾思哲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他点了点头。 池父带着依稀可见的泪痕将报纸收了起来。 “我想，小萝她还没跟你说她的嗓子是因为什么才变成今天这样的吧。”池父将焦点转回了顾思哲身上。“这是她心底最难解开的一个结，你决定保护她的那一刻就要连同她所有的痛苦都一并接受。” 不知为何，池父总能抓住顾思哲想要追寻的重点，他了解女儿的性子，自从不能言语之后，池茑萝就开始陷入极度痛苦与自卑中。 池茑萝失去的不仅仅是最疼爱的她的姐姐还有自己原本璀璨的人生也都一并被这突如其来的灾祸带走了。现如今，能让小女儿走出阴影的办法并不只是爱情的出现，更主要的是她心底那无法解开的心结。 “我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一直也没有问过。”顾思哲有些失落，自己竟然将这最重要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将池鸢尾之死的真相放在首位并不是自己将池茑萝的心结抛下的托词。“我......只知道，小萝她不是先天性的......” 顾思哲态度恳切地望向池父，他能感觉到池父接下来要讲重要的事情了。 “没错，我觉得你能猜得到。” 被池父这么一说，顾思哲觉得自己果然是太笨，竟然一直没能将这两件事情联想到一起，池茑萝失声的原因正是自己眼下迫在眉睫的第一大事的主要人物——池鸢尾有直接的关系。 “我竟然一直没想到，真是太大意了......”顾思哲拍了一下额头。 “不，这件事，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和她母亲就再无其他人了，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小萝她应该是不愿意主动跟别人提及的，毕竟这件事是她一直以来非常自卑的事情。”池父叹了口气。 “不，是我太粗心了，没能注意到。”顾思哲愧疚着低下了头，自己早该发现的...... “那是鸢尾的头七，下着雨。小萝跪在院子中的石阶上对着她姐姐的遗像，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上天就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哭声，雨也越下越大，等我和她妈妈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在雨中昏死了过去。” 顾思哲听着池父讲过去发生的种种，而自己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滂沱大雨中趴在地上的池茑萝，奄奄一息...... “等我们把她抱回房间的时候，后半夜，她就发了高烧，因为没能及时就医，就引发了脑膜炎。后来好不容易康复了，但是嗓子却不行了，不能再发声了，医生说，以后能再说话的几率很小。” 池父满目愁容，他将这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都怪我当时心底只挂心她姐姐的死，没有注意到小萝才是最伤心的那个人，才会造成这种惨剧.......” 看着池父不停地在悔恨着，顾思哲也面露悲伤之色。 “这不是您的责任，我相信，总有一天，小萝一定能够重新说话的。” 顾思哲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底气，但他的确坚信着，池茑萝不会就这么一辈子都沉默下去，总有一天，自己能够听见她唱出如泉水一般动听的歌声的。 虽然顾思哲安慰着池父，但池父的眉头依然紧锁。 “这么多年以来，我和她妈妈一直没能从她姐姐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后来我决定搬离x城，但每到忌日还有过节的时候，总会想起她姐姐......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忽略掉了小萝，我也一直愧疚着。她十分懂事，知道我们伤心，也从来都没有将自己在学校里受过多少苦告诉过我们，怕我们担心。直到后来快毕业了，班主任打过来电话询问升学事情的时候，我和他妈妈才知晓。” 池父心里一直对池茑萝充满着愧疚之情，如果早些时候能注意到，池茑萝的日子或许就不会变得这么苦。 听到这些话，顾思哲想到了自身，原来池茑萝和自己一样，同样是遭受过校园霸凌的人。而自己曾经也为此深深地痛苦过，但如今对于自己已经好了太多，自己不能够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正如池父所说，自己决定保护池茑萝那一刻，就选择一并承担了她的痛苦。 “能让她的人生恢复到正常轨道的方法，怕是难了些。”池父言不由衷地说着。 “从你一开始进门的时候，我就很清楚你的目的。两个人在一起并非儿戏，那个说要保护我女儿的人，我不要求他非富即贵，但是我希望他有上进心，能够一心对我女儿就好。你，在选择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就决定连同她的人生也一起接受，那种背负着无尽痛苦几乎看不见光明的人生，就算是那样，你也不后悔吗？”池父语气十分决绝，丝毫不给顾思哲喘息的机会。 “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会放开她的手的。” 但顾思哲面不改色地回答池父。 池父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但他从来没见过能诚实到这种程度的小伙子。 许久，池父都没有再开口。 而顾思哲像是一直在等待池父的回应一样，屏气凝神如坐针毡，他最怕的就是池父不同意，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所以说，您对我......” “从你踏进书房的这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同意了。” 池父不喜欢做表面功夫的人，相反，顾思哲的诚实可靠打动了他。 顾思哲听到这话的瞬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有些得意。 他所高兴的事情莫非是一举两得，但眼下并不是让自己放松的时刻。 毕竟还有很多任务要完成，究竟如何才能消去池父心里的愁云都是很大的考验。 第82章 承诺 池父看见顾思哲表情瞬间从上一秒的严肃中化为轻松，继而又说。 “我虽然是同意了，可是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池父若有所思的站起身，眼下，虽然眼前的人已经达到了自己的要求。可是，他更想看的是顾思哲所付诸的行动。 顾思哲并没有过多的惊讶，毕竟，这个问题才是池父最关心的。能让他接受，不作出行动怎么能让池父放心？ 但顾思哲不能夸下海口，只能寄希望于接下来自己的调查了，也是提出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的时候了。 “我会尽力的，会从根源出发的。”顾思哲说到“根源”两个字的时候，正中池父下怀，池家上下一定是对这件事十分耿耿于怀的，好在，自己一直都在调查之中。 “我不求你能够查出真相，毕竟，我们离真相已经很远了，已经不能还原了。但是那孩子还一直固执地想要探寻真相的面目，我和她妈妈很担心她，希望你能够多替我们照看她一些，以后就拜托你了。” 池父的语气相当诚恳，将池茑萝全部交托给了顾思哲。 “伯父，还有一件事，小萝她，年前的时候告诉我一直想回x城看她姐姐，我这次能不能带她回去拜祭一番。” “我看这两日天气预报有风雪，你在这里暂且先住下，等到天晴了，再回去吧。”池父听闻顾思哲所言，默许了。一开始本不打算同意，毕竟越远离那个地方，或许池茑萝就会被时间冲淡一切。但是从她报考l大开始，池父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池茑萝也怕提及父母的伤心事从来没有当面讲过要回x城，她知道父母搬离x城是为了遗忘某些事情开始新的生活，可是世事不尽如人意，倒是往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顾思哲进门说明自己从x城而来时，池父就知道小女儿心底曾经那小小的火苗已经熊熊燃烧了，再阻挡亦是无用。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池父的同意对顾思哲来说无疑让他如释重负，没想到两件事都完成地如此顺利。 “小萝织的围巾，就像她妈妈织的一样好。”池父端着茶具走过顾思哲身边的时候突然凑近了一些，意味深长地笑着。 顾思哲如梦初醒，怪不得，池父一开始就直奔主题了，自己对这些事情果然是后知后觉，但是也算是托了围巾的福分，才能省了不少麻烦。 随即，顾思哲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儿，他摸了摸脖子上裹得紧紧的围巾，这条围巾是自己度过寒冬的一大法宝。 顾思哲跟着池父一前一后走出了书房，回到了客厅里。 正值中午，客厅的池母已经不见了，开始做午餐的准备，只有池茑萝正坐在沙发上，朝着书房的方向投来目光。 等池茑萝看见父亲端着茶具出来的时候，有些许的紧张。随后她就对上了尾随父亲而出的顾思哲的目光。但瞬间，又低下头去，有些不安。 池父很自觉地放下茶壶，问了句池母的去向，随即离开了客厅，自言自语地说着要去厨房打下手。 顾思哲明白了池父的良苦用心，甚是感激。 电视机里正播着纪录片，轻缓的音乐摆动着自己的音符，在顾思哲和池茑萝的周围漂浮着。顾思哲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径直到了池茑萝旁坐了下来，像之前那样握住了她的手。 池茑萝的手有些颤抖，分明暖气充足，但是她心底总有一块东西正在蔓延上来冰冷的触感，那是隐隐作祟的自卑感。 顾思哲凑近了池茑萝一些，但是，池茑萝却别过了头去。气氛有些微妙，池茑萝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是古怪，分明自己一直憧憬的东西就在眼前，为什么就是不能够平静下来？ 就在刚刚，池茑萝将父亲与顾思哲的话偷听了几分，听得不是十分真切，只听见池父交代顾思哲照顾好自己...... 顾思哲感觉到了在自己手掌下微微发抖的小手，伸手攥在了自己温厚的掌心里。池茑萝的转头在顾思哲眼中并没有在意，他只当做是池茑萝在害羞，就像是一只小猫，畏畏缩缩的蜷在那里，不敢动弹。 “怎么了？” 顾思哲的声音在池茑萝的耳畔流连，有些痒痒的，就像是儿时的狗尾巴草在自己的脖子根搔动。池茑萝感觉有一根神经顺着头皮连接到了脖子，顺着脖子滑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池茑萝摇晃着自己的小脑袋，她转移了顾思哲的目光，挣脱开顾思哲的手，翻过面，在顾思哲手心用手指写着字。 顾思哲左手被池茑萝的左手紧紧攥着，她的右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着字，但是自己却没有办法将注意力放在手心上，而是专注于池茑萝专心写字的样子，看呆住了。 池茑萝写完后，戳了顾思哲两下，但他不为所动仍然没有反应，抬头的瞬间才发现顾思哲正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突然有些害羞。 顾思哲虽然没有留意池茑萝刚刚究竟在自己掌心写了什么字迹，但自己却心有灵犀一点通一般的心知肚明。 “伯父同意我带你回x城了。”顾思哲赶快将这个让池茑萝喜悦的消息分享给了她。“不过，这两天说是有大雪，所以要等个一两天。” 说着，顾思哲望了望窗外，外面的雪一如池父所说的那样，变得如鹅毛一般，洋洋洒洒。 这算是今年顾思哲看到的第一场大雪，昨日l市的那雪和这完全不能比较。但是每次下雪，对于顾思哲来说，总有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今天的雪，让自己和池茑萝的关系变得与往常不同了，池茑萝慢热的性子，依旧是懵懵懂懂。 很快，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的池父池母炒了一桌好菜，池母从池父那里得知了消息，看顾思哲的眼神就像是丈母娘看女婿一般，笑意盈盈。 池家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池茑萝的脸上展露出了难有的笑容。 看到女儿露出笑容的池父，欣慰地笑着，给顾思哲夹了好多菜.顾思哲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正在做着一个不想醒过来的美梦...... 第83章 准备 午饭过后，池父、池母便说散步就出了门，剩下池茑萝和顾思哲看家。 顾思哲一直没能从刚刚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中缓过神来，甚至被这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冲昏了头，几度追问自己的内心，是否在做梦。 直到身旁池茑萝的发丝不小心绕过自己的指尖，那种奇妙的触感告诉自己不是在做梦。 池茑萝的房间和顾思哲想象中一样的精致小巧，布置得井井有条，比起自己房间的简陋而言，池茑萝的房间一走进去就能感觉到十分地温馨。 窗帘外透过来十分柔和的光线，让顾思哲有些昏昏欲睡。脱掉鞋子的顾思哲脚踩在圆形的毛绒地毯上，很是舒服。 池茑萝房间里的摆设很多，但都各司其职地安置在各处，丝毫不感到凌乱。池茑萝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帘子，将房间置于天光下。 窗帘后面就是池茑萝的行李箱，已经收拾完毕，上方还扣了锁，顾思哲知道池茑萝为此做了不少准备。 写字台和木床相连，池茑萝让出了木床的位置示意顾思哲坐下，而自己弯腰抽出写字台下方的凳子坐了下来。 池茑萝房间的暖气很是充足，顾哲想起了教师公寓的暖气，也是待久了会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知是否是气氛作祟，这不是顾思哲第一次和池茑萝单独相处，但是他的面色开始泛起潮红，手心脚心皆开始冒汗。 刚在客厅的时候就已经将外套和围巾脱下挂在门旁的衣架上了，现在的顾思哲身上只穿着假两件的衬衫衣领的毛衣，但仍觉得有些燥热难耐，只好顺手解了衬衣领子最顶上的扣子，视线却一直放在池茑萝身上。 池茑萝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不敢对上顾思哲的视线，一直在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顾思哲努力地想要从在自己面前如此紧张的池茑萝身上看出什么来，但只可惜自己并没有读心术。 “看来，她还不知道刚刚自己在书房究竟和池父说了什么吧......” 顾思哲的心中也打着鼓，现下开始觉得自己唐突起来。在此之前都没有和池茑萝商讨过，这也算是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会不会......池茑萝根本就对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自己由始至终根本就从未考虑过池茑萝的想法，真是大过。 若真应了自己的猜测，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现在挑明还是等到过段时间再慢慢道来？顾思哲选择了后者。 说实话，顾思哲面对池茑萝的目光的时候他退缩了，总觉得会从她的口中听到一些让自己沮丧的答案。他甚至觉得池茑萝所有的举动或许仅仅是在感激自己帮了她，包括那条围巾，以及她的开心难过其实都与自己毫无干系，全都和池鸢尾有关罢了。 池茑萝看到顾思哲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许期待；但看他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又开始失落起来。她很想知道父亲究竟和顾思哲在书房说了什么，才会让顾思哲的神色变化如此之大。但是自己没有问顾思哲的权利，能得到回x城的机会也是圆了自己的梦，如此，便已经很好了。 两人就这样干坐着，窗外的雪更大了，就像是两个人心中想要对彼此诉说的话，因为没能说出口，而越堆越多...... 顾思哲把重心全部转移到了调查上面，看到窗边的行李箱，想起了一件几乎要被忘却的事情。 “上次，那几本从火场幸存的日记，我们这次走的话，要带上。” 眼下，只有逐个侦破，那日记里存在着自己不知晓的秘密。 离校之前，在办公室帮李清卓批改试卷的时候曾有意无意提过一次，李清卓听到“日记”两字的时候，正爆发的怒火竟然顷刻之间被这两个字压的无影无踪。李清卓那满脸不敢相信的神情依然历历在目，他在害怕什么？他在紧张什么？这都是顾思哲想要知道的真相。 或许，那本日记里所蕴藏的秘密并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或许它隐藏的很是巧妙，必须是十分了解池鸢尾的人才能找得到。比如说李清卓，毕竟李清卓从高中就已经...... 而眼下，只有回到x城，说不定就能发现这个秘密。不过，顾思哲并不能完全地保证真的能够破译，因为这日记究竟有没有秘密还是未知数，说不定只是自己太紧张了...... 想到这里，顾思哲又想再次目睹那日记的风采了。 先前顾思哲就有提到过要让自己保存好这日记，但自己一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从刚刚顾思哲的话语里池茑萝听出来，这日记还有着重要的作用。 池茑萝走到顾思哲面前，蹲下身子，打开了他双腿旁边的木床的暗格，上次包裹着日记本的布包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池茑萝伸手取出日记递给顾思哲。 顾思哲小心翼翼地接过日记铺在床上，打开的那一刻，发现日记还完好无损便放下了心。 “这日记还是放在我这里吧。”顾思哲觉得现下，这东西只有时时刻刻能看到才安心。并不是不相信池茑萝的保管能力，而是顾思哲有信心这日记在自己手上才会更安全。因为池茑萝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倘若凶手们当真还在学校里，那么池茑萝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自己也答应过池父的，要保护好池茑萝。顾思哲坚信自己已经吸引了李清卓的部分注意力，“日记”是自己提的，李清卓真的是凶手的话，肯定早就将自己列入了黑名单中，会以为那日记在自己手上的，这也再好不过了，就算自己真的有危险也比池茑萝有危险要强。 池茑萝点了点头，她相信顾思哲能够保管好这日记。 顾思哲掏出手机大致看了一下近日的天气预报，今晚会有大雪甚至是暴雪，明日转晴，雪能化干净吗？恐怕只能等到后天了，好在后天之后的天气一直都是晴朗，这让顾思哲紧张地心情放松了不少。 “接下来，我们还是简单商量一下回x城的计划吧。眼下只能坐长途汽车回去了，火车票已经售光了。”说这话的同时，顾思哲还是浏览了一眼火车票，但是就是这么地现实，一张票都没有。 池茑萝乖巧地坐在凳子上，听顾思哲紧锣密鼓地部署接下来的计划。 “今明两天，怕是回不去了，以防意外，我现在就开始订票，就后天的吧。你觉得我们坐几点的车合适？早中晚三个时段，八个班次，早七点、八点；中午一点、两点、三点；以及傍晚六点、七点和八点的。” 来的时候顾思哲坐的是七点的车，但是返程的时候，顾思哲并不希望坐傍晚的车，因为到的时候就已经深夜了。大过年的，人少车少，不仅打不到车而且不安全。 池茑萝所思所想和顾思哲并无差别，也是排除了傍晚的那班车，选择了早上的班次。这样到达x城的时候，是中午左右天还没黑，出太阳的话也不会太冷。 顾思哲订下了两张长途汽车票，接下来就是回x城所要做的事情了。 “你有没有想好在x城待多久回来？”顾思哲突然想起，这个寒假还有很长时间，自己虽然和池父商量了，但具体停留的时间，池茑萝并没有说。 池茑萝无声无息地在手机上码着字，“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待到寒假结束和你一起回学校吗？” 顾思哲歪头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好的抉择。 “你想住多久都可以。”顾思哲应允了池茑萝的请求，从看到她那个行李箱的时候，顾思哲就猜到了池茑萝要在x城多待些时日了，心里还有些小激动。 “等到了x城的话，一路颠簸，肯定会很疲倦，倘若拜祭的话，不如就选择在第二天吧。” 顾思哲计划的同时想到了不少，x城的墓园都不在城中心，都比较远，大都在城边，在城中的很少很少。况且正值春节前后，估计也少有出租车会载着他们去如此晦气的地方。 “对了，你姐姐安葬在何处......”等顾思哲脱口而出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安葬”两个字的时候，头脑就开始“嗡”地一声响了起来。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头颅还没找全......又岂会是“安葬”？ 果然，顾思哲看到池茑萝的头瞬间低了下去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很快，池茑萝又抬起了头，回应着顾思哲。 池茑萝在纸上写下的那个墓园，顾思哲很清楚它的所在，竟然就在不远的地方。 x城的墓园还保留着原始的安葬式，土葬。顾思哲上大学以前，高中往返的途中，抄近路的时候，时常会路过那片坟地，一个一个小土包。 那坟地种满了栗子树，大片大片覆盖在坟地上方，到了夏天，十分地阴凉。也正因为如此，每到了傍晚再接近总会觉得有些阴森。但顾思哲却毫不畏惧，每次穿越那片栗子园的时候，每路过一个坟头，顾思哲总会心底默念一声“打扰了”，然后缓缓离去，等数完所有的坟头，路也到了尽头。 顾思哲直到现在为止依然清楚地记得，高中下学的时候。他骑着自行车在几近天黑的坟地中穿行，路过某个坟头的时候，自行车却突然掉了链子。那是一个比其余个头都要大一些的坟头，顾思哲不知道那是不是合葬，没有墓碑，就矗立在一条小径旁边，很是凄凉。 顾思哲停下了车子，天很快就黑了下来，顾思哲心底有些许的恐慌。但是还是冷静了下来，说了声“打扰了”，随后推着自行车往前继续走，在前方的草地上借着手机的光，拨弄了半天的车链子，但并没有用，只好平静地离开了这里。 那个时候的顾思哲还是有着小小的害怕，但是，并没有显露出来惊慌，他总觉得如若那时自己跑了起来，说不定会听见脚步声尾随而至...... 那片坐落在栗子园中的坟地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幸福林”。但是池茑萝刚刚说池鸢尾葬在那里，顾思哲的心头涌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因为，那对池鸢尾来说一点都算不上幸福。 顾思哲也在其中见到过不少的合葬，或许生同衾死同穴才算是幸福……顾思哲又再次联想到那条小径边的孤坟起来，它在这整个坟地里是如此地凄凉。 高中三年几乎是每日都会路过那个孤坟，但似乎从未见到过上方有拜祭过的痕迹。唯独有一日，他摘了两三枝刚开的白雏菊，路过那光秃秃的坟头时，放在了前面，悄然离开...... 以前顾思哲家附近有一块麦田，麦田里也有一个小小的土丘，那也是一座坟。他曾见过每一年的清明都会有一个老爷爷去上坟，烧着黄色的火纸。后来，那个老爷爷再也没出现过，或许已经去世了，那个孤坟也就再无人拜祭了...... “那里，离我家不远，等回头到了那里，第二日就可以前去拜祭。”没想到，也算是省了麻烦，刚刚顾思哲还在思考距离墓园有多远。 “等拜祭过后，时间肯定还早，我们就动身去你家调查你姐姐生前的房间。”顾思哲将调查留到了压轴，毕竟这才是最终目的。 听到了“去你家”三个字的时候，池茑萝愣了一会，果然那一刻，还是要来了吗？ 从刚开始认识顾思哲到现在，已经有很长的时日了。一开始还以为是没那么熟络，所以才没听过顾思哲提及往事，可后来都熟稔至此了，顾思哲也在生日之时提到过自己儿时饱受欺凌，可独独却没有说过与自己的半分痕迹。 池茑萝心里五味杂陈，但又别无他法，她想到了安徒生的童话故事，《小美人鱼》，这个故事有两个结尾，而池茑萝恰恰想到的是那个悲剧。 她觉得自己像极了那条小美人鱼，思慕顾思哲的同时，却无法吐露出心声，最后只能万千思绪化作泡沫，不了了之...... 第84章 祖母 在池茑萝的家里，顾思哲并没有看到跟池鸢尾有关的任何一样东西，甚至连遗照都没有。 窗口刚好可以看到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顾思哲面前的池茑萝正在望向窗外。这么想来，教室公寓池茑萝所在的那个房间里也有一扇这样的窗子，虽然比不上自己那个屋子的大落地窗，但是也同样能看到公寓花坛种的一棵大树。 池茑萝整日都是坐在窗帘前面，借着窗外的光，绘着画稿上的茑萝花。提到茑萝花，顾思哲想到了之前在苏睿家手绘的那一小幅圆珠笔画来，一边说着“稍等”一边掏出钱包，那幅画完成之后就裁剪成扑克牌大小，塞进了钱包里。 那日没有美工刀，只能折叠出痕迹慢慢沿线撕开，纸上还留着不少毛边，影响了整体效果，早知道就不裁了，顾思哲开始嗔怪起自己的手工来。 池茑萝看见顾思哲手忙脚乱地翻动着钱包，不一会儿就翻出来一张小卡片出来，接过那画之后才看到是一枝茑萝正沿着篱笆攀爬。她从未听闻顾思哲提起自己还学过美术，若是没学过，能画成这样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一枝茑萝绝对是这寒冬腊月里池茑萝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这是池茑萝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男生送的礼物，其价值在她心中不能言说。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本子来，想要将那小小的茑萝卡片塞进了本子的夹层。 “我徒手裁剪的，四周都是毛边，真是一点都不美观。” 池茑萝淡淡地摇着头，提笔在本子的空白页写了两行字。 “没关系，交给我吧。”池茑萝从抽屉里拿出四样物件，分别是美工刀、垫板、钢尺以及透明胶带。 随后便一板一眼地开始将那幅迷你画放在桌上开始小心翼翼地切割，俨然一幅很专业的样子，每一处都标好了记号，切割的时候有条不紊，似是常做这类事情。 很快，那张小小的画变得整齐无比，池茑萝呼了一口气，紧接着将它封存上了一层透明胶带，才算是大功告成，这一步一步的行动丝毫没有缺漏，很是熟练。 顾思哲想起了初中时候，自己很爱护课本，但是市面上出售的书皮都很花哨，自己并不感冒。于是就买了成张成张的牛皮纸，回到家中不嫌麻烦地坐在书桌前面开始整齐切割，包裹课本的封面，但是成品很是粗糙，不是缺一块就是多一点的，看来池茑萝小的时候没少包书封面啊。 顾思哲不禁笑出了声，“你是不是小的时候经常包书封皮，所以才做的这么好。要是手机钢化膜碎掉的话，完全不用去街上贴了，自己就能完成，真是羡慕。” 对于顾思哲张口就来的夸赞，池茑萝只是笑了笑，很快在纸上给出了解释。 “我这个还不算是最好的，只是皮毛罢了。我姐以前经常自己封照片，那个时候家里没有塑封机，我姐姐就买了宽胶带自己塑封，每次都力求完美，透明胶带下的照片连一粒灰尘、一点绒毛都没有。我小的时候包的书皮，大都是我姐姐封的，我只是在一旁偷学了点而已。” 池茑萝的喜悦溢于言表，对于池鸢尾这个姐姐很是骄傲，不仅成绩优秀是自己的榜样，几乎是全能型，什么技能都傍身，好像就没有她不会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顾思哲的话里充满着赞叹。 “每次封好之后的书都很漂亮，上课的时候都不舍得翻开，怕弄出褶子来，不好看了。”池茑萝对姐姐给自己封的书皮很是喜欢。 “你房间里有没有她封的书，我也想看看。”顾思哲的心里充满着好奇，自己也想目睹一番池茑萝所称赞的书封起来。 “搬家的时候太仓促，没能带过来，等到回x城的时候，我再找出来给你看。”池茑萝开始回忆起那个时候搬家的情形来，很仓促，父亲决定之后就紧接着实施了。没能带太多的东西离开，姐姐的所有东西都封存在了原先的家里，变成了不能说出口的禁忌，池茑萝怕自己一说就会勾起父母的伤心事。 “就快了。”顾思哲感叹到。 天色渐晚，隔壁的邻居放起了鞭炮，那炸碎的鞭炮表皮随风混着雪花落进了池家的院子。鲜红的表皮飘落在洁白的雪上，很快便晕染开来，像是一朵带血的花...... 一切静止了许久，那雪混着刚开始的大红色逐渐转为了温柔的浅红色，就像是顾思哲所望着的池茑萝那淡淡的唇...... 隔壁的喧嚣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时远时近的声响就这样传进了顾思哲的耳中，那是母亲呵责孩子的声音，顾思哲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一行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眶“滴答、滴答”流到了手背上。 很快，顾思哲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扬起手擦拭着泪花。 池茑萝也听见了隔壁的声音，自然而言也知晓了顾思哲为什么潸然泪下，随即暖心地递过来一方手帕，那手帕中包着两颗千纸鹤的糖。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到了某些时候，就会莫名地想起我妈......”顾思哲将两颗糖放在手指间转着圈，言不由衷地说着。“可能也是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二的缘故，不是到了今天，嫁出去的女儿都要回娘家的嘛......可能就想起来了。” “阿姨一定是一个温柔的母亲。”池茑萝将本子递给顾思哲。 “我都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顾思哲突然苦笑起来。“说到大年初二，伯母她......” 池茑萝摇头的瞬间，顾思哲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听我妈说过，我外公外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妈小的时候过得很苦，经历过痛苦的人都会变得坚强，比如说我妈还有你。”池茑萝写这行字的时候，目光突然温柔起来。她联想到了眼前的顾思哲，同样是童年过得辛苦。 顾思哲欣慰地笑着对上了池茑萝的视线，自己也是现实所迫罢了，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偶尔也会落泪。 “对了，你之前跟我说你奶奶生病了，过年的时候有没有去看她？”之前生日的时候，顾思哲给池茑萝讲旧事的时候曾提及过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奶奶。 “还没呢。”顾思哲言语里充满了惭愧，奶奶养育了自己这么多年，因老年痴呆摔伤了腿，自己却碍于与父亲之间的矛盾而从未主动去探望过，真是不孝。顾思哲知道，自己不应该拿和父亲的矛盾当挡箭牌，不能把这个作为自己不忠不孝的理由。“等我有时间就过去。” 池茑萝也能猜出个七八分顾思哲为难的原因。 “这种事啊，一定要尽早，对于老人家来说最害怕的莫过于‘等’这个字。”池茑萝对这个深有体会，自己最近距离的接触“死”这个字，最先是自己的亲奶奶。爷爷提早过世所以池茑萝并没有过多的印象，更多的则是疼爱自己和姐姐的奶奶。 和那些重男轻女的老人们不同，池茑萝的奶奶很是疼爱她和池鸢尾，那个乡下的院子里种满了鸢尾和茑萝，两者春秋交替盛开。奶奶总说姐妹两个就像是这花儿一样，开得鲜艳，长大以后一定会被许多男生所喜欢。 如果作比较的话，池鸢尾比池茑萝年长，对奶奶的印象更深。 池茑萝还没出生、池鸢尾已经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独自坐长途汽车去乡下的奶奶家给她带去父母做的点心了。 后来，池茑萝长到了姐姐那个岁数的时候，池鸢尾已经长大了，两个人会经常在寒暑假代替忙碌的父母看望奶奶。对于老人而言，真的是见一次少一次...... 每年秋冬交接的时候，奶奶总会织了围巾、毛衣还有手套给两个孙女，图案从来没有重样过，这也能看出老人家疼爱孙女的心思。 等姐妹俩依次升入小学、高中之后，学业紧张，就再少有机会探望奶奶了。但奶奶依旧会不嫌繁琐地戴着老花镜挑灯夜战织着那些充满爱意的物件，腿脚也越来越不方便，只得从村东头步履蹒跚地走到村西头的停车点，将东西托付给路过的司机，捎到城里去。 再后来，清明节的前几日，奶奶因心脏病发倒在了一片盛开的鸢尾花之中...... 想到这里，池茑萝的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迟迟没有落下来。 从听她提起“老人家”的时候，顾思哲就知道她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没有再去问，静静地看着她而已。 池茑萝强忍住泪水，继而又写了两句话。 “我奶奶的坟在乡下老家的山头上，每次我爸回去拜祭从来都不告诉我，我知道他是怕我伤心，所以我也装作不知道。等到今年的清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再去x城，拜祭一番。” “我陪你。” 顾思哲祈祷着，希望奶奶现在一切平安，长命百岁，能够多活几年，能看到自己带着孙媳妇回去...... 顾思哲听见门外有声响，随后就顺着声响望了一眼窗外，原来是池父池母散步回来了，手里提了一摞东西。 池茑萝和顾思哲一同站起身，准备迎接冒着风雪而归的父母。池父池母看到俩人一前一后走到院子里帮自己提东西，相视一笑。 晚餐依旧是很丰盛，池母的厨艺相当地精湛，味道也是极好。 池母向来睡得很早，刚过八点钟，池母就回了卧室，池父和顾思哲又在客厅聊了一会儿，也回了房间。 客厅里又再次剩下了池茑萝和顾思哲。 出乎顾思哲意料之外的是，外面的天空竟然放晴了，依稀可见有几颗星星在遥远的地方发着微光。 池茑萝见顾思哲怔怔地望着天空，顺手拿起了他放在衣架上的外套递给他，自己也站起身来。 “要出去看看吗？”顾思哲穿上外套，询问道。 两人移步到了院子中，冬夜的风很是清冷，扑在顾思哲的脸上，伴随着顾思哲的哈气声幻化成了一股冉冉升腾的白雾飘散...... 连接池家两层小楼的楼梯不在室内而在院子里，顺着那道楼梯可以上到对楼的房顶上。顾思哲几步就登上了楼梯的顶端，二楼防盗门的前面，转身向池茑萝伸出了手。 两人站在了最高点，恐怕普天之下少有这么呆呆傻傻的人决定在冬夜冒着冷风看星星吧，不但如此，身边竟也有人愿意这么陪着他。 四周的建筑都如此之高，顾思哲和池茑萝在这矗立的高楼之中，显得如此渺小不堪，自己只是这万千世界里的沧海一粟，总有一天会消失在这无尽的历史长河中。 顾思哲攥了攥冻得发冷的拳头，悄悄地看着身旁的池茑萝出神。眼前的人儿正认真地看着寥寥繁星，静默如雕塑一般，只有那被风吹拂的发丝涌动着证明她还真真切切地活着。 顾思哲试探性地伸出自己的手指，低下头想要去触碰池茑萝那暴露在冷风中的手。终于，被他得逞了，池茑萝如羊脂玉般的手指自然而然地被顾思哲攥在暖和的手心里，本来因为害羞灼热的双颊在冷风里被慢慢同化。 可惜今晚只有星光相伴，没有月亮的踪影，顾思哲觉得有些遗憾。如若能看见月亮，顾思哲就要将夏目漱石的那句“月色真美”脱口而出了...... 气温又降了两三度，本身觉得还好的顾思哲，被呼啸而过的冷风吹得有些寒战，只好束手就擒，握着池茑萝的手离开了这个赏星台。 院子里的落雪在星光下隐隐泛着银光，亮莹莹的，很是好看，顾思哲站在石台阶上，捧了一抔银杏树枝干上的落雪，放在掌心，生怕它化得太快，小跑着凑到了池茑萝面前。 像是得到宝物一样，献给池茑萝。 “听说每年的初雪味道是甜的。”顾思哲以前听奶奶讲过这个小传说。 池茑萝低下头，嘴唇小心地挨到顾思哲的掌心抿了一小口，下一秒喜笑颜开。 就在刚刚捧雪的时候，顾思哲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千纸鹤糖放进了雪中。 第85章 离开 一切看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已经有某种东西悄悄萌芽了...... 在池家的两天里，像是弥补了之前在苏家没有度过完整的除夕一般，在这里，顾思哲才感觉到幸福的所在。 毕竟池父池母对顾思哲不同于一般的客人到访，可是本着女婿的态度招待的，顾思哲自己也稍稍能察觉得到。 初三的那天，这座小城迎来了这几日前所未有的大晴天，温度开始回暖，雪也化得很快，为第二日初四的出行做好了准备。 顾思哲将那布包裹着的日记揣进外套内侧的大口袋里，这样比较安心。 池母是个极容易触景伤情的人，也是池家最后一个得知顾思哲是来自x城的人。知道池茑萝要跟着顾思哲回x城，心里五味杂陈，许是又回忆起了令她伤心万分的事情，所以没能够送行。 池父本想送顾思哲和女儿回x城，但见妻子的神情不在状态，心中充满了担心，加之顾思哲提前订购了车票，刚好折中。 看到母亲这般，池茑萝觉得很是内疚，但启程在即，只能将万般不舍埋在心底，转身的瞬间，仿佛看到父亲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顾思哲将池茑萝沉甸甸的行李箱放好之后，两人去了后座，池父不紧不慢地开着车消失在了巷子口，独留池母一个人在家中昏昏沉沉地睡去。也许，只有进入梦乡才会让池母能一时半会儿忘却所有的事情...... 这个待了两三天的城市很快就要离开了，顾思哲心中感慨万千，除了x城，自己在任何地方都只是匆匆过客...... 池父将两人送到了长途车站并没有立刻返回，而是陪着两个人在候车区等了很久。直到女儿过了安检，向自己挥了挥手，消失在了检票口，遥遥看到俩人已经上了车，才肯转身。 池父心底有些感激顾思哲，终于有人能替自己照顾女儿了。那个时候顾思哲帮女儿提行李箱的样子还依稀可见，他早就看出顾思哲眸子里的光落在女儿身上，时刻追寻着。任何时候，只要在女儿身边，他的眼神里都透露着温情...... 这便足够了...... 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池父笑着离开了候车区。 顾思哲贴心地寻了个中间靠窗的位置坐在了外面，将靠窗的那头留给了池茑萝。虽然自己一向喜欢靠窗那一头，但是，他有些护短，池茑萝在里面的话，他会比较安心。 不一会儿，车上就坐满了人，在这个空气流通困难的环境下，依然有人不自觉地在一旁吸烟，顾思哲呼气的瞬间吸了一口浑浊的气体，呛得难受。 池茑萝从包里拿出两个蜜糖橘在手中剥了起来，不一会儿剥好之后她把橘子塞进了顾思哲的嘴里，那甜甜的口感很快将顾思哲刚刚的不悦一扫而光。 这时，长途汽车开始发动，顾思哲昨夜的大脑思维很是活跃，又是一宿没怎么睡。 瞌睡虫慢慢地霸占了顾思哲的大脑，面前开始乌黑一片，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池茑萝倚着窗户，眺望着路两旁的风景，多亏了昨日的晴空高照让积雪消失得无影无踪，车窗正折射着身旁摇摇晃晃的顾思哲。池茑萝顺势将顾思哲那颗摇摇欲坠的脑袋挨在自己的肩上，顾思哲稳稳当当地睡得更沉了。 长途汽车路过了一趟服务区停下的空档顾思哲也没有醒来，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前面的乘客开始骚动起来，顾思哲的座椅也被后方的乘客不小心踢了一脚，他才从睡梦里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他还当自己在池家，随即喊了一声“伯父”，听到这话，池茑萝抿着嘴笑个不停，顾思哲才意识到车快到站了。 和预计的一般无二，因为晴天的关系，路上并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到的时候刚刚好是下午。 池茑萝跟在顾思哲身后下了车，而顾思哲则先跑到车厢下去提池茑萝的行李箱。 这是池茑萝时隔多年后，第一次返回x城，曾经也想偷偷返回这里，无奈池父盯得太紧，一直没能脱逃，这也是第一次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到这里。 x城这几年的变化不小，车站已经换了地方，听顾思哲说之前那个老车站早就拆了建了住宅区。附近的建筑也越来越多，曾经的麦田越来越少，虽然一切都变了，不是原来的模样了，但仍然是池茑萝充满无尽回忆的地方。 “走吧。” 顾思哲的声音在池茑萝身后响起，他正拉着行李箱过来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 池茑萝点了点头，握住那只手一同前行。 x城更靠北一些，也要更冷一点，积雪并没有化干净，天空也是灰蒙蒙的，好像还会再落几片雪花一样。 车站的广场外停满了出租车，顾思哲挑了一辆司机看起来和蔼的车，替池茑萝开了车门。 司机询问了地点之后立刻出发，期间曾路过李清卓家后面的那条路，又勾起了顾思哲的片刻回忆，十多分钟之后，车停在了顾思哲家后面的那个街口处。 付完钱下了车，土路上满是泥泞，顾思哲只好松开池茑萝的那只手，双手拎着行李箱踏过这片“沼泽”，池茑萝蹦蹦跳跳首先到达了彼岸。 穿过这片泥地之后，路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顾思哲想起了一个人，这条小巷子的尽头就是蒋朔真的家。顾思哲上次回家的时候就是经过的这片小巷子，远远望去，这小巷子里也全是烂泥，让人挪不动步。巷子的另一头修了水泥路，这大约也是这条泥路上少有行迹的原因，上次顾思哲是图方便才选了这条泥路回去。 顾思哲家门口冷冷清清，年前在门上贴的对联早已被风化得掉了颜色，像是照片漏了光一样。他放下行李箱，掏出了钥匙，转动了两下，门缓缓地开了，池茑萝推了一把。随后，顾思哲家那空旷的院子就呈现在自己眼前。 看到银杏树的时候，池茑萝愣了愣，这和自己家的那棵差不多粗细。 顾思哲看到池茑萝停在院子中打量这棵银杏树，随即说道。 “那树，很早就有了，到你家的时候我也盯着树看了好久。x城可是远近闻名的银杏之乡，每次看到有银杏树的地方，总会想家。这棵树啊，是我出生的时候我母亲给我种的，我也是听我奶奶说的......”顾思哲也望向那银杏树，许久，脸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86章 安顿 客厅里还是年前的样子，那日从苏家回来之后没怎么打理就匆匆赶往了池家。 池茑萝觉得顾思哲家的屋子无比空旷，顾思哲放下行李箱的瞬间，发出的声响甚至能听见隐隐的回声。她仔细地打量着整个屋子，这就是顾思哲的家，这就是他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可是这已经不能算是家了，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该有多孤独？ 比起顾思哲，池茑萝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太多，毕竟双亲还健在...... “我家挺大的哈。”顾思哲干笑了两声，随后穿越客厅去了自己的房间，池茑萝也跟了过去。 进到顾思哲房间的第一眼池茑萝就看见了那银灰色的防震床上正飘摇着自己送给他的捕梦网，像是能感应到主人前来，那捕梦网的羽毛晃动了两下。 顾思哲的房间很干净，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他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本崭新的《格林童话》。只见顾思哲从旁边的立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串钥匙来，随后又移步到了客厅里。 “嗯......我家的房间很多，有床的房间除了我这屋还有四个，一楼和二楼分别有两间。虽然这附近治安还好，但是安全起见，你住一楼吧，这样方便照应。”顾思哲说着向池茑萝指了指那两间有床的屋子所在的方向。 一间在顾思哲房间的隔壁，另一间和那间隔着客厅相对，池茑萝选择了前者。 窗外的天依然没有转晴的迹象，顾思哲庆幸着年前趁着有阳光多晒了几床被子留作备用，那个时候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幻想着到时候池茑萝来x城借住的话需要被子。 隔壁的那间屋子是以前顾思哲奶奶所住的房间，屋子里还保留着老人家以前做的布老虎、娃娃之类的毛绒玩具，池茑萝看到那东西的同时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收拾好被褥之后的池茑萝就和顾思哲一同出了门去采购晚饭需要的食材。 “这么一想还没吃午饭呢？想吃点什么？”顾思哲的肚子开始打鼓，提醒着自己忘掉的那顿饭。 池茑萝打了两个字在便签上，“听你的。” “好久没回来了，没有什么一直特别怀念的东西吗？”顾思哲好奇着，若是自己离开原住地好多年，肯定会想着某一家餐馆或者某一个小摊卖的小吃。 池茑萝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给出了答案。 “先看看那家店还在不在吧。” “好吧。” 说的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能坚持的老店很少。 大年初四的街上人比起前两日少了很多，大约是气氛没有初一这么强烈，路两旁依旧摆着小摊，贩卖着各种小玩意儿。对于顾思哲而言，这就是一个升级版的“庙会”。池茑萝倒是对这些小玩意儿兴致勃勃，她已经很久没有在春节期间出过门了，之前父亲会喊上自己，但从来没有响应过他。 顾思哲看见池茑萝比起以往活泼了许多，心里踏实起来，开心总比不开心要好。 等两人散步一般地走到了商业街附近，池茑萝突然小跑起来，顾思哲不紧不慢地跟上，等到了跟前，池茑萝却突然转身了。 “怎么？不吃了？”顾思哲扫了一眼这附近的招牌，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原来是春节期间停止了营业，虽然还不知道池茑萝究竟想吃什么，但是这么多店都关着门，没办法了，只好另寻出路。 距离一开始的地方已经走了很远，顾思哲瞧见前面有一家面店，两人决定就在这里解决午饭。 这家店同样是一家老店，自顾思哲初中时起，这店就在这里了。主食就是自己最喜欢吃的面类，池茑萝也是对面类情有独钟，这家店刚好可以满足两个人所需。 两个人不约而同都点了砂锅面，大约是看到“砂锅”两个字，整个人都会在冬天暖和起来吧。以前吃砂锅面的时候，顾思哲总会被烫到舌头。 吃完面之后的顾思哲才和池茑萝回到正轨上去，那就是买菜。 这世界上总会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巧合，有些人总会不期而遇。 这次顾思哲遇见的是蒋朔真的弟弟蒋朔文以及兄弟俩的表妹孔思悦，看来孔思悦年后又去了蒋家。 池茑萝刚刚让顾思哲在这里等着，自己去了附近买东西。 “呀，真巧。”蒋朔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自从那日之后，他和顾思哲的隔阂就不见了，反倒是觉得有些亲近起来。他拍了一下顾思哲的肩膀，顾思哲的背影对于蒋朔文来说很好认，一认一个准儿。 顾思哲回头才发现是蒋朔文，笑着打了声招呼，下一秒就看见了他身后的孔思悦，随即也招呼了一声。 “怎么，蒋哥今天没一块来？”站在顾思哲面前的只有这两人，等了半天也没见蒋朔真出现，本以为也是去附近买东西了。 “没，他正在家里呢，嫌外面冷，冻得慌，不肯出来。”蒋朔文吐槽着自己的亲哥。 顾思哲的脑中浮现出蒋朔真窝在沙发上剥橘子的情景来。 孔思悦银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你一个人？” 顾思哲顺手指了指池茑萝所在的方向，“不是，我在等人。” 孔思悦顺势往所指的方向瞅了一眼，但是人太多，她并没有看到池茑萝的身影。 这个时候蒋朔文的手机突然响了两声，“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蒋朔文笑了两声，接听了电话。 “怎么了哥？......行吧，哎，知道了......你让我妈少包点，我不爱吃汤圆，过会还要多炒几个菜......我正准备回去呢，嗯......正在和顾思哲唠嗑......嗯，行......挂了啊。” 顾思哲听到蒋朔文在喊自己的名字，抬了抬头。 一旁的孔思悦凑了过来问蒋朔文是谁打来的。 “还能是谁？你大表哥，让我们多买点橘子回去。”蒋朔文无奈道，随即将脸转向顾思哲，“对了，过会一起回家吃个饭，人多热闹。” 孔思悦听到这话，突然喜笑颜开，随声附和着蒋朔文。“对对对，大表哥惦记着你呢。” 顾思哲有些犯难，虽然蒋朔文、孔思悦盛情难耐，但自己只能拒绝，“真是不凑巧，我今天家里有客人，我要回去做饭。” “哎呀，那还真是不巧。”蒋朔文挠了挠头，“那就下次。”说着又拍了两下顾思哲的肩膀。 又寒暄了两句之后，两个人才缓缓离去，这个时候的池茑萝也提着一袋子千纸鹤糖走到了顾思哲跟前。 第87章 白花 结完账，出了超市的那一刻，已经是晚上了，外面的街上依旧是张灯结彩，充斥着浓浓的年味儿，但街上的人已经悉数散去。 顾思哲和池茑萝也和其他人一样匆匆往回赶，东西买的有点多，顾思哲招手拦了一辆出租送他们回去。 下车的时候，雪又开始下了，真是应了x城一直阴沉沉的天气，顾思哲是喜欢下雪的，但是也不希望雪大了明日去祭拜的时候不好行路。 那雪猜中了顾思哲的心思一般，也只是零星地往下落，并没有形成太大的雪势，这让顾思哲宽了心。 隔壁邻居家的灯已经亮了起来，顾思哲也匆匆开门同池茑萝进去，随后开了客厅的吊灯，让气氛不那么冷清。 池茑萝和顾思哲一个洗菜一个切菜，分工很是明确。顾思哲煲了一锅热汤，池茑萝炒了两道菜，盛好米饭之后就将阵地转移到了客厅里。 顾思哲打开了电视，里面的声音很快挤满了这个偌大的空间，至少声势上热闹了起来。 “唔，好吃。”之前顾思哲只尝过池茑萝煮的面条，今天第一次吃池茑萝炒的菜，味道着实不错，紧接着又吃了好几口。 池茑萝见状，笑着往嘴边递了两勺汤，热乎乎的汤温暖了她整个胃。 收拾完碗筷之后时间到了八点钟，电视里的节目也让顾思哲觉得有些无聊起来，正好也有些困了，池茑萝亦是如此。 “晚上有事的话你就敲墙，这样我就能听见了。” 池茑萝所在的那个房间的床刚好挨着顾思哲房间的墙壁，高中的时候，自己常看书到很晚，奶奶到了深夜的时候总会敲墙提醒自己该入睡了，难为老人家忍着困意还要顾及自己的身体。 池茑萝点了点头就关上了房门，顾思哲也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之前一直日思夜想、期待着、盼望着的人儿突然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又回到了隔壁，自己反而有些不适应起来。顾思哲脱了衣服惬意地躺在床上，看着捕梦网摇摇晃晃，他的心也随之跳动着。不一会儿，那双有神的眼睛就慢慢地闭上了。 池茑萝的房间也关上了灯，枕着手臂思索了好久，才抑制住自己那颗雀跃的心。但一想到明日就要去祭拜自己的姐姐了，心情又从云端跌进了谷底，那尸骨未全的姐姐还在阴冷的地底深处虽然孤独着但是却没有办法长眠...... 顾思哲整夜都睡得十分安稳，他好久都没睡得这么安心了，醒来的时候闹钟已经响了两三次，却丝毫没有察觉。 池茑萝已经洗漱完煮好了粥在电饭煲里温着，准备等顾思哲的房门一响再煎手头的鸡蛋和火腿。对于门响，池茑萝的耳朵十分地灵敏，等顾思哲洗漱完，早餐也端上了桌。 今天是要去祭拜的日子，要早些去才好，顾思哲和池茑萝匆匆吃过早饭就准备出门了。 刚走到门口的过道里，顾思哲就听见了隔壁邻居家的关门声，在池茑萝的疑惑里停了两分钟，等到电动车的声音越来越远，顾思哲才打开了大门。 “我们是步行去还是骑电动车？”但很快顾思哲就开始否定了自己的提问，“算了，还是骑车吧，那土路走两步就粘上泥的，毕竟还要去花店......” 那片“幸福林”的坟地不算太远，顺着顾思哲家后面的路走到尽头就是了，但在这之前，要准备好给池鸢尾祭拜的白菊。 还在年假期间，但由于情人节将近的关系，还是有很多花店还在营业，可一路上顾思哲知晓的花店却都关门大吉，顾思哲只得带着身后的池茑萝往自己最不想沾边的城北骑去。 那里是李清卓家所在的地方，虽然很不情愿，但不可置否的是城北那边上次李清卓开车从ktv回去的路上就有那么一家花店，而且那也是这周围相对较近的花店了，不足两公里。顾思哲低头看了一眼电动车的显示，发现电量也没有多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好祈祷那家花店还在营业了。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辆车在逆行，顾思哲拼命地刹车，本来拽着顾思哲衣服的池茑萝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背上，出于惯性那两只胳膊牢牢地搂在了顾思哲的腰上。 顾思哲只感觉到被紧紧搂住，一开始还沉浸在对司机的气愤中随后化作了嘴角一抹暖心的笑。 车子依旧向前行驶着，池茑萝本想松开胳膊，但是顾思哲察觉到了随即单着一只手拽了一把。 由于红绿灯的关系，顾思哲再次停下了车，隔着一条路，顾思哲在路的对面就张望起来，想要看清那花店究竟有没有开门，绿灯也在此时亮了起来。 两个人终于到达了路的对过，池茑萝先下了车跑过去，推开厚重的玻璃门，里面顿时花香四溢，靠门的地方正放着一大束扎好的玫瑰花，一旁玲珑剔透的玻璃瓶里的风信子正盛开着，吐着花蕊，下方的郁金香也存着自己的花骨朵准备与旁边的水仙争奇斗艳。老板正坐在尽头的柜台里向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投来惊诧的目光。 “请问有什么需要？” 池茑萝呆了两秒，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来这里买白菊的，正当她准备掏出手机码便签的时候，顾思哲也进了花店。 “哦，老板，你这里有没有白菊？” 听到“白菊”两个字的时候，老板从一开始的和颜悦色瞬间阴了下去，慵懒地站起身，他觉得大过年的有人来买白菊有些晦气，他拉长了音调。 “稍等......” 刚开始进门的时候，池茑萝和顾思哲并没有看到白菊，老板往里走了走，顾思哲才看到白菊搁置在最深处。 “要几枝？”老板端出来一桶白菊放在了地板上。 “嗯......”顾思哲看向池茑萝，池茑萝伸出手来比划了几个数字，那是池鸢尾的生日，顾思哲还记得，那天曾在禁区遇见过苏谦前去祭奠，所以格外留了意。 池茑萝低头又想了一会，改了一下，变更为“11”，只取了月份。 “也好。”顾思哲点了点头，毕竟那桶中也没有这么多的白菊。 “只要11枝吗？”老板再次确认了一番。 顾思哲听到老板询问自己，随后转身又四处打量了一番，有没有鸢尾的踪迹，但观望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池茑萝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眼前的老板有些不耐烦起来，随即拽了拽他的袖子。 顾思哲的目光停留在了一束白百何上面，“再包11枝白百合，然后要一盆风信子。”刚刚踏进门的时候顾思哲就看见池茑萝一直把焦点放在了那盆风信子上面。 听到顾客又增加了数量，老板的脸上又多了几丝笑意，“什么颜色的风信子？” 顾思哲低下头看着池茑萝，“喜欢什么颜色的？” 池茑萝听见他在问自己，小步走向前去，除了那株正在盛开的风信子之外，余下的几棵还鼓着花苞，等待着绽放。挑选了一番，手指头落在了一株标着白色花骨朵上面。 看来今日买花注定要和白色过不去了，老板叹了口气，随后开始将白菊和百合带到后面包了起来。顾思哲端起了那个盛着玻璃瓶的风信子放在了池茑萝的手中，“确定要这棵？不许反悔了哈？”顾思哲也觉得白色太素气了些。 池茑萝紧紧盯着顾思哲眼睛，那坚定的表情好像在说“不反悔”似的。 临走之前，老板将花束递给顾思哲，顺带从台子上揭了两张花店的贴纸分别贴在了白花的包装纸和风信子的玻璃瓶底部。 “下次凭着这贴纸来买花，有优惠。” 顾思哲道了谢，慢步和池茑萝走出了花店。外面十分地寒冷，刚刚在花店的温室里都快习惯了暖意，一走出来反倒有些不适应。顾思哲叮嘱池茑萝好生抱着，路上可能会再出现刹车。 两个人还没有准备离开，顾思哲的视线内就瞧见了一个十分不想见到的身影，“还真是不该来这个地方......”花店的位置就在出李清卓家那七拐八绕的巷子口处，只要是李清卓出门还是如何都会经过这里，顾思哲先前还祈祷李清卓还在l市的郑佳家里，但是并不如他所愿，还是狭路相逢了。 顾思哲只好硬着头皮往前面走着，池茑萝还在低着头护着怀中的风信子，还没有发现不远处的李清卓正迎面走来。 等李清卓似乎也看见了顾思哲和一个女生正和自己的距离越拉越近，本不想多管闲事，只想路过，但看见顾思哲好像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他正在紧紧地盯着自己。 事到如今，顾思哲不想低头假装没看到，他攥紧了车把，低头的瞬间看到了车篮里包裹着的白花，突然来了底气，想刺激一下李清卓。 终于，三个人在城北的一条小路上相遇了。 “李哥，好久不见。”顾思哲微笑着向李清卓打着招呼。 听到声响的池茑萝抬起头来，对上了李清卓的目光，这个时候的李清卓才发现走在顾思哲身旁的女生是池鸢尾的妹妹，表情突然凝固，嘴角僵硬着，喉咙里发出闷响。 “嗯......” 顾思哲见他如此尴尬，反倒轻松了不少，而是接着自导自演一般。 “李哥，这么快就从l市回来了？没多待一段时间？” 李清卓知道顾思哲在挑衅自己，但是看到池茑萝却又没了话，只好顺坡下驴一般。 “唔......你不也是这么早就回来了......”李清卓将了顾思哲一军，开始似笑非笑地看向顾思哲，手揣了揣口袋，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池茑萝抱着风信子的胳膊有些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前这个疑似杀人犯的人站到自己的眼前让自己的心有些战栗的缘故。她害怕，甚至觉得下一秒就要走上前来，李清卓那怪里怪气的嗓音就在自己的耳畔回旋着，她伸出另一只手揪着顾思哲的衣角。 顾思哲攥住了她发抖的手，下一秒松开将车子停在了路边，他见李清卓作势要走，所以才要停车。 “李哥是要散步吗？”顾思哲有意无意地伸出手看向池茑萝，“来，把风信子给我，我放在车篮里，玻璃瓶省得过会摔了，你还是抱着花吧。”说着顾思哲打开了车篮，把玻璃瓶放在了u型锁中间固定住，随后抱出了那一束白花。 李清卓在此之前都把目光定在池茑萝身上并未留意顾思哲的车篮中那纸包裹着什么东西，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是一束祭奠用的白花，身子在看到花的那一刻就僵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顾思哲瞅着李清卓待在原地迟迟没有动，就知道这一束花就是扎进他胸口的利器，但是他并没有再理会，而是再次推动了车子，牵着池茑萝离开了这里...... 很快，这片空地上就只剩下李清卓一个人，他的身体似乎早已被这束白花戳穿，寒风穿膛而过。 蓦地，李清卓再次挪动了身体，望着顾思哲和池茑萝渐渐远去的身影沉思着...... “你害怕他吗？” 直到现在，池茑萝的身体还在发抖，就像顾思哲之前那样，一旦把嫌疑全部转到了李清卓身上之后，就会有种莫名的恐慌，感觉他随时会再次杀人一样...... 池茑萝点了点头回应着，顾思哲握住她的那只手更用力了，“别怕，他动不了你的，还有我呢。” 池茑萝的眼眶红了半边，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那呼出的白气一层接着一层在顾思哲面前打转，下一秒，池茑萝就会哭出来一样，但是她忍住了，抱紧了怀里的白花。 顾思哲示意池茑萝上车，此时已经九点多了，太阳还是隐没在云里，没有出来，心情因李清卓的出现，更差了，两个人急匆匆地驶向城东的那片栗子园。 越往城东的路上行人就越少，大约都不想在年初靠近这片阴森森的林子，怕染了晦气。 顾思哲觉得反倒是好事，越是清静就越适合祭奠。 快到“幸福林”附近的时候，顾思哲反倒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他在回想李清卓看到刚刚那一幕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恐慌？他已经能感觉到李清卓在极力压制，但还是被顾思哲感觉到了，那僵在原地的身体就是证据。 第88章 拜祭 在这寒冬腊月，板栗树扭曲着自己的枝干，黑压压的树枝层层叠叠，剥夺了池茑萝和顾思哲头顶的天空。两个人终于来到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幸福林”，偶尔有两三只乌鸦还在枝头“嘎嘎”地叫着，越发显得这里阴森起来。 顾思哲将电动车停在稍微干燥的路边，紧随池茑萝踏进这片坟地，自己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涉足这里了，竟有几分怀念。 地上的泥土因为下了雪的缘故，稍微一踩就满是水洼，枯草和往年掉落的栗子壳没有人打理，化作肥料继续守护着这片土地。 池茑萝抱着花在前面走得缓慢，顾思哲还在一旁四处打量着这片自己曾熟悉无比的地方，比起曾夏日到访这里还有鸟雀野花相伴，现在倒是寂寞荒凉得很。 有些坟前还放着烧剩的花圈和纸钱，这个时候的顾思哲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自责开来，池茑萝疑惑着转过身。 “刚才走得急买完花，忘了去买些火纸了。”不过就算当时买完花想起还有火纸这档子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毕竟电动车的电量不足，更何况顾思哲所知道的售卖祭祀用品的店铺在更远的地方。 池茑萝扬了扬怀里的花束，安慰着顾思哲，这花顾思哲准备得已经很用心了。 渐渐地，池茑萝又向前走了几步，顾思哲突然觉得这条路竟眼熟至此，是之前那条小径上的孤坟，顾思哲前两日还回忆过它。 幸福林里有一条路人长年累月走出的小径，它的路旁有一座孤坟，顾思哲一度认为那是个合葬坟，因为它相较于一般的坟头要大一些。但是没有墓碑，也没见过有人来此上坟，完全是个无名氏，但池茑萝却停在了这里。 顾思哲的心头被隐隐刺了一针，“难道说......这里是你姐的墓？” 池茑萝用肢体行动回复了他，她径直走到那座坟的后面，准备将花束放在坟前，可是却迟迟没有动弹。 原来，这座坟是一座孤女坟并非无名氏，而它的主人就是自己一直熟知的池鸢尾。自己与这坟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曾经有幸给池鸢尾献过两三枝的白雏菊。 他甚至在想那日自行车突然掉链子停在这座坟前，是否是池鸢尾早有预感自己日后会去帮她的妹妹调查而提前向自己打招呼呢？这打招呼的方式还真的出其不意，顾思哲不禁苦笑起来，那天，差点被吓惨了...... 想到这里，顾思哲也走了过去，准备拜祭一番，可是走到那里的时候，他却和池茑萝一样愣在了原地。 那坟前正放着一大束黄玫瑰，可惜在这冷空气的摧残下，早已经凋零，无力地垂着自己的花瓣，审视着远道而来的两个人。 顾思哲走上前去，想要抱起这花束端详一番，但是终究没有伸出手。 下一秒，他的心中就有了答案。 黄玫瑰，苏谦无疑了，毕竟之前曾在禁区见到过苏谦祭奠池鸢尾，那花也是黄玫瑰，就像眼前的一样，也是这么大一束。 顾思哲退回了池茑萝身旁，喃喃道：“这是苏谦献的花。我知道他会来的，分明会伤感，还是一个人来祭奠了，还那么地叮嘱我......”顾思哲突然有些心酸，虽然他每次提到池鸢尾都黯然神伤，但苏谦还是来过了。 “一定是那天送完我回家之后......过了这么些时日，花都枯萎了......” 听完顾思哲的话，池茑萝幽幽地走上前去，将怀中的白花放在了坟前，在那一大束黄玫瑰的身旁，随后缓缓跪在了枯草上，闭上了双眸。她在感激着苏谦，正因为苏谦，姐姐才不是孤身一人。 一旁的顾思哲沉默了许久也如池茑萝一般闭上了双眼，他默默地祈祷能早日找到真凶，让她的灵魂得以安息。池茑萝的祈求亦是如此，她希望姐姐能够庇佑他们俩人。 很久之后，池茑萝跪的腿有些发麻了，才踉跄着站起了身子，顾思哲搀起她退了两步，池茑萝又待在原地十多分钟鞠完躬后缓缓地掏出手机，编辑着便签。 “这是我姐下葬之后我第一次来祭拜她，有好几次我都想偷跑出来，但是还没等我到这里，我们家就搬家了。谢谢你带我来这个地方，谢谢。”池茑萝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砸进泥土中，毫无声响。 顾思哲走上前去拥住她娇小的身躯，轻轻拍打着池茑萝的后背，就像是儿时母亲哄自己入睡一般。 不久之后，顾思哲松开了池茑萝，两人准备一同离去。期间，顾思哲又再次看到了那个有着烧剩花圈的坟头，想到了什么一般，问出了声。 “对了，我有个问题。” 池茑萝的眼泪早已隐去了踪迹，转头盯着顾思哲。 “你之前说今年清明的时候，想去奶奶的坟前拜祭一番......”顾思哲记得那个时候池茑萝在纸上叙述过，自己的奶奶所葬的地方是老家的山头。 还没等顾思哲说完接下来的话，池茑萝就明白了顾思哲的意思，并很快在便签上给出了答案。 池茑萝指尖飞速地在手机屏幕上跳着舞，一行一行的字迹便显现了出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奶奶和我姐葬的地方不一样？” 顾思哲点了下头，继续看池茑萝手机上的回答。 “我父亲的老家在山边，我姐没有出嫁就去世了，按照我们那边的习俗，未婚的女子死去是不能入祖坟的，也就只能在附近的墓园买一块坟地埋葬。我爸妈跟老家的长辈据理力争了很久，但是无果。老家那边的亲戚说我姐死得不明不白，更何况还是被人分尸，连头都找不到，死活不愿意让葬在祖坟那边。”池茑萝哽咽着打完了这些字。 顾思哲的心情也愈发凝重起来，“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 但池茑萝没有停下手指头。“后来，我们家就和亲戚们断了来往，也搬了家，所以也很少回来参加亲戚们的红白事......” 顾思哲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去世后，还和她娘家的亲戚有来往，后来外婆外公相继去世之后，姨舅几家争财产的风波一过，也几乎没有了联系...... 不久，两人的身影就淡出了幸福林...... 第89章 插曲 眼看着时间就到了中午头，太阳逐渐从阴沉沉的乌云后面冒了出来，空气中也多了几分暖意。 两个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决定在外面解决午饭的问题，商讨之后决定吃完午饭就去池家旧宅。 那个时候的池茑萝心里像是在打鼓一般，一方面期待着顾思哲回想起来，另一方面却为着顾思哲可能忘却这件事而失落，矛盾之情溢于言表，而走在一旁的顾思哲却没有觉察地到。 停下车的两个人走到了商业街附近，这个时候商业街前几日关门的店铺已经开始重新营业了。 顾思哲很快就看到了之前和蒋朔真他们光顾的那家主营咖喱饭的店铺，“我们去那家吧，味道蛮好的。” 过了两秒顾思哲停了一会儿，顿了顿，“对了，你喜不喜欢吃鱼？” 池茑萝有些迟疑下一秒却点了头，随后抬头看了一眼顾思哲说的店铺跟着他进了店门。 顾思哲想把这家店的咖喱饭推荐给池茑萝，因为他觉得这家店有神奇的能力，能把自己不是很喜欢吃的鱼能做成喜欢的样子，或许，池茑萝也会喜欢上的。 店里的客人不多，空着不少，顾思哲和池茑萝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板娘，两份鱼排咖喱饭、两碗蛋花汤、一份蝴蝶虾和一份海王星。” “好的，稍等，很快就好了。”老板娘微笑着回应着顾思哲。 回到座位后的顾思哲压低了声音凑近池茑萝，“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吃鱼，也没到特别讨厌的程度，但是这家炸的鱼排真的很好吃。”顾思哲悄悄地透露着自己的小秘密。 池茑萝笑着，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字。 “我也是。” 两个人相视一笑，紧接着，老板娘就端上来了两碗蛋花汤。 “谢谢。” “不客气。” 虽然说，提到鱼排顾思哲就会想起李清卓，但是不得不说，老板娘炸的鱼排肯定用了秘制调料，格外好吃。 “吃饭还是要喝汤比较搭。” 眼前的盘子见了底，吃得有些急，顾思哲喝了两口汤缓了缓。 对面的池茑萝倒是不疾不徐，正在细嚼慢咽，盘子里的蝴蝶虾也还剩了大半，但是看到鱼排已经被吃光，顾思哲的脸上出现了笑意。还好，看来，她不讨厌吃，反而是很喜欢，早上的时候，见她就喝了半碗粥，一个煎蛋和火腿总感觉她没有吃饱一样。 顾思哲饶有兴致地两手搭在一起托着下巴对池茑萝吃饭的样子看得出神，池茑萝见此这般不觉加快了速度。 等到池茑萝也吃完，时间也只过了一个钟头，还早。 街上的人已经没前两日多了，女孩子占了半数以上，大都是放寒假的学生，挽着闺蜜逛街或者三三两两的孩子在一旁追逐打闹。 “要不，我们过一会再去吧，喝杯奶茶先。”顾思哲停在了街角的一家奶茶店门口，以前高中周末的时候，没有特别要好的同学，时常会带了书去楼上的休息室看。对于顾思哲而言，整个x城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着独特的回忆。 “请问需要点什么？”店员站在一旁微笑着询问顾思哲和池茑萝。 “嗯......这里有没有樱桃覆盆子？”顾思哲想起了平日里池茑萝最爱喝的饮品来。 “不好意思，我们店里没有呢，要不您再看看其他的......”店员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向顾思哲展示着菜单上的其他饮品。 池茑萝的手指落到了“姜撞奶”上面，她喜欢姜的味道也喜欢牛奶的醇香，尤其是当这两种物质合二为一的时候。 顾思哲若有所思地盯着“姜撞奶”三个字看了两秒，沉思了一会儿，给了店员回复。 “一碗姜撞奶，一杯柠檬c。” 顾思哲催促池茑萝上楼先坐下，自己在这里等待饮品做好。 姜撞奶刚一出炉，顾思哲就火急火燎地先把它匆匆端了上楼，又跑下楼去拿自己的那杯柠檬水，生怕它凉了一般。 顾思哲刚刚落座，便被一阵烟味儿所环绕着，身后就有人喊了一声。 “顾思哲？” 那个声音有些陌生，顾思哲有些懵，转过身发现是一个有些眼熟的男生，手夹着一支点燃的烟，坐在一群男女的中间，面前桌子上正摆着凌乱的扑克牌。 “还真是你。”那男生见顾思哲转过了身子，喜笑颜开起来。 虽然这男生很是熟稔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是顾思哲依旧没能想起了他的名字，只得讪讪地笑着。 那男生并没有发现顾思哲没有认出自己来，而是站起身，“都是老同学，过来坐。”身旁的男女也开始转身看向顾思哲。 但是下一秒顾思哲就看到了一只手拽了拽那男生的衣角，很快他就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是曾经和蒋朔真一同欺负自己的小团体的“领头羊”，剩下的那些人大约也是一类人。 突然心底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厌恶感...... 看到“领头羊”的那一刻，顾思哲就想起了眼前这个喊自己名字的男生是谁了，他是给“领头羊”出谋献计的“军师”...... 莫名地顾思哲有些反胃，虽然曾经也像恨他们一样恨着蒋朔文，但是蒋朔文和他们的性质不一样，只能算作“傀儡”，况且，自己已经和蒋朔文一笑泯恩仇了。 当然，这其间也有蒋朔真的功劳，但是无论如何，自己已经选择原谅了蒋朔文。 蒋朔文，不是恶人；但这两个人也并非真正的友善。 听闻骚动的池茑萝也抬起头来，似乎也隐隐约约认出了这几个当年欺负顾思哲的始作俑者了。 顾思哲说了句“我有事，你们聊。”之后重新转过了身，显然，他不想和这些人有过多的牵扯，分明不是朋友，更算不上熟络，甚至连“同学”两个字自己也不想搭边。 但身后的骚动并没有就此结束，不断地传来小声地不屑以及偶尔夹带着几句脏话不堪入耳。 这个时候的池茑萝有些不淡定，想要站起身来，但看见顾思哲落寞的神情，还是忍了下来。 顾思哲见池茑萝迟迟没有动勺子，催促了一番，“快吃，凉了就不好了。” 第90章 过去 本来可以让顾思哲和池茑萝放松一会儿的奶茶店此时却变成了一个是非之地。 碗里的姜撞奶已经慢慢冷了下来，池茑萝心不在焉地用汤匙搅动了两下。面前的顾思哲小口抿着柠檬c，水位线一点一点地往下降，但顾思哲的表情依旧是愁眉不展。 池茑萝知道，顾思哲是不想再和过往有所纠葛，所以宁愿装作若无其事，可是那些污染秽语早就钻进顾思哲的耳朵里了。 现在的顾思哲只想和过去的痛苦经历撇清关系。身后那群人却像是知道他在努力和他们划清关系一样，伴随着刺鼻的烟味儿和扑克牌砸向桌子的声音，那讥笑声越发地大了起来，...... 搁置在一旁的姜撞奶完全凉掉了，一股淡淡的腥气飘到了池茑萝的鼻间，她“砰”地一声放下汤匙，那汤匙和陶瓷杯子相互碰撞一番，跌落在了桌上。随后，池茑萝主动牵起了顾思哲的手，一声不响地离开了这里。 这次，就由自己来保护他吧，就像小时候那样。 出了奶茶店，池茑萝才能自由地呼吸，刚刚那气氛实在是让人喘不过气儿来，一旁的顾思哲还呆愣在街边，池茑萝掏出了手机。 “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听好了，越是沉默就越被动。与其任人宰割，不如离去。” 池茑萝那坚定地神情顾思哲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在记忆深处的人，就在池茑萝拽着自己的手离开的那个时候，顾思哲觉得那一幕熟悉极了。可是那个人的脸，自己却怎么也看不清，像是拼图一样，一片一片地碎落，残缺不全......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让自己厌恶的人却越想越清楚，而曾经将自己从地狱中救赎的人却再也想不出她的容貌...... 顾思哲的脸慢慢凑近了池茑萝，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池茑萝的脸和记忆深处的那个影子拼接了起来，是她吗？ “你小的时候有没有......” 顾思哲的问题并没有问出口，看到池茑萝疑惑的神情，便没有再说。 “没什么，我们去你家的老房子吧。”说着，顾思哲向前迈了一步，池茑萝也快步跟上。 两个人原路返回准备去推车子，再次路过那家咖喱店的时候，顾思哲看到了李清卓，愣了两秒。很快，两个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开始四目相对起来。 “今天出门该看一看黄历的。”顾思哲闷哼了一声，身后的池茑萝转了个头，下一秒，也看到了正在吃饭的李清卓，那种恐慌又再次从心底升了上来。 一天之内，一个人能短时间被自己碰到两次，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两个人和李清卓之间有着奇妙的缘分。 李清卓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顾思哲，并没有很惊讶，而是继续吃着盘里的饭，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调了个方向，看向其余的地方。 “罢了，我们走吧。”顾思哲觉得无奈，只当是今天自己不走运罢了。 两个人很快骑着电动车离开了这里，顾思哲一路上都沉默寡言，池茑萝有些纳闷为什么顾思哲没有询问自己家所在的位置就奔着那方位去了。 过了许久，快到了实验小学附近的时候，顾思哲突然放慢了速度，道出了原委。 “我之前在苏谦家里看到过摄影社的纪念册，上面有录入社员住址信息，不过只是大致方位，所以我凭着记忆来到了这里。”顾思哲在前面念念有词。 池茑萝也依稀记得那本厚重的纪念册上面有标注住址，只不过那纪念册后来在前段时间的禁区事故里已经葬身火海了。 “不过......” 池茑萝侧坐在电动车后面，头倚着顾思哲的后背静静聆听着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你家住的地方，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听到“故人”两个字的时候，池茑萝的头突然偏离了顾思哲的后背，她不想错过任何一点信息。 “我之前给你讲过，小的时候常被欺负。刚才奶茶店喊我的那个人以及他旁边脸上有一条被火烧过的疤痕的人，我记得清楚，是他们，他们现在都长大了。我的心还没有那么宽容，没有办法原谅所有伤害过我的人。我一直不能够放下，可是他们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呢？”顾思哲攥紧了车把，继续行驶着。 “以前那个时候，其实总有一个小女孩出现，将我救赎。说来惭愧，那个时候是个爱哭鬼，动不动就掉眼泪。不过，那个小女孩真的很勇敢，每次都毫不畏惧那些欺负我的人的拳头，威胁他们要告诉他们的家长。”池茑萝默默地听着，原本一直以为顾思哲早就忘记了这些前尘往事，没想到他全部都记得。 “我一直都很感激她，想和她说一声谢谢，不过她可能永远都听不到了。”顾思哲迎着寒风，声音越发地低落，不知道是不是在哭。“有人告诉我她死在了医院里，那天下着雨，我偷偷跑遍了这附近的医院还有小诊所，都没有找到她......” 池茑萝抱紧了这个背对着自己声音带着哭腔的男生，想要告诉他自己就在他的眼前，自己还活着，还活着...... 不过，就快了，就快了...... 顾思哲又向前行驶了一段，电动车的电量却开始告急，从刚刚去商业街开始就已经算是极限了，现在，要开始步行了。 “车子没电了，我把它停在这附近的店门口吧，我们走一阵，就到了。” 随后顾思哲将电动车停了下来，取出了车篮中的风信子和池茑萝慢慢地继续前行，距离池家旧宅已经不远了，实验小学的一隅已经慢慢出现在了顾思哲眼前。 实验小学距离顾思哲的家并不是特别远，但是自己却很少路过这里，没错，他不想走这条路，总会想起不好的事情。 再往前一段路，再拐两道巷子，就会到那个小女孩的家门口。 那个时候的顾思哲总会为了躲避“敌人”的追击，选择绕远路，绕到那片去，也正因如此，自己才得以与那个小女孩相遇。 第91章 相认 池茑萝总会带给顾思哲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进入一条巷子之后，池茑萝走在了顾思哲的前面。 还没等第一个巷子走到尽头，池茑萝就伸手从衣服里掏出钥匙绳来。从八年前离开这里到如今，这些钥匙自己一直戴在身上，幻想总有一日能够重新回到这里。 让顾思哲没想到的是，走到尽头的池茑萝拐了一个弯儿绕进了第二个巷子，那是自己儿时最熟悉的地方。 难道说...... 怎么会...... 但池茑萝的的确确站在了那女孩的家门口。过了半晌，池茑萝突然转过了身子面对着没有缓过神来的顾思哲，眸子里满是温柔，笑着望向他的眼睛...... 认识池茑萝，顾思哲是幸运的，这个女生给自己带来的惊喜实在太多了。 这也许就是老人们口中所讲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或许是自己上辈子积福行善，神才许诺让池茑萝来到自己的身边。 下一秒，顾思哲咧着嘴笑着，眼眶中噙满了泪花，两人相顾无言站在这幽深的小巷里...... “原来，你一直都在......” 顾思哲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张开双臂将池茑萝抱在怀中，而池茑萝的表情好像在说，“其实我早就认出你来了”一样。 顾思哲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曾经救赎自己的小女孩，并没有死去，相反的是，多年之后又在同一所大学重逢。这个自己一直充满了感激而没能道谢的小女孩终有一日逐渐竟变成了自己所爱慕的人。 虽然这一路走来很是坎坷，但结局总归是最好的模样，自己终于找到了她。 抱着池茑萝的双臂久久没有放下，或许是怕眼前的人儿会转瞬即逝，再次消失，顾思哲不由得又抱紧了些。他觉得这是神怜悯自己，让他重新找回了失落的宝藏，既然找到了她，这次无论如何都会护她周全。 以前是池茑萝在保护着自己，现在换作自己来保护她吧。顾思哲心底暗暗起誓。 池茑萝的泪顺着鼻子打湿了顾思哲的外套，虽然自己不能够言语了，但还是重新找到了那个人。她觉得嗓子痒痒的，像有雏鸟在那里扑腾着自己的翅膀，但她只能发出几声哀鸣。 “你想说什么？”顾思哲松开池茑萝，看着眼前这个憋红了脸想要发出声音的人儿。 池茑萝停了两秒，在顾思哲的侧脸轻啄了一下。 顾思哲抚摸着侧脸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池茑萝下一个吻堵住了唇。 池茑萝的身子有些发抖，这是她的初吻。 很快，她感觉到身上的毛孔在沁着汗珠，有些颤抖的手就被顾思哲抓牢握在了他的掌心。没有接过吻的顾思哲觉得整个脸都烫了起来，脑子也一片空白，很是紧张，动作有些僵硬，但很快就掌握了要领，迎合起池茑萝来。他揽过了池茑萝的腰肢，想要安抚和自己同样紧张的她。他觉得池茑萝的唇异常地柔软，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变暖了，像是在梦中一般。 期间，池茑萝曾偷偷地睁开过双眼，看见顾思哲的睫毛乖巧地贴着脸颊，随后闭上双眸又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过了有一会儿，两人才停下动作。 顾思哲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但看到池茑萝那像是成熟的灯笼果一样的脸颊，又想到刚刚的一系列行为，心“噗通、噗通”跳得更快了...... 巷子里吹过了一阵风，顾思哲和池茑萝红的发烫的脸颊才慢慢消散了温度。 现下还不是轻松的时候，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待着两个人。 池家的老房子已经孤独了多年，它的主人终于在今天回来了。 比起顾思哲的家而言，眼前的这栋老房子，是真正的荒废了，它连掉色的春联都没有，厚重的木门被岁月风化得满是瘢痕，门口花坛中曾经种着的鸢尾花早已经没了踪迹，许是长年累月无人浇灌，早已腐烂殆尽；地上还残存着没有化干净的雪，两旁的石台的角落里也堆满了往年昆虫的尸体，有一扇位于厨房的矮窗也碎掉了大半块玻璃，里面黑洞洞的...... 在顾思哲的注视下，池茑萝缓缓将钥匙插入了这个尘封已久的大门。 随后，伴随着沉闷的声响，顾思哲推开了这扇门。 映入顾思哲眼前的是无人打扫的院子，中间的几棵银杏树早已经死亡，折掉的树枝藕断丝连地耷拉在树干上，一旁的走廊上早已落满了随风吹过来的枯叶。因为出了太阳的关系，融化的雪和灰尘厮混在一起一滴一滴地划过早已不通透的玻璃，客厅里面黑乎乎的，俨然一栋“鬼宅”。 顾思哲已经想象不出这栋房子原有的模样，看到眼前颓败的景象，顾思哲的心里五味杂陈，池茑萝肯定也如此。 池茑萝并没有理会这些，而是径直略过了院子，走向了对面的长廊，所有东西还是原先的模样，只不过都因为岁月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顾思哲紧随着池茑萝一同来到了走廊上，池茑萝顺着长廊来到了客厅，转动了钥匙打开了第二道门。 进入客厅之后，池茑萝并没有长时间的逗留，正当顾思哲以为池茑萝要带着自己造访池鸢尾的房间时，池茑萝却径直向着客厅后面一个没有门的屋子去了。 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房顶结满了厚厚的蜘蛛网，地上积满了灰尘，连同墙壁也是，一个不小心，顾思哲就蹭了一外套的灰。 外面的天色又暗淡了下去，太阳又被乌云遮挡，时间也不早了，再过一段时间，天就会黑下来。现下的天气也并不是很好，进里屋的话还是需要有灯。 现在他们俩所处的房间刚好是电闸所在，在顾思哲的帮助下打开了电闸，顾思哲顺手按了这小屋子灯的开关做测试，果然已经恢复了电力。 随后两个人缓缓退出了这间屋子，来到了客厅里。 池家的客厅原有的摆设一应俱全，搬家的时候并没有扔掉，而是盖上了黑色的塑料纸，顾思哲的脑中再一次被恐怖的念头所占据，这些塑料纸下所覆盖的物体好像随时都会动起来。 不知是不是幻觉，顾思哲仿佛听见了塑料纸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第92章 日记 看到池茑萝从容的表情，顾思哲觉得刚刚听到塑料纸发出声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在昏暗的光线下，顾思哲隐隐约约看到有两个房门上贴着充满少女心的贴纸，这两个房门大概就是池鸢尾和池茑萝的房间了吧，顾思哲这样想着。 果不其然，池茑萝向着其中一个房间去了。 推开房门，打开灯，所有的一切都映在顾思哲瞳中。墙上贴着几张儿童艺术照，顾思哲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池茑萝，穿着玫红色的裙子，对着镜头，笑得正甜。 这是池茑萝的房间。虽然桌子上所有的小摆设都生了厚厚的灰，但顾思哲早就观察出这些小玩意儿和池茑萝另一个房间的摆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定是搬了家十分地不舍买了与其相仿的东西做纪念。 池茑萝伸出手来拉动了木桌上的把手，“吱啦”一声，冒出了一阵粉尘幻化的烟儿。那是一个装满了文具的抽屉。很快，池茑萝就熟练地翻出了几本书来，递给顾思哲。 这次，池茑萝并没有掏出手机，而是直接伸出指尖在灰尘上书写着。 “这是之前提过的，我姐姐给我包的书皮。”池茑萝怜惜地摸着封面出神。 顾思哲接过之后，发现的确如池茑萝之前所言，这书皮包的很好，和书本十分贴合，就像是市面上所出售的一样。池鸢尾的手工能力的确比较强，或许她还可以自制一些小本子之类的，不知道那几本日记是不是也是池鸢尾的作品。 “要不要带回去？”看池茑萝这么爱惜，顾思哲询问着。 “不了，还是让它们留下比较好。”顾思哲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自己想带走的回忆实在太多了，既然带不全，不如就此留在这里，作为故地重游时候的惊喜。 “嗯。” 池茑萝留恋地再次环顾了一圈自己的房间之后，和顾思哲到了池鸢尾的房间里。 池鸢尾的房间不同于池茑萝的，可能是年龄稍长的关系，风格也近乎简约化，和苏谦的房间很像。 床边的桌上摆着两三个相框，并没有单人照。一张是她和苏谦的合影、一张是高中时候和李清卓演话剧的合影最后剩下的就是池鸢尾和妹妹的合影。合影上的池鸢尾笑得那样灿烂，她不会想到，就在不远的将来，自己会遭遇不测...... 池鸢尾的房间里靠近衣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搁着一些过期的杂志、几盒明信片、几本国外名着之外再无其他。 旁边的台子上搁着一部相机，那是池鸢尾生前最喜欢的东西，记录了她不少的时光，可在大二那年里面的胶卷就没了影像，生命也戛然而止…… 池茑萝心里一直记着今日来此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纪念，而是和顾思哲一起找出可能和姐姐死亡有关的重要线索。 “我需要你姐姐上l大之前写过的日记。最好有文字记录的东西都找给我。” 池鸢尾的房间并没有让顾思哲发现有什么不同之处，接近一览无遗的状态，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池茑萝掏出纸巾擦了擦满是灰尘的桌子，随后蹲下身子，打开了桌子下面的橱子。 虽然房间内的灯还在工作，但由于老化的关系，十分地昏暗，顾思哲只得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那个小木橱。 橱子中摞满了密密麻麻的本子以及一个玻璃罐。 池茑萝将那些本子全部摊在了桌面上，除了顾思哲手中的四本之外，那是池鸢尾剩下的所有日记。日期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再到高中，每一本都是池鸢尾存在过的证据。 玻璃罐折射着手电筒的光，有些刺眼。 “那是什么？”顾思哲弯腰问道。 池茑萝再次蹲下身，取出橱子里剩下的玻璃罐，一同放在桌上。 这时的顾思哲才得以看清玻璃罐里的物体，那是一堆五彩斑斓的千纸鹤，在灯光的照耀下正闪着瑰丽的光。 池茑萝拿起桌上的笔试着还有没有墨水，千挑万选找到了一支笔在桌边的白纸上留下字迹。 在等待池茑萝回答的期间，顾思哲端起笔筒细细地观察着，这笔筒中的笔，有新有旧。 刚才池茑萝试笔的期间，发现有好多中性笔已经没了墨水，要么就是圆珠笔掉了小圆珠，几乎没几支能用的。 笔筒的旁边放着一整捆用橡皮筋扎住的笔芯，里面的墨水早已经消耗殆尽只剩空壳，这些都是池鸢尾用完的笔芯，但是并没有扔掉。看来池鸢尾喜欢收集旧物，也正因如此，所有的东西在池鸢尾的精心呵护下都有了自己的归属。 橡皮筋被顾思哲稍稍一碰就已经老化断掉洒了一桌子，顾思哲开始手忙脚乱地捡拾，等他收拾完，池茑萝也已经写完了答复。 “这是我姐姐叠的纸鹤，以前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会闷闷地坐在桌前折纸。本来是在桌面上的，我怕积了灰就放进橱子里了。” 看完池茑萝的解释，顾思哲拿起玻璃罐慢慢地放在手中端详了几秒，随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日记上。 池茑萝掀起了床上铺着的塑料纸的一角抱着玻璃罐子缓缓地坐了下来，顾思哲则坐在了摘下塑料纸的凳子上，慢慢地翻阅桌上的日记。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顾思哲的思维在飞速地跳跃着，实时更新替换着原有的内容。 小学和初中的内容已经很遥远了，记录的也是一些对于顾思哲而言没有多大意义的内容，歪歪扭扭的笔记承载着童年的美好时光。 周末去看乡下的奶奶吃到点心的喜悦，平日里在美术课上完成手工作业的高兴，以及妹妹出生之后第一次听到她喊“姐姐”的幸福全都承载在这小小的日记本中。可以看出池鸢尾在小学到初中毕业之前是没有太多的烦恼的，偶尔会提及因为成绩后退而灰心、弄丢了父亲买给自己的文具盒亦或是放学太晚忘记给妹妹买糖之类的小事。 初中毕业之后，高中阶段的日记内容开始多了起来，比之前初中小学加起来的还要多，期间还夹杂着池鸢尾与笔友之间的两三封信件也按照日期顺序作为日记存在着。 顾思哲还未翻看高中的日记，但看到数量比之前多也能感觉到池鸢尾的压力和烦恼已经随着年龄的变化而与日俱增了。相比之下对于自己而言，高中相对来说较为轻松，许是因为自己学习并不突出的原因，身为好学生的池鸢尾并非如此。 一般上了高中，学习成绩越好自然压力越大，一定也会被同班的女生所嫉妒。顾思哲对这些事较为熟悉，自己高中的时候班里也曾出现过女生因为嫉妒而耍小伎俩结果丑态尽显的事情出现。 但让顾思哲感到意外的是，第一本日记上记载的大都是开心的事情。比如考入了理想高中实验一中，自己生日的时候妹妹准备的惊喜，过年时一家人团团圆圆吃年夜饭，成绩又前进了两三名，交到了新朋友的喜悦。 “真是让人意外，我以为你姐姐上了高中之后学习成绩这么好会有很多压力，可整本日记都是开心的事情。”顾思哲捧着其中一本满是惊奇地看着池茑萝。 池茑萝手指正划着字母键，“也不是，我偶尔也见到过我姐从学校回来脸色不好，问她什么也不肯说，我还以为会写在日记里，但是后来发现并没有。” 顾思哲紧接着又开始翻着剩下的几本日记，从高二到高三。日记的数量摆在那里，确实很多，并不是顾思哲怀疑池鸢尾的日记有虚假成分，但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没有烦恼？ 高二那年，池鸢尾在没有耽误学习的同时加入了学校的话剧社，期间李清卓的名字也慢慢出现在了日记中，想必就是这个时间段李清卓和池鸢尾开始有所交集。 随后的内容就是蒋朔真曾跟自己提及过的实验一中三十年的校庆。虽然是身为学霸高中本着学习为第一目的，但仍然举行了很隆重的校庆。 日记中的字里行间无不洋溢着自己被任命为校庆话剧女一号的喜悦。作为搭档的李清卓的名字在这篇日记里也是相当活跃，池鸢尾也觉得李清卓的表现十分地精彩。虽然他身着劣质的演出服依旧将故事演绎得惟妙惟肖，让观众陶醉在其中。自此之后，池鸢尾和李清卓也渐渐变成了要好的朋友，这也印证了之前池茑萝的描述。 高三是整个高中最为紧张的时期，然而在池鸢尾的日记中显得如此平静，并没有之前顾思哲想象的那些小插曲的发生，或许是池鸢尾的人缘极好，如今只能用这个作为解释了。 顾思哲继续翻着接下来的日记，这是衔接大学日记最关键的一本，也是最后一本，记录着高三下半个学期。大约是清明前后，字数开始变少，中间有缺页的痕迹，但顾思哲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前几本亦是如此，和池鸢尾大学的那几本日记一样，要么是中间要么是后面有零星地缺页。他猜测是因为写的不满意所以撕掉了。 虽然这几篇日记没有记录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但顾思哲总感觉夹杂着莫名的哀伤。顾思哲又往后翻阅着，逐渐就到了高考附近，紧接着就是报志愿，随后收到了l大的录取通知书，高中的日记就此戛然而止。 看完全部的日记，时间也到了晚上。 可是，就当顾思哲觉得一无所获将日记重新摆在桌面上，准备带着这些日记回去细细研究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细节。 这些日记本除了外表有差异，无一例外都在封面的右下角署名了，而独独有一本少了“池鸢尾”三个字，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那是最后一本日记，顾思哲有些纳闷，不知道这日记没写名字究竟是意欲何为，他转过身看向池茑萝，她依旧是闷闷地抱着玻璃罐子走神。 那个玻璃罐子除了多了一个瓶塞之外，形状和早上在花店买的装风信子的玻璃瓶子十分相似，说到花店...... 下一秒顾思哲的脑中蹦出了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东西来，花店和日记。 花店买了白花去坟地拜祭，那个时候自己好奇为什么池鸢尾没有和奶奶葬在祖坟，没错，池茑萝的奶奶。池茑萝曾说过，姐姐和奶奶最亲近，池茑萝的奶奶早已经去世了，可这么大事情为什么没有在日记里所提及，哪怕是一点点都没有过，这不符合常理。 那本日记中清明左右的时间段很是特殊，虽然什么都没有表明，但是字数比之前的都要少，那个时间段大有蹊跷。 “我问你，你奶奶是什么时候过世的？”顾思哲两只手突然握紧了池茑萝的肩膀。 池茑萝被顾思哲一系列的行为吓得有些懵，她不知为何顾思哲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半天顾思哲才松开池茑萝的肩膀，池茑萝在他的掌心写了几个字。 “果然是这样，我猜的没错，你姐姐的日记唯独只有这一本比较特殊，清明前后字数骤减。”池茑萝给出的答案和顾思哲猜测的一般无二，是池鸢尾高考前的清明。池鸢尾很是让人心疼，就算是自己至亲的人去世依然能够忍着悲痛完成高考，没有失误。 从以前池茑萝的叙述中顾思哲觉得池鸢尾是一个好姐姐。不仅善解人意而且成绩优异是父母的骄傲，一有时间就会去看望乡下的奶奶，绝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一个天天写日记、写信的人，遇到这种令自己痛苦万分的事情难道不会写下来吗？作为同样写日记的顾思哲来说，遇见了这些事，或许会一笔带过，但绝不会当做没有存在，因为那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池鸢尾没有写的几率实在太小了。这种天天写日记、写信的人，一定也是热爱文字的人。不知为何，顾思哲就是笃定池鸢尾有写，肯定写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么会在哪呢？ 顾思哲突然想起了日记中有缺页的痕迹，会不会都在那些缺掉的纸上？顾思哲在池茑萝疑惑的目光中迟疑着重新打开了那几本日记。 缺页已是既定的事实了，但是还有一个是刚刚自己没有发现的关键细节。这些缺掉的页数，并不是被暴力毁掉的，而是经过切割的，有明显的美工刀划过的痕迹，能静下心来整齐切割，既然如此，这些缺页绝对不会落得扔进垃圾桶这种下场。 顾思哲的目光开始四处搜寻起来，很快，他就看到了刚刚打散的那一捆笔芯...... 第93章 纸鹤 就算是用光的笔芯也没有丢掉，而是收集起来整齐地捆好，证明池鸢尾是一个喜欢珍藏旧物的人，或许那几页缺掉的日记就在这个房间里的某个角落。 “我有一种直觉，你姐日记中缺失的部分就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丢掉。”顾思哲的手慢慢摩挲着下巴，眼睛四处环视着可能容纳那些缺页的地方。 “如果不出意外，连同你姐大学日记的缺页很有可能也在这里。”顾思哲随即手放到了胸口，那几本日记还在自己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安放着。想到这里，顾思哲不由得严肃起来，他的声音在黑夜中传播得很远，整个空荡荡的旧宅都响着回声。 究竟在哪呢？ 池茑萝听完顾思哲的话，也开始搜寻着，她放下了手里的玻璃罐。 两个人在房间里四处摸索着，从床底的鞋盒子到衣柜里所有衣物的口袋，以及书架上各本书页的夹层，连同取出日记本的那个小木橱也都找了个天翻地覆，可惜一无所获。难道根本不在房间里？当然顾思哲也不排除这个意外。 正当两个人叹着气两手空空回到了原点的时候，顾思哲的手碰到了桌上的那个玻璃罐，顾思哲记得刚才池茑萝提到过池鸢尾有时候会闷闷地坐在桌前折纸。 下一个瞬间，顾思哲拿起了那个玻璃罐，里面的纸鹤随着顾思哲拿捏瓶子的角度而旋转晃动着，有些像万花筒。 这一刻，顾思哲想起了奶奶曾讲过的一个故事。还记得小时候被欺负了哭着跑回家，奶奶安慰完自己后，从房间里取出了一小沓彩纸放在桌上教自己折纸鹤。但自己怎么也折不好，总是歪歪扭扭的，每次奶奶总会把自己的纸鹤拆开，理好纹路重新折过。 奶奶告诉自己，关于纸鹤有一个传说，从前有一个孩子，每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折纸鹤，折完之后放在窗台上，一觉醒来就会忘掉昨日的不开心，因为纸鹤已经带着她的烦恼飞走了。奶奶说，折纸鹤一定要有耐心，不能有一丝差池，她还吓唬顾思哲说，倘若折不好，纸鹤就飞不起来，自己就会越来越不开心...... 顾思哲心里也没有底儿，况且那只是一个老人哄孩子的故事，池鸢尾未必也听说过。池茑萝愣愣地看着顾思哲慢慢把手放到了瓶塞上，不知道他对眼前的玻璃罐又有了什么念头。 这是一个在海上漂泊了千年的罐子，或许像神话中那样装着可以许愿的神仙...... 顾思哲闭上了双眼，犹豫着拔下了瓶塞，但愿一切如自己所想那样...... 罐子打开了，顾思哲缓缓地睁开眼睛，观察着瓶子里的纸鹤。池鸢尾的手工自然不必再说，就像是奶奶折的一样精致。 顾思哲随后小心翼翼地倒出卡在瓶颈出最顶端的纸鹤放在手心，池茑萝也凑过来观察着顾思哲接下来的举动，他打开了桌上的台灯，在灯光下端详着这枚纸鹤。 纸鹤所用的纸质并不是市面上的彩纸，而是日记本的纸，用彩笔涂了颜色。这一枚纸鹤是蓝色，顾思哲突然有些激动，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他兴奋地望着池茑萝，手指开始慢慢地剥开纸鹤，这一枚究竟是来自哪一个时空呢？ 随着纸张一点一点展开，字迹也慢慢地出现...... 池鸢尾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呈现在了顾思哲和池茑萝的面前...... “奶奶去世了。”这一枚纸鹤来自于池鸢尾高三下学期的时空。 这篇日记只有短短五个字，但言语中透露着自己的无力感和难以名状的悲痛，和当时顾思哲母亲去世时候她的心情一般无二。 池茑萝的泪从脸颊划过，她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姐姐的痛苦而悲伤，还带着对过世奶奶的怀念。 天色又深了两三分，池茑萝又将刚刚的日记还原成了纸鹤放在了桌上。 一旁的顾思哲又取出了两三枚准备打开，其中一枚里面记录着池鸢尾被好朋友背叛还有同班女生诬陷自己作弊诸如此类的事情。 “这个玻璃罐是一直都在你姐房间里放着没带出去过，还是你姐去世后从l大作为遗物取回来的？”顾思哲思量着这罐子是记录了池鸢尾所有时间段还是说只是一部分。 池茑萝擦了擦眼角，明白了顾思哲话意，写了两行字。 “应该是没有带出去过的，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我姐刚上大二我还在上小学，有次布置美术作业，回到家发现彩笔没有墨水了，去她房间里借用彩笔的时候那个玻璃罐还放在桌子上。后来大学放寒暑假的时候偶尔也能看到她坐在桌子边折纸。” 顾思哲思索了一番，那么也就是说，池鸢尾大学期间只在家里度过了一个暑假还有两个寒假。因为池鸢尾是大二结束大三还没开学中间的那个暑假遭遇不测的，这个玻璃罐里也仅仅只有大一整年以及大二上半个学期的记录...... “这玻璃罐里应该也会有你姐在大学期间的秘密，我们把它带回去再拆吧。说不定也能找到什么重要线索。”顾思哲准备将刚刚还没拆开的两枚纸鹤重新装回罐中。 池茑萝也这么想，随即准备将桌上的日记摞好，准备找个袋子装起来。 这时，门外吹进来一阵阴风，池茑萝有些哆嗦，头顶的灯闪了两下之后连同面前的台灯一起灭掉了，整个世界进入了黑暗中...... “是不是停电了？”大概是旁边那个小屋的电闸已经老化了，“小萝你别怕。”顾思哲正准备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本来有些害怕的池茑萝听到声音顿时安心了下来。 还没等顾思哲掏出手机，他就被狠狠地撞到在了地上，他甚至感觉到刚刚一瞬间那人的鼻息扑在了自己的脸上。 随后，顾思哲听见了声响，是玻璃罐和桌子碰撞的声音。因为刚刚处在光明中，眼睛适应了光亮在黑暗中完全就是瞎子，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循着声音跑去。 慌乱之中顾思哲拽住了那个人的衣角，但很快就被那人抽身了，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就是凶手！和那日禁区失火前夜的黑影是同一个人，自己不能放过他！那个玻璃罐是很重要的物证，一定不能被他拿走！那人就在自己眼前仓皇逃窜，而顾思哲却在这关键时刻被客厅里罩着塑料纸的沙发绊了一跤，但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追着黑影来到了院子里。 “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等顾思哲掏出手机照亮面前的那一刻，已经失了先机。他听见清脆的声响，来自厨房碎掉大半块的玻璃，等顾思哲追着从窗口跳出去的时候，那黑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还在房间里的池茑萝也磕磕绊绊地打着手电筒跑到了院子里，望着灰头土脸的顾思哲此刻第一关心的是他有没有受伤，顾思哲转身看到池茑萝安然无恙才算吃了颗定心丸。 下一秒顾思哲又握紧了拳头，很是沮丧，又让这个神秘的黑影逃走了。 “眼下还是报警吧。”顾思哲现在寄希望于警察能够调出附近的监控录像查出这个人的真面目，随后拨了号，警察接到电话就立刻赶来了，了解了状况在周围巡视了一番，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 正当顾思哲提出查看周围监控的时候，民警给出的答复很快让顾思哲的心沉入了谷底。他这才想起来这片地方是x城的老城区，周围也都是一些老人家，民警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有监控的存在。 看到没有人员伤亡也没有财物损失之后，初步认定这是一宗入室抢劫未遂的案件。毕竟丢失的只是一罐装着纸鹤的玻璃瓶，大概是附近的流氓、小混混见到荒废多年的老宅子有光，看到窗户碎掉，抱着侥幸心理想盗取些钱财，关了电闸结果误打误撞只偷了一个玻璃瓶。 说到这里，民警觉得这是个蠢贼。没有人员伤亡是不幸中的万幸，两个民警做了笔录之后说是有线索一定会通知顾思哲。离开前，还不忘嘱咐顾思哲要注意安全，顾思哲道了谢，之后又和池茑萝返回了宅子里。 顾思哲将电闸重新打开，房间又再现了光明。 地上掉落着两枚刚刚还没塞回罐子里的纸鹤，沾了不少的灰，顾思哲捡起来，吹掉了上面的尘土放回了桌上。 “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没能保护好你姐姐的遗物，是我的错。”顾思哲十分内疚，如果自己多留心一些，关上了房门，也许就能避免这场意外的发生。 池茑萝摇着头，不希望顾思哲因为此事而太过自责。 顾思哲也同样意识到，客厅里塑料袋发出声响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池茑萝太专注回到房间而没有留意。 或许那个人一直跟踪自己和池茑萝来到了旧宅，并且猜到了他们的目的，然后通过那破窗进入这里。 那个人就藏在塑料纸的下面，听到他们在提到了关键证据之后瞬间不淡定了开始伺机而动。黑夜正好给他提供了时机，关掉电闸后的他也十分冷静，他在暗处待久了自然不会像自己一样眼前一抹黑，对他来说更容易得手。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顾思哲很快就把这个人和一个名字画上了等号。 不正是李清卓吗？ 顾思哲突然冷哼了一声，从今早遇到他开始，看到自己和池茑萝走在一起估计就能推测出两个人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了吧。等到两个人吃过中饭准备动身去旧宅的时候，又不期而遇了，如果不是早有预谋跟踪的话，又怎么会如此之巧合。 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开始着手调查了，上次在办公室批卷的过程中曾用日记这件事激怒过他。看到池茑萝回到x城，自然而然知道自己肯定会和池茑萝去旧宅收集线索。而且李清卓是知道池鸢尾家住在哪里的，或许打从一开始就离开了咖喱店提前埋伏在这里了吧，因为没有钥匙所以才没能提前进入客厅，等两个人去开电闸的时候才蹑手蹑脚躲在了黑色的塑料纸下...... 想到这里，顾思哲心底升上来一股火。 真是失策，能劳驾李清卓亲自出马来毁掉，那就更证明那玻璃罐子里有对他十分不利的东西存在着，可惜已经落入了敌人之手。在大学期间，李清卓一定和池鸢尾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纠葛，一旦被别人知道就一定洗脱不了嫌疑，是让李清卓伏法的重要证据。 顾思哲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震得架子上的书全部洒了下来...... 池茑萝扑打着顾思哲刚刚因为摔倒而粘上的灰尘，随后拿起剩余的两枚纸鹤放到了顾思哲的手心里，她想让顾思哲打开这两枚逃出生天的纸鹤。 如今，只能把全部的赌注压在这最后的两枚了，顾思哲双手合十，祈求池鸢尾的在天之灵能够给予自己一点灵气。 千纸鹤的翅膀慢慢被展开，顾思哲看到了一个尤为重要的名字，他的嘴角勾出了一抹笑，这次失策的并不是自己，恐怕是李清卓。 也正因为这个名字的显现，顾思哲更加坚定了刚刚的推测，那人一定是李清卓！ 池茑萝看到那名字之后才突然明白了一些曾经自己琢磨不透的往事，她慢慢理顺了纸张的边边角角，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篇日记中有一个重要人物：郑佳。 池鸢尾和郑佳同系同专业且同班，不仅如此还加入了同一个社团。 池鸢尾第一学年里被班里选为团支书，而关系户郑佳由于导员的任命也成为了团支书，但池鸢尾的呼声高过了郑佳所以当选了正团支书。几次系里下得通知，郑佳总是未经商讨抢先一步处理但结果却常惹班里人抱怨，由此两人的关系也闹得相当不愉快。 社团的活动郑佳也很少露面，直到社长换届的时候，李清卓被选为正社长，余下一个副社长的名额由于院长的关系被郑佳取得。时常辛苦打理社团的池鸢尾没能入选，上届的学姐以及学长觉得很是不公平，找社联的老师理论了一番，替换掉了郑佳。本来因团支书的原因不睦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自此之后更僵硬了。后来，郑佳再也没来过社团，偶尔来此也是旁敲侧击地挤兑。 大二上学期奖学金花落谁家的问题在两个人已经摇摇欲坠的关系上又浇了一把油，直接决裂，形成了水火不相容的状态...... 第94章 嫌疑 大一下学期，池鸢尾的期末总成绩再一次盖过了郑佳，成为了全班第一。理所应当，池鸢尾的名字出现了l大一等奖学金的名单中。 然而校方却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一封匿名检举信，揭发池鸢尾考试作弊，后调出监控录像洗清了池鸢尾的清白。 等到这场诬陷风波过后，池鸢尾去导员办公室递交奖学金相关资料的时候，无意间碰见郑佳正在和导员理论，随即知晓了那封检举信是郑佳所写的事实。 “看来我们是幸运的。”顾思哲捏着这张纸，欣慰地望着池茑萝。 池茑萝比顾思哲进度慢一些，才刚刚看完这张日记，她相信，自己和顾思哲正在被神所眷顾着。 随后，顾思哲紧接着又拆开了最后一枚纸鹤。不过，顾思哲和池茑萝的好运气已经用光了，所以接下来这张并不是与大学有关的，而是一些初中的经历。 “好在，我们已经得到了非常有用的线索。”顾思哲小心翼翼地将纸鹤还原，塞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中。 这下，郑佳的嫌疑是没有办法洗清了，这日记中已经能够充分证明了池鸢尾和郑佳之间存在激烈的矛盾。或许郑佳一直怀恨在心，耿耿于怀也说不定，毕竟那是女人的嫉妒心...... 现在顾思哲更加笃定刚刚那个人就是李清卓了。 李清卓定是因为追求池鸢尾未果，又为此和苏谦起了冲突，渐渐精神扭曲，再加上郑佳一直暗恋自己，结果破罐破摔，和郑佳密谋了分尸案。 毕竟郑佳是有背景的人，而她或许早已经被眼前的恨意所蒙了心智，在李清卓的耳畔不断地吹风，导致李清卓的精神更加涣散，随后两人一拍即合，酿成了震惊l大的惨案...... 而李清卓和池鸢尾相识多年，通过之前池鸢尾的高中日记也不难看出两个人曾经非常得要好，乃至李清卓是十分了解池鸢尾有写日记的习惯的，他或许也像自己一样擅长推测，并且也猜到了池鸢尾会将有些事情记录在案。 而这么多年来，李清卓没有离开l大的原因，就是在提防着有些人旧事重提，重新调查八年前的惨案。而自己刚好撞在了李清卓的枪口上，李清卓也对自己多了十二分心思。 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当自己在调查李清卓的时候，李清卓也在调查着自己，说不定他再次密谋了一个计划，想将致力于还原真相的自己和池茑萝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顾思哲一身冷汗，他突然能明白过来为什么有的时候李清卓的眼神里总是夹杂着一股莫名的冷光，那或许就是他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 在李清卓选择和郑佳狼狈为奸的时候，就不能只顾自己了，还要顾及同在一根绳上的郑佳。所以李清卓今日来此，要毁灭掉能怀疑到自己和郑佳身上的所有引线...... 顾思哲觉得两人幸运的同时也高兴不起来，眼下虽然得到了这一枚重要的纸鹤，可那玻璃罐子里装着的可不仅仅是一枚而已。加上之前打开的几条不重要的，还剩下的那些里面蕴含的文字或许比手里的这枚还要重要...... 只可惜...... 这一局，没有真正的赢家..... 顾思哲很快摆脱了这个贪得无厌的想法，回归到了现实中，依旧是那张积满灰尘的木桌子，台灯正投射着明黄色的光。 “我们回去吧。” 这个地方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不会再有什么未知区域了。 顾思哲站在一旁静静地看池茑萝收拾桌上残存的几本日记。 虽然那些日记没有线索，但对于池茑萝而言依旧是最珍贵的宝藏，这次要把它们全部带走。 池茑萝从衣橱里拿出一块碎花布准备将日记包裹起来，她扬起手的那一刻，一块淤青出现在手腕处，顾思哲下一秒就捉住了那只手。 “是不是刚才被他弄的？” 顾思哲的压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那块淤青面积很大，占据了整个手腕，顾思哲决不能容忍。 池茑萝的手的确是刚刚在黑暗中被那人所伤。 那个时候，她以为面前是顾思哲，所以伸出手来，碰巧握住了那个人的手，但随后就被那只手狠狠地甩了出去...... 池茑萝点头默认，面前的顾思哲却更加愤怒起来。 “我来包。”说话的瞬间顾思哲取过了池茑萝刚刚拿来的碎花布。 一切整理完毕之后，时间已经到了八点，顾思哲关上了那盏灯，端起了客厅桌上的风信子。池茑萝深深地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庭院和顾思哲出了大门，随着池茑萝锁上了旧宅的大门，这一趟回忆之旅也就此结束。 两个人满怀心事地顺着原路出了这幽深漫长的黑巷子，一路上顾思哲没有牵池茑萝的手，他怕弄疼了她...... 回到了街上，顾思哲将东西放好，推着电动车慢悠悠地准备离开这里，池茑萝低着头跟在他的身旁。 走了大约一公里左右，池茑萝的步伐有些力不从心，放慢了速度。顾思哲突然想起了奶茶店里那碗凉掉的姜撞奶了，他才意识到一些事情。 “上来，我推着你走。”顾思哲停下了车子望着有些气喘吁吁的池茑萝，眼神里满是心疼。 池茑萝坐在了后座上，但顾思哲丝毫没有感觉到沉重，这个女孩子太瘦弱了...... “我们很快就要到了，等到了家里，我给你煮姜汤。” 池茑萝听到“姜汤”两个字，苍白的脸上慢慢升起了一抹潮红，被看出来了吗...... 两个人又继续走了一会儿，顾思哲的脑中萌生出了一个想法，要不要现在给李清卓打个电话。 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还不如去他家询问来的实在，毕竟到了前面那个路口往北再走一段路就能到李清卓家了。 “我现在有一个想法，我们晚点再回去，在此之前我们先去一个地方。”顾思哲向池茑萝解释了一番原委，池茑萝也认同了这个想法。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李清卓家后面的花店，暖黄色的灯光由远及近。 顾思哲和池茑萝开着手电筒往这个七拐八绕的巷子缓慢前进着，凭借着之前对李清卓家的路线记忆，顾思哲很快就到了李清卓的家门口。 很快，顾思哲就敲响了李家的大门。院子里的大黄狗叫了两声，顾思哲听见了李母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客厅到了门口附近。 “谁啊？” “阿姨，是我，顾思哲。” 李母听见回应，很快识别了声音打开了门。 “哎呀，快进来，快进来。”李母催促着。 “谢谢阿姨。”顾思哲推着电动车很快进到了门里面。 院子里的大黄狗还记得顾思哲，摇着尾巴不叫了。 “这大晚上的，天寒地冻的，怎么也不白天过来看得清楚。吃饭了没？” 正说着，李母打开了客厅的门。 “阿姨，我们吃过了。刚在外面办完事回来，结果到小学那附近的时候电动车没电了，想借李哥这里充个电，一会就回去。” “从小学推着车子走到这里可不近，别干等着了，我这就去拿充电器，你们先进屋坐着。” “等阿姨找到充电器我插上随后就进屋，你先进去暖和。”顾思哲催促着池茑萝快些进屋，不想她着凉。 过了会儿，顾思哲才和李母返回了客厅里。 客厅的钟表告诉顾思哲，还有二十多分钟就要到九点了。 从进门开始，顾思哲就没有见到过李清卓的踪影。 “阿姨，李哥不在家吗？” “别提了，打从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打电话也不接。”李母叹着气，“不说他了，快，喝两口热茶。”说着李母将两杯倒好的热茶放到了两人面前。 “谢谢阿姨。” 李清卓果然没有在家，看来，现在他的嫌疑已经不能排除了。顾思哲喝茶的时候还在往院子那边的大门瞟去。 “小顾，这是你女朋友吧，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李母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池茑萝身上。 池茑萝听到这话害羞地低下了头，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热茶。 顾思哲笑了两声，默认了李母的话。 “我是不是眼花了，这姑娘我是不是以前见过。”李母笑着，打趣道。 顾思哲听到这话，觉得李母的话是夹杂着真实成分的。 通过李清卓，李母应该是对池鸢尾有所耳闻的，肯定也曾经看到过池鸢尾的照片，毕竟池茑萝和池鸢尾的眼睛十分相似。 “哈哈，阿姨肯定是看错了，我女朋友不是本地的，这是第一次来x城。”顾思哲很快就否定了李母的看法。 “是嘛，我就说嘛，我老眼昏花的，不过姑娘长得的确秀气，真是福气。”李母又多说了两句，顾思哲的脸上笑意更浓了。 钟表的指针很快停在了九点左右，两人的茶也喝的差不多了，但是李清卓却迟迟没有回来。 “都这个点儿了，我再打个电话问问。”李母也瞧了一眼钟表，有些犯嘀咕，很快拨了号。 李母的手机开了免提，没有欢快的背景铃声，只有一串沉闷的“嘟、嘟、嘟”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很快连那声音也没有了只有无人接听的提示音了。 “算了，不管他。”李母有些无奈，放下手机，看着玻璃水壶里慢慢冷却掉的茶水发呆。 顾思哲觉得眼前的李母很是可怜，他又想起了自己黄泉之下的母亲，觉得李清卓很是不应该。 钟表的脚步又往后挪了挪，顾思哲缓缓站起身，答案已经有了，就无需再等下去了。 “阿姨，时间也不早了，电也充的差不多了，谢谢您，我们就不打扰了。” 池茑萝站起身，将面前的杯子和顾思哲的杯子摆整齐后，微微低头，向李母表达着谢意。 “大晚上的，要不就住下来等明早再走。”李母看着两个人已经起了身，神情有些失落，顾思哲都看在眼里，李家又要冷清下来了，但是顾思哲不好意思再叨扰。 “不了不了，谢谢您的好意。” “我送送你们。”李母随后同两人一起出了客厅。 顾思哲再一次路过了李清卓的房间，那个木柜的事情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外面的气温又低了两三度，风依旧是冷嗖嗖的，打在他们的脸上。顾思哲将脖子上的围巾脱下围在了池茑萝的脖子上，戴上了帽子。 “阿姨，我们走了。再见。”顾思哲推着电动车和池茑萝离开了李家。 电动车又复活了，载着往回家的方向行驶着。 “我骑快点，你趴在我背上，我给你挡着风，你别着凉了。” 池茑萝听见顾思哲的话，手搂得更紧了顾思哲笑着加快了电动车的速度。 很快，两个人就到了顾思哲家附近的街角。正当顾思哲和池茑萝开着车灯准备通过那条满是泥泞的黑巷道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个晃晃悠悠的人影。 本来那人是和两个人迎面走来，但下一秒却突然背过了身子，往前走去了。 透过车灯的光线看过去，顾思哲觉得那个人的背影极其熟悉。 眼前的这个人是李清卓。 顾思哲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人身上的衣服和白日里李清卓身上的一模一样，不会错的，就是他。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还没等顾思哲去找他算账，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一看李清卓就是做贼心虚，本来分明迎面而来，手机的光线都要照到他的眼镜片了，但下一秒，他居然背过身折了回去，是担心刚刚有把柄落下怕自己让他现原形吗？ 可是，顾思哲突然觉得有些矛盾。按照之前的推测，如果是李清卓的话，那么李清卓拿到了玻璃罐早就应该回家去了或者到没人的地方销赃，可是为什么如今偏偏出现在了自己家附近？ 顾思哲嘴角突然一勾，李清卓果然是心机深不可测。他或许早就料到了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去他家守株待兔，所以洗脱自己嫌疑的最佳办法就是找人作证。 这里也同样是蒋朔真家附近，如果自己找他对峙，他完全可以找蒋朔真拿来说事，编出一千个理由来做幌子，例如来蒋朔真家做客。 第95章 休息 “李哥，说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顾思哲将“缘”这个字说得格外地重。 “能一天当中遇到三次，”很快，顾思哲又否定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不，是四次。” 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池茑萝和顾思哲两人。 “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清卓平静的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丝轻蔑。 “大晚上天寒地冻的，李哥不在家好生待着，四处闲逛可是会让警察怀疑的。” 顾思哲旁敲侧击地刺激李清卓。 李清卓没有再接顾思哲的话，而是往前又走了两三步。 “李哥，你当真不怕有报应吗？”顾思哲冲着远去的背影又怼了一句。 但李清卓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往蒋朔真家的方向去了。 李清卓的手里没有提东西，若真是要去蒋朔真家的话，早就会带些礼品去。这么看来，果然是临时起意，之前的他一定是在那个地方...... 总有一天，自己会将他绳之以法...... 后座的池茑萝手中的手机在黑夜中发出耀眼的光，“我们回去吧。” “好。” 顾思哲觉得池茑萝的衣服单薄了些，还是早些回去为妙。 回去之后，顾思哲熬了一锅姜汤，端到了池茑萝的屋子里，此时的池茑萝的房间里多了一个木画架，上面摆着的仍是假期之前在教师公寓的那幅茑萝油画的草图。 顾思哲把姜汤放在了桌上，转而又去取风信子和碎花布包裹的日记本，随后连同身上所携带的那几本池鸢尾的大学日记也放在了桌上。 而池茑萝却在书桌前发呆，她在回想刚刚在黑暗之中抓住的那只手，她开始想象那个时候突然眼前有一束光照亮了那个人的脸的话...... 顾思哲回到房间见池茑萝桌上的姜汤没有动，催促了两声，放下东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准备执笔将今日的所见所闻记录在案。 关上灯后的顾思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天要不要去蒋家叨扰一番？可蒋朔真会实话实说吗？会不会为了包庇李清卓而说谎？ 隔壁响起了池茑萝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 顾思哲刚刚已经把日记交还给了她，与纸鹤相比起来，这些日记已经变成了毫无线索的记录罢了。虽然是这样，它们仍然是池鸢尾的宝藏，自己一定会好好保存。 临睡之前，池茑萝望了一眼面前的画架，要加快速度了，争取在清明之前把这幅画完成。 一夜无梦。 天才蒙蒙亮，顾思哲就从梦里醒来了，这个梦算不上噩梦，但总归让自己有些失落，他梦见了池茑萝，这是认识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梦见她。 梦里的池茑萝一直在前面快步走着，而自己却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隔壁的池茑萝已经醒了，顾思哲听见了轻微的开门声，脚步声从客厅到了外面。 眼下，顾思哲进入了瓶颈一般，虽然掌握了那纸鹤，但却并不充分，自己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推倒李清卓和郑佳，等待的过程让他感到心急。 顾思哲离开了暖和的被窝，不畏严寒赤着脚走到了窗边，他正从窗外看着外面朦朦胧胧的池茑萝。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现下还在放年假，自己想喘口气，毕竟也才刚刚找回曾经失落的宝藏。 沉思良久，顾思哲穿上了衣服，出了房间，准备忙活早餐。 吃过早饭的池茑萝返回了房间，把画架搬到了走廊上，她喜欢这里的环境。 在这冷天里，风被阻在外面，外面的阳光隔着窗玻璃照进来，暖洋洋的，最适合画油画了。 顾思哲也搬了凳子坐在了池茑萝旁边，他手里握着的是那日从l市超市买的那本《格林童话》。自买来那日起，就一直搁在床头的桌上，一直没翻，正巧今日闲来无事，回忆一下童年。 正在悠然自得翻书页的顾思哲和妙笔生花的池茑萝已经走进了上帝的油画里，温柔了时光。 《格林童话》曾是他儿时最喜欢的读物，顾思哲正在一篇一篇地回顾，而他也终于翻到了曾经让自己童年阴影的那篇。 《蓝胡子》，当他翻阅到那一页的时候，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蓝胡子的故事一直是顾思哲童年的噩梦，撇去书里的恐怖字眼，电视上偶尔也会播着日漫的《格林故事精选集》。那诡异的配乐和那把随时都能溢出鲜血的钥匙赫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小的时候，自己只觉得那是一个恐怖故事，蓝胡子残忍地杀死了无辜的少女。 可是，直到自己长大后才明白故事的真正含义。 蓝胡子给妻子的钥匙，其实是象征着贞操带，也同时是蓝胡子表明着对妻子的信任，然而妻子却在自己出行期间背叛了自己，蓝胡子一怒之下才杀掉了妻子。 会不会是......池鸢尾和李清卓背叛了苏谦，苏谦一怒之下...... 顾思哲满脑子都回响着苏谦曾说的那句李清卓勾引自己女朋友的话。 不可能，顾思哲很快否定了这个假设并为此感到羞愧。 虽然自己从未见过池鸢尾，但是她的日记以及池茑萝口中的描述，蒋朔真的回忆摆在那里，池鸢尾绝不是那种行为不端的人。更何况李清卓追求那么久都没能同意，怎能在顷刻之间委身与他。 既然如此，那么池鸢尾绝不会做出背叛苏谦的事情来。而苏谦更是情深义重，每年都来禁区祭奠，那满屋子的油画就是爱她的证据。 顾思哲突然感觉到有些疲惫，他合上了《格林童话》，没想到小小的童话竟然会让自己陷入到这些莫名的情绪中，看来最近的他真的累了。 池茑萝见顾思哲一直不在状态，用铅笔在画稿上轻描了两行字。 “我好久没回来了，有好多地方我都很想再去一次，陪我好吗？” 外面的太阳已经到了正中，顾思哲有些乏了。这两天，自己也想陪池茑萝出去转转，不想她老闷在屋子里。 第96章 幸运 池茑萝换了身衣服，紧随着顾思哲出了门。 出门之前，池茑萝告诉顾思哲自己最想去坐落在城西的一家书店。顾思哲晓得那家书店，在窄巷子里，很是特别，老板似乎并不是冲着盈利去的，但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关门。 池茑萝的脸色相较于前两天，有了些血色，这也是顾思哲比较欣慰的。池茑萝靠在顾思哲的背上，现在，就算是风再咆哮，她也不觉得冷了。 “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顾思哲有种直觉，总觉得池茑萝早些时候就已经认出自己了。 池茑萝的手指正在一行一行码着字，但随后那行字又被她删的一干二净，来来回回几次，仍没有完整的答复。 那种小小的自卑再一次霸占了池茑萝的内心，虽然现在已经顺理成章地和顾思哲相认，原本的一切也回到了正轨，可就是有哪里不对劲，是因为自己有缺陷吗？ 她想，是的，正是因为这缺陷，才使得自己一直不能够正常地与人交流，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 “嗯？”顾思哲向后仰了一下，想要得到池茑萝的回应。 一秒、两秒、三秒...... 身后的池茑萝依然没有动静，顾思哲放慢了电动车的速度，随后停在了路沿石边上。 “怎么了？” 池茑萝的脸色又像是之前那样苍白无力，睫毛垂着，手机便签上空无一字。 “怎么了？”顾思哲再次询问了一遍，但眼前的池茑萝像是丢了糖的孩子一样。 “没什么。”手机上慢慢出现了三个字，随后越来越多...... “我的确早就认出你来，你掌心有一颗痣。”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样我就能早些和你相认？” 顾思哲脱掉手套，凝视着掌心的那颗痣。心底庆幸着多亏了这颗痣，才能让池茑萝找到自己，可她接下来的话却又让自己疑惑。 “我不想说。” “为什么？”顾思哲觉得这一刻的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好奇的孩子，他想知道池茑萝内心的任何想法。 池茑萝慢慢闭上了眼睛，许久才再次睁开。 “因为那个时候，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了。但是我是一个有缺陷的人，我不想随着时间慢慢加深，有朝一日会控制不住自己脱口而出给你带来困扰，包括现在，我也觉得我和你在一起会给你带来困扰，我是个有缺陷的人......”池茑萝说这话的同时，脑袋里浮现的都是一些曾经周围人讥讽自己的情形。 “有缺陷”这三个字在顾思哲听来格外地刺耳，他不希望池茑萝的自卑霸占了她整个人。 “不，你不是，这并不是什么缺陷，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重新开口说话的。”顾思哲情绪有些激动。 “如果，我一辈子都不能再说话了，你还会......”池茑萝平静地打着这行字，但在顾思哲看来却格外地心疼。 “会，没有裂缝的人生不是完整的，每个人都值得被爱。而你，注定是要被我找到的。如果你有一日不见了，我就会一直找下去......” 顾思哲突然背过了身去，他不想让池茑萝看见他眼眶里摇摇欲坠的泪水。 听到了这话，池茑萝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 遇见顾思哲，池茑萝是幸运的。 “你知道吗？我也是在禁区遇到你之后才慢慢喜欢上你的，兜兜转转之后发现你也是曾经救赎我出地狱的救命恩人。大约，神让我们相遇就是要我们互相救赎的，现在，轮到我来保护你了。” 带着池茑萝心底最深处的感动以及顾思哲殷切的希望，电动车又再次启动了。 “互相救赎”四个字深深地烙印在了池茑萝的心里。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那个许久无人问津的书店。 老板是认得顾思哲的，虽然这书店坐落在幽深的巷道里，但顾思哲却经常到访。 每次来到这个书店，顾思哲总觉得外面的喧嚣在这里消失，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唯有自己沉浸在这些来自不同时空的旧书里。 顾思哲每次来这里都很幸运，在其他书店买不到的书总能在某个角落被自己搜寻到，真是有奇怪的魔力。 池茑萝的脑中还在回想刚刚在路边发生的一幕，曾经自己喜欢上顾思哲就是因为顾思哲不为世俗所纷扰。无论是何时，都能静下心来待在图书馆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厌其烦地翻阅着不同类型的书。 池茑萝喜欢待在有书的地方，无论是书店还是图书馆，只要到了那里心就会变得平静。毕竟自己和顾思哲第一次遇见就是在图书馆里，两个人隔着好几个书桌对坐着，静静地翻阅彼此手头的书，偶尔也会对上彼此那熟悉的目光...... “好久没见你来了。”老板支了支眼镜框，另一只手端起了桌上的咖啡杯，看了一眼顾思哲。 “上了大学就很少回x城了。” “也是，离家那么远。” 顾思哲站在柜台前和老板聊起了天，池茑萝单独进入了这一栋栋木书架前，仔细地寻找着感兴趣的书。 “老板，这本书还有后续吗？我一直没找到，上次来的时候还有的。” 池茑萝背对着的木书架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男音。 “哪本？你拿过来我看看。”老板冲着那人回了一句，随后和顾思哲嘟囔着：“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整理架子上的书。” 顾思哲听到那声音后，愣了两秒，这是蒋朔真的声音，真是出门遇贵人。虽然之前一直吐槽x城太小，转身就能遇到熟人，但此刻绝对是一个好机会。 顾思哲没有往书架边去，等待着蒋朔真现身，没想到他也是这家门庭略微冷清的书店的常客。 脚步声从隔壁的那道书架慢慢地近了，顾思哲听见了轻微的呼吸声。 “哟，这不是老弟嘛，也来买书？”蒋朔真将手头的书递到了柜台老板的手边。 “昂，来看看能不能淘到什么绝版书。”顾思哲笑了笑。 “嗯，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 蒋朔真夸赞着，顾思哲看到他递给老板的书是一本漫画，“没想到蒋哥也喜欢看漫画啊。” “是啊，要是我初中那会儿学了美术，说不定我就成了知名漫画家了呢。” “那还真说不准。” 第97章 安稳 “对了，前两天我遇见朔文了，听说你一直没出门。”顾思哲靠着柜台和蒋朔真唠着家常。“年前不是还经常去李哥家串门子嘛，年后反倒是清闲了，怎么比年前宅了。” “嗨，别提了。上次跟他一别之后我想着年前比较忙等到年后再喊她出来，等我大年初一给我姑拜年的时候路过清卓家还想喊他出去唱歌的，结果我姨跟我说不在家，说是还没从l市回来。”蒋朔真撇着嘴，显然对李清卓见色忘义的态度感到不满。 的确，那个时候的李清卓去了l市，陪着郑佳的同时估计也在密谋提防自己的计划了吧，毕竟那个时候他们三个曾在长途汽车站狭路相逢。 “喔，昨晚好巧不巧的我骑着电动车出去办事，结果半道上车子没电了，正好路过李哥家，然后在他家充了个电，也没见李哥的影子。”顾思哲两只胳膊倚着柜台，继而又说：“结果我回去之后路过咱们村那个黑巷子的时候，看见他了，行色匆匆地正在你们家的那个岔路口，难道李哥昨晚上没去吗？蒋哥？” “嗯......来过，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时候，那会儿都九点多了，匆匆敲了门，结果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脸色很难看我还以为是发烧了，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蒋朔真说完话之后，目光绕过了顾思哲看着站起身帮他寻找漫画的老板。 看来自己早了李清卓一步撞破了他要找蒋朔真作伪证的计划，听了蒋朔真的描述，顾思哲越发觉得李清卓逃脱不了干系了。 “唔，这两天都有寒潮预警，估计是发烧了......”顾思哲附和着蒋朔真的观点。 “或许吧，那家伙.......”蒋朔真嘀咕了两句，“老板，那漫画还有吗？” “正在找，你再等会儿。”老板进了后面的书库还在给蒋朔真翻箱倒柜地找那本漫画的后续。 “对了，老弟，前两天我表妹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顺手就给她了，要是她加的话你同意一下。”蒋朔真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在顾思哲面前提了一句。 一听他这么一说，顾思哲才想起来之前在李清卓家和蒋朔真互加了个好友，留宿在蒋家的时候还加了蒋朔文，自己倒是没和孔思悦多说话，听到这话还是有些意外，毕竟和孔思悦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 “好，那蒋哥你在这里等老板吧，我去后面找些书。” “嗯。去吧。” 顾思哲绕过一个个沉重的木书架，寻找着池茑萝的踪迹，从进门之后她就往里去了，不知道现在正在哪个版块。 正当他绕过前面那个架子的时候，才看到她正蹲在前面的地上，捧着一本画册看得出神。 刚刚在路边的一幕还在顾思哲的脑中回应，他讨厌“缺陷”这个词。如果说池茑萝的人生是缺陷的话，那么自己也是，就让这两个残缺的灵魂互相补给吧，这难道不正是造物主的初衷吗？ 池茑萝越是自卑越是极力否认自己，顾思哲的心就痛的更厉害。 那句“如果我一辈子都不能再开口说话了......”久久地在顾思哲脑中回荡。那个时候的池茑萝自卑得厉害，很快就被阴云所笼罩，那种消极顾思哲感同身受。 “在看什么？”顾思哲凑过去。 池茑萝闻声扬起手里的画册向顾思哲展示着，是莫奈的画集。 顾思哲已经想好了，等到这些事情全部都过去，自己一定要努力给池茑萝安稳的生活。 “我也喜欢莫奈。” 池茑萝抬起了头，眸子里闪着惊奇的光，好像在问顾思哲喜欢哪一幅。 “我最喜欢日出印象。” 在顾思哲眼中，日出是希望的所在。 阳光从木窗照进来，扬起了一缕金色的尘埃。恍惚间，顾思哲仿佛听见了池茑萝微笑着说：“我也是。” 当然，那只不过是他的错觉。但顾思哲相信总有一天，池茑萝会重新开口说话的，无论需要多久，自己都会等下去。 顾思哲向来平淡的日子，在有了池茑萝的陪伴下，开始出现了颜色。 每日清晨，两人总会一同去散步。从附近种着绿油油冬小麦的田埂上再到附近行人遍及的街道，亦或是远处人烟稀少的幸福林还有倒映着冬阳波光粼粼的沭河...... 一日三餐的空闲时间，顾思哲会执笔将这两日所累积的灵感写上几篇，而池茑萝则是在一旁安静的画画，偶尔两人一起散着步去那家藏在巷子深处的书店...... 倒真应了以前苏睿调侃顾思哲所说的“神仙日子”。 很快，象征着春节画上句号的元宵节悄然而至。 从早上开始，池茑萝就在准备今天要煮的汤圆了，在厨房一直前前后后忙活着，俨然一副贤内助的姿态。 围着围裙的池茑萝在顾思哲看来像极了一个温柔的妻子，曾经那个美满的家庭里自己的母亲是也是这样贤惠。 池茑萝的手正和着糯米面，旁边的碗里盛着昨天一同去超市买的黑芝麻馅料，一个一个的，小的时候奶奶包的时候自己总会偷吃一两个。 顾思哲伸出了那只手，准备洗劫碗里的汤圆馅，但不料池茑萝转身便看到了这只小贼爪子，没使劲拍打了一下，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两三颗千纸鹤糖，拆开包装纸塞在了顾思哲的嘴里。 顾思哲心满意足地咬着那两颗糖，随后洗了手站在一旁帮池茑萝包汤圆。 往年的时候，他从来都不过元宵节，一切从简，和往常一样吃过饭睡一觉就当是已经过去了。 他觉得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所有的不幸都会被冲走，随之而来都会被一个接一个的幸运所笼罩。 和顾思哲相处的时候，池茑萝感到十分安心，什么烦恼都会忘却。 如果自己是小溪的话，那么顾思哲就是大海，能把自己的一切全都容纳。 元宵节的早饭就是一碗热腾腾的汤圆。端上来的时候，顾思哲的肚子早就叫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吹了两下就往嘴里递，结果被烫伤了舌头，一旁的池茑萝看他心急的样子越发地停不住笑。 第98章 元宵 外面响起了阵阵鞭炮声以及附近儿童的嬉笑声，让顾思哲觉得这还是在年假里。 池茑萝端着碗静静地坐在阳光下，听着外面的声音，小口地吃着碗里的汤圆。 顾思哲很喜欢吃黑芝麻馅的汤圆，甜甜的。他是爱吃甜食的，总觉得如若是黑芝麻馅的汤圆吃多少都不会腻。 今天是寒假的最后一天，窝在家里这么久，顾思哲想带池茑萝出去转转，街上摆摊卖小玩意儿的应该还都在。 顾思哲想起了那日带池茑萝回x城的样子，池茑萝看到卖的小玩意儿，眼睛里闪着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不难看出，她大概已经很久没在年假里逛过街了。 “明天就要坐车回去了，今天带你四处转一转。”说着，顾思哲放下了手里的碗。 池茑萝听完也放下了手里的碗，下一秒她突然若有所思地拿起桌上的手机编辑了一条什么发给了顾思哲。 “你那天和我爸在书房里聊了什么？” 就知道早晚池茑萝都会问这件事的，但顾思哲决定卖个关子，不想让她这么早知道自己绕过她先攻略了岳父这件事。 “你猜。”顾思哲拿起了沙发上的围巾已经有了一副要出门的姿态。 池茑萝知道顾思哲在拿自己打趣，佯装生气的嘟着嘴，紧接着顾思哲的手机又收到了第二条消息。 “快说。” “就不。以后再告诉你。”顾思哲意味深长地笑着。 那日从池家旧宅回来之后，两人也陆陆续续说了不少彼此之间的事情，池茑萝唯独那个时候漏掉了这件事。 池茑萝吃汤圆的时候想起了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没和家里通电过话，向来十分担心自己的父亲竟然没有打过来询问，很是可疑。 罢了罢了，看顾思哲根本就没打算告诉自己，还是等以后慢慢地套出来吧，池茑萝呼了一口气，随着顾思哲出了门。 两旁的街道两边树上早已经挂好了花灯，荷花灯、宫灯绵延不断到了路的尽头。 商业街的小摊重新摆了起来，人山人海的，顾思哲紧紧地拽住池茑萝的手随着人潮而慢慢移动着。不知为何，在这汹涌的人潮中，顾思哲有些害怕，总感觉下一秒，紧握的手就会被分开，然后再也找不到她了...... 好不容易挤到街边一个人少的角落，顾思哲喘着粗气，“不愧是过年，人这么多。” 走了好久，池茑萝对眼前那个扔网球的小摊十分地感兴趣，她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面前的那个奖品，是一个等身长的兔子。女孩子们总是会对这些有着少女心的毛绒玩具感兴趣，顾思哲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随即买了十个网球试水。 顾思哲呼了口气，眼睛眯起一只，想要将手里的网球投掷到兔子面前斜放着的小桶中，旁边的路人也向他投来了目光，掷出去的那一刻，最紧张的是池茑萝。眼看着那个网球向着那个小桶去了，下一秒却弹了起来。 摊主笑着，毕竟那个桶是斜着的，用力过大的话很容易就会弹出来。正因为失败率如此之大，摊主才会稳赚不赔。 无论顾思哲的力气放到多小，因为桶的关系那个网球总会弹出来，每次投掷完顾思哲总觉得下一个一定会中。 周围的路人也换了一拨又一波，很快，顾思哲的手中就仅剩一个球了，旁边的池茑萝有些跃跃欲试，顾思哲见状把剩下的一个球给了池茑萝。 池茑萝沉思了许久，似乎在总结刚刚顾思哲失败的原因，终于她开始瞄准目标，投出了手里的最后一个网球，顾思哲叉着腰靠在一旁的树上没有抱太大希望。 但是那个球正中了目标，稳稳地落在了桶的最深处，蹦跶了两下并没有弹出来，池茑萝突然喜笑颜开地拽住顾思哲的袖子想要分享成功的喜悦。 “真厉害。” 顾思哲也觉得惊讶，除去池茑萝的运气之外只能说她的物理学得果然不差，肯定比自己要好。 在路人羡慕的目光里，摊主抱起了那个套在塑料袋中的兔子递给了池茑萝，很快就多了三四波路人买网球。 池茑萝兴奋地抱着那个等身长的兔子手挽着顾思哲往前走着，两边的路人无不是投来羡慕的表情。 “中午想吃什么？”顾思哲眼看着太阳升到了正中央，早上吃的汤圆也很快消化完了，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问了池茑萝一句。 池茑萝想了一会儿，手指放在了前面的一家店的招牌上，是那家咖喱店，顾思哲可以说是和这家店相当有缘了。 “好。” 顾思哲在奶茶店买了两杯热饮带进了咖喱店，这次的咖喱店比起上次人多了不少，正好还剩一张桌子被两人抢了先。 老板娘把菜单放到了桌上，池茑萝的目光停留在上次吃的鱼排咖喱饭上面，在思索着要不要换一种口味。但最终，池茑萝还是决定点了鱼排咖喱饭，顾思哲亦是如此。 “还真是吃多少次都不会腻，就像我喜欢你一样。”顾思哲突然说起了情话，让池茑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池茑萝明白过来顾思哲在说什么的时候，用筷子敲了两下他的脑袋瓜。 很快，两份热气腾腾的咖喱饭就端了上来。 “我上次听朋友说这家店在x城好多年了。”顾思哲边吃着咖喱饭边看着店里的装潢，两旁的墙上早已贴满了密密麻麻的便签纸，这是来过这里的客人所留下的痕迹，他想起了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随后他转头看向池茑萝。 “你之前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池茑萝舀了一口热汤，随后点着头，落实了顾思哲的猜测。 “嗯......快点吃吧，吃完咱们再去逛逛。”顾思哲歪着脑袋笑意正浓地望着池茑萝，想到了那天她回x城两人准备去商业街吃饭的情形。 那个时候所有的店都没有营业，还误以为池茑萝是对旁边的店有兴趣，没想到就是自己喜欢的这家，看来自己还真是和池茑萝有心灵感应，顾思哲又不禁窃喜起来。 第99章 记性 走出咖喱店，顾思哲和池茑萝随后又四处转了转，去了趟x城中心的小公园。灰蒙蒙的空中飘起了零星的雪花，两人坐在湖心亭中观赏着附近穿着汉服手里提着漂亮花灯的姑娘，还有一旁不畏严寒坐在湖边钓鱼的老翁。 夜晚缓缓落下大幕，伴随着阵阵爆裂声，远处的天空被烟花点亮，绚丽多彩的花瓣在空中炸开，和池茑萝小时候看到的一样美丽。她在顾思哲的注视下双手合十，许着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愿望。 一愿父母身体健康；二愿可以早日查清姐姐死亡的真相；三愿自己可以和顾思哲在这场小雪里慢慢走到白头。 许完愿的池茑萝觉得自己有些贪心，手在寒风中失去了知觉，顾思哲像是有预知能力一样，早已伸出了温暖的手掌准备给她暖手。 “许了什么愿望？” 池茑萝嬉笑着摇了摇头，心底默默地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路上的人都匆匆赶回家过元宵节了，本来零星半点的雪渐渐成了势席卷了整个公园，顾思哲这才攥紧池茑萝的手匆匆往回走。 在这朦胧的黑夜中，顾思哲的耳畔响起了一阵熟悉的旋律，那是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 顾思哲觉得寻着那乐声，歌词已经在嗓子眼呼之欲出了，他知道这段旋律的归宿在哪里，正是家后面街角附近的咖啡馆。那家店的老板总是喜欢放这首歌，以至于从很早的时候顾思哲就慢慢学会了这首歌。 这家咖啡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虽然近在咫尺但却很少驻足，大约是自己太过于留心远处的事物而忽略了眼前。 若不是听见久违的歌声响起或许顾思哲都要将它遗忘在心底深处了...... “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思哲牵着池茑萝的手向前面那个在黑夜里发着光的建筑跑去。 门上的铃铛响了一声，顾思哲和池茑萝踏入了这家空无一人的咖啡馆。 坐在角落的老板抬起了头，望了眼前两个风尘仆仆的客人一眼，随后系上围裙走到了柜台边，一只手递出了菜单，另一只手支起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顾思哲。 “好久没来了啊。”眼前的老板虽然目光一直盯在池茑萝怀里的大兔子上面，但却是在和顾思哲搭话。 听到老板这话，顾思哲有些惊奇，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而老板却好像把自己当作故人一般。 “是啊。” 记得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到了不惑之年，顾思哲心里越发地感慨起岁月不饶人了。 老板察觉到了顾思哲的惊讶，接上了顾思哲的话茬。 “每一个来这里的客人我都记得。”老板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是得意，“没想到当年稚气未脱的小少年现在也已经有佳人相伴了，我果然是老了。” 池茑萝还在看眼前的菜单，时而留意着顾思哲和老板之间的对话。 “真是佩服，我都记不太清了。” “我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是在7年前，点的第一杯咖啡是美式。”说着老板的指尖放在了菜单的美式上面。 顾思哲的思绪被老板一指引记忆也隐约回到了那个时候，小的时候一直路过此地，看着里面复古的装潢一直以为是魔法师住的地方，但从未踏足。 后来上了初中，某一天，再次被歌声吸引着的他抱着好奇第一次真正进入了这个咖啡馆，所有的装潢和摆设还没有现在这么陈旧，老板兴致勃勃地望着自己递过来菜单...... “结果端上来之后，你喝了一口，眉头皱成了‘川’字，自言自语着为什么这么苦。”说到这里，老板笑出了声，他喜欢拿旧事和客人开玩笑。 “哈哈。”顾思哲爽朗地笑着，“确有此事。” “那么今天点什么呢？” “还是美式吧，让我回忆一下。” “好，一杯美式马上就来。这位姑娘要什么？”老板趴在柜台前看着久久没有出声的池茑萝。 池茑萝的手指在卡布奇诺上游离着，随即点了两下。 “一杯美式、一杯卡布奇诺马上就好。”老板随后隐入了身后的幕布里。 顾思哲和池茑萝不约而同都走到了靠窗的那个位置，虽然此时由于夜间降温的关系，窗户上早已生了一层雾气，已经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了，但他们两个仍是喜欢这里。 池茑萝的指尖触碰着这层白雾，在上面绘着简单的速写，那是顾思哲的侧脸，不一会儿那幅小像就慢慢消散化为了一片水渍稀稀落落地滑了下来...... 咖啡店的老板端着托盘上的两杯咖啡返回到了大厅里，他将咖啡有序地放在两个人面前，顺带地放了一盘刚刚烤好的曲奇饼，还没等顾思哲问出口，老板就解释开来。 “这是老板我亲自烤的曲奇饼，作为对元宵之夜最后的客人的礼物。” “谢谢老板。” “不客气。” “老板，春节这段时间的生意如何？”虽然这家店坐落在路边，但由于城东这片不是中心的关系，客流量不是很大。 “和往常一样。”老板抱着托盘耸了耸肩。 看老板毫不在意的样子，顾思哲开始觉得这咖啡馆和那家在坐落在巷子里的书店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来老板并不是图财，或许这只是他们的爱好或者副业罢了。大约正是因为客人不多，所以老板才会对每一位客人印象颇为深刻吧。 “其实我之前好几次都见你从店门口路过。”老板已经回到了柜台前，边说着边翻弄着手头的书页。 “是嘛。”顾思哲往咖啡里放了两块糖，顺便将曲奇饼的盘子推到了池茑萝面前。 “你们坐的那个地方，前段时间有个客人，连续来了五、六天都坐在那里。那时候刚好是白天，有的时候给他上咖啡的时候偶尔能看到你从巷子口出来路过这里。”老板接着又嘀咕了两三句，“你们年轻人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大多数客人都不愿意大冷天挨着窗户坐，也只有你们这些追求意境。”说着老板笑了两声。 “大概吧。”顾思哲也同老板一样笑着，随后抿了两口杯里的咖啡，再喝这咖啡，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顾思哲望了一眼罩着朦胧水汽的窗外，随后和池茑萝分享着老板刚烤好的曲奇饼。 第100章 回归 两个人向咖啡馆老板道了谢回到了家中。 随着附近鞭炮声悉数散去，寒假也随之告终，池茑萝和顾思哲也开始为返校做准备。 池茑萝所绘的那幅油画，从刚开始修修改改到后期定型下了不少的功夫，看来这幅画在她心中尤为重要，池茑萝决定寒假没完成的部分留在返校之后继续进行。 “收拾得怎么样了？” 已经锁上行李箱的顾思哲走到了池茑萝的房间里。 这间屋子，在池茑萝搬过来之前，顾思哲已经很久没有涉足了，他怕每次一进来，看到那些老物件就会想起奶奶，上次经池茑萝提醒还记挂着要去看望老人家，可现在完全是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池茑萝把画板处理好放进了行李箱，随即拽上了拉锁，表示自己已经收拾妥当了。 顾思哲走了两步到了墙边，手不停地碾着奶奶缝制的红辣椒下面垂着的穗子，他打算清明放假后拜祭完母亲就去看望奶奶。 顾思哲从后屋重新取出了那些塑料纸，和池茑萝一同将所有的陈设再次盖起来，防止落灰。 今日过后，这个两层的宅子将会再次空起来，成为蜘蛛和壁虎的巢穴...... 和往常一样，一旦第二日有什么行程，顾思哲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夜已经深了，顾思哲听见了隔壁轻微的推门声，脑中的困意顿时全无。 顾思哲也不声不响地起了床，趿上鞋推开了门，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楚了起来，池茑萝的影子也浮现在了顾思哲眼中。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也不多穿些衣服。” 此时的池茑萝只穿着那身珊瑚绒的睡衣站在廊上，顾思哲随后抄起了沙发上的大衣披在了她肩上。 池茑萝停在顾思哲身上的目光顾盼流连，又将大衣裹紧了一些，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顾思哲看得有些出神。 顾思哲的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那团火焰吞噬着自己的同时也点燃了面前的池茑萝。 他搂住了池茑萝瘦弱的肩膀，池茑萝也顺从地依偎着他。 蓦地，他吻上了池茑萝的唇...... 第二日启程前，顾思哲深深地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银杏树，捡起了一片枯叶夹在了日记本中，随后挽着池茑萝的胳膊离开了。 不同学校的开学日期都堆在了这两天，长途汽车站格外地拥挤，和春节没什么两样，池茑萝时刻小心注意着手里捧着的那瓶风信子，害怕着它下一秒就会掉落在地上粉身碎骨一样。 顾思哲昨夜有些累，这一程又是在池茑萝的肩头安稳地睡去了。 五个小时就在顾思哲的睡梦中度过，快到站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两三声，是宿舍的群。 上车之前，苏睿几个就艾特了身为舍长的顾思哲，询问他几点到学校。而现在几个人讨论的话题竟然和顾思哲有关，苏睿在顾思哲发完消息睡去之后爆了个料。 早在之前大年初一那会，苏睿就猜测顾思哲是要去未来岳父家拜年。刚巧，顾思哲在上车前拍的车站照片里眼尖的苏睿捕获了一枚很像池茑萝的身影，想要落实自己的猜测一般正在群里疯狂@顾思哲询问结果。 “你不去当警察真是可惜了。”顾思哲调侃着苏睿的同时这句话也算是给了肯定答案。 群里再一次炸开了锅，李延不忘拿顾思哲打趣。 “真没想到我们的老顾，竟然是个撩妹天才，这速度，可以啊。上回我就觉得有点眉目，没想到这进展......”李延捧一把顾思哲的同时不忘贬一下刘明。“刘明你可抓点紧了啊。” “苏睿都不急呢，我急什么。”刘明拿着苏睿当挡箭牌，但苏睿毫不留情地又贬了他一句。 “可别拿我说事啊，可不是我天天在宿舍嚷着要找女朋友的啊。” “说正事！说正事！”刘明话锋一转，矛头对准了顾思哲。 “老顾，这回真的成了不得和小嫂子一起请我们全宿舍吃个饭？”吃货属性的刘明果然内心只惦记着跟吃有关的东西。 “刘明说到点上了，正是我们都想说的。”李延紧接着又加了句。 说到吃的，顾思哲想起了车厢里放着的一大堆特产起来，银杏酥、银杏酱以及一大堆的香肠和腊肉起来，早在一周前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之前想感谢苏谦送了自己一程，答应过苏睿要多带些吃的回去。 “成，等我回去再说，车快到站了，不跟你们扯了。”顾思哲笑着把手机揣回了兜里，旁边的池茑萝还在迷迷糊糊的睡着。 车到站了，乘务员喊了一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池茑萝。 过了会儿，池茑萝跟在顾思哲身后下了车，两个人拉着行李箱到站台那里排队等公交。等了一拨又一波，两个人终于等到了一辆空车，不由分说上了车，随后整辆车和前几辆一样被塞得满满当当，丝毫没有喘息的空间。 池茑萝隔着公交车的铁支架和顾思哲一前一后地坐着，脑袋晃晃悠悠的在两颗凸起的螺母上盘旋，顾思哲见状，两手搭在了螺母上面化身成了人肉枕头护着池茑萝安睡。 “到站了。”顾思哲轻悄悄地贴近了池茑萝的耳畔，小声地提醒着。 “终于回来了。”顾思哲站在校门口伸了个懒腰，感慨着，不知道接下来，这栋名为“学校”的建筑还能给两个人带来什么样的遭遇。 池茑萝和顾思哲回教师公寓的途中特地绕了远路来到了禁区附近，里面的松树仍是墨绿色的一片，里面响着喜鹊扑腾翅膀的声音，远处学生的喧哗和这里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扇隐秘的小门还在原处，虽然没有了茑萝藤蔓的覆盖，但还是被冬青遮挡在身后，静静地等待着有缘人来发现它。 “走吧。” 池茑萝挪动了脚步一步两回头地和顾思哲离开了这里。 教师公寓的出租屋因为两个人的归来，稍稍有了些人气，等到全部收拾完，时间已经从中午变为了傍晚。 位于两套出租屋中间的那道玻璃门打开了，自此，两间屋合成了一间。 第101章 饭局 “喂！下来拿东西了。” 此时的顾思哲正站在宿舍楼下的小路上，腿边摞了一堆刚刚和池茑萝搬运过来的特产。 窗户里的苏睿第一个听到了动静，开了半扇窗四处搜寻着正浸在夜幕里的人，发现目标后吆喝了一声。 “不上来？” “不是还要去商业街嘛？”顾思哲说话的瞬间往池茑萝跟前凑了凑。 “商业街？” 看着苏睿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顾思哲就知道他肯定已经忘记了刚刚群里的对话。 “哦，我想起来了，你等会我马上喊刘明下去拿东西。” 过了两三分钟在寒气未消的风中，池茑萝已经有些站不住了，这个时候，才听见从楼道里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哟，小嫂子。” 以刘明的视力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顾思哲身旁的池茑萝，“老顾，这么冷，也不和小嫂子进楼道里暖暖。” 看到刘明打招呼，池茑萝点头示意着。 “真是，我没想这么多，想着咱们能很快动身，对了，李延呢？” 顾思哲只瞧见苏睿和刘明下了楼，可李延却不见了踪影。 “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堵车，快到了。”刘明边搬东西边回复着。 “早先那会儿催我，我还以为早就在宿舍里等着了。”顾思哲开始批判李延不靠谱起来。“我打个电话，让他直接在商业街下车吧。” “也好也好，我和刘明先上去了，你们再等等我们马上就好。”苏睿说这话的同时，刘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我们再等等。” 顾思哲脱下来围巾裹在了瑟瑟发抖的池茑萝脖子上，拉着她离开了风口站在了墙角，拨通了李延的号码。 “李延，你到哪了？” “还在路上，马上就到。” 李延嘴上说着“马上就到”然而距离学校还有一段路。 “不跟你扯了，到时候你在商业街停下，我们已经准备动身了，到时候跟你说地方你直接过来吧。” “ok。” 顾思哲这头刚挂了电话，那头的刘明和苏睿就已经跑到了楼下，朝着两个人吆喝。 “我刚叫了个车，估计快到校门口了，过去吧。”苏睿低头又看了看手机上的订单。 “嗯。” 今日商业街的餐厅大都爆满，一行人转了几家店给的回复都是已经没有座位了。 “早知道我就该早先预定。” 顾思哲皱了皱眉，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再看下一家。 “假期的时候我们也没决定今天要吃饭啊，哈哈。大不了下次。”刘明显然对日期并不在意，只要有的吃什么都无所谓。 再往前走一阵，商业街就快到了尽头，池茑萝脱离了顾思哲的手，快步走了两三步停在了街角一家门庭冷清的店门口。 这家店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新面孔，还未撕掉表皮、崭新的霓虹灯证明了他们的猜测，这是一家新开张的店铺，池茑萝想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她站在门口等待着顾思哲。 “怎么样，要不就这家？”顾思哲看了一眼刘明和苏睿。 “听你的。” “成。” 这家店坐落在商业街的尽头，少有人会走这么远光顾这里。 “老板的眼光差了些。”刘明透过窗玻璃望着空无一人的大厅念叨着。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嘛。”对于这句话，顾思哲和池茑萝深有体会，“说不定这里的菜味道相当好。” “吃了才知道。”刘明觉得自己可以和美食专家相提并论了，毕竟自己一直本着尝遍天下美食为第一准则的。味道如何经过自己的品尝就会有结论。 “欢迎光临，几位客人？” 服务员见到有人进门立刻热情招呼着他们，并很快将他们引进了包间里，递上了菜单。 “我觉得还不错，毕竟今天附近学校都开学，商业街的店铺爆满还能有包间已经很好了。”手托着腮的苏睿边说话边给李延发消息，顾思哲见状忙交代苏睿询问李延要点些什么菜。 池茑萝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顾思哲凑到了她耳畔问她要喝些什么。 李延在几个人的提示下终于拖着行李箱赶到了现场，寒暄了两句就落了座。 “头一回来这家店，看外面的装修是家新店吧。”李延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询问着在座的几个人。 “是啊，多亏了小嫂子找到这里，要不连包间都没有。”刘明把菜单递给了苏睿和李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是嘛，那这家店的菜味道肯定差不了。”李延说着抢了刘明杯里的热水喝了两口。 “喝完再给我倒上。你这头发在哪烫的，跟鸡毛掸子一样。” “你懂什么，这叫时尚，总比你那个锅铲头要好。” “我去，你说谁呢？” 很快，李延的身体回暖之后又变成了活宝和刘明打成了一片。 一个寒假过去，除了刘明和李延换了个发型之外没有多大的变化，苏睿还是老样子，临近开学的两三天熬夜通宵赶学生会的进度，多了些黑眼圈，他时不时地总会将目光瞥向顾思哲和池茑萝。 菜很快就上齐了，在几个人的催促下，刘明提起筷子试毒一般慢慢把菜塞到了嘴里，嚼了两下，随后发出一阵惊呼。 “出奇地好吃。” “是嘛，我尝尝。”李延也钳了两口吃了起来，“诶，还真是，怪不得呢，这老板雇的厨师是有两下的。” 看着几个人都在夸赞，池茑萝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在这家餐厅没让自己失望。看到池茑萝久久未动筷子，顾思哲随即夹了两块肉放在了池茑萝的盘中。 “别光顾着吃啊，先给老顾满上一杯。”苏睿说着拿起了桌上的酒给顾思哲倒上了一杯。“小弟我先在这里恭贺大哥小登科之喜。”苏睿煞有介事地作揖。 “小登科？我这还没结婚呢。”顾思哲也举起了酒杯。 “小嫂子都有了，结婚还远吗？”李延在一旁起哄道。 “小嫂子脸红了，脸红了！哈哈！” 一旁的池茑萝听到几个人拿自己打趣，不由得害羞起来，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将刘明刚给自己倒的酒一饮而尽。 “小嫂子威武。” 第102章 拆楼 “对了。”几杯酒下肚的李延脸上已经漫上了绯红，他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包间的崭新吊灯，打了个嗝。 “真是，什么就对了啊，哈，你要说的对了就是打嗝啊。”刘明揶揄李延的同时还不忘费力地啃着眼前的猪蹄。 “什么呀，我说正事呢。”李延摆了两下手，瘫在座位上。 苏睿一本正经地托着下巴声音里已经蔓延了阵阵笑意，“你倒是说啊，别干打雷不下雨的。” “等会等会，我去个厕所，回来再跟你们扯。” 顾思哲倒没把李延的话当真，正往池茑萝的盘中舀两勺蓝莓山药，刚才吃的时候觉得上面的蓝莓酱很是可口一定合她的意。看着她吃得开心，顾思哲便心满意足地笑着。 “老顾，你说李延能说什么大事。”苏睿猜测着。 “多半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传闻吧，以前酒足饭饱不都是听他故作神秘地分享八卦嘛。”顾思哲喝了两口饮料醒酒，对李延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以为然，以前的时候见多了。 李延从厕所回到了包间里，手里还扯着一片餐厅走廊上花盆里的棕榈叶。 “你瞧他，喝多了，对了，刚才外面地棕榈树是仿真花吧，抓紧给人插回去。”苏睿夺过了李延手里的树叶子出了包间。 “我才没喝多。”李延的身体歪歪扭扭走了两步之后坐到了苏睿的位子上。 “是是是，你没喝多，你还记得刚刚你出去之前要跟我们说什么事了吗？”顾思哲询问着，他看李延这般便不抱什么希望了。 “我想想啊。”李延故作镇定地歪着脑袋倚在刘明身上，思考着刚刚要说的话题。“我想起来了。” “你起来，别挨着我，蹭了我一身油。”刘明佯装嫌弃地推开李延。 在座的除了出去了的苏睿，对于李延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只有池茑萝一脸认真地准备听。 “我之前在车站和两个咱们学校的学长拼车过来的。”李延说了头一句之后又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然后呢。” “我想想......嗯......有了，然后其中一个学长是院团委的......” 刘明仍啃着剩下的猪蹄，顾思哲也喝了两口酸辣汤对李延的话并不在意，唯有池茑萝吃了一勺顾思哲舀的蓝莓山药等待着李延再次讲述他的小道消息，而李延再次卡了带。 “然后我们就聊起了天，然后学长说，咱们学校要建新楼了，学校方面是准备把禁区的树砍了、旧楼拆掉，说是重新打地基还是什么......”李延背书一般眼睛盯着天花板的吊灯出神。 池茑萝听见“禁区”、“旧楼”、“拆掉”一系列词语的时候，心“咯噔”一声掉落到了谷底。 下一秒的顾思哲手掌拍在桌上打落了酒杯，差点就要掀桌而起了。 “什么？！” 正啃猪蹄子的刘明被吓了一跳，“老顾，咋了这是？” “没......没什么......” 顾思哲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新坐回了位上，愣愣地看向池茑萝，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最难过的莫过于她。 “李延，你真的没有听错？真的要拆？”顾思哲突然认真起来隔着桌子问着有些昏昏欲睡的李延。 “唔，学长们是这么说的......我也不清楚......我觉得那楼一时半会儿也拆不了......”李延眯着眼睛断断续续地回答着。“盖新楼是好事啊......” “......我只是......觉得树砍了可惜。”顾思哲言不由衷地又望了一眼池茑萝，那楼若是真拆了的话，池鸢尾的灵魂估计就要四处流浪了。 池茑萝知道顾思哲担心自己，她拽过她的手掌比划了几个字。 “我没事，不用担心。” 顾思哲觉得那一刻，池茑萝的笑里含着泪。 门开了，苏睿返回了包间里，显然他已经把“棕榈叶”插回去了。 “怎么了你们，怎么我一会儿没在，气氛就这么沉重了？” 苏睿很快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刚李延说咱们学校要把禁区的树砍掉、楼拆掉盖新的。”刘明丝毫没有被影响，他放下了那个已经消灭了的猪蹄子，擦了擦手。 “啊？什么时候的事？” 苏睿一脸惊讶地想要从李延口里得到答案，可李延已经趴在座位前打起了鼾。 “怎么你也这么激动，没说什么时候，应该还没那么快动工吧，毕竟那边树这么多。” 苏睿的反应并没有顾思哲激烈但他的惊讶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年禁区惨案的死者可是自己亲哥的女朋友。那旧楼是他女朋友生的宿舍，也是女朋友被害的场所，充满了很多回忆。案子还没有破就要被拆，要是他知道那个地方要被拆了，心情是否又会遭受重创，急转直下？ 顾思哲突然目光转向眼前和自己同样紧张的苏睿，“苏睿，你学生会那边的老师有没有提到过？” “这我倒没听说过。” “看来，院团委那边的消息更灵通些。” “这消息是从院团委那边传过来的嘛？我倒是有院团委那边认识的人，我问一问。”苏睿掏出手机准备向对方打听消息。 “好。” “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么关心禁区......”刘明喃喃道，“莫不是......你们都是自然保护协会的？” 顾思哲没有接刘明的话而是翻着学校贴吧近日的发的帖子，而池茑萝也正在官网上搜寻着有关的新闻，可将近十几分钟过去了都没有找到什么眉目。 “这就怪了。” “有了有了。”苏睿一条一条地开始念院团委知情朋友发过来的消息，是某部员路过系主任办公室听来的传闻，虽不能完全落实，但学校肯定已经有这方面的意向了。 “不过距离动工估计还有一段时间，咱们毕业前应该是拆不了。”顾思哲凭借着以往毕了业高中就建新图书馆的经验来打了保票。 “大概吧。” 顾思哲的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池茑萝听了后希望真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样的话，必须要趁着这缝隙快些查清真相了。 第103章 闲谈 顾思哲、池茑萝和苏睿一行人在宿舍楼下的岔路口分开往教师公寓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池茑萝都在因为“拆楼”那个传闻惴惴不安，虽然顾思哲也觉得一时半会儿拆不了，但此刻的他又开始觉得计划赶不上变化起来。 未来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疲惫地池茑萝昏昏沉沉地睡去了，顾思哲给她盖上了被子也很快入梦了。 窗台上的那瓶风信子正鼓着花苞等待着花期的到来...... 第二天是新学期报道的日子，顾思哲把池茑萝送到了教室门口才开始返回自己系所在的教学楼。 铃声比顾思哲的脚步早了两秒打响，走进教室的时候，李清卓已经在讲台上站着了，顾思哲别过头去无视了他投来的目光跑到了苏睿旁边坐了下来。 李清卓对顾思哲的举动无动于衷点了一下人名之后，缓缓地在讲台的椅子上坐下，对班长苏睿发号着施令。 “苏睿，收一下安全责任书。” 苏睿极不情愿地站起身，虽然很不想听李清卓的话，却又只能尽职尽责地收回假期前的责任书。 看到苏睿脚步慢慢近了，有两三个弄丢责任书的人叫苦不迭。 李清卓收完了安全责任书之后又下达了另一个指令。 “苏睿，喊上男生跟我去教务处搬书。” 这时，班上的女生轻松下来，在后排叽叽喳喳地聊着假期里的八卦。 苏睿和顾思哲带头出了教师们随着李清卓去了教务处，里面已经堆满了其他班级的学生，等到那些人渐渐散去，李清卓才领着他们进去。 李清卓像是针对顾思哲一样，给顾思哲制定了最多的那摞书，顾思哲瞥了他一眼之后抱着最沉的那摞书离开了教务处。 “用不用我帮忙？他怎么给了你这么多？”苏睿吐槽着李清卓。 “不用，快走吧。” “好。” 分完书之后，李清卓又在讲台上说了两三分钟之后，让苏睿把课表发在群里之后，班里就散了会，再无其他事情，顾思哲也回到了宿舍。 “哟，少见啊，有了女朋友还回宿舍？”李延看见苏睿身后紧跟着顾思哲进门，调侃道。 “他们班还有事，我也不能有了女朋友忘了兄弟不是？” 顾思哲和池茑萝刚刚在手机上聊了会儿才得知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消息。 “我就知道。” 李延慵懒地躺在床上白了顾思哲一眼。 “刘明呢？还没回来？” “不知道，刘明大磨叽或者班里可能也还在忙吧。” 李延对刘明的性格了若指掌。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来。”李延突然坐起身，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又是啥事啊？” 看李延这般，顾思哲想到昨晚的情形，不禁想要吐槽他。 “我今天可没喝酒，说的可都是正事。” 苏睿走过来戳了李延的脑壳一下，“我倒要看看你脑袋里装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回来了。” 正当顾思哲和苏睿洗耳恭听李延接下来要说的“正事”的时候，刘明喘着粗气回到了宿舍。 “你们又要讲什么？我有没有错过什么？” “就你这么磨叽，要是约会的话，早就凉凉了。”李延毫不吝惜自己的毒舌，打击着刘明。 “切。” “好了好了，不叨叨了，说正事。”李延突然故作神秘地起身坐在了宿舍中央的凳子上。 “学校不是要盖新楼嘛？” “然后呢？” “你们说要是把那片松树林全砍了之后会不会挖出什么？”李延的嘴角咧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顾思哲的心突然颤了一下，“挖出什么？你是指......” “没错，就是八年前，不对，过了一年应该是九年前了。”李延改了一下时间线继而又说，“九年前的那场分尸案，我听说至今可都没有找到头啊。” 经李延这么一提醒，顾思哲和苏睿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片松树林，刘明却打断了李延的话。 “你说那个啊，你知道咱们学校什么最多吗？”刘明起身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一脸认真地询问在座的三人。 “什么最多？”苏睿反问道。 “野猫野狗最多。如果当年那个头骨真的埋在松树林的话，早就被警犬给嗅出来了，但是却一直没找到。最大的可能就是被野猫野狗叼到后山上了，这么大个山上哪找去啊，没法找。” 正说着，刘明又喝了两口水，将视线投在了窗外的那座山上，那峰峦现在正蒙着一层雾...... “说得也是啊，要是真被野猫野狗叼到了山上还真是不好找。”李延突然又陷入了沉思中。 整个宿舍也因为这桩旧案而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中，每个人都在思考那头颅现在的藏身之所。 顾思哲想起了曾经看到的那则新闻，头颅搜寻多次仍是无果，而凶手也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证据留在案发现场，多半是带离了这里。 顾思哲想到了李清卓，如果学校真的要把禁区上下动一遍土的话，介于他和院长的关系，一定会第一个出面阻止，但消息还是传了出来他不可能不知道，可见李清卓没有采取行动，只能说明那头骨没有埋在禁区。 李清卓家的那个镶着镜子的大木柜突然在顾思哲脑中一闪而过，但他很快打消了那个念头，如若真的在那里的话李清卓不可能如此镇定让自己住到他的房间里，肯定会露出马脚，那柜子多半是藏着别的秘密...... 线索又断了...... 顾思哲的手机来电铃声急促着打破了宿舍片刻的寂静，把他从无边的想象力拖到了现实中。 “不说了不说了，老顾你还是快些回去接小嫂子吧。早知道我就不提这档子事了。”李延试图扫除这片笼罩着宿舍的阴云。 可顾思哲看了一眼手机显示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要接听的意思，一旁的苏睿和李延很快察觉到了异样，池茑萝是哑巴，怎么可能打电话呢？ 可那铃声像是故意和顾思哲对抗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第104章 电话 铃声愈来愈强，整个宿舍都不得安宁。 无论顾思哲挂断多少次，电话仍然不停地打过来，只剩刘明觉得奇怪起来。 “老顾，你倒是接啊。” “嘘！”苏睿突然对刘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顾思哲本想再次挂断，可脑中突然有一个不祥的预感，往常那个人向来不会给自己打这么多电话，难道是奶奶出事了？ 不容顾思哲多想，手指已经划到了接听键。 “喂，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两三句，之后，顾思哲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静变为惊恐，手机也险些掉到了地上。 “你奶奶她......快不行了，她一直念叨着你......” 顾思哲父亲的话在他脑中不断地重复着...... “怎么了老顾？要不要紧？” 苏睿见顾思哲的眉头拧成了“川”字，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由不得顾思哲多解释，他已经冲出了宿舍门，“苏睿，你们几个帮我和导员说一声请假，我奶奶她......” 顾思哲的话并没有说完就咬了咬牙消失在了楼道口，宿舍里的人也猜到了原因。 那个时候就应该听池茑萝的话，早些去看奶奶而不是等到自己有时间...... “老人家最怕的就是‘等’啊......”池茑萝之前写在纸上的话也开始映在顾思哲的脑海里。 仅仅是因为碍于父亲的关系，而要失去一个至亲的人了，顾思哲万分后悔，脚步又快了几分。 奶奶现在就在x城的医院里等着自己，要快...... 顾思哲急匆匆地从行人的惊奇目光中跑过，在校门口等公交的时间十分地折磨顾思哲，但又无可奈何。 终于那路公交缓缓停在了顾思哲面前，顾思哲飞快地跑进车门，车上的人不多，顾思哲找了个空座。现在的他十分地焦虑，外面还是零下的气温，但他的手心已经冒了汗。 车子行进的过程让顾思哲如坐针毡，每当到了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顾思哲的心就跟着揪一下，他现在才能深刻地体会到“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 他想起了母亲，那个时候的情景深深地在顾思哲脑中回荡，这次，一定要赶上...... 曾经和奶奶相依为命的时光走马灯一样在顾思哲面前重映，母亲死后，一直都是她陪伴着自己的成长，像是在弥补自己母亲早逝一样，对自己格外地疼爱。 就连自己儿子再婚，也是相当反对，甚至极少踏足那个新家，若不是奶奶老年痴呆摔断了腿自此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的话，顾思哲还想着以后毕了业找一份好工作要一直照顾她老人家到她寿终正寝。 可是还没等到自己毕业、还没等到自己带着女朋友去看她、还没等到自己结婚、还没等到她看到曾孙、还没等...... 人间的面，果然是见一面少一面啊，顾思哲想到了之前看见的一句话，他再一次泪目了...... 池茑萝正在宿舍楼下等待顾思哲，刚刚说好的放学在楼下见面却迟迟没见到他的身影，随即发了消息给他。 听到特别关心的铃声，顾思哲才想起了一时情急忘了和池茑萝知会，随即匆匆回复了消息。 知道顾思哲奶奶的事情后，池茑萝安慰着他，虽然这并不能让他觉得好过一些。 顾思哲看了一眼时间，假使现在坐车回x城的话，起码也要傍晚能到，今晚是回不去了，或许明天、后天、大后天...... 顾思哲努力让自己抛弃这些不好的想法，叮嘱池茑萝下了课吃完饭就趁天黑之前赶回教室公寓，回去之后一定要锁好门。虽然这些事情是一些平常事，可顾思哲依然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他不希望在自己处理这些事的途中池茑萝再发生什么意外，李清卓接到自己请假的消息之后或许会伺机而动，这都是顾思哲担心的事情。 这班公交的速度还算够快，可到了车站的时候才让顾思哲觉得棘手起来，他刚想起l市中午是没有长途汽车往返x城的，也没有过路车，只得买最近的那个班次，距离现在的时间有两个小时之久...... 顾思哲再一次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中...... 嘈杂的候车室让顾思哲感觉越发地烦躁，他希望奶奶的身体可以撑到自己回去，顾思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祈祷着。 手机来电铃声吵醒了他，父亲正在询问自己是否坐上了车，奶奶的情况不容乐观...... 顾思哲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长时间靠在冰冷的玻璃上，起身的瞬间让他眼前有些一抹黑，他无力地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距离检票还有半小时，他已经急不可耐地走向了检票口，眼睛注视着窗外的停车场，想要寻得标着“x城”的汽车驶入这个地方。 直到距离检票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那辆x城的长途汽车才缓缓地停在了属于它的位置，顾思哲匆匆检了票，冲上了车。 和公交车一样，车上的乘客极少，点完人数之后，司机就开始发动了汽车。 这一次坐车，顾思哲没有睡过去，他总觉得自己睡过去了就一切都晚了，所以他，不能睡...... 一路上，顾思哲的父亲陆陆续续又打了两三个电话，得知顾思哲已经坐上了车，心底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太阳从正中间落到了西边，看着黯淡的天色，顾思哲觉得这落日就像是奶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一秒不如一秒了...... 天已经完全黑掉了，窗外的远方亮起了朦胧的街灯，遥遥望去，如星河一般。 顾思哲透过玻璃看到了熟悉的建筑物，终于，x城快到了。 随着乘务员提醒的同时，长途汽车驶入了x城的车站，开出租车的司机也围了上来，刚一停稳，顾思哲就纵身跳下了车。 顾思哲在乘上了其中一辆出租车就往医院的方向去了，通向医院的公路此时却因为晚高峰的原因变得十分拥挤，但顾思哲已经等不及了，转完了车钱就打开了车门向着那栋矗立在不远处的红十字建筑奔去。 第105章 遗言 医院，果然是个令人讨厌的地方。 只要跟医院扯上关系，统统都是不好的事，顾思哲心情沉重地走进了大厅，凭借着父亲的提示来到了那个房间。 顾思哲选择性地忽视了一旁父亲的新妻子和他们的一双儿女们，径直走到了病床前。 奶奶的眼睛正睁得浑圆盯着半空发呆，白色的灯光洒下，那一条条皱纹就像是蜿蜒的沟壑，布满了她的整张脸，显得越发地苍老，阴影犹如可怕的死神一般蚕食着她不多的寿命。 她的手左手无力地垂着，瘦骨嶙峋的手背上满是针孔，旁边正连着一根透明的塑料管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药物，维持着她的生命。 右手仿佛握着什么东西，扭曲着歪在被子下面，顾思哲没有看清，他蹲下身趴在了床头望着奶奶。 “奶奶......听得到我说话吗？奶奶，我来了，奶奶，阿哲来看你了，奶奶......” 看着奶奶呆滞的神情，顾思哲的泪不断地滚落到床单上。 眼前的奶奶像是听到了孙子的呼唤，正徘徊在地狱大门边上的灵魂挣脱了死神的手逃了回来，随着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眼珠子开始望向旁边的顾思哲，原本老年痴呆的奶奶，眼睛突然变得有神起来。 “阿......阿......哲......阿哲......是阿哲吗......阿哲......回......回来了吗？”奶奶虚弱的声音在这个病房回荡着。 顾思哲的父亲眼眶有些红，走出了病房的同时也带走了妻子和一双儿女，整个病房就剩下顾思哲和奶奶两人。 虽然奶奶听懂了自己的话，已经认出自己来了，但顾思哲哭得更厉害了，他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奶奶正在经历着人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奶奶！是我，我是阿哲，我回来了。阿哲不孝，这么晚才来看您，阿哲不孝......”顾思哲拼命地回应着奶奶的问话，仿佛自己声音弱一些奶奶就会被死神抓走一样。 “好......孩子，不哭。阿哲......阿哲......永远都是......奶奶的好孙子。别哭。” 奶奶的手颤抖着，慢慢抬起来想要抚摸顾思哲的头，可插着针管的左手却再也使不上力气。 顾思哲觉得眼前的奶奶气若游丝，随时都会再次回到死神的掌中。 “不哭......我不哭......我永远都是奶奶的好孙子。”顾思哲抹了一把泪，努力地想把眼眶中源源不断地泪水憋回去，让奶奶看到自己开心的样子。 “这才......对，阿哲......奶奶......有......有东西......留给你。”奶奶说话越发地艰难，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半天气，正当她说出有东西留给顾思哲的时候，他的身后的门突然响了一声，继母正虎视眈眈地想要看这个婆婆要把什么好东西留给这个长孙，但随后被顾思哲的父亲拽了一把，门又关上了。 奶奶正努力想要直起身子，手艰难地伸向了旁边的抽屉。 “奶奶，我帮你，奶奶，我来拿。”顾思哲连忙蹲下身伸出手去拽把手，正当抽屉打开的那一刻，顾思哲的泪又止不住全部涌了上来。 “对......拿出来......这......这是......奶奶给你......给你......折的纸鹤......以后要开心......可不许，不许哭了。”奶奶的手终于铆足了她全部的力气抬了起来，放在了顾思哲的眼睛上。 虽然后来奶奶老年痴呆了，但仍记得纸鹤的折法，一只一只都用心去折。没有彩纸，只能用五彩的糖纸去折，用针一个一个地穿好，那一串又一串不知道她折了多长时间...... 虽然离开了顾思哲，但奶奶的心里一直都想着他，就算是老年痴呆了也一直都记得。 “我会收好的！奶奶，我一定会收好的。”顾思哲笑中带泪，虽然自己一遍一遍地用手去擦，但眼前仍是一遍又一遍地再次模糊。 “阿哲......你过来，我有事要......有事要说......耳朵......靠近些。”奶奶的声音突然压低了，顾思哲不动声色地凑近了奶奶。 “我有......有两个......镯子......是.....是你太奶奶......传给我的，你妈去世后......我就放起来了......后来那个女人......知道了，一直想要，我没给......我想留给阿哲以后......以后的媳妇，就在......记住了吗？就在那里......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记得去找......” 奶奶拼命地想要对顾思哲传达自己最后想对孙子说的话。 “我记住了，奶奶......” “好孙子，好孙子......” 奶奶说完后，眼睛慢慢地闭上了，顾思哲的心跟着揪了一下，但看到被子还在此起彼伏地动着，才稍稍放下了心。 奶奶见到顾思哲之后，呼吸开始平稳起来，这也是让顾思哲父亲感到意外的。 过了一会儿，继母连同那一双儿女又回到了病房中。 在照看奶奶的期间，顾思哲和几个人并没有搭话，他的注意力正紧紧放在奶奶身上，而继母仍然盯着顾思哲。 时间到了晚九点，池茑萝突然给顾思哲发了消息，顾思哲才知道池茑萝就在自己走后不久乘上了下一班回x城的车，这让他感到又惊又喜。 到了病房的池茑萝在顾思哲的陪同下见过了他的父亲，比自己的父亲要年轻些，目测也就在四十五左右，满头乌发，看到池茑萝之后他的表情多了几分温和。一旁的继母虽然也是和颜悦色，但池茑萝觉得多了两三分刻意。 站在他们身边的是顾思哲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弟弟的年龄乍一看竟然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看校服是附近的那所高中，而妹妹稚气未脱一些，应该在上初中左右。想到之前顾思哲提过的和父亲关系不好，在看到顾思哲弟弟的时候瞬间明白了什么，第一任妻子死后不久就娶了新的妻子过门，不禁让人遐想...... 照看的过程中，顾思哲的妹妹多了几分困意吵着要去睡觉，顾思哲有些不满，因为那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很是聒噪，顾思哲的父亲数落了两句就由继母带离了病房，期间，顾思哲的弟弟也随之离开。 这也算在情理之中，虽然是自己的亲奶奶，但和顾思哲相比起来，与之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毕竟奶奶是在自己高中时候才移居到父亲的新家的，在那之前根本也没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第106章 回光 “阿哲，你出来一下。” 顾思哲的父亲喊了一声正坐在病床边守候奶奶的顾思哲，虽然心底有些排斥但还是出了房间。 “怎么了？”顾思哲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靠在走廊的墙上，眼睛正扫着地上保洁阿姨拖把留下的水渍出神。 “你奶奶她......一直挂念着你。” 眼前的人长叹了一声，“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都有女朋友了也不带回家里给我和你妈看看。” 听到“妈”这个字的时候顾思哲的肩膀因为气愤而颤抖着，在他听来格外地讽刺。 “我的事不用你管。”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阿哲？”顾思哲的父亲拉下了颜面想要让他回心转意。 “你当初是怎么对我妈的？这么多年来，你有管过我吗？等我毕业找到工作，我会把你给我的生活费全都还给你，你尽管去和你老婆过好日子，你也再不必因为我为难。” 顾思哲只要一想到母亲葬礼刚办完没几天父亲就消失不见就急火攻心起来，声音不免大了些，在走廊上格外清楚。 就算过去再多时间，顾思哲也不会原谅眼前的这个男人，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恨不能立刻和他划清界限。 顾思哲的父亲嘴角抽动了一下，面对顾思哲的质问想要说什么，但久久没能发出声音，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对顾思哲的愧疚。 “还有事吗？没有我回去了。” 顾思哲冷冷地丢下这些话丝毫没有给父亲喘息的余地，很快又返回了病房中。 门外的父亲迟迟还沉浸在顾思哲的质问中没有回过神来。 身在病房中的池茑萝将顾思哲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看到他进门的片刻，目光里多了几分心疼，待他坐在自己身旁的时候，池茑萝握住了他因气氛而发抖的手。 顾思哲努力驱赶着困意，眼角因为用力睁大的关系而变得酸痛不已，门外的父亲迟迟没有回来。一旁的池茑萝由于在车上睡了一程的关系并不是很困，正在陪着顾思哲守夜。 吊瓶里的液体已经流尽，顾思哲按了按钮，护士过来取下了奶奶左手的针管。 夜已经深了，顾思哲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五十九，再过一分钟就是凌晨两点了。 “困不困？”顾思哲轻声询问着一旁端坐着的池茑萝，她听到自己的询问摇着头。 “等你困了就趴下睡一会儿。” 顾思哲不忍心让池茑萝陪着自己度过这漫长的黑夜。 时间很快到了两点多，一直睡眠安稳的奶奶突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苏醒了过来。 一直目不转睛的池茑萝第一个发现老人家苏醒，晃了晃有些迷糊的顾思哲。 眼前的奶奶在池茑萝的帮助下慢慢坐直了上半身靠在枕头上，顾思哲激动地将池茑萝向奶奶介绍着。 奶奶看清池茑萝脸庞的瞬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也有年轻的时候。有美丽的容貌也有宝贵的青春年华，时光已经在她的脸上雕琢出了奇异的花纹，头发也由青丝变为了三千华发，她再也回不去了。 突然，奶奶的右手动了动，拿出了一样东西。 从刚开始进病房开始，顾思哲就看到奶奶的右手像是握着什么东西，只不过被子盖着，自己没能看清，直到现在，顾思哲才发觉那是一把手持的小镜子。 那镜子年代很是久远，质地是香椿木的，有着精致的木雕花，背面还印着双喜字，是奶奶和爷爷结婚时候的物件，一直保存至此。 顾思哲曾经见过的，奶奶偶尔会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这把小镜子瞧得出神，也会给当时还懵懵懂懂的自己讲着和爷爷的往事，那时自己还小，已经记不清了。 奶奶的脸忽然转向了没有月亮的黑夜，她的右手灵活地握起那把镜子，有一瞬间顾思哲竟出现了幻象觉得奶奶返老还童了。 从这一刻顾思哲才知道现在的奶奶才是真正的回光返照...... 下一秒，奶奶转过身望向这对年轻的眷侣，口齿清晰地对顾思哲说道：“阿哲，别忘了我之前交代你的事情。”随即，目光变得十分温柔地看向池茑萝。 “我记得的，奶奶。”顾思哲在奶奶的注目下握紧了池茑萝的手。 “这镜子，是我和你爷爷结婚的时候，你爷爷亲手给我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保存着，我有一种预感，我很快就能和你爷爷见面了。” 奶奶瘦骨嶙峋的温柔地抚摸着这把小巧的木镜子，她的牙齿已经掉光了，咧着干瘪的嘴唇开心地笑着，仿佛已经回到了过去美好的时光里，那个早逝的丈夫已经再次回到了自己眼前。 “你爷爷他在下面等了我几十年......我不忍心让他再等了，也该是时候陪他了......” 奶奶的声音越发地大了起来，门外的父亲听到了动静，很快进了病房，但对于此情此景并没有过多的惊诧。 “你奶奶她时常半夜这样，她老年痴呆地厉害......经常说你爷爷在镜子里等她下去团聚......”父亲掩面叹息着，但顾思哲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阿哲，我已经看到你爷爷了......” 眼前的奶奶越发地激动，顾思哲心底就越发难过，他知道，奶奶这次是真的快不行了...... “我也看到了......” 顾思哲的心里五味杂陈，他这一次要顺着奶奶，让她走的时候，开心一些。 “你爷爷他啊，就在镜子里，你瞧，他过来了，他过来接我了。”奶奶将镜子的那面转向在场的几人，随后像抱着宝贝一样面朝着自己笑得那样灿烂。 “他就在镜子里等着我，我要和你爷爷一起走了......我不能让他再等了......他已经等得够久了......我不能让他再等了......不能让他再等了......” 正说着，奶奶的右手突然无力地垂了下去，伴随着镜子碎裂的声音，奶奶的手再也没有抬起来...... 顾思哲和池茑萝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无声地敲打着脚下的地板...... 第107章 去世 “妈......妈......”顾思哲身后的父亲突然从门跟冲到了病床前，失声痛哭。 池茑萝缓缓地走向窗边的地板，捡起了那把已经面目全非的小镜子，放在手里，久久未能平复心中的哀痛。 顾思哲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心就像是刀绞一般的疼痛，痛到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池茑萝走上前来靠在他肩头无声地抽泣着...... 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是外面没有月亮的黑夜一般沉重...... 从医生宣布奶奶死亡之后，她的遗体就被缓缓盖上了白布，顾思哲觉得奶奶的灵魂并没有离开，还在这个病房里陪伴着自己...... 护士推着遗体离开的时候，顾思哲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他紧追着那遗体来到了医院的太平间，他几近想要扑过去唤醒奶奶，直到池茑萝的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太平间的门缓缓地关上，他才回过神来扑在池茑萝的肩头泪如雨下...... 果然，对于老人来说，最害怕的无非是“等”，还没等顾思哲尽孝，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看到顾思哲如此痛苦，池茑萝的心头像是被几十根钢针扎过一样，鲜血淋漓...... 人死之后，要落叶归根。 顾思哲的老家并不在x城，而是在偏远的乡下，二十多年前才搬到城里来。 顾思哲的父亲在和医生商讨接下来的事宜，奶奶的遗体现下只能停在太平间里，等待第二日白天运回那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给亲戚朋友报信，告知奶奶的死讯。 忙活了一宿的顾思哲一直都没能合上眼，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床铺发呆，池茑萝都看在眼里。直到凌晨到来，顾思哲才终于撑不过去，累倒在了床边。 宿舍安睡前，苏睿曾私聊过顾思哲情况如何，他只是淡淡地恢复了几个字，苏睿才得知顾思哲奶奶去世了的结果。 从那个时候顾思哲接到电话跑出去的那一刻，苏睿就已经猜到了几分，没料到果然是这样的结果。 随后，苏睿问顾思哲要了地址，准备和刘明、李延前去吊唁。顾思哲念及老家较为偏远，本想婉拒，但苏睿态度坚决，随即告知了住处。 次日，苏睿几人去办公室和李清卓告假，得知他们是去吊唁，他只得放行。 随后，几人就踏上了去x城的路。 “难得，宿舍全体请假，只不过......唉......”刘明长叹了一声，感慨着世事无常。 “快走吧。”苏睿催促了一声。 “嗯。” 另一边，还在x城的顾思哲和池茑萝已经坐上了回老家的车，顾思哲没得选择只能和父亲同行，身后的殡仪车也紧跟其后。 池茑萝的手里一直紧紧握着顾思哲奶奶临走前拿着的那把木镜子。 老人们常说，一样东西用的时间久了，人的灵魂就会附着上去，那东西便有了灵性，池茑萝觉得这镜子也是有灵性的。 虽然镜面已经支离破碎，但在池茑萝眼中，这把镜子承载着顾思哲奶奶的一生...... 顾思哲和池茑萝以及弟弟妹妹坐在最后一排。旁边的弟弟正在玩着手机，游戏的背景音乐让顾思哲觉得格外刺耳，他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身后的那辆殡仪车。 接近晌午时分，殡仪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进了村子之后，又绕了些土路才终于到达顾家的祖屋前面。 经过顾思哲父亲的提醒，众人的眼光放在了前面的那间屋子上。 多年没有打理的祖屋早已破旧不堪，但勉强还可以设灵堂、办白事。 顾父找来帮忙办白事的人已经等在了院子中，看到车停在了门前，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遗体安置在了堂屋的正中间。 村子里的顾家亲戚也开始陆续到来，顾思哲早已和父亲戴上了白布做的简易孝帽，老辈的人正和顾父商量着接下来的事宜。 顾思哲搬来了凳子拿着孝布递给池茑萝后让她落座等自己，看到顾思哲头上的帽子，池茑萝的眼神变得有些湿润，随即戴上了那块孝布。 而一旁的继母笑眯眯地搬了凳子给儿子、闺女之后坐了过来，想要和池茑萝搭话。 “和阿哲谈了多长时间了？阿哲这孩子也不带回家来见见我们。”继母笑得一脸温和，但池茑萝总觉得这笑容有些不怀好意，她只得讪讪地笑着回应着继母的问话。 “我是阿哲的妈妈，等到了以后嫁过来，我就是你婆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是一家人。”继母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强调着“一家人”三个字，丝毫没有顾忌自己曾经对顾思哲造成的伤害。 见池茑萝不好意思地笑着，继母开门见山起来。 但她说的再多，池茑萝只能用笑回应她。 继母越发地肆无忌惮，看到四下没有生人，悄悄地凑到了池茑萝耳边。 “阿哲奶奶临终前有没有交代阿哲保管好祖上传下来的物件儿？” 继母终于将自己的目的暴露无遗，被这么一问，池茑萝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 见池茑萝没有回应，继母突然换了一副面孔，“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呢？我又不是坏人，咱们可是一家人。” 继母将“一家人”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但池茑萝仍是无法作出回应，只好摆了摆手。这时，继母的笑容也冷却在了脸上，觉得池茑萝是故意想绕过这个话题。 “这孩子真是......”继母也没有一开始的和善，开始责怪起池茑萝没有礼貌起来，一旁的儿子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母亲，没有作声。 下一秒，顾思哲就回到了堂屋，看见了继母正对着池茑萝说着什么。 “你干什么？” 看到池茑萝憋红了脸，顾思哲也能料到这个女人定是为难了池茑萝什么。 “我只不过和她聊了几句，你怎么和我说话呢？我可是你妈。”继母越发地得理不饶人，一口一个“妈”说得让顾思哲有些恶心。 “你不是我妈。”顾思哲的声音在堂屋里面回荡着，仿佛下一秒，奶奶的尸体就会被他惊醒。 “你瞧瞧你说的这个话，我和你爸结婚了，我就是你妈。” 没等顾思哲反驳，旁边的弟弟缓缓站起身，将手机揣回了兜里，淡淡地说了句。“妈，别说了。” “阿君，我可是你妈。” 第108章 吊唁 “怎么了这是？” 门外听见争吵声的顾父进了屋，小儿子从一旁静静走过，只剩妻子和大儿子两个人脸色发青。 “没什么。”顾思哲脸色难看，淡淡道。 “那就行，这边有些忙，阿哲过来搭把手。”说着顾父出了屋子。 “嗯......”顾思哲应了声，低头交代了池茑萝两句不要理会眼前的这个女人之后，池茑萝温顺地点着头。 顾思哲虽然心有余悸但门外父亲又喊了两声，只能出屋。 见顾思哲如此这般，继母也觉得自讨没趣地转过身去，翻弄着手机不知在和谁发着消息。 池茑萝的世界安静了下来...... 顾思哲老家的丧葬风俗极为复杂，他在之前参加白事的时候曾了解过一些。 直到现在，顾思哲的眼眶还是红红的，像得了红眼病一样。对于奶奶过世，他无疑是最悲痛的一个。 而对于亲戚四邻而言，他们的关注点不止在顾家老太太的死亡上面，还在顾家独子身上。 “看来还是真的......”站在附近观景的人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那个时候......听说大老婆得了癌症期间......说是在外面又搞了一个......你没发现屋里坐着的那个跟以前结婚那个......” “还真是......” 顾思哲的耳朵向来很是灵敏，抬东西的时候听见了这些闲言碎语，他瞪了一眼。看见那两人收了嘴随即抬着东西离开了这里，顾思哲觉得这些传闻听来格外地刺耳。 苏睿一行人没有赶上早晨的车次，只得买了中午的那班车票，终于在下午左右抵达了x城。在车站转了一班开往乡下的车正往顾思哲的老家赶来...... 早些时候，顾父就订了棺材给母亲冲喜，但棺材还是用上了，等棺材运到了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院子中，经过十几个人的努力，一个简易的灵堂也终于搭好。堂屋里的人还在给奶奶整理最后的遗容，等到一切办妥后，棺材被抬到了堂屋，几人合力将尸体裹上了黄布，贴上了黄纸之后放入了棺材中。 那是顾思哲看到奶奶的最后一面，他的眼眶又湿润了，但随即抹了一把泪，眼睁睁看着棺材盖上。 苏睿一行人到了村里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苏睿虽然有顾思哲给的提示，但下了车才发现路线要更复杂得多。正当自己准备再向顾思哲询问具体路线的时候，李延喊了他一声。 “不用问了。” “为什么？” 苏睿显然没有意识到李延说什么，刘明见状用手指了指。 在村子里相对较为漆黑的夜色里，唯有远处的某一家灯火通明，传来依稀的唢呐声。 “刚才下车没留心听，我们走吧。”苏睿嗔怪了自己一句，和刘明、李延准备朝着那户人家出发。 那户灯火通明的人家果然是他们要寻找的地方。 想着顾思哲已经疲惫不堪了，三个人没有和顾思哲提前知会，而是径直绕过了在巷子里熙熙攘攘坐席的人群，将份子钱交给了门口记账的人后直接进了顾家老宅的门内。 苏睿三人一眼就把目光定格在了灵堂一侧站着的某个人身上，那熟悉的身影腰上绑着两股麻绳拖到地上，头上戴着孝帽，虽然是侧脸，但他们很快就认出了那就是顾思哲。 黑青色的胡茬正聚集在顾思哲的下巴上，眼睛下方挂着深深的黑眼圈，仿佛一夜之间沧桑了不少。苏睿走上前去，按照礼数和刘明、李延三人对着顾思哲奶奶的棺材磕了几个响头。 苏睿抬头的瞬间就对上了顾思哲诧异的目光，随后顾思哲将三人拉到了一边。 “到了也不告诉我，让我去接你们。” 顾思哲有气无力地吐了几个字，早上的饭以及中午的饭自己并没有吃几口，并非不饿，而是吃不下...... “跟前肯定走不开人，我们不想你再多走那一趟。节哀顺变，老顾。”苏睿安慰着顾思哲。 “老顾，别太难过。老人家现在一定已经到了天堂。”李延拍了拍顾思哲的肩膀。 “我懂你。”刘明想起了自己过世的奶奶，眼眶也有些红。 “嗯......”顾思哲哽咽着，抱了抱眼前的三人。“我现在有些忙，你们先去堂屋旁边的小屋里坐会儿，等过会我领你们去入席。”说着顾思哲搬了几个凳子递给了苏睿。 “嗯，我们不急。”苏睿拍着顾思哲的肩膀说，他们眼下希望顾思哲不要这么难过，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很疲惫。 “嗯。” 等到了小屋里，苏睿和李延、刘明三人挨着墙坐在了一起，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个女生。 苏睿觉得熟悉，那女生虽然背对着他们，头上还带着白色的孝布，长长的白布拖拉到地上，看不清那女生的样子。 刘明小声地和李延议论着。 “你说，那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老顾的亲戚？” “应该不是吧，要是的话，应该在外面，是不是跟我们一样是老顾的朋友或者同学？”刘明小声猜测着，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了苏睿。“苏睿，你猜，她会是谁？” “我不知道。”苏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侧了侧身子，想要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 李延突然拽了苏睿一把，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会不会是......” 李延不知从何时就变成了宿舍里出了名的卖关子。 “你说话能不能别说半截。”刘明搡了李延一锤。 李延的声音又压低了两三分，“你们说，会不会是小嫂子？” “啊？”刘明下意识发出了一句惊呼。“不可能吧？” 苏睿虽然没有反驳李延但是仍对这句好存着几分不相信，“我也觉得不可能，那个时候老顾直接赶着回家了，就算是对方知道也没有这么快就到吧？” “这倒也是。”李延摸了摸发冷的鼻子，这间小屋有些阴冷，看着老旧的陈设就知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住人了。 苏睿虽然否定了李延，但目光仍然盯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 顾思哲的继母在一旁的时候，池茑萝听从了顾思哲的话面对着墙壁坐着，没有理会对方。顾思哲的继母走了之后，过了不久就听见身后的门里又走进了新一波的人窃窃私语聊着什么，池茑萝依旧面对着墙坐着，脚有些发麻...... 第109章 送殡 山风从小窗吹进屋子里来，衣着单薄的池茑萝有些瑟瑟发抖，她挪了两下凳子，准备起身出去上厕所，一回头就和身后的几人对视了。 李延正在搓手哈气，率先看到了池茑萝，有些兴奋，毕竟之前的猜测被肯定了。 “你看，我就说嘛，果然是小嫂子。” “还真是......” 一旁的苏睿没有吭声，刚看清了那白色孝布下熟悉的脸庞，随即也点头示意，暗暗替顾思哲叫好，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进展地如此之快。 “嫂子好。”刘明起身打了个招呼。 池茑萝微微颔首回应着。 等到池茑萝离开屋子，几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老顾有九成啊，可以啊，这才大二就把人生中的大事给办妥了。”李延觉得这事显然妥妥的。 “我也觉得是。苏睿你说呢？” “嗯......” 天色又深了些，苏睿接到了x城花圈店的来电。 在车站的时候，他们三人就近合伙订了个花圈，加了些钱，现在已经送到了附近，顾思哲看到花圈的那一刻，感激涕零地向三人道谢。 在院子里昏黄色的灯光下，苏睿几人身上的颜色越发地沉重起来。紧接着，顾思哲安排了几人入席，匆匆吃过饭后，苏睿等人又回到了屋子里等待顾思哲。 等众人全部散去之后，顾思哲才重新回到了小屋里，他戴着那顶简易的孝帽；身披孝布和麻绳带着一脸沉重进了屋，在看到几人之后，脸上勉强露出了些许温和。 当天晚上，顾思哲将苏睿、刘明和李延安排在了村里唯一的小旅馆内。今晚的住户大都是顾家外地的亲戚，三人只得挤在了一间房内，将两张单人床合并到了一起勉强住下。 “你说，今晚老顾和小嫂子怎么住？”李延趴在枕头上八卦着。 “当然是一间屋咯。”刘明摸索了半天的口袋掏出了在车站买的口香糖和其他两人分了起来。 “你自己吃吧。” 苏睿正枕着胳膊看着那个小窗户透过来的夜色，比起顾思哲自己幸运了不少，虽然老哥一直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但仍然活在世上，而顾思哲就...... 顾思哲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奶奶突然离开了，他肯定接受不了。这样想着，苏睿合上了眼皮。 而顾思哲和池茑萝两人在本家的亲戚那里借宿了一晚，为了给池茑萝腾出卧室，顾思哲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着，等待着次日的到来。 临睡之前的池茑萝抱了抱顾思哲，失去亲人的痛苦，没有人比自己更能和顾思哲感同身受，现在的顾思哲就如同当时的自己一样...... 今夜，顾思哲被噩梦折磨得体无完肤。他梦见了刚去世的奶奶就站在自己面前，背景是一片虚无的夜空，奶**也不回地向前走着，无论自己怎么喊，她都没有停下脚步。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不远处的前方有一个缥缈的影子在向奶奶招手，本来喊得撕心裂肺的顾思哲突然停了声音。紧张的心情突然被安抚了，他觉得那个影子大约就是自己从未谋面的爷爷，果真如奶奶所说，来接她了，他站在原处眼角含泪，静静地目送奶奶随着那个影子消失在了梦境的最深处...... 梦醒了，顾思哲的枕头也湿了大半，黎明的曙光也悄然而至...... 等到池茑萝也醒了之后，洗漱完去接了苏睿几人后又回到了那栋简陋的老宅子...... 今日，是顾思哲给奶奶送殡的日子。她是在单数的日子过世，过了昨天今日是偶数的日子，正好是送殡的时机。 吃过早饭之后，所有人调整好了顺序，排成了长队准备进行下一个程序。 随着前面抬棺材的人缓缓移动，顾思哲也紧随着棺材移动着，池茑萝被顾思哲安插在苏睿几人身旁随着队伍走在了最后面。 苏睿已经很多年没有参加过葬礼了，爷爷辈的亲人早在他幼年时就相继过世。今日，他看到如此又勾起了深埋在心底的些许记忆。 唢呐声在顾思哲的耳畔吹奏着，劳累了一生的奶奶就躺在前面的棺材中，不知是否也觉得这唢呐聒噪得很。 顾思哲身上的麻绳拖在地上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前行着。他转头望了一眼父亲，随着奶奶的过世，一夜之间又添了不少白发。父亲正一脸严肃地抱着遗像，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的棺材。 等到了村东头路口的时候，顾思哲随着父亲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随后罐子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身后的男人、女人们也开始痛哭起来。 顾思哲悲恸着，声音撕心裂肺，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里的哀痛。池茑萝听见他的哭声，泪早已从眼眶中滑落，滴进了脚下的黄土中。 等仪式结束后队伍才开始缓缓地回程。 回到老宅之后，已经到了中午，众人吃过午饭，又开始随着队伍绕着整个村子游花圈。 紧接着，趁天黑之前，就要开始下葬了。顾思哲离开前叮嘱了两三句之后，池茑萝再次和他的继母坐在了小屋里相对无言起来。 队伍在落日的余晖里向着东边的山头进发，那个地方是顾家祖坟的所在。 棺木被埋进了地底深处的同时连同顾思哲对奶奶的思念也一并带走了...... 顾思哲对着坟头扑通一声跪下，拼命地磕着头，额上被山上的土石咯得鲜血直流。身后的亲戚们五味杂陈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叹气，直到父亲把他拉起来，他仍是不想离开...... 等到所有人全部从顾家老宅散去，时间也到了傍晚，顾父也开始准备返程，等过几日头七再回到这里。 顾思哲不愿与继母一同回去，正好有住在x城的亲戚开着车过来参加葬礼，顺带捎了五个人一同回去。 池茑萝坐在了副驾上，顾思哲连同苏睿三人挤在了后座。 一路上，整个车厢寂静无声，没有人愿意在此时打扰这个刚刚失去奶奶的孩子。 虽然在黑夜里，但顾思哲的双眼依旧向着车窗外望不见的山边。 现在，奶奶就沉睡在山的那头，不会再有人打扰她了...... 第110章 遗产 搭着亲戚的车回到x城的时候，时间仍不算太晚。顾思哲把池茑萝和苏睿几人领回了家中，好在房间里还有空床和被子。 苏睿、刘明和李延晚间打电话给李清卓又续了假条，准备明早再回去。 而顾思哲为了省去奔波的麻烦，将假条延续到了奶**七的那一天。 池茑萝却一直踌躇不定，顾思哲不想耽误她的专业课，她只得选择了和苏睿等人一齐返回l市，也希望顾思哲在这些日子里可以静一静。 平躺在床上许久的顾思哲终究是没能合上眼，他完全没有感觉到额头磕破的痛感，一直望着床头柜上被布蒙上的那几千只纸鹤发呆。 奶奶的去世，无疑是在自己的人生中用刀狠狠地划了一道...... 顾思哲想起了池茑萝以及苏谦，现在的自己也像是他们一样，失去了至亲至爱的人，接下来，自己要如何度过以后的日子呢。 虽然顾思哲不喜欢背着厚重的躯壳前行，但是这些过去不能遗忘也是无法割舍的。 现下自己正被痛苦埋没，对于调查池鸢尾的死亡真相变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起来...... 另一个房间的苏睿和另外两人住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已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刘明的鼾声像往常在宿舍里那样悄然响起，纵使隔了一个客厅，顾思哲也能听得到。正值深夜却毫无睡意的他，起身想要去上个厕所。 出了门才发现隔壁池茑萝房间的门缝里还透着隐隐的光亮，她也还没睡。 顾思哲看着这扇门，想起了在医院病房里奶奶凑近自己耳畔交代的几句遗言来。 随后，顾思哲匆匆从厕所回来之后，站在池茑萝的房门前，伫立了良久，终是敲了几声门。 “睡了吗？” 听见敲门声的池茑萝心有余悸，直到听见是顾思哲的声音才打开了房门。 眼前的人变得越发瘦削起来，额头的伤口还没有结疤，目光有些空洞地站在门口，直到光打在他脸上，眼睛里才闪了两下光。 “我能进去吗？” 池茑萝心疼着点了点头让顾思哲进了门，她以为他是睡不着满怀悲痛想要找自己诉说，随即坐在了床边等待顾思哲开口。 “她那天是不是在为难你？” 虽然顾思哲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但池茑萝明白，摇着头否定着。 “她要是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我会替你讨回公平的。” 虽然池茑萝否定着，但顾思哲知道她是怕自己为难才宁愿委屈自己罢了。 池茑萝从包里取出本子和笔来放到桌上，和顾思哲进行对话。 池茑萝“唰唰”地在一旁写着，顾思哲怔怔地看着旁边的那把小木镜子，那是奶奶的遗物，池茑萝带了回来。另一边的刷子表明，池茑萝刚刚正在清理那上面残存的玻璃渣。 “你的额头还痛不痛？” 看见池茑萝问自己，顾思哲摇着头，不想让她过分担心，接着看下面的内容。 “不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有没有用。她那天在问我奶奶去世前有没有交代保管好祖传的物件，我觉得她在套我的话。” 那日，池茑萝听出了顾思哲继母的话外之音，她并不知道继母在指什么东西，但那不甘心的表情让自己觉得是在打探什么。 “说到这个，我刚才敲门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顾思哲说话的同时拿起了小镜子在台灯下打量着，随后又放回了原处站起身走到了墙边。 墙边有一个大木箱子，那也是奶奶的遗物之一，听说是奶奶陪嫁的箱子，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箱子上放着一堆奶奶生前做的毛绒玩具，之前池茑萝刚进这屋字的时候也曾被它们吸引过去。 顾思哲拿起其中一只布老虎小心地抚摸着，的确比一般的毛绒玩具要重。 看着这精细的手工，顾思哲实在不忍心将它拆开。他咬了咬牙，拿起了旁边木筐里的小剪子，拆开了布老虎腹部的一条线。两只手颤抖着抽离着线头，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身后的池茑萝停了手中的动作。 “小萝，等回来，你能不能帮我重新缝好？” 池茑萝无声地点着头，她听出了顾思哲语气中的愧疚。 顾思哲将木箱子上面放着的所有娃娃都腾到了床上，他怕自己弄坏了里面的东西。 母亲去世不久，奶奶就整日缝着那些娃娃。那个时候的顾思哲早已过了玩布老虎的年龄，一直以为奶奶缝那些毛绒娃娃仅仅是为了装饰，直到那天病房里才知道这个秘密。 随着娃娃里面的棉絮一点一点地抽离，里面的秘密也开始重见天日。 两只布老虎中各藏着一个沉甸甸的、雕着古老繁杂花纹的金镯子。 看上面的痕迹加上奶奶的叙述，顾思哲知道这就是那两个祖传的镯子。本以为是玉质的，没想到却是黄金，搁到现在的话也是价值不菲。 想到了奶奶之前的嘱托，顾思哲将镯子放在了池茑萝的手心里。 “这是我奶奶交代的，是要传给顾家的孙媳妇的。”顾思哲的脸上缓缓蔓延了一丝笑意。 池茑萝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匆匆在纸上写下了两行字。 “这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池茑萝觉得这镯子不是一般的东西，其价值肯定不可估量，是断断不能收下的。 “我爸他们也有这宅子的钥匙，我奶奶刚过世，那女人知道这镯子的存在，肯定会趁我不在家的时候过来寻。放在这里并不安全，不如戴在你身上。况且我刚刚说了，这是传给孙媳妇的，我妈也戴过，就当是为了我......”顾思哲眼中的光又淡了下去，声音也低了不少。 池茑萝没有出声，默认了顾思哲的请求。 顾思哲伸出手将两个镯子小心翼翼地戴在了池茑萝的手腕上，舒了一口气，这镯子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我会小心保护它们的。”池茑萝写下这话的时候也呼了一口气，现在手腕变得责任重大起来。 “我相信你。” 顾思哲紧接着开始拆剩下几个娃娃，其中一个里面塞着一张自己从未见过的银行卡和折叠起来的信封。 读完那封信的顾思哲潸然泪下，那卡里存着的是母亲生前留下的存款以及奶奶的养老金。之前的奶奶和顾思哲一直用父亲的提供的赡养费度日，母亲和奶奶的钱分文未动都留给了自己，是一笔不小的遗产。 通过信的提示，顾思哲陆续找到了房产证明以及土地证明...... 第111章 镜子 时间到了深夜，顾思哲也找齐了奶奶所留下来的所有遗物。 池茑萝取出木筐子里的针线缝合那几只被拆开的娃娃，顾思哲还在对着那把小镜子静静沉思。 就在刚刚的时候，池茑萝告诉他，那把镜子已经清理好了，现在还给自己，如若哪日怀念奶奶还可以掏出镜子看一看。 这把镜子对奶奶来说尤为重要，她半生的等待就凝聚在这把小镜子中。 现在木框中的玻璃已经全部空了，只剩下一块雕着精美花纹的木头。 人都说将死之人会看见鬼魂，是真的吗？ 奶奶真的能在镜子里看见死去的爷爷吗？ 这个房间里也有像李清卓家房间里的木柜，上面也镶了面那样大小的镜子。 但奶奶去了父亲那里之后，顾思哲偶尔晚上来这屋子找东西的时候总觉得背后的镜子倒映着自己的身影浑身发毛，所以把整个木柜有镜子的那面移到了背面，就像是李清卓要往镜子上盖一块黑布是同样的道理。 顾思哲突然很想把有镜子的那面移回原处。他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传说，人死之后的魂魄会回来，附着到镜子上，牵挂着他的人会在深夜看到他的灵魂。 奶奶的遗体昨天下午刚下葬，今晚，自己会在这面镜子里见到奶奶的灵魂吗？ 想到这里，顾思哲准备移动这个大木柜。木柜里装着的都是奶奶生前的一些衣物，所以柜子很轻。 顾思哲怕吵到另一间房睡觉的几人，只好缓慢地移动着，那柜子微微晃动着发出沉闷的呻吟声。 不一会儿，有镜子的那面就移到了正面，顾思哲后退了几步站在一旁，结果只看到了床边执针缝补娃娃的池茑萝。 “果然只是个传说吗？” 顾思哲很是沮丧。在这种时刻，自己并不抵制封建迷信起来，哪怕只是个传说也想要试一试。 听见顾思哲喃喃自语，池茑萝抬起了头。 顾思哲苦笑了两声，向池茑萝道明了原委。 面前的池茑萝放下了针线，在一旁重新执笔一行一行认真地写着。 “我也听过这个传说。我们家的后屋有一架大的欧式穿衣镜，上面有很好看的树脂花朵的浮雕，我姐姐曾经很喜欢那面镜子，有时候买了新衣服换上之后就去那里看上身效果。我姐姐死了之后，那段时间，我常常半夜不睡觉跑到后屋，坐到那镜子前面的地板上。” 池茑萝的字迹十分工整，每当写到和姐姐有关的事情时，心情总会变得很平和。她很愿意和顾思哲分享关于姐姐的事情，但愿此刻能让顾思哲少一些悲伤。 “我以前常会看见一群老人坐在我家附近的路口唠嗑，某天经过的时候就听到了那个故事。他们说，如果你身边有十分亲近的人去世，半夜站在镜子前虔诚地祈祷，默念那个人的名字，就能看见他的魂魄出现在镜子里。” 池茑萝写着写着突然停了笔，目光变得柔和。 “不过那也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我曾多次站在镜子前等待着、祈祷着甚至是哀求着，可是姐姐的身影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我觉得她应该是去转生了，奶奶也是一样的，那么善良的人一定是去转生了。”池茑萝如此虔诚地相信着。 听到“转生”两个字，顾思哲感觉好了不少，他再次凝望了那面镜子，随后又移到了原来的位置。 下一个瞬间，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他想起了李清卓。 李清卓也曾在半夜照过镜子，被自己亲眼目睹过，凌晨两点，整个人像僵尸一样站在镜子前面...... 李清卓也听过那个传说吗？ 如果李清卓真的听说过那个传说的话，那么半夜他起身照镜子是想看到谁呢？ 是死去的池鸢尾？ 大约不是吧，顾思哲想到了蒋朔真讲过的一件事。 李清卓屋子里所安放的木柜和他的父亲有关，那里面放着的应该是李清卓父亲的旧物。 蒋朔真也说过，对李清卓父亲的下落并不了解，据传闻是早已离了婚。但蒋朔真对于李清卓而言是发小、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可如此关系亲密的两个人为什么这件事蒋朔真却不清楚？ 蒋朔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直肠子，从第一次刚和自己熟悉就能掏心窝子、竹筒倒豆子一样地聊天；还有书店里询问李清卓一事就能看出来。蒋朔真说话是直来直去，看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就直言不讳地告诉对方，并不会去刻意隐瞒或撒谎。 那次在李清卓家自己提及到李清卓父亲的时候，蒋朔真再三叮嘱自己不要说出去，怕伤了李清卓的心。证明蒋朔真也觉得这件事对李清卓来说很深刻，或许蒋朔真问过他，但是他不愿意说。 如果单单是离婚的话，对于向来无话不说的蒋朔真，李清卓肯定会提及到，但是却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也许李清卓和自己一样，只不过没有自己这么看得开，会把这种事情告诉身边的人...... 顾思哲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大约李清卓会在深夜看镜子是想看到他死去父亲的魂魄吧...... 蒋朔真也许也和自己一样，早就猜到了这件事，所以在一同去ktv的路上，才会说李清卓半夜照镜子的事情还没有放下，他肯定也是知道这个传说的。 有一瞬间顾思哲觉得李清卓有一丝可怜，他想到了自己，也是和李清卓一样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至亲的人...... 可下一秒看到继续缝针的池茑萝，瞬间又将对李清卓的一丝可怜转化成了悲愤。 掠夺别人生命的人又怎么会值得可怜呢？就算他有千般好，做过千百件好事，但他那一刻，终究选择了做一个坏人。 顾思哲不会同情的。 过了一会儿，他返回了床边，靠在了池茑萝一旁，认真地看她继续缝补剩下的两只棉絮外漏的布老虎。她腕上的金镯子正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顾思哲感激着奶奶还有母亲让这镯子找到了它的归宿。 第112章 咖啡 等毛绒玩具缝补好，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左右，顾思哲才有了困意。 想着明日要送一行人去车站，嘱咐了池茑萝早些休息之后回到了房里倒头就睡。 七点钟左右，第一个起来的刘明上完厕所之后完全没了困意，在一旁捣鼓着手机，刚一个手抖就点开了视频链接，忘了调媒体音量的手机发出的bgm吵醒了余下的两人。 李延踹了刘明一脚后仍是不想起床，苏睿倒是一脸懵以为还在梦中，揉了几下眼睛看到已经七点多了才慢慢悠悠地起床上了个厕所。 苏睿等人并不知道顾思哲一夜未睡，简短地收拾了一番就敲响了顾思哲的门。 顾思哲从熟睡中被吵醒，眼球布满了红血丝，头发蓬乱打开了房门。 “老顾，我们吃过饭就回去了，专业课那边我会替你跟老师说的。”苏睿拍了拍顾思哲的肩膀，他知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顾思哲要处理的事情不少。 “老顾，保重。” 李延、刘明两人接二连三地拍了拍顾思哲。 “好，你等我收拾收拾带你们去吃饭。”顾思哲挠了挠蓬乱的头发返回了屋子里。 苏睿三人在等待的过程中池茑萝也起床了，然后和他们同在客厅里等着顾思哲。 临走前，顾思哲锁门的那一刻看见了门上随风晃动着边角的春联，随即撤下了它们，叠起来压在了门口的两块砖下，他现在见不得这喜庆的东西。 五个人慢慢地往着大路边走着，直到遇见了一个可以解决早餐的地方为止。 到了车站后，池茑萝依依不舍地过了检票口，顾思哲交代了她几句要锁好门窗之后慢慢看着一行人上了车。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接下来顾思哲想放空一阵。 这两日，见不到顾思哲的池茑萝一直和他用手机联络，没有他在身边，池茑萝总是不安心。 以前的她一直都是自己住在禁区，就算胆子不大，但由于姐姐的关系也不再害怕了。 自从和顾思哲搬到了教师公寓，习惯了他陪着自己，突然有一天又变成了自己一个人很是不适应。 最近的两三天，池茑萝偶尔会在教师公寓的停车区遇见李清卓，她下一秒总是会低下头，不敢对视远处的那双眼睛。但就算不抬头，也能感觉到那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再加上新学期仍有郑佳的课，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前后夹击，让池茑萝一刻也不得安生。 但就算如此，池茑萝还是拼了命地想要选择性地无视掉郑佳，她的眼神让自己很不舒服，就像是看一种怪物。她知道郑佳因为什么把自己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全部都是源于对姐姐的嫉妒。 每次在课上，郑佳想要刁难池茑萝时，身为顾思哲宿舍好兄弟的李延看的明白总是能让池茑萝化险为夷，正所谓郑佳有张良计，那么池茑萝就有过墙梯。 一旦没有课的时候，池茑萝就会往图书馆跑。她听从了顾思哲的叮嘱，放了学就趁天没黑回到教师公寓锁好门窗，静静地待在房间里继续描绘自己的油画，耳朵也没有放松警惕，一切小的声响都会让她心跳加速。 顾思哲近几日有些浑浑噩噩，但他并没有沉湎于这样的日子，为了过世的奶奶和母亲也同样是为了自己，他慢慢地从悲痛中苏醒过来。 要振作起来，池茑萝还在等着自己查出真相，顾思哲对自己强调着。 奶奶的头七很快就到了，为了给奶奶上坟，顾思哲再次和父亲相见了。 奶奶的尸身化为了山上的一个小土丘...... 摆好祭品之后，父亲点燃了手头的火纸，上面是一个一个用木锥打出的铜钱印。火焰熊熊地燃烧着，紧跟着父亲后面的顾思哲磕了几个响头，他希望奶奶能在上面过得很好。 回x城后的第二日，一大清早，顾思哲就背着已经收拾好的行囊准备去车站。 刚出了巷子口，顾思哲的目光就停留在了咖啡馆的招牌上，走之前，再喝一杯咖啡吧。 现在的店内仍然是空无一人，推开门的那一刻，老板还坐在高脚凳上看杂志。 老板觉得顾思哲的脚步十分沉重，仿佛看到了他整个人顶着一朵乌云。他每走一步，都在往下浇着水，和上次踏足这里的心情天壤地别。 “今天要点什么？” “有没有能让我心情好点的？” 虽然顾思哲心情糟透了，但是他还是面带微笑和老板开着玩笑。 “嗯......我想想，卡布奇诺吧。” 老板早就对菜单烂熟于心，他想了两秒就给顾思哲提了意见。 “美式太苦了，甜的更适合你。” “好。” 老板听到回应转身就去了后屋准备了起来。 顾思哲再次坐到了窗边那个位置，窗上没了白雾，外面看得清楚。 就在刚刚，他瞧见邻居的身影从巷子口出来骑着电动车在眼前闪过...... 很快，咖啡就端了上来。 和上次不同，这次坐在顾思哲对桌的是老板。他给顾思哲端上咖啡的同时，也给自己做了一杯。 顾思哲觉得老板很是有心，给他做的是一杯拉花的卡布奇诺，上面是龙猫的图案，自己都有些不忍心下口了。 “介不介意告诉我你遭遇了什么，和女朋友吵架了？” 老板喝了两口咖啡，毫不避讳地询问眼前正被阴云笼罩的人。 “我奶奶去世了。” 顾思哲已经稍稍放下了不少，对于老板的问题并没有感到困扰，而是照实说了。 “......”老板沉默了一会儿，“人生就像一趟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中有很多站，很难有人自始至终陪你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 “即使不舍，也应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顾思哲微笑着接下了老板的话。“宫崎骏的名言。” “看来你也是忠实粉。”老板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 “嗯......” 顾思哲心底感激着老板，虽然老板可能只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匆匆过客，但能花时间开解自己，和池茑萝他们都一样难能可贵。 顾思哲的性格这般，没有办法让自己活得自由洒脱，偶尔会困在情感中。正因为无法做到“避开猛烈的狂喜，”所以会有悲痛的来袭。 但有时，也会被某个人、某句话影响着。 顾思哲端起桌上的咖啡，将“龙猫”喝了下去，确如老板所说，是甜的。 “谢谢。” 第113章 油画 正值三月初，窗台上的风信子已经开花了，顾思哲也风尘仆仆地从x城回到了l市。 刚一打开门就收到了池茑萝突如其来的拥抱，放下行李之后，顾思哲瞧见池茑萝窗台前面的画架上的油画已经开始上了颜色。 “画的真好。” 池茑萝的油画虽然不及苏谦，但是也别有一番风采。 听见顾思哲的夸赞，池茑萝再次坐到了凳子前面继续用手里的画笔往上添色，她时刻谨记着，要快，一定要赶在清明前画完。 奶**七之后，顾思哲时常会和李清卓告假好回去给奶奶过剩下的二七、三七...... 就这样，一转眼，已经到了三月中旬，风信子过了花期。随之而来的是杏花的花期，顾思哲已经从失去奶奶的痛苦中慢慢释怀了...... 这日，正值周末，顾思哲和池茑萝搬了画架子到了杏林里。顾思哲倚着石桌看书、写文，池茑萝则端着调色盘站在杏树下，延续着画中茑萝的生命...... 这杏树围着女生宿舍楼种了一圈，正值花期，杏花开得格外灿烂，在两人头顶绽放着春色。顾思哲偶尔会抬起头观赏一番，面前的池茑萝隐约像是站在花海里，顾思哲忍不住用相机将这一刻的美好永远封存。 象征着万物复苏的春天已经到了，四处都是春天独有的草绿色，顾思哲的心底也充满了希望。 虽然关于池鸢尾死亡真相还是有很多不解之处，但望见这头顶的蓝天，心中敞亮了许多...... “老顾！” 身后响起了苏睿的声音，看见顾思哲的神情便觉得他近期心情不错。 “你一来，倒是坏了我的好兴致。”顾思哲佯装生气地说着苏睿，但脸上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这么说来，我反倒是罪人了。” 苏睿说话的瞬间，目光被池茑萝笔下的油画吸引了过去。 “这画真是不错。”苏睿喃喃道，没想到池茑萝还有这方面的才华。 池茑萝没有停下笔而是继续作画，苏睿也把头转向了顾思哲。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顾思哲说话的同时往苏睿身后的那片石子路望了望。 “我还以为你和刘明、李延一起的呢。” “他们没来。刚才刘明说买饭的时候遇见你们两个往杏林这边来了。” 苏睿在顾思哲面前坐下，手里转动着桌上的一支笔，眼睛却盯着池茑萝的画看，有些心不在焉。 顾思哲那会儿的确和刘明在餐厅附近碰了面，打了个招呼就散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 平日里的苏睿一向忙得很，今日有时间来找自己这倒有些意外，顾思哲不知道苏睿究竟意欲何为。 “倒不是什么大事，你猜猜看吧。”苏睿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幅画上。 “有没有提示？” “有。” 苏睿说着指了指池茑萝的油画。 顾思哲的手指在石桌上反复地轻缓敲打着，在推敲苏睿给的这个提示。 以苏睿对花草不感冒来说，他指的应该不是画中的茑萝而只是“油画”或者是“画”吧，能跟画有关的…… 顾思哲脑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想到的就是苏睿的哥哥——苏谦。 顾思哲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之后给出了答案，现在是三月中旬，苏睿来找自己多半是苏谦又在学校开了讲座吧，因为之前的几次都在月中，这么说来应该是没错的。 “你哥在哪个教室开讲座？”顾思哲将桌上的纸收了收，接下来苏睿应该是会邀请自己一起去讲座。 “可以啊，被你识破了么。” 苏睿放下了顾思哲的笔，站起身，“的确，我哥又来开讲座了，喊你一起去看看。李清卓让在班里选几个人一起去，结果他们有的周末都回家了，拉上你还有嫂子充个数。” 苏睿正在征求顾思哲的同意，他知道顾思哲不会拒绝自己的，所以才找上来。 “有个一个不算惊喜的惊喜。”苏睿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不算惊喜的惊喜？”顾思哲皱了皱眉，不知道苏睿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随后，顾思哲绕过了苏睿在池茑萝耳畔询问了一下，得到答复之后，帮着她收起了画板和画架。 苏睿交代完就有要转身离开的意思，“下午2:00，1号教学楼1201，不见不散。”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去通知其他人。” 苏睿的身影已经走远了，顾思哲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接近一点半了，距离讲座开场也只剩半个小时左右了。把画架放回去再去教学楼的话，时间刚好能赶得上。 两个人收拾好之后散着步返回了教师公寓，而再次出门的时候却在附近的岔路口遇见了李清卓。 李清卓很快就瞟到了两个人，但随后目光移开了，低头玩着手机，装作没看见池茑萝和顾思哲往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顾思哲倒是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大概这次的李清卓也会缺席苏谦的讲座吧。 距离讲座开始还剩十五分钟，顾思哲和池茑萝加快了速度。 虽然讲座对于自己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必修课，但苏谦对自己有过帮助，而苏睿也过来邀请了，还是要重视起来，若是迟到还是有些对不住苏谦的。 让顾思哲速度加快还有一个原因，刚刚苏睿卖了个关子，说是有一个“不算惊喜的惊喜”不知道是指什么，苏睿当时笑得这么深沉，让顾思哲的好奇心又泛滥了起来，究竟是什么呢？ 等1号教学楼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时间也只剩下了五分钟，本想再快一些的顾思哲却看到了前面走得慢悠悠的苏睿。 “苏睿。” 听到有人喊自己，苏睿转过了身。 “怎么了老顾？” “你不是说2:00嘛，这还有不到五分钟了，那可是你哥的讲座。” “不要着急，刚才我哥跟我说那个惊喜还在路上，我可是冲着那个惊喜来的。”苏睿一脸地悠然自得。 “到底是什么惊喜？值得你如此。” 顾思哲突然一脸鄙夷起来，除了学业和学生会的做表之外还没见苏睿十分热衷于其他的东西。 “很快就能见到了......” 第114章 讲座 1201的阶梯教室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密不透光十分地阴暗，只有前面那块插着电的白板发出幽幽的光...... 人还没来齐，稀稀落落地坐在阶梯教室的座椅上，大约很少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周末来听苏谦这场枯燥的讲座吧。 苏睿第一个进了教室里，和苏谦打了声招呼后就往后排走了。 随后，顾思哲和池茑萝也准备踏进这间密室。 此时的苏谦刚好要出去准备些东西，所以迎面朝着两个人走来了。 距离还有两三步的时候，苏谦和顾思哲打了个招呼，这个时候，池茑萝突然握紧了顾思哲的一只手。 穿着黑色大衣的苏谦身形修长，整个人散发着艺术家独有的气息。门外的光线打在苏谦消瘦的脸上，眼睛里没有光亮，像石墨一般，他的手指上还戴着和姐姐那枚一样的戒指。 看见池茑萝的那一刻，苏谦的神情有些忧郁，目光停留了两秒后离开了这里。 “怎么了？” 池茑萝摇了摇头。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苏谦，这就是姐姐的男朋友。 “走吧。” 顾思哲见池茑萝摇头，便和她往后找座位。 落了座的顾思哲和池茑萝的视线都放在了那空无一物的白板上。 讲座的演讲者苏谦还没有回来，坐在两人前面的苏睿似乎很兴奋，正兴致勃勃地两手托着下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门口的位置。 逐渐地，人也来的差不多了，苏谦熟悉的身影也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人，是邵小芙。 顾思哲突然明白了苏睿兴奋的原因，“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大惊喜呢。” 顾思哲的脸倚着胳膊，踢了苏睿的板凳一脚。 “嘘......”苏睿手放在嘴唇前，目光却还在邵小芙身上。 等到邵小芙坐下之后，苏睿才把脸转过来，他知道顾思哲为什么踢自己。 “我都说了‘不算是惊喜的惊喜’嘛。”苏睿低声辩解着。 “果然这个惊喜是对于你而言。” “你就不想知道上次邵小芙为什么来我家吗？” “和你哥谈合作呀。”顾思哲想都不用想就回答了苏睿。 “你就不想知道合作的具体内容吗？” 苏睿这么说就证明他已经知道了，显然是在吊着顾思哲的胃口。 “别急，很快就要揭晓了。” 这次讲座的不同之处不仅仅是多了邵小芙，内容也和以往不同了。 以前苏谦的讲座都是在探讨艺术，而这次是准备办一场艺术展。 说到苏谦，顾思哲也只是看到过他房间的画而已，他的画展和艺术展自己倒是没见过。 一旁的池茑萝目光紧紧注视着台上的苏谦，没有丝毫地懈怠，毕竟池茑萝也是一个艺术追求者，或许是在崇拜苏谦。 “接下来，我们有请着名雕刻家邵小芙来发表讲话。”苏谦把话筒递给邵小芙之后就落了座。 这时的阶梯教室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个明**人的女人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风情万种，苏睿也沉浸在了她的笑容之中。 邵小芙的声音和容貌很快俘获了一堆男同胞的心，连同女生的眼睛里也无不透露着艳羡。 顾思哲也终于知道了今日讲座的最终目的，那场艺术展就是苏谦和邵小芙联手举办的。 艺术展的名字也放映在了大屏幕上，只有两个字《鸢尾》，顾思哲知道苏谦的这场艺术展是为了纪念池鸢尾而举办的。 艺术展的举办地点还没有定下来，但是已经发出了邀请，l大这次参加讲座的所有人可以免费参观。 之后，苏谦又上台讲了一些，然后宣布了这次讲座结束。 离开的时候，苏谦让学生会的人站在门口处，将参观艺术展的证明挨个分发了下去。 苏谦站在讲台上还在和邵小芙讨论着什么，池茑萝接过证明后深深地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和顾思哲离开了教学楼。 “你哥要办艺术展你也不说一声。”顾思哲拍了两下苏睿。“对了，你哥有没有和你透露具体的地点？” “我也是上个星期刚知道。地点嘛，我哥还没跟我说，我要是知道了第一个告诉你。”苏睿挠了两下头发，掏出手机看了下信息，“老顾，不跟你说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宿舍做表了。” “去吧。” 告别苏睿之后的两个人顺着小路往教师公寓那边走着，池茑萝还在看手里的那张证明。 说是证明其实也算是门票，和火车票差不多大小。上面印制着苏谦的画，是一簇簇紫色鸢尾，正是苏谦房间里的那几幅其中的一幅，这门票的鸢尾也和艺术展的名字交相呼应。 “等苏睿跟我说了之后，咱们一起去吧。”顾思哲揽住了池茑萝的肩膀，询问着她的意见。 池茑萝点着头默认了，她也的确想看看苏谦为了自己姐姐办的这场艺术展。 讲座结束，距离天黑还早得很。 因为这场讲座的关系，两个人心里又想到了池鸢尾，所以特意绕了远路去禁区。 所有的枯草都已经重新发芽，掉落的松针在地上铺了层厚厚的毯子，走在上面吱嘎吱嘎地响。白日里的禁区没有夜晚的阴森，在光照下焕发着无限的生机。 快走到旧楼的时候，顾思哲看见了苏谦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前面沉思。 苏谦的出现并没有让顾思哲觉得意外，反倒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场艺术展的名字，知晓当年惨案的人都会第一时间想起池鸢尾的，身为她爱人的苏谦更是如此。 “老哥。” 顾思哲牵着池茑萝的手走上前和苏谦打了声招呼。 苏谦转过身看到池茑萝和顾思哲之后，点头笑了笑，随后再次背过了身子审视这栋旧楼。 池茑萝盯着苏谦的手看了好久，那枚戒指在落日余光的照耀下很是耀眼。 很快，眼前的人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走之前，他停了几秒，声音里夹着几分失落。 “艺术展，一定要来，那是我为了她举办的。” “时间定下来之后，我们一定会去的。” 得到回复的苏谦的身影在两人的目光中越拉越长...... 第115章 策略 杏花的花期很快就过去了，风一吹，泛起了漫天的杏花雨，顾思哲和池茑萝奔跑在杏花雨中，身影渐行渐远...... 眼看着就快到了三月的尾巴，然而苏谦和邵小芙的艺术展还迟迟没有定下地点。 顾思哲觉得学校小的很，总会有意无意地遇见李清卓和郑佳，但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 逐渐地在后半月的学校里，李延提到的传闻开始愈演愈真，那就是拆楼。 某日的一天，顾思哲等池茑萝放学的途中回了宿舍等她，刘明还在上实训没有回来，只剩三个人在宿舍里闲聊。 李延歪在刘明的床头玩着手机，眉头时而微皱时而舒展，过了半晌，开口了。 “老顾，苏睿，我说那禁区的旧楼，好像是真的要动工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顾思哲，他对“禁区”、“旧楼”这几个词很是敏感，只要提及其中半个字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延你再说一遍。” 顾思哲想要再听李延确认一遍，他现在所有的毛孔微张，心底有些紧张，但愿这只是李延听过的又一个传闻罢了。 “旧楼好像真的要动工了。” 李延说着，手机再次滑动了几下手机，将手机递给了顾思哲。 苏睿的心思全部投入到了专注的事情中，至于李延和顾思哲聊了些什么，自己是一概不知。但苏睿的桌子刚好和李延歪着的床铺所对接，顾思哲过来拿手机的时候靠在了他的凳子上。 “在看什么？” 苏睿太过专注于眼前电脑发来的文件，顾思哲靠过来的片刻他也想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会儿。 “......” 顾思哲的焦点集中到了李延手机的屏幕上，没有一刻能移开眼睛。 李延说的没错，禁区要移平并不仅仅是传闻了，或许一开始是但在这一刻已经是实锤了。 李延手机上所展示的是l大贴吧的一则消息，以及学校的规划平面示意图。虽然有些模糊，但顾思哲看到了禁区附近有一行小字，是动工的日期，所规划的是一栋新的图书馆。 说实话，顾思哲觉得这禁区如若真的是要新建图书馆，此举很是鸡肋。 毕竟l大已经有了一栋图书馆，图书馆也算是宽敞，实在没有必要再去花费金钱人力去重建，无非是校方想要捞些油水罢了。 很是可惜，这下彻底落实了，伤感突然在顾思哲的心头蔓延上来，如果池茑萝知道的话...... 苏睿见顾思哲没有说话，目光也随着他落到了李延的手机上，自然而然地也看到了那则消息。 “没想到......这么快......”苏睿叹了口气。 “怎么你们两个好像对禁区拆楼很在意？”李延接过了顾思哲放下的手机。 “唔......我和老顾都是环境保护的志愿者，禁区那边要是动工的话，这么大片松树林岂不是白瞎了。” 苏睿想起了刘明上次对自己和顾思哲的揣测，随即现学现卖顺手推舟。 “怪不得呢。”李延没有怀疑，相信了这个回答。 “......”顾思哲迟疑了两秒，在宿舍的地板上来回踱步。 “这个事是学校定的，你我也没有办法阻止。”李延信以为真，觉得顾思哲是在为保护环境做设想。 “算了，我去食堂买饭，你们谁去？” 顾思哲叹了口气，手揣在兜里，靠在了门边上问着剩下的两个人。 “嗯......我就不去了，老顾你帮我捎来吧，脆皮鸡米饭。” 李延慵懒地躺在床上，已经到了懒癌晚期，自从上次胳膊的伤好了之后也很少再出去拈花惹草了，这对他来说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好，你呢？苏睿？” “你不和嫂子一起去吃吗？” 苏睿想起了池茑萝的存在，问了一声。 “过会再去一趟吧，不急。”顾思哲望向苏睿，目光紧紧锁定着他。 本来也想让顾思哲捎饭的苏睿，突然明白了他眼神里的深意。 “我跟你一起去吧，李延，在群里问问刘明吃什么，我和老顾一起给你捎过来。” 说话的瞬间苏睿已经起身走到了顾思哲身边。 “李延，你就跟刘明说我们给他捎饭就行了，我知道他小子今天吃什么。” 以前常和刘明一起吃饭的顾思哲很了解刘明的喜好，饭无非就是米饭，而菜也都是和土豆有关。 “好，你们去吧，我再躺会儿。” 李延再次瘫了下去。 “嗯。” 顾思哲和苏睿就这样匆匆出了宿舍门。 刚走至楼梯口，苏睿就喊停了顾思哲。 “老顾，你有什么事？” “......关于禁区拆楼那件事，你怎么看？”顾思哲的手紧握住了楼梯把手，向上仰望着苏睿逆着光的脸问道。 “唔......怎么说呢......上次我们在宿舍里也讨论过，禁区对于那个案子的话......就像刘明推测的那样，那头颅若真是埋在那里的话，早就被找到了......一直没能找到的原因，应该就是被野猫野狗叼到山上了。这过去八年了，就算有证据的话早已无迹可寻了。对于禁区，我的看法是，可有可无，” 苏睿说完，低下了头。 “可有可无嘛......” “嗯......对于我哥来说，这个禁区可以有......毕竟那是学姐最后生活过的地方，也是案发地点，有着纪念意义。对于学校，规划设计图想建新楼也是造福学生，所以禁区也可以被......”苏睿没有再说下去。 禁区对于池茑萝的意义和苏谦是一样的，虽然不得不承认，拆楼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像李延所说的那样，身为学生是没有办法去阻止的。 “那你哥......知道这件事了吗？”顾思哲试探地问着苏睿。 顾思哲现在脑中全部都是池茑萝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失落、难过还是悲伤，这些画面在脑中像是电影一样循环播放。他的脑中有一个小小的想法，旧楼能否保存下去，或许可以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苏谦。 “我哥他......还记得咱们开学聚会之后，听李延一说，脑中也都是那件事。后来我哥跟我说要办艺术展的时候，饭桌上我还是没忍住，跟他说了。当时是觉得如果我知道的情况下不告诉他后来旧楼被拆的话他难免会难过，所以想给他打个预防针，他听了之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可能是经历过太多的打击已经麻木了，或者是在我之前就早有耳闻了。虽然语气淡淡的，但是心里还是很难过吧。” 苏睿说着走下了楼梯站在了顾思哲旁边。 “嗯......我说，你哥最近有没有告诉你艺术展到最后定下的地点？” 顾思哲突然转移了话题，这让苏睿有些茫然，但他似乎隐约能猜到顾思哲的想法。 “你是说......” “你哥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艺术展的位置的话......” 顾思哲想到的就是禁区，那栋楼搁置着也是荒废了。 转念一想，苏谦是着名画家，从之前和苏睿的聊天中得知，苏谦是个有上进心的人。 况且苏谦对艺术的感知是普通人所不能及，创作的每一幅画都价值不菲，这么多年来想必也算是赚得金银满库了吧，假期里也时常有人登门拜访谈合作，从他开的车也能感觉到...... 苏谦是l大毕业的，也算是l大的金字招牌，毕竟是着名画家。 l大的美术生考进来的不在少数，如若苏谦和校方协商妥当，将禁区的旧楼租下来开办画室，培养人才偶尔也能办画展、艺术展。那画室学生的学费以及画展的门票钱累计起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款项。不出几年，赚回租金是绰绰有余，完全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况且苏谦对这栋旧楼也是有着深深的情分在里面，简直是一石二鸟。 “你是说让我哥把禁区的楼租下来？” 苏睿很快就领悟了顾思哲想要表达的意思。 “没错，如果你哥把旧楼租下来的话，这样旧楼就免于了一场灾祸。” “可是，那栋旧楼租金可不少......” 苏睿有些忧虑，顾思哲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随后他将自己刚刚的想法告诉了苏睿。 “老顾，你这想法的确没毛病，完全稳赚不赔。但是......”苏睿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顾思哲有些干着急，紧接着苏睿说出了自己的难言之隐。 前段时间苏睿在家里无意中听见了苏谦在打电话，苏谦在几年之前把积蓄投资给了朋友开的公司。但没有料到，那家公司在今年年初突然宣告破产，老板逃到了国外。那人在其他地方也欠了不少钱，结果也就不了了之了，苏谦大部分的积蓄都打了水漂。 “我没敢细问，我哥起诉了那家公司，不过我估计应该是栽了......” “没关系，凭你哥的才华，很快就能东山再起的。”顾思哲拍着苏睿的肩膀安慰着。 “也是。”苏睿笑了笑。“不过，你这个提议着实不错，我回头跟我哥谈谈，说不定这是个好想法，或许，邵小芙采纳了你的提议呢。” 也对，邵小芙也是艺术展的举办方之一，如果她独具慧眼的话一定不会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的。 “话说，邵小芙的家境如何？” 之前苏睿说过，邵小芙的名气也和苏谦不相上下，虽然两个人在同一领域却是不同的专业，但各有千秋，想必也差不了哪儿去。 “怎么说呢。”苏睿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邵小芙来头可不小，她爸之前是l市教育局的副局长，今年刚被提为正的。” “原来是这样。” 邵小芙身上所带的优越感是与生俱来的，和郑佳的尖酸刻薄比起来，邵小芙更能让别人感觉亲近，完全没有架子。 “那苏睿，你回去和你哥商量商量，这可是一箭双雕的事情。”顾思哲嘱咐了苏睿一句。 “好，等过会我打电话跟他说一声，看他意下如何。” “好。” 听见了苏睿的答复，顾思哲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但愿苏谦和邵小芙能采纳这个提议。 “我们去食堂吧。”苏睿看了一眼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走。” 到了食堂，又是人山人海，顾思哲只帮刘明带了一份就在原地等待着苏睿。 “怎么，我就知道，你还是回去吧，我把饭带回去。” 苏睿买完自己和李延的饭之后看见顾思哲手里只提了一份饭就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了。 “既然你这么强烈要求，我就走了。” “你特么......”苏睿笑骂了两声接过了刘明的那份饭离开了食堂。 顾思哲随后给池茑萝发了消息更改了地点，去奶茶店买了两杯樱桃覆盆子就坐在了食堂里等待着。 池茑萝根据窗口号很快就找到了顾思哲所在的位置，她匆匆忙忙地坐下之后就把手机刚截的两张图递给了顾思哲看。 和李延看到的是一样的，是关于学校禁区规划的设计方案， “我已经有解决方案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看着池茑萝在自己面前焦急的模样，顾思哲将刚刚和苏睿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讲给池茑萝听。虽然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但眼下有能破解的方法让池茑萝的心放宽了一些。 “静静等待着吧，很快就会有答复了。”顾思哲将饮品递给了池茑萝，安慰着。 可是另一方面，顾思哲又陷入了沉思中，他咬着椰果发着呆。 禁区的规划设计图一出，全校大概都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在这种情况下，按理说应该在李清卓那里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可昨日李清卓上课的时候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没有什么紧张感。 一开始的顾思哲认为李清卓留校的原因是因为禁区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一直在守着那里，可接下来的李清卓却让顾思哲怎么也猜不透...... 池鸢尾的头颅真的会像刘明所推测的那样，被野猫野狗叼到了山上吗？ 以前的时候，每当自己接近禁区，李清卓总会十分地紧张，也警告过自己少去那里，难道不是怕自己会发现什么吗？ 李清卓究竟在构思着什么计划呢？ 想到这里，顾思哲狠狠地嚼碎了口里的椰果。 第116章 发烧 碗里的面条已经被筷子捞得差不多了，顾思哲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苏睿的消息。 是关于苏谦艺术展地点的消息吗？ 容不得顾思哲多想，就已经打开了聊天记录。 “老顾，我刚才和我哥说了你的提议。” “老哥怎么说？” 苏睿大约是做表做多了，码字速度格外地快，很快就给顾思哲回了一长串。 “我哥说他跟邵小芙协商一下，我听这话的意思是他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不过，还是要看邵小芙怎么说。” 既然苏谦觉得可行的话，多半是没多大问题，现下就是不知道邵小芙怎么想，苏睿说只要有消息就会第一时间回复给自己，顾思哲又喝了一勺汤给苏睿回了一句“好”。 吃过饭后的两个人在教学楼分别后去了各自的教室，这节课是顾思哲最厌恶的李清卓的心理指导课，与此同时池茑萝那边也亦是如此，是郑佳的公共课。 现在的池茑萝每每看到郑佳的那张脸，就会想到姐姐玻璃罐子里的那枚纸鹤，上面样样都是郑佳的“罪状”，所以越发地厌恶起来。 李清卓的课上，除了苏睿之外，顾思哲也同样心不在焉，拿笔的时候戳到了自己的衣服。他想起了兜里那个装在袋中的纸鹤起来，顾思哲很想找郑佳问个清楚，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看来，还得静观其变。 乏味地一天让顾思哲觉得越发漫长，等到下课铃声响起，顾思哲才如释重负。 晚上回到教师公寓之后，池茑萝坐在窗边画油画，顾思哲倚着凳子在一旁看书，但目光时而会盯着书旁的手机，他期待着苏睿给自己回消息，告诉自己艺术展已经定了地方，可是桌上的手机一直都没有亮起来过。 一周后，池茑萝因上午后两节没课所以一个人待在了教师公寓画油画，但顾思哲却为了第一节课不迟到而拼命奔跑着。 顾思哲目不斜视地向着教学楼进发，没有在意食堂附近的宣传栏工人正在贴着海报。 到了教室的时候，顾思哲发现一向准时的苏睿的位置空着，随即问了隔壁宿舍的两个男生，但他们的回答都是一致早起的时候没有看见苏睿。 “这家伙......能去哪儿了？” 顾思哲边吐槽着苏睿边发了两条消息，但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 下课铃声一想起，顾思哲就冲出了教室想回宿舍探一探究竟。 顾思哲再次路过了食堂的宣传栏，他本来没有丝毫兴趣，可那里围了一群的吃瓜群众。 “不早说，我的票都弄丢了。” 宣传栏前面的人在抱怨着，听到“票”的时候，顾思哲放慢了脚步，想要看看那宣传栏上究竟贴了什么海报让大家的注意力如此集中。 过了不一会儿，前面的人少了些，顾思哲才凑过去看那张海报的内容。 “艺术展”三个大字爬满了整个宣传栏，一旁还有院团委新出的黑板报也和海报的内容一般无二。 顾思哲的目光慢慢向下移动着，接下来的内容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看来，苏谦和邵小芙已经协商妥当了。” 顾思哲的身影走远了，那绘着紫色鸢尾花海报的一角在风中摇曳着...... 池茑萝很快就从顾思哲那里得知了这个好消息，这次，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还没走到宿舍的顾思哲往群里发了消息，除了刘明之外的两个人都没有回应。 “刘明，李延和苏睿昨晚没回宿舍吗？” “回来了啊。老顾你怎么这么问？出什么事了？”刘明也还在回去的路上，看到顾思哲发了消息很快做出了回应。 “苏睿上午没来，老师还问呢。那你今早看见他们两个了吗？” “走的时候两个人还躺在床上呢，我喊他们的时候还应声了，我赶着去上实训就提前走了。” “糟了。” “应该没事吧，睡过头了吧。” 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上顾思哲的心头，苏睿一向有早起的习惯，而且身为班长，若是有急事的话肯定会跟老师提前告假的。李延的话，这个时候可能没看见手机也是有的，但苏睿没回消息就很可疑了。 第一个赶回宿舍的是顾思哲，顾思哲推了下门，发现门纹丝不动。 他掏出了钥匙准备开门，但没有任何反应，里面被反锁了，从外面开不了。 苏睿一定就在宿舍里。 “咚咚！” 随后顾思哲敲了两下，但里面仍然没有动静。 “咚咚咚！咚咚咚！” 从刚开始的敲门已经变成了砸门，但门内依然没有动静，顾思哲有些慌。 隔壁宿舍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不明所以地盯着正在砸门的顾思哲。 第二个赶回来的是刘明，刚上完实训回来的刘明手里身上还带着工具。刘明刚从楼梯口冒了个头就被顾思哲喊住了。 “刘明，把工具包给我。” “你要干嘛？” 刘明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但顾思哲要就递了过来。 刘明的工具包里很是齐全，有螺丝刀、手锤、游标卡尺...... 顾思哲的目光在一切尖锐的东西上扫着，很快就锁定了小号的螺丝刀。 “刘明，你给李延打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哪？” “好。” 很快，李延的手机接通了，他告诉刘明正在食堂里和妹子吃饭，刚才没看到宿舍的消息，晚会儿再回去。 “再打！” “打谁的？” “苏睿的。” “好。” 刘明很快拨了号，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对声音一向敏锐的顾思哲很快就听见了那铃声是从门内传来的。 苏睿现在此刻就在宿舍里...... 顾思哲手里的螺丝刀在听见铃声的下一秒就扎进了锁眼中，顾思哲摸索着，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撬门，只能胡乱地戳着里面的机关。 像是没说对咒语一般，门丝毫没有反应，顾思哲狠劲把螺丝刀抽了出来扔在了一旁，踹了两下门。 螺丝刀在地上滚着滚着到了刘明的脚边，刘明也意识过来了什么，“我去找开锁的来，老顾你别急，苏睿不会有什么事的。” 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刘明一边跑去找开锁匠一边给还在食堂和妹子吃饭的李延打电话。 三月末的天气还透着凉意，但顾思哲额头上的汗已经布满了整张脸，各种不好的猜测向自己涌来。 苏睿难道说...... 顾思哲肩膀对准了厚重的木门狠狠地撞过去，木门发出轻微的声响但还是在那里纹丝不动。顾思哲没有退却，拼命地用肩膀撞着那扇木门。 一下、两下、三下...... “老顾，你别撞了，李哥说他马上过来。” 围观的同班男生见顾思哲面如土色，豆粒般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滚落，有些看不下去了，肩膀往实心的门上撞看着都疼。 顾思哲听见“李哥”两个字，唏嘘一声，要是靠李清卓，什么都晚了。 顾思哲咬了咬牙，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又撞了两下门，可是门却一点都不给顾思哲面子，依然屹立在那里。 “苏睿，你可要等着，别等我撞开门之前你就挂了......” 顾思哲停下了两秒，摸了摸疼痛的肩膀，盯着门看了一眼，对准门锁的位置猛地撞了上去。 眼前一抹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好像有一大堆的苍蝇在自己脑中飞来飞去...... 门开的那个瞬间顾思哲扑到了宿舍的地板上，头狠狠地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 过了会儿，身后的男生走进来扶了一把顾思哲。 顾思哲一只手拍了拍发晕的脑袋，好不容易才重新恢复意识，但现下他最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身为好兄弟的苏睿。 顾思哲摇摇晃晃地爬上了床梯，望向了自己上铺的位置。 苏睿床上的被子像蚕蛹一样裹起来，顾思哲看不清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苏睿？苏睿你在吗？” 顾思哲拽了拽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试探性地喊了两声。 没有人回应，顾思哲使了点劲拽下来半截被子，苏睿果然在里面，他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 从脸到脖子再到胳膊，通红一片，顾思哲下意识地拽了拽苏睿的胳膊。 “该死！这得有四十度了！快，来个人，帮我把他弄下去。” 刘明去找开锁匠还没有回来，他们口中所说的“李哥”也并没有出现，身在食堂的李延倒是匆匆赶了回来就看到一伙人围在门口把走廊堵了个水泄不通。 “老顾！老顾我回来了，怎么了这是？” 李延好不容易挤进了宿舍里，却看到一伙人正在七手八脚地将苏睿搀下去，看到苏睿的那张脸才意识不妙。 “卧槽，这什么情况啊？怎么烧成这样了？这刚从火焰山出来吧。” “这得抓紧送去医院，李延，你给120打电话，在赶到之前我先把他送到医务室。” 顾思哲说着背起了正发着高烧的苏睿往门外跑，他已经完全不顾刚刚撞过门的疼痛，正在和生命进行赛跑。 在众人的帮忙，顾思哲背着苏睿下了楼。 平日里顾思哲觉得医务室距离宿舍楼并不远，但现在突然感觉一点儿都不近。 一旁的路人诧异着望向顾思哲，外出找锁匠的刘明正好和两人打了个照面。 “老顾我帮你。” 要快，要快！ “刘明......你在一旁喊苏睿的名字，别停下......” 顾思哲气喘吁吁地交代刘明脚下加快了速度，医务室就在不远处了，再快一些就能到了，苏睿你可别中途掉链子啊。 顾思哲看到苏睿的情形想到的是池茑萝，年后那段时间去池家的时候，池父和自己说的那段话一直在脑海中无法消散。池茑萝就是因为发高烧没来得及诊治，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嗓子就这样活活烧哑了。她变成那样子，是顾思哲最心痛的事情，现在的顾思哲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也变成那样...... 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可能不仅仅是烧成哑巴，更严重的是脑膜炎...... 顾思哲又加快了速度，但愿在自己的脑袋没想到更糟的事情之前能快点到医务室。 “苏睿！苏睿！听得见吗？苏睿，醒醒！” 发高烧的苏睿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正在梦中遨游，丝毫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正在值班的医生从窗外看见顾思哲和刘明风风火火地背着一个浑身烧得通红的人冲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很快，医生推开了旁边输液室的门，让顾思哲把苏睿移到床上。 “医生，快！快......给他看看......” 长时间的负重奔跑让顾思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啊，医生，他烧得很严重，快快快！”刘明催促着眼前的白大褂。 “早些时候你们没发现吗？怎么烧得这么严重了才送过来。” “......” “怪我太大意了......” 顾思哲自责着，要是从一开始上课的时候意识到不对的话，也不至于烧成这步田地。 “老顾，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是我去实训之前喊醒他就不会这样了......” 在两个人自责的时候，面前的医生叹了口气。 “打120吧，这得去市医院就诊，咱们学校医务室没有这么多设备。”医生掏出手机拨着120。 “医生......” 顾思哲突然有些哽咽，他本想再说什么，但是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苏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闭上了眼睛。 “烧得太严重了，他现在已经意识不清了，送到市医院的话说不定......您好，请您派一辆救护车过来，这里是......”医生边说着边走了两步。 这个时候，医务室附近的路上已经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是李延刚刚打的那个电话，知道了顾思哲的地址往医务室这边来了。 “老顾！” 李延跑在了救护车前面赶到了医务室。 苏睿很快被抬到了救护车上，很快，救护车的声音呼啸而过。 “老顾，苏睿现在......” 顾思哲没有说话，眼睛正盯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刘明摇了摇头，回应了李延的问话。 “怎么会这样？早上的时候喊他还答应着......” 早上刘明第一个赶去实训离开了宿舍，第二个离开的是李延，走的时候苏睿依旧蒙头大睡喊了两声苏睿还在应声。 “他把门反锁了。” “多半是怕宿管部查寝吧，他很困的样子，昨晚好像是通宵了。一直在忙活，到了半夜我睡的时候还没睡呢......”李延回忆着。 “我早上他那边的窗户开了一半，应该是吹了风......” “老顾，你肩膀怎么样？要不要去医务室让医生看看？”李延刚刚从隔壁男生那里得知顾思哲用肩膀把宿舍的门撞开的，想到那门是实心的，要是想撞开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所以有些担忧。 “不用了。” “还是看看吧，刚刚你又背了苏睿走了一路。”刘明紧接着劝了劝。 “不了，等过会儿我去找李哥告个假去医院看看苏睿情况如何。” “我们也去。” “嗯......” 这一个学期才刚出头，就接二连三发生了一大堆不好的事情，让顾思哲有些身心俱疲....... 第117章 喜讯 “我听隔壁宿舍的说李哥他已经联系到苏睿家里人了。” “嗯......我先回教师公寓一趟，你们两个在宿舍等我。” 现下已经过了中午，估计池茑萝没等到自己回去有些急了。顾思哲掏出手机翻着聊天记录，果不其然，找不到顾思哲的池茑萝隔两三分钟就发两条消息。 右肩现下就像针扎一般地疼痛，但顾思哲顾不得这些，跑得更快了。 “我回来了。” 顾思哲回到公寓后喊了池茑萝一声，但并没有看见池茑萝的踪影。走进房间后才发现她正在午睡，手里还握着手机等待顾思哲的消息。 顾思哲抱起被子给池茑萝盖上之后，顺手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信纸给池茑萝留言，还没等顾思哲写下两行字，池茑萝就从浅睡眠中醒了过来。 手机掉落到地板上发出的声响让顾思哲转过头去，池茑萝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看到顾思哲就在眼前，还以为是在梦中，揉着眼睛看向他。 “回来得晚了。” 顾思哲首先把禁区的好消息告诉了池茑萝，随后才说关于苏睿的事情。 池茑萝并没有因为顾思哲晚回消息而感到气恼，而是催促着顾思哲快一些去医院。 顾思哲准备换身衣服，刚刚背着苏睿跑步已经汗流浃背了。他不想让池茑萝担心，所以跑到了洗手间去换。 右肩上已经出现了黑紫色，有部分皮肤已经搓破了皮和衣物黏连在了一起，大约是刚刚用力过猛的缘故。 顾思哲用力扯下来那块黏在一起的衣物，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闷哼了一声。他从洗手间的储物盒里找到了创可贴，简单处理了一下就换上了新的衣服。 刘明已经打来电话了，顾思哲匆匆和池茑萝告了别往宿舍赶去。 回到宿舍的顾思哲发现李清卓正站在屋内，侧着身倚着桌子，嘴里叼着烟看向窗外禁区的那片松树林出神。 “李哥......顾思哲来了。” “......” 听到顾思哲的名字，李清卓开始缓缓转过身，从嘴里冒出一阵白雾。 “是你把门撞开了把苏睿背到了医务室？” 李清卓的声音很是耐人寻味，他掐灭了烟，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顾思哲。 “怎么，李哥是想让我赔偿门锁的损失吗？” 眼前的李清卓越发地让顾思哲琢磨不透了，每次和顾思哲说话言语中总是莫名地有种抬杠的意味让顾思哲很不舒服。 “李哥，多亏了老顾把门撞开，才能给苏睿争取了时间......” “是啊，李哥，要不是顾思哲，苏睿可能......” 一旁的刘明和李延也以为李清卓这话是要找顾思哲兴师问罪赶忙替他说话，但李清卓并没有理会他们。 “你肩膀还好吗？” “不劳李哥费心，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刚才刘明跟我请假，正好我也得去，开车带着你们一起。” 苏睿毕竟是李清卓的班长，出了这么大的事，李清卓也逃不了责任。 “嗯......” 很快，三个人上了李清卓的车，一同往市医院进发。 快接近市中心的时候前面开始堵了起来，顾思哲的心忽上忽下地跳着，但愿刚刚救护车载着苏睿去医院的那会是畅通无阻的。 到了医院后，李清卓在前面不慌不忙地走着，他走得越是平静，顾思哲就越着急。 苏谦还有父母早已经到场了，李清卓和苏谦同时出现的几率并不多，今天是特例。 躺在病床上的苏睿的脸没有之前那么地红，呼吸要比之前在宿舍里的平稳，这让顾思哲松了一口气，看来应该是已经稍微降了温。 “阿姨，苏睿情况怎么样了？” 苏睿的母亲就是这所医院的护士，身上还穿着护士服，接到电话之后就匆匆跑上了楼。 “稍微退烧了，只是还没醒过来。” 一旁的苏父眉头紧皱倚着墙注视着床上还在沉睡的苏睿，苏谦则背对着大家望向了窗外，他不想看见李清卓。 这时的李清卓也有些许尴尬，询问了刚刚进门的医生两句之后就退出了病房。 “这孩子肯定是着了凉，小时候身体就一直体弱，多亏你们发现得早，要是再晚些还不到怎么样呢......”苏母正在给苏睿掖着被子，说着说着突然泣不成声，苏父也开始过来安慰她。 “阿姨，这得多亏了老顾，是他把门撞开了背着苏睿到了医务室。” 李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第一个发现不对的是顾思哲。 苏母抬起头来，热泪盈眶地望着顾思哲，心底充满了感激。 “阿姨，苏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顾思哲虽然这么说着，可看到苏睿一直沉睡着没有要睁开眼的迹象，心里还是捏了把汗。 “能退烧就好，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先走了。” 发烧这个词对于成年人来说，通常都是吃点药睡一觉就差不多能好的，苏谦并没有放在心上。 苏母瞪了苏谦一眼，似乎在责怪这个当哥哥的对弟弟生病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苏父在一旁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任凭苏谦出了门。 李清卓见苏谦走远了才重新踏足病房，顾思哲等人在病房里又待了一段时间。期间护士来量了两三次体温后，苏睿的体温已经恢复如常了，可他的眼睛却迟迟没有睁开。 傍晚时分，苏母去外面买饭还没有回来，苏父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苏睿！苏睿？能听得见吗？” 顾思哲见病床上的苏睿嘴角动了动，试探性地喊了两声。 一旁的李清卓和李延、刘明听见顾思哲的声音也投过来了目光。 “老顾，苏睿怎么了？” “我看到他嘴角动了下，感觉是不是渴了？” “等着，我们给他倒杯水。” 刘明和李延一人拿着暖壶一人拿着杯子准备给苏睿倒水。 听到声响的苏睿倒是争气，眼皮挣扎了一阵，艰难地睁开了，刚开始的模糊逐渐变得豁然开朗。 “我......我这是在哪？” 听见苏睿说话了，几个人停止了手头的动作看向这边。 “苏睿，还认识我们吗？” “说什么鬼话，我当然认得，这是在哪？”苏睿刺挠了刘明一句，想要坐起身，顾思哲搀着他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上。 看到白色的床单、输液袋还有手背上的插着的针头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 “见鬼，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刚说完，苏睿就瞅见了站在窗边的李清卓。 “导员为什么也在？” “要不是老顾，你现在还在鬼门关转悠呢！”李延倒好了水递给顾思哲的同时还不忘揶揄着苏睿。 “啊？我感觉我好像失忆了，我现在不该在医院的。”苏睿自言自语着。 顾思哲接过水递给了苏睿。 “那你觉得你应该在哪？大佬？” “我现在难道不应该在宿舍睡觉吗？怎么还瞬移到医院里来了？” 苏睿现在的意识还停留在几天早上，刘明、李延离开之后自己关上门睡回笼觉的时候。 难得的宿舍闲聊时刻，李清卓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昨晚半夜我睡的时候见你还在床上忙着，刘明说早上起来那会儿的你旁边的窗户开了半个，应该是着凉了，我走那会儿你说你要再睡一会儿。上课的时候，老顾说你没请假也没来上课觉得不对劲儿，中午一回去发现门反锁了，喊你你也不应声。”李延在一旁给苏睿做着解说。 “是啊，给你打电话手机铃就在门内响也没有动静。你可不知道，老顾快急死了，拿着我的工具包里的螺丝刀撬了半天门也不见开。我去找开锁匠了，李延还在食堂里，是老顾他一个人把门撞开的，然后把你背到了医务室。苏睿你真是福大命大。”刘明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果篮里面的苹果吃了起来。 “老顾，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刚恢复意识的苏睿听了这么一大堆的话，才知道自己的命是顾思哲和时间赛跑救过来的。 顾思哲听了他们的话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发，笑了。 “咱俩谁跟谁啊。天也不早了，等过会儿我们就先回去了，等你康复回归。” “好。” “你小子，平日里就是太累了。”李延觉得整个宿舍里压力最大的就是苏睿，平日里日程排得最满的是他，熬夜最晚的也是他。 李清卓没有说话，退出了病房。 “对了，老顾，我忘了跟你说。” 刚刚的苏睿绞尽脑汁地回忆的时候想起了一件顾思哲挂心的事情来。 顾思哲见苏睿的表情相当认真，“我已经知道了。” “你们在聊什么啊，老顾，你是苏睿肚子里的蛔虫啊，他话连苗头都没有你就知道了。”刘明往嘴里又塞了一口苹果。 “反正我就是知道嘛。” “我好奇，快，苏睿，说来听听。”李延突然也来了兴致。 “......嗯......禁区算是保住了。” “我去，真的假的，难道你和老顾用保护环境的名义跟学校上书奏请管用了？”李延记得上次的时候两个人对禁区的事情颇为挂心。 “不是，多亏了老顾的提议，我哥准备租下来禁区的旧楼开画室还有举办艺术展，应该算是保住了。”随着苏睿话多了起来，顾思哲察觉到他的脸色也比刚开始要好了不少。 “一笔好买卖，那旧楼说实话也是可有可无的，租出去倒是一个好主意，以你哥的名气开画室很赚钱啊。”李延觉得这个计策很是可行，和顾思哲之前想到了一个地方。 “我今天路过食堂的时候也瞧见那海报了。”刘明顺势插了一句。“我说，苏睿，上次我讲座没去，能不能？嗯？跟你哥说说让我免费去参观艺术展？” “小事一件。” 又聊了一会儿，苏母也回来了，顾思哲等人和苏睿道了别之后就同李清卓一起回去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顾思哲觉得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幸好苏睿没有出什么事，若是一切都无法挽回，自己会失去最好的兄弟。 “老顾，你回去吧，我和李延先回宿舍了。” 李清卓有些事情还没处理，所以就把车停在了教学楼下。 “好。” 房间的灯开着，池茑萝还没有入睡，正在等着顾思哲回来。 顾思哲进门之后见池茑萝正在窗口调颜料并没有打扰她，而是去了洗手间。 进入洗手间的那一刻，顾思哲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晾衣绳上的白衬衫，已经被洗过了，还在稀稀拉拉地滴着水。 下一秒顾思哲就意识到了什么，出了洗手间。 顾思哲搬了凳子坐到了池茑萝的旁边，双手搭在膝盖上，捧着脸看池茑萝专心致志地调颜料，但池茑萝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池茑萝心无旁骛地执着画笔描绘着茑萝的线条，面对着顾思哲投过来的殷切目光，毫不在意。 “嗯？为什么不理我？” “不想理。”池茑萝在画板的空白处涂了三个字。 “为啥？” 池茑萝没有说话，而是用没有笔刷的那一头轻轻戳了一下顾思哲的右肩膀。 顾思哲吃痛地拧着眉毛，咬了咬牙尽力压制那块伤口带来的痛感。 池茑萝将画笔和调色盘撂在了一旁，起身去玻璃门后面的房间了。 不一会儿，就端出了一个小箱子。那箱子顾思哲见过的，是池茑萝放医药用品的箱子。那次，自己还和池茑萝相识不久，从禁区小铁门钻进去的时候，被铁皮划伤。说来也巧，上次伤口出现的位置也是肩膀。 顾思哲会意地脱下身上外套，连同白衬衫也褪了一半，坐到了台灯下面。 池茑萝小心翼翼地把之前贴的创可贴揭了下来，顾思哲咬紧了牙关，刚开始的那会儿没觉得有多痛，现在简直是煎熬。 池茑萝用棉棒沾了酒精小心地擦拭着，思虑甚是周到，她怕顾思哲的伤口感染，虽然痛了些，但是不可避免。 右肩上鼓起的大包迟迟没有消肿，看来要过段时间才能恢复了，池茑萝想埋怨顾思哲两三句，但是不能够，只好赌气继续帮他包扎。 顾思哲拽住了池茑萝垂在自己肩上的一缕发丝，在指尖玩弄着。 第118章 鸢尾 苏睿出院已是三月下旬了，杏花早已落光，结出了小小的青果。 苏谦和邵小芙名为“鸢尾”的艺术展展期定在了四月初，也就是下周。 中间顾思哲又回了趟x城给奶奶拜祭，埋葬奶奶的山脚下开起了野鸢尾，顾思哲才知道苏谦将艺术展定在四月的原因。 归来之时，池茑萝的油画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看到成品的那一刻，刹那间顾思哲还误以为真的有一株茑萝开在窗边。 荒无人烟的禁区由于苏谦艺术展的来临而重新焕发生机，禁区的大门重新刷了新漆，两旁的黑栅栏也重新找了工人修葺。提前一周左右，苏谦就雇了人把旧楼的每一间房都清扫得一尘不染好作为展览室。正值鸢尾的花期，石阶上也摆满了栽着盛开鸢尾的花盆，看来苏谦对这次艺术展很是上心。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旧楼重新开放。” 池茑萝听见女生宿舍的楼管大妈如是说着，看来她也是当年惨案的知情人。 “是啊，这楼都荒废多少时日了。”一旁的大爷看着横幅叹息着。 “走吧。” 还没来得及感伤的池茑萝就被顾思哲牵起了手进了禁区的大门。 上午十点左右，整个禁区就已经人满为患了，大都是艺术爱好者、仰慕苏谦和邵小芙才华的追求者以及附近大学城慕名而来的学生，其中也偶尔夹杂历经了那场惨案的学长学姐们。 李清卓和郑佳迟迟没有踪影，唯恐避之不及。 l大报社和摄影社两大社团自然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拿着摄影机兜兜转转，想要在这个尘封了八年的禁区再挖出点什么不为人知的新闻。 “老顾！” 顾思哲的身后响起了苏睿熟悉的声音，他转身发现苏睿和刘明、李延一同向自己跑过来。 “你们来了。”顾思哲走向前去，和苏睿等人闲聊了两三句。 池茑萝忽略了顾思哲，她独自一人往松树林的更深处走着，目光忽上忽下地打量着这个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禁区。 前面的旧楼的墙壁上正贴着艺术展的海报，一大丛鸢尾深深地扎在自己的眼中，池茑萝的手紧紧地攥着，盯着那鸢尾看得出神。 “小萝，你怎么走得这么快，也不等我。” 顾思哲回首发现池茑萝走远了，才小跑跟了上来。 “咱们进去吧。” 出示了证明后的两人进了大厅里，此时此刻的大厅已经没了当初颓败的模样，那半块深夜令人心里发毛的镜子早已经拆掉了露出了身后的墙面。 墙面上的彩绘和艺术展的名字前后呼应，看那笔触，顾思哲就知道那是苏谦画的。 满墙的紫色鸢尾娇艳欲滴，虽然处处都是此花但并不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反而多了一种伤感。 “没想到苏谦这么多年了还没放下。” 站在顾思哲身边的女人正和旁边的另一个交头接耳。 “谁说不是呢，苏谦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鸢尾都死去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记挂着，到处画着她喜欢的花，一点都没变。” “是啊......要是鸢尾的在天之灵知道的话，不知道有多感动呢。” 池茑萝听见这话有些激动，她长大了嘴想要说话，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和顾思哲离开了这里。 这栋旧楼的每一间屋子里的展品都凝聚着苏谦对池鸢尾深深的思念，这是八年来他画过的所有和池鸢尾有关的东西，少说也有上千幅画。 从池鸢尾喜欢的花、池鸢尾拍过的照片、池鸢尾的一切...... 所有到过这里的人都为之动容，无不赞叹着这个深情的男人，十年如一日地爱着死去的女朋友。 苏谦的每一幅画，顾思哲都看得颇为认真，窗外的风涌进来，顾思哲甚至觉得那鸢尾正随风飘动着，活了起来。 顾思哲和池茑萝已经到了三楼，而苏睿他们没有和自己一起，看消息说还在一楼参观。一旁的池鸢尾走得缓慢，每看一幅画都要留意许久。 前三层每一间房里面展览的大都是鸢尾花的油画，到了第四层的时候，池茑萝终于看见了姐姐的画像。 苏谦把池鸢尾刻画得很传神，哀怨的眼神打量着来此到访的每一位客人，池茑萝觉得那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和自己四目相对，她感觉下一秒那嘴唇就会蠕动告诉自己当年的真相一样。 第二个房间画中的池鸢尾站在白色的窗帘下，阳光穿透窗帘，池茑萝发觉头颅所在的位置化为了一个恐怖的骷髅。 逐渐地，两人走到了池茑萝曾经住的那个房间里。 这间房由于被大火烧过的关系，墙面变得黢黑，苏谦并没有对此进行粉刷，而是就地取材，在黑色的墙面上用粉笔悉心绘制了一幅池鸢尾的肖像。 粉笔的白色在黑色的墙上立体感十分突出，池茑萝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触摸，可惜只摸得到一面平整的墙而已。 有几幅抽象画顾思哲并没有悟明白其中的真谛，大约是苏谦在池鸢尾刚过世不久所展现的疯狂状态吧，那眼花缭乱的线条没有丝毫的规律，像是在发泄着心中的痛苦一般。 在这场艺术展上，顾思哲却迟迟没有见到苏谦和邵小芙。 等到两个人走到了顶层，发现平日封锁严实的铁门开着，门缝露出了天台的一隅。 铁门在风的作用下，“吱嘎吱嘎”地响着，勾着顾思哲无尽的好奇心。 蓦地，池茑萝走上了通向那扇铁门的楼梯，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门开了，苏谦和邵小芙正端坐在天台的角落里，神情温和地等待着第一位到访这里的客人。 天台的中心矗立着一座被白纱盖住的大理石雕像。 “这是艺术展的压轴吗？” 顾思哲走向前去打量着这座巨大的大理石像，询问着角落里的苏谦。 “没错，这是艺术展的中心。” 苏谦起身也走到了石膏像前面，伸出手来抚摸着那大理石雕像的裙角喃喃道。 听到“中心”两个字，池茑萝不由自主地将所有注意力转移到了这座大理石雕像上。 “这是我和苏谦的共同作品，请第一位走到这里的参观者揭晓。”邵小芙优雅地站起身，一脸微笑地取出了放在椅子旁的伸缩杆走到了池茑萝身边。 第119章 雕像 原来，年前邵小芙和苏谦谈及的合作就是眼前这被白纱蒙住了真面目的石膏雕像。 池茑萝接过了伸缩杆，其余的人也都一个接一个地到了天台上，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池茑萝的身上。 伸缩杆挑起了白纱的一角，下一秒，白纱缓缓落地，雕像的真面目出现了在了众人眼中。 雕像不规则地分为了两个层面，一半生一半死，一半是曼妙的身姿一半是腐烂露出骨头的躯壳，生与死就在这一瞬间。 顾思哲看到雕像的那一刻，叹为观止。池茑萝也被惊叹到了，手忽然一抖，伸缩杆“砰”地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雕像的神态所折服，无不发出赞美之声。 这雕像的设计图出自苏谦之手，而雕像的身体却是邵小芙制作，苏谦的创意和灵魂与邵小芙的技艺相融合才创作出如此完美的艺术品来。 在顾思哲看来，这已经不仅仅是艺术品了，他甚至觉得这雕像是活的，池鸢尾的生命就存在这雕像之中。 池茑萝仰视着这座姐姐的雕像，十分逼真，若不是和姐姐十分亲近的人是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作品的，她很佩服这雕像的制作者，只可惜，这雕像似乎缺了一些什么。 这雕像完美地呈现了姐姐的神态，象征着活着的那半个身体身着古希腊长裙，脸上的神情温和，就像希腊神话里的女神正俯视着芸芸众生。 逐渐地那半张温和的面孔延伸到了死亡的那半面，化身成了恐怖的骷髅，干瘪着、深陷的空洞眼窝里还有几片枯叶，和旁边的那面简直是天使和魔鬼相互交织，互为一体。 池茑萝的视线渐渐往下，骷髅头下面是裸露的、腐烂的躯干，腐肉被雕得栩栩如生，上面还爬着两三只啄食腐肉的虫子。已经化为白骨的左手上停着一只乌鸦，它的嘴里叼着一颗圆滚滚的珠子。 顾思哲定睛一看，发现乌鸦叼着的正是池鸢尾的眼球。 池鸢尾的右手捧着十几枝鸢尾花，活着的那半块的鸢尾花开得娇艳欲滴，上面还缀着三五滴露珠，象征着生命，延伸到死亡的一两枝已经枯萎得不成样子，花瓣凋零在褴褛的裙角上。 不得不说苏谦的创意很是大胆，而邵小芙的雕刻技术也是一流，顾思哲甚至能看到池鸢尾右半边手腕上的筋。 池鸢尾右手的无名指上有一个细节让池茑萝觉得很是用心，佩戴着一枚戒指，和苏谦手上的那枚交相辉映，象征着他们跨越了生死界限的爱情。 “这座雕像的名字名为：鸢尾。我要感谢邵小姐协助我完成这座雕像。”苏谦的声音在角落中响起，今日的苏谦不同于往日的消沉，脸上也有了笑意。 邵小芙微笑着望向苏谦，眉眼里满是柔情，远处的苏睿莫名地觉得两人般配极了。 很快，闻讯赶来的记者就将苏谦和邵小芙所在的位置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哥真的很厉害。” 顾思哲对还在观赏雕像的苏睿说着。 “我也这么觉得，这都是源于他对学姐的爱。” 池茑萝情不自禁地抚摸着雕像的一角，那滑腻的触感让她想起了姐姐，在阳光的照耀下，雕像渐渐升温，摸起来和人的体温一般无二。若不是它静止在原地，没有呼吸和心跳，池茑萝都快把它当真了。 顾思哲掏出手机找好角度拍了十几张，池茑萝倒是没有要拍照的意思，只是盯着姐姐的无名指看得出神。 许久之后，记者悉数散去，苏谦和邵小芙走到了雕像前，苏谦的目光一直紧盯着池茑萝。 池茑萝也把从雕像上的视线转移到了苏谦的无名指上，那左手断指上的戒指格外显眼。 许久之后，苏谦和邵小芙移步到了楼下，顾思哲也牵着池茑萝下了楼梯。 池茑萝临别之际，眼睛还在望着那雕像手捧的鸢尾花上，她现在的所思所想都被那花所引导。 众人随着苏谦和邵小芙移步到了一楼的大厅中，苏谦交代了旁边的工作人员一声后，他们开始将池鸢尾的一幅肖像移到了众人眼中。 “sheismyinspiration.”苏谦捧着这幅画，深情款款地向众人介绍着。 “她是我所有灵感的来源，一直以来我都围绕着她进行创作，八年来一直如此，有的时候会忽略身边的人：家人以及一直以来陪伴着我的人。”苏谦的目光扫了一眼身旁的邵小芙。 “她去世之后，我一直没能从阴影中走出来。但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一直在阴影中陪伴着我一同度过这些时光，我很感激她，这个人就是邵小姐。” 邵小芙的名字在大厅里回响着，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场艺术展，也是邵小姐极力促成的。” 苏谦顿了顿，重新整了整手中的画像，“这将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她举行艺术展。” “再次感谢所有帮助促成这场艺术展的人。” 苏谦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苏睿，你哥，这是要息影了吗？”顾思哲往苏睿的方向靠了靠，低声地问道。 “我也不大清楚，前两天听我哥说以后就准备在旧楼开个画室，教教学生什么的。不过说实话，我觉得我哥过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放下了。”苏睿叹着气。 “嗯......倒是好事。” 毕竟池鸢尾过世之后，苏谦忽视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首先就是家人，听他的话意是要重新回归生活了，这对苏睿来说是好消息，这不正是他殷切期盼的事情吗？ 而且刚刚苏谦对邵小芙千恩万谢，这旧楼开办画室也是邵小芙出的资金。这一来二去的，说不定会遂了苏睿的愿，那邵小芙说不定真的成了苏睿的嫂子岂不美哉。 虽然这个世界上又会失去了一个记挂池鸢尾的人，但看到苏谦有放下往事的迹象，顾思哲还是打心底替苏睿高兴着。 “嘿！顾思哲！” 人群中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第120章 黑夜 顾思哲和池茑萝同时转身，池茑萝对背后喊顾思哲名字的女生很是好奇。 “顾思哲！没想到还真是你啊。” 喊顾思哲的不是别人正是蒋朔真的表妹孔思悦。 “你也在这啊？” 顾思哲没想到能在这里和孔思悦碰面。 “对啊，我们老师在学校开了讲座给了门票，我对艺术也颇感兴趣，就来了。” “我也是。”顾思哲笑着。 “那个就是我们鉴赏课的老师，我很喜欢她。”孔思悦从缝隙中对着邵小芙指了指。“还有苏谦，他们俩常在k大开艺术鉴赏。” “原来如此。”听孔思悦这么说来，顾思哲倒是有印象，邵小芙是k大毕业的自不必说，苏谦之前也在k大门口捎过自己一程也提及过自己在k大上鉴赏课的事宜。 “对了，思哲，你一个人来的吗？” 孔思悦没有注意到顾思哲旁边站着的池茑萝，自顾自地和他聊着天。 听到孔思悦这样喊顾思哲，池茑萝心底有些酸酸的，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亲昵地喊过他的名字呢。对于别人而言喊一个人的名字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池茑萝却永远都没办法做到。 面对大大咧咧、无拘无束的孔思悦这样喊自己的名字，顾思哲颇为尴尬，他的心底现如今最记挂的还是池茑萝的心情。 “啊不是，我是和女朋友一起来的。”顾思哲边说着边牵起了池茑萝的手向孔思悦示意道。 孔思悦显然被顾思哲口中突如其来的女朋友感到惊讶，目光凝聚在池茑萝的身上，细细打量着顾思哲的这个女朋友。“之前都没有听你说过呢。” 顾思哲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年后才在一起的。” “哦......那还真是恭喜。” 池茑萝听出面前的女生语气里有些淡淡的失落，光从她的眸子里消散，她看了自己一秒之后别过了脸去。 “那你们继续，我现在要去朋友那边了。” 孔思悦退了两三步，佯装微笑地挥了挥手，对两人道别。 “再见。” 池茑萝觉得自己越发地卑微起来，她敏感而脆弱的神经告诉自己那个女生喜欢着顾思哲，随之而来的是那种淡淡的丧失感。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顾思哲察觉到池茑萝的不对劲，摸了摸她的头发。 “那个女生是我认识的朋友的表妹，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这样喊我，搞得我蛮尴尬的，还头一次听人这么喊我。”顾思哲耐心地给池茑萝作解释。 “怎么，是不是吃醋了？” 池茑萝听顾思哲解释地这么详细，知道他在意自己的情绪便不再钻牛角尖，继续和顾思哲一同听苏谦的讲话。 所有人目光焦点下的苏谦已经发表完了讲话随后将话筒递给了邵小芙，此时此刻，池茑萝却无心去听她的演讲。 “我想再参观一遍。”池茑萝写下便签递给了顾思哲。 “我也是。” 对于邵小芙，顾思哲倒没有苏睿这么大的兴趣，现下时间还早，不如趁艺术展没结束再观赏一番。 就算只看一遍苏谦的画，时隔多年在脑中也会历久弥新，苏谦对他的每一幅画都倾注了对艺术的热情在里面，看过他画作的人都会觉得画中有无尽的感染力。 随着夜幕降临，艺术展也落下了大幕。 旧楼那边依旧灯火通明，顾思哲却牵着池茑萝的手走在无尽的黑森林中。 两人的手机电量相继告急，连最后一点微光也消失不见了，夜空中没有星星的痕迹，两个人只能摸黑磕磕绊绊地行走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顾思哲开始讨厌没有光亮的黑暗来，大概是因为没有光的时候自己总会和池茑萝碰到不好的事情。 正因为没有手电筒而苦恼的顾思哲被石头绊了一跤，自己倒没有什么反倒是听见旁边池茑萝的位置有树枝折断的声音。 顾思哲心底愧疚连忙站直身子摸黑想要拽起摔倒的池茑萝，但似乎被人抢了先。 “走路要当心脚下。” 一个沉闷的男音在旁边响起，虽然看不清声音的主人，但灵敏的听觉告诉自己这声音是李清卓的。 “李哥？” 顾思哲试探着询问了一声，但那声音并没有再回应自己，随着松针的碾压声，顾思哲知道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我听声音好像是李清卓。” 顾思哲凭着直觉摸到了池茑萝的手，两个人再次磕磕绊绊地往有光的方向前进着。 光源越来越大，终于，两人来到了小门的门口，路灯照亮了彼此。 顾思哲向左右两边的小路走了几步，想要寻找刚刚在黑暗中拽住池茑萝的那个人，但是那人像消失了一样，不留踪迹。 顾思哲只好灰心丧气地返回了原点和池茑萝往教师公寓前进着。 顾思哲不断地将刚刚的听到的声音进行分析，可时间越过越久那声音就越来越模糊，乃至到了最后顾思哲也不确定那声音究竟是不是李清卓了。 借着路灯的光，顾思哲和池茑萝到达了教室公寓，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远处的车里一根快要燃尽的烟正冒着依稀的火星。 “再过几天就是清明了。”握着笔的顾思哲喃喃道。 记得年后在池家的时候池茑萝曾拜托自己陪她去祭奠奶奶，他一直记得，而清明将至，顾思哲的拜祭名单里又多了一个人。 “等放假之后我就陪你去山上，好不好？” 身后的池茑萝一直没有反应，顾思哲回过头再次提醒了一句。 池茑萝心里却在想刚刚在黑夜中被陌生人拽起的情形来，那个人会是谁呢？顾思哲刚刚说那个人是李清卓，真的是他吗？ 池茑萝百思不得其解丝毫没有将顾思哲的话听进去半分。 “嘿，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顾思哲突然凑了过来，贴着池茑萝的脸颊问道。 顾思哲的呼吸扑在池茑萝的脸上，好像有几十只蚂蚁在耳畔边接连不断地爬着，有些痒，池茑萝这才转过身来，面对顾思哲。 “清明放假我就陪你去山上拜祭奶奶还有姐姐。” 今天的池茑萝参观了苏谦的艺术展，感触颇多，她答应的同时深深地望了一眼落地窗边的茑萝油画。 第121章 赝品 池茑萝心里清楚，自己的画是自然没有办法和苏谦相提并论的，所以很快就回过神来。 池茑萝转过身面对禁区的方向，眼前却隔着一道又一道的高墙，她撩起耳后根的一缕发丝，从抽屉中取出了那几本姐姐生前的日记，再次翻阅了起来。 顾思哲知道池茑萝此时此刻又思念起了池鸢尾，便默不作声陪在一旁。 当池茑萝翻到那几张缺页的时候，顾思哲摸了摸心口处，那枚纸鹤还在上衣内侧的口袋中。无论是洗澡还是换衣服，顾思哲都会将纸鹤重新装回新衣服内侧的口袋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安全。 这是池鸢尾留下来的弥足珍贵的证据，万不能被敌人夺去半分。 顾思哲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枚已经皱掉的纸鹤放在了桌面上，池鸢尾日记的旁边。既然自己已经抓住了俩人的把柄，本不想打草惊蛇的顾思哲突然玩味似的生了一个计策。 之前几次都只是在恐吓李清卓，而李清卓的心理防线何其高，他总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如若将实证丢在了他眼前，他又会作何感想？ 一想到李清卓会狗急跳墙的样子，顾思哲就有些想笑。 “小萝，你的临摹能力如何？” 之前看见池茑萝绘画的塑形能力还是蛮强的，想必临摹能力肯定也不差。 “还可以。” 池茑萝小巧玲珑的三个字跃然纸上。 “你想让我临摹什么？” “就临摹你姐姐的字迹，有难度吗？” 对于池茑萝而言，虽然姐妹俩的字迹有所不同，但她看了千万遍池鸢尾的日记，也对其字迹烂熟于心，顾思哲提的这个小要求对她来说并不难。 “我试试。” 果然，顾思哲并没有高估池茑萝的能力，她在池鸢尾的日记中挑了两三行字认真临摹了一番，下笔精、准、狠。 临摹池鸢尾字迹的池茑萝试水完毕后写了两行字。 “你觉得如何？” “可以，不仔细研究的话，是不会看出来猫腻的。”说着，顾思哲的嘴角咧出了一抹莫名的笑意。 一旁的池茑萝还不知道顾思哲嘴角的笑意究竟意味着什么，只好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我有一个想法......” 虽然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顾思哲好像提防着隔墙有耳似的用气声对池茑萝传递消息。 “可行吗？万一被李清卓发现了怎么办？” 池茑萝有着自己的顾虑，虽然自己的临摹能力很强，但李清卓毕竟和姐姐相识多年，字迹想必早已铭记于心。 “不用担心，只是诈一诈他看看有什么反应。” 顾思哲铁了心想要看李清卓见到日记时的反应，肯定会吓了一跳，虽然那日偷了玻璃罐子，可还是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中，就当是抛砖引石。 虽然那篇日记内容和李清卓关系不大，却牵扯了他的女朋友以及同伙的郑佳。 如果李清卓相信了的话，就算他偷取的罐子里有更多的线索，但另一方面也会以为自己这里还有更多的把柄，时间一长，会千方百计地对自己出手，想方设法地来自己这里盗取，自然会露出马脚。 只要那个时候能够捉住李清卓的狐狸尾巴，真相就会离自己更近一分。 但自己却不能冒太大的风险将真的日记拿到明面上，万一李清卓一气之下撕毁，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是不划算，想来想去也只好让池茑萝来临摹一篇。 成功与否就靠这篇赝品日记了，顾思哲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池茑萝的指尖。 池茑萝越发觉得责任重大了起来，她裁剪了两三张池鸢尾日记后面的空页，重新熟读了十几遍日记。刚开始，下笔的时候偶尔会手抖，只能作废重写。 这一来二去的，荒废了不少心血，只是一点错就功亏一篑。 眼看着空页快用光了，池茑萝才终于临摹出来一张满意的赝品来。 顾思哲把真品与赝品放在了台灯下端详着，每一个字都细细比对过，没有丝毫缺漏。 这张赝品日记，是成功的关键。 为了做旧，顾思哲将纸张慢慢揉皱，折叠出纸鹤的文理来，外表也如那纸鹤一样涂了彩笔的墨水，看上去与真品一般无二。 明天的话，就让自己入虎穴去打探一番。 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顾思哲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夜已经深了，是时候入睡了，现下的他只期待着明日的到来。 黎明就在顾思哲的期许中悄然而至，告别池茑萝后，顾思哲就揣上了木桌上的纸鹤出了门。 今天有李清卓的课，等到中午放学的时候李清卓多半会在办公室和郑佳调情，到那个时候，自己敲两下门，把纸鹤递出去，李清卓看到那纸鹤的内容之后，一定会在俩人之间掀起轩然大波，而自己就翘首看好戏就是了。 顾思哲想到这里就喜上眉梢，一旁的苏睿对顾思哲的好兴致觉得纳闷，分明是清明将至，没想到顾思哲的心情却没有被感染，莫不是和池茑萝之间发生了什么。 “老顾，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睿在李清卓的眼皮子底下询问着顾思哲。 “没什么，没什么......咳咳......” 顾思哲察觉到李清卓正往自己这边看，装腔作势咳了两声，打散了他的注意力。 这节课，顾思哲比往常还不留心，仿佛讲台上的李清卓就是个摆设。 顾思哲不时地掏出手机想要看看距离下课还有多长时间，还剩下的一分钟让顾思哲觉得格外漫长。 “3、2、1......吁......”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李清卓也出了教室，顾思哲也随即站起身，准备跟着李清卓回办公室。 “老顾，怎么我觉得你比我还不愿意上李清卓的课。”连一旁的苏睿也看出了顾思哲的心不在焉。 “有吗？没有吧，我只是着急去厕所。” 顾思哲边说着边加快了速度小跑了起来，他尾随着李清卓的身影穿过了走廊、下了楼梯、绕过了大半个小广场来到了办公楼里。 这世界上唯一永恒不变的就是变化，计划中的郑佳并未出场，办公室中只有李清卓一人。 第122章 试探 办公室中除了李清卓之外还有两个其他班的导员，不知道在讨论什么高兴的事情，门内传来了一阵阵的笑声。 这是顾思哲第一次这么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就算他没有心思听门内的聊天，可那声音就像是长了触角的怪物一样往他的耳朵里钻。 “清卓，你什么时候跟郑老师把事给办了？我们可都等着喝喜酒呢。” “不急不急。” 顾思哲听见李清卓的声音响了起来在搭上一个老师的话。 “哟，还不急呢，我那儿子现在都能上街帮我打酱油了。”说着，另外那两个导员又是一阵哄笑。 另一个年长一些的老师拍了拍李清卓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说清卓，我当年还教过你和郑佳。那时候，小姑娘对你可是青眼有加，你可别辜负了小郑，再说了当院长女婿可是一桩美事。” “可不是，以你的实力，想当个系主任都不是难事，也就你闲云野鹤对升迁的事不上心。” 李清卓对于两位前辈的问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在顾思哲看来李清卓貌似有些兴趣缺缺。 “得了，我们俩就不干着急了，走吧，老杨吃饭去。清卓，你去不去？” “不了，我手头还有些资料没整理，过两天开会主任要看，我过会去。” 门内李清卓翻书页的声音沙沙作响，机会来了，顾思哲这样想着。 眼前的门“吱啦”一声开了，两个老师也从门内缓缓走出，他们并没有在意眼前这个低着头的学生，而是谈笑着离开了。 顾思哲习惯性地敲了两下门，很快，门内就传来了李清卓沉闷的声音。 “进来。” 顾思哲进门之后，李清卓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靠嗅觉就已经知道了访客是谁，大约空气中已经飘满了令人生厌的气息。 “怎么？有事？” 只怪顾思哲在尾随方面是个新手，那个时候刚走出教室门的李清卓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下楼梯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发现是顾思哲。 “李哥你当真觉得做过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吗？”说话的同时顾思哲掏出了兜里的纸鹤。 “你不觉得身为学生的你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很不合适吗？顾思哲？” 李清卓的目光里夹着几分寒气，丝毫不带感情色彩。 来办公室到访的次数多了起来，顾思哲也没有当初第一次到这里时候的拘束了，反倒是搬起了旁边的凳子在李清卓面前坐了下来。 李清卓依旧专心致志地翻着手头装资料的档案袋，对顾思哲的举动不以为然。 顾思哲静静地捏起纸鹤放在了桌上，他吹了一口气，纸鹤原地位移了三四步到了李清卓的手指旁边。 “李哥上次从池家旧宅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顾思哲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李清卓听到“池家旧宅”的时候，怔了一怔，平静如一池清水的心突然被丢进了一块鹅卵石，一石激起千层浪。 顾思哲瞧见李清卓本身盯在档案袋上的眼睛忽然眨了两下，他知道李清卓在故作平静。 “我可不曾记得我去过那里。”李清卓接着翻弄手头的资料，毫不在意顾思哲扔过来的炸弹。 “那么李哥，年后的某天晚上我们在城东的巷道子里狭路相逢，在那之前的一段时间你在哪呢？”顾思哲的手倚着桌子，饶有兴致地望向李清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揭开李清卓拙劣的谎言了。 “......” 面对顾思哲的质问，李清卓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愠色。 顾思哲突然自顾自地笑出了声，“在蒋哥家做客还是说不惜绕远路去城东顺道看看和你关系僵硬的学生？” 李清卓的眉毛挑了两下，打掉了刚刚顾思哲放在桌上的纸鹤。 “怎么李哥，你觉得你从池家偷走的那个玻璃罐子里装着的就是所有的证据了吗？你别忘了，有几枚还在我的手里。”顾思哲的语气越发地咄咄逼人，李清卓就像是一只被逼到了墙角里的老虎，随时都能咬掉眼前人的脑袋。 顾思哲神情自若地弯下腰将掉落在桌底的纸鹤重新拾起放回了桌上。 顾思哲将纸鹤慢慢展开，慢慢化为了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本体——日记。 李清卓虽然没有理会顾思哲，但他的心里像是有千百万只蚂蚁在爬，在挠，在蚕食着他的心。 “李哥，我先走了，这份大礼我就放在这里。” 顾思哲慢条斯理地撂下了话，把椅子搬回原处，慢慢悠悠地离开了办公室。 如若此次李清卓真的中计了的话，认为自己那里还有更多证据的话一定会不惜用各种办法再去盗取。只要抓住了他的马脚，一定会将他揪出来。 不过，倘若李清卓足够聪明也一定会猜到这是个诈，为的是把他引出来，到时候肯定会万千小心。可是，他真的能够沉得住气吗？ 只要他看了这日记，一定会如坐针毡的，他也定会衡量许久。这日记所带来的注定是他人生中的一次重要的赌博。对于顾思哲来说，这几率是一半一半，李清卓一旦相信的话，自己和池茑萝就会离真相越近；但倘若李清卓不相信的话，就算仅仅能让他提心吊胆一下也不差。 那日记，李清卓一定会看的，顾思哲相信人类无穷的好奇心。 但愿此计可行，顾思哲闭上眼睛许久才缓缓睁开准备离开这栋藏着凶猛野兽的办公楼。 正当顾思哲的脚步刚到了楼梯拐角，身后的某间房里就想起了一声清脆的玻璃声响，大概是李清卓桌子上的玻璃瓶被砸了吧。 看来，李清卓已经看了那篇日记。 想到这里，顾思哲的嘴角蔓延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笑意正浓的顾思哲刚下了楼梯就碰见了郑佳正迎面走来，郑佳看到自己的时候愣了一下，很快脸上出现了怒意，瞪了他一眼之后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去找她心爱的李清卓了。 想到这里的顾思哲，笑得更厉害了，很快，就会有一场好戏上演了。 走到了小广场的他还不忘回头瞅一眼李清卓所在的那个办公室，不知此刻，正在上演一出什么戏呢？ 第123章 消失 距离顾思哲把纸鹤交给李清卓之后已经过了三天，李清卓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跟他有关的课程都是缺席，改成了自习，不知是何故。 大概此时此刻的李清卓正在另谋良策吧，看样子的话就不容小觑了，顾思哲攥紧了手里的笔，毫无规律地在纸上乱画着。 虽说看不见李清卓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看不见敌人也会让自己有些恐慌。就像是浑水摸泥鳅一样，不知道对方琢磨什么会用什么套路。 池茑萝那边也出现了异样，和李清卓一般无二，郑佳也是不见踪影，她的专业课也改成了自习，但池茑萝并不以为意，以为郑佳只是去校外考察或者公费旅游去了。 郑佳也不见的事情还是顾思哲从宿舍里得知的。 清明放假前，顾思哲回了宿舍一趟找苏睿探讨专业课作业的事情。 除了苏睿正坐在桌边之外，其余两人都没有课正在床上“躺尸”。 宿舍门响的时候，苏睿埋首弄东西，李延已昏昏睡去，所以第一个看到顾思哲的是刘明。 “老顾回来了啊？”刘明探头探脑地向门口看去。 “嗯。你们今天也没课吗？” “是啊。”刘明往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紧接着把巧克力的盒子扔给了顾思哲，“来两块。” 巧克力的盒子是心形的，顶端还用马克笔写了李延的名字，末尾还带着一个爱心。 “别了，这可是妹子给李延的心意。”顾思哲顺手把盒子放到了苏睿的电脑旁。 “什么心意不心意的，我和苏睿昨晚都吃了半盒了。”刘明嘴里的巧克力还没有化干净，向顾思哲不满地嘟囔着，大概是因为自己从没收到女生的礼物而感到沮丧吧。 苏睿听到两人聊天，放下了手头的活计打趣道。 “你要是跟李延一样嘴皮子了得，花言巧语说得溜，你的桃花也不少。” “我要凭我的俊朗不凡取胜，我要靠脸不靠才华。”刘明驳了一句，目光转向了顾思哲。 “对了老顾，真是奇怪，按理说今天应该陪在教师公寓陪小嫂子啊，小嫂子不是没课嘛？” 刘明嘴里的巧克力渍全部粘在了牙上，害的顾思哲的注意力全部盯在了他的牙齿上。 “你咋知道她没课？”顾思哲话一出口突然又否定，“瞧我这记性。” 因为顾思哲下一秒就看到了铺上睡觉的李延，李延和池茑萝经常一起上公共课。李延在的话，刘明很容易就能想到池茑萝也是没课的。 “对啊，李延说他那个漂亮小姐姐请了假，这两天都没来给他们上课。”刘明口中李延的小姐姐就是郑佳了。 “郑佳吗？”顾思哲反复地在脑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李清卓和郑佳在这两日同时不见，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说起来，李哥这两天也不在，前两天我们专业有个填表我去办公室找李哥，上午去了一趟下午又去了一趟结果都没人。”刘明自言自语着。 苏睿听到这两个名字也和顾思哲一样警觉起来，此刻躺在床上午睡的李延听见几人的谈话似乎已经醒了，翻了个身，床晃动了一下。 “你们说在说李哥嘛？”李延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 “怎么，李延你知道？” 李延听见苏睿的问话，晃晃悠悠地坐起了身，没有立即回复，而是下了床走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李哥不是快要结婚了吗？” “你在哪听说的？”刘明听到这话，突然从床上站了起来，还没完全起身脑袋就和床架子撞到了一起。 “对啊，李延给我们讲讲呗。”顾思哲和苏睿也看向李延。 “我说你们都是上世纪的人吗？还有刘明，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李哥又不是和你结婚。”李延白了刘明一眼。 听了李延的揶揄，刘明的情绪更激动了，他揉了揉撞到床架子的脑袋。“我擦，我又不是激动他跟别人结婚。你想啊，要是李哥结婚的话，我们肯定也可以去参加，喝李哥的喜酒。”刘明的吃货属性再一次暴露无遗。 “你也就对吃的感兴趣了。”李延再次白了刘明一眼。 “别卖关子了，李延你快说。”苏睿催促着。 “我也只是猜测，你看郑佳和李哥拍拖很久了，年龄一大把了，再不结婚就奔三了。同龄人的孩子都能上街打酱油了，李哥呢？”李延慢条斯理地分析着，毕竟他已经多次撞见李清卓和郑佳在办公室眉来眼去了。 “我还以为你在哪听到了实证呢？” 刘明说着抢了李延的杯子喝了两口，嫌弃着。 “我觉得已经算是实证了啊。”李延一本正经地望向所有人，“你看啊，哪有这么巧，同时不在，那肯定是去拍婚纱照了啊，要是他们两个没有关系就罢了，他们可是男女朋友。” “那你觉得李哥去拍婚纱照是要赶着过清明吗？”顾思哲推翻了李延的猜测。 突然，整个宿舍开始爆笑。 “是啊，老顾说得对，哪有结婚安排在清明附近的，这也太忌讳了，除非他和常人的世俗眼光不同。”苏睿在一旁附和着顾思哲。 “是嘛，清明吗？”李延掏出手机划拉了两下，才发现清明节就快到了。 “我看你是撩妹子撩得脑袋起泡了。”刘明说着戳了一下李延的脑袋。 “那万一呢，还真说不准呢，李哥就是不走寻常路，非得在清明结婚不行啊。”李延不认输地冲三个人嚷嚷着。 “您说的都对，没毛病。”苏睿现下被李延的话笑得有些肚子疼。 “李哥要真赶着这两天结婚，绝对是新闻头条。” 虽然被李延说得顾思哲忍俊不禁，可是话说回来，李清卓此时此刻究竟和郑佳在哪呢？那枚赝品纸鹤现在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呢？李清卓会因此上钩吗？还是说李清卓丝毫不在意。 这些都是在顾思哲脑中盘旋许久的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老顾，愣啥呢？你不是找我看题吗？拿来吧。”苏睿把开小差的顾思哲拉回了现实中。 “呃......哦好......” 第124章 油画 清明节是一年当中相对重要的节日，尤其是对于奶奶刚去世的顾思哲来说。 顾思哲因为有了大年初一的前车之鉴，所以早在一周前就和池茑萝定了清明节回x城的火车票。 三天的假期，清明节排在了中间的那天。这两张火车票是第一天早上的，他和池茑萝为了清明节做了万全的准备，早就规划好了清明这一整天的行程。 第一个拜祭的人是顾思哲的奶奶，其次是池茑萝的奶奶。问过池茑萝才发现她奶奶所葬的那座山离着顾思哲老家并不远，转个车就能到。池鸢尾是两位老人家的晚辈，两人准备最后返程的时候再去拜祭她。 顾思哲正靠在门框边等池茑萝收拾东西，只见池茑萝取下了画架上的油画。 这画一直处在阳光下，颜料早已经干涸了。池茑萝轻手轻脚地把它放在了写字台上，找了两三块布把画裹得严严实实，视若珍宝。 “这幅画你要带回去吗？”顾思哲原以为池茑萝的这幅油画是要做观赏之用。 池茑萝微笑着摇了摇头，顾思哲不知道她意欲何为但没有再问下去，想必池茑萝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窗外捱过了一个冬天的火棘再一次开花了，小小的、白白的、一簇一簇围在枝头上吐着花蕊，在风的作用下飘摇着。 看到火棘的花，顾思哲想到了花店，上次去的时候想给池鸢尾买几枝鸢尾带过去，可惜那个时节是没有鸢尾的。正好现在是四月刚刚好是鸢尾的花期，等到了x城之后再去花店询问一番，买上一束。 想到这里，顾思哲又把目光放在了窗外的火棘花上，回过头来的时候，池茑萝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出发了。 走到教师公寓中心路的时候，顾思哲还往之前李清卓的停车位看了看，并没有车的影子，李清卓没有回来。 和预想的一样，因为清明的关系，去车站的人不在少数，大都是清明回家祭祖的，顾思哲和池茑萝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熙熙攘攘的人群吞没了整个火车站，池茑萝在一旁等着顾思哲取票，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头一般，好不容易才轮到顾思哲。 这是顾思哲为数不多的几次坐火车，比起汽车的确好很多，至少没有那股难闻的气味儿，但是如今车上人挨着人让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四月的天气虽然没了冬日的寒冷，但刮来的风还带着凉意，顾思哲早已经褪下了冬装，贴身的毛衣外面只穿了一件牛仔外套，他倒是担心眼跟前的池茑萝，出门的时候还叮嘱她套上毛呢大衣，生恐她着了凉。这一会儿到了车上，人挤人的，倒是热了起来，顾思哲的鼻头也冒出了汗。 池茑萝的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包，那里面装着油画，她的目光一刻也没能从上面离开。 顾思哲觉得有些无聊，掏出了耳机和池茑萝一人分了一个塞在了耳朵里，轻缓的旋律让池茑萝的心情放松了不少。顾思哲掏出兜里的小本子和笔，时而看看窗外的景色，时而转过头来望着池茑萝的侧脸为她画一幅“顾氏速写”。 来的时候在公交上站了一路的池茑萝有些困意，歪着头靠在顾思哲的肩膀上安心地睡过去了。 池茑萝不知睡了多久，只听见旁边的声音开始嘈杂起来，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火车已经抵达了x城火车站，顾思哲喊醒了池茑萝，两个人在拥挤的人潮中随波逐流挤下了火车。 到了火车站的广场边，顾思哲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把两个人送回了城东。 刚下车，顾思哲就听见了那家咖啡馆的音乐顺着风飘散到了自己耳畔。 “我们去咖啡馆坐一会儿吧，天怪冷的。” x城的天气灰蒙蒙的，好像随时就能下起小雨，顾思哲觉得寒意又卷土重来了。 “哟，还真是稀客。”老板看到两人进门打趣着。“这次点些什么？” 老板放下了手里的书，抄起了搭在柜台的上围裙询问着两人。 “和上次一样吧，你喝什么？”顾思哲点了点菜单上的卡布奇诺示意老板，然后凑近了池茑萝，她的指尖也顺着顾思哲点了两下，然后抱着包坐到了窗边。 池茑萝看到顾思哲还在柜台边上，一脸神秘地凑近老板说了些什么之后才回到了座位边上，那老板做了个“ok”的手势就隐入了门帘后面。 “你跟老板说了什么？”池茑萝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秘密要是说出来就不算秘密了。等着看吧。” 顾思哲端坐在咖啡桌上，等待着...... “卡布奇诺来咯。” 老板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一杯缀满了龙猫拉花图案的卡布奇诺呈现在了池茑萝眼前。 “这是你男朋友特意要求的。”老板说完端起托盘回了柜台。 “看你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的，准备了一个小惊喜，期待池小姐验收。”顾思哲将咖啡杯又往池茑萝方向移了两三步。 池茑萝看到龙猫的那一刻，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原本自己枯燥的生活因为有了顾思哲制造的一个又一个的小惊喜而变得有趣起来。 喝完咖啡，时间已接近暮色，顾思哲又多要了两个芒果罐子蛋糕作为晚餐。 “老板，我们走了。” “慢走！欢迎下次再来！”老板挥着手送走了两个人。 家里的一切都还是走之前的样子，顾思哲简单收拾了一下和池茑萝吃了蛋糕就早早睡下了。明天还要赶第一班车，还要把所有的不确定因素全部计算在内，一定要养足精力才是。 凌晨的时候，附近响起了鸡鸣声，顾思哲睁眼看了下手机，嘟囔了两声“还早”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破晓，顾思哲又看了一眼时间自言自语了一番“不早了”，随即匆匆穿上衣服，准备洗漱，隔壁的池茑萝也是满怀心事地从梦中醒来。 不久之后，两人踏上了去顾家老宅的第一班汽车，伴随鸣笛声，汽车开始向着远处的山边驶去了...... 第125章 清明 应了昨日的天气，开始飘起了毛毛雨。 顾思哲去了花店却并没有找到鸢尾花，只好就此作罢，只买了几束白菊离开了花店。 等两个人到了老宅的时候，天空又开始放晴，升起了太阳，时间也到了八点左右，顾父也匆忙赶来，这是顾思哲奶奶的第一个清明，不能草草了事。 顾思哲把池茑萝留在了附近的亲戚家之后，顾家几个人带着祭品、火纸等物匆匆上了山。 给奶奶上完坟之后，时间也才九点多。 顾思哲和父亲知会了一声后，他带着池茑萝乘上了村西头的下一班汽车，向着另一座山头出发了。 池茑萝老家所在的村子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产生了不小的变化，但池茑萝依稀能够找到那条熟悉的路，带她回到了那间祖屋。 池家的祖屋和顾思哲家的祖屋一般无二，都是因为多年没有人打理而荒废。 在这栋杂草丛生、布满了灰尘的屋子前，却有一大片的鸢尾开得灿烂，和背后的荒凉景象显得格格不入。 由于没人打理，那鸢尾肆意地扩张着地盘，从门前绕着墙开到了屋后。白色鸢尾和紫色鸢尾相互交错着，倘若有人经过一定都会被这鸢尾所吸引，顾思哲也不例外。 池茑萝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鸢尾，拽了拽顾思哲的衣角离开了这栋屋子，这里总会让她想起伤心事。 顾思哲又回头望了一眼，这鸢尾大约是受气候影响比苏谦家院子里的开得还要好，花瓣出奇地大，叶子也葱翠着。 池茑萝指了指山上的某个角落想要告诉顾思哲那里就是她奶奶坟墓的所在，顾思哲会意点着头和池茑萝前进着。 那座山头上矗立着十几座用来发电的风车，在风的吹动下慢慢地摇曳着自己的翅膀，如果时间来得及，顾思哲想要去那里看一看。 本以为会很快就能到达山上，没想到还要走很长的路。 还没到山边，随着太阳逐渐往头顶的方向悄悄移动着，顾思哲有些吃不消了，他觉得天气格外地热，稍微走两步就是一头的汗，池茑萝也是如此，两个人只好在通往山边的路旁休息了一会儿。 池茑萝放下包，透过拉锁的缝隙，顾思哲看见池茑萝还背着那幅油画，他伸手拉上了拉锁，背在了自己身上，紧接着拉起池茑萝的手再次前行。 由于下过雨的关系，山脚的红土成了一堆烂泥，一个不留心踩进了水洼里好像能陷进去一样，两个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泥泞。 池茑萝凭着记忆引领着顾思哲绕过了松树林找到了一条去往山上的小路。 随着松树林的越来越深入，池茑萝和顾思哲也终于来到了她奶奶的坟墓前。 那坟头落满了松针，前面还剩下一些烧过的火纸，松树枝头还挂着两三片纸钱。 看来池父比他们来得要早，如果再提前一些说不定能打个照面。 按照x城的习俗，女生是不能来上坟的，这次池茑萝是偷偷地前来拜祭奶奶。 池茑萝从包里取出了在花店买的白菊放在了坟前，池茑萝跪在了松针织成的地毯上，给奶奶磕了三个头，一旁的顾思哲也突然跪下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奶奶，您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小萝的男朋友。今天在机缘巧合之下来此拜祭您，愿您在天上过得安好，我会好好照顾小萝的。” 说完，顾思哲磕了三个头。 池茑萝望了一眼顾思哲，心里颇有感触，随后她站起身在原地静静地望着这座坟，顾思哲正拉上拉链准备把包重新背上，下一秒他的手就摸到了油画的边角。 “小萝，这幅画......”顾思哲现在满心疑问，他一直以为这画是池茑萝准备给她奶奶烧过去的，正因为快到清明了所以才一直加紧时间赶画。 顾思哲见池茑萝摇着头，看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但也没再追问，而是背上了包。 一阵风刮过，顾思哲的耳畔传来了轻微的声响，是不远处的风车风翼刮动的轰鸣声，顾思哲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早。 “要不要跟我去那边看看风车？” 顾思哲给池茑萝指了指那白色的风车，不知为何，顾思哲只要看到能风车的时候，就有种莫名的喜欢，大约是这些东西都和风有关吧，说到风顾思哲就会联想到“自由”，看着风翼慢慢地摆动着，心里所有的难过就好像都会被这风翼带走...... 池茑萝跟在顾思哲身后向着风车的方向进发了。 随着距离风车越来越近，轰鸣声也越来越大，顾思哲终于和池茑萝站在了风车的脚下，仰望着巨大的风翼，每次风翼轮回的时候，顾思哲都幻想能有一阵大风刮过让池茑萝和自己一同在风中翱翔。 过了许久，顾思哲从幻想中回到了现实。 两个人开始往回走，期间再次路过了那栋老房子，池茑萝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那满是灰尘的窗口，下意识地往里面观望着，仿佛奶奶还活着，还在这个小屋子里给自己和姐姐织围巾，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到了村口的时候刚好有汽车路过载着两个人往x城进发。 包里的白菊还没有枯萎，早上的时候，顾思哲特地让老板在花上撒了些水，看来刚好派上用场。 到x城的时候，时间到了下午两点钟左右，顾思哲和池茑萝下了车，池茑萝在小卖铺买了什么东西之后才和顾思哲打了车径直往幸福林的方向去了。 顾思哲打开池茑萝握着的手心才发现是一个打火机，两个人熟络地顺着栗子园中的小路到了池鸢尾的坟前。 池鸢尾的坟前又多了一束新鲜的黄玫瑰，和之前那束干枯的黄玫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来苏谦又来过了，顾思哲这样想着。 池茑萝从背包里取出了最后一束白菊放在池鸢尾的坟前，随后从背包的内侧掏出了十几张信纸，那上面是她给池鸢尾写的信。随着打火机的按钮一开，火苗点燃了这十几张信纸在池鸢尾的坟前燃烧着。 正当顾思哲准备拉上拉链的时候，池茑萝却制止了他，随后取出了包内的那幅画满了茑萝的油画，准备让它和那些信一同燃烧。 第126章 起因 池鸢尾的坟前冒起了熊熊火焰，那幅有着好看茑萝花的油画也随着池鸢尾离开了这个世界，化为了一堆灰烬。 “我还以为......这画是你准备留作装饰的。” 顾思哲的双眼中升起了两团火光，转瞬即逝...... 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浸湿了顾思哲脚下的那片土地。雨水在栗子叶上汇集起来，顺流而下滴落在了池鸢尾坟前...... “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顾思哲看到油画的那一刻脑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他认真地望向池茑萝。 池茑萝的目光也从坟前移开转向了顾思哲，想知道他究竟要问什么。 “按常理来说，如果你来祭奠姐姐的话，不是应该在油画上绘上鸢尾的图案吗？就像苏谦那样。” 顾思哲说这话的时候，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苏谦所绘过的一池又一池娇艳欲滴的鸢尾。而且上午在池茑萝老家的时候也曾看到过满院子的鸢尾花，肆意生长着...... 池茑萝听完顾思哲的话并没有出现诧异，仿佛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问一般。她捡起了坟前掉落的栗树枝弯下腰，在这片被雨水浸润的土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回答。 “我姐姐的名字是池鸢尾。那个时候我妈和我爸正在外地，回到老家的时候我妈已经有几个月的身孕了。后来我爸妈向我奶奶征求意见给还未出生的姐姐取名字。” 树枝在池茑萝手下挥舞着，化为了文字向顾思哲传达着。 “嗯。” “我听我爸讲过，那会正值四月初，我奶奶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刚放下电话就看到院子里早先还是花骨朵的鸢尾已经绽放了。奶奶看着那鸢尾开得灿烂，满心欢喜，随即就给未出生的姐姐取了‘鸢尾’这个名字。” 池茑萝手里握着的小树枝所写的笔迹顺着池鸢尾的坟墓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几个月之后，我姐姐就出生了。我姐姐的名字是奶奶取的，而我的名字却是我姐姐取的。”池茑萝正写着突然停了“笔”，大概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而顾思哲没有打扰她而是静静等待她的回应。 “我出生的时候是九月，那个时候刚好院子外面蔓延过来一株野生的茑萝，开得正盛。小小的花儿围着院子绕了一圈，像是在守护这个家一般。我爸笑着询问姐姐‘要给妹妹取什么名字’，姐姐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那株茑萝上，她说奶奶家也有这种好看的花，希望妹妹也会像这花一样......” “嗯。” “后来，我出生了，父母就给我取了‘茑萝’这个名字。大概是因为我的名字是姐姐给我取的原因，打小我和姐姐的感情就特别好，她特别疼我......”池茑萝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树枝再一次停下了。 顾思哲走近了两步，掏出了纸巾给池茑萝擦拭着眼泪。 “再后来，你应该记得，我奶奶是清明节前夕去世的。” 看到字迹，顾思哲想起了上次在池家旧宅发现纸鹤封存的日记的同时，也从池茑萝口中印证了这一件事。 “我记得的。” 池茑萝点了点头，继而接着写字。 “那个时候我姐正在备战高考，压力很大。本来我爸妈准备瞒着她等她高考完再告诉她不想耽误她的学业。结果老家邻居打来电话的时候被我姐偷听到了，说是给鸢尾浇水的时候心脏病突发，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池茑萝写下这行字的时候，眼睛里面噙满了泪水，顾思哲轻手轻脚地用纸巾替她把眼泪擦干。 “不过我姐姐她把悲痛全部埋在了心底，我实在没有办法想象她当时有多痛苦，毕竟我奶奶对于她来说是至亲至爱的人。自那之后开始，我姐姐就把家门口花坛上种的鸢尾全部拔掉了，她觉得是因为奶奶给鸢尾浇水才会心脏病突发，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而老家，她也再没回去过……” “原来是这样。” “姐姐给我取名字是因为喜欢茑萝，而鸢尾对她来说，可能从她得知奶奶是死在鸢尾丛中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封存在心底深处了吧。鸢尾、鸢尾，曾经也是姐姐喜欢的花，她对鸢尾的喜爱恐怕是始于奶奶的同时也终于奶奶了。而花坛里的鸢尾拔掉之后残存的根部终究是没能再长出来......” 池茑萝叙述完之后，心里五味杂陈，而顾思哲的目光却迟迟不肯从这些字迹上离开。 提到花坛，顾思哲想起了上次去池家旧宅的时候曾看了一眼，一直以为是没有人打理所以衰败了没想到竟是池鸢尾自己拔掉的。 随着雨势愈来愈大，土地上的字迹已经被水流冲刷得模糊不清，池茑萝这才和顾思哲小跑着离开了这片坟地。 等回到家的时候，顾思哲身上的外套早已经被淋湿了，伴随着鼻头一酸，打了个喷嚏，但顾思哲最挂心的还是池茑萝有无大碍。 顾思哲从置物架上取了两条毛毯将其一条递给了池茑萝，两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用毛毯擦拭着被淋湿的头发。 “说来也巧，每到了清明，或多或少总会下几滴雨。” 顾思哲说话的时候正透过玻璃仰望外面阴沉的天空，脑中却在想池茑萝写的那些话，原来最懂池鸢尾的人不是苏谦，而是她的妹妹——池茑萝。 “看来苏谦终究不是最懂你姐姐的那个人啊。”说着顾思哲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第一次去苏谦房里目睹的那幅名为‘鸢尾’的画、艺术展上展出的一系列关于鸢尾的作品以及那大理石雕像怀中所抱着的那束鸢尾。 “也不一定吧，我想苏谦一直画鸢尾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我姐姐的名字，毕竟名字也是一种永恒的纪念，鸢尾也曾是姐姐喜欢过的花。毕竟这也是我姐姐的伤心事，并非是人尽皆知的吧，或许她并没有告诉过苏谦，不知者无罪，我姐姐的在天之灵看到苏谦画的那些鸢尾一定会很欣慰，毕竟苏谦是我姐姐最爱的男人。” 池茑萝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跳着舞，她在向顾思哲诉说自己的观点。 “也许吧。”顾思哲继续用毛巾擦了擦发丝上滴落的雨水喃喃道。 第127章 长跑 “天放晴了。” 眼前的天空乍现了一道阳光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格外刺眼。 顾思哲的手机震动了两声，掏出一看，原来是苏睿在班级群发的通知。 “学校要举行春季运动会了。”顾思哲看着屏幕上的消息转头向池茑萝说着。 这个时候的池茑萝的手机也看到了群里的通知。 春季运动会的时间定在了四月中下旬，学校正提前通知各班上报运动会参赛人员的名字。 班级群里本来潜水的“僵尸”都被这条@全体群成员的通知炸了出来，陆续冒着泡，但都是抱着吃瓜的态度接话。几乎没有人响应苏睿的这条消息，看得顾思哲很是尴尬。 当年班里多出两个人要安排在混合宿舍的时候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只有苏睿和顾思哲愿意去。想到这里顾思哲苦笑了两声，一直都如此不是吗？ “苏睿给我报上吧。”顾思哲一个字一个字地码着点击了发送键。 消息很快发到了群里，一旁的池茑萝眼尖看到了消息。她拽了两下顾思哲的袖子，指了指他的肩膀。 顾思哲很快明白了池茑萝在担忧什么，微笑着告诉池茑萝莫要担心。 消息发到群里两分钟有余了，可苏睿迟迟没有在群里接上顾思哲的话。 等顾思哲退出了群助手才看到私聊的对话框里有苏睿的消息。 “老顾，你肩膀上的伤还没好，还是算了吧。” 苏睿和池茑萝的担心一样，都是顾及着顾思哲上次肩上的伤。 “没关系，已经不疼了，大不了我跑得慢些就是了。” “顾大爷，你可拉倒吧。你也不想想咱们班那些人，他们可不知道你肩上有伤，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你好的，也只会给你扣个不在乎集体荣誉的罪名。”屏幕对面的苏睿显然对班里面的浑水蹚了个清清楚楚。 “你还是好生休养吧，我先报上自己的，其余的再说。等回头要是只有我的话，就算我不催，李清卓作为导员看了名单全空着自然觉得不好看，肯定会强拽几个的。”苏睿早就做好了应急对策。 “也好，你自己看着来吧。”顾思哲接受了苏睿的一番好意。 “行，对了李延、刘明也私聊我呢，他们两个想在运动会上报个5000米长跑，在院里妹子面前出出风头。”说着苏睿发过来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感情好，我之前高中时候跑过，平时不锻炼一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顾思哲开始回忆以前跑过的5000米长跑起来。虽然取得了第二名，但结束之后，口腔里面一股腥甜，感觉下一秒就能咳出一口血。 “这个机会我给定了，省得刘明找不到女朋友天天宅宿舍里。”苏睿在屏幕那头笑得正欢。 顾思哲还没回苏睿这一条消息，很快苏睿神秘兮兮地开始卖关子。 “老顾，想不想听一个劲爆的消息？” “从你嘴里还能有什么劲爆消息？难道邵小芙又来开艺术展了？”自从苏睿和李延待久了，也学会了卖关子，说话说一半。 想到上次艺术展的前车之鉴，顾思哲也不报什么期待了。 “这次绝对劲爆。” 苏睿可能也察觉到了顾思哲对自己的不信任，再次着重强调了“劲爆”两个字。 “哎呀，别卖关子了，你过段时间一定会像李延一样老磨叽。”顾思哲怼了苏睿两句。 “这次春季运动会还有教师专场。” “那又如何？” “教师专场的参赛名单早就提前定好了，比学生的名单要早。”苏睿刚刚浏览群消息的时候看到了这一条，“刚在学生会群里瞥见两眼那名单，你猜，那上面有谁？” 说到教师专场的话，顾思哲脑中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和苏睿熟悉的李清卓了。 “导员？” “答对了，就是李清卓。他也报了5000米的长跑。”苏睿当时瞥见名单上李清卓后面的5000米的时候还有些不屑。 “可能想跑给郑佳看吧。” 顾思哲想到李延和刘明要出风头一事来，自然也不觉得李清卓要跑5000米这事稀奇了。 “大概吧。”苏睿一看到郑佳的名字开始闷哼起来。 说到李清卓跑步，顾思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那就是多次和李清卓在黑夜中交锋，却又几次三番地让他逃脱。 虽然自己这段时间没有经常锻炼，但想起曾经高中时候的长跑也是取得了第二名，论运动细胞的话自己并不差。 这次的顾思哲无论如何都要坐在观众席上紧紧地盯着李清卓，观看李清卓的5000米长跑，看看他究竟实力如何。 原是这样想着并无半点差错，可是顾思哲转念一想，那个时候如果李清卓看到自己的话会不会突然耍诈输掉比赛呢？又或者李清卓这次长跑就是为了让自己看到，输掉比赛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顾思哲原本铁了心，但事到如今却拿李清卓这只老狐狸没有半点法子。 回过头来，池茑萝还在拨弄着手机等待顾思哲和苏睿聊天结束。 “该吃晚饭了，我们出去吃吧。” 听顾思哲这么说，池茑萝肚子的确有些饿了，外面的雨正好停了，两个人也准备出门。 顾思哲刚打开门和池茑萝走到门口，隔壁的邻居也开了门，走出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刚锁好门就看到了两个人，她仔细地打量着顾思哲身旁的池茑萝。 顾思哲刚转身，身后的老太太却叫住了他。 这个老太太和顾思哲家做邻居已经二十多年了，从顾家没搬来x城之前，他们家就住在这里了，算是原住民。但老太太深居简出的，之前也只和她的儿女碰过面。以前的时候只有顾思哲的奶奶和她有些来往，奶奶搬去父亲新家之后就没了来往。 “小顾，我听说你奶奶去世了？”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满脸哀伤，大概之前和顾思哲奶奶时常往来奶奶这一去世让她有些感伤。 “嗯。”顾思哲低下了头。 “唉。”老太太突然叹了一口气，看她的年龄和顾思哲的奶奶相差无几，她大约觉得自己的大限也快到了吧。 “奶奶，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顾思哲礼貌性地喊了老太太一声。 “嗯。”老太太应着声。 第128章 是谁 等顾思哲和池茑萝准备离去的时候，老太太又喊了一声。 “对了，小顾，我想起来一件事。” “怎么了奶奶？” “小顾，你前段时间不在家，我出门倒垃圾的时候，看见你们家门口站着个小青年，望着你家门半天也没敲，见我一出门就走了。”老太太回忆着那天所看到的事情。“是不是你家亲戚啊？” 听到老太太这么一说，顾思哲倒有些好奇她口中所说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了。 一开始的时候顾思哲还猜测可能是顾家的亲戚，可是父亲再娶的事情早就人尽皆知了，要是因为奶奶去世的原因的话，按理说也应该去父亲那里，怎么反倒是找到这里来了。 很快，顾思哲就打消了老太太口中的这个人是顾家亲戚的念头。 “奶奶，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我这眼睛也不好使了，这倒是没看得太仔细，那个小青年一见我出来就背过身走了。”老太太不假思索地说着。 “嗯......可能是我们家亲戚吧。” 顾思哲原本想从老太太这里打听一些相貌特征之类的，但这么一说，这个人的身份已经无从查证了，只好就此罢休。 此刻的老太太开始冥思苦想起来，眉头和皱纹连在了一起，许久，她干瘪的嘴又开始出声了。 “那可能就是你家亲戚吧，还不止来过一次，应该是你都不在家。” “不止来过一次？”顾思哲开始重复这句话，细细揣摩着。 “对......我记着是......让我想想啊......”老太太又开始陷入沉思中。 顾思哲看到池茑萝的眉头紧皱，她也是在等待老太太接下来的回答。 “哦，我想起来了......我记性不如以前了。要是没记错的话，年后那几天见过一次，然后就是最近那段时间了......之前我没在的时候不知道他有没有来过。”老太太念念有词地对顾思哲说着。 “是这样啊。” 顾思哲的脑袋中已经如同一团被猫挠过的毛线，丝毫没有头绪，但听到“年后”两个字的时候突然知道了什么。 “奶奶，你还记得是早上还是傍晚？”顾思哲对时辰非常地关心，现在老太太口中的“时辰”非常重要。 “嗯......是晚上，我记得天黑了已经，我听见外面有动静，正好也要开门倒碳灰......刚出门就瞥见了一个影子在你们家门口晃晃悠悠的，应该就是那个小青年吧。该是看到你们家没亮灯觉得没人就走了吧。” 听到老太太说那时已经天黑了这就更坚定了顾思哲之前的猜测，本想再问清楚一点，但是一想到老太太眼睛不是太好，估计晚上也仅仅就是看到了黑影吧。 年后的某天晚上，顾思哲和池茑萝曾在巷子口与李清卓正面交锋。 那时候一直以为李清卓是想用去蒋朔真家做客来洗脱嫌疑，可蒋朔真后来说过李清卓去他家的时候慌慌张张的，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事情，脸色也相当难看。 这下子，顾思哲把这些细节全部都串联起来了，那是因为李清卓的目的是调虎离山。 从那天早上在花店附近碰见顾思哲和池茑萝两个人之后，就一直跟踪着两个人，这也是为什么两个人能和李清卓屡次“偶遇”。 随后李清卓埋伏在了池家旧宅里，趁天黑做掩护，夺去了装满纸鹤的玻璃罐子之后，不惜冒着风险赶到了城东。因为李清卓知道顾思哲第一反应可能是报警，而且顾思哲不会这么快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城东。 或许顾思哲会想到先去李清卓家围堵，这正在李清卓的计划之内，为他去顾家盗取更多证据提供了更多时间。李清卓见到池茑萝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两个人正联手调查，肯定手头有更多指证自己的证据，不惜以身涉嫌也要去顾家一探究竟。 但是不巧的是，李清卓大概没能想到自己还没成功地进入顾家，就被老太太的开门声惊扰，只能落荒而逃，之后就和正回家的顾思哲和池茑萝碰了个正着，随即转身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往蒋朔真家的方向去了...... 李清卓真是狡猾，顾思哲这样想着。 “奶奶，你刚才说前段时间倒垃圾看见那个人的，是不是就在前两天？” “对，没错，就是这两天。”老太太倒是有些惊讶于顾思哲为什么会知道具体是哪一天。 “行，奶奶我知道了，估计是哪个朋友或者亲戚，可能过段时间会联系我吧。” 看来在办公室的时候李清卓收到了赝品纸鹤的那一刻，还是不甘心啊，果然还是动手了。 李清卓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果然还是上了勾。他偷了罐子之后还是觉得不安心，等自己把赝品呈上的时候，就像是压死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正好自己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和郑佳擦肩而过，郑佳随后就会从同伙李清卓那里得知纸鹤的事情。 所以说，李清卓和郑佳清明节前不约而同都请假了的原因根本不是去“结婚”而是去了顾家盗取剩下的他们所认为的还没销毁的证据了吧...... 也难怪，被人抓住把柄肯定不好受，不过也算是没有损失，毕竟自己和池茑萝仅仅只有这一枚纸鹤，他们并没有得逞。 顾思哲摸了摸心口处，那枚真正的纸鹤还在那里。 这枚纸鹤显得弥足珍贵——这是未来要指证李清卓和郑佳的其中一枚物证。 “你刚才问我那小青年长什么样子，我倒没看清......但是，那小青年是个近视眼，转身的时候我看他戴着个眼镜。”老太太边说着边用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老花镜。 这下，顾思哲觉得刚刚的论证万无一失了。 “眼镜”这个词深深地刻在了顾思哲和池茑萝的心里。 池茑萝的面前又浮现了李清卓的面孔，他眼镜下会不会是另一副狰狞的面孔？ 李清卓啊李清卓，纵使你有千般计策逃脱，我也会用证据让你现出原形。 顾思哲随后和池茑萝告别了隔壁邻居家的老奶奶，天也黑了下来，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世界又钻进了黑暗中...... 第129章 停电 虽然顾思哲和池茑萝的面前摆着最喜欢吃的鱼排咖喱饭，但顾思哲舀着饭放到嘴里的时候却觉得索然无味，池茑萝也味同嚼蜡一般，一天都没吃多少的两个人此刻却觉得饱了。 老太太的话还在两个人脑中回荡着，顾思哲的表情变得凝重。 李清卓的阴谋诡计如此之多，而现下的两个人拥有的证据却如此之少。 虽然推测全部成立了，可是推测是要用证据作为支撑的，要想指证李清卓，光凭推测怎么能够？ 李清卓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虽然不能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在顾思哲眼中却是不争的事实。 池茑萝费力地用勺子将鱼排斩断，往嘴里递了两口。 看到池茑萝吃了两口，顾思哲的脸上出现了微笑。 虽然调查很艰难，但是不可避免。精神要是被催垮了，那就会失败，所以绝对不能够向李清卓投降。 这样想着，精神好了不少，顾思哲大口地吃着，盘中很快就见了底儿。 “这家的鱼排饭真好吃。”顾思哲冲着池茑萝笑着。 解决完晚餐，两个人出了店门。 商业街的夜市很热闹，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散发出的光围绕着两人，顾思哲带着池茑萝又逛了逛x城的夜市。 等到夜色更深了些的时候，两个人回到了家中。 时间到了九点多，顾思哲正在写字台边写下今天的日记，而池茑萝的油画已经完成，心愿已了。她取出了一张空白的素描纸用图钉固定在了8开的小画板上。这次，她想为顾思哲画一幅素描。 顾思哲低着头一脸认真写日记的模样让池茑萝看得有些出神，顾思哲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池茑萝的目光，刚好他的日记正准备结束，写完了最后一句话停下了笔转过了身。 “怎么，要我给你做模特吗？嗯？”顾思哲打趣着。 池茑萝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顾思哲轻松地坐在椅子上，台灯橘黄色的光像画室里聚光灯一样将顾思哲的面孔呈现在池茑萝面前。 顾思哲的双瞳被光线照射着闪出了零星的高光，就像外面的星星。 池茑萝专心致志地把所有心思全部放在了画上，手握着的铅笔在画纸上刷刷作响，顾思哲的脸在早已刻在了池茑萝的生命里，倘若是默画也是没有问题的。 很快，顾思哲的轮廓出现在了素描纸上，顾思哲眼睛不眨一下地看着池茑萝为自己画画的样子发呆。 就在两个人沉浸在这片刻温柔的时光里时，世界陷入了黑暗中。 停电了...... 顾思哲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在黑暗中完全摸不清方向。 这次就和上次在池家旧宅一样，也是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失去了光亮。 原本坐在凳子上给顾思哲画像的池茑萝在停电的瞬间，顾思哲突然消失在黑夜中让她的心头涌上了一阵恐惧。 这就是像是一个噩梦，经历过上次的事件之后，池茑萝对黑夜格外地敏感，就像盲人一样，没有丝毫的安全感，感觉凶手就潜伏在这黑暗中...... “小萝，你别害怕，我就这里。” 正说着，顾思哲凭借着直觉在虚无中伸出了自己的手。下一秒就摸到了池茑萝的小手，被顾思哲温厚的手掌抓住的池茑萝这才安心下来，她的手紧紧地握住那只大手。 不一会儿，顾思哲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很快，光亮就占据了这间屋子。 “应该是电闸老化了。” 顾思哲将刚刚的手抽离出来，换了另外一只手牵着池茑萝，他举着手机在前面照亮，两个人慢慢移步到了装电闸的屋子。 池茑萝接过了手机给他照着亮，顾思哲腾出手来鼓捣了一番，很快，他瞧见客厅那边传来了光亮。 “看来是修好了，我们回去吧。” 虽然已经重现了光明，但池茑萝的小手还是紧紧握着顾思哲的手没有松开，看来她是怕极了。 两个人重新回到了房间，安抚好了池茑萝之后，顾思哲又坐回了椅子上继续当模特，但池茑萝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笔停在半空中一直在愣神。 许久之后，池茑萝“刷刷”地在素描纸上写了一行字，随后将画板递与了顾思哲。 “李清卓和郑佳订婚了吗？”顾思哲看着这行字念了出声。 “应该是订了，我那天看到郑佳手上戴了戒指。”顾思哲想起上次在楼梯口和郑佳擦肩而过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郑佳的中指上戴着戒指。 一想到过年的时候李清卓和郑佳互相都去了对方家里，顾思哲便更加笃定了这个事实。 “没错，他们已经订婚了。怎么你突然间问起了这个？” 听了顾思哲的问话，池茑萝摇着头，没了下文。 刚开始看到“订婚”一词的时候，顾思哲还有些纳闷，但池茑萝摇着头看来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我说，你是不是也想结婚了啊？”顾思哲突然弯腰，头凑在了池茑萝的画板旁，满脸嬉笑。 “才不是呢。”池茑萝口是心非地在画板上写着，但满脸娇羞的表情把她出卖了。 “还说不是，等赶明儿我就去你家提亲，让你爸妈把你许配给我，从今以后你就是顾夫人了。” 顾思哲越说越起兴，说得那个真真切切，好像明天真的要去提亲一般。 虽然在灯光下，顾思哲看不到池茑萝红彤彤的脸，但他能感觉到池茑萝打心底儿的害羞，所以笑意更浓了。 “对了，上次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就告诉你。” 顾思哲突然收起了笑容，一脸神秘兮兮地望着池茑萝。 “你上次不是想知道我去你家和你爸，不对，是咱爸说了什么吗？”顾思哲的嘴越发地贫了，“咱爸已经把你许配给我了，想着先把岳父大人给攻破了再跟你说。一开始我心里还打着鼓，不过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这样和你说的话就顺理成章了。” 顾思哲的目光变得温柔，他握起池茑萝的那只手和她诉说着当时自己心里有多么激动，尤其是池父应允自己的时候，这简直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池茑萝心底堆满了幸福，原来爸妈最近这么放心自己的原因出自这里。 看着顾思哲满脸欣喜，池茑萝嘟着嘴伸出手指戳了他的酒窝一下，下一秒就自己就笑了起来。 第130章 月中 清明节的三天短假转瞬即逝，顾思哲和池茑萝再次踏上了返校的旅途。 随着学校种植的忍冬开花，时间也到了四月中旬的某个周末。 消失的李清卓和郑佳又重新出现在了l大。早上的时候李延在宿舍群里激动地宣扬这个消息，但顾思哲显然对着消息并不感冒，毕竟他早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苏谦虽然不再举办画展、艺术展，可宣扬追求艺术的讲座却每个月中都没有落下。 自从苏谦和邵小芙包下l大禁区开办画室以来，偶尔在学校的某处能看到苏谦的身影。 正如顾思哲一开始为苏谦设想的那样，用他的名誉作为金字招牌后，招生方面也是颇有成效。闻讯而来备战艺考的艺术生自然不在话下，就连学校老师也会把自己的孩子周末送到这里。为此，苏谦的画室特别列出一个儿童艺术培训班。 “看来，效果很好嘛。” 此时的顾思哲和苏睿正在禁区内，站在画室外透过玻璃窗子看艺术生画素描。画室里的学生被塞得满满当当，没有丝毫可以让苏睿和顾思哲插足的地方。 玻璃窗内的苏谦正坐在一个学生的位置上全神贯注地帮着他改画，满手都沾了铅灰却丝毫不在意，其他的学生、助教站在一旁专心致志地观摩老师的手法，苏谦的嘴唇不停地动着，正不厌其烦地给学生讲画素描的技巧。 看来，这画室对于苏谦来讲最适合不过了。 “都是托了你的福，我还从没想过让我老哥盘下禁区开画室呢。”苏睿把所有的功劳全部堆在了顾思哲头上。 “得了得了，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来点实际的，请我去奶茶店喝杯奶茶我就知足了。”顾思哲突然笑得有些狡黠。 “得嘞，咱们这就走着。”苏睿突然弯下腰，让顾思哲觉得有些电视里太监的架势，笑得更放肆了。 “走着，苏公公。” “你才是太监呢。”苏睿突然反应过来驳了顾思哲一句。 “走吧走吧，不打扰你老哥教学生画画了。”说着顾思哲推了苏睿向前了几步。 苏睿虽然往门口的方向走着，但眼神里装满了依依不舍，这一程他没有见到邵小芙让他有些沮丧。 看着苏睿的神情，顾思哲就猜出了一两分。 两个人走了不多会儿的路，就到了食堂，苏睿果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请顾思哲去了趟奶茶店。 早些时候，池茑萝吃过中饭后就继续给顾思哲画那幅素描头像；而顾思哲从图书馆借阅的书刚好到了归还的时间，池茑萝也正好有本书要还，所以顾思哲拿着书一路小跑就去了图书馆。 中途的时候刚好碰见了苏睿要去看苏谦，还完书的顾思哲就随着苏睿去了禁区。 苏睿在食堂一进门的地方找了个位置跟顾思哲坐了下来。 顾思哲手中的饮品是一杯雪顶咖啡，自从重新去过家后面那咖啡馆之后，顾思哲对咖啡情有独钟起来。本来想点樱桃覆盆子，结果老板告诉他说覆盆子酱缺货了，万般无奈之下顾思哲只能另作打算，刚好最显眼的位置就是“雪顶咖啡”，索性就来了一杯。 苏睿的红豆奶茶刚喝了两口，顾思哲咖啡上的“冰山”还没有下降，两个人就听见了身后的呼喊声。 “哟，喝奶茶也不叫上我们。”刘明小跑了两步向两个人咕哝着，一旁的李延也快步向这边赶来。 “得亏你好意思说出来。啧啧啧。”苏睿感叹之余又喝了两口奶茶底部的红豆。“我要不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呢。” 苏睿说着看向了顾思哲，“刘明今早可能耐了，鼾声如雷。李延跟我大早就被聒醒了，等我们清醒之后没多会儿，刘明的手机的闹钟就响了，那十几个闹钟连着简直了，我还在想这下他该起床了吧。结果他蒙头睡得更死了，”苏睿调侃着刘明这个睡神起来。 “哎，你说你，瞎说什么大实话。”顾思哲朝着苏睿戳了两下，随即乐开了花。 “谁让我诚实呢。” 等两个人聊完，李延和刘明才跑过来。 “说什么呢？说得这么起劲，给我们也讲讲。”刘明看着两个人笑得奸诈还摸不着头脑。 “说你的俊朗不凡。”顾思哲忍俊不禁道，不过顾思哲的话也不是夸张，刘明的相貌并不差，只是不擅于和女孩子聊天，这也是为什么一直没有找到女朋友的原因。 “真假？要是说我的俊朗不凡，我能给你唠一天。”刘明说着坐到了顾思哲旁边。 “以后可不能夸刘明，一夸就飘，挂在天上掉都掉不下来。”李延各种调侃刘明。“老顾，这杯我先解解渴，过会再给你买一杯。”李延说完就把顾思哲还没喝一口的雪顶咖啡一饮而尽。 坐在顾思哲斜对面、和苏睿挨着的李延满头是汗。 这现在还是四月中旬，天气还算不上太热前两天的顾思哲还穿着毛衣呢。 李延的发丝也被汗水所浸透，不知他刚刚是不是去搬砖了。 顾思哲的目光一转，看向了挨着的刘明，虽然刘明的脸上没有李延这么明显但也沁出了不少汗，鼻头油油的，像是刚经历过剧烈运动，苏睿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我说，你们两个刚才去哪儿了？有狗熊在你们背后追？”苏睿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地笑开了。 “狗熊个鸡毛啊，我们两个去跑步了，真是累死老子了。”此时的李延感觉浑身冒汗，没有十几二十杯冷饮完全解决不了他的口渴难耐。 刘明本来也想象李延那样夺了苏睿面前的奶茶，可看到已经见了底便停了手，起身准备再去买一杯，李延看他起身顺便让他帮忙捎。 “怪不得呢，你们可真够拼的，佩服佩服。” 顾思哲一听见“跑步”二字就知道刘明和李延意欲何为了，就是之前苏睿在群里发的“春季运动会”通知，刘明和李延为了出风头一口气两人都报了5000米，为了在妹子面前彰显自己的人格魅力，两人真是拼了。 第131章 跑步 “那可不得拼嘛。眼看着这两天就快到春季运动会了，再不抓点紧激发一下自身的运动细胞，要是输了那得多难看，我可不想在妹子面前出糗。”李延边回答着顾思哲，他的目光却在奶茶店上，他在等着奶茶店门口快些出现刘明的影子。 “你又不缺妹子还这么在乎？”苏睿语气里满满的不屑。 “树林之外还有森林，我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李延奸诈地望着两个人，显然他已经对上次因桃色纠纷胳膊骨折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顾思哲本想提醒李延一下，但看他得意忘形的样子就不扰他的好兴致了。 刘明提着大包小包很快返回了座位前，李延把新的雪顶咖啡重新还给了顾思哲。 “我一看刘明就知道偷懒了。”苏睿也瞧见刘明身上流的汗不如李延多了。 “别提了，刘明这瓜娃子一点儿都不靠谱，一进操场老子跟他说跑十圈，结果刚跑了三圈他就不撑了。呼......得救了......”正说到一半的李延喝了一大口冰百事换来的是全身的透心凉。 “我靠，十圈，你想累死我，我能不间断跑三圈就已经喘成狗了。”刘明说着也吸了一口刚买来的冷饮。 “我去，你们两个人慢点喝，刚跑完步不能这么猛往胃里灌凉的。”顾思哲提醒着眼前正拼命灌冷饮的两个人。 “没事没事。”李延不停地向顾思哲摆着手，目光又重新聚集到了刘明身上。“你还好意思说，我老早告诉你别变速跑要匀速跑，你就算跑得再慢也别停，你把我的话全特么给扔了你好意思说！”李延和刘明正嬉笑怒骂着。 “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我信你个鬼话！”刘明撇撇嘴，怼回去了。 “打住打住，我说像长跑这东西临时抱佛脚可没多大用。”苏睿把杯中剩下的红豆全部咬碎慢条斯理地对着两个人说道。 “那我能咋整，说不定运动会那天有两三个弃权的，我跟李延就稳操胜券了。”刘明一脸美滋滋地做着白日梦。 “啧啧啧，冲你肥宅的德行。”苏睿呛了一句。 “不说这个了，我看到李哥了。”李延的声音小了下来，刚才抬头的瞬间他看到了李清卓进了食堂内部的小超市。 听李延说完，顾思哲和苏睿也同时转过脸四下张望着，唯有刘明还抱着冷饮猛喝。 “哪呢？” “小超市，刚才看他进去了。” 李延话刚说完，顾思哲就看到了李清卓提着一大袋东西出了小超市的门，向四个人所在的方向慢步走来。 “李哥买东西呢？” “李哥好。” “李哥。” “李哥......” 看到面无表情的苏睿和顾思哲不情愿地喊着自己“李哥”，李清卓也同样面无表情起来，只是应了一声，看到刘明和李延面前堆着一大堆的灌满冰块的饮品叮嘱了一句。 “嗯......刚跑完步少喝冷饮。” “好的李哥。” “慢走啊李哥！” 刘明和李延正向留下背影的李清卓挥着手，苏睿心底嘟囔着李清卓的假惺惺，而顾思哲倒没什么反应，只是不想见到李清卓罢了。 刚刚的李清卓叮嘱刘明他们的时候，停了两三秒的脚步。顾思哲感觉得到李清卓呼吸有些剧烈，他的脸颊上也或多或少有汗，和李延、刘明的状况一般无二，大概刚才也是在操场上跑了个一两圈吧。 “说来李哥也报了5000米长跑......”刘明望着李清卓已经不见的方向小声嘀咕着。 “刚才倒是没在操场上见到他，可能是我跑得太专心没留意。”李延开始回忆起刚刚在操场的情形来，好像没有看到李清卓。“中途好像看见附近围了一群人，不知道干什么的，多半是谁跑着跑着磕了呗。” “我也没看到，围了一群人吗？我倒没看见，可能我也太专注了。”刘明挠着头给自己扣着高帽。 “你可算完吧，那是因为我那会已经跑了好几圈了，你还在慢悠悠地在操场的另一个半球没晃过来，没看到是应该的。” “会不会那个摔倒的人就是李哥？”苏睿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李延和刘明的对话上，听到他们说没有看见李清卓在操场顺带的操场边上围了一群人。 “不，不是他。” 顾思哲喝了一口咖啡，否决了苏睿的推测。 “怎么说？” “要是摔倒的真是他的话，摔得不重的话根本不会围了一圈人，只有严重的话才会被围观，况且你看他走路有一瘸一拐吗？而且他还提了一大袋子东西。” 刚刚经过这里的李清卓神情自若，肢体动作并没有什么异样，显然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精彩。” 一旁的李延鼓起掌来，刘明也愣在当场没想到顾思哲观察比他们要细微。 苏睿刚开始被否决还觉得说不定自己的推测有回旋的余地，可是听了顾思哲的推测无话可说。 “嗯。看来我想得太简单了。” “话说回来，你们说李哥这次5000米长跑能得第几名？”刘明眼下十分好奇自己导员的实力。 “这可不好说，我们谁都没有见过李哥跑步。不过，也说不定李哥是个运动健将呢。”李延摸着下巴揣摩着。 能跑得过得过自己，想必运动细胞一定很厉害，“李清卓，就让我看看你的真正实力吧。”顾思哲心里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谁知道呢？说不定会是个废柴中的废柴。”苏睿撇着嘴将红豆奶茶的空杯子揣在了塑料袋中准备过会儿丢掉。 “我说苏睿，老顾之前背着你负重跑步听说都厉害得不行。我和刘明也都在操场比试过，你也在运动会上报了个项目，说实话我们可都没见过你的实力呢。” 面对李延的问话，苏睿觉得自己被围攻了。 “我？也就那样呗，小的时候身体不好我爸天天让我跟我哥一块去晨跑......”苏睿挠着头支支吾吾起来。 “然后呢？”李延穷追不舍着盯着苏睿。 “嗯......我嘛就那回事呗......哈哈......”说着苏睿自己笑开了，想用笑容逃过一劫。 倒是顾思哲替他解了围，“也没办法，苏睿的运动细胞全长脑子里了。” “这倒也是。” 顾思哲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在食堂已经待了很久了。 “不行，我有事先回去了。” “慢走老顾。”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送走了顾思哲接着在食堂里坐着闲扯淡。 第132章 开幕 时间渐渐转到了四月的下旬，眼看着春季运动会明天就是了，刘明、李延趁着最后一天又临阵磨枪去了操场上，苏睿去了学生会，而顾思哲帮刘明、李延买了水和池茑萝坐在观众台上眺望远处看两个人跑步。 今日份的阳光格外地灿烂，打在顾思哲身上暖呼呼的，而正因为有如此好的光线，池茑萝画起素描来如鱼得水。 “垃圾，我天天告诉你‘匀速、匀速’你特么都听鼻子里去了。” 正歪着头看池茑萝画画的顾思哲听见远处李延的声音一点一点地近了，抬头才发现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和之前在食堂一样，李延还在和刘明探讨长跑的技巧。 “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又不是和你一样以前是体育生，跑着跑着累了脚步肯定会慢下来啊。”刘明对李延对自己的痛诉感到不满。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跑了倒数可别怪哥们我没教你。”李延又贬了刘明两句后，从顾思哲旁边的袋子里掏出了两瓶水丢了一瓶给刘明。 刚刚的时候，顾思哲也认真看了会儿两个人跑步，李延之前是体育生的事情自己是知道的，和刘明比起来自然是比较懂得跑步时的呼吸调节，刘明的话，从第二圈开始就成了变速跑，费的力气定要比匀速多，所以跑着跑着不一会儿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刘明没再和李延拌嘴，“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水下去，一个人又回到操场跑开了，大约是太顾及明日在运动会上自己的面子。 “照这样子，怕是难喽。”李延的目光全部驻扎在了操场上那个人影身上。 顾思哲知道李延是在说刘明找女朋友的事情，“刘明又没有你这伶俐的嘴，见到个女生脸红得连话都说不全。” “不过，倒也说不一定，说不定就有妹子喜欢刘明这样的。”李延紧接着又喝了两口水，“不过说实话，老顾，大一那会儿我们一直以为你会是我们宿舍唯一一个单着的，我们那个时候都以为你性冷淡，不近女色的。”说着李延笑得更厉害了，“真是没想到。” “咳咳！嘿！你说什么呢你......”顾思哲顾及旁边的池茑萝干咳了两声作势要打李延，谁知道李延放下瓶子就灵活地闪到了沿着楼梯下去了。 “谢老顾和小嫂子买的水。要不老顾，你也下来跑两圈？”李延站在跑道上喊着。 “不去了，我明天可没有项目。” “啧啧啧，老顾你是不是个男人？！你可得多锻炼锻炼。”说着李延咧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 “行！算你狠。”顾思哲很快明白过来并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池茑萝，好在她专心致志画画没有留心自己和李延的对话。“小萝，我下去跑两圈陪陪他们。” 听见顾思哲冲自己说话，池茑萝微笑着应允了。 果然，男生在喜欢的女生面前比较爱逞强、爱出风头。和李延、刘明的广撒网不同，顾思哲仅是为了想在池茑萝面前现一现。 为了鼓励刘明，顾思哲跑了整整五圈，跑得满头大汗，好在刘明也受了鼓舞跑得也比较上心。 时间接近暮色的时候，几个人才从操场散去。 第二日就是l大春季运动会的日子了。 从早上起，全校的所有广播都飘散出振奋人心的音乐，远在教室公寓的顾思哲都能听得见，班级群里也开始炸了锅，苏睿正通知大家到操场签到。 吃过饭后，顾思哲就和池茑萝出了门，准备去操场。今日可有宿舍其他三人的精彩表演和李清卓，自己一定不能错过，说着顾思哲加快了脚步。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前脚刚提了李清卓，后脚的顾思哲就看到了前面有李清卓的影子，虽然离着很远，但顾思哲光看背影就能看出那是李清卓，池茑萝看着他停下来了也顺着目光看过去...... 今日倒是罕见，李清卓的身边没有郑佳，而是走着一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其他班的导员，不过顾思哲也无心去猜那人是谁。 本来两个人的脚步就有够慢的，自从瞥见了李清卓在前面，顾思哲和池茑萝的脚步又慢了一倍。 操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了，l大几乎所有的师生全部都聚在了这个地方迎接着这场赛事，也有不少外校的人来l大。 池茑萝在自己的班级签完到后就随着顾思哲来到了他们班的位置落了座。顾思哲班级分到的位置刚好是全操场最适合观看运动会的位置，他觉得对于比较关注这场运动会的自己来说捡了个大漏子。 顾思哲的视线从操场的南端绕到了北端，可身为导员的李清卓并没有出现在这里，不知道去哪里休息了。 顾思哲从苏睿的运动会日程表上看到教师专场是在第二日，今天的话自己就先专心致志看宿舍人的表现好了。 这样想着，顾思哲全身心放松了下来，随着院长和主任们讲完话，运动会的开幕式也拉下了帷幕。 代表各班的方队在操场慢步游行着，很快，顾思哲班的方队就走到了眼跟前。顾思哲一眼就看见了刘明和李延，怪不得从刚刚开始就没有找到他们两个原来是躲起来换衣服去了。 大概是为了吸引更多的眼睛看向了这里，他们一个cos了鸣人一个cos了佐助。虽然效果有些尴尬，但是和两人计划的一样，全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他们身上。不远处的某个班有个妹子还发出了尖叫声。 这两个人也是够拼，顾思哲苦笑着看着队伍离开了自己眼前。 方队全部走完之后，院长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 操场被分成了好几个版块，5000米长跑是跑步区的压轴项目，被留在了最后，所以刘明和李延又回到了观众台上。 李延、刘明刚一走过来，就被尖叫声包围住了，刘明的表情美滋滋的，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李延倒是已经司空见惯了。 看到顾思哲坐在最后一排，李延、刘明也顺势坐了过去，这下，顾思哲周围一片都开始炸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所有人的关注点才从李延和刘明两人身上回到了赛场上。 第133章 运气 苏睿报的项目是跳远，已经开始了，虽然没有取得第一，但位居第三对于苏睿这个运动神经不算发达的人来说也是可喜可贺，毕竟能为班里多拿一张奖状。顾思哲知道大病初愈的苏睿已经尽力了。 池茑萝为了增长自己的画技，正抱着速写板画着观众台上鼓掌欢呼的人。 顾思哲一眼看过去，池茑萝的速写画得很形象，动作十分地恰到好处，人体比例也没有丝毫问题，倘若池茑萝当年去艺考说不定还能被美院录入了。可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许是就没有办法在和她相遇了，顾思哲没有再想象下去，而是把目光移回了操场上。 中午的太阳光有些刺眼，操场上的运动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主席台上的主持人宣布了中场休息，几个人才开始随着大部队往着食堂走去。 为了犒赏取得了名次的苏睿也为了下午的赛事补充足够的体力，李延紧赶慢赶终于在食堂的包间里抢到了最后一个。 “今天一上午没看到李哥。”刘明端菜的路上四处张望着。 “明天才是教师专场，估计今天休息去了。”李延填上了刘明的疑问。 “那可能是吧。” 等酒足饭饱后，几个人又重新返回了操场。 吃得最多的刘明让几个人不禁为他担心起来，看他大腹便便的样子，下午的5000米长跑怕是悬了。 “刘明，你过会还能跑得动吗？”苏睿顺势戳了刘明的肚子一下。 “你可别看扁我啊，我这两天也是有锻炼的。” “的确锻炼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苏睿不遗余力地刺挠着刘明。 太阳从正中开始慢慢西移，赛事也一个又一个的结束，中途刘明跑了两趟厕所，回来的时候肚子缩回去不少，看样子还是能凑合凑合。 随着主持人宣布几个赛事结束后，5000米的压轴长跑也终于要开始了。 顾思哲身旁的李延喊着刘明开始起身，俩人让顾思哲帮忙整理了一下衣角，好时刻保持他们完美的形象。 看李延、刘明的架势顾思哲就知道了，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老顾，祝我们好运吧。”李延嘴角咧出了一抹得意的笑，似乎还有一丢丢的胜券在握。 “祝你们此去旗开得胜。” 顾思哲说话的同时，池茑萝也比出了一个“v”字。 “走啦，老顾，小嫂子。” 刘明说着和李延从楼梯走了下去，班里的其余人也在和刘明、李延挥着手。 5000米长跑就这么开始了，虽然不想说实话，可是刘明中午的那顿饭的确让他多了些负担，一开始就掉了链子。 李延本想照顾一下刘明，可旁边其他班的对手马上就要从旁边超过了，不想太早就认输的他铆足了劲儿往前匀速跑着。 这场长跑是一个浩大的工程，纵使李延要存下力气应对最后的时刻，可仍没有给对方一丝可乘之机。 李延对于这次长跑很是看中，关乎的不是他会被多少妹子关注还有他最在乎的面子和荣誉。 刘明已经被远远落在了后面，李延跑完第三圈的时候，刘明第一圈才刚勉强完成。 在所有人都在给cos佐助的李延加油的时候，也有不少声音再鼓励“鸣人”。 刘明看向了那个挥着手给自己加油的妹子方向，不一会儿，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刘明的潜在力量真的是不容小觑，顾思哲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很快，刘明就超过了两三个参赛者跑在了第7名，虽然排不上名次但刘明还是努力着。 第一名的李延已经把第二名的人扔了整整一圈，他脱下了佐助的外套，穿着一件短袖挥洒着汗水，几乎全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李延身上。 顾思哲和苏睿觉得李延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吸引的不只是女生还有男生。 刘明也是跑得大汗淋漓，每当他路过某个位置的时候总会看向观众台一眼，视力好的他始终记得那个妹子的样貌。 这场赛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到了末尾，主持人宣布还有最后三圈，顾思哲早已笃定李延会是最后的王者。 “哇，鸣人这是逆袭了吗？”身旁的妹子惊讶地说着。 刘明的脚步向火箭一样向前冲着，很快又超过了两个对手，从一开始的倒数化身成了第五名，这也是苏睿没料到的。 “虽然冲进前三是不可能了，但是兴许能稳住第五。”苏睿对顾思哲这样讲着。 “不一定哦，恋爱的力量可是强大的。”说着顾思哲笑了起来，“从那会刘明听见有妹子给自己加油的那一刻，刘明就不再是以前的刘明了。” 顾思哲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池茑萝，倘若跑道上的刘明是自己的话，听见池茑萝给自己鼓劲，肯定能取得不一般的成绩。 主持人也发出了惊呼，“这位cos鸣人的同学竟然逆袭了，看来进军前三是有望了。” 听见主持人的话，那个跑在刘明前方的选手紧张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刘明的方向加快了脚步往前面冲着。 刘明果然是撞了狗屎运，顾思哲这样想着。 那天在食堂闲聊的时候，刘明幻想着能有两三个选手弃权好让自己趁虚而入，现实并没有如此。但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还真在刘明身上应验了，连苏睿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我勒个去？？？” 在刘明前面的选手一直顾及着刘明会追上来，一个劲儿地拼命往前跑着，闷头疾跑的他和第三名追尾了，结果两人都摔了一跤，随后就瘫在了跑道上，刘明正好借机钻了个空子。 到了结束的时候，李延第一个跑完了全程，而刘明竟然真的取得了第三，跑到终点后，虽然汗水湿透了发丝，腿都有些站不住了，嗓子眼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他笑得跟花儿一样。 跑完全程后的李延、刘明都累瘫了。几日来的锻炼连同这5000米的长跑让他们精疲力竭，顾思哲和苏睿赶忙搀着回到了休息区。 这次，李清卓又得在他俩的学分上加上一大笔了。 观众台看到“鸣人”和“佐助”都跑到了终点，兴奋地欢呼，没想到，李延和刘明竟然把之前的计划实施地天衣无缝。 接下来顾思哲所有的关注点都要留在明天的李清卓身上了，想看他明日如何表演...... 第134章 是他 l大的运动会总共举办两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也是顾思哲最关注的一天。因为今天能看到李清卓的表现，这让顾思哲感到兴奋不已。 昨天，除了早上在教师公寓附近的路上看到李清卓的背影之后一直没能在操场上和他碰面。 昨天下午，李延和刘明跑完了5000米之后被顾思哲、苏睿搀着回到了休息区，等到运动会散场的时候，李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毕竟李延跑的时候也不是只用蛮力还靠着自己的呼吸以及跑步技巧，倒是踩了狗屎运的刘明比较拼命，跑完之后完全是虚脱状态，顾思哲和苏睿搀着他回到了宿舍。 傍晚的时候两人已经好了不少，他们俩同着顾思哲等人一起去了食堂吃完饭。 李延、刘明两个人脑门上火影的护额还没有摘，不少妹子隔着老远就认出了他们，随后在一旁嬉笑着窃窃私语起来。 刘明的视线始终在偌大的食堂里游离，想要找到那个给他加油助威喊得最响亮的妹子，可惜无果，只好垂头丧脑地坐在椅子上。 苏睿和顾思哲在小炒那里整了几个菜作为庆功宴，池茑萝也在侧，几个人愉快地又聚了一次餐。 顾思哲的回忆从眼前出现李清卓的那一刻开始戛然而止。 顾思哲再次和李清卓在教师公寓附近的小路上相遇了。和昨日一样，看到的仍是背影，李清卓的身旁仍是没有郑佳的影子，走在他旁边的人还是昨天早上见到的男人。 会是谁呢？ 从背影和穿着来看，这个人应该和李清卓年龄相仿。这样想着，顾思哲的脚步又加快了不少，和池茑萝就快走到跟前了。 突然，顾思哲觉得那背影有一点熟悉，停下了脚步，任凭眼前的李清卓和那个男人走远了。 “算了，这不是什么重要事。”顾思哲在池茑萝面前自言自语着。 到了操场的时候，苏睿早些时候就等在休息区了，他身边正坐着三三两两早来的女生在聊着八卦，却没有李延、刘明的影子。 “怎么？李延和刘明呢？请假了？”毕竟昨个他们才跑了这么长的路，难免会筋疲力尽，或许请了假在宿舍睡觉。 “没呢，李延说腿有点酸，刘明还在睡着，李延说过会再跟刘明过来。”苏睿叉着腰回答着顾思哲的问题。 “怪不得呢。” 顾思哲刚和池茑萝坐在了昨天的位置后，四处环顾了一周但是没有看到李清卓的影子。 “对了，苏睿，你有没有看见导员？” “没有啊，我没看到他，还没来吧，说不定弃权了。”苏睿听到顾思哲问的时候，心里想着估计李清卓跑不起5000米所以临阵脱逃了。 “那就怪了，刚刚来的路上看见他也往这边来了，我还以为早就到了操场了呢。”顾思哲喃喃道。 “谁知道呢。” 运动会照常开始了，观众台上学生已经没有昨天多了。还在这里的估计都是冲着自己班导员或者仰慕的老师来的。 “苏睿，你现在还有没有教师参赛名单？给我看一下。” “等下，我给你找找，我记得在群文件里，不知道有没有过期。”说着苏睿打开手机点开了群助手找着那个学生会的群给顾思哲翻着群名单。 “嗯。” “有了有了。”苏睿将手机丢给了顾思哲。 顾思哲的目光一行一行地在名单上扫着，他现在很好奇郑佳有没有报名参加什么项目。 这么想来，这段日子都没有见过李清卓和郑佳同台出现过。 “苏睿给你。” 报名参加运动会的老师并不多，不一会儿，顾思哲就看完了整个名单也没有看见“郑佳”两个字。 中场休息之后，眼看着一天都过了半，参赛名单上的李清卓依旧没有出现，该不会真如苏睿说的那样弃权了吧。 顾思哲心底多少有点心塞，会不会是李清卓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长跑不妥会暴露自己所以真的临阵脱逃了。 到了后半场的时候，李延和刘明吃过中饭晃晃悠悠地来了。 “怎么，李哥呢？”李延咬着吸管把水递给了顾思哲和池茑萝。 “一上午没见着，不知道是不是弃权了。”顾思哲言不由衷地说着。 “还想看看李哥的实力呢，早知道我就不起床了。”刘明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滚吧，你今天来就是想再找昨天那个妹子的。”苏睿笑骂着刘明。 就在众人打闹的时候，池茑萝突然拽住了顾思哲的衣角，把他的脸转向了操场边缘的一角。 “来了。” 顾思哲看到李清卓那个小小的身影时只说了两个字。 “什么来了？”苏睿有些不解。 此时此刻，视力最好的刘明也看到了李清卓，“李哥来了。” 李延扭着头看向那边，“哪呢？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你可能瞎了，那不是嘛。”刘明手又指了指。 李清卓竟然出现了，看来是做足了准备，不到时机不出场呀。 “还有半个多小时估计就到教师的压轴5000米了。”苏睿看着运动会的时刻表跟他们说着，随后他站在了班级休息区的中央，“过会记得给李哥喊加油。” 顾思哲已经能从苏睿的表情上看到了不爽，但是碍于班长的关系还是要硬着头皮去安排，真是苦了他了。 虽然众人全部看到了李清卓，可李清卓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还在操场边上等待着什么。 “李哥怎么也不过来看看我们。” “谁知道呢。” 顾思哲意识到两日同时见到的李清卓身旁的人没有出现，李清卓站的那个位置的不远处就是公共厕所。 “大概是在等人吧。”顾思哲手托腮继续观望着。 许久之后，公共厕所的门内走出了一个人，但是很快那个人就被小径上种着的松树遮挡住了，顾思哲只好调整姿势想要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慢步走到了李清卓的身边，两个人一同向着这边来了。 那个人一直低着头玩手机，等到再走近一些的时候，顾思哲才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 “嗯？怎么会是他？” “谁啊？老顾？” 第135章 等待 “没谁......”顾思哲喃喃着，不过身旁的池茑萝的视线仍然放在李清卓身旁的那个人的身上。 “老顾你也真是，什么时候学会跟李延一样卖关子了。”刘明边嘟囔边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 “你可别诬赖我，我是跟你学的。”李延听到刘明喊自己的名字，忙不迭地撇清自己的关系。 过了一会儿，李清卓和那个人终于走到了正前方不足二十米的地方。那个人也把手机塞回了口袋，抬起了头。 那个人刚抬头就一眼看见了顾思哲，随即他拼命地挥着手，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他跟李清卓说了些什么之后就向这边小跑了起来。 “嘿，老弟！”蒋朔真满脸兴奋，大约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遇见了熟人，倍感亲切。 “老哥，快坐快坐。”顾思哲正说着和池茑萝往旁边移了移给蒋朔真腾了个地方。 “怎么老顾，也不给介绍介绍。”苏睿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和顾思哲很是熟络，想让他给介绍一番。 “是啊，老顾介绍介绍呗。”刘明也插了一脚。 “你说你们一个个的，别把人家老哥给吓着。又不是介绍对象，看把你们急的。”李延一句话把刘明和苏睿贬了贬。“来，老顾，快，介绍吧。” 蒋朔真听完几个人的对话笑得厉害。 顾思哲郑重其事地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老哥叫蒋朔真，他老弟是我朋友，我们一个村的，之前还在他家借宿过。后来我才知道，老哥也是咱们导员的发小。” 听到顾思哲说自己的弟弟是他的朋友时，想是顾思哲已经释怀了，微笑着看向他。 “还有这层关系呢。”李延说话之余把袋子里的饮料递给了蒋朔真。 “所以说，这圈子真小，没想到大家都是朋友。”刘明感叹道，“老顾，那老哥跟导员是发小的话岂不是住的很近，没事的时候你还能去导员家蹭个饭什么的。” 蒋朔真笑着认同了刘明的观点，“哈哈，早就去过了，那两天，老弟还在清卓家住了两天呢。” “我去，老顾，怎么没听你提起啊。”刘明和李延有些惊讶。 顾思哲只得讪讪地笑着，不久之后对上了苏睿的目光。 这件事苏睿是知道的，寒假的时候顾思哲和他通过电话，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就是顾思哲所说的李清卓的发小。 之前的苏睿一直对李清卓的发小存在偏见，本以为会和李清卓一样，但是顾思哲之前也曾替他说过两句话。刚刚顾思哲也说了他老弟和顾思哲是朋友，想必也差不了哪去，苏睿很快就打消了疑虑。 不久之后李清卓也走上了观众台但并没有过来，毕竟再过不久比赛就开始了。 顾思哲瞥见李清卓的外套里面穿着运动服，过会的话就不用换衣服了直接褪下外套就可以跑。 顾思哲的目光逐渐从李清卓那边转移到了眼前的蒋朔真身上。 蒋朔真正在看着顾思哲旁边的池茑萝画速写，看得有些出神，一会儿看看远处的“模特”一会儿再回到画中来。 还没等顾思哲先开口，蒋朔真倒先问了起来。 “老弟，这才一会儿没见，你就找到女朋友了？”蒋朔真笑着。 “我们老顾早就和小嫂子眉来眼去很久了。”李延插了一句随后和刘明哄笑着。 “厉害啊，真没想到，这是谁先追的谁啊。”蒋朔真似乎对这事很感兴趣。 “两情相悦。”顾思哲说着看了一眼池茑萝，她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微红。 “呀，你说的小嫂子都害羞了。” “行啊，小姑娘家里人都知道吗？” 苏睿先顾思哲一步给蒋朔真科普了一番，“那可不，老哥你可不知道，老顾过年的时候专程去了岳父家一趟，稳了。” 苏睿的一番话让李延、刘明又有些憋屈，“我去，我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老顾你真不厚道。” “我年前在苏睿家玩呢，他自己瞎蒙的。我可没告诉他。”顾思哲一脸笑意。 “真是没想到，你比我还速度，现在我爸还催得紧呢。”蒋朔真羡慕之余不忘诉苦。 “哎对了，蒋哥，这会儿不是还没放假嘛，你该不会为了李哥参加运动会专程请了个假来看吧，还真是好兄弟。”顾思哲现下最好奇的是为什么蒋朔真会在这个地方。 “嗯......怎么说呢，也不算请假吧，算出差吧。我们学校正好来l市观摩l市的实验小学教学方式，我溜出来了回了大学城，正好想回k大看看，然后在清卓这里借住两天。”蒋朔真说完有些口干舌燥，打开了李延刚刚递给自己的饮料喝了起来。 “我说呢，怪不得呢。” 蒋朔真的这番话也揭开了为什么昨日顾思哲为什么没有见到李清卓的原因，想是李清卓陪蒋朔真去k大了吧。 距离李清卓的比赛开始仅剩十分钟了，但李清卓似乎一点儿都不紧张还坐在看台上没有动静。 这个时候的蒋朔真接了一个电话，他走了两步到了前面和李清卓知会了一声就离开了看台。 蒋朔真走到操场边的时候停住了，顾思哲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女生，是孔思悦，大概也是来看l大运动会的吧，正好蒋朔真也在这里就顺便来了。 “老顾，那老哥旁边那个妹子你认不认识？”李延一眼就瞄到了自己最关注的地方。 “认识，那是蒋哥他表妹。怎么李延，你刚见一眼就对人有意思？”顾思哲鄙视地看着李延。 “就是啊李延，你还是放过她吧，回头老哥可是和顾思哲熟悉的，回来要是你坑了人家小姑娘，随时会找上门来。”刘明对眼前的孔思悦没兴趣，心思都扑在昨天的妹子身上，自己毕竟了解李延的心性，怕他辜负了人家。 “李延，我可告诉你，这妹子还一个表哥呢，也就是我那朋友，人家可是健身教练。”顾思哲扯谎唬了李延一句。 “我去，我又没要怎么着，瞅把你们一个个地给激动的。我对这妹子似乎一见钟情了。” “滚吧，分明是见色起意。” “停停停，李哥的比赛快要开始了。” 顾思哲看见李清卓站起了身子，下了台阶。 池茑萝也放下了速写本，视线聚焦在了李清卓身上。 第136章 晕倒 带着孔思悦往这边来的蒋朔真和李清卓打了个照面，蒋朔真拍着李清卓的肩膀，不知说了些什么。李清卓往起跑线那边走过去了，蒋朔真的目光还是一直在李清卓身上。 随着蒋朔真返回了看台，一同而来的孔思悦也落了座，池茑萝的视线开始在孔思悦身上游离。 顾思哲则一把搂住池茑萝的肩膀，“看什么呢？” 李延的目光更是一刻也不停歇地落在孔思悦的身上，“老哥，我听老顾说这位是你表妹？” “对，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妹，孔思悦。” 蒋朔真介绍完后，孔思悦和苏睿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刘明还在嚼着剩下的半包薯片，苏睿只是回头观望了一眼之后朝着操场上李清卓的方向看了半天。 李清卓刚刚已经把外套脱下给了蒋朔真带回去了，只穿着单薄的运动服站在起跑线上，随着裁判的发令枪响了一声，所有教师选手都开始投入到了奔跑中，每个班级都替着自己班里的老师加油，全场的热情都被这发令枪的声音所点燃。 有些出乎顾思哲的意料之外，李清卓在所有的选手中竟然是跑得最慢的那个，被所有人都远远落在了最后面，李清卓现下的速度足以和之前的刘明一样相提并论，不知是不是故意装蒜。 教师专场的5000米长跑还在激烈进行着，但李清卓的速度还是像蜗牛一样慢，在倒数的行列中，虽然还有几个老师的速度也跟不上，但是都跑在了李清卓前面，这让班里的同学有些干着急。 “李哥这速度不行啊，怎么回事这是？照这样下去还不是倒数第一？”刘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觉得李清卓还不如自己昨日神勇。 “要不是有妹子给你喊加油，你现在估计和李哥一样。”李延不遗余力地狠批着刘明，一点都不给他留半分情面。 “我不跟你掰扯，苏睿你说是吧？李哥这肯定是倒数第一，不用猜了。” 苏睿听到刘明的话站起了身子，开始鼓动班里的同学站起来给李清卓加油。 “还是老样子......”说着，蒋朔真喝了一口水。 “怎么蒋哥，这话说得有些早了吧。”顾思哲对于刘明和蒋朔真的话并不赞成，他现在只想静观其变，看看李清卓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不是我说，就是再比一百次，清卓还是倒数。”蒋朔真吐槽着。“我之前跟你提过，我跟他初中时候参加了接力跑，我当时跑得那个快，结果一把接力棒递给他直接给我来了个倒栽葱，害得班里少了张奖状。” “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多少年了，说不定李哥有长进了。” 顾思哲还没回答蒋朔真，李延就替自己说出了他的心声。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觉得他这次能取得名次悬了，不是悬了是根本没机会。”蒋朔真明摆着觉得自己是最了解李清卓的人了。 今日李清卓落在最后究竟是他故意为之还是真如蒋朔真所说的那样李清卓根本运动神经就不行？ 顾思哲如今心底开始七上八下地打着鼓，李清卓毕竟是个老狐狸，可不能被他故意诓骗了。 赛程仍在进行中，李清卓还在跑道上晃晃悠悠地跑着，他隔着操场远远地朝着班级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在看谁。 不晓得李清卓究竟是否同时拥有了读心术和千里眼竟然像是猜中了顾思哲的心事一般，突然脚步快了一些，往着前面那个和他相隔不远的老师冲刺了过去。 “有点意思......”蒋朔真砸着嘴目光紧紧地追着操场上李清卓的身影晃动。 一边的李延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和孔思悦熟络了起来，不知他说了什么引得孔思悦在一旁“咯咯”地笑着，而刘明白着眼继续吃薯片的残渣。 除去这几人之外，余下的眼睛都在看着操场上的李清卓。 正当李清卓速度加快赶超了前面那个选手的下一秒，在众人的视线中，他好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抽了全身的筋脉一般，脚底一软倒在了橡胶跑道上。 蒋朔真第一个意识到情况不对，站起了身子一个箭步从观众台上冲了下去。 “糟了！” 顾思哲也开始慢悠悠地起身，交代池茑萝在这里等着，自己和苏睿他们过去看看情况。 全场所有的目光在这一刻全部聚集在了李清卓所在的方向，不一会儿就开始议论起来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清卓班里的所有学生都下了看台去往导员那里。 随着脚下的步伐加快，顾思哲也和苏睿等人赶到了李清卓那里。 眼前的李清卓脸色苍白，正被蒋朔真支起了半个身子等待校医前来。 “蒋哥，李哥怎么样？” 蒋朔真摇着头，满头大汗，被这情形吓得一脸懵。 “我以前还从来没见过他跑步能晕倒，不知道是不是低血糖了，没吃饭救过来了，水都没喝几口。” 蒋朔真此话让顾思哲觉得有些眉目了，要是没吃饭的话，此次这般晕倒便极有可能是李清卓的计策之一了。既然没办法装晕干脆就做戏做全套连饭都不吃直接过来来个真晕。 校医一直都在操场上以备不时之需，一看到李清卓晕倒便很快吆喝着志愿者抬了担架赶过来了。 看到校医过来，蒋朔真和顾思哲等人合力将李清卓抬上了担架。 “医生，这是不是低血糖造成的？”顾思哲穷追不舍地问着医务室的医生。 “这个现在不好下结论等抬到医务室诊断一番再说吧。”校医说话的瞬间已经随着担架往医务室的方向去了。 众人回到看台上拿东西，匆忙间，顾思哲突然听见了隔壁班的男生在议论。 “他们班导员我上次在操场遇见了，也是跟今天一样突然昏倒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病。” “怎么会？应该是低血糖吧......” 顾思哲边听着旁边聊天边和池茑萝一同把东西塞回袋子里和蒋朔真一起去医务室。 “我一个人过去吧，你们接着在这里看比赛吧，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就是低血糖吧。”蒋朔真挠着头发，把李清卓的衣服抱在了怀里。 “思悦，你就在这里待着吧，老弟们帮我照看着我表妹啊。”蒋朔真挤出了一丝笑意。 “好的老哥，要是有什么需要就给老顾打电话，我们立刻就过去。” 第137章 撒谎 “老哥，我也跟着去，怎么说我之前也在李哥家里麻烦过，于情于理也该过去的。”顾思哲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想知道李清卓究竟是不是因为低血糖才晕倒的。 若是的话，这其中的猫腻可就大了。 “行，你跟我去，其他人留下吧，那医务室也没那么大地方容纳这么多人。” 顾思哲攥住了池茑萝的手随着蒋朔真下了台阶，他对苏睿喊了一声“放心”之后便离去了。 苏睿此时全然不担心李清卓怎样，倒是想着若是李清卓真的出了什么事，说不定还能换个导员，省得看着他眼烦。 但是事实归事实，李清卓依旧是自己的导员。 苏睿稳定了班里人的心之后，继续坐在了看台上，比赛并没有因为李清卓的倒下而终止还是照常进行着。 李延趁这会儿功夫早就和孔思悦十分熟络了，竟然张口闭口喊着“思悦”，刘明还在心心念念地想着昨个的妹子出神。 顾思哲一路上都揣着一大堆疑问没有人给他解答。 “蒋哥，李哥会不会是以前有什么病史？” “没有吧，从来没听他提起过，看着也不像是有哮喘，看他脸色也没有满头大汗。”蒋朔真否定了顾思哲的看法。 “嗯......” 三个人去往医务室的途中，还没等三个人进门，李清卓就已经从门框里走出来了，面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仿佛刚才的晕倒都是他们的幻觉。 “我去？你这是在玩儿我吗？刚刚操场上突然倒地，吓我一大跳还以为你怎么着了呢。顾老弟还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病史，我思前想后大半天都没想出来。你真是害的我们瞎担心。”蒋朔真说着拍了李清卓的肩膀一下。 李清卓没有反驳而是手插在口袋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任凭蒋朔真对自己发着牢骚。 “我说你是不是真是早上没吃饭低血糖啊？” “不是，医生说我有点脑供血不足，没什么大碍，可能是用力过猛了。” 看见顾思哲正紧紧盯着自己，李清卓随便一说遮掩了过去。 “我就知道，你要是能跑个名次才奇怪呢，就你那运动细胞。” 蒋朔真听完李清卓的回答吐槽得更厉害了。 不久之后，校医务室里出来了另一个人。 是郑佳，之前几日都没见两人同台以为是有什么状况，现在看来，所有的猜疑都烟消云散了。 郑佳笑着和蒋朔真打着招呼，看到顾思哲和池茑萝站在一起又是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让顾思哲很是恶心。 “看到李哥没事，我们先回去跟苏睿报个信。” “那老弟你先回去吧，我和清卓过会再去。” 顾思哲和池茑萝离开了医务室，往回去的路上走着。 李清卓刚刚应该是在说谎，蒋朔真问他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在地上打转。兴许被蒋朔真说准了，就是早上没吃饭自己造成的低血糖，为了把这事掩盖过去。 李清卓这一番倒是多此一举了，先是报了个5000米长跑力证自己的清白，再又使了计策晕倒，让自己把他的嫌疑抹除，有些欲盖弥彰了，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跑那5000米来得实在。 到底是不是低血糖等过两天找个机会去医务室问问医生便知道了，若不是现在李清卓他们就守在医务室门口，否则现在就能见分晓。 池茑萝现在却有些心不在焉，脑袋里全部都是李清卓刚刚的神情，顾思哲直言要回去的时候，李清卓镜片下的那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一刻也不得停歇，就像豺狼一样。池茑萝将顾思哲的胳膊又挽紧了几分，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到了操场，比赛还没有结束，一行人还在观看最后究竟是哪位老师才是最后的赢家。 顾思哲站在台前交代了一声导员没事的消息之后，所有人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操场上。 怕妨碍李延和孔思悦聊天，顾思哲和池茑萝挨着苏睿坐下了。 这个时候李延突然探了个脑袋到了顾思哲和苏睿跟前，声音压得极低。 “喂，老顾、苏睿！” “怎么了？声音这么小，你又有什么奇闻异事？” 顾思哲早就对李延的说话方式摸得清清楚楚，每次都是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虽说有的时候能听到些有用的小道消息，可到头来说得最多的还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刘明从开始就一直关注着操场上的一个年老的教师，顾思哲去医务室的期间，他为了看景，跑到了第一排去，他看得正起劲，无暇顾及身后的人在讲什么。 “这再过两天，就是刘明生日了，你们两个打算送他什么？说出来给我借鉴借鉴。” “这个我倒是记下了。” 顾思哲一向对这些日子比较挂心，时常会记在便签或者日记里。 “你们这么一说我刚想起来，那不是快了吗？” 苏睿最近被学生会的事情忙得头都要炸了，不仅如此作为班长还有一大堆鸡毛蒜皮的破事让自己处理，可谓一个脑袋三个大。 “所以说啊，你们两个有没有想好送什么？” “我自有打算。”顾思哲意味深长地抛出一个笑容。 “怎么？老顾你要送什么？” “自然是跟吃的有关系。”毕竟刘明的喜好已经人尽皆知了。 “那苏睿你呢？” “我......还没想好，既然刘明喜欢零食，老顾虽然送了但我再买也不嫌多。” “算了，还不如不问，没新意。” “你再不回去，你旁边的姑娘可就要无聊了。”苏睿顶了李延一句，他看到孔思悦正在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好像是在等李延。 “想来想去，也就觉得跟吃的有关的东西才能让刘明上心了，要么就是昨天的姑娘。”顾思哲若有所思地望着刘明的方向和苏睿念叨着。 “可不是，要不......我们就送刘明一份大礼？”苏睿狡猾地笑着。 “还得靠李延，等晚上回去建个讨论组再慢慢从长计议吧。”顾思哲觉得这个计策光靠自己和苏睿这两个榆木脑袋是行不通的，必须要有李延的帮助。 “行。” 第138章 婚讯 l市进入了五月，天气开始变得热了起来，稍微动一动就是一身的热汗。顾思哲都想换掉身上的长袖。 杏树的果子虽然还是青色的，但越发大了起来，按照往年的推论，再过些时日估计就能熟了。 昨个从宿舍出来的时候，李延在办公室给郑佳递送作业的时候偶尔听到了关于郑佳的消息，便迫不及待在宿舍群里宣布。 “我刚才可在办公室听见了一个大新闻。这次我不卖关子了，是关于咱们李哥和郑佳的。”正在上实训的刘明，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是李哥要结婚了吗？” “答对了，真的是要结婚了，我听那些女老师说已经求过婚了，听说婚礼就在下个月底。” “真是好姻缘，我们跟着也能沾沾光。”刘明显然是奔着吃喜宴去的才说了这话。 “对啊。” 刘明和李延在群里一唱一和地说着，而顾思哲和苏睿却在群里潜水，并没有加入这场讨论。 “老顾呢？怎么没见老顾和苏睿冒泡？” 一项对导员的事情格外上心的顾思哲和苏睿没有接自己的话茬，这让李延感觉有些奇怪。 “他们这节课估计是李哥的课吧，可能没看到群消息。反正早晚会看到的，他们俩一定会比我们还激动的。”打完这行字的刘明继续上实训课，李延也进入了潜水状态。 顾思哲的手机，打从宿舍群一有消息就开始振动了起来，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个时候，李清卓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顾思哲并没有理睬他的目光，而是当着李清卓的面掏出了手机看消息。 当看到李清卓要结婚的消息时，顾思哲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至于李清卓结不结婚，跟谁结婚还是单身一辈子这些都跟顾思哲没有太大的关系。只不过顾思哲心底会谴责着李清卓，谴责他杀了人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苏睿的态度虽然也和顾思哲一样大差不差，但是毕竟李清卓还是和自己的亲哥苏谦有很大的瓜葛，心底越想就越无法平静，对李清卓是满满的敌意。现在他可以去过自己平静的生活，而自己的哥哥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无法自拔，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苏睿已经开始有些咬牙切齿的，恨不能现在就到台上把李清卓狠狠地踹到地上。 一旁的顾思哲意识到了苏睿的不对劲，随即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想要缓和他心中的愤愤不平。 和刘明预想的一样，这节课是李清卓的心理教育课。他正坐在讲台的木凳子上，摘下了眼镜搁在一旁，目光正在手里的课本上流转，时而会不动声色地看两眼班里的学生有何异样。 很快，李清卓的眼睛就和顾思哲对上了，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眼神，李清卓低下了头心不在焉地开始看课本，一只手在讲桌上摸索着眼镜。在合上书的的那一刻，顺势戴上了眼镜。 戴上眼镜的李清卓才再次敢凝视顾思哲。 他，这是怕了吗？ 顾思哲心底有万千疑问。 怎么会，他可不是会怕的人，既然有胆子杀人，就不会怕警察找上门来。 顾思哲冷笑了一声，把目光从李清卓身上撤回。 李清卓恐怕已经知道那纸鹤是在吓唬他，以后若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恐怕就难了。 铃声一响，李清卓就收了书，出了门。 和往常不同，苏睿没有留下来做笔记，而是急慌慌地收拾课本准备回去。 “你要去哪？” “禁区，我想去看看我哥。” 苏睿没有等顾思哲回应就出了教室门，匆匆下了楼，往禁区的方向去了。 顾思哲站在窗口盯着那片深不见底的禁区黑森林发呆，直到池茑萝走进了教室里站到了自己身边。 现在，估计李清卓和院长女儿要结婚的喜讯要传遍整个学校了吧，苏谦肯定也会听说的…… 到那个时候，苏谦心底会不会和自己一样同是五味交杂呢？ 池茑萝的神情有些伤感，看来她也从同学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 池鸢尾是不幸的，现在害她的两个人不仅逍遥法外而且已经准备明目张胆地结婚了。 “真是天道不公。” 顾思哲叹了口气，和池茑萝挽着手离开了教学楼。 刚走没几步俩人就碰见了郑佳和李清卓在小广场上交谈，只好准备绕道而行。 谁知池茑萝却执意拽过了顾思哲的手往李清卓那片走，这让顾思哲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池茑萝应该是最讨厌李清卓和郑佳的。怎么如今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呢？ 难道是因为想要看看李清卓究竟有没有问心无愧？ 李清卓察觉到俩人过来，突然转过了身子，直挺挺站到了俩人面前。 “李哥真是恭喜，祝贺你和郑老师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四个字是从顾思哲牙齿缝中一个一个挤出来的。 李清卓的表情淡淡的，一点都不为所动。郑佳也没有要理睬俩人的意思。 等到俩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清卓才蹦出了两个字。 “谢谢。” 站在一旁的池茑萝一直没有抬头，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正此时，有人给李清卓打了个电话。李清卓掏出手机接了电话，而池茑萝则拽了拽顾思哲的袖子示意他离开。 直到李清卓和郑佳的身影完全消散，顾思哲和池茑萝也走到了食堂附近。 在太阳底下走了不少的路，顾思哲有些口干舌燥，索性停了步子和池茑萝往奶茶店走。 “欢迎光临，请问点些什么？”老板微笑着询问两个人。 “上次来的时候，覆盆子酱用完了，这次有没有再进货？” “真是不巧，又没货了，下午的话应该能送来，要不你们下午再来吧。”老板一脸歉意地笑着。 “不用了，我点些别的吧。”顾思哲的视线在菜单上扫着。“小萝，你要点什么？” 池茑萝的手指点了点卡布奇诺，看来，她对顾思哲后面的那家咖啡馆记忆犹深。 第139章 “对了，你平日里不是对李清卓有几分惧怕的吗？怎么突然拉着我过去？”顾思哲端着咖啡和池茑萝挑选座位。 “我觉得……李清卓可能不是凶手。”池茑萝在便签上码着字。 “什么？”看到池茑萝这么回应，顾思哲觉得脑袋发懵，他不知道池茑萝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 “我也不知道，总感觉可能不是他。”池茑萝被顾思哲一追问，有些支支吾吾。 “你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顾思哲的咖啡勺硬生生地将拉花搅散了，现在的拉花就像是所有残缺不全的线索，无法拼凑…… “……” 面对顾思哲的再次发问，池茑萝沉默了。 “那天在旧宅的时候，黑暗中我抓住了那个黑影的一只手，我以为是你的，结果被他挣脱了。”池茑萝飞速地在便签上码字。 顾思哲对这件事记得十分清楚，还因为池茑萝手腕被抓得淤青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 “后来，苏谦办艺术展的晚上，我跟你从禁区回去的树林里不小心摔倒了。那个时候有一只手拽住了我，你说，听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李清卓的。” 的确，顾思哲再次回忆起了那个夜晚，黑灯瞎火的，手机没电了，所有路只能靠摸索…… “再后来，咱们清明回去的时候，家里停电了，黑暗中你一直拽着我的手，我一直都在黑暗中摸索，心里思索着我握住的那些手的细节……” “所以说……”顾思哲盯着池茑萝，两个人面面相觑。 “我在姐姐房间里抓住的那只手上，我摸到了戒指，所以那天我才会问你李清卓有没有订婚，结果你跟我说李清卓已经订婚了。有几次我都想看清李清卓手上究竟有没有戴戒指，可惜一直未能如愿。上次在医务室门口的时候，他的手一直揣在兜里……”池茑萝慢慢回忆着那些小细节，顾思哲这才反应过来为何池茑萝那日要问郑佳、李清卓订婚的事，还以为是思嫁了，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之前一直不能够肯定，不过今天我算是真正肯定了，李清卓手上的确戴有戒指。禁区里拽起我的人手上却没有戒指。所以，我觉得旧宅和禁区的那两只手不是同一个人的。” 池茑萝这行字码完，顾思哲觉得世界都没有了声音，安静得可怕。 “你确定吗？会不会是李清卓在禁区的时候摘掉了？又会不会是另一只手？”顾思哲现在觉得这个问题万般重要，一旦池茑萝肯定的话，那么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池茑萝在这一刻犹豫了，她摇着头。 虽然她思考了很久，但那个时候在旧宅的时候，那只手很快就挣脱了，至于手指的骨节并没有太过仔细摸索。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再没有办法去追究。之前有段时间觉得那两只手有些许不同，可时间一长记忆就越来越模糊…… 就像顾思哲，一开始觉得禁区的声音是李清卓，可是渐渐的，随着越想越深，好像也没有办法肯定究竟是不是李清卓的了。 “我现在也不能肯定禁区那晚上遇到的人是不是李清卓了。说不定也有可能是个过路的人。刚才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李清卓手上戴着戒指，一定是李清卓那段时间摘掉了，而在旧宅的时候忘了摘……” 顾思哲看到池茑萝的反应他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 “如果那两只手真的不是同一个人的话，会是谁呢？会不会是……怎么会……”顾思哲心底自问自答起来。 “可李清卓，他的嫌疑最大，上次隔壁的奶奶也说了，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在我们家附近转悠。” 顾思哲将上次的分析又全部抖给了池茑萝，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的，似乎差了点什么。 虽然那老太太看到了是戴眼镜的。不过，现如今再仔细想的话，只有戴眼镜这一个线索的话，是不是李清卓还不一定…… 顾思哲陷入了沉思里，他喝了一大口咖啡，不一会儿咖啡杯就见了底。 但是顾思哲并没有将杯子放去回收处，而是又买了一杯。 “请问想点些什么？” “上次来的时候，覆盆子酱用完了，有没有再进货？” “不好意思，这两天又用光了，今天下午的话应该就有了，要不您再等等？” “好的，那先给我来一杯卡布奇诺吧。” “好的稍等。”老板说着转身去了门帘后给顾思哲做卡布奇诺去了。 这隔壁老太太老眼昏花的也看不甚清。这情形和这个奶茶店老板一样，一天接待的顾客太多，过目就忘是一样的道理。 现如今，顾思哲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 “您的咖啡好了，小心烫。” 顾思哲所谓的好方法就是眼前的这杯“卡布奇诺”。 既然一个个的都不能保证，那么就问记忆力最好的人吧。 看着杯中的咖啡，顾思哲想起了那日元宵晚上的时候在咖啡店的情景来。 那老板对每一个来这里的客人都过目不忘。 顾思哲返回了座位，池茑萝杯子里的咖啡还没有喝完。 “现在，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过段时间我们回x城就知道了。”顾思哲笃定了刚刚脑中蹦出的想法，事到如今只好回一趟x城了，他拨弄了两下手机的日历。 本想最近就回去，可以已经错过了五一的假期，转念一想，刘明的生日也不远了。而且因为上次奶奶过世的接连请假的关系，顾思哲打消了再请假的念头，周末的话时间间隔太短根本来不及，还是等到端午放假吧。 况且李清卓的嫌疑已经放到了最大，也不急于这一时…… 池茑萝虽不知道顾思哲又有了什么好计策，但跟着他一定会有所收获的，随即答应和他一起回去。 顾思哲喝着咖啡，脑中却在回想关于戒指的事情。 到底是不是李清卓呢？ 如果推测没问题的话，从过年那个时候李清卓就应该订婚了，所以说李清卓手上一定戴着订婚戒指就像之前在郑佳手上看到的那样。 可是为什么禁区那会没有戴？会不会是李清卓为保万全，所以混淆视听、掩人耳目，故意摘掉了戒指，然后来拽摔倒了的池茑萝洗白他自己？ 那个晚上遇到的人的声音像极了李清卓的，闷闷的，不带一丝感情。 不过这些，只有等到去了x城才能得到答案。 正当顾思哲愁眉不展的时候，李延在为了刘明生日新建的讨论组中发了消息。 “冒泡啊！我对于之前给刘明加油的那个妹子有头绪了。” “真的？”顾思哲挤出了一丝笑容，很快接上了李延的话。 “当然是真的，我通过好多渠道才打听到的。” 第140章 落实 顾思哲和池茑萝一直在食堂待到了太阳下山，解决完晚饭后一同回了教师公寓。之后，顾思哲一个人又回了趟宿舍，眼下他有些担心苏睿，苏睿从去禁区之后群里的消息一直都没有冒泡，李延几次@他都没有丝毫回应。 回宿舍的路上，顾思哲碰见了李延和刘明，那两个人要去食堂，本想拉着顾思哲一起去，怎奈顾思哲已经吃过了，两人只好离开了这里。 苏睿并不在宿舍里，顾思哲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等了很久，苏睿都没有回来。期间，李延打来电话说要去地下超市买东西，晚点回去。 窗户开着，外面的风窜入了室内，凉飕飕的打在顾思哲的脖颈上。 伴随着“吱嘎”声，宿舍的门开了，苏睿的神情有些奇怪，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顾思哲见苏睿神情有异色，随即问了他。 “苏睿，你怎么了？” “没什么……”苏睿的语气有些低落。 “对我，你还要隐瞒吗？” 在顾思哲再三追问之下，苏睿才开了口。 “老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哥和李清卓之间的事情？” “我……” 苏睿的质问让顾思哲有些哑口无言。 “我知道……你是怕我知道了这些会和李清卓起争执。”苏睿说完瘫坐在了刘明的床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抱歉。” “你我之间何来抱歉之有？你也是为了我好......” 看这样子，苏睿是从苏谦那里把一切都弄明白了。 “我其实早就猜到我哥会怀疑李清卓，我哥从来都没在我面前提到过这个明明大学四年同住一个宿舍的李清卓我就起了疑心，之前偶有几次会在我哥面前提起导员，但我哥的眼神让我觉得不对劲。还有我哥纪念册那张三人的合影，李清卓的眼睛一直都放在已经成为我哥女朋友的学姐身上，明眼人都能看出个八九分。我们身为局外人都能对李清卓起疑，更何况是与李清卓朝夕相处的我哥。” 苏睿其实心底想法很多，只不过缺少有人来落实。 “而且，我哥和李清卓在学校里连一次都没有同席出现过，我哥的讲座、还是画展我从来没有见李清卓来参加过。就像猫躲老鼠一样，就算遇见了，也会绕道走，这难道不奇怪吗？今天李延说李清卓要结婚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消息很快会在学校里传遍，而我哥早晚都会知道这个消息。”正说着苏睿突然冷笑了一声。“实在是太讽刺了，一个杀人凶手竟然快要结婚了，呵呵......实在是太好笑了......” 顾思哲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苏睿向自己倾诉，没有插话。 “我看到那个消息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我哥，等看到我哥的时候我就一切都明白了。” 苏睿闯入禁区的那一刻，画室的学生也刚好下课去食堂吃饭去了，只剩苏谦独自一人坐在旧楼门口的台阶上，握着手机发呆，眼睛有些红，直愣愣地看着地面。 苏睿走到眼前的时候，苏谦还是一言不发仿佛没看到一般。 “哥，哥？” 直到苏睿摇了苏谦两下，苏谦才回过神来。 苏睿见苏谦的神情不对，再三追问下，果然是和李清卓的婚讯有关。 就像上次顾思哲在苏谦的车里一样，苏睿从苏谦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果然和他猜想的一般无二。 “我眼睁睁地看我哥那样痛苦，我却没有办法帮到他一分一毫。我想我哥也是迫于没有证据，不能拿李清卓怎么样。”苏睿气得想要扇自己一巴掌，恨不能替自己的哥哥苏谦分担痛苦。 顾思哲看到苏谦的眼眶红了，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只是，现下自己却没有办法去动李清卓，连同一样能奈何得了他的证据都没有多少。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哥现在肯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没等顾思哲开口说什么，宿舍的门被刘明撞开了，两人抱着满满当当的零食进了屋，打乱了这屋里沉重的气氛。 “苏睿回来了啊，一天没见你呢，学生会就这么忙吗？”李延说着往苏睿的怀里扔了一袋子薯片。 “可不是，学生会部长可不好当，当年我就是嫌事多刚入了会一星期就退了，结果那该死的部长还说是他把我踢了，真是恶心。”刘明边说着边凭空挥了挥拳头，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苏睿所有的心思还在刚刚的那件事上，没有开口，把薯片放到了桌上之后就脱掉鞋子上了床，倒头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老顾，他怎么了？” “对啊，老顾，刚才进来不是还和你聊得好好的吗？” 刘明和李延看到这情形满脑子都是疑问随后压低了声音问着顾思哲。 “嘘，那会儿就嚷着有点困，估计是困极了，睡一觉就好了。”顾思哲扯了谎，不想让刘明和李延太过担心苏睿。 “那就好，等明早上我跟刘明就叫他起来，可不能和上次一样又发烧。”说话的同时刘明已经走到了窗边，爬到了椅子上把苏睿床头的那扇吹冷风的窗户关了个严严实实。 “苏睿我先回去了，明早再过来看你。” “嗯......” 苏睿的声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顾思哲还是听见了，随即和李延、刘明道了别就回去了。 顾思哲的脚步刚到了教师公寓，就瞧见李清卓在自己前面走着。一想到刚刚苏睿正因李清卓的关系不自在，顾思哲的心头也开始有股火。 想必李清卓现在一定十分快活，马上就要做院长的乘龙快婿了，对于他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来说岂不是莫大的恩赐。 “李哥真是好兴致，这就快结婚了还一个人在夜间慢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未婚妻吵架了呢。”顾思哲绕到了李清卓的前面。 李清卓依旧像往常一样，没有理会顾思哲，照旧走着脚下的十字路，眼睛看着前面无尽的黑夜。 顾思哲抛下了李清卓匆匆回了教师公寓，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不让顾思哲心塞的。 第141章 希望 次日，池茑萝早起两节皆有课，顾思哲送她去了教学楼之后就一个人闲逛到了宿舍里，苏睿没有在宿舍，只有李延一个人。 “苏睿呢？”顾思哲没有问李延的踪迹，池茑萝有课的话，自然李延多半也是有课的，毕竟两人时常有共同的公共课。 刘明没有立刻回答顾思哲的话，只是把昨日买的零食从床上扔给了顾思哲一袋。 “苏睿早起说学生会有事就匆匆去了。”刘明说话的时候还在打哈欠，显然昨晚上没睡足。 “有这么困吗？” “别提了，李延昨晚上不知道抽的什么风，苏睿睡下了，我们两个人熬夜看了个恐怖片，一大早李延也不让我接着睡.....”刘明又打了个哈欠，着实困得不行，他一骨碌就爬到了床上，被子窝在一团，随便拽了个边角就闭上了眼睛。 “老顾，你要是走的话把门一块带上，我得好好睡一觉，帮我跟李延说让他给我捎着饭，唔，我快要困死了。” 刘明又接二连三打了四五个哈欠就睡过去了，顾思哲见状觉得有些无聊，在群里给李延发了消息之后就出了宿舍，重新返回了教师公寓。 本想看几本书，可是那文字却入不了眼，就像是蚂蚁，密密麻麻的，看一会儿，头就晕了。紧接着，顾思哲想睡一会儿，可惜没有刘明那么大的困意，只好拉上了窗帘让房间出于昏暗中，结果却辗转反侧几时都没能入睡。 这让顾思哲觉得十分不爽，他只好起身再次拉开窗帘，所有的一切都重新被阳光洗涤。 “还是出去散散步吧......”顾思哲自言自语着出了门，他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无非是心里有事，寝食难安。 虽然还在五月份，但顾思哲觉得l市的天气都快入夏了，动辄浑身热汗，他只好选择走一片树荫遮盖处。 两旁的栾树早已有了新叶，正为顾思哲提供了纳凉的去处。 顾思哲漫无目的地散着步，不知走了多久，还是来到了那个地方。 自从禁区被苏谦盘下开办画室之后，所有来此的学生都能从大门进入了，顾思哲也不例外。 禁区大门处也有黑色的铁栅栏，从这里开始就变成了两个世界，顾思哲坚定地踏出了一只脚，很快就是第二只。 旧楼房间众多，苏谦的画室只占据了几间屋子，有些大材小用了，本想替苏谦疼惜一番租金，但转念一想，这栋年久失修的楼的租金也是寥寥吧，有人租对于学校已经是万幸了。 一楼的房间多半用来放画材了，美术生们都聚集在二楼上，顾思哲听见有动静就上了楼梯。 顾思哲蹑手蹑脚地在廊上走着，生恐搅乱了他们对艺术的感知。 很快，二楼的画室被顾思哲游览了一圈可是仍未见到苏谦的踪迹，只有助教在监督着美术生门在昏暗的、打着聚光灯的画室里写生。 顾思哲转而又上了三楼、四楼，可是仍未找到苏谦。 正当顾思哲思考着苏谦是否出了禁区的时候，天台上的门被风吹得晃晃悠悠，时而敲打两下已经墙皮脱落的墙体。 顾思哲轻悄悄地走上了楼梯，推开了那扇久违的铁门。 艺术展的大理石雕像还在天台上没有移走，这一个月以来风吹日晒，在顾思哲看来，这雕像似乎没有以前这么光彩了，大概是错觉，顾思哲苦笑着走向了天台的角落。 角落里摆着两张凳子，其中一张已经有人落座了，那人背对着顾思哲正在天台的边缘上吹风。 顾思哲没有出声径直走了过去，他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和苏谦一同望向周围的快要盖住了阳光的松树林。 “老哥......” 良久，听见顾思哲喊自己，苏谦转了头，他的脖子因为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变得有些僵硬，转头的瞬间，顾思哲仿佛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嗯？” 苏谦的眼神很是忧郁，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我都听苏睿说了。” 自从和苏谦熟络了之后的顾思哲，同他的说话的时候开始直言不讳起来，一点都不拐外抹角了。 “嗯......苏睿......他也同我说了不少。” 苏谦说这话的时候，头又垂了下去，苏睿大概昨天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了吧，比如调查、怀疑...... “顾思哲，我想谢谢你。”苏谦突如其来的谢意让顾思哲有些措手不及。 “不，我什么都没有帮到。”顾思哲觉得万分愧疚。 “并不是，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你那么努力地去调查。”苏谦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可是，到头来，我只有一大堆的推测，连一样确凿的证据都拿不出。我只能任他逍遥法外，眼睁睁地看着他......”顾思哲把“结婚”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一旦出口，又会对苏谦产生不小的伤害。 “你已经尽力了，不必自责，我相信鸢尾的在天之灵会感到欣慰的。” 说着，苏谦转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天台正中央的雕像。 “不，老哥，我总有一天会把李清卓绳之以法的。”顾思哲也望向那尊大理石雕像，信誓旦旦地对苏谦说着。 苏谦还想说什么，但嘴角动了动始终没能再说出什么。 “老哥，我想说句题外话。” 顾思哲起身离开了凳子站在了池鸢尾的雕像前面，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请讲。” “老哥，我觉得，到今年已经快九年了，你对学姐情深义重，我们都看在眼中，恐怕学姐的在天之灵不会想看到你整日里郁郁寡欢吧......虽说这话不该我来说，但是我不忍心看苏睿再因为这件事而伤心不已，也该放下了，上次艺术展上你说的那番话，我觉得对于苏睿来说已经看到了希望......” 顾思哲的脑中在回忆着，那时候，苏谦在艺术展说，这次展览是为鸢尾举办的最后一次展览。虽然倘若苏谦要放下，这世界上会少了一个记挂她的人，但不得不说，这是苏谦人生重新开始的开端。 “请为了苏睿、为了阿姨和叔叔，请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顾思哲说完这席话没有等苏谦回应就离开了天台，他不求苏谦能够答应，但是能听进去也算是自己此番没有白来。 “苏睿，我这次，尽力了......” 第142章 人生 从天台离开后，顾思哲心里默念着楼梯的阶数，一步一步地向下走着。 虽然自己刚和苏谦说了这么多，但最后结果究竟如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自从刚刚把那掏心窝子的话全部抖露给苏谦之后，心里倒是畅快不少。 苏谦虽然深爱着池鸢尾，倘若这一辈子的心神都放在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爱人身上，所有人也许会对他另眼相看，觉得他一辈子都痴心一个人，怎样的情深义重，怎样的难能可贵。但是他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上有父母下有弟弟，关心他的人太多了，动辄所有人都会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若是他没有其余的牵挂也就罢了，只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苏谦的岁数还未过三十，正是好年华，况且他才貌出众。他的路还有很长，就算他真的打算一辈子都守着虚无缥缈的池鸢尾，那余下的人生中沿途还有漫长的寂寞在等着他。 顾思哲想，池鸢尾若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定是在天上也不会安心。 话虽如此，反过来再一想，苏谦是对池鸢尾爱到骨子里了，不是一时就能舍弃的，大概还要再过个两三年吧。 顾思哲开始感叹起人生来，随着脚下的楼梯到了尽头，顾思哲也开始收起所有的脑细胞。 眼前的松树是越发地茂密了，这禁区的旧楼若是永远不拆，总有一日会被这松树林掩盖，就像是密室一般。 顾思哲看了眼时间，发现为时尚早，再过会往教学楼去接池茑萝也不迟，随即在禁区里又走了走。 天气好起来了，蝴蝶也陆续出现，在丁香花的枝头盘旋着，想要采蜜。顾思哲没有惊扰蝴蝶、蜜蜂们，静悄悄地揣着期待往禁区的小门走过去了。 果不其然，茑萝的藤蔓早已经再次生长，蔓延了整个铁栅栏。虽说没有花苞，只有枝叶，但在顾思哲看来，也别有一番意境。 顾思哲顺着茑萝延伸过来的藤蔓走到了尽头，那茑萝的发源地原来是禁区的灌木丛，一枝蔓延到了铁门跟，另一枝依附着松树，还有一些沿着旧楼的墙角去了...... 顾思哲曾记得之前在第一次涉及禁区的时候也曾看到旧楼周围爬满了茑萝，看来这些茑萝都是从这一个地方长出来的。冬去春来，又再次焕发了生机，比以往更加繁盛...... 远处教学楼的铃声愈来愈强，顺着风传到了顾思哲的耳朵里。 “糟糕。”时间果然已经过了，“早知就不该往这边转，误了时辰。” 顾思哲一边自责一边往小门的方向跑去...... 接到了池茑萝后，宿舍群里李延又发了两条消息，说是要在食堂的窗口一起约饭。 一想到回教师公寓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顾思哲随即答应下来，和池茑萝一同往食堂走。 两个人到食堂的时候，李延和刘明已经等在那里了，本来刘明托顾思哲跟李延说帮他捎饭，可是他躺床上做了两次梦，梦到了上次的女生，醒来之后，再无困意，便跟李延说取消了捎饭，自己来食堂碰运气。 刘明已经买好了饭，坐在桌前，虽然眼前是他平日最爱吃的土豆，还是炖排骨的那种，但他的心思全然不在饭上，左顾右盼着。 李延并不十分饿，他只督促顾思哲和池茑萝去买饭，自己只想歇一会。 顾思哲起身之后向着四周观望了一番，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并没有苏睿的踪迹。 “苏睿这家伙......” “对，从他早上出去就没再见到他。”刘明回过神来，回答着顾思哲，睡了一上午从顾思哲关上门后就没再听见开门的声音。 “我也是。” 刘明既说了，那李延就自不必说，一上午都在上课，上哪能见到苏睿呢。 “真是奇了。” “往常看到群消息他都会回一下的，今天不知怎么了。”李延说话的时候看着刘明大快朵颐，竟有些饿了，才起了身准备去买饭。 “......算了吃饭的时候再等吧。” 顾思哲本想等着苏睿，但一想到池茑萝早起没来得及去食堂就吃了两个昨晚上买的小面包。想着她现下估计也饿了，随即和池茑萝一同买饭去了。 看到顾思哲和池茑萝端了两碗米线回来，刘明一脸艳羡，冲着李延说，“你看老顾，自从有了小嫂子，吃个饭也是夫唱妇随的。” 一旁的池茑萝捂着嘴笑开了，没了往日那般害羞，让顾思哲放心不少。自从池茑萝也结交了自己这帮好兄弟之后，整个人都开朗不少，池父池母若是知道，估计心里也会高兴。 刘明的土豆炖排骨盖饭已经见了底，顾思哲的米线也已经吃了一半，可苏睿仍是没有出现。 顾思哲放下筷子，给苏睿发了两条消息，可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顾思哲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又碰上上次的事了吧？” “你指什么？”刘明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一脸好奇。 “我发消息给苏睿半天没有动静，是不是又发烧了。” 李延倒是平静得很，“怎么会，那苏睿的运气也太背了，接连两次都生命垂危？不可能，况且刘明刚刚从宿舍出来，苏睿又没在宿舍，假设你说的成立，真的发烧了，那也是在外面，定会有人打120，那学校里肯定又会骚乱，不久就会传来消息的。” 平日里的顾思哲是那么一个处变不惊的人，但一有不好的念头，他就再不能平静下来了。 的确，李延说的对，一上午也没看到群消息有什么重要信息，和苏睿同学生会的那个人也没在群里说什么。 “对。”顾思哲想到了什么，慌忙再次打开手机，打开了列表，找到了和苏睿同在学生会的那个人，发了消息过去。 等待的过程中，顾思哲再次拿起了筷子挑了米线继续吃，大概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手机也都在边上，那个人很快就给顾思哲回了消息。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顾思哲手里的筷子“砰”地一声搁在了碗上。 “怎么了？” “我记得我们班有个人也是学生会，是个副部，虽然不是一个部，有时候苏睿会和那个一起去。刚才我问了一下，他跟我说，十一点的时候苏睿就和他一起回去了......”顾思哲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就响起了苏睿的声音。 “我来晚了。” 第143章 原因 刚刚等苏睿的途中，几个人并了两张桌子，所以苏睿一过来就坐到了顾思哲的另一边。 “哟，你来了，老顾刚刚还担心你遭遇什么不测呢。”说着李延便笑开了，搞得顾思哲很没面子。 “是啊是啊，老顾以为你又发烧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刘明说完用筷子又偷了李延盘里的一口菜吃了起来。 池茑萝听见几个人打趣顾思哲并没有要制止的意思，反倒帮着两个人“打压”顾思哲。 “我去买点喝的东西，你们在这等着。”顾思哲留下了还没吃完米线的池茑萝和另外两个人扯着苏睿就离开了座位。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顾思哲满脸疑问，苏睿显然有事瞒着自己。 “不是说了嘛，来晚了。学生会鸡毛蒜皮的事可不少。”苏睿一脸云淡风轻。 “滚犊子，我刚才可都问过了，咱班那个学生会的，可都跟我说了，你们十一点的时候就回去了，你瞅瞅，现在都几点了，十二点四十，都快一点了。”顾思哲当面揭掉了苏睿的伪装。 “......我就知道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等过会再说吧，我现在饿得不行，人多也不好说。”苏睿说着往刘明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先放过你，你过会儿可别诓我。”顾思哲佯装不悦没使劲儿想要踹苏睿一脚，结果被躲开了。 “我不跟你掰扯，走了。”顾思哲白了苏睿一眼之后走开了。 “不诓你，你要去哪？” “买喝的！”顾思哲瞪了一眼苏睿之后往奶茶店去了。 回到饭桌后，池茑萝碗里的米线已经吃完了，倒是顾思哲的碗里还泡着一半，看米线泡发了之后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苏睿的饭正冒着热气，他吹了吹就狼吞虎咽了起来，看来真的是饿极了。 顾思哲把饮品分发了下去，之后倚着凳子盯着苏睿看，不知道苏睿刚刚到底去干什么了。 池茑萝见顾思哲的饭只吃了一半，剩下的又都冷了，拿着饭卡小跑着又给他买了一份别的。 “小嫂子真贤惠，老顾上辈子不知道修了什么福分。”刘明看到这一幕在一旁嫉妒着。 话刚说完，刘明的目光就被什么吸引了过去，一旁的李延看出了端倪。 刘明正看得出神，李延用筷子敲了顾思哲和苏睿面前的桌子两下，小声嘀咕着。 “哎，你们看刘明。” 正低头吃饭的几个人抬起了头，只见刘明眼睛发直，已经看呆了。顺着刘明眼睛的方向看过去，是两个正站在窗口买饭的女生。 等到两个女生买完了饭端着碗去了二楼消失在了楼梯口间，刘明的目光仍是没有离开楼梯口，痴痴地望着。 “刘明，怎么了这是？”李延在众人面前明知故问地用筷子另一头戳了两下刘明。 “就是她，就是她！”刘明终于回过头来，情绪十分激动。“就是之前在操场给我加油的妹子，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她。”刘明虔诚无比地双手合十，大概之前他曾向神许过什么愿，现在应验了。 “你确定？” “当然咯，我的视力那可是杠杠的。我不会看错的。”刘明对自己很有信心。“唉，我要是能有她的联系方式就好了。” 说到这个，刘明又垂下了头。 旁边的李延悄悄地对着除了刘明以外的人，比了一个“ok”。当时李延也是眼前一抹黑，打听那妹子联系方式的时候也是问了一大圈子朋友，才隐隐约约知道了个大概，并不能肯定。 可如今有了刘明今日近距离的确认，这下子可以万全了，因为那妹子旁边的另一个女生李延认得。 众人皆面露喜色，替刘明高兴，看样子，刘明的恋情是有着落了。 吃过饭，池茑萝下午有课，李延也是，一行人送着他俩去了教学楼后，剩下三人开始往宿舍走。 顾思哲一路上正想着有什么办法支开刘明，然后问苏睿中午的事情。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刚走了一半的路，又经过了食堂，刘明突然说自己没吃饱，要去“借饭浇愁”让两人不必等自己，他要在食堂吃。 这下正应了顾思哲的心愿，其实两人心知肚明，刘明也不是真的要去吃饭，估摸着是希望那妹子还在二楼所以才要过去。 现下，就剩了顾思哲、苏睿两个人。 “别拐外抹角了，直接说吧，中午你到底去干什么了？”顾思哲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想省去那些过程，要看结果。 “我去找李清卓了。” “嗯......” 这话从苏睿口中说出，顾思哲竟没有几分惊讶，从苏睿昨天因为那件事一直郁郁寡欢，顾思哲就知道苏睿总会抽出时间再去找李清卓理论清楚的。 “你难道不惊讶？”苏睿看顾思哲如此平静，自己倒有些按捺不住了。 “并没有。”顾思哲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真的假的。” “你让我惊讶什么？你和你哥感情深厚，你从他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还能忍得住？那还不得炸了？昨晚你突然到床上躺着倒有些奇怪了，我还以为第一瞬间你就要直冲李清卓的办公室呢。”作为深知苏睿性格的顾思哲来说，苏睿此番做法在顾思哲眼里并不是什么奇事。 上次的时候，苏睿刚有疑心，还不知道全部的事情的时候就能找李清卓在办公室理论就能看出来，只要涉及苏谦他就会易燃易爆，此次更是不在话下。 “这事，你指定能干得出来。” “的确，昨天知道那件事之后我就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但是我左思右想衡量了一番还是想冷静冷静。我本不喜欢去他的办公室，想再找个机会和你一起。但是今天从学生会那边回来，和咱们班那个正走在路上，快到宿舍的时候，瞅着李清卓就迎面而来了，我看到他的第一眼......” 此时的苏睿提到“李清卓”的时候，眼里正燃烧着熊熊火焰，“你就把他打了？”顾思哲在说笑用来缓解苏睿的怒火。 “怎么会？我要是把他打了我现在已经被带走了。我想着你之前不告诉我这些事情的原因就是知道我晓得了之后会对李清卓动手，所以我也精明了，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我要是把他打了，到头来倒霉的是我自己。” 看来苏睿现在的确是聪明了不少。 第144章 刺激 “所以说你到底去找李清卓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只是在他那里略微坐了一会儿。正好办公室里面的导员都不在，就他一个人，言语上刺激了一番，仅此而已。”苏睿倒是对自己此番行径很是得意，迫不及待和顾思哲分享战绩。 “哦，感情你从十一点左右到十二点半多的这段时间里，就是去找他磨嘴皮子去了？”顾思哲一盆冷水浇了下去，刺激到了苏睿高涨的情绪。 “那不然呢？我既不能打他也不能骂他，到头来也只能膈应膈应他了。” 的确，苏睿这也是被逼无奈只能出此下策，虽然对于李清卓来说只是隔靴搔痒罢了，毕竟他那个心理防线之高不是一般人能说到他心坎里的，既然伤不了他半分，癞蛤蟆不咬人，倒是怪膈应人...... 想到这里，顾思哲笑了起来。 “得了，是该嘉奖你一番。” 顾思哲和苏睿两人说说笑笑离开了小路往宿舍去了，好巧不巧的竟遇上了刚被苏睿言语刺激过的李清卓铁青着脸迎面而来。 李清卓的胳膊被郑佳挽着，郑佳看到顾思哲的时候，脸便绿了下去，李清卓看见苏睿脸色亦是如此。 路上并无他人，所以苏睿和顾思哲并未和对方打招呼，步子快乐些就离开了，李清卓也没有言语，估计是刚刚在办公室生了一肚子气懒得理会苏睿了。 顾思哲和苏睿在宿舍里凳子还没坐热乎，刘明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刘明把桌上的薯片解决干净后就爬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看来刚才他是在食堂里扑了空。 见刘明午睡，苏睿和顾思哲也不好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前两节就下课了，顾思哲赶忙又出了宿舍去接池茑萝，两人一道回了教师公寓。 前脚顾思哲刚进了门，后脚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是快递信息，给刘明的礼物到了。 自从运动会上李延提起之后，顾思哲觉得也该未雨绸缪提前打算，省得到时候又一大堆的因素从中作梗，来不及当天送给刘明。 又过了几日，l大的杏开始从青色转为微黄，眼看着就快熟了，顾思哲想着等哪日和池茑萝都空闲下来坐在杏树下再写生，期间顺手摘两个杏子尝尝鲜也是好的。 五月末的天气越发地热了，所有人都换上了夏装，顾思哲也不例外。 池茑萝也换上了长裙，她比顾思哲走得快了些，脚步轻盈地穿梭在杏林间，每走一步，都摇曳生姿，在顾思哲眼中，美极了。 杏子已经有熟的了，偶尔会从树上掉下两三颗砸落在顾思哲身上。好在杏林下都是杂草，那些熟落的杏子都完好无损地藏匿在草丛中。 顾思哲捡了不少杏子装进了袋中，准备留给刘明他们。今天不是周末，宿舍的人都不齐全，只有顾思哲和李延是空闲的，只可惜李延又去沾花惹草了，据说和孔思悦现下正打得火热。 本来顾思哲心底还有些顾忌，毕竟孔思悦也是熟人的表妹，李延那花花公子的性格只怕是辜负了人家，但苏睿他们说李延近段时间像是转了性，顾思哲也就没了顾虑。 池茑萝停下了脚步，把折叠画架立在了杏林里的一条无人问津的小径上，开始对着硕果累累的杏树写生。而顾思哲在树丛的边上捡了一根小木棍，在一旁的杏树下捞着够不着的长在树枝顶端的大黄杏。 过了许久，随着院里的广播响起了铃声，周围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大都是来摘杏的。 光线正好也不适宜再写生了，顾思哲帮着池茑萝收了画材拎着慢慢一袋子黄杏欢喜而归。 到了傍晚，池茑萝早就把顾思哲摘的黄杏洗了一些装在小框里端着去了食堂。 聚餐的时候，刘明看到满满一筐黄杏很是欢喜，还没开始吃饭就先吃了五六颗大黄杏，等到李延把饭端来的时候，刘明的牙已经酸了。 一行人从食堂散去之后，天际也开始出现了几点星辰。 l大三面环山，尤其快到夏天的时候，每至中午，就算只是走路都浑身冒汗，反之，到了夜间，就会刮起冷风，把身上的热汗全部吹了回去，要是只穿短袖还会觉得冷。 顾思哲在l市就快住满两年了，可他对l市可是又爱又恨，所谓的“恨”就是指这天气了。 想当年，刚入学那会儿，就是因为摸不清l市的天气所以吃了不少的苦头。大约是水土不服，三天两头往医务室好，现在才稍微适应了一些，估计等自己全部适应的话，也就毕业了。 顾思哲呆呆的笑了两声，一旁的池茑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顾思哲又解释了一番两人才继续前行。 又走了两三步，从山里又刮来了一阵风，池茑萝险些站不住，还好有顾思哲扶着。 距离住处还有一段路，顾思哲有些自责下午那会儿没多带个外套，等晚上天凉给池茑萝披上。 过了一会儿，顾思哲发觉池茑萝有些不对劲，走路总是晃晃悠悠的，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伸手一摸额头才觉察到池茑萝是发了烧。 不过好在医务室也就在不远处，再拐个弯儿就能到。 顾思哲顺势就背着池茑萝过去了，庆幸的是，现在还不是太晚，而且医务室一直都是有值班人员的。 不一会儿，顾思哲就背着池茑萝到了门口，医务室的红十字正发着光，里面灯火通明。 医生记录下了资料之后，就取了一根温度计递给顾思哲，让池茑萝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量体温，等五分钟。 池茑萝的小脸微红，视线有些模糊，连她自己都能意识到在发烧，但有顾思哲在侧，她一点都不慌了。 等待池茑萝量体温的过程中，顾思哲在医务室里不停地踱着步，这个建筑第一年的时候自己还常有光顾，今年倒没来过几次，除了上次苏睿发烧之外，还有前段时间运动会上李清卓晕倒，不过还没进去李清卓就自己出来了......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想到李清卓，顾思哲脑袋里灵光一现，拍了自己一下，上次的时候觉得李清卓晕倒这件事有鬼想着过两天来医务室询问一番究竟，结果就给忘了。 第145章 医生 顾思哲回想至此，还没等池茑萝量完体温，顾思哲就走到了医生面前。 “医生，我有件事想问问您。” 看顾思哲的态度诚恳很是礼貌，医生放下了手机，望向他。 “问吧。” “嗯......一个月前运动会的时候，有个老师跑步的过程中晕倒了，当时被抬着担架送过来了，那个人是我们导员。不过等我们赶到医务室的时候，他已经出来了，他告诉我们他是低血糖，但是我看他脸上连点血色也没有。平日里导员待我们很好，也十分关心我们，当时当着他的面没有再问，我想问一下，那会儿有没有给他诊断诊断是什么症候？” 顾思哲说得情真意切，一旁的医生听了也觉得他很关心导员，医生还没开口，顾思哲又补了一句。 “导员他平日里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就怕他瞒着我们不愿意说。要是仅仅是低血糖的话，我们也就能放心了。” “唔......也不是我不想说，这件事我之后也听说过，只不过那天不是我当值，其中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医生正说着抬了抬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嗯......现在时间有些晚了，再过会儿另一个医生会过来和我交班，他正好是运动会那天当值的。” 还没等顾思哲说“谢谢”，医生又看了一眼还在量体温的池茑萝，继而又说。 “你要是不急就在这里再等等，再过半个多小时他就过来了。正好你女朋友量完体温我看看，要是严重的话可能会在这里打点滴，你暂且等等吧。” “好的，谢谢你医生。”顾思哲说完坐回了正迷迷糊糊的池茑萝身边。 顾思哲刚刚在和医生说的话，池茑萝一个字儿都没听清，只是感觉晕晕的，一切都天旋地转。 五分钟过去了，池茑萝取出温度计递给顾思哲，医生接过之后端详了一番。 “的确是有烧，不过还好，温度不是特别高。” “医生，这是要打小针还是要打点滴。”顾思哲看着池茑萝的模样有些心疼，焦急地询问医生。 “我先给你开点药，你去那边饮水机接点热水给你女朋友泡上，过段时间看看有没有效果。” “好。” 顾思哲取了药之后赶忙给池茑萝倒了杯热水泡上，这药顾思哲以前也喝过，的确挺管用，希望池茑萝喝了之后能快些好。 顾思哲反复地吹着纸杯里的药等待它稍微凉一凉，他怕烫到池茑萝。 不久之后，池茑萝喝了药就歪头在沙发上等待药效发作。 外面的树枝敲打着窗玻璃，时间转眼就到了半小时之后，池茑萝浑身开始冒汗，刚才晕晕乎乎的感觉全部消散了，看样子是好了。 刚刚的医生又给池茑萝检查了一番，又给顾思哲开了单子拿了点药防止后半夜复发。 顾思哲道了谢之后，医生褪下了白大褂，换上了常服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和他交班的医生的到来。 等待的过程中，顾思哲又给池茑萝端了杯热水，没过一会儿，那个医生果然来了，刚刚的医生和他说了两句之后就离开了。 等那医生收拾完毕坐在桌前的时候，顾思哲才上前去。 顾思哲将刚才的那番话对着眼前的医生又说了一遍，医生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你说那个老师是你们导员？” “对。” “嗯......”医生突然沉重地呼了一口气。“那天，担架把他抬到了医务室，放在了隔壁那间，还没等我过去检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过来了。” “不错，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从医务室出来了。他跟我们说他是低血糖，让我们不要担心，当时大家都没有太留意，” “我还什么都没给他诊断，他自己就说是低血糖......”医生一直念叨着这两句话。“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我那会过去的时候，他的手一直捂着胸口，我正要给他诊断，他就晃晃悠悠起身了说‘不用’，他嘴唇也有些发紫，但是他一个劲儿地拒绝，我们也不能强制性给他诊治，就放他走了。” “看来不是低血糖了......”顾思哲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医生刚刚那句“捂着胸口”上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导员应该是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像他这种患者是不应该剧烈运动的，我听送来的志愿者说他是跑步冲刺然后晕厥的，一旦像上次那样，很容易会缺氧晕过去，好在他这次运气好......”医生深深地叹了口气。 “医生，他这种状况是不是严禁吸烟？”说到吸烟，近段时间，仿佛也很少见李清卓在公众场合吸过烟了。 “没错，如果真是心脏疾病的话，吸烟会加重病情，绝对禁止吸烟的。不过现在也只是猜测，毕竟没给他诊断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他本人应该是知道自己身体状况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好的，谢谢医生。” 现下的顾思哲眉头紧皱，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医生没有给顾思哲肯定的答案，但医生的一席话无疑是给顾思哲一阵重击。 出了医务室之后，顾思哲顶着风搂着池茑萝回到了教师公寓。 顾思哲见池茑萝的眼皮摇摇欲坠，他关上了床头的那盏台灯，又喂池茑萝吃了一剂药后，顾思哲返回了窗户边的写字台前，坐在椅子上的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现在，顾思哲的脑中，有两个声音在回荡着，一个是医生的，“这种病是不能剧烈运动的”。另一个声音是池茑萝的，“我觉得那两只手不是同一个人的”...... 这两种声音在顾思哲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像两条蛇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李清卓，究竟你这样瞒天过海是想要做什么？莫非...... 现下，只有寄希望于回x城了，好在刘明的生日就快到了，端午节的假期也会随之而来。去咖啡馆之后还要再去趟李家，李母一定是知道的。 想了这么多事情的顾思哲现在心如乱麻，怎么也找不到头绪。 顾思哲回首望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进入梦乡的池茑萝，突然有了一丝困意。 第146章 感激 这一晚，顾思哲梦见了李清卓。 顾思哲梦见自己又回到了运动会的观众台上，下面的李清卓仍在慢跑着，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过了一会儿，李清卓的脚步开始快了起来，正进行着冲刺，想要超越前面的那个老师。 忽然间，李清卓晕倒了，顾思哲跑过去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 李清卓，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顾思哲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他神经质地坐起身。外面的天才蒙蒙亮，一旁的池茑萝还睡得正熟，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大概是昨晚上太过于关注李清卓的事情，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顾思哲随后掖了掖池茑萝的被子；然后理了理枕头的褶皱又继续睡去。但愿不要再续上刚刚的那个梦了，他嘴角蠕动着，念念有词起来。 天已经大亮，顾思哲轻手轻脚地洗漱去了，池茑萝的身体因药效而变得沉重起来，念及上午无课所以到了中午的时候方才起床和顾思哲解决了午饭。 距离上次顾思哲去禁区拜访苏谦已经过了些时日，顾思哲下午只有前两节有课，而池茑萝是后两节。 上完前两节的课之后，苏睿罕见地闲着和顾思哲围着学校走了两三圈。 这两日没有李清卓的课，所以不曾见到他，这让苏睿的心情大好。 两人走至禁区门口的时候，苏睿脑袋里想起了什么事情，便扯着顾思哲走了进去在树林里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 这石桌和石凳顾思哲第一次见到它们还是在很久之前了。那时自己刚从苏睿家回来，得了一封从苏谦房间里找到的信件在石桌前拆信，看到了李清卓写给池鸢尾的情书，顾思哲记得格外清楚。 顾思哲摸了摸石桌，在密不透风的老松树遮掩下，这石桌石凳格外地冰冷。纵使现在已经快入夏，头上有艳阳高照，在这里竟也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热意。 “还真是个纳凉的好地方。”顾思哲这样想着。 不一会儿，顾思哲竟看到苏睿脚边的地上延伸着一条茑萝的藤蔓，是从灌木丛那边而来。若是再长些时日，多半会把这石桌、石凳一起包裹起来。 “看什么呢？” 苏睿伸手在看得正出神的顾思哲面前挥了挥。 “没什么。” “老顾，我正有事和你说呢。”苏睿翘着二郎腿和顾思哲四目相对。 纵使苏睿不说目的，顾思哲也能猜出三两分的来意。 “说来听听。” 顾思哲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碾着掉落在石桌上的松针，坐等苏睿讲述他的事情。 “这次可要多谢你了。” “怎么？”顾思哲听到“多谢”两个字就已经能猜到全部的事情，他明知故问着想装笨听听苏睿怎么说。 “关于我哥的事情。”说着苏睿往身后那片快被松树林掩盖住的旧楼看去。 顾思哲也顺势看了一眼天台，如果苏谦这时候还坐在那里的话，他一起身说不能和自己与苏睿打个照面。 “嗯......” “我听他说你前段时间去禁区看他了。虽然不知道你们具体说了什么，但我觉得我哥现在的精神好了很多，至少比以前的都要好。”苏睿这两天放心不下苏谦又来了禁区两三回，谈话间听闻顾思哲也来过。 “这也不是我的功劳，老哥多半是想开了。” 顾思哲手头的那根绿松针被他碾得出了汁液，顺手在石桌上涂鸦。 “怎么不是你的功劳，我觉得你比我更容易和我哥沟通，大概是因为你也颇有艺术细胞的原因。”苏睿说着就笑开了，毕竟苏谦之前还邀请过顾思哲赏过画。 “也是你哥造化好。”顾思哲喃喃着。 “唔，等过段时间，大概是六月底吧，我哥他准备把画室交给自己的学生，然后和邵小芙一起出国进修一段时间。”苏睿前两天才从苏谦那里得知这个消息。 “这是好事，我想你哥离开这里、离开l市是一个好决定。毕竟这是一个悲伤的地方，离开的话，也许会真正地放下。”顾思哲顿了顿继续说，“蜕掉沉重的躯壳，才能获得新生，说不定对你哥艺术方面也有更大的帮助。”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这个倒是次要的，说不定啊，邵小芙回来的时候真就成了我嫂子。”苏睿一直念念不忘这件事情，说到“邵小芙”名字的时候更是情不自禁地喜笑颜开起来。 “这个倒是，我觉得邵小芙也对你哥重新走出阴影帮助也不小。若是不娶，何撩啊？” “哈哈，的确的确。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拉着你过来给我哥一同当伴郎。”苏睿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中，他为苏谦感到无比高兴，也同样感激着为此作出不少贡献的顾思哲。 “好。” “话说回来，这里可真凉快，再过段时间就入了夏，宿舍里就一个风扇连轴转也还是热的要死，跟蒸笼一样。”苏睿边说着边打量这片被松树荫遮盖的地方来。“要是哪一晚上我受不住了，我就和刘明、李延一起卷了铺盖在这树下住。” “那你受用的可不只是凉快，还有蛇虫鼠蚁，尤其是铺天盖地的蚊子，一晚上就能让你们叫苦不迭。” 顾思哲还记得去年的九月多自己第一次踏足这里的情景。 虽然是九月，但蚊子仍是猖獗，只是在草丛中穿过就被叮了一身的包，又痒又痛。顾思哲怕破皮，抓也不是挠也不是，只好任由它在那里，等痛痒过去。 “还真是，要是在这里多半会给蚊子吃了。不止是蚊子，说不定还有野猫野狗，哦对，还有学姐的幽灵。”苏睿直摆手，浑身开始冒冷汗，否定了刚刚的想法。“对，刚才刘明，我又想起来了，你给他的礼物买好了吗？” “昨天刚到了，我已经拿到教师公寓去了，怎么你还没买？” “嗯......李延说的果然对，我就该早些准备，当时我还怪他提前一个多月就准备早了。现在看来我整天都忙得跟蚂蚁一样，等我想到的时候，日子都快到了。我现在就搜一搜吧，等过会儿就下单，等短信来了要是我忙，你就帮着我取一下拿到你的教师公寓去。”苏睿掏出手机开始逛网店，找着之前给刘明加了购物车的礼物。 “嗯......时间也不早了，你下完单，咱们就回去吧。” 第147章 礼物 到了六月，天气越发地热了，l大杏林里的杏子都熟透了，比之前还要更黄，大都滚落到地上，被麻雀啄食。每每路过杏林，顾思哲都觉得有些可惜。 刘明几人终于在这天空闲下来，并着顾思哲和池茑萝，没课的一行人抽了别人上课的时间来摘杏。 刘明从实训的地方取了根细长的钢管和李延一个打一个接；苏睿也跟着捡李延的漏。池茑萝则跟着顾思哲去了另外一片杏林，几个人聊着天、摘着杏好不热闹。 没多少功夫，就摘了满满两个大袋子，满载而归。 摘杏这一趟让几人热得浑身冒汗，一想到顾思哲那里有空调，几个人便吵吵嚷嚷着一齐过去了。 太阳一直炙烤着大地，顾思哲觉得每走一步脚下都踩着火。好不容易，一行人提着袋子到了住处，顾思哲就迫不及待地关紧了窗户，打开了空调，让冷气进驻这里。 苏睿进了房间，他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去年来这里时隔开两间屋的玻璃门早已经通了，顾思哲的那张大床上也多了一个枕头，不禁给李延他们使了个眼色，又是佩服又是哄笑，一时之间竟忘了说词。 摘的黄杏里面有不少在路上是已经碰坏的，池茑萝从厨房拿了木筐过来，剩下几个大男生七手八脚地开始把坏掉的挑出来放在木筐里。 顾思哲把储物柜里卷起的地毯重新铺在了落地窗边，支了一个折叠桌子放在中央，黄杏洗好之后就放在桌上供几人食用。 苏睿觉得一到了顾思哲这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连同学生会那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全部抛在了脑后。况且现在还只是初夏，没有蝉鸣声，让苏睿觉得畅快不少，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解决掉碰坏的黄杏之后，剩下的一大堆黄杏在顾思哲眼里却成了难题。 顾思哲还没开口，李延就瞅着杏犯了难。 “我说，这剩下的杏可怎么办？已经熟得透透的了，不能再放了。” 刘明一边听着李延的话一边又往嘴里塞了一颗，刚刚洗完的那堆黄杏有一多半是刘明解决的。 “嗯......俗话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吃多毒死人的。虽说这杏毒不死人吧，这要是真一天全吃了，牙也要酸倒了，况且这也不能当饭。”苏睿摸着下巴盯着地上的袋子发呆。 顾思哲瞧着一旁的池茑萝忽然蹲在了地上，拨弄了一颗黄杏在手中。许久，她将发丝掖在了耳后站起了身，示意顾思哲伸出手来。 池茑萝在顾思哲的掌心上写了两个字，他便觉得余下的黄杏有了归处。 “小嫂子要给你们做杏脯吃。”顾思哲笑意正浓，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线。 听到“杏脯”的刘明喜上眉梢，“这个妙这个妙，不愧是小嫂子。做成杏脯的话也不用担心即刻就放坏了。” “的确，是个好主意。” 过了半晌，顾思哲取了笔记本电脑放在地毯上，打开了视频播放器，让苏睿等人自行观看，自己则帮着池茑萝去厨房开始制作杏脯。 到了快傍晚的时候，所有的黄杏都烤成了杏脯放在窗台晾着，刘明却接到了班里的电话，让他把实训室的钢管还回去。 本来李延站起身准备陪着刘明一起去还，但是刚一起身就想起了什么给苏睿递了个眼色。 苏睿捕捉到了李延投过来的目光，站起了身，拽了一下刘明的衣角。 “我跟你一起吧，我正好也有事往教学楼去。” “好。那李延你呢？你要在这里做1000瓦的电灯泡？”刘明戏谑地瞅了瞅李延又看了看厨房那边还在忙活的顾思哲和池茑萝。 “我找小嫂子有点事，想问问专业课老师的事情。正好过会咱们还要去食堂吃饭，你们先去还钢管，我和他们随后就到了。” “行吧行吧。”刘明懒得理会李延，走的时候顺手又拿了一颗黄杏。 还没等入口，苏睿则夺过了那颗黄杏塞进了嘴里，刘明只好又拿了一颗。 刘明前脚拿着钢管迈出了房间的门，后脚苏睿也跟着出去了，才刚走到客厅，苏睿又返了回去。 “我现在先不急着治你，等过会我再问问你到底搞什么幺蛾子。” 李延冲着苏睿吐了吐舌头，高声道，“快走吧，快走吧，刘明班里的人正等着呢。” 苏睿只好挥了挥拳头折了回去，两人和顾思哲道了别就隐入了夜色中。 “怎么？李延，听他们说你还有事？要不要我现在喊小嫂子过来，你跟她说？”顾思哲用毛巾擦了擦手坐在了地毯上。 “不用不用，我诳他们呢，我不找小嫂子，我要找的是你。” 顾思哲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端正地坐着。“说吧。” “我给刘明买的那个礼物，明天就到了，我想你帮我去拿一下。我估计是过不去了，我早中晚去食堂吃饭都跟刘明在一起，被他看到的话肯定就暴露了，就没有惊喜了。”李延一脸真诚地看着顾思哲。 “行吧行吧，苏睿给刘明买的礼物也托我去拿，你们一个个的，我就不说了。你也真是有心，这种事留在手机上说就是了，还非得当面亲自告诉我。”顾思哲一边应允下来一边嫌弃着李延。 “这可不一样，要有仪式感，手机上说了多没诚意，托人办事一定要讲究。”李延说得头头是道，顾思哲笑出了声。 “对了老顾，等那礼物要是你拿到了就告诉我，我趁刘明睡觉或者不在的时候我来教师公寓验货，今晚回去我要给刘明手写一封信明天正好一起贴上。” 说到手写信，李延的确用心。 顾思哲记得去年生日收到的李延的礼物中也有一封手写信，李延向来对别人生日都很上心。顾思哲还想着等到他生日的时候，也要精心准备一番。 “好。” “说到这个，我明天还得跟你和苏睿商量商量。算了不说了，肚子也饿了，咱们去食堂吧。”李延又卖了个关子，但顾思哲也没再说什么，左不过今日不说，答案明日也就揭晓了。 “行，我去喊你小嫂子。” “嗯。” 第148章 包装 昨日李延交代顾思哲自己给刘明买的礼物今日就到，果不其然，还没等到中午放学，顾思哲就收到了李延发过来的取件短信截图。 下课的时候，苏睿说是要去给专业课老师送课表，随即离开了教室，顾思哲索性直接去池茑萝所在的那栋教学楼下等她。 顾思哲刚从小广场穿过，就看见郑佳挽着李清卓谈笑风生，顾思哲随即低下了头等他们两人过去。 李清卓两人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顾思哲，匆匆走过。 待李清卓走远，顾思哲才又抬起头来，盯着李清卓远去的背影看得出神。 池茑萝下了楼没等到顾思哲，随即又往小广场那边走了几步想要迎他，只见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在看什么东西出神，才悄悄走过去带踮起脚跟蒙住了顾思哲的眼睛。 顾思哲下一秒攥住了那双小手，他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谁，随后温和地转身和池茑萝往食堂那边走去。 待顾思哲和池茑萝的饭刚吃了一半，一抬头便瞧见李延和刘明正端着饭往这边来。 “嘿，老顾！介不介意拼个桌？”李延故意打趣道。 现在正是食堂最拥挤的时候，前面蜂拥都是一群刚下课的学弟学妹正在买饭，后面坐在餐桌的大都是课少的学长学姐，提前买了饭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着。 “这说的是哪儿的话，你抓紧坐下吧。” “苏睿人呢？”刘明边吃着饭边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 “他去给老师送课表了，让帮他捎饭。他说要是碰巧遇见你和李延就让你们一同帮忙带回宿舍去。”顾思哲说着又吃了两口米线。“谁曾想你们两个在这儿吃不带回去。” “免不了让苏睿饿一饿，反正一会儿功夫就吃完了，没事。”李延接过话。 “嗯。” “对了，老顾，昨晚的事就拜托了......” “嗯，我吃过饭就去。”顾思哲说着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取货号。 “你们在商量什么事呢？神神秘秘的，还要瞒着我？”一向神经大条的刘明鲜少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谁料今天跟转了性一样就问出了口。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和小嫂子公共课老师的事情，我忘记写上周的作业了，想借鉴借鉴。身为课代表的我得尽职尽责一点，这周末就要交了。”李延突发奇想拿别的事情盖了过去。 “你可别拿这话来膈应我，我给你半斤对八两，平日在宿舍里我就没见你写过作业。” 李延一席话刚说出口，刘明吃饭差点噎住，连忙堵上了李延的话。 “我坑你干嘛，真是作业的事。”说着李延冲着池茑萝望了一眼，“是吧，小嫂子。” 池茑萝昨晚上听顾思哲讲了一番，自然是知道的，随即点了点头。 见池茑萝这般，刘明也没再问下去。 几人吃过饭后，顾思哲帮苏睿买了份平日里他爱吃的让李延、刘明俩人捎回了宿舍。他们临走前，李延还特意转过身对着顾思哲眨了下眼睛。 顾思哲会意就径直往食堂门口的快递站点去了，现下正好是吃饭的点，大多数人都在食堂、宿舍，来这拿快递正是时候。 顾思哲说了取货码，签了字之后就抱着李延的快递离开了。 李延给刘明买的这个礼物，倒真如他自己所说要是当着刘明的面拿到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东西是什么了，那包装的盒子上就印了字：迷你烤箱。 李延和自己以及苏睿的思维不一样，送的不是零食，而是造零食的机器。 刘明喜欢吃土豆制品已经是宿舍人尽皆知的了，平日里在食堂吃土豆做成的菜，回到宿舍就是抱着薯片啃个没完。看着烤箱外包装的大小，顾思哲就知道它用来烤薯片最合适，那包装上还写着附赠了一本菜谱。 对于刘明的生日，李延果真是用心良苦了。 “走吧。” 顾思哲抱着烤箱和池茑萝一同往公寓走去，还没走到门口，李延又发来了消息问自己有没有拿到。 池茑萝开了门，顾思哲把烤箱放在了屋里，随后给李延回应说已经收到了。那边的李延听到这个便说刘明下午有实训，自己和苏睿没有课，过会就要来这里蹭空调，实则顾思哲猜测李延是要和苏睿过来和自己商讨昨晚他说的事情。 刚过了半个多小时，苏睿、李延如约而至，顾思哲看见李延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延一进门就四处张望自己买的那个东西被顾思哲放在了哪里，找了半天竟发现烤箱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就是这个了！我觉得我这个东西最适合刘明了。”李延摸着烤箱的盒子沾沾自喜。 “的确，你的是长久之计，我跟老顾给刘明准备的都是些零食也只是让他一时高兴，你这个烤出来他天天都能吃到。”苏睿说着掏出手机看了两眼物流，发现快递还在路上。 “那是。” “对了，我今天是想找你们商量点事的。”说着李延一本正经地又拿起了刚刚进门时候提着的黑色塑料袋放到了地毯的正中央。 “这什么呀？出门的时候就见你提着这个黑袋子，不知道又鼓捣的什么幺蛾子。”苏睿撇着嘴。 “你们也看到了，这烤箱太明显了。我不想让刘明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烤箱，我想要看他拆开之后看到烤箱惊讶的表情。surprise！”李延突然惊呼一声，一旁的苏睿差点呛到。 “所以说，你是想让我们几个人帮你把它包装一下？” “对。” 听了苏睿、李延的一番对话，那地毯上的黑袋子还没打开，顾思哲便知道了里面的东西。 估计是包装纸、透明胶带、美工刀之类的东西，李延慢慢悠悠打开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果然应了顾思哲的猜测，正是那些。 “嗯......别急。”李延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突然站起身走到了池茑萝附近，忽而转身看向顾思哲。 “老顾，这个忙我想请小嫂子来帮。我们三个男生粗手大脚的估计包起来也不好看，小嫂子一定包过礼物，包出来的肯定比我们的要好。”李延说完，便一副恳求的表情看着顾思哲。 “我就知道，原来你打的是小嫂子的主意。”一旁的苏睿笑个不停。 第149章 手工 李延这一番话说得却是事实，顾思哲见池茑萝没有反驳便替她应了下来。 “那咱们动手吧。” 顾思哲说完把窗帘全部拉开，让这屋子充满阳光，有了好光线，才方便行事。 李延带来的工具倒是齐全得很，什么都有，看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等等。”李延眼珠子骨碌一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叫了停。 “咋了？” 苏睿、顾思哲和池茑萝一齐看向李延，不知道他又有了什么脑洞。 “老顾，我这包装纸一大堆光包这个烤箱肯定用不了，先包你的吧。”说着李延走向了窗边，抱起了顾思哲给刘明买的礼物来。 顾思哲一眼便看出了李延的心事，李延多半是怕池茑萝包到最后出了岔子，所以想拿顾思哲这个练练手。 “真拗不过你，拿来吧。”顾思哲伸出手接过了自己的那份放到了地毯上。 池茑萝一丝一毫的材料都没有浪费，眼睛盯着箱子看了一会儿就估摸出所用包装纸的大小，用美工刀裁剪一番把余下的纸放在了地毯上，准备留作李延那个包裹所用。 三下两下，池茑萝就把顾思哲的那个箱子包好了，简陋的快递盒子被这么一包裹，增色不少。 李延眼睛里充满了喜悦，看来他对这个“试水”相当满意，随后才将烤箱移到了前面。 除了顾思哲还在一边给池茑萝又递剪子又递交代的帮衬，剩下的两个人均盘腿坐在地毯上观望着。 等池茑萝目测完烤箱的大小，放下准备裁剪包装纸裹一圈看看的时候，李延再次叫了停。 “又怎么了？”苏睿忍不住问出了声，“我那个快递可还没来，现在可没有多出的箱子再给你试水了。”刚刚那会儿李延第一次叫停的时候，苏睿也瞧出了端倪，现下边吐槽着李延边笑个不停。 “谁说那个了，我才不是试水呢。”李延一边装傻充愣，一边开始从裤子的口袋里掏着什么，掏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 “你找什么呢？”苏睿和顾思哲满脸疑问异口同声问着李延。 “我的信呢？我明明记得带过来的，怎么找不到了。” 听到李延找信，顾思哲想起来李延还没往这个礼物里面塞他那封手写信呢。 “对，你还没往里面塞呢。” “是啊。”李延又翻了一次口袋还是没有找到信的踪迹，倒是一旁的苏睿不疾不徐地喝了口水。 “你这记性，回头娶了个老婆，第二天估计都能忘了昨天刚结婚了。”苏睿笑得更放肆了。 “我想起来了，快给我。” 李延见苏睿挑衅，便想起来出宿舍的时候自己急着去洗手间，就顺手把信塞给了苏睿，交代他帮忙收着过会儿用，这一会儿光顾着包礼物了，全都抛在了脑后。 “不给，就不给。” 苏睿倒不急着给李延，看他心急如焚的样子这下又想逗他一番，藏着掖着不给李延。 两个人闹了五六分钟，苏睿也有些乏了，顾思哲也看得有些累，“算了算了，快给他吧。” 听顾思哲发话了，苏睿才从口袋里摸出那封信放在桌上。 “好了，这下齐了。”李延呼了一口气。 “不对，你还落了个东西。” 顾思哲忽又想起李延之前说过，自己已经打听好了刘明喜欢的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 “什么东西？” 经顾思哲一提，苏睿也想起来了这档子事，补充了一句。“你之前不是要在刘明生日那天把妹子的联系方式告诉他吗？” “你看我这脑袋。” 李延说着拍了脑门一下，拿起手机翻了半天，在找聊天记录。 “小嫂子，老顾，帮我找张纸，我把妹子的联系方式写在纸上过会塞在信里。” “我去给你找。”顾思哲不想池茑萝起身受累，自己去桌子边的抽屉里找了张空白日记纸和笔放在桌上。 李延接过纸，挨着桌子，一笔一划地把刘明属意的那个妹子的联系方式写了下来。见自己的信封封了口便撕了一截双面胶贴在了信封上面，又招来苏睿一阵刺挠。 “李延，我跟你说，你把联系方式放在最顶上，刘明一眼看过去，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上面了，估计信都懒得拆了，信里面的内容就要被打入冷宫咯。” “算了，不管了，就这样吧。”李延把信递给了池茑萝。 “话说，你这信是要塞在快递箱子里还是怎么着？” 顾思哲见池茑萝接过李延的信迟迟没有动手便询问了一番。 “我是想着贴在箱子外面的顶端，这样拆掉外包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信了。” 虽然李延如此说，但顾思哲和苏睿倒是替他有一番担忧。 “你确定，李延？” “刘明可不会‘怜香惜玉’的。”顾思哲想起了以往的时候刘明向来都是简单粗暴，收到生日礼物第一件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外包装给撕了。“你的外包装估计逃不过一劫。” “是啊，所以我去年给他写的贺卡都直接塞到箱子里了，今年我也塞在箱子里。”苏睿也是知道刘明的，他向来都是个急性子，尤其是收到礼物的时候。 “没事。”李延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看向还没动手的池茑萝，“小嫂子，你就听我的，把信用双面胶贴在箱子顶端。” 池茑萝听完就照做了，李延又望向苏睿和顾思哲。 “毕竟我这信有信封里面还塞着贺卡，不单单是一张信纸。要是一张薄的信纸还是日记纸什么的，藏在里面肯定摸不到痕迹。但是我这个这么厚，肯定会凸起来的，刘明一摸就能摸到，自然也不会这么急了。”李延解释了一番。 “这倒是真的。” 顾思哲说着又看了一眼那封信，池茑萝已经贴好了，正准备封上包装纸，那个厚度，加上里面有贺卡的缘故，很容易就会被人摸到。 “这次真的是要感谢小嫂子了，帮了我这个大忙。”李延笑着看向池茑萝，他觉得池茑萝的手工倒是一流，包装纸严实合缝，不浪费一点，切割线也十分整齐严谨。 “看这样子，小嫂子小时候肯定从来不买书封，都是自己包书皮吧。”李延说着望向了苏睿在征询他的肯定。 “是啊，老顾，小嫂子这手艺，自己做个日记本什么的都绰绰有余了，改明儿，老顾你日记本满了，完全可以让小嫂子给你做一个手工的。”苏睿附和道。 从刚刚听了李延对信封的那一番分析又听了两人的这一番话，顾思哲之前喜悦的表情转瞬即逝，严肃漫上来，凝固在了脸上。 第150章 关联 第一个意识到顾思哲表情不对劲的是苏睿。 “老顾，老顾？你怎么了？” 苏睿看到顾思哲的表情僵在脸上，很是难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苏睿这一声询问引得池茑萝和李延也把目光投过来。 “啊？没，没什么。”顾思哲慌忙摇着头想要把这事盖过去。 “当真？怕不是吃坏了肚子，我觉得今天食堂的饭口感不是很好。”李延在一边乐了起来。 苏睿见顾思哲没往下说也就没再问，池茑萝也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包装礼物上面。 很快，李延的那份礼物就包好了，很是合他的心意。 苏睿、李延两个人又在顾思哲这里坐了半晌。 之后，苏睿接到了群消息要去教学楼开会，正好李延的事情也办完了，随即准备同苏睿一起离开。 “老顾，这礼物你就再帮我保管着，反正刘明的生日也就这两天了。”李延边说着边和苏睿往门口走。 “嗯......”顾思哲虽然应着声，但还是心不在焉地想着刚刚李延和苏睿的话。 正当李延和苏睿已经出了门，池茑萝拽了一把顾思哲，他愣了一下才喊停了那俩人。 池茑萝回厨房把上次晾干的杏脯装在了罐子里，套上塑料袋递给了李延，李延会意提过袋子和苏睿一前一后笑着离开了教师公寓。 池茑萝从刚刚苏睿询问顾思哲开始，她所有的心思就都放在了顾思哲身上，从刚刚他木讷地应声就觉得仍是不对劲。 还没等池茑萝发问，顾思哲就先开了口。 “小萝，你姐姐的那几本大学里写的日记现在在哪？你有没有带过来？” 顾思哲情绪相当激动，他两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池茑萝的肩膀，那几本日记是他现在最最关心的事情。 顾思哲这一举动让池茑萝吓懵住了，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顾思哲平复了心情，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了池茑萝。随后从地毯的折叠桌上抄起李延没用完的信纸放在了面前的写字台上，顺手拿起了笔递给池茑萝，等待她的回复。 池茑萝握住笔匆匆写了一行字，顾思哲这才想起来。上次的时候一直没在那几本日记里发现什么重要线索，所以池茑萝便没有带过来，还在顾家池茑萝住过的那间房的柜子里搁着。 顾思哲只得罢休，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回x城，把那几本日记拿到手。但眼看着刘明的生日就在后天了，也来不及再回了，好在刘明生日的第二天就是端午放假，这让顾思哲心情又平复了不少。 池茑萝现在满心疑问，不晓得为何顾思哲又再次想起了那几本没有线索的日记的事情。 顾思哲也察觉到了池茑萝疑惑的目光，随即拉上了窗帘，声音压得极低像是隔墙有耳似的。 “你手工能力很强，你之前也说过你姐姐的手工还在你之上，之前在你家旧宅的时候，我也曾见到过她包装的书皮......还有那纸鹤，也折的比普通人还要用心，所以说她动手制作一个纯手工的日记本是极有可能的......” 顾思哲理清了思绪之后，匆匆忙忙地和池茑萝讲了一大堆，池茑萝这才明白顾思哲的用意。 “你是怀疑......”池茑萝手中的笔才刚写了几个字，顾思哲就立刻作出了回应。 “没错，就是那样......所以说等刘明生日一过，我们两个就立刻回x城，在那里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听了顾思哲一番话，池茑萝点头应着。 两个人满怀心事，表情凝重地相对坐在地毯上。 许久，顾思哲才重新拉开了窗帘，让这个昏暗的房间重见天日。 外面的天色已近黄昏，俩人这才动身准备去食堂吃饭。 次日，顾思哲拿完苏睿的快递就往回走，走到一半，路过了禁区的地界。 正逢池茑萝还没下课，顾思哲一个人就鬼使神差地往那边去了。 大约是因为一想到池鸢尾那案子或许会有转机，所以再去禁区纪念一番。 顾思哲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小门穿了过去，路经了那片茑萝。再过不久，就快到它的花期了，想到这里，顾思哲脸上蔓延出喜悦。 毕竟，自己和池茑萝结缘，这花也算是媒人了。 顾思哲又轻抚了两下藤蔓后往松树林的更深处走去，等眼睛已经看到旧楼的时候，顾思哲刚往前又走了两三步，脚步便停住了。 旧楼一侧的花坛上有两个人影挨在一起，背对着顾思哲坐在花坛的石阶上，松树投下来的阴影将两个人笼罩其中，顾思哲看得不是很清楚。 待顾思哲轻手轻脚地往前又行了两步才从背影依稀辨别出是一男一女，男人的身形修长，顾思哲觉得那是苏谦，而另一旁毋庸置疑就是邵小芙了。 果然像苏睿说的那样子，苏谦还在这画室里教学，估计到了六月底才会离开这里...... 那两个人宛如情侣一般靠得极近，坐在石阶上侧着脸聊着什么，顾思哲仿佛看到邵小芙在笑，那银铃般的笑声也顺着夏风传到了顾思哲的耳中。 被热风一吹再伴随着那笑声，让他的耳朵有些痒痒的...... 看来苏睿打的小算盘假以时日就有结果了，顾思哲这样想着。 顾思哲一向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往后退了几步便隐入了松树林中往外面的世界走去。 从一开始在苏家见到邵小芙的第一面起，顾思哲便觉得她是对苏谦有着爱慕之情在里面。无论何时，邵小芙看向苏谦的眼神都是含情脉脉，每一眼都好像在暗送秋波。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看到这样的结果也就不足为奇了...... 从禁区出来之后，顾思哲看到时间快接近下课了，随即往池茑萝那边的教学楼走去。不曾想就遇见了郑佳，大概是临近婚期，她踩着红色高跟鞋，脸仰得老高，目中无人一样地从大厅中往这边来。 顾思哲没有理会，选择了无视，而郑佳好像也没有发现顾思哲。 明天下午就放假了，顾思哲总结了一下课表发现几个人都能抽出空给刘明庆祝生日。 晚上临入睡前，苏睿问了句快递的情况，顾思哲匆匆回了之后就和池茑萝睡过去了。 第151章 异常 虽然是刘明过生日，下午免不了要庆祝一阵，必定十分热闹，可顾思哲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因为刘明的生日一过，顾思哲和池茑萝就要面临调查池鸢尾案件过程中最重要一个环节。 在这个环节中，极有可能会把之前所有的推论全部丢弃，塑造另一个全新的观点，尤其是李清卓身上的嫌疑...... 提到李清卓，顾思哲就觉得烦躁不堪。 本来短暂的两节课在顾思哲的烦躁中越变越长，台上的老师所讲的英语在现在的顾思哲脑中，就像是老和尚念经。他似乎都能看到英文字母在头顶一圈一圈地旋转，想要把自己绕晕一样。 顾思哲下一个瞬间就想起了孙悟空头顶所戴的紧箍咒。慢慢地，紧箍咒越勒越紧，自己的头马上就要炸了。 一旁的苏睿察觉到了顾思哲状态不对，从刚上课开始到如今，顾思哲都在用圆珠笔没有规律地画着圈。看那一张布满涂鸦的白纸，苏睿就知道现在的顾思哲心乱如麻，但却不知道因为何事。 “喂，老顾，老顾！” 英文老师就在讲台上站着，苏睿只得俯身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询问顾思哲。 顾思哲的脑中出现了形状奇怪的几何体，一圈一圈的，没有尽头；而头顶的风扇也在盘旋着，就像漩涡一般。 瞬间，顾思哲听到的所有声音全部杂糅到了一起...... 就在此时，顾思哲狠狠的拍了一下桌面，手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班里所有人都被这一声惊醒，无论是听课的、做笔记的、睡觉的还是开小差的，连着台上的英文老师也被这拍桌的声音惊得抬起了头。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顾思哲觉得面前变得空白，过了一会儿，脑中豁然开朗，眼前也又重新出现景象，他才意识到还在上课。 顾思哲匆忙站起身给老师道了歉，老师嘴角动了动说了声坐下，再无其他。 重新坐到板凳上的顾思哲浑身开始冒热汗，如豆大一般的汗珠拼了命地往下落，顾思哲也不知为何。大约是刚刚这一举动把心中所有的烦躁发泄了出来，连同身上的火气也都吐了出来的缘故。 终于，下午仅有的两节课结束了，老师揣着课本出了门，所有的学生也都散去，唯剩顾思哲和苏睿二人。 “我说老顾，你怎么这两天一直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了？” 苏睿一脸关切，他想到之前自己发高烧，命还是顾思哲救回来的，一直感激着。况且往日里两人关系要好，所以见到他情况不对，不免多了三四分关心。 “可能是天太热了......不免烦躁了许多。” “这倒是，最近天的确热了不少，再过两天l大就要像蒸笼一样了。”苏睿掏出手机看了两眼最近的天气状况。 “嗯......” “说实话，刚刚见你眼神飘忽，呆呆地愣在那里动也不动，以为是中暑了。结果‘砰’地一声就拍了桌子，把我吓了一跳，也就是这个老师脾气好，要不早就扣你学分了。”苏睿正在描述着刚刚自己眼中的场景，到现在还替顾思哲捏了一把汗。 “估计就是要中暑了，或者白日做梦......” “算了算了，不提了，咱们先下去吧，刘明、李延也好过来找我们了。”苏睿边说着边拽了一把顾思哲的胳膊出了教室门。 虽然太阳光没有中午这么强烈，可落在地上的余温还是让人吃不消，几个人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烤肉刚被塞进烤炉里。 “不行了，我要走快点，小嫂子真幸福啊，要放假了也没有补课。”刘明说着加快了速度往前走，迫不及待想要看礼物。 “你这么急干嘛，礼物又不会长脚。”苏睿一眼就看穿了刘明的心事。 “让他去吧。”李延偷笑，“反正他也找不到，我提前让老顾藏起来了。” 一行四人中，除了顾思哲之外的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顾思哲脸色还是像刚刚在教室里一样，一点血色都没有。之前还满头冒汗，可现在，纵使走在这像蒸笼一样的地方也没有出一丝的汗。 他现在思维正活跃，正把所有经历过的事情全部在脑中重映，拼了命地找寻所有的小细节，再把所有的碎片拼起来，整理出这些事情内在的关联。 不一会儿，几个人就到了教师公寓。 刚进门之后，客厅的桌子上就摆着一个水果蛋糕，池茑萝还在厨房里忙活着。 中午的时候，顾思哲和池茑萝去了趟商业街买了个蛋糕胚以及各类新鲜水果。回去之后，池茑萝打发了奶油和顾思哲做了这么一个蛋糕，想给刘明惊喜。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顾这才算是惊喜，竟把我们都给瞒了。那我的礼物就算是压轴吧。”李延赞叹道。 几个大男生给刘明唱了首生日歌之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刘明一本正经地双手合十许了个愿。就算他不说，彼此也都心知肚明他的愿望。 切完蛋糕之后，刘明就开始搜寻礼物的下落，像躲猫猫一样。 不过，由于地方简陋，不一会儿，刘明就找齐了所有礼物。 接二连三地拆掉了苏睿和顾思哲的之后，刘明把视线放到了最后那个烤箱上。 刘明倒没有先前这么粗暴了，看到如此精美包裹的箱子，动作慢了下来。 和李延之前设计的一样，果不其然刘明就摸到了包装纸下的那个信封，他取了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就看到了那封信。 “你看我说吧，那封信这么厚，一下就能摸到的。”李延得意洋洋，为自己先前的准备而感到自豪。 “的确，要是一般的信纸之类的估计也就摸不出来了，刘明一早就撕完了。”苏睿赞同着。 顾思哲的表情再次凝重起来，两人又说起的这番话，更加印证了顾思哲之前的猜测。 虽说刘明的确看到了信封，可是也如苏睿所预见的那样，刘明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被联系方式吸引了，连信的内容都没细看就开始拿起手机准备添加上面的联系方式。 在等待对方同意的过程中，刘明满心期待地看了李延的信之后就继续撕包装纸，直到烤箱露出真面目。 刘明显然对这次生日感到十分惊喜，吃过蛋糕后，几个人帮着刘明把礼物带回了宿舍。 刘明提议要请他们去商业街吃饭，李延这个假期没打算回去，苏睿家就在l市也并不着急。反倒是顾思哲婉言拒绝了，说家里有急事要赶回去。 刘明为了顾及全体，决定把请客的事搁到放假回来。 第152章 匆忙 此次回x城的计划相对来说太过仓促，回教师公寓之后，池茑萝带了几件衣物后就和顾思哲出了门。 天色已经不早了，再过不久，整个世界就会沉浸在黑暗中。 两人匆匆忙忙在树林里穿梭，走这条小路的话很快就能到达校门口，顾思哲想赶上最近的这班公交车。 等顾思哲和池茑萝终于到达l大门口的时候，前面拦了一辆车，顾思哲瞧着那辆车很是眼熟。 正此时，那辆车的主人打开了车窗和门卫对话，顾思哲定睛一看，不是别人，那人正是李清卓。 李清卓向来很少出学校，下课之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教师公寓度过的。 顾思哲想起了之前李延在宿舍群里说过，李清卓的婚期就在六月份，但并没有说具体时间。现在已经是六月初，估计李清卓的婚期也快要到了，此番正是端午节放假，想必李清卓是要回家。 顾思哲还在思考的时候，李清卓的那辆车已经出了校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附近的十字路口。 顾思哲拽着池茑萝的手又往前小跑了一阵，刚刚的时候，他听见了不远处的某个公交站点响起了公交车的提示音，多半就快到l大的站点了。 果不其然，顾思哲和池茑萝刚过了路，一班开往长途总站的公交车就如约而至。 由于今日放假，纵使是傍晚，坐公交的学生也格外地多，大都是准备去汽车站、火车站坐车的。顾思哲掏出口袋剩余的几枚硬币塞进投币口就和池茑萝往里走了几步，车子行驶的瞬间，顾思哲抓住扶手站稳脚跟后顺势揽住了歪歪斜斜的池茑萝。 公交车内虽开了空调，但人多拥挤，顾思哲的汗还是不停地往外冒；池茑萝的发丝已经被汗浸湿，耷拉在被这股热气蒸红的脸颊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诱人。 顾思哲收回视线，从池茑萝的背包里取出杯子喝了口水。 这趟“沙丁鱼罐头”之旅终于结束了，顾思哲和池茑萝刚下车就不顾闷热的天气往车站的入口跑去，又是一身的热汗。 早在之前顾思哲就订了两张长途汽车票，这次比之前的几次运气都要好，距离发车时间只有十分钟，再等五分钟的话，估计发往x城的车就会从停车场的入口开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顾思哲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口外面的停车场，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这样让他心急如焚。 等那车刚露出了一个半个角，顾思哲就拽着池茑萝排在了最前面。检过票后，两个人就匆匆往车上钻，生恐错过这班车一样。 落了座的顾思哲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嗤笑自己，今日真是应了古人的那句话：赶着去投胎。 不久之后，这辆长途汽车就在顾思哲的期望中发车了...... 池茑萝歪在顾思哲肩上，刚刚的一阵折腾让她一落座便有了困意，不出几分钟，她便沉沉睡过去了。 对顾思哲而言，养精蓄锐也是要事。他望着池茑萝紧闭的双眸几秒后，瞌睡虫也袭击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顾思哲的小宇宙再次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旁的池茑萝早已睁开了双眼腾出肩膀给顾思哲倚靠。 “这是到哪儿了？” 池茑萝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看了看位置递给了顾思哲。 原来顾思哲睡着的这段时间里，路程已经行驶了一大半，现在汽车正在x城紧挨着的那座城境内，再过不久，就能抵达x城的车站。 顾思哲呼了一口气，心安不少，虽然睡了一路，仍觉得身上疲惫，但却没有丝毫困意。 顾思哲歪过脑袋，看着漆黑的窗外发呆。自己已经记不清回x城的次数了，尤其是今年，比往年的次数多了几倍...... 坐火车的次数屈指可数，余下的大都是长途汽车，还有两次算是搭了别人的顺风车，一个是之前在学校门口看到的李清卓，另一个就是苏谦了。 说到苏谦，顾思哲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掏出手机，编辑了一行话发给了苏睿，但是却迟迟没有音信，大约是睡过去了吧...... “车站快到了，好好检查检查不要落下东西。”前面的乘务员操着一口x城本地的方言交代着旅客。 此次出行带的东西甚少，顾思哲并没有像前面的乘客一样半起身匆匆忙忙地检查。 从车站出来的时候顾思哲看了一眼表，已经十一点钟了，出租车早已没了踪迹，顾思哲只得和池茑萝骑了车站停靠的共享单车回去。 街上除了几辆晚归的车鸣笛经过外，陪伴两人的只有长明的街灯和两三只流浪狗。一路上，顾思哲心底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咖啡馆没有关门。可是现实浇灭了顾思哲的期望，咖啡馆的灯早已经灭掉了。 如此，顾思哲只得和池茑萝回家。 远处火车站的钟响了十二下，彼时的顾思哲和池茑萝正盘腿坐在铺了海绵垫的地板上。 回到家的时候，顾思哲发现电闸老化，这次是真的停电了，自己只得翻箱倒柜找到几根不知道何年何月买来的蜡烛，点燃放在烛台上照明。 两个人相对坐着，海绵垫的两侧正燃着蜡烛，正中央搁着池鸢尾的日记本，顾思哲的眼睛被火光照得通红，池茑萝亦是如此。 两个人就好像在进行什么古老而秘密的仪式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思哲终于伸出了手拿起了其中一本日记...... 虽是夏夜，外面热风阵阵，可顾思哲却没有察觉到一丝闷热，反而觉得心底深处此时正结着冰，手指也好像因为冷而瑟瑟发抖...... “是因为快要揭开真相的原因吗？”顾思哲询问着自己的内心。 就在顾思哲仔细地端详日记本的时候，外面突然吹进了一阵阴风，熄灭了眼前的两只蜡烛，顿时，眼前一片漆黑。 再没有之前两次的迟钝，顾思哲很快反应过来，顺手凭着直觉拿起了火柴擦了两下，再次将烛火点燃。 “池鸢尾，你是否也感应到了真相即将水落石出.......所以悄悄前来......” 虽然是迷信，但顾思哲觉得刚刚的那阵风就是池茑萝的灵魂，因为感应到了真相即将大白于天下而赶来。 池鸢尾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了什么一样。 第153章 秘密 顾思哲抄起了旁边的美工刀，池茑萝打开了手电筒在一旁照亮。 池鸢尾大学的日记一共有四本，现在全都端端正正地摆在顾思哲和池茑萝的面前。顾思哲小心翼翼地取出其中一本在眼前端详，随后又将剩下的四本全都看了一遍。 果不出顾思哲所料，这四本日记的外表看起来和外面市面上兜售的没什么区别，包装都十分精美。 但有一点出卖了它们，这些日记没有品牌标识，产地、型号和牌子都没有，完全是三无产品，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一点呢？ 顾思哲嗔怪自己的不仔细，看来，没错了，这些就是池鸢尾纯手工做出来的...... 顾思哲其中一本做赌注，这是三本中的最后一本，也是记录池鸢尾最后时光的一本。 正当顾思哲准备动刀分离日记的时候，豆大的汗水又开始往下落，他犹豫了...... 苏睿和李延那日的对话直到现在仍在顾思哲的脑中回荡着，其实，如果他们俩的话是单说顾思哲并不会想到这个地方。偏那日两个人是在对话，顾思哲就顺着那话摸到了日记这条线上。况且刘明生日那天，李延又再次提及了这个梗，让顾思哲又坚定了两三分看法。 有些东西是浮于表面的，而真正隐秘的东西是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 只能说，顾思哲的运气略微有些好了，误打误撞地摸到了这里。 “真的会有吗？” 顾思哲手里的美工刀停在半空有些晃动，池茑萝见状掏出纸巾小心地擦拭顾思哲侧脸上渗出的汗珠，外面的夜风再次席卷而来，吹尽了他的汗...... 顾思哲咽了咽口水，定了定神。紧接着，美工刀的刀刃把日记本的外壳切了下来，把日记本一分为二。 平日里，那日记本的壳摸起来和普通日记本一般无二，正应了李延的话，里面若是些信纸估计就摸不出来了，这也是为什么顾思哲和当年调查此案的警察一直没有发现的原因。 池茑萝收起了日记本的内部之后，顾思哲又重新起刀，用力地沿着边角划开了日记本的封面。 和顾思哲预想的一样，外壳被胶水粘得严实合缝，无法用暴力撕开，只能用美工刀横过来小心地慢慢划开。 等到顾思哲用美工刀把日记的外壳全部横切开之后，封面中间粘合的一篇日记终于浮出水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记受潮、胶水粘合还有多方面原因，字迹已经模糊，不过依然能一字一句地分辨出来其中的内容。 顾思哲没有立刻去看，而是把刚切开的这一面的外壳递给了池茑萝，自己又去切另一面。 等到另一面也整理完毕的时候，顾思哲忽闻得清脆的声响，池茑萝手中的手电筒掉在了地板上，等顾思哲捡拾起手电筒递给池茑萝的时候才发现池茑萝的泪已经打湿了整个脸颊...... 刚刚递给池茑萝的那一半掉落在了地板上，池茑萝早已泪眼模糊，虽然手不停地去擦拭，可那泪水终究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顾思哲没有再去问池茑萝看到了什么，而是直接捡起了掉落的那一半，借着烛光看了起来...... 直到这篇日记画上了句号，顾思哲的心情也变得和池茑萝一般无二，异常地沉重，心狠狠地被这日记的内容撞击了...... “这是......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发现呢......”顾思哲的语气中掩不住的惊讶，这日记的内容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已经是半夜两点了，池茑萝依然蜷在角落里无声地抽泣着，顾思哲则收起了眼前这本和余下没拆完的三本掖在了床垫之下，搂住了池茑萝不住地安慰着。 不知过了多久，池茑萝哭累了，头埋在顾思哲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而顾思哲却一夜未眠...... 窗外的星星被乌云遮挡得不留痕迹，就像是池鸢尾这个案子，在真相大白之前还横着很多阻碍。 事情开始变得棘手起来...... 明天一定要去找李清卓...... 第二天的太阳没有升起，伴随的是阴雨连绵，顾思哲没有看到太阳，心情有些烦闷。 半夜到现在一直搂着池茑萝安睡，所以腿有些发麻，不知何时中途竟睡了过去，顾思哲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池茑萝还没有醒来。 顾思哲想拿过手机看看时间，可又不想吵醒池茑萝，只好用脚去捞手机，好不容易才拿到。 刚点亮屏幕，顾思哲就看见苏睿打过来的未接电话连同几条消息正在屏幕上显示。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顾思哲也没成想自己会睡这么长时间，睡得连闹钟全部错过了...... 苏睿昨晚估计是睡得早没有看见自己在车上发的消息，所以一早醒来就给顾思哲回了消息，谁知竟没有应答，只好打了个电话。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我记不大清了。” “你走后过了段时间吧，大约一个多星期？” “算了，我想不起来了，等你睡醒给我回消息。” 苏睿一脸发了四条消息给顾思哲。 “一个多星期......”顾思哲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中，“看来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顾思哲自言自语的声音传到了池茑萝的耳中，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 昨晚池茑萝哭了一夜，眼眶到现在还是红肿的状态，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呢。半夜顾思哲还没有睡过去的时候，池茑萝的身体一直在抽搐，大约是做了噩梦，顾思哲格外地心疼。 “睡醒了？” 池茑萝点了点头微笑着，但下一秒就回忆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随即整个人又陷入到了阴影中。 顾思哲抚摸着池茑萝的头发，低声安慰着，然后扶着池茑萝到了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但池茑萝摇了摇头，看来，她昨晚受的刺激不小。现在的池茑萝和顾思哲一样，满脑子都是池鸢尾的日记，迫不及待想把全部的真相还原出来。 “吃过饭，我们就去李清卓家吧......”说着顾思哲走到了床边，将昨夜的日记从床垫子下拿了出来。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第154章 意外 很快，顾思哲和池茑萝将昨晚剩下的三本日记的封面也一口气拆完了，把这些线索全部合起来后，他们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池鸢尾生前曾被人侮辱过，甚至到了怀孕的境地，这些都是池鸢尾没有办法说出口的秘密，只好将这些痛苦的回忆藏匿在日记里。 直到今日，才被顾思哲和池茑萝误打误撞地揭开，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侮辱池鸢尾这个人是谁？日记里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她是认得这个人的。 大概，这是池鸢尾一辈子都不会再想忆起的经历，或许不写出名字，她才会不那么痛苦，又或许，池鸢尾的内心早已对这个名字烂熟于心，不用再一笔一划地写出来。 那是六月的某个雨夜，苏谦在外面的画室兼职助教，迟迟没有回来，池鸢尾独自一个人在社团里整理摄影资料。 夜已经深了，l大的宿舍关门时间将至，由于下雨的关系，路上已经没了行人的踪迹。 池鸢尾关了社团教室的门之后，独自一人打着伞从教学楼出来向远处的女生宿舍楼进发，正当她途径一片松树林的时候，被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生拉硬拽扯进了树林中。 男人强有力的手捂住了池鸢尾的嘴，手无缚鸡之力的池鸢尾拼命地抵抗，可最终却是羊入虎口，一切都无法挽回...... 天上的闪电越来越亮，像是要撕裂这片夜空一般，伴随着隐隐的雷鸣声，雨势愈来愈大，不久之后，池鸢尾在这片松树林中昏死了过去...... 那男人被这滂沱大雨从头浇到尾，一个闪电划破了夜空，雨水模糊了视线，他看到了深陷在松针里的池鸢尾浑身伤痕突然打了个哆嗦，清醒了过来，随后仓皇逃窜...... 奄奄一息的池鸢尾睁开眼睛，努力地想要回忆起那个人的相貌，可惜未果，雨下的太大，池鸢尾只能看见一个黑影闪了过去...... 池鸢尾没有捡起掉落的伞，而是冒着大雨踉踉跄跄地往宿舍走。 池鸢尾和宿管阿姨相处得不错，由于经常在社团整理资料导致晚归，池鸢尾也怕扰到宿管阿姨睡觉只好同她商量，阿姨偷偷给了池鸢尾一把小门的钥匙...... 等池鸢尾拖着残躯回到宿舍的时候，脚跟已经站不稳了，鞋上有水脚下打滑，摔倒过好几次才终于推开了宿舍的门。 池鸢尾不敢让别人知道，只能偷偷摸摸地褪下衣服，挣扎着在洗手间冲洗了一番，最后才疲惫地躺回了床上。 雨夜着了凉寒气入体，落下了病根，接下来一连两天都是高烧不退，第二日正好是放假，舍友叮嘱她按时吃药后就陆续离开，只剩池鸢尾一人挣扎着。苏谦那两日在画室忙得不可开交，她不敢告诉她也同样不敢去医院，怕被看出端倪，一个人硬生生地捱过了这场大病...... 除了病痛的折磨之外，池鸢尾也被噩梦所束缚，一刻也不得安生。 每到了半夜时分，池鸢尾就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个梦，漆黑的雨夜，一只黑手突然伸过来，随后那黑手化为了触手，牢牢地把自己锁住，动弹不得...... 这时，池鸢尾总会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自那以后，池鸢尾再也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了...... 池茑萝读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泪如雨下，痛不欲生。 这一刻的池茑萝和池鸢尾的灵魂似乎合二为一了，她能感觉到姐姐所遭受的痛苦，那一幕好像就发生在自己眼前，池茑萝看到了池鸢尾走在漆黑的雨夜中，那只黑手突然出现，她想替姐姐呼救，可是嗓子却被千吨巨石堵住，连悲鸣也发不出...... 池鸢尾表面如常，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心里确如刀绞一般。她在矛盾，她在痛苦中挣扎着却得不到丝毫的救赎。 之后的每次，池鸢尾和苏谦相见的时候，几近呼之欲出，池鸢尾想告诉苏谦自己的遭遇，但却不知该怎么样去讲述。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肮脏不堪，想要和苏谦提出分手，可每每面对苏谦投来的目光话却又烂在了肚子里说不出来......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很快，就到了七月份。 某一日，写日记的时候，池鸢尾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例假已经迟了一个月左右......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池鸢尾的心头蔓延开来，她没有再去药店买验孕试纸，冥冥中她坚定着自己的那股直觉...... 又过了两三日，池鸢尾的心里酝酿出了一个计划。她决定过两天要和苏谦分手，然后用暑假为掩护去医院做流产手术。后来就有了池鸢尾告诉池父池母自己报名支教的事情，平日里池鸢尾从来不让父母担心，所以当说到可能一整个暑假都联系不上的时候，池父池母并没有显露出来特别的担心，原因是池鸢尾曾说过是团体支教。 平日里，池鸢尾偶尔会去校外的相馆兼职照相，但是所有的工资和生活费加起来却还没有人流手术费用的一半，池鸢尾在资金的问题上有些焦头烂额。她不能伸手去问父母要，在八年前，这不是一笔小费用，情急之下，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李清卓一个人...... 看到这里的时候，顾思哲恍然大悟，才知道为何池鸢尾日记本的夹层里会有一张李清卓写下的字条。 应该是白日里池鸢尾私下向李清卓借钱，而李清卓身上暂时没有这么多，所以写了字条决定晚上的时候拿给池鸢尾。 可就在当天晚上，池鸢尾就遭遇不测了...... “这就奇怪了......”顾思哲看完眼前的这篇日记喃喃道。 池茑萝的泪痕依旧，眼眶里的泪水摇摇欲坠还不忘投来疑惑的目光。 “倘若你姐真的怀孕了，那么尸检的时候一定会查出来的，可是没听你提起过......” 池茑萝擦干了泪水，摸出手机，手指都有些不听使唤了，半天才码出几行字。 “你这么说的话，好像的确是。我曾偷偷在书房的箱子里翻出尸检报告的复印件看过，没有说检验出怀孕的迹象......” “......嗯......” 还没等顾思哲弄明白，池茑萝又给出了答案。 “我觉得大概是我姐姐被侮辱之后，身心俱疲，整日里食之无味、夜不能寝，整个人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所以造成了例假推迟，结果，结果她却以为自己怀孕了......” “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结果啊......” 顾思哲心底默念了一句古人的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池鸢尾被侮辱的事情是顾思哲调查这件事以来从未想到过的一个结果，可如今已经到了这个份上，这件事也是池鸢尾死亡的重要线索之一。 但顾思哲对这个把池鸢尾推上绝路的人万恶不赦，该遭天谴，可真正杀害池鸢尾并分尸的并不是这个侮辱了池鸢尾的人，很可能是...... 顾思哲再一次瞥见了写字台上放着的那本《格林童话》...... 第155章 心酸 封面里藏匿的秘密日记的字迹相当地小，虽然就这几张，可是顾思哲粗略统计了一下，少说也有一两万字。不得不说，池鸢尾所有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全部都被这几张薄如蝉翼的纸所囊括。 关于侮辱池鸢尾的那个人，池鸢尾在后续的文字中也少有提及。 顾思哲当下不敢去论证池鸢尾是否因为遭受的心灵和身体上的创伤过大，出现了幻觉。 那件事发生之后，虽然池鸢尾心里一直有所顾忌甚至是畏惧，但每每到了人群中，池鸢尾总会四下观望，找寻那个人的踪迹...... 雨夜的电闪雷鸣之际，池鸢尾迷离的目光仿佛刺入了一张脸...... 纵使那张脸模糊不清，随着时间流逝也会渐渐淡忘，可池鸢尾执着地相信自己的辨别能力，假设那个人出现在自己眼中的时候，自己一定会一眼就能认出他...... 后来，池鸢尾接着摄影社副社长的名义又再次举办了一场纳新，花了一天时间走访了l大全部的班级，无论是大一、大二、大三还是已经快要毕业的大四。 可那件事过去一个多月有余，眼看着暑假就快到了，池鸢尾还是没能够在l大寻找到那个犯人。 那个人是学生，池鸢尾坚定地相信着。某一晚，池鸢尾再次被噩梦所困，突然有一瞬间看得甚是清晰，虽然只有一秒，但池茑萝却深深地将那张脸印在了脑海里。那人的年龄和自己相仿，必定是学生，因为池鸢尾曾翻阅过全校的教师档案并未找到。 就在放暑假的前两三天里，学校举办了一场摄影展览，周边几个学校也有不少学生慕名而来参展。 池鸢尾作为l大摄影社的副社长在李清卓发表讲说之后也站到了台上，就在所有的目光投向舞台的时候，池鸢尾忽然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很快，池鸢尾就断定了目光的来源，就在台下的第三排，那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恶鬼，就是那双眼睛，池鸢尾一辈子都会记得。 “竟然是他……” 池鸢尾呆呆地望着那张脸，心底的恐惧瞬间来袭，她愣住了，瑟瑟发抖的手指再也擎不住麦克风，伴随着刺耳的声响，麦克风掉落在了地上...... 那双眼睛的主人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惊慌失措连忙转身消失在了人海中...... 李清卓见状，连忙上台扶着池鸢尾到了后台，摄影社的其他社员赶忙上前补上了bug。 随着池鸢尾离开了摄影展，这篇秘密日记也已经到了尽头。 如今这四本日记封面藏匿的秘密日记只剩下了其中一篇，顾思哲没有一刻的停留，赶忙把最后的日记放在桌前和池茑萝继续观看。 最后的一篇日记还要往前，讲述的是池鸢尾和苏谦的争吵 也是迄今为止，两人在一起之后仅此一次的争吵。 顾思哲凭借着之前浏览过的池鸢尾的所有日记看来，池鸢尾是个文静内敛的女生，对于自己和苏谦的爱情终是委曲求全的一方，似乎有些太逆来顺受了，无论什么地方，池鸢尾都是迁就着苏谦。 例如两人约会，总会因为苏谦要忙画室的事情亦或是要画油画、举办画展而耽搁或者取消，每每订好了电影票，苏谦也时常会中途退场，徒留池鸢尾一个人看完整场电影。 分明口口声声说着最爱池鸢尾，可到了她生日那天却送了她一束自己最厌恶的花——鸢尾。那一瞬间，池鸢尾觉得苏谦从未对自己上过心，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可眼前的人从未了解过自己一丝一毫。 顾思哲替池鸢尾有些不值，分明在外人看来，各方面都十分优秀，全能发展的女孩子，又温柔又体贴可是却得不到应有的怜惜，这是非常可悲的。 大概在外人看来，苏谦和池鸢尾郎才女貌，羡煞旁人的一对。苏谦在艺术方面有所造诣年纪轻轻就能成功地举办不少画展，而池鸢尾也连年取得学院的奖学金也拿过不少的摄影奖项，所有人估计都是羡慕嫉妒的。 可其中的心酸，只有池鸢尾默默地在承受着。 倘若，池鸢尾没有死又重新回到了原点，她会选李清卓吗？ 顾思哲脑中突然蹦出了这个奇怪的问题，大概不会吧，就算真的回到过去，池鸢尾选择的还是苏谦。 只怪，李清卓没有比苏谦晚了一步...... 这场吵架的导火索源于苏谦的某次应酬，对方十分欣赏苏谦，主动要求出资举办画展，从早上就把苏谦接走了，到了半夜池鸢尾还是没能打通苏谦的电话。就这样，池鸢尾一夜未眠，都等着苏谦给自己回电话。 第二日，苏谦也没有回学校，池鸢尾很是担心，打了个车去苏谦兼职的画室询问，可是刚到了楼梯口，就听见走廊上有人谈话。 其中一个是苏谦，另一个沧桑的声音大概就是苏谦所说的投资方，两个人正在愉快地交谈着，而池鸢尾没有过去而是停在楼梯口等待两人谈话结束。 许久，那低沉的男音突然提出要给苏谦介绍一个朋友，这条消息瞬间传进了池鸢尾的耳中。很快，池鸢尾就听见了一个银铃般的女声响起，在和苏谦打招呼，虽然那声音十分甜美，可在池鸢尾听来却十分地刺耳。 很快，池鸢尾的脑中就出现了一个念头。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发生，这女生大概就是投资方的独女吧，看到了苏谦这种青年才俊自然不会放过招上门女婿的机会，从古至今，不外乎如此。 池鸢尾嗤笑了两声没有再听下去而是下了楼梯，靠在了门口的栏杆上，突然心中觉得有些可悲。 过了一会儿，池鸢尾就看到苏谦送那两人出了这栋楼，直到那车走远了，苏谦嘴上的微笑依然没有消失。 等苏谦转过身来就看到了池鸢尾满脸失落靠在栏杆上静静凝望着自己，笑容瞬间凝固。 “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去接你。” “提前跟你说一声？我昨晚上一宿没睡，给你打了无数个电话你都没有接......”池鸢尾的声音越来越小，不久就变成了呜咽，可苏谦并没有要过来安慰自己的意思。 池鸢尾很快擦干了泪水往门口走去，这时苏谦拽住了池鸢尾的手。 “对不起。” 那时的池鸢尾只怪自己太心软，所以日后留下了祸根，若是当时心一狠和苏谦分了手大约以后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 在池鸢尾的印象中，苏谦对于名誉很是看中，最讨厌被别人看扁。这都是源于苏谦小时候家庭带来的根深蒂固的影响，这些顾思哲都在苏睿口中了解过，也不难看出苏谦的要强之心，从不服输。 看了池鸢尾的秘密日记，顾思哲回过头才发现这与自己接触的那个苏谦大相径庭，就好像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是因为池鸢尾死亡的原因才使得苏谦性格转变的吗？ “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顾思哲缓缓地对着日记说出了这句话。 下一秒，所有的一切，顾思哲全部都知晓了...... 第156章 心急 池茑萝放下日记的那一刻，她的心都碎了，像玻璃渣一样，倘若伸手去触碰，又是鲜血淋漓。她从未想过池鸢尾有过如此的遭遇，只怪那个时候自己尚且年幼不能帮姐姐分担一丝一毫的痛苦。 顾思哲双手有些颤抖，他极力抑制住把日记重新包裹封存起来。 “走吧。” 顾思哲和池茑萝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出了门，刚走过巷子口便看到了咖啡馆的一角，顾思哲心里一急，跑了几步，谁知差点被车撞倒，幸亏池茑萝拉了一把。 咖啡馆的老板隔着窗玻璃就看见顾思哲往这边来，走了两步开了门。 “怎么这么心急？”老板边说着话边端起旁边的欧式陶瓷茶壶给气喘吁吁的两个人倒了两杯红茶，示意他们落座。 “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老板意味深长地咧出一个笑容，似乎早已预料到顾思哲此番是有备而来。 顾思哲此时心乱如麻，紧接着就将杯中的红茶一饮而尽。 “老板，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顷刻之间，一股严肃感占据了顾思哲的整张脸。 “说来听听，如果我能帮到你的话，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谢过了。” 池茑萝还没从日记里面走出来，整个人还是闷闷的，并不知道顾思哲来咖啡馆有何要事，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顾思哲和咖啡店老板之间的对话。 “老板你的记性在我看来是相当好的。” 顾思哲记得之前咖啡馆老板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像是看一个故人，脱口而出便能说出自己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景。 “对，怎么，你要考我的记忆力？” 老板听到顾思哲发问，饶有兴致地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看向顾思哲。 “也可以这么说。” “问吧。” “我记得之前曾听你提起过。年后那段时间，有一个客人，连续好多天都坐在这个靠窗的位置。”说罢，顾思哲又再次望向窗外，窗户正对着的就是顾思哲刚刚跑出来的小巷子。倘若一个人有心的话，无论顾思哲何时从小巷子里跑出，对方都能知晓。 顾思哲的话一出口，池茑萝就明白了他来咖啡馆的目的。 “对啊，那么冷的天非要挨着窗户坐，还时不时地去擦窗户上的白雾。”老板显然很是不理解那个人的脑回路。 “没错了，那老板，你记不记得那客人的相貌？” 顾思哲忽然激动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差点吓得老板手差点没拿住红茶的杯子。 “自然是记得，你别激动。”老板说着就笑开了。 “sorry。” 顾思哲说完，又不好意思地坐回座位。 “我对那个客人印象还是很深的，咱们这个地方不是城中心，说来也算有点偏了，来这里喝咖啡的并不多。尤其是过年那段时间，一年之中相对更冷清些。” 老板正说着又喝了一口茶润嗓子，“而且很少会遇到这么一个客人，连续这么多天在这里喝咖啡。说来也奇怪，他每次从我刚开店门不久就来了，听说话声音不像是咱们这边的人。” “......”顾思哲听到老板说不像是x城的人，他的表情就更严肃了，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推测。 “嗯......大约二十多岁，不超过三十的样子，长得又瘦又高，脸上也没三两肉，瘦削得很。每次来都穿着黑色的大衣，点了咖啡就坐在这里。” 一听老板说那人穿着黑大衣，顾思哲如梦初醒，这定是苏谦无疑了，无论何时，顾思哲瞧见苏谦的时候总是穿着一身黑。 老板说着就指了指面前靠窗的这张桌子，“中午也不去吃饭，就在我店里点两三块蛋糕或者曲奇，一杯咖啡喝完就再点，能从我开门坐到关门......也没有带电脑什么的，就呆呆地坐着，也不打电话或者看书，这也是让我觉得奇怪的一点。” “那么，老板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顾思哲在老板回忆的时候，开始搜寻苏谦的照片。本想去苏睿的空间或者朋友圈找寻，但无两者空空如也，只好上搜索引擎直接键入“苏谦”两字，很快就在新闻上找到了一张上次艺术展的照片。 “对对对，就是他，怎么，你们俩还认识？” “嗯......他是我朋友的哥哥......” “怪不得呢......没想到还是个画家，当时就觉得不是一般人。”老板看到了照片底下的新闻报道，啧啧称奇起来。 外面的太阳光愈来愈刺眼了，顾思哲站起身拉上了窗帘的一角，生恐晒到池茑萝。 念及早上还没来得及吃饭，在咖啡馆点了两个蛋糕。 老板收到指令就引进了门帘内，而顾思哲和池茑萝却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思中。 “苏谦......” 所有的一切都水落石出，之前顾思哲一直都不敢相信，直到咖啡馆老板的话才让顾思哲不得不相信。 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苏谦的嫌疑已经是实锤了。 顾思哲在等待蛋糕上桌的过程中，联想到了种种。自己经历的种种竟都在苏谦处心积虑的计划中，可惜天衣未必无缝，还是被顾思哲寻找到了缺口。 倘若那日在禁区拽起池茑萝的是李清卓，那么池茑萝所说的“感觉旧宅抓住的那只手和禁区不是同一只手”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那两只手的主人根本不是同一个。 其实早在运动会还没开始之前，顾思哲就觉察到了不对劲。更何况后来从医务室得知李清卓运动会晕倒的原因和心脏疾病有关，他的疑心就更重了。 蒋朔真在李清卓开跑前就曾断言李清卓成绩不会很理想，毕竟李清卓的运动细胞蒋朔真比谁都清楚。况且李清卓晕倒之后，顾思哲也曾听见过隔壁班的男生聊到李清卓并不是第一次晕倒的时候心底的疑问又加深了两分。医生的推测虽不是万无一失，但也不会平白无故胡乱说出口。 试问一个有心脏疾病的人又怎么会在黑夜中行动如此敏捷，竟能跑得过一个曾经获得过5000米长跑二等奖的顾思哲？ 第157章 推翻 和李清卓比起来，苏谦的运动能力就毋庸置疑了，顾思哲目睹过，苏睿也曾提及过。 苏谦从小到大都有晨跑的习惯，运动能力自然比李清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高出不是一两点，甚至可以完胜顾思哲。 之前一直没把这个放在心上，直到苏睿在食堂和李延对话的时候，顾思哲才忽然想起，苏谦是一直都有晨跑的，曾经去苏谦房间调查线索也是趁苏谦晨跑不在的那段时间进行的。 苏谦处心积虑的阴谋竟毁于自己多年以来的一个小习惯，还真是可笑。 为此大费周章、处心积虑、冥思苦想地隐藏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真是难为苏谦的脑袋了。 顾思哲又喝了两口红茶，他现在开始佩服起苏谦的耐性起来。 可惜，总有人破坏苏谦苦心经营的一切，屡次搅乱他的计划。 不过苏谦肯定没有料到第一个想要调查这件事的人是自己的弟弟——苏睿，并且还托付给了自己的朋友。而且苏睿调查这件事的起因为的不是别人，为的正是自己的亲哥哥。 从自己去年十月一长假第一次踏足苏家开始，和苏谦见第一面的时候，苏谦估计心里就已经对自己设防了吧。 苏谦的神经恐怕就已经绷紧了，他心底最惧怕的恐怕就是有生人来拜访。 顾思哲和苏睿前脚刚从苏谦的房间离开不久，后脚苏谦就过来质问。有人趁他晨跑进了自己的房间，亲弟弟也就罢了，让他觉得不爽的是还有一个外人。 那个时候苏谦的内心定是十分不安，但好在他房间的画像做了掩护，毕竟那些画像把他的形象诠释得非常好。无论是谁进入房间看到满屋子的画像第一印象都会觉得苏谦是个深情的人。 可苏谦真正对自己提防是在李延因伤住院的期间。那会儿，顾思哲前去探望李延返校的途中偶然搭乘了苏谦的顺风车，在车上自己又问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苏谦就已经肯定自己在调查池鸢尾的事情了。虽然苏谦的车停下之后很快就开走了，想必并没有走远而是一路偷偷跟踪自己进了学校。 而苏谦肯定也是这个时候注意到池茑萝的存在的。 随着夜晚的到来，顾思哲和池茑萝从食堂出来之后就径直去了禁区，苏谦也肯定跟着去了那里。苏谦在看到池茑萝相貌的瞬间就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一定能认出池茑萝来，他也一定知道这女孩是来调查姐姐的死因的，所以当晚就忍不住夜闯禁区想要销毁可能出现的把柄。之后就出现了顾思哲半夜在旧楼的长廊上和黑影交手，而且那黑影还遗落了一张饭卡。 现在看来，那饭卡倒是蹊跷得很...... 顾思哲又陷入了冥思苦想中，根据时间线来看，那么第一次打晕自己的人就不是苏谦了。因为那个时候自己还不认识苏谦，打晕自己的会是谁呢？该不会是李清卓吧...... 顾思哲没有再思考这些小细节而是继续回忆下去。 和黑影交手的第二日，禁区就突然失了火，当时还以为是李清卓，现在顾思哲把以前的推论全部掀翻，纵火犯是苏谦无疑了。 头天晚上，苏谦在禁区找寻证据的计划并没有得逞，第二日趁着所有人都去上学的空档，去了禁区的旧楼，进了池茑萝暂住的那间房找寻可能出现的所有证据。 顾思哲还记得，当时一大早自己就把池鸢尾的几本日记和杂记带走了，唯独剩下的就只有一本池鸢尾的纪念册，由于太厚重的关系，池茑萝直接放在了行李箱上。 苏谦当时进了房间，肯定第一眼就瞧见了那本纪念册，由于做贼心虚的原因，肯定没有再往下翻有没有其余的东西，干脆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现在想来，真是万幸，好在顾思哲早早就把日记带走了，毕竟那日记居然是最重要的物证。倘若当时真的被苏谦一把火全部烧掉了，估计池鸢尾的灵魂一辈子都不能够安息。 一想到当时所有人都把怀疑指向了李清卓，顾思哲便觉得自己蠢了些。 现在想来，怎么都不可能是李清卓，李清卓不是个蠢人。他在l大任职这么多年，肯定每一处都走了无数遍，怎会不知晓每个监控的所在，若是真有心放火又怎么会被监控所拍到？ 顾思哲如今只怪当时被冲昏了头，一个劲儿地认定了是李清卓所为，还有苏睿也是如此，最后两个人竟当面去办公室质问。 那个时候，李清卓居然一次都没有反驳辩解，只是用挑衅的语气，不承认也不否认。现在想来，顾思哲也着实气愤，恼怒之余又觉得李清卓真是打了一手好牌，待会一定要当场和李清卓理论一番，顾思哲暗暗记住了这笔账。 顾思哲如今越往下想越觉得又气又恼，跟李清卓比起来自己就是个蠢材，一直都走在李清卓的套路里，之前自己苦苦推测的竟都是浮云一片。 不过，也多亏了李清卓，顾思哲和池茑萝的关系才能进展地如此之快。 再后来，顾思哲又在某个讲座结束之后目睹了苏谦和李清卓在林子里打架，自己踩到了树枝发出了声响，苏谦打李清卓就更用力了，那是故意做给自己看吧...... 提到讲座，顾思哲便觉得苏谦的阴谋如此之大。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走夜路的时候和李清卓碰过面，他肯定是故意地提起“苏谦的讲座开得有些勤了”，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呢？那是李清卓对自己敲响的警钟啊...... 苏谦每一次的讲座大概都是在监视自己和池茑萝的动向吧...... 顾思哲仔细一想，便觉得头皮发麻...... 苏谦表面功夫何其完美啊，又是给池鸢尾献花又是祭奠的，连同顾思哲都被这表象完美地欺骗了，池茑萝也是。 顾思哲在回忆苏谦恶行的同时，一旁的池茑萝也在沉思。刚刚老板和顾思哲的一番对话让她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她这才知道原来李清卓并非是眼里看到的坏人，苏谦才是披着羊皮的狼。 虽然眼下是洗脱了李清卓的嫌疑，可是对于郑佳，池茑萝依旧没有什么好看法。毕竟池鸢尾和郑佳关系处的不好，而且就算到了八年后，郑佳也是对池茑萝处处刁难。 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回忆里，刘明、李延提供的小道消息也是顾思哲分析中所需的一部分，也多亏了两人时常在宿舍闲聊，才给了顾思哲了解这些的机会。 第158章 李家 慢慢地，就到了寒假里，顾思哲再次拜访了苏家。 渐渐地，顾思哲就和苏谦熟悉了起来。只不过顾思哲是认真交友，而苏谦不过是时时打探顾思哲的口风罢了...... 除夕之夜又闹了那番风波，更让顾思哲觉得苏谦还对池鸢尾有着深深的执念，和他满屋子的画像有着异曲同工的用处，其实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罢了。 还有半夜在苏家，顾思哲常常听见的异响，也并不是苏谦因为思念池鸢尾而痛哭，大概是每夜苏谦都被噩梦所困吧，梦见池鸢尾前来索命...... 顾思哲不得不佩服起苏谦的耐性起来，大年初一那天，苏谦送自己回x城也不是一时的善心，也是他阴谋的一部分。 一大早，苏睿在客厅打趣顾思哲要去见岳父岳母的时候，走廊上的苏谦耳朵早已把这一信息录入。毕竟，池茑萝和顾思哲相见的最大目的和调查池鸢尾的死因脱不了关系，苏谦是知道的。一方面装作不经意去送顾思哲，实则早已谋划好了。 在路上，苏谦一改往常的态度，竹筒倒豆子般地打起了感情牌。一方面，将他和池鸢尾的往事全部告诉了顾思哲，是想表示有多么爱她吗？另一方面，在顾思哲询问是否怀疑李清卓的时候，又不动声色地把嫌疑转给他...... 苏谦把顾思哲送到x城之后，并没有立刻返回l市，这一点顾思哲已经从苏睿那里得到了证实。昨天坐车的时候顾思哲想起了这件事随即问了苏睿，苏睿今天一早就给了顾思哲回复。 苏谦的车开到x城送顾思哲回了家，放下行李之后的顾思哲就坐长途汽车去了池茑萝那里。苏谦没有跟着顾思哲，而是守株待兔，在顾思哲家附近的宾馆入住。发现附近刚好有家咖啡馆坐落在顾思哲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窗口的位置正是监视顾思哲的好地方。 正因如此，苏谦跟踪着顾思哲和池茑萝到了池家旧宅，随后躲了起来准备过会儿伺机而动，之前一直以为是李清卓，没想到原来是苏谦。 池家旧宅，顾思哲和池茑萝打开玻璃瓶开始拆纸鹤的时候，苏谦就在外面时时刻刻地监听着，直到顾思哲发现其中一枚纸鹤有池鸢尾大学时候的记录。这个时候的苏谦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拔了电闸，盗取了玻璃罐，仓皇逃窜...... “蛋糕来了。” 老板端着托盘摆在了两人面前，顾思哲才回过神来。 “谢谢。” “不客气。” 两个人味同嚼蜡地把蛋糕吃完，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多，顾思哲和池茑萝这才和咖啡馆的老板道了别准备离开这里去李家。 付钱的时候，顾思哲才发现手机上的余额不足，但身上也没带钱包，有些尴尬。 此时，池茑萝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取出钱包付了钱，两个人才离开了这里。 刚刚池茑萝拿出钱包的瞬间，顾思哲看到了一样东西，忽然所有的记忆全部涌现了出来。 池茑萝钱包的一侧塞着上次顾思哲画的一株茑萝彩绘的卡片。顾思哲下一秒便想到了李清卓，李清卓恐怕才是最爱池鸢尾的那个人，只怪自己被所有的假象所蒙骗，直至最近才幡然醒悟，但愿不算太迟。 曾经，顾思哲在苏谦房间池鸢尾的画像后面发现李清卓那封信的时候，上面也贴着一张绘有茑萝的彩绘，那是李清卓画的。而很久之前，李清卓办公室的桌上，花瓶中也插过茑萝...... 之前，池茑萝说过，池鸢尾最爱的花并非鸢尾而是茑萝，池鸢尾的秘密日记也证实了这一点：从奶奶去世的那一刻起，池鸢尾就觉得鸢尾是一种不详的花，正是因为奶奶给它浇水才突然去世的，她一直怨恨着自己也怨恨着那花...... 想必和池鸢尾相处时间长的人肯定都会知道，但身为她的男朋友竟对这一无所知，并非是池鸢尾没说，恐怕是苏谦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吧。他的心里，就只会有功名利禄罢了...... 苏谦屡屡拿着鸢尾作为幌子大张旗鼓地办画展、艺术展，只是为了塑造自己的形象，向外昭示着自己如何如何地深爱池鸢尾，如何如何地情深义重，可他却连池鸢尾最爱什么花都不知晓，真是可笑至极。 苏谦做的这一切，无非是在等。他在等事情平息，他在等所有想要翻旧案的人全部离开，等无人提起的时候，他才会换上另一副面孔。 到头来，没想到最懂池鸢尾的人竟然是李清卓。 倒是应了那句话，水一旦流深变没了声音，人的感情一旦深厚就会看似淡薄。 可惜，世事无常，李清卓近段时间就要和郑佳结婚了，这些事情不能拖，自己要趁李清卓结婚之前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处理完...... 顾思哲一时之间想了这么多，脑袋也有些乏了，随着池茑萝拽了自己的衣角，顾思哲又重新回到了现实里。 顾思哲突然想起现在正准备去的就是李家，随即伸手招呼了一辆出租车之后就和池茑萝往李家去了。 很快，出租车就到了李清卓家附近的路上，顾思哲和池茑萝下了车，走了两三步又进了那七拐八绕的巷子里。 顾思哲敲了三下门，不一会儿便听见李母急匆匆过来开门的脚步声和院子里大黄狗的叫声。 “哎呀，快进来快进来，外面热得很，别再中暑了。” 李母看见顾思哲和池茑萝满头大汗急忙招呼着两个人进门。 “阿姨，我今天专程来找李哥的，李哥他在吗？” “真是不巧，他早上就出去了。”李母匆忙打开客厅的门让两人进去。 “那阿姨，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顾思哲穷追不舍地问李母。 “这个他倒没说，你们坐着等等吧。”说着，李母走到冰箱跟前，打开之后拿了两瓶果汁出来放在茶几上示意两个人喝。 “好的，谢谢阿姨。” 说完，顾思哲和池茑萝开始坐在沙发上等李清卓。 过了一会儿，顾思哲突然想起来自己找李母还有些事情，随即交代池茑萝等一会儿自己，随后就回来。 第159章 了解 此时的李母正在自己屋里收拾东西，顾思哲敲了两下房门。 “阿姨，您现在忙吗？” “不忙不忙，进来吧。” “阿姨，我有件事想问问您。” 李母听见顾思哲这么说，随即放下了手头的活计，示意顾思哲坐在凳子上。 “说吧，看看你问的事情我知不知道。” 看到李母一脸坦诚，顾思哲便有话直说了。 “阿姨，李哥他是不是有心脏病史？” 顿时，空气变得十分安静，顾思哲只听见了空调发出轻微的声响。 李母的笑容慢慢消失，表情有些忧虑，似乎有难言之隐。 顾思哲见李母迟迟没有回应，继而又说。 “阿姨，前段时间我们学校开运动会，李哥报了5000米的长跑，结果途中晕倒了被送到了医务室......问他怎么了，也不肯说，只说是没事。后来过了两三天，我去医务室看病，顺便问了问，医生给我讲了那日的情形，说是......” “唉......也难为你这孩子对这事上心......” 李母叹了口气，紧接着站起了身。 “我也没把你这孩子当外人，也就不瞒你了。” 李母说着出了自己的房间，顾思哲紧随其后，池茑萝观望了一眼仍旧坐在沙发上。 很快，李母便领着顾思哲来到了李清卓房间门口，推开了房门。 李清卓房间还是上次顾思哲来时候的样子，一成不变，镶着镜子的木柜子依旧立在那里，蒙上了黑布隐约透露着一丝神秘。 李母和上次的蒋朔真一样，走了两步就来到了写字桌前，按下空调遥控器之后，弯腰顺手就从储物盒里取出了顾思哲见过的那本相册抱在了怀里，随后李母示意顾思哲坐在凳子上，她则坐在了床边。 在顾思哲的注视下，李母缓缓地翻动着相册，第一页都是李清卓儿时的照片，五六岁左右，顾思哲看见照片的同时就想起了自己。 “你几次来到我们家，都没有见到过清卓的父亲。” 李母的这个问题无疑是顾思哲最想知晓的问题之一，但他没有接李母的话。 “想必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吧。” 李母的语气很是平静，在顾思哲听来也很温和。 “嗯。” “我们家并不是本地人，早在很多年前搬来的。附近的邻居也不大来往，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我们家的过往。”李母正在和顾思哲唠着家常，说到不是本地人的时候，顾思哲深有同感，毕竟顾家也是很多年前搬到x城的，正因为是外来户，所以儿时免不了受了很多欺负。 “嗯。” “清卓的父亲很早就过世了......正因为这样，清卓小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不愿意多和别人说话，也没有多少朋友......”说到这里，李母的表情很落寞，顾思哲觉得有些抱歉不该提及引得李母伤心。 提到过世，两个字，顾思哲心中也很是难过，没想到李清卓竟真如自己之前猜测的那样，和自己的情况不尽相同，同是父母中有一方过早离世...... “对不起阿姨。”顾思哲语气里满满的歉意。 “不碍的，都过去了。” 李母随即又温和地笑笑，几丝白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右手开始再次翻动相册。 “清卓父亲是因为心脏病离世的......” 听到这个，顾思哲的心突然被狠狠地揪了一下，“这么说的话......” “没错，这个病又遗传给了清卓。”李母说着又叹了一口气，继续翻动相册。 顾思哲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了，真的是应了医生的话了。照理，李清卓这个病是不能吸烟的，但是之前，李清卓还吸得那么狠，最后还不要命一样地报了5000米长跑...... “按理说，清卓是不能剧烈运动的，小时候我就一直告诫他......结果还是不听劝。”李母说着将相册上的某张照片指了指，示意顾思哲看。 那是一张运动会的照片，看李清卓的年龄，也就在初中左右，这想必就是蒋朔真曾说过的初中运动会接力比赛。 “这是他初中参加运动会的时候拍的照片，听说报的是接力跑，结果中途摔了一下，没跑成，说来也幸亏摔倒了，没继续跑......” 说完李母又往后翻了两三页，李清卓的模样顾思哲曾在信中见到过，那是他高中的照片。 “我听说高中时候也报了运动会，也是跑步，好像还是长跑。不过也是巧合，那段时间他发高烧，还是没跑成。”李母说话的瞬间摸了摸心口，大约是在庆幸。 随后的两三张照片就是李清卓高中参加话剧社的照片了，“后来，他就加入了话剧社，校庆的时候演了话剧里的男一号。” 李母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大概是替儿子感到自豪吧。 “从小到大还不知道他有演戏的天赋，演得还有模有样......”李母边说着边笑出了声。 顾思哲听见这话突然又知晓了一个细节，看来李清卓隐藏的可真够深的。每次和李清卓面对面的时候，竟然从未能察觉到他的内心，总是有种看不透他的感觉，竟然是从这里而来。 李清卓的“目露凶光”、各种毫不在意、面对自己的质问还能不动声色地反击或是挑衅竟然都是“演”出来的。 李清卓真是浪费了自己的天赋，顾思哲感慨道。 “李哥还真是多才多艺啊。”顾思哲笑着望向李母。 “是啊，清卓这孩子，我平日竟一点都没发现。” 李清卓炉火纯青的演技竟然可以瞒天过海，瞒过了身边所有的人。 李母笑着又往下翻了一两页相册，期间顾思哲看见李母的手指在池鸢尾的照片上稍有停留过，可是终究没有落下手指，而是翻了过去。 大概，李母也不想提及儿子的伤心事吧...... 又过了一会儿，李家客厅墙上的钟开始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可李清卓仍是没有回来。 看顾思哲满脸的焦虑，李母也能感觉到他的心急。 “我给他打个电话吧，看你挺急的。”说着李母拿出了手机。 “阿姨还是算了，说不定李哥在外面有急事呢。等李哥回来之后，您就告诉他我来过了，就说有事情要找他，回来让他手机联系我吧。” “好，我一定会告诉他的。” “好的，谢谢阿姨，我就不叨扰了，我先回去了。”顾思哲边说着边往客厅走去，喊着池茑萝一起和李母道了别。 第160章 花束 出了李家的门，刚走了没多久，顾思哲身上就开始“呼呼”地冒汗，这似火的骄阳正炙烤着两个人前行的路。 顾思哲本指望从李家出来的路上能和李清卓打个照面，怎奈都走出了那七拐八绕的巷子都没能遇见李清卓。 池茑萝瞧见顾思哲的额头已经满是汗珠，随即从包里拿出一包湿巾取出一片递给了顾思哲。 池茑萝也觉得今日格外地热，刚走了两步，就觉得短袖已经被汗液浸透紧紧地贴在后背上了，故而再从包里摸出一把簪子将头发挽住继续和顾思哲前行。 两个人在李家附近的街口走了一会儿，顾思哲不经意地转了转脖子，突然看到了那家正在营业的花店，池茑萝见顾思哲停下了脚步也往他双目所流转的方向望了望。 “我知道李哥在哪儿了。”顾思哲呼了一口气，转身对池茑萝说道。 曾经的顾思哲一直以为，黄玫瑰只有苏谦才会买来祭奠池鸢尾，却一直未曾想过原来李清卓也有这样的心思。 “我果然是大意了。”顾思哲又再次拍了拍脑袋。“咱们走吧。” 池茑萝心里还存着些许疑问未解，看着顾思哲的那双眼睛好像在说“我们去哪儿？” “我们......去看看你姐姐吧。” 听到顾思哲说要去看池鸢尾，池茑萝又积了两三滴泪水在眼眶中。 顾思哲握住了池茑萝的手往花店走去，和上次来时比起来，花店里又是另一种绚烂，各种夏日盛开的鲜花争奇斗艳。各色的蔷薇和狐尾百合簇拥着红玫瑰散发着它们各自独有的芳香，脚边的洋桔梗也不输风采，而顾思哲最终的注意力还是落在了黄玫瑰上面，他想到了李清卓...... “老板，今天可有人买大束的黄玫瑰？” 藏匿在鲜花最深处的老板听到声音冒出了个头来，“这倒没有，一般都是红玫瑰卖出的快，黄玫瑰倒是比红的销量少。不过说到大束，寒假的时候倒是有位客人订了一大束，当时把我这店里的黄玫瑰全包了。”说着老板笑了起来，大约是当时让他稳赚了一大笔。 “老板还记得那位客人的相貌吗？” “这个自然，刚才他还来过呢，是个戴眼镜的小哥。”老板又笑了起来。 “......老板，给我包十一枝百合吧。”顾思哲也笑了笑。 “好的，稍等。” 过了一会儿，顾思哲便抱着花束和池茑萝离开了这里。 两人在街边站了一小会儿后，便打了个出租车就往“幸福林”去了。 可惜的是，此去幸福林一行顾思哲和池茑萝并没有遇见李清卓。 幸福林里的栗子树枝叶已经完全覆盖住了这片土地，就像多年前顾思哲骑着自行车穿越这里的情形。 只是，顾思哲已经不再是穿着白衬衫，每日心底惦记是否会迟到的少年...... 整个夏日的暑气在这里全部消散，留下的只有栗子树间穿行而过的风和大片的阴凉而已...... 池茑萝捧着那束百合花漫步前行，顾思哲跟在她身后，终于再次来到了池鸢尾的坟墓前。 顾思哲和池茑萝先后一共三次来过这里拜祭池鸢尾，第一次是年后那段时间，第二次是清明，第三次就是今天。 前两次来的时候，池鸢尾的墓碑前总是放着一束黄玫瑰。 现在，那两束黄玫瑰早已干枯得不成样子，呈深褐色且支离破碎地在墓碑旁摆放着，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新鲜的勿忘我。 不用问询任何人，顾思哲便知道这束勿忘我的主人和前两束黄玫瑰的主人是同一个，都是李清卓。 池茑萝眼里噙满了泪水，而顾思哲走向前面小心地捧起那两束黄玫瑰的残躯仔细端详。只要是在那家花店买过的花总有一张印有花店信息的贴画贴在花束的包装纸上，第一次买花的时候，老板曾告诉过顾思哲凭借贴画来买花有优惠。 果不其然，这两束花连同最后一束勿忘我的外包装上都有这样一张贴纸。 顾思哲放下那几束花，重新摆正退回到了池茑萝身边。 池茑萝蹲下身子将百合放在了碑前，双手合十，在向池鸢尾祈祷。 “很快，真相就会水落石出了，请暂且再忍耐些时日，无论是杀害你的人还是玷污你清白之躯的人，我都会把他绳之以法的。”顾思哲坚定不移地望着墓碑，这不仅是自己的心声，还是池茑萝，也同样是池父池母以及李清卓的...... 现在，杀害池鸢尾的那个人已经可以确定了，然而那个玷污了池鸢尾的人却还在茫茫人海中没有现身...... 今天是端午节假期的第二天，明天一赶早就要回l市了，“李清卓，你究竟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呢？”顾思哲心里喃喃道，不晓得李清卓现在是否已经从李母那里得知自己去李家的事情没有，还是说他现在还在路上闲逛？ 太阳已经落了半个下去，整个栗子园都被笼罩在夕阳中，橘黄色的光线打在池茑萝身上，就像是批了一块云霞支撑的纱衣。 池茑萝站起身，同顾思哲在落日的余晖里往家的方向赶去。 从墓地回来，顾思哲的心里还是有块大石头没有落地，他在等，等李清卓的消息。 现在已经过了晚饭的点，电工来修完电路后，顾思哲就坐在桌前写日记，而池茑萝则坐在一旁安静地临摹油画。 桌上还放着那个包着池鸢尾日记的布袋，顾思哲每一次落笔都会观望那布袋许久，所以至今为止日记上都没有几个字，另一边的池茑萝也是心不在焉，过了这么长时间，画布上都还没有一幅成型的线稿。 转身的瞬间，顾思哲叹了口气，心思又回到了日记上，他再次执笔，只在日记上写了十个字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随即合上了日记本，呆坐在桌前。 又过了半晌，池茑萝收了画笔，顾思哲也把日记塞进了背包，同她一起洗漱完后就准备入睡。 可躺在床上的顾思哲却迟迟没有闭上眼睛，心里终究是惦记着事情，睡不安稳。 正此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声，顾思哲匆匆解锁了屏幕，不出他所料，是李清卓发来的短信。 “明早八点。” 短信只有四个字，再无其他，但顾思哲很快就会了意，知会了池茑萝一声之后，闭上了眼睛。 第161章 询问 次日，当第一缕天光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顾思哲便从梦中醒来了。 昨夜的顾思哲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池鸢尾。 不，只有池鸢尾的声音，那声音在向他说着“谢谢”。 随着光打在顾思哲的眼皮上，他就很快脱离了那个梦境。 一旁的池茑萝也已经醒来，怔怔地望着床上挂着的那串羽毛编织的捕梦网，眼角流下了一行泪，不知她是否也和自己做了同一个梦。 顾思哲伸出手来轻轻地将池茑萝眼角的那滴泪拭去，而池茑萝也转过来望向顾思哲...... 吃过早饭，时间转向了七点，顾思哲心底惦记着昨夜李清卓的约定，便急急忙忙和池茑萝出了门。 到李家门口的时候，正赶上李母推着电动车出门。 “起的这么早啊，他正在屋里等你呢。”李母笑着提醒完顾思哲之后就骑着电动车离开了这里。 整个李家现在就只有李清卓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凳子上，他静默着在等待着，两指之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到尽头的烟，但好像并没有要灭掉的意思，任凭烟雾在房间里环绕着。 池茑萝虽然已经知道了李清卓的心思，但仍习惯性地保持着些许的畏惧，大概是源于李清卓平日里凌厉的眼神，所以只和顾思哲知会要在客厅里等他，其余一切和李清卓打交道的事情都交给了顾思哲。 顾思哲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了李清卓的房门，满屋子都是熏人的烟味儿，李清卓歪过了脑袋审视着眼前来访的人...... “李哥。” “坐。” 李清卓已经没了往日的严肃感，就只剩下曾经顾思哲熟悉的亲和感了。 看这态度，顾思哲便觉得李清卓大概早就知晓了原委才会这般谦和。 “烟还是少抽的好，保命要紧。” 顾思哲不由分说地走上前去夺过了李清卓两指之间的烟头，狠狠地碾灭在了桌子上的烟灰缸里。 “李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用得很顺手啊。” “这话，又是从何而来？”李清卓似笑非笑地望着顾思哲，“我可不记得我招惹过你。” 顾思哲顺势坐在了另一张凳子上和李清卓四目相对起来，“李哥可真是抬举我，利用我来调查让你棘手的问题。” “我也是被逼无奈。”李清卓叹了口气，像往日这样平易近人的李清卓，顾思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了。 “好一个被逼无奈。” “这件事，我想也只有你能办到了。而且，我也相信你的能力。”李清卓的目光再次放在了顾思哲身上，他把所有的期望全都压在了顾思哲一个人身上。从那一刻起，李清卓就笃定了自己能赢。 “从我得知鸢尾去世的那一刻起，我就怀疑苏谦了。可我和他的关系如此僵硬，甚至到了有他没我的境地，我没有办法去接近他，而你的出现，正好缓解了这个尴尬。” 李清卓咳了两声，顾思哲随即站起身打开了窗户让充斥的烟味儿赶快消散。 “因为你没有办法去接近苏谦，所以你便在我质问你的时候火上浇油，把这件事渲染得更扑朔迷离。对于污蔑，你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是想让我继续调查下去......李哥你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牌......你迟迟没有离开l大的原因，就是为了调查，你在等，等真相水落石出。”顾思哲叹了口气。 “明明是研究生毕业，却要窝在这个地方当导员，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猫腻。等了这么多年，你可算等到了一个好时机。打从一开始，苏睿分到你名下的时候。不，或许苏睿一开始也不是你名下的，大概也是你从入学名单上看到苏睿的名字，硬性要当这个班的导员吧？”顾思哲说着说着便笑了出声，李清卓果然为了调查真相，拼尽了全力。 李清卓笑着默认了顾思哲的质问，随后继续听顾思哲分析。 “我几次三番地去禁区，你便多次警告，也正因如此，我的好奇心才会日渐增长，对禁区的事情就越发地留意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我正有事情要询问李哥，我曾经在禁区被打晕过......”顾思哲突然停了口，玩味儿似的看向了李清卓，等待李清卓作出回答。 “是我。”李清卓笑了起来。 “你对我是有多恨，非要一棒子打晕我？” “你对旁的事情看得透彻，怎么在这件事上面就犯了难？”李清卓的反问倒让顾思哲有些摸不着头脑起来。 “正如你所说，我自然能看到每一年新生入学的名单，我既能看到苏睿的，便也能看到池茑萝的。” 原来，从大一时候，李清卓就一直关注着池茑萝的动向，直到后来发现她入住了禁区...... 身为池鸢尾的妹妹，李清卓自然分外留意，毕竟曾经也是旧相识，对于李清卓而言，池茑萝就像是妹妹一样。 偶尔夜间的时候，李清卓也会在禁区巡视一番，灭掉池茑萝的安全隐患。 谁曾想，某天晚上，李清卓竟在禁区遇见了自己的学生，而那个学生竟然偷偷潜入了禁区...... 所以，为了池茑萝的安全着想，李清卓用木棍袭击了顾思哲。 “竟然是这样？李哥你下手还真是够狠，第二天的时候我还莫名晕倒了。”顾思哲声音大了一个度，在向李清卓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那可是鸢尾的妹妹，若是出了意外，想必鸢尾的在天之灵是不会原谅我的。” “嗯......对了李哥，那张饭卡我还是想问问你。”说着顾思哲掏出了那张已经作废掉的饭卡放在了桌上。 虽然那张饭卡已经没了用途，但顾思哲那日起一直装在身上。 “这个......是我的。”李清卓边说着边拿起了那张饭卡，放在手心里慢慢地端详，上面池鸢尾的照片依旧清晰可见。“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居然是李哥你的，我就知道我一开始没猜错......”顾思哲喃喃着。 “没错，这张饭卡的确是我的。” “可是，为什么会在苏谦身上......”顾思哲又再次回忆起了在禁区的那个晚上。 “我也不太清楚。这张饭卡其实已经遗失很久了......” 第162章 饭卡 “怎么说？”顾思哲觉得“遗失”这件事说不定又是一枚线索。 “这饭卡，早在八年前就丢了。具体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鸢尾遇害之前吧......”李清卓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张饭卡上，照片上池鸢尾哀怨的眼神正在看向他...... “看来，还有好多疑点。”顾思哲皱了皱眉后，又继续往下讲。 “之后，苏睿托我帮忙。他说苏谦这么多年来一直意志消沉，希望我帮忙调查此事。趁着去年十一长假我去了趟苏家，偷偷潜入过一次苏谦的房间。” 听到顾思哲说进入了苏谦的房间，李清卓的神情有了些变化，急忙问顾思哲有没有在苏谦房间内找寻到什么线索。 “这个倒是没有，虽然时间有限，但有疑点的地方我都翻看过了。”顾思哲又低头想了一会儿，“反倒是你那封信，李哥你曾经给鸢尾姐写的信是在他某一幅画像背面找到的。”顾思哲形容起当时的情形来。 “画像嘛......是否是一幅鸢尾的肖像画？” “李哥怎么会知道？”顾思哲现在倒觉得李清卓料事如神起来，仿佛自己就是他的千里眼，自己看到的一切李清卓也能看到。 “如果是肖像画的话那边没错了。” “怎么说？” 李清卓的一只手支撑着脑袋歪在写字桌前，“我记得我把那封信交给她的时候，是在社团的教室里，她面前放着一幅被牛皮纸裹住的画像，由于牛皮纸的破漏得以看到里面的半块内容，信交到她手中之后我就离开了，路上曾看到过苏谦正往社团那边去......大概鸢尾怕苏谦看到那封信所以情急之下顺手藏在了那幅画背面了吧......后来，那幅画作为遗物又交还到了苏谦手中......” “大概真相就是这样吧......”顾思哲念念有词。 “或许吧......” 又沉默了两三分钟，李清卓再次开口了，“如果你能发现那封信的话，那么苏谦不可能视而不见吧......” 李清卓的话一语点破了顾思哲，也许这也是为什么苏谦会很快盯上自己的原因，就是因为苏谦发现有人来过自己房间后，仔细检查之后发现那封信不见了...... “苏谦果真是老谋深算。”顾思哲念叨的同时看了一眼面前的李清卓。 “怎么......” “饭卡一事我有些眉目了，李哥你说饭卡多年前便遗失了，且不说有意还是无意，到最后那饭卡落入了苏谦之手。那日我从他房间带走了那封信之后，回到家的苏谦念及有生人，所以再三检查发现房间里少了那封信，心中应该是窃喜的。” “窃喜？的确，毕竟那封信是和我有关，他肯定会觉得你发现了那封信之后，会把所有的焦点转移到我身上，这样就会忽略掉他。” “对，我竟无意之中遂了苏谦的愿。”顾思哲咬牙切齿道。“后来我也曾旁敲侧击地在他面前提及到李哥你的名字，苏谦也在不动声色地把我的注意力往你身上转。” “好一个借刀杀人。”李清卓的眼睛半眯着，没想到苏谦的心机如此地深不可测。 “禁区失火的前一天晚上，我在旧楼守着池茑萝没有回宿舍，也正因如此我和苏谦在黑夜中相逢了。慌乱之间，他掉落了那张饭卡，又把我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你身上。或许从他察觉到我在调查八年前旧案的时候就时刻把饭卡带在身上，好用这张饭卡栽赃嫁祸。啧啧啧，真是个好计策。” 顾思哲现下觉得苏谦的思维甚是缜密，对自己的每一个计划都是环环相扣，一切都能算计在内。 “他一定觉得我捡到饭卡之后就会去查询信息，只一下便会让我对你直接认定，你就是那个黑影。只可惜，苏谦没料到，那饭卡被我塞在手机后面，一夜过去经消了磁......” “再周密的计划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李清卓笑道。 “后来，我在池茑萝那里得到了鸢尾姐的遗物——日记。”顾思哲说着敲了两下桌上那个布包裹，李清卓的目光也盯在了那上面。 “让我真正对你起疑的正是这日记里面的字条。” 顾思哲一说，李清卓便知道他提及的字条是何物了，“嗯......” “我们暂且不提这字条，之后再说。”顾思哲低头想了想，捋了捋思路。“随后因为李延让我捎假的事我去办公室找了你，结果你不在，其他班的导员说你请了假。我下了楼没走两步，禁区就失火了，我对你的怀疑就更重了，可以说已经是认定了。” “倘若真是我放火，我就不会蠢到被监控拍到了。”李清卓说罢便笑了出声。 “是啊，这件事也是昨天我刚想明白，李哥你是个聪明人。” “我可没有你聪明。”李清卓紧紧地盯着顾思哲，他觉得当初没有看错人。 “李哥你就别再笑了，苏睿一时也认定你脱不了干系，我和他去办公室找你的时候，你欠扁的说话方式直接让我对你没有一丝的好印象。”顾思哲突然阴下了脸佯装恼怒瞪了一眼李清卓，仿佛在嗔怪他。 “时机不成熟我必须要稳住啊，要是我与你有过多来往，苏谦一定会很快发觉的。我必须要沉得住气。” “话说回来，李哥你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最后还是和池茑萝在一起了。”顾思哲笑着，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其实，这样也好，毕竟你是个靠谱的人。另一方面，你去调查鸢尾的事情也顺理成章了起来。毕竟你一开始也只是受苏睿所托......” “也不算，毕竟我自个儿的好奇心也是比较重。”顾思哲不好意思地笑笑。 一时之间，顾思哲看到李清卓的戒指又想起了郑佳，但是一想到两人婚期在即，便没有再提郑佳刁难池茑萝一事。 “放寒假之前我就计划好了，要和池茑萝一同回x城的旧宅，想在鸢尾姐生前的房间找寻点线索。只可惜，一早，她父母就来接她了，所以计划落空，我也只得另寻出路。”顾思哲作势叹了口气。 第163章 共鸣 “好一个另寻出路！然后你就厚着脸皮找上我来了。”李清卓有些忍俊不禁。 顾思哲倒不以为然，“我能如何，谁让当时李哥你就迎面走来了，我也只能从你这边找找线索了。结果在你家的那几天线索倒没得到一丝一毫，反倒是上演了一出故人重逢。” “嗯。其实我和蒋朔真自从大学之后就很少来往了，也算是你来得巧，和他碰了面。”李清卓现下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了身走出了房间，却示意顾思哲在原地等候。 池茑萝听见李清卓房间的门有动静，但仍是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回头，只听见脚步声慢步走过来了，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察觉到是李清卓，便又把头低下了一两分，生恐对上他的目光。 李清卓毫不在意，而是径直走到了冰箱前面，随后拿了三盒果汁，将其中一盒放在了池茑萝面前的茶几上便离开了这里。 “回来了。”李清卓关上房门顺手将一盒果汁塞到了顾思哲手里，之后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拆了最后一盒果汁喝了起来。 李清卓在顾思哲眼中愈发地消瘦了，眼窝略有些深陷，比起原来的精神焕发，现在的他倒有些病态了，不过，独那双眼睛还是炯炯有神，因为他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顾思哲真害怕过不了几日李清卓就会突然倒下...... “你这样看我干嘛？我又死不了。” 李清卓每每都像是能看出顾思哲的心事一般，总是能一语道破。 “没，我就是有点出神。” “唔......” 顾思哲喝了两口就把盒子放回了桌上，身子一转，盯着镶嵌着镜子的木柜又看了良久。 “李哥，到现在，我仍是好奇，你究竟为何要半夜照镜子，还有这木柜里究竟......” 还没等顾思哲说完，李清卓就知晓了他的心事，随即站起身走到了柜子前，掏出钥匙不说二话地打开了它。 柜子里除了一些旧衣物，便只剩些信件了。 “这是我父亲的柜子。我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我对他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了，他走的时候我还很小，这柜子算是他留下的最后的遗物。”李清卓说着掏出了烟盒，又准备再吸，但顾思哲制止了他的动作，他只好笑笑，将烟盒丢在了桌上。 “说到镜子，我听过一个传说。可能你会嗤笑我迷信，但我也不怕被你笑话。我听说人能在半夜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最想见的人。当然也只是个迷信。”李清卓突然苦笑了两声。 “这没什么好笑的，我也这样干过。”顾思哲安慰着。 “我最想见到的，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鸢尾。可惜，这么多年来，这两人竟没有一次走进过我的梦中。你说，我是不是做过了太多坏事，所以才没有机会再次见到他们。”李清卓说着说着顾思哲突然看见他眼角湿润了，一行清泪沿着脸颊滑落到了下巴处。 “怎么会......别想这么多。”顾思哲又开始自责起来，早知就不该提起这档子事。 “嗯......” “寒假的时候我从你们家离开没多久，就同时接到了池茑萝和苏睿的邀请。我再三衡量，选择了去苏家，想着说不定能在苏家找到别的什么线索。” “怎么样？” “并没有，反倒是对苏谦整个人有了全新的认知。追名逐利......这跟家庭有莫大的关系。”顾思哲叹了口气。 “这个，我晓得。” 顾思哲的一番话引起了李清卓的共鸣，毕竟李清卓和苏谦曾经是好兄弟，关于苏谦的一切，李清卓还是知晓的。 “期间，有个叫邵小芙的女人来找过他，这个邵小芙就是前段时间在l大开艺术展的投资方。” “我知道，以前我和苏谦上大学那会儿，我也见她来找过苏谦，多次。”李清卓加重了“多次”这两个字。 “这么说，苏谦和邵小芙很早之前就认识？”顾思哲陷入了沉思中。“邵小芙会不会和鸢尾姐的死有关系？” “......不好说。” “那就先撂下，过会儿再说。”顾思哲心底已经在邵小芙的名字上划了重重的记号。“从苏家离开后，苏谦送我回到了x城，然后我就坐上车去池家了。回城之后就在旧宅遭遇了‘入室抢劫’，是苏谦。不过，李哥，话说回来，那日晚上你为何会出现在城东？” 顾思哲突然想起从池家旧宅出来后和李清卓碰面的事情来。 原来自白日里遇见顾思哲和池茑萝买了白花后，李清卓便想着要去鸢尾那里拜祭一番，在咖喱店吃中饭的时候没想到又遇见了他们。那之后李清卓就去了幸福林…… “晚上的时候，顺路想去你家看看你有没有回来，城东那片晚上不安全……”李清卓以前曾听闻过关于城东的几起抢劫案。 “原来是这样。”顾思哲才明白过来李清卓的苦心。 随后，顾思哲又将之前的一番关于苏谦在池家旧宅的推理告诉了李清卓。 “终于还是动手了。” “估计是忍不住了......后来我用了一枚仿造的纸鹤去试探你。” “那枚赝品到现在还在我手里。”李清卓说着摸了摸口袋，那枚纸鹤就塞在手机壳里面。 “李哥还留着那东西做什么。”顾思哲有些不解。 “留着总有用处。” “嗯。” 随后，顾思哲就讲了一番寒假归来，学校要拆楼的事情，连同自己出谋划策不拆旧楼的事情也告知了李清卓。 “拆楼一事，你算是又帮了苏谦一把。”李清卓觉得苏谦也是利用顾思哲利用地彻底。 “该死。”惊李清卓这么一说，顾思哲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清卓对禁区有着深深的执念，他总觉得那里还有没能找到的线索。所以李清卓便放出了拆楼的消息，想要旁敲侧击看看苏谦的举动。最后苏谦没有选择主动将楼盘下，而是拉出了邵小芙作为买主被顾思哲“求”着租下了旧楼。这样一来，苏谦便有了理由，不是自己要去，而是被逼无奈。 连同苏谦投资失败也是他自导自演放出的幌子，目的就是让苏睿告诉顾思哲自己眼下已经是一穷二白，没能力再去租楼了，只能再去找邵小芙相商。 倘若苏谦主动盘下楼的话，一定会被李清卓起疑揪住自己的狐狸尾巴，而此时，顾思哲正好献了个计策，主动就成了被动，李清卓也没有办法拿苏谦怎么样。 “反过来的话，禁区一定还有苏谦没能除掉的证据，所以他要在那里死守着。” 可是苏谦在六月底就要离开了，在这之前，苏谦一定会找机会毁掉这个证据的，自己一定要竭力阻止毁尸灭迹发生，顾思哲暗暗起誓。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我留在l大没有离开的原因，就是想要有朝一日找出苏谦还没有毁掉的证据。然而，时隔这么多年，由于你再次打破，苏谦也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马脚。”李清卓又恢复了刚刚手托脑袋的姿势。 第164章 犯人 “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对你抱太大的希望。可现在的你，让我惊喜，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 李清卓的眼睛里再次出现了光亮，眼前的顾思哲就是自己扳倒苏谦的关键。 说到这里，李清卓又再次想摸起桌上的烟盒，可再一次被顾思哲拦住。 “李哥言重了。我只是为着自己的心罢了，我也希望鸢尾姐的灵魂能早日安息。李哥，原是我错怪你了，现在想对你说声抱歉。李哥你的演技真是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另外，李哥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明明如此还一个劲儿地吸烟。” 顾思哲对李清卓现在无比地敬佩，李清卓为池鸢尾案件的调查付出的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只是，李清卓对自己的身体太不上心...... 顾思哲说完又再次看向了手头的那用包裹着的日记。 “李哥，关于鸢尾姐日记里你留下的那张字条我已经晓得原委了，本来我已经对这几本日记放弃了，但是几日前刘明生日，给他包礼物的途中，李延和苏睿的一席话让我想到了一件事，也正因为如此，我发现了最重要的线索。” 顾思哲又再次向李清卓讲述了一番自己究竟是如何找到日记封面里暗藏线索的事情来，随后便将日记推向了李清卓面前。 “还请李哥，看一眼这日记封面里面的内容。” 顾思哲的语气变得沉重，李清卓的内心似乎也能预感到日记里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内容，所以他的双手开始变得有些颤抖。 客厅里的池茑萝早已离开了沙发，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李清卓的房间门口，透过门的缝隙悄悄观望着顾思哲和李清卓。 “怎么会是这样.......”李清卓情难自禁，一行热泪从眼中夺眶而出。 这日记的内容让他痛不欲生，他从未想到池鸢尾竟会有如此遭遇，就算是平日自认为最了解池鸢尾的自己也从未发现什么端倪。 “李哥，鸢尾姐的字迹你是认得的，这的确是她亲笔写下的......”顾思哲掩面叹息，他知道这对李清卓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有段时间，鸢尾在社团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的，我只以为是苏谦和她吵过架，苏谦平日里和她聚少离多，我也都清楚，没曾想......” 李清卓怎么都不会想到池鸢尾的不对劲竟然是来源于...... 看到李清卓两行清泪，门外的池茑萝脸上的泪也无声地划过了脸颊，滴落在地板上。 “李哥还是继续往下看吧......” 李清卓的目光一行又一行地在池鸢尾的秘密日记上划过，搜寻着重要的线索。他的眼睛突然在池鸢尾寻找犯人的那一篇停滞不前。 李清卓紧紧地捏着那张纸，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就在池鸢尾出事前的一个月，池鸢尾突然破例又为社团纳了一次新，李清卓一直以为她是觉得今年的新社员人数过少，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反倒是纳新的方式比上次还要严谨一些，每个年级所在的班级都无一落下，毕竟池鸢尾平日也相当严谨，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谁曾想，池鸢尾此番行动竟然是一次大海捞针的计划。 “李哥，可是有什么新发现，鸢尾姐推测的这个人你是否也晓得？”顾思哲见李清卓愣愣地捏着日记不肯放手，表情严峻，大概是有了什么线索随即问道。 “毕竟她已经花了这么长时间去搜寻都没能找到犯人的痕迹，她既然认定此人不是l大，那便不是了。” “李哥请继续往下看，鸢尾姐提及那时暑假前学校曾举办过摄影展。” 经顾思哲提醒，李清卓的眼睛又往下看了两三行。 池鸢尾的日记就像是一个时空洞，李清卓通过这个时空洞已然回到了多年前暑假前的那段时间，面前已经没了顾思哲，也没了那本日记...... 李清卓独自一人站在白雾弥漫的操场上，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了两步。下一秒，他的面前豁然开朗，不知从何时整个操场都挤满了前来观看摄影展开幕仪式的观众，李清卓险些被挤得喘不过气来。 台上的院长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后，将话筒交到了池鸢尾手中。作为正社长的李清卓并没有上台讲话，而是将重任交托给了池鸢尾，自己则坐在了台下。 面前的主席台上，池鸢尾握着话筒开始变得异常紧张，她的眼睛正紧紧盯着李清卓所在的方位。 李清卓尘封的记忆被这本日记唤醒，他四下张望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就坐在池鸢尾日记中所述的第三排，他拼命地往四周看去，想要寻找池鸢尾所说的那个“犯人”，那个池鸢尾熟悉的“犯人”。 可是，那些人的面目开始变得虚无，五官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虚无缥缈的声音在李清卓的四周回荡。 忽然，池鸢尾的手指开始颤抖，麦克风怦然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李清卓意识到情况不对，下一秒便要冲上主席台，可他的胳膊被旁边的人拽了一把。 “清卓，我学校那边还有事，就不久留了，先回去了。” “哦，好，你去吧。” 李清卓如梦初醒，才意识到这个拽住自己的人就是所谓的“犯人”。 那个人的轮廓渐渐清晰，在李清卓面前重映，外校学生、第三排、池鸢尾熟悉的人不正是蒋朔真嘛？ 一只手突然在李清卓的背后拍了一把，李清卓从记忆回到了现实中，手中紧握的日记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地，顾思哲正蹲下身子去捡拾...... “李哥！李哥？李哥你还好吗？怎么了？” “我......我......没事。” 为何会是他？究竟为什么？ 李清卓怎么也想不明白，但是记忆却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从池鸢尾和苏谦在一起那日起，苏谦和李清卓的关系就每况愈下，但勉强还是住在一个宿舍里。由于所选专业的不同，还有苏谦去画室兼职的原因，两人除了早晚能碰面之外，再无联系。其余的时间，李清卓除了上课就是待在社团，而社团恰好也是池鸢尾经常驻留的地方。 李清卓喜欢待在社团里，虽然池鸢尾已经是苏谦的女朋友，可暗恋她多年的李清卓还是放不下。 两个人同在社团教室，就算只是隔着两张桌子各忙各的事情，李清卓也便觉得知足了。 第165章 默认 时间定格在池鸢尾出事的一个多月前。 虽然苏谦和池鸢尾表面上是一对让所有人羡慕的佳偶，可唯有李清卓知晓池鸢尾每日其实过得并不快乐。 那段时间里，每逢早上，李清卓看到苏谦的时候他都是铁青着脸，连和其他舍友说话也都是爱答不理，再看社团的池鸢尾，也总是一脸愁容，头顶像是落了一片乌云，说话也总是有气无力。 而此次的原因竟是和苏谦的夜不归宿有关，自那晚之后，关于苏谦的桃色新闻也多了不少，大都是说他和外校的女生厮混在一起，共度一夜。 谣言不堪入耳，李清卓能听到，自然池鸢尾也会有所耳闻。 那日，蒋朔真闲来无事来l大找李清卓，两人在校门口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顿饭。 李清卓忽又想起池鸢尾的事情来，要了几瓶白酒，和蒋朔真喝了起来。席间，李清卓喝多了，对蒋朔真大吐苦水，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暗恋池鸢尾多年却没有结果，他恨苏谦，分明已经得到了池鸢尾却不珍惜，仍让池鸢尾伤心欲绝。他后悔没有早些和池鸢尾告白，才落得如此下场。 蒋朔真一言不发，听着李清卓向自己诉苦。 天黑了，几瓶白酒也被两人喝尽，李清卓和蒋朔真的神志也开始模糊不清起来。 李清卓整个人都喝断了片，似乎是蒋朔真摇摇晃晃搀着自己送回了宿舍，外面也开始下了雷阵雨，本想留下他同住，可第二日李清卓酒醒后听舍友说蒋朔真昨夜冒雨已经离开了...... 回过头来再连上日记，大概就是那时惹下的祸根，回想至此，李清卓不禁悲从中来。 李清卓一拳打在了写字桌上，“砰”的一声险些吓着门外的池茑萝，而顾思哲也被这一拳吓得愣住了。 “李哥，你究竟怎么了？” “我......知道犯人是谁了。” “谁？”顾思哲屏住了呼吸，迫不及待想从李清卓的口中得知凶手的名字。 “蒋......朔真......”李清卓说着捂住了脸，他现在真想逃避这残酷的现实。 “怎么可能......会不会是李哥你猜错了......蒋哥怎么会......”顾思哲整个人都瘫在了座椅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清卓没有再接话，只是无力地摇着头，默认了这个事实。 “这......唉......” 连同门外的池茑萝，三个人同时陷入沉默中。 顾思哲知道，眼下自己和李清卓同时陷入了最致命的难题里，这件事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致池鸢尾于死地的，一个是蒋朔真，一个是苏谦。 蒋朔真，李清卓的好兄弟；而苏谦，则是顾思哲最好的朋友的亲哥哥...... 命运竟如此地折磨人...... “李哥......对不住，我今日不该贸然前来......” “不，这种事情，越早知道的越好，这日记，你收好，这会是最重要的证据，切记，一定要收好。”李清卓再三嘱咐将日记的碎片交还给了顾思哲。 “我一定会收好的。”顾思哲站起身将日记重新用布裹好。 “李哥，说句实话，这件事我本不该把你扯进来。毕竟，你也是快要结婚的人了，我本想是从你这里再确认一番而已，却没想到牵扯出如此多的事情。” 顾思哲的语气里满是歉意，恐怕，李清卓这婚也结的不踏实了。 “不，就算是你今日不说，我心里也同样记挂着鸢尾，我本应该谢你。我结婚，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李清卓云淡风轻道。 “莫非......李哥你的计还真是环环相扣......” 李清卓结婚的确是个幌子，他要应付苏谦，明面上告诉苏谦自己已经将鸢尾放下了，苏谦一旦知晓这个消息，就一定会放松下来，放松的话也就会有狐狸尾巴露出来...... “只是，郑老师那边......”顾思哲有些替李清卓担忧。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鸢尾罢了，我要诈一诈郑佳，并非我不信任她，只是这件事还有些疑点，若是她当真没有做过什么，和她结婚后我便会一心一意待她，不然，这场婚礼也就作罢算了......”李清卓叹了口气。 “李哥你怀疑她？” “按照推测，应该就在那日我把钱借给鸢尾之后，她就在树林里被苏谦杀害了。你不觉得苏谦快了些吗？苏谦怎么会过来？或许你可能会说，鸢尾把他约出来的，可能准备当天晚上和他提出分手的事情。”李清卓将顾思哲心里的推测也都说了出来。 “的确，我是这么想的。” “凭我对鸢尾的了解，鸢尾是不可能在那个时候把苏谦喊来的。其一，苏谦在校外的画室兼职，晚上正好是他的工作时间，鸢尾不可能不晓得。其二，分手这算是件大事，鸢尾一定会找时间和他说个明白，不可能匆匆把他喊过来说这件事，苏谦要么是被人喊过来的，要么就是碰巧。”李清卓的思路竟然十分清晰。 “可是碰巧的几率实在太小了，只能是被别人喊过来的。除了郑佳，我想不出还有别人了，自从你上次把那枚纸鹤交给我的时候，我就更加笃定了。”李清卓叹了口气。 “李哥，你是要和郑佳摊牌？” “是。”李清卓的回答干脆利落。“她对我的确很好，可我不希望对我的好是建立在鸢尾的尸体之上。她对我的心思我一直都知道，只可惜，算我辜负了她，到如今，我只希望事情不会像我猜测的那样。” “但愿吧......” 顾思哲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没有底，虽然他和郑佳接触不多，但深知郑佳绝非善类，这次可能要让李清卓失望了。 “到头来，全都是我的错。若是我平日能离鸢尾远一些，苏谦也不会疑心鸢尾的真心将她杀害......”李清卓的泪全部从眼眶迸发出来，瞬间沧桑了许多，他在责怪自己，恨不能当时晚走一会儿，或许就不会有惨剧的发生。 李清卓甚至希望当时可以代替池鸢尾去死，也好过这么多年来每至深夜想到池鸢尾之时的剜心之痛...... “李哥，但是，真相就要大白了，不是嘛。” 顾思哲说着转身望向了正在门缝外同样在哭泣的池茑萝...... 第166章 萌芽 太阳从东边升到了正中，和李清卓的一番谈话让顾思哲如释重负，现在的他对一切都心如明镜一般，再不会被苏谦的假象所欺骗了。 顾思哲觉得自己并不聪明，就算整件事情没有节外生枝自己也会悟很久才能悟出真相...... 李清卓早已从悲痛中苏醒过来，停止了流泪，眼睛直盯着蒙上了黑纱的镜子呆呆地看，或许他在期望白日里也能从这镜子中目睹到一丝池鸢尾的灵魂。 门外响了两声，李母推着车子返回了家中，池茑萝听见声响便推门进了李清卓的房间，他的思绪这才被打断。 顾思哲看见池茑萝进门，连忙站起身让出凳子给她。池茑萝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坐在了李清卓的对面，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她只好低下了头。 顾思哲脑中突然还有一事，便趁热说了出来。 “有件事情还请李哥莫怪。” 李清卓带着疑问看了顾思哲一眼。 “前段时间我去禁区找过苏谦，那时候太过愚蠢，未能找到苏谦的疑点，便在他面前诬告了你，还说要早日把你绳之以法呢。” 正说着，顾思哲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发，等待李清卓的答复。 “这样倒好，苏谦就可以放松警惕了，我们才会有可乘之机。”李清卓倒不以为意，反倒觉得顾思哲正顺水推舟了一番，并没有责怪他。 “可是李哥，我从苏睿那里听闻，苏谦他这个月底就要出国进修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让他落入法网才是。”顾思哲说出了心中最关心的一件事来。 “你确定？”李清卓听见苏谦六月底就要离校，不由得紧张了两三分。 “确定，毕竟苏睿那样说了，他不可能诓骗我的。” 平日里的苏睿向来不说拿不准的事，上次既已经那样讲了，所以苏谦要出国进修之事便是定了。 “这么说来，我们的确应该抓点紧才是。” “没错。”顾思哲肯定道，但脑中忽又涌上别的事情来，将他的神思勾了过去。 “李哥，眼下抓住苏谦是第一要事，可还有一件事，我们还悬着心呢。” 顾思哲还未提名这件事，李清卓便晓得了他接下啦要说的话。 “我知道......” 顾思哲想提醒李清卓的便是关于蒋朔真的事情，顾思哲觉得这件事对于李清卓来说是一个天大的难题，无论如何都不能完全抽身而退。 曾经的好哥们，竟然夺走了李清卓最心爱的女人的贞洁，并因此，池鸢尾红颜薄命，早逝于禁区。 这一笔账是肯定要算的，可是要等到何时呢？李清卓并未作出决断。 “等我们捉住苏谦的时候，再开始着手于他的事吧，毕竟当下什么事情都没能比得上这件。”李清卓虽然身体在这里，但魂魄早已不知道飞到几重天去了。 “就算现在去找他也没有什么用。他未必肯一口气吐露出来，不如先制服苏谦要紧。”况且端午的日子太短，李清卓也没时间去找蒋朔真。 “也好。还是李哥想得周全。” 一瞧时间已经到了正中午，顾思哲有些顾虑，连忙和池茑萝准备拜别李家，径直去车站买票回l大。 “你去哪？这饭都做好了。”李清卓留下了两个人在家里和李母同吃中饭。 “这怎么好意思。” “我们之间又何必客气。” “......” 自从和李清卓袒露心声之后，顾思哲便觉得他可信任，甚至在某些地方上竟和李清卓产生了共鸣，这让顾思哲心底好受了许多。 “吃过这饭，我就开车和你们一起回l大。先找郑佳谈个明白。” 李母去厨房拿东西了，客厅只剩下李清卓、顾思哲、池茑萝三个人。 李清卓的车子已经不是顾思哲头一次坐了，这次到让顾思哲轻松不少。 三人吃过中饭，李清卓就发动了汽车，载着池茑萝和顾思哲往l市进发。 还没等接近l市附近的城市，中途由于眩晕的关系，顾思哲曾开了半个车窗透气，谁曾想窗外的热气瞬间便窜了进来，让他叫苦不迭。好在池茑萝倒是很少出汗，看样子是不热，这让顾思哲稍稍放了点心。 回程的线路李清卓早已烂熟于心，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车子终于开进了l大的校门，李清卓又开了一阵，便停在了教师公寓下面的停车场。 李清卓没有打开车门，而是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副驾的顾思哲看见那号码的备注是郑佳。 铃声响了一分多钟，李清卓突然挂断了电话，随后又再次拨号，可无论李清卓大多数遍，那头的郑佳都是打不通的状态。 李清卓只好作罢，“看来她还没回学校。明日再找她询问这件事。”李清卓又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嗯。”顾思哲点点头。 “你们先回去吧，明天中午吃饭的功夫，你来一趟我的办公室。”李清卓交代完顾思哲便伸手替他打开了车门，顾思哲只好和池茑萝一同下了车。 对于李清卓的意图，顾思哲很清楚，明日中午正是所有老师去吃饭的时间，李清卓刚好又能再次独享办公室，平日里见到郑佳次数最多的便是那间中午无人的办公室。 李清卓是要邀请自己观看一出对峙的好戏。 “好。李哥你也别再抽烟了，你要好好活着，等到鸢尾姐真相大白的那天到来。” 顾思哲又再三嘱咐了一遍李清卓，黑夜的李清卓并没有回应，而顾思哲也没有再等下去，而是揣着那个装满了证据的布包裹挽着池茑萝的胳膊缓缓离开了这里。 一路上，池茑萝挽着顾思哲的那只手格外地用力，虽然她已经在顾思哲的帮助下推测出了姐姐死亡的真相，可就算如此也不能够大意。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顾思哲每迈出一步都格外地沉重。李清卓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和郑佳对质了，而自己也不能光靠李清卓一人，要和他齐头并进才行。 两个人加快了脚步，终于回到了教师公寓，奔波了一整日的顾思哲并没有因为疲惫而立刻倒在床上，而是拨弄起手机来，他的视线在联系人列表游离，目光终于落在了不经常联系的那一列表上...... 第167章 确认 “在吗？”顾思哲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才终于在对话框里键入了这两个字。 屏幕的另一端，收到这条消息的那个人并没有立刻回复。 顾思哲等了许久有些按捺不住，终是又重复问了一遍。 “在吗？” 这个点，她不可能睡这么早，若不是手机静音，那大概就是不想回复。 想到这里，顾思哲便又丢掉了两三分的信心，还是算了，也不是只有这一条途径。 正当顾思哲放下手机，准备另寻出路的时候，手机“叮咚”一声传入了耳朵里。 “有事吗？” 看到对方回了三个字，顾思哲的心情又轻松了许多。 “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顾思哲心怀忐忑地发送了这条消息，不晓得究竟对方会不会应允。 “什么事，你说便好。” “之前，我们学校举办的那场艺术展，期间你告诉我邵小芙是你们k大的鉴赏课老师，苏谦也是。”顾思哲“砰砰”码了一段字发了过去。 “不错，两个人都是我们学校的鉴赏课老师。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思哲说的这个前提倒让孔思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平日里，苏谦和邵小芙关系如何？” “这个嘛，你还没告诉我你问这个干什么。”孔思悦欲言又止。 “......是这样，苏睿你应该认得吧？”顾思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借苏睿当了幌子。 “自然认得。” 那日，l大运动会第二天，孔思悦曾来观看过。期间，她和李延坐在一起，李延也曾细心给她介绍过宿舍里的每一个人，顾思哲自不必说，刘明和苏睿也打了照面，所以认得。 “苏睿就是苏谦的亲弟弟。”顾思哲照实向孔思悦叙述。 “原来如此。” “苏睿一直都很希望苏谦到最后能和邵小芙走到一起，所以想托我向你打听打听平日他们两个在k大的情况如何。” 顾思哲如今只能将计就计，扯上苏睿作为挡箭牌。 “原来是为这事，我还当是什么要紧事呢。”孔思悦发过来一个笑哭表情，看样子，此番谈话一定会有所收获。 “怎么讲？” “这个你就让苏睿不要操心了。邵小芙和苏谦两个人估计早就私定终身了吧。我刚入学那会儿，我就听学姐们传过他们俩的绯闻，说是好多年前，苏谦前女友还没死的时候，邵小芙就对他情根深种的。虽然苏谦对他那个死去的前女友情深义重，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苏谦总不能一直守着往日的记忆过活吧。” 还没等顾思哲回复，孔思悦又发过来了一长串。 “况且，邵小芙魅力这么大，长时间相处下去，没有几个男人能扛得住她的美人计。要我说其实两个人挺般配的，郎才女貌的，都这么有才华。之前我也见过两人在学校的咖啡馆约会，眉目传情的。” 其实，顾思哲也并没有问孔思悦的必要，这些东西其实早在看穿苏谦是什么样为人的时候就便知晓了，只不过总想再确认一番，如此而已。 刚刚孔思悦的话里提到过k大的学姐传的那绯闻，倒让顾思哲留了心。池鸢尾的日记里曾说过苏谦的投资方曾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苏谦过，有没有可能，那个池鸢尾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富家小姐就是邵小芙呢？ 不用猜了，应该没错了，苏谦你的心果真是黑的，在池鸢尾生前就与那女人勾搭上了，一时动手杀害池鸢尾想必也不止出于对池鸢尾怀了别的男人孩子的嫉妒心，恐怕还有攀龙附凤的心里作祟...... 毕竟，池鸢尾退出的话，邵小芙和苏谦就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既已属实，苏谦的罪状也就落实了，这下，就算苏谦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的嫌疑了。 要顾思哲说，苏谦也是蠢，就不能做戏做全套，虽然如孔思悦所说也算是人之常情，可哪有案子还没了结就这么迫不及待和其他女人勾搭上的，结果在一群围观群众面前落了话柄，怎么说也要等到案子时效过了再行动也不迟。 没想到，对于邵小芙的美色，苏谦就那么地沉不住气。 顾思哲叹了口气，池鸢尾终究是深情错付了...... 苏谦不止没有珍惜，还残忍地将她杀害，最后连尸首都难以找全...... 顾思哲叹息之间，给孔思悦回复完“谢谢”之后就将手机撂在了一旁。 谁料，池茑萝刚洗漱完坐在床边叠被子的时候碰巧看到了孔思悦与顾思哲聊天的对话框，心里的不安又再次蔓延了上来。 顾思哲一歪头便瞧见了池茑萝脸上的愁容，再看一眼手机，便晓得了其中的原因。他没有作声，而是直接把手机递给了池茑萝，主动让她观看。 池茑萝虽然面上拒绝，手一直在推脱，可好奇心致使她的双眼一直在顾思哲的手机屏幕上打转，过了一会儿，才发觉竟是自己误会了顾思哲，随即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顾思哲既不气也不闹，反倒是觉得吃醋的池茑萝格外让他怜爱，随即一个起身便搂过了池茑萝亲了两下。 待两人准备入睡前，顾思哲给池茑萝盖上了毛毯，伸手拉下了床头台灯的开关，随后撑着胳膊看向一片虚无。 黑夜中，顾思哲虽然看不见池茑萝的脸庞，但他能感觉到那股期盼的目光，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鼻息...... 半天，顾思哲俯下身子，凭着直觉凑到了池茑萝的耳畔。 “儿时曾日日遭受欺凌，是你救我出苦海。原来救命恩人和我喜欢的你是同一人，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我这一生都不会负你。虽然我现在一无所有，但我不会让别人伤你一分一毫。你一定要记得，就算发生任何变故，我都不会离开你......” 池茑萝的一行清泪打湿了枕头，她很快就擦干了那泪珠，半起身环抱住了顾思哲的身躯，吻上了那柔软的唇...... “这一生，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我又怎舍得让你伤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第168章 好戏 自从苏谦是凶手这个概念一经形成，就在顾思哲的脑中挥之不去了。 第二日一早和池茑萝分开后，顾思哲便独自前往了教室，往日里顾思哲都会和苏睿同行。 顾思哲不知如何面对苏睿，平日里两个人的关系那样要好，可到了今日却要因为苏谦的事情而心有隔阂，实在令顾思哲感到内疚。他害怕自己在苏睿面前露出破绽，被苏睿察觉，所以便没有喊上苏睿。 “老顾，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来了，你是不是睡懵了忘记喊我？” 顾思哲被苏睿拍了肩膀才反应过来，只得讪讪地笑了两下。 “是啊，昨晚上睡得太晚，有些没睡醒。” “我就说，你平日里不会这样。” “哈哈......” “对了老顾，你前几天怎么突然想起问我哥的事了？是发生什么了吗？”苏睿放下课本的瞬间想到了这件事。 “唔......不是不是，是我那天坐车想到了你哥之前送过我顺便提了提。” “原来是这样，害得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想多了。”顾思哲笑笑将此事掩了过去，他没想到苏睿会记得这件事。“对了，眼看着日子过得这么快，你哥月底不就走了嘛，好好陪陪你哥。” 顾思哲一想到日后苏谦入狱的话，恐怕苏睿就再难与他相见了。 “嗨，这有什么陪不陪的，以前也都是不逢年过节不见面的，这一时半会儿也就是去国外进修，估计也去不了多久就该办婚事了。”苏睿笑眯眯地朝着顾思哲使了个眼色，他早就打好了算盘就等着苏谦和邵小芙好事将近了。 “这个倒是......你哥真是好福气。” “那是自然。承你吉言，到时候喝喜酒我一定叫上你。”苏睿更开心了，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缝。 “嗯......” 眼看着两节课很快就过去了，时间到了中午。 苏睿和顾思哲一同随着人群出了教室，“老顾，不去接小嫂子？” “不了，她上午后两节没课，已经回教师公寓了。” “怪不得。那咱们快点去食堂吧，你好给她捎饭。” “嗯。” 顾思哲匆匆和苏睿下了楼梯往食堂的方向走去，眼看着食堂就在眼前了，顾思哲的脚步却停了。 “糟了，我的手机落在教室了，我回去拿，你去找刘明和李延吧，我过会一个人去食堂。” “怎么这么粗心？我跟你一道过去吧，反正我也不饿，咱们走快些省得再被谁拿了去。”苏睿说着作势要转身。 “不用不用，你还是先去吧，帮我听听刘明有什么喜讯要宣布。” “还能有什么喜讯，可不就是上次那个妹子，昨天他还在群里炫耀呢，估计事情已经成了八九分。你这么说，那我就去了，你快点去吧，晚了食堂的菜就凉了。”苏睿说着看向了顾思哲。 “行。” “天热，你顺着树荫跑，别回来中暑。” “昂。” 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苏睿的话前脚刚说完，后脚烈日就被乌云覆盖，顾思哲倒觉得老天有眼起来。 顾思哲小跑着来到了学校的三岔路口，左边是教学楼，右边是办公楼，前面是中心路通向操场。 顾思哲想都没想步子就向右边跑过去，昨天李清卓说过中午的时候让他去办公室一趟。 距办公楼还有二十米左右，顾思哲的脚步慢了下来。 眼前有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正搔首弄姿地和顾思哲往同一个方向去。 “没想到赶上了......” 顾思哲悄无声息地隔了好多步跟在了郑佳身后往办公楼走，郑佳走上楼梯前还在大厅里的镜子面前驻足了许久，理了理裙角，摸了下头发，从包中掏出了口红又涂抹了一下才开始往楼上走。 很快，郑佳就进了李清卓的办公室，不久后，顾思哲也推开了那扇门。 听到了推门声的郑佳依然从容地坐在背对顾思哲的凳子上，并没有起身查看进来的人是谁，心里猜测可能是哪个学生或者是同办公室的导员吧。 李清卓手里正转着一只黑色钢笔，那支笔从顾思哲第一次来这里就见到过，李清卓也是念旧的人，一只没有更换过。 窗台上的花瓶里没了红玫瑰，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枯萎的植物，顾思哲细细观察一番，竟是一束茑萝，看来，去年的时候，李清卓瓶中的那束并没有丢掉，应该是收了起来。 今日，李清卓竟又重新将这枯死的茑萝取了出来，放回了瓶中，而此时，屋内正坐着郑佳。想必她还不知道这花的意义，但顾思哲却心知肚明。 这样看来，便觉得十分讽刺。 “坐。” 李清卓的声音十分沙哑，眼眶也有些红，顾思哲猜测昨晚定是哭过了，有些悲从中来。他向前走了两三步，坐在了一旁的长木椅上。 这时的郑佳回过头来打量着这个让李清卓开口的“客人”，下一秒，便和顾思哲四目相对。 发现是顾思哲之后，便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瞪了他一眼之后又转过了身。 “清卓，我们中午订外卖吧，刚刚我去过了食堂，没有什么菜合胃口，或者开车出去吃。” 郑佳把“出去”二字说得格外重，她的言外之意是让顾思哲有点眼力见赶紧离开这里。 顾思哲其实也相当不喜欢郑佳，怎奈，这次是李清卓约自己，没办法只能碍着郑小姐的眼睛了。 李清卓并没有回应，郑佳也没放在心上，而是站起身，走到了李清卓旁边的窗台上，十分熟练地拿起了花瓶。 “我说清卓，这花都枯了，怎么还插着，一进门就瞧见这个，看着就不舒服。”说着郑佳就将那束枯萎的茑萝抽了出来，顺手便丢在了桌子旁的垃圾桶里。 那个瞬间，虽然李清卓依然一脸平静地坐在原处，可是他的心里估计已经风起云涌了，顾思哲没有作声而是静静地等待着李清卓发话。 等郑佳扔掉花束坐回椅子上的时候，李清卓开始掏出钥匙，打开了上锁的抽屉，不一会儿便翻弄出了一张布满了褶皱的纸。 第169章 孽缘 顾思哲只一下便晓得了那张纸是何物。 那是之前自己和池茑萝仿制的赝品纸鹤，可眼前的郑佳并不知晓，反倒是好奇地探出头去观望。 郑佳的耳环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光，她嘴上的一抹鲜红让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地光彩夺目，虽然涂脂抹粉，但仍是一幅美人胚子，生得一张好皮囊。顾思哲承认，郑佳的确有一番姿色。 “清卓，这是什么？” 李清卓没有回答，听郑佳问起，便摊开放在了她的面前。 郑佳拿起了那张皱皱的日记纸，仔细端详开来。 不出三分钟，郑佳便大惊失色，没了刚刚的从容。 “这......我可未曾做过这种事，这指定是有人诬陷我。”说着郑佳尖声替自己辩白，随即起身走到了顾思哲面前，伸出手来指向顾思哲。 “一定是他，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面对郑佳的诬告指责，顾思哲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他与你无冤无仇，怎么做诬陷你的事情来？”李清卓喃喃道。 “就算不是他，那便是他女朋友了，她可是池鸢尾的妹妹，一定是她姐姐以前说过我的坏话，现在人死了所以才来污蔑我。”郑佳正极力向李清卓洗白自己。 “既然你没做过，又怎会怕别人说呢？” 顾思哲三言两语便让郑佳闭了嘴。 虽然郑佳现在被说得哑口无言，她的目光却转向了李清卓。 “这上面所言不虚，当年在社团的时候，你如何刁难鸢尾，如何顶替了鸢尾当副社长，这些我都晓得，可没想到连鸢尾被诬陷作弊也是你所为。我对你太失望了。” 当李清卓说出这话时，郑佳便失了底气，瘫在了椅子上，毕竟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是她做过的，自然无法反驳。 “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你的心里只有池鸢尾，就算她死了，你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么多年来，我为你付出了多少，难道我在你的眼里竟不如一个死人？”郑佳声嘶力竭地向李清卓声讨。 “我从大一就喜欢你，现在都已经多少年了，可你呢，你可有仔细看过我？你恐怕连我的生日都记不全吧，我就像个小丑，在那女人面前就只是陪衬，凭什么？还有你，你和我一样，喜欢了她活这么多年，她有正眼瞧过你吗？还不是和苏谦在一起了。我连追求爱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话到最后，郑佳落下了三四滴泪，晕开了眼角的黑色眼线，随后蜿蜒到了脸颊处。 “可我从未要求你为我做过什么。” 李清卓这么多年来，有时候会感激郑佳，但从未爱过，只是感激。所以只能成全郑佳的一厢情愿，配合郑佳演这场她欢喜的戏码。 而郑佳，一直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中，不敢面对现实。 “我就知道......我什么都赢不过她，就算是死了也要和我争。”郑佳无力地笑了两声。 看这样子，郑佳是认了池鸢尾纸鹤上所写的罪状。 郑佳因为爱着李清卓，所以用畸形的方式去伤害李清卓心中的池鸢尾，只盼能有一天将池鸢尾取而代之。她嫉妒池鸢尾的才华，分明容貌并不输于池鸢尾，可学业、摄影样样不如池鸢尾。 最重要的一点，池鸢尾还有李清卓对她的爱。 “清卓，你会原谅我的对吗？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我发誓我只做过这些，我不是有意，我只是觉得有些小小的嫉妒罢了，你相信我，女生的小心思而已。”很快，郑佳就恢复了刚刚的从容，凑到了李清卓面前低头认错。 郑佳的换脸速度让顾思哲有些瞠目结舌，不去学川剧的“变脸”，实乃可惜。 李清卓的表情依然淡淡的，对于郑佳的认错并没有要买单的迹象。 “我会娶你。可是有一件事，我要知道真相，你必须如实回答我，不能隐瞒。” “好，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现在的郑佳在顾思哲眼中格外可笑，可反过来，也同样可悲，郑佳为了能得到李清卓的一纸婚书便什么也不顾了。 恐怕郑佳单相思成瘾已经着了魔，无可救药，顾思哲无奈地摇着头，耳朵却没有一刻放松。 “我问你，鸢尾死之前，你和苏谦究竟说了什么？” 李清卓只是在诈郑佳，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内心的猜测，顾思哲一听问题就晓得了他的心思。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顾思哲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连同空调的风声也没了，整个办公室安静得像沉睡在地底的棺材。 李清卓面前的郑佳，表情已经僵在了脸上，没有丝毫反应，仿佛没有听见李清卓刚刚发问。 李清卓看到郑佳的表情便笃定了心里的猜测，看来池鸢尾去世前，郑佳的确和苏谦有过联系了。 “没有！”郑佳语气坚决矢口否认道。“她死之前，我从未和苏谦有过联系，我连他的手机号我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和他联系呢？” 李清卓没有理会郑佳，而是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拿走了刚刚那张皱巴巴的纸折起了纸鹤，眼前的郑佳正忐忑不安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李清卓折完纸鹤后，便再次掏出了钥匙打开了抽屉，把它放回了原处。 “你觉得我信吗？” 李清卓起身看了一眼顾思哲又望了一眼门，示意顾思哲一起离开。 郑佳的目光却停留在了那个上锁的抽屉上面，直到李清卓的半个身子出了门，郑佳才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李清卓这招果然是妙计，顾思哲也不得不赞叹道。 郑佳看到李清卓的抽屉就会想到纸鹤，说到纸鹤，那便是证据。郑佳衡量再三，还是决定一五一十地招了出来，她怕自己不说而李清卓那边还有像纸鹤那样的证据存在，更何况顾思哲也在此，过会儿如若自己不承认又被识破定会惹李清卓更加厌弃自己。倒不如说出来，说不定李清卓会原谅自己。 “我说。” 李清卓听到这两个字，便转身又回了屋内，反锁上了办公室的门。 顾思哲安静地端坐在一旁，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郑佳身上，这次，郑佳应该会说出什么重要的线索来。 郑佳可是个推翻苏谦的人证。 第170章 人证 郑佳泪痕犹在，一脸委屈地望向李清卓。 顾思哲则持一副旁观者的姿态掏出了手机翻弄了几下。 李清卓坐在桌前继续转动那支黑色钢笔，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郑佳还是没有开口。 大概是李清卓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钢笔终于停下了，撂在了办公桌上，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郑佳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顾思哲瞧见她耳朵抖了抖，随后像个忏悔的囚犯一般站在了办公桌前，下一秒，道出了实情。 郑佳在一旁讲着，顾思哲便在一旁整理着思绪。 池鸢尾疑心自己有孕后，准备暑假去做流产手术。万般无奈之下，池鸢尾只得向李清卓提出了借钱的请求，毕竟，李清卓算是自己的故交。 应了顾思哲的猜测，池鸢尾向李清卓借钱的时候是在社团里，李清卓那个时候身上并没有带钱，怕惹人非议，只好悄悄地写了张字条趁旁人不注意递给了池鸢尾。 不曾想，这一幕却被在李清卓身上用心的郑佳看在了眼中。 郑佳当下并没有作出什么行动，就这样，时间到了太阳下山之后。 郑佳和池鸢尾一前一后回到了女生宿舍各自的寝室里，池鸢尾开始写日记，另一边的郑佳觉得寝室有些闷热随即去了天台上纳凉。 随着约定时间的到来，池鸢尾独自来到了女生宿舍外面的树林中在约定地点等待李清卓过来送钱。 李清卓果然兑现了诺言，拿着往日兼职、打工存下的钱借给了池鸢尾，池鸢尾十分感激并交代暑假之后便会凑足了钱还给他。 那个时候禁区的松树还没有现在这般茂密，站在天台上很容易能看到下面人的一举一动。 所以，李清卓和池鸢尾在树林里交谈的一幕被郑佳看了个清清楚楚。 没摸清出真相的郑佳一心认定，是池鸢尾把李清卓叫了来背着苏谦和他幽会。郑佳气不打一处来，在天台上不停地踱着步。过了不一会儿，便从社团其他男生那里要来了苏谦的手机号，发了个短信过去。 至于短信的内容，无非是：你的女朋友背着你和其他男人正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树林里幽会。 短信发出去的同时，李清卓还在拼命询问池鸢尾到底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忽然要借这么一大笔钱。 而池鸢尾只是用其他理由敷衍着李清卓，并没有说出借钱的真相。 过了半晌，李清卓嘱咐了池鸢尾两三句之后便离开了这片树林。 也是与此同时，苏谦已经从附近兼职的画室赶回了学校里，随后郑佳便看到正在往宿舍楼走的池鸢尾接了通电话又返回了那片树林中...... 郑佳那时便知晓接下来会有一出好戏，可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十点多了，可l大的夜风格外清冷，便转身回了宿舍，准备披一件外套再出来。 等郑佳磨磨蹭蹭回到了天台，再往下看的时候，那片树林中已经没了人。 那是放暑假的前一晚，还在学校的人已经不多了，郑佳望了一眼楼下发现几乎已经没有宿舍开灯了，漆黑一片，她便裹着外套回去了。 至于池鸢尾死亡的消息，也是郑佳大三开学返校之后才知道的。 听说女生宿舍树林里发现了腐烂得不成样子，几乎只剩白骨的无头女尸的时候，郑佳的心“咯噔”一下，便觉得有可能是池鸢尾，但她没有声张。毕竟自己也算是掺了一脚，倒时候真的调查起来，自己也脱不了身。 随后，郑佳便做了哑巴，同学提及此事好奇询问周边的时候，问到郑佳她都是一问三不知、三问九摇头。 再后来，李清卓和苏谦都被传到了公安局问话，毕竟李清卓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并没有作案时间。关于那张纸条，李清卓只说是晚上和池鸢尾有关于社团的问题要谈，便掩盖了过去。李清卓并没有说借钱的事情，其实就算池鸢尾不说，他也能猜到三四分，他一直以为池鸢尾怀的是苏谦的孩子，所以池鸢尾遇害之后，为了保全她的清誉，便没有交代此事。 而苏谦，郑佳也听闻他也有不在场的证明，兼职的那间画室有学生也说看见苏老师一出画室就开车往他家的方向去了，毕竟是和学校相反的方向，后来苏家的邻居也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来，为苏谦作证，说是的确回了家。 更何况，得知那无头女尸就是池鸢尾的时候，苏谦几次都哭晕在了教导处，所有人都无不痛心，又有谁敢质疑他呢？ 那个时候，郑佳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晚上看到苏谦的情景全部是自己做的一个梦罢了。 后来，郑佳也一直自欺欺人地活着，索性就当那是一个梦，毕竟那桩案子已经成了悬案，自己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去碰那个霉头。毕竟，自己和苏谦已经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倘若真是苏谦所为，日后他被关押，一定会供出自己发短信的事实，倒时候，没有什么好下场。 倒不如，和苏谦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再提起当年事就好。 这便是郑佳多年以来打的算盘，今日竟屈服于李清卓，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我说完了。”郑佳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在了一旁。 李清卓嘴角动了动好像有话要说，可半天还是沉默了。 气氛相当地冰冷，虽然是暑热天气，但顾思哲觉得这个办公室里冷得像冰窖一样。 “清卓......我......我错了......我只是太爱你了......” 一旁的郑佳抓住了李清卓的衣服，苦苦哀求。 “你放心，我会和你结婚。只要求你一件事，过段时间，你要作为人证和我去一趟公安局。”李清卓的声音冷冷的，顾思哲不晓得是从他身体的什么器官发出的这番话，大约是那颗已经冰封了多年的心脏吧。 “好。”郑佳的泪夺眶而出，她大约天真地觉得李清卓已经原谅了自己吧。 在这场悲剧中，没有一个人是赢家。 顾思哲按下了手机录音的停止键，随后站起了身子。 这段录音无疑是日后郑佳无法翻供的一层保险。 过了许久，顾思哲看见李清卓从兜里掏出了曾经在他手上戴过的那枚戒指又重新戴回了无名指上。 顾思哲恍然大悟，原来那枚戒指李清卓并不是时时刻刻戴着，就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偶尔也会摘下。 第171章 断指 出了办公室，脱离了空调的眷顾，很快，顾思哲就被热风暴袭击了。但他觉得无比畅快，追寻已久的事情，终于要有了最后的结果。 “我回来了。”顾思哲打开了教师公寓的房门。 池茑萝正手撑着手肘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陷入了午间的困意中，却又极力想睁开眼睛等待顾思哲归来。 顾思哲无声无息地走近，歪在一旁看着池茑萝午睡没有喊醒她。 虽然顾思哲整个人懒散地趴在桌上像一只树獭，但他的大脑却在时刻转动着。 现下，郑佳这边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只有蒋朔真和最棘手的苏谦了。 苏谦是第一位头号重要人物，一旦解决了他，蒋朔真的事情也就会迎刃而解。 “苏睿……该如何呢？” 顾思哲不想因为此事和苏睿出现隔阂，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如此。 刚过完端午节，眼下都到了六月下旬。 要快，苏谦月底就要离开l市，等那个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但是，要如何从苏谦身上找到缺口，然后将他绳之以法呢？ 眼前的池茑萝睡梦中的手伸了伸，被顾思哲刚好捕捉到。 握住手的下一秒，顾思哲的大脑里突然有两根发光断裂的线条在一瞬间突然重合。 池茑萝曾说过那日在池家旧宅的时候抓住过苏谦的手，并且也能分辨出苏谦的手和禁区李清卓的手并不是同一只，难道仅仅是戒指的原因？ 恐怕，不止如此吧…… 顾思哲想起了苏谦左手戴戒指的无名指是断掉的，是否，池茑萝觉得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里呢？ 因为苏谦有断指，所以黑夜中摸起来会与常人不一样。 说到断指，苏谦的无名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断掉的呢？ 记得以前自己也曾询问过苏睿，苏睿说是苏谦大学里做木工的时候不小心被机器切掉的。 想到这里，顾思哲定了定神又继续回想每次见到苏谦时的那只断指起来。 苏谦的那只断指，若说是被机器切割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但那断指的切口缺没有特别整齐，倒像是被什么动物咬掉的…… 总之，仔细回想起来，苏谦那断指绝对不是被机器所切割。 本以为会是苏谦和李清卓出现争执的时候，被李清卓给打断的，可是，在和李清卓的谈话中，李清卓并没有提到过这件事的一点一滴。 而苏谦，也从没提到过关于断指如何断掉的经过。 苏谦的断指究竟是如何断掉的呢？ 这个谜团在顾思哲的脑中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难道，现在又要去硬着头皮去问苏睿吗？ 顾思哲觉得如鲠在喉，无法喘息。 窗外下了场大雨，将地上的污泥都冲刷了个一干二净。 看这样子，到了晚上，这雨也停不了。 顾思哲准备把这件事搁一搁，等到了明天见了苏睿的面再和他了解这件事。总觉得在手机上问的话显得有些唐突，不如明日见机行事，闲聊着将这件事的起末问完。 次日清晨，大雨终于停歇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明媚的阳光。 今天是周六，不出意外的话，苏睿、刘明、李延三人应该都在宿舍里。 上次刘明生日没有进行的聚会，被搁到了今天。 但白日里太过闷热，李延提议等到傍晚再去，正好让刘明放放血请大家吃烧烤。 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顾思哲和池茑萝换上衣服开始出门。 和刘明他们见面前，顾思哲和池茑萝又去了一次禁区。 禁区俨然不是曾经那个败落的模样，由于开办画室的缘故，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老松树下的茑萝早已生出了小小的花苞，再过些时日，它们就能开遍黑栅栏，就像曾经一样。 池茑萝痴痴地站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才随着顾思哲一同离开。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李延正在向俩人招手。 “走快点，就等你们俩呢！” “这就来。” 苏睿正依着校门口的高墙，手插裤兜注视着顾思哲和池茑萝。 “刘明呢？！” “刘明……嗯……过会就来了。”苏睿忍俊不禁道，顾思哲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思哲和池茑萝刚站稳脚跟，刘明就慢腾腾地过来了。 李延突然笑开了，“干嘛去了，都等你呢！” 顾思哲也转身看向刘明，只见刘明的脖子上多了几个酒红色的印，瞬间明白了一切。 “怎么不带女朋友一起过来？” 刘明挠了挠头，“她今天要回家，刚把她送走。别说了，咱们打个车去商业街吧。” “好。”李延答应着和苏睿向校门口停着的出租车走去。 几个人分了两批各乘一辆出租车往商业街去。 苏睿、顾思哲和池茑萝三人同乘一辆。顾思哲满揣心事，就连在出租车里，他的视线也一直在苏睿的身上游离。 坐在副驾的苏睿也隐隐察觉到了身后投来的一股视线，他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后视镜。 “老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嗯？” 被苏睿一语点破的顾思哲挠了挠腮，竟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没……没什么。” “当真？” “昂。” “……好吧……”苏睿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把头转了回去，眼睛放在了前面十字路口的车流上。 出租车里的空调虽然开着，但顾思哲的脸颊上还是沁出了轻微的汗珠。 以前面对苏谦投过来质疑的时候，他都从未胆怯过。而如今，他却十分地惧怕苏睿看穿自己的心事。 顾思哲心底的愧疚感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可是，事情迫在眉睫，不能再躲了。 顾思哲低下头，闭上了双眼，明明离商业街只需十几分钟的路程，而对于顾思哲来说，却仿佛过去了一整个世纪那样的长。 苏睿对顾思哲而言，并不仅仅是一个朋友。 古语曾云：“万两黄金容易得，知音一个也难求。” 有些事情，像是刘明、李延两人察觉不到的细微小事，但苏睿能够很敏感地觉察到并会站在顾思哲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好多…… 第172章 犹豫 莫名地，陷入沉默中的顾思哲觉得出租车内的气氛压抑得很。 空调的丝丝凉意围绕着顾思哲，可是心底的那股火愈演愈烈，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终于，顾思哲在池茑萝疑惑的目光中摇下了半个窗，那股热风像猛兽一般把顾思哲心里的烦闷带到了远方。 苏睿虽然听见了响声但是并未回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后视镜。 这趟短暂的出租车之旅终于抵达了终点。 第一个下车的是苏睿，紧接着是顾思哲和池茑萝。 站在不远处的刘明和李延不约而同地向三人挥了挥手。 “走快点啊！” “这就来了。” 应声的是苏睿，顾思哲只是加快了脚步和池茑萝跟上前去。 吃饭的地点刘明早先时候就和李延商议过定下来了，俩人一致认为上次开学时候新开的那家餐厅味道不错，提前在网上下了预定，所以一下车就直奔着那里去了。 比起上次光顾这里时候的冷清而言，现在绝对是稳赚不赔。 服务员确认了订单之后，引领着一行人往包间的方向去了。 服务员刚退出包间，李延就伸手抄起了放在储物柜上的空调遥控器迫不及待地想让身上的热汗冷却下来。 几人落座之后，刘明作为东道，随即将菜单递给了身边的苏睿等人，嚷嚷着让他们先点。 菜单由苏睿传递给了顾思哲，随后传到了池茑萝的手中，池茑萝见顾思哲魂不守舍，兴致也就失了一半，但刘明盛情难却，随即挥笔圈了两道再递交给了李延。 李延见单子上寥寥几个菜，再加上刘明实诚地说着“不要给我省钱”这种话的基础上，他又将新出的菜品点了个遍。 最后，点菜以刘明添上的几瓶酒为结束。 餐厅的服务十分严谨，虽然周六的客人不在少数，但是菜上桌的速度却十分之快，这让刘明不免又夸赞了两句，说是要给五星的评分。 啤酒上桌之后，刘明就规定了除了池茑萝之外的所有人“对瓶吹”这一要求。李延随声附和着拿起了啤酒起子给几人开了瓶。 “这是个迟到的生日宴，既然已经过去了，那咱们就不提了。”李延兴致勃勃地凑到了刘明面前，左手举着啤酒瓶，另一只胳膊则顺势揽到了刘明的脖子上。“咱们就说个近的，你可是咱们宿舍除我和老顾之外第三个脱单的，兄弟没什么祝词，也就祝你早日‘马到功成’。” 说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李延向着其他人挑了挑眉毛，顺势又用指尖戳了两下刘明脖子上的“草莓印”，笑得猥琐。 苏睿和顾思哲下一秒便明白了李延的话里有话，池茑萝随即红了脸面，端起了面前的果汁喝了两口。 “承你吉言。”刘明说着也举起了酒瓶，“干一个。” 一阵清脆的酒瓶碰撞声结束后，顾思哲瓶中的啤酒也如他们那样一干二净。 喝得有些猛的顾思哲脸上泛起了微红，他竟然有些慌了，他怕自己在今晚的饭桌上分了神，错过了“拷问”的时机。 “吃菜吃菜！别浪费了一桌子的好菜。”李延催促着，生怕浪费了刚刚他精挑细选的结果。 顾思哲象征性地夹了两口凉菜，随后舀了一勺红枣银耳甜汤到池茑萝面前的小碗里。 “苏睿，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自己喝起来了。” 刘明见苏睿的第二瓶啤酒少了三分之二，有些不解，平日里的苏睿和顾思哲一样若非强制性地一般都是滴酒不沾的，今儿倒是不按常理自己自斟自酌起来。 “唔，有点渴。”苏睿声音闷闷地，勉强做了个不成文的解释。 苏睿和刘明的对话引起了顾思哲的注意，他不动声色地留意了一眼苏睿的脸色。 虽然面前没有镜子，但顾思哲觉得自己的脸色和苏睿的一般无二，都是有些烦闷的。 顾思哲的嘴张了张，那句“我陪你喝”的话终究烂在了肚子里。 紧接着，又来了一轮，顾思哲这次喝得慢了些，倒是一旁的苏睿是第一个喝完的。 几人喝完酒又动了两三下筷子，周而复始，三四轮下去，除了顾思哲之外的三个男生都有了明显的醉意，苏睿最甚，大约是他喝得最急的缘故。 门响了两声，靠门最近的池茑萝开门后发现是服务生送来的赠品，一盏玲珑剔透的玻璃碗盛着的果盘。池茑萝道了谢之后接过果盘，顾思哲顺势将桌子中间的菜挪了挪腾出了一片地方放果盘。 正当池茑萝放下果盘之后，眼尖的顾思哲瞧见了她食指上的血迹，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只好低声询问了一番。 随后才知道，刚刚那盏玻璃碗有个小缺口，池茑萝一开始没留意被割了一道。 顾思哲有些心疼，但池茑萝却微笑着示意这并不是什么大事，随即从包里拿出了创可贴。 刘明一顿热菜刚吃完，贪食又钳了两块西瓜和冰葡萄进了肚，刚过了不一会儿，肚子里便开始闹腾起来。站起身来准备去洗手间，“有要去洗手间的吗？” 刘明说完，李延就开始刺挠他说他矫情，“又不是妹子，去个洗手间还要让人陪。” 笑归笑，但李延还是站起了身和刘明一同去了。 现在，包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苏睿、顾思哲和池茑萝。 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在出租车里的情景。 顾思哲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内心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睛正盯着圆桌上的那盏玻璃碗。 下一秒，在池茑萝不解的目光里，顾思哲伸出了手去，鬼使神差地想要触摸玻璃碗上的缺口。 苏睿的表情有些呆滞，或许是醉意太浓，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终于，顾思哲的手指摸到了那个缺口。突然他心一横，用力地掰扯那里，下一秒，像是被针扎破一般，鲜血开始流淌，痛感也一点一点地袭来...... 顾思哲从刚刚的微醺中彻底醒了过来，直到胳膊的另一端被池茑萝拽住，顾思哲才将手慢慢地抽离了玻璃碗的缺口。 “苏睿......我......” 第173章 隔阂 听闻顾思哲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苏睿的意识瞬间清醒，虽然脸上仍是一片绯红，但大脑已经重新运作了起来。 苏睿没有看向顾思哲，只是盯着圆桌中央那个玻璃碗盏的缺口...... “你哥的手指，是何时断掉的？” 话一出口，顾思哲低下了头，一旁的池茑萝听到顾思哲的发问肩膀开始颤抖，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继续有条不紊地用创可贴处理顾思哲的伤口。 稳如磐石的苏睿此刻的心口处却像是遭受了一阵雷击，再也坐不住了。 “我记得......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是他做木工的时候不小心切到的......” 苏睿的声音越发地小了起来，逐渐地消失在空气中。 关于苏谦断指的事情，今日是顾思哲第二次发问。 第一次是他第一次踏足苏家，出于好奇心问过一次。但这次，和上次不同，不再是好奇心驱使。 “嗯......我只是随口一问......” 手上的伤口，顾思哲稍微一用力，池茑萝刚刚贴好的创可贴便又崩开来，血泊泊流淌着...... “苏睿......” 顾思哲缓缓站起身想要结束空气中这片刻的宁静。 “你无须再问！我已经记不清了......”苏睿的声音像炸雷一般充满了整个小包间，他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这是顾思哲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动怒。 顾思哲没有再说什么，“抱歉”两字在苏睿发话前被他咽回了嗓子眼里。 池茑萝则呆愣在一旁，低下头去不敢去看苏睿阴沉的脸。 正此时，去洗手间的刘明和李延推门而入。 “刚刚在走廊上听见一嗓子苏睿的声音，怎么苏睿，宴席还没散你就想去ktv了？”李延笑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刘明刚刚在洗手间一阵狂吐乱泻已经没了刚才的精神，神经大条的他并没有瞥见苏睿脸上的阴霾以及顾思哲指尖缓缓流淌的血...... “没，我去下洗手间。” 苏睿说完摘下了眼镜放在了桌上，随后快步出了包间。 顾思哲心里突然有些失落，仿佛被抽离了什么东西一般坐回了椅子上。 十分钟过去了，苏睿却迟迟没有回来的意思。 “我说，吃得也差不多了，咱们去唱歌吧。” 刘明的声音明显地有气无力，倒是李延看了一眼角落的池茑萝突然意识到了某件事，随即堵上了刘明的提议。 “我看今天就算了，时间也不早了，还是回去洗洗睡吧。”李延凑到了刘明身旁在他耳畔嘀咕了两句。 “也好，我也有些困了。”刘明带着酒意又打了个哈欠。“我刚刚已经结了账，等苏睿回来，咱们就回去。” “好。” 时间又过去了几分钟，顾思哲有些坐不住了。 “我看刘明已经困了，咱们去外面等吧，我去找一下苏睿。” “也是。”刘明强撑着眼皮哼哼了一声。 顾思哲凑到池茑萝耳边，知会她到外面等自己。 一行人出了包间之后，顾思哲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抄起了桌上的眼镜后关上了门。 池茑萝心有余悸地握住了顾思哲的手，她有些担心，但顾思哲的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光让她平静了不少。 “我一会儿就来了。” 顾思哲没有往洗手间的方向去，相反地径直上了楼梯，去了三楼的天台。 不出顾思哲所料，苏睿果然正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吹风。 霓虹灯光穿透了整个夜色，苏睿目光所及之处，顾思哲正悄无声息地逼近。 正当顾思哲准备开口之时，苏睿抢先了一步转过身，将顾思哲的影子纳入眼帘之后准备离开。 顾思哲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苏睿准备下楼，下意识地将金属框的眼镜递给了他。 楼梯处的苏睿接过眼镜后，停顿了两秒。 “我不明白......” 顾思哲欲言又止，随着苏睿的脚步面色凝重地下了楼梯。 苏睿转身的那一刻，顾思哲仿佛听见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他知道那不是错觉。 楼下，刘明、李延早已不见了踪迹，只有池茑萝还在门口等待着顾思哲的出现。 “他们呢？”顾思哲轻声问了池茑萝一句。 顺着池茑萝的目光看去，刘明、李延两人正在商业街小广场的运动器材上玩闹。 再转身时，苏睿已经不在原处了。自从刚刚饭桌上发生的那一幕之后，苏睿始终和顾思哲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像是生了一堵透明的城墙。 “苏睿，老顾、小嫂子。快过来啊！” 远处的刘明和李延正童心未泯地坐在跷跷板上和几人挥着手。 顾思哲心不在焉地拉着池茑萝的手往刘明、李延的方向走去，而苏睿则像是无视了两个人的呼喊一样，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眼下，唯有池茑萝一人明白顾思哲和苏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醉意还在发酵，刘明和李延也很快就厌倦了儿童器材带来的乐趣，疲倦地站起身，向顾思哲的方向走去。 “苏睿怎么了？”刘明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李延从刚才就肚中生疑，现在又看见顾思哲和苏睿相隔甚远，便觉得自己和刘明去洗手间不在的空档里，包间里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经过刘明一提问，顾思哲面露难色，李延就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估计和你一样喝多了。”李延顺势用胳膊肘笑着夹住了刘明的脑袋。 “快把老子放开。”刘明笑骂着李延。 如此，化解了顾思哲的尴尬。 回学校的路上，李延提议步行，这让顾思哲轻松不少。毕竟，自己再和苏睿乘坐一辆车，苏睿心里恐是拒绝的。 步行，再好不过。 l市昼夜温差大，夏日所有的暑气都在黑夜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晚风穿行在梧桐树间，时而吹到顾思哲的脸上，竟觉得有一丝寒意。 正当顾思哲想要揽过池茑萝肩膀的时候，却被池茑萝先一秒握住了手。池茑萝掌心的温度正慢慢地向他传递着...... 五个人中，苏睿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李延没有向其中一人过问，只是和头脑神志不清的刘明开着玩笑前行。 到了男生宿舍和教师公寓分叉的路口时，苏睿首先选择了“分道扬镳”...... 第174章 挣扎 现在，一切都无法再回到原点。 顾思哲深深地懊悔，是自己把苏睿推向了万劫不复。 纵使已经关上了台灯的开关，可顾思哲的眼睛却迟迟没有闭上，那番执着似是要用意念穿破这漆黑的夜空。 池茑萝能感觉到眼前的人正在痛苦的深渊中苦苦挣扎...... 这时，此起彼伏的铃声在黑夜深处传来，顾思哲一个骨碌跳下床去，拿起了写字台上的手机。 是李清卓的消息。 “宜早不宜迟。” 短短五个字，顾思哲十分地明白李清卓想要表达的深意。 李清卓已经准备好了和蒋朔真摊牌，而在此之前，最棘手的就是苏谦了。他没有过多地和顾思哲解释，他知道顾思哲会完成这个任务，也只有顾思哲能完成这个任务。 “苏睿那边，就交给你了。” 李清卓在发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也在无限地挣扎着，他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将会置顾思哲于什么样的处境，但他不得不说。 当年，自己和苏谦虽没有血缘关系，关系却如亲兄弟一般，可是最终却因池鸢尾而分道扬镳。苏睿和顾思哲虽然和他们的原因不同，可到最后也会是个不尽相同的结局。 虽然现在完全可以直接报警，但李清卓不想看到顾思哲和苏睿反目，也不想看到苏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警方带走苏谦，至少给他一点点时间消化，至少让顾思哲解释清楚...... 李清卓的卧室里传来了一声长叹，随即，手机发出的光被无尽的黑夜索取殆尽...... 顾思哲知道李清卓想要他处理好和苏睿之间的关系，毕竟，这件事，任何人都不能插手。 无尽的梦魇在今夜将他们吞噬...... 接近黎明的时候，教师公寓停电了。 很快，空调制造的冷气慢慢地替换成了夏天的闷热，仍在梦魇中的顾思哲满头大汗，眼前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无论选择哪个路口，都是死路一条...... “啊！” 顾思哲从梦魇中惊醒，身体僵直地坐在床上，身旁的池茑萝正担忧地望着自己，他只好安慰着揽过池茑萝的肩膀，告知她自己做了噩梦。 在太阳出来之前，顾思哲一直在盘问自己的内心，白日里究竟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苏睿的目光。 刚和池茑萝在食堂吃过早饭，容不得顾思哲继续思量，时间就赶到了第一节课开始的前几分钟。 顾思哲没有再去宿舍楼下等苏睿，也没有尝试联系刘明和李延间接地打听苏睿的状况，只是送池茑萝去上课之后形单影只地冒着迟到的警告不疾不徐地往教室走。 怎料，一抬头，便撞见了苏睿的目光。 苏睿此时的脸色异常难看，顾思哲心想大概是看到了自己的缘故，只好避开了他的目光，走了另一边。 没想到昔日的好友竟落得如此地步，无论是谁看到这场景都会摸不着头脑吧。 这是第一次顾思哲和苏睿心生嫌隙，也是第一次上公共课没有挨在一起坐。虽然同属第一排，但过道将他们分到了两个世界中。 女生们察觉日常生活中细微小事变化的能力要比男生们强上几十倍甚至是几百倍。 顾思哲的耳朵已经捕捉到了后方同班的女生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那细若蚊蝇的声音萦绕着顾思哲的耳畔，越听越清楚，竟和台上教授的滔滔不绝不相上下。 “这位同学？有什么事情？” 教授看到顾思哲的手缓缓地升到了半空，停下了讲述，支了下眼镜架看向他。 “老师，我可以去一下医务室吗？” “唔。” 台上的教授摆了摆手应允了顾思哲的请求。 这时，苏睿的眼珠子才略微动了动，转向了顾思哲的方向没有作声。 顾思哲步履缓慢地出了教室，刚到走廊的拐角，便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课还有好久，教授放行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等顾思哲闲云野鹤般地从操场再回到教室的时候，苏睿的座位空了。 那个空位子直到下课也没有等到他的主人，第一节课就这么散了，所有人三三俩俩地出了教室，唯独顾思哲反常，依旧在椅子上没有动身。 苏睿又一次逃了...... 上午的后两节没有课，顾思哲仰着头看着教室天花板上的木纹许久，才转动了下脖颈，准备离开。 热浪一股又一股地来袭，顾思哲只觉得浑身滚烫，衣物被汗水浸湿懒怠地贴合在皮肤上，十分难受，他恨不得就这样把衣服脱掉。 走到半程的时候，手机接到了池茑萝发来的消息，拜托他去学院超市捎点东西回去。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远远地瞥见一个疑似苏睿的身影往禁区方向去了...... 就这样，顾思哲鬼使神差地跟着走了两步，直到苏睿消失在密林深处，他有了放弃的想法，只得提着半个西瓜又原路折返到中心路口往教师公寓去了。 一路上，顾思哲都在拨弄着手机，反反复复地看着李清卓昨夜发来的那条信息。 “要如何突破呢？” 顾思哲咬紧了牙齿，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苏睿刚刚去禁区，不用猜也是去找苏谦了，苏睿会将两人的处境原封不动地向苏谦陈述吗？一旦苏谦察觉到什么，会不会又使障眼法准备脱身呢？ 刚刚手机上的日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顾思哲，不能再犹豫了，不能再给苏谦喘息的余地了，不能再让他一直错下去...... 在决定报警之前，顾思哲想要找机会和苏睿坦白清楚，更希望能借助苏睿来尽量让苏谦去自首，即使顾思哲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什么都不说的情况的最糟的。 等顾思哲走到出租屋的时候，本来从冰柜里拿出的西瓜已经被热气所灼伤，变得有些热乎了。 顾思哲推开门，走到里间把西瓜放在了桌上。 彼时的池茑萝正坐在毯子上，平心静气地望着窗外的一株野桔梗，手里的铅笔正“沙沙”地画着速写。 创作，是池茑萝现在唯一能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方式，她甚至没有听见顾思哲的脚步声。 第175章 窥视 直到顾思哲卧在池茑萝旁边的地毯上时，细微的喘息声才引得她的注意。 池茑萝停下了手里的画笔，睫毛轻巧地煽动了两下，温柔地回望着顾思哲。她晓得近日以来，顾思哲早已经身心俱疲了...... 池茑萝侧身跪坐在地毯上，将膝盖腾出来，顾思哲会意，顺势就枕了下来，没有比这一刻更令人放松了，顾思哲深深地喘了口气...... 时间悄然而逝，朝阳的落地窗已经接收不到太阳的直射的光纤了，但阳光仍执拗地遍布其余的地方。 池茑萝轻悄悄地起身放下顾思哲的脑袋，抚摸了两下那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大约是又做噩梦了”池茑萝这样想着，起身去了外面。 等池茑萝切好西瓜之后，顾思哲已经醒过来了，正茫然地盯着外面那株被太阳烤得有些蔫儿了的野桔梗，自己的处境和它一样，毫无生气。 顾思哲的确挑了个好瓜，可吃到口中却味同嚼蜡，丝毫感觉不到西瓜的甘甜，除此之外竟觉得越来越苦涩。 西瓜留下的汁液在顾思哲的眼中越来越刺眼...... 那鲜红的汁液就好像惨死的池鸢尾流出的血液......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不去在意、不去在意中午看见苏睿去禁区的事情。 “我......想出去走走。”顾思哲望着池茑萝，言不由衷地说道。 池茑萝好似知道顾思哲的心思一般，并没有要同行的意思，只是在他掌心写了四个字。“早些回来。” “嗯......我很快就回来。” 顾思哲走之前，将窗户锁得严严实实，之后提着一袋子西瓜皮出了门。 当他将垃圾丢在楼下的垃圾桶之后，他的步伐从一开始的缓慢变为疾走状态。 天色逐渐从深蓝转为墨色，教师公寓通往禁区的中心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打着羽毛球，欢声笑语萦绕在顾思哲耳畔，这种热闹的气氛越发让他觉得陌生。 渐渐地，越往禁区走，人就越少。虽然禁区已经再次开放，但所有人依旧无法遗忘多年前的惨案，尤其是到了夜晚，每个人路过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还是会选择避开这个地方。甚至有些灵异爱好者拿这件惨案作为噱头编出来很多骇人听闻的迷信传闻，偶尔几次顾思哲会听见几个女生边走边谈及这件事，每每他听了总会故意地停下脚步在原地佯装看手机里班级群里发来的消息，如此这般同行的池茑萝就可以拉开和那几个女生之间的距离，唯恐她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会往心里去。 顾思哲没有再想下去，而是熟练地钻入黑色小栅栏旁边的铁门，身影匆匆消失在禁区的密林中。 刚刚穿过那片树林，顾思哲就停下了脚步，禁区的高楼没有像曾经那样一片漆黑、怪物一般地好像会把所有到访这里的人们吞噬；而是亮起了明灯。 某一瞬间，顾思哲被那明灯晃到了眼睛。 顾思哲没有向前，他步履缓慢地走向了不远处的花坛，轻手轻脚地登上了台阶，站在那里，隐匿在黑暗中像野猫一样窥视着对面的那栋楼...... 一楼的画室里堆满了一个个黑色的脑袋，大约和苏谦的教学方法有关，每个人都在认真盯着聚光灯下的静物，认真地描绘着手下的素描，没有一个人注意外面的那双眼睛。 顾思哲联想到了苏谦，那时的苏谦也是像这般的沉着冷静，能一丝不苟地坐在那里几个小时甚至是一两天，他的耐性也可见一斑，所以这也是多年来一直没有被世人拆穿面具的原因吧。 顾思哲的视线慢慢地移动，从一楼到了二楼、三楼......直到最顶楼...... 顾思哲的地理位置只能隐约地看到顶楼的围栏而已，顶楼没有照明设施，顾思哲只能凭借自己的视力在黑暗中找寻着...... 顾思哲静静地注视着顶楼，十几分钟过去了，正当顾思哲一无所获想要从台阶上下来的时候，视野内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两个物体。虽然看得并不真切，但顾思哲能确定那是两个人影，甚至坚信那个就是苏谦和苏睿兄弟俩。 顾思哲如今真希望手中能有个望远镜，或者在这个变天极快的季节里能凭空出现一道闪电照亮天台的那两个人影。 那两个影影绰绰的人突然挤到了楼顶的围栏边，顾思哲恨不能冲上去听那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比顾思哲预计的时间还要长，一个小时在顾思哲这里感觉无比地煎熬，什么也听不见，甚至看得也不真切。 顾思哲的脚一直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一丝一毫，就像是灌了铅水一样地沉重。 终于，顾思哲观察到有一个身影离开了原地逐渐地消失了，又过了两三分钟，剩下的那个人影大约是打开了手机，屏幕的光芒照射出了那个人的半张脸——苏谦。 “苏睿......” 顾思哲突然沉重地念了一句苏睿的名字，下一秒反应过来拖着沉重的腿轻手轻脚地下了花坛，再一次躲藏在了密林中。 此时的顾思哲两条腿如针扎了一般，但又不敢动弹，脚下的枯树枝正在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呼吸，生恐断掉引起对面刚从禁区旧楼出来的苏睿的注意。 苏睿虽然出了旧楼，但伫立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天空突然响起了隐约的雷声，下一个瞬间，一道闪电照亮了苏睿的整张脸，异常地难看。 直到开始落下大片的雨滴，苏睿才开始回返。 雨势大了，顾思哲才狼狈地挪动脚步，沿着原路返回。 脚下的落叶被踩过之后不再是清脆的“吱嘎”声，而是被雨水浸透响得沉闷压抑，一声一声地碾着顾思哲的心。 禁区的小门近了，顾思哲小跑两步从那狭小的空间钻出去，他的鼻间嗅到了一丝腥气，靠着路灯发出的光才发现肩膀上蹭了一层黑乎乎的铁锈。 等顾思哲转了个方向准备回教师公寓的时候，他瞥见前面不远处的路沿石旁的梧桐树下坐了个人...... 第176章 无解 待顾思哲慢慢走近，梧桐树下的那个人仍是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就算雨点拼命袭击仍是无动于衷，眼镜片早已一片模糊，发丝耷拉在脸颊上，毫无生气。 顾思哲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刻意地绕过了那个人。 距离一点一点地被拉开，顾思哲从未接近、到路过那人身边再到远离，从始至终没有开口。 这一场大雨很是冰冷，浇灭了整个夏天的闷热，好像这场大雨过后，夏天就会结束一样...... 顾思哲的衣物早已被雨水湿透，他在想，自己现在的模样怕是和树下的人没有一丝区别，都是如此狼狈不堪。 等顾思哲走到了五米开外的时候，突然听闻身后的人发出了声音。 “我应该相信谁？” 这句话夹杂着无力感，听起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顾思哲终究是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真的会是他吗？”苏睿的声音愈发地小了，顾思哲知道他已经被彻底地击垮了。 下一秒，天空中又划过了一道闪电，照亮顾思哲的同时也照亮了苏睿的侧脸。 这雷声似乎就是池鸢尾对苏睿的回应...... 轰隆的雷声过后，开始下起了l市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狂风卷着两旁的树枝拼命地晃动，路灯也开始一闪一闪地...... 苏睿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向着与顾思哲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顾思哲自始至终没有回过一次头...... 路渐渐地到了尽头，那里有人在等着顾思哲。 池茑萝听闻外面开始打雷，心里开始担忧，没来得及披上一件针织衫就趿上拖鞋撑了一把伞匆匆地出门寻找顾思哲。 小跑了一会儿便看见顾思哲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被雨水浸透的发丝下面是一张惨白的脸，眼神空洞，但看到自己仍是勉强地露出笑意，奔跑过来拥住自己。 虽然夜里的雨水冰冷刺骨，但拥住池茑萝的那一刻却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温暖，顾思哲凑近池茑萝耳畔，温热的气息包裹住声音传达给她。 “走，我们回家。” 顾思哲捡起落地的小伞挽着池茑萝一步一步地远去...... 收拾一番过后，入睡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还好次日俩人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池茑萝早起给顾思哲做好早饭后就去上课了，只留顾思哲一人在公寓里。 顾思哲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颓废，懒懒的不想动弹，刷过牙看着镜子里的人险些认不出来是自己，满脸胡茬，眼圈黑黑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匆匆吃了两口饭之后刷了碗，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手机突然响了。 “不会是苏睿的。” 往常，倘若没课的话，苏睿会发消息，总之现在绝对不会是苏睿。 “大约也不是李哥。” 李清卓的话会直接短信或者电话，不会是聊天消息。 顾思哲慢腾腾地从厨房走到了卧室放手机的桌前。 “刘明......” 还是少见的私聊。 “老顾老顾，在吗？” “怎么？什么事？” “有空吗？” “有的，你尽管说。” “见面说吧，我去找你或者我们约食堂。” 刘明神秘兮兮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大事还要见面说？你上午没课吗？我记得往常这个时候你不是上实训吗？”顾思哲苦笑了两声。 “就是要见面才能说得清楚。没课没课，实训老师请假改上自习了。” “那你等下，我这就出门，我去宿舍找你。” “好。”刘明答应的爽快。 “会是什么事呢？”顾思哲思忖着，刘明怎么都不像是有什么苦恼的人。 顾思哲锁上门之后顶着35度的大太阳开始往男生宿舍楼走去，顾思哲路过楼下的时候恍惚觉得有谁看着自己，他抬头看了一眼宿舍的窗户，发现什么也没有。 男生宿舍的楼道里吹了一阵风，顾思哲顿时觉得凉快了许多，等他打开宿舍门的那一刻，正好和门框内想要出门的苏睿四目相对。 顾思哲没有打招呼，苏睿也没有。 顾思哲下意识地腾出空间让苏睿通过，两人就这样插肩而过。 苏睿的表情仍然是冷冷的，面容也消瘦了不少，镜片下的那双眼睛也让顾思哲看不清楚。 “......” 顾思哲竟看得苏睿的背影有些呆住了，全然忘记了来宿舍的目的。 “喂！老顾！” 躺在床上的刘明嚷了一声。 等顾思哲回过神来进入房间的那一刻，才发现不止刘明，连李延也待在宿舍里。 “李延，你今天不是有课吗？” 顾思哲无奈道，他出门前瞥到了桌上池茑萝整理的课表，今天上午李延和池茑萝是同一节的公共课。 “没办法啊，实在太热了。” “明明早起一会儿太阳还没这么毒的，罢了罢了。”顾思哲晓得大约是李延又起晚了，索性就干脆不去了，李延的性子他也算是相当了解。 宿舍这个狭小的房间又闷又热，天花板上的小风扇根本没有办法吹散这些热气，顾思哲刚坐下不到五分钟变燥热难耐。 “我刚点了外卖，等会就有雪糕了。” 李延慢条斯理地说道。 “对了，刘明刚刚急着找我有啥事？” “不行，现在太热了，我要等吃过雪糕再说，我觉得说话也是一件消耗体力积累热能的事情。” 顾思哲竟被刘明的歪理噎住了。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宿舍的门被敲响了，看余下两人都懒得动弹，顾思哲起身开了门，学院超市的送货员把订单和一袋子的货丢给顾思哲之后就急逃难般地离开这个火炉。 “快点下来，再不吃一会儿全都化了。”顾思哲催促着还在床上的两个“懒人”。 “马上马上。”李延像树熊一样慢慢吞吞地下了床梯。 下铺的刘明干脆是懒得动弹让顾思哲把雪糕递给他。 “感觉复活了。” 李延一口咬掉了一半雪糕，心满意足地说道。 “刘明，现在可以说了吗？” 刘明吃着雪糕，慢慢地支起身子歪在靠床架的位置，挠着头看向顾思哲。 “唔，就是想找你探讨一下，怎么哄女孩子开心的事情啊。” “嗯？？？”听到刘明的话，顾思哲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李延最在行吗？” 第177章 传话 “对啊，我早起那会儿就是问李延的，可苏睿听见了，总笑说李延不靠谱，让我来问你。”刘明说着吃掉了最后一口雪糕。 “苏睿......苏睿果真是这么说的。” 刘明的回答反复地在顾思哲的脑中兜兜转转，难得在和苏睿关系冷却之后，还能从苏睿口中笑着提自己的名字。 “不然呢。”李延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大约是为苏睿驳回刘明找自己提供建议而感到不服。“怎么说我都是万花丛中过的......” “哦对了，刚刚我进门的时候苏睿刚好要出去，这大热天的还在忙他学生会的事啊。”顾思哲有意无意地提了这么一句。 “唔，说到这个，也是奇了。分明刚刚是他要刘明把你叫过来，结果你还没进门，他听见脚步声却开门跑了。”李延大约又想起了上次聚会时的某些细节，语气里充斥着好奇。 “......大概有急事吧。”顾思哲淡淡道，虽然苏睿可以若无其事地在宿舍其他人面前和往常一样，但见面还是心里觉得别扭吧。 “这能有什么急事，你没来的那会儿，他正在和我们闲聊，往常他是很少提家里的事的，今天不知怎么了，跟河水决堤一样。”李延前脚才和顾思哲说了两句，后脚刘明就接上了话茬。 “说了什么？” 顾思哲听见“家里的事”这四个字时，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额上的两根青筋像是蜿蜒的蚯蚓一般跳起。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苏睿去禁区和他哥告别，听他说他哥要走了，说是今天下午的机票。”李延悠哉地说着，“诶，对了，刘明，我刚刚那会儿去厕所，没听全，苏睿说他哥要去哪个国家来着？”李延说着弯腰探头向下铺问刘明。 “唔......我那会儿好像是刚睡醒也没太听清。”刘明直到现在眼皮还没有完全地睁开。 “糟了。”顾思哲的声音突然高了几个度，刘明整个人突然间清醒了。 “怎么了老顾，有什么糟糕的，出国进修是好事啊，要是我的话肯定爽翻了，说不定还能泡好多妞~”李延的话有些飘，已经开始了他不着边际的幻想。 正此时，教学楼那边的铃声悄然而至，那刺耳的铃声时刻环绕在顾思哲的心头。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顾思哲就已经冲出了宿舍门。 “喂，老顾！你还没有教我呢！”身后刘明拼尽全力喊了两声，可顾思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苏睿啊苏睿，你实在是......”顾思哲已经想不下去了，昨天晚上的苏睿定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经历了千百万次的心理斗争之后才能下了如此痛苦的决心。 苏睿肯定昨夜在苏谦那里得到了什么信息，他定是不肯眼睁睁地看到苏谦就这样一错再错......所以才...... 这种事情，苏睿没有办法向顾思哲完全挑明，他做不到亲口直接对自己供出苏谦，只有通过别人的口中告知顾思哲这个事实，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让他的内心有些许的宽慰。一边是血浓于水的至亲，另一边是救过自己一命的兄弟，无论哪一边都难以割舍...... 这时的苏睿，大概藏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独自承受这痛苦吧...... 但是苏睿他，做了一个勇敢而正确的选择...... 顾思哲一瞬间闭上了眼睛，仿佛只有这样眼前的光才没有这么刺眼。 顾思哲匆匆地下楼，可向上来的人群将他吞没，他只能拖着躯体硬生生地挤下去。 等顾思哲的脚步冲到了宿舍楼下的时候，汹涌的人潮中他看到了那双眼睛，是池茑萝。 早在接到刘明消息出门后，顾思哲就给池茑萝发了消息说回宿舍，没想到下了课的池茑萝竟然直接在楼下等自己。 一时间顾思哲的脑袋竟有些发懵，自己要带池茑萝一起去禁区吗？ 虽然苏谦犯罪已经是事实，这是一早就知道的，可苏谦从未认罪，倘若带池茑萝贸然前去会不会有危险？ “刚刚李哥找我有些事，你先回去，在教师公寓等我，我马上就来。”顾思哲简短地交代了两句之后，匆匆离开，徒留池茑萝在原地。 为了避开池茑萝的视线，顾思哲没有再走禁区的小门，而是兜了个圈绕到了禁区的大门。 这一去，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个了结。 顾思哲没有犹豫地踏出了一只脚，再一次来到了禁区。 之前粘贴的画展海报早已被阳光曝晒，失去了原有的颜色，顾思哲只能依稀辨认出上面的那几株鸢尾花。 顾思哲走了几十米，禁区的楼渐渐地能看到了，那肆意生长的茑萝藤蔓再一次爬满了整栋楼，好像继承了池鸢尾的死亡遗志拼命地、顽强地生长着，替池鸢尾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上次来时，茑萝还只是一片翠绿，这次，已经有了成千上万的小花苞，相信不出几日，就会开遍整个禁区，迎接池鸢尾被杀案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顾思哲想要看清那些花儿，脚步越发地快了起来。 等到了楼前，才看到昨夜自己窥视苏家两兄弟的花坛位置已经被其他人所占。 是苏睿，他还是像昨晚在路沿石上的姿势一样，坐在花坛边，头压得很低，金丝边眼镜放在花坛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土地发呆。 直到顾思哲的鞋子和脚下的碎石发生碰撞，苏睿才意识到有人来了，懒怠地抬起脑袋，看了一眼顾思哲。 两人的眼神似乎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你来了......” “嗯......” 苏睿没有再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向了眼前的旧楼，顾思哲知道，苏谦现在就在里面。 顾思哲没有再问什么，继续前行，在苏睿眼中，顾思哲模糊的背影正一点一点地被旧楼所吞噬。 整栋楼里已经没了学生，四处空荡荡的，只有顾思哲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响着。 “嗒、嗒、嗒.....” 顾思哲步履缓慢地路过一间又一间的空房，探寻着苏谦的踪迹。 外面的阳光明媚，照亮了所有的房间，连同玻璃都在反射着刺眼的光，想必苏谦不敢在这耀眼的阳光充斥的地方，只肯独自窝在阴暗狭小的角落里。 最后，顾思哲终于在一间被窗帘覆盖、闷热不堪的小房间内找到了苏谦。 第177章 焚毁 正当顾思哲的脚刚刚踏上四楼阶梯的时候，他的鼻间突然嗅到了一股刺鼻的烧焦味。 大脑容不得顾思哲继续思考，脚步就愈发地快了，逐渐地他『逼』近了味道源头的那间房。 这是连廊的一间大宿舍，往日通透的玻璃窗在里面被衬布遮了个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味道是从门窗的缝隙一点一滴地传到顾思哲这边来的。 顾思哲推了两下门，可它却纹丝不动，显然苏谦已经在门内上了锁。 “老哥！老哥！快把门打开。” 门内的苏谦听到顾思哲的叫喊并不为所动，顾思哲也收起了对苏谦最后的一点礼节。 “苏谦，你最好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 顾思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拼命地贴近门的缝隙想要一探究竟，看苏谦究竟在烧什么东西，可门缝透出的浓烟让给顾思哲呛得不行。 这间房，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画展结束后的展品都堆放在这个宿舍里。 这源源不断刺鼻的味道，大约是源于那些油画的尸体吧。 难道说，那油画上 “苏谦，你再不开门” 顾思哲的肩膀已经撞在了门上，他对苏谦这番作为已经有了大概的推测，他记得之前暂住苏家的那些日子，每每到了深更半夜，总能隐约听见苏谦的声音，那不是哭声是惨叫声，只不过那时自己也『迷』『迷』糊糊听得不真切。再一细想的话，被自己发现的那封李清卓给池鸢尾的那封信，想必自己也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估计苏谦早就看过了。 再结合上苏谦今日的所作所为，顾思哲愈发觉得那油画有鬼，肯定藏了什么不能被人发现的秘密。 顾思哲的肩膀早已经痛到不行，可他仍不服输地撞向那扇厚重的木门。 恍惚间，顾思哲突然瞥见了一旁的方格玻璃窗，这是下下策，一开始自己并没有把窗户考虑在内。因为对于顾思哲的体型来说，倘若现在还是中学生的话，敲碎玻璃勉强能钻进去，可现在体型大了不是一点两点。 可为今之计，似乎也只有这一点突破口了。 顾思哲瞥见了走廊上的铁桶，顺手拎了过来，现在下手的话，也不会伤及到苏谦分毫，毕竟里面有衬布的遮挡，应该会把对苏谦的伤害降到最低。 这样想着，顾思哲狠命地掷去了铁桶，“砰”地一声，玻璃开始四溅纷飞，玻璃渣子划过了顾思哲的侧脸留下了一道血痕。 铁桶就这么扔进了房内，直到落地顾思哲也没有听见苏谦的声音。 顾思哲伸手抚『摸』了一下窗框，正准备破窗而入的时候，耳畔响起了警笛声 “这警笛，来得真是及时啊” 顾思哲并不惊讶，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刚刚自己的确是真真切切看到了李清卓在人群中，所以才故意扯谎。李清卓一定会追问池茑萝自己的去向，而李清卓也很快会从李延和刘明的口中得知苏谦要离开的消息。而自己会在警察到来之前努力地困住苏谦，可苏谦焚烧油画的行为却超乎自己预料之外。 楼下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近了，那是重叠的脚步声，一个轻一个重，顾思哲晓得那是池茑萝和李清卓的步伐。 很快，李清卓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四楼，池茑萝也挂了一脸颊的汗水，发丝黏连在额上。 “李哥” “怎么样了” 顾思哲摇着头，只能任凭走廊上刺鼻的烧焦味愈来愈浓 只恐这样下去，整栋楼都会烧起来的，毕竟放火是苏谦的拿手好戏，顾思哲联想到了那次禁区的大火。 “果然还是有点小。” 顾思哲目测了一番窗框的尺寸，只得放弃。 “不急，警车已经到了楼下了。” 李清卓不慌不忙地走到顾思哲的身后，打开了玻璃壁橱，取出了灭火器，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警察的到来。 被李清卓这么一说，顾思哲并没有安心，“可是李哥，怕是再过一会儿，某些证据已经被销毁了。” “不，真正的证据是永远都销毁不了的。” 警笛声开始在楼下盘旋，顾思哲也听到了很多人的脚步声往楼上来，池茑萝有些不安地躲在了顾思哲身后，这声音让她会想起了多年前跟随父母一起来到l大时认领姐姐遗体的那一刻，有警笛的地方，总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顾思哲紧紧地握住了池茑萝那双轻微颤抖的手，努力地想要将安心传递给她。 很快，警察就包围了这间宿舍，不费吹灰之力地打开了苏谦的锁。 警察冲进宿舍后，控制住了苏谦。打开窗帘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被明亮的阳光所笼罩，顾思哲这才看到了蓬头垢面的苏谦 苏谦面如土『色』，但眼神里却充斥着一丝阴冷，池茑萝不小心和他对视之后，有些不寒而栗。 屋子里的地板上堆着满满的油画，地板中央的火盆深处已经积满了油画的尸体，还有烧剩半截的油画伴随着火焰飘着丝丝的灰烬 李清卓面不改『色』地走到了火盆边，打开了灭火器，灭掉了火盆中熊熊的火焰。 屋子的天花板已经被烧得黢黑，虽然火已经熄灭，但房间内依然充斥着难闻的焦糊味。 一位年轻的女警官打开了窗户，直到风吹过顾思哲的脸颊，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顾思哲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你就是报警人吧？” 某位年长的警官似乎认出了多年前那件凶杀案的嫌疑人李清卓，并且对今日的另一名嫌疑人苏谦的抓捕颇为震惊。 “我是。” 李清卓边说着边和年长的警官走出了房间到了不远处的走廊上。 “没想到有生之年，那件案子还能有新的突破” 顾思哲没有心情再去关注警官和李清卓的叙旧，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那堆油画上，下一秒，池茑萝挣脱了顾思哲的手掌冲到了那些画的面前。 顾思哲才发现，那火盆中烧剩的半幅画是池鸢尾的其中一幅肖像，刚刚上面堆满了灰烬，再加上灭火器的干粉，增加了辨别的难度。 可刚刚外面的热风一吹，灰烬四散，才隐隐约约地『露』出画像的真面目。 顾思哲也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捡拾火盆中的油画尸体。虽然火已经灭掉，但温度却还是有些灼热，好像下一秒就会死灰复燃一样。 “这是”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茑萝深处》，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div> 第178章 作证 顾思哲不禁惊呼，面前被焚毁的油画的框架全部脱落，里面包裹的油画背面开始显露，那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可惜都潦草不堪，顾思哲只依稀能辨别出三三两两个字。 顾思哲双手举起油画递给了一旁的警官，“警官......” 警察陆续地在剩余的那一摞油画背面也发现了同样的字迹，顾思哲紧紧地注视着那些缭乱的文字，分析出那是苏谦的“忏悔录”。 苏谦为了对世人彰显自己对池鸢尾的爱意，日复一日地画着与她有关的一切，可内心却是无尽的恐惧。这种恐惧感在夜里更甚，所以才会疯了一样地做着矛盾的事情，给池鸢尾写了成千上万的文字，想要得到灵魂的救赎...... 文字永远都不可能开脱罪行的。 窗外又刮起了一阵热风，顾思哲才从刚刚的沉思中回过神来，苏谦被两位警官带出了房间，剩下的几位正在整理残存的油画，准备一同带走，池茑萝痴痴地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些栩栩如生的池鸢尾肖像画发呆。 夏风在不远处的松林里盘旋，吹动着松针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顾思哲一抬头，发现窗口处出现了一抹玫红色，定睛一看，是一株绽放了的茑萝花，似乎感应到了池鸢尾的召唤。 顾思哲走到窗边，才发现楼下花坛边苏睿还没有离开，仍是那样呆呆地坐着。远远地，顾思哲都能感觉到他的颓废。 不久后，顾思哲看到了苏谦被两位警官带上了警车，一旁的苏睿站起身子，和苏谦对视了许久，终究没有走上前去。 最后，苏睿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不远处顾思哲听见了吵嚷声，是附近凑热闹的人群，毕竟鲜少有警车来学校，忍不住好奇前来围观。 不一会儿，学校的喇叭里传来了广播，下达了一道紧急去操场开讲座的通知，学生们才沮丧着散了。 和警官谈话的李清卓如释重负地回到了房间里，顾思哲作为重要的证人要求做笔录，顾思哲显然很乐意，三人一同上了车。 途径教师公寓的时候，顾思哲想起了还有重要的证据，慌忙下了车去取。 池茑萝晓得顾思哲是要去拿池鸢尾的“秘密日记”。 一旁的李清卓打开了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郑佳。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下正是郑佳上场的最佳时机。 待顾思哲取完日记后，警车才继续前行，前面押送苏谦的那辆车开得缓慢而沉重，仿佛承载着了苏谦所有的不可饶恕的罪行。 夏季独有的高温正炙烤着l市的每一寸土地，而此时又恰逢堵车，顾思哲感觉到热流正在整个车内蔓延，仿佛要烤化车顶一般。 一旁的李清卓沉着的坐在一旁，眼珠子一直放在前面的那辆车上，透过玻璃，他能看到苏谦模糊的后脑勺。 顾思哲知道这一刻李清卓等的太久了...... 池茑萝低着头看着脚下被尘土玷污了的地毯，整个人都懵懵的，她还没有和家人通信，甚至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和再经不起任何风浪的父母亲说这件事情。 眼看着前面拥堵的车海慢慢地四散开来，顾思哲嗓子眼的一块巨石才终于落了地。 这是顾思哲第一次来到派出所，他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将要向警方阐述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有利于案件的线索，为了池鸢尾也是为了池茑萝。 李清卓是第一个被叫进去的人，顾思哲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等待的期间，走廊的另一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被李清卓唤来的郑佳。 顾思哲自从那日在办公室目睹两人的争论之后，就再没遇见过她了。 如今的郑佳和以往不同，卸下了厚厚的浓妆，长发剪短了不少，刚好及肩，并没有过多的修饰。穿衣相当的简洁，高跟鞋也替换成了中跟的休闲鞋，连衣裙在风的吹动下裙摆左右晃动着。 眼睛褪下了原本的轻蔑眼神，就这样，郑佳一步一步地朝向顾思哲和池茑萝走过来。 现在的郑佳在顾思哲眼中就像一个邻家的姐姐，一眼看过去谁都不会想到她曾经的模样。 可纵使这样，顾思哲也无法饶恕郑佳曾经火上浇油地给苏谦发送的那条间接害死池鸢尾的短信。 郑佳走到距离两人一米的地方停住了，没有再继续接近，这让顾思哲心底也稍微轻松了不少，假使她真的走过来，或许池茑萝心底会有些许的别扭吧。 郑佳坐在了两人附近的长椅上，低着头，大概在沉思过会该如何面对警察说出自己那日的所见所闻吧。 事情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八年，有些细节郑佳早已记不太清，她只能努力地拼凑着，更努力地还原李清卓想要的那个真相。 过了很久很久，李清卓才镇定自若地走出了那扇门，他看到郑佳并没有惊讶，反倒在他的意料之中。 郑佳听到脚步声，缓缓地抬起头，发现是李清卓之后，嘴张了张，“清卓......” 李清卓并没有看向她，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里面正等着你。” 郑佳沮丧地低下头随着警察踏入了那扇门内...... “李哥，情况怎么样？” “我已经大致说明了情况，余下的你应该会继续补充，嗯......”李清卓说着越过了顾思哲看向了池茑萝那边，“先不急，等到全部稳定下来再告诉伯父伯母吧。” 池茑萝听到这话，倒也轻松了不少，毕竟今天事情如此复杂，所有人还没理清头绪之前还是别忙让父母再操心了。 不知为何，顾思哲觉得郑佳这一去，用时格外地长。 外面的蝉鸣声格外地聒噪，慢慢地也到了一天当中最热的时辰。 不知不觉间，顾思哲的额头就满布汗珠了，但他忍耐住内心的焦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门，等待郑佳的身影从里面浮现。 李清卓亦是如此，毕竟，郑佳是个关键的证人。不过，郑佳是否要承担法律责任，那是以后才能知道的事情。 第179章 漫长 又过了很长时间，门终于开了，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刚踏出门的郑佳身上。 郑佳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正盯着自己，不由地感到压力倍增，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第三个被叫进去的是顾思哲，池茑萝本能地拽了拽顾思哲的衣服，但顾思哲告诉她不要担心。 李清卓面对刚刚经历过审讯的郑佳，并没有过多地怜悯，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郑佳知道他现下最想知道什么。 “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 “嗯......” 在过去的一个小时内，郑佳异常的紧张，她本想隐瞒掉关于自己发短信的那段。可去掉那段之后，无论如何都无法自圆其说。 在警方一轮又一轮的猛攻之后，郑佳败下阵来，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警方，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告慰池鸢尾的在天之灵，毕竟自己对鬼神之说还是有所顾忌。 顾思哲坦荡地坐在了警方准备的那张凳子上，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翻动纸张的警官，心里的话几近呼之欲出。 “姓名。” “顾思哲。” “年龄......” ............ 在做笔录期间，顾思哲将一切事情全部都告诉了警官，从涉足禁区、半夜的黑影、苏家发现的信件、禁区失火、匪夷所思的饭卡......咖啡馆、苏谦的油画、日记本的夹层...... 听完这一切的警官，都不禁惊讶万分，没想到过程如此地艰辛，甚至不可思议。 “警官，我陈述的句句属实。” 顾思哲拿出了日记，提交给了警察，这日记虽然不能直接地给苏谦定罪，但上面也是记载了警方所不知情的关于苏谦和池鸢尾的矛盾，以及池鸢尾的遭遇，甚至还有一个被忽略掉的蒋朔真。顾思哲晓得李清卓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的。 顾思哲面前的警官十分地年轻，但他旁边坐着的就是那位和李清卓谈话的长者，顾思哲打心底生出一股敬意。 年长的警官神情相当严肃，顾思哲的每一句话他都耐心倾听，不出顾思哲所料的话，他应该就是当年参与调查的警官之一。 “我们会根据你的描述调查取证的。” 得到警官的答复，顾思哲仿佛听到了掉落的声音，是压在心头的大石落地了。 不知不觉间，顾思哲走出门的那一刻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没想到自己这一程竟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但顾思哲丝毫没有疲惫感，倒是池茑萝看到他出来，眼泪夺眶而出，她知道刚刚的顾思哲在门内正在为姐姐的案情而努力。 长椅上郑佳的身影早已经不见了，大约是先回去了。 最后一个才是池茑萝，由于沟通有些许的障碍，警方只是简短询问了一些就让池茑萝出来了。毕竟所有的情况，警方都在顾思哲那里知晓了。 天色逐渐转为了深蓝色，远处亮起了几颗明星，夏风也温柔了不少，没了上午的热气，懒散地抚动着池茑萝的发丝。 现在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除了苏谦...... 顾思哲甚至在想，苏谦会不会永远地被封印在那扇大铁门之后...... 李清卓并没有准备和顾思哲、池茑萝两人回学校的打算。 出了派出所之后，李清卓挥手给他俩叫了一辆出租车之后，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顾思哲在后视镜里看见李清卓的身影逐渐模糊。 随着车距越来越远，就在李清卓整个人的影子全部消失的那一刻，顾思哲看到他乘上了另一辆反方向的出租车。 顾思哲知道李清卓现在要去哪。 回到教师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了。 入睡时，时间跳到了凌晨一点，顾思哲辗转反侧总是睡不安稳，池茑萝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睡不着吗？” 顾思哲关上灯之后，小声地问询着。 黑暗中，他感觉到池茑萝轻微地晃了晃头。 “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顾思哲轻声地催促道。 池茑萝听话地闭上了双眼，心里默念着第二天抓紧来临。 顾思哲的眼睛盯着空调开关上的光，风从空调出气口排出，正对着顾思哲的脸。 久而久之，顾思哲的眼睛被风吹得有些干涩，加上一整天大脑都在飞速运转，顾思哲有些累了...... 与此同时的李清卓还在赶往x城的路上。为了赶时间，他别过顾思哲之后就买了时间最近的一张发往x城的长途过路车票。 李清卓的眼一夜没闭，直到黎明将近，那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才闭上了一两秒，随即又快速地睁开，怕错过了重要的事情一般，突然坐直了身子。 李清卓拉开窗帘看了一眼窗外，两旁路灯照耀下的广告牌的字迹标明现在已经到了x城境内的高速上，再过不久，车子就会停在高速路口收费站。 他的手很快在昏暗的光线里摸索到了兜里的手机，没有一丝犹豫地将草稿箱里编辑了许久的信息按下了发送键。 x城的另一头，某个人收到了这条简短的讯息。 那人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发泄着被吵醒的不满，一边抄起手机冲着发送人拨了号。 “清卓，你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我睡得正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每天都给小学生批改作业到很晚。” 还在长途车上的李清卓并没有回应蒋朔真的话，就像聋了一样。 察觉到李清卓那边没有动静只有细微的呼吸声，蒋朔真只好退了一步。 “得得得，我今天不一定能回去，我得留在学校组织家长会，你要是有事电话里讲是一样的。” “我等你。”李清卓从始至终就说了这三个字。 “行吧行吧，我挂了啊。” 蒋朔真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准备继续睡回笼觉，李清卓这一番不同于往日的奇怪举动并没有引起蒋朔真的注意，他只以为是李清卓的突发奇想罢了。 随着车内乘客窸窸窣窣的声响，长途车停在了路边，李清卓匆匆下了车，他的手里依然握着手机，屏幕的页面停留在那短短的通话记录上面。他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手机，身体僵直地站在路边许久没有动静，再加上眼镜框反射的冷光，身旁的其他一同下车的旅客险些以为他停止了呼吸。 夏天的清晨，风十分地清冷，李清卓忘了一眼最东方，发现太阳丝毫没有要升起的迹象，天阴阴的，李清卓的手机推送了一条雷电黄色预警的消息...... 李清卓拨动了两下手机，叫了一辆顺风车赶往x城的家。 第180章 等待 待李清卓下车后，灰蒙蒙的天已经开始撒起了雨滴，“啪嗒啪嗒”地迎面砸向他。 不一会儿，李清卓的眼睛就蒙上了一层雨雾，他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揣进兜里，他抬头看向原本应该出现太阳的方向，莫名地有些眩晕感，他没有再驻足，朝着泥泞的小路深处走去了。 李清卓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家门口，熟练地从兜里掏出钥匙，轻手轻脚地开了门，他怕扰到母亲。 洗漱后的李清卓三两下换了衬衫，随后拿出眼镜，取了眼镜布不慌不忙地擦拭着镜片的雨渍。 李清卓再次出门的时候李母还在卧室熟睡着，外面的雨点越发地大了，他取了走廊上的一把黑伞出了门。 雨水溅到了李清卓的鞋子上，混合着污泥在白鞋上很是显眼。 李清卓不疾不徐地朝巷子口走去，他的身子刚刚暴露在街角的那一刻，隐隐听到了两声闷雷，这雨像极了那年蒋朔真来找自己约饭时的那场雨。 李清卓的黑伞与路人五彩斑斓的伞色格格不入，他穿梭在人海里，孤军奋战地向前走着。 没多久，李清卓就来到了家附近的那家花店。他伸手撤下了伞撑，从阴郁的黑色背后重新暴露在众人眼中。 花店的门“吱嘎”一声被李清卓缓慢地推开，花店的老板和往常一样坐在最里面的柜台边，整个人看上去懒懒的，看到李清卓的那一刻打了个哈欠，约摸着是起早开店没睡够。 “哟，还是黄玫瑰吗？”花店老板想都没想地说了一句。 这声“嗯”几乎是从李清卓的身体飘出来的，就这样轻缓地传入了花店老板的耳中。 老板熟练地绕到了放置黄玫瑰的桌前，准备取出牛皮纸准备为它包装。 “我来吧。” 正当花店老板缓缓展开那卷牛皮纸时，忽闻得李清卓说了这么句，只好作罢，挠了挠头发，心想倒也省自己的事，又重新窝回了他的柜台前，慵懒地看着李清卓的一举一动。 箱子里的黄玫瑰被束缚着，无法挣脱网袋舒展自己的身躯。 李清卓怜惜地将它们取出，他没有戴桌上的那副手套，徒手握住了玫瑰花茎上生出的刺。手指头传来的疼痛感让李清卓还觉得自己还活着。 老板呆愣地看着李清卓，十分地不解为什么不戴手套。 和以往不同，李清卓没有剪掉这些玫瑰的刺，只是用力握紧那一捆刺手的花茎，取了绳子扎好，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迟疑了许久才慢慢地为它裹上牛皮纸，花店的老板隐约看见了那纸上的点点血迹。 等玫瑰穿上了体面的“嫁衣”，李清卓才怀抱着那一束花走到了柜台前结账。 “欢迎下次光临。” 随着一声轻微的关门声，李清卓的身影也渐渐地在老板眼中消失了。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可李清卓这一次并没有再撑起他的那把黑伞，而是收了起来左手握住了伞柄。右手依然将那束黄玫瑰紧紧地贴着胸膛抱在怀里，那黄玫瑰从挣脱了网袋之后，又经过雨水的滋润，变得娇艳欲滴，生机盎然。 李清卓幻想着，他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雨停之后自己会在大学宿舍里醒来，床下坐着苏谦，而池鸢尾就在窗口能望见的远方...... 这一切不过是李清卓的奢望罢了...... 李清卓甚至分不清落在自己脸上的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他忽略掉了所有路人的目光，静静地抱着属于他的那束黄玫瑰向着幸福林走去。 风就像是要穿破李清卓的胸膛一般狠命地逃窜着，穿过了李清卓虚弱的身躯之后又隐匿在了黑色的树林中。 李清卓咳了两声，似乎是着了凉。 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池鸢尾的坟墓前，将怀中的那束黄玫瑰放在碑前后蹲下了身子，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突然，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不知他心里顿生了什么预感。这预感使他格外平静，心里如退潮的海湾一般静谧。 “我来了。” 李清卓望着墓碑默念着。 雨水顺着黄玫瑰的花瓣静静滑落下来，李清卓的泪也悄然滴落。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幸福林里待了多久，只知道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放晴了，夺目的阳光照在李清卓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一想到之后会发生的种种，李清卓整个人又陷入了癫狂的状态里。 走着走着，李清卓就到了东城蒋朔真也是顾思哲家附近的咖啡馆门口。 咖啡馆老板听见推门声后慢慢悠悠地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欢迎。”说着店主将菜单推到了李清卓面前。 “美式。” “ok。” 咖啡馆里空无一人，甚是冷清，李清卓慢步走到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目光却紧盯着外面世界的一举一动。 当店主端上咖啡的时候，李清卓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很快地抓起了桌上的手机，眼睛紧紧地盯住了对话框。 是蒋朔真的消息。 “副班主任请假，我暂时找不到别人替班，只能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在哪儿？” 一个小时已经够了，李清卓这样想着。 “我在你家后面的咖啡馆等你。” “好。” 李清卓向店主道谢之后，端起了咖啡杯，却迟迟没有饮，动作半空一会儿又放下了咖啡。 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李清卓时时刻刻紧盯着窗外，无论是路过的人还是路过的车，李清卓都要看好久，他总觉得下一秒蒋朔真就会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没等到蒋朔真，倒是身后的咖啡店主轻笑了两声。 李清卓不解其意地望向了店主。 “您和之前店里的一位客人真像，总是喜欢坐在这里看着窗外的人。” “他......”李清卓正想说可心中却突然明白了什么，话就这样成了半截。他晓得店主说的那人是谁，从之前顾思哲对自己的讲的分析他也能猜出个一二三来。 “他不会再来了。” “唔，原来你们认识啊，还真是可惜，我的店又要少一个客人了。” 店主叹了口气继续擦着手中的玻璃杯。 “......” 李清卓的沉默被推门声打断了...... 第181章 崩溃 咖啡馆的门被用力的推开，还没等老板回过神来，人已经匆匆走到了靠窗的位置和之前的客人四目相对。 “老板，来杯雪顶，这趟把我热的。” “稍等。” 蒋朔真边说着边站起身来到了空调面前，揪着自己的衣领散热。 “清卓，到底什么事电话里说不成非得把我喊过来？” “......” 李清卓宛如一尊雕像，只是静坐在长椅上，并没有理会蒋朔真。 一股死亡般的寂静开始在蒋朔真和李清卓之间蔓延开来，直到店主端来一杯雪顶打破了结界。 “您的雪顶。” “哦，好，谢了。” 待店主将雪顶放置在桌上时，蒋朔真才从空调那里转过身来返回李清卓对面的长椅上。 店主才走至柜台，蒋朔真就已经将杯中的雪顶一饮而尽了，空玻璃杯还冒着冷气，一滴一滴的水珠慢慢地滑落在桌上形成了一滩水渍。 窗外好不容易冒出的晴空却又被阴云所笼罩，霎时，所有的光又重新遁入了黑暗中。 雨水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浇向大地，泛起了一波泥土尘气。随后这股尘气又随着慌慌张张没有带伞的路人消失了...... 这滂沱的大雨背后伴随的是隐隐的雷鸣，很快，愈演愈烈，身在咖啡馆，李清卓都能感觉到窗玻璃被这雷鸣震得有些晃荡。 “好大一场雨，有几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店主望着雨景喃喃道，说完便又隐入了门帘后。 “我记得，某一年，也下过这么大的一场雨。” 李清卓似有意亦无意地淡淡道，在蒋朔真看来仿佛是在接咖啡店店主的话。 “是啊，这样大的雨景还真是难得一见。” 李清卓端起了桌上的那杯咖啡，热气还未全消散，像是窗玻璃上慢慢蒙上了一层雨雾般李清卓的镜片也开始变得朦胧，使得蒋朔真看不清他的眼睛了。 “你还记得不记得九年前的那场雷雨？” 李清卓话一出口，窗外突然亮起了一道极亮的闪电，那一瞬间照亮了李清卓冷峻的侧脸。 随着闪电而来的就是一声炸雷，蒋朔真握着玻璃杯的那只手突然哆嗦了一下，险些摔了那杯子。 本身的热汗突然被脑后空调的冷风一激，全部缩了回去。 “你说的是哪场雨？” 蒋朔真谈笑自如道，刻意地想要回避。“我记性可没有你好。” “自然是九年前l市的那场。” 李清卓手中的咖啡杯重重地落在了桌上，他的手有些颤抖。 蒋朔真哑然失笑。 “清卓，我不懂你的意思。” 蒋朔真说话的同时站起了身，掏出了兜里的手机，他想要集中精神，只得丝丝地盯住上面的时钟，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急着回去组织家长会，我先走一步。” 正当蒋朔真路过李清卓的身边想要匆匆离开时，李清卓的手掌死死地握住了他的肩膀。 “你怎会不懂？你又为何不懂？”李清卓努力地遏制自己心底的那把火，尽量平静地质问蒋朔真。 蒋朔真的眉毛已经擎不住额头上滑落的冷汗了。 “清卓，我当真不知你想问我什么。” 阵阵雷声湮没了蒋朔真没有底气的声音。 “好。那你同我去一个地方。” 蒋朔真没有应声也同样没有拒绝，他几乎是被李清卓扯出的咖啡馆。 等老板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人走茶凉，只剩人民币还压在咖啡杯下等着自己来收。 外面的雨越发大了，雷声也没有间断过，可李清卓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这么大的力气牵制着蒋朔真一步一步地向刚刚来时的地方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蒋朔真并没有反抗，只是僵硬地行着，仿佛变成了一具会动的尸体。 蒋朔真眼前慢慢出现了长草的坟头，他隐隐有些慌了，土壤经过暴雨的浇灌十分地稀松，脚踩两步蒋朔真就差点被硬石头绊倒，踉跄了两步。 就这样俩人一前一后到了一座刚刚献了黄玫瑰的孤坟前面。 当蒋朔真看清碑上的名字时，脚底一软竟倒在了坟头前。 李清卓被雨水迷了眼睛，他沙哑着声音，混合着雷鸣声在蒋朔真身后说着什么。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 “我......” 蒋朔真所有的镇定自若全部都被眼前这座坟惊得烟消云散。 “清卓，我对不起你，清卓，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蒋朔真的声音穿过了偌大的雨林，穿过了所有的坟头，也穿透了李清卓的心脏。 “清卓，我该死，我不是有意的，那是个错误，那是个错误！若不是那天喝了酒，若不是那天喝了酒，我是万不能......”蒋朔真还在为自己的错误辩白，他转身跪在了李清卓的面前。 “你到现在还在为自己开脱，你还活着，可鸢尾呢？她永远地埋在这下面，连声音都再也发不出了......”李清卓从声嘶力竭直到哽咽。 “可是，清卓，她不是我害死的......我，虽然......可我不是凶手......”蒋朔真苍白无力的辩解让李清卓心生厌恶。 李清卓冲上前去，狠命地揪住了蒋朔真的衣领。 “是，你的确不是凶手，可究竟是谁间接地造成这样的结局？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将她......”李清卓没有勇气说出那几个字，他的泪混合着雨水洒在了池鸢尾坟前。“苏谦又怎会误会？苏谦又怎会误会她与别人有染，她又怎会如此在苏谦手下失去生命？若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李清卓的拳头重重地挥向了蒋朔真。 蒋朔真被一拳打倒在地，整个人摔在泥地里，脸上溅了不少泥沙，可他突然咧嘴一笑，丝毫没有悔过之意。 李清卓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淡然。 “你告诉我！蒋朔真！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对她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你告诉我啊！！！” 李清卓泪如雨下，伴随着雷鸣电闪，他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整个坟地里。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长眠于此？！” 李清卓疯疯癫癫地拼命质问蒋朔真。 第182章 还债 “欠你的，我会还。” 这几个字云淡风轻地从蒋朔真口中说出，没有一丝的分量。 李清卓再次挥起了自己的拳头，又是重重的一拳，蒋朔真重新摔在了泥地里。 这一次，蒋朔真没有再说话，他狼狈地起身，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污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还站在池鸢尾坟前的李清卓。 “你去哪儿？”李清卓怒火中烧，两步并作一步冲到了蒋朔真身后，用力地掰过了他的肩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去自首......” “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没必要了。” “什么叫做没必要，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李清卓，你真的认为是因为我她才会死于非命？就算我有错，我也只是起到了催动作用，真正的引线，难道不是你吗？” 李清卓被蒋朔真的话问懵了。 蒋朔真笑了两声，晃晃悠悠地回过头来，心里突然笃定了什么，铆足了勇气来直视李清卓。 “引线”两字击溃了李清卓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李清卓心中仿佛出现了一个黑洞，险些没有站稳脚跟，踉跄着栽倒在了地上。 “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雨似乎更大了些，蒋朔真留下最后一句话之后就这样消失在了朦胧的雨雾尽头...... 李清卓此时犹如万箭穿心。 蒋朔真的一句话给了他重重一击，他无力地瘫在了坟前。 的确，自己才是害死她的导火索。 李清卓觉得视线越发地模糊了...... 蒋朔真，向来看得通透，他一针见血，撕裂了李清卓心里为自己向池鸢尾复仇的屏障。 其实他是明白的，这么多年来，说什么查出凶手。随着顾思哲的出现，然后将所有线索连接挖出了苏谦之后，可回过神来，自己才是害死她的元凶之一，该死的是自己。 究竟是何时，为自己找了这个借口呢？ “对不起，鸢尾，是我对不起你......” 李清卓的嗓子沙哑，喉咙里一股腥气上涌，一口血咳了出来。 这场打着名为“爱”的战争中，没有赢家，每个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甚至是生命。 那句“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李清卓突然有些似懂非懂了。 他从未想过蒋朔真竟会对自己有如此多的怨念，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池鸢尾会因为自己对她的爱意而死在了苏谦手中。 蒋朔真的话不假，若不是自己一直对池鸢尾念念不忘，没有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反而表现地太过明显，日复一日地累积起来被苏谦察觉，苏谦又怎会耿耿于怀。若是从他们在一起那时开始自己就藏匿了这份心思，她又怎会埋在这里，被虫子叮咬...... 李清卓疯了一般地用手刨着眼前的坟头，只要把它挖开，就可以见到她了，见到她那没有头颅的躯体...... 离开了李清卓之后，蒋朔真行尸走肉一般地在雨雾中独行。 真的是无意吗？还是另有原因？ 蒋朔真脑中浮现无数个问题，可最终都归为这两大类。 从以前到现在，自己一直都把李清卓当作自己最好的兄弟，可不知何时开始，或许是某一个瞬间，是他再一次取得了更优异的成绩，拉开了和自己的距离？还是考入了自己的理想大学？亦或是又听父母叨念自己成绩为何屡屡比不得李清卓。仿佛就是那一刻，蒋朔真终于明白了，自己其实一直存活在李清卓的阴影之下。 不过，有些时候，那些阴暗的念头又慢慢地消失殆尽，可它们永远潜伏着，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突然之间地冒出。 李清卓高中组织的那场为了校庆举办的话剧，让他再一次成为了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暂且不谈，连同业余演出也足够精彩，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吧。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场盛大的话剧狂欢中时，蒋朔真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台上的池鸢尾身上，尤其是李清卓握住池鸢尾的那个瞬间，蒋朔真的心里突然涌现了莫名的酸楚。 曾经自己也有机会的，只是，那时没有考上这所高中让他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台下的掌声越激烈，蒋朔真的心里就越烦躁，难道自己不应该为好兄弟鼓掌欢呼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蒋朔真也说不上来。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蒋朔真从李清卓那里得知了他和池鸢尾一同考入l大的消息，而自己只是考入了一所普通的大学，差距瞬间拉开了...... 那日，蒋朔真去了l大约李清卓吃饭，他又提起了池鸢尾，话才讲两句，李清卓就要了两三瓶白酒，边喝边和蒋朔真聊了起来。 喝到最后，李清卓醉了，蒋朔真也醉了。 李清卓道他心有不甘，不甘心自己对池鸢尾那么多年用情至深可丝毫没有回应，他恨苏谦夺走了她，更恨他心猿意马、朝三暮四。 蒋朔真只是默默地听着，没有回应。 李清卓喝断片被送回了宿舍后，蒋朔真就独自离开了宿舍楼。 九年前的那场雨和今日一般无二，同样的电闪雷鸣，只不过那时天已经黑了，所有的罪恶都被黑夜所掩盖。 雨下得这般大，路上已经没了行人，蒋朔真穿梭在松树林中，突然，他看到了一个曼妙的身影进入了自己的视野...... 那是...... 那一刻，趁着醉意，所有混乱的画面全部涌入了自己的脑中，李清卓诉苦的片段、父母数落自己的时刻、台上池鸢尾扮演灰姑娘的瞬间...... 他想，自己大约真的有些醉了....... 就在那个朦胧的身影路过松树林的那一刻，他伸出了自己罪恶的双手...... 到如今，蒋朔真已经无法分清自己当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态了...... 大约是那个时候自己的自卑感慢慢攀升，又或是听了李清卓的诉苦有些替他不平...... 恰好这时候她又刚好路过，她不仅仅是李清卓的梦想，也曾是自己的梦想...... 蒋朔真血脉喷张，整个人也亦如猛兽一般狰狞，伴随着电闪雷鸣，他只想撕破她。纵使只是那一瞬间对池鸢尾的占有，也是自己赢了吧...... 想到这里，蒋朔真苦笑了一声，随即走向了不远处的派出所...... 第183章 不安 半夜，狂风卷着骤雨疯狂地撞击着窗玻璃。 “轰隆”一声雷鸣从天际传入了熟睡的顾思哲耳中。怀里的池茑萝肩膀抖了两下，顾思哲抻了抻胳膊搂得更紧了。 他转了转脖子看了一眼窗帘缝隙外的那个世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也不知李哥，如何了......” 顾思哲想着想着又默默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次日，顾思哲醒得格外地早，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预感一般，天才蒙蒙亮，眼睛就再也闭不住了。 不久之后，太阳开始爬上了整个后山，站在窗边的顾思哲静静地享受着柔和的阳光，虽然还在夏日，但早上的太阳并不十分耀眼，刚刚好。 不同于往日，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昨夜的暴风骤雨仿佛只是一个梦，待太阳出现之后，所有的阴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顾思哲的心情也难得好了一些。 只是他心底还惦记着苏睿如今的情况，那日从公安局回来后，顾思哲就旷了一日学。 昨日，他曾和刘明、李延隔着屏幕聊了两三句。 本想旁敲侧击地问一下苏睿现下如何，可李延早就猜透了自己的心思一般，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告知。 毕竟出了那样的事情，不出一日，学校里的传闻早已经沸沸扬扬了，就算是刘明那样神经大条的人都已经有所耳闻，更何况是小道消息十分灵活的李延。 李延只以为顾思哲是担心苏睿自己亲哥被抓心里难过，谁能料到其中的事情早已经如乱麻一般扯都扯不清。 苏睿铁打一般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所有人都感到意外，仿佛那个被带走的人只是一个和自己无关的陌生人。他依旧是照常去给下一届的学生开会，照常地去办公室整理资料，平静地让人害怕。 李延越是告诉顾思哲苏睿现在无碍，顾思哲就越是担心苏睿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崩溃。 可眼下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来顾及苏睿了，顾思哲的心底充满了愧疚。 桌上手机闹铃响了起来，顾思哲小跑着过去关，生怕惊扰了池茑萝。 正当顾思哲准备把手机放下，可脑中又浮现了那日出了派出所之后李清卓的背影。 虽然李清卓是个稳重的人，可一天一夜过去了，李清卓都没有再和他联络，这使得自己倒有些不安了。 顾思哲面色凝重，指尖划到了李清卓的号码上，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嘟......” 这串“嘟嘟”声就像是咒语一样在顾思哲耳边环绕。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自动挂断的那一刻，顾思哲握紧了手机。 顾思哲笃定，李清卓这次一定是去找蒋朔真了，可为何却突然和自己失去了联络？ 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念头，“对了，可以问问他！” 顾思哲在手机列表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蒋朔文”。 此前寒假在蒋家借宿时，曾和他解开了心结，也重新认识了一番，也同样留了联系方式。 “在？” 蒋朔文的头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处于离线或者隐身状态，顾思哲不晓得他是否在线。 两秒之后，对方就给了自己回应。 “说。” 回复如此迅速倒让顾思哲觉得有些意外。 “你哥在家吗？” 这次，蒋朔文没有立刻地回复顾思哲消息。 顾思哲等待着，直到五六分钟之后，顾思哲的汗珠都滴到屏幕上之后，蒋朔文才回复了自己。 “我哥他......现在在公安局。” “抱歉。” “没事，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吗？”蒋朔文并没有在意，反倒继续询问顾思哲。 “我只是想问一下李哥有没有去过你家？” “我没见到。” “好，谢谢。”顾思哲道了谢之后准备结束这场尴尬的对话。 “顾思哲，你是不是知道些......” 还没等顾思哲看屏幕，蒋朔文的那句话就撤回了。 “什么？” “不，没什么。” “嗯。” 看来，李哥已经和蒋朔真谈过了，可是李哥，你现如今究竟在哪儿呢？ 顾思哲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个问题。 待顾思哲回过神来，池茑萝已经醒来呆呆地坐在床沿上了。 池茑萝的眼眶红红的，眼球上也布满了红血丝...... 念及下午有课，顾思哲和池茑萝吃过中饭就去了课室。 这堂课，是李清卓的心理指导课，可他人却缺席了。 苏睿进来的时候，看起来十分地疲惫，头发不同于往日有些乱糟糟的，唯独镜片擦得透亮，大约是不想让自己显得颓废吧。 李清卓不在，自然班长做主，苏睿两三步走到了讲桌前，淡淡道，“导员请假，这堂自习。” 苏睿话刚说完，脚还没有踏出教室的门框，下面就开始了“研讨会”...... “我听说李哥和苏睿他哥.......好像还有顾......”某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男生突然开启了话题。 “对啊，我那天也看见他去禁区了......” “怪不得呢，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俩一起同时出现了......”后排的女生悄声说道。 “传言原来是真的，李哥果然对九年前......” “......那谁知道，反正他哥进去了，好像就是他干的......” “那佳姐怎么办？不是说要结婚的吗？”竟然还有替郑佳鸣不平的。 “你说他哥......他会不会也......” 除了刘明、李延和顾思哲之外的人都开始加入了这场“研讨会”。 “砰”地一声，顾思哲脚踹翻了一旁的凳子，周围的人都有些愕然，平日里最沉默寡言的他如今突然爆发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顾思哲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发这么大的火，大约是听到了对苏睿的诽谤，不堪入耳。 “过分了啊，都过分了啊。”李延也是十分看不惯，嚷了两句。 “苏睿平时什么为人，自不用你们来评头论足。” 刘明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为首的那人见到三人都发了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瞬间停了口，其余的人也纷纷作鸟兽散。 “既然李哥不在，我们也走吧。” “嗯。” 顾思哲应声和李延、刘明两人出了门。 第184章 如初 出了教室没多久，下到第二层楼的时候，顾思哲的视线里出现了苏睿的身影。 苏睿正站在走廊的窗边，双眼正眺望着远处的青山。 “刘明，我们去食堂吧，好几次赶到脆皮鸭盖饭那里都没买到，今天我们肯定是最早的。”李延拍了两下刘明的肩膀。 “对对对，我上一次吃还是大一那会儿，回回我都抢不上。” 刘明一直智商感人，但今日智商终于在线了，李延也是十分欣慰。 “谢谢。” 顾思哲耳中传入了苏睿的道谢，一瞬间突然很不适应。 “我欠你的。”顾思哲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苦笑。 “不，你不欠我。”苏睿淡然道，他转身，和顾思哲擦肩而过。 “我不希望他一生都活在罪恶里，你救赎了他，也同样救赎了我。” 顾思哲漫步前行绕过楼梯拐角下了楼，心中的阴霾被苏睿的一句话全部吹散。 李清卓依旧在失联状态，自早上打过的那通电话外，顾思哲中午时分又陆陆续续打了三四通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李哥，你究竟在何处？” 顾思哲走到和池茑萝教学楼交汇处的小广场的时候，就收到了池茑萝的消息。 在这个信息发展极为迅速的时代里，消息传播的速度超乎了顾思哲的想象，本以为消息会暂且封锁，谁料远在他乡的池父池母已经得知了l大的新闻，并且日夜兼程赶到了l大，想从小女儿这里知晓更多的细节。 顾思哲刚走进食堂的门，远远地就看到了池茑萝缩在角落里，面前的池父一脸严峻，而池母则满面愁容。 池父无意中看到了顾思哲往这边来，连忙起身，本想往这来，可顾思哲小跑着就过去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叔叔，您不要激动，小萝她也是怕阿姨和您一时接受不了，才没有告知。我相信警方一定会查出真相的，现在证据已经相当确凿了。” 池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没想到，竟然是他。我还一直......” 池母突然不受控制地泪如雨下，双手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脸，好在不是食堂吃饭的高峰期，没有人在意远处的他们。 池父揽过了池母的肩膀，轻轻地拍打着，下一秒，老泪纵横...... 唯独池茑萝死死地咬着嘴唇，马上就要沁出血水来了。分明眼眶里含满了泪水，但她拼命地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顾思哲心脏突然抽搐了两下，抱紧了池茑萝。 当池茑萝埋在顾思哲肩膀上的时候，终于如河水决堤一般，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狠命地哭了起来，顾思哲不忍见她委屈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擦拭着她的泪水。 最终，池父池母在顾思哲的劝慰下决定先冷静下来等待警方的通知。 刚将他们送至校门口，顾思哲就接到了自己一直不放心的李清卓打来的电话。 “李哥！” “嗯。” 电话那头的李清卓声音有气无力的，像是刚刚生过一场大病。 “李哥，我听蒋朔文说，他哥已经......” “嗯。” “李哥你一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 “他去自首了......” 顾思哲听见“自首”两个字沉默了片刻，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原来......” 本想再问什么，但顾思哲觉得没那个必要了，毕竟，李清卓做事向来稳重，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李哥，池叔叔他们过来了，警方那边有通知你吗？” 李清卓听见“池叔叔”三个字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他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杀害池鸢尾的凶手之一，甚至无颜面对池鸢尾的父母。 “还未。我打算这两日去一趟。” “嗯，那我就放心了。” “嗯。” 仅仅是从语气里还有停顿的描述，顾思哲隐隐觉察到又莫名地不对劲儿。 “李哥，你真的没事吗？” 李清卓强撑着精神，缓缓道，“无碍。” “那就好。” “我急着赶去车站，就先挂了。” “好。”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顾思哲仿佛听见了电话那边有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 顾思哲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了池茑萝还在微微发抖的小手，一同往回走。 到岔路口的时候，池茑萝坚持要去禁区再看一眼，顾思哲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池茑萝的眼神委屈让他心疼，只好默许。 那个地方又如同九年前一样，再一次变成了“禁区”，各路都设了警戒线和告示牌，禁止入内。 顾思哲和池茑萝不得不再一次地通过那扇秘密的小门进入这里。 夜幕下的两个人，弯腰进入了“地狱”的入口。 本来艺术展之后，禁区的旧楼开始有了人气，可如今又再次荒无人烟，顾思哲觉得那栋楼好像又更破败了一些。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过这片泥泞，风绕着松树林不停地盘旋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池茑萝又贴近了顾思哲一些。 终于，两个人来到了旧楼面前。 池茑萝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如此地想来禁区，她呆呆地望着那黑洞洞的窗口，任凭风吹乱了发丝，就只想那样静静望着，望着...... 月亮出来了，洒下了银色的光辉。 在它照耀之处，池茑萝和顾思哲的视线里纳入了一抹借了银色月光的玫红。 是茑萝，是鼓着花苞，等待明日绽放的茑萝。 池茑萝缓缓走上前去，顾思哲也紧随其后，他们蹲下身来，静静凝望着这株在地狱深处残存的希望。 池茑萝再一次流泪了，泪珠轻巧地滑落跳到了茑萝松针一般的叶子上，顺着根茎慢慢下滑，最后浇灌了一寸土地。 “它真美。” 顾思哲的眼睛闪着月亮的光辉，就算身处黑夜，也依旧有一丝希望在尽头等待他们。 夜深了，虫鸣声也越来越弱，池茑萝的脚蹲得有些麻了，险些崴了脚，幸得顾思哲一旁搀扶。 “我们走吧，等它盛开，我们再前来看它。” 黑暗中的池茑萝点了点头，和顾思哲立下了约定。 身后的茑萝在夜风的吹拂下晃动着自己娇小的身躯，仿佛在回应着他们...... 第185章 苏醒 李清卓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他依然在幸福林中，池鸢尾的坟前。 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土腥味，都不晓得自己何时倒在了这里。 过了好久，李清卓才依稀记起什么。 好在昨夜没有下雨，否则自己这副残躯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至少，至少让我等到那个人认罪为止......” 兜里的手机已经沉睡了过去，满屏的黑色无法开机。 李清卓清理了脸上的泥渍以及身上的尘土，凝望了一眼墓碑，离开了这里。 鞋子刚刚触碰到坟地外的马路边，远处就刚好开过来了一辆出租车。 李清卓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忽想起钱包里还有现金，另一只手就飞快地扬起，拦住了这辆车。 司机本来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着，刚刚远处还一片空旷，忽然多了个人影，不知从何时就这样站在了路边。再往深处想了两秒，似乎开到了幸福林附近，他打了个寒颤。 但那人又真真切切地站在那里，司机住了念头，还是缓缓地停在了路边。 李清卓上车前再次清理了一番身上的尘土，才慢慢地钻入后座。 司机倒吸一口冷气，这人仿佛是从棺材里刚刚爬出来一样，浑身上下的衣物没有一处是干净的，连头发上都是些秸秆、草籽.......总之是蓬头垢面，眼镜片更是模糊不清，让人看不清他目光的所在。 “车站。” 李清卓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随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了窗外的麦田。 十分钟之后，出租车停在了车站的广场上。 李清卓看了一眼计价器，掏出钱包后，除了整钱之外的另一个小夹层里刚好有足够的零钱，李清卓递到了司机手上。 由于下过大雨的缘故，整个钱包早已经湿透，里面的现金也无一例外全部都湿哒哒的，更别说那些钢镚，全都像是刚从地底深处挖出来一般的冰冷、潮湿。 钱刚落到司机手掌的那一刻，他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虽然平日里不信邪，但总觉得十分晦气，待李清卓走远，司机才把外面的手缩了回来。 李清卓双眼布满了红血丝，青黑色的胡茬早已冒出了头，但他无暇再留意这些细节，加之身上的衣物仿佛都在烂泥里过了一遍，整个人都显得格外阴沉。 他从窗口买了一张直达票，转身的那一刻，候车室的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他。 李清卓嗓子深处有些痒，他捂住嘴咳了两声，连痰带血一抹嫣红赫然出现在掌心，他的内心竟又开始平静起来，随即他不慌不忙地走向了洗手间。 洗了把脸之后，脸上才稍稍精神一些，面对镜子，李清卓才发觉自己此时的外貌是如此的不堪。 他用手拍了两下头发，那草籽、残缺的枯树叶以及不知名植物发黄断裂的根茎全都落了下来，李清卓再一伸手，忽然摸到什么东西好像粘连在了自己后脑勺的发丝上，有些发硬。 他用力扯了两下，那东西才开始松动，李清卓侧身看向镜子，才发觉那是一枚从花圈身体上掉落的纸花，与之纠缠在一起的是一张破裂了一角有些泛黄的纸钱。 不知是否是那日狂风骤雨卷了哪位坟前的花圈飘落至此，昏倒的时候刚好被自己所碾压。 李清卓道了声罪过摸起了兜里的打火机，一把火将两者送入了冥界。 如此，李清卓也明白了为何司机已经刚刚大厅里的那些人为何用那种目光看向自己了。 长途车上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再加上炎夏车厢里开着空调，密不透风，让李清卓一阵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腾。 他闭上双目，极力想要压制想吐的冲动，这种感觉十分地难受。 终于，车进站了，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李清卓才摇摇晃晃地下了车，有气无力地扶住了一旁的雕塑。 李清卓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竟然会虚弱到这个地步。 辗转了两三趟公交车，李清卓才终于到了l大的校门口。 树上的蝉叫的更凶了，大约是想着余下的寿命不多才叫得如此卖力，好让所有人都记得它的存在。 偌大的校园里，学生寥寥无几，李清卓想起现下已是七月初，再过两三日，暑假就到了，更何况系与系之间放假时间并不一致，有些已经提前结课一周了...... 正当李清卓慢腾腾地沿着中心路往教师公寓走的时候，铃声响了，没多会儿，教学楼那边开始传来了吵闹嬉笑声。 李清卓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这副形象可不适合出现在学生面前，倘若遇到了自己带的班级，就更不知如何敷衍过去了。 等李清卓抄小路避开人群之后，身后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李哥，果然是你。” 李清卓闻声转身，看见顾思哲正弯腰喘着粗气，看样子是追着自己过来的。 还未开口，顾思哲就道明了原因。 “刘明眼尖，说看着像你，我还有点不信，果然是你。李哥，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李清卓苦笑一声，随口捏了个谎。 “我本来是去看她的，谁料在那里睡着了。” 顾思哲心知肚明，没有再继续追问。 “看这样子，果然是在那里睡了一夜。” “我先回去换个衣服，之后联系你。” “好。” 顾思哲看着李清卓拖着一幅残躯，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李哥这样子，恐怕......” 平日里李清卓虽然带病，但人精神百倍，丝毫看不出异样。但是近来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待他还没缓过神，另一波就如海啸一般又涌上来了，将他的精力全部都掏空了。 顾思哲长叹一声，仰起头望了一眼蓝天。 愿事情早日了结，愿李哥亦平安无事。 当顾思哲闭上眼睛才安静三两秒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警笛声。 顾思哲迎着警笛传来的方向跑去，等走到那里时，发现警车停在了男生宿舍楼下。 好在这栋楼本身住的人并不多，加上假期和实习的学长、同级生都离校了，人就少了。 只是有五六个男生好奇地堵在门口张望什么。 “喂，什么事啊？” 顾思哲凑上去问了其中一个同班的男生。 “你可来了，我听说警方正在找你。” 第186章 致命 听闻此话，顾思哲脸色一沉，随即挤进了人群中。 等顾思哲的脚刚踏进宿舍，便看到熟悉的面孔站在自己的桌前，是上次在派出所碰过面的警官。虽然外表看上去比自己大不过五岁去，但行事作风却无比老道，上次做笔录的时候，在针对日记的询问上，简直是一针见血。 “杨警官。” “嗯。” “你找我？”顾思哲后退一步关上了门。 苏睿的桌子上摞满了书，位上却没有人。 纸张在夏风的吹拂上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逃离现场。临近期末，顾思哲曾几次在图书室偶遇苏睿在复习，变故并没有让苏睿对学习有一丝松懈，反而更刻苦起来。 李延和刘明的铺上也空空如也，早些时候顾思哲曾在操场看到了俩人的身影，再一细想这个点约摸着应该在食堂吃饭，还没有回来。 正在顾思哲愣神之际，杨警官开口了。 “嗯，我是想问问你最近有见过李清卓吗？我昨天给他打过电话，联系不上，所以来学校一趟，刚从办公楼那里过来听说他这几日不在l大，所以想来问问你是否知道他去了哪里。”杨警官的话里多了一丝试探，顾思哲也能理解，毕竟案子没破，谁都有嫌疑，李清卓也不例外。或许他觉得李清卓畏罪潜逃了...... “李哥他，过会就来。” “你好像很清楚他的行踪。”杨警官有意无意地说了那么一句。 “嗯......他之前有跟我说想去看看鸢尾姐。”顾思哲声音低沉，没有再往下说。 “是这样......” “嗯。” 将要结束的对话，突然被顾思哲跳跃出来的一根神经得以继续。 “杨警官，你这么匆忙，是不是那边有什么新进展......” 杨警官正要开口，背后的门突然被打开，苏睿拖着疲惫的身躯缓慢地走了进来。 “老顾......” “你回来了？” “嗯。”苏睿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怀里还抱着一摞资料，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眼前人的帽徽和肩章让苏睿原本飘忽的眼神逐渐集中。 “我先放点东西，我刚想起学生会还有些事情。” 苏睿就这样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了...... “他就是苏谦的弟弟吧。” “嗯。”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一时间，顾思哲竟不知道该如何再切入刚刚的那个话题，本想询问一番，但苏睿的莫名闯入突然又让顾思哲有些愧疚，所有的话又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顾思哲觉得有些烦闷，加上窗外的蝉鸣，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他走了两步打开了风扇。 沉默很快又再一次被打破。 “咚咚！” 宿舍的门被扣了两下，顾思哲心里十分平静，因为他知道门外的人是谁。 门外李清卓的神色比刚刚在外面偶遇到的要精神得多，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那会儿的形容枯槁真是惨不忍睹。 “我这次前来，并不是带来什么好消息，相反的是，苏谦拒不交代，所以案情几乎毫无进展。” “怎么会？” 最激动的莫过于顾思哲，李清卓却仿佛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们恐怕需要更强有力的证据才能够制裁苏谦。” “难道，难道那日记，还有那些油画以及郑老师的口供......都不足以给他定罪吗？”顾思哲突然陷入了困顿中。 杨警官并没有回应顾思哲，大约是觉得年轻人太过心浮气躁，所以第一时间把目光转向了李清卓。 苏谦能够隐瞒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这些蛛丝马迹被顾思哲探到，恐怕到死他也不会说出真相的。罪名一旦成立，到最后肯定是身败名裂，苏谦爱自己胜过一切，定会一口咬死不会承认的。 “昨天邵小芙已经为苏谦聘请了那位很出名的律师。” “我听说了。”李清卓依然是平静如水，眼睛里泛不起一丝波澜。 苏谦这个人，李清卓太过了解了，没有什么能撼动自己的名利，不会那么容易就击溃他的心理防线的， 杨警官口中所说的那位律师，虽然顾思哲不是很关注，但据说他接手的案件，还没有败诉的例子。 原来，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到这种地步，连杀人都可以不受到制裁，顾思哲突然觉得浑身冰冷。 倘若苏谦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过，恐怕真的拿他没辙。 除非...... 顾思哲的眼睛望向了窗外的禁区。 “是不是只要我们能找到那颗头颅，一切就会尘埃落定了。” 郑佳的供词虽然有理有据，但年代太过久远，况且郑佳和李清卓的关系非同一般，也不排除含糊其辞的可能性。日记的确记载了那些惨痛的经历，但仅仅只能证明俩人之间有过争吵，并不足以判断是否苏谦会为此对池鸢尾痛下杀手。还有偶发的事件，嫌疑判定下来的话，可能是蒋朔真最大，而李清卓也不能排除因爱生恨的嫌疑。 李清卓和杨警官突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顾思哲。 顾思哲有九分把握，去掉的那一分不是顾思哲对自己推断的顾虑，而是头颅无法找到的可能。 苏谦一日不开口，他被释放的几率就会增加，加上邵小芙聘请的律师助力，苏谦释放的可能性也大概是九分。 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再一次被沉默所包围，只有热风在来回穿梭，老化的电风扇“嘎吱”作响，窗外的蝉不再鸣叫，但顾思哲觉得更热了。 不久之后，李清卓和杨警官离开了宿舍，他们在长廊上的言语顾思哲已经无暇去听。 “前两日，x城的罪犯自首，是你......” 走廊上的脚步声越发地远去了，太阳也开始西下，禁区的密林染上了暮色，顾思哲呆呆地望着林子中隐约冒出的建筑物的一角，攥紧了拳头。 找到头骨，就是给苏谦致命的一击，再无翻身的机会，就算他死不认罪也会被强制地认罪伏法。 可是，究竟该从什么地方找起呢？ 忽地，从远处刮来了一阵风，那风拂过了那片墨绿色的密林，兴起了一阵微波。顾思哲仿佛看见了深绿色的海，而想在这片林中寻找一颗不知是否已经碎裂的头骨，简直是大海捞针...... 第187章 机缘 顾思哲仍被束缚在迷雾中的枷锁里无法脱身，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叠加在一起的脚步声，一声接着一声慢慢地近了。 “老顾，你回来了？” 刘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劲，李延靠在门框上嘴角也挂了一抹笑。 “嗯。” “我们专业已经结课了，刚问李延，他说还得过个两三天，老顾，你们啥时候结课一起出去吃个饭？要不，再见面就是下个学期了。”刘明顺口就直呼了“你们”，另外眼下这种情况刘明竟然张口就来要聚餐，李延觉察到一丝不妥，恐会给顾思哲、苏睿添堵，所以背后扯了他两下。 李延一向看得最明白，大事小事都无不考虑对方的心思，打从新生入学到现在没少受过他的照顾，反而让顾思哲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心底真的很想闲下来聚一聚就像以前那样，但眼前的事情刻不容缓，已经容不得顾思哲再悠哉悠哉了，索性糊弄了一下。 “聚餐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刚刚苏睿回来过，我问过他结课的事情，他说还要等系里通知。”顾思哲边说着边顺势看了一眼李延。 李延瞬间会意，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顾思哲此举无非是想要李延安心，想要传达给他苏睿和自己的关系以及恢复以往，无需担心。 “那还真是不凑巧，本想着问下你们，看看如果也是最近的话，我再在宿舍住个两三天等等你们，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了。”刘明叹了口气，言语里无不透露着沮丧。 顾思哲拍了拍刘明的肩膀，“没什么大不了的，暑假之后再聚也不迟。” “就是说嘛，又不是见不到了。”李延打趣道。 “也罢，那就下个学期把。”刘明摆了摆手默认了这个结局。 “老刘，看你放弃得这么干脆，一点都没有诚意，分明就是早就期待老顾抓紧拒绝，你好确定时间带着你的小女票去开房。”此时的李延笑得极其猥琐，看向刘明的同时目光又滑向了顾思哲。 “李延！话可不要乱讲，我是那种迫不及待的人嘛？你未免把我想得太猥琐了。”刘明极力地维护自己的形象。 “真的是，李延，你瞎说什么大实话，这种事情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嘛。” 三个人的宿舍里突然冒出了第四个人的声音。 “苏睿，连你也这么说，你看老顾就和你们不一样，从来不刺挠我。” 刘明赶忙撤离李延的身边，站到了顾思哲的一旁。 “你们也别这么起劲嘛，难得刘明脱单给点面子嘛。” 顾思哲此话一出，除刘明以外的两人又笑作一团，独剩刘明一人凌乱。 看到苏睿又能重新恢复精神，顾思哲放下了顾虑。 “不说了，我饿了，回去吃饭了。”顾思哲说着走向了门口。 “看着没？刘明，以后可别学老顾，有了媳妇忘了兄弟的，你下个学期要是再搬出去，剩下我和苏睿哥俩你于心何忍啊，但凡你有这个心思，就地问斩！”李延哄笑着锤了刘明一下。 “我真是太难了......” 苏睿无暇再去管刘明和李延的玩笑，只是放下手里的资料，下意识地走了两步来到了门口，他盯着顾思哲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说是吃饭，顾思哲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快些离开，脑中又开始重新将所有的信息相连接。 顾思哲走的是男生宿舍挨着禁区的那条小道，遍布黑色铁栅栏和绿色茑萝藤蔓的地方。 天空已经被与远处的落日染黄，光照在藤蔓的微微鼓起的花苞上，扬起了一抹金色的尘埃，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入这扇小铁门的时候，一股夏风拂过了他的侧脸，有些痒痒的，他顺势地用手指蹭了蹭。 侧身地那一刻，他看到了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的池茑萝。 池茑萝水色的裙子沾染了金色发着微光，发丝被微热的夏风吹得微微浮动，侧脸沁着汗珠，想是刚刚跑着过来的。眸子里的星星忽上忽下，嘴巴微张却发不出声音。 顾思哲本想叫她的名字，但是却忍住了，总觉得声音会破坏这一刻的美好。 两人就这样不约而同地走向对方，可顾思哲却听见了轻声的叹息从背后传来。 他缓缓地转过身，是一位略带华发的妇人，她站在小铁门的栅栏处，默默地观望着禁区内的一草一木。 上一秒老妇人深锁的眉头在下一秒看到茑萝盛放的那一刻突然舒展开来，顾思哲突然惊奇，池茑萝也很诧异，分明到了日落时早就凋谢了的茑萝竟然迎着余晖悄然盛开。 妇人也留意到了不远处的两人，笑意盈盈地冲着两人喃喃道。 “想是我今日运气好，才赶上它的盛放。” 池茑萝嫣然一笑走至顾思哲处，一阵微风拂面，三人同时望向了那一片“花海”。 虽常往来于禁区，但鲜少留意，浑然不觉间，茑萝的藤蔓几乎遍布了小半个禁区，放眼望去，里面一丛丛的绿色表层都镶着嫣红色的、小小的宝石。 记得去年的时候，生命力还不曾如此旺盛。 “这小花真是厉害，记得八、九年前的时候，我只在院内的某棵老松附近曾看到过一株细苗，到了花期，骨朵也少得可怜。”妇人说着伸手拈起了一枝茑萝放在手心观赏。 池茑萝一旁静静地聆听，期望着妇人继续说下去。 妇人也没有让池茑萝失望，像是回应与两人同赏茑萝的这份机缘一样，又继续讲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自从这封了之后，同年深秋起了场山火，虽然不大，但表层的枯草都烧尽了，大约是‘春风吹又生’了。这些年也没有人打理施肥的，能到今天如此光景，真是难得。” 顾思哲隐约听到了妇人的一声叹息。 她讲完之后，又静静立在栅栏前观望一会儿双手合十，静默了十几秒后，转身向着两人微微颔首，就此离去。 顾思哲和池茑萝也微微鞠了一躬，目送着她远去。 听了这一段独白，顾思哲更加印证了的妇人是曾经在禁区女生宿舍里的楼管或者校内职工的猜想。 第188章 念头 都说万物皆有灵性，托了茑萝的福气，能有此因缘际会，顾思哲下一秒脑中突然有了念头。 妇人的话深深地盘旋在顾思哲脑中挥之不去，使得他格外在意。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顾思哲当着池茑萝的面径直钻入了那个锈迹斑斑的小铁门中。 钻入门的顾思哲半蹲着，挥手示意池茑萝也进来。 被铁门来回一扰，茑萝的藤蔓抖了两下，仿佛是在向这两位久违的客人招手。 前几日未曾注意过，自从这里重新封闭之后，顾思哲才发觉原本有的小路早已被新长出的草芽所覆盖，估计再过些时日，就会和周围的草丛融为一体。 顾思哲紧握着池茑萝的手腕笔直地前行着，太阳快到了打烊的时间，光色一点一点地逐渐暗淡下去。温度也降了不少，但顾思哲手心里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外冒汗，他知道，是因为内心深处的那个猜想即将印证的关系才让自己如此的紧张。 两侧密密麻麻的松树行走的速度在两人的视线里越来越快，小路终于到了尽头。 某棵树上的蝉终止了鸣叫，刹那间变得安静无比。 顾思哲这才松开了池茑萝的手腕，双目聚焦在这栋废弃宿舍楼上。 神大概不忍两人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盘桓，还未熄灭空中的灯，顾思哲还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面前的废楼，和顾思哲一年前来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除了季节不同外，其他的异样也就是攀着楼延伸的茑萝的藤蔓更密集了些。 顾思哲突然伸出手指向延楼直上的茑萝藤，望向了池茑萝。 “小萝，你一年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是否有留意过这些茑萝分布的位置？” 池茑萝的视线也放在了楼上那一片茑萝上，但最后还是摇了摇脑袋，自己未曾留意过。 “我有个猜测......”顾思哲说着转身向左望了眼自己和池茑萝刚刚来时的方向，生锈栅栏上的那一簇簇茑萝已经被黑松林藏匿在身后，看不见了。 “我和你分头，去找寻这片禁区所有长有茑萝的地方。” 池茑萝听闻这话，便知道顾思哲的调查又有了新的转机，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天快黑了，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草丛里蚊子多，不要长时间固定待在同一个位置，记得要多走动。地上掉落的树枝不少，注意脚下不要被刮伤了。”顾思哲说着褪下了自己身上浅色的牛仔外套披在了池茑萝光滑的肩膀上。 顾思哲嘱咐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思考了两三秒钟，“这栋楼为起点，楼后面的栅栏和禁区正门的这条直线为界，我去靠山的东面，你去西边，一个小时为期限，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这里汇合。” 这个规则，顾思哲承认自己偏心了。 山脚下的禁区，夜间温度很低，靠近山的那片区域，草丛深，树林更密集意味着掉落的树枝也更杂更多。 毕竟这偌大的禁区，除了眼前这栋楼废弃宿舍楼，其余地方顾思哲和池茑萝并不熟悉。人一旦到了比较深的树林中，就极容易感到不安，还好这只是学校的一部分不是太陌生的环境。 容不得顾思哲再往下想，便着手开始往东边出发了，池茑萝也反方向地西行而去。 夜已经真正地降临了这片深林，顾思哲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小步地移动着，眼睛紧紧盯着光芒所到之处，不敢有丝毫地怠慢。 如刚刚自己预想的一样，山脚下的草丛既深又密集，不少带刺长得奇形怪状的植株在这里扎根，顾思哲走得艰难，稍不注意裤脚就会被刮住。蚊子又多，这才几分钟，顾思哲的胳膊上就趴了两三只吸满血的大蚊子，肚子鼓鼓的透着淡红色，这一程果然不易。 顾思哲晃了两下胳膊驱了驱蚊子，继续在黑暗之中摸索，脚步声惊扰了树上浅睡的鸟儿。 时间一点一点地在消逝，他沿着山脚下的栅栏，顺着松树林绕了大半圈后仍是一无所获。正当顾思哲心存失落打道回府的时候，一簇扎眼的红色让他突然回神。 像是上天作弄他一般，等他定睛再看的时候才发现那片红色属于一个废弃的棒棒糖的塑封纸，长时间待在这里已经快失去它本身的固有色了。 “嗯......草莓味的。”顾思哲闷哼了一声捡起塑料纸在手中搓了起来。 顾思哲另一只手将手机翻了过来，在暗处待久了，眼睛对手机屏幕的亮光十分地排斥，指尖在对话框键入了两行字，想询问一下池茑萝那边是否有所收获。 手机还没有落下，脚附近的深草丛中突然又冒出了一抹玫红色，顾思哲第一反应是刚刚的糖纸，出现了一张，再出现第二张的话也不足为奇。 顾思哲挠了挠头发，心里稍有些烦躁，只能再次弯腰把糖纸捡起来带走。 可等他弯下腰一把抓住那团红色的物体的时候，指尖触到的却不是像糖纸一样的质感。 还没等他松开手，那小小的东西就已经被顾思哲揪了下来，他放在手心处，手电筒的光打了过来，顾思哲细细地打量着它。 “是茑萝！！！” 那的确是茑萝，细长的小花苞还没等绽放就被顾思哲摘了下来。 下一秒，顾思哲就如同着魔了一般，攥紧手里的那个小花苞，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手机蹲下身眼睛四处搜寻刚刚摘下茑萝的那片草丛。 那深草丛中，掉落的松针鱼目混珠一样和茑萝的藤蔓交织掺杂在一起。虽然极为相似，可顾思哲还是顺藤摸瓜找到了其中一脉挂着小红灯笼的茑萝的藤蔓。顾思哲如获至宝一般，手捧着混着泥土和刺人的松针的那一小枝，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终于，终于找到了。 定下心来的顾思哲放下了那条枝蔓，打着光四下接着探寻，想沿着那根藤的轨迹搜寻到它的总部所在。相比刚刚的广撒网来说，这次是有了目的的搜寻，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还是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