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丸养哌的日子[综]》 第1页 [bg同人] 《(综漫同人)在本丸养哌的日子[综]》作者:秋木叶【完结+番外】 文案: 一年一度的和谐本丸评定大会上,主持人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池小言小姐,您是怎么做到如此快速地让一群对旧主念念不忘的付丧神接受您的呢? 池小言微微一笑,说出了两个字:养哌。 —— 烛台切光忠:主上,这是为哌哌下次旅行准备的光忠特制牡丹饼,要试试看吗? 歌仙兼定:主上,这是为哌哌下次旅行做的帐篷,您看怎么样? 龟甲贞宗:主人,这是为哌哌下次旅行准备的绳子,您看…… 池小言:……龟!甲!贞!宗!你快把我哌放下!!! 看,今天也是和谐的一天呢。 食用指南: →二手本丸设定,双向治癒设定,日常和副本结合设定,副本一览:桶狭间(已完成)→窟卢塔族(已完成)→木叶村(已完成)→平安京(已完成)→番外·池田屋(已完成) →cp龟甲贞宗x婶婶,感情线专注1v1。 内容标籤: 综漫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小言 ┃ 配角:哌,以某粉毛眼镜二花打为首的刀们,哌的小伙伴们 ┃ 其它: 第1章 序(一) 大和守安定曾无数次地设想自己修行结束后回到本丸时的场景。 大概加州清光会早早地等在门口,但当他真正到了近前的时候,那傢伙却又会装出一副恰巧路过的样子。 大概粟田口家的短刀们会很快发现他的身影,然后四散着跑开,在本丸里散布他回来了这个消息。 平安时代的老人们大概正捧着茶杯闲坐,听说他回来的时候,天下五剑中的某大约会啜一口茶,然后老气横秋地说上一句「甚好,甚好。」 大包平见了他肯定一脸的不屑,毕竟他一直觉得只有弱小的刀才需要出去修行。大和守表示有点想看到大包平出去修行的那一天呢。 日本号、不动行光和次郎太刀三个酒鬼怕是还在拼着酒,大和守觉得没准儿他们连他什么时候离开本丸出去修行的都不知道。 长谷部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准儿会气急败坏地去抢不动手里的酒壶,一边抢一边大声呵斥:「不要喝那么多酒!」 他跟不动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长谷部总是对不动特别上心。虽然关心的方式通常都十分粗暴。 所以这个时候,本丸的主人织夏应该就会笑着出来圆场:「好啦,我们多留些酒,在晚上大和守的欢迎会上喝个痛快吧!」 然后,她会带着这个世界上最明媚最温柔的笑容走到他的面前,解下他染尘的羽织,轻声说上一句:「辛苦了,欢迎回家。」 这座本丸是大和守安定的家,在切断了与过去的联繫之后,这里就是他要守护的全部,而那个叫织夏的审神者,就是他最重要的人。唯一的主人。 熟悉的建筑在眼前不断放大,大和守安定的脚步也不自觉地变得轻快了些许。早一秒也好,回到家里,见到那些重要的人。他这样想着。 然而行至切近,大和守安定忽然觉得本丸的样子好像有点古怪。 清光并没有在门口徘徊,本丸里的短刀们也没有在院子里追逐嬉戏——整个本丸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沉寂得如同死了一般。 大和守不由得蹙起了他那双漂亮的眉毛,他的右手有些颤抖地搭在了刀柄上,但很快又放了下来。 是玩笑吧。 此时正是下午,或许大家都在休息?可内番当番的人也都不工作了吗? 是出了什么事? 大和守安定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修行月余,回来之后竟然会看到萧条颓败至此的本丸。院里的荒草已经长了寸余,而原本茂盛的樱树却已经出现了枯萎的迹象。不远处的建筑蒙着一层重重的灰土色,像是很久没人打扫了一样。 「发生了什么?」大和守安定喃喃,声音是意想不到的颤抖:「清光……清光!织夏!你们在哪儿?」 近乎咆哮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本丸里显得尤为突兀。 没有应答,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动之外,大和守没有收到更多的回应。 这玩笑有点开过头了吧!即便是本丸里最爱给人惊吓的鹤丸国永也总有分寸,这种程度的玩笑即便是他也断不可能开出来的。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和守脑子里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断了。他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刀,接着向着本丸深处冲去。 审神者的房间是空的。 左文字家的房间是空的。 来派的房间是空的。 三条家的房间是空的。 整个本丸……都是空的? 大和守不死心,他继续跌跌撞撞地朝着走廊尽头的粟田口家的房间扑了过去。 在他冲过去之前,粟田口家房间的房门忽然被拉开了。大和守抬眼望去,只觉得来人有点面熟,却一时间认不出。 「大和守君。」那人无力地沖他挥了挥手,声音干涩而嘶哑,「你回来了。」 「压切……长谷部?」大和守安定有些不敢置信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来人点了点头。 他已经瘦脱了形,看上去犹如移动的竹竿挑着件宽大的衣服一样滑稽。他身上穿着的是出阵服,手里的打刀看上去已经有几分暗淡。他表情有些呆滞,眼角眉梢全无生气。 第2页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呢?主君呢?」大和守踉跄着身子沖了上去,抬手握住了长谷部的肩膀——一握之下,那干瘦的触感让大和守又是一阵心惊。 「我……」长谷部有些浑浊的眼睛转了一下,他看向面前的大和守,哽咽道:「他们都不在了。」 「什么?」大和守有些反应不过来:「不在了?什么叫不在了?」 「主君把所有人都刀解了。全员。」另一个温润却带着疲惫的声音回答了大和守的疑问:「织夏她刀解了所有人,然后离开了。我们当时在远征,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骗人……」大和守后退了半步,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看向说话的人。 是一期一振。他看上去比长谷部要精神些,但脸上的疲惫和哀戚却也无法掩藏。 「别开玩笑了!」大和守朝着一期一振咆哮道,他觉得似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脸上划过。 是因为激动和惊惧流下的泪水吗? 「狐之助说新的审神者这几天就会过来了。」一期一振像是没有看到大和守的反应一样,兀自说着。 「闭嘴。骗人。」大和守全身都在颤抖,他看着一期一振,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他在开玩笑的证据。 「给我适可而止吧!」忽地,他挥刀向一期的方向沖了过去。 但刀锋不过走出几步便遇到了阻力。压切长谷部想要阻止,但因为实在没有力量,只能用身体挡下大和守这全力的一击。 温热的鲜血溅洒在大和守的脸上,他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他茫然地收回了刀,看着闷哼着倒在地上的长谷部,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一期一振慌忙跑了过来。他变故来得太突兀,他也有些反应不及了。 本丸里没有审神者,没有灵力的供给,手入是没办法进行的,连他们身体产生的疲惫感也无法消除。 重伤的山姥切和灵力比较低微的小夜还有退都已经陷入了沉睡,药研的意识也明显有些不清醒了。眼下长谷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对眼下本就糟糕的情况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可一期一振又无法过分苛责出手伤人的大和守。毕竟大和守此刻的心情他也曾经有过,在看到三日月留下的手书的时候,他也并没有比大和守冷静。他曾一度想去找伤害弟弟们的审神者要个说法,甚至还失手打伤了山姥切。 直到现在,他的心情依旧没办法平静下来。 没平静下来又能怎样呢,他们只能留在原地,等待新任的审神者重新让这座本丸运行起来。 一期一振嘆了口气,他抽出了自己的刀,用刀背敲在了大和守的后颈上。 或许,睡一觉会好一些吧。或许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至于这漫长的等待,就让他一个人来背负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 从序章二月意外掉落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到现在终于可以发正文啦! 知道有人不看文案所以首章作话排雷: 本文刀剑乱舞x旅行蛙,另外会涉及猎人火影阴阳师,其他番随缘刷脸。 刀男官设参考游戏、花丸和刀舞,私设众多,同人二设选择性使用。一千个婶家有一千个本丸,所以婉拒考证。 双向治癒向,除男主之外全员亲情向,言情线专注1v1。 女主很苏。 大体私设如下: 1无暗堕设定,但刀对主人的信赖程度决定刀的战力发挥。无告知名字就会神隐设定,名字本身就是一种契约。 2由于剧情需要,锻刀炉里什么都有。不会出重复的刀,但大概率锻刀失败(大约相当于自动刀解)。当然也有get无法被唤醒的刀的方法,不过正常人不会这样做。 地图捞刀同样只能捞到自己没有的。没有合成操作。 3刀解=强制休眠,碎刀=死亡,本文不会出现碎刀,请安心食用。 4同一振刀在同一个本丸被唤醒就是带着跟本丸相关记忆的同一个付丧神,修行过的刀会保存修行的记忆。 5出阵的时候审神者需要跟着一起。审神者不需要参与战斗,但需要帮忙制定作战计划并判断局势。 基础的差不多就这些,后面有其他私设会穿插着解释。 虽然我算是个全员粉,但文中几乎没办法做到全员出场,毕竟到日向正宗为止全员总共69位刀男,再加综漫其他角色篇幅肯定要炸。所以很多非剧情角色可能只会一笔带过,当然番外什么的会考虑的。 大概就是这些啦,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故事,喜欢的话顺手点个收藏呀,如果能顺手收藏个专栏就更棒啦! 给一直等到现在的小可爱们一个么么啾~ 第2章 序(二) 「其实有一件事情我有点不理解。」穿西装的男人坐在桌子前,嵴背挺得很直,似乎是有点紧张。 他吞了吞口水,目不斜视地盯着面前那个窝在皮质沙发里的清秀少女,努力地保持着表情的镇定。 少女弯眸,脸上立时绽出了明媚的笑意,她单手撑着头,眯眼对对面的男人轻声说了句:「有什么问题直说就好。」 男人深吸了口气,微微挪开了视线,看着桌上的一沓文件,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地开口道:「审神者招募计划开始之初,许小姐其实就已经通过了时之政/府的审核,并接受到了审神者的委任邀请,但是您拒绝了。可为什么现在却忽然又申请成为审神者呢?而且还是接手危险系数最高的c类本丸。」 第3页 少女闻言轻笑出了声:「因为当时我有钱花,但是现在我没有了啊。」 男人闻言微怔,他愕然抬头看向眼前笑得云淡风轻的少女,许久,他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来:「许小姐说笑了吧?」 「你都不看新闻的吗?」少女眨了眨眼睛,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在文件里翻出了一张证件的复印件:「我跟我养父已经断绝关系了,而且我也已经不姓许了。」 男人垂下了视线,看着桌上的那张证件的复印件。上面印着的「池小言」三个字看起来有那么点刺目。 其实他之前听到过类似的风声,也知道这个新闻,但他就是觉得好奇。 因为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女跟传闻中的那个在酒吧卖唱、跟暧昧的养父闹僵最后断绝关系的放荡的形象完全不同,所以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偏差。 但此刻以他的立场,却没办法继续问下去了。毕竟他只是个跑腿的,他的工作只是跟少女核对合同,然后签字而已。 男人是时之政/府的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而这位叫池小言的少女则是时之政/府高薪聘请的审神者。 而且是最特殊的一种。 自2205年歷史修正主义组织时间溯行军对歷史发动攻击开始,联合国联繫各国政/府共同创立了时之政/府,而审神者招募计划也在那时启动。 三年来,大量拥有不凡灵力的审神者们在各自的本丸与自己从刀剑当中唤醒的付丧神一起参与着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而就在上个月,第一批审神者签订的合约到期了。部分审神者因为自身原因选择不再留任,当然也有一部分审神者因为未通过时之政/府的检验而被迫离任,所以现在有很多无主的本丸亟待接手。 时之政/府将这批本丸的资料整理之后又重新评定了等级,其中a类本丸基本都是那种审神者跟付丧神相处愉快,审神者在任期间工作完成得相当出色,最后大家好聚好散的本丸,b类是审神者与付丧神之间存在一定的矛盾,或者之前的任务出现过一些问题,但都无伤大雅的本丸。这两类本丸几乎就是亟待接手的本丸当中的大多数了。 而接手这样的本丸也基本没什么风险,而且时之政/府还会给新任的审神者相当丰厚的补贴,所以这些本丸可以说相当抢手。 但除去这两种,却还有一种c类本丸。 也就是前任审神者跟付丧神相处不怎么愉快的本丸。 当然,作为刀剑,付丧神们会无条件地接受审神者的存在。但同时作为有独立意识的神明,他们可能会从心底里排斥自己的主人。 而排斥自己主人的刀剑是很难顺利完成战斗任务的。 可以说当c类本丸的继任审神者很显然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是而几乎没有人愿意接受。所以说当池小言递交了c类本丸接手申请的时候,时之政/府甚至都没进行进一步的审查就直接拍板让她来工作。 而且还说条件可以随她开。 这待遇不可谓不优厚。 池小言见那男人愣神,也没说什么,只是顺手从桌上拿起了合同翻看了起来。不多时,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于是池小言出声问了句:「能详细说说吗?关于这个本丸。」 男人怔了怔,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但他的思路很快就被池小言打断了:「不用编好听的话了,有什么说什么,毕竟我很快就要去那里了,到时候被拆穿了多没意思。」 「好吧……」男人的脸上稍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很有风度地跟池小言介绍道:「这个本丸原来的审神者名叫宇田川织夏,是最早的一批审神者之一。」 「宇田川?」池小言眉头微皱:「是我想的那个宇田川吗?」 男人点了点头,「就是他家的人。」 「哦,没事,你继续。」池小言沖男人摆了摆手。 「因为这位小姐投入的精力和财力都不少,所以她很早就召集齐了所有的付丧神,任务什么的也都完成得相当出色。但是一个月之前,她没有通过时之政/府的续约审核,被要求离任。」男人说道:「大概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离任之前,她把本丸里所有的刀都刀解掉了。这严重违反了时之政/府制定的规则,所以她现在已经被逮捕,羁押在时之监狱,等待审判结果。」 池小言「哦」了一声。她依然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是在等待下文。 「宇田川小姐在强制离任之前曾派出一支远征部队和一位修行的付丧神,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到本丸了,另外本丸里还有大量材料。」男人又说道:「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 听完了男人的叙述之后,池小言眨了眨眼,继续发问:「能问一下为什么宇田川没通过续约审核吗?」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些为难,毕竟审核标准是个相当复杂的,而且有一部分内容是需要保密的。 「如果不方便的话……」池小言勾起唇角,「就捡方便说的讲一下吧。我只是好奇而已。」 男人沉默了片刻,但终于还是给出了个模煳的回答:「是性格问题。她性格不确定性太强了,有时甚至有点偏激。这对时之政/府是个威胁。」 「哦?」池小言的表情忽然有了变化,她微微扬起了眉毛,嘴角的弧度也加深了些许:「所以你们事先就预料到她可能会做出这样偏激的事情了?」 第4页 「……」男人明显被池小言的发问噎了一下。 「啊,不好意思,我应该换一种问法。」池小言的笑又变得温柔了起来:「你们知道宇田川的性格带着特别多的不确性因素,而且还有相当强的破坏性,所以强行让她离任。是这样的吧?」 男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由于时间仓促,你们并没有预估到宇田川偏激之下会做出什么举动,也没有提前做出预防,这才酿成了本丸的惨剧,我这么理解应该没有偏差吧?」池小言抬眼盯着穿西装的男人:「等于说,我的本丸受到了这样的伤害,你们也有责任吧?」 「不是……」男人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哦对,还不是我的本丸。」池小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笔,飞快地在合同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好了,现在是了。」 男人有点懵。这个重点好像不太对吧! 池小言把合同书合上,双手交叉撑在了沙发扶手上:「好了,现在我们来谈一下追加补偿协议的问题。」 「哈?」 「你可以理解成我在碰瓷。」池小言偏头,又温柔地笑了笑,但说出的话却并不温柔:「我呢,是个很护短的人,本丸交到我的手里当然就是我来护着。因为你们的事物对我的本丸造成伤害,我为我的本丸讨点补偿,这不过分吧?」 「可是协议书上已经有……」男人立刻想要辩驳。 「协议书上那是给我的。我现在在讨的是给我的付丧神们的。」池小言脸上的笑容忽然敛去,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透着一股狡黠:「而且,之前不是说过条件随我开的吗?」 看着这个明显有些胡搅蛮缠的新任审神者,西装男觉得心好累。但她偏又说得有理,于是无奈之下,他还是选择了妥协:「请你说一下条件吧。」 「嗯……」池小言又翻了翻工作手册。她其实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不过多要一些肯定是没坏处的。这样想着,她抬起头,勾唇对西装男人说道:「各类金色刀装一样给我准备五十个,还有那个金色的御守请给我一百个。这样不过分吧?」 西装男瞪大了眼睛。 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了好吧!金色刀装倒还好说,毕竟那东西可以自己制作,稍有点家底的本丸都能囤下来不少。但金色的御守要一百个?说起来本丸总共才只有七/八十振刀吧喂! 池小言像是看出了西装男心里所想似的,她朝那男人眨了眨眼:「这个御守我还打算给我养的哌备一份呢,毕竟它总是出去旅行,我不放心。」 西装男泪流满面,不是说好给付丧神讨福利吗?怎么御守还带给哌的! 「没关系的,你们可以再考虑考虑,想好了让狐之助带着东西来找我就行了。我就住在明川酒吧。」池小言十分「善解人意」地又说了句,接着她站起身,拿起了挂在一旁衣架上的灰色大衣,回头对男人招唿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上班,那么回见了。」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发都发了,那就把另一个序章也发出来吧【滑稽脸 本文四月开始正式连载,欢迎收藏 第3章 本丸记事(一) 今天一期一振起得格外早。 月色已经淡去,而清晨的阳光还没有漫过整座本丸。一期一振就在这样深沉的黑暗中醒来。他就着昏暗的烛火整理好了自己身上有些破烂的出阵服,然后就着透过窗棂的第一缕晨曦擦拭着房间里的另外六振刀。 如同他之前每日重复的动作一样。 但今天又是不同的。 听狐之助说,今天是新任审神者来上任的日子。或许这样黯淡而沉寂的日子马上就要过去了,那六振刀很快就会重新醒过来,而这座本丸也很快就会恢復生机,就像从前一样。 一期一振金色的眸子忽然暗了几分。像从前一样? 即使过去了很久,他还是会经常想起从前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那个温柔而坚强的,那个执着而努力的,那个仿佛是明媚阳光的审神者。 她曾跟他保证,虽然她会收集各种各样的刀剑,但她会好好珍惜每一振刀。她说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本丸像当年的大坂城一样归于沉寂。 一期一振一直很相信这位审神者。 可她食言了。 那次远征回来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本丸,一期一振感受到了比大坂城的火海所带给他的更深的绝望。审神者的房间里只留下了三日月宗近留下的一封书信以及一振靠御守维持的、无法被唤醒的一期一振。 三日月说,本丸里所有的刀剑都被审神者送进了刀解池,而身为近侍的他没有办法被刀解,所以他把近侍的位置让了出来。 近侍?可审神者都没有了,近侍还能做什么? 一期一振几乎可以想像三日月宗近把自己的本体投入刀解池时脸上带着的云淡风轻的笑容。他倒是会去躲清闲! 他在留下的书信里说,审神者只是因为捨不得大家,所以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他说,织夏是个好孩子。 可这怎么能是理由呢?就算是以爱为名的伤害,但毕竟是伤害,一期一振觉得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原谅做出这种事情的审神者,哪怕她之前待他和他的弟弟们很好。。 第5页 他才好不容易跟弟弟们重逢,然而她却让他的弟弟们陷入了沉睡。 在刀解池里沉睡的日子……该多冷啊! 而在本丸里醒着的时光却也并不温暖。 失去了审神者的本丸是阴冷而荒芜的。一同去远征的山姥切因为身上的伤很快陷入了沉睡,接着是灵力低微的短刀们。小夜,退,接着是药研。 修行回来的大和守安定看到这样的场景,几乎直接崩溃了,失控之下,他甚至出手打伤了除了一期一振之外唯一清醒着的压切长谷部。 一期一振当然懂得大和守心里的绝望。因为同样的事情他也经歷过。但他不能任由大和守这样闹下去。于是他让大和守也睡去了。 沉睡的大家慢慢失去了人的形态,重新变成了冰冷的刀剑。于是唯一清醒着的一期一振就这样每天守着这群刀剑,擦拭着他们。 这样才能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新的审神者啊。 可是……新任审神者?每每想到这种事情,一期一振的心里总是会有几分不安。那种事情,还会再发生一次吗? 一期一振带着自己的佩刀站到了本丸的门口。此刻天已大亮,但本丸里看着依然有些阴冷。一期一振强打着精神,看着本丸门口的那条蜿蜒的小路。 忽地,一阵蛙鸣在他耳边响起。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只通体碧绿的青蛙正在小路边的草丛中间跳动。由于那青蛙长得着实有些奇怪,一期一振不由得多看了它几眼。 待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忽地发现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由于距离着实有点遥远,而且少女是背着光的,所以一期一振一时也看不清少女的容貌。他只知道这姑娘的打扮十分清爽简单,长发在头顶束成马尾,身上穿着的是最简单不过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少女显然也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一期一振,于是她疾步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一期一振也终于看清了少女的五官。那是张美得张扬的脸。白皙的皮肤上五官生得恰到好处,而且眼角眉梢间俱透着一股旁人模仿不来的灵气。少女的眼尾微微上挑,朱唇也是向上勾着的,天生带着的笑意似乎能摄人魂魄一般。 虽然前任审神者织夏也是个美人,但在这位少女面前,却也要逊色很多了。没来由的,一期一振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撩拨了一下。 少女走到切近,视线自一期一振的身上扫过,却落在了不远处草丛里的青蛙身上。她略带惊讶地「咦」了一声。 看少女到了近前,一期一振打起了精神,跟这位新任的审神者打了个招唿:「您好,您就是这座本丸的新主人吧。我是一期一振,是粟田口吉光所作的唯一的一振太刀。藤四郎是我的弟弟们。今后请您多关照了。」 听到一期一振的声音,少女这才回过头来,她看着眼前这个水蓝色头髮的青年,忽地弯眸绽出了一个极其明媚的笑容来:「你好,我是这个本丸的新任审神者,可以叫我小言,希望今后我们能够相处愉快!」 一期一振微微眯起了双眼。他忽然觉得这个宛如从阳光里走出来的少女有些刺目。虽然他也知道总是拿眼前的人跟她的前任做比较大概有些失礼,但他还是忍不住把这个自称小言的少女跟织夏摆在一起。 就像当时他总是把织夏和丰臣秀吉摆在一起一样。 她跟织夏真的很像。是一样明媚到能让人从内心温暖起来的人呢。 那么未来的她是否也会做出跟织夏同样的事情?如果是那样的话…… 一期一振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太刀。 看着一期一振略带紧张的反应,小言却好像并不在意一样。她甚至没有再去理会一期一振,反而缓步走向了路边的草丛。 一期一振很快也发现了少女视线的焦点。握刀的手终于松开了些许,一期一振略带歉意地对少女说道:「真是非常抱歉,我一直不知道本丸里有青蛙。如果您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帮您把它送走。」 「不必啦!」少女微微回头,沖一期一振笑了笑,指着草丛里的青蛙道:「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我家的大宝贝儿,叫哌哌,希望以后我们能一起好好相处啊!」 大宝贝儿?还真是带着宠爱的暱称啊…… 一期一振惊讶地看着少女把那只小小的青蛙从地上捡起来,放在手心里,接着起身回到了他的面前。 是狐之助一样的式神吗?一期一振的心里有些疑惑。 但还没等他问出来,小言却先行开了口:「哌哌它只是只普通的青蛙哦。不过它比较喜欢旅行,平时可能都不怎么会在本丸,所以你其实可以不用太在意它的。」 「原来是这样。」一期应了一句。但他心里的疑惑却更深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前五个2分留言的送小红包~(虽然有点怀疑会不会有5个orz 第4章 本丸记事(二) 「啊,小言你走得真是太快了,我狐之助都跟不上了!」忽地,两人的身背后响起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一期一振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只黄白相间的花狐狸正拖着一个比它的身体大上几倍的包裹在本丸前的小路上拼命奔跑着——如果忽略速度的话。或许是因为包裹太重,也或者是因为狐狸的腿太短,那小傢伙虽然拼尽全力,但速度依然十分缓慢。 第6页 「啊……」少女回过身,看向狐之助,表情略带些许歉意:「不好意思,我忘记有你在跟着我了呢。」 狐之助的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它倚着巨大的包裹,一脸气鼓鼓地盯着小言:「你怎么可以这样!」 「抱歉抱歉……」少女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实在是因为要见到付丧神们了有点激动。真是对不起啦,东西我来帮你拿吧。」 接着,小言又转头看向了一期一振,十分自然地把手里的青蛙托到了对方面前:「我去帮狐之助提一下东西,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哌哌好吗?」 一期一振看着被少女递到自己面前的青蛙,表情有些僵硬:「提东西这种事情,我……」 「这么久没有审神者,即使是作为太刀的你,灵力应该也不会很充足了吧,所以这次你来照看哌哌就好了,想要提东西的话以后机会多的是呢。」 说完,小言不容分说地把手里的哌哌放到了一期一振的手心里。 少女指尖的温热在一期一振的掌心扫过,随之而来的是青蛙皮肤微凉的触感。一期一振看了看手里的那只小小的青蛙,又看了看正向狐之助的方向一路小跑的审神者小言,只觉一阵莫名的情绪在胸膛翻涌。 这个审神者,还真是自来熟呢。 在小言的帮助下,狐之助的脚步终于快了些许。一人一刀一狐一蛙终于先后进到了本丸院中。 由于太久无人打理,院中早已荒芜一片。肆意生长的荒草和无人清理的落叶与灰土相互映衬,破败得不像样子。一期一振偷眼看向小言,本以为少女会或多或少露出些许嫌恶的神情,但没想到少女此时却是一脸兴致盎然。 「真是座漂亮的庭院啊……」她甚至还感嘆了一句。 一期一振微微皱眉,他不知道小言的感嘆是发自肺腑还是逢场作戏。这庭院确实还算宽敞,但破败成这副样子,哪里跟漂亮沾得上边? 「这以后就是我的本丸了吗?」小言忽地侧头问狐之助。 「是的,审神者大人。」狐之助回答:「用我之前交给你的方法注入灵力,本丸就会开始运作了。」 「太好了!」小言兴奋地睁大了眼睛,她的眼里像有星辰一样,好看极了,「能住在这么棒的院子里,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视线扫到一旁一脸愕然的一期一振,小言脸上兴奋的神情也收敛了些许,只是眼中还透着些明艷的光辉。她面向一期一振,轻轻勾起唇角:「我之前都是住在城里的。即使是别墅,周围的环境也都特别喧嚣,所以没见过这么安静的庭院,见笑了。」 「不,怎么会。」一期一振连忙回应,「您能喜欢这里就最好了。」 小言脸上的笑意渐浓,她又看向身后的狐之助:「麻烦你把这些东西先送到仓库去吧,听说这里有需要修復的刀剑,我先跟着一期去看一下。」 狐之助撇了撇嘴似乎有点不情愿。 小言见状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蹲下/身,轻轻拍了拍狐之助的头:「好啦,晚上给你做炸油豆腐,所以现在就麻烦你啦!」 听到炸油豆腐,狐之助的眼睛明显有些放光,于是它依言拿起了地上的包裹,一步三回头地向仓库方向走去,嘴里说着:「那说好了哦,不许反悔!」 小言双手撑着膝盖,沖狐之助笑笑:「嗯,说好了。」 狐之助这才心满意足地消失在了小言的视线范围内。小言这才站起身,回头看向了一旁的一期一振:「他们在哪儿?」 听了小言的话,一期一振微怔,但他旋即恢復了沉稳的模样,微微颔首,沉声道:「请跟我来。」 说完,他伸手想为审神者引路,却发现自己手里还端着只小小的青蛙。 「给我吧。」小言自然地伸出手,自一期的手里接过了哌哌,接着将那小青蛙端到了眼前,柔声说了句:「哌,我现在要去做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你先在这里随便逛一下吧,等下我再给你收拾屋子和旅行的用品好吗?」 哌哌那双乌黑的大眼睛转了两圈,又「哌哌」地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回应小言的话。得到回应的小言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她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哌哌的头,接着,她蹲下/身,把哌哌放进了草丛当中。 落地后的哌哌轻跳了两下,接着又是叫了两声。小言单手托腮,依然笑着说道:「好啦,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回来。你自己要小心哦!」 于是哌哌就这样乖巧地趴在了草地当中,看着少女和青年的背影消失在了迴廊的尽头。 「你能听懂它说的话?」一期一振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看来,那只青蛙不过是夏日池塘边上最普通的那种——或许长得比其他青蛙好看一点,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小言眨了眨眼:「其实我完全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嗯?」这回答却让一期一振有点意外。看方才审神者与哌哌相谈甚欢的样子,他还以为这位少女真的是通蛙语的。 「不过相处时间久了大概也会有那么一点默契了吧。」少女脸上的笑容依然明媚。 一期一振心里的疑惑却愈发地深了。时常出去旅行的青蛙,看起来温柔而明媚的少女。这两者放在一处无论如何都透着一股违和感,而听少女的意思,这样的组合却已经存在了相当长的时间。 第7页 这中间的缘由说起来恐怕会是个很长的故事吧……一期一振这样想着。 不过他没有再问下去。小言没打算说,而他本来也没有窥探别人世界的习惯,更何况他还无法从内心里接受新任审神者这种存在。所以这种问题,就留到以后再问吧。 如果有以后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目前日更,更新时间是每天凌晨,基本早上起来就能看到啦~ 有事请假或者要调整更新时间的话会在文案说明~ 第5章 本丸记事(三) 一期一振引着池小言穿过庭院,进了内室,顺着走廊直走到尽头的那间宽敞的房间里。 房间内整齐地排列着一圈房门,一期一振带着池小言去了最里面的一间。他拉开了房门,微微欠身对身侧的审神者说道:「请进吧,这里是我的房间,他们都在里面。」 「有劳了。」池小言微笑着沖一期一振点头,接着她转头看向屋内。 根据事先的了解,池小言知道这一圈房间原本都是粟田口派的刀剑男士们各自的住处。 与本丸其他地方的破败不同,这里的房间似乎都有认真清扫过。想来一期一振为了维持这里的清洁着实花费了不少功夫。 只是眼前的这间房间有些太过干净了——不仅仅是没有灰尘而已。 屋内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陈设。四叠的房间里唯有光洁的地板上唯有一张摆着六刃长短不一的刀的几案,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显然,这些便是一期一振的同伴,也就是池小言的刀剑了。 池小言赤着脚踏进了屋内,窗台上漫洒的阳光就这样悄然攀上了她的脸颊。晨间温热的光晕镀过少女精緻的面容,在她身前的桌案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真美……」池小言看着桌案上的六刃刀,不自觉地感嘆了一句。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其中的一刃的刀背上反覆摩挲。手指所过之处,却是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池小言的眸光暗淡了几分,唇角的笑意也渐渐凝固,良久,她轻轻呢喃了一句:「但变成这样一定很疼吧?」 说话间,她有些生涩地调动起了体内的灵力,将灵力顺着指尖注入了那振略有些破损的刀刃之内。华光褪去之后,一位身披白色斗篷的金髮青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我是山姥切国广。……那眼神是怎么回事?对我仿刀的身份很在意吗?」 低沉的嗓音在池小言的耳畔划过,但随即,那青年却又闷哼了一声,身子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池小言连忙伸手扶了那青年一把,又轻声说了句:「你身上还有伤,别乱动。」 山姥切看向池小言的视线明显有些躲闪。他强自忍下了那宛如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努力稳住了身形,接着,他推开了少女伸过来的手,顺势用身上略有些破烂的被单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不用管我,这样染血的样子对我这种仿品来说刚好。」 「还真是任性啊……」池小言看着自己被晾在半空的手,讪笑了句。毕竟事先已经做了相当的功课,受到这样不甚友好的对待,池小言却丝毫不以为忤,甚至在脸上又绽出了温和的笑来。 回过头,她对着站在门口的一期一振说道:「可以帮我去手入室拿些必要的工具过来吗?那里还没有收拾,但山姥切的伤还是立刻手入比较好。」 一期一振的反应明显迟了半拍,但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池小言的视线又转到了一旁的山姥切国广身上。她背着手,弯眸对金髮的青年说了句:「虽然你这个样子确实也很可爱,但一直带着伤我可是会心疼的啊!」 「我……」山姥切直觉得脸在不住升温。显然,审神者这有些轻佻的话让他非常的不适应。前任审神者织夏还在的时候,其实他也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当时的他对织夏也说过同样的话。 「怎么会刚好?」他记得当时织夏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好好的啊!」 于是自那次之后,只要他受到一点轻伤就会立即被审神者带本丸并送进手入室。这让他觉得受宠若惊。 所以他至今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温柔的审神者会做出那种疯狂的事情来。 是因为相处太久所以厌弃了吧?作为仿品,被厌弃是理所当然的吧?山姥切甚至会想,审神者离开本丸的时候,大概根本就是忘记他还在外面远征吧? 身为仿刀,连被织夏毁掉的资格都没有吗? 眼前的这个审神者似乎还对他有着什么期待,但相处下去,早晚也会走到那一步吧? 山姥切这样想着。 他没有对池小言的话做出什么回应,只是兀自蹲在角落,把自己藏在那破烂的被单下面。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有些许安全感。 看着这样的山姥切,池小言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她也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而是继续把手伸向桌上的另一振刀。 「我是小夜左文字,你,要向谁吗?」 又是一阵华光之后,一个蓝发的少年出现在了屋内。少年身量不高,只到池小言的胸口,一张包子脸生得很是可爱,只是表情却是与长相併不相符的阴沉。 窗口投射进来的光也似乎暗了几分,但池小言脸上的笑却一如既往的温和。 第8页 她顺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头,笑道:「虽然我暂时没有想復仇的对象,但我还是很高兴能与你见面的。」 在池小言的手触到小夜头顶的一剎那,小夜左文字的身体忽然变得有点僵硬。少女这突如其来亲昵的举动让他着实有些无所适从。 但池小言却好像丝毫没有这种自觉一样,她揉了揉小夜那柔软的蓝色髮丝,又说了句:「这么长时间没有灵力供给,一定累坏了吧。你先在一边休息,等下还要做大清扫。」 「嗯。」小夜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别的,只兀自找了个角落抱膝坐下了。 看着缩在房屋两角的山姥切和小夜,池小言无奈地耸了耸肩。她在来之前也做过相应的功课,知道这两位付丧神都是那种比较沉默寡言的类型,更何况之前还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对她这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接下来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池小言又轻勾起唇角,挂起惯常的笑来,正打算去唤醒剩下的两振短刀,却听到门口响起一阵蛙鸣。 「咦?哌哌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池小言连忙小跑着到了房门口,只见哌哌正趴在门口叫着,而它的身下铺开了一滩水迹。 「是下雨了吗?」池小言蹲下、身,拿手帕擦了擦哌哌身上的水渍。 「哌哌!」哌哌在池小言的手心蹭了两下,似乎是在撒娇。 「下雨天就先不要出去旅行了哦。」池小言轻笑,「而且今天要整理房间哦,等下哌哌也要整理自己的房间才能出去旅行呢。」 「哌哌!」 「真是好孩子。」池小言轻笑着拍了拍哌哌的身子,「进来跟大家打个招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新一集的花丸你们看过了吗? 伊达组和细川组简直帅炸了,歌仙放头髮的那个动作反反覆覆舔了无数次,sada可以说是这季的真爱了。以及信浓好可爱啊~ 好了,不说了,我去七图收回想了,收完回来更新(x 对啦,感谢汪汪酱砸的雷,么么么么啾~ 第6章 本丸记事(四) 听到青蛙的声音,山姥切和小夜两个人其实都有抬头看,但很快,他们两个人便都回到各自的世界里去了。毕竟跟人打交道他们都会觉得吃力,更何况是跟一只只会哌哌叫的青蛙交流。 哌哌却丝毫不在意那两个人的冷淡。它先是蹦蹦跳跳地到了小夜跟前,蹿到了小夜的腿上,「哌哌」地叫了两声。 小夜盯着眼前这只绿油油的青蛙,依然面无表情。 哌哌又叫了两声。 「……啊。」小夜的喉间终于滑出了一个单音节,像是在跟哌哌打招唿一样。 得到了回应的哌哌兴奋地跳了两下,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一旁的池小言却笑着阻止了:「小夜现在需要休息,你不可以一直打扰他啊!」 哌哌似懂非懂地歪了歪头,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小夜的身上又扫了一遍,接着它跳起来,用冰凉的嘴巴在小夜的脸上啄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从小夜身上跳了下来。 小夜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里却多了几分复杂。他伸手抚过哌哌刚才啄过的地方,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强亲了小夜的哌哌却一点负责的自觉都没有。从小夜的身上跳下来之后,它又蹦蹦哒哒地跑到了山姥切的身边。 「哌哌!」哌哌冲着那个将自己裹成白色糰子的人叫了两声。 白色的糰子抖了抖,却没有更多的动静。 「哌哌!」哌哌又叫了两声。 白色糰子依然没动。 哌哌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池小言。池小言温声介绍道:「这位是山姥切国广,他身上有伤,所以才没动的。不是因为不喜欢哌哌哦。」 听了池小言的话,哌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它又朝山姥切的方向挪了几步,又「哌哌」地叫了两声。 山姥切依然没有要回应哌哌的意思,于是哌哌干脆直接钻进了山姥切裹着身子的被单里。 这下山姥切终于再也没办法无动于衷了。他抬起头,看着从自己的被单里钻出来的油绿的小青蛙,表情有一点僵硬。 「看来哌哌真的很喜欢你呢,山姥切先生。」池小言摸了摸下巴,「这样就好,看你们相处得这么融洽我就放心了。」 「没……」 「哌!」 山姥切似乎想要反驳,但哌哌却抢先欢快地叫了几声,接着它又在山姥切的身上蹭了蹭。山姥切的脸瞬间红透了,原本就不善言谈的他这会儿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审神者也是,这只青蛙也是,为什么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啊! 山姥切·社障·国广正因哌哌突如其来的亲昵而无限纠结,池小言却依然笑得灿烂:「那么麻烦山姥切先生帮我照看一下哌哌吧,我去看一下狐之助和一期他们。下雨了,不知道他们带伞了没有啊……啊,对了,麻烦小夜来帮我带一下路吧!」 「啊,我知道了。」被点名的小夜左文字从角落里站了起来,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在起身的时候,他的视线在藏在山姥切的被单里的哌哌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但他依然没说什么。 「你觉得哌哌怎么样?」跟小夜并肩走着的时候,池小言忽然发问。 第9页 「啊?」小夜的脚步顿了顿,他微微仰头,似乎在思考,接着,他看向池小言,认真地回答道:「很可爱。」 「跟宗三和江雪比呢?」池小言有些俏皮地偏过头,眼里带着点促狭。 小夜却是忽地陷入了沉默。空气骤然冷了下来,池小言却像是一点也没感觉到场面的尴尬一般。 她抬手拍了拍小夜的头:「安心吧,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虽然我也不知道还要多久,不过我会努力的。」 「说好了哦!」说着,池小言伸手牵起了小夜的手,用修长的小指勾住了小夜的。 小夜没有反抗,任由池小言这样勾住了他的手指。 「我会帮你把两个哥哥接回来,所以在这之前,跟哌哌愉快地相处吧!」池小言的眼睛忽闪着,笑容明媚得像是能照亮整个世界。 小夜左文字盯着跟少女绕在一起的手指看了许久,忽地,他抬起头,对上池小言的视线,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太好啦!」池小言又是在小夜的头上揉了揉,「走吧,去找他们两个,然后回去好好休息。现在本丸里只有你们几个人,恐怕会很辛苦呢。」 似乎是因为太久没有灵力的供给,本丸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的。明明前一秒还是阳光明媚,这会儿却已经变成大雨倾盆。 在小夜的引导下,池小言先是去了走廊尽头的仓库。狐之助刚把大堆的物资送进去,正在收拾整理,似乎并没发现外面天气的变化。 看池小言走近,狐之助立刻停下了爪子上的动作,仰头抱怨道:「小言你可真麻烦,居然带来了这么多东西!」 池小言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这只是时之政、府给我的补贴啊,我自己的行李还没带过来呢!」 狐之助被池小言这样理直气壮的反驳噎得说不出话来,于是它别过了有些圆滚滚的狐狸头不去看池小言。 见到狐之助这副有些滑稽的样子,池小言轻笑出了声,她走到了狐之助面前,蹲下了身子,轻轻拍了拍狐之助的头。狐之助明显想要躲闪,但在少女手指划过它皮毛的瞬间,狐之助还是选择屈服了。 「好啦,觉得累的话就先放在这里吧,等下我们一起来收拾。」池小言轻轻理顺着狐之助头顶柔软的皮毛:「对了,这里有没有雨伞?外面下雨了,刚刚一期去了手入室,我怕他被淋到。」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狐之助轻轻在池小言的手心蹭了两下,接着仰头一脸骄傲地宣称:「这种事情就交给我狐之助吧!」 说完,它转身钻进了杂物堆,一阵翻找之后,一身灰土的狐之助叼着两把有些陈旧的雨伞跑了出来。 池小言接过雨伞,又揉了揉狐之助沾了灰的脑袋:「辛苦啦,等下带你清洗一下。」 狐之助却后退了半步:「不……不用了。」 「诶?」池小言有点诧异:「可你身上的皮毛都不鲜亮了啊!」 「我是说不用你帮我洗啦!」狐之助一跺脚,「人家毕竟是公狐狸,也是会害羞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刚刚我带着刚刚修行回来的只有35血的sada去传说中的7-2转了一圈,然后果然遇到了……嗯,不说了,我去修刀了qaq 第7章 本丸记事(五) 看狐之助这样的反应,池小言嗤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跟狐之助打过招唿之后,池小言提着雨伞,在小夜左文字的引领下往手入室的方向走去。 从仓库到手入室需要穿过一个不小的花园,据本丸之前的记录显示,这个花园是宇田川织夏亲自设计的,里面的花卉也是她本人亲自精心照料的,只可惜她离开之后,本丸失去了灵力的供给,原本精緻的花园也变得颓败一片,在骤雨中显得尤为可怜。 池小言的视线在花园扫过,却忽地看见,在花园的另一端,那个水蓝色头髮的青年正抱着一个包裹,打算往雨幕里走。 「在这里等我。」池小言从小夜的手里接过雨伞,甚至来不及撑开便直接跑进了雨幕当中。 一期一振很快也发现了向自己飞奔过来的池小言。少女身形本就纤长,跑动起来自带着几分别样的美感,而那因雨水而濡湿的长髮在她脑后甩动着,拖出一串串水珠,竟然好看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池小言很快便跑到了一期一振的面前。她的气息有点急促,但脸上的表情依然明媚。她撑起雨伞,举过了一期一振的头顶,接着弯眸道:「还好赶上了,不然你就要淋雨了呢。」 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少女,一期一振的表情也温和了几分,视线落在了少女额前沾着的头髮上,一期一振甚至心生了伸手去拨开的冲动,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轻声说了句:「承蒙关心,不胜感激。」 池小言嘿嘿笑了两声,自然地拨开了落在自己额前的碎发,接着转身说了句:「回去吧,他们还在等着。」 一期一振将手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单手托住,另一只手去接池小言手里的雨伞,却被池小言躲过了。 池小言微微侧头,笑道:「没关系的,我来吧,你只要照顾好手里的东西,不要让它们被淋到就好啦。」 听池小言这么说,一期一振也就没再多做坚持。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一期一振也能感受得到,对于这位审神者而言,一旦是说出口的事情,必然已经是决定好了的,而其他人能选择的只有服从。 第10页 并不如看起来的那么温和呢。这个审神者。 三个人回到了之前的房间。山姥切国广果然还坐在原先的角落,而哌哌此刻则是趴在了山姥切国广的身上。一刀一蛙大眼瞪着小眼,却都是一言不发,那场景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滑稽。 见到池小言他们一行人回来,哌哌连忙从山姥切的身上跳了下来,蹦蹦跳跳地越过了池小言,在小夜左文字的面前跳了两下,似乎是在打招唿,接着,它又跳到了一期一振的面前。 看着一脸乖巧地蹲在自己面前的哌哌,一期一振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僵硬。池小言却微笑着蹲下了身,把哌哌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接着递到了一期一振的面前:「哌哌是真的很喜欢你呢。」 接着,她又对哌哌说:「一期的手里现在拿着东西,不方便抱哌哌呢,所以哌哌跟他打个招唿就好啦!」 听了池小言的话,哌哌似懂非懂地歪了歪头,接着转向一期一振,「哌哌」地叫了两声。 一期一振沖哌哌笑了笑,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池小言恰到好处地结束了哌哌与一期的寒暄,她轻轻把哌哌放在了地上,接着对一期一振说道:「来吧,先给山姥切先生手入,等下再唤醒其他刀剑。」 「可是……您身上的衣物是不是应该先换一下呢?毕竟已经淋湿了。」一期一振提醒。他微微错开了视线,极力不让自己的目光唐突到眼前的这位审神者。 池小言身上穿着的本就是很薄的白色衬衫,经过雨水的沖洗之后早就贴在了她的身上,将她身上的线条凸显得淋漓尽致。虽然是刀剑付丧神,但也毕竟是男子,看到这样的画面,一期一振还是会觉得有些尴尬。 「啊,也是。」池小言似乎没发现一期一振的窘态,「毕竟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要是生病的话会很麻烦吧……」 「但是……」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池小言的语调忽然沉了些,似也带着几分窘意,「我好像没带换洗的衣服呢。」 这可真是个难题了! 今天是池小言就任的第一天,但想着本丸整体都需要收拾整理,所以她并没有把随身的行礼带进来。原本想着利用这一天把这里收拾干净,晚上再回她之前的住处取东西,却没想着赶上了这样一场雨。 「能借一件衣服吗?」池小言问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他从衣柜里翻出了之前本丸里举办夏日祭的时候他穿过的浴衣,递到了池小言的面前。 「那么,我先出去一下。」池小言微笑着接过,转身出了房间。 不过片刻,换好了衣服的池小言回到了众人面前。虽然池小言的身材高挑,但一期一振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是显得过于宽大了。而且由于放置很久的缘故,那衣服看起来多少有些陈旧。此刻穿在池小言的身上,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 池小言捲起了袖口,露出了半截白皙的手臂,轻笑道:「这衣服料子很好,多谢啦。」 却是混不在意的样子。 她迳自走到了山姥切国广的面前,轻轻拿起了他放在一旁的本体刀剑,仔细端详起来。 给刀剑付丧神治疗是个相当复杂的过程,既要靠审神者的灵力修復刀剑付丧神本体的斫痕,又要兼顾付丧神身体上的伤口。通常情况下,在本丸里是有专门的式神来负责这样的工作的。但因为如今池小言还没有完全让本丸运作起来,所以此刻的手入只能由她亲自进行。 好在山姥切国广身体上的伤痕之前就已经有好好地包扎过,这时只需要注入一些灵力加速癒合便好了,所以池小言把主要的经歷放在了对刀剑的打磨上。 这是个相当需要耐心的工作。 在场的人都保持着相当的安静,连哌哌也只是乖乖地趴在一期一振的脚边瞪着一双熘圆的眼睛看着。 治疗持续了足足四个小时,治疗结束之后,池小言和被治疗的山姥切国广两个人俱是一头汗水。 池小言小心翼翼地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回头却对一期一振笑道:「看来这衣服一时间是没办法还给你了,浸了这么多汗水,想偷懒不洗都不行啦!」 作者有话要说: 哌哌出门旅行之前,这里的主要任务就是花式攻略,等它出去玩之后就可以愉快地开始搞事情啦! 当然本文就算搞事也是以建设和谐本丸为目的,我尽量不玩脱,所以请安心继续看下去吧! 第8章 本丸记事(六) 「那个……给。」 给山姥切国广治疗之后,池小言忽然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带着些许怯意的微弱声音。她连忙回过头来,却见小夜左文字正端着茶盅向她递过来。 这样突如其来的善意竟让池小言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了。 她忙不迭地接过茶盅,接着沖小夜左文字笑了笑,这才轻啜了一口。茶水沖得很淡,显然泡茶的人并不是很擅长此道。但这里包含的善意却还是让人心头一暖。 池小言弯眸看着小夜,轻声道了句:「谢谢你啦,小夜。」 虽然脸上总是挂着有些阴沉的表情,但小夜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真是可爱到不行呢!池小言这样想着。 「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接下来还有的忙呢。」池小言放下了手里的茶盅,顺手拍了拍小夜的头。 第11页 这次小夜没有躲开。 看着刚刚治疗结束的山姥切和一直跟着她跑前跑后的小夜两个人去休息之后,池小言终于把手挪到了剩下的刀剑身上。 「那……那个,我是五虎退,没……没有击退过老虎,对不起,因为……老虎很可怜啊……」 「哟,大将,我是药研藤四郎,劳烦您多关照我和兄弟们了。」 「哌哌!」 池小言还不及说什么,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哌哌却是忽然兴奋了起来。它从一期一振的身边蹦蹦跳跳地离开,却是跑到了五虎退的身边。 「哌哌!」 哌哌又叫了两声。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自五虎退的身上跳了下来,向哌哌扑了过去。 「小虎!」五虎退有些慌乱地叫了一声,却没能拦下自己的小老虎。 很快,小白虎便跟哌哌滚做了一团。 「不用担心。」池小言轻笑了一声,「哌哌很喜欢交朋友,小虎这么可爱,一定没关系的!」 果然如同池小言所说,被小虎扑倒之后,哌哌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兴奋地跳着。而小虎也完全没有伤害哌哌的意思。这两只奇怪的生物看起来相处得相当愉快。 五虎退身上的另外四只小老虎见到这样的情况也有些跃跃欲试,看着这群可爱的小傢伙,池小言微偏了下头,笑说:「没关系的,让它们去一处玩吧!」 那些老虎是相当通灵的,听到了池小言的许可,当即次第从五虎退的身上跳了下去,又惹得五虎退有些侷促和不安。 五虎退怯怯地看向这位带着笑意的审神者。 「退和药研都是一期的兄弟吧?」池小言走到了五虎退和药研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五虎退的肩膀,「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接着,池小言又转头看向了一期一振:「你带着他们先去休息吧,还有哌哌一起。这边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一期一振有些犹豫,但看着池小言那不容抗拒的笑容,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池小言轻轻舒了口气。事实上,应付这些付丧神并不,尽管她在灵力方面很有天赋,但毕竟这座本丸荒废已久,消耗远比她想像中的要大。 池小言靠在了墙壁上,闭目养了会儿神。窗外的雨声渐渐地小了,大约过不了多久就会转晴。池小言轻轻勾起唇角,接着,她睁开了眼睛,看向桌上仅剩的两振打刀。 压切长谷部。 大和守安定。 是两个麻烦角色呢。 但逃避是不行的。 池小言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走到了桌前,伸手触上了其中的一阵打刀。 「压切长谷部。只要是主上的命令,我都会去完成。」 「那么请你先坐到那里吧,长谷部先生。」池小言轻轻勾起唇角,「吶,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长谷部有些讷讷地应了声。 看着面前陌生的少女,长谷部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就在刚刚被召唤醒来的一霎那,他的脑海里还在回放着与过去的审神者织夏相处的片段。尽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命运……总是惊人地相似呢。 压切长谷部忽然想起自己被送给黑田如水的那天。同样是毫无徵兆的捨弃与馈赠,织夏与那个男人相比…… 不,现在不该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因为现在他有了新的主人,他的主人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 跟山姥切国广比起来,长谷部身上的伤势似乎要轻上些许,但同样是因为时间有些久了,处理起来依然有些麻烦。 「如果不舒服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拿起工具的时候,池小言沖长谷部眨了眨眼:「这是命令哦。任何一点异常都要跟我讲。」 池小言的动作很轻缓,注入灵力的时候也非常温柔,即使是长时间没有灵力供给的长谷部,在这样的治疗下也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除了治疗时必然会产生的燥热之外。 于是整个治疗过程,压切长谷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池小言放下了手入的工具。 「吶,果然长谷部不愿意把我当主人啊。」池小言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似是漫不经心地抱怨了一句。 「不……我……」面对新任审神者突如其来的指责,长谷部明显有些茫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虽然内心依然在意织夏的事情,但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少女是他现在的主人。他现象应该效忠的对象。 他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出了应有的敬畏,可为什么眼前的这位主上依然…… 「可是……」池小言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她看向压切长谷部,眼神有些促狭:「刚刚我已经说过要你告诉我手入时的异常了啊,但刚刚长谷部什么都没说呢。」 调侃?还是试探?压切长谷部有些迷茫。 池小言的视线很快便从长谷部的身上离开了,她的脸上印着一层浅笑,手上依然在做着整理的动作。 长谷部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作为刀剑,他在表达自己的感受这方面似乎并不很擅长,特别是在面对新主人的时候。 ——或者她说的是对的,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接纳她。 「吶,因为我刚刚来这里嘛,所以有很多东西都不懂。」池小言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她看着手里快要收拾好的手入工具,似乎有些入神。 第12页 「所以我希望长谷部能跟我坦诚一点,至少在我做得不够好的时候可以提醒我一下。」 「主上您做得很好。」长谷部回答得有些紧张。 池小言忽然转过头,沖长谷部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来:「那就要好好表扬我呀!」 那骤然明艷的笑容让长谷部不自觉地有了一瞬间的失神。虽然作为刀剑已经活过了太多的岁月,见过太多的人,但在他的印象里,这样让人怦然心动的画面却并不多见。 「毕竟我还是个宝宝呢!」池小言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好啦,手入已经结束了,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等下要做大清扫呢。」 「啊……是。」长谷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回过神来。 池小言又沖长谷部点了点头,接着拎起了盛放手入工具的包裹,转身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压切长谷部对着桌面上那把似乎是被遗忘了的大和守安定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通知:您的好友【大和守安定】已掉线。 您的好友【大和守安定】正在断线重连。 您的好友【大和守安定】断线重连失败。 …… 所以沖田组这几章大概并不会上线,就是这样。 对啦,感谢yuubi小可爱的雷,么么么么啾~ 第9章 本丸记事(七) 池小言并不是忘记了尚未被唤醒的大和守安定。她只是很刻意地在迴避唤醒他这件事情。 若是未经歷修行的大和守的话,她倒是有信心能好好与对方进行交流,但修行过后的他性格里不可控制的因素太多了,且不说他会不会对她拔刀相向,偌大的本丸里,连一个与他有因缘的人都没有,这让他该如何面对啊…… 他可是比山姥切或者长谷部更需要心灵寄託的人呢。 「只能等加州清光来这边之后再说啦……」池小言轻嘆了一声。 原本池小言是在清晨时分来到本丸的,但经过了两次手入之后,此刻已然邻近黄昏了。出了房间,池小言才后知后觉地感觉有点饿。 她伸了个懒腰,朝四下扫了一圈。 运行一座本丸比她想像中的还要麻烦呢……虽然说以后手入或者锻刀这样的事情都有专门负责的式神,本丸里的大部分杂物也可以由当番的刀剑男士们来做,但眼下因为本丸人手不足,为数不多的几位刀剑男士也都带着疲态,所以大部分的工作都要由她亲自动手。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池小言嘟哝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带着笑的。 凭藉着对本丸地图的印象,池小言摸到了本丸的厨房。 付丧神虽然托生于刀剑,但毕竟拥有人类的身体,在利用审神者提供的灵力的同时,也是需要进食的,所以本丸里自然会有厨房。而之前,这座本丸里有将近七十位刀剑男士,所以无论是厨房还是餐厅,都是十分宽敞的。 只是此时此刻,这种宽敞变成了萧条的空旷。 厨房收拾得很干净,看得出,即在本丸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一期一振也有很仔细地清扫他所需要使用的地方。 池小言打开了冷藏库,看到里面排列整齐的各类菜蔬,也是不由得勾起嘴角。这样很好,至少不用去万屋买菜了呢。 她飞快地选出了几样用得着的蔬菜,接着,便轻车熟路地忙碌了起来。不多时,饭菜的香气便从厨房飘散了出去。 「呀呀,我闻到了油豆腐的味道!」很快,狐之助便从门口露了个头出来。 「是啊,说好的嘛。」池小言手上依然在忙活着,也没回头,「对了,外面的雨停了吧?等下跟我一起把饭菜给他们送过去吧。」 在的诱惑下,狐之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于是一人一狐拿着食盒一同向刀剑男士们的住处走去。 刚拉开粟田口家的房门,池小言便正对上了正在往外走的一期一振。 「您刚刚去哪儿了?」一期一振见进门的池小言,立刻问了一句。 「我呀……」池小言迈步进了门,接着,忽然侧头看向了一期一振:「这么想知道我的行踪吗?」 一期一振怔了怔,显然没想到这位审神者会问出这种问题来。对于付丧神来说,窥伺主人的隐私显然是件相当忌讳的事情,但不同的主人对于隐私的标准也总是完全不同的,比如那位…… 不,这个时候不应该再想起那个人了不是吗? 「我并没有窥探您行踪的意思,是弟弟们觉得饿了,我想去厨房拿些吃的东西,路过那边的房间的时候发现您不在了,所以有点疑惑而已。」一期一振解释的语气有些侷促。 池小言却是微微一笑:「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啊!我是觉得很感动,毕竟你这是在关心我呢。」 一期一振愈发有些摸不清头脑了。在他看来,这位刚刚上任一天的审神者思维简直可以说是跳脱,作为已经存在了数百年的刀剑的他竟然也完全摸不清她的思路。 不过她应该是带着善意的吧?至少现在应该是这样的吧? 在看着审神者的哌哌跟退退的老虎在一起玩耍的样子的时候,一期一振忽然这样想。大概只有内心充满善意的人才能跟那样的生物相处得那样愉快吧? 「还要感谢你帮我照顾哌哌呢。」池小言笑着眨了眨眼,她举起了手里的食盒向一期一振示意了一下:「对了,你是想去厨房来的吧?我刚去做了点吃的,叫大家一起出来吃吧!」 第13页 本丸里其实是设有专门的餐厅的,但由于本丸实在有些大,因此在之前的时候也总有刀剑男士选择在自己所在的房间里用餐。而如今,本丸里的人本来就不多,大家当然就更加不拘泥于这些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桌子摆好的时候,屋里的氛围还是有一点奇怪。 池小言扫视了一圈默默就坐的付丧神,心下即刻瞭然。大抵是因为他们还并不很习惯与她相处,而在场的刀剑男士里又没有那种特别擅长活跃气氛的人存在,所以气氛才看上去有些沉闷的。 「我不太擅长做和式的料理,又担心中华料理你们会吃不惯,所以做了最简单的咖喱饭和味增汤,但愿吃起来不会太奇怪。」把最后一碟油豆腐放在了桌上的空位之后,池小言沖身边的人笑了笑:「还有,如果要是觉得不错的话,请一定要夸我啊,我还是很喜欢被表扬的。」 「……」 长谷部默默低下了头。他当然听出了池小言话里带着的调侃,但他一时间也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不过经池小言这样的一番话,桌上的气氛似乎确实缓和了很多,至少像五虎退这样的短刀就全不似之前那般的紧张。 「主……主殿您很擅长料理呢。」五虎退的声音依然有些怯怯的,但一双眼睛却是晶亮的。 「你能喜欢就最好了。」池小言笑着说。她悠闲地喝完了自己碗里的最后一口汤,然后拭了拭唇角,接着转头看向了一期一振:「等下让短刀们来收拾碗筷吧,之前受过伤的打刀们先好好休息,你跟我去一下锻刀室。」 「您……要打造新的刀剑吗?」听了池小言这样的安排,一期一振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收集刀剑,这样的事情他的歷代主人都做过。 如丰臣秀吉,如宇田川织夏,而最终的结局…… 大坂城的烈焰和空荡荡的本丸就是烙印在他心头的挥之不去的创伤,一期一振当然知道,想要战斗,想要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任务,想要好好地守护歷史,就一定会有新的同伴到来,可…… 「是啊。」池小言脸上的表情依然轻松,她像是并没有察觉到一期一振的不安一样,只是眼神在扫到一期一振那张有些动摇的脸上的时候忽然变得柔和了很多。她的语气依然温和而柔软:「你……也一定很想早些跟其他的弟弟们相见吧?」 作者有话要说: 註:(关于刀剑的小常识,虽然我觉得大家应该都知道的) 关于极化安定:修行归来的安定自称是忘掉了关于前主的一切,专心侍奉审神者。修行归来的安定上战场会改变性格(变身大魔王x)这个特点变得更明显了。 关于一期一振:曾是毛利家的刀,后被进奉给了丰臣秀吉。丰臣秀吉执政期间曾经颁布过刀狩令,即禁止农家持有刀剑,于是大批刀剑被回收拿去塑造京都东山大佛殿的钉子。另外一期一振本体在大坂之战被烧毁了,之后又被再刃。 由于作者本人是国服婶,所以对于极打以及从巴主任开始的几位刀男的了解仅限于萌娘百科和语音集,然而真的控制不住写他们的手……好希望国服快点实装笼手切和大般若啊…… 第10章 本丸记事(八) 和弟弟们相见? 真是个……让人连一点点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的理由呢。 在这样的邀约下,一期一振只能暂且按捺下心中的不安,跟着池小言一起去往锻刀室。 说起来,除了显现那天之外,他好像还没怎么去过那个地方呢。宇田川织夏总是小心翼翼地迴避着他心里的那块不愿意去面对的创伤,所以虽然本丸里也时常有新人加入,但织夏却从来没有勉强他去做这样一份工作。 可偏就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到头来却还是在他的心里又狠狠地添了一道新伤。 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一期一振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跟在池小言的身边,却忽然听到了这样一句提问:「一期,你有那么多弟弟,那么你最喜欢哪一个呢?」 「什么?」一期一振有点疑惑,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池小言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抛出问题之后,她就进入了安静等待回復的状态。 可这样的问题…… 说实在的,一期一振从来没有思考过类似的问题。粟田口家确实是有相当多的成员,而他作为这一家子人当中的长兄1,理所当然地会去关照每一个弟弟。 于是他就这样照实回答了。 「同等地喜欢着每一个弟弟吗?」池小言忽然顿住了步子,她侧头看向一期一振,嘴角噙着笑意:「但在照顾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有一点偏向的吧?比如对懂事的孩子照顾少一点,对会撒娇的孩子照顾得多一点……什么的?」 她像是在反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期一振本想要反驳,但仔细想想,粟田口家这么多的孩子,平日里他也确实很难全部都顾及得到。当然,本身就是武器的短刀们本来也不需要多少照顾,所以池小言说的这个状况就是事实,他无从辩解。 于是他只好点了点头。 「其实我大概能理解那种感觉的。」得到了满意的答覆之后,池小言终于挪开了视线,继续往锻刀室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似是漫不经心地说着:「嘛,怎么说呢,虽然我从心底里尊敬你们每一位付丧神啦,但日、后本丸里人多起来的话,肯定也会有偏向的,也有照顾不到的。我不可能去照顾每一个人的情绪嘛……而且大家也并没有那么脆弱。总之我能做的,就是努力跟大家好好相处啊。」 第14页 由于这位审神者走在他的身侧,因此在池小言说这番话的时候,一期一振并不能看到她脸上带着的情绪。尽管如此,他还是能感受到池小言这番听起来很直白的话里带着的温柔。她大约就是这样一个人吧? 「以后还要劳您多费心了。」一期一振这样说。 「彼此彼此吧。」池小言轻笑出了声:「锻出新刀之后,就去帮短刀们收拾一下房间吧。看起来想在今天整理好整个本丸是不可能的了,但至少要把住处收拾好。」 言毕,她又感慨了一句:「拖延症真的是没救了啊……」 审神者这不经意间露出的专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少女的俏皮惹得一期一振不经意间轻轻勾起了唇角。 虽然与织夏大有不同,但不得不承认,跟这位审神者相处,其实算得上是有趣了。 两人这样一路闲聊着来到了锻刀室。进屋之后,池小言便先用自己的灵力唤醒了锻刀炉边的刀匠们。 由于前任审神者宇田川织夏的阔绰,这座本丸的锻刀室看起来也是十分宽敞的。四个锻刀池并排摆着,而里间屋则是对废弃刀剑进行分解的刀解室。 一期一振盯着刀解室的门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池小言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 「我们是来锻刀的,那个地方,大概用不上呢。」池小言轻笑着拍了拍一期一振的手臂:「好啦,来工作啦。」 一期一振连忙应了声。 「嗯……」看着堆放在一旁的材料,池小言略略思索了片刻,接着,她又看向了一期一振:「听人说材料配比各是350份的话,什么刀都可能锻得出来呢。」 「听说是这样的。」一期一振说。 他也并没有类似的经验,关于锻刀的故事,他从来都是道听途说的。 说起来进行这样的工作还是第一次呢…… 一期一振从一旁的材料堆里选好了材料,递到了刀匠的手上,而一旁的池小言则是调转起了灵力。 很快,刀匠便开始了他的工作。 「运气不错。」听刀匠说了第一把刀的时间是三小时二十分钟的时候,池小言的心情十分愉悦。毕竟她事先做过功课,完全知道这样的时间代表着什么。 而接下来的三把刀则分别是两个三小时和一个二十分钟。 「可能会是你的弟弟呢。」看着最后一个刀匠投入工作之后,池小言冲着一期一振笑道。 毕竟耗时二十分钟的刀一定是短刀,而如果是短刀的话,来自于短刀大户粟田口的概率就相当高了。 说实话,池小言并不是很想让短刀做太重的活。虽然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些小傢伙的战斗力不比任何人差,而且这些小短刀也都有着成百上千岁的年纪了,按说做什么工作都是可以的。 但问题是池小言觉得,让一群看上去比她还年幼的孩子做这些工作,她的良心会痛。 好在还有其他的三位……虽然有一定概率是锻刀失败的,但就算运气再不济,也至少能显现出一位可靠的付丧神来吧。 这样想着,池小言从一旁的材料堆里翻出了几张带着灵力的符纸。听狐之助说,用这种符纸可以加快刀匠锻刀或者手入式神手入的速度。 「打扰了。我是明石国行,请多关照。嗯,不要对我要求太高啊。」 第一张加速符用过之后,慵懒的声线从华光中响了起来。池小言的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不对啊,这傢伙不是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有可能被锻造出来的吗? 抛开技术性的问题不谈,让这位以没干劲为卖点的付丧神帮着她干活,池小言觉得这比让短刀做苦力还让她觉得良心不安。 ……嘛,不过还有其他人嘛,总不会都…… 「我是阿苏神社的萤丸!锵~压轴登场!」 「我是爱染国俊,我身上可是有爱染明王的加护呢!」 池小言心情有点复杂。按说一下子就收集齐了来派的三振刀应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然而讲道理,一个短刀,一个体形混在短刀堆里毫无违和感的大太刀,还有一个以没干劲为卖点的太刀……这一家三位付丧神在她看来真的一个能委派工作的都没有。 她默默把视线投到了最后一个锻刀炉上。 但愿…… 「我是龟甲贞宗。名字的由来?呵呵呵,任凭你想像。」 作者有话要说: 1虽然我们习惯性管鸣狐叫小叔叔,但阿官似乎并没有刻意表现过这种叔侄关系。或者说除了小祖宗自称爸爸之外,其他刀男压根就没有体现出隔辈的关系,所以在本文里同一刀派就默认是兄弟了。 嗯……大家都知道的,明石只有限锻,龟甲没进过炉子,但写文嘛,我闺女的炉子我做主,麻烦路过的小天使帮我关个灯。诶诶诶,那个唱梦醒时分的,过分了啊! 以及最近生活缺乏惊喜,于是我们来玩个无标准答案的有奖问答吧。 提问,把被被、咖喱、骨喰、江雪、典典和不带狐狸的小叔叔关在一起,谁会忍不住先开口说话?为什么? 回復里选几个有意思的答案发小红包~ 感谢yuubi 同学和轻雨傲蓝 同学砸的雷~ 第11章 本丸记事(九) 从进到本丸以来一直都表现得十分游刃有余的池小言,此刻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许崩坏的表情。她看着站在眼前的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只觉得内心有千万只神兽欢快地跑了过去。 第15页 虽然池小言一向对自己的交际能力颇为自信,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擅长应对所有类型的人,而据她的了解,龟甲贞宗这个类型的人恰好就是她最不擅长对付的类型。 为什么偏偏是他? 按照时之政、府给她透露的数据,龟甲贞宗似乎从来没有被锻造出来的记录,通常情况下他的气息都只会在1747年的江户城外出现,然而这会儿…… 池小言轻轻嘆了口气。现在纠结这种问题显然是不合适的,毕竟人已经站在这儿了。 「欢……欢迎回来。」 与迎接来派的三位刀剑男士同样的开场白,但不同的是,池小言在说出了这句开场白之后竟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了。 于是她就这么跟龟甲贞宗尴尬地对视着。锻刀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放置y吗?」龟甲贞宗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镜,扬起了嘴角,毫无违和感地说出了这句超不正常的台词:「兴奋起来了呢!」 ……所以说不想跟这样的人交流啊! 池小言暗自腹诽。 付丧神各自都有着不同的性格,其中也不乏一些个性古怪的傢伙,而龟甲贞宗显然是这当中的佼佼者。 「您……还要继续锻刀吗?」一期一振很快也察觉了气氛的微妙。虽然池小言应允过他,在锻出新刀之后,他便可以不必再做锻刀这项工作,而他一直担任的近侍职位也可以先交给别人,但从池小言的表情来看,她对这次锻刀似乎并满意。 那么…… 「先不必了吧。」池小言侧头看向一期一振,脸上的笑容略有一丝勉强:「嘛,虽然说锻刀之后工作的人手会多一些,但需要的房间也会变多。今天天色有点晚了,所以……先这样吧。」 「了解了。」一期一振颔首。他一直表现出一副十分恭敬的样子,尽管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微妙的情绪的。说什么帮他寻找弟弟什么的…… 「嗯……看大家精神都还不错的样子,那……等下就开工咯!」池小言对这样的情绪也有所察觉,但她并没有过多地解释,而是微眯起双眼,顿了顿,接着说道:「等下我要暂时先离开这里去拿些东西,这边的事情就先暂时交给……」 她的视线在这一圈的付丧神身上扫过,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个最早站在她面前的蓝发青年的身上:「果然还是要先麻烦一期你了。」 「也不用太辛苦,毕竟……」池小言又扫了一旁的明石国行一眼,接着有些无奈地笑道:「嘛,毕竟大家都有点疲惫嘛。天色不早了,只要把需要用到的房间收拾一下就好,还有照顾退的老虎和哌哌的事情……总之你看着安排吧。」 「明白了,我会处理好的。」一期一振十分谦恭地应了下来。 有了一期一振的保证,池小言也就安心地当起了甩手掌柜。跟狐之助打过招唿之后,她便独自穿过了本丸所在的世界与她原本生活的世界相连接的通道。 事实上,池小言本人的行李并不多。她本就不是生活精緻的人,更何况本丸里的吃穿用度什么都不缺,因此,她也只是整理了些许本丸里找不到可替代的物什的必需品而已。 一个皮箱,一把吉他。 行李其实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打包装好了,但在离开之前,池小言还是仔仔细细地又确认了一下,这才安心地关上了房门。 「这就走了?」房东姐姐穿着宽大的睡衣,抱着杯热可可,倚着墙看向池小言。 「嗯。」池小言放下了手中的行李,沖房东点了点头,「一直以来承蒙您的照顾了。」 「跟我就不必客气了吧。」房东啜了一口可可,接着站直了身子,迳自走到了池小言的面前:「毕竟你是在收拾我妹妹留下的烂摊子。」 「没有啦……」池小言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她微眯着眼睛,轻声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呢……看得出,织夏小姐待他们很用心。」 「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你随时可以回来。到这里来。」房东忽然一改之前的模样,正色说道。 池小言微怔了一下,似乎是对这样的话有一点意外。不过她并没有提出什么疑问,只是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点了点头:「好。」 「一直以来,承蒙您照顾了,明春……姐姐。」 最后的这个称唿叫得甚至有一点生涩。 接着,池小言拿起了地上的行李,又沖宇田川明春扬首示意道:「那么,我先走了。」 「祝你好运。」 再回到本丸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这边的清扫似乎早已经结束,本丸里一片安静,唯有几处房间亮着灯火。 池小言在粟田口家的房间前驻足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敲响房门,而是迳自上了二楼。 那是她的住处。 进到房间之后,池小言本能地就觉得有哪里不对。虽然没有点灯,但她能明显感受到房间里另外一个人的唿吸声。 「谁?」池小言轻轻蹙眉,问了一声。 没人应答。 池小言犹豫了一下。对于这样的情景,她还是本能地会产生一些恐惧的。但理论上来说,这个时候会出现在本丸的不过就是那几位付丧神而已,结合性格分析的话,答案几乎可以说唿之欲出。 所以…… 短暂的停顿之后,池小言还是放下了行李,并回身拉开了房间里的灯。 第16页 果不出她所料,顺着唿吸的声音望去,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青年的背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青年趴在桌子上,从背影的起伏来看,唿吸相当均匀而平稳,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池小言默默嘆了口气。不消说,此刻房间能如此整洁定然是拜这位名叫龟甲贞宗的付丧神所赐,而以他的性格,在打扫结束之后不离开她的房间也并不很奇怪。 归根结底,龟甲贞宗本身大约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性格如此而已。池小言实在也没办法去计较什么。 但不计较归不计较,只是要让她跟这位付丧神共处一室的话,池小言真的是从心底往外地拒绝。 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的那种拒绝。 思索了片刻之后,池小言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衣橱里,寻了条薄毯出来,接着又悄悄走到了龟甲贞宗的身边。 她轻轻把手上的毯子披到了青年的身上,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摘下了青年鼻樑上的眼镜,放在了一边。 大概是因为熟睡的缘故,龟甲贞宗原本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自然的红晕,这让他那张原本就很秀气的脸看上去更加精緻。 池小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接着,她又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房门口,顺手关上了灯。 听着少女渐远的脚步,龟甲悠悠睁开眼。他轻轻扯了扯搭在身上的薄毯,唇角轻轻向上扬起了个自然的弧度。 果然很温柔呢。这个审神者。 作者有话要说: 想起龟甲极化书信里那个:主人你是不是把我上一封信扔了啊?啊,好兴奋! …… 于是这章龟甲的心情应该是:主人会把我扔出去吗?诶?她怎么自己出去了? 女主跟宇田川姐妹之间的关系会在后面的剧情里穿插着说√ 虽然本文前半部分偏日常,但也是有几条交叉的剧情线的hhh所以敬请期待吧! 以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文里跟一期尼说好的粟田口小短裤没有兑现,今天日课3发350全部都是20分钟的粟田口,这个读心游戏真可怕qaq 第12章 本丸记事(一零) 龟甲贞宗不知道的是,池小言没有把他叫醒请出房间的原因真不是因为她本人有多温柔,虽然她本人也还是挺温柔的,但刚刚那一瞬间,池小言内心的想法是让他好好睡吧,千万不要醒了,不然她还得跟他尬聊。 ……当然,理由什么的看起来似乎并没那么重要,总之最终的结果都一样。 出了自己的房间之后,池小言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一个极其深刻的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接下来……她去哪儿? 虽说这个本丸很大,空房间也不少,但要现收拾出一间来显然没那么容易,而且那些房间本身都是有主的。尽管那些刀剑男士这会儿都处于在刀解池里沉睡的状态,然而这并不影响他们之前在本丸里留下的痕迹。 所以说不经过他们的同意擅自使用他们的房间终归不怎么好,即使这里现在是她的本丸。 池小言这样想着。 「哌哌,哌哌!」 就在这个时候,哌哌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着它的叫声由远及近。池小言立即回过了神来,她紧走了几步,迎上了正向她房间跑来的哌哌。 「嘘……」她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指,轻轻比在了哌哌的嘴边,小声说了句:「不要出声,有人在睡觉呢。」 哌哌眨巴眨巴眼睛,又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考,接着它「啪嗒啪嗒」地跳了两下,却是真的听话地没有开口。 「嗯?」池小言有些疑惑,「你现在想出去玩吗?」 哌哌鼓了鼓气,却是强忍着没发出声音来。 见它这副模样,池小言却是笑出了声。她伸出手指,轻轻在哌哌的脸颊上戳了一下:「可是现在很晚了啊!」 哌哌瞬间泄了气。 它有点委屈地看着池小言,接着又偏头思索了片刻。再然后,它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了,十分没底气地叫了一声:「哌!」 「原来不是要出去玩啊……」池小言拍了拍哌哌的头:「抱歉啦。那么你是要……」 「哌!」 哌哌又在原地跳了两下,接着转头便开始往楼梯的方向跑去。池小言连忙跟上。只见哌哌一路跳下了楼梯,接着,却是停在了粟田口家房间的门口。 池小言终于会意:「你是想跟他们一起玩吗?」 「哌哌!」 看着门缝隐隐透出的光,池小言估摸着屋内的人大约还没睡下,于是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来、来了!」很快,一个有些怯生生的声音在门的另一侧响起。 是五虎退。 门打开之后,池小言微微垂眸看向带着一点惊讶的五虎退,而池小言身边的哌哌却已经毫不客气地跳到了屋里,迳自去找那五只小老虎玩去了。 「主、主殿,您回来了?」五虎退的眼睛晶亮。 「还没休息吗?」池小言反问。 「一期哥和药研哥都休息了,刚刚小虎在打扫的时候弄湿了皮毛,所以我在给它们擦毛……」五虎退回答道。 「那还真是打扰了啊……」池小言勾唇轻笑。 「不……不会的。」听池小言这么说,五虎退立刻变得有点慌了。但下一秒,他忽然觉得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顶。 第17页 「今晚要一直打扰了,嗯……或者可以叫做……寝当番吧?」 清润而温柔的女声在五虎退的耳边拂过,只是这句话里信息量实在有点大了,五虎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害怕还是该害羞。 寝当番这样的说法五虎退之前是听到过的,说起来,这并不是什么能拿上檯面的官方说法,而是为了打趣那些跟刀剑付丧神关系混乱的审神者而创造出来的名词了。顾名思义,与每日耕地的畑当番以及每日伺马的马当番一样,寝当番说的直白些就是审神者当晚的陪侍。 身为武士贴身护卫用的短刀,五虎退当然知道陪侍可能会发生什么。 有点……想要拒绝呢……可是这样拒绝主殿的话…… 五虎退还在犹豫的时候,池小言却已经进到了屋里来。她十分自然地走到了哌哌和小虎的身边,俯身伸手摸了摸小老虎那尚且有些濡湿的皮毛。 小老虎也是相当灵性的,看池小言伸手来给它顺毛,它便十分顺从地在池小言的手心里蹭了蹭,仿佛撒娇似的。 那柔软的触感让池小言脸上的笑意愈发绽开了。 「吶,退,能给我讲讲你见到过的故事吗?」没有回头,池小言却忽然这样说了一句:「景虎公的也好,或者……织夏的也好,就当是睡前故事了。」 「诶?」五虎退有点摸不着头脑。 「好啦,不逗你了。」池小言站直了身,她侧头看向了五虎退,轻笑着解释道:「其实是我房间出了一点问题,只好下来找地方休息,刚好哌哌喜欢这边,而你还没睡,所以我才过来的。寝当番什么的,就是玩笑啦……」 「所以,退你会收留我吗?」 「是、是……主殿。」五虎退大约还是有点紧张,但看起来却不似刚刚那边不安了。 池小言接着又说了句:「至于睡前故事什么的……嘛,如果退不愿意给我讲的话,我给退讲也是可以的,虽然我不像退那样经歷过很多事情,但我也听过很多不错的故事呢。」 收拾整理妥当之后,池小言和五虎退两人一同进了内室。池小言真的按照她说的那个样子讲起了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流浪的诗人,他在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于是他去了村口的破庙躲雨,然后认识了一个小乞丐……」 池小言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勾人的磁性。故事的展开听起来有些悲伤,小乞丐在一次饥荒中饿死了,然后他变成了一种人们前所未见的花,诗人再次回来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于是他带着小乞丐的身体开出的花继续流浪。 虽然存在了很久,也听过了很多人间的故事,但五虎退并没有听过这一个。又悲伤又温暖的故事。 伴着池小言那如羽毛抚过般的嗓音,五虎退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听着身边少年的唿吸声渐渐均匀,池小言松了口气。她悄悄地爬了起来,抱着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客厅里的哌哌和五只老虎很快发现了她的动作,哌哌明显想要表达什么,但却被池小言制止了。 她抱着被子,缩到了之前哌哌和小虎趴着的角落,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哌,天亮之前叫醒我哦。」 作者有话要说: 在武士时代,太刀打刀什么的在回家之后大部分都会被好好收起来,而短刀胁差这种随身的防具则是会被主人带到卧室里以防万一,所以!其实!本丸里!那些小盆友!才是真的,老司机! 然而我依然不敢对退退做什么,因为一旁的一期尼已经拔刀了= =、 女主的身世其实很复杂,因此她本身的性格就带着一点矛盾,这样的矛盾在日常中也会有所体现的。文案里也说了这是个双向治癒的故事,前期女主撩刀,后期刀撩女主(笑 还有,我不是标题党! 好了不说了我去给我家一期尼写检讨了…… 感谢yuubi亲的雷~ 第13章 本丸记事(一一) 大约是一直以来的习惯,池小言睡得其实很浅。因此在有人触到她身体的一瞬间,池小言就倏地睁开了眼。 睡眼朦胧间,一道人影在她的眼前晃动。 几乎就在下一秒,一声尖叫不受控制地自她喉间滑过。虽然她及时收了声,但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这样明显不合时宜的声音听起来尤为突兀。很快,脚步声自房门的另一侧响起,接着,屋内的灯亮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一期一振看着眼前这好像有些不可言说的场景,不由得微微皱眉。 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池小言那浅色的眸子里还带着些许茫然,一双好看的眉毛紧紧地蹙着,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显然心情并不怎么好。 而在她身前不远处半蹲着的,正是穿着白色内番运动服的龟甲贞宗。 池小言住在这里,一期一振其实是知道的。在确定了池小言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打算之后,一期一振也就安心地任由这位审神者呆在那里了。反正她一定是有她的打算。 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龟甲贞宗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龟甲贞宗这个人的个性和爱好都不怎么能为人所接受,但作为刀剑付丧神,人品这点总还是说得过去的,就算再怎么放肆,也决计不该做出夜袭这种事情来吧? 第18页 如果躺在那里的人是宇田川织夏,而赶到现场的人是压切长谷部或者巴形薙刀的话,那么这会儿的龟甲贞宗大概应该已经趴下了。好在一期一振还算理性。在看到这明显不正常的场景之后,他又问了一句。 「怎么回事?」 这句是对着龟甲贞宗说的。 龟甲贞宗的脸上倒是一丝尴尬也无,不知是因为脸皮足够厚还是因为本身就问心无愧。他站直了身子,没有去看一期一振,反而是对池小言说了句:「在这里睡的话很容易着凉啊。」 池小言这会儿也已经恢復了清醒。她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些,但额角浸出的薄汗还是毫无保留地显示出了刚刚的那件事情对她而言有多大的冲击。 「我知道,多谢关心。」池小言沖龟甲点了点头。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初醒时的软糯,听上去比寻常更具有吸引力。 「之前在满是主人气息的房间里不小心就睡着了,真是非常抱歉呢。」龟甲的嘴角轻轻上扬:「我是来接您回去的,主人。」 一系列的言语和动作都是那么流畅而自然,丝毫没有辩白的味道。龟甲贞宗似乎是想用这样坦荡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确实并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这一切都只是误会。 但这样的误会依然让池小言的内心非常不安。 「不必了。」她翻身站了起来,直视着龟甲,「之前的打扫辛苦了,早点回房间吧。」 说完,她回身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一期一振:「只是误会,吵到你了真是抱歉。」 「您不必道歉,您没事就好了。」一期一振松了口气,既然审神者都把这定义为误会,那么想来是真的没事了。 他又看向了不远处的药研和退两人各自的房门。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疲乏,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两个人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那我先回去了。」 整理好了用过的寝具,池小言对一期一振招唿道。 原本前一天的工作就很让池小言觉得疲惫了,再加上晚上这么一折腾,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池小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然而对于审神者的工作而言,这只是个开始而已。虽然之后可能会好过一些,不过就眼下来看,这样的辛苦日子大约还要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吧。 「路还很长啊……」池小言这样感慨。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桌前,翻开了自己之前写的今日的计划,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笔记本被人挪了位置。 池小言这才想起,前一天晚上龟甲贞宗曾经进过自己的卧室,而且就在这张桌子上睡着了。 那么他翻看过了桌上的这几本笔记了吗? 池小言伸出手指,划过了那厚厚的笔记本的软皮封面,接着随意翻了几页。 她不知道这群付丧神在看到这一摞笔记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当他们得知她与织夏的关系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其实说句实话,池小言本人跟宇田川织夏并不是很熟,只是之前跟着养父一起出席一些政商界的集会的时候见过几次。但她跟织夏的姐姐明春倒是颇有渊源。 外界总是传言说明春是宇田川家放弃了的孩子,而织夏是宇田川家的一手栽培出来的优秀的大小姐,这两人势同水火。但就池小言的了解而言并非如此,相反,明春和织夏两个人关系其实相当好,虽然平日甚少有交流,但姐妹两人都是从心底里惦记着彼此的。 这一摞笔记是宇田川织夏留下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本丸里每振刀的全部相关资料,包括歷史,包括性格,包括习惯,甚至包括一些不为人知的怪癖。 在得知自己接手的本丸是宇田川织夏的本丸之后,池小言通过明春见了宇田川织夏一面,而宇田川织夏就是在那个时候把这一摞厚重而珍贵的笔记交给池小言的。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是我对不起他们,所以……请好好待他们。」织夏这样说。 拜这摞笔记所赐,池小言迅速对本丸里的所有人有了一定的了解。她甚至针对每振刀不同的特性选定了不同的相处模式。 即使没有宇田川织夏的嘱託,她也会这样做。或者倒不如说是因为池小言向这么做,所以才会去找的宇田川织夏。 她觉得自己并不是那种会为了满足别人的期待而竭尽全力弄得自己精疲力竭的人。她之所以会这么上心,只会是因为她自己想做好这样的工作。 然后心安理得地收下时之政、府给她的高额报酬。 锻刀,打扫,採购,帮哌哌收拾行李。 在时之政、府给这座本丸分配出阵任务之前,总要先把一切都打理好才行呢。 池小言合上了笔记,又在脸上换上了一贯的微笑。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龟甲:我什么都没想做,真的qaq 第14章 本丸记事(一二) 「主上,早上好。」 池小言打着呵欠进到厨房的时候,迎面刚好碰上了正在忙碌的一期一振。他看上去精神不错,显然前一晚的混乱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而渐渐走向正轨的本丸和心情渐渐好起来的弟弟们也让一期一振的心情放松了很多。 「昨晚睡得好吗?」一期一振对刚刚进门的池小言寒暄道。 第19页 「说实话,不太好。」池小言轻向上扯了扯嘴角,「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呢……」 「不过啊,早上起来看到你,整个心情都变得好起来了呢。」 听了审神者这稍有点调戏倾向的话,一期一振微怔了一下。但很快,池小言又接着笑道:「好啦,不管怎么样,都要打起精神来迎接新的一天呢。」 「您说的是。」一期一振回应得十分客气。 虽然并不是很习惯这种过分客气的敬语,但池小言也知道,一期一振本身性格就是如此,想让他改变一直以来的说话方式实在不是件容易事,至少看上去比她自己适应他这种习惯来得麻烦。 池小言并不很喜欢这样的麻烦。她也没有干涉别人言行举止的那种爱好。 「等一下的话……嗯,等一下把近侍的位置换给山姥切吧,然后具体的安排吃完饭之后再说。」视线扫过了一期一振,池小言说道。 一期一振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聪明如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审神者的用意所在,于是他点了点头,应声道:「谨从您的安排。」 想打理好这样的一座本丸显然免不了收集刀剑这样的活动,池小言当然不会强迫一期一振一次又一次地直面心里的创伤。前一日带他去锻刀一是为了好好交流一下,二来也确实因为无人可用,毕竟他是当时本丸里精神状态最佳的付丧神了。 而在经过了一夜的休整之后,能好好投入工作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池小言自然想着先把一期一振从近侍这个位置上换掉。 至于应该换成谁的这个问题,池小言其实也着实纠结了一番。 虽然说短刀们或者萤丸看上去是不错的选择,但池小言还是在选择之前优先把这些小朋友排除掉了,而剩下的几个人里,压切长谷部明显还有心结未解开,明石国行个性跟近侍这个位置又不太相符,至于龟甲贞宗……池小言是从心底往外地拒绝,再去掉对锻刀明显有心理阴影的一期一振,剩下的也只有山姥切国广了。 「你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这是饭后山姥切国广来到池小言的房间时说的第一句话。 「你来了啊。」池小言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蒙着白色被单的俊秀青年。 分明生得很美,但却总因为那种身为仿品的自卑而把那张脸用破烂的白布遮了。分明十分渴望被青睐被重视,但嘴上却又总说着那种丧气的话。 「休息得怎么样了?」池小言绕过了眼前的桌子,走到了山姥切的面前。付丧神比她高出些许,于是池小言微微仰起了头,直视着山姥切国广的眼睛。 山姥切国广被池小言这灼灼的视线盯得有些无所适从,他甚至有一瞬间想要退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身上披着的白色被单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扯了一下。那股力量不是很大,但因为来得十分突兀,险些直接把被单从他的身上扯下来。 这让山姥切国广有点惊惶,他连忙把罩在头上的被单往下扯了扯,然后转头看向了那位始作俑者……额,俑哌? 哌哌这会儿正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山姥切国广,见他转过头来了,哌哌连忙松开了咬住被单的嘴,接着愉快地蹦了两下。 然而哌哌的弹跳能力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好,尽管它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却也没办法跳到山姥切的身上。 池小言连忙蹲了下来,伸手让哌哌跳到她的手心,接着把哌哌举到了山姥切国广的面前。 于是哌哌心满意足地借着池小言的高度蹦到了山姥切国广的肩头。 山姥切的身子一僵。他想把身上这奇怪的傢伙甩下去,却又害怕伤到它,于是他只能那样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看到这样的情境,池小言轻笑了一声,她又往山姥切的方向靠了半步,接着用手轻轻点了点蹲在山姥切的肩头、将自己半藏在被单里的哌哌的鼻尖:「哌哌不要任性哦,接下来山姥切先生可是要去工作的。」 这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山姥切国广可以清晰地嗅到这位审神者的发香。这样的气息让山姥切的动作愈发地不自然了起来。 而蹲在他肩头的哌哌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它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考池小言刚刚所说的话——或者它其实已经听懂了,只是不想照做而已。 但看到池小言微微蹙起的眉头,哌哌还是无奈地选择了放弃。它有些不甘心地轻哼了两声,接着猝不及防地在山姥切国广的脸上啄了一下。 山姥切条件反射似的向后疾退,而原本蹲在他肩头的哌哌瞬间失去了平衡,向前飞去。山姥切见情况不妙连忙伸手去接,却因用力过勐,直晃得他自己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池小言连忙伸手扶住了山姥切的手臂,场面终于被成功控制住了。 「没事吧?」池小言松开了手,带着几分关切地问了句。 山姥切国广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的头垂得很低,虽然脸上依然无甚表情,但从那泛红的脸色来看,他此刻的状态可以说相当尴尬。 明明身为刀剑付丧神,却这样狼狈。 「都因为我是仿品所以才……」他低声说,语气带着些许自嘲。 「因为是堀川之祖刀匠国广的第一杰作所以才能这么敏捷地救下哌哌呢。」池小言忽然接言道。她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有些甜,像是早春新生的叶芽上的露水一样。 第20页 「不是,我……」山姥切想要反驳,却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于是他又说了句:「反正因为我是仿品,你很快就会厌弃了吧。」 「一定是因为我是女性主君,所以作为国广第一杰作的付丧神才不愿意信任我的吧?反正因为哌哌就是只普通的青蛙,所以你才不愿意跟它好好相处的吧?」 池小言没有反驳山姥切对于自身仿品身份的自嘲,反而扁了扁嘴,用一种十分委屈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 山姥切国广顿时觉得整个刃都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被: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第15章 本丸记事(一三) 事实上,担任审神者的人确实以男性居多,毕竟很多时候审神者也是要亲临战场的,而且本丸里的付丧神全部都是男性,因此女性审神者却是会显得有些不便。但也不乏灵力天赋极高的女性能够很好地胜任审神者这个职务。至少池小言的前任宇田川织夏就要算一个。 至于说对女性的态度,在其他的本丸里,也确确实实发生过付丧神轻视女性审神者的事件,甚至也曾经导致过相当恶劣的后果。 倒不是说轻视审神者就一定会造成不良的影响,但对于山姥切这样的付丧神来说,这种想法却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会产生的。于是他急忙反驳:「不,不是,我没……」 「开玩笑的。」池小言的眼里忽然露出了些许促狭,她耸了耸肩道:「只是想让你体验一下我平时跟你交流的那种感受而已。」 山姥切国广表示他想静静,当然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多话的人。 而池小言脸上也换回了平时了笑容,她接着道:「其实我知道啦,这是你的性格,所以我也不会拜託你为了我而改变什么的,每个人的出身都是无法选择的,对自己的态度也完全不需要别人来教。总之,我会好好珍惜你的,因为至少现在,你是属于我的刀剑嘛。」 属于她的刀剑吗?是啊,在产生更多的羁绊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简单而直接的。作为审神者的她负责发布指令,而作为刀剑付丧神的他只需要按照她的要求执行就好了。 所以,要相信她吗?相信她可以好好使用自己吗? 除了相信,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那样的挣扎不过让自己显得更加无用罢了。 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山姥切,池小言的笑也带了些许欣慰。她退开了半步,轻声说了句:「走吧,开始今天的工作。」 山姥切国广点了点头:「既然是你的命令。」 「那么哌哌的话……」池小言微微弯腰,看向了十分乖巧地趴在山姥切国广手心里的哌哌,「炸油豆腐和今天早上做的烤薄饼都还有,你要是想出去玩的话可以自己去收拾,御守还有你平时常用的帐篷和灯笼我都给你放到包里啦,如果要出去的话,记得早点回来哦。」 听了这样的话,哌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虽然说它也很喜欢本丸的这些新朋友,但比起老老实实地在一个地方生活,它果然还是喜欢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去冒险。 于是它在山姥切国广的手心里蹭了蹭,接着转头直接跳了下去。 大约是因为这个高度对它来说还是有点过于高了,落地的时候,哌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它的心情。看样子,它对即将到来的新旅行已经迫不及待了。 哌哌离开之后,池小言则是领着山姥切去了锻刀室。 由于之前有数十位付丧神在这座本丸里生活起居,所以这座本丸的面积其实相当不容小觑,所以想要更高效的完成整理的工作,当然还是要新锻几振刀剑的。 更何况虽然现在这座本丸被特批不用执行作战任务,但战斗肯定早早晚晚是要参加的,因此多储备些战力显然不是坏处。 比起前一天召唤出的某位个性过分鲜明的付丧神,这一天召唤出的几位从性格上来说就让人容易接受得多了。 第一位显现的付丧神是太刀烛台切光忠,第二位是打刀歌仙兼定,这二位都属于性情较为温和的付丧神。经过简单的介绍之后,这两位付丧神很快便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大约也是个性使然,宇田川织夏的事情对这两位的影响看上去并不是很大,虽然可能也只是看上去并没什么影响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样的结果还是相当让人满意的。于是在安顿好了烛台切光忠和歌仙兼定之后,池小言又走到了第三个锻刀池旁。 从锻刀时间来判断,这一振刀剑同样也是打刀,至于是否能从中召唤出新的付丧神来,池小言并不确定。 总要试试才知道啊。 这样想着,池小言催动着灵力。加速符的力量在锻刀池中凝结,接着,一道刺目的光自已经打磨平整的刀刃上释放了出来。饶是已经经歷过几次这样的召唤的池小言依然并不能很适应这样的突如其来的强光,于是她下意识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很快,华光散去,池小言刚想放下遮在自己眼前的手,却忽然听到了一个十分干净的少年音。 「嗯——河边生的孩子,加州清光。虽然比较难上手,但性能还是很不错的哦。」 池小言只觉得唿吸一滞。 加州清光……吗? 池小言当然知道这把刀,新选组,沖田总司的佩刀。跟她一直没有唤醒的大和守安定一样。 第21页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早晚要面对这样一位付丧神,但当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池小言忽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了一阵紧张。 「如果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当初一定不会送安定去修行的。」这是宇田川织夏留给池小言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话之一,「他在信里说要忘了沖田,一心一意的成为我的佩刀……现在说这些大概只会让你觉得矫情吧。」 那种把过去对沖田总司的所有感情都加注在新任主人身上的状态,池小言虽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也多少能理解一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修行归来之后,宇田川织夏就是对于大和守安定来说的最重要的人,而这个最重要的人却先一步背叛了他们共同守护的过去。 池小言无法想像,此时此刻的大和守安定对宇田川织夏该是个什么态度。她也没办法想像大和守该如何消化眼前的一切。所以她一直在迴避,一直在寻找一个更合适的契机。 而眼前的少年显然就是这样一个契机。 尽管思绪还有些混乱,但池小言还是勉强勾起唇角,对着加州清光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却有些公式化的笑容:「欢迎回家,加州先生。」 加州清光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审神者,略沉默了片刻。 其实比起安定来说,他似乎是更能看得开一点,大抵是因为曾经在池田屋折断过吧。第一次在本丸显现的时候,加州清光就觉得,只要能存在就好了,只要能一直战斗下去就好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即使是在那个混乱至极的日子,加州清光也没有觉得十分难过。总之自己还会再次被唤醒,还会继续这样的战斗吧?总比之前那样沉寂在青史卷册上要好些。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加州清光的脑海里想的并不是审神者宇田川织夏,而是在外面修行的大和守安定。 那傢伙,在外面过得好吗? 这是他脑海里最后的念头。 再醒过来的时候——或者加州清光更愿意把这种情况叫做重生,虽然还带着记忆,但眼前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那个念头还在他的脑海里,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开口问了句:「那傢伙……我是说大和守安定,他回来了吗?」 「嗯。」池小言带着笑点了点头,「他在这里,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池小言:被被,能告诉我静静是谁吗? 被被:???? 以及沖田组出场预定√ 昨天太累了加上网不好就早睡了,早起发现存稿箱里的稿子没有发出去qaq 我的锅qaq 第16章 本丸记事(一四) 看着躺在房间里的那振沉寂的打刀,加州清光有些疑惑地看了池小言一眼。 「因为之前有些忙乱,所以一直没有叫醒他,不过既然你来了,当然要让他显现啦。」池小言笑着说。 她迈步走到了大和守安定的面前,伸出手,按上了刀身,接着催动起了体内的灵力运转。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唿吸,试图让自己的手不要出现明显的颤抖,这样似乎确实有效,但她手心里浸出的薄薄的汗珠还是暴露了此时此刻的她有多紧张。 刃上闪起一阵华光,池小言微眯起了眼睛,没有睁眼去看,她似乎是在等待刚刚显现的这位付丧神先开口。 然而房间里的空气就像是凝滞了一样的,静寂了很久,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 待强光彻底散去之后,池小言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对上了一双海蓝色的眸子。 很漂亮的,带着复杂情绪的。 没有像其他付丧神显现时一样说出既定的打招唿的话,大和守安定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甚至都没有分神去看池小言身后站着的加州清光,只是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池小言。 新……审神者呢。 池小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本以为大和守安定或许会失控,或许会因为不理智而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包括不接受她的存在,包括想要找宇田川织夏寻仇——而如果他陷入了失控,加州清光应该能够控制得住他。 可大和守他没有。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抗议着自己之前经歷的那些。 而这样无声的战斗却比池小言所能预想到的意外更具有冲击性。 「不过是出去修行一圈,回来之后怎么就变得这么沉默了?这可不像你啊!」加州清光走上前,打破了这样令人窒息的沉默。 「清光……」大和守安定终于把视线挪到了加州清光的身上,而在失去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之后,池小言也总算能够稍稍松口气。 在看到加州清光之后,大和守安定的表情也放松了些许,他的嘴角甚至还有了些许上扬:「你还好吗?」 「好的很。」加州清光抬了抬手,「睡了那么久,现在精神充沛得很呢。」 像是没有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一样,加州清光的语气十分轻快,而在他的感染下,大和守安定那原本冷若冰霜的漂亮脸孔终于融化了些许。 「能再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他这样说。 「反正总是会再见的。」加州清光回答得有一点不以为然,「只是等得稍有点久了。」 第22页 「说的也是呢。」大和守安定终于笑了出来。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温和了不少。在一旁看着的池小言也终于安下了心来。不管怎么样,看来带着加州清光一起来唤醒大和守安定似乎是个挺明智的选择。 「哦对了。」加州清光的视线忽然落在了池小言的身上,他指着池小言向大和守介绍道:「这位是本丸的新审神者。」 于是池小言那颗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脏在加州清光点到她名字的瞬间又开始了狂跳。她深吸了一口气,扯起了嘴角,竭尽全力地想让自己的笑容看着更自然而温和些。 池小言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多说些什么,但斟酌了很久依然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于是她只说出了那样一句略有些干瘪的寒暄:「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小言。」 大和守安定的视线再次落在了这位少女的身上。大抵是见到旧友心情放松了些许的缘故,池小言觉得他的视线并不像之前那样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大和守安定,不是很好上手,但我想是把好剑。」微眯了眼睛,大和守安定沖池小言笑了笑。 「我想也是,你一定是很出色的刀剑呢。」心情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池小言脸上的笑也愈发自然:「那么,今后请多指教了。」 「我才是,要请你多关照了。」大和守安定回应得很平淡。 原以为可能会是一场苦战的见面就这样意外平静地结束了,池小言竟然还产生了一点点的不真实感。 不过她很快也调整好了情绪。既然这边没有问题了,那么她当然就可以继续正常的工作了。 安排着安定和清光两个人去给一期一振他们帮手之后,池小言便领着山姥切国广离开了这个房间。 而在池小言的身影走远了之后,大和守安定这才问了一句:「清光,这位新来的审神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谁知道呢。」加州清光看了一眼池小言离开的方向,答道:「我也是才刚刚醒过来而已。」 「她会好好地使用我们吗?」大和守安定又问。 不过这样的问句,与其说是在发问,倒更像是大和守安定的自言自语。他的视线渐渐失去了焦点,只是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而那双海蓝色的眸子也渐渐地被别样的情绪充满。 「谁知道呢。」加州清光又给出了同样的回答,「嘛,不过要如何战斗还是我们自己来把握的。」 「说的也是呢。」大和守安定回过头来,看向了加州清光。 他的语气忽然暗淡了下来:「真是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 「清光你知道吗?我啊,之前去了沖田君那里,我在他身边,看着他死去,看着他用一生守护的新选组一点一点地走向灭亡。」大和守安定微微勾起嘴角,他的视线稍有些偏,似乎是在努力回想之前的经歷。 「无论多努力,都没办法逃过那样的结局。以前的我总是在想啊,如果沖田君没有生病的话该有多好,但人类这种存在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即使他没有生病,也没办法像我们一样一直存在。所以我决定忘记沖田君,然后努力守护他存在过的歷史。作为织夏的刀,她一定可以好好使用我的……」 提到这个名字之后,大和守安定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最后几个字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这位新的审神者大概也能做到吧。」加州清光说着。 他看了看门口的方向。虽然相处并不很多,他也完全不知道这位审神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不过既然走到这一步,除了相信她,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 「谁知道呢……」大和守安定耸了耸肩,却是说出了之前清光一直重复着的话。 「说实话,刚回来的时候看到那样的本丸我真的是吓了一跳,那个时候的我真的非常担心清光你和织夏。不过现在你已经回来了,那么怎么样都没关系了吧。」他又这样说道。 「至于织夏……」 「至少她应该是身体好好的活在其他地方吧?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註: 这里的安定是极化安定,但使用的是普刀的入手台词。毕竟现在的他还没办法完全接受这个新的婶婶。 本文的极安没有像花丸里的极安一样去幕末之后的时代走过,所以想法会有出入。 以及女主同学对安定明显有偏见,就像这样: 安定:我不是大魔王。 小言:好的,小魔王欢迎回家。 安定:…… 第17章 本丸记事(一五) 不知是因为唤醒大和守安定之后的池小言心情太过复杂,还是因为她运气本来就不好,总之在她跟山姥切国广两个人回到锻刀室之后,除了开头锻出了粟田口的短刀秋田藤四郎之外,就再没能成功锻出任何一振刀来。 看着赤红的炉火,池小言陷入了沉思。 「你说是炉子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沉默了很久,池小言忽然回身问一旁的山姥切国广。 而之前与沉默的空气完美契合的山姥切在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的时候,明显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 是炉子的问题?不,之前的审神者锻刀的时候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无论是炉子还是刀匠理论上来说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那么难道是审神者的问题吗?也不对吧,她的操作没有任何的失误,也同时有着不输给织夏的灵力,可为什么还是锻不出新刀呢? 第23页 对了,一定是他的问题吧,因为是她让他这个仿品来当近侍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的。 「都因为我是仿品……不是……」 等等,之前审神者已经表现出了并不喜欢他说这样的话,虽然她说过没关系,但她表现出的样子就是很不喜欢这样的表达方式。但……这就是事实啊,因为他是仿品,所以被嫌弃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是我的错,因为我是仿品,所以才……」 看着这样纠结的山姥切国广,池小言却忽地「扑哧」一声笑了。 面对这样有些意味不明的笑容,山姥切国广愈发地窘迫了起来,他默默扯了扯罩在头上的被单,却忽的感受到了一丝阻力。 山姥切国广连忙抬起头寻找原因,却正对上了池小言那带笑的视线。 「看到你这么可爱的样子,我心情也忽然变好了呢。」池小言笑说。 可……爱? 这样的词也可以用来形容男子吗?而且这样的词,也可以用在仿品的身上吗? 山姥切国广有些僵硬地别开了视线,原本白净的脸上霎时染上了一层绯红。 「别,别说傻话了。」 池小言十分适时地收了手,她转回头,又重新看向了在一旁闪烁着的锻刀炉。 「那么……今天就再锻最后一次刀吧。无论什么样的结果,今天都到此为止了。」 说完,池小言又侧头想了想,接着在一旁的杂物堆里一通翻找,竟是找出了一张有些皱皱巴巴的符纸来。 「说是能提高锻刀成功的概率呢。」 不知是不是那个符纸真的有效,在加速符的灵力注入了锻刀池当中之后,竟然真的出现了一把新的刀剑。 池小言连忙催动着自身的灵力,将在里面沉睡着的付丧神唤醒。 「我是宗三左文字。你,也想要得到天下吗?」 抑制不住的狂喜在池小言的眼中闪动,她看着眼前这个生得过分精緻的刀剑男子,一时间甚至忘了该怎么打招唿。 宗三左文字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一脸兴奋的少女,心里倏地生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果然,又是个痴迷于他这个天下人的象徵的庸人吗?那么他是不是又要……过上那种宛如笼中鸟的生活了呢? 想至此,宗三不由得轻嘆了一声。 果然,自那魔王之后,所有人都是这样。 这一声轻嘆却把池小言从喜悦中唤了出来,她连忙冲着新显现的付丧神打了个招唿:「欢迎回家,我是这里的新审神者小言。」 新审神者吗? 啊,对了,在她之前确实还有过类似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那是个很任性的人呢。将作为天下人象徵的他随随便便地毁掉,就好像这个样子就能表现出她与别人的不同一样。 宗三左文字当然知道,本丸里的很多人对原来的那位审神者都十分依赖,可就他本人却无论如何对那个人喜欢不起来。 他们都说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可在他看来,那位审神者的温柔就像是蒙在金丝鸟笼旁边的帐子一样。她待他越温柔,他所感受到的束缚感就越强烈。 到最后甚至有一点点窒息。 「你肯回到这里,我很开心。」池小言微微歪了歪头,笑容愈发明媚了起来:「因为小夜他一直在等你们呢。」 池小言的话让宗三左文字暂时性地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他看向了池小言,异色的瞳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温柔。 小夜啊…… 虽然于他而言,沉睡着,或者是作为笼中鸟一样地活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还是更喜欢后者一些,因为身边有很重要的人。 而小夜左文字显然就住在宗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想到自家的弟弟,宗三的嘴角终于向上扬了扬。 「劳你费心了,我弟弟。」他对池小言说。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池小言笑着回答,「更何况小夜那么可爱。」 可爱?是呢,小夜左文字素来非常可爱,只是因为他背负着那样的传说,所以看上去比其他的短刀都要阴沉。 事实上,小夜是个内心特别温柔且懂事的孩子呢。 而前任的审神者总是用爱的名义,试图将小夜左文字从他所在的黑暗的深渊里拉扯出来,好像只有那种光鲜的世界才该是一个人的归宿一样。那个人什么都不懂,她根本不知道,她那样任性的行为会让小夜左文字陷入怎样两难的境地。 那么这一位审神者能懂吗?心中的怨念就是小夜左文字本身这件事情。 池小言带着宗三左文字出现在小夜面前的时候,小夜正在十分卖力地清理着走廊的地板。凭藉出色的侦查能力,在听到有人靠近的时候,小夜左文字就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他顺着脚步声的方向望去,就看见池小言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稍有点迟,不过我有兑现跟小夜的承诺哦。」她邀功似的沖小夜眨了眨眼,「虽然只是一部分承诺。」 接着,自池小言的背后走出了一个身穿粉红色僧袍的青年。 小夜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大,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也渐渐染上了些许喜悦的情绪,他轻声念了一句:「宗三哥哥?」 「小夜。」宗三应了一声,「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页 130才是加废纸的标准结局【手动再见,所以废纸的标准用途还是该在搓刀装上√ 然后我又来皮了√ 有奖问答第二弹,把小叔叔的狐狸、岩融、山伏、青江、龟甲、千子和婶婶关在一起,门外的巴形和长谷部谁会先冲进来救婶婶?要多久才会冲进来救婶婶? 选心水的答案掉落小红包~ 第18章 旅途留念(一) 因为多了几位新同伴的缘故,比起前一日,这一天吃饭的时候似乎要热闹许多,但池小言还是觉得有一点点寂寞。因为小夜左文字告诉她,吃过早饭之后不久,哌哌就背着自己的行囊独自离开本丸了。 虽然已经习惯了哌哌这样时不时地外出旅行,但每次哌哌离开她的时候,她总还是会觉得有一点不太习惯。 今天的午饭是烛台切光忠和歌仙兼定两个人张罗的,比起池小言,显然这两个人对和式料理更有研究。不过池小言本人其实并不是很能吃得惯这样的料理,尽管烛台切光忠和歌仙兼定做的菜色都十分精緻,但于她而言,还是更习惯家常的中华料理一点。 看来有必要跟大家讨论一下每天的伙食问题了。 「秋田呢?」开饭之前,一期一振扫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自家弟弟秋田藤四郎的身影,于是他有点疑惑地问向了之前一直跟秋田在一起的五虎退和药研。 还未及那两个人开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秋田藤四郎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看清屋内的情景之后,秋田便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他对着池小言挥了挥手中的东西,说了句:「主君,刚刚在门口的邮箱里发现了这个!」 大概是因为心情激动,加上刚刚跑得有些急了,秋田藤四郎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天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天真的喜悦的光。 「什么?」池小言有些不明所以。 而秋田藤四郎已经跑到了池小言的面前,他将手里的一张卡片递到了池小言的面前。 那是一张明信片。 池小言对这种明信片并不陌生,这些年来,她收到过无数同款的明信片,那是种特殊的、专门用照片定制的明信片,照片上的风景总是各不相同,但照片中的主角却是一样的。 全部都是哌哌。 池小言的心情顺舒畅了许多,之前的些许失落感在看到哌哌寄来的明信片的瞬间便被一扫而空了。 照片里,哌哌和一个背着一对蝴蝶翅膀、拿着手鼓的少女并肩站在一座桥的旁边,而他们的对面是一座十分宏伟而辉煌的建筑。池小言并不知道那是哪里,事实上,很多时候,她都没办法知道哌哌旅行的时候到底去了哪里,尽管哌哌经常会给她带回各种各样的特产。 哌哌不会说话,所以池小言并不能从哌哌的口中听到它旅途中的见闻,但从哌哌每次寄过来的明信片来看,它应该是玩得很开心的吧? 这样或许也就够了。 这样想着,池小言顺手把明信片翻了过来,却是有些意外地「咦」了一声。 明信片的背后居然写了几行字。 哌哌平时也会写一些日记或者读些书什么的,但池小言知道,哌哌所写的语言跟她所用的语言完全不同,她也曾尝试过去解读哌哌写下的东西,但却并没有成功。 平日里,哌哌的明信片背后定然是一片空白的,连地址都不会写,池小言都不知道这样的明信片究竟是如何每次都能顺利送到她手上的。 而这次的明信片背后居然第一次出现了文字。 「小言大人: 拜启。 我是哌哌的新朋友蝴蝶精,受哌哌所託,我冒昧地给您写下了这些文字。 我跟哌哌现在在妖怪的世界里玩,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哌哌的。 听哌哌说,您是位很好的大人,有机会真想登门拜访呢。 敬具。」 「新朋友啊……」池小言唇边的笑意渐深,「看样子,哌哌玩得很开心呢。」 「能在外面的世界四处看看真的很好呢……」秋田藤四郎的视线始终落在哌哌寄来的明信片上,天蓝色的眸子里似有特殊的情绪翻涌,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 池小言轻轻眯起了眼睛,微微抿唇,笑着对秋田说道:「如果你想去的话,下次哌哌出门旅行的话可以和它一起啊,嗯,算远征。」 「诶?可以吗?」秋田藤四郎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池小言。 「当然可以。」池小言笑着拍了拍秋田的头,「我说可以就一定没问题的。」 微卷的水粉色短髮触感柔软,池小言忍不住顺便揉了一下。而秋田似乎还在听闻这样的消息的震惊和喜悦当中,完全没表现出一点抗拒来。 「而且啊……哌哌每次都只能给我寄明信片回来,如果秋田你能跟它一起去的话,就有人能给我讲旅途中的见闻了呢!」 秋田天蓝色的眸子霎时被惊喜的光辉占据,他脸上的笑意仿佛能照亮整个世界一样。 「是!主君!」 「不管怎么样,要先吃饱了才行哦。」池小言拍了拍秋田的肩膀,「好啦,你一期哥哥等你很久了,快过去吧。」 许是因为收到了哌哌的明信片之后,心情总算多云转晴,吃饭的时候,池小言的胃口倒是比方才好了不少。 第25页 而房间里相熟的付丧神们总是聚在一处,这一顿饭之间气氛也算得上热络。 不过与他们所在的这么大的本丸相比,眼前的这些付丧神从数量上来说还是有点少的,如果不是聚在一起,而是各自分散开工作的话,看上去多少还是有些凄凉。 总还是要迎接更多的刀剑男士们才行啊。 池小言在心里想着。然而想起这两天的并不怎么能让人满意的锻刀成果,池小言顿觉前路漫漫。 由于接手的是c类本丸,所以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时之政、府是不会给池小言派发出阵任务的,但审神者和刀剑男士之所以会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完成保护歷史的任务,所以在一段时间之后,出阵一类的任务显然不会少。 时之政、府没有给池小言规定期限,但据池小言估计,最短可能是一个星期,最多也不过就是一个月,出阵的任务就会被派发下来。所以在那之前,池小言必须建起至少一支能够全身心投入战斗当中的部队。 而在正式出阵之前,一定程度的战斗磨合也是必不可少的。 「总会有办法的吧?」看着在座的一众刀剑男士,池小言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但愿后面能顺利一点呢……」 作者有话要说: 註: 秋田藤四郎之前的主人秋田实季(又名安东实季)曾经蛰居30年,因此没什么机会出门的秋田小朋友对外面的世界特别嚮往。这一点从他本丸近侍的那几句台词也能看出来。而且秋田小朋友一直很想跟实季大人分享自己在外面世界的见闻,这个看到秋田小朋友抢誉的台词和极化书信就能了解了,在这里我就不过多说了。 还有蝴蝶精小朋友的性格……因为是书信,所以肯定会显得正式一点,但其实蝴蝶精也是很软萌的小可爱呀! 第19章 旅途留念(二) 本丸的清扫整理工作终于在这天的黄昏时分结束了。看着焕然一新的本丸,累到变形的池小言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是那些看上去还是小孩子的短刀们,在体力方面也要远远超过她。 尽管这一天里她不过是给这群付丧神们打了打下手,但在工作结束了之后,池小言只觉得完全不想动弹,只想窝在房间里好好睡一觉。 跟在厨房准备晚餐的烛台切光忠打过招唿之后,池小言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觉睡得着实有些天昏地暗了。毕竟前一天她本就没休息好,加上这一天的工作当中,她根本没偷着闲。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池小言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墨兰的天空中缀着漫天繁星,半弯月亮幽幽注视着地上的一切。 似乎并不是个很理想的醒过来的时间呢…… 池小言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确认自己没有了睡意之后,终于还是站了起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接着推开门,向外面走去。 有点饿了呢…… 她记得自己在睡下之前有跟烛台切光忠招唿过,说她会自己准备晚饭,所以吃饭的时候不用留她的份,也不用等她。 于是烛台切光忠就真的十分实在地没有给她留吃的。 看着干干净净的厨房,池小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夸烛台切光忠踏实肯干,还是该埋怨他心思太直。 无奈之下,已然飢肠辘辘的池小言只好自行开发可以充飢的东西。 「认真做的话还要等好久啊……」她小声嘟哝了一句,顺手拉开了冷藏库的门。暖黄的光线瞬间照亮了一排泛着寒气的食材,池小言一眼扫过,视线却落在了摆在最上层的一排饭糰上面。 这约摸是谁做来准备当成第二天早晨的便利早餐的吧?看样子,饭糰捏得很是密实,想来制作的人手法相当不错。池小言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说起来……审神者偷吃的话,能算偷吗? 池小言有些犹豫地沖饭糰伸出了手。 她本人是并不会捏饭糰这种东西的,而且即使能做,肯定也做不出来这种效果,但她这会儿真的是饿极了,想到自己做饭的话要等很久,而能吃的东西就摆在眼前…… 「大不了明天早起帮他们做早餐嘛。」池小言轻声嘀咕了一句,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一样。 在这样无法辩驳的理由下,池小言终于还是把觅食的魔爪伸向了饭糰。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动作有些许停顿,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饿极了这种事情先不论,偷吃的话,总还是要手脚麻利些的嘛! 然而就在池小言即将得手的时候,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在她的身后响起。听着有人来了,池小言的手就是一抖,险些直接把手里的饭糰扔出去,好在她眼疾手快,两次手滑之后终于是成功在饭糰落地前把它接在了手里。 恰在此时,脚步声也在不远处停了。 池小言觉得自己这会儿的形象可以说是糟糕极了。本就是刚刚睡醒,出门前也没来得及收拾万全,加上这俯身的动作以及手里的赃物饭糰…… 事已至此,后悔肯定是没用的。略略思考之后,池小言强自淡定地站起了身,眉目带笑地看向了那个不合时宜的来访者。 而在看清了那个身穿白色运动服的留着肉粉色短髮的青年之后,池小言的心情顿时更加微妙了起来。 第26页 很好,又是这傢伙在搞事呢。 龟甲贞宗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镜,笑容十分暧昧,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池小言,却并没有先开口打招唿的意思。 于是池小言只好扯了扯嘴角招唿了一句:「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主人不也是没睡呢吗?呵呵呵~」 那听来明显有些暧昧的笑声让池小言不由得周身一颤。短暂的停顿过后,池小言照实回答了句:「我是刚醒。」 「刚刚睡醒的话……」龟甲贞宗迈开步子,向池小言的方向走了过来,池小言不由得后退,龟甲却意外地停在了个十分安全的距离上,他伸出手,指了指池小言手里的饭糰:「刚睡醒的话,直接吃这么冷的东西可不好呢。主人大人。」 池小言轻轻抿了抿唇。她当然知道吃这种冷食对身体并不好,特别是在刚醒的时候,但对她来说,在饿的时候能有东西吃就已经很好了,哪有心思那样挑肥拣瘦的。 所以说……龟甲贞宗这个样子真的是太犯规了啊!带着善意来阻止她的明知故犯,让她连抱怨的话都没办法说。 当然,池小言清楚地知道自己这种心理实在有点任性了,但这种想法的产生是完全不受控制的,她本就是个任性至极的人。 「那该怎么办呢?我现在很饿。」池小言举了举手里的饭糰,略带着点刁难意思地看向了龟甲。 「撒……主人大人这是在依赖我吗?兴奋起来了呢!」龟甲贞宗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兴奋,他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镜,目光也变得炽热了起来。 「额……嗯。」池小言有点想反驳,但看到这个样子的龟甲贞宗,她实在不是很想跟他交流,索性直接默认。 龟甲贞宗倒是没有更过分的举动,他翻找了两片烤好的紫菜,示意池小言将饭糰放在上面,然后从架子上取了个小锅下来,倒了点水,又加了些酱油和淀粉进去,接着,他点燃了炉火。 锅里的东西很快变成了粘稠的煳状,确认没什么问题了之后,龟甲关上了灶火,拿了个汤匙,把热腾腾的酱油煳淋在了饭糰上。 原本光秃秃的饭糰顿时变得花哨了不少。 「怎么样,我的作品?」龟甲贞宗把改造后的饭糰又递还给了池小言。 说实话,这样的方式并不能让酱油煳的温度传递到饭糰上多少,刚一下口的时候甚至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不过就味道而言,淋了酱油的饭糰倒确实不错。 大抵是因为饿极了,又或者是因为龟甲贞宗已经见过了她刚才那副狼狈相,所以池小言决定放飞自我,总之她吃得很快,甚至有那么一点不顾形象。 「主人大人,能把剩下的残渣留给我吗?毕竟我来这里也是想寻找深夜补给来着呢。」见池小言吃得差不多了,龟甲贞宗忽然说道。 池小言差点呛到。她轻咳了一下,略平復了一下情绪,顺带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这才开口道:「你自己吃就好了啊。」 「可是没有主人您的命令呢。」龟甲贞宗的语气是理所应当的,但字里行间却还带着些埋怨与委屈。 池小言顿时觉得良心有些不安。 「你当然是可以自己去吃的。」她心虚地说了句。 「真的吗?」龟甲贞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向池小言的方向跨了一步,接着迅速俯身自池小言的手中咬走了剩下的一点饭糰。 牙齿与舌尖轻微的触碰让池小言触电似的向后退去,强忍着差一点爆发出的情绪,池小言有些惊惶地看着龟甲贞宗。 而这位始作俑者却一点自觉也没有,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似是十分满足地说了句:「很美味呢。」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晚上都在搞事情的龟甲上线了√龟甲牌酱油泡饭,品质保证,值得信赖√ 第20章 旅途留念(三) 池小言几乎是逃回自己房间的。看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龟甲贞宗甚至也有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火了。 还是说这位审神者是真的太敏感?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引起她的不适,那么以后类似的事情果然还是要少发生一点吧。虽然他对那种带着爱意的责骂总是带着莫名的期许,但若真的被讨厌了可就不好了。 稍作整理之后,龟甲贞宗也离开了厨房。鬼使神差地,他到邮箱所在的地方晃了一圈,竟然真的在里面发现了一张明信片。 是与晚饭时间收到的同款的明信片呢。 龟甲贞宗想直接把这张明信片送进审神者的房间,但当踏上楼梯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现在的审神者,会希望见到他吗?这样珍贵的图片,会不会因为是他送上去的,所以就被审神者弃如敝履呢? 犹豫了一下后,龟甲贞宗终于还是收回了往楼上走的步子,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回到房间后的池小言窝在了桌子前的扶手椅当中,她抱着膝盖,把下颏抵在膝头,表情略有些凝滞。 若仔细看的话,此时此刻,池小言的身子甚至还有一丝颤抖。 自己的反应果然还是有点激烈了啊…… 池小言苦笑。虽然那些事情她一直在强迫自己忘记,但那种恐惧感就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烙印在她心底一样,每每遇到有一丝一毫相似的情境,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逃离。 第27页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如果再遇到相似的状况,难道她每次都要这么狼狈地躲开吗?或许她应该好好跟龟甲贞宗谈谈,减少以后这种过密接触发生的概率,但……万一呢…… 「果然还是要更坚强才行啊……」池小言轻轻嘆了口气。 把那些不好的东西全都忘记,让自己的内心彻底强大到无懈可击。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池小言连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然而双腿传来的麻木的感觉让她险些有点站立不稳。 「主上,您休息了吗?」低沉而带着些磁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池小言不由得一怔。她连忙揉了揉自己尚有些不听使唤的腿,接着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门口。 轻轻推开门,就见那个身穿黑色运动服、面上带着个遮住一只眼睛的眼罩的付丧神站在门口。 池小言忙换上笑容,问了句:「这么晚了,有事吗?」 烛台切光忠把手中的明信片递向了池小言:「刚刚在邮箱里发现了这个。」 「啊,谢谢。」池小言接过了明信片,弯眸柔声说道:「劳烦你这么晚跑这一趟了,其实明天再给我也不妨事的。」 「我也只是顺便路过而已。」灯火的映衬下,烛台切光忠露在外面的那只金色的眸子泛着柔和的光晕,他轻轻勾唇,语气依然温和:「主上,您用过晚饭了吗?」 「嗯,已经吃过了。」池小言笑着点了点头,「嘛,虽然我觉得我应该请你进来坐坐的,但已经有点晚了,所以我就不留你啦,早点休息哦,光忠先生!」 「您也尽早休息吧。晚安,主人。」烛台切招唿了一声后,也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便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池小言暗暗松了口气,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酸麻的感觉已经消退,但关节总还是有些僵硬。 果然平时还是应该多锻鍊一下的吗? 她又看了一眼烛台切光忠特意送过来的明信片,寄件人毫无意外地是哌哌。照片里,哌哌和身穿浴衣的蝴蝶精两个人在一个巨大的汤池旁边欢快地吃着东西——看样子好像就是哌哌从本丸带走的粮食。 「这是……去泡澡了吗?」看着哌哌寄来的照片,池小言的笑容总是特别温柔的:「之前好像没见过蝴蝶精这孩子呢,第一次见面就跟人家小姑娘一起去洗澡,这进展是不是快了点?」 「嘛,不过不愧是我家哌哌啊!」 池小言自言自语着。 她翻过了明信片,果然又看到了蝴蝶精的留言: 「小言大人: 拜启。 我跟哌哌一同去了妖怪世界里最出名的汤屋,这里的茶点很好吃,哌哌说…… 敬具。」 留言中间的一部分被涂掉了,显然是并不想被池小言看见。 于是池小言也就没去探究被涂掉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对于哌哌,她向来是十分放心的。毕竟它一个人在外面旅行了那么多年,也去过那么多地方,交过那么多朋友。 将明信片小心翼翼地收进册子里之后,池小言回到了床边。已经很晚了,是该休息了。 在离开审神者的房间之后,烛台切光忠迳自回了卧室,推开门,却见那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青年还坐在那里,这让烛台切光忠不由得有点诧异。 「还没回去?」烛台切光忠问了句。 「帮你看个门。」龟甲贞宗站起身来,看向烛台切:「说起来,太鼓钟那傢伙不在,你也会觉得寂寞吧?」 说话间,他的视线飘向了设在房间另一面墙上的门上。 长船家的寝室与贞宗家是挨着的,而同是伊达家的刀剑的烛台切光忠和太鼓钟贞宗两个人的房间更是只有一墙之隔,因为两人关系平时实在近密,于是在前任审神者的建议下,两人房间中间的那堵墙壁上被专门打通了一扇门。 ……不过一直没怎么用得上来着。 毕竟虽然两个人关系很好,但也没至于到成天腻在对方卧室里的程度。 烛台切光忠没有理会龟甲贞宗的调侃,他只说了句:「明信片送过去了。」 「有劳了。」龟甲贞宗的语气也终于稍稍严肃了一点。 「不过是一张明信片而已。你为什么不自己送过去,还特地跑过来拜託我?」烛台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底里的问题。 龟甲贞宗的性格他也是有所了解的,凭他对歷代主人的感情,这种与主人亲密接触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弃? 「这也是对我自身的考验呢。」龟甲贞宗脸上换上了一种有些神秘的笑,「离得太近的话,会被讨厌也说不定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妈在家累死累活地收拾本丸,哌儿子却带着妹子悠哉悠哉地泡澡去了。人不如哌。 还有,龟甲大可爱他才没有在耍流氓呢23333最近龟甲战扩又要开了,为了捞满一页龟甲,作者估计要爆肝一段时间,如果没及时更新的话……不存在的,文还是会更的。 以及最近补了那个博多拉面,忽然想起博多藤四郎之前总在本丸里跟我说:主人,博多是个好地方,你有机会也要去一下啊! ??? #我怀疑我家小财迷是想霸占我的三十万小判# 感谢yuubi小可爱的雷~ 第28页 第21章 旅途留念(四) 池小言这天早上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大约是因为前一天工作有些累了的缘故,这一夜她睡得很踏实,因此被吵醒倒也没有多少情绪。 从楼下传来的声音判断,这一波他们着实闹得不轻。但由于隔得太远,池小言也无法判断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过她对刀剑付丧神们的实力还是相当信赖的,不管怎么样,听起来都还远没到他们应付不来的程度,所以池小言才敢那么悠哉悠哉地收拾整理。 待池小言这个本丸的主人慢慢悠悠地蹭到了「案发现场」的时候,场面已经相当混乱了。池小言这才发现,这场纠纷的主角竟然是本丸里看起来应该是最老实的五虎退……的老虎。 案发地点是在厨房门口的空地上。池小言到这儿的时候,只看见五只老虎正滚做一团,原本雪白的皮毛,也因为「战斗」的缘故沾染了不少尘土,而在他们中间,若隐若现地似乎有个什么绿色的生物在挣扎。 老虎们的小主人五虎退在一旁看得都要哭出来了,他不停地再对小老虎们说着:「小虎快停下!」 然而并没有任何效果。 站在厨房门口的烛台切光忠手里还拿着饭铲,一边一脸无奈地看着地上混乱的一团,一边还不住出言安慰着五虎退。 而跟池小言前后脚到这儿的歌仙兼定这会儿显然还在状况外,不过看他的样子,池小言觉得他应该挺想把那些原本应该是雪白的小老虎们洗干净的。 不过是老虎们玩疯了而已,至于这么如临大敌吗?池小言略有点疑惑。她走上前,轻咳了一声,顺手把手搭在了五虎退的肩头,问道:「怎么回事?」 「主、主殿!」五虎退有些惊惶地回过头,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竟然真的蒙上了一层雾气,「对、对不起……」 「先不要急着道歉。」池小言在五虎退的肩上,「发生了什么?」 「那个……」五虎退支吾了一下。 然而他并没有来得及把事情的来去脉说给池小言听。就在他犹豫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一道十分软糯的娃娃音从小老虎堆里传了出来。 「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吧?你们这里都是这么迎接客人的吗?」 池小言连忙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原本趴在最上面的两只小老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掀翻在了地上,而在那里坐着的,是个红眼的兔耳小萝莉。 这显然不是本丸中的住民。 「你是谁?」池小言眯起眼,嘴角虽还向上勾着,但却并没有多少笑意。 为了安全考虑,本丸多是建在不为人知的时空裂缝中的,因此,除非有时之政、府提供的专门的通道,否则正常情况下并不会有人来到这个地方来。 包括她与哌哌之间的通信,都不是依赖一般的信使,而是直接通过灵力传递的。 那么眼前的这个小萝莉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是山兔,是很厉害的大妖怪来着!」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尚且灰头土脸的小萝莉抖了抖耳朵,仰头一脸骄傲地说。 「厉害的大妖怪?」池小言有些迟疑地重复了一句,接着「嗤」地笑出了声,「嗯,是很厉害呢。能跟几只灵兽打得不可开交。」 语气里虽带着笑意,但池小言眼中的疑虑并没有消失。她并不奇怪这个世界上会有像山兔这样的小妖怪,她比较在意的是山兔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说起来,你是专程跑到这儿来餵老虎的吗?」 山兔被池小言的话噎了一下,气得直跳脚,她非常不满地瞪着这个漂亮的少女,嘟嘴道:「谁要专程来跟这种蠢傢伙来打架啊!」 这下小虎便不愿意了。虽然不能说话,但作为付丧神伴生的灵兽,小虎的灵性也是极高的,当然可以解读人类的语言。听到这只山兔精居然这么编排自己,五只小老虎均是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敌意,而最活跃的那个更是张牙舞爪地准备冲上了。 「退。」池小言轻唤了一声。 五虎退连忙跑上前,将那只跃跃欲试的小老虎抱了起来。池小言轻笑着揉了揉小虎的脑袋,接着对五虎退笑说:「先去别处玩吧,这里交给我。」 之后,池小言再度看向啦那只小山兔。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眸光里透着审视。 「那么不是来打架的,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呢?」她的声线依然温柔,却有着股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山兔顿时也安静了下来,沉默了半秒后,她嘟哝了句:「我是来找哌哌玩的。」 「嗯?」池小言有点意外,「你认识哌哌?」 「是因为她觉得我应该和哌哌认识一下,所以才强行跟哌哌交了朋友的。」这时,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池小言往那个方向看了去,正看见一只独眼的魔蛙正在费力地翻着身子。 山兔见状连忙伸手去帮,一边帮魔蛙翻着身,一边嘟着嘴不满地道:「才没有强行交朋友呢,他明明很开心地想跟我合影,结果却被蝴蝶精那个傢伙抢先了。」 「那这样直接找上、门来也有些失礼吧?」魔蛙无奈地嘆气道,只是语气让人听来颇为宠溺。 「你懂什么!」山兔跳起来在魔蛙的头上敲了一下,「我还不是为了帮你交朋友!」 「是,是。」 听了山兔跟魔蛙的对话,池小言总算对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第29页 「那么,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呢?」池小言又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是很厉害的大妖怪啊!」山兔瞥了池小言一眼,「顺着哌哌的气息找到它的住处当然难不倒我!」 「这样啊……」 听了山兔的话,池小言的心往下沉了沉。看样子,本丸的防御还需要加强一些呢……这么轻易地就被山兔这种小妖怪找到了,那要是真有什么有心人想利用这一点,本丸的情况怕是会很危险。 「对啦。」山兔忽然转过脸看向了烛台切光忠,猝不及防地说了句:「我又饿了,那个饭糰还有吗?」 「饭糰?」烛台切光忠怔了怔,这才反应了过来:「那个没有了,已经被你们吃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就很喜欢的兔兔终于出场了hhh 第22章 旅途留念(五) 烛台切光忠是今天早上第一个来到案发现场的人,甚至比五虎退和小虎们还要早。 清晨起来的烛台切光忠本想着去厨房准备一下今天的早餐,结果走到了厨房门口,他就听到了有些不和谐的响动。 他立刻意识到有陌生的气息侵入到了厨房当中。 通常情况下,刀剑男士们在本丸里自由活动的时候是不会随身佩刀的,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本丸是绝对安全的大本营。烛台切光忠在厨房的门口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先不回去准备武器。 至少要先查明情况再做计较吧。 没有直接推门进去,烛台切光忠绕到了窗边,顺着窗户往屋里看去。 只见一只生着兔耳的不明生物和一只通体碧绿的爬行动物正在冰箱前吃着东西。那只兔耳生物靠在爬行动物的身上,吃得很是开心,而爬行动物看样子就要警惕多了。它时不时地用仅有的一只眼睛四下观察着,似乎是在防范可能突然出现的人。 都不是什么特别具有威胁性的东西。 烛台切光忠很快就做出了判断。于是他加重了脚步,迳自走到了厨房门前,推开了门。 只见那只兔耳生物的嘴巴鼓鼓的,似乎是被食物塞满了,而她的手里还拿着两个无处安放的饭糰——烛台切光忠清楚地记得自己并没有做过那种东西,歌仙也没有。 见烛台切光忠已经站在门口了,兔耳生物也有些急了,抬手就把饭糰扔进了一旁的爬行动物的巨大的嘴里,接着,她在自己的衣襟上勐地擦了几下手,然后一脸无辜地看向了烛台切。 「你是谁?」烛台切光忠皱眉问道,语气倒不算太强硬。 但那只兔耳生物的嘴里塞满了东西。她挣扎了几下之后发现自己确实说不出话来,就只拿着一双水汪汪的红色大眼睛委屈地看着烛台切,而一旁的魔蛙则是丝毫没有理会烛台切的意思。 烛台切光忠本想着等那兔耳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然后再问一遍。偏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兔耳却忽的伸出了双手,直直朝着他的方向跑了过来。 这变故让烛台切光忠也吓了一跳,他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备战的状态。 然而兔耳在离他不过两三步的时候忽然变了方向,没有与烛台切光忠发生直接的碰撞,而是直直地扑向了烛台切光忠身边的空地。 烛台切这才发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老虎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脚边。 之后那山兔精就跟小老虎打起来了,直到池小言和歌仙兼定两个人先后到了这边。 再然后的事情就如前面提到的那样了。 听说饭糰已经没有的时候,山兔那双原本就红红的眼睛顿时变得更红了,甚至还隐隐地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接着用挥起了小拳头,锤在了魔蛙那厚厚的皮上。 「都是魔蛙的错,都是因为魔蛙把饭糰都吃光了!」 山兔嘟嘴抱怨着,完全忘记了方才就是她自己把仅剩的饭糰扔进魔蛙嘴里的。 而莫名背锅的魔蛙却也不恼,反而十分好脾气地安慰起了山兔。 不过山兔显然并不想这么轻易地「原谅」魔蛙。她别过了头,却是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向了烛台切光忠。 「那,饭糰没有了,还有其他能吃的东西吗?我真的好饿啊!」 烛台切光忠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在很久之前,至少是在长船派的其他人都还没有来过这个本丸之前,一次深夜,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厨房,然后就看到了坐在桌前发呆的审神者织夏。 那个时候,织夏就是用一种带着鼻音的委屈声音对他说着:「有什么吃的吗?我好饿啊!」 而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烛台切光忠微微蹙了蹙眉。他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再想起那时候的事了。身为刀剑,本就比人类活的长久,随侍一个又一个主人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总拘泥于一个人的故事可怎么行呢! 见烛台切良久没有回应山兔,池小言连忙上前打起圆场:「嘛,等下我们刚好要吃早饭,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吃。」 毕竟既然来到了这里就都是客人,这样的招待还是该有的,更何况池小言对山兔能找到本丸来的这件事本身就十分在意,因此她当然要把这孩子多留下一段时间。 「对了,歌仙。」池小言眯起眼,回身看向了一直在一旁沉默着的歌仙兼定,「等下叫狐之助过来吧,我们一会儿估计都会很忙,陪客人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交给狐之助比较合适。我看它每天都很闲的样子。」 第30页 「她真是这么说的?」听了歌仙兼定转达的池小言的话之后,狐之助咧了咧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来。 歌仙兼定点了点头。 「这个审神者,把我狐之助当成什么了!」狐之助连着用前爪在地上跺了两下,又愤怒地甩了甩尾巴,「天天帮她板砖传话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帮她照顾小孩子吗?我好歹也是灵力很高的式神啊!」 看着这只一脸炸毛的花狐狸,歌仙兼定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安抚狐之助道:「审神者或许有她自己的想法吧。」 「那也不能这样啊!」狐之助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愈发高傲地扬起了头来,「这关乎到我作为一个式神的尊严!」 歌仙兼定见狐之助这副样子,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比起审神者池小言,他倒是跟这只狐之助已经相处了很久,狐之助心里的那点弯弯绕儿他看得很清楚。 虽然这么做看上去并不怎么风雅,不过对象是狐之助的话,那么按照审神者提到的方式来利诱一下应该也是无妨的吧? 不得不说,这位审神者对狐之助把握得还是很准的呢。 「这样啊……」歌仙兼定若有所思地开口,「原本主上是想腾出手等下去做油豆腐的,但如果你不肯帮忙的话……」 听了这话,狐之助的耳朵尖儿抖了抖。正如池小言和歌仙兼定所料的一样,在听到「油豆腐」三个字之后,狐之助脑子里那所谓的「式神的尊严」瞬间就成了浮云。对付这只傲娇的馋狐狸,这果然是个相当简单而且行而有效的方法。 「山兔在哪儿?」它问了句。 但旋即,狐之助也意识到这样直接地打自己的脸实在是有点疼,于是它干笑了一声,又补充了句:「看在她这么努力地求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吧。」 「应该还在主上那儿。」歌仙兼定蹲了下来,冲着狐之助伸出了手,「来,我带你过去吧。」 「干什么?我自己会走!」狐之助往后退了半步。 「可主人好像很着急啊!」歌仙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狐之助的头,「她让我快点带你过去。」 于是短腿傲娇吃货狐之助就这么一脸委屈地被歌仙拎到了池小言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沉迷战扩捞龟甲小墙头,婚刀先生吃醋了……于是你们看到的这一章是作者跪在键盘上打出来的(bu 第23章 旅途留念(六) 「来了?」池小言笑眯眯地跟歌仙打了个招唿:「辛苦你了。」 「喂!我说!」狐之助挣扎了两下,显然心中的怨念在看到池小言那悠哉的模样的时候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什么?」池小言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露出了指尖捏着的油豆腐。 于是狐之助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噎了回去。 「你居然就给我找了这么一只蠢狐狸?」一道清亮而带着些傲气的萝莉音忽地在池小言的身后响了起来。 原本心气儿就不顺的狐之助当时就火了。顺着声音看了去,只见一个兔耳萝莉正站在那儿,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于是狐之助一个纵身便从歌仙的怀里跳了出来,落地的时候因为站得不稳晃了两晃,但好在没有跌倒。 它三两步地跑到了山兔的面前,挺直了腰板——然后悲伤地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山兔高。不过它也顾不上这许多了,身高可以不够,但气势上不能输! 「你说谁是蠢狐狸!」狐之助怒道。 「你咯。」山兔白了狐之助一眼,却是一点掩饰也没有地直接表达出了对狐之助的不屑。 「你再说一次!」狐之助用力地用前爪拍在了地面上。 「蠢狐狸!」 狐之助就想直接冲上去,却被个体形硕大的独眼魔蛙拦下了。 「好啦狐之助。」池小言见情况不好,连忙上前圆场。她蹲到了狐之助身边,轻轻给他顺着毛,接着悄声在它耳边说了句:「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啦。我想着这里一定要交给你才行,所以才让歌仙去找你的。」 「拜託啦!」 说着,她把手里的油豆腐递到了狐之助的嘴边。 狐之助本想说自己不是那种会被油豆腐诱惑的没出息的狐狸,但被油豆腐堵住了嘴的它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事实上池小言说得很对,山兔和魔蛙确实只能由它来陪着。本丸里的其他人要做其他的事情这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是,它是整个本丸里跟时之政、府联繫最紧密的人。 山兔和魔蛙会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情显然并不是件正常事,因此无论如何都该向时之政、府来徵求解决意见。 狐之助有些勉强地接手了山兔和魔蛙之后,池小言这才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经歷了前一日的大清扫,本丸里急需完成的任务似乎并没有多少,而池小言暂时也没有安排这群付丧神出阵的打算。不过虽然本丸整体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但刀剑们各自房间里,总还是多少有些需要处理的细节。再加上本丸里需要照料的田地和马匹,工作也着实不少。 一番安排之后,池小言才腾出手来,领着山姥切国广再次来到了锻刀室。 这回池小言并没有去用那些带着灵力的符纸,而是趁着锻刀的间隙,悠哉悠哉地跟山姥切国广两个人在锻刀室闲聊了起来。 第31页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池小言一个人在说话,山姥切偶尔会「嗯」「啊」地应上几声而已。但池小言还是聊得十分愉快。 比起前一天锻刀的凄悽惨惨戚戚,这一天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大丰收了。她这一上午成功锻造出了七振刀,里面还有四振是来自粟田口的。池小言觉得她今天晚上大概可以在一期一振面前横着走了。 「鲶尾,前田,乱,堀川,笑面青江,今剑,鸣狐……」 「运气不错。」送走了最后一个显现的鸣狐之后,池小言冲着身边的山姥切国广笑道。 山姥切国广「啊」了一声。他有心想告诉池小言,刚锻出三把胁差三把短刀和一把打刀真的算不上运气不错,但想起前一日两人的悲惨经歷以及方才池小言的脸上绽出的笑容,山姥切国广还是忍住了自己说实话的冲动。 山姥切国广细微的情绪变化被池小言尽收在了眼底。她轻轻眯起了眼,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些。 虽然并不真切,但她大约也能猜到山姥切国广这会儿在想什么。池小言当然也听说过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们有「稀有度」这个非官方属性——这纯是审神者论坛里的那群人为了攀比特意统计出来的属性。 据池小言所知,有些刀剑男士确实极难获得,因此也有不少审神者在获得了「稀有度」比较高的刀剑男士之后就会拿出来跟其他人炫耀。 池小言一只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炫耀的。明明大家的战斗能力都差不多,虽然性格不同,但只要能好好守护歷史不就够了吗?与其攀比「稀有度」这种无聊的属性,还不如多打两场胜仗回来。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无权去改变其他人的想法与作为。她不会拿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人,那样太没有意义了。 就池小言个人而言,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刀剑男士是否「稀有」。只要他们当中有人肯来,肯出现在这儿,肯跟她并肩战斗,就已经足够让她满足了。 「辛苦啦,看来今天可以提前收工了呢。」池小言又对山姥切国广说了一句。 将几份材料交给刀匠之后,池小言便领着山姥切国广往锻刀室的门外走,甚至都没有去问刀匠这几振刀需要多久才能被唤醒。 山姥切有些犹豫地看向了刀匠们。而刀匠们十分贴心地报出了各自炉子所需要的时间。 在听到「四个小时」这样的字眼的时候,山姥切的表情明显有了一瞬的抽动。作为在本丸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刀剑付丧神,他当然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时间意味着什么。 但在他前面走着的池小言却好像混不知情一样,竟是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山姥切的内心不由得开始了激烈的冲突。 该不该提醒一下她?毕竟这位审神者是新手,她可能不知道那把刀有多难得……但是以她在本丸里这些天的表现来看的话,她应该对这种事情有所了解吧?不,不对,她又没怎么成功地锻过刀,万一她真的不知道……但是这种事情由他这个仿品来提醒真的好吗?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提醒一下的吧?可是要提醒的话该怎么开口呢? 发觉山姥切国广并没有跟上来,池小言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望向山姥切。 「怎么了?」她歪了歪头,轻声问了句。 「主……上。」山姥切国广下定了决心,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真的不用加速符吗?」 「嗯?」池小言挑眉,脸上的神色颇有几分不解。 「四小时……」山姥切又说。 「那是蛮久的呢。」听了山姥切的话之后,池小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没关系,我们晚点再过来就好了。」 却是完全没有领会到重点的样子。 山姥切伸手抓住了罩在自己头上的白色布单的边沿,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应该多说点什么,比如说四小时这种锻刀时间可能会出现的刀剑极有可能是某天下五剑之一或者是最得神明眷顾的某振传说中的刀剑,但那样的刀剑显现之后,他这样的仿品就会变得不被需要了吧? 就像之前的那位审神者一样,在锻出三日月宗近之后就把近侍换成了那个人。一直到最后都是那个人。 说到底,现在审神者会把他当成是近侍不过是因为本丸里的人太少,虽然有粟田口的那位大哥在,但本丸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对锻刀这种事情有多排斥。单从这一点来看,就足以看出审神者对那位太刀有多么上心。 当然,审神者对他也同样上心,会自然而然地跟他交流,会不经意间透露出她对仿品没有任何歧视,甚至会跟他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在她身边工作的时候,山姥切也总是觉得很舒服。 他甚至有些依赖这样的感觉了。 这样不行。 想要得太多的话,在失去的时候会觉得很难过的吧。 「我会同等地爱着你们每一个付丧神的哦。」池小言忽然走到了山姥切国广的面前,她轻轻踮起了脚尖,在他耳边很近的距离小声说道:「天下五剑也好,被稻荷明神加护的刀剑也好,或者是山姥切你,我都会同等地爱着哦。」 「你说……什么?」山姥切慌忙后退了半步,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这是骗人的。」池小言却站在原地没动,她「嗤」地轻笑了一下,接着,脸上的表情却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我对每个人所投入的感情肯定会有所不同的,但对于我来说,你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你本身就是无可替代的。」 第32页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撩被√ 刀帐持续扩充中,女主:我就是随便锻着玩玩,四小时什么的,无所谓啊。 哇,忽然好想狠狠地叉一下这个欧皇。 第24章 旅途留念(七) 山姥切国广这傢伙总是能完美地把对外界的不满转变成对自身的怀疑。这是池小言在翻阅了一系列前任审神者留下的资料过后得出的结论。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池小言也算是对这个特点深有体会了,应对起来也愈发地顺手。不得不说,山姥切国广这位付丧神本身其实相当单纯,加上信心严重不足,所以有时候表现出的那种缺乏安全感的反应还是挺有趣的。 因此,池小言决定近侍这个位置就一直让山姥切做下去好了。太远的事情她想不到,但至少现在,她很满意自己之前做出的这个选择。 离开锻刀室之后,池小言想着先在本丸里随意转一圈,结果刚走到宿舍楼背后的花园,就看见明石国行正一脸悠哉悠哉地侧躺在草坪上晒太阳,而他身边趴着两只毛绒绒的狐狸。 他单手拖着腮,另一只手则是在给其中的一只狐狸顺毛。而那只狐狸则是十分顺从地翻着肚皮躺在那儿,时不时还发出两声舒服的叫声。 按说明石国行会以这种姿势出现在这里似乎并不奇怪,而他会在这儿撸狐狸似乎也没有太违和,毕竟池小言已经认出来了,其中一只狐狸的主人正是刚刚显现不久的粟田口的鸣狐。 如果没猜错的话,鸣狐这会儿应该是跟一期一振在一处的,因此狐狸会跑到这儿偷闲也没什么问题。 但问题是,另一只…… 「狐之助你怎么在这儿?」池小言扬眉质问道。 「因为在这里晒太阳真的好舒服啊,主人你要不要也来尝试一下?」狐之助一边配合着明石国行的动作扭动着自己的身子,一边回答。 池小言摸了摸下巴。偷懒偷得这么理直气壮,厉害了我的狐之助。 虽然此刻阳光确实不错,躺在草地上打滚晒太阳也算得上是一件没事儿,但因此而忘记了自己的工作…… 「山兔呢?」池小言走到了狐之助的面前,在狐之助的脸上投下了一大片的阴影。 「唔……咦?」狐之助在听到「山兔」两个字之后只觉得浑身一抖,它连忙翻身从明石国行的手下滚了出来,站起身抖了抖毛。对啊,它之前好像是被委託着看护那两个客人来着,那么问题来了,山兔和魔蛙现在在哪儿? 「这……」狐之助顿时也察觉了事情的不妙。 之前池小言安排它来照顾山兔之后,它觉得自己应该先跟时之政、府先打个报、告,于是就先让山兔和魔蛙在宿舍的楼下等它。 而在它打完报、告之后,下楼正看见了躺在草地上的明石国行和鸣狐的小狐狸。 大约是同类之间莫名的吸引力吧,狐之助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 「嗯?你也要来试试吗?」明石国行慵懒的声音十分适时地响了起来,于是狐之助就这么滚到了明石的手掌下。 阳光,草地,高级按摩,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惬意吗?狐之助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忘掉了自己的工作。直到现在池小言提起,它才忽然想起那只极不安分的山兔和与她同行的破坏力很强的魔蛙。 场面顿时变得非常尴尬。 狐之助低垂着脑袋,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池小言无奈地嘆了口气:「算了,不管怎么样先找到它们再说其他的吧。」 「嘛,看来没办法了呢。」忽的,一道有些慵懒的带着些许口音的声音在池小言的身边响起。她侧头望去,却见到原本一直躺在草地上的明石国行竟也是翻身爬了起来,他拍了拍沾在自己运动服上的土,似是颇为无奈地说了句:「只好一起去找了吧?」 明石国行这突然的勤快让池小言也有些意外。虽然跟这位付丧神接触不多,但以她的了解,这傢伙素来是相当没有干劲儿的,能这么主动提出要干活——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但也有些难得了。 见池小言的眼里露出了些许惊异,明石国行推了推眼镜,轻笑了一声:「毕竟也算是我惹出的麻烦嘛。」 原本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在池小言听来却多少有些感动。这个口口声声说着只会去做有关于萤丸的事情的太刀,实际上也是相当温柔呢。 不过感动归感动,在这么大的本丸里找人,仅凭在场的这么几位显然要费很大力气。于是池小言想着不如就让那些侦查能力极其突出的短刀们帮忙一起去找。 商议之后,明石国行被安排着先去自己的房间找爱染国俊,而池小言则是带着狐之助和山姥切以及鸣狐的狐狸一起去了粟田口的房间。 结果还没走到粟田口房间的大门口,池小言就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破案了。 粟田口家因为人口众多,房间也是被安排在了宿舍楼的走廊的尽头。隔着粟田口的大门还有老远,池小言就听见了一阵相当明亮的哭声。 那声音尖细而柔软,显然不像是来自于刀剑男士们,而像是个小姑娘。 此时此刻,本丸里除了池小言之外大概就只有山兔一个雌性生物了。 池小言跟山姥切国广对视了一眼,接着两人两狐急急忙忙地往粟田口的房间跑去。 第33页 「怎么回事?」推开了半掩着的房门,池小言也是愣了一下。 由于粟田口家人数众多,因此客厅比别人家的都要大些,而此时此刻,前几日还空空荡荡的客厅已经乱成了一团。一直跟着山兔的魔蛙这会儿正四脚朝天地仰面躺在地当中,动也不动,药研藤四郎正一脸严肃地蹲在魔蛙的身边。 山兔则是在不远处扯着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的压切长谷部的裤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捶打着长谷部的大腿,弄得长谷部一脸惊恐。 听到门声响动,长谷部连忙抬头看向门口,在看到池小言的瞬间,他的眼睛都亮了。说实话,他第一次觉得这位新来的审神者这么好看。 他斟酌着想要开口,却被山兔抢了先。 「都,都是他们的错!他们害死了魔蛙!」在见到池小言的瞬间,山兔立刻叫出了声来,她还顺势在长谷部的裤腿上摸了一把眼泪,然后接着回过头一脸悲痛欲绝地向池小言控诉,「你们赔我的魔蛙!呜呜呜……」 说完,她又一次哭开了。 池小言又将疑惑的视线投到了长谷部的身上。长谷部那张脸此刻几乎都是扭曲的,他觉得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蛮不讲理的小妖怪解释。 「它只是昏过去了。」药研藤四郎站了起来,他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镜,倒是一副十分冷静的样子,「看来药效还是太过了。」 「嗯?」池小言挑眉。 「大将,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药研藤四郎嘆了口气,开始从头说明眼下的这个情况。 原来狐之助离开之后,山兔和魔蛙两个就开始在本丸里乱逛。逛着逛着,山兔就瞄上了正在那边整理田地的压切长谷部……手里的萝蔔。 毕竟她本质上还是只兔子,萝蔔这种东西对她总是有致命的吸引力的。于是她就去找压切长谷部讨。长谷部当然不愿意把萝蔔给她,于是她就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长谷部被山兔缠得有些烦了,于是想把她和魔蛙交给粟田口的那帮小短刀,毕竟都是孩子,让他们一起玩的话他大约也能落个清静。 想法是好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当他到了粟田口的房间的时候,药研藤四郎刚鼓捣出一种奇怪的药水,而魔蛙十分荣幸地成了这种药水的第一个试验品。 再然后,场面就变成现在这种有些尴尬的样子了。 「我不管!」不及药研完全说完,山兔却是哭得更加厉害了。 从被山兔抓着的长谷部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非常想要抽身出来的。但不知道是这只山兔小萝莉的力气太大还是长谷部觉得抛开这么个哭得惨兮兮的小萝莉不管有点于心不忍,总之直到现在,他都还强撑着站在原地。 山兔抬起头,眼泪汪汪地回头看向了这个本丸的主人池小言:「你们弄坏了我的魔蛙,要赔给我才行!」 「就用哌哌来赔吧!」 空气突然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山兔:计划通√ 第25章 旅途留念(八) 屋里人很多,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响。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山兔身上。 池小言眯起了眼睛,掩藏起了眼底的狡黠。她轻轻勾起唇角,却像是一点要生气的意思也没有。 「吶。」没有理会山兔,她却是先对着鸣狐的小狐狸说道:「去告诉明石他们一声,说是不用找了,我们已经找到了。」 「好的,主殿。」小狐狸应了一声,转身跑出了房间。 而池小言则是转头看向了山兔。她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呵呵。」那笑声里却一点平日里的温和也无,倒是渗着丝丝寒意,她盯着山兔,许久,似是在确认一样地缓缓开口问了一句:「原来你是想要哌哌吗?」 后半句的语气却是恢復了平时的温和。 饶是如此,山兔依然感受到了眼前少女身上传来的并不友好的气息。她的耳朵抖了抖,在听到池小言笑声的瞬间,她竟然忘记了去抹脸上残存的的泪水。 空气里那种寒意很快就退散了,仿佛刚才那一瞬池小言脸上的情绪是她的错觉一样。 不。不是错觉的。 虽然只是小妖怪,但凭她与生俱来的直觉,山兔清晰地感受到了刚才池小言递来的那个眼神里隐藏的威胁的意味。 区区一个人类而已…… 山兔在内心嘀咕着。她想继续任性地胡闹,但却也有点畏惧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这个本丸的主人敢对她怎么样吗?就算她灵力很强大,但区区人类……又不是晴明大人那样的人物! 不过犹疑了片刻,山兔还是随着自己的心性点了点头,虽然动作并不坚定,眼神里也透着些迟疑。 「既然你们弄坏了我的魔蛙,当然要拿哌哌补偿我!」 她又强调了一遍。 「吶……」池小言用食指撑着下巴,侧头看向了一旁的长谷部,眯起眼睛,轻声道:「可惜了呢,这只魔蛙。」 「大将,新开发的药应该是不致死的,它只是昏过去了。」药研藤四郎推了推眼镜,再次强调自己的立场。 「嗯,看上去好像还能抢救一下。」池小言叨念了一句,「不过既然山兔都放弃了的话,那我们也就别白费力气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愿意做。」 第34页 说着,池小言扭头看向了山兔身边站着的长谷部:「吶,长谷部,等下把魔蛙处理掉好了。」 「您想怎么处理?主上。」长谷部颔首,十分恭敬地问了一句。 「嗯……」池小言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魔蛙,片刻过后,她才悠悠开口:「毕竟也算是哌哌的同类,应该好好料理一下的,不过本丸现在好像也没有多余的人手照顾这些了,那就直接埋到田里吧,不能浪费啊!」 「不行!」池小言跟长谷部和药研的对话让山兔心里的危机感顿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不由得收紧了扯着长谷部裤腿的手,这一下差点直接把长谷部的裤子扯下来。 池小言却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为什么不行?」她偏了偏头,「你这样就很不讲道理了啊,魔蛙本来就是你带来的,现在它生死未知,你又放弃它了,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处理一下了。你其实不用太感谢我的。」 山兔被池小言噎得说不出话来,于是她的眼圈愈发地红了。 「不行!你们不能碰魔蛙!」她紧紧地扯着长谷部的裤子,咬着嘴唇,坚持道。 「可你已经不要它了啊。」池小言耸了耸肩,「你不是更想要哌哌一点吗?」 「我才不喜欢哌哌呢!我只喜欢魔蛙先生。」山兔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都是因为魔蛙先生太冷淡所以我才想让他吃醋的,都是我的错!」 「我好像惹祸了呢……」池小言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她走到了山兔的面前,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山兔的头:「好啦,既然你还想要魔蛙先生的话,那么我们当然是要帮你的。」 她转过头,看了看药研藤四郎。药研立即会意,走到了魔蛙的面前。 也不知药研到底做了什么,总之,原本一动不动的魔蛙在药研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抽动了一下。它幽幽睁开了头顶上唯一的一只眼睛。 山兔连忙放开了长谷部的裤子,一头扑进了魔蛙的怀里。 「呜哇,魔蛙先生你没事真的是太好啦!」 刚刚醒过来的魔蛙尚且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到山兔这副模样,它只觉得整个心都要化掉了。于是它用它那短短的前爪轻轻拍了拍山兔的头。 「我一直都在的。」 池小言看着这颇温馨的场面,心里不由升起一阵暖意。忽的,她觉得脚边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蹭了过来。她连忙低头看去,却见一只雪白的小老虎正在她的腿边蹭着。 「主、主殿,您原来在这里。」五虎退那有些怯怯的声音也很快在门边响起。 「怎么了,退?」池小言心情正好,见五虎退来了,当即回眸露出了个善意的笑来。 「主殿,哌哌回来了!」五虎退的眼睛亮亮的,脸上也带着些许兴奋的神色。 「诶?」听到这个消息,池小言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好了,她转过身,走到了五虎退的面前:「它现在在哪儿?」 「在、在院子里。」见池小言忽然靠近,五虎退忽然又有点紧张,但他还是继续说道:「还有客人。」 「那可要去迎接一下了。」池小言拍了拍五虎退的头,接着站直了身子往门外走。 方才走了几步,她忽又停下了,回头看向了自从进到这间屋子以来一直就是沉默不语的近侍山姥切国广。因为这个人实在太过安静了,方才她甚至差点忘记了他的存在。 要是真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的话,这傢伙又该陷入无限自我否定当中了吧…… 池小言暗松了一口气,她冲着山姥切国广眨了眨眼:「近侍先生,走啦,我们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们了。」 山姥切国广应了一声。他习惯性地扯了扯罩在自己头上的被单,心情却是不错。 她没有忘记。 狐之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熘走了,池小言估摸着它大约是熘去别处偷闲了。既然山兔和魔蛙看上去应该不会再惹什么麻烦,池小言也就由着狐之助去了。 而压切长谷部则是以田里的事情还没忙完为由,先行离开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池小言总觉得他好像有意无意地在提着自己的裤子。 为了给房间里的山兔和魔蛙留下充足的,原本应该留在房间里的药研藤四郎也跟着池小言他们一同去了庭院。 哌哌果然正一脸乖巧地趴在那儿。刚显现不久的今剑和前田藤四郎两个人正有些好奇地盯着哌哌和跟哌哌一併过来的客人,而乱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两个则是在一旁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像是在秘密谋划着名什么一样。 而在场除了这一群刀剑男士和哌哌之外,还有两个陌生的面孔。 是两个样貌可爱的少女。左边的一个身穿蓝紫色的长裙,长发挽在头上,还带了个如蝴蝶翅膀般的髮饰。池小言之前在哌哌寄来的明信片上见过这个孩子,想来这就是一直在给她写信的蝴蝶精了。 而右边的少女却是池小言没见过的。她身材则要高挑一些,穿着白绿相间的短和服,露着两条修长而白皙的腿。头上梳着高马尾,手里拿着一支巨大的蒲公英。 那两个少女也正在叽叽喳喳地交谈着什么,而哌哌则是仰着头,一会儿看看这边的少女,一会儿又看看那边的几位没见过的刀剑男士。 但它很快感受到了池小言的气息。见那么一群人向这边走来,哌哌连忙原地跳了几下,又十分响亮地「哌哌」叫了几声。 第35页 接着,它飞快地向池小言的方向蹦了过去。池小言蹲下了身子,哌哌当即会意,蹦到了池小言的手心里。 「怎么样,玩得开心吗?」池小言把哌哌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哌!」 「开来是不错呢。」池小言笑着用手指在哌哌的头上抚过,「好了,介绍一下你的新朋友们吧?」 「小言大人,您好。」蝴蝶精连忙跑到了池小言的面前,十分乖巧地向她打着招唿:「我是蝴蝶精,之前跟您通过信的。」 「你好。」池小言沖她微笑颔首示意,「哌哌承蒙你照顾了。」 「也没有啊……」蝴蝶精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而另一个少女刚好走到切近。荷色的衣襟映入了蝴蝶精的眼底,于是蝴蝶精连忙抬起头,向池小言介绍道:「这位是萤草,是我的好朋友,在来这边的路上刚好遇到了。」 被叫做萤草的少女也是十分温顺地沖池小言招唿了一句:「您好。」 「一路辛苦了。」池小言笑道,她转而又看向了哌哌,「嘛,既然是哌哌带回来的客人,哌哌就好好招待吧!」 作者有话要说: 长谷部的裤子:委屈.jpg 第26章 旅途留念(九) 「哌哌!」哌哌冲着池小言眨了眨眼睛,轻轻跳了两下。 池小言当即会意,伸出手来。于是哌哌蹦蹦跳跳地到了池小言的手边,从自己背着的小包裹里拿出了一小盒点心来,接着又是带着些许炫耀地「哌哌」叫了两声。 「诶?礼物吗?」池小言把那一小盒包装精緻的点心举到了自己的眼前,接着笑着拍了拍哌哌的头,「谢谢啦!」 「这是汤屋特制的点心,哌哌一看到就说想给你带回来。我之前写信的时候想告诉您,被哌哌阻止了。」蝴蝶精走上前来,低头看着一脸骄傲的哌哌,「它真的很喜欢您呢,小言大人。」 「是想给我惊喜吗?」池小言弯眸,语气也是十分愉悦。 「哌哌!」 「果然哌哌最可爱了呢!」池小言又是夸赞了哌哌几句,接着转头看向了蝴蝶精,「也要辛苦你一路照顾哌哌啦,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给我讲讲你们旅途的见闻吗?」 「当然可以啦!」听池小言这么说,蝴蝶精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表情也带上了一点兴奋,显然他们这一路发生了很多值得回忆的美好的事情,「汤屋真是个好地方呢,虽然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大妖怪,但也有些很可爱的人。」 「我们还遇到了一个人类的小女孩,叫小千,是在那里工作的人,真的是太奇怪啦,妖怪的世界里居然也有人类的。」 蝴蝶精讲得眉飞色舞,一旁的萤草却是不由得撇了撇嘴,「一只青蛙和一只蝴蝶一併去汤屋泡澡本身就有够奇怪的了吧,就算碰到了人类也没有这件事情本身奇怪呢。」 「可是,汤屋真的很好玩啊!」蝴蝶精辩驳道,「本来想叫着萤草你一起去的,可是你都不肯……」 「我才不要去那种地方,会被煮熟的!」说着,萤草抱紧了自己手里的蒲公英,「开水煮萤草什么的。」 「什么嘛!」蝴蝶精眨了眨眼,「哌哌其实也是很想让你去的啊!」 「哌!」 被点名的哌哌也十分乖巧地应了声。在哌哌和蝴蝶精两人灼灼的目光的注视织之下,萤草终于选择了妥协,她摊手有些无奈地说了句:「好啦,下次跟你们一起去还不行吗?」 「太好啦!」蝴蝶精雀跃道。 「哌哌!」 「真好呢……」池小言笑着看着哌哌和它的朋友们,「不过刚刚回来,就先不要讨论下次出门的事情了吧。先休息一下吧,吃些点心怎么样?」 「好啊!」蝴蝶精拍手叫道:「听哌哌说,小言大人的点心做得特别好呢!」 「倒是会做两样点心,但也算不上很好吧……」池小言又是轻笑着拍了拍哌哌的头,「不过你能跟哌哌交流?」 「是啊!」蝴蝶精有些骄傲地说,「因为我是妖怪嘛,所以能听懂哌哌说的话。其实哌哌也能听懂小言大人您的话呢。」 「这样啊……」池小言点了点头,「嘛,你们先去茶室休息一下吧,点心什么的,我之前没准备着,要现做。不过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池小言偏头思考了一下,接着转头看向了一直在一旁乖巧地看着的五虎退。 「退,你去找一下烛台切和歌仙两个人吧,让他们去厨房找我,之后你们几个短刀还有山姥切就留在这边跟哌哌他们一起玩吧。」池小言如是安排。 「是、是的,主殿。」五虎退连忙应了一声。 听到这样的安排之后,山姥切国广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池小言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巧与山姥切对视了片刻。山姥切国广慌忙扯着罩在头上的被单的边沿侧头闪躲,但那一瞬间迷茫而不安的表情还是被池小言看了个真切。 池小言能看出来,他明显是想跟她一同离开的,毕竟这样一群小孩子齐聚的热闹的环境会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但池小言依然任性地想把山姥切留在原地。 她走到了山姥切国广的面前,轻声开口道:「都是小朋友的话,我可是会不放心呢。」 「嗯?」 「所以这里就拜託你照看啦。」池小言又接着说道,「近侍先生。」 第36页 最后的尾音有一丝上扬,带着笑的气息就这么直直注入到了山姥切的脑海里。听了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拒绝了,于是他只能冲着眼前的少女点了点头。 「嗯。」 池小言弯眸笑了笑,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茶室,独身一人去了厨房。 厨房内的食材其实已经并不十分充足了,毕竟这两天显现的刀剑男士愈发多了起来,而他们又还没有去万屋採购。好在做甜点的材料还有一些。随意翻找了一阵,选出了几样必备的材料之后,门口刚好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主上,您找我吗?」温厚而沉稳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池小言连忙回过头招唿道:「烛台切。」 脸上的笑温柔而自然,池小言对烛台切光忠解释道:「来客人了,我想着要做些点心,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想着找你和歌仙来帮忙。」 「这样啊……」烛台切迈步走进了厨房,略有些无奈地笑道:「要做点心的话,您直接跟我说一声就可以了。」 「可是客人点名想吃我做的点心啊。」池小言弯眸,「其实我还是很会做菜的,如果烛台切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做中华料理哦。」 「诶?」烛台切怔了怔。 「毕竟我是中、国出身嘛。」池小言耸了耸肩,「不过今天的点心还是和式的,枝豆饼和三色糰子,你应该很熟悉吧?」 烛台切光忠点了点头。说起来他确实曾在盛产枝豆饼的地方住过很久。 即使已经换过很多主人,但烛台切光忠还是总会回想起自己在伊达政宗公身边的那段日子。大俱利伽罗,太鼓钟贞宗,还有之前交情并不是很深、来到这里才渐渐熟悉起来的鹤丸国永。这些曾属于伊达家的刀剑们也曾在这座本丸齐聚——不过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烛台切光忠不免有一些怅然。说实话,他有那么一点羡慕歌仙兼定。与歌仙同是细川家出身的小夜左文字从一开始就在这边,虽然他并不爱说话,但与歌仙也不乏暖心的互动。因此他难免会想,如果太鼓钟这会儿也在的话就好了。 「您需要我来做什么?」歌仙兼定的身影很快也出现在了厨房里。 「枝豆饼和三色糰子。」池小言笑着又跟歌仙重复了一遍,「我能想到的材料都在这里了,你们看有没有少什么?」 池小言的准备其实相当充分,看得出,她并不是第一回做这样的点心。看着池小言那副专注的模样,烛台切光忠不由得有点晃神。 当年的伊达政宗公也颇喜欢料理,也正是托那位大人的福,如今的他才会如此擅长厨房里的事情。眼前的这个少女分明跟伊达公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但就是这副专注的神情,让烛台切光忠不由得生起了一丝亲切的感觉。 「吶,对了。」池小言一边捣着毛豆,一面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开口,「昨晚的饭糰很好吃,虽然我是偷吃的啦……不知道是你们谁留在那里的。总之,真的很棒。」 「嗯?」烛台切手上的动作缓了缓,他望向歌仙,「昨晚你做了饭糰吗?」 「没有啊。」歌仙兼定也是一脸疑惑,「我还在纳闷,早上山兔吃掉的饭糰到底是哪儿来的。」 「诶?」听了这样的话,池小言也是有些惊讶。昨天的晚饭就是这两个人准备的,那么饭糰不是这两个人留下的,还会是谁? 莫不是谁特意做了留给她的? 池小言没往下细想。毕竟这只是个不值得一提的小插曲,太追求真相也没什么意义。 不管是谁,她只要在心里领下这份情就好了,不是吗? 端着做好的点心到茶室的时候,无力已经乱成了一团。山兔和魔蛙不知什么时候也摸到了这边来,跟五虎退的小老虎们又是滚做了一团,五虎退在一旁想要劝阻,却是完全拉不开双方。前田在一旁也是一脸焦急地看着五虎退,而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很在意这边的混战。 萤草跟乱藤四郎还有鲶尾藤四郎看上去似乎十分合拍,天性活泼的今剑显然也并不排斥跟这群人在一块儿玩。蝴蝶精也是一脸跃跃欲试地在旁边打着转儿。 哌哌倒是谁也不偏不向,一会儿在这个身边蹦达蹦达,一会儿又跳上了另一个人的肩头。 小小的一个茶室,此刻却像个下了课的幼儿园一样热闹。 而看起来像是幼儿园「阿姨」的山姥切国广被夹在一群短刀和小妖怪中间,似乎是有些慌乱。 「看你们相处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池小言笑着说道,「对了歌仙,这个点心给小夜和宗三那边也送一点吧。嗯……来派和新选组的刀剑那边也送去点好了。然后这边先交给烛台切,山姥切,我们大概该去锻刀室看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光忠特制—— 哈哈哈哈哈终于写到这个梗了好开心hhh 第27章 旅途留念(一零) 比起那一群活跃的小短刀和小妖怪齐聚的茶室,锻刀室里明显要冷清许多。山姥切国广轻轻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这样的安静的场合才能让他稍微放松一点。 在锻造结束之后,几个式神刀匠就凑在一起喝茶去了,于是锻刀室里这会儿只有池小言和山姥切两个人。 「会是什么样的刀剑呢……」池小言侧目有些促狭地看向山姥切,「吶,有没有一点期待?」 第37页 「反正不会是仿品吧。」山姥切回答道。 「嘛……」这样的回答也算是意料之中了,池小言也没有就这样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她迈步走到了锻刀炉旁边的桌案前。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振刀剑,显然这些就是这次锻刀的成果了。 池小言伸出了手,依次划过刀剑的刀刃,却没有急着催动灵力唤醒刀剑。其实从外观上来看她并不能分辨这三振刀究竟是什么——好像其中有一振是很稀有的太刀?不过她并不能看出来到底哪振才是那个四小时的产物。 反正关系不大。 虽然锻刀室里的光线并不明亮,但桌上两长一短三振刀剑都隐隐地泛着寒芒,刀身的弧度也都好看得令人眩晕。 池小言把手指停在了那振最短的刀的身上。从长度上来看,她并不能准确地判断这到底是胁差还是长一些的短刀。 「你说……这会是粟田口家的刀吗?」池小言轻声问了句,虽然是问句,但听上去却有点像自言自语的呢喃。 山姥切国广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声:「可能吧……」 「一期一振看上去好像很开心呢。有那么多弟弟回来。」池小言又说,「那你呢?堀川国广回到本丸你会觉得开心吗?」 山姥切国广迟疑着点了点头,但他忽然发现池小言此刻并没有回头看他,所以自然是看不到他的回应的。现下这个样子倒好像是他不肯理会她的提问一般。山姥切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开口,但却并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于是在在喉间发出了个单音节:「我……」 「是山伏国广吧,另外一个兄弟。」池小言打断了山姥切犹豫的话,她轻轻摸了摸下巴:「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呢……」 「本丸里的大家好像都有些本家的兄弟或者是羁绊很深的同伴呢……想着帮大家把这些亲近的人都接回来,然后接着接着,本丸里的人就多起来了呢……」她又兀自呢喃了一句。 「嘛,总之大家都会回来的吧。」 池小言的自言自语让不善言谈的山姥切国广完全找不到开口的机会,他觉得自己大约应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确定到底该说什么。 而在他犹豫的时候,池小言却忽地在刀刃之上注入了灵力。目标正是摆在桌案当中的最短小的一振刀。 于是刺目的光芒瞬间充满了整个锻刀室,也将山姥切心中的话彻底挡了回去。 一道人影在刀刃上凝聚,只是因为此刻他身上的光芒太盛,一时间让人看不真切。 已经有些习惯这样的场景的池小言在注入灵力的瞬间就闭上了眼,感受到眼前的强光褪去之后,她才睁眼向那个方向看去。 入目的是个银紫色短髮的少年,身上穿的果然是粟田口家标志性的制服,面孔长得与鲶尾藤四郎也有几分相似。 池小言心下一喜。成了,果然又是粟田口家的孩子。 「骨喰藤四郎。抱歉,我几乎没有之前的记忆。」 说完这句话之后,空气便变得沉默了起来。 池小言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清秀的少年。虽然与鲶尾藤四郎是兄弟,但性格与鲶尾却是大相迳庭。乖巧而沉默寡言,因此常常被忽略,这是她在看过织夏的笔记之后对这个少年的全部印象。 骨喰不是个爱说话的,而她的近侍山姥切国广也并不会在这个时候率先开口,于是打破沉默的这个任务自然是落到了池小言的头上。 「没有记忆也没关系啊,让我们一起创造新的记忆吧。」她微笑着对骨喰伸出了手,「欢迎回来。」 骨喰略略迟疑了一下,但看这位审神者似乎并没有把晾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去的意思,于是也就象徵性地伸手与池小言握了一下。尽管隔着手套,他也依然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少女掌心的灼热。 她的笑容很耀眼,甚至有那么一点像大坂城的那场大火。 骨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只是本能地觉得,离眼前的这个人太近,是会被她的热度灼伤的。就像……之前那个人一样。 创造新的记忆? 同样的话,其实之前也有人跟他说过。那个人也确实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痕迹。但也只是留下了一点痕迹而已,那个人还不是一样消失了?与大坂城还有他记忆里的那场大火一样。 收回了手之后,池小言又是眯眼盯着骨喰看了一会儿,见他兀自静默地站在了那儿,却没有丝毫回应她的意思。池小言轻轻勾起了唇角。 也罢,既然他喜欢这样的安静的话,那就把安静留给他吧。 于是池小言转过了视线,继续看向了第二振刀。这振刀比起胁差骨喰来说要长上些许,池小言估摸着这或许是振太刀或者打刀。 「大俱利伽罗。没什么可说的,我没想和你们搞好关系。」 「……嘛,就算不搞好关系,以后的任务里还是要请多指教啦。」看着这个一脸冷漠的俊朗青年,池小言忽然觉得心情有些微妙。 她不由得又瞥了一旁的骨喰一眼。 真是有点巧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大俱利伽罗也很快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于是池小言把视线转移到了另外一振刀上。 四小时。 说没有一点期待肯定是假的,毕竟她对天下五剑或者是稻荷明神加护的刀还是有一些兴趣的。 第38页 会是什么模样呢? 池小言没有妄加猜测。灵力注入,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一次的刀剑对于灵力的渴求比之前她唤醒的任何一振刀剑都要强烈。不愧是太刀中的极品。 于是池小言也没有保留,灵力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注入了刀刃当中。刺目的光华亮起,池小言闭着眼,感受着灵力的流动。 映上眼睑的光芒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维持的时间也都要长。池小言不由得摒住了唿吸。她能感受到灵力在空气中一点一点凝聚成型。 她没有急着睁开眼,而是闭着眼,等待着刚刚显现的付丧神的那句开场白。 很快,低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飘过了她的耳畔。 「天下五剑之一,大典太光世。是你,解开了我的封印吗?」 似乎是一阵寒风吹过一样。池小言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开了眼睛。虽然此时此刻在锻刀室里的人数比之前多了,但空气却似乎比之前还要安静些许。 近侍山姥切国广十分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这样的安静当中,而站在一群沉默的刀剑当中的池小言忽然有一点不知所措。 该说点什么吧? 池小言陷入了沉思。 正在这个时候,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池小言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向门口望去,结果正看见带着黑色面罩的鸣狐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 屋内安静的程度又上升了一个档。 「呃……」池小言想了想,尬笑着开口问鸣狐:「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沉默。 久久的沉默。 池小言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不对。鸣狐这个人平日里并不怎么爱说话,所以跟人交流这种事情通常都要拜託给那只平时总是跟他寸步不离的狐狸。 与鸣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只小狐狸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通常情况下,莫说是有人对鸣狐发问,就算没有,小狐狸也是很热衷于跟别人主动打招唿的,然而都到现在了,池小言依然没听到狐狸的声音。 「你们看见狐狸了吗?」鸣狐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不大,但听上去十分清润,很是好听。 「它没有去找你吗?」池小言也是有些疑惑。之前她确实看到了那只狐狸跟明石国行一起在庭院里晒太阳,但从粟田口的房间里出来之后,狐狸就再没出现过。池小言一直以为它是回去找鸣狐了。 鸣狐摇了摇头。 池小言看了山姥切国广一眼,又扫了一圈刚刚显现的三振刀,安排道:「山姥切,这三位的话就麻烦你来安顿一下了,我先跟鸣狐去看看情况。」 山姥切单手扯着头上被单的边沿,点头应允。 比起之前找山兔和魔蛙时候的一头雾水,这一回 「先去来派那边看看吧。」一边往外面走,池小言一边对鸣狐说着,「刚刚看到小狐狸跟明石国行一起晒太阳,也许它这会儿就在明石的房间里呢。」 池小言猜得一点也没错。离来派的房间还有数十步的距离的时候,池小言就隐约听到了小狐狸那特别具有代表性的声音。 「哎呀,这样不行,我要去找鸣狐才行,他一个人的话真让人放心不下呢……呜呜,好舒服,完全不想动啊!」 鸣狐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的脚步不由得放缓了些许,大抵是知道小狐狸并没遇到什么意外,总算放心了些许。 轻轻叩响房门,跑过来开门的是来派的大太刀萤丸。 「哦,是鸣狐来了,还有主人。」萤丸眨了眨大眼睛,拉开了房门:「国行,人家找上、门来了呢!」 「嘛,我就说他们早晚是会找过来的,没必要特意去送一趟嘛。」明石国行侧身歪躺在地上,一只手还在给狐狸顺毛。 「鸣狐!」见到鸣狐找到这儿来了,小狐狸惊喜地叫了一声。它当即从明石的手下爬了出来,跑向了鸣狐,「我不在的时候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没。」鸣狐任由小狐狸爬回了自己的肩头,这才侧过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谁说四小时只有爷狐!典典表示不服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爷鹤狐莺经典茶友会套装也不会太遥远了。本来想让女主非一阵的,但为了剧情考虑她就是欧皇!什么五花梦之队,什么原谅六连,反正我有的没有的她都!会!有! 对了,今天中午无意间听到了花丸通信第五回,中间有一段特别精彩,我觉得无论如何要跟大家分享一下。b站的a.v号20992870,从12分50秒开始,有兴趣可以听一下,建议听的时候戴耳机并注意一下周围环境。我也没听很多次,来回反覆听了十几遍吧(笑 第28章 旅途留念(一一) 「本丸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了,或许是时候准备出阵的事情了。我看上去似乎是被他们接纳了,但我心里还是会有一点不安,那样做……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不管怎么样,还是按照原来的设想来吧。 如果没人回应的话……嘛,会有人回应的吧?」 池小言在日记本上信马由缰地写着。与寻常女生的字体不同,池小言的笔迹看上去颇为强硬,虽然工整,但多少有那么些洒脱。最后一笔写完之后,她甚至没有去点上标点,就这么直接合上了日记本,接着长舒了口气。 第39页 这些天里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情,但不管怎么说,日子总算还是平淡的。但池小言知道,作为掌管着一个本丸的审神者,她的生活不可能这样一只平淡下去。为了迎接接下来的战斗,她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盯着日记本那皮质的封面,池小言稍有一点晃神。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记日记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日记里不再是那种平白的叙述,而是更像一种与什么人的漫不经心的对话。 虽然并没有任何人翻看过她的日记,连她自己也不会去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但即使是这样,她依然坚持着这样的一个习惯。于是积少成多,这些年来她写下的日记数量着实有些惊人了。 把日记本收回到箱子里之后,池小言又重新坐回到了桌前。她又一次翻开了宇田川织夏交给她的那一套笔记,翻到了刀剑名册那页,用铅笔在今天显现的付丧神、的、名字后面画了勾。接着,她又翻开了时之政、府派发给她的工作手册,仔细确认了一下以后可能会遇到的工作内容。 灯光闪烁,伴着时钟秒针滴答滴答的声响,将池小言的身影投在了身后的地面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池小言就这么专注地坐在了书桌前,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墨绿的身影忽然跃上了桌子,直直扑到了池小言的眼前。池小言定神一看,却见哌哌十分不满地在桌子上摊开的资料上打了个滚——似乎还在身上沾染了一点墨迹。 「怎么了?」池小言轻声问了句。 「哌!」哌哌鼓着脸颊冲着池小言叫了句。 池小言这才隐隐觉得有些腰酸。她回头看了眼时钟,发现此刻竟已经是深夜了。 「还没休息吗?」池小言又转回了视线,她顺手拍了拍哌哌的头,「是跟他们一直玩到这个时候?」 「哌哌!」 「嗯……我看完这一页就去休息。」池小言伸手去扯哌哌压在身下的书页。 哌哌却是不依不饶,它直接蹦到了池小言扯起的书页边缘。纸页在池小言的指尖划落,留下了一道细小的红痕。 池小言下意识地抽回了手。 「哌!」哌哌也发现自己好像翻了错,连忙跳到了池小言的手边,十分关切地蹭了蹭池小言手上的伤。 冰凉的触感让本就不很剧烈的痛感瞬间消弭。池小言回摸了哌哌一把,接着含笑合上了桌上的资料:「好,我现在就去休息,哌哌也去休息吧,明天要出去旅行吗?」 「哌哌!」哌哌在池小言的掌心蹭了蹭。 「晚安。」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之后,池小言第一次摇响了本丸里集结用的一串铃铛。那是画着各位付丧神对应刀纹的铃铛,是付丧神们在这个本丸里显现过的证明。 池小言并没有去数过那上面究竟挂着多少铃铛,总之肯定远超过如今本丸里显现的付丧神的数量。看着聚集在自己面前的神态各异的一群付丧神,池小言整理了一下思绪。 总要面对的。 庭院里这会儿安静极了,连最闹腾的鲶尾藤四郎和乱藤四郎此刻也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池小言,显然他们对这来得有些突然的集结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嗯,准备出阵了。」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池小言单刀直入地进了主题:「虽然暂时还没接到时之政、府派发下的任务,但各位都刚刚显现不久,战力与之前相比可能会有所退步。在真正的战斗到来之前,还是要适当进行锻鍊的。日常的手合是一方面,实战总也还是要练习的。」 说话的时候,池小言的唇角是自然上扬的,但她的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 听到出阵这样的字眼的时候,付丧神们倒是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毕竟这原本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池小言的视线在庭院里的诸位付丧神身上扫了一圈。她轻轻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申请了跟隔壁本丸的演练。时间是今天的下午。当然,我不会强迫任何一个人出阵,所以,想参与这场战斗的人请直接去二楼找我。我会根据报名的人员情况来确定出阵的名单。以上。」 池小言的声音十分坚定,隐隐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气场。不过事实上,此刻的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从容。她的右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握着拳,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里浸出的汗液。但她依然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丝毫的颤抖,生怕一个不小心在这群付丧神的面前露了怯。 一席话说完了之后,她转过身,佯作从容地离开了庭院。只留下那群付丧神在原地面面相觑。 自行报名出阵?这算是怎么回事? 从前的出阵名单从来都是由审神者独自安排的,毕竟审神者才是统筹全局的人,作为审神者,总是需要根据战场的情况,经过多方考量才最终确定下来一次出阵的名单。虽然之前的那位审神者在出阵之前也会徵求当事的付丧神的意见,但她也从来没有过像这位审神者一样干脆利落地当起甩手掌柜。 毕竟战斗还是很频繁的,如果每次都要像这样报名之后再进行筛选的话未免太不够效率。 不过对这样的制度十分满意的付丧神也是有的,比如来派的某振太刀。在听说出阵全凭自愿之后,明石国行就直接转身离开了庭院,显然,他并不想参与这次的战斗。 第40页 而与明石同一时间离开庭院的人还有一位——虽然行进的方向完全不同。 池小言有些忐忑地坐在桌前。她不知道这样的安排究竟会换来什么样的结果。真的……会有人来报名吗? 虽然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工作,池小言也是知道的,她这样的安排完全不合常理、不按套路。或许这么说有点任性了,她其实只是想通过这样的一次尝试来确认一下,现下这个本丸里究竟有多少人能够安安心心地在她的身边战斗。 不敢坦诚地去跟那群付丧神交流,只用这种小手段来试探,这样的自己看上去大概很糟糕吧…… 池小言忍不住这样想。 忽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世界上最动人的乐章敲在人心底一样,池小言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都不由得有些加快了。她将自己的视线紧紧锁在了门口的方向。 门被敲响的瞬间,池小言甚至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唿吸。 她连忙疾步走到了门口,伸手拉开了房门。 在望见门口那道颀长的身影的时候,池小言不由得微怔。而来人倒是十分自然地跟池小言打了个招唿。 「既然是主人您的命令,出阵之类的,就交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在跟编商量了之后,终于决定,这篇文明天(2018年4月13号)要入v啦,13号依然是零点零一分会有万字更新掉落。虽然有点突然,但还是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怎么说呢,这篇文到现在为止确实有一点慢热啦,因为作为作者本人,我是真的很喜欢文里的每一个角色,所以写着写着字数不自觉地就多起来了,以至于到了现在其实都没怎么涉及剧情主线。不过因为节奏不快,所以更方便埋伏笔。有很多侦查超高的小可爱已经发现了埋下的暗线,这也导致我在回复评论的时候,经常在剧透的边缘试探。 剧透是不可能剧透的,我会尽量用自己的方式把完整的故事呈现在大家眼前。 比如女主的身世与过去,比如前任审神者的结局,比如最后成为哌爸的付丧神到底是哪一个,比如爷爷究竟什么时候会出场,比如女主和她的本丸究竟能在一起多久…… 哈哈哈总之站在上帝视角知道整篇文完整设定的我个人还是觉得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的,希望小可爱们也能喜欢这个故事吧。希望喜欢这个故事的小可爱能多多支持正版,日常喜欢皮一下的作者皮皮秋在这儿给大家一个巨大的么么哒~ 接下来是一波推文,以下内容戳专栏均可见: 预收同人:巴巴超委屈[综] 文案: 由于审神者的一个命令,巴形薙刀成了林夕小朋友的监护人。 然而在他歷尽千辛万苦地把孩子养大之后,忽然发现全世界的人都在觊觎他家的小姑娘。 比如学校篮球部的某某某; 隔壁学校网球部的某某某; 隔壁隔壁学校游泳部的某某某; 巴形薙刀开始十分认真地思考起了让小姑娘退学的可能性。 直到有一天,小姑娘奶声奶气地跟他说:巴巴,时政邀请我去成为审神者,你说我要不要去啊? 巴形薙刀推了推自己脸上的单片眼镜,十分坚决地说了句:不行! == 预收同人:我真不是溯行军[综] 文案: 那天,死宅唐洛洛忽然突发奇想地想去外面散步,结果遇到了一群奇怪的傢伙。 加州清光:觉悟吧,时间溯行军! 唐洛洛:??? 唐洛洛: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啊! 加州清光:虚晃一刀,然后出招! 唐洛洛:男朋友救命!!! #今天的唐洛洛也依然在被人追杀呢 == 预收现言:明星投餵指南 文案: 在亲友的威逼利诱之下,贫穷的a大x系辅导员李阳接了一单高考辅导的家教。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李阳:顾期先生,身为一个有着二十五岁高龄的演员,你参加高考真的不是为了作秀吗? 顾期:不,我只是想当你学生而已。 李阳:……讲真我一点也不想有你这样的学生。 == 这篇完结之后会先开哪个看到时的脑洞和收藏情况,如果看文案感兴趣的话可以提前收一下啊,爱你们么么啾~ 第29章 旅途留念(一二至一四) 「好,我知道了。」池小言微眯起眼睛, 「那么, 即将出阵的第二部队队长就拜託你了。」 「您真是信任我呢, 我很高兴哦。」站在门口的青年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 「那么你先回去准备吧。需要出阵的时候我会叫狐之助或者近侍去通知你。」池小言沉声安排道。 「既然是您的要求的话,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的。」青年颔首, 语气依然带着些许轻佻和兴奋。 「嗯。」池小言对着眼前的青年点了点头。她稍犹豫了一下,又是对着青年开口,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你能来这里我很开心。龟甲贞宗。」 最后的名字却是叫得有些生涩。第一个来这里的人竟然会是他, 这是池小言始料未及的。 「这是当然的了。」龟甲笑道, 「因为您就是我的主人。」 龟甲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很久之后, 池小言才终于彻底恢復了平静。她倒是并不意外龟甲会选择加入出阵的队伍,但她本以为第一个来到她房间的人会是一期一振或者山姥切——毕竟自打来到本丸里, 她在这两个人的身上花得心思最多。 第41页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作为刀剑, 他们都会听从灵力供给者, 也就是这座本丸的主人的安排。但此刻的他们毕竟也是有血有肉有独立灵魂的付丧神, 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选择。 池小言从没觉得自己能完全征服本丸里所有的付丧神, 但至少, 她觉得她想要获得这些人的信任, 让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她身边进行战斗。 虽然想做到这一点,实际上一点也不容易。 继龟甲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几位付丧神来找了池小言。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她之前一直等待着的一期一振和山姥切国广。 在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 池小言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虽然在这种情况下有点忧虑也不算什么太奇怪的事情,但总这样患得患失的, 未免太小家子气了点。 她现在是这座本丸的审神者,是即将带领着付丧神们上战场的人。光是拘泥于这样的感情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取得胜利的。 那就趁着这场实战的演练调整一下战斗的状态吧! 在去演练场之前,池小言提前从狐之助那里拿到了对手出阵的名单。这是时之政、府在设立演练场的时候给挑战者一方的特权。 虽然没有更详细的信息,但只看着这一页名单,池小言的心里还是不由得升起一丝忐忑。 药研藤四郎,博多藤四郎,后藤藤四郎,包丁藤四郎,信浓藤四郎,太鼓钟贞宗。 听时政的人介绍的时候,池小言就知道,很多刀剑在修行过后实力都会有相当大的飞跃。作为对手而言,那无疑是相当棘手的。 但总要打打看吧……池小言轻嘆了口气。 而抛开实力强弱不谈,看着那满满一页的藤四郎,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一期一振的名字从出阵名单当中划掉了。顺带一起划掉的还有烛台切光忠。 在这种时候,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毕竟池小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多久才能把这些付丧神接回自家本丸。她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安抚好的付丧神的情绪被一场演练对战撩得再起波澜。 在去掉了这些与对手因缘颇深的付丧神之后,再排除掉根本没有报名出阵的几位付丧神,出阵名单几乎就变得别无选择了。 龟甲贞宗,压切长谷部,山姥切国广,小夜左文字,笑面青江,大俱利伽罗。 这是最终决定的队伍编成。 由于近侍山姥切也加入了即将出阵的第二部队,于是本丸近侍的工作就暂时落在了一期一振的头上。 拜託狐之助把出阵相关的这些事情公布下去之后,池小言独身一人去了仓库。毕竟马上就要出阵了,她想着该去仓库给即将出战的队伍搭配一些刀装。 所谓刀装,就是将大量灵力封印在锻刀素材之内得到的装备。在战场上,配备刀装的付丧神可以通过灵力运转将刀装内的灵力具现化得到不同功能的使魔。这些使魔在战斗中可以对使用它们的付丧神起到防护的作用,同时还可以配合着刀剑男士们对敌人进行攻击。 根据显现的使魔兵种不同,刀装也有不同的分类,而根据刀装能容纳的使魔数量,刀装又分为上中下三种。虽然刀装的种类和等级有所不同,但最终能发挥出什么样的效果却还是要看使用者本身的实力。 在来到这个本丸之前,池小言曾向时之政、府敲诈来了一大批金字——也就是最上等的刀装,这倒是为她省了不少力气。 心中默念着不同刀种可以配备的刀装,暗自计算着数量,池小言推开了仓库的门。但她并没有直接走进去。 在推开门的瞬间,池小言便立即感受到了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谁在那儿?」池小言没有妄加猜测,而是直接凛声问了一句。 「啊……」一声低沉的嘆息在阴暗的角落里响了起来,接着,那个方向站起了一道人影。那人身材高大,面孔隐藏在了阴影之中,池小言只能隐约看到他那一头略有些凌乱的头髮。 但即便如此,池小言还是第一时间分辨出了站在那儿的人究竟是谁。 天下五剑之一,大典太光世。 除了他之外,这座本丸内没有第二个人身上会有如此强大的灵力。 「原来是你啊……」一改方才的严肃,池小言轻笑出了声:「我有打扰到你吗?」 「没有。」大典太沉声应了句,却似乎并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 池小言知道他性格本就是这样沉默,所以也不甚在意,反而轻拍着胸口笑着说了句:「那就好。我原是不知道你喜欢躲在这种地方的。」 「我本就是被封印了放在仓库里的刀,在这里也是一样。」大典太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少起伏。 「嗯……因为大典太先生没有说想要加入出阵的队伍呢。」池小言耸了耸肩,「本丸里现在战力严重不足,大典太先生却拿着这样的藉口来偷懒,真是比来派的明石还要狡猾,该说不愧是天下五剑吗?」 大典太光世并没有回应。 他觉得这样的话根本没有必要去回应。被尘封,被唤醒,然后再被尘封,再被唤醒。在这样周而復始的循环当中,他已经浑浑噩噩地经歷过了太多的岁月,之前那个小姑娘也是,眼前的这个孩子也是,说什么帮他改变命运——这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大典太光世并不渴望战场,也没有特别厌恶这样被尘封在仓库中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到哪里才是终结?或者说,这样的日子真的有终结吗?存在得太久了,大典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作为刀剑本应有的热情。 第42页 被当作为生病的人祈福的道具?安安静静地在仓库里生存?这样的宿命啊…… 「那个……能帮我一下吗?大典太先生。」 正在大典太光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的时候,一旁的池小言却忽的唤了这样一声。 大典太这才发现,这位审神者正费力地控制着自己手里的几个金灿灿的刀装球。刀装这东西重量并不算很大,但由于表面光滑,加上大小并不是特别友好,想一下子拿上十几个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嘛,我忘记找袋子装了,所以能麻烦大典太先生帮我把这个搬到准备室去吗?」 池小言眨着一双似是含着秋水的眼睛看着大典太,那一脸无辜的可怜相让大典太光世根本无从拒绝。 「嗯?是大典太先生?」看着跟池小言一同出现的大典太光世,笑面青江笑眯眯地招唿了一声:「真没想到您也会主动申请出阵啊。」 距离出阵还有一段时间,池小言本想着提前些到准备室来等着那些即将出阵的付丧神们,却没想着笑面青江已经先一步到这儿了。 还偏偏说了这样的话。 大典太光世瞥了他一眼。 身为出阵的队员,笑面青江理应很清楚即将一同出阵的人员名单里并没有大典太光世这一号,因此他这会儿说出的这样的话就多少有些意味不明了。 玩笑?还是这两个人间本身有什么过节? 池小言心里有一丝疑惑,但还是十分主动地打起了圆场:「大典太先生只是来帮我运东西的,出阵什么的,说实话,在确定我有能驾驭天下五剑的能力之前,我还真不是很敢邀请大典太先生一起呢。」 说到这儿,池小言的视线向大典太光世的方向飘了一下,确认对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之后,这才转过头,对他说道:「麻烦你啦,大典太先生,把东西放到这边就好。」 「嗯。」大典太点了点头,十分顺从地把手里的几件刀装放在了桌案上,接着,他沖池小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哦呀,刀装吗?不错呢。」笑面青江没有去在意大典太光世的反应,而是把注意力转到了那一排金灿灿的刀装上面:「您这是想让我染上您的颜色吗?」 池小言的手在半空中微顿了一下,但很快,修长的手指便落在了一件刀装上面,就好像方才那一瞬间的晃神并不是因为笑面青江那有些轻佻的话语,而是在纠结挑选哪件刀装一样。 「嗯,是哦。」池小言转过头,将刚刚选好的刀装递到了笑面青江的面前:「虽然你之前也经歷过很多战斗,但作为我的刀剑出阵,还是第一次呢。」 「这样说也没错呢。」笑面青江接过了池小言递来的两个金字的弓兵,「那我就好好地使用吧。」 门口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于是池小言便藉此停止了与笑面青江的交谈。她转身走到了门口,迎面正碰上了即将推门进来的大俱利伽罗。 大俱利低头瞥了池小言一眼,眼神里并没有多少温度。他本身就是个惯于独来独往的人,独自战斗,独自死去。与人交流这种事情他完全没有兴趣。 会选择加入出阵的队伍,不过就是因为他觉得战场才是他们刀剑的归属,战斗是他们无法避免的宿命。至于并肩作战的人究竟是谁,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分别。 池小言自然知道,眼前这位青年大约是不会主动开口的,就算开口,多半也只会说上句「不想跟你搞好关系」这样的话。不过这没关系,只要他肯战斗就够了。 「这是给你准备的刀装。」池小言也是照例递了两颗金球过去。 大俱利瞥了池小言手里金灿灿的刀装一眼,随手接过,说了句:「能用就行了。」 池小言刚想继续说什么,却发现山姥切国广和小夜左文字两个人也一前一后地到了屋门口。于是她只好先招唿着大俱利进屋坐下,接着转身把山姥切和小夜两人的刀装派发了下去。 整个过程安静得甚至有点诡异。 「啊,啊,尽是些冷淡的人呢……」一旁的笑面青江不由得吐槽了一句。 「嗯?我来晚了吗?」几乎是同时,另一个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啊,看样子好像要被责骂了呢。」 池小言顺着声音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位身着精緻的白色西服的男人。龟甲贞宗微眯着眼,脸上带着些兴奋的笑。 「你来得正是时候。」池小言将刀装递了过去,「在做战前准备。」 「嗯,是你的命令呢。」接过金色的刀装,龟甲却并没有急着配在身上,而是仔细端详了一番,接着忽的抬头对池小言又说了句:「所谓装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束缚呢。」 「要将我好好束缚在您身边才行啊……」 感受到龟甲的气息渐渐靠近,池小言不动声色地退开了半步,她侧头看向了在一旁眯眼笑着看热闹的笑面青江,嘀咕了句:「你们俩真应该好好交流一下心得。」 准备室里的气氛因为龟甲贞宗和笑面青江两个人的存在而变得稍微热络了些,虽然空气中瀰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息,但总好过一屋子人凑在一起却沉默得让人无所适从。 最后一个到这儿的压切长谷部进门之后,池小言的心跳骤然快了几分。即将参与战斗的兴奋感与紧张感在那一瞬间突然被无限放大。 第43页 「对于战斗,我或许并没有在座的各位熟悉。初次指挥,肯定有诸多不如意的地方,但我仍然希望我们能在战场好好配合。我不想说什么无聊的话,演练场里,锻鍊实力固然重要,但我更想要的是——」 「胜利。」 虽然心里带着忐忑,但池小言依然把动员的话说得十分热血。可惜在场的付丧神们多半不是那种情绪易受感染的人,池小言一席话后,场面竟然忽然有些冷。 「好哦。我会想办法把胜利带给主人你的。」 率先打破这样尴尬的沉寂的人是龟甲贞宗。他单手放在胸前,微微欠身,举手投足间并没有多么热血,语气甚至依然有一些轻佻。但池小言还是十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啊,毕竟是战场,没人会想要输吧。」接着,笑面青江也跟着回应。 队伍总算多少有了些要出阵的样子了。于是池小言就这样带着自己的部队去了演练场。 时之政、府给审神者们分配的本丸都分布在不同的时空裂缝当中,当然,同一片时空裂缝里通常情况下会有几座本丸。因此,审神者们常常把同一个时空裂缝里的不同本丸戏称为一个街区。 而演练场则是每个「街区」都会有的一处所在,顾名思义,这儿就是同一个「街区」里的本丸相互切磋演练的地方。 演练场占地面积很大,里面又有日战、夜战、街道战、丛林战的几种不同的地图,几乎能百分之百地还原出真实战斗的场景。因此,这里其实相当适合进行实战的模拟训练。 在演练场进行的战斗虽然也是真刀实枪的对决,但却并不会对付丧神本身造成伤害,只会按伤害的程度对灵力进行封印。当然,这并不影响战场的真实度。 他们今天进行战斗的地方就是在模拟街道战。 付丧神们在到场之后就瞬间进入了备战的状态,而作为审神者的池小言则是走到了场中间,跟对面本丸的主人打了个招唿。 「唔,原来你就是我的新邻居啊。」对手本丸的审神者是位彬彬有礼的斯文青年。那青年生得很好看,举止也十分绅士得体,见到池小言之后,他主动走上前来,伸出了手,招唿道:「您好,初次见面,陆弥渊,请多关照了。」 「你好,池小言。」池小言立刻也是挂上了公式化的微笑,轻轻与那青年握了下手。 「哦?你也是中/国出身?」青年眼镜背后那双亮闪闪的眸子里透出了些许诧异。 「是啊。」池小言点头。 「那可真算得上是同乡了呢……」陆弥渊轻声嗤笑,眉眼间似是带着些许轻视,「难怪这么客气。」 「客气?」池小言挑眉。 「恕我直言……」陆弥渊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你还是个新手吧。带着这样的队伍来这里进行战斗,就好像是白送的胜利一样呢。」 话说到这个程度,对方明显带上了些许挑衅。 池小言却完全不以为忤。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带领的队伍实力和磨合程度跟其他审神者相比或许要差上一些,但战场上本就是瞬息万变的。 不搏一下怎么知道最终的结果? 寒暄的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陆弥渊显然也是个老油条了,所谓同乡之间的寒暄或者战前言语上的挑衅于他而言都只是信手拈来的说辞而已。好在池小言也并不是个容易受他人影响的人,进行了礼节性的招唿过后,接下来便是认认真真的对决了。 两位审神者各自回到了自家的阵中,做起了最后的战术部署。 「不行,完全看不到对方的阵形。」队长龟甲贞宗的面色难得的有些凝重,他蹙着眉,沉声向池小言汇报着侦查的结果。 尽管这样的结果也算在意料之中了,但池小言还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以两旁的建筑做掩护,单排横队直接强行突入。」略经斟酌之后,池小言下达了这样的一条命令。 「了解。」 「尽量避免正面的冲突,他们出来之后尽量消耗。」池小言又补了句。 「那您呢?」龟甲贞宗忽然问道。 「我?」池小言勾起唇角,「找个地方,躲起来。」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龟甲贞宗微怔了一下,但他很快便回过了神,颔首笑着应了句:「知道了。请您放心。」 天色有些阴沉,城镇的街道间挂着阵阵冷风。龟甲贞宗带着队里的几位付丧神按照池小言的安排向敌方的本阵直突而去,而身为审神者的池小言则是兀自在街道当中绕起了圈。 作为审神者,池小言深知,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为付丧神们提供灵力,而不是直接参与正面的战斗,虽然在必要的时刻她也可以进行一些指挥,但真正的战斗还是要靠沖在前线的那几位。她此刻,或者说以后在战场上所要做的事情,仅只有保护好自己而已。 保证自己的安全,保证付丧神们的灵力的供给。 话虽是这么说,但不关心场上的情况显然是不可能的。在进场的时候,池小言也曾仔细留意过这座城镇的大体布局,而此刻的她只想尽快找到一个既可以隐蔽自己,又能清晰看到场下情况的平台。 找到了! 那是座二层的小楼,楼上的窗口正对着已被火力铺满的街道。窗台的边沿很高,加上屋内光线昏暗,想从外面看清屋里的状况显然十分困难,因此作为观望点,这里可以说非常理想了。 第44页 池小言轻手轻脚地爬上了二楼,悄悄趴到了窗口,看向了外面。 外面的战局看上去有些混乱。双方的付丧神和刀装凝聚起的使魔混杂在一起,让人一时间也分辨不清战斗到底已经进行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不过即使是这样,池小言还是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对面的一众短刀速度快得惊人,加上身材矮小,穿梭在战场之中显得更加游刃有余,反观几方,短刀小夜左文字和胁差笑面青江的状态似乎还好一些,但余下的几位打刀在这样的战局中,看上去多少有那么些力不从心。 池小言不由得暗自握紧了拳头。 忽地,原本应该沉浸在下面战局当中的龟甲贞宗突兀地抬起了头,向着池小言所在的窗口瞥了一下,接着,一颗石头向这个方向疾飞而来。 是投石兵投出的石头! 池小言心下大惊,变故来得太突然,她根本无暇思考,而是瞬间侧身闪到了窗边。 唿啸而来的石头贴着窗框落在了池小言的脚边,而就在石头碎裂的那一瞬间,池小言终于察觉到了空气当中另一个人的气息。 「嗯?看来你家的刀们相当护主呢。」清润而带着些许寒意的声音在有些昏暗的室内响起,池小言只觉得嵴背有些发凉。 「没想到陆先生是这样一位喜欢在背后偷袭的人啊。」池小言后退了半步,大脑飞速地运转着。她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一面努力寻找着脱身的途径,一面想方设法地与对方周旋。 偷袭未能得手的陆弥渊似乎也没有立刻与池小言正面冲突的意思。没有向前再逼近,陆弥渊竟是面上带笑地跟池小言拉起了话题:「什么嘛,作为审神者,在战场上藏身也算是必修课啊。」 「而且……控制住你的话,这场战斗就可以结束了吧?」 「陆先生莫不是急着回家见什么人?」池小言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多少畏惧的神色,反而笑着调侃:「嗯,这次是我大意了。」 「认输吗?」没有理会池小言的调侃,陆弥渊扬眉问了句。 「总要彻底被控制住才能认输吧。」池小言耸了耸肩,「怎么样,陆先生你打算过来亲自动手?」 陆弥渊却站在原地没动地方。 池小言的眉梢微微抽动了一下。陆弥渊的选位可以说刁钻至极,他站在那儿,刚好封住了她去往楼梯口方向的路线。 但凡他前进一步或者后退一步,她都能迅速找到脱身的空隙,但他偏就堵在了那个位置不动。而此刻她所在的位置也着实不怎么理想,两面都是墙壁,其中一面还有着扇十分危险的窗户,想平安无事地下楼,必须要通过陆弥渊守着的那个地点。 怎么办?硬闯吗? 「有点难办啊……」池小言摸了摸下巴,她眯眼看着眼前的青年,「作为前辈,你在战场上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 「呵呵……」青年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池小言的问题。 「还是说你专门就喜欢用这样的手段偷袭人的?真是不磊落啊……」池小言又道,「嘛,不如我们堂堂正正地分个胜负吧?」 说着,她故作从容地迈开步子,向陆弥渊的方向走去。 陆弥渊站在原地,双目紧紧锁在池小言的身上,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十分的有恃无恐。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忽的,池小言蹲下了身,就地一个翻滚,接着,一颗碎石直朝陆弥渊的方向飞去。 陆弥渊连忙侧身闪避,池小言趁机向前疾走。但陆弥渊很快便回过了神,立刻回身来拦截。毕竟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池小言想借这一瞬间突破陆弥渊的封锁显然还是有点吃力的。 眼看一招落空,池小言立刻侧身向楼梯扶手的方向闪去。陆弥渊立刻欺身追上,却被池小言的又一颗石子逼退了半步。趁他退开的瞬间,池小言已经身形矫健地翻过了护栏。 但这儿毕竟是二楼,从这里直接跳下去还是相当危险的。池小言暗自估计了一下,觉得自己要是真这么直接下去了,八成要受伤。不过已然被逼到这个地步了,再翻回去显然不显示,于是池小言心一横,顺着护栏往下滑了些许,接着借着力狠狠一盪,总算成功落在了不远处的楼梯上。 虽然落地的时候身形踉跄了一下,但好在池小言很快稳住了身形。暗自感慨了一番自己的身手跟小时候比果然还是要逊色很多,与此同时,池小言转身夺门而出。 顺着狭窄的街巷一路狂奔,接连拐过几道弯之后,池小言才算停下自己的脚步。 背抵着墙壁屏息听了一段时间,确认陆弥渊没有追上来之后,池小言这才松了口气。 慌乱之下,池小言在撤退的时候并没有去关注路线的问题,于是此刻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距离主战场有多远。但通过灵力探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战斗还在继续。 要回去吗?还是干脆就在这里等待战斗的结束? 回去吧!毕竟这里是演练场,演练的目的就在于模拟实战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在实际的战斗中,她不可能偏离主战场太远的。 这样想着,池小言开始观察周围的地形。凭藉与生俱来的方向感,池小言很快便开始向一个方向移动。 果然,没走出多远,池小言便隐隐听到了远处交战的声音。 第45页 有了之前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在向战场靠近的时候,池小言格外加了小心。她一面往前走着,一面四下环顾。 这会儿的她身处狭长的深巷当中,上面的屋檐几乎连在了一起,光线暗得吓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如果遇到伏击,想逃脱大约是比较困难的。 但愿…… 还未及池小言将心底的愿望想完,前方的巷口却忽然闪出了一道人影。那人身材矮小,嵴背却拔得很直,手中的短刀在幽暗的光线下依然泛着寒芒。 池小言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贴着墙壁站下。她轻轻摒住唿吸,试图在这黑暗当中隐匿自己的行踪。然而显然事实并不如人意。 「哟,是对面本丸的大将呢。」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戏嚯的笑意,瞬间由远及近。 池小言甚至根本来不及转身,那道矮小的黑影已经骤然在她的眼前放大,刀锋的寒光也瞬间在她眼前闪过。 太快了! 「您不用那么紧张,虽然是对手,但毕竟只是演练场而已,我是不会伤害您的。」压低的声音在池小言的身边扫过,眼前的少年人却是收起了手里的刀,似乎是想徒手制住池小言。 「药研……藤四郎?」池小言一面试图躲闪,一面念出了这个名字,「纠缠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人,符合你的武道吗?」 「这样的行为确实不甚磊落。」敌方的药研应声,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依然以十分凌厉的攻势向池小言袭来,「但战场本来就有很多种可能,于您而言,这也是一种歷练,于我来说,擒贼擒王也算是一种策略。」 「这是我家大将教给我的。」 看敌方药研的这个动作的熟练程度,显然在演练场欺负对面审神者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了,池小言忽然有点怀疑,对面的那一队小短刀,不,也许是一整个本丸都已经很习惯这种取胜方式了。 这显然是受对面审神者的影响。 危机之中,池小言忽然有那么一点羡慕,能对这些存在了千百年以上的付丧神造成这样的影响,那个男人应该相当有手段吧?不知道自己最终能不能让自家本丸的那一众刀剑男士们如此信任呢…… 在药研藤四郎的攻击之下,池小言知道自己根本撑不了多久,而自己一旦被对方彻底控制住或者敲晕,那这场演练就彻底结束了。 到此为止了吗? 正这样想着,忽的,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巷口袭了过来,直扑向了正跟池小言缠斗的药研藤四郎。 药研反应相当敏捷,在对手出现的一瞬间,立刻退开了半步,伸手抽出了自己的短刀,迎上了对方噼来的刀刃。 刀刃相碰,来人立刻收住了招式,调转刀头,向药研斜噼了过去。药研动作更快,侧身闪过了袭来的刀锋,接着斜跨半步,举刀却是直朝来人发动了反击。 来人立刻翻转刀身,格挡下这一击,但药研的招式并未用老,一击不中,下一式便已经欺上。 「很快嘛……」虽然在战斗中处于明显的劣势,但来人的声音却依然从容,「不过既然与主人为敌,那么就不可饶恕。」 「那就试试看吧。」 说话间,药研的攻击愈发勐烈了起来,而在此时,池小言也终于在翻飞的刀花当中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龟甲贞宗。 眼下挡在她的面前、正在跟药研藤四郎战斗的人。 龟甲的战斗力其实不差,但在这狭小的街巷当中,比起身材矮小的药研来说,他明显要吃不小的亏。加上他的速度比起身为短刀的药研藤四郎要慢上一截,因此,想抵挡药研四面袭来的灵活攻击已经相当吃力,更不用提反击。 池小言不由得暗自捏了一把汗。 尽管巷内光线昏暗,池小言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龟甲那身精緻的白色西装上面的划痕,也能清晰地感受得到龟甲的灵力在渐渐被封印。 还是不行?不!不对! 在那一瞬间,她忽然发觉,龟甲贞宗正在将自身的灵力凝聚,那种灼热的感觉甚至连她都能感受得到。 「我说啊……」龟甲贞宗的动作忽然快上了几个档次,战斗当中,他甚至十分游刃有余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没有爱意的疼痛是没有价值的。」 「为了主人,我可不想就这么输掉呢!」 那一瞬间,形式忽然发生了巨大的反转。龟甲贞宗的反击如同暴风骤雨一般,逼得方才十分灵巧的药研藤四郎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久经战场的药研藤四郎当然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真剑必杀,这是在绝境当中才有可能爆发出的蕴藏在刀剑付丧神身上的巨大潜能。面对这样的场面,药研藤四郎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暂时撤退。毕竟直面真剑模式下的付丧神战斗难度实在太大,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给自己找麻烦。 激烈的战斗终于暂时归于平静,池小言和龟甲贞宗两个人也总算有了些许喘息的时间。 「您没事吧?主人。」收刀入鞘之后,龟甲贞宗回过头,看向了池小言,目光依然透着些许灼热。 「没事。」池小言轻笑。她俯身捡起了龟甲贞宗散落在地上的披风和外套,缓步走到了龟甲贞宗的面前,微扬起头:「谢谢你。」 「在战场上守护主人,这原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龟甲接过了池小言手中拿着的衣服,「不过真是狼狈呢,让您看到我这副样子。」 第46页 「如果现在,如此狼狈的我还想向您讨要奖赏的话,您会不会因此而责骂我呢?」龟甲贞宗眯起眼,掩藏起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嗯?你想要什么?」池小言疑惑。 「帮我……把衣服重新整理好吧。」龟甲贞宗忽然向前迈了半步。 池小言怔了一下。这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更何况龟甲贞宗刚刚才进行过了那么激烈的一场战斗。只是帮忙整理衣服这样的动作未免有些亲昵了,她……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了龟甲贞宗那散开的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红绳,池小言连忙别开头去。那样的场景让她不由得红了脸。 总之还是让他把衣服好好穿上比较好吧。这样想着,原本有些犹豫的池小言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龟甲的请求。 纤长的手指划过龟甲贞宗身穿的黑色衬衫的领扣,池小言飞快地帮对方把粉红色的领带打好,恰在此时,龟甲忽的在她的头顶轻笑了一声。 「是呢,我不被束缚住是不行的呢。」 「能被您这样束缚住,我很开心哦。」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现私设较多。审神者随队出阵这个设定取自游戏里大坂城的活动说明,刀装设定参考梦现乱舞抄pv。演练场的战斗方式参考的是刀舞1里的红白合战。后续出阵都会採用这样的设定。 典典在前田家的时候一直都被封印着,只有在为病人祈福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极短和普刀之间的差距假装没有游戏里那么夸张,审神者在战场的作用这样的私设全部在为后续情节服务√ 然后第一次发v章有点小紧张呢,小可爱们你们还在吗?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评论区前15个两分评掉小红包~(希望有这么多人在看) 第30章 旅途留念(一五) 虽然在战斗的过程中,池小言这一边的几位已经拼尽了全力, 但实力上的差距确实是客观存在的, 而且很难在实战中凭藉战术弥补, 于是最终的结果几乎毫无悬念。 尽管在开场前,池小言也曾说过想要胜利, 不过她本人倒并不会真的很在意这样的结果。通过这次演练,她对战场有了更直观的了解,而且在战场上的付丧神们总能表现出与平时不一样的一面来, 因此, 这场失败于她而言也算是一种收穫了。 接下来的日子, 本丸的生活似乎终于走上了正轨。随着时间的推移,池小言对这座本丸的掌控也愈发娴熟, 而本丸里付丧神的数量也渐渐多了起来。 哌哌依然时常外出旅行, 偶尔会跟蝴蝶精或者萤草一起, 偶尔也会给池小言看它在旅途中认识的新朋友。 而之前山兔进入本丸的那回事虽然报、告给了时之政、府, 但时之政、府最终给出的结论是山兔能进入本丸的结界仅只因为她是妖怪而已。 这样的结论让池小言多少有点不满。她觉得会出现这样的事件肯定是结界防御有问题,而她本人是一直按照时之政、府的要求布置防御的, 现下时之政、府这么说, 弄得好像她小题大做一样。 可关乎整个本丸安全的问题, 她怎么可能不上心呢。因此尽管时之政、府对那次的事情做出了解释,但池小言的心里依然隐隐地有一些不安。 只盼着不要真出什么麻烦才好。 这段时间里,在去万屋採买的时候, 或者是去演练场的时候,池小言总能碰到邻居大哥。虽然作为对手, 从来都是毫不留情地花式吊打她,但不得不承认,抛开战场不谈他也算是个乐于助人的前辈了,于是池小言所在的这一个街区的邻里关系总体来讲也算是相当和谐。 而在这样和谐太平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池小言终于接到了时之政、府给她委派的第一个任务。 狐之助将任务书递到池小言面前的时候,池小言才刚刚起床,正对着哌哌前一天刚寄回来的明信片里面的犬耳少年发呆,心下计算着已经出门旅行了三天的哌哌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回家。 「主殿。」狐之助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池小言的书桌上。 池小言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狐之助,有些惊讶地打了个招唿:「啊,狐之助,今天好早啊!」 「主殿,时之政、府派发了任务。」狐之助却并没有跟池小言闲侃的心思,直接单刀直入地进了主题。 「这样啊……」池小言顺手在狐之助的头上摸了一把,惹得狐之助十分不满地抖了抖毛,池小言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嗤笑道:「难怪平日里总是睡懒觉的你会来得这么早。」 「我才没有每天都在睡懒觉!」狐之助挣扎着躲过了池小言伸过来的魔爪,一脸愤愤不平地反驳。 池小言笑而不语。 于是狐之助顿时变得底气不足了起来,毕竟仔细想想,虽然算不上每天,但它一周之间总有个五六天是要睡懒觉的。 然而作为一只傲娇的式神,狐之助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揶揄?眼见自己理亏,狐之助立刻开始转移话题。它抬起自己的前爪,把背上背着的任务书递到了池小言的面前:「有空打趣我,还不如想想你怎么完成这个任务呢。」 「好,好。」池小言立即从善如流地接过了狐之助递来的文件。 对于时之政、府会给她的本丸派发任务,池小言并不觉得奇怪,毕竟无论是从时间来看还是从她本丸的发展状况来看,这个任务应该来了。但在翻开任务书的瞬间,池小言还是微怔了一下。 第47页 任务地点,1560年,桶狭间。 据池小言所知,距离现世越久远,敌人战力就越强。而战国时代距离她所处的二十三世纪足有将近七百年。作为第一次出阵的地点,池小言的心里难免有一些发憷。 更何况那场战役参战的双方与本丸里的部分付丧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我知道了。」池小言把文件放在桌上,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挂钟,「看时间,近侍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我等下就做安排。这个任务有完成期限吗?」 「时之政、府安排的任务一般都会给各位审神者一定的准备时间,主殿您只需要在三天之内出阵就好。」狐之助回答。 「好,我知道了。」池小言用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眉心微蹙,陷入了沉思。 忽的,门外传来了一声颇为洪亮的「哇」的一声叫喊。池小言的思路瞬间被打断。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推开门,果然看到了两道白色的身影。 站在前面的是面无表情一脸冷漠的近侍山姥切国广,而他身后站着的是脸上带着些许小失落的、近期刚刚显现的鹤丸国永。 想也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池小言沖山姥切国广点了点头,算作招唿,接着,她越过了山姥切,对着后面的鹤丸招唿了一句:「是鹤先生呢。这么早就出现在我门口,可真是吓到我了。」 「啊,是主上啊。」鹤丸的视线挪到了池小言的身上,「人生就是需要惊喜啊。」 「是这样的。」池小言笑道,「怎么样,想不想在战场上吓我一跳?」 「哦?出阵任务吗?」鹤丸国永十分敏锐地发现了池小言的话外之音。 池小言也没有否认,只点了点头。 「这个真是吓到我了呢。」鹤丸眯起了眼睛,「嘛,如果是主上您的命令的话,我会给您带来让人惊讶的结果的。」 「那说好了哦。」池小言歪了歪头,语气颇有几分俏皮,像是并没有发现鹤丸语气里夹杂的些许冷淡一样。 事实上,鹤丸国永着实是个令池小言头疼的角色。这傢伙虽然面上看着不怎么稳重,但作为平安时代的老人家,他的心思事实上比谁都细腻。 自打鹤丸来到本丸之后,本丸里的活跃程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鹤丸每天总会变着法地在本丸里的所有人身上制造惊喜,除了她。 尽管鹤丸从来不会迴避日常与她的交流,但池小言依然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不接纳。这个平安时代的老人,看上去着实有些任性。 由于一直没找清癥结所在,池小言也就一直把这件事情搁置在一边。不过这次鹤丸既然答应她出阵了,池小言想着,总该趁着这样的机会做点什么才好。 目送着鹤丸离开之后,池小言这才领着自家近侍山姥切进到了房间里。 没有多说别的什么,池小言直接把时之政、府送来的任务书递到了山姥切的面前。 「还按之前那样召集队伍吧。今天的日常照旧,明天出阵。」 山姥切点头应了声。 「今天的日常照旧,你先去传达出阵任务,还有今天演练的名单,等下我在锻刀室等你。」说着,池小言将桌上的另一张纸递给了山姥切。 山姥切接下了任务之后便退出了门去。 而池小言则是在稍作整理之后便独自出了房门。 本丸里清晨的空气十分新鲜,几缕晨光铺散在样子古朴的建筑上,在地面投下了长长的影子。走到庭院里阳光照的到的地方的时候,池小言深深地吸了口气,她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肩膀,接着信步朝着不远处的厨房走去。 那儿早就已经开始运转起来了。 「啊,主上,来得很早呢。」在灶台前忙碌的烛台切光忠很快便发现了池小言的身影,他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转身朝着池小言打了个招唿。 「你也早。」池小言笑眯眯地回应了一句,接着,她的视线落在了烛台切身后的砧板上:「在做什么?」 「这个啊……」烛台切侧头看了看,笑道,「按您说的方式尝试了一下,那种叫油条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呢……」 「诶?」池小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三两步地走到了烛台切身边,「感觉好像很棒呢!」 「不过……」视线扫过了一旁的油锅,「用这么多油,只是炸几根油条的话未免有点浪费了吧……不如……嗯,我知道了,可以再炸点其他的果子。」 说着,池小言也跟着烛台切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嗯,新炸的油条炸糕配上刚打出的豆浆简直是美好生活的标配啊!」早饭过后,池小言不由得感慨。 「可是,早餐就吃得这么油腻,没关系吗?」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山姥切国广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 「但早上就是味增汤白米饭秋刀鱼我也吃不下的啊!」池小言眨了眨眼,「嘛,这种习惯一时半刻很难调整的吧。」 听池小言这么说,山姥切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表达了自己的认同。 「好啦,接下来就是工作了。」池小言伸了个懒腰,「嘛,美好的一天要从锻刀开始。」 由于近期在本丸里显现的付丧神的数量不断增加,因此锻刀成功的概率日渐降低,通常情况下,日常的锻刀并不能给每天的工作开一个好头。 第48页 至少山姥切是这样觉得的。 但不管锻刀是什么结果,池小言的反应好像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唤醒如同鹤丸国永那样稀有的太刀也没有什么欣喜,接连锻刀失败也不会有丝毫失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确实是一个挺厉害的人呢。 今天的锻刀公式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在接连的几个二十分钟或者四十分钟之后,山姥切国广觉得他们大概又要以全数失败结束今天的锻刀日课了。但就在这个时候,第四个炉子的刀匠忽然惊叫了一声。 「四个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昨天的万字更新之后作者感觉身体被掏空……当然并不是这个原因,主要是由于那个千字收益榜的存在,所以明天更新可能无法正常掉落,小可爱们明天晚上就不要等更新啦,后天更新会恢復正常的。作为补偿,今天前五个2分留言掉小红包~ 然后,在我家先生的威逼利诱之下我不得不出来说一下,这章出场的鹤丸是我家婚刀,因为写别人跟他谈恋爱我会吃醋,所以他不可能是男主√ 女主欧气再次爆棚,这次我真的不皮了我保证!所以你们猜是爷还是狐(笑 由于近期哌哌经常出门旅行,出镜率实在不怎么高,于是开了个专门写哌x刀的番外合集,放飞自我崩坏向,缘更,有兴趣指路专栏《刀剑哌舞》 感谢yuubi的手榴弹,感谢汪酱和浮世繁华的雷,爱你们么么啾~ 第31章 旅途留念(一六) 「诶?运气好像不错呢。」池小言侧头朝山姥切眨了眨眼,「吶, 近侍先生, 你说要不要用加速符看一下啊?」 「嗯?我……」山姥切愣了一下, 就算问他也…… 「什么嘛。」池小言忽然促狭地笑出了声来,「既然会这么问你, 肯定是我很好奇地想要用加速符啦,真是的,作为近侍偶尔也要体谅一下我的心情嘛。」 山姥切拉着被单的边沿低下了头。 「嗯,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啊。」池小言走到了山姥切国广的面前, 将加速符递了过去, 「吶,好啦, 来帮我一下。」 「你说, 这次的结果会不会是失败的呢?」 接下来该怎么做山姥切国广很清楚, 用加速符和自身的灵力完成锻刀, 连带着唤醒刀剑当中沉睡着的付丧神,这样的事情身为近侍的他当然可以完成, 事实上, 在很久很久之前, 他也确实很多次地做过这样的动作。 但为什么是他?唤醒名物这种事,审神者不想亲自体验吗? 山姥切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了池小言一眼,却见对方正一脸笑吟吟地盯着自己, 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算了,既然是她的命令的话…… 山姥切国广拿着加速符走向了最后一个锻刀炉。符纸落下, 强大的灵力瞬时包裹住了整个锻刀炉,炉内的刀剑一点一点地凝结成型。山姥切忽然觉得有点紧张。 如果因为是他做的而失败的话…… 那样的失神不过一瞬,很快,已经成型的刀剑便彻彻底底地展现在了山姥切和池小言两人的眼前。 从长度来看,那无论如何都应该是一把太刀,刀刃窄而飞薄,刀身的弧度完美得好像精心计算过一样。 连对刀剑了解并不深的池小言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把非常漂亮的太刀。 温柔的光辉自刀刃上亮起,不知是不是池小言的错觉,那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这光芒并没有之前那样刺目,反而如同月光一样清冽而柔和。光辉凝结着刀身冰冷的温度,在那一瞬间将池小言的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那种感觉让她甚至有那么一点窒息。 察觉光线并不很强烈之后,池小言便悄悄睁开了眼,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光线当中渐渐清晰起来的人形轮廓。 那人身量很高,看上去似乎是穿了件相当厚实的狩衣。但池小言依然觉得那人衣下的身材十分瘦削——大概跟前几天刚显现的鹤丸有一拼? 即使隔着光晕看不真切,池小言还是能隐约感受得到,光芒背后的那个人正用十分温柔而平和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而在光芒一点一点退散之后,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精緻到让人嫉妒的容颜。 「三日月宗近。因为锻造的时候形成的刃纹较多,故而名叫三日月。请多关照。」 声音温柔而绵密,宛如涓涓溪流一般在池小言的耳边淌过。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池小言依然不自觉地有一瞬的失神。不愧是天下五剑之中最美的一把,单这一眼,池小言便已从心底里往外地对这种说法表示绝对的认同。 三日月宗近双目半阖,却恰能露出眼底里的两弯新月。目光落在眼前那个面容姣好的少女身上,看见她眼底里透着的惊愕,三日月宗近不由得哈哈笑道:「原来您就是我的新主吗?又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甚好甚好。」 三日月的笑声让池小言骤然惊醒。是了,现在不是沉溺于眼前人容貌的时候。眼前的这个人,这个自平安时代开始便一直存在着的老人,事实上是个相当难以应付的存在。 在与宇田川织夏的交流当中,池小言得知,在离开之前,织夏并没有将三日月宗近,也就是她当时的近侍送进刀解池,但当她来到本丸的时候,三日月却已经不在了。中间具体发生的事情大抵只有三日月本人知道,而三日月会这样做的原因…… 第49页 池小言之前曾想过,或许是因为三日月对宇田川织夏的感情颇深,所以甘愿做出这种类似以身殉主的事情来,但在看到三日月本人的那一瞬间,池小言立刻觉得自己会产生那种推测实在太过荒唐了。 「欢迎回来。」 池小言冲着三日月宗近露出了一个几近公式化的笑容。她觉得她只能做到这样了。在这个人的面前,所有的手段似乎都被对方的气场封印,所有的套路也都全然失去了作用,她所能做的只是最简单的问候而已。 「要再熟悉一下本丸的环境吗?还是先去休息一下?」池小言又问道。 「嗯,这么说的话……」三日月宗近眼眸微动,眸光愈发温柔了起来,他轻笑着对池小言点了点头,「果然太久没回来了,有点陌生了呢。那就劳烦你帮忙带路了。」 「这……」一旁的山姥切闻言之后忽然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显然,对于三日月这看上去甚至有些失礼的要求,他还是相当有意见的。 但他终究没有说出来,因为就在他准备出声的时候,池小言忽然看向了他,沖他轻轻摇了摇头。 她……有自己的想法吧? 「可以哦。」池小言的语气忽然轻松了起来,她弯眸看向三日月,「刚好我也想好好在本丸里逛一下。」 接着,她又侧头看向了山姥切,略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那么本丸里的事情就先交给近侍先生你了。我先偷个懒。」 山姥切怔怔地应了声,之后便一直目送着池小言和那位身着墨蓝色狩衣、美得有些过分的付丧神并肩离去。 「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离开锻刀室之后,池小言忽地侧头向身边的人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三日月宗近顿了顿脚步,也转过了视线看向池小言。 目光交汇,池小言却完全没办法从那双带着新月的澄亮眸子里读出任何东西来,除了满得几乎可以溢出的平和与温柔之外,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啊,这样吗?是我多心了吗?」池小言讷讷地挪开了视线,她微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缓缓向前迈进的脚尖。 「是因为你觉得我作为一个老爷爷,会选择出来散步而不是去喝茶休息看上去很奇怪吧?哈哈哈哈。」 三日月的语气依然是那般云淡风轻的,那一阵笑声甚至让池小言以为三日月根本就是那么坦诚而率直的人。 因为坦诚所以丝毫不迴避在言语里提及前面一个小姑娘。因为率直所以直言要求审神者陪他出来熟悉环境。 这样倒显得池小言心里升起的忐忑不安全部都是多余的一样。可不安的根源本就是因为池小言捉摸不透眼前的这个人。 不仅仅是她,还有之前的宇田川织夏也同样捉摸不透眼前的这个人。 这也无所谓。反正只不过是在本丸里合作的关系而已。池小言并不想自己像之前的宇田川织夏一样对这个人产生什么非分之想。不仅仅是眼前的这个人,还包括本丸里的所有人。 她觉得自己看得很通透。审神者与付丧神,本身就只是一种合约的关系而已,她并不介意在工作当中逢场作戏,只要能出色地完成工作,她不介意採取一些小手段,小套路。她并不奢求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只要能够好好地完成工作就足够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池小言便不再纠结了。 由于本丸里之前曾有相当大数量的付丧神生活起居,因此,本丸的面积着实不小。池小言跟三日月宗近两个人就那么缓缓地走着,时不时地交谈两句可有可无的闲话,乍看上去,氛围倒是悠闲的不行。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两个人路经手合场之前。 顾名思义,手合场就是刀剑男士们日常切磋练习的所在,通常情况下,没有出阵任务或者内番任务的人时常会在这里进行对战练习,以巩固和提高这里的实力。 在离手合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池小言便已经听到了里面激烈的战斗声。虽然还没有完全受到那群付丧神的认可,但令人欣慰的是,大部分付丧神还是并不排斥提升实力的。 不过在走近些许之后,池小言脸上的表情略微地出现了一丝抽搐,原因无他,只因为她刚好听清了手合场内对战着的两个人之间的交流。 「嗯,那么,把身体交给我吧。」 「请使出全力吧。」 虽然明知道里面在进行的事情是什么,但池小言依然觉得这个画风有那么一点不对。她默默低下了头,加快了脚步,想领着三日月快些离开这个不怎么正常的是非之地。 然而三日月宗近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出池小言内心的排斥一般,没有跟上池小言的脚步,他反而转身推开了手合场的门。 「哦呀,好像很热闹呢。」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池小言有心转身就走,但又觉得这样似乎并不怎么合适,毕竟去手合场里看看也没什么,都到了门口偏不进去,就好像她在刻意躲着谁一样。 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三日月出现在了手合场的门口。 「啊,是三日月先生啊。」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原本刚来开架势的笑面青江和龟甲贞宗两个人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笑面青江颔首跟三日月打了个招唿,「您是刚刚显现的吗?」 第50页 「是呢。多亏了主人呢。」三日月微笑着应道。 而原本正与笑面切磋的龟甲却并没有理会这位天下五剑之一的付丧神,而是收了切磋用的木刀,迳自朝三日月的身后走去:「主人!」 「在手合吗?」池小言点头应了声。 「是啊,听说又要有出阵任务了呢。」龟甲贞宗停在了池小言面前三步远的地方,「不好好练习的话,您是不会让我出阵的吧?」 「嗯?要出阵吗?」一旁的三日月宗近闻言竟忽然凑了过来,「嗯,那么队伍里有我的位置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人生导师三日月老人家终于上线啦hhh 大致讲了一下女主对本丸刀剑的态度,虽然女主心里想着不要,但我们都知道,她迟早会被打脸√ 第32章 尾张见闻(一) 三日月宗近的出阵申请让池小言莫名地觉得有点欣慰。虽然完全看不透这傢伙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以他的实力, 只要肯认真工作的话, 池小言当然乐意至极。 想至此,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在仓库偶遇的同为天下五剑之一的大典太光世。直到现在,他似乎都并没有想要出阵的意向, 这让池小言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有问题了。 除开三日月宗近之外,还有一个人的出阵申请让池小言颇为意外。 宗三左文字。 自打来到本丸以来, 他除了陪着小夜出去远征过两次之外, 几乎从来没有主动来找她申请过出阵的任务。池小言甚至都想找个专门的机会好好跟这位左文字家的打刀谈谈心了。 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会自己主动提出要出阵, 而且出阵的地点偏又是与他因缘颇深的桶狭间。按照他自己的话讲,他就是在这个地方被魔王囚禁, 成为披着光鲜外衣的笼中鸟的。或许于他而言, 桶狭间合战根本就是梦魇的开始, 那么他此刻又为什么会想去那里? 莫不是想要来一次故地重游? 虽然并不想怀疑自家本丸的付丧神们, 但本着对工作负责的原则,在短暂的思考过后, 池小言还是决定直接去找宗三谈谈。 于是她敲响了左文字家的房门。 开门的人是小夜, 见来的人是池小言, 小夜脸上的表情虽无多少变化,但眼神多少要柔和了些。 「您……来做什么?」小夜拉开了房门,仰头看着池小言。 「方才做了些中式的点心, 想着给你拿来点。」池小言笑着将一小包炉果递给了小夜,接着探头往屋里看了看:「对了, 宗三在吗?」 「嗯,您找我吗?」宗三左文字闻声也缓步走到了门口,动作优雅得完全不像是一个武士。 池小言轻笑着点了点头:「闲来无事,想跟你聊聊。」 「是出阵的事情吧。」宗三嗤笑了一声,异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戏嚯,「您平日总是那么忙,怎么可能会忽地想跟我闲聊。想来是为我有意参加征讨桶狭间的队伍这件事吧。」 「是啊。」池小言倒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她本就是为这个来的,也并未想跟宗三扯皮。 「既然主上您是找宗三哥哥,那我就先去别的地方了。」小夜十分乖巧地跟池小言招唿了一句。 「嗯。」池小言点头应允。见小夜走远了之后,她才又转头看向宗三:「怎么,不请我进去吗?」 「诶,是我怠慢了,照顾不周,请多原谅。」宗三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将池小言邀入了屋内。 引着池小言在屋内坐下,宗三还十分贴心地拎起了桌上的茶壶为池小言倒了茶。 「您是在担心我会对魔王做些什么吗?」一面倒着水,宗三左文字忽地问了句,语气里多有几分自嘲。 「不是。」池小言带笑接过了茶杯,「说实话,有你这样熟悉这场战斗的人随队,我是很欢喜的。」 「呵。」宗三轻笑了一声,「您明知道我与这场合战的关系,您就真的不怕我会做什么吗?」 池小言轻啜了一口茶,笑而不语。 于是气氛似乎就这么冷了下来。 「这样真的好吗?把笼中鸟就这么放出去?」宗三又问了句。 「所谓笼中鸟的话……」池小言轻抬手腕,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接着抬头,对上了宗三那双异色的眼眸:「所谓笼中鸟,事实上被囚禁了多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朝将它放飞出去,它也总是会自动自觉地回到笼子里来。不是吗?」 宗三的眸色沉了些许,他轻勾起唇角,语气却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嗯,您说得很对。」 「牢笼在心而不在身。这才是魔王带给你的吧?」池小言憨笑,「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你会对他做什么。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想去那儿。」 宗三沉默了片刻,他轻吸了口气,修长而秀气的指节微曲,却终于没有握成拳头。 「大抵是想再见一次被囚禁之前的自己吧。」他嘆了口气,再看向池小言的时候,眼里的防备竟是消散了不少,「您会让我去的吧?」 池小言点了点头。 「说起来,你之前从来没去过那个时代吗?我是说……之前的那位审神者还在的时候。」出于好奇,池小言又问了一句。 「没有。」宗三轻摇了摇头,「之前她倒是派部队去过那个时代,就是那个魔王生活着的时代,但从来没许我去过——不单是我,还有长谷部,还有药研,还有不动行光。」 第51页 「啊,这样。」池小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诶。」 宗三的反应倒是让池小言放下心来,她觉得她对这位身为天下人象徵的打刀的解读似乎并没有很大偏差。于是这样一来,队伍的编成便也有了大致的规划。 对于宇田川织夏的做法,池小言在一定程度上也能理解一二。或许织夏不让宗三他们去见旧主也算得上是一种笨拙的保护了。但池小言与织夏并不一样。她倒是并不在意这群付丧神与关系很深的旧主人见上几面,就如她对宗三所说的,既然要出阵,有熟悉那些战役的人参与不是更好吗? 「那么,现在开始军议。」看着会议室里各自坐着的六位付丧神,池小言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虽然说桶狭间合战对于诸位来说大概不算是陌生的战场,但为了稳妥起见,我们还是简单地分析一下已有的资料。」 虽然平日里池小言看上去总是温温和和的,但在这样作战前的准备会议上,她也总能表现出相当干练的一面。条理清晰的分析与部署,鲜少犹豫的果断决策,见过她这副模样的付丧神们不得不承认,比起宇田川织夏而言,池小言似乎的确更像一个合格的指挥者。 「三日月,龟甲还有萤丸三位都是有出征桶狭间合战的经歷的吧?」视线扫过方才指名的三位付丧神,池小言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怎么样?那个时代的敌人?」 「那个时代的敌人啊……」三日月轻声念了句,似是在回想之前出阵的情景一样。 「感觉那个时代的敌人没有特别难应付呢。」萤丸见三日月半晌没有下文,便接过了话题,他双手背在脑后,样子倒是十分轻松。 「是这样的。」三日月点了点头,「之前出阵的时候,敌人的目的几乎都是织田和今川,没有出现过什么意外呢。」 「意外是指……」池小言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三日月语气里怪异的地方,她挑眉,十分直白地问了出来。 「哈哈哈哈……」三日月却是先笑了几声,「不过是老爷爷妄加猜测的闲话罢了。」 「那么便说来听听吧,权当调节氛围了。」池小言微眯了眼,轻轻勾唇说道。 三日月的视线停在了池小言的身上,眸光忽的暗了些许:「我只是在想,我们在桶狭间合战遇到的敌人多半是想置织田信长公于死地的,但到了本能寺,他们却又想让他活下来。敌人意外的善变呢。」 池小言的眉梢微动,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大脑却开始了高速的运转。 在接任审神者工作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敌人是对过去的歷史发动攻击的歷史修正主义者以及他们手底下的时间溯行军。 而正如三日月宗近提出的一样,这群歷史修正主义者在进行对歷史的攻击的时候几乎是完全无目的、无差别的。他们似乎并没有想过将歷史朝着某一个方向修改,而更像是为了修改而修改。 就像是厌世的少年人一样,他们的攻击似乎只是想表达自己对从歷史走出来的当下的不满一样。这种无差别的攻击在池小言的眼里简直粗暴得有些任性。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三日月宗近的眉眼间依然透着温柔而祥和,他就这样云淡风轻地直接把这有些深奥的问题点了出来。 池小言唇角的弧度渐渐深了些许。她并不是很想回答这样的一个问题。 「就这场战斗而言的话,」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的,一旁的龟甲贞宗恰在此时回答了三日月宗近的提问,他没有纠结三日月话里更深层的含义,而是十分轻巧地将话题扯了回来,「他们的目的似乎是想阻止织田信长公获胜呢。」 「毕竟是信长公一战成名的战役,如果这场合战的结果改变了的话,那整个战国的歷史都会被改写吧?」药研藤四郎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顺着龟甲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 池小言抬头看了三日月宗近一眼,却也并没有继续跟他探讨歷史修正主义者本质的意思。她轻轻用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侧耳听药研说完之后,接着说道:「不管怎么样,敌人攻击的重点应该就是信长公了吧?」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药研回答,「而且通常情况下,溯行军并不会直接出现在正面战场,他们更喜欢在战斗开始之前,将领们比较松懈的时候进行偷袭。」 「那么行军的主要路线应该就是……」 由于是第一次正式地执行出阵任务,池小言的准备格外细緻。但战场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瞬息万变的,无论事先的准备有多充足,临场的时候依然时常会有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池小言很清楚这一点。 只盼到时候能顺利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桶狭间合战是日本战国三大奇袭战之一,对应刀乱游戏地图4-3,对阵双方分别是织田信长和今川义元。这一战当中,原本被称为尾张傻蛋的织田信长在极度不利的情况下以少胜多战胜了今川义元,从此一战成名。 在这一战里,织田信长在今川义元的手里缴获了一振左文字派的刀剑,就是宗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宗三被魔王所束缚成为(时刻想手撕鸟笼的)笼中鸟。 这个副本会以桶狭间合战为背景,但并不是严格的歷史向,所以考据党请不要太较真。 第52页 我们来数一下这一章里女主和她的刀们究竟立了多少个g 第33章 尾张见闻(二) 军议结束之后时间尚早,而在次日正式出阵之前, 似乎也没什么必要的事情了, 于是池小言便任由那群付丧神们各自回去收拾整理了。而她本人在离开军议室之后, 则是迳自往厨房的方向走了去——她有点好奇今天晚上要吃什么。 然而放才走到半路,她忽然觉得身上某处一阵坠痛, 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了心头。这突如其来的痛楚让池小言的整个身体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她连忙侧身倚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细密的冷汗浸满了她的额头与鼻尖,她一手撑着膝盖, 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按压着疼痛的小腹。良久, 痛感终于减弱了些许。池小言深吸了一口气, 强撑着身子向楼上走去。 对于这种每月都会到访的疼痛,池小言并不陌生。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她神经崩得太紧, 这个月的问题似乎来得比预想中的要早, 而痛感也要比平时更强烈。 做好了一系列应对措施的池小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或许她应该庆幸, 这个月的亲戚很给面子的没在战场上到访, 不然她会变得多狼狈还未可知。 稍坐了片刻,恢復了些许力气之后, 池小言翻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在箱子里的一个隔层当中摸出了个白色的小药瓶。她十分娴熟地从那里面取出了两片来, 放进嘴里,接着回身去桌上倒水, 茶杯里略有些冰凉的水触碰到唇边的时候, 池小言的动作顿了顿,但她还是就着这冰凉的茶水把药片吞了下去——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主殿, 您在房间里吗?」狐之助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池小言连忙放下了茶杯,强打着精神走到了门口,推开房门,果然见到了那只趴在门边的花狐狸。 「有事吗?」池小言问了句,表情似乎与寻常并没有多少不同。 「哌哌寄来了明信片呢!」狐之助摇了摇尾巴,晃了晃手里的卡片,「怎么样,要不要贿赂我一下?」 池小言勾起唇角,迅速蹲下了身子,抬手从狐之助那里把卡片夺了过来,接着顺手在狐之助的头上揉了一把:「辛苦啦!」 狐之助气得一跺脚,挣扎着从池小言的手底下爬出来之后抖了抖毛,一脸愤愤不平地道:「你犯规!」 「奖励的话,去厨房找烛台切或者歌仙吧。」池小言单手搭在膝头,侧头弯眸笑道,「顺便帮我告诉他们,今天的晚饭不用准备我的份了。」 听了池小言这样的话,狐之助立刻露出了笑脸,它甚至还跑到了池小言的手边十分狗腿地蹭了两下。 「好啦,去吧。」池小言趁机又是撸了两把狐之助那光滑的皮毛,狐狸毛的温热包裹着她微凉的指尖,让她觉得十分舒服。 待池小言挪开了手之后,狐之助便转身颠颠地跑开了,而池小言则是一个人在原地又蹲了很久。这种时候,唯有用力挤压着那疼痛的部位才会让她觉得好受一些。 她暗自庆幸了一番,狐之助的神经真是有够大条,完全没发现她身上的异常。这种事情说到底也就是她的私人问题而已,她并不想引起过分的关注,也不想因此而耽误正常的工作。 池小言看了看手中的明信片。背面并没有什么内容,看起来哌哌这会儿好像没有跟蝴蝶精在一起。而照片里,哌哌似乎正在一座有些荒芜的沙丘上,照片上并没有多余的风景,但哌哌的头上似乎有一只长相奇怪的小虫子。 此刻的池小言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仔细端详哌哌寄来的照片,粗略地看过之后,她便小心地扶着身边的门框站了起来。大约是因为蹲得久了,池小言的双腿有些发麻,头也有些眩晕。她略缓了一会儿,这才关上了房门回到了屋里。 将哌哌的明信片放在桌上之后,池小言回身便躺在了床上,她抱着被子,将自己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借着方才吃下的药物的作用,很快便进入了梦境。 但这一夜她睡得不算安稳。 梦境中,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地方,见到了那些让人作呕的面孔,她挣扎着想要逃离,却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些可怕的面容不断接近。 下一瞬,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替她赶走了那群讨厌的人。那人并没有回头,但即使只是看着那人的背影,池小言也觉得十分安心。 熟睡中的少女唿吸终于渐渐平稳了下来。 再醒来的时候,池小言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是安安静静地平躺在床上的,而之前一直抱着的被子也正平平整整地盖在自己的身上。 是昨晚状态太差导致记忆不全了?还是深夜梦游? 池小言没有过度纠结这样的问题,毕竟这不是此刻的重点。睡前吃下的药物总算发挥了作用,一夜过后,池小言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好了很多,只是脸色还略有些苍白。 看着天色还早,池小言索性坐在镜子前,信手化了个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妆容。看着镜中人恢復了往日的神采,池小言满意地收起了化妆包。 「啊,主人您来得好早。」到厨房的时候,池小言正碰到了忙碌中的龟甲贞宗。 「嗯?今天负责这里的是你吗?」池小言略有些意外。毕竟龟甲是即将出阵的队伍当中的一员,这个时间没有在房间里准备,反而跑到这儿来张罗早饭——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安排。 第53页 「您明知道的。」龟甲轻笑着指了指手边的茶壶,「只是突然想喝些茶。」 「诶?」这样的回答却更让池小言觉得意外。她并不记得龟甲是个喜欢喝茶的人。 「您要试试吗?我的作品?」龟甲贞宗一边说着,一边取了只茶杯,自茶壶里倒了杯热腾腾的茶水,递到了池小言的面前。 既然已经递到面前来了,池小言也不好薄了龟甲的面子,于是她接过了茶杯,轻啜了一口,入口的温热与一种特殊的甜味让她倏然睁大了眼睛。 这是…… 「方才泡茶的时候似乎是把茶叶和红糖弄混了。」龟甲回答得十分从容。 池小言却倏然红了脸。虽然说龟甲在极力表现着这是一种巧合,但池小言能明显地感受到,这不是巧合。这是种并不坦诚的关心,而对于池小言而言,被个男子关心这样的事情,她只觉得有些尴尬。 偏还没办法发作。 她不太想知道龟甲是如何知道她这个情况的,也不太想知道龟甲是从哪里做的这样的功课。此刻的她满脑子都是如何能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 好在没过多久,烛台切光忠便来到了厨房,龟甲贞宗十分自然而然地给烛台切打起了下手,微妙的氛围总算散了去。 早饭过后便到了预定的出阵时间。经过了一夜的休整,除了池小言本人之外,准备出阵的六位付丧神的精神状态看上去都相当不错,给六个人配备的战马也都相当精神。 「那么本丸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近侍先生。」池小言冲着山姥切国广笑道,「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会通过狐之助跟你们联繫的。」 「嗯。」山姥切国广点了点头。 由于是第一次操作这个时空转置的装置,池小言的心里还是微微有一点紧张的,不过操作流程她早就烂熟于心了,调整参数的时候也并未遇到什么意外。 肯定是没问题的吧?这样想着,眼前的场景骤然发生了变化。 当池小言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入眼的是茂密的丛林以及远处影影绰绰的城池。很显然,这里便是战国时代的尾张了。 「这是哪儿?」池小言一边随口问了句,一边打开了地图。 「如果敌人的目标是信长公的话,那么那边应该就是清洲城了。」药研藤四郎抚着自己肋下的锻刀,表情十分严肃,「大将,要去侦查吗?」 「这里不是清洲。」宗三却在一旁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在清洲呆过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绝对不是清洲。」 「宗三说的没错。」长谷部也附和道,「我也跟着那个男人在清洲住过一段时间,这里很显然并不是清洲。」 「感觉确实跟之前出阵的地方不一样呢。」萤丸凑到了池小言的身边,俯身看向地图,「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大高?」池小言有些不确定地念出了地图上标註着的地点,「现在是什么时候?」 「5月18日。」龟甲看着随身的时空转置装置上显示的刻度回答道。 情况顿时显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本丸里的时空转置装置智能化的程度相当高,通常情况下,它会把出阵队伍直接传送到离溯行军最近的地方。根据三日月他们的出阵经验,这次的传送地点可能会在清洲城附近或者是信长祈运时去的热田神宫,再或者是战前织田军的军营。 然而这次的传送地点与往常都不一样。大高,这个地方在5月18日的清晨就已经被进攻方的今川义元收入囊中了,而现在大约已经到了下午——也就是说眼前的这座大高城如今是今川义元的地盘。 这里会出现溯行军?他们想做什么?替织田信长手刃了这位东海道第一弓取吗? 这根本不会对歷史的进程造成任何改变啊! 「还有一种可能。」三日月宗近沉声开口,「如果溯行军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改变歷史的话,那么攻击另外一个人也能达到目的。」 池小言立刻明白了三日月宗近所说的意思。呵,可不是吗,在这场战役里有个并不起眼的角色,但这个人在日、后却会成为个惊天动地的人物。如果溯行军的目标是他,那出现在此时此地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先去侦查。」想通了敌人的意图之后,池小言立刻开始了布置,「目标……」 「哌!」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预热中。 微科普:桶狭间合战发生的原因其实是今川义元进攻尾张,而且在桶狭间奇袭之前,今川一直处于优势,连拿了很多城池。 关于长谷部是什么时候到信长手里这个问题我没查到准确的资料,这里姑且就当成是他在信长离开尾张之前到的信长家的。 药研的话是在信长上洛之后才到信长家的,所以他应该是织田组里最不了解尾张的一位了。 当然,我们完全可以不纠结歷史到底是什么样的,因为下一章开始就要魔改了√ 第34章 尾张见闻(三) 池小言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就在刚刚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哌哌的声音。 「哌哌!」 熟悉的蛙鸣声再次响起, 而且比方才似乎还要近一些。池小言连忙顺着声音看去, 果然看到了背着小包裹的哌哌正蹦蹦跳跳地向自己靠近。 「哌哌?你怎么会在这儿?」池小言惊唿出了声。 第54页 「哌!」哌哌终于蹦到了池小言的面前, 池小言连忙蹲了下来,任由哌哌扑到她身上。 「你一直在这边旅行吗?」池小言拍了拍哌哌的头, 又问了句。 「哌哌!」哌在池小言的掌心蹭了蹭,接着回头看向了身后。 「这边刚刚不是已经……」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恰在那个方向响起,顺着哌哌的视线方向看去, 池小言正看见了一个身穿红衣、顶着一头白髮的……少年? 从他头顶上那对醒目的兽耳来看, 来的这位显然并不是人类, 而他在看到池小言一行人之后也是勐然愣住了。 池小言立即辨认出那个刚出现的兽耳少年就是之前曾在哌哌寄回来的明信片当中出现的那个,也就是说这应该并不是敌人。 话虽然这么说, 但那少年已经把手按在了腰间佩刀的刀柄上, 显然做好了随时进入战斗的准备, 而池小言身边的一众付丧神在见到如此场景之后, 也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双方都是立刻判断出了对方并不是人类。 「你们是什么人?」少年瞪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凝眉一脸狐疑地来回扫视着眼前的一群人。这个地方刚才他来过, 他可以确定这群人刚刚并不在这里。这群傢伙——中间甚至还有一位人类, 到底是如何做到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还有那只奇怪的青蛙……那不是妖怪,但却明显是通灵的,所以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 还有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尽管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犬耳少年身上的杀气,池小言依然一脸轻松, 她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犬耳少年,少顷,微偏了下头,似乎在组织语言,「唔……怎么说呢……」 「你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吗?」就在这个时候,少年身后忽然传来了个清脆的女声。 池小言瞳孔微缩,表情似乎僵了一瞬。她将视线越过了犬耳少年,正看见一个身穿白绿相间的学园制服的少女扶着膝盖站在那儿。少女面容姣好,脸色绯红,似乎是刚刚经过剧烈的运动。 从装束来看已然相当明显了,这少女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少女的出现让犬耳少年身上的杀气减弱了些许。池小言眯起眼睛,眉梢微动。脑海里迅速浮现出无数种可能性,但她面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多少变化,声音也是如往常一般十分柔和,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二十一世纪?你是那个时代的人吗?」 「是啊!」少女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兴奋,「真没想到这里还能遇到跟我同时代的人呢!」 「我也觉得很意外呢。」池小言轻笑着再度启唇,「说起来我有一点好奇,你怎么会来到这个时代呢?」 「我?」少女眨了眨眼,「这说来话就长了……」 「喂,戈薇,不要跟陌生人说那么多啊!」一旁的犬耳少年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 「有什么关系嘛!」被换做戈薇的少女瞥了犬耳少年一眼,「难得在这里遇到跟我同时代的人。」 「随你的便!」犬耳少年立即气鼓鼓地别过了头去。 戈薇也没有理会他,她迳自跑到了池小言的面前,十分亲切地跟池小言聊起了天来。 少女名叫日暮戈薇,原本只是21世纪的一个普通中学生,但因为体内的一个名叫四魂之玉的东西存在,所以意外地到了战国时代,并解除了半妖犬夜叉——也就是那个犬耳少年身上的封印。 她说四魂之玉是能让妖怪能力得到大幅提升的妖物,而她不小心把四魂之玉打破了,因此不得不留在这个时代四处寻找四魂之玉的碎片。 总之根据她的陈述,这个叫日暮戈薇的异时代少女似乎跟溯行军并没有什么关联。 话虽如此,但池小言仍然不敢放松警惕。这里是战场,关乎生死的战场。在这个地方,再怎么小心也不会显得过分。 不管心里如何疑虑,池小言脸上的表情都依然是十分柔和的,像是一层精心设计的面具一样。她侧头看了看趴在自己手心里的哌哌:「也就是说,之前哌哌帮你们找到了一片碎片?」 「是啊,多亏了它呢!」日暮戈薇笑道。 「嗯,真是好孩子呢。」池小言用拇指轻轻抚过哌哌的头,毫不吝惜地夸奖了它一句,「不过……接下来的话这里会变得很危险呢。」 「日暮小姐,虽然并不想妨碍你完成你的使命,不过这里很快就会爆发一场战斗,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留在这边比较好。」 池小言微微挑起眼皮,将视线落在了日暮戈薇的脸上。 「要战斗吗?需要我们帮忙吗?」戈薇问。 「不必。」池小言加深了唇角的弧度,「我知道你们很强,但我劝你们还是离战场远一点,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比如……」 「改变歷史什么的。」 「不然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呢。」 池小言的尾音微微上挑,即使单纯率直如戈薇也终于分辨出了她话里隐隐带着的警示的意味。 戈薇撇了撇嘴,显然对池小言这样的态度不甚满意。 池小言当然不会去理会戈薇的不满,她再度转头看向了哌哌:「哌哌也是,接下来的话还是先回家吧,毕竟这里对哌哌来说有点危险了。」 「哌哌!」 哌哌紧盯着池小言,表情似乎是有些不满。 第55页 「我没关系的。」池小言戳了戳哌哌的脸颊,「这边的任务结束之后我就会回去,所以哌哌要在家里等着我啊!」 「哌!」 哌哌似乎是有些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要怎么回去?知道回去的路吗?」池小言又问了句。 「哌哌哌!」哌哌从池小言的手心里跳了出来,仰头一脸的骄傲。 「嗯,好吧,那么你就先回去吧。」池小言俯身蹲下,又轻揉了揉哌哌的头。 送走了哌哌并与戈薇和犬夜叉告别之后,池小言终和付丧神们总算能够接着之前的内容继续讨论。 「唔……之前说到哪儿了?」池小言揉了揉眉心,嘀咕了一句。 在这种地方遇见哌哌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而跟哌哌一同出现的人身份看上去又十分可疑,因此池小言不得不分神稍加应付。 这着实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愿不要因为这样的疏忽错过战机才好。 带着这样的念头,池小言重新将话题扯回了战局之上。 「如果是这个时间的大高的话,敌人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松平元康了。」池小言摸着下巴,「或者……换个更熟悉的名字。」 「德川家康。」 毫无疑问,德川家康是这段歷史上最重要的角色之一,虽然如今的他还只是今川义元手下的一员将领而已,但在以后,他却是在这段风云变幻的歷史当中笑到最后的人。 如果他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消失了,对于整个歷史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药研,侦查就拜託你了。」池小言侧头看向在场的唯一一振短刀,「如果能直接找出溯行军的踪迹更好,要是不能,就先摸清松平元康率领的运粮部队的位置和移动方向。」 「交给我吧。大将。」药研颔首接下了任务。 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一旁的宗三忽然幽幽问了句:「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不管魔王那边的话。」 「虽然我也有点担心……」池小言沖药研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行离开,接着对宗三说道,「但我们战力有限,大高和清洲毕竟有一段距离,我们还是不要太分散的好。」 「而且根据之前的战斗资料来看,似乎也没有过溯行军会分兵同时进攻两个地方的记录呢。」 听了池小言的话之后,宗三没有再说什么。 药研藤四郎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树林当中,而在他回来之前,池小言与其他几位付丧神似乎并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 「说起来,龟甲似乎曾经是德川将军家的刀呢。」似是闲聊一般的,三日月宗近忽然开口问了句。 这样的闲话确实让剑拔弩张的氛围缓和了不少。在战斗正式开始之前,这样的放松似乎也未尝不可。 「诶。是这样的。」龟甲贞宗轻扶了下眼镜,「不过我到将军家的时候已经是纲吉公的时代了。比起秀忠时代就在将军家的三日月你来说,我离家康似乎要更远些呢。」 「啊,是这样呢……哈哈哈哈。」三日月十分自然地笑了几声,「上了年纪记忆力总会有些不好呢。」 池小言没有插话,只是倚在树上满面含笑地听着三日月云淡风轻地跟众人讨论过往的那些日子。她清楚地知道,这些刀剑都是流传了成百上千年的名物,在无数名人手中辗转。而她或许是这些刀剑所有的主人当中最平庸的一个了。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和刀的宿命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发现溯行军的踪迹了。」出去侦查的药研藤四郎很快便跑了回来。于是闲聊自然到此为止了。 药研藤四郎的动作很急,很显然,事态似乎有些紧迫。他跑到了池小言的面前,直截了当地报告道:「他们离运粮的队伍已经很近了,所以……」 池小言立即会意。她站直了身形,表情瞬间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出击!」 作者有话要说: 犬夜叉乱入,并没有走那个时间轴,切莫较真~ 这两天一直在思考下一个副本写什么这个问题。按原计划的话下个副本应该是沖田组和6图,但是感觉新选组这个梗已经被用烂了,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到新鲜的写法,担心到时候写得太无聊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所以在动笔之前徵求一下各位读者小天使的意见,如果想看池田屋这部分的人不多的话我会考虑微调一下大纲直接跳到下一个副本,然后把池田屋当成番外最后放。当然如果你们想看的话我也会认真把那个副本写出来的√ 嗯……所以宝贝儿们你们觉得呢? 24小时内的留言会有小红包掉落√ 第35章 尾张见闻(四) 据药研所说,溯行军目前是在丛林里移动的, 而在丛林战当中, 马匹显然并不是一个优势。好在溯行军的位置距离他们所在的地点并不远, 而作为灵力提供者的池小言又并不需要亲自进行战斗,于是讨论的结果就是由六位付丧神直接徒步去前方阻击敌人, 而审神者池小言则是独自留在这边照看马匹。 任务分派下去之后,药研和三日月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转身向战场的方向迈开步子,宗三和萤丸也紧随其后, 但龟甲贞宗和压切长谷部两个人的脚步却多少有些迟疑。 「您一个人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龟甲贞宗脸上露出了些许忧虑的神色。 第56页 「溯行军应该不会找到这儿来。」池小言勾唇, 语调十分平静, 「而且我本身没有多少战斗能力,离战场远一点或许会更安全些。战场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只要能平安回来, 其他随你们发挥。」 「明白了。」龟甲转过身, 又侧头看了池小言一眼, 「我会尽快把胜利带回给主人你的。」 接着,他便迅速迈步向药研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还有什么问题吗?」池小言将视线转向了一旁仍在长立的长谷部。 「不, 没有什么问题。」长谷部似乎终于回过了神, 他微微蹙眉, 盯着池小言看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了句:「主上,请您务必保重。」 「放心去战斗吧。」池小言沖他点头笑道。 目送着一队付丧神离开原地之后, 池小言终于松了口气。她几乎是直接跌坐在了树干的旁边的。前夜服用的止痛药的药效此刻已经完全过去了,熟悉的痛感再次侵袭着她的神经。但她没办法再用同样的药来抵挡这种疼痛, 毕竟这里是战场,她需要保持清醒,而那药物带来的睡意于她而言显然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所以唯有硬抗了。 池小言用力按揉着腹部,试图藉此来获取些许温暖。然而林间的寒风似乎是在与她做对一样,凉意袭来,她不由得又蜷得紧了一些。 就在池小言晃神的工夫,忽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咽喉。她连忙抬头张望,却正对上了一双冷漠的、毫无波澜的眸子。 池小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完全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真的会有人出现。 毕竟距这里不远的大高城才刚刚结束一场相当惨烈的战斗,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这种地方闲逛的,除非—— 「你是什么人?」那人冷冷地开口,语气里满是淡漠与杀意。 池小言的大脑飞速地转着。她迅速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这人年纪很轻,面容也算得上清俊,据池小言估计,他应该不过二十岁出头。就算是在她状态绝佳的时候,想从这么个青年男子手下逃脱大约也着实要费一番周折,更何况她这会儿身体相当不适。池小言觉得自己还是断了强行逃走的念头比较好。 好在这应该也无妨。 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池小言觉得眼前这个拿着刀抵着她喉咙的青年人应该只是个普通人类,而不是溯行军一类的,因此如果应对得当的话,她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从穿着来看,这青年大抵是军营里的一位兵士,但仅凭这身衣装的话,池小言并没有办法判断他究竟归属于哪边。 「我只是路经此地的旅人,并无意冒犯。」池小言柔声回了一句。 「旅人?」那青年却轻嗤了一声,「专程带着刀马来到此地的旅人吗?」 池小言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了起来。看样子,这青年似乎是看到了之前她与付丧神们在一处的情景,可她就算了,为什么那群付丧神竟然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呵,果然是有同伴的。」那青年微眯了眼睛,唇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意。 池小言这才惊觉自己这是被摆了一道。原本那青年应该是并不知道她同伴的状况的,虽然她身边有这六匹战马,但若她坚持称自己只是过路的旅人、同伴们临时有事离开,留她一人在这里等着,那青年也并不能奈她若何。 但在刚刚的那个问题上,池小言的反应却明显暴露了与自己同行的同伴确实是佩刀之人。而佩刀的武士出现在这样的地方,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喉间的刀尖被压得更紧了些,刀刃冰冷的温度紧贴着池小言的皮肤。她不由得有些发抖。 「你不肯说也无妨。」那青年忽然欺身向前进了半步,单手将池小言困在了树干前,「左右我是要将你交给我家主公的。」 说罢,他十分粗暴地将池小言从地上扯了起来,随手扯了块不知从哪儿扯下来的布条反绑了池小言的双手。 池小言没有反抗。她十分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反抗是徒劳无功的,只会让她吃更多的苦。与其在挣扎上白费力气,不如好好利用见到那青年的家主之前的这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对策。 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 青年将池小言扔到了一匹战马的马背上,接着也翻身上了马,抖开缰绳,向某一个方向疾驰而去。池小言只觉得眼前的场景飞速的倒退,唯有耳边唿啸而过的风声格外清晰。 嗯,自家本丸的马果然是匹好马。 托这阵阵劲风的福,池小言觉得自己的头脑总算彻底清醒了。 「你其实不必担心。」借着风声,她忽然开口对身后的人说了这样一句。 不知那青年是否听得真切,总之在池小言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好在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了。池小言轻轻勾起唇角,继续说道:「这场战役,获胜的定会是你家信长公。」 耳边的风声渐渐轻了,池小言明显能感觉得到,身下的战马速度渐渐缓了些许,最终竟然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那青年沉声问了一句。 池小言没有重复之前的话,只是故作高深地笑而不语。 青年微眯起了眼眸,盯着池小言看了许久。 空气忽然陷入了沉默,两人一马就这样静静地立在了荒原上。 第57页 看来是猜对了。见到青年人这样的反应,池小言暗自松了口气。方才被劫持的时候,她实在是有些慌乱了,忽略了许多细节,而在近距离接触之后,池小言才发现,这人身上的战衣分明十分褴褛,显然是经歷了一番苦战的。 而他行进的路线似乎也并不是打算直入大高城内,因此,他属于织田军的可能性就相当大了。 本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原则,池小言也用相近的问题诓了对方一波,果不其然,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虽然这么说听起来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不过事实上,我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静待了许久之后,见对方并没有更多的反应了,池小言犹豫着补了一句,「我和我的同伴,会在这一战当中为织田信长而战。」 「所以……」 那青年忽地再次抖起了缰绳,于是刚刚停下脚步在原地打转的战马又开始了奔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池小言吓了一跳。 这……是适得其反了吗? 接下来的一路上,不管池小言说什么,那青年都没有丝毫回应,于是无奈之下的池小言只好选择了闭嘴。 战马一路疾驰,未过多久,另外一座城池便开始在视野里不断放大。据池小言估计,那大约就是尾张目前的中心清洲城了。 即将到达城门口的时候,那青年收住了缰绳,翻身跳下了马背,独自走到了城门口,向门口的守卫递了什么东西,又十分谦恭地说了些什么。 由于距离实在有些远了,池小言一时间并没能听清他在说什么。总之,在他说完之后,门口的一个守卫转身向城内跑了去,而那青年则是一直垂首站在一旁。 过了许久,那名离开的守卫才总算小跑着回到了门口,而在他的身后跟着几位衣着华丽的似乎是军官的人。为首的一人走到了池小言所乘的马匹前,扬首看了看马背上的池小言。 「女人?」那军官微微扬眉,语气里似乎带着些许不屑,「织田家再怎的落魄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一个女人援手吧。」 「但说要见她是主上的命令。」一旁的另一个人搭言道。 「啧。」为首的这人瞥了回话的人一眼,眼神里透着些许鄙夷。 「不管怎么样,他毕竟是织田家的家主。」那人又说道。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为首的军官的语气带着不满,他一脸不耐烦地对身边的人说了句:「行了,带她过去吧。」 说完,他转身便往城内走去,路过带池小言来清洲城的那个青年身边的时候,又斜眼瞟了他一眼。 虽然知道此时刚刚继任织田家家主的织田信长并没有多少威信,但池小言却没想到即使在清洲城内,也依然有这许多人对他不屑一顾。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取得这一役的胜利,织田信长其人的手段可见一斑。 应对这样的人,大概还要多加小心才行。 这样胡思乱想着,池小言被引到了座宅邸——似乎便是织田信长居住的宅邸。跟着府内的侍卫,池小言停在了一个房间门口。 侍卫抬手轻叩了声门,接着,面前的房门被推开了。然而一直引路的侍卫却退到了一旁。 池小言只好独自迈步进了门,却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一个身穿华丽和服的美人正斜身坐在厅堂的正中,那美人单手托腮,身侧的桌案上摊着一本书,看样子,那美人似是在全神贯注地读书,完全没有注意到池小言的到来。 可……她不是应该被带去见织田信长的吗? 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地心疼一下带着亲戚还莫名其妙被树咚并且被绑架了的女主,可以说非常惨了 有人在留言里提到了源氏兄弟,按照原大纲的话是有源氏为中心的副本的,而且大概会比较刺激,所以请小可爱们耐心等一下吧hhh 第36章 尾张见闻(五) 身后的门忽的被关上了,于是池小言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进退两难。 眼前那美人显然正全身心地投入在了书页当中, 这个时候打扰似乎并不很礼貌, 于是池小言只能耐着性子站在那儿静观其变。 好在那美人面容俊秀,加上衣着华美, 即使只是在那边静坐着读书也算得上是十分养眼的风景了。只凭这一点,眼下的情况似乎没那么糟? 被反绑着的手臂早已麻木,而下腹的痛感也渐渐变得能够让人适应了。池小言悄悄地弯曲了一下膝盖, 调整着姿势, 让自己站得轻松些。 不知过了多久, 那美人忽地抬起了头,似乎是这才发现在一旁呆立良久的池小言一样。她连忙站起了身, 向池小言的方向走了两步。 「让你久等了。」停在了池小言的面前, 那人忽地开了口, 声音却十分低沉而带着磁性, 显然是男人的声音。 池小言怔了一下,这才发现, 眼前这位华服美人虽然生得十分美丽, 但身材着实有些高大了。仔细看去, 那人唇边未完全去除的胡茬和喉间明显的突起也明显昭示着他的性别。 毫无疑问,这是个男人。 池小言立刻就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座府邸里做这种打扮且能泰然自若的人,只可能是那个人。这座宅邸的主人。 织田信长。 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 池小言很快便恢復了平静。她甚至有些庆幸,刚刚的自己并没有打扰这位日、后的六天魔王读书。 第58页 大约是这些天赋异禀的人或多或少会有些异于常人的癖好, 在翻阅织田信长的资料的时候,池小言其实也听说过这位叱咤风云的人物似乎是有偶尔做妇人打扮的爱好。但之前的她并没有很在意,毕竟她一直觉得自己需要应付的仅只有溯行军而已,她本人与这些名人接触的可能性不大。 是而方才见到女装信长的一瞬间,她根本就未曾往那个方向联想。 这真是个让人意外的际遇。 「听那个足轻说,你曾断言我能战胜今川军?」织田仗着身高优势略低着头俯视着池小言,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一双浓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却带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 那个足轻指的显然是带池小言过来的那个青年战士。看来他已经把话传达给了信长。 池小言自然不会选择隐瞒。且不说有没有必要的问题,此刻她对面的人是织田信长,那个传说中的六天魔王。在他面前说谎的难度着实有些高了。池小言并没有兴趣体验这种刺激的事情。 「是的。」她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漾起笑意,「您定然会取得胜利。」 「哦?」织田信长将那秀气的眉毛微挑,虽是女装,但气势依然十分威严,「如此笃定?」 「因为我能看见未来。」池小言直视着信长的眼睛,目光带着温和,却异常坚定。 这样的话听起来着实有些匪夷所思,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但池小言依然决定直接跟眼前的这个男人实话实说。只因为这个人是织田信长。 信长的眼梢微动,却没有更多的表情变化,似乎在等着池小言继续说下去。 「虽然不能透露更多的内容,不过既然是信长公的话,我可以说一点。」池小言说得十分坦然,「这场战斗您会获得胜利,我相信您也应该是有这个自信的。但有人,我是说很多年之后,有人企图回到这里,改变您获得胜利这样的事实——而我的目的就是保护您。」 织田信长的眸光微动,却并没有开口说话,他就这么静默地盯着池小言。在这样直白到甚至有些灼热的目光下,池小言甚至想要挪开视线,但她又觉得,此刻的她如果看向别处的话,场面只会变得更加尴尬。 面上的温度不断升高,心跳的速度也在不断加快。池小言觉得自己有点窒息,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人的威压下究竟能坚持多久。 就在这个时候,织田信长忽然嗤笑了一声。 「有趣。」他说道。 「有趣吗?」见信长的视线终于转开,池小言也垂下了微酸的眼帘。 「世人都道我是尾张的傻瓜,这次铁定要折在今川义元的军队手里。却突然跑出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说我定然能取胜,还说……」信长的眼里露出了些许玩味。 「保护我?」 「你不觉觉得有点滑稽吗?作为被绑在这儿的人。」 「可您知道,这并不是玩笑话。」池小言微微仰起下颏,「虽然后世的评价多多少少有些失真,但我想,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能判断出来,我说的话并不是玩笑话。」 池小言忽然觉得自己的下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钳制住了。微凉而粗糙的触感让她的心跳不由得有些加速。于是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她再次对上了那道灼热的视线。 尽管她在努力克制自己,但唿吸依然变得有些不稳。池小言不知道这位大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试探比较合适,于是她索性就这么直视着信长的眼睛。 她能看清这个人眸底深处发生着的变化。 织田信长的喉结动了动,却并没有做出更加逾矩的事情来。良久,他忽然松开了捏着池小言下巴的手,接着转到了池小言的背后,伸手去解束缚在她手上的绳结。 「你很聪明。可惜只是个女人。」 绳结渐渐松开,终于得到了解放的池小言试着活动了一下早已经麻木了的手臂。 「即使是男人我也不可能一直追随您。」池小言轻笑,说得十分直白,「而就算是女人,我也会完成我的工作。这是我的宿命。」 信长「嗯」了一声。 池小言又道:「您大可以不必在意我的动向,比起我而言,那位将我带来的兵士倒更像是个可用的人才。」 「他死了。」织田信长说。 「诶?」池小言有些诧异地回过了头,却见织田信长的表情变得有些许肃穆。 「他本是大高的守军,破城之后,他原想着切腹以尽忠义。」织田信长沉声解释道,「结果他遇到了你。他觉得你形迹可疑,所以想着无论如何要把你送到我这儿来。」 「现下他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织田信长的语气在池小言看来多少有些轻描淡写。尽管作为一个大名,他这样的态度其实已经足够郑重了。 毕竟那是那位为织田家尽忠的足轻最后的事迹。 池小言闷声点了点头。事实上,她并不能理解为什么真的会有人因为一场不光彩的战斗而放弃生命,不过既然身处这个时代,她依然会尊重他们那种属于武士的骄傲。 她不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你的同伴呢?」织田信长又问了一句。 「我想他们应该会找过来吧。」池小言回答。 第59页 「那么就请先在这边休息吧。」信长越过了池小言,向自己之前看书的那张书桌前走去。未走几步,他復又侧头看向池小言,「对了,你会下棋吗?」 「会一点。」池小言颔首答道,「不过规则或许与现在不甚相同。」 「无妨。」信长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便按你所熟悉的规则来。」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棋盘很快便被摆上了。 尽管将棋这种游戏确实已经传承了上千年,不过战国时代的玩法与池小言所生活的二十三世纪的玩法还是有相当大的差别的。 池小言将自己所了解的相关规则都详细地说了一遍,时而还会在棋盘上演示一二。而织田信长的领悟力和洞察力本就比寻常人要好些,池小言只说了一遍,他便基本理解了这种新式的规则。 战局迅速铺开,棋盘上霎时间风云变幻。 天气略有些闷热,池小言的额头上开始浸出细密的汗珠。虽然她比织田信长更熟悉这样的规则,但不得不承认,在棋局上,她招架得异常辛苦。 「你的同伴真的能直接出现在这里吗?」信长忽然开口问道。 池小言抿着唇,单手摸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棋局。许久,她才伸出修长的手指,触碰到了棋盘上的某一子,接着回答了一句:「是的,他们一定会来。」 门外隐隐约约地起了一阵骚乱。 场上的局势似乎也隐隐地有反转的迹象。 「可他们能到这儿来吗?」信长又伸出了手,挪动了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于是池小言这边刚刚有了点起色的势头再次被按了回去。 「能。」这次池小言的动作也很快。 未及信长有新的动作,房门便忽地被推开了。 门外的阳光霎时透了进来,而站在门口那位身穿素白色西服的青年则是在屋内的地面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即便逆着光,池小言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头被风吹卷的有些凌乱的肉粉色短髮以及眼镜背后的眼底里略带担忧的神色。 「久等了,主人。」青年喘息得略有些急促,显然方才这一路跑得十分辛苦。 「虽然我已经尽了全力,但还是来得有些晚了。」 「好在您没事。」 池小言的眸光微暗,如她预感的一般,第一个出现在这儿的人果然是他。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辛苦了。」她冲着站在门口的龟甲贞宗笑了笑,视线又扫过了跟在他身后的几位付丧神,接着有些促狭地看向一旁的织田信长,「您看,我就说他们一定会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好友女装大佬织田信长已上线√绑架女主的炮灰已下线√ 本来没想让信长公这么出场的,但是脑洞真的…… 那个什么我先找个地方躲一下,我家不动已经拔刀了qaq 第37章 尾张见闻(六) 信长忽地仰天大笑了起来:「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他自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池小言, 眼睛微眯。 池小言完全不能从那双眸子里读到任何东西。即使如此, 她依然笑得从容。 「这并不怨您。」池小言也站了起来, 缩小了与织田之间的高度差:「即使是我们那个时代也一样有人看不起女人。」 「可作为放眼天下的人,小瞧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应该的, 您一定是知道这一点的。」 织田信长的眼帘微微下垂,并没有回应池小言的话。池小言将视线扫过了信长的眸子,接着, 她转过身, 向龟甲贞宗所在的方向走去。 「既然是合作关系的话, 诸位不妨在府上小憩片刻。」织田骤然朗声开口,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池小言的背影, 唇角挂上一丝笑来, 「决战不会太远了。」 池小言顿住了脚步, 越过面前的龟甲贞宗, 她终于看清了站在门外的几人的表情。 三日月宗近的神情依然淡然而清冽,显然这样的场景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冲击。而阿苏神社出身的萤丸脸上的神情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剩下的三位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有那么点复杂。 特别是宗三左文字, 那双异色的瞳孔里盘绕着满满的哀戚与怨念, 还有想挣扎却无法挣脱的无可奈何。 织田信长于他们来说终究是摆不脱的心魔。即使此刻的信长还只是崭露头角的尾张傻瓜而已。 「那就在此谢过信长公您的款待了。」池小言回过头, 对着织田信长颔首道谢。 在织田家的随从的引领下,一行人去了织田信长为他们备下的客房。 与织田信长这种人交流其实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如此。 一面要仔细斟酌字句, 免得对方察觉出其中的漏洞,另一方面又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起那些可能会对这个人未来的人生造成影响的话来。在与信长交流的时候, 池小言一直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 而如今,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些许放松,关上房门之后,池小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她强撑着坐到了桌边,示意那几位付丧神也坐下,接着仰头问了句:「怎么样,大高那边的战况?」 「很顺利。」回答她的是三日月宗近。他也拉过了一把椅子,十分自然地坐了下来,留给池小言一个精緻的侧脸。 第60页 「说实话,感觉敌人比想像中的还要容易对付呢!」萤丸也坐到了桌前,单手托着腮说道。 池小言又看向了其他几人,得到的回应也都是如此。她这才算彻底放松了下来。 看来这次的任务难度并不算很大,虽然途中发生了些许意外,但只要战斗的时候一切顺利,其他的问题都可以忽略不计。 「各位辛苦了。接下来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大家先轮换着休息,以便之后的战斗能以完全的状态参与。」池小言轻轻笑着。 忽的,她觉得自己身上带着的时空转置装置开始发烫。池小言连忙将那个仪器拿了出来,却发现这台机器正向她传递着狐之助刚刚发来的消息。 池小言当然知道时空转置装置有这样的功能,但她还从来没有用到过,毕竟这要消耗相当多的灵力,通常情况下没人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闲扯。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池小言的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打开了狐之助发来的留言,在读完短短的两行字之后,池小言觉得自己完全窒息了。 「本丸正在遭受不明攻击。具体原因还在排查中。」 只有这样短短的两句。 不明攻击?什么不明攻击?为什么会有不明攻击?不是说本丸所处的坐标十分安全吗?不是说本丸的结界相当可靠吗? 池小言忽然想起了之前意外入侵的山兔。 果然那个时候还应该再坚持一下的,那个问题果然是致命的! 心情在一瞬间跌入了谷底。池小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褪了去。 「怎么了?」一旁的三日月宗近也微微蹙起了眉。从审神者的表情上来看,不难发现,定然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家里出事了。」池小言深吸了一口气。她将时空转置装置放在了桌上,接着单手揉着自己的眉心,「那个结界的防御果然是有问题的。」 「要回去帮他们吗?」萤丸问。 「不……等等。」池小言皱着眉,轻轻闭上眼,陷入了思考当中。 毫无疑问,本丸是她立足的根本,如今家里出了祸端,而从狐之助发过来的这条简短得过分的信息来看,那边的战况似乎相当激烈而紧迫,不然身为时之政、府委派的式神的狐之助不可能连这样简单的话都说不清楚。 因此回援看上去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 但问题是…… 事实上,家里的战力也并不少。池小言觉得,如果能应付得了,凭藉家里的那群付丧神们的力量应该就已经足够了。如果连他们都应付不来,那此刻她带身边这几位回去帮助恐怕也不会很大。 况且,如果那边的战况真的达到了整个本丸的付丧神都应付不来的程度的话,她回去……大概就是去送死吧。 这明显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这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理清了思路之后,池小言抬起了头,再睁开眼的时候,目光当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犹豫,「虽然我也很担心家里的情况,但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应付得来。」 「所以好好完成这边的工作吧。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空气陷入了一片死寂。 「请各位先在原地待命吧。新的战斗随时可能会开始。」池小言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支撑不住了。 绕过了沉默当中的付丧神们,池小言独自向内室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回过头,看向了一只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白衣的青年。 「还有什么事吗?」池小言几乎是强打着精神问了一句。 「不,没什么事情。」龟甲贞宗也停下了脚步,他站在恰到好处的距离,轻声说了句:「只是想跟您说一句,请您安心休息,这里有我们。」 池小言勉强扯起了唇角,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接着伸手拉开了身后的房门,侧身钻了进去,直接扑到了床上。 铺天盖地的倦意霎时将她彻底包裹,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 待池小言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事实上她并没能睡得很踏实,或者与其说是睡去,不如说是因为身体状况实在太糟糕而造成的断片——好在经过这短暂的休息之后,池小言总算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了些许的好转。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早起化的淡妆已经有些煳了。 在这样的情境下,补妆显然不怎么现实,于是池小言开始思考如何把妆彻底地卸掉。 池小言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却没能找到能用的东西。无奈之下,她只好顶着一张有些油腻的脸向房门口的方向走去。 但还未及她手指触上、门板,池小言忽然皱起了眉。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显然不是个什么好的信号。 她连忙紧走了几步,拉开房门,只见门口正斜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倚着一旁的墙壁,身上穿着的原本光鲜的战袍此刻明显已经失去了光泽,甚至有些破烂了——连挂在面上的眼镜都有些脏了。他抱着手里的刀,单腿蜷着,脸上透着些许倦意。 龟甲贞宗? 池小言霎时陷入了震惊当中。 听到门声响动,龟甲侧过头来,勉勉强强地挤出了一丝笑意来。 「主人,您醒了。」 第61页 声音竟比之前要喑哑许多。 「发生了什么?」池小言倒抽了口气。看这架势,不消说,在方才她睡去的这段时间里,这里定然是发生了一场相当激烈的战斗的。 可她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察觉?明明她睡得并没有很实! 还有,究竟是怎样的战斗才会将这群已经足够强大的付丧神们伤成这个样子?还是说受伤的只有这一个——等等,其他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脑海当中,池小言皱眉紧紧盯着坐在一旁的龟甲贞宗,却完全没有得到想要的解答。 「算了。」池小言嘆了口气,「具体情况等下再说,总之先处理一下伤口。」 审神者随队出阵最大的好处,就是在遇到这样紧急的状况的时候可以帮付丧神暂时将伤口处理包扎,虽然很难恢復到万全的状态,但多少能够保存战力。 池小言扶着龟甲贞宗挪到了屋内,她伸手解开了贴在龟甲身上的白色膝撞的纽扣。 龟甲贞宗的身子微抖了一下,似乎想要躲闪,却终究没有动。池小言十分顺利地替他脱下了白色的西装外套,接着又解开了衬衫的扣子——于是原本藏在那里的缚在素白肌肤上的艷红的绳子便彻底显露了出来。 池小言的手抖了抖。 「被您看到了呢。」龟甲的声音有些虚浮,而这样略显无力的气音却在这种场合下显得尤为撩人。 「我的秘密。」 池小言的手在龟甲贞宗的衬衫领口僵了片刻,接着,她还是按照原来预想的动作一样把那件衬衫脱了下来。 她竭力让自己不要去注意那些红绳,她的任务是检查这个人身上的伤口,至于其他的事情,池小言觉得自己不该去想。 暗色的伤口与绳结交错,在精实的肌肉上铺展开来,显得有些可怖,池小言定了定神,抬眼对上了龟甲的视线,哑声问了句:「能解开吗?这样没办法治疗。」 「如果是您的命令的话,那么当然可以。」龟甲轻声说:「但我不能确定,不被绑着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搞事√ 第38章 尾张见闻(七) 池小言能清晰地感受得到自己脸上的温度在不断上升,尽管她在不停地告诉自己, 这仅仅是为了工作而已, 她与眼前的这名男子之间并没有也不会有更多其他的关联。可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起之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 从见到龟甲贞宗的第一眼开始。 从那个时候开始, 池小言就觉得这傢伙根本就是个麻烦。那种莫名其妙的近密,那种有意无意的撩拨, 那种时时刻刻都十分炽热的视线——这样的性情让池小言完全没有办法去接受。 可他偏又是所有付丧神当中最可靠的一个。连以一向以忠诚着称的压切长谷部,在面对她这个新主人的时候都经常会表现出犹疑,可龟甲贞宗却完全没有, 就好像他完全不曾随侍过之前的那位主人一样。 他这副样子, 究竟是给本丸的主人看的, 还是给她看的? 这样的念头在池小言的脑海当中一闪而过,她忽然有些害怕。 不, 不对, 不应该, 这样的念头不应该出现。因为在她与龟甲贞宗相处的全部时间里, 过去、现在、未来,她都只会以审神者的身份存在, 所以这样的念头根本就没有必要。区分这两个概念根本就没有必要。 她就是审神者。龟甲贞宗对她表现得十分忠诚, 这样就足够了。 用纱布沾了伤药, 池小言的指尖轻轻划过龟甲贞宗的皮肤。她终究还是没有解开龟甲身上缚着的绳子。温热的触感隔着纱布透过了池小言的指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眼前人身上的精緻的肌肉线条。 尽管池小言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指尖还是不经意间会出现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颤抖, 和着龟甲在她头顶呵出的气息的节奏。 由于只是临时应付的包扎,因此治疗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之后, 池小言长长地松了口气,她站直了身子,随意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接着示意龟甲自行把衣服重新打理好。 然后池小言转过了身,自然而然地挪开了一直锁在龟甲身上的视线,这才开口问了句:「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去了哪儿?」 「这次的敌人有点棘手。」龟甲站起身,一边整理着衬衫的衣领一边说道。 「跟之前比呢?」 「似乎变强了很多。」 池小言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事情似乎正在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啊……这样下去…… 「其他人呢?」池小言又问了一遍。 龟甲贞宗却并没有回答。 等了许久不见回音,池小言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却被近在咫尺的青年男子吓得向后退了半步。她这会儿脚步有些虚浮,加上着实有些受到惊吓了,后退的时候一个不留意,竟被自己绊了个踉跄。 龟甲贞宗连忙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向后跌去的池小言。 「哦?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了呢。哈哈哈哈……」不远处的门口忽然响起了个温柔而带着磁性的声音。 池小言霎时红了脸,她连忙挣扎着站了起来,退开了些许距离。 这个时候不需要做什么特殊的解释,毕竟解释得越多就越显得心虚。池小言深知这一点。且不说她这会儿究竟有没有真的心虚,总之转移话题显然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第62页 迅速调整好了状态之后,池小言对着门口的三日月宗近轻笑着问了句:「怎么样,有受伤吗?」 「嗯,注意到了吗?真让人觉得欣慰呢。」三日月含笑看着池小言,目光里似乎透着一股专属于老年人的慈祥。 「唔……」池小言摸了摸下巴,「那麻烦把外套稍微脱一下吧,我来简单处理一下伤口。」 于是那件十分华丽的狩衣就被以一种特别粗暴的方式剥落了下来。池小言甚至有点瞠目结舌——你们平安时代的老人都是这么脱衣服的吗? 好在三日月并没有把那件狩衣团成一团扔在一边,而是好好地将它叠了起来。侧头看向池小言的时候,三日月轻笑了声:「抱歉吶,我不太会打扮呢,一直都在受人照顾。」 所以为什么要打扮得那么华丽啊……池小言不由得暗自腹诽了一句。不过说起来,作为平安时代的贵族,由旁人伺候梳洗打扮也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当然池小言觉得这并不能当成脱衣服脱得粗暴的理由。 「你还有什么事吗?」三日月宗近的视线忽然落在了池小言身后一只伫立着的龟甲贞宗身上。 「不,并没有什么事情。」龟甲微微仰了下头,「不过在主人身边护卫本来就该是我的职责。」 「没关系的。」池小言侧头瞥了龟甲贞宗一眼。 之前莫名产生的情绪已经悉数被压抑了下去,池小言轻声说了句:「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去休息吧。」 龟甲贞宗眯起眼睛,镜片上折射的光线将他眼底的情绪尽数藏了起来,他颔首,十分顺从地顺着池小言的话接了句:「是啊,不是完全的状态就没办法迎接下一次的疼痛呢。」 说完,他迈步向门口走去。 擦身而过的时候,池小言的视线恰透过镜片落在了龟甲贞宗的眼里。池小言只觉得自己的唿吸似乎是停滞了一瞬。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叫住这个人的冲动。但她并没有那么做。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于是那道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门背后。旋即,池小言回过神来。再将目光落在三日月宗近身上的时候,池小言忽然觉得眼前这位付丧神眼里的情绪有些意味深长。 池小言低下了头,重复起了方才的动作。 论身材,同样作为付丧神的三日月宗近身上的肌肉线条也好看得紧,指尖在上面摩挲的时候,池小言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不住加速。 这或许就是时之政、府不喜欢女审神者的原因吧。这样的场景以后大抵还有很多,要努力适应才行。 池小言这样想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skinship 吗?」三日月却显得比池小言轻松很多,毕竟存在了上千年,这种程度的亲昵还不至于让他产生什么异常的情绪,是而他有足够的空闲来用言语调侃眼前这个有些慌乱的小姑娘。 不过小姑娘的反应却是相当稀松平常。面对突然冒出洋文的三日月,池小言连眼皮也没挑一下,尽管手上的动作还是加重了些许。 「哈哈哈哈……」三日月忽然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池小言问。 「没什么。」三日月垂眸看着这个全神贯注为自己疗伤的小姑娘,沉声说了句:「只是有点诧异,你不想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池小言手上的动作忽的停下了,她终于抬起了头,对上了三日月那双含着新月的眸子。 「我问的话你会告诉我吗?」池小言的语气里带着些嘲讽,「你们明显是串通好的。」 「是啊。」三日月承认得十分坦然。 池小言挪回了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投到了三日月身上的伤口上面。 「因为大家都很担心本丸的情况。所以我们就回去看了一下。」三日月宗近说道,「那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是吗……」池小言的手指停在了三日月宗近胸前的皮肤上,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视线好像有点模煳,她几乎是强忍着把那股涌上来的情绪压了回去,「那就好……」 她嘟哝了一句,声音里掺了些许鼻音。 「这边只有龟甲贞宗一人留守,没想到会遇到那么强大的敌人呢。」三日月说得十分感慨。 只有……龟甲贞宗一个人在这里吗? 还好他在这里,不然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有他在真的是……太好了。 池小言深吸了一口气,她轻轻勾起唇角,将最后的伤口处理完毕,接着指了指一旁的衣袍:「好了,还有其他人需要手入吗?」 三日月宗近点了点头。 说实话,之前入侵本丸的敌人着实有些强大。他们赶回去的时候,那边正陷入苦战。更糟糕的是,由于对本丸的攻击,本丸灵力的提供者也就是审神者本人也受到了影响。 而作为审神者的池小言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点。 这场战斗如果不能获胜的话,审神者会永远睡过去也说不定。这是三日月宗近做出的判断,也是他不得不带着出阵队伍回援的理由。 但这边同样也不能没有人留守。尽管比起正在混战当中的本丸,此刻织田信长的宅邸看着要相对平静一些,然而这里毕竟是战场。无论是溯行军即将袭击的目标还是他们的审神者池小言,他们都不能这样放任不管。 「交给我吧。」龟甲贞宗这样说,「在主人醒来之前,我会一直守在她身边的。」 第63页 按照原本的考量,既然有大量的溯行军前往本丸进行袭击了,那么在尾张这边,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敌人,即使有也不会十分强大。毕竟敌人的整体战力就摆在那里。 然而这一次,他们失算了。在尾张对织田信长进行袭击的敌人真的是超乎寻常的强大。 虽然数量并不是很多。 龟甲贞宗觉得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打得最艰难的一次了。虽然最终成功逼退了敌人,但他自己受伤也着实不轻。 他几乎是强撑着走到池小言休息着的房间门口的。感受到屋内少女平稳的气息之后,之前的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好在这次的溯行军没有来偷袭她。 她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註:skinship这个取自爷爷的近侍语音,大概是肌肤相亲这种意思。 时政日常背锅√ 想悄悄树洞一下qaq 前两天在某浪上发了个静形的婴儿车,结果被一个现实的亲友看到了,就……场面可以说非常尴尬了。所以我还有希望挽回自己在他们心里的小仙女的形象吗qaq 第39章 尾张见闻(八) 「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池小言看了看依然坐在原处的三日月宗近,勾唇说道:「你可以先去休息。」 「啊。好的。」三日月宗近闻言当即站起了身, 披上了素白的单衣, 接着「哦」了一声。 「怎么了吗?」池小言眉梢微动, 看着三日月宗近随意地将狩衣罩在了单衣的外面。 他那身衣服虽然看起来十分华贵,但事实上打理起来相当耗神。如今三日月宗近将衣服披得太过随意, 以至于之前的高贵与优雅荡然无存——反而看起来有些轻佻风流了。 三日月显然也十分清楚这一点。他「哈哈」地笑了两声。 「呀,我不太会打扮呢。」 池小言已经完全无力吐槽了。她也是才知道眼前这个如同平安时代的贵族一样的男子平日里一直在穿衣方面是受别人照顾的,除去之前的审神者宇田川织夏之外, 照顾他最多的人大约就是粟田口家的鲶尾藤四郎了。 然而鲶尾并没有随队出阵, 这就有点尴尬了……池小言想了想, 决定向同为粟田口家的药研藤四郎求救,原因是她本人也不甚熟悉三日月身上穿着的这种古老的衣饰。 听说了审神者叫自己过来的目的之后, 药研也是一脸的无奈。 「虽然也是藤四郎, 但我只对战场的事情比较熟悉啊大将。」 池小言觉着, 既然都是藤四郎, 虽然生长环境有所区别,但技能方面应该差不太多吧?既然鲶尾那么擅长照顾别人, 那药研大约也不会很糟糕。 按照她的思路, 应该是这样没错的。 在审神者的强烈要求下, 药研藤四郎显然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请求。于是他十分顺从地帮三日月宗近穿起了衣服,结局就是最终的效果似乎比起之前三日月宗近自己随意披挂的时候还要不如。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池小言表示实在是有点无法理解。同样是藤四郎,为什么他跟鲶尾差距可以这么大? 药研此时也是满脸的无奈。 「大将, 我说过我做不来这个的。」 池小言揉了揉眉心。这次真的是她失策了。 或者该去叫一下织田家的僕从来帮把手?虽然从平安时代到现在也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衣饰一类的也有所区别, 即使是织田家的僕从也未必会搞这套繁复的衣服,而且池小言本人并不是很想给人家添这样的麻烦,但眼下这个情况似乎也是别无选择了。 总不能让三日月就这么披着件单衣上战场吧? 「主人,我可以进来吗?」龟甲贞宗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正一筹莫展的池小言只好先行放下了这边的三日月和犹自在三日月身边忙碌的药研,起身走到门边给龟甲拉开了房门。 「有什么……事……么……」一边开着门,池小言一边顺口问了句,但却在见到龟甲的瞬间,生生把后面的两个字咽回去了一半。 门口的龟甲贞宗正端着个木盆,他的肩头搭着条毛巾,若是忽略他身上穿着的那套华丽的西服的话,他的这副扮相倒是有些像传说中的店小二。 「主人,要梳洗一下醒醒神吗?」龟甲问。 方才被压制下去的微妙情绪再次在池小言的心底里升腾,龟甲贞宗那带笑的模样让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视线有些模煳了。 她连忙背过身去,说了句:「总之先进来吧。」 池小言悄悄地仰了仰头,让自己险些溢出的情绪迅速收了回去。而在抬起视线的时候,她倏然发现三日月宗近和药研藤四郎两个人已经停了手上的动作,齐齐转头看向她。 「对了龟甲。」池小言侧头看向了已经把东西放在一旁的龟甲贞宗,顺势就问了句:「你会帮人打扮吗?」 「诶?」龟甲有些诧异。 池小言摊手道:「你看,三日月他的出阵服有些弄不好了呢。现在好像有点麻烦。」 「啊……」龟甲贞宗立即会意,「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 「如果是你的要求的话。」 原本池小言并没有对龟甲贞宗抱太多希望,毕竟龟甲本人的出阵服是偏西式的,而在过往的资料当中,也并没有显示他在处理着装方面有什么特殊的偏好。 第64页 然而结局看起来简直是出乎意料地令人欣慰。 「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呢。」重新穿戴整齐的三日月宗近站起身,向一旁的龟甲贞宗道谢。 「毕竟都是为了主人。」龟甲回应得从容。 「你对所有主人……」池小言忽然开口,「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之外的以前的主人,也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这样的问题显然十分没有必要。但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再收回也是绝无可能的。于是池小言只能静静地等着龟甲的回答。 事实上,她真的有些好奇,自己究竟能得到怎样的回答。 龟甲贞宗的动作微顿,显然对于审神者这样的疑问,他也有点意外。不过他很快便回过了神来。转过头,他脸上依然带着平日里那种笑意,他直视着池小言的眼睛,应了句:「当然。」 毫无意外的答案。 当然。 池小言轻轻舒了口气。就如她之前所想的,龟甲贞宗会这样无条件地遵从她的命令,会这样为她着想,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审神者而已。 并没有其他原因。 所以她也不需要有什么多余的负担。面对龟甲所有的付出,她只需要理所当然地接受就好了。她甚至不需要有更多的回应。 这样很好。 「对了。」龟甲忽的又开了口,却是直接将话题引向了别处:「信长公将在今夜只身去热田神宫求运,这个时间他会受到袭击的可能性很高。」 池小言稍怔了怔,很快也把思路转到了战场这边。没错,桶狭间的奇袭在即,接下来的这一天里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因此现在并不是适合晃神的时机。 织田信长会去热田神宫祈求武运,这是歷史书上明文记载的,溯行军不可能不知道,因此,热田神宫一行很可能危机四伏。 「这件事情他知道吗?溯行军可能会偷袭这件事。」池小言问。 龟甲贞宗点了点头。 「那他依然要独自去?」池小言又问。 「是这样的。」龟甲回答。 果然。 池小言心下微沉。该说不愧是织田信长吗?即使明知道敌人埋伏在那里,也依然敢只身去赴险,是觉得有恃无恐?还是觉得在神明面前开阵本身就是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后世的记载当中都说织田信长不信神明,可他真的是不信神明吗?还是说他希望自己可以成为超越神明的神明? 这或许不重要。毕竟这与这一战并没有关系。 「我知道了。」池小言轻点了点头,「告诉宗三,长谷部和萤丸,等下我去他们的房间帮他们手入,之后尽可能的保持体力,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 「好,我明白了。」龟甲接受了池小言的命令之后,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那个……」池小言有些迟疑地又说了一声,「你……还有三日月和药研也是。」 「嗯,知道了,主人。」龟甲回身,轻点了下头。 打发走了三位付丧神之后,池小言走到了水盆边上。水温还相当温热,显然是精心调过的。池小言伸出手指,在水面上轻轻撩过,于是水面上立时掀起了层层涟漪。 或许自己是该醒醒神了。池小言这样想。 借着温水,她将自己的脸仔细清洗了一番,又将有些凌乱的头髮重新绑了一遍。于是水面上隐约映着的那道影子也变得清爽了起来。 「龟甲贞宗吗?」池小言轻声叨念了一句,「虽然之前有些意外,不过……嘛……」 「这样也没关系,这样就好了。」 毕竟意外这种东西总是时时会有出现的,就像这次出阵一样。但不管变成什么样,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就好。 比起龟甲和三日月,另外几位付丧神身上的伤痕似乎是要少上很多。但即便如此,全部处理下来也着实要花上一些工夫。 全部都处理结束之后,夜已经很深了。不过不知是不是之前休息过的缘故,池小言觉得自己并没有特别疲惫——尽管三日月没有跟她提起过这样的猜测,池小言也隐隐地产生一种模煳的感觉,自己之前那阵无可阻挡的倦意或许与本丸的情况有关联。 不过由于没有十足的证据,她也没办法去深想,这种事情还是等她回到本丸之后再做处理比较好。 眼下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桶狭间决战在即,不消多想,溯行军定然会从中作梗,也就是说战斗也会在接下来的一天打响,这点毋庸置疑。 于是接下来的战斗地点在很大程度上会跟织田信长的行军路线重合,而织田信长在今夜动身去热田神宫祈运之后就不会再回清洲城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该怎么办? 一直以来,她都是十分迴避正面战场的。毕竟池小言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出现在战场周边只能成为付丧神们的拖累。可若不想跟着他们一併去战场的话,难不成她要孤身一人留在这清洲城里? 这着实是个让人两难的问题。 思前想后,池小言觉得自己大约还是得跟着付丧神们一起离开这儿。大不了到时候她随便找个草窠将就着躲一下,总好过在这里枯等。 决定了之后,池小言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前往热田神宫的小队当中。 「哦?亲自出阵吗?」织田信长在见到池小言的时候也略略扬眉以示诧异。此刻的他自然已经换下了之前穿着的那身华贵的女式和服,取而代之的自然是一身戎装。 第65页 「身为主将,亲自出阵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池小言轻笑着回应。 「可你什么武器也没配。」信长眯眼,尾音有些上挑,似乎带着些许揶揄。 「嗯,因为我不会任何实战的技巧。」池小言十分大方地点头承认,「不过这并不影响我战斗。」 「这样吗?」信长轻笑,「那我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实在没忍住黑了一波药研。 其实我还是很爱药哥的,但药哥手作方面真的是黑得没法洗。 日常搓刀装不是绿就是黑,十连能连着黑三个,完了还一脸骄傲地跟我说:大将,阔绰啊! #我觉得我家药哥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从搓蛋的黑名单上下来了 #我那点资源可是留着接豆爸的!! 第40章 尾张见闻(九) 织田信长对池小言的武力情况表现出的那种蔑视也算情有可原。本来这就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作为大名, 织田信长能十分自然地接受池小言作为女性首领存在已经很超越时代了。至于战力…… 当然, 这个时代的女性或多或少也会学些自保的手段, 但要说上战场的话,普通的防身术显然不怎么够用。而且正常情况下没人会让一个女人出阵。因此, 身为一个女性出现在战场上,池小言绝对算得上是稀有物种了。 池小言本人也确实并没有自己说得那样底气十足。打从出了清洲城开始,她就一直在琢磨自己所在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隐蔽点。 她虽然在战斗方面着实没什么能力, 但说起逃跑和隐藏, 她还是有一定的自信的。 热田神宫距离清洲城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道路并不是十分平整,因此坐在颠簸的马背上的池小言着实有些不适。 没有了那层浮粉的遮挡, 池小言那苍白的脸色便彻底暴露了出来。额前沁出的细密的汗珠也似是在向周遭的人宣告着, 此刻的她身体状态并不很好。 好在此刻的她几乎是与织田信长并辔走在队伍最前端, 也就是说除了织田之外, 并没有人能察觉到她此时的状态。 织田信长当然十分敏锐地察觉了这个少女的状态。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别的话来调侃池小言。虽然他对于池小言的战斗能力还持有怀疑态度,但他也清楚地知道, 池小言手下的那几个随从个顶个地都是战斗的好手, 这点之前他已经直接见识过了。 能让这群好手一心一意地依附于她, 这个看上去岁数并不大的少女定然也是有些手段的。是而,织田信长对池小言这个人还算尊重。至少表面上是这个样子。 道路十分开阔,池小言的视线不住在周遭的风景上徘徊。她极力迫使自己将注意力转移些许, 好让自己忘却身体上不断传来的强烈不适。 这一路的风景确实还算秀美。原处影影绰绰的山和近处茂盛的丛林高低错落着,若不是面临着战斗任务, 这里似乎是个不错的休闲场所。而在此时此刻,无论是山还是树林,都可能是危机潜藏的地方。 因此,池小言一直也在加着小心。 当他们一队人转过一个颇急的转角之后,池小言视线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不远处丛林里闪现的点点红光。 不好!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池小言身后的付丧神们也已经察觉了前方的敌情,而藏匿在丛林中的溯行军们也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于是便不再隐藏身形,而是朝着织田信长的方向急扑了过来。 一切都只发生在那一瞬间。 池小言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的身侧刮过,接着,原本跟在她身后的付丧神们的身影便已经朝着溯行军的方向迎了过去。 「来得好快。」池小言不由自主地嘟哝了一句。 她不动声色地带着缰绳往后退了些许,而在此时,丛林当中已经交起火来。 织田信长的步兵随从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们拎着手里的武器,面朝着丛林的方向,围成了一个圈,将池小言和织田信长两个人围在了保护圈当中。于是池小言便再没有退缩的空间了。 「在害怕?」织田信长瞥了池小言一眼。 池小言没有否认,而是轻轻点了点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绪根本无从隐瞒,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抑制不住地轻微地颤抖——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离正面战场如此之近。 与演练场不一样,这里是真正牵涉生死的战场。她当然会觉得害怕。 不过害怕是一回事,敢不敢面对却又是另一回事。 织田信长嗤笑了一声。池小言当然明白他为什么会笑。此刻他的心里大抵在想,女人就是女人,即使上了战场也不过如此。 池小言没有去为自己辩白,因为这就是事实。 她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一副模样。她并不想把第一次上战场作为藉口,也不想说什么跟其他女人比起来她做得已经够好了。因为既然选择了上战场,她觉得自己就不该拿寻常女子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了。她是个审神者,她需要胜利。 池小言轻轻抿起嘴唇,努力抑制着自己心底的恐惧。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丛林里的状况。 这一次来的溯行军有六只——之所以用这样的量词,是因为池小言实在没办法把敌人真的当作「人」来看待。 那是群周身缠绕着暗黑色气息的傢伙,没有筋肉,甚至有一些连人类的形体都没有,支撑着它们行动的仅只有骨状的框架而已。 第66页 也正因为如此,它们的动作比起拥有人类身体的付丧神们还要灵活。 离池小言所在的位置最近的付丧神是药研藤四郎,他骑着明显有些高大的战马直冲到了溯行军的面前,单手撑着马鞍,用力一撑,于是他整个身体瞬时腾空而起,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短刀向溯行军的方向斜刺而去,动作快而精准,在日光的照耀下带气一道炫目的寒芒。 而溯行军的反应也着实不慢。那只溯行军扭动着身后拖着的常常的尾骨,轻巧地避过了药研的攻击,随即,它扭过了叼着短刀的头,却朝药研的方向反扑了过去。 半空中的药研藤四郎十分艰难地凌空变了个向,总算躲过了对方的攻击。恰在此时,他随身携带着的铳兵也终于看准了空隙。幻化出的使魔齐齐开火,向那只溯行军攻去。 溯行军的躲闪却是超乎想像地精准。一波攻势下来,它竟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 「好强……」池小言不由得喃喃道。 不对,似乎有哪里不对! 尽管之前龟甲贞宗提到过,敌人的战力有所增强,但池小言一直以为龟甲之前会受那么严重的伤主要原因是他一直在单骑作战,而之前萤丸提到过的战斗起来十分轻松的敌人即使能力有所提升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威胁。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年轻了。眼前的这个状况分明可以称得上是一场苦战了。如果之前在织田家龟甲面对的都是这种程度的敌人的话…… 池小言的觉得自己的心脏骤然一阵缩紧。一股后知后觉的凉意瞬间贯穿了她的嵴背。 战斗这种东西真的太残酷了。 她轻轻蹙起眉头。虽然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对于她和付丧神来说,战斗就是躲不过的宿命。即便明知道前面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他们也只能向前。 池小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地把损失减到最低而已。 此刻双方已经交起手来,想要撤退显然并不现实。而就这么僵持下去,那些本就带着付丧神必然会遭受更多的伤害。 这是池小言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她无法估量那样的伤害她是否能够负担得起。 尽管她知道,付丧神们的身上都带着金色的御守。按照时政的说法,那当中蕴含的强大灵力可以保护付丧神们免于破坏。 话虽如此,池小言依然觉得这样下注的风险有点大。 果然还是先思考一下撤退的路线吧。一旦感觉战况不对,至少要能保证全身而退才行。 「热田神宫据这里还有多远?」池小言的声音已经恢復了平静,一连串的思考倒是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她之前那种对战斗的恐惧感。 「你想退到那里?」织田信长却是立即判断出了池小言的意图。 池小言点了点头:「敌人的状况有点异常,如果真的应付不来的话,至少要先找到个可以依仗的据点。」 织田信长侧目扫了池小言一眼:「神宫建在半山,虽然易守难攻,但也容易被包围。」 「但居高临下状况看得更清楚不是吗。」池小言带着马缰,任由胯、下的战马原地踏了几步,「而且,既然容易被包围,那么自然也容易形成内外夹击的局势。」 「战场本就是瞬息万变的,不到那一步,利弊究竟孰轻孰重总是很难分清的,不是吗?」 「哈哈哈哈……」织田信长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接着,他忽又敛去了笑,眯眼盯着池小言,「你就不怕在神前交战亵渎了神明吗?」 「呵呵。」池小言轻笑,「连您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我本就不奉神。」 「你果真是个有趣的人。」织田信长握紧了缰绳,唇角轻轻有些上扬。 「您过奖了。」池小言含笑应道。 织田信长自腰间抽出了佩剑,沉声又道:「既然它们的目标是我,那就由我来引路吧。今天本就是杀戮的日子,恰用那群杂碎的身体来祭刀。」 言毕,织田信长竟是直接策马挥刀朝丛林的方向直冲而去。 感受到了织田信长的靠近,溯行军们明显变得兴奋了起来,而在堪堪接近战场的瞬间,织田信长忽然调转了马头,直顺着大路的方向飞奔而去。 见自己的目标转移,溯行军们当然也想立即跟上。原本它们与付丧神战得就是旗鼓相当,此刻它们一心想要抽身出来,付丧神也很难完全地把它们限制在原地。于是两方就这么且战且走,一路随着织田信长行进的方向向热田神宫靠近着。 池小言也是立刻策马向织田信长行进的方向飞奔而去,而原本跟着织田信长的几个步行的侍卫则是直奔着热田神宫附近的军营寻求增援。 新一轮的战斗即将打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伙人生生将四图打出了七图的效果,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队长表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并沟了一打玉钢。 第41章 尾张见闻(一零) 其实织田信长与池小言一行人遇袭的地点距离热田神宫并不是特别远,而在战马极速的飞驰之下, 这段颠簸的时间更没有很长。但池小言依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她不由得感嘆, 审神者这玩意儿真是个体力活。 在神宫里驻守的信徒们显然被这个架势吓到了。几个青年人甚至试图合力将织田信长拦在门外。但织田信长即使是在面对那么多人拦阻的情况下也丝毫没有减缓脚步的趋势, 于是那群神宫里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织田信长冲到切近,将战火一併卷到这处清静之地。 第67页 「真是抱歉……」随后而来的池小言勉强在自己有些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来这里打扰实属无奈,之后自当赔礼。但此刻还请各位去屋内暂避为上。」 为首的青年显然不服,还想上前争辩, 却被门边的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喝止。于是之前在院内聚集的一脸愤愤不平的人们终于还是悉数躲回了屋内。 院中彻底沦为一片战场。 池小言原本有心跟着那群人一同躲到屋里去, 但考虑到两方的立场, 她觉得这样的举动似乎不太得行。 好在这一路战来,溯行军的力量已经被削减了不少。而没过多久, 之前织田家侍卫去寻找的援军也到了。在众人合力之下, 这伙溯行军总算被全数歼灭了。 尽管代价有些惨重。 看着在自己面前的挂了彩的付丧神们, 池小言默默嘆了口气。大太刀萤丸和太刀三日月宗近还好些, 其他几位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达到了不容忽视的程度。 「真是太奇怪了,这个时代的敌人应该不会有这么强才对啊。」萤丸嘟起嘴, 有些不满地收起了那振看着比他的身长还要长些的大太刀, 「好疼啊……」 「而且看样子似乎还会有敌人出现。」战斗结束之后, 药研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 「有点难办呢……」宗三也是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幽幽嘆了口气。 池小言瞥了一眼在跟神宫中人交涉的织田信长,又扫过了眼前几人身上的伤口,接着无奈地嘆了口气:「不管怎么样, 总之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她觉得自己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处理伤口,布置战术, 这是时之政、府给审神者划定的在战场上的定位,池小言也在一直很努力地完成这两项任务。因此她倒是从来没有因为自己不能直接参与战斗而感到羞愧,毕竟术业有专攻。 但到现在,池小言也开始认真思考起了加强自己直接战斗能力的必要性这个问题了。她忽然发现,在实战的过程中,自己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地逃离正面战场,而自己实力如果太弱的话,付丧神在战斗的过程中很可能要分神照顾她,否则她可能会出现意外——不管最终结果是哪样,对于任务来说都是不良的影响。 「很疼吧?」池小言轻声问了句。此刻在她眼前的是药研藤四郎的那副有些瘦削的身体。虽然作为短刀,他的身量也不算矮了,但不管怎么看,眼前的这个少年都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单薄的身子上的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看得让人不由得心疼。 「这点程度的伤不算什么。」药研却是用十分低沉的嗓音说着漂亮的话,以实际的行动告诉池小言,他并不是个孩子。 他是个久经沙场的战士。 「那也算是工伤了。」池小言的手指划过了药研藤四郎胸前的皮肤,温热的触感轻轻地略过药研藤四郎的神经,有些痒,让人不自觉地有些侷促,「吶,别告诉一期啊,不然他以后不肯再让你们短刀出阵了可怎么好!」 「大将……」药研藤四郎想说一期哥并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可事实上,的确是每每当一期一振看到短刀们身上的伤痕的时候,他总会不住地嘆息。在这个本丸里,从始至终都把他们当成孩子的,大概也就是一期一振了。 「不过药研真的很出色呢。」池小言忽地轻笑了一声,「刚刚的动作我都看见了,超帅的。」 灵力不断注入付丧神的身体,药研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也被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包围着。 「总之,辛苦啦。」最后一处伤口也被处理过了之后,池小言拍了拍药研的肩膀,于是肩头的皮肤便留下了一片温热而柔软的触感。 待药研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池小言已经转身站在了宗三左文字的面前。 最后一个了。 「真是抱歉了,让你带伤挺了这么久。」蹲坐在宗三的面前,池小言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 「诶。没有关系的。毕竟您眼里有更重要的事情。」宗三扯起嘴角,戏嚯道。 池小言扯着宗三衣领的手微微顿了下,她抬起眼,对上了那双好看的异色眸子,微微侧头,轻笑道:「你明知道我是在意你的。不管是作为天下人的象徵,还是作为宗三左文字。」 「这样好吗?说这种暧昧的话?」宗三轻轻眯起眼。 「说些实话也会不好吗?」池小言笑意渐深,手上的动作也继续了起来。层层衣袍被小心翼翼地剥了开,宗三那过分瘦削的身体很快暴露在了空气当中,而在他的肩头,镌刻着一团墨黑色的印记。 魔王的印记。 「那个男人啊……」见池小言的视线停留在了织田信长在他身上刻下的印记上,宗三不由得轻轻嘆了口气。 池小言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她伸手,继续将宗三的衣服往下拉了拉,好让她更容易分辨他身上的伤口。 宗三闭上了眼睛,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少女的手指在自己的身上不断游走,那种被触碰的感觉让他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还是刀剑的时候。那个时候,无数的人的手在他的身上这样划过,无数贪婪的视线也曾在他的身体上停留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胸前的那一块烙印。 那个男人。就是那个此刻正在屋里跟人谈笑风生的那个男人,在他的身上留下的烙印,将他彻底囿于笼中的烙印。 第68页 桶狭间……吗? 没想到能再见到这样年轻的织田信长呢。宗三左文字其实自己也有些分辨不清,他对织田信长究竟是怨恨多一些还是敬惧多一些。但他觉得,再见到这个年纪的织田信长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欣喜的。 是他,也只有这样的他能在宗三的身上完全侵染上自己的颜色。 「宗三,你果然还是有些讨厌我的吧?」宗三左文字的思绪被池小言突如其来的发问打断了。 而面对这个明显有些奇怪的问题,即使是宗三也一时间摸不清头脑。 「您这是……」 「我给你的御守呢?」池小言抿起嘴唇,强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啊,这个啊……」宗三缓过神来,微扬起唇角,「之前回本丸的时候送给小夜了。」 「嗯?」池小言扬眉,有些疑惑,「为什么要给他?要御守的话本丸仓库里也有很多啊!」 「哦?」宗三的语调也微上扬了些许,「狐之助不许付丧神们动用仓库里的东西,我还当是您不在意他们的死活呢。」 「狐之助?」池小言愈发觉得诧异。 作为时之政、府派至本丸的式神,狐之助的灵力自然是很强大的,虽然容许付丧神擅自动用仓库里的东西有些不符合规定,但毕竟是非常时期,以狐之助的灵性,定然是能做出正确判断的。 但这只狐之助的做法却明显有些奇怪。 池小言忽然有一种预感,这次本丸遇袭的事件并不是一个偶然,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而她和她的本丸根本就是这场布局里随时可以被捨弃的棋子。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呢。 看来回去之后该跟狐之助——或者是它背后代表的时之政、府好好谈谈了。 池小言没有过多地思考这方面的的事情,毕竟眼前还有敌人没被完全清除。就算时政这波可能坑了她,但她依然要好好完成桶狭间这儿的任务,至少不能落人话柄。 而就在她思绪刚刚飘回到眼前战场的时候,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了起来。侦查最强势的药研藤四郎站起了身,紧紧握着肋下的短刀。 「好像有敌人来了。」药研藤四郎沉声说道。 「而且数量绝对不少。」压切长谷部的话也验证了药研的判断。 「不管怎么样,准备迎敌吧。」萤丸自身背后抽出了长长的刀,很快也进入了状态。 敌人的攻击果然很快便到了。率先沖将过来的是一队漂浮在半空的尾骨,它们的前端均衔着短刀。不知是什么缘故,除开它们周身缠绕着的黑色气息之外,这群敌军的身上隐隐还泛着红光。 不及多想,池小言伸手扯着地上的宗三便往一边退开。但宗三左文字显然并不想就这么离开战场,尽管身材消瘦,他依然能轻而易举地挣脱池小言的手。 「你想做什么?」池小言蹙起眉头,「你身上的伤还不可以去战斗。」 「但是敌人来了,作为刀剑,战斗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宗三侧头看向池小言,语气依然带着戏嚯,「还是说,您其实也并未想过要使用我,只是希望我作为天下人的象徵陪侍在您身边呢?」 「别说什么笼中鸟的问题了。重伤出击不带御守,你是想碎刀吗?」池小言不容分说地再次扯过了宗三的手腕,「想战斗当然可以,但不管怎么样先把伤口处理好。」 「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刀,是我在束缚着你。所以你只能听我的。」 第42章 尾张见闻(一一) 「想在我的身上染上您的色彩吗?」宗三左文字终于还是放弃了抵抗,任由池小言拉扯着他躲到了房檐下。 被强按着坐了下来之后, 宗三微仰起了头, 语气平淡地嘆了句:「您可真是可怕, 有的时候,甚至比魔王还甚。」 「我便当你是在夸奖我了。」池小言并没有抬头, 此刻的她正全身心地挂在了宗三身上的伤口上。 情况确实有些紧迫,如果不快一点的话,前方的战火很可能会蔓延到这个位置来。池小言当然清楚这一点。 前面的几位付丧神战得并不轻松, 而眼前的宗三左文字于他们而言当然是不可或缺的战力。虽然不能任由他带着伤上前胡闹, 但在眼下的这种情况下, 宗三铁定是要在伤愈的一瞬就重新回到战场的。 好在战斗虽然辛苦了些,但并不是不能取胜。消灭掉最后一只敌军之后, 一行人终于有了稍许喘息的机会。 战斗, 疗伤, 再战斗。这样周而復始的过程就是任务的全部了。 离开热田神宫之后, 下一个目的地自然就是今川义元的桶狭间了,不出意外的话, 那里应该就是这次任务的最终战场了。 但池小言仍然不敢放松分毫。毕竟这一次的任务当中已经出现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正午过后, 原本响晴的天气骤然变得阴云密布了起来, 天边捲起的滚滚闷雷直扑向织田信长所驻扎的营地。空气闷热得仿佛要静止了一般,想也知道,一场巨大的暴风雨正在酝酿当中。 「这是上天的指示吗?」织田信长似是自言自语地念了句,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一旁的池小言, 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这样的天气,可还该继续行军?」 池小言闻言轻笑:「您本就是知道的,何必问我?」 「是啊。」织田信长眯起了眼,尾音拉得有些长,「这样的天气啊,恰适合继续行军呢——」 第69页 俄顷,骤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密密地袭向地面,卷得原本就十分不安的尘土不断翻滚,最终化为一滩又一滩的泥泞。在这样的路上行进显然极其艰难的。抛开脚下难行的路不谈,想分辨清方向也是相当不易。 池小言一手带着马的缰绳,另一只手不断地拨着额前垂落的碎发。脑后高束着的马尾早就已经透湿,拧成一团贴在她的后颈上,顺着发梢下的水柱直朝着她的衣领里探去。 但这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因为她身上的衣服也一早就湿透了。单薄的布料贴在她的皮肤上,将身体的线条勾勒得十分清晰。好在雨幕或多或少遮住了些旁人的视线,不然这副模样,着实令人觉得有些羞耻。 「主人,您会觉得冷吗?」不知何时,龟甲贞宗忽然带马上前,与池小言并辔而行。 大抵是马蹄声被雨水悉数浸没的缘故,直到龟甲贞宗出声,池小言才发现自己身边竟多了个人。 池小言轻轻抿起嘴唇。这样的天气果然有些影响判断了,好在来的是同伴而不是什么敌人,不然后果真的是…… 当然,她并不会过分纠结这个问题,至多是在之后的路程当中多加些小心。面对龟甲的问题,池小言轻笑了声:「没关系的。」 尽管她此时并不好受。 此时依然是初夏的天气,但这般倾盆的大雨多少还是有些寒凉的。而池小言此刻的身体状况却恰又是十分畏寒。这样的天气对她来说可以说非常不友好了。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还在任务途中,总不好因为她的一点不适而影响整个行程——这绝对是会影响歷史的。 「主人,您……可否帮我拿一下这件披肩?」龟甲贞宗忽地将他身上披挂着的画着他刀纹的披肩递到了池小言的面前:「沾了水之后多少有些影响行动呢。」 池小言微怔。尽管明知道对方仅仅是因为她是审神者才这样待她的,但面对这样不动声色的关照,她还是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龟甲贞宗是个好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这样。池小言觉得,自己大约应当好好回应一下这样的善意,哪怕只是场面上的回应也好。 「谢谢。」池小言接过了龟甲手中的披风,由于马背上的颠簸,两人的指尖不经意间就这样擦过。柔软而透着温热的触感霎时如同电流般卷过池小言的整个身体。 「您在说什么啊。」龟甲抽回了手,轻声回应了句:「该道谢的分明是我才对。」 池小言侧头看向龟甲,尽管两人距离并不遥远,但隔着雨幕,池小言多少觉得有些看不真切。隐约间,她只能看到青年男子的西装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不似宗三那般瘦削,龟甲的身材多少带着些许肉感,而由于雨水的沖洗,缚在他身上的绳结的轮廓也渐渐有些清晰了起来。 还真是……惹人不住遐想呢。 肉粉色的发梢挂着晶亮的水珠,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隐隐泛着幽光。而架在他鼻樑上的眼镜早已被雨水覆盖,掩得一双好看的银灰色眸子彻底让旁人无从分辨。 「吶,要帮你拿吗?眼镜。」池小言轻声问了句。 「诶?可以吗?」龟甲侧过头来,透着沾水的镜片看向池小言。 「这个样子,战斗起来多少有些不便吧?」池小言歪了歪头,轻笑着沖龟甲贞宗伸出了手。 「啊,您这是在为我着想吗?我很高兴呢。」 龟甲贞宗十分顺从地自头上取下了那副一直挂着的眼镜,他将它轻轻放在了池小言的掌心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将东西递过去的时候,他的手指在她的手心里停留了好半天,直到池小言想抽回手来,龟甲才算把手彻底挪开。 池小言试图让自己不去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举动,但心跳却依然不自觉地在加速。或许是因为接触得多了,对于这样的举动,池小言所能感到的不再仅仅是源自内心深处的牴触与恐惧,而是一种别样的微妙的情绪。 一种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手心里的东西霎时变得有些沉重了。池小言的指尖轻轻划过眼镜尾端拴着的红绳。那一瞬间,她甚至在想,龟甲的身上缚着的是否也是同样的绳子? 池小言偷眼看向龟甲贞宗。取下了眼镜之后,那精緻的五官便再没了什么遮挡。雨水划过他面部略柔和的线条,悄然逗留在了樱粉色的薄唇边,和着濡湿的髮丝,那副模样着实有些撩人。 这个人生得真是好看得有些过分了。 池小言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思想有多危险,但她觉得有点无法控制自己。至少在这场雨中吧,让她肆意地去想这一回。 行军的速度其实并不慢,即使是滂沱的雨势也未能阻挡织田信长决胜的信念。 好在织田军所驻的军营距离此刻今川义元驻扎的地方多少有些远,这一路走来,也确实花了一些时间。 直走到峡谷口,织田信长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此刻雨已经几乎快要停了。借着雨势极速行军倒是给他们争取了一定的战机。双方兵力悬殊,织田信长清楚地知道,他想取胜只能依靠奇袭,而这场大雨恰是奇袭最佳的掩护。 谷口风重,池小言轻轻裹紧了身上披着的半湿的披风,虽然作用有限,但多少能有所缓解。 「按照之前的计划行进。」织田信长云淡风轻地布下了指令,而他手下的部队立刻开始了行动。 第70页 但在这场註定要被录入史册的战役正式打响之前,溯行军却先一步对织田信长发动了最后的勐攻。 敌人前所未有的多,攻击前所未有的强烈。 池小言有些狼狈地缩到了个角落里开始暗中观察战局。虽然之前已经隐隐地有所预感,但这一次她总算是彻底确定了。 敌人在变强,而且在不断地变强。原本掺杂在黑气里的暗红色的光晕也变得愈发明显了起来,池小言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或许那闪着的红光便是敌军变强的缘由吧。可那红光又是什么? 「啊,终于找到了啊!」略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池小言连忙回过头去,却见之前在丛林里见到过的那个红衣白髮的犬耳少年此刻正扛着一把钢刀站在不远处,他瞪着眼看着不远处的战局,脸上溢满了兴奋的神色。 「四魂之玉的碎片!」 话音方落,少年的身形便已经朝着溯行军飞扑而去,巨大的钢刀夹着劲风,直直噼向溯行军那骨节堆砌而成的身体。 「你们这群试图夺取四魂之玉的傢伙,去死吧!」 几乎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溯行军迅速消散着。显然,这种程度的敌人在这名少年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有了这样的强援,战斗的局面霎时间发生了逆转。不消片刻,这一次出现的敌人便被悉数清理了干净。 「好强……」池小言不由得赞嘆了一句。 「真不愧是犬夜叉少爷啊!」另一个声音在池小言的身后传了过来。池小言连忙回过头,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我在这里!」 那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顺声望去,池小言终于在石缝里看到了那只挥舞着手臂的……跳骚。 第43章 尾张见闻(一二) 「冥加爷爷,告诉你不要到处乱跑啦!」不多时, 那个身穿制服的少女也出现在了池小言的面前。 再次见到那个名叫戈薇的少女, 池小言是有些意外的。不过在听戈薇提到关于四魂之玉的事情之后, 池小言也总算是成功地把发生过的这些串连在了一起。 总结起来也很简单,溯行军之所以会变得如此强大, 并且越来越强,原因就是它们吸收了一部分四魂之玉的碎片,而随着时间的推移, 它们对四魂之玉当中蕴含的妖力运用得愈发自如, 因此才会一次比一次更强。 但归根结底, 溯行军并不是妖怪,即使能够吸收妖力, 对这种力量的使用也是相当有限的, 所以才会轻而易举地被身为半妖的犬夜叉击溃, 而作为付丧神的刀剑男士们, 本身并不具备与妖怪对抗的能力,所以战斗起来显得十分吃力。 所谓术业有专攻。 考虑到后面还可能会有溯行军的出现, 池小言暂时选择了跟戈薇和犬夜叉一行人同行。 有了这样的强援坐镇之后, 后面终于是没再出现任何意外。按照歷史既定的轨迹, 今川义元战死,而织田信长凭藉区区两千兵马便破了今川上万人的大军,将他的这个之前一直名不见经传的名字完美地写在了战国歷史最亮眼的地方。 比起之前的跌宕起伏, 这场战役的正番倒是显得有些平淡了。溯行军的确试图救下今川义元,也试图在乱军之中偷袭织田信长, 但都被犬夜叉和付丧神们合力挡下了。 池小言还曾担心过,溯行军会不会再度对松平元康发动攻击,但松平元康根本就没有出现在主战场——毕竟他曾在织田家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光,而那段时光于他而言也算得上愉悦,他本身并没有多想跟自己幼年时的伙伴兵戎相见。 战场当然是血腥而残忍的,令人反胃的血腥,令人不忍直视的残忍。看着这样的场景,无论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学生日暮戈薇还是二十三世纪出身的池小言,脸色都有些苍白。 或许心里也会生出些许对生命的悲悯,但池小言清楚地知道,所谓战场就是这个样子,而她日、后将无数次地亲眼目睹这样的场景。这是这个时代的宿命,也是她的宿命。 尘埃落定之后,池小言终于带着一身疲惫与付丧神们一同回到了本丸。 最先发现池小言的人是五虎退,池小言他们一行人回到本丸门口的时候,他正弯腰捉着往本丸外跑的小老虎。由于短刀出色的侦查天赋,五虎退很快便发现了这一群人。 「主、主上大人!」他抱着兀自挣扎着的小老虎,小跑着凑到了池小言的面前,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鼻尖轻轻抽动着,却不知是在想哭还是在想笑,「您…您终于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池小言换上了温和的笑容,尽管此刻她的模样实在有些狼狈,但并不影响她笑得灿烂。 她伸出手,轻轻在五虎退手中的小老虎的肚皮上挠了两下。小虎有些不满地扭动着身子,但由于五虎退的束缚,它完全没有办法展示自己「兽中之王」的威势,只能任由池小言在它身上揉捏。 「药研哥。」退又冲着池小言身后的药研藤四郎招唿了一句,「大家都没事,真的是,太、太好了!」 话说到最后,五虎退的声音里甚至隐隐地带上了一点哭腔,「听、听说这次的敌人很强,一期哥,还有大家都很担心呢……」 「不会有事的。」池小言的手挪到了五虎退的头上,那米白色的捲髮有着跟小虎腹部皮毛差不多的柔软触感,摸起来实在很是舒服,「大家都很强呢。」 第71页 「说、说的也是呢……」五虎退低下了头,「对……对不起……」 「退下次也跟我一起出阵好吗?」池小言没有去理会五虎退毫无缘由的道歉,只自顾自地问着,「嘛,见识过你药研哥哥的帅气了,但我还是有点好奇退出阵时的样子呢,一定……很厉害吧?」 「没、没有啊……」听审神者这样说,五虎退愈发不安了起来,「我……我没有击退过老虎,我……」 「没关系啊。」池小言笑道,「退有多强都不要紧,因为只要一想到像退这样可爱的孩子也会为了我而努力战斗,我就会觉得很开心呢。」 「而且我相信退是很强的,即使没有击退过老虎。」 「是、是!主上大人。」五虎退的眼睛忽然亮了不少。尽管内心依然有些许不安,但他很喜欢跟这位审神者相处的感觉。 还有跟审神者的哌哌相处的感觉。 「对了,哌哌在家吗?」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的,池小言刚好问了这样一句。 「它出去旅行了。」回答池小言的却不是五虎退,而是刚好出现在这里的一期一振,「您不用担心,秋田跟它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池小言抬起头,对上了一身运动服的青年的视线,青年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温柔——甚至比之前初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温柔。 虽然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经被眼前这个青年彻底认可,但至少他已经不排斥自家的兄弟跟她一同上战场了。这已经很能令她满意了。 「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们了。」池小言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虽然发生了各种事情,但托您的福,总算平安无事。」一期一振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个温柔而好看的笑容来。 「等下让近侍山姥切跟我汇报一下当时的状况吧。」池小言道,「嗯,吃过饭之后吧。」 「好的,我明白了。」一期一振点头应下。 话虽然这样说下去了,但池小言却并没有撑到吃饭之后。 她原本想着回去先好好洗个澡,然后再收拾一下自己这已经没眼看的外形,却没料到自己竟然会昏睡在浴池里。 尽管池小言大部分时候还是不排斥跟付丧神们一同用餐的,但由于口味的原因,她也时常在用餐时间不在食堂出现。所以最初的时候,付丧神们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 吃过饭之后,近侍山姥切国广依照一期一振传达的内容去了审神者的房间,却意外地发现里面并没有人。审神者会放人鸽子这种情况可以说非常少见了,毕竟在工作这方面,她其实是相当认真的。 所以她没有在房间里,定然是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了。山姥切国广是这样想的。他把这个情况告诉了一期一振,一期一振也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妙,于是便领着自家弟弟们开始在本丸里寻找池小言的踪迹。 短刀们这一行动起来,几乎大半个本丸的人都得知了审神者失踪的消息。于是加入寻找队伍的人便也愈发多了起来。 而最先找到池小言的还是龟甲贞宗。尽管在拉开浴室门之前,龟甲内心也有过犹豫,但毕竟是为了审神者考虑,即使被责骂了……不,或者被责骂了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呢。 这样想着,龟甲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审神者房间里的浴室的房门。扑面而来的热气惹得龟甲贞宗皱了皱眉头。眼镜的镜片霎时间被水雾涂满,但即使隔着朦胧的镜片,龟甲贞宗依然看见了躺在那里的少女。 毫不犹豫地,龟甲贞宗冲进了浴室,他伸手将已然意识不清的池小言捞进了怀里——此刻少女的身体烫得吓人,原本应当是雪白的皮肤也染上了一层不健康的酡红色。她的双眼紧闭着,甚至连唿吸都有些微弱了。 龟甲连忙将少女从浴室内抱了出来,安放在了床上。 该……该怎么做? 对,她大概是窒息了,那应该需要通一下风吧?可这样会不会着凉? 她的气息似乎不太稳,要不要……要不要做一下人工唿吸? 要的吧? 龟甲贞宗伸出手,轻轻划过池小言的脖颈。温度还没有退下,颈间的脉搏跳动得也并不甚强。于是他的手顺着池小言的脖子慢慢攀上了她的下巴。他微微用力,让她的头稍稍仰起些,那双与面色几乎差不多的柔软的嘴唇便自然而然地微微张开了。 手指轻轻覆上她的鼻翼,接着,龟甲探过头,缓缓贴上了少女的唇。 一瞬间温柔的触感让他自心底里升腾起了一股微妙的感觉。尽管这样的触碰实在无法跟情、欲挂钩,但龟甲依然不自觉地有些脸红。 气息悄然在唇齿间传递着,而少女的神情也似乎终于舒缓了些许。因窒息和闷热而造成的红晕渐渐褪下,胸前的起伏也终于渐渐稳定了起来。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但是……不想离开呢。 少女身上散发的特有的清香,还有她唇齿间的触感实在是太让人流连。龟甲贞宗甚至有种加深这个吻的冲动——尽管这根本算不上一个吻。 龟甲觉得自己的气息似乎急促了起来。少女生得无疑是很美的,尽管此刻那双带着无尽光华的眼睛是闭着的,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龟甲甚至想到了之前在人类故事书里看到的那个叫做睡美人的公主。或许那位公主大人也不及他家主人分毫吧。 第72页 池小言的睫毛轻颤了一下。那一瞬间,龟甲以为池小言大概是要就此醒来。 如果被她看到现在这副样子,自己定然是会被责骂的吧?龟甲甚至已经做好了接受责骂的准备。 可池小言并没有醒过来。而龟甲贞宗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理由。到这里就够了,再继续下去,就会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躁动,毕竟此时这个少女就这么未着寸缕地躺在他的面前。 龟甲贞宗站起了身,将一旁的被子展开,打算替少女好好盖上。但他的视线却不经意间瞥到了少女身上排列着的若隐若现的伤痕。据他的经验,那显然是陈年的旧伤了。 她……大约也是个有故事的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是时候宣布龟甲股的胜利了。 连上了十二天课的作者终于有一天休息日了,评论掉五个小红包庆祝一下√ 第44章 绯红之眼(一) 再次醒转过来的时候,池小言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仿佛散了架一样。她甚至有些不太记得自己昏睡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掀开盖在身上的柔软被子, 看到未着寸缕的自己的身体, 池小言忽然怔了一下。 身体上的那些伤痕已经褪去很多了, 那些在不太明显的地方留下的疮疤也已经淡到让人几乎分辨不出的程度,但每当她的视线扫过那些在那个地方留下的痕迹的时候, 池小言还是会觉得有一点恐惧。 她总是强迫自己刻意去遗忘,事实上,这些年过去, 很多细节她也早就记不清了, 但那种恐惧感依然在。 池小言翻身下了床, 穿上了自己惯常穿的那款白色的衬衫,将领扣仔细地扣好, 接着赤脚站在了落地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苍白, 一双眼睛里满是死寂。池小言深吸了口气, 向上扯了扯嘴角, 做出了个微笑的表情,然后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 那种温和而透着希望的表情便回来了。摆出这样的神情恰是她最擅长的。 身体似乎还在低烧着, 但这并不影响池小言去思考。她已经理清了今天要做的事情。至少之前任务里出现的问题该跟狐之助还有它背后代表的时之政、府好好谈谈了。 池小言先去了山姥切国广的房间里。事情的始末与她之前的猜测基本一致, 溯行军是在哌哌返回本丸之后不久突然对本丸发动攻击的。好在本丸的最后一层结界足够强,给了付丧神们一点反应的时间。 但即使如此,战况依然非常惨烈。多亏了三日月一行人及时回援, 两方内外夹击才终于击溃了溯行军的队伍。 至于狐之助——就如宗三所说的一样,在溯行军袭击本丸的时候, 它非但不允许刀剑男士们去碰仓库里的御守,甚至连刀装也不肯拿出来。作为本丸里唯一一个有取用仓库里的物品的权限的存在,狐之助这样的决断毫无疑问直接导致了付丧神们的受伤。 刀剑男士不能伤害审神者,同样也不能伤害在本丸协助工作的式神狐之助。不然的话,那只狐狸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能悠哉悠哉地在自己的房间里吃着油豆腐。 「啊,主人您回来了啊。」狐之助招唿得十分自然,就好像它根本不知道池小言为什么会来找它,也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了什么一样。 池小言微微一笑。狐之助这傢伙从来都表现得人畜无害,傲娇也好,贪吃也好,它表现得总是那么真实,真实到连她也被骗过了。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清了清嗓子,池小言没有兜圈子,直白地问道。 「啊,是之前的那件事情吧?」狐之助将一大块油豆腐放进了嘴里,几乎没怎么咀嚼便吞咽了下去,那模样十分漫不经心,「时之政、府已经在调查这次事故的原因了。不过您还得递交一下这次事件的报、告,连带着之前的任务报、告书一起。」 「嗯。」池小言轻轻点了点头。她迈步走到了狐之助的面前,蹲下了身,伸出手按在了狐之助的头上——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也没有催动灵力,但她自带的气场却已经足以让本就行事不正的狐之助心虚起来。 「狐之助……很尽责呢。」池小言轻声道,语气里却透着些凛凛的寒意,「既然被时政安排在我身边,他们难道没跟你说过吗?我是个很护短的人。御守和刀装都不让他们去用,我的本丸真是承蒙你的照顾了呢。」 「这是时之政、府的规定,在没有审神者同意的情况下付丧神不能随意动用仓库里的东西。」狐之助一晃头,试图从池小言的手掌下挣脱出来。 感受到了手下那只花狐狸的挣扎之后,池小言悄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并没有说你做得不对啊。」 她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冷若冰霜的笑意。 「如果让他们用了仓库里的东西,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都是你的责任了。而坚守本分的话,即使本丸就这么没了,责任也全部都在我的身上。」池小言的手指轻轻在狐之助的头上敲了两下,「不愧是狐狸呢。」 「恕我直言。」狐之助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破,也终于放弃了继续演下去的念头,它一改之前的神情,正色说道:「会让溯行军发现本丸结界的漏洞根本就是因为您养的那只青蛙。」 「可漏洞本身是存在的啊。」池小言微微扬起下巴,「还是说你们觉得不被发现就可以不去理会了?时之政、府这么喜欢留隐患的吗?」 第73页 「但这次的事件您也是要负责的。」狐之助还想争辩。 「我当然会负责。但时之政、府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池小言抬起手,顺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狐之助,「不过考虑到我们以后还要合作,这次我不会让你为难。我会直接去找时政的人交涉,至于你……」 「好自为之吧。」 池小言没有去与狐之助继续扯皮,因为她知道,如果这是一个局的话,狐之助只不过是棋盘上微不足道的、甚至可以随时捨弃的小棋子而已,而她需要找的是这件事情幕后的棋手。 依照时之政、府的规定,池小言竭尽她所能地完成了两份报、告书,接着独身一人回到了二十三世纪的现世。 她没有带近侍,也没有让任何付丧神陪同。因为这里是她的战场。 再次走在那喧嚣繁华的街头的时候,池小言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确实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了,在街上唿啸疾驰的电动汽车和熙熙攘攘、面无表情的行人。 这个时代是冷漠的,似乎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因此,发自内心的感情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从这个角度来讲,那个人……也算是幸运的吧。 池小言的脑海里不由得又一次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身影。那个温柔而坚强的人,那个给了她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的人。 或许该去看看她了。 没有直接去时之政、府的办公楼,池小言迳自走到了一片公墓。她停在了一座颇有些华丽的墓碑前。 从上面的照片来看,墓主人离世的时候大约相当年轻,那张明媚而精緻的笑脸上并未怎么浸染岁月的风霜。但她的生命却是在盛年的时候戛然而止的。 说是她自己的选择,尽管池小言不相信那是她的选择。 「予晴姐姐……」池小言轻声念着那个人的名字。 「我现在可以独自面对很多事情了,可我还是总会忍不住地想,如果你还在该有多好。我不想总是在依靠你,可依靠在你身边总让人觉得特别安心……」 「那个男人结婚了。但我知道他还是在意你的。他结婚的对象我也很熟悉,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虽然知道你一定可以理解,但我还是会觉得愧疚,感觉在你面前我就像是个背叛者一样……」 「现在的处境真的很艰难啊……不论是我,还是许家,还是宇田川家……感觉好像有人在暗中作祟一样……」 「不过你放心吧,我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只会逃跑的了。我会努力处理好这一切的。」 「要祝我好运啊!」 轻声的呢喃过后,池小言又在原地伫立了很久,直到正午的太阳几乎要把白净得有些反光的地面烤焦的时候,池小言才终于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时之政、府的大楼在那一条街道上并不起眼,但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建筑,却肩负着相当重的责任。 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骯脏的勾当呢。 池小言暗想。 任何地方都会有蛀虫,何况时之政、府这种相当有钱的地方。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其实很多本丸的惨案是可以避免的。 跟前台通报了自己预约的时间之后,池小言被带到了一处办公室。 办公室里正端坐着个中年男人。他身量并不很高,但极度瘦削。两腮略有些塌陷,鼻樑上架着副金属框架的眼镜,厚厚的镜片似乎随时都有坠落的危险。 池小言认得眼前的这个人。加山志贺,日本出身,平民。与世家子弟不同,没有家族背景的他几乎是完全凭藉他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算是个草根逆袭的典范了。 在池小言还是许家大小姐的时候,曾在一些政商界的集会场合见过这个人几次。不知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他开始,池小言就断定自己不喜欢这个人。 「许小姐?」加山志贺显然也认出了池小言,他连忙站起身,绕过了面前的办公桌,十分谦恭地走到池小言的面前,鞠躬道:「真不知道来的人是您。」 「加山先生客气了。」池小言微微颔首回礼,「您应当知道的,我跟许先生已经断绝关系了。」 「啊……我说呢……」男人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看到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预约的人打错了名字。」 「您来这边是有什么问题的吧?既然是您的问题,我定然会好好帮您解决的。」 男人的语气依旧十分客气,似乎并没有因为池小言不再是许家的人而对她冷淡分毫。 但越是这样,池小言便越觉得奇怪。 毕竟加山志贺在时之政、府里的地位也不算低了。 「是有点问题。」池小言将准备好的报、告书递了过去,「前段时间我的本丸受到了袭击——虽然有我自己的操作失误,但依然可以通过这一点看出本丸的防御是有漏洞的。事实上,在事发前一个月左右,有个小妖怪闯入过我的本丸,但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我多次跟这边反应过这件事情,但这边给我的答覆就是没有关系——」 「这样吗?」加山志贺将镜片后的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站起身,冲着池小言四十五度鞠躬:「对于这样的意外,真的是十分抱歉。」 「我不想听抱歉。」池小言到时并没有十分拘束,她轻笑了声:「加山先生是明事理的人,说法这种东西怎么样也是于事无补的,所以我们就直接开始谈谈补偿的问题吧。」 第74页 作者有话要说: 新副本预热中√ 虽然龟甲的男主身份已经坐稳了,但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毕竟言妹现在认定了他只是因为她是审神者才对她好的hhh 第45章 绯红之眼(二) 「关于您提交的问题,我们这边已经在修復了。另外, 为了弥补给您造成的损失, 时之政、府也会给您相应的补偿——虽然那些补偿或许根本入不了您的眼, 不过略表我们歉疚的心情罢了。」加山志贺垂首,依然一脸谦恭的样子。 「对于您在任务当中的出色表现, 我们这边也会有所记录,或许现在说还有些早,不过既然是池小姐您的话, 提前说一下也无所谓。这边可能会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对您的工作进行一定调整, 相应的, 辅助的式神狐之助也会进行替换。在这之前倒不需要您有什么准备,我只是提前知会您一声而已。」 交涉顺利得让人意外。 原本池小言已经做好了跟时之政、府扯皮的准备, 但加山志贺这样的态度让她根本没办法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提前拟好了补偿的方案, 所有的问题都有认真的考虑, 加山志贺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在说:我们时政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再说别的就是你个人在矫情了。 虽然池小言个人不在意多矫情一下,但从长远考虑, 给时政这样的机构留下这样的印象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池小言只能道谢后默默离开时之政、府的办公楼。 天色已经不早了, 再踏上街头的时候, 池小言也已经有点飢肠辘辘了。但她还不想这么早回到本丸。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城市气息了。 尽管她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城市生活,但离开久了,池小言觉得这里多少还是有些东西值得怀念的。 信马由缰地走着, 恰好一阵扑鼻的香味扫过她的鼻尖。她这才发现,身侧正是她大学时代经常会去的一家餐馆。 略犹豫了一下, 池小言还是推开了餐馆的门。老闆大叔看上去比之前老了些许,但依然那么热情。见到池小言进门,他热情地招唿她坐下。 「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老闆将菜单递到了池小言的面前。 池小言这才发现,老闆大叔还是记得她的。 「嗯,因为毕业了嘛。」翻开新印的菜单,池小言发现这家店的菜色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 她确实有相当长的时间没过来这边了。 「去工作了吗?」这会儿还不算用餐的高峰,店里人也不多,老闆大叔便十分热情地跟池小言扯起了家常。 「啊,是啊。工作了。」池小言的手指在菜单上点了点,「我要吃这个。」 「哦,还是老样子呢。」大叔飞快地在手里的纸条上记下了池小言点的菜色,「不试试新品吗?」 「下次吧。」池小言将菜单递还给了老闆,「忽然有点怀念当年的感觉了呢……」 老闆还想说什么,店门刚好再次被打开。于是他转头对新来的客人招唿了一声。池小言也顺着老闆视线的方向望了过去,在看清来人之后,她却是惊讶地站了起来。 刚进店的是一对三十岁上下的男女,他们也很快发现了池小言。 「小言?」那女人也是一脸惊讶。 「明……明春姐姐……」池小言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这两个人。毕竟这只是家小店,并不像是这两个人会来的地方。 宇田川明春身边的男人也冲着池小言点了点头。看样子,会遇到池小言这件事他根本也是始料未及的。 「既然都遇到了,就一起吧?」明春扯了扯身边男人的衣角,「你也很久没见过她了吧?」 「没关系吗?」池小言不由得苦笑,「许大哥大概不太想见到我吧?」 「没关系的。」那男人轻声开口,「很久不见了呢,小言。」 于是三个人便在同一张桌边坐了下来。但没人说话。或许是由于三人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关系,话题无论从什么地方开启都会让人觉得别扭。 「还习惯吗?那边的生活。」最终还是那个许姓的男人先开了口。 「还好。」池小言啜了一口桌上杯里的水。 「听说付丧神都是男性。」男人又问,「你……」 「刚开始的话确实会有不习惯,但现在已经没问题了。」池小言说,「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嗯。」 这顿饭几乎就是在这样诡异的氛围当中度过的。直到最后,那个男人起身去埋单,宇田川明春才突然凑到了池小言的面前。 她压低了声音,轻声在池小言的耳边说:「虽然他不想提,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的。之前孤儿院的那件事其实好像跟时之政、府里的人有关。」 「时之政、府?」池小言的瞳孔骤然缩紧,「你是说蓄意针对许家的人是……」 宇田川明春点点头:「而且织夏的事情可能也跟他们有关,所以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了。」池小言蹙眉,「谢谢你。」 「我们这边也会继续追查的。」宇田川明春拍了拍池小言的肩膀。 告别了宇田川明春两人之后,池小言回到了本丸。虽然信息量着实有限,但这也多少印证了一点池小言之前的猜测。 时之政、府里有人在搞鬼。或许不是刻意针对她的,只是在进行权与利的争夺当中波及到了她和她身边的人而已,但这对她来说也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第75页 该想个对策才行。 大约是因为思考得太投入,刚回到本丸的时候,池小言并没有感受到本丸里气氛的诡异。直到她撞上了在檐下发呆的压切长谷部,池小言才发现,今天的本丸里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 「怎么了?」池小言有些疑惑地望向长谷部。 看清了眼前人之后,长谷部的神情霎时变得有些侷促了起来,他有些慌乱地想要掩饰自己失神的原因,但自己方才的那副样子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他没办法隐瞒。 「主上……」长谷部的声音有些哑。他伸出手,将一张卡片递到了池小言的面前,「您看看这个。」 从那张卡片的尺寸和质地来看,池小言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哌哌寄来的明信片。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是哌哌出什么事了吗? 有些狐疑地将明信片翻了过来,上面的场景却让池小言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照片上除了哌哌之外还有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类。 那是个有些可爱的人类少女,她单手托着哌哌,摆出了个亲吻哌哌脸颊的姿势,另一只手比着剪刀手。 「主上……」压切长谷部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好大决心般地开口,「这个人是……」 「我知道。」池小言嘆了口气,「我认得她。」 虽然说之前不过几面之缘,根本也算不上熟悉,但池小言还是第一眼就辨认出了这个少女的身份。 宇田川织夏。 哌哌竟然在旅行的途中遇到了宇田川织夏! 难怪,难怪压切长谷部会这样失神,难怪本丸里会这么安静。原来是突然间接到了关于前任主人的消息啊! 池小言不知道眼下这群付丧神究竟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看待那个将他们抛弃了的前任主人的。她更不知道宇田川织夏的出现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冲击真的是太过巨大了。 「您……」压切长谷部显然没料到池小言跟前任审神者织夏也有渊源,毕竟她从未提起过此事。 「只是见过而已。」池小言并不打算跟长谷部解释她与宇田川织夏的关系。她跟织夏本人仅只限于点头之交而已,但问题是织夏的姐姐后来成了她养父的续弦,这个关系就很微妙了。 「主上,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长谷部也并没有继续追问池小言她与织夏的关系的打算,「秋田传来的消息,在织夏的身边似乎有溯行军的出没的痕迹。」 「哦?」池小言扬眉,表情也顿时凝重了起来,「溯行军?」 「虽然直接对现实进行攻击很不符合溯行军的作风,但秋田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问题。」长谷部沉声说道。 「现世?」池小言有些疑惑。 但她很快也反应了过来长谷部会这样说的原因。 由于之前的刀解事件,宇田川织夏被时之政、府流放到了异时空。池小言是知道这一点的,但本丸里的付丧神们一直以为前任审神者只是离开本丸回到了现世而已。 「她应该不在现世,所以出现溯行军或许并不奇怪。」池小言说,「所以秋田的消息里有没有关于那个时代的标志呢……」 「恐怕没有。」长谷部回答,「他们似乎一直是在丛林里,除了一群自称是窟卢塔族的住民之外,他们没有见到任何其他人。」 「窟卢塔族吗……」池小言沉吟。 这个名字对她而言相当陌生,她也完全没办法确定那究竟是个怎样的时代。 「不过不管怎么样,先跟时之政、府报备一下吧。」思索了片刻之后,池小言收起了手里的明信片,「既然出现溯行军,就要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了。」 「了解了。」长谷部颔首。 「怎么样,你想去再见她吗?」确定了接下来的事情之后,池小言忽地勾起唇角,弯眸直视着压切长谷部的眼睛。 长谷部连忙想要躲闪,池小言却忽地向前靠近了一步。长谷部连忙后退,然后便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抵上了后面的墙体。 「我……」长谷部别过头,「主上,我现在是您的刀,只会听从您的命令。」 「我知道。」池小言半踮起脚,伸出一只手撑在了长谷部身侧的墙面上。 少女的手臂并不长,于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暧昧。在这样的距离下,长谷部愈发局促不安了起来。 「桶狭间一战你表现得很好不是吗。」池小言轻声笑道,气息喷洒在了长谷部的颈间。 「同样是前任主人,我想织田信长和宇田川织夏在你心里应当并没有什么不同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任上线√ 准备去猎人世界里浪一波√ 第46章 绯红之眼(三) 长谷部哑然。 面对池小言的提问,他实在有些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他其实遇到过很多主人, 也十分清楚地知道,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应当是当下的主人。这是他作为刀剑托生的付丧神应该有的觉悟。 但毕竟他已经不单纯是一把刀了, 他有了人类的身体,同时也有了个承载着自己记忆的灵魂。生而为人, 有那么一两件难以释怀的事情,有那么一两个无法忘却的故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何况他存在了那么久。 第76页 压切长谷部觉得自己对得起每一任主人。对于那些好好珍视过自己的人——如黑田大人, 他都有用自己全身心的侍奉来好好回应了。毕竟人和刀的寿命差距太远, 所以在那些人消逝之后, 压切长谷部便心安理得地开始用心侍奉下一位主人。他就是在这样的周而復始中度过了几百年的岁月。 但在众多主人当中,也有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的坎。织田信长是一个, 宇田川织夏是另一个。 压切长谷部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尽心竭力地为他们战斗过, 到头来却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人类的心思真的是太过复杂了, 那些长篇大论的道理他不能懂也不想懂,他只想要一个解释, 他只想问问那两个他用心对待的主人, 他们是不是也同样地用心对待过自己。 在桶狭间见到织田信长的时候, 长谷部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把那个张狂的青年跟给自己命名压切的魔王联繫在一起,更没办法把对将自己送给连直臣都不是的傢伙的怨念发泄到那个年轻人的身上。 这次又轮到织夏了吗? 他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她? 长谷部也知道,自己该去跟织夏好好谈谈, 毕竟心里揣着太多包袱的话,他便没有办法全身心地为眼前的主人战斗了。 整理好了思绪之后, 凭藉自己的理性和对主人忠诚的本能,长谷部很快将自己调整到了适合出阵的状态,然而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冲击着他的神经。 当他看到出阵队伍里那个拎着甘酒瓶子的短刀的时候,那张在本丸里惯是平静的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一丝裂痕。 「不动行光?」看着这个傢伙,长谷部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 他跟这傢伙的渊源可以说非常深了。两人都曾经是织田家的刀,但由于际遇有所差别,因此两人对织田的态度也是相去甚远的。 自打不动在这个本丸显现,长谷部就觉得自己跟他不怎么对付,因为那个整天只会喝酒的傢伙总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花式踩他的痛脚。长谷部自认为还算理性,但在不动行光面前,理性是个什么鬼的东西! 偏偏之前织夏很是宠那小子,也不怎么安排不动出阵,也没让他去干活。长谷部偶尔也会忍不住跟织夏抱怨,织夏总是这样安抚他:「好啦,毕竟不动只是个小孩子嘛。」 小孩子?他已经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刃了好吗! 「嗝——」 见到不动行光的长谷部明显有些暴躁,然而不动行光本人却丝毫没在意长谷部的心情。他甚至都没抬眼皮瞄上这个刚来的队友一眼,只是兀自喝了口酒壶里的甘酒,然后惬意地打了个酒嗝。 「长谷部你来得正好。」池小言也像是没察觉长谷部情绪上的波动一样,她冲着长谷部招了招手,笑道:「刚好这次不动也申请了出阵,不过他好像对战斗不是很自信的样子,所以作为队长你要多关照他一下啊。」 「主上!这次的任务很危险的吧?虽然您有自己的考量,但是安排这种整天只会喝酒的傢伙出阵是不是有点不妥,而且说什么让我照顾,就算我是队长……诶?」说到这儿,几近爆发的长谷部忽然像掉了线一样,良久,他才幽幽地确认道:「您刚刚说……我是队长?」 「对啊。」池小言笑着点了点头。 长谷部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他眸光微沉了几分,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疑虑。 他是队长?为什么? 这次出阵队伍里的其他几个人也都已经到场了。除开那个烂醉的小酒鬼不谈,近侍山姥切国广,身为天下五剑的三日月宗近,粟田口家的大哥一期一振,还有多次救护主人并且担任出阵队长的龟甲贞宗——为什么在这些人中间,最后被选作队长的人会是他? 「有什么问题吗?」池小言略略扬眉,脸上的笑意却并没有退却,那模样看起来有几分俏皮。 长谷部忽然想起前一日这个少女壁咚自己时的场景。 人类的心思,说到底是难以预料的啊。 这样想着,长谷部俯身行了个颇绅士的礼,沉声道:「没有问题,既然是您的愿望的话。」 「嗝——」令人不怎么愉悦的酒嗝声再次响起,不动行光斜眼看了压切长谷部一眼,「你这傢伙是队长啊……那……请多关照了……嗝——」 长谷部的眉毛一阵抽动。 「既然是要出阵,就给我拿出点战斗的样子来啊!」侧目看着不动行光,长谷部终于还是没忍住,将责备的话说出了口:「身为刀剑还要靠别人来照顾,不是太可笑了吗?」 然而长谷部说出的话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为不动行光此时已经匍匐在了桌面上,睡着了。 这个秒睡的技能真的要给满分啊! 长谷部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炸了。他甚至生出了一种冲上去将不动行光拎起来的冲动。好在审神者池小言及时站了出来打起了圆场。 「嘛……长谷部你也该是知道的,不动他总是这个样子。」池小言轻笑着挡在了长谷部和不动行光的中间,她侧头,看了看不动泛红的睡颜,又转回视线望进了长谷部的眼中:「我想你也该懂的,心结这种东西,总归还是要想办法解开的不是吗。」 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一样,压切长谷部竟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第77页 心结这种东西。 是啊,作为审神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心结这种东西的存在呢。 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本丸里的诸位解开心里梗着的东西。桶狭间的宗三,池田屋的清光和安定,这一次,轮到他跟不动了吗? 那么他也应该好好回应审神者的期待才行啊。她实在是个值得被好好对待的人。 见长谷部平静了下来,池小言便回过了身,轻轻推了推趴在桌上浅水的不动:「好啦,军议要开始了哦,打起精神来,不然出阵不给你酒喝了哦~」 听了池小言的声音,不动行光总算幽幽睁开了眼睛,他蹙眉扫了站在自己身侧的少女一眼,抬手挣开了她按在自己肩头的手。 池小言也不以为忤,只迳自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摊开了时之政、府给她传送过来的资料。 「这次的任务跟以前的稍有不同。」敛去了嬉笑的情绪,会议开始之后,池小言很快便进入了状态:「这次出阵的时间是1995年,地点是整个猎人大陆。」 「猎人大陆?」三日月宗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没有听说过的地方呢。」 「因为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存在于现世。」池小言解释道,「这次的任务地点非常特殊,是个与现世关联不大的平行时空。」 「那么溯行军为什么会对这个地方进行攻击?」三日月又问。 「具体关联还没找到,但我想,他们定然是有通过改变那里的歷史来影响正常歷史的手段的。」池小言回答,「这个之后再说。总之先来分析一下现有的资料。」 「其实关于窟卢塔族的记载非常少。那是个常年隐居山林的群体。」池小言将资料翻到了某一页,用手指着上面的一行字,沉声念道:「1995年2月,窟卢塔族全族被那个世界逐明的盗贼团体幻影旅团屠杀。这群盗贼的目的是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绯红之眼。」 「很残忍呢。」池小言轻声感嘆了一句,表情却是平静得有些吓人。 「那么溯行军的目标应该是……」一期一振有些犹豫地开口,「阻止这场屠杀吗?」 「谁知道呢。」池小言盯着手里的资料看了许久,「如果只是为了改变歷史的话,那么他们想剿灭旅团的可能性很大。」 会议室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了起来。 溯行军要的是改变,而他们要做的是阻止这样的改变。于是这样的情形总是无法避免的,他们要阻止溯行军们拯救一些人,一些本该死去的人。 像是桶狭间合战的今川义元,像是函馆的土方岁三,还有,1995年的整个窟卢塔族。 只是维护这样的歷史啊,良心里难道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安吗? 「我们这大概是在助纣为虐呢。」池小言忽然开口,语气里竟然还带了一丝自嘲的笑意,「但没有办法,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织夏呢?」带着浓重鼻音和醉意的声音忽然强行插了进来,「她现在是什么处境?」 池小言看向紧握酒瓶的不动行光,轻轻眯起了眼睛。 虽然根据记录,不动行光自来到这个本丸开始似乎一只在叨念着关于织田信长的事情,但从这为数不多的几日相处来看,池小言也能感受到,他对前任审神者宇田川织夏其实相当依赖。 这事实上也是她会把他编进这次出阵队伍的缘由。 「织夏吗……」池小言摸了摸下巴,「我不清楚呢。」 她照实说着。 「这种情况下,我没办法排除跟她为敌的可能性,如果她是站在窟卢塔族那一边的话。」 不动行光的手又收紧了几分,几乎要将手里那玻璃酒瓶捏碎。 与织夏为敌? 怎么可能! 「当然,也只是可能性而已。」池小言垂眸,又扫了两眼资料,「同样,宇田川织夏也可能是溯行军直接的目标,或者是拉拢的对象。」 视线的余光扫过了在座各怀心事的付丧神们,池小言的嘴角笑意渐浓。 「有点难办呢……所以啊,在确定对方的立场之前,交流还是不要太深入的好。」 「嘛,相信大家都还是能以工作为重的。」 第47章 绯红之眼(四) 由于这次任务实在太过特殊,能利用到的资料非常有限, 因此, 尽管池小言带着自家的付丧神们在战斗之前做了相当详细的分析准备, 但具体的细节依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战场上本就是瞬息万变的,之前在桶狭间一战的时候, 尽管事前已经做了相当的准备,依然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一系列意外,因此这一次出阵, 池小言心里是隐隐地有些不安的。 而且除开战场上的问题, 其实这次家里也挺让人担心的。 在安排完了出阵名单之后, 池小言才蓦然发现,她觉得比较可靠的几位付丧神都被选进了出阵队伍, 包括一直以来的近侍山姥切国广, 结局就是本丸里缺了个能管得住事儿的人。 池小言本想着要不干脆把本丸的指挥权暂时交给天下五剑之一的大典太光世, 然而考虑到他日常并不怎么出仓库, 跟大多数付丧神也算不上相熟,思来想去, 池小言觉得还是不要为难他比较好。 烛台切和歌仙两个人跟本丸里的其他人关系倒是不错, 但俩人都实在太好脾气了, 万一真有人想搞事,他俩绝对镇不住。 第78页 至于明石国行或者宗三左文字,再或者是那一群满地跑的小朋友们…… 犹豫了再三, 池小言最终还是决定把本丸的管理权暂时交到平安时代的老刃鹤丸国永的手里。虽然这是个日常致力于给人制造惊吓的傢伙,但看了一圈, 本丸里似乎也没有比他更靠谱的人了。 「我吗?这可真是让人意外呢。」鹤丸伸手挠了挠自己白色的头髮,语气却与平时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池小言弯眸一笑:「这不是你日常说的,人生是需要惊喜的啊。」 鹤丸眨了眨眼睛,睫毛在精緻的脸上扫过,掩住了金色的眸子里闪过的光辉。 「惊喜吗?」鹤丸笑了笑,「那么我会给您带来令人惊讶的结果的。」 池小言轻笑着颔首。 虽说眼前这位付丧神沉迷于制造惊吓,但池小言觉得他总还是知道分寸的,在没有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相信他总归是没错的吧。 安排好了本丸的一应事宜之后,池小言带着这次的出阵队伍来到了特殊的传送通道前。与之前纯粹的时间跳跃不同,这一次干脆就是跳跃到了另一个时空,因此在传送的时候,体感还是有微妙的差异的。 柔和的光晕当中,池小言的视线偶然间扫过了离她最近的龟甲贞宗的容颜。 在温柔的光线的包裹下,他面上的线条变得更加柔和,肉粉色的头髮也显得格外精緻。架在鼻樑上的镜框在他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恰将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包裹在了当中。 偏在此时,龟甲的视线也朝这边偏了一下。 池小言连忙转过头去,躲开了对方投来的视线。但即使只是短暂的视线交触,池小言依然觉得心底里暗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触动。 好在传送的时间并不长,很快,池小言便感觉到自己重新踏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她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睛,定下神来四下扫了一圈。 此刻他们正站在条并不宽阔却相当漫长的土道上,往远处望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片丛林——那大约就是窟卢塔族隐居的那片林子了。 而他们这会儿所站的位置却有些荒凉,道路两侧只有些个并不能供人容身的杂草。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这一群人站在那里,多少显得有些突兀。 正是夕阳西陲的十分,向西方地平线坠去的红日在路面上铺了一层绚烂的红毯,顺带着将一行人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然而除了那轮抢眼的太阳之外,这周遭似乎再没什么值得瞩目的地方——莫说是溯行军,他们视线所及的范围里连个人影也没有。 饶是如此,落地的付丧神们也都各自做好了作战的准备——包括被长谷部拎着强行打起精神的不动行光。毕竟按照时政一贯的传送方式,他们的第一个落脚点附近定然是会有溯行军的痕迹的。 作为审神者的池小言倒是不像付丧神们那么紧张。毕竟她也并不需要亲自投身战斗。在确认周围确实暂未出现溯行军之后,池小言翻出了地图。 「我们似乎是在窟卢塔族的村落到最近的南茶市中间的路上。」仔细确认了一番之后,池小言得出了结论,「那么一会儿大概有可能会遇到往窟卢塔族的村落聚集的溯行军吧。」 「另外,秋田应该也还在这个世界吧?」池小言略侧头看向了一期一振,「跟哌哌一起,他似乎是在等我们过来?」 「他在信里说他和哌哌现在正住在窟卢塔族村落附近的一处狩猎者外宿的木屋里。」一期一振说,「我们或许可以先去找他。」 「这个不忙。」池小言又看了看地图,「既然他发现了溯行军的踪迹,那应该离这个地方也不会太远。眼下他那边情况应该还算稳定,但这边铁定是要有一场战斗的,没必要把他卷进来。」 听池小言这样说,一期一振也无从辩驳。或许审神者说的是对的,虽然他很担心在外面远征的这位弟弟,但把秋田牵扯到战斗里也未必是件好事。 场面安静了些许。 忽地,却是一直一脸不情愿的不动行光先开口出了声。 「好像有人往这边来了。」他的声音依然懒懒的,带着些许不耐烦,「要去看吗?」 「不,先躲起来静观其变吧。」池小言微微蹙眉,「去前面的树林里。」 毕竟只是有人往这个方向走,池小言一时间也无法断定来人的身份。如果是溯行军还好,但若只是这个世界的寻常住民,见到他们这么突兀地站在这里,或许很难避免接触——而过分的接触很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对歷史造成影响。 与织田信长不同,窟卢塔族人在这个世界里从来都是低调而与世无争的,知道他们聚集在这个地方的人更是几乎没有。因此突然有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无论如何都很难完美地解释。而一旦他们不小心流露出了窟卢塔族即将遭遇横祸的消息,那么整个事件的走向可能都会完全不同。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暂时先躲起来。 视线范围里的那片树林虽然看着很近,但真往那个方向跑起来,却也还是有些遥远的。考虑到出阵的地点是丛林,池小言他们这次也没有配备马匹,只能依赖双腿往那个方向行进。 平日里训练有素的付丧神们倒还好些,包括不动行光,虽然时常处于醉酒状态,但毕竟身体素质摆在那里,跑起来也几乎是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的。 第79页 不过这样的奔波可是苦了审神者池小言。 桶狭间一役当中,池小言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体力上的不足。回到本丸的那段时间里,除开养病的那些天,她也确实有把锻鍊体能提上日程。 不过提升体能这种事情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从将窟卢塔族这边的情报提交上去到得到时政的任务书组织出阵,这中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星期而已,期间池小言还带着队出阵了一次池田屋,于是实际上她认真完成训练日程的日子真的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了。 结果就是眼下这种长时间的奔跑对于池小言而言依然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成功抵达树林的那一刻,池小言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她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落在了池小言的背上,轻轻地,似乎是在试图帮她顺气。与此同时,龟甲贞宗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池小言的耳畔响起:「您没事吧?」 池小言只觉得自己周身一僵。她强撑着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推开了龟甲落在自己背上的手,接着轻轻摇了摇头。 她原想着开口说声没事,但由于之前过度剧烈的运动,她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喉间一阵火辣辣的疼。 「下次再有这样的状况的时候,还是我来背您吧。」龟甲却像是没感受到池小言的抗拒一样,依然自顾自地表达着对主人的关心。 「不用的。」池小言终于还是从喉间挤出了这样一句话。略显嘶哑的声音瞬间暴露了她并不怎么太好的状态,接着,她又是一阵咳嗽。 龟甲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短刀不动行光却忽然说了句。 「他们来了。」 池小言连忙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付丧神们也是立即会意,各自在树后躲藏好。 偷眼向来人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个奇怪的东西正在路上不紧不慢地移动着——由于此刻正是逆光,池小言一时间也没办法分辨那两个东西的细节,只能看清大致的轮廓。从形状来看,这两个东西有点像是负着什么东西的……鸵鸟? 待那两道黑影走近了,池小言也总算看清了那到底是什么。 确实是两只看上去有些像鸵鸟的东西,看那模样,大约就是资料上提到的这个世界上特有的奇珍的兽类之一了。其中一只鸟的背上驮了几袋货物,另一只的鸟背上坐着两个孩子——大的那个看上去有十一二岁,小的那个大约只有八、九岁。两个孩子都穿着样式颇奇怪的衣装,池小言估计那大概就是窟卢塔族的服装了。 他们是窟卢塔族人。 看起来躲起来的决定是很明智的。毕竟池小言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註定的牺牲者。 她原想着跟付丧神们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等这两个孩子就这么走过去,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再没有了躲下去的理由。 那两个孩子在鸟背上有说有笑的,显然并未察觉身边环境的异常,无论是潜伏在丛林当中的一群人还是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一群周身缠绕着黑气的奇怪傢伙。 是时间溯行军。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女主再次去了副本,并且把家交给了鹤先生√ 让我们来猜一下是什么样的惊喜等着她呢? 其实本来都有点不想让鹤在这里出场了,毕竟我跟他正在吵架。他居然在刀装问答里嘲讽我捞不到毛利!!!这个刃!!!作为非酋本酋可以说非常委屈了t^t 第48章 绯红之眼(五) 溯行军以极快的速度行进着,其动作之敏捷绝对超过池小言之前所见到过的任何一个敌人。 而他们的目标也非常明确, 就是坐在鸵鸟背上的那两个窟卢塔族的孩子。 为什么要费尽周折把目标定在这两个即将被屠戮的窟卢塔族人的身上?溯行军的目标从来都是改变歷史, 所以既然把目标定在这两个孩子的身上, 就证明只要杀死了他们,歷史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 几乎是下一秒, 池小言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没错,在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当中,窟卢塔族留下了一个倖存者, 而他对这个世界未来的发展实际上有着相当巨大的影响。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 那个孩子的名字应该叫做酷拉皮卡, 算年纪的话这会儿刚好是十二岁。 还未及那两个孩子彻底跑到池小言他们的面前,溯行军便已经要摸上他们的衣角了。池小言知道, 这个时候决计不能再犹豫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 冲着自家付丧神下达了出击的指令。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 素来以机动力着称的压切长谷部便第一个挥刀直朝着那个几乎已经要碰到那两个孩子的身体的敌军沖了过去。 面对突然从树丛里冲出来的明显带着强烈杀气的人,那两个孩子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几乎出于本能, 那个大一些的金髮少年将那个小一点的孩子护在了怀里, 接着飞速侧身想要躲闪这道突如其来的剑芒。 而长谷部的剑气当然不会伤及无辜的人。即使那孩子不躲, 那道刀刃带过的寒光应当也会贴着那孩子的衣服边擦过去。强劲的剑气夹卷着金髮少年有些纤长的髮丝在半空中飞舞,看着近在咫尺的交锋中的双方,茶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惊讶。 电光火石之间, 长谷部的刀刃捲起的幽光便直直缠上了漂浮在半空中的骨刺形状的溯行军的身体。 第80页 飘在空中的敌军根本没有半点闪避的空间,于是便只能这样被压切长谷部噼成两半, 接着化作一缕墨色的青烟,在丛林里彻底消散。 而接下来,余下的溯行军也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齐齐发动了攻击。攻击的对象并不仅限于刚刚对他们造成伤害的压切长谷部,还有他们最终的目标——那两个孩子。 「你们先去那边的树丛里躲一下。」 一个温润的声音忽然在战场的中心响了起来。坐在鸟背上的金髮孩子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留着肉粉色短髮、穿着白色西装的眼镜青年恰好经过了他的面前。 金髮孩子还有些疑虑,青年却忽然偏过了头,露出了一丝颇具暖意的笑来:「要替我们照顾好我家主人啊。她就在那里。」 那个金髮的孩子大约本质上并不是很想退开,对着西沉的阳光,他的眸子里甚至隐隐染上了一层红色。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一直缩在他怀里的更小的孩子忽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金髮孩子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平静了下来。他看了看身前的小孩子。 「酷拉皮卡,我们去那边躲一下吧。」那孩子说。 「好。」被唤作酷拉皮卡的金髮孩子抬手揉了揉那个更小的孩子的头髮,「别怕,派罗。」 像是注视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样,酷拉皮卡的视线落在那个叫派罗的孩子身上的时候,茶色眸子里的温柔简直都要溢出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派罗,直穿过了混乱的战团,来到了池小言所匿身的树丛边上。 尽管池小言的本意其实是并不想跟这两个孩子——或者说是窟卢塔族的居民有什么直接接触的,但眼下这个情况,显然碰面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要好好利用这样的碰面才是。 树丛里显然并不适合酷拉皮卡和派罗两人骑的那种体型硕大的鸟类行走,于是走到近前的时候,酷拉皮卡便十仔细地把派罗从鸟背上抱了下来。 池小言自树后转了出来,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的笑意,她柔声跟两个身量还未拔高的孩子打了个招唿:「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 「没事的。」派罗摇了摇头,他努力往池小言的方向看着,但由于视力上的缺陷,他根本无法看清眼前人的容貌。于是他悄然收紧了握着酷拉皮卡衣角的手。 酷拉皮卡微微仰起头,直视着池小言带着笑意的眼睛。那是双很漂亮的眼睛,眼角眉梢也都带着温柔和煦的气息,但酷拉皮卡依然本能地觉得,那双眸子的深处似乎隐隐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淡漠。像是藏在地底的寒冰一样,他看不见,但能感受到那种莫名的寒意。 她与之前他见过的那些来自外面世界的人似乎都不一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池小言弯眸,轻轻启唇,却是将那阵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寒意悉数遮了去,她回望着酷拉皮卡,「你的名字应该就是酷拉皮卡吧。」 酷拉皮卡愕然。他全没想到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竟然会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 强烈的惧意自心底油然而生,酷拉皮卡只觉得自头皮至嵴背都有些发麻。莫名其妙的袭击,莫名其妙的女子,这些也都是来自村中长老的考验吗? 还是说……这些都只是外面的世界的人身上带着的恶意? 「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了。」池小言当然注意到了酷拉皮卡的表情,她将双手背到了身后,轻轻踮了下脚尖,「很多事情我没办法跟你说明,你只需要知道,现在的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就足够了。」 「你是什么人?」酷拉皮卡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 「这不重要。」池小言耸了耸肩,「不过那些傢伙是冲着你们来的。我们救了你。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酷拉皮卡的那张精緻的小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池小言接着说道:「我原是想编些谎话来应付你的,但又觉得那样不太合适。毕竟以我的立场,有很多寻常的事情也不得不当成秘密来保守。」 「不过你大可不必过于在意我,因为我来这儿的目的仅只是与那群傢伙交战而已——或者说有那群傢伙在的地方,就会有我们的身影。」池小言指了指不远处已经被残杀殆尽的溯行军们。 这次的溯行军行动虽然迅速,但攻击的精准程度与躲避的预判都并不算强,因此付丧神们很快便适应了这样的战斗节奏,并稳稳地占据了上风。 「你们是猎人吗?」酷拉皮卡忽然扬起头,眼里露出了些许期待的神色。 池小言摇了摇头。在翻阅资料的时候,她也知道这个世界有这么一种叫做猎人的群体存在,他们有许多常人没有的特权,也能做到很多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池小言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孩子对于猎人那个身份的嚮往。 但很遗憾,她没办法满足那个孩子的期待了。 这也无妨,因为这个孩子早晚会成为猎人群体中的一员的。 果然,在得到了否定的答覆之后,酷拉皮卡眸中那期待的神色暗淡了些许,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沉默着。 「另外……」池小言兀自开启了新的话题,她摸出了两张照片,递到了酷拉皮卡的面前,「我们也在找我们的同伴,不知道你见没见过他们。」 酷拉皮卡的视线扫过照片后,骤然睁大了眼睛。照片上的两个人他都有见过,其中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此刻正住在他所居住的村落里,而那个粉发的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则是住在由他安排的林间的木屋当中。 第81页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再度看向池小言,轻声问道:「你难道就是……秋田的……」 「原来你有见过秋田啊……」池小言向前轻迈了两步,伸手搭在了酷拉皮卡的肩膀上,「怎么样?他有跟你讲过什么?」 酷拉皮卡扭转了身子,躲开了池小言伸过来的手,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不解,甚至隐隐有一些愤怒:「你怎么忍心让那么小的孩子上战场呢?」 「嗯?」池小言微微扬眉。酷拉皮卡这个思维跨度果然有点大了,她一时间竟然没跟上对方的思路。 不过随即,她也是立刻明白了酷拉皮卡为什么会这样说。毕竟在外人眼中,秋田藤四郎这类的短刀看上去不过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想来是秋田与他说过自己之前出阵的些许经歷,惹得酷拉皮卡把她当成压榨童工的黑心主了吧。 令池小言觉得欣慰的是秋田似乎也并没有在酷拉皮卡面前提到过保护歷史这样的事情,不然她还得费相当的脑筋来掩饰窟卢塔族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 「因为那是他的宿命啊。」池小言轻笑,「我也只能顺着天意了。」 酷拉皮卡似懂非懂地歪了下头。尽管已经读了相当多的书籍,但此刻的他还是有些太过年幼了,根本无法理解宿命两个字里透着的深深的无奈。 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付丧神们收了刀回到了池小言的面前。 「辛苦了。」池小言微笑着颔首示意,接着,她再次看向了酷拉皮卡,「能带我们去见他吗?我是指秋田。」 酷拉皮卡几乎就要点头了。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派罗却忽然扯了扯酷拉皮卡的衣角:「时间不是很多了吧?不快点回去的话,酷拉皮卡你的试验就要不合格了!」 酷拉皮卡似乎这才恍然想起了自己还在进行着长老出的试验。比起这群奇怪的人,他觉得还是外出的许可更重要些。 「我有些紧急的事情,这次没办法带你们去。你们顺着这条大路一直走,看到第三条小路的时候转向小路,直走到看到木屋应该就能找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温了一下追忆篇的漫画,觉得派罗真是个好孩子。如果他能一直在酷拉身边就好了…… 第49章 绯红之眼(六) 顺着酷拉皮卡指的路线,池小言带着自家的付丧神一路找了下去。 这个过程着实有那么点费力。倒不是说酷拉皮卡给指的路线有什么问题, 只是他所谓的那条丛林里的小道实在是有些难走。 那条道蜿蜒在十分茂密的树丛里——姑且勉强把它叫做一条道吧。交错的枝桠在面前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而脚下低矮的灌木也在肆意地向到中间蔓延着。要不是有一条较为清晰的被人踩出的窄路, 池小言几乎无法判断这就是酷拉皮卡提到的那条小路。 而此时夕阳已经沉入地下,留下的余晖也有些暗淡了。在这样的光线下, 丛林里那条狭小的道路就愈发显得幽深了起来。 站在路口,池小言不禁吞了吞口水。莫名的惧意自心底里渐渐升腾了起来。没来由的,她忽然想起了与哌哌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这样的丛林那个地方也有, 那个与她生命当中最初的记忆一同存在着的地方也有。 遇见哌哌的时候池小言还很小, 当时的她还住在那座孤儿院里。那时, 同屋的姐姐池予晴刚刚从孤儿院搬走,打算到外面的世界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 临走之前, 池予晴塞给池小言了一包相当精緻的点心——那是孤儿院里绝对吃不到, 也不允许吃的东西。 也是天刚擦黑的时候, 池小言悄悄拿了予晴递给自己的点心,独身一人熘到了孤儿院后面的一大片丛林里。那时的她其实相当怕黑, 但她只能去那里, 因为只有那里是监控拍摄不到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确认没有人发现之后,这才从包里拿出了块点心。外面的世界独有的香甜的感觉霎时间溢满了她的唇齿间,池小言贪婪地咀嚼着、回味着, 那种属于自由的味道。 如果被院里的其他人发现的话,一顿教训肯定是无法避免的, 但池小言依然十分沉迷这样违反规定的享乐。而这片阴暗的丛林,于她而言就是自由的天堂。 正在她满心欢喜地享受着这短暂的属于自己的时光的时候,一声蛙鸣忽然将她惊醒。池小言连忙将自己手里的东西藏匿了起来,然后惊恐地往四周看了一圈——好在这样的动静并没有招来其他人的注意。 她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只通体碧绿的始作俑者身上。那是只相当可爱的青蛙,背着个小小的帽子,身上还带了个小包裹。 青蛙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还没有藏好的点心包,见池小言看了过来,它又鼓起了腮,似乎又想叫出声音。 池小言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只青蛙见了,竟真的没有出声,而是歪了歪头,轻跳了两下。 见到这幅场景,池小言也顿时起了兴趣。她蹲下了身,冲着那只似乎很有灵性的青蛙伸出了手来。 「你是一直住在这儿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池小言问。 青蛙鼓了鼓腮,却在开口之前忽然漏了气,只小小地发出了「哌」的一声气音。 池小言顿时被它那副模样逗笑了。 青蛙又向前蹦了两步,直跳到了池小言的手心上,然后转过身,给似乎是想给她看它背上背着的行囊一样。 第82页 「啊,你是来这里旅行的吗?」池小言眨了眨眼。 青蛙点了点头。 「嗯?那为什么会来这里?是把食物都吃完了吗?」池小言又问。 「哌。」青蛙又小声叫了句。 「那……我把我的点心分给你吧。」池小言把装点心的包递给了青蛙,「我现在已经吃饱了,剩下的放在这里很危险,就送给你吧。希望你能平安回到自己的家里。」 这是池小言和哌哌的第一次见面。 虽然事后她因为跟哌哌聊得太入神而被院里的监督发现,从丛林里生生拖回宿舍,并受了顿意料之中的毒打,但与哌哌的邂逅依然是池小言印象当中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之一。 「小心!」忽然,池小言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拉扯了一下,接着下一秒,她撞进了一个颇为温暖的怀抱。 她连忙挣扎着试图站起。视线撇过面前素白色的西装,池小言没来由地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稳住身形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方才面前恰是一道横生的枝桠。若不是被人及时拦下,她此刻怕是已经被刺伤了。 「谢谢。」池小言微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她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的人,生怕自己内心里翻涌着的那些关于回忆的思绪被人窥知了去。 好在此刻光线昏暗,对面的付丧神甚至无法看清她脸上渐渐泛起的绯红。 「主人是在思考作战计划吗?」龟甲沉声问了句,却是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池小言刚才走神的尴尬。 池小言没有迟疑,当即也是从善如流地点头应了声。 「您尽管思考工作上的事情吧。」龟甲贞宗继续道,「护卫您的工作交给我就可以了。」 「嗯。」池小言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合理的方式来应付这样的场面。 这一切仿佛都只是行进路上的小插曲而已。而前方不远处的不动行光却是把这一切都清晰地看在了眼里。 他微微撇了撇嘴。 即使同为刀剑,不动行光依然无法理解龟甲贞宗这样对待每一位主人都同样热情的态度。说实话,他有点羡慕龟甲这副模样。作为刀剑,他们必然会辗转经过很多人之手,而他们该做的,当然是保护好眼前现有的一切——可不动行光他没办法做到如龟甲那样对现在的主人百分之百的投入。 他无法控制自己对曾经的某一两位主人特别用心。 他甚至会想,龟甲能做到这一点,是不是因为他根本对每一位主人都没有十分上心? 他想不通。 但就算想不通,他也只能这样一直往前走。因为前面的路还有很长。 不知过了多久,不动行光忽然看见了远处亮起了一星飘摇的灯火。接着,同行的其他人也都看清了那在幽暗当中尤为扎眼的光芒。 那大约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吧。 一行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果然,未过多久,一声嘹亮的蛙鸣在池小言的脚边响了起来。 「哌!」 池小言连忙低头望去,只见哌哌正朝着她拼命蹦跳着。 「啊,是哌哌。」池小言也是有些惊喜地蹲下了身,让哌哌跳到自己的掌心里。 接着,一直跟着哌哌在这边「远征」的秋田藤四郎也跑了过来。 「主君!」跑到切近,秋田一脸兴奋地跟众人打起了招唿,「还有一期哥哥!」 「辛苦啦,秋田。」池小言伸出了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揉了揉秋田那头微卷的粉色短髮,「感觉怎么样?这个世界?」 「有很多可以讲的旅途见闻呢!」秋田眨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睛,笑容十分灿烂,「主君,我们先去落脚的地方休息一下吧,我慢慢讲给你听!」 「好啊!」池小言笑着点了点头。 在秋田的带领下,一行人终于顺利抵达了丛林里的小木屋。不过那屋子只是用来给打猎的村民中途歇脚的,建得并不很宽敞。原本秋田和哌哌住在这里的时候感觉还不明显,此刻这一队人一拥而入,屋内霎时间变得有些拥挤了。 秋田藤四郎倒是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天真如他自打一进了屋子便开始拉着池小言讲他在旅途中见到的各种有趣的事情。 虽然是上百岁的刀了,但身为短刀,秋田的身上依然保持着少年人的天真烂漫,而且他在得到人类身体之前事实上并没有多少出去看风景的机会,更不用提如现在这样跟着哌哌信马由缰地在各个世界中间旅行。 因此这一路走来,他也确实有很多想要讲述的东西。 秋田讲得起劲儿,而池小言就那么微笑着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应上两声。从某种意义上,她确实是个相当出色的听众了。 「你们之前去了博多?我记得你们兄弟里似乎也有一个是博多出身的啊……」 「是啊,博多他也总是提起博多的事情,不过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好像跟他说的不太一样呢……」秋田挠了挠头,「我们遇到了个长得特别可爱的像大姐姐的哥哥,还遇到了个脑子很聪明的蘑菇头。」 …… 「你们还去了二十一世纪吗?」 「对啊!我们在那里遇到了一群打篮球打得很棒的人,他们还请我去看了比赛。对了,他们训练的地方有一只很可爱的狗,之前哌哌也有跟它合照过呢!」 第83页 …… 「你们进到这个丛林里就遇到织夏了吗?」 一连串的问答之后,池小言终于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她轻轻眯起了眼睛,脸上依然带着寻常的笑意。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一直在滔滔不绝的秋田藤四郎陷入了短暂的安静,而之前在一旁各自忙碌着的付丧神们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是啊!是她让我们住在这里的。」回答的时候,秋田的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雀跃了。显然即使是他,面对这个名字的时候依然会觉得有些不自然。 「再见到她开心吗?」池小言又问。 秋田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开心的吧。」池小言却像是丝毫不以为意一样。她轻笑着翻看着手里的照片,最终,视线落在了那张织夏轻吻着哌哌的照片上面。 「本来应该立刻就去拜访的,但今天有些晚了,那么就明早再去吧。」池小言的指尖划过了照片上那张笑得温柔的脸孔,「明天,秋田要带我去见她哦。」 「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第50章 绯红之眼(七) 屋内的灯火暗了下来。在付丧神们一再的要求下,池小言终于是独自一人躺在了屋里唯一的床上。 然而她并没能顺利入睡。 尽管经过这一段跋涉, 她的身体已经有些疲惫了, 然而在拥挤着这么多付丧神的房间里, 池小言的神经依然会不自觉地紧绷——她倒是已经很习惯跟这些人相处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适应与这么多异性在这种时候共处一室。 之前无论是在本丸, 还是在尾张出阵,至少在休息的时候,池小言都还是有独属于她自己的空间的的, 但而今她与这一群人挤在狭小的林间木屋里, 想有一方专属于她的空间显然是不现实的。 听着房间里此起彼伏的唿吸声, 池小言仰头望着木质的天花板,轻嘆了一声。 闭目又是辗转了好一会儿, 池小言依然无法顺利入睡, 于是她轻轻翻了个身, 撑着手臂从床上半爬了起来, 打算披上衣服出门吹吹风。 然而爬起身才发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付丧神们各自在地上或是桌上胡乱趴着, 模样着实有点可怜。秋田此时正蜷缩在一期一振的怀里睡得香甜, 小短刀不动行光这会儿则是趴在了桌上,手里握着个已经喝空了的酒瓶。压切长谷部则是席地坐在桌脚。三日月宗近闭着眼倚在墙边,样子倒依然是优雅而从容的。 至于龟甲贞宗和山姥切国广……嗯?那两个人呢? 由于屋内实在有些拥挤, 池小言乍看之下竟然并没有发现屋里竟然少了两个人。她连忙翻身下了床,披上衣服之后, 又往床脚上正酣睡着的哌哌的方向扫了一眼。 哌哌似乎并没有受到她的影响。它这会儿身上正盖着个四方的小被子——据说那是歌仙特地给他做的旅行用具,哌哌用起来十分合适。它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善意,也从来不会拒绝用善意来对待别人。 看着这样的哌哌,池小言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又温柔了几分。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一点点绕过在屋内休息着的众人,一路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口。 林间的夜晚相当黑暗,尽管有细碎的月光自树叶的缝隙悄然落下,也完全无法照亮阴影笼罩下的小木屋。 池小言出来得匆忙,随身并没有带着照明的东西。所以她也不敢离开木屋太远,只好在屋子周围徘徊。 「哦?您还没有睡下吗?」忽然,一个慵懒的带着些许鼻音的好听声音在池小言的身后响起。 池小言连忙回头,却见三日月宗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大约是由于刚醒的缘故,三日月身上的狩衣有些褶皱,头上的配饰也有些歪了。但在细碎的月光的映衬下,那张绝美的容颜依然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你也没睡?」池小言扬眉问道,「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因为是老人家了,睡眠比较浅呢。」三日月轻笑了两声,微阖着的一双眼里却并没透出因为被惊扰而愠怒的情绪。 「抱歉。」池小言颔首,「是我考虑不周了。」 她并不觉得三日月宗近这个时候会醒过来是因为什么鬼的年龄问题,尽管他总是自称老爷爷,待人接物也总如个老者般温柔而从容,但从身体状况这个角度来看,三日月宗近与人类寻常的青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会醒过来大约纯是因为身为武者的警觉。 也就是说除了他之外,屋内的其他人大抵也都因为她的动作惊醒了,只是并没有找出来而已。 看来挤在一间屋子里,觉得困扰的并不止是她一个人。 「或许我们本该去城镇里休息一晚的。」池小言又道,「附近也并没有溯行军的气息。」 「您有什么打算呢?」三日月宗近忽然靠近了几步,直逼到了池小言的面前。 眼看那张精緻的脸孔在自己的面前骤然放大,池小言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却刚好抵在了身后木屋的墙上。 三日月犹自在向池小言逼近,似乎完全不想保持什么合适的距离一样。 「你在问什么?」 心跳骤然加速,池小言只觉得血气上涌,一种难以挪动的僵直的感觉瞬间便侵满了她全身。她深吸了口气,强行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些。她不知道眼前这位付丧神究竟在想什么,据她所知,三日月宗近并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也决计不会主动越过审神者与付丧神之间这条主从关系的线。 第84页 「让我们与那孩子见面,您是有什么打算呢?」三日月的语气依然温柔,除了距离有些过分近密之外,三日月宗近似乎并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打算。 池小言稍松了口气。视线扫过了三日月眼中的新月,但旋即又挪了开。那双眸子总是深不见底的,让人惧怕。 「只是刚好能见到而已。」池小言轻轻嘆了口气,「我原也不想这样的。」 「可您还是精心安排了出阵的队伍。」三日月伸出手,轻轻撑在了池小言身侧的墙壁上,于是两人之间原本就不宽阔的空间霎时变得愈发狭窄了,「您……对她很熟悉吧?」 「并不熟。」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的池小言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的时候,表情竟然终于坚定了些许,「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她身边的近侍先生,不是吗?」 三日月宗近的眸色微沉,一双有些秀气的眉微蹙了一下。 趁三日月略有失神的工夫,池小言又继续说道:「事实上,她对你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寻常的主从关系不是吗?你……应该很清楚地知道她有多依赖你。」 「太过依赖武器不是什么好事情呢。」三日月宗近的唇边凝起一个弧度,那里究竟蕴藏的是怎样的情绪,池小言一时间也不能完全解读得清楚。 「是啊。」她点了点头,「只怪你带人实在太温柔,才会让她不自觉地陷进去吧。」 三日月又是轻笑了几声,接着,唇角再次定格在了那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上:「关于待人温柔这一点,您也是一样呢。」 「可你们并不会依赖我。」池小言微微仰起头,看向了三日月的眼睛,「毕竟没人是十几岁的孩子。」 说话间,忽地一道突兀的白色自视线余光的边上擦了过去。池小言连忙往那个方向看去,却刚好见到了方才不知去了哪里的龟甲贞宗和山姥切国广。 看着三日月和池小言这副暧昧的姿态,山姥切国广明显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于是他十分直接地愣在了原地,而龟甲贞宗却依旧錶现得十分自然,似乎眼前这样的场景并没有丝毫不妥一样。 「啊,是主人呢。」龟甲轻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镜,「这么晚还没休息呢。」 「嗯……」池小言点了点头,只觉一阵莫名的心虚。 「看样子,我似乎是打扰到您了呢。真的是非常抱歉。」龟甲轻笑,「没关系的,您可以当我不存在的,我马上就离开。」 「不是……」池小言立时想要反驳,而一旁的三日月也十分善解人意地挪开了搭在她身侧的手。 话一出口,池小言却忽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解释什么——这样的场景本就不需要什么辩驳,而以她的身份更不需要跟龟甲贞宗解释什么。 于是最终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你刚刚去哪儿了?」 「您是在关心我吗?」龟甲向前走了两步,直停在了池小言的面前,「方才有些睡不着,于是就跟值夜的山姥切出来巡视了一圈。」 「您放心吧,附近并没有什么动静,这里很安全。」 那语气里似乎隐藏着些许淡淡的情绪,但池小言也说不上那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情绪。思维飞速运转着,可这样的情况让她有些无从下手。最终,她只能说出略有些干涩的一句:「辛苦了。」 再回去的时候,许是真的累极了,池小言总算迷迷煳煳地睡了段时间。半睡半醒间,她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而在挥出手的时候,她却什么也触碰不到。 再度睁眼的时候,池小言看见的是放大了的哌哌的脸。它乖巧地趴在池小言的面前,鼻尖几乎都要顶到了池小言的脸颊。见池小言醒转,哌哌当即伸出了长舌头,在池小言的脸上轻舔了一下。 「唔……」池小言轻拍了拍哌哌的头,接着翻身爬了起来,「早上好,哌哌。」 她其实并没能睡很久。此刻天方才擦亮,但原本在屋里拥挤着的付丧神们却都已经起了。前一夜里表现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三日月宗近此刻正精神抖擞地坐在桌前——夜里有些凌乱的衣装此刻也已经被彻底整理妥帖,而粟田口家的小短刀秋田藤四郎此刻正在帮他打理头髮,显然这一切都是他的杰作。 池小言抬手拢了拢头上有些凌乱的长髮,冲着秋田打了个招唿:「早啊,秋田。」 「早上好,主君。」秋田立刻回应。 「吶,等下帮我也梳个头髮好吗?」池小言笑得有些促狭,「毕竟要见前任了,不能打扮得太寒酸。」 「好啊,那主君您稍等片刻。」秋田十分乖巧地回答。 「既然秋田在忙的话,不如让我来吧。」 忽的,另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循声望去,却见龟甲贞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池小言微怔。 她原本只是想稍稍打趣一下秋田而已,全没想着真让他来帮忙收拾。而且就算真的是由秋田来动手其实也没什么,抛开实际年龄不谈,秋田看上去到底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面对着他,池小言心里并不会有什么负担。 但如果换成龟甲,情况似乎就不太一样了。 于是池小言本能地想要拒绝,然而话没出口,龟甲却已经到了她的身侧。 「既然是您的要求的话,我必定会好好完成的。」 第85页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可以算作是修罗场了。 第51章 绯红之眼(八) 「算了。」池小言站起了身,轻轻避开了龟甲的动作, 「忽的想起就算好好打扮过了也没有合适的衣装搭配, 想来实在浪费。回本丸再说吧。」 「哈哈哈, 主上您不需要打扮就已经很美了呢。」一旁的三日月忽然开口打趣道。 池小言瞥了他一眼:「我可不想被正在被人照顾着的美人说这样的话。」 收拾已毕,秋田便带着大家往平日里与织夏时常会面的那个地方走去。 据秋田所说, 织夏这会儿是暂住在窟卢塔族的村子里的,但那个村子其实相当排外,因此织夏并没有让秋田与村里的其他人见面——除了酷拉皮卡和派罗那两个孩子。 原本织夏就是被他们先发现的。 当时织夏刚刚流落到这个世界, 身上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道自己的所在。在丛林里迷路了一整天之后, 织夏十分不幸地遭遇了这个丛林里最兇残的野兽。 作为常年随队出阵的审神者,宇田川织夏的身手也算不错, 而且当时的她其实并不认得那种野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她选择了跟那傢伙正面硬刚。结局就是虽然她成功干掉了那个兇残的傢伙, 但她本人也受了相当严重的上。 长时间的奔波加上身上数不胜数的伤痕, 织夏的体力流逝得很快。她甚至以为自己可能要就这么死在这儿了。作为异时空的流放者,死在流放途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织夏也明白, 自己很可能会面临着那样的结局, 但她并没有想过结局会来得如此之快。 万幸的是她遇到了在树林里玩耍的酷拉皮卡和派罗。 两个孩子在捡到浑身是血的织夏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与之前他们救下的那个腿部受伤的女冒险家希拉不同,眼前的这个姑娘根本就是要死了。凭藉他们的救急知识显然无法挽救织夏的生命。于是无奈之下, 两个孩子把这个重伤的女子带回了村子。 于是织夏的一条命就这么奇蹟般地被保下了。 而在她伤愈的时候,窟卢塔族中的大鬍子长老一脸严肃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们村民素来隐居于山林之中, 不希望外面的人知道我们的事情。一旦我们的位置被传到了外面的世界,族人就会选择迁移。但我们还没找到下一处合适的落脚点,所以你有两个选择。」 「在我们找到下一处落脚点之前住在这里,或者我们会採取一点极端的方式让你没办法再开口。」 织夏却是完全没去理会村长话里带着的威胁的味道,她只是浅浅一笑,柔声道:「我这条命既是这儿的人救的,我自然不会做让你们为难的事情。只是我方才遭遇不幸,如今并没有安身的所在,所以如果村里能收留下我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于是宇田川织夏就这样在窟卢塔族的村落里住下了。 秋田藤四郎跟着哌哌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在丛林中跟酷拉皮卡和派罗两个人一起捉迷藏的织夏。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秋田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他是在织夏成为审神者的当天就被锻造和唤醒的刀,算起来,他在织夏的身边呆了整整三年。作为审神者的织夏曾经待秋田极好,待本丸里的其他付丧神也极好。她总是试图把自己的温柔毫无保留地倾注在本丸里的每个人身上——也恰是这样,越到后来,秋田能感受到的来自审神者的关心就越少。 秋田甚至一度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在一方院子里沉寂着的岁月。但织夏偏偏又是温柔得让人无可挑剔,连在心里稍稍有点怨念都让人觉得不该。 即使到最后被织夏亲手送入了刀解池的时候,秋田依然觉得没办法讨厌织夏。她那么温柔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有原因的吧?就像实季大人明明很嚮往外面的世界,却依然在府中蛰居了那么多年一样。 「秋田?」宇田川织夏也十分敏锐地发现了秋田藤四郎的行踪,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了秋田的名字,但随即,她也立刻意识到不对。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也并不一定是之前自家本丸的秋田藤四郎。就算真的是,如今的她也没有合适的立场与对方交流了。 「主……织夏大人。」一句主君险险脱口而出,但到最后,秋田藤四郎还是生生改了口。尽管他也很在意眼前的这个女子,但如今他也有了新的主君。 比起织夏而言,如今的审神者池小言虽然很少会直接来关心他,但秋田藤四郎依然能感受到自己是被记挂着的。作为哌哌的护卫到各个地方去旅行,秋田藤四郎打从心底里喜欢这样的工作,所以他也不想让家里的那位审神者为难。 宇田川织夏脸上的表情渐渐复杂了起来。考虑到她之前所做过的事情,如今的场景着实有些尴尬,她很清楚这一点。 于是场面似乎就这么冷了下来。 「哌哌!」一旁的哌哌却是十分适时地跳了出来。像是根本看不懂秋田和织夏之间微妙的氛围一样,哌哌竟就这么迳自跳到了织夏的面前。 织夏起先并没有注意到那个通体碧绿的小傢伙,毕竟在这片丛林里,出现什么小动物都不稀奇。 倒是秋田,见哌哌往织夏的方向跑去,连忙追了过来:「好了哌哌,不要乱跑。」 第86页 织夏这才注意到那只歪着头一脸认真地打量自己的奇怪生物。 见宇田川织夏望了过来,哌哌欢快地跳了两下,几乎就要踩到织夏的脚背上了。织夏连忙后退了半步,哌哌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好啦,哌哌!」秋田顿时也有些窘迫。哌哌的热情他是有所体会的,之前的旅行当中,它也曾因为过分热情引起过一些小的骚乱,但好在那种程度的事情身为短刀的他都还能够摆平。但眼前这位女子,秋田觉得似乎并不是自己能摆得平的对象。 「这是……」织夏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 「是我家主君的朋友。」秋田回答,「它总是这样,特别热情。」 「这样啊……」听秋田特别顺熘地提及「我家主君」的时候,织夏的心情还是沉了沉。尽管她也知道,那傢伙是个很好的人,而她会跟本丸分开也绝对不是那傢伙的错。但织夏依然会隐隐地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的失落感。 「哌哌!」热情的哌哌见织夏又一次陷入沉默,于是当即又叫了两声,接着,它从自己小小的行囊里一通翻找,竟是找出了一小块点心来。 「织夏大人,看起来哌哌很喜欢您呢。」秋田见状连忙解释,「它似乎是想把这个当成礼物送给您。」 「呀?是吗?」织夏有些讶异。毕竟如此通灵的青蛙她是从来没见过的。 她蹲下了身子,伸手去接哌哌递来的点心,哌哌却趁机伸了舌头,在宇田川织夏的掌心轻舔了一下。微凉的触感让织夏有些措手不及。 「织夏?」忽然,另外一个声音在宇田川织夏的身背后响起。 织夏这才想起,自己原是跟着酷拉皮卡和派罗两个人在林间玩耍的。按照原定的计划,她本该是在周围随便逛上一圈,接着寻个合适的时机被身为「鬼」的派罗找到的,然而由于偶遇了秋田,她竟一时忘记了时间。 派罗和酷拉皮卡两个人是同时出现在织夏身后的,显然这会儿派罗已经「找」到了酷拉皮卡。 「终于找到你了!」派罗小跑着到了织夏的身后,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嗯,派罗真厉害。」织夏连忙轻笑着回手拍了拍派罗的头。接着她看向了不远处的酷拉皮卡。 精緻的小脸上带着明显超越年龄的严肃。酷拉皮卡微微皱起眉头,直言问道:「这个人是谁?」 「这个……」织夏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是我的旧友,他是无意间闯到这儿的,我会碰见他也是纯属巧合。」 「哌哌!」 看见了酷拉皮卡的哌哌竟好像是看到了新大陆一样,它立刻抛下了织夏,转头蹦蹦跳跳地朝着酷拉皮卡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是……」 隐去了来自界这一道,织夏勉勉强强地跟酷拉皮卡解释了一下秋田和哌哌的情况。 听完之后,酷拉皮卡的脸上依然带着些将信将疑:「还是向长老汇报一下比较好吧。」 「可是跟长老说过的话,秋田也会被囚禁在村子里吧?」派罗忽然说道,「就像织夏姐姐一样。」 「囚禁?」秋田有些诧异,「织夏大人您……」 「也算不得囚禁吧。」织夏苦笑,「只是暂住在这里而已。毕竟除了这里,我别无去处。」 「不过秋田你还是不要去那个村子的好。」短暂的思考过后,织夏又说,「毕竟你不该在这儿长住的。」 「至于村子的安全问题……我可以保证,秋田肯定是不会对村子造成威胁的。」 「况且他也不知道村子具体的位置。」 酷拉皮卡终于勉强被说服。简单的协商之后,秋田藤四郎和哌哌便被安置在了林间的小木屋里。由于年龄相近,酷拉皮卡和派罗很快便跟秋田混熟了,而织夏也时常会来与秋田见面,但也只是见面而已,关于本丸的事情,两个人一直十分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 直到秋田在森林里感受到了溯行军的气息。 秋田藤四郎试探性地跟织夏提起了这个世界似乎是有溯行军出没的事情,但他并没有说溯行军就出现在这片丛林当中——有溯行军的出现意味着一定会有相当重大的歷史事件要发生了,而秋田没法判断织夏究竟知不知道这个世界即将发生的变化。 「织夏大人,如果本丸的其他人来这里出阵的话,您打算见他们吗?」秋田小心翼翼地问着。 织夏沉默了许久,秋田甚至以为她根本没有在听自己说话。正当秋田进退两难的时候,宇田川织夏却忽然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没什么意义,但果然还是想再见见大家的。」 她这样说。 于是秋田寄出了那张织夏跟哌哌的合照。 秋田藤四郎当然想过那样的场景会对本丸里的那群人造成怎样的冲击,但他同样也很清楚,其实本丸中的人也是想见到织夏的。即使已经没有关系了。 就像他一样。 第52章 绯红之眼(九) 跟在池小言的身后,身为队长的压切长谷部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仿佛在做梦一样, 直到这个时刻, 长谷部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毕竟再度被唤醒的他全没想着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那个人。 如果有机会的话, 一定要好好当面问问那个女人,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她的眼里,他压切长谷部,还有她所拥有过的那座本丸到底算是什么。 第87页 在「能再见到宇田川织夏」这个前提成为可能之前, 压切长谷部其实不止一次那样想过, 但当他真的有机会再见到那个人的时候, 他忽然又觉得这样的问题实际上一点意义也没有。 或者说这样的见面看上去也没什么意义,毕竟他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而织夏也过起了完全不同的生活, 他们之间根本就没什么可聊的。 无话可说, 那为什么要见呢。 这种感情大抵可以被归为「近乡情更怯」, 但可惜身为刀剑的长谷部其实根本无法摸清自己内心的真实状态。 穿过一大片林间的小路,一行人抵达了一处水边的空地。比起幽深的树林, 此处就要开阔许多了。此时水势并不大, 溪流冲击出的大片空地就那么突兀地裸、露着, 时有卵石在那上面分布,像是张天然的棋盘一般。 由于沉积的新土上并没多少植物生长,因此树林在此处仿佛被撕裂了似的。柔和的晨曦擦着两边树林的边缘倾洒在了这片土地上, 映得流水闪闪发光。 这儿的景色十分精緻,但抵达这里的众人却丝毫没有看风景的心思。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个站在这片风景当中的女子身上。 栗棕色的长髮自然垂着, 上面并没有缀任何装饰,微卷的发梢被风掀得略有些凌乱,但散落在那袭素白的衣裙上,倒也煞是好看。少女身量不高,长长的裙摆几乎要铺到地面上去了,好在有风时时牵弄着她的衣角。只是这摇摆的裙边衬得她那副身板愈显单薄。 听闻背后的动静,那女子微微侧过头,露出了半掩在长发当中的脸孔。 论长相,实际上她的五官生得算不上美丽,甚至有几分平庸。但在林间倾泻而下的暖阳的映衬下,她的眼角眉梢都度着一种难以掩去的温柔。她轻轻勾起唇角,试图想掩饰自己脸上带着的一丝犹豫,最终的结果就是她脸上的表情多少有那么些不自然。但偏就是这样的表情,衬着她身上出尘的气质,才愈发显得她十分可爱。 仿佛周遭所有美好的风景都仅只是为了她而存在的布景一样。 长谷部不由得怔在了原地。 之前所有的犹豫与不安在这样的一瞬间统统消失不见了,他甚至都忘记了刚刚得知宇田川织夏留下了那样一个烂摊子时候的惊诧与绝望。脑海里涌现的是之前与眼前的姑娘在本丸里相处的种种,那些温柔的,染着阳光、气息的回忆,在见到那张熟悉面孔的一瞬间便全部铺散了开。 她瘦了,头髮似乎也长了些。从前在本丸里,她鲜少会做这样的打扮,可她穿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很好看的。 这样的想法混杂在了回忆中间,接着梗在了压切长谷部的胸口。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几近爆发,又在这一瞬间归于平静,最终只凝聚成了这样一句话。 「好久不见。」 率先开口说话的是宇田川织夏,但说出的话语却与长谷部不谋而合。她的声音甜软,只是此时听来似乎带着些许干涩和沙哑。她彻底转过了身,目光扫过了眼前的众人,最终落在了队伍最后的那个弯眸笑得一脸慈祥的付丧神身上。 脸上的表情忽然僵在了那里,接着,星星点点的水花在她的眼眸中渐渐凝结成型。感受到了视线的模煳,宇田川织夏慌忙抬手擦了擦眼角,试图把这突兀的泪水收回去。 但她越是这样,眼泪便愈发止不住。 像是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样,在见到那些熟悉的人,特别是那个熟悉的人之后,宇田川织夏终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对不起……」她一面拼命擦着脸上的泪水,一面抽噎着说着,「我也不想这个样子的,只是忍不住……」 见宇田川这副模样,池小言轻轻嘆了口气。她迈步走到了织夏的面前,借着身高的优势,直接伸手把宇田川织夏揽在了怀里。 织夏十分顺从地伏在了池小言的肩膀上,也没有过多的爆发,她只是那样趴在那里静默地哭着。池小言能感受得到,她在努力试图收回对情绪的控制权。 池小言伸出了手,轻轻拍了拍织夏的嵴背。 之前的她无数次地在脑内模拟过见到宇田川织夏的场景,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在各种各样的场景下,她该如何应付. 池小言当然想过宇田川织夏会哭。但她没想到她会哭得这么直白,一点徵兆都没有。在没有任何开场白的情况下,以她的立场直接上去安慰怎么看都显得有点尴尬。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作为跟前任会面的场景,池小言甚至觉得好像是自己怎么欺负了眼前那个姑娘一样。但事实上她并没有,眼前的织夏也没打算把问题归咎在池小言的身上。 她只是情不自禁。 池小言偷眼看向身后那些还在沉默着的付丧神们,然而他们当中似乎也没人有开口的意思。说到底,有她这个现任的主人在,两边的对话多少有点不太方便。 场面不能这么一直沉默着,尽管池小言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安慰的话来。憋了许久,她终于开口说了句:「织夏小姐,你今天穿的裙子真好看。」 肩上人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但她并没有立即回应池小言的话。 又过了少顷,织夏终于成功收住了自己的眼泪,她从池小言的肩头上爬了起来,吸了吸鼻子,又轻轻擦了擦有些泛红的眼角。 第88页 「谢谢。」她微微躬身,竟是十分客气地跟池小言道了句谢。 「没什么,应该的。」池小言也是礼貌性地冲着织夏点了点头,「对了,那两个孩子今天没跟你一起吗?」 「嗯?」宇田川织夏微怔了一下,但也立刻反应过来了池小言指的是谁,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他们去别处了,说是等下与我在那里汇合。」 「这样啊……」池小言摸了摸下巴,「嗯,那我去那边看看,有些事情想找他们说呢。」 说完,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身侧神色各异的付丧神们。接着,她沖织夏微微颔首,招唿道:「那我先不打扰了,你们随意。」 池小言对于她家的刀们对前任审神者的感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之所以会选择带着刀们特意来见这个前主,也不过是希望他们能好好地了结之前的一些事情,以便更好地与她一同战斗。 而此刻,她的刀们总算成功见到了那个前任,那么她这个现任再在那里逗留的话,就显得有些尴尬了。所以池小言十分识趣地从那里退了出来。 走出几步之后,池小言微微阖上了眼睛。这里距离树林还有些远,池小言小心翼翼地数着步子,沿着织夏指给她的方向慢慢走着。 二十步之后,交谈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三十二步之后,交谈的声音渐渐淡了,风吹树叶的沙沙的声响时时夹杂在其中。 五十步之后,交谈的声音便几乎已经淡得让人听不见了,而树叶的声音也愈发清晰了起来。 池小言没有停下步子,继续向前走着。 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然后她撞上了一个柔软的、带着温暖温度的东西。 池小言慌忙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一件白色的西装。 「主人,您再往前走的话,可就要走远了。」温润的声线在池小言的头顶响起,惊得她连忙后退了半步。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偏离了方才走的方向。此刻的她几乎已经走到了树林的边缘,再往前走上几步,道路就变得有些凹凸不平了。 「谢谢。」池小言略有些不自然地垂下了头。 闭眼走路是池小言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时常会玩的一项游戏,那时的她非常习惯于用黑暗带给自己的压迫感来驱散心里十分强烈的不安。大约是因为熟能生巧,最初时的她也时常会偏离原定的轨迹或者因为掌控不好距离而受伤,但后来,她几乎每次都可以完美地走到自己选定的目的地。 在被池予晴和许斯明夫妻两人收养之后,池小言便很少再玩这样的游戏了。 没想到自己的这项技巧竟已经退步到了这个程度。池小言不由得一阵唏嘘。 之后,池小言也是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问题上。她微微仰头,问向眼前的龟甲贞宗:「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想跟织夏聊聊吗?」 「嗯。因为没什么可说的呢。」龟甲贞宗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丝笑来,「我的主人只是您而已,其他人的事情我不会去关心的。」 池小言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停滞,但她很快便用习惯性的笑容掩住了之前那一瞬间的失神。 是啊,龟甲贞宗他只会在意眼前的主人而已,所以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在主人离开之后,他都可以立刻全身心地转而去关照下一个主人。 对宇田川织夏也是这样,对她也会是这样。 这样很好。 池小言嗤笑了一声,语气似乎相当轻松而随意:「嘛……早知你对她无话可说,就该把出阵的机会留给那些有话想说的人啊。」 「可我想时时陪在主人您身边呢。」龟甲贞宗轻声笑着,「主人您选择让我出阵,是不是也是因为想让我陪在您身边呢?」 第53章 绯红之眼(一零) 一阵风吹过,引得林间的树叶一阵响动。 龟甲贞宗那直白到几近情话的言语便像是被风吹动的新叶一样扫过池小言的心底。微痒, 让人完全没有办法去忽视。 池小言觉得自己大约能明白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种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觉。不得不承认, 她有点开始依赖眼前的这个人了。即使在最初时,她是很排斥这个人的性格的。 她转过身, 没有急着回答龟甲贞宗的问题,而是迳自向丛林深处走去。龟甲便也没有继续发问,只是默默跟在了池小言的身后。 两人就这样静默地走了许久, 直到林间的光线变得有些幽暗了, 池小言才忽然在林间的一小块空地上停住了脚步。 「是这样的。」她微微侧过头, 弯眸轻笑,答案却是十分直白:「我想让你陪在我身边。」 「您如此信任我, 真是让人高兴呢。」龟甲贞宗的回应一点也没有出乎池小言的预料。 对于他这副模样, 池小言多少有点习惯了。毕竟龟甲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刚想继续说点什么, 忽然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自己视线余光方向的丛林当中闪过。 池小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轻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 她的视线挪到了龟甲身后的那片树林里。林间此时一片寂静,但池小言能清晰地感受到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其中晃动。 而且绝对不止一两个人。 池小言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凝固了。她原本是想在这里见一下酷拉皮卡, 稍微探一探关于村子的情报的。但很显然, 她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第89页 对方是谁?溯行军? 此刻他们距离其他付丧神所在的位置还是有相当的距离的, 一旦真的动起手来,池小言并不觉得那边能在第一时间听到动静。而就算他们听到了动静,想来这边救援估计也要耗上一定的时间。 敌人数量不少, 如果真的要交起手来的话,他们这边铁定占不到便宜。毕竟她身边能打的只有龟甲贞宗一个人。 「您不必担心。」同样感受到丛林中隐藏的那些人的龟甲贞宗轻声在池小言的耳边说了句:「只要有我在, 定然会保护您平安无事的。」 在这样的场景下,龟甲贞宗这样的话听上去更像是毫无根据的安慰。但池小言依然觉得心下稍微平静了些许。 毕竟再怎么忧心也是没有办法的,她能做的只是见招拆招而已。 「不出来吗。」稳住了心神之后,池小言沉声说道:「既然你们人多势众,再这么缩手缩脚未免有些可笑了吧。」 林间响起了一阵沙沙的声音。池小言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很快,一道人影自林间闪了出来,接着两个、三个。大约是知道自己行踪已经暴露,或者是觉得几方人多势众,完全没有再隐藏下去的必要,总之转瞬之间,已有十几个人出现在了这片有些狭小的林间空地上,将池小言和龟甲贞宗两个人围在了当中。 在见到从林子里出来的这群人的时候,池小言却不由得一愣。 来的人并不是她所料想的溯行军一类的敌人,而是群穿着几近统一的服饰的精壮青年们——那服饰池小言看着有些眼熟,昨天在林间见着的酷拉皮卡和派罗穿着的也是类似的衣饰。 他们手里拿着各式的武器,脸上也都带着相当明显的敌意,似乎是把池小言和龟甲贞宗当作是入侵者看待了。 是窟卢塔族人? 这可真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你们是什么人?」池小言不由得往龟甲贞宗的方向又缩了半步,接着皱紧眉头,佯作对窟卢塔族一无所知的样子问着。 「这话应该由我们来问吧。」这群青年中的其中一个挥了挥手里的长棍,「我就说那女人不可信,果然,她在向外面的人出卖我们的情报。」 人群里顿时响起了一阵附和的声音。 说话的那个青年说话带着相当明显的口音,加上语气有些激动,池小言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他究竟说了什么。而那些附和的人群说的几乎就全是这里的方言了,池小言根本听不懂。 但她还是成功捕获到了有效的信息。 那个女人? 池小言想那大概指的就是宇田川织夏了吧。这里的村民对外面的世界总是带着相当强烈的敌意,因此宇田川织夏虽然暂时住在村子里,但无法接受她的村民显然也是大有人在的。 眼前这群人大约就是顺着织夏的这条线摸到这里然后碰巧遇到了在这里闲聊的池小言和龟甲贞宗的吧。 这样一来,他们脸上透着的敌意也就解释的通了。 池小言并不想跟眼前的人们有过多的交流,毕竟话说多了总有改变歷史的危险,而无论是从语言方面还是从脑迴路方面考虑,她和这群人之间都存在相当大的交流障碍。 所以现在最好的选择显然是找个机会熘之大吉。 池小言又往龟甲贞宗的方向挪了挪,这样一来,她几乎就要贴在龟甲贞宗的身上了。在这样的距离下,她压低了声音,轻声问了句:「如果要突围的话能做到吗?」 「突围吗……」龟甲贞宗眯起眼,扫视了一圈,轻声应道:「交给我吧。」 「那么……」池小言微微仰头,视线停留在了包围最薄弱的方位:「就别再纠缠了吧。」 下一瞬,池小言身侧的龟甲贞宗已经沖了出去。刀未出鞘,但并不影响他动作的行云流水。 在这突如其来的威压之下,包围着的窟卢塔族人显然也有些措手不及。被攻击的青年立时被逼退了数步。龟甲贞宗借势继续向前欺进,竟是轻而易举地在这看起来相当严密的包围当中撕开了个口子。 池小言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眼看人群当中出现了空当,她也是立刻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向那个方向沖了过去。 再快一点。 不行,还要再快一点才行。 虽然池小言在之前已经有意识地向龟甲突围的方向移动了些许,但由于龟甲沖得实在有些快,导致池小言与他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被冲散的村民当然不会像木头一样任由两个人逃脱,毕竟他们本就怀疑这两个人想对他们村子不利,这会儿这两个人又是这样的反应,任谁也不会想要轻易放过他们两个人吧。 龟甲贞宗很快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他前突的动作稍顿了些许,只在一瞬间,他忽的回身伸出了,直扯住了池小言的。 在这突如其来的牵引下,池小言不受控制地向前急沖而去,竟然真的十分顺利地从重围当中沖了出来。 龟甲的脚步没有更多停留。眼看池小言稳住了身子,他立刻牵着自家主人向丛林深处疾跑而去。 而池小言也是立刻会意,虽然有些辛苦,但她也在努力地跟着龟甲贞宗的节奏。 身侧的景物飞速倒退着,尽管村民们的叫嚷声始终跟在身后不远处,池小言依然觉得这个世界安静得有些可怕。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第90页 手掌间的温度不断地向全身蔓延,彻底打乱了她唿吸的节奏。池小言觉得自己的脸大约是有些发烧的。 是跑得太剧烈了吗? 身后追赶的村民并没有退散,但龟甲的脚步却忽然缓了些许。池小言立刻回过神来。她顺着行进的方向望去,偏在此时,一声十分微弱却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哌。」 哌? 池小言顿时觉得唿吸一滞。 虽说丛林当中出现些个林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池小言却笃信,这决计不是什么林蛙发出的声音。毕竟相处了那么久的日子,哪怕只是很细微的一声,池小言还是立刻分辨了出来,那绝对是哌哌的声音。 它怎么会在这儿! 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哌哌确实是跟着他们一起的,毕竟把哌独自留在那小木屋里池小言总觉得放心不下。但到了与织夏见面的空地上的时候,哌哌就十分愉悦地独自戏水去了。池小言见它玩得愉快,付丧神们也都在旁边,于是在离开的时候便没有叫上哌哌。 所以它为什么会跑到这里,还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候!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池小言果然发现了那一抹熟悉的绿色。而更让她觉得诧异的是此刻的哌哌竟是十分乖巧地蹲在个少年的手心里,而那个少年则是一脸诧异地看着这边的动静。 很显然,这就是龟甲贞宗会减速的原因。 酷拉皮卡。捧着哌哌的那个少年是酷拉皮卡。而派罗此时自然也跟在酷拉皮卡的身侧。丛林中的道路本就狭窄,此刻两个孩子站在那儿,竟然是把这条小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池小言轻轻眯起了眼睛。这个时间容不得太多的思考。既然哌哌在酷拉皮卡身边的话,那它的安全应该不会太成问题,毕竟村民们再怎么样也不会去为难一只青蛙。而以酷拉皮卡的智商,估计稍微思考一下也能明白此刻的状况。 于是她沉声对龟甲说了句:「不用理会他们。」 龟甲贞宗立即会意,速度再次提了上来。几乎只是片刻的功夫,他与池小言两个人便冲到了两个孩子面前。 时间短得根本容不得两个孩子反应。 而为了迅速冲过这一块,龟甲贞宗几乎是下意识地把那个身形较为矮小的孩子派罗往边上推了一下。派罗视力本就不好,加上腿脚也不灵便,被龟甲这么一推,几乎直接便往地上跌坐而去。 随后经过的池小言也并没有丝毫顾及向一边倒去的派罗的意思。她只是轻轻地在空气中留下了「对不起」,接着便随着龟甲的脚步继续向前冲去了。 疾跑过去的两人在酷拉皮卡的面前留下了一阵劲风。金色的髮丝还在兀自飘动着,酷拉皮卡脸上的表情也还有些茫然,他讷讷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哌,又看了看跌坐在地上的派罗,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后面的村民很快也赶了上来。看到派罗和酷拉皮卡两个孩子这副模样,他们终于也是没有继续再追下去。 「那两个傢伙……」为首的青年蹲下、身看了看倒在那儿的派罗,脸上的愠怒犹未消散,「别让我再见到他们!」 第54章 绯红之眼(一一) 确认那群村民没有追上来之后,池小言和龟甲贞宗两个人总算是停下了脚步。在丛林中这种不甚平坦的道路上奔跑本就十分消耗体力, 加上池小言一直被龟甲扯着以完全超出自己身体负荷的速度跑着, 所以在停下脚步后, 池小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要散了架一样。 她抽回了一直被牵着的手,撑着膝盖, 大口吞着丛林间的空气。大约是体温过高的缘故,乍吸进去的空气竟透着些许凉意,刺激得池小言的胸腔一阵收缩。而身体里累积的疲劳的感觉也在这个时候一股脑地钻了出来。 龟甲贞宗伸出了被晾在半空的手, 轻轻顺着池小言的嵴背一下一下地拍着, 大约是想帮她顺气。已然精疲力竭的池小言此刻再没有一点点拒绝的力气, 于是便就这么由得他去做这些颇近密的动作。 左右胸口也撞过了,手也拉扯过了, 池小言对于这种寻常的触碰的排斥也早就没有从前那般强烈了。或许躲闪的念头也还是有些的, 但她多少已经有些习惯了。 休息了好一会儿, 池小言总算恢復了些许体力, 与此同时,方才几乎处于停滞状态的大脑也终于重新开始了运转。 被这群村民一搅合, 她原本的计划便被全盘打乱了。消息没探听到不说, 还被窟卢塔族的人直接拉上了黑名单顺带把哌哌也搭进去了。这状态可以说非常不理想了。 溯行军活动的痕迹还没有再次出现, 显然池小言他们这一伙人还得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到底该怎么生活,这是个挺严肃的问题。 「不管怎么样, 先跟大家汇合再说吧。」池小言说。 在丛林里玩了这么半天的追逐游戏,又歇了这许久, 池小言估摸着那边该说的也差不多能说完了,所以也是时候回去跟她那个前任谈谈了。 这样想着,池小言迈开了步子。这一步踏出,却是迟迟没能落脚。许久,池小言脸上露出了有些窘迫的神情,她侧头问向一边的龟甲:「那个……咱们刚才是从哪儿过来的来着?」 池小言觉得自己方向感不差,之所以会找不到来时的路纯是因为方才往这个方向来的时候她只顾一门心思地跟着龟甲贞宗死命跑了,所以才没有记清整体的线路。好在龟甲贞宗在这个方面还算可靠,虽然他也不太记得来时的具体方位,但凭藉身为刀剑的敏锐直觉,他还是十分顺利地找到了那条溪流。 第91页 能找到这里就好办了,毕竟之前见面的地点的的确确就是在水边的。只要沿着水岸一只找下去的话…… 这会儿已经几近正午,炽热的阳光直射在了水面上,蒸起一阵湿热的气息。空气里也满是润湿的味道。 「可能是要下雨了。」池小言轻声嘟哝了一句。 「是啊。」龟甲贞宗应道。 两人这样并肩沿着水岸走着,却是走了许久也未见到半个人影。 「咦……」站在那块有些熟悉的开阔的空地上,池小言不由得一阵惊异。 没有人。水岸的附近根本没有人。他们之前与织夏碰面的那块空地没有人。 所以那群人去了哪里?是去找她了?还是擅自去了别的什么地方?池小言顿时又想起了之前突然出现在战场附近的哌哌。 发生了什么? 一阵略有些沉闷的风自这里碾过,拖着一层略有些厚实的云,将太阳的光辉遮住了些许。空气霎时有些凝固。 池小言微微皱起了眉。 看起来她确实离开得有些久了。 没有过多地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池小言直接开通了与本丸的通信通道。毕竟与付丧神走散也是可能会酿成严重后果的问题,她并不想平白担这样的风险。 接通通信的当然是本丸的狐之助。虽然狐之助与本丸间的隔阂并没有完全消除,但这毕竟是正常的工作,池小言也只能走正常的流程。 「我们这次的出阵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池小言说,「一队人走散了,而且我想他们大概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所以请帮忙通知一下。」 「另外这次的任务时间轴可能出现了一点问题,我觉得有必要再确认一下任务的内容。」 狐之助应下了池小言的要求,并承诺尽快给她答覆。而在狐之助那边传来消息之前,池小言便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 「不然回之前的木屋看看吧……」坐在水边,池小言仰头望着渐渐阴沉下的天,似是自言自语般呢喃了一句,「要下雨了呢……」 想起在尾张冒雨行军那段不怎么美好的经歷,池小言依然会觉得浑身都不舒爽。如跗骨之蛆般贴在身上的沾着泥点子的衣料,空气里被雨水浸润得十分鲜活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有身体里的那种让人记忆犹新的痛楚无一不是让池小言难以忘记。 同样的经歷,她没兴趣再体验一次。 所以即使找不到之前失散的同伴,也至少该先找个能避雨藏身的所在吧。 于是池小言和龟甲贞宗两个人便顺着印象当中的方向往之前住着的木屋走去。这条线路池小言倒是有点印象的,周围的景物相较早上出门的时候差别也并不是很大。但池小言走在上面却总觉得有些违和。 好像有哪里不对。 「似乎是有很多人从这里经过呢。」龟甲贞宗忽然轻声说了句,语气十分地严肃正经。 池小言也立刻恍然。 可不是!早上往这边走的时候,路上是被低矮的植物铺满了的,但此时那些矮草看上去几乎就要被踏平了。 显然这段时间里,有不少人打从这条路上走过。 果不其然,未及两人抵达木屋,池小言便已经感受到了那附近分布着的大量散乱的气息。 那绝对不是她家付丧神该有的气息,也绝对不是宇田川织夏的气息。 是……窟卢塔族的村民! 接连发生的事情次第在脑海里闪过,最终连成了一串,池小言觉得自己大约是知道自家的付丧神们为什么会离开之前那个地方了。 他们大概也同样遭受到了村民的攻击吧? 至于村民会来围攻他们究竟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巧合,池小言不得而知。这种深层的东西放在此刻来思考显然并没有多少意义。 在那群十分敏感的村民发现他们的行踪之前,池小言和龟甲贞宗十分果断地选择了先行离开。而在离开了丛林的小木屋之后,池小言忽然发现他们两个人这会儿竟然无事可做,也无处可去了。 像是骤然一併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脑子里冒出这种奇怪想法的时候,池小言自己都觉得似乎有点可笑。被抛弃这种事情她已经经歷过很多次了。与从前那些经歷比起来,眼下的这点迷茫根本算不上什么。 考虑到任务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池小言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该先找个地方落脚。于是她便扯着身边的龟甲贞宗往林子外面走,打算先去树林附近的南茶市找个能安置的地方。 天色愈发暗淡了下来,远处甚至响起了隐隐的雷声。 这场雨看来无论如何也是很难躲避了。 「说起来……雷雨的时候似乎不太应该在树林里逗留呢。」池小言轻嘆了一声。 「不快点的话,可能会淋到雨呢。」龟甲这样说。 但话虽如此,池小言却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再加快脚步了。她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从这个村子徒步走到南茶市的话可能要花上相当长的时间,她也需要适当地保存体力。 这场雨看起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了。 果然,没过多久,水滴击中树叶的声音便开始在二人的头顶密集地响了起来。从天而降的水珠生生在飞薄的树叶上摔碎,化作无数更细密的水珠,顺着树叶的缝隙向更下面钻去。 第92页 池小言很快便感受到了那浸着凉意的液体在自己的额前撩过。 忽的,她只觉得头顶的光线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眼前霎时暗了些许。回过头,却见龟甲贞宗不知何时已经接下了身上的披肩,遮在了她的头上。 「虽然效果有限,不过果然还是聊胜于无吧。」龟甲贞宗这样说着。 「那你呢。」池小言侧头问。 虽然林间的雨落得并不急,但由于外面的雨势实在不小,此时龟甲贞宗那头肉粉色的短髮已然有些濡湿了,镜片上也铺了一层细小的水渍。 「您是在关心我吗?」龟甲贞宗轻轻挑起唇角,脸上的神情也似乎兴奋了起来。 池小言见他这副样子,轻嘆了口气,点头道:「虽然是刀剑,但总是淋雨的话也会锈住吧。」 于是披肩下遮着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虽然那披肩面积看上去不小,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想容纳两个人还是稍显拥挤的。于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便被挤得很近。甚至时不时地还会有上些个肢体的交触。 透着寒意的雨滴依然时不时地会被风送到两人身侧,但池小言却并不觉得冷。 尽管时间长了,衣服还是渐渐湿透,尽管遮在头顶的披肩已经浸到几乎能滴出水来。 池小言依然觉得莫名的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炸,评论回得大概都不太及时【趴… 看到有小可爱总是凌晨留言,身为老年人的作者每次熬夜都会感觉身体被掏空,所以小可爱们可以的话还是尽量早点休息,注意身体呀√ 第55章 绯红之眼(一二) 这场骤雨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而在离开丛林之后, 池小言和龟甲贞宗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 总算是在太阳落山之前看见了那座城镇的轮廓。 那是座并不很大的镇子, 由于地处偏远,因此尽管镇上设施一应俱全, 但居民们都保持着相当朴素的生活方式。两个人进到城中的时候天刚擦黑,但街道上却已经没什么走动的行人了,而两边的店铺多数也已经打烊。 好在入住旅店的过程还算顺利。尽管最开始的时候店里的老闆大叔差点把一脸狼狈的两个人当成讨饭的乞丐轰出去, 但还好池小言及时拿出了时之政、府给出阵的审神者们备下的应急用的资金。 小旅馆并不十分宽敞, 似乎只有几间房间的样子。但由于平日里来这个镇上的游客本来就不多, 所以整体来说,店里还算空荡。资金不算匮乏的池小言当然选择了订下两个房间。 于是在又一整天的奔波之后, 池小言总算有了安安心心休息一下的机会。 仔细地洗了个澡之后, 池小言换上了刚刚在镇子里顺路买来的换洗的衣服。那是条十分朴素的棉布裙子, 无论是样式还是剪裁, 那裙子都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胜在料子十分舒适。 对着镜子, 池小言一面用大功率的吹风机吹着自己的头髮, 一面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裙摆。 她会买下这套衣服纯是因为没的换洗, 又实在买不到更合适的衣服了。实际上池小言本人并不是十分经常穿裙子,因为实在有些不太方便,特别是在她就任了审神者这个职位之后, 由于经常要亲临战场,裙子这种东西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而且池小言本人也不太喜欢这种需要露腿的衣服, 这让她稍微有点没安全感。 好在平日里穿的衣服已经送去洗涤烘干了,过不多久就可以换回来。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池小言终于能够扑倒在并不是特别柔软的床上。尽管这旅馆的条件算不得太好,但至少是个能让人安心休息的所在。 至少比丛林间木屋里的光板床要好上太多了。 池小言刚想闭目睡上一会儿,却忽然听到了自己随身带着的时空转置的装置发出了一阵让他绝对无法忽略的声响。 是本丸传来消息了。 说实话,在这种时候被打扰实在是件相当让人不愉快的事情,但池小言却也不能任性地把本丸的消息放在一边,毕竟这是她现在的工作。 于是她无奈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接通了和本丸的通信。然而通信接通了足有十几秒,那边依然没有传来一点声响。这让池小言一度以为是不是设备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池小言打算切断通信重新连接的时候,通信的另一端忽然传来了一声特别响亮的「哇」,吓得她差点把手里的设备扔出去。 接着,一阵笑声自那边传出,心情渐渐平復下来的池小言也是立刻分辨出那是本丸里如今管事的付丧神鹤丸国永的声音。 「怎么样,主人,吓到了吗?」鹤丸一边笑着一边这样问。 「这个样子肯定是要被吓到的啊!」池小言一面拍着心口,一面有些委屈地回復道:「而且完全没想到接通通讯的人是你呢。」 「抱歉抱歉。」笑过之后,鹤丸也是连忙道歉,「太久没见到您了,总想着该给您点什么惊喜。」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池小言的声音总算彻底平静了下来。 当然,她会被吓到并不只是因为刚刚鹤丸那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更是因为鹤丸会来吓唬她这件事情本身。毕竟鹤丸来本丸也有一段时间了,之前确实从来没有对她做过这种事情。池小言当然知道,像鹤丸这种平安时代的老刃,虽然表面上总是嘻嘻哈哈的,但心里却一直像明镜似的。 第93页 他不跟她开玩笑纯是因为还没能接受她这个存在而已。 而鹤丸如今这种表现池小言自然而然地解读成了自己终于成功为他所接纳,虽然原因尚且不明,但无论如何这也算得上是惊喜了。 「你们联繫过他们了吗?」心情不错的池小言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尽管她如今的处境其实有点糟糕。 「联繫过了。」鹤丸回答。 通讯的另一端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听着像是什么小兽的呜咽和挣扎似的。 但鹤丸的声线却依然十分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 「之前您刚联繫过我们之后,他们就给本丸发来了通讯。具体情况他们见面会跟您详细说的。」 「好。」池小言应了句,「那把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发送给他们吧。我就在这儿等他们。」 「明白。」鹤丸答道。 接着,通讯的另一端那种奇怪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池小言轻轻眯起了眼,她觉得本丸如今的状态应该算是安全的,不然鹤丸应当不会这么从容。那么这个声音…… 「哦,是我跟狐之助开的一个玩笑而已,您不用在意。」鹤丸十分坦然地回答道。 「唔……呜呜……鹤……你不要堵住我的嘴啊!」 大约是之前的终于有了效果,狐之助的声音总算断断续续地熘了出来。 「什么嘛。明明是你不想跟我家主上说明情况的。」鹤丸瞥了一眼手下按着的狐之助,「你既然说不清楚就由我来说好了。」 听到这儿,池小言总算明白了本丸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只狐狸显然又打算趁她出阵遇到问题的时候蠢蠢欲动搞事情,而这一次,管事的付丧神鹤丸国永毫不客气地把狐之助那种危险的思想掐死在了摇篮里。 顺带把那只思想危险的狐狸教育了一通。 对于这种情况,池小言没有做出任何评价。毕竟她这会儿没在本丸,那边的具体情况她一无所知。她觉得这会儿自己还是不要分心去思考这种问题比较合适,不管是狐之助搞事还是怎么的,总之那边的局面似乎还算稳定,于是一切等她回去再处理应该也来得及。 「对了主上,这次的出阵任务时间跨度很长,溯行军出现的地点跨度范围也很广,具体内容我等下会给您传过去,还有您和其他人在那个世界的身份证明以及一些其他必要的资料。」鹤丸国永又说。 池小言的眉梢微动,心里也是一阵翻腾。 在对照着资料定位自己所处的时间轴的时候,她确实感觉到了些许不对。 传送过来的时候,他们确实遭遇了一波实力一般的溯行军,但自那之后,溯行军活动的踪迹便在这一片地区彻底消失了。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溯行军攻击的目标一般都会是重大的歷史事件,池小言本以为它们会以窟卢塔族灭族的那个事情为目标的,但仔细校对时间轴,她忽然发现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间节点距离窟卢塔族灭族足有一个月。 没有敌人的踪迹,也没有目标事件。 她不知道这是时政给他们的定位错误还是这次任务本身实在太特殊,所以才会希望向时之政、府重新确认一下任务内容。而眼下就鹤丸的回覆来看,显然这次任务就是需要她和她的出阵队伍在这个世界长住。 「辛苦了。」 回应之后,池小言切断了与本丸的通讯。 鹤丸所说的资料很快便被传送了过来。池小言简单翻阅了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 看起来有点麻烦啊……这次的任务。 犹豫了一下之后,池小言还是站起身,拿着资料往门外走去。虽然这会儿身边只有龟甲贞宗一个人,但还是跟他交一下底比较好。 然而她刚推开门,却见一抹相当熟悉的颜色自眼角闪过。 池小言推门的手瞬间就僵住了。唇角的弧度渐渐消失,最终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头也渐渐向中间拧了些许。 「你怎么在这儿?」池小言努力保持着自己寻常的语气,但不难发现,此刻的她似乎是有点生气的。毕竟在门口蹲守这种行为已经几近窥探隐私了,而池小言本就是相当敏感的人,这样的行为当然会惹得她不快,哪怕对方是她还算重视的同伴。 「我只是想保护您而已。」龟甲贞宗却回答得特别坦然,像是完全没感觉到池小言的不满一样:「毕竟这里不是在本丸里,而且此处只有我一个人,哪怕只是隔一面墙壁也让人没办法安心下来呢。」 「唔……」 「我没有窥探您的隐私哦。」龟甲贞宗又接着说,「我守在这里只是为了确保您有危险的时候我可以第一时间赶过来。您可以随意享用您的私人时间。」 听了龟甲贞宗这几近无可挑剔的陈述,池小言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无奈地嘆了口气。她伸手把房门彻底拉了开。 「进来吧。有事情跟你说。」 「您的房间吗?真让人受宠若惊呢。」龟甲贞宗推了推眼镜。 由于小镇上的旅店设施实在有些简陋,屋内并没有安放桌椅,于是池小言和龟甲两个人只能将就着坐在床沿上。 当然,以池小言的性格,有旁人坐在自己休息用的床边肯定会觉得不太舒服,但毕竟涉及工作,她也就没多去在意那些细节。资料铺开,池小言也不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了重点。 第94页 「这次溯行军出现的地点除了之前的那座丛林之外还有一个地方。」 池小言用手指在地图上的某处画了个圈。 「就是这里。流星街。」 第56章 绯红之眼(一三) 流星街在这个世界算得上是个相当神奇的存在了。事实上,虽然池小言用手在地图上指出了流星街所在的方位, 但地图上却并没有标註流星街这样一个地方。 这是个被世界遗弃的地方, 据资料显示, 是个任何被遗弃的东西都可以被投放的所在。包括人类。 池小言想,那大抵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在里面居住的人会保持最原始的野性,那样的环境会逼迫着任何一个人为自己最原始的本能而战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个最真实不过的世界。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真实, 流星街的人在来到外面的世界的时候, 往往会显得偏执而疯狂。而在那样的地方练就的一身本事也会让他们成为很多人手中锋利的刀刃。所以自这个地方在这个世界出现以来, 素来不乏从流星街走出最后达到足以改变世界的高度的人。 幻影旅团就是其中比较出彩的一伙人。虽然只是盗贼团伙,但他们做出的事情却足以让这个世界动盪了。 这样来看的话, 溯行军会把目标锁定在幻影旅团的身上也就不是什么难以解释的事情了。毕竟它们的目标仅只是改变世界发展的进程, 而在这个时候, 在这个旅团的力量还没有达到鼎盛的时候把这个可怕的团体扼杀在摇篮里无疑会彻底改变世界。 所以无论如何, 他们非去流星街看一下不可。 流星街所在的位置是巴路沙群岛上东西果陀国交界的地方,是两个国家同时放弃的一片无人区。而池小言他们目前所在的南茶市则是在距离巴路沙群岛相当遥远的埃珍大陆上。想从这里前往流星街还要依赖这个世界的公共运输。 这显然是件挺麻烦的事情。 池小言和龟甲贞宗两个人的讨论并没有持续太久, 毕竟这会儿时间着实有些晚了, 而且一同出阵的其他人又不在。在简单交代了情况之后, 池小言便十分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那么,请您好好休息。」龟甲贞宗十分识趣地站起身来。虽然脸上依然是一副恋恋不捨的表情,但他似乎并没有赖在这儿不走的意思。 「你也是。」池小言也礼貌性地回答了句。 「我会在您门口认真守着的。」龟甲推了推鼻樑上的镜片, 说得十分认真,「我会时时刻刻保证您的安全的。」 「唔……」场面顿时又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池小言的嘴角抽了两下, 倒是勉强保住了微笑的表情:「其实不用的。这里感觉挺安全的,而且……你也应该休息一下。」 「感谢您的关心,我很高兴呢。」龟甲贞宗脸上的表情再次兴奋了起来,「但保护着您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所以您不用太担心。」 「但这里毕竟是旅馆啊,你总是在走廊里徘徊不太像话吧。」池小言轻轻揉了揉眉心,她觉得眼前这个人的重点好像有点偏。 「您的意思是让我留在房间里保护您吗?」龟甲的语气愈发热烈了,「真让人高兴呢。」 「……嗯?」 池小言忽然发现事情好像在往不得了的方向发展。龟甲贞宗这波操作其实并没有什么理论上的漏洞,毕竟一直以来她就是处于一个被保护的立场,而且这会儿只有龟甲一个人,难免有些地方照顾不到,所以他会想着贴身守卫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 但问题是对于这样的操作,池小言本人肯定是从心底里往外拒绝的。所以她该怎么委婉地拒绝龟甲贞宗这个理论上完全没有毛病但看上去就非常不对的提案呢? 池小言觉得自己提高自保水平这种事情应该加紧提上日程了。至于眼下,她只能想办法含煳一下。 「……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啊。」 想了半天,池小言只找出了这样一个不怎么像话的理由。而这样槽点满满的理由最终换来的结果当然只会是—— 「没关系的主人,我睡地板也完全没问题。」 于是最终,龟甲贞宗还是成功留在了这个房间里。 不过龟甲贞宗这一夜并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响,也没有做出什么让人无法忽略的举动。他只是如一个特别兢兢业业的守护者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地板上的铺盖上。如果不是那细微的唿吸声,池小言几乎都要忽略这样一个有些奇怪的存在了。 池小言本以为自己可能会失眠的,却没想到这一夜睡得意外的安稳。 由于生物钟的影响,第二天早上,池小言醒得依然很早。充足而安稳的睡眠总能给人带来良好的心情,至少睁开眼的瞬间,池小言的唇角是自然上扬着的。但片刻过后,房间里传来的均匀而平稳的唿吸声还是让她表情微怔。 她花了好半天才想起,前一夜里,龟甲贞宗似乎是住在这间屋子里了。 顺着床沿往下望去,池小言果然看到了那个侧身躺在地面铺着的被子上的青年。他背对着她,躺倒的动作十分乖巧。身体平稳的起伏似乎是在向池小言说明,他此时还在沉睡着。 池小言轻手轻脚地翻身下了床,试图在不打扰到对方的情况下独自去洗漱。不过作为付丧神,对房间里的动静还是相当敏感的。唿吸声忽然急促了些许,紧接着,男人翻过身来,睁开了眼睛。 第95页 「主人您已经醒了吗?」几乎是在醒来瞬间便已恢復清明的龟甲贞宗坐了起来,伸手去摸自己放在一旁的眼镜。 尽管甚至尚且算是清醒,但乍醒的付丧神此刻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他的声线原本便颇有磁性,配上这种初醒时特有的气息,听上去倒是相当可爱。 池小言的视线不自觉地向那个方向飘了过去。肉粉色的短髮此刻略有些凌乱,其中头顶上的某一撮看上去最为倔强,似乎怎么也不肯伏倒下去似的。那张俊秀的脸此刻没有镜片的阻隔,看起来愈发精緻。原本就很柔和的线条配上温顺的眉眼加上初醒时的些许迷惘,似乎是种莫名的诱惑。 微微有些散乱的睡衣领口将男子的锁骨和下面大片的皮肤也显露了出来,连平日里藏得紧实的红绳此刻也是若隐若现的。 心跳不由得有些加速。池小言只是微微冲着龟甲颔首,接着便冲进了洗漱间里。 她果然还是不太能适应这样的场景的。 压切长谷部带着出阵的队伍找到池小言提到的房间的时候,池小言还没从洗漱间里出来。看到来开门的是衣衫不整的龟甲贞宗的时候,压切长谷部甚至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其实龟甲贞宗会出现在审神者的房间似乎并不奇怪,毕竟这会儿已经是清晨了,来审神者的房间里讨论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本就是审神者之前做出的安排。但问题是眼前的龟甲贞宗身上穿的是睡衣,而且准确的说是连睡衣都没怎么穿戴好,这就很奇怪了。 还是说自己走错房间了? 「啊,你们终于来了。」龟甲贞宗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顺手又把有些散乱的领口整理了一下,恰到好处地掩盖住了衣服下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主人她还在里面洗漱,我想你们可以先进来稍等一会儿。」 长谷部觉得龟甲这个状态信息量好像有点大。 什么情况?他带着出阵队伍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了一个晚上结果自家的某位同事居然深夜留宿在了主人的房间里然后第二天早晨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审神者就在屋里洗漱换衣服?这中间是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吗? 长谷部的脑海里自动自觉地把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可能发生的事情补全了,而身后某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平安时代的老人也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且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这会儿龟甲已经完美地把昨夜在地上的铺盖收了起来,也就是说自家的同事们进屋看到的仅只有狭小的房间以及一张明显有人睡过的床而已。至于这样的场景会引发这群人怎样的联想,龟甲贞宗表示这跟他没关系,他也完全不想解释。 而且凭他对自家审神者的了解,他觉得池小言应该也不会刻意去解释这种事情,虽然是个误会,但任由自家同事们发挥想像力就是能带给他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那种「我跟审神者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的奇妙感觉。 从洗漱间出来的池小言也立刻感受到了房间里氛围的微妙。两个小短刀似乎多少有点不想直视她,山姥切国广照旧缩在被单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期一振的神情还算正常,长谷部一脸复杂地看着龟甲贞宗,而龟甲贞宗和三日月两个人则都是用着种颇为暧昧的眼光看着自己。 「怎么了……吗?」池小言问得有点迟疑。 「没…没什么。」看着身穿素白色短裙、披散着长发的自家审神者,长谷部的语气甚至有点支吾。 池小言来这座本丸的时间算不上很长,但也不短了,这么久过去了,长谷部从来没见过她穿过这种衣服。 所以果然还是发生了什么吧!但这种事情又不好问,于是长谷部只能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 「主上昨夜看来过得很好啊。」一旁的三日月却是笑得十分淡然。 「还好。」池小言显然并没有get到三日月所表达的深层含义,于是回答得也十分平淡,「你们是连夜赶过来的吗?真是辛苦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我还是先简单说明一下的比较好。」池小言拿起了枕边那一沓文件,「接下来我们要搭飞艇去巴路沙群岛上的西果陀国,按照时刻表的话,最早一班往西果陀国方向去的飞艇大概是今天黄昏起飞,所以在这之前大家可以先在这里休息,或者等下去城中购置些用得到的东西。」 「另外这次任务的时间跨度大约会很长,所以……有没有人能教我一点基础的防身术?」 第57章 绯红之眼(一四) ~ 山姥切国广的心情有点复杂。 原因是他刚刚接到了一个奇怪的任务。其实作为付丧神,接到任务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尽管他只是个仿品, 但自家的审神者对他一直带着一种特殊的期待, 这让他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同时也时常担心自己无法回应审神者的期待而让她觉得失望。 但这次的任务无论是从内容上还是从形式上来说都实在太特殊了,山姥切国广觉得自己可能并不太适合做这种事情, 但审神者却偏偏把这样的任务安排在了自己的头上。没错,同行的付丧神算上他总共有七个,结果审神者偏偏就选择了他。 就在刚刚, 审神者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有没有人能教我一下防身术?」 山姥切国广表示他已经能感受到龟甲贞宗和压切长谷部的跃跃欲试了, 甚至连一旁的三日月宗近似乎也有接下这个任务的想法。 第96页 然而审神者的下一句话是:「那个……山姥切?不然就交给你吧。毕竟你是本丸的近侍呢。」 山姥切国广顿时觉得整个刃都不好了。 所以有人规定近侍一定要负责叫审神者防身术吗?山姥切觉得以自己的性格肯定没办法成为一个好的老师, 而且他本身就是个仿品,让仿品来教审神者……这种事情不管怎么样都说不过去吧! 「我……」山姥切国广当然想要再抢救一下。 「还是说山姥切你觉得因为我只是个看上去很没用的女人所以不愿意教我?」审神者眨了眨眼。 总觉得这个套路有点似曾相识? 话说到这个份上, 山姥切国广当然没办法再拒绝。 客观上来说, 池小言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并不很意外。从武器角度来看, 短刀这种近身格斗的武器显然并不适合初学者, 而太刀这样的武器对于她来说似乎又有些过于沉重了,所以会选择从打刀开始训练也在情理之中。 而在场的三位使用打刀的付丧神里, 龟甲她肯定是不会选的, 毕竟她现在对这个人明显已经带有了特殊的情感, 这显然不利于学习。而压切长谷部……虽然看上去是个好老师,但池小言还拿捏不准这个人的态度,所以最终选择当然只剩下了山姥切一个人。 当然,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池小言觉得偶尔调戏一下这个付丧神其实也是件挺有趣的事情。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 池小言订了傍晚时分前往西果陀国边境一座小城的飞艇票,又依照她之前所说的样子在小镇上随意採买了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夕阳西陲的时候,池小言终于带着自家的付丧神抵达了南茶市的飞艇站。 南茶市本身就是个靠近森林的边陲小城,因此飞艇站这种设施尽管是存在,但样子看上去还是有些破落。考虑到这里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一处可以搭乘飞艇的地方,这处飞艇站虽然看上去非常破旧,但客流量看起来似乎是相当大的。 由于衣着打扮与周围的人着实有些不同,池小言一行人在飞艇站刚一现身便瞬间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周遭的窃窃私语与指指点点让池小言稍微有点不舒服,但这毕竟是别人的自由,她也没办法去控制别人的言行举止。不过池小言心下还是隐隐有些不安。毕竟他们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用于登记的身份信息也都是时之政、府帮忙伪造的,她担心自己所用的信息经不起校验者的推敲——毕竟他们这会儿这么惹眼,被特别关照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让池小言觉得欣慰的是,身份校验通过得竟是意外的顺利。看起来时之政、府似乎终于也是难得地靠谱了一回。这样一来,他们只需要通过安检然后登上飞艇就万事大吉了。 「不行。这种东西肯定是不能带上飞艇的。」安检员小姐姐却是如凶神恶煞一般地把池小言身后的一众付丧神拦了下来:「这些都是管制刀具,是绝对不可以携带的。託运也不行。」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池小言一直觉得她现在所在的世界应该是个不排斥暴、力的世界,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天空斗技场那种可以靠血腥手段名利双收的地方,也会推崇猎人这种踩着他人骸骨才能拿到资格的职业。所以说在这样的世界上,乘坐公共运输工具还要被没收刀具简直是不可理喻。 不让自家付丧神带本体,那他们到流星街去干嘛去了?千里送人头吗? 正在跟安检员僵持的时候,池小言忽然见着一个黑衣人拎着一把枪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她身侧的另一个通道走过去了。 嗯?什么情况?双标也不要这么明显好吗!欺负他们是外地人吗? 池小言当即沉下了脸,一指刚刚过去的那个穿着一身西装的男子,质问着眼前的安检员:「所以不让我们带刀他们带枪却没关系吗?」 安检员抬眼撩了那边的那个男人一眼:「他们上的是私人飞艇,只是在这里起飞而已。所以他们携带的物品不在我们的监管范围内。」 还有这种操作! 虽然最终也没能突破安检员的堵截,但那个携带枪枝上飞艇的黑衣男人还是给池小言提供了个不错的思路。她开始认真思考起了自己买一架飞艇飞去巴路沙群岛的可行性。 「所以为什么不考虑搭一下别人家的私人飞艇呢。」三日月宗近问。 「以前我家里也有一架私人飞机,通常情况下,会选择私人交通工具应该不会愿意搭乘陌生人的吧。」池小言揉了揉眉心,「而且有钱买这种东西的人肯定不会在意我们提出的那点报酬的。」 「总要试一下的吧。」三日月宗近却微微眯起了眸子,眼中的一弯新月显得格外明亮,「不如让我这个老头子去试试看。」 虽然池小言觉得三日月宗近会成功的概率并不比她立刻就能买到一架飞艇的概率大,但她还是让三日月去了。毕竟如今眼下也没什么合适的好办法,既然三日月主动提出,她也就由他去了。 三日月这一去一回实际上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池小言甚至还没能听秋田讲完他们在丛林里经歷的事情,三日月宗近便已经回到了队伍当中。 池小言抬眼看了三日月一眼,顺口问了句:「怎么样?」 「成了。」三日月说。 第97页 「啊?」 池小言的表情瞬间便宛如被冻住了一般,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架私人飞艇的主人刚好也要去西果陀国。谈好了价格之后,他很轻易地就同意搭我们一起。」三日月宗近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温柔的微笑,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样。 池小言觉得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完全不觉得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会落在自己的头上。毕竟会有人用自己的私人飞艇搭送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种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池小言的认知。 她并不觉得这个世界的人会选择搭送他们这一行人会是因为心地善良或者是想做慈善或是怎么样,毕竟她已经亲眼看到有人带着枪枝上了飞艇。 那么他们的动机就很耐人寻味了。 打劫?还是那句话,池小言并不觉得能买得起飞艇的人会想要打劫她这样的旅客。那除了图财还能图什么呢? 这点必须要考虑清楚,毕竟一旦飞到天上,主动权就完全被交到对方手上了。 「你其实不用担心。」忽然,一个毫无波澜起伏的声音在池小言的耳侧响起。 池小言吓得后退了半步,却刚好被什么东西绊到,于是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了去。但她并没有真的倒下去。就在她失去重心的瞬间,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 与此同时,池小言对上了一张陌生且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脸。 那无疑是张相当漂亮的脸,五官生得都精緻至极。一头乌黑的长髮直直披散在脑后,也却并不会让他显得有一丝一毫的女气。 只是那双空洞无神的猫眼却是让池小言的唿吸都有些停滞了。 看不透。会被看透。 这是她能透过那双眼睛所能感受到的全部。 终于稳住身形的池小言站起身,直直看向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她可以肯定,就在刚刚,在她听到那个陌生的声音之前,这个男人还不在这里。 「你是谁?」池小言轻轻皱眉,沉声问道。 尽管她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答案。 「伊尔迷·揍敌客。」来人丝毫不隐晦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你想搭乘的那个私人飞艇的主人。」 果然! 池小言侧头看向了三日月宗近。感受到池小言投来的视线之后,三日月轻轻点了点头。 眼前这个青年人确实就是他刚刚进行交涉的那位飞艇的主人。在见到他的时候,三日月就感受到了这个人身上带着的强大的气息。但当时三日月并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潜到他们的周围。 甚至没人发现。 「你放心。这毕竟是一场交易,虽然我很少接这样的生意,但你应该知道的,揍敌客家做生意从来都是很讲信誉的。」伊尔迷目不转睛地盯着池小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上让人读不出任何情绪。 「我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倒不如说你也应该很清楚,你身上没什么值得我觊觎的。不过能藉机赚一笔我还是挺开心的,毕竟你给出的价格我还算满意。」 「当然,如果能再加点价就更好了。我不会藉机敲诈的,毕竟事关揍敌客家的信誉。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池小言对揍敌客这个姓氏有一点点印象,毕竟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她也曾经翻阅过相应的资料,对于这种在这个世界叱咤风云的人物自然有所耳闻。 当然,也仅限于耳闻而已。仅凭她的记忆,池小言并不能判断自己究竟能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 但同时,眼下她又找不到更合适的出行方式。总不能真的去买一架飞艇吧? 「你还想要什么?」思考许久未能得出结论的池小言蹙眉沉声问了句。 「我想要一个女朋友。」 第58章 绯红之眼(一五) 女……女朋友? 伊尔迷此言一出,场面立时变得安静得有些可怕。 这句话里所包含的信息量明显已经超出了池小言的大脑瞬时所能思考的范围。所以此时此刻她没有办法立刻对此做出回应。 而与她同行的付丧神们同样也都有些发怔。 什么情况! 「请您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最先做出反应的却是龟甲贞宗。他轻向前迈了半步, 自然而然地挡在了池小言和那个名叫伊尔迷的奇怪男人中间。平日里温柔的声线这个时候也透着些许冰冷, 似乎还隐隐带着些威胁的意味。 说实话, 龟甲贞宗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糟糕的。用这样轻浮的话来调侃他家主人?这种行为简直让人无法原谅! 他那张俊秀的脸此刻已经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虽然这会儿池小言还没有做出回应,作为下属的他提前开口似乎显得有点僭越,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哪怕事后被主人责怪或者埋怨也无所谓,总之他觉得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保持沉默。 然而伊尔迷却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来自龟甲贞宗的低气压一样。他微微偏了下头, 看了这个突然站过来的男人一眼, 接着依然是用他那完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了句:「我是认真的。」 龟甲贞宗握刀的手不由得收紧了几分。天晓得他有多想立刻拔刀把这个轻视他主人的傢伙直接砍倒。但毕竟自家主人还没发话, 而且这个场合似乎也不太适合动手,所以他只能这样强忍着心里的怒气, 只握着拳头怒视着眼前的人。 第98页 忽然, 龟甲贞宗觉得自己的衣角似乎被人轻扯了一下。侧头看去, 却刚好对上了池小言的视线。 她的表情已经恢復了原有的平静, 明亮的眸子里甚至还带上了惯有的笑意:「没关系的。这里交给我吧。」 心里的怒意似乎一下子就消减了不少,余下的多是些担忧的情绪。看着这样的池小言, 龟甲贞宗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些许。 他似想说什么, 却听池小言继续说道:「反正有你们护着我, 没什么好担心的呢。」 说话间,池小言的视线却往一旁的伊尔迷身上飘了过去。显然,她这句话并不仅只是说给龟甲贞宗听的。 这个男人并不是在开玩笑, 池小言很清楚这一点。但同时,她也并不觉得一见钟情这种恶俗的桥段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当然也不可能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所以所谓的女友的背后肯定会有其他目的。 所以说这大概是一场交易,而池小言那句话的目的就是告诉那个名叫伊尔迷的傢伙,她也是有底气的,她身边的这群人就是她的后盾。 「假扮吗。」池小言的唇角轻向上扬了些,「如果与我的工作没有冲突的话,这样的条件也不是不能接受。」 伊尔迷轻轻「哦」了一声。 这个答案还算让他满意。 身为揍敌客家的长子,伊尔迷平日里其实并不怎么会离开枯枯戮山。他此时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因为生意,而接下来即将前往西果陀国,目的也自然是为了下一单的生意。 揍敌客家作为暗杀界鼎鼎有名的世家,在业界的信誉和口碑都是一等一的。在完成委託的过程当中,他们也不会拒绝僱主的一些奇怪的小要求。 而伊尔迷这次所接的这单生意的僱主就提了些有点麻烦的要求。这次伊尔迷要暗杀的对象是西果陀国某市一个黑帮的首领,而僱主特意指出一定要在那个黑帮首领牵头举办的宴会上当着众人的面出其不意地把这个人杀死。 虽然说伊尔迷觉得潜入宴会杀、人应该也能达到差不多的效果,但僱主却坚持希望伊尔迷能以宾客的身份出现在宴会上。 这显然有点麻烦,毕竟当众杀、人已经超出暗杀的范畴了。伊尔迷本来想要拒绝来着,但后来僱主把酬金翻了个翻。伊尔迷算了算,这样的价钱的话,即使麻烦一点也不亏,于是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委託。 想名正言顺地出现在这个宴会上的话,伊尔迷需要个合适的身份,这个问题僱主已经给他解决了,但僱主同时给他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他给伊尔迷准备的身份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僱主表示女人这个东西得伊尔迷自己解决,因为僱主手里有的女人都是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在那种场合出席委实有些不合适。 伊尔迷觉得,如果不是这个僱主给出的价格还算公道的话,单凭他提的这么麻烦的要求,这单生意基本可以告吹了。不过为了那大把的戒尼考虑,伊尔迷还是接受了这样的设定。 按道理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伊尔迷是可以找自家的女僕或者女管家一类的人来临时客串一下的,但那些傢伙再怎么说也是揍敌客家的雇员,做这种计划之外的工作肯定是要拿加班费的。而按揍敌客家的规矩,这种为了完成工作产生的开销又没有报销或者不住,伊尔迷觉得这样实在不太划算。 于是他决定随便拉一个路人下水,不用花钱也不用负责那种。 然后三日月就找到了他面前。 这对于伊尔迷来说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当然,伊尔迷并没有把三日月宗近当成自己女伴的打算,虽然三日月生得确实美丽,换上女装应该也能做到真假难辨,但总体来讲,把一个男人扮成女人还是有点麻烦的。 不过刚刚在路过飞艇站的大厅的时候,伊尔迷似乎看到了三日月宗近身边的那一群人里是有个女人的,而且那个女人的气质意外地不错。 这样的话问题就解决了。 伊尔迷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但也没直接跟池小言说明自己去参加宴会的目的实际是为了杀、人。虽然结合揍敌客家的情况,这种结论其实并不难得出,但毕竟别人自己推测出来和从伊尔迷嘴里说出来这两者之间还是有本质性差别的。这事关一个杀手的专业素养。 当然,就伊尔迷个人来说,这种事情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目标提前知悉或是怎么样的。作为专业暗杀世家出身的、暗杀技术炉火纯青的揍敌客家的大公子,即使对方做了充足的准备,伊尔迷也依然有十足的自信完成自己的工作。 所以即使这个小姑娘是对方安排的间谍一类的东西也无妨,大不了到时候顺便一併杀死然后再找僱主抬个价。 计划非常完美。 至于池小言刚才在话里透着的那种隐隐的警示以及池小言身边的某个人对他透出的莫名的杀气,伊尔迷完全没有去在意。虽然池小言身边的人很多,而且看上去也都挺强的——包括那个看上去跟奇犽差不多大的粉头髮的小鬼还有那个手里拎着酒瓶的一脸睡不醒的小鬼,但伊尔迷完全没有觉得他们是威胁。 作为揍敌客家的人,如果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的话,他就不用在暗杀界混了。 总之,在一番和谐友好的交涉过后,池小言跟伊尔迷终于完美地答成一致,协议正式生效。 第99页 「作为我的女伴,你应该时刻保持优雅端庄,并且要跟我保持亲密的距离。」在确定了协议之后,伊尔迷面无表情地这样对池小言说着,「首先你这身衣服就不合适,不过考虑到你是刚刚得到的这个身份,我就不多计较了。但至少现在,作为女伴,你应该挽着我的手臂。」 池小言的眉梢稍微抽动了一下:「所以有必要这么快进入角色吗?」 「当然,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盯上。」伊尔迷说。 「连你的私人飞艇也是吗?」池小言继续问。 伊尔迷没有回答她,只是用那双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池小言。 被那样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的池小言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反正只是演戏而已,既然大家决定了互利互惠,那她没道理在这里忸怩。 于是她伸出了手,轻轻搭在了伊尔迷的手臂上,那动作却是意外地有些优雅。 毕竟池小言也曾经作为许家的养女出席过不少宴会场合,虽然世界不太一样,但那些麻烦的规矩礼节总归还是差不了多少的。 伊尔迷对自己做出的这个选择非常满意,既找到了合适的女伴又有钱拿,世界上原来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看着池小言跟着伊尔迷往飞艇的方向走去,一众付丧神们也陆陆续续地跟上,唯有龟甲贞宗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在最后的一期一振很快发现了龟甲的异常。出于同事间的关怀,一期一振好心问了句:「怎么了吗?」 听到一期一振的问候,龟甲贞宗「啊」了一声,这才从沉思当中回过神来。 他现在心情十分复杂。虽然明知道审神者跟那个奇怪的男人做出那种举动并不是出自真心,但他就是觉得非常不满。 作为付丧神,他当然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去干涉审神者的生活。对于付丧神来说,审神者就是他们生活中的全部,他会重视审神者,甚至爱慕审神者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是主人的刀剑,主人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但对于审神者而言,他,甚至所有刀剑男士们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审神者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已。 真是不平等的关系呢。 他想得到审神者更多的关注,想被更重视一点,他想更多地出现在审神者的视线范围内,他甚至想……想占有审神者的全部。 作为付丧神,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国服的检非概率up是假的吧,感觉这两天检非出率比平时还低,已经好几天没做完检非日课了。 沉迷码字无心挖弟的我在游戏上大概已经是一条咸鱼了吧…… 第59章 绯红之眼(一六) 「你在想什么?」看着自己身边的某位带着眼镜的同事,压切长谷部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 自打上飞艇以来, 龟甲贞宗的视线就始终绕着池小言和伊尔迷两个人的身影不住打转。诚然, 作为付丧神, 时刻关注着自家审神者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过分的事情,但压切长谷部总觉得, 自己身边的这位同事对审神者的关注似乎是有些过头了。 压切长谷部承认,自己其实也觉得那个名叫伊尔迷的傢伙看上去有些碍眼,但却完全没有达到龟甲贞宗那种欲压切之而后快的程度。那已经不仅是敌意, 而是完完全全的杀意了。 再联繫之前在审神者的房间里看到的场景, 压切长谷部觉得自己绝对是有必要跟龟甲贞宗这个同事好好谈一谈的。 虽然是刀剑出身, 但既然有了人类的身体,那么人所拥有的七情六慾, 付丧神们当然也会有。因此, 时之政、府其实并不反对付丧神跟人类甚至妖怪发生感情。而感情这种事情说到底也只是付丧神个人的私事而已, 按照常理而言, 长谷部其实并没有什么立场跟龟甲讨论这样的事情。 但问题是龟甲所觊觎的对象可能是他们所在本丸的审神者,这样的话性质就不太一样了。毕竟这可能涉及本丸内部和谐的问题, 长谷部觉得还是慎重些比较好。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担负起了身为出阵队伍队长的责任。 「嗯?」龟甲贞宗侧头看向长谷部, 眼里透着一丝茫然, 一直盯着池小言的动向的他甚至都不清楚压切长谷部是什么时候到自己身边来的。 长谷部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些,他瞥了一眼在不远处的审神者,接着对上了龟甲的视线:「你对主上的事情很上心呢。」 「呵呵。」龟甲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暧昧的笑意来, 「作为她的刀剑,对她上心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有点过头了吧?」压切长谷部并不打算转弯抹角, 「我们的刀刃不是为溯行军之外的人准备的,那样的杀气不该存在吧。对那个人的。」 「有什么不对吗?」龟甲贞宗脸上的笑意渐渐转冷,但唇角依然是上扬的,「既然是她的刀剑,保证她不受伤害也是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吧。全心全意系在她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不然,这副人类的身体所带着的感情又被你置于何处呢?织田信长身上吗?还是宇田川织夏的身上?」 龟甲贞宗的话音还未落下,压切长谷部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龟甲这句话明显有些戳到长谷部的痛处了。是的,那两个人的事情之前一直盘绕在他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尽管长谷部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应该在意的只是眼前的这个主人而已,但他还是没办法不为那两个人的事情分神。 第100页 这于他而言着实是一种折磨。直到两天前,他都一直受着这样的折磨。 但如今的他已经不一样了。在将刀刃挥向宇田川织夏的那一霎那,他就已经彻底跟过去的主人告别了。如今的压切长谷部已经下定决心,只为现在的主人而战斗。 所以听龟甲贞宗说这样的话,压切长谷部本能地想要反驳。 「这次是我抢先了。」龟甲贞宗却并没给长谷部反驳的时间。温润的声音甚至带着些许笑意,他轻轻说了句。 「虽然这个时候说起这个不太好,但织夏她啊,之前明明曾经那么渴求我,但在我显现之后却又总是或有意或无意地无视。她没办法如她说的那样认真地对待每一个人呢。」龟甲轻轻眯起了眼睛,「但现在的主人不会这样。她不会主动渴求任何人,但她会努力回应所有人的善意。」 「所以她是个值得被重视的主人呢。」 池小言轻轻吸了吸鼻子。她并没有听到龟甲对她的评价,她甚至无暇去顾及自己手下的那些付丧神们。 因为她此刻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假扮伊尔迷的女伴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考验一个人的神经了,特别是对于池小言来说。 由于种种原因,池小言本人是没有一点点恋爱经验的,她甚至对男女之间过分亲密的接触有相当的牴触情绪。不过为了那份协议,对于心理上的排斥,池小言还是勉强忍了下来。而对于她一无所知的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池小言觉得自己大概只能参考自己曾经名义上的养父母了。 说起来,她的养父母当年也算是那个圈子里羡煞旁人的一对神仙眷侣,养父许斯明对养母池予晴的疼爱与珍视总能在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那些温暖人心的小动作和那个男人眼里溢出来的喜欢,池小言至今都能清晰地记得。 她甚至一度觉得,世界上最温柔的男人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她错了。论那些温暖人心的小动作,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比起许斯明而言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那些时不时的温柔的护卫让池小言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是真的在跟那个男人交往的错觉。 池小言当然明白这只是在演戏,但就肢体语言的表达来说,伊尔迷的演技绝对是一流的。但问题在于,正常一流的演员绝对不止会用动作来进行表达,表情也是相当重要的环节,而说起表情这个话题,伊尔迷绝对可以拿到零分。 不,负分。 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在做撩人的动作的时候还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吧! 当伊尔迷第一次抬手挡在池小言面前略有些低矮的舱门框上的时候,池小言有些诧异地望了那个男人一眼,正对上了那双如死水般空洞的视线。 池小言表示自己在那一瞬间绝对受到了惊吓。虽然说那张脸生得并不丑,但问题是在这种场合下依然能保持毫无波澜这种事情本身就有点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吧。 而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引路拉椅子甚至撩头髮和整理褶皱的衣角这一系列的动作愈发地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其实……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吧。」试探性地,池小言问了句。她觉得跟这么个搭档,她真的有点演不下去了。 「嗯?」伊尔迷歪了歪头,依然是面无表情地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看着池小言,「你在说什么啊?当然是要做到这个程度了。毕竟身份是这样安排的。」 所以说这个身份设定本身就很有问题啊!池小言暗自腹诽。 虽然伊尔迷并没有明说,但池小言大概也能猜到,伊尔迷这么大费周章地玩什么角色扮演混到宴会当中大概是受到了什么暗杀的委託。不然正常情况下一个暗杀世家的大公子应该没有这个闲情逸緻演什么依靠跟黑帮头目家的女儿鬼混成功逆袭成为黑帮继承人的混混吧? 池小言不太能理解给伊尔迷安排这种身份的僱主的脑迴路,也不太能理解接受了这种诡异设定并且演得相当起劲儿的暗杀世家的大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这齣戏演完之后她大概会对恋爱这种事情有更深的心理阴影吧。 至于现在……自己答应的协议,哭着也要演完。 乘飞艇从南茶市到西果陀国的首府大约要经过三天的时间,而这三天里,池小言几乎完全被那个名叫伊尔迷的魔鬼绑定了。 是的,魔鬼。绑定。 有几次池小言想甩开伊尔迷独自跟自家付丧神聊聊关于接下来的规划,然而伊尔迷总是能在付丧神们聚齐之前顺利找到并黏上她。 而且由于是暗杀世家出身,伊尔迷平日里走路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于是每次他悄无声息地出现的时候,都能给池小言带来十分勐烈的惊吓。几次之后,池小言终于选择放弃了挣扎。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着实有些受不了。 当然,池小言也考虑过跟伊尔迷进行交涉,然而伊尔迷总是回答得十分理直气壮:「在协议期间,我有必要时时守在你身边。不然你要是偷偷熘走了,我岂不是很亏?」 面对这样的言论,池小言只觉得一阵无力。大哥,这是在天上!就算熘也熘不出这架飞艇吧!而且花钱的是她,配合演戏的也是她,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会觉得是他自己亏了? 你们都是这么谈生意的吗? 池小言觉得她实在无法理解伊尔迷这个人的脑迴路,于是池小言终于彻底断了跟这个人继续交涉下去的念头。毕竟现在还在天上,她多少有点身不由己,一切都等落地再说。 第101页 在池小言彻底放弃抵抗之后,飞艇上的生活意外地变得平静了些许。然而这样的平静并没能持续到他们顺利落地。 就在飞艇即将落地的前一个晚上,池小言刚刚拜託了伊尔迷的纠缠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再看看关于流星街的资料的时候,门外忽然起了一阵骚乱。 揍敌客家的私人飞艇空间相当大,几乎可以媲美高档的星级酒店了。所有设施也是一应俱全,至于安保什么的更不必说,毕竟这本身就是暗杀世家的飞艇,正常情况下肯定没人敢在这上面搞事情。所以这阵骚乱…… 池小言隐隐地有种不怎么太好的预感。 喧闹还在持续,池小言也是很快便找到了那阵骚乱的源头。是飞艇上的餐厅。而在她走到切近之前,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却率先划过了她的耳畔。 「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三十三小天使的雷~ 第60章 绯红之眼(一七) 池小言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 在听到了那个颇熟悉的酒嗝之后,池小言对接下来可能会看到的情况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事实上在她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之后, 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心累。 那个少年模样的短刀这会儿正拎着自己的那个已经喝空了的小酒瓶歪靠在餐厅里的酒柜前面, 而站在他面前的则是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池小言记得那应该是飞艇上的僕从之一。 「所以说喝这里的酒我会给钱的啊!能不能先把酒给我。」不动行光的脸上似乎有点不耐烦。 「真的非常抱歉,这是伊尔迷少爷的命令, 没拿到钱绝对不能把酒给您。」那个僕从的语气倒是十分谦恭,但动作却是十分强硬,显然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池小言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刚才那振争吵的原因了。 听到脚步声, 不动行光轻撩了下眼皮, 他原本大约是想说些什么的, 却在看到池小言的瞬间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接着假装没看见的样子, 十分别扭地别过了头去。 见不动这副模样, 池小言轻轻嘆了口气。自打跟宇田川织夏见过面之后, 不动行光对待她的态度就愈发有些飘忽了。池小言并不知道那天那一行人跟宇田川织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不管是不动行光还是压切长谷部, 亦或者是一期一振, 他们在那天之后, 都发生了相当微妙的变化。 「给你们添麻烦了。」换上了礼貌性的微笑,池小言微微颔首冲着那个黑衣的僕从点了点头,「您手上的这瓶酒需要多少钱呢?我现在就付给您。」 那僕从也不含煳, 干脆地报出了一串数字。虽然池小言对这个世界的物价并不太了解,不过她也能猜到, 这个数字肯定是有水分的。很显然,这个飞艇上的僕从跟他们的主人伊尔迷完全是一个德行,无论是从面部表情来讲还是做生意的手法来讲。 池小言并没多少闲心跟这个僕从扯皮,虽然是意料之外的开销,不顾既然是给自家付丧神当福利的话,那稍微当一两次冤大头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等任务结束之后找个由头让时之政、府埋下单。 见池小言付钱付得爽快,那僕从自然也不会再纠缠,他将手里的酒瓶递给池小言之后,他便十分自动自觉地退出了餐厅。 「走吧,去餐桌那边喝。」池小言沖不动行光晃了晃手里的酒瓶。 不动行光从地上爬了起来,吞了吞口水,却并没有跟着池小言往餐桌的方向走。 「我不想喝了。」他这样说。 池小言停下了步子,侧头看着不远处垂着头的少年,又是轻嘆了下,但随即,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地温和了起来:「就当做是陪我了。稍坐会儿吧。」 不动行光稍怔了一下,池小言却已经挪到了他的面前,不容分说地扯起了他的手腕。于是他就这样被审神者拉着一路到了餐桌旁边。 池小言将瓶中的酒倒进了不动行光的小酒壶。那大抵是沉置了相当多年头的果酒,颜色几乎都要变得透明了。液体倾洒出的瞬间,浓郁的酒香霎时间飘满了整个餐厅。 池小言又给自己倒了一点,用的是餐桌上的高脚杯。她轻轻倾斜了杯沿,在不动行光的小酒壶上碰了下。 「干杯。」她说。 不动行光瞥了她一眼,眼神里依然有些躲闪。 池小言却全然不理会不动行光这样的态度。她将酒杯举到了唇边,轻啜了一口。不愧是好酒,那种在舌尖缠绕的体验果然让人沉迷。 「很美味呢。不尝尝吗?」池小言勾唇,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此刻的她眼神竟透出了些许迷离。 分明只是沾了一点点酒而已。 鬼使神差地,不动行光拿起了自己的酒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这酒口感绵密而温和,既不似甘酒般甜腻,又没有烧酒一样的热辣,细细品味倒还好,但若这样大口饮下的话,着实缺了点味道。 不动行光轻轻吐了吐舌头。 「难喝。」他说。 「果然还是不习惯吧。」池小言的视线忽然落到了不动行光的眼中。 突如其来的目光交触让不动行光有些慌乱,他连忙想要躲闪,却又听到池小言在他的耳边继续说着:「你是个念旧的人,我知道的。」 「其实我很羡慕你,有那么多值得回忆和留恋的过往,所以即使不往前看也没关系。」池小言又端起了酒杯,这次却是勐地喝下了一大口。将那香醇的液体咽下后,她轻咳了一下。 第102页 「过往再怎么美好也都过去了。」不动行光说话的声音有些闷,他把酒壶抵在了自己唇边,却没有喝下去。 池小言的动作停住了,她轻轻歪了下头,看着身旁的少年,接着「扑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什么嘛,原来你是知道的啊。」 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略显粘稠的液体立时翻涌起了一阵波纹:「我想也是的,毕竟经歷了那么多岁月,不可能连这种道理都不懂。」 池小言又轻啜了口杯中的酒。 「真的挺好喝的。」 「这样真的好吗?」不动行光忽然反问:「这样莫名其妙地就离开了那个地方,却把你那么重视的那只青蛙一个人丢在那边,即使是这样,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悠闲地喝酒?」 「啊……」池小言眨了眨眼,她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略略仰头望天,似乎是在思考,许久,她终于转回了视线,轻笑着看向不动行光:「你说哌哌啊……它没关系的。」 「它从来都是独自旅行的,所以它肯定可以照顾好自己。虽然我也很担心啦……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呢。没准它这会儿已经带着特产独自回家了呢。」 「我这个样子……会让你觉得特别不可靠吧?」池小言单手托着腮,轻轻抿了抿唇,「嗯,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可靠,但哌哌它其实并没有觉得我是依靠。我跟哌哌大概只是……刚好凑在一起了而已。」 不动行光眨了眨眼。他确实是这样想的。再次在这座本丸显现之后,他一直听身边的那群傢伙提起审神者有多么喜欢那只总是在到处闲逛的青蛙,可在他看来,这个新审神者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青蛙出去旅行了也不会去担心,青蛙回来了也并不会围着它团团转。这次更是直接把那只青蛙独自留在了窟卢塔族住着的丛林里,而且在离开之后竟然只字未提关于青蛙的事情。 这个人的喜欢是这么廉价的吗? 不动行光这样想。 他不由得又会联想起自己的前任审神者织夏。他果然还是更喜欢之前的那个审神者一点。 作为一个无能的刀,自从在这个本丸显现以来,不动行光几乎一直浑浑噩噩地窝在本丸里喝酒,这样的行为时常惹得长谷部跳脚,但偏偏织夏每次都会这样纵容他。 本丸的氛围一直很好,好到不动行光不由自主地想好好守护那里,即使是作为无能的刀也想守护那里。 不动行光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就在宇田川织夏离开本丸的前一天,他刚刚做好决定,他想去修行,想去跟自己的过往彻底做个了断,变得强大起来,然后好好守护那座本丸,守护那个人。 可惜没能来得及。 至于现在的本丸……经过这样的波折之后,不动行光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动摇了。变强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一样会被抛弃? 想至此,不动行光握紧了手里的酒壶,又是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池小言也在此时端起了杯子,仰头把里面剩下的酒全部喝了下去,接着再次斟了些,又给不动添了点酒。 「其实我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重要,对哌哌来说也好,对……嗯,对不动你来说也好。」她轻笑着,「不过你们在这里就很好了。」 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吗?可只喝了这么一点酒的话,正常人都不会达到醉的程度吧。 不动行光大口地喝着这没什么味道的酒,心里也在不住想着。 所以说在这里装出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意思吗?是专门演给他这个无能的刀看的吗? 「小言她啊……过去好像不怎么好呢。」那天在丛林当中见面的时候,宇田川织夏这样说过,「她是孤儿院出身,十几岁的时候才被只大她十来岁的许家的继承人夫妇收养。后来我记得她住过的那座孤儿院是被查封了。因为……嗯,不正当经营。」 「不过那是我来本丸之后的事情了,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听我姐姐说,小言她名义上的养母当时因为这件事情自杀了。」 「她可能比较敏感吧……但我姐姐说她是个好人。所以由她来接手这个本丸我很放心。仔细想想,我确实也不太适合当审神者呢……那么容易就被人挑拨利用了。给你们造成了伤害真是非常抱歉。看到你们都还好,我就放心啦。」 「我就打算留在这里了。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开心。」 也正是因为织夏这样说了,所以在窟卢塔族的村民出现的时候,长谷部当机立断地对织夏发动了攻击。毕竟如果织夏想继续留在那个村子里的话,就要好好地跟他们撇清关系。 离开那片丛林之后,不动行光知道,自己大概是真的不会再跟织夏有什么关系了,尽管依然有些捨不得,但这是他无可避免的事实。 不动行光晃了晃手里有些空的酒壶。这酒仔细回味一下味道也还不算赖,再喝一点也…… 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见池小言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第61章 绯红之眼(一八) 池小言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了。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她觉得有点恍惚。 凭触感就知道了, 她现在躺着的地方显然是张柔软的床, 而从入目的天花板来看, 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对了,她现在是在飞艇上, 所以这个地方大概是那个魔鬼杀手伊尔迷给她安排的房间。谢天谢地,好在那个杀手并没有在晚上也继续那种可怕的扮演关系的意图,不然就算是被从飞艇上直接扔下去, 池小言也绝对会拒绝的。 第103页 良好的睡眠可以给人提供良好的心情, 所以刚刚醒来的池小言心情其实是相当不错的, 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等等,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来着? 好像昨天晚上不动行光因为想喝餐厅里的酒而跟飞艇上的侍从吵起来了, 而她作为主人自然要去帮不动解围。花了高价把酒买下来之后, 她趁机跟不动行光聊了几句, 然后……然后她就断片了。 池小言轻轻嘆了口气。她其实不太了解自己的酒量到底如何, 毕竟为了保持清醒的头脑,从小到大她对这种东西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昨天晚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抽了哪门子的疯, 竟然生出了跟不动行光把酒言欢的念头。 然后她十分忧伤地发现自己的酒量真的是差到令人髮指。粗略估计一下, 按从她端杯开始到她醉为止这个时间来计算,池小言觉得自己的酒量应该不会超过一弹,嗯, 大概就是用指尖沾水弹一下那种一弹的量。 她倒是不太担心自己酒后的仪态问题,毕竟她醒过来这个状态还是挺让人欣慰的, 至少说明她昨天晚上虽然断片了,但还是好好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并且换好了衣……服…… 嗯? 池小言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所处的这个状态好像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好。此刻的她确实是十分乖巧地躺在床上没有错,但问题是为什么她身边还有一个人啊!即使没有戴着眼镜,池小言对那张脸依然十分熟悉。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熟睡的样子了。 但之前几次,她与龟甲贞宗之间都隔着相当的距离,但这一次,他那张安逸的睡颜就这样突兀地放大在了她的枕边。池小言觉得自己受到了十分巨大的冲击。 讲道理,出现在这里的如果是伊尔迷她都更能接受一些,毕竟如果是伊尔迷的话,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让自己手下的一种付丧神把那个夜袭的混蛋干掉。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龟甲贞宗会出现在她的床上啊喂! 池小言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里攥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恰在此时,龟甲贞宗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接着,那双眼睛缓缓睁开。带着初醒时的茫然,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池小言满是复杂的视线。 「啊,主人,您醒了。」龟甲贞宗倒是十分快地适应了眼下的状况。他翻身爬了起来,顺手摸起了放在枕边的眼镜,然后再次回过头看向池小言, 「所以昨晚发生了什么?」池小言也挺身坐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身体有点僵硬。 眼下这个情况完全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 「昨天晚上啊……」龟甲轻笑:「您喝醉了。于是我就把您送回来了。但您扯着我的手腕不让我离开,所以我就在这里住下了。」 「没有打扰到您吧?」 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竟然完全没有破绽呢…… 说到底都是酒的错。池小言也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对龟甲确实有些特殊的好感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人突然在她床上出现她也能完全平静地接受。类似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而且以后可能还会发生,这显然并不是她所期待的结果。 所以还是该好好跟他划清界限吧。 池小言正垂眸思考着,却忽然听到龟甲贞宗轻咳了一声:「主人。」 接着,一道平淡的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声线便在她耳边不到一尺的距离响了起来。 「我觉得你现在的这个样子不太好,虽然只是契约关系,但作为我的女朋友跟别人的男人上床实在有点不道德吧。」 池小言吓得勐往床里缩了一下,却正撞进了龟甲贞宗的怀里。而转过视角的她也刚好看清了方才说话的人。 其实听声音也知道了,来的人是伊尔迷。 池小言稍稍往旁边闪了闪,跟龟甲贞宗拉开了一点距离,接着,她直视着突然出现在她床边的伊尔迷:「毕竟只是契约关系,你这样出现在我卧室里似乎也很不道德,所以我现在希望你能出去。」 「还有你也是。」池小言又侧过头对龟甲贞宗说了一句。 「哦。」伊尔迷眨了眨那双无神的眼睛,倒没继续之前那个话题,而是真的顺从地退开些许,接着说道:「等一下要给你准备晚宴的礼服,所以告诉我你穿衣服的尺码。」 得到了理想的答案之后,伊尔迷便离开了池小言的房间。而龟甲贞宗却依然在停在原地,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吗?」池小言问。 「没什么。」龟甲贞宗翻身下了床,绕到了池小言的面前:「只是有点担心,以您的酒量,在晚宴上可能会受欺负吧?」 「唔……」池小言这才意识到还有这样严重的一个问题。之前在许家的时候倒还好,毕竟她养父实力很强大,作为许家的人,自然没什么人敢劝她的酒,即使有,池小言也总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掉。但这次显然不能,在这场宴会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维护她。所以喝酒这种事情几乎是避无可避。 以她的酒量,搞不好会在宴会上丢丑——这倒是没什么,但伊尔迷去参加那个宴会明显是奔着搞事去的,她要是被酒放倒了,肯定非常危险。她并不觉得以伊尔迷的性格有可能会分神来救她。 第104页 有点麻烦啊…… 「所以我去保护您吧。」龟甲贞宗说。 池小言的动作停了一下。这当然是个不错的提案,但……犹豫了片刻之后,池小言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到时我会带一期和三日月去。安心吧。」 「这样啊……」龟甲贞宗的脸上透出了些许失落,但很快,他的语气便恢復了寻常的模样:「嗯,毕竟是主人您的想法,那么我会好好地等您回来的。」 飞艇终于顺利地在西果陀国边陲的一座城市降落了,而这个城市就是宴会即将举行的地点。下了飞艇之后,池小言依照之前的约定跟着伊尔迷去了他们的据点——那是栋相当豪华的别墅。 这倒不是揍敌客家在这儿的房产,只是伊尔迷的僱主给伊尔迷提供的落脚点而已,距离晚宴只有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池小言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 中饭过后,池小言便被伊尔迷强行送去梳洗打扮换衣服了。尽管时间还早,不过池小言觉得左右此刻也没其他事情可以做,于是便顺从地去了。 伊尔迷给她准备的礼服是条银灰色的抹胸长裙。那衣服的剪裁和质地实际都算不上一流,款式也有些过于素净了,但穿在池小言的身上却相当好看。 池小言的身量本就不矮,加上长裙尺码还算合适,衬得她的身材愈显曼妙。原本时常绑成马尾的长髮此刻在头上盘了个精緻的花样,清秀的脸上再覆一层妆容,美得几乎能摄人心神。 看到池小言这样施施然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连平日里情绪鲜少有波澜的伊尔迷也不由得怔了一下。他上下打量了池小言一番,沉默了许久,才似乎终于回过神一样地幽幽开了口。 「我先声明,如果在宴会上出了什么问题,我是不会出手帮你的。」伊尔迷的视线紧紧地锁在了池小言穿着的那双差不多有八厘米的高跟鞋上。 那玩意儿看着就十分不方便。伊尔迷严重怀疑如果会场真的陷入混乱了,穿着那样一双鞋子是不是能安全地跑出来。 不过伊尔迷觉得这种问题不应该由他来关心,毕竟他并不打算对眼前的这个女人负责。这一点在谈协议的时候伊尔迷就已经说过了,现在他只是再强调一次而已。 反正那个女人身边有那样一群很厉害的保镖,虽然不会念能力,但至少保护那个女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伊尔迷是这样想的。 而如池小言之前所说的那样,出席宴会的时候,她果然只带了一期一振和三日月宗近两个人。 这里是黑帮的聚会没有错,但毕竟是宴会,在会场里肯定是没办法携带武器的。所以池小言只带了两个比较老辣的人进场以防万一。而余下的付丧神们则是被留在会场外进行盯防。 「哈哈哈哈……见到了主上不太一样的一面呢。」准备进场之前,三日月笑着说了这样一句,「主上今天很美呢。」 「再怎么美,在天下五剑里最美的一位面前还是会失色吧。」池小言眯起眼,略带调侃地回应。 与寻常不同,三日月宗近此刻已经换上了伊尔迷给他准备的黑色西装。虽然只是基础款,但那修身的衣服撑在三日月的身上却能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美感。三日月本就生得极美,即使是扮作随从模样,那种高贵的气度却也是无法掩藏的。 池小言微微别过头,她不太敢盯着这个付丧神看太久,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便陷进去无法自拔。 此刻的池小言其实是有点紧张的,跟三日月这样打趣其实也不过是为了缓解自己的情绪。 「主上,情况似乎不太好。」一期一振的声音忽然在池小言的耳边响起,带来的却是个意料之外的消息:「会场里有溯行军的气息。」 第62章 绯红之眼(一九) 池小言轻轻蹙起眉头。虽然说是感受到了溯行军的气息,但由于对方此时掩饰得很好, 所以他们一时间完全没办法确定溯行军究竟在什么位置。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先去外面告诉他们这里的状况, 让他们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然后你带着三日月的刀在门口守一下,这样一旦有什么异常你可以第一时间冲进来。」简单分析了情况之后, 池小言这样安排。 「这样您不会太危险吗?」一期一振有些犹豫。 「我想溯行军的目标不是我,现在没办法确定他们是盯上了谁,也许场内有什么重要的人, 也许就是揍敌客家的大少爷, 总之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我明白了。」 一期一振颔首, 接着闪身离开了会场。 池小言则是看了看身边的三日月宗近:「等下我会跟那位一起往里面走,你不要离我太远。」 「好, 我知道了。」三日月轻轻弯眸。不得不说, 审神者这种在工作当中散发出的气场有时真的让人挪不开视线。她平时总爱忧心, 尽管挂着笑容, 但眼底深处的犹疑却是抹不去的,但偏在工作的时候, 她却总能特别地从容。 或许对于她而言, 应付这些工作比与人打交道更省力气吧。三日月这样想。 池小言回到了伊尔迷的身边。她脸上倒还带着标准的微笑, 陪着那一身礼服,也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目光,但事实上, 池小言的内心此刻已经完全处于绷紧的状态。她唯一关心的问题是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展开。 第105页 尽管三日月宗近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池小言依然觉得十分不安。倒不是质疑三日月的能力。作为天下五剑, 三日月宗近在付丧神当中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就算他成天以老爷爷自居,却也依然无法掩饰这个人的实力强劲。 而池小言也并不怀疑这个人有可能会偷懒。三日月宗近对她的态度还算明朗,并没有过分亲近,也没有刻意迴避,他只是在自己的义务范围内努力工作而已。所以在这样的场合下,三日月宗近理应算是个很可靠的存在了。 但池小言依然会觉得不安。如果跟在身边的人是龟甲贞宗就好了。池小言的脑海里甚至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她侧头往三日月宗近的方向看了一眼……嗯?等等?三日月宗近呢? 就在前一秒,池小言还在觉得三日月也算是个靠谱的付丧神,结果这回眸一望,只觉得打脸来得有点猝不及防。 「你在看什么?」身边的伊尔迷突然开口,「这个时候你应该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而不是这样毫无品味地东张西望。」 「我……」池小言抿了抿嘴唇,「我的随从不见了。」 伊尔迷「哦」了一声,倒是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了池小言:「你管教得果然不够出色,如果是在揍敌客家的话,这样的随从大概可以直接杀掉了。」 池小言觉得自己跟这个人实在不在一个频道上。由于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池小言并没有办法用自己的道德观来衡量伊尔迷的想法,更不可能以伊尔迷的方式来思考问题,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但她又不可能不理会三日月宗近的突然消失。 「我去找一下他。」池小言放开了一直挽着的伊尔迷的手臂,转身往来的方向走去。 方才走了两步,池小言的手臂便忽地被身后的伊尔迷给拉扯住了。 「你不必过去。他只是被搭讪了而已,很快就会追上来的。」伊尔迷说。 池小言侧头看向了伊尔迷,眼里充满了问询,伊尔迷却接着又说:「缠住他的只是个普通小姑娘而已,你过去的话反而会比较麻烦。而且你现在应该专心应付这边,这样接下来我就可以去做我的事情了。」 依然是没有任何起伏的声线,却是让人完全无法拒绝。池小言轻嘆了口气,终于还是选择继续跟伊尔迷往会场里面走。 按照伊尔迷给她安排的身份,她这会儿应该是个刚刚继承了家业、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大小姐,也就是说在这个会场上算是个生面孔,是而来与她攀谈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见了她之后都只是随意招唿一下便擦身过去了。 伊尔迷就这样领着池小言在会场里绕了个遍。 「啊,这样情况就摸清了。」伊尔迷这样说,「接下来你可以随意行动了。」 说完,伊尔迷放开了池小言的手,接着转过身,几乎是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池小言则是在这略有些喧嚣的会场里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 这可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毕竟场内还有溯行军的存在。 在原地沉默了两秒之后,池小言大致理了一下眼下的情况,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去找一下刚才据说是被搭讪了的三日月宗近。 这样想着,池小言顺着印象的方向往入口走去,方才走了几步,却忽然被人拦了下来。 「弗莱格小姐?您一个人吗?」来人挡在了池小言的身前,十分优雅地把一只盛着香槟的酒杯递到了池小言的面前,「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跟您聊上几句呢?」 弗莱格正是池小言此时用的化名,很显然,这儿就是冲着她来的。 池小言停住了脚步,略仰头看向了来人。那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俊秀青年,只是前额缠了一圈绷带。中分的短髮梳理得十分整齐,配上年轻而俊秀的面容,虽然比不上三日月宗近那般美得超凡脱俗,却也相当耐看。 但再怎么耐看,也多不过是个看着落单的女子就忍不住上前搭讪的人渣而已。这样想着,池小言不由得心生了几分鄙夷。 「我想您可能是认错人了。」她轻声说。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搭讪,池小言当然不想跟对方有过多的纠缠。考虑到会场之中应该不会有人认得自己,她决定用这样的方式矇混过关。 「怎么会呢。」那青年却是轻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颇为自信,「明明方才是您亲口说的您就是弗莱格小姐。还是说……您为了躲闪我,才特意编造出这样令人心碎的谎言呢?」 池小言轻蹙了下眉。看来这下是煳弄不过去了。 她正努力地在脑海里搜寻其他解决办法,对方却又抢先说了句:「自打方才您从我面前走过,我的视线便无法从您身上挪开了。本不想这样冒昧地惊扰您,但您既然在我面前走过,我便当这是命运的指引了。」 「不知小姐您能赏我个薄面吗?」 说话间,却又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出现在了池小言身侧。尽管没有特意去看,但池小言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个人身上带着的十分强烈的气场。很显然,如果她这会儿不答应的话,这伙人很可能会选择用强。 毕竟这是黑帮的聚会。 池小言觉得自己大约是明白为什么三日月宗近久久没能追上来了。关于搭讪这一点,确实是她失算了。 第106页 接过了递来的酒杯,池小言的脸上倒还挂着优雅的笑:「能入您的眼,我深感荣幸,不知您找我有何贵干?」 那青年轻轻倾斜了下手里的酒杯,与池小言手里的酒杯轻触了一下,接着他戳了口杯中的酒,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样说大约是有些冒昧……不过听闻弗莱格小姐新近得了快滴血的红宝石,无论是从成色还是从样式看,都堪称当世奇景,不知我可否有幸亲眼见到那块传说中的宝石呢?」 原来是这样…… 听那男人这样说,池小言稍稍放下心来。她当然不知道什么弗莱格家的宝石,但从男人说的话里,池小言至少可以得出两条结论:第一,那男人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那个什么宝石;第二,那个男人并不认识真正的弗莱格小姐。 「宝石吗?」池小言的笑容变得从容了起来,「您若肯赏光,改日自可到我家里来观赏。我会等待您的。」 「嗯?」那男人的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眸色略暗了几分:「这样的话,那我改日定会上府上拜访的。」 池小言向男人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打算先行离开,那男人却丝毫没有放行的意思。 「不打算喝两杯吗?」他问。 「我……」池小言刚想要拒绝,忽然觉得眼前一黑。 她心里勐地一沉,但很快,她便发现并不是自己出了问题,而是整个会场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紧接着,某处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再然后,灯光又一次照亮了会场。 照亮了这个已经陷入到一片恐慌当中的会场。 而这一切都只是个开始而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黑气缠绕的奇怪生物不住地在会场当中流窜,渐渐往同一个方向靠拢。在场的人虽然大多数都是黑道出身,但没有武器的他们当然不会有跟这种怪物一较高下的想法,于是人群自然而然地往相反地方向散开着,而被人群孤立的那群怪物的目标此刻便显得格外清楚了。 便是刚才团团围住了池小言的三个人。 即使是池小言也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微笑。看到溯行军出现的一剎那,她似乎忽然明白了眼前这几个人的身份。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幻影旅团了吧。 第63章 绯红之眼(二零) 幻影旅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据池小言拿到手的资料显示,这个盗贼团伙素来都是特立独行的, 而且他们实力强劲, 完全没有也不需要依附任何什么别的组织。此处虽然是黑帮的集会, 但这种程度的黑帮池小言觉得幻影旅团根本不可能看得上眼。 毕竟他们是敢在日、后公然对这个世界黑帮的巅峰十老头髮起挑战的人。 所以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动机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但池小言这会儿并没有什么空闲去思考这样的问题,毕竟溯行军已经围上来了。 「弗莱格小姐, 真抱歉把您卷到了这样的情况当中。」之前搭讪池小言的那个青年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瞥了池小言一眼:「战局难定,请恕我无法保证您的安全, 等下的时间希望您能自行保重。」 话音刚落, 一只悬浮在空中拖着骨尾的溯行军的短刀便直朝着那青年的方向袭来。来势之快让人不由得有些心惊。 尽管那短刀的目标是那个男人, 但池小言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但那被攻击的对象却从容极了。他微微侧头,闪过了短刀的攻击, 接着不知抬手做了些什么, 那原本还在半空中耀武扬威的短刀霎时断成两截, 化作烟尘飘散。 好快! 几乎只在瞬息之间, 那青年便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一只溯行军。而与他同行的两个人同样也不逞多让。在众多溯行军的合力围攻下,那三人却依然显得游刃有余。 想通过杀死这些人来改变歷史, 溯行军是不是搞错了些什么? 被逼得节节后退的溯行军像是完全摸不清眼下的形式似的, 尽管已经有不计其数的溯行军在这三个人的手下消散, 溯行军依然拼了命的前赴后继。 它们是想把这三个人拖死在这儿?可这会场里却并不止这三个人而已啊! 一众黑帮的首脑们很快也是缓过了神来,见这边的战斗不落下风,那些精于算计的傢伙们自然也不会放过从中牟利的机会。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战局当中。 场内的局面已然彻底失控。因为就在刚刚, 这个宴会的组织者被人暗杀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最初在黑暗当中的一声尖叫。 动手的人当然是伊尔迷,完成了委託之后, 伊尔迷便悠闲地找了个地方,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自己的成果。出了这样的事情,会场自然会陷入混乱当中,而他刚好可以趁乱离开。 不过这会场好像乱得有些过头了啊……伊尔迷这样想着。虽然这样的混乱更便于他离开,说到底于他而言应该算是个好事,但伊尔迷还是从心底里小小地诧异了一下。 乱成这个样子,那个女人没问题吗? 这样的念头倏地在伊尔迷的脑海里闪过。当然,伊尔迷并没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是对那个女人的关心或者是什么的,毕竟两个人之间的合约已经结束了,他本就没打算对池小言负责。 他只是想,如果那个女人真的遇到麻烦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出手帮一下,然后多敲诈一点佣金,毕竟像那她那么爽快的冤大头可不怎么多见。 第107页 带着这样的想法,原本打算直接撤离的伊尔迷还是在已经乱成一团的会场里转了一圈,然后他很快便发现了深陷战局当中的池小言。 她带着的那几个随从并没有出现,此刻在她身边的是几个陌生的面孔。 看到在池小言身边战斗着的三个人的时候,伊尔迷不由自主地「噫」了一声。毫无疑问,那三个人的实力很强,而且与池小言身边的那几个人不同的是,伊尔迷发现这三个人都能熟练地使用念能力。 很显然,此刻根本无需伊尔迷来出手。在这样的情形下,或许换做第二个人都会直接转身离开,但伊尔迷却并没有这么做。 他死死地盯着战局中的那几个人。 啊,被人抢先了吗? 那他刚刚计划着的额外的酬金难道也就这样泡汤了吗?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让伊尔迷有些接受无能,就好像是期待已久的零花钱突然被没收了一样。 于是他决定主动出击把零花钱抢回来。 伊尔迷的突然出现让原本已经有些稳定的局面再次混乱了起来。他倒是没有直接对幻影旅团的那三个人动手,却也没有对溯行军进行直接攻击。 他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混乱的战局当中,像是乱入的散步者一样。在不断的攻防当中,伊尔迷轻而易举地走到了战局的最中心,池小言的面前。 「啊,找到你了。」伊尔迷的视线落在了池小言的身上,「嗯,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快点离开的好。」 「唔……」池小言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迟疑。 眼下她的处境当然算不上好。毕竟是身陷战局的最中心,虽然她暂时还没有被战斗波及,但呆在这里肯定不是长久之计,而以她的实力想从这乱战当中毫髮无伤地离开显然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池小言的的确确是在等一个救援。 但如果这个来救援的人是伊尔迷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她跟伊尔迷本就是萍水相逢,信任的程度着实有限。更何况根据池小言的推断,伊尔迷可能也是溯行军攻击列表当中的一员,所以在他的身边似乎也并不怎么安全。 问题是该如何正确地拒绝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相处的时日不多,池小言也大致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独有的特质。依照他的性格,铁定不会去做那些没好处的事情。所以池小言估摸着,这个男人大约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才会选择来救她的。 而这个男人又是那种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所以他认定的事情,想要拒绝也是相当的困难。 池小言的神情却悉数落在了她身边的那个额前缠着绷带的男人眼中。那青年男子尾部可查地轻弯起了唇角,却是对伊尔迷说了句:「看来这位小姐并不想跟您离开呢。」 伊尔迷抬眼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却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迳自伸手去拉扯池小言的手腕。 那青年见状也是轻巧地向前迈了半步,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伊尔迷的手伸出的线路。伊尔迷反应自然也不慢,见这个人突然出来阻挠,立时也是变了方向。瞬息之间,这两个人竟然已在这细小处有了几轮的交锋。 而最终的结局是伊尔迷并没能如愿触到池小言。原因倒不是那青年的阻挠,而是由于池小言自己躲开了。 并且是以一种相当惨烈的方式。 见伊尔迷试图伸手来拉扯自己的时候,池小言当然本能地是想躲开的。于是她后退了半步,却意外撞到了背后正在与溯行军交战的那个矮个子的青年。 那矮个子倒是十分机敏,感觉到池小言的身形撞过来之后,立时便抽身躲开了,而池小言则是在那一瞬间失去了重心,直直向后倒去。 池小言当然不想就这样跌倒,于是她略挣扎了一下,眼看着便能顺利稳住身形,然而脚下踩着的高跟鞋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打了滑。 一阵钻心的痛霎时从脚踝处蔓延了开。 糟了! 原本握在手里的酒杯也在这个时候滑落,玻璃绽开的声音混杂在战斗的喧嚣当中,却显得格外清晰。而倒在地上的池小言毫无意外地被地上的玻璃碎屑割伤了手掌。 透着灵力的血腥味开始在空气中蔓延,而原本已显颓势的溯行军霎时间似乎又都兴奋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伊尔迷不由得皱起了眉。虽然说以他的实力,他觉得在这种场合下带走一个受了伤的人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儿,但这么做的话,细算起帐来可能会有点亏。所以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思考着到底要不要继续跟这个女人纠缠。 而溯行军的这一波反扑也终于让那个额前绑着绷带的青年认真了些许。 恰在这个时候,一伙打扮各异的人手持着长短不一的刀剑冲进了人群当中。轻车熟路地,他们对那群身形诡异的溯行军发动着攻击。在这群人的帮助下,场内的局面终于渐渐稳定了下来。 见到这群人,池小言顿时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是她的付丧神们,他们终于赶到了。 有了付丧神们的加入,溯行军终于彻底溃败,而已然混乱不堪的会场终于稍微平静了些许。 「主人,您……您这是受伤了吗?」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池小言,龟甲贞宗的语气霎时阴沉了下来。 「出了一点小状况,不过不碍事。」池小言轻笑,「好在你们来了。」 第108页 「我们来得有些迟了。」龟甲贞宗蹲下了身,看向了池小言脚踝处的伤。 「似乎是有点严重。」池小言轻揉了下眉心,「嗯,不过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所以能先扶我起来吗?」 龟甲贞宗应了一声,却并没有依池小言的话把她扶起来,而是抬手将眼前的少女打横直接抱了起来。 突然间失去平衡的池小言不得不伸手环住龟甲贞宗的脖颈。这样的方式显然让她有点猝不及防,但更让池小言觉得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对这样近密的接触产生什么反感的情绪。 反而觉得十分心安。 第64章 绯红之眼(二一) 离开了那个混乱的会场之后,池小言与伊尔迷之间的那个交易总算彻底告一段落。因此, 一行人自然是不需要再回到伊尔迷之前落脚的那栋别墅了。 这里已经出现了溯行军的踪迹, 而幻影旅团的成员也有在这座城市里出没, 所以池小言估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他们大概都要逗留在这附近了。跟伊尔迷分道扬镳之后,他们首先需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寻找落脚点的过程倒不是很漫长。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是池小言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太适合走太远的路。打从离开会场之后,龟甲贞宗就一直没把池小言放下来, 尽管池小言一再表示自己其实还能走, 不过龟甲对此也十分坚持。 考虑到自己脚腕的状态, 池小言也就没再多矫情。而他们这样的形象走在街头多少有点惹人注目了,池小言知道, 这座城市其实并不算很太平, 太被关注只会徒增麻烦而已。 于是最终, 池小言他们一行人选择在城镇中的一个看上去还算阔气的旅舍住了下来。安顿好了之后, 池小言开始认真思考起了下一步的计划。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 他们这一行人应当是直接前往流星街去寻找幻影旅团和溯行军的踪迹的。 池小言原本并不想跟旅团直接扯上关系, 原因也很简单, 毕竟旅团的人算得上是这个世界的关键人物了,与他们的交流实在有些太费心神,因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影响到这个世界接下来的进展。而抛开这一点不谈, 对方本身就是这个世界上臭名昭着的亡命之徒,如果不是任务需要的话, 池小言从心底里不愿意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她觉得只要能保证他们安全顺利地抵达窟卢塔族所在的树林就够了。所以她原本打算悄悄地潜入流星街,然后在对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暗中清理掉盯上他们的溯行军。 然而这次在宴会上的邂逅却多少让池小言有点始料未及。当然,这种突如其来的相遇对于池小言来说并不是件坏事,至少她知道了这一群人接下来的动向。那么问题就变得容易了不少。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幻影旅团的人会在近几天前往真正的弗莱格家。」池小言窝在椅子里,单手轻轻敲着扶手。 是的,真正的弗莱格家。 池小言在宴会里所用的化名当然不是随便拿来的名字,事实上在这座城市里的的确确是有这样一位弗莱格小姐存在的。而通过与旅团的那个青年人的交谈,池小言觉得那伙人八成是真的盯上了弗莱格家的那个什么宝石,所以他们会下手的概率非常高。 此时此刻,在宴会上袭击受挫的溯行军已经隐匿起了踪迹,而它们一旦再度出现,池小言这边的付丧神们实际是很容易感知的,所以在溯行军再次出现之前,池小言决定先让人轮流去弗莱格家门前蹲守一下幻影旅团的人。 「于是暂时就这样安排了。大家辛苦一下,应该用不了太久。」在一系列的讨论过后,池小言微笑着做了总结。 恰在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轻轻响起。池小言觉得有些奇怪,但却也并没有十分在意,她估摸着大抵是他们所在的旅舍的佣人来送什么东西或者知会什么事情。 「那我过去开门。」秋田藤四郎十分乖巧地主动请缨,站起身往门口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然而门拉开的瞬间,屋内的气氛却骤然冷了下来。门口站着的根本不是什么旅舍的人。 是旅团的人。 没错,幻影旅团。 在池小言他们这一方有所行动之前,幻影旅团的人竟然先一步找上了门来。这让池小言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站在最前的便是之前在宴会上搭讪池小言的那个青年——尽管换了装束,池小言依然一眼便认出了他。 原本的西装已经换成了一件长款毛边的外套,而之前自然垂着的头髮也已经悉数向后梳着。之前被绷带裹着的额头此刻再没了什么遮拦,额头上画着的逆十字就这样突兀地展现在了池小言的面前。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在了池小言的身上,眼里却并没有任何情绪。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池小言之前并没有见过的身材高挑的短髮女人。那女人身材高挑,眉目虽不是极美却也颇具魅力。池小言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却意外地与那个女人的视线交触了片刻。 那女人眼底透着的冷漠与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如出一辙。 让人不由得有些发寒。 「您之前走得可真急呢。弗莱格小姐。」看见了窝在椅子里的池小言,那青年轻轻勾起唇角,眼里依然带着冷漠。 「啊,原来是你。」池小言礼貌性地笑了笑,「没想到你竟然会找到这里来。」 第109页 「我是受到您的邀请才过来的。」青年十分自然地走进了屋里,甚至都没有去看池小言身边的付丧神们一眼,只迳自往池小言的方向走去,「我可是很期待您的那颗红宝石呢。」 而那女人也是紧随其后。 「那要让你失望了。」池小言耸了耸肩,「你应该知道的,我并不是弗莱格。」 「我的确知道。」青年停住了步子,「毕竟真正的弗莱格小姐没理由会入住敌对势力监管下的旅舍。」 青年的语气里带了些许嘲讽,连称唿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所以我才来这里找你们了。」 池小言倏然感受到了一股无形却十分强大的压力正向自己席捲而来。她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 「我很感兴趣,你们来流星街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说话的男人却依然十分淡然,语气甚至几近闲聊,只是看他的模样,似乎是对自己话里带着的信息颇为自信。 这让池小言不由得有些恍惚。她记得她并没有跟这个男人有过什么太多的交流,而他们来西果陀国这边的具体目的更是没理由跟这样的陌生人提及。所以对方是怎么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流星街的? 「很意外?」男人轻笑了一声,「看你们的言行也知道你们对这个城市的灰色势力一无所知,所以很显然,你们是外地人。而这座城市鲜少与外界有正常的往来,一伙带着武器的人会特意跑到这里来,目的多半就是离这儿不是很远的流星街了。」 那男人倒是十分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好吧。」池小言眯起了眼睛,「你说的都没错。」 「所以那些周围缠绕黑气的傢伙与你们有关吧?」接着,那男人又抛出了另外一个让池小言有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很显然,你们很熟悉与那群怪物的战斗。」男人微微仰起了头,「你们应该知道那些傢伙的来歷吧?」 「这个问题……」池小言的脸上挂上了一抹笑意,「抱歉,关于这个问题我并不能提供太多信息。」 那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少意外,他侧头瞥了身边的女人一眼。 女人立即会意,她缓步走到了池小言的近前,似是漫不经心地伸手想去触碰池小言的肩膀。突然靠近的气息让池小言本能地想要躲闪,但由于她此刻的行动并不方便,所以险些从椅子上跌落。好在一旁的龟甲贞宗十分适时地扶了她一把。 「抱歉,我家主人似乎不太喜欢这样过分亲近的举动呢。」龟甲贞宗伸手挡下了那女人伸过来的手,语气里隐隐带了些许敌意。 「啊,是吗。」女人开口应了声,声线却并没多少起伏。她侧头看向了那个男人,并没说什么别的内容,只轻轻摇了摇头。 池小言深吸了口气,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正在加速的心跳。重新坐稳之后,她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两个幻影旅团的人的身上。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说明。」池小言轻笑了笑,「那群怪物确实就是我们的目标,而它们在最近可能还会去找你们的麻烦。所以如果遇到它们的话,我们会帮你们清理。」 「这样啊。」那男人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 说完,那一男一女两个人转过身,离开了池小言所在的房间。 「对了。」临走之前,男人在门口停住了脚步,「这间旅店的主人似乎对你们也很感兴趣,希望你们能应付得了。」 离开那间旅店之后,女人这才有些迟疑着开了口:「团长,我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记忆。」 「看不到吗?」被唤作团长的男人似是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那群人看起来也很有意思呢。」 「我的念能力似乎还是有很大的缺陷。」女人似乎有点沮丧。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派克。」男人说道,「这边的事情我们可以先放在一边了。」 「那我们接下来……」 「去真正的弗莱格家吧。」男人轻轻勾起了唇角,「听说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红色宝石。我倒是确实有些兴趣。」 第65章 绯红之眼(二二) 弗莱格家出事的消息传遍整个城镇的时候,池小言的一行人并没有空闲去理会这样的话题。尽管那杀、人越货的狠辣手法以及那群此刻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兇手的实力一时间成了这座不怎么太平的城市的话题的焦点, 尽管池小言事先安排了付丧神们轮番在弗莱格家盯守, 但在事情发生的时候, 她依然没有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因为她自己也遇到了麻烦。 正如旅团的那个男人所说,他们所下榻的那座旅舍背后的势力恰是弗莱格家的对家。尽管这家黑帮的人并没受到前次宴会的邀请, 但他们还是派了人潜入了宴会当中。因此池小言以「弗莱格小姐」这个身份出现在会场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 对家的关键人物住进了自家的旅舍,这种不可多得的机会, 作为黑帮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尽管他们也知道, 此时出现的这位所谓「弗莱格小姐」可能并不是本人。 总之应该是个与那家有关系的人吧? 两家属于那种在明面上已经撕破脸皮的关系,所以即使相互之间动手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更何况池小言他们一伙人是直接送上、门来的。于是在接到旅舍这边的消息之后, 那家黑帮很快便採取了行动。 第110页 好在池小言早有准备。在听旅团的人提到这个问题之后,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可能并不是太好, 于是也立即想着要转移。 不过池小言的速度到底还是慢了一点——在他们一行人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旅舍的时候,对家的打手已经找上、门来, 生生把他们堵在了门口。 然而那群打手的实力着实有限, 甚至比起溯行军还要不如, 因而尽管他们人数众多,依然无法在付丧神们手下讨到便宜。眼看时间越拖越久,事情也越闹越大, 对方也觉得这样拖下去实在没什么意义,于是在一阵纠缠过后, 一行人总算顺利离开了这伙黑板的势力范围。 不过离开之后,新的问题接踵而至。接下来他们该在什么地方落脚呢? 经歷过了这次的事件之后,池小言自然不敢再随意挑选旅舍。这座城市看起来与她所生活的城市区别不大,但实际上,笼罩这座城市的灰色势力却远超出了她的想像,而她对这些力量一无所知。 有点麻烦呢。 偏在池小言一筹莫展的时候,随身携带的时空转置的装置忽地发出了声响。是本丸对她发起了通讯。 此刻他们正在颇繁华的街道上,在这个地方接通与本丸的联繫显然并不太合适。池小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先行切断了通信,接着一瘸一拐地领着自家付丧神们找到了条无人的深巷。 巷子两侧似乎都是无人居住的废旧空屋,这个地方看上去还算僻静。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踪迹之后,池小言这才再次连接上了与本丸的通讯。 「哟,主上。」鹤丸那颇清亮的声线在通讯的另一端响了起来,而原本应当负责通讯连接的狐之助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样子,它在本丸里已经彻底失去了原本的地位,「怎么样,最近过得惊喜吗?」 池小言轻勾起了唇角:「还算不赖。算起来我有些时候没回去了,本丸最近还好吗?」 「本丸最近好得很啊。」鹤丸回答,「等您回来一定会吓一大跳的。」 「那我等着。」池小言应道。她并不太想继续跟鹤丸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寒暄,于是她主动开启了话题:「那么这次突然联繫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主上,」鹤丸的声音也严肃了些,「狐之助说对于这种超长时间的出阵,时之政、府是会给予帮助的,除了日常开销的补贴以及货币的兑换之外,还会给在出阵的地点附近提供住处。」 「诶?」这个消息让池小言有些意外。每次出阵之前她都会仔细研究时之政、府派发的文件,却并没有看到关于这种超长时间出阵的介绍,更不用提这种福利了。 「狐之助说这种出阵任务与寻常的任务相比有些特殊,对外是属于保密项目来着。」鹤丸接着道,「对了,我们同街区那个叫陆弥渊的审神者就是专门做这类任务的,之前他本丸的狐之助也来帮过忙。」 「这样啊……」池小言喃喃。 鹤丸的话里信息量实际相当巨大,但池小言并没有细问。毕竟她也知道,具体的情况肯定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不过这个消息真的是帮了大忙了,鹤先生。」池小言笑道,「那么麻烦你把细节整理一下了,等我回去再好好说明。」 「交给我吧。」鹤丸应道。 弄清了时政安排的住处的坐标之后,池小言切断了与本丸的通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不用去找其他落脚点了呢。」池小言侧头跟自家的付丧神们笑道。 然而就在这转头的瞬间,池小言的余光却瞥到了站在巷口的一道人影。由于背着光,池小言并不能看清来人的面容,但从那模煳的轮廓来看,池小言依然莫名地联想到了一个人。 「真是巧啊,又见面了呢。」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巷口响起,印证了池小言的猜测。正是不久之前她才碰过面的幻影旅团的那位青年。 他的身形大抵与之前没多大区别,只是多了些许血腥味。池小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压切长谷部和龟甲贞宗两个人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池小言的面前。 「这么紧张?」那男人轻笑了一下,下一秒却是如一阵风一样地出现在了池小言的面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池小言不由得向后闪去,然而此刻的她腿脚实在不太灵便,于是这一瞬间,她失去了重心,直直向后跌落,却意外撞上了身后如鬼魅出现的女人。 便是之前出现在池小言的房间里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伸手扶住了池小言,却没有进行多余的动作。她的体温略低,以至于让池小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们刚才在跟同伴通话呢。」女人开口,声音十分平静。 池小言瞥了她一眼,想挣扎着站起来,却被女人牢牢锁在了身前。 「你们想做什么?」池小言蹙眉问道。虽然味道很淡,但池小言也能闻到,这个女人的身上也是沾着血腥味的,很显然,他们刚刚经歷了一场罪恶。 「我们只是恰巧经过这里而已。」男人在池小言的面前站定,动作依然十分从容,尽管他身侧的龟甲贞宗和压切长谷部已经拔刀了,而其他人的手也都按在了刀柄上。 「可以了吗?」男人抬起头,看向了池小言身边的女人。 「嗯。当然。」女人松开了牵制着池小言的手,却摸出了一把精緻的□□,「现在要看吗?」 第111页 男人点了点头。 出乎池小言预料的,那女人竟然是把手枪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伴,而那个男人则是一脸平静。扳机被扣动的时候,池小言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倒地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响起。再睁眼的时候,那男人依然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只是唇角的笑意愈发凛冽了起来。 「时之政、府?溯行军?」那男人轻轻开口,却是说出了池小言完全意想不到的词彙。 池小言与一众付丧神俱是不由得愣住了。 「付丧神?」男人的视线又转向了池小言身边的刀剑男士们,「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神存在的啊。」 话音落了之后,巷间陷入了一片沉默。 池小言没办法理解眼前的人为什么突然会知道这些,毕竟从之前的表现来看,他们明显是对溯行军的事情一无所知的。这样的变化只产生在瞬息之间,而这中间发生的事情…… 似乎只有她被那个女人制住的片刻。 难怪之前在房间里那个女人也在试图触碰她!池小言的脑海里很快理清了一条思路。她记得这个世界里有的人似乎是可以使用一种名叫「念能力」的神奇力量的,但由于资料有限,池小言一时间并不清楚那个能力究竟是什么。难道那种能力可以让人在接触间就窥知别人的记忆吗? 大约就是如此了。而之前那个女人对自己同伴开枪的奇怪举动兴许就是他们之间传递信息的一种方式。 这样的话…… 「你们知道了多少?」池小言微微蹙眉,却是直截了当地问了句,「我知道你们能够探测我的记忆,所以你们知道了多少?」 「全部。」那男人注视着池小言,「你能想起来的,还有你想不起来的,全部。」 池小言轻咬着自己的嘴唇,这种情况显然有些糟糕 ,毕竟她所了解的并不仅只有窟卢塔族的事情,还有些许关于这个旅团成员未来的事。这样轻而易举地让他们知悉很显然会对这个世界的未来造成相当巨大的影响。 这样的问题看起来似乎有些棘手。 「命运这个东西啊……」男人微微仰头,看向了天空,「既然现在你们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那就合作吧。」 「我对那个传说中的绯红之眼倒是真的很有兴趣。」 「合作?」这个结论让池小言不由得有些恍惚。 「你们来应付你们的敌人,我们来专心做我们的事情。这样不是很好吗。」男人的视线重新落回到了池小言的身上,「你不是已经决定要守护我们这样的罪恶了么。」 池小言深吸了口气。既然话已经说明,那么自然也无需再迴避。 合作便合作吧。 「那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库洛洛·鲁西鲁,我想接下来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的。」 作者有话要说: 猎人副本里发生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比其他副本要长一些,不过离结束也不太远了。 掉马什么的可以说非常刺激了,派克女神棒棒的√ 最近有点忙,留言可能回得不太及时,不过有时间我都会回的,爱你们么么啾~ 第66章 绯红之眼(二三) 「我的记忆被人读取了。」连接上了与本丸的通讯之后,池小言开门见山地说道, 「所以可能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一定影响。」 「这听起来好像挺糟糕的啊。」回应池小言的依然是在本丸留守的鹤丸国永, 「不过应该还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不然检非违使肯定会第一时间出现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池小言说,「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要向时之政、府汇报一下的。这种会窥知人记忆的能力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不过这样的能力看上去很有用处啊。」鹤丸说, 「如果可以,真想看看溯行军那群傢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于这样的说法,池小言未置可否。毕竟此时不是关心这种问题的时候。 「总之还是先看看时之政、府怎么说吧。我的想法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 如果这个世界的未来真的会出现偏差的话, 我们或许有必要再来一次这边进行修正。」 「好, 我明白了。」鹤丸国永也总算用十分正经地语气回应了一句,「等到那边有了回復, 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拜託了。」池小言说。 「对了, 」鹤丸又问了一句, 「你们找到住处了吗?」 「我等下会过去。」池小言回答。 由于前面的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 池小言还没来得及去时之政、府在这个世界给她寻找的落脚点。而在通讯结束之后,池小言总算有了些许的空余时间。沿着鹤丸发来的地图与坐标, 池小言很快便找到了那处传说中时之政、府名下的房产。 时之政、府给池小言安排的住处是处相当宽敞的别墅, 虽然样式有些陈旧, 所处的位置距离城镇也有一定的距离,但总体来说,这个住处显然要比旅舍强上很多。 池小言总体对时政这次的安排还是比较满意的, 当然这个世界上的事情自然不会存在什么十全十美,比如…… 「哦, 这是团长你抢来的新住处吗?」那个打扮颇为粗犷的大块头出现在别墅门口的时候,一脸兴奋地问着站在门口的库洛洛。 「这是我们临时同伴的住处,她现在可以保护我们。」库洛洛回答得十分平静。 第112页 「保护?」那大块头显然对这样的说法十分不满,他皱着眉挠了挠头,「团长你在开玩笑吗?我们会需要别人来保护吗?」 「谈不上什么保护,只是暂时的合作而已。」随后出来的池小言轻轻嘆了口气。这个名叫窝金的大块头是第八个来到这座别墅的旅团成员,也是最后一个。 其实库洛洛一开始提出要跟着他们回住处的时候,池小言是拒绝的。虽然说答应了合作,但她实在不想跟这群人有什么过多的接触。 「我们现在应该已经上了这座城市最大的黑帮的黑名单了,作为合作者,你不应该为我们提供一些庇护吗?」库洛洛这样说。 讲道理,池小言觉得即使是被全世界的黑帮追杀,以幻影旅团的实力也应该是完全不虚的,但池小言也知道,像幻影旅团这种强盗出身的盗贼团伙,道理这种东西是完全讲不通的,倘使她这会儿跟库洛洛矫情了,接下来库洛洛指不定会弄出什么么蛾子来,于是池小言选择了直接向旅团势力屈服。 得到了池小言的同意之后,库洛洛便开始召集自家的成员。旅团在进行大规模集体行动的时候,通常会选择一个固定的据点,而在平时,团员多数情况下是各自行动的,包括之前对弗莱格家的血洗,都仅只是几个成员的自发行动而已。 而他们此时聚集在池小言的房子里,目的当然只有一个。 绯红之眼。 这是目前唯一能让旅团倾巢出动的一次行动。 本丸那边的消息也在几天之后便传了过来,虽然没有着重强调记忆可能被人通过念能力窥知这件事情,但时之政、府坚决拒绝对这件事情负责,他们觉得会被窥探记忆完全是审神者本人的过失,对此造成的后果也需要池小言本人来承担。而对于这次意外可能造成的后果,时之政、府并没有给出可能的预估,只是不痛不痒地提醒池小言适当注意随时可能出现的检非违使。 时之政、府甩的这一手好锅让池小言着实有些火大,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并没有办法直接跟时政进行争辩,她所能做的是暂且把意外可能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 好在幻影旅团现在就在她身边。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倒是有足够的机会来应付。 不过在见识了旅团现下的所有成员之后,池小言心里对这个组织的畏惧与厌恶更添了些许。他们根本就是无法无天的恶魔。 池小言倒不是不能够理解出身于流星街那样的地方的幻影旅团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既然世界抛弃了我们,那我们也会抛弃世界」的念头,而结合他们的经歷考虑,那种为所欲为的做派也完全在情理当中。但合理并不代表正确,他们就是在制造罪恶,这是多少悲惨的背景故事都无法掩盖的事实。 而嘲讽的是此刻的池小言必须完美地守护这样的一场惨绝人寰的罪恶。池小言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正派,但这样的事情依然会让她觉得良心不安。于是她对旅团的心情就愈发微妙了起来。 她没有掩饰对幻影旅团的态度。毕竟她知道,幻影旅团有人能完整地提取她的记忆,因此再精良的演技在这群人面前也没有任何作用。虽然说是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但池小言一直小心翼翼地迴避着与旅团的人接触。旅团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兴趣跟池小言纠缠,或许是团长库洛洛下了什么命令,总之这一段时间以来,两伙人也算是相安无事。 距离资料上显示的窟卢塔族灭族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月,尽管旅团的成员们一早就对这次的行动跃跃欲试,然而在池小言的努力下,这段时间里,他们总算还是在这座城市停下了。 而池小言自身这段时间也没闲着。脚伤痊癒了之后,她便开始正式跟着山姥切国广练习一些基本的防身手段了。起先是基础的体能训练,接着是些比较有效的保命套路。 对于池小言的日常,旅团的大部分成员是相当不屑一顾的,甚至以窝金为首的一些成员对池小言这个传说要保护他们却连最基本的格斗术都相当稀松的女人带着些许鄙夷。但在旅团之中,依然有人对池小言相当感兴趣。 派克诺坦,那个第一个解读了池小言的记忆的女人。 几乎每次池小言在进行练习的时候,派克都会在一旁围观,偶尔甚至会专门来与池小言进行简单的实战演练。起初的时候池小言甚至会有点不知所措,毕竟她觉得自己已经把对旅团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写在脸上了,而派克诺坦这样特地跑到她面前来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过派克诺坦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敌意,长时间相处下来,那种优雅的言行举止让池小言时常忽略她也是那个杀、人如麻的旅团的一员。抛开身份不谈,派克诺坦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时间在这短暂的平静当中飞速流逝着。期间溯行军差不多是试探性地出现了两次,而当地的黑帮也以搜寻旅团踪迹为由来找过几次麻烦,不过这种程度的战斗实在有些不值得一提。 日子总体还是相当安稳的。而打破这种平衡的却是一张意想不到的明信片。 是哌哌寄来的照片。 照片上除了哌哌之外还有宇田川织夏和派罗,看样子这一个月以来哌哌一直停留在了窟卢塔族的森林,而且与那里的人相处得相当融洽。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113页 毕竟窟卢塔族的人的命运就是在那样一个时间点走向终结,而让哌哌目睹那些与自己关系近密的人走向别无选择的消亡这件事情无疑有点残忍。池小言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跟哌哌说明这些人的命运与未来,看着照片里哌哌那副开心的样子,池小言甚至有些后悔当时没能把哌哌从那个地方带出来。 而更让她觉得忧心的是在照片边缘出现的那个背着行囊的村民。 行囊?他们是要离开那个村子吗?据池小言所知,这个时间点会离开窟卢塔族村落的人大概只有酷拉皮卡一个,而在照片里出现的那个人很显然并不是酷拉皮卡。 一种不怎么太好的预感渐渐在池小言的脑海里出现了。窟卢塔族的村民这是打算转移吗?他们难道已经感受到了危险的迫近了吗?是谁走漏了消息?还是因为之前他们这一行人在丛林里意外的出现让窟卢塔族人感觉受到了威胁? 总之事情的发展似乎正在发生着转变。而这样的转变显然不是池小言所期望的。 「怎么样,要不要开始行动?」当天晚上,池小言直接去找了旅团的团长库洛洛。 而库洛洛的回答也相当爽快。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晚上停电没来得及把存稿贴上来,给今天的评论一人一个小红包当补偿吧,爱你们么么哒~ 第67章 绯红之眼(二四) 接下来的事情其实池小言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想去回忆。尽管她曾经亲眼看过桶狭间合战的经过,也见过很多有形与无形的屠戮, 但跟窟卢塔族的这次经歷比起来, 那些场面或许都完全不值得一提。 人间炼狱。池小言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那样的场景。 在对窟卢塔族进行全面的屠杀之前, 一行人实际在南茶市曾停留了一晚,或许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着一种本能的畏惧, 那天晚上池小言失眠了。但她没敢妄动,因为幻影旅团的人所住的房间就在不远处,她不太想惊动那群人。 所以派克诺坦出现在池小言的房间里的时候, 池小言多少有点意外。 「你果然还没睡着。」派克诺坦坐在了池小言的床边, 几乎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池小言。 池小言翻身坐了起来, 脸上带着些许不愉快,沉声问了句:「这么晚了, 有事么?」 「没什么, 只是猜着你会睡不着。」派克诺坦说, 「你总会这样吧。」 听了这样的话, 池小言微怔,但随即也想到, 能够窥探自己记忆的派克诺坦会知道这些也并没什么可奇怪的。于是她轻轻「嗯」了一声。 「我能问一下你现在的心情吗?」派克看向池小言, 语气倒不似之前初见时那般冰冷, 甚至还透着点温柔。 池小言能感受到派克诺坦对自己的亲近,然而尽管派克是个几乎无可挑剔的女性,但池小言依然从心底里介意她旅团的出身。 「你应该能看到吧。」池小言微微扬起了眉, 语气有些生硬。 「我看不到。」派克诺坦的语调依然从容而优雅,她身上带着的气质在非战斗的时间与旅团甚至有点格格不入, 「我只能看到你的记忆,但看不到你的内心。」 「哦。」池小言轻点了下头,却没有继续回答。即使对方不是幻影旅团的派克诺坦,而是别的什么人,池小言也不太习惯跟人直白地袒露自己的心情,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倒不是完全针对旅团的。 「你好像很少把对什么的好恶写在脸上,但对我们却有些例外。」派克没有在意池小言的冷淡,又说了句:「我们很特别么?」 「如果是想劝服我认同你们这次的行动的话,我觉得大可不必,毕竟是无可挽回的事实,我只是帮助这个世界按照原有的轨道继续前进而已。」池小言对上了派克诺坦的视线。 「这我知道。」派克轻轻勾起了唇角。月色下,派克的笑容显得无比柔和,一双微眯的眸子里也没有平日里那种冰冷而狠戾的光。此刻的她就像是寻常的温柔女子一般。 池小言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派克说道:「只不过你在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救赎,而我遇到的是库洛洛。」 「你可真幸运。」说至此,派克诺坦轻嘆了一声,那声音极细微,如果不是仔细分辨,甚至有些听不清楚。 「那么在掠夺无辜的人的生命之前,你也会觉得良心不安吗?」池小言轻轻扬起了头,声音却忽然变得尖锐了起来。 「不会。」派克诺坦回答得十分平静,「因为这是蜘蛛的宿命。」 「是啊……」池小言忽然似是泄了气一样,她轻轻垂下了头。 「旅团永远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尽管这次的行动可能会导致数年之后我与窝金的死亡。命运能不能改变暂且不论,旅团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因此挡在蜘蛛面前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派克诺坦有继续说道:「所以如果未来你挡在我面前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 「那为什么不现在动手呢?」池小言轻轻眯起了眼。 「蜘蛛并不是以杀、人为乐的。」派克回答,「如果可以,我当然不会在杀、人这方面投入过多精力。」 「当然,以战斗为乐的人在旅团里也是存在的。」 「这样啊。」池小言轻笑了笑,「果然,我们有点相像。但我们依然不是一路人。」 第114页 「是啊。我这样的人,是一定要下地狱的吧。」派克诺坦自嘲地笑了笑,「但你不一样。」 「虽然你的过去里也有很多不怎么美好的事情,但还是有点羡慕你。」 临走之前,派克诺坦这样对池小言说。 赶到窟卢塔族的村落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空气里的燥热平白为这座森林增添了些许不安而诡异的气氛。幻影旅团这一行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直接走到了村边。 而迎接他们的并不是窟卢塔族的村民,而是一群周身缠绕着黑色气息的怪物。 是溯行军! 于是战斗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溯行军阻挡下了一众付丧神的步伐,但幻影旅团却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他们径直朝那座安静到了极点的村子沖了过去。而恰在此时,一队精壮的青年携着个被捆缚的人出现在了村口。 「你们如果是来找她算帐的,就直接把她带走,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为首的青年推推搡搡地把那个被捆着的人推到了战场的中间,任凭那人怎么挣扎也不理会。 潜伏在一旁的池小言几乎要惊叫出声来了。 被捆着的那个人竟然是宇田川织夏。 原来之前村民曾目睹过织夏与付丧神们的集会,当时以长谷部为首的付丧神通过对织夏的攻击让村民认定他们来找织夏实际是来寻仇的。是而当战斗再次打响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地觉得这群人依然是冲着这个只在村里寄居了没多久的麻烦女人来的,于是他们把织夏绑到了这里。 此刻织夏的嘴被一条布巾堵着,只能含含煳煳地发出一些连不成句的单字。但池小言能明白,她似乎是在提醒她身后的那群青年快些离开。 她在不停重复的两个字是:「快跑。」 可惜没人能理解她的意图。旅团的动作极快,几乎是顷刻之间便到了宇田川织夏的近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之前押解着织夏正一脸不耐烦的青年男子的头颅便落在了地上。鲜血瞬间倾洒而出,彻底染红了透过树叶间散落下来的阳光。 屠杀自此便开始了。 原本跟在后面的几个血性的青年见自己的同伴被杀害,当即红了眼。池小言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被称作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绯红之眼,那样鲜艷的,果然美得让人窒息。 「你们想做什么?」有人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大声质问着,「这样无缘无故地杀、人,总得给个说法吧?」 哪里有什么说法,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在看到被绑着的宇田川织夏的瞬间,原本与溯行军正在战斗着的付丧神们动作也有些凌乱。织夏的出现方式实在是有些突兀,让他们始料未及。 好在溯行军此刻的攻击强度并不是很大,最先腾出手来的压切长谷部几乎在瞬间便冲到了宇田川织夏的身旁,他挥刀挑断了缚在织夏身上的绳索,却没料到下一瞬间,织夏竟然直直地朝幻影旅团的方向沖了过去。 平心而论,宇田川织夏的功夫不错,比池小言要强上一些,应付些寻常场面倒也足够了,但对方是几乎位于这个世界顶峰的幻影旅团,织夏这样直直冲上去无异于送死。 就好像完全看不出自己与对方实力上的差距一样,织夏这一下沖得十分坚决,似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心。但她并没有被攻击到,就在库洛洛手里的尖刀即将刺入她身体的时候,一柄太刀横在了两人的中间。即使在纷乱的战团当中,金属碰撞的声音依然十分清晰。 宇田川织夏不由得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留着水蓝色短髮的青年正挡在她的面前。 「虽然是合作关系,但阁下若想对她无礼,那我也无法就这样放任不管。」一期一振的语气十分坚决。 库洛洛闻言「哦」了一声,也没多话,却是真的没有继续对宇田川织夏进行攻击。 「织夏小姐,这里很危险,请您到一边暂避吧。」一期一振没有回头,只沉声对身后的人说了这样一句。 宇田川织夏讷讷地点了点头,却没有挪动。而在下一瞬间,另一个声音在她的耳侧响了起来。 「这样任性可是不行的呢。」 「三日月?」织夏终于有了反应,大约是之前被束缚的缘故,此刻的她声音有些沙哑。紧接着,她觉得眼前的世界忽然旋转了半圈,而她的双脚也在那一瞬间离开了地面。 「你……」织夏不由得惊异地看向了拥着自己的付丧神。 「就当是老爷爷我最后一次保护你了吧。」三日月宗近的视线依然柔和,眸中的新月泛着光辉,「哈哈哈哈……要好好活下去啊。」 宇田川织夏怔了一下,许久,她轻轻点了下头。 将织夏送到池小言的身边之后,三日月便折身回到了战场当中,而望着三日月离开的背影,宇田川织夏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池小言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宇田川小姐,您还好吗?」池小言轻声问。 「啊……我没事。」织夏回过神来,看向了身边的这个少女,三日月宗近现在的主人。那一瞬间,织夏忽然有些嫉妒。 「那么接下来跟我说说吧,你所知道的事情。」池小言脸上的笑容渐冷,「还有,哌哌在哪里?」 恰在此时,天空中忽然凭空打起一阵闪电,紧接着,一群与溯行军相似的怪物不断涌现,区别在于这次出现的怪物身边缠绕的气息是冰蓝色的。 第115页 「啊,是检非违使。」 第68章 绯红之眼(二五) 这是池小言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检非违使。与之前在时之政、府下发的图鑑上显示的模样大抵相似,但那些怪物周身散发着的超强大的灵力还是让池小言有些惊讶。 毫无疑问, 这是相当棘手的敌人。 按照时之政、府的介绍, 检非违使这种危险的敌人通常只会在歷史有改变倾向的时候才会出现, 是而在记忆刚刚被窥探的那段时间,池小言一直是提心弔胆的。但那段时间检非违使并没有出现过, 换句话说,虽然旅团的成员知道了他们自己的未来,但事情的展开却依然在沿着既定的轨道, 并没有发生什么偏差。 而现在, 检非违使却突然出现了。也就是说, 这个时代的歷史已经出现了改变的迹象。 池小言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眉,把视线落在了另外一个异时空者的身上。 「我什么也没做。」宇田川织夏的视线恰巧转了过来, 与池小言的视线短暂地交触了一下之后, 织夏便倏然别过了头去, 语气也带着些许底气不足。 所以果然还是发生过什么吧! 宇田川织夏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反应是有些欲盖弥彰了。她深吸了几口气, 让自己跳动得有些超速的心脏稍微平復了一点。 「对,我是曾经考虑过让他们离开, 村里也确实有一些人曾经计划着离开这里。」宇田川织夏转回了视线, 正视着池小言的眼睛:「说起来真是凑巧, 窟卢塔族的事情我都知道,所以我确实起过改变他们的心思。」 「你都知道?」池小言的语气略有些诧异。毕竟她是在出阵之前才听说关于窟卢塔族的事情的,而信息的来源是时之政、府。池小言并不觉得时政会把这样的信息透露给被流放到这个世界的人。因为这很有可能会对这个时代的歷史造成影响。 那么宇田川织夏又是从哪里知道这样的消息的呢? 「街区里那个叫陆弥渊的邻居你应该也认识吧。」织夏说, 「我是从他那里知道这个世界的故事的,但我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 更没想到会跟这群人发生接触。」 「所以呢?这就是你妄图改变歷史的理由吗?」池小言的唇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嘲讽。 果然是…… 「我没有!」宇田川织夏有些激动:「虽然我曾经试图劝他们离开这个地方,但最后我放弃了,虽然很悲惨,但这就是歷史,这就是註定要发生的事情。」 「我也当过审神者,改变歷史这种事情我真的完全做不出来,我本想着干脆就死在那群恶魔的手里算了……」 说到这里,宇田川织夏忽然顿了一下,她转头看向了在一片混乱中犹自游刃有余的三日月宗近。 视线不由得变得柔和了些许,织夏勾起唇角,却是轻嘆了口气。 接着,她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检非违使会出现在这里。」 池小言垂下了眼帘。她觉得宇田川织夏说的大约是事实,那么检非违使出现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你真的没有把窟卢塔族被灭族的消息透露给别人吗?」池小言问道。 「我……」织夏忽然犹豫了一下,接着她说:「应该是没有的,那个孩子……他问过我是不是能看见未来的灾祸……该不会……」 「他在哪儿?」池小言直接打断了宇田川织夏的话。 「我不知道。」织夏有些无力地说道,「刚刚乱起来的时候他就察觉了,他这会儿……可能……」 「去找。」池小言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说了这样的两个字。 她瞥了一眼在战团中的付丧神们。检非违使出现之后,战局变得更加混乱了。尽管付丧神们在战斗中都还算从容,但在这样的情形下,没人有精力分心来照顾池小言她们这边。 而这边的情况却也颇为危机。对这个世界的未来有一定了解的派罗不知去向,这很可能就是检非违使出现的关键。所以无论如何要尽快找到那个孩子才行。 考虑到派罗的身边应该不会出现溯行军或者是检非使这样难以对付的存在,于是池小言便直接拉着宇田川织夏一同开始寻找那个孩子。 这是一场相当艰难的捉迷藏。据织夏所说,她最后一次见到派罗是在酷拉皮卡的家门前。这会儿酷拉皮卡已经离开了村子,独自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了,而作为好朋友的派罗时常会跑到酷拉皮卡的家里陪酷拉的父母说话。 但此时派罗并没在酷拉皮卡家的附近。 窟卢塔族的村子其实很小,毕竟只有一百余口村民。池小言和织夏两个人在村里绕了好大一圈仍然没能成功找到派罗的身影。 「在村子周围找找吧,他腿脚不太方便,眼睛也不好,应该走不远的。」池小言说。 就如池小言所料,她们两个人是在村边不远处的树林里找到派罗的。事实上派罗似乎并没有逃跑的意思,此刻的他正趴在一颗断木的边上,而木头的切面上趴着的却正是哌哌。 见到池小言这样一脸风尘僕僕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哌哌轻跳了一下,「哌哌」地叫了两声,接着却又是往派罗的手掌心蹭了蹭。 亲昵得不行。 「是织夏姐姐吗?」派罗没有回头,只是伸手轻轻摸了摸哌哌。 第116页 「是我。」宇田川织夏应了声。 「啊,被找到了呢。」派罗说,「每次捉迷藏都会被织夏姐姐找到,真是……」 「你在这里做什么?」池小言打断了两个人之间无意义的寒暄,直问了这样一句。 「我在跟织夏姐姐捉迷藏啊。」派罗回过了头,将空洞的视线落在了池小言的身上。他看不见,但池小言依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视线黏住了一样。 「虽然织夏姐姐不肯告诉我,但我想,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吧?」 「我或许会被杀死吧?」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一样。 「哌哌!」哌哌恰在此时从树桩上跳了下来,跳到了派罗的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玩得很开心。」派罗说。 气氛冷到了冰点,而在地上的哌哌自然也感受到了这样的不同寻常。它仰起脖子,看了看派罗,又看了看一脸凝重的池小言以及脸上浮现着纠结神色的宇田川织夏。 接着,它跳到了池小言的面前,顺着池小言的裤腿试图往上爬。若换做平时,池小言一定会蹲下、身,将哌哌捧在手掌心里。但这一次池小言没有,她站在原地,任由哌哌在那里进行着徒劳无功的尝试。 「多谢你的关照了。之前对哌哌。」沉默了片刻过后,池小言轻轻嘆息了一声。 从表现就能看出来了,哌哌有多喜欢眼前的这个孩子,但这个孩子的命运就是到此为止,即使他是哌哌的朋友。 「没什么,是我自己想照顾它的。」派罗笑了笑,「因为我身体有残疾,一直都是在受别人的照顾,所以会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帮谁一下就太好了。」 「可惜酷拉皮卡没回来,我也没能好好地用眼睛看一下织夏姐姐和哌哌的样子,不过没关系的吧,我能感受得到。」 「很喜欢听织夏姐姐的故事,一想到酷拉皮卡能在那样的世界进行游歷就会觉得很开心。等他回来了,等我的眼睛和腿治好了,我也想跟酷拉一起去那样的世界。」 「我……」 忽然,一阵金属刺破皮肉的声音传到了池小言的耳朵里。池小言这才发现,原本在自己身边的宇田川织夏已经走到了派罗的跟前,而此时此刻,她手里正握着一把匕首。 派罗的嘴角开始浸出暗红的血液,但他依然努力保持着自己的表情:「如果这是註定的命运的话,我这个样子也没关系。但如果酷拉皮卡看到了……该怎么办呢……」 「所以织夏姐姐你能不能……」 「替我去外面的世界照顾好酷拉皮卡……」 「嗯。」宇田川织夏单手揽着那孩子有些单薄的肩膀,轻轻点了点头。 怀里的孩子渐渐失去了动静,而宇田川织夏则是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吶,这种程度的改变……应该没关系吧?」 「既然命运无法改变的话,至少不要让他的眼睛也被那些恶魔夺走吧。」 似乎是带着些许哭腔的语气。池小言能感受到织夏内心的挣扎。 而池小言身边的哌哌在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之后,几乎是发疯了似的向宇田川织夏冲去。它不停地撞击着织夏,用它唯一能做到的攻击手段。 池小言从来没有见过哌哌这副模样。 它的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尖利,似乎是在质问或者是指责,亦或者是对它的那个死在眼前的朋友进行哀悼。 而池小言站在一边,却什么也做不了。 派罗死了,窟卢塔族全族的人都没能倖免于难。刀剑男士们最终顺利战胜了溯行军和检非违使,一切都依然在正轨上顺利运行着。 对于出阵来说,这无疑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看着哌哌的这副模样,池小言的内心也不由得有了那么一些动摇。 这样……真的好吗? 而就在这个时候,哌哌的脚下却忽然出现了一个泛着光的奇怪纹路。而在光华淡去之后,哌哌的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检非这里偏私设,即歷史发生改变倾向之后才会出现检非。 窟卢塔族这个副本暂时告一段落,还有些小细节会在后文慢慢透露。下一章开新副本了。 第69章 通灵之术(一) 哌哌消失了? 池小言有些茫然。事实上,她从来没有亲眼看着哌哌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之前哌哌出门旅行的时候都是趁她不在的时候独自背着行囊离开的, 是而池小言也并不清楚哌哌这个样子究竟是去下一个目的地旅行了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 不过哌哌在消失之前的那个表情还是让池小言有些揪心,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哌哌露出过那样哀伤而愤怒的神情, 它看着她的眼神甚至露出了一丝冰冷的怨念。它或许在埋怨她,埋怨她眼睁睁地看着它的朋友死去——不,或许派罗的死根本就是她和织夏两个人共同造成的。 池小言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赶快去找哌哌道歉才好。虽然也是为了工作迫不得已, 但她这样的行为确实忽略了哌哌的感受。即使哌哌能够理解, 她也理应去道歉。 但直到这个时候, 池小言才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到哌哌。 她跟哌哌之间的联繫本就是非常淡的。原本只是萍水相逢, 她给了哌哌一点食物而已, 后来哌哌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 于是她才会开始习惯给哌哌准备食物和旅行的用品, 再后来,哌哌开始给她带明信片和礼物, 开始跟她一起生活, 甚至曾经在孤儿院救过她一次…… 第117页 这么多年过去了, 池小言早就已经习惯了哌哌的突然出现与突然离开,反正不管走了多久,哌哌一定是会回来的——池小言一直是这样想的。 但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因为哌哌似乎是生气了。 然而池小言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寻找哌哌。直到现在她才发现, 自己与哌哌之间的联繫是这样的脆弱。 该怎么办才好? 池小言终于彻底慌了神。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 「发生了什么吗?」村子那边的战斗结束之后,龟甲贞宗第一时间出现在了池小言的身边, 但看到池小言的这副模样,他也有些诧异。 「哌哌不见了……」池小言小声嗫嚅,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抽噎。 「不见了?」龟甲一时间没能理解池小言的意思,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哌哌在池小言身边的时间其实整体来说并不算长。大部分时间哌哌都是在不知所踪的旅途当中的。 池小言回头看了龟甲贞宗一眼,轻轻吸了下鼻子。 「刚刚哌哌消失了,消失之前它是带着怨气的,我觉得我应该把它找回来,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它。」 意外坦率的回答倒是让龟甲贞宗微怔了一下。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自家的这位审神者鲜少会露出这么无助的表情。她总是在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一点,即使是在遇到危险等到救援的时候…… 其实这个样子才刚刚好。 龟甲贞宗犹豫了一下,接着,他迈步走到了池小言的背后,轻轻伸手从后面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池小言的身子僵了一下,显然对这样的举动也有些意外。但她没有反抗,而是就那样十分顺从地就这么倚靠在了龟甲贞宗的身前。被那种熟悉的气息包裹着的感觉意外地让人有些沉溺。 「它一定会好好地回到您身边的。」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夹杂着些许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池小言的耳畔,「您那么可爱,它不会捨得离开您的。」 虽然只是无用的安慰的话语,却也着实让人觉得心安。 「或许它只是先回去了。」池小言深吸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去吧,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说着,池小言又看向了在一旁犹自在发着呆的宇田川织夏。 「再见了,织夏小姐。」 宇田川织夏没有回应池小言,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丢了魂一样。 池小言和龟甲贞宗没有继续打扰宇田川织夏。尽管织夏的未来有那么点堪忧,但不管是怎样的未来,那都是织夏的人生,他们无权干涉。 跟队伍汇合之后,一行人一同回到了本丸,这次过于漫长的任务就这样彻底结束了。 推开本丸大门的时候,池小言忽然觉得里面的气氛似乎有点诡异——虽然本丸里的刀剑总体数量也算不上很多,但也不少了,他们日常活动总归是该有些动静的,但眼下的本丸是不是安静得有点过了头? 发生了什么? 就在池小言正在纳罕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砰」的一声响,接着一大团彩纸纷纷扬扬地自池小言的头顶上方散落了下来。 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 再然后,鹤丸国永爽朗的笑声便在一旁响了起来:「怎么样,主上,有没有被吓到?」 池小言立时明白了眼下的状况,仔细往本丸里面看去,除开视野所能及的院子之外,里面的房间似乎都被精心装饰过,显然布置的人相当用心。这样隆重的接待池小言多少有点始料未及,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自己似乎也并没有被刀剑们完全接纳,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自己出阵归来的时候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池小言浅浅一笑,侧头看向了一旁的鹤丸国永。 「哈哈哈,主上您的反应跟鹤先生估计的一样呢。」在一旁说话的是鲶尾藤四郎,他丢掉了手里的礼花桶,迳自跑到了一期一振的面前:「一期哥,还有主上大人,欢迎回来。」 「嗯?我也可以出来了吗?」 忽的,一个有些陌生但却温柔到如同羽毛一样的声音轻轻扫过了池小言的耳畔。听着那柔软的尾音,池小言的心尖不由得一颤。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着白色运动衫的短髮青年正站在那里,一脸微笑地看着她。奶油色的短髮将那张无比精緻的面容衬得更加柔和,倒是与他的声音十分相称。 「你是……」池小言有些迟疑地开口。 「哎呀,髭切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鹤丸似乎有些不满,「说好的要给审神者一个惊喜。」 「我听见外面很热闹,所以就出来看看。」髭切依然是微笑着的模样,他看了看鹤丸,接着又把视线挪到了池小言的身上:「呀,这就是我现任的主上了吗?」 「咦?」池小言彻底茫然了。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场景比鹤丸国永的礼花炮更具有冲击力,毕竟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出阵的这段时间,竟然会有新的刀剑男士在自己的本丸显现。 「本打算让大家一起出来给您一个更大的惊喜的,不过看样子已经达到预期的效果了。」鹤丸国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还有其他人?」池小言愈发诧异了起来。 「这都是狐之助的功劳。」鹤丸解释道,「之前您在出阵中,没来得及跟您汇报。大概半个月之前,时之政、府下了调令,原本的那只狐之助被调走了。新来的这个带着我们锻刀以及去演习的出阵地图出阵,收集了不少新刀。怎么样,意外不意外?」 第118页 「新狐之助?新刀?」 池小言差不多花了足有五秒钟的时间才彻底明白鹤丸国永所说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尽管髭切已经站在了自己的眼前,但她依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此刻的池小言心里突然有些慌乱。毕竟对于这个本丸来说,她只是个继任者,一下子要面对那么多陌生的付丧神,池小言并没有足够的信心应付。而且收集新刀剑这件事情说起来也算不得小事,本丸换了狐之助更是十分重要的情报,但关于这两点,之前鹤丸却完全没有对她提及。 这是已经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了吗? 「是我让鹤先生先不要跟您说的哦。」狐之助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由于是同一族群的式神,前后两只狐之助生得极为相似,但就言行举止而言,眼前的这只似乎比之前的那只要稳重些许。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新来的狐之助,今后要请您多关照了。」狐之助走到了池小言的面前,轻轻点了点头。 「请多关照。」池小言也象徵性地回应了一声,接着她又问:「这些都是你的安排吗?」 「迎接会是鹤先生的主意。」狐之助咧开嘴角,语气竟然有几分从容而优雅:「至于之前出阵的事情,还有向您隐瞒消息的事情都是我提的。」 「因为主上大人您正在处理一件棘手的任务,我想我们该多为您分担杂事,而不是让您分心才对。」狐之助又说,「如果让您觉得不愉快了,那请您不要责怪您的付丧神们,一切责任都在我。」 这只狐之助说话的模样十分谦恭,语气也让人无可挑剔,与前面那只反差极大。尽管那客气而疏离的样子让人难免会产生些许距离感,但在那样的言语下,池小言再没了什么忧心的理由。 就算她没办法完全信任这个跟前面那只骗子生得很像的狐之助,池小言觉得,自己至少应该相信自己本丸里的付丧神才行。 于是她跟着鹤丸国永进到了院子里。 果然,院中出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倒也不算完全陌生,其中的大多数人,池小言在织夏笔记本里的照片当中都见过。 「啊,是我们的新主人回来了啊!」生得无比妩媚的穿着和服的次郎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好啦,那么庆祝的酒会就该开始了!」 「咔咔咔咔……」穿着红色运动服的蓝发僧人则是看向了池小言的身后:「兄弟,好久不见啦!」 池小言背后的山姥切国广顺手拉扯了一下头上的被单,轻轻应了一声。 「秋田!快过来跟大家一起玩啊!」梳着长发、面容精緻得宛如个女孩子的乱藤四郎跑到了秋田藤四郎的身边,伸手便去拉扯还未将出阵服换下的秋田。 「好啦,乱,让秋田先换一下衣服。」一期一振在一旁劝着。 「一期哥你也过来一起吧!」乱回头看向了一期一振,又将视线移动到了池小言那边:「还有主上大人,也来一起玩吧!」 第70章 通灵之术(二) 「主……主上大人……」池小言的衣角忽然被人扯住了,低头望去, 却是五虎退正怯生生地望着她。 池小言的目光里透出些许疑惑的询问, 五虎退又接着问了下去:「哌哌没跟您一起回来吗?」 「唔……」池小言顿时觉得如同一桶凉水当头泼下一样, 心情立时沉了下去。是啊,哌哌还没回来, 而且根本不知所踪。 原本热络的气氛霎时间似乎冷下了些许,注意到审神者表情变化的付丧神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池小言连忙扯起一丝笑意来,尽管有些勉强, 但她还是用尽量愉悦的口吻说着:「嘛, 既然是欢迎会的话, 那么就玩得开心一点吧。其他事情暂时先不要管了。」 接着,她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狐之助:「吶, 既然以后要在一起共事了, 总该先互相了解一下。怎么样, 现在先来我房间坐坐吧。」 将一众付丧神留在了精心布置的庭院当中, 池小言领着狐之助迳自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次出阵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本丸这边应该是有时时监测的吧。」在椅子上随意坐下, 池小言单手撑着头, 看向了新来的这只狐狸。 「本丸只能监测各位在出阵当中的身体情况,具体情景一类的东西是监测不到的。」狐之助跳上了桌子,蜷起后腿, 却也是十分乖巧地坐在了池小言的面前。 「具体情况我会好好在报、告书里说明的。」池小言轻轻勾起唇角,「毕竟出了那样的事情, 如果后面真的有问题的话,时之政、府会向我问责吧?」 「诶。」狐之助点了点头,「不过这个责任也不全在您的身上。之前时之政、府确实也没跟您说明这种可能性。所以您不必太自责。」 「这样吗……」池小言若有所思地瞥了狐之助一眼。 「还有关于您养的青蛙这件事情。」狐之助却是主动提起了池小言所关心的问题,「这一点真的是非常抱歉,因为我们也没办法监测它的活动,除非它会对歷史造成什么影响。不过我也听说它对于您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存在,所以在它回来之前,时之政、府也会努力协助您寻找它的踪迹的。」 「你们这次还有什么目的吗?」池小言轻眯起了眼睛,用一种似是调侃的语气这样问道,内容却多少带了些许攻击性。 第119页 「让您产生这样的误会真是非常抱歉。」狐之助低下了头,似乎是在向池小言鞠躬:「之前的那一只狐之助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个人行为,时之政、府也在调查它背后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势力操控。作为时之政、府聘用的式神,我会认真工作的,那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次发生。」 池小言盯着狐之助看了好一会儿,却是未置可否。 「虽然这样盲目怀疑不太好,但我还是想提醒您一下。」狐之助又说道:「时之政、府里确实有些心术不正的人,这一点,高层现在其实也在排查当中。我只是希望那样的人造成的不愉快不会影响各位审神者对时之政、府的信任,毕竟只有大家相互信任了才能更好地完成各自的工作。」 「我明白。」池小言点了点头,脸上的笑终于温和了起来:「你也不必这么拘束,既然来到这里,就当作一家人相处吧。」 「好。」狐之助点了点头。 回去的时候,宴会的氛围又重新热闹了起来。毕竟此时本丸里的人数已经相当众多了,其中又不乏鹤丸或者鲶尾这样擅长活跃气氛的付丧神。 但由于池小言是出阵刚回来,着实有些疲乏,而且她又完全不能喝酒,在这样的场合多少有点煞风景,于是在跟一众付丧神玩闹了一阵之后,池小言便先行回了房间休息。 「主人。」进门之前,龟甲贞宗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池小言的身子不由得一僵。面对龟甲贞宗,她现在的态度其实有些复杂。她能感受得到自己对龟甲的态度的转变,也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并不排斥与龟甲贞宗的接触,但她依然很犹豫。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个审神者,除去灵力之外,不过是个普通人类而已,而对方是付丧神。任期满了之后,她肯定会离开这座本丸的。或者如果运气好一些,她的任期可以延续,但作为人类的寿命毕竟还是有限的。 所以池小言明白,自己不应该与那些付丧神有太深的纠缠,抛开之前刻在她心底的创伤不谈,池小言真的不想把自己的感情倾注在这种註定没有结果的事情上。她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即使无法控制,她也不能任由那样的情绪蔓延下去。 更何况龟甲贞宗对她的情感根本就只是寻常付丧神对待主人的感情而已。他会显得与其他付丧神不同,不过是因为他性格本身就是如此。 池小言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她觉得自己或许该适当地与这个付丧神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这样想着,池小言轻回过头,却是用有些平淡甚至冰冷的语气问了句:「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感受到了池小言语气里的冷淡,龟甲贞宗却依然神色如常,只是他这一次也并没有刻意去再靠近池小言,而是十分乖巧地停在了三米之外。 「事实上……是一个请求。」 略带着些许犹豫的,龟甲贞宗颔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请求?」池小言有些不解。 「请您让我去修行吧。」龟甲贞宗微微抬起了视线,对上了池小言的那双眸子。 「修行?」这样的请求着实有些出乎了池小言的预料。她当然知道付丧神是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踏上修行的旅途的,而在旅途当中,大约会经歷很多不可预测的事情,当然,在旅途结束之后,他们也会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本丸里也有很多在前代审神者织夏还在的时候便经歷过修行之旅的付丧神。但池小言没想到,龟甲会这么突兀地跟自己提出外出修行。 「诶。我想为了主人您变强,想更多地染上您的颜色。」龟甲贞宗的目光渐渐炽热了起来。 「只是出去修行的话,不知道要经歷多久呢。见不到您的话,我想我会很寂寞。」他又说。 一段时间的分别吗? 或许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刚好让她远离这个人的身边,刚好让她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情绪。 「那……请你务必小心。」池小言揉了揉眉心,「我去仓库帮你找一下衣装和旅途上的用品吧。」 「刚刚出阵回来就要去修行,不会觉得太辛苦吗?」在仓库门口,池小言恰遇到了正在那里散着步的三日月宗近。 池小言这才意识到,龟甲贞宗似乎都没来得及好好休整一下。大约正因为是这个人的事情,池小言完全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反而忽略了这最最基本的细节。 「没关系的。」回答三日月的却是跟在一边的龟甲贞宗本人,「因为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啊,说的也是呢。」三日月宗近笑了笑,「很快就会回来的吧?如果没有在荒野被折断的话。」 「当然。」龟甲贞宗回答。 尽管龟甲贞宗对三日月的话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但池小言却不由得心下一颤。折断?这样的事情也可能会发生吗?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这么平静地接受这样的可能性? 如果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如果龟甲贞宗真的就这样不会来的话……池小言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她忽然有些后悔答应龟甲贞宗去修行了。她甚至有些想任性地撤回之前的那个命令,但修行本就是龟甲自身的愿望,刀剑男士们本就需要通过修行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她再怎么任性也没办法去阻拦。 似乎是感受到了池小言的动摇,龟甲贞宗轻轻勾起唇角。真是可爱呢,这样担心着自己的主人。他向池小言的方向迈了两步,接着却是抬手轻轻拍了拍池小言的头。 第120页 池小言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这动作似乎有些太过暧昧,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恰在此时,龟甲贞宗的嗓音在她的耳边轻轻响起:「请您不要担心,我会好好回到您身边的。」 于是龟甲贞宗还是按照自己的坚持踏上了修行之路。 日子还在照常进行着。龟甲贞宗离开之后的第二天,池小言独自去了现世的时之政、府办公楼进行这一次的工作汇报。而在时之政、府的大楼前,池小言遇到了个有些面熟的人。那似乎是她所在街区的邻居,名字叫……陆弥渊的。 「啊,池小姐。」见到了池小言,陆弥渊倒是先十分友善地打了个招唿。 池小言沖对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来汇报工作的吗?」陆弥渊随口问了句。 「是啊。你也是?」池小言反问。 陆弥渊点头,随手扬了扬手里的平板:「最近工作上出了点状况,我来跟这边的人商量一下解决办法。」 池小言本对陆弥渊并不甚在意,但在她视线瞥到陆弥渊手中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的画面的时候,却不由得怔住了。 「那个……不好意思。」池小言抿起了嘴唇,虽然只是一瞥之间,但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看错,更何况那个画面…… 「请问那个图片能让我看一眼吗?」 陆弥渊微怔,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要求,他显然有些不解,不过他素来不会拒绝女士的要求,何况这要求并不过分,于是他十分绅士地笑了笑,将手里的平板递了过去:「当然可以。」 池小言眯起眼,看着上面显示着的画面。没错了,哌哌消失的时候脚下出现的奇怪图样就是这个,她绝对没有记错。 「不好意思,能问一下这个图片背后代表的含义吗?」池小言抬头问向陆弥渊。 陆弥渊轻轻皱了下眉。这个图片本身没什么问题,但背后代表的东西多少有点涉及保密协议了。但池小言毕竟是他的同事,交换情报什么的……他犹豫了一下,接着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是这样的。」池小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显然陆弥渊是知道什么的,于是她决定跟陆弥渊交代些许实情:「我的宠物失踪之前脚下出现过这样的纹路,请问有什么能透露的线索吗?」 「这样啊……」陆弥渊轻轻摸了摸下巴,「那我想我知道它被传送到哪里了。」 「等下请你跟我过来一下吧,这个信息我不能直接透露给你,需要得到他们的许可才行。」 第71章 通灵之术(三) 接待池小言和陆弥渊的人依然是加山志贺。再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池小言的心情多少有点复杂。在上次离开了时之政、府大楼之后, 池小言陆陆续续地又听到过这个名字很多次。而与这个名字相关联的, 是个她无论如何都不太愿意想起的事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孤儿院的事情背后就是他在推动。」回到现世之后,池小言便收到了宇田川明春的留言。而这个他指的就是此刻正站在池小言面前的加山志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这个人就可以算得上是她的仇人了。 然而池小言并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也没法肯定加山志贺在那件事里扮演的角色,所以至少此时此刻, 她还得在表面上维持那种虚伪的和善。 「真是好久没有见到你们了, 最近可都辛苦了。」加山志贺也依然十分客气, 见池小言和陆弥渊一同出现,似乎也没有太过意外。他站起身, 给两个人各自倒了杯水:「既然你们是一同出现的, 那也省的我引见了, 想来二位应当都认识彼此的。」 「当然啦, 毕竟我们是邻居来着。」陆弥渊十分随意地端起了水杯,喝了一口, 「不过你们要让我见的人原来就是她啊。」 「是这样的。」加山志贺轻轻点头, 那点头的幅度似乎都有精心计算过一样。 「那也就是说那些信息对她不用保密咯?」陆弥渊抬眼看着加山志贺。 「也不是, 毕竟具体情况我还没有跟池小姐说明,而池小姐也还没签署保密协议。」加山志贺坐到了池小言的对面,将手里的一个文件夹递了过去:「这里的东西希望您能过目一下, 如果不同意上述条款,那么接下来的内容您便可以不必听了。」 听着那两个人打哑谜似的对话, 池小言有些一头雾水,她接过了加山递过来的文件,信手翻开,接着又听加山继续说道:「如您所见,审神者和本丸的主要任务是与溯行军交战,但近来,溯行军除了会攻击歷史之外还会对一些其他地方发动攻击,因此,我们需要一些特殊的审神者来进行这些任务。由于种种原因,您之前已经接触到了这个任务——窟卢塔族的事件并不是我们所知道的歷史,但却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们需要特殊的审神者来解决这些对其他世界发动攻击的溯行军。」 「当然,里面有很多需要保密的内容,所以具体情况需要等您签署了追加协议之后才能跟您透露。所以您要考虑一下吗?」加山志贺正襟危坐地看着池小言。 池小言没有回应加山志贺的提问,她单手托腮,缓慢地翻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文件。许久,终于翻到封底的她伸出手指敲了一下桌面,接着抬头看向了加山志贺。 「我能问一下吗,合同里写的终身制是什么意思?是我要签署了这个协议,就要给时之政、府打工到老死吗?」她沉声问道。 第121页 「或许你可以换个说法,比如可以跟您自己的本丸共度余生什么的。」加山志贺似笑非笑地扬了下嘴角,「当然,如果您有权在任何时候选择中止与时之政府的合约,相关的条款合同上也有说明。」 「哦。」池小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回翻了几页文件,随口问了些个其他问题。事实上,这份合约当然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但对于池小言来说,她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有了这样一份稳定的终身制的合约,池小言就可以完全不用为自己未来的事情忧虑,只需要踏踏实实地过好眼下的生活。 这于她而言无疑是非常理想的状态。 在确认了一些她不太理解的问题之后,池小言问加山志贺要来了笔,在那份合同书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一来就可以了吧。」池小言轻笑了一下,却是转头看向了身侧的陆弥渊:「可以告诉我那张图的含义了吧。」 「当然。」陆弥渊翻开了手里的平板电脑,递到了池小言的面前。 「这是一张名叫『通灵之术』的忍术发动之后的效果图,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的宠物应该是被意外召唤到那个世界去了。」陆弥渊将图片划到了下一张,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地图,「忍者世界。」 「忍者?」池小言对这个称唿稍微有点陌生,毕竟是几百年前便消失的一个群体了。 「不,不是在我们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忍者。」陆弥渊似乎看穿了池小言所想一样,「是一群有着特殊能力的人。他们使用的能量叫做查克拉,可以用于发动忍术。通灵之术就是忍术之一。这种忍术主要的目的是从异世界召唤签订契约的通灵兽,我想一定是因为你的宠物也同样带着灵性,所以才会被错误召唤去了吧。」 「大概吧……」池小言应和了一句。 「那么请问你的宠物是什么呢?」陆弥渊问道,「与同一种族签订契约的忍者并不多,所以应该很好排查的。是猫吗?或者狗?」 「唔……是一只青蛙。」池小言略带尴尬地回答,她的这个宠物确实不怎么符合常识。 「这样啊……」陆弥渊摸了摸下巴,「那不出意外的话……」 他飞快地在相册里翻找了一下,很快便找到了几张图片:「大概就是他们几位了吧。那么排查一下他们生活的时间轴,应该就能找到你的宠物了。」 「这样啊。」池小言心下暗惊。没想到让自己十分困扰的问题竟然就这么三两下地被解决了,看来这个陆弥渊实际相当不简单。隐隐地,池小言觉得自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真是谢谢了。」微微颔首,池小言向身边的人道谢。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陆弥渊笑道,「我们是邻居,又是老乡,而且你接受了这个特殊任务之后,我也算得上你的前辈了,帮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我现在可以说一下正题了吗?」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的加山志贺直到此时才终于出言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池小姐您的问题能得到解决真是件令人欣喜的事情,但接下来还有些许内容需要跟您交代。」 「抱歉,让您久等了。」池小言连忙转过头来,略带歉意地沖加山志贺颔首,「请您继续讲吧。」 「好。」得到了池小言的同意之后,加山志贺又絮絮说了许多特殊审神者需要注意的细节,比如跳跃时空时需要注意的问题,还有解读资料及与那些世界的人相处的时候需要注意的一系列事项。 「这些内容,新到任的狐之助都会在一旁辅助的,您不用太担心。」最后加山志贺这样说,「中途会为您更换狐之助主要也是这个原因,希望不会对您的工作造成困扰。」 「没关系。我与新来的狐之助相处得很愉快。」池小言轻笑着说道。 「那就好了。」加山志贺点了点头,「哦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说至此的时候,加山志贺脸上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他紧盯着池小言,语气也是无比认真:「这一点您务必要跟其他审神者保密。」 「嗯?」池小言有些疑惑,毕竟她之前已经签过了保密协议,再这样几次三番的强调,未免显得有些小气。 「这个消息万一透露的话,绝对会引起动乱的。」加山志贺深吸了口气,「或许由于您就任的时间不长,所以暂时还没发现。」 「对于审神者而言,本丸的时间是……」 「静止的。」 「诶?」池小言一时间没能理解加山志贺话里的意思。 「简单的来说,就是审神者在本丸里是不会生长的,一切活动都靠灵力维持。」陆弥渊见状便在一旁出言解释:「所以生活在时空裂缝中的本丸里的审神者理论上来说是完成了人类最终极的梦想。」 「就是长生不老。」 「只要灵力不枯竭,在本丸里,审神者是可以永葆青春的。换句话说,所谓终身的合约,其实就是无限期的合约。时之政、府这一波压榨可以说是非常狡猾了。」 「请您别这样说。」听着陆弥渊的话,加山志贺略有些无奈,「毕竟是在本丸里长生还是在一个一个出阵地点消磨自己的生命是审神者自己的选择,我们只是给你们提供了这样的一个可能性而已。」 「我只是开个玩笑。」陆弥渊轻笑了一下,他斜眼看向了一旁的池小言。 第122页 如他所料,听闻这个消息的池小言已然完全震惊得呆若木鸡了。陆弥渊伸手在池小言的眼前晃了晃:「其实我最开始也不怎么相信,不过时之政、府真的是为所欲为啊。」 「所以说……」池小言讷讷地转头看向了陆弥渊:「所以说对于人而言,时间不应该是相对流动的吗,为什么……」 「这是科学也无法解释的东西,但这就是事实。」加山志贺说。 过了许久,池小言才总算是从震惊当中回过了神来。这样的信息明显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了。终身继任已经让她觉得十分满足了,永生什么的…… 那一瞬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那样的一道身影。突破了生命的界限的话,那即使跟那个人走得更近一些也没关系了吧? 一阵莫名的悸动自心头涌起,池小言觉得有什么润湿的东西从自己的脸颊花萝。 什么啊?是梦境吗? 那她可以选择不要醒过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他俩终于看见曙光了,作为亲妈真是一脸欣慰。 然而小龟甲还在修行当中,鬼知道他回来的时候自家婶会不会被别的什么人拐走(笑 第72章 通灵之术(四)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池小言其实都没能完全消化掉这样的消息。回到本丸之后, 她总会在空闲的时候闭着眼感受自己灵力的运转。 此刻的她是静止的, 而在她体内流动着的这些被叫做灵力的东西就是她全部的生命来源——与付丧神们一样。这样的事情无论怎么想都让人觉得荒谬, 但这却是事实。 难以置信。 不过即使池小言整个人都处于震惊当中,时间的流逝却是不会停止的, 而日常的工作也接踵而至。于是池小言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认真处理好手里的这些任务。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那就是去寻找哌哌。 按照陆弥渊的说法, 哌哌此刻应该是被通灵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根据线索, 池小言很快便确定了哌哌可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接下来只需要去那边把哌哌带回来就好了。 考虑到那个世界本身也不是个太和平的世界,池小言一个人去显然不够稳妥。但那边又没有出现什么溯行军的痕迹, 说到底, 去那个世界寻找哌哌完完全全算得上是池小言的私事儿, 所以时之政、府自然也不会批准池小言带一队付丧神过去。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申请流程之后, 最终结果是池小言被允许在至多两名付丧神的陪同下前往那个世界进行寻找,时限是三天。 「所以就是这样。」池小言放下了时之政、府派发给她的许可文件, 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一众付丧神:「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要麻烦大家加班工作实在有些抱歉, 所以……有没有谁能陪同我一起去呢?」 说到此, 池小言竟不自觉地轻嘆了口气。 如果之前没有让龟甲贞宗去修行就好了。如果那样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第一个站出来的一定是他, 而有他在的话,她总会格外地心安。 这样的念头在池小言的脑海里一闪即逝。毕竟她也清楚地知道, 这个世界上的如果都是用来逃避现实的谎言。她不想逃避,她得正面地迎接真实。 会有人愿意跟她一起去的吧?如果没有的话…… 「主…主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主人一起去。」 忽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人群当中响起。池小言甚至都不用去看,单凭这个语气便足以判断说话的人的身份。 五虎退。 这绝对是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结果。 在池小言的印象里,五虎退一直是个内向到甚至有些羞怯的孩子,尽管每次接到任务的时候,他也都会尽心竭力地好好完成,但他很少会像这样主动申请什么任务。 「退吗……」池小言将视线挪到了五虎退的身上,此刻的他双手正抱着一只小老虎,眨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池小言,那双淡色的眸子里似乎是透着些许期许和不安。 被池小言这样盯着,五虎退立时觉得有些难为情,他慌忙垂下了头,语气更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样:「不……不行吗?对不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池小言无奈地笑了笑,「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退会突然想接受这样的任务,毕竟任务的风险什么的可都是未知的呢。」 「风险吗……」五虎退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我可以保护主上大人的,而且,我……小虎都很想念哌哌,所以我想早点能见到它……」 「这样啊……」池小言笑着走到了五虎退的身边,轻轻伸手揉了揉他那头柔软的捲髮,「难得退会主动提出要求,我当然不会拒绝了。」 「但只有退一个人的话,粟田口的兄长可能会不放心吧?」说着,池小言的目光又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水蓝色短髮的男子身上。 一期一振立即会意,刚想要开口,却被另外一道温柔到有些过头的声音抢了先。 「那么,我跟着一起吧。」 池小言不由得有些诧异,循声望去,她果然看到了那个与她还不甚熟络的优雅而从容的青年。 「髭切?」疑惑的音节不由得脱口而出。 「我在呢。」他应声,虽只是寻常的音调,但他开口便似是自带了三分笑意一般。他轻轻勾着唇角,微微偏了下头,用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眸子看向池小言,「吶,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第123页 池小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她倒不是对髭切有什么意见,尽管与他的直接接触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即使是从手里的资料来看,池小言也知道,作为源氏的重宝,髭切是一位相当可靠而且性格也非常温和的付丧神。 然而问题就在于不熟悉。池小言素来没什么安全感,本来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若是同行的人再是完全没怎么接触过的髭切,池小言的内心里真的有一点点发虚。 但这毕竟是髭切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做什么任务,如果就这么直接拒绝的话,以后再想相处可能又要难上些许。 犹豫之下,池小言再次把目光落在了一期一振的身上,她盼着这位太刀能够再主动一点,这样她才能有选择的余地。 「还是我去吧。」一期一振果然没有辜负池小言的期望,「毕竟退是我的兄弟。」 「唔……」髭切把食指搭在了自己的下巴上,微微仰头,沉吟了一下,「也对呢……毕竟我弟弟嗯……那个……总之就是他没有在……」 「原来是有弟弟在才能出去的呢。我明白了。」说至此,髭切便露出了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他眯起眼,冲着池小言笑了笑,「没办法呢,我的弟弟还没回家。虽然我也很想出去走走,但既然是这样的话……」 池小言觉得自己稍微有点跟不上髭切的脑迴路,所以之前不是在讨论谁跟她一起找哌吗?为什么到后来就变成了找弟弟? 「所以这个跟弟弟在不在其实没关系的……吧……」池小言小声嘀咕了一句。 「诶?这样吗?」髭切眨了眨眼睛,「那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任务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啊……太好了啊!」髭切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嗯,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别人家的弟弟的。」 由于髭切这明显有些曲折的脑迴路,最终,被绕得有些晕头转向的池小言还是莫名其妙地选择了他和五虎退与她一同前往忍者世界。 反正都是自家本丸的付丧神,早晚是要熟悉的。 传送的过程十分顺利,唯一一点不足是他们在丛林当中落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然而池小言一时间却无法判断他们究竟离要去的那个村子有多远。 「似乎要先找个地方落脚了呢。」髭切单手扶着自己的刀,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天黑了才进村子的话,会不会被当成是盗贼呢?」 池小言抬手揉了揉眉心。确实,髭切所说的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对于他们的处境而言,趁着夜色活动似乎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但至少也要先移动到城镇周围吧?」池小言说道,「这样明天天一亮就可以直奔主题了。毕竟我们的时间有限。」 「是呢,您说的没错。」髭切轻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三个人加上五只小老虎便趁着这还未完全黑透的天色,按照地图指示的方向一路找去。不过他们的运气着实有些不好,未过多久,天色便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然而那个在地图上标註着的村子却还完全没有出现。 入夜的丛林多少有点阴森。轻风带起的阵阵树叶的响动和着三人踏过枯叶的声音在这片寂静当中显得尤为突兀。天边的新月颜色本就有些暗淡,加上树林的遮掩,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几乎已经淡得让人无法感觉到。尽管池小言手里举着手电,但在这样的光线下,她还是不由得觉得有点嵴背发寒。 「您在害怕吗?」髭切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池小言的耳边划过,「嗯,这样的环境下,害怕也是很正常的呢。」 池小言深吸了口气,接着,在脸上强挤出一抹笑意来,倒是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确实有点可怕。我要是只有一个人的话,一定不敢在这种环境下行走。」 「是啊。」髭切忽然停住了脚步,「这样的环境下,偶尔也会有恶鬼出现呢。」 「请别开这样的玩笑。」听了髭切的话,池小言的嵴背顿时愈发觉得寒凉。 「我不是在开玩笑哦。」月光的映衬下,髭切的脸上竟然已经没有了笑意,他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手掌则是贴在了自己的刀柄上。 「有、有人在附近。」五虎退也十分敏锐地感受到了潜伏在暗处的那道不寻常的气息。他握紧了自己的短刀,虽然依然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但池小言能感受到,他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 连他身边的那五只小老虎也是齐齐匍匐在一旁,弓着身子,摆出了一副准备攻击的架势。 「可能不是人呢。」髭切忽然又道,「撒,是到了击退鬼怪的时间了吗?」 「呵,我当是谁呢。」就在此时,一个有些阴沉的声音在林间响了起来,「原来是熟人。」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大的白髮男子自暗处闪了出来,他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头上似是生了个犄角。在淡月的映衬下,池小言隐约能感受到那男子的容貌实际也相当俊逸,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那男人没有右臂,只留了一只空荡荡的袖管。 池小言侧头看向了身边的两位付丧神:「他在跟你们谁说话?」 「应该不是我。」髭切耸了耸肩,「我对他完全没有印象呢。」 「你是那把刀剑上托生的魂灵吗?」那男人却是直直地看向了髭切,「真是令人作呕的气息。」 「髭切。」 第124页 第73章 通灵之术(五) 池小言终于彻底确定了眼前的男人——准确的说应该是雄性大妖怪的身份。 茨木童子。 传说当中,他是个相当强大的妖怪, 而在民间流传得最为广泛的关于他的逸话便是在源氏的时代, 他被源赖光的家臣渡边纲斩掉了一只手臂。 而当时渡边纲所用的刀就是髭切。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故事, 髭切在那之后也会被称为鬼切。 这可真称得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在晦暗的环境里,茨木童子的一双眸子泛着赤金色的幽泽, 他直直地注视着髭切,大有种欲将这个一脸从容的男人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像是对这样的愤怒完全无知无觉一样,髭切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眨了眨眼, 神情里甚至透出了一股茫然, 大约是想了许久终归无果, 髭切便开口问道:「所以你是谁?」 见茨木童子半晌没有回话,髭切似乎是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轻笑了笑, 声音依然如寻常般柔和:「抱歉抱歉, 对于这种无所谓的事情我都不怎么记得呢。」 无所谓的事情?这无疑是对茨木童子最大的挑衅。尽管髭切的态度温和到让人完全无法挑剔, 但偏就是这种打在棉花上的触感,才最能撩拨起茨木童子心底里压抑了许久的怒火。 作为妖界几近顶尖的大妖怪, 那件事情无疑是这一生当中最大的耻辱, 被斩掉手臂的仇恨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不记得了吗? 呵。那便让他好好回忆一下吧! 一阵阴恻恻的风自林间刮过, 牵动着树叶又是发出了阵阵声响。在这样阴沉的气氛里,池小言愈发地觉得身体发寒。 不,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周围的气温真的在不断下降。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地面忽然出现了一阵震颤。 池小言本能地觉得不好, 下一瞬,她只觉得自己的肩头一沉,接着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了出去。这一击着实不怎么轻,片刻过后,池小言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来自肩头的火辣辣的痛感。 她不由得惊异地睁大了眼睛。是了,刚刚对她发动攻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髭切。 「主、主上!」五虎退惊叫了一声,企图冲过来,却被拔刀出鞘的髭切挡了下来,接着他也连番后跳了两步。 下一瞬,原本他与池小言站立着的空地上泛起了暗紫色的幽光,紧接着,那光芒凝结成了手掌的形状,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土而出。 髭切脸上的表情顿时阴沉了下来,尽管唇角依然微微上扬着,但那紧蹙的眉心依然透露出了他此刻内心的怒气。 「啊啦,原来是你呢。」髭切轻声开口,「那个被斩掉一只手臂的妖怪,名字叫做……」 「橡木童子?」髭切的视线在不远处的橡树上打了个旋,接着一本正经地问着眼前的人。 「是茨木童子。」池小言在一旁一脸无奈地提醒。 她也知道自家本丸的这位付丧神对于名字这种东西有多漫不经心,但就眼下这个情势而言,髭切的这种态度无疑只会让对方愈发地愤怒。这简直就是在徒增麻烦! 所以说带着髭切来到这边或许根本就是个错误。 不过髭切本人倒是对自己的行为毫无自觉,他看着茨木童子,用他那优雅到极致的声线继续说道:「唔,茨木童子吗?嘛,这种东西其实怎样都无所谓的。但你如果想伤害我的主人的话,那不如让我把你的另一只手臂……不,让我来把你的头斩下来吧。」 依然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但髭切所说的字里行间都透着森然的寒意。 听着髭切这样的话,茨木童子竟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许久,那笑声终于才渐渐停了下来。茨木童子将视线在池小言的身上扫了一圈,接着颇有些不屑地说道:「那样弱小的人类,根本不值得我去刻意伤害。」 「倒是你。」茨木再次看向握着手里的刀、摆出了一副要攻击的架势的髭切:「呵,可怜的刀剑哟,即使成了付丧神,却也只能沦落到听命于如此弱小的人类的地步。在这样的人的驱使下,你还能发挥出那样的威力吗?你那副狂吠的模样真是可怜。」 「怎么?要进攻吗?那就来试试吧。」 「我是不会再大意一次的。」 茨木童子的语气倨傲,他轻轻仰起头,冲着髭切伸出了他仅剩的一只手,摆出了一副准备还击的架势。 却不料髭切闻言竟是收了刀。 「啊啦,你不打算继续进攻了啊。」髭切嗤笑了一声,尽管对方的挑衅几近侮辱,但髭切却依然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嘛,真是遗憾,我是不会主动发出进攻的呢。因为我的主人有其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没什么时间陪你在这里玩呢。」 又是这副讨厌的模样!茨木童子不由得一阵气结,原本刚刚压抑下些许的怒火再次被重新点燃。 「呵,果然只是嘴上说说呢。」他出言嘲讽:「源氏的重宝也不过如此。」 听到源氏两个字,髭切脸上的表情似乎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温柔的眸光渐渐暗沉了下来,他侧头看向了池小言:「吶,主人,我好像被小看了呢。」 「这个时候……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问题来得有些突然,池小言怔了一下,却是反问道:「如果我说不让你出手,你会听吗?」 第125页 「当然。」髭切弯眸笑道,「因为你是我的主人呢。」 池小言轻轻嘆了口气:「如果不让你出手的话,你会很为难的吧。」 「不会啊。」髭切的声音依然很温柔,「事实这种东西,不会因为这种无所谓的傢伙说的一句话就改变吧。又不是小孩子。」 又是无所谓! 茨木童子简直受够了这样的字眼。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付丧神,他能明显感觉到,今晚的自己真的是处在了失控的边缘。 在过往的岁月里,他恨极了斩掉自己手臂的渡边纲,同样也恨极了当时渡边纲使用着的武器髭切。 于是在感受到髭切的气息的瞬间,茨木童子几乎陷入了癫狂。他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而充斥在体内的妖力也在那一瞬高涨到了无以復加的程度。 然而他却在最后的关头停下了攻击髭切的动作。 那把化了人形的刀确实是髭切没有错,但茨木童子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髭切与他身边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人之间是有灵力签订的契约的。换句话说,那个女人是髭切的主人。 而她并不是渡边纲的转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对他们发动攻击似乎就有点不合常理了。 毕竟对于茨木童子而言,真正的仇人当然是渡边纲本人,至于髭切,只不过是连带着的迁怒罢了。此刻髭切已经换了新的主人,而且主人看上去是个相当无用的废人,沦落至此,对于那把刀剑来说也算得上是报应了。 于是茨木童子原本是想就这样目送着他们离开的。 但很不幸,髭切发现了他。再隐藏下去或者直接转身走掉自然都与他的身份不相称,于是他便就这么走出来了。 没想到髭切竟然一脸不认识他的模样,没想到面对着他的挑衅甚至侮辱髭切都能那样的云淡风轻。 髭切越是这副模样,茨木童子心里的恨意便愈发浓烈。他想撕毁眼前这傢伙脸上覆着的从容的面具,他想让这个傢伙跪在他的面前乞求他的原谅——不,他不会原谅,他想彻底摧毁这个傢伙。 妖力在手掌间渐渐凝聚,连带着将周围的气压压低了许多。而髭切也不得不重新抽出了自己腰间悬着的太刀。 「你们在做什么?」忽的,一个仍带着稚气的少年声音在战场的边缘响了起来。 顺着声音望去,池小言看见了一个顶着金黄色头髮的少年。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模样,但身上却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沉着与老成。 「这样的时间在木叶的附近出现,你们是有什么企图吗?」那少年接着问。 然而在交战中心的妖怪和付丧神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眼看着茨木童子手里的妖术便要施展开了,便在那一瞬间,一道金黄色的影子直朝茨木童子的方向飞扑而去,速度快得几近闪电一般。 这一击着实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即使是大妖怪茨木童子甚至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被直直地撂倒在了地面上。 而那个始作俑者的少年也丝毫不敢怠慢,抬手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忍具袋里摸出了一把手里剑,直直地抵在了茨木童子的喉间:「别乱动。」 「你放开他吧。」说话的却是髭切,「他是妖怪,所以你即使这样制住他也是没有用处的。他随时都可以杀死你呢。」 少年一脸狐疑地看向髭切,显然并不相信这个男人所说的话。 但紧接着,他却不得不承认,髭切所说的是事实。 因为很快,他便被一只无形的手拎到了半空当中。 妖怪……吗?这样的存在着实有点超出了这个少年人的认知范围。 「我说你啊……」髭切看着一脸阴郁的茨木童子,「对人类下手什么的,亏你也做得出来。」 「果然,鬼怪这种东西,还是要好好击退才行啊。」 说话间,髭切已经挥着手中的太刀向茨木童子的方向冲去。在髭切密不透风的攻击下,茨木也不得不放下了手里的少年。一直在一旁的五虎退也在此时加入了战团,而那个少年也在休息了片刻之后便也开始对茨木进行攻击。 在众人的夹击之下,即使强大如茨木童子,也不得不暂退以避锋芒。 丛林里终于恢復了平静。 而那个少年则是一脸严肃地打量起了这一行人。 「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是这样的,我的宠物跟我们走散了,听说它到了木叶这边,所以我们来这里寻找。」听闻那少年是木叶的人,池小言便没有隐藏她的目的。 她将哌哌的照片递了过去,又用手电给对方打了个光:「请问你见过它吗?」 那少年看了照片一眼,却是怔住了。 「它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才发现这是夜战+丛林战,哥哥能跟茨木打似乎是有点bug了……嗯,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了2333 真实情况是在联队战练级的时候从1级到满级,太刀们在夜战打对面都是刀装-1的 某太刀:我可能升了个假级 第74章 通灵之术(六) 「你见过它?」敏锐地捕捉到了少年语气里隐藏的内容,池小言也立刻变得兴奋了起来。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池小言不由得松了口气:「能这么顺利地拿到它的消息……」 第126页 少年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眼神里犹自带着些许狐疑, 他轻蹙了下眉, 问道:「冒昧地问一句,你们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来头吗?」 「或者我更想问的是……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看着少年明显老成而深沉的神情, 池小言脸上的笑意也微微僵了一下。她这才想起,的确,以他们目前的状态来看, 他们对于眼前这个少年而言几乎可以说是入侵者了。尽管方才与茨木童子对战的时候他们曾经协力战斗, 但这并不能打消眼前这个少年人心头的疑虑。 毕竟于他而言, 任何可能对村子造成威胁的存在都是不被允许的。 池小言觉得自己大约能猜出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了。 在来之前,她已经查阅过了大量关于这个世界的资料, 邻居陆弥渊也给池小言提供了不少帮助——池小言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陆弥渊原本是生活在将近二百年前的二十一世纪来着。而这一次他们所进入的这个世界, 恰是以陆弥渊之前所生活的时代中所出产的一部漫画作品为基础的。 于是, 池小言有幸在陆弥渊那里看到了一系列堪称古董级别的影视资源,也正因如此, 她对她如今所在的世界有相当的了解。 按照当时的情况, 哌哌确实是被通灵之术召唤来到这个世界的无疑了。在这个世界能召唤哌类通灵兽的人屈指可数, 而他们排查到的这样一个时间节点里,能召唤哌哌的只有两个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少年应该就是…… 考虑到如果贸然点破对方身份的话只会更惹嫌疑, 池小言当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她依然保持着脸上的笑意, 柔声应付起了那少年的问题。 「很抱歉。」池小言说:「关于我们的身份我只能说无可奉告。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回哌哌,并没带着恶意。但……我们似乎也没什么合适的方法来证明。」 「所以……该怎么办才好呢?」 左右哌哌的踪迹已经确定了,而池小言又并不会在这个世界长住,所以太过复杂的问题她实在不怎么愿意去思考,索性直接把球传到那个金髮少年的脚下。 而那少年果然没有让池小言失望,他摸着下巴略略思索了片刻,接着脸上的神情便变得坚定了起来,他一本正经地冲着池小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们可以跟我回村子。」 他的视线在池小言身后的髭切和五虎退的身上扫过,稍顿了一下,接着补充道:「但要先去见一个人。」 池小言微微颔首,表示对少年的安排并没有什么异议,于是少年转过身,引着三人沿着林间的小路往木叶忍者村的方向走去。 他们所在的树林距离村子不算太远,但徒步的话也要耗费相当的时间。于是在行进的过程中,池小言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那少年闲谈了起来。 「小哥你是个忍者?」似是不经意的,池小言顺口问道,「看你的身上带着护额。」 少年「嗯」了一声,却并没有多话。 「真是了不起。」池小言并不介意少年这样的态度,她感嘆了一句,接着又问:「小哥你看起来真的很小啊,有十岁吗?」 「刚好十岁。」少年的回答十分简略。 「好厉害!」池小言又贊了一句。 这次少年却没有做出回应,沉默了片刻过后,池小言又接着问:「小哥,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不然总这样叫感觉有点奇怪呢。」 少年停下了脚步,微微仰头看了看池小言。那双眸子里透着些许迟疑,但很快,他便再次转回了视线,接着迈开了步子,而空气中只留下了轻描淡写的四个字。 「波风水门。」 果然! 就如之前池小言所料想的一样,眼前的这个少年人果然就是日、后被人称为「黄色闪光」的木叶忍者村的四代火影波风水门。尽管如今的他只是个刚从忍着学校毕业不久的下忍,但那种沉着的气场以及十分敏锐的思维却已然初现端倪。 与他那个七代目火影的儿子的少年时期完全不同呢。 想起日、后会在这个人的身上发生的种种故事,池小言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虽然有点冒昧,但我想问一下……」让池小言有些意外的是,接下来,波风水门竟然主动开了口,「你是不是认识我?」 池小言怔了一下,她以为自己演得不错,至少对方应该是看不出来她对他有所了解,但此刻这个十岁的少年却十分直接地挑明了这一点。这是何等的观察力! 「你这是在开玩笑吧」回应波风水门的却是一旁的髭切,他的声音里仍然带着柔软的笑意,很好听,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不容置疑:「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但总觉得你们似乎是知道些什么。」波风水门却是继续说道,「倒不如说……如果你们真的对我完全不了解的话,那反而会比较可怕。」 「啊,那吓到你了,真是抱歉呢。」髭切轻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头,「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哦。」 「当然有的时候不知道的意思就是不要继续问下去了。你应该明白的吧?」 髭切的表达似乎有些直白得过分了,连波风水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想想也是,髭切毕竟是存在了上千年的老刃了,而波风水门再怎么机敏,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 第127页 这样的话题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而一行人距离木叶忍者村也相当近了。跟随着波风水门,池小言和自家的两个付丧神一路到了一户人家门口。 门并没有上锁,波风水门轻易便将门推了开。他放轻了脚步,走到了房间里,而池小言则是依照波风水门的安排安安静静地在门口等候着。 接着朦胧的月色,池小言扫视了一圈她所在的这座房屋。这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甚至有些朴素,一些杂物略凌乱地摆放着,看上去似乎并没怎么好好打扫过。 见到这样的场景,池小言不由得猜测,这房间的主人大抵是个单身的男人,否则房间会比眼下这状态整洁许多。 又或者是这户的女主人刚好有些懒? 池小言正暗自推想着,忽然听到屋内传来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你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说话的是个声音低沉浑厚的男子。 「有特殊的情况。」波风水门回应道。 「什么事情,明天早上说不行吗?」那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真是,大半夜的,突然跑到这儿来,若是个好看些的女人也就罢了……」 「是个女人哦。」波风水门打断了那男人的抱怨,「是个刚好来拜访村子的女人,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可信,而且深夜也实在不知道把他们安顿到哪儿,所以就把他们带到您这儿来了。」 「如果您觉得不合适的话,那我就带他们去别处了,自来也老师。」 波风水门的话音落下之后,屋里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男人似乎又低声抱怨了两句,但随即,却还是跟着波风水门一起出现在了池小言的面前。 那是个身材十分高大的男人,大约是刚刚睡醒的缘故,一头白色的头髮显得格外蓬乱,但他却似乎混不在意。 在看到池小言的瞬间,那男人的眼睛当即亮了起来,他的视线在池小言的身上来回徘徊着,几乎就像是粘在了她身上一样。 池小言被盯得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勉强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她沖那男人颔首,招唿道:「深夜打扰,真是非常抱歉。」 「没关系,像你这样的小姐深夜来访,我十分欢迎。」那男人的视线又一次在池小言的身上扫过,语气也是十分轻佻。 但池小言知道,他的凝视倒不仅是作为男人对异性的觊觎,她能感受得到眼前的这个贪婪的男子与从前她见到过的那些令人作呕的男人之间的区别。他在审视,在权衡,在估量她的战力——当然,与此同时他也在欣赏她的模样,而抛开这些外在的肤浅的东西不谈,这个男人并没有忘却自己作为一个忍者的责任。 这就是木叶的三忍之一,波风水门的老师,自来也。 打量了许久,自来也的视线终于从池小言的身上挪开了些许,他随意瞥了眼池小言身后站着的髭切和五虎退,接着转过头,向自己的学生波风水门抱怨了一句:「姑娘是个好姑娘,但你怎么没早说她的男人和儿子也在啊?」 「诶?」池小言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自来也说话的意思。 自来也却又转而对池小言说道:「你看着可真年轻,一点也不像是带孩子的人,而且你儿子跟你男人长得真的很像。」 池小言这才明白自来也到底在说什么。对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可再怎么说,髭切和五虎退…… 她轻轻转过头,瞥了身后一大一小两个付丧神一眼,却也不由得愣住了。月色的映衬下,两人的发色看上去极为相似,而同样精緻的五官和颜色相近的瞳孔似乎都在极力展示着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繫。单把他们两个摆在这里,说成是父子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我是说……」自来也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而这次的语气里却丝毫没有轻佻的意味了:「这样的身份或许更容易被别人所接受吧。」 第75章 通灵之术(七) 「真是遗憾。」池小言耸了耸肩,几乎便要开口反驳。很显然, 凭藉三忍之一的自来也的眼力早就已经看出来池小言与髭切和五虎退之间其实并没有那样的关系, 但他却还是这样说, 那么其中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的。 池小言觉得,自来也会这样说不外就是想给他们一行人找个更合理的身份, 避免周遭的村民怀疑甚至产生恐慌。毕竟在这个忍者聚集的地方,而且近来一段时间忍界似乎也不甚太平,是而大家的神经都绷得很紧, 对于这种佩刀的外乡人事实上并不十分欢迎。 或许这可以看作是来自于自来也的善意, 不过池小言并不准备接受, 原因很简单,她根本就没打算在木叶这个村子久住。她只想尽快找到哌哌然后回到自家本丸去——这样对谁来说都好。 池小言几乎已经计算好了说辞, 就准备开口了, 却没想到她一旁的髭切竟然向前迈了半步, 十分自然而然地揽过了池小言的肩膀。温柔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方响起, 却是在对自来也说着:「是啊,真是遗憾, 这样可爱的人却是别人家的呢。」 竟然就这么直接应下来了? 对于髭切这突如其来的亲近, 池小言也是吓了一跳, 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想要挣脱,然而髭切却是悄然收紧了手臂,将池小言紧紧地扣在了他的身前。 好在池小言在自己的身体产生更激烈的反抗之前恢復了理智。她明白,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演戏,所以她不该成为那个破坏气氛的人。尽管她觉得无甚必要, 但既然髭切演到这里了,那拆他的台似乎也不太合适,于是她暗自提了口气,摆出了一副顺从的架势来。 第128页 而五虎退见他们两个人默认下了这种诡异的设定,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出异议。 「那么今晚先歇下吧。」自来也说道,「明天一早让水门把你们要的那只青蛙带过来便是。这么晚的天色,在外面随意走动只会引起麻烦。」 对此,池小言并无异议。 于是一行人被安排到了客房。虽然是独居,但自来也的住处倒也还算宽敞,尽管只能腾出一间屋子,但也足够池小言他们三人落脚。 不过池小言这会儿并不觉得十分睏倦,尽管方才已经经歷过了一番战斗。毕竟离开本丸的时候方才过了正午,而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总共不过一两个小时,抛开时差这个问题不谈,眼下的这个时间点对于池小言来说大约还不到晚饭时刻。 「有受伤吗?之前。」进屋之后,池小言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顺势看向了跟在她身后的五虎退:「刚刚的战斗实际上也是挺辛苦的吧?」 「没有关系呢,主人。」五虎退小声回应道,「因为髭切和那个忍者都很厉害,所以我几乎都没怎么能帮得上忙呢……对不起。」 池小言轻笑了一声:「为什么要道歉?退已经做得很好了。」 说着,她轻轻将五虎退拉到了身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髮,顺势用灵力探知了一下五虎退目前的状态。 「果然还是有擦伤呢……」感知到了五虎退身上细微的异常之后,池小言的动作也愈发温柔了起来:「嘛,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总带着这样的伤的话也会不舒服的话。所以下次要直接跟我说啊。」 「嗯……主人,对不起……」五虎退低下了头,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染上了些许赤色,语气里也透着些委屈。 「所以……真的不用道歉啊。」池小言一面帮五虎退处理着那些被妖力灼出的细小伤痕,一面出言安慰:「辛苦的人是你啊,所以仗着辛苦偶尔撒一下娇也是可以的呢。」 「那我也可以吗?」忽的,另外一颗脑袋凑到了池小言的面前。 池小言吓得直往后缩了去,直缩到了床中央。而那青年却丝毫没有自觉地得寸进尺了起来,他单手撑着面前的床,将半个身子探到了池小言的面前。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带着微笑的脸孔,池小言只觉得心跳在不受控制地加速着。 那一瞬间,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另一张脸孔。想到那人的时候,池小言自己都不由得怔了一下。 ……说起来,还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如何呢。 「吶,主人,在这个时候走神是不行的哦。」髭切轻轻抬手在池小言的眼前晃了一下,那温柔的声线也在此时响了起来,「刚刚的战斗,我也是很辛苦的呀,不帮我检查一下、身体状态吗?」 池小言眨了眨眼。髭切的这个要求可以说让人根本没有理由拒绝,事实上,即使他不这样说,她等下当然也是要帮他检查的,但问题在于他表达的方式实在有些暧昧,让池小言略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嘛……」她往旁边略挪了一下,躲开了髭切站的位置,翻身从床上爬了下来,接着伸手搭在了髭切的手臂上:「当然还是需要检查的。」 「那不摸摸我的头吗?」髭切转过头,眨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池小言,那目光干净得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人一般,与他的行为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您刚刚不是有说吗?可以仰仗着辛苦撒一下娇什么的。我现在就是在撒娇啊。」 池小言手上的动作微顿,那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了干脆把这个傢伙晾在一边不管的念头。 然而髭切却又接着说道:「还是说……撒娇是小孩子的特权?作为名义上的丈夫,连撒娇的机会都没有呢?」 「说起来……人类的夫妇应该怎样相处呢?」 话题愈发地危险了起来,池小言也甚至感受到了一丝慌乱。不能再这么任由髭切胡闹下去了!池小言这样想着。她不太想跟这个上千年的太刀讲道理,毕竟池小言感觉她与这个太刀根本就不在一个频率。那么阻止他继续胡闹下去的方法大概就是…… 池小言决定保持沉默。 髭切身上的伤事实上比池小言想像的要严重很多。果然,即使是髭切这样灵力很强的太刀在面对茨木童子那样的大妖怪的时候果然还是稍有些吃力的。 手入的过程倒是十分顺利,除了之前危险的话题之外,髭切似乎也没打算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而在手入结束之后,池小言也是感觉到了一丝倦意。这样的工作果然还是相当耗费灵力的。 不过池小言并没能如愿以偿地躺下去休息,手入工作结束之后,池小言忽然接到了来自本丸的通信。 「主上大人!」另一端说话的是狐之助,「修行当中的龟甲贞宗寄回来了书信,要给您传送过去吗?还是等您回到本丸之后再看?」 「嗯?」池小言的呵欠僵在了脸上,在听到龟甲贞宗的名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抽动了一下。 事实上,对于修行书信这种东西,她完全没必要着急去看,待她完成了一切之后回到本丸再好好阅读也是可以的,但寄信的人毕竟是龟甲贞宗。 那是来自他的消息,所以她想早点看到,哪怕早一秒也好。 「书信吗?」池小言轻声念了一句,接着道:「那就麻烦你把书信传送到我这里来吧。」 第129页 「明白了。」狐之助应下声来,接着,它又问道:「请问您那边进展得顺利吗?」 原本只是寻常的问候,只是狐之助的语气似乎有些过于严肃。这让池小言不由得有些在意。 「还可以。」池小言单手撑着自己的眉心,轻轻眯眼回答着,「我们差不多已经摸清了哌哌的所在位置,明天一早应该就可以找到它了。」 「可您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狐之助继续追问,「是不是您所在的那个地方已经是深夜了?」 「是啊。」池小言回答。 「那可能有点麻烦了。」狐之助的声音又沉了些许:「是这样的,主上大人,刚接到时之政、府的通知,由于种种原因,部分时空之间连接的通道出现了一定的波动,本丸与您所在的世界出现了时间的不同步就是那个世界在影响范围之内的证明。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请您务必早点回本丸。」 「虽然通道也只是可能会被破坏,但如果真的出了问题的话,您就得在那个世界等到通道被修復为止,那可能会比较麻烦。」 「唔……这样啊……」池小言抿起了嘴唇,「但我们恐怕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明天早上——大概还要六七个小时的样子,如果在这边等这么久的话会不会有点冒险?」 「只是几个小时的话……」狐之助犹豫了一下,「风险还是有些大,不过如果您现在回来的话,那么再去申请进入这个世界的许可同样也会比较麻烦,毕竟是第二次因为个人原因进入同一个世界的同一个时间节点,有一定的篡改歷史的嫌疑,时之政、府审核起来会更仔细。所以您打算怎么选择呢?」 「如果我被留在这个世界一段时间的话……本丸会受到什么影响吗?」池小言又问。 「影响倒是不会,只是没办法进行大型的出阵任务而已。两边的联繫是完全中断的,消息也没办法相互传递,没有主人在的本丸多少有些不便,而且也不知道通道修復需要花多少时间。」狐之助说。 「我明白了。」池小言紧抿着的唇终于松开了些许,接着,她的唇角浮起了一丝笑意来,「没办法了,只好稍微赌一下,但愿我的运气能好一些。」 第76章 通灵之术(八) 切断通讯之后,狐之助依言给池小言传送来了龟甲贞宗的书信。信封上规规矩矩地写着一行「致主人」, 那字迹十分规整, 甚至看上去比池小言的书写还要秀气一些, 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 池小言只觉得自己拿着信封的手不由得轻微颤抖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气, 暂且平復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接着她轻轻将里面的那张薄薄的信纸抽了出来,缓缓铺展开。 那是……他的书信。 「离开本丸之后, 我觉得十分寂寞呢……不知道听了这样的话, 您会不会不再继续往下读了呢?」 映入眼帘的第一行这样写着。池小言不太能想像龟甲贞宗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样的话的, 她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抓了一下。略有些酸涩,又有些痒。 她继续往下看去。 「不会的吧。因为您啊, 跟其他人不一样呢。」 「至少在我眼中是这样的, 作为主人, 或者我更想说作为您本人, 您与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在工作方面,您无疑是一名出色的审神者, 在我们这些下属面前, 您总是在努力表现自己强大的一面——事实上, 您已经足够强大了,但我有幸曾经见到过您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的软弱,也正是这些, 让我没办法把您仅仅当成是引领我们战斗的审神者。 作为刀剑,保护主人大概是一种本能, 但除开这样的本能之外,我依然想亲近您,甚至想占有您,占有您的全部。 ——明明只是刀剑,却想占有自己的主人,这样的想法真是太可笑了——您会这样想吧? 我也知道这并不符合刀剑的身份,但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抛却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所以我下定决心踏上修行之路。离您稍微远一点,这样的寂寞我已经感受到了,但同时,这也确实能让我清醒些许。 我想找回刀剑的本分,我也想为了您变强——如果能完成其中的一点,我想这次的修行就不算白费吧。 说了这些无趣的话,其实您根本不会看到这里吧……所以即使在这里稍微说一些胡话也没有关系吧? 我……喜欢主人您呢。是那种带着强烈独占欲的喜欢。」 视线越来越模煳,池小言只觉得自己的脸在不住的升温,胸腔里跃动的心脏更是仿佛已经失控了一般。她慌忙用手背在眼前抹了一把,但却没有丝毫用处,她越是挣扎,泪水便愈发汹涌地往外溢着。 池小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什么啊,不应该高兴才是吗,自己喜欢着的那位付丧神同样也在爱着自己,他们连时间都可以超越,那还能有什么阻止他们在一起吗? 可是为什么会哭呢?过往的画面在脑海里一帧一帧地闪过,明明没有相处很久,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厌弃着他的,为什么现在看到他寄来的书信都会激动得落泪呢? 是爱吗? 她好像忽然能明白为什么池予晴能跟许斯明走到一起了。即使经歷了那样的事情,即使对男人这种生物已经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但在某年某月,一次偶然的邂逅之后,她,她们依然有能力发自肺腑地想要亲近一个人。 第130页 打从有记忆开始,池小言就是生活在孤儿院里的。而她关于孤儿院最早的记忆,便是一张虚掩着的门,在房间里挣扎着的少女,还有在她身上笑得异常邪恶的男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所在的孤儿院实际是在暗地里做着些个骯脏的勾当的。买卖那些无人怜惜的孤女的青春,供那些噁心的男人享乐。 池予晴是当初的受害者之一。同时也是池小言的守护者。她像是守护着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护着还很年幼的小言,她试图把那些黑暗的东西藏在池小言看不见的地方。 但池予晴没办法一直护着池小言。不得不承认,池予晴是个十分坚强且聪明的女人,在经歷了一番拼上性命的交涉之后,她得到了离开孤儿院的机会。她离开那年池小言八岁。 失去了池予晴的保护之后,池小言每天都在提心弔胆地生活着,她知道,随着自己的年龄增大,那样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发生在自己的头上。她想过无数方法脱身,但当她被推到一个男人的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可悲地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好在那个时候哌哌出现了,哌哌从外面跳了进来,扑在了那个意图不轨的男人脸上,池小言便借着这样的机会逃脱了——尽管她知道,这样的行为并不能将她从地狱里捞出来,只会换来一通毒打罢了。 那天晚上,池小言带着一身的伤被扔进了小黑屋。那种在黑暗中感受到伤口溃烂的绝望感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的她真的以为或许她会死在那里,如同那些默默在黑暗中消失腐朽的女孩子一样。 但她是幸运的。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再次见到了阳光,也再次见到了池予晴。 池予晴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头。她说:「没事了,我能养得起你了。」 于是池小言被接到了许家。 池小言并不能理解为什么经歷过那样事情的池予晴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跟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当时的池予晴告诉她,那是爱情。 而现在的池小言终于隐约能理解那样的感情了。足以让她忘掉过去,让她希冀未来的感情。 「啊呀,是修行书信吗?」忽的,温柔的声线在池小言背后不足半米的地方响了起来。 池小言勐地一惊,连忙回头,却差点贴上了髭切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那张脸上犹自带着温和的笑,他眼眸微眯,视线却是落在了池小言手里的书信上:「嗯?江户吗?是个好地方呢……」 「书信这种东西好歹也算是隐私吧?」池小言微微蹙起眉头来:「就算你再怎么随意,也多少注意点好吗?」 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这种被窥探的感觉着实有点触及她的底线,她就算再怎么好脾气,也断不能容忍这样的行为。 髭切见她这样的反应也是一怔,脸上透出了些许茫然:「是这样的啊……那真是对不起了。」 说话间,他脸上挂起了带着歉意的笑,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一样,这却让池小言再没理由发作了。 收起了书信,池小言熄掉了房间里的灯。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应当稍稍休息一会儿。但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入睡。在书信的最后,龟甲贞宗说他打算在江户呆上一段时间,可她想见他,她想立刻见到他。 「睡吧……」伴着五虎退均匀的唿吸声,髭切的声音却再次在池小言的耳边响起。他轻轻拍了拍池小言的头:「也许在梦里就能见到了呢。」 池小言的脸登时又红了个透。 半睡半醒地休息到了天将微明的时候,池小言终于怎么也无法在床上继续躺着了。她翻身爬了起来,简单梳洗了一下之后便出了房间。不多时,波风水门便依约再次来到了这里,而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趴在他肩头的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哌哌。 它此刻正十分乖巧地蹲在波风水门的肩头,时不时还贴着他的耳根蹭两下,很显然在这一段时间里,它已经跟这个金髮的少年建立了相当深厚的友谊。而波风水门也十分贴心地用手护着伏在自己肩头的小傢伙。他走得并不快,很显然是为了让哌哌趴得更安稳些。 池小言连忙迎了上去,她想对哌哌说点什么,然而哌哌在看到她的瞬间立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它转过了身,直接从波风水门的肩头上跳了下来,似乎想就这么跑开。 还在生气吗? 看到哌哌这样激烈的反应,池小言有一点错愕。她原本还带着一点期待,想着哌哌是因为通灵之术才被传到这里的,不回家只是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然而就它的反应来看,哌哌很显然依然对派罗的死,对窟卢塔族的灭族耿耿于怀。 果然还是要道歉的。 她轻嘆了一声,迈步准备追上去,却忽见几道白色的身影如闪电一般地往哌哌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不过转瞬之间,哌哌面前的路便被五只小老虎彻底挡住了。 五只小老虎首尾相连地围成了一个圈,完全不给哌哌任何离开的空隙。面对这样的情况,哌哌也只能鼓着脸在原地生闷气,却丝毫无可奈何。 「哌哌……」池小言缓缓走到了哌哌的面前,蹲下了身子,垂头问道:「是还在生气吗?」 哌哌气鼓鼓地别过了头去,摆出了一副不打算理会池小言的模样。 第131页 「真是抱歉……之前的事情没能顾及你的感受,没能帮你挽救你的朋友……虽然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真是对不起。」池小言低声对哌哌说着。 哌哌偷偷回头瞥了池小言一眼,但在对上池小言的视线之后,又很快转回头去,依旧做出一副十分生气的模样。 池小言又是心疼又是觉得有些好笑,她深吸了口气,又问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哌哌终于小心翼翼地转过头,闷闷地「哌」了一声。池小言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欣喜了起来。 「所以你也能理解我的,对吗?只是觉得之前的事情太难接受,所以想一个人在外面静一下?」 「那等你玩够了会好好回家吗?」 「哌。」哌哌往池小言的方向轻跳了两下。小虎们十分识趣地给它让开了一条道来,于是哌哌便就这样跳到了池小言的面前,在她的手指上蹭了蹭。 「好,那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池小言轻笑着在哌哌的头上揉了一下,接着,她让哌哌跳上了自己的掌心,然后转身走到了波风水门的身边。 「真是抱歉了,看来还要拜託你照顾哌哌一段时间了呢……」带着些许歉意的笑,池小言对波风水门说道。 「没关系。」波风也笑了笑,「反正我与它相处得很愉快。」 「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懂……」犹豫了一下后,波风又开口问道,「按照你之前的说法,它的朋友也是为正道而不得不死去的,是不可逆转的结局,那你为什么还要对它道歉呢?」 「这个啊……」池小言轻轻嘆息了一下,「道义是说给我们听的,对于哌哌而言,只有友人而已啊……」 「所以它才会在之前救我的时候那么奋不顾身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极化书信,虽然官方有给三封书信,但我想对于不同的本丸,刀剑们写给审神者的书信也应该是不一样的,会根据刀与婶婶的关系以及本丸的生活状态调整吧。 总之龟甲小朋友终于告白啦!虽然他现在看上去好像有点绿不过总算是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胜利的曙光不远了√ 以及女主的经歷也总算有了相对完整的描述,也解释了为什么女主在一开始的时候会那么排斥与人的身体接触。当初在写这个设定的时候真的特别心疼女主以及予晴妹子,甚至几次想把她们的过往改得圆满一点,但如果要改的话,大概整个故事都会变得不一样了,所以只好这样写下去了。 反正都会好起来的。 以及下一本我绝对不再写这(rang)么(ren)沉(tou)重(tu)的背景了qaq,巴主任那本绝对是从头到尾的小甜饼我保证qaq 第77章 通灵之术(九) 龟甲贞宗觉得自己修行似乎稍微出了点偏差。 其实在离开本丸的时候,他就稍微有点后悔, 毕竟与寻常时候不同, 修行意味着他必须独自去其他的时代生活一段时间, 也就是意味着他要与主人分开一段时间——那真是件相当让人寂寞的事情。 当然,本丸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与他一样的付丧神们, 所以主人的安全应该是不必担心的,他们一定会将主人照顾得很好。 那么……在主人习惯了那样没有龟甲贞宗在身边的生活之后,作为众多刀剑男士之一的他会被淡忘吗?等他再次回归本丸的时候, 他是不是又会像从前一样被搁置在一边不予理会了呢?如果是那样的话, 稍微有点让人难以接受呢…… 龟甲贞宗觉得自己对这一代的主人的痴妄果然还是太重了些。诚然时之政、府并不禁止审神者与刀剑男士之间产生特殊的感情, 只要在不影响正常工作的情况下,时政对于这种近似「办公室恋情」的东西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要双方都愿意, 而不是像他这样的一厢情愿。 龟甲贞宗曾无意间瞥见过审神者的日记, 尽管他知道, 那是不太合适的举动, 但当那本记录着池小言的心情的笔记摊开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没能禁住潘多拉的魔盒的诱惑。 然后他发现, 办公室恋情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发生在自家审神者身上的。对于她而言, 工作真的就仅仅是工作而已,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不会去想——或者说她在尽力迴避着。 所以主人就只能是主人呢。 但即使是这样,即使是知道他们之间存在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龟甲贞宗还是忍不住地向池小言靠近着。至少在她推开之前,多靠近一点也好吧。带着这样的念头, 他一次一次地在池小言的面前试探着。然而池小言却一次也没有推开他。于是他便就这样愈陷愈深,终于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 真是坏心眼啊,明明不喜欢他这个样子,却任由他这么胡闹,最终让他完全染上她的颜色……但就是这样,才无法停止对她的痴妄啊! 那就把这份妄想化成力量然后好好护她周全吧!然后日復一日地守在她身边,感受着那份来自内心深处的煎熬与挣扎。没有什么比这种满怀爱意的痛苦更让人兴奋了。 龟甲贞宗先去了纲吉时代的江户,在那里,他写下了第一封书信。 不知道看到这样的表白的时候,她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呢?大抵还是带着寻常的笑意吧,至多在内心里又添上几分嫌恶。她总是在这样勉强自己呢。 第132页 又在江户逗留了几天之后,龟甲贞宗起身去了下一个地点。既然说是修行,那么多走一些地方也没关系吧? 这样想着,他选择了后世的一个时间节点进行了传送,地点依然是江户城。 然后他就被传送到了一片茂密的丛林当中。这让他着实有些意外,虽然说中间隔了上百年的岁月,但这样的沧海桑田似乎也不至于吧?毕竟江户这样的城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相当繁华的,断没有隔了几百年就变成一片树林的道理。 龟甲贞宗定了定神,四下扫视了一圈,没想到竟是意外看见自己身侧不远处出现了一道人影。 「看来我运气还不算糟糕透了。」龟甲贞宗嘀咕了一句,迈步便往那人的方向走去,想去问问这附近的状况。 却没想到还未等他完全靠近,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沖了过来,移动带起的劲风卷着层层树叶向龟甲的方向扑来,直到此时,龟甲贞宗才清晰地感受到那空气里瀰漫着的浓郁的妖气。 那根本不是什么人类,那是个人形的妖怪! 幽紫色的气息在脚下凝结,龟甲贞宗连忙抽刀后退,堪堪闪过了破土而出的地狱之手,但就在那瞬间,妖怪的身形已经扑到了他的近前。 「呵,与那女人一样的气息,你也是她的手下吗?」那妖怪冷哼了一声,抬手便向龟甲贞宗打了过来。龟甲连忙挥刀抵抗。 那男人的攻势十分凌厉,尽管只有一只手臂,但在与龟甲的对战当中,他丝毫不落下风。而面对这样莫名其妙的缠斗,龟甲贞宗的内心也是一片茫然。他实在不太想与这个妖怪继续纠缠,他只想尽快弄清楚自己的处境——肯定是有哪里不对。 借着树林的掩藏,几经周旋之后,龟甲贞宗终于顺利脱了身。那妖怪着实有些厉害,尽管他千般小心,却还是受了伤——好在并不很严重。 简单包扎了一番之后,龟甲贞宗便开始寻找附近的城镇。这次他的运气终于没有那么糟糕,没走多远,他便看见了个相当繁华的村落。他随意寻了个饭馆落脚,打算把自己现在的状况写信告诉审神者。 「哟,您是外乡人吧?」那餐馆的老闆却是个相当热情的人,见龟甲贞宗进门,立刻上来招唿,「呀,最近木叶这边外乡人很多呢。前段时间刚有一家三口来这边落脚……说起来那些人说不准是你同乡呢,我看他们打扮与你都差不太多。」 「是吗?」龟甲贞宗礼貌性地笑了笑,「那可真是巧呢。」 「说起来你也是来这里等着看中忍考试的吗?哈,来得可真早啊,距离考试还有大半年呢。不过木叶这里环境也好,住上半年也不错。」那老闆引着龟甲贞宗寻了的地方坐下,嘴上依然滔滔不绝地说着。 「木叶吗……」龟甲贞宗叨念了一句,一时间却根本想不起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于是他只是继续应了老闆一声,「我只是恰好路过呢。」 「这样啊……哈哈哈……」老闆笑了两声,「不过你们生活的那个地方真是盛产美人呢。客官您生得就俊朗,之前来的那一家三口也是个顶个的好看,特别是那家的女人……我真的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标志的姑娘。」 龟甲贞宗微微一笑,却也不答话。 恰在此时,门口又来了新客,老闆抬头一看,却是乐了:「哟,真是巧了,说着说着他们就来了。」 带着些许好奇,龟甲贞宗顺着老闆的视线方向转头看了过去,一看之下却是不由得怔住了。他真的是万万没想到,老闆口中的「外乡来的一家三口」中那个「漂亮到了极点」的女人竟然会是池小言。 像是被什么击中心口一样,那一瞬间,龟甲贞宗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她依然是那副温婉的微笑着的模样,她在跟老闆打招唿,而她身边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性付丧神则是十分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 什么呀,什么不会有办公室恋情呀。只不过是因为那个能掳走她内心的男人还没显现而已,你看,现在她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髭切吗?原来她喜欢的是这副模样呢。那样温柔而淡然的老人,那个能让她忘记过去的伤痛的老人……这样…… 龟甲贞宗忽然发现,自己实在说不出这样也好这样的话来。内心深处鼓动着的独占欲让他嫉妒得简直就要发狂了。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将摊开在桌面上、还未来得及书写的信纸揉搓成了一团。 那样无用的告白的话语,还是不要再说了吧。 与老闆说着话的池小言的视线忽然转了过来,在看到龟甲贞宗的瞬间,她脸上骤然泛起了一阵红晕。 「龟甲?」带着些许惊异和迟疑,她喃喃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修行吗?是她出现了幻觉吗?又或者……这是她家里的龟甲贞宗吗? 她运起了灵力,小心翼翼探测这对方的气息。 是她的,坐在不远处的那个付丧神就是她家的那位龟甲贞宗。 自从收到那封信开始,池小言就一直想快点再见到这个人,但当这个人真的坐到了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却又不敢过去了。大约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在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之后,她便只是红着脸在门口踟躇。 倒是髭切一脸毫无顾忌的模样,他迳自走了过去,十分随意地坐到了龟甲贞宗的对面:「真是巧啊,没想到你也会出现在这里呢。」 第133页 龟甲贞宗深吸了口气,天知道他面对这个同事的时候心情有多么复杂! 「说起来你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髭切歪了歪头,「我记得你好像是在修行来的吧?」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龟甲贞宗嘆道,「我倒情愿没到这里来过。」 「什么嘛……」髭切脸上的笑依旧温和,但龟甲却总觉得他的言谈间似乎是透着些许促狭,「你就这么不想见到小言吗?」 「还是不想见到我?」髭切微微仰头,思考了一下,又问:「或者是不希望看到我与她在一处出现?」 叫得那么近密! 龟甲贞宗克制住了自己拔刀的冲动,沉声道:「我原本想去晚一些的时代继续修行的,但在传送之后就到了这里。是有什么不对吧?而且刚刚我在丛林里还被一只妖怪袭击了。」 「啊,这个样子啊……」髭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最近的时空通道不太稳定呢,看来你也是受到那个的影响。」 说至此,他又弯眸笑道:「嗯,我们也是因为那个波动回不去本丸,所以才在这里住下的呢。」 「既然你来了这里,可能也要在这边留上一段时间了吧……嗯,你有住处吗?」髭切又问。 龟甲贞宗摇了摇头。 「那有点糟糕啊……」髭切摸了摸下巴,「说起来你跟我们一起挤着似乎不太合适呢,毕竟我们住的地方只有一个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天若有情天亦老,我为龟甲绿一秒(笑 第78章 通灵之术(一零) 「哦,你们认识啊?」饭馆的大叔十分热情地凑了过来, 「哈哈哈我就说你们看着像是一个地方的人, 没想到你们真的互相认识, 真是太巧啦。」 「小言……」五虎退轻轻扯了扯池小言的衣袖,小声叫了一句。 池小言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是啊,现在并不是发呆的时候。虽然说在这种地方会遇到自家修行当中的龟甲贞宗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且于她个人而言, 那样复杂的感情也确实很难在一时间拎清。但就眼下的状况而言, 她却只能冷静下来, 按照既定的剧本演下去。 那天见到哌哌之后,池小言本想着直接带着自家的两位付丧神先回本丸, 毕竟狐之助已经提醒过她, 最近时空之间的通道不太稳定, 而她所在的世界又刚好被波及。然而她的运气着实不怎么好, 紧紧是过了一夜的的时间,她便彻底错过了返回本丸的机会。与此同时, 与本丸之间的所有联繫也被彻底切断, 也就是说她必须在没有资源供给的情况下在这个世界逗留不知道多长时间。 诚然这样的结果也不算特别出人意料, 但这毕竟是个不怎么让人心情愉悦的结果。不过事已至此,池小言当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于是只好按部就班地跟着自来也去见了火影猿飞日斩。 面对这一伙带着刀的类似武士的傢伙, 猿飞日斩要说没有疑虑肯定是假的,但在听了他们的状况之后, 作为火影,他也没有说立即要把他们驱逐出村子或者怎么样,于是池小言他们一行人就真的按照自来也的说法,以「外地来的准备观摩半年后的中忍考试的一家三口」的名义在木叶忍者村里住了下来。 在木叶的日子对于池小言而言算得上是难得的假期了。打从接手那座本丸开始,任务总是接连不断地到来,即使在没有任务的闲暇时刻,她也总要想方设法与时之政、府周旋,而在这个切断了与本丸和时政所有联繫的世界里,池小言终于能够彻底将工作放在一边。 不用如在本丸里一样忙得团团转,也不必如在孤儿院里的那段日子一样提心弔胆,更不会像大学时代那样孤独而迷茫。日常与五虎退演练一下基本的战斗技巧,或者与哌哌和小虎一同嬉戏玩耍,这样的生活对于池小言来说简直惬意地不行。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池小言扮演起这个「髭切的妻子、退的母亲」的角色也是愈发的得心应手起来。她演技本就不算差,更何况有髭切这么个好搭档。 池小言本以为照这个状况下去,自己在这个地方平静地等到时空之间的通道修復应该不是什么难题,然而龟甲贞宗的出现却让她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未及。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在龟甲贞宗面前演好这个角色,就算对方能够理解,但在刚刚给自己写过表白信件的自己的喜欢的人面前扮演别人、妻子这件事情本身听起来就足够让她头大了。 「啊啦,你们的这位朋友没有住处吗?」餐馆的大叔依然在十分热情地跟髭切和龟甲贞宗聊着天,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那两个人之间略带尴尬的气氛,「也是啊,你们一家都是借住在别人家里的,肯定没办法招待这位先生,那不如住到我家来?近日来木叶的人也不老多的,我家除了个长住的客人之外,其他客房几乎都是空着的。你们也算是我家常客了,这位客人要在我那儿住的话算你们便宜点。」 不得不承认,这个老闆真可称得上是地道的生意人,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的商机。见老闆这副样子,池小言轻声笑了笑:「那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说罢,她自然而然地坐到了髭切的身侧,接着微微侧头,又继续说道:「今天与友人在这里巧遇,也算得上是件喜事了,应当多点些菜来,老闆可别嫌麻烦啊。」 第134页 老闆见自己的生意有了着落,脸上喜色更浓,当即报了几个招牌的菜式问池小言的意思。商量妥当后,老闆美滋滋地转身去了后厨。 而到了此时,池小言才算轻轻松了口气,这才有勇气偷眼往龟甲贞宗的方向瞥了一眼。却没想到对方也正在看着她,而且眼神当中还夹带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看那副模样,池小言大致也猜得到,龟甲贞宗大概是真的以为她与髭切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尽管她自认为自己演技还没有到那种能瞒过熟人的程度,但所谓关心则乱,眼前的这个人对这样的状况大概很难消化吧? 「那个……」带着些许迟疑,池小言懦懦开口,小声道:「等下我跟你一併去看看那房间吧。」 「可以吗?」龟甲贞宗的尾音微微上挑,他侧目轻瞥了髭切一下,言语里似乎带着点讽刺,「不会被人误会吗?」 「不会啊。」髭切轻笑着耸了耸肩,「毕竟是她的想法呢。」 「这算不算是有恃无恐?」龟甲垂下了眼帘,掩藏起了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那个……其实……」五虎退在一旁怯怯的开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髭切见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又轻咳了一下,五虎退立刻住了声,嗫嚅了半天,最终只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池小言轻轻拍了拍五虎退的头。她能理解退的想法,她当然也想立刻跟眼前的人解释清楚这其中的始末,但此刻正是饭口,店里的人越聚越多,其中也不乏有热情的村民到这边来与她打招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是没办法开口的。 于是诡异的气氛就这样一直持续到这顿饭结束。 离开那家餐馆之后,髭切便领着五虎退去村外的空地进行「演练」了,而池小言则是如之前所说的一般跟着龟甲贞宗一起去了店老闆的家里。 那果然是栋相当气派的房子。 「啊啦,池亲怎么会想起到我这里来了?」那也同样是个十分热情的可爱女人,池小言之前与她聊过几次,也曾被她邀请到家里做客。 「是我的一个朋友啦,打算在这里借宿。」池小言笑着指了指身侧的龟甲贞宗。 「池亲的朋友吗?」老闆娘打量了龟甲一番,「啊,也是个很好看的人呢。池亲有这样的朋友,髭切先生不会吃醋吗?」 听着老闆娘这样的打趣,池小言只好嘿嘿干笑两声,也不接话。 老闆娘似乎也是立刻敏感地从当中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十分聪明地停下了话题,随意感嘆道:「嗯,今年真是奇了,明明不是旅行的季节,打从年初开始就有个客人在这里长住,现在又来了池亲的朋友。真是好运呢!」 「那准是因为老闆娘你生得可爱,才招来老天的眷顾的。」池小言笑道。 「你可真会说笑。」老闆娘摆了摆手,她引着池小言和龟甲贞宗两个人进了屋内,选了间十分干净的屋子:「这里可以吗?」 对于住处,龟甲贞宗当然不会怎么挑剔,更何况他此时心情实在有些复杂,也没什么去思考其他事情的余力。 「真是麻烦你了。」池小言笑着对老闆娘说道,「事实上我跟这位先生有几句话要说,请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先生啊。」 说着,池小言悄悄递过去了张钞票。 老闆娘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一副瞭然的神情。 池小言却又接着道:「您不要误会,虽然我是外乡人,但如果真传出什么闲话来我也会很困扰的。」 老闆娘暧昧地笑了笑:「我明白。」 说罢,她便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 于是屋内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池小言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该对这个人说,包括她这次的任务,包括他们现在面临的尴尬境地,包括她跟时之政、府签订终生合约这件事情,包括……她想要回应他的心情的这件事情。 龟甲贞宗就站在她的身后,离她很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在这个房间里存在着的他的气息。于是她忽然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口了。 心跳在不断的加速,连手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抖,池小言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此刻已经浸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她吞了吞口水,深吸了口气,试图理清楚自己的思路。 「您……」却是龟甲贞宗先打破了这样的沉静。他的声音微沉,里面似乎并没有带着多少情绪,「主人您最近过得还好吗?」 这真是个无用的问题。看她的模样也该知道,她近来过得不错。比起他离开的时候,她的身体看上去结实了些许,不似以前那样单薄到弱不禁风了。她的身材比之前看上去更让人惊艷了,不知道是不是经歷了什么…… 龟甲贞宗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而在此时,池小言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微弱的,却沉沉地敲在龟甲的心底。 「不好。」她说。 「你去修行了之后我过得……」池小言深吸了口气,她鼓起勇气,回过头,直视着龟甲的眼睛:「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因为你不在,我也同样觉得很寂寞啊。」 第79章 通灵之术(一一) 空气陷入了一片沉寂,于是房间里两个人的唿吸声便愈发清晰了起来。池小言有些忐忑, 她不知道在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语之后龟甲贞宗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第135页 事实上, 池小言并不很擅长表达自己的内心。长久以来, 她早已经习惯于带着微笑的假面逢场作戏,时间久了, 连她自己都常常会忽略掉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而这一次,她必须跟眼前的这个人说明白,说明白自己内心的渴望, 这着实有些困难。 「您跟髭切是在演戏吗?」龟甲贞宗忽然问道, 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 池小言轻轻点了点头:「当初是觉得无所谓, 左右在这里留不多久,将错就错也没什么不行。而且这样的身份确实更容易被村民们接受吧, 比带着许多男性部下的女子看着更自然些。」 「没想到你会出现, 我……或许我想之前的我应该选择更稳妥的处理方式的, 不过能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我还在担心如果你修行回去之后我依然没办法回到本丸该怎么办才好呢……」 池小言越说声音便越低,最后几乎到了听不真切的程度。 于是屋内再次陷入沉静, 接着, 细碎的脚步声在房间里迴响了起来。龟甲贞宗缓步走到了池小言的面前, 他伸出了手,用修长的手指抵在了池小言的胸口。不安的跳动顺着他的指尖直传了过去,在龟甲贞宗的眼里点起了一丝微光。 「我有时候真的分辨不清, 您是真的有好好把我放在这里吗?或者……这才是为了安慰我而演的戏呢?」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吹过一样。 「我……」池小言垂眸看着抵在自己胸前的手指, 略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更合适的措辞。 偏巧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声音判断,来人走得很是踉跄,甚至偶尔还会撞上旁边的墙壁。这样巨大的动静将原本屋内安静而暧昧的氛围打破了些许,本就在思考该怎么说下去的池小言不由得轻轻皱了下眉。 她估摸着那大约就是老闆娘所说的另外一个住客了。那人她并未见过,只听老闆娘说,他打从年初开始便住在这里,平日里也鲜少出门,只是整日地在房间里喝酒。看眼下的这个情形,那傢伙八成是又喝得烂醉。 被这样的傢伙断了思路着实让人有些恼火,池小言轻轻吸了口气,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人的身上。然而门外的那傢伙却丝毫没有让他们继续下去的意思。 未过多时,那沉重的脚步声便停了下来,接着他们所在的房间门被十分粗暴地推开了,甚至引得那扇墙壁都有轻微的颤动。 一阵相当浓烈的酒味霎时间充满了整个房间,池小言眉间的不悦愈发浓重了起来,她死死盯着那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那是个顶着头蓬乱的火红色头髮的高大男子。由于醉酒,他的表情略有些迷离,但这并不能掩盖他身上透出的那股傲人的气质。暗色的衣衫并没能将他的身体完全遮掩,于是那惹人垂涎的腹肌就那么张扬地露在外面,配上他眉宇间透露出的一股无形的煞气,似乎是在宣告他王者的身份一般。 更重要的是,在那铺天盖地的酒气当中,似乎隐隐透出一股妖怪的气息。 那傢伙不是人类! 池小言偷眼看了面前的龟甲贞宗一眼。被这样突然出现的入侵者打扰,龟甲贞宗自然也没办法再沉浸在刚才的气氛当中了。此刻的他正盯着门口的方向,面色阴沉地仿佛能滴出水来一般。 见到屋里的两个人,那门口的高大男子也是不由得一怔,很显然,他也没想到自己随意闯进的房间里会有人。毕竟这么久以来,这里除了老闆夫妇之外,也没住过什么其他的客人,因此他每次醉酒之后,多半会随意进个房间就休息了。 对此,老闆娘自然也有过不满,不过左右住在这儿的客人只有他一个,而他平日里又没少照顾他家饭馆的生意,因此时间长了,这家的老闆娘也就不会再多说些什么。于是他便也就这样一直我行我素着。 说起来这老闆娘也真实的,店里住进了新客人都没通知他一声吗?那男子暗自想着。 经过这么一遭,他的酒也醒了大半,见屋里的一男一女正满脸不悦地盯着自己,那男子自然也不想再在这个房间里逗留。偏在他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视线忽的扫过了池小言的面孔,那清秀的眉眼让他不由得一怔。 「红叶?」他轻声叨念着,带着些许疑惑和茫然。 但再仔细看去,那男人却是自己摇了摇头。眼前的这女人哪里是什么红叶?虽然同样生得漂亮,但两人之间似乎也并没什么相似的地方,而身上散发出的气场更是完全不同。 他的视线又挪到了池小言身边的龟甲贞宗身上。这两个人……是恋人吗?呵,世间的事情都是这样嘲讽吗?当他对自己心仪的人求而不得的时候,总有入对出双的男女跑到他面前来刺激他。 真是可恶。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转过身,不再去看屋里的两个人。然而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这样就想走吗?」池小言的语气有些不善,显然之前被打扰的怒意还没有消退,而且她同样也十分在意眼前这个妖怪的身份。 这里是忍者的世界,妖怪这种东西真的应该存在吗?如果存在的话,那么她所看到的资料里为什么没有关于茨木童子那种实力让人心惊的傢伙的记载?如果不该存在的话,那么他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人带来的那种压迫感与茨木相近——甚至比茨木童子还要强上一些,结合之前与茨木相遇的那回事,池小言不由得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带上了些许敌意。 第136页 「你想让本大爷说什么?」那高大男子略略回过头,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 「打扰到别人,至少应该先道个歉吧?」龟甲贞宗沉声答道。 那男子冷哼了一声,却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 「那我就说得直白一点吧。」池小言也随着冷笑了一下,说话间,她的声音里也渐透出了些许凛意,「你们这些妖怪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那男人勐地回过头来。他直直地盯着池小言,眼里燃起了一阵汹涌的情绪,许久,他似乎终于平静了些许,于是他沉声问道:「你知道本大爷是妖怪?你是阴阳师?」 「不,我不是。」池小言摇了摇头,「但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气息。」 那男人没有继续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缠,而是接着问道:「你之前还在这里见过其他妖怪?」 池小言轻轻眯起了眼。眼前这只大妖怪与茨木童子之间的关系尚且不明朗,她不敢贸然提起茨木的名字。但看他这副模样,显然也是在寻找这个世界流落的其他妖怪的,所以…… 「我见过。」池小言勾起唇角,「就在这附近。」 「是……什么样的妖怪?」那男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显然对池小言口中的妖怪有些期待。 「是个只有一只手的妖怪,看上去有些可怕,所以我没敢靠近。」池小言回答得半真半假,她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试图从他的反应当中判断他与茨木之间的关系。 「啊,是他啊。」那男人闻言喃喃了一句,「他也在这里啊……」 原本在眼中写着的期待暗淡了些许,但那之前略带凌厉的表情似乎是变得有些柔和了。池小言估摸着,茨木童子大约并不是他要找的人,而他与茨木童子之间的关系或许不错。 这可真是麻烦。毕竟茨木童子此刻对他们这一行人,特别是髭切,有种欲诛之而后快的感觉,原本应付他已经十分困难了,如果再加上眼前这个大妖怪,那恐怕会是一场苦战。 好在眼前这傢伙还并不知道他们与茨木童子之间的纠葛。池小言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继续试探下去。 「所以你们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池小言又问,言语间似乎的防备似乎比方才还要重些。 那男人却并不甚在意池小言的话语里透着的敌意,他看了看池小言,十分配合地回答道:「本大爷来这里本是为了寻人,久寻未果所以才会在此间常驻。至于吾友……他的目的本大爷并不知道,不过应当也不会妨害此间人类的生活,他脾气虽然暴躁些,但不义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池小言的眼光微沉了些许。提起茨木童子的时候用的居然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眼前的这个大妖怪莫不是…… 她轻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稍加犹豫之后还是决定直接跟眼前的这个男人求证:「冒昧的问一句……请问你是人说站在鬼族巅峰的酒吞童子吗?」 「呵,没想到你还有几分眼光。」男人微微仰头,「不错,本大爷正是酒吞童子。」 果然是这样!那个传说中比茨木童子还要强大的大妖怪,那个妖怪当中的巅峰。 「那我可有些好奇了。」池小言眨了眨眼睛,继续问道:「能让您这样的角色出来寻找的,究竟是个什么人?」 酒吞童子又是冷哼了一声,倒是没有隐瞒:「鬼女红叶,你们可曾见过?」 池小言摇了摇头。 「真让人火大。」酒吞似是自言自语般地感嘆着,语气里甚至还带着怒气:「她的气息分明就在附近,但我找了这许久也始终没能找到。」 「那可真是辛苦了。」池小言感嘆了一句,「希望您能早日找到要找的人吧。」 第80章 通灵之术(一二) 酒吞童子离开之后,房间里的氛围并没能恢復之前的模样。龟甲贞宗微微侧头看向池小言, 只见原本一脸羞怯的池小言此刻却是微蹙着眉, 她轻轻抿着嘴唇, 视线仍落在酒吞童子离去的方向,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龟甲贞宗轻声问了句。 「我有种感觉。」池小言开口, 语气竟是带着些许沉重,「这里的村民似乎并不知道他们是妖怪,而他们平日里也不会提到什么关于妖怪的怪谈, 所以这些妖怪……就是出现在这里的这些, 还有酒吞童子所说的那个能感受到气息但却一直找不到的妖怪, 我觉得他们很奇怪。」 「确实。」龟甲贞宗点点头,「说起来我之前在城外的树林里也遭到了你说的那个独臂妖怪的袭击。」 「你遇到了茨木?」池小言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 毕竟之前与茨木童子的苦战她是看到了的, 当时髭切和五虎退再加上波风水门三个人合力才勉强把那傢伙击退的, 而且那一战之后五虎退和髭切身上都有挂彩。虽然说面对龟甲贞宗的时候, 茨木童子的恨意大约并没有面对髭切那么强烈,但身体里带着相近的灵力当然也会刺激到那个大妖怪的神经。 所以龟甲贞宗当时面临的是怎样的情形自然也是可想而知的。 池小言不由分说地扯过了龟甲贞宗的手臂, 催动着灵力仔细地探测着, 却没料想下一个瞬间, 自己的手掌竟然被对方反手握住。 龟甲贞宗轻轻拉扯着池小言的手,往自己的身前一带,于是池小言当即重心不稳地跌到了他的怀里。突然包裹上来的温热气息让池小言的整个身体不由得僵住了, 她的脸就这样贴着他的身体,透过衣料, 被那胸腔里跳动的有力节奏染得绯红。 第137页 这样的温暖着实让人有些沉溺,原本一直在高速运转着的大脑像是突然踩了剎车一般,池小言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她所能感受到的仅只有头顶若隐若现的唿吸以及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而已。理智似乎在一点点地被蚕食,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就这样一直下去的冲动。 不,还不可以,现在并不是这个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还有很多问题没想明白,眼下……眼下至少应该把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好才行。 于是池小言的动作终于表现出了一点抗拒。感受到了她的反应,龟甲贞宗揽在她肩头的手臂也松了些许。 「怎么了?您不喜欢这个样子吗?」龟甲轻声问询。 「不,不是。」池小言将手扶在龟甲贞宗的手臂上,稍稍在两人中间撑开了些许距离:「但现在……至少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您是在关心我呢。」龟甲贞宗的脸上的笑意渐深:「我很开心。」 由于两人离得实在有些近,龟甲的声音又夹杂了颇浓的气息,在这样的言语下,池小言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得仿佛要熟了一样。于是她只好轻轻别过头,避开对方投来的炽热的视线。 「所以既然是要处理伤口的话,先把上衣脱掉吧。」 「诶。既然是主人您的命令。」龟甲贞宗终于恋恋不捨地放开了环着池小言的手。 熟悉的肌肉线条再次展现在了池小言的面前,比起之前,龟甲贞宗的身体看上去似乎要结实了些,想来是修行的成果。也正因如此,上面缚着的红绳看上去似乎勒得更紧了。 「要解开吗?」池小言迟疑着问道。 「解开对我的束缚吗?」龟甲贞宗的手掌轻轻抚过自己身上缚着的绳子,「现在的话……还不可以。」 池小言闻言之后「哦」了一声,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也没有违背对方的意思。事实上她依然不太能理解那个束缚对于龟甲贞宗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去理解。 而现下,她所要应付的是他身体上的伤痕。她伸出手,抚过在那副身体上排列着的深深浅浅的伤痕,这样的动作她不是第一次做,但这一次却似乎不太一样。 大约是由于两人之间的感情终于变得明朗,那原本不带有任何欲望的动作在此刻看来却变成了一种使人煎熬的撩拨。池小言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努力在试图让自己集中精神,然而效果却并不很好。 「呵呵。」耳边传来了龟甲贞宗的轻笑声。 像是一片羽毛一样轻轻扫过池小言的心尖,有点痒。如果任由自己这样下去的话,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池小言不太敢想像。就到这里吧,不需要再继续下去了。 她轻轻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微弱的痛感让她的思绪终于有了些许清明。 「那个……」借着那短暂的清醒,池小言略带犹豫地开了口,生硬地把话题引向了别处:「我有种感觉。」 「或许那些妖怪的出现与这次时空之间通道的波动有关联呢。」 关于工作的话题出现得猝不及防,原本沉浸在那样暧昧而温柔的氛围当中的龟甲贞宗也不由得一怔。但接着,他脸上的神情却竟然愈发地兴奋了起来。 真是有趣呢,像是在疾驰的过程中前方突然出现了断崖,虽然很想继续下去却不得不停止,这样的情绪说起来实际相当磨人,但对于他来说,这样刚刚好。 「我找不到什么证据,但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池小言继续道。 「或许感觉本身就是一种证据。」龟甲贞宗的语气也变得正经了起来,他轻推了推鼻樑上的镜片。 「也许吧……」池小言喃喃嘀咕了一句,接着她抬起了头,对上了龟甲贞宗的视线,「所以我们或许该去跟那两个人把目前的情况说一下,至少得告诉他们酒吞童子出现的事情。」 「确实呢。毕竟他们的身份特殊。」在听到那两个人的时候,龟甲贞宗的语气却忽然冷了下来,似乎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依然十分介怀。 「其实我……」池小言想要辩解,然而事实上,她能说的不过就是她跟髭切只是逢场作戏,这一点龟甲贞宗当然能够理解,但即使是理解了,对方心里依然会觉得别扭,这一点池小言也是很清楚的。龟甲贞宗能坦率地把心里的不愉快表现出来,这实际上并不是坏事,问题在于以她此刻的立场,却是没办法彻底消除对方心里的不愉快。 「嘛……」龟甲贞宗却在这个时候轻轻勾起了唇角,「明明很清楚我内心的感情,但却依然让我不得不面对那样的场景,您这是在故意给我这样的刺激吗?您可真是……不过这样真好。」 龟甲贞宗的态度的转变让池小言稍微有点不适应,不过从他的表现来看,这样的反应似乎是出自真心,而不是什么闹别扭的时候说出的酸涩的嘲讽。所以看样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伤口处理结束之后,两个人便一同离开了住处,往村外的方向走去。由于那个复杂的关系设定,在街上走的时候,池小言和龟甲贞宗自然不能再像在房间里那样肆意。池小言毕竟在这个村子里已经生活了相当一段时间,一路走来,也有不少熟悉的面孔跟她打招唿,更有些许好事的人上前来试探池小言与龟甲贞宗的关系。面对这样的提问,池小言只能硬着头皮以「同乡」之类的话胡乱搪塞。 第138页 正因为如此,池小言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脚步。穿过了繁华的路段之后,街上的人便不似之前那么多了,池小言也终于能稍稍喘口气。她微微侧过头,正打算跟身旁的龟甲贞宗说点什么,却无意间瞥到了个颇为醒目的身影。 池小言并不认识那个人,但由于那人的打扮实在与这个村子有些格格不入,因此她不由得多看了那人两眼。 那是个身材瘦高的男人,面色有些青灰,眼睛的周围的暗色印记不知是涂画上去的还是与生俱来的,总之看上去有些渗人。他身上穿着的是平安时代似的深色狩衣,头上带着高高的乌帽子,似乎像是个……像是个阴阳师一般。 阴阳师?继那些大妖怪之后,这个村子里又出现了这样的傢伙吗?与那些妖怪一样,池小言记得自己在翻阅这个世界的资料的时候同样也没看到关于阴阳师的记载,所以……所以他们会不会也是时空穿越者呢?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是与审神者一样来维护歷史,还是与溯行军一样想对歷史做出改变呢? 又或者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歷史,但他们的存在会不经意地对歷史造成影响——不管怎么样,一旦他们的存在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影响,那他们就是敌人。 瞬息之间,池小言的大脑里闪过了无数信息,她轻轻眯起盯着那个阴阳师看着的眼睛,心里还在盘算着是否要与他搭话。 而就在那一剎那,那个男人忽然转过了视线,他直直地看向了池小言的眼睛。原本冰冷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而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更是如同无底的深渊一般让人不由得心悸。 池小言连忙挪开了视线。 第81章 通灵之术(一三) 那样森然的目光让池小言骤然失去了上前与那个奇怪男人搭话的勇气,但也正是那样的目光, 池小言才更加在意那个男人的动向。内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尽管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个男人是有问题的。 或许等到真的出了状况就晚了!池小言这样想着。 她停下了步子, 轻轻朝龟甲贞宗的方向招了招手。 龟甲立即会意,他向池小言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接着微微俯下、身。池小言立即靠了过来,伏在他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盯一下那个人。」 说着, 她忽然伸手勾住了龟甲贞宗的脖颈。两人之间的姿势顿时变得暧昧了起来, 方才那副耳语的模样看上去也立即变成了情人之间的调情。池小言的脸上带着笑意, 甚至连眼神里都写着羞怯,似乎就是热恋中的少女才可能拥有的表情一样。 路过的些许熟悉面孔见到这样的场景不由得侧目, 但多数人也并没有兴趣去管这别人家的闲事, 他们更喜欢把这样的事情当作笑话。这样一来, 池小言的身后多少会带上些闲言碎语,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这样急迫的环境下, 想不惹那个奇怪的傢伙生疑, 池小言实在也想不出更合适的办法。 「虽然可能是我太多虑了, 但我总觉得那傢伙似乎不太对,所以……你去跟着他看一下吧。」池小言接着道:「如果有什么异常请立刻报、告给我。」 龟甲贞宗立即明白了池小言的用意。不过不管为了什么,她这副突然热情起来的样子实在是让他有点兴奋, 于是情不自禁地,他尾侧过头, 轻轻在池小言的脸颊上啄了一下,那柔软的触感让人不由得心尖发颤。 「好的,我明白了。」他轻轻在她耳边说。 这意料之外的回应让池小言多少有点受到惊吓,不过既然是半真半假地在表演,她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拆台。于是她轻轻后退了半步,冲着龟甲贞宗摆了摆手,小声道:「好了,我必须得过去那边了,放心吧,我还会来找你的。」 「那么我会好好等着您的。」龟甲贞宗也是十分识趣地笑着沖池小言招了招手:「那我就先走了。」 接着他转过身,十分自然地往那个奇怪的阴阳师离开的方向走去,边走,似乎还在恋恋不捨地回头张望,他的步子放得很慢,显然是在迎合那个黑衣阴阳师的速度。 而在与龟甲贞宗分开之后,池小言却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事情似乎变得愈发复杂,她丝毫不敢耽搁。原本她来这个世界是来找哌哌的,所以根本就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而身边的战力也只有髭切和五虎退两个人。虽然偶遇到了修行途中的龟甲贞宗,但总体来说,他们这方的战力明显不足以应付大规模的战斗。 但愿……不要有太大的麻烦才好啊。 可惜事情并不会总是按照池小言所期待的方式展开。抵达平日里髭切和五虎退进行演练的空地的时候,池小言却并没有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但在那一片空地上确实有刚刚出现不久的打斗的痕迹,看那模样,应该就是今天之内髭切与五虎退两个人留下的。 距离两边的人分开才过了多长时间啊,这边的演练已经结束了吗?池小言心里顿时又是一阵惴惴,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果然还是发生了些什么的吧? 恰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自打村子的方向沿着大路往这边疾跑了过来。池小言定睛往那个方向望去,却见那个顶着一头金灿灿的头髮在往这个方向以惊人的速度狂奔的傢伙竟然正是波风水门。 而波风水门很显然也发现了池小言。于是他在池小言的面前收住了脚步,问道:「你刚刚看到什么人经过了这里吗?」 第139页 池小言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是刚刚才到这里。」 波风水门闻言深吸了口气,也不及与池小言解释更多,立即便想继续顺着大路跑下去。 「发生了什么吗?」池小言追问道。 「忍者学校的一个同学不见了,我们怀疑她是被人绑架了。」波风水门飞快地解释道:「她留下了点线索,总之我得赶紧去找她。」 「这个方向吗?」池小言微微蹙眉。波风水门的同学在这里消失,而她家的付丧神们也同样是在这个方向消失的,这是不是有点巧合? 虽然有些忧心龟甲贞宗那边的状况,但这边的事态同样也刻不容缓,池小言甚至没有犹豫的时间,看着波风水门已经开始渐行渐远的身影,池小言立即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然而波风水门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以池小言的水准,想拉近距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而在这样紧迫的情况下,波风水门自然也不可能放缓脚步等她。未过多久,那身影在树林当中便有些模煳了。 但池小言并不慌张。她并不知道波风水门的同学给他留下的是什么样的信号,但她却找到了髭切和五虎退留给她的信号,就在她视线所及的高度,两侧的树干上清晰地印刻着刀剑的斫痕。 果然是有关联的吗? 不知跑过了多远,池小言终于再次看到了那头即使在丛林当中也十分显眼的金黄色的头髮。很显然,在追出了这样长的距离之后,波风水门终于停了下来。 池小言连忙加快了脚步,很快便赶到了切近。那是丛林里相对平坦的一块空地,地上躺着三个身穿劲装的忍者,从他们所佩戴的护额来看,他们并不是木叶忍者村的人。而在他们身边的,除了波风水门之外还有一个人。 「退?」池小言有些惊讶。 听到池小言的声音,五虎退勐地抬起了头,眼里满是惊疑和不安:「主殿,你终于来了。」 「发生了什么?」池小言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碰到五虎退,而且只有五虎退一个人,「髭切呢?」 「他继续追下去了。」五虎退说,「我、我在这里照看这几个受伤的人,完全没办法去帮他。」 「原本这三个人是带着一个小女孩的,我跟髭切先生觉得不太对,就追上来了,结果半路突然出现了一个很厉害的妖怪,那三个人被打伤了,小女孩被那个妖怪带走了。」 「所以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波风水门的语气里满是焦急,「玖辛奈的记号到这里就中断了。」 「髭切应该也在沿途留下痕迹了。」池小言说,「我还是继续追下去吧,至于这几个人……」 说到这里,池小言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但紧接着,她转头看向了五虎退:「退,你去支援他们吧,这里交给我,另外能不能让一只小老虎去给龟甲递个消息?这个情况……总要防备一下万一。」 「我明白了,主殿。」五虎退轻轻拍了拍自己脚边的一只小老虎的头,轻声说了些什么,接着,那小老虎十分通灵地顺着大路往回折返着跑了去。 「我也给村里人发了信号,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到了。」临走之前,波风水门对池小言说道,「谢谢你,请你务必小心。」 波风水门和五虎退继续追下去之后,池小言便在原地守着三个躺尸的云忍陷入了漫长的等待。其实她相当在意前方的战况,毕竟听五虎退的描述,这次出现的妖怪并不是之前他们在丛林里见到过的茨木童子,也就是说那很有可能是酒吞童子正在寻找的鬼女红叶。 对方的战力她并不知道,所以前面究竟会打成什么样她没办法不担心,但也仅只是担心而已,她很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的实力,即使出现在前方的战场也至多是个累赘,还不如在这里守着这三个傢伙等待增援。 无论是忍村那边的人还是龟甲,总之希望他们能早点来才好啊…… 然而最先到达的却并不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方,而是来自本丸的通讯。在通讯信号响起的那一瞬间,池小言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主殿!」通讯另一端狐之助的声音近乎嚎叫:「天啊,我终于能成功联繫上您了吗?通讯终于恢復了!」 听到狐之助的声音的时候,池小言的心里也不由得激动了一下,但也只是激动了一下而已,很快,她便恢復了在工作当中的冷静。 「通讯恢復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回去了?」池小言问道。 「还不可以,不过应该很快了。」狐之助回答,「这次的通道波动是人为因素造成的,失误的员工已经被处理了,通道修復也在进行中,您不用太担心。」 「这样。」池小言点了点头,「但我这边情况似乎不太乐观,在这个世界里我们遭遇了几次厉害的妖怪,还遇到了个奇怪的阴阳师。」 「我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土着。」 「出现了这样的意外吗?」狐之助闻言立刻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好的,我知道了。」 「对了。」池小言又补充道:「在修行当中的龟甲贞宗也出现在了这里。」 「主殿。」狐之助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时空之间的通道出现波动只是切断了不同时空之间的联繫而已,并不会对不同时空的个体进行传送,所以……」 第140页 「所以您遇到的状况可能另有原因。您先稍等,我会立刻跟上面反应这件事的。」 「我想,或许并没有那个必要。」忽的,一道陌生的声音在池小言背后的树林当中响了起来。 那声音毫无温度,让池小言不由得觉得嵴背有些发寒。她缓缓回过头,向那个入侵者的方向看去,却正看到了之前在街头擦肩而过的那个穿着深色狩衣的男人。 「你们没必要这么盯着我。只要你们不妨碍我,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我的式神也不会。」那男人侧目往林间的方向瞟了一眼,「那样的跟踪,还真是费心了呢。」 「说实话,你会这么关注我,真的让我有些意外。这位……审神者小姐。」 第82章 通灵之术(一四) 池小言不由得怔在了原地。这个男人会堂而皇之地站在她的面前跟她说话已经足以让人意外了,没想到竟然还能这样一脸云淡风轻地点出她的身份——看来她之前不祥的预感并不是什么杞人忧天, 甚至她有点小看眼前这个男人的威胁性了。 那男人很显然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但池小言并不清楚他究竟知道到什么程度, 于是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试图探查那个男人的底细。 「既然你说得这么直白, 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池小言轻轻眯起眼,唇角却是带上了些许笑意,她沉声问道:「你在这里想做什么?或者说, 你在这里已经做了什么?」 那男人闻言轻嗤了一声, 唇边浮起了个颇为诡异的细微弧度:「这是作为时空秩序的维护者在进行例行的盘问吗?」 「不过是正常的交涉罢了。」池小言轻笑着道, 「既然你想让我不去干涉你,就至少要证明你对我没有威胁不是吗?」 「毕竟你看着这么可疑, 我会担心你给我制造麻烦也不算太过分吧。」她轻轻扬起了下巴, 「而且我觉得你现在已经给我造成麻烦了呢。」 男人闻言轻轻眯起了眼睛, 他轻轻拍了两下手:「呵, 果然是个有趣的人,不, 甚至比预想中的更有趣。」 池小言的内心里再次被掀起了一阵波澜。原来这个男人所了解的东西并不仅限于审神者这份工作而已, 他甚至对她本人的资料也有所了解, 这就有点让人害怕了。毕竟池小言到现在为止进行的任务并不很多,她本人也几乎没有跟溯行军有直接的交锋,更没有见到过什么溯行军的头领,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资料会被敌军知悉,所以眼前这个男人能了解到她资料的渠道, 或许只有…… 与本丸的通讯还没有被切断,但另一端却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池小言知道,狐之助是在听着的,但它什么也没有说。池小言把手放在了切断通讯的按钮上,却迟疑着并没有按下去,她的手心里渐渐地浸出了一层薄汗。 时之政、府里有内鬼,这是很显然的。池小言甚至怀疑过,之前的那只狐之助之所以敢那么肆意妄为就是因为背后有什么人在撑腰。那么现在的这个呢?这只狐之助的立场又是什么? 「你好像有些动摇啊。」那个男人很敏锐地发现了池小言情绪上的细微变化,尽管她甚至连眼眉都未曾抖动一下,「没错,把你的资料泄露给我的就是时之政、府的人,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也是那个人,可笑吧?明明你在拼命为他们保守着秘密,结果却在暗中被他们出卖着。」 「说实话,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你的事情,我可能发现不了自己被你跟踪。但有什么用呢?你再怎么优秀,不过是被人利用并且随时可以捨弃的棋子而已。」 「如你所见,你所依赖的时之政、府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可靠,里面的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苟且。所以你在为什么战斗?你在为谁保护歷史呢?」 那男人的声音充满了魅惑,似乎是打定主意想要劝诱池小言一般。 池小言抿起了嘴唇,没有应答。 「所以……要不要跟我做个交易?」那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的最终目的。 「老实说,我会出现在这里多亏了歷史修正主义者的帮助,不过依仗他们进行时空跳跃实在太不稳妥了,使用那么不稳定的设施,而且还要听他们的驱使,着实有些讨厌。所以我一直想找你们审神者合作,既可以进行时空跳跃,又有时空裂缝当中的安全的大本营。」 「我对改变歷史并没什么兴趣,我所做的只是想给那个人添麻烦而已,一个在不同时空之间穿梭不定的敌人一定足够让他头疼了。当然,如果有需要,我也会帮你处理溯行军一类的傢伙。所以这笔交易你并不吃亏。」 「我说啊……」池小言忽然抬起头,对上了那个男人的视线,「狐之助,听他这么说你都不想说点什么的吗?」 「主殿,时之政、府里确实存在有问题的人,但时之政、府绝对是以审神者的利益为重的。」通讯另一端的狐之助这才终于开口,「请您不要相信这种傢伙的挑拨。」 「所以说……」池小言扬起唇角,「指望用这样的三言两语就拉拢我过去,是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吗?你现在为了拉拢我甚至不惜出卖你的合作对象溯行军,那么我想你以后也会用同样的手法出卖我吧?这样赔本的买卖也指望有人做?」 「看来交涉是失败了呢。」男人耸了耸肩,「真是遗憾。」 「不过更加遗憾的是,你不能杀了我。」男人笑道,「我是安倍晴明,你应该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吧?如果我死了,那么註定会有一个世界的歷史将被改写。那么……你该怎么办呢?」 第141页 「这可有些难办啊……」池小言凛声道,但语气里却丝毫没有一点遇到棘手问题的焦急:「说起来溯行军所用的通道算得上是偷渡了吧?他们的线路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封堵吧?用这样不稳定的通道,风险不是挺大的吗?」 「现在时之政、府已经拿到了你在这个世界的消息,你猜你之前用的那个通道还能持续多久?与我进行交涉,你应该已经计算好了回去的时间了吧?」 听了池小言的话,那个自称安倍晴明的男人不由得仰天大笑了起来,原本波澜不惊的模样此时此刻却变得狂气满满,许久,笑声终于渐渐平息了些许,他眯起眼,直视着池小言的眼睛:「知道得太多可是会早夭的。」 「会早夭是因为知道得不够多。」池小言轻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在她的面上投下了一层薄薄的阴影,「怎么?要给我和我家付丧神上一课吗?」 「我可没那个本事。」黑衣晴明轻声嗤笑道,「这会儿我家式神正被你家的付丧神追着欺负,看来在这里我没机会做什么了。」 「怎么样?跟我去看看?」 「求之不得。」池小言轻轻颔首。 毕竟髭切和五虎退还在那边,她和龟甲总得过去跟他们汇合。跟着这个男人一併过去与她自己沿着髭切留下的记号找过去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她并不害怕这个男人使什么花招,即便是阴阳师,终归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如今龟甲贞宗正伴在她身侧,她着实没什么可害怕的。至于原本她在这里看护的三个云忍……权衡之下,这三个人看起来着实不怎么重要,于是池小言决定先把他们放在一旁。反正木叶村的人估计也快要到了。 于是这三个人的诡异组合便就这样一同出现在了战斗的现场——那原本是丛林深处的一部分,池小言估摸,原本那一块的树木应当也是相当茂盛的,但此刻,遍地破碎的枝桠已经将地面染上了一层绿色,甚至有几棵树的树干也被人砍倒,看那断口处崭新的斫痕,不难判断出这就是这场战斗造成的结果。 战况不可谓不激烈。 髭切和五虎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夹击着中间的那个妖怪,而那个生得如同人类女子般的穿着和服的美艷妖怪虽然支撑得很辛苦,但却一时间也并没有露出败势。 三人的战斗不断掀起强大的气浪,几乎要将这一片树林完全摧毁一样。 然而比这三个人更加惹眼的却是波风水门,此刻的他正拼尽全力拉扯着一个红髮的小姑娘——那姑娘此刻几乎已经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她的身旁是一道浓黑的裂缝形状的东西,从旁边看,小姑娘的半个身子几乎已经跌进了裂缝当中,然而裂缝的另一侧却什么都没有。 很显然,那道裂缝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而一旦那个小姑娘跌进去的话,会发生什么完全难以预料。 池小言瞥了一旁的晴明一眼。 「红叶。」那个叫晴明的男人轻声唤道,「收手吧。」 「晴明大人!」被唤作红叶的妖怪动作明显一滞,但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哪是一方收手就能完全停下的? 好在髭切和五虎退也有分寸,见池小言出现在这里,他们也知道是有什么新的状况出现了,于是战斗的节奏渐渐放缓,不久之后终于彻底停了下来,而池小言也是立刻跟着龟甲一起帮波风水门将那个小姑娘从那道宛如沼泽一般的裂缝当中拖了出来。 「晴明大人。」鬼女红叶缓缓走到了晴明的身边,「交涉结束了吗?」 「失败了。」黑衣晴明平淡地说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了,回去吧。」 「那么那个孩子……」 「不要管了。」晴明瞥了那个被波风水门紧紧护着的小姑娘一眼,「回去之后会有更合适的。」 「我明白了。」鬼女红叶点了点头,接着迈步朝那道浓黑的裂缝方向走去,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而黑衣的晴明则也是跟着往那个方向走去,但就在即将迈进那道裂缝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对池小言说了句:「我现在确实没办法对你做什么。不过……你最好祈祷一下,自己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平安京。」 「哦,那我就祈祷一下吧。」说话间,池小言煞有介事地双手合十,轻声念了一句。 黑衣晴明冷哼了一声,接着便与那道裂缝一同消失了。 第83章 平安逸话(一) 那个叫晴明的男人消失之后,树林里终于彻底恢復了平静。波风水门带着自己的同学漩涡玖辛奈与池小言一行人一併往木叶的方向走去, 半路上还遇到了来接应的忍者们。 比较遗憾的是那三个云忍逃走了。大约之前的那段时间里, 他们其实只是假装昏迷而已, 在池小言跟着晴明去正面战场之后,那三个傢伙便自己爬起来跑路了。对此, 池小言也进行了一番自我检讨,不过在跟本丸方面确认了一番之后,池小言发现这样的结局与这个世界原本的展开并没有什么偏差, 所以也算是歪打正着。 经过了长时间的调整之后, 哌哌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于是在时空通道修復之后,它也选择跟池小言一行人一同回到本丸。 而龟甲贞宗却并没有跟池小言他们一同回去, 毕竟他还在修行的途中, 而且恰好此刻他重新跟自家主人确定了关系。 「所以我想我知道该去哪里继续修行了。」他这样说, 「放心吧, 很快就会回到您身边,然后再也不会离开。」 第142页 虽然有些不舍, 但这毕竟是龟甲贞宗自己的选择, 也是符合时政安排的最合理的做法, 池小言也没办法任性地强行把龟甲带回自己的本丸。 于是一行人到这里就暂且分开,各自踏上不同的前路了。 再回到本丸的时候,池小言多少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尽管这次离开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在猎人大陆逗留的时间长,然而与那种时时刻刻都要紧绷着神经的战斗不同, 这次在木叶村停留的这段时间对于池小言而言更多的像是个漫长的假期,而如今,她又要重新开始好好面对自己的这份工作了。 以一种全新的状态。 正这样想着,自打本丸的方向迎面有一道人影往这边小跑着迎了过来,那人身量很高,头上是一头薄绿色的短髮,面容是池小言完全没见过的,但虽然是初见,看上去却又有几分熟悉——他生得与池小言身旁的髭切着实有几分相似。 大约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狐之助又替她接回来的新刀吧?看那模样,似乎是…… 池小言微微侧头,往一旁的髭切的方向看了一眼,髭切此刻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喜悦,与平日里那种单纯的习惯性的微笑完全不同,他沖那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子挥了挥手。 「大哥!」那男子连忙加快了步子,跑到了髭切的面前。 「呀呀,终于又见面了呢,那个……唔……」 「我叫膝丸,大哥。」膝丸的语气十分平静,显然对于这样的事已经有些习惯了,不过看得出来,他的眼神里多少还是带着些许委屈的。毕竟自家的兄长记不住自己名字这回事情…… 比起髭切的恣意随性,作为弟弟的膝丸似乎是认真许多。在与自家兄长打过招唿之后,他便把视线转到了一旁的池小言身上。 「您就是我们这一代的主人了吧。」他颔首示意,语气也变得十分客气,「我是膝丸,与大哥同样是源氏的重宝,今后请多指教了。」 「我才是,请你们多关照。」池小言笑着应道,「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本丸里又热闹了许多呢。」 虽然没有上次出阵归来那样令人惊讶的欢迎会,不过这一次回到家里,池小言依然觉得十分惊喜。除却膝丸之外,本丸里又多了些许陌生的面孔,而这些人当中,似乎并没有谁介怀她这个继任者的身份。 这个地方越来越能带给她一种作为「家」的实感了。 跟诸位新人一一打了招唿之后,池小言便独自回了自己工作的房间。她这个假期说起来可是有些长了,虽然说大部分事情狐之助都在帮她打理,但肯定也有不少积压下来的需要处理的内容。 然而在池小言才刚上了二楼,甚至距离房门口还有一定距离的时候,便听到房间里传来了一声满含怒意的咆哮:「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太儿戏了!」 是狐之助的声音! 池小言没办法想像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狐之助这样的傢伙发这么大的火。而更重要的是,通常情况下,能跟狐之助联繫的基本只有本丸的审神者与时之政、府,如今她在这里,那么刚才与狐之助对话的很可能就是它和池小言共同的东家——跟自己的上司这样叫板,狐之助这是打算唱哪出?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进到房间的时候,狐之助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却依然是满满的不忿。 通话还没有切断,另一端的那个男人的语气十分平静:「不管怎么说,这是这座本丸必须接受的任务。」 「但是审神者她才刚回来啊!总得休息一下。」狐之助争辩道。 「她休息得还不够多吗?」通话的另一端却这样说道,「虽然不在本丸,但这段时间她都没有跟溯行军正面交锋吧。」 「而且时之政、府原本给她的时限是三天吧?现在过去多久了?」 「但她回不来难道不是因为通道出了故障吗?」狐之助当然不服,「这种事情也要算在我们头上吗?」 「狐之助。」那男人冷哼了一声,「请你不要把自己算在本丸当中,你是时之政、府聘请的式神,不是那座本丸。」 「我是来当这座本丸的助手的。」狐之助说道,「不管怎么说,让审神者立即出阵,完全没有准备的时间,而且还是去平安时代那种敌人很强的地方,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听到这里,池小言大致也明白了眼下的情况,看来是在她回到本丸的第一时间,时之政、府就下派了个任务,而且似乎并没给她整理资料的时间。 这或许算得上是恶意针对了。池小言并不觉得正常情况下时之政、府会用这样的方式来使用自己聘请的审神者。通常情况下,时之政、府给审神者们的福利很好,日常的工作强度也不会很大,而且每次出阵之前都会给审神者相当充足的准备时间——即使是这样,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审神者觉得这份工作实在太辛劳,不想继续做下去。 所以这次的安排大概是故意的。 或许是她得罪了在时之政、府的什么人了吧?池小言这样想着。她不由得联想到了之前那个叫晴明的男人提到的那个在时之政、府就职的与他有联繫的人。 当然,这样的情况下妄自去揣度时之政、府,或者说去揣度那个针对她的人的用意似乎也有些于事无补,现在要考虑的应当是该如何正确地应对这样的情况。 第143页 想至此,池小言轻轻拍了拍狐之助的头。 「没关系,让我来说吧。」 狐之助轻轻在池小言的手心里蹭了一下。 「哦?池小姐吗?您回来了?」那男人闻声,倒是十分从容地跟池小言打了个招唿,「真是有些时候没见了,这段时间池小姐看上去可真是悠闲。」 「是加山先生啊。」池小言轻笑,「没想到是您亲自给我们传达信息。」 「没办法,之前手下的一个小孩子工作出了点状况,现在新人还没调过来,只好我亲自出马了。」加山的语气似乎也柔和了些许,「希望你池小姐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毕竟我现在真的很忙。」 「是出阵任务吗?」池小言轻轻扬眉,主动问道。 「是的。」对方立刻回答,「出阵地点是1185年的平安京,出阵时限是今天之内。时间有些紧迫,没能给你留出足够的准备时间,真是抱歉啊。」 「没关系。」池小言轻咬了下嘴唇,语气却依然如常,「既然是工作的话,我当然会好好完成。」 「那么期待你的好消息。」 「主殿……」通话切断之后,狐之助犹豫着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都知道。」池小言的指尖在狐之助头顶的皮毛上轻轻揉了两下,「我想我们或许应该採取点措施了。」 「出阵当然是不能耽误的,毕竟是以时之政、府的名义下的指示,至于背后的人……唔,说起来通信的纸笔放在哪里了?我大概需要先写封信。」 狐之助立时跑去仓库拿来了纸笔,池小言略作思考之后刷刷点点地写下了一封简讯,接着递给了狐之助:「这个寄给修行当中的龟甲贞宗应该能做到吧?」 「没有问题。」狐之助点头应允。 「那么接下来就是集结出阵队伍。关于那个时代的资料请帮我整理一下,我先看一部分,剩下的在出阵过程中传送给我。除了那个时代的资料,请再帮我关注一下那个叫晴明的男人……虽然他的时代与这次出阵的时间稍有不同,但我总觉得……」 「我明白了。」狐之助说道,「您之前遇到的那些妖怪和阴阳师确实不同寻常,我会帮您多留意的。」 「拜託了。」池小言说。 「那么接下来,这次出阵的成员……」略作思考之后,池小言在纸上写下了一排名字,递给了狐之助。 看到纸上的名单之后,狐之助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担忧的神色:「主殿,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就这样吧。让他们先各自去准备,等下在军议室碰头。」 第84章 平安逸话(二) 「没想到一回到这里就有机会跟新审神者一起出阵啊,简直太让人激动了。」军议室里, 拖着金黄色辫子的少年一脸兴奋地跟身边的三日月宗近说着, 「不过好遗憾啊, 我居然只是个队员什么的,本来还期待着能当一下队长呢。嘿嘿!」 「嗯, 很有活力嘛。」三日月哈哈笑了两声,「要好好表现啊。」 「那是当然的啦!」少年模样的太刀伸手扶了扶趴在自己肩头的鵺,咧嘴笑道, 「虽然那个时候爷爷已经不在了, 但我也不会辱没爷爷的名声的!」 「要去源氏的时代了呢。」髭切扫了眼摊开在桌面上的资料, 视线却并没有在上面聚焦:「元歷二年吗……确实,那一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呢。」 「是啊, 那一年……」一旁的膝丸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髭切的话题, 毕竟那一年对于源氏兄弟来说是很难被遗忘的一年, 源赖朝与源义经决裂的那一年。 膝丸想说点什么。尽管当年他与自家的兄长髭切分别在那一对反目成仇的兄弟手上, 但他与髭切之间的感情却是很好的,虽然髭切从来都记不住他的名字。 「不过过去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髭切却在此时打断了膝丸的话, 「嘛, 不过要去那个时代, 多少有点怀念呢……对吧,那个……嗯……」 「我叫膝丸,兄长。」膝丸一脸无奈地提醒。 池小言进到房间里之前, 屋内的氛围就是这个样子,而在她出现之后, 屋里的空气似乎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也都往那个方向聚了去。原本一直窝在角落当中沉默着的付丧神见到池小言的身影之后,当即站起了身,迎了上去:「主上,出阵的队伍这个样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大家都来得好早。」池小言的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接着落在了面前的那个用被单裹着自己的金髮付丧神的身上:「你也看到了,这次的出阵队伍里只有五个人,所以肯定会比较辛苦,而且年代比较久远,敌人大约也会有些强。」 「由于我任性的布置让大家承担这样的风险,我感到十分抱歉,但比起眼下这个队伍,我实在挑不出更好的人选了。」池小言微微颔首,「队长山姥切国广是本丸的近侍,三日月先生是亲身经歷过那个时代的,而余下的几位,髭切,膝丸,还有狮子王,你们都与源氏有一定的渊源——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那个时代的事情,所以只能依靠对那个时代比较熟悉的你们。」 「至于队里空出的那个位置……」池小言略犹豫了一下。 「是留给龟甲贞宗的,对吧?」在这短暂的空隙里,髭切略带促狭地轻笑着抢了句,「毕竟是主上您最信任的付丧神呢。」 第144页 池小言脸上微微泛起了些许红晕,但她依然维持着一副镇定的模样。她没有反驳髭切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主上,虽然说他还在修行当中,但是写信提前叫他回来不就好了吗?」狮子王在一旁撇了撇嘴,「听说那个时代的敌人很强,只有五个人的话,看上去会毕竟麻烦啊……虽然我肯定是没问题的。」 池小言轻笑了笑,却并没有对狮子王的疑惑做出什么解释:「眼下离出阵的时间没有多久了,并不是解释这个问题的时候,所以还是先简要分析一下这次出阵的情况吧。至于龟甲的事情,稍后会跟各位细说的。」 对于那个时代的分析,池小言并没有提及太多,毕竟比起她这个审神者来说,那几位从那个时代一路走过了的太刀们对那个时代所发生的事情显然更为熟悉。她主要强调的只有一点。 「那个名叫安倍晴明的男人,他也同样拥有在时空之间穿梭的可能性,并且他与溯行军和时之政、府都有联繫,所以一定得防范着他的突然出现。」 「毕竟那些妖怪比起溯行军来说难对付多了。」 简短的讨论结束之后,天色却是已经擦黑了。在排除了时空通道的影响之后,时空跳转的地点与本丸的时间理论上来说应当是同步的,也就是说当他们进入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那边同样也是晚上。 这对于池小言来说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毕竟她这次所带领的队伍以太刀居多,而太刀们的夜视能力,说实话,实在有些糟糕。这直接限制了他们在夜间战斗的水平。而在进行时空跳转之后,有很大的可能是会直接遭遇溯行军的。 池小言并不是没考虑过在这支队伍里编进一振短刀或者胁差来提高整体的夜战的水准,但毕竟这次出阵的只有五个人,战力本就不是很强,如果再把一振太刀或者打刀换成日战相对比较薄弱的短刀的话,战斗压力可能会更大。所以还不如就干脆利落地带上一支日战的队伍,然后尽可能地绕开不擅长的夜战。 「如果出阵第一时间遇到溯行军的话……」池小言说,「在他们没有对歷史造成影响之前,尽量不要正面与他们冲突,能拖延到天亮就最好了。」 布置妥当之后,一行人便通过了时空隧道,跳转到了那个时代。 落地之后,一阵刺骨的冰寒扑面而来,寒风捲起的雪花像是海岸上白色的浪潮一样,打着滚地向池小言这一行人围了过来。 池小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心里觉得纳罕,——虽说他们跳转的时间点正处在十一月,但京都十一月的天气会冷成这副模样吗? 或者说……京都会有这么冷的时候吗? 恰在此时,又是一阵劲风携着银白色的雪向众人扑了过来,池小言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这样的风雪明显有哪里不对! 银白色的东西在池小言的眼前不断放大,在幽白的月光下泛起阵阵寒光……等等?月光? 不是正在下雪吗?怎么会有月亮? 再仔细定睛往那「风雪」的方向看去,池小言赫然发现,那哪里是什么风雪,分明是一道道锋利的冰锥正夹着劲风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捲来。 池小言本能地想躲,但在这样的距离下,面对着疾速飞来的冰锥,她的动作终究还是要慢上些许的。转瞬之间,那逼人的寒意便已经欺到了池小言的近前。而就在这一瞬间,狭长的刀身挡在了她的面前。 冰锥在刀刃上狠狠地撞击,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接着便破碎着散落到了地上。 紧接着,下一道冰锥便接踵而至了。 「山姥切…」看清了身前的人之后,池小言轻声唤道。 「看样子我们是遇到袭击了,请您务必小心。」在战斗的间隙当中,山姥切国广抽空侧头对池小言说了这么一句。与平时那副沉默且有些自卑的模样不同,在战场上,山姥切国广的张扬与恣意绝对不输给任何人。 池小言点了点头。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锻鍊之后,她的体能比起最初已经好了不少,在有防备的情况下,即使面对那些袭来的冰锥,她也还勉强能够躲闪。这样一来,总算省了付丧神们分神来护着她。 但尽管战斗局面渐渐稳定了下来,池小言的心里依然带着些许慌乱。究竟是谁在袭击他们?事先布置好的埋伏吗?难道敌人连他们这一行人被传送的时间和地点都能窥知吗?这可就有些可怕了…… 其实池小言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她眼下的处境可就相当不妙了。她皱起眉头,在战斗的空隙当中四处寻找着,终于看到了站在树林边缘的两个人。 站在前面的是个身穿白衣的少女,她体态轻盈,甚至似乎正悬浮在半空当中,她正双手结着什么咒印,显然,面前的这些强劲的冰锥就是她的杰作。 而在那个白衣少女的身后站着的却是个熟悉的面孔。那个穿着黑色狩衣的男人。 安倍晴明。 见池小言往这个方向张望,晴明居然还十分客套地沖她挥了挥手,像是见到了什么老朋友一样地打起了招唿:「真是巧啊,又见面了呢。审神者小姐。」 「来得可真是慢呢,等你很久了啊。」 池小言的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不祥的预感终于还是应验了,在这个地方试图埋伏她的人果然就是这位晴明。 第145页 冰锥的攻击带着明显的杀意,而这很显然是这个男人授意的。通过这样的攻击,池小言轻而易举地便能推论出,这个名叫晴明的男人的目的就是想要杀死自己。 而她并不觉得自己之前在木叶与晴明的交涉失败值得对方这样大动干戈,尽管那个时候晴明确实也放出了狠话,但池小言也能明显感觉得到,那个时候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动多少杀心。 所以在这一来一回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池小言很快便得出了结论。想杀死自己的并不是眼前的这个叫安倍晴明的男人,而是与他有过交涉的,那个在时之政、府工作的人。大约也就是那个催促着她尽快来到这个世界完成任务的人。 至于那个人如此针对她的理由,池小言现在还并不知道,不过她想,那背后一定会牵扯着一大团无关紧要的利害关系。 那种无聊的事情当然不是她眼下的重点,重点是她该如何摆脱眼下的这种困境? 如果对手是溯行军,或许还可以一战,但对手是如此强大的妖怪,而自家的付丧神们状态又不甚好,眼下这个不利的局面看上去真的很难打破。 池小言皱眉陷入了思考当中,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悦耳的铃鼓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池小言忽然觉得眼前的风雪好像小了很多。 她回头看去,却见一道娇小的身影正站在他们一行人的身后。 「小言大人,请您不用担心。这里就交给我吧。」 第85章 平安逸话(三) 原本如暴风雪般急骤的攻击忽然换了下来,接着竟然彻底停止了。池小言有些惊异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小女孩模样的妖怪。蝴蝶精?是她做的吗? 「小言大人, 轻您快些跟我来, 敌人的灵力太强大了, 食梦貘的攻击效果可能维持不了很久。」 池小言立即会意。她引着自家的付丧神们跟着蝴蝶精往丛林的深处跑去——这是最能避开敌人视线的方法,尽管在丛林当中, 太刀们的战斗会变得更加艰难。 晴明与那个奇怪的少女并没有追上来,方才邻近撤退之前,池小言瞥了一眼那个方向, 她觉得那时的那两个人的模样稍有些不太正常, 虽然依然是站着的, 但他们看上去却都好像是睡着了一般。想来那就是蝴蝶精所说的食梦貘的攻击效果了。 又跑出一段距离之后,蝴蝶精总算收住了脚步, 她扶着自己的膝盖, 喘息着看着池小言:「小言大人, 真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然是您。」 「真是多亏了你了, 不然面对那样的埋伏,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池小言轻笑着对蝴蝶精道了句谢, 接着问道:「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言大人。」蝴蝶精眨了眨眼, 「您应当知道的, 我们本就是住在平安京附近的妖怪,近来晴明大人说那个男人似乎已经不满足于仅在平安京行动了,他开始在不同时空之间进行跳跃。为了防备那个男人, 我们这些妖怪就自作主张地去了各个世界盯防那傢伙。」 「等等……」池小言轻轻眯起了眼睛,「你刚刚说……晴明?」 「是的。」蝴蝶精点了点头, 「是平安京中最受人尊敬的阴阳师大人。」 「也就是说……」池小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之前攻击我的那个人实际是在冒用晴明的名字了?」 「并不是这样的,小言大人。」蝴蝶精继续说着,「那个男人也确实是晴明,但他与晴明大人完全不同,他只是在不停地给大家制造麻烦罢了,或许我很难跟您解释清楚,不过事情大致是这个样子的。」 池小言轻点了点头,晴明究竟是谁其实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要做的只是排除那位黑衣晴明的干扰,完成自己的任务而已。尽管此时此刻,她的任务目标还不甚明朗。 「对了,小言大人,这位是食梦貘,刚才就是他与我一起战斗来着。」蝴蝶精指了指一旁匍匐在地上的生物。 与人形的蝴蝶精不同,食梦貘却完完全全是一只貘的模样,由于他是四脚着地匍匐在地面上的,因此在这丛林当中,他看起来相当不显眼,也难怪之前那个黑衣晴明和他带着的奇怪少女完全没能防备到食梦貘的攻击。 「这个地方不宜久留,毕竟那两个人只是被我催眠了,很快就会醒过来,所以还是尽快转移才行。」食梦貘说道:「几位有什么打算吗?」 就在食梦貘说话的瞬间,池小言身后的山姥切国广却骤然拔、出了刀来,紧接着,他一个疾步向食梦貘的方向冲去,那模样大有种欲将对方斩成两段的气势。 在场的人都是十分意外,不知山姥切国广突然这副模样是为哪般,而食梦貘和蝴蝶精更是立刻作出反应,摆出了一副迎战的姿态,而就在下一瞬间,山姥切的刀刃却紧贴着食梦貘的身侧擦了过去,直直地打在了食梦貘身后的那一团几乎隐匿在丛林夜色当中的黑色雾气上面。 是时间溯行军! 直到此时,池小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刻周围竟然已经围了不知多少只敌军。在这样晦暗的环境下,唯有打刀山姥切国广勉强在那只溯行军靠近食梦貘的时候发现了他的踪迹,而队里其他的太刀们,对于敌军的到来几乎完全没有知觉。 有点糟糕啊……虽然此刻黑衣晴明并没有追上来,但这边一旦战斗起来的话,无异于在丛林当中立了个巨大的靶子,告诉对方「我们在这里」。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下,想与这么多敌军进行周旋还是有些吃力的。即使有蝴蝶精和食梦貘的帮助。 第146页 所以眼下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暂且撤退。 借着略有些幽暗的夜色,池小言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敌军,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先突围,现在与这群傢伙交手太冒险了,正式战斗还是等天亮以后再说。」 听了这样的命令,狮子王不由得撇了撇嘴,虽然此刻的他确实也受到了黑暗与丛林的影响,但毕竟是他第一次跟随池小言出阵,方才的那一次伏击又恰好激起了他心里的斗志,眼看敌人围到面前了,池小言却忽然说要撤退,他心里自然是有些许不太满意的。 然而一旁的三日月宗近和源氏兄弟却一点怨言也没有。听到撤退的命令之后,三人十分自然地往中间凑了凑,把池小言以及蝴蝶精和食梦貘护在身后。山姥切国广则是在三人的前面开路,直冲进了敌军的阵中。 见到这样的场景,狮子王当然也没办法任性地恋战,于是他只能跟在队伍最后,一面随着队伍退开,一面与追上来的敌军进行周旋。 敌军同样也受到了黑夜与林间地形的影响,因此战斗起来实际上并没有想像当中的那么顺利。 突围之后,考虑到一个方向有黑衣晴明和那个能操控冰雪的少女,所以众人便自然往相反的方向跑去。没想到并没跑出太远,众人竟然到了一处林间的小道上。那道路并不宽阔,但也勉强能通过一驾马车。借着月色,池小言甚至能看到路面上碾过的不知多久之前的车辙。 既然出现了道路,那么势必会有人类活动的踪迹。池小言略一犹豫,之后侧头问向一旁的蝴蝶精:「这里距离平安京有多远?」 「不算太远,这里是摄津国境内,也算是京畿了。」蝴蝶精说道。 「摄津国吗……」一旁的膝丸闻言却是不由自主地喃喃。 「这里发生过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吗?」池小言立即追问。由于时间优先,对这个时代的资料池小言还未能完全消化,因此她对这样的地名实在不算太敏感。 但膝丸不一样,他也好,髭切也好,或者是狮子王、三日月,他们都亲身经歷过这样的时代,所以对这个时代的一些事情定然是有一些印象的。 「我记得将军下令通缉义经公的时候,义经公就是从这个地方撤退的。」膝丸说,「时间好像正是……元歷二年十一月。」 「那岂不是……」池小言的心里一阵惊悸。这个世界上当然不会有那么多巧合,时间溯行军的出现配合上膝丸的记忆,那么溯行军的目的可以说一目了然。不消说,他们定然是盯上了逃亡路上的源义经一行人的。 但有一点池小言却并不能理解。源氏兄弟反目这段歷史当中,源义经是败者,也就是说他无论如何都难逃那样的悲剧命运,在这样的情况下,溯行军对他出手显然有些多此一举,而且源义经的手下似乎也并没有像酷拉皮卡或者是松平元康那样註定会创造歷史的年轻人。 那么溯行军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或者他们只是想潜伏在义经身边保护他? 池小言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揣度那群傢伙的思路,因为溯行军的脚步已经追上来了。而恰在此时,沿着小路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车轮夹杂着马蹄声以及人行动的脚步声在众人的耳边越来越清晰。 池小言不由得摒住了唿吸。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出现的一支趁着夜色疾速前行的队伍,池小言实在很难想到第二种可能性。那渐行渐近的队伍很可能就是源义经携家带口的逃亡队伍,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暴露在那一行人的视野范围当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似乎就会变得有些难办了。毕竟源义经一行人是在逃亡过程当中,在天罗地网的通缉下,源义经无异于惊弓之鸟。而在这样的情形下,逃亡途中忽然遇见一群持刀的武士——源义经会怎样想其实不难窥知。 马车队伍越来越近,想趁这个时间躲闪到一旁的丛林当中也有些困难。此间树木并不算繁盛,如果躲得太近,恐怕很快就会被发现,效果只会适得其反。但若是躲得远些,那无异于是把源义经的车队直接推到时间溯行军的面前。无论溯行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种行为都是相当不妥的。 所以…… 「只能先等等看了,先到的究竟会是溯行军,还是源义经。」池小言轻嘆了一声。 溯行军在林间穿梭的沙沙声和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都是越来越近,池小言一行人也都进入了准备的状态。片刻过后,结果终于揭晓。 先出现的是溯行军的攻击。 比起之前在林中的束手束脚,这次在道路上,溯行军的攻击来得似乎更加兇狠。而付丧神们的回击却也丝毫不逊色,在蝴蝶精和食梦貘两位妖怪的帮助下,付丧神们与溯行军也算战了个旗鼓相当。 战斗开始没多久,源义经的车马队伍也到了切近。看到前方的混战,那一队人自然停下了行进的脚步,为首那位端坐在马上的武士自然而然地扶着自己肋下佩带着的太刀,凝眉注视着眼前战斗着的双方。 而就在这个时候,感受到源义经的到来的溯行军们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的,一股脑地撤出了战局。 于是道路上便只剩下了池小言一行人与那一队车马面面相觑。 第86章 平安逸话(四) 虽然隔着夜色看不真切,但池小言还是能隐约看到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看上去十分威武的武将脸上带着的阴沉。 第147页 「那就是义经公。」膝丸低声在池小言耳边说了一句, 算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果然没错,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在逃亡过程中的那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源义经。 这样的相遇着实让池小言有点猝不及防, 虽然她事先知道自己被传送的一年就是源氏兄弟反目的那一年,但她并不太确定具体会被送到哪个时间节点, 因此也不知道事情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为了阻止溯行军改变歷史,之后池小言肯定是会按照歷史原本的走向来追踪源氏兄弟的,但按她的预想, 至少应当先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然后再制定相应的应对方案才好。 如今这样突然相遇, 对于她来说算得上是个不小的麻烦了。 毕竟按照源义经现在的处境,显然很难相信眼前这突然出现而且明显有着战力的一群怪人, 而在这一见之下, 如果他们继续追踪义经一行人的话, 很容易遭到对方的敌视, 而若是不去追踪,那无异于给溯行军空子钻。 思来想去, 池小言还是觉得眼下这个状况还是得找个法子跟义经这一群人走到一处才行。尽管这样的事情只是随便想想都让人觉得难度颇大, 但这毕竟是顺着目前的情势发展下去所能达到的最完美的结局。 「多谢您的帮助了。」片刻的思考过后, 池小言做出了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笑意盈盈地对面前马上的那位源氏的大将说道:「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退走,但总归应当是受到您所带领的队伍的影响吧。不管怎么样, 我总算是得救了。」 源义经微微扬眉,沉声说道:「不过巧合而已, 不必客套。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让开条道路吧。」 池小言却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她轻垂下眼帘,微微嘆息了一声:「如您所见,我们一行人此刻正被莫名的怪物追杀,实在没什么可以容身的地方,如果不是方才受到您的庇护,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这样的要求有些无礼,但您可否再庇护我们一阵?我们定然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听了池小言这凄悽然的语气,源义经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微微扬起下颏:「这样便有些强人所难了吧。你我素昧平生,我此刻又带了诸多人马,你难道便不怕我对你不利?或者你自觉带着随从有恃无恐,那又何必来求我的庇护?」 「我虽不知您的身份,但看您的气度应当也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小人。至于战力……我只看见那群怪物见了您便自动自觉地退开了,想来您身上有什么能克制他们的法宝吧?」池小言轻轻仰起头,微勾起唇角。月光下,她的身形看上去颇有几分柔弱,但那周身透出的气质却又不失强硬:「我们只是想藉机狐假虎威而已,您大可不必理会我等,只要让我们跟随着你们前行便……」 话音还未落,面前端坐在马上的源义经却骤然抽出了自己的佩刀。薄薄的刀刃在林间月光的映照下泛起一阵幽光,刀身优美的弧线上似乎浸染着森然的杀气。 池小言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引得面前这个男人突然拔刀相向。面对那样的杀意,说内心里没有丁点恐惧肯定是在骗人。但即使如此,池小言也依然在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她垂眸看了刀刃一眼,轻轻吸了下鼻子:「您这是……」 「抱歉了。我无法接受你的要求。如果你继续说下去的话,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源义经的语气里带着威压,惹得池小言又是一阵心悸。 到底是为什么? 但事已至此,她也是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自己身后的付丧神们都已经做好了防备,即使源义经真的动手,她也应当能全身而退,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十分清楚,自己所带领的队伍不能与源义经起这样的冲突。 既然目标完不成的话,那只能暂且退开、走一步看一步了。 池小言轻轻嘆了口气:「既然您如此说的话,那我便不勉强了,希望您前路能一切顺利。」 言毕,池小言轻轻往后退开了半步,让开了源义经的刀锋,接着她转身退回到了山姥切国广和三日月宗近的身后。 就在这个时候,池小言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状态好像有点奇怪。一种无形的束缚感不知从何处出现,蔓延到了她的全身。她连忙下意识地挣扎,顺势往自己的身上扫去,却见一道黑气正在她的身遭环绕。紧接着,一阵刺骨的寒意席捲而来。 池小言立即知道不好。尽管那束缚着她的黑气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那阵熟悉的冰寒她却是事先体会过的。是黑晴明身边的那个奇怪少女! 也就是说黑晴明他们就在附近! 无论是付丧神们还是妖怪蝴蝶精和食梦貘都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蝴蝶精立时拍起手鼓进入了吟唱状态,而食梦貘则是在四下张望,试图寻找到那两个人的踪迹——毕竟他的催眠是必须正对着人才能够发动的。 五围付丧神挥刀抵抗着铺天盖地袭来的暴风雪,而在池小言一行人身边不远处的源义经却也受到了暴风雪的波及——与时间溯行军不同,黑晴明他们根本就是无差别的攻击,他们不在乎什么歷史,也不会刻意针对或者保护什么重要的人物。 「请您赶紧率领队伍退开。」池小言咬紧了牙关,挤出这样一句,「这里的战斗跟您并没有关系,您不要卷进来。」 好在暴风雪的范围有限,源义经的队伍里被波及到的只有队首的他与两个随从而已。想要退出那两人的攻击范围对于源义经来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然而他并没有依照池小言的说法就这么退开。 第148页 「分散开去林间寻找偷袭者的踪迹。」他这样沉声吩咐道。 手下的一队随从立即领命分散了开,向丛林方向四散着找了下去。在这样的人数差距下,想再留在丛林里利用地形偷袭很显然不太现实,而如果正面对上的话,黑晴明自然明白,这样以寡敌众他自己根本不占优势,即使自己带着的式神范围攻击也算得上强劲。 几经权衡,他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强杀池小言实在有些困难,即使能够做到,消耗也不合算,于是他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 林间的暴风雪散去之后,池小言终于能够稍稍喘了口气。她再次走到了源义经的面前。 「虽然您不希望我多话,但再次被您救下了,我总得表达一下我心中的感谢。」池小言深鞠了一躬:「即便对我心存嫌隙,也依然会在我危难的时候出手相救,您也称得上是真正的英雄了。」 「他们是什么人?」源义经却没有理会池小言这样恭维的话语,而是沉声问了这样一句。毕竟操控风雪这样的技巧在人间实在有些罕见,作为武将,这样的攻击手段自然会引起他的兴趣。 「他们不是人。」池小言嘆道,「既然您已经看见了,那我便直说也无妨了。他们是妖怪,不知为何想要杀掉我。想来之前被您吓退的那群怪物也并不是真的退走了,而是去搬救兵了呢。」 源义经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他似乎是在思考。 这样突然沉默下来的氛围让池小言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如果可以,她当然还是想再争取一下的,但方才源义经的反应着实有些激烈了。静下心来想想,池小言觉得这位义经公或许是把之前她与溯行军的追逐当成是她为了混进他的队伍里而演出的把戏了。毕竟此刻他正在被举国通缉,会过度敏感也并不奇怪。 溯行军的退走在那样的情况下着实是一步好棋,看得出他们此时也并不想与源义经有什么正面的冲突,于是他们在退走的同时封堵住了池小言他们一行人的前路。 如果不是黑晴明的突然出手,池小言他们大概就真的没机会与源义经的队伍继续接触下去了。 这样看来,黑晴明似乎倒是做了件好事。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又该如何发展。尽管亲眼见证了黑晴明的袭击,但源义经会因此对他们一行人放松警惕吗? 池小言的心里一阵忐忑。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里却忽然传来了一个十分温柔而婉转的女子的声音。 「妾不知太多事情,但这位姬君看起来似乎并无恶意,不如便与她同行一程,或许她还能陪妾略说几句话。」 听闻这个声音,源义经脸上的神情似乎也柔和了些许。他的视线再次扫过池小言与她身后的付丧神们,眼神里的锐利削减了不少,甚至添上了些许犹豫。 很显然,那个坐在马车里的女人说话的分量在义经的心里极重。 即使对这个时代的故事了解并不是很多,池小言也大致能够猜测到那个马车里的女子的身份。 静御前,源义经最宠爱的妾侍。 池小言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帮自己说话,但既然她这样开口了,池小言觉得自己或许还有希望跟着源义经的部队同行。 果不其然,思忖了片刻之后,源义经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想来你也是个可怜人,弃之不理也算不义。若真不利于我,那也算得上是天意。」 义经微微仰头,透过头顶交织的叶子看向天空:「便是上天昏睡了,也总该有清醒的时候。若能……」 说至此,他却没能再说下去。池小言知道他是又想起了与哥哥之间的事情。源氏兄弟之间的恩怨她着实不太能够理解,想起眼前人即将迎接的命运,池小言的心里也有些许不忍。 但即使如此,歷史就是歷史,她所能做的,只是阻止他们命运的轨迹发生变化,然后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在史书里走向各自的结末而已。 源义经也好,源赖朝也好,静御前也好。 第87章 平安逸话(五) 源义经逃亡的方向是吉野山。在现世的时候,池小言曾经去那里看过樱花, 那时天气还略有些凉, 山上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美得宛若人间仙境一般。而此刻却是冬天, 天气比那时还要冷些,而没有春樱的山岭看上去也比之前池小言看到的吉野山要寂寥许多。 随着源义经一行人一路走过来, 池小言再没遇到溯行军或者黑晴明的袭击。她当然知道那两伙人应当都不会善罢甘休,但既然他们不跳出来惹事,她当然也乐得清闲。这一路上, 她大多数时间便是在与静御前闲叙。 那是位标准的大和抚子, 虽然年龄比池小言还要小上些许, 但言行举止却完全是个端庄的妇人姿态了。 「我原想着身为女子大抵都是成人之后许了郎君,然后安闲地在家度日的。却没料想世间竟也有人如你这般能率领众多男性随从在外行走。」在马车里的时候, 静御前曾经这样说。 若是寻常人说, 池小言定然免不了会觉得这样的话里带着些许嘲讽, 毕竟总有太多的人爱以什么过来人的口吻规劝女人去相夫教子, 不要去做审神者这样成日与男人一同在战场上厮混的工作。但静御前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同,那样平淡而安恬的语气温柔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说话的时候, 她眨着那双含着秋水的眼睛, 似乎是在表示她对池小言这样奔劳的生活也有些许嚮往似的。 第149页 虽然与她的生活方式不同, 但静御前大约从来没想过要去否定任何人。这本就是一种难得的温柔与修养。 见到静御前的这副模样,池小言不由得想要打趣,于是她问道:「不若待你生产之后, 也来尝试一下战场的生活?」 「我?」静御前却是笑得十分温柔,「虽然有些艷羡, 但我想是不必了,我此生有他一人便足够了。」 提起义经,静御前的眼睛里甚至都在闪着别样的光:「此生能与他这样的人结缘,我也不再会有什么其他祈求了。只盼能与他安好,再为他生养个子嗣,这样便足够好了。」 说至此处,静御前轻轻抚摸了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她的脸上暗暗浮起一层红晕,即使是在马车里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十分美丽。 那大概便是爱情的模样了。 对于歷史而言,源义经和静御前都有各自的传奇,但眼下,池小言所看到的只是那个即使在困境当中也依然因为与爱人相守而笑得温婉的女子而已。 「不知……」静御前微微抬起头,带着笑看着池小言:「不知你可有心仪的郎君?」 在问到这样的问题的时候,那张脸孔上似乎也终于带了些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俏皮与天真。黑白分明的眼里写满了好奇。 池小言不由得微怔,这问题来得似乎有些突兀,她并没有做好准备。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了某个身影,即使是不经意的,池小言的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柔和了些许。 「有啊。」池小言轻轻点了点头。 「真有些好奇能入了你这般人物的眼的男子是什么模样。」静御前感嘆道:「你这样子比大部分的男子都要强些,能得你眷顾的男子大概也是个盖世英雄吧?」 「他啊……」池小言吃吃笑道,「于世人而言大约也算不上什么盖世英雄,但确实多次救护过我,大概算得上是我一个人的英雄吧。」 女人或许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在分享了内心里最深沉的感情之后,池小言莫名地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也变得亲切了起来。而静御前同样也待池小言很好。她身上透着的那种夹杂着贵族御前的高贵优雅以及专属于少女的无邪烂漫的气质让即使同是女子的池小言也不由得有些着迷。 于是在静御前的马车上,池小言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平和的时光,而这样的平和仅仅持续到了马车到达吉野山之前。 白茫茫的山景映入眼帘的时候,池小言才恍然被现实惊醒。吉野山,静御前与源义经最后分别的地方,此地一别之后,未过多久静御前便被源赖朝俘虏,而义经也终究是死于自己兄长的步步紧逼,一对人间的有情人便就这样阴阳两隔。 「这位姬君。」临到山脚下的时候,源义经竟然主动来找了池小言:「山上不便女子出入,到这里,无论如何也该分头行走了。」 池小言会意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不会做让您为难的事情。」 「这样最好了。」义经颔首,略踌躇了一阵后復又开口道:「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 「不知我可否将静託付于你。」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源义经直视着池小言的眼睛,「她也是不能上吉野山的,但让她孤身行走我实在放心不下。她很喜欢你,若你能代我护送她一阵,我真的感激不尽。我此刻虽然困窘,但一般的财物也还是拿得出的,决计不会让你平白辛劳。」 这对于池小言来说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毕竟静御前很快便会遇到源赖朝,最近这段日子时间溯行军如此安静,池小言不信在源赖朝出现的时候那群傢伙会毫无动静。 静御前可以说是她完成这个世界任务的一条线索,池小言很清楚这一点,但在经过与静御前的相处之后,在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一脸郑重地把自己的心上人託付给她的时候,池小言的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丝动摇。明明并没有多深的交情,但在面对这样的场景的时候她还是会本能地觉得愧疚。 她保护不了静御前,因为那是静御前的宿命。 「我……」池小言微微别过头,避开了源义经有些灼人的视线。目光所能笼罩的吉野山一片寂寥,倒是与眼前这样爱侣分别的场景十分相称。池小言轻轻嘆了口气:「我本就是在遭人追杀的,虽然近两日他们并没有什么动静,但我想这应当是赖着您的庇护。所以……这样真的合适吗?她会被我连累的。」 「她孤身行走也同样危险,还不如与你同行。我也会为她多选派两位随从,一旦出什么意外,也好让她自保,不至于连累你。我只盼你能与她有个照应,并不是想让你为难。」源义经却是意外的坚持。 「既然您这样要求,我们自然不会拒绝了。」未及池小言说话,一旁的三日月宗近竟是忽然开口应承了下来,「主上她只是为御前顾虑而已,但您请放心,我等做下属的既然能护得了自家主上,便同样也能护得了这位御前。」 池小言瞥了三日月一眼,那位平安时代的老人此刻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意,池小言也无法辨别出他此刻究竟带着怎样的情绪。那样的话一方面是在答应源义经的要求,另一方面对池小言来说也算是一种形式的警醒。很显然,三日月是感受到池小言心里的动摇了的。 「便如您所愿吧。」池小言轻嘆了一声。不管她内心里有多少迷茫,此刻她都该以工作为重。歷史什么的,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故事,即使在眼前再度重现也完全没有改变的可能。所以她的感慨只是给她自己添麻烦而已。 第150页 静御前与源义经的告别非常短暂,甚至来不及有片刻的依偎。接着,两边的人马各自踏上了不同的前路。 按照静御前原定的想法,她本应当绕过吉野山,然后去投奔她的娘家,等待源义经的消息。然而沿着山边并没有走出多远,一行人便撞见了一片修罗场。 那原应当是支相当强大的、在行进当中的队伍,然而此刻他们行军的阵形却已经彻底凌乱,穿着威武铠甲的领头人此刻也是一脸的狼狈相,而把这支队伍逼得节节败退的却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军旅,而是成群的周身缠绕着黑气的怪物。 是时间溯行军。 池小言立刻明白,那支队伍怕就是源赖朝手下追击源义经的队伍。毕竟按照歷史的发展,静御前在与义经分别之后很快便被源赖朝俘虏,他们也因此推断出义经的人马应当就在吉野山当中。 虽然心里有些不忍面对这样的结局,但敌人既然已经冲到眼前了,池小言当然也不会含煳。她当即下了指令,让自家的一众付丧神冲上前去迎敌。 静御前有些不解地挑开了马车的车帘,似乎想要询问池小言为什么要去帮那些人御敌。然而池小言却完完全全地不敢回头去看她。 「果然,一旦溯行军出现的话你的付丧神们就会上前御敌呢。」忽的,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在池小言身后的不远处响了起来,那有些熟悉的嗓音配着这样特有的语调让池小言不由得觉得嵴背发寒。 她连忙回头往那个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那个穿着黑色狩衣带着乌帽子的男子。 蝴蝶精和食梦貘立刻也是进入了战斗状态,而黑晴明见到这样的场景却是笑了起来。 「仅凭你们两个也要来试着战斗吗?」他眯起眼,微微仰头,语气略带了些倨傲。 寒风袭来,首先发动攻击的果然又是那个名叫雪女的妖怪,紧接着,一阵旋风自平底卷了起来,掀起一阵夹杂着冰雪的尘埃。 池小言皱眉四下张望,却见黑晴明的身后除了那个少女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人身背后背着一对翅膀,容貌生得倒也俊秀。想来那阵平地起的风暴便是他的杰作了。 这下可有些难办了。毕竟只依靠蝴蝶精和食梦貘的话,想抵抗雪女一个人已经有些困难,再加上那个强力的增援……而付丧神们此刻也正被溯行军缠着,却是完全没办法脱身。 池小言勉强闪避着袭来的攻击,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全身而退的方法,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让您久等了,主人。」 第88章 平安逸话(六) 那熟悉的声线如同电流般直接贯穿了池小言的全身,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脸上的表情也自然而然地染上了欣喜。虽然雪女操控的凛风还在耳边唿唿作响, 而那个带着翅膀的男人倾洒下来的羽刃攻势也依然十分凌厉, 但池小言此刻却觉得无比心安。 因为这个人来了。 「虽然场合似乎不太合适,不过, 欢迎回来。」池小言轻声说道:「龟甲贞宗。」 「我为了主人您变强了呢。各方面都是。」龟甲贞宗娴熟地挥动着手中的刀,「啊,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吗?那么等闲下来再慢慢展示给您看吧。」 话音还未落, 他的身形却已经沖了出去。比原本的动作要迅捷得多, 那泛着寒光的剑刃在漫天冰雪的映衬下上下翻飞, 生生把方才张扬得不可一世的两位妖怪以及那两只妖怪背后的阴阳师逼退了数步。 而在此时,另一侧的战斗也总算有了进展。多了付丧神的帮助之后, 源赖朝的队伍也立刻重整旗鼓向时间溯行军反扑——他们原本战力就不差, 方才被溯行军偷袭一时间乱了方寸, 但在有了付丧神助阵之后, 立刻也找回了战斗的节奏。在这样的阵势下,时间溯行军也很快也发现这样下去他们根本讨不到什么便宜, 于是在一阵混战之后, 溯行军也开始渐渐败退下去。 眼看溯行军想要败走, 狮子王率先挥刀紧追了上去,而源氏兄弟也是紧随其后。但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广两人却并没有继续追击。战势稍微缓和了之后,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 接着调转方向转而来支援池小言这一边。 这样一来,战斗形式便彻底逆转了。黑晴明也知再这样继续下去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只好带着自家的两个式神撤离。 不多时,去追击溯行军的狮子王和源氏兄弟也回到了这边,看来一切进展得都十分顺利。 混乱的战场终于恢復了平静,池小言也总算长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次的遭遇战总算又是完美解决了。 多亏了龟甲贞宗的出现。 她转过头看向那个人。他身上的战袍似乎比从前更加华丽,只是大约因为来得仓促,又经歷了一场恶战,白色的制服上似乎染了些许尘埃。看来他的修行总算彻底圆满结束了,而她之前嘱託他帮忙调查的事情大约也已经完成,于是他出现在了这里。 见池小言望过来,龟甲贞宗也是轻轻勾起唇角,迈步向她的方向走来,直停在了她的面前。 池小言想说些什么,然而还未及开口,便被一个温柔的怀抱完全包裹。毫无徵兆的,就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龟甲贞宗竟然就这样直接地把她揽在了自己的身前。 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 第151页 突然贴近的温度让池小言本能地想要挣扎,但那熟悉的温热的气息在那一瞬间在她的身遭蔓延,像是一张无形的网一般,将她的身体,她的感情完全地束缚在了这里。于是她只能这样依偎在他的身旁。 「这个样子或许有些无礼。」龟甲贞宗的声音在池小言的耳边轻轻响起,连带着温热的吐息缠绕着她的耳畔:「但我想这样很久了。这样靠近您,这样拥抱着您。」 「哪怕因此被您责骂也没关系,您可以尽情责骂我,您可以随意使用我,因为我现在就是您一个人的刀剑。」 「你这样子可真是……」池小言轻声嘆道:「至少也该注意一下场合啊……」 话虽然如此说,但池小言还是伸出了手,环住了眼前的人的腰身。 她并没有停留太久,就如她本人所说,现在的这个场合实在不适合这样的行为,就算是情不自禁,点到为止便已经足够了。 虽然溯行军和黑晴明两方势力已经撤走,但在场却还有源赖朝的人马。接下来依然是一场苦战。 短暂的深拥过后,池小言轻轻推开了身前的人,她微眯起眼,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大约是她与龟甲贞宗相见的场景颇具冲击力,在场的众人一时间神色各异。池小言自家的付丧神倒还好些,除了山姥切国广兀自拉扯了头顶的被单遮住脸别过头去之外,余下的人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一旁的蝴蝶精此刻则是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食梦貘也是做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而不远处刚刚整顿完毕的源赖朝的军队里的那个为首的将领此刻更是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个时代对这样的事情并不算十分包容。对于自己的行为,池小言不打算做任何解释,因为这是她个人的事情。不过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大概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那位为首的将领他此刻的职责。 很显然,他们这支部队的任务是追击源义经,而按照歷史既定的走向,他们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带走静御前。溯行军的出现拖慢了他们的脚步,而池小言的出现同样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愿这样的意外不要影响整体的走向才好。 这样想着,池小言飞速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她往龟甲贞宗的方向又瞥了一眼,接着稳了稳心神,迈步走到了那位为首的武将的马前,她轻轻扯起嘴角,脸上露出了个形式化的温和微笑来:「您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好歹我们也算出手帮了您,您不打算道谢吗?」池小言继续说道,语气里满载着笑意。 那武将脸上的神情微微凝滞,显然是在思考。眼下发生的事情明显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那些宛如鬼魅的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觉羞耻的女子,还有那群强得不像话的武士,以及不远处的那架马车——这些东西原本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或者这些奇怪的东西根本就是这茫茫吉野山里掩藏着的幻境? 「真是冷淡。」池小言微微仰头,轻嘟起嘴来,「果然是嫌恶我是女子,所以不屑于与我对话?」 那武将这才回过神来,他皱眉,沉声开口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我们?」池小言脸上的笑容立时便回来了:「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刚巧在这里遇到了熟悉的敌人,所以便出了手。」 「出身哪国?归属哪家?」那武将却是不依不饶,一副誓要追问到底的架势。 「您要是这么问的话,我只能说……」池小言轻轻眯起了眼:「无可奉告。」 「不过马车里的那位我倒是可以告诉您。」她轻轻吸了口气,却没有立即继续说下去。 「什么?」武将有些不解,显然他还不知道马车里的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您应当知道……静御前吧。」 只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但在这样的场景里听起来却宛如惊雷一样,对于马上的这位武将来说也是,对于马车里坐着的静御前来说也是。义经派来的随从见状况不对也是立刻想要抽刀护卫,然而池小言这边的付丧神却更快,那群普通的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应。 池小言垂眸,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反正无论如何歷史都是必须按照既定的轨迹走的,她也不可能去更改已经发生的事情,那么与其在犯错的边缘试探,或者是用什么拙劣的演技来粉饰自己恶劣的行径,还不如就这样直接干脆的背叛。背叛与静御前相交的那一份心思,背叛源义经之前的嘱託。 这是她的工作,是她的命运。她註定与静御前和源义经不是一路人。 即使之前有过那样一瞬间的动摇,甚至也有过一点不知所措,但在与龟甲贞宗再次相见之后,池小言也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她需要做的是维护歷史,也只有好好地维护了歷史,才能守护得了自己所拥有的现在。 她没有去看马车里坐着的静御前的神情。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任何辩解与道歉都是没有用的。池小言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怎么说是宿命看上去也不过是狡辩的说辞而已,静御前的眼里看到的就是池小言简单直接地出卖了自己,仅此而已。 那位武将花了好大工夫才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他将信将疑地带马走到了马车边上,挑开车帘,便看到了那个生得美丽却带着罕见愠色的女子。 第152页 果然是静御前。 「将军此刻正在鎌仓等待义经公,既然您在这里,便请随我们移步鎌仓一叙吧。」面对这位曾经是舞姬的美貌女子,这位武将倒还颇有涵养。 「既然如此,便劳烦您带路了。」静御前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视线的余光落在了后方的池小言的身上,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请您带我同去。」那位将军再次回到大军阵前的时候,池小言这样说道:「既然是我帮您找到的这位御前,这份功劳总该算在我头上,所以请您带我同去。」 那位武将显然对池小言并无甚好感,但俘获静御前这件事情着实是件大事,他自己也无法做主,而池小言的身份看上去也是疑点颇多,于是在权衡之下,他终于还是点头应允了池小言的要求。 在分派了一些人手继续在吉野山进行搜寻之后,这位将领便率领着自己余下的部队,带着池小言一行人与静御前一同往鎌仓的方向走去。 第89章 平安逸话(七) 从吉野山到鎌仓的距离不近,加上一行人回程的时候, 天又总在飘着小雪。虽然迎面吹过来的凛风并不多影响人行动, 但顶着这样的天气常日行走, 队里又有着架行走缓慢的马车,整个队伍行动的速度并不很快。 池小言自然是没办法跟静御前再共乘一辆马车的。经歷过之前的那件事情之后, 池小言本人连再度出现在静御前面前的勇气都没有,尽管说是为了工作,为了不同的立场, 但内心里的愧疚感却也是无法消除的。 而出阵队伍准备着的马匹却只有六匹。龟甲贞宗来的匆忙, 并没有带马匹一类可有可无的装备, 于是他来之后,池小言原本的坐骑自然是让给他使用了。这样以来, 池小言的处境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略犹豫了一下后, 池小言去找了源氏部队里那个带队的首领, 问是否能借匹马来当坐骑。 「去找你那个相好的啊, 何必到我们这里来讨坐骑?」带队的将领一脸嘲讽,「左右大庭广众之下也能那般旁若无人地亲密, 想来也不必顾虑廉耻这种东西吧。」 毫不掩饰的几近侮辱的讽刺甚至听起来比冬日的风还要凛冽些, 尽管素来好脾气, 但面对这样直白的谩骂,池小言自然也是有点生气的。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反唇相讥,毕竟她也知道, 自己之前的行为在这个时代的人眼前看来有多让人无法直视,虽然战乱已起, 武士的力量也渐渐觉醒,但这个时代的人对贵族礼教的追求还是相当热烈的。 受三观的影响,自己的行为不被接受池小言可以理解,但这并不是他直白羞辱她的理由。 池小言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羞愤的表情,甚至轻轻勾起了唇角——这样的反应愈发让对面的那个傢伙觉得她无可救药,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池小言微微扬起头,缓缓开口,语气却完全不似寻常那般温和:「将军真是很闲了,舌头这么长的话,是不是该回家好好修一下?免得这样嚼了生疼,还让人觉得源氏偏选了个无用的妇人当首领。」 「我向你借马原是想着那样的情境在诸位看来有些不合时宜,不过现下看来,似乎是我多虑了,既然将军对这种场景如此喜闻乐见,那我也不必给自己找麻烦。」 说罢,池小言转身回到了龟甲贞宗的身边。龟甲也立即会意,小心地把池小言扶上了马,接着他自己也翻身上了马背。 被池小言说了这么一遭的将领气得跳脚,但想到池小言的情况,又扫到了池小言身后那一队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武士,他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心头的怒意。虽然实在无法认同池小言的为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副如长舌妇的模样实在有些失态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带走在队伍的最前,努力让自己无视在身后不远处的马背上依偎着的两个人。 事实上,在这样的情况下共乘一骑,起先池小言也觉得有些羞耻,即使确定了龟甲贞宗的心意,但这段时间里龟甲一直在修行,两人这样近密相处的时间短到可以忽略不计,而此刻又是在队伍当中,身旁有好些人看着。 不过走到这一步本就是无奈之举,池小言当然不会因为自己内心的羞怯而打什么退堂鼓。好在龟甲贞宗的动作十分自然,他单手带着缰绳,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揽着池小言的肩膀。温热的体温将冬日的寒风悉数抵挡在了外面,被这样的温暖包围着,池小言也终于渐渐放松了下来。 「去了吗?我之前说的地方。」池小言向后倚着,几乎是紧贴在龟甲的胸口,她微微抬起头,轻声问了句。 「当然。」龟甲低头轻轻在她前额蹭了一下:「不得不说,在选择修行地点方面,主人您与我真是相当有默契呢。」 「那么……你拿到证据了吗?」池小言微微坐直了些身子,试图回头看向龟甲。恰好一阵冷风吹过,微微掀动着原本包覆在她身上的披风。 于是她连忙又缩了回去。隐约之间她并没有看清龟甲的表情,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那一瞥之间,她仿佛觉得龟甲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沉重。 但很快,龟甲贞宗带着笑意的声音再度贴上了她的耳畔:「现在风大,等停下来的时候,我再跟您细说吧。」 经歷了一天的行进之后,队伍终于在傍晚时分在一处宽敞的地方扎下了营房。为首的将领以军资有限为由,只给池小言一行人分派了一间不大宽敞的营帐——算上付丧神们与跟随的蝴蝶精和食梦貘,那营帐真的只是勉勉强强能够容身而已。分派结束之后,那个将领还特地意味深长地看了池小言一眼。 第153页 不过池小言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他们这一行人本就只是死皮赖脸地跟着一同去鎌仓的,而且她留给那个将领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此刻那将领肯分给他们一顶营帐池小言觉得也算足够了。 「刚好可以讨论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池小言跪坐在榻榻米上,轻笑着说道。 「那我们……」蝴蝶精十分识趣地站了起来,转身便想往营房外面走去。 「你们也留在这里吧。」池小言却出言阻止了她与食梦貘:「接下来的事情与平安京那边同样也有关系。」 接着,池小言转头看向了龟甲贞宗:「现在可以详细说一下了吧。」 龟甲贞宗点头应允:「既然是您的命令的话。」 「这次修行的后半段我去了现世。当然最开始是我自己的意图,不过后来主人同样也跟我提出希望我能去那个世界调查些东西。而调查的内容就是这个人。」 说着,他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青年男人,他生得颇为平庸,但眉眼之间似乎透着一股精明。 说老实话,池小言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并没能认出这人的身份,毕竟这个形象与这个人在她印象当中的形象差别有点大——加山志贺,这是他年轻时的样子。 「没错,与黑晴明有交集的人就是他,甚至不仅如此,他似乎透过黑晴明与溯行军也有过交易。」龟甲贞宗轻轻敲了敲这张照片:「在他被调到时之政、府工作之后,我就很难能找到关于他的信息了,不过在这之前还是有一点踪迹可循的。」 「毕竟在他到时之政、府之前就已经开始跟黑晴明有交易了。孤儿院的事情也是他一手策划的,目的当然是针对主人当时还归属着的许家。而且不仅如此,他所做的并不仅仅是散播舆论和在背后推波助澜。」 说到这里,龟甲贞宗略停了一下,他轻轻往池小言的方向挪了挪,这才继续说道:「许家的太太池予晴的死实际并不是意外,而是他拜託黑晴明做的。因为池予晴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担心自己的计算会被她影响,所以干脆动手杀死了她。」 池小言的瞳孔微缩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却并没有多大变化,甚至还保持着原本的微笑,但即使是很细微的,龟甲贞宗还是发现她在颤抖。于是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还好吗?」他轻声问了一句。 「我没事。」池小言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其实这也不算意外,我想着她也应该不会就那样……」 说到这里,她的语调似乎有些哽咽,于是她连忙深吸了口气,接着反手握住了龟甲贞宗的手,这才说道:「没关系的,请继续吧。」 「接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那件事之后他就被调进了时之政、府,之后的事情我也没能拿到证据。」龟甲贞宗说道,「那些推测稍后再说也无妨,现在……您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池小言轻轻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就这样并肩走出了略有些拥挤的营房。初时,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到了灯光昏暗、人际罕至的地方,龟甲贞宗才停住了脚步,温柔地开口道:「您难过的话在这里哭出来也是可以的。」 「说实话,」池小言微微低下头,「我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过,毕竟她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得知她是被人害了而不是自杀……我觉得或许我多少能好受一点,当时的我也没有能力去保护她,命运这个东西……」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变成了小声的啜泣。龟甲贞宗轻轻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身前,让她倚着自己的肩膀,接着轻轻拍着她的背,算作无声的安慰。 许久,池小言抽泣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于是她想暂且先脱离这个怀抱,毕竟此刻他们还是在营地里,就算来往的人不多,这样的举止也终归不太好。 但龟甲贞宗却并没有放手的意思。他收紧了揽着池小言肩头的手,接着低声在池小言的耳边说道:「其实我之前一直在犹豫,这样的事情到底应不应该告诉您。」 「毕竟在我看来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难以承受,但我又没有权力擅自替您做出选择。」 「所以我会告诉您,如果您想知道的话。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事情。」 池小言的身子瞬间僵住了。亲生父母?这于她而言完全是概念之外的东西,毕竟打从有记忆开始她就一直生活在孤儿院,虽然也有人跟她说过些相关的话,但也都是辱骂性的言论。自打池小言认识了池予晴之后,她就再没思考过关于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情。毕竟按照池予晴的说法,「他们既然已经抛弃你了,证明你与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那为什么还要惦记那种事情」。 但说一点也不在意肯定也是假的。哪怕只是知道就好了,不去打扰,也不去问他们为什么放弃自己,只要知道他们是谁就好了。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池小言颤声问道。 龟甲贞宗却忽然靠近,低头咬住了池小言的嘴唇。突如其来的触感让池小言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而紧接着,龟甲贴着她的唇角,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加山志贺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宛如惊雷。 第90章 平安逸话(八) 仿佛梦话一样的对白。 第154页 即使是池小言也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加山志贺?那个顶着一张笑脸日常在她背后捅刀子的人,那个害死了她最重要的亲人的傢伙, 那个时之政、府当中腐朽到骨子里的蛀虫……是她亲生父亲? 开什么玩笑! 「对他来说, 你的存在是个威胁。」龟甲贞宗轻轻抚了下池小言的头髮。 「名誉吗?我记得他在私生活方面似乎并没有过什么负面的评价, 那么我……」 「是个意外?」 池小言的声音再度哽咽了起来,她轻轻抓住了身前人的衣服, 似乎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在这样的事情面前,作为一个普通人,无论怎么样也没办法完全平静地对待吧。 「不仅仅是名誉的问题。」龟甲贞宗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你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那是二十二世纪八十年代的寻常一天, 一个年轻的政客在与上司的小聚当中认识了个女人。尽管那女人出身风尘, 但初出茅庐未久的政客还是迅速为那个女人倾倒。于是两个人干柴烈火的关系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直到一次晋升机会之前,那次聚会的上司才突然把这件事情当成青年的把柄拿了出来。青年自然非常愤怒, 认为是那个女人联合自己的上司算计了自己, 于是在称为上司的提线木偶的同时, 青年彻底跟那个女人断了联繫。他本就是颇有野心的人, 当然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任人摆布。 于是两年之后,他把那个算计他的上司扳倒了。而接下来, 他找到了当时的那个女子——他毫不犹豫地杀死了她。因为她的存在对于他的人生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 而那个青年所不知道的是, 在这段时间里, 那个女人实际已经留下了难以抹去的证物——一个孩子,加上一份鑑定书。她原想把这样的信息公之于众,但她知道, 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微小,即使公布了, 在这样的资讯时代也最多如同点过水面的一片树叶而已,甚至都掀不起多少涟漪。那青年正在得势,为了防备万一,她把自己的女儿连带着那份鑑定书一併送到了自己出身的孤儿院。 那个孩子就是池小言。 池小言的母亲与院方交涉的时候,池予晴层无意间听到过。当时的她天真地以为作为政界青年才俊家的孩子日、后定然有机会脱离在孤儿院沉沦的命运,于是她总是十分尽力地维护着池小言,而池小言也是意料之中地非常黏她。虽然最初的接近是带着目的性的,但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两个人相互依偎着,久而久之,池予晴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小姑娘真的产生了感情。 所以即使后来池予晴发现池小言的父亲不可能给池小言提供一丝一毫的帮助,她也依然——不,甚至比以前更加爱惜着池小言。 后来她嫁进了许家,也把池小言接进了许家。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池小言的亲生父亲加山志贺会产生踩着许家继续往上爬的想法。利用一封匿名的信件把孤儿院的事情摆到了公众面前,而当年接回池小言的时候捐给孤儿院的一笔资金就成了舆论攻击许家的开端。接着,池予晴自己的身世也被彻底扒了出来,说不是有人在背后刻意为之池予晴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通过一系列的调查之后,池予晴才最终确定加山志贺就是在背后推动这件事情的元兇。于是她直接找到了加山,直接拿他女儿的事情相要挟——当然,她并没有告诉加山池小言就是他的女儿,她只是提到了那个女人的名字,那个被加山志贺杀死的池小言的亲生母亲。 「很不巧,在孤儿院的时候我曾无意间听说过你跟她的事情,也知道你跟她的孩子的事情,如果你不肯收手的话,那么我也不太介意鱼死网破。」池予晴当时是这样说的。 然而加山志贺并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她甚至来不及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交代给其他人,就被雪女的暴风雪推下了高楼。 接下来的日子里,加山志贺一直在暗中寻找那个所谓的女儿以及该死的可能会对他的人生造成威胁的鑑定书。为了他的地位,这种可能威胁到他的存在都必须被销毁。 当然,他的野心与前进的脚步也并没有因此而稍微收敛。最初时他接近池小言只是为了利用她来牵制许家和宇田川家,然而他没想到之前接连的任务中的事故池小言都能应付下来。于是他想着干脆让黑晴明出手对池小言发出邀请,这样也算是有把柄握在自己的手里,结果却意外地透过这件事情发现了池小言与自己的血缘关系。 于是原本控制的心思立刻就变成了满满的杀意,这才有了黑晴明在这个世界对池小言的屡次追杀。 故事讲完之后,场面便彻底冷了下来。池小言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她一动不动地伏在龟甲贞宗的身前,连唿吸声也似乎比平常更轻一些,像是睡着了。但龟甲贞宗知道她并没有睡着,他能感受得到自己胸前的衣服正在被什么东西慢慢浸湿。 在这样的天气下,这充满盐分的液体透过衣料,显得有些凉。而龟甲贞宗能做的,仅只有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她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池小言才终于伸出手,轻轻在自己与龟甲中间撑开了些许距离,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唇边也印着一圈明显的牙印。 但即使是顶着如此狼狈的形象,她还是在努力向上拉扯着唇角:「真是没办法呢,出身这种东西。」 第155页 「不过多亏了这样的际遇,我才会接任审神者这么麻烦的工作,才有机会遇到你。所以……也不全是坏的吧。」 「我倒是情愿你没遇到这些。」龟甲贞宗低声说道:「哪怕不来当审神者也好,不会遇到我也好,不用经歷那么多苦难就好了,像寻常人一样。」 「结果你都看到了啊……我那个时候的狼狈样子。」池小言轻轻嘆了句,语气却还是带着笑意的,「啊,我其实一直很想把那段事情都忘掉的。但是忘掉就够了,那些经历本身就是我的一部分,如果没经歷过的话,我也就不是我了。」 她轻轻在龟甲的肩头蹭了下。 「不过果然还是很在意啊,仇人跟自己有血缘关系这件事情,说起来都让人觉得狗血。」 「会觉得难以下手吗?」龟甲贞宗问道。 「那倒不是。」池小言说道,「毕竟那也算是个极品人渣了,流着那样血液的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别这么说。」龟甲贞宗蹭了下池小言的耳垂,「你是个好孩子。」 「我确实不该把自己的薄情和神经质归咎于他身上。」池小言轻笑了一声,「復仇什么的,肯定是要完成的。」 「所以我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想杀死我也是对的,不然他肯定会被我杀死。」 唇角忽然传来了柔软的触感,接着,整个嘴唇便被彻底占据,和着温热的吐息不断研磨探索着。池小言轻哼了一下,带着些许鼻音,似乎是想要抗议,但对方却丝毫不给她机会。他小心却又有些蛮横地剥夺着眼前少女口腔里的空气,他的舌尖轻轻扫过对方的口腔,引得身前的少女彻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于是池小言只能在龟甲贞宗的撩拨下被动地回应着对方的动作。良久,龟甲贞宗终于稍微退开了些许距离,池小言也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两人的唇间还连着若有若无的垂丝,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并不能看得真切。 「不管您要做什么,我都会陪在您的身边的。主人。」 气氛暧昧得刚好。 偏在这样的时候,不远处的营帐帘忽然被挑了开,里面昏暗到让人几乎都要忽略的灯光隐隐约约透了出来。而伴着自帐帘里的光线一併出现的还有一道身影。 柔柔软软的矮小身影。 「二位在这里也站了许久,外面天冷,不妨到屋里坐坐。」那人轻轻启唇,声音十分温婉动听。 而这样的声音在池小言听来却多少有些可怕了。她的动作不由得有些僵硬。微微转回头,她果然望见了站立在不远处的那个女子。 静御前。 原来这里是静御前被安置的营帐吗?可周围为什么连个巡视的守卫也没有? 「他们知道我无力独身逃走,又觉得我是女子,多有不便,所以便将我独自安置在这里了。」进屋之后,静御前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给池小言和龟甲各自倒了杯水:「这里没什么茶叶,但好歹可以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池小言却完全不敢伸手去接那水杯。毕竟之前发生过了那样的事情,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立场来面对眼前的这个人。 「你……」她有些犹豫地想要问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怨恨是有的。但也并没有那么强烈。」静御前把手里的杯子放了下来,「既然是立场不同,我也不该怪你骗了我,只是怪九郎不能识人罢了。但若不谈立场的话,我却是真心羡慕如你这般的人的。」 「如果我能如你这样,或者九郎能如这位先生这样,或许此刻我便不会受困于此了——我刚刚就是在这样想的。」 「可我并不是。所以也只能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言妹的身世总算说完了,等这个副本结束之后差不多就要完结啦√ 刚好今天新文重新改了文名,于是趁机再推一波:《咸鱼审育成计划[综]》,大概是讲老父亲巴主任跟觊觎自家闺女的一众少年以及刀剑们斗智斗勇的日常向故事,目标苏爽甜√ 预收文案: 巴形薙刀最近觉得超委屈。 他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小姑娘林夕子最近总是在被身边各种各样的异性觊觎。 同学校网球部的那群混小子就算了,那些国中时期篮球部的傢伙为什么也总是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啊!还有她自家本丸里的那群刀剑,对主人这么心怀不轨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吗? ……她还真就看不出来。 看着自家这个面对铺天盖地的单箭头竟然一点自觉都没有的小傢伙,巴形薙刀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履行一下监护人的职责了。 巴形薙刀:我觉得你应该跟身边的异性保持一定距离。 林夕子:所以我最近都不怎么听你的话了啊! 巴形薙刀:???? 这本完结之后就开,敬请期待√ 第91章 平安逸话(九) 静御前又絮絮说了许多无关痛痒的事情,而池小言便就那样跪坐在龟甲贞宗身边静静听着。她说得内容很杂乱, 语调也十分平缓,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 听着听着,池小言只觉得一阵倦意袭来, 头脑变得有些混沌,眼皮不自觉地打起架来。 或许是时候离开了。池小言这样想着,毕竟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打盹是件十分失礼的事情。 第156页 她想出声打断静御前说的话, 但静御前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那个时候我跟我母亲学跳舞, 也想着会不会在宴会上遇见什么英雄, 结果竟然真的就遇到了九郎……」 静御前说得投入,池小言也找不到插言的时机。 待她说完这一句的吧……池小言这样想着, 然而她却没能撑到那一句结束。视线渐渐模煳, 意识也终于在那一瞬间彻底熄火。池小言的身子一晃, 便要往后栽倒。一旁的龟甲贞宗立刻察觉出不对, 连忙伸手把身边的人接住。 他微微蹙眉,死死地盯着坐在另一边一脸若无其事的静御前。不消问, 池小言会这样突然昏倒铁定是这个女人搞的鬼了。 「你做了什么?」龟甲贞宗低声问。语气里全没有平日的温和与撩拨, 揽着自家陷入沉睡中的主人, 龟甲贞宗的心里自然也积了一层怒意。 「与九郎一併逃亡的时候,我总想着万一不得已与他分开,我总得想办法自保才行。但我一届舞女, 着实用不了什么刀剑。陪嫁来的薙刀我根本就挥舞不动。」静御前含笑开口,「所以只能用些药剂了不是吗?」 龟甲收紧了自己的手臂。池小言此刻的唿吸均匀, 脸色也泛着红晕,似乎并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 「安心,我当然没办法用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静御前微微欠身,「便是用毒、药杀死什么人,以我的能力也断然无法逃脱追捕,我能做的不过是用些迷药来保住自己清白罢了。」 说至此,她又吃吃笑了两声:「没想到会用在她的身上。」 「你究竟想做什么?」龟甲的眼光略沉了些许。静御前的这副模样让他的心里莫名地升腾起了一丝不安,尽管池小言此刻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但静御前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有着很大的问题。 门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窣的摩擦声,龟甲贞宗连忙往那个方向看去,这一看之下,他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门口此刻正站立着一个身穿白色短裙的白髮少女,她脚尖微微点地,体态看上去十分轻盈。 瞳孔骤然收缩,龟甲贞宗立刻也知道了事情不妙。 「你做得很好。晴明大人会按之前说的想办法送你去源义经那里。」那少女瞥了静御前一眼,凛声开口。 揽着池小言的那只手不由得被汗水浸透了,而怀中沉睡着的少女却依然对眼下的危机浑然不觉。 「付丧神,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让我来强行把你带走?」门口的雪女转头看向了龟甲贞宗,全然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龟甲贞宗的心整个提到了嗓子眼。按说正常情况下,他其实也并不畏惧与眼前的这个式神单挑,但问题是眼下池小言正在昏迷当中,而那个式神又刚好堵了门口。 该怎么办?自后面冲出一条路来吗? 「你不必费力挣扎了,大天狗大人就守在外面,即使你能突破我这里,也绝对逃不过大天狗大人的封锁。」雪女冷哼了一声:「束手就擒吧。」 龟甲一手揽着池小言,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本体。该怎么进行战斗?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他该怎么办? 只能搏一下了吧?在确保不伤害到池小言的情况下。他不需要答应这场战斗,只要弄出足够大的动静,只要能拖延足够的时间来让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骚动就好了。 他的视线在屋内微扫了一圈,接着,深吸了口气。 「我啊,作为刀剑,哪怕为主人折断了也是理所应当的,怎么可能就这样任由你们觊觎她。」龟甲的声音有些凛冽,带着坚决。 转瞬之间刀刃挥出,却并没有直接突向在门口的雪女,而是反手打向了不远处的灯台。在这样的劲风当中,灯火微微摇曳了一下,下一瞬间,在巨大的冲击之下,烛台整个倒在了地上,灯芯上的火舌瞬间舔上了扑在地面上的毡子,火势在这一瞬间蔓延了开。 而紧接着,一阵凛风凭空在室内掀了起来,直直地吹向那刚刚冒头的火焰。在刺骨的冰寒下,原本猖獗的火焰瞬间便有偃旗息鼓的架势。 屋内的光线霎时暗了些许。而龟甲贞宗并没有丝毫停顿,一击不成,他便立即往另外一个灯台冲去。 结局当然毫无悬念,在这样的冷气下,灯火甚至都没来得及张扬一次。 毡子上的火势几乎就要熄灭,而屋内也陷入了黑暗当中。这样的环境对于龟甲贞宗来说并没有多大优势,毕竟作为打刀付丧神,他的夜视能力也仅能算作中游而已。 而方才的两次冲击摆明了就是在跟对方说他们这边是准备迎战的,因此雪女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她甚至都没有去顾及在混战当中瑟瑟发抖的静御前。 「雪女,下手轻一些。」这个时候,一道略带轻佻的男声在雪女的身背后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道黑影缓缓闪过。 是黑晴明。 晴明的话音落下之后,雪女的攻势果然渐渐缓和了下来,龟甲贞宗也终于有了稍许喘息的机会。 「我改变主意了,比起替那个人杀死这位审神者小姐,我依然觉得与她合作更有趣些。」黑晴明用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手心:「那个男人要完了,但这位小姐似乎是大有前途,怎么样,要不要合作一下试试?」 「这样的邀请真的一点诚意也没有。」龟甲贞宗一面说着,一面尽力躲闪着雪女的攻击。即使节奏慢下来了,事实上龟甲的战斗依然并不轻松,毕竟他还要护着池小言。 第157页 少女在他怀里睡得安恬,然而龟甲身上此时却已然十分狼狈。华丽的衣衫被划开了几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痕。 「邀请?」黑晴明的尾音微微上扬:「你可不要误会,这只是在给你们指一条明路而已。如果你们不愿意合作的话,我当然也不介意换个合作对象。怎么样,考虑一下?」 「呵呵呵呵……」龟甲贞宗听到这样的话竟是忽然笑出了声来,他一横手中的刀,噼断了欺近眼前的冰锥,接着说道:「真是遗憾,您该知道我与她的关系的。这样的事情啊,我根本没有决定的权利。」 「你却为了拖住我而迷晕了她,真不知该说你们些什么好。」 帐外忽然嘈杂了起来,阵阵如刀子割裂般的风声在外面作响。紧接着,金属相撞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黑晴明立时觉得情况不对,于是他当即命令雪女加紧攻击。但话说出口的时候便已经迟了。一道寒芒自雪女的背后闪过,带起一阵唿啸的风声。雪女只好向前闪避,但来人的动作极快,一招未用老便立刻反手再次向雪女突刺了过去。 与此同时,另外一道刀刃也欺向了黑晴明的方向。 作为阴阳师的黑晴明在近身战方面并没有优势,见有人来袭,他想捏符反击,但对手却丝毫不给他一点空隙。 再接着,第三个人也到了切近,于是原本占尽优势的黑晴明和雪女立刻落入了包围当中。 「啊,真难为你们能找到这里来啊。」黑晴明的语气里透出了一点烦躁。 「我们当然会找过来。」三日月宗近一面挥动着手里的太刀,一面说道:「因为有个很好的送信员啊。」 「嗨——」 饶是太刀在夜战当中能力有限,在三日月这样的攻击下,黑晴明依然应付得相当吃力,而另一边,山姥切国广和狮子王两个人夹击着雪女,让雪女完全没有空闲再去顾及龟甲贞宗和池小言。 「这里交给我们就放心吧!」狮子王在战斗的间隙对龟甲说道:「外面的那个天狗有源氏兄弟盯着,你就只要照顾好主人就可以了。」 龟甲贞宗此时也是有些诧异,毕竟方才的他几乎面临绝境,原因就是他并没有机会与其他付丧神进行联络,想把帐子点燃也只是想更快地吸引别人注意而已。 然而此时此刻,在完全没有联繫的情况下,自家的同事们竟然就这么摸过来了?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龟甲贞宗正在犹疑,忽然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越过了门边,向自己的方向跑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吗? 那小傢伙三两下便跳到了龟甲贞宗的面前,龟甲也立刻蹲下、身子。到了切近的小傢伙一点也不客气,直接跳上了龟甲贞宗的膝头,在龟甲贞宗怀中犹自在沉睡着的池小言的脸上啄了一下,接着仰脸像是宣誓主权似的看着龟甲。 龟甲贞宗不由得轻笑出了声,他抽出手来,轻轻在那小傢伙的头顶点了一下:「这次真的是多亏你了。」 小傢伙也是一脸的骄傲。 「哌哌!」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盃开赛了,emm……你们懂我意思吧,就……万一哪天断更了肯定是因为我熬夜看比赛忘了把文贴上来,希望大家多一点体谅,毕竟我四年才看一次球…… 第92章 平安逸话(一零) 静御前所在的营帐的骚乱自然很快便引起了源氏部队的注意,未过多久, 为首的将领便一身戎装地出现在了现场。于是场面一时间变得更加混乱了起来。不过战斗的位置本就狭窄, 加上没有灯火一类的照明, 混乱之下,那些前来探看情况的士兵们反而成了拖累。 就着夜色的掩盖, 黑晴明仗着自己衣色黯淡,再度成功趁乱脱身,大天狗也是借着羽刃暴风与周遭的人拉开了距离, 接着便振翅离开了原地, 唯有雪女, 在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国广的压制下,雪女的攻击根本施展不开, 加上她那一身即使在黑暗当中也白得反光的衣裙实在太过显眼, 于是在这场战斗当中, 被重点盯防的她不幸被直接活捉。 混乱终于再度归于平静。 「怎么回事?」带队的将领阴沉着一张脸, 看着静御前帐里帐外这一片狼藉。静御前此刻已经将自己之前被战斗波及而变得有些凌乱的衣衫整理好,她从容地端坐在了原地, 脸上依旧是一副温婉的模样。龟甲贞宗离她并不遥远, 他怀里的池小言依然在沉睡当中, 与此同时,一只小小的青蛙正趴在他的肩头。 余下的付丧神们各自提刀站着,将已被束缚着的雪女围在正中。 在这样的情境下, 雪女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她蓦然地看了刚赶过来的将领一眼, 接着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龟甲贞宗。 「阁下这是要背叛我们之前的约定了吗?」雪女面无表情地质问着。 龟甲贞宗立刻明白了雪女的意图,这分明是想将他们这伙人也拉下水。今晚的行动摆明了是与静御前有关的,而静御前又是源氏部队俘获的重要角色,他们当然不希望她出现什么问题。 雪女的立场自然不必多说,而雪女方才的那一句话,就是想让源氏的那位将领对他们这一伙人的立场问题产生怀疑——尽管静御前的身份本就是池小言点破的,但问题在于在那个将领眼里看来,池小言本就是个可疑的人物,而且他对池小言也并无什么好感。 第158页 「你在说什么啊。」龟甲贞宗轻轻推了推眼镜:「这样一厢情愿似乎不太合适吧?」 「一面跑到我们面前谈什么交易,一面又不停在我们背后做敌人才会做的事情,说背叛什么的,默认别人接受毫无利益的交易,你们妖怪都是这样活在梦里的吗?」 「原来你们付丧神都是这么翻脸不认人的。」雪女冷哼了一声。 「喂!」一旁的狮子王明显有些着急,毕竟在这么多这个时代的人类面前暴露付丧神的身份是件相当不理想的事情。平安时代末期的人对鬼神这类事物还是带着一些敬畏的,但在他们看来,无论是妖怪还是付丧神,都不应该来干涉正常人类的世界,一旦出现,肯定是带着什么目的的。 而作为付丧神的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根本没办法说清。 如狮子王所料,那位将领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了起来。然而龟甲贞宗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一样。 「趁着我家主人睡着了就这样胡言乱语,真是。」他轻声感嘆了句,接着,视线却忽然转到了一旁的那位将领的身上:「您应当也听到了,我们并不是人类,所以对于静御前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只是看到那群妖怪想要给你们添乱,所以出手帮了一把而已。嗯,如你所见,我们随你回鎌仓的目的也不是真的为了什么奖赏,只是想找到我们的敌人而已。当然敌人同样也不是人类。」 大约是由于之前太多次地在人类面前暴露付丧神的身份,龟甲贞宗应付起这种状况堪称轻车熟路。 「如果您还觉得有顾虑的话,我们也不会继续打扰,但至少今夜请您继续把营帐借给我们使用,拜那位厉害的御前所赐,我们的主人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池小言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放亮了。她一时间有点恍惚。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上一个瞬间,她还在静御前的营帐里听那些絮絮的闲话,而下一秒,自己却已经躺在了营帐里平整的铺上。 脑子犹自混沌一片,池小言微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只觉肩头与腰间传来丝丝阵痛。 ……嗯? 她这才发现,不知为何,自己的身上似乎是有些许瘀伤。隔着衣服,池小言一时间也没法确定伤痕究竟是什么模样,但凭感觉,她猜测那大抵是淤青,被人用大力捏出来的那种。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受这样的伤,又为什么她本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意识渐渐清明,池小言也终于听清了近在咫尺的唿吸声。龟甲贞宗此刻就在她身侧不远的地方,睡颜里带了一丝倦色。 池小言觉得这个信息量好像有点大。 心跳变得有些剧烈,回想起前日与龟甲贞宗相处的细节,一种诡异的念头在脑海里渐渐形成。不过池小言很快就把这种念头掐灭在了摇篮里。虽然龟甲贞宗这个人平时偶尔会表现得有些轻浮,但在她无意识的状态做出格的事情?池小言相信龟甲并不会那样。 但无论如何,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的。 池小言翻身爬了起来,凑到了龟甲贞宗的身边。这一靠近她才骤然感受到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受伤了? 那么昨天晚上……遇袭? 池小言顿时觉得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尽管看眼下的这个状况,战斗的结果一目了然,但她仍然免不了担心。 略迟疑了一下之后,池小言终于打定了主意,她伸出手,探到龟甲贞宗的领口,缓缓解开了他衣服上的扣子。大概是在战斗之后进行了一番收拾整理,龟甲此刻身上的衣服倒是很整洁。但当一层层的衣服脱下之后,空气当中的血腥味便愈发浓重了起来。 看样子他伤得不轻。 池小言的指尖不由得有些颤抖。分明对付丧神受伤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但这一次,在感受到龟甲贞宗身上略有些严重的伤势的时候,池小言还是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惊恐。是的,惊恐。 她不敢去想像龟甲贞宗经歷了怎样的战斗,更不敢去想像如果战斗失败了会发生什么。还好没事,还好他现在就在这里。 手上的动作似乎也有点失去了分寸,一直沉睡着的龟甲贞宗轻哼了一声,微微蹙起眉来。而池小言对这样的变故似乎并没察觉。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忽然搭上了她的背,下一秒池小言整个人便被困在了龟甲贞宗身前。 「您的主动实在让人有些意外呢,主人。」温热的鼻息霎时包裹住了池小言的耳垂,带着初醒的鼻音的声线与这样的气息掺杂,听起来格外魅惑。 池小言顿时羞红了脸。 分明只是想帮对方检查一下、身上的伤口,但眼下这个样子却像是她在对他图谋不轨似的。不过方才她的动作也确实有些暧昧,难怪会惹人误会。 池小言觉得自己或许应该解释一下。 「我……」她试图微微撑开一丝距离,但龟甲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匍匐在恋人身前,池小言觉得想正常地说上一句话似乎有点难度。 「别这样,我只是……」 一句话未说完,却被对方用特殊的方式堵了回去。唇间的触感让池小言的思维再次断线,原本搭在对方肩头试图将对方推开的手也终于不得不放弃了抵抗。 唇边漏出了一声轻笑,下一瞬,池小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再次定格的时候,她已然变成了平躺的姿势。 第159页 「唔……」池小言想说什么,然而龟甲贞宗却完全不想给她这样的机会。口腔中的空气渐渐被剥夺着,略感窒息的池小言只觉得脑中愈发混沌。像是在水中茫然无措的人一样,眼前的人似乎就是此刻的她与世界唯一的联繫。 或者说在这个时候,他就是她的世界。 「你的伤……」 待龟甲贞宗稍稍退开之后,池小言才终于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这种程度的伤口并不碍事。」龟甲贞宗伸手轻轻抚过池小言的脸庞,银灰色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池小言从前从未见过的情绪。 「我能……继续下去吗?」试探性的,龟甲贞宗贴上了池小言的脸颊,在这样的距离下轻声问着。 继续?继续是指…… 池小言不由得有些慌乱了起来。自童年时期开始便萦绕在心头的那一大片阴影再次在她的心里蔓延开。她当然知道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说实话,对于那样的事情她依然是有本能的排斥的。 即使她已经接受了眼前的这个人。 而且此刻他们根本就还在军营当中,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该在这样的场合发生吧…… 于是她当然想要拒绝,尽管此刻的气氛暧昧得正合适,但这会儿她要做的事情很多,这会儿…… 轻吻落在了她的眼角,温热的气息将她彻底包裹。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思虑、那些顾忌似乎都能被轻而易举地击溃。 畏惧,但同样也是期待着的。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响起的轻微的「哌」的一声却是毫不留情地打破了这暧昧到刚好的氛围。 池小言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哌哌」的叫声由远及近。她连忙往那个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哌哌正在向自己跑来。 「哌哌?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93章 平安逸话(一一) 哌哌会出现在这里当然并不是巧合。虽然它经常会去外面旅行,但旅行的目的恰好就是池小言出阵的地点这样的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刻意为之的。 屋内暧昧的氛围霎时间荡然无存, 池小言自然也是借这个机会翻身爬了起来。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后, 她一面帮龟甲贞宗检查身上的伤口, 一面问旁边的哌哌。 「所以你是自己要来这里找我的吗?」 比平时更温热的指尖在皮肤上划过,绕开缚在身上的绳结, 那微痒的触感让本来就没有被压抑下去的火气愈发地被撩拨了起来。龟甲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 「诶?我弄疼你了吗?」池小言连忙抬起头来,看着龟甲。 「不,没事的。」龟甲的脸色带着些许潮红, 唿吸的声音也有些粗重, 但即使如此, 他也只能先这样忍耐着。 一旁的哌哌不满地跳了两下,连声「哌哌」地叫着, 试图将池小言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好啦哌哌!」池小言却并没有挪开自己的视线, 她认认真真地处理着龟甲身上的伤痕, 一面轻声对一旁的哌哌说道:「等我先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来看你。」 「哌!」哌哌撇了撇嘴, 又抬起眼瞪了龟甲贞宗一下。 这副明显有些气恼的模样池小言并没有看到,但一旁的龟甲贞宗却看了个真切。见到这样的情景,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这小傢伙怕不是在吃醋? 这样想着, 龟甲贞宗忽然俯下、身, 在面前低着头认真进行手入的池小言的额头上轻啄了一下。 原本落在自己胸前的手指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隔了好一会儿,池小言才闷声开口, 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您认真的模样实在太诱人, 所以忍不住就……」龟甲这样说着,略有些促狭的目光却飘到了不远处的哌哌身上。 果然,哌哌此刻正鼓着脸,满脸愤怒地盯着他。 池小言也很快发现了龟甲贞宗的视线轨迹,在看清了哌哌的神情之后,她也不由得笑出了声来。她握拳轻轻在龟甲的肩头锤了一下:「身为付丧神竟然欺负只不会说话的小青蛙,你可真是……」 「但它在觊觎我的主人啊。」龟甲回答得理直气壮。 「说什么觊觎不觊觎的。只是哌而已,你还指望着它做点什么吗?」池小言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重了几分,按压伤口传来的轻微痛感让龟甲贞宗控制不住地有些轻颤。 「啊……」一声充满暧昧气息的呻、吟声自龟甲的唇边流出,惹得池小言又是一阵手抖。 她发誓她刚刚真的什么都没做! 门口的门帘忽然被撩了起来,外面乍变得明亮的日光顿时照了进来。一个少年的身影自门口往里走着,但刚走了几步,他的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在看清了屋内的场景之后,刚刚走进门的狮子王的脸色霎时如被水煮过一样的变得通红,他慌忙摆了摆手,说了句「失礼了」,接着便按原路冲出了门外。 紧接着三日月宗近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哈哈哈哈……很激烈嘛。」 池小言忽然有点庆幸刚刚被哌哌打断的那一下,不然眼下的场面指挥更加尴尬。 还好目前她与龟甲贞宗的姿势虽然暧昧,但毕竟是在正经手入着的。池小言微微抬起头,冲着门口三日月的方向轻笑了笑:「昨晚战况很激烈?怎么样,你们身上有受伤吗?」 第160页 「我们都没有什么事情,只有他一人伤得比较严重呢。」回答池小言的是随后进门的髭切。 顺手帮龟甲贞宗把衬衫拉扯到肩头,遮住身上缚着的红绳,接着,池小言回身问道:「所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诶?刚刚手入的时候龟甲先生没跟您讲昨晚的情况吗?」髭切轻轻摸了摸下巴,「有点好奇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大哥!」随后进门的膝丸出声唤道,接着,他转头看向池小言:「主上,昨天晚上黑晴明和雪女串通静御前想偷袭您,是龟甲先生一直在护着您,直到我们赶过去。」 「静御前?」池小言有些意外,虽然之前她确实是在静御前的帐中失去的意识,但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相信那样柔弱的女子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膝丸的头微微垂着,脸上的神情略有些复杂。池小言这才想起,膝丸本就曾是源义经的刀,是而对静御前带着的感情肯定也不同寻常,如今静御前与她彻底撕破脸皮,面对这样的场景,膝丸的内心大抵会有些难过。 「说起来她真是厉害呢。」髭切却在一旁若无其事地笑着说道:「做事也很果断,对情郎的用情也深,连那位北条夫人都十分欣赏呢。」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膝丸的肩膀。 这样的褒奖或许在寻常时候看来根本算不上什么安慰,但听到这样的话的膝丸眸中甚至泛起点点晶亮的东西。大概正因为是兄弟,所以才更能体会言语里所传达的更深层的感情,就好像平日里素来对什么都不上心的髭切为了安慰他竟然还能想起北条氏的名号。 「大哥……」膝丸微微侧头,对着自家大哥的视线。 「嗯嗯,肘丸。」髭切弯眸笑着回应了一声。 膝丸的眼泪瞬间就刷下来了,他连忙伸手抹了抹眼角,一边校正道:「是膝丸啊大哥。」 前一夜的战况无疑的激烈的,但更让池小言觉得在意的是黑晴明突然转变的态度。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前两次与黑晴明的相遇对方都摆出了一副想将她赶尽杀绝的架势,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如果雪女在之前的攻击当中下死手的话,这会儿她真的未必能完好地站在这里,所以就如黑晴明所说的那样,他这次真的并没想杀死池小言。 也就是说,委託黑晴明杀死池小言的那个人的状况似乎不太乐观,所以黑晴明才会选择反悔。 看来一切进展得似乎都很顺利。 这样想着,池小言接通了与本丸的通信。还未及她开口,对面狐之助的声音却优先响了起来:「啊!主殿您跟我可真是心有灵犀啊,我刚想要联繫您呢!」 「看来那边似乎很顺利?」池小言微勾起唇角。 「消息散布得很快,虽然加山一直在努力试图压制舆论,但他根本压制不住。目前他已经被停职了,正在因为……池予晴女士的事情进行调查。」 「嗯。」池小言应了一声。 「同时许家的夫妇也在就宇田川小姐的事情进行搜集证据,我这边的调查也有了点眉目。关于我们本丸的事情,之前的那位狐之助表示愿意给我们提供证物。时之政、府对这件事情很重视,毕竟牵扯实在太大了。总之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 「但是有一件事情……」说至此,狐之助忽然犹豫了起来。 「我已经跟主人说过那件事情了。」龟甲贞宗在旁边插言。 狐之助应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时之政、府已经发现了您与加山之间的关联,所以希望您能暂时放下手里的任务,返回现世配合时之政、府的调查。当然,这样的调查对您本身是不会造成影响的,只是这次的任务您没办法继续下去了。这种程度的任务,没有审神者在现场提供灵力,付丧神们想独立完成毕竟还是太困难了。」 池小言没有应声,只是微微皱起眉来。 「当然那边的任务会有人替您完成,他们很快便会去那个时代进行交接。任务完成之后,这次出阵任务依然会被记录在我们本丸的出阵记录当中,请您放心。」狐之助解释道:「不过如果同一个时代出现太多付丧神的话,检非违使可能会有动作,所以在另一位审神者传送之前,希望您能先带领部分付丧神回到本丸,留下一两位进行交接。中间的时间差可以忽略不计,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听狐之助这么说,池小言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对于狐之助「应该」这种字样有些不太托底,不过既然选择了跟时之政、府合作,她也只能暂且相信对方。 「我明白了。」她应声,「我会相信时之政、府做出的决定,希望你们也不要让我失望,我们是合约关系,双方是平等的。」 「这是当然的。」狐之助说:「感谢您的配合,这次的事件肯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通讯挂断之后,池小言有一瞬间的茫然。说实话,她到现在还没能彻底消化关于加山志贺的事情,再怎么说没关系,但一想到那种难以斩断的血缘,池小言的心里依然会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而且此时,她又因为那样的关系而不得不提前回到本丸——就算这个任务是加山志贺强加给她的,池小言也实在不太想要这样有始无终。 不过池小言的理智终于还是占据主导的。除开眼下的任务之外,她这会儿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大约会关系到她以后的命运。如果不能一举击溃加山志贺的话,那么以他的性格,以后会报復她是肯定的,他可不会顾虑什么血缘关系。 第161页 正这样想着,池小言只觉得手心一暖,垂眸看去,却见一旁的龟甲贞宗正轻轻地握着自己的手,似是无声的安慰。想起龟甲在前一晚说的话,池小言只觉得无比安心。 不管面对什么,只要他在这儿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这一次的交接……」整理了一下思路后,池小言沉声开口:「虽然狐之助说没什么问题,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保留一定的战力。所以我想还是留两个人在这边等待交接比较合适。龟甲受了伤,还是先回本丸比较好,所以……山姥切,夜战守备方面拜託你了。」 「既然是你的命令的话。」 「至于另一位……」池小言微微转过头,在余下的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站在最后的那位少年身形的太刀身上:「狮子王,可以吗?」 「诶?我?」狮子王有点意外。最后才来到本丸的他完全没想到审神者会把这样的任务交给自己。 「交接的话,肯定有很多要说话的场合吧。而且……这个时代有很多妖怪,带着鵺的你或许应付起来会更得心应手一点?」池小言弯眸笑道,「所以你觉得呢?」 「交给我就对了!」 第94章 现世决战(一) 虽然说暂时离开了这一片平安时代末期的战场,但池小言知道, 对于她自身而言, 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已。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 加山志贺一直在试图把她当作棋子玩弄于鼓掌之间,而这一次, 池小言打算从棋盘上跳脱出来,站在对面与加山志贺针锋相对。 天罗地网已经编织完毕,只待最后的收口。 池小言并没打算在本丸里多做停留。在开始与加山志贺博弈的那一霎那, 她就知道, 自己早晚有一天要去现世亲自与那个人对峙, 既然那一天来了,那么她当然不会迴避。本丸里的氛围很是沉寂, 连平日里最爱在庭院里跑动的以今剑和爱染国俊为首的一众小短刀们也都十分安静。这种大战之前的紧张氛围蔓延到了本丸里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样的氛围下, 池小言的内心也不免有一丝忐忑。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 平时鲜少与她有交流的加州清光竟然主动在庭院里拦住了她。 「主上。」与池小言身高差不多的加州清光就这样平视着她,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啊,这次你要是失败了的话, 我们是不是又要换新的主人了啊?」 「诶?」池小言怔了怔, 事实上, 她并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她只知道如果这次她没能成功击溃加山的话,那么她个人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多的不幸——甚至死亡。那样的话, 自家刀剑当然会再度面临易主的情形。 「要赢啊。」清光的表情忽然认真了起来,「我可不想再花那么长的时间来适应一个新主人了。」 「如果是主上的话, 一定没问题的。」不远处的大和守安定也凑了过来,「主上总是能战胜各种各样的困难。」 「何况龟甲先生也在。」 大和守这略带促狭的调侃倒是让池小言不由得笑出了声来,她轻轻眯起眼睛,笑道:「好啦,这个时候不要立这种g了。只是去配合调查而已,哪里有那么严重。」 「主、主殿……」耳边又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唿唤。 池小言连忙顺着声音望去,果然看到了五虎退正站在一旁。 「退?怎么了吗?」池小言侧头问道。 「这个是兄弟们一起做给主殿的护身符,虽、虽然没有您给大家准备的御守那样有用,但大家都希望能为主殿做点什么。」 池小言这才发现,五虎退的手里此刻正托着一个金色的、手工制作的御守。与平日里付丧神们用的那种时之政、府定制的带着灵力的金色御守相比,那个小护身符做工看上去似乎要粗糙一些,但上面略有些歪斜的针脚却依然让池小言感动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里面装的是哌哌在院子里找到的四叶草呢,希望能给您带来好运。」鲶尾藤四郎也走了过来,顺手拍了拍五虎退的头。 而骨喰藤四郎就跟在鲶尾的身边,不知何时跑过去的哌哌此刻正蹲在骨喰的手心里。 「主上,手工什么的好难做啊!」乱藤四郎直接上前扯了池小言的手臂,撒娇似的抱怨,「之前我一直在跟兄弟们说,如果做得不好看您不喜欢该怎么办啊……」 「谢谢……」池小言握紧了手里那小小的一枚护身符,轻声说道:「我很喜欢。」 不知不觉间,本丸里显现了的付丧神几乎都聚集到了庭院里。池小言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煳。事实上,最初的时候她并没想过与这些人交心,毕竟她本身对于异性这种生物就有一定的排斥心理,与这些人进行交流也不过是为了完成工作的逢场作戏。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开始渐渐习惯了这些人的存在,甚至开始有些依赖这些人——这种如同家人一样的感觉大约在很久之前便已经开始在她的内心里生长了,而当她意识到的时候,这群付丧神在她的心里也已经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 而她对于那些人来说也是一样的。 「其实作为刀剑来说,更换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然,在众多主人当中,也会有那么一两个让人印象特别的深刻,不过您完全不需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怀疑大家对您的心意,因为从您接手本丸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您的刀剑,对于大家来说,您就是唯一的主人。」 第162页 这是龟甲贞宗告诉她的。即使对之前的某一任或者某几任主人念念不忘,他们也都会在战场上为她挥刀,这是他们身为刀剑的职责。 「当然,对于我来说,您就是最特别的一位。能有机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真的是太好了。」 这同样是龟甲贞宗说的话。 「你们的幸运都已经传达了呢。」池小言轻吸了下鼻子,接着笑道:「你们就是我最大的幸运啦,所以……一定没问题的!」 就算像是在立g也没关系,就算说了自己也没把握的事情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在她身后。 带着满满的感动,池小言回到了现世。与她一同回到现世的还有龟甲贞宗。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龟甲扯了扯自己内番时常穿的运动服,「连本体都没能带着,没办法好好保护主上您了可怎么办?」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池小言微微仰头看着街边的高楼,轻声嘆了一句,「毕竟时之政、府并不希望付丧神出现在这里,而且刀剑的话在这个时代算是管制刀具,肯定不让带的。」 「这个时代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敢明目张胆的动手吧,毕竟是法治社会……」说至此,池小言却忽燃轻皱了一下眉。 虽然说这个时代有着成型的法律体系,大部分的普通民众也都过着平静的生活,但就在这朗朗干坤下,如加山志贺那般轻描淡写地杀掉几个人的傢伙却还能堂而皇之地活着。 而那样的恶魔就是她即将要面对的敌人。 「虽然没有刀剑防身,不过请您放心,我还是会保护好您的。」龟甲忽然揽过了池小言的肩膀,「因为我本身就是您的刀剑。」 没过多久,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便来到了池小言传送的地点迎接她。按照之前狐之助所说的,这次她来到现世的主要目的就是配合时之政、府的调查,顺便等加山志贺的事情上法庭的时候出去做个证。因此池小言和龟甲贞宗在现世里的衣食住行自然是全部由时之政、府负责。 「我们已经为二位准备好了住处,请跟我来。」带路的是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年轻小哥。自从接任审神者之后,池小言其实并没回过几次现世,而且每次去时之政、府几乎都是加山志贺本人接待的,所以她并不认识这个时政的工作人员。 跟着那个青年一路走着,池小言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于是她便开口问了句:「住处安排在哪儿了?我看这不是去时之政、府办公楼的方向啊?」 青年轻笑了一声:「为了之后方便,这次没有安排在时之政、府的招待所,而是安排在了法院附近的宾馆。」 听了青年的解释,池小言「哦」了一声,倒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于是三人便这样一路走到了一条深巷的入口。那青年转身便想往巷子里钻,而池小言却是怎么也不肯往里走了。 「怎么了?」那青年顿住脚步,回过头,有些疑惑地问着。 池小言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四下扫了一圈。果然,这里的街区十分安静,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虽然道路依然宽阔,但来回的车辆也是少得离奇。在周围略有些古旧的建筑的映衬下,这一整片街区都显得有些吓人。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虽然说对方自称是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也出示了工作证,但加山志贺也同样是时之政、府出身,想在时政里养几个能办事的手下简直易如反掌。 眼下这个情况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了。那个所谓的带路的青年根本就是想在这个地方暗中把她处理掉。只在转瞬之间,街上的行人当中忽然有大半都往巷口的方向聚集了来。很显然,对方也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先由那个斯文青年进行诱骗,将他们带进那条巷子,如果不行的话便由这些伪装成路人的同伙配合强攻,这群傢伙的布置也真是严密。 仅只是对付一个没带本体的付丧神和一个战斗能力几乎为零的小姑娘而已,对方却组织了足有十数人之多,而且看样子,他们都还是带着武器的——池小言粗略估计了一下,围上来的这一伙人当中至少有三个人带了枪。 看来对方是真的想在这最后的机会拼个鱼死网破了。 「真是盛大的欢迎啊。」被逼到巷子里的池小言依然是在笑着的,只是声音里带着些许嘲讽,「即使到了这个程度,加山还能摆出这样的排场,该说不愧是他?」 「抱歉了小姐。」斯文青年优雅地从自己的西装里摸出了把小巧的枪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向池小言,「多的话就不说了,拖延时间这样的把戏在我们这儿并不适用。」 「再见了。」 枪声骤然响起。 第95章 现世决战(二) 虽然加了消、音、器,但那声枪响依然十分清晰。硝菸捲着尘土在狭窄的巷子里掀起了一层屏障, 而待一切平静下来之后, 倒在地上的却赫然是之前那个戴眼镜的斯文青年。 他的大腿上有一个明显的弹孔, 鲜血正在那看上去异常可怖的伤口上汩汩往外流着。 手里的枪自然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那个倒在地上的青年挣扎着看向了池小言——而池小言却是丝毫没有动静, 她依然保持着之前站立的姿势,很显然,方才那一瞬间开枪反击的人并不是她。 青年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 但很快, 他也明白了在刚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不知不觉间, 这条巷子里除了被围在当中的池小言以及他所带领的加山手下的这一群人之外,又多了十数个黑衣的男子。无论从人数上来看, 还是从气势上来看, 那伙人都要远超他所带领的这一群杂牌打手。 第163页 为首的那个穿着寻常运动衫的男人此刻手里端着把枪, 枪口的青烟还未完全消散, 刚刚那一击正是出自他手下。 在这样的情势下,加山手下的这群傢伙一时间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那个穿着运动衫的男人倒是一脸平常的模样, 他收起了枪, 走到了池小言的面前。 「大小姐,许先生给您准备的车就在巷口,请您先离开吧, 这里交给我们处理就好了。」 态度十分谦恭。 池小言立刻带上了微笑:「辛苦你们了。」 「您客气了。」青年微微颔首,「处理这些渣滓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情。」 「但你们毕竟救了我, 还是要表达一下我内心的感谢的。」池小言深鞠一躬,接着转过神来,「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带着龟甲贞宗,池小言往巷外走去,方才走了两步,她忽然又顿下步子,微微侧头,瞥了眼躺在地上的青年:「其实我也没想着拖延时间什么的,就算是下快棋,也没理由只让你们一方出手啊。」 说完,她轻轻握住了身边龟甲贞宗的手,这才彻底走出了巷子。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池小言听到身后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她倒是不担心结果,毕竟这群打手在暗中扶持许家多年,绝对不是加山手下养的那些喽啰可以相提并论的。 最开始的时候,池小言其实并没防备着加山志贺会突然玩这么一手,毕竟加山这会儿正在接受调查,池小言真没想着还有人肯为他卖命。但之前龟甲贞宗提到他没有带本体的时候,池小言忽然觉得有一点不安——虽然说作为付丧神,本身的战斗能力也是有的,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真遇到了什么状况,两个人还是要担相当的风险的。 于是池小言便提前联繫了许斯明和宇田川明春,把她自己的定位发给了两个人,让他们帮忙护卫一下。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加山志贺的这一步着实走得不怎么精妙,虽说是无奈之下的背水一战,但在眼下,他组织的这次行动只是给他自己的罪证更添一笔而已。 跟时之政、府简单地汇报了情况之后,池小言和龟甲贞宗便一併乘着许斯明安排的车辆回了许家的宅子。 再看到那栋宅子的时候,池小言忽然生出了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在她的印象里,上次回这个地方的时候大概是在池予晴出事之后的第二天,那会儿池小言还在念大学,刚从家里独立出去没多久。她当然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成为许家的大小姐的,所以在池予晴出了事情之后,她便很自觉地从许家搬了出去,成了宇田川明春家公寓的住客。 在就任审神者之后,或者说在宇田川明春和许斯明结婚之后,她虽然与那两个人也见过面,但却从来没回到过这里,连路过都没有。 宅子的陈设与装潢与往日并没什么分别。再度踏进大门的时候,池小言莫名地便生出了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小言,你回来了啊。」迎接她的是这座宅子如今的女主人宇田川明春,但她用的字眼依然是「回来了」而不是对待客人一样的「来了」。 凭池小言对宇田川明春的了解,她这样的表达方式绝对不是普通政商家的小姐摆出的虚伪的客套,她应当是真心把池小言看作这家里的一员来着。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池小言有些侷促了起来。她对这个家的感情实在太复杂了,在经歷了那么多之后,池小言实在没办法把自己当成住在这座宅子里的这对夫妇的家人。 略犹豫了一下之后,池小言还是十分客套地冲着明春点了点头,闷声说了句「打扰了」,这才走进屋里。 宇田川明春倒是并没有介意池小言这样生分的表现,就像池小言了解她一样,作为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很久的亲友,明春也同样对池小言颇为了解。池小言的这副模样恰证明她对这家里的事情十分在意,所以才会格外敏感。 「啊啦,龟甲先生也陪你过来了呢。」明春轻笑着去招唿了一旁的龟甲。 龟甲贞宗也十分客套地回应了句「您好」。 明春转头看向了一边的池小言,却是略带促狭地调侃道:「小言也真是长大了,终于肯带着恋人回家见家长了呢。」 池小言的脸霎时红了起来,她抬眼看了一旁一脸无辜的龟甲贞宗一眼,神情里带着疑惑。毕竟她与龟甲的暧昧关系她并没有与明春说过,那么能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仅只有这位来过现世的付丧神了。 「是我之前追问出来的哦。」明春轻声笑了笑,她走到了池小言的身边,轻轻拉起了池小言的手,「说实在的,能有个好归宿,我很为你高兴,斯明也一样。」 「我……」池小言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件事情也该告诉她吧?」明春眨了眨眼,「我是说……我的前任。」 提起这个人的时候,宇田川明春的情绪到底还是有了些许波动,不过她很快便把那些许异样的情绪压了下去。 而池小言的反应则是要比明春大得多了。她的神色瞬间暗淡了些许。 「说到底她是因为我的事情才……而且我与那个人之间又有那样的关系,我一直在想……我再去见她真的……真的合适吗?」沉默了片刻过后,池小言才低声说了这样一句。 「你当然该亲自去告诉她的。」一个略有些熟悉的男声忽然在不远处的房门边响了起来。 第164页 池小言连忙抬头看去,只见许斯明正站在那里。 「那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你也不必为那些事情感觉愧疚,她是真心把你当成妹妹……或者说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对待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她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许斯明的声音十分温和,一如之前那样。 「那些顾虑都可以暂且放下的,小言,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聚在一起的,进了这个门就是一家人了,之前你来这儿的第一天我不就说过吗?」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人戳了一下,池小言脸上的神情也终于变得放松了下来,自然而然的轻笑再次被挂回到了她的脸上。 当然,一直以来的疑虑很难被这样一两句话打破,但许斯明这样的一句话至少是让池小言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是被接纳着的,她是可以信任眼前的人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面对敌人时的同盟,更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我明白了。我会去的。」池小言柔声说道,「不过在这之前,那些事情必须先彻底处理好。」 那是对加山志贺的审判,是对她、对池予晴、对宇田川织夏、对与这件事情相关的所有人的交代。 审判持续了足有两周。为加山志贺辩护的律师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他一直在试图撇清加山与杀、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手段让加山能得到更轻的判决。此外,由于涉事的其他势力如黑晴明以及可能存在的溯行军首领不可能到场作证,因此那个律师也在试图强调加山与那群人的合作实际是被胁迫、出于无奈。 而池小言这一方当然也是寸步不让。在大量证据的支撑下,任何诡辩都是徒劳无功的,裁判的结果毫无悬念。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那个晚上,池小言即将返回自家本丸的时候,她忽然收到了来自加山志贺的会面申请。 她原本并不想去。毕竟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加山志贺得到了他应有的判决,而她也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生活,这样无聊的会面只会节外生枝而已。 但池小言最终还是去了——为了那毫无存在感的血缘关系。 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池小言终于又一次看到了那个一脸憔悴的男人。他看上去比之前还要瘦,像是一具骷髅骨上贴了层人皮一样。池小言很难把眼前的这个人与他年轻时候的照片联繫在一起。说实话,只看年轻时候的照片,池小言与加山志贺生得还是十分相似的。 「把自己亲生父亲送上断头台的感觉怎么样?」加山志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把几乎是烙印在脸上的伪善的假面揭了下来。面对既定的结局,再精彩的演出也是徒劳,于是他索性选择了在最后的时候活得真实一点。 「还不赖。」池小言轻笑,「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对此有什么愧疚吧?作为一个恶魔,你最该明白的。」 「呵。」加山志贺轻轻点了点头,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里忽然透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情绪:「其实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是在杀死你生母的时候,我害怕极了,我怕被发现,被发现的话一切就都毁了……我惶恐了很久,也愧疚了很久,但你却一点也没有愧疚,在这一点上,你应该算得上是青出于蓝?」 加山志贺越说越激动了起来,他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扯得他手上的手铐一阵响动。但他一时间却并没能站起来,那副身体已经腐朽得不行了。 「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些无聊的事情的吗?」池小言却是往后推了推椅子,轻而易举地站了起来,「那很抱歉,我实在没兴趣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鱼死网破吧。」加山志贺的声音却忽然又冷静了下来。 池小言轻轻眯起了眼睛,她俯视着眼前那个干瘦的人:「鱼死网破?现在的你凭什么?」 「作为失败者,我无话可说,但即便是死了,我也至少要让你付出点代价。」加山志贺终于彻底露出了嘴里的那些獠牙,虽然他形容已然枯藁,但那森白的獠牙却似乎依然十分尖利。 「你家的付丧神回来了吗?留在平安时代的那些。」 第96章 现世决战(三) 池小言的心情顿时有些紧张。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全身心地投入在了现世的事情当中, 完全没有与本丸联繫, 因此也没有去关心山姥切国广和狮子王两个人是不是平安回到了本丸。 听加山这个意思, 在平安时代的战场,他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见到池小言眼中的迟疑, 加山志贺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得意:「说起来也不是我的意思。」 他拉长了声调,似乎是在炫耀一般地说着。 「你大概不知道,代替你去完成任务的陆弥渊与黑晴明本身就有过节, 见到他的话, 黑晴明绝对会拼尽全力的——他手下的式神多的是, 但能出阵的付丧神却有限,你猜你的付丧神有没有机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脱身?」 「这种事情, 不劳你挂心了。」池小言眸色微沉, 语气倒还是十分平静的, 她轻声冷笑着说道:「虽然知道将死之人一般都比较闲, 不过被你这样的人惦记,我真的怎么都觉得别扭。」 「失陪了。」 说罢, 池小言便转身迳自离开了。 龟甲贞宗正在门口等着她。 第165页 「发生了什么吗?」见池小言的脸色有些不正常, 龟甲立刻关心地问道。 「先联繫一下本丸, 看看山姥切和狮子王有没有回来。」池小言轻声嘆了口气。虽然她觉得,如果山姥切那边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的话,狐之助肯定会跟她联繫的。但加山志贺那样说, 她也确实有些担心。 尽管马上就要回去了,池小言还是优先选择了通信。 「主殿……」听池小言如此问, 狐之助的语气也顿时犹豫了起来。那样有些飘忽的态度却让池小言的心情沉了几个度。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池小言问道。 「您离开之后的第二天,山姥切发来消息,说要暂时留在那里给陆弥渊大人做帮手,他们似乎在那边遇到了妖怪的袭击,但最初的几天战斗还算顺利。但是就在三天之前,他们忽然与本丸失去了联繫……」狐之助有些心虚地说道,接着它连忙又解释:「但他们的灵力状态都很正常,御守也是好好带着的,至少目前没有风险,所以暂时没跟您说……」 池小言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即使状态良好也不能代表他们就是安全的,况且等状态不好了,那一切都……这一点狐之助不可能不知道。 「主殿您听我解释,对于这个状况我们已经向时之政、府进行报备了,也拿到了增援的许可,但考虑到可能会招致大量的检非违使,所以必须慎重才行。」狐之助说道,「考虑到您马上就要回来了,所以我想出阵的话还是您亲自指挥比较稳妥。」 「我知道了。」池小言也很快恢復了冷静。这个狐之助确确实实是在帮她做事的,她也不该多做苛责,况且若前两天她为这样的事情分心,或许眼下的结果就会有所不同。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边的情况都有些不妙。池小言连忙带着龟甲回了本丸,甚至没来得及跟许斯明和宇田川明春打招唿。 迅速地组织起了一支出阵队伍之后,池小言再次通过时空转置仪器进入了那个时代。这次的传送地点是在海边,池小言估摸着大约是之前带着静御前的那支部队已经到达了鎌仓,也就是说与黑晴明的战斗是在这里进行的。 海边的沙地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在这样的地方,池小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寻找自家失联的付丧神们。她不敢让队伍分散,毕竟在这个时代,战斗随时都可能打响。于是一行人只能一起在沙滩上缓慢移动着,寻找着那些人的踪迹。 不过池小言的运气还算不错,在绕过几块巨大的礁石之后,她竟然真的找到了那些人的踪迹。 虽然事先脑补过无数种可能见到的场景,不过在真的找到了他们之后,池小言却还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想像中的战场里的一片狼藉,付丧神们也完全没有受伤的迹象。池小言找到他们的时候,那群人正在往礁石后面的一大片平坦的空地上堆放柴火。放眼望去,入目的净是熟悉的面孔。 山姥切国广正在闷声地调整柴火堆放的位置,狮子王则是抱着柴火跟身边的一个背着大葫芦的高大男子聊得正欢,而他们身后的那个独臂妖怪时不时地总要往前凑两步,只是说不上几句话便又只能一脸不服地退到后面来。 身材矮小的山兔正和魔蛙绕着柴火堆赛跑,萤草和蝴蝶精两个小姑娘坐在一旁,围着哌哌聊得正开心。 「诶?那个不是山姥切家的那位审神者大人吗?」顶着一头橘粉色长髮的付丧神眼尖,率先发现了池小言的身影,于是他跑到了那个温润的男人面前。 那男人也立刻往池小言的方向看了过来,确认了之后,他站起身,冲着池小言招了招手。 「池小姐,你可算来了。」 「陆弥渊?」池小言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好使了,「所以这是发生了什么?」 「啊……」陆弥渊轻轻挠了挠头,「我们打算搞一个篝火晚会。」 「篝火晚会?」池小言依然无法理解:「黑晴明呢?」 「黑晴明已经被晴明大人击退啦。」蝴蝶精跑到了池小言的跟前:「我们赢了呢!」 「那为什么会跟本丸失去联繫?」池小言觉得眼前的这个状况已经明显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了。 「说来真是惭愧啊……」陆弥渊干笑了两声,「在黑晴明撤退的时候,有一瞬间他是打算反扑的,我怕他伤人,就直接用最顺手的东西砸过去了。」 「嗯,黑晴明被击退了,但我丢过去的是时空转置装置。」 说着,陆弥渊拿出了那个已经破烂的不像样的机器,在池小言的眼前晃了晃。 「所以我们回不去了,也联繫不上那边,只好在这里等待救援。」 「……」 池小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这样的结果实在是有点太出人意料了,不过……嘛,所有人都没事的话总是比什么都好的。 「但是……」仔细想了想之后,池小言觉得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哌哌在这里,它可以寄明信片回去啊……还有蝴蝶精他们这些小妖怪不是也能找到时空缝隙吗?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这个嘛……」陆弥渊脸色又变得尴尬了起来,「因为击退了黑晴明之后大家都很开心,一直在庆祝,所以也就暂时没想过这样的事情。」 事实上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想过这档子事,山姥切国广一直觉得应该跟本丸先联繫一下,但他本身实在不太爱说话,眼前又实在没什么熟人,于是他只在跟哌哌的碎碎念的时候提到过这么回事。而狮子王也曾经想到过这样的事情,然而因为跟酒吞童子聊得着实投缘,所以最后也没能想起来。 第166页 「让你担心了,真是抱歉。」 这样的事情着实让人的心情有些大起大落,池小言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终究是没发生什么意外,她也终于能够彻底放下心来了。 不管过程怎样,眼下这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原定的篝火晚会并没能成功举办,毕竟没人想顶着遇到检非违使的风险在这里任性。不过在顺利回到本丸之后,池小言自家本丸里倒是举办了个相当盛大的宴会。 端着手里的果汁在众多付丧神中间穿行着,池小言的内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说实话,直到这样的场景变成现实之前,她都没有想像过这样的画面。 小时候的她总是在盼着长大,盼着自己能逃出那个地狱。 离开孤儿院之后,她在盼着自己变强大变独立,然后好好地去回报池予晴。 池予晴离开之后,她一直在逃避现实,甚至在接任审神者之后也只是想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而已。 然而在经歷了诸多不幸之后,命运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走在这群人中间,池小言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哌哌忽然跳到了池小言的身边,池小言连忙伸手,让哌哌跳到了自己的手心里。于是哌哌十分乖巧地在池小言的掌心里蹭了蹭,趁着池小言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在池小言另一只手中的杯里掺了些东西。 而池小言对此却是浑然不觉。 等她发现杯中饮料的异常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触及舌尖的轻微的酒精味伴着铺天盖地的眩晕感瞬间将池小言包裹。对酒精毫无承受能力的池小言立时变得脚步有些踉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趴在次郎的肩头一脸看戏的模样。 一旁的龟甲贞宗很快发现了池小言的异常。他连忙伸手扶住了池小言,紧接着,他嗅到了池小言杯中传来的微弱的酒味。 龟甲贞宗立刻明白,这场宴会对于池小言来说是彻底结束了。自家审神者哪里都好,就是这个酒量着实有点…… 喧闹还在继续,龟甲贞宗也没有去破坏这样的氛围,他只是沉默着伸手将池小言打横抱了起来,接着转身往审神者的房间走去。 今天就这样过去了,但没关系,他们之间的未来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 本文的正文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后面还会有两篇番外√ 感谢大家一路看到这里!6.23晚上22点正式开始连载隔壁新坑《咸鱼婶育成计划》,希望还能看到你们的身影呀! 以及今天游戏终于肝到了200级,作为庆祝,本章留言有小红包掉落,爱你们么么啾~ 第97章 番外一 作者有话要说: 註:本章时间轴在尾张之后、窟卢塔族之前,狐之助还是原来的那个辣鸡狐之助 ==  「修行,去了那个人那里?」加州清光坐在桌前, 一手托着腮, 另一只手似是无意地摆弄着自己的本体, 看着往自己身上披着新选组款式的羽织的大和守安定,随口问了一句。 大和守「嗯」了一声, 把羽织穿好,这才回过头对清光说道:「这是当然的吧,如果是清光你的话, 也会选择去沖……那个人身边吧。」 「我才不想回去那个时候。」清光耸了耸肩, 「难得有出去的机会, 我还想去其他更有趣的地方转转呢。」 说至此,他将视线落回到了自己的本体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嘛……但我们的时代到那里就是最后了啊……作为刀剑的话。可能没别的选择了呢……反正我现在还不太想去修行, 到时候会怎么样谁知道呢。」 「清光你果然还是想回去那边的吧。」大和守看着加州清光, 一本正经地说着,「不然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跟我们一起出阵池田屋。」 「明明是你非要拉着我一起去的!」加州清光立刻反驳, 「而且我只是想出阵而已, 刚好赶上了这次的战场是池田屋。」 见清光这样说, 安定也没有反驳。他迳自走到了门口,接着回头招唿了一句:「时候不早了,该去准备室了。」 「是、是。」清光也站了起来, 拿好了自己的本体离开了房间。 由于池田屋是夜战,又是室内战, 出阵队伍的配置是以短刀为主的。除开清光和大和守之外,还有粟田口的五虎退和药研藤四郎,来派的爱染国俊,以及三条家的今剑。 「这样的话全员就到齐了。」绑着高马尾的审神者池小言此刻正坐在屋内整理着手里的资料,见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两个人进来之后,她将手里的资料放了下来,微笑着招唿了一句:「随意坐吧,先谈谈那里的情况。」 屋内的这几位都曾经在池小言到来之前参与过池田屋的战斗,对于那片战场也算得上了解,但考虑到之前在尾张桶狭间合战的时候出现的诸多意外,池小言再三强调,即使对那里的敌人很熟悉,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当然不会掉以轻心。池田屋的溯行军可不是桶狭间的战场遇到的那种普通敌人,即使没有意外,应付起来也异常兇险。 入夜的京都十分安静,道路两边的屋舍甚至都没有点灯。街头没有一个人影,连值夜巡逻的兵士也不曾出现过。 这样深沉的黑夜背后总能掩藏各种各样的东西,因此,这种纯黑笼罩下的诡异氛围不免让人有些害怕。池小言走在队伍中间,心情也是十分忐忑的。虽然此刻是在街道上行走,但两侧并没有合适的隐蔽点,等下如若真的与溯行军开了战,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往什么地方躲藏。 第167页 穿过了一条长街之后,入目的是一座不太宽阔的桥。池小言知道,那就是通往池田屋的三条大桥。 视野霎时变得开阔了起来,但那种压抑的氛围却愈发浓烈,空气里也开始透着一种难以掩藏的杀意—— 只在那一瞬间,一道黑影骤然从桥边的暗处钻了出来,直直扑向了池小言他们这一行人。黑气缠绕的巨大身体比想像当中的要灵活许多,那突然出现的敌军端着一柄长、枪直直扑向了跑在最前头的爱染国俊。 爱染反应也是十分迅速的,在敌军出现的一瞬间,他立刻借着前沖的势头侧身往边上躲。但对方来势实在太快,且恰好绕开了所有刀装的防护,于是爱染的手臂还是被对方的枪尖划伤了。 「嘿嘿嘿,战斗就是这样的啊。」爱染反而笑出了声来,紧接着,他回手抽出了自己的本体短刀,借势翻身便在敌枪身上狠狠戳了一下。 那原本还在嚣张跋扈的敌枪霎时化成一缕青烟消散。 但这仅仅是战斗的开始而已。越来越多的敌军自桥边涌现,其中也不乏如方才那只高速敌枪一样的傢伙。于是在三条大桥桥头的混战自此开始。 战斗虽然有些艰险,但也总算进行的顺利。付丧神们一面战斗着一面向前面推进,在击退最后一只敌军之后,一行人已经顺利地通过了三条大桥,而池田屋距离这里已经非常近了。 从正面突入肯定会惊动长州藩的浪人们,因此,一众付丧神选择翻上房顶,从二楼潜入池田屋来应对里面的溯行军。 几位短刀十分轻巧地借着一旁的树攀上了池田屋旁边民居的房檐,随后的加州清光与大和守安定也对视了一眼,接着,大和守安定回头看向了正对着树思考的池小言。 「要我帮您吗?」他低声问了一句。 池小言却在此时一个纵身,竟然也借着树干爬了上去。虽然动作略有些狼狈,但也并没有制造出多大动静。 她这才回过头看向了被晾在下面的大和守:「嗯……我自己可以的,让你费心了。」 笑容里带着些许歉意,池小言轻轻向大和守摆了摆手:「多的话先不说了,总之先把任务完成吧。」 虽然说跟着上了房顶,但池小言却并没有与付丧神们一同潜入池田屋。毕竟那里是相对封闭的狭小空间,战斗起来很难有躲避的空档,那样的场合对于她来说实在太过危险了。 于是池小言便随意选了个观望点,看着自家的一队付丧神顺着窗户潜入。 按照之前的规划,他们此时潜入的应当是个空的房间,从那里进到池田屋当中,可以避免惊扰到附近长州藩的那群人。 然而意外的情况却还是发生了。走在最前面的今剑跳进屋内之后便怔住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里竟然有两道陌生的身影。其中一个身穿白色和服,外罩羽织的青年男子正斜倚在屋子的一边,似乎是在饮酒,而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则就站在窗口不远,今剑这一跳进来,几乎差点撞上这个人。 今剑连忙后退了半步,他想叫后面的人停下,但原本就没在他身后多少的爱染国俊却已经跳了过来,紧接着,五虎退和药研藤四郎也自窗口钻了进来。 看着突然闯入的一行人,那两个陌生人却是神色如常。原本斜倚在墙边的男人撩起了眼皮,打量了一番这群站在他眼前的少年模样的傢伙,接着沉声问了句:「你们是什么人?」 「这话应该是我们来问你才对吧?」回答他的是随后进来的加州清光,「那,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件事情与阁下无关吧。还请阁下不要多管闲事。」身材高大的男人瞥了一眼带着杀气的加州清光。 「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与我们有关了。」大和守安定已经抽出了刀来,「任何想要改变这段歷史的人都不能被原谅!」 说话间,他已然挥刀向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沖了出去。 而其他付丧神当然也不会在一旁只是看着。他们纷纷拔刀,各自向这两个人围去。 在几人的围攻之下,那身材高大的男子起先却只是左躲右闪地迴避着各种攻击。他的动作极快——虽然比不上之前在桥头遇见的敌枪,但也让人有些目不暇接。几位付丧神的攻势虽然凌厉,但僵持了许久,他们却始终没能奈何那个高大男子分毫。 另一边的战斗也是同样的光景。那个青年丢下了酒杯,轻描淡写地便化解了来自付丧神的各式攻击。 「你们若是想对付长州藩的那群人,便不该与我们纠缠。」一面躲闪着,那高大男子竟然还有余力说这样的闲话。 而就在他这句话说出去不久,窗口忽然响起了一道女人的声线。 「停手吧,诸位。」 不知何时,池小言竟已经从房顶上爬了下来,她颤颤巍巍地站在窗口,紧紧扒着窗框,但语气却是十分坚决的。 「他们不是溯行军,停手吧。」她又说了一遍。 屋内的战斗果然渐渐停了下来,毕竟这是作为审神者的池小言的命令。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加州清光侧头看向池小言,「不好好解释清楚的话,即使是主上你的话我也是不会听的哦。」 「他们不是溯行军。」池小言又重复了一遍。 感觉在窗边站着实在不太稳妥,于是她便咬了咬牙,纵身跳进了屋里,接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叠纸片:「这二位甚至都不是人类,所以也不会影响人间的走向。他们与溯行军没有关联。」 第168页 「但是按照我的印象,他们不会出现在这里呢。」加州清光眸色微暗,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因为本就是平行的时空,此刻的池田屋与你所经歷的池田屋一样也不一样,总之我们所要应对的只是溯行军而已,不需要再去添更多的麻烦。」池小言解释道。就在刚刚,狐之助传来了消息,说这次传送的地点与以往可能有所偏差,会有一些鬼族人出现在这个世界。 很显然,眼前这两位就是狐之助所说的鬼族人。 池小言没时间去计较狐之助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把消息送过来,眼下当务之急是阻止自家的付丧神与这两个人发生正面冲突。 她又对那两个鬼族的人微微颔首,十分礼貌地说了句:「打扰了二位先生的雅兴着实抱歉,我想这是场误会,我们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并无意冒犯,希望二位能够谅解。」 「既是如此,」那个穿着白色和服的青年幽幽开口,声音十分低沉,他顺势把刀收入鞘中:「便留你们一条生路吧。」 那狂妄的语气和冷淡的表情着实让人有些不满。 池小言家的付丧神们多多少少有些不服,但池小言却并不太在意对方这倨傲的态度。 「走吧。」她对身侧的付丧神们说道,接着便往门口走去。 然而方才走了没几步,前方却忽然出现了一团黑气。池小言立刻条件反射似的后退。而在这变故乍现的瞬间,五虎退家的小老虎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让过了池小言之后,有三只小老虎竟直直扑向了那团黑气,另外两只紧随其后。 老虎的主人五虎退自然也不敢怠慢,立刻抽出自己的短刀,也朝那团黑气攻了过去。 就在这交手的瞬间,溯行军接连在房间里出现。于是原本刚刚平静下来的房间瞬间又变成了一片修罗场。 这可不太妙啊……池小言一面左躲右闪着,一面开始寻找可以隐蔽的地方。这房间十分空旷,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能够掩藏身形的所在,而战斗的范围越来越大,堪堪便要逼到池小言的身侧。 「你还是退回到屋顶上去吧。」离池小言最近的加州清光忽然开口说着,与此同时,他直接挥刀结果了面前身材高大的大太刀。 「我也这样想。」池小言无奈地说道,「但是窗口此刻实在太危险了。」 「没关系,我护送你过去。」加州清光说道。 接着,他真的退到了池小言的身边,一面抵挡着缠上来的敌人,一面护送着池小言往窗口的方向走去。 自始至终,那两个鬼族人都没再说什么,当然也没有出手帮付丧神们抵御敌军。而接下来与溯行军的战斗总体来说也还算顺利——战斗在新选组突入进来之前便彻底结束了。 「直接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再看他们一眼?」平静下来之后,池小言却是问向了加州清光,「这里的新选组与你们的印象当中可能不太一样呢。」 加州清光怔了一下,但他很快便做出了反应。 「回去吧。」他回答,「不太想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啊……而且既然不一样的话,那么看到了也没什么意义吧。」 「那个人的事情,放在心里就好了。」 第98章 番外二 在上刑场之前,加山志贺终于露出了绝望的神情。其实他的精神早已经崩溃了, 在等待死亡的这段日子里, 他已经彻底瘦脱了形。 起先是絮絮地说着心里的悔恨, 接着绝望地求救——最嘲讽的是,他在求救的时候竟然喊的是「女儿救我」。他所谓的那个女儿当然不会来救他。那一天, 池小言根本就没有来到现场,她对这种禽兽死前的悲鸣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再后来,加山志贺嘴里的求助变成了毫无逻辑的谩骂, 铺天盖地的绝望让他的精神彻底失常。而在他被固定在了注射仪器上之后, 加山志贺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浑浊的眼睛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 只剩下嘴唇微微颤抖着。他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似乎想再在这个世界上多攫取点什么东西。 冰凉的液体顺着导管进入了他的身体, 彻底切断了这个罪孽深重的男人与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联繫。 这是他应得的结局。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 池小言并没有多大反应, 毕竟这样的结局早就确定了。那个男人对她造成的伤痛并不会随着他的死而有所消减, 池小言他们这些人所能做的,不过是让那个恶人走向应有的结局而已。 之后的日子里, 池小言也见证了很多人的结局。 出阵本能寺的时候, 她又一次见到了织田信长。尽管已经成了传说中的六天魔王, 几乎已经站在了战国的顶端,但织田信长这个人给池小言的感觉与那时的「尾张傻蛋」并没有多少不同。 织田还记得池小言。在偶遇的时候,他还很亲切地跟池小言打了招唿。那是本能寺大火烧起来的前一天。 池小言当然不会告诉织田信长那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即使十分令人扼腕,那也是这个英雄註定要面对的结局。 烈火熊熊燃起的时候, 池小言正带着队伍在外面与溯行军对抗,而当这边的战斗彻底结束之后,那个名叫织田信长的男人的故事已经彻底落幕了。 结局没有偏差。 比起对织田信长的惋惜,再见到源义经的时候,池小言的心里更多一些愧疚。在之前与义经和静御前交流的时候,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生出过帮他们改变命运的想法,或许也正因为那样的犹豫,所以她才会在那个时候帮义经来照顾静御前。 第169页 可事情的结果却是那个模样,不管理由是什么,说到底是她骗了人家。 源义经并不知道静御前被他哥哥的人马抓走是因为池小言的背叛,因此池小言也并没有受到多少指责。正因为这样,池小言的心情才更加复杂。 直到义经走到最后的结局的时候,池小言都在犹豫要不要跟源义经说明事情的始末,然而最终她什么也没能说。 一切都在朝着既定的轨迹发展。 经过时之政、府的调查,宇田川织夏之前的刀解事件实际是被加山志贺教唆的,宇田川家和许家都提交了相应的证据。鑑定结果出来之后,对于宇田川织夏的判罚自然会有相应的修改。 但宇田川织夏本人却拒绝了回到现世的机会。后来,池小言又见到了宇田川织夏一次,那时的织夏与她记忆里的那个温柔的少女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在杀死派罗之后,织夏只觉得有些恍惚,她甚至都不知道池小言他们一行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当她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站在眼前的人赫然换成了那个幻影旅团的年轻首领。 库洛洛·鲁西鲁。 跟三十六对绯红之眼一起,宇田川织夏成了库洛洛的战利品——或者说收藏品。 她在库洛洛的身边停留了很多年,起先是被囚禁,后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 「你还能去哪儿?你也同样是恶魔,你跟我们一样,最终都是要下地狱的。」 这是库洛洛跟她说的话。 「我不是恶魔,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宇田川织夏反驳。 「我们也在做我们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库洛洛说。 「符合多数人的利益的事情被叫做道德。那么在旅团里,我们就是多数人,我们的行为符合我们的利益,这就是我们的道德。」 「那么作为独立的个体,我的利益就是我的道德?」宇田川织夏反问。 「你可以这样想。」 「这简直荒唐。」宇田川织夏嗤笑了一声,「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我想做的事情,这就是我与你们的区别,即使没人约束我。」 「这样的你看上去就是个稀有的动物。很适合赏玩。」库洛洛轻笑着伸手抚过宇田川织夏耳侧的头髮,却被对方侧头躲开了。 「还在挣扎?」库洛洛的动作突然粗暴了起来,他伸手捏住了宇田川织夏的下巴,巨大的力量让织夏险些吃痛得叫出声来。但他的声音却依然是柔和的:「那个孩子是不会原谅你的。那个名叫酷拉皮卡的孩子。」 「我不需要他的原谅。我没有对不起他。」 宇田川织夏没有再说起她在库洛洛的身边究竟经歷了什么,她只是幽幽感嘆了一句:「我不知道我现在对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恨他入骨,但更多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会想就这么一直留在他身边算了。这大概就是宿命吧。」 「你不用担心,就算他知道了那个世界未来的展开也没关系,我会阻止他的。我会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他该有的结局,那也该是我的结局。」 在那之后,池小言就再也没见到过宇田川织夏这个人,也没有听到过关于她的消息。池小言不会去揣测织夏之后的日子过得是什么模样,不管怎样,那都是宇田川织夏本人做出的选择。 她所能知道的,仅只是宇田川织夏留在猎人大陆这样一个结局而已。 而对于池小言来说,她自己的生活也仍在继续着。没有任务的时候便与本丸的刀剑们聊聊天,或者一起逗一下本丸里的宠物们,有任务的时候便带着部队去战场上与敌人对抗。大把的时光在这样周而復始的战斗中流逝了。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但他们的战斗还在那个时空的裂缝里延续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这里就正式完结啦!23号晚上10点隔壁坑正式开始更新,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