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之衣被天下》 前因1 鼎峙建国一百五十年,四任皇帝皆是秉承着体恤百姓,以民优先的统治理念治理国家,到如今已是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可自从新帝洛云轩即位后,每日花天酒地,完不同当太子时的模样,现在先帝丧期未满,竟然要下令选妃充盈后宫。 “皇上,先帝丧期未满,怎能下令选妃呢”一个满脸愁容,留着一大把胡子,看起来以是花甲的老人拱着手说道:“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放肆”。台上一身着明黄色朝服的男子低低地吼道,似是压抑着内心的不快,在下一瞬便要爆发。“昨夜朕梦到父皇,一开口便在指责朕,说皇室单薄,要朕选妃充盈后宫,朕不敢违背先帝的命令,早起便来与各爱卿商议,这有何大逆不道?”他双眼扫过台下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刚刚说话的老人那。 “中书大人,您看呢?”,宣成帝带着笑意,中书令没有抬头却感觉到丝丝凉意,这不仅是身上凉,心里也是阵阵凉意,他的脑中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老臣愚钝。”中书令又一拱手,“先帝贤明,当朝期间后妃不足十人,但也子孙延绵,且各个身体康健,皇上如今正值壮年,何愁无子呢。”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都是鸦雀无声,宣成帝像是意料之中的哼了一声,说道:“中书大人的意思是朕在诓你了,嗯?”。 “不敢。”中书令突然挺直了腰板说道:“只是先皇丧期未满,此时选妃,于礼不和,请皇上三思。” 尚书大臣葛玥岚说道:“中书大人所言有理,此时选妃,惹人非议,请皇上三思啊” 葛玥岚是宣成帝的老师,教他诗书礼乐,他的话是有几分重量的,众人听闻此言,纷纷下跪,说道:“皇上三思”。 宣成帝眼底一片阴郁,但他的话却听不出有任何的怒意,甚至还带着点温柔,“既然如此,便退朝吧。” 众臣退下,中书令依旧走在最前面,他的内心隐隐觉得不安,鼎峙王朝到现在已有一百五十多年,历任皇帝治理天下的理念都很相似,皆是以民为主,可是这一任……他有点吃不准皇帝的性情,他变得太快了,完不似当太子那几年时的样子。 “肖大人,肖大人”,身后隐隐有人在叫中书令,因为一直在想别的事,等他听见时人已经走到自己身后了。 原来是尚书大人葛玥岚。此人在皇帝少时教导他的学业,以严厉著称。可在去年大病一场后,就渐渐的变得糊涂起来,上朝也只是走个过场。 两人互相行了一礼,便慢慢向城门方向走去。 “今日你实在是太直白了,怎能惹怒皇上呢?若在迁怒韵妃该如何是好。”葛玥岚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今日的皇上不同于做太子那会温顺,往后还是少忤逆他的意思吧。” “前朝议事,与后宫何干呢。你我同僚数十载,我是什么人你很清楚,先帝临终前托我们好好辅佐皇帝,可你看看,咱们辅佐成什么鬼样子,先帝丧期未过,就要选妃,这传出去可叫天下人好笑啊,将来九泉之下都无言愧对先帝。” 想到韵妃肖啼江声音不自觉就温柔了,可是想到皇帝,他就一阵愤恨,许是声音大了点,引得其他同僚瞩目,互相点头示意后又接着走了。 “唉,没办法,你我都已经上了年纪,管不了那么多事了。咳咳咳咳”葛玥岚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道。 肖啼江拍拍他的背,帮他顺了下气,说道:“你看你,身体差的,吃药没?” 葛玥岚大口喘着,摆了摆手,“这都是老毛病了,回去歇两天就好”。说着招呼了不远处的自家小厮,小厮小跑着就过来向着肖啼江道了声好,便把葛玥岚搀着走了。 肖啼江回府的时候天色渐黑,路过中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肖以潇。 “阿幺,干嘛去了啊”。肖啼江大步走到她跟前,看到肖以潇身衣服没一处好的,连带着脸也脏兮兮。 “阿爷,你回来啦”。肖以潇心里那个苦啊,平时自己出去玩,打架都很少被抓现行,今日那新来的孩子实在是缠人缠的紧,怎么打也不撒手,才拖到现在回来。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老是往外跑,有空好好绣绣花,写写字,多好。”肖啼江看她这样,头发丝想也知道又去打架了。 他真是恨铁不成钢啊,孙辈只有三个女孩,老大肖以雅在及笄后便已嫁入皇室,如今已有三年光景,上月才被封为韵妃。老二肖以南沉迷于各类药材无法自拨,现学艺于越名山宥昌真人处,三不五时下山行医救人,也是功德一件,可唯独这老三,一点不让人省心。 “你长姐像你这般大的时候,那诗书礼仪可是丝毫不差,平日里画丹青,弹古琴,阿爷也不求你画画了,只要你能安安稳稳待在家里就行啊。”肖啼江痛心疾首,就差捂着心口叫大夫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肖以潇是肖家最小的孩子,父母又去世的早,到京都后,不仅受到祖父母的宠爱,还有二叔肖仲宇的疼爱。又因为早产身体弱,肖仲宇还请来武学师父,强身健体。结果她学了武功之后,身体好了,身手也好了,每日里只想着玩闹,打架,礼仪什么的一点也学不进去。 后来在肖以潇八岁时太清宫玄清真人下山游历到此地,觉得肖以潇有一颗赤子之心,还送了一本剑谱给她,让她照着练,还说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肖啼江怀疑那玄清将肖以潇错认成男孩,毕竟年幼,根本看不出男女,况且肖以潇平日里被打扮的活脱脱一个小子,外人认对才真是奇怪。 反正事到如今成不成大器,肖啼江是不知道了,只求肖以潇少惹点祸,不要每天都有人上门来哭诉说是被打就心满意足,照这样发展,肖以潇前景堪忧。 “长姐的手那是十指如新葱,万里挑一,拿起笔来胸有成竹,阿爷你看我这手”,说着将两只手递给肖啼江,“你看,十指如老梆子,拿起笔来只想将纸戳烂。” 肖啼江一看肖以潇的手,是土,指甲缝里都是黑泥,脏的连本来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赶紧拉着去了内堂,“我看你啊,明日就送你上越名山去寻你二姐,这么爱挖泥,帮着你姐姐去收拾收拾药材也不错。” 肖以潇一听要上山,就想起来上次去的时候,山上大雪封山,连吃的都没有,活活吃了半个月的大白菜,一丝丝肉也没有,当即撇了撇嘴说道:“不了吧,我去再给姐姐添乱,再给挖到什么毒草害死人。啊” 肖啼江看这孩子口无遮拦,张口闭口都是死,又恨铁不成钢的打了她一下。 肖以潇泪眼汪汪:“阿爷,疼。” 肖啼江心里一软,“好了好了,你看你这般乱来,往后如何嫁入林家,好了,去房间换身干净衣服来吃饭。” 肖以潇看阿爷提起这茬,才想起自己还有门亲事与林家挂着。想起来上次林家家主带着三公子拜访,自己就用刚练会的一招燕子抄水将那三公子打得哭爹喊娘,饶是什么诗书礼义,之乎者也,都没用。 看肖啼江松口,眼泪也没了,一步跨了老远,“那林三武功那么差,我才不要嫁给他呢。”然后转身跑回房间去了,独留肖啼江一个人在风中凌乱,“阿幺,你慢点跑”,他无奈的笑了笑,看着肖以潇消失在拐弯处,然后也转身回了房间。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了几个月,转眼已经到了宣成三年的腊月初。宫里有规矩,自入腊月至正月,后宫妃位以上可归宁。昨日宫中来信,说是韵妃肖以雅今日归家。 第二日肖以潇起了个大早,说是大早,也快到卯时。趁辰时前去鱼市买了条肥肥大大的青鱼,一路没敢耽搁的把鱼送到厨房,眼看着下人放进水缸后,一出厨房门就碰上掌事大丫鬟月玄。 月玄现今已满二十岁,长相端正,手脚利落,按理说应该是不愁嫁,但遗憾的是任凭媒人跑断腿,自己是丝毫不动心,最后拖着拖着就过了最佳的婚配年纪,她自己也不急,像是抱着将来会老死府中的打算。 月玄身着一件暗红色的棉锦衣,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红布子,看到肖以潇微微一欠身笑着说问道:“三小姐早。”学堂放课后,肖以潇每日都睡到近午时才起,今日的确是早了。 “早啊,”肖以潇知道月玄又在笑话自己,伸手将月玄额前的碎发理到一边,“月儿姐姐,你今天这身真好看,像是画里走下来的。” 月玄脸颊微微一红,道:“三小姐谬赞。” 肖以潇刚满十四,比月玄要高半个头,约莫六尺有余,这都得益于她平时的上蹿下跳,使得要比同龄人身材颀长些许。看到月玄脸红了几分,就笑着说:“月儿姐姐,你怎么脸红,害羞啦。”又看到月玄手中的托盘,问道:“这里面是什么啊?” “这是老爷为大小姐准备的礼物,让我赶紧送过去呢。”月玄心道这三小姐又在戏弄自己,便想赶紧把她支走,便道,“对了,老爷说,今日二小姐也会回来,约莫巳时到。三小姐要是没事,就出城去迎迎。” “这样啊,这会也快到巳时了。正巧今日无事,那我马上去。”肖以潇摆了摆手,临走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月儿姐姐,说实话,你今天真的很好看。”然后摇摇晃晃着笑着出门去了。 肖以潇素来粗枝大叶,出了府门就忘记自己出门去干嘛,当她晃在小摊那吃了两碗豆腐脑,三个豆沙包子,四类小菜,正当心满意足的时候突然身后被人拍了一下。 前因2 肖以潇吓了一下,随即回过头看,见是一个穿雪青色褂裙的女子,她的左肩上挂一个奶白色的小包袱,再往上看那女子正歪着头嘴角含笑看着她,这才猛的惊起,然后满脸堆着笑道:“二姐,你回来啦,我刚要去接你呢。” 肖以南轻轻摸了摸肖以潇的头发,才一年不见,这孩子已经快要赶上自己了,笑了笑道:“嗯,这算是接到我了,街上冷,咱们回去吧。” “好。”肖以潇知道肖以南不会跟自己计较这些,开开心心的接过那包袱挂在自己右边肩头,左手挽起肖以南的胳膊往府里去了。 自从肖以南八岁入了越名山宥昌真人门下,每年的腊月初一肖以南都会回到肖府,在那待到正月再回去,虽然每月都会写家书,但每次回家,肖以南明显感觉自己像是融不进家族的氛围,在山上的日子自在随性,可在夜色深浓时,也还是会想念已故的父母,健在的祖父,稳重的长姐,活泼的妹妹,还有二娘叶昔萼。 两人回府的时候正好撞上要出门去的叶昔萼,三人皆是一惊。 肖以南微一躬身,道:“二娘安。” 肖以潇笑着说:“婶娘出去啊。” 肖以南母亲去世得早,父亲肖仲宇是封疆大吏,后来因为身体原因被先帝召回京都。回京路上看到叶昔萼在街边卖艺,肖仲宇觉得可怜便带回了肖府,两个月后她就成了肖以南的继母。 叶昔萼成亲五个月后,肖仲宇就病逝了。肖啼江夫妇于心不忍,明着暗着说过很多次让她改嫁,毕竟叶昔萼还年轻,也未生育,改嫁可以获得更好的归宿,可是叶昔萼却总是拒绝,以要好好抚养着孩子长大来搪塞着老两口,这么一拖,就过了十年。 这十年里,凭借自己自来熟的个性和灵巧的小嘴,在这肖家过得是如鱼得水,跟谁也没红过脸,街坊四邻没有不夸赞叶昔萼的。 若说此生还有遗憾的话,大概就是肖以南了。 如果把照顾肖仲宇遗孤肖以南当做留在肖家的理由,叶昔萼算是输了。 肖以南渐渐长大,跟叶昔萼疏远的厉害,两人见面,肖以南总是客客气气的叫上句二娘安,其他什么也不说。八岁的时候被宥昌真人收为弟子后就上了越名山学医,腊月才回来,叶昔萼有时也会上山去看看肖以南,可是两人真正坐下来时,也说不了几句话,大多时候都是叶昔萼在说着府里的琐事,肖以南就那么听着,有时会给个单音节词来回复,也就再无其他了。 一月前叶昔萼就在城北的刘裁缝家订了新穿的衣服,可是那裁缝虽然活做的很好,就是动作慢,到腊月头才做的差不多,今天出门去就是要亲自去催催,没想到一出门就遇上了肖以南和肖以潇。 “是啊。”叶昔萼笑着对肖以潇说道:“今日你倒是乖,还知道去接姐姐。”而后又轻轻拍了拍肖以南的胳膊,道:“南儿,回来啦,路上怎么样。” “婶娘,我每天都很乖的好嘛。”肖以潇不情愿的反驳道。 “还好,与往常相同。”肖以南眼帘一垂道。 “那就好。”叶昔萼摸了摸肖以潇的头,正要触到肖以南的时候,肖以南偏了下头,动作不大,叶昔萼手顿了一下,往下一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了,阿爷阿奶在里面等你们,快进去吧。”又对着两人笑了下就走了。 肖以南轻叹口气,肖以潇不知听没听见,道:“长姐入宫前要我别气婶娘,我看啊,她应该跟你说。” 肖以南不知道怎么回她,叶昔萼进门后,不仅承担起照顾几个孩子的责任,还把府里府外打点的井井有条,她很能干,很善良。 那时候肖以南才四岁,和才两岁的肖以潇两个人每天都去捣那树下的蚂蚁窝。肖以潇笨的很,拿个小树枝也对不准那蚂蚁洞,倒是把土翘的满脸都是。正当肖以南笑话肖以潇时,叶昔萼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时候还不太记事,她只记得那天叶昔萼头顶的阳光很刺眼,刺眼到快要灼伤自己。 “乖,咱们回去吧。”这是叶昔萼对她们说的第一句话。声音轻轻的,像是流在溪涧的水流,缓缓地流进了肖以南心中,然后破开了什么东西。 进府后叶昔萼便开始照料起府中各人的吃穿用度,两个月后的某一天她便成了自己的继母。 肖以南不知道怎样与叶昔萼相处,母亲过世的早,她对生母没什么记忆,从记事起,关于母亲的记忆,部是叶昔萼。换做别人,或许一声娘亲早就叫出口了,可是肖以南偏偏是死心眼子,虽然亲娘早逝,在她心里依然有独一无二的位置,见到叶昔萼时总是不卑不亢的一声二娘,气的人没话说。 后来肖以南八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请来御医医治也无用,眼看气息越来越弱,叶昔萼只能连夜带着肖以南上越名山,求助琼琚谷谷主宥昌真人。 宥昌真人年龄不详,救人无数,是江湖中颇有名气的医者,有徒弟三人,皆居住在琼琚谷。本人喜穿鸭卵青的衣袍,长相是清丽脱俗,一双眼睛大而透亮,出现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仙女下凡的感觉。只是有个奇怪的规矩,只救女子。所幸肖以南是女儿身,才能捡回一命,后来还做了宥昌真人的弟子,病好后就在越名山上学习医术。 实际上,这算是客观上解决了两人相处的尴尬局面。可能是感激叶昔萼及时送自己上山救治,后来两人相处算是和睦起来,说话之间会带有感情色彩。每年回去的时候都会带礼物给叶昔萼,可是不知怎么,每次想给叶昔萼的时候,总是说不出来,所以就导致学医这六年没送出去的礼物堆成了一个小箱子。想到这,她又默默看了眼包袱,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只簪子,那个是送给叶昔萼的,看样子,今年又送不出去了。 肖以南只得苦笑一下,看了眼肖以潇,道:“走吧。” 肖以潇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个苦笑,理所当然的就理解成了自己刚刚说的话伤了自己二姐的小小玻璃心,马上打着哈哈说道:“没事,二姐。婶娘知你性子如此,不会生气的。” “嗯,我知道。”二娘她,从来不会生我的气,我知道的。 两人入了内室给肖啼江夫妇请了早安,肖以南看祖父面色不是很好,便号了一脉。 肖以南学医六年,前两年每日都在看书,看《黄帝内经》,看《素问》,看《伤寒论》。然后认草药,可有些草药实在是长得太相像了,怎么也辨不清,她就带着书上山,像神农尝百草那样,一颗一颗对,一颗一颗尝,把味道记在心里。 再三年就跟着宥昌真人和师兄师姐下山去行医,师兄师姐也是很怜惜这个小师妹,处处都照顾着,后来渐渐积累了不少的经验,第六年已经可以独立问诊。肖以南拉过板凳坐在肖啼江身边慢慢把着肖啼江的脉象。事实上她一打手便觉像是按在琴弦一般,又紧又直,端直而长,这是弦脉。主肝胆,是精血衰弱,脉道失其濡养而弹性降低的征象。 “南儿,怎么样?要紧吗?”肖老夫人看着肖以南紧皱的眉头问道。 肖以南收回手道:“无妨,阿爷年纪大了,气阴虚弱,我开个方子调养下就好了。” 老夫人舒了口气,肖以南在几个孩子里最稳重的,明明才十五岁,给人的感觉却总是带着老成。她给肖啼江倒了杯水,道:“那就好,你阿爷啊,最近总是因为朝堂的事上火,还睡不好。快到年关,正好可以歇歇。” “二姐,你好厉害,就这么一把就知道阿爷什么病,二姐二姐,我这几天有点吃不下饭,你也帮我把下好不好?”肖以潇一脸崇拜的样子问道。 肖啼江收回手,瞥了肖以潇一眼,道:“你这病我就能给你治。你少上街去吃那有的没的,按时回家来吃饭,这病就好了。” “哪有,我也没吃多少。”肖以潇一下心虚起来,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看,这孩子,怕是心虚了,说话也没底气了。”老夫人看着肖以潇笑起来。 肖以南此时已写完方子,闻言抬头看了眼满脸通红的肖以潇也笑了起来。 肖以潇眼睛尖,看到肖以南搁笔,知道方子开完,便拉着肖以南以出去抓药为由头,光速撤离了。 屋里的两位老人看此场景,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老夫人突然幽幽道:“南儿明年就要及笄了。” 肖啼江看了眼夫人,道:“仲宇的遗愿,你忘了吗?” 肖仲宇是肖啼江的次子,宣武十三年殿试得了个探花,派到吴地去做了地方官,后来因为政绩卓越又被派到东北地区当大吏,并在那边娶妻生下长子肖修谨,孩子长得玲珑可人,可惜的是孩子贪玩,三岁的时候就丢失了。夫人痛心不已,身体也变得虚弱起来,两年后来了个云游的道士,说孩子是天上的仙童,来凡间报一世父母恩,报完恩就走了,让家人不要太过伤感,保重身体。 这事之后,夫人还真的振作起来,一年后又有了身孕,她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在一个夜晚产下一女取名以南。此时北疆却瘟疫肆行,朝廷拨下大笔赈灾银两安抚北疆。肖仲宇与夫人双双染病,夫人体弱,等到了药品却也没挨多久就香消玉殒,肖仲宇虽然得以根治,但最终还是伤了本元,病好后身体大不如前。 此事解决后,先皇念其功劳,召回宫中,做了太傅,娶了叶昔萼,原以为可以一家团聚,共享天伦,一次突如其来的风寒就夺走了性命。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了,枕头边还放着一封信。 信中感恩父母之恩,并恳求照料遗孀,说自己一生都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过自己的人生,一切顺其自然云云。 当初,正是有了这封信,肖以南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上了越名山,如今年近及笄,尊重肖以南的意见,未立任何婚约。“话虽如此,可南儿也大了,咱们做长辈的,不也得留意,也得说说啊。”老夫人叹了口气道。 大儿早死留下两个孩子,肖以雅早已是宫中的贵妃,享万千宠爱。肖以潇幼时便与泽州林家定了亲,两个孩子算是都有归宿。而肖以南呢,纵使现在还能照顾着,等到百年之后,身归黄土时,肖以南又有何人来照顾呢。说是随其心意,可是一个孩子,随心所欲惯了,谁又能保证,往后余生,一切都会按照自己的心意走呢。 “此事你不必再管,我会与南儿商量。”老夫人站起来,“孩子大了,不能一直如此。” 两人上街抓了药,回到家时已快到午时,几人用过饭食后,肖以南就去后厨看着煎药了,肖以潇觉得无聊就在府中胡乱的走动,不知不觉晃到了后厨,中药的苦味这时渐渐散了出来,到门口的时候却只看到叶昔萼站在那药砂锅前不知道在忙活什么,肖以潇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就叫了一声:“婶娘,在干嘛呢?” 前因3 叶昔萼被惊了一下,很匆忙的把什么塞进袖子里,“阿幺啊,怎么,饿了啊。” 肖以潇走到叶昔萼跟前,也没想太多,“婶娘,长姐说她什么回来呀。” 叶昔萼搓搓手,捋了下额前的碎发说道:“说是酉时到,现在才未时。对了,”她眼睛一转,“你什么时候站在这的。” “啊”肖以潇没想到叶昔萼会这么问,“就刚刚啊,怎么啦,婶娘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啊?” “尽想好吃的,这是你阿爷的药。”叶昔萼笑回道。 “好啦,我知道啦,对了,婶娘,我二姐有没有见到啊,我刚刚听她说来煎药啊。”肖以潇也笑着说。 叶昔萼轻轻舒了口气,“老夫人找你二姐有事,我便来帮着煎药了。还有,你这孩子,走路没声没响,吓我一跳,以后走路带点声音,你婶娘胆小,知道不啦” 肖以潇吐吐舌头:“好啦,对不起啦,婶娘,我以后注意啦。那我先走啦” 叶昔萼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渐渐敛了起来。然后她将那药从砂锅里倒到碗里,药渣子部倒进火堆里,然后端着碗去了肖啼江的房间。她看着肖啼江一口不剩的喝完睡下后,又拿着碗回了厨房,却看到肖以南正在往炉灶里添柴火。 叶昔萼走过去把碗搁在灶台上然后接过了肖以南手中的柴火,“这里脏,我来吧。老夫人,她找你何事啊?” “也没什么,不过是叙叙家常,阿爷喝药了吗?”肖以南并未停手,又拿起了另一根柴,在手里转来转去。 “嗯,沸三遍的时候就倒出来了,药渣子我就扔火里了。”叶昔萼扔了一根进去。 锅里咕噜咕噜的沸腾着,里面是肖以雅最喜欢的糕点,一道很普通的糕点,白糖桂花糕。每次回门的时候叶昔萼都会亲自做给肖以雅吃。 “每年长姐回来都麻烦二娘做这个糕点,辛苦二娘了。”肖以南起身拿过灶台的碗顺手洗了。 “嗐,说什么呢,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是我应该做的。”叶昔萼又扔了一根进去。“好了,赶了那么久的路,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就行。” 肖以南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微微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叶昔萼心里七上八下,她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才回头看了下,厨房里空荡荡的只有她自己一人。她不知道肖以南到底有没有看到,她轻轻甩了下头,站起身来把刚刚的碗刷干净放进柜子,然后将锅里的糕点取了出来放入一个精致的盘子里,又向四周看了下,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部扔进火里,最后也回房了。 这会天气暖洋洋的,正厅里肖宾言指挥仆人们忙活着韵妃归宁的事项。肖以潇在内院逗着大黄狗,还想着二姐上哪去了,后面就有人叫她,回头一看,还真是想谁来谁,不是自己二姐又是谁。 “二姐,你看这大黄真可爱,哈哈哈。”肖以潇拿着一个毛绒绒的小玩物扫着狗鼻子,那狗的小爪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扒拉着。 肖以南笑了笑,道:“嗯,可爱。”她摸着狗的毛,很软,很滑。可是她的心思并不在这只狗身上。 她还在想着刚刚看到的情景,她看到叶昔萼离去后地上的褐色粉末,味苦,那是黄薄荷。 黄薄荷在《本草拾遗》中有记载,藏器曰∶有大毒。主恶疮瘿根,瘤赘息肉,白癜风,蛊毒精魅,溪毒疮。和百丈青、鸡桑灰等分,为末敷之。蛊毒精魅当别有法。生江南山谷。茎叶如蓖麻。茎中空,吹之作声如博落回。折之有黄汁,药人立死,不可轻用入口。 这种东西,内服即死。刚刚肖以南扒拉出了药渣,仔细检查了下上面并未附着黄薄荷,洗碗的时候也仔细的分辨,并没有属于黄薄荷的气味,方才自己又去探脉,没有异常,想来叶昔萼并没有放进去。那么叶昔萼又是为什么做这些事呢,是被胁迫还是早有预谋,如此的事情到底做过多少次呢,肖以南不敢细想。 “阿幺,二娘平常在家的时候都做点什么呢。” “做点什么,我想想啊。”肖以潇摸着下巴说道:“每日里就是照顾着我们,然后每逢初一十五上山进香,在其他就没什么了。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二娘挺辛苦的。”肖以南站起来,道:“我去外面走走,一起吗?” 肖以潇正无聊的紧,听闻此言,高兴的立刻就答应了。两人在外面又游荡了一会,到府的时候已经酉时三刻了,回到内院的时候正好看到肖以雅抱着个暖炉站在门口,问:“俩人上哪野去了啊。” 如果说少年时肖以潇给大家的感觉是个男孩子,那么比这更大的错觉恐怕就是肖以雅的温柔如水了吧。 肖以雅现年刚刚十九岁,对两个妹妹是极尽宠爱,可是严厉起来却也要命。 肖以南向着肖以雅微微一屈膝,“长姐安。”这算是行了礼,肖以潇嘴一撇还没说话,肖以雅的掌事宫女羌影就从另一边的门里出来说道:“禀告娘娘,那幼鹿已经安置好了。” “幼鹿?”肖以潇眼睛一亮,道:“长姐,真的吗?” “对”肖以雅从台阶上下来,羌影看到了赶紧上前扶着,“御兽园里的大鹿九月的时候产下了两只小鹿,想着你们应当喜欢,便讨了来,现下在草棚里,你去看看吧。” “真的啊”肖以潇一听高兴的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肖以雅,羌影面色一白,赶紧拉住肖以潇“三小姐,不可不可,娘娘身子贵重,不能如此冲撞。” “对不起对不起,长姐”,肖以潇很快的松开了手,吐了吐舌头,拉着肖以南,道:“那我们去草棚了啊。” 说完就又似一阵风刮走了,羌影扶着肖以雅道:“三小姐这性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呢。” 肖以雅笑了下,道:“她本来就是个孩子。走吧,咱们也去看看。” 两人到草棚的时候果真看到两只花鹿,一只体毛为棕黄色,另一只为栗红色,背脊两旁和体侧下缘镶嵌着许多排列有序的白色斑点,状似梅花。眼睛湿漉漉的,这时墙外突然传来炮仗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小孩子在开心的尖叫着,花鹿似是受了惊,一下支起耳朵看向四周。 肖以潇被这副样子给萌到了,扑哧一下笑了起来:“二姐,没想到这小鹿这么可爱啊。” “是啊。”肖以南随意的摸着那栗红色小鹿的后背,小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还舔了下肖以南的手心。肖以南还在想其他事,感觉手心湿润,楞了一下,一看,原来是那小鹿,眼睛大大圆圆的看着自己,肖以雅道:“看来墨九与南儿有缘,以后南儿要好好照顾它了。” “墨九?”肖以南看着这只小鹿,除了瞳孔的墨色,其他没有什么可以称的上墨的地方了,不知是为何会叫这个名字。 “嗯,此鹿瞳孔如墨,且身有九个白点,所以就叫墨九。”肖以雅一眼看出了肖以南的疑惑,蹲下来解释到。 肖以南没想到这名字的由来竟然是这样的,草率,一时间只能说出三个字:“还。挺好。” “长姐,那这只呢?”一旁的肖以潇听到墨九这个名字的由来有点忍俊不禁,看了眼肖以南硬是忍着没笑问道。 “棠溪。”肖以雅转个身子过去摸了下另一只小鹿:“据说生这只小鹿的时候母鹿正准备趟过溪去” “…。长姐,敢问这名字谁起的。”肖以潇咧了咧嘴想笑,然后放弃了。 “你秀外慧中的长姐啊。”肖以雅眨了下眼睛:“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是不是没想到。” “我还真的没想到啊。”肖以潇终于咧开嘴笑了下,不过她这笑可比哭了还难看。 “阿幺,把嘴合起来,太假了。”肖以雅斜眼说道,然后三人皆笑。 笑声传出屋外,听到的人也会露出微笑,肖以潇希望这样简单的快乐会一直一直在。可是世事又怎会一成不变,又怎会永远顺心顺愿。 正月过后,朝廷开印上朝。四月的时候,肖啼江朝堂突发重疾,到府时回天乏术。 肖啼江是重疾突发,到府时已然绝气,可是肖宾言还是拿着纩在口鼻上察验是否还有呼吸,可是那纩再轻,也终是没有在飘起来。 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昏了过去。肖以潇正在后院练剑,听到直奔前厅,却只能看见仆人在床边哭哭啼啼。她木然的走过去,伸手触碰他的衣角,复而一把攥住,腿一软就跪在肖啼江身边。为什么,明明昨日阿爷还好好的,她摇着肖啼江,对方没有任何反应,“阿爷,阿爷,你怎么了,你起来看啊,阿幺今日又会了一招,你起来看看呀,阿爷。” 肖以潇视线渐渐模糊,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沾了满脸:“言叔,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朝堂的消息是老爷今日上朝,突发重疾。”肖宾言跪在一侧说道。 “重疾?”肖以潇满脑子搜索平时阿爷到底有何重病,却怎么也想不到,只是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对了,阿奶,阿奶是不是也知道了,她怎么样?” 肖宾言叹了口气,道:“老夫人知道后便昏厥过去,现在二夫人在照顾着。” 肖以潇无力地摆了摆手,道:“那就好,言叔,我想跟我阿爷单独呆会,你带他们下去吧。” 肖宾言点了点头,看着仆人一个个出了门,自己过去拍了拍肖以潇的肩膀,道:“阿幺,节哀顺变。”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肖以潇没有说话,就那么呆呆的跪着看肖啼江,往事历历在目,前几日还骂自己的阿爷现在就这么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她想到自己小时候老是趁阿爷睡觉的时候捉弄阿爷,阿爷气的胡子都翘起来,自己哈哈大笑,阿爷又舍不得打,只好罚去跪祠堂,现在想想依然觉得好笑,可是看到肖啼江那死灰般寂静的脸,眼泪就不自觉的流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一个时辰,或许两个时辰,肖以潇向着肖啼江的尸体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阿爷,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撑起这个家的,我会好好保护大家的。 前因4 肖以潇出门看到肖宾言,原来他一直守在门口,肖以潇道:“言叔,我没事,按照礼制来吧。我先去看看阿奶” 肖宾言点了点头,叫了几个小厮就进来拿着肖啼江的衣服,一手执领,一手执腰,面向幽冥世界所在的北方,拉长声音高呼肖啼江的名字,叫他的灵魂回来,反复了多次,然后由另一个人接过衣服,给肖啼江穿上。之后又把遗体安放在正寝南窗下的床上,用角柶插入死者上下齿之间,把口撑开,用燕几固定死者双足,用特制的殓衾覆盖尸体。又招呼小厮设了酒食,供鬼魂饮用,并在堂上设帷帐,隔开死者生人,在庭中和堂上燃烛照明,以便亡灵享用供品。 然后在堂前西阶西面的墙下掘坎为灶,把洗米水烧热为其洁身,栉发,修剪指甲、趾甲。栉下的乱发,剪下的指甲、趾甲和楔齿用的角柶等也埋在坎中,最后把水倒在坎中。 收拾好后,又将饭含、袭、设冒饭含是把珠、玉、米、贝等物放在肖啼江口中。移尸床至堂中,在堂前西阶用竹竿挑起明旌,上书“显考肖啼江之柩”。 这一切做完之后,肖宾言便派人报丧。赴写作讣,以肖以潇的名义发出,本来丧主一般是长子领头,可是肖家已无长子嫡孙,肖以潇勉力承担。 巳时半刻时老夫人才醒,一睁眼就看见肖以潇一身素衣坐在自己身旁,“阿幺,你阿爷……” 肖以潇鼻头一酸,道:“阿奶节哀。” 老夫人强忍着没有流泪,道:“陪我去看看吧。” 说完起身换了丧服,两人一同去了前厅,这时候已经有人来吊唁,叶昔萼在跪拜答谢并迎送如礼,肖以潇和月玄一同搀扶着老夫人去看了肖啼江的尸身。 未时的时候宫里来了圣旨,宣成帝感念中书令功绩,二朝元老,下令以一品官员的规格下葬,特赐夜明珠一对,一品朝戴等随葬,其妻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孙女以南封同安郡主,以潇封扶风郡主,钦此。 肖以潇等人领旨谢恩,傍晚的时候肖以雅的大宫女到来,说韵妃以身怀六甲,不能来吊丧,遂派宫女羌影来照料云云。 肖以雅如今已怀孕七个月,再过两月便会生产,肖以潇回信说道好好照顾自己,夜里就一直和肖宾言在灵堂守灵。 次日,肖宾言请来丧葬人员将肖啼江入殓,用绛色衾。 肖以南得到消息日夜兼程,在今早到达,正好赶上小殓仪式。肖以南肖以潇,肖老夫人向来者拜送答谢。 忙活一天,肖以南肖以潇两人守灵,庭中和堂上烛光曳曳,肖以潇把一张黄纸放入火盆中,火焰印着肖以潇的瞳孔,“二姐,你说,阿爷去世的时候会不会很痛。” 肖以南放黄纸的手顿了一下,一阵心酸涌上来,她伸手摸了摸肖以潇的脸颊,道:“生老病死,乃万物规律,离开的人永远离开,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纵使再悲伤,也得放下。” 话虽这么说,可是肖以南心里也在打鼓,阿爷暴毙的那日,并不是上朝之日,是皇帝召见,商议之时突然手脚抽搐,眼歪嘴斜,然后皇上急招太医院院丞医治,可惜此症来势汹汹,所以当场去世。 可是依据院丞的说法,此病定为中风。虽然阿爷平时脾气火爆,但并不会食用大荤大油的食物,怎么会中风。推翻之前的来讲,就算阿爷平时真的就大鱼大肉有了隐患,可是总有个导火索。那么那天阿爷究竟与皇帝谈了什么,导致阿爷病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肖以南心里有了疑问,但又不能告诉肖以潇。她怕以肖以潇的性子真的会冲到宫里向皇上问个明白,虽说皇帝对长姐极尽宠爱,或许是看在长姐的面子怕两人受欺负,还破例封了郡主,可即便如此,谁也不能挑战他的威严,若是皇帝发怒,迁怒于长姐,那一切都完了。 “二姐,你怎么了。”肖以潇看到肖以南一手紧纂黄纸,有点担心的问道。 “没事,突然有点担心阿奶,我去看看她。”肖以南赶紧松开手将那张黄纸放入火盆中说道。 “嗯。对了,看完就直接去休息吧,我来守夜就好。”肖以潇又扔了张黄纸进去,纸碰到火,渐渐变成一片灰烬。 “无妨,等我回来。”肖以南揉了揉肖以潇的头发,离开了。 肖以南捶着肩膀绕过假山,就听到有人会说话。 “你到底把安歌弄哪去了” 二娘?肖以南停了下来,探出头来看了一下,叶昔萼背对着自己,面对着一个身隐在光影的人说话。 “放松点啊,今日我不就是来告诉夫人黎公子的消息吗。” “呵”黑暗中叶昔萼握了握拳,“怕是想让我做什么吧” “夫人真是冰雪聪明,只要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黑影举起手,暴露在月光下,肖以南看到是一个黄纸包着的什么东西。“把这个放进老夫人和肖家两位小姐的饭食里,她们会死的无声无息,无论谁来验尸,都只会得到过劳死的结果,成功后你就可以得到安歌的消息,怎么样,很划算吧。” 叶昔萼接过那药,掂了一下,分量很轻,“是不是放进去就好了?” “自然,事成之后,你带着安歌远走高飞,而我也永远不会再打扰你们。” 肖以南轻轻挪动到假山里面,透过缝隙看两人相继离开,二娘……她跟着叶昔萼一路走到了内院,叶昔萼突然停下来:“南儿,你都看见了吧。” 肖以南一愣,知道叶昔萼早就发现自己跟着了,干脆走上前去:“是,我都看见了。” 叶昔萼笑了一下,“咱们娘俩坐下来聊聊吧。” 肖以南心里慌慌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要去,但最后自己还是跟着叶昔萼进了房间,坐在茶案前听叶昔萼说话。 叶昔萼关了门,然后坐下来倒了杯水给肖以南,“故事很老套,你要耐心听下去。” “我出生在鼎峙南疆的一个善于用毒的部落,名曰落回。宣正三十二年时被灭族,我侥幸逃过被叔涯所救,我与他日久生情,没多久就成亲了。婚后一年便生下一子,名叫安歌。” “我以为我会平平淡淡过完此生,没有料到的是叔涯早逝,而安歌尚不足月便被绑架,那人以安歌性命为威胁要求我进入肖家,达成后,每月初一十五都可以探望他,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年。说实话,每次看到你们,我都会想如果我的安歌也在我身边就好了。可是他威胁我,说要是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安歌会死的很惨。” 肖以南后背一阵发凉,她知道二娘并不简单,原来如此深藏不露,她的喉咙涩的厉害,不自觉攥紧了裙子:“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晓吗?” 叶昔萼没有看到肖以南的动作,道:“是。” “那今日,您…”肖以南眼睛对上叶昔萼道:“您是让我死个明白是吗” “是。”叶昔萼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落下,“对不起,我也是有苦衷的,对不起。” “……”肖以南悲从心来,走过去从怀中掏出手帕帮她擦了擦眼泪:“你不要担心,以南…以南一定会帮您找到安歌,可您,您可不能做傻事啊。” “不,他说,不能告诉别人,他会杀了安歌的。”叶昔萼癫狂起来:“只要杀了你,还有你妹妹,你奶奶,我就可以带着安歌回家了。”她一把推开肖以南,肖以南没站稳头磕在桌角,晕了过去。 她赶紧把肖以南扶起,看到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对不起,南儿。她觉得很愧疚,把肖以南扶到床上躺下,准备给她盖好被子,心里却有个声音说道:事已至此,等到南儿一醒,肯定会告诉别人,到时候不但完成不了郭昌交代的事,还会脱不了身,这么多年累积的名声也会付之一炬,倒不如杀了南儿,反正只她一人知晓,只要杀了她,就可以一了百了。 只要杀了她。这个念头一出,叶昔萼也被吓了一跳,自己真的是魔怔了,肖家姐妹从小被自己带大,感情深厚,难道自己真要为亲子而添这三条人命吗?这样做,真的会安心吗?可是安歌怎么办,自己唯一的骨血,十年了,自己都不能陪伴在孩子的身边,现在郭昌终于决定要放过自己,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安歌还能活吗?算了,一不做,二不休。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扶起肖以南走到书架旁,空出一只手拧动架上的一只白玉花瓶,那书架便呼噜噜的从中间分开露出一条走道,走道墙壁上嵌在上面的油灯哗的一下部亮了,她便扶着肖以南踉踉跄跄的走了进去,然后她又将门口的油灯往下一拉,书架又呼噜噜的合上了。 肖以南个头比叶昔萼高一点,两人走起来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要摔倒,拐过一个石柱子,出现一个石床,她把肖以南放在上面,然后拿过墙上挂着的一把弯刀,对着她的喉咙正要砍下去时,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二娘” 甜甜的,脆脆的,像刚下来的青枣,咬在嘴里,满口的汁子。 叶昔萼突然下不了手了,她丢下刀,颓坐在一边,脑海里浮现出与肖以南有关的事,虽然她总是冷冷清清,但对自己总是不一样。可是,比起安歌,那都不算什么,毕竟那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她回头看了眼石床上沉睡的肖以南,还是下不去手,看到旁边有一把绳子,就拿起来把她绑在了石柱上。 肖以潇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屋外,月华如水,不过夜里还是很凉,一阵冷风吹进堂内,她紧了紧衣服,看着帷帐发了会呆,回神的时候看到叶昔萼托着个盘子过来了。 “阿幺,婶娘给你做了点粥,这几日你没怎么吃,小心身子熬坏。”叶昔萼放下托盘,里面有一碗粥和一碟小菜。 “没事的,婶娘,我不饿。倒是婶娘,怎么还不休息。”肖以潇把火盆推远了一点,怕黑灰跑进碗里。 “你阿爷要是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身体,会不安心的。乖,来吃吧。”叶昔萼把筷子递给肖以潇。 肖以潇拗不过,只好接过筷子,端起碗,喝了一口,粥比以往甜,可依旧很可口,肖以潇喝完将碗递还,问道:“对了。婶娘有没有看到二姐啊。” “嗯。”叶昔萼低头把碗放上托盘,道:“我看南儿有点累,让她去休息了。” “哦。这样也好。”肖以潇没有多想,肖以南虽然自小学医,可身体并不强健,况且连日的赶路,身子应该更加困乏。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肖以潇眼前一阵晃神,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怎么,好像……”话未说完,便倒在叶昔萼身边。 前因5 肖以潇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天色灰蒙蒙的,辨不清时辰,她猛地坐起来,耳后那块骨头生疼,轻轻一按,一阵刺痛。月玄就在她身边照顾着,看到肖以潇醒了,赶忙到了杯水给她,还没时间思考昨夜不是守灵,怎么醒来会在自己房间的原因,便被月玄的话惊到了。 “小姐,二小姐……失踪了,灵堂昨夜失火,二夫人没出来,还有,”她欲言又止,咽了口唾液,道:“老夫人悲伤过度,今早……卯时去世了。” 轰的一声,在肖以潇的脑中炸开,她木然的说道:“现下何时,派人出去找了吗?” “现在申时,言管家已经派人出去寻找,老夫人和二夫人的葬礼也正在安排,小姐……”月玄抬头看了眼肖以潇,看到他低着头,眼睛隐没在额前的头发中。 “我怎么会睡这么久?”肖以潇喃喃的说:“那我去看看吧。”说完她就掀开被子下了床,一脚像是踩到棉花里,软的不像话,幸亏月玄扶了一下才没摔倒。 肖以潇站在老夫人的房间门口,看着里面,场景与阿爷去世的时候别无二致,不同的是里面躺着的不是阿爷,而是阿奶。 她走进去,阿奶面容安详到让人以为她只是睡着了。肖以潇交待了下就离开去了叶昔萼的房间,她的尸体就躺在床上,用一块白布遮盖着,床下跪着二个丫鬟,都在小声啜泣抹着眼泪。她走上前去,一股烧焦的味道扑鼻而来,不好的气味联想到昨晚上吃的小菜和粥,有了这个念头,肖以潇就从胃里涌起一股酸气,顶的喉咙不停地咽唾沫,咽了几下,就恶心起来,她强忍着难受去揭那白布,但只敢打开一个小角,眼睛慌乱的看了一眼,又匆忙合上。 向着下人交代了几句话,就感觉越来越恶心,急忙跑到门口一下吐了起来,她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呕出来的只有酸水。吐着吐着,眼睛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如果昨晚没有离开灵堂,婶娘没有去给自己送粥,是不是她就不用死,是不是她就可以活着。 后面月玄轻轻拍着肖以潇的后背,扶着肖以潇离开了。走到前厅,有几个小厮在打扫着,肖以潇进去看了一会,原来的灵堂已经被烧得看不出样子,肖以潇又走出来,两人一同去了左厅。 左厅已经布置成了新的灵堂,与原来的一样,里面放着一具棺椁,肖啼江的棺椁防火防潮,昨夜的走水并没有影响。肖宾言正在和一个道士摸样的人说着话,肖以潇没有停留,到灵前上了炷香,肖宾言看到后走上前来,道:“小姐,冯道长说老夫人新丧,停灵三日后火葬,二夫人于老夫人之后,老爷火葬于明日进行,三日后迁入津海祖坟。” 肖家祖籍津海,重文抑武,在津海城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宣正二十三年,先帝缺少良将收服西南部落,肖啼江自荐前往教化,受到当地的赞誉,从此升任中书,官居二品,搬往霍谒城。鼎峙都城霍谒城潮湿多雨,当地人流行火葬,再由其亲人将骨灰下殓。 肖以潇两手合拢放胸前,道:“嗯,这些事言叔看着办吧。我二姐可有消息。” “没有,已经上报给官府了,府里也出了人去寻,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好,那一切就都辛苦言叔了。”肖以潇微一屈膝道。 “小姐言重了,这本就是分内事。那老奴就先去忙了。”肖宾言又作了一揖,离开了。 肖宾言是个合格的管家,里里外外打点的很完美,肖以潇身有重孝,又是女眷,不便出行,老夫人和叶昔萼的葬礼做的也是符合礼制,不留人诟病。入夜的时候肖以潇依然独自守灵,面前的火光印着肖以潇的脸。 她想了很多,脑袋痛得不行,便去房间取了剑,在灵堂前面的空地上练起来。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比肖以潇过去十多年的事都多。肖啼江暴毙,灵堂失火烧死二夫人,老夫人悲痛而亡,二小姐不知所踪。到现在,肖家本族的人只剩肖以潇勉力维持,肖家似乎已经可以看到未来。 她不知道练了多久,天朦朦亮的时候小厮来打扫时才停下来,握剑的手已经磨出了血。她扔下剑去老夫人房里找药箱包扎,放回原位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一个木制小盒子。 那盒子看起来很是古朴,中心刻着两片银杏叶子相互对着,下方刻着楷体“林”。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个白玉制的玉佩,除了中心部位刻一个篆体“林”字,其他部分不做任何雕饰,光滑无比,摸起来像块好玉。最下面压着一封信,上面用瘦金体写着婚书。 肖以潇没有打开看信件的内容,把信和玉佩又按原样放了,合上盖子,手指轻轻敲击着盒盖,发出“哒,哒,哒”的声响。从小肖啼江就拿这份婚约念叨着肖以潇,以前是没心没肺没空管这些离自己看起来很遥远的事,而现在呢,该怎么办呢? 她对林四公子的印象很模糊,模糊到已经忘了样子,只记得他叫林暮则,偶尔听肖啼江提起,说是那林家公子待人和善,举止不凡,在东南地区很有民望。她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叹了口气,心道:可是这些,马上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正想着,肖宾言在门口说道:“小姐,灵堂的事不对劲。” “小姐,那天奴婢如厕,回房的时候听到灵堂传出打斗声,还有莹莹火光,奴婢去看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当时二夫人一动不动的就躺在火里,奴婢怕极了,慌忙叫人,待火扑灭时,二夫人已经……”肖以潇看了眼站在一边的杪夏,她正抹着眼泪,肖以潇递了块帕子给她“小姐,夫人平日为人和善,竟遭此毒手,小姐一定要还夫人一个公道啊……” 肖以潇劝走杪夏,肖宾言道:“灵堂失火,或许真是蓄意而为,小姐可以详细说说那日的情形吗?” 肖以潇对肖宾言很信任,将事情详细的说了,肖宾言听了分析了下叶昔萼和肖以南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去婶娘的房中看看吧,二姐一个大活人,不能被带来带去还毫无人发觉。”肖以潇起身把那木盒子放回柜里,两人便出了门。 叶昔萼的尸身已经入棺,此时太阳西斜,屋中有种阴冷之感。卧床前放着一块推拉式的屏风,上面绣着的是苏汉臣的《秋庭婴戏图》,不过是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竟然让肖以潇看的入了神。 没一会,肖以潇就听到肖宾言道;“小姐,找到了。” 她这才回了神,走了过去,此时书架已经打开现出地道来,肖以潇很惊讶,道:“没想到我这位婶娘如此深藏不露,房中还有如此密室。” 两人一路走到那石桌石床处,肖以潇一看就看到了石床上的血迹,肖宾言走过去摸了下,道:“已经干了。”肖以潇环顾了下四周,很是简陋,除了地上扔着的一捆绳子,还有那石床石桌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两人向前继续走着,昏暗的光中,肖以潇看到了地上扔着的一根发带。她跑过去抓起发带,那是一根鹅黄的绸缎,尾端绣着“南”。这是肖以南平时用来挽辫的发带,发带上面也沾了血,看到这个,肖以潇更加担心肖以南的安危。 那地道很长,两人走了很久才走到出口,出来一看外面已经天黑了,借着月光周围的景象一览无余。肖宾言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余光看到远处的草抖了下,他便上前查看,发现草上都是血迹,后面的肖以潇也走上前来,夜间的露水很湿,她脚下一打滑,险些摔倒,多亏肖宾言扶了一把,几块石头摔落了下去,两人才发现,此地是一处悬崖。 肖宾言扶着肖以潇向后走了走,看她站定后,又自己独自走上前去查看,黑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抬头看去看到山上的观音庙的大概轮廓。 北山是靠近霍谒城唯一的山,山上的伽蓝寺很灵验,不论平头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很喜欢去,所以那里香火很鼎盛。 两人商量了下就上了山,没一会就到山门前,那柱子上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有感即通,千江有水千江月;下联无机不破,万里无云万里天。旁边的木板上贴着开闭山门的时间,此时已经闭寺了。 肖以潇小的时候跟着叶昔萼时常来,当时的主持还是一德大师。一德大师很喜欢孩子,整日里笑盈盈,慈眉善目的,所以周围时常有孩子围着,后来在肖以潇十岁那年圆寂了,继承大师衣钵的是他的徒弟妙虚。妙虚不苟言笑,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很是严厉,肖以潇觉得他凶巴巴的很不喜欢,往后去的也就少了。 肖宾言上前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小和尚,目测不超过十岁,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姓肖?” 两人皆一愣,对视了一眼,道:“正是。” “请随小僧来。”小和尚又作了一揖,向前走了。两人心里打鼓,肖以潇道:“咱们且先跟着,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早就料到我们会来,到时随机应变吧。” 肖宾言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人就快步跟上了。小和尚带着两人进了一间禅房,里面有一个人正在打坐,小和尚上前道:“师父,他们到了。”说罢就离开了。 那人才缓缓睁眼,像是在分辨来人,肖以潇感觉自己都被看的心里发毛了,肖宾言道:“大师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那人半晌才说道:“一切皆为因果际会。” 肖以潇不喜欢别人卖关子,尤其是这种完听不懂的话。便道:“想必大师知道我们为何而来。” 那人没有说话,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肖以潇,肖以潇看了看信件,又看了看那人,缓缓接过信,封面写着肖氏亲启。 肖以潇打开信件,慢慢读了下去,里面是叶昔萼的自白。 叶昔萼出生在鼎峙南疆的一个善于用毒的部落,名曰落回。宣正三十二年时被灭族,侥幸逃过被农户黎叔涯所救,两人日久生情,婚后一年便生下一子,名叫黎安歌。黎叔涯早逝,孩子也在两岁的时候被郭昌带走,他以安歌的生死要挟叶昔萼进入肖家做内应,而自己在山后的珈蓝寺住了下来,肖啼江死后,叶昔萼又一次看望安歌,却被告知被郭昌带走,叶昔萼找到郭昌,侧面打听出安歌所在,郭昌要求投毒杀了肖家老少,她不忍心,将毒药换成迷药,星夜上山求一永大师救下安歌。 信的最后,叶昔萼说不知道此后结局如何,只求肖家可以好好照顾黎安歌,还有对不起肖以南,云云。 肖以潇看完信将信给了肖宾言,他扫了几眼原样折了揣进怀里。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师父,那孩子徒儿带来了。” “进来吧。”那人回道。小和尚推开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孩子,穿着一身奶白色的衣袍,头发扎两个小小的丸子,额前留着细密的短发,满脸透着稚气,害羞的藏在小和尚的身后,怯怯的看着几人。 “这,便是夫人的孩子,来,安歌,过来。”他招呼着孩子过来,那孩子笑着走了过来,看起来很是开朗。 肖以潇细细打量着孩子,那孩子虽然比肖以潇矮半个头,看向她的眼睛却很明亮,透出一股神气:“言叔,您觉得呢?” “眉眼之间与二夫人却是相似。”肖宾言道。 “这位姑娘是来接我回家的吗?”安歌的眼睛也紧紧的盯着肖以潇道。 “嗯,安歌愿意吗?”肖以潇走过去站在了黎安歌对面,轻轻刮了下安歌的鼻子说道。 安歌轻轻嘟嘟嘴,嘟囔着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刮鼻子。”又突然失落的说道。“我听别人说我娘做了错事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现在没人要我了。” 他的话一下子戳中了肖以潇的心,自己从未见过父母,家中只有画像和灵牌来证明父母曾经存在。上街时孩童身边都有父母陪伴,肖以雅也总会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讲些搞笑的事情逗自己,让自己不那么悲伤。眼前的安歌虽然有母亲,但却不能时时相见。如果不能常相伴,倒不如从来不曾拥有的好。两人年纪相仿,如今都再也没有父母的疼爱,思虑之间,肖以潇又对安歌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你娘亲……她怎么会不要你呢?”肖以潇梗咽道:“安歌放心,以后你便当我是你的姐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姐姐?”黎安歌撇了撇嘴道:“看起来不过与我一般大,怎么还当我姐姐?” “那好,那你多大呢。”肖以潇笑问。 “十二”黎安歌回道。 “我十四。”肖以潇摸了摸黎安歌的头说道:“所以,你不吃亏的。” “好吧好吧。”黎安歌也在未争辩,道:“那还能回来看一永爷爷和妙引哥哥吗?” “可以,不过过几天咱们就要离开这里了。”肖以潇道。“从此你就是我肖家的人,所以要跟着我回津海去。好了,先去睡觉吧,明天我来接你。”明明肖以潇是家里最小的孩子,需要别人来哄,可是现在,哄弟弟却自有一种心得,两人拉了下勾,安歌就跟着妙引回去睡了。 肖以潇看着两人走远,道:“二夫人所做之事,与这个孩子无关,肖家会好好抚养他长大,不知大师可知那郭昌的下落。” “那郭昌受了老衲一掌,掉下悬崖,一同掉下的还有一位姑娘,那悬崖高有千丈,怕是凶多吉少了。老衲派僧众下崖寻找,过几日便会有消息了。”说完又是一句“阿弥陀佛”。 肖以潇心里一揪,想到刚刚上山前看到的血迹,赶紧问了那姑娘的衣着打扮,确定了身份正是肖以南,肖宾言安抚了几句,两人便告辞离开了。 前因6 两人顺着原路进了地道:“言叔,怎么办,你说二姐会没事吧。” “嗯,二小姐吉人天相,定会平安的明日一早我便带人去看,你不要担心。”肖宾言道。 肖以潇再未说话,纵然自己观察大条,可是关于昨夜,也依然是疑点重重。 叶昔萼在肖府将近十年,就算自己粗枝大叶没有发觉异常,那阿奶与叶昔萼可算是朝夕相处,连她也没有任何察觉,究竟是叶昔萼隐藏太深还是本性如此呢。 叶昔萼的过去……肖以潇想了想,她从不知道叶昔萼还有过去,叶昔萼在肖府多年,原来一直带着阴谋。 可是肖家到底做了什么事呢?阿奶无声无息的死了,二姐也惨遭毒手,肖以潇对肖家的过去一点也不了解,就这么想,一点头绪都没有。胡思乱想着突然想到了那夜叶昔萼送的粥,那夜她大概也是要杀了自己的,只不过最后关头她改变主意,将毒药换成迷药。 肖以潇叹了口气,不知道肖以南怎么样。 肖宾言看了看肖以潇,她一路只说了一句话,放在以前,她说不定会叽叽喳喳的说一路,可是现在,她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刚刚同一永的对话,他突然觉得这个孩子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惹事的孩子,肖啼江突然暴毙,肖府一下子压在一个孩子身上,肖以潇也只是低沉了几个时辰,而后接受。是年岁太小不懂得死亡,还是她懂得了责任和承担呢? 两人各怀心事按照原路回到叶昔萼房中,次日天刚亮,肖宾言便带着人去了崖底寻找肖以南的踪迹。巳时前,肖以潇带了点人去珈蓝寺接回了安歌。安歌初到肖府,一切都新奇的紧,肖以潇带着安歌去了房间。 他的房间原来是叶昔萼还未嫁入肖家时住的客房,现在由她的儿子住进去,也是溟溟中自有注定吧。 两人到的时候,月玄正挂着香囊,听到声音就向着两人行了一礼:“三小姐好,这位就是小公子吧。” 肖以潇道:“月儿姐姐,这是安歌,往后便是肖府的小少爷了。” 黎安歌听到,惊了一下说道:“我没答应你当肖家的少爷啊。” 肖以潇听到示意月玄离开,月玄作了一揖便退下了,肖以潇拉着安歌坐了下来道:“现在答应吧。好了,这间房间就是你的了。刚刚那位月玄姑娘,是咱们家的掌事,你可以跟我一样叫月儿姐姐,往后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她。” 黎安歌看看肖以潇,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邪,忽的窜了出去,还没窜出门外,就被肖以潇按倒在门框上,“你竟然会武功,呀呀呀,疼疼疼。”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透了进来,在地上形成一片光影,房里黎安歌轻轻揉着肩膀,打量着肖以潇:“你手是练武伤的吗?” “你想干嘛?”肖以潇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起来。 “哎,你武功怎么样啊?” “我不叫哎。” 黎安歌讪笑道:“以潇姐姐,以潇姐姐。哎,你教我武功吧,我娘她不允许我学武只让我读书,可是我好想学武,好不好?” 肖以潇看了看他说:“你学武功干嘛?你娘让你好好读书你就好好读书啊。” “哎呀,读书多没劲啊,你知道吗,现在东边快打仗了,而且我觉得啊这仗得打好些年,我想等我大一点就去参军,然后当大将军剑指苍穹。”黎安歌已经不揉胳膊,站起来将一只胳膊伸得直直的装作拿剑的样子。 “打仗要死人的。”肖以潇一把抓下他的胳膊,“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黎安歌还想说点什么,门外却想起肖宾言的声音:“小姐,二小姐有消息了。” 肖以潇一怔,赶忙站起身来:“怎么样。” “珈蓝寺的僧人回报,说是在悬崖下发现了二小姐的尸体,已经被野狗……”肖宾言没有说完,在崖下的场景他是再也不想再回想了。 肖以潇眼中的光一下子就消失了,她扶着门框,这个时候阳光还很暖,但她只觉得冷,她啜嗫着嘴唇道:“嗯,我知道了。把旧物敛了,一同下葬吧。” 早该知道的,掉下悬崖哪还有生还的可能。 黎安歌轻轻推了下她:“你还好吗?” 肖以潇摆了摆手,她捉住黎安歌的胳膊,眼中渐渐漫起了恨意,都怪叶昔萼,这所有的一切,要是没有叶昔萼,她不会家破人亡,都怪他,这样想着,她不知不觉加重了力气,黎安歌“嘶”了一声:“哎,你弄疼我了,哎,你放开我。” 肖以潇充耳不闻,小厮跑过来给肖宾言说了句话,他听完连忙过来,拍了拍肖以潇的肩膀:“三小姐,林家家主和夫人来了。” 肖以潇才回过神来,她赶紧松开了手,一脸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安歌,你没事吧?我没事。” 黎安歌皱着眉头,揉着胳膊:“我多灾多难的胳膊啊,你刚刚那个眼神啊,像要杀了我似的。” “不好意思,那你先好好休息吧,府上重丧,你别乱跑在冲撞了什么。”肖以潇说完就离开了。 黎安歌点点头,翻了翻架子上的书越发觉得无聊,又听见墙外噼里啪啦的不知道在干嘛,心里好奇的不得了,便跑出府去看热闹,路过左厅的时候就听到里面说话,却听见里面的人像在议论自己,不觉脚步慢了下来。 肖以潇走在前面,远远就看到有两人正在上香,她向着肖宾言道:“言叔,帮我把阿奶柜子里的木盒子拿来吧。” 肖宾言心里一怔,他知道那个盒子,那天他看到肖以潇找了出来,里面是林家与肖家定亲的信物,此时他隐隐似乎能感觉肖以潇要做点什么,可是此刻他只能回道:“是,小姐。”肖以潇到左厅的时候两人已经上完香,看到肖以潇都露出了心疼的神情。 任州林家,在鼎峙东南地区富商的排名一直都在前列,主要经营玉器买卖。这次来的是家主林博容与其夫人郑氏。 肖以潇微一屈膝,还没行礼,郑氏就上前拉住肖以潇的双手,道:“苦了你了,孩子。”又摸到肖以潇手上包扎的布子便问道:“这手是怎么了?” 肖以潇行了一礼道:“无妨,不过是碰伤了,过几日便好了,谢伯母关心。” “怎地这么不小心,让人心疼的紧,府里的事怎么样了。”郑氏左右又看了看说道。 肖以潇幼时见过林博容与郑氏,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印象了,郑氏这句话带着三分心疼,肖以潇看着她的眼神想起阿爷看自己练武受伤的时候也是这个神情,眼睛一酸差点哭出来,但她还是笑着说:“还好,有管家帮衬着,还不算太难。” 说完肖以潇带着两人去了花亭会客的地方,下人上了茶,三人便坐下来开始聊着,两人询问着肖以潇的近况,肖以潇一一答着,就这么就过了许久。 肖以潇坐的屁股都麻了,看着林博容喝了口茶问道:“明年以潇就及笄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肖以潇眼帘一垂一抬,道:“以潇身有重孝,自要守三年孝期。” “这个自然,令尊在世时与我林家有过婚约,我们会尽力帮你的”郑氏目光灼灼的说道。 “我们是这么想的,你是个女孩子,在哪里守孝都是可以的,也不需要非得回津海去,待肖老入葬,你便来林家住着,三年期满嫁入林家,旁人也不会说你半句不是。你看如何?”肖以潇还未说话,郑氏就先急忙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肖以潇想了想,道:“世伯母如此为以潇打算,以潇自然很是开心,只不过我肖家有祖训,男女皆等。是以以潇必然会在津海守孝三载,况且以潇二姐现下落不明,昨日因缘际会又寻回失落的幼子。所以以潇会担起照顾幼弟的责任,直到幼弟可以独当一面。” “这怎么行,我们来时便听说肖家寻回了一个孩子,说是肖二夫人的,那孩子不过十岁,行至弱冠也得十载,难道你要林家等你十年吗?”郑氏气结放下茶杯,放的太猛导致茶水也撒了出来。 “夫人。”许久没有说话的林博容开了口:“林肖两家早有婚约,按照约定明年及笄后便会测算日子来定亲。只是肖家遭逢此变,林家理解这三年孝期,不过分。但要抚养肖二夫人的孩子这件事,林家就不能明白了。那个孩子,与你,与肖家,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肖以潇心里一紧,她看向林博容,这个男人在审视着自己自己,想要看穿自己的内心:“那个孩子进了肖家,就是我肖家的,虽然我肖家人丁稀薄,但也不能允许旁人来诋毁。” “好了好了。”郑氏看出不对,上前说道:“以潇啊,我们也是着急,你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么个孩子毁了自己啊。” 肖以潇冷静了下,端起茶递给林博容,道:“世伯海涵,以潇一时情急。请用茶。” 林博容端过茶喝了一口,道:“无妨。” 然后肖以潇深深吸了口气,道:“听闻四公子智勇双,在任州享誉盛名,想必倾心公子的人不在少数,以潇蒲柳之姿,行事莽撞,谈吐粗鲁,着实配不上公子。这桩旧时婚约,还是到此为止吧。” 此言一出,林博容刚刚端起茶杯,又放了下来,他半眯着眼睛看肖以潇,后者对上他的目光,那眼睛不大,却黑白分明,虽然略有倦意,但却掩盖不了那份光芒,这个样子与她的父亲一模一样,一样那么讨厌的眼神。 林博容没有说话,双手开始打转。肖以潇的父亲肖伯言与自己是多年好友,当年在自己第四子的百日宴上定下婚书。一年后肖伯言夫妇相继去世,津海肖家只剩下肖以雅肖以潇两个孩子,后来由肖伯言的父亲肖啼江代为抚养。肖啼江三朝元老,官居二品,肖以雅及笄后,嫁给了当时还是亲王的皇帝,后被封妃,深受宠爱,至此,肖家依然是可以结亲的好选择。 相对于肖家,林家世代都以经商为主,鼎峙朝提倡商人经商,以促进周围国家交流。林家几任家主经营有方,所以生意一直不错,不说富可敌国,但也是富甲一方。到林博容的父亲一代,开始重视学识,林博容津海游学的时候结识了肖伯言,两人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几年后,两家结亲,传为佳话。 林肖结亲,官商结合,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这一切,都是在肖家还有人在朝为官,并且官居上位者的基础,这样的肖家,对林家的发展才是真正的有用。肖啼江突然逝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林家猝不及防,当时他们就在京都,但是却没有立即来吊唁,林博容在家想了一夜,皇帝荒唐,对老臣大肆的打压,说不定肖啼江的暴毙也跟皇帝有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肖家就是个烫手山芋,谁碰谁出事,还是远离的好。现下朝堂局势莫测,东南地区又灾害频发,天灾人祸不管哪个先到,对林家都会有影响。思来想去,保本家才是上上策。林肖两家虽有婚约,但却未完婚,不如退了婚约一了百了。到了第三日他坐着马车从东门进入直奔肖府,像是从远方而来的一般风尘仆仆。 林家与此时的肖家结亲,百害而无一利。 “这桩婚约,是当时令尊还在的时候与老夫定的,怎能说退就退呢,况且旁人也会说我林家不懂事。”林博容想了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茶已经凉了,不过喝起来还是很舒爽的。 肖以潇听到他这么说,明白了,原来他一直都在等自己说退婚,但又不想承担责任。她对这个人又有了点新的认识,老狐狸。“晚些时候以潇自会公布,世伯不必担心。” 门外肖宾言已经等候许久,他听到肖以潇这么说,便半躬着身子走了进去,道:“小姐,东西拿来了。” 肖以潇拿过木盒子,对着肖宾言说道:“谢谢言叔,你去忙吧。” 肖宾言便退出门去,但没有走,还是守在门口。 肖以潇把木盒子递给林博容,道:“这是我父亲当年定亲的婚书与信物,现下归还给世伯,也预祝林四公子早日觅得良配,白头偕老。” 林博容接过盒子放在桌上,道:“老朽回到任州就会派人将交换的信物送往津海,也会转告暮则此事。”说完又从袖里掏出一叠银票,道:“这些钱你拿着,老夫的一点心意。” “多谢世伯世伯母体谅。”肖以潇看了看那银票,道:“不过,肖家还没有到这个地步,这些……还是请世伯收回吧。” 林博容也不生气,把银票装了回去,道:“往后以潇有什么事尽请告知,老夫不会袖手旁观的。” “以潇这里先谢过世伯了,天色已晚,就不留二位在这里休息了,府宅有丧,谨请见谅。”肖以潇微一屈膝道。 林博容答应着,肖以潇送他们出了门,看着他们坐上马车渐渐驶离自己的视线。 车上郑氏撩起帘子看着肖以潇渐渐远去的脸,又合上了帘子:“老爷,咱们真的不管肖家了吗。” 林博容摸了摸那个木盒子,道:“现下这个局势,还是自保吧,至于肖家,等他们求到咱们再看吧。” “我看那小丫头,有股子犟劲,怕是不会来开口。” “那不正好,咱们林家就不用来淌这趟浑水,当前最重要的就是与肖家划清界限。哼,肖家不过强撸之末,这个小丫头自己才多大,就想照顾那个野孩子来复兴肖家,呵呵。天真的可笑。”林博容冷笑了下说道。 “肖家不是还有个女儿在宫里当娘娘吗?据说还有身孕,若是诞下龙子……”郑氏没有说完,但是林博容已经明白。 “皇帝暴虐,谁知道她能不能活到最后呢。对了,等会我得去拜访一个老朋友,你先回去吧。还有,阿砚今日到,记得告诉他,京城鱼龙混杂,让他别再去找那个端王,宫里有线报说皇帝似乎有要动他的意思。”马车行驶的很快,风刮起了帘子,看景象已经到了林家在京城的住宅,林博容扶着郑氏下了车,风越来越大了,卷起许多尘土,漫天弥漫着,林博容半眯着眼睛道:“要变天了,还是自家顾好自家吧。”说罢上车离开了。 肖宾言陪着肖以潇把林氏夫妇送到门口,看着车子走远,道:“小姐,那林家在任城可算是首富,未来风头不容小觑,就这么退了,会不会很可惜。” “言叔,你这是明知故问啊。”肖以潇叹了叹气,本来她对这桩婚姻就没什么期待,如此一来,算是解脱了,那些话说之前她一点底气都没有,可是跟林博容夫妇的交谈中,她才知道林家也有退婚的打算,只不过怕被世人诟病,不好自己说出,只好由她来说,不过,这也无妨,即使漏洞百出,结果是好的就行,想到这,她便向着灵堂走去。 肖宾言目送她离开,想着她对林博容说的话,那些话是平常想了很多才能随口就来的。肖林两家的婚约是肖伯言在世就有的,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就退了。林家世代经商,定居任州,任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与隔着千山万水的津海肖家结为亲家。如今解除婚约,对两家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肖以潇回了左厅,呆呆看着肖啼江的棺椁,申时到了,那道士就招呼着人手来抬走了棺椁去了专门火葬的地方,肖以潇虽然是现在唯一的家属,可是按照规定女眷不能在场,肖宾言就代替去了,回来的时候抱着个白玉坛子,里面正是肖啼江的骨灰。肖以潇把它放到了临时的祠堂里,跪着磕了三个头,一切仿佛都在梦里似的。 没想到前几天还有说有笑的阿爷,这会竟然已经做完了葬礼,火化了尸身,现在就装在这个玉坛子里。肖以潇闭上了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只要自己一睁眼,一切都会和原来一样,一切都可以回到最初。 半晌,她睁开眼,眼前的还是熟悉的祠堂,纯白的帷帐,木制的灵位。她鼻子一酸,眼中瞬间充满了雾气,她深吸了一口气,以前她想哭的时候都是这样,这也是阿爷告诉自己的,这样就不会流眼泪了,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知道自己想哭了。 可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流了下来:“怎么办,阿爷,你们都离开阿幺了,阿幺一个人怎么办……” 她喃喃自语了很久,抱着双腿靠着柱子也坐了很久,就听到门外传来肖宾言和月玄说话的声音,低低地,肖以潇深吸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肖府还得坚持下去。她擦了擦眼角,走了出去,询问道:“怎么了,月儿姐姐。” “三小姐,小公子不在房里,奴婢找遍了府,都不见踪影,怎么办?”月玄急的满头都是汗。 前因七 “月儿姐姐,你别急。我想这孩子怕是贪玩,出府了。”肖以潇掏出手帕擦了擦月玄的汗安抚道,“言叔,我带几个人出去找,灵堂的事情劳烦你先看着了。” “我去找吧,你好好休息一会。”肖宾言回道,看着肖以潇眼睛红红的,知道她刚刚哭过。这几天肖以潇一直守夜,也没怎么休息,饭也没有好好吃,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肖以潇扯出个笑脸:“灵堂还有一大堆事情,不能离人。” 说罢便带着些小厮上了街,天色渐渐重了,街上已经点了灯,许多小贩也开始叫卖,晚市开始了。 “这个孩子,到底跑哪去了。”肖以潇转往小巷子里看,东南灾害频发,许多灾民涌入京城,所以也出现了许多的暴民,她害怕黎安歌这个傻小子没头没脑再被绑架该怎么办。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家丁阿肆,他气喘吁吁的说小少爷已经回去了。一行人才又赶紧回去,路上阿肆说小少爷被人抢劫,回去的时候迷了路,还好有人给送了回来。 回府后肖以潇气的咬牙切齿地说:“你乱跑个什么,不知道外面很乱啊。” 黎安歌不敢看她的眼睛,怯怯的说:“以潇姐姐,我错了,你别气了啊。你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小时候的邻居,林砚。” 肖以潇这才发现原来还有旁人,那人头发由一根月白色长带束着,额边有些碎发,一袭鸦青色长衫,外罩一件玄色长衣,左手边配着剑,看起来很是精神,那人看到肖以潇看他,微微笑了笑,肖以潇也回了个微笑。黎安歌拉着肖以潇过去:“林砚哥,这是我姐,肖以潇。” 林砚行了一礼:“在下见过肖姑娘。” 肖以潇稍稍平复了下心情,走过去行了个礼道:“多谢林公子送舍弟回来。不然这小子都摸不回来。” “哎,你怎么这样说我啊,我还不是因为……”黎安歌一阵卡顿,没有说下去。 “你说,因为什么,啊?”肖以潇被气得不轻,刚刚见到黎安歌时看他像只温驯的小绵羊,没想到是只小刺猬。 “因为……算了,你对我有恩,随便你怎么处罚我吧。”黎安歌赌气坐在门口低着头不说话了。 “我等会再收拾你。”肖以潇冲着他的背影说了句,又回过头说道:“林公子见笑了,不知现住在何处?府内有丧,不便留客,改日必携弟登门拜谢。” 他抬眼看向肖以潇,后者回以微笑,他道:“林某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安歌与在下自幼相识,今日再见也是缘分,林某过几日也要离开此地,是以登门拜谢就不必了,肖姑娘不必记在心里。” 黎安歌坐在门口,一听林砚说要要走的话,一下弹了起来,拉着他说道:“林砚哥,你别走啊,吃个便饭再走啊。” 林砚看了眼肖以潇,她没有说话,黎安歌跑过来拉着肖以潇小声说道:“哎呀,以潇姐姐,他是个好人,小的时候别人欺负我都是林砚哥帮我的,你就留他住几天,你放心,我自己招待他,绝不麻烦你。好不好,好不好嘛?” 肖以潇被缠得没办法,道:“平常是没问题的,现在家里有丧事,按理是不能留外人住的,给别人找晦气。” 黎安歌眉毛一挑说道:“其实我已经问过言叔了,他说可以的。” 肖以潇看了看不远处的肖宾言,后者眼睛瞟向别处,没办法,只能妥协了:“那你得好好招待人家,不可失了礼数,知道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道:“林先生,肖府重孝不便张扬招待,若不嫌弃,这两日就住在肖府吧。” 黎安歌一听两眼发亮,连连点头:“林砚哥,你住下来吧。” 林砚点点头,作了一揖道:“如此,便麻烦各位了。” “哎呀,没事没事。”说完,他拉着林砚的胳膊就走:“走,林砚哥,我带你去看看房间,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 林砚还未来得及给肖以潇等人告别,便被拉走,肖以潇看着黎安歌拉着林砚走了,无奈的摇摇头道:“这孩子。” “小少爷与小姐的性情倒是相似,想来往后会相处的愉快吧。”肖宾言道。 “我也不知道,言叔,我刚刚差点杀了安歌。”肖以潇轻声说。 “我知道。”肖宾言摸了摸她的头:“其实他也是无辜的。” 远处响起了一个惊雷,轰隆隆的,肖宾言已经退下去做事了。肖以潇坐在台阶上,头轻轻靠着柱子,她听见府外有人在说要下雨了,去收衣服之类的,她看向天空,灰扑扑的,一阵风吹过,好像有雨点飘在她的脸颊上,她伸出手探了探,有更多的雨滴落在了她的掌心,凉凉的,没一会哗啦啦的雨就下了起来,地面也湿哒哒的。她站起来,发现裙摆已经湿了,随手抖了抖,突然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琴音,她循着声音走去,看到林砚正一脸专注的弹着古琴,黎安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支着脸听着。 肖以潇看着林砚的侧脸,觉得似曾相识,或许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吧。她靠着门框听了一会,听不出在弹什么,只觉得好听。一转头就看见肖宾言,他轻轻道:“大小姐到了,在祠堂。” 肖以潇点点头,没有看到那弹琴的人抬起头,向自己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弹奏。他对面的黎安歌看到,也回头看了看,发现什么也没有,又转过头来继续摇头晃脑的听着。 她到的时候肖以雅正跪在灵位前磕了头,声音略有点嘶哑,道:“对不起阿爷,阿奶,南儿,阿雅来迟了。” “阿姐,没事的,阿爷他们都理解的。走吧,这里对孩子不好,我们去房间吧。”肖以潇过去搀着肖以雅起身,两人挪步到了肖以潇房间。 肖以潇扶着她坐下,就去水盆那投了块热巾帕递给肖以雅:“擦擦吧,手都凉的。” “阿幺,辛苦你了。”肖以雅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颊,又递还给肖以潇。 肖以潇接过,在盆里洗了下,眼泪就控制不住了,这两天一直装的很是坚强,让大家以为自己撑起了这个家,现在肖以雅一来,悲伤怎么也抑制不了,她的声音有点哽咽,但她不想让肖以雅看到,免得更难过:“阿姐,你怎么一个人来了,怀着孩子多危险啊。” 肖以雅坐在一旁,看着肖以潇的背影,道:“没事,现在胎息稳,不怕的。” 肖以潇吸了吸鼻子,放下帕子坐到了肖以雅旁边,看着她高隆的腹部,道:“府里的事你就不要担心,我有言叔帮着,不会出差错的。对了,皇上颁了谕旨,说让沿途的官员照顾我们,阿幺不便进宫,还望阿姐代为感谢。” 提到皇上,肖以雅微微笑着的脸僵了一下,肖以潇揉着眼睛没有看到:“他明白的,你放心吧。” 肖以潇轻轻摸了摸肖以雅的腹部,感觉肖以雅的精神状态不太好,道:“阿姐,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气色都不太好了。” “没事的。”肖以雅摸了下脸,眼神闪过一瞬伤痛:“有点没休息好,没有大碍的。” “那就好,你要好好养胎。”肖以潇笑了笑,又想起了什么,走在自己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块很圆润的平安扣,有红色的丝线缠着。道:“这是我送给未出生的小侄子的见面礼,他出生时我是见不到了。” 肖以雅接过来,那玉的成色通体碧绿,色泽纯正而浓艳,比起宫里的来也不遑多让:“这么好的你该留着自己戴啊。” “没事,我喜欢这个孩子,你看里面我让工匠帮我刻了字。”肖以潇拿过玉,给她指了指:“你看。” 肖以雅细细一看,玉的下端赫然刻着两个字“永锡。” 刚怀孕的时候,自己跟肖以潇说,往后孩子就叫永锡,味永出山那得浊,名高有锡更谁争。没想到,她竟然都记得。 她有点感动的笑了笑:“没想到我们阿幺竟然这么细心。等孩子一出生我就给他戴上。这几日忙着丧事辛苦你了。” “我根本都没怎么出力,我做的就只有守灵罢了,其他都是言叔打理的。”肖以潇受了不符的称赞回道。 “守灵也很好。”肖以雅道:“你长大了。” 肖以潇最受不了肖以雅一本正经的夸自己,就有点受不了,只想赶快岔开这个话题,便问道:“对了,长姐,怀孕后还是要少走动呀,不然会很辛苦。” “你这个小傻瓜,怀孕还是要走动的,虽然很辛苦,但是感受孕育一个新的生命,就会觉得很自豪,想想往后他会偎在自己身边,就什么辛苦都算不得了。”肖以潇不懂这种情感,但她还是为肖以雅的幸福感到高兴。 她笑着对腹部说:“永锡,我是你小姨娘,等你长大要好好孝敬你娘亲,知不知道呀。” 肖以雅嗤笑道:“他又听不到,对了,阿幺,听说你今天把婚退了是吗?” 肖以潇一愣,手也停了下来:“你知道啦。” “对啊,府里都传遍了,说你特有气势。”肖以雅摸了摸她的头,“不过没关系,既然做了就不要再去想了。” “那就好,我多害怕你会怪我,毕竟是父亲定下的婚约。”肖以潇低着头说道。 “怎么会,退了也好,我听说林四公子常年不在家,你要嫁过去长姐可担心,往后啊,长姐亲自寻个配得上你的。”肖以雅拉起肖以潇的手道。 肖以潇脸一红,低下头道:“往后再说吧,眼下还要守孝。” 肖以雅笑笑道:“那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肖以潇道:“我打算带他去津海,好好照顾他,就当报答婶娘的养育之恩。不管她做了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 肖以雅听完微微皱了皱眉,道:“那孩子就找个好人家去照顾吧,你还是孩子呢,不如就跟我回宫,等到及笄了,再由皇上指婚给达官显贵,你看多好。” 肖以潇想了想,道:“不了,阿姐怀有龙嗣,阿幺身有重孝,入宫会给阿姐添麻烦的。我答应了一永大师,会好好照顾他的。不过阿姐放心,一切都有言叔帮衬,不会出错的。还有大家已经把去津海的东西收拾好了,此时只待入殓了。” 肖以雅听完叹了口气,似乎也觉得回宫不太现实,便道:“咱们小时就住在津海,父母去世之后才来到霍谒由祖父祖母照顾。这十几年来,也多亏有言叔陪着咱们,他很可靠,有言叔帮衬,我挺放心的。至于那个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要好好照顾他。咱们在那边还有点祖产,可以让你们吃喝不愁的,这些言叔都知道。到了津海要听话,不要任性。津海不比京城,人生地不熟,别老去惹事。也别再老是舞刀弄枪的,有空了多学学女孩家的式样,有心仪的人了告诉阿姐,阿姐去找皇上赐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人。好不好。”肖以雅有点爱怜的摸了摸肖以潇的头,她只有这一个妹妹了:“事已至此,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要好好珍惜。” 肖以潇笑着点了点头:“知道啦,阿姐尽管放心。”她不知道肖以雅今日为何会说这些,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两人又聊了会,门外就有人敲门:“娘娘,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 肖以雅脸色倏地暗了下来,两人便起身走到门口,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一阵风刮过来,肖以潇打了个寒战,又看到肖以雅的披风带子松了,就上前帮她系紧。肖以雅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叮嘱了几句,就上了去皇宫的马车,笑着说了再见。 肖以潇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肖以雅,当时的她只觉得长姐的笑略有点苦涩。可惜那时候大家都还小,彼此都以为会有很多相见的机会,可是没想到,分别既永离。 念起 “小姐,有灾民。”肖宾言回头说道。肖以潇才看到有两个人在马前跪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破衣烂衫,拿半个碗很是呆滞的跪着。另一个年岁稍轻的女子,一双大眼睛格外灵动,脸颊白白净净,也拿半个破碗。 肖以潇拿了一点干粮跳下车去,被肖宾言拉住道:“小姐,这附近都是灾民,你给了他们,其他人知晓了也来要怎么办。” “没事的,现下我还没看到其他人的。”说完上前扶起两人,在两个破碗里各放了些干粮,道:“往后你们不要如此拦车,今日也就及时,不然会伤及性命的。” 那稍轻的女子看了看干粮,哭着跪下来,才知道这女子叫青葵,本是离此地几千里洋海城的人,以务农为生,谁料连着三年干旱,庄稼颗粒无收,一家老小只剩自己与婆婆二人,听说朝廷会安置灾民,婆媳才一路乞讨,到了华锡城外,实在饿得受不了,抱着一死的决心拦路。道完谢后,婆媳两人也继续赶路。肖宾言与肖以潇坐在车外继续赶路。 这四十里路行驶的格外漫长,沿路都是乞讨的灾民,个个骨瘦如柴,颤抖着伸手要吃的。黎安歌看不下去,从车窗里扔了点铜钱下去,灾民一哄而上,险些将车掀翻了。还好前来接他们的官兵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晚饭的时候,黎安歌惊魂未定,只吃了几口就去休息。入夜后,肖以潇不放心,就带了点宵夜去给他吃,没想到他满头大汗,嘴里也不住呓语,请来大夫一瞧说是吓病了。得好好调养。 “没想到安歌身子这么弱,会被灾民吓病了。”肖以潇喂着黎安歌把药喝了,关门说道,“这路上是灾民,朝廷也不管管。” 肖宾言嘘了一下,示意现在是在官府的驿站里,四下看了看没有人说道:“离帝都最近的华锡城尚且如此,遑论其他。朝廷如若推不出行之有效的政策,以现在如此大的灾情,恐怕……”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肖以潇已经懂了。这是阿爷时常挂在嘴边的君船民水,民可载舟,亦可覆舟。 几人在华锡城呆了几天,黎安歌好了之后就上路了,不出所料,沿路皆是灾民,过慈姑山的时候竟然是饿殍,还堵住了山道。肖以潇轻眼见着官兵将这些尸体一锨一锨的铲远,骨头根根可见,触目惊心,闻到那腐臭的味道,肖以潇没忍住呕吐起来,往后几天什么也吃不了。住在客栈的时候,夜里食尸鸟嘎嘎叫着,听得大家心里发毛,连着做了几天几夜的噩梦。 肖以潇一直待在帝都,纵然肖啼江节俭,但给孩子的却是最好的,是以她吃惯了珍馐美馔,穿惯了绫罗绸缎。总以为别处也该是如此。这十城五州过来,才知道何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霍谒城内灯红酒绿,声色犬马,谁能想到这城外却是尸横遍野,哀鸣嗷嗷呢? 几人到津海的时候已经是离开霍谒城两个月后了。此时已是七月,几人回到肖家旧府,一番收拾,也还很像样。肖宾言出门去请了道士做了法事,送走了肖啼江夫妇,叶昔萼和肖以南。 送走他们后,肖以潇心里空落落的,像丢失了点什么东西似的。她每天没事不是练剑就是去祠堂擦神位。黎安歌被送去青山书院学习,下学回来的时候看到肖以潇练剑也会跟着学两招。 肖家旧府是一所五进院子,但现在肖家就只有五个人,所以肖伯言便锁了三个院子,剩下女眷一个院子,男丁一个院子,日子似乎就这么慢慢慢慢的过下去,当地的富绅听闻肖宅住了人,纷纷打听,才知道是个身有重孝的女娃,家中有个姐姐在宫中当娘娘,来津海正是守孝。大多富绅想要有点宫里的关系,所以还送来了礼物,不过却部被肖以潇送了回去。这么一来,到没有人敢小瞧她,毕竟这些富绅却是地头蛇一样的存在,肖以潇部不接受,算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八月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说是肖以雅临近生产,想要见肖以潇一面,皇帝已经应允,望速来。 肖以潇便和肖伯言两人快马加鞭一个月赶往帝都,没想到肖以雅难产去世葬往皇陵。听闻此讯,一时难以接受,喉头一股腥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接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先是祖父暴毙,继而祖母婶娘二姐命丧黄泉,现在自己唯一的亲人也去世了。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肖家命该如此吗? 醒来的时候太阳西斜,一只白猫趴在门口看着外面。她穿了夜行衣就悄悄去了皇陵。她现在只想看看长姐怎么样,还有许多话没跟长姐说。她施展轻功落在了房顶,下面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长姐了。她这样想着,屋中却传出说话声。她心里觉的奇怪,偷偷掀开那瓦片,看到肖以雅的棺椁被掀开一半,洛云轩正对着她说话。 “雅儿,你看你为什么不听话,你爷爷的死真的是意外,你为什么不信朕,啊?朕不就想扩充后宫嘛,你爷爷说什么也不,说要立妃子就先杀了他。怎么办只好成他了。”洛云轩突然笑起来,笑声阴森恐怖,“你知道朕答应他时你爷爷什么表情吗,那表情朕得记一辈子,太逗了。哦,对了,你那个二妹妹啊,说实话实在太精了,她一眼就看出你爷爷中了毒,瞬间就想到了朕,没办法,朕只好让人把她也杀了,你可别怪朕,朕也不愿意……” 肖以潇只觉得心里凉凉,原来肖家一心效忠的鼎峙朝,早就不是记忆中的鼎峙朝了,皇帝暴虐,淫乱放荡。覆灭肖家在皇帝看来不过一场游戏,自己还感恩皇恩浩荡,真是一场笑话。脑子里一直重复一句话:始作俑者就在堂下,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再往下看时,那门一开一关,走进一个绿衣女子,洛云轩当即抱住了她。那绿衣女子依偎在皇帝怀中娇滴滴的说:“皇上,小皇子刚出生就没了娘亲,韵妃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希望皇上准许奴婢亲自照顾小皇子。” 小皇子?韵妃娘娘?那不就是长姐的封号吗。原来长姐诞下小皇子,可惜长姐那么期待这个孩子,却没机会抚养他长大。这个女人又是何人,听声音很是耳熟。 皇帝半晌没有说话,时间久到连肖以潇都觉得他仿佛是一尊雕像。 “小皇子自有宫中的奶娘。”皇帝道,“你就乖乖的不要想了。”说完两人竟然卿卿我我起来。 她怒向心起:姐姐过世还没几天,竟然在灵前如此污秽。肖以潇执剑破门而入,那绿衣女子惊叫起来,肖以潇才发现原来是时常跟在姐姐身边的羌影,她带着满腔恨意劈了上去,那女人惨叫一声命丧当场。 洛云轩一闪一躲,游刃有余,反观肖以潇刺出的剑越发没有章法,她心下越发愤怒,越想冷静越静不下来,洛云轩道:“看你后面。” 肖以潇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那人突然一掌,肖以潇来不及躲开,结结实实挨了,“噗”的吐出一口血,晕过去之前,她还听见洛云轩说:“白将军,劳烦你把这个刺客扔出去吧……” 白将军…白将军。这鼎峙朝只有一个白将军,那就是白藻。人称“白面阎罗”的白藻。 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津海,月玄倒了药递给肖以潇,道:“小姐喝药吧,身体才能好起来。” 肖以潇疑惑起来,月玄拿了碗便出去了,正好肖宾言进来,她急忙问道是怎么回事。肖宾言也是一脸迷惑,说自己昨日才刚刚回府,因为肖以潇失踪了半月,自己一直在外寻找,回到肖府后才知道肖以潇早就回来了。怕月玄他们担心,只说自己有事耽搁,所以小姐先回来。只问肖以潇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肖以潇试着运了运功,发现她的伤已然痊愈。到底是谁救了自己呢?白藻那一掌实实在在,自己当时只感觉五脏移位,要冲出体外,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自己这么快就恢复了。不觉轻笑一下,又想到那皇帝和女的在灵堂之中卿卿我我,然不顾自己的姐姐,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皇帝杀了。但那白藻与皇帝是形影不离,自己武功这么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心里一下难受起来,眼泪也不自觉的开始打转。 “小姐,怎么了这是?”肖宾言道。 肖以潇真想把这一切都告诉肖宾言,告诉肖宾言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皇帝洛云轩,自己此番受伤正是被其所伤。可是一想到肖宾言会为自己担心,自己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咬牙自己承担,“没事,刚醒来,困得。言叔,你去休息吧。” 肖宾言被这扯出的苦笑戳的心疼,他太了解肖以潇了。只是在此时,他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啊,阿幺。” “言叔?”肖以潇低着头:“我有件想做的事。” 念起9 九月的时候,肖以潇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但她的手腕还是使不上劲,一用力就透着疼痛。月玄不知道肖以潇的武功已经被废了,只当她是练剑久了,没事都会帮她揉着,“小姐小的时候也是这般皮,不喜欢女娃家的那些绣织花鞋,总喜欢去动那些刀刀剑剑。那时候我总听见老爷说怕小姐嫁不出去呢?” “这都多久的事了,月儿姐姐还记得呢?”肖以潇支着头笑着道。 “记得啊,那时候还有个云游的道人说您必成大器呢。老爷说怕是以为你是个男孩子呢。”说到这月玄没忍住笑了起来,肖以潇道:“月儿姐姐说的可是那个给我剑谱的道人?” “对啊,小姐还记着啊。”月玄笑笑道,这时哑奴文儿走了进来,咿咿呀呀的比划起来。月玄看完对着肖以潇说道:“小姐,是来客了。” 文儿站在一边,看到月玄猜了出来,眼睛弯弯的笑了起来。肖以潇心说:自己初来乍到,怎么会有客呢。难道是那些富绅听闻长姐逝世,自己武功尽失,所以前来欺辱肖家?转念一想,不管怎样总该会会。是以她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几人到前厅的时候只看到一人,负手而立,背对着几人看着前方。 “林公子?”肖以潇看这背影有点熟悉,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人应声转过身来,还真是林砚林公子。看到肖以潇作了一揖,道:“林某路过津海,想到安歌说过往后会在此地久住,所以来看看。” 肖以潇也作了一揖,回道:“安歌还未下学。”又回头对着月玄说道:“月儿姐姐,我看安歌应该快下学了,劳烦你和文儿去迎迎他,让他快些回来。”月玄微微屈膝,带着文儿离开了。 看着两人走远,林砚端起茶喝了起来,他料想肖以潇支走两人必然有话对自己说:“怎么了,肖姑娘,有何事呢?” “我想求公子一件事。”肖以潇道:“我想公子帮我一个忙。帮我送他们去泽州葛家。” 林砚只觉的奇怪,虽然他已知道肖娘娘已死,再无可以帮衬的人,但靠着肖啼江留下的财产肖家后半辈子都会吃穿不愁,肖以潇武功不弱,保护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肖以潇见林砚一直没有说话,知道自己也是强人所难,但她又必须这么做。刚刚与月玄说到那个道士,自己才想起来,那是太清宫玄清真人,仙风道骨,说不定他会有办法让自己抱得此仇。如果她去太清宫,最担心的就是黎安歌,月玄,文儿三人。林砚自己虽然并不相熟,但观此人又觉得他是可以托付之人,葛家主家葛玥岚是肖啼江五十年的好友,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安歌他们的。这么想着她突然向着林砚伸手,林砚心里一惊,抓住了她的手腕,脉象虚浮,手掌微微颤抖。 或者用得劲大了,肖以潇“嘶”了一声,林砚赶紧放开了手,“你的武功呢?” “废了。”肖以潇偏过头去,揉着手腕说道“林公子,我说实话吧。皇帝下旨,让我去守皇陵,我一走,最担心的就是安歌他们的安危。所以我想林公子能帮我送他们去泽州。那是月儿姐姐的老家。” 林砚攥紧拳头,幼时肖以潇学武不过五岁,便能耍出完整的一整套拳,八岁习剑,已是炉火纯青。没想到现在她的武功竟然被废了,想到她以前意气风发,现在落得如此境地,还得求自己这个并不相熟的人,内心突然腾起一股难受的感觉,他多想抱抱她,看着她瘦弱的身子,他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谁干的?” “这个你就别问了。”她转过身来,笑了笑道:“公子是答应了吗?” “嗯。”林砚道:“你什么时候走。” 肖以潇道:“你们一走我就离开。等他们回来我就告诉他们,还有我武功废了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我怕他们担心。” 林砚还没说话,门外就传来黎安歌的说话声,肖以潇像林砚作了一揖,道:“一切有劳公子了。”说完便迎了上去。林砚想要抓住那飘走的衣袂,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晚饭后,肖以潇坐在灯前看书,月玄帮着铺被子说道:“小姐,你真的要去皇陵啊。” 肖以潇翻书的手顿了下:“嗯,对了,月儿姐姐,那些银两你都带着,在外面别亏着自己。想吃什么就买,知道吗。” “小姐,我们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小少爷和文儿的。”月玄坐在床边抹抹眼泪,“我真担心你啊,那皇陵吃不了什么好东西,我怕你饿瘦了,守孝期满你一定记得来找我们啊,小姐,记得写信啊……。” 后面月玄说了些什么肖以潇完听不进去,她知道月玄对自己好,小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自己,谢谢你,月儿姐姐。等以潇报了仇,就永远永远陪在你们身边,哪也不去了。 次日几人收拾行装,城门话别。泽州地处江南,黎安歌林砚几人南下。皇陵在捞云,地处西北,所以肖以潇西行。命运的齿轮开始旋转起来,几人就此分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可是姐姐”黎安歌哭着说:“我怕你三年后就不认识我了。” “不会的”肖以潇拍拍他的肩,“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会忘记你的,孝期一满,我们又会再见的。啊,去吧。” 肖以潇看着他们渐渐驶离自己的视野,她跨上马,向着太清宫前进。太清宫位于云崖城太清山脉西南部,那里常年寒冷,冰雪经年不化。到达太清宫的时候,那里正好下着雪,她就在山下的小亭子看着雪,到半夜的时候雪才小了起来,她便上山了。 夜晚的山间很是幽静,只有雪在静静的下着。太清宫门大开着,没有人守门。她直直走进去,里面有个白衣老者正在舞剑,肖以潇坐着一边看了半天。 “你是何人啊”那老者捏捏胡子问道。 “敢问可是玄清真人?”肖以潇问道。 “你这女娃,老道先问你的,你又来问我?”老者笑了起来,“老道自是玄清。” “我叫肖以潇,在霍谒城时您曾给过我一部剑谱,您还记得吗?”肖以潇问道。 玄清仔细看了看肖以潇的模样,一拍脑袋道:“哦,是你呀,有印象有印象。你那剑谱练的怎么样了?” “我……”肖以潇犹豫着没有说话,“真人,我武功被废了。” 玄清捏胡子的手转而捏向肖以潇的手腕处,脉象很是沉郁,但却跟其他筋脉尽断的不同,“你这个脉象,有点怪啊。算了,先跟我进去,找间禅房休息,明天再说。” 次日肖以潇被门外的扫雪声吵醒,推开门后,外面白茫茫一片,她收拾好后向门口的小道士道了声好,问了玄清真人的住处就离开了,到玄清那的时候,他已经盘着腿打坐了。 “真人,真人?”肖以潇自己无聊坐了好一会也不见玄清说话,只好自己先开口了。没想到叫了他两声,玄真依然没什么反应,这时正巧进来一个小道士端茶,看到肖以潇这幅模样,提醒道:“姑娘不必介怀,师兄他打坐得到晌午。今早师兄叮嘱,姑娘醒了就让小道带着转转宫里。” 肖以潇跟着小道士东走走,西走走,转遍大半个太清宫,交谈中,才知道这个小道士名叫玄真,是玄清真人的小师弟,今年实际已经二十多岁了,但长着一副童颜,所以年岁看起来与肖以潇竟差不了几岁。 转了一圈,肖以潇觉得神清气爽,可能山上空气好,加上下过雪,很是清新。晌午过的时候,玄真带着肖以潇回到了玄清真人的房间,那时玄清已经站在门口练功了,看到肖以潇,笑着让她过来,“小阿妹啊,来来来,过来。” 肖以潇走过去,作了一揖,玄清摆摆手让玄真去做自己的事,然后把了把她的脉搏,笑着道:“嗯,果然如此。”他捏捏胡子,道:“贫道昨晚翻遍书籍,刚刚又把了脉,你的脉象虽然跟筋脉尽断的很像,但是却不是。” 肖以潇兴喜若狂:“真人说我的武功没有被废,还好好的?” “嗯。”他将手放在肖以潇的头顶:“你的筋脉被封了。想必是伤你的人手下留情了。” 肖以潇蓦地想到那个“白面阎罗”,是他,手下留情了,她突然很感激他,不自觉嘴角也上扬起来。太好了,仇可以报了,洛云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那真人,您能解开我封住的经脉吗?”肖以潇满眼期待的问道。 “这个嘛。”玄清挑挑眉毛:“贫道可以一试。只不过若是冲脉失败,你的武功可能就真的废了,贫道这里有个建议。” “真人但说无妨。”肖以潇道。 “太清山灵气充沛,对你的武功大有裨益,少则十年,被封的经脉应该会自行解开。在这期间,贫道可以教你太清心法。”玄清说完捋了捋胡子。 “真人,以潇怕是等不了那么久。您乃世外高人,能得到您的指点,以潇是三生有幸。只不过,还是算了,以潇愿意冒险冲脉,即使武功尽失,也绝无怨言。”肖以潇抱拳单膝跪下道。 玄清看着肖以潇坚定的眼神,不错,很有肖门的气节。肖啼江是自己在云游的时候相识的好友,这个孩子自己也很是看重。肖家满门覆灭的消息传的是沸沸扬扬,试问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皇帝小儿。东北十城,西南九州,不是旱灾就是洪涝,皇帝不思政务,只懂如何充盈后宫,残害忠良,使得民不聊生与桀纣两王不相上下。这样的皇帝怎能不亡国? 他点点头,两人相对着盘腿坐下,他一把拉过肖以潇的手,肖以潇只觉手腕一股热流顺着经脉一直流淌到丹田,“不要分心。”玄清立掌闭眼说道:“丹田气足,督任并行。” 肖以潇赶紧敛神,照着他的话做了,只觉脑中一片清明,心中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玄清此时已经撒开了她的手腕,肖以潇自行运起功来,真气游走于经脉中,再不似之前那般凝涩,甚至感觉内力犹胜从前。 “多谢真人再造之恩。”她跪下来磕了个头,被玄清赶紧扶了起来,“肖老对贫道也有恩,就当是了了此恩,从此以后,你就在这跟我学武吧。” “是。师父”肖以潇道,她的嘴角有着不易察觉的笑,出门去看到雀子落满了门前的枝头,她拿剑凌空一晃,雀子被吓跑一半,半晌又落了下来,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此时各地灾民不断涌往帝都,为了抢夺一块馒头或是一口水,大打出手的不胜枚举。为了生存,有人落草为寇,当起绿林强盗,抢夺过路的马匹和商户,许多人申冤无门,民间哀嚎遍野。各地暴动不止,有人开始打着“为万民”的旗号招兵,欲拯救黎民于水火。皇帝却还沉醉在温柔乡中,每日寻欢作乐,然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诛心10 五月的太清山很是漂亮,整年也只有这一个月是万物苍翠,有一穿青白长裙的女子拿着剑和包袱缓缓走在山间小路上。 “以潇,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下山去做自己的事吧,不过。”淡淡的檀木香充斥了整个房间,窗桕投下细碎的阳光,一个身穿白衣正在打坐的白发老者道:“切勿忘记,为何而执剑。” 山中岁月容易过,肖以潇每天除了练功就是练功,一练就是五年。 “为天下苍生。”玄清真人心系的是天下,是普罗大众。收自己为徒也是让自己为万民而战,救万民于水火。 肖以潇下了山,人间已经换了模样。太清山外杂草存生,毫无人烟。她步行去了码头坐船前往泽州。一路上逃难的人泱泱不已,有捞尸人在捞那河里淹死的人。她突然想到回津海时的所见所闻,此时的心境完不似少年,但对皇帝的憎恨又多了几分,船上的人谈论起现在的局势,她便迅速掌握了现在起义的几个军队。 现在最大的起义军是在南边由越王刘楚带领的刘家军。越王刘楚是一个外姓王爷,封地在于滨城,五年前于滨城灾害最为严重,刘楚上书朝廷,朝廷不闻不问,刘楚是个暴躁性子,一怒之下就起义了。 最受百姓推崇的则是西北的卫凌带领的起义军。卫凌原是莲州的一个小小守城兵,灾荒年的时候,大批灾民涌入莲州,当时的莲州州主不顾灾民死活,命令兵将部屠杀至城外。卫凌于心不忍,当夜杀了州主,自立为王,迎进灾民,宣布起义,往后占领了许多城池,许多灾民就在此定居下来,还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总之很受爱戴。 值得一提的却是在东南雷州起义的端王洛崇轩,他是皇帝洛云轩胞弟。据说性情仁厚,以“为万民谋福祉”为旗号,这几年招募了不少能人异士。 肖以潇想着若是加入谁的阵营,便是在这三人中择其一了。回到捞云的时候已是下午,她在附近找了家店住下来,夜里的时候她又偷偷地去了皇陵,那时肖以雅的棺椁早已下葬,只剩下一个灵位,她上了炷香磕了个头离开了。 去泽州途中,一路上都是逃难的人,有个大叔推着小推车,上面坐两个不谙世事的娃娃,满身满脸脏兮兮的,还朝着肖以潇笑,只长两颗门牙小孩笑起来看的肖以潇心里可笑又可怜。中途休息的时候与大叔聊天,才知道他们都是东边逃难过来的,那边打仗打得厉害,孩子娘难产死了,只剩下父子三人相依为命,那孩子还咿咿呀呀的伸手要抱抱,大叔很是心疼的一手一个,都他俩玩。 此情此景,让肖以潇想到已经过世的爷爷,鼻头一酸,差点哭出来。离开的时候她给大叔留了点银子就走了,到泽州的时候已是半夜,随便在哪个庙里对付着栖了一宿。次日时,她便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小巷子里寻到了月玄信中所提到的地方,敲了敲门,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大爷一脸警惕的看着她:“有事吗?” “你,”肖以潇一时语塞:“我找原来住在这屋中的女子,月玄姑娘。” “不知道。”说完很是粗鲁的关上了门,碰了肖以潇一脸的灰。她觉得很是疑惑,又敲了敲门,那个大爷一脸凶狠的再次打开门,还没容她说一句,肖以潇拔剑就架上了他的脖子,“说,原来住在此地的人呢?” 那大爷被肖以潇唬着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姑,姑娘。原来那家人已经搬走两年了,我们才搬进来,什,什么也不知道啊。” “搬哪去了?”肖以潇继续恶狠狠地说道,要想恶人怕你,你就得比恶人更恶。 “不知啊,只知道是个公子接他们走的。”大爷哆哆嗦嗦的说完,眼睛不自觉的瞥向那剑。 “说清楚点。”肖以潇皱了皱眉,“什么公子?” “是…。”大爷心里一急,什么也说不出来。屋里的人似乎听到门外的动静,拿着把铁锨就冲了出来,大吼着说:“你们还想怎样,家里能吃的都被你们拿了,我们也要活命啊。” 肖以潇一脸疑惑,大爷平静下来道:“老婆子啊,这姑娘是问人的。”那大娘还是一脸警惕的看着肖以潇,肖以潇收了剑,向大爷道了感谢。大爷大娘看肖以潇不是坏人,才打开话匣子。原来泽州不知何时突然来了一群土匪,在附近的四明山落了户,他们每天都下山抢夺食物和钱财。泽州府衙形同虚设,那些衙役也打不过土匪,没办法只能由着土匪肆意妄为,打家劫舍,鱼肉乡里。 正说着话,肖以潇就听到巷子前头有阵嘈杂,几人上前一看,有几个模样凶狠的人在那欺负一个书生样的人,“哎呀,我看怎么像是徐家的小儿子敏之啊。”大爷一脸担忧地说道。 “我看也像啊。”大娘附和道:“这帮山贼真不要脸啊。”那书生已经被打的满脸是血,旁边围观的人是敢怒不敢言。肖以潇看不过一脚踢向山匪的腿挡了下来,持剑相向:“大庭广众,你们想怎样。” 领头的人哈哈笑了几声,道:“还有人敢拦老子啊,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肖以潇冷笑一声:“我管你是谁,有我在,你别想放肆。” 领头的说道:“小三子,把我的斧头拿来,我来会会这妮子,看她长得不错,等把她打趴了,咱们带回山寨去献给大当家的。” 被踢腿的小三子从身后拿出两板大斧递给领头的,龇牙咧嘴的向着他说道:“二当家,这小妮子力气好大,您可要当心点。” “啰嗦。”山贼抡起大斧就像肖以潇砍来,肖以潇一下转到他的身后,抬脚就踢向他的膝关节,山贼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周围的人哈哈笑了起来,小三子赶紧扶着那二当家站了起来,“二当家,您没事吧?” “走开。”那二当家挣扎着起来,也是奇怪了,一瞬间她就跑自己身后了,看来这女人武功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倍,还是早点走,回去告诉大哥,让他来报仇:“妈的,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落荒而逃了,那书生向着肖以潇道了谢便去看伤,周围的人都围着肖以潇叫好,肖以潇看了一眼,抱拳道:“山贼心狠毒辣,想来该是有仇必报。今日容我想想办法,现下大家还是散了吧。” 众人听完,脸上一片担忧,有些还怨恨起肖以潇的好事之为,但最终还是散了,只留下那对老夫妇,“大爷大娘,你们也先回去吧,我会好好处理此事,不必担心我。” 两人离开后,肖以潇在药材店买了些泻药就偷偷上山了。四明山上多是郁郁葱葱的松柏,林间松鼠小兽四处乱跑,从官道上去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有山贼执枪守卫,她便侧身向着小道走了,没想到小道的尽头正好是山贼的伙房,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火上还搭着锅,锅中冒着热气,香气扑鼻,肖以潇拿了碗喝了一口,是鸡汤,滋味香醇,味道不错。随后就将泻药撒了大半进去。 山上有一关公庙,现在正是山贼聚会的场所。她悄摸着爬上屋顶,瞧屋里只有十来人坐着无所事事。 “哎,你说,大哥,也是神了。”说话的正是那与肖以潇打过照面的二当家,“那妮子速度特快,簌的一下就跑我后边了,妈呀,吓我一跳啊。” “所以你当场就给人跪下了?”有一坐在上座的男子讽刺道,座下的小喽啰都掩嘴笑了起来。 “笑啥啊,笑啥。”二当家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不是,她踢了我一脚,我腿现在还疼呢。大哥,好哥哥…”二当家拉着男子的袖子,“你一定要帮我报仇,你武功高,一定能收了那小妮子。我刚刚命人熬了点鸡汤,小三子,去去去,给我端来。” 小三子一瘸一拐的走向厨房,端了鸡汤,肖以潇看到端来的汤正是自己下药的那锅。小三子每人给盛了一碗,那男子说道:“行,看你还特意熬了鸡汤,待我们喝完,就去会会那妮子。” 肖以潇听到这里,就自己翻下房离开了,到了城里就去了府衙。府衙很是冷清,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打着哈欠,肖以潇过去问了一句,那老头摆了摆手指了指内堂,肖以潇再没说话向着那边走去,内堂里衙役站在一边话也不说,中间乌纱反戴的府尹沈锡伍不安的踱来踱去,满脸汗珠,口中还喃喃自语的说着些什么。 “沈大人。”肖以潇叫了一声,这时又跑进来一个小厮,看到肖以潇惊了一惊,“哎呀,大人,就是她。” 沈锡伍脸色却由红变白,双眼瞪向肖以潇,“原来是你个小女子,胆子如此之大,竟敢打了二当家,我还当是你跑了呢。” “怎么会,”肖以潇抱拳正色道:“小女初来乍到就听闻山贼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今日惹了山贼,小女自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沈锡伍怒道:“你个女娃娃,本官看你如何承担。本来我们相安无事,怎么你一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个外乡人轮得到你来好事?来啊,把她绑起来送上山去给大当家请罪。” 肖以潇本来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帮上忙,只求他们别来裹乱,“我说了,此事我一力承担。我来此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会在街口等着他们,到时希望你们不要来添乱,刀剑无眼,伤着你们可不好了。” “你…”沈锡伍被气到语塞,看她出了门,又停下来:“对了,葛大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如此作为,怕是棺材板儿也压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