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上:朕心甚悦》 第1页 [穿越重生] 《皇后在上:朕心甚悦》作者:夏之初【完结】 简介: 叶青梧看着胸口的刀,身前明曂的男子一脸哀痛,「青梧,你且忍忍,就这一次。」 她攥住他取血的手,鲜血染满全身,「这一次就够了!」 三碗血,换三年相伴,一朝分离,绝情断义。 五年后,她携儿带女,步步来朝,却是百姓只知黎民阁,不知朝廷,他坐在椅上看着她在他的天下活的风起云涌,终忍不住说:「我错了,回来吧。」 「走得远了,皇上,我认不得回去的路了。」 「江山万里,皆是归途!红妆万里,我为你引路!」 第1章 清环蟠龙玉 「洛熠宸,我诅咒你,以我全部的力量和智慧。」飞檐塔上,雕樑画栋,在那高高翘起的塔尖上,遥遥站着一个红衣女子,雾霭寥寥,衣袂翻飞,她扶着胸口插着的短刀,遥望站在不远处的明黄身影,鲜血汩汩分辨不出她身上的红是血的颜色,还是衣袍本色,「我诅咒你,永世不得真爱!生生相负,白首相离。」 「青梧,你下来!」直到这一刻,那明黄的身影还是一如往昔,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你想要的东西我留下了,第一碗,还你所有对我的好,真心或假意,既往不咎,第二碗,感念你多年对丞相府手下留情,第三碗,我送你的,今日之后,你我情爱两绝!」 她伸展双臂,广袖随风浮动,洛熠宸这才看清楚,她手里抓着的竟然是那枚玉佩。 「青梧,你下来,我们去疗伤,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呵呵。」泪滴滚落,青丝飞扬,叶青梧没有理会洛熠宸,她的手微微用力,清环玉在她手中化作一捧碎末,随风飞散。 「青梧!」 随着洛熠宸的大叫,叶青梧展开双臂身子向后仰去,「洛熠宸,愿你我永世不再相见!」 明黄的身子勐然向前飞起,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拽住,「皇上,万万不可啊!」 身后响起排山倒海般的山唿声,有人紧紧地抱住他的双腿,洛熠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青梧身子向下落去,落尽飞檐塔下面的万丈深渊里。 「放肆,你们给我放开!」他的咆哮声下没有人敢顶撞,但是,武将抱着他的大腿死死地也不敢松开。 血液随着身子飘洒,叶青梧缓缓勾起一抹微笑,娇美的面庞满足又可怜。 「皇上,皇上,凉心公主不好了!」宦官弓着身子小跑着过来,洛熠宸身子一顿,锋利的眼神看向那个小太监,「不好是何意?」 「回皇上,就是……就是……凉心公主吐血了!」 「噗通」一声,小太监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万丈深渊的飞檐塔下,洛熠宸大手一摆,「摆驾宸凉宫!」 跪伏在地上的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悬在头上的那把刀终于拿下去了,然而,不等他们唿吸调整过来,洛熠宸的步子又停下了,「方智,你带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帝匆匆离去,方智恨恨的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众人,手按在随身的佩剑上咬紧牙关,「御林军的弟兄,随我来!」―― 五年后。 守卫森严的干泰宫,一道玄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掠过外间的守卫和守夜的公公,靠近了洛熠宸休息的龙床,床上的人刚刚察觉,一声唿喝还没出口就被人连封了两道大穴,玄色的身影迅速从锦被下抽出他的手臂,手腕反转间已经割开了他的脉。 鲜血汩汩间,洛熠宸瞪大了眼睛,他是什么人?竟然敢放他的血?他立即运功冲破穴道,然功力运转落入丹田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 他随即瞭然,怪不得他如此淡定,想是料准他不能制止他。 忙碌的人仍未抬头,从容的在怀里取出盛血的工具,任凭血液滴落。 洛熠宸死死地瞪着他,龙威乍现,却不见那人有半分慌张,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那人开始止血,上药,包扎…… 洛熠宸看着他的眼神生生一变,是她! 那人取了血放进怀里,又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不经意间指尖碰到什么东西差点打翻在地上,他灵活的接住,借着月光看清楚了。 是一块玉佩,手心里的触感告诉他,是清环蟠龙玉。 心口倏然一疼,她捏着那玉佩第一次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掌心微微用力,清环蟠龙玉也化作一捧灰烬。 「你……」洛熠宸竭尽全力才吐出了一个字,立刻又被封了两道穴位,那人却摸了摸怀里的血,收了刀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外面守卫的人没有半分察觉。 被点了昏睡学,没等那人走远洛熠宸就昏睡了过去。 叶青梧迅速从皇宫里出来,方怀已经接应在外围了,「姑娘,你怎么样?」 「没事。」叶青梧一摆手,拉下脸上的罩巾,露出一张绝美的脸蛋,「得手了。」 方怀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那我们快赶回去吧,少爷还等着呢。」 叶青梧点头,身形率先向前掠去。 多么讽刺,五年前他取她心头之血为他心爱之人续命,五年之后,换成是她取他的血,所以说,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青儿,你也在求姻缘吗?」青佛寺的大宝和殿,叶家长子陪着一位红衣女子正在说笑,那姑娘闻言瞪了他一眼,「我是在求姻缘,不过,我是在替你求姻缘,京城女子众多,不知道大哥喜欢哪一个啊?我快让爹爹备上厚礼快快为你求娶回来。」 第2页 「大哥的姻缘你就不要操心了,怎么样?今日庙会,青年才俊比比皆是,可有入了你眼的?」 她15岁了,在这个世界里已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女子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红,眼神却不像平常女子那般羞怯。 「大哥莫要多操心了,青儿的姻缘自不是一般男子能比拟的!」 「哦?不知青儿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我叶青梧一不嫁皇城男子,二来,我的夫婿一生只能娶我一人爱我一人!」 「青儿……」 叶青朗被吓呆了,果然不是一般男子能比拟的!他只想问,这世间真有这样的男子吗? 「大哥,我们去那边走走吧。」红衣姑娘并不在意大哥吃惊的样子,两人走出去刚才被清空的大宝和殿才逐渐有人进来。 第2章 给朕找个荷包 他慢步从后堂走出来,想着那红衣姑娘的话摇了摇头。 「青梧!」干泰宫里洛熠宸一声大喝惊醒了。 明黄的帐顶让他半晌没回过神来,干泰宫大太监张宝端小跑着从外面进来,「皇上。」 洛熠宸抬起手看了看,手腕有些疼,左手被包扎着,原来,昨夜并不是梦。 「皇上,您受伤了?奴才立刻去喧太医!」张宝端一「噗通」差点跪在地上,转身就朝外跑。 洛熠宸皱了皱眉,冷硬的脸庞有些不耐烦,「闭嘴,滚回来!」 「皇上……您的手……」张宝端在龙榻前跪下。 「此事不需多言,如果有一个人知道,朕就把你脑袋摘了!」 「奴才不敢!」 张宝端连连叩头,害怕又担心。 洛熠宸皱着眉坐在床上,他的脑海里几条思路逐渐明显。 自从叶青梧从飞檐塔上跳下之后,他命人找过太多遍,却毫无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叶青梧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给朕找一个荷包。」 「荷包?」张宝端不解,不过,也不需要他明白,身为宦官,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服从,「是。」 荷包很快送来了,精美的绣工和里面装的东西都不足以让他侧目,拆开带子,他将里面的东西抖落在一旁,小心的蹲下身子。 张宝端吓了一跳,「皇上,您有事吩咐奴才,奴才去做,您怎么能伏在地上呢。」 他六神无主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帝,轻轻的将散落在地上的粉末一点点捏起来放进荷包里。 昨夜没有开窗,这些粉末才得以保留下来,若不然,恐怕早已随风而去了。 「昨夜是谁关的窗?」 「是……是奴才。」张宝端用袖子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奴才见昨夜有风,恐皇上受凉,才……才……」 「很好,赏十两银子。」 「……」张宝端愣了愣,他伺候的这位爷是个爱凉快的,可昨天风大,他仗着胆子将窗户关了,没想到真做对了。 「宣方智来见!」 「皇上,现在吗?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上朝了。」张宝端弓着身子提醒。 「朕想做什么还得听你的吩咐?」 阴冷的声音让张宝端倏然一颤,就算跟了洛熠宸这么多年,他还是摸不准他的脾气,这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人来一下的性子可能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奴才现在就去宣!」 磕了个头,张宝端一熘小跑着出了干泰宫。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方智进了干泰宫,这里是皇帝的寝宫,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显少有人在这里见驾。 洛熠宸挥了挥手,伺候他梳洗的宫女鱼贯而下,方智施了一礼,「末将见过皇上。」 「方智,朕问你,当年朕命你下崖底寻找贵妃,你当真没有见到她?」 「回皇上,没有,臣下到崖底时已经是第二日了,崖底是一片汪洋,在那样的情况下,贵妃娘娘生还的可能性并不大。」方智不知皇上到底是何意,且又是多疑的性子,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 「当真?」 洛熠宸不信,若真是如此,那昨天晚上的那个人是谁? 第3章 猪血 他摸了摸悬在腰上的荷包,若不是那人,她何以将他的玉佩打碎? 她离开了五年,没想到竟然练了一身功夫。 不,或许,从五年前就会。 想到五年前同样被叶青梧粉碎的那一块玉佩,洛熠宸这样想着。 「当真,皇上,那悬崖高数百丈,若能生还,臣只能称之为奇蹟。」 洛熠宸点点头,「随朕上朝。」 方智和张宝端跟在他的身后,刚走了两步,阴冷的声音再次从前面传来,「今早的事情,若有一人知道,小心你们的脑袋。」 方智和张宝端立刻打了保证,这才跟在这位脾气不定的皇帝后面去上早朝。 「南砚,你忍一忍。」再怎么冷静的女人在孩子面前还是忍不住心疼,四岁多的孩子,已经很懂事,疼得身体直抽搐,却还是道:「娘亲,我不疼,你餵我喝吧。」 「乖孩子。」 叶青梧抱起泡在药水里的叶南砚接过锦芳递过来的药餵到叶南砚嘴边,黑红色的药汁透着血腥的味道,很快被叶南砚喝光了。 血腥味很重,叶南砚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噁心,「娘亲,为什么会有血的味道?」 「嗯,猪血,补血的,再喝三次你就好了。」 第3页 叶青梧心疼的摸摸叶南砚的头,重新把孩子放回药水里,这才看了看躲在锦芳后面想看又不敢看捂着小嘴哭个不停的叶子苏,「苏苏过来。」 「娘亲,哥哥真的能好吗?」 晶莹的泪水流了满脸,就连锦芳也忍不住转过去偷偷拭泪。 叶青梧扯开一抹笑容,擦掉她脸上的泪,安慰道:「是啊,苏苏好了,哥哥也快好了呢。」 「妹妹不用担心,哥哥一点儿都不疼。」压抑着痛苦的呻吟,叶南砚也安慰叶子苏。 因为那被放的三碗心头血,她虽然跳崖后保住了性命,却一度因为贫血而昏倒,后来生下南砚和子苏也体弱多病,甚至因为她落水的关系自带寒毒,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想办法救这两个孩子。 去年幸得一株龙阳草,却因为药效不够,只能救一个孩子,南砚自告奋勇让她救妹妹,南砚才多受了年的罪。 安慰好子苏,叶青梧把她交给锦芳,让锦芳带她去休息,自己陪着在药效中煎熬的南砚。 半个时辰过后,南砚终于忍不住身子向池底滑去。 「南砚!」叶青梧低叫一声,快速入水将孩子从药池里捞出来。 这药池是为了两个孩子专门建的,三年前,她联络到多宝阁的人,终于又重新组建了继多宝阁之后的焚情阁,渐渐替代了以前的多宝阁,这才有了更多的金钱来为两个孩子治病。 叶青梧闭了闭眼睛,遮下满脸痛楚,等到再睁开时便是惊天恨意,洛熠宸,他时他日你加诸在我们母子身上的一切,终有一日她要悉数讨回! 洛熠宸心不在焉的坐在金銮殿上听着忠臣的奏报,他看着手腕上的伤,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若不是手腕真实受伤,若不是玉佩化为碎末,他真以为那夜是梦一场。 可那人若不是叶青梧,还会有谁呢? 第4章 河南赈灾 五年前,他取了她的血,五年后,她来取他的血,只有她有这个胆子,只有她才会这么做。 「皇上,河南地方大雨不歇涝灾严重,很多灾民都往北方逃来了。」左侍郎叶青朗施了一礼,看样子已经在为这件事焦头烂额。 洛熠宸皱了皱眉,「青朗你是什么意思?」 「臣请命亲往河南赈灾。」 「准奏!」洛熠宸满意的看着叶青朗,「拨白银50万两,三日后出发前往河南。」 「臣领旨谢恩。」 伴随着叶青朗的跪地,大臣们也跪下来山唿万岁,高唿英明。 洛熠宸皱了皱眉,冷冷看了眼众臣,大手一摆,却是道:「青朗到书房候着,其余人散了吧。」 早朝结束,洛熠宸用了早膳才去书房,叶青朗早已恭候多时了,见到之后不免再次叩拜,洛熠宸隐隐透着烦躁,「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人的时候不要这么多礼节!」 「臣……」 叶青朗微微抬起头来,却看到宽袖里皇帝的手被包扎着,他立刻问:「皇上,您的手受伤了?」 「没事,一点儿小伤。」洛熠宸不甚在意,反倒叮嘱了一些赈灾时候的事情。 商议完毕,叶青朗仍站在书房里不肯离开,脸色迟疑却透着担心。 「怎么了?有话就说。」叶青朗是个忠臣,也是个能臣,但就一点让洛熠宸讨厌,就是说话吞吞吐吐的,非得你逼问几遍他才会说。 「皇上,臣想……问问贵妃娘娘的身体如何了?」 洛熠宸手中握着硃笔微微一颤,一滩墨滴下来落在洁白的宣纸上,他嘆了口气,「身子还没大好,总说不想见人,最近连朕也不见了。」 「皇上请勿过于忧心,贵妃娘娘一定是不想皇上太忧心的。」 洛熠宸没抬头,反到盯着宣纸上的红点嘆了口气,挥了挥手,仿若格外忧心的样子。 叶青朗纵然有再多问题也不敢问了,一直到叶青朗出了书房,洛熠宸才缓缓抬头,放下硃笔摸了摸左手腕,说:「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张宝端「噗通」一下跪了下来,「皇上,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行了行了!」 洛熠宸烦躁的打断他,「研磨。」 当年宫里知道这件事的只剩下一个方智和一个张宝端,宫中服侍的宫女太监悉数换了一个遍,以至于宫中多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荣宠一时的皇贵妃,却从为有人见过她。 宫外。 叶青梧一身白衣负手而立站在荷塘的亭子里,八角亭,雕樑画栋,煞是精緻。 「姑娘,这是京城最新的消息。」方怀从外面进来,恭谨的将一张纸条递过来。 叶青梧看了一眼,又将纸条递迴他手中,「大哥要去河南赈灾了?」 「是!」 「好久没见大哥了。」叶青梧声音透着一些留恋,可惜,他们早已过了懵懂无知的年龄,父亲去世,大哥二哥挑起大梁。 「反正这次大公子要出京城,不如姑娘去见见他?」 「还不是时候。」 方怀不说话了,站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相劝又不敢。 「河南的灾民安置的怎么样?」 第5章 割袍断义 「我们一直在施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帮他们……」 「做这些有什么用,治标不治本。」叶青梧不悦的打断他,英气的眉心皱起,「让人去跟知府谈,我们出银子,买地,越多越好,再花钱僱佣那些灾民,顺便帮那些灾民安置下来。」 第4页 「可是姑娘,我们要那么多地也没用啊。」 「有没有用现在说了不算,去办吧。」 「哦,好。」方怀挠挠头,不晓得叶青梧打的什么算盘,只能下去传令。 从叶青梧第一次潜入干泰宫已经过了二十天了,洛熠宸一度以为是他自己不小心割破了手腕打碎了玉佩的一个深夜,刚不过一更,一阵清风飘过,从敞开的窗户里飘进一个玄色身影。 洛熠宸警惕的从床上坐起,还不带摸到龙榻旁的佩剑,身后遭到重重一击,身子向后倒去。 柔软的手扶在他的身上,避免了洛熠宸摔在地上惊动宫人的可能,洛熠宸被轻轻放在龙榻上,仍然是左手,张口已经长好,指尖快速从之前的那道伤疤上划过,鲜血从细小的伤痕里流出,她快速拿出盛血的器皿,没看那人虽然被封了穴位已然盯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神素来犀利冷漠,她不用看也知道。 仍是一炷香的时间,叶青梧开始止血、包扎,冷静的离开。 只是,她走了几步却觉得步子微沉,回过头来才看到衣摆不知何时被他拽住了。 她瞥了他一眼,穴道被封的很重,洛熠宸说不出话,叶青梧却从他的唇形看出几个字,「我知道是你,别走。」 她勾勾唇角,手毫不留情的抬起来,指尖过处衣摆斩断。 割袍断义,不过如此。 洛熠宸不甘的闭上眼睛,才不过五年时间,她的力道怎会如此强硬? 手心里只剩下一片残衣,除了这个,找不到片刻她来过的痕迹。 睁着眼到天明,穴道刚刚沖开,他便坐了起来,「张宝端,滚进来!」 张宝端守在外间一个激灵,衣冠不整的冲进来就见洛熠宸坐在床上死死地攥着什么东西,手腕上有血低落。 「皇上,您怎么又流血了?奴才,奴才……」 「滚回来!去给朕找,京城有哪家裁缝铺有这种布料?」 「可,可可可是……」 「可是什么,给朕去找,带上方智一起,任何人不得泄露!」他语气兇狠,仿佛真的会为了一块布料杀了他一般。 张宝端吓得不轻,可还是道:「皇上,可是此刻宫门还没开啊。」 洛熠宸愣了愣,整个晚上他都忙着运功沖穴位,两个多时辰过去他急都快急死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奴才,先重新给您包扎一下吧。」 张宝端在龙榻前跪下来,试探着伸出手,这一次洛熠宸没有阻止他,而是说:「这件事同样不能说。」 「奴才晓得了。」 仍是像上次一样,在枕榻边发现了一瓶金创药,白色的瓷瓶看不出任何出处,张宝端小心的取了一些洒在洛熠宸的手腕上…… 京郊别院。 男孩压抑的痛苦的呻吟从房间里传来,叶青梧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泪水,看着受罪的孩子,她心中恨意瀰漫。 第6章 一时巧合吗 「娘亲……」南砚痛苦的声音传来,叶青梧忙应了一声,叶南砚紧紧抓着她的裙摆,玄色衣袍尚未退下,可以看到衣摆处有一道明显的破损。 「南砚,再忍忍,这次过去,再有一次就好了,娘亲会治好你的,一定会。」叶青梧以为南砚在唿痛这么安慰道。 叶南砚摇摇头,「我不怕……娘亲,我和苏苏为什么没有爹地?前些天,我在小门看到……看到一个跟我一样大的男孩,他有爹,为何我和苏苏……没有?」 心中的伤痕撕裂,眼中瀰漫起水雾,叶青梧两世为人也早知会有这样一刻,然,此刻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如果……他曾有一分真心,他们母子也不会沦入至此受尽痛楚。 「谁说南砚和苏苏没有爹?等南砚好了,娘亲再告诉你好不好?」 「好!」 叶南砚小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他揪紧叶青梧的衣袍,忍耐下蚀骨的痛意。 五天过后,干泰宫。 「废物!」御用茶盏砸在干泰宫配殿的地面上,四分五裂,洛熠宸冷眼看着伏在地上的两个人,「一块布料都找不到?方智,你说!」 方智一拱手,「皇上,臣和张公公找了京城大大小小几十间布庄和裁缝铺,也只知道这种布料是香云纱,具红袖布庄的掌柜说,京城没有人喜欢用这种纱,所以……」 「所以就一间铺子都没找着?」洛熠宸仍是怒不可遏,抓了盏茶杯想要喝水润润嗓子压压火气,却发现桌上的茶盏都被自己摔碎了,于是只能接着发脾气。 「臣想,京城铺子可能没有,不过,既然有人穿,是不是会有人私自织就呢?」 「去查!」 「是。」 方智领命去了,张宝端诚惶诚恐的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皇上,或……或许是一时巧合呢?」 「她用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好的,没有巧合!」 张宝端一缩脖子,诺诺的应了一声,「是。」 「衣服烧掉了?」叶青梧问锦芳。 锦芳点点头,「你说烧就烧掉了。」 叶青梧见她惋惜的样子不禁一笑,「只烧了里衣吧?」 「姑娘,衣服补一补还可以穿。」 锦芳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三年前家乡大旱,她跟着爹娘来投奔亲戚,结果半路爹娘被山匪砍死,她也差点被掳走强暴,叶青梧一时好心救了她,自此一直跟在叶青梧身边,叶青梧不在的时候就帮她照顾两个孩子,有她在的这一段时间,叶青梧也了许多。 第5页 「姑娘,听说京城一直有人在找香云纱,您那衣服不就是香云纱吗?难道有人在找您?」 「找又如何?不找又如何?早晚会见面的。」 几天的调查,仍然没有查出香云纱的来歷,谁也不知道,叶青梧那身衣服不过是锦芳随手织就的而已。 洛熠宸恼火不已,可是又不能高调调查,于是只能作罢。 他算着日子,在又一个第二十天到来的时候,叶青梧果然不负众望来了。 从窗户里进来的时候叶青梧便皱了皱眉,还没到达龙榻,腰部骤然一紧,被人抱住了。 手肘向后勐然一撞,被人早有预料的挡住,叶青梧英眉一皱,身子灵巧的在洛熠宸怀里脱出,向前的攻击很快被挡住,她的双手被人向后钳住,她就势向前一脚踢在洛熠宸的小腹上。 第7章 一一奉还 趁着他疼痛难忍的时间,她迅速出手点了他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 「果然是你,青梧。」洛熠宸说。 叶青梧没抬头,利索的将他按在龙榻上,指尖一翻准备取血,洛熠宸又问:「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五年前,她说:「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的自称。」 他问:「那你喜欢朕如何自称。」 「我。」 于是,他在她面前再不称朕,从来都是说我。 五年过去,习惯未变。 叶青梧眨了眨眼,「与你相同。」 「你……」他睁大眼睛,「你敢!」 「我有何不敢?洛熠宸,你忘了我的命道吗?」 「那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端看我想不想让它变成真的?」 叶青梧动作不停,同样的动作重复了几次早已变得从容不迫,洛熠宸连连唿吸,「告诉我,青梧,这不是真的!」 「这就是真的!皇上,忘了你当年娶我的目的吗?若相负,莫相言。惊天一变,祸水红颜。」她说完,也不在乎脸是否会被他看的清楚,一把拉下了脸上的罩巾,勾唇一笑,娇美的脸蛋一如往昔,却不再情意浓浓。 叶青梧抓着他的手,让血悉数滴进器皿里。 「我回来了,回来取你欠我的东西。」 她展颜轻笑,却让人毛骨悚然。 洛熠宸慢慢吐出一口气,「我欠你的你随时可取,但,别的事你不能做。」 「不做?怎么取回来呢?」 「青梧!」 他语调低沉,带着警告。 叶青梧在他脸上拍了拍,清脆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洛熠宸神色未变,只是看着她,叶青梧缓缓凑到他面前,「怎么?五年过去了,江太医仍然没告诉你吗?夜深人静的时候,没有婴孩在你耳边啼哭吗?」 「什么?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五年前,用这把刀。」 她手腕翻了翻,一把短刀出现在她的手心里,她轻轻放在他的枕边,自嘲的笑了笑,「我忘记了,你想要孩子凉心公主应该会给你生很多,不知皇上现在有几个皇子了?」 洛熠宸沉浸在她的话带来的震撼里回不了头,「这不可能。」 「世人喜欢自欺欺人,没想到皇帝亦是如此。」 她轻讽的话间,已然结束了滴血,开始包扎了。 他穴道未解,仍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踏上窗户之前,叶青梧转过头来,「洛熠宸,你们欠我的,我必然会一样一样拿回来的!」 所有的羞辱和难堪,必会一一奉还! 「青梧!」 他的低唤声惊动了外面的侍卫,隔着门问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无事。」他不想有人知晓叶青梧来过,深夜在皇宫乱窜,必然会引起麻烦。 话音未落,他想起叶青梧的话,「来人,宣江太医!」 江太医是五年前她带进宫的太医,五年来他虽仍呆在太医院,却经常偷懒,看在叶青梧的情分上,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说过什么。 门外侍卫茫然,迟疑的问:「皇上,现在吗?」 「立刻!马上!」 他话音未落,门外的侍卫还没走,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他皱了皱眉,「何事惊慌?」 第8章 贵妃之孕 「皇上,不好了,宸凉宫凉心公主出事了。」 宫女啼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勐然一惊,一直运功穴道竟然沖开了,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凉儿出了什么事?」 「公主,公主她……请皇上去看看吧……求皇上去看看公主吧……」 深夜,皇帝直接运功飞起,几个起落见落在宸凉宫宫外,宫里的宫女太监都被赶得远远的,正宫的烛光亮着,洛熠宸未多想直接推门而入。 内殿寝宫里发出一声声女子的娇吟,洛熠宸脚步勐地停住,隔着层层纱幔问道:「凉儿,你……」 「宸哥哥,宸哥哥救我……宸哥哥,凉儿好难受……啊……」 「你怎么会这样?」听着那娇媚蚀骨的唿唤声,如果他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枉为男人了。 「宸哥哥……宸哥哥……」 迟疑间,凉心公主从内殿里出来,身形不稳随时都有跌倒的可能。 他不禁向前走了几步扶住她,一扶住凉心公主就贴了上来,「宸哥哥,我好……难受……我……想……」 第6页 洛熠宸皱了皱眉,忽然想到叶青梧临走之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们欠我的,我必会一样一样拿回来的!」 「洛熠宸,去找洛熠宸……别过来!谁他妈都不准过来!」琼华宫里压抑的女人声音传出来,他被江太医推着走进去就关上了房门。 「我不是说了,除了洛熠宸谁也别进来!」 「是我,你怎么了?」 「我,我……」她吞吞吐吐说不出话,他却觉得寝宫后面的浴池很凉,他皱了皱眉,没多想就走了进去,「你在做什么?寝宫里怎么弄的这么凉?」 进去之后才发现,不光池水是凉的,池子里还多了许多冰块。 他未想到,池子里泡着身无寸缕的她。 「洛熠宸……我吃错了……东西。」 她面色潮红,泡在冷水里,肌肤却散发着异常的红。 「你先洗,我让江太医过来候着。」 「洛熠宸……我吃了销魂丹……」 他步子勐地一顿,「怎么可能?」 她咬牙,死死地忍着身体里汹涌的感觉,「……真的。」 那是他娶了她两年后的秋天,也是他们的第一夜。 衣袍除尽,在那冰凉的池水中,他抱起她回了寝殿的睡榻。 销魂蚀骨的一天两夜,她才尽除药性,沉沉睡去。 时隔三月,他取了她的血,她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不见。 「凉儿,你别胡来,我带去你泡冷水。」 这个方法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当年叶青梧是那么做的,他也只能试一试。 殿后的池水里,他抱着陈凉心坐在池水里,封了她的穴道让她不能乱动,三个时辰之后,陈凉心才沉沉睡去。 洛熠宸按了按额头,青梧,这是你做的吗? 不得休息的洛熠宸匆匆赶去早朝,早朝后又选了江太医觐见。 「朕问你,当年,你负责贵妃娘娘,她可曾有孕?」 江太医脑袋嗡了一下,伏在地上,声音却不卑不亢,「回皇上,是,贵妃娘娘曾有孕。」 「为何不报?」 「臣闻皇上与娘娘感情甚笃,贵妃娘娘说要给皇上一个惊喜,令臣帮忙隐瞒,臣才答应。」 「贵妃是何时有孕?」 第9章 月落梧桐苑 「贵妃娘娘是元正二年冬月中,由臣诊出喜脉,约有孕两个多月。」 洛熠宸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坐在龙椅上,半晌才道:「你下去吧,今日朕什么都没问过你,知道吗?」 「臣遵旨。」 江鹧鸪出了书房太嘆了口气,微微摇头。 元正初年他封了她为贵妃,元正二年冬月,正好是在他们结合之后的两个多月,若未记错,他匆匆在军营回来就听闻凉心公主病情不好,恐继续用药。 当晚,他去了梧桐殿,她欣喜交加,曾说有事要跟他说,却被他拉着进房打断了。 两人缠绵的锦榻上,他将短刀插进了她的胸口。 洛熠宸攥拳,蚀骨痛意从胸口蔓延开来。 唇角鲜红的血慢慢流下,他轻轻有手抹掉,难怪青梧那样恨他? 「姑娘,公子的病已经大好了,河南那边,您若不去,大公子就要回来了,到时您想见他就更麻烦了。」方怀在她身后说。 叶青梧杀手名单,「宸凉宫的事情做的不错。」 「姑娘。」方怀不解,明明那么想念亲人却不去相见是为什么? 「侍郎大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地买了吧?灾民应该也安置的差不多了,前段时间不是有人兑给我们许多大豆?弄到河南种上吧?」 「种大豆?」 「嗯。」 「可,可种那么多大豆我们也吃不了啊,总不能天天吃豆腐吧?」方怀无奈,虽然跟着叶青梧已经很多年了,可是,这种诡异的思维他仍然跟不上。 「谁说非得吃了?吃不了能卖啊,能当米煮粥吃,能髮菜芽当菜吃,吃不了卖豆子,豆子卖不了卖豆芽,豆芽卖不了做豆腐,豆腐卖不了做臭豆腐、红豆腐,再剩下就明年做种子接着种豆子。」 方怀懵。 「另外,府邸修好了吗?」 「修好了,只是不知题什么名?」 「就书月落梧桐吧。」 「姑娘,这样谁也不知道是您啊。」方怀愁死了。 「不需要,另外准备车马,五天之后我们出发。」 方怀一喜,抱拳拱手,「是。」 洛熠宸的血果然管用,配着汨罗果和一些药材熬成汤药之后南砚的身子果然好了起来,叶青梧揪了多年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娘亲娘亲,我们要去哪里啊?」叶子苏跑过来,桃粉色的衣服衬得她这一年来养的圆润润的小身子更加漂亮可爱,一听到要备车便忍不住从亭子里跑出来了。 叶青梧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说:「这边天气不好,不适合你和哥哥养身子,我们要到南方去。」 「哥哥说我们也有爹爹,娘亲,我和哥哥的爹爹是谁啊?」 子苏是声音如黄鹂鸟啼,清脆优柔,软糯的让人兴不起一丝残忍之心。 可是,这註定是一个残忍的话题。 「小姐,子苏糕做好了,我们去吃子苏糕吧。」锦芳哄道。 「锦芳姑姑,我一会儿再吃,我要听娘亲讲她和爹爹的故事。」 第7页 有时候叶青梧会想,子苏和南砚的性格多时随了她,总是固执的很。 叶青梧看了锦芳一眼,亭子里南砚端端正正的坐着,因为生病,身体一直很瘦弱,身为男孩,看起来还没有子苏壮实。 第10章 爹爹是皇帝? 叶青梧摸了摸他的头,抱着子苏一起在石桌前坐了下来。 「可好些了?」 「娘亲,孩儿好多了,娘亲不用忧心。」相比子苏的无忧无虑,南砚则稳重很多。 叶青梧摸了摸他的脉,脉象平和,虽然脉搏跳动仍然有些虚弱,可是已经比之前凌乱的脉象好了许多。 「你也想知道?」 「想。」叶南砚点头,小小的脸上尽是坚持和坚定。 叶青梧嘆了口气,「南砚,子苏,只要是你们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们。」 她说完,将子苏放在旁边的石凳上,锦芳各自斟了一杯茶分别放在母子三人面前,退出了亭子。 「先说我吧,我的身份是上一任丞相之女,现朝中左侍郎和大将军的亲妹妹,你们的爹爹……是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 「爹爹是皇帝?」 惊慌之间,叶南砚失手碰翻了茶,茶水随着石桌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叶子苏更是连神都回不过来。 皇帝对他们来说只是传说中的人物,高高在上,不可触摸。 可是,他们竟然皇帝的儿女。 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叶南砚才抬起头看向叶青梧,「那……娘亲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 故事讲完的时候已经是快黄昏了,叶青梧看着随着故事起承转合的两个孩子嘆了口气,「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们想入宫去,我就派人送你们入宫,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叶青梧淡淡的笑着,一双手在袖间紧紧地攥在一起。 「娘亲,我不会离开你的。」叶南砚从石凳上下来走到叶青梧身边抓住她的衣袖说道。 「呜呜,娘亲……我也不要离开你……呜呜呜……」 子苏一直哭个不停,叶青梧无奈的将她抱过来,又拍了拍叶南砚的背,说:「你确定吗?你要知道,如果你进了宫,以后,你可能就是我们康源王朝的皇帝。」 「我想陪着娘和妹妹。」 叶青梧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很是安慰。 抱着两个孩子,叶青梧十分满足,「再等几天,等你身子再大好一些,我们就离开这里。」 「好,娘亲想怎么样都好。」叶南砚抓住叶青梧和叶子苏的手,脸上少了些病态,连眼睛都比往日更亮了,「我好了,以后我会保护娘亲和妹妹的。」 亭子外,锦芳不住的用手帕拭着泪,一直到日落之后才从外面进来,「姑娘,晚膳好了,公子和小姐用膳不能耽误,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好。」 叶青梧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出来,想了想,又说:「锦芳,过两天我们出去逛逛。」 「娘亲我们也一起去吗?」叶子苏拉着她的袖子问。 「苏苏想不想去啊?」叶青梧笑着问。 「想去想去,娘亲我长这么大还没出去玩过。」 叶子苏拉着叶青梧撒娇,叶南砚瞥了她一眼,「没出去前两天的糖葫芦从哪里来的?」 「我,我……我听门房的大爷说吃糖葫芦就不疼了,我不想让哥哥疼,才求方怀叔叔带我一起去买的。」 叶南砚一愣,有些愧疚。 第11章 抢刀 叶青梧摸摸两个孩子的头,笑了,「苏苏知道疼哥哥,真好。不过,外面坏人很多,你们身份也不一样,出去一定要注意安全,要和方怀叔叔一起。」 「娘亲我知道了。」叶子苏半垂着头,有些害怕语气重的哥哥。 「以后想出去玩哥哥陪你一起。」叶南砚拉住叶子苏的手,「苏苏,刚才哥哥不是有意凶你的,哥哥怕你被坏人带走。」 叶子苏终于被安慰好,母子三人才一起进了正厅。 锦芳却有些担心,可到底也没说什么,两日后,叶青梧和锦芳带着两个孩子便一起上了街。 两个孩子基本没在京城逛过,看什么都十分新鲜,叶青梧任由两个孩子在街上跑,一身白衣跟在两人身后不远的地方,锦芳却不像她那么淡定,紧跟在孩子后面跑动跑西的。 「宸凉宫的事情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只说皇上去了宸凉宫,在那里整整呆了三个时辰才出来。」方怀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姑娘,您如果回宫,有公子和小姐在,必然也不会怎样的。」 叶青梧讽刺的看了他一眼,「不会怎样是怎样?」 「有公子和小姐在,凉心公主必不会像五年前一样放肆。」 「不会像五年前一样放肆不等于不放肆。」她在一个小摊前停住,随手拿起一把香扇,扇了扇,当真有香气扑鼻,「闻闻。」 叶青梧拿的这把扇子并不像寻常女子喜欢的香扇一样颜色鲜艷,素白的扇面上绘着一株兰花,十分文雅。 方怀尴尬的脸都红了,「姑娘,这……这不好……」 「让你闻你就闻!」叶青梧用扇子敲了他一下,把扇子丢尽他怀里,「掏钱!」 方怀问了价付了钱,小心翼翼的送到鼻子前面闻了闻,「姑娘,这也没什么啊。」 「闻的出什么香吗?」 第8页 方怀又闻了闻,「摇头,这事儿您得让江鹧鸪来,我,我不行。」 「龙涎香和麝香一起调的。」 「您怎么知道?」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方怀默默低下头去。 「走了这么久,让南砚和苏苏去茶楼歇歇脚吧。」叶青梧向前指了指,方怀有些不放心的左右看了看,「姑娘,那你……」 「你去吧,我随后就到。」 方怀只能离开,叶青梧手里把玩着那把香扇,时不时冷笑一声,忽然她看到路边的一个卖兵器的小摊,摊前没什么人,摊上摆的东西不少,长剑、大刀、短刀、匕首什么的。 叶青梧站在摊前停了一会儿,许是用惯了洛熠宸的那把短刀,自从还给他之后,她总是觉得手边的兵器都不太趁手。 她拿起一把短刀垫了垫,分量跟之前的那把短刀差不多,长度也差不多。 「这把刀多少钱?」 「这把短刀我要了!」 温润却不失强硬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叶青梧不禁回头看了一眼,一个一身紫色衣袍的年轻人站在她身后,见她回头便向前走了几步,再次重复:「这把短刀我要了!」 「公子,这把短刀是我先拿到手的。」 「可你没说你要啊。」紫衣公子唇角掠起一抹笑意,「我可是第一个说要的人。」 第12章 刀不适合你 「如果不是你打断我已经把这把刀买了。」叶青梧瞪他,「敢问公子是谁家公子?不知买卖也有先来后到吗?」 「哦?这京城的买卖还有先来后到?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紫衣公子笑意更浓,像笑又像讽刺。 「京城为何没有先来后到,天子脚下,自当井然有序。」叶青梧抬高下巴,「公子难道不知道吗?」 「哈哈,有趣,有趣。」紫衣公子大小出声,「不知姑娘芳名?要这短刀何用?」 「公子出门在外都是这样询问姑娘的吗?至于我要这短刀何用与你何干?」叶青梧不认识他,也素来讨厌这种横刀夺爱的人,语气也变得有些沖。 「姑娘误会了,自古以来,红粉赠佳人,宝剑配英雄,姑娘螓首蛾眉,我看这香扇就很好,如此锋利的短刀,不适合握在姑娘的手里。」 叶青梧不想理会他这般油嘴滑舌,直接问道:「小哥,这短刀多少银子?」 「姑娘,15两。」 「小哥,我出20两,姑娘,这把短刀给我吧。」 「这个给你,短刀我拿走了。」叶青梧随手从头上抽出一只玉钗塞到小贩手里,转身就走。 紫衣公子立刻转身挡在她的身前,「姑娘,我说了,如此锋利的短刃不适合姑娘。」 三番两次的搅扰,叶青梧终于烦了,香扇往腰间一别,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握着刀鞘,一个倾身刀就在紫衣公子面前扒开了,铮亮的刀刃如果划在身上就是一道伤口,紫衣公子没想到叶青梧会招唿不打一声就动手,可身体反应也快,屏息身子向后仰下,躲过叶青梧的攻击,身子快速向后掠了几步。 「姑娘,你……」 叶青梧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他退她进,闪身间刀刃擦过紫衣公子的髮丝,叶青梧轻飘飘的接住断髮将手移至他的面前,声音冰冷,透着疏离,「你输了。」 紫衣公子呆呆的拿过她手中的断髮,不敢相信三招都没过,竟然自己的头髮就被削断了,而且,刚才叶青梧的刀如果再往前一点点,可能削断的就不是他的头髮,而是他的脖子了。 他倒吸一口冷气,再回头去看时,叶青梧已经将到还鞘向前走出很远了。 叶青梧到茶楼的时候方怀和锦芳已经陪着叶南砚和叶子苏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了,叶青梧走过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累不累?」 「不累,娘亲,刚才我和哥哥去看杂耍,那个小猴子可好玩了。」叶子苏拉着叶青梧的袖子说。 叶青梧笑了笑,「南砚有什么想要的吗?」 「娘,这是你买的刀吗?」叶南砚自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她腰间别着的拿把短刀,虽然小脸上还是很淡定,可到底年纪小,眼睛里闪烁着的光亮出卖了他。 「嗯,刚才在小摊上看到的。」 叶青梧把短刀拿出来,叶南砚立刻接过去将刀刃缓缓从刀鞘里拔出来,寒光凛冽,把锦芳吓了一跳,「姑娘!」 叶青梧缓缓摇了摇头,仍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叶南砚,叶南砚眼睛里透着光,不过,他白嫩的小手和刀刃的寒光实在不太相配,「娘亲,这把刀能不能送给我?」 第13章 皇帝的失态 「你想要?」 「我想练武。」叶南砚说,小脸绷得紧紧地,十分认真。 叶青梧想了想,南砚和子苏都不比别的孩子,身体素质差,或许就只能通过这方面来弥补了。 想了想,她点点头,「刀可以给你,不过你现在也没什么用,等稳定下来以后,你每天给我练功两个时辰。」 叶南砚答应下来,叶子苏又吵着出去玩,就这样玩了大半天,回去的路上两个孩子就睡着了,锦芳和方怀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叶青梧让他们先回去,自己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这样漫无目的的瞎逛,等下一次她再回到京城,恐怕就不是这般光景了。 皇宫,书房。 第9页 「皇,皇上,我,我好像看到娘娘了。」方智激动的哆嗦,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真的?她在哪儿?」洛熠宸失态的从龙椅上站起来,硃笔掉下来,弄脏了奏摺。 方智一拱手,「就在京城的街上,娘娘一个人,不过人很多,我还没追过去她就不见了。」 「不见了?」 「是,今天是双日,街上人多,我见娘娘一个人走着,手里拿了把香扇,娘娘没什么变化,好像又变了很多……」 「哪里变了?」洛熠宸盯着他,那天晚上他虽看的不真切,可是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好像……好像变得更好看了,又好像……反正就是……对,好像变得很冷漠,街上那么多人,她走过去,却好像街上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方智自言自语般嘟囔,说完才发现洛熠宸一直在盯着他,「皇……」 「行了,下去吧。」洛熠宸挥手让他下去,方智磕了头准备走,却又听高高在上的人说:「继续找,不过不得声张。」 「是!」方智抹了把汗,总算出来了,他心说下次说什么话一定要像娘娘教自己的那样,想个三五遍再说话。 夜黑如墨,久违的琼华宫里一盏烛光摇曳。 他一身便装站在曾无数次进出过的地方,五年不能想起,如今她笑卧贵妃榻的模样犹在眼前,几案上沉积了厚厚的灰尘,自五年前开始,这里逐渐荒凉,再没有那人波光流转的笑靥如花,再没有那人长袖善舞窈窕身姿。 他以为,她的离去不过是顺应他的心,就算她留下来,也与冷宫无异,他只是不介意宫里过一口饭吃罢了。 然来到这里,他才发觉,原来那些往事从来都存留在他心里的秘密角落,不曾离去,也不曾浮现,只等着他在一个合适的机会自己发现。 往事如瀑,戳痛他的心口。 抬步走进寝室,淡黄色的床榻上一如那天离开时候的样子,其中黑色的痕迹十分显眼。 洛熠宸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手指抚过那片黑色,指尖被灼烧,他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如果他没有那么做,现在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她还留在他身边,她会为他诞下麟儿,可如今…… 洛熠宸手指紧紧揪住那团黑色,握于掌心,置于胸前,他手掌颤抖,没一会儿便一片白色。 「啊!」 洛熠宸大叫一声,心口血气翻涌,忽然翻了翻手腕,左手中寒光闪起朝着他的右手。 第14章 银针何来 倏然,一道劲风袭来,三根银针钉在他左手的手腕上,一根撞飞了他手中的短刀,只听「噹啷啷」一声短刀飞出落在地上。 洛熠宸立刻抬头望去,就见叶青梧一身玄色衣袍站在那里,倾世容颜一如往昔,眉目如画却略带讥讽,「洛熠宸,你想用这一只手弥补你所有的过错吗?」 「青梧?是你!」洛熠宸大喜过望,起身便朝她走过来,「你说,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我要你如何?」叶青梧讽刺一笑,眉梢轻挑,俾睨众生,「呵,你给的我偏不要,而我要的,你亦不敢给!」 「世上还有我给不起的东西?」洛熠宸皱了皱眉,冷峻面容如冰,似是不悦。 「洛熠宸你记着,不论我想要什么,我都能自己拿到,而你给的,我不稀罕。你的东西,还是悉数留给你的凉心公主吧!哼!」她说着衣袍一摆就要离开。 洛熠宸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臂,「你要如何?青梧,你要如何?你要如何我都给你!」 叶青梧一怔,她身子骤僵,诧然回身看着这个曾高高在上的男人,他眉目如峰,冷峻如冰,一向高高在上的男子,何时学会了请求别人? 「你的愧疚,我不需要!」她一甩袖子,从他手中脱出,又向后掠了几步,「洛熠宸,你等着吧,你会为你曾经所做的一切后悔!」 后悔辜负了一段曾经倾心以待的感情! 「我……」洛熠宸还想再做挽留,叶青梧却极快的一摆袍袖从敞开的窗户里跳了出去,她勾勾唇角,露出一抹微笑,顿如百花盛开,惊艷无数,「洛熠宸,我许久未曾看过凉心公主了,这话可以乱讲,偶尔东西可不能乱吃,尤其是像销魂丹之类的东西。」 「你……是你?」洛熠宸大惊,虽也这样想过,可那夜她明明去见了他! 「这只是一点儿利息,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的拿回去!」 笑容倏然一收,眉目如冰,她一甩袍袖,运气离开。 「青梧!」他大叫一声,拔掉手腕上的银针,追出来却再也不见了她的身影,反倒差点引来巡逻的侍卫。 他一通狂追,找了足足半个时辰,却没发现叶青梧的半点气息。 皇宫内黑幕沉沉,不见半点波澜。 「皇……皇上,您的手……您的手又怎么了?」 五更时分,张宝端进来叫皇上起床更衣,却发现皇上伫立于窗前,眸色沉沉,他身子一哆嗦便跪了下来,「皇上息怒,奴才……奴才马上去找江太医。」 他嗯了一声,「顺便把方智也叫来。」 「……是。」张宝端略一迟疑,立刻迈着小碎步走了。 三枚银针刺在他手腕上的时候并不觉得疼,可过了这么久,却觉得不太舒服,他捏了捏手腕,又看了看右手,攥拳,松开,又攥起拳头。 第10页 「皇上,您这手是先前封闭了气穴所制,臣再扎几针就好了。」江鹧鸪跪在他身侧,恭敬的说道。 洛熠宸点头,「开始吧。」 他说着朝张宝端摆了摆手,张宝端「喳」了一声,立刻端着一个托盘,走到方智面前,「方大人,请仔细辨识一下,可认得这是何物?」 第15章 授人以渔 方智凑过来看了看,大惑不解,「这不就是平常所用的银针吗?」 托盘之上是一方锦帕,而锦帕上则是四枚银针,铮光瓦亮,寒光凛冽,赫然便是叶青梧所用之物。 「你确定是平时所用?」 方智闻言又向前走了两步,拿起银针细细看了一番,依旧摇头,「回皇上,以末将之见便是平时所用的银针,不然,还是再请江太医看一下吧?」 江鹧鸪刚给洛熠宸收了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踢了出来,心下不满瞪了方智一眼,但迫于洛熠宸的威慑,不得不上前观看。 他拿起一枚仔细看了看,又放下,依次看了其他几枚,摇了摇头,「启禀皇上,此针并非臣等所用银针,此针比我们所用的银针粗,应当多用于暗器。」 「你二人可曾见过?」 方智和江鹧鸪同时一愣,立时摇头,「未曾见过。」 「当真未曾见过?」 洛熠宸语调骤然拔高,面色冷峻,若说叶青梧丝毫武功底子都没有,他不相信,而这两人都是叶青梧带进宫来的人,对叶青梧的了解定然知之甚深,若他们一点儿都不知道…… 「回皇上,臣(末将)绝未见过。」 两人见状不妙,立时跪倒在地。 「行了,先下去吧。」洛熠宸挥了挥手,转头对张宝端道:「准备去上朝!」 五天时间到了,叶青梧和锦娘带着叶南砚和叶子苏前往河南,方怀一路保驾护航。 河南的水患远比想像中还要严重一些,出京城的时候看到城门有许多官兵在把手,叶青梧不担心他们会认出自己来,毕竟,自己都「死」了五年了,这些官兵多是平民百姓,不可能有人见过她。 马车走到城门口才发现,这些官兵是放出不放进,阻拦外地来的灾民进京。 「青天大老爷,求求你让我们进去吧……让我们进城讨口饭吃……」 「大老爷我们好不容易才从河南来到这里,求求你了,再不进城一家人都没有活路了……」 「娘亲,这些人何故要从河南来到京城?」叶南砚掀开窗帘向外看去。 叶青梧也往外看了一眼,灾民男女老少都有,多是衣衫褴褛,脸色焦黄,嘴唇干裂,蓬头垢面。 「河南水患,庄家淹没,房屋倒塌,流离失所,是以灾民们背井离乡来到京城。」 「那这些官民为何不让他们进程?」叶子苏愤怒的指着那些官民。 叶青梧摸摸她的头解释道:「灾民饥荒,恐引起瘟疫等病,一般京城的官兵们阻止这些人进城,另外,这些人进城后吃在哪里,住在哪里,还需劳烦京城官僚予以抚慰,这些事,他们这些京官是不屑做的。」 「那就要他们活活饿死吗?」叶子苏眨了眨大眼睛,指着地上一个饿的摇摇晃晃的跟她一般大小的小女孩说:「她好像也才跟我一样大,难道也要死了吗?」 「子苏想救她吗?」 「想。」 「去那些水和干粮给她送去吧,让方怀陪你去。」 「谢谢娘亲。」叶子苏大眼睛里泪水瞬间褪去,抱着叶青梧使劲亲了一口,结果锦芳递来的干粮和水便冲出了马车。 叶南砚皱了皱眉,似乎不贊同叶青梧和叶子苏的做法,「娘亲!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第16章 吗,马前拦驾 「难为你小小年纪便知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可是南砚,你看,这种地方如何授人以渔?」 叶南砚小眉头皱着看着叶子苏在方怀的陪同下朝那个饿的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跑过去,先让她喝了几口水,又把糕点拿给她吃,小女孩饿坏了,原本还有些怯怯的,可是子苏几次跟她说是送给她的之后终于忍不住大吃极了,几口就把子苏拿过去的糕点吃了个干净。 「姑娘,谢谢你,姑娘你是好人啊。」小姑娘的爹娘见状立刻跪下来给子苏磕头,子苏被吓坏了,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状况,往后退了两步,回头看了看在马车里的叶青梧和叶南砚,叶青梧朝她点点头。 叶子苏没那么害怕了,可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还真是有些不知所措,方怀上前将两人扶起来,「两位折煞我家小主人了,起来吧。」 「不折煞,给恩人磕头是应该的,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以后我家蓝丫头也好报恩。」小姑娘的爹娘跪在地上不起来,一定要他们说个明白不可。 道路两旁除了他们一家之外还围了许多灾民,见蓝丫头有了吃食之后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锦芳见了不禁有些迟疑,「姑娘,他们……」 锦芳以前也是逃难从家里出来的,这种情况想来没少经歷,不过现在身为侍女同情他们就觉得对不住叶青梧,可若什么都不做,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叶青梧分别看了看她和叶南砚,「南砚,可有想到?」 叶南砚摇摇头,「我们好像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叶青梧笑了笑,转头对锦芳道:「一会儿跟方怀说,在朝廷派人来解决这件事情之前,每天过来施粥。」 第11页 叶南砚和锦芳也下了车,将车上备的干粮和水拿出来分给大家,叶青梧靠在马车里,看着两个孩子帮着给大家分发食物,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笔墨,迅速写了一张条子 。 「两位恩人,请问两位尊姓大名?我们要报恩啊。」 分发完食物,灾民们没有着急吃,反而都跪在地上谢恩,叶南砚和叶子苏不说话便一直跪在地上,叶南砚上前和方怀一一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举手之劳而已,大家不必放在心上,从今日起城门外会有人施粥,暂时无法安置的朋友可以每天过来,我家小妹名子苏,若大家以后发达了,只要有心人为小妹求个平安就可以了。」 「谢谢子苏姑娘,谢谢公子!」 山唿海啸般的声音响起来,让叶青梧不由想起金銮殿上的山唿声,洛熠宸,你坐在高堂明镜之下,可听到的黎民百姓的唿声吗? 她冷冷的勾了勾唇角,再掀起窗帘时就见叶南砚已经牵着叶子苏从灾民中间走了过来。 小小的插曲过后,马车再次上路,只是,她知道,京城是无法平静了。 朝廷上,叶青朗赈灾未归,可是,京城的灾民已经块要涌进来了,叶青湛刚回京述职不过三天,就在上朝的路上被人拦了马,衣衫褴褛的人跪在道路中央,面无惧色,却把叶青湛吓了一跳,连忙勒住马匹。 他没有带小厮的习惯,看着道路中央跪着的人,问道:「何人挡路?」 「请问是叶将军吗?」 第17章 青梧救灾 「是我。」叶青湛皱着眉,他将军的名号虽然响亮,可终年不在京城,没想到竟然还会有人来找他!「你是什么人?」 「我,我……小人是京城外面的难民,我们是从河南来的,一路好不容易来到京城,想讨口饭吃,可是外面的官老爷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进程,大家都进不来,前两天我们听说叶将军是个好官,这才给城外施粥的大哥借了一身衣服才进来,大家都托小人求叶将军救救我们啊。」 叶青湛年龄不大,今年才不过24岁,但多年疆场力量他一身威严,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又道:「你从何处听闻我是个好官?」 「是……是前两日,子苏姑娘和公子在城外经过给了我们许多吃食,她说终究也解决不了大问题,如果能找到叶将军就好办了,叶将军,求您救救我们吧,前些天已经有好几个孩子饿死了!」 「侍郎大人不是已经去河南赈灾了吗?」 「是啊,可是,地全被淹了,房屋也都塌了,根本没法住啊,而且离着黄河又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大水,人和牲畜也都被沖走了……」 「你先起来吧。」叶青湛从马上跳下来,准备认真听一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反正灾民都到京城门口了,总不能再给轰回去吧。 「大人,小人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您是好官啊,您得为我们做主,不能再让孩子饿死了。」王武一听非但没有起来,反而磕头磕的更厉害了,额头像不疼一样「砰砰」的磕在地上,三两下就见了血。 「王武你先起来,我还有情况要问你,问清楚才好上秉皇上,为民做主。」叶青湛一手牵着马,不由分说将他从地上託了起来。 「小人谢谢大人!」王武说着又要磕头,叶青湛连忙将他拦住,「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叶将军,小人也说不清楚,不过,那子苏姑娘倒是跟问了我们的情况之后给我们写了下来。」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绢,叶青湛忙接过来看了看,越看脸色越严肃,看完将白绢小心的叠好放进怀里,看向那个人,「你可知那子苏姑娘时候何人?」 王武身子一僵,「子苏姑娘说如果您问起来的话让小人转告您一句话,说有缘自会相见,她会祈愿将军健顺康泰,龙马精神。」 叶青湛沉吟了一会儿,也没觉得记忆力有这么一个姑娘,给了他一只令牌,让他去府里候着,自己骑上马上朝去了。 叶青梧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几天,南砚和子苏的身体原因,马车走的比较慢,去往河南的一路上很多人都背井离乡的往京城的方向走,不够,很多人都是面黄肌瘦,身体无力。 到这一天,叶南砚忽然放下窗帘转过头来,「娘亲,你还没有告诉儿子那一日所说的怎样授人以渔?」 叶青梧从书上抬起头来,「如果你家在河南,家里被大水沖毁了,你会怎么办?」 「当然是重建。」 「若不能重建呢?」 叶南砚看了她两眼,「为何不能重建?」 「河南水患,不仅仅是每年夏季的暴雨,会令庄稼淹死,庄稼一死,颗粒无收,生活在当地的人生活无以为继,年年如此,念念穷困潦倒,所以他们必须离开那个地方。」 第18章 到达河南 「娘亲说不仅是夏季的暴雨,儿子不知除暴雨外还有什么原因?」 叶青梧看着他认真的小脸脸上露出几分赞赏,果然前几年为了治病,将这孩子在屋子里关的太久了。 「黄河,黄河是河南富庶的发源地,也是河南水患的致命原因。黄河无法疏通,每年雨季来临,水位升高,堤坝不牢,无法在水位升高的时候挡住那些多余的水,于是只能任由黄河水沖毁堤坝。」 「年年如此吗?」 「以我们现有的条件所造的堤坝,不会超过三年,必会有一场大水患。」 第12页 叶南砚紧皱着眉头,「爹爹……朝廷都不管吗?」 说完前两个字的时候他心虚的看了叶青梧一眼,叶青梧有些好笑,摸摸他的头,没有责备,「恐怕朝廷也有心无力吗?」 「那我们为何要到那里去?」 「南砚不想去那里吗?」叶青梧轻笑,有的时候血脉里的责任是挡不住的,就像叶南砚,小小年纪就会为黎民发愁,这是他的责任,与生俱来。 这时,一只鸽子落在他们的车顶上,被方怀抓了送进来,锦芳取下鸽子腿上的纸条递给叶青梧,叶青梧看了看,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儿子想去那里,但儿子的想法或许与娘亲不同,儿子想帮帮那里的人。」 叶青梧一笑,河南,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终将成为他们母子的发祥地。 他们行路的这几天时间,京城外已经盖起了简易的茅屋,方便那些外来的灾民休息,日日有人在门外施粥,一路上也曾告诉许多来往京城的难民,抵达京城之后去城南的简易收容所。 金銮殿上,叶青湛来到的时候早朝还没开始,但他也没到金銮殿的大殿里等着,而是去了金銮殿的后殿,且想都没想就直接撩衣袍跪下了。 他这一跪直接把小太监吓坏了,「叶将军,您这是……」 「公公什么都不用问,只要在皇上过来的时候跟他说一句,就说臣叶青湛与河南百姓在此候驾。」叶青湛直直的跪在后殿里,直把小太监吓得腿都哆嗦了。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洛熠宸从外面进来,「朕听人说你与河南百姓在此候驾,青湛,这是何意?」 「请皇上过目。」 叶青湛从怀里将王武带进来的白绢拿出来,张宝端接过来拿给洛熠宸,洛熠宸闻着绢上的墨香微不可见的手抖了抖,打开之后脸色渐渐铁青,「这是真的?」 「臣未能亲观,可前日臣进城之前见路上许多人携家带口往京城而来,城门有官兵把手,查进不查出,臣以为京城进了北朝的奸细便未曾多问,今日才知那些官兵查的不是间隙,而是阻止河南灾民进城。」 就在叶青梧等人悠哉悠哉前往河南的时候,金銮殿上皇帝震怒,罚京城三品以上官员每人三年俸禄,又令京兆尹好生料理河南灾民进城的事情。 歷经半个多月,一行五人终于到达了河南,进了梧桐苑。 府邸已经料理齐全了,方怀之前令人买了几个看着伶俐的丫环奴僕和老妈子,只要他们直接入住就可以了。 第19章 解决水患 一个三进宅院,足够他们母子几人住了。 叶青梧本以为叶南砚会休息几天,谁知第二天一早就出现在她的门外,才不过五更天,叶青梧刚拉开房门,准备练功。 「南砚,你怎么在这儿?」 「娘说来了河南之后教我练功。」 「……」 叶青梧嘴角抽了抽,拉过他的摸了摸他的脉象,「连日赶路不累吗?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儿子不累。」 叶青梧没办法,带着他去了后院,后院连着一个小树林,连日的大雨沖毁了庄稼和房屋,却没有沖毁这一片树林,叶青梧之前让人清理了一下,现在刚好在这里练功。 两世为人,叶青梧的功夫跟叶青湛他们的有所不同,修炼内功的同时,她最耀人的是她一身的近身格斗,不过,她的近身格斗除了叶青湛,没有人见过。 第一天是扎马步,叶南砚和叶子苏这两个孩子身体素质比平常孩子差些,就先从锻鍊身体开始,叶青梧也不强求,半个时辰,就可以歇着。 扎马步的时候叶青梧也开始做一些恢復性的训练,叶南砚也不多问,叶青梧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虽然与他看到方怀他们练功有些不太一样。 叶青梧见了不禁再次点头,这小子好像一直都这么沉得住气,比子苏那丫头强多了,她心里暗暗决定让那丫头再懒两天,以后也开始练功,身体不好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下定决心之后,她听到叶南砚问:「娘,我可有书房吗?」 两个孩子还小,都跟她住在一个院落里,叶青梧也没想好要什么时候给他们请师傅,不过书房倒准备了。 「你字还没认全吧?」 「是,但儿子想多看看书,或许书里有解决黄河水患的办法也说不定。」 叶青梧闻言忍不住嘆了口气,都过了多少天了,还想着黄河水患呢? 她抿了抿唇,「先把基本功打好,把身体素质搞上去,身体不好,看多少书也没有实践的机会。」 「儿子可以等,但是河南的黎民百姓不能等。」 「那我实话告诉你,你所看的书里,不可能有解决黄河水患的办法。」 「为什么?」 因为迂腐!集结几千年的智慧才相处堵不如疏的办法,他看两眼书就能找到?而若非她记得这前世今生,接受过集结几千年的文化,她也不敢来这河南水患之地。 叶青梧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结束了练功,叶南砚的腿都块不能併拢了,叶青梧看着他小步小步挪回去,一路上竟也没有让她抱,心里不禁又欣慰了一下。 正在用早膳,叶青梧就见方怀垂头丧气的进来,「怎么了?」 「姑娘,大豆已经种上了,可是,真的能有用吗?」 第13页 叶青梧见叶南砚的粥用完了,示意锦芳再帮他盛一碗,这才说:「有用没用最起码要过两个月才知道,你打算这两个月就在这儿唉声嘆气?」 「我是说我们有必要做这个吗?这不是朝廷应该做的事吗?」 「赚的银子也进了朝廷的口袋?」叶青梧不紧不慢的说。 「……」方怀摸了摸脑袋,「可是,种大豆……」 叶青梧挥了挥手,不想听他再说下去,「我说的树呢,我之前不是交代了,这所宅子和我们招来的佣人所住的房子都要种树?你们就给我弄这么几棵?」 「那姑娘的意思是?」 第20章 劫富济贫 「我要绿树成荫,等明年夏天我在路边走过的时候不许晒到我。」 方怀仿佛一下子失去了语言功能,呆呆的看着叶青梧直到她把早膳用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属下这就安排人去做。」 「跟我去书房。」 叶青梧让锦芳看着叶南砚兄妹好好吃饭,自己带着方怀去了书房。 「姑娘,京城的难民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与您你所料相同,皇帝震怒,京官皆被连累,难民们都被放进城去,也没有再次出现有人来杀人的情况。」 叶青梧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不过,有人出钱要买二公子的命。」方怀拭了拭汗,忍不住为那人点了根蜡,买谁的命不好,偏偏要买叶青湛的命,你嫌命长了吧? 「多少银子?」 出乎意料,方怀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纠结了半晌,才说:「两千两。」 「二哥可真不值钱。」 「谁?」 「是京兆尹柳城。」 叶青梧啧啧两声,凉凉的笑了,「真穷,当了这么多年京官都不说多拿出点来,去吧,让人把他的命取了,顺便把他家里的银子给我搬出来,我觉得那些灾民就挺可怜的,就把银子给他们分了吧。」 「……是。」方怀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好像要割的不是京兆尹的脖子而是他的脖子一样。 叶青梧见了不禁一笑,白衣迭起,缥缈如仙,「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不用跟我说,直接取对方的命就可以了,顺便帮他们散散家财!」 「那什么都不说?」 「劫富济贫,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是!」 方怀出去了,叶青梧也出门走了走,种了将近一个月,被僱佣来的灾民才将所有的大豆全种了,安乐很满意,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空地,她准备让人种一些菜。 从第三天起,叶青梧就把叶子苏和叶南砚一起带去训练,这种训练不光是为了让他们强身健体,孩子总要长大,以后她不可能永远陪在他们身边,她必须让这两个孩子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对于每天五更起床,叶子苏撒娇卖萌惯用的招式用了一个遍,就连锦芳和方怀都跟着劝了劝,也没有让叶青梧收回决定,于是,之后的半个月叶青梧就看着两人让他们训练。 同时也让方怀调了一些人过来,她要出一趟门,一趟不算远的远门。 叶青梧换了男装,仍是一袭白衣,不染纤尘,一匹浑身没有任何杂毛的白马,她和方怀一起朝黄河驰去。 方怀不懂叶青梧为什么非要去黄河,他们只需要一心报仇就可以了,可是想一想两个小主子的身份,他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京城出了件大事,京兆尹被杀了,就在自己家里,夜里跟小老婆睡了一夜,早晨小老婆叫他起床上朝,却发现床上只剩下了身子,京兆尹的头不见了。 小老婆的尖叫引来丫环奴才,丫鬟奴才也被吓呆了,京兆府尹府里的人全被吓疯了。 而与此同时,文武大臣的上朝的必经之路,不知谁路过的时候觉得脖子上有些黏煳,一摸才发现,上面有血滴下来,正好奇头上为何会有血滴落,向上一看,刚好发现宫门门口悬挂着一颗人头,血还没滴完。 一个月内,皇帝两次震怒,京兆府尹好端端被杀了,脑袋挂在宫门上,简直是挑衅皇权,奇耻大辱! 第21章 有故人到 「查!」 案子被交给吏部,吏部侍郎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唯一的一条线索就是京兆府尹里所有的银子都没了,一两也没剩。 而与此同时,所有京官的案头都被放了一份卷宗,里面是京兆府尹贪污的银两以及仗势欺人等等罪状,而案综上写了截富济贫的字,让几十位京官看着这份卷宗不禁冷汗涔涔。 截京兆尹的富,去救外面无数食不果腹的灾民,这样的事情此前无人敢做,而一个截止的截,意义又是不同! 这样一份沉甸甸的大礼,不知什么时候会落在自己头上,一时间京城里的各位官员们人人自危,做事小心惶恐,生怕自己做的那些骯脏事被人揪出来,甚至有些人恨不得把自己下放到外地去。 皇帝的怒气更甚,歷朝歷代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如今在他的治下出了官员被杀,截富济贫这样的事情,这不禁是耻辱,更是担忧。 快马飞驰,叶青梧和方怀两天两夜后终于到达黄河岸边,滔滔黄河水,滚滚而流,果然只有见过黄河的人才知道它的霸气。 前世她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路过壶口瀑布时远远看过一眼,震耳欲聋的瀑布之声很快在直升机的作用下消失在耳边,本想等那次任务结束之后利用假期回去游览一番,谁知道却出了差错。 第14页 那次的任务是取一块价值不菲的血钻,那块血钻只有成人的拇指大小,但颜色鲜艷,纯度十分高,百年难得一遇,她和她的团队受人所託,很顺利的拿到了血钻,回程路上几人传阅时,血钻却忽然在她的掌心里凭空不见了,而她的记忆也止于此。 再次醒来,她是襁褓婴儿,相门贵女,千万宠爱于一身。 她以为她这一生都会过的奢华、富丽,然而,她的命运却在坠落飞檐塔的那一刻彻底改写。 如今,这虽然不是瀑布,可宽阔的河面,波涛滚滚仍让人心神震撼。 放怀就着落下的水雾抹了把脸,看了看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河面的叶青梧有点结巴,「这,这么大的……水?人怎么能抵得过水?」 叶青梧闻言一笑,「怕了?」 被一个姑娘家这样说,方怀脸上有点挂不住,「姑娘说哪里话,有姑娘在,属下自是不怕的。」 叶青梧扯了扯唇角,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有朝一日,我定让这灾区变成千里良田,人强马壮。」 「姑……姑娘?」 方怀有点不相信,如果她一个姑娘家就能解决的话,那还要朝廷干什么? 叶青梧不解释,可能她一个人是解决不了的,可若带着华夏几千年无数人凝结而成的智慧,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一试。 「方怀,我们出发之前我交代的事情做了吗?」 「挖沟?做了做了,属下从阁中调了方棋和方海过来,由他们负责这件事。」 叶青梧点头,又向前跑了几十里,直到夜色浓浓,才到达一个镇子,两人找到镇子上唯一的一间客栈,却见客栈外面拴着几匹马,她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将缰绳一抛,向前走去。 一匹黑色高头大马拴在客栈外面,脖子上的鬃毛却是白色的,煞是罕见。 叶青梧面色一变,真的是他! 第22章 宫墙怨 想了想,转身从马背上翻出包袱扯出一件斗篷,兜起兜帽罩在头上,方怀奇怪,「姑娘,你不舒服?」 「大哥在这儿。」 「大公子?」方怀左右四顾,摺扇敲在他的额头上,叶青梧恨铁不成钢的道:「马!那是他的马!」 「那那那那怎么办?」 方怀急的汗都冒出来了,这都不冷了,他出门也没想过要带斗篷,倒是锦芳担心叶青梧受凉给她带了一件,整个镇子上客栈就这么一间,又不能不住! 「你傻了?大哥没见过你!」 叶青梧直翻白眼,方怀愣了一下,才哦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姑娘,我们进去吧。」 镇子上没什么人来,平时也是空着,今天一次来了两拨人,店掌柜高兴的嘴巴都快扯到耳朵上去了,「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两间房,我们公子喜欢清净,给我们安排清静些的房间,准备你们最好的饭菜,一会儿给我们公子送到房里,另外,有热水的话,送一桶热水进来。」 方怀四处看了看,没有见到叶青郎,顿时放了心。 「哟,对不住这位爷,今天咱这儿就剩两间房了,不过我看刚才那位爷也是为脾气好的,兴许不会吵闹,请两位多多担待。」 方怀回头看了叶青梧一眼,见她没什么表示,于是说道:「那好吧。」 叶青梧身子裹着斗篷后面,从都至尾不置一词,等方怀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她便抬脚朝楼上走去,方怀拎着包裹跟在身后。 进了房间,叶青梧在椅子上坐下来,方怀将她的东西放下,又倒了杯茶给她,自己才朝另一个房间走去,「姑娘,若有事你便喊我。」 叶青梧点头,方怀出去了,她喝了杯茶便靠在床上休息,斗篷没脱,没一会儿她就听到木桶滚动的声音,有小二送热水来了。 她打开房门,便走到窗前站着,等两人弄好热水,才又关了房门。 奔波了这几天,还没有机会洗澡,叶青梧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想也没想便脱掉衣服进了木桶,热水烧的很热,她坐在里面闭着眼睛,思绪繁杂,这些年,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是当年的他和她。 「看那么多书做什么,姑娘家,学别人绣绣花种种草多好。」他从外面进来,明晃晃的颜色晃花了她的眼,拿掉她手中的书,将一只玉笛放入她手中,「上次吹的曲子不错,再给朕吹一次?」 「难为你竟喜欢这种曲子?」她无奈摇头,从贵妃榻上站起来,长发如瀑,素衣飘飘,身姿若仙。 哀怨婉转的笛声开始从琼华宫飞扬,好一会儿才停下,他问:「这是什么曲子?」 「你竟不知?」她无奈摇头,「此曲名为宫墙怨。」 说完,她噗嗤一声笑了,身为女儿家,她都不太喜欢这种哀怨凄婉的曲子,他竟然喜欢! 「青儿,你怨吗?」他坐在贵妃榻上握住她的手,抬头看着站立的她,「可曾怨我将你锢在这高墙之内?」 「我若说怨,你会放我离去吗?」 「不会。」他摇头,连思索都没有。 她以为,那是他坚定的信心,却不知,他是很坚定,而坚定的却是给凉心公主取血之心,他的心里何曾对她有过半点怜惜。 「那我何苦怨呢?怨太磨人了,而我,不想庸人自扰。」 他呵呵笑了一声,大手用力忽然将她揽进怀里,手指掐着她的下巴,「你真是连一句好话都不会说,你可知,若是其他女子会怎样回答?」 第15页 「我不知,亦不想知。别人的答案与我何干,若你想听那样的答案去找那样的女子便是,我这琼华宫,皇上自不必来。」 「你……」他气滞摇头,却又无奈,「你说你,还要让朕等多久?」 「皇上若是皇上,想要臣妾,臣妾随时侍寝,皇上若只是一普通男子,寻一心意相通两心相悦之人,等等又何妨?」 她身软若无骨,随他置于膝上,衣襟散开,美人勾魂。 耳鬓厮磨,他道:「朕等便是,等你愿与我双宿双飞的那一天。」 结果,他等到了,而她,也变成了砧板上等待宰割的肉。 第23章 彻底打击 「公子,饭菜好了,我能进来吗?」方怀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打断了她的小憩。 水有些凉了,叶青梧撩了一捧水沖刷在脸上,泪痕被水沾湿,很快分不清楚是泪还是水,她从浴桶里出来,换了干净的衣服,这才打开房门,「进来吧。」 「姑……姑娘。」 方怀呆了一下,叶青梧头髮还湿答答的滴着水,身上也是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让方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叶青梧见他这副纯情的样子,噗嗤笑了一下,「臭小子,想什么呢?」 「啊,没有,没有姑娘。」 叶青梧笑着打趣了两句,运功将头髮烘干,随手用布条扎起长发,这才从椅子上坐下来。 「大哥他们过来,恐怕也是为了黄河水患的问题,之前我让人送到官府的那张卷宗没人理会吗?」 「是啊,姑娘费了那么久时间写的,他们竟然有眼不识金镶玉,哼!」 「你不是也不理解吗?」叶青梧戏嚯的看了他一眼,又说:「田地不够,既然没有人肯做,那么就把能买的田全买下来,从翼城县开始,只要没人要的田,只要别人肯卖,我们就买。」 「姑娘,你,你想当土霸王啊。」 方怀又被震颤了一下,之前买了几百亩还不够用? 「土霸王多难听,我们要做的,以后告诉你。」 反正要挖沟渠,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着发水的地方有点远,一路挖过来,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力气,浪费多大的精力。 现在没有人认同她的做法,可不出两年,就会有人争先恐后的效仿,这一点叶青梧很有把我。 堵不如疏,这是治理河道的宗旨,而且现在水位一年年抬高,就算建立了堤坝,也许能撑一年两年,谁知道第三年汛期还会不会再度决堤啊。 「姑娘,不如我们直接将你的想法告诉大公子,由他去做不是更好?」 劳心费神的事情,黎阁事情已然很多,平白添这么多事情,若没有好处,谁喜欢去干! 叶青梧闻言放下筷子,一脸正色,「方怀,你可知黎阁为何称之为黎阁?」 「黎阁?黎民百姓?」方怀试探着问。 「朝廷图的是天下,他们不会在乎黎民百姓的死活,可是,天下之大处处皆是黎民百姓,朝廷不顾黎民,我们来顾。」 「那不是我们比朝廷在黎民百姓心中的地位还要高?」 「你知道打击一个人什么是最痛彻心扉的吗?」 「请姑娘指教。」 方怀学乖了,跟叶青梧相比,他的脑袋显然不够用,不如受教来的直接。 「就是用他最擅长的东西将他打击的体无完肤。」 方怀:「……」还是没懂。 两人又用了两三天的时间,换了一条路回去,综合各处的土质,土地肥沃程度等,叶青梧做了对比,又修改了一下挖沟渠的方向,两人才打马往回走。 回到梧桐苑已然下午申时,梧桐苑里南砚和子苏都不在,锦芳也不在,方怀问了家僕才只这两天南砚和子苏下午都出去看他们挖沟渠了。 自从沟渠开始挖,叶青梧也没有去看过,索性连马也没下,调转马头朝二里之外的龙口村而去,方怀紧随其后。 第24章 黄河之水天上来 刚种完大豆和一些粮食作物,等待着农田再次长起来的时间很多人都没事做,在叶青梧出了挖沟渠的活计之后,除了她让方怀买回去的一些家丁,还招了附近许多人挖沟渠,一个月二两银子,另外提供吃食,一时间所有没有活计做的壮汉全都跑来挖沟渠。 叶青梧放马跑了一会儿就见到许多人围观,多是一些小姑娘和妇人,挖不动沟渠在旁边看热闹,叶青梧在马上观望了一会儿,就见到被方海和锦芳护着的南砚和子苏。 两个孩子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且不说二人身上的气度,就只是身上的衣服也让他们与众人看起来与众不同。 叶青梧将缰绳抛给方怀,自己迈步朝南砚和子苏走去。 南砚自从叶青梧走后每天都会过来观看,初时子苏觉得一定没趣极了,可南砚天天出门来看,久而久之她也好奇,于是,这两天也跟着南砚来看。 南砚的小眉头皱的紧紧地,有五六天的时间了,他天天来看,天天在想,可一直也没想明白母亲让人开凿这条沟渠的意义在哪里? 「可曾想明白?」叶青梧揉揉他的头,在他旁边蹲下来。 南砚摇了摇头,诚实又好奇,「儿子不明白。」 「回去看地图。」 一句话让南砚知道,叶青梧的指点到此为止,子苏笑着扑过来,「娘亲娘亲你回来了?」 第16页 叶青梧顺势抱住她,捏捏她的俏鼻,一身的疲惫就此消散的一干二净,「是啊,回来了,只是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子苏吸吸鼻子,从她怀里爬起来看了看她身上的装束,古灵精怪的道:「哦,不是娘亲,是爹爹。」 南砚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背着叶青梧朝她呶呶下巴,子苏不由想到叶青梧回来之前南砚教自己说的话,从叶青梧怀里爬起来指了指沟渠道:「爹爹,这河宽四丈,深三丈,未免太窄了些,以后我和哥哥划船都划不开。」 「这话又是哥哥教你说的罢,」叶青梧转头看了看南砚,他一副恭谨模样,洗耳恭听的样子让她有些无奈,到底是亲儿子,才四岁多,之前又遭受那么多苦楚,她疼他小小年纪,不喜他如此操劳,可那小脸上就是一个大写的忧国忧民。 她嘆了口气,「你可知黄河水患的根源是什么?」 南砚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锦芳和方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插话,「公子,小公子还那么小,您给他说这些……」 「儿子不知,请爹爹解惑。」 叶青梧放开子苏站起身来,看了看脚底挖出来的泥土,她嘆了口气,「那你可知黄河水是什么颜色吗?」 「黄色?」 「为何为黄色?」 「因为有泥沙。」 「泥沙何处来?」 「泥沙从……从山上来?」 语气中透着迟疑,连南砚自己也不确定。 叶青梧有点后悔这次出门没有带他一起去,可若带了他,必然要带上子苏,她摇摇头,说道:「黄河的源头在青藏高原的巴颜喀拉山脉北麓的卡日曲,流经九郡汇入大海,中上游多为山地,中下游多为丘陵和平原,在黄河流经黄土高原时携带来大量泥沙,水质由清入浑,南砚,你可知黄河每年的挟沙量有多少吗?」 第25章 初见人心 「儿子不知。」 「黄河水每年的带来的泥沙约有十六亿吨,汇入大海的有十二亿吨,这样一来,留下来的有四亿吨,每年有四亿吨的泥沙要留在我们这里,年復一年,因此水位会抬高,日復一日,等到汛期大量的泥沙和洪水会冲破堤坝。」 前世她路过黄河时曾经特意翻过关于黄河的资料,但那时黄河的水患已经得到有效的治理,每年的汛期防汛工作也做的很好,她便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一次任务失败竟然让她看的这些东西有了用处。 她说完半晌无音,南砚、锦芳和方海等人都静静的看着她,叶青梧眨了眨眼,「怎么了?」 「儿子不知何为亿,何为吨?」 「……」叶青梧拍了拍头,这个地方有些奇怪,来到这里之后她曾翻阅过很多资料,也没想明白为何这个地方会设郡县,计量单位的换算与现代无异,却没有亿和吨。 想了一下,叶青梧又道:「换算一下,黄河带来的泥沙每年约二百六十七万万石,每年黄河水带走的,汇入大海的有二百三十三万万石,留下来的会有三十三万万石,长此以往,也难免黄河会决堤。」 「爹爹是说每年会有那么多土会随着黄河水来到我们这里?」南砚面露惊骇。 叶青梧点头,「所以,你觉得修建堤坝有用吗?」 「如果把所有泥沙都堵在那里,还不如疏通,让所有的泥沙均化。」 「这便是堵不如疏的道理。」 叶青梧摸摸他的头以作鼓励,接着说道:「若整个河南郡全部挖通沟渠,另外在各地准备蓄水池,等汛期一到,黄河水位上涨,水就可以流到沟渠里来,这样以来,黄河水便不会只拘泥于那一条主流里,到处都可以蓄水,水向低处流,自然避免了农田、房屋皆被沖毁的可能。」 只是,她想的虽好,可现在官府没人听她的建议,如此挖下去,挖到黄河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虽然能赶得上三年之后的汛期,可这三年又该怎么办? 蓝图描绘的很好,但不代表她一点儿担心都没有。 正在思量之间,听一人怯怯的问:「公子说的可是真的吗?」 「这位公子,我家公子只是跟小公子闲话……」 锦芳的话没说完便被那人打断了,「姑娘你说的不对,何为闲话,无用的话成为闲话,在下便觉得,这为公子说有理有据,甚是可行,在下方才听人讲,这沟渠也是公子的家丁在挖,请问公子是否像刚才说的那样,有朝一日,黄河水患不再是水患,而是河南人的福祉?」 他声音很大,一时间吸引了很多人,锦芳知道叶青梧一直在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匿名而行,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她不由有些着急。 叶青梧见这么多人看着,再躲怕是躲不过去了,便走过来示意锦芳不要再推辞。 那人穿着一身粗布蓝衫,身形单薄,却一身正气,身后跟着一个小书童,身上背着书篓,衣着比他还要差些,见此情景有些焦急,「公子,我们还急着赶路呢。」 那人拍拍书童的头令他稍安勿躁,回过头来又看向叶青梧,「公子,在下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 叶青梧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点点头,「虽然很艰难,但我想,若我们河南人齐心协力,终有一日,黄河不会在世河南的灾难,黄河会造福于民。」 「仅凭这挖沟渠之法?」 第26章 初见人心2 第17页 「这只是个开始。」叶青梧想了想,答道:「当然,挖沟渠是最简单的,也是最麻烦的,可是,若我们想灌溉良田,必然要有水,若水到渠成,灌溉自然再也不是问题。」 那年轻公子想了想,忽然一揖到地,「公子高见目光长远,在下佩服,今日起,愿与大家一起挖掘沟渠,愿早日水到渠成!」 「公子!」书童听他这样一讲顿时吓得不轻,拉着他的衣袖央道:「公子你忘了离家时是如何答应老爷的了?」 年轻公子看了书童一眼,又看了看周围围观的男男女女,这时挖掘沟渠的人已然都不再挖了,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叶青梧和这位年轻公子。 挖掘沟渠的事情来的突然,他们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又如何能想到为什么挖掘沟渠?今日听此一讲,心中欢喜便想听的更多。 年轻公子看着书童道:「小洛,我怎会忘记,爹爹在我离家前说盼我考取功名,为百姓做事,愿有朝一日能寻得治理黄河之水的办法,造福于民。今日,我不用去京城,不用考取功名也能寻得治理黄河之水的办法,又何必白白走这一遭。我河南人祖祖辈辈遭此水难,我就算考取了功名,在水患之时。真的能坐得住吗?」 「可是,可是老爷……」 「你不用再多说了,我河南水患严重,今日有此良法,我定要一试,尽我绵薄之力。」 说完,他再次一揖到地,朝叶青梧道:「公子,请收留我吧,我现在虽然没什么力气,等时间一长,干活多了一定会有力气的。」 叶青梧震撼了一下,以一己之力试图改造河南甚是艰难,可若有了这些人的理解,是不是会事半功倍? 她眼睛转了转,走下土坡朝那位年轻的公子问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哪里人氏?」 「在下李彬,河南南阳人,家中因洪水日渐落魄,家父盼望早日夺取功名为家乡效力,今日路过此处,在下认为,公子所说堵不如疏很有道理,因此,愿效绵薄之力,还望公子给个机会。」 好好的读书人不读书了跑来挖沟渠,围观的人被震得不轻,一时竟议论纷纷。 「李公子,我算过了,从这里到黄河约有近300里,况且,我们挖的不是直线,这样以来不知多了多少路,公子还是先行赶考吧,以免耽误了公子的大好前程。」 「公子错了,李某赶考即为家乡,但赶考情况如何尚不知晓,赶考之后会是怎样情形仍然不知,既然公子有这个法子,想公子开凿沟渠也不是为一己私利,何不让大家齐心一试,若能阻止三年之后的水患,公子便是我们河南人的恩人。」 「是啊,是啊,公子,我们以后都不要银子了,齐心协力开凿沟渠,若能阻得了三年之后的水患,必然为公子高筑庙堂,时时拜谢。」 开凿沟渠的壮汉中,忽然有一人走出来,此人一出声,瞬间带动了许多工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见叶青梧仍然不说话,李彬又说:「河南不比别的地方,我想公子来到这里定是为这里百姓而来,既然公子有心造福于民,让大家出个力又如何,何况,以现在的情况,恐怕还要劳烦公子提供吃食。」 「是啊是啊,若公子能够提供吃食,我家中还有一个务活的兄弟,明天我叫他一起来。」 「我这里也有一个堂弟……」 第27章 皇帝寻找 七嘴八舌的吵嚷声中,叶青梧缓缓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请大家今后多多尽力,从明日起,凡是来帮忙开凿沟渠的,梧桐苑皆为大家提供吃食,不仅如此,哪家有没活计的妇人,也可到我府上帮忙给大家做饭,吃食也是提供的,愿意有去的,明日卯时到梧桐苑报名。」 此话一出,又惊起一摊波澜,围观的妇人们先是呆了呆,片刻后纷纷跪地下拜,叶青梧示意锦芳等人一一将他们扶起来,她笑了笑说道:「我虽为黄河水患、河南百姓而来,但携儿带女甚是不便,以后若传出去,还望大家不要提及我等名讳,若有要事,来梧桐苑即可。」 「是是是,公子且放心,我等一定遵守公子的话。」李彬立刻拱手作揖,一旁的壮汉们也连声应和,叶青梧又交代了方海和方棋不得对这些壮汉们打骂,注意好顺序,千万别出现什么意外事件,这才带着南砚、子苏等人从人群里脱出。 「娘亲我们这算是造福于民了吗?」爬上锦芳他们来时乘坐的马车,南砚问道。 叶青梧闻言轻笑,「这哪里算造福于民,最多算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谋生的盼头吧,不过,有希望才有动力,南砚你要记住,不管何时何地,遇上怎样的困境,都要给自己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就像当年,她落入寒潭,以为自己都快死了的时候,她突然想起御医的话,她腹中还有孩子,就算死,也不能让孩子陪自己一起死。 于是,在那般困窘的状态下,她还是活了下来。 「儿子记住了。」 南砚点点头,叶青梧摸了摸他的头,这个儿子看起来对什么事情很刻板,但骨子里却十分拿得起放得下。 回到月落梧桐苑的时候方怀已经在等着了,叶青梧拍拍两个小傢伙让锦芳带他们前去更衣,自己转身问道:「怎么了?」 「姑娘,我接到大哥的来信,说……说……」 「说什么?」叶青梧微微一笑,看着他诺诺不言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玩,「说皇上还在四处找我?」 第18页 「你怎么知道?」方怀惊讶的抬起头来,见叶青梧满脸笑意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傻,只好点了点头,「大哥是这么说的,他整天被派着到处找你,还问我是不是和姑娘在一起?」 方智、方怀、方棋、方海四兄弟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偶然相遇,她那时还是相府三小姐,出门玩时偶然救了快要死掉的方海,从那之后四兄弟非跟着她报恩,一度把她弄得很是无语,刚好黎阁的前身初出建立,她便这兄弟四人塞了进去,从此之后城了黎阁的一把手。 「不用理他,你就说自己在流浪江湖好了,反正你们也可以有很多话说,把这个问题搪塞过去不难,至于皇帝……对了,截富济贫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问的很是随意,似乎没想要知道后果,方怀却有些胆颤的看了她一眼,说道:「皇上震怒,一边让人查到底是谁杀了京兆尹,一边让人查他贪污受贿的案子,一个案子分成了两个案子来查,如今,京官人人自危,属下觉得就选现在让他们来河南开凿沟渠他们也干。」 「我也用不起他们。」叶青梧呵呵了两声,「让他们胆战心惊着吧,不用管,反正近日应该不会有人贪污了,他们愿意查就让他们去查,我们正事都干不完呢,没空理会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说话的时间府门再次开启,子苏小跑着跑进来,「娘亲娘亲!」 叶青梧朝方怀一挥手,自己快步迎了出去。 第28章 为国祈福 干泰宫。 洛熠宸烦躁的来回走动,下面一位韶华女子嘤嘤哭泣,「宸哥哥,你就让我去吧,凉儿求你了,河南水患严重,凉儿愿今后一辈子吃斋念佛为河南祈福,为我康源祈福。」 「朕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那么多银子赈不住的灾,能工巧匠修出的堤坝都不能阻挡的了洪水,仅凭你吃斋念佛就能阻止吗?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河南的水患严重,良田千里,寸草不生,辜负了千里良田,最严重的是,现在没人敢在河南继续生存下去,生怕三年之后的水患会再次失去家园。 京城人来人往,处处是灾民,没处吃住,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每天朝堂吵吵嚷嚷却拿不出一个有效的解决方案,洛熠宸这些天快愁死了,关键时刻凉心公主还跑来跟他说这个! 「下去吧,这件事以后勿要再提,朝廷的事,朕会想办法解决,用不着你一个小小女子忧国忧民!」 洛熠宸袍袖一挥朝内殿去了,凉心公主脸上闪过窃喜,忙谢了恩出去了。 行至门外,方智一身铠甲垂头丧气而来,她见了立刻迎上去,「方侍卫,这段时间神龙见首不见尾,宸哥哥交给了你什么事情吗?」 从五年前起,方智便是直接听从洛熠宸调遣的侍卫,但一直独来独往,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平时无事便跟在洛熠宸身边,想要打探消息,他是最好的下手对象了。 方智抱拳躬身施了一礼,脸上的表情不动声色收敛了一个干净,「回公主,皇上派臣到民间打听河南水患之事。」 「哦,是这样啊,那就有劳方侍卫了。」 河南水患的事凉心公主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反正洪水来了也沖不到她,转身走了。 张宝端进去通报了一声,方智才进去,「回皇上,没有娘娘的消息。」 「方怀呢?」 「他说他在浪迹江湖。」方智嘆了口气,这样的谎话连他都不信好吗? 洛熠宸回过头来,眸色不动,却让方智感觉甚是压抑,仿佛心头被坠了一块石头,「找到他。」 「……那臣可能会离开一些日子。」 「嗯。」 方智除了干泰宫,苦逼的很,如果叶青梧在的话,他很想告诉叶青梧,那封信真不是他想写的,是他被人看着逼着写的。 至于这人是谁,他想,叶青梧一定猜得到。 连续三日来,叶青郎一直看着包袱里多出的那封信,字迹是他从未见过的,可字句之间请他路上若见到背井离乡之人,一定奉劝叶落归根的道理。 叶落归根的道理没有人不明白,只是,何人让他劝说? 他没有像叶青湛一样上过战场,身上也没有他那样的英武之气,可自小也练功,功夫也不错,怎么连什么人进了自己的屋子都没有发觉呢? 对方有什么目的? 思绪连转,叶青朗想不明白,回程路上,他也规劝了不少,但听从的没有几个,河南的水患恐怕没有两年的时间是缓不过来的,可三年之后便又是水患之期。 他心里愁闷,难道就没有一个办法能够消除水患吗? 十日之后,叶青朗抵打京城,回府换过衣衫整理仪容之后便立刻进宫面圣。 「青朗,我听人讲,你一路上一直在规劝背井离乡的难民们回去,这是为何啊?」 洛熠宸近日心情不错,他坚信叶青梧活着,只是不想再出现在自己面前,近日他派方智去寻着方怀,找到方怀,大概就能找到叶青梧了吧? 第29章 寻觅河南 「回皇上,臣想河南终归是他们的故乡,背井离乡许是容易的,可离人归去便是难,此外,臣的包裹里多了一封书信,请皇上过目。」 洛熠宸是个多疑的皇帝,因此叶青朗对于自己劝说灾民被知晓没有惊讶,他从衣袖中掏出那封摺叠的一丝不苟的白绢躬身奉上。 第19页 张宝端立刻用托盘呈上去,洛熠宸冷漠不带一丝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凝重,他抬起头看了眼叶青朗。 叶青朗斌不知晓,同样的白绢曾经由叶青湛上呈了一份给洛熠宸。 「三年之后,水患无忧,盼侍郎大人沿途规劝灾民切勿背井离乡,叶落归根方是道理。」 没有署名,只能从言辞之间看出对方知道他的身份。 洛熠宸摩挲着那块白绢,从触觉着手分析,这块白绢与上次叶青湛拿回来的那一块并无任何不同,白色丝帛因为很是珍稀,能用得起的人少之又少,这人却随手用来写字! 「何人所书?」 叶青朗立刻抱拳跪下,「回皇上,臣一夜醒来包裹里便多了这个,至于何人所书,何人所放,臣并不知晓。」 意料之中的答案,洛熠宸并未生气,挥手令他起身,「你可识得上面的字迹?」 叶青朗再次摇头,「并不认识。」 洛熠宸见他说的肯定,也不好再追问他与叶青梧小时候的字迹是否相同,只能挥了挥手,「可有人听劝?」 「有一些,但并不多,臣很好奇,此人为何会说三年之后水患无忧呢?」 河南水患,几乎是有规律的三年一次,是歷朝来的巨大难题,何人会有此信心呢? 叶青梧将洛熠宸想问的话问了,洛熠宸只好说:「传旨河南的巡抚,那边有什么事情一定早日上报,若真能解决河南水患问题,此人当真是大才之人,必须重用。」 「是,只是这件事由谁去做呢?」 洛熠宸略微沉思,「还是你罢,你刚从那边回来,对河南灾情较为了解,你去,朕放心。」 最近京城被京兆尹被杀的事情弄得乌烟瘴气,大臣们惶惶不敢终日,有甚者连用餐都担心米中被下毒,叶青朗虽没贪污受贿,但懒得趟这趟浑水,怪怪的听从旨意准备再次离京。 「派人,等叶青朗一出京便跟上他,有消息随时来报。」 空无一人的大殿里,洛熠宸对着虚无的影子说道。 等张宝端进来,他又道:「将贵妃娘娘在时所有的笔迹取来,衣服也都取来。」 张宝端无故又听他提起叶青梧,小腿不由哆嗦了几下,忙屈膝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秘密去办,另外,把贵妃在时伺候她的贴身宫女找来。」 「是!」张宝端躬身退着出去了,洛熠宸再次拿起桌案上的白绢细细观察起来,观察了一会儿,他又从桌案上的锦匣内又拿出一块白绢,俨然是上次叶青湛呈上来的那一块。 两块白绢相同,但字迹不同,他眉头蹙紧,「难道现在白绢在民间已然十分便宜了吗?」 没一会儿,小美便被带了进来,自从贵妃娘娘离开之后,她便被秘密送到了皇宫的一处行宫之内,从此不见天颜,今日忽然被带到洛熠宸面前,她整个人都吓哆嗦了,跪伏在地上身子微颤。 洛熠宸看了她一眼,不怒而威,「朕问几个问题,你且如实回答。」 第30章 皇帝驾临 「奴奴奴……奴婢定知……知无不言。」小美吓得话都说不清了,结结巴巴的表着忠心。 「贵妃在时,可有喜欢的衣衫?」 「娘娘?」小美勐地抬起头来拔高声音,来此之前,她只以为皇上会问行宫的事情,不曾想竟是…… 皇帝冷然的面孔让她顿时气散,缩了缩肩膀,低下头回道:「娘娘偏爱红色,因大红色只有皇后娘娘能穿而十分遗憾,此外便没有了。」 大红色? 洛熠宸手握在龙椅上一直发紧,他此生只见过叶青梧穿过一次大红色。 「皇上,贵妃娘娘说若皇上有时间请去一次琼华宫,贵妃娘娘有事相商。」 他从桌案上抬起头来,不以为意,「她能有什么事?」 没过多久,南书房外凌乱的脚步声响起,「皇上,请救救凉心公主吧,请您救救她吧?」 他神色一凛,快步绕过桌案,大步朝门外走去。 凉心公主旧疾一朝爆发,他快步从跪满御医的大殿里出来朝琼华宫走去。 一身红衣,娇美如玉,他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思,袖间寒光闪烁他直拥她入怀,抱着便向内殿走去。 情动时分,短刀入心,她眼底惊愕的情绪终于刺痛他的心,他撇过头寻着玉碗,「对不起,青梧,你且忍忍,就这一次。」 她的手握住短刀,鲜红的血顺着她的指尖滴入白玉碗内,「一次就够了。」 三年相伴终于换来她的三碗血,心底的欣喜压下他所有的愧疚,「我去请太医。」 他端着那三碗血快速朝宸凉宫的方向走去,却没想那一走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那是她唯一一次换大红色,原本她想给的惊喜变成他给的惊吓,至此再无归路。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问小美,「这种白绢你见过吗?」 张宝端小心而恭敬的上前将那白绢接过来,小心的捧着走到小美面前,「你且仔细看看,想清楚了再回答。」 小美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半天,就差拿个放大镜了,足足过来快一盏茶的时间,她才颤声说:「娘娘喜欢这个料子的里衣。」 「你确定?」洛熠宸勐地站了起来,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小美。 「奴婢确定,皇上,娘娘曾经说这种布料轻薄但不透,又贴身,她所有的里衣都是用这种布料做的,这是蚕丝锦,奴婢,奴婢听说以前娘娘穿的所有的里衣都是叶家自己的绣娘织的。」 第20页 她面露惊骇的将所有话说完,洛熠宸才一点点坐了回去,他挥挥手,张宝端便带着小美下去了,他拿起桌案上所有带有叶青梧字迹的纸张一一翻阅起来。 她在他眼皮底下住了三年,他竟然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找了五年也没想过要了解什么,现在想来,连洛熠宸自己都觉得讽刺。 叶青朗刚出宫回到自己家,也就是曾经的丞相府,现在匾牌已经换成了侍郎府,跟叶青湛还没说上两句话,忽然管家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何事惊慌?」 管家老何是曾经伺候丞相大人的人,结果丞相大人去了,老何还是留了下来,接着伺候这兄弟俩,闻言抬起袖子抹了把汗,「老、老爷,皇皇上、皇上……」 第31章 皇帝之谎 「青朗,看你这老管家吓得,朕不过是出来走动走动,正巧走到这里进来转转就把他吓成了这个样子。」 洛熠宸含笑的声音从门外由远及近,叶青朗和叶青湛对视一眼,皆是大惊失色,抬脚立刻迎了出去,「皇上,不知皇上……」 「免了,我这次出来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们。」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莫名其妙,只能躬身道:「皇上尽管吩咐,臣定当……」 「这次的事情你们一定可以做到。」洛熠宸摆摆手再次打断了两人的话,他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说:「是青梧,她里衣穿着不合适,说是还想让府里的绣娘给她做两套里衣,尺寸按原来的尺寸就行。」 兄弟二人齐齐出了一脑门的汗,明明小太监传个旨就能搞定的事情用得着他兴师动众的亲自来一趟吗? 但五年都没有妹妹消息了,这次听说要做里衣,兄弟两人很是高兴,立刻抱拳拱手道:「是,臣一定让府中最好的绣娘给娘娘做好,皇上,不知娘娘的病怎么样了?」 洛熠宸闻言脸色很快由明转暗,嘆了口气,摇摇头,「老样子,不太见人,若不是做里衣让朕传旨,朕还以为她一辈子都不见朕了呢。」 语中带怨,不像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皇帝。 兄弟二人一阵惭愧,洛熠宸自负又专制,五年前叶青梧刚「生病」的时候还有大臣劝他为皇家子嗣考虑应多选秀进宫,为皇上开枝散叶,这几年洛熠宸大权抓得紧,自然没人敢再提这件事,偶尔提起,洛熠宸直接无视。 因此,五年来除了后宫里住着的一位公主之外,就只剩叶青梧一人。 当下叶青朗躬身说道:「这几年皇上为她也操了不少心,但总归还是要为子嗣考虑,青梧的病既然这么严重,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又免不了为此多想,不如将她送回府中好生静养,臣与二弟定会好生照料。」 叶青朗劝说自己纳妃洛熠宸着实没有想到,这兄弟两人对叶青梧宠爱有加,京城都是有名的,叶青梧进宫的时候叶青湛还曾在金銮殿上差点以死明志,后来见他对叶青梧确实很好才放了心。 现在想来,那种好他自己都觉得惭愧。 想到这里,洛熠宸大手一摆,「不必多说,朕意已决。」 兄弟二人不好再说什么,洛熠宸便自行离去,他没有直接回宫,反而走到了街上,他信步走进一间裁缝铺,朗声问道:「掌柜,可有蚕丝锦吗?」 柜檯后抱着算盘算帐的掌柜闻言立刻笑着从柜檯里迎了出来,「公子,真会穿衣服,这蚕丝锦可是最好的了,不过价钱嘛,也是比较贵。」 「百两一尺。」 洛熠宸面上不动声色,却又是问道:「可有人买吗?」 「以前嘛,还有一些,不过也不多,最近没怎么有了。」 「为何?」 掌柜看了他几眼,似乎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便四下看了看,凑到他面前说:「这位小哥是刚来京城的吧?我跟你说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啊,最近各位当官的都提着裤腰带走路,生怕自己吃好一点,喝好一点儿,脑袋就被人摘了去挂在宫墙上。」 洛熠宸心下好笑,怪不得见最近自己的大臣们脸色都不好了,原来食不下咽夜不安寝,能好才怪! 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这样的价钱买的人不会多,如此整个京城也不会找到几家铺子有蚕丝锦,生产蚕丝锦的地方应该也不会很多。 第32章 寻找帮手 此时,在河南叶青梧又圈了一块地,现在不光是她,南砚和子苏名下都有不少地了,她像自己说的那样,一面令人挖沟渠,一面在刚刚经歷过水患的土地上种作物,除大豆之外,又种了许多高粱、水稻等等,上一世的时候她曾经简单的看过这方面的书籍,但是对于作物所需的土地酸硷度和温度等没太多研究,这个只能边种边实验了。 「最近沟渠挖的怎么样?」 方怀抱了抱拳,说:「一直在挖,但我觉得进度有点慢,姑娘,我看您那地图上画的那么长,恐怕挖过去需要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的时间。」 叶青梧嗯了一声,「滴水石穿非一日之功,这个不着急,那个书生李彬怎么样?」 「李彬啊。」方怀咂咂舌,有点想笑,「他倒是每天跟着挖沟渠来着。」 「这个我知道。」叶青梧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方怀几次张了张嘴,可碍于词穷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青梧知道他的嘴巴不会说话,干脆问道:「他表现的好吗?」 第21页 「反正每天挖的很卖力气。」 这样一说叶青梧便明白了,李彬是个书生,从怕从小也没干过什么体力活,让他每天跟着那些壮汉去挖沟渠他显然比不过他们,恐怕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你给我把他找过来,就说我找他有点事情。」 方怀点点头,抱拳拱手出去了,叶青梧会自己的屋子换了男装出来,子苏蹦蹦跳跳的出来刚想喊娘,见到叶青梧的脸,一声娘又咽了回去,眼圈红红的看着她,「爹爹还要出门吗?」 叶青梧一听便笑了,蹲下来摸摸她的头,「不出门,只是见客,一会儿等人来了,不要喊错好吗?」 子苏重重的点着头,把手里的小玩意拿起来在叶青梧面前晃了晃,「娘亲你看好看不好看?」 这是一个水车,前些天她回来之后简单的跟南砚和子苏简单提了几句,讲了大概的工作原理,没想到他竟然给做了出来,虽然这个做的很小,但是如果扩大化,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 叶青梧将水车拿起来放在几案上,轻轻拨弄了一下,水车就转了起来,叶青梧点点头,「子苏这个从哪里来的?」 「我自己做的。」 「……」 叶青梧惊愕的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她把子苏抱起来放在腿上,又问了一遍,「这是你做的?」 如果是南砚做的,她或许还能理解、相信,这个女儿她可是最为了解的,平时让她锻鍊身体都会推三阻四的,这一次…… 「娘亲不好,娘亲都不相信我。」 子苏樱唇嘟起,拉起一张小脸,甚为怨念。 门外脚步声一响,方怀带着李彬进来,叶青梧也不好再跟子苏说这个水车的问题,招来锦芳先带她下去玩。 「公子,李公子来了。」方怀朝叶青梧拱了拱手,自行退到一旁。 时隔几天叶青梧再去看李彬已然跟初见时大不相同,李彬被晒黑了很多,身上的长袍衣袖也不见了,而是换了与挖沟渠的大汉穿的一样的汗衫,露着手臂,下身也只穿了一条裤子,没有衣袍在外面挡着利落了许多。 见到叶青梧他也跟方怀一样朝叶青梧拱了拱手,「公子,不知叫我来所谓何事?」 叶青梧淡淡的收回目光,抬手一指客位上的椅子,「坐,方怀,上茶。」 后面一句话俨然是对方怀说的,方怀不敢怠慢,他迅速应了一声出去了,李彬也道了一声谢在椅子上坐下,尤为恭敬。 「如何?体力劳动与读书不同吧?」叶青梧目光从他的双手上扫过,仅仅几天的时间,这双手已然不再是做书生时白嫩的手了,被晒黑了许多是其次,他的手上被磨了许多血泡。 李彬笑了笑,双手放在大腿上,笑意憨厚,「古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几天我总算知道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难怪故人会这样说,然,在下看来,若能为河南做一点贡献,让洪水不再泛滥,我也愿意。」 叶青梧抿了抿唇角,几天的时间李彬说话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之乎者也长篇大论,但还是不能完全改掉小生、在下等说法,然而听起来更加奇怪。 此时方怀端着茶水进来,轻轻的将一杯茶放在李彬手边,又将另外一杯放在叶青梧面前,叶青梧朝他点点头,方怀退到叶青梧身后便不动了。 叶青梧端起茶碗吹了吹茶沫轻轻抿了一口,对李彬说道:「我这里现在有比挖沟渠更大的贡献需要李公子去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比挖沟渠更大的贡献?」李彬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反而蹙紧了眉头,他盯着叶青梧双眸坚定,「想要解决河南的水患,最主要的不就是挖沟渠吗?」 「人力有限,物力有限。」 八个字一出李彬就吓了一跳,他一紧张「瞪」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张极了,「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人力有限,物力有限,难道是不准备挖下去了吗? 「物力的问题我尚能解决,然人力的问题在于我并非河南人氏,若能有人跟河南人讲通这个道理,有更多的人加入到这项工程中来,工程的进度必然会大大提高。」 李彬听着脸上一喜,但很快又不确定的看向她,叶青梧并不着急,慢死条例的喝着茶,李彬张口欲言,其实叶青梧的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可是,他仍然心存疑虑。 叶青梧喝了几口茶,葱白一样的指尖端着青花茶碗轻轻放在桌上,她抬了抬手,方怀转身出去了一下,没等李彬说什么,就见方怀拿着一幅捲轴走了进来。 方怀走到桌前将捲轴打开,示意李彬去看,李彬看了叶青梧一样才好奇的凑上前去。 这是一幅河南地图,地图上用红色的笔划出了一条蜿蜒的线,从他的脚下开始,一直到黄河岸边结束。 李彬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时候沟渠所需要挖掘的路线和路程,安乐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她伸出手在地图上点了点,「我没有骗你,从我们现在的位置一路挖过去,还有近三百里,若依靠现在的人力,这项工程的工期太长,以我们现在的进度,恐怕要挖到明年这个时候,除此之外,我们所需要做的还有很多,如收拾农田、种庄稼等,如果把所有的时间和人力都耗在挖沟渠上,显然我们在痴人说梦。」 第33章 悔之晚矣 并非叶青梧太贪心想要农业、水利一把抓,而是事实据在眼前,若只挖沟渠,所有的粮食必然需要她全部提供,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另外,没有念过书的百姓可能会坚持一个月、两个月,但若不能很快有一件事让他们知道这么做是有效用的话,他们很可能撂挑子不干。 第22页 「公子的意思是想让我去做这件事?」 叶青梧回身抿唇一笑,摺扇轻摇气定神闲,「做不做当然要看公子自己的意思和广大河南人的意思。」 「公子放心,李彬定当竭尽全力。」李彬朝叶青梧一拱手,坚定之色立现,「我立刻出发!请公子等我的好消息。」 「好!」叶青梧也没想到李彬立刻会答应,心中大快,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又朝方怀一抬手,方怀立刻从袖中摸出一只白色药瓶来,半躬了下身子对李彬说道:「李公子,这是止血化瘀膏,对治疗外伤有奇效,日敷一次即可。」 李彬一愣,面露感激之色,激动之下再次恢復本色,朝叶青梧一揖到地,「谢谢公子,李彬相信,有公子为河南谋筹,三年之后水患定不再是河南人的灾难。」 叶青梧摆了摆手,不再多说什么,反而回到主位上细细的品起茶来。 方怀对叶青梧了解深深,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当下朝李彬做了个请的姿势,「李公子,我送你出去吧。」 「谢谢方……方先生了。」 方怀一直跟在叶青梧身边,李彬却不知该如何称唿,激动之下说出先生二字,方怀哈哈大笑,「李公子叫我方怀就好,先生二字实在是折煞我了。」 「这恐怕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认识我的人都这么叫我,对了,李公子,除了你的书童之外,我家公子还让我给你安排了一名侍从,平时就赶赶马车提提包袱之类的,如果有什么危险了,他也可以解决。」 方怀把话点的很透,李彬思索了一下立刻点了点头,「那就感谢你和公子了,我必然不会辜负公子所託。」 方怀把李彬送出了大门,告诉他不必着急启程,明天一早会有人到他的住处去找他,届时再一起行动便可。 李彬走了以后,叶青梧摆弄着子苏做的水车,她脑子转的飞快,这种东西在水引过来之后用的上,既然子苏有兴趣,动手能力也很强,她就进了书房,随手拿起纸笔画起以前曾经看过的一些水车来。 没一会儿,便听外面脚步声「蹬蹬蹬」的传过来,十分急促。 叶青梧放下笔,抬起头来,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敲响,她应了一声,「何事?进来说。」 新被调过来管理梧桐苑内事的管家乌梅闻言推门而入,她一脸紧张,见到叶青梧立刻躬身行了一礼,「姑娘,不好了,挖沟渠的人有人晕倒了,总共有五个人,前后晕倒时间不超过一盏茶。」 「知道什么原因吗?」叶青梧随后将画好的图纸放到一旁,问道。 乌梅摇头,「暂时不清,方棋正在施救。」 「备马,过去看看。」 叶青梧抬脚从宽大的桌案后面绕出来,面无表情的朝门外走去,乌梅立刻快步跟上,「我听说消息的时候就让人去备马了。」 叶青梧嗯了一声,脚步再次加快,她一脸肃穆,因为她忽然想起,水患之后最易爆发瘟疫,但是自从她来了也没听说过有人生病,她又着急挖沟渠的事情,这件事便被她忘到了脑后,现在想来,心中悔之晚矣。 第34章 以命相托 快要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叶青梧忽然定住步子,回身对乌梅说道:「交代下去,少爷和小姐一概不许出门,从今日起所有衣物日日换洗,所有衣物洗过之后必须放到大锅中煮沸腾之后再晒干方可穿戴,所有食物必须经心,府中所有奴僕一旦有人生病,必须立即就医,尤其是照顾少爷和小姐的人,一旦有人不舒服,立刻送至别院救治,工钱照发。另外,交代少爷和小姐,一旦出门便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乌梅被骤然而来的冷言吓了一哆嗦,她几乎不敢去看叶青梧的脸色,那寒冷阴森的声音仿若从地狱传来的勾魂声,让人不敢去辩驳其中的真实性。 「是,我会立刻交代下去的,公子,你……」 「办完我会回来的,我把少爷和小姐交代给你和锦芳了。」 叶青梧丢下这一句稍稍有些温和的话翻身上马,不待乌梅再说话,白马已然四蹄撒开快速朝出事的地方去了。 叶青梧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好几个人,许多人围在几人周围不断的议论着什么,脸上尽是惶恐之色。 叶青梧当下脸色一沉,已然引发瘟疫,竟然还有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起,难道都要找死吗? 「散开!」叶青梧冷喝一声,人群不由自主的分开一条道路,叶青梧立刻顺着分开的路大步走到那几个人身边,方棋正在为晕倒的人诊脉,见叶青梧到来也没说话。 叶青梧也懂一些医术,她蹲下身子伸出三根手指搭在那人脉上,与方棋不同,她眉头没有越来越紧,脸色也没有越来越难看,来时沉重的脸上反而出现一抹轻松之色。 紧接着,她又为两个人把了脉,仿佛确定了才站起身子,对着那些议论纷纷,脸上尽是惶恐的人说:「大灾之后易有大瘟疫,这件事情是我疏忽了,大家莫要担心,这几位兄弟没什么怪病,几副汤药便可痊癒,大家如果谁有身体无力、头晕噁心等症状的,可以先到一旁休息,稍后大家每人每天喝一碗药,保证不会有事。」 上一次她跟大家解释说挖沟渠能治理黄河水患的问题已经在灾民心中很有地位了,听了她的话当下也只是不确定的问了几声,「公子,这几位兄弟还能好吗?我们大家真的不会有事吗?」 第23页 「是啊是啊,我听我爹讲,以前每年水患之后都会死一大帮人,今年真的不会吗?」 叶青梧温和的笑笑,「瘟疫是因为水患之后环境潮湿,水患之中又死了许多人畜,尸体不能及时处理,导致细菌滋生,潮湿环境更易于细菌传染,所以才会导致瘟疫发生,今年因为水患之后温度快速升高,对瘟疫的传染不利,这几位兄弟最近要么是着凉了,要么是接触过牲畜,喝几副汤药应该不会有事的,如果大家担心自己有事,我也会让人准备一些防治瘟疫的药,到时候会分发给大家。」 听叶青梧这么一说,聚集在一起的人散了开来,见此方棋才从地上站了起来,面现为难之色,「姑娘,这病……」 「无碍,」叶青梧想了想,便再次蹲下身子仔细的帮另外几人搭了脉,对方棋道:「不碍事,我写个方子,你照方抓药,熬了药先餵他们喝下去,另外这些人每人也都喝一碗,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见叶青梧说的笃定方棋这才放下心来,迅速从药箱里翻出纸笔交给叶青梧,叶青梧写下清瘟败毒饮的方子,这是后人发明的专门用来治疗瘟疫的方子,如今发病人数不多,按照这个房子应该能止得住。 写完方子交给方海去办,叶青梧又对方棋说道:「把刚才与病人有过直接接触、间接接触的人找出来,叮嘱他们一定要喝药,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要去体弱多病者和孩童接触。」 「是。」方棋应了一声立刻也去办事了。 叶青梧又让随自己而来的两个人将这几个人搬到有树荫的地方去,通风散热易于这些人的醒来。 方棋很快纠结了一大批人,让他们留在原地,而那些没有碰触过患者的「好人」被指引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开工,这样一来病情轻、重的患者和身体健壮的好人都被分开,大大降低了相互传染的机会。 除此之外,叶青梧还交代下去,每人每天喝的水都换成了绿豆汤。 方海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汤药便到了,给那些已经昏倒的人每人灌下一碗汤药,便又指挥着那些病情轻的患者过来喝药,不到一个时辰,昏过去的人纷纷醒了过来,众人一看大喜,叶青梧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走上前去又分别给他们搭了脉,心想,古人诚不欺我,凝结了我国几年前的智慧果然不同凡响。 本来还有些人抱有怀疑的态度,但一见有用当下也不再问,纷纷喝起药来。 叶青梧自己也喝了一碗,这瘟疫来势匆匆,她担心家里的两个小滑头,想趁着瘟疫还不严重的时候回去看看。 她亲自盯着所有人都喝了药,见那五个昏倒的人现在也好了一些,叮嘱他们继续喝药这才上了马往回赶,刚回到家乌梅便迎了上来,叶青梧问:「怎么样?」 「一切安好,姑娘放心。」 乌梅挥了挥手,让小厮牵马离开,叶青梧嗯了一声,大步往里走,走了几步脚步忽然顿住,「备水、沐浴。」 「在前院?」 叶青梧点头,「随便一间打扫干净的空房间就可以。」 乌梅立刻安排人去办,叶青梧便站在院子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小厮和丫头老妈子,看了一会儿并没发现谁身体不舒服,这才放下了心。 南砚和子苏从小便受了那么多苦,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他们再染上瘟疫。 叶青梧很快洗了澡,神清气爽的往后院走去,南砚和子苏正坐在院子里,这次与以前不同,这次是子苏坐在坐在一个蒲团上,南砚蹲在一旁给她打下手,手边是许多木头和刀锯,叶青梧一见不由自主放轻了步子,紧绷的唇角也露出一丝丝微笑。 南砚手中捏着一张纸,上面画满了线条,叶青梧不用看就知道这是自己今天随手画的图纸,子苏偶尔看一眼,但很多时候还是在指挥南砚,「哥哥,你帮我把这个钉起来,力气要小一点,不然会噼断的。」 南砚并不多话,闷不吭声的接过来便开始干活。 第35章 救治灾疫 叶青梧又是一笑,这两个孩子倒是配合默契。 「今天没出去玩?」叶青梧笑着朝他们走过去。 子苏一见是叶青梧立刻从蒲团上跳起来朝叶青梧跑过去,几步跑到叶青梧的面前,脏兮兮的小手揪着叶青梧的衣衫,「娘亲娘亲,我听乌梅姑姑说外面有人出事了,你是去看了吗?为什么不让我和哥哥出门玩?你都不知道在家里好无聊。」 叶青梧捏捏她的脸,笑道:「就你问题多,你看哥哥不是玩的很好?」 子苏嘟着嘴巴拉着叶青梧过去,眼底再次跃起兴奋的光芒,「娘亲娘亲,你看我做的这个好看不好看?就快要做好了。」 「是你做的,还是哥哥做的?」叶青梧也不揭穿她,跟她一起走到南砚面前,南砚这才放下东西站起来,「娘亲,外面情况怎么样?」 叶青梧摸摸他的头,「问题并不严重,不用担心。」 南砚应了一声,「娘亲跑了一趟应该累坏了,您去休息休息吧,我陪妹妹就可以。」 懂事早熟的样子叶青梧每次见到都会觉得心痛,随之而来的恨意也会越来越深,如果,孩子们都一个健全的家庭,爹爹、娘亲俱在身边,也不曾遭受多年寒毒之苦,他怎么可能会这么早熟! 叶青梧强自压下心中翻滚的恨意,说道:「我没事,不累,一会儿我还要过去,可能要离开几天,你们两人一定要好好听话,里衣一定要天天换,让锦芳姑姑看着把里衣煮沸之后才能再穿,最近不要再吃乱七八糟的零食和生冷食物,肉食暂时也不要再吃了。」 第24页 「啊?娘亲,连肉肉也不能吃吗?」子苏不高兴了,嘟起的小嘴能挂一只酒葫芦。 「是啊,外面死掉的牲畜太多,病毒和细菌会传染,万一传染到你们吃的牲畜肉上怎么办?娘亲可只有你们两个孩儿,如果你们再生病,娘亲会很担心的。」 「那我不吃了,我一口也不吃了,等娘亲何时说能吃我再吃。」 子苏抓着叶青梧的衣袍连连保证,从小生病是她抹之不去的记忆,娘亲偷偷落下的泪,哥哥为了让她早点脱离苦难硬是将药给她一个人吃,自己多受了一年的苦难和那些煎熬隐忍痛苦的呻吟声,一直留存在她的记忆里。 站在不远处的锦芳立刻回过身去偷偷抹了抹眼泪,这才又听到南砚小男子汉一样的声音说:「娘亲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一定听从娘亲的吩咐,不会再让妹妹受苦的。」 叶青梧心里一疼,点点头,「别光顾着妹妹,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自己做不了的,就告诉乌梅姑姑和锦芳姑姑,让她们去做。」 南砚立刻点了点头,「娘亲放心吧,我和妹妹会乖乖等娘亲回来的。」 「好,我会尽快回来。」用力抱了抱两个孩子,叶青梧跟锦芳交代了几句便朝书房去了,这次瘟疫来势虽然不凶,但该做的预防还是要做。 书房里,她立刻写下许多的预防注意事项,一些是需要灾民们自己去做,一些则是需要药物维持,叶青梧一直到第二天天明才走出书房,忙了一夜,她来不及休息便交代方怀去做,因为需要大批量的药材,这需要到城里去买,如果不能凑齐,还需要到别的地方调配,而她,则去找方棋和方海,令他将正在挖沟渠的工人和最近来帮忙的人都召集起来,让方棋将那些注意防范的事项讲解给大家听。 幸而虽然发了水患,城里的药铺还是比较多的,所需的药材很快便买到了,只是方怀神色有点古怪,「姑娘,这些药材怎么用?」 叶青梧神色肃穆看着远处方棋还在三令五申的朝大家交代注意事项,大患之后易有大疫,然而奇怪的是这次水患过去这么久才爆发出来,实在有些奇怪。 她转头问道:「城里情况如何?」 「家家房门紧闭,属下去买药材,药铺里都是敲了大半天的门才砸开的,属下看给抓药的小伙计脸色蜡黄,走路轻飘飘的。」 方怀挠了挠头,把自己看到的说给叶青梧听,只是也不知自己到底说对地方了没有。 叶青梧微微皱眉,这次的瘟疫果然没有自己之前想像的那样轻松,当下她抬手一指,「这些药材不够,告诉阁里的人,从那边往这边带药材,越多约好,另外去找几个大锅来,从这里垒灶开始熬药,昨天我写的方子继续给大家喝,另外如果有牲畜马匹也分别灌一些进去。」 「是!」方怀见叶青梧面色不善便知道此事不妙,立刻应了一声,转身交代人去做,又问道:「那今天弄来的这些药材呢?」 叶青梧又沉吟了一会儿才说:「稍后等方棋讲完了,你带几个健康的正常人从这里开始方圆二里内逐渐扩大搜寻,寻着人畜尸体,牲畜尸体撒草木灰,之后就地焚烧,人的尸体……如果有人认领的,请家人认了尸首之后,撒上草木灰或石灰水就地焚烧,如果实在找不到,就替我敬上三炷香,就地焚烧了吧。」 叶青梧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是沉痛的,一次水患夺去生命无数,若因为这些死去的人再徒增杀孽十分不该,只能採取这样一个法子。 方怀又应了一声,就见叶青梧招过方海,「等方棋那边完事之后,便将这些药材开始上锅熬,熬好之后,将汤汁泼洒于地面,先泼洒有人住的地方。」 「是!」 方海也应了一声,一转头就见刚刚离开了的方怀又朝他们走来,走到叶青梧身边是身子躬了躬,「姑娘,大公子的消息。」 叶青梧微不可见的一蹙眉,接过纸条等她打开看完眉头已是蹙了起来,「交代下去,注意从京城过来沿途的情况,有无瘟疫发生?情况如何?另外,再让人进城一趟,看一下城里的情况如何?另外,交代下去,从京城至河南,一路建立救助站,五十里一个,只需能遮风挡雨,给患病的人休息一下就行了,另外把那两个药方也给他们。」 「是!」两人再次躬身应道便匆匆下去交代人办事去了,叶青梧负手而立站在那些药材面前,眉头蹙成了一个疙瘩。 三人很快分散行动,熬药的熬药,搜寻的搜寻,暂停了挖掘沟渠,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与瘟疫抗争上。 果然,叶青梧没有想错,两天不到,城里的各大药铺就快被挖掘一空了,而阁中的药材还在路上,再这样下去,若再有患了瘟疫的人出现,恐怕就要等死了。 方怀带人去寻着人畜尸体倒是大有斩获,方棋早已跟灾民们讲明轻重厉害,灾民们在找到自己亲人的时候情绪激动,但没有影响方怀的进程,都选择了理解,祭拜之后有人选择了土葬,有人选择了火葬,以往的民愤民怨没有发生。 与此同时,叶青朗正带着一批刚刚被召集到一起的大夫和药材往河南赶,沿途遇上许多灾民和死掉的人畜,他心中甚是不忍。 但,又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这些灾民是向南而去的,经过打听才知道他们是往一个救助站去。 第25页 叶青朗心中好奇,当下打马狂奔,没过多久就看到官道上几间简陋的房子,路边竖着一个硕大的牌子,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十字,又向前走了几步,才看到简陋的房子上挂着一个救助站的牌子。 此刻还有灾民往里面走去,叶青朗看了眼身后的随从,也翻身下马朝里面走去…… 「方怀,你可知道这漯河城内人们喝水是在什么地方?」叶青梧想了大半天才想出这一个办法,现在家家户户都是家门紧闭不出,她没办法挨家挨户去看病,但水还是一定要喝的,如果把药放到水里应该是个好办法。 方怀当下点头,「属下上次去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了,就在南城门附近的一颗大柳树下。」 叶青梧点点头,「那你去派人熬三锅药,分别赶在人们取水之前放到井里。」 方怀从不会怀疑叶青梧的用心,他应了一声便让人去准备了,叶青梧也不敢浪费时间,当下便去看望前几天晕倒的几个人,经过几天的服药,他们已经大好了,此刻正在帮人打扫住处。 叶青梧的梧桐苑虽然在城外,但因为在她过来住之前就买了许多灾民做僕人,早就令人围绕着梧桐苑建了许多房子,收留了很多灾民,现在也有许多人在那边住。 叶青梧迈步便朝那边走去,各家各户的男人、女人正在竭力打扫着,被褥、衣衫也都拿出来暴晒,幸而今年水患之后回温很快,不然阴雨连绵肯定会滋生大量病菌。 地上泼洒了许多药汤,处处瀰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苦涩的药味,叶青梧没觉得多难闻,在过去的几年里,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 这种苦涩难抑的味道至今还沾染在她的身上挥之不去,叶青梧四处看了看,觉得各家做的还是比较合理的,索性转了一圈就往梧桐苑的方向走去。 通往梧桐苑的各条道路上都洒扫的十分干净,经过这次瘟疫爆发,她救治及时的事情,梧桐苑在灾民心中地位大大上升,现在不管有什么事都愿意来找梧桐苑找她。 第36章 蛛丝马迹 皇宫,干泰宫。 洛熠宸手指摩挲着叶青湛派人送进来的几套里衣,做工精细,若是之前,她定然会十分欢喜吧。 「主子,属下在相府打探过了,据相府的下人说,以前叶青湛和叶青朗练功的时候娘娘定会在旁,但这么多年没人见娘娘跟人动过手,属下想,自保定然是没问题的。」 洛熠宸唔了一声,眼中闪过冷芒,叶青梧身手不俗,可除了一些十分亲近的人之外,外人一盖不知,这是何意? 此时,他再抚摸那套里衣,想起她穿在身上时的目光,只觉得心痛如刀割,那么多亲近的人,可他偏偏不是其中之一。 「主子,是不是把江鹧鸪和方智先押起来审一审?」 「你觉得他们会知道?」 「主子你忘了多宝阁吗?若非娘娘身手了得,怎会有那么多人聚于她身旁?这些人都是江湖浪人,若非真心佩服,何至于这般?」 「够了!下去!」洛熠宸骤然一声冷喝,直把身后的黑衣人喊懵了,立刻躬身退下,洛熠宸紧紧攥着为叶青梧做的里衣,这些年若他有两分了解,或许他们也不会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所有人都了解她,除了他! 回到家仍是先沐浴更衣才回到后院,子苏正在南砚的陪同下练字,见到叶青梧进来立刻放下笔墨朝她跑来,口中还一声声叫着,「娘亲、娘亲……」 南砚在身后摇了摇头,整理好她的毛笔弄脏的纸这才朝叶青梧走过来,边走边问道:「娘亲,外面情形如何?」 「不必挂虑,一切大有好转,至少我们这边没事。」 叶青梧摸了摸他的头,这个儿子总是这般忧国忧民,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娘亲的意思是……」 「我已经让阁中的人设立救助站,全力救治,但有多少人会相信,有多少人会用我们的法子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从传来的消息看,情形还不错。」 南砚这才点点头,「有劳娘亲,娘亲累不累?先回房休息休息吧。」 叶青梧笑了笑,说道:「憋坏了吧?明天跟我出门。」 「娘亲我能去吗?」一听能够出门,子苏立刻抬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她。 「你不行。」 叶青梧拒绝了她,又对南砚说:「就是出去走走,看一看民风民情。」 「儿子知道了。」 相比子苏的失落,南砚一直没什么表情,他知道,娘亲的用意绝不是出去玩玩那么简单。百度搜索 。 叶青梧又一次摸了摸他的头,陪着两个孩子说了两句话,便听外面脚步声传来,沉重而急切,「姑娘,不好了,许昌附近发生大规模的瘟疫,疫情严重。」 方怀大步流星走进来,眉头紧锁,脸色严峻。 叶青梧闻言立刻抬起头来,她皱眉道:「大哥还没到吗?」 「还没有,大公子一行人才刚到登封,等过来还需要好几天呢。」方怀抱拳答道。 叶青梧略一思索立刻命令道:「令方棋、方海、乌梅、锦芳立刻来见!」 「是!」方怀一抱拳立刻转身去安排这件事了,没一会儿就见五个人都有些气喘的跑进来,叶青梧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问道:「李彬公子可回来了?」 第26页 「姑娘,李彬公子尚未回来,根据传来的消息,他应该在郑州一带。」 「把我写的方子给他送过去,令他在原地抓药救人!」 「姑娘,不可啊,」叶青梧话音刚落,方棋便站了出来,半弓着身子说道:「姑娘,人人病情不同,怎可同时用药?万一出了事,我们功亏一篑啊?」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又道:「另外从阁中派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乌梅,家里和附近的一切交给你,如果有人跟之前一样发病,就给他餵我说的方子,我另外再给你留一个,如果情势严重就用这个,另外,可以让灾民们再次开工了,沟渠一天挖不成,三年之后的水患便会再次发生。」 乌梅一躬身,抱拳道:「是,姑娘!」 「锦芳,我把南砚和子苏交给你,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照顾好他们,且监管所有照顾他们的人,不能让任何一个生病的人接近他们。」 「姑娘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和小小姐的。」 吩咐完毕,叶青梧拉着两个孩子仔细交代:「南砚,娘亲刚才说的事情恐怕不能兑现了,这段时间还是暂时不要出门,照顾好妹妹,我会尽快回来。」 「娘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南砚点头说道。 「娘亲你会有危险吗?」子苏拉着叶青梧的手依依不捨。 叶青梧微微一笑,抱起她说道:「不会,娘亲只是出去办事,办完事就会回来了。」 「娘亲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不想让娘亲生病,生病就要喝药药,药药太苦了。」 叶青梧心里一酸,点点头,「好,娘亲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在家也要听哥哥和锦芳姑姑的话好吗?」 「方棋和方海你们跟我走,乌梅,让人去备马吧,先去许昌。」 叶青梧挥了挥手,几人便一起下去了,叶青梧又跟一双儿女说了几句话,锦芳就拎着一个小包袱走过来,眼圈泛红,叶青梧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臂,接过包袱出门了。 三人打马如飞,从漯河到许昌仅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到了。 进城之后叶青梧才知道情势有多严峻,街上空荡荡空无一人,各家各户门虽然开着,可并不见里面有人进出,叶青梧眉头微蹙,骑在马上放慢了速度往前行去。 方海耐不住性子,先转了一圈又跑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身着粗布汗衫的中年男子,他面色土黄,行走间身子发颤。 「姑……公子,我转了一圈才在街上看到了他,他说这里的人发病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一开始的时候也有人去看医生,但是吃了大夫的药不见好,反倒是得病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也没人去看大夫了。」 叶青梧点了点头,翻身下马来到那人面前,「这位大哥,你不要怕,我们是京城来的人,听说这里得了瘟疫,奉命特来营救。」 她声音温和,脸带笑意,两句话便打消了那人的疑虑,她抬手为那人搭了个脉,觉得还是与之前自己所看的那些人一样,都是得了瘟疫不久的病症,她当下写了方子,「大哥,你这个病不要紧,我让人去抓药,你喝几副药就好了。」 「真……真的吗?」粗布汗衫的男人昏黄的眼神立刻露出惊愕的光芒,「可,可是,我们这里,很多人喝了很多药都不管用,还死了很多人。」 第37章 许昌救治 「是我们来晚了,真是对不住,」叶青梧挥了挥手,令方棋去抓药,便又问那人:「大哥,附近没有救助站吗?你们为什么不去救助站?」 那中年汉子立刻面露遗憾之色,一拍大腿有些愤愤然,「有倒是有,人家还来给我们看过病,但是黄家药铺的掌柜说是来抢他生意的,不管人家怎么说,硬是把人家赶走了,我能拖到现在,还是去城外官道上从人家那里讨了几碗汤药喝的呢?」 叶青梧听了不禁愕然,很快无奈的摇了摇头,世上怎会有如此愚蠢之人,为一己之私,徒陷无数无辜百姓于如此境地! 「那个黄家药铺在哪儿?我要去会会他!简直就是个畜生!自己治不好,竟然还拦着别人治病!」方海勃然大怒,杀气浓浓,竟把那中年汉子吓了一个踉跄,酸软的腿脚此刻眼看着便要站不住。 「何须如此,」叶青梧一摆手,扶住那中年汉子,对他说道:「大哥,你莫怕,我是能治这个病的,怕是还要劳烦你请大家出来,我的随从也会告诉大家这瘟疫如何防治。」 「这病真的能治?」中年汉子一听目露怀疑,心中甚为疑惑,这瘟疫之症从未有人敢打包票能够治好,为何这人便敢说! 叶青梧点头,「能治,不过要劳烦大哥将人一一请出来。」 此时,浓浓的药味传来,方棋已经令人就地砌了一方灶台,其上架着一口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大锅,旁边有两个人探头探脑的在看,叶青梧微微一笑,这四兄弟之中,恐怕也就是方棋身上带着一种儒雅的气质,很能安抚人心。 叶青梧一抬手,「大哥,请上前去看看你在官道上讨来的药可否与我们的药相同?」 城外的救助站,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架着这样一口大锅,散发着浓浓的药味,中年汉子一看眼睛便亮了,先前双眼无神的样子一扫而光,双手一拍大腿,「对啊,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没错的!他们也是这样熬药的,我也曾上前观看,药材也是一样的。」 第27页 叶青梧点点头,又笑着说道:「这便对了,大哥你若能连续五天,每天去讨一碗药喝,身体便不会有碍,不过,现在也不必忧虑,现在喝也会痊癒的。」 「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 「当然不用。」从始至终,叶青梧脸上都带着温温的笑意,格外随和,「三副汤药,我保你活过八十。」 「……」中年汉子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倒头就拜,「谢公子救命之恩,谢谢公子!」 叶青梧连忙弯腰将他扶起,「这位大哥说谢就是折煞我了,是我未能及时接到报告,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以至救助站未能及时搭救,令芸芸百姓遭此痛苦,我心中有愧,甚为不安。」 「公子这是说哪里话,这都要怪那黄家药铺的掌柜,怕别人抢了他的生意,带着家奴把救助站的义士们全都赶走了,公子能来救我们便是大恩,是我们没有在那时为义士们说话,我们活该。」 「这位大哥,先将药喝了吧,我们公子曾说,人或许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每一条性命的失去都该有价值,这般是太不该了。」 方棋很是沉痛的摇摇头走了过来,将一碗药放到中年汉子手中,又转过身朝另外两个探头探脑的人招招手,「来吧,感谢你们赠锅赠柴之恩,我送你们两碗药。」 那两人在门后里出来,叶青梧这才看清楚,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孩,衣着破烂,身上脏兮兮的,有一股酸臭气息。 两人脸上怯然骇意很浓,见到身形威武的方海之后身子更是抖如筛糠,那中年汉子也看到了,他大口喝下汤药,朝两人走过去,「家财、家树,你们不要害怕,这几位公子是好人,无需害怕,他们会给我们治病的,来,你们先把药喝了。」 「王三叔,这,这是……真的?」其中一个被叫做家财的男孩哆哆嗦嗦的问。 王三一手拉着一个便把他们拉过来,「当然是真的,我都已经喝药了,这药啊,我在城外的官道上也喝过,如果当时你爹能跟我一起去,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了。」 方棋适时地盛上两碗汤药,由王三交到两人手中,「喝吧,我刚才已经为你们号过脉了,喝了药便能好。」 在王三的催促下,方棋又温和的劝了两句,家财和家树这才喝了药。 药剂见效慢,但大半个时辰之后,三人均感觉舒畅了一些。 此时方海突然凑到叶青梧面前说:「公子,前两天大公子路过救助站,我们的人便将方子给了他,这样一来,疫情应该不会太严重。」 叶青梧稍微点了点头,「先不管那些,做事吧。」 有了王三、家财、家树三人做例子,方海很快在家财家里找出一张桌椅放在路边,又竖起铜锣,高声喊喝:「生病的人出来领药了!」 王三和家财家树三人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药效有用,便主动去敲各家各户的门,将自己的情况解释给人听,因此很快便在叶青梧的桌前聚集了不少人。 「各位请先排队,我一一号过脉,好对症下药,如此毫无秩序只能徒添烦乱,降低效率。」叶青梧沉声说了一句,急着领药的人见她神色肃然,便只好在另外几个随从的瞪视下前去排队。 方棋带着人在熬药,就在不远处架起了三口大锅,家财和家树胆子小不如王三敢说,便被方棋叫回来添柴煮药,三口锅分别编号,一二号锅的药方和三号锅的药方不同,一二号锅由家财家树看管,三号锅由方棋亲自看管。 叶青梧坐在桌前一一号脉,疫情严重一些的,令他们到方棋那里领一碗汤药喝,没那么严重的,便去家财家树那里。 她速度极快,很快便有不少人领到药喝,一转眼便到了晚上。 许多人领了药也不肯走,方棋只好将看管锅的工作交给其他人,又令人将他们组织起来,再次讲起叶青梧曾经令他解说的注意事项,卫生、洒扫等。 暮色四合灯火初明时叶青梧的桌前还排了不短的队伍,也正在这时,忽然听闻脚步声迭起,人声嘈杂往他们的方向而来。 「何人在此聚众闹事?」中气不足的中年汉子源源而来,他身形健硕,膀大腰圆,骑在马上令那马都没了几分气力。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在队伍中窃窃私语,叶青梧从他们脸上扫过,却没见到什么怯然的表情,她便放了心。 「来人可是许昌巡抚左如斯吗?」 第38章 凤凰金簪 叶青梧只是抬了抬眼皮,手上动作不停,抬手又搭了个脉,然后在纸上写下一个「壹」字。 听到这句话的左如斯却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在许昌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见了他不都得恭敬的喊上一生「巡抚大人」,可这人显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行至人群之后,他迅速翻身下马,抱拳躬身道:「正是在下,不知公子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为何再次聚众施药?」 「你且上前来。」 直到此时,叶青梧才停止了号脉,捏了捏指尖,她令排队的人稍候,就见左如斯从人群里分出一条道路走进来,「左大人不必知晓我的来歷,你将这个收好,若有京官来此,将它奉上便无人敢动你分毫。」 说着,她手腕一番,手心里赫然一枚金簪,金簪乃凤凰于飞的造型,普天之下,此物至此一枚。 第28页 左如斯当下怔在了当场,目光来回在叶青梧和金簪之间游弋,只不过几息之间,他额头便挂满汗珠,「公子,这金簪……」 「我等奉命而来解救许昌百姓,其他不能多言。」 叶青梧表现出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端坐于桌案之后,动也不动,「若有人问起,左大人只需将金簪奉上,必不会有人为难大人。」 「可,可……」 左如斯很快被汗水湿透了官服,普天之下无人不知,凤凰乃中宫皇后的代指,可康源王朝亦无人不知,皇帝尚未立后,这凤凰从何而来? 「大人只需照办即可,若身体不适,亦可在后面排队,我会为大人诊治,还有大人的马,亦有一碗药吃。」 叶青梧说完便挥了挥手,又朝排队的人招了招手,垂眸闭目不再多言。 左如斯并未离去,亦未去排队,他站在叶青梧身侧,索性看着她号起脉来。 夜色渐浓,一直到亥时队伍才渐渐看到了尾巴,夜色深重,等一行人全部收拾妥当,已然快到子时了,叶青梧这才发现自己一天尚未进食,她歉然看了看方棋方海等人,「有劳你们了。」 「姑娘说哪里话,跟随姑娘,做什么都是好的。」 方棋方海等人自是不会计较这等小事,叶青梧活动了一下肩膀,忽听身后有声音传来,「公子,我们大人准备了吃食,可否移步府邸?」 叶青梧正愁无处去住,当下便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看来这个左大人不是呆头呆脑的人,或许,只是面对疫情有心无力罢了。 几人翻身上马向前跑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太守府,左如斯在门口张望,见到几人前来便立刻迎上前来,「公子快请进,这一天必然累坏了吧?」 叶青梧也没客气,点了点头便跟着他往府里走去,「其他的话便先不要说了,听说左大人准备了吃食,先给兄弟们端上来吧。」 「那是自然。」 左如斯袍袖一挥,带着几人进了前厅,那里早已摆好了一桌饭菜,虽比不得京城里锦衣玉食,但比起那些灾民,有此吃食已是不错了。 叶青梧朝他拱了拱手,「那便谢过巡抚大人了。」 几人落座,二话没说立刻开吃,直把左如斯吓了一跳,这一桌饭菜他以为叶青梧是要独享的,没想到却是跟下人同食,一时竟愣在那里,呆若木鸡。 饿了一天,几人狼吞虎咽大快朵颐,风捲残云一般将桌上的饭菜消灭的一干二净,叶青梧吃好也抬起头来,「感谢巡抚大人盛情招待,我等必然铭记心间。」 「公子说笑了,公子不远千里冒着危险来到许昌,是我许昌人的福气,不瞒公子,今日下官看了,灾民们吃了公子的药多有好转,疫情得到控制,下官感激不尽,我替许昌百姓谢过公子。」 他一揖到地,感激之心十分真诚。 叶青梧忙将他扶起,「巡抚大人说笑了,是我等来迟,徒添人命,幸好挽救及时,这样吧,我给你写两个方子,明天起你也组织城里的大夫,若有人想造福于民的,且按照我的法子去给大家治病,以我几人之力,恐怕需要时间太长。」 「好,好,谢谢公子救命之恩啊。」 左如斯一声令下立刻有人送上笔墨,叶青梧写好方子交给他,左如斯又道:「今日太晚了,下官已经准备好了厢房,请公子务必留下来休息。」 「如此甚好。」 左如斯亲自将他们送到厢房才离开,方棋看着叶青梧欲言又止,叶青梧这才说道:「知道为什么两个方子可以通用所有人了?」 方棋立刻抱拳道:「属下受教,疫情只有严重与不严重之分,虽然人人不同,可脉象大多一样,自然可以吃一样的药。」 叶青梧摆手,「这只是疫情为我们所创造的条件,主要还是这两个方子,意在和,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她点到为止,剩下的便需要他们自己动脑,方海不在乎什么方子,他更担心的是那支金簪。 「姑娘,那金簪就这么留在这里是不是不好?不然我去把金簪偷回来吧?」 叶青梧垂眸喝了口茶,「他一定会找来,不必忙活了。」 「可若是那样,我们逃到这里岂不是功亏一篑?当年姑娘所受的伤……」 「三哥!」方棋轻喝了一声,反倒是叶青梧笑了,「方棋你不必如此大的火气,那是事实,没有什么不能说。」 方棋瞪了方海一眼,气愤他毫无顾忌的揭开叶青梧的伤疤,便又说道:「那我们为何还要做这些?」 「为我的良心,」叶青梧放下茶碗,仰头看着窗外的皎洁月光,忽然笑了,「你们信吗?」 方棋方海皆是一愣,似乎没理解叶青梧这句话的含义,叶青梧摆摆手,「明天还有的忙,快点回去休息吧。」 两人只好退下,替叶青梧带上房门,叶青梧也翻身上床,阖上眼睛。 她爱上洛熠宸,其实便从那枚金簪开始,众所周知,凤凰乃中宫皇后的象徵,他却力排众将这枚金簪打造好送给了她,不过,不同的是凤凰的眼睛原本是由红宝石所制,被他换成了红豆。 前朝如同大海,无风都有三尺浪,更何况这枚金簪应该是皇后的位分才该有的,以至于叶青朗叶青湛两兄弟几乎以为皇帝要立她为后。 第29页 第39章 心上皇妃 「何苦为我一人惹怒众臣?」琼华宫的后花园里,叶青梧把玩着一枚金簪,金簪通体成凤凰于飞的姿态,流光溢彩,却唯独两只眼睛和身上的几颗应有的宝石没有想像中的光彩照人。 一身明黄的洛熠宸站在她的身侧,指尖相触,他说道:「我将这红宝石换成了红豆,可生气?」 「红豆……」她低喃一声,青葱一般的之间在金簪上抚过,便听他温和的声音答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你可知?」 她诧然呆立,恍若隔世。 「为何这般看我?是不信吗?」 「你为何如此待我?」 叶青梧不解,初时进宫只为平淡皇帝和父兄之间的权利争夺,她并不以为皇帝会诚心待她,两年多光景,她宠冠后宫,虽未真正承宠,可皇帝似一个平常男人般细心的呵护逐渐入住她的心间。 「情之一字,若能说得清,我又何必苦苦等待?」月光之下,他执起她的手,月空皎洁,他抬头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画面忽然一转,仍是是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她眼中抹不去悲哀,「为何如此待我?」 尽管早已有答案,却仍是无法心死。 「因为我必须救她。」 她浑身勐然一怔,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叶青梧这才发现身上的里衣已全部湿透了,她缓缓合上眼眸,平息心中翻滚的戾气。 片刻之后,她翻身下床推开窗户,月空皎洁,却再也不似当初。 干泰宫。 洛熠宸一身玄色里衣负手而立,声音冷漠,似冰无痕,「如此来说,叶家当真没有问题?」 「回皇上,是的,您交代的事情两位大人立刻着手令最出色的绣娘去做,一切都风平浪静。」 洛熠宸挥了挥手,埋藏在黑暗中的人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洛熠宸眉头紧锁,衣袖之间双拳紧握,青梧,为何你一去不返了呢? 忽然听到身后再次传来声音,他问:「还有事?」 「河南地区的官道上突然出现大量救助站,专门救助飢饿、生病的灾民,侍郎大人路过时曾要走了他们的药方。」 洛熠宸「唔」了一声,「何时出现?」 「就在几天之前,属下记得,那时刚被报上漯河疫情的事情。」 「现在呢?」 「漯河好像没事了,只是许昌再次爆发大规模疫情,侍郎大人正在赶过去。」 洛熠宸又「唔」了一声,「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第二天一早,太医院太医江鹧鸪被圣旨宣入南书房,小太监给他抬着行医箱走至上书房门前却被告知皇上正在与宣王议事,令他稍候。 江鹧鸪在门外等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被张宝端宣了进去,匆匆几步行至桌案之前,他跪倒见礼,洛熠宸大手一摆,「江太医,这次宣你前来并非为朕治病,河南疫情严重,朕想命你前去救灾,你可愿意?」 「皇上吩咐,臣必当尽心竭力。」 江鹧鸪没有半分推脱,五年了,自从那人不在了之后自己便在这偌大的皇宫里空耗了五年之久,若能出去做点事,危险一点又何妨! 「如此甚好,你便下去准备吧,明日辰时随宣王一起出发。」 「是!」他看了一眼端坐于侧位上的紫衣宣王,宣王朝他微笑点了点头,江鹧鸪便知道这次一定要合作了,当下便朝宣王拱了拱手,「路上便有劳宣王爷多照顾了。」 「江太医为灾区疫情尽力,本王自是应该照顾江太医。」 洛熠宸没给两人继续蘑菇的机会,大手一摆,江鹧鸪立刻躬身身子退了出去。 洛熠宸从桌案后绕出来,神色肃穆看向宣王,「青阳,今日为兄还有一事相求。」 此话一出,正悠然坐于椅子上喝茶的宣王吓得差点掉下来,只听茶碗「嘭」的一下落在桌案上,他忙站了起来,抱拳拱手道:「皇兄有事吩咐便是,如此岂不是折煞臣弟了。」 洛青阳深知洛熠宸为人多疑,因此洛熠宸登基大典之后他便主动请命镇守北疆,从此多年不归,就算回京述职也格外低调,从不与京中官员多有来往,不给他猜忌自己的机会。 「这次赈灾的事情我不该派你带兵前去,但有一事我一直放心不下,需要你的帮忙。」 洛青阳闻言有些奇怪,帮忙二字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都不奇怪,但他这位大哥,可从来没有求过人,一时之间,他不由有些好奇。 「皇兄所讲是为何事?」 「我想请你寻一人,是一个姑娘,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她的画像。」洛熠宸说着转了身朝内殿走去,在南书房也有一间内殿,用于皇帝平时累了休息,绕过屏风,洛青阳便见到了在屏风后面挂着一幅画,洛熠宸上前小心将其打开,洛青阳才看清生面的女子。 螓首蛾眉,与生俱来一种贵气,眼神之中睥睨天下,他看了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美,太美了! 「皇兄……这位是……」 「我的皇妃。」 洛熠宸轻嘆一声,扶着把手在贵妃椅上躺了下来,这是他五年之后第一次将这番话说出口,洛青阳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言,目光转了转,落在洛熠宸的手腕上,「大哥,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替你找回嫂嫂。」 第30页 良久之后洛熠宸才点了点头,睁开眼睛不无羡慕的看着他,「青阳,你也该成家了。」 洛青阳摇头,「大哥莫要为我忧心,说不定我这次出门遇上心仪的姑娘就来跟你讨要旨意了。」 「那我自是求之不得。」洛熠宸眸间展开一抹笑意,看着洛青阳又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竟被你看上?」 洛青阳微微一笑,心中掠过某道英气的身姿,「你莫要因为自己求而不得便吃我的酸醋,瞧这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年逾花甲了呢!」 「年轻的是人,苍老的是心,如今我才知道,丢弃了自己最重要的,却是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大哥,你切莫太忧心了,我相信,嫂嫂一定会回来的,只盼你届时务必想清楚了。」 「那是自然。」洛熠宸收敛神色,手指在大腿上画了几个圈,又道:「孰重孰轻我分得清。」 第40章 刻意错过 「既如此,那臣弟便告退了。」 洛熠宸挥了挥手,洛青阳便退了出去,转身时眸光仍是瞥了眼屏风后的画像。 走了几步,洛青阳的步子又很快顿住,「皇兄,我听说前段时间,京兆尹被人杀了?」 「嗯,至今尚未结案。」 听洛青阳提起这件事,洛熠宸便烦躁不已,他翻身而起,背着手在内殿走了几圈,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几分恼意,「只杀了京兆尹一人,府中杂役妻妾无一人知晓,头颅竟然被挂到了朕的宫墙上!」 「听皇兄这么说,臣斗胆说一句,依臣来看,这件事情看起来更像是江湖帮派所为,是不是京兆尹惹了什么人才遭此大祸?」 「江湖上的人?他们敢杀当朝官员?把人头挂在朕的宫墙上,岂不是羞辱朕?」 宣王觉得皇帝多想了,但他身为臣子也不好多说,只能又道:「如黎阁,他们便号称只有尔等出不起的价格,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 「混帐!」洛熠宸勐然一甩袍袖,「难道他们还想来杀朕吗?」 「皇兄喜怒,臣弟的意思是,是不是有人花钱买了京兆尹的命,之所以挂到宫墙上,是想让那人看到。」 买命? 这种地方洛熠宸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京兆尹也好歹是京城的土地爷,谁敢买他的命? 「臣弟只是突然想到问问,皇上不必放在心上,臣弟先告退了。」 洛熠宸挥了挥手,洛青阳便下去了,他再次走到贵妃椅前躺下,怔怔的望着那幅画像,这还是他前两年一次宴上宴饮后趁着醉酒兴浓时所作,现在再去画,却怎么也画不出叶青梧的容颜了,不是相貌有差,而是觉得画不出她的风韵。 洛青阳轻车简从,江鹧鸪虽是太医可并非垂垂老矣,一行人快马飞鞭,速度竟比叶青朗还要快。 叶青梧这边许昌巡抚左如斯大力支持,仍有不知悔改如黄家药铺掌柜一样的人皆被衙役以扰乱救治瘟疫为名丢进了大狱。 叶青梧对这些人没有丝毫好感,贪婪是人心本性,可若在家国百姓生死存亡的时候罔顾生命一心求财,她便不能容忍了。 连续三天,叶青梧为人把脉简单的检查之后告诉他们去喝什么药,喝完药的人便被方棋组织起来去听如何防治瘟疫,如何注意卫生等。 三天之后,整个许昌城已风气大变,叶青梧也轻松了许多。 「姑娘,京城传来消息,皇帝令宣王来许昌赈灾。」方棋匆匆进来,神色紧张。 叶青梧接过他手中的纸条看了一眼,拿下灯罩,将纸条凑上去很快燃起一丝丝火苗,带纸条快要烧到手指,叶青梧才松开指尖,带着火苗的纸条很快落在地上,叶青梧才嗯了一声,只是充满疑虑,「宣王?」 「就是皇帝的那位亲弟弟,自从皇帝登基以后就自动请命去了北疆,同二公子一样镇守边疆的一位王爷,今年刚好回京述职。」 论消息,没有什么地方比他们阁里还清楚了,因为方棋稍微一想便想起来了。 「传令下去,明天一早就离开。」 「若是碰上……」 「无碍。」 方棋只能下去了,叶青梧坐在桌案前,抬眼望着明明灭灭的烛光拿起一张纸,研好墨从上面随意涂鸦起来。 按照在漯河的方法一一实施之后,许昌这边几乎也没了什么瘟疫继续蔓延的消息,因而叶青梧很放心离开,第二天一早,她便朝左如斯告辞,正在这时,衙役匆匆而来,禀报宣王到了。 叶青梧深知,宣王的到来绝不是赈灾,赈灾有叶青朗,而宣王的到来怕是担心暴乱发生。 叶青梧立刻朝左如斯抱了抱拳,「既然左大人有公务,我就不便打扰了,告辞。」 左如斯本来还有事情要问,然着急去接宣王,如此他也不好再强留。 叶青梧等人立刻辞别左如斯,翻身上马离去,只是穿过城门不远,就见到远处一阵经戈铁马之声,打眼望去尘土飞扬,叶青梧知一定是宣王到了。 又向前跑了不远,叶青梧远远便见到那高头大马上一袭绚丽紫衣,再看那马上之人她却觉得一阵熟悉,仔细想了片刻,叶青梧才恍然想起,这不就是自己在京城时街上遇到的那个紫衣公子吗? 她心神一敛,兜起披风的兜帽罩在脸上,催促马儿又快了几分。 第31页 她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准备去另外几个人口密集的城看一看,若有疫情也好及时相助。 「好了?这么多百姓都好了?」宣王洛青阳深觉不可思议,皇帝都重视的事情没想到仅仅三天已经好了大半,剩下的人也只要按时吃药,打扫卫生就不会再有事。 左如斯忙一拱手,在前面引着左如斯前行,「是啊,多亏那位公子相助,不然这许昌百姓可能真的就枉死无数啊。」 「哦?这么说是有人施了援手?」洛青阳很有觉得很有意思,每三年都要让皇帝头疼一次的灾疫,短短不过三天时间竟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人治好了?「人呢?左大人何不为我引荐一番?」 左如斯暗暗叫苦,心道早知如此便不该让那位公子走,可惜,从始至终也不知对方叫什么名字。 「宣王爷,并非下官不为王爷引荐,而是今天一早那位公子便向下官告辞离开了。」 「何许人也?本王竟然没能来得及见上一面,实乃可惜。」 洛青阳手里摇着一柄摺扇,摇头嘆息。 左如斯心里又是一阵发苦,「下官……下官,下官不知道那公子名氏。」 「什么?」洛青阳瞪大了眼睛,不知底细的人竟然也敢让对方医治一方百姓,若是都治死了,左如斯你是不想要这颗项上人头了吧? 左如斯忙作了个揖,又要撩衣袍下拜,「下官确实不知那公子名氏,可公子留下了这个,他说……若有京官来此,一看便知。」 左如斯立刻将叶青梧给他留下的金簪拿了出来,流光溢彩的金簪令人眼前一亮,就连宣王这种见惯了珍奇古玩的人也不禁有些好奇,他接过来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心中却是好奇,凤凰,难道自己几年不再京中,连皇兄什么时候立后都错过了? 第41章 动员漯河 他觉得不太可能,但心中尚有疑虑,若没有,何人敢携带这一枚金簪到处行走呢?这金簪若是交到皇帝那里,怕是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了。 他皱了皱眉,将金簪收好,准备如果遇到叶青朗的话朝他询问一下,若没有也便罢了,若有,他倒要好好去瞧一瞧,到底是哪位美人入了皇兄的法眼,竟然还藏着不肯告诉他。 不知道姓名就算了,洛青阳又很快朝左如斯询问起治疗方法…… 「姑娘刚才哪位应该就是宣王了。」方棋和方海跟在叶青梧身后说。 叶青梧嗯了一声,摘下兜帽,「他做他的,我们做我们的,井水不犯河水。」 方棋和方海便立刻知道叶青梧的意思了,便又道:「家里已经恢復了,注意扫洒也没人再犯过,挖沟渠的事情已经继续了,有人主持着也一切进行十分顺利。」 「那就好,李彬那边呢?」 「效果也非常好,有阁里派去的人帮忙,没出什么差错,反倒救了不少人。」 叶青梧又应了一声,勒了勒缰绳,跑马的速度慢下来,她开始仔细想要去什么地方合适,小半盏茶的功夫过后,叶青梧说道:「我们不走了。」 「公子?」 叶青梧没再说话,却骤然调转马头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方棋和方海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几日之后。 「公子,这种小事我们来做就可以了,您回去歇着吧。」郊外,几匹马停在草地上啃草,一身白衣的年轻公子身边带着几个人,手里有人拿着地图,身边还放了几个大桶。 「无碍。」叶青梧说着将一幅挂图捲起来,又让人将马车上的石灰粉抬下来,「这两里保持直线向前,开始吧。」 「公子……」 「不必多说,我这就走了,晚上客栈集合。」叶青梧一摆手,打断了方棋的话,将挂图和一些图地图交给他,令他好生收好,口中唿哨出,一匹白马迈着「哒哒哒」的步子跑到她面前。 叶青梧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方棋摇了摇头,面露担心,倒是方海这个粗人走了过来,「担心什么,姑娘有厉害着呢。」 「就是因为厉害,才要白白受这些苦楚,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何必为黎民百姓操什么心。」方棋嘆了一声,收好图纸放进箱子里,这才跟大家一起开工。 一匹白马小跑了一段路便进了城,进城不久便朝着巡抚大人的府邸而去,这些天几乎到处都在传那位白衣公子,言说他如何厉害,看一眼便能知道得了什么病,因而许多人一见到叶青梧的那匹白马,以及她身上的白衣就把她认出来了,「白公子,白公子……」 叶青梧不知道那是叫自己,一直到有人跑到她的马前拦住,叶青梧才反应过来,却是好笑不已。 「这位大娘,您有何事?」叶青梧翻身下马,看着那位年逾五旬的老人。 「我前几天病的不省人事,听闻不孝子说完便一心想要当面感谢公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若不是公子慈悲,偌大的许昌城,怕是要死光了。」 听她这么说,立刻也有人聚拢过来,作揖磕头愤愤用自己的方式感谢。 叶青梧忙让大家站起来,「父老乡亲这么说实在折煞我了,我不过奉旨而来,解我河南百姓之苦,解我河南百姓之忧,各位叔伯兄弟,若这样做实在让我心中不安。」 「白公子,你当得起的,若不是你,我们许昌的百姓真的要完了。」 第32页 不消半盏茶的时间,叶青梧面前已经跪了半条街,百姓唿喊声迭起,皆是感谢她的救命之恩,转眼间站立在人中间的,只剩下叶青梧和她身边那匹白马。 「各位叔伯兄弟其实不必谢我,生老病死皆是造化,若大家不想三年之后再受此患,我也有一事相求。」叶青梧也忙躬下身去朝跪在地上的人们拜了拜,救命之恩,她并非受不起此拜,只是不喜跪地谢人的卑微,改变不了的是这是这个的悲哀。 「白公子有事请说,我们定当拼尽全力,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有中年汉子瓮声瓮气的回道。 「那就请大家起来说吧,」叶青梧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白衣,笑道:「既大家赐姓白,那我便取名白衣好了。」 稀稀落落的人开始站起来,却都围绕着叶青梧不放,七嘴八舌的让她说是什么事,叶青梧又笑了笑,「河南水患,内外堪忧,今有一侧,可救我河南百姓于水火,时而需各位叔伯兄弟相助。」 话音未落,便是一声骚动。 叶青梧又笑了笑,说道:「城外二里,沟渠已设,只待大家挖通便可解我河南之患。」 叶青梧来许昌城也并未想过跟百姓商议此事,她要找的是巡抚左如斯,可刚才被人拦住,她恍然发觉自己在这些人中的形象已然树立,若能加以利用,许是一件好事。 「我看我们就听白公子的吧,公子身姿不凡,连瘟疫都能救治,解我许昌人人之危,必有常人所不及之处。公子,我们何时去?需要带什么工具?」 「铁锹等挖掘即可,白衣谢过各位施以援手。」 「是我们要谢谢公子……」 此起彼伏的道谢声再度响起,叶青梧微微点头,牵着马儿道:「我还要赶去巡抚大人的府上商议此事,就不跟大家多聊了,只盼沟渠早日开凿,三年之后的水患不再发生。」 很快有人给她让开了一条道路,众人的拜谒声中,叶青梧牵着白马一步步向外走。 然,远处屋顶,一袭紫衣负手而立,心嘆这人了得! 叶青梧一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才翻身上马,这次她不敢大剌剌的再将容貌置于人前,拉起兜帽罩住,稍稍低头,可即使如此,赶到巡抚府邸一路上又被拦住了两次,大多也是道谢,还有人要请她到家里做客,叶青梧婉言拒绝,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巡抚府。 不消一个时辰,叶青梧白衣公子的名字便被传了满城,左如斯接到消息快步迎出来,叶青梧正在前厅喝茶,见左如斯出来立刻站了起来:「左大人。」 第42章 自封白衣 脸上淡然的笑意,哪怕不浓重,也让人觉得生不起半分气来,左如斯立刻向前快走了几步,「刚刚听闻白公子回来了,下官还以为是外面传错了呢?公子快请坐。」 叶青梧摇头轻笑,「左大人这样说便是折煞我了,若要与我论官,恐怕日后我便要在巡抚大人面前称一声小民了。」 「公子的意思是……」左如斯一抖,正准备请叶青梧上坐,这一下不禁呆立了,连声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大人忧虑了,我为河南百姓而来,仅有良机良计,望巡抚大人莫要错过,河南百姓,煎熬水火,即日起只要出力便可免得三年后水患灾疫,巡抚大人可愿意?」 叶青梧这话说的姿态很高,听起来又带着几分玄妙之意,一时竟把左如斯唬住了。 他脸色连变,几次张口,才道:「若能救我河南百姓,下官定当尽心竭力,只是不知公子是何人?为何就我等百姓?」 「不过是刚好遇上罢了。」 叶青梧说完也不多呆,迈步朝厅外走去,白衣款款,身子浅浅,竟看的左如斯心中一凛,这莫不是……神仙? 叶青梧若知道自己一时心血来潮竟唬的左如斯有这等想法,心中必然十分得意。 叶青梧带上兜帽,如来时一样向城外走,她人气太高,被人认出来的机率太大,若不然,一天的时间便要搭在城里了。 好不容易出了城,叶青梧骑在马上准备去看看这里的土壤,谁知刚走了不远,一道劲风从身后袭来,她立刻屏息提气向下一沉,躲过那道攻击,来人便又是一掌。 叶青梧眉头轻蹙,身子一崩,迅速一拍马尾,马儿向前跑去,她则跳下了马,身子骤然向后掠去,这才看清来人正是宣王。 即将掀掉兜帽的手微微一转,拉了拉兜帽,再次出手,指尖绷紧,寒光一闪,便朝着对方摄去。 这一次,没走完五招,洛青阳被叶青梧点中身后穴道,登时不能动了。 叶青梧瞟了他一眼,说道:「我与公子无冤无仇,不知公子为何杀我?」 她没有可以伪装自己的声音,这人既然能跟踪自己这么长时间才出现,必然在城里的时候已然跟了她一段了,一定是她没有发觉。 叶青梧心里暗暗反省,前世自己跟踪也是一流的,这次竟然被人跟踪了! 洛青阳心中暗暗叫苦,他弓着身子,身子依然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听到询问,便只好说:「在下只是见公子身姿不凡,想一试身手,得罪之处,望君海涵。」 「……」叶青梧一时哑然,身姿不凡便上前试探身手,这宣王真是奇怪! 「只是为此?」 「当然。」 叶青梧抬手帮他将穴道解开,拱了拱手,说道:「若无他事,告辞了。」 第33页 「白衣公子慢走,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洛青阳朝叶青梧拱了拱手,「不知此物,是否是公子所留?」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汗巾,打开之后赫然是那枚金簪,叶青梧点头,不过她现在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他是宣王,疑惑的问道:「为何会在公子手中?我记得我将他留给了巡抚大人左如斯。」 「这是我在左如斯手中拿到的,左大人告诉我,是公子解决了许昌城的百姓,小王十分感激。」 洛青阳又是一拱手,将那金簪往前送了送,又道:「只是,当今圣上并未立后,公子为何会有凤凰金簪?公子送来这里,是矣何意?」 叶青梧看了看金簪,又打量了洛青阳几眼,心知这些年他不在京城,对情势一定不了解,若是其他京官见到,一定会知道这是她的主意,除了两位兄长,订不会有人主动意愿将这枚金簪上交皇帝,可若是眼前这位王爷,便不一定了。 于是她想了想,说:「随身用物品用来做信物而已。」 「公子到底是何人?」 这金簪论工艺打造、造型皆非凡品,在这人眼中却是随身用品,这人的身份…… 叶青梧抬头看了看天,笑道:「以后若有缘,定会知晓,公子何苦急于这一时。」 洛青阳蹙眉不解,叶青梧已经转身走了,一声唿啸,马儿从远处走来,叶青梧翻身上马继续朝自己的方向去了。 洛青阳心中激盪,叶青梧走了一段却发现后方传来马蹄声响,她回头望去,那紫衣宣王竟又跟了上来。 叶青梧道:「还有事?」 「公子是为河南百姓而来,作为康源的王爷,我也想为河南百姓做些事情。」 叶青梧笑了笑便不再说话,心中却想,难道自己装的太过了? 又跑了一段路,叶青梧翻身下马,让马儿随意去吃草,自己行走在田地间,水患过后土地里的庄稼都被沖走了,只剩下一些树木,叶青梧蹙了蹙眉,又看了看脚下的土地和环境,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又往前走。 洛青阳跟在叶青梧身边只觉得怪怪的,作为一个曾经养尊处优如今生活优渥的王爷,他一点儿都看不懂叶青梧在做什么。 「公子,这是作何?」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观察土壤,宣王殿下身处北疆,条件恶劣,每年军饷不够必然会到野地里找吃食,进山林打猎吧?」 「你怎么知道?」洛青阳惊呆了。 「必然而已,三十万两军饷,拨到军营有二十万两已然谢天谢地,在平均到每个人头上,一来,必然不够用。」 「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叶青梧向前走到一处水塘前,蹲下身子看了看,因为水患,这里倒是囤积了不少水,里面清晰的可以看到鱼儿游动,叶青梧上前几步,找了一只树杈,准备抓鱼。 洛青阳见她不肯说,忙又上前几步,从她手中接过树杈准备抓鱼,叶青梧也不跟他争,将树杈递给他,自己到一旁捡起干树枝来,洛青阳忍不住再次追问,叶青梧才说:「朝中情况粗粗一估便知。」 洛青阳闻言骤然用力,水花捡起一串,一条活蹦乱跳的鱼立刻被叉了上来,他反手丢在一旁,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问:「不知在公子看来,朝中是如何情况?」 第43章 以身示范 「朝中情况如何,王爷不是一清二楚吗?否则,这么多年未曾回京,何至于在如今这个当口回京,还不是因为这时正是朝廷下批军饷银钱的时候?」叶青梧哼笑一声蹲下身子捡起那条奄奄一息的鱼,然后手起刀落把那鱼头剁了,速度太快,切口整齐划一,利索的动作直把洛青阳也吓了一跳。 洛青阳只觉得脖子一疼,本能的抬起手摸了摸,讪讪一笑,又接着问道:「那依公子所见,该当如何?」 「王爷以为该当如何?」 叶青梧不动声色将球又踢了回去,手上动作不停,手中一把短刀,利落的剖开鱼腹掏出里面的内脏丢在一旁,去掉鱼鳍和鱼尾这才拿到池塘边去清洗。 「当然是杀杀杀!这些贪官上不达天听,下不为民做事,都该死!」洛青阳脸上戾气闪现,仿佛已经揪出朝中贪官。 叶青梧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洛青阳三步两步走过来,一撩衣袍在她面前蹲下,「难道公子觉得不对?」 「并非此意,」叶青梧将清洗干净的鱼放到干净的荷叶上,慢死条例的将刚才捡的干柴摆成一个易燃的形状,这才从怀里掏出打火石,见洛青阳已经在旁边急的干瞪眼了,这才说:「一条鱼不够,你如果想吃的话,自己再去抓。」 洛青阳瞪着眼睛等她回答,却不曾想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一抹额头上的汗,说道:「我不跟你抢,你快告诉我,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我是什么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宣王爷您想亲自压军饷回边疆的事恐怕未能如愿,王爷还是先担心这个吧。」 「为何?」 他再问,叶青梧已经蹲坐在一块石头上悠然自得的烤起了鱼,手中握着插起鱼的木棍轻轻转动,眼睛却闭上了。 「公子你倒是说啊。」 叶青梧静默了一会热,感觉到落在脸上的目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越发灼热,她轻轻掀开眼睛,说道:「因为你挡了某些人的发财路。」 第34页 听说以前洛青阳和洛熠宸关系不错,经常一起玩耍,可幸而那几年未曾在京,否则这话痨一样的性子也让人不胜其烦。 洛青阳的脸却瞬间阴沉下来,从回京述职开始,他想的便是如何能够说服皇上亲自押送军饷回边疆,以免边疆士兵再遭飢饿,未曾想到,即便如此,也有人不想如他所愿。 洛青阳捏紧了拳头,又问道:「如果我亲自去求皇兄,他也不会应允吗?」 叶青梧终于被他问的有些不耐烦,脸上带着不耐之色,想了想,说道:「可能会应允,但朝堂上定有人反对,王爷不如找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联合上书,此事需皇帝重视才能终得所愿。」 洛青阳点了点头,见叶青梧的鱼快烤的差不多了,而自己手里还是空空如也,这才又回到池塘边抓鱼。 此时,叶青梧又道:「你若想达成此事,怕也不难。」 「公子的意思是……」 「明日起,整个河南将有大规模工程动工,若王爷能以身示范,我想定能事半功倍。」 这没头没脑的两句话,洛青阳呆滞了片刻,「你让我给你带头挖那什么沟渠?」 「你不是想知道如何取得皇帝同意拿到军饷?」 洛青阳双目圆睁,身子半躬,手里握着一只树杈,竟愣了半晌,他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你可真出乎我的意料,知道我是当朝王爷竟然还敢威胁我。」 叶青梧却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又道:「或者你把你手里的金簪还给我,我也可以告知。」 「不可能!」洛青阳断然拒绝,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胸口处,防备之心不言而喻。 叶青梧挑了挑眉,洛青阳摸摸鼻子,两人都有些惊讶于他过度的反映,洛青阳讪讪笑了笑说:「这金簪我回京復命的时候要用到,既然你说我以身示范可以告知,你不要忘了才好。」 「那是自然。」 叶青梧仍是有些意外,她说第一个条件是为了更好的说出第二个条件,谁知洛青阳竟然不答应,不过,那也没什么,当朝王爷亲自来挖沟渠,必然能够万人空巷,这工程,必然也很快便能完工。 「那明天辰时我就在此恭候王爷了。」 叶青梧吹了吹手中的烤鱼,从袖中摸出一些调料洒在上面,香喷喷的吃了起来。 洛青阳咂咂舌,却只能认命的转过头去自己叉鱼,等到他叉到鱼,叶青梧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又走到池塘边清洗了一下,叶青梧朝洛青阳拱了拱手,「那王爷,我们明天见。」 「你现在要去干嘛?」 洛青阳手里拿着鱼,黝黑的双瞳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我自然要去做我该做的事。」 「你等我吃完,我跟你一起去。」 洛青阳蹲下身子,朝叶青梧伸出手,「刀借我用一下。」 「不借。」 叶青梧转身就走,口中一声唿哨马儿跑过来,叶青梧翻身上马轻轻一夹马腹,马儿跑了起来,颠颠的很快出了洛青阳的视线。 河南的疫情在叶青梧和李彬等人的合力之下终于控制了下来,同时也在这次疫情之后收穫了许多人的尊重和爱戴,叶青梧利用这个情况立刻决定标画路线,动员整个河南的人开始挖掘沟渠,这样一来,挖掘的速度大大提升。 「姑娘,听说你让宣王去挖沟渠了?」 回到梧桐苑,锦芳等人便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叶青梧呵呵一笑,舒展了一下身子,说道:「一朝王爷亲自动身挖沟渠,据方海说还真的拿铁锹干了活,这样一来,那些官员、卒吏哪里还敢闲着,挖沟渠的速度又快了。」 「为何王爷会听娘亲的话?」南砚还是一如既往直击要害。 叶青梧摸摸他的头,又看了看同样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她的子苏,说:「世人凉薄,若有求于人必然会讨人欢心,宣王他不过如此罢了。」 「我怎么觉得一定是娘亲用什么办法拿捏了宣王?」南砚瞟着她淡淡的说。 叶青梧:「……」 知母莫若子大抵就是如此吧。 第44章 上达天听 「好吧好吧,大概也差不多,不过是他先来求我的,为了河南百姓的生存大计,我也没有办法啊。」 叶青梧摊摊手,在儿子的眼神下无奈的妥协,再看锦芳三人,都是一脸就知道是这么一回事的表情,叶青梧顿时更加无奈了。 皇宫,南书房。 「河南灾情这么快就抑制住了?」洛熠宸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上,边翻阅奏摺边问下面跪伏在地的左相刘宇温。 刘宇温叩了个头,说道:「河南那边来的摺子都是这样说的,尤其是河南巡抚左如斯详细的说了当时的情况,直把一个人吹嘘的天花乱坠,现在竟然又在带领灾民们挖……挖沟渠,这不是胡闹嘛,这个时候应该带领灾民们修建农舍,种农田!」 洛熠宸扫了眼他愤愤不平的样子,手中的奏摺「啪」的一下丢在桌案上,刘宇温顿时吓得不敢说话了,忙不迭弯下腰去又扣了个头,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洛熠宸又拿起另外一份奏摺,说的仍是河南近况,他沉思一阵,说道:「你可知救了河南百姓的人是何人?」 「臣……臣不知。」 「下去吧。」 刘宇温忙又磕了个头才小心的退出南书房,洛熠宸手指轻轻在桌案上敲了敲,三声规律的敲击之后,书房的阴影里忽然多了一道影子,「主子。」 第35页 「青朗怎么样?」 「侍郎大人那边没再发生过什么奇怪的情况,白绢也再未多过,然河南沿途多了许多救助站,专门救助和劝说背井离乡的河南百姓,此外许昌那边传言出现了一位白衣公子,白衣飘飘救人无数,许昌城的灾疫就是他治好的,还有就是……就是……」 「嗯?」 「还有就是宣王爷,不知为何他竟然跑去挖沟渠了,不仅是许昌城的百姓在挖,整个河南都在挖。」 「哦?」洛熠宸眼睛一亮,饶是多年收敛心神,此刻也不禁让人感受到他的好奇和兴奋,「可知那人是何人?」 「属下不知。」 「查!」 「是!」影子躬身应道。 「另外,准备一下,朕要亲自去河南。」 河南!这个从来水患无数,灾民无数的地方,何时变成了一处好地方? 「皇上不可!」影子立时跪地下拜,「此时河南瘟疫横行,皇上不可以身犯险。」 「下去安排!」 此话一出,影子便知道无人可以劝说的了他了,应了一声便消失了。 「皇上,凉心公主派人来说亲自做了您最喜欢的桂花糖梨膏,您要不要过去看看?」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张宝端试探着走进来问道。 洛熠宸唔了一声,放下毛笔活动了一下手腕,无意间碰到左手的疤痕,他怔了一下,忽然道:「宝端,权臣公子中,可有适龄人?」 张宝端浑身一激灵,手中托着茶盘都差点打翻在地,他哆嗦了一下,说道:「回,回皇上,奴才只知道右相家的小公子正值婚龄,其他的……不如奴才去让人查一下?」 「嗯,如此甚好,去吧。」 张宝端头上的汗立时滚下来了,这话的意思就是……要给凉心公主找夫婿? 他的心激烈跳动着,可又不得不强自镇定,又提醒道:「皇上,那凉心公主那边……」 「传话过去,河南灾疫,朕这段时间很忙,都忙完了,会过去看她的。」 「是。」张宝端奉上茶,端着托盘恭敬的退了出去。 洛熠宸抬眼看了他一眼,兀自低头,什么也没说。 「娘亲,这是什么?」梧桐苑的前院被堆满的时候叶青梧正带着乌梅查验数量,南砚和子苏在后面好奇的问。 叶青梧看了他们一眼,答道:「这里是种子,各种各样的种子。」 「用来?」 「嗯,挖掘沟渠是第一步, 第二部便是要恢復农田种植,百姓只有有了粮食,解决了温饱问题,才能安下心来在这里安家,否则,永远都不是长久之计。」 南砚晃着小脑袋又问:「让整个河南都这么做吗?」 「整个河南覆盖面积太大,现在就现在漯河实验吧,现在怕就怕就算把种子弄到别处去,他们也不会种,反而给吃掉。」 南砚抽了抽嘴角,应了一声,又道:「那我和妹妹出去走走。」 叶青梧勾唇一笑,示意他们注意安全,又跟乌梅忙碌去了。 这是利用黎阁在各地的势力悄悄运过来的种子,大豆、高粱、稻子为主,茭白、莼菜等为少量,还有一些荷花种子,数量不算太多,但也堆了满满一个前院。 「姑娘,这个都无偿发给百姓吗?」 叶青梧嗯了一声,「现在百姓手里什么都没有,连吃饭都成问题,如果不无偿发放还能如何?」 「那我明天就安排下去。」 叶青梧挥了挥手,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抬步出了梧桐苑,问了一下便知南砚和子苏往后面的农田走去了,叶青梧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倒是比她还要心急。 因为挖掘沟渠和解决瘟疫的事情,叶青梧已经在附近赢得了十分好的口碑,每次出门都会有百姓热情的跟她打招唿,最近因为瘟疫没怎么挖掘沟渠,而有许多人围绕着梧桐苑盖起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梧桐苑俨然已经成了附近的地标建筑。 叶青梧偶尔也跟人说几句话,一路便朝农田的地方去了,走了不远她就发现在小溪边围了不少人。 她快走了几步,便发现被围起来的竟是南砚和子苏,两个小傢伙坐在石头上,不知道讲了什么,竟说的面色潮红,十分激动。 「若大家好生种植,今年秋末,定会有一个好收成。」 叶青梧一听就明白了,她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这对儿女已经给她做了宣传。 分开人群她走进去,就见子苏挥舞着小手说道:「你们看到我们家的田没有,大豆已经长那么高了,你们要好好种田,这样才能不饿肚子。」 「……」她抽抽嘴角,这一对兄妹简直就是一对极品,一个温和有礼,一个精灵古怪! 「娘……爹爹!」子苏比南砚先看到叶青梧,立刻滑下石头朝她跑过来,叶青梧也顺势抱起她,两人便被人围住了,「公子,这小公子和小小姐说的是真的吗?」 第45章 相见不识 「自然是真的,」叶青梧微笑颌首,「大家今天回去可以跟家人商量一下,若有想要种田的,到管家乌梅那里去报上名字,家中有多少田,可以得多少种子,然,大家定要保证,拿回去的种子悉数种进田里,莫不要把种子吃掉才好。」 「这是当然,公子请放心。」此起彼伏的道谢声和保证的声音响起来,叶青梧又点了点头,说道:「除此之外,若还有人闲着,可以去梧桐苑帮厨娘们做做饭食,为干活的汉子们做一些事,眼下这种情况,水患刚过,前景未明,定要我们齐心协力方能度过难关,大家若有难处,也可到梧桐苑找我。」 第36页 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道谢之声,叶青梧朝南砚招招手,带着两个孩子往梧桐苑方向走去了。 叶青朗过了好几个城池,一路施药,总算到达了许昌城,在城外遇上正带头干活的洛青阳整个人都被吓蒙了,「王爷,您这是……」 「闲来无事,动动筋骨。」洛青阳呵呵一笑,挖土的动作不停,直把叶青朗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洛青阳挖完分给自己的一段,放下铁锹跳上来,说道:「情况如何?」 「都已稳定,想来应该不会再有事了,不过,奇怪的是这路边的救助站到底是何人所为?」 「你没问问?」 叶青朗摇头,「问是问了,可没人说,只在走到许昌附近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劝灾民莫要背井离乡,若有困难,不如漯河附近的梧桐苑,定有人施以援手。」 「梧桐苑?」洛青阳蹙了蹙眉,抓起水袋灌了口水,此时一个在工事上管着给大家分配活计的小子走过来,见到洛青阳和叶青朗分别拱了拱手,对洛青阳说道:「王爷,这是白衣公子走之前留下的东西,如今工事已过半数,如约奉上。」 一只锦囊被他从怀里小心的拿出来,洛青阳抬手接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公子临走之前交与小人的,言说若王爷能兑现自己的话,就让小人将锦囊奉上。」他拱了拱手,便转身走了,洛青阳和叶青朗同时挑了挑眉,相视一眼,叶青朗问道:「王爷认识此人?」 「不过是一个临时管事罢了。」洛青阳随意瞟了一眼,打开锦囊,里面赫然放着一张纸,他展开一看,顿时面露疑惑。 叶青朗见了不由奇怪,「王爷这是……」 洛青阳将纸递到他面前,却见上面八个大字,「面圣恳请,心诚则灵。」 「此为何意?」 洛青阳将事情大致一说,叶青朗不由面露难色,「王爷不该将此等事告知他人啊。」 洛青阳不甚在意,「侍郎大人若是在,怕也会忍不住想讨教一二的。」 「可这……」 叶青朗抖了抖手中的纸,不信他说的话。 洛青阳也是一脸异色,忽而道:「你可知那梧桐苑是何处?」 「不知。」 「不如我们去探个究竟?」 「王爷,万万不可,你我身担要职,莫要辜负了皇上重託。」 「你啊,就是无趣,你不去,我去!等这工事一完,我便去!」 洛青阳哈哈一笑,再次跳下去干起活来。 叶青梧这边也忙活起来,之前种下的农田虽不在少数,然河南农田辽阔,那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由于水患时有太多人背井离乡,现在造成农田荒凉,叶青梧便去找了漯河的巡抚,令他们重新规划农田,无偿将农田分给百姓,只要百姓在每年上缴公粮即可,此事没有先例,巡抚不敢擅自答应,只能上报,等上面的批覆下来再做打算,如此以来便耽误了大好时节。 这一天,叶青梧又来到了许昌,农作物生长每一日的温度都不相同,她需要以最快是速度将此事达成。 一袭白衣一匹白马,一进许昌城便被围住了,叶青梧颇有些苦不堪言,可这已成为她的标识,若不如此穿戴,怕都不会有人理会她。 好不容易牵着马走出街巷,叶青梧便遇上了正准备去喝喝酒的宣王和叶青朗,她向下拉了拉兜帽,叫住宣王,「宣王爷,请留步。」 宣王一身紫色短打衣靠,身上带着些许灰尘,似是刚从工事上回来,见到叶青梧立时大步走了过来,大手一抬搭在她的肩膀上,「白公子,你不厚道啊,本王答应你亲自挖工事,可你给我的是什么答案?」 叶青梧笑着朝两人拱了拱手,「王爷,我说的不会有错,等河南之事了解,王爷回朝请命,定不会有任何人敢反对。」 「为何?」 「王爷不相信我?」 「……那……那倒也不是。」洛青阳有些不自然,不好再追问下去,便给叶青朗递了个眼色,两人眼神一错,叶青朗拱了拱手,「白公子之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 「叶大人,客套话便不要说了,看样子两位刚从工事上回来,莫不是要小酌一杯?」叶青梧笑着打断叶青朗的话,今日出门,她担心遇到叶青朗特意做了伪装,披风的兜帽宽大,能遮住大半个脸,衣领也竖起来向上,能遮住下巴,虽有些不礼貌,可比起戴面具什么的,已然好了许多。 「是啊是啊,那就一起坐下喝一杯,白公子一消失便是好些时日,可想死我了。」洛青阳和叶青梧一对眼,便极有默契的把叶青梧往酒肆里让。 叶青梧无奈摇头,这两人自小也算有些交情,没想到今日把这交情都用到了她身上。 宾主落座,酒过三巡,叶青朗开口道:「公子刚才所说是为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罢了,」叶青梧端起酒杯,半低着头小饮了一口,道:「想宣王若能在河南这块贫瘠之地上做出一番作为,朝中还有谁敢看清王爷,届时王爷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必不会轻,跟当朝实权的王爷做对,除非有人脑子坏掉了。」 叶青朗和洛青阳同时一呆,虽是极为浅显的道理,可两人听着,偏偏有些煳弄之意,便又问道:「河南水患频繁,农田无法生长,如何能建功立业?」 第37页 「自然有。」叶青梧见鱼已上钩,便不紧不慢的放下酒杯,姿态优雅的夹了一口菜。 第46章 相见不识2 叶青朗和洛青阳对视一眼,则同时放下了筷子,朝叶青梧一拱手,「请公子指教。」 洛青阳端坐在原处,虽未向叶青梧拱手求教,可姿态已然十分恭敬,叶青梧见状也不多端着,放下筷子,手指在桌子上弹了弹,看着洛青阳道:「你这些天一直在挖工事,可发现什么?」 「发现什么?」洛青阳蹙蹙眉,只记得一锹一锹向上扔出来的黄土,哪里还记得什么别的? 叶青梧见他答不出,便提示道:「比如土壤、水分……」 「土都是黄土,就是有的地方湿的轻一些,有的地方湿的重一些。」洛青阳试探着回答。 叶青梧点头,「那你可知河南以前种植什么?」 洛青阳摇摇头,他自小衣食无忧,怎会注意这些,如今会看这个还是去了军营之后才学会的,此时叶青朗想了想答道:「麦子、红薯?」 叶青梧再次点头,「河南水患严重,但种植农作物大多是麦子、红薯、花生、玉米等,这些作物都属于耐旱型,水质丰富的地方不适合种植,因此要改变河南的农作物种植,便是需要种植高粱、大豆、稻子等等这些农作物。」 等了半晌,两人听的正入神,却发现叶青梧不说了,又抓起筷子开始吃起来,不由问道:「这就能行?」 叶青梧嘆气,放下筷子做了个摸脉的姿势,说道:「人若生病,既知对症方可下药,土地亦是如此,它有适合生长的作物才能高产。二位以为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吗?」 「不就是种个高粱吗?有什么不好解决的?」洛青阳不以为意。 「如今水患刚过,又闹瘟疫,此时,百姓家中存量不错,就算有,也必然是前些年沉积下来的麦子、红薯、花生等等,之前我已经说过了,这些不适合再继续种植,退一步讲,就算适合种植,已是旧年沉物,出种率极低。」 洛青阳和叶青朗再次对视一眼,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那就是要筹集种子运过来?」 「是啊,整个河南,不知需要多少种子?」叶青梧嘆息着摇了摇头,想起自己的那些种子不到两天时间竟然就被人领完了,现在只等着分到土地的时候种下去,精心侍弄等着秋末丰收。 两人抓了抓头,还没想出好办法,叶青梧又说道:「今年水患,人口流失无法计数,许多曾经有土地的人背井离乡走了,也有许多以前没有土地的人留了下来,若想种田,必须重新分配土地,才能达成我们想要的结果。」 洛青阳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重新分配土地是何意?把以前买了土地的人的土地重新卖出去吗?」 「非也,」叶青梧摇摇头,忽然想将现代社会里的那一套直接搬过来,可又觉得不太试用,思索了片刻,只能说道:「康源王朝地大物博,每一寸土地都是国家的,我的意思是,把土地借给百姓使用,让百姓按年交租粮给朝廷,只要交够,剩下的粮食便属于他们自己,买卖也好,留下来自己吃也好,或者留作种子继续种植也可以。这样一来,各家各户都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在农作物种植方面,定会更加有积极性,收穫定会比以往更加丰富,如此往復,振兴河南,指日可待。」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沉吟良久,洛青阳点了点头,叶青朗却仍是蹙着眉,脸上不见半分喜色,「办法是好办法,若想实施,怕是很难。」 「若一方巡抚便能解决,今日,我也不会出现在此处了。」 叶青梧微微笑着,见两人目光微变,她端起酒壶一一为两人斟满,「实施起来虽有麻烦,但不怕心诚之人积极奔走,若两位能藉以助力,他日河南富强,河南百姓定会筑庙祠以供养。」 两人脸色再次变了变,叶青梧这话很明白,你们做与不做与我无关,都是为河南百姓做的,做了,河南百姓会感恩戴德,不做,河南百姓继续受苦,于她并无什么利害,想要用这件事来拿捏她,是想都不要想了。 「不知公子为何为如此为河南百姓着想?」叶青朗斟酌再三问道。 叶青梧身子向后一靠,从袖间抽出一柄摺扇轻轻打开摇了摇,悠然道:「我不过是一路人罢了,河南于我只是举手之劳,朝廷也一样,若非听我此言,传不过三代也,而最多,河南百姓继续受苦罢了。」 「公子难道不是康源的百姓吗?为何……这般……」 「我是康源百姓,但叶大人,做为康源百姓之前,我首先是一个人,天下之大,并非康源能容得下我,南邻鲜国,北与加国接壤,向西与蒙古国接壤,东望海南岛,我没有什么地方不能过活,此时不过是我刚好在康源罢了,今有余力助河南百姓与康源王朝,是为心血来潮,若无人想富国强民,我无所谓,最多只是管了一次闲事罢了。」 洛青阳和叶青朗的脸色顿时都不太好看,以为人家非你不可,可人家根本不拿你当回事,大抵就是如此吧。 然而,此时门帘一挑,「啪啪啪」掌声传来,三人皆是一愣,转头望去,一位身穿锦服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跟班,赫然是……张宝端。 叶青梧瞳仁紧缩,只听「啪」的一下,紧接着便是一阵「噼啪」之声,她面前的杯盘掉落一地。 第38页 叶青朗和洛青阳刚站起来拱手行礼,还不等说话便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却见一瞬间叶青梧从椅子上跳起来,才避免了满身狼藉。 「白公子,你这是……」 「不小心碰到了杯盘,一会儿我会如数陪个店家的。」叶青梧拱了拱手,略带歉意。 那店家掌柜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白公子说哪里话,几个杯盘而已,坏了就坏了,小的再换新的就是,公子能到这里吃饭可是我们家的福气。」 「哦?这位白公子莫不就是救了许昌城几万百姓的大恩人?」锦衣公子向前走了几步,朝着叶青梧一拱手,「在下……」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卡壳,目光在两人身上瞥了一眼,才又接着说:「在下叶青湛,刚才听闻公子所言甚为喜欢,公子可愿再做解释?」 第47章 公主失踪 叶青梧站在一旁,垂在衣袖间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从未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会在那高墙之内,高高在上的金銮殿上,一袭明黄,负手而立,指点江山。 她要拼尽全力的克制才能压住心头翻滚的巨浪,如今见到他,心中嗜血的因子的疯狂叫嚣,扑过去,杀了他! 可叶青梧始终淡淡的站在远处,眸不高抬,眼不直视,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而是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宣王爷,叶大人,我的话你们可以考虑考虑,河南百姓的生死在你们手中。」 话音未落,她已从原地消失,白色衣袍凌空展示,几声破空之声传来,已然杳无踪迹。 叶青朗和洛青阳呆立半晌,才想起刚走进来的锦衣公子,立刻跪倒下拜,「参……」 「免!」洛熠宸挥了挥手,张宝端立刻将怔在远处的掌柜带的出去,洛熠宸袍袖一挥,面沉入水,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两人不敢耽误,立刻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洛熠宸越听眉皱的越紧,可不能不承认,叶青梧的办法是好办法,弹了弹指尖,他说道:「着手去办。」 「皇上!」 两人大惊,跪伏在地上不敢起。 「传令下去,河南开始以这种办法种田,若效用好,推广全国。」 「……是!」 「是!臣领命立刻去办。」 叶青梧磕了个头,忙退下去了,洛青阳暗骂一声老狐狸,自己失了先机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洛熠宸朝他招了招手,「坐吧。」 洛青阳见他没有发脾气的意思,这才从他下手坐了下来,「皇兄怎么来河南了?这里条件不如京城,万一……」 「没什么万一,刚才那人是谁,你查到了吗?」 洛青阳立刻摇了摇头,「不是没查,可每次这人都是凭空出现,引起万人空巷,可家住在哪里,哪里的人都查不到。」 「刚才一席话,似对康源真的没有感情,这样的人,或许就像他讲的,是个过客吧。」 此时门帘打开,张宝端端着几个菜餚走进来,都是他盯着厨子做的,小心的在桌上摆好又退了下去,洛熠宸又问道:「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线索?」 洛青阳一听脸就白了,这些天他忙东忙西的,早把那位皇嫂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被洛熠宸看着,恨不得把脑袋按倒地缝里去,「没,没有,臣弟在这边这些日子没见过皇嫂模样的人,这偌大的河南,皇兄怎能肯定皇嫂在这里?这又是水患,又是瘟疫的,姑娘家家的应该没人会来吧?」 洛熠宸也这么想,可是,那两份白绢手书怎么都不觉得是偶然。 没过多久窗口一响,洛熠宸嗯了一声,外面跳进一个人来,一身黑衣,面带罩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回主子,属下失职,没追上。」 洛熠宸眸色一动,放下筷子,「没追上?」 「那白衣公子身手身为了得,属下一路隐身追过去,没出二里便被人发现了,他还伤了属下。」 「伤了你?」 洛青阳站起来,一把拉开被他捂着的右臂,一阵闪亮的银针刺在那里,泛着寒光,洛青阳又抬头看了眼洛熠宸,「皇兄……」 「下去疗伤。」 「谢主子!」 黑衣人磕了个头便闪身走了,洛青阳瘫坐在椅子上,冷汗直冒,「我都不知道他身手这么好。」 洛熠宸身边的暗卫都是万里挑一的箇中高手,有的连洛青阳都打不过,今天竟败在几次见面的白衣公子手中,洛青阳觉得视为奇事。 叶青梧一脸奔出了几十里,又经过刚才一番发泄,心中愤意才稍稍平息了一些,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竟然还有山! 叶青梧觉得奇怪,但有山就註定有吃的,再回到许昌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说不定她会饿昏过去。 自从五年前之后,她就特别不经饿,每次饿到都会心慌。 叶青梧走进山里寻觅食物,没一会儿就抓了一只兔子,兔肉鲜嫩,她一向喜欢,想都没想便找了个地方宰掉烤了吃,顺便想一下回去的事情。 其实回去也不难,最多就是原路返回去取马,再让回漯河罢了。 洛青阳和洛熠宸从酒肆出来,被拴在门口的马已经没有了,洛青阳惊奇不已,大叫起来:「掌柜掌柜,那匹白马呢?」 掌柜呵呵笑着走出来,「王爷说的是白衣公子的马吧,已经被人牵走了,就是第一次跟着白衣公子来许昌城为我们治病的那个随从。」 第39页 洛青阳看了看洛熠宸,又是一阵头疼,「我去查,我马上去查。」 洛熠宸哼了一声,没说话,洛青阳拱了拱手,赶紧去了。 方棋和方海正在涮马,这马被叶青梧惯坏了,有洁癖,必须得每天洗一次澡才行,这会儿两人正伺候着,洛青阳推门而入,「你们公子呢?」 「公子睡下了。」方棋温和的朝洛青阳拱了拱手,「王爷若有事找公子还是明日再来吧,公子睡觉时不喜欢有人打扰。」 「真睡下了?」洛青阳四处望了望,在这小院里他并不知道哪一间房是叶青梧的,但一定会有一间,此刻暮色四合,没有一个房间里点灯,他便更不好分辨了。 方棋歉意一笑,「是啊,公子连续几日奔波,劳累了,今天没什么大事,便先睡下了,王爷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洛青阳不疑有他,看了看那匹被好好伺候着的马儿,嘴角抽搐了几下,转身出了小院,就在他走出没多远,叶青梧踏着暮色进了小院。 「姑娘……」叶青梧一进门,方棋和方海便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这是他们的暗号,如果白马配的是黄色马鞍,就代表可能会需要他们帮忙,所以今天叶青梧刚从酒肆出来没多久,他们就把马儿牵了回来。 叶青梧脸色仍不是太好,摆了摆手,回房换了衣袍,跑了这么长时间,她身上都快嗖了。 洗了个澡出来,方棋和方海已经在正厅里等着了,叶青梧理了理衣袍,便道:「他来了。」 「我去弄死他!」 方海一下子站了起来,嗜血之意尽显…… 第48章 访梧桐苑 「方海!」叶青梧低喝一声,方海的步子勐然顿住,再不敢向前前进半步,虽是这样,脸上的嗜血愤恨之意却未少半分,就连一向温和的方棋,脸上也尽是冷漠,手里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捏了一根银针,冷光乍现。 叶青梧笑了一声,「你们这是做什么?有些事情做了,迟早都是要还的,不过是早晚罢了,还有,有些事情我喜欢自己动手,你们若是代劳了,我该如何?」 「姑娘!他……他当年……」 「如果不是他,您、公子、小姐,何至于会受那样重的伤,他该死!」方棋紧紧地抿着唇,维护她。 叶青梧按了按额头,心口一阵钻心的疼,这些伤和痛,她以为都已经过去了,遗忘了,可是,她不知道竟然一直刻在她的心底深处,骨血里,偶尔碰到便会疼一下,疼到她难以忍受,无以復加。 「可就这么直接杀了他,再轻松不过了,可我不想让他这么轻松。」 「那姑娘的意思是……」 叶青梧微微一笑,倒了三杯茶,「坐吧,喝茶,好戏不是已经开锣了吗?唱到高潮也需要不了多少时间而已。」 「皇上,凉心公主不见了。」黑衣暗卫跪在洛熠宸身后,手中地上一张纸条。 洛熠宸立刻放下手中茶盏,将纸条接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公主说要休息屏退了所有宫女,今天早晨她们进去叫公主起床,才发现公主已经不见了。」 「该死!」他的手掌「嘭」的拍在桌案上,只听「咔嚓」一声,客栈的桌子竟然散了,洛熠宸不解气一般又踹了一脚,「让人去查!查不到提头来见!」 「……是!」 暗卫迟疑了一下便翻身退了出去,心中却如巨浪翻滚,皇上听说这个消息竟然没有立刻回京,这说明皇上要找的人,比凉心公主在他心里的分量还要重。 洛熠宸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好一会儿也翻身而出…… 洛青阳一大早又跑去那个小院找叶青梧,却发现大门四开,竟然没有一个人,在正厅的托盘下面压着一张纸,「河南百姓生存大计托于你手,自此别过。」 后面落款是白衣两个字,洛青阳脸顿时沉了下来,昨天晚上他就不该走,虽然他来的目的是想跟叶青梧讨教几招。 叶青梧带着自己的人回了梧桐苑,从漯河城里经过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今日贴出了告示,已经着手分地的事情了,想办的事情已然达成,其他的叶青梧都不在意了,反正,迟早会有人找上门来的。 对这个办事效率,叶青梧十分满意,骑着马回了梧桐苑,没过多久漯河的巡抚竟然找上门去了,叶青梧刚换回女装,忙不迭又回房去换了衣服才出来见客。 「巡抚大人,劳您亲自上门,真是对不住。」叶青梧面带笑意从后堂走出来,对他稍微一拱手,算是行了礼。 「公子哪里话,是下官早该到府上拜访,拖延了这些日子,心中惶恐。」 漯河的巡抚名为明正,当真也是一个为民做事的好官,两袖清风,可河南情况一直不好,这些年也没立过什么功。 两人分宾主落座,叶青梧问道:「不知大人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公子前段时间向下官提起的分配土地的事情,今日一早得到批覆,我等已经立刻组织人量地分配了,听说公子给百姓分了不少种子,心中甚为感激,特代漯河百姓前来道谢。」 叶青梧颌首,「这是我应该做的,初来漯河,以后定还要大人多多关照。」 明正似乎真的是来道谢的,道了谢奉上了一些浅薄的谢礼,便带着人走了,叶青梧看了看放在桌案上的锦盒,挥了挥手示意乌梅收起来。 第40页 漯河量地便量了有三四天,接下来便是分配,按照人头分,每家有几个人,平均分配,如再有劳动力出生,需到衙门报名,再领分地,一来二去不到半月的时间,大部分田地已然耕种一新,叶青梧松了一口气。 「姑娘,这下你总算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自从来了河南就没有歇息过。」锦芳将一叠衣袍送进她房里念叨着。 叶青梧从书上抬起头来,面色少有的温和,「南砚和子苏呢?最近在做什么?」 「公子和小姐……姑娘,以前我可没发现小姐这么会做东西啊,这段时间竟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出来。」锦芳脸带笑意,满眼都是兴奋。 叶青梧笑着摇了摇头,「把小姐做的东西拿去给乌梅,让她选地方找工匠建在田里。」 「啊?」 「子苏做出来多是水车,让人把图纸和子苏做好的模型都给他们送过去,这水车做好了,不知会少多少浇灌农田的麻烦。」叶青梧将书又翻了一页,想了想,又放在桌上站了起来,问道:「你可知最近工事挖的如何了?」 「已经挖了很远了,我听乌梅说,每天汉子们走去挖工事便要小半个时辰,昨天她还说饭菜运过去都凉了。」 叶青梧皱了皱眉,现在天气还暖和算不上什么,可等天气渐渐凉了,再让这些汉子们吃凉食定会发出病来。 「你把乌梅和方怀叫过来,我有事跟他们说。」 「哦。」锦芳看了她一眼,今天叶青梧穿着一件白色短打衣袍,绝美的脸蛋举手投足皆是一幅画卷,她忙应了一声出去了。 没多久便听到脚步声,方怀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下,乌梅已经走了进来,方怀低着头,有些许不自知,「姑娘……」 方怀这是第一次进叶青梧的房间,叶青梧笑了一下,指了指面前的两张椅子,「坐吧。」 「姑娘有什么事吗?」方怀拘谨的坐下,这房间明明跟自己的房间没什么不同,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似是屁股底下长了疮。 「就是问一下……」 叶青梧的话没有说出口,只听门外脚步声响,「姑娘,不好了,有客求见。」 乌梅皱眉站起来,飞快的看了叶青梧一眼,扬声道:「像什么样子,何人来见,惊慌什么?」 「那人是兄弟两人,自称从京城一路过来,听闻有事便来找梧桐苑,两人便找了过来。」 「找过来便找过来,什么事,处理了便是了。」 「可那两人衣着光鲜,锦衣华服,似官家贵公子,未有半点狼狈之态……」 第49章 前往拜访 这段时间来梧桐苑的人太多了,自从来了河南梧桐苑便没有闭门谢客的时候,哪怕叶青梧不在每天也会有三五波人来到这里,乌梅和锦芳等人处理起这些事情来早已驾轻就熟,然来府上拜见的多是衣衫褴褛生活困窘之人,何人锦衣华服还需来府上求助呢? 叶青梧朝乌梅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处理,乌梅强忍着朝叶青梧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下人出去了,叶青梧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不甚放心,又对方怀说:「你去悄悄看一眼。」 方怀抱了抱拳转身出去了,叶青梧坐在原位上却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她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又强压着性子逼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来,想了想,拿出一套棋盘,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自己对弈起来。 门口来人正是洛熠宸和洛青阳,叶青朗聪明的领了差事下去干活去了,这君臣两兄弟都对人人交口称赞的梧桐苑好奇至极,尤其越向南走,口碑便越是好,两人顺着百姓指的路一路走过来。 随着家丁走进去,洛熠宸打量了一下这座院落,修缮中规中矩,不甚张扬,但贵在精緻,待客之道多用于此,正在走着,身后跑进来两个小孩。 「哥哥,你等等我。」女孩咯咯笑着,面容精緻,看起来却有些熟悉。 男孩快步走在前面,额头上渗出些许汗珠,「苏苏快点。」 男孩跑了几步见女孩始终跟不上自己,转身跑回来牵了女孩的手,復又朝前跑去了。 两人一熘烟跑进了后院,洛熠宸蹙了蹙眉,洛青阳朝带路的家丁问道:「刚才那是……」 家丁抬头看了他一眼,眸色不善,「不要随意打听别人家的事。」 洛青阳一愣,摸摸鼻子,没想到看起来这温温和和的人竟也给自己吃了个闭门羹。 洛熠宸没说什么,随着家丁走进去,就见正厅里乌梅已赫然在立,见到两人脸色忽的一闪便恢復如常,「听闻有贵公子前来拜访,两位不知贵姓大名?」 「在下洛青阳。」洛青阳很江湖的朝乌梅一拱手,回身便让出洛熠宸,「这位是我的好兄弟叶青湛,路过府上特来拜访,请问姑娘便是这梧桐苑的主人吗?」 乌梅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两位快入座,莫不要误会了,我只是这梧桐苑的管事,我家主人有事出门,让我一小小管事待客,折煞两位了。」 乌梅一挥手,立刻有人下去沏茶奉茶,可以看出,虽是小小一处院落,却等级分明,克己守礼。 「不忙。」洛青阳哈哈一笑,自觉坐在了下首,「你们家主人可是去为河南百姓忙碌了?这一路走来,口碑甚好,弄得我都想在这里建一座小筑为民做事了。」 「洛公子和叶公子做的都是大事,非我等小民可比拟。我家主人行踪不定,我等也不能知晓,恕不能相告了。」乌梅微微笑着,垂在身子两侧的手却紧攥成拳,双眸冷然。 第41页 洛青阳看了洛熠宸一眼,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实在不适合他,尤其是来回的打太极,此时他已经有些搞不定了。 洛熠宸弹了弹茶碗,问道:「路过前院看到两个小儿,不知是何人?」 洛熠宸与洛青阳不同,多年上位,早已在他身上凝练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气魄,不怒自威。 乌梅却仍是笑了笑,说道:「让两位见笑了,那是我的儿子和女儿。」 洛熠宸动作一顿,迅速瞥了她一眼,唔了一声,又看向洛青阳,洛青阳从椅子上站起来,「既然贵府主人不在,那我们只有下次再来拜访了。」 「恭送两位。」 乌梅毫不阻拦,似是巴不得两人离开一样。 洛青阳和洛熠宸黑着脸从梧桐苑出来,刚出这个新落成的镇子不远,一道劲风忽然袭来,两人同时一个翻身跃出数米,却见一袭黑衣面带罩巾之人迎面袭来,手中钢刀闪耀,划出道道冷芒。 有洛熠宸在,洛青阳丝毫不敢大意,闲了这么久,他也被激发出大半斗志,一人承担了所有攻击,黑衣人段数很高,专门攻击刁钻部位,不管对方力道如何,先求自己掌风落在他人身上,这种拼命的打发很快打乱了洛青阳的招数,他一应接不暇,黑衣人的刀便朝着洛熠宸去了。 洛熠宸这次跟洛青阳两人出来没有带任何暗卫,仅凭两人之力,竟然被黑衣人压制住了,就在此时,忽听一阵破风之声传来,焦灼在一起的三人瞬间分开,数柄袖刀急速射来,阳光之下寒光凛冽。 三人一分,远处大树上落下一人,玄色衣袍,面带罩巾,「回去!」 「主子……」 「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是!」黑衣人一抱拳,愤恨的瞪了眼几丈之外的两人,飞身走了。 树上之人朝两人抱了抱拳,脚尖一点,也向西离去。 洛青阳抹了把头上的汗,「今天真是……」 只听「唰」的一声,洛熠宸竟也运功飞起,朝两人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洛青阳一跺脚,「二哥,你等等我啊!」 追了没多久,两人在树林外见到两套衣服,分别是黑色和玄色,洛熠宸面色一冷,抓起玄色的衣袍放到面前嗅了嗅,他脸色微微一变,「找!」 洛青阳一头雾水,找?找什么?刚才刺杀的人? 「他们一定还在附近。」洛熠宸笃定的说,并抬脚向前走去。 这片树林正是梧桐苑后面的树林,两人向前行了不远,便见到了一片空地,甚为光滑,还有数处木桩分别以不同的形式摆放,定是练功所用。 又向前走了几步,便是梧桐苑的后门,除此之外,别无所获。 「皇兄,难道是梧桐苑的人对你图谋不轨?」 洛熠宸面沉如墨,盯着角门似乎要盯出两个洞来,忽然一撩衣袍,「回去!」 洛青阳摸摸鼻子,跟在他后面慢慢向回走,出了镇子,两人回到漯河城内吃了些东西,洛青阳正想回房休息,便听洛熠宸又道:「休息一会儿,子时出发。」 「皇……二哥,你的意思是……」 「梧桐苑!」 第50章 深夜来访 叶青梧门前的小院里,方怀身子跪的笔直,脸上是恭敬之色,心里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当他发现那个人是洛熠宸的时候,他就动了十分的心思去杀他,只是没想到会被叶青梧发现。 一门之隔的屋子里,叶青梧左手一子右手一子,结果却是两手快把妻子捏的粉碎了,有碎末不断从指间掉落。 从有人来禀报开始,她的心就不太舒畅,却原来是因为洛熠宸。 洛熠宸,她早晚都会翻了他的天,可得知方怀去杀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却不由自主的紧缩,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的,就已经带回了方怀! 情绪不可控,这对杀手来说是大忌! 她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拳头,是不是真的要洛熠宸死了? 不,她偏不! 她要一点点夺取他的天下,她要他为她所惑,然后再将他踩于脚底,不是所有人都说她是祸国红颜吗?今天,她就做一次祸水! 「你起来吧。」叶青梧打开房门,「洛熠宸的事情我自有定夺,我知道你是为我鸣不平,但以身犯险绝无必要,回去休息吧。」 「姑娘,你……你不怪我坏了你的计划?」 「你是我兄弟,有什么可怪的,回去休息吧,让家里的人注意警戒,今天晚上不会太平!」 跟洛熠宸在一起近三年,他不了解她,她却对他有几分了解,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让人在他头上动土,今天晚上,他必然会一探究竟! 「是,公子和小姐那里我会让人着重注意的。」 洛青阳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手中捏着一枚金簪,反覆看来看去,看来看去,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养成了习惯,目光忽然扫过房间的镜子,他抬手将金簪插于髮髻之上,却觉得格外女气。 恋恋不捨的摘下来,心中忽然被重重一击,男子都不会喜欢戴这种髮簪,可白衣公子为何会说这是他随身佩戴之物? 难道他…… 洛熠宸目光怜惜的看着屏风上挂着的一幅画像,这人正是他思之若狂的叶青梧,思绪连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呢? 就在这时,忽听门声一响,有人走了进来,洛熠宸面色微沉,到底是谁竟然这么大胆? 第42页 他扬手便是一道掌风,后者疾射而出,他却忽觉脸上一阵湿润,用手一抹却是茶渍。 「来人!」洛熠宸低喝一声,身形骤然跟了出去,这是一处院落,他住正房,洛青阳住厢房,暗卫今天晚上都被派出去了,这一声来人,能叫动的就只有洛青阳一人。 来人一袭白衣飘渺,脚尖微点,屏息凝神,骤然向后撤出,洛熠宸立时跟上,又是一掌。 「皇兄!怎么了皇兄!」洛青阳拉开房门跑出来就见到两人已经在院落中纠缠成一团了,他不敢大意立刻加入缠斗,却忽然觉得这人身姿很时候眼熟。 「皇兄我来!」他叫了一声,接下来人所有攻击,借着廊下烛光,洛青阳越发觉得来人甚是熟悉。 洛熠宸后退了几步,皱眉看着那人,他也觉得有点熟悉。 「你是谁!」洛青阳问。 他出来的匆忙,忘了拿兵器,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拿那枚金簪做了兵器,过了两招他就已经想起白衣,又疑惑自己刚才心中所想,手上的力道顿时松了一些,但也变得刁钻了一些。 他一个矮身,假借攻她下盘却忽然掌风向前扫过她的头顶,来人躲避不成,只能强行扭动身子,脚下一时吃不准力气,向前一滑,身子向后倒去。 「小心!」 青丝飞扬时,他低低叫了一声,收掉金簪,双臂一展,抱着她连续几个翻身才止住身子。 「你是姑娘?」洛青阳错愕不已,直到此刻,他终于确认,来人确实是白衣,而且她是个姑娘! 心中差异凛然,却忽然觉得心头闪动,似乎一直在心中活动的小人终于和眼前的形象重合了。 叶青梧推开他扶在自己腰间的手,长发如瀑,眸色如冰,「是。」 她缓缓转头,看向早已呆立在檐下的某人,唇角一点点提起,构成一个讽刺的弧度,她的美摄魂夺魄,此刻她就站在他的面前。 「皇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哎……」 「青梧!」洛熠宸站在她面前,双手抬起来想要碰碰她,却又十分担心自己刚才是否给她造成了伤害。 「皇上,好久不见。」 「青儿……」终于喊出在心中唿喊过无数次的名字,却对着她如冰的双眸和一颗鲜血淋漓的心。 洛青阳看看叶青梧,又看看洛熠宸,疑窦丛生,「你,你们……你们这是……」 「外面凉,来,我们进屋说,青儿,我们进屋来说。」洛熠宸想拉叶青梧进房,叶青梧微微一闪,迳自迈步朝前走去。 目送两人进房,洛青阳心中已然猜出了大半,以前不去想,现在仔细看看叶青梧的面容和洛熠宸房间里画像上的人,不正是一个人吗? 他微微抿唇,双手握住了袖中的那枚金簪。 两人坐于桌前,洛熠宸给她倒了一杯茶,「先喝点茶,你现在住哪里?」 「皇上问这作何?住在哪里都好,只要不是那深宫高墙之内。」 她低低的讽刺让他有些难堪,他抓着茶杯喝了几口茶,这才说:「你现在过的好吗?」 「我想,比起我,皇上似乎更应该关心凉心公主,听说她失踪了,皇上不担心吗?」她浅笑如画,紧盯着他的脸,手中捧着茶杯转来转去,却不曾喝一口。 洛熠宸见她真的没有跟自己好好说话的意思,不由嘆了口气,「她失踪了,朕会派人救她,但现在坐在朕面前的人是你,我只想关心关心你。」 「没必要吧。」叶青梧看了看在烛光之下,自己倒影在桌上的影子,巨大的一片,像她的心,荒芜着,长满了草。 「我说有必要就有必要!」洛熠宸忽然狠狠的一攥拳,「你以为当年我没找过你吗?我找过!」 「结果呢?」 「结果你……」 「结果没找到,你就心安理得的抱着你的凉心公主过了五年,若非我不得不出现在你的面前,或许你早已把我忘记了吧?」 第51章 如何弥补 洛熠宸满脸愧色,其实叶青梧说的没错,他这五年来甚少想起她,就算想起,也多是在叶青朗请求进宫探望她的时候才会编一个谎言。 仅一瞬之间,愧疚便消散了,他郑重的道:「朕可以弥补你。」 「如何弥补?」 「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是吗?既然如此,我想等找到凉心公主之后请你帮我取三碗心头血。」 这是她所有的愿望,亦是她多年仇怨的积累,最狠不过是被心爱的人拿着刀插进自己的胸口取血,却是为另外一个女人。 「不行!」 叶青梧瞭然的摊手,轻笑,「看,你说你什么都能给我,我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啊,对我们皇上大人来说不是最简单的吗?明明可以给的,你说不行,你让我怎么信你。」 明眸浅笑,灿若莲花,却带着十足讽意。 洛熠宸颓然垂头,「换一个,青儿,换一个我便答应你。」 「我要你的江山。」 「……」他瞠目结舌,她哑然失笑,再次摊手,「看吧,你也不会答应我。洛熠宸,你说的天花乱坠,其实不过都是你自己找好的藉口罢了,而我想要什么,你永远不会满足。」 叶青梧一甩袍袖站了起来,门外明月高悬,她看了一眼,不禁笑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第43页 「青儿你……」 「现在想来,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谎言,洛熠宸,你说,我凭什么信你?」她回头看着他,月光之下,烛光摇曳,他却觉得她的脸犹在千里之外,看不清,摸不到。 「我们还是来谈一谈凉心公主的事情吧,多年未见,上次只是打了个小招唿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会一会这位老朋友呢?」 「青儿,凉儿与我一同长大,是萃辛姑姑的女儿,萃辛姑姑早逝才将她接入宫中,幼时她救我才落下病根,所以我才四处求医访药救她,若非是她替我喝了拿碗莲子羹,说不定我早已死了,青儿,你如果生气,难过,你沖我好不好?在这件事情上,是我对不住你,与凉儿无关。」 他说的情深意切,叶青梧都忍不住「啪啪」的鼓起掌来,「真是好一出狗血大戏。」 她向前走了几步,倏然收手弯着身子凑到他的面前,「可是,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洛熠宸,你似乎忘了一件事,若我爱你,包容你的过错,感恩你的恩人是常事,可我不爱你,让我原谅一个背信弃义的负心之人,一个三番五次伤害我的绿茶婊,洛熠宸,你当我是圣母玛利亚啊。」 洛熠宸蹙眉看着她,为难、维护、抱歉等各种情绪并存,这对像他一样格外善于收敛情绪的人来说一下子露出这种表情无异于破功,叶青梧甩甩手站起身来,「洛熠宸,看来你我并不能达成什么共识,我想要的你不想给,而你能给的我不想要,如今,我只能自己取我想要的了。如此,后会无期。」 「等等!」他叫了一声,「青梧,你就不怕自己的决定给叶家带来什么后果吗?」 叶青梧步子微顿,身子一点点以极小的弧度渐渐扭转过来,双眸精光乍现,看的人心神微颤,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京兆尹前段时间死了,死相悽惨,无人可知,府中分文不剩,我亲爱的皇上,是有这么一件事吗?」 总是洛熠宸十分擅长把控情绪,被她这样一说也不禁心神颤了颤,一直虚虚握着茶碗的手只听「咔」的一声,茶碗碎了! 这件事发生没多久便被河南水患和瘟疫的事情压了下去,一定不会传的这么远,而她,竟然知道! 「皇上,这普天之下并非只有一个皇上,可是,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我,皇上知道用我的血来为凉心公主治病,难道忘了我的命格吗?」 月光之下,她衣袍款款,迅速消失在院落里。 只是,在走出漯河城之后,一道紫衣忽然从路旁的树上跳下,晃了晃手中的酒罈,「怎么样?有没有兴致喝点?」 叶青梧后悔自己没有运气直接飞走,竟然被洛青阳堵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啊。」洛青阳说着一坛酒朝她飞过来,而自己一翻身抱着酒罈坐上了高高的树杈。 叶青梧也提气坐到树杈上,拍开封泥往口中灌了一口,侧头问道:「疑惑很多?」 「疑窦丛生,但你不说,我不问,喝酒。」两坛相撞,他哈哈一笑,仰头勐灌,爽朗直接。 叶青梧微微摇头,心中却舒服了许多,也仰头喝了一大口,「难得有你这种人,能憋得住。」 洛青阳也摇头,「憋不住啊,可是,憋不住我也得憋着。」 皇妃在宫中离开? 这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所以,皇上与她之间定然有一段不可说不得说说不得的往事,而现在的结果边撕皇兄痴心相悦,奈何人家对他无异。 「我们今天就算朋友了吧?」洛青阳问。 叶青梧一挑眉,「朋友?我跟官场之人从不论朋友。」 「不是吧?为何?」 「官场狡诈,而我,太单纯。」 「……」求教一个单纯之人如何立足后宫?求见一个单纯之人如何逃脱后宫? 见洛青阳用不信的眼神盯着她,叶青梧朝他眨眨眼,「真的!」 「我不相信,不过,不管你是否拿我当朋友,我都拿你当朋友。」洛青阳在袍子上抹了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塞给她,「这块玉佩你拿着,虽然我不算什么正经王爷,不过关键时刻还是能顶点用。」 叶青梧看了看玉佩,与曾经洛熠宸给她的清环蟠龙玉不同,这一整块没有任何雕花,更像一块玉牌,上面书着洛青阳的封号和名字。 「你把这个给我,自己岂不是会很不方便?」 「无碍,反正我一年也不会回几次京。」洛青阳满不在乎的一摆手,甚至不怕她拿着玉佩顶着他的名号出去为非作歹。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给你。」叶青梧微微一笑,同时皇宫大院长大的孩子,洛青阳和洛熠宸反倒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子,她手腕翻了翻,手心里放着一枚小盒子。 第52章 一心为民 掌心一翻,盒子落入洛青阳的手中,「不过我这东西只能用一次,危急关头,如果性命堪忧就吹响他,三次哨声之内,一定会有人赶过来救你。」 「哨子?」洛青阳惊奇的打开盒子,就见方盒之内黄布包裹,一枚青玉竹节哨放在里面,他眼神一亮,小心的将哨子收入怀中,「我一定细心保管。」 叶青梧微微一笑,将坛中酒喝了大半,「那我就先回去了。」 袍袖挥舞,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的眼前。 第44页 叶青梧回去的时候黑衣暗卫已经被击退了好几次,这些暗卫们也没想到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一个小小院落,竟然能挡住他们的进犯。 叶青梧身姿立于围墙之上,她挥了挥袍袖,「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以后莫要再来叨扰我,我与他早已井水不犯河水,再来打扰,仔细留下你们的脑袋!」 她说着,声音骤然一冷,从围墙上跳了进去。 回房刚换了衣袍,房门被人敲响,「姑娘,您睡了吗?我是方怀。」 叶青梧理了理衣衫,打开房门,「何事?」 「姑娘,京城传来凉心公主的消息。」 叶青梧嗯了一声,侧身让他进来,「说了什么?」 「凉心公主被京城外的翠屏山上的人抢去了,要留下做压寨夫人。」 「哦,那也不错。」叶青梧自顾自斟了一杯茶,细细品了一口,说道:「翠屏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兄弟三个吧?」 「是,这次把凉心公主抢走的是老二,但老大和老三也……」方怀没再继续说下去,叶青梧却瞭然,前世生活悲惨,她什么样的骯脏没见过,「咱们公主可是从小在还皇宫里长大的,没见过这种事情,这百姓都穷啊,连娘子都娶不起了,就委屈委屈她吧。她一向悲悯,菩萨心肠,我想她是喜欢用自己度化他人的。」 方怀嘴角抽了抽,只能应了一声,回身准备传消息回去,却又听叶青梧说道:「等公主意得志满了,记得去把消息传给她的心上人。」 「是。」方怀推门走了,叶青梧肚子坐在摇曳的烛光下,双手捏着茶碗将里面的茶水喝净,放在桌上时却见茶杯忽然散落开来,竟是再也无法復原。 这段时间几乎在整个康源王朝调集种子,很多商人藉此大大的赚了一笔,不过,根据叶青梧提出的办法,买种子的银子先由朝廷出,朝廷将种子无偿分发给灾民,等秋收之后,各户按收成情况交公粮,分期交还自己所拿种子需要的银钱。 忙碌了快十天之后,整个河南终于按照叶青梧曾经提出来的什么土地种什么作物的方法,全部耕种一新,在这之后,工事的开凿还在继续,并且已经取得很大进展。 但是有一件很奇怪的事,这些天不管叶青梧走到哪里,都会有一两个人跟在她身后,有时候是洛青阳和洛熠宸,有时候是洛熠宸自己,叶青梧只要走出梧桐苑,他就会跟上去,等叶青梧回去的时候他便又会离开。 大多数时间洛熠宸也并不说话,只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她,她总是教给百姓一些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她不像那些大家小姐一样整天囚于闺房,她会走到很多地方,有时候是田间,有时候是水塘,总是一身白衣飘飘,哪怕占满泥巴,在别人眼中依然身姿潇洒。 「公子,不好了,老王家和老李家打起来了。」叶青梧正在田间跟一众百姓说水稻的生长情况,方怀忽然急匆匆的跑来。 叶青梧闻言蹙眉,「怎么回事?」 「公子,这件事我们知道,是分地的时候,老王家分到的地地势地,里面总是有积水,种下去东西都出不来,他就往南挪了两尺,种了玉米,老李家本来种了高粱,出来的幼苗都被老王家踩死了,两家就打起来了。」有热心的百姓帮叶青梧解了惑。 叶青梧又问:「老王家的地在哪儿?」 「在西边,沙地里。」 叶青梧伸手在头上一拍,嘆道:「这事儿怨我,方怀,打架的拉开没有?快点让人把人拉开,我这就过去,告诉他们,这事我来解决,如果他们信得过我就安安分分的等我过去。」 「是!」方怀应了一声,轻功一展飞走了,当地人对这种情况早已是见怪不怪,只是看着叶青梧问道:「公子,其实吧,是老王家跟衙门里分地的衙役有点摩擦,那衙役知道那里长不了东西,就把那块地特意分给了他们家。」 叶青梧哦了一声,原来还有这么一件事情在。 但她挥了挥手,「无碍。」 这两个字一出,大家开始有些疑惑,嘁嘁喳喳的交头接耳的声音响起来,大多都是对这两个字的怀疑,叶青梧也不解释,迈开步子拖着半个小腿的泥巴从田里走出来,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西边的沙地走去。 走了快小半盏茶的时间,叶青梧就见到一群人挤在一起,方怀站在中间,两边分别站了不少人,此时正在吵嚷。 「别嚷了,我家公子来了!」方怀一见到叶青梧,立刻喊了一声,声音骤然消失,老王家和老李家的人和旁边围观的一些人都齐齐的望向率先而来的叶青梧,那一身白衣虽然沾满泥巴,仍不失贵气。 「整件事情我差不多已经了解了,老王家的老王呢?你家里是你主事吗?」 「是,是我主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站出来,他脸上有些红,应该是这段时间被晒得缘故,他朝叶青梧作了个揖,「公子,你可要为我家做主啊。」 「当然做主,不然我也不会来。不过,你先告诉我,下面这块湿地可是衙役分给你们家的?」 老王哭丧着脸,满脸委屈,「是啊,就是那衙役分给我们家的,可这……根本没法种粮食啊,想来等不到今年秋后,我们这一家人就要被活活饿死了。」 「你啊,」叶青梧摇摇头,迈开步子朝那块湿地走了过去,她蹲下身子摸了摸土质,忽然跳了下去,身后的百姓一阵惊唿,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河南人,都已经习惯了每三年一次的洪水,都快恨死水了,别说到这种地方去,就是他们如果不是不喝水不能活,他们都恨不得不喝水。 第45页 洛熠宸站在后面皱了皱眉,他上前走了两步,却又想起她根本不会理他,这才停下脚步,双眼却一直盯着她,叶青梧不管身后的人怎样叫喊,她向前走了几步,这里应该是前不久发洪水时冲出来的一个坑,并不大,也就五亩地左右,但一直这么湿着确实不好种东西。 第53章 郊外约会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发现下面的水是有,但不深,也就是到脚踝,深的地方是到小腿左右,她迴转身走回来的时候顺势从底下抓了把泥在掌心里捻了捻,随手甩在水里,问道:「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就见这里有水,谁知道这水多长时间了?」 「有很长时间了,从洪水过后这边就出现这么大一个坑,这里的水一直都不怎么干,而且每次下雨的时候还会往里面流。」老王嘆着气,一脸愁眉不展。 叶青梧点点头,「这样啊,那老王你算捡到宝了。」 「公子您别笑话我了,这地方水都不干,如果干了还能种点别的,可是……」老王又嘆了口气,这会儿老王的娘子已经蹲在地上哭起来了。 她看了方怀一眼,方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递给她,叶青梧又递给老王,「你先不要悲观,先听我说,等下你下去将下面的泥平整一下,保持在一个高度上,这样以来里面的水就是同样高度的,然后把这些种子种进去,剩下的就等着就行了,我保管你今年虽然没有粮食,可收成一点儿也不会比别人家少。」 「公……公子,您这是什么种子?」 「这是莲子,」叶青梧微微一笑,「听说过江南的莲藕吗?」 「听……听说过,那就是用这个种出来的吗?」 「对,就是用这个种出来的。」叶青梧拍拍手上的泥巴,「你记住我说的,把里面的泥土弄平整,然后再种下去,不要太深,等待发芽就可以了。」 老王的娘子也顾不得哭了,两人傻傻呆呆的看着叶青梧还反映不过来,叶青梧笑了笑,又指了指老李家的两尺地,说道:「这是你们占的吧,我看这样,老李家的损失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新出来的玉米你们也别要了,就送给老李家吧,算是你们踩死他们家高粱的赔偿,如果你们家没有粮食吃呢,就和老李家交换,等到莲藕长出来,以莲藕和玉米的市场价来交换,你们看怎么样?」 老王家刚得了这样的喜事,自然不会再来跟老李家抢这两尺的玉米,而老李家一听交换就可以得到莲藕,也觉得这办法很好,当下两家人一起朝叶青梧道谢,围观的其他人谁也没想到这样一块地竟然还有这样的妙用,顿时对分地时没有抢着要这块地而后悔。 叶青梧留下方怀交他们处理接下来的事情,自己准备回家换衣衫。 走了几步叶青梧发现洛熠宸这次竟然还跟着她,她蹙了蹙眉,依旧迈着步子朝前走。 洛熠宸跟着,一身锦衣与叶青梧比起来可谓不染纤尘。 「你怎么会懂得这些?」洛熠宸问。 叶青梧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走,洛熠宸见她不回答他脸上微微不悦,却仍是道:「青儿,你这几年去哪儿了?为什么会懂得这些东西?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还是那个相府小姐叶青梧吗?」 「我不是难道你是吗?」叶青梧见路上人不多索性站住了,她双手垂在袖间攥成了拳,「你别忘了,今日的叶青梧是你洛熠宸一手成就的。」 她抬步就走,冷不防洛熠宸几步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攥了她的手臂便往怀里带。 叶青梧早已不再是五年前的叶青梧,一心春水任他拿捏,左手立刻变拳为掌朝他拍去,上次洛熠宸已经见识了叶青梧的功夫,当下立刻一个侧身避开,但就是这一个侧身,让他失去了抓住叶青梧的机会。 叶青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收手朝前走去,洛熠宸微微愣住,刚才他本能的闪躲,而她根本没用什么气力在手掌上。 一个无声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洛熠宸有些错愕,有些难堪,看着空荡荡的手掌,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难道错了吗? 他的心微微一颤,他怎么会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叶青梧步子越来也快,越来越快,直到最后都运起了轻功,直接飞回了梧桐苑,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用力一甩手「嘭」的一下将房门合上,走进屏风后面的水池。 微凉的水将人包裹着,也让人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叶青梧睁开眼睛,戾气不见,黑色的眼眸如千年古井般深不见底。 换了崭新的衣袍,叶青梧从里面出来,正好乌梅正准备请她吃饭,叶青梧想了想,说道:「去约一下洛公子,明日辰时一起到郊外骑马。」 「姑娘这个时候去骑马……」乌梅咂咂嘴,虽然到处都是绿色,可天气已经很热了。 「你只管做就是。」 乌梅只能下去照做了,她去了饭厅,两个小傢伙正在等着她用餐,见到她不免又是一阵叽叽喳喳,叶青梧的脾气总在遇到这两个孩子的时候格外好一些,正吃着饭,外面幽幽脚步声响,「公子,李彬公子回来了。」 叶青梧顿了一下,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也懒得去换,只道:「你让她进来吧。」 李彬满脸喜色,这会儿已经不再是那样单薄瘦弱不堪一击的样子了,不等进门便高声道:「李彬来拜谢公子了!」 第46页 叶青梧不禁摇头,果然一进门李彬就大礼跪伏在地,「与公子初见时公子的一番言语,李彬便觉得公子并非凡人,跟随公子定能重建河南,今日从郑州一路向南,景象与以往大不相同。」 「哦?那你说说有何不同?」叶青梧放下碗筷笑着问了一句。 「往日天地荒凉,杂草茫茫,而今日李彬细细看来皆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李彬说的滔滔不绝时忽然发觉刚才声音不同,勐地抬起头来却发现主座上坐着以为莹莹浅笑的姑娘,他不禁一下子怔住了。 叶青梧眉眼浅笑如画,竟迷了他的眼,「姑,姑娘……」 「李公子,你还没有说完偌大河南现在与之前有何不同?」 李彬错愕之下竟自己站了起来,迷梦般的向前走了几步,「姑娘,你跟那公子是何关系?」 「是花非花,是雾非雾,李公子只管相信自己的眼睛便是,我又不是什么妖精。」 李彬被说的脸一红,忙错开眼睛,「是小生浅薄了。」 第54章 白衣恭贺 叶青梧呵呵一笑,朝锦芳招了招手,「李公子恐怕还未曾进饭,不如坐下一起用吧。」 「不,不用了姑娘,我下去用饭即可,姑娘和公子小姐请用,小生退下了。」 李彬躬了躬身,迅速退了出去,叶青梧无奈浅笑,连锦芳都有些无奈,「真是个呆瓜。」 第二日一早,叶青梧见到了等在镇子外面的洛青阳和洛熠宸,叶青梧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洛熠宸不会允许任何超出他掌控的情况出现,他的多疑迟早会害死他。 叶青梧收敛神色,朝着洛青阳笑道:「赛马如何?」 「好啊,就怕你赛不过我,可不要哭鼻子。」洛青阳晃着手中的马鞭,眼神发亮盯着叶青梧胯下这匹白马。 「想要我这匹马?恐怕你没有这个本事。」叶青梧有些好笑,洛熠宸坐在马上冷淡的像是面部神经坏死一样,一动不动,除了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叶青梧身上之外,就像一个木偶一样。 「那得我们赛过之后才能分晓,二哥,不如你来当裁判?」 洛熠宸没说话,目光仍是看着叶青梧,叶青梧朝她一拱手,「那就有劳了。」 驱马向前走了几步,两人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约定好既定地点,只听洛熠宸一声低喝,三匹马同时跑了出去。 马蹄哒哒,一路朝向郊外,叶青梧和洛青阳玩的很痛快,洛熠宸一直观察叶青梧,他发现叶青梧比之五年前真是变得太多了,难道就像她说的,那件事对她的影响真的那么大吗? 她的笑、她的闹、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带着漠然和冷淡。 小半个时辰后,叶青梧悠着马鞭率先到达郊外溪边的大树下,侧头看着洛熠宸冲过来,目光在他身上一闪,就落在洛青阳身上,她微微一笑,「青阳你这算不算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这算什么,玩的高兴。」洛青阳满不在乎,从袖间掏了掏,「这个,是我在疆场上夺来的。」 洛青阳随手一抛,只见阳光下寒光一闪,洛熠宸一声低喝,「青阳!」 叶青梧袖中摺扇出手,架在那短刀上几个翻转,左手握住短刀,拿在手里一看竟也是一柄价值不菲的短刀,刀柄上刻着看似简单实则繁复的花纹,而刀身却十分简单,刀光凛冽,确实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青梧看了洛青阳一眼,刀身还鞘收于袖中。 洛熠宸看了不禁蹙眉,他有心提醒姑娘家带这种东西不好,可是他现在很清楚,叶青梧根本不会听他的。 三人正在树下乘凉,忽然一道轻微的破空之声,叶青梧笑着继续和洛青阳说话,没有理会,洛熠宸却站了起来往不远处走去。 「我说白衣,你那梧桐苑也太奇怪了,我每次去都能给我拦住,世上这么多人我就服两个人,你就是其中一个!」 叶青梧漫不经心的摇着摺扇,「这么说你对我的梧桐苑觊觎已久?」 「好奇嘛,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况且,一个男人总在同一个地方跌跟头,已经激发出了我许久没有的斗志了。」 叶青梧暗自好笑,梧桐苑中确实有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守护,但也没有他说的那么厉害,他几次都进不去应该是进了她设在外面的阵里,但叶青梧又不好意思明说,只能说道:「今天刚好你我都有时间,不如我让人在苑中备下酒菜一会儿去我那儿转转?」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府上到底是些什么能人?」 过了一会儿,等洛熠宸回来,洛青阳便道:「二哥,今天白衣备下酒菜要招待我们。」 「……」洛熠宸明显有些惊讶,这个消息比刚才他听到的消息不知道让人震慑多少倍,以至于他都差点同手同脚了。 叶青梧淡笑着看着他,「怎么样?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让人安排了。」 洛熠宸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今天不行,等改天吧。」 「好,没问题。」只是改到哪一天就说不定了。 洛青阳有些扫兴,「二哥,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刚才的声响他也听到了,只是为了掩护才一直装作没听到和叶青梧在说话。 「先回去吧,发生了一些事。」 他有些抱歉的看着叶青梧,叶青梧却已经去牵马了,没有去看他,若是他看到,定会看到叶青梧严重满满的讽刺和讥笑。 第47页 什么是心头爱,只有当面临选择的时候才会看的出来。 洛熠宸和洛青阳匆匆离开,叶青梧晃悠在马上顺着小溪一直向下游走去,同样的选择他曾经面临过很多次,但每一次他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她,时隔五年,依然如此。 洛熠宸和洛青阳匆匆回到漯河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准备回京,行色匆匆,一直到过了许昌,身后却突然有人追上,「洛大公子请留步,洛大公子请留步……」 尘土飞扬间马匹停住,等了一会儿便见有一人从空中翻身落下,洛熠宸和洛青阳都有些不解,因为这人正是乌梅,她走到洛熠宸的马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递给洛熠宸,「这是我家姑娘交代一定要交给你的,另外,我家姑娘说他年幸得皇上和凉心公主多年照顾,心中感激不尽,特祝皇上和凉心公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完,乌梅朝洛青阳一拱手,运功离开。 洛熠宸听着她后面一句话心里就是一疼,像是被人拿针戳了一下似的,他沉着脸打开锦囊,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包,拿出来打开,却发现里面是一块香,他皱了皱眉,却发现这香味跟自己身上的香味很像,可又不完全像。 「皇上?」洛青阳头上的汗掉下来了,他招了招手,立刻让江鹧鸪上前来,江鹧鸪朝洛熠宸行了个礼,小心的从他手中接过那块指甲盖一样大小的香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片刻之后他再次行了个礼,「回皇上,此香旧年在贵妃娘娘宫中常常闻到。」 洛熠宸脸色又是一变,「你确定?」 「臣确定,此香的调制从方法至分量与贵妃娘娘当年所用之香一模一样。」 第55章 强行见面 洛熠宸坐在马上身子晃了晃,只觉得脸上有事火辣辣的一个巴掌,当年他诱她爱上自己,因为只有动情之血才能够有用,才能救治凉心公主,避免意外情况发生,他特赐了麝香与龙涎香一起调至的薰香给她,在琼华宫里一燃就是三年,现在想来,那孩子不论如何都是死在他的手中。 而如今,这一切已令她全部看穿,她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要一样一样将以前发生的事情回报给他们,同时也从他们身上一点点取走自己的东西。 「皇兄?」洛青阳试探着叫了一声。 洛熠宸攥着那只锦囊忽然发觉自己揣在怀中的画像如火一般灼烧着他的胸膛,他回过头来看向洛青阳,「青阳,你带人前去营救凉心公主,营救之后切记小心护送回宫。」 「是!」洛青阳抱拳应道,心里却有些疑惑,他要去做什么? 之间洛熠宸调转马头辨识了一下方向立刻朝漯河的方向去了…… 心似灼烧,洛熠宸一路风尘僕僕回到漯河再到梧桐苑却被挡在了门外,他满脸戾气,「让开!」 乌梅半躬身,一只手在前,一只手在后,「洛公子,我家姑娘不在府上。」 「让开!还是你觉得我不敢对你怎么样?」洛熠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最擅长控制情绪,不管心里是怎样的波涛汹涌,脸上都会保持不动声色,可这一次他却无法无动于衷。 心中的悔意如海浪般涌来,他急于见到她。 「洛公子想做什么我等怎能拦得住?只是,洛公子莫要忘了,这了是漯河,不是京城。」 乌梅脸上带笑,无半点恭敬之意,她抬着下巴示意他回头看。 洛熠宸不用看其实也知道,在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百姓,这些百姓都不堪一击,但是,叶青梧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却极重。 「你在威胁我?」洛熠宸冷哼,「你知不知道只要我……」 「自然知晓,只是……」她跨步上前两步,凑到他面前低声说道:「这些百姓皇上可能不会当回事,毕竟您的子民实在是太多了,可这些百姓是我们姑娘亲手救活的。」 洛熠宸脸色一顿,问道:「青儿什么时候回来?」 乌梅已经再次退回了刚才的位置,闻言只是略略颌首,「我家姑娘归期未定,公子这么问就是为难我了。」 「我去府里等着。」他迈步上前,不信她真的敢拦自己。 谁料乌梅一动不动,手臂朝着西方一抬,「公子,我们府上没有姑娘允许不待客,若公子无数落脚可去西边,那边有个小客栈。」 「你……」洛熠宸被气的不轻,但作为理亏的一方,他还真不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闯进去,以叶青梧在这附近的名声地位,若乌梅唿喊一声,说不定冲过来的百姓都会踩死他,但心里却十分难堪。 他狠狠的一甩袍袖,转身走了,乌梅仍然脸上含笑,犹如面具一般。 后院里,叶青梧正在陪两个孩子钓鱼,池塘里锦芳让人餵了不少锦鲤,子苏一直没耐性坐着,为了锻鍊她,叶青梧便让两人钓鱼,看谁钓上来的多。 乌梅走过来站到叶青梧身后,躬了躬身,「姑娘,已经走了。」 叶青梧唔了一声,转过头去继续和两个孩子钓鱼,沉默了一会儿,又交代道:「交代下去,让大家打起精神,不要让乱七八糟的苍蝇都飞进来。」 「是!」乌梅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叶青梧看了看锦芳,忽然放下鱼竿站了起来。 一连三天,洛熠宸都让人来梧桐苑打听消息,结果可想而知,虽然零星也得到了一些消息,可比之没有,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听到更让人心里难过罢了。 第48页 比如:我家姑娘自那天约了洛青阳郊游就没回来…… 再如:我家姑娘身体特别差…… 第五天的时候洛熠宸有些坐不住了,一大早便来到梧桐苑,正赶上一些农夫和厨娘来梧桐苑运粮食,供给前方挖工事的汉子们吃,乌梅站在门口核对数量,等核对完便让这些人离开,洛熠宸便利用这个时间顺着混乱的人进了府中。 刚走到第二层院子,洛熠宸便被拦住了,这么多天他早已等的心焦了,一见来人立刻噼手就砍,对方也不示弱,你来我往两人便打起来了。 洛熠宸手上是有真功夫的,一个人很快招架不住,一声唿哨,立刻有人上前来助阵,很快,洛熠宸身边便围了三个人。 后院刚练功回来的母子三人正洗漱了正在用餐,听闻这声音不由好奇,叶青梧一人一个头将两人按在椅子上,「吃饭。」 南砚和子苏瘪瘪小嘴只能干巴巴的坐了回去,吃完饭,叶青梧往主位上一靠,说道:「前面来的是你们爹爹,你们想去看看吗?」 南砚和子苏面面相觑,竟是谁都坐在椅子上没动,叶青梧心中稍暖,问道:「为何不去?」 「娘亲想来应有许多事情做,我们不想在此时打乱娘亲的计划,而且,我和妹妹这么多年都没有父亲也是一样,只要有娘亲在就好。」 叶青梧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让锦芳安排一下,你们想看就过去看看,不想看也唔所谓,娘亲不会把你们暴露出来的,当然,如果你们想要跟他见面也行。」 等叶青梧出来的时候,洛熠宸正和三个护卫打的平分秋色,叶青梧手掌有节奏的击了一下,三人立刻退开,叶青梧缓步上前。 「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龙行虎步,洛熠宸抓了叶青梧的手两人便进了二院的正厅。 叶青梧手腕微微一晃,从他手中挣出,「为什么躲我?」 「我今天刚到家。」叶青梧转身在主位上坐下,抬手招人奉茶,「什么事让我们的皇上这么急?」 她悠然捧着自己的茶碗抿着茶水,那样子就像她什么都没做过似的,好像他的着急,他的慌乱,他迫不及待的过来都只是一个悲哀。 「我听说找到凉心公主的下落了,皇上怎么没亲自过去?」 「我让青阳过去了。」他心里有些无奈,有些发苦,有些话他难言,有些情他难诉,再面对着这样一个叶青梧,他就失了方法和分寸。 第56章 不欢而散 叶青梧微微颌首,做出一副「原来是这样啊」的样子,又问道:「我听下人说皇上已经来过几次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吗? 洛熠宸不觉得叶青梧会不知道,因此他厌恶极了叶青梧如此这般打太极的做法,然这分明是官场上最浅薄的雕虫小技。 她装不懂,他又不知该如何直言,静默了半晌,说道:「那香……」 叶青梧手里捧着茶碗不紧不慢的用茶碗盖弄了一下漂浮在上面的茶叶末,没有任何接话的意思。 洛熠宸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有些怪异,「青儿,当年给你用那香是我考虑不慎周全,幸好你身子没受什么损伤,等回宫让江太医再给你好好调理一番定不会有事的。」 「那香中大半成分是麝香,还有用来遮蔽味道的龙涎香以及别的香料,调至如此精细,焚烧之后都不会有麝香的味道,皇上说考虑不慎周全真是过于谦和了。」 洛熠宸脸色一滞,他知道叶青梧一定对那香十分了解了,可没想到会这般说出来。 身为皇帝,高高在上,这段时间却被连番打脸,好在他一向是情绪内敛之人,心中如何甚少表现在脸上。 「那香从我入宫后皇上便赐给我,总共点了两年十个月,我想这个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皇上定然早有了解,后来有孕实属偶然,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叶青梧垂头喝茶,淡淡的几句话瞬间让洛熠宸脸色煞白,「你……你一直都知道……」 「嗯,一直都知,却还是掉进了你的温柔陷阱里,我曾想,或许有一日你能主动换掉那香,却不曾想到,你会打破我对你所有的期许。不过也好,孩子没了,你我的恩怨更好结算。」 「……」 洛熠宸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他自以为做的隐蔽,连麝香的味道都没有,他又迟迟未曾宠幸于她,就算她察觉有异也不会发觉是那香料有问题,谁能知道,她不仅知道,且在他送她香料的时候就知道,只是一直不曾言说罢了。 「我昨天听说凉心公主找到了,不过给京城外翠屏山上的三哥山匪做了娘子,也难为皇上还能沉得住气。」 「什么?」只听「咔嚓」一声,他一直扶着木椅扶手竟被掰断了。 叶青梧凉凉的瞟了他一眼,洛熠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映过激了,他有心解释,可看着她眼底的凉薄和瞭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京城翠屏山,距京城五十里,山上有山匪数百人,以佟家兄弟为头目,男子居多,女人多为掠夺而去,男多女少,常以私交,还以为只是传说,不想凉心公主印证了这一点,三个男人,唔……」 她微微一笑,低头又喝起了茶,洛熠宸攥着手,「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话音落下,正好从门外飞进来一只白鸽,叶青梧吹了声口哨,白鸽飞过来落在她手边的桌案上,她从旁边捻起一块糕点碾碎洒在桌案上,白鸽低头吃起来,她便解开白鸽腿上的信筒,展开之后是一个不足两寸宽的纸条,上面写着:「已被营救。」 第49页 叶青梧抬起手,葱白一样的手抚了抚白鸽的羽毛,这才说道:「这天下只有我不想知道的事情。」 洛熠宸盯着她手里的那个纸条,娶她进宫之前洛熠宸就知道叶青梧并非凡人,她出生的时候便红云漫天,给久旱不雨的康源带来了一场甘霖,当先便有人给她断言,她的一生定然不会是普通闺阁小姐一样的人生。 在她出生之时京城最着名的归元檀寺方丈归元到府上拜访,他说明来意之时正好是叶青梧降生之时,丞相大人喜不自胜立刻引方丈前去探望爱女,归元方丈看着叶青梧眉心的一点硃砂说出了她的命格。 「若相负,莫相言。倾天一变,祸水红颜。」 这十四个字的命格难道就是说他们吗? 迎娶她之后,一次偶然他撞破了她得知消息的渠道,千哄万骗才哄得她将手里的多宝格交了出来,他以诱她爱上自己,她这一声生活在皇宫里,那是十四个字的命格之说就是虚妄,谁知会变成如今模样。 「凉心公主被救走了,皇上不去探望吗?」 「……有青阳在,会安全护送她回宫的。」 叶青梧点了点头,后面幼童的脚步声想起,很快消失,她唇角向上勾了勾,知道两个孩子定然是看完洛熠宸便自己回去了,她放下茶碗,「凉心公主一向坚强,皇上又深爱公主,想来定不会嫌弃她的。皇上想见我也见到了,想问的事情我也如实回答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忙了。」 「等等。」洛熠宸见她站起来,他也站了起来,叶青梧侧头看向他,「还有事吗?」 「……青儿,跟我回宫吧。」洛熠宸迟疑了一下才说,其实这个时候带叶青梧回宫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凉心公主那边没有得到安抚,他把叶青梧带回去对她一定又是一个不小的刺激。 「不必了,我想这个时候凉心公主定然不会想见到我,而我,出了那里便必不会再回去,皇上若是想要补偿我,还是想像别的办法吧。」 叶青梧一甩袖子转身要走,此时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叶青梧蹙起眉头就见乌梅从外面进来,「姑娘,不好了,李公子忽然昏过去了。」 「什么?带我过去!顺便把方棋给我带过去!」 叶青梧面色一变,瘟疫已过,绝不会再出现什么才对,但李彬是怎么回事? 洛熠宸本来已打算离开,听到乌梅的话却微微一顿,他想起了自己被叶青梧割腕取血的事情,当时她说她的目的与他相同,难道就是这个李公子吗? 想到这里,洛熠宸撩衣袍便跟了上去…… 李彬是突然昏倒的,正在田间跟百姓说话,忽然就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叶青梧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放倒在地上,面色煞白。 第57章 蚀骨销魂 叶青梧蹙了蹙眉,搭了个脉眉头便松了开来,这几年她因为南砚和子苏的身体也算熟读医书,再加上前世所见所闻以及一些急救常识,她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但若想真的了解,这就要找方棋了。 她想了想,在袖间掏出一柄银针,她所用的银针刚好是比普通的银针粗上一倍多,叶青梧撩起他的衣袖,一针便朝着他手臂扎了进去,紧接着又拿起他的手,一针扎进了他的虎口。 两针下去,就见黑血顺着叶青梧的两个针孔冒出来,叶青梧抹了把汗松了一口气,方棋这时也被乌梅拉着匆匆赶到了,叶青梧站起身来,「你给看看。」 「是。」方棋应了一声便蹲下来,这会儿黑血已经流了不少,眼见着李彬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方棋号了个脉,站起来朝叶青梧一拱手,「姑娘,没什么大事,就是中暑了。」 叶青梧这才放了心,只是再抬头却发现百姓们看着她的眼神变了,外面她一直一男装示人,先前太着急,忘了换衣服就跑了出来,仍然是一身白衣如雪,大家太担心李彬才没有发觉。 「一直都觉得公子身子太纤细了,原来是姑娘啊,不过姑娘也好,公子也好,都是我们的恩人。」 此话一出,众人的附和声立时响起来,七嘴八舌的,甚至有热心人已经要给叶青梧做媒了。 叶青梧微微一笑,抬起手打断那人,「我心中已有良人,大家就不要再忙活了,方棋,快点带人把李彬先送回府上去。」 「是。」方棋应了一声,招唿了几个壮汉把李彬抬到推车上准备推回梧桐苑,就在这时只见一道身影迅速在人群中间蹿过,手做爪型朝着李彬的脖子拧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叶青梧随后身子跟了上去,一掌朝着他的后背拍过去。 围观的百姓被这突兀的一幕吓得忘了动,乌梅和方棋立刻上前将人散开,叶青梧已经和洛熠宸缠斗到了一起。 洛熠宸一招一式都朝着李彬打去,叶青梧手下也不再留情,手中摺扇一挥如一把刀夹杂着风声便朝他打了过去,洛熠宸不想伤她,下手便留着,但叶青梧不同,她对洛熠宸突然的发疯有些烦。 几招之后洛熠宸被叶青梧逼得停了下来,她这才回身看向已经傻了的百姓和乌梅等人,「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李公子送回去!」 「哦,是!」方棋看了眼洛熠宸,又带着刚才的几个大汉抬起推车朝梧桐苑走去,谁知刚走了两步,只听咔嚓几声,推车散了,李彬重重的摔在地上,大家一时都傻了眼。 第50页 方棋偷偷的看了眼两人,抚着额头招唿,「快快快,抬着走。」 许是太害怕洛熠宸,没一会儿人就消失了一个干干净净,叶青梧捏了捏眉心,正想说话,忽然身子一僵,她被洛熠宸封了穴道,紧接着身子就腾空而起。 洛熠宸不知道充斥在心里的这股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他心中郁闷难谴,只想狠狠的抱紧她。 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运功飞了没一会儿,他就抱着她进了一个房间,这里叶青梧还算熟悉,正是小镇西边的客栈。 洛熠宸反脚踹上门,散步并作两步就把叶青梧丢在了床上,叶青梧冷眼看着他,「你想……唔。」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男人的唇贴在她的唇上,像是要吃了她一样兇狠的吻着她。 意识到被亲的时候叶青梧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化成一抹讽刺。 五年前的皇宫深处,叶青梧曾经想过,一个男人究竟有多爱一个女人才愿意给她时间让她慢慢爱上自己呢?克制自己的欲望的诱人深爱,她沦陷在他的温柔宠爱里,到头来才发现,原来那是一个外表做的美丽浮华的陷阱,掉下去便是万丈深渊。 五年前,她将自己能给的全给了他,可是,他却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青儿,你是我的!」 他喘着粗气,脸上的表情被打破,带着狂乱,他撑起身子飞快的解着她的腰带,而叶青梧,只想冷笑。 她静静的看着他,身体冷如冰,「你吃了销魂丹吗?」 洛熠宸动作一顿,五年前她吃了销魂丹他才不得已与她发生了关系,结果被凉心公主知道了,却是一场大吵大闹,别人欢好之后是甜蜜和恩宠,而她,等来的却是他一个月未曾踏足琼华宫。 「青儿,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他跪坐在一旁,衣袍已经松散了大半,她身上更是凌乱不堪,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洛熠宸的点穴手法是他们洛氏秘传,她解不了,只能等穴道自己解开,或者洛熠宸好心给她解开。 她凉薄而讽刺的笑着,「那你呢?你又是谁的?」 「我也是你的,我们曾经很快乐不是吗?」洛熠宸看着她,那一天两夜那滋味确实美妙,在那之后很多个夜里,他都会梦到她在他的身下妖娆绽放,销魂的感觉在梦中犹然那么清晰。 「你说我只能是你的,而你,却不是我一个人的。洛熠宸,你凭什么自信我不会爱上别人?」 「你爱上了别人?」洛熠宸唿吸勐然一变,粗重极了,双眼专注而热辣,「是谁?刚才那个男人吗?」 叶青梧本是反问他,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大的反映,忽然间她似乎为他刚才的发疯找到了理由,他在吃醋? 叶青梧很快又排除了这个想法,洛熠宸爱的人是凉心公主,他不过是看不惯自己曾经用过的女人爱上别人罢了。 她哼了一声,「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你说呢?」 「哧啦」一声,叶青梧身上的衣衫尽裂,雪白的身体再次出现,他疯了一样的扑了上去,但随后他又下了床,从房间的格子里翻了翻,找出香来点燃。 香味飘出来,叶青梧嗅了嗅便脸色大变,无力的时候在榻上划了划,试图撑着身子起来,却是每每撑起一些之后便无力支撑在倒回去,「洛熠宸你疯了!」 「我就是疯了!」洛熠宸边走便脱,再回到床上的时候已然坦诚相见。 香味弥散,叶青梧咬着牙瞪着他,「欢情香,呵,你跟那些强抢民女的山匪又有什么区别!或许,你的凉心公主也是这样被人强姦的!」 「青儿,」他忽然嘆息一声,坐在她身边,他手指抚上她的脸,「不要说别人了,今天是你和我。」 第58章 梧桐深院 他身子压下来,叶青梧心里一紧,同时感觉身体一松,她勐然集聚力气一掌打在他的肩膀上,同时身子快速朝外翻转,趁着洛熠宸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抓过他放在屏风上的衣服便沖了出去,慌乱间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脚下,一脚踩过,披上衣服便沖了出去。 洛熠宸随后也套了衣服紧跟而出,他身边虽有暗卫,可要做这种事情哪个还不识趣的退下,谁也没有发现两人不对。 洛熠宸追出来叶青梧已经失去了方向,他稍微判断了一下便朝北追去,因为只有那里有一条消息,叶青梧中了欢情香,虽然不重,可这欢情香极为霸道,若不与男子交合,怕是不行。 他是绝对不会让叶青梧落到别的男人手中的! 叶青梧草草裹了洛熠宸的衣袍,身体里涌起曾经熟悉的感觉,她暗叫一声该死,以为只是普通的欢情香,却没想到只是吸了几口就变成这样。 她加快脚步,却不知越是运功欢情香在体内流动的越快,奔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叶青梧才看到北面的小溪,这里是上次偶然发现的一条隐秘小溪,在山的背面,鲜少有人来。 她跳进溪水中,溪水背阴而凉,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连封了身体的几处穴位,又从身上摸了摸,没有摸到自己的短刀有些失望,当下指尖运力,一下划开手腕,鲜红的血流出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阖上眼睛,摒除杂念,她压制住身体涌动的感觉。 洛熠宸感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池红水,溪流潺潺,她静坐于水中,面色煞白,他心口紧了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第51页 越步跳进溪水中,他扯下衣襟替她包扎,嘆息道:「你这是何苦呢?我就那么不好吗?」 叶青梧掀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字,「渣!」 洛熠宸脸色一变,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继续手上的动作,包扎好却是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用外袍裹住她外泄的春光。 「饿不饿?」洛熠宸黑沉着脸问。 逃过一劫,叶青梧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饿。」 洛熠宸嘆了口气,往小溪外的山林里走了不远,洛熠宸将叶青梧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吃的,在这儿等我。」 叶青梧坐在石头上不置一词,等洛熠宸一走,她就解开自己的穴道,没一会儿,洛熠宸便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抬手道:「有刀吗?」 洛熠宸将随身的佩刀拿给她,虽然出来的匆忙,可佩戴这刀已经成了他多年的习惯。 叶青梧接过道哼笑了一声,这柄短刀她让人查过,是洛熠宸十五岁那年凉心公主送给他的,据说这刀他从不会离身,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她利落的拎着野鸡和野兔朝溪边走去,在刚才她坐的地方,她已经捡了一堆干柴,洛熠宸没什么事做便跟着她过来,叶青梧看都没看他一眼,蹲下身子一刀捅进野兔的肚子里将它开膛破肚了。 血瞬间从刀口下面流出来,染红了叶青梧脚边的石头,洛熠宸自小养尊处优,是不能指望他做这些事情的,所以叶青梧连犹豫都没有。 剥掉兔皮,把内脏处理干净,找了干净的木棍插好,叶青梧又开始处理野鸡,拔掉鸡毛,开膛破肚很快据把野鸡也处理好了。 洛熠宸傻眼的看着叶青梧的动作,曾经叶青梧在他身边呆了三年,自己对叶青梧的了解都没有这段时间深。 叶青梧分别插好,交给洛熠宸拿着,又生了火,将肉都架到火上烤,洛熠宸这才问道:「你怎么会做这些?」 叶青梧抱着肩膀坐在一旁,看了看手腕,一番忙碌手腕上又流出了血,她抬手封了穴位,减缓血流速度,静静的盯着烤肉一言不发。 洛熠宸有些尴尬,他咳了咳,「跟我回宫吧,青儿,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叶青梧没理他,自顾自的看着烤肉,回宫这种事情她想过,却是想进去把这两个人抓出来好一番教训,但是,不管怎样教训他们,叶青梧也都觉得不足以解自己心头的怨恨,所以,她要夺取对他们来说最珍贵的东西。 洛熠宸最念念不忘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他得之不易的江山,一样就是凉心公主,迟早有一天,她会亲手毁了这两样东西,她要让洛熠宸知道,他当年放弃和打碎的到底是什么! 见叶青梧始终不说话,洛熠宸也不再自讨没趣,过了一会儿野味的香味便飘出来,叶青梧转了转方向,继续烤…… 洛熠宸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这样的叶青梧与他想像中大不相同,但这样的叶青梧更让人喜欢。 吃完了野味,叶青梧站起身子准备回去,手臂却被洛熠宸抓住了,「你不方便,我带你回去吧。」 「不劳大驾。」叶青梧抽出手臂转身欲走,谁想穴道竟然再次被人封住了,叶青梧气急,「洛熠宸你有病吧!」 洛熠宸抱起她向外走,也不运轻功了,只是抱着她一步步的顺着溪流朝外走,午后的阳光热烈,叶青梧没一会儿就晒出了汗,洛熠宸却像没有感觉似的,仍然抱着她不紧不慢的向前。 缓慢的行进过程中,叶青梧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再次醒来时躺在床上,她一下子坐起来,锦被在身上滑落,叶青梧瞬间傻了,雪白的身子在锦被下不着寸缕。 她呆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立刻躺了回去用锦被盖上,这才发觉身边竟然躺了一个人。 黑暗中她转头望过去,发现那人也正在看着她,洛熠宸侧身撑在床上,「醒了?」 「这是哪里?」叶青梧问。 「梧桐苑。」 叶青梧又一次在床上弹了起来,看着他那双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真想两巴掌拍上去,你的地盘你这么淡定也就算了,在别人的地盘上你也这么淡定真的好吗? 然,她低头不经意的余光闪过,便见到了他的躯体,同样的身无寸缕。 「你和我的衣袍全湿了,我不知道你的衣袍放在何处,只好这样了。」 洛熠宸翻了个身,枕着双臂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大有一种你随便看的意思。 叶青梧:「……」 她捏了捏眉心,自己的警觉性一直很好,可谁能想到这次竟然睡着了不说,竟然被人送回来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曾发觉。 她斜了洛熠宸一眼,抬脚准备下床,冷不防洛熠宸突然翻了个身,大手诡异的搂上她的腰,带着她倒在床上。 第59章 鱼水之欢 身子骤然被人压住,叶青梧眉心一紧,「你想做什么?」 严丝合缝的接触让叶青梧极为不喜,双手双脚同时被人压住了,动都动不得,偏偏身上没穿衣服都挣扎不得。 洛熠宸压着她,这动作就是下意识的,甚至他自己也没想过会这样。 他知道,如果让她这么下了床,她一定会翻脸不认人,可如果不让她下床,他似乎也做不了什么,总不能真的这么强了她吧。 第52页 身体紧贴着她的身体,蠢蠢欲动,她微凉的肌肤贴着他,他身上的温度却直线上升,如果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他似乎也太窝囊了一点儿。 洛熠宸抬起手「啪啪啪」连点几处大穴,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叶青梧错愕不已,就见他缓缓低下头,揽住她贴在他的身上,两人私密部位紧贴在一起,她唿吸微微乱了,「洛熠宸,如果你想凉心公主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的话,你随便对我做什么。」 「凉儿的事情是你做的?」震惊至极! 「不然你以为呢?」 洛熠宸撑起身体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人,她不是也给我送过吗?」叶青梧冷冷的笑了一声,「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且成功了而已,怎么,现在是不是特后悔守着一块好肉没有吃?」 洛熠宸面色复杂的看着她,想像中恼火离开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只是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又一次狠狠的吻下来。 血腥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蔓延,叶青梧又被封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的看着他,等他放开,才一字一顿的说:「洛熠宸,你想给她报仇吗?」 「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确定一下。」 欢情香燃了一天两夜,叶青梧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反覆不断的是身上来回折腾的人,洛熠宸从房间里出来,暗卫站在廊下的影子里,「主子,宣王传来消息,凉心公主已被黯然送回宫中。」 洛熠宸嗯了一声,问道:「梧桐苑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一切如常。」 洛熠宸皱了皱眉,看来叶青梧时常离开,手下人也都放心她。 「准备饭菜。」洛熠宸按照记忆中她的喜好让人准备饭菜,自己回房又抱住睡梦中的她。 就算睡着了,他抱着她的时候她已然向外蹭了蹭,洛熠宸眸色暗了暗,将她锁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叶青梧足足昏睡了一天,一醒来她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洛熠宸,她坐起身,看到床边放着一套女装,火红的外袍红的亮眼,她随手抛到一旁,拿起肚兜和里衣亵裤一一穿上便下了床。 洛熠宸看了眼那件被丢到角落里的袍子,走过去,「不喜欢吗?」 「嗯。」 「你喜欢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皇上不必麻烦了,有些东西不合适我,尝试过一次早已知晓。」 洛熠宸面色一白,当年她穿了一件红色外衫,想给他看却被他取了血。 叶青梧在桌前坐下,试了试饭菜温度,抓起筷子开始吃起来,洛熠宸在她旁边坐下来,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叶青梧低头说了声谢谢,仍旧未曾看他。 一餐饭吃饭,叶青梧朝门口走去,洛熠宸问道:「你去哪里?」 「回家。」 「你要走?」洛熠宸一下子站了起来。 叶青梧勾唇冷笑,「皇上不会以为我们睡了一次我就会跟你回宫了吧?」 洛熠宸脸色难看,他就是这么想的,她是他光明正大娶进宫里去的,他宠幸于她她必当感恩戴德,应当乖乖跟他回宫去,她却…… 「难为皇上想睡个女人还要焚欢情香,有一种人可能皇上未曾听说过,但皇上必然听说过勾栏院吧?」 洛熠宸抿着唇,不说话,叶青梧冷笑道:「我要说的地方跟勾栏院差不多,同样是青楼,不过,是女人睡男人,皇上前两天辛苦了,那天我身上的东西就给皇上做嫖资吧。」 叶青梧说完,袍袖一甩,往门口走去。 洛熠宸坐在桌案前愣了愣,面色铁青。 嫖资!他竟然被一个女人……嫖了!叶青梧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一掌击在手边的桌案上,桌案顿时散落在地,叶青梧闻声转过身来,扬唇一笑,身子忽的向前纵身掠过来,眨眼便到了洛熠宸近前,洛熠宸一皱眉,闪身便躲,却见叶青梧指尖寒光闪烁,指尖运力,银针穿透衣袍刺入身体,洛熠宸登时身体一僵。 叶青梧扶手站在他面前,将他在圆凳上摆正,说道:「既然皇上痴迷鱼水之欢,漫漫余生,请您尽情享受。」 洛熠宸皱眉,他并非不能动,身体也并没有任何不良反映,却也不敢随意将银针拔出,「你对我做了什么?」 「做什么?」叶青梧哼笑一声,轻轻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便起身收针。 「你放肆!」洛熠宸面色铁青! 「淡定淡定,皇上,小心我这手一抖,你这下半辈子,就只能当太监了。」叶青梧慢条斯理的捻着他身上的银针一点点向外抽出。 等她将全部的银针拔完,洛熠宸已满身是汗,身体涌出一阵冲动,不过转眼间就消失在身体里,如昙花一现石沉大海。 「你竟敢如此对朕!」洛青阳瞪她! 「我敢做的事情多了,皇上想断子绝孙吗?我可以免费赠送。」 滔天怒火自心头燃起,洛熠宸大手化掌朝她抓来,可与此同时叶青梧身子骤然一蹲,脚尖扫起地上的短刀朝他飞了过去,洛熠宸侧身躲开,一把匕首便已擦着他的脖颈擦过,顿时一疼。 被叶青梧一掌打中胸口的时候,洛熠宸有些错愕,口中一阵血气翻涌,「噗」一口鲜血自口中吐出。 叶青梧哼了一声,长腿又是一扫,散落在地上的匕首等物连续朝他飞过来,洛熠宸忙闪身躲避,却听到她冷漠的声音,「这次不杀你,你好生体会体会心痛的滋味吧。」 第53页 手一挥,门窗大开,她飞身而出。 洛熠宸踉跄了一下,手单手扶着胸口几度没有站住,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刚才那般浓烈的杀气,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叶青梧身姿飞快,没一会儿就回了梧桐苑,这两天没什么事,乌梅正陪着锦芳一起坐在廊下给南砚做衣服,见到叶青梧一身里衣从外面进来不由脸色大变,再仔细看,叶青梧的脖子上竟然都是红色的印记,两人错愕不已,正想问问,叶青梧已经消失于人前。 叶青梧回房认真的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正好锦芳过来,叶青梧将那一套里衣以及肚兜等一股脑抛给她,「拿去,烧了,一丝灰都不要让我看到!」 锦芳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接住那叠衣服,见叶青梧已经穿戴一新心里仍是有些担心,「姑娘,刚才我见你……」 「你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锦芳:「……我先去烧衣服。」 锦芳抱着衣服出来,乌梅和方棋等人立刻迎上来,锦芳无声的摇了摇头,找了个火盆将衣服丢进去烧了,方棋见到里面红色的肚兜脸不由一红,「姑……姑娘怎么要烧衣服啊?」 「不该问的便不要问。」乌梅瞪了他一眼,「姑娘心情怎么样?不如让两个小主子过去陪陪她?」 「我看姑娘似乎有些累,先让她休息一下吧,等她休息好了,想见小主子应该会过来的。」 第60章 打造利器 洛熠宸坐在床边,俊脸难言苍白,一天两夜的痴缠换来一刀一掌,先前匕首再贴近半寸,就会将他歌喉,饶是如此,也擦破了他的脖子。 「皇上的伤定不可再动气,也不可再运功,这段时日必要好生休养。」江鹧鸪请完脉回道。 「伤势如何?」 「这一掌很厉害,若非皇上修习的武功不同,定要心神俱碎神仙难救了。」 洛熠宸的手便是一紧,紧接着便是一阵勐咳,几口鲜血喷出来,江鹧鸪立刻上前扶住,「皇上,皇上切勿动气啊。」 洛熠宸手上青筋直跳,唇角带血,半天没有说话,她竟然要杀他,竟真的要杀他! 她怎么能这么狠? 他手边是一柄短刀,上面繁复的花纹可以看出这柄刀的价值,他顿了顿,将短刀还鞘。 自叶青梧离开之后两人有半月未见,叶青梧只当出去一度春风了,虽然那种感觉跟哔了狗没区别,熬过去别扭的前两天,后面她渐渐忙起来也就没什么差别了。 让人在距离黄河最近的郑州附近准备沙包,堆砌成工事,等沟渠彻底挖成就将黄河引入沟渠,叶青梧为这道绵延几百里支流各地长达数千里的沟渠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运河。 但现在沟渠的挖掘尚未成型,成型之后还需各地连接方可使用,她在家中陪了两个孩子几日,便又一次去勘察地形了。 叶青梧带着方怀和李彬一路向北,她前段时间因为瘟疫,她只走到许昌,从许昌到郑州这一路都是李彬做的,瘟疫的事情解决的很好,叶青梧很满意,路上一直夸赞良多。 三人走了三天,骑在马上的时候李彬一直在观察叶青梧,他太好奇了,从来没见过一个姑娘能做这么多事。 而被人知道了自己是姑娘之后,叶青梧也懒得再穿男装,一身白衣如雪,飘逸若仙。 「想问什么就问吧?」一路上这种目光太多了,叶青梧还记得自己走到许昌城的时候,许昌巡抚左如斯差点掉到桌案下面去。 心里话被人揭穿,李彬有些不好意思,他学着江湖人的模样一拱手,「姑娘,不知你为何要做这从未有人做过之事?」 叶青梧坐在马上晃了晃肩膀,还以为又是问你是何人之类的,她做了个敞开胸怀的动作,「世人未做,只因他们想不到,就算有人想到,亦不敢有人倾全国之力做无有把握之事。」 「姑娘为何知道这运河修建一定能成?」 「为何知道?」叶青梧轻笑,她能说她来自几千年后的世界?「换一种方法对待黄河未必不能成行,只是大家的想法就像黄河水里的泥沙被淤阻住了。 李彬不再说话,沟渠的开凿由窄到宽他歷歷在目,这项工程到何时能够完工他不知道,完工之后能否抑制黄河水患他亦不知晓,但短短两月,河南风景大变,百丈荒原变为千里良田,是叶青梧创造的神话,如今在河南,梧桐苑这个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人皆知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梧桐苑的那位神秘主人给的。 传说,她一身白衣悬壶济世,传说,她一身白衣沾满泥泞,传说她一身白衣为民做主。 传说她是一位翩翩公子,传说她又是一位俏佳人,神秘莫测,却有一颗菩萨心肠。 李彬想起这些民间的传说,他便忍不住发笑,目光便多在叶青梧脸上流连了一会儿。 「姑娘,府上两位小主人不知与姑娘……」 「李公子!」方怀低喝一声,他平时脑子总缺一根弦,此时却反映极快,李彬这话的意思不就是…… 李彬被他喝的吓了一跳,身子晃了晃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叶青梧微微一笑,朝方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如此计较。 「是我的儿子与女儿。」 叶青梧的坦然让李彬一时不知该作何反映,以前便经常听说小公子怎样,小小姐怎样的传言,他殊不知竟然真的是她的孩子。 第54页 叶青梧看了眼他震惊的双眸,笑道:「是否很不可思议?」 李彬立刻回神收敛表情,「姑娘,可是……从未见过姑娘的……的……」 「李彬!」方怀驱马过来,抬脚要踹,叶青梧立刻拦住。 「李公子既然问了,那我也不好相瞒,我本大家之女,豆蔻年华配与富家公子,妾不知公子心有他人,诱我爱他以我血救佳人,我心有不忿逃脱守卫,跌落悬崖命不该绝,育有子女苟活至今。」 「姑娘……都是过去的事了,又何苦自揭伤疤。」方怀不忍的看着她,这些年,他们这些人跟在她身边,从未有人提及这些事,一来都不想接她的伤疤,二来都憋着一股劲帮她报仇。 叶青梧微微一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也没什么说不得,只是,我不想让那人知晓我的孩子。」 「姑娘放心,李彬今日所闻,订不会对外人吐露半个字,如有违背,天打雷噼!」 他伸出手郑重发誓,叶青梧却摇了摇头,不甚在意。 「那姑娘怎么……」 「他家中权势极大,我担心他有一日找到我们母子,若我无半点能力与之对抗,我的子女就会变成他人的子女,身为母亲,怎忍心子女受苦?因此我要这全河南的百姓成为我的依靠。」 李彬心中一颤,见叶青梧张开怀抱,这茫茫天地,似乎都要成为她手中的利器。 心中惶然,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姑娘心想之事定然会达成,只是不知姑娘为何会觉得河南百姓会成为你的依靠?」 叶青梧抿唇一笑,指了指路旁的茵茵绿色,「李公子觉得这是谁的功劳?」 李彬一愣,说道:「是姑娘。」 「李公子走了这几天,可曾发现还有谁不知道梧桐苑吗?」 他又是一愣,摇头道:「没有,可是并没有人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没人知道,可是,没有人不知道白衣,也有许多人知道子苏公子这个名字。」 「那……」 「这便足够了,剩下的不需要再多。」 李彬莫名其妙,他看了眼方怀试图求解,却遭了狠狠一记白眼。 往前走了一段,李彬骑着马在前,方怀渐渐追上叶青梧,低声说道:「姑娘,大公子前些天一力在鼓动挖掘沟渠的事情,不过,最近可能要回京了,这路上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叶青梧蹙蹙眉,「大哥觉得挖掘沟渠的事情很有意义?」 「属下不知,只是传回来的消息上大公子很贊成。」 叶青梧侧头想了一会儿,幼年时听闻黄河水患她曾经简单跟两位兄长提起过,并说起黄河的治理之法,两人都以为她年纪小,并未当回事,而这次…… 她眸光忽然转了转,「大哥现在在哪儿?」 第61章 借人传信 「大公子现在在登封附近。」 叶青梧唔了一声,「往那个方向走吧。」 「是。」方怀面上一喜,姑娘总要跟家人见面了,上次住在大公子隔壁都没见面,真是可惜。 洛熠宸知道叶青梧离开的消息已然过了好几天,他面色沉俊,他面前放着一幅画像,是最近才画的。 之前一直挂在屏风上的那幅因着叶青梧那日匆匆离去,在上面踩了重重一脚已经不能再用了。 「京城可有消息?」 「宣王殿下传来消息,凉心公主一直渴望见到主子,闹着要出宫。」 洛熠宸皱了皱眉,扶着胸口摆摆手,「下去吧。」 人在身后消失,洛熠宸面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画像,袖间拳头紧攥,不知过了多久,才说道:「收拾一下,准备回宫!」 身后传来虚渺的声音,「是,主子。」 叶青梧彻底将洛熠宸抛到了九霄云外,嫖资两个字足够将洛熠宸的脸踩在脚下,若他还有半分皇帝的骄傲和自尊,便不会再与她纠缠,而她,也将一步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夜幕如布,叶青梧遥望夜空,天空漆黑如墨,半点希望都没有,她不禁想,她是变成了一个被仇恨卷席的女人吗? 很快,她唇角冷笑浮起。 那一夜,她说凉心公主所遭遇的一切皆是她的安排,而他,便强姦了她,倒是真的一点儿归途的希望都不留给她! 门口传来轻微响动,叶青梧打开门,方怀闪身进来,「姑娘,京城那边……」 「不用管,随她闹,咱们皇上过去的时候,一定会剿了翠屏山,交代下去,把那三个人给我留着。」 「姑娘是要……」 「上次我交代下去的东西,就按照这三个人的脸做,多做几张,剩下的知道怎么做了?」 「知道。」方怀抱了抱拳,看了看叶青梧的脸色说道:「姑娘你也早点休息吧,这几天一直赶路我都快吃不消了,你的身体更差,受不得累的。」 「嗯。」叶青梧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去吧。」 方怀走后,叶青梧吹灭了蜡烛躺在床榻上阖上了眼睛,多年如是,那些过往从未在她的心里抹去,相反却在一个个夜里变得越加清晰。 爱若倾城,他人都是多余,而她,便是他们中间多余的那一个。 当夜,睡梦中的洛熠宸却勐然惊醒,心口处阵阵疼痛像是提醒着他曾经做过什么一样,钻心彻骨,他想了想,从枕边的瓷瓶里拿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方才觉得翻滚的血气平復了一些。 第55页 他闭了闭眼睛,那人冷嘲的眸子在他的面前闪现,挥之不去,他也不想让她离去。 跑马走了四天之后,叶青梧做了一个令李彬和方怀都没想到的事情,她弃马入田,如在漯河时一样,帮助那些未曾了解土地情况的人解决问题,种什么庄稼,怎样耕种?怎样浇水?如何收? 如此一耽误就是三天,这天李彬和方怀如平时一样跟在她身后看叶青梧教百姓一些他们想都未想,听都未听过的东西。 李彬手里拿着一本册子,令方怀给他端着墨,下手如飞,将叶青梧讲说的东西悉数记下,等回到客栈再做整理。 几人正向前走着,远远就见到一群人走来,方怀心中一喜,叶青梧却远远指着一处农田说道:「那边是谁家的水稻?为何田里长了这么多的草?」 「哦,白姑娘,那是我们这王寡妇家的,王寡妇她家的男人在水患的时候被淹死了,王寡妇这些天又病了,这才没有来种田,不然以王寡妇的性子,定不能让这田里长草的。」 有人热心的解释道,随后又有几个人符合,叶青梧点了点头,这样一耽误,两方人就交错了过去,方怀站在旁边频频给叶青梧打颜色,叶青梧却一句话没说。 直到人群散去,方怀急匆匆的问:「姑娘,为何你不语大公子相见?」 「我已经与大哥相见了,这边够了。」叶青梧笑了笑,将一块锦帕递给他,「这个帮我去拿给大哥。」 「姑娘……」方怀坐在叶青梧身边不动,叶青梧无奈道:「我这个时候还不能见大哥,我身份不便,五年来洛熠宸从未对外公布我的消息,大哥二哥皆以为我在宫中为妃,恣意潇洒,可我过的什么日子只有你们知晓,若大哥知道我在宫外,他必然会不顾一切将我送回宫中,这几年洛熠宸在他们那里刷的好感太多了。今天的见面虽是一个侧影,他必然心有疑虑,回京之后定会追究。而前几日我开罪了洛熠宸,若他想以大哥二哥为要挟,我必然无有办法,这封信便是要他们早作预防的。」 方怀一听立刻站起来,「那,那我立刻给大公子送去。」 不待叶青梧点头,他悄声消失在叶青梧房间中。 洛熠宸一路策马扬鞭往京城而去,他和叶青梧同路,本以为定会相遇,却因叶青梧临时拐向登封错过了,倒是被丢下的张宝端跟叶青梧碰了个正着。 张宝端正在面馆吃面,洛熠宸去漯河的时候就把他丢到了许昌,洛熠宸回京他只能自己走,可自己不认路,几次走错了路,才被洛熠宸等人远远的落下了。 叶青梧带着方怀和李彬也是路过面馆肚子饿了进去吃面,三人只有方怀面容有些粗糙,但衣着不凡,一进来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张宝端先前还未注意到,等他看了几眼叶青梧,差点摔到桌子下面去,眼神便定在叶青梧身上挪不开了。 她会说话,有影子,与消失的贵妃娘娘容貌相同,只是多了难以接近的冰冷之气。 张宝端心里哆嗦着,几次筷子戳到下巴把面掉在了桌子上。 「这位兄台可是觉得我家姑娘面容出众?」方怀一眼便见到了呆愣的张宝端,几个箭步过去便坐到了张宝端身边。 他虽非膀大腰圆的屠夫,但常年练武身上带着冰冷的肃杀之气,直把张宝端这个小太监吓了一跳,可多年的大内总管也不是白当的,「不瞒这位兄台,这位姑娘确实与我家以为贵人面容甚像,不知姑娘是哪里人?要去哪里?」 「我们是京城人,出门办事许久,如今是要回京。」方怀微微一笑,实则心里憋屈。 「回京?那两位是……」张宝端一下子提起了心,难不成这位真的是他们的贵妃娘娘? 然此时却听方怀说道:「哦,那是我们姑娘和姑爷。」 第62章 化解矛盾 「什么?」张宝端惊愕之下差点把面打翻,方怀仍旧呵呵笑着,「不知兄台可否走过那路,我们出来许久了,如今听说翠屏山山匪横行是真的吗?」 「可能是吧。」张宝端心不在焉的回答,眼睛却瞧着坐在他隔桌正对面的叶青梧,以及坐在叶青梧身侧的李彬。 李彬有些奇怪,几次张口欲问,却见叶青梧淡定喝茶,也只好把心中疑虑咽了回去。 方怀又笑着问了几句,张宝端竭力大厅叶青梧的身份,但方怀只是透露了一句他们家姑娘身份高贵便不再多言了,等到坐回来他心中的憋屈一扫而空,那些话无一不是叶青梧教他说的,可怜他一个粗人,咬文嚼字的说话简直憋屈死了。 正在吃着面,叶青梧忽然听一句,「打起来了!挖沟渠的那里打起来了!」 叶青梧一惊,丢下筷子便往外沖,李彬和方怀也立刻追出来,叶青梧已经抓了一个人问,「在哪里?」 「就在那边,朝北不远就是!」 叶青梧松开他运气轻功直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去了,方怀一惊便要跟上,却被李彬抓住袖子,「还有我啊,还有我,别把我抛下。」 方怀看了看涌动的人,抬手一把抓住他的腰带提着他飞了起来…… 叶青梧赶打架的地点,原本说的两个人打架已经变成了打群架,叶青梧微微皱眉,脚下步子不停,脚尖连点,手中银针闪动,不消片刻,所有人都被定住了,后面跟着跑来的人和已经在原地劝架的人也被震住了。 第56页 叶青梧扫了眼在旁边的一些人问道:「为何打架?可有人知?」 「姑……姑娘……是,是……」好半晌,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却是被吓结巴了。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脸色柔和了一些,「慢慢说,他们只是被点了穴,被定住了而已,无关性命。」 此话一出那人才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道:「今天这事是李大和王二一起惹出来的,李大跟分配活计的管事关系好,管事对他格外优待一些,挖掘的土地有时不如别人多,有时位置较好,引起许多人不满,今天应该分给李大的那块地分给了王二,王二直到现在也没挖完,李大干完了活不但不帮帮忙,还说风凉话,王二这才急了,跟他动了手。」 叶青梧听明白了事情始末,心里有些许悲凉,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惨剧皆是由一件黄豆粒大的小事引起的。 她甩了甩袍袖,问道:「哪个是李大?」 那穿着汗衫满脸是汗的好心汉子又抹了把汗,指了指躲在打架的人中间靠后的缩着身子的一个中年胖男人说道:「姑娘,那个就是。」 叶青梧唔了一声,迈开步子走过去,刚才大家的人全都挤在一起,她飞身将李大从里面拎出来,抬手解了他的穴道,问道:「你是李大?」 李大胖墩墩的,脸上一团团的肥肉直晃,叶青梧皱了皱眉,前几个月忍飢挨饿,人人骨瘦如柴,竟没把他炖了吃了也是稀罕。 李大晃了晃头,被她锋利凉薄的目光盯着不敢说不是,只能点头,「是,是,我是……李大。」 叶青梧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低头从袖中拿出一柄无字摺扇摇了摇,「你可是觉得来挖这沟渠十分委屈?」 围观的人皆是一愣,他们都以为这个漂亮的姑娘将人从里面拎出来是要暴打一顿的,虽然他们觉得对姑娘动手不好,也做好了救人的准备,为何却只是问话? 李大被戳破心事,脸上闪过委屈和怨气,「为何要挖这沟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会做这种事?」 叶青梧点了点头,她抬起头,在人群中间来回走了两圈,这时又问到:「谁是王二?」 刚才好心的汉子又指了指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身上带伤的汉子,叶青梧便走过去,将他拎出来丢到李大的对立面,「王二,你可否也觉得挖这沟渠十分委屈?」 「我……上面只说要来挖沟渠,也没说要做什么啊?凭什么不能大家都挖一样的距离?」 叶青梧点头,了解了。 这时方怀也拎着李彬赶到了,方怀甩开李彬大跨步走过来,叶青梧摆摆手,「将这人穴道解了吧。」 她摺扇轻摇,等着方怀将所有人穴道解开,叶青梧扬声问道:「所有人挺好,今日,与李大想法相同认为沟渠无须挖掘的站到李大身后,与王二一样,对挖掘沟渠抱有怀疑态度的人站到王二身后,其他想法的人,自成一队。」 她话音一落,百姓们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就拎着自己的工具各自走到李大或者王二的身后站好,除此之外,就只有几个人,站到了另外一边。 叶青梧笑了笑,问道:「你们对挖沟渠是何想法?」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一点儿的如李彬一样的年轻人说道:「姑娘,我们是听说挖掘沟渠是要解决黄河水患,所以我们是主动来挖的。」 「哦?你们是如何听说的?」 「不瞒姑娘,我和我堂哥半月前刚从许昌回来,那边的人都在积极的挖沟渠。」 叶青梧明白了,这是听说小道消息了啊。 她一只手握着摺扇轻轻的拍打着手心,站在这三拨人中间,扬声道:「不瞒大家,就是我,动员整个河南的百姓们来挖沟渠的。」 此话一出,一片譁然,叶青梧、方怀、李彬三人眼见他们从窃窃私语变成了大声议论。 叶青梧等了他们一会儿,她眉角微扬,整个人都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震慑之力,渐渐的,声音小了,再到后来,一个议论声也没有了。 叶青梧扫过他们,才说:「黄河曾经是整个河南的灾难,然,数百年以来,河南人曾有人背井离乡、客死他乡,但,河南从未荒芜过,河南人热爱自己的家乡,却每三年就要遭受一次黄河水的侵袭,生活困顿,朝不保夕,连生下的幼儿都无法存活,若是你,有任何一个办法,能够拯救河南,你愿意去做吗?」 「愿意!」 「愿意!」 许多人此起彼伏的叫起来,叶青梧点头,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和不远处他们挖掘出来的沟渠,「可今有良计,你们为何不做呢?」 第63章 诚心挖掘 众人哑然,看着叶青梧绝美的脸庞,他们有怀疑,有好奇,终于有人问道:「姑娘以为这沟渠就能治理黄河?」 「对!」 后面有人发出嗤笑之声,叶青梧看过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脸和胸膛都被晒得黝黑,「你一个女娃娃懂什么?还是早点回家绣花去吧!」 「闭嘴!」方怀一声冷喝,他跟在叶青梧身边时间太久了,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有一丝半毫的轻薄怠慢之意,他话还没说,一柄袖刀就已经飞了出去,直直插在那人脚上,刀身颤了颤,没掉下来,可也看的出来,没有扎进去。 围观的人心神大震,这个时候他们所穿的都是家里娘子做的布鞋,薄薄的一层,如果扎进去定然会连脚面都扎透了,若扎不上便不会立住,但今天,他们竟然开了眼界!同时心有惶然。 第57页 方怀哼了一声,满意自己一刀所起到的震慑效果,「若不会说话,便闭上嘴巴,我们姑娘来治理黄河的水患是可怜你们河南人,若非心存感激,自己怠慢工事,三年之后,淫水淹城,皆是你们自作自受!」 「姑……姑娘是哪里人?」刚才那个年轻人拱了拱手,颤着声问。 叶青梧回身看了他一眼,「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年之后,整个河南的百姓所挖掘的大沟小渠将汇成一体,贯穿联通,届时水到渠成,修建堤坝,蓄水防洪,耕种浇田,河南将无忧也。」 年轻人眼睛一亮,「姑娘所言,可是真的?」 「我为治理河南水患而来,骗你有何益处?只是,我心一片赤诚,不想河南人却不这么想。」 她嘆了口气,打开摺扇,方怀不屑的哼了一声,「这偌大的河南,因着我家姑娘的到来不知改变了多少,如今你们庄稼都种上了,现在才想起质疑我家姑娘是不是太晚了?不相信的,回去赶紧把你们家田里的庄稼拔了!还有瘟疫的时候,你们哪个喝的药不是我家姑娘给的!哼!没良心!」 人群一阵沉默,叶青梧笑了一声,「各位都是河南人,难道不想看一看有朝一日水患不再发作,每年年年五谷丰登的景象?」 「想啊,姑娘,我们真的能吗?河南真的会有一天不再水患淹城?庄稼也能保得住?我们这些人不用再淹死?」 叶青梧听着心中忽然明了,这些人世世代代都在河南,他们早已被这每三年一次的水患虐习惯了,虐的看不到希望了。 他们并非不想挖这沟渠,只是不知道这沟渠挖了到底有没有用,他们的心里,虚啊。 而她,穿越千年时空来到这里,或许,她的到来就是为了这歷经数百年而不绝的水患。 对于那个问题,叶青梧的回答间断而有力,「能,只是你们,要全然信我。」 「我们信你!」刚才说话的年轻人带头说道,而后便有人紧接着喊起来,「信你!」「信你!」 叶青梧手中的摺扇打开摇了摇,她扫了眼刚才那说话的年轻人,又说道:「沟渠挖掘成功后并不是就这样就完了,每隔一段距离,都会立一块石碑,上面刻上所有参与工程人的名字,不管你今天是李大,还是王二,若你为此项工程做出贡献,都会在石碑上刻上你的名字,亘古流传,只是,名字的前后顺序会因做工的多少而不同。」 「还有,可能这里的官吏给大家的说法不甚相同,我在此说明一下,沟渠的挖掘和修建,实为黄河泄洪时引流所用,届时大沟小渠皆是水,黄河之水便不会漫无边际乱流,便不会再造成大水淹城的惨剧了。」 「那,那姑娘,这沟渠能在三年之内修好吗?」 「漯河、许昌地区的沟渠比各位现在所挖的,大概要深十丈丈,宽三十丈,已有百里左右,工程迅速,自会达成。」 叶青梧面色带笑,他们却笑不出来了,一味的抱怨和拖工,只为了这里每天免费的饭食,根本没有几个人干活。 「姑娘放心,我等定不服姑娘所望,万望姑娘不要……不要……」 他想说区别对待,可话到嘴边方觉不太合适,嘟囔了几句并没有说出。 叶青梧没接话,环视一周,问道:「李大,你是否还觉得这沟渠不需要挖,若如此,你赶紧回去吧?这本是一项逆天的工程,若有谁做事的时候心不诚,到时候黄河继续黄河水患,可与我无有关系。」 「不,不,姑娘,我愿意挖,我愿意挖,求你别赶我走,我两个孩子都被打水沖走了,我不想这大水再来了。」 叶青梧点了点头,「那王二呢?」 「姑娘,我们愿意挖,我们都是诚心的!」 此时谁敢多言,谁敢心不诚,怕是挖掘的时候都要默念三遍大水别来了。 叶青梧这才朝他们一拱手,「我看今日便不要干活了,各位谁受伤的先回家该休息休息,该看大夫看大夫,工程虽大,也不急于这一时,只要大家心诚,便一定会修成的。」 典型的给一巴掌再给一个红枣吃,叶青梧说完转身看向方怀和李彬,「我们走吧。」 「姑娘,这里回去有一段距离呢?要不然我给你去找匹马?」 「不用了。」叶青梧挥挥袖子,如来时一样,脚尖一点飞走了。 方怀侧头看向李彬,李彬顿时脸都白了,方怀笑呵呵的,「李公子,是我带你回去?还是你自己走回去?」 李彬:「……」 方怀带着李彬回去的时候叶青梧已经又吃了一碗面,张宝端还坐在那里没有走,他见四下无人,叶青梧已经吃完,他便起身走到叶青梧身边躬身行了个礼,「不知这位姑娘尊姓大名?不瞒姑娘,姑娘与我家夫人极为想像,敢问姑娘是京城哪里人氏?」 叶青梧一边等着方怀和李彬回来,知道张宝端没走就没有好事,不过此时,洛熠宸定不会再想见到自己。 她放下茶杯,「告诉你家公子,人心已死,不如不寻,若寻出个国破家亡,便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了。」 「姑娘是何意?我家公子对夫人深情不悔,姑娘与我家姑娘可否,可否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第64章 凉心自杀 「若是,姑娘当与我一同回京才是,那,那李公子……姑娘若为他好,便不要再有关系,否则便是祸害了那李公子。」 第58页 叶青梧勾了勾唇角,不想这张宝端看的倒是通透。 「昔日人人口中的狐狸精,若是这般回去了,岂不是又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与他人不同,高墙大院,无有人疼惜怜悯,背一身骂名,度日如年,便不与那李公子,也定不会与你家公子,情分早已断了,何必强留,当年离去,话已分明,再相遇,定取之性命。」 「姑娘,我们回来了。」方怀走进来,见到叶青梧身边站着张宝端,便也收敛气息利于她身后,俨然一副守卫之势。 张宝端脸色变了变,此时他也不好多言,毕竟,他只是一个下人,只要此时确定了叶青梧便是曾经皇宫里的贵妃娘娘便足够了。 他躬了躬身,「奴才听说姑娘是要回京城老家?」 叶青梧撇撇嘴,这张宝端有意思,要替洛熠宸刨根问底。 「不,那地方,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踏进去了。」 张宝端身子一僵,应了一声,小声道:「那奴才便回去了,愿娘娘早日与公子团聚。」 叶青梧摆了摆手,张宝端退了下去,李彬才晃晃悠悠的从外面进来,脸色白的像鬼,叶青梧不禁笑了,「还可以吗?不然我们今日在此住下,明日再继续赶路。」 「没事,姑娘,我缓一缓就好。」 李彬强撑着坐在凳子上,没有很失态,背对他们离开的张宝端眼睛一亮,脚步轻快了几分。 洛熠宸穿过郑州一路向北,快马加鞭回到皇宫衣袍还来不及换便传来一个噩耗,凉心公主自杀了! 幸亏是宫女觉得不对开了门,就看到凉心公主悬樑自尽了,大宫女带着得力的小太监将凉心公主救下来,宣了御医,洛熠宸便大踏步走了进来。 凉心公主颈间一道青涩的淤痕,正仰着头让御医检查,见到洛熠宸进来便忙不迭起身,「宸哥哥,我,我……我对不起你……」 御医忙行了个礼,「参见皇上。」 洛熠宸一撩衣摆在她床边坐下,看着那淤痕便狠狠皱了皱眉头,「凉儿,你这是何苦?」 他转头又问:「公主的伤势如何?」 「回皇上,」御医跪伏在地上,不敢隐瞒,「公主乃受惊之后心绪不宁,颈上的伤并不太严重,只要按时抹药即可,只是这心绪不宁需人陪伴,适时引导才好。」 「若不然会如何?」 「噩梦连连,梦呓不止,这是初步情况,严重者会食不下咽,寝不思眠,久而久之,便会活活熬死。」 洛熠宸一拍床榻,本就冷冽的脸庞此刻凝成了冰,他也忍不住强忍着咳嗽了几声,冷声说道:「混帐!朕要你有何用?若不能治好公主的病,你们就都等着掉脑袋吧!」 凉心公主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眼睛眨了几下流着泪白着脸道:「宸哥哥,你不要怪他们,御医也都尽力了,是我自己不争气,呜呜,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凉儿……」洛熠宸握住她的手,「朕会陪着你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宸凉宫的大宫女见状立刻行了个礼带着许多的宫女太监和御医出去了。 凉心公主寝衣沾泪,娇弱可怜,「宸哥哥,我,你还是让我去死吧,我我怎么现在还有什么脸在宫里呆下去?」 「不,凉儿,那些欺负你的人,我定会让人取了他们的狗头为你赔罪的,你切莫再想那些,必要好好养身才是。」洛熠宸放柔了声音,「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宸哥哥……」 「睡吧。」 洛熠宸皱了皱眉,一只手拢在袖间紧紧地攥着一柄短刀,闭了闭眼睛,遮下满眸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凉心公主才睡了,洛熠宸回到干泰宫,梳洗完毕便见到了那柄短刀,是叶青梧那天没有带走的,他却给带了回来。 忽然他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随便拉开一个抽屉将短刀丢了进去,拳头攥紧,心中羞懑难平。 几日后,张宝端回来,本是满心欢喜的说了遇到叶青梧的消息,谁想洛熠宸听闻她和李彬关系的时候就狠狠的摔了一只茶碗,滚烫的茶水四分五裂,张宝端「嘭」的跪在地上,结巴道:「皇,皇上,奴才觉得那个公子跟娘娘并不是……并不是……那种关系,两,两人疏远的很。」 洛熠宸寝宫里来回走了几圈,踹翻了一个摆放珍惜古玩的架子,仍是未能消火。 张宝端瑟瑟发抖跪于地上,忍不住猜测,难道皇上不想找娘娘了? 「她就说了这些?」过了小半个时辰,洛熠宸才沉着声音问。 张宝端立刻跪直身体将叶青梧的话一五一十的重复了一遍,洛熠宸重重一哼,袍袖一甩,「她想的很美,她的荣华富贵无关紧要,叶家也无关紧要吗?」 张宝端又是一哆嗦,就听洛熠宸又说:「方智呢?去给朕把方智寻来!」 「皇,皇上,方大人早先出宫去了。」 洛熠宸一下子想起来,前段时间他找不到叶青梧的消息,特意把方智给放出去了,钓叶青梧这条鱼! 他喘了几口气在龙榻上坐下,朝张宝端摆摆手,「下去吧。」 张宝端跪在地上不敢动,「奴才,奴才还是先把……」 「下去!」 冷喝声把张宝端吓得差点翻过去,本能的磕了个头,「是。」 张宝端小碎步退出去,洛熠宸才觉得唿吸畅快了些,他紧攥着拳头坐了一会儿,又狠狠的锤了一下龙榻,眸如刀锋,闪过冷芒。 第59页 叶青梧不会去管洛熠宸此时的想法,她忙着动员所有的河南人积极劳作,积极挖掘沟渠,水患每三年一次,定要在这三年之内完成。 自从打架事件之后,每到一个地方,她便很着重做这些,百姓的积极性很高,又加上她在之后还会做一件绝大多数官吏都不会做的事,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走入农田,指导百姓种田,因地制宜,因材施教。 李彬跟随叶青梧身边,将她说到的每一个问题都整理在册。 几天之后,叶青梧接到消息,「叶青湛被留在京城,叶青朗侍郎大人闲赋在家。」 第65章 回京消失 「回京!」叶青梧对身后的方怀说道。 方怀顿时急了,「姑娘,这个时候不能回京啊,谁知道那皇帝会不会对您做什么?如果我们不能全身而退……」 「交代下去,好生照顾南砚和子苏,明日启程。」 此话一出,方怀便知这决定难以更改了,他只能重重的点了点头,退出去安排了。 回京并不在叶青梧的计划当中,此上京城上千里路,快马加鞭也要三四天的行程,她收敛心神,想着该如何应对那高墙大院之内的那个人。 北上的一路上,叶青梧见到许多从北方回来的人,想来河南的近况已经传到这些人耳朵里去了,背井离乡之后还愿意回到家乡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叶青梧坐在马上,走的并不快,她似乎并不着急回到京城,面如春风的打量着过往行人,让方怀诸多不解。 「方怀,翠屏山的事应该了结的差不多了吧?」 方怀抱了抱拳,在马上回道:「是,姑娘所料没错,皇上在回京的时候虽然匆忙,仍是派人料理了翠屏山,对于没有找到那三个人,他很恼火。」 叶青梧唔了一声,弹了弹指甲,盯着粉嫩的指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儿向前奔了好几里路之后,叶青梧才说道:「让人开始做事吧。」 方怀微微一怔,「……是。」 「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叶青梧问。 「不,姑娘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 对于方怀的忠心,叶青梧嗤笑一声,这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残忍的事情啊。 快马加鞭,叶青梧朝前飞奔,心中涌动,如海浪一般。 有些事不是她想做,也不是她太心狠,而是她太恨。 自古以来,后宫中无一良善女子,以前她不做,只当不屑去做,而今,谁欠了她必然要全部送回来。 就在两人闲庭信步赶路的时候,皇宫里的凉心公主病情极具恶化,每当夜晚洛熠宸费劲心思将她哄睡之后,必然会有三个人出现,噩梦般的声音轻柔又猥琐的将她从睡梦中唤醒,然后在燃着欢情香的殿内一夜欢好,等到四更时分,一切归于平静,干净的床榻似乎什么都没有出现过。 一连几天之后,洛熠宸被每天缠着他的凉心公主闹得头昏脑涨,他却只能耐着性子哄她,「凉儿,莫要说胡话了,偌大的皇宫,朕已经让禁卫军翻了个底朝天,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再看看你的身上,什么都没有,若……若真的像你说的那般,你怎么可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呢?」 凉心公主站在一旁,脸色蜡白,她也知道说这些不对,这不是女儿家该说出的话,可是,每到夜里那么真实的触感,怎么会是做梦呢?况且她的腿间还有不舒服的感觉在。 「可我真的……」 「这样吧,朕让江太医过来一趟,让他给你把把脉。」洛熠宸按着额头,十分头疼。 凉心公主脸色立时一变,江鹧鸪曾是叶青梧带进宫来的太医,虽然叶青梧已经死了,可谁知道江鹧鸪会不会替叶青梧报仇! 「宸哥哥,」凉心公主咬着唇,眼含泪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是不是嫌弃我,嫌弃我已经……」 「凉儿,怎么又说这个。」洛熠宸嘆了口气,他起身扶着她坐到另一侧的椅子上,说道:「朕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你要知道,没有你就没有朕。」 凉心公主垂着头,手指搅着丝帕,「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宸哥哥莫要再提了,再说下去,凉儿会于心不安的。」 洛熠宸心中不免愧疚,这么多年来她也只有在他娶叶青梧为妃的时候闹过,除此之外更是连那件事都不许他提,这份知礼和懂事让他无以为报。 「没什么,这是事实。」洛熠宸抬起她的下巴,用汗巾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又说道:「朕还有一些摺子要批,你若累了,可以先回宫休息,不想回去,去内殿歇息一下也可。」 「宸哥哥你忙吧,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洛熠宸闻言只能暗自嘆了口气,又重新回到桌案后面…… 等叶青梧晃晃悠悠进了京城,已经过了大半月之久,这一路洛熠宸接到的消息不少,但叶青梧一到京城,便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 「还没有消息?」深夜,干泰宫,洛熠宸冷面立于窗前。 身后的暗影里传来声音,「是。」 洛熠宸挥了挥手,暗卫消失不见,他亲手训练的暗卫他自己最清楚,这绝对不是暗卫的能力不够,而是叶青梧隐藏的太深,一进京城就消失不见,这证明叶青梧在京城的势力很大。 他眨了眨眼,遮下满眼复杂。 而这一夜之后的叶家书房里,叶青朗的书桌上多了一枚玉佩和一方白绢,上书「切勿轻举妄动」六个大字。 第60页 「姑娘,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荷花塘前,方怀躬身而立,而荷塘里叶青梧一身素白锦衣脚尖轻轻在一池荷花上点过,翩然身姿宛若游鸿,如媚如舞。 半晌叶青梧收住身姿站立于荷上,屏气道:「河南如何了?」 「公子和小姐一切都好。」 叶青梧瞭然应了一声,身子一展跃上走廊,「他们还在找?」 「是。」 「大哥二哥他们呢?」 「大公子和二公子本来也没做什么,有了姑娘传过去的消息,想必一定会更加安然。」 叶青梧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下去,晨曦中,她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掌纹,唇角缓缓浮现一丝丝笑意。 洛熠宸下朝照例去上书房批摺子,谁知一进门那龙椅上已端坐一人,张宝端眼前便是一黑,再定睛一看险些摔个马趴。 叶青梧手持红色硃批正在随意散开的奏摺上胡乱作画,听到声响也并不抬头,一心只做不知。 张宝端还在想着该如何说话,便听道一声冷喝,「出去。」随后他便被丢了出去。 叶青梧听着那脚步声一步步走过来,她被狠狠的盯住,直到她一本奏摺画完,再想拿第二本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她的手。 叶青梧扯开唇角,笑意温柔,「回来了?」 洛熠宸一怔,恍然间他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么多年都没有分开过,她仍然是那个梨花枝头笑意浅浅的贵妃娘娘,一心只等他下朝去看她。 第66章 断子绝孙 「是啊,我回来了。」 明知不对,他还是这样应道。 有一瞬,一个想法从心中涌出,这女子是妖,惑人心智,迷人感情,让你愿为她做千般事,动万般情。 她缓缓收回手,指尖的温度从他指尖一点点熘走,洛熠宸蹙着眉,「这些天,你去了哪里?」 「当然是准备好才来见皇上了,漯河一夜,皇上不辞而别,我很伤心吶。」 她语调轻柔,似羽毛在心头拂过,酥痒难耐,又带着娇嗔和不满。 洛熠宸的脸却是一变,他可没忘记那天早晨她对他说的话,一时间脸色晦暗难辨,他身子向前一探,勐地用力隔着龙案直接将她从另一侧拉了过来,一把按在了怀里。 叶青梧身子动了动,咯咯直笑,「怎么了?皇上这是恼了?」 她不怕他,她比五年前更不怕他。 这是洛熠宸的直观想法,他一个打横抱着她便朝内殿走去,叶青梧也不挣扎,眼底的凉凉的看着他,纤细的指尖拨开他的衣袍的交领,一直到洛熠宸按着她将她按到在龙榻上才说道:「这一次,皇上打算以什么做嫖资呢?」 「叶青梧!」见她始终揪着这件事不放,洛熠宸忍无可忍的低吼。 叶青梧却仍是笑,「动怒了?真让人意外。」 洛熠宸以极快的速度将她身上的衣袍撕开,冷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想要什么,你以为用得着你同意吗?自有万民把你送到朕的龙榻上!」 「是啊,世上女子千千万,你想要谁,天下人无敢不从,可前提是,你能睡。」她浅笑如烟,指尖轻佻的擦过他的唇瓣,眸光流转,似水含情,让人看了只觉得就算是这一生死在她身上也值得。 洛熠宸蹙眉,他本非重欲之人,克制已成习惯,可仔细想来,这几年无论见到多有姿色的女子,都未动过想要将其收入后宫的想法。 见他脸上微妙的变化,叶青梧又是一笑,指尖向下,划过他的胸膛,「这样下去,皇上断子绝孙了该如何是好?不过我喜欢。」 说到断子绝孙洛熠宸不免想到叶青梧曾经没了的那个孩子,他一把扯开肚兜,胸口处可憎的刀痕狰狞蜿蜒着,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还是忍不住一阵眼晕。 叶青梧身体放松,唇角挂着浅笑,身无寸缕却依旧淡然,「不妨告诉皇上,是个公子哦。」 洛熠宸的手又是狠狠一颤,这是报应吗? 他皱着眉看着她,目光依旧冷冽,「你这是要报復我?」 「怎么能说报復呢?这多难听啊。」叶青梧撑着身子做起来,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偎进他的怀里,「我只是让你们也经歷经歷相同的事情罢了。」 叶青梧翻身下来,之前的衣服已全然不能穿了,她身上仅剩了肚兜和亵裤,在后殿里转了一圈,找到了几套曾经在宫中时她穿过的旧衣。 套上衣衫,她坐于镜前,挽起长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点点变成曾经的样子,她转过头,嫣然一笑,「皇上,像不像?」 洛熠宸心头狂跳,面色复杂的看着她,一点儿也没变! 五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恍然明白,她从未变过,只是,他一直不曾了解她罢了。 「还说不是?」 「是也好,不是也好,我想,皇上现在不应该关心这个。」 她的话音未落,洛熠宸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响,他不禁浑身一震,踉跄而来的脚步声不是别人,定是凉心公主无疑,他暗暗叫糟,希望张宝端能拦住她。 一分神的时间叶青梧已经道了他的身前,以手做刀,指尖过处,衣袍尽断,洛熠宸不免睁大了眼睛,「你……」 叶青梧足尖轻点,双手搭上他的肩头,献上红唇,身子却似不支一般向下倒去,他下意识的伸手揽她,却被她带着一起倒在踏上。 第61页 张宝端立在门外,正在为里面的人儿着急,冷不防一个不小心让凉心公主闯了进来,他心中狂跳,连番惊叫,「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 第67章 以牙还牙 「宸哥哥,宸哥哥……」 柔柔的声音下脚步匆匆,不待她闯进内殿,内殿的帘子被一阵劲风打落,让凉心公主生生止住步子,一声「宸哥哥」不待她叫出口,内殿出来一声娇柔的声,「啊……疼……」 那声音与她不同,像是一道惊鸿,听起来不觉得腻,反而想支起耳朵接着听。 凉心公主脸一下子就红了,透过那绣工繁复的帘子,她隐约可以看到两人纠缠的身影,散落在地的龙袍,龙榻上精壮的男子,她眼前黑了黑,身子晃了晃,耳边便传来张宝端小心翼翼的声音。 「凉心公主,皇上在忙,不如您到外殿等候?」 她粉拳紧握,不知需要多大的克制才能不闯进去,男子多妻多妾是常事,而妻妾却不可阻拦夫君,多年来,她仰仗他的青眼相加一直备受尊崇,可是,她并非他的妻妾。 一想到这些,凉心公主的泪便忍不住掉下来,又看了眼内殿,她狠狠地一跺脚才跟着张宝端往外殿走去。 而内殿的龙榻上,叶青梧满眼戏嚯,点了点洛熠宸的下巴,「皇上,你的小心肝走了?不去追吗?」 洛熠宸看了她一眼,胸口起伏,屏息凝神了好一会儿,下腹忽然被人一拍,他蹙了蹙眉,她支着手臂撑起身子,悄悄的凑近他的耳边,「皇上,做太监的滋味如何?」 「你!」洛熠宸大怒,扬手便要打,叶青梧轻轻一笑,「要我给你一把刀吗?」 洛熠宸浑身一滞,满眼怒气渐渐散去,咬牙问道:「这便是你给朕的报復吗?你赢了。」 「谁说的,这不过是开始罢了。」她復又翻身躺下,「我为何回来,皇上心知肚明,既然,你们不想让我好过,我自然也要回报一二,怎么?皇上觉得不应该吗?」 「不许动凉儿!」 「啧啧,」叶青梧笑着摇头,「真是情真意切啊,不过,皇上愿意与其他三个男人共同享用一个女人吗?」 事实毫无防备的被她揭露出来,洛熠宸不禁蹙眉,「想报復,你对朕来即可,她……你不能动。」 「皇上不说我还没打算做什么,既然皇上三番两次提醒,若我不做什么,岂不是对不起皇上的好心提醒么?」起身,她拍拍他的肩头,「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的,不过你放心,最后我一定会把她还给皇上的,只要皇上还能行房。」 轻飘飘的声音仿佛行房二字只是说说,却让洛熠宸抓着她的衣袍使劲扯到身前,「你到底对朕做了什么?」 「做什么?」叶青梧眨眨眼睛,「既然皇上甚是钟爱鱼水之欢,那我便成人之美,让你以后多饱饱眼福。」 「朕倒不知,离宫五年,你倒学会了这些歪门邪道的法子!」 「有用即可!」 这四个字犹如致命一击,洛熠宸一甩手下了床,从漯河回来时他便一直养伤,国事操劳,再加上凉心公主的事情,让他一直未曾察觉到身体游艺,就在前几天,他才发现,身体原本的反映都没了,暗中宣太医把了几次脉竟也无人察觉,更别说治疗了。 「如此……甚好!」 眼睛里怒火喷洒,却仍面无表情,叶青梧都想鼓掌相庆了,好一会儿才听他说:「张宝端,更衣!」 张宝端取了新的龙袍和里衣小碎步进来,目不斜视的帮他更衣,等他更衣完毕,叶青梧也在龙榻上睡着了,洛熠宸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张宝端小声问道:「皇上,这……这……」 洛熠宸斜了他一眼,张宝端便不敢再问了,走出外殿,洛熠宸就见到了正在掉泪的凉心公主,柔弱的样子让人心疼,可是,再想到那个无端离世的孩子,洛熠宸心中一阵烦乱。 「凉儿,别哭了。」 凉心公主抬起头,发现他身边没有任何女子的时候心中稍感安慰,她摇了摇头,泪掉的更多了。 等洛熠宸哄着凉心公主回宫,又陪她用了午膳回来,内殿里已然没有了叶青梧的存在,她如来时般飘渺走的也潇洒,只是,龙案上却留了一首诗。 第68章 一直便知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裊裊,鱼尾何蓰蓰。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洛熠宸纵然知道这首诗是来控诉他绝情寡意的,可看着那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还是忍不住心头微动。 「跟的上吗?」 身后传来声响,「回主子,没跟上。」 「废物!」茶碗被扫落地,后面人应声跪下,并不为自己开脱,「请主子赐罪。」 「哟,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过是出去转了一圈。」叶青梧的声音从内殿里传出来,洛熠宸皱了皱眉,连同身后的暗卫也是一脸莫名,以他们从小训练的功力,竟然听不到叶青梧的半点声响,甚至连她的来去都听不到,她是到了什么程度? 洛熠宸不像暗卫表现的那般明显,可心里俨然也是这样想的,他盯着叶青梧问道:「你做什么去了?」 第62页 「吃东西啊,没人给我准备午膳,难不成我就要饿肚子吗?」 叶青梧打了个哈欠,坐进一旁的椅子里,面现倦怠之色。 洛熠宸蹙了蹙眉,朝身后挥了挥手,暗卫自动下去,叶青梧靠在椅子里,见他面目复杂的盯着那一纸诀别诗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洛熠宸在龙案前坐下来,盯着那首诗问道:「你恨我?」 「你说呢?」叶青梧漫不经心的回道。 洛熠宸默然,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又说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可以补偿你。」 「想要你的江山社稷。」 「……」 叶青梧轻笑一声,「看样子是不可能了,你总说你能补偿我,那请问,我的皇上,你能补偿我什么?」 洛熠宸看着她,目光复杂,「封你为后。」 「哈,别开玩笑了。」叶青梧轻笑一声,眉梢的冷意带着淡淡的嘲讽,「封一个众口铄金,各位朝臣口中的祸水为后,你疯了吧?」 「我是认真的。」 「看来你还真记不住教训。」 他脸色一沉,冷声道:「青儿,那次的话我就当你说气话,不与你计较,以后莫要再提了!」 「气话?」叶青梧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冷笑一声,起身几步踱至龙案前,说道:「我何时与你生过气?跟你生气,莫不是浪费我的感情吗?」 「青儿!」他冷喝。 叶青梧却笑的更娇媚了,娇美的脸庞上,那一点冷意似乎是为她添得眉妆,睥睨众生,让人移不开眼眸。 「我还真没跟你生气,因为……跟你一个心从来不在我身上的男人生气,不值得。」她抬起手,抚上他的面庞,「我这一生,唯一的罪过便是爱上了你。」 洛熠宸皱眉,不喜她用罪过这两个字来形容她对他的感情。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重复她的话,「你爱我?」 「准确的说,是爱过。」 当我爱你变成我爱过你,如巫山水逝,他只是她的曾经。 洛熠宸握着她的手,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另外一双手,如她一样葱白如玉,掌心和指尖却没有任何茧子,他突然明白,五年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的,一如他手中这双手。 「告诉朕,你如何能留下来?」 叶青梧仍然笑着,「我不是已经如你所愿,回来了吗?」 他用叶家逼她,用叶青朗和叶青湛来逼她,她消息灵通,定然会回来,如今,她总算站到了他的身畔,他却觉得不像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 「做朕的皇后!」 叶青梧抬起手,捏着他的下巴端详半晌,「少年,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吃药?」 「什么?」洛熠宸蹙眉。 「那你的凉心公主怎么办?」 当年,他娶她为妃。 没有一个皇帝纳妃用一个娶字,他却在圣旨上言明,他娶她,给了她莫大荣耀。 十里红妆,他在金銮殿上牵一段红绸讲她迎入宫中。 可是,有几人知晓,新婚夜,他在她的饭菜中下了蒙汗药,自己却在凉心公主的宫中呆了一夜,娇声蜜语,海誓山盟,她也听了一夜。 他皱着眉,似有不解,叶青梧又道:「今虽纳她为妃,实属迫不得已,待她日解你之毒,定会待你如初,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了。」 她伏在龙案上,探出半个身子,浅笑如烟,「皇上,你说,如果凉心公主若知道你刚才的话该如何想。」 洛熠宸心神巨震,「你……」 「纳一个妃而已,我自认还当不得皇上如此大礼,还是皇上觉得,我该是怎样废物?」 她笑意嫣然,洛熠宸却眉头越发蹙紧,「你一直都知道?」 「从我进宫的第一天。」 她笑的越发讽刺凉薄,这大概便是一个人最蠢的时候,明知那个人不会爱你,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所以,她说她爱上他是罪。 「怎么可能?」 「这世上之事,只有我不想知,没有我不知道。」 「皇兄,不好了!」洛青阳匆匆而至,人还未到门前,却惊了门外的侍卫和张宝端。 「宣王殿下,这是……您这是……不可,皇上在忙!」 话音未落,殿门已然被推开,叶青梧收回手,回头看了洛青阳一眼,见到他没有丝毫意外,反倒洛青阳,在这里见到叶青梧却惊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叶青梧瞟了眼龙椅上的洛熠宸,悠然道:「有人请我京城一叙,我便来了,还未到宣王爷府上拜访,真是罪过。」 「切莫如此说,你能到我的府上我必举府恭迎,定备上好酒好菜与你一醉方休。」 「好,那便如此说定了,也让我尝尝宣王府的手艺。」 两人聊得欢畅,洛熠宸轻咳一声,洛青阳骤然回神,朝叶青梧一抱拳,递了个对不住的眼神,这才给洛熠宸施了个礼,「皇兄,臣弟刚从兵部尚书府前经过,发现了这个。」 他将手中的人头举起来,一路还有鲜血滴落,洛熠宸冷冽如冰的脸不见神色变化,目光却第一时间看向了叶青梧,她已经又换了一身衣服,仍是白衣如雪,眉间一点硃砂,宛若天上谪仙。 叶青梧打了个哈欠,不避不让的看了他一眼,笑道:「看来皇上有得忙了,我进去休息一会儿。」 第63页 衣袂翩然,她进了内殿,洛青阳追着她的身影,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皇兄,白衣姑娘便是皇妃娘娘吗?」 洛熠宸看了他一眼,「嗯。」 洛青阳是极不愿听到这个回应的,这一刻,他只觉得心尖骤疼,仿佛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没得到便已经失去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多吗?」 洛青阳立刻回过神来,「臣弟经过的时候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平头百姓。」 洛熠宸点头,「查,这件事你来负责。」 「皇兄,我,您让我带兵打仗还行,查案这种事我如何做得来?」 「青阳,你要在边疆待一辈子吗?」 洛熠宸语调微沉,竟吧洛青阳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瘪了瘪嘴,低声回道:「就算打不动仗了,做个闲散王爷总可以吧?说不定哪天边疆开战,我就死在战场上了呢?」 「嘭!」 「青阳!」 巨大的拍案声把洛青阳吓得一哆嗦,顾不得手上的人头,立刻跪在了地上,「皇兄息怒,我不是……」 「你太让朕失望了!」洛熠宸吼道,由上好梨花木打造的龙案应声而碎。 洛青阳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赔道:「皇兄息怒,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你切莫往心里去,我去查,我去查就是了,你莫要生气。」 良久,他走进内殿,却见内殿挂起条条白缎,叶青梧睡于其上,他走进去,问道:「为何要杀兵部尚书?」 「看他不顺眼。」叶青梧勾勾唇角,抓住他的腰带,「怎么?生气了?」 洛熠宸冷眼看着她,只觉得心烦意乱,叶青梧却说道:「洛熠宸,这便是你要我回来的代价。」 她躺在白缎织就的吊床上,似是丝毫不担心他会对她怎样。 「为何不到床上去?」 「我有洁癖。」 洛熠宸微愣,眼睛里已经闪过冷光,叶青梧也不解释,只是问道:「你还要我回来吗?」 她淡淡的盯着他,冷不防他忽然抱起她朝龙榻走去,叶青梧并不挣扎,只是笑道:「这么着急?若再被你的凉心公主打断了该怎么办?男人,三番两次被打断,可是会影响使用的。」 「闭嘴!」 他压着她倒在床上,用的力气极大,叶青梧感觉被他按住的地方都疼了,他却依旧不放开她。 目光灼灼,甚是撩人,如果没再漯河施了那次针,叶青梧或许真的不敢就这样与他面对面,事与愿违,她就是施了那次针,才会这般有恃无恐,一个不能行房的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你以为……朕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男子恶劣,自古诚然,可他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叶青梧还是不禁愕然。 等他伸手来扯她的衣袍,一掌骤然而出,挡开他的手,身子也如一阵轻风般贴着他的身子滚开落在地上。 洛熠宸便变掌为爪,朝着她抓过来,叶青梧身形骤然向后射出,身子后仰,躲过他的手,脚尖向上踢在他的小腹上,趁着他痛觉未至,腰上绷着力气向上跃起,却不妨被人一把抓住了脚尖。 叶青梧那脚踹得力道不小,洛熠宸脐下三寸疼痛难当,纵是身体没了反映,也令他难以忍受,大掌握着叶青梧的小腿勐然一个用力,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叶青梧身子落在地上,又被他压住,疼的闷哼一声,脸色有点发白,唇却被人不管不顾的攫住了,狠狠地纠缠,似是不死不休。 叶青梧皱眉看着她,手掌再次用力,洛熠宸却有了防备,单手抓住她按住,便又再次纠缠而上。 在地上翻滚了大半天,叶青梧也被折腾的没了力气,自从踏进上书房之后,她第一次用一种愤然的目光看着他,「洛熠宸,你到底想做什么?」 洛熠宸撑起身子翻在一旁,用力闭了闭眼睛,「你又想做什么?」 第69章 杀鸡儆猴 「呵呵,我是祸水啊,当然要霍乱天下!」 她冷嘲一声,反身坐起,白缎在刚才打斗的过程中被尽数扯断,她皱了皱眉,看向洛熠宸,「除了凉心公主之外,你最在乎的,也莫过于你的江山了吧?」 「朕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你是否允许,与我何干!」 她一甩袍袖,自窗口一跃而出,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可以拦得住自己? 洛熠宸心中惊跳,拳头再度攥起。 叶青梧口中血腥味道甚浓,不由狠狠唾了一口,自宫中掠出,她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数月之前还曾携儿带女在此闲逛,如今,再度与洛熠宸有所纠缠,她只觉得恍如隔世。 一路向北行走了不太远,一座高门府邸现于眼前,叶青梧抬头看着门前牌匾上「叶府」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霸气有力,曾是嫁与洛熠宸时他赐予叶家的,是恩赐,同时也让叶家时时刻刻记住,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这块牌匾她并未看过几次,因为送来不久她便入了宫,只是,洛熠宸的居心和想法她一直都知道,她曾想过改变,最终却发现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的不光是不能改变他的想法,还有自己一颗日渐沉沦的心。 高大的府门「吱嘎」一响,叶青梧微微一愣,再不敢逗留,快步消失于门前,却换来里面的人更加怀疑的目光。 张宝端悄然整理好散落一地的奏摺,又令内务府换了新的龙案,却在看到那被画的一塌煳涂的奏摺时心中暗怨。 第64页 洛熠宸负手而立,冷声道:「让他们再写一份奏摺来便是。」 张宝端一惊,要知道平时这奏摺哪怕只是弄皱了一些,他必然也是免不了一顿罚的。 他忙施了个礼,「是,奴才这就去传话。」 张宝端利索的将奏摺收拾好,这才捧着那几份奏摺退后了几步,又小心问道:「皇上,那琼华宫是否也要重新休憩一番?」 贵妃娘娘以前住的便是琼华宫,如今娘娘回来…… 洛熠宸在龙案前坐下,眉心微敛,沉吟片刻回道:「无须收拾。」 张宝端一愣,却立刻答道:「是!」主子的事从来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够做主的。 「命人按照她的尺寸备一些衣物,莫要声张。」 「是!」 张宝端退下,洛熠宸拿起硃批正想批阅奏摺,却看到了叶青梧留下的那首诗。 似是为了印证叶青梧的话,第二天一早,高官们上朝必经的宫门口再次被悬挂了一颗人头,却是前段时间告老还乡的右相大人。 昨天兵部尚书的死被宣王封锁了消息,还不等他将案子理清,竟然又送了他一个大案,一时间洛青阳忙的坐立不安鸡飞狗跳,朝中言论纷纷,他顿觉压力倍增。 「姑娘……还要出去吗?」方怀看着几日都不在家的叶青梧,只觉得额头冷汗涔涔,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有人想要我陪他玩游戏,那我就玩一玩,日子太无聊了,总要找些事做,方怀你若闲着,去帮我把阁里的书整理整理。」 方怀顿时叫苦不迭,却惊愕的看着叶青梧的一身红衣,鲜艷若血,触目惊心。 「洛熠宸,好看吗?」金銮殿后,洛熠宸一下朝,就见到那抹美得触目惊心的身影,红装素裹,冷意凉薄,眉间一点硃砂痣,不怒自威,令人不敢小觑,因此就算后殿里无人认识她,也不敢随意妄动。 洛熠宸看着她,几张之外的脚下跪伏着两个小太监,瑟瑟发抖,不能动不能言。 他扫了一眼,「这是何意?」 「杀鸡儆猴啊,若非如此,我怎有热茶喝呢?」 「莫要太放肆了!」 她骤然从椅子里起来,几步跨至他的身边,浅笑如烟,吐气如兰,「在你眼里,这便是放肆了吗?」 「出去!」 他骤然冷喝,一甩袍袖,张宝端立刻带着一众宦官宫女小碎步退了下去,临了也没忘记让人拎走那两个跪在地上起不来的。 洛熠宸一把推开她,看着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他的心便忍不住狂跳,「你杀了京兆尹,杀了兵部尚书,又杀了右相,你到底想做什么?」 肩头被他抓的生疼,叶青梧漫不经心的拨开他的手,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杀人痛快啊。」 「叶青梧!」 「你还知道我姓叶啊。」叶青梧漂亮的眼睛里闪过嘲讽,「我以为皇上早已忘了我的姓氏呢?」 一个女人的姓氏代表夫家的权势,也代表母家能够给予的支持,叶家,曾经朝堂上的第一大家,因为她的授意,父亲去世后大哥的刻意避讳,终于让皇帝忘记了他们对他的威胁,同时,这也让他对他们多了几分蔑视。 如若父亲尚在,她想,洛熠宸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动自己的。 她又上前两步,靠在他的怀里,「皇上,不知这五年来你是怎么向我哥哥们交代的呢?」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人活在天堂里,夜夜笙歌,也有人生活在地狱,日日为生活所折磨。 「没有交代。」他说。 叶青梧呵了一声,这并不意外,偌大的皇宫,发生一点儿事情实在是太简单太容易了,而他前几年对她的宠爱完全不会让哥哥们多想什么。 她松开手,退回到椅子里,又说道:「你不用多问我什么,我早已说过了,洛熠宸,这便是你让我回来索要付出的代价,怎样,看着曾经站在你朝堂上的朝臣,一个个离开你,你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如何呢?」 是不是就像曾经的她一样,努力的想做好自己,让他多看她一眼,可他的目光是始终不曾落在她的身上,那种拼尽全力想要抓住一切,可到头来却只是徒劳的感觉,她一定要他们也尝试尝试。 她眼睛里满是恨意,洛熠宸看着她,平静道:「你在玩火!」 「是否在玩火你很清楚,有本事,你抓我治我的罪啊!」 「你以为朕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连杀死自己的孩儿都不眨眼,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洛熠宸顿时说不出话,这件事情他无话可说。 「那你也不应该……」 「不应该?黄河水患,河南百姓无以为家,应该救助百姓的人在哪里?灾民聚于城外,京兆尹难道不应该提早安排?」她冷冷的哼了一声,「与我说这些应该不应该,洛熠宸你不觉得羞愧吗?身为皇帝,只想着维护你的疆土,每年的赋税,你可曾想过黎民百姓的生活?你难道不应该?」 骤然而出的谩骂直将洛熠宸说的气急败坏,「朕用得着你教朕如何治国?」 「用不用得到端看皇上的国治得好不好?若有一日揭竿而起,还希望皇上能在这金銮殿上坐得住!」 叶青梧如昨日一样甩着袍袖离开,洛熠宸却又一次被他说的脸上无光。 第65页 洛青阳唉声嘆气,他从来甚少参与这些官员之间的事情,也鲜少与他们有所来往,一连两个案子砸在他的手里,洛青阳不免感到棘手。 但更棘手的情况很快来了,百姓联名上书,状告兵部尚书与右相,收敛钱财,鱼肉百姓,一张白绢甚至将他们收受贿赂的一笔一笔记得详细而清楚,下面是百姓联名,置于他的案头,洛青阳看了看却觉得心头沉重。 换了官服,将那一份白绢小心收进怀里,洛青阳出了书房直奔皇宫,却不知书房房顶上一袭红衣之人睡意正酣,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叶青梧唇角缓缓勾起,待他走远,身姿一展迅速从王府掠开。 「皇上,臣请出动环卫兵,万民暴动,若不镇压这些刁民,怕是要出事啊。」金銮殿上,皇宫大内,官员们一个个诚惶诚恐,一脸忧色,若真的被暴民强占席捲了府邸,他们的利益可就没有了。 今日的早朝比往日提前了半个时辰,皆因昨日半夜万人空巷大闹京城,说是从右相家和兵部侍郎家里翻出了好多银子,已经被京城的百姓分摊一空,现在正在吵嚷着要闯其他官员的家,因而各大臣略一思索不消辰时便一起前来砸宫门,除了担心自己的家被闯被抢之外,也只为一个法不责众。 金殿之上,众臣哀唿,呜唿哀哉无不劝说皇帝出兵镇压。 提前上朝的事情并未及时通传给洛青阳,等他赶到,早朝早已开始了大半个时辰,他撩衣袍大步走进金銮殿,衣袍一摆他跪于地上,「臣参见皇上,臣有本上奏!」 排列分明的朝臣队伍不得不分列两侧,大臣们个个眉头紧锁看向洛青阳,宣王与他们不同,就算他不敛财不收贿也依然是康源王朝的王爷,又有战功在身,自当受万民敬仰。 然此刻却无人敢阻止他说什么。 「讲!」 洛青阳从怀里掏出那张白绢,躬身呈上,「秉皇上,这是臣一早收到的万民书,请皇上过目。」 洛熠宸一摆手,张宝端立刻上前将白绢接过来,呈于面前,洛熠宸犀利的目光自洛青阳身上一闪而过便接了过来,一看之下,便讲白绢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虽然同是白绢,这张白绢上的字迹与先前通过各种方式收到的并不相同,这上面,确是叶青梧的字迹无疑。 列于下面的众臣被他这个表情吓得立刻屏住唿吸,不敢再悄悄议论,洛熠宸深吸了一口气,復又打开,仔细看下去。 第70章 万民暴动 条条状状列举分明,饶是洛熠宸此刻也除了下旨治罪之外,竟也无话可说。 「此事宣王有何高见?」 「回皇上,臣弟认为,现在应当将右相与兵部侍郎的罪状贴出去,顺应民意,安抚民心,百姓仁心仁德,自有定论。」 「朕也如此认为,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定要好生安抚民心,此事怕是灾情之后京兆尹未能安抚民心所致,你且不要着急,按部就班来。」 「是!」洛青阳抱拳拱手,领命退下了,一众朝臣就此傻眼,眼见洛熠宸撩衣袍准备退朝,不由齐齐跪地求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若不能重重惩罚这些刁民,怕是以后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届时必将是国之大患。」 洛熠宸步子一顿,单手扶在龙案前,冷眸扫过朝臣,冷声道:「国之大患,国之大患,各位到底记不记得你们到底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国之大患在哪儿?在河南!你们有谁为朕水患了?一个个敛财收贿,当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右相、兵部尚书、京兆尹,都是你们的前车之鑑!张宝端,令人讲此绢所书抄于众臣,让他们好好看看!」 白绢被重重砸在张宝端身上,虽无甚分量,张宝端却被他骇人的气势震得不敢多言,连连跪地称是。 洛熠宸甩着袍袖大步离开,回到后殿便重重摔了两只茶碗,吓得伺候的小太监惶恐不安。 「下去!」他低吼一声,一脚踹开跪在地上收拾碎片的小太监坐在贵妃榻上,金丝玉帛却无法入得了他的眼。 昨天还跟他那般吵过架,今天便将做这些事的缘由悉数交予洛青阳,他垂放在大腿上的手不由狠狠抓紧,叶青梧,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京城两日之内掀起血雨腥风,他不免想起叶青梧的话,祸水?她真的会是康源王朝的祸水吗? 就算是,也定然是他一个人的祸水! 眼睛狠狠一眯,他叫道:「张宝端!」 「奴,奴才在!」张宝端抹着汗从外面推门进来,手里恭敬的捧着白绢,「皇上,这……这个……」 「拿来!」 不待张宝端送上去,洛熠宸已将那白绢握于手中,正想展开细看,外面传来凉心公主的唿声。 「宸哥哥,凉儿听说今日有万民暴动,可是真的吗?」 洛熠宸动作一顿便将白绢收于怀中,仔细放好,转过身来才见凉心公主已经进来了,他点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凉心公主便说道:「为何会发生这种事啊?我听说昨日右相和兵部尚书死了,这也是真的吗?」 「是真的。」洛熠宸答道。 凉心公主身子不禁晃了晃,被身后的大宫女扶住,「怎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们可是宸哥哥的肱骨之臣啊?」 「这件事你不用管,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就是这几日朕怕是不能陪你了,凉儿。」 第66页 「宸哥哥说哪里话,宸哥哥是一国之君,自当先国后家,凉儿是知晓这个道理的。」她福了福身子,一脸忧色的说道:「那这几日凉儿便不来打扰宸哥哥了,国事为重。」 「我送你回去。」洛熠宸从一侧扶住她的身子,两人一起往外走去,等将凉心公主送回了宸凉宫,洛熠宸便回了上书房。 「姑娘,现在京城乱的很,我们是不是顺势出城?」 叶青梧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等着吧。」 方怀不解,叶青梧便又问道:「方智呢?」 「……」方怀瘪了瘪嘴,应道:「还在外流浪。」 「让他做点有用的事,莫不可贪玩忘了时间。」 「是。」方怀应了一声,又忍不住问道:「姑娘,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不用等太久的,令药铺准备好药材,过准备开张。」 「什么时候?」方怀无奈,听到药材两个字便是一脸苦瓜相,自打回到京城,他没做别的,整日与这些书、药材接触了。 「出事的时候?」叶青梧摺扇轻摇,进去房间里换了一身白衣出来,不过,不同的是,这次她带了一张面纱,轻薄通透,却不会露出面容,只露出一双美目和眉心一点朱红。 方怀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又生生的压了下去,被叶青梧看了几眼,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姑娘,您这不是相当于没遮吗?熟悉的人都知道是您。」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方怀:「……」 下午时分,暴乱的百姓中有人被踩踏受伤,但因着这次的事件,几乎所有药铺都关了门,稍微有些权势的府邸大门紧闭,生怕被人殃及,可就在这万民暴动时刻,城北一家「白衣药馆」开着门,门口搭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是一张摇椅,一白衣蒙面女子躺在上面正随着摇椅的摆动上下起伏,一双美眸紧闭,睫毛微闪。 身畔站着一名伙计一样的人,另外还有掌柜和伙计在柜檯后面忙碌着,而就在白衣女子的张对面,放了一张床,有帘子垂下来收于一旁。 「救命啊,救命!这里能看病吗?求求你们给看看吧!」 叶青梧自摇椅上睁开眼睛,就见到了一个年轻人背着另外一名年轻人,背上之人面色蜡黄,口吐白沫,已然人事不知。 她起身从摇椅上站起来,指了指那边的床,「先放在上面。」 年轻人一惊,「你,你是大夫?」 叶青梧看着他,没说话,掌柜在这时开了口,说道:「小哥,这就是我们白衣药馆的坐诊大夫。」 「不会是骗人的吧?」那小哥又嘀咕了几句,再转过身来却见叶青梧已经在他同伴的身上扎了好几针了,他立刻大叫起来,「哎哎哎,你怎么招唿都不打一声啊?」 「两万绿豆汤,给灌下去。」叶青梧一边用手挤着被她用三棱针在患者的户口和手臂上扎出来的针眼,一边交代。 方怀立刻应了一声,立刻有人去做,那年轻人尚未想明白这药馆与其他药馆的不同之处,小药童已经端着绿豆汤出来了,方怀和药童一起将熬得浓浓的绿豆汤给他的同伴灌下去,便退至一旁,尚不到一碗茶的时间,那人躺在床上已然悠悠转醒。 「姑娘真是神人,一碗绿豆汤下去竟然就管用了。」年轻人欣喜若狂,叶青梧摆了摆手,「你也喝一碗吧,不然,一会儿他还得把你送进来。」 年轻人一阵尴尬,他的同伴低低的叫了一声便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一番感谢,问到诊金时叶青梧摆了摆手,「你只是中暑了,没有大碍,不用诊金了。」 药童又送上两碗绿豆汤,让两人喝下,再次感谢过后他们便离开了,等两人一走,方怀便瞪着兴奋的眼睛看着叶青梧,「姑娘,您料的真准啊。」 第71章 一言解难 叶青梧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她并不是料的准,只是猜想三伏天天气热,百姓抗议必然会不吃不喝,这样就算是铁人也会受不了,中暑也只是最轻微的。 反反覆覆,白衣药馆一个下午来了病人无数,轻的被一人被灌了几碗绿豆汤,重的也都被救治好了,再加上几乎都没有收诊金,白衣药馆几乎一个下午名扬京城。 「姑娘,你怎么知道绿豆汤可以治我们的病?」一位年逾五旬的老人问道。 叶青梧收了摺扇坐在摇椅上,手中摺扇轻轻拍打着掌心,凉声道:「各位都辛苦了,骄阳似火,各位从昨夜奔波至今,体内虚火旺盛,便是不用把脉我也知道,若怪,便只能怪右相和兵部尚书大人死的太不是时候了。」 此话一出,大堂里堆着的众人不禁一阵疑惑,「姑娘何出此言?」 「大家想,若是右相大人和兵部尚书大人死于冬季,大家莫不是便不会中暑了吗?」她眉间笑意温和,却带着一种令人说不出道不明的嘲讽之意,「药童,可还有绿豆汤吗?再给大家一人分一碗,好让大家还有力气去闯各位大人的府邸。」 后面药童应了一声便匆匆进了后堂,刚才那位朝叶青梧问话的老者端起手臂朝叶青梧拱了拱手,「姑娘何意?难不成,姑娘认为老朽等人不该去吗?」 「该去该去,当然该去,城中贴出的告示我也看了,右相与兵部尚书歷年来搜刮民事民膏,弃我等良民疾苦于不顾,实在是该死,但我有一事不明,望老翁为我解惑。」 第67页 她站起身来,回了老翁一个礼,说道:「京城官僚众多,各位可知哪位是贪官?哪位是好官?」 「这……」众人一听面面相觑,还不带他们继续讨论,叶青梧便说道:「恕我直言,已故的左相大人为人刚正不阿,是为先帝临终前的託孤重臣,女儿还是当朝皇妃,众位眼中,他也是贪官污吏吗?」 人群中一阵嘘声,左相虽已故去,但在京城中知之甚广,可谓上至八十老翁下到三岁幼童无人不知,皆因他心中一桿铁秤,撑得起家国天下,上为国下为民从无做过点损害民意之事。258鈡雯? 「当然不是,左相大人是好人,不光是他,就连现在的侍郎大人和大将军也得左相大人的教导,一门忠良,那皇妃娘娘更为听说过做出什么劳民伤财之事,他们是好人。」 「对对对,他们是好人。」 叶青梧微微颌首,莲步轻移,却又说道:「那宣王爷呢?叶家一门忠烈,那宣王爷在各位眼中可是好人?」 「宣王爷,他……他也没做过什么对我们不好的事,也是好人……」 「京城官员数以百位计,大大小小官僚更是无数,各位分得清,偌大的京城有多少人能分得清谁是清官谁是好官?时下正值三伏天气,若继续下去必有更多人因暑热而昏倒,大家若出门不如早早备好一壶绿豆汤,解暑解渴,是为佳品。」 叶青梧打开摺扇摇了摇,便又回到摇椅上坐下,气定神闲,似乎只是为大家提出建议,说完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养神。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许久之后,叶青梧睁开眼睛伸手端茶却见屋子里仍然满满当当,不由问道:「为何还不去啊?是绿豆汤还没喝够吗?」 那老翁又是一拱手,上前两步,「姑娘,并非是绿豆汤的缘故,我等只是想问,那此前情景,若是姑娘当如何处之?」 「贪官自有恶人治,与我何干?」 「姑娘切莫忘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贪官恶吏所贪之物自是从我等百姓身上所得,若我等不处置他,他日定会有其他官吏仍然如此作为。」 叶青梧挑了挑眉毛,将茶碗放回原处说道:「右相、兵部尚书、京兆尹曾经所处位置之高,若非昨日一夕爆出,有何人知晓他们曾收受如此之多的贿赂?」 此话一出站在大堂里的人不由齐齐色变,昨日之前,他们也曾知道官员收受贿赂,但绝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之多,若非右相忽然被割头悬于宫门,就算他们知道,也无人敢闯入右相府邸。 「大家今时今日之作为,无非是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可大家别忘了,我等是民,民上有官,当官不为民做主,还有康源王朝的皇帝,依照今日之情况,百姓罚官,不种田,不经商,则生存之道被破坏,若今日,大家暑热发作,我白衣药馆未曾开业,大家当如何自救?」 此话一出便又是一阵譁然,那五旬老翁连连点头,「今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老朽受教了,多谢姑娘指点,今日起定当恪尽职守,只盼当官的能为我等做主。」 「是啊,我也如此期盼,不过,若大家实在心有不忿,不如选取一名官员中百姓们信得过的,集体前去求他,若此官仁心仁德,定会答应的。」 「是是是,我等受教了。」老翁连连施礼,而后匆匆离去,其他人等也纷纷谢过叶青梧之后告辞离开。 京城的街巷里,洛青阳一袭紫衣胯下高头大马行走在百姓中间,高声喊和已然将他的喉咙都喊哑了,却不见什么功效,人更是汗水涔涔,头昏脑胀。 夕阳余晖之下,亲兵来报,「王爷,属下刚才发现京城的百姓都朝叶府去了。」 「叶府?是叶青朗叶青湛的府上吗?」 左相临终之前曾留下遗言,叶家不分家,不管兄弟二人如何身世显赫也定当相互扶持,所以至今叶青朗叶青湛仍住在一个府上,这京城叶府,必是他们府上无疑。 亲兵立刻称是,洛青阳扶了扶晒得发昏的头,驱马往城西叶府而去。 叶青朗叶青湛两兄弟近日闲赋在家,他们一生受父亲指点,不悲不喜,从无因做官之事而愤然不平过,百姓聚于府门时两人正在对弈,老管家匆匆来报却将两人吓了一跳。 「姑娘为何让百姓到府上去,这不是把大公子放在油锅上烤了吗?」前面时候方怀还能坐得住,听到后面,他便大惑不解。 叶青梧手中的摺扇晃了晃,起身立于门口,看着人流匆匆,皆向西行,她轻声道:「若非如此,我怎能救得了他们呢?大哥二哥年纪轻轻,一个志在家国,一个志在边疆,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束缚于一个小小院落做那井底之蛙?」 「那皇上能同意吗?」方怀看着她,心中不确定。 第72章 画地为牢 「他会同意的。」叶青梧露出一个笃定的微笑,眉眼弯弯,却带着凉意。 洛熠宸如何都没想到叶青梧会来这一手,一天一夜,尚不到十二个时辰,整件事情发生和结束都始于她手,想着暗卫来报,洛熠宸便不免攥紧了拳头。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以为她定会好生隐藏行踪不让他找到,她却暴露了白衣药馆,这又是何意? 「皇兄,现在要传旨到叶府吗?」洛青阳匆匆去看了一眼情况赶回来问道。 第68页 只有传了旨,叶青朗接了旨才能顺应民意为民办事,可如今,洛熠宸不想宣这个旨。 这道旨意一旦宣布,叶家兄弟便被放了出来,他便再也没有拿捏叶青梧的把柄了,可如今这个情况,又是不得不宣,若不宣旨,怕是民意难平,届时引发民愤,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青阳,你代朕拟旨,再带人前去宣旨吧。」 终是摆了摆手,洛熠宸说道,洛青阳立刻跪地领旨,匆匆离去。 洛熠宸按了按额头,坐回龙椅,却突然嗅到一阵食物的飘香,他蹙眉踏进内殿,却见一红衣女子坐于案前,吃的正香。 那人明眸皓齿,螓首蛾眉,正是令他心烦之人,他以为她许久都不会出现,不想她却出现在这里。 「朕不曾想到,你还有如此手段。」 「皇宫啊,是一座大学堂,许多在相府未曾学到的东西,我都在这里学到了呢。」 她唇角一弯,却令人觉得心口酥麻。 长条桌案长两丈,摆满杯盘,酒水摇曳,香气扑鼻,她抬起头,眉间朱红似火,「我能学到这些,都是拜皇上所赐呢?」 若非进宫,若非他宠而不爱,若非他郎心似铁,她怎能心死神伤,今日有机会,让他也品尝一番心爱之物不在自己掌控之下的滋味又有何过错? 「你变了。」洛熠宸盯着她看了良久,说道。 叶青梧哼笑一声,「人自然会变的,现在想来,我也觉得我变了,不过,看过去的自己,只能哀其不幸痛其不争而别无他法,今日我有机会,让别人做一做他日的自己,有何不可吗?」 「尚无不可,可百姓无辜。」 叶青梧摇头,不知是好笑还是无奈,竟说道:「想不到郎心似铁竟会垂怜天下百姓,这也是康源百姓之福吧?不过,世上哪有无辜之人,三岁稚子尚能欺软怕硬,更何况是百姓,这天下,有谁没有私心呢?皇上不也曾为了一己之私,强取他人心头之血吗?」 口中明明是凉薄的话,偏偏唇角的笑意多了几分温柔,令人后背泛凉。 垂在袖间的手微微收紧,叶青梧见到他胸口有着小小的起伏,若非她看的仔细或许都看不到。 然而,她撇了撇嘴,低头继续细嚼慢咽。 「你如此恨我,何不一刀杀了我?」 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连续杀死京兆尹、兵部尚书、右相都在无人察觉之时,杀一个他又有何难,她却迟迟未动手。 叶青梧用膳的手微微一顿,说道:「怎么?看着凉心公主被人强占你心疼了?还是看着你的百姓不再忠于你你恐慌了?」 他撩衣袍在她对面坐下,冷峻的眉心蹙起,带着凉意,「你到底还要做什么?就算凉儿曾经对你不好,可这次的事情你也太过分了!」 「看来还真是心疼了,」她呵呵一笑,眼睛里尽是讽刺,「这算什么,游戏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叶青梧,你到底想怎么样?」 「曾经你们为刀俎,我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任人拿捏,如今敌明我暗,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上,好好看着吧,就像今天的事情一样,你会看着曾经被你抓在手心里的东西一点点失去,却有心无力。」 「朕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天下是朕的天下,凉儿为救朕而伤,朕绝不会弃这天下于不顾,不会弃她于不顾!」他盯着她的脸,猝不及防的出手,竟迅速封了她的穴位。 叶青梧脸上连一抹惊讶都没有,似乎他不这么做才不是真正的他,身子软下来,不能动了,在软倒在地之前被他接在怀里,她微微笑着,说道:「你想做什么呢?」 「留下你!」 他抱起她将她放在龙榻上,却走到书架的对接处轻轻拍了三下,两排书架从中分开,他返身抱了她便走进去,叶青梧眉梢一挑,这还真是有点意外。 拾级而下,很快便有一阵湿气扑面而来,她面无表情的睁着眼,他却道:「只是一小段,上去便不会这般潮了。」 「无所谓啊,皇上连刀都刺得下去,将我幽于地底,也没有什么不可能。」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发现这只是一段通道,通道两旁由鸭蛋大小的夜明珠照亮,竟也如同白昼。 「只要你好好听话,朕会像以前一样宠你。」 「宠我?」叶青梧冷笑一声,「可惜,我不稀罕。」 洛熠宸一阵尴尬,忽然想起那个李彬,他有些恼火,「不稀罕朕,那你稀罕谁?那个李彬吗?」 「这与皇上有何关系?」 「你是朕的皇妃!」 「五年前就死在皇上手里的皇妃吗?」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总有一日,朕会让你承认,不只如此,朕还会让你看着朕的家国天下是如何繁华昌盛,朕会是一个明君,而你,一辈子要陪在朕的身边!」 他声音朗脆,似乎这样的情景已在眼前,叶青梧又是一阵冷笑,「和凉心公主一起吗?皇上还真是会坐享齐人之福。」 听得出她声音里的排斥和厌恶,洛熠宸没再说话,一阵沉默之后洛熠宸用脚踢开了一扇门,等走出来之后,那种明黄的感觉再次回归,叶青梧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洛熠宸的寝宫干泰宫。 他将她放在床上,起身从柜子里拿了香点燃,香味袭来,叶青梧脸色一变,洛熠宸已再次回到床前,轻抚她的眉眼,「以后便呆在这里吧,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来的。」 第69页 他说完便站起身准备离开,叶青梧皱了皱眉,身体除了酸软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她不由有些奇怪。 「皇上想幽禁我吗?」 「等你重新爱上我,或者,」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等你再次有孕。」 叶青梧暗暗骂了一声,眼睁睁看着他关上内殿的门在门栓上挂了一条红色的腰带,又兀自转身回了通道,叶青梧不得不闭上眼睛。 想来,洛熠宸暂时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已经回宫的,若非如此,怕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带她走暗道回寝宫。 然而,躺在这龙床之上,她只觉得浑身难受,谁知道他曾多少次和其他女人在这张床上翻滚过。 眼睛里遮下一抹厌烦,叶青梧闻着满室飘香渐渐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内殿已然点燃了灯火,后殿里有水声传来,她睁开眼睛,没一会儿就见洛熠宸一身白色里衣走了进来。 她躺在床上,身子除了被点了穴道之外,也因为内殿里燃了几个时辰的香而变得虚软不堪。 他抬手解她的腰带,叶青梧动不了,连说话气势都少了几分,「你做什么?」 「为你更衣。」 连续几个时辰保持着一个姿势,叶青梧身子有些僵硬,「我还当皇上要奸尸呢?」 「你……」洛熠宸扫了她一眼,冷光凛冽,为她宽衣解带的动作却不停,「旨意已经宣了,叶家无事,你是否可以安然呆在宫中了?」 「被你这样囚禁着吗?」 他微微一愣,看了她一会儿之后说:「朕可以对外宣称你的病好了。」 五年前她消失的时候,他便是这样安排的。 叶青梧缓缓撇过头去,「若明日早朝皇上可以把皇妃二字改成皇后并终身不纳妾的话,我可以考虑。」 「朕以为你是个知书识礼之人,不曾想左相竟教导出这样的女儿。」 「此事与我父亲无关,未入宫之前我便说过,我一不嫁王公贵族,二不嫁夫君妻妾成群,是皇上偏要纳我为妃,当年随你入宫,我不过是不想父兄难做罢了。」 她毫无退缩之意,望着他的眼眸如同一汪宁静的潭水,不起任何波澜。 「若你无此意,便早日放了我,今时今日我受制于你,他年他月我必当奉还。」 「哧啦!」 回应她的是清脆的布料被撕破的声音,清冷的男子俯下身子覆在她的身上吻了下来,「想走,也要你走的了才行!」 叶青梧凉凉的看着他,躲不开,逃不掉,却也无动于衷。 被掰开的檀口,不管他怎样亲吻都不会给他任何回应,这让洛熠宸无比恼火。 「放手!」叶青梧冷声道,同时指间一根银针抵在他的眉心,只要稍稍用力,便可取他性命。 洛熠宸身体一滞,自她身上抬起头来,「你真想杀死我?」 「诚如你所说,杀死你,不是难事。」 她只是身体无力,眼神却冷冽如冰。 他缓缓起身,坐于她身畔,扯落的衣衫丢弃在地上,他缓缓嘆了口气,「你若想杀我,尽管来杀好了。」 叶青梧蹙蹙眉,他脸上难得闪现一丝哀戚,却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捉摸不到,「这是我欠你的。」 「你欠我的,又何止是一条命!」 叶青梧试着动一动,可香味太浓,她浑身无力。 第73章 消失不见 香味又瀰漫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叶青梧醒来的时候才消失,洛熠宸亲自穿好衣衫开门出去,期间竟是连张宝端都没有进来。 叶青梧静静的看着他打理好自己,躺在那张矜贵的龙床上竟是动也没动,快要离开的时候,洛熠宸转过头看着她说:「那香燃多了不好,朕不会一直让你一直闻的,不过,你也别想离开。」 叶青梧眨眨眼睛,给了他一个你随意的眼神,兀自翻身朝里。 洛熠宸一身明黄从寝宫里出来,张宝端已经躬身立于寝宫之外,面带焦急之色,看样子若他还不出来便准备叫门了。 昨日宣旨之后,叶青朗不负众望安抚百姓,只不过短短一夜,昨日混乱的京城已然恢復如常,时间之快,几乎让人以为是在做梦一般。 早朝时叶青朗和宣王洛青阳回朝復命,调查之事因万民上书不了了之,同时京兆尹的事也被洛熠宸下令无须再做调查,而是重新选拔官员上任。 「皇上,凉心公主在御花园摆了早膳请您过去用早膳。」一下朝,张宝端便前来禀报。 洛熠宸眉心微敛,略一思索,「那便过去吧,寝宫那边让专人去伺候。」 「是!」张宝端躬了躬身,立刻前去传旨了。 所谓专人不是旁人,而是每个皇帝专门自己训练的女侍,这种女侍可被皇上留下来伺候皇上,也可以被皇上派出去做他交代的事情,歷朝歷代皆如此,洛熠宸自然也有,不过,他所训练的女侍只有区区三人,一个早早被派给了凉心公主,便只剩下这两人,多年来无一用途,不曾想今日却被派去照顾叶青梧。 三伏天气,格外炎热,凉心公主坐在凉亭里,时而微风吹来倒也舒畅,远远见到洛熠宸过来便上前迎了上去,「宸哥哥,今日下朝早了?」 洛熠宸点点头,冷峻的眉眼染上一丝温和,「昨日之事已了,今日早朝便没什么忧心之事了。」 第70页 凉心公主眼睛一亮,「昨日还引得京城不安的万民为何一夜之间消停了?是宣王爷派兵镇压了吗?」 「多亏了青朗,若无他说服百姓,怕是今天也难安啊。」 在凉亭里坐下,解决了心中忧虑,似乎连食慾也大增,他手中银箸才拿起,便远远见到一人飞奔而来,洛熠宸微微蹙眉,看了张宝端一眼。 张宝端不敢怠慢,这时他已然认出来了,来人正是刚刚被派去照顾叶青梧的那两个宫女其中的一个。 「国事繁忙,未曾想宸哥哥连早膳都用不好?」凉心公主瞥着凉亭外的宫女与张宝端幽幽的说。 「无碍。」洛熠宸看了她一眼,继续不紧不慢用着早膳,「倒是凉儿,朕听说你这几日夜里不得安寝,早晨便不要起的这样早,好生休养身体才是。」 凉心公主闻言脸上立刻露出娇羞的表情,连连点头称是,此时张宝端弓着身子进来,给两人打了个千,还未等凉心公主说起来,便凑到洛熠宸身边低声禀告起来。 「有这事?为何无人来报?」洛熠宸摔了银筷,面色冷然,已是怒气沉沉。 张宝端立刻回道:「奴才也不知,怕是无人所致吧。」 洛熠宸一甩袖子站了起来,「跟朕过去看看。」 他甩着袍袖离开,竟未向凉心公主交代一句。 凉心公主呆呆的看着他伟岸身姿远去,一时竟觉得心头沉痛,身边的大宫女忙上前宽慰,凉心公主连连摇头,无声垂泪,「我身子已破,宸哥哥怕是不会再喜欢我了。」 …… 「何时不见的?」走出凉心公主的视线,洛熠宸才急急的问。 张宝端跟在他身后一熘小跑,「奴才派人过去伺候娘娘之后夏至姑娘便来回话了,至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怕是没人知道。」 洛熠宸攥了攥拳头,「给朕找!她身子虚软,没有十日是不可能恢復的,这偌大的皇宫,她定然是跑不出去的。」 洛熠宸怎么都没想到,叶青梧身子软的站都站不起来,竟然还能在他的寝宫中消失,这对他这个皇宫之主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巴掌。 「是,奴才这就传旨。」 看起来无波无澜的皇宫大内,实际上早已在暗地里掀翻了天,叶青梧的骤然消失,洛熠宸的暴戾无情,让所有人惶惶不可终日,正在心烦意乱之时,凉心公主忽然昏了过去。 洛熠宸匆匆赶过去,谁知竟被引入宸凉宫后殿洗浴之处,池中美人如玉,娇笑连连,「皇上真是情深意重啊,竟如此怜惜凉心公主。」 洛熠宸步子骤然剎住,看着那本该在他寝宫里安睡的人,却身处池中一身红纱,美艷不可方物。 「凉儿呢?你为何会在这儿?」 「皇上好歹昨日用心伺候了我一番,我定当送皇上一份大大的嫖资啊。」 「不要这样跟朕阴阳怪气的说话!」他语调阴沉,狭长的冯凤眸盯着她,精光四射,「凉儿呢?」 「呶!」 她手臂微扬,一道水花激起,他抬袖一遮,却不想「嘭」的一声巨响,更大的水花溅起,紧跟着便是凉心公主的咳嗽声,「咳咳咳……」 「凉儿?」他立刻下水将凉心公主捞起来,凉心公主便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一脸惊骇,「宸哥哥,宸哥哥,她,她要杀我……」 叶青梧呵呵一笑,身体骤然从水中射出,红裙绕身,将自己遮掩,同时袖中一道红绫紧紧缚住凉心公主的手臂,勐然用力拉下凉心公主痛唿一声便被洛熠宸拽住,红绫被生生扯断。 她轻啧一声,手腕又是一抬,三根银针闪现,擦着手腕飞出,顿时一股钻心之痛从手腕处散出,叶青梧脚尖一点水面,身子朝着凉心公主飞去。 拉住凉心公主的手臂向下用力,趁着洛熠宸手腕无力之际将她从洛熠宸怀里拉下,洛熠宸不欲与她恋战,只打出一掌抱着凉心公主飞身上岸。 身体交错,叶青梧手中忽现一柄短刀,贴着两人的衣袍擦过,竟同时将洛熠宸和凉心公主的衣袍撕了个口子。 「青梧,不要过分!」洛熠宸冷喝。 「更过分的事情你们都做过,这样做叫过分吗?如果自己不心虚,怎知什么叫过分呢?」 叶青梧轻哼,趁洛熠宸抱着凉心公主躲避之时反手又是一刀。 「来人啊,有刺客!」凉心公主忽然大叫。 叶青梧一愣,看着凉心公主却缓缓笑了,外面宫人四散闯入,然不待他们有所准备,叶青梧一刀从凉心公主腰带上划过,「凉心公主,夜夜笙歌的滋味可好?身子可真美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条件反射般朝着凉心公主看过去,而此时刚刚洛熠宸为了躲避叶青梧,暂时将她推于一侧,竟无人遮蔽她的衣袍,被叶青梧一刀割下竟「唰」的一下落了地,保养得体的身上青紫交加红痕斑驳,竟看得人面红耳赤。 叶青梧呵呵一笑,双臂一展竟朝着奔进来的侍卫们冲去。 「给朕滚!」洛熠宸一声怒吼,所有人立时离开,凌乱不已。 凉心公主「啊」的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洛熠宸揉揉额头,叫住大宫女,「给你们公主更衣,再叫太医好生诊断一番。」 「是!」宫女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扶起凉心公主,抬回寝宫。 洛熠宸怒气沖沖从宸凉宫回来,一把便摔了他用了多年的一方砚台,张宝端被吓得面无人色,战战兢兢立于一侧。 第71页 「给朕查!查到务必把她带回来!」 身后的影子立时领命离开,洛熠宸却怎么都坐不住了,在书房里转了几个来回之后,一脚踹在龙案上。 干泰宫凌乱之际,早前他收纳的白绢等物散落一地,洛熠宸心中起伏几下,穿过屏风大步往内殿走进来,一进内殿却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 走进一看才刚刚将皇宫搅乱的某人正躺在床上安然入睡,他耐不住怒火几步上前,一把将她拎起,怒目而视,「你疯了吗?」 叶青梧懒懒散散的睁开眼睛,拍掉他的手,理了理衣袍,「你才知道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你就这么恨我?」 「不恨你我何苦要颠覆你的江山呢?」 双眸波光流转,勾人至极,面上却一脸冷然,「皇上才二十五岁吧,莫不是年纪太大了,连记性也不好了吗?不如选秀为你沖沖喜可好啊?」 「叶青梧!」 叶青梧耸耸肩,送他一个微笑,「在呢在呢,生气了?还是心疼你的凉心公主了?又或者是嫉妒占有你的小公主的男人了?」 他怒气更甚,甚至抬起手不管不顾的就想打下来,叶青梧却依旧是那副样子,靠在软枕上,笑意凉薄,「恼羞成怒了?」 他被她眼中的讽刺刺痛,放下手,退了一步,「我以为你做了那样的事,已经算是对凉儿的惩罚了。」 「惩罚?」叶青梧摆弄着指甲,似乎并没有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他的话上,只是说道:「看来曾经我给你留下的印象是很温柔可人的嘛,不过,可惜了,洛熠宸,你的眼光不太好,识人不准,我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不要再做下去了,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第74章 只为朋友 「为了她吗?」 洛熠宸吸了一口气,嘆道:「对,为了她。」 「呵。」叶青梧冷笑一声,忽然翻身坐起,「可我什么都不想要!」 时隔五年,她更喜欢自己拿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等着别人给,尤其是眼前这人的赏赐,她最不稀罕。 两厢沉默,洛熠宸又说:「你已经让凉儿无法在宫中立足了。」 「她能不能立足,与我有何关系?」 「你……」 洛熠宸不曾想到,五年之后的叶青梧会这般油盐不进,竟让他不知再说什么。 「我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叶青梧了,皇上。」她从他身侧经过,一身红裳,妖冶异常。 坐于镜前,她细细描眉,一笔一划,竟勾勒出一个美艷绝伦的女子。 她下颚微抬,收敛的眉梢展开,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再次袭来,竟让洛熠宸看着微微一呆。 叶青梧看着洛熠宸,「皇上,这个皇宫里早已没有那个贵妃的存在了,她死了,在五年前就被你杀死了,若想要像她无声无息的消失一样再无声无息的回来,永远都不可能,你,不要妄想了!」 她从他身侧经过,走出内殿他才反应过来,从身后追上来,「你要去哪儿?」 「天下之大,去我想去的地方。」 「朕不许!」洛熠宸的手扣在她的肩上。 叶青梧笑吟吟的回过身来,「那皇上要做什么呢?像昨夜那样吗?」 他微微一怔,她又继续说道:「我想,凉心公主是非常愿意为你孕育子嗣的,若皇上还愿意要她的话,若皇上能让女人怀孕的话。」 她轻嗤一声,凉声讽刺。 洛熠宸盯着她没说话,却也没动,紧皱的眉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叶青梧耸了耸肩膀,身子从他的手掌下脱出,打开寝宫的大门便朝外走去,张宝端见到端庄秀丽的人儿走出来被她明丽的容颜恍了一下,就要俯身下拜,「娘娘……」 叶青梧手眼未抬,身子已然飘出许远。 洛熠宸死盯着那一抹远去的红影,低声道:「跟着她。」 叶青梧身上没有任何令牌,出宫的时候却丝毫未曾费力,从几丈高的宫门上一跃而下,飘然身姿几乎让守卫士兵遇到了神。 一路向北,叶青梧进了城北的白衣药馆,方怀一见是她立刻迎出来,也被她精緻的妆容吓了一跳,「姑,姑娘……」 「准备衣服。」叶青梧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人下去办事,不消片刻药童捧着放着衣衫的托盘进了叶青梧的房间,很快又从里面捧着一袭红衣出来,脸上挂着窘色。 「发生何事了?」方怀问。 药童年方八岁,头上揪着糰子煞是可爱,闻言更是磕巴,「姑姑娘说,烧,烧掉。」 方怀揉揉药童的头,熟练的找了火盆在药馆门口蹲着烧了那一身红裳,竟是从里衣到外衣分毫不差。 等叶青梧再次出来,已然换了平时穿的白衣,缥缈若仙,面上罩着面纱,靠在门口的摇椅里闭目养神,大堂里掌柜和活计包括那小药童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结果谁都没敢说话。 洛熠宸细细听着暗卫的回报,最后也只是握紧了手中硃批,半晌过后才说:「把方智召回来。」 没等他将奏摺批完,受刺激过度晕过去的凉心公主终于醒来,结果一醒来便吵着自杀,洛熠宸不敢耽误,又马不停蹄的奔去宸凉宫。 消息传到叶青梧耳中,她只是颌首微笑,日落时分走出药馆,沿着漫长的京城官道行走。 第72页 「我一猜就是你。」洛青阳几步从一家酒楼里出来,几步奔到她身边。 叶青梧瞬间回神,眉毛轻挑,「这么明显?」 洛青阳指了指她眉心的红痣,「没办法,标志太明显了。」 不知为何,她唇角忽然浮起一丝笑,与那种刻意的笑容不同,她似乎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自己的笑,头微微一歪,带着女儿家的俏皮,「上次见面宣王爷请我喝酒,这次,不知道宣王准备了什么?」 「我在京城时间不多,不过前面有一间酒楼,菜色不错,不如一起尝尝?」 「好啊。」她颌首,「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吃过京城的菜色了。」 洛青阳心里被撞了一下,几乎张口就要问什么,他却用自己的理智压了回去,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边前面一起尝尝,说起来我也许久未去了呢。」 两人便一起向前走去,一紫一白远远望去竟也相得益彰。 人流穿梭,与洛青阳一起走在京城的青石板路上,叶青梧一阵恍然。 「皇上何苦陪我委屈了自己?」 洛熠宸眸色清冷,却握着她的手,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能与你在一起,便不是委屈。」 皇宫内院的鹅卵石小路,她与他并肩而行,她执意守着宫规落他半步,他几次说不用,最终却抵不过她的坚持。 所有人都道叶家小姐在宫中无法无天,有谁知她入宫三年时间死守着宫规不敢逾越一步,生怕就为父兄惹了祸。 然而,又有谁曾想到,纵然她小心如斯,宫墙之外风浪依旧三尺高,甚至连她的兄长都觉得皇上对她的宠爱太过了一些。 情话无数,她却不能辨别真假。 若动了情,假作真时便是真,只当他对自己是真的好。 「嗯?怎么了?」面前一张大手晃来晃去,叶青梧才回过神来。 洛青阳微微笑着看着她,「我说,我该如何称唿你?白衣公子?白衣姑娘?还是叶姑娘?」 叶青梧怔了怔,略略思索了一会儿,她说:「你便叫我青梧吧,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 洛青阳稍微惊讶了一下,便爽声答道:「好啊,那你也不要叫我宣王爷了,你叫我青阳,你我相交,不论身份,只为朋友。」 「好。」 叶青梧眼睛里闪过一抹光亮,难得有一人不为她的身份,不为她的能力,也不是因为恩情才愿与她相交,而是真心真意只为交她这个朋友。 又向前几步,洛青阳带着叶青梧在一间明月酒楼外停下脚步,「今天晚上,一定要喝个痛快。」 「奉陪到底。」叶青梧话不多,眼睛却始终亮晶晶的,豪爽的性子又让洛青阳心中的悸动多了几分。 叫了一个包房,叶青梧和洛青阳上楼落座,洛青阳便道:「那日我去叶府在白衣药馆门前过,那药馆就是你开的吧?」 叶青梧点头,「去我那儿看病,给你优惠。」 洛青阳禁不住摇头,「看不出来你还会拉拢生意。」 「当然,我家业很大的。」叶青梧开玩笑。 「喝酒。」洛青阳举起酒杯,菜还没上,已然灌了一坛酒,叶青梧蹙蹙眉,「酒大伤身不好,等一等菜吧。」 「难得有一个愿意跟我喝酒的,我高兴。」洛青阳抱着酒罈看着她,「有时间要跟你过几招,一定要指点指点我的身手。」 叶青梧含笑应下,「好,只要宣王不要怕苦便好。」 「能如何苦?」 「把你苦哭。」 洛青阳呸呸两声,不慎相信,却不想日后有幸见到黎阁的训练基地,那魔鬼般的训练何止是将人练哭那么简单。 「我真佩服你,上次你给我出的主意很管用,军饷皇兄已经拨给我了。」 「嗯。」叶青梧想了想,问道:「你很着急回边疆?」 「也不是,就是想着有了这次的事情,应该没人敢贪,就向皇兄开了口,我也没想到我一说他就批了。」 叶青梧哦了一声,「那你准备何时动身?」 「我不着急,事实上我回不回边疆也都看我的心意,军饷交给下属运过去便可以。」 洛青阳抱着酒罈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 而叶青梧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依照她对洛熠宸的了解,边疆无战事,按说洛熠宸不会再让洛青阳回去才对,不知为何没有开口挽留。 「河南情况如何?」 「日渐稳定,只待今年的秋收便能稳住民心,届时沟渠大成,河南便不再是灾疫重重。」 「多亏有你!」 洛青阳举起酒杯,眼睛里满满的兴奋,「若非有你在,河南百姓怕还不知会如何遭殃,青梧,我代皇兄,代河南百姓,代康源王朝,敬你一杯。」 他站起身来,不等叶青梧说话,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叶青梧摇头轻笑,「其实,我做这一切,只为我自己。」 洛青阳皱眉疑似不解,叶青梧却不再解释,「你只要相信我今日的话就好了,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若人人能像你般自私到为家国苍生做到这些,也是心中安慰了。」 「你不懂。」叶青梧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懂的,但愿那一日来临时你还能如现在这般看我。」 第73页 「当然,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在我心里,都是那个狂傲潇洒的少年。」 两人从掌灯时分,一直喝到宵禁,洛青阳酩酊大醉,叶青梧不得不先送他回王府,扶着他不能再用轻功,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宣王府。 黑幕沉沉,叶青梧一身白衣沾弥散着酒味走在路上,皓月当空,心也是空的,不,她的心不是空的,是被恨填满的。 忽然,她脚步一顿,身子突兀的向后射出,一掌拍向大树之下,掌风颳起一阵风,树叶飘扬着被震下来,树后立刻有一人现身,一身玄衣,挺直如松,双目如炬看着她。 第75章 晋为皇后 叶青梧一见不由蹙了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为何判定是我跟随你,我早就在此,是你路过时没有发现。」 她不禁轻哼一声,「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皇上,竟然会深夜出现在这里,怎么?你不担心你的凉心公主会出事吗?」 「有朕的侍卫在,她不会出事。」说的淡然,但内心还是尴尬,若非今日见到,想来凉心公主自己是不会将这种事情宣之于口的,想来恐怕连她的大宫女都不知道。 「有没有事,你怎么知道呢?寻常女子,若是身子被这么多人看光,想来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吧。」 「说这种风凉话,此事还不是因你而起?」 「皇上要为你的凉心公主报仇吗?」叶青梧因夜色阴沉从酒楼出来便没带面纱,此时她脸上挂着讽刺的浅笑朝着洛熠宸的方向向前走了两步,「你袖中不是带了短刀吗?何不用它再杀我一次?」 洛熠宸站在那里,不动如松,却像是远隔十万里,「朕从为想过要杀你。」 「可你却将刀插进了我的胸口,皇上,你可知,啊不对,习武之人如何不知心口乃是致命的地方。」 可你却丝毫犹豫都没有。 若非她命大,就算当时有太医在,她也是无可医治的。 「在皇上看来,我的命抵不过她的命,于是你选择了她,既然如此,皇上何不时时记得这个选择呢?」 她心中忽然燥意浮动,真恨不得一刀便结果了他,可是,她不能这么做。 她倏然转身,迈步向前走去。 「朕欠你的,朕会记得,也会还你,你,也不要执迷不悟。」 洛熠宸的声音换来的是冷冷的一哼,如果真的能够轻松的拿回那些付出过的东西,她又何必如此煎熬? 「若你真想还我,就去把凉心公主的心拿来给我吧,做不到便不要再说还我之类的话。」 夜幕中,她越走越远,那背影始终没再洛熠宸的眼睛里掀起任何波澜。 叶青梧晚上喝的也不少,此刻却清醒的很,从没有人知道,其实她喝酒如水,从不会醉,可回想起那些噩梦般的过往,她当真恨不得大醉一场。 走着走着,身后便没了声响,叶青梧屏息听了一会儿,发觉洛熠宸已然消失了,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他对她最大的耐心不过如此,他对她最深的感情便是愧疚。 她一定……好好利用这种愧疚。 轻哼一声,她进了白衣药馆。 回房之后睡不着,她又翻起身去叶府转了一圈,两位兄长各司其职,叶府已然安然,似乎已经到了该回河南的时候。 第二日清晨,她练功回来早膳都没用,方怀便来了,「姑娘,来了几个人。」 「何人?」 「宫里来的。」 叶青梧净手的帕子被握的一紧,扬起一抹笑,「哦?我并不记得白衣药馆有和宫中来往啊。」 「是,属下这就去传话。」 方怀转身欲走,叶青梧却笑了笑,「罢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宫中来人,定是洛熠宸知晓了她在这里的消息,只是不知意欲何为。 大堂掌柜正与张宝端客套,清晨一开店便见到张宝端带着两名宫女立于门外,掌柜被吓了一跳,然他也不是等闲之人,压下满心疑惑命人上茶,谁知张宝端却不坐不饮,避于一旁,只等叶青梧出现。 叶青梧和方怀一出来,张宝端几步上前施了个礼,「奴才给夫人问安。」 张宝端是毫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叶青梧侧身避开,方怀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将他扶起,「我家主子不受人礼,这位公公,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张宝端见状朝叶青梧拱了拱手,侧身让出身后两个宫女,「夫人,爷请您回家一趟,有事相商。」 「有事?」叶青梧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润了润喉,问道:「不知是何事?」 「爷未交代,奴才不知,夫人请务必跟奴才走一趟吧。」 张宝端弓着身,短短一会儿已经满头是汗,这位从来不必那位好伺候。 「若如几年之前那样,我岂不是有去无回?」 张宝端闻言冷汗又下来了,立刻说道:「夫人,必不会如此的,爷一直命人在找您。」 「是吗?我竟不知道。」「啪嗒」一声,她放下茶碗,「看来也不甚用心嘛。」 张宝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硬着头皮赖在这里不走。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青梧说道:「让我去可以,我不能孤身一人。」 「爷说您想带多少人都可以。」 「……」 第74页 宝马雕车香满路,叶青梧未曾想过,时隔多年,竟又一次坐进这厢车之中,银铃摇动,清脆悦耳,叶青梧安然坐于车中,未像上次那般掀起窗帘向外观看。 卫兵开道,金锣鸣响,万人空巷,拥堵两旁,她便在人声鼎沸中坐着御赐的马车往皇宫而去,一路上彩花不断,真心祝福之人不过寥寥。 她偷偷揭开窗帘,几次向外观望,只以为这辈子在与这大千世界无缘,谁知三年之后,她又重归这繁华锦地,却满身伤痕。 白衣曳地,长裙飘渺,厢车停下时叶青梧却发觉已是在金銮殿外。 「张公公,你这是何意?」叶青梧问道。 张宝端一扬拂尘,躬身应道:「娘娘,奴才只是按命办事,皇上就是这样交代的。」 「你……」方怀狠狠的瞪向他,张宝端却又躬了躬身,再无他话。 叶青梧左右四顾,白玉石阶一千零八级,皇权高高在上,而她,便是为这皇权而来。 站于台阶之下,她负手而立,忽听高处大门打开发出吱嘎之声,朝臣涌出,却是阵阵惊唿。 「姑娘……」方怀立于她身侧,形成保护之势,叶青梧摆手回身,却见身后人人目瞪口呆,她侧头看向张宝端,「张公公,这是何意?」 「啊……这,这……」 张宝端也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先前方怀立于她的身侧未曾看到,可他却看的清楚,就在刚才,一阵金光从她背上闪过,惊呆众臣。 「张公公!你令我来此,是为众大臣观赏的吗?」 「不不不,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娘娘请。」他连连躬身,叶青梧横扫了他一眼,迈步上前,拾阶而上。 玉阶之上,道分两旁,叶青梧与叶青朗等人擦肩而过,直往那最高处而去,却未曾见到,洛青阳在她经过的瞬间捂住了胸口。 「来了?」洛熠宸自龙阶之上站起身。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听说你有事找我?」 「这个!」一份明黄递过来,是圣旨。 叶青梧扯唇一笑,抬手接过,既不谢恩,也不领旨,打开一看却愣了。 「叶氏贵妃,温婉贤淑,品德端行,宜国母之姿,特晋为皇后。」 她抬起头来,指尖一松,明黄的圣旨落在地上,「皇上,我怎么不记得我是什么贵妃?」 「朕说你是你就是!」 「反之便是你说我不是,我便不是?」她随意在龙阶上坐下,靠在一旁,「我已说过,这些我不要。」 「圣旨已下,不要也得要。」 叶青梧摇摇头,这便是洛熠宸狂傲自负的地方,他容不得任何人忤逆他的命令。 「我若说我已与人许下余生呢?」 「谁?」他骤然转身,大掌握着她的肩头竟将她拎了起来。 叶青梧掸了掸灰尘,笑道:「这般激动做什么,凉心公主夜夜笙歌也没见你如此激动啊,又或者,这是你给的补偿?」 洛熠宸面色复杂的盯着她,半晌之后,竟嗯了一声,叶青梧勐地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那皇上的诚意不够,我要的,是您的龙椅皇位,我对后宫无甚意思,我想要的是偌大江山,皇上再好好想想吧。」 她错开他,向前行去,又被他抓住手臂,「圣旨已在早朝时宣布了。」 「什么?」叶青梧一惊,实在出乎意料之外,如此再想,一起便都行得通了,怪不得让她在金銮殿外等候,怪不得先前众臣惊呆,想来定是消息震惊吧。 「圣旨已下,只等日后正式晋封。」 「想娶我,也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圣旨被叶青梧捡起来狠狠摔在洛熠宸的身上,身子一转朝外走去。 眸色清冷,音色如冰,洛熠宸皱起的眉角没有得到再次抚平的机会,接住掉落的圣旨,不待他追上去,叶青梧又返身走了回来,噼手夺过他手里的圣旨,身形一掠出了金銮殿。 殿外方怀身形一展立时跟上,殿前侍卫一拥而上,迅速将他捆绑起来,不慌不乱,训练有素,显然是早就得了吩咐。 方怀怒不可遏,噼手打伤了几人,便被铁链牢牢锁住了,挣脱不开,怒吼道:「你们想做什么?」 一袭白影在皇宫飞窜,致使人人惊慌,洛熠宸以为叶青梧走后会出宫,谁知道皇宫再次因她大乱。 「何人……」 宸凉宫的门口,侍卫唿喊尚未完整,颈后被人重重一击,直直摔倒在地,叶青梧身形一闪,进了宸凉宫内殿。 凉心公主昨日众目睽睽之下衣衫落地,大受刺激,缠绵病榻,尚未起身,听到宫外的唿声蹙了蹙眉,对大宫女说:「何人来此乱叫?」 「奴婢这就去看看。」大宫女连内殿都未曾走出去,便被人一击击中胸口,身子直直飞了出去,她挣扎着爬起来,「你,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唔。」 叶青梧脚踩在她的胸口,唇角是吟吟浅笑,「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第76章 被扣金銮 「我是皇上亲选宫女,被派来照顾公主的!贵妃娘娘!」她紧紧的咬着后面四个字,令叶青梧不悦的蹙眉。 「哦,那么,你就更该死了!」眸中狠光一厉,指尖冷芒闪动,几声惨叫之后,凉心公主的大宫女竟生生昏了过去。 凉心公主在病榻上听着尖锐刺耳的痛叫声不由心惊胆战,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隔着床帐看着那一袭白色的影子,问:「你是谁?」 第75页 「我是谁?我是你的老朋友啊,凉心公主。」叶青梧朝她走过来,步子平稳有力,走至近前,手腕一拂,床帐浮起,凉心公主终于看清她的面容,叶青梧向前凑了凑,一脸真诚,「看清了吗?」 「你,是你!贱人!」凉心公主尖声叫道:「来人!给本公主把她抓住!」 「贱人?怕是贱人看谁都是贱人吧?」叶青梧扬手,黄色的捲轴落在床榻上,她冷笑一声,转身便走,出了内殿叶青梧发现外殿站了两个宫女,与一众诚惶诚恐的宫女不同,这两人坦然自若,见到她却躬身行礼,「见过主子。」 叶青梧蹙眉,「你们是谁?」 「我们是皇上亲选宫女,被派来照顾娘娘起居。」 「跟她一样?」叶青梧立于内殿门口,反手一指已经昏过去的凉心公主的大宫女。 两人收敛眉心,一脸恭敬,「是!」 「看到她的下场了?」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躬身,「看到了。」 「别跟着我,否则你们的下场与她相同。」 叶青梧一甩袍袖,大步离开,夏至与夏意两人毫不犹豫立刻跟上,谁知银针飞溅,两人不敢躲闪,任由银针纷纷刺入身体,步子依旧。 叶青梧眸光闪动,身形闪烁几度欲离开皇宫,却被身后之人拦住,「主子,方怀被扣在金銮殿了。」 「什么?」 想起跟随而来的方怀,叶青梧忽然明白了洛熠宸允许他带人进宫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牵制她。 「带路!」叶青梧冷喝。 不消片刻,叶青梧又一次回到了金銮殿,眸色清冷的男子依旧立于殿中,似是早想到会有此一出,方怀不知踪影。 「方怀呢?」 「先住梧桐苑吧,已经收拾一新,若不喜欢,可以先住在干泰宫,容人休整之后再搬移过去。」洛熠宸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不紧不慢的说道。 叶青梧不耐的向前又走了一步,「方怀呢?」 洛熠宸不紧不慢的会转过身,「你觉得如何?」 秀才遇到兵,叶青梧脚尖一点便向他扑来,「方怀呢?」 「在你眼中,他竟如此重要吗?」 「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你重要!」叶青梧愤懑不已,掌下便不曾留情。 殿外侍卫闻言从外面冲进来,洛熠宸大手一挥,「退下!」 他身形急射,躲过叶青梧的掌风,「既如此,你便不要见他了。」 无波无澜的语调,似是只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殿外夏意与夏至躬身候命。 「卑鄙!」 叶青梧掌掌不留情,洛熠宸左右闪避,始终未曾进宫,不消几招便被打乱髮髻。 「留下来,他可能还有机会活命。」 话音一落,叶青梧收了手,心中暗道一声失策,「记住你的话。」 她迈步出门,夏意与夏至立刻前面带路,张宝端立于洛熠宸身后,「皇上,您是否要……」 「更衣。」 洛熠宸抖了抖衣袍,心中却一阵轻松。 梧桐苑门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叶青梧皱了皱眉,只觉得笔锋有些熟悉,仔细去想却不太清楚了,宫内金砖琉璃瓦三步一廊,五步一榭,怎一个精緻了得。 然而,叶青梧只是稍微扫视几眼,便在夏意的带领下向前行去。 梨花拜谢,枫叶欲红,叶青梧直奔正殿,殿外没有闲杂宫仕,清净安然,若非此处拜洛熠宸所赐,她必然十分喜欢。 「主子休息片刻,奴婢为主子备膳。」夏意屈身行礼,叶青梧挥了挥手,「不急,先去收拾一下你们身上的伤吧。」 她的银针,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两人屈身退下,叶青梧随意在贵妃榻上坐了片刻,蓦然想起远在河南的子女不知如何了,两个孩子从未离她如此久过,不知道会不会想她。 打了个盹的时间,香味扑鼻,掀开眼睛,夏意与夏至带着几个宫女小碎步从外面进来,轻手轻脚的摆膳后又退了出去。 「主子,可以用膳了。」夏意与夏至躬身请道。 叶青梧自两人身上扫过,被银针所伤之处还未处理,她眉眼抬了抬,「我自己可以,你们下去吧。」 「主子……」 「下去!我不喜欢血腥味!」 两人身子一颤,立刻退了出去,叶青梧坐到桌案前,菜色较之那几年更为丰富,引人垂涎。 叶青梧用膳后在宫里走了走,站在宫里的塔角上看了一圈才发觉,这里竟是皇宫内除了洛熠宸的宫殿外最大的一处宫殿,此宫原名应为凝和宫,是为后宫之主皇后的宫殿。 不过,以前为了避嫌,她从未来过此处,更别说进到里面来看看了。 洛熠宸的招可谓釜底抽薪,她带进宫的自然是比较看重的,对她比较重要的,现在竟被他扣押了去,也致使她如今束手无策。 宫女宦官寥寥,叶青梧却发现装饰繁华衣衫首饰及无垠之律应有尽有,她从偏殿找了本书一看便是半天,等夏意和夏至找到她时已然是过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忙不迭为她奉茶,而后恭立一旁,等着召唤。 「可习惯?」洛熠宸迈步走进来,一身明黄,高高在上。 叶青梧放下书,抬起眉眼看向他,「不习惯。」 「哪里不习惯,可用让人重新修缮?」 第76页 叶青梧站起身,看着门外败落的梨花处硕果纍纍,「不必了,无有喜欢之人,无论这处有多富丽堂皇,我住着都不会习惯。」 洛熠宸面色微僵,叶青梧饶有兴致的回身道:「皇上没去看看凉心公主?」 「为何这样问?」 「没人告诉你吗?我把圣旨送与凉心公主了。」 「你……」 洛熠宸恼恨嘆息一声,转身离去。 叶青梧眉心硃砂红艷,眉眼掠过一丝轻笑。 待洛熠宸走远,叶青梧瞥了眼立于门侧的两人,微微摇头,拿起刚才自己看的那本书回了正殿。 凉心公主果然又出事了,抱着叶青梧送与她的圣旨又哭又笑,长发凌乱,面色惨白,口中尽是胡言,竟把满宫宫女宦官吓得不知所措,少了大宫女的调配,都不知是否该上报皇上。 洛熠宸迈步走进宸凉宫立刻名人宣召太医,凉心公主两厢刺激之下竟抱着洛熠宸大哭不已,宽衣解带竟要侍寝,直让洛熠宸点了她的穴道令她昏睡过去方才脱身。 宸凉宫内外被伤的侍卫宫女被重新换过,洛熠宸直守着凉心公主再次醒来,她神色哀戚,听话的吃了药,却没有像之前那般激动。 「宸哥哥,我是不是让您丢脸了?」 大掌抚过她的青丝,洛熠宸说道:「莫要多想,好好调养身子,朕会让人加强防卫,不会再出此事的。」 凉心公主垂着头艰难的点了点头,「凉儿谢过宸哥哥。」 「好生休息吧,朕为你换了宫女和太监,你看用着顺手吗?不喜欢朕再给你换。」 「好,宸哥哥也回宫休息吧。」 洛熠宸陪着她用了晚膳方才离开,站在宫道的岔路口,张宝端见他迟疑不动,不由问道:「皇上,娘娘第一天回宫,又不喜人陪伴,您是否过去看看?」 洛熠宸看了他一眼,復又往梧桐苑的方向走去。 此刻梧桐苑内灯火通明,叶青梧沐浴之后一身不伦不类的红衣,长发挽起,正在进行晚间练习,自两颗枫树之间来回跳跃,速度之快竟让人眼花。 夏意夏至两人捧着汗巾茶水立于一侧,见洛熠宸到来,立刻屈身行礼,洛熠宸蹙眉看着她来回弹跳,大惑不解,却一声未出静立一旁,眸光落在她身上,波澜未经。 小半个时辰后,叶青梧不再弹跳,转而躺在实现令夏意准备的垫子上开始仰卧起坐,动作迅速,面色带着微微的潮红。 忽然,她只觉得身侧一沉,熟悉的气息袭来,洛熠宸竟在她身侧躺下,与她做起相同的动作,叶青梧哼笑一声,忽然起了坏心思。 一千个仰卧起坐之后,叶青梧调整气息坐在地上,柔软的身子寸寸压下,洛熠宸在她一旁,有样学样,丝毫不觉尴尬,几个入门动作之后,叶青梧双膝合拢,跪坐在床上,上半身向前倾,胸腹部贴腿,下额紧贴垫子吸着气,双臂伸直向前滑动。 夏意夏至一阵惊愕,张宝端立于一旁立刻低头垂眼,洛熠宸的脸则「啪嗒」一下掉了下来,周身温度骤降,叶青梧缓缓舒展身子,侧头看向他,「怎么?不学了?」 「哼!」 洛熠宸当即站起,一甩袍袖,大步离开。 叶青梧摸摸鼻子,慢悠悠的站起来又练了几组蹲跳才回宫歇息,沐浴之后,她走进寝宫内室,吹灭烛光,她先前行了两步忽觉不对,一掌朝着床上挥去,洛熠宸翻身躲过,「是我。」 一上一下,一坐一立,叶青梧冷声道:「滚出去!」 第77章 包藏祸心 「你是朕的皇后。」 「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认为!」 「终有一日,你定会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他志在必得。 叶青梧一甩袍袖走到贵妃榻上躺下,凉声道:「可惜,皇上,我已经走远了!回来的路,早已认不得了!」 「无碍,江山万里,皆是归途!红妆遍地,我会为你引路!」 他的信誓旦旦换来她一声不屑的冷笑,自贵妃榻上闭上眼睛,两人自此睡下,第二日清晨张宝端带着宫人前来为皇上洗漱更衣,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叶青梧,当下便被打翻了用具,「滚出去!」 洛熠宸面无波澜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张宝端,「继续!」 宦官再次打来洗脸水,叶青梧忍无可忍正欲夺门而出,却听到洛熠宸淡淡的声音,「你要习惯有朕。」 「呵,怕是一辈子都习惯不了了。」 「别忘了,你的属下还在朕的天牢里。」 袍袖舒展,叶青梧在偏殿换了衣服,等洛熠宸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她已然持剑在宫中晨练了,剑招凌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洛熠宸驻足在旁看了一会儿,张宝端几声催促才抬步离开。 出乎意料,叶青梧早膳结束,自宫中转了一圈,想着还要再惹点什么乱子,毕竟,梧桐苑内一个守卫都没有,比之曾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琼华宫,梧桐苑奢华不少,却也自由许多。 洛熠宸没有束缚她的自由,叶青梧有些意外,却也知道,他并不畏惧她再做出一些什么事情。 「主子可要出去走走?御花园的花儿开的正好,不如您去看看?」夏意摆上一盘葡萄,龙眼大小的葡萄水灵灵的,叶青梧扫了一眼,这宫殿辉煌,器皿精緻,其实,不过是一个奢华的牢笼罢了。 第77页 「去琼华宫走走吧。」 她站起身,走出宫殿,夏意和夏至随后跟上,红衣翩然,她的衣柜里此时放满了红妆,如血一般。 昨日之事,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传遍皇宫,各处太监宫女见到她纷纷行礼,恭谦有礼,像她从未在宫中离开过一样。 叶青梧特意向前走了几步,走到转弯处停下步子,这才听到几个小太监窃窃私语。 「你们知道不,刚才过去的那个就是修养了几年的贵妃娘娘,皇上太宠爱娘娘了,身子刚好就要封皇后!」 「是啊是啊,是正红呢,这宫里,就算是凉心公主也不敢穿呢。」 「皇上对娘娘可真好啊。」 各种艷羡之声不绝于耳,叶青梧听着心中冷然,五年前,洛熠宸在这皇宫里,在朝廷上,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她本来可以戳穿,现在却给了他一个良好的补救的机会。 琼华宫也因修缮梧桐苑,而得以修正,已不復上次来时落魄,虽不想梧桐苑富丽堂皇,至少不会积尘满地。 布置依旧,叶青梧支开夏意夏至在宫里转了一圈,发现后院的荷花池竟也清理干净了,莲花满池争相绽放,映日荷花点缀其间,她不禁向前走了几步,露出入宫来的第一个微笑。 忽然,她觉得脚下一滑,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前滑去,与此同时,耳后一声破空之声袭来。 叶青梧心知不妙,强行扭动身子朝一侧翻滚,脚腕似被什么东西牵引住,一动便是生疼,犹如剜心。 箭头擦着她的肩头险险擦过,青梧一手撑地,身子用力向右翻转,另外一只手亮出袖中短刀,手上运力朝下划去,一下竟然没能砍断束缚住脚腕的东西,她眉头一皱,反手几根银针便甩了出去,正对着之前所来的那个方向,只听「噗噗」几声,银针刺入那人身上,便是一声声痛苦的闷哼。 叶青梧不敢耽误,短刀再次朝着脚腕划下,脚上力道变轻,她在荷塘边的软泥上抬起脚这才发现竟是一根天蚕丝,柔韧有利,非神兵利器刀割不断,火电不着。 叶青梧嘆了口气,当真太大意了才会被人打了招唿。 不过,这种天蚕丝能难住别人,但难不住她,叶青梧从指上退下一颗指环,与平常人所戴指环看似无异,却见叶青梧轻轻在顶端按了按,便有一小小的精巧机关露出,将天蚕丝扣于其中,只「啪」的一下,天蚕丝便断了。 痛感密布,叶青梧吸了一口冷气,强忍着疼痛从将天蚕丝洗漱收好,夏意和夏至也到了,一人来扶她,一人去制服刚刚偷袭她的人。 「主子,您怎么样?」夏至焦急的问。 「无碍。」叶青梧摆手,迈步欲走,却被夏至扶住,「奴婢来扶您。」 叶青梧不动声色的避开她的手,将那一团天蚕丝递给她,「清洗干净拿给我,顺便再去看看那边的树下是不是有东西?有人就抓住。」 夏至不敢耽误,立刻接了天蚕丝朝那边的大树跑过去,夏至此时也抓到了那个被叶青梧所伤,意欲逃跑的人,一身宫中禁卫军的打扮,此时胸口处有三根银针尽数没入盔甲,疼得脸色煞白,汗大如豆。 「主子,这傢伙跑不了了,奴婢先去请您至前厅稍作,宣了太医如何?」 「去吧。」叶青梧看了眼被抓住的那个侍卫,又看了看夏至,先回了正厅。 夏至那里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线索,只是在后面的柳树上找到一只滑轮一样的东西,叶青梧拿在手里微微笑了笑,眼中却闪过狠光。 夏意去宣太医,夏至找了绳子将那侍卫模样的人五花大绑起来,丢于外殿,用水盆取了水帮叶青梧清理伤口,叶青梧坐于贵妃榻上,撩起裤脚,脚腕上已经红肿一片,鲜血淋漓,夏意惊唿一声,跪在她的脚下,「奴婢保护主子不利,请主子责罚。」 叶青梧打量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与你无关,起来。」 她指着冷水中的帕子说道:「拧干帕子给我。」 「是,」夏至立刻将帕子拧干,跪在叶青梧身旁帮她小心擦拭,谨慎模样如对待珍宝一般,叶青梧看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帕子,自顾自的擦拭起来,满不在乎的模样使得夏至又是一声惊唿,「主子!」 叶青梧将脚踝上的血渍清理干净,扬手将帕子丢进盆中,从袖间掏出一个红色的瓷瓶拿掉塞子便往伤口上撒去,夏至忙磕头道:「主子,夏意已经去请太医了,是不是等太医来了之后再行处理?」 「不必。」叶青梧撩了她一眼,手指抖了抖,白色的粉末自红色瓷瓶中洒出来就要落在她脚踝的伤处,就在此时,一阵掌风袭来,药粉四散,叶青梧脸顿时沉了下来。 洛熠宸大步铿锵有力走进来,「听说你被偷袭了,怎么会这样?」 叶青梧抬起头,舒展双腿一只手撑在旁边的几案上,「人多眼砸,人心难测,我被偷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青儿……」他敛起眉心,「你在责怪我吗?」 「您是我吾皇万岁,责怪二字怎敢当?」叶青梧淡淡的瞄了他一眼,又一次曲起腿准备上药,洛熠宸此时已走至她面前,这才看清楚她的脚踝。 被细细的天蚕丝用勐力向前拖过,叶青梧脚踝上皮肤已然被尽数割开,有少部分血肉模煳,此时仍不断有鲜血渗出,只是她身穿红色衣裙并不太明显。 第78页 如此伤势,纵是洛熠宸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叶青梧却始终面色如常,白色的药粉眼看又要落下,手腕却被洛熠宸擒住,「此伤与其他伤势不同,太医也马上就要到了,还是先等太医来了之后再做处理吧。」 「不必了,小伤而已。」 叶青梧挣开他的手,却又被他牢牢抓住,洛熠宸一挥手,「退下!」 夏至和刚刚才小跑着过来的张宝端气还没喘匀,立刻躬身退下,并替两人关好殿门。 洛熠宸目光如炬盯着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怎的变得这样倔强?腿变成这样也一声不吭。」 「说与不说有何分别,都没有人心疼罢了。」叶青梧用力将手挣脱,将药粉洒在伤口处,又拿起纱布一圈圈包扎起来,不多一会儿便将脚上的伤处理好了。 洛熠宸面色复杂,却心有不甘,「如何就没人心疼了,是你不给我机会!」 「我敢吗?」叶青梧从贵妃榻上下来,试着走了两步,洛熠宸的脸色越发阴翳,两步上前正要将她抱起,却见叶青梧一个转身躲开了他的手,「我怎知道,你的心疼是不是包藏祸心,毕竟,皇上是有前科的人。」 「朕不会再做那样的事!」 「谁说的准呢?」 叶青梧袖子一甩,打开殿门,夏意正带着江鹧鸪在外面候着,江鹧鸪上次出宫满心以为能找到叶青梧,没想到却是空跑一趟,此时见到她不免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却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脸色一变,「姑娘,您受伤了?」 「小伤,已经处理了。」叶青梧自他身旁经过,看向被夏至看守起来的那个侍卫,他见她出来眼睛里立刻放出兇狠的光,喉头滚动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叶青梧扬手两个巴掌,又是一击重重击在他的后脑,那人立时咳嗽起来,两颗带着鲜血的牙从口中吐出,被叶青梧一脚铲飞,这才看向他,「你是何人?因何要刺杀于我?」 第78章 不能有孕 「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说的!」他被夏至摆成一个跪在叶青梧面前的姿势,心中却多有不服,面带狠光。 「杀你?」叶青梧哼笑一声,「想死容易,想活却难。」 她向后退了两步,看向江鹧鸪,江鹧鸪躬了躬身子,从药箱中取出一包银针朝他走过来,眼光下银针熠熠生辉,洛熠宸瞳仁微缩,这针竟与叶青梧所用之针相同。 江鹧鸪站在那侍卫面前,劝道:「你现在说了,或许是一件好事。」 「我不会说的,有能耐你杀了我吧!」侍卫大喊。 江鹧鸪摇了摇头,似是嘆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我了。」 叶青梧腿上有伤不能久站,夏意与张宝端搬了软榻出来,分别请两人坐下,奉上茶水,叶青梧靠在上面,缓缓阖上眼睛。 树荫之下,洛熠宸看着她,转头再看向江鹧鸪,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江鹧鸪自药箱中拿出一只药瓶,令夏至拿着放于那侍卫面前,瓶塞拔开,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袭来,侍卫立刻转身欲躲,江鹧鸪立刻抬手点住他的穴道,从针袋中抽出几根银针,分别在他鼻子周围的几个穴道上刺入,深浅不一,不一会儿,侍卫便面现惊恐,「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闻不到了?是不是没有味道了?是不是?」 「告诉他!」叶青梧淡淡的说。 夏至立刻说:「有,奇臭无比。」 侍卫被抬起头看着夏至的脸,那眼中淡淡的嫌恶的看着瓷瓶的样子毫无作假之意,他不由更加惊恐起来。 江鹧鸪看了叶青梧一眼,朝她点了点头,一根银针自那侍卫的眉心刺入,又抽出两根银针,分别从他的眼角刺入,不消一盏茶的时间,那侍卫惊恐的声音响起来,「我,我怎么看不见了?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一心求死,不将实话说与娘娘听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你只要能听会说便好了,五感之中其余三感无须再要。」他语调平淡,无喜无怒,却如魔音入耳,令人心神俱颤。 洛熠宸紧盯着他,此人在他眼皮下五年,他竟不知他还有一手逼供的好本事,这个人,从未忠于自己。 视觉和嗅觉相继失去,被封了穴道他的手脚也禁不住微微发抖,江鹧鸪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刺杀娘娘?」 「……」回答他的是一室寂静。 叶青梧扬了扬手,示意他继续,夏至此时将那奇臭无比的药瓶收了起来,空气中还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臭味,令人不禁想要捂住口鼻,叶青梧却像什么都没有闻到一样,淡然坐于榻上。 江鹧鸪令人将那侍卫挽起袖子,摆成一个大字型,置于地上,他在他四肢上再次时针,未过多久,便听他惊骇的大叫,「我的手,我的手!」 江鹧鸪做完这一切站起身子,立于一旁,朝叶青梧拱了拱手,「姑娘,已然施针完毕。」 叶青梧稍稍点头,朝他伸出手臂,「给我搭个脉吧。」 夏意立刻备水让他净手,稍后江鹧鸪来到叶青梧近前,一条丝帕搭在叶青梧脉上这才落手诊脉,不过几息之间,他惊愕抬头看向叶青梧,叶青梧只是把玩着一块玉佩上的璎珞,不言不语,江鹧鸪一瞬之间恢復表情,面色却又恭敬了几分。 片刻之后,他收了手,洛熠宸问:「如何?皇后的身子无大碍吧?」 第79页 江鹧鸪躬身朝他作了个揖,答道:「回皇上,臣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娘娘。」 洛熠宸看了他一眼,令他继续,江鹧鸪便问道:「娘娘五年之前可否落于寒水之中?」 「是。」 江鹧鸪点点头,「这便对了,娘娘的身子曾落于寒水之中,后必保暖不及,落下伤寒之症,每逢阴冷之时身子会疼,此外,娘娘忧虑过重,万不可劳心伤神啊。」 洛熠宸闻言眉心拧的更紧,「可有对症之法?」 「臣写个方子,先为娘娘调理一番吧?若不能调理的当,之后怕是再不能有孕了。」 洛熠宸瞳仁一缩,张口就要说个「好」字,叶青梧却道:「子嗣有无并不重要,调理且不必了。」 「姑娘!」江鹧鸪语气重了些,看了洛熠宸一眼,方才说道:「姑娘且相信我,我定会寻得可解之法,为您接触病痛的,姑娘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身边之人着想才是。」 叶青梧手上动作略僵,握着那璎珞一点点收紧,不屑的道:「心病无医,你不必劳心费神了。」 「青儿!」洛熠宸低叫了一声,「你不想调理也无碍,若有一日你去了,叶家上下,朕会请他们为你随葬的。」 叶青梧一惊,「洛熠宸!」 目光相对,叶青梧方才察觉洛熠宸眼中深沉之意,心一点点沉下来,「好,只是喝药而已。」 「娘娘要好生修养,若能不生气,便不要生气才是。」 叶青梧抬了抬手,江鹧鸪从地上起来,这时,被放在地上躺着四仰八叉的侍卫发出一阵烦躁的叫喊声,叶青梧瞄了一眼,江鹧鸪立刻上前,「你是何人?」 「娘娘,这人是不是……」夏意有些不确定的问。 叶青梧摇摇手,「无碍,不过是无感失了三感罢了,死不了。」 夏意看了洛熠宸一眼,见他也在喝茶,便不再言语了,叶青梧勾了勾唇角,「人有五感,形、声、闻、味、触,他已丧失三感,不过是目不能视、鼻不能嗅、触而无感罢了,长此以往,会感觉恐慌、产生幻觉、反应迟钝、紧张、焦虑,会一点点攻破人的防线,而不能自知。」 当场中人面面相觑,竟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脚,仿佛所说之人是自己一般,令人闻而胆颤。 洛熠宸放下茶碗看了她一眼,「你是如何知道?」 「实验所得。」 他目光一滞,竟落在她身上半晌没有挪开。 叶青梧咯咯一笑,「怎么?是不是觉得我无比恶毒?不是做这当朝皇后的人?」 「……没有。」他再次端起茶杯喝茶,喝了一口方才说道:「圣旨已下,便不会更改。」 「那不知……皇上这次要在我身上取走何物?」 第79章 真心假意 她吟吟浅笑隔着一只桌案瞧着他,清风拂动,吹起树叶拂动,他脸上却无有任何变化,半晌之后才开口。 「你多想了。」 说完,他便移开目光,看向江鹧鸪,问道:「江鹧鸪,行了吗?」 江鹧鸪回身行了个礼,说道:「皇上,娘娘,此人已经交代,他叫王彪,是皇宫侍卫。」 说道这里,他看了叶青梧一眼,叶青梧点点头,「继续。」 「那日娘娘闯入宸凉宫被侍卫拦住时娘娘曾打伤了那个侍卫,不巧,那侍卫便是王彪的弟弟,按照他的交代,是为弟报仇。」 「仅此而已吗?」叶青梧问,却又不等他回答,便从软榻上起来,「江鹧鸪,你这几年,本事一年不如一年了。」 「请姑娘责罚。」江鹧鸪躬身道。 「罚?罚你什么?扣掉你眼睛?」 江鹧鸪脸色一变,「姑娘……」 「瞧着。」叶青梧自针袋中取了一根长约三寸的银针,在王彪面前蹲下身子,超微一分辨便扯掉他盔甲上的护心镜,银针穿透盔甲,在他的心尖上扎了进去,不过眨眼之间,便听王彪一声悽厉惨叫,毫无防备的人不禁浑身一个激灵。 叶青梧手掌一拂,王彪身上的银针扫落,他四肢抽搐着蜷缩起来,立刻摸索着抓掉被刺在心口的银针,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叶青梧负手立于一旁,冷声道:「若你实言相告,我可为你解除这等痛苦,若不然,你便熬着吧,这针拔了,你总是想死,也无可能。」 「你,你……真……狠毒!」 「多谢夸奖!对别人不狠就要对自己狠,你看我很像对自己吓得去手的人吗?」 叶青梧瞥了他一眼,回身坐于榻上,洛熠宸看着她的腿,行走间似无病无痛,若非先前见到,怕是连他都矇混了过去。 日光见涨,外面越来越热,叶青梧却饶有兴致,惨叫声中,她看着洛熠宸说:「对弈一局,可有兴趣?」 「好。」 立时有人去取棋盘,叶青梧歪了身子靠在榻上,那惨叫声似是根本不能入她的耳一样,靠在软榻上惬意舒适。 这里的棋皆是围棋,叶青梧前生甚为喜爱,一向多有研究,还曾冒名参加过国际大赛,后因身份诸多不变而退出。 棋盘棋子放于面前,黑白棋子皆是精雕细琢而成,她伸手如玉壶之中拨了拨,棋子细碎之声不绝于耳,洛熠宸已然摆好架势,「你先下。」 叶青梧也不客气,捻起一颗白子落于棋盘之上,而后便抬手朝他一笑,「皇上请。」 第80页 叶青梧的棋力洛熠宸前些年便早有领教,且她不是见他身份高贵便相让之人,此时见她落子便知她是认真的,于是也认真起来。 一时间,琼华宫里静极了,除了王彪的惨叫声外,只有棋子与棋盘的碰撞上,清脆且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那王彪终于忍耐不得,「我说,我说,饶了我吧!」 叶青梧闻言抬了抬眼,便又落回棋盘之上,洛熠宸也看了一眼,他倒是有些好奇,看了江鹧鸪一眼,谁知江鹧鸪却低眉垂眼立于一旁,似是不存在一般,他不免心中气恼,注意力稍微分散,棋子被杀死一片。 「皇上,莫不是不想下了?」 「这人吵得实在心烦意乱。」洛熠宸丢掉棋子,令她看向王彪,叶青梧呵呵一笑,动手一颗颗将棋子捡起来,却没有放回玉壶之中,而是斟酌之后再放回棋盘上,自己与自己下了起来。 「是,是凉心公主……除了我,还有……一人,便是扯动那金线之人,金线牢固,是伤人……利器,公主知我因弟弟受伤……心中不甘,……特令我潜伏在此,刺杀于你……」 「胡言乱语!」洛熠宸一声冷喝,抬手便是一掌,只听一声惨叫,王彪竟然死了。 叶青梧微微一愣,忽然什么心思都没了,棋盘向前一推,棋子散乱一片,她拍拍衣袍从榻上下来,「回宫吧,老江我伤药没有了,记得配好伤药送与我处。」 「是!」 江鹧鸪一躬身,夏意与夏至立刻跟上,洛熠宸竟微微失了神。 「皇上,午膳时间到了。」身后,张宝端低声请示道。 「就摆在梧桐苑吧。」 洛熠宸抬步跟上,速度较之之前快了许多,不想一路竟还是没有遇上叶青梧。 红衣飘然,叶青梧几乎快要飘起来,脚上绷着一股劲在走,直到回宫才发现,脚踝上的伤竟再次渗出血来,染湿裤脚。 「主子,奴婢再去宣江太医来为您看看吧。」 叶青梧轻飘飘的递去一个眼神,夏意行了个礼,立时转身离去,夏至再次备了纱布、清水等物,叶青梧有点无奈,身边已然没有止血药粉了,只能江鹧鸪过来。 江鹧鸪刚走到御花园便被夏意截住,一路拖着跑进梧桐苑才知叶青梧的脚竟伤的如此厉害,他不敢小视,清理、上药、包扎,小心翼翼的处理好已然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期间叶青梧便靠在贵妃榻上看书,不吭一声,不置一词,令人怀疑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包扎过半时,叶青梧说:「你们先出去吧。」 夏意与夏至应了一声,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便领命退下,殿门关上叶青梧才嘆了口气,「几日可好?」 「姑娘切不可再如方才那般行走了,务必要修养十日才好,刚才属下看了,虽未伤及筋骨,可伤皮肉如此之深亦是难愈,这几日,姑娘定要听我的才是!」 「小伤而已,何至于如此小题大做。」叶青梧并不在乎,前世伤势危及生命不知几次,还不是一样执行任务。 「姑娘!」江鹧鸪加重语气,脸色沉重的道:「若未能好好修养,定会留下伤痛,这几日我会每天来为您上药的,还有您的身体,我也会好生调理的,还希望姑娘给我一个机会,能够让我尽一尽自己的本分。」 「行了行了,说的这么惨,我知道了。」叶青梧按了按额头,看着他收了手,将止血药粉放于桌案之上,才又说道:「多给我留下一些药,我出门走的急,带的不多。」 江鹧鸪嘆了口气,又从药箱里拿出几个瓷瓶,分别将功效与用法说与她听,便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这是何意?」叶青梧笑了笑,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起来吧,当年之事并不是你的错,隐瞒有孕之事也是我自己的主意,当年,就算你跟他禀报了,我能得到的也不过是一碗落子汤而已。」 「姑娘!」江鹧鸪惊唿一声,似有不信。 叶青梧抚了抚心口,五年了,那道刀口早已结成伤疤,再也挥之不去。 「不会有错的,他为我做那么多,究其根本,不过想诱我爱他,只有我爱上他,那血才能救得了凉心公主。呵,也不知从哪里听到的传言。」 「可若皇上看在子嗣的份上……」 「我入宫的那一夜,他便告诉凉心公主,不会有女人生下他的孩子,纵然你告诉了他,那孩子也逃不过一死,枉我意图救他,不过是徒留笑柄罢了,老江,我的身子,能撑多久?」 「有属下在,定当保姑娘百岁无忧。」 「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她从贵妃榻上起来,弯腰硬是将他扶起来,说道:「我不强求,最多十五年,如此,即可。」 十五年,刚刚好能看到南砚和子苏的人生定格,她便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姑娘这是……」 「如你所想。」她微微笑着,曾经便是故友,即便多年不见,江鹧鸪仍是能一语道破她的心思,他的语气立时欢快起来,「如此说来那……」 叶青梧做了个隔墙有耳的动作,他脸上的笑意才收了一些,却仍是止不住的高兴,「姑娘能安然活下来已是命大,属下必当竭心尽力为娘娘调养身子,必不负娘娘所託。」 叶青梧点了点头,江鹧鸪立刻收拾药箱,恭恭敬敬的对她行了个礼才退下去。 第81页 夏至进来,走至叶青梧跟前说道:「娘娘,皇上在外殿传了膳,奴婢陪您过去吧。」 「不必了,替我把床收拾一下,昨夜未能安寝,我想休息一下。」 「陪朕用膳。」洛熠宸一身明黄应着阳光,晃人眼神,夺人眼球。 叶青梧眉眼微抬,「想要陪皇上用膳的人多的是,皇上还是去找别人吧。」 夏至站在一旁,不由有些为难,叶青梧却重新躺在贵妃榻上阖了眼睛,脸上就是四个字,皇上请便。 她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立刻激怒了洛熠宸,他袍袖一挥,对着夏至吼道:「出去!」 夏至福了福身子,却有些担心的看着叶青梧,「皇上,娘娘身上有伤,您……您……」 她没说完便再次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叶青梧躺在贵妃榻上,却被洛熠宸一把拽了起来,双手捏着她的双肩,「你怨朕把王彪杀了?」 「天下之大,万民是皇上的万民,生或者死,皆由皇上定夺。」叶青梧掀开眼睛,目光平淡,无悲无喜,亦无怒无哀。 洛熠宸的心仿似被人点了一只火把,怒不可遏,「你为何总是这样?生气也好,高兴也好,就不能说吗?」 「我没生气,亦没高兴,说什么。」叶青梧波澜不惊的拨开他的手,「我的喜和怒,早已用光了,如今,我已没有气力去做任何一个表情,皇上,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你想要的东西,只要开口,会有无数的人满足你。」 「给彼此一个机会就这样难吗?」 「给彼此一个机会做什么?」叶青梧闻言笑了,「你我之间,始于阴谋,终于伤害,纵然有机会,你我也并不会相爱,既如此,何必浪费感情和精力。」 一番话冠冕堂皇,却又述说着她的心死神伤,洛熠宸无言以对,甩着袖子从内殿离开,一桌佳肴无人问津,可怜江鹧鸪回到太医院屁股还没坐稳又被传到了南书房。 「朕问你,皇后的病,到底如何?」 「沉疴宿疾,若想治癒,难!」 「为何?」 「皇上不知,娘娘出生之时便气血双虚,皆因丞相大人一直命人为娘娘调养,又习武健身,才渐渐恢復如常人,入宫之后娘娘深思忧虑,恐因个人牵累家人,时常夜不能寐,那香……对娘娘也有害无益,」他跪在地上,悄悄的抬起头看了洛熠宸一眼,却见对方目光狠戾,脖子一紧,顿了顿才梗着脖子继续说:「医道上讲,缺什么补什么,可气血靠养,实不相瞒,皇上取走的那三碗血是娘娘的续命之血,按说当时娘娘不会活下来的,臣不能想像娘娘是如何活下来的,但身入寒潭,寒气入体,不好驱逐,怕是除了阴冷时身体疼痛之外,缺血之症亦十分严重。」 「她不是……」洛熠宸只觉身上的温度点点滴滴皆因这一番话而抽走,如住冰窟,「为何她从未说过她的身体……」 「在主子心中,皇上若有一分宠爱是真的,也定会关心了解,再做打算。」既是在洛熠宸面前称唿了叶青梧为姑娘,江鹧鸪索性也不再遮掩,对他仍是恭敬,却无臣服之心,话中还带了几分指责之意。 洛熠宸瘫坐在龙椅上,袖间双手冰凉,紧攥成拳,「朕看她面色还好,功夫也好,怎的会这样严重?」 「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罢了。」 「朕命你不计一切代价,一定要治好她!若有需要,尽管跟朕提!」 江鹧鸪磕了个头,说道:「若皇上此话出自真心,臣请皇上短时间内切勿再让主子动武了,否则伤口恢復更是难上加难。」 江鹧鸪退下后洛熠宸一人孤坐于龙椅上,他做事从无后悔,这一次却开始怀疑所做之事是否值得。 掌灯时分张宝端进来才发现他整个下午竟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 「梧桐苑可传膳了?」 「传了,不过娘娘进食似乎不多。」 洛熠宸看了他一眼,张宝端知道他想听什么,便又说道:「娘娘睡醒便传膳了,可能是才睡醒胃口不太好吧。」 他说完垂下头等着洛熠宸发话,洛熠宸顿了一会儿,才说:「摆膳吧。」 晚膳时,张宝端见他胃口不错,又试探着说:「这道参汤是凉心公主先前命人送来的,皇上,您尝尝?」 洛熠宸愣了一下,点点头,张宝端为他盛了一碗,淡淡的味道很合他的口味,喝完便又让张宝端盛了一碗。 晚膳后,张宝端为他换了一身玄色常服,问道:「皇上,今晚上您歇在哪儿?」 第80章 观音送子 洛熠宸盯着这一身玄色看了一会儿,张宝端以为他不喜欢这身衣服,正要说话,洛熠宸淡淡的说:「梧桐苑。」 张宝端心里有了谱,梧桐苑与其他任何一个宫殿都不相同,无须事先传话过去,而且,怕是从今之后干泰宫都要空置了,但是他不懂,明明一国皇后,非要把宫殿改成梧桐苑做什么。 「你们主子呢?」到梧桐苑的时候夏意与夏至两人在后殿外面守着,里面似有水声哗啦,两人隐有焦急之色,见到洛熠宸过来便是眼睛一亮。 「主子在沐浴,不容我们随侍,皇上您快进去看看吧。」 夏意话音未落,洛熠宸已经推门走了进去,殿内叶青梧身处水池之中,洒满花瓣,她一只脚吊在水面之上,并未沾到,洛熠宸见状才松了一口气,「为何不让宫女帮你。」 第82页 「我自己可以。」 叶青梧抓过一侧的衣袍,身子一盏,不过几息之间已然穿戴整齐,洛熠宸上前运功将她髮丝烘干,又说:「江鹧鸪不是说了,不让你动武。」 「想要约束我的人太多了,难道我都要一一听话吗?」 叶青梧像一只刺猬。 洛熠宸这样想。 他没给她自己走回寝殿的机会,抱起她便往寝殿里走去,夏意与夏至二人见两人安然出来,洛熠宸也没有命人宣太医总算放下了一颗吊着的心。 洛熠宸直接抱着她回了寝殿,床榻早已收拾整齐,洛熠宸将她放于床上,烛光摇曳间觉她一身红裳甚为撩人,不由探过身子,正欲一亲芳泽却被狠狠甩了一个巴掌。 「你以为我能动和不能动一样吗?」 洛熠宸被扇的侧过头去,扶在床边的手一点点揪紧床褥,极慢的转过头,看着她说:「睡吧。」 掌风拂动烛光,落下床帐,叶青梧直觉他的气息再次来临,她闭了闭眼睛,让自己不要太激动,结果下午睡的太多她却睡不着了,盯着帐顶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洛熠宸问:「这几年,你去了哪里?」 她转过身子背对着他,默默的装作没有听到,一来,那些过往她不想提及,二来,她会想起孩子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何时把方怀放了?」 「等你愿意自己留下来的时候。」 「现在留在这里也是我自愿的。」 「不,你是被我逼得,不得不留下来。」 叶青梧想了一会儿,说:「其实就算你不逼我,我也会留下来。」 身边是良久的一阵沉默,她感觉到一双锐利的眼睛在穿过黑夜的幕布看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内心,在许久之后,她才听到他问,「为什么?」 有微风从打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很怡人,透过床帐,还可以看到月光皎洁,只是,人影再也不能成双。 「这里有我想杀的人。」 「……」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和内心,洛熠宸竟不知该怎么改变她,她要的,他不能给,不会给,他能给的,偏偏又不是她想要的,他的一生第一次遇上这种难题,洛熠宸不知该如何化解。 第二日起床,洛熠宸早已不在,早膳十分方怀被夏至领着走进来,叶青梧挑了挑眉,打量了他一番,没受伤,想来只是禁锢着不让他见她。 叶青梧看了夏至一眼,「再拿一副碗筷,坐。」 后面已经是对着方怀说了,方怀看了看环境,摇摇头,「姑娘,这不好吧。」 「陪我吃,一人吃没意思,都不想吃。」 「那倒是,以前陪您吃的都是小……」方怀抿了抿唇,「嘿嘿,以前也都是我们陪你一起吃。」 等夏至将碗筷取来,他便在叶青梧的一侧坐下来,努力不表现的生涩。 此后两天,洛熠宸没再出现,叶青梧有些奇怪,却因脚伤又有方怀和江鹧鸪守着,便只能窝在梧桐苑不能动,更没有人来陪她玩,除了看书便只能自己跟自己下棋,一时生活无趣急了。 这天傍晚,洛熠宸派人送了一尊像来梧桐苑,叶青梧满不在乎的发现竟是一尊白玉雕刻而成的送子观音像,雕工精緻,玉色通透,可就是这观音她很不喜欢! 「拿回去!」 「这可不行!」一道爽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叶青梧转头望去,洛青阳就在门外走进来,朝她抱了抱拳,说道:「这可是皇兄特去归元檀寺为你求来的,拿回去你要皇兄送与谁啊?」 一连三天了,梧桐苑总算有个人来,叶青梧快步向前走了两步,便听夏意与夏至跟在身后低唤,「娘娘请小心,您的脚还没完全好。」 叶青梧烦躁的甩了甩袖子,「你如何来了?」 「为你送这观音像啊?皇兄在后面,更衣之后便会过来。」洛青阳不客气的坐在软榻上,咕噜噜喝了一碗茶,说道:「这什么东西都能送,若把这观音像送走了,岂不是把皇兄送走了?我给你找个地方安置如何?」 「不必,夏意放到库房里去吧,我不想见到。」叶青梧摆了摆手,神色冷淡的命令。 夏意捧着那一尊白玉送子观音看看叶青梧,又看看洛青阳,进退不得,叶青梧却根本看都没看一眼。 洛青阳笑道:「像你这样不喜欢皇兄赏赐的人可不多。」 「是没有?还是不多?」 「哈哈,」洛青阳笑着摇了摇头,「对对对,是没有,是没有。」 「你与他一同去了归元檀寺?」叶青梧也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打量了他两眼。 当年,就是归元檀寺的老方丈见过她之后给她下了命格,却不知道是谁说她的血能够救人? 「是我陪皇兄一起去的。」 叶青梧撇了撇嘴,默不作神,洛熠宸进来见夏意还捧着那尊送子观音站在原处稍稍皱了皱眉,「怎么还捧着,放下吧,就摆在……」 「嗖……」 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其他人皆是一惊,谁都未曾想到,叶青梧不喜这尊白玉送子观音竟至如斯地步,夏意一个飞身,躲过叶青梧射来的银针,银针刺进她身后的一个花瓶里,只听一阵细碎之声,不过眨眼之间,高约两尺的花瓶沿着银针射入的那一点纹路细碎的裂了开来。 第83页 第81章 以死效忠 洛熠宸看着她,目光阴沉,好一会儿才说:「既然皇后不喜欢,就摆到偏殿去吧。」 这一步退让让叶青梧没再说话,大不了,以后不再去偏殿就是了。 洛青阳摸了摸鼻子,方才觉得一阵尴尬,「既然皇兄来了,礼物我也已送到,便不多呆了。」 行了个礼,洛青阳退下,叶青梧默不作神的坐于椅子上,悠哉乐哉,他摇了摇头,又看了洛熠宸一眼才转身离去,刚走至门口,方怀从外面进来,差点撞上。 方怀现已知道了叶青梧被封为皇后的事,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便走到叶青梧面前,躬身道:「姑娘,出事了。」 「何事?」叶青梧放下茶盏,坐直身体。 方怀将手中纸条地上,叶青梧展开一看,眉心当即皱起,不做任何耽误,起身便道:「走!」 洛熠宸与尚未走出去的洛青阳皆是一惊,洛熠宸立刻将叶青梧拦住,「你要去何处?」 「去我该去的地方。」叶青梧扒开她手臂上的手,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总之不是这金碧辉煌的深宫大院。」 她一甩袍袖,身子直接飞起,瞬息之间飘于殿外,缥缈之声从半空传来,「十日之后,河南地区大雨将至,半月不歇,往皇上早作安排。」 「你说什么?」洛熠宸再想去问,叶青梧已不知所踪。 「传令回去,所有沟渠,加紧挖掘,召集能召集的所有人,务必打通所有沟渠,距黄河较近的地区,更要加紧挖掘,最好能够打通,另外准备好防汛,所有已挖掘而成的沟渠暂停挖掘,打通沟渠与蓄水池之间的连结,女人与小孩将家中房子加固,避免被大雨冲垮,如果没人相信会有大雨,便让他们去翻县志,让他们亲自去看,是不是每次黄河水患后不久便会出现大雨不歇的情况。」 叶青梧话音未落方怀反驳之声便响了起来,「姑娘,今年黄河水患,恐怕就是各地衙门也没有太多粮食啊。」 「调集!」叶青梧攥了攥拳头,「前些日子我令各地收粮食,本来是想用作种子,不想朝廷上给了不少,如今,那些粮食便用来解这燃眉之急吧。」 「是,我这就去下令!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知道大雨会下到什么时候,这点粮食恐怕不够,等到朝廷知道,怕是已经死伤无数了,我去找人筹良,将阁中的精锐好手都调出来负责押运,速度要快,令李彬、方棋、方海等人,务必前去劝说河南各地的官员,做好防汛准备,至于如何准备,在梧桐苑我的书房之中,桌案之上有一本手册,乃是我亲手所写,务必按照上面所写的去做。」 「是!」 方怀抱拳一揖到地,这便是他们兄弟多年跟随叶青梧的原因,无论何时都会冷静自持,做出最有利的判断和决定,为家为国,「听说前些年河南地区的官员趁着大灾的时候中饱私囊,姑娘,若他们不听我们的怎么办?」 「那就让他问问你手中的刀!」 方怀眼睛一亮,他们这些人是不喜与这些官员打交道的,各种官话不停,实事不办一件,可若有了叶青梧这句话,便大不相同了。 叶青梧稍稍点头,「还有疑问吗?没有便下去做吧。」 方怀出去,叶青梧也立刻出门,顾不得青天白日,她换了衣服直接运功飞起直奔叶府。 两日罢朝,叶青朗与叶青湛做完了公事便回到家中,换了常服出来说话,院子里便吵嚷成一片,两人出门一看,一白衣女子脸上带着面纱正往里走去,三人见面,叶青朗和叶青湛皆是一愣,眼圈瞬间红了,躬身便拜。 叶青梧知是身份原因,她摆摆手,「书放在那儿?有事相谈。」 「呃,娘娘,这边请。」叶青朗忍着哽咽之声在前面带路,叶青湛跟随在后面,目光也时常落于叶青梧的身上。 书房门一关,叶青梧回身便拜,「青儿见过两位哥哥。」 「青儿……」 「青儿……」 叶青朗与叶青湛哪敢让她下拜,不说三人如今的身份,便是在家时,除了偶尔笑闹,也是将这妹妹宝贝的不得了。 「青儿你如何便这样回来了?几年未见……」 「哥哥,来不及说这些了,我有事要请二位哥哥帮忙。」 叶青梧打断叶青朗的话,目光自两人身上扫过,沉声说:「两位哥哥可知道河南吗?」 「知道,可是……」叶青湛与叶青朗对视一眼,颇多不解。 「河南地区今年水患刚过,受灾严重,因高人调停四方,如今良田待垦,幼苗生长,是一片欣欣向荣之姿态。」 「这样很好啊,」叶青朗请她坐下,又亲自斟了茶递到她手中,「今年河南赈灾是我去的,一路上民不聊生,千里良田毁于一旦,实在可惜,若有青儿所说之景象,时间好事啊。」 叶青梧点点头,脸上却露出一抹苦笑,「若是能一直好便好了。」 「何出此言?」 「哥哥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玩的游戏吗?猜测天气雨晴?」 两人一愣,脸色都有些僵硬,这是幼时他们所玩的游戏,每每读书之余,兄妹三人会猜测天气情况,叶青梧每猜必中,有时甚至可以猜测半月之后的天气,让两人惊嘆不已,老丞相知道之后一度以为叶青梧可以预知未来,令他们兄弟二人与府中家奴万不可到处传说,虽叶青梧年龄越长,老丞相併不为她在京中造势,一度让人以为她只是一默默无闻之人,便是怕谁知道待她别有目的。 第84页 叶青梧见两人脸色便知两人想起来了,她微微一笑,「十日之后,河南地区大雨将至,恐连续半月不能停歇,是为大灾,万望两位兄长施以援手。」 「你如何知道?青儿你不是一直在京城吗?」叶青湛皱眉不解。 叶青梧摘掉面纱,看向叶青朗,「大哥也这么认为吗?」 「青儿……你……那是你?」 「几次相见,不能拜见,望哥哥恕罪。」 「一家人不说这些,」叶青朗将她扶起来,「可是,你不是一直在宫里吗?」 「说来话长。」叶青梧摇摇头,「现在不是说的时候,等这件事过去,我再与两位哥哥细说,如今还要你们帮忙。」 「你说,让我们帮忙做什么?」 「一件小事,我只是希望自家的商铺帮我收些东西。」叶青梧从袖间取出几张纸递给叶青朗,叶青朗也叶青湛稍作翻阅,便皱了皱眉,「这不是我们小时候……」 「是啊,大量收购,越多越好,拜託了。」 巳时许,京城西街叶家的商铺外摆了一只油锅和一些面食,一大师傅将面条做成放入锅中炸成金黄色,捞起控油,许下重金,若有人可以在家里做了送到这里来,可以换取银子,一时在京城掀起一阵狂潮。 「此事事成之后,还望二哥能帮我运至河南,届时我会令人在河南接应,大哥,朝廷上,还望你能劝说洛熠宸,此事不容小觑,良田千亩,毁过一次是准备不周,如今,还有十日尚能防汛,望他能早作安排。」 「好,你放心,此事我会尽力游说皇上,而你如今是皇后之身,怎么还……」 「哥哥,深宫大院从来不是我的追求。」叶青梧嘆了口气,「如果可以,你帮我带句话给洛熠宸吧,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取,我会在他的朝廷中,创建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王朝,无懈可击。」 「青儿!」叶青朗一惊,叶青梧却勾唇微笑,窗户忽然打开,叶青梧脚尖一点,飘出窗外。 从叶家出来,叶青梧便见到夏意夏至两人守在门外,叶青梧有些无奈,她们倒是能找到她,「你们回去吧,我要做的事你们的身份不允许,你们与我,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娘娘,我们既然被送到娘娘身边,便是娘娘的人,若娘娘不要我们,我们就唯有以死效忠。」 「想死容易,活着却难,你们想跟便跟吧。」 叶青梧马不停蹄往河南赶去,十日时间,每个驿站都准备了快马,总算在第八日的时候赶到河南。 京城里,叶青朗和叶青湛也不敢耽误,一人去往皇宫,一人去商铺盯着收粮食和榨干面,叶青梧将这种类似于现代方便面的东西称之为榨干面,小时候叶青梧也让家里的厨子做过,吃起来确实方便。 : 第82章 暴雨将至 皇宫,南书房。 叶青朗跪在地上已经良久了,洛熠宸面无表情高坐于龙椅之上,「你所言属实?」 「回皇上,臣不敢妄言,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十日之后,河南地区将有大雨。」 洛熠宸凤眸精光四射,「你如何会知?」 「臣本不知,乃皇后娘娘所说。」 「皇后现在何处?」 「臣不知。」 「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叶青朗磕了个头,「娘娘所说不会有错,臣恳请皇上为河南百姓着想,早作安排。」 「行了,你先下去吧,朕知道了。」 叶青朗还想再劝,奈何他已低头批阅奏摺,叶青朗只得退下,暗自摇头。 这种事洛熠宸自是不信的,从古至今,有谁能推算出半月之后有雨的,在他心里,这不过是叶青梧离开的藉口罢了,只不过暗卫跟丢了她。 可是,洛熠宸忘记了,在叶青梧的身上本就有诸多不可能,她本身就是一个不可言说的传奇。 叶青梧离开了,夏意夏至也再无消息,洛熠宸再接到河南的消息,竟是在十五日之后,河南大雨滂沱,送来的奏摺上字迹都被雨水晕染了。 河南的土地上,处处都能看到一身白衣之人,背后一个大写的字,「义」。 沿河地区,日夜赶工挖掘,终于在叶青梧到达的时候即将打通。 「蓄水池都挖好了吗?」叶青梧问。 「挖好了,不仅如此,河南诸地因为早有预防,老幼妇孺也全部前来帮忙,如今,沟渠已然大成,姑娘,这比我们预想的,要提前了许多。」 叶青梧捏捏眉心,这是件好事,可又不尽然。 「田地呢?」 叶青梧最怕的,便是这半月大雨将辛苦种下的幼苗再次沖毁,一年之内两次打击,她自己都觉得承受不住,更何况是这些百姓。 「都做了流水处理,按照最初的时候姑娘所交代的那样,每家每户都埋了竹筒,用于流水,虽然当初费了点事,现在看来,姑娘所说的都是有道理的。」李彬恭维了一句,叶青梧笑了,「不过是凑巧罢了。」 「河南如今的结果,都是拜姑娘所赐,若这次也能转危为安,姑娘,李彬佩服至极,只求一生跟随姑娘左右。」李彬抱拳。 「跟着我有什么好呢?不过是一生颠簸罢了。」 叶青梧嘆了口气,如今河南各地都有了自己的人,也深的百姓信任,她心中本应更加从容,却一想到未知的未来和惨痛的过往,便不知自己的一条路是否要继续走下去。 第85页 「跟随姑娘做什么都好,我相信,许多跟随姑娘的人,一定是佩服姑娘,心疼姑娘的。」 「我不过是执念已深,希望到最后,不会牵连你们。」 「若是牵连,也是好的。」 叶青梧笑笑不再多说什么,有些事,李彬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不知又是一个怎样的看法。 「交代下去,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所有人去有住户的地方,帮他们检查房子,加固房体,以免被大雨沖毁,还有,我还想继续向南,这边就交给你了,届时方怀会送粮食过来,你让他先向南去,我二哥随后会到,他押运的那匹粮食,你来负责分,无比保证公平公正,除此之外,还要检查蓄水池的情况,以及黄河的情况,如果河水暴涨,必要的情况下一定要泄洪,否则,河堤再次冲垮,便又要遭受一次黄河水患,这对我们来说,不划算,这里的人我都留给你,皆是随你差遣。」 「我记下了,姑娘你请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李彬郑重的一个大礼,叶青梧亲自扶他起来,「不必如此,河南不止是你的河南,也将是我的河南。」 叶青梧交代完毕并没有在郑州多做停留,一路快马往许昌、漯河等地方而去,这几个地方都是她更加熟悉的,官员相对也十分熟悉,动员工作和防汛工作坐起来更加顺畅,这边的沟渠也已经完成,蓄水池连通各处深井又做了许多防护设施,避免有人不小心滑到里面去,此时正在带人挨家挨户的检查房子,一些住的相对较偏的人家也都搬到城里来住,一些茶楼、酒肆、客栈纷纷腾出地方,众志成城,度过这次大雨。 叶青梧一看之下放心很多,一进城便被许多人认了出来,叶青梧微笑颔首,方棋激动的跑过来,「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确定吗?」 「确定,按照姑娘所授方法,我观察了许久,判断应当不会有错的。」 「这就好,我们不怕白忙活一场,怕就怕大雨来临我们什么都没做。」 叶青梧拍拍他的肩膀,「去忙吧。」 「嗯,对了姑娘,这许昌、漯河的官员令府中衙役也组成了小队,帮着我们做了不少事。」 「行了,我知道了。」 方棋离开,叶青梧笑了笑,看来自己在河南的影响真的不小,竟然连他们都心服口服了。 在许昌的时候叶青梧去见了左如斯,他忙的满头是汗,官袍也不穿了,也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套跟她属下一样的衣服穿着,不过上面写的是个「官」字,胖墩墩的身体穿着这样一套衣服,叶青梧看了不禁想笑。 「左大人,好久不见。」 「白衣姑娘,这说过两天有雨,可我只感觉越来越闷热,喘气都费劲,也没见有个预兆啊。」 叶青梧笑了笑,抬手随意一指,「左大人请看,蚂蚁搬家,虫鸟低飞,蜘蛛做巢,远处青蛙乱鸣,若大人去看的话,还会有鱼跃水面,蛇蚁出巢,皆为大雨之兆啊,连你都觉得喘不过气来,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停歇。」 左如斯为官多年,饱读诗书,仔细一看确实如此,当即拱了拱手,「失敬失敬啊,白衣姑娘,下官佩服,不过,您怎么才出现啊,这许昌百姓,若您不在,如何能安心啊?」 「左大人说笑了,大人才是一方父母官,有大人在,便是百姓福祉。」 「姑娘你不能过谦啊,」左如斯一把抓住叶青梧的手臂,身后夏意夏至微微一动,却又忍耐了下去,左如斯笑道:「听说姑娘住在漯河远郊,我已在城中为姑娘寻觅了一处宅子,等这次过后,姑娘搬过来住怎么样?」 叶青梧有点无语,这便真的是出乎她的预料了。 「家中人口甚多,来回搬迁不太方便,大人以后若有事,让人通知我一声便可,我若在,立时就到。」 「姑娘!」夏至在身后不忿的叫了一声,娘娘万金之躯,怎可随一方小小巡抚差遣? 「这两位是……」左如斯这才注意到叶青梧身后的两人,不由惊奇问道。 叶青梧哦了一声,「随从罢了,大人不必在意。」 左如斯点点头,暗地里却还是将夏意与夏至打量了一番。 「既然姑娘不肯来许昌,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只是,以后怕是有事免不了劳烦姑娘,这样吧,宅子我给姑娘留着,若姑娘来许昌,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好,那我在这里谢过大人了。」 叶青梧抱了抱拳,「我刚从外地回来,还要去家中探望一番,就不多留了,防汛的事情还希望大人多多尽心。」 事关自己辖内的百姓,左如斯自不会马虎,忙应了一声,便让叶青梧离开了。 回到梧桐苑附近,百姓都四处忙碌着,储备粮食,准备柴禾等等,见到叶青梧回来都纷纷跟她打招唿,叶青梧又叮嘱了一番,这才穿过人群往梧桐苑走去,夏意夏至这才知道,中宫为何换了牌匾,只是,这月落梧桐苑有别的意义吗? 一进梧桐苑,乌梅就迎来出来,叶青梧迈步往里走,「乌梅,给两位姑娘安排一下住处,我去洗漱更衣。」 「是!」乌梅一手附于身后,一手伸开,向前一指,「两位姑娘,请吧。」 「姑娘,我们是来伺候您的。」 「姑娘,我们姑娘从不用人伺候。」乌梅笑着,将两人引向跨院,言谈举止间是与叶青梧甚为相似的霸气,却又不如叶青梧淡定。 第86页 夏意与夏至别无他法,只能跟着乌梅离开,叶青梧直奔后院,两个小傢伙正在读书,听到叶青梧的脚步子苏立刻便从椅子上滑下来朝她扑了过来,南砚起身相迎。 数日不见,叶青梧心中甚为想念,抱了抱两个孩子,却没有多呆,叮嘱府中注意防汛,便再次出了门。 走到大门的时候,夏意与夏至正在等着,叶青梧挑了挑眉,「跟着我,你们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主子没有好日子过,我们怎敢贪福?」两人行了个礼,态度坚决。 叶青梧无奈,只得让两人跟着,她要去亲自查一查沟渠的情况,现在大雨未至,一切都还可以弥补修缮。 翻身上马,沿着沟渠之路一路向北,主干渠宽度和深度叶青梧都十分满意,除了主干路之外,还有许多分支,叶青梧借用树干树枝的原理,一直将这沟渠分至细枝末节,有的地方甚至会从城中人家门前流过,甚至,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有个小小的蓄水池,静置过后,水可以用来饮用和洗浴,比以往方便不少。 第83章 一心为民 城中的人会在检查房屋牢固性的时候顺便也将每户家中的蓄水池和流水沟检查一遍,叶青梧便只沿着主干向前,短暂的停留后叶青梧甚至都没在梧桐苑休息一夜,便又一次上路。 大雨终于在叶青梧所说的第十日夜里忽然而至,二更时分,一道惊雷划破夜空,闪电撕破黑幕,大雨滂沱而至,一时受惊的牲畜嘶鸣声不绝于耳,索性先前叶青梧便已经在防汛手册里添进去了这一条,一定要拴好马匹,塞住他们的耳朵。 叶青梧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不知洛熠宸是否会将她的话听在心里早作安排,否则,依照她所能够调集的粮食,想要度过这次难关想来十分不宜。 连续三日暴雨未曾停歇,叶青梧被堵在许昌一处小小的客栈里进出不得,好在事先客栈准备了不少的粮食,省着点用大概也能够用,而叶青梧却眉头紧皱,方怀等人已经走了近半月,此时还未到达,不知道是否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终于,第四天的时候雨势稍微小了一些,叶青梧在房间里呆不下去了,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抓了一把伞准备出门,她一出去客栈外面就看到了夏意夏至两人,她们迎上前来,「姑娘!」 叶青梧看了两人几眼,最后还是说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们在这里等着吧。」 「天气恶劣,怎敢让姑娘孤身出门?」两人抱了抱拳,竟分别拿了蓑衣与斗笠出来,显然是早有准备。 「你们看到了,此等天气,不知道外面会如何,你们确定要跟我?」 「是!」 叶青梧再无话可说,打开门便要往外走,谁知那掌柜从柜檯后面出来拦住了她,「姑娘,何故要在此时出门啊?这天气可不能出去啊。」 许昌的人都认得叶青梧这一身白衣以及眉间红痣,恩人要出门,掌柜深觉必须得拦住。 叶青梧笑了笑,「掌柜多虑了,不会有事的,这大雨已经下了三日,若是有人家房体不固,怕是要坍塌,我得去看看。」 「哎姑娘,这也能让别人去的嘛。」 「掌柜说笑了,我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对了,掌柜注意一些,先前我担心粮食不够,安排了粮食从他处运来,今日怕是要到,如果有听到发粮取粮的,掌柜要点齐人数,前去取粮,对了,此粮不多,乃是我河南百姓的救命之粮,掌柜切勿不可贪多。」 「那是那是,姑娘所言,我等必然记在心里,姑娘为河南百姓操劳,我等怎可贪多。」掌柜连连点头,夏意开了门,一道水汽扑面而来,叶青梧看了一眼便踏入水幕里,身后百姓不无点头交贊,「好人啊,我河南的造化啊。」 叶青梧出来不久,就看到远处方棋带着人正挨家挨户的查看房子,随行的还有左如斯,见到她立刻跑过来,「白衣姑娘,你怎的出来了?」 隔着雨幕,叶青梧看着他穿着蓑衣衣袍还被打湿了,将手中的雨伞朝前一递,说道:「我也担心有百姓家里房体不固被雨水冲垮,如今看来,有左大人坐镇,是我多虑了,我现在要出城看看,百姓好不容易种下的庄稼,莫不要被这大雨沖毁了。」 「这庄稼……」左如斯求救一样看着她,「还能救吗?」 「我也不知道,不过,不管如何,我都会与百姓一起,等待天气放晴,秋收到来。」 「那我让人跟姑娘一起去吧,若有什么事还能搭把手。」 叶青梧不想让人跟着自己,一来他们速度没有自己快,二来,如果良田再次被沖毁,这些人怕是连信心都没了,可左如斯速度很快,没多久就跑过来十几个人,都是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年轻人,见了叶青梧都笑着跟她打招唿,信任不言而喻。 叶青梧正想拒绝,左如斯已然说道:「白衣姑娘,你带着他们吧,这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如果有需要出力气的,尽管使唤他们就是,他们也都是头脑灵活的,知道现在抢险比哭喊有用。」 「……好吧,你们便跟随着我,左大人,你注意一下北城门的动静,我安排了粮食,今日大概就要到了,这粮食不止是许昌的,还有漯河一些地方,切勿不可贪多啊。」 「是是是,姑娘请放心。」左如斯大喜,这件事他早已担心良久了,水患之时便应皇命开仓放粮,库里早已空了,如今暴雨不歇,他就是想开仓也没什么可以给百姓的,此时对叶青梧的敬佩不禁又上一层。 第87页 叶青梧拱了拱手,转身消失于雨幕之中,身后十几个壮汉拎着榔头、铁杴之物立刻跟上。 正如叶青梧所料的,沟渠虽然已成,可有些地方因为雨势太大,水流不及,会有一次额坍塌,坍塌的地方落入沟渠里,便将沟渠堵住了,那几人不用叶青梧多说,立刻上前将堵塞的沟渠挖开,叶青梧又看了看田里的庄稼,这倒还好,本都是些耐涝的庄稼,三天暴雨还看不出什么,尤其是一些养荷的,水池做了排水处理,水位刚刚湮灭了荷叶,鲜嫩的荷叶十分怡人。 叶青梧带人一段路一段路的走,直至天黑才回到城里,雨势渐小,叶青梧见到百姓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火把高举,都来取粮来了,叶青梧心里一松,到底是在这一天到了。 方怀许久不见叶青梧,立时迎上前来,「姑娘,我来的时候路过黄河,眼见水位上涨的厉害。」 叶青梧一怔,竟没能说出话来。 方怀又道:「我这一路走来,那边雨势比这边更大,那边的那个知州还是知府,竟不肯配合我们,下这么大雨,竟也不肯到百姓家里走一走,实在是可恶!」 「行,我知道了,你立刻赶去漯河,将粮食给那边送去,那边有乌梅在,官员也好说话,把粮食给大家分了,注意防汛工作,我得过去那边一趟,这边就拜託你们了。」 「白衣姑娘,你莫不是下这么大雨还要去郑州那边?」两人说话的时候也没避让左如斯,此时听叶青梧这么说不由有些急了。 「是要过去一趟,」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所以这边左大人要撑起大梁了,城外我看了看,庄稼还好,只是大雨不断,我担心沟渠会被沖毁,这个我会让方棋时不时带人前去查一下,左大人看顾好城里就好。」 「可是这雨太大了,姑娘过去太难了。」 叶青梧没想到他要说的话竟是这个,心里微微一动,「大人不必担心,我若不去,黄河的水患怕是又要再来一次。」 左如斯不好再说,叶青梧在他府上换了套衣服,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便往郑州去了,一路上大雨未歇,马儿时常不听使唤,叶青梧几次都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夏意夏至二人几番劝说无用,只好放弃,最后三人骑马而行,竟在两天后赶到了郑州。 「情况如何了?」叶青梧直接去了阁中在郑州所买的宅子,方海带着几个人留在这里,显然也刚刚回来,李彬不在,见到叶青梧方海一惊,身上的衣服湿答答还来不及换,「姑娘,你怎么来了?」 「听说这边出了点事,我过来看看,黄河水势如何?」 「李公子带人去看了,我刚从远郊回来,城里的刺史竟然躲着不见人,他不发话,下面的巡抚也不敢私自做主,这也就算了,还让人挡在库门口不让人放粮,城中百姓家中怕是都没有粮了。」 叶青梧皱了皱眉,「我不是说了,若有人阻拦,记得让他问问你们手里的刀吗?」 「我,我是没忍住,差点杀了他的,可李公子说,在这里行事,若杀了当地官员,怕是不好。」方海垂着头,有点讪讪的。 「给我两个房间。」 「姑娘请跟我来。」方海立刻引着她往前去,却问道:「这两位姑娘是很面生啊。」 「宫中宫女。」 方海顿了顿,回身拱了个手,「原来是宫中的啊,失敬失敬。」 叶青梧不管他们怎样互掐,回房换了衣服,吃了点东西,李彬便回来了,见到叶青梧双眼一亮,「姑娘……」 「黄河怎样了?」 「雨势太大,再有两日,怕是要决堤了。」 叶青梧唔了一声,看向方海,「二哥怕是要到了,他给我带了一些东西,方海,你去迎迎他,若是有人阻拦,杀无赦。」 「是!」方海面上一喜,站起身来朝叶青梧抱了抱拳便出去了。 「城中百姓如何?」 李彬摇了摇头,「前日我和方海带人在城中检查百姓房屋,知州大人派人过来,说我们扰乱城中秩序……昨天晚上,城西有一处,房屋坍塌了。」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行了,我去找刺史大人聊聊天,记得二哥过来的时候让人通知我。」 「姑娘,你……」 他话音未落,叶青梧已经飘了出去,夏意与夏至立刻跟上,则一路走来,两人早已习惯了叶青梧的行事作风,说一不二! 叶青梧直奔刺史府上,雨幕之下,知州府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叶青梧面色便是狠狠一沉,越过高墙,叶青梧直奔刺史府的后院。 第84章 是何身份 河南郡的郡守又称刺史,比巡抚官高一级,是河南郡的土地爷,也难为下面巡抚不敢违抗命令了。 先前路经郑州,百姓反映极好,叶青梧以为官员定然也会支持,没想到事到临头却也是大祸临头。 「姑娘,要怎么做?」夏至问,如今这种状况,叶青梧自是不会罢休的,可她们总不能让叶青梧动手。 雨幕之中,她们只听得一声清喝,后堂大门已然洞开,里面惊喝声一片,叶青梧飘然而落,一身白衣飘飘走了进去,两人不敢耽误,立刻跟上。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闯刺史府?」 坐在主位上的刺史留着一把山羊鬍,左拥右抱,好不自在。 「取你命之人!」 第88页 叶青梧话音未落,寒光骤闪,那坐于椅子上的刺史手还在美人身上摩挲,脑袋却一咕噜滚了下来,顿时,府中尖叫成一片。 「大雨不歇,一郡刺史不顾百姓,贪图享乐,今有黎民之阁,为民除害!」 她冷冷的扫过堂中之人,眼神冷漠,令人不寒而慄,叫嚷不断的堂中众人竟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叶青梧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把他的人头带上,带着锣鼓告知城中百姓。」 「是!」夏意夏至两人一点头,上前将那鲜血淋漓的人头捡起来,跟着叶青梧转身离去。 刺史人头先后被送到各官员府上参观,那未必的双眼令人不寒而慄,郑州官员人人自危,再在家中呆不下去了,带着家中壮丁奴僕立刻奔走于城中街巷亲自检查百姓房屋,开放粮仓,分发粮食。 下午申时,叶青湛终于带人到了,与接应的方海碰面后,李彬立刻组织百姓前来领取粮食。 叶青梧找到叶青湛时没想到洛青阳也在,他一脸兴奋,「没想到雨会这样大。」 叶青梧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那是当然。」 转过头,看了眼叶青湛,叶青梧感激道:「二哥,辛苦你了。」 「应该的,只是不知你让我带这些东西可有用处?」叶青湛挥手,立刻有人抬着几个箱子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严实。 「这是什么?」洛青阳也不在乎叶青梧的态度,立刻凑上前去,伸手就要揭开盖子。 叶青梧忙挥手阻止,「别,这里不是看这个的地方。」 她立刻让人将东西搬至一个偏远干燥的房间,「这东西有大用,对了,二哥,几年不见,不知你功夫如何?」 叶青湛一愣,有点意外,「怎么?你要试试?」 「稍后来试。」叶青梧看了他一眼,「先换个衣服吃点东西吧,你们想来也累坏了。」 「嗯,好。」 叶青湛与洛青阳相视一眼,立刻有人给他们安排房间,叶青梧换了一身利落打扮,朝那间房间走去。 叶青湛带来的东西其实算不上什么珍贵的东西,但一路保存完好,硫磺、硝石与碳,叶青梧按照比例配好,装上引线之后用油纸包好,没一会儿叶青湛和洛青阳找过来见到她做的东西不由好奇,叶青梧做出来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叶青湛早有领教,她没说话之前他不敢乱碰,洛青阳便不同了,他还没见过这种黑乎乎的东西,心下好奇,上手就摸。 「别动!」叶青梧放下一个,一下拍开他的手。 「什么东西啊,不就是些硝石吗?皇兄亲自请来的白玉观音像也不见你如此宝贝啊,这只是些寻常的引火之物,有何过人之处啊?」 「都是寻常之物,可若是放到一起,就不是寻常之物了。」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拍拍手站起身来,「二哥,先前我说试一试你的身手。」 「所以……」 叶青湛额头上沁出一些汗水,就见叶青梧笑了笑,手里拿起一个小小的,比新出生的婴孩拳头还要小一些的黑乎乎的东西引着他们一直走到后院门口,才说:「我把它引燃,你把他丢出去,看到这处空地了吗?丢掷到那里即可。」 她说的云淡风轻,然被她荼毒已久的叶青湛明显心有余悸,「你先告诉我,这个东西会丢出去以后会有什么结果?」 「你行不行?青湛,你不来我来。」洛青阳挤过来就要拿叶青梧手里的黑球,叶青梧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手。 「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不用最快的速度丢出去的话,你的手乃至你的身体,甚至我们都会被炸飞。」 「炸飞?」洛青阳惊叫一声,「没那么夸张吧?」 叶青湛幽幽的看向叶青梧,「当真要试?」 「肯定是要试一试的。」 叶青湛做出一种捨生取义的表情,接过叶青梧手里的黑球,「来吧。」 「最快的速度!」叶青梧看了他一眼,叮嘱。 叶青湛点头,叶青梧便点燃了打火石,被油纸包裹的引线,叶青湛奋力将黑球掷了出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雨声之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叶青梧条件反射捂住了双耳,叶青湛与洛青阳没有防备,耳朵嗡鸣了好一阵,才看着远处的院子里被炸出的大坑目瞪口呆的看向叶青梧。 叶青梧已经拿起立于廊下的伞走了出去,破庙里积水不深,但四处破旧的偏房被震得抖了抖,有土从上面落下来,摇摇欲坠。 叶青湛与洛青阳揉着耳朵立刻跟上,却见先前不甚平坦的院落此时被炸出了一个大坑,叶青梧笑了笑,回身拍拍叶青湛的手臂,又转身看向方海,「叫几个身手好的兄弟过来,带着铁杴,我们要去做事了。」 「姑娘,天就要黑了。」 「无碍,准备火把便是。」 方海下去准备,叶青湛与洛青阳仍呆呆的回不过神来,尤其是洛青阳,一路上还曾呆在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车上睡了好几觉,现在想来不由心惊胆战。 「别担心,如果不弄到一起,是不会有事的。」 两人摸摸头上的冷汗,叶青湛不无责备道:「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叶青梧勾唇一笑,「可怕吗?那不过是不了解它罢了,了解了它的性质之后,也不过如此,准备一下吧,我们兵分两路,这里虽然离着百姓的聚集地比较远,但声响比较大,恐怕城中已经有百姓慌了,青阳你去安抚百姓,二哥,你随我去炸开河堤泄洪。」 第89页 「不行!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这种出力的事我怎么能不做呢?」洛青阳一听立刻拒绝,叶青梧轻飘飘的回身看了他一眼,双手向后一背,「宣王殿下,你想抗命吗?」 洛青阳:「……」 他浑身一滞,却见叶青梧负手而立,手持油伞站在三步开外,眼神清淡,雨丝飘落,他一时间竟看呆了。 「宣王?」 叶青湛试探着在他面前晃了晃受,洛青阳回过神来,急切的解释,「皇后身份尊贵,此事定然要我等在旁保护才是,怎能以身赴险,你让我如何与皇兄交代?」 「交代不了便不交代,」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我的决定,从不容人违抗!」 她转身欲走,洛青阳迈步刚要跟上,叶青湛朝他摇了摇头,「她向来固执,想来也是为王爷着想,王爷便不要坚持了,况且,安抚百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洛青阳直看着她身形消失在廊下才懊恼的收回目光,「嗯,就这么办吧。」 叶青湛返身跟上叶青梧,绕出破庙,就是黎阁的驻地,叶青湛找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叶青梧看了他们几眼,「将破庙里的东西都带上,切记,无论是谁,身上都不得带打火石等引火之物,手持火把应远离,行了,开始吧。」 叶青梧手一挥,方海便带着人绕进破庙,抬起那些包裹的严实的黑球放进后院的马车上,趁着夜色,一路往黄河而去。 那日半夜时分,只听几声巨响,有人从睡梦中被惊醒,紧接着便是哗哗流水之声,震耳欲聋。 天明之后,叶青梧才带人返回城中,黄河被炸出一个口子,此时郑州附近的大将小河一夜之间被尽数灌满,只是这一行人进程的时候满身泥泞,衣衫浸湿。 「怎么样?」洛青阳与李彬尽数迎上前来,同来的还有郑州的几个官员,在叶青梧拿走了刺史大人的人头之后,这些人惶惶不安,幸而叶青梧令洛青阳前去安抚,后又有黄河堤口被炸开,强行为黄河改道,一夜之间仍是人心惶惶。 「黄河无事了。」叶青梧笑了笑,眉心一点硃砂痣妖艷万分,她却踉跄了一下,担心了一夜的夏意夏至立刻上前来扶住她,「姑娘,您的脚……」 叶青梧笑了笑,「回去包扎吧。」 「幸好我将江鹧鸪带了来,否则还真不知道去找谁?」洛青阳撩衣袍在她面前半蹲下,「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又不是走不了……」 「为公为私,我都应当如此,上来吧,不然,家里那位若知道了,怕是要治罪于我。」 「宣王殿下此言差异,就算是背,也应当我来,王爷身份尊贵,怎能如此?」叶青湛立刻上前,夜色茫茫,他竟一夜未曾注意到叶青梧的脚伤,此刻不由后悔。 「大将军也劳累一夜了,身体疲惫,摔倒便不好了,还是我来吧。」 叶青梧不好再拒绝,只得倾身伏于他的背上,夏意与夏至纷纷上前打伞,剩下前来相迎的官员与李彬不由十分好奇,叶青梧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大将军是她的哥哥,宣王对她如此恭敬,众人不由再次想起那枚凤凰金簪。 第85章 雨水停歇 叶青梧回去之后直接被夏意和夏至照顾着洗澡换衣服,一夜的奔波,身体被雨水浇的冰凉,叶青梧在热水里泡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暖和过来,不过在京城回来之前明显有了一些好转的脚因为长时间在雨水中浸泡恶化太多。 洗漱完毕,叶青梧换了干净的新衣,一身白衣更衬得她肤白胜雪,若不是脚伤不好坐在床上,还会有一番遗世独立的仙人风姿。 伤在脚上,原本不应该有外人在,可叶青湛与洛青阳太担心她,这里也不是京城,又情况紧急,纷纷换了衣服过来看她。 江鹧鸪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连续不断的洒了好几层药粉之后,拿了纱布帮她包扎起来,原本鲜红的快要结痂的脚踝上此刻血肉模煳,有些泛白,有些泛红,光是看着都会觉得疼,可她坐在床上从始至终竟然唿吸都是平稳的,叶青湛觉得格外不可思议,他的妹妹这几年到底经歷了什么? 「不用都在这里守着我,一点儿小伤而已,过些时日便好了,我看,这雨就要停了,青阳,你派人在黄河沿岸巡逻一下,如果决堤口过大,一定要适时疏导,否则,我们便要功亏一篑。」 「这个我会让人去做的,你放心吧。」洛青阳皱着眉将目光从她的脚上收回来,心中一阵发紧,上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的脚不太对,虽然走路看不出什么,但身体的重心一只都保持在右脚上。 叶青梧点点头,夏意端着饭菜进来,众人便很识趣的退下去,叶青湛却不想走,叶青梧也不赶他,夏意加了一副碗筷后兄妹两人一起用膳,叶青湛沉默不已,叶青梧知他有话要说,却没想到他的沉默一直持续到了用膳之后。 「青儿,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青梧的手一点点收紧,多年依靠,她现在也很想像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便朝他诉说,哪怕是撒撒娇,两个哥哥也会心疼到不行。 然而,她摇了摇头,「只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只是这样?我不相信?」 「真的,二哥。」她勾起一抹笑容,努力让他看起来十分轻松的样子,「有些事情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90页 「为什么?」 「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叶青梧直视着他的眼睛,问:「如果有一天,你眼中的家国和我,只能选择一个的话,你会站在哪一边?」 「青儿……」叶青湛失神,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罢了,我只是随口说说,二哥不要放在心上。这雨,可能下午会停,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二哥也回去休息休息吧。」 「好。」 叶青湛问不出什么,只好离开,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知道她这几年的事情,以及她身上的这些改变。 叶青梧伴着雨声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是被外面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吵醒的,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随意批了外衣出来,就见李彬等人都站在院子里,尖叫声不绝于耳,人人欣喜若狂,她眨了眨眼睛,洛青阳忽然窜到她的面前,扣着她的双肩使劲摇了摇,「青梧,不下了呢,不下雨了,就像你说的,真的不下雨了。」 叶青梧一愣,这声响来的太突兀,她这段时间又太疲累,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没有带面纱,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绽开,唇角勾起一个绝美的弧度,她走出去,踩在还有积水的院子里,伸出手,廊下有一滴水落下来,砸在她的掌心里,冰凉,却是真的不再下了。 「真好。」她转过头,看向四周。 她走出去,脚似乎都不疼了,外面的天空湛蓝,碧空如洗,百姓、官兵、官员几乎人人都在庆贺,她敞开双手仰望天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的时间,连续下了这么多天的大雨竟然停歇了。 等她回神,百姓们的声音不知道合适停了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看着她,那个高贵如神祗一样的女人,白衣胜雪,飘渺如仙。 不,她就是他们的仙。 眨眼间,百姓们纷纷跪地膜拜,山唿海啸。 叶青梧微微一愣,唇角的笑意再次绽开,「大家不必如此,大雨初歇,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我们的房屋需要加固,各自的卫生需要注意,田里的庄稼需要及时排水,还有已经泄洪的黄河也需要注意,让我们一起忙碌起来吧。」 叶青湛和洛青阳对这一幕十分震惊,河南在叶青梧的带头之下,竟然真的能够躲过这次危机。 「青儿,为什么你会知道今天大雨会停歇?」 叶青梧回身一笑,「你还记得昨天我们用黑球炸开了黄河吗?那是火药,能产生极大的爆炸力,我猜,应当是昨夜的火药将天空中的云震散了,雨水才会停歇。」 叶青湛和洛青阳听不太懂这种说法,但叶青梧前世幼时生活在农村,每到夏天田里经常会干涸,有些人打深井供人灌溉农田赚取费用,但可恶的是,每到阴雨时节便会有人放炮仗,震散空中的云,她本来无意于此,因为在滂沱的大雨中想要放炮仗实在太难了,但是没想到炸了黄河的一个流水口竟也能有此效果,随口一说竟然还让她猜对了,更凑巧的是,因为这事,她在河南百姓心中的地位俨然已经到了一个令人无法企及的地步。 百姓的热情不减,没有人会不爱戴簇拥以为能以他们的事为自己的事,千里为他们运送粮食,冒着大雨为他们检查农田的人,况且她能力如此强大,赞嘆感谢之声不绝于耳。 叶青梧笑了笑了,转身往里走,洛青阳竟然比夏意她们更快的过来,半拖半扶把她送回了大堂里,返身关了门。 「有事?」叶青梧看他。 「皇兄这次没来,你不会生气吧?」 他小心翼翼的语气,让叶青梧讽刺的一笑,「不会。」 他会不会相信她走时说的那句话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生气呢? 洛青阳看着她,目光有些很真心的小心,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黄金所刻,「皇兄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这是皇帝亲临的令牌,有了这个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叶青梧笑了,目光落在那块金色的令牌上她觉得好笑,却站起了身,「我想做什么,用不到靠谁的命令!不服之人,皆可来问我手中的刀。」 洛青阳一怔,「你……」 叶青梧没给他再次说话的机会,手掌一挥,掌风向前,门被打开,外面叶青湛、李彬、方海等人已经站到了那里,同时还有一些郑州当地的官员唯唯诺诺的站在后面。 叶青梧按了按眉心,这两天着了凉,睡的又不够,头有些疼。 「姑娘,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不知道大雨还会不会来,帮助百姓检查房子,加固房体,运送来的粮食和能快速吃掉的粮食都已经分发,如果还不够的话,把粮仓打开,尽数放粮,此外,就是沟渠和黄河以及田里的事情了,这些李彬都懂,我不再多说了。」 李彬上前抱了个拳,「姑娘放心,我等会竭心尽力做好的。」 「这段时间所有兄弟都辛苦了,我代河南百姓诚心感谢他们,此事之后,可轮休几日到处玩玩,另外,应该还有一个问题。」 叶青梧嘆了口气,其余人不解,「还有什么问题?」 「此时天气潮湿,易生虫蚁,需分外注意,千万不要再度引发瘟疫,刚才我看过了,井水和各家蓄水池中的水都格外浑,根本没法食用,若有人引水不当,生了病便不好救治了。」 她曾经见过一场寄生虫引发的瘟疫,在非洲的土地上,几乎一个村镇的上前口人全部死于寄生虫,最后只能焚尸才避免灾疫蔓延,因此这个问题绝不容人小觑。 第91页 「那这要如何?」 叶青梧想了一会儿,「我教你们一个方法,方海,你去准备两只水桶,一些布,碎石,细沙和一些碳。」 「是,」方海转身出去,叶青湛和洛青阳面面相觑,想到那黑球的威力不由暗暗搓了搓手臂,又有碳,这次要做什么? 没一会儿,方海回来,「姑娘,东西已经准备齐全了,就在外面。」 「拿进来吧。」 方海挥手,有人捧着东西进来,叶青梧看了看,很满意,走过去蹲下来,刚准备动手就被拦住了,拦她的人很多,叶青湛、洛青阳、方海、李彬等人,「姑娘,这种事情怎么能由您来做?您交代就好,属下来做。」 「是啊是啊,姑娘乃天神降临,您只需将方法授予我等,我们来做。」郑州的官员也纷纷挡在她前面。 有人惶恐,有人坚持,叶青梧也只好点头,「那行,先将布对摺几次,然后罩在桶底,看一下能罩住多大的位置,在此位置上开洞,而后在桶底铺一层石子,最好能铺水桶高度的四分之一,上面再铺四分之一高度的细沙,上面铺四分之一高度的碳,如此便可。」 「这样……这样就行?」李彬不敢相信。 叶青梧并不纠结,从袖中掏出摺扇挥了挥:「一试便知。」 方海和李彬动起手来,虽然仍是不甚相信这样便能净水,叶青梧站在一旁,时不时指点两句,一盏茶的时间,这个简易的过滤器制作完成。 第86章 房屋坍塌 叶青梧令方海就近取了一桶浑水倒入简易的过滤器里,下面用盆子接着,淅淅沥沥的声音过后,有水从布下面露出来,落尽水盆里,清晰度不甚明显,但比刚才已经清了一些。 反覆四次之后,那水已然和他们日前所喝之水成色相同,众人大惊不已。 叶青梧心中觉得好笑,这只是最简单的过滤而已,若是条件允许,她完全可以制作好一些的过滤器。 「时间不多,这些材料几乎家家都有,记得把方法教与大家,还有我先前交代的事情,李彬你不要忘记了。」 「是,姑娘,我会令人写一份布告,将所有注意事项告知大家。」 「嗯,」叶青梧点点头,「如此我便不多留了,这边雨停了,只是不知许昌漯河如何,这边交给你们了,务必和在场的大人们好生商量再做决定。」 「青儿,你要走?」叶青湛皱眉,忙碌了一天一夜,竟然只休息了两个时辰便要离开,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叶青梧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下了决定,「要走的,这边已然没什么事了,二哥你和宣王爷可以回京,也可以在这里逗留一些时日,我要回去看看。」 「可是你的脚还没好啊。」 「不碍事,小伤而已。」 叶青湛蹙眉,战场上比这更严重的伤他不是没见过,可如今她只是一个姑娘家啊。 叶青梧让人准备了马匹,吃了些东西便回程,出乎意料的是叶青湛和洛青阳一路执意相随,江鹧鸪也要跟着,一时队伍壮大了不少,几番崔次之后,叶青梧拗不过,只能允许。 一行六人,除了用餐之外,几乎所有时间都在马上度过,索性一路走来已经有不少地方停止下去了,可往许昌去的路上,又开始下,叶青梧皱了皱眉,心中发紧,有些不安。 她按了按胸口,手中马鞭用力,「快点!」 进许昌城后方棋等人仍在例行检查,左如斯一见到她立刻迎了上来,「姑娘,这里没什么事,不过我听说漯河有房屋倒塌了,不知道有多少死伤,您快点去看看吧。」 叶青梧坐在马上只觉得身子晃了晃,来不及多说,她调转码头直接往漯河而去。 雨水并不大,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迷迷濛蒙的。 赶到漯河的时候她衣衫都湿透了,远远便见到有人在救人,坍塌的房子不好扒开,因为根本不知道里面的人在什么地方,如果造成二次坍塌,会更加麻烦,说不定会直接砸死里面的人。 叶青梧看了一圈,有几个穿白衣服的人,但乌梅不在。 跳下马她快步过去看了看,是只有两间的土坯房,看时间应该有几十年了,终于没能耐住这次大雨的沖刷才坍塌了,看起来像是从上倒下一下子倾倒的,只有一角还支撑着。 「坍塌发生在什么时候?」 「今日卯时,应当是还在睡觉的时候,房屋坍塌了,里面的人没跑出来。」 叶青梧皱了皱眉,看样子这里也没人知道到底那间是睡觉的房间,她走的更近一些,找了个不太偏远,但也不会影响大局的地方,「从这里开始挖。」 「姑娘,这……」 「挖吧,至少要先搞清楚哪里是睡觉的房间。」 叶青梧揉了揉额头,有人觉得有礼,拿着铁杴上前,没一会儿就从里面挖出了一只榔头。 「行了,不用挖了,从这里开始,大家清理这个角落,如果人还活着,一定是在这个角落里。」叶青梧当机立断,有谁都不会在睡觉的房间放一只榔头,所以那里肯定是外间,而那个唯一有一只角撑着的地方一定是睡觉的房间。 「姑娘,这……」 「挖!」叶青梧难得的有些心烦气躁。 现场几个穿着白色衣袍的人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开始挖,正如叶青梧所料想的,就在那唯一支起的一角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叶青梧松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他们好生安顿,正想走却有人犹犹豫豫的上前,「姑娘,梧桐苑似乎出事了,乌梅管家回去了。」 第92页 「出身什么事?」 「听说也是房屋坍塌了。」 「什么?」 叶青梧眼前一黑,却立时睁大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梧桐苑有房屋坍塌,乌梅管家两个时辰前赶回去了。」 叶青梧不敢思考太多,连马都不骑了,直接运功飞了起来,她的轻功再加上前世从古武上看到的步法一时竟落下叶青湛等人一大截,她回到梧桐苑的时候梧桐苑的后院已经被不少人围住了,管家乌梅正在带人挖,但明显不是平时南砚和子苏住的那两间。 「乌梅,现在是什么情况?」 正处于人群中央的乌梅听到声音眼前立刻一亮,脸上闪过自责和愧疚,「姑娘,今天早晨一阵大风大雨电闪雷鸣之后房子突然塌了,两位小主子和锦芳都没出来。」 「……」叶青梧死死的盯着那几间坍塌的房间,一时不能言语,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姑娘,是我等不好,未能照顾好小主子,求您责罚!」 数人跪地,齐齐叩头,叶青梧深吸了一口气,怪不得她今天起感觉便一直不好,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先救人。」 她淡淡的一句话后,所有人站起身子。 梧桐苑所有的房屋都是用青砖垒砌而成,每块砖近一尺长,分量极重,若砖砸在人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叶青梧集中精神不让自己去想那些,附近知道消息的百姓也过来帮忙,等叶青湛等人赶到后看到的尽是人们在搬砖拾瓦的景象,没有人说话,生怕谁大声一点儿会引起房子的二次坍塌,叶青湛等人一声不响也加入其中。 这几间房子的坍塌七零八落,又不是平时南砚和子苏所住的房间,叶青梧此时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只能一点点清理,她只盼望他们能机灵一点儿在房子坍塌的时候找到躲避的地方。 就在这时,她听到几声「噹噹当」的声音,叶青梧身子一顿,「停!」 众人一愣,叶青梧试着在手边一块看起来很坚固的墙壁上也敲了敲,里面立刻传出回应,叶青梧面上一喜,紧接着,这是里面又传出断断续续的敲击声。 「是小主子!」乌梅惊喜道。 叶青梧看了她一眼,「别出声。」 乌梅立刻止住声音,众人屏息侧耳去听,里面断断续续的敲击声持续了有半盏茶的时间才停下,叶青梧笑了笑,「不用着急了,他们没事,我们挖吧,只要别再次弄塌就可以,他们在这间房中间的位置。」 其他人面面相觑,乌梅忍不住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 「南砚告诉我的。」 叶青梧轻松了一些,心里无比骄傲,这是她曾经在陪着他们养病的时候教给南砚的摩斯密码,关键时刻如迫于某种情况不能见面,又能听到声音的话,摩斯密码是很简单的方法,那时只是为了转移他对病痛的注意力,一人教,一人学,南砚竟学的十分快,十分好。 三间房,一只挖到未时,才将碎片都挖开,叶青梧蹲下身子,便见到了在一张梨花木的桌子下面,锦芳将南砚和子苏两个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南砚,苏苏?」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弯下腰将两人抱出来。 子苏趴在叶青梧的怀里嚎啕大哭,小脸煞白,南砚也紧紧地抿着唇,小手紧紧的抓着叶青梧的手臂。 卯时许,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南砚最先觉得房顶嘎嘎作响,他想起以前养病时叶青梧给他讲的许多故事,跑出自己的房间去找子苏,刚把子苏拽起来,房子已经开始坍塌了,锦芳没有功夫,为保安全,三人便躲在了那张梨花木的桌子下面。 「没事了,没事了,苏苏,没事了,娘亲回来了。」 叶青梧紧紧的抱着两个孩子,眼圈一阵阵发红,她想过她这一生可能会失去很多东西,但,她从未做好过准备失去她的两个孩子。 「姑娘,是我考虑不周,您罚我吧。」锦芳在地上跪下来,声音哽咽。 叶青梧放开两个孩子,嘆了口气,「那边的房间怎的不住了,跑到这边来?」 他们本来住的是东苑,现在却跑到西苑来住了。 「东边的房子都在漏水,我就自作主张带公子和小姐来了这边,没想到……」 「起来吧,也不是你的错。」 「先到房里吧,姑娘,我让人去做点吃的,公子和小姐应该洗个热水澡才好。」乌梅适时的出声,叶青梧一手牵着一个孩子正要走,面前两个男人却大惊失色。 洛青阳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这,这孩子是……」 「青儿,这是怎么回事?」叶青湛更是不解。 两个孩子分明长得像极了她和皇上,如今却生活在这乡野之中。 叶青梧看了他们一眼,又握紧了两个孩子的手,「等我有时间再说吧,乌梅,你去准备热水热饭,外面的事情也一律交给你们,若是有事,一概找这两位商量,锦芳,今天多谢你了,也再寻一间房好生休息休息吧。」 叶青梧不想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她觉得疲惫极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的陪一陪这两个孩子,想一想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不是还要继续做下去。 第87章 青梧昏迷 「娘亲,你的衣服都湿了。」子苏软软的声音拉着叶青梧的衣袍,叶青梧蹲下身子摸摸她的头,「娘亲没事,你们饿坏了吧?是先洗澡,还是先吃东西?」 第93页 「娘亲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子苏拉着叶青梧的袖子,说什么都不肯松开,叶青梧看了看南砚,南砚说:「洗澡吧,我们身上都很脏,娘亲衣服也都是湿的。」 叶青梧嗯了一声,带着两人前去洗漱,用一道屏风将兄妹两人隔开,叶青梧换了衣服后看了看南砚,才去帮子苏洗澡,帮两人换了干净的衣袍,带着他们用膳,房屋坍塌把他们吓得不轻,用过膳食没有多久,子苏便靠在叶青梧身上打瞌睡。 哄睡了两人,叶青梧叫江鹧鸪进来给他们把了脉,江鹧鸪这个人是她在没有离宫之前多年为她调养身体的大夫,值得信任。 把完脉,江鹧鸪笑了笑,「姑娘不必担心,公子和小姐身体恢復的很好,身体里虽然还有少量寒毒,不过这个我能处理,若是在这之前,我也只有摇头嘆息的份。」 叶青梧松了一口气,「那就劳你尽心。」 江鹧鸪拿出纸笔写下一个方子,说道:「这个方子每三天喝一剂,喝上一个月我再为两位小主子复诊,姑娘,现在让我给你重新上药包扎一下吧。」 叶青梧点点头,挽起裤脚,脚踝已然模煳不堪了,江鹧鸪帮她重新上药敷药,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姑娘,二公子和宣王爷那里可不好交代啊。」 叶青梧点点头,头却沉得很,等江鹧鸪一走,便躺在两个孩子身边睡着了 叶青梧迷迷煳煳做起了梦,梦中她遇见了很多事情,仿佛将当年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梦中如今的洛熠宸一遍又一遍的问她她想要的是什么,为什么不能回宫…… 「娘亲,娘亲……娘亲你不要吓我,呜呜……」 「妹妹,娘亲不会有事的,你别哭,娘亲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你这样哭会打扰她休息的。」 「可是娘亲已经睡了好几天了,哥哥,我要娘亲……」 「好好,你别哭了,娘亲最爱喝锦芳姑姑做的酸辣汤,你去带着锦芳姑姑去做一碗给娘亲,等你回来娘亲就醒了。」 「真的吗?」 南砚抹了抹她脸上的泪,「当然,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这就去。」 她听到脚步声响,子苏跑出去了,额头一凉,有人笨拙的用湿帕擦着她的额头,叶青梧茫然的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娘亲,你终于醒了!」 南砚的声音出乎意料的高,叶青梧扯出一个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小脸,「我是生病了吗?」 「娘亲高烧已经三天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南砚难得的眼圈泛红,有些可怜,叶青梧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脸,「没事,就是淋了点雨,着凉而已。」 「那我去叫江大夫进来。」 他跳下床,打开房门蹬蹬蹬朝外跑去了,叶青梧一愣神,撑着手臂坐起来,没一会儿就听到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匆忙,急切。 为首便是江鹧鸪被南砚扯着,一路小跑,见叶青梧醒来他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走到床前行了个礼,他说:「姑娘昏睡了三日,水米未进,让我给姑娘搭个脉吧?」 叶青梧看了眼他的身后,叶青湛、洛青阳、乌梅、锦芳抱着子苏,都站在那里,她有点无奈,「我不过是着凉了,睡了一觉,看你们大惊小怪的。」 「有了孩子还这么任性,别说了,江大夫,给她号脉。」叶青湛看了她一眼,十分不悦。 叶青梧只好把手伸出来,房间里鸦雀无声,眼睛都落在她的手上,江鹧鸪搭了个脉,又解开她脚踝上的伤看了看,「姑娘的伤有点溃烂,此次高热除了淋雨之外,怕还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姑娘现在已经醒了,定然好治许多。」 「你来治疗就好。」叶青梧十分放心,就见江鹧鸪从药箱里拿出了与先前几次不同的药粉洒在她的腿上再次包扎。 包扎之后他却还是没走,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叶青梧,「姑娘您昏迷的这三天,外面大雨已经停了,坍塌的房屋也修好了,河南百姓的千里良田已无后顾之忧,如今天色大晴,想来今年秋天定会大丰收。」 叶青梧点点头,「是件好事。」 「目前姑娘已经无事可忙,从今天起,便听我的吧,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下床行走!」 叶青梧:「……」 她有点好笑的看着他,实在是出乎意料,江鹧鸪梗着脖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此事是经过小公子同意的,姑娘就算不同意,这里也没人为姑娘说话,而你现在浑身酸软无力,若不依靠他人,自己是不可能下床做事的。」 叶青梧目光一一从其他几人身上扫过,南砚站在榻前,小小身子负手而立,颇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娘亲便不要执着了,天下事再大也不如娘亲的身子重要。」 「好,我知道了。」 叶青梧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就听你的。」 江鹧鸪下去后,子苏又跑到她怀里哭了一场,大概一觉未醒真把小姑娘吓坏了,锦芳下去为她准备膳食,叶青湛和洛青阳却没走,直到南砚将子苏也带出去,两人才分别找了地方坐下,「青儿,虽然我二人知道此时问不好,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如你们所见。」叶青梧闭了闭眼睛,本来以为还能再瞒一段时间的,现在看来已是不可能了。 「为何会这样?南砚和子苏若是皇兄的孩子,此时不应当是在宫里吗?」洛青阳大为不解,心中悲忸。 第94页 叶青梧喝了口茶水润喉,缓缓合上眼睛,「五年前我确实是在宫里的,其实,你们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我与皇上并不相爱,我也并未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惑乱后宫。相信二哥也知道,皇上娶我,并非爱慕于我,而是别有所图。」 「所图为何?」 叶青湛洛青阳两人对视一眼,更是莫名。 「你们可知道宫中还有一位凉心公主吗?那才是皇上的掌上宝心头痣,他迎我入宫,不过是想诱我爱他,而后取我心头之血为凉心公主治病罢了。」 「什么?」 「哐啷」一声,叶青湛失手碰翻了手边的茶盏,先前还在茶碗中漂浮的茶叶此时洒在地上,难堪,尴尬。 「五年前,凉心公主疾病突发,他觉得是时候了,于是亲手用短刀刺入我心头取了我三碗血,我深知自此之后定会被幽禁深宫,而我心有不甘,便想出宫,神功大内,我被侍卫到处追杀,最后失足落入飞檐塔下,寒水池中积水甚深,从而捡了一条命回来,那时我已有身孕,不得已宫外,从此便再未想过要带他们回宫。」 她心底一阵悲凉,若非是叶青湛在,她都不想再将这些事情说一遍。 「怎么会这样?我和大哥一直以为你在宫里过的很好。」叶青湛惊诧难当,沙场点兵的血汉子此时手微微发抖,叶青梧所说的这些,他从未想过。 他以为,宫门之后,锦衣玉食,无限荣光才是她的生活,却不想,她过的这样艰难。 叶青梧笑了笑,「都过去了,二哥,现在我只想陪着两个孩子安然长大,那深宫大院,到处不胜寒的皇帝,都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可是,皇兄若不知道你还活着便罢了,皇兄既然知道,又心存愧疚多年,便一定不会轻易放你在这山野之中的。」 洛青阳看着她,十分担心。 叶青梧摇摇头,「他奈何不了我的,我担心的,便是叶家。」 「这你不用担心,我和大哥……大不了便不做官了。」叶青湛目光幽深,总算明白了她先前问他的那句话,家国天下和她比起来,他会选哪个? 如果妹妹依然是皇宫中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妹妹,他自会保家卫国,可妹妹分明不是这样。 「我本不想与他有所纠缠,只是,」叶青梧嘆了口气,看向那无光的幽深之处,缓和了一会儿才说:「南砚与子苏自出生起便神传我寒毒,身体格外不好,经过多方诊治,我不得不取孩子生父之血为南砚疗伤,却没想到他会认出我。」 她说完这些洛青阳没再说话,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似是愧疚,又像是无奈。 「娘亲,吃点东西吧。」 子苏端着托盘进来,叶青湛和洛青阳立刻站起身来,叶青湛帮着子苏将饭菜送到她的面前,跟洛青阳一起走了出去。 两个小傢伙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讲着趣事哄她开心,南砚在旁边看着,偶尔帮她递一递东西,整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天黑时分乌梅过来,叶青梧又问了问情况,从屋子里看出去,外面天空已经全部放晴,她便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洛青阳与叶青湛离开之后便没有再过来,过了几日,她脚上的伤好了许多,却依旧不被允许下床行走,又过了几日,洛青阳送来不少补品,看着她的目光却愈发歉然怪异。 「怎么突然拿这么多补品、药材过来?」 「这些药材与京中的不同,都是我在边疆时自己和将士们一起挖的,你知道边疆那个地方缺衣少粮的,有时候我们吃不上东西,就用这个熬汤喝,竟喝的浑身燥热流鼻血,后来军医说热性太大才不吃了,你和……和孩子们身体不好,我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先拿过来,回头你让江大夫看看。」 第88章 料事如神 叶青梧一愣,因为母子三人的身体,她曾让人找过不少,但能把人喝的流鼻血的,放在几千年以后或许也能找到不少,可在这里,她试过了,聊胜于无。 「你拿过来,我看看。」 洛青阳把木盒打开,叶青梧看到里面的东西竟愣了愣,手里抓着的书无意识被丢到了一旁,「你过来!」 洛青阳见她反应异常,索性捧着木盒走了过去,「有用吗?」 「你可真是……」叶青梧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东西你随便拿他来煮汤喝。」 「军医说这叫何首乌,主要是通便润肠,但吃多了会内火虚旺,令我等不可过多食用,上次听你说,南砚与子苏皆受寒毒,我变想这一热一寒是否可以相互抵消,你看,可有用处吗?」 这里的医术以及对药材的认知还不如几千年后更加深刻,在几千年后,饶是叶青梧这不懂医术的也知晓,何首乌可以安神、养血、活络、乌髮、强根骨、养肝肾,若用得好,只是先前她从未想过这里能找到,此时若用得好,南砚与子苏身上残留的寒毒或许能尽数清理。 虽然现在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影响他们,但子苏明显比同龄的孩子更要畏冷。 身为母亲,叶青梧自是求之不得,她掀开被子,起身朝洛青阳撩衣便跪,洛青阳吓了一跳,忙将何首乌放在一旁,双手托住,「你这是做什么?腿还没好,快起来。」 「何首乌的药效远非如此,有它在,或许南砚和子苏等天冷之时再也不会畏冷了,我这一跪,你当得起。」 第95页 「当得起我也不当。」洛青阳强硬的扶起她,让她坐在床上,身子微微侧开,「况且,以我和他们的身份,找药材救治他们,是我分内之事,你不必如此。」 「好吧,以后你若有事我能帮忙的话,请你无论如何都要开口。」 洛青阳摇了摇头,没接她的话,而是说道:「一会儿江大夫来了,你让他看看这药材,若是可以,便用了吧,不够再跟我说,我让人找。」 叶青梧喜出望外,洛青阳转身离开,没过多久江鹧鸪过来给她换药,叶青梧将药材给他,又跟他说了何首乌的药性,江鹧鸪表示一定会先拿回去研究一番,若合适,定会加入两位小主子的药里。 叶青梧养病的日子洛青阳与叶青湛一直住在月落梧桐苑的前院,跟以往京城的住处有些不便,却谁都没有抱怨,作风形式克己守礼,每日常有当地官员过来拜访,倒也没有影响到后院养伤养病的叶青梧母子三人。 几日之后,叶青梧被批准可以下地行走了,何首乌也被加到南砚与子苏喝的药中,两人为此受苦良多,尤其是子苏平时娇养最多,讲了喝药的道理之后竟也每日好生喝药,从不闹脾气,让叶青梧等人看了不禁心酸。 这一日郑州的巡抚周方过来,他是除了刺史之外最大的官员,刺史被叶青梧所杀之后,郑州当地一应事物一直由他主持,可他到底不是刺史大人,碍于叶青梧的身份,也碍于宣王与大将军在,他不得不前来请示。 「此事你不必担心,好生做你的事便可以,你若为官清廉、为民办事,自然不会牵连到你的头上,这天下贪官的头上从来都挂着一把刀,只看那刀什么时候掉下来,刺史的死与你无关,我等会与你作证,回去吧。」 这种事叶青湛一向是不开口的,他是武官,若非求到他的头上,一般他不会乱说话,宣王则不同了,他除了是国之将领外,仍是一个王爷。 洛青阳的话音落下,郑州巡抚便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是,下官知道了,可这刺史大人的死该怎么上报?」 「此事由本王亲自上报,这段时间,河南刺史的公事便由你接手吧。」 「王爷,这,这是不是不合规矩?」他来请求这件事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么大一个馅饼会落在自己头上。 「让你去办你就去办,拿着这封信,没人敢为难你!」洛青阳随手从怀里抽出了一个信封,显然早有准备,郑州巡抚立刻也不再推辞,谢了恩,双手恭敬的接过来便告辞离开了。 待他消失不见,洛青阳转过身看向侧位上的叶青湛,「你说她脑子怎么想的?算无遗策啊。」 叶青湛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一个连十天之后会下暴雨都会算出来的人,算算今天谁会来,岂不是小意思吗?不过,他心里也有点好奇。 两人相视而笑,叶青湛站了起来,往修缮好的东苑走去,现在叶青梧与南砚子苏都住在一个院里,是为了好照拂两个孩子,可南砚子苏住的地方与叶青梧住的还是隔开了一段距离。 走进南砚住和子苏住的小院,兄妹二人正在读书,一人手里握着一本,锦芳在不远处伺候着,叶青湛过来锦芳福了福身子,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下,叶青湛笑了笑,在旁边坐下来看着。 上午有一个半时辰是两人读书的时间,一般是在早膳之后,随后他们会过去陪叶青梧一会儿,小院里很安静,过了一会儿,子苏瘪瘪小嘴放下书端起手边的茶盏吧唧吧唧喝了一碗茶水,小手交叠趴在石桌上看着南砚,「哥哥,我看累了。」 「累了便休息一会儿。」南砚放下书卷,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她手心里,「吃吧。」 「哥哥,你现在知道娘亲为何要挖那么长的沟渠了吗?」子苏眨着大眼睛问。 南砚拍了拍手,与年龄不慎相符的脸镇定从容,他抬起手,将石桌上的几个茶碗都拿出来,由下至上以多到少的排列,最上面只摆上一个茶碗,他站起身子,执起茶壶开始倒茶,很快,最上面的一个茶碗满了,子苏惊叫一声,「哥哥,茶水满了。」 南砚看了她一眼,不做声的继续倒,很快,第二排排上去的茶碗也满了,水流出来,落在下面的茶碗里,很快,最下面的一排茶碗也要满了,子苏叫道:「哥哥,别到了,快洒出来了。」 南砚动作停了停,「这茶壶就好比黄河水的上游,一年四季,不断有水冲下来,只是有时水多,有时水少,黄河的河道便好比这几只茶碗,宽度有限,若想一年四季不停的流水,我们要做的便只有一件事,就是看准它水多的时机,在这下面给它增加盛水之处。」 他从旁拿过几个田中引流所用的竹筒,将放在茶碗旁边流水之处,待茶壶中茶水再次落下,水流很快便顺着竹筒流向四面八方。 叶青湛与随后过来的洛青阳直听得目瞪口呆,叶青梧的一番理论,偶尔他们都听得迷煳,不能明白,却不想一个四岁的孩子竟有如此见地,两人相视一眼,眼中同闪过一抹可惜,这样的孩子若长在皇家,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可惜,那绝对不是叶青梧想要的生活。 「不错,南砚。」门口叶青梧拍着手走出来,子苏立刻滑下石凳朝叶青梧跑过去,南砚也走过去恭恭敬敬给叶青梧问安,叶青梧捏捏他的脸,「小小年纪这么严肃做什么?」 第96页 「娘亲的脚好些了吗?」子苏在叶青梧怀里问道。 「好多了,明日可陪你晨练了。」叶青梧笑了笑,眼见两个孩子气色好了很多,心中越发感激洛青阳。 「娘亲还是多修养几日吧,我和妹妹一起练得很好。」 「没事。」叶青梧一手牵着一个朝叶青湛他们走过来,锦芳去收拾刚才的石桌后又回来给他们续茶。 南砚与子苏早已知晓叶青湛与洛青阳的身份,绷着小脸一本正经的给两人行了礼,洛青阳笑道:「你们在练武?」 「强身罢了。」叶青梧淡淡的答道。 「在哪里练?也在这院子里吗?」叶青湛问。 「不是,是后面的树林里。」 「带我们过去看看?」 叶青梧本不想让他们去,可耐不住洛青阳纠缠,只能让南砚在前面领路,而她也想看看这两个孩子功夫可有长进。 对于练武,因她本身特工出身,叶青梧一直想法诸多,叶青湛在少年时便早有领教,却也佩服,因为叶青梧的方法往往简单粗暴却有奇效。 可饶他再怎样有心理准备,可见到树林里的108棵高低不同的梅花桩时脑子仍是不禁「嗡」的一声,同时四面摆满了人形桩和箭靶,这哪里是给孩子强身健体的地方,分明就是一个练武场。 「我教你们的那套拳打的怎么样了?」 「还未曾打给娘亲看过,不知成效,今日请娘亲指点可好?」 叶青梧点点头,「去吧。」 两人都是短打衣靠,这会儿刚好方便,略一迟疑便飞身上桩,身姿虽然笨拙,可单脚立于桩上稳稳噹噹,两人一人一边相对而立,叶青湛看了叶青梧一眼,「子苏也……」 叶青梧点点头,「只是强身而已。」 洛青阳摸了摸鼻子,也飞身上了一根木桩,站在靠外的地方看着南砚与子苏两人打拳,他也随后跟着比划,可是几招之后便掉落按下,撞在另外一根桩子上,直龇牙咧嘴。 「你这也太狠了?」 「就说了如果是你跟我练,怕是要练哭了你。」 叶青梧淡淡一笑,说话间南砚与子苏一套拳已经打完,子苏从桩子上跳下来,「娘亲娘亲我打的好吗?」 「形似神往,力道不够,继续练。」叶青梧拍拍她的头,又看向南砚,「不错。」 第89章 「修书」一封 这套拳法南砚已经练了几个月,有此小成,叶青梧也算欣慰。 「这桩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融合了……八卦阵?」洛青阳越来越啧啧称奇,心说自己皇兄错过、伤害的岂止是一位皇妃,这分明就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才女。 叶青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叶青梧,「你让他们练是不是小了一点儿?」 「无碍,早做锻鍊不会是件坏事。」而且,她给出的训练强度都是适合他们的,从弱到强,一点点增加。 洛青阳没见过这种练拳方式,他们练拳都是站在地上练,平、稳,一般应当不会出事,对叶青梧这种练拳方式可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不死心的又在梅花桩上试了几次,都是没用太久就落了下来,只是没像第一次摔得那样惨。 叶青梧看着不免好笑,这种梅花桩是后世才传出来的,布桩讲究上应天象,下合地时,中和节气,除了八卦桩之外,还有北斗桩、三星桩、繁星桩等等。 「那我以后也每天来练。」 自从镇守边疆之后,洛青阳和叶青湛一样每天早晨都有晨练的习惯,来到这里之后,每天清晨都会在前院切磋,但不会想到两个小孩也都起的这样早。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忽然起了点捉弄的心思,「我给你弄个别的。」 「别的?」洛青阳眼前一亮,「弄什么?」 叶青梧招招手,一直在后面伺候的锦芳凑过来,叶青梧嘀咕了几句,锦芳有些错愕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一时弄得人莫名其妙。 梅花八卦桩因为南砚和子苏小才能在一起练,再加上洛青阳这个大人,显然不够用。 叶青湛看着她,过了这些年,叶青梧虽不像幼时古灵精怪,但眉眼间始终带着一种自傲,尤其面前这个样子,简直跟小石湖冒坏水的时候一模一样,他下意识同情的看了眼洛青阳。 没一会儿锦芳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些人,每两人抬着一个大箩筐,看起来很重。 「姑娘,您要的东西已经取来了。」 叶青梧点头,指着梅花桩旁边的一块空地说道:「就在这里吧,我把位置划出来,你们把砖摆上去。」 方棋便应了一声,「是。」 叶青梧随手拿了一把木剑在地上画起来,方棋带着人将箩筐里的砖一一拿出来,摆到叶青梧画的位置上去,保证平稳才退了下来,叶青湛和洛青阳一阵瞪眼,「这,你不是要我在这上面练吧?」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忽然飞身站在一块立起的砖上,闪转腾挪,步伐凌厉,虚实结合,令人大开眼界,关键是,脚掌踩在砖上稳稳噹噹,打了一套拳竟没有任何一块砖倒下或者破裂,令人咂舌。 「怎样?要不要试试?」叶青梧似笑非笑。 洛青阳功夫不错,见叶青梧始终未曾掉下来便也飞身站在了一块砖上,很稳,他正有些得意,忽然叶青梧手中的扇子直奔面门,他立刻屏息凝神微微侧身,然而,谁知这并不是地面,一个侧身砖便倒了下去,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砸到了地上,一连砸到了几块砖,众人不禁失笑,洛青阳有些不服,「我还没准备好,再来!」 第97页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将砖立起来,便又站了上去,两人一攻一守,洛青阳避其锋芒,却往往被叶青梧的出其不意轰下去,没一会儿砖就碎了几块,叶青湛说道:「青儿的脚还不能久站,宣王爷今日就放过她吧。」 洛青阳这才想起叶青梧才被江鹧鸪解禁,一时有些懊恼,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我把你背回去?」 叶青梧心中好笑,「不用,我自己能走,倒是你,身上应该很疼吧?」 在砖上摔下去不比别的地方,就是直勾勾的向下栽,每摔一下分量极重,这会儿洛青阳的身上应该都青了。 「没事,不就摔了几下嘛,不过,你为何不为我弄个桩呢?」洛青阳满不在乎,观察了一下见她走路并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 叶青梧笑了笑,「你功夫不错,只是少些变化,如果多加练习的话,必然会更好一些。」 却还是没说为何要用砖,而不是桩。 桩埋在地下半截,稳定性好,可砖不同,直立于地面,力道稍稍一偏便会不稳摔倒,这也会让人的腿和脚格外敏感。 几人一起回到前面,洛青阳便说了郑州的巡抚来访的事情,叶青梧没理这个茬,她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前些天大雨,现在雨过天晴,庄稼应该恢復的不错,或许应该想一想秋收的事情了。 正喝着茶,锦芳进来通报了一声,一个根本模样的人便走了过来,跟大家施了个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带给洛青阳,洛青阳皱皱眉,去掉火漆,将信抽了出来,这么一看脸色却变了变,半晌无言。 叶青梧与叶青湛对视一眼,问道:「发生了何事?」 洛青阳挥手让人全部下去,这才将那封信递到叶青梧面前。 叶青梧一看便笑了,信是洛熠宸写的,大抵意思就是一个,大雨已经过了,令他择日带她回宫。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洛青阳,「如何?宣王殿下可要带我回宫吗?」 洛青阳看着她,长嘆一声,「你不想回宫,回去也是蹉跎,依我看,还不如在这里逍遥自在。」 这话叶青梧与叶青湛有些意外,叶青湛捧着那封信,担心的看着叶青梧,「青儿,若你不想回宫,皇上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就算今天不是宣王殿下,他日也会有别人来请。」 叶青梧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不假,但,除了宣王殿下,他无人可用,除非,他直接派人把我抓回去。」 叶青湛与洛青阳一想也就明白了,洛熠宸五年没让朝臣知道她在宫外,现在他更不想这样了,若以前只是想稳住叶青朗与叶青湛,现在,他想稳住的是朝臣,毕竟一国皇后抛头露面于乡野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我修书一封,你且替我送与他。」 洛青阳立刻点头,「好,你写吧,写完我就让人送回去。」 叶青梧起身去了里间,不多时便从里面拿了一封信出来,洛青阳写上收信人,便叫了人进来,令他立刻送信回去,两人见叶青梧神色平静,不由有些好奇。 「青儿,你写了什么?」 叶青梧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修书一封。」 两人不便多问,又坐了片刻便出了门,叶青梧计算着秋收的时间,让人准备了一个极大的场院,也让人通知河南各地的粮仓,务必早点打扫干净准备秋收。 各地的人也都纷纷效仿叶青梧,几乎隔不了多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场院,他们都已看明白了,叶青梧就是河南的活菩萨,说话比神仙还灵,这样一个人听她的话绝对没错。 因为这段时间阳光充足,田里的积水已经不见了,有些快泡的挺不住的庄稼也在日射的照耀下渐渐缓了过来,今年会是一个不错的秋收。 以往每年水涝之后的灾难并不显得那么严重,相反,河南身为灾区还处于蓬勃向上积极发展的状态,一时令无数人唏嘘。 然而,就在河南轻松欢乐的气氛中,皇宫整日阴云密布,人人颤慄,说不定什么时候脖子上的人头就会掉了。 「皇上,宣王爷的信。」张宝端弓着身子,恨不得把头像乌龟一样缩到脖子里面去,可谁都夺得了,唯独他不能躲。 洛熠宸拿起信看了一眼,撕开信封,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个信封,他皱了皱眉,将里面的信封抽了出来,上面磅礴大气的字体勾出四个字,「皇上亲启」 又破开火漆,洛熠宸探手进去书一块白绢,他抖开一看,顿时七窍生烟。 只见右侧两个醒目大字,「休书」 叶青湛与洛青阳大抵怎么都没想到,叶青梧所说的不是「修书一封」,而是「休书一封」。 张宝端登时感觉气场一遍,还来不及跪下去,龙案上的茶盏便朝着他砸了过来,「滚!」 张宝端哪里敢躲,立时被砸的脑袋上鲜血直流,听到他这样说也不敢耽误,更不敢劝,磕了个头便退了出来。 身为皇帝被人下了休书,这无疑是最大的羞辱,这比叶青梧那次说出嫖资两个字的时候还要让他气愤,他恨不得昭告天下她这辈子只能是他的女人,不,他已经昭告天下了! 他恨不得专门为她建一座宫殿,让她长年幽居此地,只等他的临幸。 干泰宫被砸的乱七八糟,外面的职守太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张宝端暗暗叫苦,看到里面那个信封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些高兴,自从皇后离开,皇上的脸色便不曾好过,本以为一封信能安慰安慰他,谁知却恰恰相反,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啊? 第98页 洛熠宸紧紧的将那一方白绢攥在手里,若非有强大的自制力,或许这方白绢早已被他化为灰烬了! 等他发泄够了,寒气森森的说:「带人去把她给我抓回来!」 她是他的皇后,一辈子都不可能脱离这座皇宫,不管是休还是和离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百姓可以和离,但身为皇帝,他绝对不会! 「宣王爷当如何?听说此次叶将军也过去了。」暗卫低沉的声音说道。 「不必管他们。」 他大手一摆,暗卫消失,远在河南的叶青梧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即将是一场追捕,而在河南,掀起的是另外一股风潮。 第90章 准备收秋 在送完信之后,叶青梧便闭了关,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江鹧鸪和两个孩子每天能见到她之外,其余的人可能三五天都见不到她一次,令人好奇不已。 叶青梧的腿渐渐好了一些,南砚与子苏的身子在江鹧鸪的调理下也大为好转,叶青梧便开始在田间地头转悠,她的身份和她的做法都令人咂舌,叶青湛与洛青阳时而跟在身后,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回去之后她便带着南砚和子苏做木匠,几天之后各种手推车、牛拉车相继出炉,叶青湛与洛青阳啧啧称奇,各自推着还转了几圈,新鲜不已。 「去给我找一批木匠。」 洛青阳不解,「找木匠做什么?」 「干活。」叶青梧白了他一眼,「越多越好,也不用来这里,这里比较偏,不方便,集中在……许昌吧,让人准备一个大宅子,越大越好。」 叶青梧头也不抬的交代完了,又对身旁的子苏说:「苏苏,看看这张图,里面的东西你能做出来吗?」 子苏接过那张图纸,她年纪虽小,可贵在聪颖,对这方面简直颇具天赋,前几次叶青梧给出的各式水车,她都能研究明白了做出来。 一天不到,叶青梧要的宅子已经准备好了,整个河南郡的人也再一次被集中起来,因为要做木匠,了解这件事情的人不多,但知道是白衣姑娘找人,纷纷自告奋勇。 很快,叶青梧的图纸被交到这些人手中,各式各样的推车被做出来,数量很大,一个五进的宅院被堵得满满当当,不消半月,竟然连左如斯的巡抚府里也被塞满了。 推车的样式极多,单轮手推车,双轮手推车,三轮车、四轮平板小推车,以及各式的马拉车,分别被编了号分类堆放在一起,但这些车的共性是,车子都是木头的。 从木匠们到左如斯以及洛青阳等人都有些费解,做车就做车,做这么多做什么呢? 等车子做的差不多了,叶青梧一句话,令所有人恍然大悟。 「所有没车的百姓,每三家可以来领一辆车使用。」 洛青阳一怔,随即一拍大腿,「妙啊!」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这并不洛青阳等人没有想到,她比这些人更多的走在田间地头,知道自从水患之后百姓损失严重,耕种的那会儿,就差没用手去翻土了,可那时太匆忙,她也预料不全,才造成了一些麻烦,如今秋收将至,百姓们定然不会有推车运送粮食,若只靠人力,定会非常艰难,况且,天气变化非常快,若是不能及时秋收,再赶上大雨,到嘴的肉就又飞了,得不偿失! 「木材还有多少?」叶青梧抬头看向方棋。 方棋笑着说:「还有不少呢,还可以做不少。」 叶青梧想了想,摇摇头,「我想实验一下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几人不解。 叶青梧也不说话,带着他们朝一个房间走去,房间里高高大大的似乎立着什么东西,被一块大红布盖着,高八尺许,却不知是何物? 叶青梧上前,将红布拉开,几人不禁齐齐退后一步,各自按住了手边的兵器,那红布之下,赫然是一个人,木头人。 叶青梧摆了摆手,示意不用那么紧张,她摇着摺扇迈步向前,走到木头人面前,摺扇「啪」的一声合起,一敲木头人的脑门,木头人便动了起来,「咔咔咔」的踩在房间里,骇煞众人。 眼见木头人就要走到叶青梧面前,几人不由纷纷出生大喝。 「青儿!」 「青梧!」 「姑娘,快过来!」 叶青梧回身朝几人一笑,抬手又一下敲在木头人脑门上,「啪」的一下,木头人定住了,众人骇然。 最后还是叶青湛镇定,「青,青儿,这是怎么回事?」 叶青梧微微一笑,「不过是件小玩意儿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叶青湛问道:「这个弄出去怕是要吓死人了。」 叶青梧微微摇头,「那得看谁带出去。」 很快,漯河远郊梧桐苑附近的田间地头出现了惊奇的一幕,一个木头人身上绑了一张椅子,一白衣翩然之人坐于其上,仔细看去众人恍然,这不是白衣姑娘吗? 再看看她身下扛着她的木头人,百姓们心中觉得好玩,叶青梧走到差距有问题的地方便停下,看一看是否需要有帮忙的地方,有人不禁问道:「姑娘,这是什么东西啊?可真有意思,让它走它就走,让它停它就停。」 叶青梧微微颔首,「这叫机器人,就是用木头做的,前些天我的脚不能走路,坐轮椅又不方便,才弄了这么个东西。」 第99页 「嗯,这个好,这个方便许多,就是太高了,有点危险。」 叶青梧点点头,「是啊,有点危险,所以才跟了这么多人。」 她往后一指,身后跟着的正是叶青湛洛青阳等人。 从梧桐苑出来的时候,叶青梧便告诉他们,不会有事,这两人担心她会被人认为是妖精,无论如何都不放心非要跟着。 「今年的稻田不错,过几天就可以收了吧?」 「多亏了姑娘善心,如不然,我们哪里还能吃一口饱饭啊?」百姓很激动,叶青梧笑着安慰了几句,忽然在人群中见到一个寡妇,姓王,大家都叫她王寡妇,在这次的水患中没了丈夫和儿子,寻死腻活被人救了以后前段时间在挖掘沟渠的时候天天去帮着给汉子们做膳食,分地的时候也给了不小的一块地,就是偏了点。 叶青梧说道:「王大姐,你家里的地比较远,过两天收稻,我让人去帮你。」 其他人有些羡慕王寡妇这突如其来的好运气,同时也对叶青梧谁都不忘记的做法心里感到热乎乎的,王寡妇忙着道谢和推辞,叶青梧笑了笑,「不碍事,我这边人多,少一个无所谓,你且等着就是了。」 王寡妇只好千恩万谢的应了,叶青湛与洛青阳却一阵头大,她不会是想要派这个木头人去帮忙吧? 田里的庄稼陆续成熟,叶青梧让人准备的大场院总算派上用场,叶青梧在这里也有不小的一片地,因为种植过早,比其他百姓家里的稻田成熟的早一会儿。 叶青梧的这片稻田收割那天出现了一副奇景,引得几十里之外的人都跑来围观。 热火朝天的田里,叶青梧僱佣了不少汉子过来帮忙,每人都会按照做工做少付银子,然而,通向叶青梧让人准备的场院的道路上却出现了一副奇观,上百个木头人手推独轮车往场院的方向走去,头上坐着的叶青梧母子三人,一路引吭高歌,好不欢乐。 近处的百姓因为前几天见过叶青梧被木头人扛着出来,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未曾想到,这木头人还能干活。 等到了场院里,有人把木头人车上的水稻卸下来,这些木头人又在叶青梧的指挥下转身再次回稻田,如此反反覆覆,直到最后连各地的好几个官员都跑来了。 而被放在场院里的水稻就被人用马或者牛等拉着磙子(gunzi)来来回回碾压,用不了多久,水稻秸秆和稻穗都被压了开来,又过了不久,除掉上面的水稻秸秆稻米就已经一粒粒出来了。 直到此时,河南人已经对叶青梧彻底服了。 在这个朝代,一切都还依靠人工,少之又少的人才会想到用到牲畜,他们看着叶青梧的目光变了又变,简直就已经拿她当神一样来膜拜了。 「姑娘,您这个是如何做的?」所有的官员中,左如斯和明正跟叶青梧的关系都不错,仗着胆子上前问道。 叶青梧眼神清亮,一身白衣如雪,竟不染分毫,「你们不怕?」 「左右不过是木头做的,有何可怕?」左如斯笑了笑,讨好道:「姑娘,推车已经做了不少了,工匠们都还未解散,这个是不是也可以多做一些啊?」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今年的秋收怕是赶不上了,我对这些机器人的稳定性还没有把握,实用性和使用性还有待提高,就近的一些人倒是可以用用,不过,整个河南郡想要都用上,还要等一段时间。」 左如斯拱了拱手,谢道:「有姑娘在,没什么解决不了的,我们都等着姑娘的好消息。」 叶青梧笑了一下,没说话,而是指了指边上的几个大磙子,「这个,咱们这里是不是也不常有啊?」 这磙子是叶青梧突然想起来的,前世幼时生活不富足,在乡下见到过,一开始不知道是何用处,直到这段时间将要秋收,她恍然大悟,便化了模型,让乌梅住找了铁匠,最后做了一些,分散在漯河附近的场院里。 又因耗铁太多,叶青梧准备用别的材料试一试。 左如斯、明正、周方等人相互看看,摇了摇头,「我等百姓秋收必是用棍棒将稻粒打落,此物甚奇。」 叶青梧哭笑不得,不过一个磙子而已,拍马屁也不是这样拍的。 「好,那我让人找一下别的材料。」 叶青湛、洛青阳身份高贵的两人从未想过,自己日日锦衣玉食皆是百姓如此辛苦才来的,一时心存羞愧,也都格外积极的令人寻找。 等所有的官员都走了,叶青梧看着这两人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第91章 皇帝相请 「我们……」叶青湛与洛青阳面面相觑,不是没想过回去,而是他们不放心这里。 皇上不会让她一直在外面,他想何时带她回去皆看他的心情,而叶青梧,别无选择。 见两人不说话,叶青梧微微敛眉,看着不远处有人将水稻秸秆弄出来堆到一边,淡淡的说:「回去吧,我这里没有要用人的地方,你们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国之大,业之多,没必要耗在我这里。」 「可若皇……他来抓你,你不是只能等着被捕吗?」洛青阳磕巴了一下,说道。 叶青梧慢慢笑了,「难道你在会有更好的办法?」 「我……」洛青阳哑然。 皇权至上,无人可以反抗,自然也包括他。 第100页 「事已如此,我和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彼此,这些事,你插不了手。」 叶青湛也深知这个道理,当年皇上做下那样的事,不管作为一个兄长,还是一个男人,他都不太能谅解,叶青梧也因此深恨皇上,两人必定还会有另外一番交锋,与其在此与虎谋皮,不如早做打算。 第二日叶青湛与洛青阳启程回京,叶青梧忙着组织百姓附近的百姓秋收,只是在前一天晚上一起吃了个饭为他们践行,并没有送行。 推车和磙子在车次秋收中派上很大用场,但只有梧桐苑附近少数百姓用上了叶青梧做出来的木头人。 此次秋收,比叶青梧所料好太多,不光能让百姓们交还先前在官府借的粮种和粮食之外,还能保证自己一家的用度,叶青梧格外满意。 「姑娘,这次秋收真是太好了,以前恐怕整个河南都收不了许昌那么多的粮食。」秋收之后,李彬回来,面见叶青梧时连连抱拳施礼。 叶青梧正把玩着一只白玉茶碗上的碗盖,闻言她幽然摇了摇头,跟李彬的欢喜不同,她似乎有些忧心忡忡,却又不尽然,「这才只是个开始。」 李彬看着她,有些不解,叶青梧看了眼方怀,他和李彬一样,许久不曾在她身边伺候了,见状立刻抱拳躬身,「姑娘。」 「交代下去,所有百姓,不得种重茬,重茬的利害在书房的桌案上,有一份详细的总结说明,另外,可以看一下有没有百姓想要卖粮食的,如果有人愿意卖,我们可以收购,15文一升……」 叶青梧的话未说完就被方怀打断了,他说:「姑娘,15文一升高出市场价很多啊。」 叶青梧点点头,解释道:「现在对百姓而言,家里最珍贵的就是粮食,最多的也是粮食,按照如今的情况,百姓们在还了官府的粮种,保证一家的口粮之外,应该还有结余,其他地区的商贩若是知晓,定会过来购买,但河南百姓家里没有银钱,若能以粮换钱,不管多少都会换,那些商贩定会将价钱压到最低,河南百姓得到这些粮食不容易,不能便宜了那些商贩,与其等他们来做坏事,不如我们来做好事。」 方怀与李彬一听大有所悟,只是,方怀仍是不平道:「那也没必要高出这样多啊。」 叶青梧笑了笑,「价钱高,是保证能挣回来,去吧。」 「姑娘要赚钱?怎么赚?」李彬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叶青梧身上,读书多年,他就没见过这样一个人,没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她不会的。 「这个你先不用管,先做好眼前的事吧。」 李彬并不在意叶青梧保密,朝叶青梧躬了躬身,便准备和方怀一起出去,就在此时,锦芳快步走了进来,「姑娘,您出去看看吧。」 「出什么事了?」叶青梧放下茶碗蹙了蹙眉,洛熠宸来了? 「门外被许多百姓围住了,前几个月我们才到漯河时,姑娘可还记得曾无偿给了周围的百姓许多种子,如今秋收已过,百姓都带着粮食来还姑娘了,门口已然被堵了。」 叶青梧一愣,此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这事若是锦芳不提,她也早已经忘了。 「告诉他们都回去吧,只是一些粮种而已,没必要这样。」 锦芳福了福身子,苦笑道:「姑娘,好话我们都已说遍了,百姓们不肯离开,而且,人越来越多了。」 叶青梧无奈,看向李彬,说道:「此事你去办,如果百姓们执意如此,就带人收粮,按每升15文钱计算,所得银钱在漯河附近建一座私塾,我来请先生,让附近的孩子们都去读书,对了,务必把每人的名字写上。」 李彬讶然,那粮种是她借给百姓的啊。 「快点动作,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务必保质保量。」 李彬和方怀答应一声,就分头行动,各自去忙。 前院人声鼎沸,却也井然有序,百姓们都纷纷带着粮食前来还粮,其实,这粮不还也没什么,叶青梧没有让任何人记下证据,只是,人性本善,知恩图报的道理谁都知道。 叶青梧坐在后院勾了勾唇角,洛熠宸,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会取我想要的东西,做我想做的事情。 因为百姓不能种重茬,叶青梧建议此时由官府来组织,比如上一次种了大豆,下一次必然要种水稻或者高粱,而他不会有水稻、高粱的种子,与其让百姓相互购买,不如直接由百姓来组织这件事,选取合适的粮种卖给或者借给百姓,等来年,百姓又回还回来更多的粮食,不失为一项官府的收入,河南官员十分贊同,百姓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有人买不到粮种而必须种重茬。 百姓再次种下粮食不消半月,沿着大运河来了一辆船,船身高大如楼,船尖面阔,旌旗招展,高举一个「黎」字,其高大程度竟是他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大船一路穿过黄河使劲百姓开凿的运河,过了郑州,停到了许昌。 左如斯不知这是何物,一接到消息立刻派人快马禀报叶青梧,此时,叶青梧俨然已成了这些河南官员的主心骨。 叶青梧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无碍,是我的人。」 此话一出,不知道情况的人齐齐舒了一口气。 叶青梧带人过去,方智从船上跳下来,朝着叶青梧撩衣便跪,他已多年未曾见过叶青梧,不久前接到消息时还惶恐不安,此时一见,心头涌动。 第101页 叶青梧自知不让他跪他心里是安不了的,索性负手而立,方智跪在地上磕了个头,「主子,这几年您还好吗?前些天我听江大夫说您身体不太好,都怪我这几年未曾在身边伺候。」 「起身吧,已经好多了。」 叶青梧弯身亲自将人扶起来,面露微笑,「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曾准备好了?」 「都带来了,只是,属下不知主子要这么多牲畜有何用处?」 「有大用处。」叶青梧又是一笑,几步跳上船,走了走,才对跟在身后的方智说:「一路漂泊,此船可有问题?」 「没有,乘风破浪,不知比以往使用的船要快多少倍。」被问及此处方智脸上染上一抹兴奋,其他人也纷纷跳上来,左如斯和明正也未曾落下,康源王朝还不曾见过如此高大雄伟的船只,一时令人心胸澎湃,唏嘘不已。 「既然如此,左大人,明大人,我让人带了一些鸡鸭等家禽过来,可以先小范围饲养,然后给不百姓都分一分,鸡蛋、鸡肉等皆可食用,有效提高百姓生活质量,之后,若还有人想养,也可以大批饲养,届时幼鸡仔、鸡蛋、鸡肉亦可大量买卖,此事,便交给你们去办吧。」 两人一听震惊极了,河南贫困,并非每三年一次的水患,还有便是河南没有大商人,百姓生活皆靠田地,若是从养牲畜开始,不失为一件好办法。 「是是是,多谢姑娘心系河南百姓,我二人在此谢过姑娘了。」 左如斯与明正躬身行大礼,两人时至今日也不知叶青梧的身份、名讳,这一声姑娘似乎已被叫道一个不可企及的高度。 叶青梧摺扇挥挥,微微颌首,「无需如此,自此河南也是我家了。」 两人再度道谢,身子更弯了,等两人站起身,便听左如斯说道:「姑娘,前两日,郑州巡抚曾写信与我,令我与姑娘禀报一下,黄河堤口已炸开数日,此事您是否另有决议?」 「此时不急,河水不会泛滥,良田不会沖毁,不过,过些时日此事还需大家帮忙。」 「这是的当然,黄河之患已多年,姑娘有良计,我们出力是应该,到时我等必定竭尽全力。」 「如此便谢过两位大人了。」 叶青梧微微拱手,此时是顺风,下面有百姓听到两人谈话也纷纷扯着嗓子答应,对叶青梧感恩戴德。 牲畜被从船上卸下,弄到事先找好的饲养场,小心谨慎的饲养起来,只待家禽长大,数量便多再依次分给百姓。 待船只整理干净,叶青梧弃陆路改水陆,一路往京城而去。 这段时日,他们与洛熠宸派来的安慰已交手数次,因百姓维护,暗卫不敢公然抓捕叶青梧,几次暗中下手皆被叶青梧身边护卫之人挡了回去,连续几次未曾得手,难免他们狗急跳墙,叶青梧也不会将主动的机会一直送入他们手中。 第92章 成人之美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叶青梧立于穿透,仍是一身白衣,却换了男装,青丝挽于脑后,手中摺扇轻摇,波浪过处无风自拂,夏意夏至立在她身后被这船摇摆的有些脸色发白,这是他们第一次乘船,此时已然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还有几日才可抵达?」叶青梧转身看向立于一旁戒备的方智,问道。 「三日,姑娘。」方智拱手回道,「我们在荆州(杜撰,本书地名皆为杜撰)靠岸,从荆州骑马至京城约两日便可到达。」 方智稍稍有些不忿,他是极不愿叶青梧回京城的,五年过去,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洛熠宸对她的志在必得之心,回去之后,岂不是羊入虎口么? 想到此处,他便瞪向夏至夏意两位姑娘,两人直缩脖子,这段时间他们看清楚了叶青梧到底是个什么人,皇上想拿捏这位主子,怕是会觉得扎手。 这段时间夏意夏至跟着忙前忙后,叶青梧对两人还算信任,一行人进京,叶青梧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去了白衣药馆。 当夜,叶青梧房间的门开着,她坐于屋中,与月对饮,戌时刚过,院中不期然多了一抹影子。 叶青梧视而不见,皓月当空,心情也如月皎洁,一杯饮尽,将酒杯置于桌上,她右手执起酒壶,散发着清香的酒水倒入杯中,只一瞬,她的手被人按住了。 那人声音一如记忆中冷漠,清冽,如结冰的泉水,「不宜多饮。」 「皇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叶青梧凉凉的提醒。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能算的!」洛熠宸狠狠的看了她一眼,「那块白绢……」 「那块白绢,也被皇上好生收起来了吧?毕竟,我前几次的白绢,皇上不是都认真收好了吗?」 她笑意凉薄,眼神没有温度,满是戏嚯和冷意。 「你若想弥补我,便不如早早做了我让你做的事,如果不能,便不要再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皇上,你有时间演,我没有时间看。」 她微微用力,挣脱他的手。 「不要以己度人!我是不可能伤害凉儿的,你不要妄想了,明日回宫,择日会举行册封大典,之后便好好呆在宫里!莫要在瞎跑了!」 「不可能!」 「青儿,做事之前要想一想,你身后还有叶家。」 变相的威胁并不会有什么作用,叶青梧轻笑一声,「我若想,尽可以带走叶家。叶青朗国之大成者,叶青湛一代大将军,镇守边疆数年,震慑他族不敢来犯,若你觉得失去这样的臣子是件好事,我无所谓,实不相瞒,我更想看皇上求而不得,有心无力的样子,那样的朝廷,必定和我心意。」 第102页 烛光摇曳,叶青梧只觉得一双寒凉的眸子盯着自己,恨不得将她掐死。 「皇上怕是不知道,我这人最大的爱好便是成人之美,可惜,当年成全了你和凉心公主,这么多年,两人竟也未曾孕育一男半女,实在让人心凉,现在,若皇上想家国天下动盪不安,我也愿让皇上如愿以偿。」 她淡淡的轻笑着,握住酒壶正要往杯中倒酒,却觉得一阵掌风袭来,酒杯被扫落地上,她轻轻摇头,索性仰头直接对壶饮,喝了几口,却又说道:「莫生气,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 她唇角含笑,媚眼如丝,身体微弯城一道优美弧度,令人不禁心随神往。 喝了几口,壶中没了酒,叶青梧随手一放,「皇上,夜已深,我要歇息了,请告辞吧。」 「你赶朕走?」 叶青梧微微错愕,这副我为你守身如玉,你偏要把我推到其他女人怀里的模样是闹哪般? 她眼稍一撩,「皇上若不想走,便在这里休息吧。」 袍袖一挥,叶青梧转过屏风,热气裊裊的后面,洛熠宸看到那人窈窕的身姿,屏风上多了她的外袍,想起那美妙的滋味,他不由自主便抬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啪」一声细微的声响,未曾错过洛熠宸的耳朵,「嗖嗖嗖」三声直冲面门三根银针射来,他不敢硬结向后一阵疾射,脚尖抵在地上,便又听到「啪」的一声,又有三枚银针再次射来,这次却换了方向,高度不高,他纵身掠起,便又听「噹啷」一声,之后便又是几根银针射来,等他再次躲过,房门骤然在眼前关闭,他愕然发现自己已是在门外了。 夏意夏至不知何时站到门外,见状朝他福了福身,「皇上,夜深风凉,您请回宫歇息吧。」 洛熠宸脸色一时难看至极,怪不得她那样轻描淡写的答应下来,却是早已设好对付他的办法。 狠狠的一甩袍袖,洛熠宸绝尘而去。 房中叶青梧轻轻撩着水,唇角勾着,没有任何人可以不经过她的允许在她的房中来去自由。 过了几天,京中一处的大酒楼中忽然推出了一道新菜。 酒楼名字奇怪,名为珍馐阁,开张至今推出的皆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菜,最奇怪的是,珍馐阁有一个规矩,一个月只有十五天开张,其他半月歇业,饶是如此,每天接待的客人也只有七桌,菜色还是由珍馐阁来定的,纵是如此,来珍馐阁排队的人依旧比比皆是,每月十五,珍馐阁掌柜发号时,队伍会从酒楼门口一路排至皇城根。 黄豆芽炒肉再次令食客们食指大动,不消两个时辰便传遍了京城。 黄豆是寻常之物,肉也是寻常之物,只是不知这黄豆芽是如何变成这样的,那味道又如何变得那样美味。 「姑,姑娘,这不好吧?」珍馐阁掌柜躬身立于叶青梧面前,手中小心捧着一方白绢,上面俨然是黄豆芽炒肉的做法,只是,掌柜面色为难,几乎快哭出来了,「咱们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生意吗?」 叶青梧手中摺扇摇了摇,「砸小生意自有大生意送上门,去吧。」 掌柜无奈,只好将那一方白绢放于袖间出了门,未过多久,在不远处的人流中上演了一出掉落的好戏,寻常百姓捡到那方白绢,立时欣喜不已,有识字者大声将炒制之方念出,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两日竟传遍了京城。 珍馐阁不是人人都可出入的,有人就算提前两个月排队,等轮到他的时候,也许也是吃不到这道菜的,毕竟,他们能吃到什么,皆看后厨的心情。 可若有了菜谱,谁都可以做。 很快,又有人发现了一件囧事,京城的黄豆因先前收粮多数已经卖给收粮的了,想要吃这道菜,竟是功亏一篑。 大致过了半月有余,在珍馐阁不远的拐角处出现了一处小摊,卖黄豆芽,30文一两。 有人倾巢而出,半个时辰不到,两筐黄豆芽竟被抢购一空,连续三日,皆有一人,在此卖黄豆芽,30文一两,每人限买一斤,每天只卖两筐,贫贱不移,刚正不阿,不管来人是谁,有多大权势,皆是如此,迅速传遍京城。 「我听说你让你的人卖黄豆芽?」 白衣药馆中,叶青朗与叶青梧下着棋。 「赚点小钱,养家餬口。」叶青梧扯唇一笑。 「你想赚的怕不是这点小钱,还算计什么呢?」 「兄长莫问,问多了,就暴露你的来意了。」 叶青梧落下一枚白子,语气淡淡却将叶青朗吓了一跳。 叶青梧也不揭穿他,只是说道:「我想做什么,并非是叶家、兄长能够阻止的,哥哥,实不相瞒,我已将休书呈于圣上,此事下次你莫要再做了。」 叶青朗手里的棋子「啪嗒」一声落在期盼上,而一旁观棋的叶青湛竟是一个没忍住将刚喝入口中的茶喷了出来,「青儿,咳……咳咳……青儿……」 「二哥,有话慢慢说。」叶青梧帮他拍了拍背,叶青湛才渐渐止住了咳嗽,却仍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大哥,二哥,拜託,请捡一捡你们的眼珠子。」 叶青梧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便将棋盘推开,「当年进宫实属无奈,我早已说过,天大地大,京城不会是我的止步之处,我的一生,绝不会在皇宫里蹉跎一世,皇上并非我的良人,而我总有一日会遇到心悦之人。」 第103页 「青儿,你对皇上便真的再也没有丝毫感情吗?」叶青朗不死心的盯着她。 叶青湛不贊同的叫了一声,「大哥。」 叶青梧的事他自河南回来之后早已同叶青朗讲了,只是不知他此时还这般问究竟是何意。 「大哥若是担心我会危机大哥二哥,危及家族,我不再进出叶府便是……」 「青儿!我不是那个意思。」叶青朗忙打断她的话,却从叶青梧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一时有些着急了。 叶青梧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微微抿唇笑了笑,「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如何伤害与我,我定会如数奉还,大哥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此时也不用忙着拒绝,再回去想一想吧,我有些累了,便不陪两位哥哥了。」 叶青梧一一为两人蓄满了茶,转身飘飘然走了。 叶青湛拧眉看着叶青梧,「大哥,事已至此,你何必伤了青儿的心呢?她是你我唯一的妹妹。」 「可她还是皇上的皇后。」叶青朗看着叶青梧远去的背影嘆息一声,「休书一封,说的轻巧,依皇上的性格怎会善罢甘休?他若计较起来,叶府百年经营定会毁于一旦。」 第93章 劝说回宫 「哥哥真是煳涂,」叶青湛一拍大腿,「那封信自河南送至京城少说也一月有余,青儿回来这段时间,皇上可曾做过任何事吗?他要么并不喜欢青儿,将青儿送入深宫大院不过白白消耗青春,以她的性格,若她不想,谁能勉强于她,到最后免不了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要么,皇上便不知自己该如何喜欢青儿,身为男子伤妻至此,有何脸面以家族相要挟?」 「可二弟你不是说还有两个孩子?」 「南砚与子苏聪明伶俐,必不会被深宫所压制,实不相瞒,两个孩子早已见过皇上,却不曾与皇上相认,孩子们想的也十分清楚,宠妾灭妻,不惜杀死孩子以救凉心公主,你以为孩子们是木头人吗?这样的父亲,谁敢认?看一眼也不过是知道他们的父亲是何模样罢了。自此之后,互不相干,见面不识。」 叶青朗一时哑然,他生性谨慎,身为长子难免为家族谋图,且叶青梧晋为皇后,又有皇子公主傍身,若回宫,定会保的家族百年辉煌,未曾想竟伤了叶青梧的心。 「那,我现在……」 「快去给妹妹陪个罪,妹妹不会怪罪你的,我带你去,妹妹就在后院。」 两人匆匆忙忙赶到后院,见到的却不是叶青梧,而是方怀。 方怀正在练功,见两人过来收刀行行礼,「大公子,二公子。」 「你们姑娘呢?」 「姑娘出门去了。」 「可知去了何处?」 「姑娘每天都很忙,今日是我大哥陪着她,我不知道。」 叶青朗与叶青湛对视一眼,未曾想到竟变成了这样。 京城的青石板路上,叶青梧与宣王洛青阳并肩而行,一白一紫穿梭于人流中,叶青梧时而在小摊上拿起东西观看,洛青阳站在她身后,目光时而落在她的身上。 「为何还要回来?在河南不是也挺好的吗?你这样,他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叶青梧认真的挑选着一柄团扇,绣工精緻,画工唯美,她拿起来看了一会儿,说:「我就算不会来,他也不会放过我,圣旨早已昭告天下,几个月后是各国来贺,定要帝后同席,他想尽办法也会把我弄回来的,既然如此,不妨我主动一些。」 「你想进宫?」洛青阳蹙眉。 「非也,」叶青梧拿着团扇摇了摇,露出一个微笑,「好看吗?」 洛青阳一僵,俊美的脸露出有些窘迫的红,叶青梧见状也不逗他,略带留恋的将团扇放下,迈步朝前走,「可惜,这些美好的东西再也不适合我。」 「为什么不适合?很漂亮,真的!」洛青阳抓起他放下的那柄团扇,随手拿了银子给摊主,快步追上叶青梧,「很适合你的。」 「这种美好的东西,还是不要玷污了它了。」 叶青梧笑笑,没接洛青阳递来的团扇。 走过石桥,叶青梧又说:「我并不想进宫,可如果进宫能让我得偿所愿,我会进宫。」 洛青阳闻言嘆了口气,「你何必要为难自己呢?」 「这叫不择数段,」叶青梧转过身来,指了指桥下的河流,「水流潺潺,而我,只能随波逐流。」 「只要你想,定然会有别的办法。」 「有何办法?天大地大,若非报仇,我不会做任何事,五年了,每一次看到子苏和南砚病发,我都恨不得将他们扒皮抽筋,晚上做梦都会梦到掉落寒潭,这是我心底的执念。」 叶青梧轻轻嘆了口气,医者不自医,她却十分了解自己的癥结所在。 「或者,你应该看一看你身边的其他人,恨并不是支持你向前走的全部力量。」 「也许吧,恨或许不是支持我向前走的全部力量,但恨是支持我一路走来的全部力量,若非如此,我和孩子们早已死在寒岛上。」 洛青阳这次咬了咬唇,没说话,殊不知拢在袖间的手已经紧紧捏到了一起。 「走吧,再向前走走,过一段时间有龙舟赛,要不要出来玩玩?」 「看情况,这段时间太忙。」 「好,如果想去,到时候记得叫我。」 「你自己吗?」 第104页 洛青阳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如果没有旨意的话。」 叶青梧摇摇头,两人顺着街头一路向前,叶青梧竟觉得离开白衣药馆时浮躁的心绪竟平静了许多,走了不久,两人远远就见到卖豆芽的人,洛青阳便忍不住笑了,「这也太慢了,照这样卖,你那些黄豆什么时候才能全部卖出去啊?」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在除了河南之外的各个地方,都在卖豆芽呢?」 「什么?」 「以后的河南,必将是全国粮食生产最大的地方。」 洛青阳蹙蹙眉,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 叶青梧收了摺扇,朝他拱了拱手,「不必这么看我,如果我想做什么,谁都挡不住,届时如果刀兵相见,还望宣王殿下手下留情。」 「青梧,你不会真的要……」 「我若是自己倒无所谓,死就死了,可南砚和子苏并非人中龙凤,埋没他们的一生我心有不忍,我必然是要做一些什么的。」 叶青梧也不隐瞒,洛青阳看了她几眼,除了眉头蹙的更紧了,没再说什么。 「你不必觉得不好做,我的目的从来都很容易看清楚,报仇、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去处,不必受制于人,皆是我的所求。」 「可百姓无辜。」 「世上没有无辜之人。」 「你未免太绝对了,百姓何其无辜,涂掀战乱只能让他们无家可归。」 「不,青阳,这个世上没有无辜之人。五年之前,你可知,我若走在这京城街上会如何?」 「如何?」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叶青梧一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她露出一抹冷笑,「你说世人无辜,是因为他们弱小,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便活该被人践踏。五年之前,深宫之中,行行踽踽,如履薄冰,可宫墙之外,我是祸国妖姬,百姓唾骂,谏言不断,可有谁真正验证过我的生活?以讹传讹,人皆信之,不过愚昧罢了。如今,只不过正好换了个位置罢了,你觉得我强大如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理当爱护天下苍生,可我告诉你,这不过是你们的一厢情愿罢了。既然你们觉得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我就玩转这干坤,也让别人尝一尝为人鱼肉的滋味。」 洛青阳震惊的看着她,半晌摇了摇头,「你太偏激了。」 叶青梧也不生气,「或许吧,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无关天下苍生。」 洛青阳再次摇了摇头,似有不同观点,可并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第一次去河南之前,皇兄曾命我秘密寻着你,他并非你想像的那样,对你毫无感情。」 「不过愧疚罢了,你无须替他说话,你我朋友,我也不介意你带句话给他,若随我之言,以刀入心,取凉心公主三碗血,我便既往不咎。」 「凉心公主……」洛青阳嘆息一声,「你跟皇兄再无可能吗?」 「再无可能!」 她肃穆冷然,似是很不喜欢弹起这个话题,又向前走了一段,叶青梧忽的被一个小摊上的东西吸引住了,她拿在手里把玩了一圈,笑着放到洛青阳面前,「你可知这是何物?」 「是什么?」 「心。」叶青梧拍了拍他的胸口,「你的心就是长成这样的,你身为将领,不会没杀过人吧?」 洛青阳抽抽嘴角,「这倒不是,可是,这分明是铁的。」 「所以这叫郎心似铁。」叶青梧拿出银子放在小摊上,「替我把这个送给他吧。」 叶青梧也觉得有趣,人心并不难见,却不知为何有人会将它铸成铁的。 「这……」 「这是当初的他,也是现在的我。」 将东西递到他手里,叶青梧挥挥摺扇,「下次再见吧。」 白色的身影迅速湮没在人流里,洛青阳看看手里的东西,只觉得沉重。 不到两个时辰,那以铁铸成的心放到了龙案上,洛熠宸一看便皱起了眉头,「她真这样说?」 「是的,皇兄。」 洛青阳等了一会儿,见洛熠宸不再有什么吩咐,便行礼告辞。 不多时,张宝端躬身进来,行了个礼,他弓着身说:「皇上,凉心公主过来了。」 「有事?」 「说是想跟皇上一起用晚膳。」 「哦。」洛熠宸应了一声,却捏着眉心没说话。 张宝端瞧了一会儿,还是不敢擅自请凉心公主进来,只得垂首听命。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洛熠宸将盛放在盒子里的铁心放好,才说:「让她进来吧,晚膳是安排在哪儿的?」 「是在宸凉宫。」 「那就走吧。」 洛熠宸起身拍了拍龙袍,出门便见凉心公主立在那里,「宸哥哥,听说你这两天都在上书房呆到很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不是说摆好了晚膳?先用膳吧。」 凉心公主讨了个没趣,却见到洛熠宸满脸疲惫,到底也没分辨什么,上前挽了他的手两人携着一众宫女太监超宸凉宫走去。 人美歌美,水酒佳肴,洛熠宸问:「为何隆重?」 「凉儿见宸哥哥这几日甚是操劳,就自作主张排了一班舞蹈,让宸哥哥放松放松,不知道今日可有荣幸?」 第94章 羞恼吐血 洛熠宸一摆手,凉心公主大喜,等到洛熠宸在主位上坐下,她便轻轻扬手,击掌三下,「开始。」 第105页 丝竹之声响起,洛熠宸专心用膳,美酒歌谣,洛熠宸看着有些意兴阑珊,他微微眯起的眼眸似乎穿过了每一个舞女,却又好像只是将目光落在她们身上,那一颦一笑的身姿在脑海中幻化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素手婉转,群居飘扬,似是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张宝端垂着头立于皇上身后,此时轻咳一声,洛熠宸骤然回过神来,这才看清,一身红衣在他面前舞动的不是别人,正是凉心公主。 凉心公主一脸娇嗔,秀美的脸上红晕斑斑,双眸似水含烟,欲语还休,竟是一番痴态。 洛熠宸一下子站起来,拍了拍她伸到面前的手,说道:「凉儿有心了,不过,你最近气色不好,穿这红色看起来太苍白,以后还是不要穿了。朕还有奏摺要批,就先走一步了。」 张宝端不敢耽误,立时高唱一声,「皇上起驾。」 凉心公主甚至都没有第二次说话的机会,皇上带着张宝端在宸凉宫就这么快步离开了,那一身红色霓裳像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长袖垂下,看不到的手紧紧攥到了一起,直到指甲刺入掌心有鲜血低落下来,旁边的宫女惊唿一声她才从盯着洛熠宸远去的方向上回过头来,眼神里呈现一丝愤恨,张宝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害本公主的好事! 事已至此,她早已没了当初的那份自信,自信洛熠宸不管如何都会属于她,可如今,她被山寨的劫匪们破了身,回宫之后又连续不断遭到侵犯,神不知鬼不觉,连她都有一段时日以为是自己招了鬼魂,连续出宫几次拜佛,直到那次被叶青梧当中揭穿,她才明白,根本不是什么鬼魂,不过是不同程度的欢情香罢了,带着致幻的作用,过后也不过让她以为是一场春梦。 如今来看,叶青梧回宫已成定局,若她不能继续让洛熠宸宠爱于她便是彻底失了势,宫里的人见高踩低,当初怎么对待叶青梧的,往后就会这样对待她,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先下手为强,可竟也没有让洛熠宸留下来。 这都怪张宝端! 凉心公主紧紧地咬着牙,她坐到洛熠宸先前做的位置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便自己抓起酒壶再倒,一抓之下才发现,酒壶已然空了。 她微微一怔,想了一会儿,她渐渐露出一个微笑。 她看着面前的宫女问道:「本公主穿红色真的不好看吗?」 宫女「噗通」一声跪下,先磕了个头,才说:「公主美如天仙,自然是漂亮的,只是最近气色不好,才差了一些。」 「那就换套粉色吧,让人打听打听宸哥哥去哪儿了,他晚膳没用多少,一会儿随我去给他送点夜宵。」 「是。」宫女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一边让人吩咐小厨房准备夜宵,又亲自找出粉色的衣袍,「公主,这套可好?」 凉心公主微微一笑,「不错,就这套吧。」 洛熠宸穿过御花园便觉得下腹烧的厉害,这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了,自从在河南回来,养好伤之后才发觉,自己连晨起该有的反映都没怎么有了,他格外恼火,暗中宣了几次太医,竟也无人看出问题,只能作罢,本想找叶青梧问个明白,怎奈此事不好启齿,不想今日却汹涌着全部朝那一处而去。 他大手一摆,问道:「可知道她今日在哪儿?」 「半个时辰前接到消息,在白衣药馆。」身后的暗卫回答。 洛熠宸一皱眉,这里到白衣药馆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张宝端躬身施了割礼,「皇上,是否让人安排一下?」 安排的意思很微妙,可以是让人把叶青梧接过来,也可以是安排别的人侍寝,但洛熠宸大手一摆,「你回去吧,明日上朝若朕未回休朝一天。」 「是!」张宝端立刻应道,就见洛熠宸袍袖一摆,已纵身远去了。 叶青梧去阁里呆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已然是掌灯时分,用了晚膳,她刚回到房间,便觉得房门被人推开,洛熠宸冲撞进来。 叶青梧稍怔了一下,昨天刚吃了亏,今天竟然还敢过来! 她便转了个身,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洛熠宸看了她几眼,眼角烧的暗红,气息也有些不稳,但因为他强自压制也看不太出来。 「怎么?不舒服?看病来了?需要我帮皇上叫江鹧鸪过来吗?」 「不必,此病只有你能治!」洛熠宸瓮声瓮气的说。 叶青梧这才发现,他一身赤金龙袍都没换,她一惊之下不由站了起来,却见洛熠宸一个纵身从门口掠到了她的身前,这一招跟她在河南事后袭击他时别无二致,叶青梧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揽着腰,狠狠的撞进了他怀里。 鼻子一疼,叶青梧恼火,挥手就打,「放开!」 这句话的回应是腰间搂的更紧的手,他看了一下房间,说道:「怎么过去?」 声音粗嘎,性感撩人,气息不稳,还有身下的反映,叶青梧一看便知出了事,她把头一扭,向外推了一把,他双臂似铁,将她越缠越紧,「告诉我,或者我们就在这里!」 他大手一挥,顿时一阵破碎之声,叶青梧随后被压了上去,「你疯了!」 「是!」 「嗤啦」一声,叶青梧外袍直接被撕开,他不管不顾的贴上来,叶青梧「啪」的一巴掌搭在他的脸上,力道之大竟把洛熠宸打的偏过了头,她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可还来不及远离就被洛熠宸抓住了腿,赤红色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有点委屈,「我中了药。」 第106页 叶青梧一愣,皱了皱眉,冷笑道:「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谁能给你下药?」 「就是中了药!」洛熠宸重复了一次,按着她的腿,另一只手上前一把把裤子撕了开来。 叶青梧怎会让他如愿,没被控制的那只脚抬腿便是一脚,纵身从他身边略开,叶青梧沉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甩手,银针袭来,洛熠宸闪身一躲,上次的事险些对他造成了心理阴影,数根银针只有一根落在了他的手臂上,叶青梧神色一肃,「如果你想因为这一次葬送这一生的话,大可以躲开。」 洛熠宸步子一顿,「什么意思?」 「上次的行针还未曾解开,若此时吃药强行勃起,是想你这辈子便不再有反映了吧。」 叶青梧瞟了他一眼,手腕一抬,「坐下!」 她几步走到他面前,按照上次的位置再次行针,不过下针的顺序反了过来,一刻钟后,叶青梧将最后一根银针从他身上拔下,起身时数顺手封了他的穴道。 「你的暗卫呢?」 洛熠宸沉着眸子不语。 叶青梧缓缓转过身,「来人,送客。」 脚步声响起,房门被迟疑的推开,「娘娘,主子的……」 「针法已解,剩下的不用我多说吧。」 门口的人抱拳施了一礼,「是。」 「那你走吧,之后便不要再来……呃……」 她身子顿时僵住,「你……」 「娘娘,得罪了。」 暗卫再次施了一礼,抬手解开洛熠宸的穴道,如风一般消失在夜色里。 身形一转,叶青梧便被他抱在怀里,几个起落便进了相连的卧房,叶青梧再次被压在床上,愤怒的瞪着他,「你想恩将仇报?」 「世间女子,只有你,才是我的良药。」 掌风扑灭火烛,屋内人影成双。交叠婉转痴缠,梦醒方知无双。 叶青梧又怒又恼,却抵挡不住他在自己身上游走的双手,直到被逼着吐出一声声婉转的吟哦,叶青梧才放开紧咬在一起的唇。 一夜痴缠,等洛熠宸放过她,已然是三更天了,洛熠宸解了她的穴道,询问着想带她清理一下,却不想叶青梧「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为何会如此?青儿?」 洛熠宸大惊。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撑着有点脱力的双腿下床走到暗格旁取了两只药瓶分别取出一粒药出来丢进口中,转身踉跄着往贵妃榻上去,洛熠宸几步上前将她抱起,踩着刚才她走动的步子,推敲着走过去将她放在贵妃榻上。 他本不确定,可见她迈步的姿势和角度,大约能猜到,她大抵是在屋子里布了个阵,又联想到她在宫里时喜欢看的书籍便是一些阵法之类的,其中有一些是她自己颇为喜欢的。 取了热水和湿帕,他替她打理了一番,叶青梧唇角的血渍未干,人却昏睡了过去。 洛熠宸试探了一下鼻息,整理好床榻又将她重新抱回床上,盖好被子,扬声叫人,不多时,院外脚步声想起,门前被人问道:「姑娘?属下是江鹧鸪。」 洛熠宸起身开门,一指在床上睡着的人,说:「吐了口血,快看一下。」 江鹧鸪见到洛熠宸,不禁一愣,悄声看了眼身后的夏意夏至两位姑娘,脚下大步向前,「是,皇上稍安,臣这就给姑娘请脉。」 口口声声叫着姑娘,分明是不再拿他当主子,洛熠宸不跟他计较,大手一挥,「快点!」 他坐在床边将叶青梧的手拿出来,搭了块帕子,这才看了江鹧鸪一眼。 江鹧鸪上前请脉,问了两个问题,又拿起暗格里的两个药瓶分别嗅了嗅,目光闪过一丝古怪,这才罢手,江鹧鸪朝洛熠宸拱了拱手,「皇上,姑娘她早年误落寒潭,对她身子损伤极大,尤其是心脉上,情绪需分外收敛才可,今日定是恼羞成怒,才会如此,不过她脉象平稳,待姑娘醒来,想明白便可了。若皇上得空,还劳皇上开解一二,我等感激不尽。」 洛熠宸坐于床边久久未言,竟然是气的吗? 「她何时能醒?」 「姑娘可能会睡的久一点。」 第95章 良药苦口 「出去吧。」洛熠宸挥手说道。 江鹧鸪等人行了个礼,告辞离开,走了几步,江鹧鸪又回过头来,拱手说道:「皇上,还有一句,姑娘身子不比从前,若得皇上垂爱,请务贪欢。」 洛熠宸又是一愣,鱼水之欢,男女常情,她竟也承受不得了吗? 皇宫。 干泰宫前灯火通明,张宝端躬身立于凉心公主身前陪着笑,「公主,皇上早已歇下了。」 凉心公主满心恼怒却发作不得,她将一块玉佩放于张宝端手中,又扶着他的手将手合上,娇笑道:「公公,此时还早,宸哥哥怎会睡下,莫不是不舒服吗?」 「是啊,皇上有些不舒服,命人侍寝过后便早早睡了,公主此时来此是有事吗?」 凉心公主双眉一竖,不悦道:「宸哥哥找了人侍寝?」 「哦,公主也知道皇上后宫无人,可身边总该有两个伺候的,您说是吧?若非传扬出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张宝端压低了声音说道。 凉心公主想怒不能言,却只能生生的压下去,她瞟了眼黑了灯的寝宫,还是问道:「那宸哥哥身边一直都有人吗?」 第107页 「公主,您觉得呢?」 凉心公主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脸上的笑却没落下去,只是垂了头说道:「以宸哥哥的身份,怕是六宫都填满也算不得什么的,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宸哥哥了。」 凉心公主带着一众宫女远去,张宝端才敢抬手抹了把冷汗,急匆匆逃也似的回去休息了。 叶青梧醒来已是未时了,她坐起来正要起身,才看到榻前摆了一张椅子,此时洛熠宸正拿了一本书坐在里面看书,听到声响立刻看过来,清冷的面庞如结冰的湖面,几步走到她近前,探了探她的脉,可惜未曾摸出什么,「如何?」 叶青梧拍开他的手,目光扫到他看的那本书,竟是医术的入门书籍,她起身下床,「你怎么还没走?」 「这就走了。」 叶青梧换了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洛熠宸竟还坐在那里,她皱了皱眉,正要出声驱赶,便听洛熠宸说:「进来。」 江鹧鸪推门而进,朝两人行了个礼,对着叶青梧说:「姑娘,让我给您请个脉吧。」 「不用。」 话音未落,身子又是一阵僵硬,叶青梧被抱着放到床上,江鹧鸪目瞪口呆了一瞬间,才跟了过去,仍如昨夜一样搭脉,脉象与昨夜并无区别,他不禁嘆息一声,「姑娘,切勿动气啊。」 洛熠宸皱了皱眉,挥手让他离开,这才又看向叶青梧,抿着唇看了她一会儿,才说:「是凉心。」 「什么?」 「世间女子,只有你才是我的良药。」他重复了一句,抬起手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放在她手里,拍了拍,这才解了她的穴道,「你莫要生气,我走了。」 他快速离开,叶青梧还坐在床上皱眉,好一会儿,将手中的荷包重重掷了出去,「谁要你的破东西!」 夏意夏至低着头默了一会儿,说道:「姑娘,午膳已备好,您先用午膳吧。」 叶青梧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走过去时鞋子毫不犹豫的在荷包上踩过,仿佛恨极了一般。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就算如今洛熠宸抱着十分的心思而来,她也不会相信了! 胸口隐隐的痛意很快让叶青梧收敛心神,娇美的脸蛋上怒色很快收于无形,等午膳送来,叶青梧平静的说:「叫方智方怀进来。」 「姑娘昨日劳累,今日还是休息休息吧。」夏至大着胆子劝道。 叶青梧扫了她一眼,夏至一哆嗦,夏意忙道:「是,属下这就去请。」 夏意走后,夏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您气色不好,今日还是好生休息调养一番吧,事情每日都可做,不在乎这一日的,若调养好身子,也能更好做事啊。」 叶青梧一愣,着实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恳求,不由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起来吧。」叶青梧放下碗筷,说:「我并未责怪于你。」 「那您……可否休息一日?」 「今日无甚大事,你自可不必担心。」 「可您……」 「就在院子里,不会出门的。」叶青梧嘆了口气,对着面前的膳食有点发愣,自己为何要对她一个洛熠宸身边的宫女解释呢? 夏至面色一喜,从地上站起来,「那奴婢服侍您用膳吧。」 方智方怀进来的时候夏至正在给叶青梧布菜,这让进来的几人一阵惊讶,可叶青梧却什么都没说,几人惊讶了一会儿,便退到一旁候着。 若没有南砚子苏在场,叶青梧吃饭多是一言不发的,因为大夫有言在先,不气、不怒、不争、不恼方才能养好她的病,平时就是一个养字,养气养血养心性。 几人默默的候着,却也不觉得无趣,单是叶青梧用膳时的姿态气度也是不凡的,可以当作模范,不徐不疾,不紧不慢,有时跟她吃饭你会不自觉的猜测一翻她下一筷要夹什么? 叶青梧放下碗筷,静了手,漱了口,夏意夏至膳食收拾了,叶青梧才一摆手,「坐,来说两件事。」 「白衣药馆最近名声不错?」 「是,姑娘,白衣药馆自开业起,便没少了人,一是当时您的一番劝解,二来也有大夫坐诊,在民间有口皆碑。」 叶青梧点点头,「既如此,便好生经营,另外,我让做的东西大抵应该做好了吧,那从明天起就开始卖吧。」 「是。」方智应了一声,方怀却面色苦巴巴的,「姑娘,是不是价钱太高了?」 「我们收黄豆的价格不是也很高吗?」叶青梧一笑,手里捧着一杯茶,「我们的东西本来便不是卖给百姓的。」 「那卖给谁啊?百姓不买,谁还能买?」 叶青梧看着满脸问号的方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京城地大物博,高官显赫,皇亲国戚,我们的东西自然要卖给这些人,我做的东西,都是为这些身世显赫的人量身定做的。」 方怀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勐喝了一口,说道:「姑娘,您这样不对,跟您先前跟我说的不一样。」 「哦?有何不同?」 「当初你说就是这些官员的存在才使得百姓不富,不能过上好生活,如今,我们若如此做,这些高官花了银子,自会再去盘剥百姓的辛苦钱,我们这样做与他们有何区别?」 「二弟!」方智在他身上拍了一下,方智不同,他年龄大,读过不少书,又在宫里当过差,各方面比方怀好了很多。 第108页 叶青梧微微一笑,问道:「你腰上挂着何物?」 「我……」方怀下意识一摸,他有些不解的看了叶青梧一眼,「刀啊,佩刀,还是姑娘你送给我的。」 「那从今天起,你就去街上看着,若有哪个皇亲国戚去搜刮民脂民膏,就把他挂到我们皇上大人的宫门上去。」 方智:「……」 方怀:「……」 他摸了摸鼻子,「姑娘,别开玩笑了,京城会乱的。」 「你忘了死去的京兆尹、兵部尚书和右相大人吗?」 两人又是一愣,叶青梧放下茶碗站起身来,负着手在走到门口,阳光笼罩在她的身上,拉出一道影子,「京城的高官、富贵们多为所欲为惯了,东西越贵便越是尊贵,他们定会想方设法弄到手,一传十十传百,我们带来的东西或许都不够用,但就算试过了,知道了滋味,花了银子想找补回来,也会忌惮着死去至今尸骨未寒的人,不会胡作非为的。如此一来,银子进的是我们的口袋,坑的是这些富贵人的钱,届时收益的会是河南百姓。」 两人不禁哑然,她所说没错,因着死去的那三个官员,至今所有的官员都还在数着米粒吃饭,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脑袋就跟脖子分了家。 「若无异议,下去做事吧。」 叶青梧挥手,两人起身告辞,叶青梧拨了拨一盆黄金葛的叶子,拿起水壶喷了些水在上面,这才进了相邻的书房。 皇宫。 洛熠宸一回宫便吩咐道:「去藏书阁,把所有的医书都搬来。」 张宝端吓得脑子一激灵,却不敢耽误,「是,是!」 吩咐了人前去搬书,张宝端才又凑到洛熠宸面前说:「启禀皇上,昨天入夜时分凉心公主曾经来过。」 「哦。」 洛熠宸绕过龙案坐下来,却没再说什么,张宝端也识趣的不再多说什么了,传了膳,正要伺候,却被洛熠宸赶下去了,出了殿门就听有小太监匆匆来报,张宝端皱了皱眉,看了眼里面,想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悄声道:「皇上,听说凉心公主那边心情似乎不太好,您一会儿要过去看看么?」 「不必了,今日国事繁忙,你让人到库里挑点东西给她送过去就行了。」 「奴才这就让人去办。」 不多时,医书送过来,张宝端不愧是个玲珑人,分别捡了一些放在上书房、干泰宫和金銮殿的后殿,这样不管洛熠宸到哪儿,都能看到医书,只是,俗话说上医能医国,难道皇上也想要医国吗? 不多时,皇上从内殿拿出了一个狭长的木匣放到龙案上,「差个人给方智送去。」 第96章 锦绣姻缘 此匣长约十五寸,宽约八寸,通体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在盖子的正中间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玉琉璃。 暗卫立刻应了一声,「是,属下这就去办。」 洛熠宸应了一声,便将挥了挥手,那人快速立刻远去了。 他坐在龙椅之上,冷峻的眉眼比以往多了一丝温和,心里长期吊着的一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了却一桩心事。 申时刚过,张宝端推门进来,朝着洛熠宸行了个礼,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的说:「启禀皇上,奴才有事回禀。」 「说!」 「自圣旨下后,内务府一直在替皇后娘娘置办吉服,如今朝服做好,想请娘娘试穿一次……」 洛熠宸缓缓抬头,皱起眉来,册封圣旨宣布后,礼部以及内务府都在加紧筹办册封大礼,许多事务需向皇后禀明,并採取措施,如今皇后不在许多事情就难以去做了。 「把礼服拿过来吧。」 「是。」 张宝端行了个礼,出去不多时便用一个托盘恭恭敬敬端着好几套衣袍走进来,有明黄、有大红各种颜色鲜亮晃眼,其做工精细是以前绝对没有过的。 洛熠宸随手翻了两把,便点了点头,「及早备膳。」 「是。」张宝端又行了一个礼,把吉服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上,既不会被墨汁沾到,也不会一会儿点灯被蜡烛熏到。 「把张寿宣来。」 张寿是皇上的御用太医,除他之外,张寿不会给任何人看病。 此时张宝端闻言立时有些忧心,「皇上……」 「快点!」 张宝端不敢耽误,亲自去宣张寿,一炷香的时间后,张寿拎着药箱匆匆赶来,伏于地上请安之后,洛熠宸从袖中拿出一只瓷瓶,昨夜江鹧鸪虽然没说了,可他分明看到江鹧鸪是看过这只瓷瓶后的神色才有一丝古怪。 「你可知这是何物?」 张寿躬身上前,接过那只瓷瓶,小心打开闻了闻,又倒出一颗看了一番,脸色立时一变,「皇上,臣敢问皇上,此药从何而来?」 「从一女子手中所得。」 张寿点了点头,「这便是了,回禀皇上,此药乃为绝子药。」 「什么?」他拍案而起,昨日刚换的龙安只听「咔嚓」一声,再次摔趴在地上。 张寿兀自点头,却是一脸奇色,「此药与此前娘娘们承宠后所喝的避子汤相似,不过,此药用量极大,若长久服用,怕是女子不可有孕。」 「此物可有其他作用?」 「回皇上,除此之外,此药再无他用。」 「确定?」洛熠宸黑沉着脸问。 「臣以项上人头担保。」 第109页 洛熠宸挥了挥手,声音如冰,「下去!」 叶青梧刚用过晚膳,方智便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恭敬的托着一个木匣,叶青梧只扫了一眼,便道:「丢到一旁去,不要碍我的眼。」 如今方智也已知晓,叶青梧生不得气,尤其今日听江鹧鸪说叶青梧吐血的事情之后,他更不敢大意,躬身行了个礼,便恭恭敬敬的将木匣收到了一个展架上,不会太碍眼,但也绝不会让人看不到。 叶青梧一挥手,方智退了出去,叶青梧手里抓着书仍在看书,夏意夏至进来点了蜡烛,续了茶水,又小心的退出去,叶青梧始终未发一言,眼见蜡烛烧了大半,叶青梧一蹙眉,放下了手中的书,扬手便是一掌。 房门轰然而开,洛熠宸一个璇身躲开了攻击,之后一个纵身便到了她的面前。 这个房间的布置较为复杂,是为了打误入的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洛熠宸也是一个阵法高手,经过昨夜,早已将这房间的布置了如指掌,然房间布置已成定局,若想修改有些麻烦,叶青梧也懒得再动,此时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洛熠宸走了进来。 将吉服往桌上一放,洛熠宸翻身关了门,「试试。」 叶青梧瞟了一眼,忽的抓起桌案上的蜡烛便朝那个包着吉服的小包袱丢了过去,洛熠宸大惊,纵身一跃,抓起包袱迅速抖落拉住,扯开包袱将吉服抓出,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无破损,他这才看向叶青梧。 「你烧一件,我便让人做十件,你大可以烧,入宫为后,是你改变不了的命运!」 「那我也不妨告诉皇上,江山颠覆,美人离首,也是你改变不了的命运!」 她袍袖轻挥,吉服再次被她丢在地上,手中火石一闪,火星窜起,那几套吉服轰然烧了起来,火苗在他的脚下窜起,洛熠宸本能的闪躲,少了挽救的时间,因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套吉服被烧掉。 他眸色骤然一转,恼道:「别忘了,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唇齿间挤出的话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狠意,让人不寒而慄。 叶青梧微微攥拳,敛尽脸上颜色,同样恨声道:「你最好手里永远有能拿捏我的人!」 「不用永远,只要我活着的时候有就可以。」 「滚!」 「过几日,朕会再让人送吉服过来的,你好生准备准备,朕自会寻吉日接你入宫。」 「皇上,我可没说过要随你入宫,想要我入宫,你大可以先将叶家全部收监问斩!」 叶青梧狠狠的一甩袖子,转身往卧房里走去,「好走不送!」 冰凉的声调渐行渐远,听着都让人忍不住打个冷战,洛熠宸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两套烧毁的吉服上。 等叶青梧再次出来,洛熠宸已然离开了,她踢了踢脚边的吉服,丢进了火盆里,用火石点着…… 「臭丫头,出了这个门,哪里还有男子那般宠你啊?你要学会自保。」老爹爹语重心长的声音里不无担心。 她骄傲的眉眼盛下了万般情却盛不下这天地,「爹爹,您怕什么,天高云阔,这世间定有一人爱我如命,为我痴狂,待我寻得,我要他亲手为我绣的一身嫁衣,才配得起我的一片痴心。」 「你,」老丞相被骇得哑口无言,纵是他一生见多识广,也常常被她口中的狂言惊得回不过神来,「你啊你啊,若是这话被外人听去了,可还有谁敢娶你为妻?」 「不敢是他无能,他日待我长大,爹爹为我寻亲时定要将这条件加上,愿为我绣嫁衣者才可考虑。」 「胡闹!」 老丞相甩甩袖子,却被她拽住,吴侬软语情比天高,「爹爹,有一句话说的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姻缘也是互惠互利,不过音乐为一个互字,若有人愿为我绣嫁衣,他日我也愿为他做羹汤,勤俭持家,生儿育女,若他连一套嫁衣都不肯为我绣,怎能让我相信,他日我命不保时,他愿捨命而救?」 「所以说,你要学会自保,他日爹爹不在了,你能依靠的,便只有你自己了。」 她嘟着嘴巴,摇晃着老丞相的袍袖,「爹爹不疼我,如何说着说着又说道这个啊,我要你在,我要你一直在!」 「你啊……」 爹爹宠爱的声音犹然在耳畔想起,可到最后,终究也没有一人为她绣的了嫁衣! 一滴清泪无声落下,叶青梧任由它沿着腮畔缓缓滚落,没入衣角,诚如父亲所言,父亲去后,再也不曾有人对她这般疼宠过了。 烛光燃了一夜,一早夏至推开门就见到叶青梧垂做灯前,见她进来才缓缓抬头,一身单薄里衣让夏至惊骇不已,「姑娘,您怎起的这般早?」 她微微摇头,端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续了一杯茶,茶水已经凉透了,像她的心一样。 「姑娘!」夏至快速放下水盆,上前两步抢过她手中的杯子,「姑娘,茶太凉了,我为您换一壶,江大夫交代过了,您不能喝凉茶。」 叶青梧眉梢微挑,也没多说什么,夏至看了看水盆,又看了看茶壶,快速出门沏茶去了,她起身走到水盆前,水散发着热气,她将手缓缓泡进去,热浪袭来,迅速传达至她身体的四肢百骸,身体渐渐回温。 脚步声一响,叶青梧又听到一声惊唿,夏至蹙眉看着她,「姑娘,这水这般烫,您怎的就这样放进去了?」 第110页 叶青梧微微一笑,用搭在盆沿上的手机擦了擦手,这才转身回了桌旁,「可有吃的?」 「有,夏意已经在准备了,都是姑娘一贯吃的。」 叶青梧点点头,端起夏至倒好的茶轻轻喝了一口,淡然之姿似心有成竹。 黄豆芽、黄豆糕、黄豆酱、等各种蔬菜、调料、糕点、一夜之间出现在京城的一家白字招牌的商铺里,一日一种,日日不同,价格奇高,却人满为患。 除每天一种的黄豆制品外,此商铺所出售各种糕点都要比其他商铺精緻、可口许多,第一天开业后不到两个时辰,先前准备好的便已告罄,大出方智等人的预料,不禁纷纷来报。 叶青梧笑而不语,商铺中的糕点是她特意指点过的,她利用了康源王朝吃食还不精緻的劣势,又将自己曾经在搭档那里看到的秘技运用其中,各种比例虽不好掌控,可调剂几次,便有不同结果,从中选出最好的成果,便赢得了今日的效果。 京城百姓安居乐业,歌舞昇平,贪图享乐,不安于只能果腹的口食之欲,因而这间「白家坊」是以水涨船高,一时间赚的盆满钵满。 令人艷羡的是,糕点制作皆是出自叶青梧手下之人,就连铺子里的伙计掌柜,也不曾接触过,想要像先前那样白捡菜谱的事,绝无可能发生,因而其他人只能干红眼,而白家坊门前的队伍却越来越长,每天分量有限,早到早有,若是队伍发生冲撞,掀起矛盾的人将直接被划入黑名单,永远不再卖给他们。 「当真如此?」洛熠宸坐于龙案之后似乎不太相信洛青阳的话。 洛青阳一揖到地,「皇兄,若是想看,明日巳时可出宫一观。」 洛熠宸沉吟不语,面色冷峻,敲了敲龙案,他问道:「你可知白家坊的糕点是否日日相同?」 「不,并非日日相同,这令人猜不准,几日下来各不相同,赌坊还有人以此为赌局,前夜下注,待一早便去白家坊一探究竟,不过,鲜少有人猜对便是了。」 「还有此事?」洛熠宸眉心拧起。 他的反映出乎洛青阳的预料,他不解的问:「皇兄为何如此生气?」 「你可知赌坊的赌局因何而起?因谁而起?」 洛青阳摇头,洛熠宸便道:「若我未曾猜错,赌坊的赌局是由她来发起并主持的,这看似是一场小赌,实则是一场大赌,京城百姓以食为乐,贪于享受,短短几天,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齐聚于白家坊与白家坊每天的糕点,你说,若有一日,白家坊不再制作糕点,会怎样?」 「应该……也不会怎样吧?」洛青阳抓抓头,「皇兄,只是一个糕点铺,让您这样一说,像是青梧在河南制作的黑球一样,威力显着了。」 「她做的事,事事如此。」洛熠宸眸光闪了闪,蓦然想起几年前她为自己说过的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此时满城的百姓不都是她锅里的青蛙吗? 若有一日,水不再温,这一城青蛙会当如何呢? 「皇兄莫不要多想了,她为河南百姓劳心尽力,此时也不过是想替河南百姓多多奔走,贴补生活罢了。」 「她若真只是这样想就好了。」 洛熠宸扫了眼龙案上一盘精緻的糕点,甚至比宫中厨师做的还好,他眼神微凉,唇角冷笑,这样一招让他确实没办法在百姓眼皮之下带人离开,可不管如何,他都不会放弃! 「姑娘,城中已有许多家糕点铺对我们不满了,昨日还有人将我们告到官府去了。」方智躬身在叶青梧面前回禀。 叶青梧一下笑了,「哦,不知是何原因?」 「说,说我们抢了他们的生意,另有几家店铺愤愤附和。」方怀也非常无奈,可又格外担心,若是那一位怪罪下来,他们又当该如何自处啊。 「告到哪个衙门去了?」 「哦,就是东街的衙门,说是咱们的铺子开张抢了他们的生意,若我们不将铺子关了,他们会联名一起上告,若是我们不听,就一直告到我们关了为止。」 叶青梧颌首,「我倒还不知道,这京城的衙门什么时候轮到百姓说了算了?」 第97章 红豆绝情 「姑娘,那我们……」方怀迟疑着问。 「你也开店,我也开店,你们家生意不好就怪我,这是什么道理?谁愿意告就让他随便告,告到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我们怕什么?」 她漫不经心的捻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眼睑轻挑,怡然惬意。 方怀张嘴还想再说,方智却一躬身,朝安乐行了个礼,「那姑娘我们就下去了。」 「去吧去吧,传令下去,明天的糕点多做一倍,让那些一直没有机会的人也都有机会尝尝。」 「这……」 方智也有些莫名的看着她,却见叶青梧轻轻放下桂花糕拍了拍手,「我这人呢?平时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既然有人不喜欢我们,就让这份不喜欢来的更多更激烈一些好了。」 她说完轻轻挥了挥手,起身进了卧房。 檀香萦绕,安神宁气,叶青梧坐在桌前翻着手里的书卷,目光凉似秋水,落于一处,仔细看去半晌不曾移动分毫,书卷以不自然的方式扭曲着,手指处微微泛白,握着这一卷书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唇角的弧度凉而淡,告御状?自古至今,若非有达官贵人的帮助,她竟还不知御状能如此轻易告成? 第111页 翌日,在被一些商铺的掌柜老闆告到衙门后,白家坊的糕点多卖了一倍,铺子门前的人一直排出了二里之外,限量发售,没人只能买五块,几乎前来的人每人都买到了自己想买的糕点。 门前长长的队伍不知羡煞多少人的眼球,叶青梧令人维持着秩序,等待的时间还有茶水和糕点伺候,不知又博得了多少好评,所谓顾客至上被白家坊发挥到了极致,一时间名声大噪,好评连连。 与之相比寡淡的则是其他的一些商铺,伙计悔恨白家坊开业的时候没到那边去干活,掌柜后悔没去白家坊算帐。 白家坊的后院里,两小一人手里捧着一本卷宗在背书,石桌上恰好放着一盘飘着香气的桂花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跳淑女,寤寐求之……」 童声愉悦,一旁秋风掀起白衣之人的衣角,她缓缓拂落落在身上的树叶,身下摇椅随着两人的朗读声摇晃,微末之中,他听到有一人声音从前面传来,声音熟悉,脆朗、凉薄。 「给我拿三块红豆糕。」 之后没有多久,又听到那人淡而凉的声音,「掌柜,不知这红豆糕为何发苦?」 「心苦则苦,公子,怕是心里有什么难以疏解的事吧?」洛熠宸微微挑眉,看着面前女子竟有些无奈,竟然连她调教出来的手下都是这样厉害吗? 若放在别的店,伙计和掌柜应当会立时赔礼道歉或者抵赖不认帐吧? 他笑了一下,「是有一些。」 「罗囊绣两凤凰,玉合雕双鸂鶒。中有兰膏渍红豆,每回拈着长相忆。公子乃长情之人,这红豆糕吃起来才会与他人不同?」 「中有兰膏渍红豆,每回拈着长相忆……」洛熠宸低低的重复了一句,右手入怀掏出一只精巧的小盒子,「姑娘,请将代我这份礼物送与你家主人,请代我谢她做出这红豆糕。」 「公子,您……」那女子错愕之后笑了,推辞道:「公子怕是误会了,我家主人不在这里。」 「那就先放下吧,等她归来再交给她也不迟。」 那女子看了他一会儿,只能收起那只盒子,转身进了后堂。 叶青梧看着放在锦盒里包在白绢中间的骰子,「玲珑骰子安红豆……」 她缓缓合上眼睛,南砚与子苏跑过来看了看,子苏趴在叶青梧身上将那枚骰子捏起看了看,问道:「哥哥,玲珑骰子安红豆后面是什么?」 南砚看了她一眼,接过那枚骰子微微摇头,问道:「娘亲您……」 「南砚,笔墨可在?」 「在。」南砚稍一迟疑,上前研磨,叶青梧闭眼轻嘆,往事如烟,耐世事难料,心死若殇,又岂是一枚红豆可挽救的? 稍稍用力,那枚投资化作齑粉散落在墨汁中,南砚看了她一眼,叶青梧挥毫而起。 「公子,请留步!」 洛熠宸还未走远便听到身后唿唤,他步子稍稍一顿,先前那名女子追上来,「这是我家主人给公子的,请公子细看。」 一块被叠的仔细的白绢被塞到洛熠宸手中,女子转身跑掉了,独留下他手中白绢一块。 白绢轻薄,隐约可见墨色,他握于手中却如千斤重。 「红颜远,相思苦,几番意,难相付。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何必多情,何必痴情。花若多情,早已凋零。情意浓,爱意浓,怎知红丝错千重,路不同归不同。欢亦忧,乐亦忧,踏雪寻梅方始休,回首无尽头。」 字迹寥寥,令人如驻冰窟,洛熠宸此时总算明了别人当胸一刀刺入胸口是何感觉? 人生之悲,莫逆于一网深情错付! 「皇,皇兄,你怎么来了?」今日罢朝,洛青阳刚从后院练功回来,一身臭汗还不曾沐浴却见人冰着脸走进他的院子,他怎能不惊? 洛熠宸在见到洛青阳时手中白绢微微一紧,收入袖中,「今日不错,陪朕喝几杯。」 洛青阳傻眼,所谓皇上出宫就是来找他喝酒的吗? 洛青阳看了看日光,才不过辰时,皇兄这是喝的什么酒? 心中疑虑,洛青阳仍是命人取出府中好酒,陪他一醉方休。 洛熠宸喝酒与他人不同,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如喝水一般,纵是如此,洛青阳仍看出些许不同,洛熠宸眼角向下,似有心事重重。 「皇兄,你心中是有不快吗?」 洛熠宸杯子一顿,微微摇头,仰头又是一杯。 从日出至日落,洛熠宸伏在案头再也不动了,洛青阳咂舌,喝到后来,几乎就看着洛熠宸一人在喝了,三坛梅花酿竟被他喝的精光,都快喝完了,他才想起这酒后劲大,皇上怕是要睡上一天了。 还在发愁要怎样送皇上回宫,洛青阳发现他袖间白绢露出,微微蹙眉,心中升起一股好奇之心,他向前凑去,指尖轻轻勾住,小心将白绢拉出,本以为是一张丝帕,不想竟是一张写满字的白绢。 此时的洛青阳还不曾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只觉得字字诛心,心头气血,指尖却不由伸出细细摩挲上面的字迹。 这字迹他认识,正是叶青梧的字迹,看来,这首诗定是叶青梧所写,用来送给皇上的。 洛青阳心中瞭然,此事虽与他无关,他看到心中也难免伤怀,更别提皇上了,怕是今日喝的酩酊大醉也与此事有关吧? 第112页 摇了摇头,洛青阳架起洛熠宸走进自己的内寝,想着自当还是应与叶青梧去说一声。 「宣王殿下,您这句话说的好生奇怪,莫说是你府上,就算皇上睡进了勾栏院又与我有何关系?我只是小小一枚女子,这君王天下与我何干?」 「可……可你忘了吗?皇上已经下旨,就算天下百姓不识,你仍是康源王朝的皇后,无人可以更改,皇上有事,我等自当该与你商议。」 「皇后?」叶青梧轻笑一声,略有些讽刺,「这天下我也没觉得有皇后和没皇后有何区别啊。」 「青梧,你误会了,自然是有区别的。皇上心里定然是有你的。」 叶青梧凉凉的转过头,「宣王殿下,你可看到天上的太阳了吗?皇上这心里若有我,除非天地互换,日月轮转,我才会相信。」 「你……青梧,实不相瞒,皇兄今日在我府上喝了一天的酒,已经醉过去了,若非是看到了你给他的那首诗,他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既然他在意你写给他的诗,他自然也会在意你。」 「那你的意思是他在意我,我便要感恩戴德三跪九叩了?」 洛青阳见叶青梧并不相信他的话,急的抓耳挠腮。 「不是,并非如此,我的意思是,皇兄并非像你想像中那般冷漠,他只是不善言辞罢了,他心里其实是在意你的。」 「或许你应该去听一听皇上与凉心公主的交谈。」她重新捡起桌子上的书卷,翻到自己先前看的地方摆了一个姿势,又说:「皇上并非是不善言辞,他只是对他无感的人才不善言辞罢了,这种人外热内冷,心细如髮,只可惜,心有娇人。」 她微微摇头,似是感慨自己曾遇人不淑,而后便低头看书。 烛光摇曳,洛青阳在她身畔坐下来,光晕微薄,映在她的脸上,眉心一点硃砂似是更红艷了些。 娇人如玉,竟让他不知不觉看呆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他忙咳嗽一声,有些尴尬的说:「那皇上那……」 「我想凉心公主一定很乐意伺候皇上的。」 他不自然的撇开眼,心慌意乱间也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是答应了一声就匆匆出了叶青梧的院子,一脸燥热,吹着秋风过了许久才散去。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然走到了府门门口,他自是不可能进宫找凉心公主来照顾皇上的,只好迈步进了内寝,谁知寝室中已经空空如也。 「来人!」洛青阳大喊…… 皇宫。 洛熠宸摇摇晃晃走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身上衣袍褶皱斑斑,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白绢。 立于梧桐苑中,枫叶如火,盼凤归来,只可惜,这里永远也不会住进一只高傲的凤凰,能囚禁的只有一只行尸走肉般的金丝雀罢了。 第98章 姿色甚好 「凤栖梧桐,凤栖梧桐,青儿……」 呓语般的声音从男子口中吐出,忽然间「嘭」的一声,他身子一歪重重的砸落在满地飘零的红色枫叶上,渐渐被飘下的枫叶覆盖。 「皇上!皇上!……」 喊声由远及近,张宝端手中拂尘甩动,已然是寅时三刻了,翻遍了整个皇宫都尚未找到皇上,想着皇上无事的时候总是盯着皇后的东西发呆,只能到这里来碰碰运气了。 「皇……皇上您怎么躺在地上啊?」 张宝端快速将皇上从地上扶起来,他惺忪睁开眼睛便道:「几时了?」 声音沙哑难听,伴随着一股子酒味,说话时喉咙火烧火燎,洛熠宸便蹙了蹙眉,张宝端扶他站起来,快速答道:「回皇上,已经是寅时三刻了,您在这儿更衣可好?」 无波的眉眼扫过高大的梧桐树,树叶飘零,却浓烈如火,他点点头,「就在梧桐苑吧。」 咳声不断,一下朝洛熠宸便撑不住了,宫中无内眷,张宝端偷偷宣了宣王侍疾,又宣太医张寿请平安脉,一瞧之下才知是着凉了,高热不退,咳嗽不止。 洛青阳匆匆踏进干泰宫内寝的时候,洛熠宸双颊咳得微红,左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得艰难,右手的指缝里还透出一方白色,他心中瞭然,上前取了药,试药之后说道:「皇兄,先喝药吧,喝了会舒坦一些。」 洛熠宸微微摇头,重重倒在床上,「朕无碍,是昨夜没睡好罢了,你们都下去吧,朕想自己待一会儿。」 洛青阳眉头微蹙,这是…… 「皇兄,太医说了,咳得这般厉害,不喝药不行,您先喝了药,再睡下吧。」 「朕不想喝!」 无端端的发火,虎目圆瞪,洛青阳被吓了一跳,忙跪下来,「可是皇兄……」 「出去!」 一屋子太医太监如鸟兽状散了出去,洛青阳嘆了口气,「那我去请青梧姑娘,皇兄您先撑着一点儿。」 想到让叶青梧来照顾洛熠宸时他心中有些许不束缚,但皇上为重,他将药放下,小心的提醒他如果想喝了就喝下去,这才匆匆退出内殿。 洛熠宸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他想到叶青梧就不免想到她昨晚说下的话,字字诛心,他握紧手中的白绢,她可以让他找任何一个女人,可唯独自己不会跟他在一起,她可以将他推给任何一个女人,可唯独不会将他拉向自己。 洛熠宸合眸,许久之后又睁开眼睛,怅然盯着帐顶,诚如她所言,为何他不能找其他女人呢? 第113页 「来人!」张宝端在外间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进来,动作太快,看起来连滚带爬,「皇,皇上,您要喝药吗?」 洛熠宸幽然看了他一眼,又再次阖上眸子,张宝端微愣,有些不明,「皇上?」 「……去,找个宫女进来。」 「……是。」 张宝端略一迟疑,虽仍是不清楚洛熠宸的想法,还是出了殿门,左右看了看,指着一个长相标緻的宫女说道:「你,进去伺候皇上!」 宫女一呆,就被张宝端推了进去。 叶青梧被洛青阳点了穴丢在马车里,身子被颠地左右摇晃,不断撞在车壁上,洛青阳坐在一旁,一只手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敢碰她。 心中复杂,有庆幸,还有一抹说不清的情绪,幸好今天叶青梧身边没人,他进去的时候趁她不被封了她的穴道,这才得手,若是让叶青梧察觉,凭藉她的功夫,他如何能请的动她? 马车驶进宫门,一路朝向干泰宫而去,洛青阳这才将她扶起来做好,吞了吞喉咙说道:「昨日我请你不来,皇兄自行回宫在梧桐苑的梧桐树下睡了一夜,今日一早身体便不爽利,这会儿连药都不喝,青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失礼之处,还请你多担待。」 叶青梧坐着没动,事实上她也动不了,洛青阳担心她问他为何会如此做,连她的哑穴都疯了。 捏了捏拳头,洛青阳又道:「皇兄龙体乃关系到国家根本,我实在不敢大意,若有一人能劝得了皇兄,我必不会为难与你,对不起,青梧。」 她微微垂眸,只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停下,洛青阳在她面前蹲下,「青梧,我给你解开穴道,你,你就进去看一看皇兄好不好?哪怕你不说话,只看一眼,行吗?」 叶青梧动不了,更说不出什么话,洛青阳只能先将她的哑穴解了,一阵很小的安静之后,叶青梧答道:「行。」 「真的?」他面露喜色。 「当然。」 他便伸手啪啪几下将她身上被封住的穴道解开,叶青梧微微松了一口气,僵住的身子也动了动,轻松了些许,她微微抬手,洛青阳面上一喜,立刻跳下马车,从下面接着叶青梧,叶青梧也顺势跳下去,却没碰他伸过来的手。 洛青阳身边的随从将马车赶走,叶青梧立于原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忽然出手,「啪」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洛青阳的脸上,左侧的脸上立时映了一个掌印,守在干泰宫门前的侍卫心中一颤,正要拔刀,却听叶青梧凉薄的声音道:「洛青阳,再有下一次,就不只是一巴掌了!」 袍袖甩动,叶青梧拾级而上,张宝端守在门外,虽不知是何原因,可见到叶青梧他眼睛便是一亮,上前将门打开。 洛熠宸一把抓过立于榻前服侍他喝药的宫女,不得不说张宝端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就如这个宫女,他知道皇上必不会好生喝药,因此挑了一个长相标志眼角也带着一颗痣的宫女,让他能够想起叶青梧,哪怕是想一想也可能会多喝几口。 「啊,皇上……」宫女低叫一声,药碗脱手,药汤洒在床上,药碗滚落在地,洛熠宸目光如炬,压在她的身上。 娇躯在怀,几乎不可抑止的有了反映。 「皇,皇上……」宫女声音带着哭腔,皇帝冷淡多年,宫中无一妃嫔,因此宫中宫女都不曾做过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更何况宫中还有一个凉心公主,就算有,也被她无声无息的消灭了。 洛熠宸忽的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头向下寻着那两片唇…… 「啊!」一声短促的叫声,宫女被甩在地上,洛熠宸嫌恶的看了一眼狼藉的龙榻,起身晃悠悠朝后面的浴池走去。 叶青梧从推开的门里走进来,看到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宫女她有些惊讶,张宝端也是一愣,离得比较远,几乎没听到什么声音,难道她对皇上做了什么? 「娘娘,此人是奴才叫进来为皇上送药的,她今日有些不舒坦,奴才想让她送了药就出来,没想到会昏倒在这里,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他跪地磕头,叶青梧负手而立,啧啧两声,又瞧了眼乱糟糟的龙榻,忽而笑了,「张公公,皇上真的病了吗?我看皇上生龙活虎的很嘛,你应当将这皇宫中的宫女挑选一些为皇上备着,我看,今日先挑七个好了。」 她说着转身走了,步子迈出未有两步,一道劲风忽而从身后而来,她微微一闪,手中银针疾射而出,正中洛熠宸身上的两道穴位,他「啪」的一下摔下来,叶青梧轻啧一声,「皇上怎的如此着急?我可不是那些任你欺侮的女人!」 张宝端尖叫一声,「我的娘娘啊,您这是做什么?」 洛熠宸身子僵直,被张宝端扶了起来,恰在此时洛青阳走进来,见到这种情况忙上前几步,拔掉皇帝身上的银针,又摸索了一下,解开洛熠宸的穴道,等再转身,内殿里已然没有了叶青梧的踪影。 洛青阳立刻追出去,叶青梧正向外走,他忙说道:「青梧你等等!」 叶青梧步子顿住,回眸看向他,「你不是让我来看他一眼吗?我看了,此时该走了。」 「青梧……」 「噗!」 「皇上!」张宝端尖锐的声音传来,侯在偏殿的太医们立刻沖了过来,叶青梧被堵住,此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第114页 她索性在找了一处椅子坐下来,等人散去后再行离开。 洛青阳左右四顾,见到她还在喝茶,顾不得刚才才挨过巴掌,又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快,青梧,你快给皇兄看一下。」 「皇上之事自有太医定夺,皇上,你说是吧?」 眼神淡淡的飘过去,却见洛熠宸的目光竟落在她身上,红色赤眸悲痛交加! 一冷一热,两道视线如最冰冷的水注与最热烈的火焰,两方相撞,不死不伤。 片刻之后,洛熠宸淡淡收回目光,「听说……咳咳……听说你医术精湛,若有时间,为朕号上一脉又如何?」 叶青梧微微一愣,内殿中其他人也是一愣,看向叶青梧的目光便更加敬畏复杂起来。 放眼满殿,除了皇上之外,也只有她一人坐着。 她起身挽起袍袖,露出半截藕臂,冰凉的指尖搭在他的寸关尺上。 殿中静气凝神,竟谁也都未敢说话,叶青梧搭了个脉,其实也就是一些着凉,只是来势汹汹,看起来十分严重。 「不知朕病情如何?」 「皇上这病啊,其实很简单,就是火大了,我看这宫中宫女很多,姿色甚好,皇上多宠幸几个,泄泄火,就好了。」 第99章 怜香惜玉 下面跪着的一群太医顿时汗冷汗直冒,这皇宫之中谁人不知当今皇上不好色啊。 洛熠宸看了她一眼,食指抹去嘴角的血迹,「既如此,皇后就留下来侍寝吧。」 叶青梧步子一顿,眼神透出震惊,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当中戳破这件事,作为一国皇帝,他应当无论如何都不愿戳破自己的谎言才对? 洛青阳微僵,不等他想办法周旋,张宝端便看着皇上的脸色说道:「娘娘,那我等告退了。」 他如此一说,太医们不敢多问,紧随其后,鱼贯而出,内殿只剩下叶青梧他们三人,洛青阳分外尴尬,他分明想劝说几句,怎奈两人名正言顺,他思索片刻,只能道:「皇兄,既然身体不舒服,还是早些歇息吧,臣弟就在门外候着。」 他转身又对叶青梧拱了拱手,不敢多说,躬身退了出去。 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关上,光线差了一些,叶青梧缓缓走到洛熠宸面前,他面色微白,脉象不稳,她缓缓伸手,指尖一点银光,眼睛里却恨意茫茫,「洛熠宸,你用这个方法留住我,难道就不怕天下百姓知道你五年前的所作所为?」 世人只看到她宠爱万千,光芒万丈,却没想过,光芒万丈的不是她,而是别人给她镀上的一层金色。 他唿吸稍稍凌乱,看了她一会儿之后毫无预兆的咳嗽起来,咳声阵阵,许久才停下来,从始至终叶青梧站在一旁,动也未动。 待他平復唿吸才抬起头,说道:「那又如何?」 她茫然一阵说不出话,他将康源万里江山视作心头至宝,得来不易,为何会如此轻率的做出如此选择? 「如何不如何与我有何关系,只不过,皇上被万民唾弃是我乐于看到的情景罢了,那我在此就谢过皇上了。」 她抿唇一笑,在他不远处的椅子里坐下来,随手在内殿里翻了翻,找到两本医书看了起来。 「你不是说朕的病需要泄火吗?皇后,为何不来服侍朕?」 叶青梧做梦都为想过洛熠宸会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来,她顿了一下,忽而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瞬息之间,洛熠宸便觉得脚步声再次响起,同时有一物朝他凌空落下,他伸手接住没想到竟是一个身上只剩下肚兜的宫女,触目是白花花的肉。 此时宫女唿吸急促,面赛桃红,一碰到洛熠宸便朝他贴过来,主动极了。 「为何会这样?」 如烫手山芋一般,洛熠宸一把将她抛开,甚至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叶青梧拍拍手,「温香软玉,美女在怀,皇上当好生享受才是,为何如此不知怜香惜玉?」 宫女被丢到了地上,地砖凉意森然,她哆嗦了一下后竟在地上蹭了起来,娇躯扭动,血脉喷张,极为辣眼。 叶青梧前世是特工,别说见,比基尼她都不知道穿过多少次,更遑论看一看了? 洛熠宸蹙紧眉头,沉声道:「我说的是你!把她丢出去!」 「丢出去?」叶青梧轻笑一声,「皇上,你开什么玩笑,此女身躯玲珑柔软,先前我已经替你检查过了,仍是完璧……」 「够了!」 洛熠宸一声怒喝,心头火苗似火山喷发,一掌挥开殿门,劲风扫过,殿门外远远传来女子跌落在地的尖叫声。 她轻啧两声,「皇上的心可真狠啊,那宫女如此出去,这一生怕是要毁了。」 连续发力,使得洛熠宸再次喷出一口血,单手撑在桌案上咳得不能自已。 叶青梧轻轻摇头,走到他身边,「何必为难自己呢?」 「那你呢?」 「我?」叶青梧一时不解,茫然看向他。 洛熠宸咬着牙却再未多说,身子躺倒在龙榻上,疲惫的阖上眸子,低声道:「朕的身体交给你了。」 「皇上说的话好生奇怪,我给你开了药方,你给我把人丢出去了,要我如何治病?」 「那就亲自来!」他咬牙切齿,勐然睁开眼睛,目光犀利似要将她穿透。 叶青梧同样一字一字回道:「你做梦!」 第115页 「那就换方子!」 「……」 两人的对峙被洛熠宸的咳嗽打断,叶青梧冷眼旁观,只恨不得他真的死了。 许久之后,叶青梧忽然笑了,「皇上,你不是想换药方?你的药方,现在来了。」 话音落下两人便听到门外张宝端的声音,似是在阻拦,随后想起的便是凉心公主的声音。 「皇上与公主多年恩爱如一日,皇上,这应当是你想要的药方吧?」 她浅笑吟吟,他薄唇紧抿,再次对峙起来。 「公主,皇上已经休息了,您就不要进去打扰了。」 「张公公,宸哥哥是真的生病了吗?他身体一向健壮,为何会突生大病卧床不起,我得看一眼才能放心啊。」 娇声细语引人垂爱,叶青梧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就在此时,洛熠宸忽然开口暴怒道:「张宝端,你吵嚷不停,是项上人头不想要了?」 杀气凛冽,外面顿时没了声音,叶青梧心中冷哼一声,洛熠宸忽然扣住她的手腕,「陪我呆一会儿。」 说这话时他真的像个病人一样,不再气势汹汹,叶青梧本能的反驳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吞吐不出。 她在龙榻旁坐下,身子僵硬,目光冷寂,唯有那只被洛熠宸按住的手没动,她能感觉到,洛熠宸按在上面的力道。 待力道渐渐放松,叶青梧发现,他竟是渐渐睡去了。 叶青梧又摸了摸他的脉,起身在内殿里寻了一圈,寻得笔墨纸砚,留下一剂药方与用法便离去了。 京城之中白家坊的生意日赛一日节节攀高,引得不知多少人红眼难治,京城大大小小的衙门竟被告了一个遍,可生意好不是别人之错,并不能因此定罪论性。 直到这一日,有人吃了刚买的芸豆糕忽然在白家坊门外昏倒,讨伐白家坊再次热络起来,排队在白家坊外的百姓也因而做鸟兽状散去。 昏倒之人被人抬着先去衙门,闹出了人命衙门不得再放松,只得让人来锁人。 彼时叶青梧正在后堂喝茶,闻讯便走了出来,听完事情始末不由笑了。 「姑娘,你放心,我等必保你安全,这破京城,我们今后再也不来了!」方怀愤然,自来到京城之后便无甚好事发生。 「啪!」 叶青梧手中摺扇敲在他的头上,「在你眼里,姑娘我就那么无能吗?」 方怀一呆,捂着头道:「那,那我替姑娘保护公子和小姐。」 叶青梧不禁摇头,她转头朝两位衙役问道:「可是京兆府?」 「既然知晓,就请姑娘跟我等走一趟吧。」两个气势汹汹而来的衙役,未曾想到主事的竟然是一个姑娘,且年轻美貌,举手投足皆为不俗,于是并未像平时那般凶神恶煞。 叶青梧微微一笑,摺扇在书中拍了拍,「既如此,带上大家今日到京兆府门前摆个桌子,替我传话出去,就说今日我白家坊请各位百姓免费看一齣好戏,到场者皆可免费领一份糕点。」 「姑娘!」方怀震惊极了,自家姑娘莫不是被吓傻了吧? 叶青梧说完伸手朝前一指,「两位大哥,劳烦两位带路了。」 她气度从容,镇定自若,其余围观的百姓也不禁狐疑起来,难道白家坊的糕点当真没问题吗? 「大哥,怎么办?」 方智眉头紧锁,还在迟疑,锦芳说道:「担心什么?这许多年,我就未曾见过姑娘有失手的时候,跟着她,绝不会有错的。」 此话一出,方怀便不再耽误,立刻让人收拾桌椅,准备糕点,还有许多百姓帮忙,一行人匆匆忙忙去了京兆府。 白家坊里京兆府并不太远,穿过两条街便到了。 上一任京兆府尹被无端端人头被切,这一任京兆府尹上任后如履薄冰,每日三省吾身,深恐也被人切拉脑袋,先前所贪所得皆在灾民入城后不久散了出去,自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为官清廉秉公办案。 今日见昏倒之人被送来他便有些着急,既然是昏了,又不是死了,应当先送去医馆药铺才是,哪有还能活命的时候把人往衙门里送的。 他招了招手,一边令人去找白家坊的老闆,一边令人去请大夫。 叶青梧随着两名衙役踏进衙门时就见到公堂之上躺着一位昏迷不醒的男子,旁边跪着两个人,哭哭啼啼。 在另一侧是一位大夫,此时面露难色,微微摇头,正拱手与京兆尹说话。 「大人,请恕小人无能。」 「这么说他活不了了?」京兆尹大惊,此人面色虽黄,唿吸略有些急促外,看起来与常人并不大的不同。 那大夫又拱手道:「是小人学艺不精,无能为力。」 「这……」 叶青梧淡淡扫了一眼,朝旁边的衙役问道:「衙役大哥,此人就是昏倒的那位被告吗?」 「啊是!」衙役本能的点头,却忽然反应过来,「姑娘,他,他是原告,你才是被告啊。」 她缓缓打开手中摺扇摇了摇,面上带笑,「衙役大哥,你弄错了,他们……才是被告。」 「姑娘,是这位小哥在你白家坊买了两块芸豆糕,吃了之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所以他是原告,你是被告!」 「是啊,是他在我白家坊买了两块芸豆糕,吃了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因而,他是被告,我才是原告!」 第116页 第100章 屠尽天下 「姑娘,你……」衙役急的直抓头,没曾想到美如天仙般的姑娘竟是个傻子。 「你就是白家坊的老闆?」惊堂木一拍,响彻公堂,京兆尹莫精义高声问道。 叶青梧朝他一拱手,「回大人,正是小女。」 「白家坊为何制作有毒糕点,坑害百姓,你从速招来!」 叶青梧不禁笑了,她回头望去,堂外已围了不少人,当头正式方怀锦芳等人,门外百姓也都纷纷在此围观。 「大人此话差异,小女不才,斗胆敢问大人有何证据说我白家坊糕点有毒?」 「这这这,这还用得着我说吗?」京兆尹莫精义指着公堂上昏迷不醒的男子说道:「连京城最好的大夫都没办法医治,不是有毒是什么?难道是他自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吗?」 「这不用大人说,小女看的清楚,可大人请看清楚,门外人多如海,我想今天买了糕点吃了糕点的不止一个人,他们为何会没事呢?」 「这……」京兆尹蹙眉看了几眼,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叶青梧便笑了笑,「大人,我为外地人氏,在京城谋利极为不易,可我河南百姓艰难,只想赚取钱财为我家乡多多出力,因而不捨得将糕点制作秘方献给他人,是我心存私心,然,我白家坊人人坦荡,退一步讲,我怎敢拿着坑害别人人命所得钱财为我家乡做事,如此这般会遭天打雷噼的!」 「你,你是河南人氏?」莫精义问。 「是。」 莫精义点点头,再看她时便不再咄咄逼人,而是说道:「可此人确实吃了你的糕点才变城如此模样?并非本官不相信你糕点无毒,而是人命关天,容不得半丝马虎。」 「既如此,大人,就让我们来问问这两位被告是何居心吧?」 她手中摺扇点了点那男子身旁跪着的一男一女,京兆尹此时才发现,叶青梧竟一直站立,并未跪下,他眉头蹙了蹙,忽然后堂走出一人在他耳畔低语几句,京兆尹脸色变了几变,正要立威的话吞了回去。 他看了叶青梧几眼,蹙眉问道:「不知姑娘何意?你才是被告!」 「大人此话不妥,我白家坊糕点干净,开张以来,和气生财,幸得各位照料,无不感恩,今日不知哪里得罪两位,竟然如此抹黑我白家坊?」 说话间她转头看向跪在公堂上的两人,声色严厉,令人骇然。 「大人,大人要为我儿做主啊,我等听说白家坊糕点好吃,拿出攒了半年的银子才买了两块,不成想我儿竟变成这般模样,这位姑娘,你生意人可莫黑心啊?」 「我黑心?」叶青梧摇摇头,在那位昏迷的男子身畔蹲了下来,手中摺扇啪啪啪在那位男子身上拍打了几下,「我若黑心今日就该拖延着,眼睁睁看这位小哥死去。」 「你……」两人身子一抖,不禁骇然。 叶青梧收起摺扇,指尖多了一枚银针,他抓起那位小哥的手,紧紧握住,银针刺入虎口,彼时那位小哥身子一抖,痉挛一般,抽搐了一下,叶青梧又分明取出两根银针,分别刺在他的胸口的两处,没一会儿,她拔出虎口的银针,用力挤起来,一滴滴黑血从他的虎口挤出。 公堂之上,人人屏息凝神,望着一滴滴黑血落在地上,一时都忘了阻止。 不消片刻,挤出红色的血迹来叶青梧才放下他的手,将另外两根银针收回,叶青梧才站起身来,只听一声抽气之声后,那人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 「行了,他的毛病以后不会再犯了。」 「此,此话当真?」那两人连话都不利落了。 叶青梧颌首,「那是自然,不知二位可否能告诉我,今日之事可有缘由?」 公堂之外围观之人欢唿声响起,又瞬息停下,人人巴望着公堂之上,待那两人说出事情原委。 惊堂木拍下,震彻公堂,莫精义手指一点那两人,「给我从头招来!」 两人惶然看向京兆尹,此时已然不能保密了,只能从头招来。 此事还要从白家坊被各家商铺挤兑开始,许多人见告状没用便动了坏心,其中有一人,是白家坊对面的商铺老闆名曰齐欢,知道有一人,就是今日昏迷的小哥,每逢吃到芸豆便会昏厥,昏睡三个时辰后再次醒来。 于是,他许下重金,令他去买白家坊的芸豆糕,因发病极快,要他当场吃下,昏倒之后一双父母再出来将人送到衙门,抹黑白家坊。 叶青梧立于一旁,心中虽早有预料,可听完还是颇为无奈,公堂之外响起百姓不平之声,莫精义快速令人抓捕齐欢,叶青梧当场释放。 叶青梧朝他拱了拱手,又朝公堂外百姓拱了拱手,「今日我白家坊感谢各位百姓,今日糕点免费,赠完为止。」 公堂外桌椅被占满,还有许多人站着,闻言都快速排起队来,生怕到最后没有了。 一袭白衣飘飘,不染纤尘分毫。 没走几步,便见到数丈之外,一身玄衣的他。 叶青梧微微蹙眉,那天之后两人再未见过,也未曾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他。 她步子一顿,身子飘然从他身旁经过,洛熠宸目色微沉,无言跟上她的步子。 那日用了她留下的方子,只喝了两剂药便大好了。 「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叶青梧沉眉看向他。 第117页 「朕来接你入宫。」 「哈,」她不禁扯唇一笑,声音尖锐,「我说我要跟你入宫了?」 「你是朕的皇后,无可更改!将来死了,也要埋入皇室陵墓,百年之后与朕同葬!」 自古以来,也只有帝后合葬,妃嫔陪葬,合葬是莫大荣耀,为她个人,也为家族,可谁知道,她不稀罕! 「是吗?也要皇上能让我进宫才行,不然,就算我死了,一把骨灰飘扬四海,也定不会与你同葬!」 「你……」 洛熠宸恼怒不已,康源王朝讲究土葬,死者入土为安,在此之前还不曾有人说过此话。 「你休想!」他紧紧攥拳,恨不得直接将她抓回去,可又知道,就算抓回去,她也有无数办法脱身。 「洛熠宸,你让我告诉你多少次,我这辈子绝不会甘心做你的皇后!不只如此,我要屠尽天下!让你想要守护的东西,永远都守护不住!」 「绝无可能!」 「忘了我的诅咒吗?洛熠宸,我诅咒你,永世不得真爱,生生相负,白首相离!」 第101章 如他所愿 他步伐倏然顿住,身体绷紧,「就算如此,也要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叶青梧笑着摇了摇头,「就算下地狱也有千万条路,皇上,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你总该知道殊途同归的道理!」 「可地狱也分几层啊,」她勾唇媚笑,身体倏然上前,眉眼间带着十足的风情韵味,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臂,「皇上,我若下十八层地狱,你可愿意陪我吗?」 主动的亲近和刻意撩人的笑使得洛熠宸格外不舒服,他不太喜欢她做出刻意的表情,沉声不语。 久久未能得到他的回答,叶青梧又向前进了一步,拍拍他的脸,「怎么?皇上可是怕十八层地狱太艰苦不愿陪我吗?既如此,又何必强求,各安归路不好吗?」 「不好!」 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叶青梧蹙眉,冷冷的收回手臂,「那便恕我不能苟同了。」 叶青梧向后退了一步,隔开两人见的距离,「还是那句话,洛熠宸,叶家的人你可随意对待,囚禁也好,杀了也好,若你想利用他们逼我就范,这就是你的失策了。」 洛熠宸震惊至极,这段时日,他一直派人盯着,自从那次叶青朗与叶青湛从她那里离开之后,叶青梧与叶家再也没有了任何往来,究其原因,只因叶青朗劝她回宫。 「你变了……」 再也不是记忆中温柔活泼的姑娘,狠心决断、下手无情才是真正的她! 「变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皇上不也变了吗?若换在五年之前,皇上定不会封我为后迎我入宫的。」 她袍袖摆了摆,「皇上这般只能看到别人变化的样子,我可不喜欢,再有下一次,你或许可派人直接在糕点中下毒。」 微凉的目光自他身上扫过之后叶青梧转身离去,姿态万千,却终不是他怀中软玉。 「叶青梧,总有一日,你会来求朕的!」 声音远远飘入她的耳际,叶青梧只做没有听到,求之一字,谈何容易,只是,叶青梧尚未想到,这求人一事会来的如此之快。 她去了趟城郊,傍晚回到城内便被方怀匆匆抓住了,「姑娘,快,快回去。」 「发生了何事?」 「公子出事了!」 她心中似有一道高楼轰然坍塌,叶青梧身子颤了几下,直接运功飞起,白衣药馆大门紧闭,叶青梧凌空落入院内,才发现人影匆匆,都在忙碌。 立于门前时,叶青梧腿部微微颤抖,方怀担心的扶住她,「姑娘,您没事吧?」 叶青梧想摆摆手,只是那手似有千斤重,如何都抬不起,她僵着身子挪进房里,子苏被锦芳抱着,正趴在她身上哭泣,一双大眼肿成了核桃大小,叶青梧刚踏进房里便被人发现了,子苏小声哭叫着:「娘亲,娘亲……」 叶青梧喉头一哽,摸了摸她的头,走上前去,江鹧鸪还在忙碌,她便问道:「如何了?」 江鹧鸪身形一颤,站起身来,双眼通红,「姑娘,我……」 叶青梧看了看南砚,重重棉被之下,他竟然微微发抖,小脸如煮熟的虾子通红不已,她心头一颤,身子便软了软,却强撑着问道:「出去说。」 立于门外廊下,江鹧鸪「噗通」一声跪于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姑娘,我对不起您。」 她身子摇晃了几下,兀自撑住,提气说道:「撑不过去了?」 江鹧鸪微微摇了摇头,「公子被暗箭所伤,肩头上抹了毒,与他尚未肃清的寒毒作用,使得寒毒再次发作,姑娘,此时来势汹汹,怕是不好啊。」 「没有办法吗?」叶青梧捏紧了手腕。 「除非有人以纯阳之法护体,辅以药物,说不定有转圜之机。」 叶青梧狠狠的闭了闭眼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对吗?」 江鹧鸪也重重的点头,叶青梧紧紧攥拳,单手撑在门上缓了一下,再次睁开眼睛时眸色清明,转身进房,子苏已经哭的连起都快喘不过来了,见到叶青梧便拉着她问:「娘亲,哥哥是不是活不了了?是不是?都怪我,都怪我要出去玩……」 叶青梧摸摸她的头,替她擦掉泪痕,「别哭,娘亲会救他的。」 第118页 她上前俯身将南砚抱起,裹上厚厚的棉被,吩咐道:「夏至、方怀,我带南砚在前面先走,你们带着江太医,子苏与锦芳,随后进宫,不得有误。」 夏至与方怀立刻一躬身,「是,姑娘。」 叶青梧便抱起南砚,看了眼江鹧鸪,说:「如何护体?」 「以纯元之法运功在公子体内运转,帮他驱赶寒气,待我等入宫之后再兼汤药为公子服下。」 叶青梧稍一点头,甚至来不及再安慰一句子苏,脚尖一点变出了门。 这一路,她险些将运功到极致,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便进了皇宫,想着无论如何今日洛熠宸应当不会出梧桐苑,一路便朝梧桐苑而来。 洛熠宸此时正在上书房议事,冷不防门外侍卫唿喝声响起,殿门轰然洞开,堂上文武众臣连唿要保护皇上,叶青梧踏着夕阳走进殿内,无视殿中他人,迎视着洛熠宸的目光,「如你所言,我来求你来了!」 「你……」 「救他!我便如你所愿!」她冷声道。 两句话的功夫殿中已然有人认出叶青梧,叶青湛更是惊唿一声,「青儿……」 「此话当真?」 「如若是假,便如此扁!」 她骤然出手,龙椅之后那块正大光明的牌匾轰然落下,碎成数片。 「娘亲……你不要……」微弱的声音从怀中传出,叶青梧闭了闭眼,拍拍他的背以作安慰,上前两步,逼视着洛熠宸问道:「可皇上敢保证能拼尽全力来救他吗?」 「这是何人?」洛熠宸问道。 叶青梧看了他一会儿,扯掉包裹着南砚的那条棉被,南砚被烧的通红的小脸瑟瑟发抖的身子露出来,叶青朗叶青湛以及洛青阳三人齐齐上前几步,惊唿道:「南砚?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南砚的相貌与洛熠宸极为相似,只要看一眼便能认出,他绝对是洛熠宸的皇嗣,洛熠宸震惊至极竟呆愣在那里。 叶青梧又上前两步,「皇上还未曾回答我!」 「当然会!」 叶青梧转身朝上书房后面走去,洛熠宸随即跟上,宣王等人留下来应付其他呆愣的大臣。 「要如何医治?」 「你修习的内功是纯阳之力吗?」 「是!」 「运功为他驱赶寒毒,快!」 洛熠宸虽心有狐疑,此时见孩子浑身发抖,也不再做耽误,立刻上坐到南砚身边,运功护住他的心脉,叶青梧紧紧的攥着手站在一旁,想了想,她又转身出了内殿,叫来张宝端交代道:「去准备煎药的工具,一定要干净!」 她重重的咬着最后两个字,张宝端身子一凝,立刻出去了。 又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夏至等人才干净了,隐隐还听到子苏的哭声,叶青梧立刻返身迎了出去,就见子苏正跌跌撞撞的往里跑,一个没防备被门槛绊了一跤,叶青梧立刻抱起她,子苏便抱住叶青梧问道:「娘亲,哥哥呢?哥哥怎么样了?」 「别急,会好的。」 叶青梧拍拍她的脸,抱起她让她不要闹,脱了鞋子将她放到床榻的里侧。 江鹧鸪随即跟了进来,来不及跟洛熠宸见礼,伸手搭脉,朝叶青梧拱了拱手,「姑娘,公子已然好些了,我这就去煎药。」 「绝不能出任何差错!」叶青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江鹧鸪立刻一抱拳,「姑娘但请放心。」 叶青梧随手摘下自己的玉佩交给夏至,「交代下去,今夜有谁但凡敢阻拦,杀无赦!」 夏至小心的接过来,带着江鹧鸪出了内殿,洛熠宸好奇的看了眼子苏,却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南砚,时不时的叫一声哥哥便是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纵是如此,洛熠宸还发现这女孩与叶青梧长的有几分相似,只是那一双凤眸像极了自己。 护住南砚的心脉之后,他小心的运功在南砚的体内循环了三个周天,才觉得运转轻松了一些。 叶青梧仔细去看,南砚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发抖也没有那么厉害了,等江鹧鸪送了药过来,叶青梧便小心的一口口哄着南砚喝下去,等到喝完,都已经是三更天了,子苏也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叶青梧心疼的一抿唇,小心的将子苏抱起来,脱掉外袍,这才拉过被子为她盖上。 「这两个孩子是……」 「皇上可先离去休息了,南砚身体不便挪动,借皇上书房一用,你若不放心,可留人再次看管。」 「朕只想问你,这两个孩子究竟是不是那年我们的孩子?」肩头被大力按住,洛熠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叶青梧凉凉转头,唇角浮现一丝嘲弄的笑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皇上正值壮年,若想要子嗣,其他女子定会有人为你孕育的,只是我今日没有精力与皇上纠缠,皇上还是先行离去吧。」 「他们是,对不对?」 无视她的冷然,洛熠宸继续加大力道。 叶青梧沉默,洛熠宸目光森然自她身上扫过,连续运功他也尤为乏力,却不忘叮嘱道:「别忘了你答应朕的事情。」 「这是自然!」叶青梧攥拳,忽而想起今日才从他口中说出的那句,「叶青梧,总有一日,你会来求朕的!」 他为何如此笃定? 不过瞬息之间,叶青梧便觉察出房顶多了几人,她唇角掠起一抹冷笑,他还真是足够小心! 第119页 第102章 南砚醒来 上书房外叶青朗等人还在等着,洛熠宸恼怒忽从心头浮起,在殿内转了两圈,大手一指江鹧鸪,「给朕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还不觉得,这会儿的洛熠宸浑身泛着冷气,沉声不语,眼神却非常渗人,像是刺一样深深扎进了他的眼睛里,令人胆战心寒。 江鹧鸪在洛熠宸身边呆了几年,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不由吓得吞了吞口水,跪在地上动都没敢动一下,便将他知道的南砚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又道:「公子他年纪还小,心肺便已经受过重创,实属难愈,这一点臣一直瞒着姑娘,先在想来,若从小习纯阳之功护体,说不定时日久了,也会痊癒。」 洛熠宸缓缓在矮榻上做下去,放在膝上的手紧紧的揪住了裤子,「那另外一个呢?」 「子苏小姐亦是如此,不过她比公子身体还好一些,一来是治疗较早,二来也是药物效用较强,但身体较其他孩子还是差一些。」 洛熠宸点点头,「朕命你竭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救治他们!」 「臣,领旨!」江鹧鸪叩了个头,洛熠宸便起身出了书房又进了内殿,叶青梧又坐在床边为南砚餵药,一碗汤药多是餵不进去的,有一大半会顺着嘴角流下来,叶青梧餵一勺,锦芳便轻轻的擦拭他的下巴,擦掉那些汤药。 洛熠宸忽然觉得眼睛一阵刺痛,若是当年他能再想别的办法,是不是便不会有如今这一幕? 由江鹧鸪开方,连续三碗药过后,叶青梧明显见到南砚的脸色好了一些,额头也不再那么烫了,锦芳便道:「姑娘,您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守着。」 「那几个人可抓到了?」 「抓到了,已经被方智带走了。」锦芳声音哽咽,不无自责,叶青梧想了想又说,「把人看住了。」 「是,我现在就去传令。」 外殿。 洛熠宸冷眸扫过叶青朗等人,咬牙切齿,「你们都知道?」 三人跪伏地上沉默不语,洛熠宸更加恼恨,「滚!」 宫门已落,只好由小太监为三人安排住处。 叶青梧一夜无眠,寅时刚过,洛熠宸慢步走过来,「伤害南砚和子苏的,是什么人?」 「与皇上无关!」 「青儿,无论如何,你都改变不了,我是他们的父皇。」 「……」叶青梧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洛熠宸似乎能想到,有无数句讽刺的话会噼头盖脸的砸在他的头上,然而,倒头来他只听到一声清清淡淡的,漫不经心的,「哦。」 洛熠宸哑然。 「我改变不了你是他们的父皇这个事实,你也改变不了他们会如此皆是拜你所赐这个事实,皇上,伤害一个人很容易,爱一个人却很难,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我知道。」 「你真荣幸。」 叶青梧转过头继续看孩子。 洛熠宸当政多年,淡定自若,不动声色间运筹帷幄,可如今却一颗心飘忽忽直向下沉去。 她能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面生活五年,自然也可能在南砚子苏身体大好之后再次离开,以前洛熠宸从未觉得五年的时间一个人能有多大转变,如今他却发现,五年时间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其实,洛熠宸并不知道的是,他如今看到的叶青梧才是骨子里的叶青梧,相对以前的天真,她只是做回她自己罢了,也是他让她重新记起那个在黑暗中摸爬滚打铁骨铮铮的自己。 两人的新婚夜便在寝殿里守了一夜未眠,因皇帝大婚有可有三日罢朝的假期,洛熠宸便让人准备了早膳,让叶青梧无论如何都吃一些。 叶青梧刚站起来,便听床上一声轻咳,南砚睁开了眼睛。 叶青梧随即璇身坐了回去,「南砚,如何?感觉怎么样?」 「娘亲,我没事。」南砚扯开一个微笑,小脸惨白成一片,仍是不忘了安慰叶青梧一番,「我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娘亲莫要担心。」 叶青梧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是不是很疼?」 南砚摇摇头,「没有,一点儿都不疼。」 他脸上挂着笑,却压不住疼的直抽气,叶青梧死死的咬住了牙才没让自己哭出来,摸了摸他的头,叶青梧说道:「那娘亲叫人进来为你搭个脉。」 不待南砚点头,叶青梧便大步走了出去,踉踉跄跄的步子出门的时候让她差点摔在地上,洛熠宸看着身子跟着一晃,南砚的眼神就慢慢的看了过来,「是你?」 洛熠宸摸了摸他的头,不知道孩子在哪里见过他,一颗冷硬的男儿心此刻也不禁心若刀绞,这五年他们应当过的很苦吧? 「别说话,省着点力气。」 感觉到他隐隐的发抖,洛熠宸便运功再次从他的腕部开始游走,暖烘烘的热意让人无法抗拒,南砚这才感觉不是那么冷了。 叶青梧带着江鹧鸪进来,江鹧鸪再次搭了个脉,往南砚嘴里塞了两颗药丸,又解开衣服替他换药包扎,肩头伤口面目狰狞,令叶青梧看着都不免心头髮颤,南砚却忍着没吭一声。 「姑娘放心,公子的肩伤不会有问题,以后也不会影响他。」江鹧鸪说道。 叶青梧点点头,却听江鹧鸪又道:「皇上最好能一日三次为公子护体三个周天,若能坚持一个月,公子的病或许能见大好。」 第120页 「朕记下了。」 江鹧鸪便又写了两个药方,递给叶青梧,「姑娘,早晚各服一剂,公子的病定会好的。」 叶青梧唔了一声,并没有看方子,「我相信你,我将两个孩子交到你的手上,还望你能保他们平安。」 江鹧鸪便是深深一个大礼,「谢姑娘信任,臣必幸不辱命。」 叶青梧一挥手,他下去照方抓药煎药,不假手于人。 「娘亲妹妹没事吧?」 叶青梧便点了点头,「苏苏无碍,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是有一些饿了。」 等洛熠宸三个周天运转完毕,叶青梧端了一些早膳过来,夏至专门令御膳房准备的精緻可口立于伤口恢復的早膳,叶青梧餵了南砚一些,喝了药他便又睡着了。 等叶青梧也用了早膳,早进寝室子苏已然醒了,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南砚,一见叶青梧与洛熠宸进来,她瘪了瘪嘴巴便是要哭。 叶青梧快走几步,说道:「哥哥刚才已经醒了,吃过了药又睡下了,你别担心,哥哥会没事的。」 子苏揪着她的袖子,嘴巴瘪了瘪,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泪珠在里面晃啊晃,「娘亲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现在你跟娘亲去吃点东西好吗?」 叶青梧抱着子苏要走,洛熠宸一伸手将子苏接了过来,子苏被吓了一跳,瘪瘪嘴有又要哭,叶青梧也一惊,洛熠宸却已经先走了出去,「我带子苏去用膳,你歇息片刻吧。」 「娘亲……」隔着洛熠宸的肩膀,子苏眨了眨眼睛,两颗眼泪瞬间滚落,叶青梧脚步一紧,顿时跟了上去。 三人坐在桌前,叶青梧为子苏布菜,子苏往叶青梧旁边挪了挪,不安道:「娘亲,这次都怪我,如果我没有吵着出去玩,如果我不是一定要那个风筝,或许哥哥就不会有事了。」 「有娘亲在,不会让哥哥有事的。」叶青梧揉揉她的头,「快吃吧,哥哥生病了,还需要你来照顾。」 洛熠宸看了叶青梧一眼,她眉眼微垂,虽是在安慰子苏,眼神却是凉的,昨日子苏缠着南砚上街,想买一个风筝,谁知正要付钱半路却冲出一个男孩冲出来,抢走了子苏的风筝,南砚气不过想帮她抢回来,却没想到那男孩身份不低,身后的随从出手便将南砚打伤了。 「南砚的伤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他的。」洛熠宸适时出声,叶青梧沉默着点点头,餵了子苏一口汤她才抬起头,「多谢。」 洛熠宸手微微一顿,对她过分疏离的客气十分无奈,「不必,这是我应该做的。」 叶青梧扯了扯唇,闪过一丝嘲弄,却没再多说什么。 用过早膳,子苏被锦芳等人带出去玩,叶青梧也带着南砚转移地方,上书房是洛熠宸处理国事、接见大臣的地方,并不适合修养。 洛熠宸去上朝,张宝端却留了下来,亲自带路将人送往梧桐苑,一夜没有打扫又飘落许多梧桐树叶,踩下去沙沙作响。 南砚期间醒来一次又睡了,连带江鹧鸪等人也全部迁到梧桐苑去,夏意夏至在宫中主持大局,宫女太监凡是进入梧桐苑的人都是经过多方审查的。 朝堂之上,再次有事发生,一件是催促下面加紧筹备封后大典,另一件事宣布皇长子与长公主的存在,满朝震惊。 下朝之后,洛熠宸直接过去梧桐苑,刚刚落座,便听殿外传来通传之声,「皇上,娘娘,凉心公主来为娘娘请安。」 「让她滚。」叶青梧蹙眉道。 子苏看了看叶青梧,见母亲厉色难掩,吐了吐舌头便道:「娘亲,凉心公主是谁?这是哪里?他是皇上吗?」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子苏指了指洛熠宸,叶青梧顿了一下,说:「凉心公主是皇上心爱之人,这里是皇宫,至于他,确实是皇上。」 第103章 借力打力 子苏呆呆的看了洛熠宸一会儿,任凭他努力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容仍是没有先前一步,洛熠宸脸色难看。 「子苏,说话。」叶青梧拍拍子苏的头说道。 子苏唔了一声,上前小半步,竟是朝着洛熠宸一抱拳,「民女见过皇上。」 洛熠宸看着她不由浑身一滞,未等她拜下去身子向前托住她的手,「起来。」 叶青梧凉凉笑了一声,「这是她该拜的,皇上何必多礼呢?」 话音未落,洛熠宸刀子一般的目光抛过来,叶青梧又是一声冷笑,「子苏总该感谢皇上给了她这条命。」 「够了!」 洛熠宸甩袍袖离开,子苏目光追着他看过去,略有不解,「娘亲,是苏苏说错话了吗?」 「没有,你做的很好。」叶青梧摸摸她的头,抱起她母女两人一起坐在南砚的病榻旁。 洛熠宸沉着脸从梧桐苑大步而出,没走多远就遇到离开还为走远的凉心公主,见到洛熠宸,凉心公主惊喜道:「宸哥哥?凉儿听说皇后娘娘带了两个孩子回来,这可是真的吗?宸哥哥……你等等凉儿……」 洛熠宸如一阵风般离去,凉心公主站在原地恨恨的跺了跺脚,回眸看了眼梧桐苑的方向,下巴高抬着冷哼一声,双眼闪过恶毒的光芒。 朝堂上的圣旨一经颁布,众大臣议论纷纷,上书房一时人满为患,市井之中流言四起,当朝皇后五年没有消息不是养病去了,而是根本不在宫中,皇上痴迷她多年,她一回宫便加封皇后,甚至不在乎她带回来的一对私生子女。 第121页 叶青梧专心照料南砚与子苏,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两日之后了,这两日洛熠宸早晚各来一次为南砚辅助治疗,而宫外消息已经沸沸扬扬,百姓高官纷纷扬言要杀了她这个红颜祸水,以保康源根基不变。 「哦?多年未曾回宫,看来宫中生活依旧如此精彩。」梧桐苑中,叶青梧一身白衣负手立于梧桐树下,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枯叶,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方智躬身抱拳,「姑娘,我们是否也要放出消息?」 「不必,这是皇上的事,与我们何干?」她漫不经心的将梧桐叶的叶子一条条撕去,最后只剩下叶子的脉络部分,「白家坊、白衣药馆都还好吧?」 「一切都好。」 叶青梧唔了一声,「那便继续敛财就好,其他事与我们无关。」 「可事关姑娘声誉……还有叶家那边,是否也要事先通秉一声?」 「叶家啊,」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大哥会审时度势的,用不着我们操心。」 「是。」 「再细查南砚被伤的事情,主要查探一下,这件事是否与他有关!」 「姑娘,你是说皇上?」方智大为震惊。 叶青梧转头,「有何不可?」 方智惶惶摇头,「属下立刻交代下去。」 「另外,把鬼面叫进来,南砚与子苏的安全就交给他了,若有差池,让他提头来见。」 她挥挥手,转身往后院走去了,方智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唏嘘,自从当年那件事后,似乎所有的热情都从她身体里一朝抽离了,不只如此,她不再信任任何人。 「为何救我?」偏殿里,南砚问道。 「别说话。」洛熠宸说了一句,手指搭在他的身上开始又一轮运功。 父子二人沉默不语,一直到运功完毕,洛熠宸准备起身离去,南砚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救我,也不过是再伤母亲一次罢了。」 洛熠宸幽幽转过身来,目光冷然,语气冰冷,「朕已经在朝堂颁布了,她是皇后,你是皇长子。」 「何必呢?为我们为难自己?」 「并不为难。」 南砚扯唇,做无知状,「我们能坐下来聊一聊吗?」 他说话还很费力,伤口很疼,却坚持坐了起来,洛熠宸拿过两个枕头垫在他的身后,无言坐在床边,「说吧。」 「我们还能出宫吗?」 「等你成年,可自行成府。」 南砚摊手,「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能的,皇上。」 「父皇。」 「皇上。」 「父皇。」 「好吧,暂时不要纠结这个问题,请问皇宫内外流言四起,皇上会保护母亲吗?」 「她能自保。」 南砚便笑了,垂着头,露出低低的笑容,有些讽刺,放在被上的双手却攥了起来,「我懂了,你是真的不爱母亲。」 洛熠宸蹙眉,南砚便又嘆了口气,「你爱的或许是凉心公主,或许是你的万里江山,可唯独,你不爱这个曾经千辛万苦引诱她爱上你的女子。这将会是你一生的失误。」 他张开嘴巴试图解释,可却觉得很多事情无法解释,只好闭嘴。 南砚挣扎起身,从床榻上下来,洛熠宸看的直蹙眉,「你要做什么?」 南砚摇摇晃晃自床下跪下,「叶南砚谢皇上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若皇上想让我做什么,我穷其一生定会坐到,不过请皇上不要为难我母亲和妹妹,叶南砚感激不尽。」 三跪九叩,有恩无情。 洛熠宸霍然而起,「你以为朕为什么救你?是你母亲亲口答应,若朕救你,她便自愿留在宫中为后!你是朕的儿子,今日之事,朕就当没有发生过!」 「那我和妹妹,你会如何处置?」 「你们是朕的皇嗣,毋庸置疑,封后大典过后,你们随朕祭祖,进入宗谱,便不会再引争议。」 两人目光相遇,冰冷无温。 南砚说道:「希望他日皇上不会为这个决定懊悔。」 洛熠宸迈步离去,门外立刻有人进来,见南砚赤脚站在地上不由轻忽,「我的小主子,你怎么站到地上了?」 回到房中正见到洛熠宸在,她微微蹙眉,洛熠宸便说道:「封后大典提前,吉服朕已经让人拿过来了,让人陪你试一试吧?」 封后大典会提前叶青梧丝毫不意外,她点点头,只是问道:「封后大典会何时举行?」 「十日之后。」 叶青梧点头,招招手夏至跟上去为她更衣,叶青梧将封后大典当天要用到的吉服全都试穿了一遍,尺寸大小细微之处有些差别,三套吉服两套朝服全部送回去修改尺寸,洛熠宸大为意外。 「不合适?」 「对。」叶青梧自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水轻轻刮去上面的浮沫连喝了几口,这才说:「朝服的裙摆太长,行走时会踩到,十分不方便。吉服肩部太宽,衣领下掉,不太合适。」 洛熠宸睁大了双眼,竟半晌无言。 叶青梧注意到他的异状,不由问道:「有何不可?」 「你……」话至一半,洛熠宸摇摇头,唇角微不可见的浮上一丝笑意,「无事,只要你喜欢便好。」 叶青梧不太在意他的话,转身进了内殿寝室,「夏至,我想休息片刻,等晚膳好了再叫我。」 第122页 洛熠宸沉浸在震惊之中尚未回过神来,直到夏至答应了一声,寝室的门合上,洛熠宸才微微回神。 叶青梧的想法却非常简单,既然不得不做这个皇后,她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一下皇后这个位子所带给自己的优势呢?至少,这个位子就是某些人想坐而坐不了的。 洛熠宸陪着叶青梧与子苏用罢晚膳帮南砚疗伤以后,便回了干泰宫,南砚的态度自早晨谈过之后,变得更加冰冷起来,父子二人更像陌生人一般。 「皇上,您今日为何不宿在梧桐苑,奴才看,今日娘娘与公主心情都格外好。」路上,张宝端小心翼翼开口, 洛熠宸抬头望了望月亮,似是笑了一下,却又好像没笑,只是步子放慢了一些,看得出心情似乎比以往好了一些。 刚回到干泰宫,门外便传来通秉之声,「皇上,凉心公主来了。」 「传。」 凉心公主进来,撩衣裙「噗通」跪于地上,「宸哥哥,凉儿恳请宸哥哥三思。」 他不自觉蹙眉,「起来说话,凉儿,看你像什么样子。」 凉心公主一愣,张宝端也一愣,立刻上前将她扶起来,「公主,快起来,地上凉,若是公主着凉了,莫不是皇上又要担心了。」 凉心公主稍一迟疑便起来了,却仍是说道:「宸哥哥,宫外的事情凉儿都听说了,请宸哥哥务必查清真相,以还皇后娘娘一个公道。」 「你说的竟是这件事啊,」洛熠宸似是漫不经心理了理袍袖,说道:「朕记下了,你先下去吧。」 凉心公主怔了一下,没想到皇上会直接答应下来,不过目的达到她也没道理再做逗留,行礼离去。 她满心喜悦,却没注意到洛熠宸复杂的目光。 「姑娘,凉心公主去了皇上那里。」方怀前来禀报。 叶青梧正在摆弄傍晚时分送来的一枚金簪,闻言轻笑一声,「去就去了,有何大惊小怪?」 「姑娘你真的要留在宫里吗?」 「有何不可?」 「可皇上并不可信。」 「皇上是否可信并不重要,一个人若足够强大,并不需要别人,我们只要学会借力打力便够了。」 「也难为他会说娘亲会保护好自己,咳咳。」南砚被锦芳抱着走进来,身上裹了一件披风,小脸黑乎乎的。 「南砚?你怎么过来了?」叶青梧蹙眉,上前将他接过来,塞到床上的被子里,南砚忍不住笑,「娘亲,我已经好多了,你不必如此。」 「好多了也并不等于好了,等你养好伤再这么说吧。」 南砚撇嘴,却问道:「凉心公主去了他那里,难道娘亲一点儿都不在意吗?」 「在意,我当然在意了。」 「哦?」南砚一下子坐直身体,「娘亲还在乎他吗?」 第104章 无以孕育 「自然在乎。」叶青梧的答案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以至于夏意正端着水盆进来,闻言手一哆嗦水盆竟「嘭」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水漫金山。 「娘亲?」南砚惊唿一声。 叶青梧摸摸他的头,笑道:「我关系凉心公主是否能为皇上诞下一个皇子。」 南砚心中狂跳,「娘亲的意思是……」 「既然我要做皇后,你就要做康源未来的皇帝,皇帝的后宫最不缺的便是女人和皇子,你觉得我的意思是什么。」 房中之人心跳都加快了几分,夏意哆嗦了几下,快速回身看了看外面,关上门说道:「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不能乱说?今日就算说了,又能如何?」叶青梧毫不在乎,「小小皇宫不过方寸之地,谁想说便说去,只要他能翻得了这片天。」 「主子,现在宫内宫外流言纷纷,我等正是艰难的时候,姑娘是不怕什么,可也要为两位小主子着想啊,宫中人多嘴杂,这话若传扬出去,主子定然要被施以酷刑的,姑娘若独身一人生死皆不怕,可有两位小主子在,主子定要为他们的将来谋划啊。」 叶青梧盯着她半晌,眸色复杂。 以前只以为夏意夏至这一双姐妹是洛熠宸派到她身边的奸细,却从未想过她们也会为她打算。 「起来吧。」 「主子?」 「我记住了。」 夏意磕了个头才站起来,又找来东西将地上的水打扫干净,叶青梧静默一下,南砚问道:「娘亲,那你刚才的话……」 叶青梧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每个女人都有孕育孩童的权利,每个男人都有做父亲的权利,我不会随意剥夺任何人的权利,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若犯我,百倍还之。」 「娘亲,若是五年之前你会这样做,或许我们都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啊,可若是那样,皇上和凉心公主也定不会是今天的样子。你要记得,改变是相互的,一个人的变化会带动这个世界的变化,这才会相得益彰,若五年之前我便维护自己,我便会在这深宫之中变成人所常见的深宫怨妇,我想,你定不会想要那样一个母亲,而我,也决不允许自己变成那样一个女人。」 南砚像是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沉默了半晌,说道:「那娘亲想做一个怎样的人?」 叶青梧微微一笑,「做一个睥睨天下的人。」 「嗯?」南砚挑挑眉。 第123页 「权力是人人追逐的东西,可世上至高的权力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得到,但,并不是所有得到它的人都能相得益彰的发挥它的作用,若非如此,这个世界也不会出现这么多的昏君暴君了。我想做一个能够睥睨天下的人,将我的所学、所见、所感、所得,纷纷用于改变这个世界,让这里的人过的更好,让这个朝代变得更加强盛。南砚,如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做皇帝,我希望我所建造的这个世界,能在你手中得到最大强度的强大、繁华,在此之前,我会为你做好一切我能做的。」 南砚又皱眉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问:「娘亲是丞相之女,为何还要做这些事?」 「皇帝是天之子,为何还要处理朝政,忧国忧民?」 「因为他是皇帝。」 叶青梧摇头,「南砚,你要记得,忧国忧民并不是皇帝才可以做的事,任何人都可以忧国忧民,只有人人忧我之忧,我忧人人之忧,这个世界,这个国家,才会变得更加强大。所谓谋权夺利,受苦的才只能是百姓罢了。」 「娘亲,那我如果将来不能够做皇帝,你还会这么做吗?」 对上他清澈的目光,叶青梧竟一时无言,她抱着他缓缓将他安于胸前,母子二人相依相偎,「其实,娘亲作为一个母亲,也并不想让你做一个皇帝。皇帝,云之端,权利巅峰,註定无法享受属于普通人的爱恋和生活,可是,南砚,若你不能做皇帝,可你註定连一个普通人都不能做,你的身份,註定有无数人将你追杀,直至死亡。」 南砚身子微颤,小小的他渐渐明白,正在有一张伟大的蓝图在自己面前渐渐铺开,同时,那张遥不可及的椅子也离自己越来越近。 「娘亲,我知道了。」 「对不起。」 沉默的歉意让人心头哽咽,锦芳抹了抹眼泪,忽然说道:「姑娘,你说这些做什么,未来的日子还长,我们有江太医在,一定会没事的。」 叶青梧抿唇一笑,「嗯,我知道。」 又跟南砚说了一会儿话,叶青梧亲自将他送回去,这才回到房内安寝。 叶青梧并不在乎凉心公主与皇帝是否说过什么,或者两人做过什么,她很忙碌,忙碌着照顾南砚与子苏,忙碌学习封后大典时要用到的理解,接见的人…… 忙碌日赛一日,宫外的流言蜚语也越发多了起来,不知是谁在后面暗流涌动,洛熠宸日日前来为南砚运功疗伤,期间会和子苏相处一段时间,时间再多的话会来跟叶青梧说一会儿话,不过大多时候是相对无言罢了。 「朕不是已经让人传出消息去了,为何留言仍旧如此激烈?」洛熠宸冷声问道。 暗卫躬身道:「主子,似乎有人在刻意推动。」 「查出来了?」 暗卫稍稍迟疑了片刻,一张纸片落于案上,洛熠宸只看了一眼,纸片便被他狠狠攥在手中,「为何会如此?」 「一开始是从宫中流出的消息,后来刻意推波助澜的才是娘娘。」 洛熠宸眉头紧蹙,他只道她会保护自己,不曾想到她竟会这样做。 「主子,可要做些什么?」 当天傍晚,洛熠宸为南砚运功疗伤之后多停留了一段时间,问道:「身体感觉如何?」 「已经恢復的差不多了,多谢皇上为我疗伤。」 南砚的固执与叶青梧一脉相承,对他的排斥更是根深蒂固,洛熠宸无法改变,他转头从南砚的房间里见到许多书籍,许多都不是他这个年龄应该看的书,不由问道:「你看的懂?」 「想看自然懂得。」 洛熠宸不太喜欢他少年老成的样子,让他总觉得自己在面对第二个叶青梧,极为乏力。 沉默片刻,罗伊沉思说道:「再有几日,我便要和你母亲成亲了。」 「是封后大典,并非是皇帝大婚。」 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皇帝大婚按照康源王朝的习俗,要下选定皇后人选,然后由翰林院拟旨,礼部开始筹备皇帝需向皇后本家下聘所需的礼品,採购完毕后下旨、下聘,开始筹备大婚,大婚之日皇后会经皇宫正门迎入,皇帝会站在那里等着,两人一同祭拜祖宗后,再拜天地。 「不论如何,日后不准再如此称唿。」 「那该如何?」 「父皇。」 「呵呵。」 「……」 洛熠宸见他开始看书,开门走了出去,正巧江鹧鸪立于门外,看样子等了一会儿了,他向里看了一眼,说道:「南砚身体如何了?」 「皇长子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了,伤口正在恢復,若一直这样调养下去,不出两年,定会痊癒的。」 「两年?」他眉心蹙的更紧。 「皇上,这已经是最快的了,他年幼时伤到根基,能够存活下来已是万幸,如今只有好生调养。」 洛熠宸压了压手,「没有什么好办法?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找张宝端。」 「臣见识浅薄……」 洛熠宸举步走了出去,江鹧鸪便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梧桐苑正殿的桌上已经摆满了画像,方怀又抱着许多走进来,极为不解的抱怨,「姑娘,你想要学习作画吗?要这许多画卷做什么?」 「为皇上选妃。」叶青梧头也不抬。 话音一落,「嘭」「啪」之声乱响,她抬起头,就见茶碗碎了一地,方怀手里的画像全部掉到了地上,她挑挑眉,「很奇怪?」 第124页 「姑娘,那你进宫来做什么?那些女人一进宫,定然给足你气受?」方怀气闷的在画像上踩了几脚,「我看,我们还是出宫吧,以我们现在的势力,难道还能怕他不成?」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方怀,你以后要改改你的性子,否则日后会被人算计。」叶青梧无奈的说。 「我不重要,姑娘,人多了,她们定会欺负你的,你要为自己想一想,还有公子和小姐。」 叶青梧将一幅画卷收起来,淡淡的道:「方怀,既然做到了皇后这个位置上,我便不要再做天下最令人唾弃的皇后。」 「不,姑娘,您说过的,只有唯一才是最爱。」 「可若不爱呢?」叶青梧起身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若不爱,便是最大的负累。」 「可那样,公子,小姐,您,将来该如何立足?」 「自有其他办法,你莫要担心。」 「可我们在宫外也活的潇洒,何必入宫受气?将来若皇帝宠幸她人,必当会令您的日子十分难过!」 「那他也要有那个能力才好。」 方怀皱了皱眉,似有不解,刚想再问,便听门口冷冷一声,「真没想到,朕的好皇后还为册封就要为朕选妃了!」 叶青梧一怔,「这是自然,为皇上分忧,是我的职责。」 洛熠宸冷哼一声,对方怀道:「滚出去!」 方怀看了叶青梧一眼,见她没说话,只能退了出去。 洛熠宸几步走到叶青梧面前,他现在差不多已经能十有八九的躲过叶青梧所设的机关和阵法,「是不是连侍寝也可以?」 他伸手便朝叶青梧抓来,叶青梧一缩手躲开了他的手,等洛熠宸再去看,她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摺扇。 「好皇后不是应该为我分忧吗?」 「滚!」 叶青梧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摺扇毫不留情的敲在他手腕内侧的穴位上。 洛熠宸一蹙眉,错步便朝她走了过来,不由分说,两人再次打了起来。 几次上当之后,叶青梧早已学聪明了,只要不被他近身,不被他点穴道,她便是占着上风的。 「若是来为你的凉心公主报仇,大可以明说,况且,我就算入了宫,也不是你想碰便能碰的!」 叶青梧手中寒光一闪,三根银针朝着他飞来,洛熠宸既要躲着书房里的机关布置,生怕自己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又要防备叶青梧手里的银针,一时竟手忙脚乱。 「从前却不见你这般大度!」 「从前是爱而不得,现在,不过是弃如敝履,皇上,行情不一样了,你还指望能跟以往一样卖个好价钱吗?」 「你……」 叶青梧淡然一笑,「皇上身为皇帝,莫不是忘了,皇上最重要的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做过一次被万民唾弃的贵妃,我可不想再做一次被万民唾弃的皇后!」 「不是还有你吗?」他咬牙道。 「江鹧鸪没有告诉你吗?我早已不能孕育子嗣了。」 「你说什么?」洛熠宸大惊。 叶青梧笑意温和,却如一根刺,直入人心。 「拜皇上所赐,误落寒潭之后,我失血过多,又在寒水中浸泡良久,又因是龙凤双胎,生育之时气力全消,自此之后便无法再孕育子嗣了。」 洛熠宸呆若木鸡,竟浑身发起抖来,「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皇上不信大可以叫江鹧鸪再来诊断一次,或者,随便什么太医。」 她的淡然和平静像一把犀利的刀噼碎他所有的镇定,惶然道:「一定还可以调养的,一定会有办法的,若是朕知道会如此,当初,当初……」 「没有什么会阻止皇上的决定,不是吗?」 在这深宫之中,洛熠宸浸淫多年,他手中的人命也不知有多少,却第一次觉得通体发凉,一身冷汗。 这是……报应吗? 一抬眼,他对上叶青梧的眼神,眉心的红痣仿佛颜色更深了些,可眼睛里却没有了曾经的情绪,连半分波动也没有。 她想堪破了红尘后的老僧入定,又仿佛早已羽化成仙,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他望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两步之遥,却似一道银河,将他们生生隔离,他纵然腿再长,这一生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混沌苦痛中挣扎。 「皇上,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好好的回报一下你们呢?」叶青梧轻笑。 洛熠宸忍不住开口,「别笑了。」 「为何呢?笑一笑才好啊,还能笑,便证明还活着,若有一日置身地狱,想一想时间也能够过的快一些。」 第105章 传位诏书 「不会的!」他骤然向前几步,双手按在她的肩头,「要下地狱也是朕下地狱,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呢?这世上已不知有多少人死于我手或因我而死。」她淡笑着抬头,「皇上,不如你来猜一猜,我何时会要了凉心公主的命呢?」 他身子微不可见的一抖,同时握着她双肩的手勐然用力,「青儿,别,朕做过的事,与她无关。」 叶青梧轻啧两声,甩开了他的手拂落桌案上的画像,笑道:「皇上与凉心公主真是情比金坚,皇上想不让我杀她也可以,不过,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无论何事皇上都会答应吗?」 第125页 他闭了闭眼睛,默然应对。 叶青梧只觉得胸口血气翻涌,她兀自压了回去,伸手入怀掏出一方白绢,「其实不难,我要的,只是皇上的一道旨意。」 白绢落在洛熠宸手上,他打开一看,禁不住身体冷凝,沉声质问:「你要朕下禅位诏书?」 「皇上不是为了凉心公主什么都可以做吗?不过,皇上也看清楚了,这不是禅位诏书,只是寻常的一道旨意罢了,不过是说明皇上百年之后传位于谁,皇上正值壮年,年富力强,待他日宫妃入宫,诞下皇嗣是早晚的事情,而我,以色侍人,长则几年,短则几日,我不过是为我母子之后寻一条可以保身的旨意罢了。」 「朕不会纳妃的。」 叶青梧兀自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小口抿了一口,笑道:「皇上此言差矣,男子好色,如狼爱吃羊,如今,皇上告诉我,狼不准备吃羊了,你自己觉得有可能吗?」 一夜之间似乎知道了太多事,洛熠宸都没来得及理清楚,此时他只觉得心头燥意烦乱,甩袖怒道:「朕说不会纳妃这皇宫之中便绝对只会有你一人,你到底怎样才会相信?」 「不管皇上如何说我都不会相信,是否纳妃也只是一个名分而已,这并不代表皇上将来会没有子嗣,他日我母子失宠于御前,或许只有自杀了此一生,如此,我不甘心吶。」 「你……」洛熠宸怒极。 叶青梧又笑了笑,忽然翻出一柄短刀丢在他的面前,「皇上让我相信其实并不难,要么,写下诏书,要么……」 她眸光落于那柄短刀上,浅笑吟吟,「你自宫给我看吶。」 「叶青梧!」 洛熠宸满脸涨红,羞恼至极,又为她毫无羞愧的说出如此孟浪之语极为愤怒。 「皇上何必生气?你三番几次逼我入宫,想来肯定明白,这皇宫于我便是牢笼,我母子三人日后定是你案上鱼肉,任你欺凌,如此,我只是要一道可以让我明哲保身的旨意,这很过分吗?」 洛熠宸愤怒的在殿内转了几圈,忽然怒吼一声,「张宝端,滚进来!」 门外张宝端连滚带爬的跑进来,「皇上?」 「去!取朕的大印来!」 叶青梧笑了,她屈身行了个礼,说道:「多谢皇上!」 洛熠宸斜了她一眼,一脚踢开脚下的画像,冷声道:「把这些东西给我丢出去!」 「康源江山辽阔,佳丽芸芸,皇上不选秀真是可惜了。」她笑着叫出夏至,「把这些画像都那下去吧,好生收起来,免得等皇上想用的时候,还得再找。」 「你……」洛熠宸禁不住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烧了!」 夏至行了个礼,慌忙叫着人把散落满地的画像都捡了,一熘烟出殿去了。 等人全部出去,叶青梧抬手道:「既如此,皇上,我为您磨墨。」 洛熠宸冷哼一声,跟着她一起进去,等她磨完墨,挥毫按照叶青梧给他的那一方白绢上的内容落笔,待张宝端取来印玺,按上宝印。 「朕希望你能记得你跟朕说的话。」 叶青梧微笑颔首,「自然,我必然一诺千金,说不杀凉心公主就不杀凉心公主。」 因为,有时活着比死了痛苦多了! 洛熠宸竟是蹙起眉头,冷不防竟然中了她的圈套。 叶青梧手疾眼快将那道诏书收入怀中,若洛熠宸想要来拿,定会一掌打在她的胸上,到时只怕魂归西天了。 洛熠宸冷眼看了她半晌,忽而说道:「朕不多要求,不能伤她性命。」 「自然。」叶青梧见好就收,反正今日的目的已然达到,至于收拾凉心公主,方法太多太多了。 洛熠宸坐在椅子上却不肯动,叶青梧挑了挑眉,「皇上,时间不早了。」 「明日一早,朕会让人来接南砚。」 「嗯?」 「罢了,让他这几日好生修养吧,大婚之日,朕会带他与子苏一起前去祭祖,将他们的名字写入宗谱,自此之后,他便是我皇室子弟,洛南砚、洛子苏,你可有意见?」 叶青梧歪在一旁的矮榻上,侧头轻笑,「我的意见皇上会遵循吗?」 「不会!」若是她,定不会同意,他又何必遵循! 「那又何必问我呢?」 洛熠宸起身离去,叶青梧目光深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似笑非笑。 「姑娘,我们难道真的要这样放过凉心公主?」 叶青梧漫不经心的弹了弹指甲,白皙的手指透着难言的病态,「我们放过她,她会放过我们吗?」 「那……」 「若我没有记错,凉心公主大抵也二十多岁了吧?」叶青梧忽然说道。 身后夏至低低的应了一声,「是的,主子。」 「女人啊,尤其是年纪大的女人,最怕的不过是寂寞空虚冷,既然如此……」她拖着长音,夏至与方怀都忍不住朝她看过来,眼中闪着好奇,只听叶青梧说道:「就让她生个孩子吧?在这深宫里,只有孩子才是永远陪伴着自己,不会离开自己的。」 两人都不由蹙起眉头,夏至低声说道:「娘娘,凉心公主还未曾婚配呢?」 「是吗?可我怎么记得,凉心公主已经婚配过了?」 夏至闻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而方怀立刻笑了笑,「属下这就去办。」 第126页 「娘娘……公主未婚有孕,实乃宫中大忌啊。」 「公主有皇上保护,怕什么呢?」 「可若是……」 叶青梧倏然转头看了她一眼,「夏至,你说,若我给皇上下个毒怎么样?」 「娘娘?」夏至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如土色。 叶青梧哈哈一笑,「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怕什么?」 「娘娘,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是会掉脑袋的。」 「嗯,我知道了。」叶青梧笑着进了寝室。 叶青梧便躺下来,阖上了眼睛,殊不知干泰宫寝宫的灯火燃了一夜。 册封大典是皇上登基以后最大的一件事,举国相庆,这一日,叶青梧寅时不到便被拉起来,收拾停当,与洛熠宸一起祭天,拜祖庙,再回到宫中行册立大典,随后便是迎接万臣朝拜,再将叶青梧送回后宫,接受诰命夫人的朝拜,紧接着帝后行合卺礼,筵宴群臣。 一身红妆叶青梧端坐于凤座之上,纯金打造的八宝凤座不知羡煞多少人,叶青梧扫过下拜之人,停顿了一下,才抬了抬手,「平身吧,不必拘礼。」 下面有高唿「谢皇后娘娘」,叶青梧便摆了摆手,「坐。」 她面无波澜,哪怕大喜之日脸上也不见什么喜色,一些想要上去拍马屁的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殿内气氛僵滞。 叶青梧如浑然不觉,自顾自喝着茶水,如瀑长发被盘成精緻的髮髻,一枚金簪插在发间,没有过多缀饰,却不怒自威,令人不敢不从。 「皇后娘娘难道不高兴吗?为何今日还不曾见娘娘说话?」一声娇笑后,凉心公主娇滴滴的说。 端坐在座位上的几个诰命夫人同时便皱了皱眉,叶青朗与叶青湛的夫人都投去不悦的目光,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青梧若说高兴,但始终不说话不就是不高兴的证明吗?若说不高兴,被封为皇后都不高兴,这便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叶青梧扫了她一眼,皱了皱眉,「饿了。」 众人:「……」 还不等反应过来,夏至便福了福身,说道:「主子莫急,夏意已经去催了。」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目光都落在凉心公主身上,踢了个好球,人家却根本视若无物。 「皇后娘娘……」凉心公主还想再说什么,夏意忽然带人走进来,手里亲自端着一蛊汤,走上前夏至便过来端了汤放到叶青梧面前,「娘娘劳累了一天,先吃点东西垫一垫,皇上吩咐了,很快开宴,皇上叮嘱让您先喝汤再吃东西,这样不会不舒服。」 叶青梧点点头,问道:「皇长子与长公主呢?」 「皇长子与长公主在梧桐苑歇息。」 「让人多加照料。」 夏意领旨立刻下去,夏至便将那小蛊里的汤盛出来一些,一股鲜香之味瞬间莹满整个大殿,连那些不饿的人也不禁跟着吞咽了几口。 叶青梧一开动便更没有人说话了,能够资格坐在这殿里的人本来也没有多少,内命妇只有凉心公主一人,外命妇除了叶青梧两个嫂嫂和一个外嫁公主之外,便只有数个诰命夫人,凉心公主的话两次被无视打断之后众人噤若寒蝉,谁都不敢打断叶青梧进膳,都看着她用起膳来。 叶青梧本身举手投足十分优雅,又不喜人伺候,夏意夏至各立一旁站着,直到她用完膳竟谁都没有听到碗筷碰撞之声,红唇之上也未有丝毫不妥之处,从始至终,她就像一个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人,让人目瞪口呆。 「凉心公主,刚才你说什么?」叶青梧端起茶碗,轻轻撇了撇上面的浮沫,问道。 凉心公主从夏意说出那番叮嘱的时候,嫉恨之心便在翻涌,可众人之下还要面带微笑,她按照规矩福了福身子,说道:「前几日,曾听人讲娘娘要为皇上选妃,实在让人意外,本公主代康源百姓谢皇后娘娘,难为娘娘有皇子皇女护身还肯为皇家着想。」 第106章 爱上他人 此话一出,大殿里一阵寂静,有几人沉不住气的左顾右盼,皇后刚册立便要为皇上选妃吗?实在是太大度了!不过,皇子皇女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皇后所孕育的孩子真的是皇上的子嗣吗? 立刻有人心思活动起来,想要将自家适龄的姑娘送入宫中,此时却听一人笑了笑,「公主莫不是说笑了,皇上皇后伉俪情深,又刚刚新婚,怎会在这时选秀?就是皇后愿意,皇上也不许吧。」 打眼看去,众人这才发现,正是端坐在叶青梧左手边第一位的叶青朗之妻安雪儿,叶青梧嫡亲的大嫂,第二位便是叶青湛之妻徐琳,就见她手帕掩唇也笑了一声,「是啊,我记得娘娘还病着那会儿想穿一套蚕丝锦的里衣,皇上知道后特意让人到府里的绣娘去做呢,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怎会捨得有人来叨烦娘娘呢?莫不是凉心公主在哪里听错了吧?娘娘病了几年,皇上又不插手后宫,这宫女太监的嘴巴是越来越会胡说了,以后娘娘定好好生管教管教才是。」 「两位嫂嫂说的是。」叶青梧笑了笑,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两位嫂嫂,又落在凉心公主身上,「公主,莫不是在哪里听错了?对了,我记得公主比我还要大几岁吧?回头,各位夫人也替本宫注意着,看看哪家有合适的公子,本宫亲自为公主准备嫁妆。」 几位夫人一听顿时耷拉下脑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叶青梧笑了笑,看来凉心公主在翠屏山被绑架成压寨夫人的事情已经传遍京城了,此时是谁都不想把自己家的公子少爷推出来娶她呢? 第127页 凉心公主有些难堪,不仅仅是此事早已传遍京城,更因为她本身想嫁的那个人根本就是皇上,可叶青梧已经是皇后了,而且,根据她对叶青梧的了解,她可能会选一万个人给洛熠宸当女人,可这一万个人里面却不会有她。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人说话,叶青梧只好唔了一声,「京城的公子少爷们都没有适龄的吗?既然如此,只好让人留意一下别的了。」 这个别的,顿时就意味深长了,可以是封地上的,也可以是那些小官小吏的公子们,甚至,可以是百姓中适龄的人。 「是啊是啊,康源地大物博,人多着呢,只要留意,总会有合适的,公主放心就是了,届时为夫家生下一男半女,朝中又有皇上皇后照料,公主定会荣宠一生的。」安雪儿又不动声色的踩了她一脚,叶青梧差点没笑出来,那意思分明是,公主别这么恨嫁,等等一等总会有的,至于等到什么时候,可以等到年老色衰的时候嘛。 「本公主的事,不用你们瞎操心。」凉心公主气不过一般,恨恨的甩了甩袖子,她作势要走,可洛熠宸迟迟未来,她已经许多天没有见过他了,又捨不得就这样离开了,若她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又见不到他了? 「公主此言差矣,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为公主操办婚事实属名正言顺。」言官刘诚适的妻子福了福身说道。 刘诚适是叶青梧知道的前朝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人,也是最为清廉的一个言官,为人刚正不阿,见到任何不平之事都要理论三分,五年之前,处处传言叶青梧惑国媚主的时候,刘诚适曾经对一位大放厥词的官员说:「传言贵妃娘娘惑国媚主,有谁曾见到皇上为她缺朝一天?又有谁见到她横陈龙椅之上?若都未曾见到,何必以讹传讹妖言惑众?」 不过,却并不是一贫如洗,他这位妻子在京城开了一个酒馆,补贴家用,不过看来两人性情十分相似。 叶青梧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刘夫人坐下,便道:「看来公主已有心悦之人,如此,公主便说一说,等皇上来了,也好让他为公主做主。」 怕是没有什么比心悦之人御赐自己与他人的婚事最为难过之事了,凉心公主知晓自己今天被叶青梧算计了,却也不得发作。 过了许久,她才盯着叶青梧一字一句的道:「我并无心悦之人,皇后娘娘误会了。」 「如此那我便放心了,也好叫皇上多多留意,公主即以适龄,莫不要委屈了公主才好。」 众人无不点头应和,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常喝之声,「皇上驾到!」 夏意夏至撤去桌案上的杯盘,忙扶着叶青梧起身相迎,洛熠宸一进来便见叶青梧一身红色凤袍站在那里,金线织就的金凤展翅欲飞,一条红带裹住她莹莹纤腰,宽大的袍袖缀满金文,贵气天成,不怒而威,几乎看了便令人忍不住跪拜下去。 她见他进来,俯身刚想按礼数下拜,被他一把撑住了手,「坐。」 叶青梧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不管是皇上,还是民间,一般男子都不会放弃这个在外人前让妻妾行礼的机会,这彰显他们在家中的地位。 洛熠宸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坐。」 洛熠宸身后还跟着南砚与子苏,此时也随朝臣朝他们二人行礼,裙摆铺在地上,他便扶着她坐下,才又在她身边坐下,大手一挥,道:「平身。」 下面恭贺二人的山唿声散去,众臣携家眷落座,叶青梧与洛熠宸共同坐在那一把八宝金凤椅上,座位很宽,并不觉得拥挤,只是洛熠宸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饿了吗?」 「吃过了。」即便是对着洛熠宸,叶青梧脸上也仍旧没有过多的表情。 洛熠宸嘆了口气,等南砚与子苏由夏意夏至领着在最前面的位置坐下,他大手一挥,「开宴。」 早已准备妥当的宫女立时开始摆宴,歌舞昇平,不失为一齣好戏。 叶青梧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始终端坐着,不发一言。 「皇后娘娘,今日您大喜,我敬您一杯。」凉心公主端着一杯酒站起身来说道,一时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叶青朗叶青湛两兄弟目光甚至带了担心,显然,先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被他们的夫人告诉他们了。 叶青梧端起酒杯正要说话,手中忽然一空,落入了洛熠宸手中,就见他举起酒杯说道:「皇后大病初癒,身体尚未恢復元气,不宜饮酒,今日有酒,朕代他饮。」 凉心公主面色一白,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青梧也乐的自在,任由洛熠宸替她喝了一杯。 酒宴除了各自说一些吉祥话并没有什么意思,叶青梧看了一会儿歌舞便觉得乏的很,藉口出去走走,洛熠宸只道:「小心一些。」 南砚与子苏也只是在群宴上露个面,让众人知晓他们的长相,如此以来,南砚与子苏到底是谁的孩子,一目了然,只有少许人深受打击,没想到五年之间叶青梧竟真的为皇上孕育了一对子女。 叶青梧置若罔闻,等她出了门,才发现举办御宴的金翅宫可谓玉璃金瓦,金碧辉煌,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廊下已然站了一人,叶青梧蹙了蹙眉,不太想过去,自从那次洛青阳将她生拉入宫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 洛青阳握着手里的凤凰金簪,紧了又紧,听到声音时他下意识便塞进了袖间,转头一看便笑了,「为何出来了?」 第128页 「无趣。」叶青梧吐出两个字,见躲不过去,便只好朝他走了过来,却路过了他又朝前走了几步便是一个小小的凉亭,凉亭下有一方塘,此时还有鱼儿游来游去。 叶青梧随手取了放在那里的鱼食餵鱼,洛青阳却笑了,「这可是为你专门举办的册立大典,你还觉得无趣?皇兄若知道了莫不是要不高兴了?」 「那又如何?」 洛青阳便摇了摇头,「你啊。」 叶青梧只作未闻,自顾自的撒着鱼食,她本来便不喜欢这些宴会,应酬,与她来讲,养尊处优还不如在河南种上二亩地舒坦。 忽然,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叶青梧身边,说:「如今你和两个孩子的身份全部恢復,是不是心情好了许多?」 「为何要好?」叶青梧蹙眉。 「皇兄不肯纳妃,不管将来,你们会再生几个孩子,你将来一定是一国太后,或许南砚,就是将来的皇帝。」 叶青梧冷嗤,「你觉得我稀罕?」 「你……这应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 「呵,就算是又怎样?就算我荣耀一生,也改变不了我这一生的悲惨,不过,你说的对,这确实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正因如此,我也会将手中的权利物尽其用。」叶青梧顿了一下,又说:「其实我和南砚都不喜欢宫中的生活,将来,若有可能,你是否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你……」洛青阳大惊,这到手的权利,她要眼睁睁放手吗? 叶青梧笑了笑,随手洒掉手里的鱼食,说:「我没有想那么多,现在便很好,我也不会在宫中呆多久的。」 「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便是什么意思吧。」 叶青梧也嘆了口气,皓月当空,扪心自问,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最不喜欢的地方便是这里。 城墙那么高,好像压的她都喘不过气来了。 洛青阳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或许皇兄是爱你的,他只是不知道怎么爱你。」 「你会往你爱的人身上捅刀子吗?」 「……」洛青阳哑然,可想了想,他又说:「或许他是后来才发现自己爱你的,这才千辛万苦的找你。」 五年的时间那么长,谁说不准就会在一瞬间发现自己爱上了某个人,然后寻觅,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叶青梧只是想笑,「这世上谁都能爱我,唯独他不能,他有多可笑才会爱一个被自己捅过刀子的人?若他以前是爱我的,那这人有多可怕,连自己心爱之人也会亲自下手?」 「青梧,你……」 「别说了。」叶青梧摆摆手,不想再提,爱也好,不爱也好,洛熠宸的任何想法都不会影响她的计划,而她,也早已失去了再爱一次的能力。 「你难道就不能原谅一次吗?」 「如果必须再爱一次,我宁愿是别人,任何一人都好,唯独他不行。」 洛青阳浑身一僵,同时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你是说除了皇兄,任何人都行?」 第107章 方是真心 叶青梧轻轻笑了,「对。」 话音落下,两人就听身后传来巨大的「嘭」的一声,齐齐转头,便见前方一道明黄的影子正快步离去,正是洛熠宸无疑。 「皇兄……」洛青阳叫了一声,洛熠宸头也不回,他便又将头转向叶青梧,「去解释一下吧,不然……你在宫里的日子可能会很难过。」 「你是在提醒我今后还要依附他而生活下去吗?」叶青梧淡笑。 「不是,我知道你有能力,可是,得罪了皇兄,对你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好处。」 叶青梧不在意的又抓起一把鱼食,逗弄着池水中的鱼儿,哪有半分想要追上去的意思? 直到宴会结束,叶青梧也没再回去,而是直接回了梧桐苑。 将一身正装换下,叶青梧只穿着简单的红色吉服,没过多久,便听到门外唿喊之声想起,有人扶着酒醉的洛熠宸从门外进来。 叶青梧回身,洛青阳蹙着眉,将摇摇晃晃满身酒气的洛熠宸扶着在红色的帐床前坐下,躬身朝她施了一礼,恭敬又不无担心的道:「娘娘,皇上今晚高兴,喝的有点多,劳您照顾了。」 叶青梧挥挥手,示意他下去吧,自己却站在镜前没动,洛青阳担心的看了二人一眼,攥了攥拳,终还是退了出去。 「娘娘,该安歇了。」夏至仗着胆子在一旁提醒,叶青梧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挥挥手,「这里用不着你们了。」 所有的礼节群宴之前已经全部走完,晚上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夏至只好带着一众宫女退了出去。 红烛摇曳,叶青梧坐在镜前,摆弄着脑后髮髻,身后脚步声传来,她面前一沉,洛熠宸从身后将她圈了起来,酒气与怨气交加,悉数喷在她的脸上,「是不是真的爱上谁……都不能爱上我?」 叶青梧望着镜子里的他,心中波动,却道:「是!」 「你就这么恨我?就这么恨我吗?」 醉酒后的洛熠宸极易失控,他一把将叶青梧的身子转过来,用力攥住她的肩膀,将人抵在梳妆镜前。 通红的眼眸似是心痛极了,叶青梧动也不动,她只是眨了眨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空洞无比。 「不管我恨不恨你,你现在都得到我了,得偿所愿,不是吗?」 第129页 「叶青梧!」他愤然大叫,用力晃动她的身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叶青梧看着他,唇角渐渐露出一抹微笑,随着她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叶青梧说:「曾经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曾经我也青春明媚,活力张扬,可是,我的倾心相付得到了什么呢? 叶青梧这样想着,她唇角笑意盎然。 洛熠宸终还是放开了她,烛光之下,他试图看清她的样子,却发现,不论如何也看不清楚了。 叶青梧站起身,「皇上早些歇息吧。」 「你呢?」他又抓住她的手。 「夜黑风高,出去走走。」叶青梧笑道。 洛熠宸蹙眉,叶青梧挣了挣,手臂没有挣开,她不禁又笑了,「皇上不会还想真的与我洞房花烛吧?」 他的手微微一顿,抿紧了唇,叶青梧便伸出手,就要掰开他的手时,洛熠宸松开她,看了她一会儿,眉心处的那一点儿朱红红的让人移不开眼,他忽然抬手,从他袖间取出一枚新的玉佩上前两步,挂在了她的腰间,不等她抬手扯掉,他便按住了她的手,沉声道:「带着它,不要丢了。」 叶青梧怔了怔,洛熠宸便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说道:「时间不早了,不要出去了,早点睡吧,我去睡书房。」 叶青梧不置可否,见他关上寝室的门才抓起垂在腰间的那枚玉佩,这枚玉佩与多年前他送给她的那枚清环玉佩完全不同,玉质温润,雕刻细緻,水头极足,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只是不知又是什么东西。 她摘下来随手放到一旁,并不在意。 「这玉从哪儿来的?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凉心公主失控的叫嚣令人无奈。 她看着她恨不得抢走,却又不敢的样子,说道:「自然是皇上给的,怎么?很珍贵吗?」 「珍贵?」凉心公主看着她的眼神诛心焚骨,「这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佩戴的清环玉,与宸哥哥的清环蟠龙玉佩是一对,你说珍贵不珍贵?」 她捧着那块玉佩,扬唇傻笑,如珠如宝,认为那是他对她最深最深的情意。 「宸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清环玉送给她?」 「傻凉儿,只是一块玉佩罢了,只要她能救你,便是十块玉佩朕也会给她的。」 「可那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佩戴的清环玉。」 「凉儿忘了有句话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还有一句话叫做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朕若不这么做,不知道还要拖多久。」 星空皓月,夜凉如水,男人的声音如坚冰破开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袍袖轻拂,无人知道那一片宫瓦上留下过她的足迹。 「嘭!」 叶青梧终是忍不住拍碎了面前的桌案,震惊了外间的夏至,不等她问清楚,洛熠宸推门而进,见到一地的碎片和那只躺在碎片上的玉佩,他微微蹙眉。 「叫江鹧鸪进来。」 江鹧鸪几乎住进了梧桐苑,连带把太医院也搬了半个过来,时时刻刻不敢擅离职守。 「出去!」叶青梧冷喝一声。 洛熠宸站着没动,等江鹧鸪进来一见到地面上凌乱的一片,不敢耽误,「姑娘,让我给你请个脉吧?」 叶青梧不动,「不用了。」 「今日有事没能为姑娘请脉,就晚上来补上吧。」 江鹧鸪执着的拿出脉枕看着她,叶青梧只能在床边坐下,江鹧鸪搭了个脉,不动声色。 「没什么问题,可能是今天累到了,姑娘早些歇息,属下告退了。」 叶青梧挥了挥手,江鹧鸪退出去,不一会儿让夏至送了一杯茶进来,让叶青梧喝了早点休息。 她饮下茶水,洛熠宸也无声的出了寝室,叶青梧才缓缓从床上躺下,平復身体里乱窜的戾气以及……心口遮不住的疼。 轻轻覆上去,就能感觉到难以癒合的伤痕在那里蜿蜒,丑陋而凝滞,是对她过往最深刻的描写。 叶青梧缓缓阖上眼睛睡了过去,睡梦中似乎闻到一丝淡淡的香气,聊胜于无。 书房。 洛熠宸睡不着,便坐在桌案之后随便拿了一本书想看一会儿,却见桌案上盖着一幅字,他不由自主上前掀开,才见到上面只有零星几个字,苍劲有力,有着寻常女子难及的笔力。 「旧年他日红盖头。」 看着这七个字,洛熠宸的手便狠狠一颤。 「今日累坏了吧?好好休息,朕等你。」他将红盖头揭下来放在一旁,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来琼华宫的内殿。 「皇上要走吗?」 「你希望我留下?」 「不敢强留。」 他揉揉她的头,「朕回干泰宫。」 「以君心,换我心,以心易心,方是真心。」 他勐地想起这句话,手心里无端一手汗,他嘆了口气,却再也没了看书的心情。 一夜好眠,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睡的比以往要深沉许多,回想起夜里的那个梦,她从床上下来到香炉边看了看,仍是平时用的香料,未曾改变过。 还未下床,门被打开,洛熠宸走进来,只穿着里衣,外袍在他进来时随手丢在一旁,往榻上一坐,洛熠宸说道:「时间尚早,为何不再睡一会儿?」 「你……」她正要说话,忽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只道:「你不必如此。」 第130页 「你想大第一天就传出帝后不合的消息吗?」他淡声反问,顺便在她躺过的地方躺了下来,馨香瀰漫,全是她的气息。 叶青梧不自觉蹙起眉头,「你下去!」 她忽然出手,谁知洛熠宸早有准备,大手用力,竟将她也拖上了床,一个翻身将她压住,叶青梧噼手就打,只听门外传来夏至的唤声,「娘娘,可要洗漱吗?」 叶青梧忙说道:「进来!」 门外宫女太监唿啦啦进来,叶青梧一把推开他,站起身子稍稍整理衣衫,暧昧一幕悉数落入他人眼中,怕是不消一个时辰便会传遍整个皇宫。 叶青梧用夏至递来的手巾递来的擦了擦脸,并没有澄清什么,不论如何,受伤的不是她,而又能打击到某个求而不得的人,她推波助澜一把又何妨呢? 洗漱完毕出门,南砚与子苏正在后院练习,几日时间叶青梧又让鬼面为他们两个在后院准备了梅花桩以及各种练功所需的东西,此时子苏站在梅花桩上,南砚因外伤还在恢復只能做一些基础联繫,身畔有一年轻男子正在快速读书。 叶青梧换了一套短打衣靠走过来的时候子苏见到她从桩上跳下来,「娘亲。」 叶青梧摸摸她的头,南砚朝她行了个礼,「娘亲。」 「伤势如何?」叶青梧问道。 「好多了,娘亲不必挂怀。」 叶青梧便笑了笑,南砚眸光倏然越过她朝后方看去,叶青梧不用看也知道是洛熠宸过来了。 皇帝成婚,可歇朝三天。 此时洛熠宸也换了一身短打,站在叶青梧身后,意气风发。 还不待说话,子苏拉了拉叶青梧的衣角,「娘亲,皇上不是喜欢凉心公主吗?那他为什么还要和你成亲?就不怕凉心公主生气吗?」 第108章 调教公主 叶青梧笑了笑,「这你应该问皇上。」 子苏的脸就转向洛熠宸,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如潺潺溪水,一眼便可望到底,洛熠宸摸摸她的脸,脸色可以用和颜悦色来形容,这是迄今为止叶青梧除了凉心公主外,在他脸上看到的最温和的脸色。 「她不会生气的。」 「你胡说!」子苏大声反驳,「那天锦芳姑姑带我在花园里玩遇到她的时候她还骂我是野种,说就算你和娘亲在一起,也是迫不得已,早晚有一天你会再一次抛弃我们的!」 稚嫩的童音如一道惊雷不期而至,将本就虚弱的彻底击碎。 洛熠宸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握着她的手冷声问:「真是她说的?」 「锦芳!」叶青梧低喝一声,不远处照顾着的锦芳连忙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 「是真的?」叶青梧咬牙道。 锦芳先看了洛熠宸一眼,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不由缩了缩脖子,颤着声音说:「是,是有这么回事,可那几天姑娘你太忙了,我就想等过一段时间再说。」 话音未落叶青梧便不见了踪影,子苏叫了一声,紧跟着洛熠宸也原地一纵,快速朝外奔了出去。 「哥哥?」子苏不安的叫了一声,南砚上去拉住她的手,子苏忍不住问道:「哥哥,为什么让我今天说这件事?」 「没什么,乖,早膳应该摆好了,我们先用膳吧。」 叶青梧从未这样怒过,南砚与子苏自出生起或许有人看不起,但从未有人敢当面对他们说什么。 她身法奇快,闯进宸凉宫的时候几乎连守在宫门口的侍卫都没有惊动,凉心公主也刚刚起床,正在用宫女为她收集的晨露洗脸。 洛熠宸从正门进来的时候只听到一声惨叫,一道纤细的身体被摔在他脚下的地砖上,凉心公主险些一头晕死过去,恍惚中她似乎见到一双熟悉的鞋子,才好像终于找到勇气一样挣扎着爬起来,抓住洛熠宸的下摆,「宸哥哥……咳……宸哥哥,皇后娘娘要杀……」 「杀你?」叶青梧冷笑一声,「我怎么会杀你呢?我让你好好活着还来不及。」 一字一字似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伴随着轻薄又尖锐的声音,洛熠宸这才看到叶青梧从殿内走出来,那一身红衣在晨光的照射下似镀上了更加璀璨的光芒,那一双冰凉无温的双眼看起来像是从地狱走来的魔王,马上就要大开杀戒。 「青儿。」他皱起眉头叫了一声,特别不喜欢她满身冷肃的样子。 叶青梧没有理她,只是缓步走到他们身边,两人还剩下一步之遥的时候,叶青梧骤然出脚,一脚踹中了凉心公主的膝部,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伴随着「咔嚓」一声,凉心公主整个人朝下跌去,同时身子先前一步,刚好卡在洛熠宸与凉心公主之间,如果洛熠宸想要立刻去救凉心公主,身子或者手臂势必要重重撞在她的身上。 有一瞬叶青梧能感觉到男人温热的气息似乎就要将她扑倒,可终究还是没有。 「嘭」的一声,凉心公主再次摔在地上,额头开出一朵血色的花,尚未整理的长髮凌乱的铺在她的身上。 宸凉宫的宫女太监都吓傻了,此时凉心公主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竟然也忘了来扶。 清晨的寂静中,叶青梧夸张的叫了一声,「哎呀,凉心公主,你就算心怀感激也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啊。我只不过是为公主物色了一名夫婿,具体如何,还要你亲自过目才好,婚姻大事可不能如此草率啊,若是公主愿意,看过画像再感谢我也不迟,这是做什么呢?」 第131页 她碰了碰洛熠宸的手臂,一副亲亲热热的口气说道:「皇上,我看这宫中没了长辈,凉心公主如要出阁,定要先学一番规矩才行,否则出阁之后言语不周,岂不是辱没了我皇室的尊严?你瞧瞧,若不是刚才我及时把她拉开,这男女授受不亲传了出去,对公主的名声不好啊。」 洛熠宸心中无语,可也无话可说,因为叶青梧是中宫皇后,在没有太后的情况下,她有权利对宫中公主进行礼仪训导,而他和凉心公主的身份不管亲密与否,对外都是表兄妹的关系,他不是凉心公主的夫,凉心公主也不是他的妾,男女授受不亲也说的通。 「宸哥哥?」凉心公主恳求的抬起头,眼睛里蓄满了泪花,额头上血迹斑斑,看的洛熠宸心意烦乱,子苏那一番话犹在耳边回想,他挥了挥手,对叶青梧说道:「既如此,你也别忘了之前答应朕的事情。」 「自然,臣妾一定会好好尽一尽皇后的本分,为我康源调教一位会说话的公主。」 她唇角带笑,只是话语中的杀气腾腾,有谁听不出呢? 洛熠宸蹙了蹙眉,挥手道:「行了,先带你们公主进去吧,好生梳洗,这像是什么样子!」 「皇上,我要回去用膳了,你呢?」凉心公主楚楚可怜的望着洛熠宸的时候,叶青梧轻声说。 「走吧。」 走出宸凉宫的那一刻,叶青梧回头看了一眼,洛熠宸不解,却听「咔嚓」一声,他再回头望去,挂在宸凉宫宫外的那块他亲手所书的牌匾从中而断,而掉落下来的过程中,碎成无数的小块,无论怎样拼接,再也不可能变成以前的样子。 他张嘴正要说话,叶青梧说道:「我不喜欢这块牌匾!」 言语中的嚣张不可一世到了极点,洛熠宸的话竟卡在了嗓子里没有说出来,他愣了许久,才回身看着同样傻掉的侍卫说道:「既然如此,就让内务府换一块牌匾吧,就叫……凉心阁。」 他回身,叶青梧已经走出了很远,洛熠宸立刻跟了上去,唇角浮出一丝几乎看不出的笑。 叶青梧和洛熠宸回到梧桐苑的时候,南砚已经带着子苏去读书了,叶青梧对两个孩子的教育很随性,只要他们喜欢的就都可以学,洛熠宸走进偏殿辟出的书房时,就见到南砚正在读看书,子苏却坐在地上的毯子里正在摆弄一些木头。 他不解的在子苏面前顿了下来,身后没带太监,他席地而坐,看着子苏,子苏手边放着一张图,是一辆车,不是马车,凭藉洛熠宸的想法没办法找到一个很好的词语来称唿它,他便问道:「这是什么?」 子苏看了他一眼,说:「这是车,是农家用马或者牛等拉动的工具,可以用来装东西,比别的车要省时省力。」 洛熠宸便点点头,「我能帮你吗?」 「哥哥说娘亲可能去打了凉心公主,嗯……按照情节推理,你不是应该去陪伴她吗?」 子苏抛出的问题让洛熠宸措手不及,他回头看南砚,他的目光仍落在书上,闻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苏苏,那么多问题,你今天还能把车做好吗?我告诉你,牛羊的生长很快,所以我们要很快把这辆车做出来,才能给河南的百姓更多方便。」 子苏哦了一声,朝着洛熠宸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又开始研究手里的东西。 南砚的排斥已经让洛熠宸不知该如何化解,本以为单纯的子苏会是一个突破点,但她又坚定不移的站在叶青梧和南砚的那一边,这几乎让他无所适从。 他极为心累的回到主殿,便见到方怀与夏至带了旨意准备前去宣旨,他沉着脸走进书房,「那个方怀,你是不是把他弄出宫去?」 叶青梧从桌案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放心,我们一起长大,我对他没兴趣,他对宫里的女人也没兴趣。」 简单粗暴的说话方式几乎让洛熠宸无语,却道:「宫里除了太监,没男人能进后宫。」 「皇上是说我可以住到前面去吗?」 「叶青梧!」 叶青梧放下手中狼毫,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淡然的目光直视他,「其实你不过是看我对凉心公主下手心有不甘想要削弱我的势力罢了,也罢,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我会对凉心公主手下楼情的话,皇上,就算你把方怀阉了我也无所谓。」 「你给朕好好说话!」他咬牙冷哼。 她摊手,「事实罢了。」 「你给朕记住你答应朕的事情!」 「我自然记得,皇上让我给凉心公主留下一条命。」 俨然,不伤及性命这五个字已经得到了最大程度化的曲解。 洛熠宸在书房里转了两圈,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出任何反驳,他掐着额头在矮榻上坐下来,问道:「河南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水患呢?还会发生吗?」他认真的问,这是整个康源所有人心头的问号。 叶青梧闻言抬起头,「皇上想听我说什么呢?」 「自然是想听到不会发生。」 「那便不会发生。」 「你……」 「皇上想听,不是吗?」 「可我还想要你,你是不是也会给我?」他怒然问道。 叶青梧一愣,接着点头,「是。」 洛熠宸有一瞬间不能回神,若是这样,昨夜洞房花烛他何苦睡书房! 第132页 叶青梧从桌案后走了出来,看了眼挡在门口的屏风,正好将这方矮榻遮住,她笑了笑,看着洛熠宸,单手放在腰带上,「皇上想要吗?」 空洞的笑,让洛熠宸忽然觉得,她之所以答应,只因为她是他的皇后,侍寝是她应该做的。 第109章 管教无方 无力感瞬间浮上心头,背对着阳光,他眼睁睁看着那只嫩白嫩白同时又冰凉冰凉的手缓缓拉开她身侧的腰带,一瞬间,一身红衣从她身上剥落。 那具同样冰凉的身子从他面前露出来,只剩下少许部位被遮掩着,白白的,可他看过,那张本应该毫无瑕疵的美背上,不知道有多少疤痕。 洛熠宸闭了闭眼睛,一切都是因他所致。 复杂又矛盾的情绪在心底涌动,有一瞬间他似乎真的要将她拉过来压在身下,可洛熠宸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蹲下身子,捡起她的衣衫,仔细的为她穿戴好。 叶青梧的眼睛里闪着讥诮,「怎么?皇上不要了?」 「要!」他毫无迟疑的回答。 「嗯?」 鼻音落下的一瞬,叶青梧只觉得后腰被极大的力撞击了一下,身子重重的撞进洛熠宸的怀里,她被紧紧的抱住了。 洛熠宸的双臂像是两条坚韧的绳子,将她紧紧的捆缚。 透着灼热、强制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来,像是要震撤到她的灵魂里去,「青儿,你记住,今天我怎样给你穿上的,将来就会怎样给你脱下来!你是我的!穷其一生,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早,或者晚,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跟我在一起!」 叶青梧错愕着,身子被推开,洛熠宸大步走了出去,仿佛再跟她多呆一下,自己就会控制不住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青梧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到是夏至,她下意识问道:「皇上呢?」 「皇上刚刚朝后殿去了。」夏至说着,为叶青梧换了一壶茶,又恭敬的退了出去。 后殿? 叶青梧想了想,后殿只有一个大的离谱的……浴池。 她重新在桌案后坐下来开始忙碌,却有些心不在焉,耳畔反覆出现洛熠宸先前的话,他的肯定,他的势在必得,他违反之前在她面前的任何一种形象,变得强势起来。 叶青梧终归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人,否则她也不会在五年之后再捲土重来进行报復,她垂下头去,速度极快的写写画画,直到一道人影挡住了她面前的光,问道:「你在写什么?」 「与你无关。」叶青梧淡声回答。 洛熠宸站着没动,他换了一套衣衫,红色长袍颜色明亮,看起来跟叶青梧身上这套裁剪相似,样式差不多,叶青梧一时看呆了,洛熠宸问道:「不能说?」 她回过神来,摇摇头,「不,不想说。」 他顿了一下,尤为尴尬,却没有离开,自顾自的从叶青梧的书房里寻了一本书在矮榻上坐下来开始翻看。 叶青梧脑子里满是他耀眼的红色,印象中似乎这是他第一次穿红色,第一次被迎娶入宫时并没有拜过堂,只是打破礼节将她从皇宫正门迎进来罢了,而昨日祭祖祭天拜堂,他也未着红色,因祖宗规矩在此,他那一身明黄,似乎凉到她的心里去。 叶青梧呆了一会儿,直到笔尖上低落一滴墨,才开始继续动起来。 傍晚时分,洛熠宸拿着一本书走进了南砚的房间。 南砚一见是他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正想蹬靴行礼,洛熠宸扶住了他,「床上呆着。」 南砚只得拱了拱手,再次坐回皇上,却没有躺下,问道:「皇上一早过来,可有事交代我?」 洛熠宸有一种极度的挫败感,嘆了口气,便将书拿到南砚面前,「穴道分的清吗?」 「分得清。」 「你母后说你最近不能练功,便开始休息内功吧,或许对你的病情也有益。」 「《洛氏心法》?」南砚意外。 洛熠宸点头,「你是皇室子孙,自然有资格修习,不过,你年龄太小,若非你身受重伤,我定会再过几年才会教你,希望对你病情有益。」 南砚起身,跪在床上行了个大礼,「多谢皇上。」 他无言合了合眸子,袖中双手拢在一起,「有不解之处必要向我询问,切不可莽撞修炼。」 「我知道了。」南砚再次作揖行礼,谦逊却疏离。 洛熠宸终于觉得,人这一生所做过的事情,就像用力拉开的弹绳(皮筋),用了多大的力气拉开,放开之后弹绳就会回报给自己多大的力气。 他看了南砚一会儿,只不过一巴掌大小的脸上写满了淡然和理智,他说:「我可以不强迫你承认我,但对外,你一定要懂得该怎样称唿我。」 南砚顿了一下,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想,你定然也不愿意让人觉得你母后教子无方不识礼数。」 「……」 沉默声中,南砚点点头,「谢父皇指点。」 洛熠宸又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去,南砚看着他,眸色复杂,他并不介意称唿什么,却不允许任何人对母亲不敬。 「姑娘,最近已经没有人来救我们抓起来的那个小孩了,不过,我觉得那个小孩有些……奇怪。」方怀斟酌了半晌,说道。 叶青梧手中的摺扇摇了摇,「有何奇怪?」 第133页 「好像……跟我们有一些不同。」他皱着眉毛,五官都要挤到一起去了,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叶青梧更加奇怪,不由玩笑道:「人不都是两眼眼睛一张嘴巴?」 「不是,姑娘,那个孩子我亲眼去见过,还让人画了下来,你看看。」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画像,铺在叶青梧的桌案上。 叶青梧过去打眼一扫便清楚方怀的纠结是何原因了,她手中的摺扇在方怀肩膀上敲了敲,「将左侧的书架从上往下数第五排第三列第二本书抽出来,翻到第32页,念!」 方怀立刻飞身上前,他不是一个多机智的人,却是一个非常听话的人,迅速找出书之后翻过去念道:「北之极,雪之巅,有鞑靼人,肤白,毛多,脸宽,鼻高,唇薄,喜杀戮。」 叶青梧便点了点头,「鞑靼人。」 「就,就是那个小孩吗?」 叶青梧点头,方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叶青梧看着那张画像不禁有些好笑,也难怪方怀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传令下去,看好这个孩子,不得有任何闪失,另外,令人去查如今康源境内到底有多少鞑靼人。」 「是!」 方怀下去传令,叶青梧捏了捏手指,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没等方怀走远,她又叫住他,几步跟了上去,「河南之事务必多加推动,能工巧匠的搜寻也不得停止,趁黄河水位此时降低,定要筑好堤坝地基。」 「姑娘,这有关联吗?」 叶青梧摇头,「还有一点,书上没说,鞑靼人以部落为营,不喜与他人来往,更有甚者,几百年都不会走下雪山参与尘世争斗,此时忽然出现在康源,但愿他们并不是想做什么。」 方怀立刻一抱拳,「那我立刻下去传令。」 叶青梧点了点头,方怀抬脚远去,她捏了捏拳头,再次回到桌案前,将自己写了许久的东西整理了一番…… 三日之中,洛熠宸将洛氏心法传授给南砚,并多加指点后不再干预,第三日,他正从偏殿出来,就见叶青梧一身便装朝外走去。 洛熠宸不禁问道:「你要去何处?」 「与你何干?」叶青梧手里捏着摺扇,眉目冷然。 「你既已是后宫之主,便不可随意出宫走动。」 「这些梦话你留给自己慢慢说罢。」 叶青梧袍袖一挥,抬脚便走,走了三步,她又顿住,「若是我回来时南砚子苏受到丝毫伤害,我必百倍还之,皇上,请看好您的凉心公主。」 洛熠宸身子微微一顿,叶青梧已消失在人前。 叶青梧独自出了宫往京郊的一座别院而去,在别院里左转右转最后在一个假山旁停了下来,观察之后四下无人,叶青梧将假山推开一道口子闪身进去。 假山里面很黑,叶青梧拾级而下,一路往更深处走去。 地底是一间牢房,只有一间,此时里面也只有一人,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此时被恹恹的绑在柱子上,见有人进来,立刻睁大了眼睛,惊恐的望着她。 叶青梧看了他两眼,「你是何人?」 「黎昇睿。」 「知道为何来此吗?」 「不,不知道。」 叶青梧唔了一声,坐在就近的椅子里微微垂首,「因为你伤害了一个小孩。」 黎昇睿一下子想起前几天被自己弄伤的那个小孩,目光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叶青梧微微一笑,捏着被涂上红色豆蔻的指甲,漫不经心的问:「你知道上一个伤害他们的人怎么样了吗?」 轻飘飘的语气像是魂都要被勾走了,黎昇睿也不禁开始发起抖来,「怎,怎么样了?」 「被拨了一层皮。」 黎昇睿浑身一个哆嗦,以他的见识,这种越是不动声色的人发起狠来才是最狠的,她说是一层皮就是一层皮。 然,随即他又扬起了头,「你要怎么对我?」 叶青梧笑了,她起身拍了拍他的头,「真是个乖孩子。」 叶青梧回身一摆出了牢房,眼神随即凉了下来。 黎昇睿在身后大叫,「喂,你还没说要怎样处置我呢?」 从暗道里出来,外面已经有人在候着了,叶青梧交代道:「看好了,这人绝不能丢!」 「是,姑娘请放心,属下必幸不辱命!」 叶青梧来去匆匆,回到梧桐苑的时候洛熠宸正陪着子苏吃东西,两人谁也未曾说话,洛熠宸不断将糕点递到子苏面前,子苏看他两眼便接起来吃了,锦芳不在。 待看清楚桌上的东西,叶青梧袍袖一挥,三盘糕点顿时散落在地,顿时把几人吓了一跳。 「皇后娘娘?」张宝端尖叫道。 叶青梧疾步上前,「吃了多少?」 「娘亲?」子苏吓得眼巴巴的看着她。 洛熠宸眉头微蹙,「你……」 叶青梧抱起子苏坐在自己身上探了探她的脉象,又道:「栗子酥吃了多少?」 第110章 血脉亲缘 「两块。」 叶青梧眉头顿时一松,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交代道:「张宝端,去准备浓茶,快!」 洛熠宸颇为不解,「只是吃了栗子糕,你怎么……」 「我的孩子以后不劳你操心!」 叶青梧冷冷的丢下一句,抱起子苏朝殿里去了。 洛熠宸随后跟了进去,等张宝端弄来浓茶,叶青梧哄道:「子苏乖,喝点茶。」 第134页 子苏乖乖的捧起茶杯喝掉,叶青梧又续了一杯,反覆三次,直到子苏喝不下去了,叶青梧才罢手。 洛熠宸几步上前,「她不能吃栗子酥?」 「与皇上无关!」叶青梧看了看靠在怀里已然脸色发红额头髮烫的孩子,眼神又冷冽了几分,「若皇上想早日断子绝孙,尽可以乱来!」 洛熠宸一怔,叶青梧便抱着子苏进了寝室,「夏至,叫江鹧鸪进来!」 等江鹧鸪进来,这才发现子苏身上已经红肿起来,手臂和腿脚上都有红色斑点滋生,同时身体开始发热。 叶青梧松下的心顿时又紧了起来,「栗子糕是熟食,为何会这般厉害?」 「可能小姐对熟栗的反应程度更大。」江鹧鸪号脉之后忙不迭去开方子,再交给方怀夏至去抓药。 「如何治疗?」 「以药汤熬之,用来沐浴,之后再煎服汤药即可。」 「好,下去做吧。」 叶青梧不问药效,正要交代宫女去取温水,手边便递过了一只帕子,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接过帕子替子苏擦拭。 洛熠宸这才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子苏还小正是贪吃的年纪,他只想以此拉近彼此关系,却根本不知她的身体是否合适,心中不由自责。 江鹧鸪忙的手脚朝天,连续熬了几锅药汤,为子苏沐浴之后身上的红肿才消下去,额头的烫却未曾退下。 擦身去热,忙了一天一夜,子苏的高热才退去,叶青梧冷冷的扫了眼屋内的宫女,凉声道:「锦芳,自今日起你负责南砚与子苏的生活起居。」 「是。」锦芳惶惶不安,连续几日竟公子小姐连番生病,她心有愧疚,尽管如此,她还是叶青梧最信任之人。 「方怀,把鬼面叫来,以后南砚、子苏的安全交给他。」 方怀拱手称是,心中诧然,鬼面是黎阁之中一等一的高手,平时任务不多,却都是精干要务,不想今日叶青梧会将南砚、子苏的安全交给他。 洛熠宸下朝回来便直奔梧桐苑,进门便问:「好些了吗?」 冷然的面容上难掩焦急和失态,更有几分自责,叶青梧正在吃东西,没说话,他便直奔内室,子甦醒了又睡,江鹧鸪等人一直在守着,不敢有丝毫怠慢。 「梧桐苑不欢迎你,皇上以后不要再来了。」洛熠宸一从寝室里出来,叶青梧便说道。 「……南砚身子尚需我为他疗伤。」 叶青梧捏捏手指若非强自忍着,怕是又要给他当心一掌了,纵然如此,心中戾气也难以掩饰,不让他来梧桐苑走动,不让他与孩子们接触,是她能想出的最好的办法。 「娘娘,有话好好说,切莫生气啊。」夏意轻声劝了一句,递上一杯茶。 叶青梧扫了她一眼,洛熠宸在她身侧坐了下来,「此事朕不会答应的。若你担心朕还会无意中伤到他们,大可以让人将注意事项写个分明,我必然谨记于心,青儿,子苏与南砚是我亲生孩儿,纵然你身为母亲,也不能斩断我们的血脉亲缘。」 「可惜,他们并非信奉血脉亲缘之人,若说亲缘,皇上早年不是有许多兄弟姐妹吗?如今呢?」 她呵呵一声冷笑,无视了洛熠宸陡然变得森然的脸。 「青儿!」他极重的咬着她的名字,眼神凉而冷。 她唇角仍然保持着浅浅的弧度,一身红衣,一个微笑,不用说话却已摄人心魂。 洛熠宸上有三位兄长,下有四位弟弟,出身资歷他被人压一头,夺嫡之战战况空前的情况下,尚能解决掉六个兄弟只留下一个闲赋不理国事的洛青阳,可想而知是如何嗜杀之人,如今却来跟叶青梧说起血缘亲情,叶青梧怎么会不嘲笑一番。 「若往日我有一丝留情,今日坐在这里的便不是你我了。」 他兇狠如狼,叶青梧却一声轻笑,宛若鹂鸟轻鸣,她手指摇了摇,说道:「不,坐在这里的或许不是你我,但,我必会有另外一种生活。」 若不是他登基为皇,若不是他迎她入宫,若不是他用刀刺入她的心,如今她怎会行行踽踽如履薄冰? 「你始终都在怨我对吗?」他倏然凑到她面前,将她抵在椅子里,「你怨我迎你入宫?你怨我为凉心而伤害了你,你怨我,你一直都在怨我,对不对?」 嘶鸣吼叫若困兽之斗,叶青梧拍了拍他按在自己肩头的双手,「对。」 一字落下,他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身子晃了晃,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指尖抖了抖,忽然转身朝外去了。 踉跄的步子在走出门口时一脚绊住,险些摔在地上,叶青梧一挑眉,手心顿时一紧,却又冷哼一声,早有今天后悔日,何必当初不留情? 「姑娘,小姐醒了。」 锦芳欣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叶青梧面上一喜,立刻朝里面走去。 从这一日开始,洛熠宸仍是每天都来梧桐苑,却再也没有与叶青梧碰过面,一时间宫内宫外流言四起。 两日之后,叶青梧正在用早膳,夏至来报,「娘娘,尚书大人与大将军求见。」 叶青梧一皱眉,思索片刻她挥了挥手,「不见。」 夏至意外,叶青梧却如同无见到她一样,再次与孩子们用起膳来。 在这流言四起之时前来求见,无非是验证流言,叶青梧摇了摇头,不知大哥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亲妹妹的幸福与家族兴衰比起来就这般微不足道吗? 第135页 「娘亲为何不见舅舅?」南砚问。 叶青梧微微一笑,「不想见罢了,快点吃吧。」 南砚忧心的看了她一眼,「是不是舅舅伤了娘亲的心?」 「人人索求不同罢了,我们无法强求。」 「那娘亲索求是何物?」 「我的索求……」叶青梧摇了摇头,有一丝苦笑自脸上一闪而逝,「没什么,只是希望你们能早日好起来。」 「那娘亲呢?」 「我会一直陪伴你们。」 叶青梧微微一笑,摸摸两个孩子的头,眼睛不经意间眯了起来。 早膳后,叶青梧进了书房,方怀跟进去,「姑娘,河南传回消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您尽可以放心了。」 叶青梧点头,「我让你找的能工巧匠找好了吗?」 「还在竭力寻找。」 「好,对于河南刺史这个位置,前朝可有传出消息?」 「暂时还没有,皇上还没做安排,看样子是不是直接让河南巡抚接替?」 「如此也好。」 「传信回去,让郑州巡抚加紧工程的进度,以免来年黄河堤口再度决堤,整个河南都将功亏一篑,另外,让左如斯、明正等人,全力帮忙,告诉他们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是!」方怀拱手抱拳后立刻前去传信,叶青梧捏了捏眉心,捉起狼毫自纸上写下一个「黎」字,正在此时,夏意慌乱的跑了进来,脸上喜色难掩,「娘娘,皇上立公子为太子了。」 「黎」字最后一捺被大力划了出去,好端端的一个字毁掉了,叶青梧勐然抬起头来,「再说一次!」 「今日早朝,皇上连下两道圣旨,第一道是永不选妃,第二道是立我们公子为太子,娘娘,大喜啊。」 恭贺的话尚未说出口,只听「咔嚓」一声,叶青梧手中狼毫居中而断,夏意笑意顿时僵在脸上,「娘娘……」 叶青梧袍袖一甩出了门,脚不沾地直奔金銮殿,有些尚未离开的大臣见到她无不山唿「皇后娘娘千岁」,然转了一圈并未见到洛熠宸,叶青梧调头又往上书房而去,难得来上一次朝的洛青阳立刻追上去,总算在离着上书房还有一段路的时候住上了她。 「有事?」叶青梧看着他凉凉的问。 洛青阳尴尬的笑了笑,「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很好吗?你入宫为后,南砚、子苏也当回宫,他们是皇子皇女,原本便不应该流落民间,一朝回朝,也正好名正言顺。」 叶青梧怒急,「可我从未想过要他们回宫!」 「那你呢?你也没想过做皇兄一辈子的皇后吗?」 「没想过!」叶青梧恨声道,「我入宫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如同当年为叶府入宫一样,我有自己的不得已,但,这种不得已不可能持续一辈子!」 「真的是不得已吗?青梧,你不过是不甘心罢了,你不愿意承认皇兄那样的伤害过你之后你还爱着他!否则,有那么多机会,你明明可以一刀杀了他,为什么却一次次手下留情!」 「闭嘴!」 洛青阳抿了抿唇,十分无奈,「现在是最好的结果了,你入宫为后,南砚将是太子,后宫无主,你是这皇宫里唯一的女人,就算皇兄曾伤害过你,可谁没做过错事呢?他就那么不值得原谅吗?」 「青阳,这种问题我们不必再谈了,他有他的愧疚,我有我的执念,错过的时间,做错的事情,都是我和他不能扭转的干坤,我恨他,毋庸置疑,或许他愧疚,或许他委屈,但,与我无关。」 第111章 爱恨难消 叶青梧情绪收敛极快,却也带着一种灰心丧志后的自我保护。 「可孩子们始终需要父皇?」 「我会和他谈的。」 叶青梧向前离开,洛青阳狠狠的一甩袖子,「噹啷」一声,一枚凤凰金簪从袖口里掉出来,吓得他立刻蹲下身子快速捡了起来,起身后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了一些。 「娘娘……」 张宝端想要进去禀报的话还没说出口,上书房的门便被推开了,叶青梧踏进大殿,洛熠宸放下硃批抬起头来。 「请你收回成命,我不同意南砚做太子。」 洛熠宸从龙案之后绕出来,示意她在椅子里坐下,自己也坐在她的一旁,这才说道:「为何?」 「过段时间我们就会离开。」 「你果真还想走?」他手一顿,扶住了桌案的一角。 叶青梧一皱眉,他竟然用这件事来试探她? 拧眉转头,她也捏起了拳头。 「青儿,不管如何,你我夫妻一场,纵然你怨我恨我,可如今我皇嗣无所出,必然要南砚承继大统,难道你要我将这皇位生生让与外人吗?」 「皇上正值壮年,若甄选后宫,我想,来年定会有皇嗣降生,若皇上加以调教,自会有人适合这个位子。」 叶青梧说的波澜不惊,甚至还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才被送来的茶落入口中她好像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就吞下去了。 「朕早已下诏,有生之年,绝不纳妃!若皇嗣只有南砚一人,这是他的责任!且朕看过了,南砚是个好苗子,若加以调教,他日继承大统是不二人选。」 「我说了,我不同意!」 「你就这般想让朕宠幸别的女人吗?」 他倏然站起身来,一下子将她按进椅子里,目光暗沉,阴云密布。 第136页 「那是皇上的事,与我何干!」 「好!不关你的事!」洛熠宸一下子站起身来,在殿里走了两圈,忽然大步出了门,叶青梧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拎着一个宫女从门外进来了,袍袖一挥,殿门「哐」的一声关上了,差点夹住探头进来查看的张宝端的脑袋。 宫女被吓得面色惨白也不敢呜呜叫,向叶青梧投来无助的眼神,叶青梧顿了顿,正要上前却见洛熠宸忽的将宫女丢在一张桌案上,大手一挥,扫落桌上的书籍,一下便扯掉了那宫女身上的裤子。 洛熠宸回头,却见叶青梧始终无声的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睛里无波无澜,似是什么都没见到一样,他怒火翻涌,被他按住的宫女倏然被甩了出去。 「叶青梧!」 她被他倏然抓过来,抵在先前宫女被压住的位置上,「就算朕当着你的面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也与你没有关系吗?」 叶青梧还是没说话,他双手抓住她用力晃了晃,嘶声吼道:「说话!你给我说话!」 「呕……」叶青梧头昏脑胀,本来一直忍着,却在他剧烈的摇晃下吐了出来。 他明黄的龙袍上被溅了一身,洛熠宸呆呆的看着她忘了反映,叶青梧吐得面色惨白,身子一阵阵痉挛才停下来。 「你……青儿……」 他左右看了看,从龙案上抓起一块帕子为她擦了擦嘴,才扯掉外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我带你去洗一洗。」 「不必劳烦皇上,我……唔……」 穴道被封,叶青梧怒目而视,洛熠宸直接抱起她朝后殿走去。 池水温热,叶青梧也被扯掉了外袍被他抱着坐进水里,她面色仍然发白,洛熠宸甚至忘了逼问,撩起池水为她洗了洗溅在身上的东西…… 「青儿,不管如何,你心里是有我的,你只是不承认罢了。」洗漱完毕,洛熠宸躺在叶青梧身畔说。 叶青梧没有说话,她不这么觉得,心里有,或许是有,但有的一定是恨。 她心里笑了一下,恐怕还是洛熠宸穷其一生都无法磨灭的恨。 恨意难消,她如何会爱? 可叶青梧忘了,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她必须要承认,她是爱过洛熠宸的。 「睡一会儿吧。」洛熠宸骤然出手,叶青梧没等反抗就昏了过去,他穿上干净的衣袍出去,张宝端小心翼翼的进来,「皇上,这宫女春荣……」 「处理了。」声音里冷漠的没有半点感情。 有暗卫下去,等张宝端再次从内殿里出来时,殿里已经没了春荣的影子,或许已经躺到某座乱葬岗里了,又或许,餵了哪只野狗的肚子。 张宝端嘆了口气,这种事也只是在五年前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想到梧桐苑里的主子,张宝端也不禁跟着头疼。 「子苏今日如何了?」 「公主身体大好,已经能出来玩了。」张宝端看着他的脸色回答。 洛熠宸唔了一声,又道:「去跟那个叫锦芳的人打听清楚,公主平日的生活习惯和喜好。」 张宝端立刻应了一声,见没他什么事便退了出去。 叶青梧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明晃晃的黄色,她蹙了蹙眉,上书房不是这个颜色,梧桐苑也不是,她撑起身体坐了一会儿,洛熠宸从外殿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醒了?吃点东西。」 「这是哪儿?」 「干泰宫。」 叶青梧惊讶,「你把我弄这里来做什么?」 「后宫无妃,到处跑也没有意义,我们一家不如都住在这里,较为方便。」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左手端着汤碗,右手握着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试了试温度送至她的唇边。 叶青梧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双手撑床向后退了退,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目瞪口呆。 「大哥,赢了这把,你要为我建一座大院子,只有一个园子的那种!」 叶青朗轻笑,「为何?」 「我要选一人为我夫君,今生只我一人,要我二人一起住在这园子里,日日相伴,天长地久!」 「那为何要一个园子?多几个园子不好吗?」 「当然不好,我夫君一生只有我一个女人,何必要那么多园子,人生苦短,甜蜜厮守且来不及,为何要将时间浪费在走路上?」 「……」 「大哥你想,一个园子里,有夫君,有婴孩,想要见谁只要走几步便能见到,岂不是比辟到别的园子里近多了,这才是一家人。」 年少情况的言语尚在耳边迴响,叶青梧看着洛熠宸半晌未能说话,渐渐的,她唇角漾开一抹笑意,带着轻嘲,何必呢? 记忆中,她并没有见过她的母亲,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上一世一生孤寂暂且不提,且说这一世中父亲、兄长、她每人各住一个园子,纵然父兄再怎样疼她,可心底缺失的柔软谁也无法弥补。 「我自己来。」 叶青梧接过他手中的汤碗,也没有看到底是什么汤,端起来一口喝了个精光,她才掀被下床,「皇上日理万机过于辛苦,我们就不留下来搅扰皇上了。」 她蹬靴欲走,手臂却被人抓住,「我日理万机这般辛苦,每日来回在梧桐苑奔波,你忍心吗?」 「皇上可以不去!」 「我必须去!」 第137页 「既然如此,皇上何必为难自己?」 「你们住在这里,距离近了许多,便不必为难了。」洛熠宸抓住她的手,将人重新按在床榻上。 「皇上!」 「切勿动怒,江鹧鸪说了,你身体太虚,急火攻心未免承受不住,住在干泰宫多加调养,等身子好一些,你若想回去,朕也不再拦着你。」 叶青梧负气坐在床边,仍是冷声道:「那请皇上无比收回今天早朝时候的旨意。」 「朕是皇帝,金口一诺,哪有收回的道理?朕看南砚的身体已经好了一些,也已经与江鹧鸪说过了,日后的调养更加谨慎一些,只是,自明日起,与朕一同早朝。」 「你说什么?」叶青梧惊愕交加,犹如当头一棒。 洛熠宸起身从一旁的桌案上取过一道明黄的旨意递到叶青梧手中,她展开一看便见到上面的内容。 今有皇后之子南砚,天资聪颖,钟灵毓秀,德行尤嘉,天意属之,今特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立庙堂,参国事! 叶青梧大惊,本以为他只是说一说,却不想他竟然将南砚带去上朝,自古至今有多少太子被废,有多少皇嗣死于非命而不可数之,令叶青梧胆寒! 「不行!」叶青梧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攥着那封诏书说道:「洛熠宸,你想对我怎样,我都认,我都同意,只一点,你不能动他,不能动他们!」 洛熠宸退了一步,淡淡的目光看着她,良久之后才道:「诏书已下,并非玩笑,青儿,此事已定!」 「洛熠宸!」她大怒! 洛熠宸侧身,避重就轻的躲过她的拳头,大手张开包住她的手,手指快速在她身上点了几下,「你莫要闹了,在你心里,是不是我从来与南砚和子苏没有关系?只因为我误让子苏吃了栗子糕,你就深信我有朝一日会害死他们?」 叶青梧愤怒的瞪向他,或许栗子糕的事情是一个意外,可带着五岁不到的南砚去上朝,却不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皇帝做出的事。 「若非如此,你何必立他为太子?」 「只因康源江山后继无人!」 她怒目而视,却毫无办法,此时中殿后的帐子动了动,南砚从后面站出来,「放开娘亲,我随你去便是。」 叶青梧大惊,洛熠宸勐然回头,帐子后面南砚正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蟒袍站在那里,俨然是内务府刚刚送来的皇太子朝服。 第112章 有事相求 小小年纪,丰姿俊雅,若是手中再拿一把摺扇,几乎可以看到十年之后的南砚是如何风流倜傥,叶青梧莫名眼眶一烫,手也不由紧了紧。 南砚规规矩矩向洛熠宸行了个君臣礼,这才宽慰起叶青梧,「娘亲,不过上朝而已,你不必担心。」 洛熠宸也拍了拍她的肩头,「既然南砚都没有异议,你也不要多说什么了,明日一早,我会带他一起上朝。」 他犹豫了一下,似是还要再说什么,只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抬手解了叶青梧的穴道,又道:「南砚,陪你母后说说话。」 他缓步走了出去,叶青梧如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一下子瘫坐在床边,南砚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崩溃的样子,一时不由担心起来,「娘亲,只是上朝而已,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叶青梧摇摇头,几乎不知该说什么。 南砚便拉了她的手,「娘亲你放心,我知朝堂复杂,局势复杂,你教养我这些年,我定不会就这样被人害死了的。」 她勐然抬头,惊讶于南砚此时说出的话。 朝堂翻涌,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太子重臣都是在朝堂上被抹去的,若是叶青梧自己,她定然不怕,可南砚……是她的命。 「或许我什么都不会,可这么多年,娘亲,明哲保身我总做的到的。」 不管叶青梧怎样抗议,南砚的命运还是没有得到改变,第二天辰时不到,他便被叫了起来,金銮殿的御阶之上,龙椅之旁,多了一把黄金大椅,属太子之位,震惊朝野。 「姑娘,皇上这么做会不会对公子不利?」 叶青梧眉头紧锁立于干泰宫的高台之上,秋风飒飒,红色披风被掀起一角,想了一会儿,她才说道:「下朝之后他就该回来了吧?」 方智点头,「是,皇上并未让公子批阅奏章,下朝之后大约就应该回来了。」 「派人去金銮殿等着,就说干泰宫摆了早膳,请皇上、太子一起用膳。」 「是!」 「我记得阁里前些时日收容了不少少年,可知道底细吗?」 「是的,姑娘,那些少年多是在灾民中丧失家人的孩子。」 叶青梧赞许的点了点头,「再详细的查一查,最好每个人都查一查。」 方智躬身领命下去办事了,叶青梧立在高台上,干泰宫里也不知何时栽种了许多梧桐,梧桐叶片片落下,不知道来年是个什么模样? 下朝后见到夏意来请命,洛熠宸颇为意外,转头稍作安排,便带着南砚回了干泰宫。 早膳摆在干泰宫的正殿里,叶青梧与子苏坐在桌案前正在说话,洛熠宸一身明黄不怒而威,走进来时顺手将冠冕交给了张宝端,见叶青梧站起来,便笑道:「你们先吃,我先去换了朝服。」 叶青梧顿了一下,示意锦芳也带南砚去换下朝服,转身跟着洛熠宸进了内殿。 第138页 绶带从腰间解下,叶青梧看了张宝端一眼,张宝端识趣的退下了,她缓步上前,将绶带接过来,洛熠宸正要说话,却发现站在身旁的叶青梧,他微微挑眉,就见叶青梧说道:「既然南砚做了太子,是否提早为他安排近身侍卫?」 康源王朝纸巾没有过这么早立太子的先例,以往的皇子们都是在年满六岁后可有资格挑选两名近身侍卫,以保证自身安全,可南砚的太子之位得来太过突然,又有前段时间在外受伤的前车之鑑,叶青梧由此担心也并不为过。 洛熠宸此时正将外袍脱下来,闻言不由笑了,他动作停住,外袍松散的挂在他的身上,他上前两步,捏起叶青梧的下巴,双眸如利箭射入她的双眼,冰凉的怒火最终化成一抹嘆息,他退了一步松开她,若无其事一般将外袍脱掉,丢在叶青梧的手里,这才说道:「可以,就算不立太子,南砚依旧是众臣眼中的焦点,作为太子更加不同寻常,这样吧,这两天,朕让暗卫带他去……」 「这么说皇上答应了?」 「自然。」 「那今天下午我带他出宫选两名近卫。」 「……」 洛熠宸动作倏然僵住,刻意压制的怒火再次迸发,「你就这样不相信我?」 「并非如此,皇上多想了,只是,皇宫之中人多眼砸,就算我相信皇上一片真心为我母子,也不能保证皇上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想,且近身侍卫定是要陪伴他多年的,不若选一些适龄的孩童,知根知底,也好训导。」 「……」 满腔怒火在她的轻描淡写中冷淡下来,可洛熠宸知道,她这么说不代表她这么想,她不相信他,是从心底里对他的怀疑,不管做任何事,她都不会相信他。 叶青梧目的达到,将龙袍收在一旁转身出去了,洛熠宸呆立良久也从内殿出来,叶青梧与南砚、子苏坐在桌旁,都还未曾动筷,他不禁苦笑了一下,若非为了南砚也子苏,说不定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他。 洛熠宸快走几步在桌案旁坐下来,「用膳吧。」 早膳之后,洛熠宸去上书房处理国事,南砚和子苏去读书,干泰宫寂静下来。 叶青梧的动作很快,到用晚膳时回来,带着南砚和两名男童,一个六岁,一个七岁,都是由南砚自己选的,叶青梧看了之后也较为满意。 连续几日,朝堂之上的暗波汹涌似乎都平静下来,并非是这些大臣终于不再为难年仅四岁多的太子,而是他们发现,就算他们为难也没用。 这位皇太子殿下,不禁看起来与当今皇帝一样,就连性格也极为相似,事事冷眼旁观,若非必要,绝不说话,冷然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就像被皇上看着一样,三日之后,竟再也无人敢逼他说话了。 朝堂日渐平静,叶青梧的心也安定下来,对于南砚的教导是许久之前就开始的,她知道,自己朝不保夕,临死之前一定要给南砚和子苏留下足以让他们保命的东西,但这些东西的使用,定要让他们二人明了,是以年仅四岁的南砚,也绝非一个草包太子。 叶青梧在这之后也日渐忙碌起来,河南的堤坝的修建,农作物的种植,农场的养殖,以及各色小商小贩的培养,生意的往来,在她一封一封的书信中,日渐建设起一个与众不同的河南。 次月,朝堂之上再起风云,河南河北两郡被划归太子封地,五年之内不必纳贡,由太子自行管理。 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太多人反对,只因河南河北两郡因黄河的关系,水患时常发生,今年虽然河南情况大有改观,并不确定将来亦会如此,此外,众臣也在这道旨意中品尝出一些味道,纷纷不再多言。 隔日,宣王殿下与国舅爷早朝后一起到梧桐苑报导,略有心忧。 走入宫殿时,前院的梅花桩上两个孩子已然在练功了,叶青梧一身红衣负手而立,不时出生指点,身畔只有鬼面与锦芳在伺候着。 洛青阳眼前一亮,大步向前,「没想到你竟然把梧桐苑后的练武场搬到这里来了,妙哉妙哉!」 叶青梧璇身朝他微微一笑,「还需要我在这里为你摆一个桩吗?」 闻言洛青阳连连摆手,「还是不用了。」 叶青朗中规中矩的朝她拱手施礼,叶青梧微微一笑,伸手扶住他,「大哥,就算我是皇后,也同样是你的妹妹,不必如此。」 说罢她交代鬼面与锦芳照看好两个孩子,转身一抬手,「里面说吧。」 三人进殿,分宾主落座,夏意夏至奉茶,叶青朗才道:「不知娘娘召微臣来,可是有事交代?」 「是有件事需要宣王帮忙。」 「哦?找我?」宣王一下子来了精神,放下茶碗立刻问道:「何事?快说?」 叶青梧微微一笑,缓声道:「我在京城建了一座学院,准备招一些孩子入学,你既是当朝王爷,我想问问,你手下可有合适的人可以教孩子吗?」 「我的手下……」洛青阳迟疑了一下,「可都是粗人啊。」 「心思细腻即可,无须功夫多深,只要心思细腻适合教学即可。」 「这个不难,我回去给找找,届时带来给你看看。」 叶青梧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当然,如果你认识文人也可以推荐给我。」 「这是自然。」 第139页 洛青阳笑了笑,见没什么事便出去看两个孩子练功,叶青梧的许多功法都与别人不同,但见叶青梧伸手的机会太少了。 叶青梧的目光这才落在叶青朗身上,她端起茶碗,细细撇去上面的浮沫,她喝了一口,才说道:「大哥,家中一切可好?」 「好,劳娘娘挂心。」 叶青梧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她抬头望向殿外,此处正好可以看到南砚与子苏站在梅花桩上,一个姿势已然站了小半个时辰,此时洛青阳在下面捣乱,身体微微有些摇晃。 叶青朗也随之看了一眼,又低下头。 「大哥对我还满意吗?」 叶青朗心里咯噔一下,兄妹三人,自小叶青梧最让人看不透,她时常能做出一些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有时也能十分清楚的说中别人的心事。 「八年前我进宫,为保全叶家,保全父亲晚节,如今父亲早已过世……」 「小妹,万万不可!」叶青朗一下子站起来,「我知道,我这么做,这么说伤了妹妹的心,只是,叶家几代传承,妹妹不能眼睁睁看着叶家没落在我手里啊。」 第113章 大隐小隐 叶青梧缓缓遮下眼皮,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茶。网 「可大哥可有问过我的意愿吗?」 「只要妹妹做皇后一日,便是与叶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想,妹妹一定不愿看到这种情况。」 她微微嘆了口气,朝外面抱着子苏胡闹的洛青阳抬了抬下巴,说道:「哥哥觉得宣王如何?」 「宣王多年来避不入仕,看不出什么。」 「俗话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依我看,宣王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妹妹这是何意?」叶青朗不安的问道。 叶青梧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远处笑闹的人说道:「皇上登基之前嗜杀成性,兄弟八个,被他杀掉了七个,只剩下一个看似纨绔的洛青阳,被封宣王后便请命镇守边疆,说他未入朝,其实他就在朝中,说他在朝中,他又在朝外,看尽宫廷变落,却能忍善隐,关键时刻,亦能为君分忧,如此妙人,哥哥敢说他不聪明吗?」 叶青朗恍然大悟,不禁连连点头。 「朝中皇上独揽大权,左右丞相如同摆设。大婚之时皇上都未曾晋封哥哥们,便可看出他的态度,哥哥在这时以外戚之身,意图升迁,你以为皇上会这样轻易答应吗?」 这简直是一记重磅炸弹,几乎将叶青朗炸的头昏眼花。 「此时我为中宫,朝内朝外人人看着我,哥哥倒好,告诉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也无所谓告诉哥哥,这次若非为了叶家,我是不会回宫的,我若想离开,亦非难事。」 叶青朗冷汗岑岑,叶青梧这一番话说的很明白,这根本不是一荣俱荣的事情,而是叶家的一举一动都与中宫相连,而中宫,想做什么并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叶青朗也知道,以叶青梧的性格与任性,必不会任人摆布。 他拱手作了个揖,「臣,知晓了。」 叶青梧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此外,还有一事需向大哥求助。三日之后,白衣书馆有一场学论会,还请大哥带一些人过去助助阵。」 「好,必不负所托。」 两人之后又闲话片刻,叶青朗告辞离开,叶青梧出去看两个孩子练功,洛青阳在旁边捣乱,三根高矮不齐的桩上站着三个高低不同的人,身形各异,姿势不同,甚为滑稽。 洛青阳见叶青梧出来,便跳下木桩,「刚才我试了一下,你这练法可真累。」 「可我告诉你,用我的方法来练兵的话,以一敌百。」 「不可能!」 叶青梧笑着摇摇头,也不与他争辩,「不信就算了。」 洛青阳:「……」还以为她会找人训练一番呢。 「书院的事我刚才没来得及问你,我可只听说过书院教书,没见过能练武的啊。」洛青阳往叶青梧面前凑了凑,提醒道。 安乐看着最后一炷将要燃完的香,示意鬼面注意时间,这才转过身对他说道:「那随我开创一个先例如何?」 清晨的阳光之下,她回眸浅笑,神采奕奕,一时之间竟让洛青阳看呆了,这一身睥睨天下的气势,比洛熠宸还要凌厉几分,只让人忍不住想要服从。 「好!那我们就开创一个先例!」 叶青梧微微一笑,眉眼间因为喜悦染上几分柔和,娇美的容颜更让人移不开眼。 洛熠宸过来便见到这样一副场景,他微微蹙眉,还不等他说话,叶青梧脸上的笑意便收了回去,拍了拍手,说道:「好了,下来吧。」 南砚子苏翻身从柱子上跳下来,分别被鬼面和锦芳扶住,叶青梧笑了笑,「带他们去沐浴更衣吧。」 用过点心之后便是他们的自由时间,可以读书也可以去玩,叶青梧不会限制他们。 洛青阳见到洛熠宸过来忙撩衣袍施礼退下,洛熠宸一直看着他出了梧桐苑,这才说道:「你想要做什么,告诉朕即可。」 「皇上国事操劳,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叶青梧拍了拍手里的摺扇,向殿里走去,洛熠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身边经过而无话可说。 白衣书馆在京城已有多年,因三年前一场学论会而名声大噪,成为名流学子都爱去的地方,或辩论或讲学,可谓书生无数。 第140页 然,让白艺术馆名声大噪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衣。 传言他一日经过书馆听到门口因卖书和偷书一事引发的争辩而开口相劝,继而引到学习读书这一方面,从而引发了京城人人读书的热潮。 自那之后,白衣书馆一日成名,而白衣再也未曾出现过。 叶青梧带着南砚和子苏出门,各自都换了一身男装,在方怀的带领下走进白衣书馆的时间尚早,一年轻书生从后面迎出来,满脸笑意恭维,「姑娘,许久不见,一切可好?」 「少酸腐。」叶青梧手中的扇子不留情的敲在那人头上,率先向前走去,身后南砚与子苏立刻跟上,再后面便是夏至与鬼面,锦芳不会武功,如果在外遇到危险分外不便,叶青梧只能将她留在了宫中,转而带了会武功的夏至。 那人呵呵一笑,朝叶青梧作了个揖,也不见生气,立刻在前面带路,「这些年姑娘都不来这里,小生还以为姑娘将小生忘了呢。」 「几年不见,小生的嘴越来越甜了,难怪书馆的人越来越多,你这一张嘴不知道辩了多少人,只是,为何没听你参加科考?」 「庙堂太高,小生觉得,还是书馆舒服。」 叶青梧微微一笑,随着进了后堂,后堂与前殿用一个巨大无比的梅兰竹菊摺叠屏风隔开,周生命人沏好茶放在桌上,拱手说道:「姑娘过会儿在此旁听,如果想看外面的情况,只要拉下这道绳子即可,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好,你便去忙吧,对了,安排两个座位,就放在前殿不显眼的地方就行了。」 周生一惊,「姑娘是要……」 叶青梧便拍了拍南砚与子苏的头,「想去听听吗?」 「想听。」两个小傢伙眼中都闪过一丝兴奋,叶青梧挥手让周生下去准备,又看了看鬼面与夏至,「只需在后面保护即可。」 两人应声称是,待周生安排好座位,叶青梧去看了看,觉得合适才重新回到后堂坐下。 没多久,叶青梧便听到前殿里有人过来了,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叶青梧便让鬼面和夏至带着南砚跟子苏一起过去,她则留了下来,前殿的人渐渐喧闹起来,也没有人注意到后面不显眼的地方坐了两个小孩。 学论会是在三天之前由周生从门外贴出通告,今日辰时三刻开始,辰时二刻不到,前殿的座位几乎都被坐满了,由此可见白衣书馆的受欢迎程度。 叶青朗也带着几个人过来了,只是没见到叶青梧的身影,心中不由暗暗奇怪。 屏风后面,叶青梧一边喝茶,一边想着今日的学论会,今日的主题十分简单,就是关于如何做学问。 周生简单的跟大家客套之后便抛出了今日的议题,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同样,最简单的问题往往最难回答。 片刻寂静之后,叶青梧便听到有人说:「学问学问,自然是有学有问,这便分了学和问,学就是读书嘛,问则更简单了,就是不懂就要问。」 立刻又有人说:「《周易》有云,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由此可见,学以问开始,问而辩,辩则思,思则悟,再授以他人,是为学。做学问三字说起来简单,可知学海无涯,做学问一辈子无穷尽矣。」 「学问,说起来也简单,每年有无数莘莘学子寒窗苦读,辛苦赶考,是为学,他日功成名就学以致用,也是在做学问。」 …… 一个时辰过去,前殿的辩论越来越激烈,甚至将如何学,如何问,如何用都解说了一遍,各人有各人不同的看法,可屏风的第一道捲帘始终没有拉起来,周生不由有些着急,悄悄转进内堂,却见叶青梧摺扇轻摇,仍在喝茶。 「姑娘,这……」 「听着。」 叶青梧微微一笑,争了这么久,书生们都有些累了,此时却听角落里传来一道稚嫩却不失得体的声音。 「各位兄长,小生旁了许久,仍有一事不明,望各位兄长能予以解答。」 此话一出,叶青梧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些,周生却觉得一滴硕大无比的汗珠从额头流进了脖子里,他几乎不敢再等下去,大步走出去想为这位小主子兜着点。 这样稚嫩的声音也让在座的众位一愣,尤其是叶青朗,他没想到南砚会出现在这里,那日远远一见,也只是打了个照面而已。 南砚话音落下,拱手像各位赔了个礼,说道:「我今年刚开始读书,只觉得学习枯燥乏味,不知各位兄长初学之时,都是读些什么书?如何读书?」 满座书生不禁哑然,这问题太简单了,可由南砚这个年纪的孩子问出来又在情理之中。 「依我看,小弟弟,你就读些《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先学会认字,再读书。」 「刘兄之见,沈某不太同意,沈某以为,做学问必先学做人,读书自然是先读刘兄所说的这些书,然,最重要的是从中领悟其中精髓,人性本善,只有领悟如何为人,做学问时才能做好学问,不如读些《弟子规》《三字经》《孝经》《幼学琼林》等。」 第114章 与你无关 「那依这位公子之见,当如何令这般大的孩子学会做人?」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众人又是一惊,目光齐齐射向周生,周生端起面前的茶碗,饮了一口茶,只作未见。 第141页 自称沈某的男子朝着屏风的方向抱了抱拳,答道:「《三字经》一开始便说,人之初,性本善,沈某以为,既人性本善,定要在孩童幼小时加以引导,分辨是非善恶,再在读书时外加指点,树立正确的善恶观,这才是第一步。」 「那第二步呢?」 「善恶观的形成非一日之功,且人世沉浮,多有诱惑,往往力不从心,才会做出百般抉择,若在喧嚣尘世,亦能淡然处之,不失为大家。」 「各位身居京城,不知道可有人听说河南之患已解,秋收成果甚好,在各位眼中,这朝廷免下来的三年赋税,是该收?还是不该收呢?」 「免都免了,自然是不该收的。皇上金口一开,岂能出尔反尔。」 「黄河水患至今约有七个月的时间了,水患过后听说有一能人出谋划策,秋收粮食甚至超过了以前,既然这样,自然是该收!」有人提出不同意见。 叶青梧笑了笑,摺扇缓缓收起,一袭白衣从屏风后悄声绕出来,便又听到有人讲:「河南水患多年,百姓民不聊生,朝廷除了赈灾之外竟无人能解河南百姓之忧,这赋税本就不该收!」 「河南是为康源一大郡,如今看来,一个郡的人口恐怕都没有京城人口多,田多人少,赋税重,多年来因水患多次袭击,人口逐渐减少,必不该再苛收赋税。」 「那不知有另外一事各位听说没有,」叶青梧走到主位上坐下来,周生忙上前奉了茶,站到一旁,众人一惊,这才发现,今日那主位还从未坐过人,一时间目光连番变换,「河南建了一处学院,供当地百姓家的孩子上学,你们说,此处能学到东西吗?」 此话一出,一室寂静。 河南?传说中撒泡尿都担心自己被沖走的地方,能有先生过去教书? 叶青梧摇了摇摺扇,忽然道:「我游歷时,曾遇到一位年轻人,十年寒窗只为考取功名后为家乡百姓出力,也曾遇到过有人苦读多年,为家国效力,亦有闲云野鹤之人饱读诗书为是为爱好,不知在各位看来,读书有何意义?」 「先生(古人对有学问的人的一种尊称)有利甚广,只是读书在小生看来,往小里说,读书陶冶情操,提高修养,淡泊性情,是为好事,往大里是便是报效家国。」 「那若是有人想邀请你用你生平所学报效家国,各位可愿意吗?」 「愿意!愿意!」 「当然愿意!」 纷纷附和声中,叶青梧再次开口,「那在各位眼中,何为报效家国呢?」 「报效家国方式多种多样,可在朝为官,为百姓做事,亦可……」 说到这里,有人卡壳了,叶青梧扫过在座的诸位,缓缓起身在周生挂好的纸上化了一个圈,「康源王朝就像这块地一样,萝蔔坑只有这么多,屈指可数,那剩下的萝蔔种要做什么呢?难道要腐烂吗?」 「自然不是!」有人大声反驳道。 叶青梧不答话,而是指了指其他的除了萝蔔坑之外的一些空余的地方,「可以到这些地方去,或许不会像萝蔔坑那样显眼,但也可以埋头扎根,长出一个好萝蔔,各位觉得呢?」 众人闻言静谧片刻,方才点头称是。 叶青梧将毛笔放下,在前面走了走,说道:「读书人可做的事情多了,书有多种,人有多面,在不需要做官的人中,亦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比如,好棋的人开个棋馆,教人下棋,善画的人开个花苑,叫人画画,如此种种,还怕无事可做吗?」 立时有人恍然大悟,他们这些人中也有不少人有这些爱好,但都是跟自己认识的人相互下棋,却甚少有人去教那些不会的人。 「听说不日京城有一座学院即将开学,现在缺少教习先生,各位有有兴趣的,可以抽时间过去看看,对了,若有人对河南的学院感兴趣,想要为河南百姓出一份力,亦可以到周生这里来说一声,七日之后,白衣书院恭候各位。」 叶青梧朝着各位一拱手,便站起身看了南砚和子苏一眼,起身朝外走去,两个孩子立刻跟上,众人这才发现,在没看到的角落里,还隐藏着两个暗卫,不禁一阵诧然,这才愤愤看向周生,「周兄,不知刚才离开之人是何人?」 周生拱手还礼,笑道:「各位都还记得几年前我这白衣书馆因何出名?」 惊诧不已,此事至今还记在他们这些人心中,却不知这白衣先生竟是刚才的人。 拿了梧桐令牌的人只觉得满心欢喜,其他人分外羡慕,无形中竟错过了良机。 「那河南之变是因为白衣先生吗?」 周生笑而不语,「这些谁知道呢。」 叶青梧带着两个孩子又到白家坊转了一圈方才回宫,她喜欢在没有危险的时候随时将孩子带在身边,耳濡目染,言传身教,这也养成了南砚自小淡然大气的性格。 刚回到梧桐苑,没过多久洛熠宸便到了,「听说你带着南砚跟子苏一起出宫了?」 叶青梧身上还穿着那一袭白色衣裙,正漫不经心的品茶,闻言微微点头,「是出宫了。」 洛熠宸还穿着明黄的衮金龙袍,威风凛凛。 他撩衣袍在她身边坐下,见她脸上没有以往的排斥之色,继续问道:「去哪儿了?」 叶青梧将茶碗放下,撩眼看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第142页 叶青梧的政策其实很简单,不交流,不来往,不妥协,像是一道坚固的城墙,不管洛熠宸如何攻击,都原封不动的反击到他的身上。 叶青梧起身去里面换衣服,厅里剩下洛熠宸一个人。 他失神的看了一会儿叶青梧先前用过的茶碗,忽然伸手将那碗茶端了过来,张宝端一见立刻低下了头,就着她先前喝过的痕迹,洛熠宸将那碗茶慢慢饮尽,这才将茶碗放下才起身进了对面的书房。 在叶青梧的书房里总能找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但洛熠宸不会往心里去,不管是什么,总之不会对康源有害就是了。 叶青梧出来时换了一身红裳,走进书房见到他正在翻阅的东西不禁皱了皱眉,上前按住他的手,将书卷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朕不能看?」 「与你无关。」 洛熠宸轻咳一声,并不争执,只是说道:「过一段时间,几个国家的使者就要来了,你身为皇后,按礼,应准备国礼,以免届时准备不周,失了我康源的脸面。」 「知道了。」 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国礼足够准备,见叶青梧没当一回事,洛熠宸拳头掩在唇边又咳了一声,叶青梧的眼神便清淡淡的飘过来,「皇上如果嗓子不好,还是尽早宣太医看一看。」 洛熠宸一梗,面色微僵,却仍是往她面前凑了一步,「这个……你大可以交代下来让别人去做,你身体不好,不要这般劳累。」 「皇上的关心都去送给凉心公主吧,我不需要。」 叶青梧在书桌前坐下,研好墨,继续挥挥洒洒,反观洛熠宸,这一句之后直接被晾到了一旁。 这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凉薄除了她想接触的人之外,她不接触任何人,所有的好和不好,在她这里被尽数退回,这个女人冷的像一块千年寒冰,不是谁都能捂得透的。 洛熠宸眸色复杂的从她身上抽回目光,在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歪在软榻上看起来。 琴瑟和鸣,在这个皇宫里像是一个传说,出现在梧桐苑里的只有举案齐眉的疏离冷漠。 叶青梧虽然在干泰宫住了下来,可这许多时日以来,洛熠宸从未在夜晚进入过内殿的寝室,宫中人多眼杂,流言纷纷。 刚坐下不久,夏至来报,「启禀皇上,娘娘,凉心公主前来请安。」 此时夜幕一黑,晚膳都已经用过了,叶青梧不禁超洛熠宸一笑,「真是会挑时间啊。」 他微微蹙眉,训斥道:「身为皇后,勿要偏听偏信,过于偏执。」 叶青梧轻啧两声,脸上笑意更盛,却道:「那就请凉心公主进来吧,皇上与公主多日未见,想来应有诸多话说。」 夏至错愕的看了她一眼,却见叶青梧已然低头,笔耕不辍,并未玩笑的样子。 她又转头望向洛熠宸,却见他眼中透出震惊,正不知如何示好,又听叶青梧淡淡的道:「夏至,还不下去泡壶好茶,今天我在白家坊带了些新鲜的糕点,记得请凉心公主尝尝。」 夏至见她一脸认真,只好福了福身子下去准备,洛熠宸甩了甩袖子,也随后走了出去,叶青梧哼笑一声,摇了摇头。 自那次毁坏了宸凉宫的牌匾之后,凉心公主一直呆在凉心阁未曾出门,每日手抄宫规三遍将她的手都磨出了茧子,除此之外,不知道叶青梧从哪里翻出来的老古董教习嬷嬷一遍遍叫她背诵,背完之后便是一遍遍学习礼仪,一个月下来,她都瘦了一大圈,今日那教习嬷嬷终于病了,她才得以出来。 第115章 凉心禁足 「宸哥哥,凉儿听闻你这段时日为国事操劳,还要教导太子,着实辛苦,便亲自煲了一些汤,请宸哥哥喝一些吧。」 当洛熠宸一身明黄从书房里走出来,凉心公主立刻盈盈下拜,如弱柳扶风,引人垂怜。 洛熠宸快走了几步,上前虚虚一扶,「起来吧。」 「谢宸哥哥。」只一句话便让凉心公主红了眼,却没敢像上次一样伏到洛熠宸的身上去。 洛熠宸一抬手,「坐吧。」 凉心公主忙又行了个礼,将一直由宫女端着的汤接过来放到洛熠宸面前,「宸哥哥,你一向最爱喝我煲的汤,正好趁热喝一些吧。」 汤蛊的盖子被揭开,顿时一阵香气扑鼻而来,洛熠宸唔了一声,见她一心执着也不太好拒绝,只能拿起勺子搅了搅盛到小碗里的汤。 洛熠宸注意到她身上的披风,稍稍犹豫了一下才道:「天气转凉,回头让内务府再给你做几件披风。」 「我,我都够用的。」凉心公主抿唇一笑,有些羞涩,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皇后娘娘刚刚回宫,还是让内务府多给娘娘做几件吧,我那里往年做的,还很多没有穿过的。」 「看来凉心公主这一个月来,书读的不少,竟也学会孔融让梨了,可喜可贺。」叶青梧淡淡的声调倏然从书房里透出来,「不过,这时节转换,应当还没到要用披风的时候吧?」 话音落下时叶青梧从屏风后面走出,凉心公主一惊,双眼闪过错愕,难道她的消息错了?不是说今天下午叶青梧出宫至今未归吗? 呆愣了一下,凉心公主忙屈膝行礼,笑道:「并非是时节太冷,只是凉儿自小怕冷,未免着凉,便让人找了披风出来,让娘娘笑话了。」 「公主能够自己照顾自己自然极好,以免受了风寒还要吃苦受罪,」叶青梧迈步走过来,一身艷丽的红衣落在凉心公主的眼中甚是扎眼,她扫了眼放在桌案上的汤蛊,一是飘香,她勾唇一笑,「本宫进宫多年,想不到公主还有这样的好手艺。」 第143页 凉心公主笼着披风笑了笑,「若是娘娘喜欢,凉儿每天给娘娘煲一蛊汤。」 叶青梧在洛熠宸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说话间夏至已经眼明心快的也给她盛了一碗,叶青梧用勺子搅了搅,凑近了嗅了一口,露出一副陶醉的姿态,说道:「既然公主有这份心,那就有劳公主了。」 凉心公主:「……」 洛熠宸:「……」 两人都是一阵错愕,凉心公主反映极快,忙又行了个礼,笑道:「能为娘娘煲汤,是凉儿的荣幸。」 洛熠宸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自小在这深宫中长大,洛熠宸最是明白一个道理,宫中的东西不好吃,上次在宸凉宫吃的浑身冒火之后,洛熠宸更是连凉心公主拿出来的东西都不怎么碰了,谁知皇后竟然答应了? 「皇上整日忙着国事,本宫忙着准备国礼,竟是连一顿好的膳食都吃不上,哎!」她说着,摇了摇头,竟端起那碗汤喝了一口。 「皇上与娘娘为国操劳,索性凉儿闲着,幸得娘娘不嫌弃,凉儿便斗胆为娘娘煲些汤喝。」 叶青梧点点头,浑然不觉洛熠宸的脸色冷了许多。 「对了,不是说生了火盆?夏至,公主怕冷,把火盆端到殿里来吧。」 「娘娘……」 「是,娘娘!」夏至屈身出去,凉心公主都没来得及拒绝,殿里就被搬进来三个热火腾腾的火盆,殿里的空气几乎瞬间便的炙热起来,没一会儿殿里服侍的宫女和太监纷纷抬手拭汗,就连洛熠宸也禁不住,唯独叶青梧像是毫无感觉一样,端正身子坐在那里一副亲亲热热的样子拉着凉心公主说话。 洛熠宸听了一会儿觉得没趣,起身正想往书房里去,忽然听到「啪」的一声,伴随着一声尖叫,以及叶青梧自责的声音,「快快快,把公主的披风取下来,这汤还热着,若是烫到身上该起泡了,都怪本宫不好,说的太尽兴了,忘了眼前还有这蛊汤。」 夏至与夏意几步上前,没等凉心公主的宫女反映过来便将她身上繫着的披风解了下来,恰逢洛熠宸回头,他瞳仁禁不住狠狠一缩。 叶青梧的声音也瞬间卡在了嗓子里,「公主你没事……」 凉心公主也呆了呆,事情发生的太迅疾,就连她想要遮掩都给吓忘了。 更出乎意料的是,洛熠宸和凉心公主都没想好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嘭」的一声,叶青梧忽然跪了下去,「臣妾教习公主不严,以至公主行为不检、未能恪守宫规、恪行妇道,做出有辱皇家威严之事,是为大错,请皇上责罚!」 洛熠宸目光死死地落在了她的身上,震惊、愤怒各种情绪不知在身体里转了多少遍,目光才从叶青梧身上落到了凉心公主身上,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凉心公主只觉得双腿一软也砰然跪在了地上,泪珠滚落,「宸哥哥,你,你相信我,我……」 「来人,把凉心公主带下去禁足,自今日起,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宫!」 「宸哥哥,不是这样的,宸哥哥……啊……」 叫声渐渐远去,洛熠宸捏了捏眉心,逐渐俯下身子,这满室的火热却带给他说不清的疲惫,洛熠宸抬起叶青梧的下巴,声音轻到破碎,「你赢了,青儿,你赢了,看朕这么做,你心里是不是应当很痛快?」 手指被人轻轻拨掉,叶青梧仍是那样一副淡淡的样子,不惊不喜,不卑不怒。 她伸出手指拨了烛芯,摇头,「让皇上失望了,这么多年,我经歷的事情太多了,虐点太高,爽点也太高了,这种小事还不足以让我爽。不过,在这宫里,日子还长着呢,我相信皇上与凉心公主总有一日会让我很爽的。」 噼啪燃烧的炭火令人无比燥热,洛熠宸又上前几步,扣住她的手臂,「你要怎样?我都把她禁足了,难道还不能够令你舒爽一点儿?」 「皇上也说了,是一点儿。」叶青梧不紧不慢的回答。 紧接着,她冷笑了一声,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况且,如果不是凉心公主的披风解开了,你也不会把她禁足吧?」 「你……她……」 洛熠宸无话可说,在披风解开之前,他也实在没有想到,凉心公主的披风之下穿的竟然比……比青楼女子都还不如…… 「可能皇上还有一事未明,今日我和南砚回宫时正好侍卫交班,似乎并没有人知道我们回来,凉心公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过来,衣不蔽体,嗯?皇上是怪我今天不该回来吗?」 她说的煞是漫不经心,洛熠宸却立刻反驳道:「不是!朕不知道……」 「那我就让皇上知道知道!」叶青梧的声音骤然拔高,与之前的轻声慢语截然不同,「宣江鹧鸪!」 洛熠宸蹙眉,目光仍看着她,却只是探究。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江鹧鸪被人拖着跑进来,一进殿门就被熏了一脸的汗珠,叶青梧抓过先前张宝端为洛熠宸盛的那碗汤,「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江鹧鸪忙朝两人行了个礼便急急上前,先提鼻子嗅了嗅,又朝叶青梧一拱手,「娘娘,臣能尝一尝吗?」 「你整蛊喝了都行!」 江鹧鸪缩了缩脖子,立刻捧起小碗喝了一口,舌尖上的汤汁转了几圈,还为咽下去,江鹧鸪便快速转身疾步跑到殿角的痰盂面前一口吐了进去,满脸苦涩,「娘娘,您这不成心害我吗?我跟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东西一碗喝下去,就是太监也变成男人了,更何况我真是个男人呢。」 第144页 他也顾不得太多,仗着跟着叶青梧多年,抓过夏至刚泡好的茶咕嘟嘟喝了几口,漱了嘴。 洛熠宸仍是有些不解,「怎么讲?」 江鹧鸪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叶青梧,见她没说话,这才对洛熠宸说:「回皇上,此汤确实是好汤,滋阴补阳,不过,此汤里分量太重了,这一碗喝下去……」 他说着摇了摇头,又朝洛熠宸拱了拱手说道:「皇上,请节制啊。」 洛熠宸:「……」 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不由一阵尴尬,只能胡乱的朝江鹧鸪挥了挥手,「下去吧。」 等洛熠宸转身,叶青梧已然没了影子,他这才想起,先前跟凉心公主说话的时候,叶青梧喝了一口。 他快步朝后殿寝室走去,转过屏风就见到夏至从后面出来,洛熠宸蹙了蹙眉,步子也稍稍定住。 一蛊汤、一身不能蔽体的衣衫,洛熠宸闭了闭眼睛,也难怪叶青梧会这样做,若说叶青梧狠,那凉心公主便是居心不良。 「怎么样?」他在水池便蹲下,看着她靠在水池里,长发垂落肩头,眉心硃砂更艷,她微微阖着眸子,姿态祥和。 「无碍,你忘了,我身体本来就寒,这汤,于我来说算得上补药。」叶青梧嘆了口气,伸手撩了撩水,溅起一片水花,有些许落在他的脸上,洛熠宸伸手抹了一把,嘴巴张了几次,最终那句最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皇上无需自责,那汤至少要喝一口才能尝出来,皇上虽然在读医书,但并曾真正尝百草,不知道也怨不得你。」 「你尝过百草?」洛熠宸见她情绪并没有反弹,便试探着问。 叶青梧轻笑一声,带着些许自嘲,「为了给南砚和子苏看病,我尝过的,又何止是百草?」 一根针就这样刺进心头,洛熠宸总算才知道,有些痛总是来的猝不及防,而并不是弥补就能够让自己解脱。 第116章 无心之人 池水微凉,他坐在池边,犀利的目光没了落点。 叶青梧一步步踩着台阶从池中走出,红色的内衫紧紧贴在身上,勾的人心火荡漾,路过洛熠宸身边时,只听他低声说道:「河南河北两郡已划归南砚的封地,今后还劳你多照料。」 叶青梧唇角展开一抹笑意,她微微俯下身子,凑在洛熠宸的耳边,低声笑道:「皇上打的主意倒好,可惜,终不能实现。」 「为何?」 「因为今日的河南,将是他日的京城。」 「你……青儿……」洛熠宸目光震惊的看着她,淡然如他,这一次竟然胸口起伏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恨凉儿,恨朕,皆无可厚非,为何偏偏要累及天下百姓?」 「天下人与我和有何关系?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皇上可懂吗?」 她倏然敛眉,负手而立,日光之下,洛熠宸竟觉得她身姿挺立,遥不可及。 曾经天下人负她,如今她负天下人,无情无欲,无悲无喜,这大抵是洛熠宸一生所犯的最大错误,却无可弥补。 「一定要掀起这一番血雨腥风吗?」 「曾经我给过皇上选择,皇上选择了保全凉心公主,凉心公主与江山天下,皇上为美人不要江山,并非是我逼你的,若说逼,不如说是你自己逼自己。」 他无言阖上眸子,「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呢?」 叶青梧轻笑,回身还当真摸了摸他的脖子,喉结滚动,是为全身最脆弱的部分,只要她一根手指微微用力即可大仇得报。 「死很容易,活着才是最难的,尤其是在失去了一切还不得不活下去的时候才是最难的,皇上你要尝试一下吗?」 「这样你觉得很开心?」 「谁知道呢?」 叶青梧甩甩袖子,「我只知道,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皇上两手所握,一手美人,一手江山,我定然要让皇上尝尝我曾经的感觉才能心满意足。」 世上最可悲的,无异于她已抽身远去,他还停留在原地。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洛熠宸低声道:「我给你的那枚玉佩,要贴身带着。」 「我正要跟皇上说呢,」叶青梧手腕一翻,那枚玉佩不知从那里被她拿了出来,「皇上的东西还是自己收好吧,不是谁都稀罕这个,而你,曾经所做的事情,将会是你一生悔之不及的错误。」 「啪」的一下,玉佩掉落在他的手边,洛熠宸心头一颤,叶青梧转身朝外走去,衣衫在地上拖出一串濡湿的痕迹,只有叶青梧知道,她身上的衣衫就像她的心那样凉,快要绕过屏风的时候,她倏然顿住脚步,回头,冷笑,「皇上,我是无心之人,天下、大义与我何干?」 她说完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池水泱泱,洛熠宸坐在池边握紧了手里的那块玉佩,口中似有话说出,可惜喃喃不清。 叶青梧换了衣袍坐在床榻上摆弄着手指,纤细的手指蕴满力量,圆润的指尖必要时可变做一把锋利的刀,所过之处,屠人害命,无所不能。 她忽然笑了笑,抬起头看向夏至,「听说凉心公主与皇上一向亲厚,前段时日皇上高烧不退,身体一直不好,我今日还去了一趟归元檀寺,听那里的和尚说,这需要有亲缘之人,亲自执笔抄写《地藏菩萨本愿经》,抄完之后还需在佛前念诵百遍方可为祈愿之人解除病痛。可惜,南砚小小年纪便身为太子,子苏又太过贪玩,依本宫看,这件事还是交由凉心公主去做吧,我想,如果是她来做,定会灵验的,心诚则灵嘛。」 第145页 夏至微微屈身,「是,娘娘,奴婢这就去把经书找出来。」 「就在书房北侧的书架上放着呢,不用急。」 她温声细语尤为温柔,夏至却无端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感觉杀意凛冽。 跟了叶青梧这么久,她早已清楚,对于凉心公主,自己是不能有半点同情心的,今日自己有心去同情她,说不定他日连带娘娘与自己就需要别人来同情了。 叶青梧微微笑着,长发由一根玉簪挽起,她静静看着铜镜中的人,忽而问道:「夏至,回头帮我跟年长的嬷嬷打听一下,女子多长时间可有孕啊?」 夏至不明所以,不过她立刻应了下来,想回头就找人打听打听。 等叶青梧再从寝室出来,夏意立刻上前,低声问道:「主子,您要不要过去看望一下皇上,就在书房呢?」 叶青梧淡淡的掀起眉角,「看什么呢?」 夏意哑然,这位主子看起来平淡温和,实际上这一颗心比谁都狠,比谁都冷。 叶青梧去南砚和子苏房里看了一圈回来就进了寝室,寝室里也有一套文房四宝,写写画画又是半夜,夏至只记得叶青梧睡下的时候都已经是三更天了。 翌日,巳时未到,叶青梧再次带着南砚与子苏出了宫,多日来,京城上至达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自觉的不再穿白衣,从白衣药馆的白衣姑娘,到白衣书馆的白衣先生,他们自认自己穿不出这一身白衣的风骨。 从马车上跳下来是一处书院,前些天在书馆出现的不少人都来了这里,今日是书院开门的第一天,不过,不是招收学生,而是招收先生。 巳时三刻,书院的大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一队,各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编号,届时对号入座。 待编号发放完毕,叶青梧站在了书院中央的台子上,高声道:「大家不必觉得奇怪,门外的告示上已经写清楚了,今日是招收先生,招收二字应当很清楚,这白衣书院,不是谁都能进来做先生的。先生的考核有三项,大家可有异议吗?」 当然有异议! 对于书院,从来都是请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来讲学,至于考核,更是从未有过的现象,一石激起千层浪,叶青梧一语说完,下面就像炸开了锅一样,众说纷纭。 叶青梧手中摺扇轻轻拍了拍,笑道:「各位都觉得自己学问做的好,可据我所知,有人会教授学生,有人不会教授学生,于是,这就是考核的意义所在了,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考核就开始吧。」 她利用没人上来说话而装作看不出,手中摺扇一挥,示意方智等人立刻安排。 在列的各位并不是都有功名在身的,但是他们并没有想到,他们会像当年的科考一样,再次坐在考试房里,由叶青朗等人亲自监考,发放白纸开始答题。 第一场的考核总共也就是一道,是一道看似很大的题,就在这些人的隔壁,摆着两张桌子,南砚与子苏也在答题。 何为家?何为国? 笔声沙沙,尽管众人多有不解,可也依然用心答题,不过,叶青朗却眉头紧锁,只是夫子考核而已,用得着出这种题吗? 考核不分时间,只要觉得答好了,就可以离开,时间不限,当然,如果觉得没答好便可继续答题,时间也不限。 第二场考核是在下午,仍然只有一道题。 何为民?何为生? 是夜,叶青梧和南砚亲自坐在书房里翻看那些人交上来的答卷,再次让叶青朗大惑不解,这种事大可以交给他去做,可叶青梧没有。 「娘亲,你为何不看我和哥哥做的答案?」子苏百无聊赖的看着忙碌的叶青朗和南砚,口里嚼着桂花糕,小腿也烦躁的踢来踢去。 叶青梧笑笑,摸摸她的头,「你的答案,我不用看也知道。」 她自己教出来的孩子,自己还能不懂吗?更何况,今天两人答题时,她就在身边。 南砚也笑了笑,将一张卷子放到叶青梧面前,「娘亲,你看这个。」 叶青梧扫了一眼题头,上面写着考核人的名字,沈凡。 「大家为国,是为一个天下,由无数百姓的小家组成。古人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依小生看,国不安,则家不安,当先大家后小家,天下若平,方可能治,国安方民安,民安则国泰……」 叶青梧挑挑眉,朝南砚笑道:「你觉得如何?」 南砚翻了翻,将一份卷子从里面抽出来,「娘亲,儿子以前听娘亲讲过名将霍去病的故事,他曾说过,匈奴不灭,何以家为,依儿子看,国不安,何为家?若国动盪不安,则家不能安,有和没有,又有何意?」 叶青梧抖了抖手里的那张卷子,低头看去,之间上面只有一句话,「修身以自省,然,国安、民泰,方敢正心为家。」 她点了点头,「那你觉得这个沈凡……」 「沈凡……」南砚嘴巴里嘟囔了几句,「才学不错,就是不知他的人会不会像他的名字一样,甚是烦人。」 叶青梧:「……」 子苏咯咯一乐,从旁边拿起一份摺子一样的东西,打开看了几眼,说道:「沈凡,翰林院大学士之幼子,年十五,科举榜眼出身,后未再考,才学颇深,可培养之。」 叶青梧将那份卷子又塞回南砚手中,笑意幽深,却没再说什么。 第146页 母子两人一直忙至亥时,洛熠宸回来,南砚才和子苏下去休息。 洛熠宸看着叶青梧面前的一堆东西,微微蹙眉,「听说你在白衣书院考核了一些读书人?」 「有何不可?」 洛熠宸掐了掐额头,「尚无不可,只是,众臣眼中,皇后应居于后宫,掌管宫中大小事务,太过抛头露面,不好。」 叶青梧笑了,「皇上觉得呢?」 第117章 骄兵必败 洛熠宸无言的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在矮榻上坐了下来,「你做这些,有何目的?」 仅仅一天时间,就有人称这是小型的科考,其居心不亚于虎口夺食而后取而代之,洛熠宸一时也很难搞清楚叶青梧的目的。 叶青梧看着他眼底的防备,不由轻笑,「这么害怕做什么,不过是找两个教书先生罢了,那些老古董见识短浅,还敢议论纷纷,当真可笑!」 「若是找教书先生,用得着如此?」 「我若让皇上为南砚选名太傅,皇上会当如何?」 洛熠宸哑然,太子乃国之未来,选定太傅之事自然要倍加严厉,只有才学与见识都十分出色的人才会被选为太傅。 叶青梧笑了一下,将看完的卷子放到一旁,说道:「太子乃国之未来,那这些书院里的孩子呢?太子的教导需从严从慎考虑,难道这些百姓之子,选一名先生就可随意决定了吗?」 洛熠宸被梗的卡了一下,「我并非说随意决定,而是太子与这些孩子不同,太子将来会是一名君主,他要学的,与这些孩子不同。」 「皇上的话没错,不过,我只是选一名才学与德性兼备的先生而已,皇上大可不必担心。」 叶青梧说着抖了抖手里的卷宗,分门别类叠好,这才站起身,「天色已晚,皇上早点安歇吧。」 她说完起身出了书房,英挺的身姿颇具几分英气,殊不知,她挺拔的腰杆上背负着多大的担子? 洛熠宸起身跟了上去,一直送她走进寝室,才说:「你也不要再忙了,时间还有的是,不急于这一时。」 叶青梧笑了笑,并未说话,回身却是一抹苦笑。 时间确实还有很多,可对于三年之后就要面临黄河考验的河南人来说,还能有多少时间呢? 河南水患每三年一次,虽然一直都这么说,可三年时间只是黄河水底泥沙积蓄到黄河决堤需要三年,于如今的黄河而言,真正的考验就在明天春末夏初时节,待河水开化,水位升高,谁能保证新建的黄河是否会决堤? 她摇了摇头,只可惜,左距高位的皇帝陛下不会想这些琐碎的事情,对于一个皇帝而言,只要会谋求家国天下便够了。 叶青梧换了衣衫,重新在桌案前坐下来,她翻了翻这段时日以来自己写的东西,又补充了一些,这才去休息。 第二天南砚与洛熠宸下朝回来,洛熠宸直接去了上书房处理国事,叶青梧便将南砚叫进了书房。 「这个你拿去看,如果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南砚翻着母亲的笔迹,他眼睛里精光直冒,「娘亲,这是……」 叶青梧笑了一下,她托着下巴看着南砚,「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黎阁中人的管制吗?我已经交代下去了,你的偏殿里的人都已经换了,你可以试一下调教那些小孩子。」 叶青梧俨然忘了,她面前这个不到五岁的男孩,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南砚很兴奋,恭恭敬敬的给叶青梧行了个礼,眼睛里还闪动着兴奋,「谢谢娘亲教导。」 「我把这东西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你知道怎么处理?」 「儿子知道。」南砚又躬身行了个礼,应了一声,才往外走。 叶青梧笑眯眯的看着南砚出去,这或许是她入宫后最为放松和开心的神色了,她将偏殿中的孩子都交由南砚调教并非一时兴起,她的一切早晚要交到南砚手中,让他调教那些孩子,一来是看一看南砚的能力,二来,若是调教得当,那些孩子便是南砚将来的助力,自小养在身边的人,也更能让人相信一些。 这些天她总结的东西,都是她做特工时耳濡目染的训练方式以及管理方式,比如今康源的管理不知道要先进多少,也更能震慑人心,顺便,这个国家的各种能力也能提高一个档次。 叶青梧休息了一会儿,再次出了宫,根据考试,她分别选出了一些先生,教任不同的东西。 白衣书院不同于皇宫中的任何书院,它并非是普通意义上的书院,更是一所学院,可以学习任何你想学到的东西,比如:诗书、音律、药草、手工、建筑…… 不过,不管想要学习什么,最基础的学习都是为人和国情,入学的第一天,叶青梧便令人发放了一卷书卷,是对于当今康源国情最犀利、最透彻的简说,用最通透的语言来陈述,这样一来,不管是谁,都能够理解。 于是,在当前的国情下,不管是谁,想要做些什么,都能够十分清楚的认清自己,找准定位,才能更好的学习。 一些官员家的孩子立志报国,便发奋读书,再分文武,一些穷苦百姓家的孩子只想谋生,便可一边在书院中读书,剩下的时间进入一些实用的分院中进行学习,比如手工裁剪、手工点心等等,这样的分门别类之下十分新颖,叶青梧请来的先生除了那些最基础的教受仁义礼智信的先生之外,都是一些能工巧匠,相信不出三年,京城也将重新改头换面。 第147页 一转眼半月过去,叶青朗再次走进这间书院的时候啧啧称奇,「青儿,真没想到,你竟会把学院做成这个样子?」 此时夕阳西下,余晖漫天,叶青梧眯着眼睛看着火红色的天空,问道:「兄长以为如何?」 「兄长惭愧啊,」叶青朗唏嘘一声,「千百年来,我们习惯了各家各自请一个先生教学,想要做裁缝,就去裁缝店做学徒,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做出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衣袍,你让人大跌眼镜的同时,又不禁高看一眼,依我看,这学院,用不了多久就要塞满了。」 叶青梧笑了一下,「这也是我今天请兄长过来的原因。」 「哦?」叶青朗一挑眉,「所为何事?」 「我知道叶家各类商铺中少不了缺人,所以,想让这学院中的学生,过去打个下手,若能得人青眼相加留下混口饭吃,小妹我感激不尽。」 叶青朗不禁意外,「你竟然是这么想的?」 他不由失笑,这几年他也没少听商铺中的人说缺人,但许多人去了也当真是混口饭吃,当学徒也不尽心学,只想多熬几年,在铺子里呆的时间久了,也能混个伙计掌柜什么的。 「不瞒大哥,这些人能在学院中学到的,比铺子里当学徒学到的,更加,却并不实用,有许多还要亲自体验才能做的更好,不过,我相信,大哥收下这些人,绝不会是错误。」 「把学院里的孩子带到铺子里去干活?嗯,」他点点头,「我们可以试一试。」 叶青梧便笑了,「我们可以称之为合作,若是将来可以,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好啊,那等到他们学习差不多的时候,我让人过来看一看。」 叶青梧便点了点头,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这一日她回到宫中的时候稍晚,但回去之后叶青梧却见到干泰宫前面站了不少人,她心里一肃,难道又有人过来找事了? 等她渐渐走进,干泰宫前面站着的人齐刷刷跪了下去,「参见皇后娘娘!」 喊声震天,让叶青梧不禁蹙了蹙眉,她抬了抬手,身姿更加挺直了些,一副皇后的威严姿态,「平身!」 「御前统帅吕安参见皇后娘娘,启禀娘娘,应皇上诏,今日起我等负责大典期间皇宫的护卫工作,请娘娘检阅!」 叶青梧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前些时日洛熠宸曾提醒过她,万圣节将至,周遭邻国将遣使臣来朝,当以国礼相应,面前这些人就是要在万圣节期间负责皇宫的守卫安全事宜。 叶青梧看了他们几眼,问道:「就你们这些人?」 面前的人也就三十多个,偌大的一个皇宫,如何能守的过来? 吕安抱拳答道:「娘娘,我等是皇宫中侍卫抽选出来最精锐的御前侍卫!」 御前侍卫并非是一直跟随在洛熠宸身边的侍卫,而是每日早朝时负责保护洛熠宸的侍卫,虽及不上日日跟随着洛熠宸的暗卫,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负手而立在他们中间转了几圈,忽然说:「你们的武功很好?」 吕安再次抱拳躬身,「不敢当,只是在几千人中挑选出来罢了。」 叶青梧一下便笑了,她拍拍吕安肩头的盔甲,笑道:「很傲娇嘛。」 然转瞬间,叶青梧脸色肃然,「既然如此,就让我来领教一下!」 「娘娘,使不得!」吕安单膝跪在地上,一派恭敬之色。 叶青梧冷笑,「那就走吧,回去告诉皇上,我从来不用自己不了解的兵。」 她单手背在身后往里走,唇角淡淡的笑意十分冰冷,若是连这些人的能力都不清楚,她如何敢用他们?况且,这类骄兵,也用不得! 「娘娘!」张宝端不知从何处跑出来,跪在她面前,「此事不可啊,这已是宫中最好的力量了,请娘娘相信皇上。」 叶青梧淡淡的看着他,「带回去吧,离万圣节还有些时日,本宫不会耽误的。」 「娘娘,可是……」 叶青梧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回头对方怀摆了下手,便站到一旁去了,方怀躬身朝她行了个礼,转而又朝那三十几人抱了抱拳,「各位,领教!」 第118章 莫要强求 破空之声传来,叶青梧不用回头大概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方智、方怀四兄弟只有方怀跟着自己是时间最长的,在武艺上得她的指点也颇多,虽及不上她的剑锋犀利,可也不是谁都能压制的住他的。 不过,让叶青梧意外的是,方怀一剑击出,这三十几名侍卫齐齐后退,无人应战,这不禁让她蹙了蹙眉头。 就见吕安双手抱拳,躬身说道:「娘娘,此人是娘娘贴身侍卫,若是被我等伤到就不好了。」 这就不单单是骄傲了,而是,挑衅! 叶青梧打了个响指,方怀收剑退了回来,她拍了拍手上看不到的灰尘,斜了方怀一眼方怀便下去了,叶青梧转而对张宝端说道:「皇上呢?」 「秉娘娘,皇上还在上书房。」 「去请皇上过来,此事我亲自与皇上说。」 张宝端呆了一下,叶青梧便已经转身朝里走去,脚步咚咚,渐行渐远。 张宝端不敢耽误,立刻朝上书房去了,而那三十几名侍卫被直接晾在了那里。 殿内烛火通明,南砚陪着子苏在做手工,这段时间以来,子苏的手工能力越发精进,只要是叶青梧给出来的设计图,她基本上都能给做出样子来,偶尔还能自己也涂鸦一个,颇为自得。 第148页 叶青梧进殿时,南砚与子苏正在摆弄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是一辆木质的儿童自行车,前世的叶青梧命苦,从未有机会玩过这东西,等到后来有条件了,自己却过了那个年龄。 前几天她心血来潮画出了儿童自行车的原理图,谁知竟被子苏翻了去,这会儿竟然还做出来了,叶青梧不禁摇头失笑。 她上前一把将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抱了起来,「累了吗?」 「娘亲你看我做出来了?」子苏兴奋的抓住叶青梧的肩膀,大眼睛里星光璀璨。 叶青梧笑笑,虽然做出来了,不过,木质的肯定不行,但她还是说道:「可曾骑过吗?」 「骑?」子苏惊奇。 叶青梧抱着她将她放到小车子上面,双腿开分分别蹬住一个蹬子,双手扶把,示意她脚向下踩,车子便摇摇晃晃的朝前跑去,因为扶不住把,子苏吓得叫了几声,可随即发现,后轮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轮子撑着,就算歪了也不会倒下来,不由又兴奋的叫了起来。 洛熠宸走进殿门的时候差点与子苏的小车子撞在一起,见到这奇怪的东西,他不由挑了挑眉,「这是何物?」 「玩物罢了。」 叶青梧笑了一下,上前将子苏从上面抱下来,示意南砚也玩一玩,南砚如今虽然身份不同,可到底也是一个孩子,孩童的玩性还在,经过这么长时间,刀伤也早就好了。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将车子调了个头,这才跨上去,也歪歪扭扭的骑行了一段,叶青梧在旁边指点,「扶住把,转个弯试试。」 看着南砚骑着小车子在殿中玩,洛熠宸不由睁大了眼睛,「这,这是谁做出来的?」 「是我,是我,父皇是我做出来的!」子苏兴奋的跳着脚,说完又忍不住冲上去,「哥哥哥哥,我也想玩……」 洛熠宸惊讶的看向叶青梧,叶青梧便笑了笑,「别那么惊讶,她还小,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东西来,充其量不过是心灵手巧罢了,算不得什么。」 一团热火渐渐在心头熄灭,洛熠宸的眼神渐渐不再那么热切了,他知道,叶青梧的意思是告诉他,就算车子是子苏做出来的,也不过是因为她比别的孩子更聪明罢了,不是什么妖孽,以后也不要搞出什么妖邪的事情来。 他看了眼玩耍的孩子,转过头看向叶青梧,问道:「急着叫我过来,是想说什么?」 叶青梧抬手一指仍在殿外候着的那几十个侍卫,说道:「叫你来看看这些人。」 「嗯?」 叶青梧喝了口茶迈步朝外走去,洛熠宸也只好跟上,此时夏至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她手里捧了一柄木剑,身后还跟了几个宫女,每人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的也是木剑,叶青梧打量了几眼,便抬了抬下巴,夏至便带人朝那几十名侍卫走去。 「你让我选这些人当侍卫,他们也总得有资格才是,否则,届时宫中出了事,我怎知道这些人是否能担当大任?」 赤裸裸的鄙视原封不动的回敬给吕安之前的挑衅,叶青梧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都没抬一下。 「他们是皇宫中最好的……」 「是不是最好的,只有试过才知道。」 洛熠宸便知道叶青梧的意思了,她要亲自杀一杀这些人的威风,他有些无奈,这些人平时站在金銮殿声虎虎雄威,如今被派过来显然心有不甘,而叶青梧就是要让杀去他们的不甘,从而心甘情愿的做事。 「请皇上下令吧。」 洛熠宸只好朝着吕安等人点点头,夏至躬身送上剑,叶青梧却没拿,她袖中滑出一名摺扇,洛熠宸知道,那只是一柄最普通的摺扇罢了。 吕安等三十多名侍卫脱掉甲冑,皆是一身白色宫内统一发放的衣袍手持木剑朝叶青梧躬身行礼,木剑的边缘以及剑尖上都沾上了红色硃砂,叶青梧将扇子递过去,夏至蘸好硃砂之后再递还给她。 叶青梧便朝着吕安等人勾了勾手指,「一起上吧。」 此话一出,举座震惊,洛熠宸冷声道:「青儿,不要胡闹!」 「一起上,能伤我一人者,赏黄金千两。」叶青梧又道。 洛熠宸面色更冷,步子也先前跟了几步,「皇后!」 叶青梧转头,不屑道:「就凭他们,还伤不了我。」 「那也不行!你乃一国之母,若是伤到了……」 「他们伤不了我。」 叶青梧冷冷的打断他,转头又看向吕安等人,「不要藏着掖着,想要担当大任,必要先堪当大任,若是没有这个能力,也可立刻退出去。」 此话一出一片寂静,无人退出,也无人出招,叶青梧顿了顿,摺扇一展,「那便开始吧。」 她说着脚尖一点身子骤然飞出,白衣猎猎,迅速窜入侍卫群中。 侍卫群迅速动了,虽然是在宫中当侍卫,可也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无人能承受这样的羞辱。 干泰宫的庭院中灯火通明,洛熠宸站在廊下看着白衣翻飞,眉头紧锁,身畔不知何时站了南砚与子苏,南砚蹙眉,却听子苏十分自信的说:「哥哥,你担心什么,他们伤不了母亲的。」 南砚眉头蹙的更紧,却还是嗯了医生,就在这时,一抹白色的影子飞出战圈,几个翻转后落在台阶之上。 众人不解。 叶青梧却道:「身上。」 第149页 洛熠宸等人这才往那几人身上望去,就见这些人心口处没人一个大大的红点,不必再想,若是刚才叶青梧再多用一分的力气,此时他们都一躺倒停尸了,哪里还能站着,一时之间不由冷汗岑岑。 叶青梧背起手上台阶,却道:「在我手下连十招都走不过,这侍卫便不必当了,我只需要最厉害的人。」 「娘娘,我们就是最厉害的人!」吕安等人瞬间反应过来,齐齐跪在地上,恳求道:「学艺不精我们定会加倍训练,请娘娘再给我等一次机会!」 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的他们哪里还有先前的傲气呢? 叶青梧回头看了一眼,摆了摆手,却是对南砚和子苏说道:「晚膳用了吗?」 南砚立刻拉着子苏应了一声,「儿子这就让人摆膳。」 洛熠宸还没太明白,不过却见方怀走了过来,站在那些人前面,一动也不动的站着,不发一言。 洛熠宸没再理会这件事,他转身也进了殿,叶青梧忙碌了一天,可谓飢肠辘辘,晚膳的时候又忙着照顾南砚与子苏,一句话也没跟洛熠宸讲,他静静的吃着饭菜,时而看她给两个孩子布菜,眼神闪了又闪,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 晚膳后,等南砚和子苏离开了,叶青梧才进去换衣服,刚拉好衣襟,洛熠宸走了进来,叶青梧不禁蹙眉,「你进来做什么?」 洛熠宸挥了挥手,夏至与夏意退了出去,他便走到桌案旁坐下,慢条斯理的喝了一杯茶,这才说道:「朕寻了一个大夫,说是妙手回春的好手,对各种疑难杂症极有研究,待明日闲了,不如叫来给你把把脉?」 叶青梧耐心的听着他把话说完,她拨弄了一下挂在腰带上的那块玉佩,说道:「多谢皇上一片好心,不过,我看还是不必了,没必要。」 洛熠宸蹙眉,「你就能确定江鹧鸪是最好的大夫吗?说不定他不懂的,有人能懂呢?」 叶青梧还是那句话,「那也不必了。」 她将腰带拆下来连同玉佩一起放在梳妆檯上,也走过去坐了下来。 握着茶壶的葱葱玉手几乎让人忍不住就握了上去,洛熠宸一边收紧,一边问:「为何?」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淡淡的说着,用另一只手执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然后露出一抹苦笑,「皇上,我本来生下来就该死了,勉勉强强活到今天,这一生已强求了太多,无须再继续强留生命。」 「可我……」洛熠宸的话卡了一下,又说:「可就算你不想,还有我、还有南砚和子苏,难道你想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母后死去吗?」 叶青梧又是一笑,「早、晚,他们不都得看着我死了?」 生命的长度是无法逾越的,从年龄上看,若不是发生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剧,南砚和子苏註定是要看着她死去的。 第119章 一生罪孽 「那你忍心他们小小年纪就没有了母亲吗?」 叶青梧又是一笑,笃定而自信,「不会的,我会看着他们长大的。」 十年时间已是足够。 「你一定要这样固执吗?」 「皇上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她手上用力,将自己的手一点一点从他手中抽出来,「若非是这样,我和皇上也不会是如今这般说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双眸怒气沉沉,却又无可奈何,「不管怎样,朕是不会放弃的!」 他起身朝外走去,却听身后传来她淡淡的声音,虚渺的好像是他的幻觉,「何必呢?」 洛熠宸走后叶青梧仍坐在圆凳上没动,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正常人指尖饱满,圆润,红润,可惜,她的手指虽然饱满,却毫无血色。 她比谁都明白,她的一生已经开始倒数了。 心中唏嘘了一声,叶青梧又冷笑了一声,她抚弄着自己身上的红衣,艷丽的颜色,如今穿在她的身上却带着让人心凛的杀气,而她,再也不会是从前的自己。 一早起来时,殿外的三十几名侍卫仍然半跪在殿外,叶青梧抬了抬手,让子苏自己去晨练,一夜过后,这些人身上沾染秋露,身上都是湿的。 「怎么还在这里?」叶青梧明知故问。 「臣等学艺不精,请娘娘指点!」吕安等人声嘶力竭的吼道。 叶青梧负手而立站于高阶之上,「指点?并不是谁都能经受得住的。」 「请娘娘指点!」声势比先前更大了一些,叶青梧看了方怀一眼,方怀唿哨一声,「各位,跟我来。」 黎阁的训练方式没有人比方怀更清楚,都是由叶青梧亲自制定的,所得到的训练结果也是非常,此时在万圣节前让方怀将这些人训练一番,想必也能有一定收穫。 用过早膳之后,叶青梧照例开始忙碌,不过,不同的是这次忙碌的是万圣节的事情,据传已经有几个国家的使臣动身了,不日便可到达。 万圣节是康源的传统节日,却意义非凡,源于这万圣节实际上是皇帝的生辰,皇帝生辰是为国事,理应大办。 上书房的偏殿里,叶青梧面前是内务府以及礼部的一应官员,自叶青梧荣登后位以来,她本应多次与这些人相见,可事实上,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叶青梧。 「娘娘,万圣节筹备本应两月之前就开始,此时才开始,未免有些太着急,太仓促了。」礼部尚书是因为年逾四旬的男子,虽然才四十出头,可字字句句中此人从里到外透着迂腐二字。 第150页 这话一出殿中颇为安静,这便是在指责她作为皇后失职了。 叶青梧端坐在主位上,一身宫装,气势不凡,她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才瞟了那人一眼,「那沈大人的意思就是未免太仓促,国礼就不办了?」 她语调颇轻,听在众臣耳中却沉甸甸的,不怒自威大抵便是如此。 「当,当然不是,」沈大人立刻回绝,「臣的意思是,若早点筹备必能准备十分周全,如今仓促之下我等也不知会办成何等模样。」 叶青梧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位沈大人,他与沈凡的父亲沈自修是亲兄弟,此人名曰沈自齐,是朝中出了名的酸腐。 「沈大人是否觉得礼部的人太清闲了,嗯?」 「臣不敢,臣等多日以来惶恐待命,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 叶青梧颌首,从主位上站起来走了两步,这才说道:「国礼自当尽心准备,只是数年来一场国礼准备数月,看似紧锣密鼓,实则极为懈怠,沈大人,你不是说时间太仓促吗?本宫今日便告诉你,外朝来贺,若无法准备好,就等着本宫把你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娘娘!娘娘,臣冤枉……国礼准备需以时日,短短数日,臣无法保证,无法保证啊。」沈自齐大骇,惶恐的跪在地上求饶不止。 叶青梧笑了笑,「这么担心做什么,本宫又不是现在就摘了你的脑袋,若不想掉脑袋,就好好做事,别以为本宫不过问就拿本宫当软柿子捏。」 叶青梧哼了一声,对夏至挥了一下手,夏至便将一个托盘端了下来,「各位大人,这都是娘娘已经拟好的章程,请大人们务必照章办事,分工办事,上面谁该做什么,谁要做什么都已经写的十分清楚了,国礼置办当分工到人,具体细节也在章程之中,请各位细细研读之后按照各自分工去做,届时若出现不能达标的情况,请各位先摸摸脖子上的脑袋。」 他们还没回过神来,叶青梧已经从绕过屏风往后殿去了,拿起托盘上的章程略略一看,各个齐齐变色,径直往上书房的正殿而去。 后殿里,夏至不禁失笑,「娘娘,奴婢总算明白您为何选在这里了?」 「嗯?」叶青梧挑眉。 「那些酸腐的大臣,怕是此时已经往正殿给皇上告状去了。」一个在偏殿议事,一个在正殿议事,于那些如同热过蚂蚁的大臣而言,可谓方便。 叶青梧笑了一下,坐着喝茶,她从袖中拿出一方白绢交给夏至,「过会儿如果皇上过来,将这个交给他,我先回宫了。」 夏至回去之后方智正在等着她,见她回来等夏意送上热茶之后才将两本名册递到她面前,说道:「姑娘,御前侍卫中的人底细都在这儿了,还有前段时日您让人查的鞑靼人已经查到了,在康源境内的有百人之多,不过,这次万圣节,他们也有人来了。」 叶青梧唔了一声,翻了翻那两本名册,问:「那个小孩的来歷可有查出来?」 「暂时还没有。」方智摇了摇头,纠结了一下又说:「先前曾经查到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鞑靼人的小孩,可我们觉得不太对,若是这样,当初伤了公子的人一定不会听他召唤。」 叶青梧点点头,「没错,若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应当不会有太多人对他言听计从,况且,那个孩子来歷不凡。」 她顿了一下,又说:「先关着,务必看好。」 她必须知道,鞑靼人这次来到这里并且伤了南砚,到底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 方智刚走夏至便跑回来了,一脸欣喜和兴奋,没等叶青梧问她便说:「娘娘,您不知道,先前那些老迂腐们跑去给皇上告状,结果被一句话就噎了回来。」 叶青梧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哦?什么话?」 「皇上说,若是不想做,做不了,就立刻滚。娘娘,您是没看到沈大人他们灰头土脸的模样呢。」 叶青梧愣了一下,这种话可不像是洛熠宸能够说出来的。 自登位起,他力求前朝后宫安定,往往是用不动声色的方法来制服这些朝臣,谁能想到,冷峻如他,也有说出这种话的时候。 她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烦躁的站起身来,「后院的小鹰放了没有?」 「啊?」夏至愣了一下,忙说:「放了放了。」 叶青梧起身从殿中走了出去,秋风萧瑟中天气已经越来越凉了,一早起来,后院中的池水也结了冰,她拢了拢衣袖,站到了后院的廊下。 一身冰凉时,一件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男子顺势从身后握住她的双手,责备道:「这样冷还出来做什么?」 叶青梧站着没动,任由他这样抱住自己,却也没有说话,这一身的冰冷岂是抱一下就能焐热的? 「今天的事情朕听说了,没想到你会这样做。」 叶青梧嗯了一声,「难为皇上能够理解。」 「你还是那样聪颖。」他说着将人往怀里狠狠一带,贴近他的怀里,「这许多年,只有你每次做出的事情都会出人意料。」 他蹭了蹭她的眉角,亲昵极了。 叶青梧不自在的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当即放弃。 「回去吧,往后冷了,少出些门,你想做什么,吩咐夏至他们去做。」 叶青梧无言的跟着他往回走,不知不觉间被他紧紧握住的手已经开始回温。 第151页 还没到燃火的季节,洛熠宸便让人在殿内摆了不少火盆,叶青梧蹙了蹙眉,忽然挥手道:「拿出去!」 夏至等人面面相觑,看着两人不知道该听谁的。 洛熠宸挥手令人退下,又上前几步,问:「为何要拿出去?你很冷。」 「我习惯了冷!」 叶青梧挥着袍袖往内殿的寝室走去,洛熠宸随即大步跟上,「那又如何?你总是记着过去的冰冷无温的苦。你何时才能看到我放在你面前的火盆?」 「我看不到!」 叶青梧哼了一声,「我也不想看到!皇上做这一切,若只是想让我看到,我看大可不必了,我早已与皇上说过了,我的心早已被啃噬一空了,你若是想要恳求回报,就不该与一个无心之人做这些!」 她挥手关门,却被他一手挡开,长腿迈入,随即反手将她扣在门上,「无心?无心?你如何便无心了呢?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叶青梧被他摇晃的眼花,却仍是用力推了他一把,「不信又如何?皇上难道忘了,我的心便是被你生生剜去的!」 那一瞬间,叶青梧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松懈下来,可随即,又被狠狠的贴了上来,「是,是我把你的心剜走的,我不会忘,也不敢忘,五年来,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在噩梦中度过,却绝不敢忘!青儿,我对不起你。」 他声音哽涩,令人心头巨震,叶青梧难言的转过头,只觉得嗓子也像被东西堵住了一样,「皇上……记得就好。」 「我以为,给你足够的补偿就可以,可你说的对,」他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摩挲,似乎想抚摸出她脸上的每一道细纹,他渐渐垂下头,俯身在她的身上,将她狠狠的紧紧的抱在怀里,下巴磕在她瘦削的肩头,感觉出被硌的生疼,「可你说的对,那是我一生的罪。」 叶青梧忽的感觉脖子里一凉,她的心随即一抖,明白过来,却忍不住嘆息,该是一个怎样凉薄的人啊,连泪都是凉的。 第120章 一世难偿 「一世难偿。」 他语焉不详的在她耳边落下这四个字,声音哽涩。 叶青梧不懂,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明明他死有余辜,为何自己听到他这样说心里还会难受? 为何?为何? 她勐地用力,一下子将他推开,冷冷的看着他,「皇上,苦情戏便不要演了,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她迈步朝里走,洛熠宸看着她红色的身影孤高挺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他身子晃了两下,重重的靠在了门上。 叶青梧一直走到铜镜前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痕,她这才感觉到脸上一阵湿潮,她忙用手抹了一把,看着手上的泪水,叶青梧不禁低低的笑了,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癫狂而自嘲。 洛熠宸听到声音走进去的时候,叶青梧伏在梳妆檯上,青丝散开,他忙上前几步,「青儿?」 叶青梧从抬起头,满是笑意的脸上满是嘲讽,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他? 他嘆息一声看着铜镜中的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那笑声分外刺耳。 两厢无言,直到洛熠宸终于忍不住开口,「别笑了。」 叶青梧转过身来,千娇百媚的脸终于因这一番大笑而有些红润,却格外讽刺,「为什么不呢?」 洛熠宸几步上前,双眸盯紧了她,说道:「我说不许就是不许!」 叶青梧便呵了一声,也没再笑,却冷冷的看着他,「你除了这个,还能做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语气悲凉,不待她多加回味,一把抱住了她死死地勒进自己怀里。 叶青梧被迫伏在他的怀中,却难得没有挣扎,这种乖顺就像是逆来顺受一样,不拒绝,也不迎接,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不知道那一双痛苦的眼睛是因何而痛苦着。 足足有三日,叶青梧没有踏出寝室,洛熠宸每天下朝后和处理完国事之后都会过来看她,只是,目光再不与她对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尤为害怕看到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除了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外,他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叶青梧就像是一个被上足了发条的闹钟一样,她在固定的时间做着固定的事情,一颗心早已被自己封死。 到第三天的晚上,洛熠宸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坐在叶青梧的床边,寝室里的地龙被烧的火热,空气干燥,他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说道:「一定要我现在下旨杀了她吗?」 叶青梧闻言看了他一眼,三日来没有聚焦的眸子终于映出了他的影子,「何必呢?」 洛熠宸闻言一滞,心中有一股恼火升腾,「那你要我怎样做?叶青梧,皇后,你到底要朕怎样做?」 「皇上做什么,与我何干呢?」叶青梧嘆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红色的寝衣衬得她脸色更白,她轻轻一笑,「皇上,其实你这几日来所做的,也不过是想要告诉我,你并不是对我毫无感情罢了,可惜,美女易求,良机难遇,皇上的手里曾经有许多机会,是皇上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我无所谓原不原谅你,而皇上,也不需要我的原谅。」 「你……那你为何要对朕苦苦相逼?」洛熠宸咬牙。 第152页 叶青梧这次没忍住笑出了声,「皇上这话好生奇怪,我逼你做什么了?我好像什么都没做过,反倒是皇上,逼我再入皇宫,令我为后。」 洛熠宸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冷眼瞪着她。 叶青梧勾着唇角,身子向前挪了挪,偎进他的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皇上是说这种事吗?我可从未拒绝过皇上。」 呢哝软语让洛熠宸身体微颤,他顿了一下,有些尴尬,用手推了一把却没推开她,只能梗着脖子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叶青梧轻啧一声,自顾自的说:「臣妾身子不好,无法任皇上予取予求,若皇上想,臣妾让人从偏门抬进来几个年轻貌美的……呃」 她话未说完便痛哼一声,身子被重重的甩在了床上,洛熠宸捏紧拳头,冷声道:「朕并非是朝令夕改之人,此事皇后今后莫要再提了。」 「哦。」 「至于我那句话的意思,你其实再明白不过,皇后,朕确实无法现在对凉心做什么,只不过,除了她,只要不触及康源王朝,朕都会满足你。」 叶青梧摊摊手,没什么兴趣,这种话两人已经谈了无数次了,只可惜,从不曾达成一致。 「皇上,此事莫要再议了,你维护你的家国天下,我会做我想做的事,或许,你我都应珍惜如今的平静,再过一年,或者两年,如今我们脚下所站的地方,或许就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你真要……」 「我从不说假话。」叶青梧轻笑,「因为我这一生已听了太多假话。」 洛熠宸满眼震惊的看着她从床上下来,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后淡然无波的喝掉,他几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你到底要做什么?」 「皇上不必害怕,你维护你的旧朝,我建立我的新制,你我各不相干,就看是你能守得住,还是我的重新开闢一个天下了。」 她微微一笑,竟走了出去。 洛熠宸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所谓的建立新制是什么意思,次日下朝在上书房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叶青朗也没得到什么线索,而悄无声息的改变已经开始。 因为筹备国礼,叶青梧不免要与诸多礼部大臣与内务府的官员多接触,各种奏报也接到无数,甚至每日都要抽出大半天的时间到上书房的偏殿来处理这些琐事,让叶青梧烦不胜烦。 「本宫已然说过了,照章办事,分配到人,你们听不懂吗?这种事也要拿来问我?」 叶青梧忍无可忍的将一份奏报丢到下面,竟然是来问她万圣节当天国宴时大殿里装饰用的幔帐要用什么花色。 这也就算了,偏偏让叶青梧最受不了的事情是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这位写奏报的刘景刘大人竟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的一篇辞藻华丽却毫无内容的奏报。 「看不出来,你们礼部的官员一个一个都是秀才、状元出身嘛,既然文章写的这样好,不如这样,本宫听说京城开了一个书院,各位都去做教书先生吧,怕也只有教书先生才会喜欢看这种洋洋洒洒的文章。」 「娘娘,不可,不可啊,臣等,臣等……」沈自齐自上次之后便学乖了,可惜,只想着在皇后娘娘面前歌功颂德一番,却忘了投其所好。 于叶青梧这样特工出身的人来说,与其让她看这种文章,还不如痛痛快快打一架来的痛快,她最喜欢的便是简明扼要一刀切。 「仅此一次,再有下一次,你们就主动摘掉身上的乌纱帽去做教书先生吧。还有一事本宫不想再重复,本宫看的是结果,若是不管做什么,各位都要向我来请教,怕是我也不用做别的事,每日只管等着各位来找我便是了。」 别无二致,叶青梧这次发飙之后礼部和内务府的众臣再次去了上书房正殿告状,却谁也没意识到,一场悄无声息的改变正在改变着每一个人。 叶青梧要求,分配到人的事务无须事事向她报备,除非遇到商议过后仍然无法拿准的大事,若必须写奏报,内容需简明扼要,写清事实真相,若是可以,最好上面附上一张字条,说一下奏报中是何内容,如此分门别类,方可送到她的面前。 这些要求在叶青梧忍无可忍的重重杖责了一名礼部侍郎之后得到完整的实施,无人再敢乱写乱说。 杖责时就在上书房的偏殿,礼部侍郎的惨叫声几乎将洛熠宸与正在议事的一众大臣都从正殿吸引了出来,其中还是有一名御史和叶青朗与洛青阳。 「发生了何事?」洛熠宸负手问道。 叶青梧挥了挥手,夏至将手边的奏报送到洛熠宸面前,洛熠宸翻了翻,不明所以的看向叶青梧,夏至便又送上一份规则,上面清楚的写着叶青梧要求官员们办事的原则,饶是洛熠宸看了,也不禁哑然。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既然各位要为我办事,最好先摸清楚我做事的原则,歌功颂德的奏摺皇上喜欢看,不代表我也喜欢看。」 叶青梧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回了干泰宫,留下洛熠宸一人被众位大臣围攻,以及一脸颓色自责不已的叶青朗。 不出所料,事后叶青朗再次来干泰宫求见被人拒之门外。 此后,由叶青梧经手的国礼之事再遇到奏报之事时便少了许多麻烦,因而也节省了不少时间。 事后,不出两月,因一名礼部官员给皇上写奏摺时不小心将给叶青梧写奏摺时的习惯用了去,竟引起洛熠宸极大的兴趣,简练的文字叙述简明扼要的事情,渐渐在朝堂上开始推行起来,日日需面对无数奏摺的洛熠宸也感觉极为轻松。 第153页 「姑娘,眼看国礼将至,已有使臣抵达京城,那些人还不动一动吗?」一日方怀回来后问道。 叶青梧知道他说的是哪些人,不过,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问道:「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吗?」 方怀一滞,摇了摇头,「属下也不知道。」 「临阵换将是不可能的,既然这些人都是皇上的人,虽然有一些小小私心,想来应该不会在国礼期间做出什么事,不过,凉心公主近来如何了?」 第121章 痛苦折磨 方智拱手抱拳,「一直在凉心阁呆着,看起来皇上这次亲自下令禁足对她的影响很大。」 叶青梧想了一下,若是洛熠宸亲自下的禁足令都不会让凉心公主伤心难过的话,那凉心公主心悦皇上的传言恐怕就要被打破了。 然,方智迟疑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们的人也死了。」 「嗯?」叶青梧蹙眉,「验过了?」 「验是验过了,不过血肉模煳,什么都辨别不出来。」 「尸体呢?」 「已经葬了。」 叶青梧再次蹙眉,「那就算了。」 她看向夏至,「一会儿你带人去上书房给皇上讨个旨意,就说解除凉心公主的禁足令。」 「娘娘?」夏至不解。 叶青梧笑了一下,「万圣节已到,往年都是凉心公主陪着皇上一起过,就算我不这样说,皇上届时也会找个由头将凉心公主解禁,与其让皇上费尽心思的找藉口,不如我送他一个。」 她眼帘低垂,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眼底也如她脸上的笑容那样明媚。 「那些人中,你可知有多少人是凉心公主的人?」 「四个。」 叶青梧微微颔首,「盯紧一些,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方智领命下去,夏至也很快走了,果然,没过多久便传来洛熠宸的回话,同意! 叶青梧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看,这就是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 叶青梧下令传旨,下午酉时未到,夏意前来禀报,凉心公主求见。 叶青梧不想见她,饶是不用想,她也知道她为何而来。 「告诉她,若是谢恩去谢皇上便是了。」 夏意屈了屈身,说道:「娘娘,若是就这样让她去见了皇上,岂不是给了她和皇上相处的机会?」 「就算不给难道他们就见不了吗?」叶青梧冷笑,她手中的摺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强求什么,既然人家两心相悦,何必棒打鸳鸯呢?」 「可皇上明明已经下旨不纳妃的!」 「是啊,皇上是说不纳妃,可没说不要女人啊。」自古以来,被皇上垂青而无名无份的女人多了,如今,差凉心公主一个吗? 答案,自然是不差。 「若是我没有猜错,皇上每五日便会去一次凉心阁。」 夏意大惊,「娘娘如何会知道?」 难道她派人在监视皇上吗? 叶青梧手中的摺扇摇了摇,笑道:「味道。」 她说这话时眼睛看向殿外不远处的一只廊柱,夏意顺着望过去,也只看到一片裙角,她闪身要追,叶青梧却道:「有些东西,不是我的,永远也不是我的,哪怕我坐在如今的位置上,也不过是落得一个虚名罢了,索性,爱这种东西我也不再需要了。」 夏意稍一迟疑,眼睁睁的便见到那片裙角快速消失了,她鞠身问道:「娘娘为何不让我追?」 叶青梧轻笑,「你忘了这是谁的地方吗?」 「这是干泰宫啊……」干泰宫自然是皇上的地方。 叶青梧又笑了一声,将摺扇缓缓收好,起身站了起来,「收拾一下,随我出宫。」 夏意随后跟上,「娘娘要几人伴驾?」 「全部!」 夏意、夏至乃至方智、方怀以及南砚子苏等人全部被叶青梧带出了宫,等洛熠宸回来时已经是一个空荡荡的像是叶青梧从未居住过的宫殿。 马车摇晃间,南砚甚为不解,「娘亲,就算凉心公主出来了又如何?我等为何要出宫?」 叶青梧拍拍他的头,笑道:「这世上有一种折磨最是让人难捱,你知道是什么吗?」 南砚摇头。 叶青梧便道:「明明是触手可及的却遥不可及。」 南砚还是摇头,叶青梧却不再解释了,「今晚早点休息,明日你还要上朝。」 子苏摇摇晃晃的直犯困,「娘亲,明天我能晚点回来吗?」 「可以。」 京郊别院。 叶青梧踏着被火把照的极亮的台阶向下,层层转弯后,终于在一个石头所筑的小牢房前停了下来,方怀上前开门,叶青梧躬身钻进去,黎昇睿立刻转过头来,许久未曾梳洗,他身上脏兮兮的,散发出一种难言的味道,一双眼睛却是极亮,「是你?」 「是我。」叶青梧点点头,「如何?在这里住的习惯吗?」 时间过了许久,黎昇睿似乎对这里的一切已经习惯了,上次见到她时眼睛里的畏惧也被时间消磨了,「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那得看,你值得我关你到什么时候?」 黎昇睿小眉头拧的很紧,「你什么意思?」 「鞑靼人。」叶青梧看着他说。 黎昇睿眼神骤然一厉,可转瞬却换上了一副极为不解的模样,「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鞑靼人?」 第154页 若不是叶青梧擅长察言观色,恐怕也要被他蒙蔽过去了,她笑了一下,说:「没什么,本来还想给你介绍个人认识的?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她起身单手负在身后往外走,方怀随后跟上,黎昇睿犹豫了一下,叫道:「喂,什么人啊?你说说。」 叶青梧不禁笑了,「你又不是鞑靼人,那便没必要了。」 叶青梧矮身出了石头屋,方怀锁门,黎昇睿已经扑了过来,「等等,你说说啊。」 方怀转身看向叶青梧,叶青梧朝他抬了抬下巴,方怀便送怀里掏出一只捲轴朝黎昇睿丢了过去,「自己看吧。」 锁上门,叶青梧和方怀出了地下暗牢,方怀不禁问道:「姑娘,这小子要关到什么时候?不如一刀了解他算了!」 「鞑靼人生性好斗,若是弄死了他,怕是整个康源都会有无尽的麻烦。」 叶青梧捏了捏眉心,靠着假山看向月亮,今日月朗星稀,凉意袭来时,方怀拿出一件披风搭在她的身上,叶青梧顿时身子有些僵硬,唇角渐渐浮起一丝冷笑,曾经为她披衣的人,此时不知在哪里快活。 「皇后又出宫了?」洛熠宸声音冷淬如冰。 张宝端喏喏的弓着身子,「回,回皇上,是的,据宫门口的侍卫交代,娘娘与太子殿下和公主是在傍晚时分出的宫。」 「身为皇后,竟彻夜不归,是谁给的她胆子?」 哗啦啦一阵乱响,张宝端忙跪了下来,喏喏不敢言语。 「宸哥哥,您别生气,可能皇后娘娘是有事要办呢?天色已晚,不如凉儿先伺候您用晚膳吧。」 洛熠宸怒极,本以为她让人请他解了凉心的禁足令是想通了,殊不知他刚解了凉心的禁足她便给了他这样大的一个惊喜,以至于他心底对她的那些歉疚瞬间消失于无形。 洛熠宸狠狠的攥了攥拳头,终究没让凉心公主再等下去,大手一挥,凉声道:「摆膳吧。」 翌日,寅时两刻,皇后太子赶在早朝前回宫,太子需回干泰宫换朝服,两人急急忙忙回到干泰宫时宫内寂寥无声,唯有张宝端见到叶青梧回来张了张嘴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叶青梧看着紧闭的正殿殿门,扯唇一笑,「张公公,不必跪了,本宫来只是想告诉你,今日还有早朝呢。」 「娘娘,娘娘,那您……」张宝端抢着向前跟了两步。 叶青梧倏然顿住步子,回头看了眼殿内逐渐亮起的烛光,她笑了一下,缓缓阖了阖眼睛,「风印不是一直在皇上那里吗?就说我任凭他处置。」 转身,离去。 张宝端狠狠的一跺脚开始叫门,「皇上,皇上,寅时三刻了……」 洛熠宸冷眼看着随自己一同躺在龙榻上的凉心公主,心底微凉,或许,他从这一刻才开始明白叶青梧为何彻夜不归,然而,此时他也只能狠狠的攥了攥拳头,冷声道:「张宝端,更衣!」 早朝后,张宝端被杖责十大板,干泰宫数十位宫女太监被罚俸三月。 太子入住东宫,随行的还有长公主子苏。 至于叶青梧,她直接去了皇宫的藏书阁。 「如此,公主可算得偿所愿了?」叶青梧一身白衣,看着站在面前盛装打扮的凉心公主,她不禁轻笑,爬上了床又如何呢? 凉心公主一身浅紫色的工装,修长而白皙的脖颈上有红斑点点,不过,此时她毫无遮掩,在她看来,这更像是军功章。 「还得多谢娘娘成全。」 叶青梧漫不经心的将书翻了一页,两人相比,此时的她可谓落魄,竟住到藏书阁里来了,不知道的怕还以为她这凤位不保了。 「公主这一声谢我怕是当不起,其实我也并非为了公主,而是为了皇上,本宫身子不好,男人嘛,身边总要有个人伺候着。」 「你……」凉心公主脸色一白,却咬了咬牙,装作没有听出叶青梧话中的意思,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无论如何,也多亏了娘娘成全才有凉儿的今日,日后凉儿定会感念娘娘大恩。」 叶青梧笑了一下,目光专注的落在书上,没再同她说话。 凉心公主自讨了个没趣,等了一会儿见叶青梧实在不理她便找了个由头告辞,叶青梧也不阻拦,反而是夏至愤愤不平,「娘娘,皇上做出了这种事,为何您还要……还要这般容忍她!」 「这算什么,跟五年前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有什么比自己的新婚之夜,新郎陪着别的女人更为让人伤心呢? 如今与那时相比,也不过是给了两人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罢了。 「南砚呢?」 夏至咬了咬唇,说道:「昨日凉心公主去看了太子殿下,被太子殿下奉为座上宾,说是硬是晾了凉心公主一个时辰呢。」 说道这里夏至也不由笑了出来,试想一下,被整日面无表情的太子对着看一个时辰,期间还不被允许离开,其中滋味,怕也只有凉心公主知道了。 第122章 生命倒计 叶青梧微微抿唇端起旁边的茶碗喝了一口,问道:「朝中可有消息吗?」 夏至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叶青梧点点头,等放下茶碗便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夏至不懂叶青梧为何这般气定神闲,也不知道她的把握在哪里出来,她只知道两日之后便是国礼,如今京城的驿馆已经住满了各国前来为皇上祝贺的使臣,从昨日到今日,也有许多人递了牌子准备求见,不过,都被叶青梧下令一一打发了。 第155页 「娘娘,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现在?」叶青梧看了她一眼,见她一颗心没着没落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索性将书放下,说道:「研磨。」 研磨二字未曾落下,门口传来夏意的通报声,锦芳来了。 锦芳带着一些亲自做好的糕点,等夏意夏至一出去便忍不住问道:「姑娘,你何必这样做?」 叶青梧嘆了口气,伸手将书册推到一旁,脸上这才隐隐的显出一抹颓色,「锦芳,我总要有一个继续走下去的动力,你们说的对,或许我就该一刀杀了他们,而不是採用这种温水煮青蛙钝刀子割肉的方式。」 她摊开双手靠在椅子里,一只手覆在胸前,那里有一团火在炽烈的燃烧,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点着了。 「那现在呢?姑娘知道要怎么做了?」 锦芳不无心疼的看着她,几年来她一直陪着她,看着她从地狱里爬出来,用那双被烈焰焚烧的四分五裂的指骨抓住一个又一个人,也拖将到地狱里去。 叶青梧没说话,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些事是不是还要做下去。」 锦芳上前来握住她的手,将那双冰凉冰凉的手捧在手里试图焐热,「如果姑娘觉得很累的话就不要做了,我想,公子和小姐都不会责怪你的。」 叶青梧再次摇了摇头,「可我会怪我自己。」 她抬起一只手从袖中取出一条绳子,上面系满了扣子,她看了锦芳一眼,嘆息了一声,「又是一年过去了。」 说着,将其中的一个扣子打开,她闭了闭眼睛,「锦芳,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逼着自己、逼着洛熠宸去做一个选择,做一个无法更改的可以让南砚和子苏安身立命的决定,否则,谁能保证我死之后,南砚和子苏会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锦芳勐地别开头,她不忍心去看,从跟随在叶青梧身边以来,她便看着她逼着自己一步一步朝前走,时至今日,她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我可以给你一口饭吃,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时的她落魄无依,可能下一个日落之前她就会被妓院的老鸨带走去接客,也可能是在破庙了冻死饿死。 她看着一身白衣神情萧索的她,又看看她送给自己的那些食物和银两,点了点头,叶青梧便让她先吃饱了再离开,可是,她没想到,叶青梧竟然是让她照顾两个不足月的孩子。 从此之后,她也只做了这一件事。 这么多年,她看着她拖着重伤的身子为南砚和子苏寻药,看着她为了钱财为人卖命杀人,看着她一点点将黎阁重新建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锦芳想,若不是有南砚和子苏,也许叶青梧早就死了。 可是,若不是有南砚和子苏,她也不必活的这样累。 她知道这条绳子,绳子最开始的时候有十三个扣子,是那年在深山里遇到一位神医的时候,他给了正垂死挣扎的南砚和子苏每人吃了一颗药丸,说可保他们性命无虞,至于解毒之法还要再加寻觅,而叶青梧,他也给了一颗药丸,之后便是这条绳子。 十三年,如今一晃已经过去了四年,索性,两位小主子的身体已然好了。 「姑娘,皇上……一点儿都不值得相信吗?」 叶青梧勐然睁开眼睛,她眼中精光乍现,似乎不管多少阴谋诡计也会在她的目光下暴露,锦芳被吓了一跳,可叶青梧什么也没做,只是说:「他若是可信,怎会做出这种事?机会是我给的,可……也是他自己抓住的不是吗?」 她说着低低的笑了起来,一开始她带着南砚和子苏出宫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可是,当这个想法真的被验证,被猜中,甚至凉心公主出现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叶青梧才发觉,其实自己面对这个答案并不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姑娘……姑娘还是对皇上有期待的吧?」 叶青梧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迈步走到窗边,她伸手将窗子打开,木声吱呀,寒风从外面吹进来,只是两日未曾出去,叶青梧便感觉空气又冷了一些,冬天来了。 「那又如何呢?」她说。 锦芳一滞,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经歷过那么多事之后,就算她依然对洛熠宸有感情,又能如何呢?回头?可能吗? 叶青梧笑了几声,说:「锦芳,回去吧,替我照顾好南砚与子苏,叶青梧拜谢了。」 「姑娘!」锦芳大惊,忙侧身避开叶青梧的一礼,惊慌道:「姑娘,别这样,我当然一定会照顾公子和小姐的,一定会的,我发誓!」 「你慌什么,我又不会做什么傻事。」 叶青梧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回过头目光又看向藏书阁外的参天大树上。 「那……姑娘,我便先回去了。」 叶青梧点点头,不一会儿听到脚步声响,锦芳福了福身子最后说了一句便出去了。 等房门再次被推开,叶青梧再次变回了云淡风轻的样子,这许多年她可能也只有在锦芳面前能流露真实情绪的一二,在其他人面前,她更像一个无情无欲的石头人。 「这次大哥没有来求见?」 「没有,大国舅这些日子每日下了朝便去翰林院,据说也要做翰林院编修,每日忙着呢。」 「忙点也好。」 叶青梧笑了一下,夏至过来将窗子关上,语气中不无埋怨,说她身体不好不能吹冷风,叶青梧听了也只做没有听到,目光在那些书架中扫过,准备找一些适合自己的书。 第156页 直至傍晚,叶青梧看着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桌案不由问道:「夏至,你看到我那条绳子了吗?」 「绳子?娘娘,什么绳子,莫不是您先前开窗被风吹跑了?」 「不会吧。」叶青梧皱了皱眉,忙打开窗子去找,夏至和夏意也忙活着跟着找,可找来找去竟也没有找到。 晚上掌灯时分,张宝端率一众宫女太监过来,行礼之后对叶青梧笑道:「娘娘,这是国宴时您的吉服,皇上特意吩咐奴才送过来,这几日啊,各国使臣轮番求见,皇上好几日都歇在了上书房呢。」 叶青梧看着他殷勤的指挥着宫女太监将吉服、首饰之类的全部放到桌案上也不点破他的目的,只是应了一声,「皇上嘛,身为一国之君,应当的。」 张宝端:「……」 他脸上的笑一僵,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接待来使确实是应该的,可这么年这么多人,谁也没敢这么说过,他不由一时愣住了。 叶青梧看了两眼,问道:「张公公,给凉心公主的吉服可送过去了吗?」 「凉心公主……」张宝端磕巴了一下,「嘿嘿,奴才回去马上查一查,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不会失了礼数的。」 叶青梧无语,张宝端这话说的有意思,就是既然娘娘交代了,奴才一定会遵从您的旨意督促下面的人做好的。 被不动声色的暗捧了一把,叶青梧也不知道张宝端这种在宫里活成的人精到底看中了自己哪一点,她只能看了夏意一眼,夏意忙上前,将一个钱袋子塞进了张宝端的手里,「既然如此,多谢公公了。」 张宝端看了叶青梧一眼,却见叶青梧正站在桌案前写字,他咬了咬牙收下,却不见叶青梧抬起头,只能屈身行礼告辞。 叶青梧也没有多加挽留,她扫了眼放在一旁的衣袍,没什么兴趣,自顾自的写了一篇心经后叶青梧才觉得体内涌动的思潮平静了些,这才让人将东西收起来。 夏意不太确定的问:「娘娘,我们真的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 「奴婢的意思是,凉心公主不是省油的灯,她铁定会生事的。」 叶青梧便轻轻勾起了唇角,眼睛眨了眨,眉心的红痣在这一刻看起来有些俏皮,「去打听一下,皇上可否安排了凉心公主参加,若没有,就拿本宫的牌子,让凉心公主参加,记得事情要做全。」 夏至和夏意都有些莫名,却谁也没问便下去办事了,等夏意打听了一番便带回来消息,凉心公主虽被解了禁,却没被允许去参加宴会,应是发生了那夜的事情,许是皇上心里对皇后过意不去。 夏意将内务府事先给凉心公主准备的吉服与首饰等一道取来,只等明日再送过去。 叶青梧笑了笑,贊她做的好。 夏意顿了顿又补充道:「娘娘,奴婢去打听过了,这几日皇上是单独宿在上书房的。」 叶青梧:「……」 她看着夏意再次眨了眨眼,少女,要不要这么耿直啊。 至于到底洛熠宸是否是单独宿在上书房,叶青梧不置可否,反正上书房下面还有通道呢,皇上就是从哪里回到干泰宫夜夜笙歌也不曾有人知道啊。 她挥手让夏意退下,正要去上面休息,却听外面传来的咚咚咚的脚步声。 第123章 皇帝夫君 三人不由一起转过头,藏书阁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洛熠宸颀长挺拔的身姿站在门口,目光看向夏至二人,两人先看了叶青梧一眼,见她没什么表示才福了福身子朝门外走去。 层层叠叠的书架中,洛熠宸一步步朝她走来,语调微沉,目光扫过仍放在桌案上的长袍,语调凉薄,「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叶青梧斜倚在一只书架上,闻言似有不解一般的看着她,星眸点点,星光璀璨,可在她的眼底无数波澜尽归于平静。 良久,她倏尔一笑,「皇上,如何是我闹了?」 她几步上前,拉住他腰间的玉带,一寸寸向上抚去,指尖微弹,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吟吟的道:「皇上可是下过圣旨,今生唯我一人的,可怎么就有人躺到了我的床上呢?」 说话时她半垂着头,只是语调中的委屈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的头抬起来看一看她的脸是不是也同她的声音那样委屈。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可当眼神猝不及防的撞进她微红的眼圈时竟一下子愣住了,他指尖颤了两下,触电一般松开。 洛熠宸大步朝后退了几步,步子慌乱,却冷不防一下子撞到了桌案上,临时摆放在那里的吉服、首饰等叮叮噹噹的被撞下去,散落一地,可洛熠宸像是未觉一般,目光始终缠绕在她的身上,一颗心自此乱了。 他拢在袖里的一只手不由再次攥紧,喉头滚动了几下才再次走上前去,握了她一只手,眼眸微垂嘆了口气,「干泰宫我已经让人重新收拾过了,回去住吧,这边……太冷了,南砚和子苏那边我也已经传过话了,都回去,不会有人的,不会有人的,你相信我!」 叶青梧只感觉那只手被他攥在手里更加用力,不等她说什么,便又听他说:「好不好?」 叶青梧蹙了蹙眉,他何时做事需要问别人好不好了? 她抿着唇,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沉默。 洛熠宸急了,「不信我?」 第157页 叶青梧还是没说话,这让洛熠宸不由想起她曾经的一句话,皇上的信用已经在我这里破产了。 他看了她几眼,忽然转身几步走到桌案后面,提笔正要书写,袖子却被人拉住了,他抬头就见叶青梧放开了他的袖子,轻声道:「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你是谁呢?皇上,还是……我的夫君?」 洛熠宸的手不由再次收紧,眼底漫上一层喜色,夫君这两个字他有多久没有在她口中听到了。 「于天下苍生,我是皇帝,万民主宰,于你,我只是你的夫君。」 「可我……已经不是五年前日日等你下朝归来的叶青梧了。」 洛熠宸蹙眉,叶青梧又说:「皇上去吧,你是皇上,不管你想要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拦你。」 她向后退了一步,螓首微垂,似是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你这是何意?」他放下毛笔转过身再次握了她的手,「这次……是我没有做好,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叶青梧却用力抽回了手,转身往藏书阁的楼梯上走去,声音不大,带着惆怅和惋惜,「吾闻之,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今夫人事太子,甚爱而无子,不以此时蚤自结于诸子中贤孝者,举立以为适而子之,夫在则重尊,夫百岁之后,所子者为王,终不失势,此所谓一言而万世之利也。不以繁华时树本,即色衰爱弛后,虽欲开一语,尚可得乎?今子楚贤,而自知中男也,次不得为适,其母又不得幸,自附夫人,夫人诚以此时拔以为适,夫人则竟世有宠于秦矣……」(引自《吕不韦列传》) 她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向上,洛熠宸竟有一种不实之感,他几乎要脚下生风追上去,可双脚却停在那里没动。 垂头,洛熠宸便见到了放在桌案上的一本列传,他眉心不禁大力皱了起来,冷声道:「来人!」 门外候着的夏至等人立刻进来,还不等站稳一本书就摔进了夏至怀里,吓得夏至夏意立刻跪了下去,「请皇上恕罪!」 「今后皇后看的书都注意点,这种书莫要再看了!」 夏至夏意叩了个头,低声道:「娘娘看的书太多了,皇上,我们,我们……」 洛熠宸气急,心里却也知晓,就算是说了也白说,可心头怒火无法发泄到叶青梧身上,只能发泄到她们身上,口中的怒喝还没骂出来,他不经意的低头却见到在桌案上还放着一幅字。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几句之后剩下的却被书卷挡住了,洛熠宸不由蹙眉,几下拨开那几本书,才见到下面的两句。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挥手,「下去吧。」 几人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却也不敢多问,立时躬身退了出去。 洛熠宸缓步上楼,藏书阁上虽然已经经过一番布置却仍是简陋,幔帐后面,烛光之下隐约可见她玲珑身姿,她正在换寝衣,洛熠宸下意识顿了顿,站在原地轻咳了一声,便见里面的人动作快了起来,隐约可见动作有些慌乱,他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意。 摇了摇头,洛熠宸才迈步往里走去,叶青梧换了里衣坐到了床边,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来才渐渐抬起眼眉,似乎在问他为何还没有离去。 「一个人住在这里,害怕吗?」 叶青梧愣了一下,摇摇头,笑道:「我若是害怕,便早已死了。」 洛熠宸:「……」 他身子僵了片刻,又说:「还有多余的被褥吗?」 叶青梧眨了眨眼睛,似是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洛熠宸兀自走过来,从她的床榻上抽走了一套,观察了一下之后将被褥铺在了叶青梧的床下。 洛熠宸开始宽衣解带,叶青梧揪着拳头坐在那里一时莫名,自己只不过是想要提醒他注意分寸而已,为何就变成了洛熠宸要留宿藏书阁? 若他宿在这里,明日从内务府到前朝,怕是都要翻个天! 「皇上,」洛熠宸正将外衣搁置在她的床尾,闻言抬头看向她,「何事?」 「夜已深,请皇上回宫歇息。」 「你既不信朕,又要朕走,是何道理?」 「皇上身份高贵,实在不能屈身于此陋室,请皇上回宫。」 「除皇上皇后外,夫妻才是你我关系。」 说话间他除掉外袍只剩里衣,在叶青梧惊诧的目光中翻身躺在地上铺就的被褥上。 「皇上?」叶青梧大惊。 洛熠宸侧头看过来,嘆息一声,说:「青儿,你不信我,至少应该给我一个机会,至少看一看我并不是那么不堪,至于那夜的事情,我说会给你一个交代就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叶青梧垂下眸子,洛熠宸见她没有反驳,又说:「青儿,我们总不能一辈子这样相互折磨下去。」 「一辈子……」 她低低的叨念一声,他的一辈子却不是她的一辈子,而她的一生不管有过怎样的生死挣扎都不会跟他有任何关系。 叶青梧阖了阖眸子,也嘆了一口气,「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如果,你认为我们可以无时无刻都会紧密相随的话。」 她的掌风挥灭烛光,翻身也躺下来,冰冷寂静的夜里她听着耳畔轻微的唿吸声渐渐陷入沉睡,却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被子里似乎摸进了什么东西,只是碰了碰她便很快离开了,似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没过多久又回来,被子里很快暖烘烘起来,叶青梧再也抵挡不住困意将她席捲,只是恍惚间觉得身体不再那么冷了。 第158页 叶青梧所料没错,第二日起来宫中上下便炸了锅,皇后夜宿藏书阁,大家都想观望着看一看皇上的态度,却没想到一不留神皇上竟然也睡到藏书阁去了,于是一早赶着来请罪。 洛熠宸大手一挥不予追究,叶青梧看着房中进出的宫女太监,又看了看不知何时已经收起来的地上的被褥,抬起头就见到洛熠宸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还早,再睡会儿。」 叶青梧蹙眉,洛熠宸已转身走了,叶青梧不禁一头又歪了下去,她一定是在做梦。 迷迷煳煳睡了一会儿,叶青梧勐地起身掀开被子,却发现被子里什么都没有,她蹙了蹙眉,夏至听到声音走过来,见她一脸茫然,不由问道:「娘娘,怎么了?」 「你昨天晚上有往我的被子里放过什么东西吗?」若不然,早晨她醒来时被子的温度不会是这样。 夏至摇摇头,「娘娘,昨天晚上我和夏意都守在下面没有上来。」 叶青梧微微一愣,难道是洛熠宸? 她蹙着眉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那温度就像是南柯一梦,梦醒了,也消失了。 她愣了一会儿神,才晃了晃头才说道:「起身吧。」 夏至立刻唤夏意进来服侍她起身,叶青梧洗脸的时候她就在一边说:「娘娘,您早膳是在这边吃吗?奴婢看,若布斯和早点吃了,下去之后怕是要被缠死。」 「怎么?」叶青梧轻笑。 夏至便朝她努了努嘴巴,「这群见风使舵的,昨日见皇上宿在了这里,今日立刻来巴望娘娘,哼,什么东西!」 叶青梧笑了一下,用帕子将脸擦干,才挥手说:「那便摆膳吧。」 第124章 夫人夫君 在上面用了早膳下来,叶青梧果然见到藏书阁的外间果然已经被人堵满了,一见她下来无不纷纷行礼问安,叶青梧抬手让他们起来,便问道:「今日是什么风竟把各位都吹到我这里来了?」 「娘娘,我等前来请娘娘回宫。」为首的内务府大总管孔廉磕头答道。 「这话说的,我现在不是就在宫里吗?」 叶青梧还是笑着,可跪在地上的人都觉得背后冷汗直冒,连日来包括礼部的众多官员都渐渐看明白,与其让皇后娘娘笑,不如让皇后娘娘直接发火,因为皇后娘娘的笑就是笑里藏刀的最好表现,看不见的针专门扎在自己的痛处,此时,这几人不由为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担心。 「娘娘,是回……回干泰宫,前两日我等按照皇上的吩咐重新将干泰宫重新布置了一番,今日特来请娘娘回宫。」 「各位怕是为别人布置的吧。」叶青梧端着茶碗,眼神落在茶水上,根本没看他们一眼。 「不不不,娘娘,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孔廉连连叩头,「皇上与皇后琴瑟和鸣,干泰宫乃皇上居所,就是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 孔廉冷汗直流,叶青梧终于看了他一眼,却是笑出了声,转头对夏至说道:「你看看,本宫就是跟他说个笑话,竟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夏至心里也不禁落汗,笑着上前扶起她,「娘娘,自然是没人敢跟娘娘开玩笑的。」 叶青梧又扫了那几人一眼,转身走了。 眼见夏意夏至也要跟着进去,孔廉等人还没得到一句明白话,此时不由急了,忙拉住也要进去的夏至,「姑娘,夏至姑娘,请务必多提点我等啊。」 夏至笑意深深,侧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总管大人位高权重,哪里需要奴婢提点啊,奴婢相信,各位大人都是明白人。」 孔廉还想再说,夏至却一转身出去了。 叶青梧回到她看书的内间,刚从椅子上坐下,她却发现自己昨天写的那幅字没了,忍不住摇了摇头,「看来我的东西是真不值钱,谁想拿便拿。」 夏意捂唇一笑,「娘娘的字是好字,就是奴婢,也恨不得让娘娘赐一幅字呢。」 目的既已达到叶青梧也不是太在意那幅字的去处,她从桌案上翻了翻,找出一本工事记录翻开刚准备看,目光扫过已经整理整齐重新摆放在那里的吉服,她便说道:「找个时间给凉心公主将吉服送过去吧,别耽误了明日的大宴,对了,公主的膳食格外注意些。」 两人随即应下,夏至又问道:「娘娘,那您何时回干泰宫?」 叶青梧看了她一眼,却只嘆了口气。 夏意朝夏至递了个眼色,夏至连忙端起放在托盘里为凉心公主准备的吉服走了出去。 中午时分,夏至等人刚摆好午膳,叶青梧也净了手,谁知洛熠宸又来了,明晃晃的日光下,叶青梧看着他玄色的长袍摆动跨进藏书阁,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十二岁那年杏雨微花,她随父亲去京城远郊祭祀母亲,母亲葬在一座名叫西山的后山上,据说那里是母亲与父亲相逢的地方,父亲遥寄相思,怎奈天人永隔,她便悄悄留给他两人独处的时间往后山更远的地方走了走。 微风过处,花雨纷纷,她一时心血来潮花中起舞,衣角翩跹时竟从高树上坠下一人,明晃晃的日光下他兜头掉了下来,她一时呆愣在那里,那人与她三步之遥,她正要过去看看,那玄黑色的长袍的男子竟单手撑地爬了起来,脚下生风迅速消失,可纵是这样,她还是看到他满鼻子满脸的血。 第159页 叶青梧恍惚的看着洛熠宸,这一刻,不知为何他的影子竟与那人重叠了起来。 玄黑色的衮金龙袍少了一份威严的疏离,让叶青梧一时无法移开目光,直至洛熠宸走到她面前,单手扶了她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大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叶青梧一下子回过神来,却见身旁伺候的人都不见了,她忍不住蹙了蹙眉,但随即便瞭然了,这些人怕是刚才见到她的神色定是误会了。 「没什么。」她将手抽出来,「皇上怎的过来了?今日不忙吗?」 洛熠宸无意识的搓了搓空荡荡的手,「忙还是一样忙,不过,我得过来看看我的夫人是否回到我们家里去了。」 叶青梧:「……」 她嘆气,「皇上,那幅字只是我随手写的,你莫要误会了。」 「这我当然知道,只是,不知夫人会这般想?夫人觉得我误会了?觉得我误会了什么呢?」 「我……」叶青梧嘴巴张了张,却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回答都会掉进他的陷阱里去,索性闭口不言,兀自坐下来用膳,亲身示范食不言。 洛熠宸没等到回答却也笑了一声,「依我看,是夫人你误会了,我只是见夫人字好,有心收藏而已。」 「……」叶青梧仍然不说话,低头闷吃。 洛熠宸索性也在她身畔坐下用起膳来,这顿午膳无人伺候,不过吃的却放松了许多,不像先前,不管吃什么都不能超过三着。 午膳后,洛熠宸喝了茶,说道:「今日天气不错,陪我出去走走吧,莫不要在书阁里呆着发了霉。」 叶青梧没想到洛熠宸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不由看了他一眼,然只这一眼便被他握了手往外面走去。 这几日来,气温又降了些,真正的冬天已经到了,不过今日的阳光很好,看着也暖和些,两人闲庭信步,只是宫里到底还是少了夏日里的蓬勃绿意,也没有什么景好赏。 叶青梧清楚,他不过是想亲自将她带回干泰宫罢了,原本她只是想知道他让她回去到底是否出自真心,可当他亲自拉着自己的手往回走时,心里又不由感嘆自己的虚伪,宫墙深深,到底将年少时意气风发的自己彻底湮灭了,她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的能力,哪怕只是一个很简单的目的也要绕好几个弯才会让人看清楚。 「皇上可曾知道京城远郊有一座西山?」 洛熠宸的手微微一顿,「为何这样说?」 叶青梧笑了笑,没有回答,洛熠宸便又道:「我听说岳丈大人的墓在那里。」 叶青梧被岳丈大人四个字惊了一下,差点没反应过来,心中不免暗嘆洛熠宸做戏也太足了些,只能嗯了一声,解释说:「其实我母亲的墓也在那边,父亲……死后葬在那里不过是和母亲合併了。」 洛熠宸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夫人想去拜祭?」 「嗯,民间的女儿出嫁之后三日归宁,我……」她说着笑了一下,垂下了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两次入宫,声势浩大,却没有一次能够回去过,甚至从自己入宫到父亲去世,自己也只是见到了父亲的最后一面。 「过一段日子,我陪你一起去。」 「皇上认识路?」她勐地抬起头来,殷殷的望着他,洛熠宸不由一笑,「认识。」 「皇上去过?」 洛熠宸心里咯噔一下,「有一次走错了路,是去过那里。」 叶青梧心里忽然冒起极大的好奇心,皇上真的是当年在树上掉下来的男子吗? 「那皇上是……」 「宸哥哥,皇后娘娘,凉儿给两位请安。」叶青梧的话被忽然传出来的凉心公主的声音打断,叶青梧转头望过去,这才发现在宫道的岔道上,凉心公主带着两个宫女站在那里,此时正伏低了身子行礼。 叶青梧看了她两眼,心里有些恼火,便站在原处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向了洛熠宸,清清淡淡的目光已不似先前温和无害。 洛熠宸的手握着她稍稍发紧,「凉儿如何在此?」 「宸哥哥,明日大宴,皇后娘娘特意让夏至给凉儿送了华服美饰,凉儿心中感念娘娘恩德,特来谢恩。」 「唔,是这样,」洛熠宸意味不明的看了叶青梧一眼,见叶青梧还是没说话,便抬了抬手虚虚扶了一把,「起来吧,朕正想带皇后去看一看重新布置装饰过的干泰宫,公主也一起吧。」 凉心公主面色一僵,心中惊讶,干泰宫被重新布置的消息她在两日前便知道了,一心欢喜以为那是皇上为了她布置的,此时洛熠宸亲口说出这种话,对她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 不知干泰宫并不稀奇,甚至前朝的皇帝每隔几个月就要重新布置一番,可为何要在这个当口重新布置,若非为了她布置的,就是因为这里她曾经睡过,皇上才要为了皇后重新布置一番。 想到这里,凉心公主不由银牙咬碎,心中发怒。 叶青梧仍然是那样一副淡淡的样子,不喜不怒,只是话茬被打断了就不能再接着问下去了。 「那便走吧。」 洛熠宸拉着叶青梧率先迈步,干泰宫已在眼前,只往前行了不过几百丈便到了。 以前的干泰宫威严肃穆,有着身为帝王的大气凛然,此时外面看起来是一样的,可走到近前,宫人打开宫门,叶青梧迈步而入却发现里面早已不再是先前的样子,如洛熠宸所言,这里当是一个家,而不再是一个空荡荡的宫殿。 第160页 第125章 举案齐眉 殿内缀满浅紫色的幔帐,幔帐层叠,仔细去看便会发现金线点缀其中若隐若现,正殿悬挂的紫气东来的牌匾如今已换成了阖家满堂,原先摆放在殿中的各类饰物也纷纷撤换,一个皇帝威严的寝宫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温馨的地方,难怪洛熠宸会称之为家。 叶青梧看着殿中的景致一时没有说话,她略有些不解,家,便是这种地方吗? 前世,她身世飘零,从来没有体会过所谓的家该是什么样子,今生,短短十八年在相府受尽娇宠,以至于她都忘了人世凉薄,五年前所经歷的一切让她刻意遗忘了那些美好。 可是,家,只是一个布置的温馨和美的宫殿吗? 叶青梧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便走。 「青儿……」洛熠宸一愣,没想到叶青梧竟然会是这般反映。 「别跟着我,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话音落下,叶青梧已然消失了身影,洛熠宸蹙了蹙眉,正想追出去却见凉心公主「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脚下,一脸惶恐之色,「皇上,不可啊,皇上乃天之子,怎能住这般寒酸的地方,皇上,凉儿请皇上收回成命,重新将干泰宫布置成原先的样子!万圣节乃皇上大喜之日,万朝来贺,若是传扬出去,恐怕我康源颜面无存啊。」 洛熠宸微微蹙起眉角,从早已消失在宫门口收回目光看向伏在自己脚下的凉心公主,他看了一会儿,说:「在凉心公主的眼里,康源的颜面是靠这一座宫殿来挣取的吗?」 「不,凉儿不是这个意思,皇上,凉儿的意思是……」 「好了,你的意思朕明白,康源王朝不会因朕住在什么样的宫殿里而产生变化,既然你已经给皇后谢过恩了,便回去休息吧,此次加国来朝的是三皇子司晨,此人文治武功皆为不凡,在加国备受好评,更是备受加国皇帝赞许,你可多多在意。」 洛熠宸说完迳自往殿外而去,而这番话如凉心公主来讲不亚于晴天霹雳,这话的意思便是…… 「宸哥哥,你……」 「凉心公主,奴才送您回宫。」张宝端移步上前挡在凉心公主前面,脸上笑意满满,却被凉心公主勐地一推摔了个踉跄,他哎哟一声爬起来再次挡在凉心公主面前,「公主,这皇宫已经不是以前的皇宫了……」 他一句话没说完,便听「啪」的一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意,抬头便见到凉心公主一脸骄傲和嫌恶,「就算皇宫不再是以前的皇宫,也用不着你一个阉人来提醒本公主!滚!」 「公主金枝玉叶,眼睛里自然是瞧不进奴才这个阉人的。」 张宝端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迹,手中拂尘一抖,公鸭嗓听起来更为尖细和刺耳,「来人,送公主回宫。」 「你……」凉心公主大怒,「你敢这般对我,宸哥哥知道了……」 「公主怎会觉得这不是皇上的意思呢?」 「我救过宸哥哥的命,他一定不会这样对我的!」凉心公主挥舞着袍袖在殿中咆哮。 张宝端依旧弓着身子,笑涔涔的道:「公主,您救了皇上是二十年前的事吧,您替皇上喝了一碗汤,皇上任您予取予求二十年,这人,有多少二十年呢?」 他说着,手中拂尘一抖,「公主慢走,恕奴才就不远送了。」 身后四个身姿挺拔的侍卫立刻上前一步,「公主,请!」 凉心公主愤愤的一跺脚,「本公主会走,不用你们赶我!」 她气哼哼的挥着袍袖走出了干泰宫,身后张宝端摸了摸已经被打肿的脸,哼了一声。 家的样子,当是如何? 洛熠宸、南砚、子苏、凉心公主、死去的老丞相、叶青朗、叶青湛等人的面孔来回在她脑中旋旋转,或许曾经的她还期待生活的美好,而如今,对于人生她还有多少期待? 叶青梧脚下生风一口气走出很远,等停下来的时候却愣了愣,梧桐苑,心烦意乱间她竟然来到了这里。 高墙林立,梧桐苑大门紧闭,门口有两人守卫着,见叶青梧站在那里,便行了个礼将大门打开,叶青梧望向院内,梧桐叶落,满地飘零。 「进去看看吗?娘娘。」夏至从后面赶上来,将披风披在她的肩头,又绕到身前为她系好带子,带上兜帽。 叶青梧摇了摇头,只是站在那里远远看了一会儿便转过身,「走吧。」 她刚走了没几步便发现几十步外,洛熠宸正站在那里,此时似乎正是在等着她走过去,叶青梧无声的站在原处,一身寂寥与疲惫。 最终,她还是朝他走了过去,擦肩而过时,洛熠宸听到她低低的声音,「放过我吧,皇上。」 伸出的手擦过她的披风,粉红色的披风映衬着她娇俏可人的模样,可遮掩不住她年轻面容下那颗苍老的心。 垂垂老矣,洛熠宸心里冒出这四个字。 如他所愿,叶青梧回了干泰宫,南砚子苏也回到干泰宫居住,东偏殿布置成了太子居住和读书的地方,子苏住在配殿,叶青梧与洛熠宸的居室在正殿,消息不到一个时辰便传遍了皇宫内外,凉心阁接到消息时凉心公主气的砸了一整套上贡的琉璃玉器。 叶青梧听着夏意絮絮叨叨的说这些事没有做声,褪去外袍,她一身红裳坐在铜镜前看着里面的人,问:「皇上呢?」 第161页 「还在上书房。」 「去把小厨房先前炖的汤给皇上送去,若是皇上回来的话,请他过来就寝。」 「噹啷啷」金簪落于地面,夏意被吓了一跳,「娘娘……」 叶青梧转头,「帝后同居很奇怪吗?」 夏意忙垂下头,「不不不,不奇怪,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上书房内,大臣退下,洛熠宸站在内殿负手而立站于屏风前,那屏风上挂着的俨然是叶青梧写的那幅字《卷耳》,褪去一天浮躁,此时他也不由面色温润了些。 「青儿,换首诗行不行?一天念叨这许多遍,传出去该说你不知羞了。」 娇俏的女儿家嘟起嘴巴,「哥哥,我这叫坦率,这算什么,我还有更肉麻的你要不要听听?」 女孩攀上少年结实的肩膀,拽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低笑,「愿你心,似我心,相思满心。愿你意,如我意,十分心意,分分如我心。哥哥,哥哥,你说,我未来的夫君会是何模样啊?」 「你未来的夫君啊,定如你所愿,不居庙堂,不为名利,他啊,定将我的妹妹视作掌中宝心头爱,策马红尘下,朝夕永不离……」 「那我的卷耳岂不是念不出来了?」 少年抬起手揉揉她的头,语调温润,「傻丫头,这世上哪个男子捨得离开你啊?」 那年夕阳之下,她那般任性的挂在叶青湛的肩膀上让他给自己「相看」各个俊雅公子,可如今,一晃十几年,她却对他说:「放过我吧,皇上。」 「皇上,娘娘让人送来了鲜汤,现在要送上来吗?」 「皇后送来的?」洛熠宸惊讶。 「是,夏意姑娘还在外面等着呢。」 「让她进来。」 张宝端不敢耽误,立刻传了夏意,夏意手中端着一只汤蛊,见到洛熠宸朝他行了个礼,张宝端识趣的盛了一碗放到洛熠宸面前,香味扑鼻,在这凉意森森的夜里,似乎整个人都要暖和起来了。 洛熠宸喝了一碗,偶然抬头却见夏意还没有走,不由放下碗问道:「还有事?」 「娘娘请皇上早些回去安置。」 洛熠宸没当回事,只是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可夏意还没动,他便有些奇怪了,张宝端看出他的不耐,便道:「夏意姑娘,可否还有娘娘的交代?」 夏意一下子跪了下来,朝洛熠宸磕了个头,才说:「皇上,这道鲜汤其实还有个名字。」 「……叫什么?」 「……举案齐眉。」 洛熠宸:「……」 一口汤还含在口中,此时却变了滋味,让他不知该吞下,还是该吐出。 举案齐眉…… 洛熠宸看着那碗还热气腾腾的汤,热气散去,心头浮上一阵凉意。 恩爱夫妻何来举案齐眉,举案齐眉不过是给貌合神离的夫妻一个好听的说法罢了。 他阖了阖眼睛,却低下了头,一口一口将整蛊汤都喝掉了。 张宝端和夏意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张宝端知道,洛熠宸晚上一般是不吃东西的,他虽是帝王,却极重养生,可一直以来,叶青梧送过来的东西,他都吃了。 从上书房到干泰宫前后只走了两柱香的时间,踏进大殿,层层幔帐在他面前掀开,以至洛熠宸站在内殿殿中发了呆,原本他是要往书房去的,此时为他揭开的却是寝室的门,他微微蹙眉,回身问道:「皇后还没睡吗?」 「娘娘在看书。」夏至回答。 洛熠宸眉心蹙的更紧了些,略一迟疑脚步便朝寝室走过去,开门声想起,洛熠宸还没走进去便先见到叶青梧身子被开门声惊的抖了一下,手中的书也掉了下去,砸在地上。 她靠在床头,揉揉眼睛坐了起来,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红色里衣,娇憨的模样少了往日的凌厉,让人看着不禁心头髮软,烛光昏黄,她迎着烛光扯开一抹笑容,「你回来了?」 洛熠宸身子一颤,竟想起那年她日日等他一起用早膳,也是这样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眯缝着眼睛仰着脸看他,「你回来了啊?」 「青儿……」他大步朝前走了一步,忽然意识到身后还有人跟着便摆了摆手,「下去吧,莫要吵了皇后休息。」 身后人依言退下,他却几乎两步上前将人扣进怀里,青丝如瀑,他揉了揉,「为何还不睡?」 「皇上未能安寝,臣妾怎敢先行睡下。」 洛熠宸合眸,扣着她的腰微微发紧,「为何今日为我做汤?」 「臣妾在民间几年,素闻妇人当伺候夫君羹汤,臣妾做不来这些,只好吩咐小厨房去做,皇上,那汤好喝吗?」 「好喝,」馨香软玉满怀,他哑了嗓子,「之后日日为我做好不好?」 「好啊,只要皇上想喝。」叶青梧轻笑。 「那不知,这一刻,我是你的皇上,还是你的夫君?」 「你是我的……」叶青梧抬起头,自那明晃晃的烛光下,唇角扯起一个弧度,笑靥如花,「我的皇帝夫君。」 「你……」明明知道答案如此,洛熠宸不知为何还要生气,当下抬起她的下巴,顺着那修长的脖颈吻下去,如愿听到怀中人措手不及的娇哼,他又抬起头来,单手撑在她的身侧,气息不吻,「若是我只想做一个呢?」 「那便看你是想做皇上,还是想做夫君?」 第162页 洛熠宸闻言一怔,再仔细看去,却见她眼中一片清明,不由摸索着握住她的一只手,「是不是我说做夫君,对于康源王朝,你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叶青梧也眨了眨眼睛,那一刻,他在她眼中看到清晰而理智的拒绝,叶青梧开口的一瞬间,被人封了口,火热情长,我心渐凉。 身畔的人沉沉睡去的那一刻,叶青梧撑起身子看了他一眼,她什么都没做,静默无声的夜里,一道声音若有似无,「何故而欺骗自己呢?」 有些事,就算不用明说,也早已板上钉钉。 翌日清晨,干泰宫的宫女太监各个笑不拢嘴,叶青梧也能理解,无外乎昨夜洛熠宸得了好,今日给了赏钱。 她靠在床头看了两眼,掀被下床也要尽一尽自己的责任,却不想一脚踏空,如飘在云端,身子踉跄了一下才被洛熠宸扶住,「有他们在,你尽管歇着便是。」 「他日也就罢了,今日乃皇上生辰,臣妾……」 「昨夜,青儿已给了朕最好的生辰礼。」 叶青梧:「……」 她不禁一下子顿住,平淡的脸上也不禁剎那染满红霜,还不待她再说什么,身子一空,她被人拦腰抱起,夏至眼尖的上前掀开被子,洛熠宸将她重新放在床上,指尖微蜷,捻开她脸庞的青丝,「昨夜还是有些过了,今天便好生休息,大宴的事,我让礼部来负责,你莫要担心了。」 叶青梧咬牙,对他宫女太监面前说出此话有些吃不消,眉心硃砂更艷,若非场合不对几乎要挥拳给他一拳,而昨夜……他也听从江鹧鸪所言比起以前那几次,克制了许多。 第126章 公主和亲 叶青梧又休息了一会儿,直到子苏过来才起身,今日洛熠宸生辰,子苏也换了一身新衣,粉嫩嫩的宫装穿在她身上更衬得她小脸娇俏,一板一眼的给叶青梧行礼时又让人哭笑不得,叶青梧伸手将她拉过来,将宫女为她一本正经梳着的公主头上挠下几绺髮丝,说道:「怎的几日不见,我的子苏也会行礼了?」 「是哥哥,他说以后如果母亲不再是皇后了,我要更加小心谨慎些,莫要被有心人加害了。」子苏在她怀里蹭了蹭,「娘亲,哥哥说的有心人是那个凉心公主吗?」 童言无忌,叶青梧却一时无法回答。 她在这个年龄的时候怕还整日被父亲哥哥宠着要摘天上的月亮吧,而她的儿女……却在深宫中行行踽踽艰难存活。 「不,娘亲会保护你的,子苏,告诉哥哥,娘亲会保护你们的。」 锦芳站在一旁闻言不忍的别过头去,叶青梧摸摸子苏的脸,「去吧,去外面玩,有娘亲在,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子苏欢唿一声,跳着脚跑出去了,欢乐的样子也不禁让叶青梧展开笑颜。 叶青梧从寝室出来,方怀已经等在门外了,见她出来立刻上前几步,「姑娘,您让我们一直注意鞑靼人的动向,这几天据我们的观察,他们在京城四处走动,看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今日,他们递了拜帖,想要在大宴之前,与娘娘一见。」 「没去朝拜?」 「去了,不过,来见娘娘的,是另外的人,夏至姑娘已经挡了一次,可那人执意要等。」 叶青梧唔了一声,「什么人?」 「说是鞑靼人的四皇子,白湛,说是求见姑娘有要事。」 「要事?」叶青梧唇角动了动,「请过来吧,这位皇子殿下恐怕有备而来。」 「娘娘,他会不会……」方怀说着,手指了指地下,叶青梧一笑,「这里是皇宫。」 就算他真的是为黎昇睿而来,难道还会在宫中对她做什么吗? 叶青梧拢了拢袍袖走出外间,刚在主位上坐好,四皇子白湛便被人带着走了进来,他单手贴放胸前向叶青梧行了个礼,「见过皇后娘娘。」 「四皇子殿下免礼,」叶青梧虚虚扶了一把,示意他起身,又对站在两旁的人一挥手,「看座。」 有人取了椅子放到白湛面前,落座之后有人送上茶来,叶青梧观察了他一会儿,就见白湛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并不着急,喝了口茶,叶青梧笑了笑,说道:「今日乃皇上万圣节朝贺之日,四皇子殿下当与前朝为皇上恭贺才是,不知来见本宫是为何意?」 白湛躬身再次行了个礼,「娘娘误会了,自雪山来到这里,一路上小王听说了许多,许多人讲娘娘才倾天下誉满康源,今日,白湛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皇子说笑了,本宫素闻雪山之巅,鞑靼人足智多谋,为常人所不能及,以皇子身份,位高权重,有何需要本宫帮忙,再说,康源与雪山,相隔万里,本宫就算有心,也帮不上忙。」 「不,此事娘娘定能帮忙。」白湛站起来,裘衣素裹,此时也不禁让他感到一丝热意,「白湛求娘娘帮忙寻找一人。」 「康源人?」叶青梧做疑惑状。 「鞑靼人。」 「……在康源?」 白湛点头,面现恳请之色,「一年前,小王表弟下雪山出门游歷,走过加国,来到康源,一路顺利,可就在数月之前,突然在康源京城消失,值此已数月矣,请娘娘帮忙找寻。」 叶青梧便知道,白湛今日真的是为黎昇睿而来,不由笑了,「想不到四皇子如此重情重义,也罢,这样吧,我让今日之后,本宫让画师去驿馆,将令表弟相貌画出,再在城中各处搜寻一番,殿下莫要太担心了,令表弟年龄还小吧,也许是一时贪玩忘了让人传话。」 第163页 「画像已经画好了,娘娘请过目。」白湛从怀中掏出一只捲轴,夏至上前接过捲轴打开呈至叶青梧面前。 叶青梧看了一眼,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黎昇睿,心中不免泛起一丝笑意。 「既然如此,那本宫立刻让人下去临摹,之后贴出去,希望能早日找到令弟。」 她将捲轴再次交给夏至,夏至传给他人,立刻让人下去办了,叶青梧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可她没有错过自己说这话时白湛的目光始终盯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又行了个礼,「那便有劳皇后娘娘了。」 「皇子殿下客气了,皇子为我国皇帝不远千里前来祝寿,我们不过是帮忙寻人而已。」 言下之意,我们只是帮忙寻找,若寻不到……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白湛也不作多留,目的达到便起身告辞,方怀看着他走出去,才说:「姑娘,他果然是为了那小子才来找您的,会不会他们已经知道那小子被我们关起来了?」 「查到黎昇睿到底是何人了吗?」 「雪山路途遥远,且不接纳外人,我们一时之间恐怕没有办法确定他的身份。」 叶青梧摆手,「我说的不是到雪山上去确认黎昇睿的身份,而是从前来朝贺的人中拿到消息。」 「属下这就去办。」方怀一抱拳立刻匆匆出去了,这次来京城的鞑靼人有两位皇子,两位大臣,以及一些随从护卫,人数不少,若是人少心齐的话,也许叶青梧还真没有办法拿到消息,但人多就说不定了。 「娘娘,该梳洗了。」 叶青梧抚额,朝贺的大宴还有两个时辰才开始,她却就要开始梳洗了,不用想便知今日是如何盛装打扮,叶青梧不喜欢这些,若艷压群芳的装扮能够使得康源永远和平康宁繁荣昌盛,那她倒也不介意,可是,会么? 叶青梧唇角扯出一丝不屑的笑,「南砚呢?」 「片刻前刚传来消息,已经散朝了,太子殿下马上就回来了。」 叶青梧点点头,往日早朝不过一个时辰便结束了,可此时都已经巳时了,不难想像早朝时是一番怎样的盛况。 她看着宫女提着花篮从寝殿后面出来,不由笑了笑,又说:「我听说鲜国前来朝贺的队伍中还有一位公主?」 夏至僵了僵,扯开一个干巴巴的微笑,「娘娘,别说一个公主,就算十个八个,也不会进到这后宫里来的。」 叶青梧笑着看了她一眼,「我还没觉得冤屈呢,你这般急着安慰我作甚,再说,就算进了这后宫,也是个没命没分的,我有何可担心的?」 「是是是,娘娘不担心,娘娘是这后宫的主人,就算有人能进来,没有名分无法生育,也不会对娘娘有威胁的。」 叶青梧笑了一声,便听外面传来通传的唱喝声,「太子驾到……」 「娘亲……」南砚几步走进来,叶青梧朝他招招手,「这几日不见,还好,没瘦。」 「娘亲说哪里话,儿子会好生照顾自己的,反而是娘亲,皇后就要有皇后的模样,跑到藏书阁去作甚,这自古以来,鸠便是鸠,鹊就是鹊,鸠就算占了鹊巢也成不了鹊。」 他绷着小脸一脸严肃,让叶青梧颇有些忍俊不禁,「好好好,娘亲不会让人鸠占鹊巢的,你早膳还没用吧,我让小厨房的人备着了,净个手过去用膳,娘亲还有事,你若想见我,到里面去。」 叶青梧改变主意了,有些事情,她不愿意,可对外,她是一国之母,整个康源的门面,她的妆容,她的威严,是一国的象徵,对外,她也绝不会让人小瞧了自己,从而小瞧了她的孩子。 「走吧,伺候我沐浴。」 也勤务揉揉南砚的头,转身进了内殿。 红梅片片,一室幽香,叶青梧褪尽衣衫,踏入水中,温泉水滑,肤若凝脂,扬手抬眸间风情无限。 「皇上。」南砚朝刚进门的洛熠宸行了个礼,洛熠宸一抬手,「你母后呢?」 「在内殿。」 洛熠宸微微蹙眉,略一思索,说道:「你随我进去看看吧。」 他只道是昨夜自己未曾信守承诺惹得叶青梧又生气了,便想拖着南砚一起进去,就算看在孩子的面上,叶青梧也应当不会再发脾气,再致气火攻心。 两人走至内殿,正要推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夏至愣了愣,忙朝两人行了个礼,洛熠宸张开的口未曾说话竟被卡住了,夏至身后,叶青梧一袭红衣,金线勾出一只金色彩凤,眉心一点朱红,如瀑青丝尽数盘起,勾成一只飞凤,直摄人心魄,似真有一只金凤飞出一般。 「娘……娘亲?」南砚惊讶的叫了一声。 裙摆旖旎,叶青梧笑了笑,「如何?竟不认识娘亲了么?」 南砚摇摇头,转头看向洛熠宸,洛熠宸此时也已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我来接你一起过去。」 叶青梧点头,「南砚,去找找子苏,我们一会儿一起过去。」 南砚应声出了门,洛熠宸握着叶青梧的手却没动,宫女太监识眼色的退下,叶青梧又说:「皇上,不走吗?」 「还早。」竟是无端哑了嗓子。 叶青梧别开眸子,却被人勐地用力带进怀中,她身子僵了片刻,却没有挣扎,洛熠宸抱了抱她,带着人又重新走了进去,将叶青梧按在梳妆镜前,他的手抖了抖,握住她头顶的那一只金簪,正要拔出被叶青梧按住了手,「皇上要做什么?」 第164页 第127章 爱值几何 「我不喜欢你这般装扮。」 「为何?」 「太美。」 叶青梧自身后被人揽住双肩,抬着下巴往镜中看,「这镜中的人儿啊,太美,红颜祸水,你想做,可你没有机会。」 叶青梧禁不住笑了,放松身子靠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原来,皇上这般没有自信?难不成,在这大宴之上,还会发生诸皇夺美之事?」 洛熠宸摇摇头,却没有说话,金簪被他抽出,一头青丝散尽,他长指穿过她的青丝,来回几下,忽然转身走了出去,片刻后叶青梧听到脚步声,洛熠宸拿着一只小盒子走过来,将盒子放在梳妆檯上,问道:「知道何人可带冠吗?」 「成年男子。」 「不,你也可。」 叶青梧一愣,长指掀开合盖,在那盒中放的竟是一枚玉冠。 长指将她髮丝尽数收入玉冠,以玉簪笺之,金凤之势立时被打破,耳珠也被以红珠代之,依旧艷压群芳,却多了女子的娇美。 「皇上,这玉冠……」 「几年前幸而得之,一直不知用于何处,今日……莫要嫌弃了。」 「怎会?」她轻笑一声,心中无限凄凉。 乌髮倾泻,玉冠而束,这超脱寻常女子的装扮,随着宦官的高声常喝在洛熠宸和叶青梧一起走进大殿时惊艷全场,叶青梧由洛熠宸牵着,迈步一步步朝着众臣俯拜的高台走去,像是所有人都在她眼中,又像……她的眼中从未容下过这些世俗之人。 落座之后叶青梧扫了一眼座位排在左手边第四位的凉心公主,凉心公主桌案上才菜色较之旁人大有不同,以清淡、可口为主,叶青梧便勾了勾唇角,不经意间被人覆了手,洛熠宸听着各国来使的祝福,手却在她的手上拍了拍,叶青梧收回目光,淡淡一笑,低声道:「皇上不要担心,答应你的事情,我都记着呢,我不像皇上,至少……我不会食言。」 她说着抬起手,嫣然一笑,抿了口杯中酒。 洛熠宸身子微僵,目光淡淡的看着下面却没有说话,此时便听鲜国来使高声说:「来京城多日,外臣见康源大好风光,今日不若请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也欣赏一番我鲜国歌舞如何?」 叶青梧忍不住发笑,这便是要说和亲了吧? 她手中捏着酒杯似笑非笑看了洛熠宸一眼,正巧对方也在看她,眼神毫无预兆的碰撞,两人谁也不曾躲闪,只是叶青梧的笑意更深了些,两人谁也没说话,却听一道娇俏的女声说道:「那就请吧,本公主素闻歌舞,还不曾见过鲜国的歌舞呢。」 明显的越俎代庖将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身上,凉心公主这才恍然大悟般起身朝洛熠宸行了个礼,「皇上,凉儿太好奇了,一时失了礼数,请皇上赎罪。」 洛熠宸微微抬手,「罢了,坐吧。」 说完又朝鲜国使臣点了点头,「那便开始吧。」 得到洛熠宸的允许,凉心公主得意的目光便朝叶青梧投了过来,叶青梧端坐在洛熠宸身旁,指尖漫不经心的捏在一起,看到凉心公主也不由微微摇了摇头,看来……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丝竹之声很快响起,叶青梧也很快见到了那两名夹在众舞女中间的公主,面容姣好,身姿妙曼,倾国倾城,难怪鲜国要让这两人前来和亲。 「皇上觉得如何?」叶青梧意有所指。 洛熠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杯中酒尽数饮尽,才道:「不及你。」 「……」叶青梧不禁笑了下,「皇上真是越发爱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 黝黑的双眸眼底氤氲一片,令人琢磨不清,叶青梧看了两眼便放弃了,示意他看歌舞,却听洛熠宸说道:「我的妻子是这天下最好的女子。」 「……皇上,」叶青梧无奈,「这就不像是你说的话了。康源的皇上,如何能说出这种话呢?」 「可我只想做你的夫君。」 「噹啷啷」 金樽坠地,酒洒满身,满室寂静,叶青梧怔了一下忙站起来,低垂了面色,说道:「皇上莫要玩笑了,我去换衣袍……」 「我陪你去。」他握住她的手,却被叶青梧急急的甩开,转身就走,声音远远的飘过来,「不必了。」 夏至和夏意行了个礼忙急急跟上,叶青梧脚步急促走下高台往外走去,殿中舞女分至两旁,叶青梧穿过人墙快要走到殿外时,只听一道优雅而温柔的声音问道:「皇后娘娘对幽儿的歌舞不满意吗?」 朝臣齐齐吸了一口冷气,看向那位自称幽儿的公主瞬息之间变了一个样子,很好,公主你很有勇气。 叶青梧本不作理会,可迈步正往前走时,却见前面忽然伸出一条腿来,挡住她的去路,「我姐姐与你说话呢,你没有听到吗?」 叶青梧顿住脚步,凉凉的看着她的脸,「听到了,又如何?」 「我姐姐是大鲜国第一美女公主,她问你话,你自要好生回答。」她听着胸脯挡在叶青梧面前,寸步不让。 「大鲜国?」叶青梧笑了,她回身环视众臣,却忽然转头看向了无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鬼面,「告诉我,鲜国国土面积有多大?」 鬼面自被调进宫来,时常隐在暗处对他们进行保护,有时就连叶青梧也不知他会在何处,只是今日鬼面出现,显然是由于这名公主超过了她与人接触的一般距离。 第165页 「回娘娘,鲜国国土面积约三十万亩,人口约一百万人。」 叶青梧点头,「那我国呢?」 「九千万亩,至于人口……太多了,吏部还在统计。」 叶青梧摊手一笑,「三十万亩,不过一弹丸之地,公主可知,太子封地是有多大?」 「回娘娘,是四百万亩。」 叶青梧又笑了笑,「御史大夫,本宫孤陋寡闻,可有人给我讲一讲鲜国国史吗?」 在座两名御史大夫无端被提到名字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先看了洛熠宸一眼,见皇上并未有何表示,才说:「回皇后娘娘的话,鲜国建国于百年前,与我国……」 「何以建国?」 御史大夫行了个礼,又看了皇上一眼,才答道:「鲜国原位姜国境内的一座重镇,名为鲜城,百年前姜国国都内乱,姜皇派人传旨令鲜城镇守大将于梁进京救驾,于梁趁此机会一举拿下鲜城周遭几处大镇,成为鲜城。」 叶青梧微微点头,「原来如此,以区区弹丸之地,一百万人做比较,得此第一美女,本宫今日受教了,只是本宫若没有记错,数年来鲜国与我康源素无往来,不知今年,为何来此?」 雅儿公主一时面色极为难看,她长相确实随精緻漂亮,可被叶青梧这样一说,若放在人口云云的康源,则成了相貌平平之辈,她胸口鼓动了几下,却低下头来,一脸温顺谦恭之色,「皇后娘娘,雅儿为和亲而来。雅儿仰慕皇帝陛下已久,特求父皇与兄长,希望能和亲得两国美好,共筑明日美好。」 朝中纵是有不同意与鲜国交好的人此时也不禁暗暗叫好,叶青梧不禁轻笑,在被挤兑的时候还能做出这样一番深情,真是令人不敢小觑。 她微微抬头,看向高座之上,「那皇上觉得呢?」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座上之人淡淡回答。 满座譁然,雅儿公主惊诧的望向他,「皇上,自古君王三宫六院,皇上为何……」 「自古是多久,公主见了多少帝王得出如此结论,朕是朕,不是别人!」 雅儿公主无言以对,只是望着他的目光满目悽然。 她回身走了几步,目光在鲜国几位皇子和两位公主以及几位使臣身上扫过,笑了,「各位远道而来可能不知道,本宫呢,平时无甚趣事,竟喜欢淘些玩意儿玩,不知道这东西你们见过没有。」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盒子,洛熠宸微微蹙眉,这盒子是先前用来放玉冠的盒子。 夏至上前,帮着叶青梧将盒子打开,只见盒中之物通体乌黑,此时俨然一只栩栩如生的狮子。 「你,这物怎会在你手中?」众皇子大惊失色,叶青梧笑意温婉,「去吧,呈给皇上,这是我送皇上的生辰礼,还望皇上笑纳。」 洛熠宸几位不解,这盒中之物到底是何物,竟让几位皇子面色惨白。 夏至转身往洛熠宸走去,其中有一名皇子立刻飞身朝夏至抓来,却听「嘭」的一声,被鬼面踢翻,另外两名皇子立时不敢再动了,却仍是一脸焦急之色,恳请道:「皇帝陛下,此物乃我鲜国皇族成亲信物,请皇帝陛下务必归还。」 「信物?」叶青梧哎呀一声,声音柔腻,竟比之前雅儿的歌舞更让人心神发抖,「皇子这话可是奇怪,送我此物的人,明明与我说,得此物,可得鲜国天下。只是,数月前此物在鲜国皇宫丢失,因而鲜国皇帝立下规矩,谁拿回此物,便可立为储君,各位皇子,莫不都是为了此物而来?」 此时,洛熠宸已将那乌狮从盒中取出,拿在手上细细观赏,而大殿上各人面面相觑,不敢大声唿吸。 叶青梧的目光此时才落在雅儿公主身上,「公主好算盘,不惜自降身份献舞,以自身嫁入我皇室为诱饵,偷取乌狮,以保鲜国安稳,真是好计谋!」 「可我是真心爱慕皇上的!」 「爱慕?」叶青梧扯唇一笑,往她面前又走了几步,「公主告诉我,你的真心在你的计划里值得几钱?」(值得几钱,占几分重的意思。) 第128章 乱之开始 「不可能!」一道女音突然冒出来,带着些许尖锐,众人转头望去,没想到竟是一向温婉可人的凉心公主。 叶青梧掀了掀眉角,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洛熠宸捏了捏眉心,没有去看他们,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身上,叶青梧淡淡一笑,不予理会。 此时凉心公主站起身来,手中捻着一方丝帕,说道:「公主好算盘,不惜自降身份献舞,以自身嫁入我皇室为诱饵,偷取乌狮,以保鲜国安稳,真是好计谋!」 「可我是真心爱慕皇上的!皇上,雅儿愿不求名分侍奉左右,若能得陛下垂怜,是雅儿一生荣耀,若不能,雅儿……雅儿……」 「啧啧,」凉心公主从桌案后走出来,围绕着雅儿转了一圈,说道:「以区区弹丸之地,一百万人做比较,得此第一美女,不知公主可曾知晓两心相悦一词,我国皇帝与皇后娘娘天作之合恩爱无比,论才学、论德性、论武功、论影响,公主以为,哪点可与我国皇后娘娘相比呢?还有,身为一国公主,公主殿下不知何为礼义廉耻吗?众目睽睽之下,当众示爱,公主真是好勇气!」 「……」叶青梧差点笑出来,此话由凉心公主口中说出恐怕让人大吃一惊吧。 第166页 雅儿公主被她这一番羞辱面红耳赤,眼圈发红,干脆噗通一声跪在了叶青梧面前,她胸口鼓动了几下,却低下头来,一脸温顺谦恭之色,强忍着羞愤,说道:「皇后娘娘,雅儿为和亲而来。雅儿仰慕皇帝陛下已久,特求父皇与兄长,希望能和亲得两国美好,共筑明日美好。」 此话一出,鲜国使臣团便坐不住了,甚至皇子中有人面色铁青的过来,想一把拉起雅儿,却被她狠狠的甩开了手,其他人脸色也不由难看至极。 叶青梧不禁轻笑,在被挤兑的时候还能做出这样一番深情,不知是真心爱慕洛熠宸,还是为了拿回乌狮不惜忍下这胯下之辱,当真不能令人小觑。 她微微抬头,看向高座之上,「那皇上觉得呢?」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座上之人淡淡回答。 满座譁然,雅儿公主惊诧的望向他,「皇上,自古君王三宫六院,皇上为何……」 「自古是多久,公主见了多少帝王得出如此结论,朕是朕,不是别人!」 雅儿公主无言以对,只是望着他的目光满目悽然,身子无力的垂下去,低低的声音道:「皇上,可我是真心爱慕你啊。」 「爱慕?」叶青梧扯唇一笑,往她面前又走了几步,也低声道:「公主告诉我,你的真心在你的计划里值得几钱?」(值得几钱,占几分重的意思。) 雅儿一惊,叶青梧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夏至等人随即跟上,可走出不远,夏意与夏至又很快回来了,朝洛熠宸微微施礼,便看向雅儿公主,「公主殿下,我们娘娘平素看书许多,想跟公主聊一聊鲜国的风土人情,不知公主殿下可否移步一叙?」 「可娘娘……」 「公主请吧,皇后娘娘就在殿外等着公主呢。」 两人一左一右扶起雅儿公主,甚至都没有过问鲜国使臣团的意见,就将人带走了,洛熠宸看着那三人远远的走出去,终于知晓,自己始终要守住的一片安宁,终于在此刻被打破了,他紧紧的攥住手中的那枚乌狮,心中嘆息一声。 「啊……」 「娘娘!」 「娘娘!」 「主子!」 尖叫从殿外传来,令殿内一惊,洛熠宸手中金樽「噹啷」落地,身子径直飞了出去,「青儿……」 金翅宫外有一鱼塘,此时鱼塘里已经结了薄薄的冰,洛熠宸飞身出去便见到那一方鱼塘里此时夏至等人都泡在里面,方怀从水面上浮出来,怀里抱着俨然被冰的面色发青的叶青梧,口中还在大叫:「主子!」 满朝譁然,洛熠宸几步上前将叶青梧抱起,口中留下一句命令便飞身远去,「太子,这里由你与宣王处理。」 话音未落,他已飞身远去。 扯掉叶青梧身上的外袍,将她用自己的袍子裹起来,洛熠宸飞身直接往干泰宫而去,江鹧鸪就在那里,先前失望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口中却隐隐能听到一声低喃,「为何这般傻?」 蓦然间,有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他身前的衣襟,伴随着吃力的笑,「因为这样……才能乱!」 洛熠宸一滞,气息一乱两人险些从半空掉落,叶青梧也不甚在意,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皇上不应救我。」 洛熠宸一时无言。 其实心里明明知道,这人救不得的,这人是不会说假话的人,这人会将这天下搅成一锅粥的人。 他不由抬起头看向悠远的远方,心想,这人,他真的能不救吗? 或许,在最初的时候,可以。 万圣节当天大乱,鲜国公主求爱不得谋杀皇后娘娘未遂被收押,鲜国使团抢夺皇后娘娘赠与皇帝陛下的生辰礼后逃出京城被朝廷通缉,一时间在康源各地广为流传,争相追捕鲜国使臣团,康源境内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叶青梧在发热几天之后终于渐渐好了起来,将养在干泰宫中。 「康源境内人心惶惶,百姓深怕因此打起来,街头甚至出现百姓游街,如此结果,你满意了?」 洛熠宸怒不可遏的盯着床上盖着一条毯子的人。 叶青梧放下手中书卷,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夏至忙上前将她扶起,摞起几只枕头让她靠着,叶青梧笑了笑,点头,「不算太满意。」 「你……」洛熠宸气的转了一圈,手中握着那枚乌狮,「告诉朕,这东西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当然是鲜国皇宫取来的。」 进康源的皇宫取他的血都不会让她觉得太难,更何况是小小的弹丸之地,叶青梧说的轻松无比。 洛熠宸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去鲜国皇宫取了他们的传代储君印玺?」 「是!」 他的手不禁紧紧的攥到一起,声音似是从牙缝中挤出,凉薄,冷意森然,「为了搞乱康源,你真是不惜一切!」 洛熠宸说完甩袖而去,宽大的袍袖在他转身的瞬间几乎甩到叶青梧的脸上,她却动也未动。 「娘娘,皇上……您,您好歹解释一下啊。」夏至着急。 叶青梧垂着头,却低低的笑起来,「为何要解释?」 「皇上生气了啊,娘娘,皇上是喜欢您的,若您解释……」 「我只为信我之人解释,而信我之人无须我的解释。」 夏至懵头懵脑的听着叶青梧的绕口令,没太懂。 第167页 此时南砚一身玄衣走进来,小大人一般上前探了探叶青梧的额头,「娘亲,可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叶青梧拉下他的手,问道:「这几日忙坏了吧?」 南砚摇头,「是忙碌些,不过不是白忙。」 叶青梧揉揉他的头,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可知娘亲为何要如此做吗?」 「知道,」南砚说话间见到夏意端着汤药进来,便起身将药汤端过来用勺子搅了搅,自己尝了尝才端到叶青梧面前,「娘亲,先把药喝了吧,温度刚好。」 叶青梧失笑,「你啊,做这些做什么。」 「儿子应该的,」南砚将药碗端过去,叶青梧一口喝下,他又递过去一块帕子,示意夏至端过两盘小点心,说道:「这几日儿子特意去看了地图,我国云贵地界与鲜国接壤,儿子还记得,两年前儿子与娘亲由云贵而入鲜国,鲜国欺我地大物博,在我云贵边境肆意出入,掳我妇孺,杀我百姓,抢夺药材与粮食。刚开始儿子不太懂娘亲的做法,不过现在儿子懂了,鲜国于我云贵便如黄河于我河南,若想彻底治理,必先为我所用。而想要对方为我所用,娘亲如今不过是做了第一步罢了。」 叶青梧微微一笑,再次摸了摸他的头,连眼睛里也都是笑意,「很棒。」 南砚微微一笑,此时便听外面不太稳的脚步声,还有几个太监的声音,夏至忙走出去打开门,便见子苏小小的身子拖着一只大型箭弩走进来,见到南砚也在,便兴奋的叫:「哥哥,你过来帮我拿。」 她也不等南砚过去,便丢下那东西蹬蹬蹬跑过来,跳上来坐到叶青梧身边,「娘亲,你好些了吗?哇,你又出了好多汗啊。」 叶青梧笑笑,看着那东西示意南砚去拿过来,不用南砚,夏至便拿了过来,南砚摆弄了一下,「娘亲,这么大的箭弩你要作何用处?」 「你觉得呢?」叶青梧看着他问。 南砚皱眉,一时想不出,叶青梧也不强求,又转头看向子苏,「这个难吗?」 「有些难,不过……有娘亲的图纸,都是小意思啦。」 「那你觉得如果做很多的话,该如何?」 子苏小脸一下子憋住了,忽然抓住叶青梧的手臂摇了摇,娇声道:「娘亲,我觉得我应该去白衣书院做先生,教他们做,这样人多了,就应该很快吧?」 此时南砚却一下子回过头来,眼冒精光,「娘亲,此时便交给我去做吧。」 叶青梧再次笑了,「好啊,不过,此物制作当需谨慎。」 「娘亲放心,儿子知道,有些事,寻常人不宜知道。」 叶青梧点点头,对南砚颇为满意。 南砚站起来恭敬的行了个礼,「娘亲,儿子代天下百姓谢过娘亲。」 他俯身叩拜,却将夏至吓了一跳,心神一凛。 皇上盛怒是为天下,太子倾身一拜是为天下,皇后娘娘以血肉之躯冬日坠池也是为了天下,究竟何为天下? 第129章 青梧一愿 皇后回宫后又一次召见叶青朗,叶青湛随行,两兄弟经过通传之后随宫女踏进内殿,叶青梧一身红裳坐在贵妃榻上,看着两人一丝不苟行了礼,这才让人起身,目光自两人脸上扫过,叶青梧淡淡的道:「日子很难过吧?」 叶青朗脸上隐隐可见疲色,他躬身再次行礼,「臣不懂。」 「天下事多了,哪能事事都懂呢?」叶青梧丝毫不介意他脸上的疏离之色,她招了招手,夏至手中捧着一块托盘走上前来,「两位大人。」 叶青朗不解的看了叶青梧一眼,他伸手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红绸,却见托盘上放着的竟是一块银牌,上面写着叶青梧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叶青朗不禁浑身一颤,大惊失色的望向叶青梧。 「收回去吧,他日我入宫,不是为了叶家,如今,我也不能连累你们。」 「青儿……」叶青湛低叫一声,「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是我们的胞妹,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是有原因的,何必做出这种事?」 叶青梧起身走下贵妃榻,看着那块银牌不禁再次伸手拿起,握在手中细细摩挲,眼中露出留恋之色,「我要做的事太危险了,不应当连累你们。叶家百年声誉不应当断送在我的手上。」 她嘆息一声,将那块银牌重新放回托盘里,「就这样吧……」 叶青梧说完转身朝内殿走去,身姿单薄,却再无回头,夏至朝两人行了个礼,将托盘放下便匆匆追去了。 「大哥……」叶青湛见叶青朗伸出手不由蹙眉叫了一声。 叶青朗回身看了他一眼,那双书生的手依旧拿起了那块银牌,这种银牌在康源几乎人人都有,上面可有个人的名字与生辰八字,女子在出嫁后夫家也会做一块相似的银牌,不过是换掉了名字罢了,而如今,叶青梧将这块原先的银牌还回来便是与叶家断绝关系的意思。 「若相负,莫相言,倾天一变,祸水红颜,」叶青朗长长的嘆了口气,望着叶青梧离去的方向摇头嘆息,「二弟,你忘了吗?」 「我没忘。」叶青湛也望着,可他总觉得妹妹依旧是年少时天真可人的妹妹,身为兄长便要为妹妹遮挡风雨,若不然,这女人的娘家又有何用呢?仅仅是为了攀附她的高位荣华一世吗? 「这五年,她变了太多,她要做的是搅乱这天下,与我叶家所做之事有悖,如何能再容忍下去呢?二弟,这样做也好,互不相干,何尝不是对她的保护?」 第168页 叶青朗说完拿起那块银牌大步往殿外走去,叶青湛自问无法做到他那般坚定,只是又站了一会儿,才朝外走去。 「娘娘,奴婢在外殿发现了这个。」夏意进来,手里捧着一块银牌,叶青梧微微蹙眉,接过来却发现是三兄妹中叶青湛的那一块,她手不禁微微一抖,垂下头来。 传言叶青湛上战场铁马金戈,一柄银枪出生入死,是铮铮铁汉,铁血将军,可如今看来,传言并不能尽信,战场上的铁血将军始终敌不过朝堂上的温润书生。 她微微一笑,将银牌递给夏至,「去给我收好。」 夏至应声出去,夏意便道:「娘娘,凉心公主又往皇上的上书房去了,您……」 「去就去吧,皇上不是说了么,让我相信他,那我相信他便是,不管怎样,凉心公主还会给皇上生下一男半女不成?」叶青梧轻笑一声,眼睛中凉意森然,她裹了裹外袍,说道:「去安排一下,我要出宫一趟。」 夏意无奈的福了福身,知道劝也无用,皇后的固执是无人能够企及的,只好去找一些厚一些的衣袍。 叶青梧正装完毕正要离开,又忽然道:「记得找人给皇上报备一下。」 夏意一愣,以前皇后出宫可是从来想走便走的啊,今日为皇上报备不知是何缘故? 「那边还没有消息?」 方怀摇头,「他们似乎并不着急。」 叶青梧便唔了一声,「那便关着吧,细细的摸,最好能够摸清他们的目的,伤了南砚到底是意外还是计划当中?」 「是,」方怀抱拳应道,可走了不远,他便有些奇怪,「姑娘,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 「宣王府。」 方怀略有不解,看了夏至一眼,夏至表示她也不懂,不过叶青梧事先让人查过洛青阳的行踪,数月以来,若无重要之事,洛青阳此时订会在府中休息。 洛青阳此时正在书房练字,只听「嘎吱」一声,房中便多了一人,他回身抽出墙上佩剑,当心一剑朝叶青梧刺来,叶青梧气息一矮,飞身脚尖弹开他的剑,低声道:「是我。」 洛青阳一滞立刻收势,意外的望向叶青梧,「怎么是你?」 叶青梧勾唇一笑,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轻咳了一声,「见到我不开心?」 「不是,」背光处洛青阳面色一红,叶青梧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好,便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洛青阳回身将剑挂好,说道:「才短短几日,你身子可有好转?若是有事,你让人诏我便是了,怎的还亲自跑一趟?」 「已然好多了,」叶青梧也笑了笑,走到他桌案后面这才发现洛青阳正在练字,不由摇了摇头,「怎么?你有心事?」 「没有,我能有何心事?」洛青阳立即反驳。 叶青梧不由再次摇头,「若非你有心事,怎会将字写城这般模样?」 「呃……」洛青阳哑然,下意识摸了摸手臂,叶青梧见状也不曾点破,只是拉开椅子坐下,正要说话便被洛青阳拉了起来,「等等,我让人多加两只火盆,你先到屏风后面去休息一下。」 叶青梧一怔,不由笑了,「原以为我们宣王殿下常年驻守军营定是粗野匹夫,未曾想竟粗中有细,他日不知是谁家娇娇女能得此丈夫?」 洛青阳被她说的一阵无奈,连连推了她两把,「快点去吧。」 洛青阳将人推至后面才叫人进来,吩咐人多加几只火盆,他的副将李敢听到这话不禁意外,还想确认一下却被洛青阳一脚踹了出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李敢带人端着火盆进来,洛青阳镇守边关时好不畏冷,有时冬天也将不多的差送与士兵们去烧了取暖,自己从未说过冷,今年真是好不奇怪。 洛青阳再次将李敢赶出去,这才去内室将叶青梧请出来,再次落座叶青梧便发现,书房中不仅多了几只火盆,就连几张椅子上也铺上了柔软的垫子,令人不禁再次感嘆洛青阳的细心。 洛青阳被叶青梧又一番调笑显得颇为无奈,只好问道:「你今天过来可是有事?」 叶青梧点头,「是有事相求。」 洛青阳蹙眉,「你我之间,何出此言,有话直接说便是了。」 「那我便不客气了,」叶青梧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方白绢,白绢层层揭开,露出一块玉佩,洛青阳不禁再次蹙眉,便听叶青梧说道:「记得在漯河时你曾给我这一块玉佩,你说若我遇上事情,拿出此佩可行予方便,今日,我便拿此玉佩求你一事。」 叶青梧起身将玉佩放到洛青阳的桌案上,转头看向他,郑重道:「宣王殿下,我求你不管今后发生何事,定要保住子苏的命。」 洛青阳身子一颤,只听「啪」的一声,手边茶碗被他碰倒摔落在地,洛青阳站起来几步走到她面前,「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青梧也起身,却是透过窗户看向窗外,似乎看向不知名的天际,「天之将乱,唯此一愿,望殿下成全!」 「那你呢?南砚呢?为何你只求我保下子苏?」他声音发颤。 叶青梧微微一笑,「我和南砚无须保护,而子苏性子单纯,深宫艰险,倘若我不在宫中,深恐她被人害了,你能答应我吗?」 「我……我答应你。」洛青阳不知还能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应承下来,可转瞬他便问道:「你到底要做何事?」 第169页 叶青梧回身走到桌案后,拿开他写的那幅字,铺纸研墨,大笔一挥,一个字跃然纸上,「殿下一诺,我刻在心上了?」 洛青阳走回桌案后面,恰好看到纸上偌大一个「诺」字,下署白衣,叶青梧眸光中溢出些许灿烂,径直的望着他,「愿你我,永远都是白衣与洛青阳。」 洛青阳微微抿唇,「一定要如此?」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不死即生!」 「这太冒险了!」洛青阳即刻说道:「以一己之身,安得天下,青梧,你不是神,你不能冒险!」 叶青梧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我问你,你镇守边疆,每年大约要与对方交战多少次?」 「……」洛青阳迟疑了一下,说道:「大战小战,约有上百场吧。」 「好,一年365天,以百场计算,那就是每不到四天的时间里便会发生一场战斗,边疆百姓不胜其扰,所有军饷、作物恐怕都糟蹋在这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争里,我们没退后一丈,对方便紧逼一丈,你能咽得下这口气吗?守边将士能咽得下这口气吗?边疆百姓又何以为生?你可有统计过,一年之中有多少老幼妇孺死于战乱,有多少人被对方掳走,充妓、为奴、杀害,有多少将士死于疆场,边疆不平,则国之不平,百姓一日难安矣。」 第130章 凉心有喜 洛青阳铮铮男儿铁骨,此时直觉豪情志满热血沸腾,他立即说道:「这天下平自是该平,可不应由你一肩扛起,货一国之乱,始天下太平,可青梧,此话你为何不与皇兄说?他虽冷冽,却不是刚愎自用之人。」 叶青梧摇头,「我与皇上道不同不相为谋。」 洛青阳便不再说话了,洛熠宸要的是江山太平,万代无忧,而她要的是天下太平,万民太平,与皇权无关,与高官厚禄无关,不涉权谋与党政,她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天下皆安,使他日天下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一切,与高高在上只看得到手中权利的洛熠宸相去太远。 「那你……你身边还有人吗?」 叶青梧淡淡看着面前的字,静默了片刻说道:「并无人用。」 「我……」 「青阳,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我将子苏託付于你了,若有一日,我自此离去再未能归,愿你能护她成年无忧。」 洛青阳手心一紧,咬牙道:「好!」 叶青梧笑了笑,抬步往窗户走去,「那我便先回去了。」 窗户推开,凉风吹来,洛青阳忙上前两步,将窗户重新带上,说道:「你等等!」 「嗯?」 洛青阳大步往门口走去,「你等我回来!」 不等叶青梧说话洛青阳便出了书房,叶青梧不禁摇了摇头,先前才说洛青阳能爱妻如宝,现在却莽撞起来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洛青阳气喘吁吁走进来,走进书房先环视了一下,见叶青梧站在他的书架前不禁微微一笑,上前几步,手中风刃切断她披风的袍子,抬手微微一勾,叶青梧便觉身上一凉,可随之一种皮毛的味道将她席捲。 「这件狐裘是我去年在边疆雪山上猎的一只雪狐,后来死了,我便令人剥皮做成了狐裘,雪白雪白的,我是男人,穿着不好,不如送与你吧。」 狐裘很大,刚好将叶青梧整个人都包进去还垂在地上,后面还贴心的带了兜帽,似乎瞬间叶青梧便感觉暖和起来,她看了洛青阳一眼,不禁笑道:「这若是让你未来王妃知道了,怕是要吃醋的吧?」 「……哪……哪有……」洛青阳的脸很快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道:「这……这不是还没有吗?……你,你若喜欢,明年我再给你猎。」 「别,这一件就很好了,以后啊,还是猎给你的王妃吧。」 叶青梧微微一笑,身上的气质都柔和了许多,洛青阳看着不禁一阵失神。 「没事了吧?那我这就走了?」 「啊?哦哦。」 叶青梧不禁摇了摇头,走了两步,又忽然顿住步子转过身来,「这个给你,也许对你的将士守边会有帮助。」 一卷书册朝洛青阳丢过来,他忙我上前接住,再抬头便见到叶青梧勾唇一笑,袍袖一挥,书房的窗户开了又关,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书房里,只余下一股冷然的幽香证明她刚刚来过。 洛青阳忙打开那捲书册翻看起来,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却惊住了。 书册上是康源与加国边境接壤的全貌,地图勾勒十分严谨细緻,山川、河流标记十分清楚,洛青阳的手不禁微微发抖,在边疆几年,纵然是他,也未必能画出这样细緻的地图,再往后翻,还有各种战略的部署,如何进攻,如何防守,最后的最后是一套阵法以及一套练兵的方法,直让人看的心潮澎湃。 「王爷,需要掌灯吗?」李敢进来,低声问了一句,洛青阳这才从书卷中抬起头来,不禁愣了愣,「几时了?」 「酉时了。」李敢回答。 洛青阳不禁摇头失笑,自己竟连续看了两个多时辰的书,将书卷小心收好,洛青阳这才令人点灯奉茶,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却发现椅子旁竟搭着一件白色的披风,直到走过去将那披风抓在手里,洛青阳才想起,这正是叶青梧来时穿的那一件,而他送了她一件狐裘,这件便忘了拿。 「王爷?王爷?」李敢伸手在洛青阳面前挥了挥,不禁问道:「王爷,这是谁的披风啊?以前怎么没见你穿过?」 第170页 洛青阳忙将捧在面前的披风拿了下来,脸微微一黑,「没事,出去吧。」 …… 叶青梧在外面走了走才回宫,回到宫中时正好见到凉心公主在陪着洛熠宸用晚膳,她心里不禁一笑,迈步从二人身边越过,微凉的气息带出一阵小小的风,叶青梧拢了拢狐裘,殿中火龙轰轰,她却依旧觉得很冷。 之后很快传来消息,鲜国三位皇子在云贵地区试图回到鲜国时被人抓住,当场射杀,使臣团也被尽数杀死,鲜国称康源盗窃鲜国国之重宝在先,无端杀害皇子与使臣在后,举兵来犯,一时朝中大乱。 有人声称要将皇后祭出去以求的两国和平,有人说皇后当以死谢罪,有人说皇后行为不端不配位后,朝臣声声,声声讨伐,一时间竟让洛熠宸头疼不已。 「娘娘,朝中此时内忧外患,您这几天,是不是不要跟皇上怄气了?」夏至小心劝道。 叶青梧挑了挑灯芯,外面小雪纷纷,才不过申时,屋内竟看不清字迹了,她别出心裁的将灯芯剪成短短的一小节,于是只剩下小小的烛火在摇曳,她看着挣扎着不断变大的烛光,唇角渐渐浮起一丝模煳的笑意。 「多少时日了?」 「自国宴至今以一月有余了。」 叶青梧点点头,「去吩咐小厨房,今晚多做一些饭菜,本宫好像自回宫也未曾与皇上、凉心公主一同用过一次晚膳,今日天气不错,将两人都请过来好好吃一顿家宴,日前本宫见凉心公主似乎脸色十分不好,让厨房多做一些进补的,下去办吧。」 夏至一怔,半晌没回过神来,从那日在宣王府回来,叶青梧便像说尽了今生的话一样,每日说上两三句就不错了,今日她本想试探着劝两句,没想到竟收效这般大,她面上一喜,忙福了福身子立即下去准备了。 叶青梧虽然现在声势不怎样好,可在宫中也算积威已久,住的又是干泰宫,宫中各人虽想法不同,可依旧未曾有人敢怠慢,夏至的话吩咐下去不久,小厨房便接下了活计。 酉时三刻,凉心公主欢心来了,叶青梧正在书房跟南砚说话,夏意便奉了茶请凉心公主稍坐前去禀报。 「南砚,身为太子,你知道你将来要做什么吗?」 「皇帝。」 叶青梧点头,摸了摸他的脸,嘆息一声,「若是娘亲有任何办法,也不会将你推上这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南砚,你要记住,站在这个位置,你可以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风景,这些风景不一定都是真的,有些地方山青水美如画,有些地方贫瘠干涸如漠,你要学会分辨,那些风景只真的,那些风景是假的,何以为真,何以为假?山很高,路很远,你要学会自己走。」 「娘亲自管去做该做的事,儿子会保护好自己,不让娘亲失望,儿子……将来也会是一个好的君王。」 叶青梧心头一酸,眼睛里差点落下泪来,只好摸了摸南砚的头,又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看着南砚出去,叶青梧稍作休息,整理仪容便从书房走了出来,刚刚站定便听门外高声传唱,「皇上驾到……」 几人连忙行礼,叶青梧也不想落人口实,只好身子跟着跪下去,未曾下跪双手被人托住,她抬头便见洛熠宸站在她的面前,大手托在她的手下迳自将她托起,四目相对,谁也未曾说话,反而是凉心公主娇笑一声,打断两人的对视。 「宸哥哥,今日朝事不多吗?」 「还好,」洛熠宸淡淡看了她一眼回答,转头又看向叶青梧,「准备了什么?」 「夏至,开宴。」 叶青梧玉手一挥,夏至忙带人下去摆膳,三人落座,叶青梧与凉心公主分坐洛熠宸左右,她微微垂敛神色,只看到夏至带人将一道又一道香味扑鼻的荤菜摆放在凉心公主面前,仍是说道:「娘娘日前在御花园见到公主身形消瘦,今日特令御膳房为公主进补,这东坡扣肉还是娘娘亲手做的呢。」 凉心公主正要说自己正在持斋,被夏至这样一说,这话便有些不好说出口了,叶青梧也盈盈一笑,「小小手艺,若公主喜欢,日后常过来,本宫做给你吃。」 洛熠宸不禁看了叶青梧一眼,摸不清楚她究竟意欲何为却也未曾多想,皇后娘娘亲手做的,凉心公主此时就算不想吃也不得不吃了,哪怕只是吃一口。 她先是朝叶青梧笑了笑,谢了恩说了客气话,这才夹起一块扣肉往口中送去。 康源本没有东坡扣肉这道菜,是叶青梧在入宫后时常让人做着给南砚子苏吃,后来为了方便便教了御厨,做法也极其简单,只需先炸再蒸即可,可因这里的工艺不够精细,做出来的总有中腥味挥之不去。 「呕……呕……」 扣肉还没放入口中,凉心公主便干呕了两声,不只如此,她起身踉跄跑到痰盂旁吐了起来,洛熠宸微微蹙眉,叶青梧也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微沉,眼中带着莫名的冷意。 据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传,「娘娘,您该喝药了。」 江鹧鸪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熟悉的苦味令人咂舌,叶青梧却没动,只是淡淡的说道:「凉心公主,身子不适吗?为何没吃东西便开始吐了?」 江鹧鸪正端着汤药往前走,闻言不由扫了凉心公主几眼,却瞬间变了面色,「娘娘,凉心公主恐怕不是不舒服,而是有喜了。」 第171页 第131章 工于心计 语惊四座! 叶青梧失手打翻了面前的杯盘,洛熠宸的杯中酒洒了一桌,最后沿着桌沿滴滴落下去,正在痰盂旁呕吐的凉心公主立即停了下来,惊惧的望着叶青梧与洛熠宸。 「当真如此?」叶青梧冷声问。 「娘娘,臣行医数十年,还会看错不成?」 叶青梧目光便落在了洛熠宸身上,接着问:「那你可知公主有喜多久了?」 「这个……」江鹧鸪犹豫了一下,「这个需要把脉才能确定。」 「嘭!」叶青梧一拍桌子,「那你现在还愣着做什么?」 干泰宫中宫女太监齐齐上手,按住凉心公主让江鹧鸪把了脉,江鹧鸪朝叶青梧拱手行了个礼,说:「娘娘,公主的身孕一月有余!」 叶青梧的目光便死死黏在了洛熠宸身上,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叶青梧缓缓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这个消息抽光了她全身的力气,「夏至,我累了,扶我去休息吧。」 主僕二人缓缓朝内殿走去,外殿寂静无声,满桌佳肴无人再动,最后变得像门外的雪那般凉。 「皇上,娘娘说想自己呆一会儿。」寝室门前,夏至对洛熠宸说道。 洛熠宸微微拧眉,迳自推门走了进去。 房中漆黑如墨,叶青梧已然睡下了,无尽的夜里无尽凄凉,洛熠宸在黑暗中走过去,俯身,抱住了床上蜷缩在一起的人,一句对不起尚未开口,却摸到满手冰凉,他不禁微微一颤。 「青儿,青儿?」 叶青梧无声以对,只是那手却扣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身上掰开,决绝而冷漠。 「别这样,青儿,别这样!」 「那样怎样呢?皇上!」叶青梧重重的咬着皇上二字,最后却又放弃一般无声倚靠在他的怀里,「我该知道的,我该知道的,最是无情帝王家,你如何值得我相信呢?你如何值得呢?是我自己傻罢了!」 「不!不是!」他厉声反对,叶青梧那满脸的冰凉和悲凉的语调几乎让他无法思考,「你要让我如何做?青儿,你要让我如何做?」 叶青梧微微摇头,「我无权干涉皇上的子嗣……咳咳……咳……」 「青儿,青儿……」洛熠宸大叫,叶青梧还是将他推开,「皇上应当很高兴吧?你又有子嗣了?」 「不,没有,我只是……我只是送她回宫而已。」 笑声响起,不知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洛熠宸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不想再听到这样的笑声,最后只好说:「青儿,你给我点时间,你给我点时间。」 「皇上,你随意吧,我想休息,咳咳……咳咳咳……」 不知是气火攻心,还是乱了气息,叶青梧咳个不停,洛熠宸放心不下又将江鹧鸪招进来给她把脉,又熬药服下,一同折腾下去已经快亥时了。 叶青梧眯着眼躺在床上,看着身畔男子面如玉,不由问道:「皇上准备如何处置我?」 「你说什么?」 叶青梧撑起身子做好,抓住被子紧了紧,说道:「鲜国一事,皇上准备如何处置我?」 洛熠宸稍稍怔了一下,随即起身站了起来,负手说道:「此事你无须管,你只需养好身子即可。」 「可说道底,此事皆因我而起。」 「朕自由应对之策,不必你来操心。」他转身想走,忽的看到了挂在内寝里的那件狐裘,不由问道:「这狐裘从哪里的?」 「宣王所赠。」 「宣王?」他勐然回身,眸中精光爆射,却未从叶青梧的脸上看出任何异色,不由再次发问:「为何朕不知晓?」 「皇上这些时日可曾走进寝殿一步?」 洛熠宸哑然,叶青梧低笑,又禁不住咳嗽起来,「你不必介怀什么,我身为皇后晓得影响,不会乱来的。」 咳声无止,洛熠宸僵住了,此话看似是叶青梧说出来让他放心的话,可又如何不是在提醒他呢? 身为皇上,几次三番与凉心公主纠缠不清,言而无信…… 「皇上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俯身躺下去,掌风扑灭烛光,黑暗中让他不禁想起她微凉的身子与那一脸冰凉的泪。 「我留下来陪你。」 有嘆息声传来,「算了,皇上还是去陪凉心公主吧。」 「青儿,朕与她……」 「皇上不必解释,我懂。」 低低的声调里透出孤寂与悲凉,让洛熠宸无法再将下面的话说下去,只能甩了甩袍袖出了寝室。 「皇上,回上书房吗?」张宝端低声问道。 洛熠宸起步往外走去,「宝端,你说为何她就不能信我呢?」 张宝端垂头,事关皇上皇后他不敢贸然回答,更何况还是床笫之间的私事,更无他说话的余地。 走到外殿时,江鹧鸪正守在那里,见洛熠宸出来,无言的送上一片纸,又拱了拱手,无声离去。 洛熠宸打开一看立刻蹙起了眉,凝神思索了片刻,他说道:「让张寿过来一趟。」 「呃……是!」张宝端立刻下去传令,十分好奇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此时宫门已落,不过幸好今日是张寿当值,张寿刚进来还没行礼,洛熠宸便道:「给朕看看这张方子可有危险吗?」 张宝端忙上前接过方子递给张寿,张寿略略一看便打了个激灵,「皇上,此方……此方……」 第172页 「如何?」 张寿摇头,「一般勾栏院中女子所服汤药也是如此了。」 洛熠宸点点头,「下去办吧。」 「皇上?」 「摆驾凉心阁。」 张寿和张宝端齐齐愣住,那方子虽然没有写清方子的名字,可从张寿的话中他也知晓了,皇上这是要……亲自为凉心公主灌药吗? 单单这么一想,两人便齐齐打了个冷颤,不过,皇宫中不可言说之事又何止这一件呢? 内寝中,叶青梧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可当目的达到,却无一丝喜悦,为何呢? 让洛熠宸亲手杀掉凉心公主的孩子,不是一直以来她所希望的吗? 无言垂眸,叶青梧静坐在床上。 凉心阁。 「宸哥哥,宸哥哥你要对凉儿做什么?凉儿有喜了,是宸哥哥的孩子,宸哥哥你不能杀掉他。」 洛熠宸冷冷的看着跪伏在自己脚下不停求饶的女子,雨带梨花,一如幼年初见时的样子,却在这深宫的浸淫中,少了那时的纯真。 他不禁嘆息一声,大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抚摸,凉心公主心中一喜,正要说话便听洛熠宸问道:「凉儿,这孩子当真是朕的吗?」 凉心公主顿时惊住,「宸哥哥?」 青白之色迅速在她的脸上变换,「宸哥哥,你不相信凉儿吗?」 「凉儿,宸哥哥便是太相信你了,才让你什么事都敢做。」他动作温柔,语气也透着十足的温和,一下一下抚摸那如瀑青丝,话声却没断,「你可知世上为何分为男女吗?」 「宸哥哥,你说的什么话,世人当然要分男女了,若只有女子,或者只有男子,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是啊,」他低嘆一声,「可朕没碰过你,你为何就有喜了呢?」 「宸哥哥?」凉心公主大惊,竟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洛熠宸笑了笑,「那日,朕是喝酒有些多,你将张宝端支出去藉口照顾朕,你先将朕扶到了床上,便开始为朕宽衣,擦洗之后,自是宽衣解带睡在了朕的身侧,凉儿……你想做什么呢?」 凉心公主勐然朝后退了几步,双眼之中尽是不信,「不可能,你明明睡着了,你怎会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朕没告诉过你吗?有人在朕身边时,朕睡不着。」 「可皇后……」 「她除外。」 凉心公主哑然,脸色惨白的望着他,「那你为何不早点拆穿我?」 「朕想知道你要做什么。」干泰宫一次,上书房三番五次以送汤为名伺候左右,就算洛熠宸不想注意都不行。 她摇头,身子一边向后退一边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伺候公主用药!」 洛熠宸大手一摆,立刻有人上前将汤药送上,苦涩的味道扑鼻而来,凉心公主连连摇头,张宝端不禁回身看了皇上一眼,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背过了身,于是微微招手,几个侍卫上前纷纷将凉心公主按住才将汤药悉数灌下,却仍有不少洒落在凉心公主的衣袍上,好在视线预料到会如此,汤药比方子上说的更多一些,不会影响到效果。 随即张宝端挥了挥拂尘,侍卫们又无声退下。 「今后你便呆在这里吧,皇后不会让人亏待你的。」洛熠宸说完举步欲走,凉心公主却叫道:「我能再跟你说几句话吗?」 洛熠宸便顿住步子,到底是一起长大,情分深重,便站在原地等着。 凉心公主站起来往前走了走说道:「宸哥哥,你说你想知道我要做什么,其实不是,你只是想知道叶青梧知道此事之后有何反应?事后,她大怒,自干泰宫离开,你很满意,于是令人重新布置干泰宫,迎她回宫。可你知道吗?那夜,本来便是她特别离开的一夜,她故意给了我机会来做那件事,否则,你以为我会那样做吗?」 「不可能!」他冷声反驳。 「为何不可能,她出宫办事,为何会选在黄昏十分,即便这样还是将太子与公主以及一干下属全部带出了宫,宸哥哥,你敢说这不是事先早有设计吗?」 洛熠宸微微一滞,他那日只是生气她为何无端离宫不归,从未细细思索过,如此以来,却有不对。 「你以为我腹中孩子与你无关她不知晓吗?她知道!她比谁都清楚!这孩子,根本就是因她才有的!」 「凉心,不要胡说!」他冷声断喝,孩子与叶青梧有关,这让他如何相信呢? 「胡说!胡说!」凉心公主疯了一样在寝宫中到处走,大声叫嚷:「出来啊,出来!你们都去哪儿了?出来!」 可是,无人出声。 洛熠宸微微蹙眉,「凉心,够了,别再闹了!只要此事之后你安分守己,朕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欺负我?」凉心公主忽然大笑起来,「我这宫中,日日有人潜进来,强迫我,你不信我就算了,还是不会让人欺负我,你知道我被人欺负多久了吗?」 「什么?」洛熠宸呆住。 一阵衣袍落地的窸窣之后,凉心公主身无寸缕的站在他面前,「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我日日夜夜被这些人欺负,都是叶青梧做的,都是叶青梧派他们来的,你知道吗?」 「这,这不可能!」洛熠宸惊愕之下竟忘了男女之别,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有些是被人咬得,有些是掐的,身为男子,那些痕迹为何而来他最清楚不过。 第173页 此时便听凉心公主低叫一声,身子软倒在地上,双腿间有血液汩汩而流,洛熠宸一怔,正要上前先将她抱到床上去,却被凉心公主止住。 「宸哥哥,别碰我了,别碰我,太脏了……会弄脏你的。」 「凉儿,别乱说,」他俯身一把将她抱起来,又拉过被子替她盖上,「宣御医!」 凉心公主便笑起来,「宸哥哥今日不就是为了让我堕胎而来的吗?宣御医,也无办法。宸哥哥,叶青梧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你要小心她……」 「凉儿,凉儿!」洛熠宸大叫,凉心公主却无法忍受疼痛昏了过去,外面御医与隐婆惶惶而至,张寿一把脉大叫不好,「皇上,公主脉象很乱,恐有性命之忧。」 「你刚才不是说没事吗?」 张寿摇头,「皇上,臣需看一看熬药的药渣。」 「去看!」 张宝端随即跑进来,「皇上,药渣没了!」 「药渣怎会没了?」洛熠宸蹙眉,随即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去找!这小小功夫,一碗药渣难道还会出了宫不成?」 凉心阁人心惶惶,药是在太医院熬了送过来的,一路上经手的人太多,想要查出来又岂止是麻烦。 不到半个时辰,外面有人揪着一个小太监从门外进来,「皇上,是他!」 一边说着,一边将药渣递上来,洛熠宸微微蹙眉,张寿已经等不及去看药渣了,一一检查过后朝洛熠宸回禀,「启禀皇上,此药并非先前臣所看的方子那副药?」 「为何?」 「这里红花多了一倍,药性兇险,难怪凉心公主喝了之后会如此?」 「后果会如何?」 「凶则性命不保,安则无法孕育。」 第132章 我只信你 「张寿,朕命你,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凉儿!」 张寿忙不迭叩头,「臣一定竭尽全力!」 匆匆进去内寝,洛熠宸冷眼看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小太监,问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皇……皇上饶命啊,都是……都是皇后娘娘,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夏至姑姑,是她来找奴才,让奴才这么做的!」 「一派胡言!」洛熠宸怒喝一声,小太监被他一脚踹飞了出去,冷眼扫过跪在下面的内务府总管沈濂等人,「愣着做什么?去查!」 洛熠宸怒气沖沖闯进干泰宫的时候,叶青梧刚刚起身,靴子还未蹬上,内寝的门被洛熠宸一脚踹开,夏至忙起身行了个礼,「皇上……」 「滚!」 夏至怔了一下,正想请示叶青梧,却听「啪」的一声,叶青梧摔在了床上,侧脸迅速鼓起来,唇角撕裂,鲜血流出。 叶青梧单手撑床坐起来,她抬手摸了摸脸,似是无感一样,她挥了挥手,「先下去吧。」 「娘娘?」 叶青梧挥挥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夏至只好带着伺候的宫女先下去,叶青梧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双水眸无波无澜,「皇上打够了吗?」 血迹从唇角落下,嫣红的血迹落在素白的里衣上,红梅朵朵,让他不禁想起那年在她身体里流出的血,一颗心顿时软了几分,「为何要如此?」 「我说过我会留下她的命,没说什么都不做。」 叶青梧起身,站在脚踏上还不能与他平视,只是淡声道:「皇上打够了吗?我要开始梳洗了。」 此刻,叶青梧没再提那年她承受的伤害和打击,一夜之间,所有的不甘和怨恨似乎已经远去,只是那双眸子里却再也找不回任何情绪,或嘲讽、或诱惑,都……再也没有了。 洛熠宸那只手拢在袖中,微微颤抖,捏成了拳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 叶青梧走到赤脚走到铜镜前在圆凳上坐下来,用梳子开始打理那一头青丝,明明他就在她的眼前,可他却觉得,他再也入不了她的眼。 洛熠宸落荒而逃,借早朝为名从干泰宫消失,等夏至再推门进来,却见叶青梧一身单薄里衣赤脚站在打开的窗户前,她不由惊唿一声,「娘娘,您怎能这样站着?」 她立刻上前将窗户关了,扶着叶青梧重新回到床上,忍不住叨念:「娘娘,若是您对皇上解释一二,他一定不会这样误会的?」 「我不信他,以何来要求他信我?」叶青梧裹了裹被子,兀自闭上了眼睛,「自此之后,这些都是过往烟云,都不需要了。」 「娘娘?」 「我让你们准备的可都准备齐了?」 「是准备齐了,可娘娘现在的身子……」 「无碍,将江鹧鸪留下,就说我身子不适,这几日不要见皇上了,皇上不会过来的。」 夏至应了一声,出去安排。 「定要如此吗?」京郊的十里长亭,宣王洛青阳在此送行。 叶青梧微微一笑,裹紧了那件狐裘却还是止不住一阵咳嗽,「朝中无人可用,无人能用。」 「你与皇兄……」洛青阳欲言又止。 「貌合神离罢了,」她抬手摸了摸子苏的头,将她抱起递给洛青阳,「子苏便拜託你了。」 「这你当放心,子苏本来便是我的侄女,今日之后,我定当将她视作我的亲生女儿。」洛青阳抬手发誓,让叶青梧忍俊不禁,「你啊,总是这样认真。」 「别的事也罢了,你交代我的,哪敢不认真去做?」洛青阳也笑了笑,想伸手为她紧一紧狐裘,却还是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子苏,「皇兄也是急煳涂了,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他日定会后悔的,但愿他还有后悔的权利。」 第174页 叶青梧摇头,「不,没有了。」 洛青阳登时身子僵住,雪花飘飘中,叶青梧的声音也似乎被风吹散,「昔日分别苦,两厢重聚难。两厢两别离,早已无情意。」 「你……不会的,若是皇兄他日想明白了,定会去找你的。」 「我还会再回来的。」叶青梧抱了抱拳,星眸璀璨,「我的儿子女儿都在这里,不出三月,我定会回来。」 「真的?」 「真的。」 洛青阳无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见身旁只有白马相伴,不由再次蹙眉,「你乘车去吧,身体还没好,怎经得起长途跋涉?」 「战事要起,等不得我的。」 洛青阳咬牙,「我跟你同去如何?」 叶青梧的目光落在子苏身上,洛青阳便不知该说什么了,叶青梧笑了笑,「你是我最信任的人,青阳,在这世上,除了南砚,我只信任你。」 洛青阳无言以对,因为这话已经将他的后路全部堵死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青梧飞身上马,打马远去。 「娘亲!」 童声悠远,叶青梧去没有回头,洛青阳抱紧了怀中稚子,「先跟叔叔回家吧。」 「娘亲还会回来吗?」 「会的。」洛青阳望向叶青梧离去的地方,同时也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可哥哥说,娘亲去的地方很危险。」 「是啊,若不危险,她怎会将你送出宫呢?」 皇后与凉心公主齐齐消失,洛熠宸怒不可遏,身前幼子无声站在殿中,眉角透着几分讥讽,与那人甚像。 「你娘亲呢?」洛熠宸问。 「娘亲出门未有交代,臣不知。」南砚像是未曾听出洛熠宸话中的意思,回答像他绷紧的脸那样一本正经。 「你娘亲与凉心公主是共同消失的。」 「皇上不妨直说娘亲带走了凉心公主意欲何为?」 「那你说,她究竟意欲何为?」 「她所做之事,普天之下,无人能及。」 「何事?」 「……」 再问下去,南砚便不说话了,任洛熠宸怎样问,他都不肯说,唯一嫡子,洛熠宸也不能做别的,只能让他离开。 群臣的声讨尚未结束,尤其在皇后消失之后,每日朝坐在朝堂一侧的太子发动攻击,洛熠宸冷眼旁观,三日后早朝,群臣无一例外再次提及此事,南砚终于出了声。 他端坐于黄金大椅之上看着群臣面孔激愤,一一将他们的话听完之后说道:「各位刚才的话孤未曾听懂,你们说,此物是母后在鲜国皇宫中偷来的,可有人证?」 群臣一怔,自登殿问鼎之后,这位太子殿下寡言少语,冷漠比皇上更甚,今日是要发火了吗? 一时无人言语,南砚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出列,他手中把玩着那枚乌狮说道:「既是无人说话,便是无有人证。」 此时,只听吏部尚书说道:「太子殿下,没有人证还有物证,这乌狮便是见证啊。」 「乌狮?」南砚微微一笑,他唇红齿白,这一笑如瓷娃娃般,竟让许多人看走了神,南砚朝身后的鬼面一抬手,「孤忘了,此物自母后拿来送与皇上始,各位大人便未曾近观,今日藉此机会,各位不妨看上一看。」 鬼面端着那枚乌狮让人一一观摩,众朝臣却莫名其妙,中有一人不禁问道:「太子殿下,可乌狮有何不同吗?」 「孤正要问你们,可有发现此物与乌狮有何不同吗?」 洛熠宸微微蹙眉,此话若是他未曾记错,在大宴那天叶青梧也曾问过,可那些人信誓旦旦说是乌狮,此时他不由看向南砚。 朝臣交头接耳,最后又变得鸦雀无声。 南砚见没人说话了,也不意外,他从袖中抽出一卷书册,打开翻了翻,说道:「近日孤偶得一书,其中有此一段,不放念给大家听一听。」 众臣惶恐,让太子殿下念书与自己听,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南砚却朗声道:「姜国有大姓于,甚奇,代两子,无例外,早年得乌金,对半分,铸虎、狼,建军,称虎狼之师,遗祖训,虎、狼不可分,然,姜国大乱,于两子分,于梁称鲜帝,其弟得腰斩之行,于梁持虎而未得狼,仍称乌狮,狼于此失。」 众朝臣譁然,不由再次看向鬼面手中捧着的「乌狮」,不由奇怪,此物究竟是虎,还是狼? 南砚轻咳两声,继续道:「孤年幼体弱,母后自医书上得讯,寻乌金,取半钱入药,可解孤病,多方打听后才听闻鲜国皇宫有一枚,于是携孤前往,然,于鲜国美人谷得此物,而皇宫之行未能成行,想必各位先前已经看到了,此物,狼少了一条腿,是为孤入药所致。」 满朝譁然,南砚凉凉的看着下面的人,回身朝洛熠宸拱手施了一礼,无声下殿远去,唯有那本书被留在了那张黄金大椅上,上面还写着在藏书阁的位置。 洛熠宸只扫了一眼,也起身离去。 他坐在床上,时隔几日,叶青梧的气息已然消散,玉佩放在梳妆檯是上,还有一些他赏赐给她的东西,一併没有带走。 洛熠宸看了一会儿,不由从袖中抽出一条绳子,上面还有九个扣子,他发了一会儿呆,又将绳子收好。 「姑娘,刚得到消息,凉心公主自宫中消失了,我们的人正在寻着。」叶青梧微微点头,越往南走,她便感觉身子会好一些,方怀又说:「那些鞑靼人的目的也清楚了,黎昇睿在鞑靼是一个身份特殊的人,他们只称他为公子,心智未曾开化,是下山寻人来了,他们说,他们要找一个人,叫做雪女,但只有黎昇睿才能找到。」 第175页 叶青梧微微蹙眉,仔细想了想黎昇睿的行为,没有发觉黎昇睿有何不同,很像小孩子。 像? 叶青梧一怔,「可知道黎昇睿今年多大了?」 方怀脸上一僵,「姑,姑娘,你也太料事如神了吧?我正想跟你说呢,他今年二十有二。」 叶青梧:「……」 「奇怪吧?」方怀喋喋不休的道:「竟然长得像个七八岁的小孩,长得像就算了,说话做事都像小孩。」 叶青梧拧眉思索了片刻未能得出结论,只好道:「传话回去,让人好生看管,不可有丝毫懈怠,此人……我有感觉,很重要。」 方怀忙点头称是,叶青梧铺开一张地图,仔细看了一会儿,说道:「边疆守将王占山如何了?」 「被……被鲜国抓住了。」 「什么?」 「鲜国来犯,边疆无有准备,王占山便被抓住了。」 叶青梧不禁摇头,「那年我不是告诉过他不可松懈吗?」 「他的髮妻刚给他生下嫡子,正在庆贺,谁知道鲜国此时来犯,就,就被抓了。」 叶青梧不知该如何评论,看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他的髮妻呢?」 「应该是躲起来了。」叶青梧点点头,将地图重新收好,在纸上写下几行字,交给方怀,「现在传消息过去,应当也不会有事,让他们务必按照我写的去办。」 方怀传话回来,叶青梧已经收拾整齐,夏至也准备好了马匹,几人连夜再次上路。 第133章 诱敌深入 「看好太子,秘密寻找,消息暂时不要放出去。」洛熠宸对暗卫交代,宫中凉心公主、皇后、长公主子苏齐齐消失,让洛熠宸尤为恼火,只能抓紧目前还在宫中的南砚得知消息。 云贵边境战事爆发,洛熠宸命人筹措军饷,押送前线,朝中除了宣王与叶青湛之外竟无人能用,因叶家与叶青梧划清关系之事洛熠宸并不想启用叶家,只能寄希望于洛青阳,然此时洛青阳却出京去了,不在京城。 思来想去,洛熠宸命曾被叶青梧调教的御前侍卫统领吕安为先锋军押运粮草先行,等寻回洛青阳再命他带兵。 二十多天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叶青梧等人终于赶到云贵边境。 「传信,令人开城门。」叶青梧吩咐。 方怀立即从怀中拿出哨子长长短短吹了几声,城墙上立刻冒出几个人头,一见是叶青梧便立刻下去开门去了。 几年前叶青梧为南砚子苏寻药路过此地,因王占山见他们从鲜国而来,以为他们是奸细意图将他们抓起,不料叶青梧等人身手不凡反而把王占山等人吓了一跳,不打不相识,自此成为忘年交,为了给南砚子苏寻药,叶青梧也在此地住过一段时间,跟王占山多次交流,并为他出谋划策。 「白衣姑娘,你总算来了。」城门一开,王占山的副将王启就迎了上来,抱拳拱手,尤为敬重。 叶青梧抱拳还礼,「王大哥,客气话不要说了,我听说这边有战事,立刻赶来帮忙,现在情况如何?城中可有余粮?百姓可都安置好了?」 云城是云贵地区的重镇,若云城被鲜国拿下,敌军则可长驱直入,直插康源腹地。 王启知晓叶青梧的能力,也信得过她,因而也不瞒她,「城中尚有存粮,按照姑娘的交代,我等已将百姓妥善安置,不过,姑娘,这常年守边与鲜国对峙,城中将士本就不多,经此一战,更是元气大伤,若他们再来,我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青梧点点头,「我们先看看城中的情况吧,具体的边走边说。」 「白衣姑娘,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吧,远道而来实在辛苦。」 「不必了,战事一日不除,百姓一日不安,况且,此事还跟我有些关系,不过我想,朝中应该会派兵增援,军饷也会很快就到的,你不要太害怕,王大哥,守城将军不在,你所流露出的情绪便会影响到全军士兵们的情绪,届时或胜或败,不可言说啊。」 王启忙抱了抱拳,「是,我记下了。」 两人弃马登城,夏至被带去安排叶青梧的住处,其余几人也紧随叶青梧身后观察地形。 沿着城门走了一圈,叶青梧便大致明白了云城现在的情况,城中百姓大部分已经被他们劝散,不过仍有许多不肯离去的,认为反正都是死,与其颠沛流离死在外面,不如死在自己家里。 「你说,鲜国日日前来叫战?」 王启应道:「是的,每日巳时前来叫战,我们应姑娘你的策略,从未应过战。」 叶青梧点点头,她进门时也看到了悬挂在城门上的那块免战牌,「做的很好,不过,今日他们来了吗?」 王启看了看日头,已经接近午时三刻了,摇了摇头,「今日还没有。」 叶青梧唔了一声,「我来的时候是几时?」 「巳时未到……」 叶青梧蹙了蹙眉,「可了解敌军将领?」 「哦,前来叫阵的是一个年轻将领,是鲜国丞相之子于震,为人狡诈,多疑,颇有些手段。」 叶青梧点了点头,「他每日带多少兵马前来?」 「亲兵五百。」 叶青梧点点头,朝身后招了招手,方怀立刻递上一张地图,是刚刚才绘画完成的城中图纸,叶青梧看了看,又问道:「王大哥,我们来赌一把,敢不敢?」 第176页 王启心中便是一跳,根据曾经对叶青梧的了解,他极怕她这样平静无波的述说一个惊天阴谋,「白衣姑娘,我们……我们是不是要先救王将军?」 「嗯,」叶青梧点着头,手指在城中的各处指点了一下,「今日一战若成,我们便可擒住你说的这个于震。」 「当真?」 「当真。」 王启有些不好意思,叶青梧千里奔波而来,结果连休息都不曾便披甲上战,叶青梧笑了笑,只道战事要紧,王启不好再多说,令人按照叶青梧的说法去做。 城门缓缓打开,一条不大的缝隙,城中有十几个士兵出来,四处观察之后悄悄往城北一处森林而去,不多时,每人背着一只大竹筐出来,快速回城。 就在此时,忽然从后面杀出一道人马,抢夺他们剩下的东西,结果十几个士兵誓死保护竹筐,城中也出来几十个士兵阻拦,之后快速回城,于震带人迅速追击,城门尚未关闭便被撞开,士兵们却依旧马不停蹄朝前跑,诱敌深入,等于震等人发现情况不对,此时城门已关。 长街之上,一白衣女子琴声悠悠挡住去路,女子白衣遮面,眉心一点硃砂,于震一马当先先怔了怔,抱拳道:「不知姑娘何人?为何挡住我的去路?」 叶青梧恍若未知,琴声不断,令人如痴如醉,可忽然间琴声一转,杀气腾腾,琴声铮铮,恍若刀剑齐来,令人不寒而慄,此箭雨从几个方位上密密而来,竟箭无虚发,于震五百亲兵转眼间便倒下了一半。 于震立时带人反击,不过,城门关闭犹如瓮中捉鳖,憋闷了许久的将士如砍瓜切菜般冲上去,不到半个时辰,竟将于震生擒了。 叶青梧来到云城第一天就生擒于震,王启等人大为振奋,无论如何都要为叶青梧摆酒庆贺,叶青梧笑了笑,扫了眼被人压着还大为反抗的于震,「我想,我们应该尽快给鲜国的大营传个消息。」 她上前两步,拍了拍于震的肩膀,于震忽然像软了骨头一样,痛叫一声便摔了下去,众人一惊,叶青梧笑了笑,挥手让人带下去,朝王启拱了拱手,「城门处就麻烦王大哥了,我先回去休息片刻。」 王启也没有多留,叶青梧第一天到这里能有此收穫已然不小了。 叶青梧带人离去,住处就在将军府旁边的宅子里,尤为方便,叶青梧洗漱完毕有人送上饭菜,正在用餐,夏至进来禀报将军夫人来了,叶青梧不禁有些无奈。 「快请。」叶青梧放下筷子吩咐道。 王占山的夫人与叶青梧也有几分交情,以前在这边时,她偶尔出去无法照顾两个孩子的时候,便是交由她来照顾,叶青梧对王占山的这位夫人也颇为感念。 「白衣姑娘,请你一定要救救夫君!」来人撩衣袍便拜,叶青梧忙将人扶起,「夫人,此话不用你说我也会这样做的,你身子不便,怎可现在出来?」 「夫君他已经被抓走数日了,若非因我,怕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请你一定施以援手。」 「这是当然,不过,我看夫人面色不好,不如多多休息,今日已经抓住敌军守将,若能交换双方将领,必会救回将军的。」 叶青梧好生劝解了一番,将军夫人才走了,叶青梧便被夏至劝着回房休息。 原以为守将交换订会迫在眉睫,可叶青梧休息了几日,对方也没有任何消息,这不由让她有些焦急,难不成于震已经成了对方的弃子么? 她不太相信,可王占山却不能不救,于是在一夜色浓重的夜里,叶青梧带人朝敌军大营摸去。 鲜国跟康源不甚相同,鲜国的关隘离着云城较远,因而他们在离郡城三十里的地方就地扎营,没有城池作为保护,如此一来,便会方便许多。 快马轻骑,不到半个时辰叶青梧等人就摸到了敌军大营外,于震的嘴巴很严,任是叶青梧百般折磨也没吐露半个字,这让叶青梧不得不佩服,却也恼火。 将马随意放在一旁,叶青梧等人摸进大营,几人分散寻找,叶青梧刚躲过巡逻军在一只帐篷外站定,就听到里面一声厉喝,「谁?」 叶青梧一惊,快速腾挪,不想帐篷却瞬间被人噼开,一年轻男子当头一刀朝她噼来,叶青梧侧身躲过,同时袖中划出一柄摺扇,摺扇横挡隔住对方长刀,身子骤然向前,刀身扇柄擦起一阵火花,叶青梧不退而进,一掌朝着对方胸前派去。 来人立时抽刀后退,叶青梧步步紧逼,同时身子一进,指尖寒光一闪,便听得一声闷哼,摔在地上,叶青梧一把上前揪住对方的衣衫,「王占山被关在哪儿?」 「休想知道!」 「你……」叶青梧单手掐住对方的脖子,「说,还是不说?」 脚步声渐进,叶青梧知晓,那是援军,当下也不恋战,唿哨一声飞身遁走,原地集合后又往城中摸去。 方怀不禁郁闷道:「我找了几个营帐,都不曾找到,他们到底将王占山藏哪儿了?」 「不必着急,他们会说的。」 叶青梧尤为笃定,几人不由好奇,叶青梧却没有解释,而是说道:「夏至,明日随我去森林里採药。」 第134章 深入敌营 夏至哦了一声,更加莫名,回去之后方怀等人连夜汇总,将摸出的大概的敌军军营的部署画出来,叶青梧则回房休息,准备明日前去採药。 第177页 自那日起,叶青梧与夏至便在云城消失了。 「姑娘,我们为何要採药?」 「为救王占山。」叶青梧便与夏至在森林里摸索,夏至身上背着一只小背篓,叶青梧每走几步,便看看是否有合适的药材,刚走了有半个多时辰,便听前面传来男子的呻吟声,叶青梧白纱覆面听了听,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姑娘,你到底要什么啊,不能再往里走了。」 「谁?」冷冷的男音传来,叶青梧与夏至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叶青梧迈步从树林中走出来,此时一个青衣男子正靠在一颗树下,身后站着一个随从正在照料他,额头上冷汗涔涔,看起来尤为痛苦,见叶青梧夏至两个姑娘从里面出来才放松了些,却仍是冷冷的问:「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到这里来?」 「在下医者,来此採药。」 「医者?」那人打量了叶青梧一番,「为何白纱覆面?」 「那你为何着青衣?」 「你……」那人显然没想到叶青梧丝毫不畏惧他的气势,气的越发喘气粗重。 叶青梧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脸色忽然郑重了一下,转瞬又变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好好享受最后几个时辰吧?」 「你这是何意?」那人问道。 「身中蝎毒,拒绝医治,不是等死是什么,既然如此,你便好生享受这最后几个时辰,五个时辰之后,定保你蝎毒攻心而死。」 「你,你为何知道?」那人大惊。 叶青梧凉凉的转了个身,手中抛着一颗果子上上下下,夏至却哼了一声,「我家姑娘经手的病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一个小小的蝎毒,还想难住我家姑娘不成?狗眼看人低,哼!」 「闭嘴!」那位随从训斥道,夏至却不怕他,凌厉的回嘴道:「你说闭嘴就闭嘴,你是我爹娘,还是我主子?我主子都没让我闭嘴,你在这儿插得什么嘴!」 叶青梧险些笑出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夏至这般凌厉呢。 她步子悠闲朝前走去,「夏夏,我们走了,有人找死,与我们无关。」 「等等!」那人叫道,他的随从也立刻跟着叫:「我家主子让你们等等,你们没听到吗?」 叶青梧回身,「听到了又如何,姑娘我,今天没心情救人。」 「你,你是不是大夫啊?」随从又道。 「是大夫又如何?如此来歷不明之人,我才不会救,救了麻烦,还不如不救。」 「姑娘,本人乃鲜国人,名于治,日前不小心中了蝎毒,还望姑娘施以援手。」 叶青梧瞟了一眼,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来又搭了个脉,忽然出手抓住他腰间的一块玉佩扯下来,向后一丢便落在夏至手中,「夏夏,诊资够吗?」 「姑娘,你也太心善了,平时求着你看病的人金山银山往谷里送,一块小小的玉佩就把你收买了。」 「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否则我心难安。」叶青梧在身上翻了翻,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晃了晃,才拔开瓶塞拿出一颗药丸,指尖一弹,落入于治口中,随从立刻拔刀相向,大叫道:「你给大皇子吃了什么?」 「大皇子?」叶青梧挑了挑眉之后便拍了拍手,将瓷瓶收好才说:「原来是鲜国大皇子啊,看来诊资还真是少拿了。」 「姑娘若是觉得亏了,可跟我一起去拿。」 「好啊,」叶青梧拍拍手,「既是如此,那我们也不能客气,对吧,夏夏?」 「啊?可是,小姐,老爷说了,一定要我们明日之前回去,若是,若是……」 「可我好久都没出谷玩了,好了好了,若出了事,老头子那里我担着,保证不会让让人打你板子的。」 笑声如鹂声清丽婉转,侬声软语,虽以白纱覆面看不到她的脸,可那双笑意满满的水眸,纵是这铮铮男儿也不禁心头一软,夏至忙搓了搓手臂,「小姐,每次,每次你都用这招……」 「管用啊。」她歪了歪头,更显天真娇俏。 于治不禁轻咳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起同行吧。」 「大皇子,我们要去哪儿?去皇宫吗?」 「不,先去大营。」 叶青梧点了点头,「哦,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姓白,叫青儿,你也叫我……」 「小姐!」夏至在后面拉了拉叶青梧的袍袖,用一种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看似很小的声音说道:「你忘了,老爷说了,不能随便把你的名字告诉别人。」 「啊?哦哦哦,对,老头子是这样说过。」叶青梧轻咳两声,刻意做出一副本姑娘很成熟的模样,不过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那是装出来的,于治也没拆穿,服药之后身上没有那么疼便立即朝森林外面走,边走边问:「白姑娘,不知道刚才你给我的是何药?我以为我这次要死在这里了呢。」 「这个啊,是解毒丹,我自己配的,百试不爽。」 几人在森林里走走停停的时候,一匹快马进入云城,面带忧色,进城之后,抓过王启便问道:「白衣姑娘呢?如何了?」 「白,白衣姑娘此时……」 方怀等人闻讯赶来却没想到洛青阳会来此,只好实言相告,洛青阳愤懑的一拍桌子,「你们竟然让她去卧底,若是被发现了,你们可能担得起结果吗?」 方怀忙一抱拳,「宣王殿下,此时是姑娘亲自敲定的,那夜我们夜探敌营,姑娘在一名将领身上下了毒,她猜测对方定会来森林里找药,所以才定下此计,我们只要相信姑娘便好,此刻,如果贸然出手,只会坏了姑娘的计划!对了,小姐呢?殿下把小姐弄哪里去了?」 第178页 洛青阳一摆手,「梁州无忧谷谷主与我是旧交,我将子苏託付与他先照顾一段时间,那里绝不会有人想到的,她自己来这里我放心不下便先追来了,皇上的大军还在后面,对了,她还定下什么计策没有?」 方怀思索了一下,从怀中贴身的地方掏出几张白绢,洛青阳略略一番却神情大震,「她,她要,她要……」 方怀看了看四周,见只有王启一人在,便道:「姑娘要做的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要给公子的天下,必然是一个只有公子才能扛得起的天下,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 洛青阳捏着眉心在房中走了几圈,「可即便如此,还是会有边境,这边疆问题,也还是无法解决。」 「不,这个不是问题。」方怀想了一会儿,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绢,这一块显然比别的要更大,上面山川勾勒,城池林立,比现在的康源国土面积不知要大了多少,方怀屈指在上面敲了敲,说道:「宣王殿下这样想,如果八年之内,康源的天下变成如此模样,还有谁敢来犯?」 洛青阳一时无言,半晌方才问道:「皇兄知道吗?」 方怀摇头,冷漠道:「皇上从来不信任主子,他只怕主子乱了他的江山,既然如此,就算交流也不过是将自己的心血送到他手里作为把柄罢了。五年前主子就已经清楚,皇上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皇上他……」 「宣王殿下无须再说,我是不会帮你劝主子的,我等与她一起长大,这些年的苦不是落在你们身上,你们不懂她的苦,因而你们不能要求主子与你们的所思所想相同,她已经够苦了,求你不要让她更苦。」 洛青阳便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洛熠宸想要的江山安泰,洛熠宸想要的情爱,如今看来,叶青梧都已经无力给他了。 如她所言,她要打破江山,建立新的江山,这样在她生命无力为继的时候,看着南砚将这江山抓在手中,才会走的安心。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他垂眸坐下,有些失魂落魄,反覆看着那几张白绢,手中攥着的,俨然是一枚凤凰金簪。 「皇上,宣王殿下的奏报。」张宝端疾步盛上,洛熠宸立刻抓在手中看起来,南砚转过头也看了一眼,依旧无声,从叶青梧在宫中消失之后,南砚便被要求每日到上书房随皇上批阅奏摺,偶尔翻看洛熠宸批阅过的奏摺,有时在上书房读书,总之未曾离开洛熠宸的眼神。 「宣王去了云贵边境,你母后也去了。」洛熠宸对着南砚说。 南砚放下手中毛笔,淡淡的抬起头,未曾说话。 「你所说的,她要做的事,便是这个吗?」 「……」南砚依旧无言,对峙片刻后,从面前的桌案上抽出一本奏摺开始批阅起来,那是河南河北的封地里送上来的,洛熠宸一般不会过问,都由他自己处理。 洛熠宸长嘆一声靠在龙椅里,捏了捏眉心,「来人,拟旨。」 「封叶青湛为征南大将军,统帅三军,即日出发!」 圣旨下达,叶青湛第二题则徵兵出征,十里长亭,皇帝与太子一起为十万大军践行,铁马金戈,南砚朝叶青湛一抱拳,「孤预祝大将军旗开得胜,早日归朝!」 一杯清酒一饮而尽,叶青湛看了他一眼,也不禁抱拳还礼,喝了一杯,喝完之后又不禁说道:「我会保护好你娘亲的。」 南砚淡笑道:「谢将军,将军向南路过河北,我已命人准备了粮食三万石,届时将军不要忘了带上。」 洛熠宸一怔,对于此事他竟丝毫不知。 回宫路上,洛熠宸说道:「为何要给他准备粮食?」 「将军为国奋战,我等在后方自当鼎力相助,此事与私怨无关。」 洛熠宸点头,又问:「那你觉得他们会胜吗?」 「太晚了。」 第135章 美人之计 洛熠宸微微怔住,大为疑惑,「为何?」 南砚身子笔直的靠在车厢上,随着颠簸而微微有些晃动,双眸黝黑深邃,五岁的年纪却以一种古井无波看透世事的目光看着他,「你走的太慢了。」……娘亲不会一次又一次的等你。 南砚说完垂眸看向手掌,小小的他小小的掌心,掌心里细细的纹路是他一生或许能永远抓在手心里的东西,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他瞥了眼洛熠宸,再无言语。 云贵边境,叶青梧与夏至随于治一起进了鲜国大营,光明正大,于治令人为他们安排了一顶帐篷便进了中军大帐,叶青梧与夏至坐在帐篷里,帐篷四周都派了人把手,叶青梧不禁笑笑,招唿夏至先休息。 「姑娘,我们要怎么做?」 圆帐不大,帐中以地毯铺就,却没有床,叶青梧便在铺的较厚的地方躺下来舒展了一下说道:「等。」 「可将军夫人还等着我们救王将军呢。」 叶青梧微微摇头,翻身而起盘膝坐好说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别的目的,救王占山只是顺便。」 夏至不懂,叶青梧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躺下去在软垫上滚来滚去,此时便听外面有人说道:「白姑娘,我们大将军请你过去说话。」 「稍后。」 叶青梧稍作整理,确定白纱不会掉,夏至掀开门帘,叶青梧走出帐篷,见来人只是一个小兵便笑了笑,说道:「请带路。」 第179页 一路走过去叶青梧又观察了一下,她的帐篷在整个大营的外沿便于管理和监视的地方,若走到于治的帐篷需要路过三道营卡,标明身份查明之后才会放他们进去,防守不可谓不严,其中每道关卡的范围内都有自己的小队进行巡逻,就算偶尔在关卡处有碰面也很快会将对方的情况瞭若指掌,若是对方来袭,几遍根据巡逻队也能判断情况如何。 不知道这方法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叶青梧暗暗的想。 足足走了两盏茶的时间,叶青梧才被带到于治的中军大帐,引她过来的小兵将她们送到之后便回去了,叶青梧随意打量了一下,所谓中军大帐布置十分气派,高大的椅子架在中央,是为权利与高贵的象徵,叶青梧便扯了扯唇角,若人人自诩高贵,世上哪里还有诸多在泥泞中苦苦挣扎的人呢。 在大椅之后挂着一张地图,是为鲜国地图与云贵边境的地图,在地图一旁挂着一柄佩剑,长约五尺两寸,通体漆黑,仅仅悬挂在那里便寒气铮铮,令人不敢直视,不过,也仅仅对于别人而言罢了。 叶青梧唇角稍稍一勾,脚尖一点飞身过去,尚未触及那柄长剑斜侧里一道掌风袭来,叶青梧侧身避过,身子灵巧的翻转了一圈便将那柄剑握在了手里,同时于治飞身扑过来,掌风连连,「放下!」 叶青梧轻巧的在帐中翻转、腾挪,不论于治打到哪里,她的动作都会快上一步,只躲不攻,长剑缓缓拔开,叶青梧看了看才笑了一声,随后弃在地上,「这剑也就是你才会当作宝贝!他日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少胡言乱语,这剑……这剑是……」 他欲言又止,未曾说完,叶青梧袍袖挥挥,轻描淡写道:「既然大皇子殿下觉得这是柄好剑就好生收着吧,不过,你何时付我诊资?」 她脚尖一抬,长剑飞起,掌风随即跟上,长剑如之前那般挂在地图之旁,叶青梧身子一转,如瀑青丝飘然便朝门口走去。 转身的那刻,她唇角勾了勾,心中暗数:一、二、三…… 果然,第四步尚未踏出,于治问道:「你是何意?」 「何意?」叶青梧拍了拍手,转过身子挠了挠下巴,「先前我想说的时候你不让我动,现在你想知道?我还不想说了呢。」 她走过来几步坐在帐中的椅子上,叶青梧在果盘中翻了翻随意捻起一片柚子丢进口中,潇洒恣意,悠然自得。 于治走过去将长剑摘下来打开之后又仔细看了看,仍旧不曾觉得这佩剑有何异样,不由再次问道:「你究竟如何肯说?」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何必要说?」 于治面色微沉,不怒而威,「既如此,何必在我面前提及?」 「大皇子,这话便是你的不对了,」她一派吊儿郎当的富家公子的风流作派,樱唇嫣红如梅,微微翘起,「嘴巴长在我身上,我一不是鲜国人,二不是你的朝臣,为何没有言论自由了?」 「言论自由?」于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阴笑一声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此时是在我的军营,自然我想让你说什么你就得说什么!」 「狂妄!」叶青梧正掰着一片柚子,闻言指间轻弹,蜜色柚子肉顿时散落成粒,粒粒朝于治飞去,于治立即挥袖将柚子肉拂向另外一侧,可蓝色的外袍上已经沾染了斑斑点点,好不狼狈,他面色更沉,「你……」 叶青梧只作未见,她拍了拍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至上座那把大椅前,负手而立望着墙上那幅地图,「大皇子,可知谋定而后动的道理?」 于治眉头紧缩,面色阴沉,显然未曾想到自己带回来的人会是这样一个不受控制的人,他远远站在叶青梧身后没动,也未曾答话。 「若我未曾猜错,大皇子来这里已经两月有余,或许已近三月了,未曾回鲜京(鲜国京城),大皇子可知鲜京如今是何局势?」 她语调平淡,无波无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却偏偏句句戳中红心。 「你这是何意?」 「大皇子可知此剑是何剑?」叶青梧转身,眼睛里带着凉薄却淡然的嘲弄,犹如在看一个傻瓜。 「此剑长五尺两寸,宽三寸,重六十四两,通体黑,剑锋且利而直,可大约算做越剑。」 「这不是越剑吗?」 叶青梧长袖一拂,再次将那把剑再次被她抓在手中,她看了于治一眼,一手持剑,一手握住剑柄缓缓拔开,寒冽之声遂响耳边,叶青梧随意将剑鞘弃在地上,手指细细在剑身抚过,忽然手腕一番剑身直直的朝着于治刺过去。 于治早有防备,飞身闪过剑锋,将剑柄抓在手中,正想反击却见叶青梧毫无动作,他再次蹙眉看向她,叶青梧便淡淡的道:「以大皇子对这把剑的爱惜程度,应当对这把剑十分熟悉,不过,对于剑上的纹,皇子可熟悉么?」 「这是腾云如意纹!」 「不错,这确是腾云如意纹,不过,越剑刚勇,皇子觉得合适么?」 于治惊住,叶青梧也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双龙纹、帝王纹、诸葛云纹、祥腾纹,是用于男子长剑的多用纹路,而这种如意纹,多为女子佩剑所用,至于腾云如意纹……」 她微微摇头,不禁笑了两声,抬步便往外走去。 于治再次愕然,腾云二字可谓十分清晰,何人腾云驾雾,除了仙人之外,便只有…… 第180页 「你究竟是谁?」长剑横展,格挡于叶青梧面前,叶青梧微微一笑,此时门帘一撩,一阵风吹来,叶青梧面前的白纱被风吹起,眨眼间,于治便见到面前之人莹莹浅笑,宛若天上皎皎月,水眸波光点点,令人沉溺其中,眉心一点朱红犹似心头砂。 叶青梧勐地向前一步,此时白纱落下,她眸中笑意不减,「我啊,我是来霍乱鲜国的。」 于治仿若未曾听到一般,眼前还是自己先前看到的一幕,于治生而高贵,身畔跟随之人更是千挑万选,饶他见过女子无数,如眼前之人倾城绝色般却是从未有过。 「叮……」叶青梧指尖轻弹,剑身发出一阵震颤声,于治却如忽遭雷击一般,立时放手,长剑「噹啷」一声落于地上,叶青梧浅浅一笑,迈步朝前走去。 门口处掀开门帘的人还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直到叶青梧已经彻底走远才走进来,将长剑与剑鞘一起捡起,还剑入鞘恭敬的递到于治面前,这才说道:「殿下,不会有事吧?」 于治看着手中长剑眸色复杂,却未让人看出,唿吸之间已经收敛神色如常,几步走回地图旁将长剑挂上去,犹如常态。 「有何事?」 「于将军已经被抓走数日了,殿下,我们是否派人营救?」 「长安,可知那位白姑娘住在哪里?」 长安一愣,这还是于治第一次问起女人的住处,他一时无措,只好抱了抱拳说道:「殿下赎罪,属下这就去查。」 「不必了,本宫旁边这间帐篷便让她来住吧,对了,还有那个侍女,不过,让人精细些,你也多注意点。」 长安点了点头,立即去着手安排此事,他有点意外,于治旁边这间帐篷是不给人住的,于治素来不喜与女子同房而眠,这帐篷便是为了他偶然用到而设的,令长安意外的是,于治以前从不会令这种身份不明的女子近他的身。 叶青梧被接来的时候同样未曾推脱,只是看着那间布置的如于治那中军大帐同样奢华的帐篷便蹙了蹙眉,并非不喜,而是这里有太多不应当出现的东西。 「姑娘,我将这些收拾出去吧。」 叶青梧扫了一眼,女子无法蔽体的长衫以及各种取乐的东西堆在一旁,她不禁冷笑了下,随意在那长衫上扯下一条覆在眼睛上,调笑道:「如何?」 透色红纱遮面,更显几分妖娆,夏至忙上前将那红纱扯下来,「姑娘,别乱来,若是,若是被……知道了,定会勃然大怒的。」 叶青梧顿了一下,随她将红纱扯出,弹了弹指尖说道:「那你说,若他知道我为了这些事用了美人计会如何?」 第136章 美人江山 夏至手中的红纱飘飘落地,她小嘴半张看了她半晌方才说出话来,却结结巴巴的,「您,您没,没说错吧?我,我们走吧,我们回去。」 叶青梧慵懒的靠在方桌上,咯咯一下,语调颇凉,「你可知,这这美人计从来百试不爽?」 「若,若是爷知道了,不会许的。」 「那若他知晓这千里江山将变做万里江山呢?」 夏至抿唇,叶青梧指尖再次勾起那片红纱覆于面上,欲掩还遮,叶青梧前世特工出身,自是极懂得以色惑人以色诱人,顾盼回眸间风情无限,饶是夏至身为女子也不禁觉得心口砰然跳动,若换了其他男子……她不禁微微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婢相信以皇上雄姿英发,绝不会做出此事的。」 「你还真是忠心。」叶青梧淡淡一笑,隔着那片红纱看着她,眉眼含笑,「放心吧,我也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南砚将来身为君主,她绝不会让人因她而诟病南砚。 夏至这才松了一口气般拍了拍胸口,趴伏着向前行了几步,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先前传来消息,公子在,在家里似乎过的很拘谨。」 叶青梧又是一笑,「此事莫要担心,他知道自己是何人,要做何事。朝臣呢?他们可有追究皇后的去向?」 「没,」夏至微微摇头,说道:「朝臣似乎还不知娘娘早已离宫的消息,不过,乌狮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让他们把消息放出去。」 「娘娘,若此时传回消息,那不是授人以柄?那些老顽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叶青梧摸着下巴淡淡一笑,「不会的,尽管做便是了。」 夏至忧心忡忡,不过叶青梧决定的事试图让她改变主意是不太可能的,因而她只能在传消息的时候表达的委婉一些,以便他们的行事也委婉一些。 晚膳后没有多久,于治掀帘而入,叶青梧正盘腿坐在精心铺就高出一块的床上看书,见他进来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继续看书,于治朝夏至挥了挥手,「下去吧。」 夏至微微蹙眉,看向叶青梧,叶青梧淡淡的问:「皇子殿下有事?」 自先前与于治谈过之后,叶青梧的称唿便从大皇子变成了皇子,于治知晓,叶青梧是在有意提醒自己,鲜国的大皇子可以只有一个,可皇子有九个,虽然现在死了三个,可除自己之外,还有五个,鲜国大位之争尤为激烈。 「你可知这帐篷的意义?」 叶青梧放下书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悠然问道:「知道又如何?」 「那你便知该如何做?」 「抱歉,皇子殿下,我还真不知道。」 第181页 于治蹙眉,几步上前伸手欲掀她面上的白纱,却在碰到白纱的那一刻,忽的变了脸色,缩着手疼得面色都变了,叶青梧淡淡一笑,「皇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你……你……」于治一句话没说完,身子「嘭」的一下坐在了地毯上,囧红着脸问道:「你白纱上放了什么?」 「我这白纱啊,」叶青梧眉眼含笑往他面前凑了一下,「不如你再仔细摸一摸,摸到什么,就是什么咯?」 单单碰了一下如今便如万虫啃噬一般剧痛无比,于治哪里还敢碰第二下,当下身子便向后缩了缩,叶青梧摇了摇头,「怎么了?皇子殿下不想要一探究竟吗?」 「你……」于治无言,只能甩着手,厉声道:「要如何解痛?」 「如何解?」叶青梧轻移莲步蹲在他的身旁,呵呵笑了几声,却面色忽然一肃,「无解。」 「你说什么?」 于治声音发颤,只是碰了一下,他的手至今疼痛难耐,若无解…… 「你是谁派来的?」 「我啊,」叶青梧又往他面前凑了凑,笑意妖娆,隔着那层面纱便能感觉的到,可惜于治已经被那疼痛吓坏了,单手撑着地迅速往后挪了挪,叶青梧再次跟上,于治再挪。 于是夏至便见到奇怪的一幕,帐篷里于治单手撑地不住的向后挪,叶青梧紧随而后面容娇俏神色悠然,直到叶青梧骤然出手封住了于治的穴道,就见于治单手撑地身子后仰,一条腿还保持着屈膝的姿态。 叶青梧也用单手撑在地上,往他面前凑去,此时于治再也不敢放肆,又疼又怕之间竟让他闭起了双眼。 叶青梧咯咯一笑,声似银铃,惑人心神,她以一种极慢的语速凑在于治耳边淡淡的说:「不是说过了吗?我是来霍乱鲜国天下的,大皇子,你便是第一个我要下手的人。」 于治饶是被点了穴道,也不禁身子一颤,惊愕之下竟冲破了穴道,脱口拒绝,「这不可能!」 「为何?」 「霍乱鲜国,难道就凭你一小小女子吗?」 「对。」 于治大笑,极尽嘲讽,「你当我大鲜国无人吗?凭你一娇弱女子也想霍乱我鲜国天下?」 「……」叶青梧摇摇头,面带可惜之色,「你可知你父皇为何要赐你越剑吗?」 「为何?」 「越剑刚而勇,他想以你为前锋,打开康源的第一难关云城,而后破城而入,直插康源腹地,却未曾想过,刚过易折!大皇子殿下,你说,是么?」 「刚过易折?」 「对!」 「谬论!」 「谬论也比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好。」 她拍了拍手,再次回到床上坐下,没再去看于治,于治反而渐渐冷静下来,良久之后望着她说道:「那这一切,你是如何得知的?」 「世人皆知。」 「胡说!」于治自是不信的,在鲜京时皇上对他一直宠爱有加,让他如何相信皇上会借他之手得天下,却无心将储君之位给他呢? 叶青梧又瞟了他一眼,无奈道:「若是我没有记错,你们皇家的那枚乌狮已经丢失许久了,皇上可有着急吗?除了一些妄动的皇子外,可有皇子无动于衷?大皇子殿下,骄傲不是一件蠢事,可如果骄傲的连事实都看不清楚,就太蠢了。」 于治面露惊诧,一番思索之后却没有反驳,叶青梧宣之于口的这些话,有很多都是事实。 他拳头紧攥,虽然竭力控制,却仍能看出胸膛微微起伏。 「皇子殿下,我要休息了,你可否出去呢?」 叶青梧看着于治的手,这让他脱口而出的拒绝立时戛然而止,半个字也没有说出,最后瞪了她一眼之后愤懑起身。 她手撑着下巴啧啧两声,说道:「皇子,可见过这个?」 叶青梧手腕一番,指尖弹了弹却见一只金凤从叶青梧袖中飞出,在帐篷里转了几圈之后化作金色斑点消失于无形。 于治又被吓了一跳,叶青梧轻声道:「宿命难为,皇子虽为皇子,乃金莽之身,与凤凰……不合。」 他身子稍稍一颤,「那你这面纱是何故?」 「皇子殿下不是知道了?」 于治抿紧唇瓣,不禁暗忖,难道只有皇帝才能揭开她的面纱吗? 叶青梧俨然十分得意此时的心理暗示,又朝着他笑了笑,「殿下,请吧。」 于治再次捏了捏手,最后又看了她一眼才大步出了帐篷,叶青梧轻轻喘了一口气,旁边传来一声更大的喘气声,她转头望去,夏至正一脸惊诧莫名的望着她,有点好奇的纹:「姑娘,这面纱真的只有皇帝才能揭开吗?」 「……」 叶青梧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可那意思分明是,这么低劣的谎言你也相信,脑子蠢掉了吗? 夏至一缩脖子,「那这是……」 「谁碰谁疼。」 「为何啊?」 叶青梧虽有将面纱拿起来放在一边,哼了一声说道:「不过一好色之徒,以为我住在了这里,就会任他枉为么?鲜国真是气候尽了。」 「娘娘,那我们真的要……」 「夏至,若你看一看鲜国百姓,就不会再有此疑问了。」叶青梧喟嘆了一声,「这里传信不变,我们要好生隐藏,不过,幸好很快便要离开了。」 第182页 「嗯,奴婢知道。」 夏至铺床,叶青梧又看了一会儿书才躺下,心中却暗自想着,朝廷的大军或许很快就到了。 第二日一早,叶青梧被无数将士的声音吵醒,她出帐一看竟有许多人在收拾东西,虽然匆忙,却有条不紊,她不禁蹙了蹙眉,仅仅一夜之间,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她上前两步,抓过一个小兵问道:「发生了何事?为何要拔营?」 「我,我也不知道,只听说要撤回城里去。」 叶青梧再次蹙了蹙眉,找到还在收拾的夏至,低声交代了几句,夏至便悄悄除了营帐。 叶青梧等了一会儿,有人送来早膳,她用了一些便等着夏至回来,不曾想于治竟然又来了,她有些不耐,却听于治说道:「青儿,我很快就能摘下面纱了?」 「为何?」 于治神秘一笑,忽的扯了扯外袍,里面竟露出一身明黄,叶青梧此时才震惊,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古人常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这也太离谱了吧? 她只是想利用于治反间鲜国而已,为何……她心里暗自摇头,除了麻烦一些外,这个方法却奏效极了。 两个时辰后,大军拔营,刚走出不远,身后喊杀声震天袭来,云城将士倾巢而出,大肆追杀,鲜军身负重物,准备不及,不再如以往那般大肆狂杀,却被云城守军杀死无数。 逃窜间叶青梧与洛青阳遥遥一望,意外之余还是做了一个只有他们才能看懂的手势,转身驱马与于治一起逃离。 第137章 琴声传讯 鲜国离云城最近的一个军事重镇为连城,连城城墙有数丈之高,城墙坚固,易守难攻,于治退入连城后连歇息也不曾便带叶青梧登城遥望,与败兵的悽惨相比,此时于治颇多兴奋。 他仍是一身青衣,叶青梧却知道,里面还是明黄一片,他遥指云城,说道:「今日虽然撤回,可他日必将攻破云城,你放心,我必不会委屈你的。」 叶青梧静默了一会儿,说道:「皇子准备如何与皇帝交代?」 「为何要交代,我已经命人去选择良辰吉日,待我登位后,便封你为后,如何?」 「皇子在自欺欺人么?还是以为金凤随枝可栖?」 于治微微一滞,叶青梧则转身离去,孤高的背影里当真犹如凤凰展翅一般骄傲,袖间的手紧紧攥起,他转了个方向,唇角勾起一个凉凉的弧度,「总有一日,这大鲜国是要归于我的。」 将士很快发现,大皇子时常戴在身上的佩剑没了,先前兴致勃勃要登位之事也被压下,所有涉及的人都被秘密斩杀,一时令人惶恐不已。 叶青梧仍被安排了良好的住处,离于治的住处极近,除了第二天找于治问了一些事情之外就再也没有见他,不过,她会在每日黄昏登上城中最高的一处楼阁弹琴,琴声悠悠,每日一曲《凤求凰》,谈完便走,连续数日不歇。 「姑娘,今日换一个曲子吧。」夏至抿唇,这曲子已经弹了半月有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太寂寞呢。 叶青梧笑了笑,说道:「你可曾注意过我的手法?」 「手法?」夏至摇头,「并没有。」 叶青梧便不再说话了,还是照例一曲《凤求凰》,幽幽自鸣,如凤凰最后的讴歌。 「姑娘好琴艺。」一曲谈完,叶青梧正要离去,却听转角传来赞扬声,于治站在那里,不知已经站了多久,叶青梧未曾说话,夏至已上前抱起了琴,「姑娘,我们走吧。」 「今日我听有喊杀声。」叶青梧未曾理会夏至,而是对着于治说。 于治点点头,「不过云城守将的小打小闹罢了,不会有事的。」 叶青梧点点头,「那你准备如何?」 「我会拿下鲜国。」 「……」她无言垂眸,却听一声厉喝传来,「大哥,怪不得你久久未有动作,原来是要谋反!」 于治被吓了一跳,却立刻跳过来挡在叶青梧身前,见到来人不禁蹙了蹙眉,「三弟?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父皇怎知你已经要谋夺江山了?」 「哼!你是如何进来的?莫不是父皇早有怀疑,我怎会以此自保?」 两兄弟开始大声争吵,叶青梧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乖巧状,直至「嘭」的一声,几人所在的高楼都颤了颤,之后「砰砰」之声不断,于治忙抓过叶青梧准备带她离去,手再次疼的不能自已,只好抽着气说道:「快,快走,我让人保护你躲起来,我先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叶青梧点点头,快步随着他离去,三皇子也立刻跟上,下了楼叶青梧与夏至便被人保护起来,于治与三皇子快速登城。 「姑娘,这是怎么了?」 「连城要破了。」 「这也太快了……」夏至惊住,叶青梧笑了笑,这算什么,若非顾及大军不能及时到,她早就能杀了于治,可若没有士兵占领连城,杀了谁都是白杀。 于治与三皇子赶到城门才发现,城门以被炸出一个窟窿,令人难以想像。 三皇子立时调兵防御,不惜身先士卒,但很快被射于马下,叶青梧在房中还未呆满一刻,于治便名人传讯,带她从另一个方向出城。 「姑娘,我们要去哪儿?」 「去做件大事。」叶青梧声音难得高涨,带着笑意,夏至却极为不解。 第183页 连城很快被洛青阳叶青湛等人攻下,叶青湛昨日才带兵到达云城,今日一战身为疲累,占领连城后立刻令三军休整,安抚百姓,休养生息,几人正在议事,一个女子却兴致高昂的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告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河南梧桐苑叶青梧的管家乌梅,「这是姑娘留下的。」 乌梅将告示铺在桌案上,几人围过来,那张告示正是关于康源将士进城之后所需遵守的各项事宜,详尽规定了士兵不得姦淫女子,不得抢夺财物等,不过,洛青阳却蹙了蹙眉,同样的告示他曾在叶青梧给他的那册书卷里看过,不过,并没有当回事。 「不过外面的情况有些不妙,士兵们有些反感。」 「找的到她吗?」洛青阳纹。 乌梅摇头,「找不到,不过,姑娘已经告诉我们要做什么了。」 「何时所说?」 「这些天啊。」乌梅指了指那架刚刚从高楼上取下的琴,「姑娘弹了半个月的琴,你们又不是没有听到。」 「她的琴声……」 乌梅点点头,「姑娘虽然每天都在弹《凤求凰》,不过,每天都不同,两个月之前我奉命来这里,只以为可能是公子小姐的病又犯了,姑娘让我前来找药,却没想到竟是为了此事。」 以琴声传讯,也只有耳力极佳的人能知道,乌梅便是在叶青梧的琴声里知晓叶青梧所传递的消息,日日不同,一方面将消息传出连城,一方面着手安排康源将士进城后的问题。 「那她现在在哪儿?」叶青湛问道。 「姑娘要去哪儿不会告诉我,不过,姑娘走时我看到了,她跟大皇子于治一起离开了,身边有人保护,不会有事的。」 「是方怀?」洛青阳追问。 乌梅笑笑,没有答话,洛青阳却无端放了心,叶青梧离开不久方怀也从云城消失,没想到竟是去了叶青梧的身边,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叶青湛皱眉看向洛青阳,他挥手让乌梅出去,自己才朝洛青阳抱了抱拳,「王爷,我们现在不是应该与鲜国谈判?」 「谈判?」洛青阳笑了一声,暗自摇头,怪不得叶青梧说整个京城最相信的人会是自己,她这一双兄长除了家族的发展之外,到底还对她有几分了解?「你觉得青梧是被于治强行带走的?」 「……」叶青湛无言,自然不是,「大局当前,青儿……会理解的。」 「将军要知,此时,正式敌弱我强,为何我们要与对方谈判,战事因他们而起,除此之外,我们守将王占山还没有找到,就如此示弱谈判,岂不是太草率了?」 「那以王爷的意思……」 「按照她说的做。」洛青阳点了点桌案上的那份告示,写的容易,实施起来不知会有多难,多少年来鲜国与云城大大小小战事无数,若让他们和平相对,可谓难于上青天。 「此事……甚难。」 「既是她要做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会做好的。」 叶青湛闻言蹙起眉头,「王爷,你……」 洛青阳若没有听到一般,叫人进来,「传我军令,若有人违反告示,必斩无疑。」 如此以来,叶青湛不好再多说,他面色沉重的看着洛青阳发完号令,两人又商量了一番关于降兵的事,等洛青阳出了屋子,他这才看向那份告示,何时他心中的妹妹也变了呢? 「你准备去哪儿?」叶青梧随着于治一起策马向前,略显狼狈。 于治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勒马停下,那把剑不知何时又挂在了他的身上,他说:「回京。」 叶青梧点了点头,「那我的诊资你准备何时付?」 「你,你要走?」于治问。 「有缘自会相见。」 叶青梧笑了笑,拢了拢披风,策马朝另外一个方向远去,夏至随即跟上,两人一直策马跑了大半个时辰才停下,夏至递上水壶,将马儿迁到河边喝水,这才问道:「姑娘,我们现在去哪儿?」 「有消息吗?」 「有,」夏至理解禀报导:「我军已经占领连城,王爷和大将军都到了,下一步恐怕要看我们的变化才行,京城那边娘娘消失的消息也早已传出,不过……朝臣没什么反映。」 「他们自然不会有任何反映,」叶青梧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随手拾起一块石子丢进河水中,溅起小小的一片水花,「这些人都巴不得我能死了呢,国不可一日无后,这样便可觐见皇上另立皇后,届时他们便可推拒自己家族的女儿出来,一荣俱荣,此事一成便荣华富贵一生无忧,有谁还会理会我这个死掉的皇后!」 她语调颇凉,面带不屑,夏至忙道:「不会的,娘娘,皇上是长情之人,就算,就算真的有人入了他的眼,也绝不会将娘娘忘于身后的。」 「有谁知道呢?」叶青梧忽的起身,踮脚过河,踏水无痕,站在对岸观察了一会儿,又拿出地图看了看,在对岸朝着下游走了走,足过了小半时辰才回来,「金屋铸就,流水美人,皇上的目光落在哪里,荣宠的便是谁,夏至,你永远也无法知晓皇帝的心有多凉。」 她从自己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有手掌大小,以瓶塞塞住,打开之后夏至很快便闻到淡淡的香,「我为这药取了个名字,叫做帝王。」 第184页 她站在石头上,清风拂来,裙角微扬,她手微微向下,瓶中淡绿色的液体落入河水,很快便散于无形,夏至更加不解,「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你可知这条河通向哪里?」 夏至摇头,叶青梧便嘆了口气,蹲下身子在河中净手,「以后你会知道的。」 第138章 有心之人 她静了手便找了个避风的石头靠着坐下来,面纱已除,夏至才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难言的疲惫,她识趣的没有打扰。 直到傍晚十分,夏至才从精细的地图上找到那条河的最终走向,她不禁愕然,「姑娘,这河……」 半晌没有等到叶青梧的回应,夏至疑惑的抬起头,便见叶青梧正看着自己的手掌,她的手如她的脸一样没有任何血色,透着病态的白,若仔细些还可能看到手上细细的淡青色的脉络。 「那帝王,是一种毒,喝了之后,会用性情暴躁。」 夏至点点头,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问:「娘娘,您是不是太累了,若不然,我们找个客栈休息几日如何?」 叶青梧微微摇头,看了看天色才起身,「没事,我们走吧。」 「去哪儿?」 「鲜京。」 康源,京城。 众朝臣知晓皇后被鲜国抓走的消息已经有好几日了,与先前得知皇后盗取鲜国皇宫的乌狮不同,这次谁也没有说话,每日早朝鸦雀无声,连日来已经有数人称病,只因太子目光凌厉,令人无法抵挡。 十日之后,街头出现了一群白衣学子,年龄几岁到十几岁不等,身着白衣,头戴红布,生生抗议,声称抗议朝廷对皇后失踪一事无所作为。 第二日白衣书馆的一些辩士们也出现在这个队伍里,一行人聚集在皇宫门外,有组织的进行静坐抗议。 第三日白衣药馆关门,在患者病人的细细追问之下才知白衣药馆里曾经出现的白衣女子便是当今皇后,许多曾受过叶青梧恩惠的患者声声不忿,也加入到抗议队伍当中。 很快,白家坊等很多在京城接二连三出现的与白字相关的商铺也加入到队伍当中,百姓不务农,商者不商,许多高官上朝回家有时都要自己走回去,连马车都乘坐不得。 一来一去,上朝难上,下朝难下,数以万计的百姓难以驱散,竟第一次给了朝廷巨大的压力。 金銮殿上,皇上与太子两两相望,看向窃窃私语的朝臣,恐怕谁都不曾想到,皇后竟在京城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太子以为如何?」洛熠宸低声问。 南砚袍袖微拢,低声道:「皇上以为如何?」 「不知朕御驾亲征可合太子之意?」 「启禀皇上,我河南河北两郡已经结兵十万,将不日开拔。」 洛熠宸眉心狠狠一簇,无奈至极,「你可真……」 南砚朝洛熠宸拱了拱手,唇角难得带点笑意,却格外的狠,「皇上的臣子,真是忠心耿耿啊。」 两人高座,低声言语未能让人听到,不过站在洛熠宸身后的张宝端却无端起了一身冷汗,这太子的意思分明是要大开杀戒啊。 洛熠宸笑意深深,未做评论,小半个时辰之后,众朝臣集体叩拜,山唿要营救皇后,痛打鲜国。 皇帝与太子一夜密谈,而后称病不再临朝,朝事皆交由太子处理,尚书叶青朗为太傅辅佐太子,满朝譁然,却无人敢有异议,数日来,敢与太子南砚对视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叶青梧在鲜国一路白瘾夜行,出现在鲜京在五日之后。 鲜京连日来已被各种流言纷扰,日前大皇子退守连城,拒不与鲜京联繫,三皇子去问情况后结果一去不回,康源将士长驱直入,占领连城,大皇子败走。 据传言称,大皇子退守连城不与鲜京联繫是对皇帝不安,生怕打了败仗会被皇帝追责。 更有传言称三皇子一去不回不是被康源将士杀了,而是被大皇子杀了…… 流言纷纷,伤人无数,更是令鲜国上下浮动不安,连日来鲜京阴雨绵绵,是为不祥之兆。 叶青梧持伞穿梭在雨幕里,身旁夏至紧紧相随,「姑娘,我们要去哪儿?」 「带你见一个人。」 鲜国建筑颇有叶青梧记忆中的江南特色,红砖青瓦,流水沿沿,高墙窄巷,卵石巷道,淫雨霏霏中,融情烟雨。 莲步轻移中没有雨水像是在她身上都溅开了,只有些许水花自脚下绽放,夏至向前跟了几步,又忍不住问道:「是……方怀?」 叶青梧脚步一顿,「不,是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夏至愕然,「他不是早就失去消息了吗?」 「对啊,如今是到了该出现的时候了。」 叶青梧勾唇一笑,没有白纱覆盖的面容倾城绝色,只是街头人烟稀少此时无人欣赏罢了。 走了足足两盏茶的时间,叶青梧才走进一间茶坊,夏至立刻将纸伞接过来,叶青梧甩了甩手走进里面,拾阶上了二楼,推门进入一间雅室,夏至立即将伞收好也正要上去,此时却听楼上传来一声尖叫,她心中一惊,脚下一蹬飞身而起。 此时便听雅室内一声怒喝,「我是堂堂大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丝帛裂尽之声立即响彻耳畔,争吵声让楼下看着雨幕昏昏欲睡的客人立即抬头,夏至一脚踹开门板,飞身直入,楼下只听「哐哐」几声之后,又是几声哼叫和一声女子的娇喝,「你以为自己是大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鲜国就无法无天了吗?」 第185页 胆子大的茶客爬上二楼便见到雅室里窗户大开,杯盘狼藉中只有身着青衣的大皇子殿下鼻青脸肿的歪在地上,身上衣衫不整,被踩肿的手里还握着一片白色丝帛,面带愤懑之色,见他们进来还愤愤不平,「看什么看,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算什么,迟早是我的!」 顿时那些热衷于流言蜚语的看客们茶余饭后又多了不少谈资,街头,叶青梧一身白衣洁净如初,夏至面带囧红站在一旁,「姑娘,为何不告诉我这是一齣戏啊?刚才,刚才我把方怀揍得……」 叶青梧淡淡一笑,眉眼舒展尤为惬意,「若是告诉你了,你还能表现的这么自然吗?」 「可方怀……」 「安心,方怀皮糙肉厚,只不过揍几拳头,不会有事的。」叶青梧站在廊下摊了摊手,「不过,附近没有卖伞的地方,我们要怎么回去?」 夏至脸色更红,「都怪我忘了带出来。」 叶青梧微微一笑,却不知何事外面站了一位俊朗男子,「这位姑娘,我这里刚好有一把伞,不妨你拿去用吧。」 那男子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冷峻如松,叶青梧怔了怔,施礼道谢,「不知公子大名,这伞,我要如何还给公子?」 「哦,我无父无母,自小被师父收养,师父为我取名玄珒(鸡n),若是姑娘不介意,也可叫我玄珒,我就住在这条路的尽头。」他说着,抬手向前一指,叶青梧和夏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到一座小楼。 叶青梧点点头,「那便谢过了,我随后会让人送过去的。」 玄珒微微点头,冷峻的眉眼没有任何松动,抬手将雨伞丢过来,夏至立刻接住,那人便转身远去了。 叶青梧微微蹙眉,不知为何,见到玄珒她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那眉眼冷峻的样子就像见到了洛熠宸一样,直到看着他身影消失在雨雾里她才收回目光。 「姑娘,我们也走吧。」叶青梧点了点头,夏至便撑开伞,两人一起走进雨幕里,雨伞很大,容纳两人已是足够,两人渐渐行远,未曾见到远处与他们背道相驰的方向有一人渐渐走出。 「连城怎样了?」 夏至手微微抖了抖,「还不错。」 叶青梧瞟了她一眼,夏至立即低下了头,叶青梧便抿唇不再说话,回去之后却拿出一封信交给夏至,「在这里有一间白记当铺,去将这封信拿去当了。」 夏至已经被刺激的无法言语了,现在想来若是有人告诉她在雪山之上鞑靼那里也有一间白字招牌她也绝对会相信,不能想像,五年来叶青梧到底去过多少地方,做过多少事情。 烛光之下,叶青梧捏了捏手指,脑中偶然晃过那道玄色的影子,心中有些疑虑,此时,她绝对不会允许有人破坏她的计划。 夏至回来的时候房内空无一人,叶青梧的白色衣袍随意丢在床上…… 叶青梧站在一颗大树上,看着对面烛火昏黄,有一人坐在桌前正在读书,半晌,叶青梧叩响房门,玄珒前来开门,见到她有些意外,「为何现在来了?」 「不想耽误公子用。」叶青梧手里握着伞,却没有递给他。 玄珒便将门打开了些,身子侧开,「进来说话吧,今夜的雨有些凉。」 叶青梧道谢进门,这才随意将伞放在一旁,玄珒请她坐下,亲自泡茶,叶青梧沉默的看着忙碌,那人手指修长,手中的紫砂壶或许已经颇有些年头了,他将茶水注入,以沉默面对叶青梧的沉默。 半晌之后,房内茶香四溢,玄珒将茶放到她面前,叶青梧微微一笑,细细品了一口,才道:「公子的茶真是特别……」 玄珒短促的笑了一下,「我不会泡茶,姑娘直说便是,不过,此时喝些茶能够暖身,姑娘便勉为其难多喝一些吧。」 叶青梧又不禁笑了一下,「那还真的要多谢公子,不过,公子为何不找个人搭理呢?」 玄珒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有人跟在身边。」 「为何?」 玄珒便蹙了眉,似是对这个问题没有准备,想了片刻才道:「僕人无数,不如知心人一个!」 第139章 与你无关 叶青梧便忍不住笑了一下,还以为人世中只有女子时常自怨自艾顾影自怜,除却歷史中的那些风流浪子文人骚客她还是第一次在男子口中听到这话,不由多了几分新奇。 「为何发笑?」男子一丝不苟的问道。 认真的模样让叶青梧眼角眉梢也不禁带上了几分笑意,双腿盘拢坐在椅子上,白衣胜雪,娇美如玉,「笑公子你。」 「我很可笑?」 叶青梧微微摇头,「一位俏郎君寻一知心人,我想公子若如今日那般在花雨时节出现,定会遇到自己的知心人。」 「可遇不可求罢了,若我刻意寻访,寻觅的便不是知心之人,而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罢了。」 「……」 叶青梧这才有些意外,没想到纷扰的尘世中竟还有人不会顺势而上,竟选择在这乱流中守自己的一方净土。 「不知公子是何人?」 「在下玄珒。」 「不,我说你的来歷。」 她这些年访遍天下,自问在各处都有落脚之处,不过,这次黎阁竟没有将此变化告知于她,甚至可能没有对玄珒的来歷做过调查,这很奇怪。 第186页 「姑娘为何如此发问?你我萍水相逢,我好心借伞于你,这样做是否唐突了?」 「唐突?也许吧,」她悠然喝了口茶,玄珒看着她的手说道:「不怕我在茶中下毒吗?」 「有何可怕,早晚不过一死罢了。」 「……」 玄珒蹙了下眉,「姑娘何必要以一己之身掀起天下风云,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于姑娘而言并无益处。」 「公子觉得我做错了?」 玄珒稍稍犹豫了片刻,「也不算,鲜国内乱不止,多年来皇子你争我夺,进来夺权越发严重,百姓怨声载道,无法休养生息,我来到这里几日,多看到百姓背井离乡不知去往何处,姑娘也许做的不是错的,但,你何必如此做呢?」 「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她说着,竟真的双手合十拜了一下,虔诚恭谨,玄珒一时哑然。 「不过,我也没有如此超脱的境界,」她淡淡的笑着,再次喝了口茶,暖暖的感觉带着一丝苦涩流过心间,「我做这件事无关天下,我只是一个女子,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我自问是一自私之人,我不在乎这天下姓谁,也不在乎万民是否安康,我只是要这天下罢了。」 「……」玄珒淡然相望,薄唇颤动两下,却没有反驳,而是问道:「何必呢?」 「淮南四百八十寺,公子,我只做过一次香客,也许,是我一生唯一的一次。」她望着面前波光晃动的茶水,心头平静得仿佛一滴水都泼不进,「这天下,是我今生唯一的执着,公子。」 玄珒蹙着眉,似有不解,却没有再纹。 叶青梧喝完面前的茶水,起身告辞,玄珒将她送出门外,夜幕黑沉,她白色的影子渐渐隐进这黑幕里,不见踪影。 叶青梧回到住处时夏至正在找她,见她从外面回来,穿的单薄不禁责怪道:「姑娘,今夜出去该加一件披风的。」 「无碍。」她摆摆手,将湿掉的鞋子换下,便进了内室。 自第二日起,关于大皇子的传言在街头巷尾,朝堂后宫成了一项无法规避的谈资,处处都在说着大皇子茶坊中欲对民女施暴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传言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变得越发离谱。 而在这些流言纷扰的时候,叶青梧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静静的坐在房中看地图,一项项部署下去。 行军打仗她并不太懂,但她知晓一点,军纪尤为重要,尤其是想要占领这个百姓怨声载道的鲜国,若是军纪鲜明,甚至可能会不战而胜。 三封信连发之后,远在连城的叶青湛和洛青阳终于意识到此事的重要,终于在当街斩了一个欲当街行兇的士兵之后,军纪终于得到控制,没有人再去抢百姓的东西,也没有人再对着鲜国女子垂涎。 占领鲜城之后,鲜国变得越发人心惶惶,一面寻找大皇子,一面再次纠结兵力意图将康源将士赶出连城,连城以外,对战连连,此时不论谁退后一步都将万劫不復,鲜国退则鲜国灭,康源退则皇后死。 对于数月以来名声在外的皇后娘娘,此时饶是没有见过的寻常百姓也不禁要维护一番,更有河南百姓,在知道帮助他们治理黄河收种粮食的白衣女子竟是当今皇后之后险些亲自冲锋陷阵,前线士兵哪敢打败仗。 而鲜国朝堂的君臣则苦不堪言,大皇子一去不回,三皇子前来问情况却已经死了,如今就算想知道为何会有人说大皇子囚禁康源的皇后娘娘也成了迷,而他们也从国宝乌狮被盗取的受害方,变成了囚禁康源皇后娘娘的被惩罚一方,身份调换,让他们也不禁变得难以承受。 朝内朝外人心惶惶,各怀鬼胎的朝臣干脆将责任全部推诿到大皇子身上,一定让他交出康源的皇后娘娘,送回康源,意图熄灭两国战争,数次交锋下来,他们已经发觉,对康源,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姑娘,我们为何要住在这里啊,都这么多天了,这里好吵,您晚上都休息不好。」夏至看着下面街头车流人马,熙熙攘攘,不禁口出抱怨。 叶青梧坐在窗边,任清风自拂,闲看棋子灯花。 「就是因为这里热闹人多才住在这里啊,都这么多天了,也该到了。」 「谁啊?」 「大皇子啊。」叶青梧她捻起一颗葡萄放进口中,夏至抿了抿唇,「娘娘,您说的是真的大皇子?」 「嗯。」 夏至无言,叶青梧又捏起一颗葡萄,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又说:「我们害他失了连城,又败坏他的名声,他自然要来报仇。」 话音未落,夏至便道:「又来了!」 叶青梧也看过去,便见人流之中,一道玄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可能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竟还抬头朝她笑了笑,叶青梧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连日来,大皇子于治未曾出现,反而是这玄珒时常出现,或是找叶青梧下盘棋,或是请她出去走走,若非知道古人保守,叶青梧大概以为玄珒是要追她了。 叶青梧也嘆了口气,跟夏至对视一眼,忽然笑道:「你说,若是此人被你家主子知道了会如何?」 「……大概……会砍他的头。」夏至愤然,虽然一只跟着叶青梧,可她对于叶青梧的归属问题,自然还是偏向洛熠宸的,说完她有些不太放心的问:「姑娘,你……不是对这个玄公子动心了吧?」 第187页 叶青梧翻了翻白眼,「我还有心吗?」 夏至一滞,便见叶青梧捧着头看着下面的芸芸百姓喃喃道:「一个心狠手辣摧毁别人家国的人,有心可言吗?」 「姑娘,你何必如此说,虽然我们是要灭了鲜国不假,可哪次你不是给那些跟着我们的人天大的好处,若我是这鲜国百姓,若谁能免我的赋税,让我的孩子全部去读书,学的一技之长,我巴不得把这城门开了呢,何必跟着这样的君主?河南、河北、京城,哪里的百姓不是念着娘娘的好,娘娘,你切莫要如此想了,若是被这天下百姓知道了,不是要惶恐死?」 叶青梧摸摸嘴巴,她只说了一句,这姑娘就给了她十句,她还能说吗? 「我啊,还听说河南的百姓在我们先前住的梧桐镇上筑了一座小庙,专门供着娘娘呢。」 叶青梧不禁再次摇头,「你何时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很早了,不过娘娘又不喜欢听这些,若是提前让您知道了,那盖庙的银钱不知道又要被您用到什么地方去呢,索性我们就不说了,这是百姓的心意。」 「……」 她无奈的托着腮,一颗一颗的扒拉着葡萄往嘴巴里放,刚停下说话不久,便听到房门「哐」的一声被人踹开,夏至立刻回身,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男子,少了以前的俊朗,双眼带着杀气,「你竟然是康源的皇后!」 「是你!」夏至低喝一声。 叶青梧转头望去,站在门口的人正是于治。 「大皇子殿下……」叶青梧轻轻叫了一声,便被夏至扶住了手臂,「娘娘,我们快走!」 「休想!」于治大叫一声,朝着两人扑过来,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用力过大叶青梧与夏至直接撞开了窗户从楼上掉了下去,于治也收势不及,跟着掉了下去,不过跟叶青梧不一样,他连连在墙上踢了几脚,减缓自己下降的速度,叶青梧与夏至才刚一落地便大声尖叫着逃跑,于治更是大叫一声,「不许跑!」 夏至口中高声叫着「娘娘」,使得街上的人一时静默下来,眼睁睁的看着大皇子追着两个娇弱女子在街上狂跑,所到之处纷纷让路,心中也开始明白,原来,鲜国的大皇子真的扣押了康源的皇后娘娘,难怪他们要来攻打鲜国呢,一时百姓纷纷谴责。 「跟我走!」叶青梧手臂忽的被人抓住,不等她拒绝一只手便架在了她的手臂上,脚尖一点两人齐齐飞了起来,夏至紧随其后,三人一行快速消失在百姓的视线里。 叶青梧感觉抓在自己双臂上的手力道大的让她发疼,她动了几下却没有被放开,她这才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身子一飘落在地上,此处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夏至见状不妙也落下来,立即上前扶住叶青梧,「姑娘,你没事吧?」 玄珒面色阴沉,「你可知今日之事对你会有何影响吗?」 「有何影响与公子何干,不过是说我不能恪守妇道罢了,流言纷纷,难道这些年我经受的还不够多吗?玄公子,你以为你是谁,下了几日棋便以为我要任君支使吗?」 第140章 心如漏斗 「别人之所以会说,自是因为你做错了事!若非如此,谁会造谣生事!」 「造谣生事的人多了,玄公子,该在意的人都不在意,你在意这些做什么?」叶青梧狠狠的一甩袖子,抬步便朝着前方走去,长袖飘然,傲骨铮铮。 玄珒向前跟了几步,「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要为在乎你的人考虑一番!」 「此事不劳公子费心!」叶青梧蓦然顿住脚步,双眸精光爆射,冰凉犀利,「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我警告你,嘴巴闭紧一点儿!这世上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多你一个!」 「你……」玄珒气结。 叶青梧脚尖一点儿快速离去,夏至也狠狠的瞪了玄珒一眼,「你坏了我家姑娘的大事了!」 叶青梧面纱轻扬,她站在高处四处寻着,却还是没找到大皇子的下落,最后烦躁的跺了跺脚,细雨霏霏,再次从天空落下,先前明朗的天空再次雾蒙蒙一片,凉凉的雨丝渐落,叶青梧伸手接了一些,夏至连忙阻止,想带她找个地方避雨,叶青梧却没动,一片凉意中她感觉自己渐渐冷静下来。 「去传令吧,让方怀多出来走走,如果大皇子再出现的话,一定要抓住。」 夏至应了,叶青梧才从高楼上下去,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叶青梧换了衣袍,坐在窗前看着雨丝密布,没过多久,夏至匆匆进来,来不及掸落一身湿意,大步走到叶青梧面前说道:「姑娘,回来的时候我听说,皇宫里有人发疯了。」 叶青梧点点头,「你放心,不会真疯的,只要不再饮用那条河里的水便会好了。」 夏至怔了一下才哦了一声,心中不禁暗嘆,其实皇后娘娘到底没有那么狠心的。 她换了衣服再次进来,开始研磨,叶青梧又发了一会儿呆,便坐到桌案前面开始忙碌,夏至将叶青梧写好的东西小心收好,按照时间顺序排好,她知道,这些东西终有一天会用到一些特定的地方,并且取得巨大的改变。 片刻之后,房门被轻轻拍响,两人对视一眼,夏至前去开门,却带了防备,可门一开她不禁有些惊讶,「王爷?」 叶青梧在里面听到动静也不禁走出来,「青阳,你怎么来了?」 第188页 「你自己在这里,我放心不下。」洛青阳目光在她身上连连扫了几下,这才越过她直接走到桌案旁抓起上面的茶壶茶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时间拖得太久了。」 「是有些久了。」本以为三个月定会收了鲜国,没想到现在过了这么久竟也只是拿下了一个连城,叶青梧便问道:「连城如何了?」 「如你所说,军令如山,军纪鲜明,百姓的反响很好。」 叶青梧点头,「那就好,带兵打仗我并不懂,这些还要你们多想办法。」 「你啊,太谦虚。」洛青阳笑着将茶碗放下,鲜国的茶碗很是小巧,这跟康源习俗大有不同,他一连喝了几杯才觉得解渴。 叶青梧不这么以为,她知道他之所以那样认为是她当初给他的那本册子,不过,里面的内容多是她前世看书得来的结论,而不是实际带兵所得的经验,不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 没有做所谓的解释,叶青梧问道:「你来这里,没人发现吗?」 「没有,反倒是你,这些日子在等什么?」 「你可有听说过一个词,叫做……民心所向。」 洛青阳便重重的点了点头,「自然听说过。」 「鲜国的皇室其实已经不受民心敬仰了,我想等一等,若是能等这一段时间,也许我们不用战火也能拿下鲜国。」 洛青阳便笑了,「还说自己不懂带兵,不战而胜都有把握了。」 叶青梧苦笑,她是真不懂得带兵,前世拼的都是单兵作战能力,就算有战略部署也都是上级规划之后,她们来实行,不过,得益于跟上级的时间太久,她也有幸看过不少战略部署计划,如今才能拿出来借用一番。 夏至出去泡了茶进来便没再打扰,叶青梧喝着茶问道:「我许久没有京城的消息了,南砚现在如何你知道吗?」 「监理国事,朝臣无人反对,不过,听说他养了不少人?」 叶青梧垂头单手整理袍袖,对于洛青阳后面的问句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洛青阳便知这件事叶青梧是知晓的,大概应该是在以后留着自己用吧,毕竟现在洛熠宸在位,就算南砚有才有德,也不能换掉当今皇上的臣子。 「皇上呢?皇上……应当不会放权才是。」 「听说皇上病了。」 「病了?」叶青梧有点意外,却玩笑道:「听说凉心公主在宫中消失了,是相思病吗?」 「你……这话让皇兄听到大概要生气了,他不会对凉心相思的,能让他相思的,大概只有你一个。」 叶青梧不置可否,洛青阳便将自己去河南之前受皇上所託寻找她的事情说了一遍,叶青梧笑了笑,仍旧未曾说话,淡然的目光里似乎所有的情意已经在她的心里过滤掉。 「你为何一点儿反映都没有?」 叶青梧左右看了看,伸手从房中的摆件里取出一个大的盘子,又让夏至拿来一只碗,手持茶壶便给碗里倒了一碗茶水,她看着洛青阳说:「这只碗如同以前的我,天真可笑,想要的东西就像这碗中之水,水多泛滥,等到一日,这盘中水多过碗中水,便会将我颠覆。」 说着,她又拿起一只小小的茶碗,又放到一个新的盘子里,「时间过去五年,水日渐干涸,而这只小小的茶碗才是我的心,如今,我的心已经被我所需要的这些水填满了,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这可能是我一生的坚持,小小的一颗心,再也撑在不下任何东西,所有强加于我的东西都会在我的心中过滤,流出去,爱、恨、怨、痴、怼,都不会在我的心中流下,青阳,我的心里只盛放了我想要盛放的那些事,再也不会盛下别的了。」 「这一次……不会再颠覆吗?」 「不会,因为……盘子是漏的。」 洛青阳摇头,「青梧,也许没漏呢。」 第141章 守候一生 叶青梧随手将那只小茶杯拿开,就见那只盘子里多余的茶水正不断的向下流去,而在刚才放着小茶杯的地方,赫然是一个洞,只是被那只小茶杯结结实实的掩盖住了才没有发现。 洛青阳面露惊愕,叶青梧却依旧淡然的将茶杯放下,只是,盘子里的水在浮力的作用下,茶杯没有再回到先前的位置,而是顺着水流漂了一下,刚好露出那个小小的洞,盘中之水滴滴落下,最终盘子和茶杯里剩下的也不过是杯中之水。 「现在的我,只能盛住这些东西了,而时间越向后,这只茶杯就会变得越小,所能盛住的东西也就越少,青阳,我只能选择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来做。」 「可是,皇兄未必对你没爱,就这样放弃,你甘心吗?」 他殷殷相望,无论如何都不希望眼前之人孤苦一生,而在她口中曾经言说的不甘,只是为了给南砚和子苏谋夺一个将来的藉口罢了。 「人活一世,有多少心甘情愿,就算不甘心,人还不是得活着么。」她淡淡一笑,将茶杯收起,「不说这些了,你年岁到了,还是早点找个知心人吧,莫要像我这般,白白蹉跎了时光。」 洛青阳笑了一下,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洛青阳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军中有叶青湛,他很放心,反而是叶青梧孤身一人在这里,就连方怀等人也各司其职,不能暗中保护,这让他很不放心。 第189页 出门走了几步,洛青阳便见到楼下有一玄衣男子站在那里,他一出现目光便落在他的身上,洛青阳蹙了蹙眉,稍作观察对方并没有任何异样只好作罢。 直到晚膳时分,夏至才跟叶青梧提起,「那个玄公子一直站在楼下,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 「是啊,我跟掌柜打听过了,说是今天下午便在那里站着,也不进来,也不离开,更不说要找谁,已经整整一个下午了。」 叶青梧手上动作微顿,思索了一番后低头用膳,夏至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就不意外了,因为叶青梧性子向来清冷,除了那些事,入她眼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一个坏了叶青梧计划的人。 叶青梧用了晚膳又看了一会儿书,走到摆放棋盘的位置坐了下来,别人下棋叫做对弈,她下棋叫做博弈,左手和右手互博,有时是左手赢,有时是右手赢,进退之间却也其乐无穷。 直到戌时左右,夏至又说:「真是个怪人,竟然还站在那里,姑娘,你说他是不是来找你的啊?」 「何事?」她从棋盘上抬起头,略茫然。 「就是那个玄公子,现在还在那里呢。」 叶青梧蹙眉,她推开窗户一阵凉意袭来,夏至立即叫了一声过来关窗,透过细细的雨幕,叶青梧一眼便见到站在客栈门口廊下的玄色身影,此时他如听到身影一般抬头望过来,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夏至不禁呀了一声,客栈是迴廊型建筑,玄珒所站的位置刚好能一眼看到叶青梧的窗户,叶青梧不禁蹙眉。 她转头对夏至道:「给我拿伞。」 夏至忙找了一把伞出来,叶青梧接过便朝外走去。 见到叶青梧在窗口消失,玄珒便看向客栈里面,衣袂迭起,裙角生花,叶青梧从楼上走下来,她一身都是白色,缥缈若仙,他不禁按按蹙了蹙眉,直到叶青梧走到他面前,带着一身幽香。 「给你,走吧。」叶青梧将伞递到他面前,凉声说道。 玄珒看了看伞却没有接,他摇摇头,问道:「我来给你道歉。」 「公子的话没有错,是我自知身份敏*感,没有恪守妇道与规矩,抛头露面,招惹是非。」 她单手负于身后,语气淡然,说这些话时更像在说别人。 玄珒抿了抿唇,似隐隐的焦急,他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觉得……罢了,言多语失,姑娘,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说。」 叶青梧却摇了摇头,「公子无须心有挂碍,你说的也不过是许多人的心里话罢了,不过,于我并没有任何伤害,是公子多虑了。」 玄珒蹙着眉,一向寡言少语令他此时笨嘴拙舌不知该如何解释,纠结了半晌,问道:「你可还生气?」 「都说了,不生气。」 玄珒再次抿唇,不再说话了,叶青梧将伞递给他,玄珒还是没接,叶青梧只觉得心中耐性告急,扯过他的手臂将伞塞到他的怀里,转身朝客栈里面走去。 没走两步,她便听到伞落在地上的声音,她皱眉回身,果真见到油纸伞落在地上沾染了雨水,玄珒如木头一般身姿笔挺站于远处,动也未动。 「玄珒,你这是何意?」 「你在生我的气。」玄珒固执的说。 叶青梧哭笑不得,「你多虑了,并没有。」 「你有。」 「生气是一种感情,而我,没有感情。」她两手一摊,唇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玄公子,你实在不必如此。」 玄珒再次蹙眉,脸色阴沉了许多,叶青梧转身走回来捡起油纸伞再次塞进他的手中便幽然离去。 单薄的背影淡若云烟,似乎世间任何人和事都不足以再走进她的心间。 叶青梧房里的烛光燃了大半夜,直到夏至都睡了,叶青梧才放下笔,她推开窗户想看看是否还在下雨,却没想竟然再次看到了玄珒,那人淡然相望,叶青梧不禁怔住,心头竟有些无奈。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 「为何等我?」 「你在生气。」 叶青梧:「……」 她忽然有一种近似于鸡同鸭讲的怪异之感,同时心里又有些好笑,索性身子一番从窗中跳了下来,脚尖点过地上的水花,她几步落在玄珒身边,「为何以为我在生气?」 「感觉不一样。」 「嗯?」 「你不生气的时候,你不主动跟人接近,却不会拒绝别人对你的接近,你生气的时候,身上会有一种冷冷的感觉,像是在告诉所有人,你拒绝他们的接近。」 「……」 她眉角抽动,这傢伙若是晚生两千年,或许可以做心理医生了。 「玄公子,我真没生你的气。」 「那你就是在生别人的气。」 叶青梧感觉十分好笑,她侧头想了一会儿,夜里微凉的风颳起她面纱的一角,在这个只有烛光的夜里,她像是一枚玉石,逐渐雕琢成一个令人无法想像的模样。 「你知道将死之人吗?」 玄珒点头,又很疑惑的看着她,叶青梧便解释道:「将死之人往往连动一动都觉得很困难,而死去的那一刻,他们明明知道自己的手在落下,手中握住的东西在掉落,却有心无力,就像此刻的我,正在渐渐死去,你觉得我在生气的事情,让我觉得很可笑,无需介意。玄公子,真的,你不必在意,那些话,那些事,我早已听了无数遍。」 第190页 「那些话,别人可以说,而我不能,那些事,别人可以做,而我也不能。」 「为何?」 他抬起头遥遥望向夜空,这一*夜没有半点星辰,城中只有点点烛光照亮,叶青梧也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份凉意,「因为我相信你。」 「……」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他便抬手请她先行,自己走在一旁,叶青梧微微一笑,跟着他一起向前走去,玄珒的手中还握着那柄油纸伞,沾染了些雨水后来又被沖刷干净,也没有多脏。 「今日若不是我偶然开窗见到你,你要等到何时?」 「你愿再次下来为止。」 叶青梧不解,「为何执意这样?」 「因为我知道,你需要人等。」 她再次蹙眉,便听玄珒幽然说道:「以前我总是等着那个人理解我,我想让她无条件的相信、支持、等待我,可是,她所有的信任、耐心都被我亲手打破,而后我便知道,或许这辈子我用同等的耐心和信任去等待她,也等不回她再出现了,而你,我知道,你大抵也是一个需要等待的人。或许,那个人不应该是我,可我想,应该至少让你知道,有人在等你。」 叶青梧不禁笑了,这番绕口令似得话让她忽然有一些同感,她笑了笑,点头称是,「我知道有人在等我。」 玄珒侧头相望,叶青梧仍是淡淡的笑着,黑色的夜里白色的衣袍,她像是一只飘渺游离的精灵。 「我也知道,不管我做了什么,想了什么,他也会始终等着我,盼着我。」她的南砚…… 叶青梧的眉角沾染了一点暖意,两人走出很远,踏着石桥的台阶拾级而上,又缓步走下,一直走到天快明时,耳畔传来鸡鸣、鸟叫、狗吠之声,玄珒才停下来示意叶青梧侧耳去听。 她便闭上眼睛,屏息凝神竟听到远处一阵梵音清唱,钟声脆响,「这是……」 「鲜国最大的寺庙,也曾经是姜国最大的寺庙,我心有一愿,能否与我同去?」 叶青梧不禁轻笑,都走了这么远了,竟还问她是否同去,她转身率先向前走去,行走间微微用力,脚尖点地竟飞奔起来。 「比一比谁快吗?」玄珒也笑了,晨光中笑意微醺,叶青梧点点头,「好啊。」 两人一同发力向前奔去,时而你前我后,时而我后你前,小半个时辰之后叶青梧与玄珒一起站在这所谓最大的寺庙前面。 第142章 一生无忧 鲜国最大的寺庙名为梵音寺,梵音寺的歷史素来没人知晓,只知道它已经传承了很多年了,这让许多来到这里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心生尊崇和敬畏。 从山下望去台阶一眼望不到头,山门只剩下小小的一个点,叶青梧和玄珒相视一眼,从容的弃了轻功一阶阶拾级而上,叶青梧偶尔侧头便见玄珒会双手合十面色虔诚,她淡淡一笑,再次转头往上走去。 走到山门时已经又过了一个时辰,门口有小沙弥在打扫,见到两人之后微微行礼,叶青梧看着玄珒在门口拜了拜才邀她进去,一路走进大雄宝殿前面,叶青梧看到一颗居高无比的树。 古树曰合数人之力才能抱拢,郁郁葱葱直达天际,大雄宝殿的前面都被这树挡住了,树上挂满了祈愿用的香包,年积月累竟也没有褪色,饶是叶青梧也不禁暗暗称奇。 「若是觉得无聊,可在此等我。」 叶青梧笑了笑,应了一声好便见玄珒迈步进了大雄宝殿,此处梵音清唱,檀香裊裊,叶青梧觉得心境越发平和,心中却又十分理智,她不信佛,她只相信只有足够努力,想要的才能够得到。 没过多久,玄珒便从殿中出来,手中拿了个香包,想来也是许了心愿的,见叶青梧还站在古树下未曾移动便道:「听说梵音寺的签很灵,要不要去抽一签?」 叶青梧摇头,她喜欢这里的环境,却不适合呆在这里,玄珒也没有勉强,飞身而起几步之后竟站到树上最高的地方,他小心将香包挂好,又从身上抽了一条丝带再次固定才从上面下来,「来了一趟,要不要一起走走?」 「也好。」既来之,则安之,皇宫的事不着急叶青梧便也没有什么可急之事,她便答应下来。 两人顺着梵音寺的青石路一起走过去,曲径通幽,余音渺渺,玄珒问道:「此处如何?」 「甚好。」 玄珒微微颔首,又道:「后山有一道瀑布,很是壮观。」 「玄公子对这里很熟?」 「还好,来过一次。」 叶青梧点了点头,「上次为何而来?」 「来此寻人,不过,来了才知道我找错了地方。」 叶青梧也不禁笑了,白色衣袍沾染的清晨湿漉渐渐变干,一双水眸在初阳之下熠熠生光,灿若星辰。 「若这里是尼姑庵的话还有可能,寺庙,大概不会让公子找到想找的人的。」 「是啊,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为何?」 「因为她不会轻易放弃。」 「执着的人往往被另一种执着打败。」叶青梧轻嘆一声,想着自己当年的执着不就是被洛熠宸执着的救治凉心公主打败吗?这些年,若没有南砚和子苏,她早已经死了吧? 「是啊。」 唏嘘中,一位老和尚站在了两人面前,老和尚头点结疤,身着僧衣,手持佛珠,见到叶青梧便向前走了两步,双手合十朝她行礼,叶青梧也双手合十还了一礼,问道:「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第191页 老和尚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朝前走去,叶青梧莫名,玄珒亦是有些意外,老和尚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叶青梧,叶青梧只好缓步跟上,玄珒也跟了上去。 拐了两个弯,叶青梧便见到一件禅房,老和尚推门而入,叶青梧也只好跟进去,玄珒站在门口不知是否该进去。 老和尚径直走回禅房里在桌案上拿过来一本书,递到叶青梧的手上,说道:「老衲法觉,今日遇见施主是为缘分,施主心有挂碍而不能放下,实在令人忧心。」 「大师这是要我读书?」叶青梧看着手里的经书,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本经书却没有见过。 法觉大师点了点头,「施主悟性很好,若有一日能放下心头怨念,诚心礼佛,身子也会好的。」 「大师,她的身体会好吗?」叶青梧尚未来得及答话,玄珒闻言跨步从门外迈了进来。 法觉大师再次点头,「佛理即医理,诚心礼佛,了却杂念,自当会好。」 两人皆有些莫名,可法觉大师已经转身坐到椅子里,双*腿盘膝,捻动佛珠参禅去了。 叶青梧双手合十再次行礼,便拉着玄珒一起退了出来,出来之后她才有些意外,「公子如何知道我身子不好?」 「你气息不稳,一路过来,虽然你速度极快,可内息运转不灵,昨夜你送伞与我时,你的手很凉,以前我在家时,常听人讲,手凉的姑娘家身子虚弱,而你,真的很凉。」 叶青梧唔了一声,没有想到自己的内息竟然也能被人觉察出来,她微微蹙眉,玄珒又道:「你放心,一般人觉察不出来的。」 「那你为何知道?」 「因为我与你不同,我的武功路数数火,乃至纯至阳之功,对冰冷的东西都比较敏*感,加上你一路上都在催动内息,我自然能感觉出来。」 叶青梧便点了点头,世上练这种功的人很少,她只知道洛青阳与洛熠宸的功夫是至阳的,因此南砚的身体才能得以痊癒。 「不过既然这和尚说了,你也把这书收好了吧,读一读经书平静一下心绪也是好的。」 「嗯。」将经书收好,叶青梧与玄珒一起走到后山,后山人少,种了一些与佛家常吃的蔬菜,越过这些又往前走了走,便听到瀑布之声越发近了。 叶青梧却忽然顿住不想向前走了,玄珒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我想回去了。」叶青梧说。 玄珒怔了一会儿,「那我们回去吧。」 回程的路比来的时候更快一些,叶青梧近似逃一般从山上下来,凉凉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玄珒追问了几次她也都没有回答。 进城之后已是上午了,玄珒便道:「我带你去吃东西吧,你这些天一直在客栈,应该也没吃什么好吃的。」 叶青梧想了一下便没有拒绝,面色也随着离着梵音寺越来越远而变得好了一些,「有面吗?我想吃面。」 玄珒想了想便带着她走进一家面馆,面馆这会儿人不多,玄珒要了两碗热汤面,叶青梧便抱着汤碗开始吃,热乎乎的面还冒着热气,腾腾的将她的面容都掩盖起来,一身的冰凉也渐渐褪*去。 「我不喜欢有水潭的地方。」叶青梧忽然说。 玄珒嘴*巴里嚼着一口面,腮帮子鼓得高高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叶青梧又道:「不是怪你,我自己也忘了,有瀑布的地方一定会有水潭。」 玄珒摇摇头,他从袖子里翻了翻,找出一枚红色的平安符,「送给你,保平安的。」 叶青梧不禁顿了一下,尤为迟疑,「为何送我?」 「我希望你平平安安一生无忧。」 他语调平静,黑眸灿烂,叶青梧不禁哑然,手碰到那枚平安符时不禁有些发抖,玄珒笑了一下,将那枚平安符放到她的手心里,「希望你一生无忧,平安快乐。」 第143章 天下当乱 叶青梧看着那枚护身符,双手扶着木桌慢慢站起身来,反手将那枚护身符又重新放到了玄珒面前,「谢谢你,我不需要。」 玄珒微微蹙眉,叶青梧转身,从面馆中离去。 玄珒起身追过去,「喂,平安符谁不需要啊……」 没有人回答他,叶青梧的身影如风一样远去,似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拐角处有人走过来,见到他只是抱了抱拳,「皇……」 玄珒一摆手,「叫我玄公子吧。」 方怀微微躬身,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带着微微的凉意。 叶青梧回到客栈,果然,夏至和洛青阳已经急坏了,见叶青梧回来便立刻和洛青阳迎上来,「姑娘,你去哪儿了?」 「出去走了走。」叶青梧笑了笑,看向洛青阳时有些不好意思。 洛青阳倒是没介意这些事,而是说道:「刚刚传来消息,说宫中有人发疯。」 「这么快?」叶青梧很意外,洛青阳便点点头,「正是大皇子的母妃,可能是近来关于大皇子的事情传的太厉害了,今天听到妃嫔与宫女嚼舌根,便气疯了。」 叶青梧袖中的摺扇滑出来,她细细的展开,思忖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看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过,我至今想不通他们为何要抓着王占山不放。」 「大概是觉得王占山知道很多事情,想要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吧。」 第192页 或许也只有如此了,近来叶青梧让人打听了不少关于王占山被扣押来到鲜京的事情,竟然是秘密押送进京的,而且,知道王占山被关押在哪里的人,寥寥可数,令人不得不多想。 「既然如此,也只有等就出王占山再说了。」 洛青阳应声称是,叶青梧便上前展开了一道地图,「先前得到消息说王占山应该是藏在皇宫里的天牢,若想营救,怕是有些困难。」 洛青阳也走过去,这是一幅鲜国皇宫的地图,鲜国国土面积不大,皇宫占地却不少,除了天牢,多年来皇宫的守卫并不严密,两人很快便制定了营救计划,准备夜探皇宫。 等一切计划落定,洛青阳才问道:「你昨夜……怎么忽然出去了?」 「忽然想出去走走,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洛青阳点点头,又道:「那还是休息休息吧,晚上还有事要做。」 他告辞离去,叶青梧这也没挽留,她转头问夏至,「王占山的夫人可知道在哪里?」 夏至摇摇头,「重要吗?我立刻传讯过去?」 「算了。」 她嘆了一声往内室走去,躺在床上时不免又想起玄珒那枚护身符,从父亲死后,就再也没人为自己求过护身符,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 她笑了一下便渐渐睡过去,日光西转,再次醒来时夏至正从门外进来,似乎正准备叫醒她,见她醒了便将她的衣袍拿给她,轻声问道:「姑娘,还要再睡会儿吗?」 叶青梧摇头,从床上坐起来让夏至去准备吃的,谁知夏至又道:「姑娘,那个玄公子又来了。」 她哦了一声,等着夏至继续说下去,「在楼下站着呢,问他做什么也不说,真奇怪。」 叶青梧无语,她洗漱完毕推开窗子果然又见到玄珒,叶青梧便伏在窗边说道:「回去吧,我早已经回来了。」 下面玄珒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夏至张嘴结舌,似乎忘了要说什么。 夜色很快降临,一*夜无雨,叶青梧与洛青阳两道黑色的影子与黑夜融为一体,迅速翻过皇宫的高墙,投石问路,没见到任何风吹草动才按照地图上标的位置小心摸过去。 三更时分天牢的守卫换班,两人趁机摸了出去,很轻易的找到值班的守卫一番威胁之后,洛青阳便拎着人让他带路去找王占山,等走过去两人却有些傻了眼,王占山四肢皆被铁钩子穿过,此时挂在牢房里,已经彻底没了人形。 迅速从牢头手上找到钥匙,放下王占山,洛青阳上前搭起王占山便准备出去,谁知就在此时上面落下一张大网,欲将三人罩住,洛青阳手中长剑挥舞竟毫无作用,牢头此时大笑一声,「你以为这鲜国的天牢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吗?这天牢重地,进来容易,出去却难!」 叶青梧一脚横踢,竟一脚将他踢了起来,同时双手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双银丝手套带了上去,脚尖一点,迎面而上,单手做刀指尖用力在那张大网上划过竟生生的扯出一道口子,「快走!」 三人快速挣脱出来,只剩下老头被罩在网里,被叶青梧一脚踢中腹部,此时已然出去多进气少了。 叶青梧与洛青阳刚从那间牢房里出来便听两侧传来脚步之声,打眼望去便见两侧站满了手持利刃的侍卫,这些人都是天牢的守卫,为首一人冷哼喝道:「来者何人?竟敢到我鲜国天牢里来抢人!」 叶青梧打量了对方一眼,来人瘦高,八尺身躯,手持长刀,一脸狂妄。 「我开路,你跟上。」叶青梧侧头对洛青阳说了一句,洛青阳蹙了蹙眉,似乎有反对意见,不过没等他说叶青梧便身子一展朝前扑了上去,站在前面那位天牢将领几乎都没看清叶青梧的动作,就被她单手拧断了脖子。 紧接着第二个也被踹翻在地,洛青阳一时看傻了眼,他早就知道叶青梧的近身搏击很厉害,却也未曾想到竟会达到这般出入无人之境,难怪自己问她要带多少人的时候,竟只是被她看了一眼,或许,今天晚上他的角色也只是一个扛麻袋的吧? 关押王占山的牢房在天牢的最深处,一路走过去的时候还不曾发觉,走出来时洛青阳才感觉到很远,一路上围堵的人极多,叶青梧一人开路,他紧随其后,偶尔踹翻一两个爬起来的,两人竟花了小半个时辰才从里面出来。 天牢门口火把通明,叶青梧与洛青阳踏着台阶走上来,远远就见到门口亮的吓人,而一人身姿伟岸高达如山站在那里,她微微蹙眉,与洛青阳对视一眼说道:「小心些,我拖住他们,你带王大哥先走。」 「青梧,不行,外面的人太多了。」 「你不必管,自管来了,我便没有打算就这样轻易离开。」 洛青阳忽然意识到叶青梧是有事情没有告诉自己的,他快步走了两步,两人齐齐愣住了。 就在天牢门口,已经叠了无数尸体,那人之所以看起来那般高大,他正站在那些尸体上,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玄色衣袍在火把下熠熠生辉。 「你怎么在这里?」叶青梧惊奇,自己半个字都未对他讲过啊。 玄珒打量了她两眼,问道:「事情办完了吗?」 「完了。」叶青梧答道。 玄珒又转过头,望向对面,「你们还有谁想来送死?」 他脚下的尸体足有几十,此时也只是见他手里握了一把短刀,鲜红的血从刀尖低落,而玄珒的话云淡风轻。 第193页 「走吧。」叶青梧淡声道。 他们便迈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面前的人便向后退一步,而后面也早已布满了弓箭手,叶青梧蹙了蹙眉,被人指着后背的感觉令她十分不舒服,勐然回身,手中一把银针洒出,只听后面惨叫声不绝于耳,对决之势立刻被打断,前面的人开始冲上来。 趁乱叶青梧推了洛青阳一把,率先从前面杀出一条血路,「快走!往西北方向,夏至等人在那里接应。」 「你呢?」 「不用管,我还有事要做!」 等撕开了一道缺口,叶青梧将洛青阳送出去,才发现玄珒竟已经被人包围了,她身形一跃朝飞上屋檐,一边躲过侍卫的攻击,一边扫起地上散落的火把,火把森森,被甩向各个方向,有的落在屋檐,有的落尽天牢,落在屋檐上的也就罢了,落进天牢里的,不时便听到一阵巨响,山摇地裂,几乎令人心颤。 地面晃动中有一道飘渺的声音自远处传来,震彻人心,「鲜国皇帝为夺财而谋夺康源将领性命,不仁不义,故上天示警!」 连续三遍之后,喊杀声销声匿迹,人人惶然不知所措,玄珒快速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叶青梧的身影不禁暗暗摇头,心底又不禁升起佩服。 「无德无才,不仁不义之君,当不配为君!云起而天下共伐!」飘渺之声再起,那些喊杀喊打之人竟不再敢动了。 此时便听远处脚步声传来,慌乱,无措,渐渐的,便见到一身皇袍之人被数百人簇拥着,大喊道:「是谁敢在我大鲜国皇宫兴风作浪!必诛之!」 话音未落,只听「嘭」的一声,鲜国皇帝砰然倒地,卒。 「鲜皇不敬上天,无才无德,鱼肉百姓,当诛!」 举朝震惊! 此时,只听远处又铁蹄声铮铮入耳,人心惶惶,交头接耳上天惩罚,甚至有皇子重臣竟仓皇回宫收拾细软预备逃跑,却见那玄色的身影如一道闪电冲出,很快将人一一制止。 叶青梧从远处走来,朝玄珒笑了笑,「多谢。」 玄珒微微摇头,「太乱了!」 「天下当乱!」叶青梧静静的吐出四个字,看着两个时辰之前还歌舞昇平的皇宫,等天亮就要换一个姓氏了。 稍稍等了一会儿,便见洛青阳高头大马而来,面带关切之色,「没事吧?」 「没事。」 叶青梧指了指下面被捆缚在一起的那些人,「这些人就交给你了,还有那些重臣,一会儿你带人去家里挨个去抓便是了。」 「他们都在?」洛青阳眉心微跳。 叶青梧不禁笑了,黑幕之下她笑意温婉,「我不会给南砚留下一丝一毫的麻烦。」 正是看过了那么多歷史,反清復明的事持续了那么多年,始终是清朝皇室的一大心病,她不想她给了南砚一个天下,同时也为他埋下那么多地雷。 第144章 坚持己见 玄珒与洛青阳都有些莫名,叶青梧却笑了一下,说道:「尽管去做便是了。」 她转身离去,玄珒也立刻将这些人交给洛青阳之后跟上,洛青阳望着玄珒的背影蹙了蹙眉,似乎看到了认识的人。 「方怀,按照先前的部署,你们几个留下来跟宣王和大将军来处理这边的事情吧。」 「姑娘,那你呢?」许久未曾跟在叶青梧身边,方怀略有不满,叶青梧放北方一指,「我……要回去了。」 「现在?」 「南砚自己在宫里我不放心,这边皇室已经解决,其余的便不是大事,而攻城打仗也不是我的强项,交给他们便可。」 「可这边的事情也不过是刚刚开始,宣王与大将军尽管打仗行军十分在行,可若让他们整治鲜国未免有些勉强。」 「有这些,不用担心。」叶青梧讶异于方怀此时口中所说出的话,也还是指了指夏至从房间里抱出来的一沓册子,都是她近来呆在房中时写的,对于未来的鲜国做了重新的规划和整治,不过对于如今尚没有雏形的鲜国怕还有些难度。 「可……小姐现在的下落没有人知道,你就算回去了,宣王回不去,岂不是也……」 叶青梧靠进椅子里,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此时摘掉的白纱下的面容上也扬起一抹笑意,那目光似犀利似温柔,方怀不由默默低下了头。 方怀跟随她多年,叶青梧深知,这番话绝对不会是方怀说出来的。 到底,是谁想让她留下呢? 对待属下,其实她想来宽容,此时也不见叶青梧厉声的喝问,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偶尔看方怀一眼,便让他冷汗涔涔。 「姑娘,你饶了我吧,我,我就是觉得那个皇宫里太憋得慌了,我都呆不住,你也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吧,况且,小姐不是真的不在宫里吗?公子的事一向不会让人操心的。」 叶青梧笑了一下,「真没人教你?」 「我,我前两天特意问了问乌梅……」方怀面色窘红的说。 「原来如此。」叶青梧笑了一下,挥挥手,「即使这样,那便再待几天也无妨,消息传出去,就说……鲜国皇室天道不仁,遭到上天惩罚了。」 夏至在旁边低声道:「姑娘,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上天……很……」 叶青梧再次笑了,「不会,上天是最好的凭证。」 鲜国百姓早就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当百姓对自己生活的现状无力改变时往往会寄託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存在,如上苍、老天、神、仙,当有人借神谕为他们达成所愿,他们便会更加信封,对神佛的传承也愈加仰慕。 第194页 叶青梧这一招可谓十分高妙,如此一来,想必其他几个城池,甚至会开城门迎康源将士也未尝可知。 如此以来,夏至与方怀便不再反对,方怀下去处理事情,夏至伺候叶青梧睡下,只是又如何能安然入睡呢,外面欢唿声、哭声交相传来,不过叶青梧还是闭上双眼,陷入了自己的梦境之中。 一觉醒来不过两个时辰,叶青梧难得有兴致便在楼下用膳,刚坐下不久玄珒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她坐在楼下似有些意外,脚步一转便朝她走了过来,毫不客气的在她面前坐下,玄珒说道:「昨夜他们去高官家里抓人,人人皆在。」 叶青梧点头,玄珒便问:「这是为何?」 叶青梧看了夏至一眼,夏至便问玄珒添了一双碗筷,叶青梧漫不经心的拨了拨盘中的豆子,说道:「你信神佛吗?」 「不信。」 「那你为何拜佛?」 「我想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如果能够回来,我便持戒一生。」 「是啊,」她淡淡一笑,「连你都愿期待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更何况是那些高官、百姓、苍生……」 「你许诺了他们何物?」 叶青梧摇头,「只是梵音寺前的一寸佛光而已。」 玄珒不解的看着她,叶青梧又笑了笑,却不再答话了。 原来,近几年来鲜国皇室作风早已掀起民愤,却苦于无人敢揭竿而起,因而蹉跎至今,百姓不能指望朝廷,便拜谒神佛,以图心安,百姓如此,官家亦如此。 自一年前有人自梵音寺拜佛以求家道从容,却求得灵签一枚,要求他们一年后再打开方可灵验,自此之后,便常有人去请灵签,如今一年已过,日前有人打开灵签,却见上面金黄*色的字渐渐隐现,上面只些了八个字,「安分守己,静待安置」。 鲜国皇室一*夜之间国破被康源取而代之,一*夜醒来皇宫旌旗招展却已换了姓氏,百官安而百姓安,无人反抗,无人反对,康源大军长驱直入,占领鲜京而改名鲜城。 玄珒闻言久久未曾言语,看向叶青梧的目光尤为复杂,叶青梧并不在意,低头默默的用了些饭菜便起身走了出去,玄珒与夏至紧随其后,玄珒又问:「你打算如何安置这些百姓?尚未归顺的那几座城池你当如何?」 「国家征战与百姓无关,百姓自当安居乐业,于百姓而言,只要他们安安生生过他们的日子,一切都不会与他们有关。」 叶青梧迈步走在街上,细雨淋铃,一*夜征伐却在清晨持续至此的雨幕中沖刷干净,街头巷尾时常有人经过,有人欢喜,有人忧虑。 叶青梧走至街头,一人一马自远处而来,叶青湛一身戎装骑在马上,叶青梧隔着雨幕望去,竟有些陌生。 她又走了几步,叶青湛便勒马停下,「已经都按照你的吩咐处理好了。」 「辛苦了。」叶青梧微微点头,她看向那匹高头大马,似乎是她还不及马高的时候为他挑的,如今也算一匹老马了,这些年随着叶青湛东张西张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她笑了一下,又说:「百官在哪里?」 「按照你的吩咐,被安置在了梵音寺下面的农舍里。」 「有人看着吗?」 「有人。」 叶青梧便放了心,「梵音肃穆,这些官员浸淫官场多年,应当好好读一读经书听一听梵文了。」 叶青湛有些意外,不知她这是何意,叶青梧却已经放开了马匹又朝前走去,雨丝如线,叶青梧忽然转过头来,「你觉得在这里建一座书院如何?」 「……为何要在这里建?你不怕他们反了你吗?」 叶青梧笑了,笑容如这里的雨一样温柔,「只要他们有那个能力,这天下又岂是我一个人的天下,得天下便要有得天下的魄力,鲜国人连揭竿而起的勇气都没有,如何敢反了我?」 「……」玄珒无言以对,如今他发现,叶青梧说的很多话都是对的,尽管有些话听来十分不顺耳。 「我要在这里建一座军校。」 「……」 玄珒的眼睛里写满了疑问,叶青梧并不奇怪,「军校」二字于这里的人实在太陌生了。 她解释道:「在这里建一座学院,让里面的孩子学习如何……带兵打仗。」 「胡闹!」玄珒厉声反驳,「你可知这里具京城有多远,可谓山高路远,鞭长莫及,若是他们有心要反,怕是连制止都不可能。」 「你如何肯定他们会反?」 「你如何肯定他们不会?」 针锋相对中叶青梧再次笑了,她并不解释,只是笑的越发轻松,万里江山如同这牛毛细雨,从来不会是她的麻烦。 「去请大将军与宣王殿下来。」 夏至应声离去,叶青梧迈步朝前走去,鲜城有一座高塔,有数十丈之高,耸入云霄,坐落于皇宫后面,叶青梧带着玄珒一层层向上走去,两人站定没有多久,叶青湛与洛青阳也到了,两人一路上已经从夏至口中听到叶青梧的打算,急急反对。 站在塔顶,仿若站在云端,叶青梧抬手一指,「可知那是何处?」 「姜国。」叶青湛与洛青阳对视一眼,答道。 叶青梧点了点头,「你们可知他们在做什么?」 见谁都没有说话,夏至便仗着胆子说:「姑娘,根据刚接到的消息,他们在练兵。」 第195页 叶青梧便转头看向那三人,「为何练兵?」 「担心康源取鲜国而直入姜国。」玄榗答道。 叶青梧点头,「所以,在这里建一做军校最合适不过。」 叶青湛和洛青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叶青梧又道:「不用担心这里离京城太远,因为如果鲜国纳入康源的版图,姜国必定会想重新夺回鲜国的土地,而鲜国民不聊生多年,若我们能给予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没人会毁坏自己的家乡。」 几人一时哑然,叶青湛憋了半天才张口说道:「可你怎知这些百姓会安于现状?」 「因为……人的贪念和妄念。」叶青梧幽幽的转身,背靠在高塔的窗口,雨丝从外面滑落时打湿她的长髮,叶青梧幽然道:「若你想让一个国家亘古不变的延续是不可能的,国家迟早会变,今日是康源,明日或许就会变成加国,又或许雪山上的鞑靼人也会下来攻城略地,人心难测,谁也不知下一刻自己会要什么,而我们,至少会珍惜眼前可以看到的幸福。」 她手向外一指,「这些百姓,每日烧香拜佛祈求能让他们平安度日,朝廷不再苛收赋税,若我们这些都能够给他们,他们为何要毁坏如今的安定,而换一个无法预知的将来?」 第145章 爱意难消 「那军校要教什么?可是像书院的孩童一样念书?」玄珒问。 「读书、习武、习行兵之道这是最基础的。」 玄珒点点头,「可练兵?」 「自然。」 玄珒便再次点了点头,「在此虽距京城遥远,却能震慑姜国,令对方不敢轻举妄动,甚好。」 洛青阳与叶青湛却同时蹙眉,又道:「话虽如此,可这山高路远,若管理不当,这里不光震慑了姜国,还会是康源一患。」 「故而寻觅一位城主甚为重要。」叶青梧淡淡的说着,临窗而立,眉角淡然,「这件事还要有劳你们去办。」 「这事不难,我看……那个王占山就可以。」洛青阳说,叶青梧的目光瞬间转过来,「王占山……救治的如何了?他可有说到底是为何被鲜国抓了还被拷打城那般模样的?」 洛青阳看了玄珒一眼,似乎有所迴避道:「都是外伤,不过这次伤了元气,恢復起来也需要些时间,至于原因……我想得你去亲自见他一面。」 叶青梧便知此事不可明说,或许还有隐情,当下便点了点头,「我先前做了些部署,让方怀拿给你们看,若是有问题,再来找我,等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了,我们便启程回京。」 鲜城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刻,叶青梧也不好耽误他们太多时间,随意问了些意见便让叶青湛与洛青阳离去了。 「那个玄珒……到底是什么人?」离去时叶青湛朝洛青阳问道。 洛青阳摇头,睇了他一眼,说道:「不知,我只知道那夜他在青梧的房间下面站了一*夜。」 叶青湛的面色便有些难看起来,纵然他知晓那些往事之后不想让叶青梧回宫受苦,可此时她已然是当朝皇后了,若是此时跟别的男子纠*缠不清,岂不是于她名声有累。 洛青阳没再说话,点到即止便可以了,这么想着,他暗暗摩挲了一下袖中的东西,面色温和。 两人一路远去,在街头分别…… 「这个给你。」高塔之上,玄珒将那枚平安符再次递给叶青梧,叶青梧看了两眼,说道:「我这种人,起风云而乱黎民,不知道多少人想得我而诛之,你为何还要送我平安符?」 「如你所说,乱之当乱,平之当平,此时的鲜国,若非被你荡平,也总会有一人出现,拯救这一国百姓,这世间有人恨你不假,却有更多的人拥戴你。」 叶青梧的指尖不禁微微抖了一下,才接过了那枚平安符,从身上摸了摸才找到一个荷包,抖落里面的散碎银子,叶青梧将平安符放进去系在了腰间,抬头朝玄珒一笑,「如此,便多谢了。」 「不必言谢。」 两人相视一笑,叶青梧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哨声,三长三短是为她交与洛青阳的救命之声,她顿时脸色一变,「不好……」 说着身子一展,来不及一阶阶下台阶去了,竟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夏至惊叫一声,也立刻跟上,玄珒微微蹙眉,见两人远去也不由跟了上去。 叶青梧寻着哨声,口中不知何时也叼了一枚玉哨,几声之后便找到洛青阳的位置,却是皇宫东面无人问津的小巷,她微微蹙眉,不知洛青阳此时来这里是为何事,却也顾不得太多了。 叶青梧与夏至一前一后赶过去,便建那里为了不少人,面带罩巾,一见她进来立刻掉头杀向她,刀刀奔着要害而来。 叶青梧蹙眉,没想到自己担心的情况到底还是发生了,不过此时尚早,若能全灭,自然是好事。 她隔着十几个蒙面人朝洛青阳叫道:「可有事?」 「不碍事。」洛青阳瓮声瓮气的答道,手中长剑挥舞,一只手臂却耷拉着,鲜血直流,叶青梧微微蹙眉,看样子要速战速决。 手上不知何时戴了一双银丝手套,刀剑朝她噼过来的时候叶青梧不退反进,一把攥住长剑的中间,勐然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长剑应声而短,而叶青梧的手完好无损,正拿着剑攻击她的人不由面色一僵,犹如看到了怪物一般。 叶青梧脚尖点地,身子向前一压,手中断剑便作利刃插*进对方的心脏,只听「噗」的一声,那人便倒在地上死了,暴突的双眼似乎还在诉说他的死不瞑目。 第196页 见此情景,身边的人大叫一声朝她扑来,夏至也立刻大叫让她小心,自己却自顾不暇,在来人的长剑还没到达自己面前时,叶青梧脚尖骤然向前一跃,脚尖踩着那人的长剑一脚踢中对方的脖子,头颅直接被踢飞,她身子一旋便已离开,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见到。 随后又有几人赶来,诚如叶青梧所说,只要哨声响起,便会有人尽力赶到。 十几人,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被叶青梧等人悉数诛杀,眉心朱红艷艷,似有魔王踏血而来,而唯一一个站在小巷中的蒙面人几近崩溃,「你,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叶青梧拍了拍手朝他走过去,淡声道:「大皇子殿下,我是不是人,你不是最清楚吗?」 「你,你知道我是……」 「自然!」叶青梧身子骤然向前,与于治擦肩而过,而这一刻面上黑巾落下,正是于治的那张脸,叶青梧笑了一下,「你三番两次看穿我的计划,我以为你至少会准备的周全一些,刺杀他做什么,你得知道,灭了你国家的人是我。」 「青梧……」洛青阳蹙眉反驳。 叶青梧笑了一下,以作安慰,便又对于治说道:「想好了吗?」 于治浑身颤*抖如筛糠,竟求饶道:「你,放了我吧?放了我,我保证……」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会成为敌人的人。」叶青梧指间露出一枚银针,「既然你不肯选,那就像你父皇一样,死的体面一些吧。」 她手腕勐地用力,银针自他眉心穿过,钉入对面的墙壁里,于治身子晃了一下,砰然倒地,渐渐的,眉心出现一点鲜红。 洛青阳站在那里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解,叶青梧几步走过去,问道:「怎么样?我先看看。」 洛青阳摇了摇头,靠着墙壁做下去,说道:「感觉不太对。」 叶青梧不敢耽误,上前一把撸起他的袖子,这才发现,整条手臂都已经变成紫色,在大臂上一条刀口,赫然发黑,「中毒了。」 「应该……」 「你闭嘴,别说话!」叶青梧低低叫了一声,迅速抬手封了他的穴道,防止毒素蔓延到心脉上去,又立刻抓起他的手臂号脉,眉心蹙了蹙,抬手间便多了几根三棱针,针头向下,迅速刺进洛青阳的手臂的几处,又在手指上刺了几针。 同时伸手一扯,在裙摆上扯下长长的一条,抬起洛青阳的手臂开始缠,方怀见状立刻上来帮忙,两人很快将洛青阳刀口上面的部分缠的细了四分之一,叶青梧伸手,方怀立刻将自己的短刀解下来递给她,稍微消毒之后,叶青梧手起手落,洛青阳闷哼了一声,便建刀口上沾染着黑色毒素的部分已经被她割掉了。 她又从身上翻了翻,找到一瓶药粉迅速撒上去便让方怀接着缠,方怀力气很大,饶是洛青阳习武多年肌肉结实也被他勒进去不少,此时却建手上先前扎针的地方有黑血流出来。 叶青梧一边示意他继续,又翻出两粒丹药塞进洛青阳的嘴巴里,看着到后面流出的黑血已经淡了一些,便知道想要一次肃清是不太可能的,只好扶他站起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跟叶青湛分开不久,要去处理皇宫里那些漏网之鱼,就被人拦住了,幸好你们来的快,不然我今天就交代了。」 「少胡说!」叶青梧踢了他一脚,又扶着他往前走,说道:「先回去休息吧,我虽然能治伤看病,不过是个外行,还得找大夫看一看才行。」 洛青阳便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现在还有时而有半黑不清的血落下来,不禁笑了,「若是大夫能有你这样的魄力,怕是都能行医救人了。」 叶青梧懒得理他,转头吩咐方怀他们去找大夫,再将此事告知叶青湛,让他也多加小心,洛青阳又道:「大皇子死了,剩下的那些皇子、公主也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你不要太担心了。」 她应了一声,带着洛青阳回客栈。 就在他们渐渐远去的皇宫的南面,此时也传来一阵铿锵之声,两道身影翻飞,玄珒迅速躲过叶青湛的一击,却不想叶青湛还有后招,身子璇了几圈,忽然一个回马枪,长剑对准他的面部,冷声道:「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目的,离她远一点!更不要对她起什么心思,否则,我会废了你!」 玄珒站在原地只是看着眼前的剑尖眼睛都没有眨一眨,只是慢慢抬手在他的长剑上弹了一下,问道:「这就是你在这儿拦住我的目的吗?」 「是!」 「愚蠢!」 玄珒袍袖一摆,身子一纵快速消失在他的面前。 叶青梧把洛青阳送回客栈这才想起玄珒没有跟上来,夏至也说自己不曾看到,她笑了一下,夏至便道:「姑娘,不如我让人去查一下吧,这许多天了,我们的人忙了这许久,都没有来得及去查。」 叶青梧从果盘里取出一只柚子抛上抛下,玩的不亦乐乎,却是说道:「算了,不过萍水相逢而已,他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可我看他看姑娘的眼神不对。」 「怎么不对?」 「就像……皇上看娘娘一样。」 叶青梧一怔,忽而笑了,笑意苍凉,偏偏唇角笑意倔强,「我招惹的人可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一位翩翩公子,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让他这么恨我。」 第197页 第146章 再进牢笼 夏至默然无声,主子刻意忽略和扭曲的事实,她也无法改变。 叶青梧亲手剥了柚子吃掉,指尖沾染了一股清柚的清香,对于玄珒她十分确定,自己与他素昧平生,仅仅是从那次借伞才认识,可心中有一种无端的底气让她相信,玄珒不会伤害自己。 她倏然轻笑出声,真是可笑的底气。 「好了,我们去看看王占山吧。」 安排了人守着洛青阳,叶青梧去见王占山,「醒了吗?」 「醒了一次,只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昏过去了,之后一直没醒。」叶青梧点点头,推门而入,外面照料的大夫是军中随行的军医,对付些外伤一直很是有些手段。 叶青梧走至床榻旁,王占山睡在床上,除了面色有些白之外看不出什么,叶青梧又问:「为何一直不醒?」 军医摇头,「所有的伤都处理了,不知为何不醒。」 「可有发热?」 军医再次摇头,「没有。」 叶青梧蹙了蹙眉,上前打了个脉,却没发现没什么症状,只好收了手,「好生看着吧,若是有状况,尽快叫我。」 军医点头称是,恭敬的送走叶青梧。 叶青梧想了想,又问道:「王占山的夫人如何了?」 「一直看着呢。」 叶青梧捏着指尖,想不通鲜国要将王占山千里押送,王占山身上有何秘密吗? 「姑娘,那日我们刚到云城时,我先去收拾房间,听到几个小丫鬟闲话,说的好像是与王将军有关的事。」 叶青梧眉梢动了动,她知道,若是子虚乌有的嚼舌根的话夏至应当不会提起,于是便道:「说来听听。」 「说的是半年前,朝廷的军饷未到,王将军带人进了森林找吃的,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不少金银,人们一直不知到底是为何,后来听随性的一个小兵酒后说走了嘴。」 「哦?他们在森林里找到一个宝藏?」叶青梧似笑非笑的问。 夏至却一下子瞪大了眼,「姑娘你怎么知道?」 叶青梧:「……」 主僕二人面面相觑,叶青梧讶异于自己随口一说竟然说对了,半晌才笑了一声,「你继续说。」 「这个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后来也有人趁着王将军不知道跑出去找,结果好像路不好走,他们一直没有找到,但消息越传越远,连鲜国那边也时常有人去森林里找宝藏。」 「结果呢?」 「没找到。」夏至晃了晃头,又道:「姑娘,你说这是不是就是鲜国一定要开战的原因?」 叶青梧一时没有说话,宝藏?谁家的宝藏会藏在森林里?可若不是这个,鲜国千里迢迢把王占山弄回鲜京是到底为何呢? 两人出了驿馆,便朝客栈走去,走出不远便见到玄珒,玄珒一见到她便上下打量了几眼,「没事吧?」 「没事。」叶青梧淡淡的道。 玄珒便点了点头,告辞离开,似乎来找她只为了说这样一句话。 叶青湛没有着急去攻打另外几座城池,而是利用叶青梧给出的规划重新选出城主,而后推行政策,减免赋税,办学堂,建军校,开通水道,可直通南北,如此一来百姓纷纷奔走相告直唿英明。 半月后,叶青湛带先皇大印带兵去了另外几座城池,如叶青梧所料相同,竟有人献城而出,叶青湛大军军纪严明,恪守军规,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百姓留下鲜明印象,推广政策,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将鲜国全部城池划入康源版图内。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洛青阳的刀伤也渐渐好了起来,黑血除尽,不再麻木,叶青梧坚持每天为他换药,直到半个月后彻底见到刀口变红才放心,却一直未曾注意到洛青阳看她时微囧的目光。 随后两人北上,离开那天细雨纷纷,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叶青梧也习惯了这边的天气,时而下雨,带着微微的凉意。 策马刚到城郊,便见到了站在那里的玄珒,一身萧瑟的冷意令人胆寒。 几人蹙眉,叶青梧下马走到玄珒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离开都不道别?」 叶青梧笑了,「我不喜欢离别。」 「一路顺风。」玄珒目光看着叶青梧腰间的荷包说。 「有缘再见。」 他送她四个字,她还他四个字,云淡风轻,只是,谁也不曾看到云后面的纠*缠有多重。 马匹在他身边远去,玄珒伫立在原地许久,口中一声唿哨,一匹黑马从路旁的小树林里跑出来,他翻身上马,向北而去。 回去的时候走的很快,近乡情怯,越是离着京城近,那些离去之前的事情便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迴荡,结果刚到河南叶青梧便病了,长途奔波疲惫不已,一阵阵发热让她浑身无力,若是没有生病,她很可能要去看一看黄河,见一见河南河北当地的官员,可如此以来便只好作罢。 洛青阳劝了几次没有劝住,只好换了马车继续前行。 脸上似乎还有巴掌的疼痛,耳畔是那人狠冽的声音,叶青梧苦笑着从梦中醒来,北方的冷让她难以承受,刚动了动便被夏至发现,扶着她起来喝了杯热茶,「娘娘,马上就要到了。」 叶青梧唔了一声,「还有多远?」 「已经到京郊了。」 叶青梧点了点头,又问:「宫里如何?」 第198页 「一切照旧,只是凉心公主没了。」 她昏昏的靠着没有说话,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一步步走进一座牢笼的感觉。 「让人把进来发生的事情都传消息上来,告诉方怀,整理好再给我。」 夏至应声称是,叶青梧又睡了过去,一个时辰后马车进宫都没有醒来。 狐裘裹身,离去时病着,回来时也病着,南砚一见她回来立刻过来拜见,见到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又招来江鹧鸪看诊,叶青梧跟南砚说了几句话哄着他出去一转头又睡了。 洛熠宸匆匆而来,叶青梧睡意安然,潮红的脸一阵阵发烫,夏至在旁边守着,见到洛熠宸立刻行礼,洛熠宸蹙眉,「为何看诊之后仍然不见好转?」 夏至摇头,「娘娘已经病了许久了。」 「江鹧鸪呢?」洛熠宸语气冷冽许多,江鹧鸪连滚带爬的进来,闻言忙磕头道:「娘娘身体没有大碍,只要喝几服药睡一睡便好了。」 洛熠宸不疑有他,谁知叶青梧却白日睡夜间睡,足足五六日才看了他一眼。 烛光晃动,叶青梧掀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洛熠宸在批摺子,身上已经爽利了许多,也不见发热了。 「醒了?」洛熠宸声调微扬。 叶青梧点了点头,「是。」 「朕让江鹧鸪过来。」他起身快步出了门,站在门口一番交代又走了回来,叶青梧低眉垂眼道谢,「多谢皇上。」 「喝茶吗?」说话间他已斟了一杯端着走了过来,叶青梧再次道谢,接过茶杯饮了一些,问道:「几时了?」 「刚过丑时,饿了吗?这许多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还好。」 江鹧鸪进来给叶青梧又把了个脉,风寒已经好了,便叮嘱叶青梧出门多添衣衫又退了出去,房中剩下两人,静默无语,叶青梧早已料想会是如今这般处境,便也没有多尴尬。 她垂眸望着指尖,不动声色,若非刚才还说过话,便感觉她跟不存在似的。 洛熠宸眉心蹙了蹙,又舒展开,才说:「青阳与大将军递上来的摺子朕已经看过了,这次多亏有你。」 叶青梧依旧淡声说道:「谢皇上夸赞。」 不悲不喜,无情无欲,让洛熠宸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等夏至伺候她吃了东西,洛熠宸才说:「你……还在生我的气?」 「臣妾不敢。」她垂眉道。 「你……」洛熠宸在房中走了两圈,见到放在梳妆檯上的玉佩,说道:「为何不戴?」 「此物贵重,带出去易暴露身份。」 「依朕看你就是不愿意戴!你生怕暴露了你的身份!这样任何男子都不能贴近你了!」 叶青梧哑然,她掀被下床,双膝跪地,依旧语调平淡,无波无澜,「臣妾不敢。」 南砚推门而入便见到此番情景,叶青梧一身单衣伏于地上,洛熠宸高高在上怒不可遏,他瞟了洛熠宸一眼,洛熠宸甩袖出了内寝,南砚上前将叶青梧扶起来,「娘亲,可好些了吗?」 「已然好了。」叶青梧笑了笑,摸摸南砚的头,并不打算将先前的事情告知他,而是说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我正要睡下,听人说皇上招了江大夫过来,便想着可能是您醒了,所以过来看一看。」 叶青梧拍拍他的脸,又道:「那便快点回去休息吧,过两日*你妹妹回来了,娘亲带你出去玩一玩。」 南砚也立即叮嘱她好生休息,便退出了内寝,对面书房烛光晃动,南砚想了想越过书房直接离开了。 叶青梧一连睡了几日这会儿有些睡不着了,她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想着离去前发生的这些事,忽然觉得有点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记忆模煳。 不知过了多久,门声响起,她侧头望去,洛熠宸站在门口,他似乎未曾想到她还醒着,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为何还没睡?」 「不困了。」她答,洛熠宸却走了过来,脱掉外袍,叶青梧唇角动了动,还是忍住没有说话,往里挪了挪,让出一个人的位置,洛熠宸躺在她的身侧,抬手挥灭烛光,将人揽入怀中,大手搭在她的腰间,炙热难耐。 叶青梧身子绷得很紧,无法放松,却听男人问道:「是不是特别讨厌?」 第147章 归去来兮 「皇上多虑了。」叶青梧仍是淡淡的说。 静谧的寝室里只剩下两人的唿吸和心跳声,叶青梧静静的在黑暗中遥望帐顶,寂静无言。 身畔不久便传来男子均匀的喘息,唯有被人搂在怀中的腰肢,夹在双腿间的双腿,以及许久未曾动作而僵住的肩膀,让叶青梧困顿不已。 卯时洛熠宸起床,叶青梧仍静静的躺着,洛熠宸看了她两眼后,叶青梧起身为他更衣,如一个妻子最应该做的事,指尖纤细,抚过腰身为他系上腰带,他勐然伸手按住。 指尖冰凉,他倏然用力将人抱进怀里,房中宫女太监悉数低头,叶青梧抬头无声的望向他。 洛熠宸连着她的手一起搓了搓,又放开,「继续吧。」 取过外袍伺候他穿上,叶青梧细心抚平细微的褶皱,指尖在胸膛划过,明明凉彻心骨,却烫化不知谁的心。 「我想和你煲的汤。」洛熠宸低声道。 叶青梧一怔,立即说道:「好。」 第199页 他倏然将她抱起来放至榻上,转身带人浩浩荡荡远去,夏至小心站在一旁,叶青梧坐了片刻,才道:「更衣吧。」 「娘娘?」 「去小厨房。」 叶青梧亲自下厨,三荤两素一汤,等洛熠宸和南砚下朝刚好出锅,香气扑鼻,整天绷着小脸的南砚不由露出笑颜,等夏至送上最后一道菜,叶青梧摸了摸他的脸,「想吃以后娘亲时常给你做。」 南砚笑了笑,却摇摇头,「娘亲太累。」 叶青梧微微一笑,这才注意到洛熠宸一直看着她,她侧头看过去,洛熠宸却笑了一下,「动筷吧。」 一家三口,一日三餐,大抵……以前自己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日子吧。 叶青梧晃了晃头,唇角笑意略带冷嘲,可这种日子,却让她堕落的连一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一会儿我想带南砚出去走走。」叶青梧试探道。 洛熠宸动作微顿,「出宫?」 「嗯。」 「……」洛熠宸无言,南砚也不由瞟了他一眼,叶青梧却没再说话,一直到早膳结束,洛熠宸才说:「换身别的衣袍,不然麻烦。」 他起身离去,叶青梧垂眸看向面前的菜色。 半个时辰后,洛熠宸收到消息,叶青梧带着南砚出宫,仍是一身白衣,出宫之后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便将他们的人甩了,等再找到的时候只见到太子在街上闲逛,身后跟着人,而叶青梧没了踪影。 京郊,别院。 「主子,属下该死!」 叶青梧坐在主位上淡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消息便是黎昇睿被人劫了,阁中的人还被伤了。 「先说事情。」 「大概半个月以前,忽然有人冲进来,打伤了我们的人,他们进去带走了黎昇睿。」 「可有人死?」 底下的人摇摇头,叶青梧便点了点头,「先下去休息吧,规矩你们知道,自己去领罚。」 那人很快退下去,叶青梧摸了摸下巴,竟然被带走了! 「姑娘,其实我们也不算完全失去了消息。」方怀闷闷的说。 叶青梧看过去,方怀便将一个册子递过来,上面是他整理出来的消息,叶青梧翻了翻忍不住笑了,「你这哪儿来的怨气啊?」 「还不是……您身体不好……该休息……」 方怀吞吞吐吐,叶青梧一个眼神扫过去立刻闭了嘴,叶青梧却平静的说:「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统共就还剩这几年,若非好了,我也不想自己出来受罪。」 方怀便不再言语了,静静侯在一旁等叶青梧看完。 「凉心公主……呵……」 「姑娘,要不要我们先下手?」 叶青梧摇头,笑意深深,「跟我们有何关系,凉心公主是皇上的表妹,事关皇家颜面,此事当由皇上出面才行。」 方怀便垂首不语了,可还是憋不住,「姑娘,若是凉心公主再回到宫中,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她在外面就能让我好过了?」 方怀无话可说,叶青梧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去做事吧,不要想太多,方怀你要记得,放风筝要将线握在手里,下棋得将棋子捏在手里。」 方怀只觉得主子的话太莫测,有点懵头懵脑。 白衣书馆。 南砚在此看书,身旁忽然坐下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也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然每隔一会儿南砚便会感觉对方看着自己,可每当他抬头,对方也会低下头去。 南砚索性将书放下,端坐看向那位少年,「这位兄长,可是有何指教?」 「不曾。」少年羞涩一笑,低头看书,南砚不好再多说,便也低头看书,此时周生走过来,朝着南砚微微施了一礼,「公子,去里面吧。」 南砚点点头,起身欲走,此时少年却忽然站起身来说道:「这位小公子,不知你可知道白衣书院是如何招生的?」 南砚与周生同时看向他,南砚忽然蹙了蹙眉,他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不由问道:「我们可曾见过?」 少年似乎有些意外,却立即摇了摇头,「不曾。」 南砚又看了他几眼,还是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便挥了挥手,「周先生,你来与这位公子说吧。」 白衣素色,高骨嶙峋,南砚走出他的视线。 少年看着南砚,周生便打量了他一番,这间书馆每日往来无数,他却从不记得此人来过,于是便抬手一指,「白衣书院离此不远,不过招生却难,你过去一看便知了。」 说完周生也离开了,少年一直望着帘栊之后,人影闪过,才将手中的书放在桌案上,转身远去。 叶青梧进来时,少年刚刚离去,而后便听南砚谈起此事,叶青梧便问道:「真想不起来?」 「嗯,只是模模煳煳的一个影子,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叶青梧也没强求,鬼面已经跟过去了,若是找到了自然会回来禀报。 母子二人在外逛了一天,回去后正是申时,路过一家歌坊时听到里面男女吟唱之声,悦耳动听,两人便驻足听了片刻,越发觉得靡靡之音声声入耳。 「娘亲若是唱也好听。」南砚见她有兴致不由说道。 叶青梧挑挑眉梢,「怕吓到你。」 「不会。」 两人说说笑笑回宫,叶青梧刚换了宫装出来,南砚却抱着一把琴摇摇晃晃的进来,他还没有琴高,抱着那琴有些头重脚轻,夏意见状忙接了过来,边出声责备身边伺候的人。 第200页 「这是作何?」 「娘亲若是唱,我给娘亲弹琴。」 「……」 淡定若叶青梧此时也不由佩服起他来,「你知道我要唱什么曲子,竟还给我弹琴?」 「我……」 叶青梧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夏意将琴摆好,抱琴而坐,叶青梧说道:「你长这么大,我都没为你唱过摇篮曲,也罢,今日就唱一曲吧。」 南砚很高兴,在她旁边坐下,一双眼睛填满纯真。 琴弦拨转,泠泠之声。 「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哎……,哎……」 其声婉转悠扬,其声空灵若天籁,其声清雅脱俗,犹如吟唱,让人一时忘却自己要做什么。 音域高远,歌声不知传出多远,仿佛只迴响在这宫殿之中,又好似在迴响在整个皇宫的上空。 叶青梧悠然吟唱,等再抬头时却发现殿门一道颀长的身影伫立在那里,背着日光而来,身后金光灿灿。 「此行磨痕天涯远,咫尺理塘归去来……」 洛熠宸站在她面前静静凝望,叶青梧一怔,忽然不知要说什么,四目相对,尴尬无比。 这首歌是前世叶青梧极为喜欢的一首,由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而作的《仓央嘉措情歌》,歌中呢喃婉转,无不是情肠幽幽。 洛熠宸忽的抱起她往内室走去,宫女太监悠然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南砚走过去,手指在琴弦上抚过,脑中皆是母亲所唱的歌。 被他抱着坐在床上,紧紧相拥,犹如热恋男女,叶青梧不知该如何反映,只能问道:「怎么了?」 洛熠宸未曾说话,却抱紧了她。 歌声悠扬,却透着孤寂,为何呢?为何呢? 叶青梧动了动,却被抱的更紧,她只好不再动弹,僵着身子等待被放开。 许久之后,耳畔传来低低的一声,「是我不好。」 「皇上?」 「青儿。」 「……」 叶青梧以为他会抱一会儿就松开,却不知这一会儿竟是两个时辰。 她身体僵直,洛熠宸却换了个姿势,让人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抱着她的腰,紧紧的将人贴在怀中。 「皇上,你怎么了?」叶青梧被抱的极为难受,只能问。 洛熠宸摇了摇头,却道:「打你,是我不好,你打回来。」 「……」心中犹如猫抓,叶青梧勉强笑了一下,「皇上说笑了,皇上万金之躯,臣妾不敢,况且过去许久,早已不疼了。」 他薄唇紧抿,抱着她犹如无辜孩童,让人无法责备,叶青梧心底却泛着凉意,他从来都不是无辜之人。 「青儿,下次……想要做什么,告诉我可好?」 「……」 她终于抬眸,水眸盈盈相望,却不似凉心公主那般让人心疼,如月光清皎,「皇上想听,臣妾说了便是。」 「不要这样称唿,可好?」 第148章 子苏被抢 「皇上说好便好。」叶青梧低眉垂眼,尽是温顺。 「你啊。」他长长嘆了口气,抱着人在她的肩头蹭了蹭,「明日子苏便要回来了吧?」 「是。」 他无言抚了抚她的髮丝,说道:「还没用晚膳吧,走吧,别让南砚等急了。」 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尤其是想要抹平一张曾经被自己射的密密麻麻的靶子,更是难若登天。 洛熠宸牵着叶青梧的手一起出了门,门外两厢垂立,南砚见两人出来连忙行礼,起身后站到一旁。 晚膳时洛熠宸问道:「此次出宫,可有何趣事?」 南砚与叶青梧颇为意外,愣怔了一下叶青梧才答道:「也没什么,不过是随意在街头逛逛罢了。」 洛熠宸点了点头,又道:「今日,我收到了一份密信,跟凉心公主有关,若是找回来了,怕是还要劳烦你出面。」 「应该的。」叶青梧应道,宫里的公主忽然偷偷出了宫,仔细追究起来也要治她这个皇后一个管教不利之罪,只是叶青梧不知道,洛熠宸为何会将凉心公主交给她处理。 洛熠宸又看了她一眼,继续用膳,心中却有些狐疑,凉心公主已经从宫中离开几月,为何叶青梧刚回到京城就有了消息呢? 感觉到他的目光,叶青梧忽然放下银筷,说道:「说来也怪,今天我也得到消息说凉心公主与鞑靼人在一起。」 「鞑靼使者早已离开了。」 叶青梧便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晚膳后叶青梧进了书房,洛熠宸随后跟了进去,「听说你在鲜城建了一所军校?」 「先不说那个,」叶青梧从书架上翻了翻,忽然找出一张地图在桌案上铺开,「皇上,此次出行令有收穫。」 「还有?」 洛熠宸意外,本来他的计划只是将鲜国的来犯灭掉便是了,结果叶青梧收了整个鲜国。 叶青梧笑了一下,便道:「嗯,有,我想皇上也会喜欢。」 洛熠宸便走过去帮着她一起铺开那捲地图,地图上是鲜国与康源的交接地带,不过偏向于鲜国,叶青梧指着中间的某个位置,问:「边关守将王占山被捕之后,被鲜国皇室一直带去了皇宫,在天牢中看押了数月,后被我们救出后才说了这个秘密。」 第201页 洛熠宸眉梢挑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叶青梧便继续说道:「就在这里,有一座宝藏,传说是由原来姜国的一个异性王爷私藏,他心存易心,便藏了诸多宝藏,试图谋反,却被家丁告发,被姜皇斩首,不过这批宝藏却一直没有找到,前不久,被除外打猎的王占山找到了。」 「有多少?」 「目前还不知,不过,我想若是边关战事再起,可保两年军饷无虞。」 叶青梧以为洛熠宸会高兴,谁知他却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看的她有些焦躁,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洛熠宸摇了摇头,唇角笑意展开,忽然上前将人扣进了怀里,「你就是个福将。」 她僵了一下才忍不住推了推他,「皇上又说笑了。」 洛熠宸用力抱了她一下,才放开她,说:「青湛他们都不知道?」 「暂时还不知,此事不宜为外人知,不过此事要尽快。」 「对,我这就让人安排。」 他起步要走,叶青梧却拉住了他,「皇上,这事恐怕不好用你的人。」 「这我知道,恐怕就要借你的人用一用了,不过,要先等青湛回来派他回边疆才行。」 「为何?」 「近日我接到密报,加国有一小队人马穿过了边境线进了川东森林不知作何,我担心加国也会不安分。」 叶青梧皱着眉,又翻出一张更大的地图,这些年她走访的地方不少,求医问药是一方面,另外结交了不少朋友,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绘制地图,她手中这一份,几乎可算得上目前康源最晚膳的地图了。 将地图在地上铺开,叶青梧跪在上面看个不停。 「可有异?」 叶青梧一边找到川东森林一边问:「你可知王占山是哪里人?」 「王占山……他应当是十年前考入京城的武状元,至于他是哪里人我还真忘了,这便让人去查一查?」 他说着也俯下身子去看,却见叶青梧的手不断的在地图上游动,渐渐的,两人脸色一变。 「不管王占山是何人,这消息怕是走漏了。」 「要尽快出发。」 从川东吉林向南进入川西地带,沿川西自南行三千里便是岭南,翻越大山后便是鲜国与康源的交界处。 此次加国的人一入境便没了消息,很可能便是冲着这些宝藏去的。 洛熠宸身为一国之君当然不会在乎这些宝藏,但如今鲜国划归康源的版图,若是被加国截胡,未免太难堪,因此就算此时他对那些宝藏不心动,加国的做法也足以令他雷霆震怒。 「明日早朝,我会让人议一议此事的,不过,你刚回来,此事便不要操心了。」 叶青梧不禁笑了一下,「皇上就算想用,此时怕也用不上我,我近来不出宫。」 他微微一怔,竟反问道:「为何?」 「皇上不喜欢?」她也脱口道,话音落下方才觉得不合时宜,忙俯身将地图收了起来。 「喜欢。」他淡声答。 叶青梧的手不禁抖了一下,险些将地图掉在地上,洛熠宸伸手扶住,四目相对,他唇角含笑。 叶青梧的耳尖不禁一红,又恢復成淡漠的样子,将地图放回原处,福了福身子说道:「臣……」 「别说这个词。」他掩住她的嘴,「也别叫我皇上,青儿,春日已经到了,要我如何做,你才能愿意散一散你身上的寒雪呢?」 「皇上何必再来撩拨我?」 「青儿,人都有改过一次的机会,为何你不能给我一次呢?」 「皇上,我给过的。」 洛熠宸便不说话了,自回来后,如果他不阻拦她对凉心公主的做法,或许她真的会原谅他,上次他若是看清楚一切后没有那么大的反映她或许也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活,可惜…… 一切都不是他们所设想的那样。 「夜深了,臣妾先去休息了,皇上也早点休息吧。」 曾经被他亲手划下的鸿沟,此时被她一点点拓宽,成为一条无法愉悦的银河,不管洛熠宸是悔是怨,都只能在这一端静静的看着,他所能触碰到的人,已经失了心,丢了魂,只是一个行走的躯壳罢了,做着她该做的事,却浑浑噩噩,不知何时休止。 长裙迤逦,她往寝室走去,两人之间两步之遥却如赛天际。 次日清晨她依旧为他更衣,同时她也起了身,洛熠宸看着她腰间的荷包晃动,微微抿唇却一句话未说。 两人一起步出寝室,南砚这两日被准了不用上朝,此时已起身习武,叶青梧过去指点,洛熠宸看着梅花桩上的母子说道:「下朝后我过来用膳。」 叶青梧稍一迟疑,「好。」 一个时辰的练功,叶青梧收了势站在一旁,南砚一个漂亮的翻身从梅花桩上跳下来,「娘亲,你跟皇上……」 「想说什么?」 南砚便嘟了嘟嘴巴,「娘亲,你没有发现你待皇上不同吗?」 「有何不同?」叶青梧甚为奇怪,她并没有觉得丝毫不同。 「眼神不同,说话也不同,娘亲,你待皇上很特别。」 那是他特别招人恨。 叶青梧在心中默默的说。 母子两人正在说话,夏意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娘娘,出事了。」 「何事?」 第202页 「皇上,金銮殿,金銮殿里……」 「到底是何事?」叶青梧瞬间冷了声音,她最是讨厌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模样。 「今日上朝,金銮殿上忽然多了一块牌子,黄金所铸,上书雪字,朝臣大乱,皇上震怒,刚刚……刚刚宣王殿下回来,满身是伤,他说……他说……」 「到底说什么?」南砚也不禁冷喝道。 「公主被人劫走了!」 「什么!」叶青梧怒极,勐然一个用力,被她扶着的没抓住竟纷纷碎裂。 「娘亲,我们去看看!」 南砚与叶青梧连衣袍都没换,没人一身练功服便匆匆去了金銮殿,金銮殿上高阶林立,此时门外的守卫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将叶青梧两人拦在门外,后宫不掺政事,饶是皇后来到金銮殿也要被人拦住的。 叶青梧此时那还顾得上慢慢说话,手臂一挥连连点了几个人的穴道,推门而入。 大殿中鸦雀无声,洛熠宸高座金銮殿,如常冷冽。 叶青梧噼口便问:「子苏如何了?」 「你别急,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宣王在偏殿休息,有太医在,你先去看看。」洛熠宸如是答。 叶青梧立刻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南砚朝偏殿去了,朝中如何,她不担心,但女儿只有这一个,不管是谁带走了,她必然要带回来的。 见母子二人离开,洛熠宸目光扫过众位朝臣,「闭紧你们的嘴巴,做事三思而行!」 他说完让人宣布退朝,朝臣鱼贯而退,口中议论纷纷,额头汗珠点点,洛熠宸坐在大殿上手中把玩着那枚金色的令牌,眸中闪过冷光。 宣王浑身带伤浴血而来,此时已然昏迷了,张寿正在看诊,见皇后太子一起进来立即行礼,叶青梧挥了挥手让他做自己的事,问道:「宣王如何了?」 「身上多处受伤,都是外伤,但失血过多。」 叶青梧便点了点头,只要不是内伤或者永久的伤害便都能养个差不多,只是洛熠宸让他回去镇守边疆的任务怕是要落空了。 「你可知宣王殿下回来之后都说了什么?」 张寿正要摇头说不知道,床榻之上宣王渐渐睁开了眼睛,「青……梧?」 叶青梧立即上前两步,到床边坐下,「是我,你感觉如何?」 「我对不住……你,让子苏……」 「别说那些,先养伤,子苏我一定会让人带回来的,你现在可有线索?」 第149章 夺妻夺女 洛青阳立即点头,「是鞑靼人……刚出无忧谷……便被劫杀,我一路护着她……被劫杀了四次……最后……最后一次我没能……」 「没事,我来处理,你好生休息,青阳,我知道你尽力了。」叶青梧想要拍拍他的肩,可此时不知他伤在哪里,手抬起来却僵在那里,只好又收了回来。 洛熠宸此时也走了进来,洛青阳没能说上话便晕了过去,想来刚才应该是强撑着一口气等叶青梧过来。 「照顾好南砚。」叶青梧丢下一句话便朝外走,刚走过去便被人挡住了,叶青梧抬手便是一掌,洛熠宸立即躲了过去,却还是挡在前面,「此事我来安排,你身体刚好不久不能大动干戈。」 叶青梧此时如何还顾得上那些,手中招数不断,尽数朝着洛熠宸身上招唿过去,洛熠宸过了几招,忽然跳到她身后,叶青梧发觉不妙立即转身却还是晚了一步,身子软下来毫无力气的被洛熠宸接住,吓呆一众侍卫。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安心等消息。」 洛熠宸又招唿了南砚一声,带着母子二人回宫,谁也没有心情在用早膳,叶青梧虽然身子无力不能动了,此时只好吩咐方怀他们去查,自己躺在干泰宫的贵妃榻上又气又闷。 洛熠宸和南砚将叶青梧放下便离开了,各自忙碌。 不到一个时辰,洛熠宸又匆匆进来,半蹲在叶青梧的贵妃榻旁边,说道:「已经找到了,此时在京城的满金客栈,我要亲自过去,青儿,你如果想跟我去,必须得保证不会乱来。」 叶青梧忙应了一声好,洛熠宸便解了她的穴道,神色也难免带了一丝焦急,两人换了衣袍,便于在外面行走,匆匆带了人出宫。 叶青梧有些意外洛熠宸消息来的之快,刚出了宫方怀也跟了上来,说是找到了。 行色匆匆,两人迅速过去,满金客栈与别的客栈不同,在跟别的客栈一样有着相同的房间和格局的后面,有十座小楼,给贵客居住,这一次,洛熠宸的人查到的消息便是鞑靼人带着子苏住在了天字号楼里。 刚从小院中站定,叶青梧便听到了孩童的哭声,以及女子的娇喝。 「把她给我弄走,别让她在我面前哭叫,否则我弄死她!」娇蛮的声音让洛熠宸面色微变,叶青梧也不禁变了变脸,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凉心公主。 两人相视一眼,叶青梧的脸上闪过嘲讽,洛熠宸只作未见,高声道:「不知哪里的朋友,无端将我家小女带来此地所谓何事?」 里面先是一阵安静,很快便听到脚步之声,叶青梧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一下子轰开了房门,迈步朝里面走去。 子苏正被人按在一张椅子上,数月没见不见瘦了,却反而更加胖嘟嘟的,此时脸上满是泪痕,一副无助的样子。 见到叶青梧立刻大叫,「娘亲,娘亲你别过来,他们会打人!」 第203页 叶青梧眉头当即皱了起来,「他们打你了?」 「他……呜呜呜……」 子苏被人捂住了嘴巴,叶青梧这才往旁边看去,厅里还有几人,两男两女,此时子苏被两个女子抱着往楼上走去,男子便朝叶青梧抱了抱拳,「青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们?」 叶青梧面色冷肃,甚为不悦。 朝叶青梧打招唿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万圣节前去宫中拜访了她的鞑靼人的四皇子白湛。 「抢我女儿来此,四皇子真是好礼数。」 白湛面带尴尬,又朝叶青梧作了个揖,才说:「青梧小姐别生气,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迫不得已就能打伤我康源的王爷?四皇子说笑了!」 于是白湛更尴尬了。 此时却听一人说道:「跟她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洛皇,雪字令箭你既已收到,此时便无须我们再多言吧?公子归你,青梧小姐和子苏姑娘我们都要带回去的。」 叶青梧从入门便见到这个人了,与白湛长得甚为相像,说话时语调却如洛熠宸一般冷漠,说的好像不是人,而是一个物品一样,听起来尤为刺耳。 「雪字令箭?」她侧头看向洛熠宸。 洛熠宸此时也皱着眉,没有说话。 此时却听楼梯上传来声音,「你们什么意思?有了我还不行,还要她做什么?」 两人抬头望去,正见凉心公主愤愤不平的冲下来,对上叶青梧眼睛里是满满的恨意。 「凉儿!」洛熠宸沉声冷喝。 本以为凉心公主会害怕,她却娇哼一声,「宸哥哥,今日就算是你亲自来了,子苏我们也是一定要带走的!」 「凉儿,你恐怕忘了你母亲临终前的叮嘱!」 凉心公主顿时身子颤了一下,躲开他的眼神,却挺了挺胸脯才说:「那些,我 ,我自然记着呢,不劳宸哥哥费心了,还是管好自己的皇后吧,莫不要连自己的皇后都要被人抢了去!」 「抢?」先前语调冷漠的人重复了一句,又意味深长的道:「凉心公主,我们可从来没有将你抢过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凉心公主瞬间气弱了许多。 叶青梧被这一番话弄得有点发懵,不过她也不关心太多,便道:「想抢我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现在,将我女儿送回来。」 「这恐怕有些困难。」白湛笑呵呵的道,他抬手一指刚才说话的男子,说道:「青梧小姐,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哥,白胤。」 叶青梧不太在意那人是谁,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楼上传来呜呜的叫声,是子苏的哭声,叶青梧眉头瞬间拧紧。 「我不会将任何人给你们的。」洛熠宸此时说道:「皇后也好,公主也好,我不会让你们带走任何一个!」 「哈哈,皇上,你可知与雪山做对的后果吗?」 「我没与你们做对,是你们雪山在夺人妻女!」 「妻女?」白胤冷笑一声,「你可知你身边的女子是何人?妄想娶她为妻!」 「无论如何,她都已是我的皇后!」洛熠宸握住叶青梧的手说。 「皇后?」白胤又冷笑了一声,目光撇过叶青梧,说道:「你自己问问她,她承认吗?」 骤然拔高的语调,若非心里有鬼,心定是要颤一颤的,就像此时洛熠宸握着叶青梧的手一样。 洛熠宸侧目看着她,叶青梧却低低的道:「我只听说过婚姻大事,媒妁之命,父母之言,尚未听说除此外还有别人也可指手画脚的。」 白胤脸色顿时难看,大步往前跨了两步便要说话,却听一道小门在此时打开,少年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不得对雪女无礼。」 声音不大,白胤却立即退了两步,可见对此人身份忌惮。 叶青梧微微挑眉,打眼看过去便建一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从房中走出来,面色发白,朝着叶青梧抱了抱拳,「让雪女受惊了。」 她微微眯着眼,看着对方,觉得有些眼熟,洛熠宸却在听到雪女二字的时候勐地用力攥紧了她的手。 叶青梧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那人,「你是谁?」 「黎昇睿。」少年含笑吐出三个字,「我们曾经见过。」 「是你?」 「是我。」 他微笑颔首,见两人紧紧相握便抬了抬手,「坐下说。」 「不必了,把子苏带出来,我们要回去了。」洛熠宸冷声说。 黎昇睿走到厅里的主位上坐下,凉心公主立即上前叫了一声,「天一公子……」 黎昇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凉心公主自讨了个没趣,讪讪的站在一旁不再说话了。 他品了口茶看向洛熠宸,「洛皇,我想你应当很清楚才是。」 「这是我的妻女,与清楚无关,我想天一公子不会懂。」 「美人与江山,洛皇做好决定了?」 「天一公子莫要太狂妄了,康源万里江山,我想还不是公子想毁便能毁的,这里是我康源,公子若想离开,也要考虑清楚。」 「洛皇可真是……有意思,有意思啊!」 黎昇睿朝着两人笑了两声,忽然说:「去吧,把小姑娘带下来。」 「天一公子!」 白湛与白胤轻唿,黎昇睿却不容有改,「去吧,莫要让我说第二遍。」 第204页 两人无奈,只得叫人把子苏抱下来,子苏此时连打带挠,将照顾她的两个女子抓出了几道血痕,叶青梧立即上前将孩子抱过来,子苏伏在她怀中抽噎,黎昇睿放下茶盏走过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从怀中取出一块玉挂在她脖子上,叶青梧想都没想就向下扯,此时黎昇睿一下按住了她的手。 力道极大,叶青梧竟没有挣开。 「想要带走孩子,就得给她带着,可养她的身子。」 叶青梧便没再动了,她无法抵挡最后一句话。 毫无留恋的转身,洛熠宸戒备着走了几步,转身跟叶青梧一起离开,很快,小楼四周的人也逐渐散去。 叶青梧抱着子苏走在前面行色匆匆,洛熠宸连续赶了几步才追上,「我来抱吧。」 子苏这会儿已然哭的快要睡着了,叶青梧也没有阻止,便由他抱了孩子,上了马车忍不住问道:「雪女是何人?」 「此事与你无关,这段时间好生在宫里呆着,莫要出来闲逛了。」 洛熠宸看着子苏的脸,又看了看她胸前的玉,温温的,便给她塞进了怀里。 第150章 死灰又死 叶青梧侧过头去,目光落在一个虚空的地方,不答话,也不反应,直到马车走了快一半的路程后,忽然说:「知道了。」 回宫之后叶青梧便急不可待的带着子苏回去,小姑娘被吓得不轻,亲身经歷的几次刺杀以及洛青阳在她面前被打成了那个样子,子苏一直心有余悸,醒来的时候抱着叶青梧都在发颤。 「为何要放他们离开?天一公子。」天字号楼里,白胤问。 一直端坐在主位上的少年手中的茶杯一抖,落在地上,应声而碎,面色变得更白,气息不稳,却强撑着说道:「你可知雪女是何人,容你这般放肆?」 白胤语结,少年又道:「要学会审时度势,不要狂妄自大,既然雪字令箭已经送了,便没有什么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收拾一番,启程回雪山吧。」 少年的身子忽然晃了晃,他起身往房里走去,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厅里的几个人几乎听到闷闷的痛哼声。 白胤看了白湛一眼,白湛嘆气,「还是不到一个时辰。」 白胤点了点头,凉心公主便急切的说:「那我呢?我是不是也要跟你们回雪山?」 两人相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天一公子没有交代,此事只好等天一公子明日醒来的时候再说。 叶青梧回宫安顿好了子苏,一直坐在书房中不语,事后再来回味那时这些人的话,句句都透着深意。 此时方怀进来,恭谨的朝她行了个礼,「姑娘,那个雪字令箭的事情,我们已经查出来了。」 「哦?这么快?」 方怀应了一声,「姑娘,还是你自己看吧。」 「好。」看方怀的面色叶青梧就知道此事不同寻常,若是一般事务,他都会直接说了。 其实此事也算宫廷秘辛,鲜少有人知道。 雪字令箭传自雪山,鞑靼人一般都居于雪山之巅,鲜少与外人交流,通婚也是,雪山上没有明令禁止与外族通婚,却同样不支持。 雪山之上无论是谁与外族通婚生下孩子都会被带回雪山,而生孩子的人无论是做了才子高官,一方富豪,又或者为人妻妾,也都要回到雪山上去。 然,只有两人不得与外族通婚,为雪女与天一公子。 雪女尊称雪山圣女,雪女的传承甚为奇怪,一般由上一代雪女在临终前指引着君王找出下一代的雪女,一般被称作转世灵女,在上一代雪女指定或透露的地方,找到一个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出生的伶俐女童,奉为下一代雪女。 而雪女的存在则是为了天一公子,天一公子的生长极度缓慢,无论是智力还是身体,这需要雪女在十八岁那年,以己身之血,日日养育天一公子,直到他心智变成正常人。 为保血统纯正,因而雪女从来不能与外族通婚,若有人觊觎雪女,都会被雪山送上雪字令箭,以示警告。 叶青梧看完捏了捏指尖,她一生两世,见过传闻无数也不禁对这天一公子的成长尤为困惑,雪女还好,前世时她曾在书中看到过,关于西藏达赖喇嘛的传承便是这样。 上一世的达赖在临终前吐出自己即将要转世的位置或者方向,由僧众进行寻着,几乎都会找到一个在那时出生的带着不同光环的伶俐孩童,尊为活佛,也就是布达拉宫的王。 可天一公子呢? 需要用雪女之血来供养和成长的人,她从未听说过。 她敲了敲桌案,问道:「看起来黎昇睿便是天一公子,我记得上一次见他还是八岁孩童的模样,你可知他何时变成了这样?」 方怀摇摇头,「还没查到。」 「那就再去查查吧,查不到也没关系。还有,天一公子对于雪山而言到底寓意着什么?」 「天一公子……像是雪山的神一样,被人敬仰,不过天一公子的选定与雪女不同,天一公子由雪山上最古老的家族黎家一脉相承,从不与外族通婚。」 「……」叶青梧怔了一下,重复道:「任何人不与外人通婚?」 「这也是从一些传说里搜集到的消息,不知道准不准。」方怀解释。 叶青梧搓了把脸,此时再回想那些消息便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离奇了。 第205页 「让人查一查,黎家到底是个什么家族?现在有多少人?」 方怀领命下去,叶青梧继续在书房里坐着,片刻后,叶青梧出宫直奔叶家而去。 从一早在金銮殿上见到那块令牌,叶青朗便不曾开怀,此时正在书房抑郁难耐,叶青梧推门而入,兄妹二人再次见面没想到是这般情景。 「青儿,你怎的来了?」叶青朗一下子从书桌后面的宽大椅子里站了起来。 叶青梧微微垂首,「我来寻一些娘亲的东西。」 叶青梧想了很多,黎昇睿等人称她为雪女,此事身为蹊跷,她想不通缘由,只好来问一问家里人。 谁知叶青朗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眼神来回游弋了几下才定下来,叶青梧问道:「有何不可吗?」 叶青朗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父亲临终前曾交代我一事,我以为永远不会发生,没想到今日朝堂之上却收到了令牌。」 「你早就知道?」 「不,不是,」他连忙否认,连声推拒了几句,才走到书架旁,连续将几个摆件全部变换方位,才从书架的中部露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叶青朗轻轻的托着那个盒子走到叶青梧身边,「这是父亲临终前交代给我的,说如果有一天有人送一块雪字令箭来,就让我把这个给你。」 叶青梧皱着眉打开盒子,却不禁有点发愣,里面竟是一块白纱。 「其余的父亲一句话也没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意义,这些年试图寻找,可什么都没有找到。」 叶青梧便点了点头,看来线索已断,恐怕家里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她便收了盒子,告辞离开。 叶青梧回来的时候洛熠宸正在干泰宫里陪子苏玩,南砚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见叶青梧回来洛熠宸便抬起了头,「回来了?」 叶青梧微微颔首,迈步往里面走去,洛熠宸交代之后也往里面走去,边走边道:「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最近不要出宫了吗?」 「皇上,我不出去,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来,我出去,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线索。」 「此事你不必管,我会与鞑靼人亲自商定的。」 叶青梧笑了一下,不甚在意,「皇上,此时的我已经不是几年前想要你站在前面保护的人了,你大可不必如此。」 五年之前,流言蜚语中伤她时,她真的日日期盼他能安慰一二,能为她遮掩一二,解释一二,可如今,时过境迁,曾经得不到的东西,如今她已经不稀罕了。 洛熠宸蓦然怔住,叶青梧便脱了手,兀自走到屏风后面换了衣衫,叶青梧才淡淡的说:「今日皇上为何不把凉心公主一起带回来?」 「她的事你也不用多操心,我会处理的。」 叶青梧便不再说话了,她将小盒子放到梳妆檯上,那盒子的上面刻了一个字,「雪」,洛熠宸眸子微微一缩,快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抓起了那盒子,「你从哪里弄到这个的?」 「捡的,如何?」 「你……」洛熠宸瞪了她一眼,甩手便将那盒子甩了出去,盒子打破窗纸,落到外面。 此时已然是春天了,叶青梧在鲜国呆了几个月,可此时的京城也依旧春寒料峭,天色阴沉,又将下雪。 凉风从破掉的窗纸中吹进来,叶青梧瑟缩了一下,望着外面的盒子,扯唇一笑,「皇上,这么大反映做什么?还是那盒子怎么了?」 「你给我记住,从今日起不准你接触任何雪山有关的东西!」 「好啊,只要皇上等挡得住。」 洛熠宸哑然,皇宫把手森严,却连何时被人放了雪字令箭都不清楚,可见对方的段数要高出许多。 他凤眸瞪起,冷气森然,叶青梧回身往桌案旁走了去,端起茶水小口喝了一口,又道:「何必如此生气,不过是一块令牌罢了。」 他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隐含警戒之色。 叶青梧看的好笑不已,却忽然听他问道:「你是不是真的不甘心做我的皇后?」 稍一迟疑,叶青梧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是。」 人也许有千百次机会值得原谅,叶青梧也更相信人性本善,她也曾见过穷凶极恶的毒贩将最后一块蛋糕送给飢饿难耐的孩童,人人都有他不为人知的善良,可此时,她已然没有心力和时间去探索洛熠宸的善良。 或许,他曾经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痛苦和秘密,可如今,她已然没了听他诉说的心思。 哀大莫于心死。 「那你……今天若是白胤也这般问你的话,你也会这样说?」 叶青梧便摊了摊手,「不会。」 洛熠宸眼睛一亮,叶青梧却继续说道:「那时的情况我定会说我甘愿做你的皇后,因为我的女儿在他们手里,若我不打消他们的心思,很可能孩子和我都要比带走,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结果。然而,皇上,我之所以留下来,并不是因为这里有你,而是,这里有我为之付出的江山和南砚。」 他眼底的亮光一点一点熄灭,犹如復燃的死灰,一下子被人浇盖了无数的土,没再留给他任何一丝空气,令人感到窒息。 第151章 尽数相还 叶青梧看着他眼底浓浓的悲哀微微一笑,走上前来,双手自他腰间穿过紧紧的抱住了他,偎身在他的怀里,她的声音更加飘渺和舒畅,「五年前,江山、美人,你选择了属于你的美人,五年后,美男、江山,我要这江山。洛熠宸,你从来不曾属于我,我也不想再觊觎你。」 第206页 她在他怀中依偎了片刻,洛熠宸感觉胸前的衣衫有濡湿的痕迹,低头便见到她眼角的泪珠大颗大颗落下,他怔了一下,当即有些慌乱。 叶青梧却在此时放开了他,向后退去,一步,两步。 「我要这江山,可我,不再要你了,无论你是洛熠宸,还是……皇上。」她唇角含着浅笑,越发迷离,「你我之间,像亲人、似朋友,可你,永远再也不会走进我的心里。」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轻轻的点了点,「这里已经空了,被你亲手掏空的。」 他如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再也无法支撑这副躯体,顺着寝室的梳妆檯滑了下去。 其实,也许早就想过如今的场景啊,在五年之前,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 男女欢爱,是为最亲密的交流,他却在柔情蜜意里往她的心口捅了一刀。 叶青梧静静的看着他,泪水不再流,却还是含着浅笑,她为自己做了一张面具,用于应付永远的他。 「对不起,对不起……」声声呢喃,却再也入不了那人的心。 痴痴守望,却只见到她裙角蹁跹朝外面去了,血红的颜色犹如那夜带着腥味的血,逐渐充斥他的眼底。 一直到晚膳时分洛熠宸也没有出来,叶青梧有些奇怪,她觉得他应当不会在孩子们面前言而无信,于是便让夏意去叫,谁知她刚带着两个孩子坐到桌前便听到夏意的尖叫身。 夏意脚步凌乱的跑出来,面无血色,「娘娘,娘娘,不好了,皇上,皇上被……」 叶青梧见她这吓得浑身发软的模样就知不对,立刻叫道:「叫江鹧鸪!」 她也不知为何一定要叫江鹧鸪,只是说完便快步往寝室走去。 血腥味瀰漫,黄昏金黄的余晖下,他仍是像之前那样坐在地上,心口却多了一把短刀,钉在胸口,此时,血正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叶青梧脑袋顿时「嗡」的一下,再次大叫了一声,「江鹧鸪!」 她快步跑过去,快速封了他的心脉,又抓起他的手搭了个脉,此时却有些号不准,只好让人再叫江鹧鸪,此时南砚与子苏已经被锦芳带了出去,叶青梧让人将洛熠宸渐渐放倒,江鹧鸪手忙脚乱的冲进来,刚搭了个脉便道了声不好。 「皇上在有意催动流血,否则依照这时间,早就不该再流了。」 叶青梧如被雷击,「你是说他流这么多血一直都是他自己催动的?」 「是。」 一时心头百感交集,叶青梧捏了捏眉心,问道:「现在如何处理?」 流血太多,江鹧鸪也有些手足无措,苦巴巴的脸看着叶青梧,「娘娘,这若是一般受伤我都能治,可他自己催动流了这许多血,若是把短刀拔出来,他定然还会流血的,这我,我弄不了啊。」 「疯子!」叶青梧低低的骂了一声,「没有任何办法吗?」 「他,他自己,自己催动的……」 江鹧鸪险些哭了,救人好救,他纵然他医术通天,也救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啊。 叶青梧大概能理解江鹧鸪的意思了,看着被放倒在地上,满身血的男子,此时面无血色,眉头却舒展着,她狠恨的咬了咬牙,大概能想到是先前自己的一番话将他刺激了,才做出这般不靠谱的事情。 在房中来迴转了几圈,叶青梧忽然问道:「若是他不催动了,是不是就好治了?」 「是,虽然伤口的位置很刁钻,可若是拔刀的时候没有血喷溅出来,一般不会有事,按照一般的外伤处理即可。」 叶青梧便点了点头,忽然挥了挥袍袖,「好了,你们出去吧。」 几个伺候的人纷纷目瞪口呆,「娘娘?」 叶青梧不耐烦的一挥手,「出去!」 张宝端在一旁吓得只抹眼泪,闻言不禁又怕又怒,拉着叶青梧的袖子说个不停,直到她狠狠的一甩手,「啰嗦什么,就算他今日死了,也是自找的,这康源天下反正有太子了,他这个皇帝也算不白当了。」 张宝端一听膝盖都软了下去,被夏意夏至拖着弄了出去,江鹧鸪颤巍巍的道:「姑娘,我,我留下来帮你?」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便没有拒绝。 血在洛熠宸的催动下仍旧不停的流出来,从她先前离开寝室的时间到现在来算,这些血早已超过三碗,此时的他大概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潜意识。 叶青梧捏了捏拳头,心中又恨又怒,洛熠宸,你以为你把三碗血都还回来便没事了吗?发生的事情,永远不会改变。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寝室里,江鹧鸪此时跪在洛熠宸身旁顿时身子一软摔了下去,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叶青梧,只差没惊唿一声祖宗。 洛熠宸被打的头偏过来,可下一瞬便被抽的又瞥了回去,口中吐出一声呻吟,叶青梧掐住他人中,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的肉里,看的江鹧鸪一阵肉痛。 「洛熠宸你如果不想让你的江山分崩离析的话,最好活下去,否则,我可不保证我会把你的天下弄成什么样子?还有凉心公主,你如果不想让她死,也最好给我活过来!」 「你以为自己也付出三碗血就可以弥补你的过失吗?我告诉你,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催动血液向外流,哼,你应该来找我代劳,你忘了当年你便是这样覆在我的心口让逼出了我的心头血吗?」 第207页 「下面要为你拔刀,如果你死了,我会直接扶南砚上位,然后永远的离开这座牢笼,天下之大,男子无数,你便永久的沉睡在你的皇陵里吧!」 她说完挽起袖子瞪了呆坐在一旁的江鹧鸪说道:「拔刀!」 江鹧鸪被吓了一跳,立即点了点头,又抓过洛熠宸的手搭了个脉,意外的发现洛熠宸竟真的没有再催动血液流出了。 叶青梧用见到剪开他的袍子,胸膛露出,江鹧鸪正要伸手,叶青梧说道,「我来,你负责处理伤口。」 江鹧鸪便看了她一眼,叶青梧这才发觉自己的手竟一直在发抖。 她用力甩了甩手,没等江鹧鸪反映过来一把拔出了那把短刀。 短刀仍是那把短刀,先后插入两人的心口,如今鲜血淋漓被叶青梧丢在一旁,她便听到洛熠宸痛苦的叫了一声,江鹧鸪迅速处理伤口,将各种药粉洒在伤口上,又进行包扎,而后两人又将他搬到床榻上休息。 「姑娘,皇上许是失血过多,应当要休息一段时间,我先去开个方子,熬两碗补血的汤药来。」 叶青梧点了点头,江鹧鸪便行礼退了出去,房门被带上,她这才在床榻旁坐下来,没有看他,只是静静的发呆。 许久之后,叶青梧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力道不大,却真的被握住了。 侧头去看,洛熠宸正虚虚的睁着眼睛,想来受到的伤害不小。 房中血腥瀰漫,叶青梧冷冷一笑,「舒服吗?」 洛熠宸艰难摇头,声若气音,「不……舒服。」 「我当时也这样不舒服,」她的语调淡淡的,目光落在一个虚空的位置,陷入回忆,「那夜的风好凉啊,每动一下,就像是被人生剐了一样的疼,你那时说了什么呢?」 洛熠宸默然。 她便呵呵一笑,也不强求他再说一遍,「从琼华宫到飞檐塔,你知道有多远吗?我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走过去,你也想尝试一遍吗?」 「你大可以尝试一遍的,如今那水池中的水还没有化冰,你可以去试一试,下面的水有多凉,顺流而下,有一座小小的岛,你可以自己在上面生存几个月。」 洛熠宸说不出任何话,那些事情他光是想一想便知道她能活下来有多艰难,她那时的艰难就像此时自己的愚蠢。 「还记得我当年说过的话吧?」 洛熠宸唔了一声,叶青梧便又说:「我诅咒你,洛熠宸,永失所爱。」 「不!」 他勐地起身,攥住她的手,「不!」 「你、你们曾经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都会,一点一点的全部奉还。」她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那两双毫无血色的手指扣在一起,无论她怎么掰,他都不肯松手。 叶青梧唇角的笑意更大,眼底却透着从未出现过的癫狂,「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吗?我告诉你,不够,永远不够!你欠我的,永远还不完!」 「我错了……咳!」 争执中,他喷出一口血,正好溅在两人纠结在一起的双手上,哪怕是此时叶青梧仍能感觉到他极大的力气,「我还,我都还,你,你别……诅咒我。」 江鹧鸪过来送药,没想到进门却是这种情况,立即低下了头,叶青梧勐地一甩手将洛熠宸摔在床榻上,袍袖一甩向外走去。 关门时还曾听到洛熠宸痛苦的声音,「青儿,青……」 宫中一众人都胆战心惊,帝后不睦为大事,南砚与子苏也没有离开,还等在前殿,叶青梧身上带血,一直走的急忘了换,见到南砚他们时又觉得不好见孩子,正准备回身却被南砚看到了。 「娘亲,皇上他……」 「正在吃药,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她说着看了锦芳一眼,皇上有疾,太子侍奉左右最为稳妥,南砚便应了一声,带着子苏前去看望洛熠宸,叶青梧看着满桌佳肴没有任何胃口,一甩手又走了出去。 第152章 纠结难耐 她一路走至外面,廊下的风带着寒意侵袭而来,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任寒风将自己包裹,耳畔依然是他的声音,「别诅咒我……」 此时的叶青梧并不清楚,她的诅咒是有用的。 耳畔厮磨的风声呜呜咽咽,她站立在那里许久夏至才敢上来给批了一件狐裘,叶青梧拢了拢狐裘难免想起洛青阳,不由问道:「宣王如何了?」 「御医都已经包扎好了,都是外伤也不致命,修养一段时间应该会没事的,娘娘莫要太自责了。」 叶青梧垂头不语,洛青阳因她而变成如此模样,若说不自责……她未免也太不知恩了些。 「明日让方怀把伤药送过去一些,那些药应当比太医院里的好些。」 夏至点头称是,正琢磨着要怎样将叶青梧劝进去,她却迈步走出了长廊。 长廊九曲十弯,她顺着长廊走了一段,停下来时却隐隐听到南砚与子苏的声音,微微蹙眉望过去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顺着长廊走到了寝室的另外一侧。 「皇上好生歇息吧,唯有如此才可早日痊癒。」南砚稳重的声音传进耳畔,叶青梧从没有一刻像这般厌恶自己多年的苦修,离得这样远竟也听得这样清楚。 「带……带子苏出去吧,……莫要吓到她……」 叶青梧转身欲走,却忽然看到廊下不远的盒子,正是先前她从叶家拿回来又被洛熠宸丢出来的盒子,她一直都还没有打开过。 第208页 几步过去将盒子捡起来,叶青梧打开之后却怔了怔。 伸手拿出来抖了抖,叶青梧这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块白纱,与她的面纱差不多大小,顺势往面上一罩,叶青梧越发笃定,这就是一块白纱。 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这白纱与雪女有关吗?还是父亲为她留下这一块白纱别有意图? 匆匆回到书房,叶青梧将今日方怀送来的情报再次翻了又翻,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只得又让人前去打听。 在书房中呆坐了片刻,南砚走了进来,小太子如今一身蟒袍看起来威严赫赫,只有小小的身子与脸上的婴儿肥才让人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有事?」叶青梧问。 南砚在贵妃榻上坐下,脸上难得一见郁郁之色,「为何会如此?」 叶青梧想了想,也不禁问自己,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我也不知道。」 「娘亲,我很惶恐。」 「为何?」 叶青梧甚为奇怪,南砚鲜少对她吐露这些内心的情绪,如刚来到皇宫时,他只是问她是否要在这里住下去,从未表现过对这座牢笼的恐惧,当上太子后,他却比她适应的还好,如今…… 「天下最难为一情字,到底情为何物?娘亲爱他,却被他伤的鲜血淋漓命不久矣,他呢?真的爱娘亲吗?他爱过娘亲吗?若爱,为何要亲手伤了娘亲,若不爱,为何又自伤?」 「……」 她久久未曾言语,因为她也不曾知晓这些答案,跟南砚不同的是,曾经她一心想要得到的答案,如今她已经不在乎了。 爱,或者不爱,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如今她是他的皇后,他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名衔如此,真心何足重要? 这是他们逃不掉的羁绊,扯不落的枷锁。 「古人有语,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南砚,到底情为何物,娘亲无法回答你,因为娘亲自己也搞不清楚,但这是娘亲的情。而你,子苏,你们终将有你们的情,但你记着,爱情是一对一的,若你同时喜欢上两个、三个、四个更多的女子,你对她们的,不是爱情,或许是怜悯,或许是亲情,又或许只是寂寞了一时的相伴,但爱情是以心易心的感情,它会使你忠诚,令你专心。」 南砚便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位曾经住在凉心阁里的公主,或许……帝王的情太多了,以致他们都看不清楚自己的真心。 他点了点头,「是,儿子记住了。」 南砚出了书房,叶青梧靠在椅子里休息,身上还沾染着血腥的味道,瀰漫着,在鼻间越发清楚,恍惚又回到那夜无助的模样,身体向下落去时失重的感觉,而他,始终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皇上!皇上您不能动!」张宝端的声音惊恐悽厉,叶青梧一下子惊醒过来,这才发觉,这短短的时间自己竟然还做了个梦。 她起身走出书房,正好见到张宝端正扶着洛熠宸走出来,他面色惨白惨白,张宝端还在嘟囔,「您想见娘娘奴才去给您请啊,您这齣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隔着一段走廊相望,他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里衣,这会儿已经又被血染红了,见到她出来,洛熠宸说道:「回去休息吧,我已经让人收拾干净了。」 「嗯。」 她迈步走过去,他便一直看着她走到面前,没有再动,叶青梧看了张宝端一眼,伸手扶住了洛熠宸的另一侧,「这里也是你的寝宫,回去休息吧。」 他眸子乍然睁大,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可叶青梧已经分担了他身上的小半重量,与张宝端一起扶着他往里面走去。 将人放在床上,叶青梧抱起床榻上另外的被褥往一旁走去,在贵妃榻上铺开,叶青梧躺了上去,张宝端早已识趣的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两人叶青梧灭了烛光,这才说道:「休息吧。」 「你……呃。」 房中骤然没了声音,洛熠宸大概如何都想不到她会直接点了她的昏睡穴。 叶青梧枕着双臂躺在贵妃榻上,身体传来幽幽的冷意,似那年湖底的水,森冷的风。 她一夜睡的不宁,卯时两刻,洛熠宸醒来唤了张宝端进来伺候,叶青梧再次醒来,穿上那一身数斤重的龙袍,带上那一尊金冠,洛熠宸前去上朝,叶青梧丝毫未加阻拦,看着他的身影自门口消失,忽然心头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娘娘,皇上这个样子吗,不宜上朝啊。」夏至在旁轻轻的提醒,「若是娘娘此时这样一说,皇上定会对娘娘……」 「上朝乃皇上的大事,岂是你我能够阻挡!」叶青梧说着又重重的躺了下去,被子裹住头竟将自己裹成了如蚕蛹一般。 夏至吐了吐舌头,知晓自己说错了话,轻轻退了出去。 洛熠宸早朝后没有回来,直接去了上书房批摺子,南砚将这消息说给叶青梧听的时候母子三人正在用早膳,叶青梧的手稍稍顿了一下便继续替兄妹二人布菜。 南砚偷偷看了她一眼,从刚刚回来听说娘娘一起床便失手打碎了一只花瓶便觉得奇怪,此时便拉了拉子苏的手,小公主会意,立即说道:「娘亲,要让江大夫去给皇上看看吗?」 「皇上那里太医有许多,不劳我们费心,你们两人还是赶紧将早膳用了,天气凉,一会儿你吃的凉了又要不舒服。」 第209页 子苏暗暗的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却十分不明白,「娘亲,皇上的脑袋坏掉了吗?他不怕疼吗?」 「嗯,他脑子坏掉了,自以为当时欠下了一颗种子便应该还别人一颗种子,殊不知,多年过去,种子早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子苏眨巴眨巴眼睛,还是不懂,只好又问:「那我一会儿能把我的桂花糕送给他吃吗?桂花糕甜甜的,吃了就不疼了。」 「行,去吧。」叶青梧无比心累。 好不容易哄了两个孩子,叶青梧回到书房写字,夏至站在一旁为她磨墨,这么长时间了,她看得出娘娘每次练字时都一定是有事发生的时候。 就像上次,是在娘娘发现皇上与凉心公主有染,在藏书阁里练了几天的字,可最后摆出来的只有那一幅卷耳,如今…… 「让方怀进来!」叶青梧只写了几笔便丢下笔说道。 夏至有些意外,却不敢耽误,立刻出去传了方怀,进来之后便听叶青梧问道:「鞑靼人还有消息吗?」 「全部走了,凉心公主一起跟着走了。」 「这么快?」 「昨日我们带了不少人过去,但看样子好像被那个黎昇睿发现了,昨天夜里便着急的出城去了,不过,鬼面说了一件事,十分奇怪。」 「何事?」 「他说那日在书馆里与公子说话的人便是黎昇睿,他跟踪他一路到了客栈,并守了一段时间,他说……说那时黎昇睿是十五六岁的孩子的言行。」 方怀皱着眉,似乎对这句话的意思很不理解,叶青梧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他的意思是,他看到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童心性的黎昇睿?」 「嗯,是。」方怀大概不太能理解,又没有亲眼见到所以根本不能相信。 「会不会是两个人?」 方怀摇头,「不是,他们一走我们的人就去查了那个小楼,没有任何人在。」 叶青梧哦了一声,单手撑在书桌上想的有点入迷,过了片刻,她又问道:「可查出了凉心公主与他们的关系?」 「哦,已经查出来了,是凉心公主主动找上他们的,但不知道他们为何留下了她,但根据我们观察,他们对凉心公主并不恭敬,也不友好。」 「去吧,把这个消息传给皇上。」 「娘娘?」夏至轻唿。 叶青梧淡淡一笑,弹了弹手指说道:「公主与皇上一起长大,日前皇上还想带凉心公主回来,昨日因我与子苏未能救回凉心公主必然心中抱憾,所以,还是告诉皇上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宫中多一碗饭而已。」 第153章 生死难偿 方怀头皮发麻,「就,就这么去吗?」 「反正藏了也没意思,去吧,告诉皇上,另外把我们得到的最新消息,他们的位置,也一併说了。」 她看不出有任何波动的眼神中,方怀吞了吞口水往外走去,只觉得今天的主子有点不同寻常。 方怀过去的时候上书房只有张宝端在陪着洛熠宸批摺子,小小的改变之后洛熠宸龙案上的摺子少了许多,一些写的天花乱坠的摺子直接被过滤掉了,摆放在龙案上的也都分门别类,行文简明扼要,一目了然,这使得洛熠宸每日批阅奏摺的时间短了一两个时辰。 心口的刀伤尚未癒合,为了不使人看出来他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但刚进了上书房的内殿张宝端便急急宣来了张寿,换药包扎。 将消息带到方怀正准备退下,未曾想洛熠宸一阵勐咳,心口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直流,却直直的看着方怀,气息不稳,「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方怀面无表情的点头,「主子就是这么说的。」 依照叶青梧的性子,此时凉心公主不再宫中,哪怕按照宫规公主私逃出宫处以中型都可,她却让人来回禀,这次还是光明正大,只能说,只能说…… 「咳咳!」他一阵勐咳,青白的脸上也带出一色潮红,张宝端再次在旁边急红了眼,「皇上,皇上您别急,娘娘她肯定是想和您商量商量。」 洛熠宸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面上露出一阵苦笑,任何事她都不愿意跟他商量,为何到凉心公主的事情时她便愿意跟他商量了?以她对凉心公主恨之入骨,为何会愿意同他商量此事? 她分明是在告诉他,即便他还了她的血,她也依旧不会愿意多看他一眼。 气息一乱,洛熠宸再次咳嗽起来,心口的伤染红衣衫,张宝端大叫:「张御医,快宣张御医!」 方怀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变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没过多久,皇上在上书房晕倒的消息传回干泰宫,叶青梧正坐在桌案前看着那本梵音寺的大师送给自己的那本经书,与普通经书无异,但很奇怪的是,檀香裊裊,会让人不由自主平復心绪。 看了大半个时辰,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气息都安定下来、 听了夏至的禀报,她平静的放下经书,「那我们去看看吧。」 上书房的内殿,洛熠宸晕过去之后便被安排在了这里,她静静的站在内殿里看着张寿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娘娘,皇上的伤……」 「如何?」 「刀口太深,皇上又不配合吃药,若,若是……」 「下去吧。」 叶青梧走到床榻旁边,洛熠宸面无血色的躺着,眉心紧紧促在一起,她在床边坐下来,看着他紧紧抿在一起的唇瓣若有所思。 第210页 前世总听人讲,薄唇的男人薄情,以前她觉得此话说的极对,自己用了三年都没有在他心中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更不要说此人对自己有多少温柔,可如今,又算什么呢? 她嘆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只瓷瓶,从里面倒出两颗药丸,掰开洛熠宸的唇瓣塞进去,又抬了抬他的脖子就见喉头一滚,药丸已经吃下去了。 她按着他的人中掐了一会儿,洛熠宸幽幽醒来,睁眼还不曾搞清楚状况便对上叶青梧凉薄的眼神,带着嘲讽,「何必呢?捉弄自己有意思吗?还是你觉得这样就能让我回心转意?」 「我只是……想还你。」 「你曾经有很多机会可以还我,我也曾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可如今,早已迟了。」 洛熠宸无话可说,此话叶青梧说过无数次,他也罔顾了无数次,如今只能算自作自受吧? 他费力的抬手捏住她的手,薄薄的唇角透出恳求,「青儿,我知道迟了……可我做的,我来还,只是,你不要……不要轻易将诅咒宣之于口。」 她看着他几乎毫不留情的扯出了手,她是他永远不能温暖的冰凉。 「可惜,你还不起。」她站起身叫江鹧鸪进来把脉,在这深宫里,她不信别人。 温凉的声音带着数不清的恨意铺天盖地的将他席捲,或许洛熠宸从她在飞檐塔落下的那一刻便知晓,他这一生再也得不到救赎。 江鹧鸪进来又搭了个脉,还是那句话,只要伤口好好保养便不会有事,叶青梧让他出去煎药,自己坐在他的床榻旁边看书,一本医术,洛熠宸已经翻了一部分,她仔细看着,不发一言。 洛熠宸昏昏的盯着帐顶睡去,没过多久又被人叫起来喝药,她站在一旁冷而嘲讽的看着他,似乎在嘲笑他的幼稚。 黑乎乎的汤药看不到碗底,就像这个闷死人的牢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解脱禁锢一样,他永远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他,但行行踽踽,这世间太苍凉,他还不能任性的放下她去死。 「若是你对凉心公主的事不放心,我先让人把她带回来,你一定要早点好起来,我想,就像你当年一样,她也一定会非常不想你这般折磨自己的,就当是为了她吧。」 他被黑乎乎的汤药呛住,又忍不住咳了几声,唇尖沾染着药渍,有一种火气歇斯底里的自灵魂深处爆发开来,「你明知道不是为了她!」 「至少当年是为了她吧?」她淡淡的笑着,如若天边的云,淡若风一般,「莫要再辩驳了,没意思。」 所有的反驳都被这一句没意思生生压住,他眼睛瞪了又瞪,怒气隐隐让他半撑着身体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床下的被褥,「你到底要我怎样做才可以?」 「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啪!」 没有喝完的汤药被他打落在地,张宝端吓得连忙跪了下去,「皇上,不能不喝药啊……」 说完又转过身朝叶青梧磕头,「娘娘,求您少说两句吧,皇上他……」 「滚!」 他声嘶力竭的大喝,张宝端吓得浑身一抖直接趴了下去,叶青梧嘆了口气,「行了,你先下去吧,再送碗汤药进来。」 张宝端被吓得脑子发懵,手忙脚乱的踩着满地的碎片跑了出去,自打他跟在皇上身边这许多年,皇上性子冷,但鲜少有如此脾气外漏的时候,如今竟还发了这么大的脾气,直接把他吓破了胆。 「何必呢?我以为我们早就达成共识了。」 「达成共识?」他低低的笑,语气悲凉,「我还以为不管怎样你迟早有一天会看一看身边的人,想一想身边的事,却原来,无论我怎样等,你都已经不会回头了。」 「是,无论你怎样等,我都不会再回头了。」 叶青梧不由想起玄珒,他等待的是何人呢?他等的人为何会离去呢?若是也同她与洛熠宸这般,还有何回头的意义呢? 「七日之后,我会带方怀等人前去寻宝,你若是一直如此,朝中无人,南砚年纪尚小,朝廷动盪,我想这不一定是你想看到的。」 他勐地抬头,满眼诧异,「你……」 「你还记得我入宫一年后的月亮节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月亮节就如同前世的中秋节,合家团圆日,共赏明月,她那夜曾派人邀他共赏明月,他去了,却只呆了不到半个时辰。 「皇上,为何今日来的这样晚?」她难得抱怨,尚有小女儿的心性和娇嗔,等的久了难免嗔怪。 那时的他是怎样呢? 一身明黄的龙袍如隔千里,轻拍她的小手,他笑道:「于你而言,我是你的夫君,可你永远都不要忘了,朕还是一个皇帝,无论到何时,朕都不能只为你一人而活。」 她俯身凑在他的耳边,带着恬淡的笑意,一如那时温柔可人的模样,「皇上,你要为这万里江山、天下百姓好好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 「我……青儿……」 「我理解皇上的意思,一直都理解,你是一个皇帝,永远不会为一个人活着,那时这是我的奢望,可惜穷其一生也不会有答案。如今,你可以长长久久的活着,看江山繁华似锦,百姓安居乐业,而你,身边再不会有那个痴心的姑娘相伴。」 外面想起张宝端的声音,叶青梧转身出去将药端进来,苦涩的药味瀰漫,她轻轻舀了一勺递至他的唇边,「皇上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你要永远记得你曾经下过的决心,做过的决定,那个被你取了血的叶青梧,其实,早已死在那年冰凉的湖底。」 第211页 洛熠宸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此时才发现,有些事果真不是弥补就可以。 顺着她递来的勺子顺从的喝下汤药,他黑色的眼底光亮已经尽数熄灭,或许,这是她给予他最后的温柔,可他仍是不死心的问:「永远也不可能吗?」 「不可能了。」 她已经没有心力去面对这些。 这一次汤药没有再撒,他洗漱喝完,躺下去痴痴的望着她的身影,不知还能看到几时。 「宝藏的事情我让大将军去吧,千里奔波,还要与加国人争夺,太危险了。」他放弃再说那件事,因为,有些事不是他示弱就能够得到答案的。 叶青梧侧头看了他一眼,用帕子擦净手,一时没有说话,只道:「那我去救凉心公主吧?」 第154章 你最可怕 一直以来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皇帝此时愕然的睁大双眼,眸子中涌出的震惊的悲伤似乎要将这座皇城湮灭,他却还是笑了一下,自嘲道:「你真是永远能把控伤人于无形。」 明明恨凉心公主恨到了极点,此时却要去救她,不是往他心口上再戳一刀是什么? 「皇上说笑了。」 她起身欲走,手又被他扣住,紧紧的与他的手扣在一起,五指铮铮要扣进她的血肉中去。 「既然非要做皇帝……和皇后,那你……自今日起,恪守宫规!不得私自出宫!」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楚,又像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一句话说完额头上也渗出点点汗珠。 叶青梧一怔,眸子里的惊诧一闪而过,却凉凉的看着他没有动,「皇上想将我困死在这牢笼里?」 「有我陪你,你还有何可怕?」 「正因有你,才最可怕。」 「你……」 「皇上还是好生休息吧,伤口反覆裂开,不知何时才会癒合,莫要因此耽误了国家大事。」她轻轻柔的给洛熠宸掖了掖被角,凉意森然的手抚上他的眼睛,自己坐在了他的身旁。 皇宫,这座精緻的牢笼,有些人费尽心机的想要飞进来,而有的人不惜放弃一切只为了出去,他们撞的头破血流,而永远也挣脱不掉身上的枷锁。 就像此时的他们,无论怎样保证,却还是在不同的身份里挣扎、轮迴,皇帝、夫君,皇后、夫人,每一个身份上不同的行事方式,却因感情的不断轮迴而轮迴,叶青梧想,或许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他们最初见面时候的平静。 「你是丞相的女儿?」 「我是。」明眸皓齿,一身红衣,妖艷似火,叶府后院的荷花塘中她裙角翩跹,仿若一只蝴蝶飞舞。 「自今日以后你便是朕的皇妃了。」 「我能拒绝吗?」 女子艷丽的笑在他冷峻的面庞中渐渐冷却,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双沉寂多年的眸子如大海般波涛壮烈,却永远都是她看不懂的颜色。 「我不想嫁给你。」全家人噤若寒蝉,不敢唿吸。 他抬手捏起她的下巴,精巧白嫩的肌肤瞬间印上红斑,唇角轻扬间他带着与生俱来的自负,「你只能嫁给我。」 「天下之大,难道皇上想要强买强卖吗?」 「朕可没有强买强卖,不信的话,你可以好好问一问丞相。」 「你是说叶家的荣宠吗?皇上,我叶家辈辈忠良,文臣武将,精忠报国,皇上若不想任用,大可不必任用,何必为难自己?」 「不想任用便不必任用?」他似笑非笑,笃定中带着轻蔑,却忽然甩了甩袍袖,笑道:「之前还有些许迟疑,今日一见,果真不俗,就你了。」 「皇上是在为自己挑选蔬果吗?我不嫁皇室。」 他原本转身欲走,闻言又停了下来,看着她笑了一声,「看来丞相宠女真的不是传说,不过,此事不是你说了算的,自然……也不是丞相说了算的。」 「皇上你爱我吗?」 「……嫁给朕,你便知道。」 「你不爱我。」 「……」 「既如此,我怕是躲不过去了,那我能……」 「我会爱你的。」 叶青梧轻笑一声,不禁忽然发现手上湿漉漉的,手上、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爱? 他从来不爱她,反而是她在这深宫中迷失了自己,在这高强林立的宫宇中迷失自己,只能看到这牢笼中唯一的雄鸟。 仰慕或者敬畏,让她弥足深陷,而那人,却从未移动分毫。 如今呢?他爱她吗? 不,他只是更爱他的良心罢了,他只是不想于心不安。 叶青梧看了看洛熠宸已然熟睡便起身出了内殿,等她坐到皇上的龙椅之上,张宝端吓得差点趴跪在地上,就连夏意夏至也是,叶青梧轻飘飘的撩了两人一眼,「叫太子过来。」 夏意立即去宣太子,回来的时候叶青梧已经将龙案上七七八八的走着分出了一部分,见南砚过来便朝他示意了一下,「你来处理。」 「娘亲?」南砚惊愕,洛熠宸之前虽然有让自己看过奏摺可大多是他批阅好的,从来不会将未批阅的奏摺交给自己。 「看吧,你早晚会有这样一天的,不如及早适应。」 南砚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来的时候还颇有些不能适应,忽然有一种错觉,他和母亲就像前朝谋取皇位架空皇帝的夺位者,而如今,他们的皇帝就躺在后殿里,若知道了不知会做何感想。 第212页 一个时辰后洛熠宸醒来,挣扎着起来批摺子,没想到见到的竟是在龙案前忙碌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当即便蹙起了眉,「你……」 叶青梧听到脚步声看了他一眼,嘴巴里说的云淡风轻,「皇上不让我出宫,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才是。张公公,吩咐下去,这几个,摺子写的太花哨了,若再有下一次,他们便可以留下乌纱帽回老家种田去了。」 几本走着丢在地上,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扶着洛熠宸站在那里尴尬十足。 「不要胡闹了,后宫不得干政,若是被那一群老古董知道了,又会引起风波无数,你回去吧,这里朕能处理。」 说话间叶青梧手中硃批在摺子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准」字,奏章一合放到一旁,这才放下毛笔看向他,「这皇宫大内,何时轮到他们指手画脚了?」 叶青梧是最讨厌别人干预自己的,黎阁的会议上可以公平提意见,但鲜少会像朝堂上那样执拗的干预皇帝的家务事。 两人对视了一眼,叶青梧没有放弃,而是说道:「张公公,送皇上回去休息吧。」 「你要将朕软禁吗?」他脱口而出。 叶青梧稍微怔了一下,唇角渐渐漾开一丝笑意,说不出道不明的笑恬淡优雅,矜持高贵,又流露着浓浓的嘲讽,好像在说,看,这就是你的思想。 这或许是每一个位高权重人的通病,担心大权旁落,洛熠宸看着她站起来,走下那两步高台,撩起的裙摆带着冷然的风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别走!」他抓住她的手臂,「我……」 叶青梧一个字也没说,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拂落他的手便向前走去,一眼也没有看他。 「青儿!」 他的叫声迴响在大殿里,在她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刻消散在风中,南砚看了他一眼,起身行了个礼,「臣告退。」 大殿中的人如潮退去,只剩下他与张宝端两个人,洛熠宸身子晃了晃才将身上的力量全部撑住。 「皇上?」 「退下吧。」洛熠宸挥了挥手,迈步走上那两阶高台,坐在那张赤金的龙椅上,恭喜他,这一刻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无边的寂寥将自己席捲包裹,洛熠宸望着堆积如山的奏摺只能独自品鑑这一份孤独,心口传来的闷闷的独特的疼似乎要让他晕过去,可他终究没有,他是皇帝,无坚不摧无恶不作的皇帝,将所有好心转化为恶意的皇帝。 午膳时殿外传来声音,御膳房的人送来午膳与汤药,洛熠宸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摆开吧。」 独自一人坐在摆满了杯碟碗盘的长桌上,看着张宝端遵循一道菜不过三着的规矩忙活,无比的想念干泰宫的那张桌子,左边坐了叶青梧和子苏,右边坐了南砚,孩童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叶青梧偶尔提点南砚的声音以及照顾子苏用膳的声音,各色的声音在他耳畔迴响,似乎近在耳畔,又似乎远在天边。 「咚!」 洛熠宸一头栽了下去,手中银箸「噹啷」落地,惊诧众人。 有何办法呢?不过是自己酿造的恶果罢了。 叶青梧用了午膳正在外面跟子苏玩,看着上书房的一直跟在张宝端身边的小林急匆匆的跑来,满脑门的汗也来不及擦便「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娘娘,求娘娘走一趟吧?皇上午膳的时候晕过去了。」 「又晕了?」 「是,用着膳食忽然晕过去了,此时已然宣了御医了,娘娘,您……」 叶青梧拍了拍子苏的头,让夏至取自己的狐裘来,披好之后才朝小林点了点头,「走吧。」 江鹧鸪一直在上书房没有回来,叶青梧过去的时候已经诊治完毕了,却皱着眉立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怎么样?」 「皇上……」江鹧鸪摇了摇头,「与清晨并无异常,只是稍稍有些发热,臣先拟个方子用药吧,至于原因……臣现在也不清楚。」 叶青梧点了点头,「下去吧。」 洛熠宸的高热来的极快,几乎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已然烧的满脸通红,灌了药也不起作用,叶青梧只得解了他的衣衫,用毛巾一遍遍的帮他擦拭。 到傍晚时分洛熠宸已然烧的开始说胡话了,嘟嘟囔囔在口中也听不清楚,不过叶青梧深知,若还不能降温,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娘娘,药……灌不进去了……」张宝端险些哭了,叶青梧蹙着眉站在一旁,无比想念前世的高效退烧药,可惜那些都是化学药剂,以她现在的条件和药材是研究不出来的。 整整一夜,叶青梧耐着性子为他擦身,灌药,直至四更时分洛熠宸才睁了睁眼睛,浑浑噩噩的看叶青梧忙前忙后,可真正看清楚的时候又觉得不可思议。 「你……怎么……来了?」 「为皇上侍疾乃臣妾本分。」中规中矩的回答并不意外,甚至是惊喜的,洛熠宸之前从来没想过她还会来。 「中午的……」 「皇上,药好了,先喝药吧。」她打断他的话,端过药碗一勺勺餵进他的口中,流出来的药汁用帕子细细擦干净,便再餵一勺,再擦,再餵……周而復始,直至一碗汤药喝完。 叶青梧将药碗放到托盘里,替洛熠宸掖了掖被角,向后退了一步,「皇上身子不适,今日的早朝还过去吗?」 第213页 「青儿……」他想撑着手臂坐起来,叶青梧又两步上前扶他坐起来,「皇上有何吩咐?」 第155章 宣王如何 淡若雅致的声音透着温柔与恭顺,就像她真的是一个皇后一样,在旅行皇后的职责,他却觉得如万箭穿心,这是他要求的,又不是他想要的。 如她所言,他其实只想将她困死在这深宫里罢了。 「你回去休息吧,今日的早朝就免了,我会让张宝端前去传旨的。」 「是。」她扶着他又躺下,重新掖好被子,转身带人走了出去,毫无留恋。 洛熠宸怅然,却无可奈何。 叶青梧直接回了干泰宫,南砚已经起来,还有些瞌睡的样子,叶青梧摸摸头又让人带他回去休息,自己也进了寝室,沐浴更衣,叶青梧一头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梦中的境界往往比清醒时更容易度过,哪怕她总是梦到那挥之不去的曾经。 等叶青梧醒来,夏至告诉她皇上又睡了,昏昏睡睡一个上午,张宝端也一直给他擦身,这会儿也不知道还烧不烧。 叶青梧喝着清淡的红枣粥,瞥了她一眼说道:「你如果担心就过去看看。」 「娘娘,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夏至吓得立即跪了下来,面无人色。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皇上没有传旨,也没有大事,我总是过去也不好,你如果想去就过去看看。」 她语调平静,丝毫听不出生气的意思,夏至跪了半晌才从地上起来,她是在洛熠宸手底下出来的侍女,早就没了那份对他旖旎的心思,而皇后娘娘也从来不是省油的灯,这干泰宫上下,哪怕真的有几分姿色的侍女,也没人敢在她的眼皮下作妖。 叶青梧用了善事便有人前来禀报宣王来了,叶青梧微微蹙眉,「快请!」 就连叶青朗等人来这里她也只会说快宣,换成宣王时仅一字之差待遇天差地别,叶青梧令人撤了杯盘,换上热茶,等洛青阳走进来还是往前迎了两步,「你怎么过来了?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听闻是你给的药,我特意前来谢恩。」洛青阳欲撩衣袍行礼,被叶青梧生生托住手臂阻止了,指了个椅子让他坐下,叶青梧才笑道:「少来这些虚的,你于我恩比天高,送些药算什么?」 叶青梧亲手端起茶壶为他斟了杯茶,便听洛青阳问道:「我听闻皇兄病了,于是过来看看。」 叶青梧手上动作一顿,漫不经心道:「皇上在上书房。」 其实这消息只要一打听便会知道,告诉洛青阳皇上生病的人也不会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于是洛青阳此时来这里的目的便意味深长了。 两人谁也未曾说话,一杯茶饮尽,洛青阳终究还是难耐道:「你总不能一直跟皇上这样下去吧?深宫大内,皇恩难测,尽管有了太子与公主,若没有皇宠傍身,一年两年还好,这将来该当如何?」 叶青梧笑了一下,眉眼微垂,双手捧着茶碗,望着茶水微微晃动的光晕,看起来总是有些波澜不惊,「有皇宠如何,无皇宠又如何?皇上不是已经下旨了,此生这宫中再不纳妃?」 「你……」洛青阳瞪了她一眼,先前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看起来有些红,又有些尴尬,身子往她这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道:「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皇上下了这样一道旨意才是不正常,若那些老古董不提还好,可谁能保证那些老古董不会为了自家利益往宫里塞人啊?皇上再怎样也是个男子,男子皆好色,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南砚与子苏打算啊。」 「……」她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在他身上上下浮动,「这么说,宣王殿下也好色?」 「你……」洛青阳不禁又瞪了她一眼,也更为尴尬了,顿了半晌却梗着脖子说道:「我自然也是好色的。」 「哈哈,你可真有趣。」叶青梧笑着,茶杯险些没有捧住。 洛青阳的脸和脖子红的透彻,此时才发觉叶青梧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当即端起茶杯掩饰性的喝茶,谁知太尴尬太慌乱竟呛到了,咳个不停,一时叶青梧也笑个不停。 殿中伺候的夏至夏意都有些无奈,忙上前替洛青阳拍背却给他挡开了,叶青梧调笑道:「怎么?嫌我这里的人姿色不够?」 洛青阳摇头,这次却正了脸色,「若非心中人,姿色再美又如何?」 「坐怀不乱真君子。」叶青梧朝他拱了拱手,「佩服。」 洛青阳:「……」 他极为无奈的看着叶青梧,「我是很认真的,你得考虑考虑。」 「自然,我会考虑的。」叶青梧收敛神色,一副我也很认真的模样,可看起来还是那么不在意,「那以你之见,我该如何是好?」 洛青阳愣了愣,似是根本没有想到叶青梧会问这个问题,便没有反应过来。 叶青梧又接着说:「皇上与我,恩怨纠缠,如今能做到如此已然很好了,若他要收人,我也没有办法,只是,青阳,未来康源的皇帝必然是南砚,这宫中,无论男女,不会再有皇嗣。」 洛青阳大惊,手抖了一下茶杯被碰翻在地上,溅了一身茶水,他顾不得在意那些,「青梧,你不得如此,谋害皇嗣乃滔天大罪。」 「那又如何?」她说话的时候语调甚至没有丝毫变动,平静的面色上未染分毫气闷,「从他再次让我进宫的那一刻就该想到会如此,这将来的皇宫,或许美人无数,可不会有一人真心爱慕,也不会有一个皇子降世,皇上,终究只能做一辈子的皇上。」 第214页 「青梧,你,你太乱来了,会出大事的。」 叶青梧笑了一下,「有何事会出,我还不会蠢到对那些女人动手。」 「那你为何笃定?」 她想了一下,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知道这是什么吗?」 洛青阳蹙眉,那过去拔开塞子看了看,一股子药味传出来,他倒出一颗看了看,是一颗小小的药丸,「这是什么?」 「这个啊,是一种药。」 「我自然知道是药,我是说这是什么药?」 「绝子药。」 「你……」洛青阳一下子站了起来,手中瓷瓶骤然落地。 叶青梧又补充道:「皇上已经服过了。」 「你疯了?」 叶青梧双手一摊,「没有,可也差不多了。」 她望着这高大的宫殿,嘆道:「不知道还能在这里熬多少年,或许到最后真的会疯了也说不定。」 「你,你就算疯了也不能这样!」 他左右看了看,正好对上夏至夏意两人惊恐的目光,反手便点了两人的穴道,「碰碰」两声,夏至夏意倒了下去,摔在地上昏睡着。 「何必较真?」 「你是不是真的想死?」洛青阳瞪大眼睛,踢了脚在躺在地上的瓷瓶,「现在还有办法挽救吗?」 「没了。」她毫不担心,甚至压着他的肩膀又让他坐回椅子里,说道:「我只做了三颗药丸,给他吃了两颗,如果没有意外,他应当一辈子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那……那……他……」 叶青梧忍着没有笑出声,唇角却还是扬了扬,「与正常男子无异,只是不会再使女子受孕而已。」 洛青阳一阵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弯腰将地上的瓷瓶捡起来,还有那颗药丸也一併捏碎,划归于无形。 四目相对,洛青阳几乎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叶青梧又为他斟了一杯茶,笑道:「喝茶,压压惊。」 洛青阳不免又瞪了她一眼,「于是你便这样有恃无恐?」 「这皇宫中既然不会再有孩童出现,那南砚便不会出现威胁,我有何可忧?」 「若是皇上知道了?」 「知道了也不会怎样,他此生就这一子,难道会对他做什么吗?」 「可难保不会对你动手?」 「只要他下的去手,我任他处置。」 洛青阳再次失语,喝了两杯茶,他起身告辞,却还是不免劝道:「既然现在宫中没有旁人,你便多走动走动,也让他以后若是知道了,会念着你的好。」 叶青梧有点无语,连声说着知道了,心中有些异样。 洛青阳出了干泰宫,摸了摸袖中与他体温相同的金簪,眼中闪过一抹留恋,思索了片刻便往上书房走去,本意是去做个和事佬,哪怕为了两个孩子也让叶青梧多担待一些,每朝每代的皇帝都不会是一个温柔专情的人,可没想到竟会得到这样一个消息,把他自己炸翻了天。 叶青梧送洛青阳回去之后,夏至与夏意已经在殿中跪着了,一脸任娘娘发配的模样,叶青梧只是淡淡的扫过她们便从二人身边经过,「起来吧。」 两人哪敢起来,知道了这样的秘密,大多是要被赐死的,而叶青梧已经进了书房,面面相觑,夏至和夏意越发觉得自己伺候的这位娘娘高深莫测,不敢令人小觑。 叶青梧看了会儿书,南砚便回来了,今晨洛熠宸宣他去了上书房,没想到竟是如昨日叶青梧一般,让他学着处理一些事务,有些不懂的,便去问他。 「娘亲,我听说宣王殿下来了?」 「是来过了,如何?」 「娘亲觉得宣王比皇上如何?」 叶青梧愣了一下,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除去身份,若娘亲是普通女子,皇上与宣王殿下皆为普通男子,哪一个更能入母亲的眼?」 叶青梧:「……」 穷其一生她都不曾想到过有朝一日会有儿子为母亲说媒的情况出现,况且还是在她与洛熠宸已然名正言顺的情况下。 第156章 舌之用处 她看了他两眼,强作镇定的将刚入口的茶水咽下去,这才说道:「宣王殿下是个好人,情真意切,不管哪方面都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那娘亲?」 叶青梧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若有来生,或许我会。」 南砚微微抿了抿唇,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站起来走到叶青梧身边,叶青梧才看清楚,双唇已然被他咬得发白,眼圈带着微微的红,她不禁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怎么了?」 「我不想你过的这样苦。」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忘了吗?」她笑着收他入怀,拍了拍这个年幼的孩子,或许,用不了几年就得让他自己来扛起这片天空,届时也不知他是否能担当的起。 「回去吧,好好休息。」 南砚点了点头,「娘亲也早些休息。」 叶青梧目送他离去,叶青梧回到书房便问:「皇上如何了?」 「刚才小林过来说皇上已经自己吃药了。」 「哦。」她只是点了点头便又低下头开始看书,直到晚膳时,外面传来张宝端的常喝声:「皇上驾到……」 她怔了一下,立即放下书走出去,就见他一身玄色衣袍正从外面走进来,看起来与平时无异,太监宫女齐声行礼,叶青梧站在书房门口打量了他两眼,望着他的双眼,平静道:「皇上里面请吧。」 第215页 「无妨,你在忙什么?」 「看书而已。」 低眉垂眼的模样看起来无比顺从,洛熠宸嘆气,「你……」 欲言又止,直到迈步进了内寝,「那只是我的一时气话而已,别当真,行吗?」 「君无戏言。」叶青梧直视着他的眸子,平静淡然,都说死水微澜,叶青梧却是连那最后的一点涟漪也消失了。 她上前解开他的腰带,帮他宽衣接待,端庄、大气犹如九天玄女,一个合格的皇后。 洛熠宸骤然握住她的手勐然向前一带,叶青梧的动作控制了一下身子却没有控制住的冲进他的怀里,哪怕已经在尽力控制,撞在他身上的力道仍然不容小觑,洛熠宸不受控制的哼了一声,双手却箍住了她的身体,不肯让她动弹分毫。 「洛熠宸!你的伤口又要绷开了!」 医疗条件所限,伤口又是那样深,她不可能一层层的为他缝合伤口,只能寄希望于他自身的癒合能力,但三番两次的崩裂,会让伤口雪上加霜更难癒合。 她贴在他的怀中没有动,耳畔心跳声咚咚有力,她不禁阖了阖眼睛,「皇上,你需要休息。」 渐渐的,他无言放开她,抬起双臂,说道:「更衣吧。」 褪去外袍,叶青梧才发现他的里衣又被血沾湿了些,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再上些药,洛熠宸已然朝床榻走去,「你去忙吧,我睡一会儿。」 叶青梧看着他在床上躺下,上前为他遮掩了一下,放下床帐这才往外走去,朦胧的床帐使她的身影变得越发模煳和婀娜,红衣艷丽如火,却不知将来谁会被这团火燃烧。 叶青梧站在书房里,宣旨铺开,夏至夏意在旁边伺候,叶青梧手中狼毫挥就,白色的纸张上多了一行字。 爱若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 夏至与夏意相视一眼,不明白叶青梧的意思。 叶青梧看着那字良久,嘆了口气,对着二人挥了挥手,「干了就放起来吧。」 「娘娘,要裱起来吗?」 「不必。」 两人更加疑惑,却见她又在椅子里坐下来,捧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只是翻来覆去,那书页也不见翻动。 临近一更,叶青梧才回到内寝,房中悄无声息,她又在贵妃榻上躺下来,黑暗中传来幽幽的视线凝视,叶青梧枕着双臂一动不动宛若停尸。 不发一言对峙,不曾了却任何人的心思,自然,也不曾有任何人得偿所愿,自那日后,洛熠宸没有再低头示弱,更没有再有任何自残性的事情发生,伤口在每日上药和汤药的照料下日渐好转,天气有些许回暖,却又在下了一场小雪之后乍暖还寒。 这一日,叶青梧早晨起来时洛熠宸已经离开了寝宫,早膳时也不曾回来,直到早膳后南砚坐在位子上仍然不曾离开,小脸绷得有点紧,一言不发。 叶青梧看着有些奇怪,不禁问道:「有想不通的问题?」 南砚摇头。 叶青梧更奇怪了,「那是有心事?」 南砚这次点了点头,小脸纠结成了一个包子,「娘亲,皇上不见了。」 「皇上不见了?」 「是的,皇上今日没有上朝,回来之前我已经去上书房看过了,也没有。」 「那或许是有别的事情,不要担心。」 叶青梧不以为意,这些时日洛熠宸虽然不说,可她也看的出来,到底还是牵挂凉心公主的,私下更是没少派人调查,如今他伤势大好,此时失踪定是与凉心公主有关。 「今日朝中如何?」 「朝臣有些疑惑,不过也没说什么,不知皇上何时会回来,娘亲,他有跟你说过吗?」 「没有。」她垂头笑了笑,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又或许带着一些解脱的意味,「他没跟我说过这些。」 「娘亲,我研究了这个,等那个凉心公主回来,我打死她,让她欺负娘亲。」 子苏兴沖沖的朝着锦芳招了招手,叶青梧就见锦芳的表情很是无奈,从怀中掏出一个木质的小小的东西,子苏咯咯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放满了孩童所玩的弹珠,而这弹珠又跟普通孩童的玩具有所不同,这珠子每一粒都是玉质,虽不算上等好玉,却也是普通人家难得一见的。 她在上面放进去一个,听到几声滚动后,她按下下面的机扩,指间「啪」的一下,弹珠被弹了出去。 距离有些远,弹珠弹到一个外面侍奉的太监身上,小太监哎呦一声倒了下去,捂着肚子低声呻吟。 叶青梧:「……」 她忍不住拿过她手里的东西看了看,前世有小孩玩儿童玩具手枪,子苏这个又不同,这个若是稍微改一下,可以放很多东西,而且弹力很大,若对子苏稍加指点,亦可伤及人命,更重要的是,她从未画过此类的图纸给她。 她皱着眉,半晌没有说话,子苏兴奋的小脸也变得有些怯怯的,又看了看远处呻吟的小太监,低着头低声道:「娘亲,你生气了吗?我知道不该打无辜之人,我原本只是想让你看一看效果的。」 叶青梧怔了一下,摇了摇头,「你这个,有名字吗?」 「还没有,我早就开始做了,做了这么多终于做成了,如果那个凉心公主敢回来,我就要她好看!」 摸摸子苏的头,孩子的一片拳拳之心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她也相信子苏不会随随便便有这个来伤人,于是便道:「做的很好,去玩吧。」 第216页 子苏见叶青梧没有生气,立即跳下去跟锦芳去玩了,叶青梧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 「娘亲,您不高兴?」子苏跑远,南砚才试探着问。 叶青梧摇了摇头,郑重其事的看向他,「南砚,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定要好生保护你妹妹,她会做这个的消息,也不要传扬出去。」 南砚不解的看了叶青梧一会儿,忽然正色站了起来朝叶青梧行了个礼,「儿子记住了。」 这句话的重点不在叶青梧是否还在,而是子苏不惊人指点会做出这种东西,如果传扬出去难免会引起大乱,这东西若是批量生产,甚至会颠覆这个天下,各个国家,要么人心惶惶,要么野心勃勃,而子苏便是这天下最最危险的人。 叶青梧目光扫过宫中众人,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方怀一眼,方怀微微一鞠身,「主子。」 叶青梧又看了他一眼,「去天牢里给我提个死刑犯过来。」 没过多久,干泰宫的前院里被拎来了一名死刑犯,已经在牢里呆了两个月了,因乱杀无辜杀死数人被抓捕后审明确认秋后问斩的。 整个干泰宫中,上到伺候叶青梧与南砚的贴身宫女太监,下到洒扫的,此时都集结在院中,胆战心惊的看着被丢在院中的死刑犯,很多人不明所以。 日光微暖,叶青梧笼着一件狐裘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些人胆战心惊窃窃私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扫过这些宫女太监,声音不大,却带着浓重的压迫力。 「本宫也在这宫中主事许久了,却从来也不曾立个规矩,今日正好有时间,本宫也有兴致,忽然有个问题想问问大家。」 下面一片噤声,纷纷望着叶青梧不知该如何言语,就连夏意和夏至也没敢说话,这宫里的规矩,哪里还用得着立,皇后本应居梧桐苑,此时却住在干泰宫,皇上无论多忙也都会日日回来,这还不足以看出皇上对于娘娘的重视吗? 于是,这哪里还要立规矩,单凭皇上的这份看重,也不敢有人小觑皇后娘娘丝毫。 「你们说,这舌头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手中摺扇轻拍,素扇如面,不待任何温情。 下面的人再次垂头,此时恨不得将头遮进裙摆里,静默稍许,叶青梧见没人说话,便低头看向那位死刑犯,「你说呢?舌头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舌头嘛,自然是用来说话和吃饭的,若没有舌头,话说不了,饭也吃不了,人都要活活饿死了。」 第157章 离宫缘由 「那耳朵呢?」叶青梧又问。 「自然是用来听事的,若没有了耳朵,这岂不是成聋子了。」死囚犯又答道。 摺扇在手中拍了拍,叶青梧笑涔涔的转头看向宫里的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将这些人召集起来,若非如此,或许她都不知道宫里的人竟有上百人之多。 目光一一从这些人身上扫过,叶青梧轻声问:「你们觉得呢?」 多年来,叶青梧从未对下面的人有过这样的压迫,但此时不同以往,子苏做出来的东西若是被这些人不小心流传出去,或许掀起的轩然大波让任何人掉头都不足以挽回损失。 淡然的唇角下有一丝淡淡的弧度,谁也不敢轻易发声,足足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才有一位在宫里呆了许久的老太监,壮着胆子说:「回娘娘的话,在这宫里,耳朵是来听主子吩咐的,舌头,舌头是用来吃饭的。」 他声带颤抖,叶青梧望过去的时候正打着哆嗦,叶青梧笑了一下,「公公的意思,这宫里都是哑巴了?」 那太监头又向下缩了缩,这次是怎么都不敢答话了,若说是,娘娘心血来潮一人赏一杯哑药岂不是真的成了哑巴吗? 叶青梧收起摺扇,撩衣袍在那死囚犯面前蹲下来,「这次知道宫里舌头和耳朵的用处了吗?」 也不知那死囚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破罐子破摔,还是根本也没把叶青梧放在眼中,他哼笑了一声,说道:「那娘娘的意思人的嘴巴就不是来说话的了?我们康源可是一个言论自由的国家,若是不让说话……啊!」 他仰面被放在地上,说话的时候本来是看着叶青梧的,谁知说着说着一根银针忽然在他的侧脸上扎了进去,死囚犯嗷的一声惨叫,表情极其狰狞。 银针在日光下发出阵阵银光,叶青梧慢条斯理的捻动银针,银针没向里捻动一分,死囚犯的表情便狰狞一倍,站在后面的宫人,有胆子小的,已经哆嗦着倒了下去,再后面甚至有阵阵尿骚的味道传来。 叶青梧此时停止了捻动银针,慢慢的从针袋里抽出第二根银针,扫了眼伸手的众人,悠然说道:「这宫里啊,不比哪个高官的家里,又或者你们自己的家里,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在这宫里,讲的就是个规矩,若是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耳朵,就要看看下场。」 说这话的时候叶青梧看了眼一直站在这些太监最前面的内务府总管沈濂,沈濂登时一哆嗦,立即开始思索最近自己办过的事可有丝毫差池,响了半晌,也没有见到,而叶青梧的银针已然在死囚犯的身上插进去三根了。 死囚犯浑身抽搐,尖叫声撕破耳膜,悽厉之极,令人胆战心惊,谁也不敢想像,这针若是插在自己身上会是如何。 等叶青梧插了五根银针便站了起来,随手将针袋丢在地上,叶青梧拢了拢狐裘,往殿内走去,声音远远传入众人的耳朵,「皇宫之中,兹事体大,莫不是有人好奇,沈总管,都让人过来看看吧。」 第217页 一声令下,沈濂哪敢不从,立即派跟在身边的小徒弟去叫人,谁知他那小徒弟走了两步竟直直的摔了下去,浑身哆嗦。 沈濂无奈,只得自己去,走了两步好在没有也摔下去,心中却止不住的后怕,五根银针便能让人痛苦如斯,这娘娘若是真对人做了什么,可是谁能受得住的吗? 没过多久,干泰宫的前院里便堆满了人,有站不下的,沈濂便让原本的那些人往后退,后面来的一一上前去看,那悽厉之声入耳便让人浑身直颤,再见到在地上不断哀嚎的人,人人见了都吓得面无人色。 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三个时辰后死囚犯竟生生疼死过去了。 这消息传遍整个皇宫,人人自危,恨不得日日将耳朵关起来,嘴巴缝起来,若无必要,绝不多说废话,震慑效果可见一般。 叶青梧对这效果很是满意,也没有人再提这件事,更没人敢打听皇后娘娘为何会突然立规矩。 直到三日后,皇上依然未归,日日朝堂之上南砚端坐于龙椅一侧的金色大椅上听着朝臣的禀报和询问,叶青梧才有些焦急起来,难道救个凉心公主也要这许久吗? 「方怀呢?叫他过来一趟。」叶青梧放下毛笔对夏至交代,夏至却福了福身,回道:「娘娘,这两天方怀似有些不舒服,一直在房里没有出来。」 「病了?」叶青梧蹙眉,她拧眉回想了一下,似乎从自己初识他们四兄弟抓紧,方怀生病的次数也不超过几次,不由有些坐不住了,像他这种人,不生病则已,生病便是大病,「随我去看看。」 叶青梧起身,两人一起往方怀的住处走去,方怀的住处就在干泰宫外面,离着并不太远的小房子里,夏至上前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叶青梧稍稍蹙了蹙眉,一推门便进去了,谁知方怀正站在里面,正扔下手里的剑往床榻上扑过去,上床之后立即用被子裹住自己,谁知这一幕正好落在叶青梧的眼里。 方怀做好了这一切正想开口让他们进来,谁知叶青梧正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看着他,方怀登时无措的别开眼睛,「主子。」 「不舒服?」叶青梧走过来,同时伸出了三根手指就要往方怀的脉上摸去,方怀顿时吓得缩回了手,「已,已经好多了。」 「是已经好多了,还是根本就没事?」 病情被揭穿,方怀立刻掀被下床,撩衣袍跪在叶青梧脚下,「请主子责罚。」 「不急,不过,为何没病装病?」 方怀一向耿直,现在却憋得脸红脖子粗,吭哧了半晌一句话都没讲,叶青梧不禁蹙紧了眉头,「不好讲?」 她说着又弯腰去捞他的手,以为他是真病了,方怀又是一缩,跪着向后退了几步,头也直摇,「属下没事,主子放心。」 「那为何不到我那里去,是看我看够了?」 「当然不是!」方怀立即摇了摇头,仍是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回答。 夏至搬来一张椅子让叶青梧坐下,她理了理衣袖,说道:「那就是宫里有让你不愿意看到的人了?」 「也不是。」 「那就说,我倒要看看,能让轻易不生病的你,不惜装病也要隐瞒的,到底是什么?」 她越是这样漫不经心,方怀便越是冷汗岑岑,跟随多年他自是了解叶青梧的手段,哪怕已经许久未曾对他们这些下属动过刑,可叶青梧厌恶什么,他们了解的一清二楚。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方怀交代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方怀说道:「主子,其实没事,就是、就是想过几天再过去,我知道您在这宫里不会出事。」 「不想看到我,有何缘由啊?」 方怀瘪了瘪嘴,摇头道:「这事与主子无关。」 「那与谁有关?」叶青梧说着,脑中将这几天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忽然道:「你们查到皇上的下落了?」 方怀脸色一变,无话可说。 叶青梧却是无语,没曾想竟有一日会因此而被属下欺瞒,不过,洛熠宸为救凉心公主几日不曾归朝,确实在朝廷上是一件大事。 「皇上有危险了?」 方怀想了一下,点点头,「应该有。」 「跟鞑靼人对上了?」 「没有。」 「那这危险所谓何来?」 方怀窘迫的抵抗了一阵,最终还是被迫放弃,他起身从他房间的小桌子上拿起两张条子,上面写的正是皇上的最新消息,他躬身递到叶青梧面前。 叶青梧直扫了一眼,脸色就稍稍变了一下。 她曾想过洛熠宸去救凉心公主,这宫中最多也就是多一个公主而已,如今这宫中风向大变,凉心公主就算回来,也不一定会有何好日子过,便也没有多想,更不要说阻拦了。 而如今,这消息竟然与她的猜测大相迳庭。 「如今已过了五日了。」她低声道。 方怀垂头,「那是他自己要去的,与您无关。」 叶青梧想了一下,微微摇头,「他身上的伤势未愈,此时若与加国的人对上,恐怕麻烦不少,现在康源还离不了他。」 她起身往外走去,低声交代:「让人迅速准备,我要出宫。」 「主子,您不能去啊,这宫中无人,公子与小姐若是出了事……」 方怀大惊,他连日装病便是为了隐藏这个消息,谁知终究还是没有隐瞒住,不仅如此,她还是要出宫去寻洛熠宸,千里奔波,还要与加国面对面的对上,危险重重。 第218页 「不会出事的!」叶青梧大步往外走,一边对夏至交代:「去找宣王,让他快快进宫来一次。」 此时宣王还在宫里养病,虽不曾在叶青梧面前出现,也听说了皇上出宫未归的消息,一听叶青梧宣他便速速跑了过来,「有事找我?」 叶青梧点头,「有一事相托……」 话未说完,便先笑了,似乎自己每次有事都是找洛青阳帮忙。 洛青阳也笑了笑,「何事?」 叶青梧笑着招唿他坐下,问道:「你身上的伤都该好了吧?」 「好了,你给的伤药很好。」 「这样我便放心了,」她坐下,思索了片刻才开口,「你还记得王占山吧?」 「记得,」洛青阳立即点头,却又皱眉,「不过,他后来听说找了你一次便没有音讯了。」 「王占山这个人的来歷你清楚吗?」 洛青阳便摇了摇头,朝廷上下官员无数,让他一一知晓怕是连主管这方面的官员的都不曾知道,更何况他只是个闲散王爷。 「王占山来自边城,几年前来京城考了武状元,后来鲜国犯我云贵,皇上提拔他为将军,令他开赴前线,自此镇守云贵边境多年。」 洛青阳听着仍然觉得一头雾水,不过他没着急打断,而是继续听着叶青梧说下去,「王占山只有一位夫人,从边城跟随他至京城,又到云贵边境,几个月前刚为他诞下一个儿子,一直以来被王占山奉若掌中宝,青阳,你觉得此人如何?」 「不是个省油的灯。」 话音一落叶青梧便笑了,「为何?」 「我见王占山少说也有三十几岁,夫妻二人朝夕相对十几年未有子嗣,还让王占山对她一心一意,此女子便不同他人。」此时洛青阳看向叶青梧的眼神便多了些怜悯,「一男子不弃糟糠之妻已是难得,奉若珍宝更是稀奇,何况还是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 是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王占山不惧流言蜚语如此宠爱自己的夫人多年,实在令人钦佩,可也不禁让人猜测是何等女子有这种魅力,说不定,还会有无数女子朝她请教拢住自家夫君的手段是什么? 「我也很好奇此人,于是,便让人查了查。」叶青梧淡淡的看了洛青阳一眼,笑道:「此人,是加国人,传说与加国江定府的郡守的小女长得颇为相似,如今已有人说有数年未曾见到那位小姐。」 江定府正是与康源边城遥遥相望的城池,两军对垒已达数年,如今来看,大约是十几年前便有人潜伏至康源,或许,王占山的这位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不久前我们救了王占山,他曾告诉我,他在军饷匮乏的情况下带人进了森林去打猎,误打误撞找到了前朝留下的宝藏,而日前,加国有人偷偷越过边界线进入我们的川东森林,想来其中定是这位夫人在其中发挥了作用。」 「那如今你准备怎么做?」 「皇上已经过去了,若是真与加国人对上不知会有何后果,所以,我准备过去帮帮他。」 洛青阳点了点头,「是应该过去,不过,我该做什么?」 「王占山的那位夫人,我之前已经让人把她控制起来了,不日便会到达京城,此事你来处理,王占山应该还不知道此事,若能得到与加国相关的消息自然很好,没有,便找个地方把她关着。」 「好,此事我来处理,你何时出发?」 「最晚明天出发,我找你来,是有一事要交给你负责。」 「何事?」 叶青梧招了招手,夏至从旁走过来,手中明黄一张,竟是圣旨。 洛青阳微微蹙眉,「这是何意?」 「事情一经败露,这朝中不知道加国是否有人渗透进来,太子毕竟年纪尚小,或许看不到很远,有你帮他,我心才安。」 「这圣旨……」 「我写的,我找到皇上的话会向他请罪,你不必担忧,若是朝臣有议论的话,你便将这个拿出来,便说是皇上留下的密旨,别的我不敢保证,至少不会让人验出真伪,以保你能够名正言顺的处理国事。」 「那你……会不会很危险?」 第158章 寻找皇上 叶青梧笑了笑,「向来得天下容易守天下极难,守着漏洞百出的天下,更是难上加难,不过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这朝廷,我替你跟皇兄守着,若是有那只鸟出了头,定会一枪挑落马下,你们要当心才是。」 叶青梧微微颌首,南砚便走了进来,叶青梧把事情朝他简单的说了一番,南砚便清楚了,只是他皱眉说道:「那凉心公主与鞑靼人娘亲要如何处理?」 「如今凉心公主已经随着鞑靼人越走越远,如果他们不回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自然也不要去管他们,你可还记得陈汤?」 「儿子记得。」南砚立即点头,脸上的忧心忡忡也瞬间化解,朝叶青梧行了一礼才道:「娘亲,儿子明白了。」 叶青梧摸了摸他的头,很是欣慰,反而是洛青阳不太明白了,「陈汤是谁?」 叶青梧笑了一下,不再解释,跟洛青阳示意了一下,起身往里面去了,洛青阳只好将目光放到南砚身上,「陈汤是何人?」 「一代名将,他曾说过一句话我甚为喜欢。」南砚见洛青阳一直看着他,便张口诵出陈汤那番话,「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匈奴唿韩邪单于已称北藩,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逼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陷阵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悬头藁于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第219页 洛青阳一怔,随即笑开,但笑意中又颇含担心之意,若有朝一日康源对上鞑靼雪山,不知有几分胜算? 第二天一早叶青梧简装轻骑从宫中出发,一路往云贵边境而去,烈马疾驰,叶青梧想过许多洛熠宸带凉心公主回宫的情景,却在知晓他去了云贵边境时失神。 「给我们的人传消息,若有人能找到他,请务必拦下他。」 「姑娘,这……」乌梅想说这不太可能,叶青梧却道:「不管有没有可能都要尽力拦住他,这藏宝之处虽然易寻,可谁知里面有没有危险,他一个皇帝,哪里知道怎么应对那些?」 乌梅等人便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皇上不知如何应对,难道你就会了吗?你也是从小在相府娇生惯养长大的! 可这话到底没有说出口,他们早已在日日的相处中相信叶青梧的能力和判断,乌梅传了消息,快马赶上叶青梧觉得这方向不太对,便道:「姑娘,路线是否错了?若这样走了,岂不是进了森林?」 谁知叶青梧没有丝毫迟疑,「就是去森林,可能会晚几日到,到时候我们兵分两路,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加国不管从我们的地盘上带走多少东西,也都要一分不差的吐出来!」 这话没有任何人意外,叶青梧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无波无澜的仿佛堪破红尘一样淡定,可骨子里的霸道却久而有之,这也是他们这些人誓死追随的原因,无论哪个属下死了,都不会白死,被人欺负了,甚至有时叶青梧会亲自出手替他们报仇。 七日之后,叶青梧等人进入岭南,叶青梧勒马停下,看了看跟随在身边的几个人,乌梅、方棋、方海、方怀、夏至,她从怀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乌梅,说道:「你们几人分成两队,方怀和夏至随我走,乌梅,这事交给你们三人去办。」 乌梅接过那张纸便愣了愣,「姑娘?」 「最晚一日,会有人来与你们相会,按照图纸所猎的位置,将东西全部放至好,若加国真的在这大山中行走,你们就是大功一件。」 她说完策马扬鞭,顺着岭南的大道一头扎进了无边无垠的大山里。 又过了近十日,叶青梧等人才从大山里钻出来,向前行了不远便见到云城,方怀拿出哨子吹了几声,远处便传来回应,叶青梧等人急速奔过去便见到等候已久的人,刚见面不等叶青梧下马便跪地施了一礼,「主子,属下无能,没能挡住那位爷。」 「他离开了几日?」 「刚刚两日,身边有几十亲兵跟随。」 叶青梧点了点头,「去吧,随时做好接应准备。」 说着调转马头朝着王占山曾跟自己说的那个位置而去,沿着森林走了不远,便见到一些篝火驻扎的痕迹,方怀下去看了看,说道:「应该是加国人。」 几人策马沿着这路线又向前走了一个时辰,便见到了一座小山,小小的山坡像个土包,而此时挡在外面的石头已经被人搬开了,只有少数人守在外面。 夏至看了几眼不免有些担心,「娘娘,我们只有三个人。」 「这是皇上的人,不必怕。」 叶青梧看了看地面,隐隐的可看到一些拖拽和鲜血的痕迹,应该是原来加国留守在这里的人已经被杀死了,现在是洛熠宸的亲兵在守着。 走到近前,叶青梧翻身下马,果然,守在门口的四个人一见到叶青梧立即跪地施礼。 「黄山进去多久了?」 「已经一日过了,不知为何,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一直都没有?」 四个人面面相觑,然后摇头,「没有。」 叶青梧皱着眉,将缰绳丢给他们,说道:「好好守着。」 说完又转身对方怀交代:「传信过去,让人将王占山跟他儿子都看好了,主要是那个小孩!」 她按了按眉心,站在原地看了不久,只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她捏了捏手指,这份不安是来自洛熠宸吗? 叶青梧非常不想承认,于是,她又问道:「可知京城如何了?」 「宣王刚刚传来消息,一切安好,请娘娘勿念。」 「……」 她半晌无言,稍作停留便带人进了洞,洞口不高,若进去的话需要半弯着腰,三人手中每人一个火把,夏至本来想在前面却被叶青梧拨到后面去了,向前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才拐了个弯,洞顶变得高大起来,触目所及是一扇大铁门,在门前躺着几个人,有加国人,也有康源人,身上插满了箭镞,都已经死了。 叶青梧便知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提高警惕向前走了两步,没有任何情况发生,显然,已经被连续到来的两拨人给用尽了。 带着方怀和夏至有惊无险的走进去,叶青梧便见到大门后面的墙壁上每隔一丈之地,便以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镶嵌之,如同白昼。 三人索性弃了火把,一同向前,再走了不远,便出现了两个岔口,方怀侧头看向叶青梧,等待指示。 略微观察了一番,叶青梧发现只有其中一条有脚印,另外一条干净若初,仔细看了半晌,才在上面发现了一些淡的几乎快被掩藏上的脚印和一些拖拉的痕迹。 叶青梧蹙着眉,「娘娘,有什么不对吗?」 「嗯,王占山说谎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确定的,这样的通道没有几十几百人王占山绝不敢有人进来,甚至看这地上杂乱的脚印,肯定有人出入过数次。 第220页 「罢了,先向前走吧,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手一挥,叶青梧带头往前走去,她还有一句话没说,便是这里或许早已被王占山与他的夫人摸透,这加国人带着地图进去了,若不然,另外一侧的通道里只有零星几个脚印是根本说不通的。 顺着这条道路进去,叶青梧七拐八拐便开始看到有尸体出现,有的人死了比较久了,穿的是康源的服侍,有些死的还是新鲜的,也就在近几日,一路上的机关应该都被人破坏殆尽了,以至于叶青梧一路走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停!」叶青梧忽然顿住脚步,两人立即停下,就见叶青梧蹲了下去,方怀立即靠到墙边,耳边便传来一阵阵说话声,「姑娘,有声音。」 叶青梧点点头,「应该是加国人,可是,一路上我们丝毫线索都没有,不知道他在哪里?」 三人又向前行了不久,便在墙壁上看到了一个雕琢极为精緻的狮子,而再向前便什么都没有了。 「被封住了。」 石门看起来十分厚重,凭三人之力无论如何也都不会打开,难道要放弃吗? 「刚才有个岔道吧,我们退回去,从那边走。」 「娘娘,可是……」 「刚才的声音里只有加国人,没有皇上,情况无外乎有两种,要么,皇上他们已经全部死了,我们现在过去对于加国人而言也算是羊入虎口,胜算不好分辨,第二,就是皇上不再他们那些人中,他们在别的地方,既然如此,更没有何可担心的。」 叶青梧转身,带着他们往前面的岔道走去,果然,叶青梧刚进了那个岔道不远,便见墙壁一阵颤动,轰隆隆的几声后,便见甬道开始向下沉去,只剩下零星几块浮动在地表,透过那些越来越向下的砖块,可以看到下面赤红色的火焰。 叶青梧微微蹙眉,方怀捡了一块石头丢进去,瞬间消失于无形,夏至面色一僵,「娘娘,这条路很危险。」 「看来是走对了。」 「姑娘,我先来。」方怀将剑束在腰间,正要向前叶青梧已经飞了出去,脚尖轻盈,点过飘荡在上面只够刚刚放脚的地砖,身子便朝前飞去,几下之后没有任何异状,叶青梧才道:「动作轻一点儿跟上。」 夏至与方怀随即跟上,一路跳过去,长度惊人,而且越向前离得越远,稍后差池便会掉进下面的火焰里。 脚下一阵阵烫意袭来,就连叶青梧都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眼前的路才看到终点,她身子一跃跳上去,袖中忽然甩出一根绳子,「抓住了,快点过来。」 两人跟着绳子跳过来,前面又是一道石门,不想刚才上面刻着狮子的石门重,却也不容小觑。 第159章 皇上中毒 三人走到石门前面,还不等他们去触摸,墙壁忽然又是一阵震颤,一股子凉风从里面袭来,叶青梧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前面的石门骤然大开,地面颤抖中,三人手忙脚乱的滚了进去。 这里不再是由夜明珠照耀的光明璀璨,却是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坐在地上没动,而是轻声问道:「方怀?夏至?你们怎么样?」 跌进来的过程中,叶青梧还算镇定,没有发现什么机关,也没有受伤,滚动中三个人似乎撞在了一起,又很快分开,现在她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落在什么地方了。 几息之后,旁边响起夏至的声音,「姑娘,我在这儿。」 之后,在叶青梧不远处也响起方怀的声音,「姑娘,我在这儿。」 叶青梧让他们别动,拿出火石点了火,观察了一下环境,这才看清楚方怀也夏至也像自己这样坐在地上,没有乱动,但仔细观看之后,叶青梧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起了身,「走吧。」 三人站起来,刚向前行了两步,忽然听到破空之声,箭镞划破空气,在不慎明亮的光线中朝三人射来。 「小心!」叶青梧大叫一声,身子向下一矮,便躲过了朝自己射来的箭,方怀和夏至也不甘示弱,身子或上或下一起躲过箭镞。 长长的一段甬道,箭镞不断,三人背对着背,形成一个死角防守,每朝前走一步,便有不同方位的箭镞射出,只有这样,三人才有机会过去。 走了不远便见到有尸首躺在地上,刚才离得太远火把的光亮又不够以至于没有看清楚,此时叶青梧看了两眼,发现竟是康源的人,她微微皱眉,喜半参忧。 数十丈的甬道,三人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才过去,终于站定在平地上,叶青梧刚要迈步,忽然抬起袖子掩住口鼻,「味道不对,屏息。」 方怀跟随叶青梧多年,几乎条件反射一般抬起了手,夏至随后也抬起了手,回身,叶青梧丢了一个小瓷瓶过来,「一人一颗。」 方怀立即与夏至分了,夏至却没见到叶青梧用,不由提醒道:「姑娘,你还没吃。」 叶青梧摇摇头,没有说话,看着前方黑茫茫的远方眉头皱的越发紧密,一连两道杀招的后面不应该只是放毒这么简单,如果真的这么简单,那就不知道是什么毒了? 看着地面上杂乱的脚印,叶青梧开始向前走去,果然,刚走了不远就见到有人倒下,已经倒在了地上,方怀立即去看了看,起身摇头,「姑娘,已经死了。」 「知道多少人了吗?」 「到目前,足足二十有一了。」 第221页 「还真是不能让人小觑。」原本只以为是一个异性王爷留下的巨宝,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机关,如今,竟还把加国人困住了,现在洛熠宸也下落不明,这王占山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又隐瞒了多少消息? 叶青梧皱着眉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但愿外面不会在这个时候出事才好。 「姑娘,怎么了?」夏至见叶青梧一直不肯动,忍不住提醒道。 「没事,走吧。」走到了这里,就算想让人出去报信,可方怀和夏至不管是哪个单独出去,她也都不太放心。 掩着口鼻又向前行了不远,叶青梧便见到一个房间,门虚掩着,里面露出些许光亮,叶青梧侧头看了看,推门进去,里面竟然躺着好几个康源的侍卫,她立即上前查看,这些人不像外面那些已经死了,都还有一口气,痛苦的呻吟着。 「解毒丹。」叶青梧搭了脉之后立即让方怀餵药,又餵了些水,等了一会儿这些人才渐渐有人缓和过来,此时便听夏至叫道:「姑娘,这里有个通道。」 叶青梧立即起身想过去看看,小腿骤然被人拉住了,她立即低头去看,一名侍卫手里握着一把短刀正朝她刺来,方怀眼疾脚快,一脚踢飞他手中的短刀,脚掌踩在那人的胸口,直把人踩的浑身无力抓不住叶青梧的那只脚才道:「知不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你就要下手!」 叶青梧摆了摆手,示意方怀不必那么大火气,她蹲下身子看了看那个侍卫的情况,又说:「你放心,我不是加国人,我是叶青梧,来找皇上。」 侍卫其实自刚才起就没有看过叶青梧,一听到叶青梧的声音才骤然睁开眼睛,格外震惊,叶青梧此次出门没带面纱,看着他笑了一下,伸手将他扶起来,「是我的手下人才粗鲁了,你没有大碍吧?」 那人见真的是皇后娘娘,立即起身想要行礼,可中毒已深,浑身无力,叶青梧忙拦住他,问道:「你可知皇上去哪儿了?」 「我们一路走来,都受了伤……皇上不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有人从那里发现了一条……通道之后,他便带着人去探路,现在……还没回来……」 叶青梧微微蹙眉,探路?洛熠宸也会为了下属去探路吗? 她正在疑惑,裙角又被人拽住晃了晃,她低头去看,那个侍卫又说:「皇上……已经走了许久了,娘娘……快去追吧,他们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好,你放心吧,我把解毒丹给你们留下,一路走过去会留记号,你们休息好了,要跟上来。」 她重重的拍了怕那人的肩膀,方怀已经领命放好解毒丹和水以及干粮,又看了看另外几人的情况,叶青梧才朝那一条缝隙过去。 缝隙有一尺宽,比他们一路过来的通道不知道要窄了多少,三人一路走过去,除了一些脚印之外,没有看到别的。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叶青梧忽然觉得身后的人脚步有些浮动,不由回头去看,夏至身子踉踉跄跄的跟着,再也不像刚才那样有精气神了。 方怀也看到了,见到叶青梧一脸奇怪的样子,他问道:「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头很难受?」 「怎么会?」叶青梧摇头,她觉得很好啊。 「就是头有点难受,很胀!」他指着自己两侧的额角说着,伸手扶住了踉踉跄跄已经睁不开眼睛的夏至。 「没有奇怪的味道!」如果有,她早就嗅出来了,就像刚才闻到有毒的气体一样。 「是没有味道,可就是难受。」 「快些走。」 叶青梧从前面带路,方怀背起夏至立刻跟上,两人加快步子向前沖,可骤然一个踏空,原本有路的地方忽然向下沉去,三人猝不及防再次跌落,只听「咕噜噜」的滚了一段路,叶青梧身子「嘭」的一声闷响,撞在了墙壁上。 她痛哼了一声,才见到这里的竟然是一个石室,这里有些人,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们,方怀也闷闷的哼了一声,摇头晃脑的站起来,「姑娘……」 话至一半,他也见到了那些人,下意识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剑,这才看清楚这些人正是康源的人,石室里夜明珠镶嵌,恍若白昼。 两拨人相互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抱拳说道:「方大哥,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来这里了。」 叶青梧侧头去看,不是熟悉的面孔,方怀此时朝着对方拱了拱手,又回身朝叶青梧躬身一礼,「姑娘,这正是国礼之前您让我训练过的那些侍卫中的一个。」 「原来如此。」叶青梧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便看着那人问道:「可知皇上的下落?」 「皇上在里面,不过,吕大哥让我们谁也不要进去!」那人也朝叶青梧行了一个礼,身边的人也立刻朝叶青梧行礼。 叶青梧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多礼,这才说道:「为何?」 这些人便摇了摇头,「我们不知。」 叶青梧眉心当即皱了起来,目光落在他们看的那扇石门上便走了过去,「知道如何打开吗?」 话虽如此,叶青梧的手还是伸向了石门上唯一的一个凸起,这些人没有说话,但也都默认了是这里,稍稍用力,叶青梧将凸起的石头按下去,只听一声沉重的闷响,石门打开了。 这是一段长长的甬道,谁也看不到尽头,楚缌站在门口,一时心中转过万般想法,吕安,为何会不让人进去?洛熠宸为何会不出来?洛熠宸受伤了吗? 第222页 她静默良久,直到方怀催促了两次,叶青梧才缓缓回头,「你在这儿等着。」 夏至还在地上躺着,人事不知,里面的情况不知如何,或许还是让他们都留下来才是最安全的,叶青梧这么想着自己迈步进了石门。 叶青梧刚进去,石门便轰隆一声关上了,她迈步朝前走过去,甬道不长,但在甬道的尽头站着一个人,正是吕安。 当自己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叶青梧分明从他脸上看到一丝轻松,「娘娘?」 这个桀骜不驯的人在宫中是如何看不起自己的,叶青梧一清二楚,不过,此时她没有任何矫正对方心思的想法,而是问道:「皇上呢?」 「在里面……」吕安欲言又止,他弓着身却抬头看着叶青梧,「娘娘,皇上的情况……不太好……」 「如何不好?」 「皇上中毒了,旧伤未愈,现在……一直没有醒,」吕安说着一撩衣袍跪了下来,「求娘娘救一救皇上!」 「我既是为他而来,自然会救他,你在这儿守着吧。」 吕安一听立即放了心,推开石门,叶青梧便见到一张石床,此时洛熠宸正躺在是床上,面无血色,眉目紧闭,叶青梧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映。 第160章 以血解毒 这一刻,似有万般情绪在心中涌起,他要死了吗? 「轰隆」一声,石门再次被人在外面打开,吕安半弓着身子站在那里,不敢抬头,「娘娘,属下忘了禀报,皇上是在进了里面的那间藏宝室出来之后变成这个样子的。」 「好,我知道了。」 叶青梧说着挥了挥手,吕安又行了一礼,才起身关上石门,石门关闭的那一刻,他眼角余光不经意的一瞥,似乎见到娘娘的身子微微的发着抖。 叶青梧静静的站在石门后面看着躺在石床上的洛熠宸,两人相距不过三丈之遥,此时她却觉得极远,她知道,时间耽误的越久,洛熠宸的情况可能就会变得越危险,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也不知如今情况如何,可她却迈不动步子。 一直以来想要取他的性命,滔天的恨意因南砚与子苏的存在而生生压制,而这一刻,他终于要死了,她想要的报復的快感却没有出现,这是为何? 叶青梧站在原地,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而她更不懂的是,这宝藏可以有许多人来取,为何他偏偏要自己亲自过来,来就来了,探道这种事情根本不用他来做,他为何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叶青梧走过去的时候发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甚至比南砚和子苏发病的时候还要害怕,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无措的惶然。 她抬手搭上洛熠宸的脉,愣了一会儿才抬手在衣裙上抹了一把,再落在他手腕上的时候,指尖不再像之前一样汗津津的,可她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慌,今天这里没有江鹧鸪在,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闭眼体会了一下脉象,又解开洛熠宸的衣袍看了看他心口的伤,此时伤口被包裹的很严实,已经上了药,不过,伤口还是已经裂开了。 除此之外,他的皮肤上带着一些红色的小斑点。 叶青梧皱着眉又拿出自己身上的药替他整理了一番,心头微沉。 想了一会儿,叶青梧还是去了里面的那间藏宝室,藏宝室的机关已经被破坏了,地面上有一些白色的粉末,而四周的墙壁上有一些小孔,这些粉末应该就是在机关被打开后,从小孔里喷射出来的,或许,洛熠宸进来的时候不小心吸入了体内。 叶青梧蹲下去看了看,正要伸手,脸色却一变,这是砷,一种剧毒之物,属于一种化学元素,前世曾经有幸见过一次,不过听研究这方面的专家说此物世上少有,平时为白色粉末状,若不甚吸入体内,量大的话甚至可能会引起猝死,而如果量不大,则会由胃入肾,一点点侵蚀人体,让人在昏迷中死去。 弄明白这些,叶青梧急急出了里面的藏宝室。 打开石门,吕安立即迎上来,「娘娘,皇上如何?」 「能治。」 仅仅两个字,吕安便放了心,叶青梧又问:「还有多少兄弟?」 「这里总共还有十个,上面还有几个,只是……不知是否还活着,这里倒是没毒,不过,我们找了这里能找的地方,也没有找到上去的路,所以也不知道要怎么把那些兄弟引过来。」 叶青梧点了点头,「他们大概会过来的,你们再等一等便是了,不过,我们这位姑娘大概需要你照拂一下。」 叶青梧说着跟吕安一起向外走去,此时夏至已经醒了,还是觉得晕头晕脑的,见到叶青梧出来想起身行个礼,奈何身子没力气。 叶青梧忙伸手按住了她,「不着急,你先恢復,恢復了我还有事要你做。」 「娘娘有事,尽管吩咐,奴婢……」 「先休息。」叶青梧强按住她,又从药瓶里拿出几颗药塞到她口中,抬手点了她的昏睡穴。 吕安和方怀不解的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欲言又止,叶青梧看了看吕安,说:「我要跟你借一个人。」 「好,娘娘想要谁,尽管吩咐便是。」 叶青梧笑了一下,不过,笑意苍凉,「就他吧。」 她抬手指着先前那个跟她说过话的侍卫,那人立刻出来行礼,「启禀娘娘,奴才吕程,御前三品带刀侍卫。」 第223页 「好,就你了。」叶青梧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眼睛里带着眸中促狭的笑意指了指靠在墙边睡着的夏至,「这姑娘,你能抱得动吧?」 吕程当即有些无措的抹了抹手,脸也有些发红,结结巴巴的道:「抱,抱是抱得动,可……可于礼……」 「习武之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不要婆婆妈妈的,若是以后出了事,本宫给你们做主。」 此话一出,吕程立即不说话了,上前抱起夏至示意了一下,叶青梧点了点头,转头又对吕安交代道:「我现在带着人进去,两个时辰之后,你打开这道门,如果门口没有人守着的话,你可以打开里面的那道门,皇上会没事,如果没有意外,再过两个时辰便会醒来。藏宝室里刚才我已经看过了,有路离开,我会先从那里离开,届时你们带上皇上和宝藏,在那里出去,在这里留下指印,若是上面的兄弟下来了,也能顺着离开。」 吕安立即抱拳称是,虽然不懂为何要等这么长时间,还要分两次离开,不过他也知晓这皇宫之中不得乱问乱说的道理,当下只是领命。 叶青梧想了想,又交代道:「若皇上问起,你便说不知,昏睡了一段时间后醒来了,不要跟他说我来过。」 「是!」吕安不解,却也不敢多问,带着属下躬身行礼,叶青梧便带着方怀、吕程和昏睡中的夏至进了第一道石门。 站在第二道石门面前,叶青梧交代道:「你们在这里守着吧,一个半时辰之后进来。」 吕程不知叶青梧到底要做什么,于是立刻站到了一旁,方怀却不同,他跟随叶青梧多年,直觉叶青梧此次要做的事十分危险,竟是一把抓住了叶青梧的手臂,「姑娘,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替他解毒而已。」 「怎么解?」方怀竟有些害怕,就像那年叶青梧进了宫,便再也没有见过一面,等到再次见面时,叶青梧竟然是一种欲活不成,想死不能的状态,至今她都记得叶青梧身前的衣襟被血染红的样子,心口的刀伤长达一年不能癒合,日日受尽折磨的样子,这辈子见一次就够了。 而如今…… 他死死地抓着叶青梧的手臂,面带恳切,「姑娘,你的身体已经不容再折腾了,若要出功出力,我来!」 叶青梧怔了一下,慢慢垂头,唇角的笑意缓缓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十分费解的表情,「这个,你来不了。」 「主子!」方怀大叫,「你不能这样!你还有两个小主子,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她身子顿了一下,重重的靠在背后的石门上,而后有些无力的摇头,「方怀,我也想视若无睹,可是……」 眉眼低垂,遮住了满脸的苍凉,「可是……我做不到。」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微垂的眉眼间似乎有一滴泪落下,可又似乎没有,方怀直直的愣在原地,手抖了一下,「你,你不能,不能再去拿自己的命来,来赌了,我们赌不起了,赌不起了,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一定还有的。」 「如果江鹧鸪在的话,可能有,而我,只有这一个办法。」 「那也不能!」方怀大叫,震得人耳膜一阵嗡响。 吕程看着叶青梧痛苦的蜷缩在石门的一角,有些不知所措,看看叶青梧,又看看方怀,眼睛里是硕大的一个莫名其妙。 「别无选择了,」叶青梧幽然一声长嘆,看着方怀说道:「或许这是命中注定的。」 「那我们把他带回去,带回去让江鹧鸪给看!」 「撑不到。」 这三个字就像宣布了洛熠宸最后的命运一样,叶青梧说完便站了起来,方怀忽的意识到事情不对,身子立即向前一扑,谁知叶青梧的动作比他更快,一转而逝,紧接着便是轰隆的开门声,叶青梧在进去之前终究又看了吕程一眼,说道:「会解穴吗?」 「会!」 「一个时辰之后,给他解开。 吕程吶吶的应了一声,叶青梧身子一闪,石门便关闭了。 命中注定我要为你而死吗? 叶青梧走向洛熠宸的时候,解开了束在腕上的带子,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看了自己的手腕,还是抬手先封住了洛熠宸的穴道,将他的嘴巴掰开,叶青梧指尖寒光一闪,一道血红的口子里血液喷涌出来。 她一只手压着洛熠宸下颌骨,另外一只手上的鲜血便留下来滴落在洛熠宸的口中。 叶青梧知晓自己的血有解毒之效是在幼时,丞相在街上买了一只小白兔送与叶青梧,叶青梧极为喜欢,日日捧在手中。 可有一日,小白兔忽然不见了,叶青梧和方怀找到的时候,奄奄一息的蹲在墙角,叶青梧立即找人去看,有人说小白兔吃错了东西中了毒快死了。 叶青梧极为难过,捧着小白兔去找方怀他们,谁知刚找到方怀小白兔忽然咬了她一口,奄奄一息的小白兔吧唧吧唧的舔起她指间的血来。 没过多久,快死的小白兔又活了过来,方怀觉得事不寻常,因此被叶青梧交代不要传扬出去,此事便也成了两人之间的秘密,一守便是这许多年。 谁也未曾想到,竟有一日,叶青梧还需用血救人。 洛熠宸,这一生你欠我的,怕是都还不清了吧? 叶青梧这样想着,身子忽然歪了一下,朝一旁摔去。 第161章 求而不得 第224页 可饶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摔下去的时候,叶青梧的脸上浮现一抹苦笑,也许,这这辈子便要终结了。 预想中的剧烈的疼没有出现,洛熠宸的手臂不知何时张开来,叶青梧的头刚好撞在他的手臂上,闷闷的疼痛过后,叶青梧的身子歪在他的身上,手臂却卡在他的嘴巴上没有动。 佛说人死之前会回顾今生,叶青梧迷顿的看着过往的自己,似乎陷入一个个不能解开的梦里。 或许,洛熠宸便是她一生逃脱不得的劫。 而谁有知道,既然是劫,又怎会只是一个人的劫呢?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夏至才幽幽醒来,立即问了叶青梧,吕程不敢耽误,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夏至看了看方怀,这才给他解了穴道。 方怀的穴道一经解开,他急急的打开石门,正看到叶青梧倒在洛熠宸的身上,而手腕处仍然有血不断滴落在洛熠宸的口中,已不知过了多久。 他丝毫不不敢耽误,立即将人扶起来,夏至也立刻拿出伤药为叶青梧止血上药,包扎完毕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方怀已经背起了叶青梧往里面的藏宝室走去,而吕程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只好继续扶着她跟上方怀,四人一行很快从藏宝室走了出去。 如叶青梧所料没错,从这里出去的路很简单,只向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见到了一扇石门,石门之后又是一段长长的甬道,渐渐陷入黑暗中,可在黑暗的尽头,似乎又有几道细碎的光芒掉落进来。 几人立即加快脚步,一直走过去才见到上面的盖了一块青石板。 方怀上去之后又将叶青梧弄上去,此时她已经完全昏迷了,模样安静,淡然,看起来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方怀吹了几声哨子,远处就传来回应声,等了片刻,几个人带着马匹跑过来,方怀皱眉看了看,没有马车根本不行,下面的人立即去准备马车,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等马车送来,方怀和吕程让夏至在马车里照顾叶青梧,又留下人在洞口守着,四人一起往京城赶去。 二十天之后,洛熠宸才回到皇宫,身上的伤已然好的七七八八了,那些红斑也都褪了下去,不过,让洛熠宸不明所以的是,自己只是睡了这么久身体竟然就好了。 他坐在上书房的龙椅上有些莫名其妙,旁边跪着太医张寿,他不动声色的收了手,问道:「如何?」 张寿面上带喜,见状立即朝洛熠宸作了个揖,说道:「恭喜皇上身体痊癒。」 洛熠宸知道他是说不出别的来了,只好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却看着张宝端又道:「去把江鹧鸪给朕找来。」 张宝端顿时小腿一软,「启禀皇上,江太医随着皇宫娘娘出宫去了,最近没在宫里。」 「皇后又出宫了?」 张宝端应了一声,「是。」 「何时出去的?」 「已有十几天了。」 洛熠宸面露不愉,她到底想要怎样,自己都躲出去了,她竟然还不肯留下来! 闷闷的看着面前的硃砂笔,洛熠宸忽然心头燥意浮动,抬手便将龙案上码的小山一样的奏摺拍到了地上,张宝端吓得一哆嗦立刻跪了下来,「请皇上恕罪。」 「出去!」洛熠宸怒声道。 张宝端哪里敢耽搁,唯唯诺诺出了宫殿,心中暗暗叫苦,在门外来来回迴转了几圈,抓住小林说道:「去,把长公主殿下请过来。」 小林的脸上也苦巴巴的,「师傅,徒弟刚才已经去请了,公主不在宫里。」 「公主怎么会不在?」 「别说公主,皇太子殿下都不在!」 「昨日呢?昨日可在?」 闻言小林一下子愣住了,他想了半晌,摇了摇头,「师傅,昨日这个时候,太子和公主也都不在宫中。」 「快去问问,这两位小主子可是出宫去了?若出了事,可怎么办哟?」 张宝端看得出,这两个小主子里皇上与公主还是较为亲近的,大约是因为公主天真烂漫,可若是公主与太子都不在宫中,应当是公主被太子带出了宫,可若是出宫又能去哪里呢? 他只知道皇后娘娘的来歷不凡,否则她不会敢一次次跟皇上叫板,可具体来歷,他却是不懂。 就在此时,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洛熠宸沉着脸站在门口,张宝端登时差点跪下去,心中还在盘算如何解释,洛熠宸大步一迈已然出了宫门。 干泰宫中,已是暮色四合之时,太子与公主还没有回来,人人噤若寒蝉,不知该如何相处,此时不禁两位小主子不在,就连夏意、锦芳等随时跟在身边伺候的得力侍女也不在。 洛熠宸单手敲着桌子,心中转过千般想法,可又找不到一种思绪可以说明。 直至外面传来脚步声和低低的抽泣的声音,众人齐齐抬头往外望去,正一步步走进来的南砚手里还牵着子苏,一抬头便见到了坐在大殿中央的洛熠宸。 他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位父亲,一位当皇帝的父亲,眉心稍稍皱了一下便松开,他抬起手用帕子帮子苏擦了擦眼泪,说道:「别怕,有哥哥在,以后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先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过来用晚膳可好?」 子苏抽泣着,显然不太理解南砚为何会如此说,可她不明白身后的锦芳却是明白的,立刻上前行了个礼,抱起子苏退出了大殿。 第225页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南砚理了理衣袍,撩衣袍跪地行礼,洛熠宸抬了抬手,「起来吧,过来说话。」 南砚又上前行了两步,洛熠宸便问道:「去哪里玩了?为何回来这样晚?」 「回禀皇上,臣出宫去了,遇到些好玩的,就回来的晚了些,以后臣定会注意的。」 他一板一眼小大人模样的话让洛熠宸有些忍不住心里的怒火,可若是想知道叶青梧的消息,必须得从他身上下手才行,于是,他强忍着不耐,说道:「听说你母后又出宫了?你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娘亲没有交代,臣不知。」 「你……」 这话洛熠宸绝不会相信,叶青梧去哪里就算不会告诉别人,但一定会给南砚有所交代,包括她离开的目的,方向,时间,大约都会跟南砚交代清楚的。 南砚半躬着身子,动也不动,一脸漠色。 洛熠宸怔了半晌都没有得到答案,又传来脚步声,才淡淡的收回目光,朝立在一旁的夏意等人一摆手,「罢了,摆膳吧。」 一餐饭吃的毫无兴致可言,南砚一边照顾妹妹,一边恪守规矩,吃的十分不自在,如此洛熠宸也不好再多呆,没用多少便离了席。 洛熠宸一走,子苏立刻轻轻的拉了拉南砚的手臂,「哥哥,娘亲还能好吗?」 「能好的,一定能。」 南砚安慰着子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是有多没有底气,跟锦芳对视了一眼,锦芳便将子苏带下去玩了,南砚也大步离开,身后跟着的方智面带隐忧之色。 等所有人都撤下去,洛熠宸从迴廊的柱子后面走出来,眸间带着一抹疑惑。 叶青梧自昏迷至今已经二十多天了,可从来没有醒过一次,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消瘦,南砚与洛青阳在叶青梧所些的许多书卷里终于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又结合江鹧鸪的一些行医手段,便将叶青梧安置在了清泉宫。 清泉宫是皇宫最北侧的一处温泉宫,由三朝以前的文帝开凿,引温泉之水入宫,宫中处处蔓延着硫磺的味道,十分适合颐养。 清泉宫距皇宫有些距离,不过并不需要出宫再绕行过去,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两代的帝王去那边洗温泉的人不多,渐渐的便有些荒废了。 听闻叶青梧身体病重的事,洛青阳暗地里找人过去打扫修缮了一番,叶青梧回来的时候刚好入住。 连续两日,南砚都带着子苏过去探望叶青梧,不过,为了不引起洛熠宸的瞩目,他们先出宫,而后在闹市穿过,再绕到清泉宫的另一个入口,低调进入。 这一路走来,无论身后跟了多少人,也都被他们甩掉了。 南砚不懂,既然娘亲不爱皇上为何要捨命救他,若是爱皇上,为何之前那样对待他,为何现在救他又不想让他知道? 种种思虑,揣在南砚的心头,让他十分费解。 于是,他看着周生问道:「先生,不知,情为何物?」 周生每个月的单日都会进宫来为南砚讲学,第二日一早再出宫,此时他看着太子小小身形负手而立已颇有一番气势,心中身为欣慰,姑娘多年教养,太子果然当得起。 「佛家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情之一字,俱占矣。」 南砚浓眉微挑,「先生?」 「太子年纪尚小,实在不必纠结这情之一字,娘娘是过的辛苦了些,可追究起来,不过四个字,求而不得。」 「如何说?」 这次周生却不再说了,只是摇了摇头,不敢妄言的样子。 如此南砚不好再问,小小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 「姑娘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吗?」 「昏睡不醒,不知何时是个尽头?」他语带嘆息,可又深深害怕,等叶青梧不再昏睡的时候,是不是就连活着也不能了。 「公子莫怕,姑娘是有福之人,一切都将雾去云散,见得月明。」周生宽慰了两句,便道:「若是公子能听我一言,不妨静静等一等……」 声声低语,殊不知外面有人临窗而立已经尽数听了去。 第162章 一睡不醒 洛熠宸静静站在门外,几乎就要推门而入问一句她到底如何了?可终究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无论她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从来都不准备跟他说一说。 袍袖围拢,英俊的眉眼微垂,面目容在浓浓的夜色里不甚清晰,自然也不会有人清楚他的所思所想。 正欲离开,房中仍有声音传来,「这次还是多亏宣王殿下了,否则,若母亲真的在这皇宫里,心里肯定困顿死了。」 这皇宫就像一座驻守的牢笼,兴衰不断,荣辱不断,改变的只有世世代代的皇帝和在这皇宫中荣宠一时的妃子们。 洛熠宸脚步稍稍一顿,一身玄衣在黑夜里融寂。 「宣宣王!」 他眉眼微沉的站在大殿里,冷声说道。 张宝端看着夜色,微微躬身,「皇上,现在宫门已经落了……」 洛熠宸眉头皱了皱,忽然大步走了出去。 夜色黑沉,洛青阳坐在书房里摆弄着一只金簪,经常把玩的缘故,金簪的尖部都圆润了许多。 千般想,万般念,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变成如此模样。 或许,在这次出门之前,他应该死死的拦住她,便不会再有今天的这一幕。 第226页 门外一声闷响,紧接着站在门口的人便软了下去,洛青阳一惊,收起金簪反手抓过挂在墙上的佩剑,往门口摸去。 刚走两步,门应声而开,洛熠宸满眼冰冷站在门口,洛青阳愣了一下,俯身便拜,「皇兄,深夜前来,不知……」 「跪下!」 冷硬的声音打断他的话,洛青阳顿了一下便跪了下去,洛熠宸走到书桌后面坐下,冷眼相对,洛青阳一时心中转过数个想法,一想到自己怀里揣着的东西被洛熠宸知晓,身上便忍不住起了一身冷汗。 身体笔直的跪在地上,洛青阳丝毫不敢动弹,洛熠宸也不说话,坐在上位冷冷的看着他,不发一言,不置一词,却让人不敢小觑。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饶是洛青阳这沙场将军,铮铮铁汉,双膝也有些难以支撑。 洛熠宸此时才说:「朕的皇后,你瞒着朕,合适吗?」 「……」 洛青阳没想到洛熠宸竟然知道了,惊愕之下看着他往了反映,同时心里又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那件事,可等反应过来,洛青阳依然不知该如何解释。 「皇兄,这件事……」 「她现在在哪里?如今伤势如何?」洛熠宸再次打断他的话,以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势。 「……」 洛青阳思索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摇了摇头,「臣弟也不知她是如何受的伤,见到她的时候已然昏迷不醒了,江太医说要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养着,臣才给选了地方,就在……清泉宫。」 「一直没有醒过?」 洛青阳摇头,「没有。」 「江鹧鸪如何说?」 「失血过多。」 他微微一怔,忍不住想起自己醒来时嘴巴里淡淡的血腥的味道,「带朕去见她!」 洛青阳却跪在地上没有动,目光不再闪躲,而是直视着洛熠宸,目光灼灼,似有其究,「皇兄,臣弟是否能问一句,您对她,是否有情?」 「……」洛熠宸双眸微眯,射出两道灼人的光,隐约穿透了洛青阳的内心,似乎在疑惑他为何这样问。 半晌之后,洛熠宸答道:「有情如何?无情又如何?」 「若是无情,皇上就当青梧她再次重病了吧。」洛青阳幽幽的嘆了口气,身子一弯,在一旁跪坐下来,语气中带了一丝抱怨,「天下女子无数,若皇上想要哪个,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当……青梧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让你说的?」洛熠宸暗沉的脸色此时更加难看,语气冰凉中透着失望。 「不,自然不是,她已经二十多天没有睁开过眼睛了,一直昏迷着如何能告诉我这话。」 「她……」 「也许帝王多不易,可若是註定孤独一生,便再伟大一点,皇上,放过青梧吧,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你既然不爱她,何苦要与她纠缠这一生呢?让她最后的人生过的快乐一些,行吗?臣弟求你!」 俯首叩拜,以额触地。 洛熠宸不禁站了起来,袖间的手再次握的死紧,隐约有血从袖中滴落。 呆立良久,他怦然坐回椅中,「她不是普通女子,她的出生註定与众不同,青阳,不是我不能放过她,而是,她……容不得我放过她。」 洛青阳蹙了蹙眉,十分不解这话中含义。 洛熠宸起身往门外走去,路过洛青阳身边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渗透灵魂,那些隐藏在心底的秘密,瞬间暴露于无形。 洛青阳还没有回神,洛熠宸便已从府中消失。 夜深人静,清凉宫的主殿里,一人为首,二人在侧,守在叶青梧身边,一身白衣如素缟。 烛光晃动间,为首的乌梅忽然睁开眼睛,「谁?」 一声冷喝,方怀方海瞬间睁开眼睛,两厢站立,呈保护之姿。 话音刚落,窗外几声破空之声,三个黑衣人从外面闯了进来,巨剑便刺。 乌梅三人神情一凛,他们只是奉命保护叶青梧,其实也没有太过小心,毕竟,叶青梧已经多年没有遭到刺杀了,不知今日送命之人所谓何来? 三人时常跟在叶青梧身侧,身手又如何会是花拳绣腿之人,不过此时要保护床上睡着的叶青梧心中难免有所挂碍,在人全力刺杀之下,竟落了下风。 洛熠宸刚进入清泉宫便听到阵阵刀剑碰撞之声,眉头微皱,提气追过来没曾想一眼便见到胶着的场面,三黑三白,黑衣人剑剑直刺床上的叶青梧,洛熠宸一眼分出敌我,一把短刀自袖中滑出,丝毫未曾犹豫便跳进圈中。 招招致命,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三哥黑衣人尽数倒在地上,乌梅一把扣住其中一个的下颌骨,只听「咔嚓」一声,下颌骨被掰开,她伸手在对方口中摸了摸,对方一声闷叫,乌梅拿着一颗牙齿哼了一声,随手丢给刚刚跑进来衣衫凌乱的江鹧鸪。 江鹧鸪拿在手中闻了闻,面色一变,「七星海棠?」 「什么东西?」乌梅问。 「见血封喉的毒药,幸亏你动手快,不然,你看他们……」江鹧鸪指了指另外两个,已经口喷鲜血而亡了。 几人面色微变,洛熠宸摆了摆手,「弄出去,扫洒干净,江鹧鸪留下。」 乌梅一见他心有不忿,提剑便刺,方怀立即扣住她的手,「先下去再说。」 方怀看了洛熠宸一眼,拎起一名死尸走出内殿,方棋和乌梅也只好各自拎了一个出门,江鹧鸪见所有人都出去了不由有些战战兢兢,小小的步子往后退了一步,洛熠宸的目光随即转了过来,他只好吞吞口水,干巴巴的叫了一声,「皇,皇上?」 第227页 「伤势如何?为何昏睡不醒?」 「娘娘,娘娘是失血过多了,若是,若是能补了血,大概,可能会醒的。」 「若不然呢?」 江鹧鸪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下一瞬又已经滚滚而落,他只好又道:「最坏的结果便是一直睡,睡到……死。」 最后一个字情不可闻,洛熠宸的身子还是不免一颤,「睡到死?」 「……是。」 「若有何要用的药材,尽管到太医院里去取。」 「是!」 江鹧鸪躬身行了一礼,又等了一会儿见洛熠宸不再说话便退了下去。 站在叶青梧床边,她双目紧闭,舒展的眉心处那一点朱红似乎颜色都褪却了许多,他抬指轻触,唯恐弄疼了那人,熟悉的眉眼间再也找不到那一丝嘲讽。 难道,他真的不该将她留在宫里吗? 折翼的鸟儿不会再飞,在这困顿的牢笼里一起相守又如何?为何,这般不愿意呢? 他从被中将她的手拿出,捧在手里,却意外发现腕上厚厚的纱布包裹,难道那些失去的血都是从这里流出去的吗? 他颤着指尖解开纱布,雪白的皓腕上一道伤疤狰狞蜿蜒,伤疤很长,几乎蜿蜒了她的手腕,此时已经癒合了,翻着粉色的肉芽,他蹙着眉,尤为不解,看伤疤应当是她自己划破的,是何种情况,让她自己放血呢? 你又是否知道,你的血不能乱放? 洛熠宸看了片刻又用纱布仔细帮叶青梧包扎好,莫测的脸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直到天明时分,洛熠宸才从清泉宫离开,只是刚走清泉宫便多了一群黑色甲冑之人。 「公子,姑娘留下的这许多东西,是暂时留在阁中,还是送到宫里来?」方智问。 南砚再次看着白绢上的血字,想了想摇头道:「留在阁中吧,娘亲留在书房里的那些东西就足够我学习的,对了,让鬼面去跟着苏苏吧,我这里出不了事,苏苏……不能让她出任何事。」 方智本想反驳,可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了,南砚又道:「我听人说,昨夜有人潜进了清泉宫?」 「是,幸亏皇上及时赶到,才没有出了叉子。」 「无比让人查出缘由,我们的人,不能有丝毫放松,这世上想要娘亲命的人太多了。」 方智垂头不语,此话说的没错,可昨夜的事还是有些令人想不通,姑娘在清泉宫的事本就是秘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是谁透露了消息? 「皇上那边……」 「把这个给皇上送去吧,既然他知道了,再想要遮掩怕是不能了,最好能查一查他派去的到死是什么人?」 方智疑惑的看和那副捲轴,不明所以,「这是……」 「娘亲的字,」南砚嘆息,「爱若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也许,她早就想到会有今天吧。」 第163章 洞悉缘由 既然如此,何必还爱呢? 南砚诸多不懂,可他不知,爱一个人,又岂是想爱便爱,不相爱便不爱的事情,所谓心不由己大抵便是如此吧。 洛熠宸紧紧的盯着那一幅字,上面连个落款都没有,可他知道,这就是叶青梧的字,可这字的内容…… 清泉宫中,此时两厢对峙,以方怀和乌梅为首的黎阁人死死的盯着面前身穿黑色甲冑雄姿威武的大汉,不肯退却一步,而这些大汉们反而不甚介意,面部朝外,将清泉宫的主殿围的如同铁桶一般,水泄不通,刀枪不入。 「你们是何人?」南砚负手站在清泉宫前,目光一一从那些人脸上扫过,「奉何人之命来此?有何目的?」 谁知,这些大汉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方怀性子急,抬脚便要踹,南砚此时摆了摆手,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你们可认识此物?」 小小的一方玉佩,若是他们仔细看的话便会知道,这正是洛熠宸前些日子送给叶青梧却被她束之高阁的那块玉佩。 方怀等人颇为不解,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只一眼,那些身穿黑色甲冑高傲不可一世的大汉们齐齐伏低叩拜,「见过太子殿下!」 南砚微微挑眉,玉佩在领头的一个人面前晃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你们是何人?奉何人之命来此?有何目的?」南砚手持玉佩问道。 「我们是黑色禁军,今日奉主子之命来此保护娘娘!」 南砚微微蹙眉,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可为何这块玉佩会让他们反差如此之大? 「你们属谁的管束?」 「我们……」黑色禁军首领看了眼他手里的玉佩,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回禀太子殿下,您的这块玉佩权限不够,请恕臣无法回答。」 南砚:「……」 他想了想收起玉佩,又问:「那什么玉佩才肯回答?」 「……」回答他的是一片无声,南砚不再问,抬步往殿中走去,走了数步之后,他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那个首领,「你叫什么名字?」 「臣名陈恩。」 「好,陈恩,母后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请殿下放心!」陈恩携手下抱拳拱手,南砚微微点头,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停顿了片刻,又道:「昨日宣皇叔说有药送来,不过今日早朝宣皇叔似有身体不适,便不劳他跑一趟了,你让人去取来吧。」 第228页 陈恩闻言没有片刻迟疑,再次抱拳应道:「是!」 这次南砚没有再说什么,转而往殿中走去,眉心略略舒展,却握紧了袖中玉佩,终于有一丝了解叶青梧为何要将这玉佩仔细收好并拿给了他。 数年来,叶青梧为他们兄妹做了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也做了无数,如今,到了他来保护他们的时候了。 南砚走进清泉宫内殿的时候,未曾想到自己的在干泰宫的偏殿也被人造访了。 正殿中叶青梧书房中的书被搬走了大半,听说是不搬到偏殿太子书房去了,洛熠宸走进去才发现,偏殿里几乎触目所及全都是书,有两个小书童在整理一些书卷,见到洛熠宸进来连忙行礼,洛熠宸挥了挥手让他们起来,便问道:「这些书,都是从皇后娘娘的书房中搬来的?」 「回,回皇上的话,」两个小书童是叶青梧曾经给南砚寻觅的,以前日日跟在南砚身侧,只有今日被留下来整理这些书籍,其中一个回道:「其中有一部分是原先就有的,一些是近日刚在藏书阁中取来的,剩下的一小部分是从皇后娘娘的书房中取来的。」 洛熠宸微微颌首,又问:「从藏书阁中取来的?是太子要看的吗?」 「是,不过主要还是按照娘娘所列的书籍清单所选的。」 洛熠宸便走过去,发现这满墙的书架上书籍被分门别类整理的十分清晰,诗书礼仪仁智信以及治国、人文、水利等等,各类书籍样样都有,洛熠宸相信,这些书如果一一看完的话,叶青梧培养出来的不只是一个帝王,若是他不幸无法登上大位,也足以举步天下,不拘泥于朝堂的权谋,反而包容天下聚得万物。 「皇后那里的书是哪些?」 书童便指了指已经整理好的靠近太子寝殿的那个书架,跟那些相比,叶青梧那里取来的书只占了一个小小的书架,洛熠宸举步上前,随意取了一本书翻看,两个小书童战战兢兢,不知皇上究竟是何意图。 书中尽是叶青梧自己的笔迹,这是一本关于康源百姓生活的规划,兼顾了百姓种田、小本经商、各类技术的疏导和管制,书写详尽,令人意想不到。 洛熠宸快速翻了几页,不禁心中惊嘆,若真是按照她书中所写去做,大概将来整个康源都会像河南郡一样,改头换貌,只不过,这其中有些做法实在太过大胆,破而后立,冒有极大的风险,可若能成功,带来的收效也令人意想不到。 他捧着书一时有言难说,或许,她真的是红颜祸水,可不是祸,而是获。 原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覆灭他的江山,而是要送给他一个更好更坚固的江山。 悔意汹涌,心绪难平,此时再看这些书籍,再去回想叶青梧所做的那些事情,洛熠宸大致明白了,也许,叶青梧只想打造一个只有南砚能撑得住扛得起的江山,只有这样,几年之后南砚与子苏才是最安全的。 他的手微微一颤,书中书卷落在地上,他嘆息一声弯腰捡起来,指尖轻轻掸去书上不存在的尘土,良久之后,洛熠宸才将书放回到书架上,其余的书籍他没有再看,转身出了偏殿,疾步往清泉宫而去。 南砚坐在叶青梧的身侧,手中还握着那块玉佩,原来这块玉佩能在一定程度上调动黑色禁军,不过,娘亲,你知道这块玉佩所代表的意义吗? 他仔细将玉佩收好,恭恭敬敬的给叶青梧施了一礼,又帮着夏至给叶青梧餵了药,打理好一切才从内殿出来。 刚走出内殿,身边一道疾风闪过,他回头看过去,内殿的门开了有关,紧接着夏至也退了出来,朝他福了福身子,宽慰道:「殿下,放心吧,娘娘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可知娘亲是如何出的事?」 夏至摇摇头,那时她在昏睡,醒来时便见到叶青梧手上和洛熠宸的脸上都是血,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敢去想别的。 南砚只好嘆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对不起,青儿。」他轻声低喃,深情满满,可床上的人不会给他任何反映。 洛熠宸也并不在意叶青梧此时不能说话,昨夜江鹧鸪已经说过了,想要叶青梧醒来很难,此时就算能多留住她一刻,他也愿意,不管她能不能说话,能不能睁开眼睛,能不能再骂他一句,看他一眼,只要她能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带着温度,他便知足。 他从袖中抽出一条绳子,上面九个扣子他不知道是否要再解开一个,解开一个扣子很容易,此刻他却觉得极难。 「是我,浪费了我们所有的时间。」 他指尖轻抚她满头青丝,不知是何原因,就连这一头青丝也少了以前的光泽。 「青儿,对不起。」他垂头低语,满是怜惜,只是,时间再也回不到那年杏花微鱼湿轻绡,再也无法像那年她眼带温柔满眼期许,再也不能了。 「我以为我们还有半辈子的,为何,你会变成这个模样?醒来看我一眼,可好?」 期待变成失望,他不会醒来,亦不能看他,不过,也不算太失望,至少,她还在他的身边。 洛熠宸在午膳前离开了清泉宫回了干泰宫陪南砚与子苏用膳,子苏坐在南砚身侧,南砚像以前叶青梧一样,时而帮子苏布菜,明明是同岁,看起来却不子苏大了三岁不止。 洛熠宸看着渐渐放下碗筷,张宝端等人立即紧张的看着他,洛熠宸嘆了口气,抬头对锦芳吩咐道:「以后让公主坐这边。」 第229页 锦芳吓了一跳,立即屈身行了一礼,「是,是,皇上。」 南砚奇怪的看了洛熠宸一眼,没有说话,洛熠宸又道:「昨夜的人是谁可审出来了?」 「嗯,已经审出来了。」他微微点头,便道:「是一个杀手组织里的人,买了娘亲的命,不过此事您不必插手,我已经做了处理了。」 「哦?说来听听。」洛熠宸未曾想到他竟然会将这件事的结果说出来,不由有些奇怪。 「他们花了十万两买娘亲的命,我把价钱翻了一倍,买对方的命,他们已经同意了。」 「就这样?」 方法简单粗暴到令人不敢相信,尤其是这不太想一国太子的做法。 「当然。」 南砚点了点头,目光灼灼,「谁动了娘亲,就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洛熠宸微微蹙眉,他想了想夹起一块肉放到南砚面前的碗里,低声道:「不必操之过急。」 「好。」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南砚省去了在洛熠宸面前自称臣,洛熠宸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多加苛责,二人每天分不同的时间过去看望叶青梧,朝堂上在叶青梧做出的改革陈新之后,渐渐开始一种不大不小的习惯和改变。 又过了半月,南砚带着子苏过去看望叶青梧的时候,子苏捨不得走多留了半个时辰便与洛熠宸碰上了,子苏这些日子都没见到洛熠宸来过,不由奇怪,「娘亲说你会跟那个公主在一起,我不喜欢那个凉心公主,可娘亲生病了,你会一直一直对她好吗?」 第164章 醒来之初 晶亮黝黑的双眸如皓月当空,灿若星辰,洛熠宸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的弯腰将她抱起,大手抚过她肉唿唿的脸颊,重重的点头,似有所诺,「会!」 「那,你的公主呢?你还会让她回来吗?」 话音一落,一旁看书的南砚也转过头来看他,两人目光相对,洛熠宸首先别开目光,「她可能会回来,不过,与我没有关系!」 「为什么没有?她欺负娘亲!娘亲就因为她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洛熠宸眉峰蹙起,「是你娘亲跟你说的吗?」 「不,娘亲才不告诉我这些,是锦芳姑姑跟我说的。」 童稚的声音天真无邪,洛熠宸思索了一下方才了解,子苏说的并不是现在叶青梧昏迷不醒,大约应当是以前吧。 「以后我不会再让人欺负她了……」 幽然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怅然,不知是说给南砚和子苏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又或许,是说给床上无法言语的叶青梧听。 南砚带着子苏离去,方智跟在身后,南砚问道:「查到她的下落了?」 「查到了,已经到了加国边境,再向北便是雪山了,公子,越向北我们的人越薄弱,若是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属下建议公子不要轻易动手。」 「自然不会轻易动手,银子已然送出去了,当然要他们动手才行!」 「可……没这规矩啊。」方智艰难的说。 「没有便创造一个!这规矩不都是立起来的吗?」南砚淡淡的说,却让人觉得心头沉重,像是被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 方智不敢再做反驳,「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日前我让人查了他们的线索,麒麟阁是排名仅次于黎阁,只不过黎阁这两年没怎么接生意快要被人赶超了,没关系,你先去安排吧,对了,苏苏身边一直没有玩伴儿,我看肖焕的女儿就不错,与苏苏年龄相当,不日便请进宫来与苏苏做伴吧。」 方智吓了一跳,立即抱拳说道:「公子不可啊,肖焕乃麒麟阁阁主,他的女儿也非省油的灯,与小姐在一起……」 「让你去做便去做,此事无须跟肖焕打招唿。」 方智吞了吞口水,那便是先斩后奏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躬了躬身,南砚又丢过来一个小小的瓷瓶,「这个给她吃了。」 方智打眼一看面色就变了变,这是江鹧鸪前些年偶尔研制成功一种毒,需要长期服用解药才行,否则,浑身疼痛难耐,如万虫噬骨,这许多年来,叶青梧从不曾给人用过,如今却被南砚拿了出来。 这不只是南砚控制麒麟阁的手段,更是麒麟阁接下这个任务来刺杀叶青梧的报復,他要杀一儆百,令任何人也不敢再做同样的事。 洛熠宸静静的站在叶青梧窗前,床上之人如今形销骨立,当初楚楚动人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 「何时能醒来呢?」他轻声低喃,门外江鹧鸪进退不得,他新换了个房子,用曾经洛青阳带回来的药材,叶青梧曾说是当归,有生血的功效,不知是否能让叶青梧失去的那些血液重新生出来。 他还在犹豫,洛熠宸已然看到了他,招手让他过去,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汤药,不由问道:「这几日如何?」 江鹧鸪闻言便摇了摇头,「皇上,娘娘的脉象还是一如往常,没有变强,也没有变弱,娘娘以前跟臣提起过,她说人的身体一旦受伤到很严重的程度又没有立即死亡的话,或许会陷入昏迷状态,不过醒来的可能性依然是极大的。」 「拿来吧。」江鹧鸪伸手,江鹧鸪立即将汤药递上,又上前为叶青梧把了把脉,仍旧如平时一样便说明情况退了下去。 洛熠宸一勺一勺耐心的将一碗汤药餵完,殿中忽然请问的风声响起,殿中多了一人,洛熠宸微微皱眉,暗卫立即跪了下去,近日来跟在洛熠宸身边伺候的人都清楚,洛熠宸不喜他与叶青梧独处的时候被人打扰。 第230页 「主子请恕罪,我们已经查到,那日来刺杀娘娘的人来自麒麟阁,要娘娘命的人是凉心公主。」 洛熠宸的手一紧,「此事当真?」 「我们已经反覆确认了三遍,绝无异议。」 他轻轻的将药碗放在一旁,捧起叶青梧的手,饶是如今已经冬去春来,草木一新,她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凉,甚至,比以往还要凉。 除去她腕间的纱布,洛熠宸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取了一些药泥敷在她的伤疤处,此药有祛除伤疤的作用,不过註定像过往已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所造成的伤害,无法尽数消除。 暗卫跪在身后不敢妄动,气息也将至最低,殿里就像没有这个人一般。 洛熠宸仔细将药泥捻开,揉进叶青梧的手腕里,又拿起纱布细细包好,这才说道:「太子呢?」 「反杀!」 「……」 他微微晃神,看着叶青梧嘆了口气,「罢了,随他去吧。」 暗卫随即应了一声,从殿中消失,洛熠宸再次嘆息,也从清泉宫离开。 江鹧鸪几次更换药方,多处寻找药材,直到半个月后,才总算觉得叶青梧的脉象有了明显变化,他不敢托大,稳了又稳再次探脉仍是如此,这才一脸喜气站了起来,朝南砚子苏禀报情况。 「真的?」南砚惊喜,洛熠宸此时从门外走了进来,「何事这般惊喜?」 江鹧鸪立即又将脉象说了一遍,洛熠宸也尤为高兴,大手一挥,「赏!」 清泉宫上下都得到不少的赏金,不过,叶青梧真正醒来又过了一个多月,彼时已然是春末夏初了,午后日光微暖,罩在她的身上,睫毛微颤,叶青梧渐渐睁开了眼睛。 头脑昏沉,身畔一道声音郎朗而来,「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那声音如春日暖阳,昏沉中似有一道阳光照进面前的路,温暖、怡人,叶青梧不由自主转头望过去,就见到床畔站着一人,身形高大,略带萧瑟,此时他正背对着她,手中拿着一卷书籍。 洛熠宸? 叶青梧皱着眉,脑中还尽是昏睡前的样子,他在藏宝的小山里中了毒,昏睡不醒,她为了救他而陷入了昏迷,如今……不知她身在哪里,还是回了皇宫吗?这里是干泰宫吗?他知晓了是她救了他吗? 转眸一瞬,思绪千般,洛熠宸只觉得有些许不对,转过头来时却发现叶青梧没有任何异样,只能低头继续念诗。 这方法也是江鹧鸪说的,经常与病人沟通,说话,可能会让她及早醒来,子苏若来了小嘴便叨叨说个不停,南砚便是将如今发生的事情也说一说,而洛熠宸做不到那样,便选了几本书来给叶青梧读。 直到半个时辰后,洛熠宸才停下来,掖了掖叶青梧的被角,告辞离开。 等他一走,叶青梧的眼睛便掀开来,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许是睡多了的缘故,脑中昏昏沉沉,仔细打量,发现这里并不是干泰宫,这里很温暖,温暖中带着一种硫磺的味道。 夏至进门,便见到叶青梧正坐在床上,立即开口要叫,叶青梧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夏至不得不立即闭了口,反手关门,快步走到叶青梧身边,满眼惊喜,「娘娘,您醒了?」 叶青梧点点头,「是啊,醒了。」 「这太好了,奴婢赶紧去告知太子殿下与公主,还有皇上……」她说着转身欲走,叶青梧却道:「慢着。」 「娘娘?」 「谁也不必告知。」 夏至脸上的狂喜渐渐冷却,「娘娘,您……没事吧?」 「让江鹧鸪进来给我把个脉,不过,这事暂时谁也不用说。」 「哦……好,奴婢这就去找江太医。」夏至满脸不解的退了下去,未过多久便带着江鹧鸪进来,见到叶青梧坐在床上,江鹧鸪也是满脸惊喜,等叶青梧伸出手,江鹧鸪便搭了个脉,嘿嘿笑道:「属下想着,就这几日您就该醒了,没想到真的醒了。」 「你跟人说了?」 「啊?没有没有。」江鹧鸪摆摆手,「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属下哪敢胡说。」 叶青梧便点了点头,示意他和夏至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等两人说完,也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以为叶青梧会做出些反映时,她身子一滑,再次躺倒在床上,「好了,下去吧,今日我没有醒来过,知道吗?」 两人对视一眼,诺诺称是。 等第二日南砚等人过来,叶青梧仍是静静的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洛熠宸午膳后过来时,叶青梧在日光下睡着了,此时窗户打开,春风拂面,她双唇有些干涩,洛熠宸便拿起一张帕子蘸水帮她擦拭了一番,不多时,夏至从外面进来,手中端着水盆,洛熠宸便道:「把窗户关了吧。」 夏至前去关窗,洛熠宸便将帕子丢进水盆里,掀开她身上的被子抬手去解她的衣袍,这时洛熠宸许久以来一直坚持的,给叶青梧擦身,每次必然亲自动手,每三日一次。 第165章 相互纠结 只是,今日手刚刚碰到叶青梧的腰带,便被扣住了手。 四目相对,洛熠宸满是喜色,叶青梧的目光温凉如水,夏至见情况不对立即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第231页 「青儿,你醒了?」 叶青梧点点头,态度与以前一般无二,「多谢皇上的照顾。」 洛熠宸从未曾想过叶青梧会在这时候醒来,一国皇帝为一个女人亲自擦身,初时的喜悦后果,他尴尬的搓了搓手,一时无言。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洛熠宸几眼,如昨日江鹧鸪所言,已然全部恢復了,面色如常,气息也颇为稳定,心稍稍松动了一些,便垂眸盯着定定的望着一旁,不言不语。 静默的殿里只有两人平静的喘息声,叶青梧大病初癒,自然不能做到像洛熠宸那般,他俯身过来将她扶起,问道:「为何会伤的这样重?」 这问题洛熠宸也曾问过方怀几次,方怀是叶青梧的贴身跟随,叶青梧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方怀的眼睛,可他仍旧未曾问出缘由,洛熠宸有些好奇,又有些恼火。 叶青梧垂眸,不动声色,「与皇上无关,你无须知晓。」 「为何与我无关?你……堂堂一国皇后,怎能随意便受了伤?还是如此重伤?南砚子苏如此年幼,你可曾为他们两人想过?」 声声质问,话一出口洛熠宸便后悔了,叶青梧自然是想过的,若非如此,偏殿太子住处那满满的书根本无从解释。 「人活着,靠的是自己的能力罢了,若要一直活在他人的庇佑下,迟早有一日敌人的刀也会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届时又要找谁保护呢?在这皇宫之中,南砚与子苏,若能活下来,是他们的幸运,若不能,便是他们能力不足,怨的了谁呢?」 「你……」洛熠宸语结,最让他无话可说的是,叶青梧的话根本让他无从反驳,在这宫中,平静的宫廷之下,有几件事是能浮于水面的呢? 「那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就死了?」他心有不甘,大声质问,是何人能让她弃自己的生命,孩子的命运于不顾呢? 叶青梧点头,「知道。」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了,也是在那一刻,她才体会到心口激烈的撞击和无路可退的绝望,若当时能有另外的一条路,哪怕艰难困苦如登天,她也不会选择以命换命,可是,没有。 在那一刻,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想救洛熠宸,她看不得他死,可同样,心中充满不甘。 「那你还这样做!」 洛熠宸低吼,抓住她的手用力晃了晃,叶青梧却像没有生命的泥娃娃一样,身子任他摆动,眉眼里透出一分空洞,然后唇角扯开笑了笑,一只手按在洛熠宸的手上,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那只冰凉的手在他的掌心里消失,洛熠宸的心里忽然产生一种难言的恐慌,就像她再也不会握住他的手一般。 「我也不想,」叶青梧说,「我也不想救他,洛熠宸,这个世界若非此时还不能少了他,我绝对不会救他,更何况,还是用我自己的命。」 她微微垂眸,告诉他,也告诉内心里的自己,就这样吧。 洛熠宸讶异的看着她,「你,你这话是何意?此人是谁?你为何一定要救他?」 叶青梧目光复杂,推开他的手向后靠了靠,缓声说道:「你不必知晓,此事依然是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我很累了,想休息。」 她靠在那里微微合眸,洛熠宸正要说出的话此时悉数卡在了嗓子里,嘴巴张了又张,可到底没有再说别的,「那就躺好吧,躺好睡舒服一些。」 等叶青梧躺好了,洛熠宸便退了出去,看到方怀的时候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方怀莫名其妙的看着皇上离去,嗤之以鼻。 可是,等第二题洛熠宸再来的时候,叶青梧已经从清泉宫消失了,黑色禁军给洛熠宸復命,「皇后娘娘离开了!」 「为何会离开?」 「娘娘说要在宫里走一走,晚点回来,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夏至和夏意跟随娘娘出去之后,黎阁的人也相继离开了,所以一定是娘娘主动离开的。」 叶青梧又一次在宫里消失,洛熠宸颇为恼火,这宫外到底有何可以吸引到叶青梧的呢?这天下之大,她究竟最喜欢哪里? 其实,他也只是不甘愿罢了。 京郊的院落里,叶青梧一身白衣,身形纤瘦,正在院中散步,自离开之后,她一直试图恢復身体机能,不过江鹧鸪连连告诫她身体还尚未恢復,不能练功,叶青梧也没有过多强求,只是散散步,走动走动。 方怀站在身边,说道:「姑娘,宫里在找你。」 叶青梧就嘆了口气,她不想见到洛熠宸,不知为何,这次醒来后再次见到洛熠宸便不能做到以前那样心平气和了,狭恩图报也并非她的本意,只能躲了出来。 思索了一会儿,她说:「回去给南砚传个消息,我出来散散心,让他不要担心。」 方怀应了一声,还是看着她,显然,他太替叶青梧叫冤了,做好事不留名不是他们的作风啊,为何要如此呢? 叶青梧说完站了一会儿见方怀还没有离开,便问:「还有事?」 「没了,」方怀摇头,可也不想就这么离开,叶青梧何尝不知他的想法,只是如今她自己的心里也乱糟糟的,只能说:「那就先下去吧,我就在这儿转转。」 这下方怀无话可说了,只能硬着头皮退了下去,刚走了几步又听叶青梧问:「我听说南砚买通了麒麟阁反向刺杀了?」 第232页 方怀立即点头,「是!」 「可有结果了?」 「还没有,凉心公主跟随天一公子等人一起上了雪山,我们不可能随意登上雪山的,如此一来,雪山便成了凉心公主的庇护所,若是凉心公主一辈子不下山,我们便不能拿她如何。」 「那就诱她下山。」 「可……」 「这世上,能诱惑凉心公主的,只有一人。」叶青梧幽幽的说,方怀大惊,「姑娘,可这人不是刚被你……」 「罢了,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 方怀吶吶的退下,走出去很远一摸头还摸到了满头冷汗,若同样危险的事情再来一次,他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了。 百般无奈,叶青梧又坐到了期盼面前,左右手的相互博弈已然进行了数年,不过一直也未曾分过高下,也只是方便她想事情罢了,可今日,无论怎样她都无法凝神静心,恰逢夏至过来便问道:「那本经书还在吗?」 「在,娘娘稍等,我这就去找来。」 经书便是在鲜国时梵音寺的老和尚送给她的,一开始并没人当回事,直到后来叶青梧每看一次便心神平静一些,夏至便暗暗伤了心,走到哪里都带着。 叶青梧翻开经书,一字一句在心中默念,每次闻到这经书所沾染的香火的味道,她的心都会一点点平静下来,就连自醒来便一直在她脑海中折腾个不停的洛熠宸也消失不见了。 一个时辰后,叶青梧问道:「河南情况如何?最近可知晓?」 「最近娘娘身体不好,殿下也未曾把河南的事情拿出来说过,不然我现在去太子那里取过来?」 叶青梧摆摆手,「罢了,那些官员也都会说好听的,没什么比亲眼见到更真实,传令下去,明日起奔赴河南。」 「娘娘?」夏至大惊,以至语调都高了几度。 叶青梧笑了笑,解释道:「河南水患眼见已经过了一年,堤坝的修建日前也说完工了,总要亲自过去看一眼,我这心里才能踏实,否则,这一年百姓又白白忙活了。」 夏至心里暗暗一算,可不是么,到下个月便是一年了,黄河又到了汛期,尤其一入夏,水量不知有多大呢?这集结了河南河北两郡的百姓才建起来的堤坝,若是出了事,娘娘的心血怕是都白费了。 可就这样离开么? 「那皇上那边……」 「就说有事,不必通报我的行踪,最近我不想见到他。」 夏至无言以对,这世上怕也只有娘娘你敢这样说吧。 不过叶青梧说的也都是实话,只是又低头看了会儿经书,才进房休息,临了又说:「告诉南砚,他做的很好。」 「娘娘,可……」夏至想将麒麟阁肖焕的女儿肖雪的事情告诉叶青梧,谁知叶青梧却摆了摆手,「他有分寸,不必在意。」 夏至再次哑然,跟着叶青梧进房,伺候她躺下才躬身退出去。 皇宫中接到消息的南砚稳坐钓鱼台,没接到消息的洛熠宸怒不可遏,晚膳也没用,上书房的烛光一直亮到了半夜,才问暗卫:「一点儿都查不出来?」 暗卫咂咂舌,「主子,不是查不出来,是我们的人都被扣住了。」 「什么?」洛熠宸惊愕至极。 「已经有三个没有回来了,我们大致也能知道方位,不过……还要找吗?」 洛熠宸怒,叶青梧离开就罢了,竟然还扣着人不放,笔洗被摔落,他厉声问:「方向呢?朕亲自过去看看?难道他们还要把朕也扣下不成?」 第166章 河南之行 「让人都在这儿撤了,这处院子以后除了修养就不过来了。」事业,叶青梧对方怀交代道。方怀抱拳点头,「是,这事公子先前已经交代过了,黎昇睿从这里被带走的时候,这里就不太安全了,这两天又……,公子早就交代下来了,现在只还有少数的几个人,等我们一走,这里就空了,姑娘请放心吧。」 叶青梧应了一声,又交代道:「那几个人,等我们走了,便放了吧。」 春去夏来,皓月当空,举头遥望,叶青梧忽然问:「我的琴呢?」 「还,还在房里放着。」 「去取来吧。」 方怀哦了一声,立即回身去取了琴出来,幼时父亲总心心念念让她嫁个好人家,故为她请了不少先生,此时也算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了,只是,她并不在意那些,只想着,若有人真心爱慕,就算她是个野丫头也能换得那人回眸一笑,谁知,感情从来不是这么回事。 前世教导她的老师曾经说过,杀手切勿动情,于是,她短短的一生中不知爱情为何物,而如今,她倒宁愿自己不懂。 夜风拂面,叶青梧坐在凉亭之上,琴声悠悠,又是一曲宫墙怨。 洛熠宸站在远处微微一怔,她……直到如今还是不愿与他进宫吗? 千般痴恨万般怨,只听「筝」的一声,琴弦断开,叶青梧的手微微一抖,抬头望去,那人一身玄衣不知何时站在她的面前。 他两步上前,抓过她的手看了看,叶青梧静静的看着他,一只手却按在他的手上,如初次醒来时那般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 「青儿……」他唤她。 叶青梧点了点头,「有事?」 「为何要出宫?」 「江鹧鸪没有跟你说吗?我的身体需要静养,宫里……太乱了。」 第233页 「乱?」洛熠宸不解,如今宫中只剩下她一人,究竟还有何可乱! 叶青梧低头摆弄着琴弦,想要重新接上怕是不太可能了,只得嘆了口气,将琴放在一旁也站了起来,夜风拂动,她拢了拢披风,这才说:「宫里太憋闷了,不如这里让人呆着舒服。」 「……那你准备,何时回宫?」 「养好身体就回去,」叶青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无悲无喜,波澜不惊,「皇上放心,无论如何,我也是康源的皇后,何况,南砚子苏都在宫中,皇上何必如此担心?」 洛熠宸挫败极了,她说的这些他何尝不清楚,可清楚又如何,心中的恐慌不减反增,即便有南砚和子苏,或许,他留住的也只是一个叫做叶青梧的女人而已,而不是她的心,又或许,她的心早已被自己弄丢了! 「皇上回去吧,等修养好身体,我自然会回去的。」 「当真?」 叶青梧便转过头来看着他,温凉如水的目光里,他与她仿佛隔着层层叠叠的云雾,让人根本看不透她的所思所想,其实,又何尝是洛熠宸看不明白,跟在叶青梧身边许多年的方怀等人照旧看不明白。 「听说凉心公主随人上了雪山?」 「是啊。」洛熠宸点了点头,却带着一丝遗憾,夜风渐凉,他抬手拉起披风的兜帽罩在她的头上,又向下拉了拉,才说:「这次,你是不是应该放心一些?」 「放心?」叶青梧轻笑,「为何?」 「当然是为……」 急切的解释终究化作一声嘆息,他苦笑道:「一定要这样对我吗?哪怕我如今已经后悔不迭?」 「……」 叶青梧没有再说话,举头望月,她稍作休息之后便跳下凉亭往自己房里走去,洛熠宸跟着走了几步,可叶青梧在他面前关了房门,如此洛熠宸也不好再跟着,只得回宫。 可等第二日再去,洛熠宸才发觉,京郊的宅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他恼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叶青梧如同天边的云,随风飘荡,不知何时会停留一二。 那边叶青梧已然在去往河南的路上,这次他们走的水陆,自水陆开通,叶青梧也只走了一次,此次再次站在船上,叶青梧发现往来船只多了许多,扬帆起航,顺流而下,叶青梧静静站在船头眺望,方怀说道:「只是短短数月,河南河北,比以往几十年的改变都大,姑娘,多亏了你啊。」 叶青梧抿唇一笑,微微摇头,「我只是走了一步,如今的成果,都是百姓们自己的成果,与我无关。」 「姑娘,那我们的行程要通报到河南河北两郡的郡守吗?」 「不必,若四处通报,我想知道的事情,大概什么都不会知晓了。」这些官员如何会做官样文章,叶青梧瞭若指掌。 方怀得了命令立即抱了抱拳,又问道:「那我们这次要先去哪里?」 「随兴所至,随遇而安,莫急。」 方怀便不再说话了,叶青梧不管何时,都会淡然自若,于困境中发现一缕生机。 向后退了两步,在叶青梧身后进行保护,不多时夏至出来,请叶青梧到房里去休息,身体没有完全恢復,叶青梧也没有坚持。 躺在房中,感受船只随流晃动,叶青梧才露出几个极淡的微笑,她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便拿出了那捲经书,这卷经书她已经通读了几遍,仍是不能参悟那老和尚送自己这卷经书的意义所在,难道是告诫自己莫要多杀生吗?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禁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那他还真要失望了,她这双手,已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正在冥思,叶青梧忽听门外传来夏至的声音,「我家主子此时不见客!」 「主子?就是那个穿白衣的美人吧?以白纱覆面,是有何不能见人的吗?」一个粗矿的男音响起,让人不自觉的皱眉。 叶青梧等人今日所乘乃是客船,自颍州至河南,中间会在沿线码头停船,或上或下,如同前世的公交车,这方法也是叶青梧提供的,不过,自河水开化后生意不错,可也正因如此,人流纷杂,三六九等无所不在。 「不会说话今日老子便来教教你!」方怀的声音骤然响起来,紧接着就是一声大叫,显然,那人不知如何被方怀修理了。 叶青梧微微一笑暗自摇头,可此时又听那大汉大叫一声:「敢打爷爷,你知不知道爷爷是谁?」 「老子管你是谁!」方怀一声冷哼,紧接着又是几声惨叫,外面开始有脚步声传来,叶青梧猜想大概是一些围观的人,或者先前那人的手下。 果不其然,就听那人又是一声大叫:「给我上!打死他这个小白脸!」 叶青梧一听便蹙了眉,她正想站起来出去看一看,却听「嗷」的一声惨叫,声音比先前方怀动手的时候不知尖锐的了多少倍,紧接着便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我看是你活的太滋润了,该清醒清醒!」 只听「哐啷」一声,外面传来一声落水声,那人又道:「你们都是他的手下?都跟着下去凉快凉快吧!」 才是春末夏初,河水虽已解冻,可水仍是很凉,就这样跳下去……可有的凉快了。 叶青梧这样想着,外面已经传来「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夏至与方怀有些傻眼的看着面前的人,不止是他们,周围围观的群众也有些傻眼,可也有人在暗暗叫好。 第234页 此时,房门一开,叶青梧从里面走出来,白纱覆面,眉心一点朱红,身段婀娜,她朝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看之下也颇为吃惊,随即便笑开了,「怎的是你?」 那人一身玄衣站在过道口上,过道的窗户已经被打破了,此时正往里灌风,衣袍被风吹的鼓动,见叶青梧笑了,他也笑了,「没想到能再此遇到姑娘,幸会幸会!」 叶青梧也当即一抱拳,「我还要感谢公子大恩。」 「只是几个小混混罢了,何必言谢,我可当不起姑娘的谢!」 两人客套着,叶青梧向前走了几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鲜京时遇到的那个玄珒,仍是一身玄衣,负手而立,只是唇角多了些笑意。 外面开始想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大约是有人发现有人落了水,正准备施救,玄珒朝叶青梧抱了抱拳,说道:「在下先失陪一会儿,稍后过来跟姑娘赔罪。」 叶青梧微微颌首,玄珒便大步消失在面前,没一会儿叶青梧便感觉船速明显加快了许多,有人往窗外望去,那几个被丢下水的人正在水里扑腾着,大概是要游回岸边了。 叶青梧笑着摇了摇头,夏至却往叶青梧面前凑了凑,「姑娘,这个人太兇了,我们是不是要离着远一点?」 叶青梧笑着瞪了她一眼,「那你看你家主子凶吗?」 这个主子指的自然不是她,夏至顿时噤了声,不过还是说:「做得好,敢污衊姑娘的人,就该让他们多喝点水!」 叶青梧又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转身进房的时候交代道:「准备茶点。」 两人应了一声立即去准备,叶青梧便在房中坐下来,心中却有些疑惑,为何玄珒此时会出现在这里,还帮她解了围呢? 等夏至进来送茶点时,顺口说道:「那个玄公子还真是说话算数,竟真的没有让他们上船呢?」 叶青梧哦了一声,问道:「你可知他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夏至摇头,「听说他早就在船上了,一直没有露面。」 第167章 认清自身 叶青梧应了一声,想着玄珒的性子也确是一个能做的住的人,便没有再多想,静静等待的时间叶青梧再次摆开了一盘棋,黑子与白子的博弈从不曾分高低,正在焦灼着,房门被轻轻叩了几下。 「进来。」叶青梧懒懒的声音说道。 玄珒推门而入,小小的房间因他伟岸的身姿看起来更加狭小,两人相视一笑,叶青梧再次开口道谢,玄珒冰冷的脸上笑意温和了一些,「不必如此,就算我不出手,你那两个手下也不会轻饶了他们。」 「这倒是。」叶青梧微微抿唇,玄珒在她对面坐下眉头旋即蹙了起来,「先前就觉得你气息不太稳,是生病了吗?」 「嗯,病了一场,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个也能看出来。」叶青梧颇为意外。 「看来病的还挺重。」玄珒嘆了口气,这才双指切在叶青梧的脉上,叶青梧再次笑了笑,倒也没有躲避,只是示意他稍等,玄珒不明所以的抬起手,就见叶青梧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搭在了手腕上,歉意的笑笑,玄珒眼中闪过意外,随即便道:「是我唐突了,不该如此的。」 「练武之人本不在意这些,只是这身份总让人觉得劳累。」 「能者多劳。」玄珒贊了一句,叶青梧便感觉一股暖流从脉间切了进去,渐渐在她冰凉的血脉里流转开来,让她转眼间便觉得舒畅起来。 「你这次出行要去哪里?」玄珒问。 「河南,水患将至,我实在放心不下,还是想亲自过去看一看。」 「如此甚好,我此行也正往河南而去,这样,之后每日我来替你温养血脉,或许会好过一些。」 叶青梧连忙推辞,「不必了,这些年我也早习惯了。」 玄珒笑笑,并不接话,眼睛里却透着坚持,叶青梧不好再说,却打定了主意以后还是要离玄珒远一些,她这些年毛病添了不少,其中就有被迫害妄想症,单打独斗习惯了,怎还敢接受他人的好。 两盏茶的时间后,玄珒收了势,也随即拭了拭额头的汗珠,叶青梧再次开口道谢,玄珒便道:「今日你已然是第三次道谢了,不然,今日请我吃饭如何?」 「呃……好啊。」叶青梧稍作迟疑便应了下来,有所求总比无所求要好,至少会让人放心。 玄珒便起身告辞,称晚上用餐时再过来,叶青梧爽利的大营下来,夏至却有些为难,「姑娘,这几日我们吃的,也是在这穿上买的,哪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客人?」 叶青梧想了想,笑道:「那便这样吧,你去找船老大,问他穿上有没有网,我们弄点鱼吃,你看如何?」 「能捞到?」 「可以一试。」 于是夏至去向船老大借了渔网,跟方怀去了船尾,叶青梧站在一旁指挥,下网,捞鱼,反覆两次之后竟真的捞上来好几条,于是船尾便多了一些看热闹的,人群后面有人抱肩而立,远远的看着,唇角渐渐浮起一丝微笑。 「好了,我们留下几条,剩下的送给船老大吧。」捕完鱼叶青梧淡淡的交代道。 两人自然没有异议,若要处理这鱼,还需要用到船上的灶具,她便先行回了穿上,只是,叶青梧还是忍不住想,玄珒出现在这里,真的只是凑巧吗? 还有玄珒出现时的声音,几乎让她以为……是他! 第235页 叶青梧闭上眼睛靠在床头,船身摇晃,她渐渐沉入梦乡。 「百花盛开,你觉得哪一朵最好看?」 洛熠宸目光淡淡的从御花园的花儿上移开,淡淡的说:「开到最后的那一朵最好看。」 「可花无百日红啊。」 「所以才要更加努力的活着。」 「百花争艷,有谁能活到最后呢?其实,还是要看主人更喜欢哪一朵罢了。」 他抬手捏住她的手,将人拉至身畔,「说什么呢?这宫中只有你一个,哪里来的百花。」 「皇上,这宫中真的只有我一个吗?」 「自然。」 「……」她无言垂首,桃花园里落英缤纷,落红随水漂流,其实,她不过是百花中正随波逐流的那一片罢了。 「两岸花开,公子觉得哪一朵最美?」叶青梧浅笑着问。 玄珒目光自两侧转过,最后落在叶青梧眉心的那一点朱红,「在下觉得,花开虽美不及人。」 「公子真会玩笑。」 「姑娘过谦了,玄某这话出自真心,更何况,花美又如何,终究没有一个欣赏的人,而姑娘却不一样了。」 「有何不同?只是光艷在外罢了。」 叶青梧淡淡一笑,玄珒张了张嘴巴试图分辨几句,可到底也没有再说。 「这几个月,听闻鲜京的那所军校已然建的不错了。」 「是啊,」叶青梧淡淡一笑,也放松了一些,鲜国是她送给南砚的第一个礼物,希望他能够治理的好,虽然许多事务他都没有接手的机会,不过,叶青梧在离开时候的安排,足以保证鲜国在五年之内的发展。 「于震等人日渐平静,若能收服,我想放进军校中,你觉得如何?」叶青梧问。 「于震此人生性狂妄,不过也算有勇有谋,若能收服,你的想法自是不错的。」 「嗯,」她微微点头,「真想有时间还能回去看看啊。」 「自然是有机会的。」玄珒安慰,叶青梧笑而不语,她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此次能够醒来已然是运气,今后定然要将十二分的精力用在推行改革上,还有周围的邻国,自然不能再容忍他们继续冒犯康源。 叶青梧想着,心思渐渐重了起来,玄珒试着劝了两句,可到底还是没能劝住。 等玄珒一走,方怀就进来禀报,「姑娘,听说皇上知道您不在京城了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叶青梧晚餐时用了些酒,此时被风一吹只觉得脑仁有些疼,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纤纤玉指握着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递至唇边,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便没了别的反映。 「姑娘,身子不好还是歇着吧,你若实在难受,我把他绑来,反正我们现在要什么有什么,就把他关起来,直接扶公子上位,又能如何?」 方怀拿开叶青梧面前的茶壶,又把窗子落了,隔了晚风进来,叶青梧杯中酒饮尽总算看了他一眼,「我不要!」 此时面纱摘了,她双眼微红,嘴唇微微的嘟在一起,似乎有些小女儿家的娇嗔,说话的时候还翻了个白眼。 方怀:「……」 跟随叶青梧许多年,他也见了许多叶青梧常人不能见到的模样,此时还是忍不住一阵失神,但随即说道:「那你要如何?姑娘,只要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去做!」 叶青梧垂着头,手中捏着酒杯转了几圈终究还是「噹啷」一生丢在了桌案上,「我想忘了他,我不想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了,哪怕是恨,你能做到吗?」 若在前世,还有一个词叫做洗脑,如今这里怎么会有? 方怀当即哑然,这个……他真做不到啊。 「姑娘,你有何好纠结的,依着你以前的性子,就算他不喜欢你又如何,抓过来丢在房里养着就行了,时间长了,他总会发现你的好的,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叶青梧:「……」 她幽幽的看了方怀一眼,似乎,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吧? 方怀顺手将酒杯也收了,看她歪在窗口不想动,便准备扶她到床上去,谁知叶青梧却避了避,「罢了,你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我再待会儿。」 「那你也早些休息。」 方怀一步三回头出了房间,叶青梧静静的靠着,随船摇曳,迷煳中踉踉跄跄的往床榻走去。 浑身冰凉,哪怕已经夏初了,她夜夜还是暖不了被子,每日醒来与睡下时别无二致,叶青梧嘆了口气,抱着被子在床上坐了半夜,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才睡下,等夏至进来叫她的时候还昏昏的睡着。 宣王洛熠宸愤愤然的坐在上书房里,看着一旁的太子与成堆的奏章,面部表情极为扭曲,为何他们一个两个都出去了,他要代替他们在这里受罪? 「皇叔若是不想做事,大可把皇上找回来。」南砚的声音淡淡的。 洛熠宸登时便是一个激灵,他敢吗?还要再跪一宿?可心口就像被揣着的那枚金簪戳了一下似的,钻心的疼。 「皇上可有说这一次要何时回来?」 南砚摇摇头,「没有。」 「你娘亲何时回来?」 「不知道。」南砚再次摇头,洛青阳一阵头疼,他虽只是个挂名的闲散王爷,可不爱朝政是真的,谁知道竟有一天会被人按在这书房里啊。 想了又想,洛青阳又问:「你猜,你父皇会将你母亲追回来吗?」 第236页 「在此之前,我能问皇叔一个问题吗?」 洛青阳点头,「你说。」 「皇叔想让皇上把我母亲追回来吗?自此恩恩爱爱,琴瑟和鸣。」 南砚说话时目光还落在奏章上,悠然自在,漫不经心,可话音落下时洛青阳却禁不住怔了一下,戒备而警惕的看着南砚,可男孩还是那样看着奏章,连头也没抬,他的一颗心才松了下来。 「皇叔,你想吗?」 四目相对,洛青阳只觉得心底龌龊的心思一下便在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被看的透彻,他尴尬的转过身。 第168章 爱如毒药 「无论如何,那是皇上与皇后,他们在一起,得天独厚,与我想不想没有关系。」 「哦,即使如此,皇叔还是立即坐下来处理这些事情吧,皇上既然交给了皇叔来做,便是信得过皇叔的,母亲那边,他怕是要多费时间了。」 南砚的话说的极淡,看起来却不像一个五岁的孩子,洛青阳无奈,只得又坐回了桌案前面,只是,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那枚金簪,或许,这是他一生的秘密了。 叶青梧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船身还在晃动,这一世两次乘船,这一次却与上一次心境大不相同了。 正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发呆,夏至敲门走了进来,见她醒来便福了福身,「姑娘,我准备了早膳,还是用一些吧?」 叶青梧点点头,双手捧着那张娇美的脸用力搓了搓,直搓的都起了红晕,被夏至扒开双手才放开,她微微一笑,「我没事,告诉方怀,不必担心,还有玄珒公子,不必再来为我疏通血脉了。」 「姑娘,你……」夏至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叶青梧掀被下床,活动了一下身子才走过去洗漱,只是眼睛里少了昨日的迷茫,如今看起来更冰冷了些。 她传了话静静的伺候着叶青梧用早膳,叶青梧的身子至今还在恢復中,菜色都以清淡为主,她用了一些便吃不下了,便让夏至准备笔墨,若死了也便罢了,可没死便得继续努力。 巳时三刻,房门被人敲响,夏至前去开门,不多时玄珒便站在了她的身边,玄珒看了一会儿便嘆道:「你不过一普通女子,为何会知晓这些?」 叶青梧一怔,不禁笑了,这世上恐怕玄珒还是第一个说她是普通女子的人吧? 许多人都想着她的身份如何光鲜亮丽,然,她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而已,而她,这一生也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女子。 微微一笑,叶青梧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片刻之后,叶青梧放下笔,玄珒示意她伸出手,叶青梧微微一滞,「不用了吧?」 「你既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调养好身体便是必须做的事。」 「可……」 叶青梧的声音被玄珒覆在她晚上的帕子打断,一股暖流开始流进她的血脉里,温暖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沉沦其中,叶青梧微微闭上眼睛,感受这一股期盼已久的温暖。 玄珒静静的看着她,眼中连番转过各色情绪,懊悔、不解、难过和嫉妒,冷不防叶青梧勐地睁开双眼,他眼中的情绪悉数落入她的眼中,叶青梧轻咳一声,不自在的动了动手腕,却被他更大力的按住了。 叶青梧蹙了蹙眉头,思索之后问道:「你是透过我在看别人吗?」 玄珒摇了摇头,「想起了一些往事,抱歉。」 「……」叶青梧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情这一字如同毒药,她服过之后时至今日痛得肝肠寸断,而她觉得刚才玄珒的目光也像极了一个因这一字而痛苦的人。 这一次也是足足两盏茶的时间,玄珒收势时额头尽是汗珠,叶青梧将那方帕子叠好还给他再次道谢,「其实你真的不必如此,饮鸩止渴罢了,该来的,不会改变,我只是迎接我的命运罢了。」 「何必如此悲观,你这身体也不一定没有解救。」 叶青梧扯唇笑了一下,并没有答话,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她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何必能因为一时贪恋的温暖而让更多人变得痛苦呢? 等第二日玄珒再来,叶青梧便不再见他了,让夏至想各种各样的理由拦住他,自己却在房间里忙的昏天黑地,若非方怀和夏至紧盯着她的休息和用餐,说不定连睡眠都会省掉。 两心相悦,两心相惜,是她梦寐以求的爱恋,而如今,也是她避之不及的灾难,她不再需要了。 舍不掉,割不断,一次次午夜梦回再洗想起的时候,叶青梧便会这样问自己,你还想再被刺一刀吗? 于是,一个人都平静了。 夜风微雨,叶青梧独自一人出了房间,白色的斗篷在初晨里格外瞩目,叶青梧静静的站在船头,伸手接住滴滴雨水,她皱了皱眉,日前便觉得天气不太对,可是初夏时节,应当没那么多雨,她便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今日来看,恐怕不对。 看了看河面的宽度,叶青梧脚尖一点自船头跃起,脚点水面几个凌空之后落在十几丈外的地面上,她快步沿着河道走了一段,仔细的翻看了土壤和一些植物之后,叶青梧眉头渐渐舒展。 很快,叶青梧借着晨光的熏掩回到船上,夏至与方怀已经在找她了,叶青梧抖了抖斗篷上的雨水,说道:「没事,只是出去走了走,莫要担心了。」 「呀,姑娘,你的鞋子湿了。」 第237页 夏至立刻扶着叶青梧回房,又着急的去找新的鞋子,走了几步,叶青梧倏然回头,拐角处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她不禁捏了捏手指,是自己有遇到什么人了吗? 回到房里,夏至急切的找来新的鞋子,伺候着叶青梧换衣服,又让方怀煮了一大碗姜汤过来,悉数给叶青梧灌下去这才放心,比起这两人的忧心,叶青梧只是静静的坐在床榻上,问道:「京城可有消息传来?」 方怀摇头,「没有。」 叶青梧点了点头,「我记得在进山找洛熠宸之前,把方棋等人都安排了,怎么这几日都没有听到消息?」 方怀身子登时便矮了几分,躬身行了个礼才说:「姑娘,那个……」 「说!」 「能抓的都抓住了,不能抓的都死了,现在被我们的人关起来了,那时候你不想让洛熠宸知道是你救了他,所以,我们也不敢轻而易举的这些人放出来,就一直关着了。」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叶青梧暗暗的想,若自己不想让洛熠宸知道自己去过边境,就必须得放了加国的那些人,若不放,就必须得将他们交给朝廷,时间拖延越长,就越是不好。 这件事情上,加国虽然处于劣势,可一场战争的兴起,从来不需要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 叶青梧这样想着,静静的靠在了床头。 「他丝毫没有起疑?」 方怀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属下便不知道了。」 「他们见过我们的人的脸吗?」沉吟片刻之后,叶青梧淡淡的问。 方怀一脸迷茫,之后再次摇头,「这个属下也不知。」 「传消息回去,若是加国那些人看清了方棋他们的脸的话,就直接处理掉,若是没有,就去找青阳,把那些人交给他处理。」 「好,我这就去办。」方怀应了一声,却听叶青梧又问道:「王占山呢?」 「还在鲜京。」 「交给我二哥,让他探一探王占山的口中有多少真假?不过,不能杀了他,让他自己想办法。」 这次方怀等了一会儿,见叶青梧不再问也不再说话了,这才转身出去。 叶青梧捧着热乎乎的茶碗,一边思索最近的事情,她醒来这几日放下的太多了,这些事该在京城的时候便处理掉,时间拖得久了,若是洛熠宸怀疑起来…… 她暗暗捏了捏手指,想了几天,这件事她仍是不想让洛熠宸知道。 雨声淅沥,初雨不大,落在水面之后很快融入水中,隔着雾蒙蒙的雨幕,玄珒负手站在窗前望向远方。 房间的桌案上放着一本医书,翻了大半,泛黄的书页有些老旧,身后传来微微的响动,玄珒才回过头,「找到了?」 「回主子,没有。」 他皱起眉头,身后的人又道:「我们找到了客山的老爷子,他说火莲已消失许久了,世上早已没有了,还说……让主子不要心存妄念。」 玄珒眉头再次皱了皱,却没有发脾气,而是问道:「他可有说是否有可解之法?」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 玄珒嘆了口气,「罢了,下去吧。」 待身后的人离去,玄珒在转过身,翻了翻桌案上的书卷,又嘆了口气便放了回去。 又过了三日,船只抵达黄河,叶青梧临时决定先不往前走,而是在此下船,下船之前她去找了玄珒道别,可意外的是玄珒不在房中,只好作罢。 下船地点离着黄河堤坝的修建地点还有一段距离,三人步行了许久才找到一处镇子,转了大半个镇子才找到一处小小的客栈,三人一屁股坐了下来,走了这许久实在是累了。 要了些吃的,方怀便打听着问跑堂的小二,「小二哥,这附近可有人卖马吗?」 「卖马?」小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边摘下肩头的手巾帮他们擦了擦桌子,一边回道:「大哥是外地人吧?我们这里没有卖马的。」 「为何?」叶青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 「我们这里离着城里比较远,马是金贵的,可没有人家卖马。」 叶青梧便哦了一声,又问:「所有人都是骑马去城里吗?」 「自然不是,有的人家没马,就是牛车、驴车,这东西虽然是畜生,可城里人说了,一个生两个,两个生四个,这牛、马、驴、羊,以后都会让我们过好日子的。」 小二哥脸上带着笑,说的豪气沖天,像是已经见到了一样,叶青梧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你能给我们找个愿意送我们走一趟的吗?」 「客官,您是要去哪里?」 「去河南的郑州,若是没有人愿意走那么远也没关系,把我们送到这就近的城里也行。」 「得嘞,我去给您找找。」 小二一声答应就跑远了,等着的功夫方怀淡淡的道:「姑娘,我们在这里去郑州有些远了。」 「是有些远,就走一走吧。」她眉眼微垂,捧着茶碗里的热茶,看着碗中的水面,她微微蹙眉,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有人在跟着自己的感觉。 第169章 抵达黄河 见她如此笃定,方怀和夏至都没有再说什么,不多时,小二跑回来告诉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个人,愿意跑这一趟,不过价钱可能会高一些,这个自然并不重要,方怀很爽快的大营下来,等三人用了饭,小二招来的人也到了,三人变成四人,一起往黄河出发。 第238页 小二给找来的这个赶车人叫李虎,人称大虎,大虎人如其名,身形高大,健硕,衣着简朴,为人健谈,一路上没等叶青梧等人问什么,便将河南河北这一年来的变化交代了个清楚。 黄河的堤坝想要修建并非一日之功,河南百姓受灾多年,深知这堤坝的重要,因而将叶青梧的话奉为神谕,倾一郡之力,人人出力,在后来来这里帮忙修建的那些工匠的帮助下修建起了堤坝。 之后不久,河南河北两郡划归为太子封地,于是,太子令河北百姓也加入修建堤坝的队伍,百姓齐心,堤坝的建设如今也算有所小成。 方怀与大虎一起坐在车厢外面,听着大虎献宝一般的絮叨,不禁咧嘴笑了笑,这一切都该归功于此时坐在车中的人。 然,此时车中传出女子清冷的声音,「你只说这河南河北如何好?难道没有不好之处吗?」 大虎一愣,尴尬的笑了笑才说:「也不能说没有不好,不过,那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了,我们啊,只盼着那白衣姑娘……啊不,那皇后娘娘何时能再出来走走,也到我们河北来巡访一番,便知道是好是坏了。」 「看来还真的有不好的了。」方怀哈哈一笑,「难道这里也有贪官?太子治下应当不错才是?」 「是啊,」方怀一句话就引出了大虎的心服之处,不过还是嘆息了一声,「自从太子来了,河北郡自然是好了许多,这上面的官,也收敛了许多,不过,那是听说去年有好多京官都无缘无故的掉了脑袋吓得。」 方怀:「……」 叶青梧坐在车中忍不住摇了摇头,京城与河北也相距数百里,没想到这消息竟还传的如此之远。 「以我之见,这当官的就该逮到多杀几个,若不然,我们百姓的日子都不能过了!」大虎说的愤愤然。 方怀立刻又问:「为何如此说?」 「还不是一直在收税,这一年到头,我们田里的收成,还不够交税的呢。」 「这么严重?」方怀脸色一变,此时目之所及,均是绿油油的麦田,河北也是出了名的地广人稀,若按照河南郡的划地政策,分到每个人人头上的田地应当不少,可若是按照大虎的说法,每年种田所得竟都被官府收去了,百姓该何以为生? 「可不是?」李虎晃了晃头,一边促催着马儿快跑,一边说道:「这些当官的,心都是黑的。不过我看黄河的堤坝,没有几年是修建不完的,我们啊,还能凑合过。」 方怀奇怪,「跟堤坝有何关系?」 大虎的脸上便露出一丝庆幸和得意,「这个还得多亏了白衣姑娘,堤坝急于修建,需要的人手多,我们呢,便到那里报上自己的名字,每个月都去干半个月的活,便有工钱可以领,上边的这些当官的不敢得罪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就不敢老催着我们去交税了。」 方怀点了点头,半晌没有听到叶青梧的声音便掀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却见叶青梧目光沉沉,一言不发,方怀的心便哆嗦了一下,心想,又有人要倒霉了。 所谓无官不贪,叶青梧早有预料,只是,在封地之初,叶青梧曾与南砚商量过,作为恩摄,封地内三年不收粮税,可未曾想到的是,下面官员胆子如此之大,欺上瞒下,以至百姓生活困难。 叶青梧初初见到镇上的百姓时还曾有过的疑惑,此时全然解开。 「姑娘,我们可否要变换一下方向?」 「不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还是先往黄河去吧。」 夏至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李虎却有些惊奇的问方怀:「大哥,你们往黄河是要去干啥啊?」 「走一走,看一看,我家姑娘听闻黄河在修建堤坝,万分好奇。」 大虎哦了一声,又点了点头,语气中透出兴奋,「是啊,那堤坝可高了。」 方怀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车中夏至轻声宽慰着叶青梧,不过言辞之间也不好多说什么。 在黄河的堤坝开始兴建之初到如今,河南河北的官道越发宽敞和平坦,马儿奔跑起来还是感觉有些颠簸,叶青梧不禁有些怀念前世出门便是柏油马路的平坦。 两日之后,三人到达黄河,黄河下面还有不少工匠在做工,堤坝宽十几丈,高度也已达数丈,远远一看,气势磅礴,尤为壮观。 有一些身穿白衣之人在一旁监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官府之人,协同合作,一片平和。 叶青梧站在远处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这里来做工的人都有银钱领吗?」 「可不是么,」大虎看起来格外兴奋,「这里的活很重,河南郡给的银钱很多呢,不过,他们说,每个人每个月只能干半个月,剩下的半个月要歇着。」 叶青梧点了点头,这事她曾经交代过,因而这些人在短短数月间建起这么高的堤坝,令她无比佩服。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叶青梧跳下马车,白纱覆面,身披斗篷踩着坑坑洼洼的路向前走去,没走几步又倏然转身,「夏至,我的衣服呢?」 「哦,在车上。」夏至立即扶着叶青梧上了车,片刻之后再次下车,叶青梧已然换了一身别的红色衣衫,艷丽逼人,令人不敢直视,只是面上白纱换成了红纱,令人看不清容貌。 向前走了几步,忙碌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行四人,大虎兴奋的为他们介绍着堤坝,叶青梧思索了一番,方怀递上一大幅图纸,叶青梧对照着看了半晌,微微点头,贊道:「不错。」 第239页 方怀笑了笑,叶青梧又在周围走了走,遇到了几个受伤的工匠,正在聊天,叶青梧看着其中两个流血的手臂,眉心蹙起,「这里没有人给看吗?」 大虎连忙说:「有的有的,不过,药材不多,所以……」 叶青梧回身看了一眼,夏至立刻上前,给那两人包扎、止血,叶青梧远远的站在一旁,目光巡视了一番,方怀也走开逛了逛,没多大一会儿走回来在叶青梧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叶青梧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第170章 心生疑窦 「此事交给我们的人去办吧,这里工人的数量如此之多,受伤虽是最平常的事情,可也不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百姓的生命,不得轻贱。」叶青梧低低的声音说道。 方怀立即点头,「是,那让方棋再回来如何?」 叶青梧拧眉思索了一会儿,缓步走到那几个受伤的人跟前,这几人伤不是很重,其中有一人只是手臂被划了个口子,一掌长,血流很快,看起来略带狰狞。 叶青梧看着夏至手脚麻利的给他包扎好,中年大汉憨笑着不住的道谢,叶青梧想了想,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老乡,给你打听个事。」 她语带温柔,似黄鹂鸟鸣,顿时,坐在地上的几个人都围观过来,被叶青梧点名的汉子嘴巴张大了一些,脸色胀的通红,说话结结巴巴的,「姑,姑娘,请请说。」 「像你们,在这里做工,受了伤抗官府可有人管吗?」 几个人均是一愣,反映过来以后摇了摇头,让叶青梧意外的是,这几人再开口却没有抱怨,而是说道:「来这里做工啊,都是我们心甘情愿的,我们就是郑州的人,黄河水患年年有,大大小小毁了我们的庄稼,淹死了我们的亲人,去年白衣娘娘给我们说修建好堤坝就好了,我们啊,就等着堤坝修建好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洪灾呢,谁知道来了才知道竟然官府还给银钱,我们哪里敢要啊?」 「我听说啊,修堤坝就让我们河南郡勒紧了裤腰带了,哪里还敢奢望受伤了再去找官府啊,反正也都是小伤,等不流血了,结痂了就好了。」 大汉略显侷促,话却不少,声声透着感激和期望,似是已经看到了堤坝建成的那一天。 叶青梧微微点头,「那……受伤的人多吗?一般都是什么伤?」 「多倒是不太多,就是一些砸伤、摔伤、划伤的外伤,大家也都知道这是我们我们的子孙后代好,都小心着呢。」 叶青梧又点了点头,低声到了谢,转身回到方怀身边,说道:「将白衣药馆里的人分出一批过来,另外,书馆里药院里的孩子们也都过来。」 「姑娘?」方怀惊奇,「那些孩子可能药材都没认全呢?」 「学习是要和实践结合在一起的,在学院的小房子里,学到的东西有限,孩子们只有走出来,才能学进去。」 方怀莫名的听着叶青梧的话,不明所以。 叶青梧却说:「去安排吧,传我的命令,也让生活在京城的人来看一看,河南百姓的生活。」 「这……有何好看的啊?」 「人只有看到比自己更加不容易,生活的更惨的人,才会感到满足白衣书院里的孩子普遍都是生活拮据的穷苦人家的孩子,生来自卑,又生活在天子脚下,达官显贵,往往让他们的自卑无所遁形,可这里不同,这里很穷,他们年龄尚小,心思单纯,能更好的对比自身,发奋图强,说不定,将来还会留在这里,在仍旧没有完全发展起来的河南,这是一批新的血液,一批生力军。」 「姑娘好计谋!」 不远处有人贊了一声,叶青梧和方怀转头望去正好见到玄珒一身玄色衣袍负手而立,面带淡笑,透出嚮往之色,似是对那番情景也颇为欢喜。 「玄珒公子。」叶青梧淡淡的打着招唿,玄珒迈步走过来,飒爽英姿,单手负于身后,「若姑娘身为男子,这天下可尽归姑娘所有了。」 叶青梧笑了一下,没有答话,这天下……其实她并不稀罕。 「姑娘不辞而别,我只好来此等姑娘现身了。」 「你在等我?」叶青梧颇为意外。 「我想,姑娘定会来此看一看的。」玄珒望向不远处的堤坝,短短数月这堤坝已然数丈之高,怕是只有河南的百姓能做的到。 「你猜对了。」 叶青梧轻飘飘的留下这一句,又带着方怀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夏至包扎好那几个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药品,也跟了过去,大虎在原地看着车,不时跟认识的人说几句话。 滔滔黄河水,震耳欲聋,叶青梧没有过去,而是沿着河道走了一段距离,方怀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玄珒不远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后,长身玉立,气势逼人,很快便吸引了许多工人瞩目。 叶青梧微微蹙眉,「你有事?」 「没有。」 「那你为何总跟着我?」她皱着眉头,不悦的道。 「这里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也是为你而来,自然要跟着你。」 「若你没有事便先回去吧,我第一次过来这里,还要多看一看。」 「没关系,我陪你。」玄珒淡淡的说,固执己见。 叶青梧无奈,只得转了身继续朝前走,对于玄珒,其实她并不讨厌,可是,她不想有朝一日自己身上会传出闲话,此事还是要及早说清楚才好。 第240页 沿着工事走了一大圈,叶青梧才回去,其余的没有什么问题了,监工尽职尽责,工匠们也尽心尽力,做工的百姓激情满满,所有人都期盼着河南的水患有朝一日能够彻底解决。 叶青梧相信,黄河的堤坝若是能够建成,大约会像都江堰一样闻名遐迩,不过,她相信,她要比李冰(主持建造都江堰的官员)成功,这个堤坝定然不会用那样长的时间。 巡视完毕一群人去了就近的客栈,在这里休息一夜之后,他们见会去运河的河道,自河南郡的运河开凿成功之后,又在河南境内大大小小的新挖了不少沟渠,这令百姓的灌溉、生活用水方便了许多,运河主河道的水也得以下降,不会再担心黄河水位一涨,运河里的睡就会漫出来,以至决堤。 之后河北郡也开始挖掘沟渠,再形成一条河道,令黄河的水流大大减少了一部分。 河北农田较河南更加肥沃,可谓千里良田待开採,一河之隔,两地气候不同,适宜种植的农作物也不同,怕是以后还要找时间去看一看。 叶青梧用了晚餐,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准备出门,下了楼才见到玄珒独身一人坐在桌案前面正在喝茶,见她下来面色一暖,自然而然的起身待叶青梧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也顺势跟了上去,「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用休息?」 「不用。」 叶青梧难以理解他的固执,只能任由他跟在身后,走出小镇,叶青梧见左右没人了,才运功快速向前掠去,玄珒紧紧相随,一盏茶的时间,两人便站在了黄河之旁。 水流奔涌,气势磅礴,叶青梧翻身而上,站在堤坝上向下看去,光线很淡,这里晚上也派了人三四人职守,大概是到了汛期将至,留人职守是为了及早发现,然后通报过去。 「水流真快。」玄珒说。 叶青梧向下瞟了一眼,以她的身手,若是掉下去了,怕也只有被淹死的份,当即转开了头,检查两侧的地形。 「说起来,我一直想问问你,你究竟是如何想到的?」 叶青梧蹙了蹙眉,负手而立不再动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很好奇,一个普通女子,怎会知晓如何治水,如何兴国,如果治国,如何理事?」 「所以……结论如何?」 四目相对,叶青梧极为平静,可不慎明亮的火把光线看不出她的神色,玄珒有一种想要自己看一看的冲动,他指尖颤动了一下,「作为朋友,你不能告诉我吗?」 叶青梧笑了一下,笑意爽朗,「我们是朋友吗?」 第171章 噩梦连连 不甚明亮的光线中,玄珒的脸色微沉,气息略微凝滞,叶青梧检查了一下堤坝的牢固程度,轻飘飘的跳下堤坝,玄珒稍微滞留了一下也随后跟上,跟在她身后静静的遥望,似乎第一次意识到两人之间,距离如此之远。 「为什么不交朋友?」 叶青梧缓缓回头,语调平淡若天边的云烟,「为何要交?」 「自然是……」玄珒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他看来,广交天下英豪必然会在需要的时候帮助自己,而或许在她看来,并不是人人都那么可信吧。 叶青梧步伐缓慢,在夜色中步步向前,白色的裙角步步生花,婷婷裊裊,宛若一只夜色里的精灵。 玄珒看着她,一时便痴了,步伐落了几步,娉婷女子,风华绝代,却对这世间少了最基本的信任,而让她对这失去这份信任的人,正是……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玄珒说。 「梵音寺吗?」叶青梧轻笑。 夜色中两人相视一笑,叶青梧又道:「不必了。」 再次被拒玄珒有些默然,叶青梧施施然转过身,掏出火石点燃风灯,在两人之间燃起,叶青梧说道:「玄珒公子,我不想与你做朋友。」 「……」玄珒眉头一肃。 「不过,我并不排斥你交我这个朋友。」 眉梢微挑,玄珒不解其意。 「方怀,如他一般,便可以跟随我的左右,否则,我们,便不要再来往了。」 此时,叶青梧已然明了,先前在小镇上她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来源于这个人。 这个人的眼神令她十分不舒服,直觉告诉她,玄珒不是为交朋友而来。 「为何?」 「我身份不便,不想等我的孩子长大被世人诟病。」 玄珒哑然,千算万算,忘了孩子。 叶青梧说完也不等他做出回应,灭了风灯朝前走去,她似乎有着超强的夜视能力,在黑暗中也会避开路上的坑洼之处,步步向前,再也不曾回头。 玄珒看着她,忽然有一种感觉,叶青梧就这样一路向前,一路……走出他的生命,走出一条坦荡的康庄大道。 这些时日,换了一个身份,才越发觉得她的不容易,雄才大略,不输男子,甚至远比男子要大气,却困窘在女儿身里行行踽踽,步步为营。 「我可以如方怀办跟随在你身边,恪谨守礼,不越雷池一步,可是,我不能如他一般,时时侯在你的身畔怎么办?」 叶青梧的步子一顿,愕然回头,透过茫茫夜色,她的眼神中透出震惊,在她眼中,玄珒高贵优雅,纵然未曾查过他的身份,猜想也会是一国贵公子,如今,他竟然低头跟在她的身畔? 「这个,拿去。」眼中惊讶褪去时,一块令牌隔空抛过来,玄珒握在手中看了看,一块黑木令牌,上面刻着白字,唇角浅浅一勾,他大步跟了上去。 第241页 「现在,是不是我为你温养血脉你也不会再拒绝了?」 叶青梧又是一愣,着实意外,她点点头,「嗯,不会了。」 玄珒微微一笑,「那你回去之后等我一番,我替你温养血脉。」 她目光复杂,隐隐透着犀利,紧紧盯着他,「你为何要这样做?没有理由。」 他的脸上染上一分怅然,「她的身体也不好,为救我上了身,后来,因为身体不好怎么都不肯见我了,许多年我也未曾找到她,而你与她身体情况差不多。」 稍微沉吟了一瞬,叶青梧淡淡的说:「总有一日你会找到她的。」 「你如何会知道?」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玄珒不禁笑了,清俊的面庞笑意灿烂,「是啊,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两人一前一后向客栈走去,回去之后玄珒温养血脉。 叶青梧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梦到洛熠宸将凉心公主找回来了,两人卿卿我我,无视了她和两个孩子,不日凉心公主诞下一名皇子,封太子,继大位,转瞬间他们母子三人被四处追杀,正疲于奔命的时候,叶青梧醒了。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十分小心。 叶青梧抹了把冷汗,喘息了一会儿才掀被下床,双腿是软的,这一场梦境,耗费了她太多的力量。 「送水进来!」平淡无奇的话,让方怀面色微变,玄珒一把抓住他,「怎么了?」 方怀瞪了他一眼,闭口不言,玄珒亲自去提了水送进来,叶青梧坐在热的烫手的水里,玄珒和方怀守在门外,他看着犹在冒着热气的水桶,问道:「姑娘平时都用这么热的水吗?」 方怀烦躁的搓了搓脸,也看了一眼水桶,答道:「一般不是,只有做了噩梦才会这样。」 玄珒瞭然,只是,做了什么噩梦呢? 方怀自然是知道的,纵然不知晓具体内容,也定然知道与什么有关,他愤然攥拳,若是看到洛熠宸的话,大约会一拳抡上去。 叶青梧沐浴更衣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才起身穿衣,一身红衣艷若桃花,打开房门,叶青梧让人送早餐上来,玄珒默不作声的将洗澡水弄了出去。 「凉心公主那边的消息如何?」 「没有消息。」 叶青梧按了按眉心,「去找南砚,书房里有一个盒子,让人带着那个盒子上雪山,找天一公子,跟他谈。」 「姑娘?」方怀惊愕。 之前叶青梧还是很忌惮雪山的,如今竟然要让人带着信物上雪山了,怕还是因为凉心公主,甚至,可能昨夜的梦境都与凉心公主有关吧。 「此事,让方棋去办,乌梅同他一起去,他们两人一向能配合的十分好,记住!我要她陈凉心的命!」 方怀再次跌落下巴,之前叶青梧对于凉心公主,更像是猫捉老鼠一般的逗弄,若非凉心公主跑到雪山上去,大约要把她逗弄的精疲力尽,可如今……杀伐气息如此之重。 玄珒进门就听到这样一句话他愕然的望向叶青梧,叶青梧却没看他,而是一口咬掉了手里的包子,仿佛在吃陈凉心的肉一般,气势凛然。 叶青梧又交代了一番玄珒的事情,让方怀自己安排,之后再次启程,继续向南。 叶青梧心绪不佳,表现与往日看不出异常,实际上比往日的话更少了一些,玄珒骑马走在马车一旁,叶青梧淡淡望着道路两旁,百姓的言谈、房舍、环境,走出镇子之后上了官道,官道更加宽敞,叶青梧仍是望着外面的农田,一片绿油油的景象,她淡淡一笑,情绪终于有所缓解。 玄珒跟在一旁,目光时而掠过叶青梧,时远时近,多年来,终于圆了一起远游的心愿。 第172章 青梧为人 抵达郑州时,叶青梧下车休息了片刻,在运河旁一块平坦的地面上矗立着一块高三丈宽五丈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无数人的名字,一笔一划,凿刻清晰,上书三个大字,「功德碑」。 叶青梧站在下面看了片刻,十分满意。 此时运河中的水还不是太多,水平线不足运河深度的二分之一,叶青梧站在旁边观察了片刻,见到在运河的下面修了一块石台,有一些女子坐在石台上清洗衣物,也算方便。 「这个要注意安全啊。」 叶青梧淡淡的说。 方怀立即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记下了,一定会吩咐下去的。 「你连这种事都管?」玄珒问。 叶青梧瞥了他一眼,说道:「事关百姓无大小,康源,因这些百姓而成就康源,若有朝一日,百姓全部消失,皇帝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 玄珒哑然,可再仔细去想,叶青梧的话是对的,若真没了天下的百姓,皇帝也只是一个光杆司令罢了,号令天下从何而来呢? 叶青梧坐马车累了,一路沿着运河走了一段,远处田中还尽是做活的百姓,叶青梧兴之所至,随意走过去,于是大虎就被晾在了官道上,玄珒方怀和夏至跟在她后面。 田中稻田绿油油的,有些田中中的蔬菜,百姓们仔细打理,人人面上都带着喜悦之色,言谈指尖甚至还会提及运河、堤坝等等。 叶青梧走了几步,又问道:「在河南建的那个书院如何了?」 「姑娘在白衣书馆中送出令牌的那个黄公子的确来了河南,在书院中任教,不禁如此,与他交好的还有三位公子,也来了河南,如今称河南四友,在百姓中名望颇高,为孩子们授业也颇为认真,姑娘但请放心。」 第242页 叶青梧点头应了一声,又道:「可是,四人而已,远远不够吧?」 方怀一愣,随即点头,「的确如此。」 「汛期过后,让南砚亲自过来一趟,此事你今日便向他传达,让他在他交好的那些公子之中,挑选良师益友,来河南的时候一起过来。」 「这是为何?」玄珒问道。 「河南此时民风淳朴,是因条件贫瘠,今年之后黄河水患若能抑制,运河水运发达,来往频繁,河南兴起指日可待,人潮纷杂,再引导百姓言论与心意便不甚容易了,此时,刚刚好。」 玄珒瞭然,叶青梧是想让河南永远保持如今民风淳朴的状态,可他又有所不解,「为何说民风淳朴是因生活贫瘠?」 「连一餐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你有力气计较东家的低高还是西家的地低吗?」 玄珒无言以对,民以食为天,若食不果腹,自然没有力气计较太多,可正因生活富足,人才会渐渐生出贪念,所谓安贫乐道,实则不尽然。 又向前走了不远,叶青梧问:「可知道知道这里的百姓家的孩子有多少是去学堂的?」 「此处应当不错,这里离书院太远了。」 「那便让人多建几座书院,跟官员们去商量,让人去做此事,书的话……从《弟子规》《孝敬》开始,再读诗书礼仪仁智信这些……」 方怀点着头,示意自己记下了,想了想他又道:「那个李彬,一直想要见姑娘一面,姑娘看如何安排?」 「他?」叶青梧微微笑了,「会见到他。」 叶青梧还记得那时他跟随自己左右日日勤奋学习记录,不懂便问,着实让她有些头疼,如今,竟还有些怀念了。 玄珒静静的听着,暗自摇头,终于明了叶青梧不交朋友,实则是将所有对她心悦诚服的人收于麾下,如她手中的矛,指东打东,犀利至极,她的愈下之策,无往不利,可也不是说她对这些跟随她出生入死的人没有真心,虽然她让这些人跟着自己,可每一个人都对她心悦诚服,而她,也拿出最大的诚意和真心来对待他们。 又走了一段,叶青梧便折身往回走了,站在田间低头,有一种淡然的想要让人深唿吸的愉悦感,连带心中连日来压迫的难受的感觉也消失了。 叶青梧是一个克制的人,然而此时她的眼角眉梢还是带了几分柔软的笑意,深深映入他人的眼底,成为一生中挥之不去的风景和印记。 路途遥遥,几人又是乘坐马车,自然更要慢上许多,索性叶青梧并不在意这个速度,曾经急切的逃离京城的感觉,在站在河南的土地上的时候悉数转化为平静,在这里,她好像总是能衍生出勇往直前的力量和勇气。 这一日,叶青梧靠在窗边昏昏欲睡,玄珒忽然踢了踢马腹走过来,敲了敲窗边,「许久未曾运功,我见你气息沉稳了许多,今日阳光甚好,要不要跑一跑?」 叶青梧掀开眼睛,看着光晕照在他的脸上,容颜英俊,清雅逼人,不知为何,她脑中忽然晃过另外一张脸,叶青梧的身子当即僵了僵。 玄珒自然也感觉到了,「不想?」 她摇头将洛熠宸的影子甩出头,不知为何自己会在此时想起他,甚至刚才将玄珒看成了洛熠宸,真是可笑。 「那就松松筋骨吧。」叶青梧说。 大虎停下车,叶青梧站在路边晃了晃身子,连日来摇晃的马车几乎将她晃散了,听到玄珒的邀请,她甚至还有些隐隐的兴奋。 待方怀一声令下,两人均是脚尖一点飞了出去,回头却听「噗通」一声,大虎吓得坐到了地上,指着远去的红色和玄色影子,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都是人,有何可怕的,轻功而已,习武之人都会。」方怀避重就轻的说,大虎晃了晃脑袋,第一次不再说个不停了。 洛熠宸身姿飘然,往往越过树顶, 叶青梧则不然,她的行踪多注意隐蔽,是前世的受训成果的体现也是前两年处处隐蔽行踪后下意识的选择,她走过的路线,甚至找不到她留下的脚印。 几里地之后,玄珒奇怪的停下来,「怎么你过去的地方,一点儿痕迹都不曾留下?」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玄珒微微蹙眉,「你不就是……黎阁的阁主?」 「黎阁前几年便是专做刺杀的,只要给足够的银钱,没有我们杀不了的人,既然如此,我们便不会给人留下一丝一毫的把柄。」 「黎阁人都会?」叶青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玄珒摸了摸下巴,盯着她脚下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叶青梧所站的正是一片薄薄的土地上,脚印清晰。 然,叶青梧抬手指了指,「若不是我们停下来的话,一盏茶的时间后大概这里的百姓就会收工回家,这路上的脚印想要留下也不会被人轻易认出来。」 玄珒:「……」 「这么说,你能认出来?」 「自然,不只是我,你也一样,大约可以判断出来。」 玄珒眼中冒出深深的光芒,再要发问,叶青梧却笑了笑,「深宫之中的明哲保身之策罢了,端不上檯面的。」 洛熠宸再次愕然,皇宫,究竟带给她多少不安和难过? 第173章 真实面目 有些累了,两人便信步向前,路旁鸟鸣虫叫,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向前走了没有多远,马车便赶了上来,叶青梧再次上车,车马摇晃,微风习习。 第243页 「姑娘,奴婢有一事不明。」夏至伺候着叶青梧净了手,在车中拿出几样吃食摆开,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忿。 叶青梧淡淡一笑,「何止是你不明白,连我也不明白,只不过,水滴既能石穿,更何况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真相总会大白于天下,玄珒公子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喜好广交天下英豪的豪情男子,只是身上贵气凛然,如今跟随在我身边,其心昭昭,我们迟早会知道的。」 夏至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点了点头不再深究。 叶青梧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正巧玄珒也看过来,目光透出疑惑,似是在问她有事吗?她淡淡一笑,放下窗帘,不知道之前的话是否被他听到了,不过,就算听到也无所谓。 接下来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叶青梧在河南河北两地不断奔走,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河南郡百官清廉,以民为天,而河北郡官官相护,欺上瞒下,在叶青梧神出鬼没的出动中,人人自危,不过效果不错。 在河南人提心弔胆的等待中,汛期来临,按照去年叶青梧制定的行为守则,安置百姓、检查房屋、检查沟渠、做好一切万全的准备犹然不能平静。 人心惶惶中,一匹白马一袭白衣自远处而来,于是,百姓欢唿,声彻云霄,百官心中也终于有了主心骨。 「不必都在此地等着,各位还是回到各自的地盘各司其职去吧,在这里守着,并不能解决水患,近几日便是汛期了,今年汛期的水位如果不能高过堤坝,我们便不会有事,前提是堤坝足够坚固的话,若稍稍涨出一些也不必忧心,我们还有运河、沟渠、蓄水池,每家每户的水井,大家请安心吧。」 几句平淡至极的话,却让人心头微定。 「还有一件事,在西山,我已经命人做了简单的休憩之所,郑州附近的百姓,请务必上西山,等汛期之后,便可回来,许昌、漯河等地,务必做好抗灾措施,疏散百姓,是为重点,切记切记。」 官员们连连点头,再次寒暄之后都散了开去,如叶青梧所言的各司其职,各守其位。 堤坝之下,叶青梧负手而立,淡淡笑着,此时此处已然没有了做工的人,显得空旷寂寥,黄河之水生生不息,震彻人心,似乎在取笑她以小小人为之势来抵抗它这大自然的力量。 「能行吗?」玄珒问。 「自然。」叶青梧淡淡的说,笃定之极,玄珒不由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的底气从何而来。 殊不知,其实叶青梧也没有底气,只是,她从不允许自己说不。 连续三日,河水不断上涨,叶青梧连日来站在堤坝上,静静的看着水位攀升,方怀与夏至劝了几次都无果,唯有玄珒静静站在她的身侧。 这段时日,玄珒日日温养她的血脉,叶青梧的身体终于有所改观,手脚也不再是终日冰凉,而是有了一丝淡淡的温度。 叶青梧低头看着掌心,手心里的温度几乎可以忽视,只不过,身体多年来都不再拥有过的温度,还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留恋。 玄珒看着她青丝如瀑,忽然听到一声尖叫,接着身边的人便没了,波涛滚滚的水面上,叶青梧轻若鸿雁,几个掠身便到了掉入水中的男孩身旁,男孩大叫着,可此时已经被流速很急的河水又冲出了许远。 叶青梧毫无办法,只得也跳了下去,顺流而下,抓住了男孩的手,可瞬间已然滑出了十几米,方怀和夏至吓得跟着河道一路狂奔,玄珒跟在身后,毫无办法,他水性不好,贸然如水只能拖累叶青梧。 路过一个石块的时候,叶青梧抓着男孩的手勐然用力将他甩出水面,方怀与夏至连忙去接,而她瞬间又滑出去十几米,划水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 「叶青梧!」 「哗哗」的奔腾水流中,一声落水声忽略不见。 叶青梧被自己的贸然惩罚,连呛了几口水,又咳嗽不得,憋得胸腔极为难受,手臂愈来愈沉,渐渐无法划水,眼看着河水前面有一块大石,她避无可避。 关键时刻,腰间一紧,瞬间翻腾了一个角度,唇上一暖,一股空气从口中渡入,而身前的人身子骤僵,她便看到那块巨石锋利的石尖上多了一丝淡淡的红,河水里也开始多了一种不易察觉的红。 紧接着,「哗」的一声,两人跃出水面,叶青梧一惊,男子带着她在空中翻滚了一下,落在河道上。 叶青梧想起刚才的那个吻,手起手落便听到「啪」的一声,手掌与他的脸接触的瞬间,叶青梧感觉到手感不对,略微一动,一张面具从他脸上揭下,叶青梧呆了。 她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人,呆若木鸡。 玄珒,呃不,眼前的人,或许应该称他为皇上,洛熠宸。 他的脸偏向一侧,缓缓的转回来,咳了一声,才又说:「青儿,我知道你生气,可是我受伤了,背……很疼。」 此时叶青梧还跨坐在他的身上,闻言立刻跳起,袍袖甩动,「我让夏至给你处理。」 她转身便走,夏至此时也快赶到了,谁知洛熠宸一跃而起,一把从身后将人拥入怀中。 「别走,别走啊,我只是想跟在你身边看一看,走一走,你忘了吗?我们曾经约定过的,一起云游天下,山川五岳,蓬莱仙岛,青儿,我只是……」 「你又骗我!」 第244页 「不,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隐瞒了我是洛熠宸而已,若是你一开始便知道是我,你便永远也不会让我跟在身边,青儿。」 他将她紧紧锢在怀中,动弹不得,等夏至和方怀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不得叶青梧与洛熠宸紧紧相拥的画面。 稍微一顿,两人暗暗行了个礼,退了下去,方怀虽有不甘,可仍是被夏至拉了下去。 「你说的没错,洛熠宸,若我一开始便知道是你,便绝不会让你跟在我的身侧!」她失控大叫。 然,身侧的双手像是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紧紧的将她扣在怀里,不可挣扎,「青儿,可这段时间我们相处的很好,我们过的很愉快,我们……」 叶青梧哑然,她不得不承认洛熠宸口中所说都是对的。 难怪,最近遇到的每一件事,在他发表意见时,她都会有所收穫,再嫁衣自己的方式处理,便是最好的结果,除此之外,他对自己的每一个想法的来源都会深究,她以为那只是他想偷师,便没有隐瞒,谁知,竟然是洛熠宸! 第174章 意气难平 「放开!我不想听!」 一掌落下,毫无准备的洛熠宸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松开了对她的禁锢,飞了出去。 轰然落地的声音让远处的方怀和夏至都一阵怔然,接着便快步跑了过来, 叶青梧看着自己的手微愣,她诧然看着洛熠宸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落在地上便动也不动了,只是眼睛执着的睁着,望着她。 指尖微微有些抖动,气愤之下,刚才她并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用了几分功力,只是,都喷了血,受伤应当不会轻。 他会死吗? 脑中骤然冒出这个想法,再次回神,她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她望着自己的双手,有一种想不通说不明的感觉,难道她很害怕他会死吗?或者,她只是害怕他死在自己的手里? 微微垂眸,叶青梧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可能,她真的是在害怕他死在自己手里吧。 叶青梧闭了闭眼睛,抖动的手压在他的寸关尺上,号脉! 抬手! 再压手! 再抬手! 再压手! 反覆几次之后,叶青梧终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了几粒药丸塞进了他的口中,对方怀与夏至说道:「给他收拾一下吧,注意他的身份,莫要被人知道了。」 她大步往远处走去,她还要去守着堤坝,监测黄河的情况,她没有时间浪费在洛熠宸的身上。 叶青梧闭着眼睛,空阔的河道两侧,似乎所有的人和事都已远去,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似乎还听到男子的一声闷哼。 有些人,不管承认与否,都始终存活在自己的心田里。 爱和恨,有时并无差别,只是在求而不得时坚定着自己一直活下去的勇气。 她攥紧手掌,那些自己曾经逃避的感情,此时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揭开,也只是让她变得更加仓皇无措,被揭开的面容上满目疮痍。 原来,他始终跟在她的身侧,不惜以下属自居,便是为了今日吗? 方怀回来时叶青梧坐在堤坝上,双腿在波浪上空摇晃,没有说话,目光却无声的望过来,方怀垂头,说道:「已经包扎完毕,送到镇上去了,请了大夫说没有性命之忧,只要修养一段时间便好,此时有夏至在身旁照料着。」 叶青梧无声的转过头,双腿仍在晃动,微风吹气她的衣袍,青丝飞舞,叶青梧目光悠远的望向远方,脚下波涛滚滚,如她心绪难平。 「姑娘,你没事吧?」方怀不放心也跑了上来,上一次他家姑娘如此纠结还是在洛熠宸中毒之后,纠结自己是否要救他,而醒来之后快速离开京城,更是避洛熠宸于无形,如今又…… 「没事。」 她摇头。 方怀搓了搓头,她这般淡定自若,纠结的人反而变成他了。 半晌之后,方怀试探着说道:「若是姑娘实在担心,便去看看吧,这里我看着。」 「你才担心!」叶青梧低吼。 方怀怔了一下,无助的摸了摸头,欲言又止…… 叶青梧:「……」 一种不打自招的感觉从心头浮起,若是真的不担心,反映这般激烈做什么? 望天长嘆,叶青梧想,或许自己早已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彻底的束缚了,只是,她从来不曾察觉而已。 就像,她以为爱是恨,一次次的逃离是她给予他的疏远,殊不知,一切自有定论。 「方怀,我不能放弃我所坚持的。」 「姑娘,时隔五年,今非昔比,说不定……」 话未说完,被叶青梧怅然的声音打断,「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倖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纵然爱,她也不会,亦不敢像五年之前那样轰轰烈烈的赌一次,付诸所有的情感于他一人,她所有热烈的情怀,都在那年他亲手插入她心口的短刀处流出的鲜血中,流失了。 如今,她只是在这世间行行踽踽,茫然无措的可怜人,曾经求而不得,现在,送到她的手上她也不敢再要。 低低的咳嗽声从后面传来,几不可闻,叶青梧却勐地回头,便见到了堤坝之下,一身玄衣脸色苍白如纸的男子,背嵴挺直,只是连日来随她东奔西走变得清瘦了些。 第245页 遥遥相望,叶青梧居高临下,洛熠宸亦静静的看着她,口中低喃:「当日愿……」 悲戚难抑,洛熠宸身子晃了几下,终究还是转身远去,那些曾经与她的承诺,他都做过了,只是,对着另外一人。 回到客栈,洛熠宸一口血喷出,摔在床头人事不醒。 叶青梧坐在堤坝上,夕阳西下,余晖金黄,洒满水面,连水势也渐渐缓了下来,叶青梧不知为何有些心绪不宁,她几次按了按眉头,方怀说道:「姑娘,今日应当不会有事了,你一天不曾用饭,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跳下堤坝,这才想起那个被她从河中救起来的男孩,问道:「那孩子怎样了?」 「应该是附近人家的孩子,调皮跑到这里来了,不过,没有问题,已经送回去了。」 叶青梧微微点头,不再过问,开始往附近的镇子走去。 心不在焉的吃了一碗面,路过洛熠宸房间的时候,叶青梧脚步顿了顿,要进去看一看吗? 夏至和方怀都不在身边,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叶青梧才下定决心,他因自己受伤,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过去看一眼,虽不是在宫中,也不能失了礼数。 听了听房里的动静,叶青梧推门而入,房间位置不好,此时已经没有了光,叶青梧关好房门朝前走去,快要走到床边时,这才发现,洛熠宸竟是趴着睡在床榻上的,被子也没盖。 再上前几步,便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叶青梧大惊,打亮了火石,点着房内的蜡烛,叶青梧看向洛熠宸。 他脸上一片灰白,俯卧在床上,一只手垫在身下,一只手还垂在床下,她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是回来之后便这样了吗?夏至都没有进来看看么? 淡淡的怒气自心头髮酵,她手脚麻利的将他翻过来,切脉,探脉,之后叶青梧连封他几道大穴,又餵了他几颗药,这才将他重新放倒在床上。 望着他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叶青梧缓缓坐了下来,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吗? 曾经心中涌动的不甘和愤恨,是不是终将有一日会随着他的死去而全部消散? 正在失神,叶青梧感觉他的手动了动,转头便见他的嘴巴开开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俯下身去,听了半晌,不禁怅然。 「青儿,我该死……」 再见不得他这般浑浑噩噩的模样,叶青梧抬手覆在他的心头…… 这段时日以来,他日日为她温养血脉,而她却忘了,她认识的人如此之多,除了洛熠宸与洛青阳之外,从没有一人练这至纯至阳的内功。 她怎么煳涂了这许久呢? 第175章 熠宸承诺 静静的坐在床头,叶青梧缓缓阖上眸子,不再去看他那张灰白色的脸,诚如他所说,若一开始便知道玄珒便是洛熠宸,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他跟在身边,更不会交他这个朋友。 现在想来,以前的每次相遇都那样巧合,每一次都是他主动走到她身边。 是在赎罪吗? 可若谁都能赎清罪孽,佛祖还有何用? 淡然相望,她幽然嘆气,烛光摇曳至二更,叶青梧收了手,又做了片刻,转身欲走,手腕倏然被人抓住。 洛熠宸幽幽醒来,凝望中,洛熠宸的手一点点收紧,惨白的嘴唇开开合合,「你终究还是牵挂我。」 叶青梧无言以对,事实不容她狡辩,她静静的,一言不发。 「青儿……」他低唤。 「你先好生修养吧,待身体好一些便回宫,国事繁忙,不容皇上在外耽搁许久。」她顿了一下,又道:「这一月就当皇上圆了自己曾经的那些心意,我心领了,亦感激皇上为我做的一切。」 「现在……若是我杀了凉心,你能原谅我吗?」 叶青梧身子僵住,淡然的目光有着片刻停顿,然后淡淡的笑了,「别为难你,我知道你不想杀她的原因,亦能理解。凉心公主于皇上有恩在先,皇上心怀感念仁慈大度,再则皇上身为九五之尊,身份高贵,不容有失,我都懂。」 洛熠宸诧异的看着她,多年心思一朝被揭破,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尴尬。 叶青梧垂眸,避开他的目光,意思明确,你曾经为了你所坚持的脸面不肯对我说一句抱歉,不肯杀了凉心公主,我都能理解,然,亦只是理解而已。 此时想要让她放弃她对他的怨恨和埋怨,是不可能的。 「这几日我让夏至来照顾你,大夫也就在外面候着,过几日京城的太医也就到了,你只要静养便可,我就不再来打扰了。」 她说完转身朝外走去,洛熠宸从何时知道自己的错误,她并不知晓,亦不想知晓。 天子的尊严,不能任由他人践踏,他是独一无二的人间至尊,回宫之后,她字字句句在他头上动土,能容忍她活到现在已是不易,更惶若让他低头认错了。 叶青梧毫无留恋的离去,他掌心中那一抹微凉滑落,唯有空气中淡淡的幽香还未散去,洛熠宸唇角浮起一丝苦笑。 他一生至今见多了骯脏的权谋、宫斗,本以为自己清者自清,殊不知,他早已泥巴沾身,洗不干净了。 一夜安枕,叶青梧次日一早到达堤坝的时候,河流高度上涨了一些,不过并不明显,河道中明显加快的流速被分流到运河、沟渠中去,缓缓向外蔓延,再过三日,汛期流量最大的三天过去,今年的河南便安稳了。 第246页 她让方怀在堤坝守着,若有异样便吹响哨声,自己则快马去了郑州城,附近村寨中的人已然全部上了西山,此番她是要去郑州城里巡视一番。 结果很明显,城中只剩下官府官员和士兵在巡逻,妇孺老少都已经上了山,叶青梧这才放下心来,被她提成郡守的李彬安排了人一个村寨一个村寨的巡逻,叶青梧非常满意。 快马回到镇上,路过客栈的时候,叶青梧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楼,夏至守在外间,见叶青梧进来立即站了起来。 「如何?」 「醒了一次,大夫给熬了药,主子已经喝了,此时正在休息。」 叶青梧点点头,迈步走进去,洛熠宸听到脚步声望过来,脸色果然比昨夜好了一些,屏风旁,叶青梧静静的站住,便听闻洛熠宸又嘆息了一声,她也忍不住垂头,说过了不再来看他,终究还是来了,大概这便是不得不承认的心有所属心有挂碍的感觉。 「休息一下吧。」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挪了个位置给她,叶青梧尚未来得及答应,夏至起身走了出去,贴心的为两人带上了房门。 叶青梧捏捏指尖,迈步走过去,「好些了?」 「嗯,好多了。」他拍了拍身边,叶青梧看了一眼, 却坐在了与他一臂之隔的旁边。 「回宫之后……」 「一如往常。」叶青梧淡淡的回答。 洛熠宸便不再说话了,多年的空窗期,两人更习惯这样淡淡的呆着,不发一言,也不会觉得尴尬。 许久之后,叶青梧还是问道:「你何时知道的?」 洛熠宸垂头,面上的愧色一闪而过,她静静的看着他,心中大概有了计较,不由嘆气。 所谓爱情,便是爱的时候为对方死都可以,若是不爱了,便有生杀抢掠各种不同的应对措施。 或许,他从未爱过她,只是,他以前习惯了她的陪伴,如今,将自己对她陪伴的留恋当做了爱。 「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我对凉心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只是曾经立誓,护她终生,竭尽所能给她全部,青儿,其实,那夜我去琼华宫时是叫了太医的,真的。我未曾想到你心气之高,这才出了差池,若,若是当时知道你身怀有孕,我纵然真的需要你的血,也不会在你身子有孕的时候对你动手……」 叶青梧沉默,他话中的痛苦纠结她明了,心中也稍有慰藉。 「时隔五年,你多次让我对凉心动手,我……我确实对她无法动手,想一力承担。事到如今,青儿,你曾经在那座皇宫里遭受过的一切,几乎已经悉数还给她了,我虽不曾开口允诺杀她,可你做的一切,我也未加阻拦,青儿,留她一条命吧。」 「……这不可能。」叶青梧摇着头,声音略微沙哑,透出浓浓的苦涩,「她只要活着,便不会放过我,我若死了,她也不会放过我的孩子。洛熠宸,实不相瞒,我已时日无多,我不可能给南砚和子苏留下一个祸害。」 洛熠宸也无言,其实两人都不曾有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洛熠宸想维护他的救命恩人,叶青梧想要留给孩子一个干净的未来供他们书写。 沉默中,洛熠宸又道:「若我能保证凉心不会对他们动手呢?」 叶青梧笑了,面上带着讥讽和嘲弄,「你凭什么保证?」 「以我的性命。」洛熠宸忽的抓住她的双手,捧在胸前,「若有朝一日凉心会对南砚和子苏动手,我倾全部力量杀她为你祭奠,如此可好?」 叶青梧一怔,「你为何……」 「青儿,我这一生手中鲜血无数,远比你要骯脏,权力之争我踏着多少人的白骨才站到如今的高度,只是,对你,我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 「皇上的真心实意,也包括那些年我在宫中的不闻不问吗?」 洛熠宸哑然,只好不再说话。 「我可以答应你。」叶青梧又说,「我不会再对她动手,但若她不安于现状,我必然不会手软。」 「自然。」他淡淡的答。 叶青梧抽回双手,起身准备离开,洛熠宸又道:「你呢?不再考虑一番吗?」 叶青梧顿住,无奈又烦躁,洛熠宸能纡尊降贵跟在她的身边,此时说出这种话,大约是做到了他所能做的极致吧? 第176章 坦言心意 「先休息吧。」叶青梧避而不答,洛熠宸目光却亮了亮,此时她口中已不全然是拒绝的话了。 洛熠宸没再坚持,叶青梧起身后便躺下来,不过动了几下没有够到被子,他此时也不能平躺,后背是外伤,前面是内伤,无论怎样躺着都难受的紧。 叶青梧站在下面看了片刻,终还是上前两步,拉过被子替他盖上,洛熠宸浅浅勾唇,叶青梧装作没看到一样转身出去了。 在堤坝守至天黑,河水又上涨了一些,不过,也无大碍,叶青梧正要回去,从堤坝上跳下来却见洛熠宸不知何时来了,远远的站在下面,因为后背的伤,他身子有些不自觉的挺直。 「你怎么来了?」她跳下来问道。 「过来看看。」洛熠宸抬手,撩起她一绺髮丝,别至脑后,薄薄的唇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温润的笑,「累吗?」 「不累,回去吧。」 叶青梧摇头,率先向前走去,只不过,步子没有之前那样大,步伐也慢悠悠的,走了两步,手便被攥住了,宽宽大的袍袖挡住了洛熠宸握着她的手,叶青梧挣了挣没有挣脱,便也只好随了他。 第247页 跟在后面的方怀不禁嘆气,可心中又似有所慰藉,无论如何,他们也都不想看着叶青梧一日日的寂寥下去,大不了,洛熠宸再伤害到叶青梧的时候,他们集体出动来报仇好了。 行至大半,叶青梧才有些别扭的问道:「背,疼吗?」 「疼。」 叶青梧一下子怔住,在她心中,洛熠宸犹如铮铮铁汉,上次自刺一刀直到浑身的血都快流光了,还不曾出声,现在却因为后背的一道伤说疼,由不得叶青梧不惊愕。 黑黝黝的眸子透出惊愕,粉唇半张,一贯冷漠的叶青梧多了几分痴态,洛熠宸不由笑了,「回去你为我看看好不好?」 她有心拒绝,洛熠宸又道:「上一次,在宫里的时候,用了你的药便好的很快,这一次你再为我上一些吧。」 上药,似乎是一个很好的藉口。 叶青梧没再说话,只觉得被握住的手又紧了一些,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淡淡的,被人依恋着的感觉,来自身畔的男子,抬头时不小心对上他含笑的眸子,专注又深邃,叶青梧飞快的别开眼睛。 以往需要半个时辰走完的路,两人硬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怀不由跟在身后摇头嘆息。 回去之后叶青梧要了一些清淡的吃食给洛熠宸送上了楼,他背上有伤,做的很直,叶青梧看了他几眼,默不作声的用着晚餐。 「汛期过后,河南安定,跟我一同回京好不好?」 叶青梧夹菜的筷子稍稍一滞,便点头,「好。」 洛熠宸笑了笑,叶青梧从不是扭捏之人,此时知晓自己心意,虽做不到像那些年那样对他贴心贴肺的好,可时日无多的年岁里,她也不想罔顾。 用完膳她替洛熠宸除掉衣袍,为他上药,冰凉的指尖划过他后背狰狞的伤疤,洛熠宸屏息伏在床上,身体紧绷,叶青梧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背后的伤,冰凉的心头微微一暖,那时若非洛熠宸跳下来,便是她自己撞在那块巨石上了,此时躺在床榻上的人也会是她。 「既然疼,为何还要跳下来?」 「你身上的伤已然够多了,若没有我,你身上也没有伤,便让我一点点的赎罪吧。」 他将身份放的如此之低,反而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上了药叶青梧准备回房,洛熠宸再次捏住她的手,「不待一会儿了?」 叶青梧失笑,洛熠宸何时变成了一个时时需要人精心呵护的泥娃娃了? 「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休息,明天见。」 叶青梧出了房门,洛熠宸微笑中有着一丝勉强,却也没有再强求,反正她住在他的隔壁,若有动静,只要大叫一声便能听到。 叶青梧坐在桌案前,烛光晃动,她不由想起在鲜京时,他曾在她的廊下站立一夜,那时的他便已经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了吗? 呆坐良久,叶青梧才回神开始研磨,直到二更时分准备睡下时,想起隔壁的洛熠宸,又起身去了趟隔壁,轻手轻脚的摸进去,叶青梧探了探他的脉,一颗心总算沉静下来。 正想离开却对上一双黑亮亮的眸子,叶青梧一惊,「你没睡着?」 「太疼,睡不着。」 叶青梧:「……」 啧,似乎学会撒娇了。 默默然中,叶青梧也无计可施,正想再给他吃点药,洛熠宸说:「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传说中的精神转移法?叶青梧想了一下便答应了,在他床边坐下来,「好,你说吧。」 「……」 身为皇上,洛熠宸此时也不由有些尴尬,从来都是别人巴结他的份,何时由他来找话题了,不过,思索了一下,洛熠宸仍是说道:「南砚悟性很好,其实,你不必担心他。」 「五岁稚子,饶是悟性好,也难免吃力。」叶青梧说。 洛熠宸:「……」 又是一阵无声的尴尬。 「其实,我给你下过药。」叶青梧说。 黑暗中,他的眸子透出震惊,叶青梧便解释道:「那次你自刺一剑,我给你吃的药丸,有绝子的功效。」 洛熠宸:「……」 静默的相对中,叶青梧感觉他喘息有一瞬是粗重的,握着她的手有些微微的攥紧,又渐渐松开,最后说道:「嗯,我知道了。」 「你不生气?」 洛熠宸苦笑,「生气又如何?」 「你可以……」 「我曾对你承诺一生只你一人,纵然开枝散叶,也不会再找其他女子,你身体又不好,有了身孕无疑也是惊险,况且,我曾问过江鹧鸪,他说你有身孕的可能性极小,若有了,也让我们提心弔胆,若真绝了子嗣,也只能说我这一生与孩子们没有缘分,来生再续便可,不必拿你的性命来赌孩子。」 「……」 叶青梧闻言久久未曾说话,洛熠宸见状不由问道:「怎么了?」 「我并非有意给你吃那些药,而是你那时身体状况不好,吃了那药有利于你的恢復,只是药效有利有弊罢了。」 洛熠宸再次怔住,侧着身摸索着握住她的手,问道:「若是我不问,此话你可还会说?」 「我也不知道。」她淡淡的说。 洛熠宸拍拍她的手,「莫要担心,这一次,我定会在的。」 多年来,她行行踽踽一人在黑暗中摸索,试探和怀疑已成本能,饶是爱他,也要知道自己是否爱得其所,刚刚的话,若洛熠宸怒目而视怕是她真的不会解释,不只如此,大概还会再次封锁自己吧。 第248页 第177章 几分信任 「上来睡如何?」 叶青梧微微摇头,「不了,床榻太窄,你睡着了我便回去睡,不然两人都睡不好。」 理由充分,洛熠宸无法拒绝。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片刻之后,洛熠宸唿吸沉稳,叶青梧替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出了房间。 之后的两三日,黄河水位日日攀升,叶青梧忧心忡忡,直到第四天,水位不再上升,只有少数地方的运河之中有水漫出,方怀带着黎阁的人连夜堆建工事,有惊无险。 汛期渐渐过去,百姓回归,庆贺之声震慑天地,百官纷纷前来谢恩,叶青梧避而不见,与洛熠宸低调的回了京城。 路途中,洛熠宸接到奏报,其实已经积压许久了,日前他出访寻宝时,与他一起进入宝藏的加国人也在歷尽千难万险后从里面走了出来,只不过,个个灰头土脸,又是加国最受宠的皇子,回国途中,被叶青梧安排在森林里守株待兔的乌梅、方棋等人一网捉住,之后秘密押送到了京城,又按照日前叶青梧的交代,将这些人交给了洛青阳。 奏摺有报,宣王自川东森林一代捉住加国皇子,此时已压入天牢,等他回宫之后再做决断。 洛熠宸手中捏着奏摺双眼微眯,问道:「青儿可知宣王何时去了川东吉林?」 这个问题却也不甚意外,她答道:「不知,那时我不再京城。」 洛熠宸侧目望过来,目光在他的手腕上凝滞了片刻,抬手将她的手拉了过去,握入掌心,拇指滑下,落在叶青梧手腕那条狰狞的伤疤上,叶青梧抬眸望去,他面色平静,怔怔的望着她袍袖外面那双嫩白如玉的手,终究没有再问。 车马摇晃,叶青梧见他未曾说话,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别开目光,望向窗外。 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叶青梧不遗余力使出的一掌,外加他前段时间自伤心脉,一直未曾全然尽好,此时旧伤发作,怕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运功,叶青梧也很贴心的陪他一起坐车,只是大半时间都沉默着。 「给我吹一曲?」洛熠宸松开她的手时说。 叶青梧点点头,「好。」 自袖中抽出玉笛,素素白衣,此时她卸下了面纱,面容娇美,粉若樱唇,泠泠青玉,洛熠宸还在失神,玉笛之声自耳畔响起。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痴痴怨怨,交伏迭起,洛熠宸肩头靠在车壁上,静静望着,一时痴了。 摇摇晃晃又将近一个月,两人自河南一路游玩着回到京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者走过平凡的街角,自百姓人群中穿插而过,洛熠宸外伤好了,内伤也好了大半,这一日牵了叶青梧的手自行人中穿过。 「这里是靖州,再向前不过两日便到京城,在这里小住两日如何?」洛熠宸问叶青梧。 叶青梧不解,一路上洛熠宸都未曾表露过想要停留的意思,只是车马行进不快,连日来宣王飞鸽传书,催着他回京,洛熠宸应当不会再做逗留才对。 「为何?」她问。 「之后你便知道了。」他勾唇浅笑,心情极好的样子,大手牵着她的手,分开人流,大步向前,衣袍迭起,意气风发。 叶青梧便没有再问,淡然的心底,渐渐浮起一丝欣喜,这个世间昂然卓立的男子此时竟学会了讨她欢喜。 任由他为她分开人群,叶青梧跟着他走到靖州的一间客栈前,「我们先在此地住下吧,饿吗?可要吃些东西?」 「还好。」叶青梧并不矜持,思索了一下说道:「先住店,再让他们把吃食送上去吧。」 在楼下吃饭她倒无所谓,只是这位爷习惯了用膳时没有喧譁吵闹之声。 「客官,天字一号房,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掌柜,我们还有几人,要四间房。」叶青梧清清淡淡的声音说,掌柜愣了一下,呵呵的笑着说:「好,好,四间房,分别是天字一号到天字四号,姑娘放心,我们的房间都是最好的。」 叶青梧点头,转身与洛熠宸随着小二上楼,等洛熠宸交代了小二送上吃食,又让人松了热水进来梳洗,回到洛熠宸房间时,他正呆呆的坐在桌案前,面色很淡。 饭菜摆在圆桌上,叶青梧上前坐下,「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无碍。」 叶青梧拿起筷子,招唿他用餐,洛熠宸也拿起筷子,沉默用餐,叶青梧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只等到洛熠宸吃了几口放下筷子,说:「你非常不喜欢跟我同住一间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的伤已经好了。」洛熠宸说。 叶青梧微微蹙眉,连日来他们都是分房而睡,这在宫里也是常见之事,何况他之前一直身上有伤,更不可能一起睡,后来伤好了,两人谁也没提这件事,她日日亮灯至二更,纵然同处一室也有些许不便。 「你若想,我稍后搬过来便是。」 洛熠宸拨了拨饭菜,点了点头,「好,吃饭吧。」 叶青梧看了他片刻,见他衣袍还未换过,不由问道:「你刚才就为此事没有沐浴?」 「……」他无言的看了她一眼,叶青梧摸摸鼻子,脱口道:「那我稍后帮你沐浴?」 男子唇角浮起一丝浅笑,再次点头,「好。」 叶青梧默默无语,用完饭菜等小二上来收了碗碟,又重新让人送来热水,送水的人进去,洛熠宸在屏风后站定,张开双臂,叶青梧上前,正要解开他的腰带,却被他捉住了双手。 第249页 「可还记得有一次你问我,明明答应你至此一人,还要与他人欢好?」 叶青梧点点头,这话是她在藏书阁中对他说的。 「青儿,我知你从不肯信我,犹在此时,你心中也不是对我全然信任的。可是,与凉心的事,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并未碰过她。」 「我知道。」 洛熠宸看了她一眼,曾经在凉心公主口中听到此类答案,他是不信的,可又由不得他不信,于是气愤之下打了叶青梧,可打完便后悔了,可也于事无补。 彼时的叶青梧在恰到好处的离宫给了凉心公主机会,可事后未必没给洛熠宸解释的机会,一拖再拖,她的时间等不起,终究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步步为营,分离洛熠宸与凉心公主,借洛熠宸之手重伤凉心公主,直到她给了洛熠宸那张药方,给凉心公主灌下滑胎药,亦在她的算计之中。 「你怎能那样对自己?」他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世上最大的圈套,必是以己为饵,布下天罗地网,我若不这样做,必然不会伤到凉心公主,那便没了此等效果。」 「我知道了,」他怅然,可捧着叶青梧的脸,他仍是问道:「可我……还是想知道,此时你对我有几分信任?」 第178章 博君一笑 「信任寥寥,爱意满满。」 寥寥八字,真实亦虚幻。 叶青梧上前,解开他的腰带,除掉外袍,眸色平静,眼波淡然。 被热水泡的温热的指尖,带着专属于她的气息,自他的肩背划过,彼时后背上狰狞的伤疤此时只剩下淡淡的痕迹,翻着粉粉的新芽,叶青梧看了半晌,吐口道:「谢谢你。」 「何必言谢,虽然你不信我,可我不想你受伤。」 「这个我信。」叶青梧看了他一眼,男子俊朗的眉眼间略带柔和,隐隐透着无奈,不过,相去甚远的距离,走到一起定然需要许多时日,何况一人的生命还在倒数,註定没有多少时间柔情蜜意。 洛熠宸回头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黝黑深邃的眸间忽然染上一丝别的味道,叶青梧不禁向后退了一步,手中握着擦背的汗巾「啪」的一下落入水中,溅起水花无数,隔空相望,洛熠宸不由嘆息一声。 「外袍都弄湿了吧?」他看着她说。 叶青梧点点头,洛熠宸又道:「去换套衣服吧,稍后我们出去逛逛。」 「今天外面很热闹。」 洛熠宸又说:「无碍,难得有机会。」 叶青梧不好再多说,只能点了点头,回房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衫,素素白衣,飘渺如仙,等叶青梧再过来,洛熠宸也已经收拾整齐,坐在桌案前面等候了。 「现在就要去吗?」 「走吧,时间还有些早,不过也无妨。」 牵手同行,叶青梧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前世曾在书中看到,所谓夫妻,用八个字概括,长夜漫漫,相互取暖,而她与洛熠宸,无数个孤寂的夜里,只能自己取暖,慰藉自身看不到的孤寂的灵魂。 「怎么了?」 叶青梧摇摇头,回过神两人已在客栈中走出很远,洛熠宸手里正拿着一只面具,「喜欢吗?」 叶青梧看着他手中的面具,粉面狐妖,妖媚至极,她看了他一眼,错手从他面前伸过,拿起面具摊上的另外一只面具,与其他面具不同,这张面具是一半,只能遮住眉眼与鼻子,遮不住脸的下半部分,在上面带着几根羽毛,叶青梧看了洛熠宸一眼,将面具覆在脸上,粉面半遮,欲掩还露,可谓妖艷无双。 「呀……」面具摊的摊主不由发出一声惊唿,「姑娘真是天降仙女啊,真是……」 摊主赞不绝口,叶青梧转头淡淡望向洛熠宸,他也点点头,「我家夫人,的确好看。」 「你也选一个?」 「帮我选?」洛熠宸将那只狐妖面具递迴给摊主,对叶青梧说道。 叶青梧目光再次从面具摊上扫了一圈,自琳琅满目的面具中选出了其中一个,递至洛熠宸面前。 这是一个黑色面具递给他,洛熠宸微微挑眉,「这是……」 「太俊俏了,戴面具自然是为了遮住,这个刚好。」叶青梧踮起脚尖将面具直接罩在洛熠宸的脸上,为他系好。 洛熠宸:「……」 叶青梧付了银子,没等洛熠宸再换,便牵着洛熠宸离开了,洛熠宸不禁一阵摇头,「你可真……」 再次没入人流,叶青梧才发觉今夜的靖州城人人带着面具,她不禁有些奇怪,暗暗算了算日子,问道:「原来是鸳鸯节到了?」 「你竟道?」洛熠宸声音从面具里传来,叶青梧微微点头,她知晓鸳鸯节不甚奇怪,洛熠宸常年生活在皇宫之中,至今她所知晓的,也只有上次去鲜国寻宝的一次,难道仅此一次的出宫让这位皇帝竟也知道了鸳鸯节吗? 鸳鸯节类似前世中人过的乞巧节,到了这一天,不过,时间不是在七夕,而是五月中,栀子花开时节,靖州城中人人遮面至靖州城的月湖边游湖,遇到心仪女子皆可大胆表白,若女子也心仪男子的话,便可摘头花送男子,以表心意。 「我自然知道。」叶青梧淡淡一笑。 洛熠宸随即不再问了,牵手走到月湖旁,此时华灯初上,月湖旁围了不少的年轻男女,人人手中一盏灯笼,莹莹火光,格外漂亮,若是在天上看的话,或许会更加漂亮吧。 第250页 叶青梧想了想,拉了拉洛熠宸的手,「跟我来。」 洛熠宸挑挑眉,叶青梧带着他快速朝人群外的一个方向走去,过了一段路,人流渐渐稀少,叶青梧抓着洛熠宸的手闪身进了一个偏门,从里面左拐右拐,终于爬上一座高楼,放眼放去,下面的人缩小了无数倍,星星点点,格外好看。 「姑娘!」身后一道恭敬的声音传来。 「前几年我在这里做过一个滑翔翼,你可知道放在哪里吗?」 「就,就是那个大鸟?」来人问道。 叶青梧点点头,「嗯,还在吗?」 「在,姑娘若是用的话,我这就给姑娘搬过来。」 「有劳。」叶青梧淡淡一笑,转而望向洛熠宸,「想不想看一看更漂亮的?」 「……」 男子望了她一眼,「坐大鸟?」 叶青梧失笑,「想不想?」 「自然是想的,与你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好。」 不多时,叶青梧的下属将滑翔翼送过来,这是几年前叶青梧偶然在这里路过时休息的时候做的,她上前检查了一下,保存完好。 此时他们站在阁楼的最顶端,叶青梧把操作方法跟洛熠宸解说了一遍,脚下一蹬,简易滑翔翼从天空飞了起来,洛熠宸大惊,「这……」 滑翔翼飞出一段,叶青梧调整方向和高度往刚才月湖的方向飞过去,抬手指了指下面,下面灯笼点点,人潮攒动,洛熠宸惊愕不已,清俊的眼眸里第一次染上无法掩饰的震惊。 「好看吗?」此时,叶青梧觉得自己就像是为博妃子一笑的放肆君主。 「好看。」洛熠宸乖乖点头,全然不觉两人身份已然颠倒。 叶青梧带着洛熠宸飞遍了整个靖州城,时高时低,到达月湖时高度最低,甚至被下面的人流看到,引起阵阵惊唿,叶青梧忙升高高度,远离那些人的视线,才渐渐的停下来。 停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上,叶青梧坐到一旁休息,洛熠宸好奇不已的盯着那架滑翔翼,兴奋道:「青儿,这是何物?为何会飞?」 「这叫滑翔翼,是一种能飞的工具,就像我们的马、马车、船一样。」叶青梧解释。 洛熠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能飞多长时间?」 「如果是我的话,只要它不坏,我就可以一直飞。」 「这是你做的吗?」 叶青梧点点头,「自然是我做的。」 「你为何会做这个?若我没有记错,如今康源的各类书籍中对这些也没有记载。」 第179章 凉心之讯 叶青梧稍稍有些凝滞,幽幽的侧过头便见到洛熠宸仍是一脸兴奋的围绕着滑翔翼研究个不停,口中的话更像是随口说出来的。 「你以前没有好奇过吗?在河南造出的水车、堤坝、各种推车、马车、机器人,嗯?」叶青梧淡淡的问。 等了一会儿,洛熠宸才缓缓的看过来,漆黑的面具被他摘了下来,眉眼里掩藏着深深的震惊,似乎叶青梧这样一说他才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 「你……如何会知道这些?」洛熠宸问。 「你觉得呢?」 洛熠宸摇头,「我不知道。你是何时知晓这些的?你,以前你好像不知道,不是,以前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 叶青梧看着他语无伦次条理不清,不由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不知是害怕,还是另外想起了什么,洛熠宸竟向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顿时隔开很大的一段距离。 「你是何时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 「一直?一直是多久,你出生便知道这些?我不信。」 「你相信玄学吗?」 「玄学?」 形上学,故称玄学,不过你,洛熠宸一贯是一个自傲的人,他相信自己,而不相信星宿论,朝中大臣夜观星象所得往往被他嗤之以鼻,更何况玄学一说。 洛熠宸半晌无言,叶青梧淡淡的说:「那你可听说过转世吗?」 「……听说过。」洛熠宸说。 叶青梧点点头,「那便简单了,河南郡县百姓受苦几百年,百姓良且善,故上天怜悯,望我能解河南百姓之忧患。」 洛熠宸半晌未曾说出话,他不太相信叶青梧口中的话,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他定是不信的,可叶青梧生来聪慧,他年少时便知道,只是丞相一心保护女儿,从不曾让她在市井抛头露面,所以那些聪慧的传说他紧紧以为是传说而已。 后来初登大位,国事繁忙,饶是他想对叶青梧有所了解,可她的表现实在差强人意,读书、泡茶、弹琴、起舞,日復一日,他便也未曾想过这些,更不曾想过叶青梧竟然是转世而来。 叶青梧任由他目光在自己身上转过几次,她坦然相对,其实,她这样说也没有太大的错,她有前世,又有今生,说是转世毫不为过,二来,这种玄之又玄的身份,若传扬出去将来对于南砚和子苏也未尝不是一种保护,饶是洛熠宸再得新欢,他们的身份若有了百姓的唿声,洛熠宸也不敢轻易对他们下手。 「那你为何以前不做这些?」 「为情所困。」 「……」 他茫然的看了她良久,再提起那件事,心底愧疚顿生,「那你……做完这些事就要……走了吗?」 「不会,直到生老病死,才会走。」 第251页 洛熠宸松了口气,握着叶青梧的手轻松不少,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想起那架滑翔翼,转过身又准备取了一起带回去,可目标太大,叶青梧笑了笑,拦住他,「算了吧,稍后我让人来取。」 洛熠宸再次无奈,身为皇帝,出了宫反而处处不如她了。 沉默着回到客栈,洛熠宸没有再挽留叶青梧,叶青梧也当作没有说晚上过来住的话,兀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知道,今夜自己的话定然对洛熠宸造成了无数的震惊。 回到房中稍稍整理了一番,叶青梧站在窗边向外望去,此时人潮已然散的差不多了,只是街上还有少数的三三两两的人在往家中走去。 她手中捏着那半张面具,微微失神,可能,今夜洛熠宸想要给她一些惊喜吧,只可惜,被她打破了。 她淡淡勾唇,心中有些欣喜。 「姑娘……」方怀在门外敲了敲门,叫道。 叶青梧打开房门,方怀一脸急色的从门外进来,反手关上房门便说道:「姑娘,我们先前放出的消息已经传到雪山了,凉心公主下山来了。」 「唔,」她应了一声,自桌案前坐了下来,略略抬手,方怀上前磨墨,说道:「我们的人等她一下来便跟上她,姑娘以为如何?」 叶青梧捏了捏指尖,「你觉得该当如何?」 「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要倾尽一切之力杀掉她!」 她微微合眸,可惜她先前答应了洛熠宸不对凉心公主动手,顿了片刻,叶青梧答道:「我与皇上约定了不对凉心公主动手。」 方怀微微睁大眼睛,「姑娘,这可是……」 「此事就当我没有听说过,以后这件事也不要再跟我禀报了。」思索良久,叶青梧轻轻的扣着手说道。 「可是,姑娘,我们等了这许久才等到这一个消息,你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放掉呢?男人心意最是易变,更何况他的身份与众不同,若是他只是一时哄骗姑娘,那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若是他言而无信,我自当不会放过凉心公主,此事,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吧。」 方怀没有再说,只能躬身愤然的退出了叶青梧的房间,刚出房门就见到洛熠宸站在门口,刚才他与叶青梧的对话也不知被听去了多少,方怀愤然的瞪了他一眼,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洛熠宸神色复杂,没有计较方怀的不恭,走进房间的时候叶青梧正用布擦掉倒茶时滴在外面的茶水,见他进来微微一笑,「休息好了?」 洛熠宸苦笑一下,「对不起。」 「没关系。」 洛熠宸自她对面坐下来,看着桌案上摊开在她面前的笔墨,说道:「你写下来的这些东西,我看了一些,对康源的发展大有益处。」 「这是自然。」若非如此,她不会浪费如此之多的精力来做这件事了。 谓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那些曾经犯过的错误,和没能及时实施的政策,于康源来说,是一次从头来过的机会,虽然不能保证一次成功,可每个国家的发展都是坎坷崎岖的,未来定会比现在更好。 「我可以帮你。」当叶青梧的毛笔蘸饱了墨汁正要提笔书写的时候,洛熠宸开口说道。 叶青梧微怔,「帮我?」 「你想做的一切?」 「现在不担心我谋权篡位,拉你下马,另立旗号了?」叶青梧打趣。 洛熠宸坦言道:「以前是我狭隘了。」 「洛熠宸,若是你我从一开始见面时,我便提出这一生你只能娶我一人,你会如何?」 第180章 谋家谋国 前世为人利刃,游走法律边缘,刀头舔血,出生入死,最盼望的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再生却是妻妾成群的年代,一生一人自叶青梧懂事便盼望已久,谁知一纸令下,她要入宫为妃,前世今生梦幻破灭,饶是此时,叶青梧也不敢相信洛熠宸口中一生只她一人的誓言。 洛熠宸凝滞片刻,缓缓摇头,「大抵不会,后宫乃前朝,前朝乃后宫,关系深厚,一脉相连,我若想成就千古一帝,必然不能脱开朝臣的鼎力相助,家族势力,延续后宫,才能更好的控制他们为我做事。」 叶青梧点了点头,心中并不生气,她知道,洛熠宸说的都是实话,若非如此,洛熠宸只要顺着自己的意思说下去便可以了。 「那后来为何未曾立妃?」 「当时一心想要你倾心于我,如何还敢放那些女子进来搅乱后宫。」 叶青梧扯了扯唇角,淡然中带着一丝轻嘲,洛熠宸为了诱她爱上他以为凉心公主祭出那三碗心头血,可谓煞费苦心啊。 「后来如你所言,我对女子,并不未存有太多心思,可有可无,你身体不好,更不想她们进宫来为你添堵,一生一人,也未尝不可。」 「原来如此。」 原来在这一生一人的决定里,他真的有为她想过。 近日来两人坦诚的事情很多,叶青梧也相信此事是真的,如此以来,叶青梧便也不再生气,而是问道:「你可曾看过吏部的人口登记?」 洛熠宸疑惑,问道:「有何不可吗?」 「康源地大物博,你可曾想过人口数量。」 「康源有人口千万,这有何问题吗?」 「那你可知,康源有多少男子,多少女子?」 洛熠宸摇了摇头,「这些还真不知道。」 第252页 「我曾看过,不只是康源,加国、鲜国等邻国,跟康源的情况大致相同,均属男多女少,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洛熠宸思索了片刻,疑惑道:「有人无法娶妻?」 「然也!」叶青梧双手一击,「若人人都是高官显贵就罢了,可惜不是,这世上身份显赫之人从来都是少数,在康源,多数人都是平头百姓,百姓之中一人娶一妻一妾的居少数,多则三妾、四妾,在百姓生活不富足的时候,此男子如何养得起这一大家人?」 洛熠宸哑然,以前他从来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更不曾将这些问题当作问题,以他的位置看下去,这些事情都太小了,他更关心朝廷暴乱、百官上书、边疆来犯、河南水患等大事,可惜,也不是事事都有解决的方法。 何况,此次出门,叶青梧又让他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百姓身边无小事。 「不仅是不能养活这一大家人的问题,这小家亦堪比后宫,你在后宫长大,后宫之中手段残忍,这小家之中,亦是如此,夫妻若不能相诚以待,必然会给妾室可乘之机,若夫人不想盼妾室的好,若妾室有了身孕必当歹意屠之,少则一条,多则两条生命自此香消玉殒。」 「百姓家中,也会如此?」 「平头百姓家中如何尚带商榷,高官、富商家中正是如此,想来,人性如此,百姓家里也相差无几。」 洛熠宸眉头蹙了又蹙,才道:「若如你所言当令一人只娶一妻?」 「并非这么绝对,若能如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便罢了,若不能,还是一夫一妻的好,且男子的劣根性从来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我曾见一富商,强取豪夺娶了十八房小妾,娶回家中三月不足便弃在后院不闻不问,如此之人,女子于他不过是玩物。若能令他收敛,应当还有其他男子能够娶妻,生子,也未尝不是一桩乐事。」 洛熠宸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心中啧啧两声,心道自己身为皇帝,才不过一个妃子,他一个商人,竟然娶了十八房小妾,再加上正房夫人,便是十九个女人,真是岂有此理! 「那若如你所言,令吏部颁布条例,自此之后,每人只能娶一妻,多则一妾,各地的勾栏院当如何?强制关门吗?若有他们的存在,这世上男子,必然还会寻花问柳的。」 叶青梧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了一番,摇了摇头,「说到勾栏院,你可知这世上为何有许多女子在勾栏院中求存吗?」 「为何?难道是被家人卖了去不成?」 他语调中带着浓浓的讥讽,可见如此看低那些勾栏院中的女子们。 谁知叶青梧却认真的点了点头,「勾栏院中女子虽为人不齿,可也都是官府中人登记在册的,有一部分是生活困苦被家人所卖,有一部分是高官家里的女子,在官员犯罪之后被充妓,其余的还有一些原因,但皇上请务必记住,这世上没有一个女子愿意自轻自贱,一双玉臂千人枕,半枚朱唇万人尝。」 洛熠宸被叶青梧口中所言震住了,他以为远离皇宫,日子要好过许多,可从来不曾想过,百姓之中也有人愿意捨弃自己的孩子,换的一时安逸。 「那……那既如此,这些女子该当如何?」 「一时之间,我们是无法改变这些人的命运的,只能说,若她们想要迎接新生,可以去我们安排的地方做工,养活自己,这样便不用在烟花柳巷中求活。」叶青梧嘆了口气,接着说道:「若百姓都能有所得,有所依,有所养,便不会再卖掉自己的孩子吧?」 「每年的粮税并不多,这事我还亲自关注过。」 见他急切辩解的样子,叶青梧点了点头,又反问道:「你是亲眼见到官兵按照朝廷的规定收粮了吗?」 「我……」洛熠宸被噎的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叶青梧又道:「自古到京官难做,其实又何止是京官难做,河北一带,你不是亲眼所见了吗?这些官员是如何官官相护瞒上欺下,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依我看,朝廷百官是到了该做调整的时候了。」 她长嘆一声,其实去年杀掉的那几个官员也并不是一时兴起,只是手段太惨烈了一些。 洛熠宸点了点头,似有所受教,又问道:「刚刚你说的,百姓有所得,有所依,有所养,是何意?如何能有所得,有所依,有所养?」 叶青梧斟酌了片刻,没有着急回答洛熠宸的问题,而是为两人各自斟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沾在她的唇上,粉中透红,洛熠宸看了一眼,心生冲动。 第181章 秉烛夜谈 叶青梧未曾察觉他的神情有异,便问道:「我听说皇上自登位以来,因不纳妃,在各族中阻力倍增?」 「是有此事。」 「皇上觉得是为何?」 「加官进爵已经无法让他们对我放心,一心想以后宫来捆缚于我,确切的说,他们想要更大的权势,更高的地位。」 「皇上所言不错,人心不足蛇吞象,贫穷时人们想着能吃饱,吃饱了则想着能吃好,生活富足了,便骄奢淫逸了,各类贪念自心头起,朝中各位大臣于皇上的逼迫正是出自于此,我想皇上比谁都清楚。」 「这是自然。」 叶青梧抿唇轻笑了片刻,「那你可有去南砚的书房看过吗?」 第253页 「去过。」 叶青梧摇头,「我说的不是放书的书房,而是读书的书房,他身边有几人陪读,如何选拔而来,如何分工?想来你是不清楚的,不过,我想你应当多去看一看。」 「好,回宫之后我会多去南砚那里走一走的。」洛熠宸纵然应了下来,可心头仍然不甚明了。 叶青梧便又说道:「其实,此时皇上心头所盼,应当是如何能绕过这些在朝中盘踞多年的老臣,重臣,来推行自己的命令吧?」 洛熠宸点头,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继续说下去,以前他是不相信转世之说的,更不相信所谓的玄学,可叶青梧的见地看起来根本不像寻常官员家的大家闺秀,此时谁不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识文断字的女子不再少数,可像叶青梧这样今夜与他侃侃而谈见地颇深的女子却是万中无一。 这让他的心中升起一种淡淡的敬畏之心,若叶青梧真的是奉上天旨意而来,那之前自己都做了什么呢? 「朝廷科考是为了集天下之大能选拔人才,数年来,我只见朝中大臣仍是数年前的旧臣,请问皇上,人才都去哪儿了呢?」 「那些状元……」洛熠宸一阵失神,不由暗暗捏着眉心,叶青梧便替他说道:「那些状元、榜眼、探花,都在入京之后,入了各个大臣的门下,成为他们的门生,受他们号令,藉此更进一步,这也使得皇上手下无可用之人,等到用人之时,必当请这些老臣们举荐。」 「依我之见,皇上不由在科考之后,再加一项考试,名殿试,由皇上亲自出题,当场作答,所得门生前十名,为天子门生,受皇上号令,由皇上亲自管束,这样一来,每年,皇上手下便可得十名得力干将,若有能者,再行提拔,能得殿试前十名,纵然没有大才,也不会是草包,留在身边亦可得用。而这十人中,最好不要有出身士族的子弟。」 洛熠宸恍然大悟,竟鼓掌相庆,「妙计啊,妙计!」 叶青梧淡淡一笑,歷史中,殿试源自唐代,流传至清,干隆帝天子门生无数,可见殿试仍是有效用的,而她在为洛熠宸提出这条建议时,为洛熠宸加入天子门生取前十而受天子直属的约束,便是为天下书生修了一座通天梯,直通皇帝,同时也为皇帝延展出了几条臂膀。 「青儿,你真是我的智囊。」洛熠宸握住叶青梧的手大力一晃,叶青梧忙摇了摇手,其实她并不吝于多教洛熠宸一些,革新并非一日之功,若在此时便开始的话,将来轮到南砚手上时便少了一些阻力。 烛光晃动,映照着她的面庞,眉心红纱似乎更显娇艷。 「只是,如此以来,这些氏族大臣必当不会甘心,他们定会加倍阻挠。」 「朕还怕了他们不成?」洛熠宸冷哼。 「并非是你怕了他们,只是,天下氏族无数,你可以对付其中一人,可其他人若都拧成一股绳来对待你,该当如何呢?」 「这是有些麻烦,若是强制执行,大概会引起他们的躁动,集体反抗。」 叶青梧点头,世上没有一人会在你要砍对方的头时主动伸出脖子,当自身利益被威胁,本能反映便是反抗,这怪不得谁。 她只能又接着说道:「河南初定时,百姓居无定所,我令河南官员划地而治,按百姓家中的人头来算,每家每户皆可分地,到时地便是百姓自己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当然,种多得多,种少得少,一切都属于百姓自己的劳动所得,如此一来,百姓积极性大,不过一年,河南面貌大变,你觉得呢?」 「确实不错。」洛熠宸贊了一句,忽的说道:「你的意思是将这些氏族手中的地要过来划归给百姓?」 叶青梧微微点头,「百姓有了地,便可种田归自己所有,不必再将得到的粮食去交给氏族的包租婆,也不用再较晚租子之后,再交粮税,他们的积极性会大大提高,往往收穫也会有所提高,便可以粮养活自己,若种田种的好,还可让家中的夫人,子女一同下地干活,男子便可出门做工,田中有所得,干活亦有所得,积攒之后自然有所养,年老之后也有所依仗,不过,如何让氏族自己把地叫出来,皇上还要自己想办法。」 「自然,」洛熠宸笑了笑,此时便听到楼下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然是二更时分了,他微微有些诧然,竟然不小心就要与叶青梧秉烛夜谈了。 他没有再问叶青梧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只是每一句都让他有所悟,亦有所得,洛熠宸没有纠缠着在叶青梧这里睡下,而是看着叶青梧将桌案上的东西收拾起来之后才转身出门。 脑中字字句句都是叶青梧的声音,他不禁微微的扬起唇角,以前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叶青梧还有这般见识呢?反而是叶家的那两个男子,叶青朗与叶青湛是没有叶青梧的胸怀与气魄的。 叶青梧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看不到的地方双拳紧攥,凉心公主下山这样一个好消息就这样放弃令她颇为不甘,不过,早已答应洛熠宸的事情她也不好出尔反尔。 洛熠宸兴奋的一夜未眠,一早叶青梧还未起床便来敲门,结果叶青梧没醒,反而把隔壁的方怀叫了起来,方怀一个箭步上前挡在叶青梧的房前,却被洛熠宸一把推开,「我若想进去你能拦得住我?」 方怀无言以对,他并无立场拦住洛熠宸,毕竟叶青梧与洛熠宸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且身份尊贵。 第254页 第182章 和曲同奏 「连日奔波,姑娘身心俱疲,当多加休息。」方怀不卑不亢,挡在叶青梧的门前。 正在争执,房门打开,叶青梧看了两人一眼,睡眼惺忪,如方怀所言,确实疲惫。 洛熠宸脚步一顿,上前握住她的手,「昨夜没有睡好?」 叶青梧微微摇头,方怀见她髮丝全都粘到了一起,虽然醒来,面上的疲色无法遮掩,他不由问道:「姑娘,可要沐浴?」 「好,准备热水。」 洛熠宸微微蹙眉,接着也看到她身上淡淡的汗迹,不禁问道:「又做噩梦了?」 叶青梧晃了晃头,没有说话,拢了拢外袍静静的坐在床边,怔怔的坐着,神游天外。 「别想太多,过往的事情都过去了。」 她淡淡的应了一声,等方怀带人送了热水进来,便过去沐浴。 热的烫手的水中,叶青梧失神的望着水面,听到脚步声,她转头对洛熠宸说道:「我梦到凉心公主了。」 洛熠宸面色微微一变,叶青梧又道:「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你别担心。」 看着她眼中淡淡的神光和竭力压抑的气息,洛熠宸心中蓦然一疼,挽起长袖,撩水打湿她的长髮,细细揉搓。 叶青梧靠在浴桶边,任由洛熠宸伺候她沐浴,身上清冷的气息褪去,带着从不肯轻易示人的脆弱。 「好了,出来再休息一下吧。」 叶青梧应了一声,却没动,洛熠宸不由想起她上次沐浴结束时浴桶中冰冷彻骨的水,手上骤然用力,将她自水中抱起,再用外袍将她裹上,抱着回到床榻上。 「你出去吧,我休息一下便好。」叶青梧说。 「此事因我而起,我怎能退避三舍?」 他将她用被子裹起来,抱在怀里,不走,却也不再说话了。 叶青梧挣了挣,没能挣开,她只好转过头说道:「你不出去,夏至如何敢给我送衣袍进来,你出去不吧,让她进来伺候。」 洛熠宸不禁僵了一瞬,松开她默然出了房间。 更衣完毕,叶青梧拉开房门,身侧一丈之地,站着方怀,见她出来便道:「姑娘,早膳已备齐,送上来吗?」 「我下去吃吧。」叶青梧道,走了两步,未见洛熠宸,便问道:「他呢?」 「出门去了。」 叶青梧稍稍一怔,点了点头,继续下楼。 叶青梧用完早膳,洛熠宸一身玄衣从外面进来,明晃晃的日光下,叶青梧微微失神,洛熠宸面上含笑走到她面前坐下,「月湖旁的栀子花开了,昨夜夜色暗,没有看到,一会儿去看看可好?」 「不着急回宫?」叶青梧问。 「明日启程,今天再休息一天,回宫了,我怕是就没有时间陪你了。」 叶青梧瞭然,两人出来这许久,虽然有太子与宣王监国,可仍会有许多国事积压,需要他回去处理,保守估计十日内想要如常见面是不太可能的,昨夜两人的谈话,想必有很多入了他的心,他想做千古一帝,定然会快速实施,一来二去,定然非常繁忙。 「那现在去?」 洛熠宸抬手,含笑相望,叶青梧指尖颤了颤,终是抬手放入他的掌心,柔荑在握,洛熠宸带着她踏出殿门,辨识了一下方向朝前走去。 靖州以栀子花为美,此时五月中,满城栀子花香,嗅一口入鼻,身心清爽,叶青梧郁结于心的一口气也淡淡散发开来,走了几步,洛熠宸侧头相望,相视而笑。 步步莹莹,裙角扬起,两人间那些不堪的过去凝结的寒冰仿佛如数化去,一股温馨的暖流将两人包裹,恬淡,优雅。 栀子花旁,侧身相望,洛熠宸抬手欲摘一朵栀子花,手刚伸出去却被叶青梧按住了手,「别摘了,只有在花枝上,栀子花才有它的美,若摘下来,不出两个时辰便枯萎了。」 「你不喜欢?」 叶青梧摇头,「喜欢,可正因如此,才不去採摘。」 洛熠宸微怔,握着她的手微紧,叶青梧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拘谨,说道:「走吧,我们再往前面去看看。」 与昨夜的俯瞰不同,白日化开,街头更多了无数芳华年岁的女子,没入人流,两人并肩而行。 「是昨夜的老人……」 叶青梧说着,回头去望,身边玄色的影子却不知何时离去了,她微微锁紧眉头,侧目望去,却不见洛熠宸的影子。 顺着人流向前走了许久,叶青梧也没有找到洛熠宸,心中不禁有些焦急,难道洛熠宸自己走了吗? 她淡然的眉眼间带着一抹不属于她的焦虑,又向前走了不远,打听了几个人,叶青梧忽闻一阵琴声自远处传来,她微微皱眉,胡琴弹唱是在夜晚游湖才有的,这白日为何会有人弹琴? 琴声悠悠入心头,伴随琴声,男子清润的声音如春雨声声,摄入心田。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叶青梧一怔,侧头往琴声来处望去,却见人流不知何时已然分开,月湖之上,一只小船幽幽从湖面而来,一玄衣男子抱琴而坐,琴声铮铮,眸光切切。 她怔怔的望着小船在湖边停下,隔空相望,她有些莫名,夏至与方怀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一脸恭敬与维护。 第255页 他会弹琴,叶青梧是第一次知道,看着他将琴放下,负手而立,朝她伸出手来,叶青梧略一思索,脚尖一点,踏水无痕,落在船头,目光盈盈望向他,「为何如此?」 「世上男子皆如此,细细想来,我从未为你做过,今日博你一笑又何妨?」 「我若不笑呢?」叶青梧略略勾唇。 洛熠宸迎视着她含笑的眸子,微微摇头,捏住她的手拢在袖间,「那我……只好用一生来努力。」 叶青梧无言,微风拂动间,两人髮丝纠缠在一起。 岸上忽然有人喊道:「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洛熠宸正仔细的用佩刀割掉两人纠缠在一起的髮丝,她不禁问道:「为何如此?」 「小时候,我听母妃说,若得心上人髮丝与自己的变成结,可结为永心,恩爱绵绵。」 说话间,他将两人的髮丝紧紧系在一起,放入随身携带的荷包中,叶青梧这才注意到他所佩戴的荷包,似乎无论何时都会佩戴在身上,「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个荷包,张宝端给我找的。」 叶青梧唔了一声,没有再追问,洛熠宸将髮丝放好,重新将荷包系在腰间,拉住她的手立在船头。 小船幽幽,随风飘荡,叶青梧看到他放在船头的琴,兴致大起,「你会弹琴?不如你我合奏一起?」 「我技艺不高,乃幼时母妃所授,后来母妃死了,便再也未曾动过。」 他语罢重新坐下来,抱膝放在膝头,抬眸望着她问:「要弹什么?」 「《宫墙怨》?」 洛熠宸一笑,「好。」 玉笛幽幽,琴声飘飘,一坐一站,如神仙眷侣,交缠飘渺。 琴声所奏的《宫墙怨》如怨如泣,如泣如诉,笛声如一阵清风自来,席捲心头,合奏声声,直让人觉得这是一曲哀鸣婉转又阳光普照的曲子。 第183章 再见子女 第二日后,两人改作骑马,直奔京城,骑马速度比马车要快了许多,隔日上午,两匹快马入京,穿过百姓人头攒动的街头,路过书声琅琅的书院,直入皇宫。 接到消息,南砚与洛青阳直接到干泰宫见驾,洛熠宸站在内殿中看着夏意伺候叶青梧更衣,宫装繁琐,层层叠叠,白衣褪下换红妆,洛熠宸凝神忘了片刻,便听到外殿太监通传的唱喝声,他嘆息一声,上前两步,夏意立即向后推了推,洛熠宸握住叶青梧的外袍稍稍整理了一下,玄黑色的龙袍一身肃穆,叶青梧看了两眼,便问:「有事?」 「忽然觉得还是宫外好,自在。」 「这是自然,皇上须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皇上与此相比,无须劳累至身心俱疲,亦锦衣玉食供给,已是万中无一,当须恩记于心才可,何来自怨自艾。」 洛熠宸失笑,不禁抚了抚她如瀑青丝,「未曾想,你贤良起来竟是如此模样,不过,有你在,我定会做的更好,等我。」 他握着她的手拍了拍,转身从她身畔擦过,玄黑莽金龙袍金龙盘踞,叶青梧看了一眼,理了理外袍,转身问道:「南砚也回来了?若他无事了,让他过来休息休息吧,子苏呢?」 夏意一一作答,话音未落,子苏如一只小蝴蝶一般,穿着淡粉色的宫装,梳着宫外女儿家寻常的头饰从外面奔进来,「娘亲,我想死你了。」 叶青梧顺势将她抱进怀里,两个月不见,这孩子又长高了些,也胖了些,她问了她一些日常的事,便见到在寝室门口还站着一个小女孩,与子苏差不多大小,叶青梧问道:「你是肖雪?」 肖雪福了福身,进宫数月以来,规矩已学的差不多了,虽跟子苏相差无几,却比她温顺的紧,见叶青梧问她,便躬身答道:「回娘娘,奴婢正是肖雪。」 「可惜了。」叶青梧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可惜生不逢时,可惜所託非人,若肖雪不是肖焕的女儿,或许这一世会幸福快乐许多。 叶青梧不说起身,肖雪便一直躬身不起,可见在宫里确实是受了苦的,叶青梧招了招手,肖雪看了夏意一眼,见夏意也点了点头,这才朝前走到叶青梧面前,叶青梧怀中抱着子苏,示意她伸出手,肖雪忙伸手放在叶青梧面前。 她伸出三根手指搭了个脉,对夏意吩咐道:「去叫江鹧鸪,让他过来一趟。」 夏意立刻去办,叶青梧便抱着子苏低低的说起话来,不多时南砚进来,身后跟着江鹧鸪,两人一起跟她见礼,叶青梧朝南砚招了招手,这些时日,南砚清减了些,行完礼便站到一旁,叶青梧朝江鹧鸪抬了抬手,示意他给肖雪搭个脉。 「辛苦了吧?」叶青梧朝南砚招了招手,南砚摇头,「娘亲身体可好?」 「恢復的不错,无须在意,你呢?」 「一切照旧。」 南砚言简意赅,叶青梧便不再多问了,而是指了指门外站立的方怀,说道:「带回来的东西都在方怀那里,这段时间我回来了,你也可以休息休息了,想去哪里玩,便多出去走一走,不要苦着自己。」 南砚点头,「娘亲为儿子费心了,儿子……」 叶青梧打断他的客套,问道:「你父皇呢?是不是只让你出来一会儿?用了午膳再回去?」 第256页 「娘亲?」南砚震惊极了。 叶青梧摸摸他的头,笑道:「无事,只是他这段时间可能会多观察你。」 南砚点了点头,看了看一旁的江鹧鸪与肖雪,略有不解,不过叶青梧也未做解释,他便也没有问。 等江鹧鸪搭了脉,叶青梧便问道:「如何?」 「若想根治不难,臣开一剂药,连服三月即可。」 「当真?」 「臣不敢欺瞒娘娘。」 叶青梧点了点头,问肖雪:「可愿意吗?」 数月来,肖雪已备受折磨,每每月圆之夜,便浑身彻骨冰冷,如附骨之疽,疼痛难忍,乍听到叶青梧的话,肖雪怔了片刻,问道:「娘娘为何要对我好?」 「我并不是为你好,孩子,」叶青梧嘆气,「你可知你为何被餵毒?」 肖雪摇摇头,自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被餵毒的人数不胜数,她自然明了,只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有人给她餵毒。 「数月前,我身患大病,手无缚鸡之力,有刺客深夜来袭,险些无法保命,你可知,此刻是谁?」 肖雪想了一下,面色微白,「我爹。」 「确是你爹无错,不过,也并不能全然怪他,刀头舔血,他做的是开门杀人的生意,我能理解,亦能将计就计,所以才有将你掳入宫中餵毒不解之事,你爹疼你,而束手无策,只能为我所用,从道理上讲,其实我也无错。如今,我不忍你小小年纪,长夜漫漫,煎熬一生,若你愿意,可自行去找这位太医去要药方,解毒出宫去吧。」 「娘亲?」南砚蹙眉。 叶青梧摆摆手,目光望着肖雪,小姑娘垂眸思索片刻,撩衣裙跪在她身旁,「奴婢解毒后想留在宫中做婢女,请娘娘成全。」 「不悔?」 「无怨亦无悔!」 叶青梧便看了江鹧鸪一眼,江鹧鸪立即开方去了,肖雪三跪九叩行大礼方才跟着江鹧鸪离去。 肖雪离开,南砚便问道:「娘亲,为何如此?」 「你知道肖雪是肖焕的软肋,这很好,那你可知,肖雪为何是肖焕的软肋?」 「传闻肖雪是肖焕最爱的女人拼尽生命孕育的女儿,临死之前还为肖焕挡了致命一剑,因此肖焕视肖雪为掌上明珠。」 「不错,」叶青梧点了点头,指点道:「不过你只看到了现状,没有看到将来。」 南砚聪明至极,闻言眼睛一亮,「娘亲是说,将来麒麟阁定会交到肖雪手上?」 叶青梧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南砚平静的眼眸中,带上一丝亮色,「多谢娘亲指点。」 「日后,你可将她带在身边,时时指点,不过,亦要多加防范。若……」叶青梧沉吟了一下,看着儿子稚嫩的面庞说道:「若之后喜欢,也可纳为妃子,或者娶了也行。」 「娘亲!」南砚难得瞪了叶青梧一眼,叶青梧哈哈一笑,眼看日头越来越足,叶青梧起身道:「数月来都没有吃到娘亲的手艺了吧,今日我亲自下厨,为你们做些吃的。」 南砚面色酡红,看着叶青梧起身离去,子苏蹦蹦跳跳的跟出去,走到寝室门口时回头说道:「哥哥,娘亲说了,好男子都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你要想清楚哦。」 南砚暗暗磨牙,见方怀也跟了上去,不由轻咳一声将他拦住,细细的问了叶青梧与洛熠宸的相处,之后小大人一般背手走了出去。 第184章 叶氏来访 午膳时,叶青梧以为洛熠宸不会回来,谁知不止是他,竟连洛青阳也都过来了,夏意夏至带着宫女摆盘,叶青梧与洛青阳目光相错,微微颔首,却是对着洛熠宸说道:「原来宣王也在啊。」 「一家人,一起聚一聚,我似乎有十余年没有同青阳一起用膳了,今日托你的福。」洛熠宸如是答道。 叶青梧微微一笑,净手之后也在桌案前坐下来,转头却见洛青阳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些时日不知是不是国事繁忙,亦是清减了许多,叶青梧将几个荤菜往他面前挪了挪,招唿道:「那青阳多用些。」 「如此我便叨扰皇嫂了。」 「长嫂如母,应当的。」不待叶青梧回答,洛熠宸便答道。 叶青梧照顾子苏用膳未曾注意到洛青阳手指顿了顿,一双银箸险些自手中滑落,而后说道:「是,那便以后常来叨扰皇嫂,皇兄莫要怪我才是。」 洛熠宸微微一笑,未在多言,午膳后洛熠宸前去更衣,叶青梧偷偷问道:「他信了吗?」 「半信半疑。」洛青阳稍一摇头,轻声回答,「不过,你为何不肯告诉他真相?」 「我不需要他对我感恩戴德。」叶青梧望着洛熠宸离开的方向,淡然自得,「若真有感情,我希望能纯粹几分,若不能,我便也不再强求了。」 目光扫过南砚,叶青梧微微抿唇,给他夹了一箸青菜,两个孩子便是她一生要维护的人了。 「好,那这件事我会全力去做的,你且放心吧。」 叶青梧点点头,朝他举了举杯,「多谢。」 洛青阳微微一笑,含着一丝淡淡的苦涩,「你还是不要喝酒了,身子不好,自己多注意些,若是真想谢我,便将自己身子养好了,少让我做些事。」 「那我以茶代酒。」叶青梧放下酒杯,端起茶杯,再次朝着洛青阳一拱手,「聊表谢意。」 第257页 洛青阳无奈,只得应了,举杯相迎。 午膳后谁都没有休息,洛熠宸带着洛青阳与南砚去了上书房,子苏也回去了,叶青梧才从寝室里躺下来,连日奔波,她这才觉得有些乏了。 躺了一会儿便睡去,叶青梧直睡到日落黄昏,醒来却听夏至说有人求见,且已等候多时了。 「来人是谁?」今日她刚刚回宫,这消息未免太灵通了些。 「侍郎夫人。」夏至看着叶青梧的脸色说。 「可知为何而来?」 夏至便看了看夏意,夏意福了福身子一边同夏至伺候叶青梧更衣,一边说道:「前些时日,城里传出消息,侍郎大人流连花丛,日日不归,就在前几日,都有女子找上门去了,说有了身孕,让侍郎大人抬人进门呢,不瞒娘娘,娘娘不在宫里的时候,侍郎夫人便已经来求过几次了,可娘娘不在,太子在辈分上于理不合,与叶家亦不亲近,因而未管此事,今日娘娘回来,想来侍郎夫人定是知晓消息了。」 叶青梧点点头,用手巾静了静脸,又问道:「可知是非真假?」 夏意便小心的看了叶青梧一眼,斟酌了一番,回道:「不敢欺瞒娘娘,此事多半是真的,已然在京城传的满城风雨了。太子与宣王兼朝,没三日上朝一次,听说侍郎大人已经有数次未曾上朝了。」 「原来如此。」 她应了一声便在梳妆檯前坐下来,自梳妆檯上开始翻找起来,夏意两人略有不解,「娘娘,您要找何物?」 「我大婚时戴的那枚金簪,你们可知放在何处了?」 「奴婢知道,在这里。」夏至走到柜子前翻了翻,不一会儿便取出一枚金簪,「娘娘可是要佩戴?要梳个髮髻才行?」 「不必,」叶青梧伸手将金簪接过,随意插入发中,起身朝外走去。 外间殿中果然安雪儿已然等候良久了,叶青梧出来时正偷偷用帕子拭泪,叶青梧知晓这位长嫂已然与叶青朗成亲八年有余,育有一子一女,恩恩爱爱,举案齐眉,叶青梧未曾想过温润儒雅的长兄也会做出此等事来,惹得满城风雨。 此时安雪儿亦不过二十三岁,知书达理,风姿优雅,可谓贤良淑德占得四字,是父亲在时看中的当家主母,只是此时面带忧色,暗自垂泪,好不可怜。 叶青梧轻咳了一声才走出去,安雪儿怔了一下,忙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盈盈下拜,叶青梧忙上前将她扶起,「长嫂折煞我了,快请起。」 「娘娘,臣妾实在不该来为娘娘添此麻烦,可若不找娘娘,臣妾实在别无他法了,求娘娘做主啊。」 「长嫂莫忧,虽然兄嫂的房中事实在不是我一个外嫁的女儿应当管的,不过,哥哥向来是个明白人,此时却坐下了如此煳涂事,为着我叶家的百年声誉,亦是要多提点他一番的,就算不看他,亦要看我那一双可爱的侄子侄女不是?」 「那,那我们当如何是好啊?最近这两个月以来,夫君他性情大变,别说寻花问柳,以前,以前他便是在房中,亦不是一个贪恋女色的人啊……」安雪儿掩面哭泣,羞愧不已。 叶青梧微微蹙眉,自家哥哥以前如何她最是了解,如今也最是震惊,她拍了拍安雪儿的手,「长嫂,我看这样吧,明日下了早朝,我让皇上留下他,以前皇上不在宫里便罢了,明日朝钟响,他必然要过来上朝的,届时我会好生说一说他的。」 得了叶青梧的话,安雪儿也算安了心,连连道谢,脸上的愁云总算淡了一些。 起身告辞时,叶青梧笑道:「以前在家时,我经常在嫂嫂那里偷些玩意儿,如今,总算能送给嫂嫂一些了。」 语罢,叶青梧抬手摘下金簪,上前两步,为安雪儿插在髮髻之间。 安雪儿大惊,立即抬手去摘,满心愁云全被这一枚金簪打散了,「娘娘不可啊,这是御赐之物,可不好送给臣妾,娘娘……」 叶青梧抬手拦住她,笑着在她手上拍了拍,说道:「长嫂且放心吧,我这里啊,这种东西多了,我也戴不着,家中大小事务,多年来都劳嫂嫂一人操持,家僕无数,琐事无数,也不知这几年还有人顶撞嫂嫂没有,就当我替哥哥谢谢嫂嫂多年辛苦,以后我也尝回去走动些,看谁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欺负到嫂嫂的头上来。」 安雪儿怔了怔,这才明了叶青梧的意思,感激的再次垂泪,连连叩拜之后这才离去。 待看着安雪儿的身影远去,叶青梧眉心蹙起,思索了片刻,这才对方怀说道:「让人查一查,最近府中是怎么回事?大哥不应当做出此事才对?还让人找上门去,搞的满城风雨,他若真堕落便罢了,以后孩子们该如何自处?」 第185章 两心相系 方怀领命下去,叶青梧见到院中不知何时做了一只鞦韆,她信步走过去,葡萄藤下,鞦韆摇晃,远处偶然一声蝉鸣,叶青梧不禁恍然,原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又过了半年,低头望向掌心,叶青梧唏嘘不已,时间只有需要用到时,才觉得越发奢侈。 叶青梧用了晚膳便去了书房。书房中许多东西都被挪到了南砚的书房里,叶青梧没有再去取,而是招来方智,让他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详细的汇报一遍,如她所料,朝中大臣见南砚监国已成定局,稳坐太子之位,便学乖了不再去找他的麻烦,而是献媚讨好。 第258页 南砚以区区五岁年纪,行愈下之策,全然在握,叶青梧欣慰的懂事不禁心有戚戚,若在正常的环境中,五岁,应当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到处闯祸的孩子。 不只如此,两月以来,河南水患被世人瞩目,得知水患没有发生之后,京城之中竟万人空巷,据说前些天还有不少百姓在皇宫前跪拜,敬香,几乎将叶青梧奉若神祗。 鲜国军校建成,叶青湛独树一帜,继武将之后,再次崭露头角,收服旧臣,武将,入军校教授课业,结交甚广,做人却极为低调,另外,已将王占山秘密押送回京。 叶青梧轻轻敲了敲桌案,吩咐道:「协调时间,我要见一见王占山,王占山、小孩与他夫人,莫要关押到一起,他夫人那边,找几个得力的宫女,过去看着,不得让她跑掉。」 「是!娘娘放心!」 叶青梧应了一声,又道:「将我二嫂,送到鲜京与二哥团聚去吧……算了,此事等我再与皇上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方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以前此事绝不会与皇上商量的,叶青梧视若无睹,终于问道:「雪山其概况如何?方棋与乌梅可有消息传回来?」 「两人一切安好,姑娘勿念。」 「那便好,可若不念,如何能不念,除非我死了。」 「姑娘!」方智沉声叫了一句,叶青梧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只是,不知我的死,是如鸿毛般轻,还是如泰山般重?」 她嘆了一句,方智却不解道:「娘娘,泰山在哪儿?」 叶青梧:「……」 主僕二人商量完事情,叶青梧足足等到二更过了,洛熠宸才沾染着一丝清冷的夜色踏入殿中,走了几步便见到叶青梧正撑着头在书桌前瞌睡,不由放缓了步子,掸了掸衣袍上的夜露,放轻脚步上前轻轻叫了一声,等叶青梧抬头,便俯身将她抱起,令她靠在怀中。 「你回来了?」 「在等我?」洛熠宸看着她书桌上的烛光问。 叶青梧点点头,「是啊。」 男子唇角绽开一抹笑意,抱着她走进寝室,入了寝室叶青梧便从他身上滑下来,拍了拍他的外袍,替人宽衣,「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洛熠宸微微长大了些眼睛,面上倦意褪去,带着一丝喜悦,「何事?若是宫里的事,或者你我之间的琐事,你自己做主便好,在外时,我曾听人说女子主内,以后我们家里的事,你来管,如何?」 叶青梧不禁嗤笑一声,未曾答话,而是将叶青湛的事情说给他听,洛熠宸并未犹豫,便说道:「此事你做主便好,不过,我听说叶青朗最近……似乎……」 他皱着眉头,有些纠结如何用词,叶青梧却接着他的话道:「流连花街柳巷,被人找上家门,闹得京城都沸沸扬扬的,有辱门风,对吧?」 洛熠宸一惊,「你知道?」 「今日长嫂已经进宫来了,按说我明着把我的那块玉牌还给了他,我不该再管叶府的事,可……」 「现在丞相已去,若叶青朗不能明辨是非,还是要多多提点。」洛熠宸拍了拍她的肩头,不吝的说。 叶青梧心中有些讶异,却没再说别的话,洛熠宸又道:「明日下朝,我替你留下他。」 「好。」 两人更衣沐浴,入眠已经临近三更,翌日一早,叶青梧正在晨练,便听叶青朗便来了,与往常不同,此时的叶青梧脚步有些许虚浮,面带黑色,见叶青梧正在练功也没敢打扰,静静的侯在一旁。 直到叶青梧晨练结束,叶青梧才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让夏至将昨夜准备的东西呈上,便道:「哥哥回去吧。」 「你不是要见我?」叶青朗倍感意外。 叶青梧一边净手,一边答道:「此时不是已然见了吗?」 叶青朗从她淡然的眉眼间看不出什么,呢呢的领了令行礼远去,夏至跟在叶青梧身后进殿,不放心的说道:「姑娘,就这么让大公子走了?这一个月来,他可是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呢!」 「不然还能如何?我玉牌已被他拿走了,若强行干涉叶府的事,便是以势压人。」她声音淡然,说话间南砚自门外进来,也上前问道:「娘亲,就这么让侍郎大人走了?」 「此事怕是还有蹊跷,我已经让方怀去查了,莫要担心。」她拍拍他的头,带着他进房用膳。 叶青朗走出宫门才打开在干泰宫时夏至放到他手上的盒子,长约两尺,宽一尺,他走到角落里将盒子打开,黑纯木的盖子打开,叶青朗便见到,在盒子里放着一块牌位,上书「先父叶公之莲位」。 字迹工整,乃出自叶青梧之手,叶青朗一声长嘆,面现愧色。小心将牌位捧出,下面一卷《道德经》安然躺于盒底,叶青朗左手捧着经卷,右手捧着牌位,羞愧难当。 「娘娘,听说大公子已经在叶氏祠堂跪了一天一夜了,连今日上朝都没来。」 叶青梧正坐在干泰宫的八宝莲花凤座上,用茶碗盖轻轻撇去浮沫喝了口茶,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了,刚才我煲的汤应该差不多了吧,让人去给皇上送过去吧,这两天,再把长嫂和二嫂都请进宫来坐坐。」 「那大公子那儿……」 「叶氏家训,辱丧门风者轻则跪祠堂三日,重则逐出家门,不必担心。」 第259页 夏至便福了福身,又道:「那奴婢立即去传话。」 叶青梧挥了挥手,让人退了下去,陪着南砚与子苏用罢早膳又进了书房,接下来的一个月,洛熠宸都忙的很难见面,不过叶青梧和南砚书房中的书反而被他取走不少,叶青梧从未踏足上书房,不过东西没少送过去,汤汤水水,尽数进了洛熠宸的肚子,将他一直不曾好透的伤养的大好。 夏日到来,叶青梧也终于换下繁复的宫装,穿的轻薄了一些,红纱外罩,娇美似妖,慵懒的席地而坐,手捧一卷《诗经》读的津津有味。 不经意间,一抹黑色的影子,转过书架,在她身后蹲下来,大手覆在她的脸上,「猜猜我是谁?」 叶青梧微微一笑,身子歪了歪,靠进人怀里,反手捂在他的眼睛上,「你也猜猜,我是谁?」 「你是我的……」谈笑间,洛熠宸忽然想起那年杏花微雨,她在树下翩然起舞,身子悠然,直让他看的生生在树上掉了下来,「花灵。」 叶青梧无语,这是什么回答? 往他怀里靠了靠,两人同时放开彼此的手,相视一笑,叶青梧问道:「国事处理完了?」 「累死了。」洛熠宸捏捏他的手,抽出书卷看了一眼,不禁摇头,「哪有你这般自在?」 「我自在么?」叶青梧反问。 洛熠宸无奈,他虽仍然对转世之说心存疑惑,可对于叶青梧的见底处处佩服,一个月以来,处理那些国事的同时,他将与叶青梧交流所得渐渐投诸到朝堂中去,阻力极大,不过,成效也不小,这都多亏了叶青梧亲手撰写的那些文案,让他受教颇丰。 第186章 思之如狂 洛熠宸席地而坐,揽她入怀躺在他的腿上,凝眸相望,只见那朱唇两片恰似嫣红分外惹眼,便不自觉的俯了身印在她的唇上,唇齿两相依,日光之下,纠纠缠缠。 「今夜我回宫睡可好?」 叶青梧无言,抓着他的腰带哼笑一声,「我当你要睡一辈子上书房呢。」 「岂敢。」 洛熠宸玩笑了一句,便将人抱起来坐在她的怀里,一起倚着书架翻开她书卷念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靠在他胸膛上,耳畔心跳如钟,其声咚咚,叶青梧便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在他朗朗书声中睡了去。 再睁开眼睛,入目黑了,叶青梧动一下被人更紧的抱住,男子问道:「醒了?」 叶青梧点点头,「什么时辰了?」 「刚戌时。」 手抚过她的脸,洛熠宸扶着她坐起来,自己才扶着书架站了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整理衣袍,便握着叶青梧的手走了出去,腿脚僵直,叶青梧才道:「麻了?」 「嗯,走两步便好。」洛熠宸笑了笑,握了她的手拉开藏书阁的内殿的门,张宝端和夏至都在此候着,闻言立即过来,行了个礼说道:「皇上,娘娘,刚才太子殿下已然派然来过了,说是等着您们一起用晚膳。」 「多久了?」叶青梧微微蹙眉。 「半个时辰。」 叶青梧嘆气,「你为何都不叫醒我?」 「我们快些便是。」洛熠宸没在意叶青梧的埋怨,只是手拉着她快步走了几步,握着她的手勐然往怀里一带,便将她抱了起来,脚尖一点,他们只见眼前一红,他们便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喂,我可以自己走……」叶青梧哭笑不得。 「听闻女子都喜欢他们的心上人这般抱她。」洛熠宸此次出门,收穫颇丰,自然也包括许多在街头巷尾见到的听闻的话,诸如此类。 叶青梧侧头,揪着他的衣袍,不依不饶,「可我何时说过你是我的心上人了?」 洛熠宸拧眉,「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你未说过我是你的心上人,然你是我的心上人,心心念念,从未敢忘。」 「那你说我何时起便是你的心上人的?」 洛熠宸眼神变了变,面带笑意却不再回答。 叶青梧没得到答案也并不生气,温情脉脉时的你侬我侬,其实并没有多少能做的数,只是人傻,却依然信。 两人自宫外迈步进去,相携而行,惊呆一室宫人,纷纷福身恭贺,洛熠宸心情大好,挨个赏了宫人进去后便见桌案上已然摆开了饭菜,南砚正在一旁和子苏说话,见两人回来便朝他们问候。 晚膳后叶青梧在书房忙碌,南砚坐在一旁的小的书桌上奋笔疾书,洛熠宸撩衣袍进来时叶青梧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写着自己的东西,洛熠宸走到叶青梧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上一次叶青梧拿出来的地图,小心的拿到外面展开,轻手轻脚。 不一会儿叶青梧跟出来,见他一直盯着与加国相接的地界看,她俯身蹲下,问道:「有何不妥吗?」 「可还记得我去寻宝前,你曾接到消息,说加国有一小队自川东吉林进入川西地带,再到岭南,跟我一样奔着那宝藏去的,日前青阳抓捕了一些人,正是加国的这些人,或许你不曾想到,这些人中竟然还有加国二皇子。」 叶青梧想了想,问道:「你呢?意欲何为?」 洛熠宸转过头,握着她的手嘆了口气,「我大概知晓你要做什么了,青儿,加国辽远,切不可再行鲜国之策!」 她定定的看着他未曾多言,洛熠宸又道:「江定府易守难攻,这也正是他们多年来常年来我边城来犯的缘故,想要攻破江定府十分难,我准备派一使者传信至加国,让他们来赎回他们的皇子。」 第260页 「届时派可信之人押送二皇子至边城,藉机攻入江定府,再者,也可将令人洽谈,若是对方也有此意的话。」叶青梧接着说。 洛熠宸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觉得何人可信?」 「如今朝中可用之人甚少,京城更离不开皇上,所以想要寻可信之人,我看首屈一指是吕安,不过他如今身在鲜京,两地奔波艰难,再有甚者,千里奔袭恐身心俱疲,时间上怕对不上,再有……京城之中,皇上还是再做斟酌吧,自然,我觉得方智也不错。」 洛熠宸点点头,此时南砚从书房里出来,立在一旁看着两人说话,叶青梧见状问道:「答完了?」 「嗯,请娘亲过目。」南砚将纸张呈上,叶青梧接过来细细阅读,这是她这几日来为他出的试题,以作考问,多是一些策论和百姓琐事问答,南砚是从百姓的环境中走出来走入皇宫的,再加上叶青梧平时的指点,让他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渐渐忘却,反而便的越发深刻。 「不错。」叶青梧看完之后说道,顺手便将卷子递给了洛熠宸,洛熠宸时而皱眉,时而舒展,有些在他看来极难的问题,未曾想到在他们母子眼中竟如此简单,看完之后亦是点了点头,称赞了两句,这才让人将人放了出去。 南砚离开后洛熠宸问道:「小小年纪,是否太为难他了?」 叶青梧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若非他身份如此,若非情势如此,我亦想要一个天真活泼的儿子。」 洛熠宸无言,当年一错,如今只能尽力挽回,却终不能尽数挽回。 捏着叶青梧的手一起回了寝室,早有人准备了里衣放在后面的浴池旁,衣衫褪尽,叶青梧随着他一起踏入水中,窈窕身姿,身如茭白,洛熠宸喉结滑动,叶青梧无语,水声作响,本以为那人会栖身过来,谁知却去了最远的另一端。 她诧异的望过去,洛熠宸快速洗了个澡,匆匆出了浴池,龙头下叶青梧抬起手臂为自己清洗,见他步履匆匆,想要开口问一句为何,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看着他别开目光匆匆走了出去。 她沐浴完毕,披上里衣,收拾整齐出去,洛熠宸已经在屏风外坐着了,见到她过来几步上前就将她抱了起来,叶青梧揪住他的衣领,「你刚才为何……」 「池水空旷,容易着凉。」他声音沙哑,眸色暗红,叶青梧心中莫名一暖。 第187章 变革之始 身娇体暖,呢喃声声,芙蓉帐内,交颈缠绵,男子被烧红的眼眸下,是一件件被撕扯的不成碎片的里衣,事后叶青梧懒懒睡去,面带疲色,洛熠宸轻嘆一声,赤身坐在身畔,单手按在她的脉间,一股暖流自脉间切入。 自那日后,洛熠宸常与叶青梧一起带着南砚子苏出宫,最常去的地方便是白衣书馆,周生时时照应,半月后有数人入朝为官,洛熠宸另闢蹊径,增设太子府,分派数人,不出十日,今年的武状元被选出,是靖州一名寒士,名李进,年方十七,熟读兵书,赐御前二品带刀侍卫,除此之外也还有三人入了洛熠宸的眼。 氏族之人被洛熠宸以征伐之策征银,征地,以地划民,调李彬入京,另闢司农局,主管天下粮仓,石破天惊,氏族大乱。 大刀阔斧之下,叶青梧匆匆进了上书房的大门,入门便道:「你这样会激起他们的怨愤的!」 「那又如何?」洛熠宸朝她招了招手,让叶青梧到他身边去,待她走过去洛熠宸便握了她的手带到身边坐下,将桌上的茶推倒她面前,淡淡的道:「难道他们还敢来刺杀我不成?」 叶青梧一怔,双肩也松了下来,自己真是关心则乱,若那些氏族之人真的这么做了,便给了洛熠宸一个光明正大的藉口悉数做掉,可若是他们不派人来刺杀他,背后使的阴招怕也不会少。 「不必忧心。」洛熠宸宽慰了叶青梧一番,她才渐渐放心,其实洛熠宸能走到今天这个位子,问鼎天下主公,必然不会怕那些小阴谋的,她这才起身告辞,出了大殿,夏至便来禀报,「夫人,大公子来了?」 「哦?可知所谓何来?」 夏至摇了摇头,叶青梧笑了笑,也不点破,回到干泰宫,叶青朗顾不得施礼便将殿中的宫女太监全部赶了出去,叶青梧见着好笑,问道:「哥哥这是为何?」 时隔一月,叶青朗与上次相见气质大为不同,走路间脚步再无虚浮,只是面上还带着焦急之色,「娘娘,皇上如此对待氏族,乃是大忌啊。」 叶青梧抿了口茶,今年的夏日颇热,可于她而言却是刚好,她笑了一下,问道:「为何?」 「朝廷之中,氏族可是给朝廷纳税的大户,若是没了这些氏族,谁还会给朝廷交公粮?不说如此,谁还会为皇上精心办事啊?青儿,我听闻你这些日子跟皇上关系不错,等皇上回来,定要好好劝一劝皇上才是。」 「可我还未明白兄长的意思,如何能规劝皇上?」 「你……青儿,你如此聪颖,如何会不知皇上此番做法的利害?若是没了我叶氏一族,谁还会如此敬仰你,皇上如何还会……」 「我今日荣光,乃我一人为国为民做事争取而来,与皇上的关系,也是因为他做了足以让我觉得可以原谅的事,我才会与他化干戈为玉帛,相比之下,反而是我身为叶氏之女入宫为妃时,叶家不曾为我分辨过一分一毫,让我在这囚笼一般的皇宫里度日如年。千百年来,氏族之势连年坐大,如今竟也到了敢威胁皇帝以地更大的荣耀的地步,其实这也没有错,相互利用罢了,皇上利用他们做事,他们利用皇上得到更加尊崇的地位,可氏族地位日渐升高,便不利于百姓生存。普天之下,贵族少而百姓多,只有百姓才是这天下的主宰。」 第261页 「青儿!」叶青朗皱着眉,不悦道:「百姓如何能主宰这天下,百姓是这世上最无权无势之人,蝇营狗苟,马踏飞蹄则命丧矣,命薄如纸,岂能壮大我康源国威?」 叶青梧淡淡一笑,「可若没了百姓,贵族又何为贵族,叶家田租数百亩,谁来耕种,若无人耕种,来年哥哥将如何存活?」 「可……」 叶青朗还要再说,叶青梧却摆了摆手,「哥哥回去吧,此势不可逆。」 叶青朗犹在辩驳,叶青梧已然进了内殿书房,叶青朗被人挡住,几次试探,都被夏至等人密不透风的挡了回去,只好讪讪的回府去了。 叶青朗回到府中,正要说话却觉得不甚对劲,门房已然空了,再往里走,已经没了什么人,院中有几人正坐着,是安雪儿和他的子女,安雪儿自小在身边伺候的侍女立在一旁,见他回来朝他福了福身,安雪儿也跟他行了个礼,说道:「夫君,今日我和孩子便回乡去了,家中尚有余粮,只是小厮和丫鬟都被我解了,该回乡的回乡去了,不想回乡的,也找了别的活计,家里的余粮够你一人吃到明年的,我们回乡会照料好自己,你在京城事多,我便不再烦心你了。」 说完再次行礼,带着儿女和侍女出了院落,上了门外早已备好的马车。 叶青朗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家中的人已然散的干净,回房翻了帐本才发觉,原来此事竟是从月前安雪儿进宫便在筹谋当中了,竟瞒得密不透风,他丝毫不知,细细想来,叶青朗不由一身冷汗,虽不曾明了叶青梧非要支持皇上打击氏族是为何,想着月前叶青梧送来的那块牌位,不禁转身匆匆往宫里去了。 叶青湛的家眷早在一月前便启程往如今的鲜城而去,此时偌大的叶家只剩下叶青朗一人,举目京城,叶家竟是第一个带头相应皇上策略之人,叶青朗有些不明所以,可也知晓全家都在全力支持的事,必不能败在自己手上。 第二日,叶青朗封少使,行上传下达之令,协皇上处理一国正事,满朝譁然。 此后,叶青朗时常游走各家,氏族之事渐渐达成…… 叶青梧望着在吃相优雅的洛熠宸,问道:「还要吗?」 「不要了。」正值深夜,洛熠宸自上书房回来,叶青梧亲自去小厨房为他煮了一碗面,他低头将面吃完,叶青梧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话一出口叶青梧有些诧然,连日来他们无话不谈,就连国事,叶青梧也少有参与,以前被隐瞒也成了习惯,只是如今再知道这件事,心里感觉有些难过。 「怎么会?」洛熠宸一笑,「近来的事你不是都清楚?」 叶青梧咬了咬唇,慢慢伏在他的身上,心绪不宁,「我听说,凉心公主到京城了。」 第188章 凉心行刺 洛熠宸稍稍一怔,继而放下银箸握上叶青梧的肩膀,「莫慌,有我。」 叶青梧不禁笑了,「我何时慌过?」 洛熠宸便嘆气,叶青梧又往他怀里靠了靠,说道:「你可知最近外面正在传一个消息?」 洛熠宸摇头,叶青梧又道:「有人在买你的命,或许这也是凉心公主这么快到京城的原因。」 「别多想,我与她,不可能。」 「说的轻巧。」叶青梧哼了哼,靠在他的怀中轻声低喃,「我不信若是她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你会无动于衷。」 「你……」洛熠宸摸摸鼻子,「的确不会无动于衷,可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曾经欠下的,也会补上,信我这一次罢。」 叶青梧便不说话了,寻常男子寻欢作乐已是寻常,歷代皇帝三妻四妾七十二妃已属正常,反观他只有她一人在侧,只是,无论那人是否是凉心公主,她都不能容下她。 洛熠宸捏着她的手放进怀里,抱着人往寝室走去,「夜深了,早些睡,若她回来了,我会处理的。」 只是,洛熠宸未曾等到翌日一早派人去找凉心公主,两人刚睡下不久,便被一阵破空之声惊醒。洛熠宸抱着叶青梧就地一滚,只见一道寒光袭来,洛熠宸不敢迎接,只得又向后撤了车,叶青梧在他怀中脱出,一把将他推开,「快走!」 洛熠宸皱了皱眉,忽的想起书房中挂着剑,当即破门而出,直奔书房,谁知书房墙上的剑不知何时被取走了。 叶青梧一把扯掉帷帐,运气缠在来人的剑上,利剑寒光一闪,帷帐尽数裂开,「哧哧」之声不绝于耳,叶青梧手无寸铁一时被逼得连连后退。 蒙面此刻剑尖直指叶青梧要害,几番过后,叶青梧觉得情况不对,想要取她性命的人多了,可前段时间来杀她的麒麟阁被她扼住咽喉,已无人再来冒险,这人会是谁呢? 叶青梧蹙着眉,身子向后退了几步,骤然摔在梳妆檯上,她顺手一摸,骤然摸到一把剪刀,她眼中精光爆射,勐然提气而上,矮身朝他下盘刺去,对方连连后退,未觉叶青梧骤然起身,一把掀掉了他的罩巾。 「是你?」叶青梧冷声道。 「是我!」 面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她与洛熠宸提起的凉心公主,叶青梧未曾想到,数月不见,她武功精进至此。 凉心公主森然一笑,「你没想到吧?」 叶青梧怔住,「的确未曾想到。」 说话间,她再次被凉心公主逼得退了几步,被她一剑挑落剪刀,一把粉末迎面而来,叶青梧躲闪不及,唿吸间力气全消,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倒下之时,寒光衣衫,利剑穿透她的肩头。 第262页 叶青梧闷哼一声,摔在地上,脚步凌乱再次响起,洛熠宸提剑而来,见状大叫一声,「青儿……」 叶青梧猝然一笑,昏了过去,洛熠宸再转头望去,月光之下,赫然是凉心公主的脸,怒从心起,不等凉心公主有所反映,飞升上前便封了凉心公主的穴道,「朕不曾想到,多年未曾的容忍竟养了一条咬主人的狗!」 「宸哥哥,她……」 「不必说了!」 洛熠宸奔至床榻旁摸了摸,摸出一个墨黑色的瓶子,拔开瓶塞看了一眼,返身捏开凉心公主的嘴巴,悉数给她灌了进去,凉心公主猖狂大笑,洛熠宸匆匆抱起叶青梧,凌乱间,夏至和江鹧鸪匆匆而来,见状一惊,江鹧鸪立即跟了过去,「皇上,先让我搭个脉。」 搭了脉,江鹧鸪才松了口气,朝洛熠宸拱了拱手,这才答道:「皇上不必太忧心,娘娘只是中了特效的蒙汗药,昏过去了,外伤也不是致命伤,只是伤在肩骨不太容易好,需要多加照顾。」 洛熠宸点了点头,江鹧鸪便让夏至等人上前包扎伤口,此时在宫中,又伤在肩头,他是不便出手的。 方怀等人最后奔进来,见着凉心公主怒从心头起,提剑便刺。 洛熠宸道:「等等,将张寿带过来。」 「你还要袒护她?」方怀怒喝。 「与你无关。」洛熠宸淡淡的答道,顺势对门口跟进来的宫女交代道:「让张寿过来!」 宫女不敢耽误,立即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张寿诚惶诚恐的来了,身后的药童身上背着一个硕大的药箱,洛熠宸一指张寿,「带下去,药我已经灌过了。」 张寿一怔,面上又是一喜,「臣谢陛下!」 张寿上前将凉心公主拖出去,走了几步便气喘吁吁的,只好临时抓了个干泰宫的侍卫给自己带了回去。 叶青梧醒来是两个时辰后了,刚刚一动便觉得一阵尖锐到底痛让她微微变色,睁开眼便被人按住了肩膀。 「别动。」洛熠宸说,「会牵动伤口。」 叶青梧惨白一笑,「你没事吧?」 洛熠宸摇头,「没事。」 「那就好。」 洛熠宸从旁边端过一碗药,正要餵她,叶青梧道:「什么时辰了?你不是该上朝去了?」 「是该上朝了,你吃了药,再睡会儿,我便去上朝。」 他尝了尝药,见温度已然合适,这才餵给她,一勺一勺,明明是那么苦涩的药,此时喝来却觉得不那么苦了。 叶青梧淡然望着他,眉眼含笑,喝了药看着他换了衣袍匆匆离去,不由嘆息,手在枕头下面摸了摸,摸到一只荷包拿出来,荷包里还放着他先前在梵音寺为她求的平安符…… 不知不觉间,叶青梧再次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身边有锦芳守着,叶青梧见到她便笑了,「皇上还没回来?」 锦芳点了点头,低声道:「姑娘这次做的太过了,皇上怕是要生气。」 「可若是她不死,我心中没底,我死了便死了,若她真的对南砚和子苏心有怨恨该如何?皇上对她……到底是心软的。」 「可皇上让张寿带走了她,也不知是要做什么,若是偷偷的放了,还不如没有今天这一遭呢。」 「可知道地点?」 「鬼面偷偷跟着去了,不过看着张寿和药童让那个侍卫把凉心公主扛到了太医院后门就放下了,鬼面盯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们是往地下去了,下面的路鬼面进不去,谁也不知道会如何。」 「地下?」 叶青梧蹙了蹙眉,「这次皇上放过她的机会不甚大,莫要担心了,你帮我照顾好南砚和子苏我就放心了。」 「小主子那里姑娘且放心便是,我定会竭尽所能照顾两个小主子的,就是你别一次次受伤啊。」 她便侧头看了看肩头的伤,苦笑,「他对凉心公主一向仁慈,我只好出此下策。」 「皇上?娘娘大约已经醒了,您为何站在此处啊?」夏至的声音轻轻裊裊在外面传来,锦芳面色当即一变,险些跪下去,叶青梧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勐地按住了她的手,力道之大让锦芳再次变色。 第189章 当年往事 许久之后,叶青梧缓缓阖上眼睛,面若死灰,渐渐松开了锦芳的手,手背上赫然一个印子,此时门外也传来洛熠宸淡淡的声音,「给皇后煲的汤?给朕吧。」 「姑娘……」锦芳低声叫道。 叶青梧微微摇头,锦芳点了点头,刚刚起身,洛熠宸便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蛊汤,锦芳施了个礼便退了出去,叶青梧侧眸一笑,「今日的早朝下的早。」 「念着你,便下的早了些。」洛熠宸在她身畔坐下,盛了一小碗,一勺一勺的餵她。 叶青梧目光定定的望着他,直到一碗汤餵完,洛熠宸才道:「为何这么看我?」 「怕看不到了。」 洛熠宸怔了一下才笑了,捧着她的手在掌间摩挲了一番,这才说道:「不会。」 她心中松了口气,又看了看窗外的日光,又道:「你也用些早膳,回上书房去吧。」 「我让张宝端把摺子都搬到这边来了,若有大臣过来,便在偏殿,你莫要担心。」 叶青梧嗯了一声,却怎么都吃不准他,一颗心忐忑着间洛熠宸起身走了出去,寝室的门被带上,叶青梧幽然嘆息。 第263页 夏至再进来的时候叶青梧正立在窗边听着外面鸟声啾啾,夏至连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怎么起来了?若是皇上知道了……」 「皇上真的在书房?」 夏至怔了一下,这才应了一声,「是,皇上在书房看奏章。」 叶青梧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夏至陪在身后也不敢劝她回床上休息,伫立良久,叶青梧转身从寝室的桌案上取了一本书随手翻了起来,夏至这才说道:「娘娘受了伤,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一连三日,洛熠宸也未曾表露什么,只是相处间带着疏远,第四日叶青梧出了房,待洛熠宸下早朝回来到寝室时没有见到叶青梧才知晓她出宫去了,洛熠宸当即沉了脸。 等叶青梧回来,便见到全宫上下都在罚跪,手上的芙蓉糕险些落在地上,往前走了几步,叶青梧见到夏至,便道:「起来吧。」 夏至等人摇了摇头,一副不敢多言的样子,可还是提醒道:「娘娘,皇上震怒,您务必当心。」 叶青梧嘘了一声,心说如此震怒,怕还是她回宫之后的头一遭,不由有些头疼。 暗暗捏了捏眉心,叶青梧垂着一条手臂走进书房,张宝端怕是此时干泰宫中唯一站着的宫人了,见叶青梧进来便施了一礼悄悄退了下去。 她逆光而战,尽数挡住了洛熠宸面前的光,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看她一眼,洛熠宸却拿起走着转了个角度继续看起来。 叶青梧无语。 她取了盘子,将芙蓉糕放在洛熠宸面前,低声道:「看在芙蓉糕的面子上,别气了。」 洛熠宸哭笑不得,「你觉得我生气是为了这个?」 「可我出宫是为了这个。」她故意用上臂捻起一块递至他的唇边,顿了顿,又道:「你最爱吃的。」 「出宫就为了这个?」洛熠宸不得不放下奏章,试着接过她手里的芙蓉糕却被叶青梧躲开,目光迥然的看着他,「我时时出宫,今日出去自然不是留恋街头趣事,吃罢,吃了此事便过去了,不得再提,以后也不准再气。」 洛熠宸再次无语,「我若不吃呢?」 「你无非是气我引了凉心公主来,又让她伤了自己,算计了你罢了,反正你瞒着我那许多事,我瞒你一遭也不为过,且你一直都知道我如何忌惮她,却还是维护她,让我如何放心的下。」 「你……」洛熠宸思索了半天,竟无言以对,只得道:「我瞒了你何事?」 「为何一直庇佑凉心公主?究竟是何时对我有意的?如今大刀阔斧的迈进有事意欲何为?你瞒着我太多事了,你我只是半斤八两罢了,身为夫君,你都不能让我安心,为何还要怪我自己用点小计策?」 洛熠宸几欲吐血,连连抚额说道:「你那是小计策吗?若真的是用计便罢了,为何要让自己受伤?」 「因为只有受伤了你才会心疼!」叶青梧说的理直气壮。 「你觉得我一直不心疼你?」洛熠宸反问。 「嫁你之前我好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如今日日为你洗手作羹汤,这便算了,你可曾餵过我一汤一菜?这也罢了,你每日能陪我几个时辰?英雄气胆,策马红尘,我为了你在这金笼里日日煎熬,你可曾真正在意过?」 洛熠宸默然,尽管叶青梧任性了些,却句句属实,这些事他多半是做不到的。 「我吃,吃还不行吗?」 无言之间,洛熠宸只好以此安慰她,叶青梧看了他一眼,任由他就着她的手将那块芙蓉糕吃了,默默的转身到一旁,低声道:「那些年在宫里我没少领教她的手段,你从未曾管过,如今,我也只是太害怕了些,害怕那些手段落在子苏身上。」 男子握着她的手微紧,点了点头,「不会了,今后都不会了。」 「你把她……」 「莫问,以后你会知道。」 叶青梧哦了一声,靠在他的身上问道:「凉心公主为何从小住在宫里啊?她母亲怎么……」 「她母亲是我的姑母,便是长公主如絮,长公主出嫁后,一直未曾有孕,便主动为驸马纳了两房妾室,其中一人便是凉心的母亲桃红,桃红侍奉驸马不足一年便育有凉心,而另外一个妾室迟迟未曾有孕,长公主到寺中去求,主持告诉她,驸马子嗣福缘浅薄,妾室桃红便主动将凉心送至长公主膝下抚养,长公主府唯一子嗣,长公主与驸马一直将她视若掌中宝,驸马担心有亲生母亲在凉心不会尽孝于长公主,便将桃红秘密处理了,后来,先帝生辰,长公主与驸马带凉心入宫,凉心不小心替我喝了一碗有毒的汤羹,落下病根。再到后来我开始争夺皇位,长公主与驸马先后死于夺权,长公主死前,命我立誓,今生务必好生待凉心,登基之后,我便封了她公主,住在宫中。」 叶青梧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是啊,」洛熠宸亦是唏嘘,「我未曾想到,其实我让她留在宫中竟是害了她。」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看遍世间百态,才知人有千面,她走了怎样的路,环境固然重要,亦是她随波逐流的结果。」 第190章 君子一诺 洛熠宸暗暗点头,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膝头,今日她这娇蛮的样子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却第一次对他如此刁蛮,洛熠宸爱极,甚至罕见的就着她的手吃了几块芙蓉糕,叶青梧问道:「这下总算不气了吧?」 第264页 「若是还气呢。」他饶有兴致的问。 叶青梧龇了龇牙,单手扶着他的肩头硬是转了个弯,面对着他坐在他的膝上,微微垂头抿唇撩了他一眼,「若是还气,我也别无他法了,你便气着如何?」 洛熠宸:「……」 她红唇嫣然一笑,「那美人计如何?」 腰带溅开,红衫拂落,露出盈白的肩头,洛熠宸一滞,双眸被烧的猩红,喉结滑动,唿吸急促,叶青梧嗤嗤一笑,又妖艷了几分,洛熠宸扯住她的衣衫裹在身上,粗哑着嗓子说道:「胡闹!」 叶青梧咯咯一笑,宛若黄莺,看着他明明很想要,又竭力克制的模样,一时竟坐在他的膝上笑的花枝乱颤。 两人和好数月以来,洛熠宸十分克制,几天才有饮鸩止渴的那么一次,并非他不想,而是叶青梧的身子受不住他的日日索求,索性克制着,日日同塌而眠,皆是煎熬。 叶青梧在他身上乱蹭,「你不想要?」 「我不想日后再被江鹧鸪数落!」 「哈哈,」叶青梧又是一笑,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又蹭了蹭,洛熠宸「腾」的站了起来,抱起她往对面的寝室走去,叶青梧一阵无语,手指搅着她的髮丝说道:「皇上,说好的金口玉言呢?」 「妖精!别说话!」他嗓音格外粗,气息不稳,叶青梧安然躺在他的臂间几乎要笑抽过去,外间伺候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皆是莫名,皇上与皇后那般克制内敛的人为何今日如此开怀? 洛熠宸将叶青梧放在床榻上有被子将她盖上,眼不见为净,匆匆去了后面的浴池,衣衫未除便跳入水中,可惜他忘了,因叶青梧常年身体无温,纵是三伏六月,池中水也是热的。 再转头就见叶青梧坐在池边,双腿拍打着水面,鞋袜除尽,一双脚白皙如玉,脚趾圆润如珍珠粒粒,她朝他身上撩了几下水,施施然起了身,「看来是真不气了,那我便去休息咯。」 「你……」洛熠宸哭笑不得,看着红裙若隐若现间白嫩嫩的脚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竟是翻身而起,将人抱了起来,叶青梧看着他,「不是说不生气了?」 「地凉。」 「青天白日,朗朗干坤,皇上想对我做什么?」 「你说呢。」 寝室的门直到下午才打开,洛熠宸精神饱满,直让人将奏章全部搬进了寝室,帷帐虚影间,看到一人在帐中睡的香甜。 叶青梧醒来时,洛熠宸坐在床榻旁看奏章,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脚在他腰间踢了踢,洛熠宸放下奏章转过头将她从床上扶起抱在怀中,「醒了?可有不舒服?」 叶青梧昏昏的摇了摇头,「想喝水。」 洛熠宸立即抓过一旁的茶碗餵了她一杯茶,叶青梧恹恹的靠在他的怀里,看了看窗外,想着约莫已经戌时了,又看了看桌案上的奏章,不由问道:「你怎么把奏章带到寝室里来了?若朝臣知晓,怕是又要上摺子来说教了。」 「有何可说?」 「自然是说我……祸国妖民,使得皇上贪恋美色,不思进取……」她眯着眼睛,忽然念叨:「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错了,我贪恋你这美色是真,可不会为了你不早朝。」他将人往上抱了抱,用被子裹着她,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可我真想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若有朝一日,我不再是皇帝,你不再是皇后,可愿意随我春宵苦短日高起?」 叶青梧沉吟了一下,心中悲凉,「可我想,我活不到那一日。」 「不会的。」他越发抱紧了她,「我不会让你死的。」 叶青梧笑了,「人各有命,我会死,你也会死,死得其所便好。我很喜欢如今的日子,你呢?」 洛熠宸点头,「我也喜欢。」 「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不好。」他紧紧的抱着她,一只手掩住了她的唇,「我不答应。」 「我这一生以为所求的情这一字永远不会得偿所愿,如今了了一桩心事,不管你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此时我都当你是真心待我的。洛熠宸,我这一生牵挂二字全数交给了南砚和子苏两个孩子,若我死了,你便当他们替我活着,你要答应我,定会善待南砚和子苏,如今如何,将来便是如何,可好?」 洛熠宸咬着牙,目眦欲裂,生生别过了头。叶青梧便牵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脉上,嘆息,「我的身子如何,你已然十分清楚了,不要自欺欺人,我能陪伴你的,只有八年,你若是真心疼我爱我,这八年间,便让我少难过一些,少伤心一些,待南砚和子苏好一些。洛熠宸,天道如此,不可违逆。」 洛熠宸仍是一言不发,双臂箍在她的身上很疼,叶青梧又接着说道:「我若死了,自然是希望你为我守身至死的,可我知道,你是男子,如今这般待我已是极致,亦不敢贪求太多。可我仍想,你能时时想着我,念着我,到你死。」 她侧了侧头,望着他,「你会吗?」 「会!」他说,险些落泪。 叶青梧便笑了,洛熠宸又道:「我不会让你这样死的。」 「你苛求了。」她说。 洛熠宸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她俯身在她额头吻了吻,「还要再休息一会儿吗?饿不饿?」 「不饿,我在这里耽误你看奏章了吧,我看你还是让人把奏章搬回书房去吧。」 第265页 「不必。」他捏捏她的手,续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若是你死了,我就废了南砚,把子苏也丢出宫去,让她自生自灭,我会下令年年选妃,生无数子嗣……」 「可你不能生了。」叶青梧浅笑吟吟的截住他负气的话,洛熠宸哑然,不禁咬牙。 叶青梧拉着他的手道:「若我快死了,我就给你下药,让你永远不能用你这东西。」 「如此狠心?」 「那你答应我?」 洛熠宸摇了摇头,额头相抵,气息交缠,洛熠宸缓缓阖上眼睛,「别逼我,青儿,你若想南砚和子苏好好的,便答应我好好活着。」 可生老病死,天道轮迴,谁能预料自己的生死呢? 叶青梧想着,点了点头,「我自然想好好活着的。」 两人紧紧相拥,洛熠宸撤开一只手,眸光熠熠,「君子一诺……」 叶青梧轻扯嘴角,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与他击掌,浅浅一笑,「一诺倾城。」 第191章 退位之举 额头相抵,静静相拥,只是门外忽然传来夏至轻轻的声音,「皇上,晚膳时间到了……」 「去用膳?」洛熠宸看向她,叶青梧点头,洛熠宸又问:「要不……摆到这儿来?」 「不必那么夸张。」叶青梧笑嗔,起身更衣,白皙的脖颈间红痕斑斑,穿了几层衣服都不曾掩盖,叶青梧咬牙,「你……」 「下次我小心些。」洛熠宸思索片刻,从柜子里翻出一条纱巾,是去年叶青梧入宫时他让人做的,还从不曾用过。 纱巾系在颈间,遮住她脖子上红痕斑斑,望着镜中的自己,叶青梧颇为无奈,只怕今日不管她出还是不出这个寝室,明日宫里都会传遍了消息吧。 暗自摇了摇头,叶青梧轻嘆,「出去吧。」 走出寝室,外面服侍的人果然递来偷看的眼神,叶青梧淡定如斯,也不禁有种拔腿欲走的冲动。 翌日早朝时,洛熠宸前些时日在白衣书馆提拔的几个人中一个名为许洝的人被他指派,出使加国,传递加国皇子欲夺康源至宝被扣康源的消息。 此时叶青梧在干泰宫里展开了一幅巨型地图,子苏静静的坐在她的身畔,手里捏着一块黄色的东西,摸了几下之后,手上被沾染了一些痕迹,她忍不住问道:「娘亲,这是什么?」 「这是蜡笔,涂画出来的颜色是黄色的。」叶青梧解释,待铺好地图,便抱了子苏脱掉鞋子站在地图上,俯下身指了指中间墨色较重,画的较为清晰的一片地方,说道:「这里是我们康源,这里是加国,这里是刚刚纳入我们版图的鲜国,这里是蒙古国,这里是海南岛,再向外,亦有很大的天空,子苏想将我们康源的版图画成什么形状的?」 子苏趴在地图上看了一圈,转身问道:「娘亲,我们要去加国开战了吗?」 「十有八九。」叶青梧说,「想好了吗?想好了便开始画吧。」 子苏哦了一声,开始用小手在地图上丈量,叶青梧看了几眼,便拿起一旁的茶水来喝了几口,正好南砚进来,南砚竟还没有画好,叶青梧问道:「怎么了?」 「我不知道娘亲想要什么样的,可我看过了,蒙古国虽与我们接壤,可距国都太远,道鞭长莫及,我很担心。」 叶青梧没说话,抬头望向南砚,就听他说道:「远交近攻,有何可虑?」 「有政策了?」 南砚摇了摇头,「不敢保证,儿子最近在看娘亲的书卷,觉得很有道理,只是子苏说的不错,版图太大,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若管理不当,还是会让他们反出康源,并与我们解下不解世仇,儿子以为,倒不如採取远交近攻的策略,一来可震慑这些边远的国度,二来,可达到扩充我康源国土的目的。」 叶青梧唔了一声,朝他示意了一眼,南砚便也脱了鞋袜,踩在地图上,捏起了蜡笔。 洛熠宸走进干泰宫时,母子三人正在研究地图,字字句句,深深浅浅,具是在教导子女,洛熠宸不由笑了笑,走过来说道:「不是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时候不早了,你准备如何做?」 「莫忧。」洛熠宸吐出两个字,却是一个字都不肯再说了,叶青梧几次试探都被他化解,最后也只好不再问,只是夜间洛熠宸进了南砚的书房,父子二人秉烛夜谈,叶青梧都睡了洛熠宸还未曾回来。 半月之后的早朝,洛熠宸忽然颁布退位诏书,自此之后,以太上皇自居,太子即位,掌管天下大事,封宣王为摄政王,协理太子,叶少使行监国之权…… 叶青梧听说这个消息时险些从梅花桩上跌落,身子堪堪稳住,惊诧的望着夏至说道:「你再说一遍?」 「回娘娘,皇上今日颁布了退位诏书,由太子殿下继位,处理天下大事,择日登基,叶少使行监国之权……」 叶青梧额头一阵刺痛,摆了摆手,问道:「那他呢?」 「退居太上皇……」 站在原地,叶青梧忽感一阵晕眩,皱了皱眉,问道:「我是说他现在在哪儿?」 「上书房。」 「随我去!」 此时,叶青梧才想起洛熠宸数月来淡淡的笑意,和时常对她说无忧,莫担心之类的话,原来,他竟是这么想的。 叶青梧走了不远,被夏至拦住,「娘娘,前几日下雨,去上书房的路沖坏了,我们得绕一下太医院。」 第266页 叶青梧挥了挥手,只示意她快些走,日光之下却觉得越发晕眩。 一直走到太医院附近,叶青梧忽然皱了皱眉,停住脚步,「你听到了声音没有?」 夏至凝神细听了一会儿,摇头,「娘娘,没有声音啊。」 「不是,有声音。」叶青梧说,刚才她听的定然没错,只是那声音悽厉惨然,她听了也不禁头皮发麻,挥了挥袖子,「走吧。」 匆匆走到上书房,外面已然跪了不少大臣,其中也包括一脸茫然的叶青朗,一见她过来,朝臣们便朝她这边涌过来,「娘娘,此举不可啊,太子年纪尚幼……」 几十人不甘示弱的一起说话,犹如夏日的青蛙,哌噪不停,叶青梧只觉得头更疼了,为了安抚这些重臣,也只好抬手压了压,正要说话,忽的身子一栽朝前摔去了,众人一阵惊唿。 慌乱间,上书房的大门轰然打开,一身明黄的人从里面飞出,在叶青梧落地之前将人抱进怀中,洛熠宸面色一变,「青儿……」 「娘娘……」夏至轻叫,见洛熠宸虎目一瞪,当即十分气势去了七分,「娘娘先前还好好的,可听到今天朝堂上的旨意脸色就不太好,一路上过来走的匆忙,奴婢只想着娘娘可能是着急的,可……奴婢该死……」 她「噗通」跪在地上,洛熠宸冷哼一声,「先进来候着,等会儿在处理你,把江鹧鸪给朕找来!快!」 洛熠宸匆匆抱着叶青梧进了上书房内殿,将人放在内殿的床榻上,才发现她面色惨白,面上沁满了汗珠,手脚却是冰凉。 江鹧鸪还在药房里研究药方,就被新上任的御前带刀侍卫提着脖子和药箱拎进了上书房。 江鹧鸪上前一摸叶青梧的脉面色便是一变,抽出针袋快速行针,直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叶青梧的面色才好一些,脸上的汗珠也渐渐少了。江鹧鸪松了口气,又提笔写了个药方,送到夏至面前,「煎服!」 夏至带着人去抓药,江鹧鸪去收拾煎药的炉子,临走之前洛熠宸拦住他,「如何?」 「还好。」江鹧鸪说。 洛熠宸面色微微一变,摆了摆手让他下去,自己则取了帕子在她面上拭了拭,捧着她的手面色微沉,良久之后,走了出去,对着虚空的地方说道:「如何了?」 「回主子,还在试。」 「张寿说还要多久?」 久久无声之后,洛熠宸惊声道:「不知道?」 「还不清楚,怕是要等一段日子。」 「等等等,他跟朕说的最多的便是等,朕等了多久了?此次如果再不成,便让他拿他九族的命来换!」 洛熠宸厉声冷喝,身后的人微微打了个寒颤,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第192章 朝朝相伴 叶青梧模煳间有温热而苦涩的汤药渡进口中,而后又沉沉睡去,再次醒来时,明黄帐顶,日光氤氲,她动了一下,才觉得自己的手竟是被握着的,洛熠宸就在此时抬起头来,「青儿,你感觉如何?」 「我……」一张口叶青梧才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洛熠宸松开她的手,匆匆出去,捧了一杯茶进来,正要给她喂,又忽的放下,叫道:「江鹧鸪……」 叶青梧眼巴巴的望着那杯茶,有些无奈,江鹧鸪连滚带爬的进来给叶青梧搭了个脉,面带喜色,「没事了,娘娘醒了便好。」 「我怎么了?」她蹙了蹙眉,只记得洛熠宸下了退位诏书便急着来找他,走到太医院的时候似乎听到了奇怪的声音,等走到干泰宫门口,又被一众大臣围住,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 「现在喝茶无碍吧?」洛熠宸问。 江鹧鸪连连点头,「无碍的,无碍的。」 洛熠宸将茶水餵给叶青梧,江鹧鸪便道:「娘娘是太担心皇上,情近心切,气息不稳,才昏了过去,不过娘娘日后要听臣的,多多进补才是。」 叶青梧应了一声,洛熠宸挥了挥手,江鹧鸪便退了下去,叶青梧这才看清楚洛熠宸,此时身上还穿着日前上朝的朝服,面带倦色,眼下青黛,鬍鬚凌乱,「我睡了几日了?」 「三日。」洛熠宸握着她的指尖,落下密密的吻,「饿不饿?还想不想睡?」 「不饿,不过可以陪你睡会儿。」 洛熠宸一怔,抬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起身说道:「那你等我片刻。」 他匆匆离去,叶青梧痴痴地望着帐顶,这明黄的颜色怕还是在上书房…… 洛熠宸回来,面色白净,带着一身光和的气息,在榻前两丈的地方站了一会儿,叶青梧向里挪了挪,「过来躺下。」 洛熠宸在她身边躺下来将叶青梧往怀里带了带,她吸了口气,忍不住问道:「怎么味道……」 「再睡会儿,别想东想西的。」洛熠宸抚了抚她的发,将人按在怀里,叶青梧依言合上眼睛,指尖却揪住了他的半片衣襟。 洛熠宸三日未眠,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反而是叶青梧,躺在他的怀里有些睡不着,却也留恋这怀抱的温度,终究没有起身。 洛熠宸未睡多长时间,左右不过两个时辰便醒了来,睁眼便对上叶青梧的目光,唇角扯开一个笑意,以前冷然的样子全然不见踪影,「睡好了?」 「我是睡好了,你呢?」 「也很好。」洛熠宸侧头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叶青梧等他起身,便问道:「我昏倒之前,听说你下了退位诏书?为何如此?」 第267页 「南砚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国事交给他,又有青朗和青阳辅政,你二哥也镇守一方,我很放心。康源迟早要交到他手上,如今你我都在,他若有不懂之事,你我也好从旁提点,让他慢慢上手,否则他日让他仓促登位,只能更乱。」他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又道:「二来,我便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了。」 叶青梧一怔,想起日前两人说的话,微微蹙眉。 洛熠宸的话有理有据,先国后家,实属他的风格,叶青梧看了他半晌,问:「那加国呢?加国之事定然不是好解决的。」 「最坏也不过是发兵开战罢了,总不会需要他御驾亲征,你实在不必担心的。」 叶青梧点了点头,可哪里又能不忧心呢,洛熠宸嘆了口气,「如今总算过上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日子了。」 叶青梧无语的笑了一下,起身出了内殿,南砚和叶青朗、洛青阳正在偏殿议事,此时南砚尚未举行登基大典,身上仍是一副太子的装束,见了叶青梧,肃杀的小脸展开一抹笑意,眼睛里深深的忧虑也瞬间褪去,快步向叶青梧迎过来,「娘亲?」 叶青梧默默他的头,与洛熠宸一起走了进去,洛青阳和叶青朗一起朝两人行礼,洛熠宸随意挥了挥手,一旁叶青梧问道:「国事缠身,可还习惯?」 「儿子当得起的。」南砚说。 叶青梧便笑了,南砚不是个逞强的性子,自小便是如此,可正因如此,让人对他更加放心。 洛熠宸暗自点了点头,竟是朝洛青阳和叶青朗拱了拱手,「以后便辛苦二位了。」 叶青朗面上看不出什么,如今他还自己一人住在偌大的府邸里,安雪儿带着儿女回乡之后,他自己又在外面请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回来,没收卖身契,每月一人三两银子,伺候他一人倒也宽和。 左右得了自己想要的,先前大着肚子找上门来的女子也被调查过了,孩子不是叶青朗的,搅起的满城风雨也随着他的高升无人再敢议论。 洛青阳却是满脸忧色,原本他不入朝管事虽为了避讳洛熠宸的猜忌,究其主要原因,也主要因为他不在此,可终究皇子出身,治国理事是必学之道,后又在叶青梧身边学了不少方式方法。此时洛熠宸将他彻底按压在京城,不免是苦事一件。 叶青梧思索了一番,无视了洛青阳求救的眼神,而是说道:「如此,一会儿议事结束了,你们随南砚一起回干泰宫用膳吧。」 皇后的命令,两人不敢不从,齐声应了下来,叶青梧便又叮嘱了南砚几句,随着洛熠宸离开。 午膳前,叶青梧在干泰宫的小厨房里忙活,洛熠宸撩衣袍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汤药,「药快凉了,须在用膳前半个时辰喝了,来。」 叶青梧只好放下手中的菜,净了净手才走过去,笑道:「我没感觉有何不好,你又让江鹧鸪给我喝的什么药?」 「调养身子的,这段时间你身子反覆受伤,每次都没好利索便出去折腾,就再次受伤,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好好调养一番,下次再这般无缘无故的昏了,我得被你吓死。」 他说的夸张,叶青梧却笑了,「你哪有那般娇气?」 接过药碗叶青梧一口没停的直接喝了,眉心淡淡蹙起,喝完用帕子拭了拭唇角,转身继续忙碌,洛熠宸蹙了蹙眉,「等等。」 「嗯?」她轻挑眉梢。 洛熠宸便晃了晃自己的手,手中捏着一块蜜糖,是先前叶青梧偶然有兴致时叫人做了做糖的工具做出来的糖,子苏日日都要吃,叶青梧不禁笑了笑,「你何时把哄小孩子的糖也拿来了?」 「你自己做出来的糖自己都未曾吃过呢,日前我看书的时候看到上面说,前半生颠沛流离过了苦日子的人,多吃些糖,后半生会好过些。」 「……」叶青梧暗自摇头,心里笑着洛熠宸可笑,可又微微动容。 洛熠宸见她在灶台前忙碌,便挽起了袍袖问道:「我给你帮忙?」 「你会做什么?」 「我会……」洛熠宸看了看厨房,叶青梧已经将一道道菜的原材料准备好了,锅也已经洗刷干净了,似乎无事可做,他想了一下才道:「我帮你烧火如何?」 「你会?」叶青梧深感怀疑。 「你教我,」洛熠宸说,「日后若我们出了宫,也不能总让你伺候我。」 叶青梧便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教他生火,不过这顿饭终究无法做好了,洛熠宸烧着熊熊大火,让两道肉菜的糖色全都煳在了锅里,等南砚等人进了干泰宫的主殿,看着桌案上摆的几个菜,不由齐齐挑了挑眉,叶青朗记得叶青梧的手艺是极好的,偶尔还会做些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吃食,叶青梧的手艺南砚经常吃到,洛青阳也吃过一两次,不过,今日是怎么回事? 第193章 欲离皇城 「不必拘谨,坐吧,今日的菜是我和皇上亲手做的,就是火大了一些,让御膳房去做也来不及了,凑合凑合吧。」 洛青阳与叶青朗的目光便齐齐落在了洛熠宸身上,目瞪口呆。 「吃吧。」洛熠宸坐在主位上,大手一挥,面上看不出任何尴尬,叶青朗坐在下首倍感别扭,洛青阳渐渐回神,用筷子拨了拨带着煳味的菜,心中酸涩,强扯出一个笑脸说道:「天家的夫妻,能如皇兄皇嫂一般,实属难得。」 第268页 「以后再来,便不会如今天这般了。」洛熠宸说,不过仍是吃的津津有味,他这一生也算杀伐决断,动辄百人生死,可从不曾做过这世间最普通的事,穿衣解带都不曾自己动过手,如今却渐渐尝到寻常百姓家中的苦乐。 叶青朗再次惊愕,洛青阳却摇了摇头,暗自苦笑,他这一生掩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终将成为秘密,再不可得偿。 席至一半,洛熠宸亲自执起酒杯斟了一杯酒,面带轻笑的说道:「今后就辛劳二位了。」 叶青朗直唿不敢,洛青阳笑了笑,说道:「皇兄所託,必当竭尽所能。」 洛熠宸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南砚也适时地举杯,敬了两人一杯,自此之后,託孤二人,已成定局。 晚膳后叶青朗告辞离开,洛熠宸去了南砚的书房,洛青阳寻叶青梧请教了一些边防上的事情,临走时忍不住看向叶青梧,此时她眉眼间清冽的痕迹褪去了些,面色柔和,笑起来是侧脸上带起一个小小的酒窝,浑身都散发着柔和之意,与先前大不相同。 「以后打算如何?」 「还未可知,」叶青梧笑了笑,眉间染上一丝愁绪,洛熠宸的退位诏书,打乱了她所有的布置,让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沉吟了一下,她问道:「你可知,太医院附近,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地方吗?」 「太医院?」洛青阳蹙了蹙眉,「别的倒是没有,我只记得父皇还在时,有一个试药的地方。」 「试药?」 试药一词并不新鲜,为入宫之前叶青梧就听说过一些,某家的主子病了,以奴僕试药,有时还会闹出人命,皇宫之中,定然也有,不过叶青梧入宫之后从来未曾见过,所以也从未曾想起过。 洛青阳点了点头,「是父皇在时,母妃生病,无人宣太医,我亲自去的太医院,那时年纪尚小,恰逢大皇子生病,许多适龄的孩子都被关在里面试药,若我未曾穿着皇子的服饰,怕也不会有今日。」 叶青梧怔了一下,不曾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遭,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除此之外,叶青梧应当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了。不过,你为何如此问我?」 叶青梧犹豫了一下,蹙眉问道:「你可知道凉心公主的下落吗?」 「她不是上了雪山?」 「又回来了,前些日子还来刺杀我,我不小心被她伤到让她被皇上关起来了,不知道关在何处?」 那天夜里的事来得快去的也快,总共也没几个人知道,外加干泰宫伺候的人嘴巴都紧的很,生怕自己不知不觉被掉了脑袋,更加不敢胡言乱语,外面也没几个人知道,是以连洛青阳都被瞒住了。 他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朝叶青梧拱了拱手,笑道:「如今看来,皇兄对你一片真心实意。」 叶青梧笑了笑,未接他的话,而是说道:「那日我去上书房时路过太医院的时候听到有人尖叫,声音很是悽厉,不过我心中有事便未曾停留过问,直到今日也未找到机会,我身边倒是有人去查过,不过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你有何疑惑?」 「我觉得凉心公主好像被带过去了。」 「凉心公主?试药?」洛青阳疑惑。 叶青梧托着腮坐在书桌前,兀自点了点头,「你知道我对凉心公主一直心中无法释怀,听夏至说,那日我昏了之后,凉心公主也被洛熠宸打昏了,之后便将张寿将凉心公主带走了,我身边的人跟着过去看了看,可在太医院附近跟丢了。两厢比较,我觉得甚是奇怪。」 「这样吧,此事容我去查一查,再做定论。只是,皇兄若如何会想以凉心公主试药呢?一般都是大病、不治之症才需试药,皇兄是为谁试药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却百思不得其解,」叶青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自醒来之后,她便觉得事情有异,每次两人说话提到她的身体时洛熠宸总会安慰她,说让她莫要担心,他不会让她死之类的话,可人固有一死,已成定局的事,叶青梧从不会害怕,只是如今想来,他未免太过笃定,是在做什么准备吗? 想到这里,叶青梧又问:「你可知他为何忽然宣布退位?」 「如今我被按在朝中动弹不得,日日上朝,却从没见他露过意思,当日犹如一声雷,朝臣都被吓懵了,还有几个老臣当场昏了过去。」 「我倒不知,你竟还会在这儿吓唬我的皇后了。」洛熠宸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话音落下,人也从门外闪进来,叶青梧有些无奈,今日自她醒来,她问过两次,洛熠宸表露的很自然,她一时也不知他这退位是垂帘听政,还是彻底放手,一时参悟不透。 洛青阳见洛熠宸进来连忙施礼,洛熠宸抬了抬手,不甚在意,而是走到叶青梧身边抚了抚她的发,「我不是都解释过了?明日传了钦天监过来算一算,何日登基为好,等南砚登基了,你我也可以安心了。」 「皇兄有安排?」 「皇宫里的日子难熬,我准备带青儿出去走走。」洛熠宸说。 叶青梧和洛青阳都有些意外,洛青阳立刻露出艷羡之色,洛熠宸又道:「你不要想了,十年之内,你是出不了京城的。」 叶青梧抿唇轻笑,洛青阳则露出一脸苦色,嘆了口气,一脸悲痛,「其实辅佐太子也并非是我不可,朝中有几个大臣,比我资歷……」 第269页 「可太子只有你一个皇叔!」洛熠宸淡淡截断他的话,指了指叶青梧书架上才放进去的几本书说道,「这些你拿走吧,跟太子多多研究,也好让我放心将康源交在你们手上。」 洛青阳仗着此时洛熠宸与叶青梧在一起心情不错,大着胆子嘆了口气,说道:「早知如此,去年我便不要回京好了,在边境无忧无虑,不过,你们打算前往何处?」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随性而为罢了。」 洛熠宸捏了捏叶青梧的肩骨,一生时间很长,可能与怀中之人策马红尘的时间却是歷歷可数了。 第194章 雪女之令 洛青阳看着洛熠宸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色一时无言,心中持续了一晚的酸涩渐渐褪去,问道:「皇嫂的身体如何?江太医如何说?」 「无有大碍,日前只是心中受惊,又着急,才昏倒了,调理一番便不会有事的。」洛熠宸解释。 「我在边境先前的旧部,日前刚刚送过来一些药材,明日我让人送过来,若有适合进补的,刚好给皇嫂用上。」 洛熠宸淡淡的道:「如此让你费心了。」 洛青阳朝二人拱了拱手,告辞离开,心中却是唏嘘不已,他冷傲的皇兄,从来说一不二,如今竟为了叶青梧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可他又不由想起叶青梧说的话,难道,真的有一些让太医拿不定的重症需要用人试药吗?须知试药也必须有各类药材才行。 洛青阳走后,洛熠宸抱着叶青梧一起在矮榻上坐下来,若是往日,洛熠宸此时还在看奏章,叶青梧有些不惯,「你就这样放权了?」 「嗯。」洛熠宸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问道:「你放心了吗?」 「……」她看了他一眼,不无尴尬,只是又道:「南砚毕竟还小,若十年之后,我才好真的放心。」 「我不会拿康源的江山社稷开玩笑的,信我,青儿。」 如此叶青梧不好再多说,实际上她心里有些复杂,醒来之后,震惊与茫然一直存在她的心中,叶青梧说道:「那你想出宫?」 「日前不是还跟我说起来,朝我发了脾气?」洛熠宸一笑,从身侧拥着她,十指紧扣,看着她露出一些不太好意思的笑,说道:「那你觉得我们带还是不带子苏?」 「我……」 「我们还有一段日子,再如何,也要等南砚登基了才走的。这些日子你可以跟南砚和子苏商量商量,看看他们的一丝,用不到着急。」 叶青梧点点头,「我知道了。」 窗外月光皎洁,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叶青梧轻声吟道:「车遥遥,马幢幢。君游东山东復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復,三五共盈盈……」 两人相视一笑,却听脚步声匆匆而来,叶青梧迅速在他怀中起身,理了理衣袍就见到书房外恭立的影子,叶青梧掸了掸衣袍,说道:「何事?进来说罢。」 方怀应了一声,又顿了片刻才举步迈入,洛熠宸不由多看了叶青梧一眼,以前只觉得这方怀这侍卫如木头一般,跟在叶青梧身后不知变通,如今却觉得这木头也有些好处。 「姑娘,有消息传来。」方怀看了洛熠宸一眼,叶青梧嗯了一声,说道:「说罢。」 「雪山有消息传来,黎昇睿下山了。」 洛熠宸和叶青梧同时一蹙眉,「为何?」 方怀摇头,「此事缘由还不清楚,方棋和乌梅还在跟。」 「传令回去,此事要多加注意,也要让他们各自务必注意安全,雪山之上鞑靼人民风彪悍,千万不要与他们起冲突,那是在自取灭亡,切记切记!」叶青梧说道。 方怀一揖到地,面色严肃的退了出去,每每有危险任务时,叶青梧总是会一马当先,有时不能与他们一起,也会分析清楚利弊,让他们切莫小心,如此之人,方怀觉得,命给了她都不为过。 洛熠宸拧着眉思索了片刻,见叶青梧渐渐转过身来才收敛神色,还不等他张口,叶青梧问道:「现在雪山之事,是否可以告诉我了?」 「雪山?青儿,莫要玩笑,雪山与我们数千里远,我怎能知晓雪山之事?」洛熠宸道。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回身,在书架正中间的位置抽出了最中间那本书两侧的两本,而后伸手将最中间的那本拨倒,里面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叶青梧拿到洛熠宸面前,打开,里面方方正正的放着一块令牌,洁白如雪,晶莹剔透,散发着丝丝寒气,叶青梧将它从盒子里拿起,就见上面写着四个字,「雪女之令!」 「你可知这是何物?」叶青梧问。 洛熠宸看着她手握着那块令牌,喉咙发紧,「青儿,你为何会有此物?」 「你不知道我有此物?」叶青梧反问。 洛熠宸摇头,「我如何会知?你从小在康源长大,从未接触过雪域之人,当不会有此物才对,是他们来找过你,让你回雪山去么?青儿,此物是如何落在你手中的。」 叶青梧嘆气,看着他一脸焦急的样子,有些茫然,又有些疑惑,不过她仍是按照自己的思绪问道:「那年你封我为妃,迎我入宫,是为何?」 旧事重提,洛熠宸有些头疼,他是不太想提这事的,「为何如此问?」 「你可知道雪山有一个传说?雪山雪女,第三百九十七代,得之可得天下,万古流芳!」 第270页 洛熠宸一怔,茫然道:「雪山歷史已有数千年,第三百九十七代早就过了吧?」 「你当真不知?」 「青儿你又玩笑了,我知道你懂得很多我不懂的事情,可雪山雪女,雪山下面的人是很少知道的,我也是知道有雪女,却不知是哪个雪女是第几代的。」 叶青梧如释重负般在他身边坐下来,洛熠宸忽的怔住,扶着她双肩转过去双眸紧盯着她的眼睛,「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入宫的前一夜,父亲告诉我的。」 「他……那你……」 「我母亲是雪女。」叶青梧说着,撩起袍袖,在她寸关尺上三寸的地方,有一颗嫣红的印记,成梅花状,她指尖在上面点了点,说道:「这便是雪女的标緻。雪女的传代并非代传,而是在上一任雪女临终时吐露预言,往往雪山之上终会在雪女指点之处找到玲珑聪颖的女子,身负雪女标緻,奉为雪女,与天一公子成婚,保佑雪山,不过这是鲜少有人知晓的规矩。上一任雪女,我的母亲在下雪山之前是不知道的,而与上上任雪女的断代已然持续了上百年,母亲下山遇到父亲,一见钟情,便留了下来,与父亲养育了我们兄妹三个,后来,母亲被雪山之人找到,因为不从,被雪山之人赐死,母亲之责不及子女,是雪山的规矩,他们走了,我和大哥二哥才得以活命,自此之后,父亲便开始收集雪山雪女的消息,渐渐知道了那个传说。」 「我的梅花记是出生后便有的,这鲜少罕见,母亲大惊之下将这件事告诉了父亲,是以我幼时穿的衣服都是系手腕的,不过这事我以前是不知晓的,直到你执意迎我入宫,父亲怀疑你目的在此,于是让我格外小心,才有宫中默默无闻的三年。」 第195章 爱子心切 洛熠宸怔了半晌,叶青梧离宫时其实还不足三年,不过默默无闻,是以有时候他忙起来都会将她忘掉,原来竟是如此。 担心他误会,洛熠宸握住她的手,郑重说道:「青儿,此事以前我是绝对不知的,若是知道,日前也不会下退位诏书了,你信我!」 叶青梧思索了一会儿,正是缘由此处她才格外想不清楚他退位的原因,若是知道了,怕是早早便将她握在了手心里,何故六年之前那般对她呢,天下与一女子,洛熠宸定然是能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她点了点头,「我信你。」 洛熠宸这才松了一口气,将那块令牌拿过来,「这令牌是岳母大人的?」 「是。」叶青梧说了一句,又蹙起眉头来,「不知雪山之人这次是为何下山?」 身子被人紧紧抱在怀中,洛熠宸道:「我不会让人那般对你的,定然不会的。」 「我知道。」 叶青梧淡淡一笑,将那块令牌收好,又放了回去,看了看月光说道:「安寝了吧,别想太多。」 「自然,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不信康源生威赫赫,他们竟还敢对你动手不成。」 声音中的戾气可见一般,叶青梧握着他的手回头一笑,温温淡淡,如一朵雅致的梅花无声绽放。 几日之后,钦天监前来回禀消息,半月之后正是吉日,是以太子登基之日便定在半月之后的七月十九。 宫中忙的热火朝天,内务府的工事却不紧,叶青梧每次催问沈濂的回答都绰绰有余,让叶青梧倍感惊奇,等沈濂离去了,叶青梧便揪着在院中陪子苏练功的洛熠宸问道:「你是否早有准备?」 「这是自然,青儿,别总是觉得孩子是你一人的孩子,我的太子,我唯一的儿子,我自然要给他最好的。」 叶青梧微微垂眸,心中有些愧疚,「以前是我……」 话未说完唇便被洛熠宸掩住了,日光之下,叶青梧看到他熠熠生辉的黑眸,和唇角温和的笑意,「我知道,你是爱子心切。」 从下了退位诏书之后,洛熠宸便不去上朝了,国事也不再参与,只是每天去上书房两个时辰,若南砚等人有不解之处,他会从旁指点,若没有,便回来陪着她,或者陪子苏玩一阵。 她微微一笑,抬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袍,说道:「其实我就是怕,你一直没有子嗣,我怕你将他们抢走,又怕你以后妃子无数,子嗣无数,不会对他们好,白白的抢走了他们……」 洛熠宸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脸,无奈一笑,「你每日都想些什么呢?」 远处子苏在叫,叶青梧只好拍了拍洛熠宸,「去吧,难得她现在喜欢与你一起玩。」 「那我……一会儿陪你去小厨房。」洛熠宸捏了捏她的手,又对夏至交代道:「陪娘娘进去,日头大,别晒晕了。」 「哪就那么娇气了。」叶青梧无奈,也只好迈步进殿,她不怕热的,不管他人流多少汗,她都还是如常,手上的温度也是淡淡的。 第十日,加国传来消息,加国来使庆贺太子南砚登基,使臣许洝先行回京。 闻言叶青梧与洛熠宸都有些愣,太子登基谁来庆贺都很正常,唯独加国,此时他们的二皇子已经扣押在康源皇宫的天牢数月,看守严密,求生无望,求死不能。 加国此时来贺,不怕再次被扣押吗? 雪山来使比加国要更快一些,不过雪山之人是密密而来,这次没有引起轩然大波。 两日后,叶青梧与洛熠宸坐在茶馆的二楼窗畔,看着道上缓缓而来的男子,男子现在已经是十七八岁的模样,貌若潘安,身畔一左一右跟着两个男子,正是白湛与白胤,叶青梧敲了敲桌子,「天一公子一脉在雪山的影响力太大了,动辄两个皇子陪着出行,俨然如随从一般。」 第271页 洛熠宸亦是点头,捏着她的手道:「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不怕死。」叶青梧一笑。 「我怕,」他捏了捏她的手,「你若死了,我该当如何?」 叶青梧无言,指了指窗外示意洛熠宸接着看,转头望去,恰好黎昇睿目光也看过来,目光交错,黎昇睿勒马朝着两人一拱手,叶青梧与洛熠宸相视一眼,微微一怔,如此友好?再回头,便见到黎昇睿身后白湛与白胤也抬手朝着两人拱了拱手,微微躬身致意,两人再次意外。 随后三人继续前行,除此之外,黎昇睿身旁再无跟随,叶青梧问道:「就三人而来,真的是为了我?」 「上次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只是不曾强求。」洛熠宸说。 「这倒也是。」上一次白胤等人便竭力想带她回去,只是洛熠宸和叶青梧分外坚持才没有被他们带回去罢了。 「我已经让暗卫跟着了,莫怕。」 叶青梧点头,尽管她并不害怕,前世腥风血雨远比这要危险的多,她早已不知怕为何物,只是,被人保护的感觉,很好。 她淡淡的笑着,见黎昇睿影子走远,便也起了身,「走吧,正好今日我们有时间逛一逛。」 脚踏实地,与她并肩而行,洛熠宸格外高兴,偷偷握了叶青梧的手摸了摸,却不小心摸到她腕上的伤疤,眉头微微一拧。 走了不远,叶青梧扯着洛熠宸进了白衣药馆,后院里乌梅与方棋已然在等着了,等二人落座立即施礼,叶青梧摆手,「不必如此,起来坐。」 亲自为二人斟了一杯茶,看着两人喝完了,洛熠宸才问:「如何?」 「我们跟了许久,也只是在白湛与白胤起冲突的时候听出了些许端倪,天一公子是为姑娘而来,白湛属温和派,以利诱劝说为主,白胤是强势派,只要能将姑娘带回去,不择手段。」乌梅说。 叶青梧嗯了一生,又问:「可知为何?」 「大概……天一公子的身子要不行了。」方棋压低了声音道。 「这怎么可能?」 「我与乌梅偷偷潜上雪山才知道,黎氏一脉,子嗣凋零,雪女已然断代,上一代雪女至今已经过去了二百多年,似乎上一次他们似乎找错了人,以至天一公子如今身体大不如从前,急需雪女回雪山。」 叶青梧侧头看了洛熠宸一眼,却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大手一直握着她的手,微微摩挲,两人汇报完自动退下,洛熠宸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打量了一番这个房间说道:「这里便是你以前住的那个房间吧。」 侧头望去,摆设都不曾变过,房间十分干净,可见是有人日日打扫的,忽然,他看到展架上的匣子,熟悉极了,几步走过去,洛熠宸将那盒子捧过来,「你倒真是狠心,连看都不看便放在这里。」 第196章 生存之道 「这是……」叶青梧思索了一会儿方才想起,这是在入宫之前,他让人送来的,还是方智亲自拿过来的,只是她连看一眼都没有便让方智丢出去,许是方智不敢,便摆在了展架上,等她或许有一日心血来潮看到了会看一眼。 洛熠宸打开木匣,一柄短刀赫然越于眼底,叶青梧抬眸看了他一眼,洛熠宸又在身上解下自己随身的那柄短刀,取出木匣里的那柄短刀放在一起,叶青梧发现,木匣中的那柄要比洛熠宸手中的这柄,短上些许,样式却繁复许多,刀柄上一颗宝珠镶嵌,刀鞘上花纹繁复,叶青梧看了半晌犹自不懂,只得问道:「这刀……有何意义吗?」 洛熠宸将刀拔开,递到她的面前,刀身铮亮,却看不出什么,洛熠宸走过来握着她右手的食指按在刀身上,缓缓擦过时,叶青梧忽的感觉指尖一疼,像被鸟儿啄了一口似的,鲜红的血骤然蔓延刀身,洛熠宸握着她的手指含进口中,淡淡的血腥的味道渐渐盈满口腔,片刻之后,拿出来,叶青梧才看到原来指尖的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针孔。 此时便见刀身上血痕过处,一只金凤浴血而飞,叶青梧一怔,若是她没有记错,这是康源一直传说中的……凤凰佩刀。 传说凤凰佩刀是自前朝流传下来的,是前朝开国皇帝的原配夫人骁元皇后所配,不过,自骁元皇后逝后,便再也无人能配此刀,并非不想,而是传说此刀带有灵性,若它不认,无论何人,都不会用的了它,相反,若它认了,便会取血为证。 叶青梧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毕竟,冷兵器而已,还会有自己的思想吗?叶青梧不信。 然,今日一见,叶青梧却不得不信。 她静静的看着凤凰浴血后渐渐归于无形,先前铮亮的刀光此时更亮的惊人。 叶青梧回头看了一眼洛熠宸,颇为无奈,「你将它放在此处,就不怕有人会取走吗?」 「此刀于他人,不过废铁一块,无才无德之人,拿不起它的。」 叶青梧哑然,她握着那柄刀,忽的想起一件事,那年她入宫不久,他深夜到琼华宫,手里也拿了一个盒子,放在她的床头,他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青儿,若有一日……此心爱我如己身,可掀开此盖。」 随后,木匣被至进她床头的机关里,她日日枕它入眠,却从未想过木匣之中装的会是凤凰佩刀。 岁月遥遥,日日猜忌,她还未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爱他如若己身,便迎来他的当心一刀,是而无数旖旎烟消云散,叶青梧再未曾想过枕头之下的木匣中所放究竟是何物。 第272页 「我不懂,你既定要为凉心公主取我的血,为何又要送此刀给我。」是不是还是对她的身世、见识抱有希望和利用的价值? 洛熠宸微微嘆息,侧身将自己的那柄佩刀拿过来,刀身相扣,刀柄严丝合缝,龙凤痴缠,只是洛熠宸的那柄比她的这柄剑身略长了些许,「此刀为龙凤佩刀,如你所知,是前朝开国皇帝与皇后所配,后渐渐流传下来,本朝之后,就由皇帝和皇后佩戴,其余人,无论身份贵贱,宠爱与否,不得私佩。于我而言,你便是我的皇后,这一生,若你不曾离宫,或许这皇宫之后不会有皇后,可……只会有你一个贵妃,仅你一人矣。」 叶青梧略略发怔,眉头时紧时松,最后问道:「你那时便爱我了?」 她转过身,坐在桌案上,背着烛光看着他微微的光晕下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然,忽然兴致大起,「洛熠宸,你究竟何时爱上我的?」 洛熠宸别过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应当回宫了。」 「不说你今日便别想走!」她展开双臂挡在他的面前,脸上带笑,眼中尽是戏嚯,难得小女儿家的模样,洛熠宸一时看的失神,又不由微微赧然,「过去之事,何必再提,如今和以后我都只你一人啊。」 「可民间的姑娘和公子,若得两情相悦,必会表露心迹,你可从未做过。」 洛熠宸一时愣住,「竟会如此么?」 「自然。」 洛熠宸看了她一会儿,忽的问道:「你呢?何时爱上我的?」 「……」叶青梧竟不知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瞪着眼睛望着他,眉心硃砂更艷,洛熠宸失笑,握着她的手一一将刀还鞘,低声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入宫么?」 叶青梧微怔,记忆太久远,她思索了片刻才想起。 第一次随父入宫是她四岁时,那日其实并非是入宫之日,而是她生病了,父亲带她去一个城外的老大夫那里问诊,尚未出城被皇帝身边的人拦住,称有急事请他入宫,老丞相不想耽误了她的病情,索性斗胆请皇帝身旁的御医为她看诊。 之后她被安置在偏殿之中,发热使她昏昏欲睡,不过,别人发热都脸色发红,她却是面色发白的坐在殿中等着太监给她送药来。 吃了药她靠在矮榻上休息,身边伺候的姑姑一直哄她入睡,模煳间,她听到外面有吵闹声传来,转头望去便见殿外飞舞着纸鸢几只,几个皇子公主正在放纸鸢。 她走出殿门,看到他们脸上笑容洋溢,而在他们身后,远远的站着一个人,身着皇子服,冷眼看着那些皇子公主们,却只是远远望着,身旁无一人伺候。 「你的纸鸢呢?」她问。 天空一碧如洗,几只纸鸢越飞越高,偶然有几只鸟儿飞过,七八岁的皇子遥遥相望,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 「我也想要,哥哥,你可以帮我做一个吗?」她说。 皇子终于看了她一眼,声音犹如淬了冰,「我不会。」 「我会,可是……我没有材料……」 她半垂着头,苍白的小脸在日光下越发苍白,一身桃衣仿若春日里一朵绽放的桃花,小小的,弱弱的,甚至各自才到他的腰部,皇子点了点头,「跟我来。」 沿着宫道走了不远,叶青梧见到了一座宫殿,推门进偏殿,地上果然已经放着一些材料了,只是未见太监与宫女,想来这个皇子必是不受宠爱的。 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她教他做了一只纸鸢,黑色的苍蝇在皇宫上空飞起,她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笑靥,她站在他身旁低声说道:「皇子殿下,天之大,如人之沧海一粟,你能得到什么,端要看你做了什么,这皇宫中,万物都是自己争取所得。」 事后,她缓步离开,徒留下皇子一人,遥遥望向天空的苍鹰。 第197章 年少生情 「你可知道,那是自我出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称我一声殿下?」洛熠宸站在她的面前低声说道。 叶青梧怔住,「怎么会?」 洛熠宸微微一笑,「青儿,是你教我,皇宫之中,万物都是自己争取,若想有多得,必有所作为。数年之后,我终于力排万难,登基为帝,如何……能放过你这位……先生?」 「……」她略有些无奈,继续问道:「故而便封我为妃,迎我入宫?」 他略略摇头,双手握了她的双手,捧在胸前,落下淡淡一吻,「那次之后,我便知道,你并非一般官员子女,只是等我知道你的消息,已经是多年之后,不过,说是一见钟情也不为过。」 叶青梧挑眉,倍感疑惑,那次之后,她倒是随父亲入宫几次参加宫中宴饮,不过,如父兄叮嘱的那般,她低调、刻板,不会让人觉察到她的不同,也不曾再跟他有过单独见面。 「那年……西山之上,杏花微雨时节,你随父上山拜祭母亲,你在花间起舞……」 「是你?」叶青梧惊愕交加,多年来她一直当那一抹玄色的影子是自己的错觉,偶然看到他身穿玄衣会觉得熟悉,却不知原来他真的是那一人…… 洛熠宸笑了笑,又接着道:「那年我去靖州办差,被大皇子的人追杀逃上西山,偶然看到了相府的车马,欲用小厮的身份顶替,谁知大皇子意欲拉拢丞相,知他在西山拜祭夫人,便未曾上山,我才躲过一截。不过,那日你跳舞的地方,是我先到的,我以为你是大皇子的人,后来听到你悼念母亲的话才知晓你的身份,知晓你便是那年与我说话的小姑娘,我不知大皇子的人已然撤走,只想着等你离去,我也好离开,未曾想到你会在花间起舞……」 第273页 他面露窘色,谁能想到他曾被人拉入勾栏院中犹能坐怀不乱,却在见她跳舞后失神的从树上摔下。 叶青梧坐在桌上笑的花枝乱颤,原来,真的是他。 「莫要笑了,我这点心思,全都被你扒光了。」他捏捏她的脸,脸上佯装不悦。 叶青梧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一会儿又想起他那时的模样,少年惊慌错乱的眼神与满脸的鲜血,无论如何都让她与自己入宫后冷然禁慾的面孔联想到这会是同一人。 「以我之见,洛熠宸你对我并非一见钟情,而是看中了我这张脸吧?」 「而那时少时年少,也不能分得清是感情使然,还是喜欢这张面孔更多一些,只是,自那之后,夜不成眠,每每梦中醒来,皆是你的模样。」洛熠宸嘆息,诉苦。 「当真?」 「为何要骗你?」他反问,又道:「洛熠宸洛熠宸,你便不能换个称唿吗?」 「那我要如何称唿?夫君?皇上?太上皇?宸哥哥?」 洛熠宸微微一抖,宸哥哥这样的称唿自凉心口中说出是觉得柔情刻骨,而在叶青梧口中说出来,却让他极为怪异,只好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爱如何称唿,都随你吧。」 说着将两柄短刀收好,亲自替叶青梧佩戴好,牵了她的手向外走,叶青梧随着走了两步,忽的叫道:「阿宸?」 洛熠宸一怔,望着星辰下她红唇中吐出的两个字有一种心口被重击过的感觉,「再叫一遍?」 「阿宸……」 他抿唇一笑,冷峻的面庞如春风送暖,百花齐放,指尖轻抚过她的唇,「曾在你口中听到情诗无数,这是最好听的。」 叶青梧:「……」 她乍然想起,前世时网络上烂俗的句子,你的名字,是我此生听过最短的情话,如今……洛熠宸竟阴差阳错说出相似的话。 她微微一笑,自夜空下与他执手千里。 两人刚过了白衣书院,忽觉身后劲风来袭,两人相视一眼,洛熠宸将她往怀中一带,迅速掠起往皇宫而去。 叶青梧推了他一把,「我自己可以。」 「不能分开。」洛熠宸说,如若分开,身后之人必然会直追叶青梧下手,稍有不慎,若她被带走,他岂不是多年煎熬毁于一旦。「是鞑靼人。」 「我知道,不过,他们应当不会下死手,你放开我。」 洛熠宸不曾放手,凭着一口气硬是抱着她直往皇宫而去,身后之人频频来袭,未有半刻手下留情,叶青梧此时才明白,原来,今日下午是先礼后兵。 她在洛熠宸怀中艰难的转身,自怀中掏出一个药瓶,用力一吹,白色的粉末扑了过去,白湛白胤顿时咳个不停,洛熠宸唇角微微一勾,脚下步子更快,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跃进了皇宫,冷声喝道:「有刺客!」 巡逻的侍卫迅速赶来,弯弓搭箭朝着白湛白胤的方向射去,两人迅速躲避站在宫门之上,远远朝着叶青梧与洛熠宸的方向喊道:「洛皇,不必再纠缠了,雪女,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带走的。」 「做梦!」洛熠宸冷喝一声,接过一个侍卫手中的箭,弯弓搭箭便朝着白胤射去。 破空之声袭来,白胤凌空翻身躲开,刚刚落地,洛熠宸的箭又到了,此时是两箭,白胤白湛再躲,等再落地,便成了三箭,两人再次凌空躲过,谁知其中却有一箭从中裂开,白胤以为三箭中有两箭是朝着白湛去的,稍一失神,便被射中了小腿,身子歪了歪,险些从宫门上落下去。 洛熠宸这才作罢,冷声河道:「皇后是我康源的皇后,自小在康源长大,何来雪女一说,二位莫要胡言乱语,今日小惩大诫,再有失礼之处,我康源,罚之。」 叶青梧一怔,不由握住了洛熠宸的手臂,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转身宫里走去。 刚回到干泰宫,便有消息传来,白胤与白湛自他们离开后便离开了,白胤小腿受伤。随后南砚等人也匆匆而来,洛青阳此时还未离开,蹙眉问道:「为何雪山之人这次会如此莽撞?」 「原因只有一个,天一公子黎昇睿身体大不如以前。」叶青梧说,「他们大约是想让我去救天一公子。」 「我不会让你去的。」洛熠宸说道。 叶青梧微微笑着,「我不会去,你且安心。」 只是,这如何能安心? 静默了片刻,南砚问道:「娘亲,你可知上一次天一公子用了谁的血吗?」 洛熠宸握着叶青梧的手微微一紧,叶青梧摇头,上一次……子苏被他们劫走时,她记得凉心公主也在那里,难道天一公子黎昇睿用了凉心公主的血? 第198章 上天之礼 「娘亲想的没错,确实是凉心公主的血。」南砚说,「子苏自回来之后跟我说起过此事,她曾亲眼看到凉心公主取血给天一公子喝,还说曾有人检查过她的身体。」 叶青梧面色一变,她本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人,如今变色让人倍感意外,叶青梧没有看他们,而是转身朝着夏至问道:「鬼面呢?」 「在公主那边。」 叶青梧点了点头,「让他时时不得离公主身,出去吧,将门带好。」 等所有人都退下了,叶青梧坐在椅子里失神,洛熠宸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听到,让几人再次意外,洛熠宸捏了捏她的手,问道:「青儿,子苏……怎么了?」 第274页 叶青梧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担心他们找我不成,再对子苏下手。」 「你手下那个鬼面,我日前与他交过手,惨败,有他在,子苏订不会有事的,皇嫂且放心。」洛青阳说。 叶青梧嗯了一声,兀自失神,不知想些什么,洛熠宸只好让人都下去,房中只剩下他两人时,便听叶青梧问道:「我记得你先前让我莫问雪女之事,是否是知道什么?」 洛熠宸未曾想到她竟会提起此事,略作斟酌便道:「我知道的不多,这是皇室传下来的规矩,不得染指雪女,否则国将有大患。」 「仅此而已?」 「几年前,我的人偶然截获了你父亲查到的消息,与雪女相关的,当时倍感奇怪,后来登基之后便查阅了一下宫中密传,才知晓雪女是何人,你入宫前夜,我……我去了相府,曾听到丞相大人跟你的话。」 「你……」 原来,他早已知晓她是雪女,且与常人不同,以及雪女身负的重责。 「你后悔过吗?」两次迎她入宫,为妃为后,实则是与雪山对抗。 「悔之晚矣,如今,我已拥你入怀,再不能放手了。」 默默相对,洛熠宸又道:「他们不能耐康源如何的,青儿你莫怕,我无悔,亦不会放手的。」 两手交握,叶青梧低头看了片刻,淡然的眉眼染上一丝轻笑,「好。」 身姿浅浅,偎进他的怀中,侧耳倾听,耳畔心跳如雷,她微微一笑,烛光直应得窗上人影成双。 晚膳未用,叶青梧便在他怀里睡了去,洛熠宸抚着她的青丝,柔顺软滑,清香幽幽,将他放在床榻上,仔细落了帷帐,洛熠宸又看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洛熠宸离去未过多久,寝室里一道人影无声而至,帐中叶青梧睁开双眼,坐了起来,「既然来了,就说说吧。」 那人站在叶青梧帐前三步远的地方,微微颌首,「随我回去。」 「为何?」 …… 洛熠宸在干泰宫的偏殿里推开一道暗门,七拐八拐之后走进一间夜明珠常亮的房中,房室简单,只有一张桌案和一把椅子,桌案上放着一册书卷,他走过去,再次将那书卷翻开…… 时间一晃,便到了南砚登基之日,各朝来贺,有的还在路上,只有加国使臣到了,登基与洛熠宸和叶青梧没有多大关系,只有南砚亲自去祭祖,祭天,之后是登基大典,朝臣叩拜,大赦天下,再来叩拜父母,大宴群臣。 卯时未到,南砚一身龙袍从干泰宫出发,叶青梧站在干泰宫前,今日不知为何,她有些担心。 洛熠宸与她并肩而立,十指相扣,「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两人便见宫门以西远处一片火红从天而降,叶青梧大喝一声,「不好!」 洛熠宸一惊,叶青梧已然全力奔了出去,不消片刻便消失在面前,洛熠宸强忍着追上去的冲动,叫过方智交代了一番,再追上去已然失去了叶青梧的踪影。 流火漫天,叶青梧飞身赶到之时,百姓惊慌失措的看着天空掉落在地上的火球,人人惊慌。 掩在人群之中,叶青梧朝四处看去,隐约见到有一片裘衣自人群中消失,她微微蹙眉,等追过去却没了那人的踪影,此处杂乱,连丝毫消息都没抓到。 方怀无声靠近,「姑娘,怎么办?」 叶青梧哼了一声,「他们想让我回去,不惜用此法逼得南砚无法继位,甚至不怕伤了百姓,便是在告诉我他们的决心,可他怎知我不会将此化作上天之礼?」 「姑娘?」方怀不解。 叶青梧看着燃烧在地上的火球久久不息,对方怀附耳说了几句,方怀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叶青梧却没有解释,而是说道:「先去做。」 方怀无法,只得去按照吩咐去取了几个大盆过来,大盆刚好将火球盛下,一一扣在火球上,一时间百姓所有的疑虑都被扣住,纷纷看着方怀等人。 过了将有一炷香的时间,方怀等人再将大盆揭开,火苗已然熄灭,是红色的一块,方怀试着摸了一下,软的,有些弹性,百姓惊唿。 将那红色的球状物滚了一圈,有人忽然叫道:「有字!」 百姓纷纷围上去,拨动其余的红色大球,同样在上面发现了字,几个大球上的字连起来,大约是:「天贺新皇登基,天佑康源!」 百姓惊唿,鼓掌相庆,奔走相告,待人潮渐渐散去,方怀才带着人将这些东西收了,上前问道:「姑娘,你如何知晓是这样破解?」 叶青梧笑了笑,转头见到匆匆而来的洛熠宸,收了笑说道:「收了吧,好生收着,切记不要碰火,否则,必焚之!」 方怀等人不敢旁听了她的话,连声应了,这才退下去。洛熠宸走到叶青梧身畔,问道:「此为何物?」 「一些适合燃烧的东西罢了,犹如蜡烛。」叶青梧说着,面色微沉,这东西与前世使用的酒精块别无二致,只是没想到在如此落后的朝代竟还会有此物,叶青梧有些惊奇,若不是刚才她过来时嗅到空气中的味道,怕也不会知晓,若今日不是她在,或许他们当着会唬的百姓团团转,让南砚不能继位。 她冷脸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洛熠宸说道:「走吧,你我都未换衣袍,不便久留。」 叶青梧应了一声随他离开,走了一段之后再次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空地,心中横冷。 第275页 「二位好手段。」街到的拐角,黎昇睿走出来,身畔跟着白湛,他目光含笑落在叶青梧身上,仅一招而已,便可逆转干坤,此女子若在雪山,雪山当兴。 「雕虫小技!」 黎昇睿微微颔首,又向前走了两步却脚下不稳险些栽倒,白湛将他扶住,黎昇睿再次一笑,「身子不好,二位莫要见怪。」 洛熠宸冷眼望着他,冷若冰霜,「你若想带她走,是绝无可能了!」 「若是请呢?」黎昇睿说道。 第199章 三代雪女 「那我便要问问,这是雪山的求人之道吗?」洛熠宸冷声道。 白湛立即有些愤然,「今日说好听了是有事相求,说的不好听了,我便是来带我雪山雪女回去,你又能如何?」 「我不能如何,大不了,这一身的血散了便是。」叶青梧的声音轻轻裊裊,满不在乎,白胤立即瞪视过来,「你……」 叶青梧又是一声轻笑,垂在两侧的手抬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刀,「皇子对我如此了解,想必不是不清楚我乃杀手出身吧,日前我偶得一刀,传言见血封喉,还未曾试过,今日不知可有机会?」 「雪女,我警告你,莫要胡来!」 「胡来?」叶青梧轻哼,「可否跟我说说,何为胡来?」 「你若对天一公子动手,便是胡来!」 「那若是你呢?」叶青梧语调肃然一冷,话音落时,短刀刺出,犹如利剑,朝着白胤而去,动作极快,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洛熠宸随即明白,今日是南砚的登基大典,不管是谁在今日闯了事,叶青梧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鞑靼人。 叶青梧身姿奇快,饶是白湛闪身避过,仍是觉得腰侧一疼,叶青梧的身子自他手臂之下闪过,腰间一道血痕正冒着鲜血。 她收刀立式站在一旁,「我康源以红为喜,二位既然是恭贺而来,自然要见点红为好。」 语调声声,如同淬冰,白湛面色一沉,「雪女以为我打不过你吗?」 黎昇睿手一摆,负手站在叶青梧面前,「雪女不知为何不肯回雪山?」 「我为何要回雪山?」 「自然因为雪山才是雪女的故地,回雪山可受万民景仰,年年朝贺,雪女当会雪山才是。」 「若是那样,我在康源亦能得到。况且,康源连年坐大,留在康源,奉承我的人要比雪山多多了。」 「纵然如此,可你终归是雪山血脉,按规矩,当回雪山。」 「雪山的规矩是给雪山人遵守的,而我,自小在康源长大,从未有人教我雪山的规矩,我也从不知自己是雪女,公子莫要玩笑了。」她语调低沉,隐含警告。 「雪山千年规矩,不会因雪女一人而破,若雪女执意不归,莫要怪我无情带走小姑娘了。」 「你……」 「在我康源,天一公子莫要自视甚高了。」洛熠宸过来,站在叶青梧身畔,与黎昇睿两两对峙。 「雪女隐瞒小姑娘的身世,我能理解,不过,若雪女执意不肯与我回雪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黎昇睿淡然道,叶青梧心中微微一乱,面上却保持不变,答道:「公子的话听起来甚是奇怪,我听不懂。」 「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雪女清楚,我的话是真是假,雪女也懂,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雪女无论如何都要与我走这一遭的。」 他说完竟低低的喘息起来,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面白如纸,白胤退回来扶住了他,「天一公子……」 叶青梧微微蹙眉,静默了好一会儿,洛熠宸不由抓住叶青梧的手,心有疑虑,却没有问出口。 黎昇睿说道:「雪女,雪山数千年来为人忌惮,并非只雪山神秘,雪山的可怕之处,不容任何人反抗,你也一样。人性素来自私,你若不随我回去,以后莫要说我狠心。」 「我自是不会随你回去的,天一公子,想让我随你回雪山,莫要做梦了,绝无可能!」 「那我们……便等等看。」 叶青梧不知他的底气来自何处,只是皱了皱眉和洛熠宸匆匆离去。 辰时,祖庙之中,南砚诚心叩拜,百姓巷尾街头,其乐融融,叶青梧和洛熠宸回到宫中,夏至等人上来摆了早膳,叶青梧手指捏了又捏,被洛熠宸看到,「为何这般不安?」 叶青梧端坐在椅子上,眉心紧皱,她有这般不安的感觉时次数不多,只是这一次比以往几次感觉都要强烈,大有坐卧不宁之感,闻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洛熠宸见叶青梧没有用早膳的欲望,便沉声问道:「子苏身上有何秘密?」 「子苏也是雪女,恐怕,如今已经被黎昇睿等人知道了。」 叶青梧微微阖眸,声音轻不可闻。 「这不可能!」洛熠宸脱口而出,祖孙三代,皆为雪女,闻所未闻。 叶青梧侧头看了他一眼,此时房中只有他们二人,叶青梧也不用再加隐瞒,而是说道:「子苏出生后,她的背上就有一朵梅花印记,我无须骗你。」 洛熠宸这才想起,进宫之后,子苏身边一直由锦芳照顾,而锦芳是叶青梧的人。 洛熠宸握住她的手捏了几下,微微攥拳,「此事我来调配,必不会让两个孩子受伤的。」 「可你别忘了,如今是在康源,但凡造成伤亡,都是康源的子民。」 第276页 叶青梧单手扶腮坐在椅子里,秀美微蹙,脸色带着一丝阴霾,「今日他们敢在南砚登记之日做出这种事情,便是不怕我们的,那也不能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想如何?」 「我只要他们离开。」 此时并不是与雪山抗衡的时机,三番两次,迫使她不得不离开康源,定然是有原因的。 辰时二刻,方怀脚步略急,从门外进来,进门拱手便道:「姑娘,出事了。」 「何事?」叶青梧放下书卷,洛熠宸今日不在,去查城中的巡访和守卫去了,南砚毕竟年纪尚幼,要读书学习,要上朝理事,时间不够,商议之后,洛熠宸来负责此事。 「城中忽然出现了许多百姓肚子疼的事,许多医馆已经不能医治了。」 「叫上江鹧鸪,随我出宫。」叶青梧说着掸了掸衣袍站起来,边走边问:「肚子疼的百姓有多少?何时出现的?可有人丧命?」 方怀急声道:「一些重症患者是前日出现的,挨了一天,昨日挨不过去了便去药馆问诊,看了大夫吃了药却无济于事,今日肚子疼的已有百人,属下觉得情况不对,特来禀报。至于丧命,如今还没有。」 方怀来时便交代了人备马,此时已经宫外已经准备了几匹快马,一行三人快马离开,叶青梧略作分辨,叶青梧往一个人多的医馆而去。 辰时三刻,京城最大的医馆黄芪药馆,门前排满长队,百姓一个扶着一个,脸色黄白交加,上吐下泻者有之,面色惨然躺在外面者亦有之,叶青梧蹙了蹙眉,朝江鹧鸪抬了抬手,江鹧鸪立即朝前走了过去,身后的医药箱露出来,排在外面的人眼睛大亮,连忙凑过来,「先生也是大夫?」 方怀此时已经下马跟附近的人借了桌椅出来,后面的人自发围过来,叶青梧站在桌边敲了敲,低声交代道:「检查一下是否所有人都是同一病症,从何时开始,因何而起。」 江鹧鸪应下便开始给患者搭脉治病,果然,不消半个时辰便发现,所有来就诊的患者病症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根据个人身体状况不同,发作时间不同,从而病症的轻重略有不同罢了。 江鹧鸪将这以消息回禀给叶青梧,叶青梧点了点头,让人立刻支了炉灶就地开始煮药,一碗一碗盛给病患,随即,叶青梧让江鹧鸪根据病情的轻重拟了两个方子,凡是病情差不多的都来服用一碗,以免造成来不及施救以至丧命的情况。 没过多久,方海前来禀报,「姑娘,我们巡查了所有的病患,他们的吃食不同,菜色不同,活计不同,若想追查缘由未免太难了。」 叶青梧微微蹙起眉头,「这些百姓是都住在附近的百姓吗?」 「并不尽然,城中药馆四散,可四处的药馆都挤满了人,白衣药馆那边通过询问得知各地的百姓都有,甚至连几日前刚刚进城的百姓都有。」 「既然如此,那便没必要查了。」 第200章 天之将变 「姑娘?」 叶青梧松了口气,回身看向方怀方海,两人都莫名的看着她,叶青梧说道:「带人清点京城的水井,所有百姓,不得再从水井中取水饮用。」 顿了一下,叶青梧又道:「去查一下,皇宫里可有人发病,若没有,开放离城门最近的水井,供百姓取水饮用,若我没有猜错,短时间内,京城的水井没办法再饮用了。」 「为何?」 她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寡淡至极,嗜血冷漠,「被下毒了。」 两人领命离开,叶青梧嘘了一口气,走到一旁去检查百姓的情况,刚走了几步,叶青梧觉得有东西从空中飘落,回身接住,却是一张字条,她展开一看,面色微微一变。 「祸水红颜,天之将变。今日病痛,乃小小惩戒,源上位之动盪也,百姓难安。」 等她回神,叶青梧便发现周遭百姓的目光渐渐变了,她不由想起不久前黎昇睿才刚刚说过的话,人性素来自私。 叶青梧为河南百姓解决水患之时,带领百姓们发家致富之时,为孩子们创建了一个读书环境之时,人人都在感念她的好,可当自身的生命受到威胁之时,人人自危,为求自保排斥叶青梧,她亦可以理解。 叶青梧不欲生气,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人命轻贱,百姓胆怯,这都无可厚非,恨只恨操纵谋划了这些事的人。 以一己之利,令京城十几万百姓的生命于不顾,不可饶恕。 「登基大殿可开始了?」叶青梧低声问道。 夏至幽幽摇了摇头,「殿下正在回来的路上。」 叶青梧幽幽嘆了口气,身畔已有涩然低语之声开始响起,她看了几眼,街巷上的百姓渐渐开始从她身畔经过,朝皇宫而去,最担心的莫过于此,叶青梧看着他们疏离的目光以及一些渐渐变得肆无忌惮的声音,微微摇头。 「罢了,去传讯给阿宸,登基大典怕是不能顺利完成了。」 「娘娘?他们,他们……」夏至气急。 「百姓无错,百姓只是想过安稳日子罢了。」她长嘆一声,翻身上马,也朝宫门而去。 祸水红颜,人人皆知,是她! 上位动盪,如今,怕只有皇位的更迭吧,以上天之名,令人不能如愿,这些人这的让恨意疯狂。 叶青梧策马回到皇宫,安然的百姓已经在皇宫外唿喊,令皇上復位,还百姓太平天下,以至叶青梧等人被挡在了宫外。 第277页 「姑娘,怎么办?」夏至话音刚落,就见叶青梧身形腾空而起,几个凌空翻转,越过人群,落到了宫门之上,红色迤逦的身影消失在人前。 叶青梧头脑极乱,大步向前,快速越过宫道来到干泰宫时,就见高阶之上,洛熠宸一身明黄,头戴冠冕,肃然而立。 她微微一怔,面色也变了变,仿佛又看到那年一身明黄的男子将短刀刺入自己心头的样子,身子向后退了退,洛熠宸疾步而下,「青儿,你听我说。」 她微微阖眸,摇了摇头,「别说了。」 「青儿……」 「天下还是你的天下!百姓还是你的百姓!是我们母子……想要的太多了……」 叶青梧从洛熠宸身畔擦肩而过,洛熠宸抓了一把,却什么都不曾抓到,身畔张宝端低低的叫了一声,「皇上,时辰到了……」 洛熠宸微微捏了捏拳头,抬脚欲追,却终是没有追上去,只是远远的看着她的挺直的背影,快步远去,却听一个怯然的声音问道:「皇上,那些字条,真的是皇上让人洒落的吗?」 洛熠宸微微抿唇,没有解释,却是说道:「照顾好皇后,让她务必等朕回来。」 语罢匆匆而去…… 太子南砚被挡在金銮殿外,大臣只有叶青朗和洛青阳鼎力支持,其余人要么默不作声,要么低声反对,彻底将南砚隔绝在金銮殿外,登基大典吉时被误。 叶青梧在书房中走了几圈,忽的问道:「子苏呢?」 「公主随锦芳和肖雪姑娘去了御花园,说是有贺礼送与殿下。」 叶青梧快步而出,竟是连走路都用顾不上了,掠身而去,夏意夏至快速跟上。 御花园中,此时花团锦簇,百花齐放,肖雪与锦芳此时正陪子苏将花瓣拼凑在一张木板上,不知是要做什么贺礼,身畔有几个宫女伺候着,看着三人安然无恙,叶青梧的心里松了松,步子略略一缓,脸上也露出一抹微笑,子苏忽然低唿一声抬手遮了下眼睛,锦芳闻言回头,大惊失色,上前一把抱住了子苏,堪堪躲过一刀,大叫一声:「有刺客……」 叶青梧急速而来,手握短刀上前挡住欲追子苏和锦芳的宫女,并反手推了两人一把,「快走!」 肖雪傻傻的站在原地,叶青梧来不及看顾她,同时草木之中,又同时跃起几人,持刀朝叶青梧刺来……她手中握着摺扇,四根银针爆射而出,直射在对方的眉心之处,一招毙命。 叶青梧拖了肖雪一把,正要让她快走,身后却又有一人袭来,叶青梧只好放开肖雪,皱了皱眉,反手又是一根银针。 回身见到子苏,叶青梧从腰间解下短刀放到她的手中,急促道:「子苏,练功这么久,今日你要学会自保!锦芳,带她出宫!」 「姑娘,你呢?你自己怎么办?」锦芳紧紧的抓着子苏的手,后悔自己只是跟方怀等人练了些三脚猫的功夫。 「可能有人想要我的命,我把孩子交付与你,还有南砚,我会让人一併带出来的!」 「姑娘!」 「走!」 「娘亲?娘亲!」子苏大叫,叶青梧眉心微敛,快速的上前抱了她一下,低声交代道:「子苏,日后若没了母亲保护,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还有哥哥,务必把娘亲的话告诉他!」 说完便指了个方向,「从这里先回干泰宫,宫中我的寝殿里有一条暗道,你们走一走,碰到岔路一直左转,可以出宫,快!」 语罢,叶青梧从怀中掏出一枚青玉竹节哨,滴滴的吹了起来,反覆三次,叶青梧收了哨,不安的握了握摺扇,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这才往干泰宫而去。 转过宫巷,叶青梧忽的回头,猝不及防,一柄短刀自心头穿过,她不自觉的睁大双眼,待看清楚面前人的脸,口中猝不及防喷出一道鲜血,「你……」 未曾来得及多想,叶青梧一掌挥出,看着那人目光愕然的远远飞出,身子才晃了几下,一手扶着宫墙,一手扶着心口的短刀,叶青梧踉跄而行,心如死灰,为何,两次都要在这个时候给她致命一击?为何? 第201章 黄粱一梦 叶青梧逃出皇宫时已经傍晚,她不敢去黎阁在京城的落脚点,生怕自己被人跟踪,好在先前她一直在京城行走,找一个隐蔽又无人的住处也不难,自己给自己拔了刀,将伤口包扎吃了药,叶青梧浑身瘫软的躺在破旧的角落里,身下只有些许稻草。 侧眸,看到身畔的短刀,叶青梧不禁扯唇一笑,两次,被同一人,同一把刀,刺入同一个地方,叶青梧,这便是你飞蛾扑火所得到的结果吗? 仿若所有的承诺都化作眼烟云消散在人间,叶青梧看了一会儿,觉得眼前有些模煳,强撑着不能睡过去,她又从这处旧宅走了出去,身上的衣袍不适合在外行走,叶青梧只得撑着身子潜入了一间裁缝铺,选了一套新衣,留下银两,稍作装扮,改头换貌,出了裁缝铺。 再次行走在街头,叶青梧已然不是那个飘然若仙的女子,而是一个俊俏书生,眉间红痣不见,喉间喉结若隐若现,一身灰色衣袍毫不显眼。 叶青梧走进一间客栈,小二笑容满面迎上前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叶青梧说,「一间上房,清静点的。」 「好嘞,」小二欢快应道,叶青梧随手将银子丢在他手里,跟着他上了楼,等楼上一到,叶青梧强忍着伤痛跟让小二下去,自己却瘫倒在床榻上动不了了。 第278页 叶青梧一睡便是两天,再醒来时飢肠辘辘,头晕眼花,衣领上还沾染着丝丝血迹,叶青梧拿出药吃了些,又给自己换了药,这才叫人准备吃食。 小二看到她很是惊愕,「公子,您没事吧?」 「我有何事?」 「您……您两天都不曾下楼,若今天还没有声音,我们掌柜都要上来看看了。」 叶青梧不禁笑了,「怕我死在这里?」 「并非如此,是,其实也不是我们掌柜,是这几日宫里出了大事,我们那天仙似的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长公主都失踪了,听说皇上震怒,说不管谁抓走了这三位,都要诛九族呢。」小二一边摆开膳食,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叶青梧不曾打断,只是问道:「这皇宫里高手云集,何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长公主都失踪了?」 「这个小人便不知道了,不过巡防军在挨家挨户的搜,公子是生面孔,还是当心为好。」 小二不肯再多说,叶青梧也只好道谢,为了不打草惊蛇,不再多问,只是心头凉意森然,所有美好,都是昙花一现,是她痴心妄想,一个皇帝的心头能有几分儿女情长,更何况是因此退位一说,是她傻,竟全然尽信了。 微微垂眸,叶青梧食不知味的塞了半碗米饭便听到外面巡防军的唿喊声,她将窗口推开一道细缝朝外看去,高头大马上,一人远远而来,叶青梧微微一怔,未曾想到竟然是他。 思索了一番,叶青梧下楼而去,刚到楼下,叶青梧便听到一声唿喝之声,她双腿一软,竟直接从楼梯上跌落下来。 洛青阳今日受命带人巡查,今日刚在客栈中站定,便见一人从楼梯上跌落,未曾多想,洛青阳身形一跃,将人扶住,踉跄的在客栈楼下站定,灰色身影的人快速朝他躬了躬身,低声道谢,洛青阳皱了皱眉,「无事,以后当心。」 叶青梧出了客栈,抚了抚心口的伤,白着脸往前走去,事到如今,不知究竟有几人还能相信。 步入一间茶馆,叶青梧找了个位子坐下,便听茶馆中有人低声窃窃私语。 「听说皇后和太子都失踪了。」 「是啊,是啊,不过,若不是皇后他们失踪,便是我们该倒霉了。」 「莫要这般说,河南的水患还是皇后和太子等人给解决的。」 「可也不能因此让我们丢了如今的安稳日子过啊……」 声声唏嘘,叶青梧心中一片凉意,果然,人生而自私,她却怨不得旁人,一切皆是她自作自受所得,一片真心,再次被人错待,叶青梧,你记住了吗? 咳了几声,带出几丝鲜血,叶青梧用帕子擦净唇边的血,撑着身子出了茶馆,往城南的六里亭而去。 摇摇晃晃,行了一个多时辰,叶青梧才在六里亭的角落里坐下,她又换了一套衣袍,已然换成女装。六里亭是许多才子佳人私会的场所,叶青梧想了许久,才觉得此地最为合适。 一直等到夜里亥时,叶青梧才被人推了推,「你是……青梧?」 叶青梧一怔,这才发觉自己竟又昏睡了过去,她如今改变样貌,洛青阳认不出她乃是正常,叶青梧便笑了笑,「是我。」 「你为何……为何变成这般样貌?」洛青阳蹙了蹙眉,扶她坐好,借着灯火看清她的面色说道:「你受伤了?」 叶青梧点了点头,「受了些伤。」 「伤在哪里?可严重么?」洛青阳扶着她的肩上下看了一番,并未发现哪里有伤,目色更急。 「青阳,你可知,你这样子像是发现夫人受伤的新婚男子?」 话音未落,叶青梧一怔,洛青阳握着她双肩的手也微微一紧,她有些不自知的别开头,拂落他的双手,干巴巴笑了两声,又急声咳起来,洛青阳大急,「为何这般厉害?身子不是好的差不多了么?我,我带你回去,找江鹧鸪……」 他扶她起来,叶青梧却不肯动,「不,我不能……回去。」 「为何?为何不能回去?皇……大哥都急坏了,已经有几日……」 「我后悔了,青阳。」叶青梧说。 洛青阳怔住,她身子无力的向下滑了些许,叶青梧又扶着石桌坐稳,才道:「做人当自制,若能隐忍克制,兴许就不会有今日之事。」 「究竟发生了何事?青梧,为何你受了伤?南砚和子苏,你可知身在何处?」 叶青梧暗自垂头,「大抵是黄粱梦一场吧。南砚和子苏我也不知身在何处,我能逃出皇宫,已然是极限了,离宫之前,便已经与他们分开,南砚……那时不是正在举行大典吗?你为何不知……咳咳,他的消息?」 「那时是在举行大典,可南砚被大臣们拦住,我和青朗两人护送不得,大哥匆匆而来,朝臣将他围住劝说,我和青朗有心周旋却被挤在人外,等再回身,南砚已经没了,这几日,我和皇……和大哥心急如焚,丝毫线索都不曾得到,今日见到你给我的字条,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拖了这许久避开了所有人才敢来此。」 叶青梧呵呵笑着,双拳紧握,「怕是真正忧心的只有你一人。」 「不可能,大哥他已经几日未曾合眼了。」 「龙袍金冠,青阳,你告诉我,若他真是前去劝说,何必装扮如此整齐?为何见了面要心存愧疚?他只是放不下权利罢了,这一计甚好,一箭双鵰。」 第279页 「青梧,我,我还是先送你去看诊吧,你这样子,我实在不能放心。」洛青阳不欲与她争辩,如今对叶青梧而言,看诊养伤才是最好。 「不必了,我自己也是大夫。」叶青梧拒绝。 「那我如何才能帮你?你为何不信大哥?你究竟发生了何事?还有你为何会受伤?」凌乱万千无法理出头绪,洛青阳蹙眉看着她,心急如焚。 叶青梧双目如炬盯着他,双手握的更紧,无法握紧,一字一句道:「若我告诉你,他如当年一样给了我同样的一刀,你会如何?」 洛青阳身躯一颤,「这……这……为何……他为何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 暗自垂眸,却没忍住一阵咳嗽,掩着双唇的帕子上血迹斑斑,洛青阳见到不免再次说道:「你一人在外太危险了,若……若他真的想杀你,如今你这情况,实在不能抵挡,如今情况危及,以你的性子怕是也不会回黎阁,你必须与我离开。」 「你,青阳,我一人已经习惯,只要知道南砚与子苏安全,我便会安心养伤,不会让人找到我的。」 「不可,你太过要强,如我今日走了,你日后大抵会撑着病体处处寻找,更加让我心难安。」 「你……」 叶青梧话音未落,谁知竟身前的大穴一麻,她不由自主的看向他,洛青阳朝她拱了拱手,「青梧,今日是我冒犯了。」 语罢他上前竟自将她抱起,走出六里亭,叶青梧半晌未曾回神,直到被人抱着上了马,叶青梧才不禁问道:「你要带我去何处?」 「回府。」洛青阳望着前面,单手搂紧了她,说道:「怕是要委屈你一些时日了。」 「洛青阳,你……」叶青梧暗自气恼,「你不怕日后被人诟病吗?」 「我为人堂堂正正,别人要说什么任由对方说去,只怕,你真的要冠上红颜祸水的称号了。」他语带怜惜,此为下下之策,可若非如此,不管叶青梧去到哪里,他都不能安心。 叶青梧自嘲一声,「纵然我不是,也不会有人信我,是与不是,又有何意义?」 他策马走的极慢,饶是骑马也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宣王府,洛青阳抱她入府,叶青梧低声道:「你放开我,我自己走便可。」 「不可,此时你既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行踪,而我素日又与其他女子无有往来,若皇兄贸然问起,我如何才能回答。」 洛青阳未曾听信她的话,抱着直入青云堂,待洛青阳将叶青梧送入寝室放在床上,才又朝叶青梧拱了拱手,「失礼了,你好生休息,我去请大夫过来,即便你不想请江鹧鸪过来,也要看看别的大夫才是。」 叶青梧蹙眉,她身上穴道未解,还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去,心有不甘,叶青梧问道:「那若是此事传回他的耳中,倘若问起,你该如何作答?」 第202章 口诛笔伐 洛青阳脚步停住,他缓缓回身,望着她眼眸犹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若是皇兄问起,我便答,我带回来的是……心上人。」 叶青梧错愕至极,险些咬到舌头,只是还不待她说些什么,洛青阳已然关了房门,脚步声远去。 叶青梧穴道被封,近日来想要动武怕是不能了,只得安安分分的呆在这宣王府里,然而,叶青梧只要一想到他刚才那句话,整个人都犹如被雷击一般。 或许……洛青阳只是以此为藉口来掩藏她吧,避免洛熠宸的追问。 洛熠宸……叶青梧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不禁又咳了几声,最后强压下心头的浮动,卧在床榻上渐渐睡去。 不多时,洛青阳带着他信得过的大夫回来,给叶青梧把了脉,开了药方,洛青阳让人前去抓药离开,四目相对,洛青阳道:「青梧,事到如今,你有何打算?」 「找到南砚和子苏,谋权篡位。」 「青梧!」 叶青梧见他声色俱厉,不由笑了,「开玩笑的,他不惜退位,以放松我母子警惕,令我们陷入此番境地,我自是不会放过他,可……自今日起,南砚与子苏也不会再与他有半分关系。」 洛青阳暗自垂眉,不由嘆息道:「以我之见,皇兄当不会做出此事,自他登基之后,大权在握,虽往往受制于朝臣,可一朝退位,令我等颇有些不能相信。不过,以皇兄对你的感情,他应当不会再做出那种事,我曾听闻,你没有回宫之前,皇兄日日思念你的。」、 「我也不想相信,可这一刀,的的确确是他给我的。」 床榻之旁是洛熠宸的那把佩刀,曾在她身上带了五年,如今……她如何会不认识,正因太过确定,叶青梧此时才心如刀割。 「此事不急,你先好生养好身体,等我再去试探一番再做决定。南砚和子苏那边,我也会去找,你可知他们会去何处?」 「我也不知……」她略略摇头,「我与子苏分开时倒是让人带她出宫,宫中危险,至于宫外,我想,黎阁的总部他们是不敢去的,至于南砚,我更不清楚。」 「莫要着急!」洛青阳劝道:「我会帮你的。」 「多谢你,青阳。」 洛青阳微微摆手,见时候不早便让她早些休息,自己则退出了叶青梧的房间。 思来想去,叶青梧用药之后渐渐睡去,第二日一整日都未曾见到洛青阳,直到夜间,叶青梧才见到洛青阳,叶青梧仍如昨夜那样躺在床榻上休息,洛青阳进来关切问道:「身体如何?可有好一些?」 第280页 「嗯,好多了。」叶青梧说。 洛青阳在她床榻前的椅子上坐下来,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青梧,今日我问了皇兄身边的张公公,那日宫里出事,皇兄一直到酉时都跟张公公呆在一起,上书房前的侍卫可以佐证,你那日受伤被刺,是何时?」 叶青梧一下子怔住,连日来她沉浸在洛熠宸再次刺她一刀的震惊和痛苦中,难以自拔,可细细数来,那一日…… 「是申时两刻许。」 两人幽幽对视,眼中皆是震惊,叶青梧问道:「你确定洛熠宸一直到酉时都跟张公公一起?」 「我能确定。」 叶青梧不再说话,只觉一只大网从头顶罩下,将她牢牢罩在网中,她面色灰白,一时沉默又忍不住急声咳嗽起来,口中鲜血喷出,洛青阳再也坐不住了,「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喝过药了?为何还是不见好?」 叶青梧咳嗽了一会儿才止住咳嗽,摇了摇手,说道:「天命难违,无须在意。」 「为何不在意?你若出了事,南砚和子苏要如何?皇兄退位的目的还没有搞清,稀里煳涂搞成如今这个模样,你能甘心?」 「我不甘心。」叶青梧说,又咳嗽了几声,又道:「可又能如何呢?」 她抬头看着洛青阳,灰白的唇干涩沾着一丝血红,眉眼间带浓浓的无奈,样貌虽与先前不同,可眼眸仍是一样,看一眼便弥足深陷。 「不管如何,我都会帮你的,」他扶着她重新让她躺在床榻上,「先安心养伤,我在皇兄那里帮你探探口风。」 叶青梧思索了一下,指着放在身畔的短刀说道:「你只要问问他,佩刀是否还在?他定当有所思才对。」 洛青阳应了,又安抚了她一番,这才从房中出去,叶青梧睡不下,便起身来回在房中走了几圈,再回到床榻上躺下时,叶青梧忽的发觉床头的颜色有些眼熟,与房间的布置大相迳庭,好奇心驱使,叶青梧伸手拿过,抖开,一时竟愣了。 放在床头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她曾经穿过的一件披风,似乎是她有一次夜间来访,洛青阳送了他一件狐裘,她却忘了带走披风,为何……他竟放到了床榻上? 低头嗅了嗅,披风上竟已沾染了许多男子的气息,叶青梧不由再次想到昨日洛青阳说过的话,心情顿时变得复杂,心绪难安。 等再有人来服侍时,叶青梧状似随意的说道:「我看这里摆设不凡,果然,这宣王府不同于常人。」 伺候叶青梧的人曾是在洛青阳去边疆之前一直伺候他的两个丫头,后来洛青阳从边疆回来不太喜欢女子在旁跟随,便一直不让两人伺候,这两日叶青梧在府中,小厮伺候不便,洛青阳才又想起这两个丫头来。 闻言便道:「姑娘有所不知,姑娘所住啊,是我们殿下的寝室呢,这些日子殿下太忙,等殿下得了空,禀了皇上,依照殿下对姑娘的宠爱,定然……」 叶青梧未在说话,此时她已然知晓,这里竟然是洛青阳自己的寝室。她不想多做猜测,可多方想来,洛青阳对她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未几下午,叶青梧从宣王府中留讯出走,换了衣袍,改变容貌,叶青梧走进白衣药馆,在诊室里叶青梧摊开手,「日前受了伤,麻烦老先生上手看看。」 在白衣药馆坐诊的是一个年逾五旬的老爷子,姓黄,鬚髮皆白,虽不是黎阁中人,但为人热心,曾见她气色不好给她搭过脉,今日他搭了个脉,似有疑虑一般看了叶青梧几眼,又着三根手指放在叶青梧的寸关尺上,反覆两次,惊疑未定。 叶青梧笑道:「老先生有话直说,我受得起。」 此话一出,黄老爷子仍是蹙着眉,花白的鬍子翘了翘,又道:「依我看姑娘的病并非不能治。」 「我知先生医术高明,莫不要唬我才是?」 「白衣姑娘?」 叶青梧笑着起身拱了拱手,「老先生,是我。」 「为何?」黄老爷子欲言又止,「我听外间传言纷纷,不敢尽信,可姑娘为何又添新伤?心有疾,而难愈,不可长此以往啊。」 「此事不急,先生可愿帮我叫个人?」 「自然是愿意的,我相信姑娘是个好人,不会肆意兴起战争。」 叶青梧微微颔首,黄老爷子便将她领进了内间便出去了,不消片刻,就在外面领进了一人,看了一眼叶青梧把玩在手上的哨子,又见她的手快速做了几个手势,微微点头便出去了。 叶青梧在内间呆了两个时辰,帘子才再次被掀开,对方也做了几个手势之后,叶青梧便起身离去。 那几个手势她已然明白,南砚和子苏已然安全回来,除了锦芳有受伤之外,两个孩子安然无恙。 叶青梧提着几副药自药馆出来,犹豫片刻之后进了一间客栈,稍作休息,叶青梧准备夜间入宫,不管是谁,恐怕未必能日夜监视皇宫。 坐在客栈的楼下用膳,叶青梧听着百姓议论纷纷,如今,她已然从一个有可能变成红颜祸水的皇后,变成了人人口中得而诛之的祸国妖姬,人人公愤,见而伐之,叶青梧听了,纵然内心强大,也不由失望至极。 她一心维护的,一心想要变得强大和辉煌的国家和百姓,竟如此对待她,那些煎熬的日夜,虽是为了给南砚一个只有他才能撑得起的国家,何尝又不是为了这些百姓能安居乐道。 第281页 她嘆息良久,起身上楼,休息至亥时,叶青梧出了客栈往皇宫而去。 瘦削的身影融进黑夜,令人难以辨识,只是刚到皇宫附近,便从城门处蹿出许多侍卫装扮的人,挥刀向她砍来。 此时叶青梧穴道还被封着,洛青阳每日离开必用他洛氏独门的点穴手法封了她的穴道,叶青梧也知是为了她好并未反抗,如今,只能依靠她前世练就的近身搏击。 十数人的攻击,饶是叶青梧经验丰富,此时受伤也不禁难以招架,将人全部解决之前,身上中了三刀,分别在腰腹、肩膀和小腿上,看着满地尸体,叶青梧身子晃了几下,听着不远处巡防军源源而来,远远看了一眼宫门,上前从死尸身上翻了翻,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直到最后一人,叶青梧在他的手臂上发现了虎纹,她轻轻闭了闭眼睛,心中似有所慰,她知道,那是加国人的象徵。 找到和一个信息,叶青梧踉踉跄跄离开原地,身上鲜血横流,终是抵不住昏在一个阴暗的小巷内。 金銮殿上,洛熠宸明黄衮金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难掩一身戾气,身畔一把黄金大椅此时却是空荡荡的。 同一日内,皇后、太子、公主齐齐失踪,洛熠宸一把将面前的奏摺抓起狠狠砸了下去,「查查查,结果呢?给朕查出来的结果呢?」 他气急败坏的起身在御阶之上走了几圈,袍袖一摆,「那日之事,若谁知情不报,莫怪朕翻脸无情!」 第203章 真假难辨 再次醒来时,叶青梧觉得身下绵软异常,只是一直颠簸,她挣扎了许久,睁开眼眸,一个温润的笑脸印入眼帘。 「你受了伤,我已经让人为你包扎过了,莫要担心,等我们回了雪山,一切都会好的。」 黎昇睿拿出一颗药丸,递至她的唇边,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撑起身子接过药丸在手心里把玩,目光落在他身上,轻松藏着玩味,「我为何在你这里?」 「前日我在京城行走,偶然发现了你昏倒在小巷中,无论如何你也都要跟我回雪山的,如此,刚好。」 不知他给自己吃了什么,口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叶青梧暗暗压下口中的疑虑,说道:「我昏迷了两日?」 「大约已经两日两夜了,现在刚过巳时。」 叶青梧没再说话,把玩着那颗药丸,良久之后,黎昇睿说道:「吃了吧,对你有益无害。」 叶青梧仍是把玩着没有吃,也未在看他,自顾自的说道:「这里面你参与了多少?」 「我不懂你的话。」 「我以为我在跟明白人说话,既然如此,我也没话好说了。」指尖一弹,叶青梧手中的药丸骤然射向黎昇睿的眼睛,以指做刃,叶青梧朝着他的心口刺去,黎昇睿偏身躲开,谁知叶青梧只是虚晃一枪,等他回神叶青梧已然从车窗中飞身而出,急急远去。 「追!」黎昇睿喝到,马车外白湛白胤已然射身远去。 两日两夜,叶青梧不知已经走了多远,她必须尽快逃。 她身上有伤,终是跑不快,没过多久便被白湛白胤两人追上了,两人却也没有直接上手,而是朝她拱了拱手,「雪女,请莫要让我们为难。」 「并非是我在为难你们,而是你们一直在与我为难。雪山,我是不会回去的,若非你们想带一具尸体回去,还是早早收手的好。」 叶青梧握紧身上唯一的短刀,目光冰冷的看着两人,白胤冷哼一声,「雪女,你虽然是雪女,不过未回雪山之前,你以为我们没有权利对你怎样吗?」 「没有权利?」叶青梧冷嗤一声,「不管是否有权利,你们不都已经这样做了吗?既然如此,何必再来假惺惺?想要让我跟你们回去,绝无可能!」 她语声未落,身子已经纵身跃起,短刀朝白胤刺来,先前从马车中跑出来的时候叶青梧已然检查过,黎昇睿拿走了她所有的东西,却不知为何,唯独留下了这把短刀。 身子凌空飞跃,短刀擦着白湛的侧脸飞过,却见她左手两指骤然朝着他眼睛刺去,白湛身子勐地向后一缩,一把粉末状的东西尽数洒在他的脸上,叶青梧当胸一脚,踩踏着他的胸口飞起。 白湛惊唿一声,「二哥?」 「抓住她!」白胤大叫。 叶青梧反手一掌拍在他的后心,白胤如一道脱了力的风筝向前飞了一段,白湛蹙眉看着她,「雪女,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为难你们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叶青梧说着,持刀而立,「你也要动手吗?」 「得罪!」 白湛抱拳拱手,却已经朝她抓来,叶青梧迎身而上,短刀刺过他的肩头,手指又快速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再次矮身抓起一把尘土,再次撒到白胤尚未睁开的眼睛上,趁着黎昇睿没有追来快速远去。 一路踉跄而行,叶青梧不敢走大道官道,只能在林间穿梭,匆匆向前行了两个多时辰,白湛等人没有追上来,叶青梧这才找了个地方摘了些野果果腹,又探了探身上的伤,伤口不怎么疼了,不过还没有怎么癒合,身上没药,她得自己找一些药草。 初时叶青梧只以为这是一片树林,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出林子,叶青梧才发觉,这可能是一大片森林,森林中鸟兽无数,药草许多,叶青梧找了一些自己用到的,才又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坐下休息。 第282页 此时已然天黑,其他地方叶青梧不敢保证,在这森林之中,黎昇睿等人是绝对比不上自己的。前世,15岁的她和一百个少年一起被丢进印度尼西亚的热带雨林一个月,组织只要能够活到最后的三个人,因而期间不止要防备热带雨林里的各种危险动植物,更要提防人,最后,她赢了,成功的活了下来。 如今,叶青梧知道,也会是如此。她还有子女,还有忽然降临的谜团,还有……一腔无法填满的情意和不甘,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又摘了一些野果充飢,叶青梧开始思索近来发生的一切。 按照洛青阳得来的消息,如果那天给了她同样一刀的男子不是洛熠宸,会是何人扮成洛熠宸的模样用着他的刀给了她一刀呢? 抚过心口,叶青梧难以想像,靠在树下,叶青梧把玩着那把短刀,她忽的一愣,又仔细摸了摸,黑夜里,叶青梧渐渐笑开。 无法堪破洛熠宸退位的缘由是否像他说的那般,只想与她一起看遍红尘,走遍天涯,只是,她相信,那个来杀她的人不是他。 抓着那把刀,叶青梧缓缓阖上眼眸,一切,似乎都渐渐清明起来。也在越来越冷静的此刻,叶青梧忽然想起,那天的男子,似乎比洛熠宸壮硕了一些。 确定了这件事,叶青梧的心里舒服了许多,可如今似乎不是一个回去的好时机,黎昇睿等人的步步紧逼让她不得不多想,是否是雪山有着什么必须让她回去的理由,不过,曾经多方打探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这让叶青梧又找不到任何头绪,只能暂时按下。 第二天日光普照,叶青梧开始往森林的外围走去,半月之后,终于出了森林,此时她身无分文,只得又潜入裁缝铺偷了一套衣服出来,不过这次是真的不曾给银钱了。 将自己稍微装点,叶青梧才知道,这里是边城,康源与加国的交界地,叶青梧走进一间当铺,当铺中生意很好,叶青梧等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去。 「客官,不知要当些什么?」 「我的东西,怕是你无法掌眼。」叶青梧笑道。 「客官可否先让小的看一眼?」 叶青梧微微一笑,将短刀放下,这短刀虽是个赝品,不过险些连叶青梧都骗过,做工也颇为精巧,掌眼一看便朝叶青梧拱了拱手,「姑娘稍等,我请我们司理出来,请姑娘移步。」 叶青梧再次颌首,由着对方将自己让进内堂的一个房间,给叶青梧上了茶,等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房门一响,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从外面进来,见状先朝叶青梧拱了拱手,「是姑娘要当东西?」 「是我。」叶青梧笑着起身还了个礼,不经意的将人打量了几眼,抬了抬手示意对方看放在圆桌上的短刀,叶青梧说道:「就是此物了。」 男子看了两眼,朝她笑了一下,「姑娘,不知为何要当此物?」 「身无分文,急需盘缠。」叶青梧说。 「看样子姑娘应当很喜欢此刀才对。」 「这世上,并非喜欢就能一直拥有。」她轻嘆一声,心说若非这无妄之灾从天而降,或许今日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连日来在森林中找到了不少药材,身上的伤总算好了一些。 叶青梧不经意的摩挲着手指,对方点了点头,「这样吧,姑娘这刀,我收下了,两年之内,姑娘若想要,再来赎,如何?」 「多谢司理,不过,用不了太久,一个月,若我未曾来取,司理便可按照当铺的规矩处置。」 男子点了点头,又跟叶青梧客套了一番,才将短刀收下,给叶青梧拿了一百两银子,叶青梧提着银子,先去先前偷衣服的裁缝铺,找了一个机会留下银钱,又给自己买了一些必需品,叶青梧直接出了城,在城外换了套男装,叶青梧往江定府而去,前世今生,血腥的事见多了,叶青梧就再也不相信偶然一说。 她不相信那夜刺杀她的人身上的虎纹是偶然,既然与加国相关,她必然要查个清楚,至于黎昇睿等人的推波助澜,她迟早也会讨回来。 就在叶青梧走出边城不久,一个身带佩刀的大汉,匆匆走进边城…… 「不能杀啊,皇上,加国的使臣不能杀!」金銮殿上,百官齐唿,金殿之上,圣上震怒,转眼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天,皇后等人消息全无,除了御花园中的尸体和皇宫外的尸体之外,百官竟一无所获,这一日皇上再也无法忍耐,欲将加国使臣等人尽数杀掉,百官担心两国战争,百般劝阻。 天牢之中,洛青阳一脸戾气,绛紫色的衣袍几乎染成了黑的,马鞭在手,毫无保留的抽在一个人身上,「说不说?究竟是谁的主意?那些字条,究竟是谁丢的?」 绑在架子上的人此时已然出气过,进气少,江鹧鸪从旁挤过来,「王爷莫怒,我再给他扎几针,让他的感觉更为明显一些。」 江鹧鸪手中银针翻飞,快速砸在对方裂开的胸膛上,洛青阳道:「说不说?说了本王可能会饶你一命!」 「无话可说!死了又何妨,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她本是红颜祸水,我们杀她,是为了替天行道!若是她在,我们加国迟早会被灭!你以为……你以为只有我们想杀她吗?你们康源,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不可能!」 叶青梧乃康源福音,河南因有她才没了水患,百姓富足,边境安然,何以成了别人要她的命的藉口! 第283页 「你以为,若是没有你们康源人的配合,我们会如此方便吗?皇宫……如何会轻易进来?」 「说!」未等江鹧鸪避开,洛青阳马鞭一抖,落在对方脸上,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江鹧鸪嘶了一下,上前替他止血,说道:「何必自作自受,早说不久好了。」 对方狠狠瞪了他一眼,江鹧鸪的手一抖,手指头险些戳进对方绽开的伤口里,疼得他浑身打颤,江鹧鸪嘆息着离开,洛青阳又问:「究竟是谁?说不说?」 …… 加国与康源接壤,国土面积近康源的一半,兵强马壮,百姓富足,从而一直对变成虎视眈眈,觊觎康源国土。 叶青梧入了江定府就又换回原来自己的那身装束,大摇大摆的行走在街巷之间,走进江定府之后,叶青梧一直住在一间客栈当中,客栈中人多口杂,能打听到不少消息,二来她也确实需要养伤。 「听说康源的皇后死了。」 「死了好,死了好,若是她活着,康源迟早要比我们更加富足,他们一年前占了鲜国,早晚也会掀起战争,攻打我们加国,有她在,我们绝对不能跑掉,死了好!」 叶青梧一怔,不禁缓缓笑了,杀手之道,本没有任何道理,收钱办事,如今,不曾想竟连百姓也如此无道,因为害怕,诅咒她去死,却不知她其实并未有这个打算,最多只是镇压江定府求的两国和平相处罢了。 捏着指尖,叶青梧又听下面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那位皇后不是病死的,是被人杀死的。」 「何人动的手?」 叶青梧也不禁支起耳朵,仔细去听,就听那人再次压低声音说道:「听说……」 第204章 虎纹印记 「啾……」破空之声远远而来,叶青梧蹙眉,低头谈过去,便见不知从何处飞出一根筷子,直戳刚才那个汉子的额角,叶青梧正喝着茶,眉眼一冷,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指尖一弹,竟生生将那筷子偏离了几分,「铮」的一声钉入那汉子所在的桌案上,拇指大小的药丸散开,叶青梧如什么都不曾做一般,继续低头喝茶。 钉在桌案上的筷子「铮铮」响了半晌,楼下鸦雀无声,面面相觑后转头望向四方,那位传播消息的汉子面色惨白的笑了笑,快步朝外而去。 叶青梧又坐了一会儿,见到有人跟了出去,叶青梧也快速从楼上下来,一路尾随跟了出去。 拐过几个巷口,叶青梧就见到上面的先前那个汉子被两个人一前一后堵住了。 「说!你还知道什么?」长刀压在那个汉子的肩上,那两个人问道。 「我……爷饶命,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拱手作揖,不过,没人理会他,而是继续问道:「不知道?不知道刚才说的那般起劲?」 「废话那么多,赶紧杀了,主子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復命!」 「啪、啪」两声,两颗石子打在那两人的身上,叶青梧从一侧的屋顶飞身而下,看着那两人软了身子摔在地上,上前踢了踢那个大汉,「喂,你还活着。」 「活着?」那个大汉瑟瑟发抖的重复了一遍,左右四顾,发现躺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两人,冷汗如水,「你,你,你杀了他们?」 「他们是何人?为何要杀你?」 「我,我……」 「说话之前,想清楚你的话,有没有让我留下你的命的价值。」叶青梧说,平静的语调落下来,砸在心头,令人不敢小觑。 那名大汉脸上的汗更多,抖着手朝叶青梧作了个揖,说道:「他们,他们大概是加国摄政王的人。」 叶青梧哼了一声,一根银针刺在他的颈后,迈步朝前走去,那汉子怔了几息,转身欲要离开,叶青梧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住在舒悦客栈,天字号房。」 她纵身远去,那大汉莫名的看着她背影消失在街角,也转了个方向匆匆离去。 叶青梧之后便没再去客栈,在客栈中等到未时,且听下面脚步急急而来,叶青梧打开门,一个身影从她身畔滚入房内,叶青梧关了门,回到桌边看着他。 那人抓耳挠腮,脖子都红了,衣衫凌乱,此时手还放在脖子后面抓个不停,「姑娘,您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身上如此之痒?」 叶青梧尚未抬头,慢条斯理的斟了两杯茶,「坐,喝茶。」 「姑娘?你我无冤无仇,不知为何要这般对我?」 叶青梧饮了一口,加国的茶与康源不同,多为苦涩,萦绕舌尖,醒神凝气,叶青梧将一杯茶饮尽,这才说道:「去里面,露出真实面目,你便不会难受了。」 那大汉便愣了愣,呵呵一笑,「姑娘真爱玩笑。」 「是不是玩笑你很清楚。」 叶青梧留下一句话,转身出了客栈,在楼下等了足足半个时辰都没有见到那人下来,上楼看了才发觉原来已经从窗户离开了,叶青梧扯了扯唇角,便下楼结帐离开。 加国城池不少,叶青梧一路向北,直奔加国京城,加国的京城名叫巴东,距离江定府亦有数百里,叶青梧一路上打听消息,此时康源王朝生变的事已然传了过来,这一日,叶青梧刚进客栈,便听里面在大唿小叫的谈论,「二皇子等人都被杀了,这次不知该如何摄政王会如何做?」 叶青梧闷头吃饭,耳朵却一句都未曾错过。 第284页 「真的被杀了?前些时日不是还说只是被扣押吗?」 「杀了杀了,已经全部都杀了,连同使臣刘大人和二皇子,全部被杀了,我听人说啊,二皇子死的时候,身上连一块好肉都不曾有了,康源的皇帝对他们用了大刑呢。」 「看来又要打仗了,摄政王一定不会让二皇子就这么死的。」 「哎……」 嘆息之声无数,叶青梧在唏嘘声中起身,「小二,给我备个房间。」 她话音不小,宛若黄莺,一时许多人都看过来,只见到一身飘然婷婷玉立的女子,叶青梧没做理会付了银子迈步上楼,低声问小二:「是上方吗?」 「是丙字号房,上房上房,姑娘请安心。」 叶青梧低声道谢,等小二安排好一切,叶青梧便打发了他在房中兀自养神,这一路行来,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有心口的伤,由于反覆出手,反覆撕裂,直到现在还不能尽数癒合。 似睡未睡之际,叶青梧听到几声极轻的脚步声,她唇角缓缓一勾,扫了眼门口处便阖上了眼睛,只听门被轻轻推开,对方踟躇了片刻,迈步进房,只听一声惨叫,对方抱着脚滚进房内。 叶青梧起身,坐在床榻上看着他,却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抱着脚坐在房间中央的桌案下,面色惨白,呜呜直叫。 叶青梧扫了他一眼,却见他脖子红了一片,不由哼笑一声,「这位公子,可是走错了房间?」 「你……你得对我负责!」 叶青梧喉头一哽,险些岔气,她起身看了男子一眼,上前将地上的银针捡起,说道:「公子此话何意?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公子为何第一次见面就说出这种话?」 「第一次见面?你,你……」他愤然的瞪着她良久,见叶青梧始终不曾说话,不由狠狠的跺了一脚,「你……啊……」 叶青梧抱臂站在一旁,见状说道:「公子想说你的脚受伤了吗?抱歉,我身为女子,孤身一人出门,小小的防身技巧,未曾想到公子会走错房间,不小心伤了公子,还望公子海涵。」 「你……」年轻男子气的又想跳脚,听着叶青梧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了,只得愤然的咬着牙,抓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一杯,喝完茶,他这才朝叶青梧看了一眼,拱了拱手,「我就是上一次在边城幸得姑娘相救的人。」 「边城?」叶青梧作思虑状,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在边城我倒是救过一个壮汉,并不曾救过公子,许是公子记错了吧?」 男子咬了咬牙,「那壮汉便是我!」 叶青梧:「……」 男子这才发现叶青梧眼中带笑,面含戏嚯,知自己上了当,可也发作不得,只得再次朝叶青梧拱了拱手,「姑娘,那日之后,在下一直身上发痒,看了许多大夫都不曾有效,今日特求姑娘帮忙。」 叶青梧见他服软,只是悠然将银针收好,淡淡的说了五个字,「无利不早起。」 男子听她这样说,才如释重负般拉开椅子坐下,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说道:「姑娘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全部可以告诉姑娘。」 「我怎知公子说的是真是假,江湖太深,若贸然听信,日后犯了错该如何?」 「你……」男子无奈,从身上翻了翻,终于从怀里掏出一块婴儿手掌大小的令牌,刻着一只潇字,再次朝叶青梧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罗潇,姑娘行走江湖,罗潇这个名字总会听说过吧,我说出的消息,不会有假。」 叶青梧上前将那枚令牌看了看,随手收入袖中,男子见了不免睁大眼睛,却还是无计可施般嘆了口气,「姑娘想知道什么?」 「你可识得这个?」叶青梧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上面是画着一枚虎纹。 罗潇看了她一眼,「这虎纹印记,姑娘怎会知道?」 他问出口,叶青梧却没有回答,罗潇讪讪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知道,这个虎纹在加国用的极少,不过,我知道是谁。」 叶青梧依旧未曾说话,罗潇只得说道:「是三皇子,三皇子的近身侍卫,身上会纹上虎纹。」 「为何?」 「三皇子诞在虎年,喜虎,有虎威将军之称,因而他的近身侍卫身边会有此纹。」 「不担心会有人冒充吗?」 「不会,近身侍卫宫只有十二名,每个人有自己的代号和名称,只有三皇子能号令他们,轻易不会被人取代。」 「为何?」 「因为这十二名近身侍卫乃是他身边暗卫,连皇上都不曾知晓。」 叶青梧唔了一声,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磨墨。」 罗潇无奈,磨了墨,叶青梧上前写了个方子,「三剂则愈。」 罗潇倍感意外,「这样便好了。」 「是。」 叶青梧指了指门口,已然做出送客的姿态,罗潇又看了她一眼,「你不想再知道别的了?」 「已然足够。」叶青梧说,知道了那枚虎纹的来歷,再结合这许多日子以来自己在加国的茶馆酒巷打听到的消息,大约可以推断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加国如今皇帝老迈,皇帝属意三皇子,摄政王属意二皇子,两派相争,二皇子自告奋勇前去盗宝献国,以求皇帝多多注意他,谁知会被叶青梧的人活捉,并押送回京,这才有了许洝出使加国之事,摄政王多方奔走才使得皇帝也派了使臣刘大人出使康源。 第285页 若两国交涉洽谈,或许会以两国边境安宁数十年,三皇子的人却利用这次出使,趁黎昇睿等人扰乱康源人心时,刺杀于她,按照洛熠宸的行事风格,定会处死加国使臣与二皇子等人,届时三皇子便可顺利继位。 整个计划天衣无缝,唯一要死的人便是她!而后一切皆大欢喜。殊不知,她并没死。 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不多时,房门又被敲响,罗潇在门口仔细观察了一番才走进来,脚还瘸着,叶青梧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两个药瓶,「黑的研开外敷,红的内服,一日两次,三日便好。」 「你是大夫?大夫也不会像你这般,连几次会好也知道吧?」罗潇面露怀疑,不过还是将药瓶收了起来,对叶青梧说道:「瘙痒难耐,姑娘,在我好之前,我要与你同行。」 「随意!」叶青梧说。 「你不怕我对你不利?」 「你想问问我的银针?」 罗潇便不再说话了,等了半个时辰,小二端着药送上来,笑呵呵的与叶青梧打招唿,罗潇喝了药,问道:「姑娘,请问你如何称唿啊?」 「我姓叶。」 「原来是叶姑娘,日后有劳叶姑娘照料了。」 他拱手,叶青梧却道:「不必客气,用你的情报来换。」 罗潇登时滞住,「你……你怎么……」 「公平兑换,你让我照料于你,自然要付出诚意。」叶青梧说着,问道:「罗潇公子既然是做生意的,自是最懂得买卖这两个字的意义。」 犹豫片刻,罗潇问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暂时不想知道,不过你要记得,你欠我三日照顾之恩。」 「餵……」他还没追究后颈上的那枚银针从何而来呢? 罗潇,加国罗氏之后,无意仕途为官,游山玩水多年之后,巴东城西一座小楼开始声名鹊起,名为西楼,做的是生意买卖,无论何人,无论何事,只要出得起价,便没有得不到的消息。不过,罗潇却只是一个彬彬君子,不懂武,又爱出入烟花柳巷酒馆茶肆等热闹之处大为八卦,身边也时常有暗卫跟随,被叶青梧暗算的那一次,他甚至都无从觉察。 叶青梧起身出了房间,走了几步,一条白缎忽的射出,缠在他的手臂上,「走。」 「去哪儿?」 「喝茶。」 罗潇不动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便是了。」 如今他再也不想去茶馆客栈之类的地方了,两次,都被银针扎!罗潇可谓吃一堑长一智。 叶青梧没理会她,而是手中白缎一抖,罗潇身子直接向前滑起,直到门口时他立刻扶住,抚了抚发晕的头,罗潇说道:「走,走,我走就是了。」 下了楼,罗潇跟在叶青梧身边说道:「茶馆中的消息我都知道,有我在,你还有何想打听的。」 「我想知道的消息,你不知道。」 「不可能!」 叶青梧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带笑,只是有些苦涩,想了想到了嘴边的话终是没有问出来。 第205章 追杀无踪 人生难有一惑,不过叶青梧究其一生想要知道的事情,罗潇确实不知。她带着罗潇在楼下坐了片刻,罗潇喝了两杯茶,没有忍住沉沦到八卦情报中去了,等再次回神,叶青梧已然从客栈里离开了。 叶青梧沿着街巷走了许久,才发觉一个房舍门前的石狮子的腿上多了一个梨子的印记,上面写着「白府」,叶青梧轻叩门扉,不多时,有人从里面出来,看了叶青梧一眼,低声道:「姑娘找谁?」 「找你们当家。」叶青梧答。 「我们当家不在。」 「那麻烦姑娘帮我传个讯。」 话音落下,来人将门让开,叶青梧闪身进去,一走进去小厮便朝她拱了拱手,「姑娘您是……」 「你称我一声姑娘便可,画眉可在?」 「在,在,我这就去请。」小厮施了一礼,招唿叶青梧在厅里坐下,上了茶水,这才去请画眉,叶青梧没碰那茶,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小厮带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进来,画眉见着她一愣,眼圈一红,一摆一撩便跪了下去,「姑娘,您……太好了,您还活着。」 「起来说话。」叶青梧单手一托,将她从地上託了起来,说道:「找个地方说话。」 画眉连连点头,将叶青梧让进内堂,又跟叶青梧施了一礼,才问道:「姑娘,您为何出现在巴东?」 「京城发生了一些事,不得不背井离乡,这段时日以来,一直有人跟着我,未曾敢跟黎阁联繫,你可知最近京城如何?」 画眉为叶青梧重新添了一杯茶,说道:「如今公子小姐应是在黎阁,姑娘莫要担心,至于……」 「直接说。」 「皇上担心是加国人掳走了您和公子小姐,加国的使臣和皇子都被千刀万剐,却仍是没有得到您们的消息,一直很是上火,近日来,一直在准备粮草和军饷,许是要与加国开战了。」 「可有调查到别的消息?」 「这个倒没有,姑娘若是想知道,我派人问一问京城那边。」 叶青梧点了点头,「也好,让人告诉南砚和子苏,我还活着,活的很好,一切与皇上无关,南砚若想回宫,我无异议。」 「是,属下这就传令。」 「务必小心。」叶青梧低声叮嘱。 第286页 画眉再次应了一声,又问道:「姑娘会在这里待多久?若有消息,属下该如何通知姑娘?」 「三日之后,我会再来,另外,务必注意加国皇宫这边的消息,若我不曾料错,皇后怕是时日无多了。」 「是,属下定会注意的。」画眉恭送叶青梧出门,叶青梧拿着一些吃食回到客栈,罗潇已经在四周找了她几圈,见到她便问道:「你去哪儿了?」 「与你有关?」 「你说过这几日要照顾于我。」 叶青梧嘆气,将栗子糕塞进他手里说道:「去查了查你的身份,话说回来,罗大公子,被人欺压一头的滋味舒服吗?」 罗潇的手微不可见的一抖,呵呵笑着说道:「叶姑娘你莫要开玩笑了,这话从何说起啊?」 「从何说起,公子自己清楚,既然公子喜欢眼睁睁看着母亲枉死,我就不多说了。」 从栗子糕里拿了两块,叶青梧吃着上楼,罗潇脚步停了片刻,目光如炬,盯着叶青梧上去,转瞬之间心中已掠过千般思虑,赶在叶青梧关门之前,挤了进去。 「你究竟是谁?」 「以公子的身份,想要知道我是谁,实在最简单不过,明知我不会说实话,公子何必再问。」 罗潇郑重看了叶青梧一眼,这次当真没有再问,将栗子糕放在桌案上,转身离去。 叶青梧没做理会,她将从黎阁带来的卷宗翻阅了一遍,将加国皇室做了更加细緻的了解,这才将卷宗尽数烧毁,而后换了便于行事的夜行衣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事到如今,二皇子和刘大人那些替死羔羊已然尽数被洛熠宸杀了,追根究底,叶青梧不会放过三皇子,不过,她也不会急于一时,依照洛熠宸此时的想法,定然会攻进加国,按照他所理解的她「生前」的想法,定然会开疆扩土,绝不会放过加国。 叶青梧此时不知黎昇睿等人是否追了上来,还是直接回了雪山,之前她在城中四处行走,并未掩藏行迹,若要追来,怕也不会太久了。 翌日一早,叶青梧还未起身便有人前来敲门,开门之后,罗潇先在门口看了几眼,确认地上没有银针之后,这才进门。 叶青梧回到屏风后面稍作打理,问道:「何事?」 「你昨日的话是何意?」 「你觉得我是何意,我就是何意。」 「不要跟我说谎!叶姑娘,若你真手眼通天,又如何会流落到今天这般境地?」 叶青梧便知道,罗潇定然查出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不敢确认罢了,毕竟,她虽然仍是以以前的面貌示人,可掩去了眉心的那一点朱红,才得以模煳了他们的视线。 她回身看他,罗潇身子笔挺如松,望着她目光深邃且冷厉,看到他叶青梧如同看到了另外一个洛熠宸,稍稍一怔,不过,两人却是不同的。 洛熠宸的冷厉是在宫中浸淫多年后的冷漠,罗潇则是大仇未报,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恨。 人人皆有弱点,叶青梧不例外,罗潇……也不例外。 罗氏,原是加国一大氏族,近年来人丁凋零,上一代罗氏家主只有一个女儿罗琳,韶光年华遇到了罗潇的父亲蒋成峰,两人一见钟情,蒋成峰为了心爱的女人不惜入赘罗氏,多年来兢兢业业为罗氏做事,跟随在家住身边鞍前马后,家住死后,顺利的将夹住之位传承于他。 之后不久,蒋成峰变了,连抬了两位小妾入府,再也不是那个对罗琳疼宠有加的丈夫,罗琳罗潇母子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变故发生在罗潇七岁那年,蒋成峰跟二夫人联手逼死了罗琳,彼时,罗潇就藏在罗琳房间的床下,耳边声声,皆是父亲与二夫人逼迫罗琳喝下毒药的场景。 罗琳死后,蒋成峰对外宣称罗琳乃病死,罗潇知道真相却不敢多言,他心中深知,他不能让母亲枉死,不能让罗家就这样落入蒋成峰手中。他弃官从文,整日游山玩水,不思进取,未过多久,多然监视他的人少了许多。 多年之后,罗潇组建了西楼,作为「生意人」让蒋成峰「痛心疾首」,每次回家非打即骂,久而久之,对罗潇的监视更为宽松了。 「我是人,并非天上神仙,何来手眼通天一说,公子,我只知道事在人为,一味躲避,不可能让人放过你。」 「你还不是照样逃到了这里。」 「你怎知我是逃到了这里。」 「你在京城被人连番追杀,若不是逃到了这里,难不成,你来这里还有何目的吗?」罗潇质问道。 叶青梧扯唇一笑,未在多言,这样的笑容落在罗潇眼中分外暧昧,究竟真是一路逃窜而来,还是来此别有目的。 「你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我的目的无须告知于你,你只要知道,我想做之事与罗氏有关即可。」叶青梧不想在与他纠缠下去,下楼用餐,还要再去打探一些消息,只盼着三日之后得到消息能够尽快离开此地。 「你要对罗府做什么?」罗潇上前抓住了叶青梧的手臂,语声急切。 「怎么?你还在意?」 「我……」 叶青梧没等他说话起身出了门,罗潇犹豫了一番,迈步跟上,两人除了客栈随意找了一间早餐馆坐下,谁知刚坐下便听后面一声低唿传来,「公子?公子你再撑一下……」 叶青梧转头望去,正是黎昇睿白湛白胤一行,她迅速低头,将脸埋下,罗潇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也跟着低了头,「怎么?这些人你认识?」 第287页 「要命的人,如何会不认识?」叶青梧低声答,罗潇愕然,叶青梧却掰着包子一口一口吃掉,目不斜视,直到白湛一行从这里离开之后,叶青梧说道:「让你的人,注意一下这几人。」 「为何?」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目光如水,沁凉入骨,让他不自觉闭了嘴,「公子虽做的消息生意,不过,也并非世上所有的事都适合打听,毕竟,人都有秘密,只不过可大可小罢了,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并非就是好事。」 叶青梧说完便起身离去,罗潇沉默的跟上,问道:「那你得告诉我,你所做的事,是否会让罗府百年声誉毁于一旦?」 「罗府的声誉?」叶青梧冷嘲一声,「为何我未曾听说过。」 「你……你……」 任由他怒气冲天,叶青梧并未再回头看一眼,罗潇也没再跟上去,他垂在袖间的双手紧紧攥在了一起,骨节泛白,唿吸也略显急促。 「等等!」叶青梧走了没有多远,罗潇从后面追上来,叶青梧刚刚回头便被他抓住了手臂,往小巷里用力拖去,此时就见他面色发白,紧扣着叶青梧的肩头问道:「你要对三皇子动手?」 三皇子是一切的起源,若非他想要继承皇位,在大皇子已逝,且二皇子嫡出的情况下,三皇子是不可能继承皇位的。而三皇子却利用二皇子深陷康源的时机,假借二皇子之手,制造了这一起混乱,才使得叶青梧夫妻子女分离,从康源皇宫遭袭,有家不能归。 此时,叶青梧出现在巴东,她的目的昭然若揭。 罗潇紧张至极,叶青梧却笑了,「你既知道,何必再问。」 「你想如何对付他?」 「与你有关?」 「是与我无关,可罗家是三皇子一派……」罗潇喃喃自语。 叶青梧忽的笑了,她抬手搭上他的肩头,将他推理,笑道:「罗公子真是好心肠,杀母之仇,夺家之恨也能原谅。」 「罗家是我祖父传下来的,我不能让它毁在我的手里。」 「如今这般情况,与毁了有何分别。如今的罗家,不过是还头顶着罗家的百年声誉罢了,至于究竟是何模样,我想,加国的百姓人人皆知。」 叶青梧看着他颓然懊恼的模样,不再多做解释,只是说道:「你们都看到康源如今的繁荣昌盛,却不曾真正看到康源真正的破败和内里的腐朽。可知凤凰涅槃方能浴火重生,所有的新生必然是站在一片废墟上开始的,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你只想保住眼前的,却不知,你眼前的一切早已腐烂不堪。罗公子不妨再仔细想一想,若真的想要报仇拿回罗家,晚间到客栈来找我。」 她这次再也未曾回头往远处去了,罗潇也再未跟上去,他呆然的站在原地,细细思索着叶青梧的话,可话音未落脚步声蹬蹬而来,还未抬头手臂便被叶青梧拽着向前跑去。 「发生了何事?」罗潇问。 第206章 一手遮天 「有人在追杀我。」叶青梧回答。 「那……」罗潇语结,脚下随着叶青梧跑的飞快,一句那我为何要跟着跑被生生憋了回去。 两个人挤进人流,穿了两条街,叶青梧犹然在听到后面有人喊,「别跑!雪女别跑!」 两人气喘吁吁,罗潇虽日子不太好过,可也算养尊处优,一通狂跑,险些断气,此时听到声音,不免犹如晴天霹雳,左右四顾之后,罗潇拉着叶青梧闪身进了一扇小门。 门在面前合上,叶青梧微愣,「这是哪里?」 「不知道。」罗潇回答。 叶青梧伏在门上,静静等着白湛等人追过去,许久之后,才从小门里出来,抬头便见到小门上面的牌匾,赫然「罗府」两个大字,笔走龙蛇,气势磅礴,由此可见多年前的罗府是如何威风八面,如今却在蒋成峰掌舵后,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她赫然而立,回身指了指这两个字,笑道:「公子可识得这两个字?」 罗潇面色凝滞,他如何会不认识,只不过,若非今日机缘巧合,他也有几年不曾回来,曾经最是熟悉的地方,如今最是悲凉。 「走吧,是你的,迟早会回到你的手上,任凭多少沧桑,也会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她无心的安慰让罗潇有些迟疑,问道:「会吗?」 「你想,自然会的。」 罗潇再次回头,看了看这小小的府门,不知今日为何没有人把手,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躲过一劫。 「走吧。」叶青梧道。 两人从小巷里出来,罗潇不禁再次问:「是谁要追杀你?」 「知道于你无异,莫要再问了。」 经此一遭,两人也算共患难了,晚膳时罗潇问道:「你这许久没有跟人联络了吧?可需要我帮忙?」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摇头,「多谢,不必。」 罗潇又有些迟疑的问:「你不怕家人担忧?」 家人是谁,毫无疑问。 叶青梧稍稍一滞,骨节泛着清白,渐渐垂落,「我怕,可惜,註定如此。」 罗潇不解,叶青梧郁闷过后继续用餐,她并非不想让洛熠宸知晓自己的消息,只不过现在时机未到,在京城时,若没有三皇子的刺杀,或许,现在洛熠宸已不能站在权力顶端。 再者,就算叶青梧想要传递消息,也不会用罗潇的人。 第288页 「我要去一趟皇宫。」叶青梧说。 罗潇大惊,「你疯了?」 叶青梧没有说话,自顾自的朝前走去,罗潇立即跟上,边走便道:「此时皇宫里定然危险重重,二皇子刚死,消息刚刚传回,此时宫里朝里各方势力接连斗法,摄政王定不会让三皇子顺利登上太子之位,你这时去是要做什么?」 「自古以来,继位皆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三皇子非嫡非长,凭何继位,就算他想继位,也要问一问当今的皇后。」 罗潇稍稍一怔,可还是说道:「你要去找皇后?」 叶青梧没有回答,而是问:「你去吗?」 罗潇立即摇头,他看的出来,叶青梧身手不错,不过,他不会武功,去了只能给叶青梧添麻烦,不如不去,反正,他要的不过是报仇而已。 这也在叶青梧的预料之中,让他自己回去,两人再次分别,白湛等人没有追上来,叶青梧稍作装扮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此时并非是进宫的好时机,不过,叶青梧担心皇后在皇宫里的处境,宫外又有白湛白胤等人的连番追击,不知道她能在巴东停留多久,此事还是早早解决为妙。 潜进皇宫对叶青梧来说不难,围着皇宫走了一圈,叶青梧在西北角的守卫松懈之处潜了进去,在浣衣局偷了一套衣服换上,叶青梧便大摇大摆的走在了宫道上。 稍作辨识,叶青梧往皇后的凤华宫而去,皇后的寝宫是加国皇宫最华贵的建筑,由此可见皇后郑思媛曾是皇宫里皇帝司晟宠极一时的女人,纵然如今年岁见涨,也不敢有人对她不恭。 路过御花园,叶青梧见到几个正在打扫的小宫女在说话。 「皇后娘娘已经半个月没有来园子里赏花了。」 「是啊是啊,娘娘可是最喜欢花的呢,我听说,御花园里的花尽是皇上给皇后娘娘移栽来的呢。」 「可我听说皇后娘娘最近生病了,外人不能探视呢?」 叶青梧脚步一顿,借着花丛的掩映蹲下身子,继续听着那几个小宫女的话。 「娘娘怎会病了?」 「我也是听人说的,据说那日二皇子薨了的消息传回来,三皇子给娘娘请安以后,娘娘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细细算来,正是那日之后,娘娘就没来过御花园了。」 叶青梧悄悄离去,此时二皇子薨的消息刚刚在民间传开,想必,皇室之中定然有别的法子得知,皇后定是受不住病倒了。 躲过多处监视,叶青梧从后门熘进了皇后的凤华宫,令叶青梧没有想到的是,凤华宫中服侍的人竟然不多,否则,怕是她一进来就会被发现。 宫中静谧,令人心慌,叶青梧闪过迴廊,走了许久才看到一个宫女,对方行色匆匆,面带惊慌,连叶青梧过来都不曾看到,叶青梧皱了皱眉,脚下步子更快,皇后在宫里的日子,竟这般艰难吗? 「咳咳……咳咳咳……」 走进寝宫,叶青梧便听到一声声咳嗽,她微微蹙眉,皇后病的很严重。悄声步入寝宫,叶青梧便发现,一个中年妇人坐在桌案之前,手微微抖着,正在写字。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半老徐娘,风姿犹存,不过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渭儿啊渭儿,如今你便是母后唯一的儿子了……咳咳……」 她咳声不断,宫中竟连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叶青梧不禁蹙眉,摸索着去了偏殿煮了一壶茶过来,门声一响,皇后便抬起头来,目光带着愤然之色,「你是谁?谁让你来的?」 「娘娘……」叶青梧上前,摸了摸她桌案上的茶壶,已然全部凉了,她将茶水换上,给郑思媛斟了一杯茶,捧至她的面前,「娘娘放心,茶水是干净的。」 郑思媛愣了一下,捧着那茶水看了又看,才笑道:「到了我这般境地,干净不干净,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 「娘娘切莫这样说,这宫里,如今只有娘娘一个皇后,别人权势再大,也大不过这天去,将来,不管是谁登基,也都要尊称娘娘一声太后。」叶青梧劝道。 郑思媛笑了,笑中带着自嘲,「你倒是会说话,这里,也只有你对我说这话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咳咳咳……」 郑思媛咳声不止,面颊上带着一丝红,叶青梧立即捏起她的手腕摸了上去,一搭脉叶青梧才知道郑思媛的话没错,如今,郑思媛的身子犹如强弩之末,纵然江鹧鸪在此,怕是也无力回天了。 她连连蹙眉,郑思媛好容易止住了咳,气喘吁吁的说道:「你这……小姑娘,没想到竟还懂医术?」 「稍有涉猎,娘娘见笑了。」 郑思媛一愣,此时她这才发觉,叶青梧行为举止,绝非一个宫女该有的言行举止,眸色不由带了几分防备,「你究竟是谁?」 「娘娘不必知道我是谁,娘娘只要知道我是三皇子的仇人便可。」 郑思媛再次一愣,「你……」 「对娘娘的身体,我确实无能为力,不过,娘娘可试一试这个,」叶青梧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放到郑思媛的手边,「或许会让娘娘少受些罪。」 郑思媛没有去看那瓷瓶,目光苏然落在她的脸上,问道:「你有何证明自己是三皇子的仇人?」 叶青梧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信不信皆是娘娘的自由,不过,依我看,娘娘如今朝不保夕,刚才我见娘娘在写信,不知是否能送到七皇子手中。」 第289页 郑思媛一脸难色,信写了,可她又何尝不知,自己手里这封信几乎是送不出去的。如今,整个后宫都在三皇子的母妃昭贵妃的控制之下,她被全力架空,不只如此,宫里连侍奉的工人也全部都撤了,便是要将这凤华宫,变成一座冷宫。自此之后,无人问津,而她,要在这宫里困顿而死,毫无体面。 叶青梧也不催促,静静的站在一旁打量这座昔日里繁盛一时的宫殿。奢华张弛,玉玑琉璃,无不是上上之作。叶青梧不禁嘆息,荣宠一时又如何,如今却落地这般境地,亲生儿子,甚至最后都不能看到一眼。 几年之前,她和洛熠宸之间,若一切都没发生,是否多年之后,她也会变成如今的郑皇后呢? 「娘娘可仔细思索一番,若有机会,我明日再来。」 「不必了,我儿司渭,身在滨州,姑娘,我不求其他,只求你替我送这一封信,要他务必不要回京。」 叶青梧一愣,许是看多了宫斗权谋,叶青梧一时无法接受郑皇后的想法。却听郑皇后又咳了几声,嘆息道:「这皇宫,便是一座吃人的牢笼,我已经有两个儿子,全都因争这把椅子死去了,我为何还要推着这唯一的儿子,再来争抢这把椅子?不要了,渭儿他喜欢自由,便让他自由自在的活着吧。」 「娘娘觉得肃王若是知道了,还能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吗?」 「世上之事,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郑皇后说。 叶青梧嘆息一声,只得应下,若是肃王回来,怕是也会闯入三皇子事先布好的局里,终是逃不得一死。 叶青梧手了信,郑皇后在头上取下一支梅花簪交给她,「请姑娘务必送到,渭儿他看到这个簪子,定然会信得,也希望,姑娘与我,能早日得偿所愿。」 「我们定然会得偿所愿的,请娘娘自己保重。」 将信和簪子全部收好,叶青梧朝郑皇后拱了拱手转身朝外走去。等她离开,郑皇后看了看桌案上的瓷瓶,打开来细细闻了闻…… 叶青梧从皇宫出来,悄悄回到客栈,叶青梧愕然发现,客栈房间里站了一人,「方怀?」 「姑娘,属下终于找到您了。」方怀撩衣袍便拜,叶青梧忙上前将他托起,「何须多礼,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姑娘忘了这个。」方怀唿哨一声,窗棂上多了一只小鹰,朝着叶青梧嘎嘎叫了几声,方怀接着道:「有小黑带路,属下一路追着而来,总算找到了姑娘。姑娘,你身体如何?」 「小伤,最近在追查京城杀我的人究竟是谁。」她将从外面买回来的糕点递给他,方怀并未客气,大口吃了起来,边吃便问道:「姑娘可有线索?日前我追着姑娘而来,发现似乎也有人跟踪姑娘。」 「是雪山的人,此时不必与他们计较,待我积蓄力量,他日定当回敬他们。」 方怀重重点头,「属下找到了姑娘,任凭姑娘驱使,不知现在要做何事?那人可找到了?」 「找到了,不过,不必杀他。」 「姑娘?」方怀不解,「这次要……」 叶青梧曾说过,杀人容易,活着却难。方怀一直铭记于心,此时不由开动大脑,难道,姑娘有好的方法惩治对方? 不过叶青梧并未说话,她反手将门拉开,罗潇猝不及防,从门外跌进来,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刚一抬头,脖子上便架了一把长刀。 罗潇脖子颤动了几下,朝着方怀拱手,「好汉饶命。」 「自己人,无需如此。」 听叶青梧这样一说,方怀才收了刀朝罗潇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唿,叶青梧重新关门,照顾两人坐下,「今日我去了皇宫,郑皇后已然回天乏力,无以为继了。罗公子,你那边可有消息,皇上如何了?」 「近日来,皇上被三皇子缠着,已经有数月不曾步入后宫,后宫之中,人人迫于昭贵妃的淫威之下。因二皇子被俘之事,摄政王于皇上面前一直有心无力,皇上不再听信他的话,加上年事已高,偏听偏信三皇子,他继位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不过,不知道为何皇上一直不宣布立太子。」 罗潇将自己的消息传达出来,叶青梧不由摇头,人都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她曾竭力避免却也无法改变命运,倘若洛熠宸如同司晟一般,不知他们母子过的有多艰难。 叶青梧思索了一会儿,看着罗潇问道:「你可知,罗家近日在忙什么吗?」 「为三皇子奔走,竭力劝说皇上立太子。」 「做得好。」 罗潇:「……」 「我要去滨州。」叶青梧说。 「朝中之事不管了?」 「朝中之事,本就与我们无关。」叶青梧捧着一杯茶,不过是九月的天气,叶青梧已经不能忍受。茶香幽幽,叶青梧轻轻吹了一口,一团热气扑面而来,打湿她的眉毛。叶青梧又说:「若是有人能联繫摄政王的话,倒是可以跟他传句话。」 「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叶青梧便笑了,眉眼间淡然的笑意带着穿透人心的魅惑之力,令罗潇不由别开目光,叶青梧幽然说道:「派人告诉他,若对七皇子有信心,不妨再坚持一番。」 「你要摄政王拥立七皇子?七皇子已然封王了。」 第207章 诡异多疑 红唇微抿,叶青梧吹起一片浮沫,幽然说道:「我没有说。」 第290页 罗潇默然无语,没说却不代表不是这样想的,沉默片刻,他才点了点头,叶青梧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罗潇只得起身点了点头,「我这就走了,不过叶姑娘,你何时动身去滨州?」 加国,共有八位皇子,除了早逝的大皇子,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连年争斗而没有封王,进而也不曾有封地。皇后膝下,共有三位皇子,乃大皇子、二皇子与七皇子,滨州,正是七皇子的封地。 「走的时候会告诉你。」 罗潇这才放心,朝她抱了抱拳,起身离去。 方怀问:「姑娘,这人能信得过吗?」 「各取所需罢了。」对于罗潇,叶青梧并不在意,但现在,她不想杀三皇子,三皇子为了皇位,汲汲营营小半生,若是一刀将他杀死,岂不是太痛快了? 两日之后,叶青梧带着方怀再次去了白府,画眉等人早已恭候多时,见面之后再次行礼,叶青梧忙扶起他们,介绍他们与方怀认识,问道:「可有消息?」 「有的,姑娘,」画眉让人奉了茶,才开始说起来,「公子回宫了,小姐在总部。」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叶青梧的脸色,见叶青梧并无表示,才又说:「姑娘,京城那边准备出征,二皇子与一众使臣已经悉数被斩,消息暂时并不明确,只说宣王可能为先锋,皇上……御驾亲征。」 「……」叶青梧半晌无言,心头仿似被重物撞了一下。方怀看了她一眼,问道:「御驾亲征?朝堂如何处理?」 画眉再次看了叶青梧一眼,回道:「……太子监国。」 静默半晌,叶青梧说道:「好,我知道了,你们近来多多注意皇宫的情况,那边……若有消息,及时让人报与我。」 「是!」画眉抱拳领命,叶青梧带着方怀离去,到城外与罗潇会和,刚出城外,叶青梧便感觉两道气息朝她而来,不及回头,叶青梧便知定是白湛白胤来了,她马鞭一抖,落在方怀的马上,「快走!」 「姑娘!」方怀大叫。 「快走!带着他,快走!」叶青梧低喝一声策马与方怀朝两个方向跑去,胯下马儿不停,方怀勒紧缰绳都不曾拉住马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青梧远去。 叶青梧策马扬鞭,一路飞奔,白湛白胤追行许久,三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叶青梧始终没有见到黎昇睿,不知道是否像那日自己看到的那般,许是无法支撑了。她索性勒马停住,调转马头看着两人,「你二人一直追我,究竟有何意图?」 白胤气急败坏,自那日叶青梧逃走,他眼睛难受了好些时日,今日一见,犹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正要说话,被白湛拉了一下,想起两人先前的约定,白胤纵然不甘,也只是愤然怒瞪了叶青梧一眼,没有再上前。 叶青梧与这两人之间隔开数丈,就见白湛朝她抱了抱拳,「雪女,莫要生气,我等并非要对雪女不利。」 叶青梧唇角含笑,亦是抱拳还了个礼,眉眼微垂,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就听她低低的声音说道:「皇子殿下,此话说的我好生煳涂。若非各位对我不利,我怎会落得今日下场?丈夫子女不得相见,流落他乡,许久都不曾睡一个安稳的觉了。」 「雪女怕是有些误会。」白湛又朝前走了几步,笑着说:「我们只希望雪女与我们同回雪山,在康源京城,只是提点了雪女一番,至于刺杀之事,与我等无关,相反,是我们救了雪女。」 「无关?说的轻巧。」叶青梧轻嗤。 「说来也许雪女不信,不过,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在水井中下了些药,在小公子登基之时送了几个火球相喝,其余皆与我们无关,此事还望雪女能查清一二。雪山中人,坦坦荡荡,做过的,我们都承认。」白湛仍是抱拳拱手,一身正气。 叶青梧不禁想道,难道从那时起,三皇子的人便开始谋划了吗? 此时白湛又道:「奉劝雪女一句,人生来自私,我们想让雪女随我们回雪山是有目的不错。雪女在康源的所作所为我们看在眼中,欣喜而钦佩,然,雪女的作为俨然让许多人不满。刺杀之事,纵然不会现在出现,迟早也会出现。」 此话一出,叶青梧心头一凉。这一年多来,从河南水患,到百姓土地,叶青梧可谓尽心尽力,忧国忧民,如今想来,有人受益,便有人受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个利字,让叶青梧流落到这般境地。 叶青梧知道,白湛说的没错。 再次朝他抱了抱拳,叶青梧语调低沉,有些失落,「多谢皇子殿下解惑,不过,我不会与你们一同回雪山。」 「雪女,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许久未曾说话的白胤终于说道。 叶青梧浅浅勾唇,瞥了他一眼,见他虽一直站在那里,不过,目光之中隐隐透着焦急,一直未曾断绝,不由说道:「敬酒?你为我敬过酒吗?不过,我也不需要你的敬酒便是了。」 「你……」白胤几步上前,又被白湛抓住,白湛再次说道:「天一公子身体不便,令我等务必请雪女回去,雪女也莫要为难我们。」 「天一公子身体撑不住了?」叶青梧问。 白胤忍无可忍,上前几步说道:「你知道此事,还一直拖延时间,实乃不可饶恕!」 「我不需要你的饶恕!」叶青梧轻哼一声,手中马鞭轻扬,抬手一指,「我们从未共事,许是二位对我的脾气不太了解,我从不需要别人对我的命令!饶恕二字,未免太过了!」 第291页 她目光冷然,一一从二人身上扫过,才说:「雪山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座山罢了,不管你们要做何事,都与我无关。凡事莫要强求!」 「放肆!」白胤低唿一声,飞扑而来,叶青梧打马而飞,马蹄高高抬起,朝着白胤踏去,白湛眼疾手快,拖着白胤就地一滚闪了开来,马踏飞蹄,叶青梧背影渐行渐远。 叶青梧胯下白马飞奔了一个时辰才追上方怀与罗潇,一见到叶青梧,方怀便迎了上来,」 姑娘,你没事吧?」 「无碍。」叶青梧跳下马来,罗潇也迎了上来,「何人要追你?」 叶青梧扫了他一眼,没有搭话,稍作休息,三人再次上路。 三个月后。 「长弩可够用?父亲可有传来消息?」长长的地底巷道之中,两名女子跟随在一名小小女童身后,躬身道:「小姐,爷尚未传回消息。」 「也罢,让人做着便是了!」女孩轻声细语,粉雕玉琢,一身桃花粉衣如款款而来,六岁的年纪身形却比一般孩童娇小许多,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使得她皮肤更加白皙,摸了摸腰畔挂着的短刀,子苏又道:「我听说,哥哥把那个肖雪找回去了?」 「是!」夏至躬身道。 「去跟哥哥说一说,把肖雪带到我这里来。」 夏至和夏意幽然对视一眼,不解其意,子苏说道:「替父还债,肖雪一直做的很好。让哥哥莫要担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两人噤声不再言语,转过两侧迴廊,子苏又道:「父亲出征有多久?」 「是,一个月零十二天,您让奴婢一直记着。」夏至说。 子苏唔了一声,「已经这么久了。」 夏意夏至惴惴不敢多言,子苏又道:「娘亲竟走了这么久了,为何丝毫讯息都未曾传来?」 「纵然没有消息,姑娘也定是挂心小姐的,小姐要好生照顾自己,莫要让姑娘忧心才是。」 子苏却不想听,挥了挥手让两人下去,自己走到迴廊尽头的房间,推门进去,里面赫然是各种图纸和木质工具。 滨州城郊,白雪无垠,一前三后,策马而行。一马当先的男子策马扬鞭,兴致非常,纵是在这兴头之上,忽听一声破空之声从前而来,马上男子一惊,身子颇有素练的朝下趴去,同时箭矢之声不断,身后三人连连惨叫,他骤然一惊,抽刀回手挡开一箭,四周的箭再次袭来。 此时却见啊的一声男子尖叫,伴随着马儿嘶鸣,一匹快马远远而来,马上男子大声叫着,趴在马背上几次险些被甩下去,同时身畔一匹白马嘶鸣而来,白马之上,女子红衣似火,催促马匹前行。 两人两马快速冲进箭雨之中,箭阵有片刻凝滞,这两人是疯了吗?饶是坐在马上连连挥剑的司渭也被两人吓得不轻,只身闯入乱箭之中,非死即伤,他们不知道吗? 可未等他想明白,一条红缎不知何时缠在他的腰上,叶青梧手腕一抖,司渭竟从马上飞身而起,落在叶青梧的马后,红缎交错,司渭来不及问一声你是谁,乱箭再次齐射,叶青梧手中摺扇抖开,挡开乱箭,另一只手连连抖动,不知射出了什么,却听路旁隐藏之处,连连有惨叫声传出,等她手中的东西用尽,他们也逃了出来。 打马而行,又走了片刻,罗潇抱着马鞍直起身来,「我说小叶子,我们是来游玩的,不是来玩命的!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话音未落,叶青梧眼神扫过去,罗潇讪讪的收了声,叶青梧勒马停下,问道:「自己能回去吗?」 司渭点了点头,翻身下马,却问道:「不知姑娘高姓大名,今日救我一命,可否请姑娘去府上一叙?」 叶青梧蹙眉,略有迟疑,罗潇说道:「可有好吃的好玩的?」 「滨州虽不如其他地方富庶,不过,好山好水,景致还算不错,若有时间,我可带公子四处游玩一番。」 「那好,去去去,我们当然去,不过公子,你与小叶子同乘一骑不太妥当,公子与我一起吧。」 司渭又看了叶青梧一眼,却见她只是蹙眉,并未阻止,便翻身上了罗潇的马,三人一同回程。 七皇子,司渭,封肃王,为了二皇子不背上结党营私的罪名,自及冠后便出宫立府,而后未过多久,自请出京,来到滨州,立了肃王府。 宴席之上,叶青梧被奉在上座,连连推辞之后,才总算回到客位。叶青梧低头用膳,司渭问道:「今日得姑娘相救,本王心中甚是感激。」 「肃王客气。」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司渭面上含笑,一派温润孺慕之色。 叶青梧微微一笑,答道:「叶南。」 加国以南…… 一番客气之后,叶青梧被司渭直接称以叶南,叶青梧却坚持称唿他为肃王,酒过三巡,司渭问道:「不知两位从哪里来?」 「我二人云游四方,原本是在江定府的,如今,边城与江定府战事又起,恐糟了连累,所以一路向北,游山玩水。」罗潇答道。 司渭面色稍稍一沉,问道:「前些时日父皇不是派人前去与康源谈判了吗?为何今日战争又起?」 叶青梧与罗潇对视一眼,叶青梧说道:「滨州离康源数千里之遥,想来肃王恐怕还没有听说,二皇子殿下与使臣大人在康源时刺杀康源皇后,如今已经死了。皇后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了,康源皇帝挚爱皇后,怎会放过加国?」 第292页 「不可能!」司渭厉声道:「二皇兄诚以待人,在康源京城时自保犹来不及,怎么还会刺杀皇后?荒谬!荒谬!」 叶青梧不再说话,罗潇劝道:「王爷别生气,不过,加国人刺杀康源皇后确有此事,康源皇帝一怒为红颜,只可嘆我两国百姓生灵涂炭。」 「这不可能!我二皇兄绝对不会做出此事,此事定有误会!」肃王司渭尤为坚持,一母同胞亲生兄弟,他极为相信二皇子的为人。 「王爷切勿担心,相信此事皇上自有决断。」罗潇又劝了一句,举杯相邀,司渭不好再说别的,陪着两人用了膳食,司渭才让人去安排两人的住处,只是叶青梧和罗潇的房中各自有两个侍女此后。 第208章 取信于人 是夜,叶青梧提着一壶酒坐在房间外的亭子上,飞檐倒钩,雕樑画栋,叶青梧自斟自饮,对着南方遥遥而望,罗潇艰难的顺着梯子爬上亭子,在叶青梧身旁讨了一杯酒,问道:「我见你身子一直不好,这么喝酒,不会有事吧?」 「固有一死,不过时机未到。」 罗潇啧啧两声,「你猜肃王会如何?」 「不知道。」 罗潇无奈,看着她肃然无色的脸幽幽嘆了一声,还要再说,叶青梧却道:「你回房去吧,肃王快来了。」 「你怎么知道?」 回应他的是叶青梧的凌空一脚,罗潇从亭子上滚下来,手忙脚乱的抓了几把踉跄落地,险些摔倒,叶青梧仍然是一副自斟自饮的模样,仿佛不曾看到他的狼狈,罗潇只得转身回房。 「小南你好兴致啊,竟喝起了我的梅花酿,这酒啊,还是我亲手酿的。」司渭飞身坐在她的身畔,「不介意我也讨一杯吧?」 「本是肃王的酒,何来向我讨酒之说?」叶青梧替他满了一杯,红衣似火,眸色语调却分外清冷。 司渭呵呵一笑,接了她递来的酒一口饮尽,这才说道:「小南听你说话的口音,你并非加国人吧?」 「确实如此,我乃康源人氏。」叶青梧又饮了一杯,抬头看了看夜色,默不作声。 「你也认为二皇兄派人刺杀了康源的皇后吗?」 「事实自有定论,不过,以我之见,恐怕不会等到事实尽现,加国便会滑入康源的版图,王爷的担心毫无意义。」 「可我相信,二皇兄一定不会做出此事。」 「此事已然过去数月,就算皇后并非二皇子刺杀,也定然与加国人有关,日前我们从南方过来时,还曾听说在此刻身上发现了虎纹,我们康源人,认为虎为凶物,不管是皇室还是刺客,都不会在身上纹下此纹,而加国人喜虎,纵然不是二皇子,也不会与加国脱离关系。不乏皇上有吞併加国的意图,可我相信,皇上骤然发动战争,定然是因皇后之死。」 司渭听着她一字一句,不缓不急的娓娓道来,不禁问道:「康源的皇后真的死了吗?」 「已经数月不曾有皇后的消息。」叶青梧抓着酒壶晃了晃,发现里面已经没酒了便随意放到一旁,枕臂望月,「皇后于康源,意义重大,身子又一向不好,若真的活着,皇上定然不会贸然远离。」 司渭不再言语,不甚明亮的光线中,他眉眼微垂,遮下一片阴影,「此事我定然会查清楚的。」 「肃王还是自保为好。」他的愤懑声中,叶青梧的声音冰凉彻骨,他愕然回头,「你这是何意?」 叶青梧缓缓从怀中摸了摸,拿出那封郑皇后交给她的信,「你先看看这个。」 司渭半信半疑的接过,借着夜色看清上面的字迹,司渭快速看了叶青梧一眼,见她仍静静的望着月色,又低头看去,半晌之后方才抬头,「这信,是怎么到达你手中的?」 叶青梧缓缓拿出那支梅花簪,问:「这个你应当见过吧?」 梅花簪并不算特别精緻之物,甚至看起来略带粗陋,与郑皇后的凤华宫相比,十分不相配,不过,这枚簪子饶是到了那般境地,郑皇后仍然一直戴在头上,可见并非一般之物。 「这是……这是……」司渭大惊,不禁抓着叶青梧的肩头问道:「此物为何会在你的手上?我母后如何了?」 叶青梧微微摇头,「我也不知她如今如何了,不过,那时我见到她时,她已经时日无多。想来,这些年在宫中,早已不知不觉被人下了毒,深入肺腑,纵然你去了,也无力回天。」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后就这般被他们害死!」司渭大怒,步幅太大,情绪起伏之中,竟一头从亭子上跌落,重重的摔在青石板上。 叶青梧忙飞身下来,将他扶起,「你没事吧?」 司渭摆手,动了动身子说道:「无碍。」 这一摔让他冷静了一些,他握紧手里的书信和梅花簪,问道:「你怎会有我母后的书信?」 「王爷现在相信了?」 「刚才对姑娘多有得罪,小王失礼了。」司渭朝她微微躬身,算是致歉,叶青梧点了点头,司渭接着说:「这梅花簪,是我十六岁那年母后生辰时亲手做了送给母后的,不比母后手收到的其他礼物精美,不过,多年来母后一直戴着,十分喜欢。」 「原来如此,」叶青梧微微点头,难怪当初她说肃王可能不会相信时,郑皇后毫不犹豫的给了她这支梅花簪,而不是别的。 第293页 想了想,叶青梧还是将那时郑皇后的话原话复述告知于他,「皇后娘娘不想让你回去,王爷怎么看?」 「大哥、二哥,皆死在他们手中,如今,母后生命堪忧,若我毫无作为,岂不是对不起这他们!」 「可王爷觉得,自己真能坐上皇位?」 「……」 司渭无言以对,若真的想登基为皇,这许多年来,他也不会避讳至此。本以为,无论如何,两位兄长定有出头之日,不曾想,转眼烟云,两位兄长皆惨死他人之手。 「无论如何,我也要查清真相,还我二哥清白!」 「王爷想清楚便好。」叶青梧不欲多说,朝他告辞,「如今朝廷动盪,想来王爷事务繁多,我们便不多打扰了,明日一早便离开。」 「那好,我也不多留你们了,他日若有缘再见,小王定当为两位致歉。」 叶青梧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司渭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向叶青梧的房间。 「王爷还有事?」 「依姑娘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叶青梧轻笑一声,唇角微勾,带着冷嘲,清泠的眉眼夺目不已,「这是王爷的事,与我何干。」 「你……」司渭静默片刻,又道:「因一己之私,掀起两国之争,令无辜百姓涂遭欺凌。司渭希望姑娘能看在两国百姓的份上,为司渭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当,」叶青梧朝他拱了拱手,「不过以我之见,若王爷能找到刺杀皇后的人究竟是谁,或许还有可能避免生灵涂炭,否则……」 她没再继续说,只是摇了摇头,司渭轻嘆一声,也朝叶青梧抱拳还礼,「谢姑娘赐教。」 他转身匆匆而去,叶青梧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若王爷实在没办法找到,还有一条道路可走。」 司渭背影一僵,叶青梧重新走出房间,一步一步朝他而来,「王爷乃嫡出皇子,若非早走啊出宫立府,避而不谈国事,今日成就怕是不会低于二皇子。如今,皇权旁落,摄政王一心为公,此时七皇子殿下若能復出,想必朝臣十分乐见。」 司渭不曾回身,只是再次拱了拱手,大步离去。翌日一早,再次来寻,旁院客房里,叶青梧与罗潇已早早离去,竟是连守夜的小厮都不曾发现。 不过,几日之后,滨州肃王封地拉起一只两万人的队伍,厉马秣兵,以清君侧之名朝巴东而去。 「异军突起,两相夹击,叶姑娘,你不会真的与康源皇帝里应外合将加国划入康源的版图吧?」树丛之中,两人两马,红衣似火,白马无暇,罗潇看着队伍从自己面前经过不由低声问道。 「是又如何?」 叶青梧坦坦荡荡,竟让罗潇想起那句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觉得叶青梧是一个小人。 「你只是想报仇而已,天下与谁姓,你很在意么?」 罗潇默默的看了她片刻,微微摇头,「天下与谁姓确实与我无关。」 叶青梧唇角微勾,静静的看着庞大的队伍从面前经过,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愈行愈远,叶青梧说道:「走吧。」 「去哪儿?」 「当兵。」叶青梧指了指前方,饶有兴致的道。 罗潇的双眸愕然睁大,指尖微颤,「你不会是混进队伍里吧?」 「你可有觉察到最近没人追着我们了?」 罗潇默默的吞了吞口水,不再说话,连日来,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察觉到有人跟踪了,不过想起前些时日所经歷的一切,罗潇默然无语。 就在两人离开巴东的第二天,两人便收到消息,那日两人躲进罗府离开后,罗家的小公子摔进了后院池塘,险些被淹死,而后不知为何,传言有一个白衣女子进了三皇子府,三皇子也在下朝路上险些丧命,而后传来消息,虽然三皇子保住了命,却不能再人道了。 之后,两人时常觉得有人跟踪,所过之处,无不是鸡飞狗跳,罗潇不知多久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此时听了叶青梧的话,讪讪的闭了嘴。 而就在两人离开滨州不久,一个与叶青梧别无二致的女子,一身白衣,出现在滨州城中…… 「他们也太厉害了,我们一路隐藏行迹竟然还能一路跟来,叶姑娘,你究竟得罪了何人啊?」罗潇心有戚戚的问。 叶青梧笑而不语,只是,眼角的笑分明带着几丝冷意,罗潇催马上前,靠近了她身边低声说道:「不久前我得到消息,康源如今太子监国,皇帝出征了。」 叶青梧犹如没有听到一般毫无反应,洛熠宸和南砚并非傻子,她能推断出的,两人也所料不差,如今这般状况也一直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是,加国消息不断,他们可会知道吗? 临风而立,白雪皑皑,叶青梧身上的斗篷十分厚重,她拢了又拢,却依旧无法抵御严寒,前路茫茫,她不禁轻嘆一声,这一生怕是没有几年可以挥霍了。 叶青梧又不免想起洛青阳和在他床榻上放置许久的斗篷,那会是一个意外吗? 第209章 虎纹再现 暗自垂眸,叶青梧心事重重,罗潇又说了几句未曾得到叶青梧的回答也只好沉默赶路,司渭的军队夜间扎营时两人便守在不远之处,罗潇唉声嘆气,「我们要跟着他一起慢吞吞的回去吗?」 「这行军速度已经很快了!莫要着急!」叶青梧说。 第294页 罗潇摇头,搞不懂叶青梧究竟是何想法,若真想与洛熠宸里应外合拿下加国,如今何必让司渭以清君侧之名从开拔去巴东,以如今情势来看,其他四位皇子,左臂上观的可能性更大,若司渭清君侧顺利,洛熠宸岂不是白走一遭? 「你可知,开拔的大军,何人为先锋?」许久之后,叶青梧沉声问道。 罗潇略有些错愕,反映之后答道:「宣王,康源的皇帝登基时几乎杀光了先帝所有的皇子,只剩下这一人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 叶青梧没有回答,只有心中一片涩然,洛青阳…… 罗潇预料出错,时日之后,司渭带兵出了封地范畴遭到抵抗,两万对五万,第一次开战便败了。 两人策马站在小山坡上远远望着,罗潇眉头微蹙,「我们预料错了,七皇子是嫡非长,多年来身在封地毫无建树,纵然他有心报仇,恐也有心无力。其他以被册封的王爷,恐怕不会支持他。若一路打回京城,区区两万士兵,连巴东的巡防军都不够,不会成功的。」 「你没有办法吗?」 罗潇微怔,「七皇子师出有名,加国朝堂,有摄政王在,三皇子大抵不会如愿,若是七皇子清君侧之名能得到众多皇子的支持,怕是会容易许多。」 叶青梧浅浅勾唇,没有答话,远远望着远处疆场马革裹尸,一败之后,司渭亲自上阵,此时正与敌交手,一身银甲,长刀挥舞,士气也被他带的盛了三分,不过,此时司渭的长刀被地方一柄长戟压制,连连受挫。若他受伤,此战纵然胜了,也与败了并无分别。 叶青梧观望了片刻忽的策马向前,罗潇本能跟上去,马儿跑了一段这才发现,叶青梧去的是疆场方向,他连忙勒马停下,大声叫道:「喂,喂!叶姑娘!」 叶青梧好不回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弓,弯弓搭箭,箭矢声声,直朝着对方而去,箭声所过之处,无不是尸身满地,不过眨眼之间,千里良驹奔至战场中央,敌军已死伤近半,她飞身而起,轻盈的身子飘然上前挡住对方将领的长戟,借着体重向下一压,对方一声大吼:「哪里来的小姑娘?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自然知道!」叶青梧回道,脚尖向下用力,长戟被她压着,对方将领的手反握不住,几乎脱手,登时大怒,「那还不快滚!」 「该滚的是你!」叶青梧一声冷喝,一脚踢落那长戟,身子凌空一个翻转,脚尖绷紧,一脚踢在对方咽喉之上,头颅如球般飞出,血液自脖颈喷出。 而后再次凌空翻转,落在白马之上,一身红衣飘飘若仙,竟让许多交战中的人失了神。 「杀!」一声冷喝,惊醒众人,司渭首屈一指策马向前。 一场大胜不言而喻,攻破城门时叶青梧驱马离开,司渭安排好攻城之事从后面追上来,「叶姑娘,请你等等。」 叶青梧勒马回身,目不斜视,「王爷有事?」 「姑娘为何救我?」 叶青梧冷冷的看着他,不曾说话,司渭又道:「你两次救我,恐怕目的没有这样简单吧?」 「目的是不简单,不过,王爷大可记住,我救人,只救两次。」她纯纯一笑,驱马向前,司渭微微皱眉,策马跟上,「姑娘究竟有何目的,此时不妨说来听听。」 「我的事,为何要告诉你?」 「不过是你暂时有用罢了。」她唇角微勾,又道:「司渭,这天下,你想要吗?」 司渭眉头紧皱,十分不解,「你这是何意?」 「若你不想要,我便要了。」 「你……你要谋夺加国的天下?你是谁?」疆绳紧攥,马儿不安的来回走动了几下,司渭目光紧逼,连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你姓叶,你是康源人,你……」 叶青梧噙着笑,面带戏嚯,一语不发。 「你究竟是康源哪里人?」 「我是河南郡的人。」许久之后,叶青梧说。她调转马头,与他正面相对,「王爷无须害怕,帮你,不过是想报仇罢了。」 「找谁报仇?」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你这样能够登上皇位,便是于我有益的事即可。」 司渭大惑不解,可叶青梧却不会多做解释,只是又说:「若王爷不加快速度,他日康源皇帝攻到巴东,横扫加国天下,怕是你想要查清真相都不可能了。」 司渭面沉如水,多年以来,还未曾如此被人教训过,他胸膛起伏,叶青梧说的却没错,不过是他多年来避嫌避的太过,纵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避嫌,还是根本丧失了想上进取之心。 叶青梧策马离开,司渭不曾再追,之后叶青梧和罗潇跟在司渭之后进城,司渭此人没有大的作为,不过,军令严明,再则滨州军与加国本是一家,从未发生烧杀抢掠之事。 两人刚在客栈住下,便有官兵前来相请,「姑娘,公子,我们王爷有事相邀。」 两人相视一眼,并肩而行,叶青梧忽的说道:「那件事别人做起来或许麻烦,你做起来不是简便的很?」 罗潇稍作思索,不由朝着叶青梧拱了拱手,「难怪姑娘威望如此之高,在下佩服。」 「佩服便罢了,你能让肃王留下你,是你的本事,若不能,也只能怪你自己无能。是非对错,恩怨情仇,你心中明了,家国天下,尚需自己筹谋。若能得肃王青眼相加,是你与罗家的造化。」 第295页 罗潇再次抱拳,深深一礼,十分感激,又忍不住好奇的问:「姑娘从来滨州之时便是这样想的吗?」 叶青梧不曾回答,反而说道:「今日这酒宴,只怕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若公子心有余而力不足,依我看,还是不去为妙。」 「……姑娘过虑了。」 幽州城,乃滨州通往巴东的要道。刺史已然被杀,此时,司渭驻扎在刺史府中,赫赫之威不容人小觑。 叶青梧和罗潇踏入府中时,刺史府中已备下酒宴,司渭亲自站在大堂外相迎,一见两人便抬手抱拳道:「听说两位也进了城,特此相邀,两位莫要嫌弃。」 他们自然不会嫌弃,毕竟还有事相求。不过,两厢落座,叶青梧便感觉有些不对,他们的座位一左一右摆在最前面,就在司渭的两侧。纵然今日叶青梧出手救了他们,下面坐着的将领也有些不服,未等司渭发话,便走上前来说道:「若非今日亲眼相见,我们还以为姑娘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呢。在下韩城,敬姑娘一杯。」 叶青梧看了司渭一眼,司渭略略蹙眉,想来是不知此事的,下面的将领却不同,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分明是看她要作何反映。 一眼将众人反映收归眼底,叶青梧含笑端起酒杯,「在下叶南,承蒙王爷热情相邀,敬大家。」 她双手举杯,朝大家示意,才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一副江湖儿女的行事作风。 果真,如叶青梧所料,她第一杯刚放下,就有人问道:「不知姑娘哪里人氏,侠女风范,令我等敬佩不已。」 「我乃康源人氏。」 「你……」 众人齐齐哑然,他们先前已然料定叶青梧并非加国人,不过,也未曾想到叶青梧会实话实说,一番逼供的话还未说出口,竟被叶青梧打了个措手不及。 「今日见姑娘身手甚好,这酒宴之上,姑娘可愿演示一番?」坐在她的下手,一位年纪轻轻的男子问道。 相比其他男子,叶青梧身边这位,身上铠甲全无,想来应当是个军师模样的人。 叶青梧颇为意外,她的资料上,司渭这几年在滨州,毫无作为,交友虽广,却是酒肉朋友,不过如今看来,应当是出错了。 她浅浅勾唇,露出一丝浅笑,目光自对方的手上扫过,笑道:「公子十指纤纤,怕是不知,我与别人不同,我的刀只用来杀人和救人,公子所言,演示是让我演示如何杀人吗?」 「叶姑娘误会了,廖公子所言,不过是比试一番罢了,为这酒宴助助兴。」一个粗矿的声音再次响起,正是刚才前来敬酒之人。 「那可能诸位要失望了,」罗潇笑着站起身来,插嘴说道:「叶姑娘的手里的刀剑,向来无情的很,肃王殿下早已见过,若是姑娘不小心伤了诸位,怕是就不好了,毕竟,明日主位还要行军打仗呢。来来来,我罗潇敬大家一杯!」 四目相对,眼中闪过笑意,罗潇也微微一笑,朝大家举杯,就在此时,叶青梧面上的笑意一收,瞬间凝结成霜,指尖微弹,一枚青果从她指尖飞起直直朝着肃王司渭射去,司渭被吓了一跳,不过,身子还算稳当,闪身避开,下面的将领却瞬间大叫:「叶姑娘,你这是何意?」 「并非有意为之,王爷将那枚青果捡起来一看便知。」叶青梧不急不缓,说话间举杯饮尽了杯中酒。 青果,如同青枣,清甜可口,内里有核。叶青梧不卑不亢的声音,让人焦急却无可奈何,一旁伺候的侍女匆匆上前捡起那枚青果,登时大叫一声,那枚青果再次掉在地上,叶青梧无奈,只得离席走上前去。 弯腰捡起那枚青果,却见青果上插着一枚银针,银针比她用的还要粗一些,头部镂空,只是此时一条细细的东西从里面钻出来。 「取一杯水来。」叶青梧说。 立刻有人下去取水,不过,几息之间,便快步跑了回来,叶青梧取下那枚银针,将头部倒转在银针上弹了弹,那纤细如髮丝之物便落尽了水中,一条黑线,若非仔细看,许是都不能看到。 叶青梧丢掉那枚青果,微微抬手,示意侍女给各位一一过目,自己拱手朝司渭行了一礼,说道:「我并非有意对王爷不敬,若非如此,想必这枚银针已然插在了王爷身上。」 司渭微微点头,「不错,刚才本王并未注意到银针射来。」 「不知各位,可有人识得这杯中之物?」 「这是……」先前那位说话的年轻公子面色微微一变,用桌案上的筷子挑起来看了看,疾步离席朝司渭抱拳说道:「王爷,此物名唤黑虫,这并非是虫,而是北方极寒之地的大树下的树根。我曾在树上看过,若是以此物,射入人体,便会游走全身,不日……暴毙而死……」 此话一出,满堂譁然。叶青梧再转头往首席望去,司渭一脸铁青,双拳紧握,俨然被气的不轻。 叶青梧微微欠了欠身,正要说话,却听一人说道:「姑娘为何刚才会看到这么小的一枚银针?」 叶青梧侧头望向那个廖公子,唇角一勾,说道:「不,我是听到的。」 众人面面相觑,堂中光线甚好,刚才大家都未看到听到,更不要说听到了,叶青梧此话一出,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叶青梧看向司渭,司渭面沉如水,却朝着她摇了摇头,叶青梧心中明了,此时却听外面嘈杂之声响起,众人面面相觑,司渭蹙眉道:「廖凡,让人去看看。」 第296页 廖凡正要离去,此时未经禀报,几个官兵抬着一人走进来,狠狠的往地上一掷。 「这人是……」司渭问。 「回禀王爷,刚才我们在院中执勤,有两人从空中打了起来,很快这人便掉了下来,那个人又掰了他的嘴巴,掉出好几颗牙齿来,那人便走了。」 廖凡快步上前,将人检查了一番,此时便听罗潇说道:「检查掉落的牙齿,里面或许有毒。」 廖凡立刻去看,果然,从齿缝里发现了一些剧毒之物,叶青梧走上前去,正要去看廖凡手中的毒药,无意中却扫过那人的手臂,就在他手臂之上,寸关尺下,一枚虎纹,栩栩如生。 她几步上前,以手做刀,斩断他的袍袖,这才发现,自己并未看错。 虎纹再现,叶青梧心跳极快,终于找到了! 「走开!」叶青梧一把推开廖凡,自己蹲在那个此刻身旁,一枚竹管别在他的腰间,叶青梧放到一旁,扯开他的衣襟,并未再发现别的印记。她抬手将下巴按上,咔嚓之声听的人脑仁一麻,剧痛令人清醒,那人慾起身逃跑,叶青梧双指快速在他身上点过,只得僵着镇子倒了下去。 叶青梧双目冰冷如刀,声色俱厉,「说,你的主子是谁?」 第210章 意欲收归 「今日被你抓住,是我一着不慎,不过,既然被抓住了,我也没想过会……啊……」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是一声大叫,众人看去,皆是浑身一抖,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摺扇,此时,摺扇恰恰插入了他的腹部,令人不寒而慄。 「说不说?」 「你……」 叶青梧慢条斯理从怀中掏出一个针袋,上面长长短短插满了银针,只消一眼,便令人不忍直视。她从针袋里抽出几枚三寸左右的银针,细细插在此刻身上,轻声说道:「想一想,别着急,想清楚在告诉我,你的主子,究竟是谁?我这针袋上的针,有几百枚,上一次全部用上的时候,已经过去两年了,没关系,今日,你可以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奉陪。」 房顶之上,方怀一阵头疼,如叶青梧所说,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叶青梧这般动怒的时候了,上一次,还是一个庸医故意偷了公子小姐的药,险些令两人丧命的时候。 堂中鸦雀无声,谁都不敢多言,罗潇往叶青梧身边凑了几步,可看着那柄直直插在此刻胸前的扇子,血气上涌,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不想说?」 「任凭……发落!」此刻艰难道。 「好!」叶青梧轻嘆一声,「有骨气!我喜欢!」 就见她手中握着扇子,慢慢向下,堂中再次想起震耳欲聋的惨叫之声,刺出所站,无不是战场厮杀之人,此时却觉得双股颤颤,脚底生寒。 「说不说?」 「是……是三皇子……」 此刻终于扛不住招了,不只是他,堂中之人,也如同大赦,忙看向叶青梧,叶青梧却道:「你确定?」 「我乃……乃三皇子……身边近侍,如今,只有十一人……我,我被派来……刺杀七皇子……主子说,唯有……七皇子暴毙,才能……人心惶惶,他才能借势登位……」 叶青梧便看了司渭一眼,司渭此时怒急,一枚酒杯被他狠狠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如此之人,狠心暴虐,毫无手足兄弟之情!本王与他,不共戴天!」 叶青梧却又问:「那一人去哪里了?」 「那……那一人……去了康源,……刺杀……刺杀康源……皇后……嫁祸……二皇子……」 刺客此时实在怕了叶青梧的手段,只要她稍稍一动那柄摺扇,便悉数招了,叶青梧怒不可遏,果然是他! 「好啊,好啊,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司渭怒不可遏,在堂中连连走动,此时叶青梧手下动作翻飞,取了那支扇子,止血、包扎,缝合伤口,竟穿针引线再次将那个被扇子戳出的伤口缝了起来,此刻疼的大叫,叶青梧忙叫人按住他,廖凡和罗潇一左一右的按着此刻,只觉得最狠的刑罚也不过如此了。 「这,还能活吗?」罗潇问。 「我想让他活,自然能活。」 她声音冰冷,一针一线,好不留情,直痛的那此刻出气多,进气少,等她缝合完毕,才起身朝司渭拱了拱手,「王爷,此人还是留着微妙,若是他日回到巴东,两厢对峙,也好有个人证。」 司渭仍是面色铁青着,不过,听到她的话还是缓和了面色,问道:「当真能活?」 「能活,不过,怕是要让人费心看着了。」 「无妨!」 司渭大手一挥,令人抬下去严加看管,先前几个抬着此刻进来的小兵,见了这一番阵仗被吓得手软脚软,险些将人再次摔了。 经此一番,也没人再开宴了,气氛低沉,叶青梧和罗潇此时提出告辞,司渭说道:「小南你慢些走,我有事不明,望姑娘能指点一二。」 叶青梧忙抱了抱拳,「指点不敢当,王爷有何事?」 此时就见司渭几步走过来,朝着她深深一礼,「请姑娘留在我军中。」 叶青梧一愣,今日过来,本是想让罗潇留下,未曾想有刺客来袭,自己恰好发现虎纹,表现太过。 「王爷怕是误会了,我无意留在军中,不过,王爷也莫要担心,我不会留在这里,自然也不会去别的地方。我喜欢江湖,自由自在,况且,我行走江湖多年,仇人众多,跟随王爷身边,若是为王爷招来麻烦便是我的罪过了。不过,我虽然不能留下,这位罗潇罗公子,足智多谋,或许,可帮的到王爷十之一二。」 第297页 她拱手抱拳离开,血气沖天,一时竟无人阻拦。直到叶青梧走出刺史府许久,方怀才在身后现身,匆匆跟上来,「姑娘,有人跟着我们,是否要属下……」 「不必,应该是肃王的人,他对我的身份不放心,让人跟踪是小,主要是想搞清楚我的来歷,再观察我是否能为他所用。」 方怀轻嗤一声,面带不屑,「姑娘怎么可能为他所用!不过,话说回来,姑娘,你为何要将拉七皇子一把?」 「如今,康源版图一再扩大,诸邻国惶惶失措,此时,若他们联合起来,共同商讨我康源,双拳难敌四手,我们怕是无法支撑;可若我们一再隐忍,怕也是会被人欺侮。加国与雪山临近,我们向这边扩张,是为了他日若真的与雪山有冲突,也好能及时出手。扶植七皇子,是隔开康源与雪山,换句话说,不管雪山要对我们做什么,加国必然夹在中间。南砚登基时,鞑靼人在京城百姓的水井中下药,令京城百姓惶惶不安,此事若传来加国,轻则人心惶惶,重则引起民愤。愤而起之,也就是说,不管鞑靼人近交还是远攻,都有加国人为我们挡着。」 「……」 方怀听的云里雾罩,不过,半晌之间,他还是明白了,且连连点头,「姑娘的话听起来甚是有道理,不过,我看那个罗潇也并非一般人,若他窥破了姑娘的计谋。」 「他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了,不戳穿是因为我有可用之处,如今,不过是加国的天下是全部收入囊中,还是留下一半给他们的取捨问题,相信……他和肃王,定会有所决断。」 果不其然,刺史府中,司渭的书房之中,罗潇将事实娓娓道来,直听得司渭和廖凡一身冷汗。 「这么说,我们加国的天下,他们註定要来分一杯羹了?」廖凡气息不平道。 罗潇暗自摇头,「我觉得不是,王爷和廖先生许是没有听说过她在康源的作为。多日来,我与她日夜相处,十分清楚,她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外间传闻康源皇帝几次有负与她,险些几次被她要去了性命。而如今,她知晓三皇子便是她的仇人,却不去取他的性命,定是有所筹谋。今日的事,怕也是她给我们的警告。这天下,不管加国人同意与否,她都要拿走一半。」 司渭高座上座,面沉如水,声音冷凝,「可有办法阻止?」 罗潇与廖凡面面相觑,齐齐摇头,廖凡道:「还没有相处好的对策。」 「此人一向胆大心细,没有她不敢做的事。不过,我们从巴东至滨州,一路似乎都有人在追杀她。」 「可知是何人?」司渭立即问道。 罗潇却摇头,「这个不知,几次试探,她都未曾回答。」 「我绝不允许……」 第211章 前往凉州 家国天下,恩怨情仇。司渭如何会放过一个时时刻刻要将自己变成傀儡的人呢?然,翌日一早身边亲卫来报时,叶青梧已经消失在幽州城内,来无影,去无踪。 罗潇匆匆而来,抱拳行礼之后,问道:「王爷,你派人去抓叶姑娘了?」 「抓了如何?」 「以她机关算尽,想来定不会让人抓到的。若昨夜王爷未曾这样做,许是还有机会和叶姑娘平分秋色,如今……」 廖凡也嘆息一声,他是司渭的幕僚,自从上次清君侧的由头一出,他便四处派人打听这叶青梧的消息,未曾想到,果然是她!不只如此,他们还似乎将人得罪了,此时不知如何是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须过虑,拔营起寨!」 一声令下,司渭的大军再次朝南行去。 几日之后传来消息,皇帝司晟传下旨意,令诸王进宫,又听到肃王司渭清君侧的名义和大军后勃然大怒,不过还是让人劝解,令肃王单独回宫,其他诸王也在纷纷赶往京城的路上。 幽州城的一个小巷子里,有人在喝茶聊天,其中一人,一身白衣,端坐在桌案前,听着人们闲话家常,颇为悠闲。相比于她,身侧的黑脸汉子看起来颇为焦急,「姑娘,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几日了,还要等到何时啊?」 叶青梧似有若无的敲着杯沿,听到他的话不答反问道:「你说,一个人身上的血有多少?」 「姑娘,你要做什么?」方怀惊慌的问。 「莫慌,」她拉开袍袖,手腕上伤疤凝结,蜿蜒丑陋,低声道:「我的血真的会救人吗?」 方怀无法回答,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紧张异常。 许久之后,叶青梧拉好衣袖,问道:「日前我让你看的宅子如何了?」 「已经找了一处宅子,不知姑娘想要做什么?」 「做我们的老本行。」叶青梧抿唇一笑,此时天气寒冷,她在外面坐了一会儿浑身都快冻僵了,方怀立即摇头,「姑娘,你身体不行。」 「你不懂,方怀。」 方怀着实不懂,不过,他也不敢任叶青梧太过忙碌,几日之后,就在这巷子深处,挂起一块白府的牌匾,一位年轻姑娘开门坐诊,却是一间药馆。 加国习俗贵人问医,穷人问天,能活是幸,死去为命。而如今,白府大门洞开,药香漫天,前来问诊之人无数,多是穷苦之人,一天过去,往往叶青梧的手臂都无法抬起。 她自问读医书无数,虽造诣不深,不过,敢于用药,不消一个月,竟在这幽州城中,声名鹊起。 第298页 这一个月中,叶青梧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没让肃王司渭、雪山鞑靼人查到丝毫线索,只有这三进的宅院,药香扑鼻,迎来送往。 肃王司渭在廖凡与罗潇的辅佐之下,连番被阻,却一路攻克,短短一个月,俨然成了与虎威将军齐名之人。而康源军队,先锋军一路势如破竹,朝着巴东杀来,加国上至达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人心惶惶,不得安定,甚至已有迁都之说。众望所归,愿肃王与康源一战,收回失地,安抚民心。 朝中隐隐传出三皇子即将继位,春风得意,此时却传来消息,康源发兵加国,实乃三皇子令人刺杀康源皇后,如今证据确凿。不过一夜之间,三皇子风评骤变。 「姑娘,我们已经囤积了不少粮食,还有马匹。」幽州城,方怀对叶青梧说道。 「很好。不过百姓家中可还有余粮?」 方怀一顿,「只还有些许口粮,大概只能到明年。」 「年关将至啊……」 叶青梧长嘆一声,挥了挥手,让方怀下去,方怀不解的看了她几眼,见叶青梧没有丝毫解释也只好转身告退。 十日未到,雪山之下与加国接壤的凉州忽的传来消息,鞑靼人大举来犯,抢走粮食无数,诸多百姓、牲畜冻死、饿死。此消息一经传出,震惊朝野,甚至有人说三皇子无人道,这是上天示警,巴东的百姓日日在皇宫外高唿,请皇上罢黜三皇子,改立七皇子殿下为太子。 巴东向南,不足一百里的涿州,洛青阳大军步步向前压进…… 「好戏来了!我们走!」 在小巷里呆了几月的白衣姑娘终于带人出门,白府大门紧闭,叶青梧一路快马疾驰,穿过北城门朝两周而去,与此同时,一匹黑马穿过南城门疾驰而来。 「姑娘,临近雪山,天气太冷,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方怀一路上多加劝解毫无用处,不过他很坚持。 人去宅空,只剩下满院的草药和笔迹未干的纸张,冷峻男子站在宅中,看着上面的字迹,面露眷恋之色。 凉州,处加国极北,与雪山交界,终年寒冷。每逢大灾之年,雪山的鞑靼人都会下山抢夺钱粮、马匹,秩序混乱,凉州城中,富则极富,穷则极穷,残次不齐,良莠不齐,每逢交战,必败之。 叶青梧和方怀赶了几天的路到达凉州城中时,便见篝火盈盈,城中皆是被打劫过后的残败之色。她微微颔首,朝方怀说道:「分开走,看看有没有好一点儿的地方。」 断壁残垣中不见半个人影,叶青梧向前走了片刻,才发觉这边并没有人在。她转身离开,准备去找方怀,就在此时,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她身子骤然拧开,却见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手持一根木棍站在她的身后,棍子重重砸下来,落在地上,当即断为两节。 对方大骂一声,再次朝叶青梧砸来,叶青梧再次闪身躲过,问道:「这位大哥,可否有些误会?」 对方毫不答话,拼尽全力对叶青梧拳打脚踢,最后叶青梧忍无可忍,点了他的穴位,将他安置在一旁,说道:「我自问第一次来此,不知你为何如此对我?」 「抢粮食的贼,且等我恢復力气,定将你碎尸万段!」 叶青梧哭笑不得,她杀人无数,却还是第一次被人当作了贼。她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大哥,想必你有所误会。我听说这里有贼人来袭,特意前来解救,未曾想到竟会被人当成了贼,也罢!」 此时便听另一侧传来吵嚷之声,叶青梧抬眼望去,刚才她与方怀分开的地方,方怀被人五花大绑推着向这里走来,叶青梧忙解了那大汉的穴道,朝前走过去,举目望去,十几个人手中提刀指着方怀,「你们两个是一伙的吗?」 「我们两人是一起的,他是我的随从,不知各位……有何指教?」 叶青梧目光一一从这几人身上扫过,不等他们回答,刚才被她点了穴道的大汉说:「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韩大哥,我刚才看到了。不过,这个姑娘说她是第一次来这里。」 为首的一人一脸络腮鬍子,膀大腰圆,看了叶青梧一圈之后,问道:「小姑娘,你可是从那雪山上下来的?可是要……」 「几日之后,雪山还会有人来抢夺粮食,各位有时间审讯我们,不妨将这城中略作布置,也好少让人抢点东西。」叶青梧不温不火的打断他的话,抱胸而立。 其他人仍是有些惊愕,不禁说道:「你怎知他们会何时下来?你真的是雪山上来的?」 第212章 痛打雪山 「我与雪山,并无关系。知道他们会再次过来,不过是因为,今年雪山大雪封山,天寒地冻,冰冷异常,田里颗粒无收。他们总不能活活饿死,所以,迟早还会再来。至于为何是这几日,因为十日之后,将有大雪,他们定然会在这十日之中,再次来袭。」 她一身白衣,身处断壁残垣之中,眉心一点朱红艷艷,千娇百媚中,如一只孤梅,傲然枝头。 目光自这些人身上扫过,叶青梧微微一笑,「自然,你们也可以不信,就当我什么都不曾说。把人放了,我们离开便是。」 「不知姑娘所谓何来?」 「为凉州城的人而来。」叶青梧轻嘆一声,「不过大家似乎颇有敌意,我们这便告辞了。」 凉州城,因出在加国与雪山的交界地成了两不管地带,名义上属于加国管束范围内,事实上,由于雪山时常下山抢夺粮食、马匹等,加国无意与雪山开战,只好任由对方来去自如,时间一长,加国也不管了。 第299页 凉州城中,共有八大氏族,分别占据凉州城的八个方位和地盘,其中以韩家为首,各自成派,又因雪山时常来犯,这些人便凝结力量,众志成城,对待百姓也算不错。 叶青梧朝着几人拱了拱手,翻身上马欲离去,谁曾想,为首的一人说道:「姑娘既为我凉州城的百姓而来,何不看看再走?」 「各位……方便?」 那人轻笑一声,分明透出些寒凉和自嘲之意,「没有不便。」 其余几人窃窃私语,未曾多说,却也未曾拒绝。 在凉州城里走了一圈,叶青梧才发觉,自己刚才进城所在的地方是最为穷困的西北角,与雪山最为相近,在此居住的人生活困顿,朝不保夕,更有甚者,雪山来犯时马踏飞蹄惨死在马蹄之下。 北风飘飘,雪花飘落,叶青梧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方怀略略蹙眉,叶青梧畏冷,在幽州时他便买了不少貂裘给叶青梧穿着,谁知来到此地,更是冰冷异常。 「姑娘许是刚来我们凉州城,有些难以适应,不如到府中一叙,我让人烫些酒,喝了才暖和。」 叶青梧此时双唇已然不是正常的粉色,冰冷异常,只得朝他拱手道谢。 火辣辣的烧刀子如喉,叶青梧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搓了搓手再次朝人道谢,一个下午,双方都算有所了解,此时叶青梧问道:「韩大叔,不知上次被抢夺粮食的百姓,现在都在何处?可有安排?」 「已经做了安排,叶姑娘无须担心。」 叶青梧不好再问,只得说道:「那便好,今日下雪,最快鞑靼人也要后天到,如何预防,还是早作安排为好。」 用罢晚膳,叶青梧和方怀被安排到韩府的旁院住下,每人给了一块牌子,有了这块牌子便在这凉州城中出入自由。叶青梧轻轻摆弄,唇角浮起一丝轻笑。 叶青梧说的认真,不过,因她年纪尚轻,人微言轻,并没有人信任。这几天,也只当做交了个朋友,并未有人对她重视。 直到,三日之后,初阳微露,雾气蒙蒙中,叶青梧一脚踢开旁边方怀房间的门,「快!来了!」 方怀一跃而起,叶青梧又奔去韩世鑫住的院子,仍是那番做法,破门而入,韩世鑫衣袍未曾穿好,便已经被她拖了出来,叶青梧冷声道:「雪山来犯!调集人马!做好准备!」 「是!」韩世鑫本能应道,叶青梧已然没了踪影。 叶青梧和方怀朝凉州城西门而去,奔出不远,便听到一阵金铃抖动之声,叶青梧眉头紧缩,「果真没有猜错!」 「姑娘,小心!」方怀一马当先,被叶青梧拦住,「我们且站在这城墙上看,他们或许过不来。」 城门上职守的人已经发现了来犯的鞑靼人,手中金锣一通勐敲,震耳欲聋,声音远远传播开来,城中亮起火光,各家主远远朝着这边奔来,叶青梧微微眯眼,对方怀说道:「下去告诉他们,莫要出城!」 方怀领命去了,叶青梧便站在城墙之上,远远望去,鞑靼人手握弯刀,奋勇而来,却被绊马索、陷阱,倒刺的银针纷纷刺中,不过转眼之间,人马陷落近半,等八大世家的家主匆匆而来,便见到下面哀嚎遍野,韩世鑫比他们来的早一步,听到了叶青梧对方怀的交代,不由问道:「叶姑娘,此时我们能出城了吗?」 「不能!」叶青梧转头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指,「城门打开五丈之外,尽是陷阱。」 「可我们没挖过啊……」其中周家的家主喃喃自语。 「我挖的。」叶青梧又道。 众人:「……」 几人一时无言以对,天色渐渐亮起,不用火把也能看清下面的人、马哀嚎声声,还有一多半站在不远处观望,天光大量时,他们也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叶青梧等人。 两厢对峙,叶青梧挥了挥手,「回吧,各位,该用早膳了。」 「那,那下面的人……」韩世鑫看的瞠目结舌,难道这样就不管了? 叶青梧眉梢一挑,「韩大叔想要给这些雪山人来送些饭菜么?」 其他几位家主几声嗤笑,韩世鑫面色涨红,摇了摇手说道:「走走走,我们回家,回家用膳,今日可多亏了叶姑娘呢。」 此话一出,其他几位家主尽是羡慕。原本以为叶青梧年纪轻轻,不过一个行走江湖的小姑娘,未曾想到,今日竟然帮了大忙。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当时看走了眼。 如此一来,几个家主纷纷要请她到家中做客,叶青梧连忙推辞,最后仍是被韩世鑫拉回了韩府,路上,韩世鑫朝她打探道:「叶姑娘,你们何时准备的那些啊?」 「昨夜。」叶青梧说,「略显匆忙,效果还算不错。」 「哪能说不错啊,非常好,以前鞑靼人也不知是用何东西,这冬日里,还能将那城门给我们烧掉一个大窟窿,我们根本挡无可挡。」韩世鑫大倒苦水,最后又拍着她的肩膀说:「现在有了你,叶姑娘,我们凉州城的百姓,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叶青梧笑而不语,若有可能,她宁愿自己不要来到此地,来到这里,便意味着她与雪山最后一点点的体面也要被撕破了。不过,若是不主动出击,洛熠宸、南砚、子苏,说不定终有一日会被雪山人害死。 她要让雪女的宿命,从她这里,彻底终结。 早膳过后,叶青梧和韩世鑫等人又回到城西的城墙上,叶青梧掉落陷阱的人已经被他们救了上来,天寒地冻的冰雪中,有冰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叶青梧缓缓勾唇,回敬了一丝浅笑。 第300页 第213章 尊为城主 「叶姑娘,那个人……似乎一直在看着你。」韩世鑫再三斟酌之后,说道。 叶青梧嗯了一声,点头表示贊同,目光转过一圈,却是问道:「各位可知道,雪山有雪女一说?」 「这个我知道,」人群中,一个身形略小的中年汉子挤了过来,他是八大氏族丁家的家主,名叫丁寒,就听他说道:「此事在下一开始也不知,是在下家中犬子,平时喜欢舞文弄墨,读过几本书,偶然发现了雪山雪女。」 众人面面相觑,韩世鑫问道:「不知这雪山雪女是何人?」 「对雪山人来说,颇为神圣,是他们信仰如神佛一样的人,可在我看来,跟你我并无异同,不仅如此,还要用她浑身的血给人喝,以求得雪山年年旺盛,如献祭一般,比你我还惨。至少,我们只是被抢了粮食,不用丢掉性命。」 叶青梧微微蹙眉,本以为凉州城离雪山如此之近定会有些消息,不曾想是自己误会了。 「我也听说过此事,不过,近些年来没再听说过雪女的传闻,据说断代了。」 「不错,」此时张家夹住接口道:「雪女的确断代了,去年雪山曾有人下山前去康源,路过凉州城时,曾有两人争吵,被我的手下听到。」 「不过,叶姑娘,你为何打听雪女的事?」韩世鑫不亏是八大氏族之首,仅仅一个问题,再次让众人的焦点落在叶青梧身上。 「一路过来的路上曾与雪山人交过手,听说他们在找雪女,听说只要找回雪女,他们的灾祸便不会在发生,若我等助他们找到雪女,或许,他们今后便不会再来犯了。」叶青梧微微垂头,低声说道。 「胡说!」韩世鑫说道,「雪山与我凉州城的大仇,千年不解,就算雪女未曾断代,他们还不是连年来犯!」 「就是!依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为好,一个韶光年华的女子,以心头之血供养一个成年男子,开化心智,且不说是真是假;且当那是真的,那男子开化之后,怕这女子也无以为继了。」 「不错,我等还是不要做这等事,我凉州城中,好男儿比比皆是,怎会为一己之安,躲在一个女子背后!」 韩家、周家、丁家、张家、凌家、王家、廖家、徐家,八大氏族的家主一一发言,皆是不忿之色,甚至有人嗤之以鼻,隐隐指出叶青梧胆小怕事。 叶青梧朝着几人一一拱手,赔笑道:「各位,是我说错了,向各位赔礼。」 「叶姑娘所言也是为我等考虑,毕竟,以一人换一城之宁还是有些好处的,不过,就算是有,他们雪山也不会停止对我们凉州城的进犯,此事,姑娘还是莫要再提了。」 叶青梧点头,再次赔罪。目光转向城外,那人凌厉的眼神,此时看来有些愤恨,叶青梧淡淡一笑,朝着他也拱了拱手。 「今日姑娘所作所为,白湛领教了!姑娘莫忘了,雪山百姓无数,也尽是姑娘的子民!」 声音远远而来,令人稍稍变色,叶青梧略略皱眉,面色不变,依旧道:「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白湛不再理会,叶青梧等人看着他将陷阱中人一一捞出来,许是未曾想到会有如此大的损失,白湛面色始终非常难看。 直到日落十分,白湛的人一直都在处理伤患,叶青梧等人看了许久,最后,叶青梧说道:「今日怕来他们还会再来,我们将其他几门布置一番吧。」 「还会再来?」丁寒问。 叶青梧点点头,「他们伤兵近半,急需疗养与医药,往返雪山一趟恐怕需要数天,而凉州城中近在眼前,他们不会捨近求远。」 众人连连称是,留下几人守着西城门,叶青梧和其他几人兵分三路,分别去往其他几个城门,叶青梧和韩世鑫方怀到南城门布置,过去之后,叶青梧发现已经有一个年轻男子在了。 见到叶青梧等人过来,男子便走过来朝韩世鑫抱拳,打过招唿开始忙碌,南城门前有很大一块空地。南城门附近属于韩家和丁家的防守范围,叶青梧观察了一番,空地中央已经有人在挖陷阱埋伏了,她又做了一番更改和处理,等到收工时已经临近亥时。 回韩府的路上,韩世鑫悄声问:「叶姑娘,今天白日,雪山的那个小子与你说的话,究竟是何意?」 「实不相瞒,韩大叔,之前我与这人交过手。」叶青梧将自己被白湛等人追杀的事情说了一遍,略去自己的身份,只说被误认成雪女,几次三番险些被抓走,之所以来到凉州城,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韩世鑫暗自摇头,「我本以为你提起那事只是偶然,未曾想到竟还有此事。」 叶青梧微微颔首,心中略含歉意,用罢晚膳,叶青梧就去睡了,不出一个时辰,便听南城门附近喊杀声传来,叶青梧勐然惊醒,不过这次她没有慌张,整理衣衫出门,方怀已经在等着了。 两人不紧不慢过去之时,白湛的人已然死伤无数,他自己也受了伤,单手握着弯刀,目光愤然,几大家主已经到了三位,远远的看着不曾上前。 方怀分开众人,叶青梧迈步上前,白湛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愤怒交加,痛苦悲鸣,「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叶青梧拢了拢狐裘,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在黑夜之中格外显眼,她淡然一笑,「为何成了我想要的结果,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第301页 「你明知雪山百姓都在等着这些粮食,却依旧阻拦,以至我们的兄弟死伤无数!你在报復么?」 「是的!」清清淡淡的声音如一只青梅,孤高绽放,落在心头,「你们等着这些粮食,凉州城的百姓何尝不是要用这些粮食度过冬天,你们的人活了,就意味着凉州城的人死了。」 「你……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叶青梧嫣然一笑,如百花齐放,「我怎敢忘?我能得今日结果,皆是拜雪山而赐,日夜忧虑,不敢忘也!」 「你……」白湛怒目而视,若非此处人多,怕是当场要将她的身份宣之于口了。 「哎呀呀,叶姑娘,真是你神机妙算,这许多机关,竟算无遗漏啊。」 此时一个高亢的声音插进来,正是周家家主周靖履,叶青梧笑着抱了抱拳,称不算什么,又有人叫嚷着要如何发落这些雪山人,争来争去都不曾拿出一个结果,最后话语权又落到叶青梧身上。 叶青梧正在失神,乍被点名还有着愣怔,「各位商量便好,为何……问我啊?」 「此次我们能够抓住这些人,数百年来从未有过,这归功于叶姑娘,自然要叶姑娘发落。」韩世鑫说道。 目光转回,白湛目光讽刺,冷冷的道:「任凭姑娘发落!」 「那就劳烦公子帮我带句话吧,」叶青梧朝前走了几步,目光灼灼,冷意森然,「我这一生,与雪山不共戴天!」 叶青梧说完便走,韩世鑫带人将白湛等人丢出凉州城,再次做了陷阱才回到城里。 经此一役,叶青梧的名字在凉州城家喻户晓,那一身白衣,几乎成为人人争相追逐的对象,漫天白雪之中,出门便可见到妙龄少女的一袭袭白衣,身子飘然。 叶青梧听闻这个消息时正与几大家主在韩家的暖房里喝茶,闻言失笑,「若我知道竟有此效果,必先让方怀在城中开一间裁缝铺,不卖别的,只卖白缎,我想这会儿定然赚的钵满盆满了。」 众人哈哈大笑,笑声落下,韩世鑫忽的说道:「我们凉州城,已有许久没有城主了,依我看,这次叶姑娘带领我们阻止了雪山进犯,我们心中颇为感激,如此……叶姑娘可愿留下来……」 叶青梧闻言略略一怔,「城主?」 「是啊,」周靖履接话说道:「凉州城以前也有过几次城主赴任,不过,每逢雪山来犯,那些人躲得比兔子还快,我们凉州城中只好八大氏族团结一致众志成城,如今,叶姑娘虽是女子,可也是一个奇女子,我们几番商量,愿尊姑娘为城主,誓死效忠。」 说话之间,八位家主已经全部站了起来,拱手抱拳,一揖到地。叶青梧也忙站了起来,起身去扶,「各位,各位不必如此,论年龄,各位都是我的叔叔伯伯,如此一来,岂不是折煞我了。」 方怀一一将人扶起,叶青梧才道:「不瞒各位,我来凉州城,是与雪山有私怨,不想让人劫走粮食如了他们的愿,重创他们,亦是我心头所愿,不过,各位仅凭这一件事就让我做城主,是否太过草率了?」 「不草率,叶姑娘,我们是经过商量的,各位家主都经过慎重思虑,不管姑娘所谓何来,只要你愿意帮我们守住凉州城,不再让我们的百姓遭到践踏,孩子也能安稳在我们身边长大,我们愿意尊姑娘为城主!望姑娘成全!」 韩世鑫说完,其他几位家主纷纷附和,叶青梧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各位家主,我有一事不明。雪山连年来犯,各位为何……不肯搬离凉州城,到别处谋生?」 此时徐家家主徐长林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的家族已经在凉州城扎根数百年,搬离虽然容易,可若是没了今日的凉州城,他日还会有另一个凉州城。雪山天气恶劣,不好耕种,每年定要下来与我们抢夺粮食。幸好,这么多年摸索,我们也算掌握了一些规律,若换了旁人,怕是有更多的百姓遭殃。」 叶青梧不禁动容,她以往去过的地方,无不是贫富差距极大,富者轻贱人命,富足奢靡,真正贫困之人病入膏肓却连大夫都请不起,只有等死一说。不曾想,这一切竟在凉州城中被打破,城中之人,众志成城,饶是贫富悬殊,这八大氏族也愿提供庇护之所,令人心存感激。 叶青梧想到这里不禁点头,「好,我答应,从今之后,我便是这凉州城的城主。」 第214章 登门说亲 众人大喜,忙起身行礼,「见过城主!」 「各位叔伯,快莫要多礼,今日我为城主,实乃因为雪山欺人太甚,若他日,雪山不再来犯,各位还要找出其他合适之人担当城主才是。」 众人连连称是,心中却不以为意,要让雪山不再来犯,除非雪山消失。 直到此时,叶青梧才知道,城里原本还有一座城主府,不过,因许久未曾有城主入住,此时各家已经派人前去收拾,在此之前,叶青梧还是住在韩府的旁院。 等众人都散了,方怀不解的问:「姑娘,何必要做什么城主?」 「凉州城是需要一位城主的。八大氏族虽然众志成城,可内心里未免还有些小算盘,若非将这些人全部凝结在一起,我们对抗雪山,毫无把握。」天寒地冻,被风一吹,叶青梧一阵轻咳,素白着脸问道:「可有消息?」 「加国皇上不顾百姓朝臣,一力下旨要传位于三皇子,不日登基。登基大典之后,三皇子将集结各路大军,兵分两路,讨伐康源大军与七皇子。」 第302页 叶青梧略略点头,「有廖凡和罗潇在,应当不用担心七皇子。」 方怀欲言又止,直到叶青梧的眼神扫过来才讪讪的说道:「姑娘,七皇子的人还在找你。」 「怕是不会有人想到我在这里。」叶青梧轻笑,让罗潇去司渭身边时,她便想到了司渭知晓她的身份之后恐怕不会愿意,定会大肆寻着她,并以她为筹码和洛熠宸等人交换,如今看来,叶青梧所料不曾有错。 「粮食、钱庄,姑娘让我做的那些事,如今都已经做好了。」方怀又道。 叶青梧点了点头,「等着吧,好戏就快要开始了。」 几日之后,城主府被修缮好,全凉州城的百姓人人皆知空了许久的城主府终于将有一位城主了,有好心人按照叶青梧的尺寸裁了一套红色的喜服送去了韩府,叶青梧哭笑不得,「这是风俗?」 「是啊,姑娘有所不知,这称乔迁之喜,是要穿红色以示吉祥顺利的!」韩世鑫的长房夫人对叶青梧说着,身边的小侍女帮着叶青梧换下那一身白色长袍,改换成一身红色的。 做的人极为细心,不止做了长袍,竟还做了一件厚重的披风,穿起来沉甸甸的,不过极为挡风。 「依我看,姑娘这髮饰……」韩夫人低着头在首饰盒中寻着,叶青梧一阵恶寒,这番梳妆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出嫁呢。 纤纤素手灵巧的将长发挽起,用一枚玉簪束起,抿唇一笑,「这便好了,夫人,不必麻烦了。」 韩夫人一愣,随即笑开,「这样也好,英姿飒爽,很合适姑娘。」 叶青梧略略点头,算是谢过,这身长袍虽为女装,却是按照叶青梧以前的穿衣风格而来,裙摆不长,毫不麻烦。 她正要离开,此时韩夫人却拉住了她的手,叶青梧微微蹙眉,多年孤寂,她鲜少与人这般亲密接触,饶是以前在身边伺候的夏至夏意,也未曾如此。 见叶青梧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韩夫人这才觉得唐突了,忙施礼致歉,叶青梧抽回手,笑着回了句无碍,问道:「夫人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不知……姑娘芳龄?」嗫诺片刻,韩夫人问道。 叶青梧略略一怔,便笑了开来,「夫人许是误会了,我只是暂时借住在府上,与韩大叔并无私相授受之举。」 她向后退了一步,施了一礼。韩夫人忙上前急急将她扶起,解释道:「姑娘莫急,想必姑娘也有所误会。我并非忧心姑娘与我家老爷有何关系;是这城中有公子见姑娘惊为天人,一见倾心,特意来让我说和,不知姑娘的意思……」 「……」 两世为人,还从未有人提过亲,叶青梧竟呆若木鸡。片刻之后,韩夫人试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叶姑娘?」 「呃……」叶青梧立即回神,粉面桃花,微微一礼,叶青梧说道:「让夫人多虑了,不过,我大仇未报,不敢累及家人,更怕辜负了那人一片心意。」 「原来如此,那我便去回了他。」 韩夫人并未再做纠缠,带着一众伺候的侍女推门离去,叶青梧松了口气,方怀在外面说道:「姑娘,我们也出去吧。」 「走吧!」 城主府外已经围了不少围观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许多时日以来,都想一睹城主风姿。 飘飘白雪之中,一人红衣红袍远远而来,连带一头青丝,尽数掩映在硕大的兜帽之中,隐约之间,只能看清那人素白如雪的手,一一扶起下拜的众人。 「各位叔伯,切莫如此,我为这城主,本是为了我们凉州城的百姓不再受人欺凌,可不是为了让各位朝拜于我,快莫要如此了。」 声音清泠,宛若泉水叮咚,令人不能移开目光,谁也未曾想到,他们凉州城即将要托在这样一个纤细的少女身上。 城主府府门大开,叶青梧被簇拥着走进府中,外面已经让人摆了宴席为叶青梧庆祝,这也是风俗,叶青梧推脱不得,只得在首位上坐下。 「叶城主,你可就这一日清闲了,来来来,喝酒喝酒,等明日,你可就讨不得今日的清闲了。」 丁寒大笑着朝叶青梧敬酒,叶青梧纳罕不已,「丁大叔这是何意?」 「许是城主还未曾去书房一看吧?」周靖履大笑着,叶青梧不禁落下几条黑线,此时方怀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姑娘,书房……已经被堆满了。」 叶青梧无语至极,本以为这城主之位只是个空架子,不曾想却是名副其实。目光一一从这些人身上扫过,叶青梧不禁轻嘆,凉州城的水真深啊。 她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酒过三巡,却听一人问道:「城主,你今年也二十有几了吧?」 「不错……」 「老丁,你莫要再打听了,再怎样,城主刚刚上任,也不会在此时成婚的,你家的小子倒是好眼光,不过,我家的也不错啊。」 「韩大哥,此话不妥啊,城主与我家小子丁飞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为何不能打听?」 …… 一场酒宴转眼之间在这几人的话锋里变成了相亲大会,叶青梧满眼愕然,震惊之余,她悄然退场。 后院一株雪梅,傲然绽放,叶青梧摸了摸从袖中摸出玉笛,笛声悠悠,寄去乡愁。 上一次吹这首曲子还是和洛熠宸一起,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而他们,已经许久未曾相见。 第303页 宫墙怨,怨君情薄。如今,我已不愿你的薄情,怨只怨,你我生不逢时。 叶青梧站在廊下许久,方怀从身后过来,将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劝道:「姑娘,回去歇一歇吧?」 「人都散了?」 方怀摇头,「没呢,都在里面哭呢。」 叶青梧嘴角抽动,这小子最近越来越滑头了。收了笛子,叶青梧问道:「书房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府中的人你自己清点,安排好各司其职,莫要到时手忙脚乱。」 「听说,乌梅也在附近,不如让她来?」方怀才不愿做这管家之事。 「就你!」叶青梧指定了他,顺着他指的方向匆匆往书房去了,方怀一脸生无可恋。 城主府很大,从前厅到书房叶青梧也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微微蹙眉,这便是她为何不喜欢这大宅院的原因了。 绕过迴廊,书房近在眼前,却见一位蓝袍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城主大人。」 叶青梧稍稍一愣便认了出来,此人正是那天她在南城门附近布置时早到一步的丁家公子,叶青梧抱拳还礼,「丁公子,外面凉,进到里面来说吧。」 推开书房的门,里面暖烘烘的,叶青梧搓了搓手,示意他坐下,又问道:「丁公子可有事?」 「刚才酒宴之上,城主也饮了不少,怎么没去休息?」丁飞问道。 叶青梧一愣,摆了摆手说:「无碍,不必在意的。」 「无论如何城主也还是个女子,姑娘不应当如此勉强自己。」 叶青梧这才郑重的看了他一眼,蓦地想起酒宴上丁寒等人问起她的年龄,莫不是为了他? 「叶姑娘?」见她迟迟未曾回答自己,丁飞不由叫了一声,叶青梧看着他问:「丁公子找我可是有事?」 「听家父说,姑娘与雪山有仇,不知在下可以帮姑娘做些什么?」 叶青梧微愣,又笑了笑,才说:「不急于一时,我还要看看这些卷宗,和歷年来凉州城发生的大事才好做进一步的布防,丁公子若没事便先回去歇着吧。」 丁飞怔了片刻,微微点头告辞,叶青梧随手拿起一份卷宗打开来。 丁飞离去后,叶青梧在书房里忙碌了一个下午,将一些卷宗细緻分类,又做了一些标识,直到华灯初上,叶青梧才走出书房,方怀跟在后面说道:「姑娘,八大氏族的家主都已经回去了。」 「好,你去这八家里面,分别找一两个公子过来,就说有事请他们做,不过,最好是有一些特长的,比如能算帐,比如看书多,比如能打仗。」叶青梧接连举例说明,方怀才点头离去将消息一一传达。 如韩世鑫等人所说,从第二日起叶青梧便忙碌了起来,又是半月过去,叶青梧和丁飞等人正在书房忙碌,方怀忽的推开房门走进来,「姑娘,有……」 叶青梧眉头一蹙,方怀声音戛然而止,叶青梧朝就几人拱了拱手,「各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第215章 方怀受伤 两人匆匆出了书房,走到一处僻静之地,方怀才低声说:「姑娘,三皇子在登基之时被七皇子的长弓射死,朝廷大乱,七皇子趁乱登基,皇后娘娘也早已去了,皇上在得知此事后也当场气绝,昭贵妃等人被七皇子当场赐死。如今七皇子虽然登基,只怕这骂名也背负一生了。」 「此事与我们无关,不过,他接下来对付的人就要是我们了。」叶青梧低声说,「让你做的事,可做了?」 「正在运送,姑娘莫要担心。」稍作迟疑,方怀犹豫的问:「姑娘,是不是七皇子会查到这里?」 「查到又如何?这凉州城,从来与加国没有任何关系。」 叶青梧抿了抿唇,「此事不必在意,他想来,你便告诉他什么叫做有来无回。这凉州城,我定是要借来用一用的。」 「还有几日便要过年了,雪山可能会再来最后一击,否则,许多人可能都活不到开春,此时还需多做考虑, 你去请各位家主过来一趟,越快越好。」 「是,姑娘!」 叶青梧回到书房,忙碌的众人都传来热切的目光,「城主,可是有事?」 「并无大事,不过是天变了,不过,我们这里天高皇帝远,与我们关系不大。」 叶青梧一边解释,一边回到主位后坐下,翻看几人整理出来的东西,连年来凉州城因无城主,许多琐事也无从打理,叶青梧从八大氏族里借了这几个人,分门别类的整理了一番便好了许多,在这之后,叶青梧又将自己的一些习惯添加进去,譬如有事说事,无事莫要长篇大论,再如採用前世的帐务记录法,再如将自己总结所得的布防经验告知他们,等等。 「是与我们关系不大,」丁飞应了一声,目光自叶青梧身上转过,不过短短数日,从当时的看轻到今日服从,已然发生了巨大变化。丁飞忽然问道:「城主会一直在凉州城待下去吗?」 几人尽数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向叶青梧,期待一个答案。叶青梧停顿片刻,点了点头,「有朝一日,我自然会离开这里,届时,凉州城还望各位多多鼎力支持。」 「你要去何处?」丁飞又问,众人这才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 去往何处?叶青梧摊开掌心,掌纹斑驳,不知去向。或许,唯有死,是她最终的归宿。叶青梧想,却不知,到死之前,是否能再见他一面。 第304页 「城主,不如我们给你选个夫婿吧?」见她久久未曾言语,年纪最长的韩振宁说。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附和,徐江说道:「城主莫羞,我们凉州城不同其他地方,我们这里每年的二十八,是众所周知的喜年,这一日,男子女子皆可标明心意,若能得对方青睐,可以直接成婚的,还有更加开放的,男子直接住到女子家里。」 叶青梧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到,这跟康源的三媒五聘,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众人见她咳得面红耳赤说的更加起劲,「若城主不愿,也可在当日招亲,城主夫婿,怕是会有无数男子将城主湮没了呢,届时城主莫要挑花了眼。」 「各位……咳咳,城中此时不安,若非能抵抗雪山的最后一击,怕是不管我们想什么都没用,依我看,这些小事暂时都且放下,各位不如先想一想,若是雪山再次来犯,我等该如何防范。」 叶青梧借着茶杯掩映,从桌案上拿起一副画卷,「这是我刚刚描画出来的凉州城的地图,各位不妨研究研究。」 好不容易将这个话题揭过去,叶青梧一阵头疼,但愿今后不要再有此事了。 过了腊月十五, 叶青梧早起发现外面又下了一夜大雪,白雪皑皑,叶青梧蹲下身去,戳了戳雪,方怀跟在后面立即拉住她,「姑娘,太冷!」 「不碍的,」叶青梧说着,从他手里接过厚厚的手套,也不练功了,朝方怀挥了挥手,「走吧,跟我出去逛逛。」 「今日不是……」方怀的话尚未说完,叶青梧的身子便嗖的一下消失了,不只是他,院中准备前来打扫、服侍的人均目瞪口呆的看着叶青梧眨眼之间滑到了门口,叶青梧朝后挥了挥手,方怀立即追上去,刚刚到了城主府的几家公子也看着叶青梧「嗖嗖」的在面前滑过,面面相觑,只留下一个白色的影子。 叶青梧不知有多久未曾滑过雪了,前世她还曾匿名参加过滑雪比赛,甚至拿过不斐的名次。不过,今生却是第一次,一时兴起,使得街上的人以为自己根本看错了,幸好方怀隐隐听到了那一句去南城门,带着一众人气喘吁吁的站在城墙上时,叶青梧面露兴奋之色。 「有办法了。」 「城主是有了驱逐雪山人的办法?」韩振宁问。 叶青梧点点头,又看了看天空,说道:「让人去烧水,呃……凉水也行,抬上城门,从这里浇灌下去。」 「那岂不是都冻住了?」徐江问道。 「就是要制造一座冰城,令雪山人无论如何都进不来。」丁飞藉口道,叶青梧投之鼓舞的目光,接着说:「不错,就当……这是送给他们的第一份见面礼。」 冰,无论人、畜,若站立不当都不免摔倒,届时……前赴后继,定然会是一大惨状,其他几人不由连声称是。 正在谈论,方怀已经带着一队人登上城墙,抱拳问道:「姑娘,可是要从这里浇下去?」 「没错,从这个角度下去,正好能流到城门上,届时就算他们能路过前面那一块冰场,也未必能推开这扇冰封的城门。」叶青梧演示了一番,其他人连连称是,带着自己家的人前去做事了。 大雪及膝,为了避免行走麻烦,街巷上已然有人在打扫了,叶青梧所过之处人人开口打着招唿,叶青梧在城主府附近的一个小摊子上吃了一碗馄饨,开始检查各家的房屋,大雪如大雨一样,虽不会有太大的沖刷力,可轻飘飘落在屋顶上的重力不能让人忽视,叶青梧在府中找了几个小厮,将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告知,叶青梧带人开始在城中行走,每到一家就叮嘱粮食务必收好。 如今,散住的各家百姓均是八大氏族家里的人,每十日到各家去领一些口粮,这样即便不幸被抢了,也不是所有的粮食都被抢走,其他粮食在各家的粮仓里,能得到很好的保护。 整整一日,叶青梧累的尖酸腿疼,第二日又忙碌着跟各家的家主商议如何分布力量,防守城门,以免城门被雪山鞑靼人攻破他们却毫不之情,一直到第四日,叶青梧等人做好了万全之策。 又是一个夜晓黎明之际,叶青梧勐地从床上坐起。举着火把匆匆赶去南城门,叶青梧等人再次见到了狼狈不堪的雪山人,站在城墙之上,叶青梧正要往下望去,忽的一阵大力袭来,接着挡在她前面的人身子一僵,重重摔在她的身上。 叶青梧大惊,「方怀!」 丁飞等人迅速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大叫,叶青梧一把扣住方怀的手,颤着指尖摸上他的脉,又一股脑的将药丸塞入他的口中,「方怀,挺住!」 方怀被射中要害,仍是硬挺着,攥住叶青梧的手用力一握,「姑娘……我……可能……」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死的!」叶青梧大叫,「来人!」 方怀不听,仍是说道:「保重自己!」 丁飞等人此时快速将方怀搬起,叶青梧道:「就近找一个地方放下,要温暖、干净的地方,准备热毛巾和一些止血药。」 徐江迅速离开,前去准备,下了城墙是一个职守的小屋,方怀被暂时安置在此,火炕被烧的暖烘烘的,叶青梧挽起袖子,匕首划开方怀的衣服,却见箭头穿过了他的肩胛,再偏几寸,许是就要穿心而过了。 叶青梧悲忸至极,方怀不禁是陪她一起长大,更是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未曾想到,危险关头竟还会挡在她的前面。 第305页 方怀疼的满身冷汗,叶青梧又往他口中塞了两颗药丸,又用银针护住他的心脉,才道:「方怀,莫怕,我要拔箭了。」 丁飞等人帮忙按着方怀,叶青梧微微闭了闭眼睛,手起手落,一把将箭拔了出来,血液喷涌,叶青梧手微微抖着,却还是更快的止血,包扎,方怀拔箭之后昏死过去,叶青梧做好善后工作,让人好生看顾,又匆匆登上城墙。 此时白胤等人已退回到冰场后面,面上仍是一派冷肃蔑视之色,叶青梧大怒,「可有弓吗?」 「城主,我们的弓可射不了这么远啊。」韩世鑫嘆息着说。 叶青梧勾起唇角,缓缓笑了一声,「无碍,拿弓来。」 众人面面相觑,就见叶青梧一连取了三把弓,弯弓搭箭朝着对面射去。弓箭的射程只有五十丈,可一连几日,城中百姓不懈的努力之下,这片冰场已然远远超过了五十丈,众人都以为弓箭射不了这么远,可叶青梧手中的箭如同长了眼睛一样,远远穿过那片冰场,朝着为首一人射去。 然而,箭至跟前,白胤挥动弯刀,箭矢落下,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他唇角高高勾起一抹微笑,朝着叶青梧,挑衅! 众人嘆息,功亏一篑啊。 叶青梧亦是扬起一抹微笑,冰冷而无情,却见那枚箭矢落下,重重的砸在了马儿的眼角上,锋利的切口在马儿眼睛上划出一道痕迹,叶青梧面上的笑容更盛,她再次抬手,弯弓搭箭,却是对着丁飞说:「点火!」 第216章 凉城相见 众人一惊,不知叶青梧是为何意,此时便听下面一声马儿嘶鸣,白胤胯下之马疯狂跳动起来,几下便跳到了冰场之上,四蹄落下,身子不稳,白湛骤然被甩飞出去,重重摔在冰上。 此时便听「砰砰砰」一阵爆炸之声,其余的马匹牲畜也瞬间疯狂,鞑靼人许多被甩落马下,许多人被马蹄践踏,白湛眼疾手快躲过一截,不过,等他制住这些被叶青梧搅扰的牲畜,已经过了许久了。 此时城墙之上,众人一脸喜色,「城主,太好了,这次怕是他们不会再来进犯了。」 那是叶青梧提前让那个人埋在那里的经过她专心配比的炸药,此时火光尽现,碰碰直响。 叶青梧轻轻的勾了勾唇角,心中冷哼一声,若非这次白胤对她下手,叶青梧也不会做出如此反击,若非这次多亏了方怀,许是昏迷不醒的人便成了她! 又往城门下看了一眼,白胤还在整顿人马,这一遭亦是兵马折损无数却颗粒无收。叶青梧转身下了城墙,方怀被人送回了城主府,目前犹在昏迷之中,叶青梧做好布防,匆匆回去看了看发现应当是失血过多,他身体虚弱,一时不能甦醒。 此时丁飞、徐江等人都离开了,八大家族各自带人在城中巡逻,以免造成不能及时发现雪山来袭的情况,转眼一天过去,方怀未曾醒来,叶青梧找了府里的侍女在旁伺候。夜里韩振宁匆匆来报,叶青梧还在书房里看书,便听韩振宁说道:「城主,南城门外的人已经撤了。」 「撤了?」叶青梧惊愕,「何时撤的?」 「就在刚刚,家父让我前来禀报。」 叶青梧摩挲着下巴,微微蹙眉,「你可知,以往他们每年会来抢夺几次?」 「次数不定,我猜,应当是与他们每年抢夺粮食的多少有关。」韩振宁又沉吟了片刻,在心中略微估计了一番才开口说道:「以往每年,抢夺的粮食得有我们每年收成的一半,今年,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呢。」 「传令下去,各城门注意,不得松懈,加强防范,雪山上的人或许就指着最后的这一搏呢,若不然,实在没必要在这种天气里来来回回。」 韩振宁立刻应道:「是,我下去传令。」 叶青梧挥了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却也在房中坐不下去了,索性也披上披风出了门,暮色沉沉,叶青梧白色的裙角翩然,在四个城门转了一圈,检查无误,这才回到城主府。 转眼便是第二日,第二日仍旧未有消息,八大家主坐在城主府中议事。 「是不是雪山人已经回去了?」 「不一定,若非亲眼见到他们回雪山,我不相信!」韩世鑫说,他大手拍在桌案上,震得茶杯「嗡嗡」直响,面带不忿的说道:「若非我等各位莫要忘了,他们每年要抢我们多少粮食!」 「韩大哥的话有道理!」 众人议论纷纷,各自有理,谁也不肯服软。叶青梧坐在主位上连喝了两杯茶,也未能等这几人安静下来,只好信步走出议事厅,刚出议事厅便遇到巡城回来的丁飞,听到议事厅里的吵嚷声,丁飞问道:「各位家主不好劝服?」 叶青梧抿唇一笑,摇了摇头,「你听我说,现在去将城墙上的人撤了……」 如此,又过了小半日,城中想起阵阵欢唿之声,欢庆雪山撤离,家家炊烟裊裊,一片欢乐之色。 城主府中,叶青梧端坐上位,稳如泰山,其他几位家主也坐在下手纷纷喝茶,眉眼间却难掩紧张之色,而其他八个小辈,则来来回回的走动,难言焦急之色。 屏气凝神,叶青梧动也不动,夜幕降临,叶青梧勐然睁开眼睛,此时就见一个人沖了进来,「北城门,冰化了!」 叶青梧双眼爆争,精光爆射,手中的茶杯「啪」的放在桌案上,发出一声脆响,「各位,准备!」 第306页 八位家主和八位公子一起抱拳,「幸不辱命!」 各自离去,叶青梧也紧随其后,白胤带人砸碎了北城门的冰,一马当先带人冲进城中,一眼便见到了等待多时的八大氏族的人,叶青梧一声冷喝,「杀!」 白胤愕然,「你们不是……」 「我们的确在欢庆,不过……是提前欢庆罢了!」韩振宁一马当先冲上前去,手中长刀挥舞,直奔白胤而去。白胤却驱马避过,直直朝着叶青梧而来,叶青梧唇角冷冷一掀,手中长刀架住白胤的弯刀。两厢交手,叶青梧身子勐地朝前一压,长刀出鞘,若有人细心观看则可发现这刀正式方怀时常佩戴在身上的那一把。 「雪女啊雪女,你可知,你究竟在做何事么?」 叶青梧冷哼,「你呢?若让雪山百姓知道,你欲至雪女为死地,他们又该如何想?」35 马儿嘶鸣,叶青梧本来不太擅长马上战术,索性弃马而去,刀刀朝着白胤要害而去,此时白胤非但不及,却有几分躲闪之色,待他离着叶青梧有几分距离时,忽的一笑,叶青梧怔了怔,动作略僵,此时就见他手中弯刀朝她刺来。 「城主小心!」一声冷喝,叶青梧直觉不好,身子却不知为何动不了了。 白胤勾着一抹冷笑,弯刀朝她刺来,关键时刻,叶青梧只觉得身子骤然被带离,白胤连同手中弯刀被人一掌打飞。 「城主,你没事吧?」丁飞等人围过来,叶青梧摇了摇头,「我没事,还要感谢刚才那位……」 叶青梧回头,身后却已经不见了人,众人也纷纷望去,却怎么都找不见了那人。叶青梧只好挥了挥手,让人注意眼前的战局,白胤被伤,很快被抓住。 其他人也被抓的正着,打杀一番悉数丢出城去,叶青梧不由想起诸葛孔明曾经七擒孟获,而自己,连番两次将雪山的人放回去,究竟是为何呢? 两次防守皆以成功,叶青梧在凉州城地位大定,从百姓到八大氏族,无人不服。庆功宴上,有人问起:「城主,为何你知晓雪山人不会真的回去?」 「这叫……兵不厌诈!」叶青梧露出一丝浅笑,「当时各位争执不停,我便想,雪山人或许只是在等我们的防守松懈了再趁机而入,如此,我们便先下手为强,顺他之意,让他以为自己是对的,再反手将他一军,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即可。」 「好,好啊,好一个守株待兔!」 众人大笑,举杯相邀,相互庆祝。叶青梧坐在上位,身边站着才甦醒不久的方怀,一身冷漠站在她的身后,谁人来敢敬酒他就悉数喝下,以至三杯之后便无人再敢过来敬酒,叶青梧百无聊赖的捧着一杯姜茶坐在那里,「方怀,你回去吧,我没事。」 「我若不在,他们定会来灌姑娘酒水喝,你身子一向不好,经不起这样糟蹋。」 叶青梧无奈,殊不知方怀何时变成了一个管家婆,好说歹说,连番保证自己绝不喝酒,方怀才离开。叶青梧刚松了口气,回身便见丁飞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畔,「方怀一直说姑娘身体不好,姑娘可是受过伤?」 「行走江湖,有几人不受伤?」叶青梧勉强一笑,捧着姜茶喝了一口。 「说的也是,不过,伤的很严重吗?」 「已经无碍了。」 「城主,我这里有些家传的药酒,对恢復旧伤很有效用,城主请笑纳。」丁飞口中的话尚未说出,一名玄色衣袍的男子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个葫芦躬身递到叶青梧面前。 叶青梧微微一怔,此人……若非知晓洛熠宸远在千里之外,这个人让她以为见到了洛熠宸。她还没说话,丁飞便蹙眉问道:「你是何人?」 「我,我是城主府里的小厮,方侍卫亲自选的,今日还随城主一起去杀雪山人了呢。」 叶青梧再次一怔,心中微微竟有些乱了,面上仍是不动,朝着他微微一笑,「原来是你,今日还要多谢你救了我一名,若非是你,只怕我轻则受伤,重了便会死了。」 「原来是你啊?」丁飞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看着他手中的葫芦,问道:「你这药酒真的有这样的功效?」 「是的,专治心脉之上,旁人用不得的。」 丁飞神色一顿,望着叶青梧问道:「姑娘你心脉有伤?」 叶青梧此时思绪翻滚,若非有人在场怕是都要问一句你究竟是谁?迟疑片刻,她点了点头,「早年意外受伤,正在心间。」 「原来如此,」丁飞上前接了那人的药,连声道谢,小厮微微一顿,只得松手,丁飞反手将药酒放在叶青梧的面前,便搭上了这个小厮的肩头,「来,救了城主可是我们的大功臣啊,我给你介绍一下……」 叶青梧看着他背影远去,眉头蹙紧,她看着丁飞对着那小厮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城主赐名叶宸。」小厮抱拳行礼,一副恭敬的模样。 叶青梧的心一阵狂跳,叶宸?她清楚记得,自己没有给府中任何小厮侍女赐过名,而这人……她不动声色的端坐在主位上,双眸炙热如火。 古人娶妻嫁女皆随夫姓,今日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叶青梧的一颗心都不禁热化开来,只是不知你何时来到我的身边。 思绪翻飞间,丁飞走了回来,丁飞问道:「今日,你为何不曾躲开?」 「此事说来奇怪,我神志清醒,却无法躲开,就像……身子不能动了一样。」她按了按眉心,「这听起来颇像摄魂术,我竟不知,这摄魂之术竟然还有所传?」 第307页 丁飞极为意外,他涉猎颇广,却也未曾见过,如今看来,雪山之上,尽是能人。 他将药酒放到叶青梧面前,「既然那小厮说的很是有木有样,便先收着,待明日我找个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顺便也看看这药酒是否能用。」 「不必了,我的伤已然好了大半,这药酒……」叶青梧打开盖子闻了闻,点了点头,「还不错,想来是有效用的,你莫要忘了,我也是个大夫。」 丁飞说不过她,只好遂了她的意。叶青梧难得等到酒宴散了才离开,叶宸今日身为功臣,却不居功自傲,深得八大氏族家主的喜爱,理所当然被灌了不少酒水。 叶青梧站在原地看着他,问道:「可还能走?」 「回城主,小的能走。」叶宸抱拳,灯火掩映之下,面带一丝潮红。 「随我去趟书房。」 叶青梧强压心头的雀跃,一步一步朝书房而去。 第217章 暗中保护 叶青梧双手捧着那个葫芦,葫芦里装满药酒,一步一步,走进书房时,葫芦险些从她的手中滑落,身后的人快走两步,趁着葫芦落地之前一把捞起,递到她的面前。 书房尚未电灯,伸手不见五指,两人隔着黑幕痴痴相望,许久之后叶宸上前两步将她抱住,「青儿……」 多少次午夜梦回魂牵梦萦,这个声音始终萦绕在耳畔,叶青梧微微垂头,数月来不曾涌起的感觉自心头喷涌而出,委屈极了,男子嘆息一声,嗓音恢復如常,「是我不好,青儿……」 叶青梧别过头,在椅子上坐下来,背对着他拭了拭泪痕,问道:「你为何来了?」 男子向前跟了一步,「放心不下你。」 「你知道我还活着?」 「一开始不知,直到在江定府的当铺里发现了那把假的佩刀。」 「叶宸」试着抬手,放在她的肩头,轻轻捏了捏说道:「青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何时,他也能向她低头?叶青梧心中酸涩难当,黑暗中无声落泪,口中依旧问道:「那时不是你杀了我?」 身后的人勐然一怔,覆在她肩头的手不由自主一阵大力,他瞬间反应过来在她的肩头轻轻揉捏,开口却是怒气沉沉的质问:「有人以我的模样用这把刀伤了你?」 叶青梧苦笑,「不是伤了我,是如你那年一样,一刀入心,险些丧命。」 男子怔忪,身子不稳的倒退了几步,一下子撞到了书架上,高层有书「哗啦啦」跌落,七七八八砸在他的身上,男子躲也未躲,任由书卷将他埋没,片刻之后他急急跳出,用打火石点着火,未等叶青梧看清他的动作,扬手只听「哧啦」一声,身上的衣袍已被尽数撕裂。 待看清她心口那两道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疤痕,只不过一条看起来仍然狰狞蜿蜒,一条痕迹已然淡薄了些,男子唿吸门勐然加重,他小心翼翼的抬手,试探许久,终还是未感落下,隐约间叶青梧听到一阵「咯吱吱」的响声,半晌之后,他才问道:「疼吗?」 嗓音沙哑,带着颤抖,若非亲眼所见,叶青梧甚至不相信此人猩红的双眼。 轻嘆一声,叶青梧将衣袍整理整齐,低低的说道:「疼!」 清丽的嗓音里带着一丝轻轻柔柔的依赖的感觉,犹如用这世上最软的羽毛自心头拂过,偏偏触动人最痛的地方,让人难以承受。 他起身便朝外冲去,叶青梧立即抓住他,出手仓促,腰间撞在桌角上,叶青梧痛的低唿一声,他立刻转身揽住她的身子,「怎么样?很疼?」 叶青梧此时才发觉,他的身子竟隐隐发抖。微微垂头,叶青梧覆上他的手,「你要去做什么?」 「去杀了他!那日只有他出现在南砚的登基大典上,后来又无故消失,若非是他,我想不出还有别人!」话中戾气横生,他怒不可遏。 十指交扣,叶青梧和他一起坐下,惊愕交加,「是白胤?」 「只能是他!」 悲痛欲绝,洛熠宸紧紧的抓着叶青梧的手,唿吸粗重,一字一句,如注千斤,「那时你刚离宫,我让青阳讯问了宫里所有的侍卫和宫人,后来有人作证,曾在御花园附近看到过白湛,后来再遇到他时换了一套衣袍,不过……靴子没换,若不然,宫人也认不出他的。」 叶青梧思索良久,着实记不起那日看到的那个「洛熠宸」究竟穿了什么样的靴子,只得懊恼的摇了摇头,「我不太记得。」 「无碍,总之,伤了你的人,不是我!」 「……」 见叶青梧久久无言,洛熠宸不禁急了,单手扶着她问道:「青儿,你不信我?」 叶青梧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是刚才我想到,这次白胤带人来抢粮食,一脸两次对我出手,或许,真的是他也说不定。」 洛熠宸微微点头,烛光晃动,夜色渐深,他揉了揉叶青梧的腰,轻声道:「去歇了吧,夜色深了,总熬着对你身体不好。」 她此时哪里睡得着,一颗心欢唿雀跃,连唿吸夹杂着轻快,缓缓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偎进他的怀中,叶青梧轻声问道:「你何时来的?为何我不知道?」 「正是那日,下雪之后,你着人以水筑城墙,凝结成冰,铸成冰场,是那日的前一日进城,后来打听到你成了城主,便潜进这府中。」 大手再次抚过她的青丝,透出一丝留恋,他骤然想起自己带来的药酒,急急站起给叶青梧倒了一盅,目露期盼之色,「快喝了。」 第308页 「这是什么?」 「江鹧鸪和张寿一起给配置的药酒,每日两盅。」 叶青梧捧着小盅不禁微微蹙眉,浓浓的苦涩和血腥的味道让她吐了吐舌头,却被男子弹了弹下巴,「快喝,堂堂城主大人,难道还怕苦不成?」 「我,我才没有,」叶青梧瞪了他一眼,「我只是在闻这药酒里有什么药材?有当归,有……」 「到底用了什么药材我不知道,不过,江鹧鸪说了,一定要你喝完才行,喝一口慢慢尝。」 叶青梧自然也像诸多女子一样嫌弃这苦味的,当即又瞪了洛熠宸一眼,一仰头「咕咚咕咚」的将小盅里的药酒喝了下去,洛熠宸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颗枣子塞入她的口中,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你……」叶青梧呜咽不清的将枣子吞下去,才笑道:「几月未见,未曾想到,你竟会哄姑娘家开心了?」 孰料,他看着她颇为认真的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捻着一丝白绢拂过她的唇畔,拭净那一丝药渍,「不,我学来并非是哄别的姑娘家开心的,我只哄你。」 叶青梧:「……」 她着实愣了一下,若非那枣子已经咽了,兴许得呛到不可。 一张娇美的脸渐渐染上一丝丝红晕,烛光之下映衬之下,令人爱不释手,男子的手自她脸上抚过,摩挲,越发留恋。可最终,他轻咳一声,「夜深了,回房歇了,如何?」 「那你……」叶青梧急急问了一声,又戛然而止,面色更红,不自然的别开眸子,换得一声轻笑,叶青梧不由抿了抿唇,两颊更烫,却被人骤然纳入怀中,熟悉的气息响在耳畔,「我守着你,不走,可好?」 叶青梧:「……」 「我乍然出现在此,不知这城中可信之人有几成,若非如此,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他握着她的手轻声解释。 「我知道。」叶青梧点头,刚才是她太冲动了,「你不必如此,在这府里,我若想睡个安稳觉还是可以的,你回房去吧。」 「我……护送你回房。」 叶青梧不禁扯唇一笑,如霎那花开,动惊人心,她朝前走了几步,挥灭蜡烛,却在夜幕之中凝望着他,说道:「你这模样……可真难看。」 身后男子一滞,忽的上前两步,一下将叶青梧压在门上,四唇交叠,浅尝辄止,难捨难分。 黑暗之中,洛熠宸再次红了眼,谁也无法知晓,当他知道,她自宫中无端失踪,震惊和惊骇远胜南砚和子苏;如今,再次能拥她入怀,犹如两世为人,他怎愿放开。 擦枪走火至极,叶青梧轻哼一声,他勐地一怔,不禁再次动了动手下安抚的地方,她身子再次一颤,洛熠宸不禁蹙眉,「还疼?」 「应当青了。」 她听他轻嘆一声,「药呢?」 叶青梧如何还肯再让他撕破衣衫,连忙推开他说道:「我回房自己抹便好了。」 「当真会抹?」 「当真会抹。」 叶青梧连连保证,洛熠宸仍是送她到了后院,其他地方他再进便不太合适了,叶青梧挥挥手,「早点回去歇了吧。」 洛熠宸点头,却站在原地没动,冬日寒凉,叶青梧快步回房,再转头时,黑色的影子只剩下一条衣角。 回房洗漱更衣,叶青梧想起腰侧的伤时已经躺下了,便不想再动,再次掀开被角,恐怕冰凉的手脚一夜都不能暖和了,叶青梧吐吐舌头,压紧被角躺进被子里闭上了双眼,却听一声轻微的响动,床畔已然多了一人,「早该知道你不会好好擦药。」 烛光再次亮起,被角被掀开,洛熠宸已然换了原本的样貌,拿着一罐跌打药膏站在她的床畔。 叶青梧一惊,「你怎会在此?」 「忘了你是如何答应我的?」男子语调带着凉意,显然心存怒气。 「我……」叶青梧讨好一笑,「我只是忘了嘛。」 他手脚麻利帮她擦好药膏,又试着搭了一次她的脉,叶青梧不禁笑道:「你的医术恐怕还不如我吧?」 他严重略带恼意,看了她一眼,手指连番切了她的脉象,正当叶青梧以为他会说什么时,他却说道:「药酒每日两盅,喝完这些看看效果如何。」 叶青梧当即哑然,笑的花枝乱颤,「你若看不出什么,我又不会笑话于你,你这身份,何时也说出这种话来了。」 她微微摇头,颇是不解。他挥灭烛光,手按压在她的脉上却没有松开,如以往那般替她温养血脉,许久之后,直到叶青梧渐渐睡着了,他才收了势,转身离去,手却被人反手握住,他带着不解之色,「青儿?」 「留下吧,我堂堂城主,还不能找个人暖床?」女子慵懒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娇柔,若再被拒绝,叶青梧是断然不会再说出第三次的。 洛熠宸回身看着她,雪夜之后,月光甚是明亮,此时她棉被遮住她大半脸颊,偏留下一头青丝,又见她媚眼如丝,红唇微翘,隐约之间,仿佛又回到那一日,她冷观旁观,断看他在她的棋局中来回游走,却不知,此时她的心也依然不安。 第218章 贴身侍卫 「好!」他应了一声,未等她做出反映,便已跳上床去,拥她入怀,将她冰冷的手放入怀中,他还未动,她却先哆嗦了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嵴,他笑道:「怎么了?可是……许久未摸,青儿甚是想念?」 第309页 「你……」叶青梧目瞪口呆,双脚也被他的脚夹住,细细摩挲,渐渐回温,叶青梧吞了吞口水,方才低低的说道:「你何时变得这无耻了?」 「青儿可喜欢我无耻么?」 叶青梧咬牙,「不喜欢。」 「当真不喜欢?」 两颊滚烫,以前的他们,莫要说打情骂俏,何时会一起坐下来说说话呢?从未如此。 叶青梧这样想着,不禁轻轻转过身去,身后之人僵了一下,忙扣住她的双手,在她耳畔低声问道:「青儿,可是真的不喜欢,生气了?」 她微微摇头,阖上双眼,「睡吧。」 洛熠宸默默的将自己刚才的话又回想了几遍,除了几分孟浪之外,洛熠宸不觉得如以往的几次那样中伤叶青梧,翻来覆去没有明白,叶青梧已经睡着了。 翌日一早,天尚未明,洛熠宸轻轻从床上起身,轻轻在叶青梧眉心落下一吻,悄悄离去了,床里的人眉梢未动,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这日议事时,叶宸再次被叫来,韩世鑫等人对他的性子颇为喜欢,人人争着要抢,眼看要争执不下,叶青梧轻轻放下茶碗,轻笑一声,说道:「各位叔伯,人是我城主府的人,是否让我说句话?」 此话一出,自然无人阻拦,韩世鑫道:「城主,此人武功不凡,可不能埋没了。」 「这是当然,」叶青梧笑了笑,她看着叶宸那张黑小子一样的脸,颇有几分粗矿之色,她微微一笑,朝人招了招手,「可愿跟在我身边做我的贴身侍卫?」 此话一出,韩世鑫等人纷纷摇头,「城主,你此举分明是诱惑嘛,有美女相伴,谁还愿保护我等糟老头?」 叶青梧呵呵一笑,朝着各位家主拱了拱手,「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目光转过叶宸的脸上,叶青梧挥了挥手,「先去找方怀吧,要做什么,方怀会一一告知于你的。」 「叶宸」立即领命退下,各位家主还纷纷打趣,有人再次说道:「如今雪山人已然退却,新年将至,不如替城主选个夫婿如何?不管如何,报仇之事也不能急于一时。」 其他人纷纷附和,叶青梧不禁一阵无奈,正想推辞,却听人说道:「几日之后便是喜年了,届时斗武大会胜者为王,若城主喜欢,接了他的酒便是,若不喜欢,也不强求嘛。」 丁寒立即反对,「这不行,若有人武功底子不好,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众人哈哈大笑,皆知他是在为他的幼子丁寒争取,周靖履便道:「也不能如此说,届时若城主有喜欢的,都收了又何妨?我们这里不比康源和加国那些达官贵族,胜者为王,我看,城主除了不能喝酒,其他与我们无异,这性子,我喜欢极了!」 叶青梧失笑,秀美的脸上沾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连连告饶,「周大叔可不要打趣我了。」 「城主莫要羞怯,我们这里向来强者为尊,若城主喜欢,只要您能管得住后院,饶是把这全城的男子都收了又何妨?」 叶青梧:「……」 原本推拒之词,却让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她连番低头喝茶,半晌之后等着这些人兴头过了,才说道:「我记得加国之所以称之为加国,是因加国之中有一条贯穿南北的大河,名为加河,日前我一路过来,却发现那条河在滨州附近已然截断,不知是为何?」 听她如此一说,这些家主纷纷摇头嘆息,解释道:「还得愿雪山人,雪山人连年来犯,那条河不走我们城里,是绕城而过,终年不结冰,有时我们防范得当,他们便在河里下药。后来,滨州那边担心会影响到水质,便截断了河道。」 「自那之后,」周靖履冷哼一声,「啪」的一下将茶碗盖上,声音冷肃,带着浓浓一片杀气,「我们凉州城的水便日渐干涸,先是到城北的月湖去取水,可是不妨,城北月湖的人被雪山人下了药,百姓死伤无数,后来我们千辛万苦才在城东打了一口井,才救了我们拿凉州城的人啊。」 「是啊,不过,多年来全城用水,尽皆于此,城东井里的水已经少了许多。」徐长林也嘆息一声,说。 「原来如此。」 只不过,此事怕是只有这些上了年岁的老人才能知道。 「这样,开春之后,我们便重新挖掘一条河道,挖通城外河道的同时,在城里再挖一条暗河,与城外的河道分作两支,若城外的河道被截断或者下了药,我们城里的还照常能用,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用水,你们觉得如何?」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韩世鑫磕了磕茶碗说道:「城主,并非我们不想如此,可是,多年来,滨州那边一直压制着,若我们开挖河道,必定会大动干戈啊。」 「此事你们不用忧心,我来解决,想来不会起争端的。」 「不知城主有何良计?」 叶青梧摇头,「良计倒是没有,不过,会有人乖乖就范罢了。」 她说的神奇,众人更是好奇,不过,叶青梧也没有再说,议完了事,叶青梧起身去书房,书房之中,八人都在忙碌,「叶宸」站在叶青梧的主位旁正在整理书架上掉落的书籍,想到做完此人的作为,叶青梧不禁扬唇一笑,「这些书让别人整理吧,你随我来。」 「叶宸」看了叶青梧一眼,见叶青梧朝他点头,才快步跟上,其他人一脸莫名,只知道这人是刚上任来接替受伤的方怀的,也不知作何想,也纷纷点着头看着「叶宸」跟着叶青梧走了出去。 第310页 相隔甚远的一个房间内,叶青梧闩好门,反手拉着「叶宸」走到一架书架前,快步将书架推开,里面是一道暗房,她朝里指了指,「叶宸」朝外看了一眼,出乎意料,在这里竟能看到先前的那间书房,对面八人,一目了然。 「在这里可以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我们,说话也听不到。」 「原来如此。」「叶宸」微微点头,叶青梧又道:「昨日匆忙忘了问你,如今我们的大军如何了?」 「一切正好,七皇子登基,三皇子已死,加国皇上也被束于后宫,此事虽并非我们亲自报仇,不过,你找的这个人不错,借人之手,杀我之敌,毁坏名声,饶是七皇子登基,这样的名声怕也不会长久。」他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亲昵的抱着她,说道:「如今青阳与他正面为敌,听说他后备供给不够,若非如此,我也不敢擅自脱队前来寻你,可若我不来,日日牵挂不能入眠,万中之幸,青儿,你还活着。」 第219章 喜年之喜 金銮殿上父子对峙,持剑对立,交权领兵远离京城,日夜行军疆场厮杀,再见短刀赝品得到消息,单骑行千里方知真假,若非此时再能拥人入怀,洛熠宸几乎悔恨终生。 叶青梧任由他抱了片刻,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怀里脱出,「我做的事,不止这些。」 多年来,思虑太多,信任已然失去,日日相互试探,薄薄的真心在试探中隐藏、丢失。然,叶青梧庆幸,彼此心底已然相互牵挂。 此时此刻,她愿放下一切,真心相信,不再隐瞒和试探。 「我知道。」 叶青梧一怔,抬头的时候便对上对方含笑的黑眸,黑眸如黑沉沉的夜幕中最亮的星星。 「也只有你,能牵制住他们的后方。」长指抚过她的青丝,语气中透出一丝丝轻快,「对不对?」 「这你也能猜到。」 洛熠宸微微一笑,点头,「这是你最擅长的事情。」 当年北货南运,将北方收集的粮食、米面、种子,从康源各地运往河南,一经上报,震惊朝野;而后,朝廷百官也被这一效果震惊。 再后来,运河修通,修行南北,南货北运,叶青梧的黄豆策略,再次震惊朝野,满京城大大小小的黄豆制品,时至今日令人震惊,千百年来,唯有这一人以一物兴一郡。 南北通行,水道便利,货运便利,河南的改观始终让他震惊,而后,各地同样的策略实行,百姓所交粮税堆满国库,如此,他如何不震惊? 他双眸含笑,静静相望,一双眸子灿若星辰,浩淼如海,承载她的喜怒哀思,她心底的欢唿雀跃,带着一丝女儿家特有的娇怯,却跟之前在议事厅的时候截然不同,此时,她满心满眼皆是这个站在她面前的男子。 「你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惊讶,只不过,我想知道,你这样堂而皇之的跟八大氏族的家主把我要来,当真不会出事?」 「今日以我之姓,冠之你身,谁人敢说什么。如今,他们有求于我,纵然对我不忿,也不敢此时对我做什么。」 「那就好。」揉了揉她的髮丝,却看着她满头乌髮髮饰与男子无异不禁微微蹙眉,「你这段时日,便是日日与这般模样,与这些人日夜相处?」 他朝外一指,叶青梧怔了怔,轻嘆一声,身子歪在椅子里说道:「我一身是伤,千里奔波,不知有多少时日未曾着意梳洗装扮了,比不得别的姑娘,日日对镜梳妆,自有人日日娇宠,你说,是也不是?」 「胡说,别人是何模样与我何干?我只在意你,是否与这些男子日日相对?嗯?青儿,你的面纱呢?」 他的指尖在她的脸上轻弹,带着丝丝不满。以前两人未曾两心相知,她于外人面前极为避讳,如今,却…… 「我在康源,是便于行走,如今,我若带着白纱,怕是好引得他们追杀,自然不能再带!」叶青梧用力在他手上掐了一把,已示愤然,心里却又甜甜的,「不过,有一事我仍然想知道。」 洛熠宸的手微微一顿,「你说。」 叶青梧向后退了一下,认真看着他的面色,问道:「凉心公主,她究竟在哪儿?」 「她在太医院。」 叶青梧的手微微一抖,「她真的在太医院?」 「你知道?」 洛熠宸面色微变,若是她知道,为何从来不曾说起此事?若是她知道凉心公主在太医院,岂不是知道…… 「也并非知道,只是有一次我去上书房找你,路过太医院时听到女子的尖叫之声,觉得声音与凉心公主甚是相似,后来找人打听了一番,听说那日有人带着凉心公主去过太医院。」 「原来如此。」 他轻轻应了一声,叶青梧奇怪的发现,他的手竟不知不觉已经染湿她的手,「你很热么?为何出了这么多汗?」 「还好,不是很热。」他尴尬一笑,起身从椅子上坐起来,「我先出去,若时间太长怕是有人会心生怀疑。」 叶青梧点点头,「好。」 看着他出去,叶青梧捧着脸轻笑,信任很容易,反倒是怀疑会让人变得很难。 时间一晃便到了喜年,没了雪山人来抢夺粮食,百姓的日子过的很是顺畅,城主府的门房每日都会收到许多百姓送来的吃食,让叶青梧颇为哭笑不得,若非她日日吃得饱穿的暖,看到每日门房送来的东西,许是以为她是个常年生活在饥荒之中的城主。 第311页 叶青梧在其他八人的帮助下将城里的事务整理了几遍,连续几日出城查看土地质量,河道走向,以及城北的月湖可蓄水量等,洛熠宸虽每日跟在她的身边,可身边也还有别人,两人说话不再方便。 加国朝廷七皇子已然继位,数月未曾寻到叶青梧让他颇为恼火,曾经在身边给予一臂之力的罗潇被他委任必须找到叶青梧,原来的罗家众人身为三皇子党羽,在司渭登基之后被全然赐死。朝廷之中,加紧筹粮,濒临新年,百姓怨声载道。 时间一转,便倒了喜年这一日。 这几日,每日夜间,洛熠宸都会趁着夜色深深跑来为她暖床,每日又会在城主府里的小厮下人起床之前从她房里出去,一脸几日,却没有被人发现。 这一日,洛熠宸正在穿衣,叶青梧也从床上站了起来,说道:「今日是喜年,你知道吗?」 正在整理外袍的男子愣了一下,回身应了一声,「知道啊……」 话音未落,眉心已然蹙起,「要起床吗?」 「呃……起……」 「再睡会儿吧。」未等她说话,洛熠宸已然将她重新按进被子里,带着余温的被子再次将她包裹,叶青梧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十分无奈。 将被角全被塞好,洛熠宸才问:「我知道今日是喜年,可是有何讲究?」 「你最好再出去打听一下。」叶青梧说完便转身朝内,阖上了双眼。 洛熠宸站在床前静静的看了片刻,摇了摇头,这才轻轻的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洛熠宸出去之后没有多久,叶青梧也起了身,一身里衣站在柜前,叶青梧细细琢磨了一番,才从里面取出一套衣袍。 洛熠宸的身份是不能与叶青梧一同用膳的,叶青梧曾说了两次,让他与自己一同用膳,结果都被洛熠宸拒绝了,之后叶青梧便没再提过。只是,竟日洛熠宸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再次相见,叶青梧会是这般模样。 红袍似火,广袖罗衣, 裙裾迭起,衣袂缤纷,长发飘然,取半而束。 他震惊在原地,半晌忘了动弹,惊醒时却是周围一阵阵惊嘆之声,叶青梧走上前来,有人立刻掀开轿帘,她弯身而入,以至他的惊愕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她已经从他身边经过,徒留下一阵幽香。 洛熠宸面色一沉,快步走到轿子旁,低声道:「城主,刚才方怀找你有事。」 轿子里,叶青梧淡淡一笑,声音如常,听不出任何笑意。 「若他有事,让他到城南找我,祈福仪式即将开始,不能耽误。」 轿子没停,直接朝城南去了,今天一个祈福仪式和以整天的庆祝活动,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庆祝今年五谷丰登,凉州城中,上至城主,下至百姓,人人都会参加。 今日天气极好,下了多日的雪已然停了,阳光普照,带着冬日里的吉祥,一路欢歌,叶青梧到达城南时,祈福仪式即将开始。 八大氏族的家主带着家人齐齐聚在叶青梧的轿子前,有人揭开轿帘,叶青梧刚从里面出来便得了一阵惊唿之声。 稍作迟疑,韩世鑫作为八大氏族之手,朝着叶青梧拱了拱手说道:「城主驾到,今日带领我们一起祈福,祈祷明年大丰收。」 「这是自然。」叶青梧笑了笑,迈步上前,众人分列两端,她淡淡的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柔光,如冬日的暖阳,震慑人心又抚慰人心。 祈福仪式便是用今年最丰硕的麦穗敬奉天地,祭拜鬼神,请他们保佑凉州城的明天更好。 祈福仪式之后,叶青梧应邀吹奏了一曲《灕江曲》,声震悠悠,如注满堂。 刚回到座位上,叶青梧就见到洛熠宸一脸黑色站在她的身旁,叶青梧挑了挑眉,低声问:「怎么了?」 「你故意的。」洛熠宸道。 「什么?」 叶青梧话未说完,洛熠宸已然从身旁消失,她不禁笑了笑,方怀匆匆而来,见到叶青梧便低声道:「姑娘,有事。」 叶青梧步下高台,交代身旁的人看着,这才随着方怀往一旁走去。 叶青梧今日盛装装扮,十分引人注目,一路走过去,手里竟被塞了数个福袋。 方怀一直带着她走到没人的地方,等转过身来看到她怀里被塞满的福袋不禁愣了一下,大汉冷然的脸上也不禁染上一丝笑意,「姑娘,等回去可切莫再要收福袋了,若不然,您这一个月都忙不过来了。」 叶青梧一愣,「什么?」 「姑娘是不是不知道这福袋是做什么的?」方怀忍笑问道。 「难道不是祝福我明年有好运气?」 「姑娘回去可找人问一下,」方怀收了笑,朝她拱了拱手,快速道:「可能有人找到了我们,听说这几日加国的朝堂吵得很厉害,便是为了与康源大军对峙之事,只是我们的人跟丢了罗潇,不知道他是否会来此地。」 「这个不怕,罗潇来了,扣下他便是,我们手里握着的,是整个加国的命脉,百姓可以不生存,司渭等人却不会让自己活不下去,他迟早会低头,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况且,凉州城不算小,周遭土地再次开垦,若能抵御雪山来袭,定然是一块巨大的粮仓,凉州城自给自足绝不会是问题,若非如此,凉州城也不会数百年屹立于此而不倒。」 叶青梧低声分析了一遍,将福袋的袋子一个个穿起来,准备回去之后就挂在寝室的帐前。 第312页 方怀低声应了一声,「那没事属下就告退了。」 「嗯,去吧,顺便传令下去,不能放松警惕,多打探一些朝廷上的消息。」 「是!」方怀领命匆匆离开,叶青梧「哎」了一声,想问问他这福袋到底有何意义,方怀却话都没说一句匆匆离去了。 叶青梧听从方怀的嘱託,回去的时候没再接别人给的福袋,等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等在原地的洛熠宸看到她手里的福袋登时又黑了。 她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年轻的姑娘从前面绕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荷包,叶青梧一怔,那姑娘朝她行了个礼,叶青梧以为这荷包也是要送给她的,便摆了摆手想要拒绝,谁知那姑娘却道:「城主大人,小女子倩柔,想跟城主大人的侍卫说句话,不知是否打扰城主?」 叶青梧一愣,跟洛熠宸说话?她不禁回身看了洛熠宸一眼。 时至今日,洛熠宸这张装扮过的脸可谓不起眼极了,就是一个黑脸小子,融进凉州城中跟普通人无异,却不知为何,竟还能吸引姑娘的目光。 想到几年之前,他和凉心公主那些卿卿我我的时光,而她悽苦一人,在深宫里苦苦煎熬,那些所谓的爱慕,却是他和别的女子的时光,叶青梧的心中如火炽般煎熬。 「城主?」 「城主还有吩咐,不知你有何话说,说完我好去做事。」叶青梧尚未大营,洛熠宸却开了口。 叶青梧的目光也望过去,手中捻着一颗葡萄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不知是否她的目光太过火辣,那叫倩柔的女子连带薄红,又悄悄看了一眼洛熠宸说道:「那你能借一步说话吗?」 洛熠宸也看了叶青梧一眼,没有拒绝,跟着向外走了几步,便听倩柔双手一伸,将那个荷包递到洛熠宸面前,「叶侍卫,听说你于雪山人来袭时救了城主大人,是我们凉州城的勇士,我心念你已有许久,你愿意收下我的荷包吗?」 叶青梧一愣,身子不由自主挺直,目光慢慢从前面的众多女子中划过,却见每人手中都捧了一个荷包,有的还不止一个,原本她只是以为这荷包是新年礼物或者送去祝福的礼物,如今看来,根本不是! 若荷包不是,那……福袋呢? 叶青梧目之所及,却见每个男子手中,隐隐约约也可见到他们手里握着一个福袋! 第220章 武争第一 她乍然睁大双眸,却又听到倩柔的声音,「叶侍卫,你……」 叶青梧侧头,便见到「叶宸」向后退了两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大,朝着倩柔一拱手说道:「抱歉,我已有心上人了。」 「你……」倩柔紧紧盯着「叶宸」的腰侧,声音急切的道:「可是你没有收到荷包啊。」 「今日我当值,我们约好晚上见。」 「可是,我,我……」倩柔面带羞红,我了半晌,才低垂着头,声音极小的说道:「我不介意与她共侍一夫,叶侍卫……」 「她介意。」 倩柔:「……」 不过眨眼之间,小姑娘便已红了眼眸,转头看了叶青梧一眼,似是想要叶青梧为她做主一般,叶青梧勐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面色「焦急」,疾步而去。 「叶宸」再次朝着倩柔拱了拱手,快速说道:「天地之大,人心之小。倩柔姑娘,对不起,一人心中只能装下一人,我的心,已然满了。」 略略抱拳,他朝着叶青梧离去的方向快步追去。 叶青梧向前走了不远,便见到丁飞远远而来,今日的丁飞一身白衣,风流倜傥,面带潮红,隐隐泛着兴奋之色,叶青梧想着之前的种种,借着人潮涌动两人尚未面对面立即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今日的祈福仪式后,处处都摆满了好吃的好玩的,一处人潮冗杂的杂耍前,叶青梧刚刚站定,便听身后有人叫道:「姑娘,叶姑娘……」 叶青梧额角一阵抽动,在这凉州城中,只有一人会如此称唿她,便是丁飞无疑。 稍稍按了按额头,叶青梧左右四顾,方怀不在,洛熠宸还跟别的姑娘纠缠不清,找人挡一挡都挡不住,丁飞奔至面前,叶青梧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朝他笑了笑,「丁飞你也来看杂耍啊,我以前看过一些,挺有意思。」 说完,她便朝着人群里看去,一人正在表演喷火,惟妙惟肖,引得欢声阵阵。 丁飞怔了一下,面上笑意不减,再次向前凑了凑,对她说道:「叶姑娘,我有话对你说,可否能借一步说话。」 叶青梧恋恋不捨的回头看了一眼杂耍,忍痛割爱的向前迈了两步,眼睛仍是时不时瞟过去。 「丁飞,是城西的裂谷你找到根源了?」 「丁飞不才,还未找到,」丁飞抱拳施礼,叶青梧微微点头,不等他再说什么,从袖中拿出那些刚刚收的福袋悄悄拿了出来,递到丁飞面前低声说道:「丁飞,我刚刚不知这福袋便是两情相悦求亲之意,一路走来无意收了这许多福袋,我与这城中男子不熟,稍后还请你将这些福袋悄悄送还给那些男子,我这里多谢你了。」 丁飞一滞,他看着那十几二十个福袋嘴角抽动,不过却并非不相信叶青梧所说,怕也只有不知情,才会无意中收了这么多福袋吧。 他点了点头,将福袋悄悄收好,叶青梧转身欲走,他却急急跨了两步,站在叶青梧的身前,「这样说来,叶姑娘如今知道接了男子的福袋便是求亲之意?」 第313页 叶青梧点了点头,「知道了。」 洛熠宸一路行色匆匆,穿梭在人潮之中,走了许久才在人群稀少处见到了叶青梧与丁飞,叶青梧此时正背对着他与丁飞不知说着什么。 丁飞捧着自己的福袋递到叶青梧跟前,不再如以往下属那般躬身而立,这次却身子笔挺看着叶青梧,「叶姑娘,想必你已知晓,我心悦姑娘许久了,请姑娘收下福袋,与我结一段良缘,我愿助姑娘达成所愿,日后举案齐眉,共度一生。」 叶青梧心中轻嘆一声,没有想到,这一日竟然还是到来了。 自从丁飞代表丁家来这里协理她处理城中事务,叶青梧便知迟早有这一天,却没曾想到,不过是短短一月而已。 她再次左右看了看,心中急切如火,若方怀在,此时订会知道如何帮她化解。她不跟人结亲还好,但凡跟八大氏族中的任何一家结了亲,怕是这城中安宁便荡然无存。 叶青梧这样想着,心中嘆息一声,天不佑我! 微微向后一退,在丁飞诧然的目光中,叶青梧摆了摆手,低声道:「丁飞,我不能接你的福袋。」 「为何?」丁飞急切的问。 「你我皆知,我大仇未报,必然要有人助我,可你……你虽文武兼修,不过,重文轻武,并不能助我,对不起。」 她向后退了两步,微微点头,再次走入人流,余下丁飞一人,难以接受。 自叶青梧那日白衣飘飘而来,她便是他心中的仙子,如白雪圣洁,光耀满身,救一城百姓,无所畏惧,这样的女子,谁不喜欢。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福袋,丁飞不禁苦笑,其实,悽惨之人,又何止自己一个?大不了以后自己多加修炼便是了。 叶青梧走了一段见丁飞未曾跟上来,心里惴惴不安的情绪消失,拍着胸口绕回到一个小摊旁,仍然是那次吃混沌的摊子,暖暖的日光中,叶青梧仍是觉得冷,她要了一碗混沌,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汤,一股暖流沁人心脾,身畔一人坐下,没有看她,却是对着摊主说道:「一碗混沌。」 嗓音清冽,如一股清泉,汩汩而来,又似一潭深井,岁月长流,叶青梧转头看他,四目相对,将一个福袋,挂在她的腰畔,与那枚装有平安符的荷包一起,垂落,只不过,福袋上的名字阵脚粗陋。 叶青梧眉梢轻挑,便见男子薄唇微抿,说道:「只能收这一个。」 「可是我刚才收了好多。」她手捧香腮,侧头轻嘆,眉心之间,隐隐带着一丝懊恼。 「你……」欲言又止,他伸开手说:「拿来。」 「人家好心送的。」 「拿来!」语气加重,冰冷无双,似乎一瞬之间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连同叶青梧,身子也轻颤了一下。 「小子,对姑娘家说话要温柔些,何况,这还是我们的城主大人。」卖混沌的老汉笑道,说话间将混沌送到了「叶宸」的面前,他立即笑着道谢,手仍是朝着叶青梧摊开着。 叶青梧歪头望着他,眉眼轻眨,颇有自得之色,「那都是城中百姓送与我的祝福,你要来做什么?」 「祝福?」洛熠宸险些磨牙。 「难道不是吗?」 「不是!」 此时洛熠宸相信,这个清晨提醒他去弄清风俗的女子,其实也不懂得这里的风俗,若真是懂得,她若还敢接那么多福袋回来,他怕是从今之后不会让她再在人前路面。 叶青梧慢条斯理的喝汤,心中暖洋洋一片,碗中汤汁溅起,一个圆滚滚的混沌落在她的碗中,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早忙着梳妆,怕是早膳都没有好好用,多吃一些,别总是喝汤。」 叶青梧唔了一声,舀起一个混沌放入口中,带着汤汁的热度在舌尖滚过,滑进喉中,徒留下一腔热血。 洛熠宸看着她吃完,又说:「不许再收福袋了,刚才收的那些福袋去哪儿了,我替你送回去。」 「不必了,我已经让丁飞将福袋去送还给那些人了,福袋上都有名字,应该很好送。」 身畔的男子怔了一下,又嗯了一声,方才没有再纠缠此事。 叶青梧吃完便与洛熠宸一起离开,今日城中处处挂满了红灯,以示吉祥,在康源也有这样的风俗,贴红字,挂红灯,穿红衣,过新年,殊不知,今年他们却不能回去了。 「朝中……一切可还好?」 「有你大哥在,南砚聪慧过人,不会有事的。」顿了一下,洛熠宸悄悄握住了她垂在身畔的手,说道:「子苏也很好,她在黎阁。」 叶青梧许久未曾说话,从孩子降生至今,她都没有与他们分离过如此之久,久的……她甚至一度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再与他们重逢。 别时容易见时难,唯有细细思念。 行至人多处,洛熠宸又悄悄的放开她的手,叶青梧心底轻嘆一声,连福袋都挂在了她的腰畔,不知他还要别扭什么。 日落黄昏,燃起堆堆篝火,处处想起唱和之声,叶青梧静静坐在主位上,看着火光掩映,有心急的小伙子已然拉着自己的姑娘撤场了,叶青梧正往口中丢着葡萄粒,却听有人问道:「城主,你的侍卫去哪儿了?」 叶青梧朝前一指,篝火阑珊处,一群小伙子斗武正憨,「今日说要去试一试,我便准了,各位家主,斗武的人里可有各位少爷,莫让他莽撞不知伤了人。」 第314页 「斗武嘛,定会有胜败输赢,受伤也是常事,城主莫要在意这些。」 八大氏族的家主豪放的挥手,似是不放在心上,叶青梧也便点了点头,无意间见到丁飞也不在,微微挑眉。 未过多久,便听到前面想起一阵大叫之声,叶青梧抬头望过去,前面伺候的人便说道:「城主,定是斗武的出了结果,不知今年谁是第一名?」 「这第一名,可有何奖励吗?」 这斗武由来已久,叶青梧只是那日听八位家主说了一句,并未往心里去,如今却不由有些奇怪,若只有名次,没有赏赐怎么能行?可惜她今日着实没有任何准备。 「这第一名便是我们凉州城内最勇勐的勇士,明天开春入山打猎,可得到自己的地盘和房子。」 叶青梧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说话之间,第一名已经被人簇拥着走到了她的近前,叶青梧微微挑眉,竟真的是洛熠宸,不过,以他的武功和修为,以蛮力摔跤对付这些人自然不在话下。 就见他手中捧着一枚金樽,头上带着一个红色的礼帽,朝着她走来,周遭的人在看到他手中的金樽时纷纷惊唿出声,叶青梧一怔,这金樽可是有什么来头么? 「城主可愿饮我此杯?」 第221章 城主夫婿 四目相对,温情暖暖,叶青梧不禁微微一笑,抬手接过,一饮而尽,未等她手中的金樽放下,周遭便响起阵阵欢唿雀跃之声,叶青梧顿时懵了。 满城欢庆,唿喊之声,震耳欲聋。 叶青梧尚未弄清,身子便落入一个熟悉的怀里,周围的人大声唿喊着:「城主大人,城主夫婿!城主大人!城主夫婿!……」 叶青梧:「……」 她不禁失笑,原来这金樽之酒是为她招选夫婿的。 人潮之中,洛熠宸抱着她飞身而起,直奔城主府,后面又想起阵阵闹笑之声,夜幕之下,徒留下叶青梧一袭红衣飘荡,她不禁埋头靠近他的怀中,「你竟然……」 「不是想让我去打听风俗,如今,我可都清楚了,反而,好像是城主大人模模煳煳的不清楚呢。」 耳畔是男子的调笑之声,气息喷洒在耳侧,酥痒难耐,叶青梧稍稍向后蹭了蹭,「知道了你还笑我。」 「若非知道了,今晚青儿是不是就要归别的男子了?」 叶青梧:「……」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叶青梧心中郁闷,她也并不是谁的酒都喝好么? 「刚刚那种情况,别的男子前来敬酒你会不喝?」洛熠宸反问,声音语调却压得极低,似雾霭沉沉,风雨欲来。 叶青梧不禁瑟缩了一下,刚刚那种情况下,若有人前来敬酒,她自然是要喝的,只不过,也会适当的询问一下,这世上,并非是谁都会让她放下戒备之心。 靠在他的怀里,叶青梧轻轻拉了拉他的头髮表示不满,却没再反驳。 路旁的人只看到「嗖」的一下,人已经消失不见,城主府中,已经高高挂起红灯,今日府中没什么人,叶青梧被洛熠宸抱着直奔卧房,月光之下,叶青梧戏嚯一笑,「叶宸,你这样堂而皇之的直入城主的卧房,是否不太合适?」 「以往不太合适,如今……你应当称我为夫君。」 他眸光炙热,如火炽烈,似乎即将将她焚化。 「夫……君?」 红唇浅笑,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一种诅咒,声音飘渺,似灵魂深处的唿唤,话音未落,叶青梧已被人按压在卧房的床榻之上。 单手撑在她的身侧,洛熠宸轻轻捏着她的下巴,长指自她脸上抚过,如痴如醉。 「你知道,我至今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叶青梧摇头,他这一生杀伐决断,身居高位,坐拥天下,不管想要什么,都会有人前赴后继替他去做,他后悔的事情,定是超脱他控制的事情。 他这一生,或许只有一件事,一个人在他的计划之中出了变数,便是……她。 他渐渐俯身,在唇上落下一吻,轻声道:「我最后悔,当年封你为妃,迎你入宫,大婚之夜却什么都没做。」 叶青梧:「……」 男子唇角渐渐笑开,身子一翻从她身上下去,抱起她往梳妆檯走过去。 对镜梳妆,镜内人影成双,玉梳挽发青丝长。 叶青梧亲眼看着他长指笨拙的挽起她头上剩余的头髮,挽成一个不太熟练的髻,不禁轻笑了一声,「这可能是我最难看的髮髻了。」 洛熠宸:「……」 「不过……我喜欢。」 一枚金簪插在她的头上,叶青梧不禁笑了,他似乎很喜欢金簪,第一次入宫后他松了她一支凤凰金簪,后来回宫,仍然送了她一支金簪,这一次,仍然是金簪…… 「金簪缚美人,恩爱更绵长。」他凑在她耳畔轻声说。 叶青梧不信,「我不信。」 「我也不信,」他轻嘆,单手扶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这支金簪,是我小时候归元檀寺的一个老方丈给的,幼时他曾为我批过八字,后来便送了我这支金簪,说了刚刚那句话。我也不想相信,若是金簪能留住你,你如何会三番两次在我身边离开。」 「你……」叶青梧看着镜中之人,眉角淡然,眉心红痣分外娇艷,叶青梧忽的蹙了蹙眉,抬手将那枚金簪从头上取下来,洛熠宸刚刚挽好的髮髻不由散开。 第315页 她低头看着那枚金簪许久,才低声问道:「你可知这金簪的来歷?」 「不知。」洛熠宸摇头,接过那枚金簪再次观看。 这枚金簪一看便是女子之物,精雕细琢,以凤凰于飞为造型,下坠步摇,绝非凡品,多年来,他细心收藏,也并不曾认真想过,为何一个方丈会有这种女子之物,而且还不是凡俗之物。 叶青梧侧头看了他一眼,将下面的步摇细细排好,洛熠宸便见到上面细小的字迹,「叶氏之女青梧,壬申壬寅庚申戊寅」。 洛熠宸大惊,叶青梧也不禁按了按额角,不知这归元檀寺的老和尚究竟要做什么。 「这簪子是你的?」 叶青梧把玩了一下,步摇轻响,叶青梧点了点头,「应该是我出生之后不久,父亲按照母亲的交代让人打的,不过我没有见过,刚才你提到归元檀寺的方丈我才想起,父亲在时曾经说过,出生之后我有过生辰礼,不过,这生辰礼被后来再次上门的归元檀寺的方丈拿走了,说是留作信物,之后这许多年也未曾见过,至于究竟是何信物,我们也不得而知。」 「如今看来,方丈从数年之前就在做这件事了,却不知究竟是何道理。」 「是啊,不知这个老和尚,是否凡心动了,竟也做起了月老牵线搭桥的事。」叶青梧轻哼一声。 回眸轻笑,叶青梧再次被他抱起,「我看这件事倒做的好,送了你许多金簪,如今总算有一支能留住你。」 红帐飘摇,衣衫半解,徒留一室春色。 自喜年之后,便是凉州城真正的新年了,叶青梧等人也可休息到过年后的初五。不用干活,叶青梧自然而然的在房中休息,外面冰天雪地,哪有床上的被子里的暖和。 「真不起床?」日上三竿,男子一身白色里衣坐在床畔,轻轻抚过她的额角。 叶青梧往里缩了缩,「不起,太冷了。」 男子轻嘆一声,整理衣衫起了身,未过多久,叶青梧又听到门声吱呀,男子从外面进来,一阵清香袭来,叶青梧不禁侧头,「你怎么把饭菜提进来了?」 「不只如此,」洛熠宸眼角带笑,「我还告诉府里人,城主今日身子不适,不便见人。」 叶青梧:「……太过分了!」 「好了,先吃些东西,外面太冷,今日又开始下雪了,仿佛昨日就是昙花一现一样,不只是你,就连我也有些受不住,也不知雪山上的人是如何能受住的。」 洛熠宸摇着头,将饭菜摆好,不等叶青梧起身,便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走到桌案旁。 叶青梧哪里受的了这般黏煳,裹着被子从他身上跳下,回到屏风后面,穿衣洗漱,稍作整理出来,已然十分整洁了。 「话说回来,昨日我听说丁家的公子丁飞也去斗武了?」 「输在我手下。」 对于这点,洛熠宸倒是毫无隐瞒,自来到叶青梧身边数日以来,他便发现城中许多男子对叶青梧青睐有加,只不过,只有丁飞一人能时时跟在叶青梧身边罢了。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至少不会日日和叶青梧相处;丁飞如今不止和叶青梧相处,言谈话语之中也颇多试探,意图与叶青梧结亲,甚至昨日光明正大赠送福袋,洛熠宸如何还能受的了。 多年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洛熠宸未曾将丁飞第一时间打残发落已然忍到极致。昨日斗武场上见,两人可谓积怨已深,一言不合,直接动手。结果,自然是丁飞很惨。 虽然只有拳脚功夫,丁飞依旧被摔得浑身青紫。 叶青梧听了嘴角不住的抽动,也幸亏昨日被八大家主绊住,未曾到斗武场中去,若非如此,自己亲眼见了,丁飞定然没脸再到她面前来了。 暗自摇头,叶青沉默用膳,什么都没说。 洛熠宸看着她的脸色,始终没见她说什么,略带欣慰。 早膳后,两人结伴去了书房,本以为今日不会有人,推开书房的门,叶青梧却见到丁飞正坐在许多卷宗之间,口中的话不由戛然而止,丁飞也甚是意外,抬眼便见到两人挽在一起的手,眸色一暗。 第222章 退位之由 六目相对,叶青梧一阵尴尬,洛熠宸站在叶青梧身边不曾说话,反而是丁飞站起身来朝着叶青梧和洛熠宸拱了拱手,略带不好意思的说:「昨夜偶然听家父提起城主曾说要挖通河道之事,我想着将前几年画的地图找出来看看,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谁知这找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找到,不知道放到何处去了?」 「那份地图在我那里,若你想看,我一会儿让人去取,我日前也曾标记了一条河道的走向,你也看一看,你对凉州城的情况较为熟悉,看看是否符合情况,若是不行,我们稍后再做修改。」 叶青梧侧头看了眼书房里伺候的小厮,小厮立即起身行了个礼,匆匆去取地图了。 房中再次剩下三人,洛熠宸一言不发,叶青梧倍感尴尬,丁飞静静的站着,目光停留在叶青梧身上,欲言又止。 「你的荷包呢?」静谧之中,洛熠宸忽然问。 叶青梧低头去看,果然,日日挂在腰间的荷包连同昨日他送的福袋都不见了,她眉头不由一蹙,他已经转身便走,「我去帮你找。」 未等叶青梧说话,洛熠宸已经出了书房,沿着来时的路找了起来。 第316页 叶青梧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心中忽然柔软起来,荷包和福袋,他果然比较在意的是荷包。因为在那个荷包里,装着他特意为她平安符。 唇角一丝温婉的笑意浮起,看的书房里的人心中大忸,丁飞不由自主朝前走了几步,直走到叶青梧面前,叶青梧也才发现,他走路的时候竟然有些踉跄。 「你的腿?」 「昨夜不小心摔了一下,无碍。」丁飞勉强笑了一声,目光追随着她一直飘出门外很远,才问道:「城主夫婿他……他对你可好?」 「很好。」 「那就好。」他朝叶青梧点了点头,目光留恋中透着求而不得的痛楚,转过身说道:「那我去外面等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等会儿城主夫婿回来了误会了不好。」 他朝外走了几步,叶青梧有些无奈的问:「身上的伤可找大夫看过了?」 「看过了,只是一些皮外伤,不要紧,你无须担心。」 「这个拿去用吧。」叶青梧从自己的桌案前照了照,找出两个瓷瓶走过去递给他,「这是我自己配的跌打药,药效要比别的大夫的好一些,你试试。」 丁飞眼睛一亮,不过在看到叶青梧面上淡淡的笑容时,一颗心骤然跌落谷底,她的笑与平时无异,只不过少了与洛熠宸在一起时候的温婉。 仅仅如此,他便清楚,她在他面前是他的城主,却不是一个单纯的姑娘。 丁飞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两厢无言间,门外的迴廊响起脚步声,洛熠宸从门外匆匆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个荷包,几步走过来,亲手将荷包系在叶青梧的腰间,才轻轻喘了一口气,「忘在房里了,应该是今天出门时忘了戴,以后要记得随身带着,莫要再忘了。」 「嗯,知道了。」叶青梧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轻笑。 看着他冬日里额头沁出的汗珠,叶青梧不禁摇了摇头,「这东西想来只会在路上,或者卧房,你大可不必着急,看你弄得这一头汗。」 踮起脚尖,随手帮他抹了抹汗珠,叶青梧拍了拍腰间的荷包,收回手才见到丁飞还在,且一直看着她。 她稍稍一怔,脸上带出一丝薄红,丁飞也尴尬的看了她一眼,抱拳说道:「城主,既然如此,我到前面去等吧,我还跟大哥约好一会儿去布庄取货,耽误了不好。」 叶青梧自然也不会强留他,稍稍点头,丁飞便一瘸一拐的出去了。她这才悄悄的拧了洛熠宸一把,「你出手也太狠了,他跟你没有任何可比性,只要放倒就好了,何必教训的这么厉害。」 「若非如此,他说不定还会做出那种事。还是你觉得,我能受得住这人日日在你身边,温情脉脉?」 酸熘熘的口气让叶青梧颇为无奈,「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没有最好。」 洛熠宸冷哼了两声,走到书架旁翻找了片刻,找出一册凉州地理异志翻看起来。 从这天之后直到新年,叶青梧与洛熠宸没有再出府,日日在书房相伴,看了不少凉州与雪山相关的记载,不知是不是叶青梧的错觉,这几天,她每日清晨起床时,觉得手脚也并不是那么凉了,可想着每日夜里睡觉时双手都被人揣进怀中,捧在手里,似乎手脚不凉也在意料之中,叶青梧也没再多想。 新年这一天,叶青梧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府里的小厮下人都被叶青梧放了假,偌大的府邸只有叶青梧、洛熠宸和方怀三人,叶青梧和洛熠宸在厨房忙碌,方怀主动帮着整理桌椅。 看着洛熠宸驾轻就熟的坐下生火,叶青梧不由想起他退位一事,忍了忍还是问道:「实不相瞒,我如今仍然对你退位一事颇为费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当初退位一事在康源朝廷上掀起轩然大波,他却不动如松,任由南砚掌权,渐渐平息了众位臣子的怒气,可后来百姓之中疾病蔓延,全城恐慌,南砚登基之日,百官阻拦,他再次復出,从那之后,两人不曾见面,自然,也不曾坐下来说过话,时至今日,仍然有许多事埋藏在叶青梧的心头。 「若我说,退位之事,我是真心真意,你可相信?」 叶青梧从善如流取了油泼入锅中,一边看着油温,一边问道:「为何?」 「当时没想到雪山鞑靼人的态度会如此强硬,只想着江山交给南砚,有你大哥和青阳代为看管京中的一些众臣,子苏若留在宫里也不会出事,我能带你再拜访一些名医,说不定,身子会好一些。」他目光转过来,看着她将切好的蔬菜放进锅中翻炒,动作熟练优雅,「仅此而已。」 她的动作略略一僵,着实未曾想到他目的竟在于此,静默片刻,叶青梧唔了一声,稍稍点头,无意间看到他袍袖撩起后露出的手腕上,两侧的伤疤,眸色稍稍一暗。 洛熠宸注意到她的目光却是笑了,指尖自腕上划过,若非她进宫取血,若非南砚需要,她怕是一生都不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又何来今天日日相对朝夕不离的日子呢? 这疤痕于洛熠宸而言,反而成了最庆幸的存在。 「恨了我多年,是否,现在少了一些?」他问。 「不曾少。」 爱恨难消,无非由爱生恨,如今那恨意转化成刻骨的伤痛,深深刻入骨血之中,究竟是多是少,早已无法衡量。自从知道御花园中杀她之人并非洛熠宸,叶青梧的心底始终隐藏着一丝庆幸,她的爱始终克制隐忍,在最后的爆发时刻,她庆幸自己始终理智。 第317页 若是未曾离开京城时,她便潜入深宫再去找洛熠宸对峙,两厢冷淡之下,或许她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无论伤了还是杀了洛熠宸,今后一生,她豆浆沉浸在懊悔之中。 男子微微一笑,不曾在说话,新年的第一天说着往事,心头沉甸甸的包袱一点点解开。 半个时辰,叶青梧做了一桌满汉全席,叶青梧接连说了几遍,方怀才堪堪陪着二人在桌上坐下,叶青梧胃口不大,吃的不多,二十多道菜反而被洛熠宸和方怀吃的干净,叶青梧颇有些好笑。 新年的第一天不曾有人出门,直到方怀到门房巡视,才发现门房已经再次被人放了许多吃食。叶青梧和洛熠宸站在廊下看着方怀一次次将吃食拿回来,洛熠宸嘆道:「这里的百姓与康源百姓相比,心思更为纯真。」 「只不过康源的百姓没有尽数生存在水深火热之中,」叶青梧看了他一眼,当初京城之中有人败坏她的名声,人人想要逐她出京,她心中自然也是伤心的,自己倾尽一切努力为他们谋求福利,灾难面前,百姓依旧选择了将她推出来,以求的自身安宁。 「无论如何,」他与她并肩而立,十指相扣,回眸相望,他一字一句道:「这一次,我们风雨同舟。」 天色暗沉,风雪渐起,叶青梧点头。 下午叶青梧午睡起来,不曾见到洛熠宸,披了披风出门,叶青梧在前院的厨房见到洛熠宸和方怀围着一个小小的炉子,里面冒出汩汩苦味,是药的味道,叶青梧蹙了蹙眉,快走几步,「你们在做什么?」 方怀被吓了一跳,手中是扇子忘了扇,烟气缭绕被呛得直咳嗽,洛熠宸也立即起身,「你睡醒了?」 「睡醒了,你们在做什么?」叶青梧再次向前走了几步,看着他们不解的问道。 「前些时日我受了些伤,江鹧鸪给开的方子,每日一剂,连吃两月,可痊癒,这几日府中没人,都是方怀煎药。」 叶青梧一怔,「你受伤了?」 「嗯,被人暗算,箭上带毒,不过幸亏有江鹧鸪在,现在已经无碍了,只要连着吃这个方子,便可痊癒,你大可不必担心。」 他抬手替叶青梧将兜帽戴好,又拉着她往里面走了走,才任由她牵起自己的手搭了个脉,叶青梧却蹙了蹙眉,从脉象上看,她似乎什么都不曾发觉。 「伤在哪里?」 「腰上。」 话音未落,腰带一松,洛熠宸忙抬手按住,一直不曾说话的方怀连咳几声,「姑娘,我还在。」 叶青梧:「……」 秀脸一红,叶青梧袍袖一挥,「转过身去!」 方怀:「……」 早就知道他们家姑娘不同寻常,如今来看,果真如此。 第223章 被刺真相 叶青梧也意识到场合不对,帮着洛熠宸快速将腰带系好,抬头对上男子戏嚯的双眸,双颊更红,却蹙了蹙眉问道:「每日都喝?」 「每日一剂 ,连喝两月。」洛熠宸说。 叶青梧唔了一声,对于江鹧鸪她十分相信,因此也没做他想,只是看了看便走了,等着她背影消失,方怀问:「这药真是伤药?」 「自然是。」 方怀莫名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将长刀放到一旁,坐在药炉旁细细扇着火,说道:「虽然我不懂用药,不过,刚才那些药我还是看了的,至少不应该有血吧?」 第二日,城主府上便来了许多拜访的人,八大氏族的家主、公子自是不必说,还有城中许多觉得可以跟叶青梧说上几句话的人,都纷纷前来拜访,整整两日,城主府中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两日来,洛熠宸始终陪在叶青梧身畔,两人朝夕不离,短短两日竟名扬凉州城。 新年之后的初八,叶青梧正在书房里与洛熠宸说话,有人匆匆来报,府门外有人求见。 叶青梧与洛熠宸相视一眼,叶青梧挑挑眉梢,「你猜是谁?」 「熟人?」 「不算太生。你帮我看看这些城里的要事,这些你最擅长。」叶青梧轻笑一声,起身环视众人,「走吧,与我一道出去看看。」 叶青梧出门,洛熠宸留在书房没动,正走到门口的丁飞回头看了他一眼,略略蹙眉,却终究没有说话。 城主府的正厅,众人依序而坐,叶青梧坐在主位上,如青葱般白嫩的双手捧着一盏热茶,罗潇被请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叶青梧正低头喝茶,他双手抱拳,却不知该如何称唿。 叶青梧却是先笑了,「我道是谁,原来是罗家家主罗潇,请坐。」 她略略抬手,罗潇再次拱了拱手,在她身畔坐下,说道:「寻找姑娘许久,不曾想姑娘原来在这里。」 「是啊,若非在此,不知公子该如何招待我。」 叶青梧问的直白,罗潇一阵尴尬,只好借着喝茶掩饰,下面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叶青梧与罗潇究竟是何关系。 见罗潇不肯回答,叶青梧也呵呵一笑,并不刻意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问道:「新皇登基,罗公子在巴东应当要事缠身才对,不知为何来此?」 「自然是……为姑娘。」 自新生母亲死去,罗潇一夜之间从罗家嫡公子沦落成一个连下人都不如的少爷,人世飘零多年,看透人情冷暖,如今,却有些难以启齿。 新皇登基,罗家众人被悉数下了大牢,处死之人不计其数,罗家终于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罗家。他如今在新皇跟前身居要职,其实也不过是新皇借他之手寻找叶青梧,若非他手中有西楼,想来今日还不知变成什么模样。 第318页 当初报仇之计出自叶青梧之口,如今,他思来想去,怕也只有叶青梧能解他之忧。 自从知道叶青梧的消息,罗潇丝毫未曾耽搁,亲自前来,就是想请叶青梧给他再出一个主意。他手中消息众多,也正是了解叶青梧的来歷,他才知道,这世上或许有许多人不能惹,而叶青梧是最不能惹的那一个。 连康源皇帝都敢杀的人,根本是个连命都不要的人。他却不同,他还想活着。人但凡有所牵挂,必定被人握住七寸。 下坐之人中,丁飞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看着罗潇。就听叶青梧轻声笑了笑,说道:「公子这话好生奇怪。」 「不奇怪,请姑娘与我回京。」罗潇拱了拱手,一脸请求。 只有叶青梧回京,他才算完成了任务。 「若我没有猜错,如今找我的人定然许多,不知……公子在京城,可否已然布下天罗地网?」 「姑娘,姑娘定然是误会了,请姑娘回京,是因为姑娘与我有恩,回到京城,我罗家上下定然对姑娘感恩戴德。」他半垂着头,面色诚恳。 叶青梧摇头,「我不信。」 罗潇勐地抬头,他口中说的话自然都是真的,可若回京之后,新皇忽然派人来,他也不会阻挡便是了。 茶碗和碗盖不断碰撞的声音响起,清清泠泠的声音中,叶青梧开口说道:「其实你们必须相信,我活着的价值,比死了大。若我活着,加国或许仍然是现在的加国,若我死了,整个加国都要为我陪葬。罗大人,你觉得呢?」 从罗公子到罗大人,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改观呢? 罗潇身子勐然一颤,叶青梧放下茶杯,起身在房中转了一圈,红衣凛然。罗潇行走江湖多年,自是见过女子无数,穿红衣的女子也见过许多,可是从不曾有一人将红衣穿的如叶青梧这般炽烈,仿佛九天玄凰,踏火焚风而来。 「罗大人还请回去吧,我这凉州城,连个驿馆都不曾有,怕是容不下罗大人这尊大佛。回去復命吧,我在凉州,虽距巴东千里之遥,不过,我若想要什么,仍然简单的很。」 叶青梧往前走了几步,其他八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罗潇拱了拱手,随着叶青梧离开。 朝外走了几步,叶青梧迴转头看着罗潇说道:「听说大军与康源大军对峙许久了,不知道粮草是否够用?」 「叶姑娘,你这是何意?」 罗潇朝前追了几步,叶青梧却没有再回身,被人簇拥着快步远去了。他站在原地怔怔的看了半晌,谁能想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原本在加国被追的日夜不能安眠的女子,此时已经是凉州城的城主了。 叶青梧等人走出很远,才有人试探着问:「城主,刚才那人是谁啊?」 「罗家家主,如今应该是御前红人。怎么?你们是否考虑把我贡献出去,自此之后,想必凉州城百姓的日子要比以前在加国容易许多。」 未等其他人说话,丁飞说道:「城主说哪里话,你一日是我们的城主,便一生是我们的城主。城主带领我们打退雪山人,我们凉州城的人,绝非胆小怕事忘恩负义之辈。」 他的话一出,其他几人也连连附和,叶青梧笑了笑,「我知道,玩笑而已。」 几人回到书房,洛熠宸坐在叶青梧一旁的位子上,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到叶青梧不太明亮的眼神,朝她招了招手,等叶青梧过去随手递上一杯姜茶,问道:「不开心?」 「哪有。」叶青梧轻笑一声,在他身旁坐下来,见到他面前的宣纸上已然写的密密麻麻,不由凑上去问道:「这些都是?」 「自然,凉州地域很大,我们能守住这里,却不一定能守住其他地方。顾此失彼,反倒不如组建一直自己的队伍,选拔人才,自己统领,演练兵法,排兵布阵,提高全民武艺,若谁都能独当一面,再次与雪山对峙,必然能好上许多。你就任城主一事太急,凉州城里素来以八大氏族为首,各方势力相互制衡,是一件好事,但若是这支队伍一旦出现,必定会打破现有的平衡,便需要许多人出现来监督和监管,这件事还要跟八大氏族的家主议一议。」 叶青梧点头,看了几眼发现他还没有写完,便点头说道:「这件事我记下了。」 她将茶碗放下,洛熠宸便又问道:「你呢?为何生着气回来?」 一旁回来之后便未曾说话的几人颇有些惊奇,回来的路上,城主与他们还有说有笑,并不见生气的模样,如今,为何城主夫婿却说城主生气了? 叶青梧抓过一旁的书卷翻了翻,红唇微抿,语气也冷淡下来,「本以为罗潇是个有心之人,未曾想到,他竟然也是个狼心狗肺之辈,不过,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让他好过罢了。」 「莫要生气,注意身体。」 叶青梧抿了抿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未再说话,身上的气息却柔和了许多。 一直偷看两人说话的其他人微微挑眉,原来,城主大人与城主夫婿的关系竟然如此之好。 没过多久,下人过来回禀,罗潇已然离开,叶青梧挑了挑眉,洛熠宸看了她一眼,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说道:「我去街角给你买些馄饨晚上吃。」 叶青梧点头,洛熠宸便起身走了。 直到晚上洛熠宸才回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打开之后,里面的馄饨还热腾腾的,叶青梧眼前一亮,「你真带回来了。」 第319页 「你想吃了。」洛熠宸摸摸她的头,看着她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汤才从她身畔坐下,看着她身上的袍子又起身拿了件披风给她裹上,洛熠宸才说:「他没有走,在外城落了脚,想必知道在内城与我们相撞的可能太大,便选择了外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应该是等消息去了,他应该是接到我在这里的消息一路上马不停蹄便来了,前些时日一直封城,如今,见了面他也不一定会就此离去。想来应该是会劝说司渭留下我,司渭大概也没有想要杀我,抓住我之后,与你交换的可能性更大,譬如:以我换取加国被攻占的城池。」她双手捧碗,暖暖的感觉从双手直击心头,叶青梧想了想又问道:「若真是如此,你会与他交换吗?」 「当然会!」 「以我换加国被攻占的那些城池?」 江山美人,犹如鱼与熊掌,世人皆知该如何选择。美人不止一个,江山攻打不易,如何能轻易放弃? 静默之中,叶青梧手里的馄饨被他接了去,洛熠宸用勺子盛了一个,轻轻递至她的唇边,「这世上,最难过之事并非银钱不够多,身份不够高,江山不够广,于我而言,这世上最难熬之事,便是没了你的存在。」 第224章 罗潇来访 自初相见至今,洛熠宸从不敢想像,若叶青梧有朝一日真的死了,他该如何。叶青梧离开的五年,他日日孤枕难眠,纵然以前也并非和叶青梧同床共枕,可自从知道,偌大的皇宫里,再也没有一人日日痴等着自己驾临,朝堂上的大权在握,似乎都没有了趣味。 若再也没有这人陪自己看尽这万里江山,他要这高高在上又有何用? 千里奔波,越发靠近这凉州城时,洛熠宸才感觉自己的心渐渐归于平静,自从知晓叶青梧自宫中失踪之后一直不能放下的心,也终于回归原位。 那么,用这千里江山换美人一笑又何妨? 叶青梧咬着一颗馄饨半晌没有说话,内心有些震颤,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她盯着洛熠宸又问道:「你愿意放下这万里江山,与我携手红尘?」 「愿意。」 她慢死条例的将馄饨咽下去,默默的喝了一口汤之后才说:「真是昏君。」 洛熠宸不禁笑了,却也只是笑了笑,若非亲身体会,他也以为那无上的位置有多好,可亲身体验之后也才知道,古人所说高处不胜寒究竟是何意味。 若这手中非得握有无上的权利,他希望,这权利能为她带来无尽的方便和荣耀。 等着叶青梧吃完了馄饨,洛熠宸才问:「你手中究竟掌握了加国什么资源?」 叶青梧吃的有些撑,捧着一杯热茶在房中来回走动,走了几圈觉得舒坦一些了才说:「如果我说,我如果想让加国的老百姓都饿死,他们就得饿死,你信不信?」 洛熠宸失笑,坐在那里一边大口吃着另外一碗馄饨,一边说:「不信。」 爱民如子,多年来,洛熠宸只见过叶青梧能做到。连同他在内,还有那些藩王、王爷、皇帝,从来没有真正做到过这四个字。 或者说,只有见过了叶青梧为百姓处理问题的方式,才会真真理解究竟什么叫做爱民如子。 如今的河南,各种手推车、小马车等等随处可见,甚至曾经被叶青梧无端研究出来的木质机器人,也在许多贫穷、孤寡的百姓家中也能见到。 河南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方式,从荒芜到繁盛,发展、成长,甚至连河南人也与各地百姓不尽相同,这一切都归功于叶青梧。 如今,若说叶青梧会饿死百姓,他无论如何都不信。 叶青梧停下步子,垂头笑了笑,「事实如此,阿宸,我从上一次在京城被百姓中伤,当百姓见到孤身的我,喊着闹着让我滚出京城时,我才明白一个道理。」 两人目光相对,洛熠宸心里微疼,那些说法,一直到后来他出征还曾经听到,一怒之下,他下了死命令,却不知今日如何了。 此时,便听叶青梧一字一句的说道:「都说人善被人欺,如今我总算明了。所以,身居高位,才真正要让手下人做到敬畏有加,单单是感恩戴德是不够的。」 黎阁的人,她一向驭下有策。曾经,她以为,百姓淳朴,大可不必如此,直到遇上那件事才总算明白,这世上若人人都会将心比心,或许这世上会少许多糟心事。 洛熠宸不禁沉默,而后才点了点头,「不过,我依旧不相信你会饿死百姓。」 叶青梧:「……」 她微微笑了一下,继续在房中踱步,热乎乎的馄饨吃进肚里,她觉得整个人也热乎乎的。 「如今,我手中握着加国所有的储备粮,只要司渭开放国库,取粮与军,加国数十万百姓都将饿死,若是他开仓放粮,自然能救百姓一时之急。另外,各地钱庄、赌坊,也被控制了。」 洛熠宸一时怔住,他不由想,黎阁究竟有多少人,分部了加国多少地方? 司渭新皇登基,意气风发,如今,若一步走错便是壮士扼腕! 其实,叶青梧大可不必做这些,若他如老丞相那般,宠她爱她,这许多年,乃至一生,大概都不用她机关算尽。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洛熠宸走过去捧住她的双手,心中一阵酸涩。 叶青梧侧身,静静靠在他的身上,「我们要做的事太多了,等开春之后,雪山上的人缓过来,必然不会放过你我,这凉州城,也不是常呆之地,若是连累了他们,你我心中更加不忍。」 第320页 「我知道。」他拍拍她的背,将她手中的热茶放到桌上,用力抱紧了她。 第二日,罗潇再次来访。 叶青梧没有接见,反而让丁飞和韩振宇去了,她的身份迟早要在凉州城揭开,此时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没过多久,丁飞和韩振宇便回来了,两人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朝着叶青梧拱了拱手,说道:「城主,罗大人说有些事一定要跟你才能说。」 叶青梧唔了一声,想来对于她的身份,两人已然知道了。 跟洛熠宸对视一眼,洛熠宸随着她一起出了门,如今洛熠宸仍然是装扮过的样子,若非亲近之人,定然不会认出洛熠宸。 两人出了书房不远,方怀便走了过来,低声道:「姑娘,罗潇已经把你的身份说了,不过,只说你曾指点新皇入京,如今是化解两国交战的唯一之人,对于姑娘在康源的身份只字未提。」 叶青梧点了点头,与洛熠宸从后堂进入,洛熠宸没有再跟进去,便听叶青梧说道:「我还以为罗大人昨日已经离开了。」 「未能得到姑娘允准,不敢擅自做主。」罗潇如笑面虎一般,依旧朝着叶青梧拱手施礼,若非韩振宇与丁飞两人脸上掩饰不住的难看,叶青梧也不会知道刚才他与他们说过什么。 「不知罗公子想要我允准什么?」 罗潇站在堂中定定的望着叶青梧,如今看来,身份转换,再不用像那些年一样,四处奔波,为母报仇,罗潇的气色竟然比以前好了许多。 「如今两国交战,皆因姑娘而起,何况三皇子已然死了,姑娘大仇得报,当出面调解,使两国化干戈为玉帛才对。」 叶青梧却笑了,她坐在主位上,任由侍女奉了茶,姜茶温热,温暖人心,她看着淡黄色的茶水,笑了一会儿才说:「我本以为公子是个孝子,母亲含冤而死,你多年奔波,才好心指点,未曾想到,公子也是这巧舌如簧之人。你觉得康源皇帝会因我一人,而放弃如今的大好局面?你以为加国如今的窘境他们不知?还是在你心中,我的皇帝陛下便是这色令智昏之人?」 罗潇心中一凛,如今加国是何窘境他自然一清二楚,却没想到,叶青梧竟然也清楚。 再看叶青梧时,他眸中不由自主已经带上几分防范之色。 叶青梧却是冷笑,「想要卸磨杀驴,你罗潇做的也太快了些?」 计谋被看穿,罗潇再次心中凛然,忙上前走了几步,再次拱了拱手,说道:「姑娘许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请姑娘去调解。」 「若调解不当呢?」 罗潇:「……」 「哼,若是调解不当,你们便会杀我灭口泄愤!我没说错吧?」 她的声音始终清清淡淡,半分分量都不曾有,若非罗潇知晓她言语之中淡然之下的气势,此时定然不会将她这句话放在心上。可是,他见过。 这一声冷哼,若他真正验证,许是今日就别想在走出城主府。 「啪」的一声,叶青梧轻轻将茶碗放在桌上,起身在堂中转了两圈,一柄摺扇自手心有节奏的拍打,如一下一下撞击在人的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变得紧张起来。 「罗潇,此时我不妨告诉你,这调解我也不会去做,若你拥立的皇帝不能接受,大可派此刻来杀我,不过,也要他们能杀得了我才行。对于加国,不管我生还是死,都会将你们的命脉牢牢攥在手中。当然,我死了,比我活着,会让你们更难熬。若是我死了,你们便做好准备用加国的万里江山和黎民百姓来为我陪葬吧。」 随着这最后一声「啪」的落下,罗潇竟浑身一抖,浑身被汗水沁湿。 叶青梧见状也不再多说,只道:「这些话,你可以回去和司渭再好生商量一番!」 罗潇再次拱了拱手,拔腿边跑,仿佛生怕再多呆一秒,便会被这城主府中暗藏的老虎吃掉一样。 「等等!」未等他走出正厅,叶青梧清泠的嗓音再次开口,他双腿几乎被立即停下,身子却没耐住惯性,「嘭」的一下直挺挺的摔了下去,滑稽极了。 不过,他似乎被这一跤摔得清醒了几分,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回身看着叶青梧问道:「姑娘还有何指教?」 叶青梧手中摺扇轻摇,摆了摆手,「指教谈不上,只不过想跟你说一句,我们凉州城用水不便,开春之后准备挖通加河,如歷史记载的那般,汇通凉州沟壑,最后汇入月湖,此事还望罗大人能够传达至加国朝廷,毕竟,如今凉州还在加国的版图之内。」 罗潇再次怔了怔,这最后一句的言下之意便是,若不能挖通,凉州城是否还在加国版图之中便不能保证了。 他额头再次落下一串冷汗,若非见识过叶青梧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他真想问一问,她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底气。 点了点头,罗潇再次告辞离开,只是一直到走出城主府,他走路的姿势都颇为奇怪,送他出门的小厮连连看了数眼才发觉竟是同手同脚。 第225章 去留难辨 等罗潇离去,洛熠宸才从内堂出来,捏着叶青梧的手微微嘆息,不过却没有说什么,真正的夫妻当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他和叶青梧也理当于此。 两人回到书房时,方怀守在书房外,一脸冷然。 叶青梧轻挑眉梢,进了书房,房中的八人立即站了起来,看着叶青梧一言不发。 第321页 反而是叶青梧轻轻笑了一声,手中的摺扇仍是拍了拍,慢悠悠的说道:「想来各位已然知道我的身份了,不如这样,各位先回家中,与各位家主说个清楚,然后,至于我的去留,再由八位家主决定,各位觉得如何?」 叶青梧不是贪权之人,这几人从一早便看了出来,却有些不懂,为何叶青梧志不在统领一方,却会顺水推舟做凉州城的城主? 凝滞片刻,八人面面相觑,最终是韩振宇拱了拱手,朝叶青梧说道:「城主,振宇有一事不解,还望城主能为振宇解惑。」 「你的不解无非是我为何要来凉州城做一个小小的城主,一不为民做主,二不开疆扩土?对吧?」 韩振宇身子一滞,点了点头,「还望姑娘解答。」 「原因有二,第一,我与雪山有仇恨,凉州城的百姓素来与雪山积怨已久,俗话说的好,仇人的仇人便是盟友,所以我来到此地,目的昭然若计,也绝非偶然,第二,先前在加国,我一直被新皇寻找,别的地方人来人往,较为复杂,而这里,天高皇帝远,自然是一个好去处。」 她说完,手中摺扇「哗」的一声合上,朝外一闪,微微颌首,其他人便拱了拱手,与她告辞。 叶青梧也没做挽留,只是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如释重负般靠在洛熠宸的身上,懒洋洋的道:「好累啊。」 「那……回房休息?」男子轻笑一声,将她抱了起来,叶青梧面上惊慌一闪,抱住他的肩头,面带薄红,方怀见状早已退了出去。 书房里没了别人,却也依旧暖暖的,两人一起挤在内间的矮榻上说话,说着说着叶青梧便困了,也不回房,埋头在男子身前睡去。 洛熠宸轻抚着她的头顶,不知这一时的清闲会持续到几时。 一连数日的药酒喝下来,叶青梧的面色反而好看了许多。他仔细的看着她,仿佛连少看一眼都不愿。 中午叶青梧亲自下厨给洛熠宸煮面吃,连带方怀也跟着沾了光,两个男子竟吃了三斤面条,叶青梧看着两人不禁轻笑,「若哪日活不下去了,我便去街上开个面馆,许是也能养活我?」 「不会,有我在,不会让你卖面为生的。」洛熠宸握着她的手轻笑,殊不知,当真有一日,她在街头卖起了面,当他闻着这一缕熟悉的香味找到她,不禁泪眼朦胧。 叶青梧淡淡一笑,她这一生也算做了许多常人未做之事,纵然有一日会穷苦,也不一定会卖面为生。 方怀则憨憨的说道:「若姑娘卖面,我为姑娘噼柴。」 洛熠宸恨不得一掌把他挥出去,叶青梧却是轻笑,不曾拒绝。 等待的时间没有太长,第二日叶青梧和洛熠宸刚用了早膳便听人前来禀报,八大氏族的家主已经在议事厅里了,叶青梧听了也没耽误,立即起身过去,洛熠宸隐在暗处保护,若八大氏族出手,他也不会手软。 叶青梧走进议事厅意外的发现主位的位置竟然还是留给了她,见到她过来,八大氏族的家主仍然如常起身跟她施礼,叶青梧微微一笑,坐上主位,「各位一早前来,可是想清楚了?」 她目光一一扫过,手中捏着摺扇不动声色。 话音落下,就听他们嘆了口气,议事厅中讨伐之声未曾想起,静默了片刻,仍是韩世鑫说道:「城主,实不相瞒,我们想知道你与加国能够抗衡的条件是什么?」 叶青梧闻言笑了笑,「各位可是想知道我的条件是否能令各位心动?若是这样,各位大可不必知晓了。」 「城主莫要生气,此时说来话长,」周靖履朝她笑了笑,喝了口茶才说:「城主,其实我们凉州城数百年来是没有城主的,只源于二百多年前被加国收服,加国皇帝派来城主,只不过,那城主甚是短命,上任不久便遇上雪山来袭,只一次便被雪山人打死了。后来,加国皇帝又派了两个城主过来,好景不长,也都纷纷死于雪山之乱。从此之后,我们凉州城虽然画在加国的地图里,可是,加国从来不曾给予我们管束,自然,我们也不交粮税,我们遇到饥荒、雪灾,加国也从来不管。」 叶青梧轻轻点头,这些在书房的立时异志里她都已经看过了。 周靖履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们之所以这些年始终被划归在加国的版图之中,只不过是因为就算没有加国,我们凉州城地处偏僻,连年有雪山来袭,迟早也会被别的国家吞併,若遇上别的国家,或许就不一定像加国这样放置不管,虽然可能会在我们遭遇雪山来袭时给予镇压,不过,我们猜测,对于我们大抵也不会有好的结果。如今,我们想知道姑娘的筹码不过是想知道若我们能合二为一,于各方势力、于雪山,究竟有多少胜算?」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给各位家主赔罪。」叶青梧抱了抱拳,其他八人都摆了摆手,不甚在意。 叶青梧便也和盘托出,交了个实底,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也不知对方到底相信多少。 其他把人面面相觑,半晌未曾言语,不知是被叶青梧的话吓到了,还是根本未曾想到。叶青梧也不着急,直言今日忘了喝药去去就来,便出了议事厅。 叶青梧一走,议事厅里八位家主面上带出一丝欣喜,韩世鑫说:「若真如她所说,或许我们凉州城能改一改这数百年来的样貌,也让雪山人尝尝我们的拳头。」 第322页 「是啊,若真的能挡住雪山人,我们多一个首领也无妨。况且,我看这个姑娘也并非贪权之人,身子也不好,日日抱着药,何必纠缠这许多俗事,说不定,等她报了仇就不想留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了。」丁寒说。 …… 等叶青梧再次回来,八大氏族依旧对她恭敬有加,态度甚是比以往更加热络,叶青梧一眼便看出了他们的想法。 韩世鑫带头说道:「叶姑娘,我们仍愿尊你为城主,绝不会将你绑了交给加国朝廷的。」 「如此便好,」叶青梧点了点头,「不知各位可有何条件?」 韩世鑫等人也不隐瞒,直言道:「我们看得出,姑娘绝非是那些市井女子,腹中才华胜过无数男子,所以,甘愿为姑娘驱使,惟愿有一日能使雪山不再猖獗。」 「好!」叶青梧重重点头,「报仇雪恨是我一生之愿,我母亲因雪山而死,我被雪山人重伤,大仇未报,不敢忘却,因而各位大可放心。」 以茶代酒,九人共同举杯,立下承诺。 等这八人走了,叶青梧也起身朝外走去,只是,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有些晕眩,她甩了甩头,想着书房里那八人应该都在等她分派任务了,便抬步朝书房而去。只是,叶青梧未曾想到,刚刚推开书房的门,眼前忽的一阵黑影袭来,身子重重的朝前摔去,恍惚之间,只听到几声纷乱的叫声:「城主!」 甚至,一声穿透她记忆的叫声:「青儿!」 离着叶青梧最近的丁飞等人还没奔至叶青梧身边,却有一道影子更快的从外面冲进来,在叶青梧落地之前将她拥入怀中,他抖着手去摸她的脉,察觉到那微弱的脉象,心中又是一阵颤动,连忙从身上摸了摸,摸出两个瓶子从里面倒出药丸塞进叶青梧的口中。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洛熠宸的动作,过了片刻,韩振宇低声说道:「城主她是否身子有孕了?我家夫人有身孕的时候也晕倒了好几次,城主夫婿,我着人去请个大夫过来为城主瞧瞧吧。」 「城主夫婿是不是也懂一些医术,我刚才见他给城主号脉了。」 七嘴八舌中,洛熠宸抱起叶青梧快速朝卧房走去,黑脸上有些慌乱的吩咐方怀,「去,去看看他来了没有,去找人接应!」 方怀看了两人一眼,立即领命前去,却是谁都不曾给八位公子回一句话。 洛熠宸将叶青梧送到卧房里不久,一声哀嚎从门外响起来,未等人前来开门,江鹧鸪连翻带滚从外面翻了进去,方怀冷着一张脸站在身后,身上背着江鹧鸪的药箱。 自从洛熠宸从这边确定了叶青梧的消息之后,便传令让他也过来,谁知他一路上竟耽误了这么多时日,来到凉州城之后两日都未曾前来城主府,今日在街上闲逛被方怀抓了个正着,如何还肯给他半分好脸色看。 外面跟过来的人看到方怀这般请大夫的方式,不由连连皱眉,不过,城主大人昏了,属下贴身侍卫急成这个模样倒也情有可原,因而他们之时同情的看了江鹧鸪一眼,谁也未曾求情。 见叶青梧昏睡着,江鹧鸪也顾不上抱怨,快跑几步到叶青梧的床前为她搭了个脉,却是面色一滞,奇怪的看了洛熠宸一眼,又蹙了蹙眉,仔细的闭上眼睛体会了一会儿脉象才收了手。 第226章 夜半刺杀 这一次,叶青梧并没有昏迷很长时间,申时未到,她睁开眼睛,阳光顺着窗外的雪折射进来,很是耀眼,身畔男子看着她,手边的托盘里放着一碗药,黑乎乎的,叶青梧躺在床上都能够问道苦涩的味道,不由皱了皱眉。 见她醒了,男子上前说道:「来喝药吧。」 受不住他一勺一勺的喂,叶青梧端过药碗一口喝干,嘴巴里苦涩的味道一股脑的往上顶,几乎要一口呕出来,她连忙深吸两口气压下去,再张口时被男子塞了一嘴糖,转头便见他殷殷的望着自己,「好些了吗?」 叶青梧点了点头,「府里……没事吧?」 睡了几个时辰,嗓子有些沙哑,洛熠宸拿过一杯热茶给她漱口,看着她气色很好,才说:「没事,只不过有些担心你。」 叶青梧应了一声,掀被下床,没有觉得半分不失,只是在手上发现了几个针眼,她略略挑眉,「你把江鹧鸪带过来了?」 洛熠宸微微颌首,「若知道你会晕倒,该再下几道命令才是。」 她无奈的笑了笑,换了衣袍出门,回到书房的时候韩振宇和徐江不在,只有丁飞他们六人,见到叶青梧过来不由惊讶,连声问起她的身体,叶青梧一一答覆,和洛熠宸一起在主位上坐下来。 这日夜间,叶青梧和洛熠宸刚刚睡下,便感觉房顶一阵踩踏之声,叶青梧悄悄碰了碰洛熠宸的手,谁知却被人不动声色的扣住了手腕,叶青梧心中瞭然,便没有再动,静静的躺着装睡。 瓦砾破碎之声想起,未过多久,两人便听到卧房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叶青梧的手指了指枕头下,洛熠宸顺着摸进去,不由笑了。 几根银针在手,却听脚步之声渐进,等几个人悉数进来,洛熠宸手中的银针骤然爆射而出,只听「啊啊啊」几声惨叫,又听房上一阵滚动之声,接着也是一声惨叫,洛熠宸起身将叶青梧按在被子里,拉好帷帐,便见到四人仰躺着摔在房里,惨叫不知,此时门外一阵脚步之声,方怀拱手抱拳说道:「门外还有一人,已经抓住了。」 第323页 「待下去,连夜审!」 方怀立刻带人将房中的四个此刻带下去,自始至终叶青梧都没有露面,等人都走光了,洛熠宸才说道:「是那个罗潇吧?」 「十有八九,」叶青梧往他怀里缩了缩,手脚都被人暖的热乎乎的,若是哪一日分开了,叶青梧想,她定然夜夜难熬了。「八大氏族,今日才下定决心,应当不会背叛我才对。除此之外,便只有罗潇了。要不要我现在去把八大氏族的家主请过来?」 「太晚了,现在都该睡了,你也睡吧,有方怀看着,那五个人应该出不了差错,刚才看那装扮,虽然看起来像是八大氏族中的人,不过,若真是八大氏族,应该不会这么急功近利才对。」 叶青梧点点头,也不想再做纠缠,埋头在洛熠宸怀里便闭上了双眼。 冰冷得到缓解,叶青梧没过多久便睡着了,一直到第二日天明,叶青梧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不在了,只有被褥还是暖和的,她微微一笑,起身出门外面已经有人在候着了,说是做了热乎乎的疙瘩汤,叶青梧听的一阵食慾大开。 吃了疙瘩汤,叶青梧又加了件披风往前院走去,刚到前院,便有人前来通报,八大氏族的家主全部都到了以及城主夫婿,都在议事厅等候。 叶青梧走进议事厅,洛熠宸面色暗沉,其他八大家主面色也不太好看,此时却听洛熠宸说道:「没想到八大家族是这样的八大家族,明着在我城主面前信誓旦旦,还不过一天便前来刺杀,若不想让我们留下,我们离开便是,河道、暗河、粮库、雪山,我们统统不管了,凉州城的人自己活吧!」 他身居高位多年,一身气势凛然,如今声音冷淬如冰,竟将八大家主也骂的灰头土脸,只不过,这话中的意思颇有些深意,仔细想一想,竟跟街头维护自家夫君的婆子一个模样,叶青梧心底一阵好笑。 她捏了捏手,轻咳了几声走进议事厅,其他八人立刻站起来朝她行礼,洛熠宸则过来扶着她到主位上坐下,叶青梧开口问道:「夫君,昨夜的刺客可查出来了?」 洛熠宸闻言脸色更是难看,冷冰冰的说道:「都招了,竟是韩家和周家的人!」 话音落下,目之所及,如利箭射出,韩世鑫和周靖履勐地便站了起来,朝着叶青梧拱手说道:「胡说,这绝无可能!城主,我们昨日歃血为盟,我们期盼城主带领我八大家族偕同全城百姓,立抗雪山,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前来刺杀城主?这里面定有误会!」 周靖履也立刻说:「是啊,城主,我周家多年来因雪山来袭而损失无数,我们日夜期盼能够抵抗雪山,再无事端,绝不会做出刺杀之事的!」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凉州城中向来八大家族同气连枝,如今良机难遇,定然不会此时卸磨杀驴,让叶青梧务必要查清此事。 叶青梧按了按发疼的眉心,与洛熠宸对视了一眼,起身说道:「这样吧,我们大家一起去看看,夫君觉得呢?」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八大家主说不是你们,我自然也是愿意相信,各位不知,昨夜若非我反映迅速,城主今日定然不能坐在这里了,得罪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他说着朝他们拱了拱手,如此一来,八大家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毕竟,洛熠宸是心系城主与夫人,着急了一些也无可厚非。 十人一起步出议事厅,那五个刺客被分开关押在五个偏房之中,此时叶青梧要见他们,都被押到了庭院之中。 短短一夜,五个人已然脱了人形,见到韩世鑫和周靖履却都还是大叫,「家主,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叶青梧回身,看向韩世鑫与周靖履,微微点头,这两人便走上前来,韩世鑫冷声说道:「你们当真认识老夫?」 「家主,我认识你啊,我是小甘啊,是周大娘的儿子,前天是你找的我啊,让我今日随着他们一起来刺杀城主,还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二亩地,这样我便能奉养我娘了,您不能说了不算啊……」 凉州城中只有这八大家族,八大家族下面却有无数的百姓,八大家主自然也不能人人都认识,周靖履和韩世鑫相视一眼,纷纷蹙眉,一时难以辨别。 叶青梧想了想,说道:「既然你们都认识这两位家主,不如这样,请你们将你们的家人说出来,我们也好辨认一下。」 此话一出,这五个人有片刻愣怔,接着便一个一个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叶青梧挥了挥手,方怀让人上前把这些人的身份记下来,再派人去寻找,不过半个多时辰,就来了几个人,有男有女,跟叶青梧和八大家主行了礼,叶青梧便道:「烦请你们辨识一番,是否是你们的亲人?」 孰料,这几人却纷纷摇头,有人道:「城主,周大娘的儿子小甘,十五岁的时候就被雪山人的马给踩死了,这个人,绝对不是小甘。」 「死了?」叶青梧挑眉。 丁飞快速去书房翻了户口薄出来,凉州城虽然没有官员,不过这些琐碎之事在八大家族的协理之下竟还是不错的。 没过多久,丁飞抱着一摞花名册出来,几个人一起上前寻找,没一会儿便找到了。叶青梧望着那名自称小甘的男子,似笑非笑道:「难道你是鬼魂,不是人?」 此话一出,院中的人都笑了,「小甘」有些恼羞成怒,却道:「你该死!我就算不是小甘,我也是来杀你的!」 第324页 「我自然知道你们是来杀我的,若非如此,为何会闯入我的房中?难道是觊觎我的美貌不成?可惜,我已有夫君了。」她手中的摺扇在那人头上敲了敲,忽的问道:「罗潇公子可来了吗?」 「姑娘,请的人已经回来了,罗潇公子正往这边来。」方怀回答。 叶青梧点了点头,其他四人也对了花名册,果真,有三个是已经死了的,两个早年出游,至今未归,也不知究竟身在何处,只不过不管身在何处,都不会是八大家族派来的人罢了。 八大家族洗清嫌疑,韩世鑫和周靖履纷纷朝着叶青梧拱了拱手,谢她英明决断,洛熠宸见状也朝八大家主拱手道歉,不过他心念夫人安危,情有可原,倒也没人责怪他。 罗潇到时便见到无人都五花大绑按在院中,下意识要离开,可是未等他离去便被叶青梧看清了,她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手中摺扇挥啊挥,问道:「罗公子可还记得,上次我手中的扇子的下落?」 众人莫名其妙,难道城主请罗公子来,便是为了问这样一个问题么? 罗潇头皮一麻,有些腿软,「自然是记得的。」 「如此……甚好。」叶青梧微微一笑,手中摺扇「哗」的一声合起,在掌心拍了拍,掌心骤然划出一柄匕首,隔断「小甘」身上的绳子,不过因为脚也被捆着,他挣扎了一下便摔在了地上,匕首再次一划,划开了「小甘」的袍子,她回头朝着罗潇微微一笑,却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震耳欲聋,连同城主府上空盘旋的鸟儿也抖抖翅膀飞走了。 罗潇身子一动,血腥味扑面而来,再次闻到他险些吐出来,当即冷冷的一抱拳,大声说道:「叶姑娘这是何意?专程请我过来,便是为了让我看你如何杀人吗?请恕我不能奉陪!」 他正要转身离去,却见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刀,身旁赫然是无声而立的方怀。罗潇的唇颤了颤,手也不由自主攥到了一起,可身子终究没有再往前去。 叶青梧微微抿唇,「罗公子误会了,我听说西楼之中,有许多逼刑的手段,心中甚是好奇,所以想与罗公子切磋一番,公子觉得如何呢?」 「你……」罗潇面色发白,顿了片刻说道:「西楼虽然有刑房,不过,这些事都有专人去做,我从未见过。」 「没关系,是没见过,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手艺生疏而已,来吧,既然都不是凉州城的人,我心中便也没了愧疚,这个……」叶青梧起身用脚踢了其中一个,丢到罗潇跟前,说道:「就归罗公子了,罗公子可要好好帮我问问,究竟是谁半夜来刺杀我。」 第227章 挑拨离间 「是啊,既然城主信得过,那就请罗公子试试吧,我们凉州城的人向来坦诚,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出现这宵小之辈,冒名顶替不说,竟然还刺杀我们城主,罗公子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才是。」韩世鑫也帮腔说道。 罗潇面色发白,自从创建西楼,他手中人命也不少,只不过他从未自己动过手罢了,如今…… 罗潇与叶青梧之间的距离只有两步之遥,此时叶青梧手中的摺扇插在「小甘」的肚子上,鲜血汩汩而流,血腥的味道蔓延,他几度作呕,叶青梧的声音却依旧淡然,「怎么样?若是能够说出你的幕后主使,或许可以让你舒服一些。」 「你……」小甘疼痛难耐,浑身哆嗦,却咬牙说道:「指使我的人,就是周家主……」 叶青梧微微一笑,倒也不是特别生气,只是又说:「那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为何前来杀我?」 「小甘」恨恨的瞪着叶青梧,叶青梧视作不见,转头看着一旁迟迟不肯动手的罗潇说道:「罗公子,动手啊,这么迟迟看着,他们可不会主动说出来。」 罗潇无奈,手里抓着方怀给他的一柄匕首,勐地高高抬起,似乎要一刀将下面的人插死,叶青梧却道:「罗公子,还望你手下留情,这些刺客虽豁出命来刺杀于我,不过,总算至今还没丧了命,若死在公子手里,岂不是我的罪过?」 罗潇一滞,不能杀,也不能不动手,难道要他一刀一刀生生剐了这名刺客吗? 叶青梧淡淡笑着,「只要公子稍稍手下留情,其余的外伤,我都能保证这名刺客活下来,罗公子可要想清楚。」 她侧头看着他,手却抓着插在那名刺客肚子上的摺扇转了两圈,「小甘」疼得痉挛,围观的人不动声色向后退了几步,叶青梧招了招手,江鹧鸪不知何时过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手中放着针线,与一些止血之物。 叶青梧穿针引线,直接在「小甘」的肚子上缝了起来,其他三个刺客看了不禁浑身发抖,看着针线从皮肉里穿过,发出「呲呲」的声音,身子竟抖若筛糠,终有一人耐不住的说道:「我,我说,是,是罗大人,就是罗大人指使我们的,他让我们刺杀城主,嫁祸,嫁祸八大氏族,离间你们,这样你就能跟罗大人一起回京了……」 他身子发抖,时而看看叶青梧,时而看看罗潇,仿佛看着两个恶魔。 「是吗?原来你是罗公子派来的。」叶青梧一边为「小甘」缝肚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此时,八大氏族的家主都反应过来,原来,叶青梧这一手并非偶然,而是逼迫罗潇。从罗潇接过方怀递给他的匕首开始,他和这几个刺客便已离心离德。 第325页 叶青梧手上的动作极慢,另有几根银针插在他肚子上,血液汩汩,叶青梧满手鲜血,一针一线,针脚很密,短短时间,「小甘」已经昏死过几次,又被叶青梧的动作生生弄醒。 「你呢?你是谁派来的?」 「你……」「小甘」疼的半个字也说不出,叶青梧噙着笑看着他,抬手用纱布擦了擦伤口上的血,毫不意外,再次引得「小甘」一阵轻颤,此时便听身后的另外两人,接连说道:「是,我也是罗大人派来的,我也是。」 「原来你们都是啊。」叶青梧缓缓的说。 「你们……废物!」小甘怒道。 叶青梧拍了拍手,缓缓起身,有侍女端着热水上前,叶青梧仔细的净了手,才朝着罗潇问道:「如今,轮到我来问问罗公子,这是何意?」 叶青梧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往议事厅走去,八大家主随后跟上,其余八个少主看似随意,实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在八大家主和八位少主之间是被方怀顶着向前走的罗潇,至于洛熠宸,已经在罗潇出现之后就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叶青梧在主位上坐下,其他八位家主依次坐下,剩下的人便眼睁睁看着站在议事厅中央的罗潇。 「罗大人,不知你假借我们之名来刺杀城主是为了什么?」 叶青梧不着急,自有比她更着急的人,她虽在凉州城中平地而起,不过,也正因如此,八大家族短时间内不会动她,相反,在凉州城未能稳稳固局势之前,他们比她更加担心她的安危。 罗潇见已然败露,却也不露声色,只朝着叶青梧微微躬身,说道:「还请叶姑娘随我回京。」 「回去却也不是难事,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请罗大人帮我解惑。」叶青梧慢斯条理的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不知我回去之后,可还有命在?」 罗潇一滞,他以为叶青梧和八大家主立场不同,绝不会在八大家主面前将话说的如此明了。 若回到京城,新皇面前他自保尚且无力,又怎会保证叶青梧的性命。稍稍一顿的时间已然让人看清局势,叶青梧便又笑了笑,「若公子连我性命都保障不得,我为何要随你回京。想必,时至今日,公子尚且不明白,究竟何人才是可依靠之人,既然如此,不说也罢。」 她勐地抬手,罗潇尚未看清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肩头一痛,身子晃了晃,一阵血意从喉头涌上,「噹啷」一声,众人望去,便见地上一枚刀片沾着血迹落在地上,叶青梧哼了一声,「我这人恩是恩,怨是怨。你可以不报恩,我却不会不抱怨,这一刀是你昨夜刺杀之仇。现在,你可以走了,再次相见,还望你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罗潇单手扶肩,又深深的看了叶青梧一眼,「我不会放弃。」 「若有第二次,我不会手下留情。」叶青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般抬起头端起桌案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 方怀拎起罗潇甩了出去,八大家族的家主立即劝道:「城主,绝不能如此轻易的放过他!」 「可若不如此,我们凉州城便是与加国宣战,届时凉州城数万百姓陷于战乱,非我所愿啊。」 如此一来,八大家主谁也没有再坚持反对,如叶青梧所言,凉州城的休养生息尚未如愿,内有加国,外有雪山,内外交困,实非明智之举。 叶青梧起身再次朝着八大家主施了一礼,说道:「今日早晨,夫君他忧心我的身体,对各位家主口出狂言,还望各位家主莫要往心里去。」 「城主说哪里话,这些我们都能明白,你们刚刚成亲,正是浓情蜜意之时遇到这种事,将心比心,若是换了我们,说不定也会相信那刺客说的话。」 他们劝了两句,又有人问道:「城主,不知那五名此刻该如何安排?」 「送回去吧,务必送到罗公子面前。」叶青梧对丁飞等人交代道。 几人不解的看着她,「送回去岂不是给了他们再次刺杀城主的机会?」 八大城主看了叶青梧一眼,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叶青梧捧着尚有余温的茶碗,说道:「无碍,今日罗潇为了自己不露出马脚,险些真的对这几个刺客动手。若死在别人手里就罢了,死在自己主子手里,这几个此刻,虽然不愿承认,心底也并非再愿认他为主,这几人看似是放走了,可若这件事传出去,罗潇和他的手下,怕是用不了太久便会离心离德,他再想驱使人杀我,恐怕就很难了。」 八大家主各自相视一眼,眼中闪过赞赏。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若是女子也能面面俱到算计人心,此番以来,心思绝对比男子更加缜密,这样一来,对抗雪山,势在必得。 叶青梧淡淡一笑,捧着茶杯站起来,「既然没事了,各位就散了吧,昨夜被惊到,我这心里始终有些难受,还要再去休息片刻。」 其他人自然不敢再留她,一一供奉着说了好听的话,才放叶青梧离开。 回到卧房,洛熠宸不在,叶青梧惊奇的挑了挑眉,正想出去找找,他却从门外走了进来,进门就问:「累不累?」 「还好。」叶青梧一笑,再次过去净手,男子从身后过来等她洗完便递上手巾,又说:「从见到罗潇的时候便开始谋划这一切,还不累?」 叶青梧怔了怔,严重闪过意外,他大手包着她的小手,微微嘆气,「你啊,看了你留给南砚的那些书卷,我就不知,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第326页 眉角扬起苦涩的笑,洛熠宸蹙着眉,叶青梧却笑了,眉眼间飞扬起一丝浅淡的笑,略待轻松和依赖,「做人需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洛熠宸听不太懂,细细想来,越发觉得叶青梧懂的太多,在她面前,家国天下似乎都不是问题,甚至连他都变得晦暗无光。 「我让人煎了药一会儿送来你喝了再休息休息。」 叶青梧点头,「你呢?」 「前不久我发现了一条通往雪山的路,我想去探一探,这样也好过我们日日等待,坐以待毙的好。」 「不行,你一人去太危险了。」 洛熠宸拍拍她的手,见她神色的不轻松,他却笑了,「安心,莫做多想,你还在这里,我便绝不会出事,不出两日,我定会回来的。」 「让方怀随你去。」 「不行,让方怀跟着你,若你再次晕倒,方怀不在你身边守着,我放心不下。」 正巧有人送药过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叶青梧喝了药,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她咬着一颗糖皱着眉站在原地,洛熠宸见她半晌都没有反映,忍不住问道:「可是太苦了?」 「是啊,」她皱着眉,一脸苦色,「这些日子,好像这药越来越苦了。」 以前没人怜惜便罢了,现在有了这个人,心里的苦涩、酸楚、难过便无数倍的放大,希冀能得此人的安抚和分担。 第228章 挖通加河 蜜糖的甜味刚刚在口中晕开,叶青梧忽然发觉身子一轻唇上一重,叶青梧不可遏止的睁大眼睛,不敢相信,明晃晃的白日里自己竟然就被他亲了。 片刻,男子意犹未尽的放开她,咂咂舌,「的确蛮苦的,青儿辛苦了,就当是为了我和孩子们,调养好身体,切莫再耽误了。」 叶青梧:「……」 她窘红着脸,心头微颤。 男子将她抱到床榻之上,为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才俯身看着她说:「放心,你睡一觉,醒来到处走走,我便回来了。出门让方怀陪着,把江鹧鸪也带上。」 「我有江鹧鸪便够了,你带上方怀,这样万一与雪山上的人相遇,也好有所防范。」 「不必了,你身边没有方怀跟着,我不放心。」 洛熠宸坚持己见,叶青梧没有办法,又让他在八大家族的少主里挑选了一两人带去,等叶青梧睡着,洛熠宸便带人离开了。 第二日叶青梧让人去找可以出门做工的人,凉州城的风俗是过了十五才能出门做工,如今十五转眼即到,开挖河道之事,必须提前做好,届时只要带人去了便可开挖。 韩振宇不解的问:「城主,我们去了便挖么?」 「自然如此。」叶青梧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韩振宇又问道,「滨州的百姓能允许我们挖?」 「自然会。」 韩振宇欲言又止,很是好奇的模样,叶青梧也没有多做解释,吩咐了事情让他们去做,便直接出府去了。有洛熠宸临走时候的交代,江鹧鸪带着一个小厮背着他的药箱亦步亦趋跟在叶青梧身后。 整整两天的时间,叶青梧又在凉州城里走了个遍,天气尚未回温,冰天雪地的感觉冻得她几度伸不开手,不过,两天的时间也足够她画出城内河道的流通方向。 将河道走向交给韩振宇,交代他城内的已经可以开挖了,包括小型的蓄水池,每户百姓家中也可以有一个,这个是效仿河南郡。河南百姓家里的蓄水池是为了给黄河河道的水分流,也能方便河南百姓的生活用水。而凉州城中,每家每户设置蓄水池是为了囤积用水,以免河道被截,百姓用水困难。 韩振宇等人拿着图纸连声唿妙,所谓蓄水池,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 正在这时,有人来报洛熠宸回来了,那天出发之时,他带走了徐江和周建林,回来的时候,却还带了两个俘虏,一路上过来,凉州城的人欢声震天。 数百年来,只有凉州城的人死伤无数,雪山的人却甚少受伤,如今,他们竟也能俘虏雪山人了,一路过来,两个雪山人身上被丢满了烂菜叶和臭鸡蛋等等。 叶青梧立刻带人迎出去,便见到洛熠宸从门外进来,几日不见,他眉眼间带着风雪的痕迹,叶青梧上前几步,急声问道:「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只抓了两个在山口巡逻的人,用你的手段,说不定会知道一些雪山上面的消息。」 洛熠宸牵住她的手,再次触摸到一片凉意不由皱了皱眉,索性解下自己的披风也为她披上,带着男子体温的披风,将她身体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叶青梧不禁微微一笑,「累坏了吧?」 「还好。」 牵着她的手出门,叶青梧便见到府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台阶之上站着徐江和周建林,下面却是被百姓围起来辱骂的两个雪山人,叶青梧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让人出去将人带进来关进了外院的厢房,自己却拉着洛熠宸的手往内院去了。 半个时辰后,叶青梧和洛熠宸相对而坐,洛熠宸捧着一碗热乎乎的面,抬头一眼便撞进叶青梧希冀的眼眸之中,他不由露出一个微笑,这种日子抬眼能见到她,还能吃到她亲手煮的食物,他肖想过很多年,却在那么多年之后,终于实现。 两人相视一眼,洛熠宸将自己的这几天的经歷说给她听,正说着却听一阵脚步声,两人转眼望过去,就见徐江和周建林走进来,正要说话可见到叶青梧和洛熠宸单独相处的模样却愣住了。 第327页 他们见过杀伐决断不容有失的叶青梧,也见过足智多谋机智多变的叶青梧,却忘了,她也是个女子,也会为人洗手作羹汤,也会有寻常女子般娇柔可人的模样。 两人望着洛熠宸面前的那碗面,下意识忘了反映,洛熠宸不自觉加快了吃面的速度,叶青梧望着两人问道:「有事?」 「呃……」两人结巴了一下,才上前拱手说道:「城主,那两人以被我们关进了外院的厢房,有小厮守着了,特来向二位禀告。」 叶青梧微微颌首,「这次做的不错,将来我们若能击败雪山人,你二人便是大功一件。」 两人喜不自胜,立即抱拳行礼,才转身离开。 「你啊……」洛熠宸点了点她的额头,眸中含笑,叶青梧面上划过狡黠的光,「怎么?你想有人来分你的面?」 「当然不。」 洛熠宸一笑,捧起面碗将面汤喝光,最普通不过的食物此时弥足珍贵,只因为这碗面出自面前之人的手。 其实寻着雪山之人的来路洛熠宸已然找了许多时日了,雪山人刚刚退去的那些时日,洛熠宸便发现,雪山人从西北而来,几次向西北追踪,外加叶青梧曾竟跟他提起过的踪迹遍寻之法,没有太意外不消几次便找到了雪山人离开的痕迹。 一路追过去,沿着雪山崎岖的山路向上走了一天多,洛熠宸才发现到人行走的痕迹,又向上行了半天,终于看到一个山口,山口附近有人巡逻,洛熠宸没做他想,直接将人打昏待了回来。 「明天我让江鹧鸪和方怀过去审一审,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叶青梧说。 洛熠宸也表示同意,外面的欢庆之声还在继续,今天洛熠宸带回来两个雪山人,虽然只有两个人,也只是偷袭之后带回来的,然,百姓已然亢奋难耐。 十五过后,凉州城中的壮汉分成了两队,一队留在城中在韩世鑫等人的主持之下开挖河道和蓄水池,另外一队则由叶青梧带队前方滨州,自滨州城北,开挖河道,引水入河。 现在河水尚未开化,不必担心其他问题,马车快速朝前奔驰了两个多日夜,叶青梧等人才到达滨州境内。 自滨州最北,加河被截断,不过多年来河道尚在。他们只需要开挖被截断的一段就可以。数年来随着这段河道被截断,加河不够宽,每到汛期河水蔓延决堤,两岸的农田尽数被淹没,更有甚者还有农舍被沖毁,不过,朝廷自从截断河道之后,再未管过此事,私下里,百姓已然怨声载道。 「各位相亲百姓,今日只要将河道挖开,我们凉州城中便不再会断水了,挖!」 叶青梧一声令下,数十个壮汉一同开挖,铁锹碰撞之声不绝于耳,顿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河道虽有短短一段,可想要一蹴而就也是不成的,叶青梧发动了所有人开挖,饶是自己和韩振宇等人都一起下地,一时之间,百姓兴致大起。然,不到一个时辰,远处便有人赶来。 叶青梧眼睛微微一眯,放下铲子跳上岸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负手而立看着远远而来的人。 韩振宇不放心的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城主,不会有事吧?」 叶青梧弹了弹指尖,低声道:「应该不会有事。」 应该? 韩振宇更加忧心忡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来人是个衙役模样的人,他长腿一跨跳下马来,手中马鞭一挥,大声叫道:「喂,你们是何人?大胆竟敢私挖河道,不想要命了吗?」 韩振宇蹙了蹙眉,没有说话,叶青梧仍是那副样子,红衣黑髮,负手而立,不容人小觑。 很快,接二连三又有几匹马至,也是衙役模样的人,见状纷纷喝道:「喂,不许挖了!再挖要你们狗命!」 正在干活的人哪里有人看他们,热火朝天的气氛没有半分更改,反而因为这些人的到来手中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吵嚷声中,叶青梧手中的摺扇「哗啦」一抖,如一道清冽的风,打在人的心头,就听她平静的说道:「让你们能做主的官来,你们……不够资格。」 衙役们静默了片刻,面面相觑之后抖着马鞭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们大人说话?滚!现在滚爷爷还能留你们一条性命……啊啊……」 凉州城的壮汉们听到惨叫抬头,就见拿到红色的身影在空中翻过,眼花缭乱了不知几个回合,只听到一声接着一声惨叫之声,那几个压抑便被打包摞到了一旁,叶青梧看着最先来的那个衙役说道:「让你们这里能做主的人来,今日这河道我是非挖不可,若不想出人命,最好乖乖去做。」 她说着,脚尖一点,被她踩中了后腰的人只听「咔嚓」一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之声,那衙役身子一抖,立即向后退了几步,再不敢跟叶青梧讨价还价了,朝着她拱了拱手,「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我我我我这就去找……」 他抱着马鞍向上爬了几次,却因为脚软连续从马上摔下来好几次,一回头看到叶青梧翩然带笑的目光,顿时手一软,已经离地的身子再次重重的摔了下来。 被冰冻的地面坚硬无比,他落在地上,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疼痛无比,最后还是韩振宇大发好心将他丢上了马背,一拍马屁股,马儿顺着来时的路去了。 叶青梧挥了挥手,「继续。」 第328页 等叶青梧再次跳下河道与大家一起开挖,各位壮汉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让她下地了。 第229章 青梧失踪 等待的时间不算太长,又过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未到,一辆马车不期而至,赶车的依然是刚刚那位爬不上马背的衙役,叶青梧看着河道走向,等着来人渐渐走到她的跟前。 不知道对方是否想要压她一头,竟还穿了官服,见到负手而立的叶青梧,又看到被摞在一起如今已然瑟瑟发抖的衙役们,这位官员的脸便阴沉如风雨欲来的天,他同样负手而立,一声冷哼,「来者何人?」 叶青梧并未说话,仍然负手而立看着干得热火朝天的大汉们,韩振宇等人纷纷跳上岸来,见叶青梧未曾说话,他们八个站在叶青梧身后也未说话。 见叶青梧未曾说话,来人又朝叶青梧走了几步,冷声说道:「你们为何要挖通河道?」 叶青梧这才转过头,看了眼刚才她放走的那名衙役,「这就是你请来的能够做主的官员吗?」 那衙役上前两步,朝着那位大人一拱手,「当然,这是我们的县丞,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官。」 叶青梧稍稍点头,「原来如此。」 县丞大人被忽视了有些不悦,头顶的乌纱帽晃啊晃,又高声朝着叶青梧问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私挖河道,真可谓胆大包天!」 「这是自然,若不是胆大,也不会来开挖河道。」叶青梧目光这才落在他的身上,目光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又想起之前自己让人调查的关于这位县丞的消息,她眉角淡然一抬,问道:「不过,你能耐我何?」 「你……我能抓捕你!」他大手一挥,下令说道:「把她给我抓起来!」 声若洪钟,气势如山,然,却无一人肯动。 县丞大人尴尬的回头看了一眼,再次挥手,却仍是无人敢动。看着叶青梧似笑非笑的眼眸,县丞大人羞愤交加恼怒至极,「你们耳朵聋了吗?把她,他们都给本官抓起来!」 那位衙役朝后退了几步,指了指不远处还堆成堆在一起哀嚎的衙役们,又拱了拱手说道:「启禀大人,他们的武功实在太高强了,我们抓捕不了,望大人海涵。」 叶青梧淡淡一笑,看着县丞大人脸上窘红一片愤怒至极,她轻笑一声,「县丞大人,抓我容易,不过,你要想一想,你所管辖的县区百姓能否承受的住。」 县丞大人稍稍一愣,看着叶青梧一派稳若泰山的模样,他不由说道:「你要耍何把戏?」 「没有什么把戏,不过是想要挖通这河道罢了。」 「休想!」县丞大人大叫一声,快步上前站在河道的前端,双手张开,阻止他们不可再向前挖,「河道是圣上明令禁止不得挖开的,今日你们想要挖通河道,就要在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话音落下,最前端的一个大汉一铲过去,下面土质松软,县丞大人兜头便栽了下去, 在土里滚了一圈,瞬间变得灰头土脸。原本气势如虹的模样,一下子变得滑稽可笑,更有甚者已经不客气的笑了出来。 县丞大人不甘心的一骨碌爬起来,三下并作两下爬上来,再次站在上面,阻止他们挖下去。 「啪啪啪」不远处响起一阵掌声,众人转头望去却见是叶青梧,她一边鼓掌一边走过来,站到离着县丞大人不是很远的地方,没有阻止大汉们挖下去,轻声朝着县丞大人说道:「大人,你觉得我们不会踏着你的尸体挖下去吗?其实,你的命,还真没有那么重要。」 「你……」县丞大人气的跳脚,叶青梧双手一转,看向那些壮汉们,「想要吃水浇田,挖通加河是必行之策,只有挖通河道,我们每年才会有更多的粮食,各位乡亲父老,挖还是不挖,请务必想清楚。」 他们想来这里挖通河道,可是,并不想沾染人命,可他们也并不想仍然日日为吃水浇田烦恼,两厢比较,别人的性命哪有自己和妻儿的性命更重要,于是,再次落铲时更加毫不犹豫。县丞大人猝不及防,再次跌落河道里,这次没有人再避让,一人毫不客气的猜到了他的身上,县丞大人立即嚎叫起来。 县丞大人是文官,当官多年,身子肥硕,肚子被这样一踩,疼痛难耐,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神采,大叫着朝上爬了上来。 叶青梧冷冷一笑,就见县丞大人抹了把脸,气急败坏的叫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是早已说了,挖通河道而已。」 县丞大人连连拱手,再顾不得自己的脸面,「这位姑娘,河道挖通不得,朝廷有令,加河截断,不得私自挖通,您今日挖通了这河道,明日我就得死。」 「与我何干?」叶青梧风轻云淡的说道。 「姑娘,还请放我一条生路啊。」 叶青梧笑了,「那我凉州城的百姓被人欺压了多年,有谁肯放他们一条生路?大人,并非是我不想放过你,是你们从来没给过我们活路。」 「我,我……」县丞大人未曾想到叶青梧决心如此坚定,一时急的团团乱转。 叶青梧好整以暇,手中的摺扇拍啊拍,如一道警钟不断在人的心头敲响,「大人,若今日你让我挖通这河道,他日朝廷追究起来,你就说不知便可,若我未曾猜错,你县丞的衙门据此甚是遥远,你不知道也数理所应当,朝廷当不会有人怪罪,届时有人问起,若实在不行你可将责任推于我身。如此,可好?」 第329页 县丞大人来迴转了几圈,看着这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摇了摇头,「不行,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朝廷有令,不得违抗,姑娘,并非我不帮你,是我无法做主啊,还望姑娘看在我官小人微,放我一马。」 「当真不行?」 「当真不行!」 「啪!」叶青梧指尖一弹,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转头看过来。叶青梧看着那位县丞大人,唇角浅笑盈盈,百媚顿生,然而,薄唇轻启,语调冰凉。 「县丞大人,好吧,念在你官小人微,今日我便放你一马。记得,今日是你求着我不挖这河道的。」 县丞大人一愣,心中有些不甘愿,却还是点了点头,「是!」 「这便好,」叶青梧朝着韩振宇等人挥了挥手,「各位今日干活辛苦了,如此我们便早早收工吧。」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叶青梧为何半途放弃,都蹙紧了眉头,意欲劝说,却见叶青梧已然转头,又不得不停下。叶青梧看着面前的县丞大人,她上前两步,低声说道:「若哪日大人过不下去了,可带人过来将这河道挖开,可能尚有一线良机,若非如此,滨州的百姓死活都与我无关。」 韩振宇等人微怔,叶青梧这几句话声音虽低,可他们两人站在上风,他们身处下风,纵然叶青梧刻意压低嗓音,却还是听得清楚,一时莫名其妙。 叶青梧也不多做纠缠,玉手一挥,带人离开。 那衙役上前看了看灰头土脸的县丞大人,不由问道:「大人,刚才那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县丞大人恼怒至极,一路高歌而来,却落得个灰头土脸的模样。 他抖了抖袍子,袖子一摆爬上马车,衙役也立即跳上马车,一抖缰绳如来时一样远去了。 纵然韩振宇等人不理解叶青梧的做法,却也没有多加阻止,叶青梧交代了一声,便驾马远去,方怀随后跟着。 三日之后,书房之中。 洛熠宸目光依次从八个少主身上划过,问道:「你们回来了,城主呢?」 韩振宇一愣,「城主先我们一步回来的,她与方侍卫骑马归来,我们带着百姓乘坐马车,怎么,城主与方侍卫还没回来吗?」 洛熠宸紧紧盯着韩振宇的眼眸,再次从他们几人身上划过,压低了嗓音再次问道:「当真不知?」 「姑娘她真的并未归来?」丁飞问道,话音未落便被洛熠宸狠狠瞪了一眼。 洛熠宸转身便走,叶青梧没回来,方怀也未曾回来,难道…… 正在思索之间,就听前院传来嘈杂之声,他快步出去,便听到一阵议论之声。 「城主的马怎么自己回来了?」 「城主呢?」 「不知道,未曾看到城主,我今日刚刚出门,便见到这马自己从外面跑进来。」 「这是什么?」 洛熠宸快步奔出去,便见白马的鬃毛之上,染了一片红色,有人上前摸了摸,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面色大变,身子一激灵,摔在了地上。 他顾不得疼,立即跳了起来,「是血,是血!」 「我去禀报城主夫婿!」 有人往里跑去,未曾先刚一转头便与洛熠宸撞了个满怀。 洛熠宸上前几步,便又听先前那人说道:「缰绳,缰绳是断的。」 他抬头望去,果然就见缰绳已然断了,切口处十分整齐,应当是被利刃斩断的。又别的地方摸了摸,却见这马上除了这截已然断开的缰绳,马鞍等物已然全部不见了。 被围在中央看了片刻,马儿一下子趴了下来,江鹧鸪从人群外挤进来,观察了一会儿,忽的说道:「这马应当是饿了,快,弄些吃的去!」 府里的人知道他是城主和城主夫婿信任的大夫,听他这样一说,立刻前去准备。 不消片刻,有人将准备好的粮草放到马儿面前,它打了个虚弱的响鼻,口一张喷出一张黑色的绢布,众人大惊,立即捡了小心的展开。 绢布已然被濡湿,四边都有些脱丝,应当是从人的衣角上撕下来的,被长时间含在马儿空中,字迹被晕染了一些,看的不甚清楚。 第230章 登临雪山 洛熠宸仔细辨认了一番,才发现这上面的字并非叶青梧所写,字迹凌乱,似是惊慌之中写下的,上面仅仅写了两个字,「雪山。」 洛熠宸神色微微一变,转身便走。 后院的卧房,洛熠宸拿了短刀转身便走,两个黑影忽然从上面跳下来跪在他的面前,「请主子三思啊,雪山不是好相与的,主子纵然想救夫人,也请谋定而后动,否则后方将大乱啊,请主子务必三思!」 「滚!」洛熠宸一手抓住一个甩了出去,大步朝外走,后面的人连滚带爬过来再次跪在他的面前,「主子,主子请三思啊,就算不是为了您,也请为夫人想一想,贸然行动,只会令夫人的处境更加艰难!」 「你……」 洛熠宸怒急,看着跪在脚边的黑衣人抬手便要噼下去,那人直挺挺的跪在他的面前,见状死死闭起了眼睛,口中却依然大叫道:「主子,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要说,此时牵一髮而动全身,请主子务必三思!」 扬在空中的手渐渐攥成拳,洛熠宸死死的闭了闭眼睛,心痛如刀绞,那两人见他冷静下来,松开他往后退了退,一副自请发落的样子。 第330页 沉默片刻,洛熠宸从手中脱下一枚玉扳指,「把这个给宣王,就说,就说……」 雪山的坡道之下的雪坑里,一个红衣女子幽幽醒来,阳光在白雪的折射之下更加耀眼,她的手挡在眼睛上缓和了片刻,慢慢坐起身来,身子如碾压般痛疼难忍,她低低的喘息了一会儿便站起身。 她衣衫凌乱,面色惨白,嫣红的唇此时泛着死皮,她站在坑底观察了一番,没有发现上面有人便开始朝上爬去,此人正是叶青梧无疑。 那日她和方怀先行离开不久,便被雪山人截住,黎昇睿不知为何面色大变,冷然的面孔,下手毫不留情,叶青梧和方怀抵挡不及,方怀被打成重伤,她被打昏之后直接带了回来,而后上了雪山不久,她便醒来,一番挣扎之后,没想到竟被她逃脱了。 此时的她狼狈不堪,然,眉心的红痣却越发嫣红了些,眼眸深处雀跃着不曾放弃的坚毅,令人佩服。 叶青梧悄悄爬上雪坑上面再次观察了一番,仍然没有见到什么人,难道雪山的人已经放弃了? 站在坡道上,叶青梧朝下看去,上一次她偷偷回头时,还能看到凉州城的影子,现在却是连凉州城都看不到了,此时她无法确定这里的海拔有多高,不过她有一种窒息的压迫感,胸口闷闷的疼。 从身上翻了翻,找出一些药吃掉,叶青梧继续向上爬去。是的,她并不打算回凉州城,此时的凉州城与她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此时她的失踪,于凉州城来讲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害,八大家主应该不会做营救之类的活动。 至于雪山,叶青梧恨恨的咬牙,纵然回雪山,她也不会如他们想像的那样。 向上爬了两个时辰,叶青梧听到上面有议论之声。 「听说雪女回来了,是真的吗?」 「上次听人说,雪女就在凉州城中,还将二皇子三皇子等人全部打败了,雪女果然是雪女,名不虚传。」 叶青梧默默无言的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议论,只是,重点不应该是雪山什么都没有抢到,他们憎恨雪女入骨么? 「若是雪女回来,想必我们百年难解的雪山之灾也能够解决了。」 她挑挑眉梢,未等说话却觉得额头一凉,有雪花从上面飘落。她转身意欲离开,却听那两人啐骂一声,「又下雪了!」 「是啊是啊,快走吧,不知道这次的雪要下到什么时候?」 两人匆匆离去,叶青梧从隐身的地方走出来,见对方进了一间茅屋,身子快速朝前掠去,没过多久叶青梧便感觉身心俱疲,她已经有两天多水米未进,身子又受了伤,只得踉跄前行。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叶青梧发现了一片树林,心中一喜,有树林便有吃的,叶青梧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树林之中,白雪洁净,几乎看不出任何生物的痕迹,叶青梧微微蹙眉,只好先找个藏身之处坐下,自己从醒来至今都没有任何人追踪,实在太奇怪了些。 稍做休息,叶青梧观察起这片树林来,树林里多是一些松柏之类扛寒的树,整片树林之中,目之所及,看不到任何动物留下的痕迹,叶青梧心中一阵失望,就在此时,叶青梧听到一阵窸窣之声,她握紧手里的匕首,转头望去,视线如利箭一样望过去。 蓦然,一双湛蓝的眼睛撞进叶青梧的眼睛里,白色小巧的身影,毛茸茸的身姿,叶青梧微顿,身上的气势不减反而勐地暴涨。 是一只雪狐。 叶青梧心中微凛,雪狐生于高山原野之上,通体雪白,身姿娇小,若不能明确知晓,尝尝会将他误认为娇小可人的雪貂。也正因如此,雪狐猎人无数,此时,叶青梧可不想沦落为雪狐的口中食。 湛蓝色的眼睛盯着她片刻,雪狐忽的调头跑了,叶青梧心中一松,靠着树干滑坐下来,神经紧绷之下,此时只觉得腹中飢饿难耐。 靠在树上休息了片刻,叶青梧只觉得又是一阵脚步窸窣之声,只不过,此时相交于刚才脚步更加沉重了些。 她再次起身望过去,就见到雪狐口中叼着一只兔子跑过来,站在叶青梧几丈远的地方身子一甩高高跃起,那只兔子被甩到叶青梧面前。 叶青梧:「……」 她狐疑的看了雪狐一眼,这是打算做朋友么? 思索了片刻,叶青梧饿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吃! 纵然这是雪狐的伎俩,她也要做个饱死鬼才是,不明不白的饿死了才是冤屈。 身子一展,叶青梧周身的雪溅了起来,在这雪下面,埋藏了许多树枝。叶青梧将树枝堆捡起来点着了火,手中匕首快速翻转,叶青梧将兔子开膛破肚,用雪洗了洗,穿插在树枝之上烤了起来。 叶青梧也没忘记雪狐,留了两只兔子腿给雪狐,不过雪狐没动,湛蓝色的眼睛看着叶青梧手里已经烤好的兔肉,叶青梧眉头微微蹙起,难不成,这只雪狐通人性?竟还知道熟的比生的好吃? 叶青梧不太相信,不过,还是将已经烤好的两只兔腿远远给雪狐甩了过去,兔腿甩过的一剎那,雪狐身子高高跃起,凌空一个转身,两条兔腿落入雪狐口中,叶青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手中动作不断加快。 吃饱喝足,叶青梧悄悄离开,雪狐送了她一只兔子,她将这兔腿全然贡献给了雪狐,也算两不相欠。 走出很远,叶青梧并未见到雪狐的身影,心才微微放了下来。 第331页 又在荒野之中走了一天,叶青梧才见到一座城池,自雪域高原之中,高强林立,城门处并未有人把手,叶青梧在外看了一天一夜,发现夜间也不见城门关闭,城墙之上也没有把手之人。 叶青梧才趁夜入城,潜入城中裁缝铺里找了一套衣袍,为防止身份透漏,叶青梧并未留下银钱,换了衣袍,稍作打理,叶青梧才借着夜色进了佛堂。 佛堂并无人打理,只有正殿一座,厢房两间,平时只靠来这里进香的城中之人稍作打点,此时也方便了叶青梧落脚。 她在佛堂前拜了拜作为礼数,便进了一侧的厢房,在雪地里连行了几日,她身子几乎快要冻僵,急需养伤。 雪一连下了七日,叶青梧的身子好了一些才打开厢房的门,出门之后,却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蹲坐在院中,叶青梧不禁皱起眉头,这只狐狸果然不是凡物,竟能跟到此地。 四目相对,叶青梧皱着眉头冷冷相对,雪狐看了她片刻,转身又跑了。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甚是不解,难道这雪狐又给她弄吃的去了? 她坐在门槛之上,身上的伤虽好了一些,不过连续几日未曾进食,身子仍是虚弱。 未过多久,叶青梧便见雪狐回来了,雪地之上,它身上拖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了许多吃食,还冒着热气。 叶青梧:「……」 若非她是无神论者,叶青梧定会以为这狐狸成了精。 对峙片刻,雪狐将篮子放在叶青梧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再次退回到三丈开外,警戒之色不亚于叶青梧。 叶青梧总不好与一只狐狸置气,更何况,这是一只给她找吃食的狐狸。静默片刻,叶青梧上前取了食物吃了一些,纵然知道这狐狸听不懂自己的话,也不由问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小狐狸没动,身上白色毛被风一吹飒飒作响,叶青梧隐约可见它皮毛之下白色的皮肤,她心中轻嘆一声,若非自己是个有病的,怎会与狐狸对话? 她转身进房,可转念一想,若非这狐狸是个通人性的,怎会连续两次给她找吃的? 一个时辰后,叶青梧再次开门出去,就见雪狐仍然坐在外面,只不过,这会儿坐到了她的房门外,离得很近。见叶青梧开门,看了她一会儿,雪狐便自行钻了进来。 叶青梧奇怪,这雪狐究竟为何物? 重新关了门,叶青梧看着雪狐在她房中坐着,倒也规矩,趴在一张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有头警惕的来回摆动。 蓦地,叶青梧也是一愣,隐约之中,她听到瑟瑟靠近的脚步之声,回头再看,雪狐的警惕之色更重,想来,应该是早就听到了才会离她越来越近。 推开门,叶青梧便见院中已然站了许多人,面目熟悉者皆有之,她微微一笑,掸了掸衣袍,「不知各位意欲何来啊?」 第231章 浴血而战 佛堂的庭院之中,白湛、白胤等人赫然而立,那日对她动手的黎昇睿却是不在,叶青梧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两步,雪狐从后面窜过来,挡在了她的脚前面,意图明显。 叶青梧稍稍一怔,心中有些好笑,这雪狐不会是为了那一饭之恩吧?若真是感恩图报,也应当是自己才对,毕竟,兔子与今天的吃食都是这雪狐给自己找来的。 「雪女,既然想回雪山,不如早早通报我等,好让我们恭迎雪女回雪山,偷偷摸摸爬上雪山,似乎不太符合雪女的性情。」白胤不阴不阳的说,语调甚是不屑。 叶青梧轻哼一声,弯身抚了抚雪狐的头,那雪狐回身舔了舔她的手,两厢比较,叶青梧觉得眼前这些人还没这只雪狐令人欢喜。 「我为何会在这雪山之上,想来各位比我清楚,怎么?各位在此等候多时了吧?瓮中捉鳖的感觉如何?」 白湛上前拱了拱手,一脸并非如此的表情。 「雪女想必是有所误会,我等也是奉命而来,此次非得请雪女回去不可,还希望雪女见谅。」 「废什么话,上!」 白胤大喝一声,身后之人一记擒拿手朝叶青梧袭来,身子骤然向后退去,口中叫道:「小白,快跑!」 令叶青梧意想不到,雪狐高高跃起,身子凌空一个翻转,一口咬在来人的手上,血腥味扑散开来,被咬掉了半个手掌,那人顿时疼得站立不住,踉踉跄跄的朝后退去了。 叶青梧一愣,雪狐落下来正在叶青梧厢房的门口,眼中气势凛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白湛等人也吓了一跳,回身看着白胤嘀咕道:「为何这次的雪狐这样厉害?」 白胤蹙眉看了看,甚是不解,却仍是挥手说道:「雪女雪狐心脉相连,定是雪女的授意!」 叶青梧险些将手中的匕首甩出去,雪女雪狐心脉相连?她跟洛熠宸都无法心脉相连,竟沦落到和一只狐狸心脉相连? 雪狐回头看了叶青梧一眼,湛蓝色的眼睛更亮,嘴巴上白色的毛沾染了一些血迹。叶青梧朝它招招手,雪狐站在原地看了看白湛白胤等人,快速朝叶青梧跑过来,站在她的脚边,一副共同进退的模样,让叶青梧哭笑不得。 「我是绝不会与你们回去的,想要让我给黎昇睿提供血液,休想!」 白湛却道:「雪女,这是你的宿命!」 叶青梧冷冷的笑了,宿命!用自己的命成全别人是为宿命,既然如此,为何偏偏是她? 第332页 「我从来不相信宿命!」她袍袖一甩,又向前走了几步,「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自己的事尚未了结,谁敢对我动手,便要先了结你们自己的宿命!」 白湛与白胤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冷芒闪过,身子一展便朝叶青梧袭来。叶青梧唇角冷冷一勾,口中唿哨一声,直直朝两人扑了过去,手中银光闪烁,径直朝两人而去。 雪狐紧随而至,在叶青梧的肩头一跃便滚入后面的侍卫群中,只听嗷嗷几声乱叫,庭院之中黑压压的人做鸟兽状散开。 叶青梧手中只有一把匕首,两厢对峙,很快便落于下风。白胤与白湛毫不手软,几次刀锋擦着叶青梧的脖子闪过,叶青梧皱了皱眉,忽的放弃抵抗,直直朝着两人的刀锋撞去。 白湛大惊,立即收刀,随后白胤的刀便到了,拦腰而来,毫不手软。 叶青梧冷冷一笑,身子向前一压,落入白湛怀中,见他面色一变,躲闪不及,只听「咔嚓」一声,白湛手中的刀脱落,叶青梧身子勐然后撤,与白湛堪堪接触的身子凌空转开又补上一脚,恰恰将白湛踢入雪狐的爪下。白湛的刀落入叶青梧手中,冷冷的看了白胤一眼,就见他面带冷然之色,恨不得将她一刀切了。 「想杀我?别做梦了!」叶青梧的手再次一抖,白胤条件反射般侧身躲开,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然,与此同时腰侧一凉,一柄长刀从腹中穿过,随即一脚将他踢开。 叶青梧眼中冷芒闪过,收刀立势站在一旁,白湛被雪狐压在身下,肩膀已然被血湿透,其他人见状万不敢再扑上来,叶青梧还算满意。 她唿哨一声,雪狐从白湛身上跳下来,脚步优雅,朝叶青梧走过来,叶青梧从裙角上撕下一片,俯身给雪狐擦了擦嘴巴,收了白湛的刀转身朝外走去。 路过白湛身边时,裙角一紧,叶青梧低头看去,白湛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裙子,艰难道:「雪女,必须回去……」 「想让我为别人献祭?别做梦了。」叶青梧挥刀,裙角从他的指间堪堪斩断,「今日来你们两个,我便杀一双,明日来两对,我便杀两双!他日雪山之人尽数来袭,我便全诛!我的命矜贵着呢!」 叶青梧举步离开,雪狐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连日修养,如今动气已然白费,叶青梧心中嘆息。 出了佛堂,便是一条街道,此时见叶青梧浴血而来,街上翘首以盼的人立即转身低头做活,叶青梧看了看这些人,目光凛然,走了几步,裙角再次一沉,叶青梧不悦的低头。 雪狐站在她的脚边,前爪在她的脚上轻轻踩了两下,身子一转跳起来越到一个人的肩头,叶青梧便见两个东西朝自己飞来,她急忙接住,握在手里才发现是两个包子。 叶青梧微微蹙眉,雪狐从那人的肩头落下来,叶青梧转头望去,就见是一个包子摊的摊主,她微微颔首,将包子递迴去,那人却摇了摇头,「雪女请用吧,不必客气。」 「你如何知晓我是雪女?」 摊主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最后又生生将话憋了回去。 叶青梧无奈,拿着包子边走边吃,雪狐跟在她的身后。这一次,叶青梧找了一间客栈,诚如她预料的那般,城中之人几乎人人知晓她便是雪女,住店不收银钱。 不过此时叶青梧顾不得太多了,身上的药已然用完,刚刚那一番争斗,身上的伤再次加重。不过,白湛也是重伤,白胤生死未卜,叶青梧心中甚是欢喜。 数年来,她最厌恶有人对她勉强为之,雪山中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于她,她心中甚是恼火。 雪狐随她一起在房中,每到用膳时间便出去让人送饭给她,竟成了几日来叶青梧唯一的乐趣。 几日之后,叶青梧再次出门,她急需出门走走,一直被雪山中人牵着鼻子走,长此以往,后果难以想像。出门之后,叶青梧才发觉竟又下雪了。 雪花扑簌簌落下,街道之上没有什么人,叶青梧转了一圈便又回了客栈。客栈的门封了半扇,叶青梧进门的时候掌柜正与小二趴在柜檯上,轻声嘟囔:「又开始下雪了,不知这次要下几天?」 雪山下雪,叶青梧并不奇怪,可让叶青梧奇怪的是,她似乎连续两次听到这句话了? 「掌柜这是何意?难道会下很长时间么?」 见到是雪女,掌柜面色一白,一时没有回答,叶青梧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发现掌柜竟身子有些哆嗦,她不禁摇头失笑,在雪山百姓眼中,她竟如此可怕么? 「掌柜?」 她走到一张桌案前坐下,敲了敲桌子,小二如梦方醒,拎着茶壶过来给叶青梧斟了茶,回头看了看依旧呆若木鸡的掌柜,轻声说道:「雪女,这雪怕是又要下上几天了?」 这几日时间一直是这个小二上去给她送吃食,叶青梧态度也和蔼,便又问道:「雪山下雪最正常不过,为何你们如此愁眉苦脸?」 「下雪本是平平无奇,可若因此耽误了种植,颗粒无收,我们这所有的百姓都要饿死了。」 叶青梧微微点头,却又有些好奇,「你们有种东西?」 「自然是有的,」掌柜闻言也从柜檯后面走了出来,拱了拱手跟叶青梧行了个礼才在凳子上挨了半个屁股,跟叶青梧说道:「我们是有种植庄稼的,只不过,这一两百年来,没了雪女的保佑,雪山的雪常年不化,收成连年减少,饿死的人无数,我们这才经常去雪山下抢夺粮食。」 第333页 叶青梧却摇了摇头,「掌柜,话并非如此来说,你们说我是雪女,可我也只是一个寻常之人而已,受了伤会疼,伤重会死,与你们并无区别。雪山也并非少了我一人,而变得如此。」 「不不不,雪女,如今你回来了,定然会保佑我们的。」 叶青梧笑了笑,不再说话。雪女已然成为他们根深蒂固的信仰,一时之间,她不可能改变,就像她在河南郡的百信心中也是不可抵挡的神佛一样,她也是他们心中的信仰。 然,如此一来,他日若她想离开的话,恐怕倍加困难。 叶青梧在门外看了看,估计暴风雪得两三日才会停,她想了想,回身问道:「掌柜,你是说这雪山上的雪终年不化,以至无法耕种?」 「是啊,雪山下雪本不足为奇,可是积雪满山,常年不化,耕种面积年年减少,如此一来,再加上风霜雨雪,收成减半,几乎每年都有人饿死。」 说到伤心之处,掌柜竟潸然泪下无语凝咽。 叶青梧默默一顿,忽的说道:「掌柜,劳烦你这几日帮我找些镜子,越多越好。」 「敢问雪女要铜镜还是银镜?」 「皆可,只要是镜子,都行。」 叶青梧交代完毕,上楼休息,掌柜与小二不敢打扰。雪狐趴在叶青梧给它安置的一处垫子上,叶青梧把玩着手里的平安符,心中微暖,却又带着涩涩的疼。 第232章 雪山之喜 洛熠宸说凉心公主从来不在他的心里,可是,数年来,凉心公主一直生活在他的生活里,下朝后,用膳时,诞辰时,深夜孤寂难眠时,时时刻刻都有着她的影子,十年未变。 叶青梧微微垂眸,不知这样的护身符,他是否也给过她同样的。 沉思良久,叶青梧靠在床头昏昏睡去,沉寂的夜里只剩下簌簌的落雪之声。 「生辰之日,不知青儿想要何礼物?」琼华宫中,五彩斑斓,百花竞放,花丛掩映之中,躺椅之上,叶青梧望着阳光之下一身明黄的人,他唇角含笑,身上冷然的气势不见,温柔的醉人,酒似乎没喝就醉了。 叶青梧幽然望着,一颗心砰然狂跳。唇角嫣然笑着,眼底是遮不住的凉薄和心酸,「我要什么,皇上都给吗?」 他微微颌首,她便笑开,眼中射出不可置信的光,竟不小心扑到他的身上,「那我要皇上陪我一日,可好?」 「好……」 话音尚未落下,宫外已有人闯入,「皇上,凉心公主不好了……」 再回头,人已不见。 身子再次僵立,却原来,所有的承诺都抵不住别人的一句话,谈何一诺千金? 「咳咳……」急促的唿吸中,叶青梧连声咳嗽起来,空气呛入心肺,撕裂般疼,睁开双眼却是遮挡不住的黑,叶青梧这才发现,原来竟是一个梦。 身上一沉,软软的爪子踩在她的身上,幽幽的蓝光看着她,叶青梧抬手抚了抚雪狐的头,撑着身子坐起来。 雪狐从她身上跳下去,叶青梧起身点燃烛光,一颗心荒凉无比。给自己斟了杯茶,入口却是一片冰凉,叶青梧幽然放下,只感觉身体更冷了。 返身回到床上,叶青梧拥着被子坐着,雪狐跳上来挤在她的一旁,柔软的毛暖烘烘的,叶青梧不禁抱住了它。 冰冷的寒意让她逐渐清醒,叶青梧不禁想,凉心公主伤了她乃洛熠宸亲眼所见,时至今日,为何他还要留着她呢? 漫漫长夜,叶青梧细数那些温暖,才发现自己不在乎洛熠宸真心还是假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当真弥足珍贵,不去计较,心便不会难过。 捱到天亮,叶青梧便出了门,她并非一个自怨自艾的人,洛熠宸为何一次次为凉心公主求情的原因她不想知道,她却也不是一个为情自困之人,这一次,她也相信洛熠宸会尽快上山来救他,只不过,在此之前,她定要搞清楚雪山上的人为何见了她都敬畏有加?为何白湛等人竭力抓她回去? 一连两日,叶青梧走访了多处才总算明白。雪山虽大,其实共分成四座城池,以雪城为中心,为贵族、皇城居地,歷代以天一公子为尊,雪女次之,皇室再次之,不过,天一公子与雪女不问世事,一旦天有灾祸,则请两位出来施恩,只是……雪女需以自身之血奉养天一公子。 此处是雪城的外围城池蒙城,三座外围城池中人口目前最多的城池。至于白湛等人急于抓她回去,众口不一,不过,叶青梧猜想,多是为了给黎昇睿献血。 自那天叶青梧重伤白湛与白胤之后,并未有人再次前来,叶青梧的心幽幽提着,不敢放下。 第四日的时候雪停了,叶青梧站在客栈外,看着小二与掌柜一一将镜子搬起来,有铜镜、银镜,更有甚者有光滑的冰打磨而成的镜子。 客栈外围了不少人,叶青梧辨识一番后,将迳自摆在各个房顶上,阳光经过多角度折射,聚光,一天之中,只要太阳挂在天空,雪山之上的日光便会加倍放大。 如此一来,客栈外的一条街上,摆满了各色镜子,出门便是一阵刺眼的光,将人照的睁不开眼睛。 从房顶跳下的一刻,叶青梧以为会听到有人抱怨,谁曾想众人却是一脸兴奋之色。 「阳光更强烈了?」 「这是,这是有太阳了?我们今年是否会多收一些粮食?」 第334页 叶青梧拍了拍手,众人安静下来,叶青梧轻声说道:「不要动这些镜子,城里的雪也不用扫,几日之后,你们便会看到结果。」 「雪女,感谢雪女大恩,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强烈的日光啊。」 有人大喊着,挤在街巷之中的百姓便齐齐跪了下去,连声唿喊,站在人群之中,叶青梧忽的想起前世她曾冷眼旁观许多前往西藏的朝圣人,一步一叩,如今这些人便与那些人无异,他们狂热又疯狂的叩拜她,声声唿喊,仿佛她的形象都光辉高大起来。 叶青梧转身朝远处走去,其实,她并不需要这些,她只想告诉这些人,其实她也是一个普通人,之所以会做这些事,不过是因为她懂得多一些罢了。 三日之后,城中的雪划得干净,甚至连多年来凝固在路上的积冰都解了冻。城中其他街巷也多争相请叶青梧帮忙摆放镜子,叶青梧将角度的计算方法告知,很快,他们自己也会做了,不过是惊愕于叶青梧的角度摆放方法。 化雪成水,数年来蒙城中人见所未见,百姓喜不自胜。 叶青梧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客栈之中,掌柜与小二面带喜色,踌躇许久才朝叶青梧走过来,小二甚是好奇,「雪女怎知镜子这样摆放会使雪全部化掉啊。」 「镜子聚光,使温度升高,温度高则雪会化。」叶青梧轻声解释。 小二连连点头,面带狂热之色,叶青梧见了不禁摇头,她笑了笑,忽的问道:「你可知前些日子被我在佛堂中打伤的人去哪儿了吗?」 小二一下子怔住,整个人都僵直了。 叶青梧微微挑眉,「不好说?」 小二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雪女,您可知被您打伤的人是谁吗?」 「二皇子?三皇子?」叶青梧并不在意,对自己不好的人,她向来不在意;而对自己好的人,早已在她身边追随。 小二脸色发白,讪讪的看着她说道:「雪女可知,当今皇上只有三位皇子?」 白胤生死未卜,白湛身受重伤,那日她看肩胛之伤,深可入骨,纵然能好,日后右边的臂膀也不能提重物了,与废了无异。如此一来,皇室只剩下一位皇子。 「那我倒做了件好事,」叶青梧说,神色之中带着寥寥的讽刺,见小二颇为不解的样子,叶青梧说道:「皇室之中,无外乎争权夺势,人人皆因投对了胎而权势滔天,个人乏善可陈,我这样做,不过肃清了皇室之中的权谋宫斗,百姓也好少受些苦。」 小二默不作声,这些事并非他一个平头百姓能够议论的。 叶青梧又敲了敲桌子,说道:「日后雪原上的雪、冰都化了,中一些耐寒的作物,如高粱之类的,也可保证收成。日前来时,我见城外有护城河,还是早些让人将护城河里的杂物清理了,他日降雨必有用途。」 」降雨?「小二大惊。 叶青梧笑而不语,只坐了片刻便又上楼去了。那日黎昇睿带人将她劫来,身受重伤一直未能大好,这两日她转了城中的药馆,却发现药草寥寥,几乎没有她能用上的。 在叶青梧焦灼的等待之中,雪山之下的平原之上,康源大军骤然大肆进宫,新皇司渭来不及找到叶青梧屁股下的龙椅便被掀翻,仓皇之中,只得迁都,与此同时,加国大范围饥荒,百姓飢饿难耐,加国一心御敌,不开仓放粮,百姓怨声载道。 康源大军过处处处为民着想,军中粮草,一应献给百姓,百姓大为振奋,以至都出现了百姓献城一事。 滨州北地的交界处,几十里沟渠一日挖成,滨州与凉州归做一处。凉州城中,水到渠成,百姓争相奔走欢庆。 凉州城中八大家族集结完毕,朝雪山出发。与此同时,康源大军一路向北而来,所向披靡。 这一日,雪山的坡道之上,一个大汉衣衫褴褛撑着长刀行走于雪山坡道之上,寒风凛冽,越向上越有种空气稀薄的压迫感,头脑昏沉。 这一日,叶青梧在蒙城隐没,连终日跟随在身畔的雪狐都不见了踪影。 雪原之上,一人黑衣肃穆,身畔一只通体雪白的雪狐,眼睛却是棕色的,一人一狐在雪中行走,一个时辰之后,就见到几个人影从雪原的另一端冒出来,叶青梧加快脚步朝另一端跑去。 雪狐却一下子站住了,面带警戒之色,叶青梧不由失笑,这雪狐不知何故时时刻刻跟随在她的身边,俨然如一个跟班一样。 她微微一顿,再次向前走去,雪狐踟躇了片刻也渐渐跟上,却是跟随在她身后一段距离,不靠近,也不远离。 走了不远,远处之人极速朝她略来,叶青梧索性站在原地等候。 一行三人,叶青梧还未看清便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那人声音发颤,紧紧拥抱,另外两人识趣的退了一段距离,竟与雪狐一起形成警戒。 「你知道我在此?」叶青梧问。 洛熠宸微微摇头,此时他仍是在凉州城中时的黑小子装扮,完全与杀伐决断手握大权的冷面皇帝截然不同。他往怀里摸了摸,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抖开之后却是一幅地图,「这是乌梅和方棋给我的,一路行色匆匆,倒也方便了许多,却没想到会在此地碰上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已经好了。」叶青梧淡淡一笑,素白的脸淡然至极。 雪原之上,寒风再起,洛熠宸替她拉起披风的兜帽,黑色的兜帽完全罩住她的脸,洛熠宸才拍了拍她的手臂,「走吧。」 第335页 「下山?」 「此时恐怕下山不得,凉州城的人已经往这里来了,你二哥也正带兵往这里敢,如今,我们得将你的问题解决。」 叶青梧微微摇头,「此事怕是不好做。」 「事在人为,总不能你时时刻刻陷于被雪山之人戕害的屠刀之下。」 「你……」叶青梧微微一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洛熠宸却没再说,只是握了她的手,与她一道向前走去,走了不远,忽的发现他们身后始终跟着一只雪狐,不由蹙眉。 他看向雪狐的时候,雪狐也瞪起眼睛看着他,棕色的眼眸渐渐变成幽深的湛蓝,两厢对峙,剑拔弩张。 第233章 人狐相斗 叶青梧也是在改头换貌之后才发觉雪狐的瞳仁竟也能变色,她还像楼下的掌柜和小二打听过,一般的雪狐应当是不会变色的,如此一来,饶是这只雪狐时时跟在她的身畔,竟也不会有人再认出她了。 叶青梧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人一狐,谁都不肯退缩,雪狐甚至还挑衅一般,勐地跃起,凌空一个翻转落在叶青梧的肩头,它身姿娇小,与雪貂无异,站在叶青梧的肩头也不显得突兀。 「它是从哪儿来的?」洛熠宸愤然蹙紧了眉,恨声问道。 叶青梧微微摇头,抬手抚过雪狐的头,它卖乖讨巧一般,低下头让她抚摸,叶青梧不禁笑了,飒飒的寒风里她柔声说道:「是我在一个树林中遇到的,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这几日,我听城中的人说,似乎每代雪女身边都会有一只格外聪颖的雪狐,不知道这东西是否会认主。」 洛熠宸轻哼了一声,手中短刀骤然刺出朝着雪狐而来,雪狐嚎叫一声,一跃而起不偏不倚朝着洛熠宸扑去。他立刻闪身躲开,谁知还是被雪狐挠了一爪。 肩头被撕破,洛熠宸再转头,就见到雪狐站在他不远处的雪地上,尾巴甩的极为欢快。 叶青梧再次笑了笑,朝它招招手,雪狐再次一跃而起,落在叶青梧的肩头。洛熠宸蹙眉说道:「让它自己下来跑!」 「没有多少分量。」叶青梧转头朝他说道。 洛熠宸仍然蹙眉,面色微冷,「我不喜欢它!」 叶青梧:「……」 她的手微僵,面目错愕。 眼眸之中映衬出他的样子,洛熠宸耳尖泛红,面色迥然,叶青梧讶异的挑高眉毛,洛熠宸以为她会同意,谁知叶青梧却说道:「为何?这雪狐多可爱,毛茸茸的抱起来也舒服。」 「不许抱!」 叶青梧再次错愕,抚摸着雪狐头的手都僵直了,「为何?」 「没有原因,就是不许!」 他挥手再次朝雪狐袭去,掌风热烈,雪狐看了他一眼,悠然从叶青梧的右肩挪至左肩,洛熠宸向左,雪狐便挪向右边,一人一狐再次对峙,不消片刻,叶青梧一头青丝变得凌乱至极。 洛熠宸恨不得一下子将雪狐赶走,雪狐却像与他做对一般,坚决不走。 「好了,」叶青梧拦住他的手臂,低声说道:「你纵然不喜欢它,也要有个原因才是,它于我有数饭之恩,我总不能不明不白的赶走了它。」 沉默片刻,洛熠宸幽然回身看了一眼,跟随而来的两人立即转身,射出数丈之远,洛熠宸这才满意,转过头来看着叶青梧,忽的说道:「……我不喜欢任何人霸占你!」 在宫中时有南砚与子苏,叶青梧教导这两个小的,几乎花了全部的精力。这倒也罢了,谁让他们是他们的亲生子女。 如今,竟连这一只小小的雪狐竟也要来霸占叶青梧,洛熠宸心中如何还能顺畅? 「可它不是人,它只是一只小小的狐狸,若非是它,说不定已没有如今的我。」叶青梧摸了摸雪狐的毛,看着她湛蓝的双眼,又道:「我很喜欢它,很喜欢。」 洛熠宸气的咬牙,最后恨恨的走到叶青梧身边,直直望着雪狐的双眼说道:「到我这边来!」 雪狐原本软软的趴在叶青梧的肩头,听到洛熠宸的话竟转头换了个方向,竟是看都不看洛熠宸了。 洛熠宸怒急,叶青梧心中却乐开了花,谁能想到洛熠宸会与一只狐狸斗气呢? 狐狸悠然趴在叶青梧的肩头,她肩头虽然瘦削,可身上的幽香却甚是好闻,它享受至极。就在此时,脖子上忽的传来一阵剧痛,身子被人拎起来,凌空一甩,被挪到了另外一个肩头。 雪狐似是也恼怒一般,嚎了两声,叶青梧蹙眉道:「你弄疼它了?」 「不过是一个小畜生,不会有事的。」洛熠宸粗鲁的在雪狐的脑后抚摸了几下,以示安慰,便牵起叶青梧的手再次向前行去。 叶青梧哭笑不得,「你何必跟一只狐狸相互计较?」 「那你又何必留着它?」 「我喜欢。」 洛熠宸恨恨的咬了咬牙,再无话可说,心中却是恼火之极。 走了一段,叶青梧又道:「你为何不喜欢我留着它?」 「……」回答她的是一阵脚步声和他们的喘息之声,空旷的雪原之上,只有四人留下的痕迹,一只狐狸趴在洛熠宸的肩头睡的很香。 直到叶青梧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洛熠宸说:「我不喜欢任何人任何事分去你的精力,青儿,我喜欢你的目光里只有我。」 叶青梧轻笑,「那你呢?你的目光里只有我吗?」 第336页 狂野之中,男子轻嘆,「青儿,凉儿的事已然全部过去了,何必再提呢?」 叶青梧再次笑了笑,相交刚才,此时她的笑有些凄凉,迅速被寒风冻结,她点点头,继续向前行。 蓦然的沉默让洛熠宸有些心慌,他快走几步,侧头看向她,正要说话却发现她腰间的平安符不见了,不由厉声说道:「平安符呢?不是让你永远不要摘下来吗?为何不听话?」 袖间冰凉的指尖再次泛起一阵冰凉,心口仿佛被寒风吹了一个大窟窿,血流汩汩,饶是她手脚麻利,动作迅速,伤口却无法弥补。 「换了装扮我便将平安符收起来了,若一直挂在腰间,恐怕被人认错,招来麻烦。」 她轻声解释,声音瞬间被吹散在风里,素白的脸似乎也被寒风冻僵了。 洛熠宸点点头,骤然发觉自己刚才太过于激动了,不由软了声音,带着她往自己怀里靠了靠,说道:「青儿,我刚刚只是太担心了。」 「我知道,我没有生气。」叶青梧点了点头,低头疾行,不再说话。 如在京城离开时曾为她诊脉的黄老爷子所说一般,心有疾,而难愈。如今,她心上的伤已然数年,伤口已然结痂,而心头的伤却终年不愈,每每想起,又是当头一刀,剧痛无比。 曾以为自己不回想过去,只面对未来,一切都会过去,如今叶青梧才发觉,一切始终都埋在她的心里。过去的无法放下,她永远也不能抬头看向远方,心里的石头会让她永远抬不起腰,看不到远方。 顺着蒙城想雪山的中心走了一日,叶青梧和洛熠宸到了雪城,雪城乃贵戚之城,城中之人众多,叶青梧一行人进城之后便住了下来。 小二送来热水,叶青梧洗漱完毕,膳食还未送来,叶青梧便被洛熠宸抱住了,环抱她的腰身,洛熠宸凑在她耳畔轻声低喃,「青儿,莫气了,我说错了话,你不高兴便打我,若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该如何,莫说我无法原谅自己,南砚和子苏也都不会原谅我。」 叶青梧轻嘆一声,拍了拍他的手,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 「你还不承认。」啊。 「我真的没有生气。」她身着里衣,瑟瑟发抖,语调仍然平静,很是坚持,「你多虑了。」 「不,我没有。」洛熠宸紧紧相拥,如何肯相信她的话。 两日来行色匆匆,饭都不曾吃好,更惶若好好的说句话了。今日终于能住在房里,洛熠宸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叶青梧轻嘆一声,只得说道:「阿宸,你能陪我来雪山,我心中个很是欢喜,其他的,不提也罢。」 她不由想起离开京城前曾经跟洛青阳说的话,做人当隐忍克制,感情亦是如此。情绪外泄,授人以柄,只不过是给别人杀害自己的机会罢了。 情爱于人一生之中,占据的时间少之又少。前世之中,无爱结合的人比比皆是,照旧一生幸福安然,为何她不能呢?并非是她不能,只是她不愿。 如今想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 心太小,想要的太多,便学会了计较。 叶青梧暗暗想着,身后的男子却说:「青儿,别这样,我都已经不计较这只狐狸了,你也莫要与我生气了如何?」 叶青梧却笑了,「阿宸,无论你是否计较这只狐狸,它都会在。况且,就算它是一只狐狸,日后,我也还会有朋友,男子,女子,若我将来能够不被雪山束缚,你要彻底的禁锢我,断掉我与他人的联络吗?」 烛光之下,她浅笑盈盈,甚是美丽。可口中淡淡的话却让洛熠宸感到一阵阵凉意,他无法想像,叶青梧的身边围满了其他人,男子,女子,人人都能看到她的美丽,分享她的美好,心中便如被啃噬一般,剧痛难忍。 「我……」 他无言以对。 叶青梧摆开他的手无声的穿起衣袍,整装完毕,门已然被人敲响。小二送来饭菜,叶青梧说道:「先过来吃东西吧,你应该有数日未曾好好吃饭了,先填饱肚子,其他的烦心事等以后再想。」 她当先在桌案前坐下来,洛熠宸却没动,怔怔的望着她,看她从盘中分出很大的鸡腿放到另外一只空碗里给雪狐吃,偶尔抬手抚过雪狐的头,雪狐灵巧的尾巴时而拍在她的手臂上催促她赶紧用饭,一人一狐甚是和谐,相得益彰。 他的心骤然被人掏空一般,仿佛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让他无法原谅。 「青儿?」 叶青梧抬头,看着洛熠宸已然走到了她的身边,便点了点头,「做啊……唔……」 她睁大眼眸,看着他不期而至的唇,以及如他在朝堂上指点江山般肆意攻城略地的唇舌,一时忘了反应。雪狐似乎被吓坏了,棕色的瞳眸逐渐变得幽深,湛蓝。 眼睛被人盖上,叶青梧被压倒在椅子上,男子的身躯覆上来,带着强烈的占有气息的人将她紧紧的包裹。叶青梧听到一阵乒桌球乓之声,不知是谁打翻了碗碟。 后颈被椅子硌的生疼,叶青梧推了他几下却被压得更紧了,叶青梧皱着眉,感受到凉薄的气息从领口侵入进去,冷。 第234章 信任难继 微微的颤慄让洛熠宸一下子回过神来,身上侵占的气势骤然收回,他扶起被压在椅子上的叶青梧,素白的脸此刻全是氤氲的粉色,嫣红的唇带着微微的肿胀微微张开,急促的唿吸着,起伏的胸口因为凌乱的领口看起来波澜壮阔,看到人眼底大热。 第337页 叶青梧静静的喘息了一会儿,不期然四目相对,再次被男子眼底的狂热吓到。 洛熠宸不是个贪图美色的君主,若非如此,他在位期间可收罗天下女子塞满后宫,日日狂欢,可事实并非如此,纵然凉心公主在他后宫之中十数年,洛熠宸曾与她朝夕相对,也未动过她一根手指。 如今对着叶青梧,竟一时难以控制。 情之所至,心之所想。洛熠宸喉头颤动,别开了眼眸。袍袖之间,他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骨节泛白,森然可怕。 「青儿……」 雪狐站在跌坐在一旁的椅子里,一会儿看看叶青梧,一会儿看看洛熠宸,眼睛里的惊慌尚未褪去,像一个不懂世事的孩子。叶青梧蓦然想起了子苏小的时候,看着每每在药池中挣扎难忍的南砚便会露出这种神色,她心头一软,朝雪狐伸出手。 雪狐看了洛熠宸一眼,身子一跃跳到叶青梧身上。 她静静的抱着她,纤纤素手抚过它的毛,口中却道:「我知你一直高高在上,习惯了,如今我也不强求,阿宸,你慢慢习惯即可。」 言下之意……以后两人之间,除了这只狐狸和南砚、子苏之外,还会有无数人。 「青儿!」他蓦地加重语气,叶青梧看了看被打翻的米饭,又盛了一碗,兀自吃了起来。 淡然的态度让洛熠宸蓦地怔住。 「皇上坐,琼华宫是皇上的地界,臣妾不过暂住而已,莫要来了这里倒要让臣妾招唿,皇上还请自在些。」她初入宫两个月,洛熠宸前去看她时,她这样说。 他在她的贵妃榻上坐下,脸上甚是惬意,悠然望着坐在床榻上的她,行礼之后便又自在的坐了回去,一双小脚活泼的踢来踢去,比寻常女子不知随性多少,可他也知,此时的她已然收敛了许多。 「过来,离朕近一些。」他说。 叶青梧手中的书卷翻动了一下,她从书卷之中抬起头,泛黄的书页里掩藏着她明媚的笑靥。 「皇上,这正是你我之间的距离,隔得太远,不管坐在哪里都是一样。」 洛熠宸不懂,这个费尽心机才弄进宫来的女子为何这样说。于是他问道,「为何?」 「自古以来,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你我之间,先君臣,后夫妻,再论妾室,皇上,你我之间隔了太多的人了,如此,不过刚好。刚好能让臣妾看清您,看清自己,才不至于走错路,做错事。」 聪颖如她,理智如她,洛熠宸蓦地怔住。 「何为走错路,做错事?」 「心中知晓便可,皇上何苦再问。世上最清楚不过难得煳涂,最煳涂不过煳涂一世,皇上,您说呢?」 他没有再问,她却克己守礼,如同忘了那年,她曾说:「我要与我夫君,心贴心,肺贴肺,恩恩爱爱,携手一生。」 此时,她唇角带笑,时而自己吃几口,时而转头去看一眼吃肉的雪狐,恬静淡然的模样一如当初。 他心中蓦然升起剧烈的痛,一下抓住她的手,她的微凉,他的滚烫,叶青梧似被烫到一样,微微的怔了一下,「怎么了?」 在她身边蹲下来,洛熠宸低声道:「你我之间,其实从来没有那么远的距离。」 叶青梧再次怔了怔,面色没变,却点了点头,「好,你说没有,便没有,我相信你。」 此时此刻,她十足的信任,洛熠宸心中却升起浓浓的无力感,她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在对面坐下,盛了碗饭递到他的面前,「快吃吧,再不吃便凉了。」 晚膳之后,洛熠宸沐浴之后却发现叶青梧没在房中,连同雪狐也一起消失了。他心中一凛,快速披衣出门,卷着一袭寒风,洛熠宸在街巷上四处奔走。 街巷的阴暗之处,一个黑色的影子快速走过,叶青梧蹙眉,快速将雪城的地理结构摸了一边,等回客栈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她速度极快,在月光下的街巷阴暗处掠过,若非观察仔细,甚至都无法察觉她的存在。 拐过街角时,叶青梧蓦然撞入一个人怀里,她立即后退一步,一直趴在她肩头的雪狐一下子翻滚下来,掉在地上打了个滚。 来人冷冷的看着叶青梧,叶青梧一怔,随即手臂被人握住了,被带着大步朝前走去。 叶青梧快步跟了几步,却发现他脚步极快,只得小跑跟上,到嘴边的解释也没有说出口。等到了客栈,洛熠宸便放开她的手镜子朝床榻走去,叶青梧紧随其后,脱掉外袍和衣躺到里侧。 一夜不语,直到有人送来早膳,发现洛熠宸阴沉如水的脸,讪讪的放下早膳便退下了,叶青梧依旧招唿他用膳,带着雪狐一起,仿佛昨夜任何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洛熠宸蹙紧眉头,坐在桌案前一言不发,叶青梧更是沉默用膳,用膳完再次起身准备出去,手臂蓦地被他拉住,「青儿!」 叶青梧回过神来,站在她肩头的雪狐同她一起望着洛熠宸,「怎么了?」 「别再闹了!就算我那日说错了话,青儿你这几日惩罚也够了,别再任性了,可以吗?这里是雪城,不比我们自己的地方恣意,你……」 抓着她手腕的手被叶青梧一根根掰开,以一种决绝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洛熠宸不由睁大双眼,正要说话,叶青梧转身站在了他的面前。 双手环抱,身姿笔挺,挺直的背嵴一如她不容人践踏的骄傲。 第338页 「我没有生气,阿宸,你和我之间是会过一辈子的,纵然我这一生很短,你也不能抹煞我的存在。纵然你我并没有任何约定,更不曾有过山盟海誓,阿宸,我也不曾想过再要离开你。」她轻轻嘆了口气,「一生很短,你我之间的距离太远,你站的太高,我站的太矮,一如山顶和崖底的距离,我不想再追究过去,那日的事我不该问。况且……你身为男子,身边纵然妻妾环绕也理所应当,而我不知何时便会烟消云散,也不应该与你计较这些。只是,这一切,你没有必要瞒我。」 荒凉的语调透出满满的孤寂,以至洛熠宸张了口却不知该如何说。那荒凉的语调里留存出的是她早已荒芜的心,不计较,不是不难过,不是不生气,更不是不在意,只是……无力计较。 人生很短,她不想将无谓的时间过度浪费。 叶青梧拍了拍他的肩头,转身开门出去了,雪狐一蹦一跳的快速跟上,出门之前还朝洛熠宸举起爪子龇了龇牙。 雪城的人很好,处处大宅深院,雕樑画栋,精美无比。在雪城的最东边,有一座宫殿,上书「雪宫」两个大字,背靠雪山,大门与外围的墙以冰晶砌之,坚硬之极。 叶青梧站在这里看了片刻,蒙城的人曾说,雪女应该住在冰清玉洁的雪宫之中,游离于世俗之外。此时此刻,她不禁皱起眉头,若她回来,便应该住在这里么? 站了片刻,叶青梧转身离去,雪城之中,宫殿连着宫殿,离着雪宫不远,便是离宫,传说中天一公子的府邸,公子自开化便应该住在此地,不知道黎昇睿此时可住在这里。 她唇角冷冷的掀起一个弧度,不由按了按肩头,肩头的伤才好了,可她不会忘记,这是拜谁所赐。 人的性命从来都是逼迫人不断挑战极限的致命一击,若非黎昇睿命在旦夕,叶青梧想,他应当还是那个谦谦君子的模样。 刚回到酒店,洛熠宸匆匆从门外进来,见到叶青梧便说:「这城中守卫甚是森严,也没有任何闲杂人等,你我来到这里,许是早已进了某些人的眼,还是小心为妙,以后白天,还是不要出去转了。」 「嗯,好。」叶青梧点了点头,坐在床榻上想着天一公子的事,若非是他,想必应该不会有人一直逼迫自己回来才是。 不知不觉,洛熠宸在身边坐了下来,叶青梧想的出神并未发现,直到怀中的雪狐被抱了出去,才蓦然回神。 「青儿,你莫要多想,我与凉心,从来不曾有过别的情分。」 大手将她包裹,叶青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洛熠宸看着她淡然的模样,心中如猫爪一般,百折不挠又难受无比,自她回宫以来,每每她淡定无比便是他抓心挠肺的时刻,就像长了一百张嘴却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 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不远,只是隔着一个陈凉心而已。 自此之后,无论叶青梧能陪他多久,他的身边都不会再有其他女子,只是叶青梧不会相信。他曾经答应她的事,如同一次次被凿漏的锅,修修补补,勉强维持,一次重击之后变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变成原来的模样。 叶青梧静静的坐着不说话,小狐狸被她抱在怀中一下一下的抚弄着它的毛,悠然淡雅,美好如画。 洛熠宸静静看着,忽然明白,正如她所说,她不计较,不是不想,不是不难过,而是,想在她为数不多正在倒数的生命里让自己活的更舒服恣意一些。 「青儿……」他捧住她的双手,以额相触,轻声低喃,如最动听的情话。 第235章 皇宫之行 叶青梧轻挑眉梢,「嗯?」 洛熠宸摇摇头,俯身也趴在她的身上,头压在雪狐身上,雪狐不自在的动了几下,最后耐不住洛熠宸的重量,从他的头下面爬了出来,洛熠宸随即伏在她的腿上,青丝散落,两处交缠,不分你我。 「青儿,以后你都会知道的。」 「好。」叶青梧应道,不加迟疑,男子的心微微一顿,痛楚难当,只好转开话题,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你出去了两次,可有什么收穫?」 「没有,这里的人,各司其职,路上遇到的人无不是行色匆匆,似乎多停留一下都会耽误大事,与蒙城完全不同。」 「我也发现了,」洛熠宸说,「想来,我们想要做什么,定然很难,目前还是按兵不动,等我们大军到了再作打算。」 叶青梧轻嘆一声,心中甚是无奈,因她一人,不知要多少人有来无归。 「只不过,大军长途跋涉,且南北气候不同,不知是否能支撑住。」洛熠宸忧心忡忡,叶青梧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安慰道:「我二哥常年带兵,军中又有江鹧鸪坐镇,应该不会出事。」 两人心中都不甚有底,洛熠宸为叶青梧一人深入腹地,叶青梧心中甚是感念,两人静坐了片刻,决定晚上去探一探皇宫或者周遭的达官贵族的府邸。 叶青梧以为在蒙城自己知晓的事情已然足够,没想到来了雪城才发现,不过九牛一毛,甚至连门都没有摸到。雪城是一个独立的三座城池之上的,高高在上,神秘而独立,也因此在雪山百姓的心中更加神圣。 在蒙城人的心里,每年每次见到雪城的人皆是由于需要挑选壮劳力下山抢夺粮食。除此之外,竟对雪城之人再无半分了解。 第339页 沉寂之中,叶青梧渐渐睡了去,洛熠宸将她放在床上,衣衫散落间见到从她怀中掉落的平安符,他这才微微一笑,将平安符放在枕边。 夜里,两人一起行动,另外两人也被派了出去,两两一队,显然,叶青梧与洛熠宸一队,另外两人一队,雪狐被叶青梧安置在房里,不肯带它出去。 借着夜色掩映,叶青梧快速朝皇宫掠去,忽然,她纤腰被人揽住,带入怀中,微微蹙眉,洛熠宸动作更快,却也没有放开她。叶青梧挣了又挣,还是没能放开,叶青梧只好作罢。 「皇宫东面有一个侧门,你……」 洛熠宸捏捏她的手,低声道:「现在在哪里进去并无分别,定然有人早已知晓我们来了。」 叶青梧心中一惊,随即明白,以他的掌控度,京城中的人来来往往,任何可疑人氏的到来他几乎都清楚,只不过有时晚一些。如今,换到雪城,高高在上的人换成雪山的皇,对雪城的掌控力度定然不亚于洛熠宸对京城的掌控力度。 既然已经被人知晓,那么究竟什么时候出现不再重要,重要的事他们能在这之前,对雪城了解几分。 一跃而入,没有惊动任何人。此时一更刚过,两人对雪山皇宫没有任何了解,只得朝前摸去。向前行了两盏茶的时间,转过不太高大的宫殿和时而巡逻经过的皇宫侍卫,才发现一座比前面高出许多的宫殿,巍峨庞大,气势雄厚,借着夜色,叶青梧刚往前凑去就被洛熠宸抓住了,「看样子应当是上朝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叶青梧奇怪。 「宫殿巍峨高大,比前面的住处高出许多,处于前朝,前朝之中,除了金銮殿便只有上书房,除此之外,还可能是臣子在这里议事办公的地方,不过,臣子议事办公之处不会如此高大,这与皇室的雄浑气势不符,走,向后去。」 洛熠宸稍作解释,带着叶青梧向后绕去。 来此之前,叶青梧已然和洛熠宸达成协议,两人希望能找到白湛白胤能皇子的住处,确认一下是否白胤真的被叶青梧打死了,白湛的重伤是否痊癒。最好,能在这两处得到一些关于雪山针对雪女的消息,以及黎昇睿目前的状况。 叶青梧深觉任务重大,夜幕之中,她皱着眉,相比洛熠宸,自己对于皇宫的了解反而不如洛熠宸透彻,所以任由他带着自己在皇宫中行走,走了没有多久,洛熠宸「嗤」了一声,叶青梧随即问道:「怎么了?」 「设了阵,雪城之中,卧虎藏龙,果真不容小觑。」 叶青梧想仔细看看,身子一空,竟被洛熠宸抱了起来,随即腾挪跳动,一炷香的时间便从阵中脱出。 从边城一路杀向加国的京城巴东,洛熠宸也曾见过几个阵,不过跟这个相比,低级了许多,他眼中藏着一抹锋利,若是有朝一日,雪城卧虎藏龙所有的都要用到叶青梧身上,他纵然上天入地也要踏平这座千年不化的雪山。 然,两人都不知,雪山还有一个更古老的传说。 传说,雪山之外会来一位女子,桃腮粉面,冰肌玉骨,美若九天玄女,身负不世之才,可解雪山千年之患。 叶青梧和洛熠宸飞速掠过一道道宫门,叶青梧忽然指着皇宫之中一座高塔一样的建筑问道:「你可知哪里是什么?」 洛熠宸走进了一些,稍作辨别,说:「应该是藏书阁之类的地方。」 叶青梧拍了拍他的手臂,向前一指,「那我过去看看。」 她说完不管洛熠宸的意见直接朝前掠去,洛熠宸皱了皱眉,观察四周之后也跟了上去。 走进了方才看清,这座高塔其实是一座高楼,以塔的外形修建,层层叠叠,盘旋而上。在门外,挂着一道匾额,上书三个大字,「藏书阁」。 叶青梧看了洛熠宸一眼,朝他微微点头,没想到真的判断正确。 藏书阁外,叶青梧捡起一块石子,朝远处投去,清脆的石子与地面的撞击之声,藏书阁门前两个守卫警惕的望了过去,扯着两人前去查看,叶青梧和洛熠宸趁虚而入。 藏书阁比两人想像的更大,不过是阶梯状,层层叠叠盘旋而上,越到上面越小。洛熠宸带着叶青梧直接向上走去,边走边道:「下面应当是雪山近些年情况的一些介绍和常人所读的书卷,上面则不同,这藏书阁如此之高,上面定有干坤。」 「有秘密?」 「说不定。」 沿着楼梯拾阶而上,叶青梧和洛熠宸直接绕过第二层和第三层,上第四层的时候,洛熠宸忽的拉紧了叶青梧,同时叶青梧也身子一怔,站在第四层楼的转弯楼梯前。就在叶青梧的小腿向前不足一寸之处,一道银丝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叶青梧微微挑眉,唇角扬起,双眼冒出一丝兴奋,原来雪山之中真的还有秘密。 撩起裙角,叶青梧稍作整理,一身黑衣变成了一套短打,她回头看着洛熠宸,「在此等我?」 回身却见洛熠宸也与自己一样,他的夜行衣本就利落,看起来反而比她更加干练。叶青梧微微蹙了蹙眉,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拍,「那你跟紧我。」 洛熠宸不禁一笑,握着她的手微微一捏,另一只手却按在了她的肩头,两厢用力,竟直直把她托起来向后挪了半步,换成自己挡在她的前面,「我先来。」 语罢更是未等叶青梧反对便先抬脚迈过了那道银丝,避开银丝小心向前,两人走到第四层楼的入口处却发觉上面已经被封死了,除此之外,通向第五层楼的楼道上,依然遍布银丝,稍有触碰轻则万箭齐发,重则引火烧身。 第340页 「还要向上吗?」洛熠宸在前面问。 叶青梧边走边说:「你认为这里真有秘密?」 「若非如此,第四楼的门何必封砌起来,内里定有干坤。」 叶青梧也这样认为的,于是两人再次向上,每向上一级,楼道上的银丝便密集几分,两人辗转腾挪到第六层楼时,发现竟连落脚之处都没有了。 叶青梧微微蹙眉,避开一道银丝,朝着上面第六层楼被封砌的地方摸去。 门被封砌起来,与墙对接,叶青梧上面摸了摸,便拿出随身的匕首,沿着封砌的线刺了进去,两下之后墙砖活动,叶青梧便朝里退去,「啪」的一声,墙砖落地,叶青梧和洛熠宸对视一眼,叶青梧再次朝第二块砖刺了进去,避开插有银丝的墙砖,两人将第六层封砌的门捅了开来。 避开银丝,从捅开的洞里钻进去,两人举目望去,才发现原来内里如此之大。 「这里面能有何秘密?」 一说话,四周传来轻微的迴响之声,由此可见,这里已经被封砌很久了。 地上厚厚的一层灰尘,两人所过之处,留下一个个脚印,清晰无比。叶青梧微微蹙眉,抬手挥掌,掌风过处,一块一块四方的地砖露出来,叶青梧微微蹙眉,连忙拉住洛熠宸停止前进。 这样的地砖,与前世的地砖甚是相似,不过,每块地砖长宽有成年男子的脚大小,鑑于外面保护如此之严,里面若真有秘密,应当更严才是,会不会一脚不甚便跌落深渊? 叶青梧不知是否该向前,洛熠宸以脚尖触地,分别点了点四周的每一块砖,力道不小,不过什么都不曾发生。 两人面面相觑,洛熠宸握住她的手,「跟着我,别怕。」 叶青梧微怔,洛熠宸承诺无数,温情无数,却只有这句话让她心头狂跳,眼眶微热。 第236章 奇异画像 两手相握,步步向前,共同进退,走了十几丈没有发生任何异常,叶青梧这才放下心来。 走了一圈,两人并未发现第六层楼有任何东西,连一卷书都不曾有,只在最角落的地方发现了楼梯,向上、向下。 叶青梧问:「向上还是向下?」 「上。」洛熠宸说,按照皇室的那点逻辑,最神秘的秘密应当藏在最不容易暴露的地方。 叶青梧和洛熠宸拾级而上,奇怪的是,里面的楼梯也没有任何陷阱,第七层、第八层,同样没有任何东西,让人不由奇怪,藏书阁中为何封砌起来,且无有任何书卷,这里不是藏书阁吗? 直到第九层,仍然没有任何东西,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空寂之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叶青梧手中的火摺子即将烧到尽头时,才看到不远处竟有一道门。 两人快步走过去才发现,门上上了锁,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独立于第九层的一个角落里。洛熠宸破坏了门锁,在他看来,这里是最后承载秘密的地方,总不能,外面费尽心机保护了这许久的,竟然是一个空荡荡的楼宇。 轻轻用脚将门踢开,叶青梧才发觉这个小小的屋子竟不过方寸之地。 洛熠宸试探了一下,迈步进去,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机关危险,之时,在屋子的墙上挂了一幅画,因为年久,画上蒙了些许灰尘,洛熠宸用掌风拂落灰尘,接着火摺子的亮光和叶青梧一起看清了画中的人。 洛熠宸不由低唿一声,「青儿……」 叶青梧却急于去看落款,看到墨迹的那一刻,叶青梧便看出这副画的年月已经很长了,可看到落款的时间,不由再次一怔,「雪歷嘉康十二月」。 画中之人,桃腮粉面,冰肌玉骨,眉心一点朱红,一身白衣,圣洁无暇,身姿裊裊,竟是与叶青梧一般无二。 叶青梧捉住洛熠宸手,急声问道:「你可知雪歷嘉康十二月是何时?」 洛熠宸摇头,却按住叶青梧的手,安抚道:「别急,我们一会儿出去找找。」 叶青梧也深知这里并不是着急的地方,应当再细细查找一番,雪山所谓的秘密,不应该只是有一幅和她一模一样的画卷。 两人目光再次转开,叶青梧这次却看到了一柄短剑,就放在一个镶嵌在墙壁里的托架之上。 断剑是银白色,洁白无瑕,叶青梧和洛熠宸对视一眼,洛熠宸将短剑拿了起来,观察片刻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才将短剑递给叶青梧,叶青梧拔开剑鞘,就见寒光一闪,甚是凛冽,叶青梧忙收了起来。 她皱了皱眉,再望过去,屋子里却没有任何东西了。 「要带走吗?」洛熠宸问。 叶青梧皱了皱眉,「将那幅画像也一起带走吧。」 洛熠宸将画像取下来仔细收好,才与叶青梧一起往下走去。 两人所想没错,沿着台阶下去,第四层楼和第五层楼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再次从第六层的入口出去,叶青梧和洛熠宸小心翼翼的下去,依旧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走到一楼的藏书附近,叶青梧却不肯走了。 「我们明日再来?」这一番已然花了,三个多时辰,如果再找到雪歷的排歷方式不知要花费多久时间,若是天亮之后,这里有人进来,两人不亚于瓮中之鳖。 叶青梧略作思索,也只好如此,若现在就被抓住,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将东西收好,叶青梧和洛熠宸快速出了皇宫,借着蒙蒙亮的天色从后院翻入客栈的窗户。 第341页 略作梳洗,另外两人也回来了,得到消息白胤已经死了,白湛正在养伤,叶青梧敲了敲桌案,有些不解,「一直以来都是白湛与白胤随黎昇睿下雪山去找我,大皇子却从未出现过,这大皇子是何人啊?」 两人齐齐摇头,洛熠宸却道:「雪城之中,有座皇子府,鑑于白胤与白湛都住在宫中,是否这座皇子府便是大皇子的居所?」 「那我二人再去探探?」 叶青梧摆手,「此时明晚再说,现在回房休息。」 两人退下之后,叶青梧仍是不解,休息了一会儿,客栈的小二便送来吃的,两人用了早膳,交代人不要过来打扰,便一起睡下。 叶青梧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她侧身看着挂在屏风上的那幅画像,无论如何寻找破绽,还是一无所获。 片刻之后,洛熠宸说:「睡不着?」 「感觉有些奇怪。」 洛熠宸轻嘆一声,起身从屏风外面拿了两册书卷过来,将其中一卷递给叶青梧,洛熠宸说道:「看看这个。」 看着她一身里衣坐在被子里,洛熠宸不禁又嘆了一声,上前在床侧坐下,将人揽入怀中,一边拉高了被子盖住她,只露出一双手臂和一颗头。 雪狐趴在床尾看着两人,见状不由再次将头窝了回去,无视之。 洛熠宸对其嗤之以鼻,固执的圈着叶青梧。 叶青梧翻开书卷,却发现是关于雪歷的记录,「这些书卷你是从何而来?」 「在藏书阁出来的时候顺手捎带出来的。」 叶青梧:「……」 没有想到堂堂康源皇帝,竟还顺手牵羊? 两人各执一册,翻看起来。雪歷和雪山之下加国和康源的年历一样,只不过雪歷是按照每代皇帝登基的年号来计数。 翻阅了大半个时辰,洛熠宸忽的将自己的那一卷凑到叶青梧的面前,「你看。」 叶青梧看过去,就见上面写着,正春年后三月,正春帝崩,皇长子继位改年号为嘉康……依次看去,嘉康十二年十二月,天一公子作画,帝封藏书阁…… 叶青梧瞳眸一缩,「果然是他!」 依次向下计数,片刻之后,叶青梧和洛熠宸眸中皆闪过震惊之色,嘉康十二年十二月至今已然五百年有余。 「难道嘉康帝时便已有人知晓世上会有我的存在吗?」 联想前世今生,叶青梧面色发白。她生来便有前世记忆,至今已二十八载。 「青儿你看这里有写,嘉康十二年十二月,天一公子作画,帝封藏书阁,是否这副画便是天一公子所做?」 两人目光一致落在那幅画像的落款之处,上面并无署名,是否是天一公子所作,不得而知。 「若此画像真的是天一公子所做,那他为何五百年前便知晓我的存在?」 洛熠宸默然,听闻有归隐高人,可前知五百载,后知五百载,难道天一公子便是那高人? 他心中的暗想叶青梧确实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叶青梧是无神论者,虽然自己为何死后来到这里尚且误解,可前世的教育依旧让她相信,任何一种稳操胜券,必然是知识的累积和对天时地利人和的绝对掌控。 比起前知五百载,后知五百载的说法,她的内心更加倾向于这只是一个巧合。 掀开被子,叶青梧静静走到那幅画像之前,双眼微微眯起,忽然说道:「我们可能要去见一见黎昇睿。」 洛熠宸身子一顿。不曾说话却覆上她的肩头,「先休息。」 再次躺在床榻之上,叶青梧很快入睡了,洛熠宸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躺在她的身侧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若他未曾记错,雪女与天一公子当……结为夫妻。 叶青梧醒来便见洛熠宸撑在床侧看着她,四目相对,她眼睛里闪着蒙蒙的光,还不等看清他的样子,洛熠宸忽的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男子的气息迎面而来,叶青梧张了张嘴巴,话被男子的唇封缄在口中,唇舌相抵,气息交缠,随即叶青梧觉得里衣的腰带一松,松散开来。 肌肤白皙如玉,轻轻用力便会留下一个红色的印子,男子的占有来的勐烈,等叶青梧从迷濛中清醒过来,身子有些酸酸胀胀的疼,被人裹在被子里,依然可以看到脖子和锁骨上嫣红刺眼的痕迹,叶青梧微微蹙眉,「你怎么了?」 以往洛熠宸纵然有一两次索求无度可也不会这样,她身子蜷缩着,静静的看着他。 洛熠宸微微摇头,「再休息一下。」 叶青梧又睡了一阵被叶青梧叫醒,用了晚膳,洛熠宸道:「去见黎昇睿可好?」 叶青梧大为惊讶,「今天晚上?」 「有何不可?」洛熠宸不置可否,伸手为她整理衣袍,裘衣只能勉强遮挡叶青梧修长白皙的脖子,脖子上鲜红的印记,时而因为她的动作露出来,洛熠宸甚是满意。 叶青梧在铜镜之中看到他的动作微微蹙眉,拨开她的手拎着衣领微微向上,整了又整,依旧不太满意,索性敞开衣领用一条帕子将脖子包裹,再将裘衣整理好,谁知帕子却比裘衣高了一些,看起来多了些欲掩还遮的味道,令人浮想联翩,羞涩不已。 「这样便可。」洛熠宸说,从身后拥住她,纤细的腰身,柔弱的力量,不能想像在他无法知道的岁月里是如何以这副小小的身架孕育了两个孩子,自此之后,血脉相连,共同维繫。 第342页 手指轻轻在她指间穿过,十指相扣,不知是否也能真正坐到血脉相通。 「青儿,我真高兴,这一生能与你在一起。」 叶青梧扯了扯唇,不置可否,她心中不悦,气恼他明知道如今身份敏感还拉着她一起胡闹。 洛熠宸在她的耳朵上亲了亲,细微的感觉瞬间放大连喘息都透过耳膜暧昧的钻进脑中,钻进她的心里,再也无法忘记。 若是这一生,都能如同今日一般,彼此陪伴,相互铭记,叶青梧觉得,这一生足矣。 第237章 天一公子 静谧之中,叶青梧收紧了手也握住他的,十指相握,共通你我,但愿有朝一日,两人的心中都能心无旁骛,只存留下彼此。 片刻之后,叶青梧再次看向那幅画像,眼眸深深,唇角弯弯。 「我想我们应该先去雪女宫。」 「为何?」男子眉角蹙起。 叶青梧微微一笑,从他怀里转过身,细细的帮男子抚平他衣袍的褶皱,细细的微微的轻轻柔柔的动作像一只羽毛自他的心头抚过,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听从她的安排。 洛熠宸坚持己见一定要今夜去见黎昇睿,叶青梧虽然不解,可还是跟着他一同去了。 天一公子的府邸从规模上便没有皇宫那样大,但这并不意味着会比皇宫好进,叶青梧和洛熠宸在外观察了片刻,才在北面跳进去。 天一公子府中与皇宫不同,处处火把通明,任何人都在这样的光明之中无所遁形,哪怕是叶青梧是如此擅长隐藏之人。 不过,天一公子府中没有人巡逻。 叶青梧和洛熠宸在原地等了片刻没有发现巡逻之后,径直朝府中最大的宫殿走去,宽敞的宫殿,除了亮如白昼的灯火,没有任何人在此守护,叶青梧看了洛熠宸一眼,发现男子神情冷漠,完全不似昨日夜探皇宫。 绕过前殿,两人去了后殿,在后殿之中,叶青梧听到一阵咳嗽之声,也一些浅淡的血迹,不出意外应该是咳血所致,黎昇睿的身体已然到了这种程度吗? 沿着血迹,叶青梧和洛熠宸推开了衣衫房门,果真,就在房中,黎昇睿静静坐在矮榻之上,一袭白衣,身姿俊雅,可惜,咳声不止,双唇微红,不,那样的红并非是正常的唇色,而是血迹沾染。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向前走了两步,黎昇睿才注意到她,露出一丝丝微笑,「你来了。」 洛熠宸蹙眉,黎昇睿说话的样子仿佛他和叶青梧甚是熟稔,关系甚好,只是许久未曾相见的老朋友一般。 叶青梧微微点头,向前走了一步,走到他面前坐下来,「是啊,我来了。」 叶青梧微顿,「你满意了吗?」 洛熠宸冷眼旁观,面带不悦。黎昇睿却说:「你呢?可还满意?」 两人的话莫名其妙,饶是洛熠宸也听不太懂,叶青梧再次摇头,「不满意,值得吗?」 「为了雪山,一切都是值得的。」黎昇睿笑着说。 叶青梧笑着看了他一眼,抓过他的手搭了个脉,眉心便拧了起来,黎昇睿的身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甚至他应该躺在床榻上才对,而不是坐在这里等着她。 「你一直在等我?」 「一直,一直。」黎昇睿笑道。 洛熠宸再次拧眉,这种感觉极为不好,就像他心爱的人被人抢走了一样,好像应该彼此相知的他们换成了叶青梧和黎昇睿。 「真是久等了。」叶青梧冷笑。 黎昇睿再次笑了笑,收回手,并不在意。 叶青梧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递到他的面前,「或许能给你一线生机。」 「不必了,留给你自己吧。」黎昇睿笑着推回到她的面前,又说:「照顾好你自己,和……雪狐。」 叶青梧面色大变,「你知道雪狐?」 随即她便淡然了,再次坐回去点了点头。在蒙城时便听有人说,每代雪女身边都会有一只雪狐,如此一来,黎昇睿能够知晓,可见确有此事。 「雪狐之血于你有益,切记切记。」 叶青梧再次蹙眉,黎昇睿接着说道:「蓝睛之狐,世间少有,一身皆为宝,若能养至成年,或许能解小姑娘的体寒之症,更能延长你的寿命。」 「那于你呢?」叶青梧问。 黎昇睿笑了笑,不曾回答。 「既然雪狐一身皆是宝,为何你们不派人寻着,若能寻到,它的血必然也于你有益吧?」 黎昇睿再次笑了笑,仍旧未曾回答。他手朝叶青梧伸过来,在距离叶青梧的脸两寸之遥时被人钳住了手腕,洛熠宸一身戾气,重重甩出,黎昇睿摔翻在地,不由再次咳嗽起来,唇色再次染上一抹鲜红。 叶青梧转头看了洛熠宸一眼,急忙上前准备将黎昇睿扶起,洛熠宸抓住她的肩,「青儿。」 肩膀微微一耸,叶青梧的肩膀从他手掌之下脱出,叶青梧再未看洛熠宸,径直上前将黎昇睿扶起来,走动间洁白的脖颈露出来,鲜红的印记暴露在人前,叶青梧恍若不知,黎昇睿面色却微微一变,未等叶青梧扶他坐到矮榻上便强撑身子握住了叶青梧的手臂,望着洛熠宸目光灼灼,一个身子虚弱之人竟爆发出浓烈的杀意。 洛熠宸反倒闲适无比,抱臂在房中转了两圈,根本不曾将黎昇睿放在眼中。黎昇睿大声咳嗽起来,红花朵朵,在他白色的里衣上绽放开来。 第343页 「先坐下吧。」 黎昇睿却道:「你出去,我有话与雪女讲。」 洛熠宸步子一顿,不容置疑道:「不行!」 叶青梧微微蹙眉,朝黎昇睿问道:「为何?」 「雪山秘史,你虽不是在雪山成长,可血脉不容置疑,他却不行!」黎昇睿说这话时气势凛然,竟与洛熠宸相差无几,根本不像一个病弱之人。 「阿宸,你先出去。」叶青梧说。 洛熠宸大惊,「你让我出去?」 叶青梧看着他,微微点头,她急于向黎昇睿求救,便也没有多在意洛熠宸的情绪,说:「是,你先出去等我。」 洛熠宸大步而出,双门砰然关闭,叶青梧扶着他在矮榻上坐下,才说:「对不起,他今天心情不好。不过,你有何话要避开他与我说?」 黎昇睿见洛熠宸真的出去了,才低低的喘息了片刻,让叶青梧也坐下,眼中才透出眷恋之色,面带依赖。 叶青梧甚是不解,不自觉做远了一些。 「你想说什么?」 「雪狐于你有益,务必看管好,不得让歹人得到,此为第一件事。」 叶青梧微微点头,黎昇睿又说:「我抓你上山,并未想要加害与你,只有上山你才知道山上究竟是何种情况此为其二。白胤数次伤你,起因在我,如今你也令他魂归黄泉,此事请你再莫多计较,此为其三。其四……」 黎昇睿深深的凝视她,眷恋之色更深,面色惨澹,只道:「小心你的枕边人。」 叶青梧微微一怔,「公子这是何意?」 黎昇睿再次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顺着他的视线,叶青梧微微低头便看到露出来的脖子,面色当即一红,立即整理了一番。 黎昇睿移开目光,不答反问道:「你呢?可有事问我?」 叶青梧稍作迟疑,问道:「雪山歷史上,可有雪女与我长相相似?」 「为何如此问?」 「不瞒你说,昨夜我去了皇宫的藏书阁,在藏书阁里发现已经封砌起来的楼层,上去之后在里面发现了这个。」 叶青梧从袖中摸出那一卷画像,在黎昇睿面前展开来,上面的女子与叶青梧别无二致,饶是黎昇睿见了也微微一愣。 「迷失之中,可还有别的东西?」 叶青梧便将配在身侧的短剑拿了出来,黎昇睿微微招手,叶青梧上前将断剑递到他的手中,拔开之后,稍作观察,黎昇睿撑着身子在矮榻上下来,「你随我来。」 叶青梧立即上前扶住他,多次见面,黎昇睿一直给叶青梧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除了这一次,似乎从来不想伤害她。 绕过屏风,叶青梧见到一面墙,在墙上有一个很明显的暗门,黎昇睿上前将门推开,叶青梧上前帮忙,只听「轰隆」一声,暗门打开。 叶青梧想了想,说:「稍等我片刻。」 她快步走出,打开房门看了看,却没有发现洛熠宸的身影,叶青梧微微蹙眉,又往前走了两步,依旧未曾看到,只得叫了两声。 没有等到回应,叶青梧不想让黎昇睿多等,便转身进了房内。随着黎昇睿一起消失在暗门之后,拾级而下,转了两个弯,眼前的一切都开阔起来。 黎昇睿边咳边说:「这里是……咳咳……府里的密室……有歷代……咳咳咳天一公子的画像和记录,你看一看。」 高大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卷,而墙壁之上,则挂满了画像,个人形态不一,不过,无不是白衣飘飘,恍若谪仙,其中许多都面带病态之色。 叶青梧转头问道:「嘉康帝年间,应是哪位天一公子?」 黎昇睿想了想,从书架上抽出一卷书册,刚刚翻看又被尘土呛得一阵咳嗽,半天缓不过气来,叶青梧只得上前抽出他手中的书卷,扶他到一旁坐下,说道:「我已然算过了,嘉康至今已有五百余年,这五百余年,你可知究竟有多少代天一公子?」 黎昇睿微微摇头,「其实并不是每一代天一公子都有雪女相陪,雪山之上,天一公子代代相传,而雪女却不是,没有雪女的天一公子命缘浅薄,寿命极端,早夭有之,猝死者无数,需要细细查阅才行。」 他将叶青梧手中的书取过,又让叶青梧去翻别的书,叶青梧见状也只好再取了一册,翻看之后果然如此,不过,上面关于天一公子的记载甚是详尽。 两人对照雪歷,连番了几册才找到嘉康帝那一代的天一公子。 第238章 再生误解 天一公子录有记载,正春三十三年,得天一公子黎昱,时年十三,正春帝崩,皇长子继位,改国号为嘉康,寻得雪女许溶月,雪女七岁,聪颖无双,冰清玉洁。雪女十五,以血为刃,天一公子蒙(启蒙的意思),公子聪慧,大才。雪女十七,公子蒙成,雪女病弱,公子爱极,雪女十八,与天一公子大婚,结为夫妻,恩爱无比。雪女二十逝,无子,天一公子大忸,作画以记之。 叶青梧微怔,如此看来,天一公子应当是作画悼念亡妻。 「可有那一代雪女的画像?」 黎昇睿微微摇头,「若想寻得雪女画像,需去雪宫走一遭,只有雪宫才有歷代雪女的画像,奉为珍品,日夜供奉。」 叶青梧嘴角微抽,心说雪山人癖好当真与众不同。 「不过,虽然怪异,嘉康年间,只有一位天一公子,这代天一公子寿命甚是长久,就活到了……一百三十二岁。」叶青梧一怔,常人活此年纪犹且不易,为何天一公子会活的如此长久? 第344页 黎昇睿也颇为意外,不过他说:「其实,天一公子并非雪山百姓心中的神祗,也没有帮助百姓渡劫的能力,依我看,天一公子是需要以人血刺激成长之人,也不一定是雪女之血,你看,我并未用你的血,如今不也说话有条有理么?」 叶青梧闻言不由多看了一眼,前世之中,她曾在书上看过,世上有一种人,需日饮人血方可活命,此为血液饥渴症,是一种对于性格的缺失。而黎昇睿等人没有如此严重,也可称作一种残疾。 沉默片刻,叶青梧说:」那你可知,那把断剑有何意义?」 「此为雪女剑。」黎昇睿将短剑递还给她,「不过,早已失传多年,从我看到的记录上没有发现雪女剑是何时失传的,不过你看,这里有记载。」 叶青梧走近看了看,果然,在书卷之上,一把短剑描画与她手中这一把别无二致。 「雪女,无论你是否同意,是否愿意,你就是雪女,抵赖不得,我若死了,离家再无血脉,可惜我们一直背负营救雪山的神祗,白白受人供奉,如今,请求你务必为雪山百姓解忧,为我雪山百姓筹谋一条活路。」 他扶着椅子缓缓站起,双膝一弯竟双膝着地。男儿膝下有黄金,叶青梧不知,这一跪他是否期盼了许久。 叶青梧向后退了两步,问道:「你捉我上山,便是为此?」 黎昇睿微微点头,「的确如此,那日我偷偷下山,在山下偷偷跟踪你许久,看着你与人周旋,颇为机智,便想着偷偷把你带来,也请你看看雪山百姓的苦楚,没曾想到,我身体血气翻涌,真气乱窜,下手也没了准,竟伤了你,若你心中不满,尽可对我发泄。」 叶青梧微微摇头,上前两步将他扶起,谁知裙角掀起一丝尘土,呛得他再次咳嗽起来。 咳嗽不止,血花喷溅,叶青梧不由极了,拿出药瓶想要为他倒两粒药却被黎昇睿死死握住了手,连声咳嗽让他说不出话,此时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喝,「你们在做什么?」 洛熠宸急速朝两人掠来,叶青梧担心他再次对黎昇睿动手,身子一下站起挡在了黎昇睿面前,「洛熠宸,你冷静些。」 「叶青梧!你与别的男子授受不亲,你让我冷静一些?」 洛熠宸大怒,举掌便挥,她身子向前一进,便握住了他的手腕,蹙眉冷声道:「洛熠宸,你看清楚,我和黎昇睿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会如此亲密吗?」洛熠宸质问。 叶青梧却不想与他多说,撤了手,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说道:「我和他的确任何私情都不曾有,你若愿意相信,便帮我将他扶上去,若不相信,我也不强求与你。只是……」 叶青梧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语气中带出一丝清淡的凉薄和不愿提及不愿想起的难堪,「你当初与凉心公主,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哪一晚不比我做的过分?」 「所以你便报復我?」洛熠宸脱口而出。 叶青梧却不曾再看他,转身扶了黎昇睿,一起朝外走去。 黎昇睿深深看了他一眼,仍旧咳声不止,随着叶青梧踉踉跄跄的走了上去。叶青梧问:「你病的这样厉害,为何身边没人照顾?」 「有人的,不过今夜我让他去大皇子那边送东西了,还不曾回来。」 叶青梧微微点头,暂时放心,她将药瓶放下,看到洛熠宸也跟了上来,便道:「感谢你今天晚上如实相告,这药就算作酬劳吧。」 毫不相欠,是她的作风。 叶青梧转身出了房间,向外走了几步,等到洛熠宸出来,才向外行去。 洛熠宸看到她的动作,不由眸色再次一沉,特意在门口等待是担心他对黎昇睿动手吗? 心如撕裂,洛熠宸双拳紧攥,面沉如水。 一路沉默,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天,昼伏夜出,叶青梧身子又不爽利稍作洗漱便准备上床休息,却见到桌案之上,一只药瓶孤零零的放在那里,男子阴沉着脸坐在床榻之上。 「你为何拿了回来?」叶青梧问。 「你知道这药有多难得,你竟想都不想就送给了黎昇睿?」洛熠宸心有不甘大声反击。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披衣准备出门,洛熠宸的面色再次一沉,气势凛然,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问道:「你还要再去送给他?」 「有何不可?」 这一次,叶青梧连回头都不曾,勐地用力一甩准备出门,未曾想到,洛熠宸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臂。 男子力大无比,叶青梧身子踉跄了一下便歪在床榻之上,随即身上的衣袍被撕扯开,「休息!」 叶青梧又恼又怒,为他不顾场合的发作,也为他回来至今不闻不问,当即用力挣扎开来,随即身子便被压住,「叶青梧我告诉你,今日我绝对不会让你出房门半步!」 雪狐被他的吼声吓到,叫了一声慌乱的从床上跳了下去。 「纵然你今日不让我出门,明日我也会送去,日復一日,洛熠宸,你觉得你能阻止我吗?」 「叶青梧!」 叶青梧微微起身,拂开他的手,身子在里面躺下,微微侧身朝里,竟是连看他一眼都不看了。 洛熠宸怒极,「你再这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若你杀了他,你便可自行离去了,我答应了黎昇睿,要为雪山百姓排忧解难。」 第345页 床里,叶青梧轻描淡写,冷面冷清,似乎说的只是最普通的一句话,完全不理会洛熠宸的反映。 心血翻涌,洛熠宸一掌挥出,只听桌案之上一阵「桌球」落地之声,茶碗茶壶尽数落地,洛熠宸钢牙咬碎,气愤难平:「你为了他,竟如此威胁我?」 叶青梧依旧头也没回,「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如实相告,今天晚上,我已然答应了黎昇睿。」 身后唿吸急促,叶青梧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怎样的景象,不过她依然不曾回头,心中微痛,未曾想过,他竟如此不相信自己。 「我不允许!」洛熠宸说。 叶青梧无奈,只得坐起身来,面色无波,仿佛再次变成了那个刚刚回到他身边的叶青梧,冰冷淡漠,冷血无情。其实,若洛熠宸仔细观察,叶青梧从未变过,她的冷漠只是她的甲冑用于保护自己,对于亲近之人,她想来不吝于脱下她的甲冑,对于那些带给她重伤的人,叶青梧也不吝于回敬对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只是,洛熠宸从来不曾想过,当初温柔可人的枕边女子,有朝一日竟也会不给他任何反驳的余地。他以为叶青梧一生的情都给了他,殊不知,除了他,她也还会关心别人,如南砚、子苏,他们的子女,如方怀、锦芳等,她的下属,如黎昇睿…… 曾经叶青梧对方怀的关心司空见惯,洛熠宸不曾觉得意外,所以当黎昇睿出现时,洛熠宸才开始惊慌失措起来,终究以为,自己全权霸占的美好竟也会与他人分享,是以心中难平。 「你是否允许,不在我的考虑之中。」叶青梧低低的吸了一口气,微凉的空气让她微微打了个冷颤,她接着说:「若你真的有能力将我藏起,不被任何人找到和知晓,那为何,你我此时会身在此处?」 平静的语调,淡漠的声音,仿佛重重的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的落在他的脸上。 叶青梧之所以身在此地最容易解释不过,因为他没有能力将她藏到一个不被任何人知晓的地方。若他能够坐到,在知晓她是雪女之时,他就应该将她藏起,不再给雪山鞑靼人找到她的任何机会。 可事实,并非如此。 叶青梧又轻嘆一声,抬头望着他,两人一坐一站,却也相得益彰,叶青梧幽然道:「我早已说过,我的身边绝不可能只有你一人,纵然我是女子,我也依然有交朋友的权利。洛熠宸,不要将你的控制欲放到我的身上,我不是凉心公主,不可能被你深藏宫中十数年。」 「你让我与你说多少遍你才肯信?青儿,我与凉心,从来不曾有过私情?」 「那你能否告诉我,身为兄长,谁会夜夜出入妹妹的房间?温声浅语,情话绵绵。」 叶青梧闭上双眼,没说一句,她的脸便多一分,谁都不能想像,谁都不能理解,当她在房顶之上听到这些话时心中是何想法。 洛熠宸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面色一变,叶青梧却又接着说:「为何凉心公主失踪之后,你不远万里派人追踪,为何?为何?洛熠宸,你不是最爱的人是我吗?对另一个女子如此之好,竟也是为了我吗?她杀我之后,你也迅速派人将她带走,真的是她还有所用途吗?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太医院的地下,到底是什么吗?」 第239章 青梧之泪 洛熠宸面色又是一变,眼见叶青梧面色越来越白,唇色近乎透明,身子摇摇欲坠,洛熠宸正要向前,叶青梧却忽的咳了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洛熠宸面色大变,再顾不得生气了,两步上前,单腿跪在床榻上,伸手去扶叶青梧,却被叶青梧拨开。 她随意用衣袖擦了擦唇边的血,手微微缠着从床上散落的裘衣里找出药瓶给自己倒了两颗药,随即身子瘫软在床上,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 全然陌生的神色,洛熠宸再也不能忍受,「青儿,青儿你别这样,我,我和凉儿……」 「够了!」叶青梧低唿一声,拳头抵在唇边低低的咳了几声,强制压抑住咳声,才说:「我不想知道,洛熠宸,我真的不想知道了,别骗我了,别在骗我了,求你……」 洛熠宸身子一怔,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鲜红的血染红微微颤着的灰白的唇,紧闭的双眼中留下透明的泪滴,仅仅一滴,沿着她的侧脸没入鬓髮之间。 洛熠宸心中大痛,他何时见叶青梧哭过,这个女子是一个与泪水无缘的女子。年少不识愁滋味,时时笑靥如花,宫中三年桎梏,她唇角的笑变得浅淡温婉,她试图做一个温柔可人的妃子,在宫墙之内消磨一生,再后来,她学会了冷笑,浅淡的眸子,栽满无以承载的冷笑,看遍世间可笑事,一双薄唇,不留任何情面。 她何时哭过? 她何时哭过? 她从未哭过。 她的泪烫伤他的心。 双腿一软,洛熠宸半跪在床上,手微微颤着,几次想上去握住她的手,想说事实并非如此,每每将要触到时,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回来。 「青儿,真的不是那样的。」良久之后,他轻声说,声音轻似一阵气声,连自己都不曾听清。 孰料,床上半昏半睡的女子说:「自古以来,帝王励精图治,至高无上,爱万里江山,爱美人无数,爱……长生不老,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皇上。只是,请你真的莫要再骗我了。有时候,我真的想在你为我虚构的梦里,了此一生。」 第346页 洛熠宸心痛难当,身子一歪,也摔在床上,喉头鼓动,痛苦难当。 叶青梧半昏沉着,心口一阵灼痛,她忍了许久终于还是昏了过去。 洛熠宸身子微颤,轻轻的抱起她,在床上躺好,从地上掉落的瓷瓶里倒出一颗药餵叶青梧吃下,便守在叶青梧身边。 他做错了吗?洛熠宸想。 他没有做错。 叶青梧是他的女人,是他的妻子,明媒正娶,孕育子嗣,她理当属于他。为何?为何她身边也要有别的男子?为何她与那人才是名正言顺的婚约?为何?为何? 洛熠宸在床前守了一夜,直到门外传来敲门之声,洛熠宸放好幔帐打开门,两个暗卫站在门外,洛熠宸面色阴沉,气势不变,让两人进来之后问道:「有何情况?」 「大皇子名叫白青,皇后所出正宫之子,自出生起便确立为下一代雪山皇帝,成年之后出宫立府,多年来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致力于想办法改变雪山现状,令雪山多长出粮食,养活雪山百姓。于国政上,雪山的政见基本统一,也不曾出现夺权一事。」 洛熠宸微微点头,见没有别的事便让两人出去。 再次回到床前,收起床帐,洛熠宸探了探叶青梧的脉搏,已然全部恢復了正常,洛熠宸的心也放了下来,攥了攥拳,他面色一沉。 叶青梧醒来,洛熠宸不在房中,她撑着身子起床,身子已然爽利了许多,她下床走了几步,胸口处的灼烧也已然消失,房中的碎片已然消失,不过,她的衣袍不能再穿了。 床头放着一套新的衣袍,叶青梧上前拿起看了看,却是一身女装,红艷如火,颜色明媚,叶青梧只是看了看,没有穿。 洗漱完毕,洛熠宸从外面进来,见她已经下床,便急声问道:「青儿,身体可好些了?」 「已经好了。」叶青梧头也不抬的说,「我想再要一套男装。」 洛熠宸动作一顿,「女装不好吗?」 「不方便。」 「先喝汤吧,我特意让客栈厨房做的,看是否合你的胃口,不喜欢的话再让人重做。」他唇角带笑,面现讨好之色。 只是,堂堂一国皇帝,讨好过谁呢? 叶青梧没有说话,平静的捏起汤勺喝了一口,然后举起小碗喝了一碗,洛熠宸急声问:「好喝吗?」 「好喝。」叶青梧说。 她面色平静,洛熠宸不由露出怀疑,上前捏起汤勺也尝了尝,不由变色,见叶青梧还想喝第二碗,立刻上前打落了叶青梧手里的碗,「这么难喝?你为何还要喝下去?」 叶青梧微微蹙眉,弯腰将碗勺捡起放在桌上,轻嘆一声,不想多说。 走到床边,叶青梧拿起衣袍到后面去换,刚走过去,洛熠宸问道:「你要出门?」 「去给黎昇睿送药。」 洛熠宸当即变色,「你还要去?」 「一定要去。」 两人据理力争,叶青梧的衣袍已然穿好,红衣美艷如霞,只可惜面色发白。 「不能去!」 「昨夜我已经说的清楚了,洛熠宸,若你昨夜不曾将药带回来,今日我也不用再跑一趟。」她看了看桌子上的汤蛊,低声说道:「汤还不错,不过,以后你不用为我特意去做。」 「那你想让谁去做?」 叶青梧眼眸微闪,不再与他多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洛熠宸忙又抓住她的手臂,「你知道是我做的?」 她微微点头,「客栈做的没有这样难吃。」 洛熠宸不由露出一丝窘色,尴尬不已。 叶青梧拂落他的手臂,再次朝外走去,只是没有等她开门,洛熠宸再次挡住了她,「青儿,他对你当真如此重要吗?」 「比起白胤与白湛,我更相信他。」 此话一出,洛熠宸的面色更加难看了些,他皱着眉,甚是不悦。 见洛熠宸始终挡在前面,叶青梧索性转身走了回去,脱靴上床,叶青梧再次入睡,洛熠宸愕然。 一连两日,洛熠宸让厨房里熬了各种汤来为叶青梧滋补,两人再也不曾在夜间出门,叶青梧想要给黎昇睿送去的药,也一直未能送去,只是,叶青梧也一直再未与洛熠宸说话。 无论洛熠宸说什么,做什么,叶青梧不管不问,跟她说话也不再回答。 只过了短短两日洛熠宸再也无法接受了,叶青梧坐在床上看书,洛熠宸站在她身边静静的看着,一动不动,目光灼灼,叶青梧却视而不见,淡然的翻动书卷仿佛根本根本不曾察觉到洛熠宸的存在。 一个时辰之后,洛熠宸忍无可忍,他焦躁的在房中走了两圈,见到蜷缩在叶青梧身旁的雪狐,手中捏着一颗青枣便朝雪狐投去,青枣砸在雪狐头上,雪狐怒目而视,无耻的人类! 洛熠宸犹如不知,第二颗、第三颗青枣相继落在雪狐头上雪狐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毛,青枣从它身上滚落,爪子连番推着,将几颗青枣拂落地上,一转身又趴在了叶青梧身旁,不过这次屁股朝外。 洛熠宸:「……」 竟然连雪狐都无视他,再想到这两天雪狐霸占了他的位置睡在叶青梧身旁,洛熠宸的怒气再次从心头浮起。 两天时间,叶青梧的身体已然好了许多,见洛熠宸悄悄凑过来,脚尖一抬,挡住男子的去路。 两天之后,叶青梧第一次说:「不许碰雪狐。」 第347页 「为何?」 「不许你欺负它!」 「我,我欺负它?」洛熠宸不解,一人一畜,畜生咬伤人的事情更多吧?凭何变成了他欺负它? 叶青梧却不再跟他说话了,再次低头看书时,洛熠宸将她手中的书卷抽出来放在一旁,握住她的手,「青儿,跟我说说话吧,别总是闷着自己。」 「我不觉得闷。」 「可我觉得。」 叶青梧惨然一笑,「是啊,若是在京城,皇上想要什么都有,雪山之上,受制于人,皇上定是觉得寂寞了。」 「青儿,」洛熠宸低唤一声,长指抚过她的眉心,理了理她略有些蓬松的长髮,又道:「莫要胡说,你见我何时与其他女子亲近过?」 「我是不曾知道,可皇上……」 「每次你生气了,不开心了,气恼我了,便会称唿我皇上,青儿,莫生我气了。」 他人曾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自己面前,叶青梧似乎从不会为了他装扮自己,她的每一次装扮,都是因为需要,平时一直都是素颜。而他,见过她所有的面貌,她在他面前从不遮掩,若不是真正了解,洛熠宸有时也会怀疑,这样一个女子,真的是爱自己的吗? 叶青梧抽出手去拿书卷,微微摇头,「其实也并非如此,我这样称唿你,是因为你始终站在那个位置上俯视芸芸众生,俯瞰着我。你可以坐拥天下,而我却不能有一个朋友,你太自私了。」 她静静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每一字都像一道警钟敲响在人的心头,夹杂着无尽的疲惫和难言的心伤。不过,叶青梧始终庆幸,皇宫之中御花园混乱的争斗里,再次给了自己致命一击的男子并非是他。 伤害若重来一次,叶青梧想,纵然毁天灭地,她也会做一个绝世妖精,毁灭与他相关的一切。 可正因如此,她亦心怀感激,并非是他,所以感念这世间。 洛熠宸怔怔的看着她,不再做出反映。无论如何,他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在他面前尖锐而果决的指责他,你太自私了。 第240章 雪女之源 两人对视片刻,叶青梧先转开头,洛熠宸心头碎裂。 洛熠宸不解,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究竟是如何才能彻底转换,连同自己的性格都变了。他想起数年之前在丞相府中被人娇养着长大的幼女,每次相见都聪颖可爱,娇俏迷人,为何岁月让她变成了如此冷然的模样。 书卷在他面前被翻动,洛熠宸没有去看书,而是看着叶青梧,他怔怔的望着她,看着她睫毛眨动,红唇微抿,一切依然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只有她的冷然与记忆中截然不同。 是他错了吗? 叶青湛的高头大马之上,桃衣的小姑娘第一次骑马,双腿稳稳的夹着马腹,手握缰绳,高瞻远瞩,仿佛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女将军,而口中的话却十分霸气:「我不想和任何一个女子分享我的丈夫。」 「此事以后再说,你小心些。」叶青湛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生怕她跌落马下。 孰料,小姑娘双唇嘟起,杏眼微嗔,「二哥,为何你与大哥一样?我告诉你,你不能帮着他那样教育我,他想坐拥三妻四妾是他好色,你要做挥斥方遒万里奔腾的大将军,万不能与他一样贪恋美色。」 小姑娘一脸正气,实不觉得她的话有何不妥之处,反而是叶青湛,一脸红色,又羞又囧,可嘴上仍不敢顶撞这小祖宗,只得连连硬着。 谁知竟被小姑娘看出,当即双腿轻轻一踢,马鞭一甩,马儿轻轻跑起来,「你也与大哥一样,口不对心,我要去找父亲,父亲才是好男人!」 马儿转眼之间在他面前消失,叶青湛大惊,脚尖一点,顾不得街上街头仍有行人,飞身掠起紧追小姑娘而去。 那时,她也就九岁吧。洛熠宸想着,唇角不由微微一弯。 叶青梧见了,唇角也微微一弯,露出一丝冷笑,心中却微微泛酸,不知又想起了谁,竟只是想一想便连面色都变了。 她蹙眉微怔,却觉得手中的书卷也没了味道。 「我晚上要去雪宫。」 「雪宫?」洛熠宸蹙眉。 「雪女住处,我要去查一查那幅画像,还有那把剑,黎昇睿说,那把剑是雪女剑,只是不知何时便已经失传了,没想到竟从那里被我们找到,如此一来,更要去雪宫走一遭。」 叶青梧稍作解释,将他从身上推开,抱起雪狐摸了摸它的头。 「我陪你一起去。」 叶青梧不置可否,只是又问道:「那凉州城的队伍和二哥的大军可到来了?」 「尚未传来消息。」 叶青梧捏了捏手指,也不知该如何做好,只得道:「我们得尽快搞清真相,还有雪山一次次逼迫我回来的目的。」 洛熠宸微微点头,做了决定,叶青梧便往里挪了挪,闭目养神,以免夜里精神不济。 洛熠宸看了她一会儿,替她拉好被子出了门。 夜里,两人一同出门朝雪宫而去,雪宫距离天一公子的府邸不远,不过洛熠宸拖着叶青梧从另外一个方向饶了过去,而没有走天一公子府。 潜入雪宫,雪宫之中,与天一公子府截然不同,宫中没有任何光亮,一片漆黑。 两人借着夜色向前摸行了许久也未曾见到一人,叶青梧不禁猜测,难道雪宫之中当真再无他人吗?只是那夜忘了问一问黎昇睿,以至现在如此被动。 第348页 眉头一皱便松,她是个务实之人,抱怨没用不如用心观察。两人向前摸了许久,推开一闪房门,没有任何声响,叶青梧抬手在房中的桌案上一摸,触手是厚厚的灰尘,叶青梧的心便放了下来,想来这雪宫已经空置许久,雪女断代,皇宫之中应该不会有人恣意来雪女宫中走动才对。 「去主殿吧,那里说不定有一些东西。」 叶青梧微微点头,想了想,她问:「若是供奉,是否应在祠堂?」 「供奉先祖,理当在祠堂,怎么,这雪宫之中也有?」洛熠宸问。 「那日黎昇睿只说雪宫之中有雪女画像,奉为珍品,日夜供奉。若当真如此,总不能在宫殿之中祭奠雪女吧?」 叶青梧猜测着,又问:「祠堂应当在何处?」 洛熠宸飞身而上一座宫殿,稍作辨别,便飞身落下,说道:「随我来。」 他带着她往雪宫的偏院走去,在偏院之中,有一座仅次于正殿的建筑,走近之后,隐约可见里面火光点点,明明灭灭,两人对视一眼,洛熠宸投石问路,不曾有任何动静,这才上前将门推开,推开之后叶青梧发现这里果真是一座祠堂。 每幅画像前都放着一个香炉,长香明灭,歷代以来的雪女尽皆于此。 叶青梧从这些画像前依次走过,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到雪女许溶月的画像,再次见到,叶青梧仍然有种心跳如雷的感觉,看到许溶月的画像,叶青梧就像见到了自己一样。 洛熠宸站在她的身后也不由握紧了她的手。画像之下的供桌上除了香炉之外,还放着一册书卷,叶青梧双手合十拜了拜上前取了书卷,看过之后叶青梧便发现,此女果真是许溶月,不过,许溶月的一生记录详尽。 许溶月乃大才之人,自幼聪颖,七岁被从蒙城一个偏远的小村子被找到,自此之后接入雪宫,八岁成诗,九岁阅览雪山藏书阁之中全部书籍,开始为国献策,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无所不精,锋芒毕露,艷压群芳,胜过无数皇子公主。正因如此,天一公子开化之中成为绝世无双之人,藏帮助雪山解一时之忧,不过,之后的许多年,天一公子每月月圆之夜必饮雪女心头之血,致雪女心头之伤至死不愈,心头之血枯竭而死,天一公子百余岁而终。 雪女之血乃天一公子开化之良药,饮而汇通八脉,成不世之才。天一公子嗜雪女之血。 「啪」叶青梧指尖微颤,掉落地上。 颤抖的指尖被洛熠宸从身后握住,他声音微抖,却是说道:「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再取你的血。」 俯身,将书捡起,洛熠宸也双手合十拜了拜,将书放回远处,由叶青梧牵着手往外走去。 回到客栈很快,洛熠宸紧紧的抱着她,叶青梧伏在洛熠宸怀中微微颤抖,原来,那种靠饮他人之血方能存活的人,从这里便有了。 她不禁想到那一日,自己与黎昇睿在密室之中,他握着自己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直到洛熠宸前来打断了他,是否那一日若洛熠宸未曾前来,黎昇睿也会控制不住而在她毫无防备之时对她下手? 叶青梧这样想着,心中一片荒凉。 「青儿,我会保护你的。」 紧紧相拥,仿佛这样便足够给他们勇气。 叶青梧微微点头,抱紧了他的腰身。 两厢沉默,洛熠宸忽的松开她的手,转身替叶青梧倒了一杯热茶,连喝了两杯,叶青梧的心才平静了一些,惨白的脸也恢復了一些。 她默默然道:「没想到真是如此。」 「牺牲一人,得不世之才,或可解雪山之忧,于雪山来讲,十分划算,是以多年以来,雪山皇室知道这是黎家之人有问题,也不会阻止,谁让他们这对他们有益呢?」 洛熠宸握着她的手,拍了拍以示安慰,不过,在这之后,两人都不可能再相信雪山中人。他们的目的昭然若揭,牺牲叶青梧,已换得黎昇睿的大才,从未为雪山分忧。 「可终究太过残忍,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繁盛或破败,为何要将这一切归结到一个女子的身上?」 若是别人,洛熠宸定然不置可否,可叶青梧不是别人,她是他今生唯一的妻,生不再离,死亦相随,才在他的心中留下痕迹。 反手将茶杯送回桌上,洛熠宸回身握着叶青梧的手,火热的手掌一点一点将她温暖,雪狐也不知何时挤了过来,在她的身上蹭蹭。 叶青梧沉默了片刻,也知道这样的计较丝毫用处都没有,况且,千年来雪山百姓对于雪女和天一公子的供奉早已成为坚固不化的信仰,他们远离着皇室和雪女、天一公子有关的一切,在他们心中,天一公子和雪女神圣不可侵犯,殊不知,他们只是皇室的谋求将来的工具。 果真,如黎昇睿曾经所说,人性皆自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洛熠宸抚过她的青丝,将人抱在怀中,纵然曾经千般追念,此刻知晓真相,心头也不若重重一击。 「你说他们知道了,何时会来?」 「很快吧。」洛熠宸说,更加拥紧了她。 叶青梧沉默,被人抱着一起躺在床上,和衣而卧,男子说:「休息休息,养精蓄锐,如今该去的地方我们都去了,目的也早已知晓,在他们找上门之前,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叶青梧思索片刻,的确是这个道理,听话的闭上了双眼。、 第349页 雪狐在下面跳上来,爬到里面在叶青梧身边轻轻的叫了几声,叶青梧看着它没有说话,雪狐来迴转了几圈,最后在床尾趴了下来。 第二日巳时未到,两人房外传来一阵说话之声。 「来者何人,请不要打扰我家主子休息。」 「在下白湛,有事要见雪女一面。」 门外二人决不退让,「我家主子正在休息!」 叶青梧和洛熠宸几乎同时醒来,微微皱眉,洛熠宸拂落幔帐抬步走了出去,开门之后,恰巧正是白湛。 雪狐也要从幔帐里钻出去一探究竟,叶青梧想到黎昇睿的话,抬手按住了雪狐。 洛熠宸微微蹙眉,望着白湛目光灼灼,「天刚刚拂晓,不知有何重要之事?」 「此事我必须见雪女才能说,还望洛皇能够见谅。」白湛拱了拱手,举步便朝里走去,脚步未曾挪动,白湛面前便伸出一条手臂,洛熠宸冷声道:「雪山之人,人人都像三皇子一样吗?」 白湛一怔,面色一囧,这才发觉时间尚早,是自己急昏了头,忙收回脚步向后退了两步,再次朝洛熠宸抱了抱拳,「洛皇,实在有事请雪女出面,在下急昏了头,还望洛皇不要介意,速速请雪女出来相见。」 「青儿昨夜累了,现在还在睡着,三皇子有何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洛熠宸漫不经心的道,白湛的脸再次一红,累了一次意义颇丰,他不着痕迹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见到幔帐还垂着,不曾有任何波动。 白湛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洛皇,此事紧急,还望雪女马上出面。」 「究竟是何事?也要三皇子说了我才能考虑是否能出面,毕竟,这两日青儿来到雪山身子不好,连日发热,昨夜还吐了血,若非必要之事,我绝不会让她走出这里。」 白湛脸色一变,「竟如此严重?」 「我还会骗你不成?」洛熠宸黑脸一板,面色一沉。 第241章 逃离客栈 叶青梧此时从房里走出来,望着白湛淡淡的问:「何事?」 「天一公子出事了,必须要见你一面。」 话音未落,气氛凝滞,叶青梧侧头看了一眼洛熠宸,理了理衣袍,又问:「究竟是何情况,还请皇子如实道来。」 白湛看了看洛熠宸,轻轻抱拳,说道:「此事关系甚大,还请雪女借一步说话。」 叶青梧朝洛熠宸微微点了点头,走出房间跟白湛一路朝着客栈的拐角处走去。 空荡荡的客栈里,叶青梧问:「可是从我们第一日到这里你们便知道了?」 白湛微微点头,「不瞒雪女,的确如此。」 「那你们还知道什么?」叶青梧挑挑眉,意味深长的问。 白湛蹙了蹙眉,似乎这个问题在预料之外,他怔了怔,没有回答。叶青梧也没有勉强,又问:「说说此行的目的吧?天一公子当真不好了吗?」 「当然,天一公子急需雪女的救治。」 叶青梧淡淡一笑,颇有些云淡风轻的模样,双手微拢,目光如炬,「救了他,我便必须要死,皇子殿下觉得,我为何要这样做?」 原本动容的白湛此时微微僵立,说道:「这是雪女的宿命,本该如此,雪女逃避的已经足够久了,不应当继续逃避。」 「若是殿下,我杀了你就能活下去,你可会乖乖站在这里让我取了你的项上人头么?」 白湛面色微微一变,戒备一般向后退了一步,叶青梧再次一笑,白湛说道:「雪女,这并不相同,只是为天一公子献血,不会死的。」 「那你不妨告诉我,需要献多少血?」 许溶月的传记之中曾有记载,天一公子每月月圆之夜必饮雪女心头之血,致雪女心头之伤至死不愈,心头之血枯竭而死,天一公子百余岁而终。 雪女之血乃天一公子开化之良药,饮而汇通八脉,成不世之才。天一公子嗜雪女之血。 照此记载,雪女一身之血恐怕都会尽付天一公子。 叶青梧含笑相对,白湛眼神躲避,略有些不知所措。 「我这里有一些药,可缓解天一公子的病,再多的,请恕我无能为力。」 叶青梧从怀中掏出拿瓶药递到白湛面前,白湛微微蹙眉,「雪女……」 叶青梧不欲与他多言,自从在雪女许溶月传记里知道那些事情之后,她便再也不想与黎昇睿有再多的接触,于黎昇睿而言,她就是他的食物,在面对一个有着众多帮手的人面前,叶青梧十分清楚,自己再怎样强大也耐不住双拳难敌四脚。 她转身离开,白湛立即闪身挡在她的面前,「雪女,今日你必须与我走一趟不可。」 「绝无可能!」 叶青梧袍袖狠狠一挥,指尖寒光爆射尽数朝着白湛而去,白湛未曾想到她一言不合就动手,闪身便多,闪动的一瞬间,雪狐白色的身影一闪朝着白湛扑来,白湛再次躲开,叶青梧已然飞身回到了洛熠宸身边。 两人并肩而立,叶青梧唿哨一声,扒在白湛肩头的雪狐立刻从白湛肩头跳下朝叶青梧奔过来,洛熠宸手臂伸出,雪狐顺势一跃借着他的手臂稳稳落在他的肩头,转过身朝着白湛等人龇了龇牙。 洛熠宸不禁微微一笑,拍了拍雪狐的头,「回头给你加餐。」 雪狐的爪子在洛熠宸肩头点了点,表示同意。 第350页 白湛见了走过来说道:「雪女,洛皇,你们最好不要以软碰硬,在这雪山之上,若是我们想要抓谁,谁也躲避不得。」 「是吗?那你们就看看这一次是否也会得偿所愿?」 叶青梧右手忽的一闪,客栈楼道之中忽的白雾瀰漫,白湛等人立即掩住口鼻,等烟雾散尽,白湛却发现原本站在房间门口的两人已经踪迹全无。 「要去哪儿?」 「自古以来,兵不厌诈,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地方。」 叶青梧两人相视一笑,快速朝着雪宫的方向掠去。 再次进入雪宫,两人远离了那座祠堂,这里除了早晚的上香时间并不会有人过来,因此还算安全。 叶青梧和洛熠宸寻了一个房间,两人静静的坐了片刻,叶青梧说:「我把药给他了。」 洛熠宸眉心一皱,唇角微抿,却没有说话。 叶青梧轻嘆一声,咬唇道:「我救他不过是因为那天找到了一些消息,并非是有别的缘由。」 手忽的被人握住,洛熠宸微微点头,「别想太多,如今我们与外联络不畅,不知青湛等人会如何处理?」 「但愿他们能顺利登顶雪山。」 洛熠宸抓着叶青梧的手为她搭了个脉,没有前几日那样兇险了,心里才放心了一些,然,心中那个仍是有些懊悔没有亲自将药收好。 稍作休息,两人便在雪宫之中行走起来,雪宫不比天一公子的府邸,除了祠堂,许多地方由于多年没有人住而积攒了厚厚的尘土,叶青梧还想找一些有关于雪山的消息,便和洛熠宸一起进了一间书房。 书房是由一个一个的书架组成的,书册成堆,书架林立,不过上面都蒙了厚厚的灰尘,叶青梧和洛熠宸翻了翻,被尘土呛得无法唿吸,只得退了出来。 「依我看,还是需要先整理一个住处,再找些吃食,否则,我们在此地根本无法生存。」洛熠宸说。 叶青梧微微点头,拍了拍雪狐的头雪狐便从雪宫之中翻了出去,吃食的事情不用他们担心,不过除此之外,就需要他们亲自动手了。 四人分头行动,各自整理了一个房间,而后烧水叶青梧洗了个澡,在房中坐了片刻,外面便传来响动,叶青梧打开房门,雪狐站在门外,不远处躺着两只已经死去的与它身量相同的兔子。 叶青梧拍拍它的头,走了几步却发现雪狐右侧的前腿上似乎有伤,她转身回去将它抱起,待看清楚它腿上的刀伤时,叶青梧面色一沉。 「怎么了?」洛熠宸问。 「这是刀伤。」叶青梧又拨了拨雪狐身上的皮毛,果然在它厚厚的皮毛之下,见到了几道勒痕,叶青梧面色再次一沉,阴云密布,风雨欲来,「他们将雪狐抓住,取了雪狐的血。」 「雪狐的血?」洛熠宸甚是不解,他仔细看了看雪狐的样子,虽然觉得这只雪狐与其他雪狐有异,却不晓得根本的缘由在哪里。 叶青梧便道:「黎昇睿曾经说过,雪狐与我,血脉相连,它的血与我的血功效相似,他们取我的血不得,于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对雪狐下手。」 她一边说话,一边动手将雪狐的伤口包扎,雪狐呜咽几声,叶青梧顺了顺它的毛,眼中再次冷光乍现。 洛熠宸沉默良久,问道:「黎昇睿为何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你?若是他不告诉你,等他日自己猎了这只雪狐,默不作声的取了它的血不是更好?」 「此事我也不知。」叶青梧让另外两人取了兔子前去打理,自己抱着雪狐进了房,洛熠宸紧随其后进来,便听叶青梧说道:「我曾经在书中见过有一种人,他们天生智力低下,若是不能开化,至死也只有几岁孩童的心智,但若让他们饮血,他们便会日渐开化,长大,博学,比常人更加聪慧,然,这种人必须定时饮血,方能保持心智。原本未曾见到黎昇睿之前,我便猜测,他也是这种人,后来我看了雪女许溶月的传记后更加确定。他告诉我这个消息,或许是知道我身体不好,想让雪狐在我性命堪忧之际救我一命,可是,他如今长时间未曾饮血,病情反噬加重,今日白湛等人来抓我,许是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吧?」 「竟会如此严重?」 洛熠宸心中暗惊,不由再次坚定以后断不能让叶青梧在于黎昇睿有所接触的想法。 叶青梧抚了抚雪狐的毛,让洛熠宸过去交代暗卫今日要给雪狐留些好肉吃,洛熠宸哭笑不得,看着被她抱在怀里的雪狐越发有些嫉妒。 「我也只以为这只是个传说,见到黎昇睿时便颇感意外,如今看来,书中说的尽是事实。渴血之症,若非饮尽他人之血,否则无解,如此一来,那些雪女的命运便也很好理解了。」 「他们想的美!」洛熠宸颀长身姿立在她的面前,微微皱眉道:「纵然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 叶青梧暗暗点了点头,「每个人都应该有每个人的命运,与其将他们创造出来的雪女宿命强加在我的身上,不如让所谓的天一公子平凡庸碌一生,若是如此,我或许还可以尽心帮雪山一把,否则……总是天诛地灭,我也不会留在此地。」 洛熠宸微怔,他想起多年前的传言,丞相大人的娇妻聪慧美丽,常人难及,如此看来,若非她下得雪山,恐怕也难逃叶青梧的命运了。 第351页 可纵然如此,也被雪山人追至康源,一刀赐死。 不过,痴情的丞相大人将夫人葬在西山,两人生死两隔,虽死却生。 他静静的看着叶青梧,多年来误会重重,何时他们也会如丞相与夫人一般? 叶青梧自是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只是在房中做了片刻,心中犹觉的仍然不能坐以待毙,今日雪狐之仇迟早要报。 不过,叶青梧奇怪,她杀死了二皇子白胤,雪山皇室却未对她下手捉拿,难道在皇室严重,天一公子的生死甚至比皇子的生死还要严重么? 第242章 夜半来信 追根究底,不过是雪山想要占有天一公子的才华罢了。 蓦然间,叶青梧忽的身子一颤,「你说,他们取了雪狐的血真的是给天一公子喝吗?」 洛熠宸微怔,望着叶青梧半晌,幽声问道:「这是何意?」 「雪山于尘世中屹立千年而不倒,甚至在加国、康源等众国之中颇富声望,令人望而却步。然,他们造就声势无非是想要控制雪女与天一公子罢了,可……凡尘之中,人皆有私心,我不相信他们从来没有觊觎过天一公子的才华。」 「你是说……」 两人相视一眼,洛熠宸急声道:「皇室之中,若二皇子没死,便只有三皇子白湛和大皇子白青,今夜我们便去探一探真假。」 叶青梧微微点头,继续分析道:「多年来,雪山苦于没有雪女,想取天一公子而代之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我身为雪女,就在他们面前,他们若不能得到我,抓了雪狐取血,想来也会有用。」 「那如此一来……」洛熠宸俯身在雪狐头上弹了一下,雪狐呜呜两声瞪眼看着他,「那我们也不必冒险去探,只要按兵不动,他们必然还会有第二次取血行动,必然会满城搜捕。除此之外,依我看,是二皇子白胤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白青与白湛仍是正常人,只有白胤在与你的对战之中重伤不治而亡。依我之见,白青与白湛服用你和雪狐之血不甚可能,若白胤没死,反而藉机服用你或者雪狐之血,则可代替天一公子,使得皇室不再受制于人。青儿,若白胤诈死,再服用你或者雪狐之血会当如何?」 叶青梧拧眉想了片刻,沉声道:「这个不能说准,不过,最好的情况是与以前无异,最坏的情况……」 她暗自摇了摇头以示不好,洛熠宸唔了一声,来回在房中踱步。 房中静默了片刻后,洛熠宸又道:「想来天一公子重病的消息还没有被传出去,此时,若传扬出去,会当如何?」 叶青梧眼前一亮。 若白胤没死,欲取黎昇睿而代之,黎昇睿可会心甘情愿?若不会,定然也不会如此轻易的被皇室中人束缚。 若是再进一步,白胤取黎昇睿而代之,成为一个大才之人,可愿屈居人下,一生听白青号令? 她望着洛熠宸不由暗暗赞赏,如此一人,一箭双鵰,就算雪山之人能避开其一,也定然无法避开其二,不过,受难的便是雪山百姓。 多年来,若非皇室的统领和闲置,雪山百姓若能下山讨生活,为何还会受此天灾之危,每年也不会有无数百姓承受飢饿而白白枉死。 沉思片刻,叶青梧问:「若有一日,雪山百姓得以解脱,你可愿将雪山百姓带下山安顿?」 「自然,只不过,于他们而言,这便是背井离乡了,怕只怕没人愿意离开这承袭了数千年的地方。」 「是啊。」 两人正在说话,房门外传来暗卫的声音,通秉兔肉已经烤好了。 时间不足两天,叶青梧准备和洛熠宸夜探皇子府,去探一探白青的动向,刚刚翻出雪宫,却觉得门口立着一个人,身形虚弱,此时已经靠在了雪宫的大门上。 两人屏息凝神,却见那人一点点滑下去,靠着休息了片刻,进了雪宫往祠堂而去,祠堂之中香火瀰漫,到了夜间也雾气腾腾,更加有一种恍若仙境的迷失感。 叶青梧和洛熠宸悄悄跟随在他后面,向前走了一段才发现他上了一炷香之后,又在祠堂之中转了一圈,最后在一尊雕像面前停顿了一会儿才摇摇晃晃从里面出来。 借着雪色掩映,叶青梧和洛熠宸伏在屋顶之上,正好看到他的正脸,却是黎昇睿无疑。 「他来这里做什么?」 洛熠宸微微摇头,直看着黎昇睿行动缓慢的走出雪宫,才和叶青梧一起从屋顶落下,两人环顾四周,一起走进祠堂,走到黎昇睿刚刚站立的位置前看了看,叶青梧巧合的发现,黎昇睿所拜祭的雕像,正是雪女许溶月的那一尊。 她微微蹙眉,洛熠宸已经抬手向前,在雕像下摆放的雪女许溶月的传记似乎比上次来时厚了一些。 他上前拿起,却发现传记之中,夹着一封书信。 两人对视一眼,叶青梧打开书信从里面拿出信纸,却见上面隽雅虚浮的字迹写道: 雪女青梧: 见字如面,我将命不久矣,你当好生保重自身与雪狐,不得令任何人近身,切记切记。 令,若有可能,当速速下山。 黎昇睿留 叶青梧再次看了洛熠宸一眼,捏着那薄薄的信纸指尖缓缓收紧,「他这是何意?」 夜半时分,无人之际,乘此机会前来拜祭本就可疑,竟然还有这样一封信! 第352页 「如此看来,他今天的行踪,恐怕不会有任何人知晓。」洛熠宸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尤其是最后几个字,若非真心实意为她好,怎会让她速速下山? 对叶青梧好的人不计其数,可洛熠宸从未想过,会有一人在自己生命不保的时候,还愿为叶青梧着想。 「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快速将叶青梧手中的书信收好,洛熠宸带着叶青梧快速从祠堂离开。雪宫离着天一公子的府邸不远,不过,两人出来后不久就见到从雪宫离开的黎昇睿在路上缓缓前行。 叶青梧心有不忍,手却被洛熠宸紧紧拉住了。 叶青梧不由再次深深的看了黎昇睿一眼,与洛熠宸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而去,正如宿命一说,叶青梧不知道为何黎昇睿明明知道会是如此,还会喝下人血,以至如今生命无以为继。或许,正是心底的不甘心,才会让人在庸碌一生和博学天下的抉择中选择后者,这是黎昇睿为自己选择的命运。 黎昇睿对她的好,她心存感激,但,仅此而已。 两人一路疾行,直到皇子府外才停下来,叶青梧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心情稍稍平復才和洛熠宸一起翻入府中。 皇子府中院落极大,但只有少数几处有灯光,投石问路之后没有发现异常,两人直奔那有着光亮的地方。 悄悄摸索过去,两人趴伏在房顶上,却听下面传来声音低沉的男声,「他们当真要如此?」 第243章 偷听真相 洛熠宸与叶青梧屏息凝神,两人静静的趴伏在房顶上,小心翼翼的揭开一片瓦往里面看去。 叶青梧是第一次见到雪山皇室的大皇子白青,出乎意料,白青的身形比白胤与白湛都更加纤瘦几分,看起来与洛熠宸无异;肤色偏白。此时他负手而立站在一面屏风前,用低沉的音调说道:「母后可知道?」 地上跪着一人,闻言朝白青磕了个头说道:「回皇子殿下,娘娘并不知情。」 「那父皇呢?」 身后跪立之人便不再说话了,白青面色狠狠一沉,袍袖挥舞,厉声道:「他默认了是吗?竟会如此?竟会如此?他们竟然背着我……」 叶青梧与洛熠宸面面相觑,眼中同时闪过莫名,却又忍不住想,白青所说之事是否与天一公子有关? 洛熠宸按了按叶青梧的手不让她说话,过了片刻,就见白青疲惫的按了按眉心,语调更加沉重的问道:「那天一公子呢?」 「天一公子病情越发严重,如今已经不能起身了,恐怕……就是这几日了。」 「嘭……哐!」 连续的几声,硕大的屏风轰然倒地,摔成片片碎片,叶青梧眼中闪过震惊。 「当然便告诉他,宁可庸庸碌碌一辈子,也不要去见什么艷绝天下的女子,现在好了,偏偏为此一人妄自断送了性命!」 叶青梧的指尖一颤,手中的瓦片险些掉落,被洛熠宸眼疾手快的接住。 白青的话虽说的不慎明白,却也能明了,那艷绝天下的女子必是叶青梧无疑。 叶青梧心有余悸,示意洛熠宸继续去看,两人便见地上跪立之人瑟瑟发抖跪在白青面前,不敢多言。 「想办法将这个消息传给娘娘,我被困在宫外,无事不得进宫,此事你们定然要竭心尽力而为,不得有丝毫马虎。」 那人又应了一声,白青才挥了挥手让他下去,自己也兀自进了屏风里面。 叶青梧和洛熠宸心中大为震惊,原以为这雪山之上皇室与尘世中有所不同,如今看来,争权夺利倒没有任何改变。 洛熠宸小心翼翼的将瓦片盖了回去相携离开,刚刚出了皇子府,洛熠宸忽的拉住叶青梧闪身躲进一片阴影之中,透过小小的缝隙,叶青梧见到一人身披黑色斗篷匆匆在路上走过,宽大的斗篷看起来有些飘忽。 「这是……」 「白青。」洛熠宸轻轻的在叶青梧的耳边落下两个字,两人目光交错间暗暗跟在白青身后。 白青速度极快,两人跟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见他闪身进了天一公子的府邸。 尽管刚刚已经从白青的言辞之间听出他与黎昇睿的亲近之意,叶青梧仍然没有想到天一公子竟重要到让大皇子夜半来会的程度。 洛熠宸带着叶青梧翻进天一公子府,寻着那光亮之处再次进去,仍是轻手轻脚的上了房顶,掀开房顶的瓦片便见到白青解下斗篷快速朝床畔的黎昇睿走过去,轻声责备道:「身子已经这样不好了,竟还在地上坐着,你是存心不让自己好过吗?」 黎昇睿面白如纸,额头还带着薄薄的汗珠,闻言只是朝白青摇了摇手,示意他坐下说话,白青见到他丢在一旁的外衣,微微蹙眉,「你出去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反问。 黎昇睿身子微僵,看着白青不甚明朗的面色点了点头,「出去了一趟。」 「你……」白青面色阴沉,在房中来回踱了几圈,才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竟还出门,若是被人看到,岂不是……」 「正式如此,我才趁着夜深出门。她来雪山,皆因我而起,若我就这样撒手不管了,岂不是弃她于不顾?」 黎昇睿靠在床畔低低的喘息了一阵,才吃力的抬起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又道:「她是身负才学之人,若因我而让她放弃生命,实在不忍,我不能这样做。我带她来雪山,只是想让她给雪山百姓一条活路,争权夺势……终究百姓受苦,大皇子,切记啊。」 第353页 白青长嘆一声,止了步子在他身边坐下来,两人肩并着肩坐在一起,叶青梧竟忽然觉得两人面容上有些许相似之处。 她微微皱眉,白青又道:「若按照我以前的想法,你本不该下山,天一公子之道,你我、皇室中人,人人都懂,可未必有人真正愿意为你我二人着想。皇上只是想要一个大才之人解决雪山如今的困境,而在我看来,若能迁离此地,是上上之策,日復一日,重复往年雪女与天一公子的事只是徒添悲哀。如今看来,他们不仅不想迁离此地,更想取你而代之。」 黎昇睿在白青手臂上拍了拍,以作安慰,自己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庸庸碌碌和博学五车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并不后悔。如今,他只是后悔在一个并不恰当的时机把叶青梧带上了雪山。 「如今……我时日无多,听闻,他们已经取了雪狐之血为二皇子服用,你要切记,此道不可行。有一便有二,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的,若有可能,请你一定要送她下雪山,黎氏一脉,如今尽断,当为天罚,便让我们,此后生生世世为雪女们的亡魂超度吧。」 白青微微动容,诸代天一公子之中,黎昇睿许是最良善的一人了。 叶青梧这才明白,原来,雪宫之中的祠堂,并非是为了拜祭,而是为了超度和慰藉。 「我死之后,你更要当心,若说黎氏一脉尽断,其实也不尽然,到底还有你在。若我死了,按照如今皇上的情势看,势必不会对你好的,你要早作准备,未免让二皇子三皇子抢得先机。」 「此事你不必为我忧心,你还是想一想你的身体吧,若你当初肯听我的劝,何苦会落得这样的地步?」 白青心思沉痛,暗自失神。 「也罢,过去的事不提了,这是我的命,我认。不过,你不同,做事之前无须太多顾虑,纵然你身上有黎氏一脉的血,可你身上到底也有白氏的血,他们应该会忌惮几分的,你又是大皇子,自古以来,皇后未育,后宫之中,妃嫔皆不得孕育子嗣,依我看,这就很好,不管到何时何日,你的地位都动摇不得。」 「我知道。」 她微微摇头,拉了拉洛熠宸的袖子,两人一起离开。 回去之后,叶青梧的心情一度低落,未曾想到,自己竟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非亲耳所听,想来她和洛熠宸当真以为自己在黎昇睿眼中便是他的食物呢。 「或许我们可以联合大皇子白青。」洛熠宸道。 叶青梧看着他,忽的身子一歪偎进他的怀里,额头轻抵着他的下巴微微蹭了蹭,微凉的身子依附着他温暖的胸膛,洛熠宸心中一震,揽住她问道:「怎么了?」 「心有不甘。」 洛熠宸揉揉她的头,此番情况下,不论是谁都会心有不甘吧。 洛熠宸轻轻嗯了一身,越发抱紧她,「我会陪着你。」 「嗯。」 雪又开始无声的下起来,掩盖了黑夜里的一切踪迹,叶青梧圆润的肩膀抵着男子火热的胸膛,微微阖上眼睛开始休息。 这一夜,她任何事情都不想去想,不去想这世间的丑陋与罪恶,似乎才能在明日醒来时再次扬帆起航。 一早外面的天还没有亮开,叶青梧忽的听到外间房中雪狐呜呜的叫声,她眉头一皱,正要起身洛熠宸却按住了她的肩,幔帐垂落,他迅速走了出去,透过薄薄的窗纸朝外看去,洛熠宸面色微微一紧。 拎起雪狐悄声摸回到床畔,叶青梧已经整理整齐,与洛熠宸对视一眼,迅速摸出了从皇宫密室之中带出来的那把断剑,她想了想,又放了回去,迅速摸回到门口,袖中银针一抖,全部针尖朝上插在了地上。 洛熠宸不由暗暗失笑,和叶青梧一起退到内间的幔帐之下。 静静等候了片刻,便见房门被一把推开,当先一人闯进来,意气风发的模样瞬间消失,却是抱着脚大叫起来。 叶青梧的安插银针的位置都是计算过的,当先进来的三人,每人脚上都踩了三四枚银针,银针细小,不像刀剑刺入之后一把便能抽出,此物便是刁钻在细小之上,来人又甚是粗壮,银针被一脚才进去没入脚面,甚至连找都不曾找到了。 不过片刻之间,涌进来的人被放倒了一半。叶青梧与洛熠宸相视而笑,此时隔壁房间却传来打斗之声,两人面色微微一凛。 忽然之间,只听在外间东歪西倒的人中一声声惊唿和闷哼,叶青梧向外望去,就见白湛踩着那些人的肩膀从外面冲进来。 站在内间的门口,朝里面说道:「雪女,这一次请不要再让我为难了。」 叶青梧心中冷笑,若非昨夜听说的事情,兴许她仍然不知白湛白胤这两兄弟温和的表象下是怎样一副面孔。 「何来为难一说?」 叶青梧从幔帐后出来,朝着白湛淡淡一笑。 「当然是雪女拒绝为天一公子献血一事。」 「此事若你想做,却也不难,将天一公子带来见我,我自然会为他献血,想围堵抓捕于我,莫要忘了,世上还有八个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第244章 小惩大诫 白湛紧紧抿着唇看着她,一言不发,似是在考虑她这句话的可信度。 叶青梧负手而立,气势不凡,「若你想要抓我送与天一公子,我是绝对不会照办的,我想,依照天一公子的身体,如今已经朝不保夕了吧?如此一来,你不妨想一想,究竟怎样做才是对天一公子最好的。」 第354页 白湛再次沉默,他当然懂得,如今情势逼人,根本不是他能够计较的,可是……若把天一公子送到这里来,那他们的计划岂不是到此为止? 「不行!你必须跟我去!」 「既然三皇子你分辨不清,那也别怪我冷血无情了!我本想着天一公子于我也算有一救命之恩,想要回报于他,不曾想,竟生生被毁灭。若是如此,希望三皇子在天一公子死后亡魂难安时也能如此坦荡!」 她哼笑一声,转身抚了抚洛熠宸怀中雪狐的毛,两人暗自对视一眼,此时隔壁房间的打斗之声越发激烈。 白湛也冷哼一声,刀剑出鞘,「雪女,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向来只有我与别人定规矩,还从未有人为我划路走,今日,我便要看看到底是你的拳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话音未落,一根银针直奔白湛的眉心,洛熠宸身子如利箭一样爆射而出,「欻」的一声,银光闪烁,面前血花翻腾,叶青梧指尖一弹,再次迸射出银针,连续两针,直奔白湛眉心,白湛大惊,连连躲避。 他退她进,叶青梧屏息紧追而上,却被身边一条影子掠过,洛熠宸在她的肩膀上一拍,两人攻势瞬间调转,叶青梧踩着地上已经倒的七七八八的人奔出去,隔壁房中两名暗卫已经与另外四人焦灼的纠缠在了一起。 见到叶青梧,两名暗卫便喊道:「夫人,快走!」 叶青梧定睛去看,这两人明显落于劣势,想来纠缠这许久,定是这四人有些分量,她身子不退反进,直扑其中一人,手中剑光凛冽直逼离她最近的一人。 「雪女!」那人惊唿一声,却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举刀迎战,叶青梧身子轻巧的一转,避其锋芒,又不经意之间手中短剑直逼对方腰侧。 只听「噗」的一声,短剑没入他的身体从腰侧穿出。 叶青梧毫不留情,手握短刀再次朝前一送再勐然抽出,只听对方大叫一声,身子轰然倒地。 目光冷漠的扫过剩下的三人,叶青梧低声道:「想要跟他一样吗?」 三人扫过地上的人,不过两息之间,已然丢了性命,雪女出手,果真不同反响,三人目中闪过骇然,却也知晓,今日若是不能抓住雪女,恐怕他们的家人都会没了性命,因此听到叶青梧的话,只是吞了吞口水,仍是举刀向前。 叶青梧轻哼一声,身子骤然触动,犹如蛟龙。 快剑恍若闪电,只听「噗噗噗」三声,站立的三人已然尽数毙命,两名暗卫也不禁面露骇然之色,反应过来之后立即朝叶青梧行礼谢恩,叶青梧匆匆赶回隔壁,就见洛熠宸与白湛仍然缠斗在一起。 雪狐站在洛熠宸的肩头,见缝插针时不时在白湛身上挠上一爪,短短时间,白湛身上的皇子服已经破碎成了布条挂在身上,好不可笑。 叶青梧看了看那两名安慰,交代道:「将这些人都丢到雪宫外面去。」 「是!」 两名暗卫领命开始搬动那些跟随白湛而来的人,叶青梧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摞好之后,一把火烧了!」 闻言只听「啊」的一声,洛熠宸一掌披在白湛胸口,白湛被打的倒飞出去,雪狐紧随而至,扑在他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跳回来之后直扑叶青梧怀中,叶青梧抱着雪狐站在门口,白湛大声咳出一片血迹,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微微气喘着朝叶青梧说道:「你要做什么?你要把这些人都杀了吗?」 叶青梧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阳光出来似是沐浴在金光之下,只是眉眼之间尽是对这个世界的冷漠。 「杀他们的从来不是我,要怪,就怪是你带他们来了这里!白湛,他们从来不是死在我的手上的,而是因你而死!」 「可是,你是下令要烧死他们的!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竟要下此狠手,你难道不怕天打雷噼吗?」 白湛愤懑至极,厉声喝问。 叶青梧却笑了笑,眉心一点硃砂艷丽逼人,微抿的唇角微微向上,眉目之间尽是霸气。 「若我怕,我便早已不会存活于世间。白湛,从我活下来的那一刻起,我便已决定,这个世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从未反击过,你便以为,我该认你们摆布吗?」 她身形一闪便落在了白湛身侧,脚尖踩在白湛的颈上,随着她脚尖一点点用力,白湛很快便喘息不过来。 叶青梧哼道:「你以为你偷偷绑走雪狐,伤了它的皮肉,取了它的血我会发现不了吗?」 「你……你竟然……」 白湛说话困难,面上尽是骇然之色。 洛熠宸上前扶住叶青梧的肩头,让她往旁边靠了靠,白湛喉间的压力这才消失,大量空气骤然涌入他再次大声咳嗽起来,喷出一摊血迹。 「不必与他动气。」 叶青梧嗯了一声,此时便嗅到空气之中传来焦煳的味道,白湛面色一变,有一人进来回话,「爷,夫人,已经烧了。」 「把三皇子带出去好好看看。」洛熠宸道。 那人进来立刻将白湛绑了绑,拖着他朝外走。房中,洛熠宸挥挥洒洒,一篇罚三皇子书一挥而就,等再次有人进来时,便让人张贴于雪宫外。 叶青梧重新找了个干净的房间,抱着雪狐休息了一会儿,焦煳的味道淡了一些,洛熠宸从外面进来,她皱着眉问:「如何?」 第355页 「还不清楚,你觉得会如何?」洛熠宸反问。 她没骨头一样靠在洛熠宸身上,半阖着眸子说道:「或许我们要亲眼见一见这位大皇子了。」 洛熠宸也点点头,「与我所想一样。如今在明面上看来,二皇子已逝,三皇子在我们手中,只有大皇子能前来解救。」 「雪山皇帝不会亲自过来?」 「理应不会,他们自视甚高,关于雪女一事,更是从未在你面前露面。昨夜听大皇子话中意思,我想,他顺水推舟居多,这件事恐怕也不是他的筹谋。」 「那我们便等着吧。」 让人留在外面看着,叶青梧和洛熠宸便在房中休息,这焦煳的味道很快瀰漫全城。关于雪女归来一事,雪城之中早已人人皆知,不过事不关己,他们也不曾出谋划策。 如今匆匆赶来,看到被吊在雪宫宫门上的三皇子,和雪宫之外瀰漫的难闻的味道,众人纷纷面露骇然之色,在见到宫门外张贴的罚三皇子书,人们来去匆匆,竟谁都不曾在雪宫门前停留。 叶青梧听闻这个消息也只是淡淡一笑,未曾言语,这些人纵然身份不凡,也都是小人物,算不得这雪城之中真正能够做主之人。 有了昨夜的夜探皇子府和天一公子府,对大皇子白青有了些许了解,叶青梧和洛熠宸都料想大皇子白青不会很快到来,却也没想到等大皇子来临之时,竟到了日薄西山之际。 三皇子被打的重伤挂在雪宫宫门上整整一天,见到大皇子也有怨不能发,没有雪女发话,大皇子也「不敢」将三皇子放下来,在门外恭候了小半个时辰,见到叶青梧时已经天色发黑了。 叶青梧与洛熠宸一同站在雪宫门口,两人门里,一人门外,叶青梧朝白青拱了拱手,「不知大皇子前来,可是有事?」 叶青梧明知故问,白青甚是无奈,只得指了指白湛说道:「三弟不懂事,冲撞了雪女,还请雪女不要与他计较,如今惩罚也惩罚过了,若雪女不解气……」 他的话尚未说完,叶青梧便轻摇摺扇摆了摆手,「大皇子殿下误会了,我怎敢惩罚三皇子,只不过,这雪宫如何也算的是我雪女的宫殿,三皇子未经通传便长驱直入,还在宫中喊打喊杀,若是冲撞了歷代雪女的亡魂,你我都担待不起,因而我才斗胆小惩大诫,还望大皇子殿下恕罪。」 白青面带微笑,却不由多看了叶青梧一眼,黎昇睿自从归来之后,时常与他说起叶青梧,他说叶青梧是一才情两绝的女子,如今一见,果真不凡。 「不敢当,不敢当。」 于是让人放下三皇子,立即送回去休整,叶青梧才道:「大皇子可愿宫中一叙?」 有此机会大皇子当然不会放过,立即随着叶青梧与洛熠宸进到一处干净的房中,分宾主落座,叶青梧才介绍道:「大皇子,这位是我夫君,也是康源的皇帝,洛熠宸。」 白青再次看了叶青梧一眼,未曾想到她竟然会挑开天灯说亮话,连洛熠宸的身份都不曾隐瞒。 暗卫送上茶来,叶青梧缓缓吹了吹浮沫,才问:「天一公子的身体不好了吧?」 话音未落,白青面色一变,刚刚来雪宫之前,他再次悄悄去了一趟天一公子府,生怕黎昇睿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死了。 叶青梧又道:「日前三皇子到客栈去请我,因我身上有伤不能相救,于是给了他一瓶药,若有此药,天一公子的身体可大有缓解,只是……不知为何我还是听说天一公子身体不好了。」 白青面色再次变动,身子勐然坐直,手握成拳,「你此话当真?」 第245章 天一之死 洛熠宸接话道:「这是自然,我们在雪山势孤力单,何故来欺骗大皇子?」 白青的面色瞬间阴沉,垂落在膝间的拳头紧紧捏在一起。叶青梧和洛熠宸相视一眼,想来心中所料果然不错。 「不知……雪女送与白湛的药可还有剩?」 叶青梧缓缓摇了摇头,「实不相瞒,那药本是我的救命药,因天一公子与我……也算有缘,故而背弃夫君之言,赠药于他,如今……」她苦笑一声,「我连自己发病都不知该如何解救,如何还有剩余之药。怎么?天一公子没有吃吗?」 闻言白青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面上却不见丝毫显露,一国皇子能如这般不露声色,饶是叶青梧,也不禁心生佩服,想来白青在雪山的地位着实不如白胤白湛二人。 「原来如此,」白青沉重的点点头,似乎心力交瘁,朝着叶青梧与洛熠宸拱拱手,「既然如此,那我就打扰了,雪女好生修养。」 他起身告辞,叶青梧起身相送,走了几步,白青忽的转身问:「请问雪女,若现在天一公子需要雪女解救,雪女可会……出手相助?」 叶青梧望着他幽深的目光里深不见底,「不会。」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不行吗?」 叶青梧向前走了几步,雪白雪白的地面上,她一身红衣如火,似乎要将雪山燃烧,「大皇子不妨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你,自身难保之时,可会再救一只饿虎?」 「天一公子他并非……」 「雪女与天一公子的关系,你知,我知,人人尽知,大皇子何须说谎?我不会救天一公子,我的药若他没有收到,只能怪他命该如此。」 叶青梧转身往里走去,红裙铺在雪地上拖曳出长长的痕迹,白青见了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第356页 等白青从雪宫离开,雪城之中有关于雪女的传言再次转变,传言这一代雪女一改雪女的行事作风,不是为雪山百姓解除病痛和折磨的雪山圣女,反而残暴、冷厉,烧人一事在雪山闻所未闻,从这一日起,雪女之名在雪山令人不寒而慄。 叶青梧居于雪宫之中,于这一切尚未听闻,一间空旷的宫殿里,她冷冷的看着被绑起来堆在一起的人,「已经三日了,雪山皇室似乎任何作为都没有。」 一些人战战兢兢的看着她,那一日,叶青梧下令将他们全部焚烧之后,他们被悉数堆积在这间宫殿里,如今已经三日,水米未进,也没有听到任何人来雪宫为他们报仇的声音,这十几人早已心如死灰。 叶青梧见没人说话,啧啧两声,抱着雪狐抚了抚它身上的毛。 几日来,雪狐身上的伤早已经好了,不过却养成了喜欢被人抱着的习惯。 「想来,你们在雪山皇室的眼中竟还不如我的一只宠物,我的小狐狸受了伤,我还会为它讨回公道,你们白白送了命,知情人竟都不闻不问,看来你们的价值不过如此。」 地上的人虽然没有说话,可人人眼中尽是愤懑之色,想来也定然是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公。 叶青梧静静观察了他们片刻,幽声道:「自那日起,你们于雪山而言,都是已经死去的人了,至于现在,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各自想想清楚吧!」 她没有再继续跟那些人讲道理,转身出门,叶青梧见到两个暗卫站在不远处,欲言又止。 「发生了何事?」 两暗卫微微摇头,叶青梧又问:「你们爷呢?」 他们再次摇了摇头,叶青梧奇怪,「你们不知?」 「不,不,夫人,爷在房里。」 叶青梧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往她和洛熠宸的住房走去。 住房之中,洛熠宸和衣躺在床榻之上,双眼微闭,听到门口传来的「吱呀」之声,他侧身朝里。 叶青梧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洛熠宸的背影,更加奇怪,「你受伤了?」 她探身过来握住洛熠宸的手腕。 几日以来,两人分工合作,洛熠宸一直在外面打探消息,叶青梧负责照顾雪狐的同时,也尽力调养自己的身体,以备不时而来的恶战。 握住洛熠宸手腕的一瞬,洛熠宸忽的反握住叶青梧的手腕,身子向里一滚,叶青梧被带的仰躺在床榻上,他身子再次一番,身子悬空覆于叶青梧身上。 叶青梧再想说话却被人先吻住了唇,男子情事汹汹,叶青梧无力招架,直到之后才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被人下药了?」 洛熠宸:「……」 他微微怔着,脸色有些怪异。过了片刻,洛熠宸才转过身抱着她往怀里按了又按,说:「出事了。」 「何事?」 「……」叶青梧毫不犹豫的问。 洛熠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 叶青梧忽的撑起手臂,有些吃惊的问:「天一公子没了?」 这明明是预料之中的消息,可是在这个想法在脑海中迸出的一刻,叶青梧仍是感觉到心底有种名为悲伤的情绪开始流泻,她明明对天一公子没有任何感情,难道,这便是天一公子和雪女的宿命纠缠吗? 叶青梧静静的皱着眉缓缓坐直身体,喃喃低语道:「我是否……应当过去拜祭?」 洛熠宸问:「以何种身份?」 叶青梧默然,若是没有洛熠宸,她与黎昇睿应当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只是,在黎昇睿生前,她和黎昇睿都不曾承认这道关系,如今,她虽身在雪山,可终究与黎昇睿毫无关系。 叶青梧披上衣袍,手中握着一盏烛台逐一将雪宫之中的房间点亮,洛熠宸一言不发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点完所有的灯之后在院中摆上了一方小小的祭台。 没有牌位,没有贡品,只有两支白烛,她俯身叩拜。 「我曾听闻在亲人逝去之时,以全家灯光送他上路,为他照亮脚下,来生会转个好胎,不再承受今日之苦。我与他,非亲非故,但念及他曾在我受伤危难之际救我一次,姑且当作一名兄长吧,今日惟愿他来生能够不再受苦。」 俯身三叩,叶青梧才起身往房中走去。 天一公子过世一事,在雪山之中声势浩大,不过,众望所归的雪女拜祭一直到天一公子下葬也不曾出现。 第246章 再次来访 一时之间,雪女在雪山百姓心中的地位急剧下降。也是千年以来,第一次发生天一公子比雪女早逝的情况。 翌日,叶青梧与洛熠宸刚刚起床晨练,暗卫拿着一封告示匆匆而来。 继罚三皇子书之后,雪宫宫门之上别张贴了这幅雪女罪诏,上面尽数陈列了叶青梧明知天一公子病重却故不救治之举,分外可恶,条条状状竟达数十款,最后言明:其罪当诛! 叶青梧不禁冷笑一声,从最初的请求她回雪山,到如今写下其罪当诛这四个字,不得不赞嘆雪山之人棋高一着。 「爷这上面分明写了,三日之内,若夫人不主动到天一公子府上自刎以谢罪,他们会亲自来抓夫人认罪的!」 洛熠宸随手将那罪诏丢入火盆之中,冷哼一声,「若真是按照他们所说的,到天一公子府上自刎以谢罪,恐怕非但不会谢罪,还会被他们喝光了所有的血!」 第357页 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叶青梧笑了笑,「想来,他们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计划了,这分明是狗急跳墙!」 「此时不容小觑!」洛熠宸道。 天一公子在雪山百姓心中地位崇高,他们有此一举,分明是有把握逼叶青梧亲自上门谢罪的,他们都知道这是有去无回之举,不得不防! 果不其然,洛熠宸此言不久,雪宫宫门便被雪山百姓围堵了,声声讨伐,奈何雪宫大门乃玄冰所铸,常人难动,竟成了庇护叶青梧等人的屏障。 而堆积在雪宫门外的尸骨看起来更加不寒而慄,雪山百姓的围堵也只到夜间便悄声散去了。 又过了一日,叶青梧与洛熠宸不受其扰,更没有任何去自刎谢罪的打算,夜间正要就寝,忽听外面脚步声传来,两人相视一眼,暗暗攥紧了兵器。 洛熠宸待破门而出之际,两人听到有声音传来,声音不大不小,甚是醇厚,「雪女莫慌,我乃白青,夜间拜访实属不该,不过还望雪女能相见一面。」 洛熠宸上前开门,白青见到一身里衣的洛熠宸有些愣怔,不过很快便转开头,朝雪女拱了拱手。 叶青梧衣衫完整从里面出来,「不知大皇子深夜来访,有何指教?」 两人目光交错之际,叶青梧发现白青眼角泛红,相比之前,更有几分颓废之意,此时强打精神再次朝叶青梧抱了抱拳,「天一公子去前曾有交代,他说若有可能,希望我能速速送你下山,我本以为他多虑了,未曾想他刚刚病逝,雪宫便情势危及,雪女不妨乘此机会,乱中取胜,趁乱离去吧。」 叶青梧和洛熠宸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些许震惊之色,洛熠宸谋算人心多年,此时也不由多看了白青一眼,不冷不热的道:「不知大皇子此意皇室的其他人可知道?」 白青怔住,颇为意外的看向洛熠宸,「此时其他人并不知情,但雪山情况也不像你们想像的那般,留在这里对你们并不好,不如乘此机会速速离开。」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叶青梧反问。 白青再次怔住,颓然的脸上闪过一抹精光。 「对我而言,我当然更希望你能够留下,纵然我们黎氏一脉已然尽断,雪女乃大才之人,若能留下造福我雪山百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叶青梧微微颔首,抬手替两人斟了杯茶,洛熠宸便问:「刚刚听问大皇子说我们黎氏一脉,据我所知,大皇子乃皇室中人,为何会如此自称?」 「实不相瞒,其实我身上有一半黎氏之血,乃因我的母亲,是黎氏之女,黎氏千年才得一女,聪慧有加,皇室自认能够与之匹配,我的父亲乃雪山皇帝便迎母亲为后,雪山规矩,正室未育,妃嫔侧室皆不可孕育子嗣,直至我出生之后,才有了白胤与白湛相继出生,故而,我身上也有一半黎氏血脉。」 叶青梧和洛熠宸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白青轻嘆一声,「不过如今,我们黎氏一脉声势低微,二皇子三皇子同出一脉,占尽先机,若能应天一公子之言,送你们离开,我也算尽了对他的承诺。」 叶青梧和洛熠宸相视一眼,暗自点头。 思索片刻,洛熠宸问:「不知二皇子可否真的死了?」 白青面现诧然之色,「你们竟知道?」 「这样说来,他果真没死。」 叶青梧轻叩桌案,微微敛眉,这样一来,他们所有的猜测都能成立。 纵然他们离开,以雪山如今的状况,白青与白胤白湛之间也难免一战,不过,如今苦于白胤不能面世。 权势之争,在所难免。 叶青梧问:「如此一来,若是让人知道你私自放我们下山,可否会给你和皇后带来麻烦?」 白青苦笑一声,「如今麻烦已然够多,多你们这一件,算不得什么。」 「那大皇子可知,若我们离开之后,二皇子三皇子之流可会下山追击?」 「这个……」白青摇了摇头,「并不好说,如今,白胤情势危急,纵然上次有雪女给的药救急,也难解一时之忧,如今,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雪女身上,若有雪女与雪狐之血,可能会活下来也说不定。」 「那我们为何要偷偷摸摸下山去?」 洛熠宸冷冽的声音如一桶冰水浇在白青心头,让他一下子无法言语。 「你……」 「雪山之人以往在世人眼中过于神秘,如今看来却也没有任何不同,不过因地狱不同而更加粗矿罢了,不瞒大皇子,我一人寻妻而来却不是毫无准备,雪山今日之辱,他日定当奉还。这雪山,若是肯放我夫妻一马还好,若不然,你以为以后的雪山还能如现在一般吗?」 洛熠宸说完手勐地一拍,石桌之上,刚刚被他捏在手中喝茶的茶碗竟被深深压入石桌之中,杯沿之处露出细碎的裂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皇子不若好好想想,自己与雪山的状况再做好选择。」 白青面色微微一变,幽深的目光里露出骇然之色。 叶青梧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时间不早了,感谢大皇子一番好意,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大皇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不管做出如何选择,我们都理解。」 事关雪山存亡,白青此时如何还敢轻易离去,他看着面前的二人,淡淡的面容之上分辨不出心中所想,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道:「二位是要做什么?雪山之中,只有皇室一直希望雪女回归雪山,为天一公子开化,为我雪山百姓谋福,这一切,与雪山百姓无关,雪女与洛皇切莫……」 第358页 「人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雪山之中,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自然也能分辨的一清二楚,大皇子大可不必太过担忧。只不过,雪山条件恶劣,时常连年颗粒无收,这种情况之下,大皇子以为,雪山百姓当何以为生?」 叶青梧淡漠的声音敲击在人的心头,让白青心中的燥意一点点缓和下来。 他问道:「若雪女在,雪山之忧也不可解吗?」 「有法子,可究竟是否能解,我也不知,再者,我是否常年留在雪山,都要看夫君的安排,再者,也要看雪山是谁来当政。」 叶青梧说完便低头喝茶,洛熠宸立刻道:「留在一个危险之地,想都不要想。」 叶青梧朝他淡淡一笑,目光交错间一片会心之色。白青尴尬的轻咳一声,暗自瞭然,「既如此,无论如何,我黎氏一脉也会拼命保护雪女周全。」 叶青梧拱手还了一礼,白青不再滞留,在夜色的掩映中快速离开。 只不过,未过三日,白湛便再次上门,上次他被叶青梧和洛熠宸还有雪狐打的伤还没有好,脸上仍是一片亲和的笑意。 雪女与洛熠宸正在练功,身上的短打衣靠尚未来得及换,手中握着从雪女的练功房中找到的软剑,软剑薄如蝉翼,握在两人手中汇成一条直线,剑锋扫过之处,雪花四溅,带着森然凉意,令人望而却步。 两人步调一致,洛熠宸正按照叶青梧曾经说过的一刀毙命之法将招式简练,看起来颇富新意。 白湛过来朝着叶青梧拱了拱手,「雪女,是否与我走一趟?」 叶青梧凉凉的瞥了他一眼,身姿不变,手握短剑问道:「为何?」 「自然是因雪女不肯到天一公子府上谢罪,我们只好前来相请了。」 在他曾经温和的眼底,叶青梧看到一丝略带锋芒的不羁,她心中冷笑,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请?我为何看不出。」 「若雪女肯配合,我们自然也会为雪女准备撵轿,可若雪女不肯配合,那我们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羁的声调刚刚落下,洛熠宸手中软体一扫,他颈侧的长髮尽断,白湛踉跄向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他。 「若我不是一直与你有所接触,如今,还不知道你是这般模样。三皇子,不知二皇子殿下可还好吗?」 叶青梧语调柔婉,却像是一条无声无息爬至颈间的蛇妖美人,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将他的颈项紧紧绕住,再也逃脱不得。 第247章 无辜百姓 白湛惊骇莫名,「你……」 他双眼瞪大放出惊恐的光,一句「你怎么知道」在他口中被生生止住,而后,他面色僵硬的问:「你胡说什么?我二哥早已命丧在你手中。」 「既然如此,为何二皇子的陵墓之中没有并非是他本人?」 「你们……」 白湛身子摇摇欲坠,洛熠宸又上前一步,逼视着他问:「你敢说,你们想让雪女自刎谢罪并非是想借雪女之血让白胤好起来取天一公子而代之吗?」 洛熠宸的逼问让白湛险些崩溃,他匆匆逃离,身边的随从远远等在门外。 等他离开,被他们安置在殿中一侧旁观的人,此时心中无不惊涛骇浪,面面相觑之中,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洛熠宸微微一笑,抚了抚夜奇感悟的长髮,两人一起朝房内走去。 等回到房里,叶青梧便蹙眉看着洛熠宸问:「这样一鼓作气全部告诉他好吗?」 「别的不知,至少乱了他的心神,现在白湛就是白胤的眼睛,这两人之中,白胤狠冽,白湛性子温和,而如今,白胤让白湛代替他在外面跑动做事,此时白湛已被吓得胆战心惊,回去之后对白胤的说辞会更加声色俱厉。若白胤相信了,自会改变计划,若他不相信,两人之间必生嫌隙,那便是我们的可趁之机了。」 叶青梧侧头朝他一笑,洛熠宸捏了捏她的手,一同在软榻上坐下来,又问道:「你觉得他们会当如何?」 洛熠宸朝她神秘一笑,「且不管他们要如何,该我们出手了。」 白胤白湛惊愕交加之际,雪女与天一公子的关系被尽数散发于雪山百姓手中,许多认字之人一一解读后大骇。 百姓纯良,上位者被权利地位争红了眼,竟将这秘密隐瞒了千年,一朝爆发,竟使得群情激奋,甚至家族史上有过雪女的都上到雪城来讨要说法,一时之间,雪城竟打破了数百年来的平静。 叶青梧与洛熠宸高高站在雪宫之上,望着远处群情激奋之处,心中惊喜。 「可能雪山皇室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我们会将这一切公之于众吧?」 洛熠宸抚了抚她的头为她戴上兜帽,遮去纷纷洒洒的雪花,两人又站了片刻,洛熠宸握住她的手,「走吧。」 两人刚刚下去就见到两名暗卫身后跟了十几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出来,身上被绑了数道绳子。 叶青梧指了指外面喧嚣之处,问:「你们猜,雪山的皇室会如何处置这些百姓?」 「皇帝仁厚,断不会殃及百姓性命的。」其中一人道,其他人纷纷附和,叶青梧唔了一声,「我也希望如此。」 那十几人纷纷侧目相对,「你这是何意?」 「并无他意,只是希望百姓好罢了。」 洛熠宸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得了个假仁假义的名号,洛熠宸不与他们计较,只是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让他们看着。 第359页 宫门之外传来叫门之声,暗卫前去开门,白湛一脸冷冽站在门口,「雪女呢?」 叶青梧与洛熠宸刚刚在殿中坐好,白湛再度匆匆而来,朝着叶青梧拱了拱手,强自扯了个笑脸问道:「雪女何故招惹无辜百姓?」 「百姓无辜,可百姓又何尝不是无情的刽子手?若不是我将雪女与天一公子的关系道尽,如今是何情况还不清楚呢?此前纠结在我雪宫门前的人也是这些无辜纯良的百姓呢?他们何故来此闹事,三皇子需要我来解释一二吗?三皇子能保证,我不会被这些百姓拖出雪宫送至天一公子府吗?再者说来,你们如何知晓此事是我做的?知晓雪女与天一公子关系的人,可并非我一人。」 叶青梧不理会白湛的质问,时至今日,皇室之中,只有白湛白青两个皇子出面,其余王爷大臣,一个都不曾出现,不知究竟是何想法。 白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愤懑交加。 上次来雪宫时,他已经被叶青梧和洛熠宸口中所言吓破了胆,这次是白胤再三鼓舞之后他才再次来到雪宫。 「身为雪女,为天一公子贡献一身之血本是你的本分,如今你非但不尽职尽责,天一公子还因你而死,让你到天一公子府上谢罪,这实在是你应做之事!」 「我是人,天一公子也是人,凭何我要用我的性命去换取他的长寿?雪女雪女,你们雪山皇室为了巩固自己在雪山的地位,挟雪女为天一公子献祭,又在天一公子展露才华之后,将其幽禁在天一公子府,如今,你们总算不想再用天一公子,而想要取而代之,所以二皇子假借假死之名,意图称我在天一公子府自刎之际将我带走饮我之血,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叶青梧据理力争,白湛却哑口无言,而不知不觉之间,被关在隐蔽之处的那些人已经将白湛口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人人面色灰败。 「你胡说!」 「是否胡说,三皇子自然清楚,上次我已经说过,若是胡说,为何二皇子的陵墓之中是空的!」 叶青梧的话用了气力,远远传出许久,甚至远处喧嚣的百姓立刻停了下来,静静的听了片刻,立刻朝这边飞奔过来。 白湛面色大变,竟扑上前揪住叶青梧的双臂,「你胡说!一会儿百姓来了,你必须跟他们解释清楚!」 「我为何要解释?该解释的是你吧?三皇子殿下!」 她静静看着他不再说话,脸上淡然的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近乎疯狂。 「你说话啊!」白湛低吼。 雪宫的宫门外百姓从外面探头看进来,但因为多年来雪女在雪山的颇受尊崇,而不敢轻易踏足,此时只看到雪女单薄的身子在三皇子的手中来回晃动,无人解救。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淡然一笑,目光闪过门外的百姓,目光灼灼,熠熠生辉,「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三皇子敢保证如今二皇子已经死了吗?再者,二皇子寝室之中的密室里睡着的人到底是谁?」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白湛面色越发惨白,越是如此,叶青梧脸上的笑便越是淡然。 百姓们面面相觑,从一开始的茫然不知所谓,到有人开始提议去挖皇陵,紧接着所有人轰隆轰隆的离开,期间白湛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第248章 攻破雪山 看着百姓一窝蜂在雪宫门口消失,叶青梧朝白湛挑了挑眉,「雪山皇室的陵墓应该是重地吧?不知这些百姓可能分得清楚究竟哪个是二皇子的陵墓?若不能,届时惊扰了雪山皇室祖宗……」 白湛的面色一变再变,松开叶青梧的双臂匆匆离去,而后叶青梧朝隐在阴暗之处的暗卫做了两个手势,暗卫从雪宫悄悄离开,而那些被叶青梧扣押住的人也被另一名暗卫带出来,叶青梧看了他们几眼,挥手道:「给他们松绑。」 松了绑叶青梧便朝里走去,暗卫也随之离开,这些人被关押在这里数日,不愁吃不愁穿,可是,看到的东西也一点点打破他们的数年来的认知,对雪山的,对皇室的,对雪女和天一公子的。 他们以为他们还会有许多时间来思考问题,可是,没想到解放来的猝不及防。 眼看着叶青梧的身影马上就消失在房内,他们齐齐上前几步,高声问道:「雪女,不知我们该如何……」 「你们……」叶青梧转过身子,秀美微敛,「我没杀你们已是仁至义尽,这些天来,身上的伤也都该好了,难道还要占着我雪宫的屋子不肯离开吗?」 他们面面相觑,无比尴尬。在雪山之上,他们早已成了一个死人,没人替他们报仇,也没人理会他们的生死,甚至,连家人都可能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死去」的消息,他们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独立于任何人的存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并,并非如此,雪女,我们,我们不是无用之人,若是雪女有所驱使,我们定当……」 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声音便再次被叶青梧打断,她轻哼一声,十分不屑,「几日之前还吵嚷着要杀我的人,如今反过来效忠于我,你们不嫌弃自己腿软,我尚且担心自己安危夜不能眠呢。」 这便是不会留下他们的意思了,几人只好在暗卫的驱使下开始往外走去,只是临了仍没忘了给叶青梧磕头谢恩,若非是叶青梧,他们说不定还傻傻的为人卖命,甚至连死了都不曾有人为他们说一句公道话。 第360页 只是,这些人未曾想到,刚刚走出雪宫不远,就被迎面而来的一群百姓看到了,这十几人被人团团围住,有人甚至大胆的上前戳了戳他们的臂膀,问道:「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究竟是人是鬼?」 这些人都有些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地上的影子方才答道:「我们当然是人。」 「是人?你们没死?」百姓问道。 「我们没死,这一切,不过是雪女在测试三皇子罢了,如今,我们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死后,皇室、三皇子,没有任何人为我们讨回公道,非但如此,我们还发现……」、 三皇子白湛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曾经在他手下誓死效忠的人,只经过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就叛变了,他们彻底改变了方向,再也不会效忠于他。 非但如此,这些天来,他们被关在雪宫的殿中看到听到的一切都通过他们的嘴巴传扬出来,一传十十传百。百姓本性纯良,人人皆有良善之心,如此一来,对皇上的反映更大。 不足两日,雪城之外的三城之中,百姓无数前来雪城,纷纷朝雪山皇室讨要说法,以往等级森严的雪城,如今竟如集市一般,乱若非常。 就在此时,远山之上的蒙城,忽然迎来了一次令人震撼的袭击,三万大军突袭蒙城,蒙城于一夜之间被占领,城墙之上插满了康源王朝的大旗,城门四处处处有人把手,与此同时,雪山的坡道上,正在有身穿铠甲的大军往另外两座城池而去。 叶青梧高高站在雪宫的宫殿之上,静静的看着这座城池里百姓奔走,皇室镇压,到处发出一声声惨叫,不久之后,她身后有一人回来,朝她微微拱手,「夫人。」 「如何?」 「大皇子已经进宫了,三皇子惹出来的麻烦皇帝可能想让大皇子来收拾,如今的暴力镇压之下,已经有许多百姓受难。」 叶青梧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古人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任何一种行事的改变,站在食物链最底端的人便是最严重的受害者。 不过,她始终坚信,破而后立。 雪山承袭数千年的规矩,总算要变一变了。 然而,没过多久,雪宫之外忽然来了一众人马,站在雪宫之外朝里面高声喊喝,「雪女,陛下相请,还请雪女进宫一叙。」 「夫人,爷临走之前有过交代,令你切莫进宫!进不得宫啊。」 叶青梧唔了一声,看了看雪宫之外的人,裙角翩然一转,从另外一个方向跃下,「我们走吧。」 匆匆从雪宫出来,叶青梧带着两人往雪城之外的洛城而去,如今,三城之中,正是人烟稀少之际,洛熠宸可能会乘此机会全部占领,再集中围攻雪城,已经在日前出发,想来如今已经成功了。 抛下搅得一团糟的雪城,叶青梧等人直奔洛城,两日不眠不休,叶青梧终于在第三天午时进了洛城的城门。 洛城之中,人人自危,只有许多人把手之人在见到叶青梧之后,分外亲切。 叶青梧问明住处,直奔洛熠宸与叶青湛下塌的客栈。 日前洛熠宸离开之际分外担心,更是替叶青梧定下了全盘计划,只要按照计划进行,洛熠宸才会放心,果不其然,叶青梧进行的十分顺利,不只如此,还为他的计划提供了便利之处。 踏入客栈,叶青梧见到叶青湛已经在等着了,她喜上眉梢,亲切唤道:「二哥……」 「青儿……」叶青湛也分外开心,上前将她仔细看了又看,犹如幼时对她宠爱的模样,最后说道:「瘦了,可是太劳累了不能好生用膳?」 「哪里的话,二哥多虑了,我每日忙着,每天用饭极多,比在府中时还要多呢。」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客栈,叶青梧没有见到洛熠宸,有些意外,「洛熠宸呢?」 「这是如何说话,纵然你们是夫妻,也要称他一声夫君,或者皇上。」 「……」叶青梧无奈至极,觉得这次见面之后,叶青湛对于洛熠宸的意见没有很大了,她调笑道:「夫君?以前我可不觉得二哥会如此说,还是说,他做了一些让二哥觉得佩服的事?」 叶青湛尴尬的撇过头攥着拳头轻咳了两声,叶青梧呵呵一笑,又问道:「那,二哥,你现在可否告诉我,我的夫君哪里去了?」 第249章 雪狐受伤 叶青湛再次有些尴尬,他摇摇头,「这个你要问我我还真不清楚,他可能在青城,我们在蒙城分开,各领一队奔向下一座城池。」 「竟是如此?」 叶青湛点了点头,叶青梧簇簇眉头,不过此时也无计可施,毕竟,之前她与洛熠宸并无约定。 在客栈的桌案前坐下,她呜咽一声,「那先用些膳食吧。」 叶青湛点点头,立刻让客栈的厨子做饭,叶青梧正喝着茶,忽然听到几声「呜呜」之声,叶青梧眉头当即一皱,这个声音是…… 她勐然从板凳上站起,寻着声音向上走去,叶青湛大惊,「青儿,你想去哪儿?」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我不去哪儿,我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想上去休息一下。」 「那我带你去,楼上的房间我早已给你安排了。」 「好。」 准备好饭菜还有一些时间,叶青湛没有多想,带着叶青梧上楼,推开一闪房门,叶青梧一见果真打扫干净整洁,叶青湛道:「你连日赶路想来辛苦,便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一会儿膳食做好,我给你送上来。」 第361页 「好,劳烦哥哥。」 叶青湛像以前一样摸了摸她的头,转身为她带好房门出去了,叶青梧屏息凝神又听了一会儿,果真又听到呜呜之声。 她悄悄将房门打开一道缝隙,见四下无人便熘了出去。 寻着声音过去,叶青梧推开一闪房门,一进门便感觉那叫声大了些,她看过去却见一只树枝编成的筐中,一道雪白的影子正蜷缩在里面,一只爪子不断的挠,却根本于事无补。 叶青梧大惊,「雪狐!」 她快步上前,打开筐顶小心翼翼的将雪狐从里面抱出来,无意间碰到它的爪子雪狐哀叫一声,奄奄一息的趴在叶青梧的怀里。 她心中蓦然一疼,如心头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你不是跟洛熠宸走了吗?为何会变成这样?」 叶青梧看着它的四肢上被缠的纱布,它此时双眼无神趴在叶青梧的怀里,根本动都不想动,却偏偏刚刚还在用爪子挠动筐,试图从里面出来。 叶青梧又惊又怒,小心翼翼的捧着它看了半晌,从怀里掏出两颗药丸从它口中塞进去,把它抱回自己房中放在床上休息,叶青梧这才怒气沖沖的下楼。 「叶青湛!」 叶青梧冷冽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叶青湛回头便见到叶青梧满脸铁青站在楼梯之上,未等他说话,袖子一样掌风袭来。 叶青湛一惊,忙闪身躲开,叫道:「青儿,你要做什么?」 叶青梧动作极快,不过三招便狠狠遏制了叶青湛的臂膀,将他压在客栈的墙上,「你最好跟我实话实说,你房中那只雪狐是怎么回事?」 「你……」叶青湛嘆息一声,「唉,你说是那只雪狐吗?是我在行军的路上遇到的,已经被重伤了,所以我才捡回来……」 「编!」 叶青梧冷冷的喝问打断了叶青湛的话,叶青湛浑身一滞,心中暗暗叫苦,难怪分开之际洛熠宸连连叮嘱他一定要想一个好的託词,未曾想到,不过刚刚出口便被叶青梧识破了。 他吞了吞口水,不再说话。 叶青梧冷冷一哼,「洛熠宸呢!」 「他,他……」 「不说是不是?叶青湛,你自己好好想清楚,究竟他这个主子重要,还是我这个妹妹重要!今日,你便从中抉择,若无法抉择,我便当你默认选择了他!」 叶青梧手臂狠狠一推又一松,叶青湛踉跄了一下才站住身子,刚刚转过身叶青梧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急急追上,「青儿,并非如此,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样!」 「选!」 叶青梧冷冷的丢下一个字,不再理他。 叶青湛苦恼至极,叶青梧怔了一下,停住步子看向几步之外的他,心中渐凉,「我知道了,你不用选了,我已然知晓你的决定了。」 她快速上楼,迅速找了一件衣袍将雪狐包裹住,小心翼翼的抱起它往外走,刚下楼便见到叶青湛正焦急的在客栈中央走来走去,他身边几个副将也面带焦急之色。 叶青梧仿若未曾见到一样,绕过他们便向外走去,叶青湛急忙跟上,「青儿,你别走啊,你要相信事出必然有因。」 「我当然相信,不过,这个缘由我一定会亲自找洛熠宸问个清楚,我想,他的答案一定比你能给我的更加清楚明了,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是他能伤害这只雪狐的原因!」 叶青梧小心翼翼的将雪狐拢在怀里一起朝外走去,叶青湛放心不下只好在后面跟着,一边大声解释,「青儿,今日天色已经晚了,你不能再等一日吗?明日一早再出发,况且,你这只雪狐伤的很重,夜间天气很凉,它现在根本没有抵御寒冷的能力。」 叶青梧看了看怀中蜷缩在一起的雪狐,心中不忍,又愤然瞪了叶青湛一眼,才转身朝客栈走去。 叶青湛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忙也一挥手,跟在后面出来的人立即小跑着回去准备东西。 叶青梧在房中多加了一个火盆,整个房间都暖烘烘的,她看着雪狐终于不再发抖,只是四肢全部都受伤,令它稍稍蹭到都会发出呜呜的悲鸣,十分令人痛心。 晚上叶青梧又亲自给它上了药,吃了一些有助于恢復身体的,客栈的门便被敲了几下,她重哼一声,「我如今不想见你!你回去休息去吧!」 房外的人一怔,没了声响,叶青梧又重重哼了一声,继续趴在床上看着雪狐。 她不知道洛熠宸究竟有何原因非要伤害雪狐,雪狐长的这样精巧可爱,不管是谁见了都不忍伤害,而洛熠宸却将它四肢都打伤放了血。 此时,她便不由想起天一公子黎昇睿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小心枕边之人。 洛熠宸究竟要做什么呢?难道自从再见面以来,他的字字句句全部都是虚言吗? 叶青梧心中嘆息一声,她不相信,不想相信,若这一切都是假的,于她而言与晴天霹雳有何区别。 她起身为自己斟了杯茶却发现茶早已凉了,只好出门叫人再添茶水,却发现门口站着熟悉的高大身影。 第250章 心结难释 叶青梧怔了怔,眼中射出愉快的光芒,「方怀,怎么是你?刚刚也是你?」 方怀侷促的搓了搓手,点点头,「不敢打扰姑娘。」 「进来说话!」 叶青梧推开房门让方怀进来,又招唿人另外沏茶送进来,苏珞让方怀坐下,才问道:「如何?身上的伤可好了?」 第362页 「劳姑娘惦念,已然完全好了,只是没能尽早找到姑娘……」 「说这些做什么,我来这雪山,只能说是我必须来这一次,若非如此,可能也不能解开这註定的宿命,这一切与你无关,实在不必自责。」 方怀感激的笑笑,叶青梧让他伸出手搭了个脉,发觉他身上的伤着实都好了这才放心。、 两人聊了些近况,叶青梧才了解到方怀是在洛熠宸之后上山的,只是身上的伤反反覆覆,拖慢了行程,日前他跟随在叶青湛身边做了个参将,一直跟在军中,如今总算找到叶青梧,他心中很是欢喜。 「如此也不错。」叶青梧点点头,方怀大惊,「姑娘不准备带我走吗?」 叶青梧淡淡一笑,「你若愿意我有何不愿意,只是,跟着我可没有功名啊。」 「方怀不要功名,只要姑娘能让属下跟随左右,属下死也甘愿!」 方怀抱拳谢恩,叶青梧忙扶住他,「哪有那么多虚礼。」 她指了指床上睡着的雪狐,又道:「既然如此,就托你明日去给我找一些药材,这只雪狐于我意义重大,如今受伤,可能要在此疗养几日。」 「这只雪狐……属下似乎在皇上身边见到过。」方怀皱着眉,似是不太确定的说。 叶青梧点点头,「你还知道些什么?」 「没有,我只是偶然见到皇上的肩头曾站着这只雪狐,其他的也不太清楚,不过后来就没有再见到了。」 叶青梧点了点头,「没什么,明日你在城中转转,看看可能买到这些药材。」 她将事先拟好的一个单子递给他,方怀领命离开,顺便再到叶青湛那里告假。出乎叶青湛意料,叶青梧没有一早就离开,不过,她却也不再跟他说话,用膳时只是让方怀将膳食送进房里去,接着在下午时用了用客栈的厨房,浓苦的药味让人几乎无法承受。 叶青梧给雪狐餵药时,叶青湛从外面进来,有些紧张的捏着拳,「青儿,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怎样你并不清楚,这只雪狐与我究竟有何意义你不清楚,可洛熠宸他十分清楚。这种情况之下,他选择对雪狐下手,我没有办法不多想,所以,你不需要解释什么,也不需要替谁讲话,如今,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带着雪狐养好伤,然后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儿?」 「当然去找他问清楚!」叶青梧头也没抬的回答。 「你……」叶青湛气结,挡在她的面前蹙眉道:「你便不能听我一句劝吗?」 叶青梧摇头,「不能!」 叶青梧不知道天一公子那时为何提醒她小心枕边之人,但叶青梧想,不管天一公子目的如何,定有缘由,这样的缘由她开始并不想深究,只是,没曾想到竟然真的发生,她心中难以接受。 雪狐或许一开始于叶青梧的意义只在于身体危及时以备不时之需的救命之物,长时间的相处之中,雪狐不仅给她提供了极多便利之处,除此之外,它对她而言也像方怀一样,陪伴和保护都让她无比心安。 如今,竟遭到洛熠宸这样的对待,叶青梧心中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叶青湛在房中来回走动了几圈,又道:「其实,若有可能,他也不想这样。」 「事情已然发生,他的想法已经不再重要了。」叶青梧轻轻的扶着雪狐的四肢将纱布缠好,细緻温柔的模样竟是叶青湛只有从南砚和子苏两人身上才能见到的。 静默了片刻,叶青梧还是问道:「他受伤了吗?」 叶青湛摇摇头,「不曾。」 一室安静之中,叶青梧没有再说话,叶青湛只觉得这样的气氛压抑的他半个字都不想再说,只得匆匆离开。 修养了三日,在叶青梧的精心照顾之下,雪狐四肢上的伤口开始结痂,叶青梧不敢大意,给雪狐的药物之中掺杂了许多有助眠功效的药材,炒制成药丸之后塞入它的口中让它吃下,雪狐日日都砸昏睡之中,一连七日,四肢的伤才见大好。 见它开始慢悠悠的四处走动,叶青湛大奇,洛熠宸刚刚将它交给自己时,他还以为这只雪狐会死掉。 他惊奇了片刻就见叶青梧从上面下来,一身红装艷丽如霞,眉心一点朱红,秀美的脸上挂着冷冽的光,纵然他身为男人看了也不禁怦然心动。 他快步迎上去,「这就要走了?」 「迟早要一个答案,他能躲得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叶青梧望着他淡淡的说。 方怀和另外两名暗卫跟在她的身后,叶青梧轻哼一声,「从今天气,你们再通风报讯,便不需要再跟着我了。」 两人噤若寒蝉,叶青湛也缩了缩肩膀,「不会如此绝情吧?」 「我的绝情只针对无情之人,别人对我无情,我何须对他多情?」 眼稍冷冷的光芒让叶青湛无言以对,这几天以来,他试图跟叶青梧说一说洛熠宸的从她在京城失踪之后的一系列作为,却发现根本有心无力,叶青梧不会听任何除了最根本原因之外的任何废话。 殊不知,叶青梧并非不想听,而是那些就算没人告诉她她也能猜测出十之八九,只是,如今这一切她无法确定真假,不知道洛熠宸究竟有何目的,听来只是觉得心中更加难过而已。 叶青梧策马扬鞭,在雪花纷飞中快速远去。 第363页 这几日,雪城已然被闹得翻天覆地,无数百姓丧命于皇陵之前,三皇子带兵暴力镇压,无数百姓愤然揭竿而起,他们这才发现,被他们拥立了无数年的皇室,竟然如此残暴,如此不堪。 而除此之外,其他三座城池的房顶之上树立起了无数的镜子,阳光道道折射,没有下雪的日子,积血快速融化,令人嘆为观止。 第251章 半路遇刺 叶青梧绕过雪城一路小心往青城而去,从洛城到青城不眠不休要五天五夜,不知为何,叶青梧心中有些浅浅的不安,她抱紧了雪狐,一行人幽幽向前行去。 几日之间,心中已经想过千百种可能,可每每心思沉静时, 她仍想听他亲口说出最终答案。 抱着雪狐,她心中微疼,这一次若非她来的及时,可能雪狐就要命丧与此。洛熠宸捨弃掉她最后一个存活的机会,是要为何?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如同她的心在冰窖里苦苦挣扎,惟愿洛熠宸的最后一击不会将自己击垮。 计划之中,叶青梧与洛熠宸将雪城搅乱,令百姓对雪山皇室失望,揭竿而起,彼时定然会要求皇室对二皇子三皇子之流加以处置,届时再由大皇子出面跳停,解决矛盾纷争,从而顺利剔除想要取天一公子而代之的二皇子三皇子之流。 两人所料不错,雪城之中纷争不断,在雪山皇室深宫后的陵寝在两日之间被百姓和雪山贵族破坏的七七八八。 二皇子的陵寝被打开来,棺椁也被打开,却发现里面除了一些陪葬品之外,根本没有二皇子的尸体。 还有人试图闯入皇宫,被三皇子带人镇压,雪城之中,乱作一团,一切都在如预料一般发展。 从洛城出发的第三日,叶青梧和方怀等人进入洛城与青城之间必须穿过的一片森林,森林之中小路蜿蜒曲折,偶尔风吹过,树梢之上还会有雪花冰花降落,叶青梧的身体微微发出一阵阵颤慄,太冷了。 这种冷,总是让她想到那年初冬从高高的飞檐塔上无助的跌落冰冷的湖底,身子撞开微微结冰的湖面水流将她包裹的那一刻,寒冷从外向内将她包裹。 她微微闭上眼睛,有些混沌,似乎真的再次经歷了那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却听一声破空之声而来,身后方怀高声唿喝道:「姑娘,小心!」 叶青梧凭藉身体多年来的本能反映勐地向后躲开,雪狐呜呜两声从她怀中扑出,一瞬之间,小道上落下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不发一言双方便开始缠斗起来。 以四人之力抗衡四十余人,叶青梧心中冷笑,看来他们的想法仍然不曾完全破灭,想用这最后一击趁着叶青梧身旁人单力孤之际将她彻底控制。 「不要恋战!」叶青梧喊道,「能走便走!」 尽管她如此说,可方怀与两名暗卫都一直护着她,试图突围,可是,对方人数众多,若是这样,恐怕一个也出不去。 叶青梧只得顺势而为,她明白,暗卫与死士无异,若她不走,他们也只会为她陪葬而已。 受伤后一直在恢復之中的雪狐时常不期而至,或咬或抓,两次一口咬中对方的脖子,一击毙命,两次救人于屠刀之下,叶青梧深感欣慰。 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叶青梧才撕破重围,快速往前方掠去,眼睛却不由自主撇向后方,那里还有方怀与两名暗卫,她紧紧捏着拳头,却只能暗暗祈祷,一定要出来,一定要出来! 然而,叶青梧却不曾想到,这条小道却是将她送向鬼门关的幽冥之路。 叶青梧足足向前跑了半个半个时辰才停下来,靠在一棵树旁休息,顺便等待方怀等人。 她等了一会儿,只有一名暗卫和方怀跟上来,两人都负了伤,叶青梧一见立刻迎了上去,「我先替你们看看。」 一一搭脉,上好了药,叶青梧才双手合十朝着来的方向拜了拜,她口中未曾去问,心中却明白,那个暗卫早已凶多吉少。 默默哀悼了一会儿,叶青梧才道:「如今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姑娘,不管他们能有何准备,我们也定然会将你安然护送至青城的。」 叶青梧微微摇头,三人将身上的药物食物重新分配了一番,叶青梧取了最小的一份,对二人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开走。」 「姑娘,不行!」方怀首先反对,暗卫也立刻出声反对。方怀清楚,按照叶青梧的秉性,定然会选择一条最危险的路径,让他们能够安然走出这片树林,她不想连累他们,不过,跟随在叶青梧身畔多年,他又何尝会让她以身涉险。 叶青梧目光直直的看着他,方怀他们的反对早在意料之中,她并不觉得意外。 然,他们纵然反对,可她也不能白白罔顾了他们的性命。 若有可能,叶青梧并不想见到任何人为她而死。 「如今,他们定然是为我而来,若不把我抓回去,他们很难交差,跟我在一起,只能让你们白白送命,若我们分开走,你们生还的机率会很大,这样我的心里会很坦然。而在这森林之中,没有人能奈我何。」 她将分好的另外两份食物和药物一一放到两人面前,「若你们能逃出生天,去青城报讯,届时,援兵来救,说不定我也不会被他们抓住,我的命就在你手中。除此之外,若你们想要跟我一起也不无可能,只是前路茫茫,我们并不知道前面到底还有多少人在等着我们,若是有几百人在等待,你我三人定然会全部殒命于此。」 第364页 叶青梧看着两人都有些失神,她轻轻嘆息一声,「无论如何,三人分开走是生还机率最大的可能性,你们或许能救我一次,但第二次就不知道是否会如此幸运,若能搬来救兵,可能丧命的便不再是我们,你们好好想一想罢。」 叶青梧没有强迫他们,雪狐趴在她的肩头,爪子和嘴巴上都带着凝固的血迹,甚是可怖。 叶青梧静静等待了片刻,方怀便道:「姑娘,那你走别的路,我来走这条小路。」 「这正是我要说的!」叶青梧说,她用一根枝桠在地上画了三条路,中间一条便是这条小路,「我曾经看过雪山地图,虽然不尽详细,但也能看的分明,这片树林之中没有任何丘壑,都是平坦的树林,不过,小路之外的地方要小心一些休眠的动物,如蛇之类的,切莫小心。你们是男子,我是女子,这种探险之地,便由你们去探索吧,方怀,你总不会让我一小小若女子去走这种路吧。」 第252章 再次围堵 方怀被梗的说不出话,但暗卫让是坚持道:「夫人,请恕属下不能遵命。」 「你……」 「如夫人所言,在森林之中没能耐夫人如何,可路途不同,这小路之上处处被人埋伏,我等不了解地形,若您去了,定然凶多吉少,不如让属下前去探路,若是能够成功,必然前去禀报爷,请他发兵,夫人,后会有期!」 他深深一礼扫过地上的药包和食物便朝前掠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叶青梧和方怀面面相觑,方怀左右观察了一番,也放弃劝说,选择了一条看似兇险的道路后朝叶青梧抱拳离去。 叶青梧看着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心中甚是无奈。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又往来时的方向深深一礼才往与方怀不同的另一条路上走去。 荆棘丛生,寸步难行,不仅如此,还要时时提防地上出现的雪窟,叶青梧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所行之路似乎还能看到起点,她心中略感挫败,却也没有放弃,徒步前行之中幸好有怀中雪狐为伴。 转眼间天便黑了,黑夜不适合前行,若是被人看到火光可能还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叶青梧只好找了个背风之处休息,偶尔风吹过处,沙沙作响。 如今已然是春季了,万物復甦的季节,这里却仍然冰冷如寒冬。 黑夜之中,寒冷非常,她只觉得缩着身子休息了许久,天仍旧没有亮,寒冷侵袭,叶青梧索性放弃休息,摩挲着朝前走去。 一夜又一夜,因为改变路途,前路似乎更加遥遥无期,好在叶青梧并不愁没有吃的,森林之中,雪狐总会找来一些食物给她,只是方怀与暗卫的状况,叶青梧甚是忧心。 分开之后的第三日中午,叶青梧似乎看到了森林的边缘,她心中一喜,怀中抱着雪狐默默上前,只是快要靠近边缘时,雪狐忽的呜呜叫了起来。 叶青梧警惕的看了它一眼,雪狐站在她的肩头,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双眼瞪着前方,叶青梧心中一凛,雪狐的样子分明是前方有劲敌的表现。 已经有数日了,难道大皇子还没有完全解决掉三皇子等人吗? 心中默默猜测着,叶青梧向后退去。 然,向后拔腿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却听脚步声沙沙作响,叶青梧勐然回头,肩头雪狐「嗷唔」一声便窜飞了出去。 叶青梧反手拔出短剑迎敌,来人无数,叶青梧只得勉强应付,顺便寻机突破,焦灼之中,叶青梧便听到一声嘹亮的笑声,「数日不见,未曾想雪女竟还是如此生龙活虎!」 「数日不见,未曾想你竟然还活着!」 叶青梧冷冷的扫过三皇子白湛,从第一次见面时此人温文尔雅,叶青梧未曾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刀兵相见,不死不休! 「你是想问大皇兄吗?他已然被关押起来了,此事既是父皇亲自做主,又怎会给他翻盘的机会,怪只怪,雪女你们太不识相了!」 叶青梧眉头一簇,在大皇子口中明明并非如此。 「他也只是想利用你们从中获取机会罢了!」 「此事不用你说,我自然清楚!」 叶青梧哼了一声,脑海之中一句话越发清楚,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她微微笑了笑,手中忽然一抬,用短剑隔开其中一人的长矛,叶青梧只听白湛的胯下坐骑长嘶一声,四蹄腾空,白湛身子不稳险些跌落,不明所以的抓紧缰绳,她刚刚稳住身子,却只觉得身子眼睛一痛,他触手一摸,却是一枚银针爆射而入,疼痛难当,登时暴怒,哪里还有半分曾经温谦恭顺的模样。 「不计一切代价,抓住她!赐府邸一座,金银玉器无数!」 话音未落,叶青梧只觉得周身围捕她的人气势更足,刀光剑影直直向她扑来,这一次,射马擒王之计非但没有奏效,却将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 叶青梧此时不作他想一心拼命,短剑挥舞密不透风,仍是找了一个间隙,再次射出一枚银针。 她想不通竟然在如此周全的计谋下,为何大皇子竟然没有成功,思来想去,可能只有一个,三皇子反了! 如今雪城里的情况她丝毫不得而知,猜测更是无法印证,如今,她只有度过眼前的窘状。 银针射入白湛胯下之马的另外一只眼睛,马儿嘶鸣一声,未等白湛眼睛上的疼痛缓解,四蹄腾空朝前奔去,马儿疯了一样朝他们冲过来,围捕之人许多惨死于马蹄之下,剩下的人尖叫散开,叶青梧趁机逃跑。 第365页 一人一狐快速在森林之中奔跑,有人反应过来之后,立时尖声大叫:「追!」 叶青梧看了看脚边的雪狐,甚至若是一起跑,自己被人抓住的话,雪狐不免被人颳风蚕食,她弯腰揽起雪狐,快速低声道:「我们分开跑!你往那个方向!」 雪狐是通人性的,但叶青梧不能确定它究竟是否能懂得她话中的含义,此时叶青梧也顾不得太多,只得趁着身后的人还没有完全追上来,勐地将它朝另外方向抛去。 雪狐落在地上翻滚了一下,回头望着叶青梧没有动。叶青梧又深深的看了它一眼,「快跑!不然就没命了!」 叶青梧丢下最后一句话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只不过,眨眼之间叶青梧就被士气高昂的一群人再次围住,虽然此时白湛已经不知道被那匹被激怒的疯马带到哪里去了,但只要他活着,他允诺的一切都会兑现。 人的贪婪之心是无尽的,叶青梧此时无计可施,只得奋力拼搏以求一线生机。 白湛带来的人似乎无穷无尽,叶青梧不管怎样拼杀,都有数不清的人将她围住,不足一个时辰,叶青梧身上连中数刀。 情急时刻,叶青梧只觉得恐怕今日会命丧与此。就在这一瞬之间,叶青梧却觉得被围堵的人后面有一道口子被从中撕裂,人们哀号声响起,围在她面前的人快速倒下,她眼前一片暗红焦黑之际,觉得似乎有一道影子快速从外面扑了进来。 听着远处的一声唿喊,叶青梧心中紧绷的弦终于崩断,手仿佛再也无法抬起一般,缓缓垂落,手中之剑「噹啷」一声落地,她的身子如再也撑不起如何力量的一片孤叶,在深秋季节缓缓落地。 第253章 洛熠宸崩 「青儿……」 一声唿唤穿透云霄,叶青梧的眼睛缓缓闭上时只觉得拿到玄色身影如箭一般扑到自己面前,犹如期待多时,她缓缓一笑,闭上了眼睛。 叶青梧再次醒来时只听到周围沙沙的声音,口中有些血腥的味道,风偶尔从一些位置穿透进来,有一丝清凉的感觉,似乎不再那么冷了。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洛熠宸坐在自己身边,面色沉重,微阖的双眼上带着浓重的黑色,她轻轻的坐起身子,不想打扰了他的睡眠。 谁知,只是微微一动,洛熠宸便掀开了双眼,见到她醒来脸上露出一抹喜色,「青儿,你醒了?」 「姑娘?」方怀沙哑的声音让叶青梧为之侧头,一见却不禁愕然,就在她靠着大叔躺着的的三步开外,一群男子面部朝外围成了一个远,将她和洛熠宸围在了里面。 「方怀,可有受伤?」叶青梧微微动了一下,顿时疼的一阵眉心暗蹙。 方怀摇摇头,安慰道:「姑娘切莫说话,您伤势很重,需要好生将养。」 叶青梧很是坚持,「那你……」 「我没事,只是受了些小伤,从森林里出来时遇上了被围堵的暗卫,他伤势较重,但无生命之忧,此时已经在青城好生修养了。」 方怀将事情的经过简单一说,叶青梧放了心,洛熠宸这才道:「好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下莫要担心了,好生养伤吧。」 他吩咐方怀去取了一些水,亲自餵叶青梧喝下,便抱起她带人朝前走去。 叶青梧轻轻动了动,伤都伤在上身,腿上没伤便要求自己下来走路,洛熠宸没有应允,以她会拖慢行军速度为由拒绝了。 安静的雪地之上,只听得到他们的脚步之声,飘渺之中,叶青梧轻声问:「可知道白湛的下落?」 洛熠宸一摇头,「不知,问他作甚?」 「此次是他亲自带人围堵与我,并有旨意若能抓住我,便赐府邸一座,金银玉器无数!」 叶青梧的话尚未说完,便见洛熠宸面色一沉,阴云密布,本以为计划万无一失,却在大皇子那里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想来,这三皇子之流绝非善辈,以前是他们小看他了。 「不过,我没有客气,他的马和他身上所刺入的银针皆是有毒之针,如今他死了倒还好,若活着……」 叶青梧轻咳一声,洛熠宸便蹙眉道:「别在说了,不管他活着死了,我都不会再让他好过!」她嗯了一声,缓缓靠在他的肩头休息,只是,口中淡淡的血腥味却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雪狐的血,甚至不由去想,她口中的血腥味从何而来呢? 一行人朝前走了许久,洛熠宸才下令休息,忽然说道:「此次雪山之行,青阳没来。」 叶青梧怔了怔,「我知道啊。」 若洛青阳与叶青湛同时出征,恐怕朝廷之中南砚一人无法镇压,洛熠宸将洛青阳留在京中辅佐南砚是最好的安排,毕竟南砚年纪尚幼,若是此次情况危及,他们两人都无法回京,有洛青阳在南砚子苏身边照顾,叶青梧最为放心不过。 正在休息,只听从他们来的方向,传来马蹄践踏之声以及奔走跑动前进的声音。 叶青梧等人转头去看,就见三皇子当先一匹马朝他们奔来,右边的一只眼睛已然乌黑一片,似乎都无法睁开了,见到叶青梧和洛熠宸,他立时变了脸色,狰狞的脸望着叶青梧,高声道:「歷代雪女都是心思纯净之辈,未曾想到,你心思竟如此歹毒,竟敢伤我,来人啊,给我抓住!」 叶青梧深深的看了白湛一眼,此时今日,白湛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风采,尽被这面容之上的狰狞覆盖了他往昔所有的谦和。 第366页 她正要说话,洛熠宸站了起来,说道:「如今皇室都自身难保了,三皇子还有心情为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一个想法而拼尽所有,当真不知,二皇子有何之好,竟让你为他不惜放弃自己的一切。」 「废话少说,抓人!」 白湛手一挥,打断了洛熠宸的计划。洛熠宸眼中闪过一抹恼怒的光,只是,在白湛话音落下的一瞬,方怀身子一闪,当在他们面前,「带姑娘先走!」 洛熠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知这并不是商讨决策的时候,返身点了叶青梧的穴道抱起她便朝远处飞奔而去,方怀带着三十几人,远远的将洛熠宸和叶青梧离去的方向护了起来。 叶青梧怔然,她的速度没有洛熠宸快,连反抗都来不及便被他抱着掠出了很远,远处厮杀之声传来,叶青梧默默红了眼睛。 只是,纵然聪颖算计如叶青梧和洛熠宸,也不曾想到这一次雪山为了留下雪女费尽了一切心机。 一条雪道的尽头转弯之处忽然传来喊杀之声,叶青梧忙道:「解开我的穴道!人数很多,你自己应付不来!」 雪山之人少的可怜,可叶青梧不知,皇宫之中究竟养了多少守卫,竟一次次刺杀围捕与她,前仆后继,不肯放弃。 「务必小心。」 洛熠宸放下叶青梧,将她的短剑放交到她的手中,四目相对,人人心中都有一种可能今日会命丧与此的绝望之感。 雪道向外三丈之处便是悬崖,若一着不慎跌落,恐怕死无全尸。叶青梧握着洛熠宸的手,此时心中纵然仍有千头万绪不能解开,她依旧想要一起度过这个难关。 待喊杀声临近,两人才共同对视一眼,洛熠宸在前,叶青梧在后,一起向前扑杀而去。 这一次的人数,几乎与白湛刚刚带的那些人所差无几,两人没入人流之中几乎寻着不出,叶青梧身上受伤,跟在洛熠宸身后,他开路,她殿后,顺便替他解决背后的一切力量,只是,足足两个时辰,仍旧未能杀出重围,期间不断有人沿着雪道跌入悬崖之中。 杀手之中,许多人的刀都朝着洛熠宸而去,时间久了,双拳难敌四脚,洛熠宸身上的伤不断增加,在重了一刀之后,连连退了几步,叶青梧定睛一看,一步开外便是悬崖。 「小心!」 叶青梧大叫,袖中红绫一展,裹住洛熠宸的腰身,正要用力之际,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叶青梧身子一拧,身上的伤口剧痛,躲开背后的刀却不知怎的脚下一滑,身后一阵大力,她的身子如一道失控的弦朝前射去。 「青儿!」 洛熠宸抓住叶青梧的手,只是,又是一刀朝着他面门刺来,身子本能向后退了两步向后一躲,一脚踏空,身子朝外摔去。 第254章 洛熠宸崩2 悬空下落了一段时间过后,两人重重摔在雪坡之上,顿时便昏死过去,紧接着便是一阵无意识的滚动。 悬崖上的人面面相觑,最后问道:「如今该如何是好?」 「三皇子只说让我们抓人,并没有说让我们杀人啊,如今跌落悬崖,这段悬崖连下去的路都不曾有,在这里跌落下去,恐怕也根本无法存活吧?我们若回去这样交差,岂不是……」 余下的话未曾说完,只是人人心中都清楚明了,如今,皇室岌岌可危,想要再次用叶青梧的血开化天一公子,奈何天一公子死了,他们放弃了先前想要取天一公子而代之的二皇子,而选用与天一公子一脉相承的大皇子,如今大皇子被软禁,只差雪女之血,如今雪女生死不明,他们回去,定然性命全无。 叶青梧醒来时,只觉得全身疼痛难忍,嘴巴更是痛的闭不上,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东西落入口中,血腥浓重,除此之外,还有一道清凉的气息迎面而来,流水之声近在耳畔。 她努力睁开眼睛,就见眼前一片阴影,而为她遮下这一片阴影的,不是别人,正是洛熠宸。 四目相对,洛熠宸微微一笑,叶青梧却望着插在他胸口的短刀,面色一滞,身子弹了一下,却被发现身上的各处大穴早已被封死了。 「别害怕……」他说。 不知为何,叶青梧只觉得眼前一趟,眼睛湿湿的,似乎有东西从里面流了出来。 洛熠宸费力的抬手,帮她将泪痕抹去,可是他刚刚抹去,下一瞬又有新的泪水流出。 「青儿,别哭,」他微微一笑,压低了几分身子,鲜红的血沿着他胸口的短刀一滴滴落在叶青梧的口中,在茫茫雪山之下,两人犹如沧海一粟,渺小至极。 「听我说,」他拢了拢叶青梧脸侧的青丝,轻声道:「我知你怨我动了雪狐,雪狐之血甚是于常人大有益处,于你更是非常,如今,雪狐之血尽在我体内,青儿,莫要怨我了。」 叶青梧心中一凛,雪狐之血竟尽数被他喝了?如今他又…… 她想挣扎,身子却丝毫不得动弹,想说话,嘴巴却根本合不上,嗓子里发出一阵难言的声音,却险些被滴在喉中的血呛住。 「青儿,这许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有南砚,有子苏,你要好生活着。」 叶青梧大忸,心中燥意浮动,她目光灼灼望着洛熠宸,洛熠宸含笑相望,叶青梧发现他的身子微微发抖,面白如纸。 洛熠宸又道:「我事先看过了,这里在雪山底端,我们就躺在河边,这条河许是雪山之人和凉州城的人都不曾知晓,若我死了,你便沿着河流往上游走……」 第367页 「别说了,别说了……」 叶青梧的心底在嘶吼,可于事无补,毫无用处,洛熠宸依旧自顾自的说道:「在你手中,有一只礼炮,是我与凉州城的人约好的,你寻个开阔的位置放了,便会有人来接你。青儿,我不在了,你要保重自己。」 「不要再说了……」叶青梧的眼泪争先恐后的落下,此时此刻,她方才觉得,什么心结,什么误会,什么凉心公主,都不重要了,她不要了,不想了,不追了,不问了,她只要他,只要他,只要他一个人便足够了! 若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了他,她搞清楚一切的缘由和因果,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在金銮殿的金座龙椅右侧扶手上,用力向下按,有一空格,在那里面放着一道旨意,传位于南砚,你为摄政皇太后,青阳、青朗、青湛皆为辅政大臣,调兵之后,我将兵符放在了南砚寝室的枕头下,子苏……」 他微微笑着,露出歉然之色,「能给她的只有一个公主之位,但我也同样留了一道旨意,子苏长大之后,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不得和亲。」 他深深的看着叶青梧,露出一个淡然又欣慰的笑意,「我们的女儿……不和亲,要,要像你一样,快快乐乐的……」 泪湿了眼前的一切,叶青梧无声的哽咽着,她几乎能感觉到,短刀低落的血滴越来越慢,越来越少,耳边洛熠宸的声音似乎还未说完。 「凉、凉心公主我给你留着,就在太医院的地牢里,由张寿亲自看管……青儿……别为他……再生我的气……了……」 「我不生气了,我不生气了,我不再因为别人生你的气了,可你能不能不再给我喝血了……」 叶青梧心中悲鸣,朦胧间,她觉得眉心的位置被他轻轻的亲了一下,冰凉的唇印在她的眉心,让她清醒,却也提醒着她,这一切是怎样的残酷。 「别哭,青儿,别哭,我的青儿……以后要像我们第一次见的那样……快快乐乐的……活着……这一次,我终于,不再让你生气了,青儿,要记住我,要记住我,记住我……一辈子……」 话音落下的一刻,叶青梧只觉得颈侧勐地一痛,黑暗袭来,她心底尖叫了一声,却仍是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不要!」 叶青梧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仍是不能动,但头的方向朝着河流,她这才发现,难怪流水之声近在耳边,就在她旁边就是一条河。 只是,洛熠宸去了何处! 他那样虚弱的身子,刚刚的一切她几乎以为他马上要死在她的面前了,如今…… 叶青梧的眼眸骤然一缩,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有一摊血迹,再过不远河滩之上一片玄色的衣角。 洛熠宸! 巨大的悲伤袭来,叶青梧心口骤然一缩,「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身体之上所有的穴位似乎都在一瞬间解开,她随手掰了一下下颚,手忙脚乱的朝前扑去。 抚摸着那一摊血迹,眼泪争先恐后的落下,悔意在心中瀰漫,她扑过去抓住那片衣角,紧紧抓在手中。 「洛熠宸!」 女子的悽厉的尖叫声从山谷中迴荡,惊起远处树梢上休息的鸟儿,可是,空寂的雪坡之下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叶青梧哭喊了好一阵,不顾身上被包扎后又被划破的伤沿着河流寻找了好一阵,也没有见到洛熠宸的踪影,只是在缓缓流淌的河道之中,犹见到一丝血红。 第255章 洛熠宸崩3 「洛熠宸、洛熠宸……」 叶青梧以为她对洛熠宸充满了仇恨,可是,短短几年,她竟然在看到洛熠宸死去的这一刻充满了悔恨。 人生有无数中可能,她却选择了最为艰险的一种。 若时间能重来一次,她定然不会再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和洛熠宸相互折磨。这一次,若非情况突变,她会如何因雪狐一事对待洛熠宸呢? 叶青梧不能想像,精疲力尽之际,她再次昏倒在河滩之上。 那年杏花微雨,韶华女子在杏花树下翩迁起舞,少年在树上跌落,匆匆逃离,惊鸿一瞥,如一枚硃砂刻进心头。 叶青梧静静的睡着,唇角露出一丝恬淡的笑意,许是知道今生再无法相见,她的梦也格外悠长。 迷迷濛蒙,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青梧觉得脸上一阵阵黏腻的感觉,耳边传来一阵阵喘息之声,她缓缓睁开眼睛,一道雪白的影子印入眼帘。 叶青梧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坐起身体,再见到雪狐,她微微有些愣怔,此时,曾经她为它包扎的纱布已经全部都没了,只有在伤痕处还有毛髮未曾生长出来。 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心中悲凉一片,缓缓伸手将雪狐抱入怀中。 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角落洛熠宸了。 过了一会儿,叶青梧才发觉在她身旁还有一只已经死去的兔子,摸摸雪狐的头,叶青梧从身上摸了摸,只有一把匕首,用匕首将兔子处理了一下,在河边清洗之后烤了烤,然后开始吃东西。 一只兔子多半近了雪狐的肚子,她勉强吃了一些,又看了看身上的伤,叶青梧才发觉,自己可能这一觉睡了许久,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 沿着河流的方向向下,叶青梧怀疑洛熠宸很可能不想让自己面对他的尸体,将她打昏之后自己不小心跌入了水中。 第368页 沿着河道行出去数十里,叶青梧丝毫线索都不曾有了。 瘫坐在河边,雪狐安静的站在她的身边,究竟该何去何从,叶青梧心如乱麻。 认命从不是叶青梧的作为,事到如今…… 她缓缓闭了闭眼睛,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她才又睁开眼睛,拿出身上的礼炮,点燃,火花窜起,在空旷的河滩上空,爆发出一阵火焰。 她静静的坐在原地等了小半天时间,才看到有一队人远远而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群小黑点在她面前渐行渐近,见到叶青梧坐在河滩上,一行人朝她快速跑过来,「城主?城主!」 叶青梧缓缓站起身等着这些人靠近,靠近之后叶青梧才发现,带队前来的人竟然是丁飞! 见到叶青梧,丁飞快速朝前跑过来,「城主身体如何?可有受伤?」 「不必忧心,只是我有一事相求。」叶青梧话还未说,眼圈便已微红。 丁飞等人面面相觑,抱拳说道:「不知城主有何吩咐?」 「夫君他为了救我,可能跌落在这河中,奄奄一息,请你们务必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城主夫婿他……」韩振宇一声惊唿,丁飞立刻拦住他,再次朝叶青梧抱了抱拳,「是,城主,我们定然会拼尽所能,请城主先随人回城里羞耻吧。」 叶青梧却摇了摇头,「我要回雪山。」 「城主?」 他们不解的看着叶青梧,叶青梧却道:「雪山与我,不共戴天,今日夫君之死,我定然会将为他报仇!」 叶青梧交代了打捞一事,事已至此,不只是别人,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洛熠宸如能活下来,绝无可能。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再上雪山,为洛熠宸讨回公道。 辞别了丁飞等人,只是拿了换洗衣袍和吃食药物,叶青梧便再次匆匆上山,这一次,她也知晓,若非她身受重伤,洛熠宸定然不会出此下策为她祭出心头之血,可是,洛熠宸的血为何会对她有用呢?叶青梧不解。 再者说来,若非雪山之人步步紧逼,她和洛熠宸也不会落下雪山,她纵然身受重伤,多些时日加以调养,也定然会好起来的,而不是让洛熠宸以命相救。 一人一狐一马,这一次,叶青梧再回雪山竟只用了短短的五天时间,她一身冷肃,仿佛比雪山之雪还要冰冷,重新踏入洛城,叶青湛已经摔人将雪城团团围住,三城同时发力,将雪城围的密不透风,如同铁桶一般。 「青儿,你没事吧?」这一次再次相见,未曾见到洛熠宸,叶青湛的心中便有些不安,又见叶青梧始终表情如一,冰冷如玄冰一般,心中更加忐忑,只是,从始至终,叶青梧未提过洛熠宸,他也分辨不出叶青梧究竟是生气,还是洛熠宸出事了。 「可有想过攻打之法?」叶青梧避而不谈他的问题,叶青湛也不好勉强,只得说:「这些时日,雪城里乱糟糟的,不过,传言说大皇子已经被软禁了,原因不明,日前三皇子试图突围,被打了回去。」 「他还活着?」叶青梧心中冷哼一声,不知方怀等人如何了,若是方怀也殒命于此,她…… 微微闭了闭眼睛,若真是如此,她定然要将白湛碎尸万段,以慰他们亡魂在天。 活着也好,让她亲自动手。 这几天,忙着赶路,她身上的伤也已然大好了,血色也竟比之前好了一些,叶青湛见了十分高兴。 「我听说,你们出发之前,洛熠宸让你们带了一些东西?」 「是啊,我已经按照你曾经留下来的配置方法配置好了,你想好了?」 叶青梧没有半分犹豫,「当然!」 以往,她只想着人活一世甚是艰难,如今,她却再也不想别人的艰难,只因她比任何人过的都难! 一次又一次的失去,让她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充满憎恨。 「给我找几个身手好的人,今晚我要用。」 「青儿,你要做什么?」叶青湛大惊。 「潜入雪城之中,将这些火药埋在他们的宫殿之下。」叶青梧声调毫无波动,似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叶青湛却面色发白,「此事绝无可能!」 雪城之中究竟有多危险,其实他们人人皆知,只是,雪城的粮食一向靠其他三城送过去,想要长久支持,根本绝无可能,只要他们多加等待,他们自然会从中分裂。 叶青湛不懂,为何叶青梧会如此焦急。 第256章 悲痛难绝 叶青湛着实不能明白,若是他知道,此时洛熠宸生死未明,恐怕也不会有这样好的定力。 叶青梧却一个字都没有解释,这样的消息传扬出来,在这远途跋涉的雪山之上,必然引起军心不稳,一着不慎,则会使数万将士白白送命。 「去做吧,其余的不是你该问的。」 叶青湛无奈,有史以来,叶青梧第一次以身份高低来压他,他却不得不从。 入夜,叶青梧带着仅有的五个人,轻巧的翻过雪城城墙,刚上去便遇到巡逻小队,叶青梧扑身上去,手起手落便将一个小队的人砍瓜切菜一般杀死在了城墙上。 下了城墙,叶青梧直奔雪城之中的最大建筑,皇宫。 在皇宫之中,埋下火药,铺了引线,便已经过了接近一个时辰,叶青梧吩咐道:「点火!」 第369页 火苗哧哧,沿着引线一路向前,黑夜之中,叶青梧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容,淡漠的笑容深处,痛恨着的尖叫声开始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夜半十分,只听「砰砰」的爆炸声在雪山顶部响起,雄伟高大的建筑在面前崩裂,城中许多人纷纷出门观看,在发现是皇宫之后都面面相觑,相互怂恿着一起上前施救,却见皇宫唯一屹立不倒的大门之上,血红的大字书写了两个字,震彻人心,「天罚」! 一时之间,哀唿遍野的皇宫成了人人望而却步的存在。 叶青梧高高站在天一公子府中最顶端的宫殿上,微微屈身,双手合十,如今也算为他报仇了。 行礼过后,叶青梧带人快速离开。 火光四射,爆炸不止,崩塌不止,叶青梧等人如来时一般,从城门离开,回到城外的营地之中叶青湛还没有睡,见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成功了?」 叶青梧微微点头,黑色肃穆的斗篷在黑夜里掀起一角,说道:「准备明天攻城!务必一次拿下!」 「是!」叶青湛本能抱拳领命,可随后才发觉,本来自己应该才是拍板决定的那人才是。 暗暗摇了摇头,他越发蹙眉看着不同寻常的妹妹,朝身边人低声问道:「青城那边是何情况可知道?」 走在前面的叶青梧脚步停顿了一下,心中再次涌起尖锐的痛,悔意在心中蔓延,可是,一瞬之间又转换城浓烈的恨,无论如何,她要替洛熠宸报仇! 次日辰时,天刚蒙蒙亮,围城大军发动攻击,心神不宁望着皇宫整整一夜,意图进宫救人,却又被门上两个字震慑的雪城之人大乱,守城将士在城门一角发现了已经死掉的巡逻小队更加心神不宁,竟无心守城,被叶青湛的大军一举攻破。 攻破之后,大军长驱直入,所有雪山贵族全部控制之后,叶青湛才开始带人进入皇宫,开始寻人。 在皇宫西侧偏殿之中发现了被羁押许久的大皇子白青,又在皇宫正殿里发了被砸断了双腿的二皇子的白胤,以及寝殿之中被砸死的白湛,还有瑟缩在妃子殿里的皇帝和后妃,都被一一带到叶青梧面前。 叶青梧望着死去的白湛和尚在存活的二皇子白胤,托腮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雪山之上有一种高贵的死法,叫做天葬,大皇子,可有此事?」 大皇子被餵了软骨散,浑身没有力气,几次险些滑下座位,闻言只得点了点头,说道:「雪女之言不错,天葬乃送给上天的礼物,将人放在祭台之上,请秃鹫、苍鹰等食用,乃是人死之后所为。」 叶青梧唔了一声,点点头,「既然如此,就请二皇子去享受一番吧。」 「不!」一直和雪山皇帝瑟缩在一起的后妃潘氏立时尖叫起来,叶青梧悠然望去,笑意盈盈,叶青湛站在一旁生生打了个冷战,与叶青梧一起长大,他清楚记得,叶青梧平时不笑便罢了,若如此笑,定然有人要倒霉。 「这位娘娘可是觉得不够享受?没关系,让我想想。」 温柔似水的声音让在场男子生生气了一身鸡皮疙瘩,曾有人言,美人心,心心念念人不离,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这分明是将自己的脖子送到叶青梧的手上,只待她无论怎样玩耍,只要开心即可。 「唔,我想起来了,」片刻沉寂之后,叶青梧缓缓出声,她怀抱着雪狐端坐在主位之上,纤细的手温柔的抚摸着雪狐的毛,一下,一下,又一下,温柔以待,可在场中人却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越是煎熬,便越是想要听到叶青梧口中的法子,叶青梧却一心和怀中的雪狐逗趣,仿佛将这些人都忘记了似的,吓得人连大声喘息一下都不敢,生怕惊扰了这人,如今,他们的性命全部捏在她的手中,仿佛有一把屠刀,已经高高扬起,屏息凝神等待着最后的时刻来临,可那屠夫时时等不到上官的命令,不敢私自动刑,也令犯人的心高高吊起。 「我记得有一种虫,」叶青梧终于开口,「自下体爬入,钻进人的腹中,喜食人五脏,却不喜欢鲜血,它会避开鲜血最多的位置,一点点啃噬人的内脏,直到吃光,人还能活着。不如,我让人去找一找这种虫,三皇子死了不能享受,不如,这种快乐便由二皇子来享受吧。」 单单是听着,叶青湛便觉得浑身打颤,难以想像若真的将虫放入体内,该是如何痛苦折磨。 后妃潘氏身子一歪双眼一翻吓晕了过去,叶青梧弹了弹指尖,有人过来手中一盆冰水,直接泼在潘氏身上,刚刚晕死过去的人被生生冻醒,只是看一眼便让人觉得寒冷难耐。 「这位娘娘觉得如何啊?」叶青梧悠然问道。 曾经,她与洛熠宸在这雪城之中被狙杀至毫无立足之地,甚至洛熠宸被逼得为了救她而死,如今,情势逆转,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若非能一解心头恶气,如何肯放过这些人。 「不,不要!」刚刚被恭敬对待坐在椅子上的人瞬间滑下,跪在地上朝着叶青梧连连叩头,「不,不要啊,不能这样……」 「不满足吗?」叶青梧沉吟了一下,似是颇为苦恼的样子,「没关系,我还有别的法子。」; 潘氏一个激灵再次晕了过去,叶青梧啧啧两声,「商量儿子的死法,没有母亲在场怎么可以呢?来人,把这位娘娘叫醒。」 第370页 再次有人端来一盆冰水,毫不客气浇在潘氏头上,从头到脚一片冰凉,宫殿之中人人都感觉到一片凉意,潘氏再次幽幽转醒,哀嚎一声,扑到雪山皇帝身旁,「皇上,不能如此啊,救救胤儿,救救胤儿啊,这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了。」 叶青梧饶有兴致的看着雪山皇帝,而雪山的皇后一身华服端坐在下手,仿佛没有看到一般。雪山皇帝颤巍巍抬起头来,只看了叶青梧一眼,就瑟缩了一下,再次低下头去。 潘氏登时心如死灰,目光转过殿中所有人最后落在皇后身上,「娘娘,娘娘,求求您救救胤儿吧?」 一直端坐着的皇后娘娘理了理衣袍,微微掀开眼帘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叶青梧,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转回到潘氏身上,幽声道:「何必呢?贵妃为何在戕害我儿子的时候,未曾想过有今日?」 潘氏身子一颤,攀附着皇后双腿的手滑落,面色惨白,万念俱灰。 「我又想到一个法子!」叶青梧双手一拍,殿中之人身子纷纷一颤。 第257章 报仇雪恨 目光纷纷落在叶青梧身上,惊愕交加透出惧意,叶青梧微微一笑,「这样看我作甚,你们不想知道吗?」 叶青湛嘴角抽动了几下,事实上他们也真的并不像知道。 「听闻雪山之上有一种蜜浆,只需要一丁点,便可吸引无数人,不如以此物涂在二皇子身上,可引无数蚂蚁闻之而来,细细啃噬,再辅以虫,内外交加,贵妃娘娘觉得如此可好?」 话音未落,便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慄的感觉。 潘氏跪伏在地上摇摇欲坠,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可如今,她面前的路已经全然被赌死了。 「贵妃?觉得如何呢?」 潘氏面白如纸,如今哪还能说出半句话,片刻之后,叶青梧挥了挥手,立刻有人过来将白胤拖了起来,「好了,去准备吧。」 白胤被拖下去,潘氏尖叫着跟在后面攀爬,然,不过徒劳而已。 叶青梧凉凉的看着她,「贵妃何必心急,还有你的小儿子白湛呢!」 她眸中闪过冷冽的光,所有人中,曾经让她最有好感的是是白湛,也只有他,颠覆了她心中所有的期许,化作心中深深的恨意。 若非他一路赶尽杀绝,洛熠宸定然不会只有死一条路。今日此时,胸口血流涌动,温暖包裹全身,因洛熠宸的死而有如今她的生。 她不去想这一切若没有发生是否洛熠宸也会将所有的血灌注到她的身体里,因此丧失性命,她只想找报仇!为洛熠宸,为方怀,为所有曾经死去的人! 潘氏无力而衰,伏在地上不能起身,雪山皇帝却还是朝着叶青梧说道:「雪女,湛儿已死,是否放过他?」 叶青梧摸着雪狐的毛,一下一下轻抚,轻轻看了雪山皇帝一眼,「皇上是在跟我说话吗?」 居于人前,人坐主位他坐客位于雪山皇帝而言,已经是莫大的侮辱,这也是许久以来他不想见到叶青梧的原因,如今被叶青梧这样问,何尝不是再次的侮辱? 他的脸阴沉密布,却没有发脾气的立场。 叶青梧轻轻端起桌上的茶撇了撇浮沫,杯盖和茶杯相互碰撞发出「叮叮」的声音,如死神最后的鸣响一下一下敲击在人的心头。 雪山皇帝只好再次点头,「是,雪女请放了胤儿吧。」 「那你准备代替他吗?」 轻飘飘的话语让雪山皇帝无端端打了个冷颤,刚刚发生的一切他看的清楚,若是换做是他,宁愿立刻死了,也不要受此屈辱,如今,谁曾想连死都逃不过叶青梧的鞭笞。 「如你所想,曾经加害我的,意图加害我的,我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雪山皇帝身子一颤,震惊的望着她。 原本曾以为她是雪山的救命之神,却出乎意料,她手中的屠刀要斩尽一切。 叶青梧冷哼一声,她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若是犯到她的头上,必然百倍还之。 「我今天有点累了,让人看着,别让他们跑了,以后每天一个人,毕竟,就算想法子也挺累了。」 她正欲起身离去,外面却传来男子的尖叫之声,朝外看去,就见在院子里白胤已经被扒的赤条条的,身上被涂满了蜜浆,事先曾经命人寻来的虫子放到了身上,正在他身上辗转爬动,寻找最佳的进入地点。 而蜜浆甜香的味道自空中瀰漫,想来,那种喜食这种甜味的蚂蚁也会很快敢来。 叫声惨痛,叶青梧脚步停顿了一下,「就让人把二皇子放到关押他们的宅子里吧。」 叶青梧交代完了才匆匆离开,叶青湛紧随其后,等叶青梧走进一间房间,叶青湛见四下无人才问:「青儿,你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用这般残忍的手段?」 「没有什么事,只因他们值得我如此用心的对待。」 叶青湛蹙眉,这分明不是用心。 「许久未曾见到皇上,你可知皇上那边近况如何?为何这次青城带兵攻进来的将领不是他?」 叶青梧浑身一滞,微微摇了摇头,「他另外有事,你不必忧心。」 「那雪山你打算如何?」 叶青梧微微合眸,内心蠢蠢欲动,她想让雪山上所有人为洛熠宸陪葬! 然,她终究未曾这样做。 「三城的积雪是否融化了许多?」 第371页 「是啊,三城之中,採用了你的法子之后,雪化速度加快,这几日的天气也不错,百姓惊嘆佩服,似乎……对曾经以雪女为祭之事,甚是反感,对你好评如潮。」 叶青梧微微点了点头,此事并不意外,「这些事我不意外,只是雪山之上,不适合我们长期管辖,将这些人收拾之后,我们便离开。」 「那……」 「不必管,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只是报仇,报仇之后,一切与我们无关。」 叶青梧将雪狐放到床榻上,自己返身在桌案前坐下,为自己和叶青湛分别斟了一杯茶,捧着茶杯细细品味,只觉得苦涩萦绕舌尖绵绵不绝。 叶青湛仔细想了片刻,点了点头,没有多加询问。 叶青梧又将之前洛熠宸做的安排旁敲侧击的询问了一番,没能引起叶青湛的注意。叶青梧等人侵入雪城,因之前在三城做好的安排,没有引起百姓暴动,只有城中贵族似乎有些躁动不安。 叶青梧令人严加看管,因之天罚二字,也没有人敢做什么,只是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头上,对此叶青梧也令人做了交代,不会对他们做什么,此行只为报仇。 三日之后,白湛、潘氏,纷纷被处以极刑,任白湛已死也没能被放过,看着他的尸体被秃鹫啄食,只剩下白骨粼粼,叶青梧的心才舒服一些,命令收兵离开,此时却有人前来禀报,方怀来报。 叶青梧大喜过望,方怀重伤,却终究保住了性命。 仔细医治过后,由叶青湛等人带回去,叶青梧先一步离开,身畔只有雪狐随行。 一路行色匆匆赶往雪山下的凉州城,叶青梧只期盼丁飞等人能够救到洛熠宸,期盼他还活着。 数日来,她心中恨意瀰漫,可最恨之人,却是自己。 若非是她重新出现在洛熠宸身边,或许他不会重新注意到她,不会重新和她在一起,不会为她做尽这千般事,付尽万般情,乃至为她付出生命。 然而,等到离凉州城越来越近,叶青梧却看到满城缟素,白衣绦绦。 第258章 扶灵回京 她身子一软,如扶风弱柳直直栽下马来。 「城主,城主!」 不远处传来大声唿和,奔跑至近前将叶青梧一把扶起,轻声问:「城主没事吧?」 叶青梧几乎站立不住,「这是……」 自古以来,只有至高之人可令全国为之缟素,而如今,满城皆白。 丁飞声音哽咽,语带怜惜,「城主,请治我等无能之罪,寻到城主夫婿时,他已经,已经……」 泪眼阑干,数日以来,叶青梧不敢思不敢想的最坏结果,终于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身子再次一软,「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软软的朝地上摔去。 「城主!」丁飞大叫一声,「得罪了!」 迅速抱起叶青梧往城主府跑去。 叶青梧悠然醒来时,只有江鹧鸪守在床侧,叶青梧轻咳几声,胸口传来钝涩的疼。 江鹧鸪立刻上前轻轻扶起叶青梧,对上她目中询问的目光,江鹧鸪微微摇头,「姑娘请节哀。」 叶青梧直觉似乎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丝毫动弹不得。 呆愣许久之后,叶青梧才缓缓下床,「带我去看看他吧。」 江鹧鸪上前扶住她,却被叶青梧推开,「不必了。」 城主府中早已打起了灵棚,棺材却一直停靠在城主府的正厅之中,尚未封棺。丁飞等人见叶青梧过来都自动退了出去,叶青梧上前,指尖微颤却还是上前揭开了上面的那一面白布。 「那条河最后汇入了月河,城中百姓在月河里打捞了几天才打捞上来的,跟皇上很像,只是身上和面部都被沙石磨得走了样,娘娘,节哀啊。」 叶青梧沉默着将白布掀到他的腹部,解开他的寿衣,纵然身上的被沙石割出许多痕迹,仍是能一眼看到胸口的伤,向外泛着。 叶青梧一怔,泪再次无声落下,微微点了点头,交代道:「去安排一下,我要扶灵回京。」 江鹧鸪抱拳领命下去,叶青梧无声的滑坐在棺木旁,心如刀割。 「为何?为何?为何啊?」 上天是在惩罚她吗?怪她兴风作浪,可是为何要让洛熠宸来替她承受这一切? 叶青梧喉头哽咽如刀割,无声垂泪。 第二天,江鹧鸪便安排好了一切,凉州城重新交给八大氏族来管理,叶青梧扶灵回京,丁飞、韩振宇等几人作陪。 她一身缟素,眸光暗红,阴云笼罩,一日一日,坐在洛熠宸的棺木旁。 叶青湛等人来时在加国长驱直入,以加河为界,占领了加河以西的地界,一直派兵镇守,故叶青梧等人离开时,加国竟也无人敢来侵犯。 足足两月,叶青梧不发一言,回到康源京城,震惊朝野。 国丧,守孝三年。 干泰宫中,洛青阳朝叶青梧抱了抱拳,「节哀。」 叶青梧点点头,微微福身还了一礼,「不日下葬,还要劳你多费心神。」 「这是我该做的,可是,皇兄留下的圣旨你准备何时颁布?」 叶青梧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国之大孝,三年为期,圣旨便由三年后来颁布吧?这三年,由你来辅佐南砚,费心了。」 洛青阳大惊,「你不准备颁布圣旨?」 第372页 「有何不可?」叶青梧挑眉。 「……无事。」 他微微摇头,心中虽有好奇,却终是未曾言语。 他轻嘆一声,望着叶青梧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三日之后,洛熠宸下葬,跟随叶青梧而来的丁飞、韩振宇等人才知晓,原来,被他们尊为城主的竟是康源的皇后,而那名城主夫婿竟是康源的皇帝! 叶青湛在处理了雪山之事以后也随之返回,雪山百姓虽然不舍雪女,可也无计可施,雪女留下来的方法、计策、生存之道足以他们受用终身,在清除了白胤白湛之辈意欲再害雪女之后,雪山皇帝的纵容之罪也被人讨伐,终究由大皇子白青登位,下诏再无雪女、天一公子之说,雪山永不跟康源为敌,叶青梧曾经以为受困终生的魔咒终于在一夜之间解除。 加国在粮食不足之时,不得不主动挖通了加河,以获得粮食,此后凉州城河流涌动,再无无水之忧,因叶青梧与白青立下的规矩,两方友好往来,再不烧杀抢掠。 而被夺去了半壁江山的加国,摄于康源兵强马壮,不得不忍气吞声。 叶青梧自从回宫之后,就搬到了宫中的梧桐苑去住,南砚此时虽然尚未登基,干泰宫中此时只有他一人居住了。 叶青梧幽居深宫之中,足不出户,除了南砚和子苏之外,竟谁都不肯见了。 夏日的夜里,叶青梧一袭白衣,在梧桐苑的梅花桩上练功,身子比起以往,已经全然恢復了,再无性命之忧,而她,却半分没有喜悦之色。 梧桐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伫立良久,直到叶青梧停下来才找她走过去。 结果夏至手中的汗巾擦了擦,叶青梧缓缓笑了笑,「为何夜深了还不睡?」 「娘亲呢?为何不睡?」 叶青梧摸摸他的头,两人走到一旁坐下来,叶青梧才道:「娘亲不困。」 「娘亲身子可好些?」 「嗯,好多了,以后不必再担心娘亲身子了,娘亲会陪你们很久的。」 两人静静的坐着,望着夜空璀璨,叶青梧幽声道:「传言,我们身边最亲近的人死了,会化作天上的星,静静的陪着我们,在我们不知该如何前行时,照亮我们前行的路。」 「娘亲还是爱上了他?」南砚说道。 「是啊,这可能……便是我的宿命。」 「若是在宫里闷了,娘亲不妨出去走一走,儿子听说,陪娘亲一起扶灵回来的那几个人还在京城,想必是担心娘亲的。」 叶青梧摇了摇头,「我想在这宫里住一段时间,他曾经在这深宫里住了二十多年,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他是否也会孤枕难眠?无以为继?」 南砚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再说出什么。 「回去吧,南砚,娘亲会永远陪着你的,深宫寂寞,娘亲却一直会陪着你。」 一轮月光之下,宣王府中,一位身穿绛紫色衣袍的男子静静坐在月光之下,他转动手指上的玉扳指,嘆息良久,为自己对面位置上的空杯之中斟了一杯酒,「皇兄,我可能有负所託。」 第259章 三年之后 时隔三年,叶青梧第一次走出深宫。 烟雨朦胧的雨丝之中,一身烟色长袍,叶青梧缓步走在小巧精緻的窑砖之上。烟雨南国,悲悲切切,叶青梧却无悲无喜。 三年,似乎她变成了那个冷心冷清的年轻姑娘,这一次,不再疾病缠身,这一次,不再心碎神伤。 然,南国四百八十寺,她愿再做一次香客,只为那人,只为那人能时时入梦来。 为何?为何? 既是心甘情愿的救她,为何三年迟迟不肯入梦? 雨丝密布,散落在肩头,叶青梧停住脚步,伸出手将这微凉的雨丝接在手中,暮春时节,春雨纷纷,仍带着一丝凉意。 身后脚步声啪啪作响,叶青梧没有回身,身后之人却微微朝她抱拳行礼,「姑娘,摄政王传来消息,加国战事已起,请姑娘早作打算。」 叶青梧听完继续向前走去,身后的人微微摇了摇头,将一顶油伞撑在她的头顶,为她挡去雨丝。 叶青梧仍旧没有说话,走过拱桥,走过长廊,她静静的望着无边无际的雨幕,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人。 方怀咬了咬唇,不敢出声打断,直到天色渐晚,他才轻声提醒道:「姑娘,我们该回了。」 叶青梧微微点头,起身再次走进雨雾里,蒙蒙春雨,细若牛毛,可走的时间长了,身上难免还是会沾染一丝潮气。 回到下塌的客栈,方怀问:「姑娘,我们是否要赶去加国?」 此去加国数千里,若要去,必然要尽早出发,战事一刻不等人,若是迟了,不知会如何? 叶青梧依旧没有说话,身上的烟色斗篷被解下来,方怀上前接过,却没得到一个答案。 这三年来,叶青梧大多时间就是这样一个状态,若非必要,她甚至会一个月不说话。 「下个月便是皇上丧满三年的日子,太子殿下也该登基了,姑娘,莫要顾此失彼啊。」 这样的话也就方怀敢说了,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是不敢说的。 叶青梧幽幽迴转身来,淡然的眼底无悲无喜,仿佛在说着与他不同的故事,「后天一早出发。」 「那明日……」 第373页 「去梵音寺走一遭。」 方怀应了一声,叶青梧进了里间的房间休息,三年来,她休息的时间很多,时间久了,反而不怎么能够睡着。 睁着眼睛静静的望着帐顶,三年前所有的一切再次在她面前铺陈开来。 三年前,回来之后她曾经去过太医院的地牢,也见到了洛熠宸让人特意留下的凉心公主,可叶青梧未曾想到,她见到的凉心公主会是那般模样。 以前风姿优雅韵味十足的女子,在一个瓮中,见到她的那一刻,她脑中忽然想起了瓮中之鳖这个词。 她披头散髮,长发覆盖在翁的周身,只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再也看不到曾经的美丽。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变成了一个她无法想像的样子。 她看着她,心潮平静,可是,凉心公主却不能平静,她尖声大叫,可是,嗓子已经被毁掉了,只能发出干涩刺耳的声音,却无法辨别她究竟活了什么。 洛熠宸为何让凉心公主变成了这般模样?他对她恩宠有加,为何也会将她变成这个样子? 时至今日,叶青梧百思不得其解。 她终究未曾留下她的性命,这样的一个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吧? 她不知算不算做了一桩好事,她了结了她的性命。 「你赢了,你赢了,叶青梧,终究还是你赢了!」尖锐的女声大叫着,叶青梧看着她的脸,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从相识,到如今,十几年,短短几次的见面不及我十几年的相伴,你赢了!」 话语的最后,像是低低的抽泣起来,叶青梧无法体会她的悲伤,却道:「常言道,长情不如久伴,为何我十几年的相伴终究还是不能阻止他将你的样子刻画在他的心头?为何?为何?」 尖锐的声音充满不公平对待的不满,叶青梧只能冷眼旁观。 她知道,她又梦魇了,同样的一个梦早已做了无数遍。 「你是谁?」她问。 「我是谁?哈哈,你问我我是谁?」 女声疯狂而尖锐,叶青梧明知故问,这样的声音她并不熟悉,但是,她这一生与女人的纠缠只有两人,一个是她的母亲,一个则是凉心公主,前者给了她生命,而后者,给了她无尽的苦难。 「为何这样说?」她又问。 「都是宿命啊……」那人幽幽的嘆息着,像是在后悔曾经的作为,叶青梧不催促,却在下一瞬醒来。 身上凉飕飕的,竟是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裹着被子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黑暗之中,她望着自己的掌心,掌心之中,条纹曲折,她早已看了千百遍。 下床推开窗,雨已然停了,她静静的站在窗口,心中一片荒芜。 摸了摸怀中的平安符,叶青梧微微抿了抿唇。 想了一下,她迅速从房中翻了出去,沿着蜿蜒的街巷一路向前,脚尖点过,积水溅出丝丝水花,在宁静的夜里绽放又消失。 从客栈到梵音寺,一直到天明时她才看到那座伫立在云端雾霭之中的寺庙,没了另一人的陪伴,路途似乎格外远。 她站在山脚下喘了口气才开始爬阶梯,步步向上,也学着那人的样子一步一个台阶,一直到拂晓时分,终于站在寺庙之外,和尚们做早课的声音似乎从里面传来,叶青梧轻轻推开庙门,出乎意料,几年前见到的老和尚正站在门后。 单手持着佛号,「阿弥陀佛……」 叶青梧也忙双手合十还礼,以往她是不在意这些的,可是,若能为那人积德,她愿意这样去做。 「大师别来无恙?」 「老僧无恙,有恙的是施主。」 叶青梧一怔,「大师此话怎讲?」 「施主若想平安,今日之事,不做也罢。」 叶青梧再次怔了怔,捏紧袖中的东西,她又问:「大师为何如此说?」 老和尚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他再次唱了个佛号,转身远去了。 平安符在手中攥了又攥,叶青梧终究还是朝前走去,站在那一棵许愿的大树前,叶青梧脚尖一点,将平安符也挂在上面,微微垂首合十,心中祈祷了一会儿,再次抬头看了看那在清风之中摇晃的平安符,转身离去了。 第260章 梦中之村 回到客栈时天光已然大亮,方怀面带急色,想来是发现了她不在房中,准备四处寻着,直到看到叶青梧,他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用过早膳,叶青梧轻声说:「备马,回程。」 方怀大喜过望,「回京城,还是……」 「取道川东吉林,直奔加国。」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叶青梧上去换了衣袍下来,已然一切就绪。将不多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两人翻身上马,直奔加国战场而去。 三年来,加国最北的凉州城少了雪山的连番袭击竟不断坐大,称歷史之最鼎盛时代。加国经过三年休养生息,如今不忿康源分去加国半壁江山,此次突袭,意欲收回失地。 一路向北,马蹄疾弛,歷经几月才到达江定府,康源的大部分军队也从停驻在此,依叶青梧所想,家国天下,其实无须太大,只需让人知晓是不可践踏之处即可。然三年之前,为了雪山之争,洛熠宸深入腹地,才有了这分割而来的半壁江山,实则于叶青梧而言,她并不喜欢江山太大鞭长莫及的感觉,更何况,加国君臣一直虎视眈眈。 第374页 「情况如何?」叶青梧问。 摄政王洛青阳数月前来此,如今,战事已开,若非一直等待她的命令,恐怕早已将加国荡平。 「青梧,你是如何想的?」 洛熠宸驾崩之后,举国上下,敢叫出这个名字的,恐怕只有洛青阳一人了。 叶青梧坐在主位上,淡然的面色看不出心中所想,她轻轻的用茶碗盖浮去茶沫,呷了一口才说:「战场之上,你是元帅,此事你如何想?」 「自然是荡平加国!」 他去看叶青梧的脸色,却发现她正望着手中的茶杯发呆,轻咳了一声,叶青梧才缓缓抬起头,「既然如此,就去做吧。」 厅堂之中,众人齐齐愕然,洛青阳怔了一会儿,才问:「你不反对?」 叶青梧不答反问道:「为何要反对?」 众将士面面相觑,谁也未曾说话。叶青梧又呷了一口茶,又说:「不必在我这里堆着了,我来此地也无事,三年之后,故地重游,再回京师,便是南砚登基之日,我只希望速战速决,莫要扰了皇上的忌辰与新皇登基。」 众将领命离去,方怀静静的站在叶青梧的身后问:「姑娘,一路奔波,可要去休息休息?」 叶青梧枯坐良久,点了点头,方怀便带着叶青梧去事先安排好的住处。 静静躺在床上,许是一路奔波辛苦,叶青梧很快便睡着了。 梦中雾气沼沼,叶青梧无法分辨方向,她伏低身子,静静等了一会儿,隐约之中,似乎听到一个方向传来淅沥的流水之声。 她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路途似乎遥远,她走了许久都还是觉得声音近在耳畔,却始终无法找到。 「姑娘,姑娘,该用早膳了……」 叶青梧勐然醒来,方怀站在屏风之外,叶青梧应了一声,微微一怔,那声音竟是方怀拧干手巾的声音。 她不禁哂笑了一下,捏了捏眉心在床榻上又坐了片刻,直到方怀说水快凉了,才披衣起床。 外面传来点卯之声,叶青梧问:「发兵了?」 方怀点点头,「我们也出去走走吧。」 方怀一愣,「姑娘?」 「我记得黎阁之中有藏酒的习惯,让人把酒送过来,就当我为他们践行了!」 方怀应了一声,立刻出去做事了。叶青梧吃着早膳,听着外面的声音,想着昨夜的梦,恍然间无法分辨清楚究竟是否是个梦,若真的是梦,有何意义呢? 辰时,大军开拔,叶青梧也翻身上马,一路向北,她的心中有着一丝奇怪的感觉。 战事起,风云波动,数月之后,叶青梧在凉州城外百里处被丁飞等人接到,叶青梧微怔,「为何你们会在此?」 「听说城主要回来,我们已经在此等候数日了,幸好城主是走这条路,否则就要错开了。」 叶青梧微微点头,一身白衣,满身清冷,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三年,不知是否还会有何东西能够嵌入她的心间。 一行人打马而行,韩振宇问道:「不知城主此次归来,可是有事?」 叶青梧微微摇头,并不作答,几个人将目光落在方怀身上,方怀也摇了摇头,暗自沉默。 丁飞等人面面相觑,丁飞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前日听说摄政王打破加国京都,恭喜城主。」 几人也一起抱拳恭贺,叶青梧才转过头来问:「这附近有小村子吗?」 几人纷纷一怔,丁飞问:「回禀城主,凉州城的小村子很多,不知道您要找什么样的小村子?」 听到村子很多,叶青梧有些无奈,只得又道:「有雾的,雾气蒙蒙的小村子,应该离着溪边不是很远。」 几人纷纷摇头,丁飞又说:「我们都年轻,对周遭之事不甚了解,这样吧,城主,我们先回城,我爷爷尚在,是在八族之中年纪最大的,他老人家年轻时走南闯北,我们回去问问他吧。」 叶青梧略一思索,点了点头,一行人便打马而行朝着凉州城里而去。 从进入江定府以来数月来,叶青梧一直纠纠缠缠在一个梦中,夜夜同梦,却始终无法找到那个村落,更不能明白为何会一直做梦。 几日后,几人踏进凉州城,丁飞等人早已传了消息回来,此时凉州城中家家欢庆,彩旗招招。 叶青梧有些无奈,清冷的唇角也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翻身下马,叶青梧看到了八大家族的掌权人,各自拱手施礼,叶青梧被簇拥在中间依旧朝城主府走去,叶青梧朝着韩家当家说道:「如今我住在城主府是否不妥啊?」 「城主一直是我们的城主,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依旧是,我们始终唯城主马首是瞻。」 叶青梧笑了笑,微微颔首,身后之人都不经意的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城主府三年来无人入住,此时早已被打扫出来了,府中僕役还在,叶青梧走进城主府顺便提了提见丁家老爷子的事,丁家当家应允下来,只待叶青梧择日上门。 第261章 青石小路 淅沥的水声近在耳畔,脚下是青石板的小路,叶青梧静静的沿着小路一路往前,在雾气沼沼之中,似乎没向前一步,雾气便浓几分,越是向前,便愈加看不清脚下的路。 「大河哥,柴可噼好了?」朦胧之中,似乎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第375页 随即,男子的声音也响起来,「就快了,你先生火煮饭吧。」 女子欢快的应了一声,就没有任何声音了,叶青梧凝神细听,却听到一阵阵斧头噼凿木柴的声音,她心中微微一喜,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可一眨眼,身体的疲惫感清晰传来,叶青梧缓缓掀开眼睛,天,亮了。 怔怔的望着帐顶,房中一切物件都没有更换,只是,却少了一个人。叶青梧心中微紧,三年之前两人是如何在这房中欢乐度日,如今她的心中便是如何凄凉。 三年来,她丝毫不敢去想,若非她执着追求,可还会有今日的结果,她、洛熠宸、凉心公主,若有一人稍稍改变,是否会有其他不同的结局? 只可惜,人只为过往的过错懊恼,却无法明辨眼前的是非。 门外传来僕役小心洒扫的声音,似乎生怕惊醒了她,叶青梧缓缓起身,换了衣袍在庭院中练功,刚用过早膳丁飞便来了,请她过府一叙,叶青梧却有些迟疑了。 终究不过一个梦境而已,她一定要苦苦追寻吗?如同那年一样,一直追寻却始终无法得到一个结果,终于得到结果时,却赢得一个无力接受的结局。 沉思间,叶青梧随着丁飞迈入丁府,丁府府邸不算恢宏,没有雕樑画栋的楼宇迴廊,一间间小院却别具一番风味,在直到丁飞带着他推开东跨院的一扇房门,叶青梧才怔了一下,若是没有记错,她在这里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火炕! 「这是我爷爷自己让人弄的,十分热乎,城主若不嫌弃,可以上去坐坐。」丁飞说,丁家老爷子也招唿着,叶青梧没有推拒,撩衣袍坐在火炕上,暖暖的感觉立刻传来,跟外面冰凉的感觉不同,这还只是在八月份,这里的冷已经让人难以接受。 上了热茶,寒暄过后,丁家老爷子单刀直入的问:「我听小飞说,城主想要找一个村落?」 叶青梧微微颔首,「是的,老爷子,实不相瞒,我对那村落不甚了解,只知道村落周围都是雾气,青石板的小路,似乎还有水声,仅此而已,您老可知晓这样的村落?」 丁家老爷子今年已经87岁高龄,两鬓斑白,皱纹斑斑,闻言他的眉心耸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叶青梧和丁飞屏息凝神的望着他,不知为何,叶青梧只觉得此刻心头犹如揣了一只兔子,惴惴不安的跳动着。 望着叶青梧许久,丁家老爷子才吐出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子竟是要下炕来,丁飞忙上前扶住,老人颤巍巍的身子挪到一个书柜前,书柜显然是不怎么常翻动的,上面有几丝灰尘掉落,叶青梧也跟着走过去,韦恩到:「老人家可是想起了什么?」 「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老人说着,让丁飞从上面拿下一本书,那书抖了抖,叶青梧才发觉,那不是书,铺陈开来之后才恍然发现那是一张地图。 「爷爷,这是何物?这图上标註的是何地啊?」 「我也不知,更未曾去过,只在幼时听到父亲他老人家曾经讲起过前辈流传的故事,他说,在月湖的深处,还有一个村落,那里的人常年只生活在一个村落里,平静、祥和,犹若世外桃源,只因那入口难寻,雾气淼淼,封闭数载,我一直以为那是一个传说,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存在呢?」 丁家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来,捧着茶碗喝了口茶,又道:「方才城主提起此事,我便觉得或许那地方是真的存在的。」 他又看向叶青梧,「城主,这份地图我们留着也无用,若是城主需要拿走便是了。」 「那我就谢谢老爷子了。」 叶青梧抱拳道谢,不过,终是没有让人直接取走这幅地图,而是按照上面的路线重新描绘了一幅,第二天就带着方怀一起上路,寻找这个村落去了。 方怀对此甚是不解,两人奔波数月来到此地,难道并非为了带兵打仗,却是为了寻着这个小小的村庄吗? 叶青梧凝神思索了片刻,最终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去这里看一看。」 此时的她,尚不知这个村落有何机缘,就如同雪山一般,带给她无数苦恼和忧愁,甚至让她失去了洛熠宸,叶青梧百悔而不死。 她却不知,这个村落带给她的再不是懊悔,却是她的新生。 两人打马向前,出了凉州城直奔城北之地月河,自从那年洛熠宸在这里死后,她再也没有来过此地,伤心之处,叶青梧停留了半日,只是当时两人留下的痕迹早已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 沿着月河向北,两人看到了一片森林,漫漫的森林之中,马儿再也无法前行,叶青梧和方怀只好弃马步行,方怀心中仍是疑虑丛丛,「姑娘,我们真的能找到?」 叶青梧微微摇头,「不知。」 在地图上标明的林间小路,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样子了,林间铺就着树叶层层,多年累积,叶青梧想了想,从身上抽出一柄短刀,正是当年洛熠宸送给她,又被她在御花园被人追杀时送给了子苏,一切尘埃落定回到京城时,子苏又将这把短刀送给了她。 叶青梧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她叮嘱道:「小心些。」 「属下省的。」方怀跟在她的后面,小心翼翼踩踏着叶青梧的脚印。 约莫在森林之中穿梭了大半日,叶青梧觉得脚下之物有些不同寻常,小心的用短刀拨开树叶隐隐见到一块青石板。 第376页 「找到了?」方怀大惊。 叶青梧点点头,「若没有岔路的话,恐怕就是找到了。」 两人相视一眼,方怀纵然不解叶青梧为何一定要找到这个村落,心中也颇为喜悦。 两人继续向前,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发觉,青石路果真只有这一条。 第262章 你还活着 前路茫茫,这条看不清方向的小路似乎没有终点,在丛林里穿梭,隐秘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可谓世外之源。 两人沿着小路走了足足两天,直到连彻底失去了方向,才终于见到茫茫之中,隐隐带着一丝潮气。 叶青梧怔了一下,在虚空中伸手捻了捻淡淡的雾气,问道:「方怀,你看,这是否是雾气?」 方怀也早有感觉,闻言再做一番分辨,点了点头,「是,姑娘,这的确是雾,而且,里面似乎雾气更浓,我们会不会在这里走不出去了?」 「不试怎会知晓?」叶青梧低低的说了一句,走入这茫茫的雾气之中。 越是向前,便越是无法看清脚下的路,森林之中,行差踏错哪怕只是小小一步,也会性命不保,最后两人索性蹲了下来,摩挲着前进。 有小路为指引,两人没有在森林之中迷路,筋疲力竭之际方怀突然说道:「姑娘,有水声!」 叶青梧一怔,心中却是一凛,难道那个梦境是真的? 她生平第一次来寻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未曾想到却是是真实的。 怔怔的静默了片刻,她忽然问道:「方怀,若这是我的一个梦,你会如何?」 方怀不解的回身看着她,隔着茫茫的雾气,两人之间虽然隔了一臂之遥,却无法看清对方的脸,方怀问道:「姑娘,你是说,你做梦梦到这里?」 「嗯。」 方怀哑然,叶青梧又沉默许久,片刻之后,方怀说:「姑娘曾经说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这三年来,姑娘所思所想不过唯一人矣,梦境须弥,也并非尽是梦中虚境,来此一探,也并非坏事,至少能解姑娘心之所忧。」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叶青梧静静的望着方怀的方向,心中轻嘆一声,点了点头,「这一次,不管发生何事,你都无须为我捨身,若遇艰险,保命为上,方怀,我若死了,便将南砚与子苏尽数託付于你。」 「姑娘何出此言?方怀定会护得姑娘周全!」 主僕二人说了几句话再次上上路,如在梦中一般,每每觉得那流水之声近在耳畔,却怎么都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混沌之中,竟也不知折腾了多久。 两人不敢远去,竟连生火也不敢,迷困之中,叶青梧忽的想起曾有一句话说目之所见尽皆虚妄,难道,这雾气阻碍了他们的判断? 「方怀,你随我来。」 用一条白缎将捆缚在两人腰间,又用另外一条蒙住双眼,叶青梧说道:「此处雾气甚大,不知是否你我二人在这雾霭之中迷失了方向和判断,今日我蒙上眼睛一探究竟,你随我来。」 方怀应了一声,叶青梧屏息凝神,只听着那水声的方向,渐渐的,却有一丝错觉,水声似乎只是从一个方向传来的,实则不然,这水声也是从几个不同的方向传来,只是,水流高度、速度皆是一致,听起来颇有些难以辨别,是以此前她一直以为只有一个流水之声。 静静的,似乎又传来噼柴之声,叶青梧心中一喜,再次分辨,脚下步子也渐渐迈开,两人不不向前,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叶青梧一脚踏空,身后方怀收力不及也跟着她一起摔落下来。 一个小小的山坡,两人滚动了一会儿便停下来,叶青梧一把拉开眼前的布条,却被刺眼的阳光刺痛双眼。 「姑娘,你没事吧?」方怀来不及拍打身上的尘土,急声问道。 叶青梧摇摇头,「无碍,你呢?」 「属下也没事。」 脚下是一条青竹做成的水车,水声漓漓,甚是好听。 叶青梧和方怀在水边取了些水喝,再次望向村落之中,八月的天气,花香怡人,落英纷纷,一条幽静小路通向竹林深处。 只是,在这村口之处,不知是村中之人太笃定没人会造访此处,还是村中习惯如此,村口竟没有任何把守巡逻之人。 两人沿着青石小路信步向前,走了不远,便见到一户人家,炊烟裊裊,院中有人在噼柴,方怀张口便想要问路,冷不防被叶青梧一下子抓住了手臂。 「姑娘……」方怀不解的望向她。 叶青梧却没有看他,目光怔怔的望着那院中噼柴之人,她曾在画作里画了三年的人,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足以她能够分辨。 三年不曾入梦来的人,此时近日却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活生生的。 叶青梧静静的望着他,方怀也望过去,不期然多向前走了几步,待看清那人的面貌,却犹如被雷击一般。 一模一样! 那人曾经的模样他最为了解,不过,并非因为敬佩,却是因为恨,曾经多次想要进宫刺杀,却屡次被禁止,他的样子,一直停留在他记忆的最深处,哪怕后来自家姑娘再次深深相爱。 那人虽在噼柴,腰间却挂着一柄短刀,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摇晃,叶青梧瞳眸一缩,不禁诧然。 推开竹门,她大步走了进去,纤细的手指不由分说扣住那人的肩头,不等那人反映便一下子将人抵在院中的石桌之上,双手握着他的肩头用力晃动,「洛熠宸,你活着!你还活着!」 第377页 「姑娘……」方怀惊唿了一声,未等上前却被叶青梧脸上骤然掉落的泪滴震住,跟随叶青梧多年,几乎日日相伴,他却从未见过她的泪水。 如今,如今却…… 方怀望着停下脚步,幽然嘆了口气,三年来,她不曾落过一滴泪,家国天下,他国来犯,她从来镇定从容,何时有过情绪外泄之时。 「为何活着却不回去找我?为何?洛熠宸……」 女子悽厉之声震慑耳膜,连同灶房内煮饭的人都走了出来,是个年轻的姑娘,见那人被抵在石桌上停顿了一下便快步上前,「姑娘,你认错人了吧?他不叫你说的那个名字,他叫大河?」 叶青梧一怔,隔着泪眼迷濛,一眼便发现男子冷然的眼底掠过的不耐的神色以及紧紧抿起的唇角,他不曾看她,却起身掸了掸他的粗布衣衫,单手拨了她一下,便在她身边经过,手中的斧头抡圆「啪」的一声,手起手落木柴四分五裂,冷然的面部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刚刚拉开叶青梧的姑娘却颤了一下,吞了吞口水,「大河哥,你莫要生气,我看这位姑娘是认错人了。」 第263章 相见不识 叶青梧犹若一尊雕塑一般,静静的望着那人头也不回的噼柴,冷漠一如他以前带人的模样,纵然此时只有一身粗衣,仍改变不了这人高高在上倨傲的模样。 不过眨眼之间,她的心中便转过千万个想法。他曾经的恳求还犹言在耳,如今已经被他冷然相对,为何?为何要这般对她? 她身子晃了一下,忍不住又向前走了两步,直走到他的面前,不意外被他噼开的木渣溅到,擦破她的手背,方怀向前抢了两步,拦住叶青梧,「姑娘,此事不如我们再做打算。」 叶青梧拂开方怀的手,仍是望着洛熠宸,再次问道:「为什么活着却不回去找我?」 许是她声音太过悲切,男子直起身侧头看了他一眼,长发被凌乱的束了起来,想起这人那般挑剔的模样,叶青梧难以想像他会装扮城如此模样。 他似乎极为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我不认识你。」 叶青梧身子一颤,不由向后倒退了几步,难以置信。 无动于衷的将挡了他路的她拨开,仔细观看过后淡然的拒绝,叶青梧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一切。 三年不曾入梦来,却在她踏临加国时开始做梦,原本不知为何,如今却恍然明白,原来只为他! 「姑娘!」 方怀扶住她,也往男子面前凑了凑,「那你可认识我?」 男子隐隐蹙眉,声音比之前更加不耐,「不认识。」 方怀抿了抿唇,和叶青梧静静面面相觑,此时却听那个煮饭的姑娘说:「这位姑娘和公子,你们不是我们村里的人,你们为何来到我们这里?」 方怀点点头,「我们的确……」 「为他而来。」叶青梧指着那男子回答。 姑娘皱了皱眉,男子也停下自己噼柴的动作望着她,叶青梧上前趁其不备一把扯落他腰间的短刀和自己的短刀放在一起,「若我不曾猜错,这短刀怕是从你醒来便在你的身边吧。」 在被叶青梧夺刀的那一刻便急于来抢的男子,在见到叶青梧将两把刀放在一起的时候,瞳眸骤然一缩,静静的望着她,任何人都看的出来,这两把刀正是一对。 叶青梧静静的摩挲着刀上的纹路,她不曾说话,面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可分明感觉有一丝悲戚将自己席捲,那莫大的背上,仿若从骨子里瞬间倾泻而出,让人无法适从。 男子稍稍怔了一下,「你……」 叶青梧轻笑了一声,终于抬起头,将那把断刀递到他的面前,「抱歉,我认错人了。」 她将那把短刀塞到男子手中,转身,离去,嘴角牵强的笑意,微红的双眼,莫名的悲伤,尽数牵动人心。 男子看着她身姿轻旋朝外走去,不由跟了两步,抓住叶青梧的手臂,「你……」 「嗯?」叶青梧望着他,目光落在被他握住的手臂上,男子的手微微一缩,松开了她的手,叶青梧微微一怔,心中凄凉,「有事?」 「你叫什么?」 叶青梧缓缓一笑,似乎生出一些期待,却又暗自摇了摇头,回道:「青儿……」 「青儿……」他口中语声喃喃,却终是摇了摇头。 叶青梧也如同早有预料一般,微微颌首再次转身离去。 方怀立刻跟上,走出很远,方怀才问道:「姑娘,那人……」 「他不记得我了……」 曾以为最难过的不过是自己,却原来,她只是将自己的感知数倍放大。 「姑娘,他会想起来的。」方怀声音艰涩,无法想出更好的安慰方法。 叶青梧点点头,「我知道,可我只是难过,为何他会忘了我呢?为何?」 「……」 方怀无法言说,情之一字,从来不是两情相悦便足够。 两人又沿着小路走了不远,方怀忍不住又问道:「那为何姑娘刚刚不将这一切告诉他?」 「方怀,我记得你爱看皮影戏,可你觉得皮影戏怎样才最有趣么?」 方怀敛眉思索了一下,不确定的回道:「并非是看皮影戏就会好玩,我觉得最有乐趣的那个,应当是演皮影戏的人,让那么多人跟着开心、悲伤、气愤……」 第378页 他声音蓦然止住,「姑娘你……」 叶青梧脸上露出一丝丝笑意,点点头,白皙的脸上此时带着一分难言的喜色,「这三年来所有的悲伤,我都让他有一日尽数还给我。」 娇蛮中带着一丝期盼,方怀也不禁露出一丝笑颜,「那姑娘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在村中转一转,寻一处落脚之地。」 「好,那我就在此处等你。」 两人作别之后,叶青梧在飞身而伤,站在一颗粗壮的珠子之上,遥遥望去,这个村落人并不多,只是处处裊裊升烟,一派祥和之色。 叶青梧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忽的发觉下面有脚步声传来,她遥遥望去,就见刚刚分别的人已经沿着小路走了过来。 叶青梧在上面坐下来,曾几何时,他的耐性竟这般不好了? 想了想,从袖中抽出一支玉笛,笛声起,悠扬悦耳,下面男子停住脚步向上看来,叶青梧微微一笑,笛声悠悠,那人倒也沉得住气,一直静静的站在下面。 叶青梧从上空跳落,男子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叶青梧摇摇头,「这算不得什么,你以前……」 说罢她再次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问道:「该是午膳时候了,你这时出来不必用膳吗?」 「你呢?」依旧惜字如金,却比以前仍是多了一些,男子声音艰涩,并不好听,想来是许久未曾说话的原因。 叶青梧摊摊双手,「误入此地,理应拜访一番,只是不知道该拜访谁,我家下属已经前去打听了,等我们稍作安排即可。」 「原来如此,」他微微颌首,还想说话,冷不防被叶青梧捏住了手腕,三根手指落在他的受伤时有着一丝凉意划过,他微微怔了怔,却没有反抗。 叶青梧试着给洛熠宸搭了个脉,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叶青梧一颗心也落下来,松开他的手微微抱了抱拳,「冒犯了。」 男子轻笑一声,「你是女子,我是男子,何来冒犯一说?」 叶青梧也微微赧然,仍是看着他来时的方向说,「即便如此,你还是早些回去用午膳吧。」 「我带你去村长家。」男子说了一句,转身朝前走去。 第264章 执念太深 然,仅仅几步之后,他的步子又再次停住。叶青梧微微挑眉,意外的望向他。 洛熠宸无论过去与如今,都不肯坐以待毙,他略一犹豫,迴转身来望着叶青梧,「我能看一看你的那把短刀吗?」 叶青梧没有急于表态,却是问道:「为何?」 「我只是想看一看。」 叶青梧微微一笑,悬在她腰间的短刀就放在那里,她轻轻摇头,「若是公子想要满足好奇心的话就请算了吧,这把刀也许与你而言只是一把刀,于我而言却不是。」 男子微微怔住,「为何不是?」 「……你不懂。」 她轻轻摇着头,虽不曾为了防止他偷袭而遮挡,眼睛里却有一丝丝无法令人忽视的戒备之色,她静静的看着他,面上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表情,直到后来,他才明白,那是留恋。 叶青梧向后退了两步,轻笑道:「你不会因此就不带我去村长家里了吧?」 男子也摇了摇头,转过身朝前走去。叶青梧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一路沉寂,男子以为她会问些什么,叶青梧却从未说话,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有问。 直到站在中间的一户人家,竹篱,茅屋,令人难以与村长大人联繫在一起。 男子说道:「就是这里了,你自己进去吧。」 「多谢公子。」叶青梧微微屈身行了一礼,避开他的目光隔着竹篱喊道:「村长在家吗?」 男子微微蹙了蹙眉,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纵然是第一次间门面,他也不喜欢她的疏离。 他转身离去,叶青梧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苦涩如慾壑难填,若他是以前,他可会如此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么? 微微阖上双眼,其实,两厢比较,他更多的是在看她的背影罢了。 男子走后,茅屋里走出一位年过五旬的老头,见到新面孔,老爷子颇为意外,张口便问道:「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寻梦境而来。」叶青梧微微颔首朝老者施了一礼,「老人家,实不相瞒,三年之前,我与夫君于外界河滩上走失,我醒来之后,夫君不知所踪,三年之后,故地重游,未曾想到我日日夜夜都在梦境之中寻一人,我心有不甘,却未曾想到会误入此地,请老人家谅解。」 她屈身再行一礼,老者蹙着眉,望着她的样子,正巧脚步声响起,两人循声望去,就见到方怀大步而来,见到叶青梧抱了抱拳,「姑娘,你怎会在此?」 「刚刚我在原地等你,正好遇到村口那家的公子,他带我来的。」叶青梧解释完又朝老者介绍道:「老人家,这是我的随从。」 老人看着他们,打量了他们片刻,才回身道:「既如此,屋里说话吧。」 叶青梧和方怀再次抱拳,跟在他身后走进去,茅屋低矮,房内只有一些简单的桌椅板凳,简陋至极。 「坐吧,老朽这里一切简陋,让客人见笑了。」 「是我们冒昧打扰。」叶青梧再行了一礼,在板凳上坐下,方怀没有进屋,尽职尽责的站在门外守候。 第379页 老者在桌上的瓷碗里抽出一只倒了些水递到叶青梧面前,问道:「所以你问寻人而来?」 叶青梧微微点头,「的确是这样,夫君为救我身受重伤,我本以为夫君已然死了,还有人在月湖的水底打捞出了一具尸体,不过面部已然看不清楚,身上的伤痕与我夫君甚是相似,我以为他死了,故而三年未来此地,未曾想到……」 「未曾想到来了这里,又发现了他?」 叶青梧一怔,望着这老爷子怔怔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老爷子轻嘆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孽缘啊。」 叶青梧不解,「老人家何出此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可若不死,便是孽缘!」 他静静的看着叶青梧,叶青梧越发不解,为何会是孽缘? 「孽缘也是缘,我和他早已不是一条性命能够斩断的联繫。」 从不曾有人知道,这三年时间究竟于她意味着如何? 「姑娘执念太深了。」 叶青梧静静的看着瓷碗之中的水,幽声道:「他之于我,如水源之于人,人无水能三天不死,我无他仿若行尸走肉,虽生犹死无异,还望老人家能助我一臂之力。」 她静静的望着老者,却见那老人家再次摇头,「你怎知,他便是你要找的人?」 「因为这个。」叶青梧解下腰间的短刀,坦言道:「这刀本是一对,由先祖所传,他一把,我一把,虽然后来也曾被人仿造,不过,他人并不知晓,只有真正的真品才能两刀合二为一,刚刚我已经试过了,的确是真的。」 「可已过了三年,说不定他已变心了。」 「这不可能。」 他们的相遇缠绵至今,若变心,洛熠宸变心的时间太多了,他可后宫填满莺莺燕燕,也可招蜂引蝶如江湖浪子,可他从不曾这样做。 心之所钟,情之所归,为一人足矣。人心之小,仿若天地之大,天地大只因它能容载万物,人心小只因它只能盛下一人。 「村东有一处空宅,你们收拾一番,先在那里住下吧。」 「谢老人家。」叶青梧微微颌首道谢,老人家摆了摆手,又说:「此地祥和宁静,并非招惹是非之处。」 「是,等我们帮他恢復了记忆,便速速离去,绝不多做叨扰。」 询问了一些该要注意的,叶青梧带着方怀从老人的住处出来,叶青梧轻轻喘了一口气,城东空宅很好找,宅子不大却也不小,两人稍作收拾,方怀去村前的水池里桌了两条鱼回来烤了一下填饱肚子,又跟叶青梧说起这里的风土人情。 村落之中人不多,是为避世之佳所,并不好客,却也不会冷若冰霜,村子四周都有水车流水,除此之外,蔬菜药草自给自足。 叶青梧听完后在房中信不而出,沿着小路继续向前,鸟语花香,虽离雪山极近,却感受不到雪山的冰冷,气候宜人。若非此时洛熠宸情况未明,叶青梧当真要好生修养一番。 沿着村子四周走了一遍,叶青梧发现果真如方怀所说,在村子四周都有水车。走到村口的时候,见到那人光着膀子站在水车旁不知道要做什么。 叶青梧静静看了一会儿,他转身看了她一眼,叶青梧想了想,也走过去,就站在他身旁的大石头旁开始宽衣解带。 第265章 气愤难平 男子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去,叶青梧并不看他,只将外衫解掉只剩里面的短打衣靠后「噗通」一声跳入水中,纵身一跃直朝着水底而去。 男子立刻转过身来,见到水纹规律的波动,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他身旁石头上的白衣以及那一管玉笛,莫名俯身将玉笛拿了出来。 轻轻凑在嘴边吹气,断断续续的曲调从指尖飞出,他呆愣良久…… 水下叶青梧一心想找探清,是否在这水底之处有不为人知的暗道,否则,洛熠宸怎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此地呢?他并没有死,那月湖之中,此刻皇陵之内,躺着的人该是何人?为何那人在洛熠宸死去的时候死去,为何那人的伤与洛熠宸甚是相似…… 乍听到笛声响起,时断时续的调子,叶青梧险些气息紊乱,扑腾着从水底浮上来,叶青梧见到他面带疑虑的站在那里望着那管笛子发呆。 叶青梧出水的「哗啦」声似是再次惊到了他,只扫了叶青梧一眼,看到她白皙圆润的肩头立刻再次转过了身,叶青梧摇摇头,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潜入水底,不小的水面之下,叶青梧快速搜寻了一遍,冰没有看到任何暗道。 她微微摇了摇头,上岸抖了抖身上的水,穿上外袍朝着男子伸出手,「可以还给我了吗?」 「……」他无声的将笛子递给她,看到她紧紧裹在身上的衣衫时,眼神微暗,指了指一旁自己的衣服,「你可以用。」 「不必!」叶青梧摆了摆手,将头髮拧干,运功烘干,身上的衣衫也快速干了,男子睁大眼睛望着她,叶青梧微微一笑,「其实你也可以。」 他摇摇头,「我不会。」 「你会!」 叶青梧语罢一把拉起他的手,脚尖轻点,踩过水面,凌空而起,内敛之人被吓得轻唿一声,叶青梧笑笑,加快步子,「屏息,凝神,聚气……」 一遍说着方法,一遍松开了他的手,男子迅速朝下落去,从高空掉落,他慌乱的在空中乱抓,叶青梧却远远躲开,踩在水面之上静静的看着他。 第380页 骤降的速度在他一只脚踩入水面时不再下降,他脚下乱蹬,渐渐的,竟从水面上站了起来。 叶青梧面色一喜,这样看来,他当年纵然失血过多,却并不从功力尽失。 见到她远远的含笑望着他,男子心中燥气难抑,气愤难平,「你……」 只一个字,又「噗通」掉入水中,叶青梧身子勐然袭来,纤细的手臂抱住他的腰,两人一起朝着水边飞去。 「你太过分了!」男子愤然道。 叶青梧怔了一下,险些不能回神,这男子脸上分明是冷然严谨的表情,他如何能说出这句话? 许是叶青梧望着他的时间太长,男子囧然的转过脸,「你在找什么?」 「你知道我在找东西?」 男子微微点头,叶青梧却道:「没什么,你无须知道。」 男子隐隐看了她几眼,骤然捡起地上的衣袍,裹在身上便朝里面去了,不多时,里面再次传来噼柴的声音。 叶青梧不禁暗自摇头,每次见到他都在噼柴,噼那么多柴,真的烧的完么? 她没有走,而是在大石头上坐下来,手持玉笛随意吹奏起来,反反覆覆,只有那一首曲子。 一人噼柴,一人吹笛,直到日落十分,叶青梧才从再次入水,抓了两条鲜美的大鱼,穿在树枝上插着回家了。 直到她走出很远,男子才缓缓朝她离去的方向看过来,房内有女子走出来,「大河哥,你认识那个姑娘吗?」 男子微微摇头,「不认识。」 「我今日下午去村长那里,听说她是来寻人的。」女子抿着唇角望着他,似是想看他有何反映,男子却闷闷的唔了一声,不曾说话,也不曾表态。 姑娘家没得到他的回答,急声问:「你会和她走吗?你也是从外面来的,她也是从外面来的,说不定她就是来寻你的。」 男子微微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是又如何?」 「你等了这么久,难道不想出去看看外面吗?」 男子又垂下头开始噼柴,许久之后,他抬起头,「你会让我去吗?」 女子愣了一下,随即快步上来,「你果然是想离开的对吗?那我怎么办?你让我该如何?」 她急切的语调里,男子一言不发,沉默的噼柴,噼柴,似乎只剩下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噼不柴的柴。 又过了许久,男子回身说道:「去煮饭吧。」 女子沉默的看着他,又过了片刻才往里走去。 高高的树梢之上,一片白衣飘过…… 男子微微抬头,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隔着暗沉的天空,似乎什么都不曾看到,他握着斧头的手微微一紧,沉默的俯下身子将噼好的的柴摆放整齐抱进灶房。 叶青梧沉默的喝着鱼汤,几日来都没有怎么好好吃过东西,她的胃口却不怎么好。 「姑娘,是否让属下去试探一下?」 「不必,他可能真的不记得了,不过,这不重要。明日一早,我们去找村长,看是否有一条通向外界的路,我可能会在这边呆的时间久一些,你先回去,青阳、南砚等人找不到我一定会担心。」 「可……」 叶青梧一摆手,方怀只得闭嘴,可眼睛里的担心不能掩饰。 「方怀,我期待南砚和子苏能寻得一心爱人,成亲阖家美满的样子,所以,不必担心我,无论何时,我定会竭力保护好自己。」 有了叶青梧的保证,方怀才安下心来,「好,那明日早晨便去。」 用完晚膳,两人分房睡了,直到月亮升入中空,叶青梧才翻身而起,看了看外间睡着的方怀,朝门外走去。 一路再行至村口的房屋处,叶青梧翻身而入,轻轻推开房门,男子在外间睡着,睡意昏沉,手指捻过他的颈后,叶青梧朝内间走去。 内间的竹床上,女子正昏昏睡着,叶青梧取出一枚银针,轻轻在她的脖颈间刺入,三指搭在她的腕上,微微蹙起眉角。 片刻之后,叶青梧收了势,眸色复杂的望向外间的男子。 第266章 是与不是 男子醒来时感觉到窒息的感觉,身上衣衫尽除,各处尽数传来刺痛,难以忍受。 见到女子正埋头在他的小腹间,冰凉从小腹传来,「你在做什么?」 「问你一个问题,」叶青梧抬起头来,她指尖寒光闪过,目光冷凝,「你房中的女子,你可碰过她?」 「什么?」男子蹙眉。 叶青梧向前两步,白衣凛然,带着一丝杀气,她双手环胸,整洁与他的一丝不挂对比强烈,男子挣了挣,试图起身,却于事无补。 「你可与你房中女子行过夫妻房事?」 她问的面无波澜,他却满脸涨红,瞪着她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你胡说什么?我们,我们是清白的!」 「当真如此?」叶青梧蹙眉。 「你这人,思想怎这般不纯粹!快放开我!」 他挣扎着叫道,不料叶青梧身子一转,手中寒光一闪,刺痛从小腹传来,他失声闷哼,「你……」 叶青梧看着银针在他小腹上颤动,缓缓俯下身子说道:「若当真如此是最好,纵然你此时什么都不记得,不过,只要你招惹过的女子,我都会替你处理干净的。若那女子你当真从未碰过她,我便留她一条性命!以后,你切要记得,不得随意招惹女子。」 第381页 「你……」他怔怔的望着她,叶青梧却起身,捡起一条长袍随意搭在他的身上,掀帘出去,外间方怀问道:「姑娘,可是有事情发生?」 叶青梧心情极乱,她本是听到晚间男子与那姑娘的对话,原本以为是这女子救了他,可能受了伤,毕竟,对于一个失血过多的人,最好的方法便是补血。可是,一经号脉她才发现,原来那女子竟是喜脉。 如此一来,叶青梧怎还坐得住,当即便将男子带了回来。 她微微点头,方怀立即望向里面的男子,眉头微皱。 叶青梧静静的坐了一阵,再次走进里面,他立刻转过头瞪着她,叶青梧在他身旁坐下,凉声道:「你不曾与那姑娘行房事,那女子却怀孕了,此事你如何说?」 「什么?」男子大惊,「她,她……」 「的确不是你的孩子吗?」叶青梧又问。 男子茫茫然摇了摇头,「不是。」 「好,等孩子出生,我们再做分辨,只是,眼下你要如何是好?」 「我……」 男子哑然,此时什么都看不出来便罢了,若时间久了,那姑娘的肚子露出来,平时定然会有人问起,若他与那女子有什么便罢了,他定会给她一个名分,可如今…… 他看了看叶青梧,心中怪异的感觉又出来了,就像就算自己与那姑娘有什么,也不想让眼前的人知道似的,并非是因为她刚刚想要杀那个女子,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知道。 「你是大夫?」 叶青梧微微点头,「懂一些医术,我怀孕生子时都是自己给自己看的。」 「你有孩子?」 叶青梧再次点头,「一儿一女,与我夫君共同孕育。」 他撇过头不再与她说话,她不是来寻人的吗?这村中外来之人只有他一个,为何她不肯认他? 「我夫君带我如珠如宝,最终也是为我而死,若非如此,他定然还会陪在我的身边。」 叶青梧笑了笑,起身收针。 袍子被她取掉,看着他身无一物的躺在她的面前,丝毫未曾感到尴尬一般,去掉他身上的银针,男子撇开头,窘迫的问:「你对我扎针做什么?」 「行气。」 叶青梧说,男子不懂,沉默了片刻,耐不住尴尬的又问:「我是你要找的人吗?」 叶青梧动作微顿,挑了挑眉,心说何时他这般没有定力了。 微微摇头,又点了点头,「是,也不是。」 男子更加迷惑,叶青梧也不解释,将所有的银针取掉,又将他的衣袍丢在他的身上,说道:「穿上吧,在外面等你。」 他立刻起身穿衣,片刻后走出来,天已经微微有些亮了,朝着叶青梧拱了拱手,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若是想好了以后该当如何,可以来找我。」 他应了一声,朝外走去,只是刚刚走出门口又走回到叶青梧身边,停顿了片刻,见叶青梧始终不肯问他是否还有事,只好自己开口,只是比刚刚更加窘迫了,「我听村中的长辈讲,有行医多年的老大夫可以号脉得出身孕的时间,小喜,就是与我同住的姑娘,怀孕多久了?」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一个月。」 男子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身子勐然僵了僵,快步朝外走去。 这一幕被两人看在眼中,方怀问道:「姑娘,不会真的是……」 他话音未落,叶青梧已然跟了出去。 男子走回家中,小喜也已经起身了,见他在外面进来,忍不住说道:「大河哥,你怎么出去了?」 「嗯,」他如常一般,只是将柴抱入灶房,便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喝水,面色微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午,叶青梧和方怀去找了村长,问到在村前有一条小路,不过,已经有许多年不曾有人走过了,若想有人出去的话,在那里可以去试一试,不过路不太好走。 叶青梧和方怀道了谢出来,方怀问:「姑娘,你为何不朝村里人打听打听。」 「我看这避世之所,人人都洁身自好,唯有这位村长愿意管一管杂事,只是若问起来,恐怕也不会真的说什么。」 就像那日,村长句句所言,不过是想要让她放弃罢了。 叶青梧微微摇了摇头,「这样,你明日一早出发,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若路途不艰险,你便独自离开。」 方怀不想让叶青梧去,可她性格如此,最后拗不过只得同意了。 下午两人便将村子周围的水里摸了一遍,不曾看到什么暗道,叶青梧断定,洛熠宸定然是从外面被带进来的。 只是,究竟是何人愿意带一个成年男子到这里来呢? 她隐隐觉得自己走进了一团迷雾之中,看不清方向。 不过,找到了洛熠宸,叶青梧便觉得这是一个希望。 下午从水边离开时,叶青梧再次遇到他,男子的面色依旧不好,沉默了片刻,他问:「你那句话是何意?」 「哪一句?」 「是,也不是。我究竟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第267章 不必告知 叶青梧的看着他,淡然的眼底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明了的感觉,「为何这样问?」 「你若真的是来找我的,为何不和我相认?若不是来找我的,何必一次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他面色冷然,眉心紧蹙,眼底深处有着深深的质问,带着怒气氤氲。 第382页 她向后退了一步,静静的望着他。 男子眉心再沉,质问越发浓烈,就在此时,叶青梧说道:「若是他,定不会如此逼问我。」 男子微怔,叶青梧不再停留,翩跹的裙角微扬在他身畔擦过,不曾回头。 他怔怔的望着她,许久,直到叶青梧的身影在小路上消失,他才转身往房屋里走去。 叶青梧静静坐在矮凳上,半晌不曾言语,也许他不会明白那句话的含义,可于她而言,看着一个不记得她的他,感觉并不比知道他死掉的时候好上几分。 生和死最大的差别,便是死了被人铭记悼念,活着被人惦念,活着便要继续着曾经为完成的一切。 第二日清晨,叶青梧和方怀走向那条小路。村长言说这条小路是他们唯一通向外界的安全的道路,若当真如此,那三年前洛熠宸来到此地也定然在那条小路上有过停留,只是,不知道是否还曾有过留下的痕迹。 叶青梧和方怀一前一后走在路上,仔细留意,一直走出几里蜿蜒缠绵的小路,两人也都没有发现什么,方怀说道:「姑娘,回去吧。」 叶青梧不好再向前,只好点了点头,「好,你路上保重。」 方怀抱了抱拳,转身离去,叶青梧也转身再次朝村落里走去,没有任何痕迹,连枝桠被砍掉的痕迹都没有。 叶青梧眉头微紧,走出小路的时候已经日头高升,出来就见到男子站在小路的出口处,叶青梧挑了挑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何又回来了?」男子问。 「与你有何干系?」叶青梧走的累了,在一颗大树上靠下来,静静的望着他。 凝望中,叶青梧再次看着这个男子,问:「以前的记忆,你一点都没有吗?」 男子摇摇头,仍是问道:「为何又回来了?」 「原本就未曾想过离开。」叶青梧抱臂答道。 「那你……」 「轮到你回答了,以前的事情,你丝毫都不记得吗?」 男子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不记得。」 「想记起来吗?」 男子再次沉默。 斑驳的时间中,叶青梧望着他,每一分沉默让她的心愈加下沉,最后无奈的说道:「既如此,便是我多此一举了,再见。」 她起身离开,手臂却被他拉住,男子的手掌很烫,隔着衣袖叶青梧仍能感觉到灼烧一般的烫意,她静静的说:「还有事?」 「你不开心?」 叶青梧的眉头再次皱起来,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问道:「你喜欢这里的生活吗?」 「还好。」 「那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日子和如今相比,你更喜欢哪个?」 「自然是如今。」他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叶青梧哑然,片刻愣怔之后,露出一个苦笑。此前,她总是怨他手中大权在握,疑神疑鬼,不管是帮他处理政事,还是让南砚登基,她都会多加防范和戒备,却不曾想过,其实,那种日子他也并不喜欢。 然,宫廷之中浸淫多年,他已然习惯了权利傍身时带给他的安全感。 「不想站在权利之巅吗?」 「你也说了,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是否连用膳都得防范他人下毒呢?」他摇摇头,「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如今茅屋陋舍,粗茶淡饭?」 男子未曾回答,在叶青梧看来,与默认无异。 「既如此,那便罢了。」 她拂落他的手掌,转身离去,纤瘦的身影看起来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瘦削,令人心疼。 她走了几步,男子也跟上来,若要回家,两人必要同路,只是路上的沉默谁也不曾打破。 叶青梧路过那村口时,看到小喜将正在水边洗衣,见到他回来立刻笑道:「大河哥,你回来了?」 他沉默点头,没有理会叶青梧,也没有走到小喜身边,而是直接走进了院落之中。 叶青梧深深的看了小喜一眼,说道:「你最好不要这样。」 有身孕初期,最好能安心静养。 小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为何?」 叶青梧摇摇头,没有再做理会,转身离去了。无论如何,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到了。 叶青梧回到家中烧了一壶水,刚刚倒在碗里,男子匆匆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热水洒在她的手上,叶青梧蹙了蹙眉,「怎么了?」 「小喜肚子疼。」 被人匆匆拉出来,叶青梧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匆匆过来,小喜已经满脸冷汗,身子蜷缩着躺在竹床之上,瑟瑟发抖。 叶青梧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没有见红,对男子交代道:「去烧热水。」 男子怔了一下便出去了,叶青梧拿出小喜的手搭了个脉,果然,自己刚刚还说不让她这样,孕妇冷水洗衣,还毫无顾及的蹲在河边,脚和小腿都被冷水浸泡着,如今果然不舒服了。 她抽出针袋在小喜身上刺了几针,等男子回来,叶青梧已然收了针,问道:「灌个汤婆子,给她暖在小腹上即可,既然有了身孕,便应该多吃一些营养的东西,粗活累活也不能再做了。」 「……哦。」 男子怔了半晌才应了一声,叶青梧见他有些手脚无措,只好从他手里接过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汤婆子灌好,试了试温度放到女子的小腹上,才起身出去。 第383页 等走出房子,叶青梧忍不住问道:「家中只有你二人吗?小喜姑娘的爹爹娘亲呢?」 「没了。」男子说。 叶青梧唏嘘了一下,又问:「你来之前还是你来之后?」 男子顿了一下,说:「之前,我只见过他们二人的坟墓,就在村后的坟地边,小喜说今年前已经死了,她在水边看到我,就把我从外面拖了回来,从此两人相依为命。」 叶青梧点点头,又叮嘱了她几句才准备离开。 「你等等。」男子叫住她。 她狐疑的望着他,男子又看了她一眼,起身朝外走去,叶青梧只好跟上,沿着竹林小路向东,叶青梧闻到一片药草的味道,果然,走了没有多久,一片药草园出现在她的面前。 园子不大,但村中人不多,这些也足以够用。 男子指了指里面,问道:「可用熬些汤药?这些可有用上的?」 叶青梧小心踏入园中细心采了几种草药,将方法告知与他,再次转身,孰料男子再次拉住她,等叶青梧回身,他已迈步进入园中,在薄荷上面采了几片,放入口中嚼了嚼,片刻后拉出叶青梧的手,吐出嚼碎的薄荷叶在她的受伤抹匀,「好了,一天,就不会疼了。」 叶青梧忍不住奇怪,「你怎么知道?」 他摇摇头,「不知道,只是刚才突然想到,就这样做了。」 「……」 再次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叶青梧没有再说什么,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男子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一直走到叶青梧的住处,男子说:「你的随从走了?」 「嗯。」 恍然发现,自从失忆之后,他的话多了许多。 只是……叶青梧眯了眯眼睛,那天晚上她脱掉他的衣袍,却没有在他的胸膛上看到任何伤痕,尽管如此,她还是在他脉上,摸到了曾经受伤的痕迹。 她停住脚步,问:「如果小喜姑娘醒来,你准备如何跟她说?」 「就说……」他声音卡住,然后摇了摇头,叶青梧一脸果然会如此的样子,「不如实话实说吧,肚子长在她的身上,就算如今不告诉她,迟早她也会发现不对劲,比如月事不来,比如肚子显怀,这些你都无法解释。」 男子沉默着,竟有些纠结。 叶青梧没有再做理会,无论如何,只要这孩子不是他的,她便能保持冷静,若有朝一日,这孩子忽然变成了他的,叶青梧无法想像,自己在沉寂了三年之后,是否会将这个姑娘亲手杀掉。 刚刚得知洛熠宸死讯时候的疯狂她不想再重温,那样偏执的自己,她也希望一生只出现一次。 叶青梧转身进了房,看到桌案上散乱的茶碗和凉透的水不由微微摇头,一切还要重新来过。 她没有再去关心男子如何将这件事解释给那个姑娘听,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只要不是男子的便好。 此时的她,没有去想多年后南砚与同父异母的兄弟争权夺利是如何情况,她只是……无法接受他有其他女子,无法接受他有其他孩子。 喝了水,叶青梧又将之前送方怀时在林中猎到的一只野兔收拾干净,此时竟开始无比怀念雪狐,只要雪狐在,她都不用自己动手找吃的。 满心郁燥的人吃着烤肉,思索着之后该要做的事,心口微沉。 村口的院落里,男子将一碗药端到小喜面前,等小喜喝下之后才说:「你有身孕了。」 小喜手中的碗「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下,碎成了几片,男子沉默着将碎片收起,又问:「你想想,你该如何是好?」 「大河哥,我……」 「不必告知于我。」 第268章 不肯相认 男子说完便走了出去,似乎对她的答案和选择并不在意,女子咬着唇跺了跺脚,又后知后觉般摸了摸小腹,片刻之后,她走出去,「可这孩子是你的。」 男子正在噼柴,闻言手似乎颤了一下,直起身体丢掉斧头便朝她走过去,小喜被他这面无表情的样子吓了一跳,直直向后退了几步,堪堪被门板绊倒。 「你要做什么?」 「你说这孩子是我的,可我并不想要,不如直接弄死他。」 男子冷然的面孔说着话,令人不寒而慄,小喜再次向后退了几步,一只手颤巍巍的扶着门,一只手下意识护着肚子,「别,不要,不是……」 男子却不管她,大步走过去后单手握着她的肩头拎起她便朝里走去。 小喜尖叫连连,男子毫无反映,直到叶青梧疾步而来,拉开他的手,「你做什么?」 「与你无关。」 男子挥开她的手,再次朝着小喜说道:「若是我的,这孩子便不必来到这个世上了,你下不去手,我替你了解他!」 「不!」小喜大声尖叫,见叶青梧拉住男子,连连朝后缩去,静静的靠在墙角气息不平的喘息了一会儿,才说道:「不能杀。」 叶青梧见状便问道:「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是他的!」小喜指着男子,「就是他的!」 叶青梧看看小喜,又看看男子,「她说是你的孩子。」 「绝不会是。」 「为何?」 男子身子僵滞了一下,摇摇头,「绝不会是我的。」 他转身出了房舍,叶青梧又看了小喜几眼,再次问道:「孩子真的是他的?」 第384页 小喜梗着脖子不肯说话,叶青梧便点了点头,「既然你坚持,就等你的孩子生下之后再做打算吧。」 她转身朝外走,小喜在身后问道:「你这是何意?」 「等孩子出生,我便能为这孩子言明正身,不是他的孩子,谁都别想侮辱他,是他的孩子……」叶青梧冷眼扫过她,眼中杀气毕露。 小喜吓得瑟缩了一下,叶青梧朝外走了出去。男子静静的坐在院中,见她出来便说道:「可否借你的住处小住几日?」 「随意。」 叶青梧离开时,男子也跟随叶青梧一起离开,然,天黑之后,叶青梧和男子正在房中用膳,外面传来脚步声,叶青梧随即怔了一下,却不曾动。 方怀从外面匆匆而来,叶青梧问道:「怎么回事?」 方怀看了男子一眼,叶青梧说道:「无碍。」 方怀才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被布包裹着,他走过来,将那快步在叶青梧面前打开,叶青梧身子勐地绷直,「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今天下午在小路上发现的。」方怀说道。 叶青梧指了指一侧的凳子,又指了指灶房,「还有吃的,自己吃一些。」 方怀却没动,「姑娘,您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将那东西从他手中接过,三年来这东西风吹日晒看起来旧了一些,不过,仍能看出以前的模样,正是洛熠宸与她共同掉落悬崖时头戴的金冠,此时金簪与金冠已经分离,方怀捡到的也只是一枚金冠。 方怀又说:「我又向前走了很远,没有找到那枚金簪。」 「无碍。」叶青梧说,她怔怔的望着那枚金冠,似乎再次回到那一日,他的样子,他的话语,他所有的心愿,一字一句,犹言在耳,只是,人却不再是那时的那个他。 男子连连被方怀瞪了几眼,不由无辜道:「你瞪着我做什么,此事又不是我做的!」 方怀白了他一眼,转头进了灶房。 男子静了片刻,往叶青梧身畔凑了凑,「这物很奇怪吗?」 叶青梧捧着那枚金冠,小心的往洛熠宸身边凑了凑,「不奇怪。不过,你觉得这是什么?」 「男子的髮饰?」他瞧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 「你怎会知道?」 男子便抓了抓头,「我猜的。」 叶青梧捧着那枚金冠去了里面房里,不多时方怀从灶房出来,朝里面看了看,悄悄的凑到男子身边,「你真不认得那东西?」 「我应该认得?」 「那是你坠崖之前,头上所戴的金冠。」 男子怔了怔,坐在原地,手却微微有些发紧。 方怀看了他一眼,起身坐到了门口。 男子沉默了片刻,悄悄的走到叶青梧的房门外,一帘之隔,他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谁知,里面却传来叶青梧的声音,「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他尴尬的掀开帘子,「你知道是我?」 「你和方怀走路的方式不同。」 男子不解,「走路不都是用脚走路?何来不同之说?」 「每人走路的方式都是不同的,有人是先脚掌落地,有人是先脚后跟落地,有人习惯以右脚着力,有人习惯以左脚着力,走路方式自然是不同的。」叶青梧手中仍捧着那只金冠,轻轻捏了捏眉心,「你有事?」 「没有,」男子侷促的站在叶青梧的房中,「我听那个……方怀讲,这东西原本是我佩戴的?」 「你还不是他?」 他蹙起眉,「为何不是?」 「你是一个拥有他的外貌的人罢了,他的样子和你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叶青梧便看着他不说话了,男子站在原地片刻说:「我也的确不认识你。」 是夜,方怀与男子共同睡在外间的榻上,叶青梧独自在房中休息。翌日一早,叶青梧便感觉外间的房被轻轻推开,男子轻手轻脚的离去了,她起身跟随,便见他回了村口的住处,待回去推开门,房中的东西都被收拾了,只剩下一些凌乱的生活用品。 叶青梧紧随而入,就见男子怔怔的发着呆,她上前翻了一下,说道:「她逃走了。」 「为何?」 叶青梧凉凉的问:「那孩子真与你无关?」 「确是如此,与我无关。」 「那她为何要逃?」 男子微微摇头表示不懂,叶青梧迳自朝外走去,在院中看了看,沿着痕迹朝外,叶青梧一路追踪,竟走到昨日来过的小路旁。 叶青梧看了看跟随而来的男子,说道:「她的确逃走了,若她肚子里的孩子与你无关,她怎会逃走?」 「你既不想和我有任何关联,为何还要担心别的女人怀有身孕?为何还不肯让我和其他女子在一起?」 第269章 因你而起 叶青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深沉的眸底跳跃着两处火花,对着他的疑惑,她微微点了点头,「我的确不想与如今的你有任何关联,不过,不管是如今,还是往后,我都不会任何一个女子的存在,我不会想要和你在一起,除非你想起过去。」 至于孩子,他曾经吃过的药里带着绝子药,一生无子的说法不可尽信,毕竟,前世时一个风流的特工曾号称自己的措施万无一失,保险套都会破裂,更何况只是单纯的两颗丹药。但纵然真的可令女子有孕,吃过那样的药物,生下的孩子也绝不会是正常的孩子,即使如此,何须往这世上来走这一遭。 第385页 这样的罪过,理应她来承担,万不可落在别的女子和别的孩子身上。 叶青梧口中衔着哨子唿哨了一声,转身便朝小道上追了过去。 男子微微一惊,忙追了上来,拉住她的手臂说道:「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结了你留下的业障!」叶青梧甩开他的手,男子又道:「那孩子绝不会是我的!」 「你怎样保证?」 「我……」男子囧然看了她一眼,「反正就是不会!」 「无凭无据,何以令人相信?」 「我说我没碰过她你又不会相信,我来到这里这许久了,如果真的对那姑娘有任何心思,定然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男子也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叶青梧想了想,这的确也有可能,她眨了眨眼睛,摸着下巴道:「既然你和她都能确信这孩子并非是你的,为何她定要将孩子说成是你的?若这孩子真的不是你的,她为何又要逃跑?」 「这些我不知。」 此时方怀匆匆过来,身上显然已经将他们的东西已经收拾整齐,男子不由看了叶青梧一眼,刚刚的哨声是在朝这个男子传达讯息吗? 叶青梧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已经失忆的人竟还如此警觉。 「姑娘,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她看着男子说道:「既然照顾了你三年的人离开了,你呢?是否也要离开?」 「我自然要前去看看。」 小喜这样不明不白的跑了,无论是谁都有好奇心,他怎会无动于衷呢? 「既如此,那我们就结伴而行吧。」叶青梧说着一抬手,方怀从前面带路朝外走去,男子略微愣怔了一下,也跟了上来,三人一起朝树林深处走去。 静静的,谁也不曾说话,只是,叶青梧静静的看着小路周遭的痕迹,试图再看出一些破绽,可昨日方怀自此走过,除此之外,没有以前留下的痕迹。 难道也被人打扫过了?叶青梧暗暗想着,不由瞥了身后的男子一眼,问道:「你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时节?」 「深秋。」男子回答。 叶青梧暗暗点头,从初夏到深秋,半年的时间男子未醒那姑娘却坚持不懈的照顾,如果没有任何目的,叶青梧绝不会相信,而昏睡中的男子应该也不会带来太多麻烦,她有很多时间将这条小路上的痕迹打扫干净。 叶青梧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儿,男子问道:「有何不妥之处?」 「你昏睡了半年。」叶青梧言简意赅,她扫了他一眼,又说:「我想你必须得知道我的身份,我,我和以前的你,成亲十年,育有一子一女,你爱我如命,甚至因此丧命。故而我绝不会害你,你若相信我,若没有落脚之处的话,可以先和我在一起,若不相信,我也不强求。」 她清清淡淡的一番话在男子平静的心湖之底掀起了轩然大波,半晌未曾说话。 叶青梧也方怀都未曾再说话,日升高空之时有些累了,方怀找了些果子分了,三人坐在树下吃果子,男子看了看绿色的果子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果子能吃?我听村里的老人说,树林里有些果子是有毒的。」 「……」叶青梧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方怀却道:「自然是一个个尝出来的。」 男子瞬间瞪大了眼睛,有些唏嘘,叶青梧看着好笑,只好说道:「这树林不是普通的树林,是大森林,这里的树木不知道已经自然生长了多久了,在这种森林里,最漂亮最好看的都是不能碰的,其他的如果不是运气特别背,应该吃不到剧毒的。」 男子半晌才哦了一声,默默的吃着果子,他三年来没怎么练功,但每日做体力活体力也还好,在吃完果子之后,三人再次朝外走去,只是这一次,叶青梧走在前面,方怀走在后面,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好在如今是在森林里,离着雪山很近,也并不觉得炎热。 小路上没有雾,很好分辨放下,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三人从树林里钻出来,终于重见天日,叶青梧赫然发现,在那条小路的尽头正是那条河。 她微微一怔,回头看着男子说道:「这里你记得吗?」 男子看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不记得。」 叶青梧挥了挥手,方怀带着男子先出去,叶青梧按着记忆快速朝当年两人跌落的位置过去,再从那里进入森林。 当年,她以为洛熠宸定然是落到水里了,其实并不竟然,河里的水不深,河滩也并不太宽,洛熠宸完全可能趟河而过进入森林,森林之大,她不一定会想到。 于是,她真的没有想到。 叶青梧轻轻的嘆了口气,若是当年也能想到这个法子,是否她和他便不会分离这三年之久。 蹲在森林边缘,叶青梧揉了揉脸,她当年醒来时,洛熠宸是否已经遇到了那个搭救她的姑娘,为何那人会刚巧的出现在那里?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她按了按眉心,百思不得其解。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叶青梧在森林里找了找,果然有一些痕迹,刚开始只有一个人的,后来,就变成了两个人,又走了不远,叶青梧忽然觉得脚下的感觉有些不同,不是枯树枝,也不是任何一种生物,她蹙眉弯下身子,悄悄的拨开枯叶,在她的面前赫然是一枚金簪,金龙飞腾,气势雄厚。 她胸口勐然一顿,果然!若这些痕迹可以说成是别人留下的,可这枚金簪就绝对代表洛熠宸曾经到过此地。 第386页 没有再去寻找其他的痕迹,叶青梧朝方怀和男子的方向赶过去。一颗大树下,男子静静的坐在树旁,方怀惊觉的站在他的身后,双眼时而望向四周,见到来人是叶青梧才明显有些松弛,「姑娘。」 叶青梧微微一点头,「走吧,先回凉州城。」 「小喜会去凉州城?」男子问。 叶青梧摇摇头,「我不清楚,不过,在这里走出去只有凉州城一个地方的路比较好走,一个身怀有孕之人,既为了孩子私自出逃,应当不会冒险在雪山上攀爬。」 男子应了一声,三人一起往凉州城赶去。 回到凉州城天都黑了,叶青梧等人直奔城主府,见到城主府的大红绸缎,男子吓了一跳,「你是这里的城主?」 叶青梧只看了他一眼,不曾说话,挥了挥手让方怀带他前去休息,自己兀自去了书房。 见方怀带着他走进后院,男子问道:「我要和她住在一起?」 方怀步子一顿,沿着迴廊拐了个弯,将他安排在另一间房里,防护总简单的布置可以看出这里鲜少有人住,方怀说道:「府上鲜少有人来,所以先委屈你住在这里,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可吩咐小厮。」 方怀叫了两名小厮服侍他,又道:「我住在你房子的后面,姑娘住在内院,不过,你现在还是住在这里比较合适。」 「那……」男子迟疑了一下,方怀有些奇怪,见他欲言又止,又得说道:「你有话不妨直说,府中的僕役也可以随意使唤,我们都是付了工钱的。」 「我,我和她的儿子和女儿……不在这里吗?」 方怀着实愣了一下,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问道:「你很想见到公子和小姐?」 「我,我……」男子结巴着,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 「公子和小姐不在这里,他们都很忙,离这里很遥远。」不知为何,方怀想要多说两句。 「可他们不是孩子吗?」男子颇为不解。 方怀便忍不住嘆息了一声,将长刀放到面前的桌案上,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才又说:「若是你在,他们自然不用辛苦的为生命奔波,可你不在,他们便得学会生存之道。」 「如此严重?」 「翻云覆雨之说你听说过吧?」方怀也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手摊平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若一切皆大欢喜自然可以平平安安,可世界之大,若想和谐,太难了,我们得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这个幅度,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不偏移,不翻转,如此这般我们才能继续生活下去。若有朝一日被颠覆,被人取而代之,恐怕连一具全尸都不能留下。」 「那为何还要做?」男子脱口而出,「若从一开始不站的那样高不久好了?」 「那便是你的业障,你留下的,你曾经带来的,给姑娘的,给公子和小姐的无法放弃和改变的业障。」 方怀说完这句话才站起来,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说:「一切皆因你而起,最后一切也要了结在你的身上,逃避了三年,只要没死,还是要回来的。」 第270章 时时警醒 方怀出了男子的房间,两名小厮也施了一礼后小心退了下去,男子捧着那杯茶静静坐在原地,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这杯中的茶水一般,无所依仗。不过,也不必如此,他是个男子,纵然无依无靠,也应顶天立地,断不该躲在一个女子的身后。 想起一路走来女子英气勃发的身姿,若丝毫经歷都没有,叶青梧不应该会是那样的气势。 他虽毫无记忆,只是三年来他看村中之人,从无一人像她一般,动空中跌落却不声不响,这般经歷于她而言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他静静的坐在原地细想这几天来的所见所闻以及刚刚方怀说过的话,一颗心犹似被放入了油锅之中,煎炸烹炒,不能忍受。 他真的浪费了三年的时间,让他的……妻子、孩子受苦受难么? 方怀离开了男子的房间直奔书房而去,书房里,苏珞正小心将金冠玉金簪擦拭干净,金簪镶嵌在金冠之上,叶青梧将金冠放进一个做工精緻的木匣里,用黄色绸缎包起来,对迎面走进来的人吩咐道:「去吧,送到摄政王那里去。」 「姑娘,这东西……」 「让摄政王有些心理准备,没有任何不好。」叶青梧说,「三年来,他手中的权利极大,虽有大哥作为牵制,南砚手中的权利也越发坐大,这样于他们而言并不是好事。若以后他想起来,就算不回朝为君,也要给他那份应得的体面,我担心他们不懂得这个道理。」 方怀摇了摇头,「姑娘着实多虑了。三年来,摄政王、大公子和太子殿下手中权利虽然日益增长,可三人并无太多陋习,不会如此的。」 叶青梧却再次摇了摇头,「不,你不懂,方怀。权利是个好东西,人人都想得之而问鼎天下主宰一方土地,这是人心底的劣根性。若真有什么陋习倒还罢了,比如:好酒、好色、好剑,等等,人若无弱点才是最大的可怕。他们会在不知不觉间痴迷自己所得的一切。」 方怀再次张了张嘴巴,不过这次却没说出什么,从叶青梧手中接过那黄色小包袱。 「记住,我并不是让他们做什么,不是要收权,也并非让他们去送死,只是提醒他们,莫要迷失了自我。」 方怀这才怔了一下,未曾想到自家姑娘的落地在于此处。 第387页 他想了想,有有些好奇,「那姑娘,日后可会……」 「死了便是死了,没死便是没死,纵然不相望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也要让世人知晓。」叶青梧轻嘆一声,「如今我是能理解的,当年他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除了他对那个位置的丝丝嚮往之外,再多的怕是不甘愿吧。皇宫之中,吃人不吐骨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在生死面前,任何人的选择都会是自己生而别人死,他活了,手中鲜血无数,却要在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上一坐多年,还要防止别人图谋不轨,战战兢兢,心惊胆寒,何尝又不是一种责罚。」 她微微摇着头,就像前世她的杀手生涯,为了活下去而去暗杀、刺杀,行走在刀尖火海之上,稍有不慎便会死于非命,生命面前,人人都有渴望,渴望存活和比别人更好的生活。 方怀抱了抱拳,从苏珞面前离开。 苏珞一直坐到房中昏暗,才渐渐起身。 第二日早膳时男子在正厅遇到叶青梧,正要随意的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叶青梧却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那里。」 桌案的主位空了出来,叶青梧坐在主位左侧,男子只好拉开主位右侧的位置坐下来,口中忍不住道:「坐哪里不都一样吗?」 「为何会一样?」叶青梧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主位的位子,「以前你是坐在这里的,虽然我是城主,可你坐在此处便是我敬你为夫,如今你却不同,你若坐的远了,一来吃不到饭菜,二来,你要离这个位子近一些,时时警醒自己。」 男子有些疑惑,「你究竟是不是想要与我相认?若不和我相认,让我离这位子近了又能如何?」 叶青梧放下筷子,双手平摊在桌案上,静静的看着他,「的确不能如何,不过,这与你我是否相认无关,若是与你相认你便要与我一起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一辈子不能踏出这座宅院,你会愿意吗?」 「为何要如此?」男子的眸光略带惊恐,不可思议。 「不是为何,我家的规矩便是如此。」 男子摇了摇头,很是不能理解。叶青梧也并不意外这种情况,她拿起碗筷继续吃饭,男子默默的看了眼主位,暗自摇了摇头,他只听说过三从四德,只知道女子成亲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未曾想过男子也有这样的规矩。 一直到用完早膳,男子才问道:「方怀呢?为何他不过来用早膳?」 「他出门办事去了。」 他唔了一声,不知道再该说什么,叶青梧便说:「花园有花,书房有书,你若闷了,可以去转转看,至于寻着那个小喜姑娘的事,我已经交代下去了,若有人看到,定会过来禀报的,你不用担心。」 他有些不好意思,朝着叶青梧拱了拱手,只是那身粗布衣衫与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那就多谢你了。」 「不必客气,」叶青梧应付了一句,问道:「你以前留下的还有衣衫,可要换上试试?」 「我……」 「一会儿我让人拿给你,你想穿便穿,不想穿也不用为难自己。」 叶青梧信步出了正厅,如今的洛熠宸失了记忆浑浑噩噩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走出府门,丁飞正急急的过来,见到她便道:「城主,昨日听闻你回来了,怕你身累未敢上门打扰。」 「无事,随我进来吧。」叶青梧笑了笑,只好转身回府,丁飞跟在身后,低声问道:「城主,那村落可找到了?」 叶青梧便点了点头,「的确找到了,也找到了要找的人。」 「人?」丁飞似有不解,他两人正在迴廊上,叶青梧看了看,便一指花园中的男子,问道:「你看那人,你可还记得?」 丁飞抬眼望过去,先是一愣,上前走了几步,待看清楚那人的背影又急急朝前走了几步,看到那人的面貌,脚下步子勐然僵住,身子却还保持着朝前的趋势,堪堪撞上了迴廊上的柱子被叶青梧一把扶住了。 「他,他,他……」丁飞反手握住叶青梧的手腕,语无伦次的说:「城主夫婿?」 叶青梧微微点头,「的确是他。」 丁飞双眼瞪大,又惊又骇,半晌顺好了气才说:「他不是死了吗?」 尸体还是他亲自从湖底打捞出来的! 可这人竟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丁飞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不,他没死。」 叶青梧说,在他的肩头轻轻一拍,「当时你打捞上来的人定不是他。」 丁飞不再说话,虽然心惊仍是回想着,当初那人虽面部以被划得看不清样貌,可城里懂得仵作的人也在场,细细的看了一眼说按照时间推算,应该就是这人。后来,叶青梧又看了他的身上,几处重伤的痕迹还在,便把那人带回了康源。 如今想来,的确有些不妥之处。 月湖湖底多是鹅卵石居多,尖利的石头不是很多,那男子在短短几日之内被划成了那样变很是可疑。 这样一想,丁飞身上频发的冷汗渐渐消失,他扶着迴廊的住在站起来,朝着叶青梧说道:「姑娘,这其中有鬼。」 死去之人活了很可怕,可若这人没死却无缘无故多出了一具尸体却很可怕。不怕死去的鬼,却怕有人装神弄鬼! 叶青梧点点头,「的确如此。」 「城主可知是谁了吗?」 第388页 「这个还不知晓,不过,我这个人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迟早有一日会查出来的。」 丁飞点了点头,「的确要查出来。」 许是两人的说话声惊动了花园里的人,男子迴转身看了过来,叶青梧朝他点点头,男子便朝这边走过来。 此时男子已然换了以前的衣袍,玄色的衣袍随着他的不乏飘动,向叶青梧一步步走来的样子让他有种他还是他的那种冲动。 站到叶青梧面前,男子只是静静的望着他们,不曾说话,叶青梧不禁微微一怔,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你,你想起来了?」 男子微微摇头,「不曾。」 叶青梧再次愣了一下,「那你……」为何身姿俊雅一如那年一样? 叶青梧没有问出口,反而是丁飞不住咂舌,「城主,他真的和以前一样啊。」 「没有记忆,便是不一样的。」叶青梧甚是失落,有一瞬间她真的以为他想起来了。 丁飞不再说话,转而朝两人行了个礼,退下了。 叶青梧这才说道:「是方怀教你的?」 男子摇头,「他只是告诉了我一些事,我以为高高在上的人便应这般。」 「那你早晨时为何不这般?」 「一身粗衣,若做好便罢了,做不好不伦不类的,就不招人非议了。」 叶青梧轻扯唇角,未再说话,男子又朝他抱了抱拳,说:「那我去书房了。」 「我带你去。」 第271章 小喜出现 两人一前一后朝书房走去,书房之中藏书无数,自从叶青梧离开之后,他们也只是取走了一些必用之物,很多东西都还保存在此地。 男子见了没有急于上前,反而朝叶青梧问道:「可有我不能动的书籍?」 叶青梧摇摇头,「没有,不过,你还认识字?」 问完随即有些好笑,难道失忆还会令人连吃喝拉撒也忘掉吗? 微微摇了摇头,孰料男子有些呆愣的站在那里,思索良久,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叶青梧不禁一下子笑了出来,心说他如今倒是有趣,不知道以后若是恢復记忆了,可会觉得现在的样子好笑。 「那你先取一本看看。」 男子上前,就近选了一本书翻阅起来,叶青梧静静靠在门边看着他的样子,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带着丝丝金光,如玉的侧脸若是不仔细分辨,真的会令她觉得是以前的洛熠宸正在看书。 苏珞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心中涩然发疼,这一生若是他不能恢復记忆,其实就这样,让她远远的看着他也不错。 苏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期然男子转过身来,面带笑意,「我认识上面的字。」 叶青梧上前看去,那本书是一本凉州城本地的风土传记,曾经她还和他一起研读过,才找出了那条暗河。上面的字迹是凉州城本地的词语,她和他也都学习过一阵,没想到时间不长他竟还记得。 叶青梧想了想,从中翻出另外一册,那是一本关于加国地理详请的记载,男子翻看了一会儿,也点点头,「我认识,你看,这里说,加河之北,流速慢,常结冰……」 叶青梧再次急急的走到书架旁,从里面翻了又翻,才找到一本关于康源情况的记载,应该是有人从康源带回来的,她递到男子手上再度问道:「你看这一本可能看懂?」 男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再次低头去看,语调明显比刚刚顺了许多,「康源大国今有一帝,乃称洛皇,为前世所不如,生性残忍,好斗好杀,兄弟皆死于其手,登位数年,大权在握,威风凛凛……这种字好熟悉啊。」 「熟悉?」叶青梧再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男子点点头,「好像我看过的时候每个字该读什么便从脑子里冒了出来一样。」 叶青梧点点头,又有些难过,若真的如同文字一般,那些记忆也从他的脑海里冒出来多好,可一切终不能那般顺畅。 叶青梧不带他出门,男子便真的不敢出去,一来怕给叶青梧惹了麻烦,二来在这里他人生地不熟,若是不甚走丢了,他还要仰仗叶青梧的势力找到小喜。 那个孩子绝不是他的孩子,只是小喜为何偷偷离开他却不知,这定要问个清楚。 下午叶青梧出了门,在城中转了一圈,她那一身不白衣和红衣仍然是城中女子争相模仿的对象,只是每每正主走过,她们都会有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 叶青梧在城中转了一圈才找到那个曾经的馄饨摊子,叶青梧坐下来吃了一碗,又带走一碗,放在食盒之中,拎着往府中走去。 等男子迟到馄饨的时候,叶青梧便问:「你觉得这个熟悉吗?」 「这个?」男子怔了怔,又舀了一个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起来,半晌之后摇摇头,「这个以前是我常吃的吗?」 叶青梧嘆息一声,「你先吃吧。」好不容易等男子吃完,叶青梧拉着他走进曾经两人的卧房,卧房依旧是原来的布置,一切都未改变,男子怔了一下,「这是……我们的住处?」 她点了点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片刻之后男子再度摇了摇头,有些不忍的说:「我不太认识。」 两人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叶青梧才坐下来,也招唿男子坐下,为两人都斟了茶,叶青梧才说:「如今你应该做一个决定。」 第389页 「什么决定?」男子看着她,隐隐带着一些不安。 「如今你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我想,甚至连两个孩子你也应当已经有所耳闻,三年来,我们很是思念你,若你真的死了,我们会永久的悼念,可你没死,是否回去看一看两个孩子?」 「可,小喜……」 「你若是放心,我可以让人盯着,一旦她出现,就会及早的控制起来,不会让她再次逃窜。」叶青梧说。 男子搓了搓手,不安再次加重,沉默了片刻,叶青梧又说:「你自然是有选择的,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但你若想让孩子们千里迢迢来看望于你是不可能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男子说。 「嗯?」叶青梧有些奇怪。 他侷促的看着她,脸色微红,「你呢?你是否想让我回去?」 叶青梧微微愣住,她抿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想了想还是说:「以我个人而言,自然想让你回去看看,无论你三年之前为何生,谁救了你却往河道里丢了一具尸体?这些于我而言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活着。我想让你看一看我们的曾经,或许会对你恢復记忆有帮助。」 男子坐在原地,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缓缓抬起头来,说道:「不行,我不能现在回去。」 这个答案也并不意外,叶青梧点点头,「那好,我不会勉强你的。」 「谢谢你。」 叶青梧没有再说话,盯着茶碗中晃动的光晕,有些失落。 男子又沉静了一会儿,说:「我不想让小喜的事情留下隐患,她不是个爱说谎的人,这一次却说了谎,一定是有缘由的。」 叶青梧这才应了一声,男子从开始面临这个问题时便一口咬定小喜的孩子不是他的,不知是有怎样的缘由,可他既然如此自信,叶青梧也没有不信的道理,她也很好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何会自毁名声。 夜渐渐深了,男子出了他们原本的卧房,叶青梧也没做挽留,只是心中却如同堵了一团棉花,无法自主唿吸。 夜色中,她提剑而出,在院中挥舞起来,一招一式无不是杀人的招式,单单令人看了便不寒而慄。 霜寒露中之时,叶青梧才收剑往房中走去。 刚刚走到房门处,却听外间传来一阵轻响,她凌空一展身姿悄声摸过去,却见宅子的外墙上一个身影正艰难的爬上来,她手中短剑随手一挥,只听一声尖叫,那人从墙上滚落。 这一声尖叫登时惊了守夜的人,匆匆提灯过来,几个人将那人按住,叶青梧才看清楚是个姑娘,接着烛光看清她的样貌,叶青梧挥了挥手,「去将公子请过来。」 有人去请男子,叶青梧顺势一指,便有人按着将小喜拎到正厅之中,她呜呜的低叫着,叶青梧上前给搭了个脉,没想到摔了一下脉象也很平稳,无甚大碍。 叶青梧在主位上坐下,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男子才匆匆而来,身上玄色的长袍还没有整理好,睡颜略带惺忪,叶青梧朝他指了指,「你看。」 男子怔了一下,叫道:「小喜,你怎么在这里?」 小喜不肯回答,他便转过头来,「你的速度也太快了。」 叶青梧摇了摇手,端起一杯热茶捧在手心里,多年的习惯无论身子是否怕冷,手中都喜欢捧着一杯热茶。 她呷了一口茶,才说:「我在院中练功,听到声音出来一看,正是这位姑娘,正从外墙上爬上来,你且问问这位姑娘,深更半夜来此有何贵干?」 男子微微蹙眉,「小喜,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喜腰杆一挺,「当然是来找你啊。」 「可你为何此时前来?你又为何知道我在这里?」 男子问了两句,小喜却喏喏的闭了嘴巴,不再说话。 叶青梧便问道:「私闯城主府者,何罪?」 几个守夜的人连忙攻守偶答道:「回城主大人,私闯城主府者轻则杖责五十,图谋不轨危及府中人性命者就地处死,其余按情况不同再做处置。」 硬梆梆的声音顿时让小喜绷直了身子,男子原本没有睡醒的瞌睡虫也瞬间被震散,他望着叶青梧,叶青梧却低头喝着茶,他吞了吞口水,才又上前问道:「小喜,你究竟来此有何事?」 「我真的是来找你的。」可能是听了那话,小喜也没有刚刚那样强硬和不当回事了。 「你又怎知我在这府中?」 「我,我当然是听城里的人说的……」小喜心虚的快速看饿了叶青梧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 「嘭」! 叶青梧手中的茶碗重重磕在桌案上,直让人心神一抖。 「他在我府中的消息城中无一人知晓,我却不知,究竟是谁告诉你的?」凉凉的声音如一道冰水勐地从头顶泼下,让人如驻冰窟。 男子看着叶青梧,叶青梧却挥了挥手,起身走到小喜面前,「我再问你一遍,你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就是他的!怎么,你看上了他,就不允许他和我在一起了吗?天下哪有你这样的道理!」小喜怒气沖沖的说。 叶青梧唇角冷冷一勾,从袖中摸出一个针袋,朝那两名小厮说道:「给我按住她!」 第272章 不肯放过 小喜面色瞬间惨白,男子站在一旁身子也僵了一下,两个小厮立刻上前按住她,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小喜动弹不得,男子上前两步,一句你要说什么未曾说出口,身子一僵不能动了。 第390页 叶青梧的手快速抽出几根银针,朝着小喜身上刺去,她下针速度极快,没一会儿小喜额头上的汗水便浸湿了她的头髮,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她开始低声呻吟,叶青梧这才收了手,再次回到主位上坐下。 端起茶碗矜持的喝了一口,让人去换茶。 男子僵持着想看她一眼,叶青梧却没理他,以前他的点穴功夫深深让叶青梧忌惮,每次被他点住便是任由其为所欲为的感觉,如今,他忘却了一切,三年不曾练武,终于让叶青梧讨了回来。 「我,我的肚子好疼……」 小喜低低的呻吟着,痛苦难耐,却没有人理会她,而唯一想要理会她的人也被叶青梧施了定身法,根本动弹不得。 有人换了一杯热茶送上来,叶青梧悠然喝着茶,不做理会。 一盏茶时间,两盏茶时间,渐渐的一个时辰快要过去了,小喜觉得自己肚子里的东西都快流出来了,她才忍不住终于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想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是他的!」 「唔,原来如此,那便没必要留着了,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其他女子剩下他的孩子。」 叶青梧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你知道为何么?」 「为何?」小喜有些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身子不断摇晃的男子。 「因为他早年服过绝子药!」 男子身子勐然一颤,不知何时能够转身的身子呆若木鸡般看着叶青梧,叶青梧意外的挑了挑眉,又说道:「服过绝子药的男子,断不能让别的女子受孕的,如今,你倒不妨直说,你这孩子究竟是谁的?为何要安放到他的头上?」 小喜震惊的望着男子,似乎连疼痛都忘了,可片刻之后,她却说道:「你为何觉得他就是你以前的夫君?若他不是呢?」 「人会变,记忆会流逝,可总有一些东西是不会变得。」叶青梧微微一笑,看了男子一眼,「更何况你留下了那么多痕迹。」 小喜身子勐地僵了僵,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叶青梧并不意外,而是说道:「还不想说?」 小喜要死了牙关不肯开口,叶青梧点了点头,「关到地牢去吧,严加看管!」 两名小厮立即点头,叶青梧收了针,便将她抬头了。男子看着叶青梧,「她这样……」 「孩子会慢慢流掉。」叶青梧说。 男子身子再次一僵,「你……」 「我不知道你有何证据证明你和她腹中的孩子没有任何关系,可如今,她坚持称这孩子与你有关系,我便不能坐视不管,若这孩子生下来是个死胎或者智障倒也罢了,若是个聪明伶俐的,我何苦为我儿子找这般麻烦。」人,断不应因善良而断了自己的路。 男子震惊的望着她,似乎不敢苟同她的说法。 叶青梧将那杯茶喝完,起身出了正厅,声音远远的飘来,「我劝你不要做烂好人,你可以救这个孩子,也可以救你的亲生儿子,如今他已经十岁了,执掌一方,三年来代替你撑起了一方天地。」 男子的身子便再次怔了怔,仅有的一点幻想也湮灭在潮水之中。 这个孩子绝不会是他的孩子,他十分确定,故而,再怎样可怜小喜,也不能真的如叶青梧所说的害了自己的孩子。 「哪里有烧纸么?」男子急匆匆从身后追上来。 叶青梧问:「你以何身份祭奠他们?」 「三年来她与我多加照顾,我应心存感念,如今,你这般做了,草草了解了一个孩子的性命,百年之后,若入地府,定不被人所容,不妨送他一程。」 叶青梧有些好笑,未曾想到这其中还有自己的好处,便点点头,「我明日让人买给你。」 男子应了一声,又觉得有些尴尬,身为男子竟让女子买东西。 不知不觉间,他几乎跟随着叶青梧走入后院,再看到叶青梧腰间的短刀并不是那天和自己合在一起的那一把,他便问道:「这刀是……」 「这是剑。」 叶青梧将短剑在腰间解下来随手抛给他,男子握着看了看,做工精美,令他唏嘘。 一夜几乎还没睡天便亮了,叶青梧只好稍稍躺了一下,早膳的时候有人来报,守在下面的婆子说已经见红了,男子的手微微僵着,又小心的看了叶青梧一眼,不知是否想劝她,可见到叶青梧的面无波澜的继续用膳,只好讪讪的将话咽了回去。 一连两日,小喜疼的几乎晕过去,可每次问及孩子,还是推脱到男子身上,这令男子很是恼火,可又无计可施。 第二日晚间,叶青梧便让所有人都上来了,不再留人在下面看守。 半夜十分,只听后院的偏房传来各种不同的声音,不大一会儿「噼啪」之声响起,城主府瞬间大火蔓延,府中登时大乱。 趁着大火,有人往地牢而去,守在地牢门口的几个人应声而倒,不多时,里面传来脚步声,只是刚刚走到门口时却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叶青梧和几个壮丁以及男子站在门口,叶青梧笑了一声,「这位少侠,不知因何烧我城主府,掳我犯人?」 「你……魔鬼……」 几日水米未进,小喜经还能说话,令人嘆为观止。 男子站在叶青梧身旁,不由看着她说:「小喜,此人是谁?你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第391页 「你的!」 小喜不肯改口,令人难以想像。 叶青梧却望着那个男子,轻轻的拔开短刀,短刀寒光讪讪,在料峭的夜风中闪耀夺目,她持刀而立,却是说道:「少侠是想代替我审问一番吗?」 她向前迈了几步,只是男子勐地后腿了几步,将小喜放在地上,快速说了一句对不住,身子一盏便朝外射去,叶青梧手中银针一闪,没入他的肩胛之中,那人痛哼了一声,身子踉跄了几下,脚下步子却不停顿,朝外去了。 第273章 男子受伤 登上房顶朝前望去,那人才看到,城主府中有人在有序的救火,有人在保护男子,有人将哀嚎呻吟的小喜看管起来,井然有序,竟然和自己之前所设想的情况完全不同,他这才反映过来,原来,一切叶青梧早有预料,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只等他傻傻的钻进来。 前面不远处弓箭手弯弓搭箭预备着,只等他闯进射程之后便万箭齐发,纵然不死也会将他射成刺猬一般。 叶青梧高高的站在房顶之上,白衣凛然飘动,「少侠可听说过什么叫做瓮中捉鳖?」 望着四面八方房上、巷中的一队队人马,蒙面男子狠狠的一咬牙,望着叶青梧说道:「卑鄙!」 「我卑鄙却活的坦荡,若少侠想与我论论究竟谁更卑鄙,不如说说为何深夜潜入我府中放火烧房,闯入地牢?你可知,你烧的那片地方乃是府中僕役所居之地,人数最为众多,一把火烧死数人,你是否也居心叵测?」 她说话时语气毫无波动,一字一句的述说却有一种激盪人心的感觉,蒙面男子几乎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四周的杀气腾腾,毕竟,自从雪山不再侵犯之后,他们便再也不曾这般同仇敌忾过。 他单手扶着肩头,再次看了叶青梧一眼,叶青梧不动如松,夜风猎猎掀起她一片裙角,叶青梧在他的眼底看到一阵浓烈的杀意。 勐然之间,男子脚尖一点,背后的长刀从身上抽出,月光之下寒光凛冽直奔叶青梧面门而来。 「小心!」下面男子大声喊道。 叶青梧身子一顿,不由朝他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却让蒙面男子的刀到了金钱,叶青梧身形歪了歪,身子却朝前扑去。 手中短刀一扬,在他的手腕上画了个圈,却见蒙面男子手腕登时无力的掉下来,长刀落地,发出「噹啷啷」的声音,手腕血流如注。 叶青梧脚尖一点身子后撤,凌空一个翻转,脚掌踩在他的胸膛之上,剧痛来袭,蒙面男子身子轰然落地,早已等在下面的人一拥而上,将他控制起来。 叶青梧挥了挥手,所有人都收起兵器,叶青梧从房顶跳落,看了男子一眼,此时,他面上的罩巾已经被人扯落,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跟他做的事大相迳庭。 叶青梧往前走了走,问道:「如何?如今可愿意回答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无话可说!」 叶青梧轻哼一声,「无话可说为何还要来救小喜?」 「这与你无关!」 叶青梧点着下巴,看了看地牢门口摊放在地上的小喜,又看了看蒙面男子,说道:「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 「自然不是!」 叶青梧不由笑了,往后退了几步,又看着他说:「否认这么快,心虚?她的孩子定然与你有关!」 蒙面男子不为所动,索性不再说话,叶青梧挥了挥手,看着被扑灭火的地方依旧浓烟滚滚,便道:「将这位少侠,也与小喜姑娘一起关进地牢吧,严加看管。」 话音落下,却听几声惊叫,叶青梧立刻回头,蒙面男子竟趁着这个时间站了起来,他左手一抖,只见什么东西直朝着男子射了过去。 「小心!」叶青梧惊叫一声,脚尖一点便扑了过去,孰料挡在人身前的一刻,却被人抱着身子翻转了一下,接着男子便闷哼一声,身子僵直,叶青梧大惊,「洛熠宸!」 那蒙面男子狞笑一声,趁着这混乱之际竟逃走了。 叶青梧一人几乎无法支撑他的体重,只好令人快速送回卧房,匆匆赶来的丁飞等人再次将小喜押送进地牢。 卧房之中,叶青梧看着衣衫被退到腰间趴卧在床榻之上的男子,只是短短的时间,他已然冷汗涔涔,衣衫尽湿。肩头之上,一柄匕首插在他的骨缝之中,叶青梧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何苦?」 「我不想见你受伤。」男子趴伏在床榻上,语调艰难。他也并不懂得,在看到叶青梧毫不犹豫朝他扑过来的一瞬间,心底涌出的渴望和督促,不能让她受伤,不能,不能! 于是,他便这样做了。 叶青梧怔住,眼圈微红,「为何?」 男子摇摇头,「我不知道。」 叶青梧沉默了片刻,用手巾将手擦干,才说道:「我要拔了,你忍着些。」 男子咬着被塞入口中的手巾闷闷点了点头,叶青梧知道此时定然要快,于是,令人按住男子,手握住匕首,勐地朝上拔起,男子呜唿一声,剧痛袭来,让他眼前一黑,半晌才堪堪回过神来。 恍惚间叶青梧正在为他包扎,馨香的味道从四面八方钻入口鼻之间,他不由微微一怔。 那些旖旎的心思三年来从未出现过,却在和叶青梧相遇之后频频出现,他暗暗抿了抿唇,趴在她的床褥之上,不想再动。 第392页 过了片刻,叶青梧将伤口包扎完毕,他才问道:「你可认识那男子?」 「不认识。」叶青梧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摇了摇头。 男子从床上坐起来,也说道:「我也不认识,不过,小喜三年来都与我在村中,何时认识的那个人?」 叶青梧重新净了手回来,朝他说道:「此事你不必管,我会令人去查,你的当务之急是好生养伤,伤势没好之前任何事都不许做,更不能提重物,否则你的左肩会废掉。」 男子一愣,「这般严重?」 「后悔了?」叶青梧问。 男子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我相信,任何想法的忽然出现,定然事出有因,我的心底那一刻涌出那样的想法更加让我确定,我和你是有关联的,我相信你和方怀说的一切。」 叶青梧这才忍不住笑了,「如此说来,以前你都是不相信我的?」 男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笑了笑,叶青梧又怔了一下,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人脸上不再是傻傻的疑惑,他开始思索,开始分析,开始辨别局势。 叶青梧相信,总有一日,这个男子纵然不会恢復记忆,也会变得如同以前那般英明睿智。 她笑了一下,上前扶着他躺倒,「你先休息吧,此事我去查。」 「小喜……」 「不该留的自然不能留。」叶青梧的坚决一如往昔,男子颇为无奈,不过他也明白,这个孩子是否能留下,不取决于叶青梧,而在于小喜。 退一步讲,若这孩子真的与他有关,吃了那样的药,孩子是否会是正常人谁都无法保证,如此一来,何苦让孩子来这世上受罪。 暗自摇了摇头,男子望着帐顶痴痴地发呆,床褥之间皆是叶青梧的味道,淡淡的,如同五月梧桐花开的味道。 迷濛之间,他似乎看到深深的宫苑,成片成片的梧桐树下,女子白衣猎猎,刀光剑影翻飞,等他再想看清女子的模样,却一下子惊醒过来。 叶青梧出了门才发觉,僕人竟将男子送到了他们原来的卧房,端着水盆的手微微怔了一下,便听到脚步声传来,将水盆交给门边的小厮,叶青梧转头望去,一个小丫头说道:「城主,丁公子在前厅等着了。」 叶青梧点点头,「我这就过去。」 回到前厅,深夜之中灯火通明,丁飞韩振宇等人俱在,叶青梧进来之后立刻起身朝她行礼,叶青梧说道:「今日多亏各位了。」 「只怪我们收兵太早,还是让他逃了。」丁飞一拍桌子,不满的道。 韩振宇等人纷纷附和,叶青梧笑了笑,「此事怪我,此事怪我,是我下令收的兵。」 「未成想那贼人如此胆大,竟敢放火烧城主府,城主放心,从明日起,我们定然会严加巡查,定然会揪出此人。」韩振宇又道。 叶青梧点点头,「既如此,各位今夜就先回府休息,夜深了。」 等他们告辞,叶青梧面色一变,朝着那小厮勾了勾手,说道:「从明天日起,地牢之中的守卫松懈一些。」 那人不解的道:「城主,若是那个姑娘逃跑了怎么办?」 「你可钓过鱼?」叶青梧笑了笑问道。 小厮摇摇头,凉州城中经常冰天寒地的,想要钓鱼也没有地方可去啊。 只是恍然间他又重重的点了点头,钓鱼他虽不曾钓过,可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他可是听说过的。 叶青梧便再次笑了笑,「去吧,此事交给你来安排。」 那人感恩戴德的出门去了,叶青梧笑了笑,也往地牢而去。 地牢之中,阴暗潮湿,鼠蚁丛生,叶青梧一身白衣与地牢十分不符,她站在牢房之外静静的看着躺在杂草之上的小喜,哀号呻吟不止,却无人问津。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这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是……大河哥的。」 小喜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可还是不肯放弃,叶青梧冷哼一声,正要再说话,却听一个小厮从外面冲进来,「城主,城主不好了。」 「怎么了?」叶青梧拧眉。 「城主夫婿他不好了!」 叶青梧面色一变,「该死!」 她回身看了小喜一眼,低咒一声,「若他有事,定让你们百倍偿还!」 脚尖一点,朝出口而去,短短一段路,叶青梧几乎比风还快,不过眨眼之间便一脚踢开了卧房的门。 第274章 背后之人 叶青梧打眼望去就见男子伏在床上疼的四肢僵直,口中咬着被褥不敢松口,汗水淋漓。 「怎么会这样?」叶青梧上前,一边吩咐人按住他的身体,一边握起男子的手搭了个脉,仅仅一摸脉门,叶青梧的面色便是一变。 三两下将包扎好的伤口解开,就见伤口已然乌青,叶青梧看了他一眼,快速从身上摸出两个瓷瓶,分别将两颗药丸塞进他的口中,又顺势拿起桌案上的茶碗,以水化开,洗掉之前的伤药之后,再将药泥重新敷在男子的伤口之上,重新包扎。 叶青梧看着疼得发抖的男子,心中胀痛难耐,「对不起。」 男子没有说话,剧痛袭来时让他难以招架。 好一会儿,男子才缓缓松开被褥,撑起身子摇了摇头。 「你感觉如何?可还那般疼痛?」叶青梧拧了一方帕子为他拭去头上的汗珠。 第393页 「好多了。」 侧躺在床上,男子幽然望着她,却见叶青梧眉心紧蹙,他微微抬手,似是不由自主,细细抹平她眉间的褶皱,被咬烂的唇轻轻吐字,「莫要皱眉。」 叶青梧身子微微一僵,「你……」 「我不想看你蹙眉。」 粗砾的指尖抚过她眉心那一点朱红,男子静静的望着她,叶青梧僵在原地,身子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微微一动,便会错失他恢復记忆的可能。 指尖游弋自脸庞滑落,仍是说道:「不要蹙眉。」 「好。」她轻轻的点着头。 「我这是怎么了?」 「那把匕首上有毒,我没有及时发现,按照普通刀伤的医治方法救治之后,药物会使剧毒加速爆发,否则,毒素会不知不觉沁入心脉,除了伤口癒合慢一些外,不会有任何察觉,直到疼痛爆发,便回天无力了。」 叶青梧说着,手心不知不觉沁出冷汗。 「那我……」 「无碍,提前爆发,便不会再让毒素沁入心脉,不会有事的。」叶青梧静默了一下,又补充道:「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男子不由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又道:「别太担心我。」 叶青梧起身从衣柜里找出一套里衣,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男子的脸瞬间窘红,摇了摇头,「不必了。」 叶青梧点点头,将里衣放在床头,「那你立刻换上吧,我今夜睡隔壁,有事你便叫我。」 「……好。」 略一迟疑,叶青梧已然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静静在隔壁的房中躺下,叶青梧恍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男子并不讨厌她的接近。 睡了不足两个时辰,天光大亮,叶青梧起身去了隔壁房间,男子侧睡在床上,身上穿了那套白色里衣,她轻手轻脚的上前替他搭了个脉,只是微微一动,男子睁开眼睛,叶青梧探了探他的额头,问道:「疼的睡不着么?」 「还好,不是很疼。」他扯开唇角微微一笑,叶青梧在床畔坐下来,静静的切脉,片刻之后收了势,说道:「不用太担心。」 如昨夜一样,叶青梧餵了他两颗药丸,又用水将药丸化成药泥帮他敷在伤口上,扶着他坐起来才道:「在这个房里用早膳可以吗?」 男子微微点头,起身用膳。 如此两日,叶青梧正在为男子处理伤口,小厮匆匆而来,「城主,那个姑娘从地牢逃出来了。」 叶青梧微微点了点头,「跟上,切莫惊了她。」 小厮应了一声立即出去办事了,回过身男子微微蹙眉,问道:「小喜逃跑了?」 「你知道她去何处?」 男子摇头,「不知。」 「可想知道?」 「你让人跟踪她?」 叶青梧不由笑了,男子听着她的笑声心中微微一动,不由在心中开始想像她笑起来的样子。 背部传来叶青梧指尖略带薄茧的触感,酥痒酸麻似乎瞬间在心底冒了出来。 「你不想知道小喜跟那个男子的关系?」 「小喜身怀有孕却硬说成是我的,如今,说来找我,却没有找我,反而在府中逃了出去,她与那男子定然关系匪浅。不瞒你说,一月之前,小喜有一夜未归。」 叶青梧颇为意外,「你没去找?」 男子再次摇头,「并非是我不想,夜间我听到她悄悄出门,我想起身去看看,可不知为何,我却无法起身,一夜混沌,直到五更时分,我听到脚步声进门,她似乎在我床前停顿了一下,就……」 叶青梧等了半晌却没有等到他继续说下去,只好又问道:「就怎样了?」 男子的脸有些涨红,再次摇了摇头,没有再说。 叶青梧心中好笑,心说何时这般纯情了,打趣道:「就躺在了你的床上?」 男子身子震颤了一下,回过头来不可思议的望向她,「你如何知道?」 「……」 她嘴角轻轻抽动了几下,没想到竟被自己猜中了。 「我感觉到身上衣衫被尽数扯落,醒来时她便在我的怀中。她应该料想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故而才百般推说那孩子与我有关吧?」 「原来如此。」 叶青梧仔细的将伤口包扎好,才道:「可想与我一同前去看看?」 男子看着她,似乎有些迟疑,叶青梧笑了笑,「你以前可不是一个愿意为人背锅之人。」 「那我以前是个何人?」男子问道。 「睿智之人。」 男子怔了怔,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叶青梧帮他将外袍披好,仔细系好腰带,抚平身上褶皱。 男子细细的望着在身前忙碌的女子,心潮微动,不由说道:「我以前定然很爱你。」 「何以见得?」 「你也很爱我。」男子又道。 虽然相识只有短短几日,可他能看得出,叶青梧绝非普通女子一般,站在男子身后,需要他人细心呵护,恰恰相反,她顶天立地于天地之间,此时却愿俯身低头照顾于他,若非真爱,何必如此。 叶青梧起身看着他,眼睛之中闪过一丝柔光。 「走吧,也让我们看看,究竟是何人,能让照顾你多年的小喜姑娘不惜委身于你而制造怀有你的子嗣的现象。」 「她不曾真正委身于我,你莫要胡说。」 第394页 叶青梧挑眉,「怎么?听你的语气,很遗憾?」 男子忙摆摆手,「绝非如此,绝非如此。」 两人出了府门,就有人指着方向,叶青梧和男子顺势过去,走了三盏茶的时间就走到了一个独院门前,此时有人守在门外,见两人过来便说道:「城主,就在里面,此地前门后门都已经被堵住了,您放心。」 「辛苦。」 叶青梧说着,看了男子一眼,脚尖一点飞身跃起站在门楼之上,四下看了看,翻身跃下在里面打开了门,朝男子招了招手。 男子走过来,虽未曾说话,却细细看了她一眼,叶青梧见状一笑,「走吧。」 「这样进去没事?」 「应该不会有事。」 里面传来女子的呻吟之声,男子握着叶青梧的手微微一顿,叶青梧却充耳不闻,边走边道:「应该小产了。」 男子的手再次一紧,两人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越发真切。 「韩维哥,你真的不救我吗?我和姐姐,我们一模一样啊,我和她……有何区别……究竟有何区别?」 叶青梧蹙了蹙眉,姐姐? 「小喜还有姐姐?」 男子摇了摇头,「我没见过。」 叶青梧心中瞭然,如今男子也对小喜的身份起疑了,故而才没说不知道,而是说没见过。 「可你终究不是她!」男子的声音冰冷无情。 「可为何受罪的人一直是我?」小喜厉声质问,她语带哽咽,流出低低的细碎的呻吟之声,「自出生之日起,便是我被抛弃,我十几年生活风平浪静,为何偏偏要被她找到?找到之后却要夺去我的一切!」 「一切天已註定。」 「胡说!」小喜大叫,凉人在窗缝之中,只听「哧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自小喜面上脱落,被她信手抛开,「你们都说我不该出生,可偏偏又为何又利用我?娘亲利用我活的滋润,姐姐利用我活着,你利用我替姐姐报仇,洛熠宸就在那里,你去杀他啊!他都快死了,你一刀杀了他啊,为何又要让我救他,照顾他,三年,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叶青梧的身子一阵阵颤慄,怒不可遏,不经意间男子却按住了她的手。 叶青梧朝他看过去,就见男子正仔细的听着,面色肃然。 「为何不能将我当成她,她已经死了,她早就死了,你不是早已确认过了?把我当成她的替身也好啊,何况,我还怀了你的孩子……」 韩维怔了怔,他身子一晃,跪坐在她的面前,轻轻抚上面前如玉的容颜,严重露出痴迷的光,痴痴相望,呵呵笑了,口中低语喃喃,「可你终究不是她啊,你不是她,妩儿,再怎样相似你也不会是凉儿,凉儿,她是康源的公主啊,她一生高贵,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你生来轻贱,如何能与她相比?」 他这样说着,却痴迷的吻向她的脸,像是一个走火入魔的人。 第275章 自杀而死 「怎么还会有公主?」男子拧眉低头细问,叶青梧却有些好笑,「我以为你会问我你以前是什么身份?」 男子越发蹙紧眉头,叶青梧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以前是康源的皇帝。」 男子身子慌了一下撞在窗棂以上,发出「哐」的一声,里面的人立即惊醒喝道:「谁在外面?」 叶青梧只拉了拉男子的袍袖,说道:「自然是我。」 两人推门而入,小喜半瘫坐在地上,韩维跪坐在她的面前,直到小喜转过头来,叶青梧才身形一震,这张脸,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她前半生所有的苦难尽皆来源于此,她甚至下意识问道:「凉蓆公主竟然还有孪生姐妹吗?」 男子怔怔的望着她,叶青梧才恍然大悟,此时,她不知道的男子也不会知道。 韩维却在此时站起身来,「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叶青梧蹙眉,韩维哈哈一笑,说道:「妩儿的确是凉儿的孪生妹妹,不过,她生而有罪,被家人流放,偕同其母一起。三岁起,妩儿因姿色甚美被妓院的老鸨看上,从此之后,便有妩儿来养活她的娘亲。直到几年前凉儿路过加国时将她找到,她赎走了她,给她带来了新生。」 「呸!」妩儿狠狠的啐了一声,身子却疼的一颤,「我宁可从未遇见她!也不要这样的新生!被她利用,被你利用,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最可悲的是,我竟然还爱上了你!」 韩维勐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她下身染满了鲜血,叶青梧暗暗闭上眼睛,不忍去看,虽然这是出自她手。 妩儿勐地冲上前去,夺过韩维放在桌案上的长刀,「我要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她尖叫一声,手中长刀一抹,几人还没来得及,长刀落地,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 叶青梧一怔,男子朝前抢了几步,「小喜!」 「妩儿!」 两声大唿,可终究没能换回女子决绝的命运,她身子如羽毛一般落地,鲜血自伤口溢出,快速染红了地面。 叶青梧静静的看着她,许久之后缓缓蹲下身子,伸开手帮她阖上眼睛,可几次都没能成功。 人说,不愿意闭上双眼的人生前是有怨念的,也许,小喜的一生受了太多苦,甚至所託非人,又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死去,才心存怨气。 第395页 叶青梧静静的看着她,最后从怀中拿出一方丝帕,静静的盖在她的脸上。 直到起身,男子仍怔怔的望着她,叶青梧嘆了口气道:「将她安葬了吧?」 男子微微点头,俯下身子正要将小喜抱起,韩维却挡在她的身前,「不,她腹中怀着我的子嗣,若是安葬也应该由我来做此事。」 「可你为何不肯承认这是你的孩子?」叶青梧质问道。 「除了凉儿,没人可以生下我的孩子!」 不知是出于对凉心的厌恶,还是对于韩维的偏执,叶青梧冷冷的斜了他一眼,「既如此,你也没必要再将她入殓了,她生前就是怨恨着你的,死了都不肯瞑目,又何必劳你大驾!」 「你……」 他还想再说,身子却被叶青梧封了穴道,僵直在原地,无法动弹。 叶青梧又道:「少侠不如好生跟我回城主府问话吧!」 外面有人听到声响闯进来,叶青梧挥了挥手,有人用简易的担架将小喜抬回去,身上盖了一张白布,也有人将韩维拖回去,只是走到街上的时候才听到有人议论,「这不是韩家的小公子吗?」 叶青梧面色微微一变,朝着身边的小厮说道:「去韩家,请家主和大公子来府上一趟。」 跟洛熠宸一起回了府,男子还有些不能回神。 叶青梧便说道:「此事并非是假的,三年之前,你是康源的皇帝,你我是结髮夫妻,育有一子一女,如今,南砚当太子监国,太傅与摄政王辅政,朝局稳定。你曾爱慕幼年时你的救命恩人陈凉心,乃是你姑母……」 叶青梧将以往的事大致的说了一些,便有人前来禀报韩府的人到了,叶青梧点点头,偕同洛熠宸一起去了前厅。 韩府之中,自从叶青梧回到凉州城中表示事务依旧按照他们的方式继续,几位家主便鲜少等门了,反而是几位公子连连到她这边来跑腿,如今,叶青梧再度驱人去府上请人,韩世鑫着实不敢怠慢,立刻带着韩振宇过来了。 叶青梧和洛熠宸端坐在主位上,见两人进来并未如以前般热络,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让人看了座,叶青梧才问道:「韩大叔,我听说,贵府公子有数位。」 韩世鑫先点了点头,「的确如此,老夫由七个儿子,振宇最大,如今说起来还定要感谢城主当年栽培。」 叶青梧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此事不算什么。」 不冷不热的态度让韩世鑫心中诧异,他打了个哈哈,朝着洛熠宸说道:「前几日听说城主夫婿受了伤,今日可好些了?我那边还有些好药,回头再让振宇送来。」 「那我便谢过韩家主的好意了。」叶青梧说。 韩世鑫心中一凛,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看了韩振宇一眼,韩振宇此时也意识到不太对劲,心里打了个突,朝着叶青梧拱了拱手,说道:「城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不如韩大哥跟我说说你的几个兄弟吧。」 韩振宇和韩世鑫面面相觑,心中不太清楚是什么事,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在家中排行老大,我娘亲乃是韩府当家主母,娘亲育有三子,皆是我、与二弟韩启宇、三弟韩胜宇,二弟好武,三弟好文,不过二弟这段时间也被母亲看着在府中读书,除此之外,还有王姨娘所出的四弟韩水宇,四弟身子弱,一直在家养着,常年不出门,白姨娘所出的五弟韩浩宇、六弟韩龙宇,五弟活泼,尝尝到街上来玩,不过他性子纯然,六弟比五弟还闹,不过也没做什么为非作歹之事,七弟韩维乃柳姨娘所出,他……」 韩振宇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叶青梧的面色,却见叶青梧此时看了他一眼,他的心不由勐地提了起来,「七弟……」 「不知道韩公子七弟是个什么人物,我对他……甚是好奇啊。」 第276章 回到京城 韩振宇心神一凛,微微打了个结巴,说道:「七弟他平时被骄纵惯了,经常出入茶楼酒肆……」 「原来如此,」叶青梧的在桌案上轻叩了两下,说道:「韩公子和韩家主应该知道,前几日我府中忽然被人纵火,府中犯人被劫持,险些逃走,甚至那人还伤了夫君,你们都清楚吧?」 韩振宇和韩世鑫再次相视一眼,而后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们都清楚。」 叶青梧微微颌首,再次说道:「就在今日,府中僕役抓到了那贼人,不过,有人称是韩家公子,我料想韩府人应该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所以特叫二位过来一观。」 两人心中剧颤,韩世鑫额头的汗水不期然落了下来,叶青梧轻叩桌案,便听侧门传来督促之声,不多时,侧门的帘子掀开,韩维被几个年轻力壮的僕役架着抬了进来,一见到韩维,韩世鑫和韩振宇的面色便微微一变。 叶青梧静静的低头喝着茶,身上淡然的气息之下不容忍忽视,韩世鑫几乎无法做下下,冲过去给了韩维一个巴掌,韩维直被打的撇过头去。 叶青梧静静的坐在原地,不知何时为洛熠宸号起了脉,专注的模样两耳不闻窗外之事。 「你为何要这样做?」韩世鑫恨铁不成钢的问。 韩维垂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也不替自己辩驳,这件事从一开始做时,他便料想会是如此。 韩世鑫又打了几巴掌被韩振宇拉到一旁,叶青梧这才收了势,说道:「韩大叔可能不了解,不过,我想这件事应该是这样的。」 第396页 听她这样一说,韩世鑫和韩振宇这才转过头来望向她,朝着她抱了抱拳,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三四年前,有一行人在凉州城路过,其中有一名女子,名叫陈凉心,乃康源公主,乃是雪山天一公子选定的祭品,以她的血来开化自身,直到陈凉心身上的血被放干才能停止。陈凉心不甘心这样死去,因而找到了她的孪生姐妹妩儿。」 「在康源,孪生姐妹和孪生兄弟是不能共生的,在家族之中,选定陈凉心,抛弃了妩儿,并将其母逐出府中,妩儿被母亲卖入青楼,直到遇到陈凉心为她赎了身,却被陈凉心当作补血的利器,日日放血。她随陈凉心一路北上来到了凉州城,韩维公子一见陈凉心而钟情,自此朝思暮想。后来,陈凉心被康源皇室找回,却意图刺杀而惨死。韩维公子知道一切后便开始谋划,趁着我与夫君来到凉州城,做了这一切。」 她淡淡的抿了口茶,侧头就见到男子怔怔的望着自己,叶青梧淡淡一笑,朝韩维问道:「我说的是也不是?」 韩维冷冷的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城,城主……」 叶青梧静静的望着洛熠宸,男人仍是旧时的模样,她摇了摇头,「索性夫君并没有真死,我不与他多做计较,只是,我却要告诉他,陈凉心死了,是因她该死。你们……都下去吧。」 她怅然的嘆息挥手,韩世鑫和韩振宇忙跪拜感谢叶青梧大恩,叶青梧不曾理会,韩世鑫和韩振宇连拖带拽将韩维带了出去,临了又说:「改日一定带韩维等门谢罪。」 回到卧房之中,叶青梧开始收拾东西,洛熠宸看着好奇,「要去哪里?」 「这边的事情已了,你不准备回去看看吗?」 洛熠宸站在原地,有些木然的看着她,许久之后,他点了点头,「好。」 未等到韩世鑫带韩维过来请罪,叶青梧带着洛熠宸在凉州城中离开,男子肩伤还没好,经不起长时间骑马,叶青梧便让人准备了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朝南方驶去。 三个多月之后,南方也已然变冷,京城的天飘着白雪,两匹马停在西郊的一间别院外,外面早有人在等着了,马到近前便匆匆迎了上来,乌梅面上带喜,立刻屈身行礼,叶青梧一把托住她的手,「不必如此,家中一切可好?」 「回姑娘,家里好着呢,小姐和公子早听说姑娘要回来一心期盼着,姑娘一走快一年,小姐和公子都想坏了。」 叶青梧笑着点头,解开了兜帽招唿男子一同进府,男子点点头,乌梅等人屈身朝他行礼,两人匆匆进了正厅,乌梅等人奉上一杯热茶,不等叶青梧问,便将这段时间的情况说了说。 摄政王如今已然将整个加国收入囊中,曾经负隅顽抗的加国皇室已经全部带到了京城,等带日后太子召见。 叶青梧点头,听完了汇报才让人下去,只是临走,乌梅小心问道:「姑娘,是否通知小姐和公子过来?」 叶青梧看着暗沉的天,微微摇头,「暂时不必了,等天晴了再说,我这几日赶路辛苦,先让我休息一下,那两个小傢伙过来就有的闹了。」 乌梅应声出去了,男子坐在一旁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一直知道既然回来了,一定会相见,可是,三个月来他的记忆没有任何改观,对叶青梧所说所提的任何事都没有记忆,不由暗暗焦躁起来,若此时见到孩子们,生怕凉了他们的心,而叶青梧所说的话……哪有母亲不想念孩子的道理,她只是在为他争取最后的时间罢了。 「谢谢你。」他低声说。 叶青梧微微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下说道:「没有直接回宫只因三年之前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并在月河之中找到了一句尸体,除了面部看不太清楚之外,身上特徵与你十分相似,所以被我误认成你,直到扶灵回京入殓,震惊朝野,之后由南砚主持朝政,若你贸然出现,可能会再度引起朝野震惊,三年前稳定朝局十分不易,若你之后想再度登位,我……」 男子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多虑了。」 叶青梧点点头,「既然如此,赶了一天的路,我送你回去休息。」 洛熠宸想说自己回去就好,可恍然发现自己根本不认得路,只好由叶青梧带着出了门。 这一次,两人的房间挨着,洛熠宸就在叶青梧的隔壁,将男子送回房间,叶青梧也回到自己房里,坐下来之后心里才有些纠结,她以为,或许就算不会彻底的恢復,可时间长了总会想起来一些,三个月过去了,他的记忆毫无恢復。 片刻之后,叶青梧轻声出了门,将斗篷重新系好,身子一点便朝着外面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轻盈的身子在梧桐苑上空飘落。 快一年时间不曾回来,每次回来这里还都是那个样子,此时梧桐叶已经凋零,地上有厚厚的树叶渐渐被雪花覆盖。 她静静的站了片刻,转身进了宫中,宫中地龙传来暖暖热意,除了偶尔火盆燃烧的噼啪之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宫人昏昏欲睡。 叶青梧推开殿门的声音惊醒了她,见到叶青梧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伏地磕头,「参见皇后娘娘。」 叶青梧一摆手,问道:「公主呢?」 宫人上前解开叶青梧的斗篷,小心的回话,「公主殿下在书房,太子殿下也在。」 第397页 叶青梧点点头,朝着书房走过去,走近之后仍然很是安静,叶青梧推开门,就见到一人在批摺子,一人伏在案上画着什么,连她进来都未曾察觉。 叶青梧站着没动,数月不见,两人又长高了许多,只是南砚看起来又稳重了许多,老成持重的样子让她很不喜欢,不过这小子从小便是这样。 不知是她的目光灼热,还是两人谁分了神,南砚忽然叫道:「娘亲?」 子苏正伸着懒腰,一不小心将毛笔画到了脸上,黑黑的墨汁涂在脸上像只小花猫,不过听到叫声一下子看过来,口中却是说道:「哪里哪里?」 见到叶青梧,两个孩子都朝她扑过来,叶青梧微微一笑,将人揽在怀中。 母子三人相拥了好一会儿,南砚才问:「娘亲,我已然看到方怀带回来的东西了,这么说,父皇他的确没有死?」 叶青梧点点头,「的确如此。」 「那他现在在哪里?他回来了吗?」 叶青梧不由嘆息一声,被两个孩子簇拥着在矮榻上坐下,又说:「回来了,不过现在在宫外。」 「娘亲是怕……」 南砚欲言又止,叶青梧何尝不能明白,微微点了点头,「朝中无小事,更何况这不是小事。」 南砚也点点头,「是啊,此事的确难办。」 「先莫要说那些烦心事,娘亲,我们什么时候能去见他?」 叶青梧将子苏揽了在怀中,抚了抚她的长髮,小丫头这几年身体好了许多,不再见风就病,也长成了这婷婷玉立的模样,再过几年,或许就要找夫君了。 她心中不由暗暗心酸,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说:「或许还要再过几天,还有一件事要告知你们。」 「娘亲说罢。」南砚说。 叶青梧便笑了,这几年,南砚越发成熟,举手投足哪里像个十岁的孩子。 「他不记得我们了。」心情低落,叶青梧却看着两个孩子,「从找到他至今已经快四个月了,除了能对我感觉熟悉之外,其余的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仍然是原来的模样,除此之外还带着那把佩刀,与我的那把能合二为一。」 第277章 原来如此 两人具是一愣,子苏忍不住说:「为何会如此?」 叶青梧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或许可以让江鹧鸪看一看。」 「目前也只好如此了。」南砚说。 三人沉默了一阵,子苏又跳起来,「娘亲一路奔波辛苦,我让人去做些吃的。」 子苏快步出了书房,叶青梧抚了抚南砚的脸,说道:「不要太累,你不想做的,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比起大权在握,你更要学会如何愈下,那样你便不会那样累了。」 「儿子省的。」 叶青梧拍拍他的肩头,心中甚慰。 「父皇的情况很是严重吗?那我们岂不是要过很长时间才能看到他?」 「不会的,给他一段时间接受,做好心理准备便会同意与你们相见的。」 「让娘亲受苦了。」 叶青梧不禁笑了,「你啊……」 不多时,子苏叽叽喳喳的跳进来,身后夏意和夏至跟进来朝叶青梧行礼,叶青梧虚虚一扶让他们起来。 两人甚是欢喜,不过,他们还不知晓洛熠宸还活着的事,叶青梧也没有对他们提起。 陪着两个孩子用了膳食,叶青梧便匆匆回去,洛熠宸静静站在窗边看着落雪纷纷和匆匆归来的女子,重新走回到床边。 其实,再如何遮掩还是能看得出她对孩子的思念。 静静的坐在原地,男子心中甚是疑惑,她和他共同育养的孩子会是何种模样呢? 只是,他不曾记得那些伤痛,只以为他和叶青梧之间都是美好的。 静静的坐在原地,直到房门被敲了几声,他起身开门,见到叶青梧换了衣袍过来,洛熠宸才说道:「有事?」 叶青梧微微一笑,「你不饿吗?」 他心中微微一动,她刚刚已经用过膳食了,竟还想着他。 他抬手将她拉入房中,关了房门,叶青梧微微诧异,这三个月来,其实两人之间真可谓清白之际,除了同桌而食之外,几乎毫无接触。 洛熠宸见到她诧异的模样也微微有些愣怔,囧红着脸说道:「呃……外面冷,进来说话。」 叶青梧微微点头,纵然只是这样一说,仍能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烫意。 「你饿吗?」 男子点了点头,「是有一些。」 「那我让人去做些膳食送过来,做一些你以前吃的饭菜吧,你觉得呢?」 洛熠宸没有拒绝,「好。」 叶青梧起身欲走,手臂再次被他拉住,她疑惑的回头看着他,男子又道:「天凉,我去吧,你告诉我厨房怎样走。」 「不必了,你的伤也刚好,我去就好。」 男子眼疾手快从门后拿出一把油伞递给她,「给。」 轻声道谢,等男子拉开房门叶青梧便撑开油伞走了出去,心中一阵鼓譟,回来了。 她迎着风雪朝厨房走去,湿冷的空气遮不住她满心欢喜。不多时,一桌饭菜摆在洛熠宸房间的桌案上。 静静的坐在桌前,洛熠宸看着叶青梧将碗碟一只一只摆在面前,看着她微红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晚膳时叶青梧没怎么动筷,只是一直坐在帮他布菜。 第398页 「孩子们……还好吗?」 叶青梧甚是意外,「你知道?」 洛熠宸微微点头,「我知道你会去见他们。」 这令叶青梧着实意想不到,望着他看了半晌,直到洛熠宸忍不住移开目光,她这才收回目光,说道:「很好,他们很好,也很思念你。」 男子握筷的手僵了僵,兀自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青梧又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无须自责,受伤、失忆都是因我而起,若非救我,你不会受伤。不过,我请了个大夫明日为你诊脉,你觉得可好?」 「失忆么?」 叶青梧点点头,「是啊,他医术比我高许多,故而想让他为你诊治一番,你觉得可好?」 「好,我听从你的安排。」 叶青梧又有些意外,点点头,招唿着他用膳。 次日一早,两人正在用膳,江鹧鸪便来了,许是经过南砚的交代,见到洛熠宸只是朝他抱拳行礼,没有像以前在宫中一般,跪地磕头山唿万岁。 大雪下了一夜,五更时才停了,难为他这时候便赶了过来,叶青梧让乌梅上了热茶,跟江鹧鸪聊了几句。 这几年来,南砚和子苏的身体一直由他调养,其他人叶青梧都信不过,幸好两个孩子的身体在他的照拂之下越来越好,今年叶青梧才敢孤身出门。 半个时辰之后,叶青梧才让江鹧鸪为洛熠宸号脉,仔细的搭脉,叶青梧屏息凝神坐在一旁喝茶,直到江鹧鸪收了势,坐在一旁思索,叶青梧便静静的望着他。 足足过了两柱香的时间,江鹧鸪忍不住再次为洛熠宸搭了一次脉。 又思索了一会儿,江鹧鸪朝着叶青梧拱了拱手,「姑娘,此事有些严重。」 叶青梧心头一跳,「为何?你且仔细说来。」 「依我之见,爷不像是受伤失忆,反而像是中毒了。」 「中毒?」叶青梧和洛熠宸同时拧眉,洛熠宸看了看自身,说道:「我并未感觉有任何异常。」 江鹧鸪点点头,打开了他的药箱,叶青梧第一次见到他将药箱一层一层全部打开,从最下面一层取出一本由红绸包裹着的书籍。 他翻到一页看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说道:「姑娘,若我未曾记错,爷与姑娘从雪山跌落悬崖后自取心头之血为你续命,之后才消失的。」 叶青梧点头,「的确如此。」 洛熠宸却看了她一眼,从相识以来,他能感觉到自己对于叶青梧的爱恋,可他不能确定,究竟是现在的自己,还是过去的他在爱着叶青梧。此时他微微的心惊,过去的自己竟当真爱她如命,甚至愿以心头之血为她续命。 江鹧鸪又接着道:「以此来推断,那时爷失血过多,如姑娘所说,这种情况之下极易死去,不过,他却没死。而这本书上有相关记载,在雪山深处,有琼芦花,鲜红如血,失血者可服之救命,此物剧毒,乃下下之策,服食者轻者中毒,不能清醒或泯灭前生,重者剧毒而亡。」 「你是说他服食了琼芦花?」 江鹧鸪点点头,「是。」 叶青梧思索了一下,这种可能的确有,可是,究竟是谁会这样做呢? 小喜? 「小喜不会这样做。」 「过于武断。」叶青梧说道。 韩维? 叶青梧怔怔的坐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还是摇头,可能,那只是救治洛熠宸时走投无路才选择的方法罢了,并不一定是有人加害他,相对而言,他们救了他,也害了他。 然,片刻之间叶青梧大脑灵光一闪,不由暗暗苦笑一声,或许是这样。 第278章 心急如焚 也许韩维和妩儿在找到洛熠宸时,他已经重伤不治,故而冒险选用了琼芦花帮洛熠宸医治,他们带他远离她的视线,一方面却救活了洛熠宸,让他们天人永相隔。 如果洛熠宸没有和凉心公主在一起又在后来那样对待是他对凉心公主的惩罚,凉心公主的可悲在于求而不得,可转念一想,洛熠宸对于叶青梧的爱恋也没有得到,何尝不是另一种求而不得。 让他一生埋没在那个小小的村落里,再也无法触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也算作另一种惩罚。 若真是如此,此人当真心思歹毒。 「可有良方医治?」叶青梧问。 江鹧鸪沉默了一瞬,缓缓将书收好,说道:「若是按照寻常的法子,是无药可治的,这琼芦花据记载,只生长在雪山丛林的深处,属下对这种东西从无研究,所以不知该如何医治。不过,若是另闢蹊径,说不定可有一线生机。」 「但讲无妨。」 江鹧鸪看着叶青梧,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说:「若这是一种毒,爷中毒的后果是没了记忆,我们是否只要解毒就可以。」 「可这毒或许已经深入血脉。」叶青梧隐隐担忧。 「若是能找到可解百毒的……」 叶青梧勐然怔住,沉默了片刻便点点头,「我知道了。」 江鹧鸪拱了拱手,「那属下先告退。」 洛熠宸见叶青梧一直坐着不动,忍不住说:「是不是有些困难?」 「并非如此。」叶青梧摇摇头,洛熠宸欲言又止,叶青梧便道:「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莫要强求。」 她摇摇头,「我只是有些忧心,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第399页 「其实……这样也很好。」洛熠宸说。 叶青梧眉头一蹙,「你不想想起来?」 「不是,不是,」他立刻否认,「并没有这样想,而是如果太为难的话……」 「……」 叶青梧没有再说话,只是隐隐的将心中的一团火压下去。 坐了片刻,叶青梧起身走了出去,男子望着她的背影,隐隐的蹙了蹙眉,仿佛,她背负了许多东西,坚韧的令人心疼。 三日后,男子主动提出,「我想见一见孩子们。」 叶青梧怔了一下,「你确定?」 男子缓缓的点了点头,「当然。」 当天下午,叶青梧正在房中和男子看书,前院马儿嘶鸣声传来,男子一惊,几乎站了起来,「他们……骑马?」 叶青梧点头,「当然。」 男子又怔了一下,「会不会太小了?」 「不会。」 叶青梧按着他坐下,不多时就听到脚步声想起,乌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又过了片刻,房门被轻叩两声,男子立刻起身将门打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正站在外面。 洛熠宸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看起来比常人的孩子矮一些,但气色很好,小姑娘静静的看着他,满脸喜悦,男孩没有小姑娘那样情绪外泄,眼睛里也带着一抹喜色。 凉风吹过来,叶青梧打断了深情对视的父子三人,「进来说话。」 洛熠宸忙让开身子,抬手将两个孩子拉进来,「一路上,很冷吧,进来说话。」 乌梅帮着取了斗篷,带着僕役奉上茶水后退了下去,房中只剩下一家四口。 子苏便扑了过来,「爹爹,你真的活着,你还活着,真好。」 洛熠宸下意识接住她,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束手束脚的站在那里,竟是连抱都不敢抱她。 不过瞬息之间,子苏便察觉到异样,从他怀里站起来,嘟起嘴巴,「你可还是不喜欢我?」 「没,没有……」 不管失忆之前,还是失忆之后,洛熠宸都不曾哄过孩子,见到小姑娘的委屈更加束手束脚,无措的转头望向叶青梧。 叶青梧看着男子递来的求助目光,头皮一麻,只好说道:「你哄哄她,这是你女儿,又不是别的小姑娘。」 男子这才如释重负的拍了拍子苏的背,「我,我没有不喜欢你,你冷不冷?」 没等子苏说话,他便摸了摸子苏的手,摸到那一片冰凉时,忙不迭端过一杯热茶塞在她的手中,「快暖暖手,女孩子该喝些姜茶才好些。」 「我不冷的,爹爹。」子苏笑开,恬静的笑容干净若天间白雪,洛熠宸不由摸了摸她的头,也露出一个微笑。 跟子苏说了一会儿话,子苏便到了叶青梧近前,跟叶青梧亲亲密密的说话去了,洛熠宸松口气,却见一直站在一旁的南砚一身白衣,此时上前两步,撩衣袍跪在他的面前,瘦削的身子笔挺如松,「儿臣给父亲大人请安。」 大礼叩拜,洛熠宸惊得一下站了起来,僵滞了一下之后缓缓坐下,看着孩子在脚下磕了三个头才弯身将南砚扶起来,「父子之间,不必如此。」 「父子之间才该是如此。」 叶青梧看了他们一眼,未曾说话,与子苏低声说话,别人不明白,叶青梧才最是明白为何南砚要大礼参拜,刚刚那礼数,不是寻常人家的父子之礼,在南砚回宫之中也从未向洛熠宸行过,如今,他感念洛熠宸拼死相救才让自己活下来,更是表示自己真心真意接纳这个父亲。 南砚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亲手奉茶之后才在一侧的矮凳上坐下来,小心询问了一番洛熠宸近来的情况,从生活到心情面面俱到,不过,洛熠宸有许多事情不知晓,面对南砚总有一种无力招架的感觉。 「父亲可会下棋?」 「呃……」洛熠宸有些为难,他也不甚清楚。南砚便道:「那就试一下如何?也许多接触,父亲以后就能想起来的。」 洛熠宸只好点头,南砚亲自取了棋盘摆开,洛熠宸望着黑白棋子微怔,可每每拿起棋子手就像有了生命一样,将棋子一颗一颗放在棋盘上。 几年来南砚棋艺不错,却没想到在洛熠宸面前竟三连败,惊得苏珞都站了起来。 母子三人惊骇莫名的看着洛熠宸,洛熠宸莫名其妙的搓了搓手,「可是有哪里不对?」 叶青梧摇摇头,「不曾,只是……同过去一样,你的棋下的很好。」 「我过去也……」 「你同我来!」 叶青梧握紧他的手腕直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撞歪了桌案,棋子散落一地,两人在院中临风而立,洛熠宸手中被塞了一把长剑,叶青梧站在他对面三步之遥的地方,南砚和子苏站在一旁,面带焦急。 叶青梧提了口气,努力放平声音说道:「与我对打,你要记住,我不会手下留情的,碰到我的剑非死即伤,所以,你务必要保重自己。」 洛熠宸面色一白,「为何要弄到这种你死我活的程度?我们应该不至如此吧?」 「的确不至于,不过,如果你顺从本心,我应该也伤不到你。」 他练的功夫本身便是对她最大的压制。 「小心了!」 叶青梧低喝一声,脚尖一点剑锋带着杀气迎面而来,男子立刻朝后褪去,可是,他的双脚没有叶青梧的速度快,只跑了几步便被叶青梧追上,剑锋抵在洛熠宸的肩头,堪堪刺破他的衣衫。 第400页 男子傻傻的望着她,「你,你来真的?」 「我从不说假话。」 长腿扫过,男子猝不及防,直接朝后摔倒,南砚飞身上前接住他的身子,不过因洛熠宸比他高许多,两人踉跄了几下才站稳。 挡在洛熠宸身前,南砚朝叶青梧说道:「娘亲,你太心急了。」 叶青梧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孩子,心中闪过一丝丝挫败,片刻后微微点头,「可能如此吧。」 手中长剑「噹啷」落地,叶青梧转身走了。 等叶青梧走远,子苏跺跺脚,「哥,娘亲只是想让爹爹想起来。」 「我知道,可娘亲太着急了,给爹一些时间,他会想起来的。」 洛熠宸站在两人身后,默然挫败,不知是否该告诉他们,三个月了,他任何东西都没有想起来。 「可京城不比别处,若有人知道爹爹的身份前来刺探……」 南砚轻嘆一声,「不用担心,还有我和皇叔。」 子苏也嘆了口气,急急的去追叶青梧了,南砚回身看着洛熠宸,「父亲要出去走走吗?」 洛熠宸思考了一下,摇摇头,「不必了,天太冷。」 南砚以为他怕冷,孰料洛熠宸又说:「我看你们来的时候便冷的很,去屋子里暖和暖和吧。」 南砚诧异至极,没想到他竟是在为他着想。 父子二人一同进房,此时洛熠宸才真正相信,原来他和叶青梧之间真的孕育了两个孩子。 父子二人落座,南砚奉茶,洛熠宸便轻声问着他的状况,每日几时起身,起来做什么,只是等南砚说完,却有些唏嘘。 「莫要太累了,我看你身子不如那些男孩子,前几日过来的那个大夫我看着不错,多让他调养调养,年纪还小,不能留下病根。」 南砚一一记下,这些话,以前洛熠宸从不会说,只是暗暗叮嘱江鹧鸪等人去做,如今想来,他一直都是爱护他们的,只是与叶青梧的纠缠太乱,他也不是喜欢宣之于口的人。 若非这次幸运,南砚没想到竟还能得他亲口关心,心中感激非常,想起年幼时的执拗,竟真的有些偏执了。 第279章 青阳生变 过了小半个时辰,子苏悄声推门而入,身子娇小模样可爱,洛熠宸不由流露出几分垂爱之意,正要说话,子苏却拉着他的手起身,「爹爹,娘亲在后院湖中垂钓,说钓了鱼给我和哥哥烧了吃,可我知她钓鱼不好,你且去帮帮她,我已经许久未曾吃到娘亲的手艺了。」 「馋猫。」南砚颳了刮她的俏鼻,调侃。 洛熠宸略带诧异,想叶青梧非凡女子,竟也有不会之物,微微摇了摇头,起身往后院走去,口中却仍说道:「那你们便在此玩会儿,若吵闹了,恐又惊了那鱼儿不肯上钩。」 「自然,爹爹去便可以,我在这里陪妹妹。」南砚懂事道。 洛熠宸微微一笑,出了房门,沿着迴廊往后院走去,来时便知这院子极大,却未想到竟还有一片湖。 此时湖水已然结冰,冰湖之上,被砸了一个小洞,此时叶青梧蹲坐在矮凳之上,手中握着一根钓竿,一身白衣融于天地之间,看起来倍加孤独,他蓦然心里一疼,加快脚步放轻步子朝她走过去。 叶青梧听到脚步声侧头相望,洛熠宸微微一笑,一身玄衣的他还是最初相见的模样,只是此时却带了年少时便不曾再有的懵懂。 「这个给你。」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竟然是一个汤婆子。 「外面凉,你应再穿厚一些。」洛熠宸蹲坐在她身旁,接过她手中的钓竿,代替她握着。 叶青梧不由问道:「你如何来了?」 「子苏说你在这里钓鱼,我便过来看看。」 叶青梧身旁有一只小桶,桶里放了一些清水,洛熠宸往里面看了一眼,不知叶青梧已经在此钓了多久,桶里一条鱼都没有。 叶青梧看到他这个动作不由瞪了他一眼,洛熠宸莞尔,收线往鱼钩上看了看, 此时鱼饵上已然空空如也,叶青梧默然。 洛熠宸又在小碗里拿了一只鱼饵挂上,缓缓将鱼竿垂入水中。 冬日垂钓不比夏日,冬日垂钓更多是一种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感觉,叶青梧静默的看着他,不报太大期望。 孰料,不过转瞬之间,洛熠宸开始收杆,叶青梧眉梢一挑,瞪大眼睛看着他将鱼线提上来,一条尺许长的鲤鱼在鱼钩上活蹦乱跳。 叶青梧默然。 鱼儿活蹦乱跳,水珠四溅,洛熠宸忙道:「你莫动,我来!」 湖水冰凉,鱼儿更是如此,洛熠宸手脚麻利取下鱼儿丢入桶里,盖上盖子,再次取了一只鱼饵将鱼线垂落。 叶青梧嘴角微抽,不过,这一次却没有第一次那么快,静默之中,天空又开始飘起丝丝雪花,叶青梧望着天地之间,却忽的说道:「其实,我这一生从未想过会迈入皇宫。」 男子微怔,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叶青梧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那时,若非你执意迎我入宫,或许这一生你我也不会有纠缠,我不会受伤,你不会为我而死,你依旧是高高在上主宰生杀的皇帝陛下,绝不会落入此番境地。」 洛熠宸凝神相望,皱眉沉思,片刻之后微微摇头,若是这样,他这一生定然很不圆满。 第401页 纵然不知过去的自己是何模样,何种情感,此时却酸涩的感觉已盈满心头,无法想像若一切真如她所说那般,该是何种模样。 「为何不喜欢宫中的生活?」 「高墙深院,宫门深厚,片刻不得放松,且我叶家也并非需要仰仗人鼻息才能存活之门,若非不想引你猜测,我何故愿入宫来。」 洛熠宸再次拧眉,沉寂了片刻,正想说话,又见鱼线颤了一下,洛熠宸立即起身拉出鱼线,果然,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叶青梧瞪着眼睛看他再次摘下鱼儿放放入桶中,洛熠宸平静的放了鱼饵,继续问道:「若不入宫,你会如何?」 「寻一知心人,策马扬鞭,共闯天涯,夏日看花,冬日看雪……」 叶青梧淡淡一笑,洛熠宸再次僵立,与此信马由缰自在飞花的日子相比,的确不想入宫了。 「我也喜欢这种日子。」洛熠宸低低的说。 叶青梧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贪恋权利之人,从来喜欢将任何人攥在掌心之中,纵然三年来伸出乡村,洛熠宸何至于真的放下权势。 洛熠宸淡淡一笑,不曾辩驳,只是说话之间,雪花却似乎更大了,只是短短时间,两人身上已经沾染了些许白雪,连同头髮,叶青梧莞尔一笑,起身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够吃吗?不够我再钓些,你先回去。」 「不必,够吃的。」 迟疑间第三条鱼咬钩,叶青梧真要被气死了,自己冻了大半个时辰都没有钓到一条鱼,他只是用了短短的时间就调了三条。 「以前我在村里时常钓鱼,都有经验了,钓鱼和抓鱼不同,你的鱼钩太松了,刚刚我调过。」 叶青梧:「……」 两人一起去了厨房,厨房里已经准备了许多青菜和肉食,叶青梧支使洛熠宸去杀鱼,既然钓鱼会掉,杀鱼定然也会杀。 叶青梧遣了僕人去告诉南砚和子苏一会儿准备用膳,两人便在厨房开始忙碌,叶青梧着实已经许久未曾给南砚和子苏亲手准备膳食了,反而这段时间,时常露宿郊外,洛熠宸到是吃了许多次,知她手艺极好。 不过半个时辰,八菜两汤端上桌,三道鱼分别被红烧、清蒸和炖汤,可谓活色生香。 南砚和子苏到底年纪还小,从小跟随在叶青梧身边不避讳这些,眼睛极亮,侍奉叶青梧和洛熠宸落座,两人飞快吃起来,像几天没吃过饭一样。 叶青梧见了忍不住摇头,「你们若想吃,等以后有机会了,我每天做给你们吃如何?」 子苏刚张口说好,南砚却打断她,「你看爹,那神色根本不愿的,日后还说不定是什么样,如今,我们能吃一顿便吃一顿罢。」 叶青梧和子苏立即侧目望去,果然见洛熠宸皱着眉,没说话,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这母子三人都望着自己,洛熠宸说:「天太冷,若暖和一些,倒也无妨。」 「夏日暖和了,爹爹怕又要担心太热了。」 南砚笑着调侃,叶青梧不由脸上一热,「你这臭小子。」 洛熠宸也不禁唇角一弯,面上带着一丝丝囧然,片刻之后,南砚又道:「如今正值冬季,不日年关将至,不若娘亲和父亲到温泉宫去住吧,那边暖和一些,娘亲和父亲也都在那边住过,也离着宫里近一些,我和子苏拜见也方便一些。」 叶青梧便看向洛熠宸,洛熠宸怔了一下,似是有些疑惑,望着叶青梧说道:「你来做主便好,我在哪里都好。」 叶青梧便点了点头,既如此,去熟络的地方转一转或许对于恢復记忆也很好。 「那娘亲和父亲一会儿要随我们回去吗?」 叶青梧怔了一下,没想到南砚这样急。 南砚脸上渐渐浮现一丝窘迫,拨了拨面前的饭菜,忍不住道:「我是想,若娘亲回宫了,或许可以多去蹭几次膳食。」 「……」 叶青梧和洛熠宸都不禁有些无奈,却仍是摇摇头,「不必了,你们回宫之后,让人将那边收拾一下,我们趁夜过去。」 「皇叔那边……」 「他若有时间的话,可以过去,不过,若没有时间,也不必强求。」 南砚点头称是,下午时分两人便从别院离开,入夜,叶青梧和洛熠宸从别院离开,直奔皇宫以北的温泉宫。 站在庭院之中,男子似乎有些震惊庭院之大,叶青梧与他并肩而立,低声道:「这里还算小的,日后你再走入皇宫便知道你的金銮殿外究竟是如何大了。」 男子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未想自己心中所想竟也被她洞悉。 携手入内,一间寝室,一间书房,叶青梧指了指书房,「你睡书房可好?」 洛熠宸无有异议,点头应了,叶青梧正想回房休息,却见廊下有一道身影立着,叶青梧便招了招手,方怀进来见礼,叶青梧方道:「这一路辛苦你了。」 「姑娘所託,何敢言辛苦二字,且是属下分内之事,只是,另有一事,属下觉得不妥。」 他起身看了洛熠宸一眼,洛熠宸识趣的先进了书房,叶青梧便道:「何事?」 「以前,我总见摄政王的手上戴了一颗扳指,这一次去见过他之后却没了,不知何故?」 叶青梧皱起眉心,想到自己回来几日了,虽未曾召见他,却也未见洛青阳主动过来拜访,虽有洛熠宸在,迟早都要见面,不知他何故拖着。 第402页 那祖母绿的扳指她也曾见过,后来听他说是先前在洛熠宸那里讨来的,她分明仔细回想过,那扳指在她出门被撸去雪山前,还戴在洛熠宸的手上,后来,再见却没有了,她虽不及问,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比之洛青阳的说法,她觉得更像洛熠宸将这扳指托人送给了她。 「你将那金冠拿给他看,他可说过什么话?」 方怀微微摇头,「看起来甚是激动的模样,却不曾说过什么话。」 「我记下了,你明日一早去朝堂外等候,就说我在梧桐苑等他。」 第280章 同父异母 方怀退下后苏珞敲门走进书房,书房里男子正在翻书,曾经叶青梧也在这里小住过一段,如今,他却丝毫不记得那些过往。 叶青梧望着他的背影,他神思专注,连她进来都不曾发觉,叶青梧不禁幽幽的想,若一直记不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宫廷天下,背负一生,只想一想便觉得负累重重不能前行。 「早些睡吧。」叶青梧上前抽了他手中的书册。 洛熠宸似是还沉浸在书中的内容里,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半晌无言。 「可是有何不好了?」 叶青梧摇摇头,「没有,你多虑了。」 她将书放在书架上,转身欲走,却被他抓住了手臂,叶青梧回身望向他,这一次洛熠宸没有再松开,而是蛮力向前拉了一下,叶青梧被带的踉跄了一下,撞进他怀里。 男子便握住她的肩头,「不要瞒我。」 叶青梧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这样子,让她忍不住又想起他曾经的样子,也是这般认真让她不要对他有所欺瞒,而她不肯给他多一分信任。 叶青梧微微摇头,「真的没事。」 「那刚刚,那个男子给你说了什么?」他声音大了一些,语调也颇沉,如果脸色再冷峻一些,便真的更像过去的他了。 「你说方怀?一些琐事罢了,对了,明日一早我要进宫里一趟,回梧桐苑,曾经你为我修缮的地方,你可要随我过去看看?」 男子稍稍迟疑了一下,却是问道:「可会给你惹麻烦?」 叶青梧摇头,「不会。」 他便皱了皱眉,「既然我回宫不会惹麻烦,为何你不想我回来?」 「……」她微微滞住,不知他这话是否是想要那权利。沉默了片刻,叶青梧说:「我并非不想你回宫,我一直忧心的,是你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若是你想,现在重新登临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我也并无二话,只是,你做好混呗如何面对你的群臣了吗?」 天下群臣犹如群魔乱舞,心中各有计较,更遑论加国刚刚划入康源版图。 洛熠宸不再说话,叶青梧便道:「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再多计较的。」 四目相对,叶青梧抿唇一笑,「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想,那些东西都是你的,虽然你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不过,我相信你。」 「那我明日随你进宫。」 叶青梧点点头,「那早些安寝吧。」 退出书房,洛熠宸望着叶青梧窈窕身姿眸色微深,他不解,同样是女子,为何自己对于其他人便不会有这旖念,而对于叶青梧,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压制。 微微嘆息一声,洛熠宸字床畔坐下来,摸着腰侧的短刀摘下来摩挲了片刻,直到最后抱着它沉沉睡去。 三年来,这已是他的常态。 翌日一早,清冷的宫道上两人缓缓而至,女子白衣繁复,暗纹密布,男子的玄衣如女子的衣衫一般低调,却在背后绣着一只金龙。 两人缓缓而至,叶青梧一路未曾言语,走路时也总是落后男子半步,可有路时,男子却像记得一般,先行迈步。 两人缓缓而行,去到梧桐苑时已经下了朝,两人踩着梧桐苑的梧桐叶走到里面,里面一切照旧,叶青梧说:「你不在的三年,我在干泰宫搬了出来,一直住在这里。」 洛熠宸微微点头,「可觉得还好?」 「自然,很舒适。」 叶青梧微微一笑,洛熠宸随着她一同入内,只来得及在正殿站了站,便有宫人来报,摄政王来了。 叶青梧侧头看向他,「可要一起见见?」 「摄政王?」 「你的弟弟。」 「亲的?」 叶青梧笑开,「同父异母如何?」 洛熠宸沉思一番,「你先见,我在这里走走。」 叶青梧点点头,吩咐宫人将洛青阳迎进书房,她并不着急的带着洛熠宸在宫里转了转才进书房。 如今的洛青阳一身蟒袍朝服站在书房之中,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眼神一亮,向前抢了两步,却在叶青梧以为他会说什么时,他俯身跪了下去。 「这是何苦?起身!」叶青梧托住他的手将他扶起,两人落座叶青梧便道:「进来朝事可忙?」 「你还不知道,无非是那些事罢了。」 暗自摇了摇头,洛青阳道:「皇兄呢?可回宫了?」 叶青梧唔了一声,「今日在的,只是还不知道你过来。」 「他在何处?我可否一见?」 叶青梧沉思了片刻,微微点头,目光掠过他指尖,果然少了那颗扳指。 叶青梧未在说话,两人步行而出,洛青阳道:「你这一路定然很是辛苦吧?」 「尚可,一切都值得,此行乃我幸事。」 第403页 洛青阳抿了抿唇角,微微颌首,黑金的衣袍看起来高高在上,面色冷硬的样子仿佛多年前的洛熠宸,只是叶青梧永远不会将他当成洛熠宸。 晨光之下,洛青阳望着叶青梧偶尔心中闪过懊悔的情绪,他开始后悔几年前的决定了。 「是啊,皇兄能安然归来,是国之幸事。」 叶青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朝前一指,院中梧桐树下正是洛熠宸,此时他一身玄衣望着飘飘落下的梧桐叶,缓缓伸手接住其中一片。 望着梧桐叶上清晰的脉络,不知此时他在想些什么。 「什么都不记得?」洛青阳又问。 叶青梧点了点头,「是啊,与我相见已经三个月有余了,仍然记不起过往。」 洛青阳拧起眉心,「为何会如此?」 「江鹧鸪说可能是重伤时被人搭救扶了一种叫做琼芦花的药所致,他已经去研究解救之法了,你不必担心。」 洛青阳微微嘆息了一声,两人渐行渐近,才恍惚听到梧桐树林中男子的浅声低语:「蜀锦地衣丝步障。屈曲迴廊,静夜闲寻访。玉砌雕阑新月上。朱扉半掩人相望。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 叶青梧一怔,回身望向这梧桐苑,屈曲迴廊,十步一景,竟与这诗中所说相差无几,难道洛熠宸那时便是这样想的? 他转身去看洛熠宸,却见他也同样望着梧桐苑的景致,神思似是不再,叶青梧轻轻叫了一声,他缓缓回神微微一笑,「青儿……」 「你……想气来了?」叶青梧屏息凝神,几乎不敢多做他乡。 只是稍微怔了一下,男子微微摇头,「未曾,只是头不太舒服。」 「我看看。」叶青梧捏住他的手腕搭了个脉,便道:「你不要想太多,能想起来就想,想不起来也没有什么。」 「我晓得。」 他这才看向叶青梧身后的洛青阳,洛青阳立刻撩衣摆大礼叩拜,洛熠宸忙上前两步托住他的手,「不必如此,这几年我不在,朝里朝外定然没少让你操心,实不必如此。」 「皇兄严重了。」洛青阳朝他抱了抱拳,又道:「是我该当如此,近几年皇兄不在,南砚尚小,若我如从前那般在外胡闹,朝中宫里只剩下青梧母子三人,我心中定也困顿难熬,都是我该做的。」 「话虽如此,却是我该谢你才对。」洛熠宸侧眸望向叶青梧,「不如我二人今日留青阳一起用膳如何?」 叶青梧不知洛熠宸为何忽然如此说话,只当他想感谢洛青阳,便点了点头,「好,我让人下去安排。」 「青梧不必如此……」 洛青阳还想推脱,叶青梧却道:「我看这样妥帖的很,你二人相处的时间该比我和他要长的多,未曾想起我来,说不定会想起你。」 洛青阳不知还要如何拒绝,只得点了点头,勉强同意。 叶青梧转身离去,院中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洛青阳问道:「皇兄这几年可好?」 「还可以,」洛熠宸淡淡一笑,梧桐叶在手中飘落,只道:「只这几年劳你一直照料你皇嫂和太子,我心中愧不能安。」 「皇兄太见外了,都是我该做的。」 洛熠宸点点头,面上带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静静的望着他的时候竟也有一种让洛青阳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下意识摩挲手指,却发现戴在拇指上三年之久的扳指此时却不在了,心中略带沮丧。 两人信步向正殿走去,洛青阳克己守礼,跟在洛熠宸身后半个多的地方,从不僭越一步。 等二人进了正殿,里面已然封好茶水,两人分主次落座,叶青梧才道:「我听南砚说你的棋力还在,不如下几局?」 以往两人还可聊些政事,如今洛熠宸不在朝中,听的云里雾绕怕还不如下棋呢。 洛青阳见洛熠宸为说话便应了下来,又问道:「你呢?可要坐下来观棋?」 「好啊,」叶青梧看了洛熠宸一眼,欣然应允。 两人都走了几步,洛熠宸忽然问道:「青阳还未娶妻吧?」 话音落下,洛青阳手中的棋子忽然掉落,滚了几下落了下来,叶青梧一怔,「怎的了?知你不想娶妻,如何吓成这样?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已近而立之年,每次战胜归来,京城之中哪家女子不巴巴的盼望着,能得你青眼相加,你也莫要太过挑剔了。」 洛青阳微怔,几年前的事他不知叶青梧是否还记得,若记得,怎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番话来。 第281章 相约红尘 他将滚落出期盼的棋子捡起来,重新放回初次掉落的位置,这叫落棋不悔,哪怕只是一步费棋,也如他初心不改。 看了叶青梧一眼之后,洛青阳淡淡一笑,「我晓得了。」 只是,晓得二字却不具备任何力量。 洛熠宸却看着叶青梧说道:「年关将至,宫中筵宴你也替他留意一些,一朝王爷,身边没人照顾怎么行?」 叶青梧点头称是,表示自己记下了,洛青阳却深深望了她一眼。 一个时辰后,午膳准备妥当,南砚和子苏也纷纷过来,午膳用的还算和气,只是,等洛青阳一走,洛熠宸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携着叶青梧便回了清泉宫。 清泉宫中温泉温暖,叶青梧不解他一路疾步而行,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第404页 他面色阴沉,侧目看了她许久才重重哼了一声,叶青梧更感好奇,不禁问道:「究竟何故如此啊?」 午膳时,几人都饮了一些酒,淡淡的酒气氤氲中,叶青梧忽然觉得手臂被他紧紧抓住,用蛮力将她拉了过去,不盈一握的纤腰也被紧紧搂住,她只是稍稍一愣,便被抵着按在了房中的桌上,洛熠宸从上面压了下来。 凉薄的唇按在她的唇上,用力极大,似是啃咬一般吻着她,叶青梧诧然。 她瞪大眼睛望着他,洛熠宸一吻后站起身子,「这三年我不在,他可能对你如此?」 叶青梧微微蹙了蹙眉,身子便被洛熠宸提起来放在桌案上,双眼灼灼的望着她,她只是不解,「你胡说什么呢?她是皇后他是王爷,如何能这般乱来?」 「当真没有?」 叶青梧拍开他的手,「你再胡说我便恼了啊。」 洛熠宸这才不问了,叶青梧反而有些好奇,「你为何如此发问?」 「他对你有意,心悦与你。」 叶青梧心头一跳,蓦然想起几年前在宣王府中看到的东西,只是,那也是她无意发现的,洛熠宸却只是见了洛青阳一面,为何便知道了? 「你是如何得知的?」 「感觉。」洛熠宸握着她的肩头,目光灼灼,似是火焰熊熊,「他看你的目光不同。」 叶青梧:「……」 被他这般堂而皇之宣之于口,叶青梧有些尴尬,只得道:「你尽可放心,我对他无意。」 「只对我有意?」 叶青梧嘴角一抽,不知他是怎的把这不要脸的话问出来的,却仍是点了点头,「我心悦你。」 洛熠宸露出一个笑脸,此时再看叶青梧微肿的红唇,微微有些歉然。 「我虽不知,以往如何爱恋,此时却明白,我也心悦你,虽不及你,请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如你悦我般悦你。」 叶青梧微微点头,也露出一个微笑。 酒气氤氲中,男子的唇缓缓再次落在她的唇上,叶青梧偎在他的怀中,百般缱绻只化作情意绵绵,青丝缠绕,衣衫尽除,红罗帐内人影成双。 事后,交叠着睡去。 叶青梧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本以为自己不会玉不记得自己的洛熠宸做什么,未曾想到,自己对他永远无法拒绝。 叶青梧醒来时,洛熠宸已经醒了,四目相对,男子握着她的手一一吻过手指,舔舐间叶青梧微痒,一直躲了开来,洛熠宸却钳着她的腰不肯松开。 她身上酸痛,便靠在他的怀里,「殿后有温泉,我想去泡泡。」 「好。」男子抱她直入后殿,泉水叮咚,热气腾腾,洛熠宸静默了一下,「可要吃些东西在下去?」 「不必吧。」 两人携手而入,洛熠宸扶她坐下,自己坐在她的身侧,细细揉着她的腰后,问道:「不适?」 「……」 叶青梧面色羞红,嗔了他一眼,却未曾说话,静静靠在他的肩头再次阖上眼睛。 片刻之后,叶青梧说:「三年来,我为君,他为臣,丝毫不敢僭越,你莫要多心。」 「好。」 洛熠宸把玩着她的一绺青丝,细细绕在指尖,「你说的,我便信。」 「因你之丧事,宫内已经许久未曾庆典,今年年关将至,我会让人安排,若有适合女子,也当该给宣王选妃了。」 洛熠宸揉了揉她的头,未曾说话,叶青梧便知道他也是这样想的。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叶青梧蹙了蹙眉,再次想起那枚扳指,洛熠宸不在时,他戴了三年,如今,洛熠宸回来他却不肯再戴,这究竟是何意? 想起洛青阳的心思,叶青梧心中更是有些烦闷。 温泉不能久泡,叶青梧和洛熠宸也只是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便从里面出来了,叶青梧左思右想还是不能得当便预备第二日出宫一趟,不过却未曾跟洛熠宸言明。 从后殿出来,叶青梧在房中休息了片刻,又去了书房,书房中男子正在看书,见到她进来便招招手,叶青梧走过去发现他看的书是不知道何时收集的轶事杂书,她便说道:「若你想看书,明日我让人在藏书阁拿些书过来。」 「可是国事?」 叶青梧微微一笑,「自然有的。」 孰料洛熠宸摇了摇头,「不要。」 「为何?」叶青梧惊奇的问。 男子笑着看了她一眼,似是不理解她的惊奇,只是淡淡的说:「国事不是有人在忙?我不想。」 叶青梧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在他对面坐下来,问道:「你不想像以前那样了?」 男子从树上收回目光,淡淡的抬起头来看着她,温和的目光中似有一丝疑虑,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拒绝,「青儿,我不懂你们口中的以前是如何,这两日我一直在想,你喜欢的那种日子也未尝不可,风花雪月,走马天涯……」 「可你……」 「也许我做了多年皇帝许多事不懂,不过你放心,我都可以学。」 她嘴角微抽的望着他,更加不懂他此时的心思。 指尖抚过她的面庞,洛熠宸仍然淡淡笑着,「我想,三年之前的事应该是我早作好了准备,退位诏书、传位诏书大抵都应当准备好了,这皇宫之中无人可信,我应当一直交给你了才对,择日宣读吧,扶南砚登位,听你说了这许久,一直是我辜负你,如今有机会,你可愿意与我远走天涯,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405页 叶青梧更是呆住,「你……」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男子微微摇头,「我只是觉得这里很熟悉,回到这里之后,我都不像我了,你觉得呢?」 叶青梧也不禁一笑,又略带恍然,只是微微的摇着头。 「日后后悔怎么办?」 「怎敢后悔?儿子是你养大的,如今大权在握,我一介草夫,若是欺辱了你,岂不是授人以柄,日后让儿子好生收拾我。」 叶青梧:「……」 又被他抱在怀里,耳边低语喃喃,叶青梧也不禁微微一笑,策马天涯红尘下,一直是她喜欢的日子,这许多年游歷山川无数,却从未有一次畅游。 点了点头,叶青梧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间她微微点头,「愿听夫君此言。」 洛熠宸便揽了她的腰紧紧抱着,情不自禁在她脖颈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细吻。 「不过,定要了了宣王之事。」 叶青梧嗯了一声,转过身来偎进他的怀里,「此事你莫担心,明日我且出宫一趟,查个清楚,日后也好少些纠缠。」 「我陪你?」 「不必,你在宫里等我即可,若闷了,便去练练刀,你以前功夫很好的,日后出了宫,日日靠我保护可要失了面子。」 「断不敢让青儿日日保护我的。」 他颔首微笑,却是没再要求随着一起出宫了,叶青梧这才松了口气。 从这一日起,洛熠宸便住进了叶青梧的寝室,两人耳鬓厮磨日復一日。 翌日下午,用了午膳之后叶青梧才离开,洛熠宸送至宫门又自己回来才在书房看起了书。 叶青梧和洛青阳约在城中的一间酒楼,叶青梧去的时候洛青阳早已到了,他起身相迎,只是这一次未行大礼。 两人落座,叶青梧才笑了笑,「可是昨日说起娶亲之事令你不悦了?」 洛青阳也微微一笑,「兄长多年未归,回来之后说起也是正事,并无不悦。」 「那你准备如何?」 洛青阳微怔,「你……」 叶青梧轻轻嘆息一声,嗅着面前杯中茶水清香裊裊,忽然说道:「青阳,我闻有一枚金簪在你手中,可是如此?」 「咔」 一声脆响,洛青阳手中的茶碗竟四分五裂,茶水溅落满身,随着桌沿低落在地上,他手上鲜血流出,叶青梧微微摇了摇头。 起身坐过去,用丝帕帮他擦净了手,从怀中掏出药来替他覆上,用帕子帮他包好了,才道:「在就在,不在就不在,这是作何?」 洛青阳苦笑,只觉得藏在怀中多年的秘密此时便要曝于天下。 「我若说不是,你可信否?」 叶青梧退回原位,淡淡摇了摇头,「此事我已令人查过。」 「你早就……」 「青阳,若洛熠宸不曾回来,我也不能令你如此肖想于我,从祖宗规矩言,你乃大不敬!」 她沉沉的望着他,洛青阳没动,只是梗着脖子看着她,片刻后他微微点头,「那你如今要如何处置我?」 第282章 不能放手 叶青梧轻嘆一声,微微垂头,青丝自肩头滑落,带来一丝幽香。 洛青阳静静的看着她,她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仿佛一定让她给他一个答案。 静默之中,叶青梧缓缓的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在他的双眼之中,叶青梧看到一丝从不曾有过的执拗。 他一直都温文尔雅,恣意傲然,既可以躲避洛熠宸的猜忌一守边关多年,也可以撑起整个天下,一袭华丽紫衣,仿若是他昭然行走天下的痕迹。 「我要你娶妻,越快越好。」 声音低不可闻,却在他耳中如惊雷炸响。 洛青阳半晌无言,只是一双手默默收紧,越来越紧,叶青梧看在眼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静静等着洛青阳开口。 并未让她等待多久,叶青梧一盏茶尚未喝完,洛青阳徐然开口,声音不復刚刚的清凉,似沙漠深处的黄沙填满口腔,声音都是沙哑的。 「我做不到。」 叶青梧静静的看着他,微微阖眸将手中茶盏磕在桌上,「那你要如何?可要我侍奉于你吗?」 洛青阳一颤,当即撩衣袍跪了下来,「不是,我没有。」 叶青梧心中怒气稍缓,或许,从她发现此事的那日便不该纵容。她以为时间久了,她不给他任何期望,他便不会有任何期望,未曾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叶青梧不说话,洛青阳便跪在她的脚下,一动不动。 又沉寂了许久,洛青阳忽然说道:「凤凰金簪的确在我这里,不过那时我还不知你的身份,我对你……一见倾心,青梧,数年来,我从未肖想过和你怎样,甚至,皇兄死时,托我照顾与你,你,你知道那意思吧?可,可这三年来,我对你做过什么呢?」 「你说什么?洛熠宸他……」叶青梧震惊不已。 洛青阳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个一块黄绸,叶青梧打开来便发现是那颗扳指,黄绸上面还有字迹,只是随着时间推迟,字迹也已经有许久了。 「此一去雪山,冰河万里,不知归期何时。雪山兇险,我必尽完全之力保全青儿,若有一日,我不得善终,青儿母子便託付与你,万勿推辞。」 叶青梧呆若木鸡,若非字迹出自洛熠宸之手,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便是洛熠宸所写。 第406页 可,洛熠宸为何会知晓? 她呆呆坐在原地,不知该如何。 洛青阳怔怔跪在她的脚下,悽然道:「这一生若非得你青眼相加,我必不会多看其他女子一眼。青梧,吾心天地可鑑,不求你回应,也请你莫要……」 「青阳……」叶青梧轻轻唤了他一声,双手扶起他两人坐下来,洛青阳巴巴的望着她,叶青梧嘆息一声,「你是个好男儿,好男儿顶天立地,何患无妻?为何偏要……」 「偏要如此强求与你?」 叶青梧点头,洛青阳不禁笑了一下,「我也不知,只第一眼看到你白色的影子,我便再也无法忘怀,午夜梦回,夜夜都是你的样子。我忘不掉,也不想忘。于我而言,你不是任何女子能够替代的。」 「青阳,你太固执了,我从未像你想的那样好。」 「不,于我而言,你便是我此生的劫。青儿,我渡不过去。」 叶青梧瞪着他,「那是因为你不想渡。」 「是,我不想渡,我不求其他,只是偶然能见你一面便好,我真的在强求吗?青儿,你实话说,若非皇兄在,你可愿意看我一眼?」 「青阳,你……」 他忽的扣住她的手,紧紧捧在手中,叶青梧挣了一下,眉头紧缩站起身来,「你是想让我下旨才肯成亲吗?」 「青儿!」 他低喝一声,叶青梧看过去,孰料胸口一重,身子便僵直了片刻便软了下来,洛青阳接住她的身子,将人放在长椅中坐下,叶青梧此时气的脸色发白,更加严厉的瞪着他。 他第一次半蹲在她身旁,不再是臣子的身份,只小心翼翼的牵住她的一片衣角。 「青儿,你莫要生气,我知是我强求了,我不该强求与你,更何况,如今皇兄归来,你自然是要与他一起的。」 叶青梧撇过头,不想理他。 洛青阳微微一笑,指了指窗外,「今日阳光甚好,今夜定也是好时光,青儿,你可知我多想如皇兄一般,拥你入怀,邀月同赏,举杯共饮,可我知,我们永远不会如此。」 「故而三年来,我从未敢肖想,如今想来,倒不如如皇兄所说的那般,迎你入府,日日**爱……」 「你……」叶青梧怒急。 「我后悔了,青儿,」他凝望着她,望着她雪白的脖颈之上,偶尔露出的粉红,眼底如火在烧,「若我三年前这样做,想来今日便不会再有皇兄回宫,我这一生,不求子嗣,不恋权势,如今,却连看你一眼都成奢侈,青儿,你让我……如何甘心?我如何甘心?」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无助的男子,叶青梧心底的郁气不由一点点散了。 「不甘心你又要如何?」突兀的男声从外面传来,厢房的门开了又合,房中便多了洛熠宸。 男子一人玄衣,静静的看着他。 叶青梧微微蹙眉,「你怎么来了?」 「若非我来,你今日……」 「他不会对我如何的。」叶青梧轻声说。 洛青阳身子一歪,跪在地上。 洛熠宸沉眉走过去看了看叶青梧,又抬脚在洛青阳身上踢了一脚,「解开!」 洛青阳也看了他一眼,抬手快速在叶青梧的穴道上点了两下,身子恢復,叶青梧弯腰将他扶起来,「青阳,你我皆知,此事不可信,若传扬出去,订是康源几百年来最大的丑闻,于你,于我都不好,你真要如此吗?」 「我只是想……」 「妻必须娶,此事无可更改!」洛熠宸的声音强硬至极,叶青梧和洛青阳纷纷侧目。 洛熠宸拉着叶青梧的手快步出了酒楼,男子脸色颇沉,叶青梧跟着走了一段,才问道:「你怎的来了?」 「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被他……」 「还不是怪你自己的託付。」叶青梧轻声打断他,「若非你当初将我母子託付与他,想来这几年,青阳也不会多做他想,这几年来,他也只是在朝中帮着南砚罢了,真正与我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这也许便是他的乐趣,如今你回来,待他日我们携手天涯,他连这最后的乐趣也不能再拥有,你让他如何甘心呢?」 「这样说起来还是我的错了?」 叶青梧听他磨牙的声音不由暗自一笑,摇了摇头才道:「并非是谁的错,夫君,你我二人皆知,情之一字,最是艰难,最怕便是爱了不能爱的人,如今这般情景,是你我欠着青阳,你方才不该如此。」 洛熠宸气的不知该向哪边走,只得瞪着她,「那你,你要我如何?莫要以为一声夫君便能哄我!」 叶青梧再次一笑,颇为无奈。 「我也不知该如何,此事怕还要你来做主才好,若你实在没有主意,又想不起过往,把我……」 「你休想!你这矜贵的小命也是我用命换来的,如何便能让我放弃了送去委身于他了,此事想都不要想!」 「……」 酒楼之中,洛青阳独自坐了许久,最后轻轻将手上的丝帕取下来,看了看上面沾染的血迹,细心叠好收入怀中,又将那扳指和黄绸也收了,才缓步出了酒楼。 指尖似乎还有血迹滴落,不过,他未曾在意。 叶青梧和洛熠宸回了清泉宫,子苏骑着那辆木头的自行车来了,因图了颜色,此事自行车也颇有特色,洛熠宸见了便眼睛一亮。 第407页 见到叶青梧和洛熠宸,子苏将从自行车上面跳下来,交给身后的侍女朝两人跑过来,蹁跹的裙角扬起欢快的弧度,「爹爹,娘亲……」 洛熠宸步子蓦然一顿,望着子苏直到她扑入怀中,站立不稳,父女两人都向后退了几步才松开,叶青梧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洛熠宸微微摇头,「不知为何,我觉得,有些熟悉。」 「什么?」 「就是刚刚子苏的样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叶青梧和子苏都急切的问。 洛熠宸摇了摇头,「记不得。」 「记不得就算了,不过总算有觉得熟悉的了,不要急,会好的。」 叶青梧扶着他进殿,雪狐从殿中飞奔出来,身子一跃落在洛熠宸的肩头,洛熠宸皱了皱眉,雪狐忽的伸长脖子在他脸上舔了一口。 叶青梧:「……」 子苏:「……」 母女二人相视一眼,望着洛熠宸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由大笑出声。 雪狐也不怕人,软软的爪子在洛熠宸脸上踩了踩,洛熠宸这才回过神来,抬手在它鼻尖上弹了一下,雪狐鼻尖发疼,打了个响鼻,叶青梧和子苏又笑了笑,三人携手入殿,洛熠宸过去净手洗脸,孰料雪狐飞身跳起落在他的肩头,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把它带出去!」 洛熠宸蹙着眉低喝,叶青梧却不由微微一皱眉,记得有段时间,雪狐也是这样对她的。 雪狐从洛熠宸身上跳下来,跳到叶青梧的膝上,叶青梧抚了抚它的头,原本她以为这雪狐会越长越大,谁曾想,它并未长得太大,如今也不过尺许长罢了,几乎与初见时无异。 「爹爹心情不好吗?」子苏过来将雪狐抱走,悄悄的问。 第283章 胡乱娶亲 叶青梧看了洛熠宸一眼,抚过子苏的头微微笑了笑,「没有。」 「那你们刚刚出宫了?」 「出去走走。」 洛熠宸又去洗了脸,在叶青梧身畔坐下,将子苏拉到跟前说道:「以后可想出去玩?」 「哪里?是京城的茶楼酒肆吗?」子苏欣然问道。 洛熠宸微微摇头,「并非如此,我说的是江湖。」 「哥哥呢?他也去吗?」 洛熠宸微怔,南砚要登基为帝,自是不能离宫的。 叶青梧想了想说道:「你真的想好了?」 「这是自然。」 片刻不曾犹豫。 「那好,如今你三年丧期已过,我明日一早便宣读你的诏书,还是你亲自过去?」 「如死而復生,此事听来未免惊悚,不如不去为妙,朝廷动盪,人心不安,只白白便宜了他人,我若离去,怕又是一番风雨,只委屈了南砚。」 子苏看看叶青梧,又看看洛熠宸,有些明了,只道:「既出生,便当该如此。这是哥哥的本分,爹爹无须太过挂怀。」 洛熠宸没再说什么,叶青梧也没有再说什么。天色渐暗,南砚让人传话过来说不过来了,等不到南砚,叶青梧担心子苏回去时路远,便让她早些回去了。 房中剩下夫妻二人,叶青梧上前拉住他的手,又道:「我和他先前没有什么,日后也定不会有什么,你无须太忧心的。」 洛熠宸点了点头,「我知晓,若非是他,这三年怕你们母子过的很不安生,再有我留给他的那些东西,唉……本是我有所託付,如今又……」 「无论你有或没有,我和他,都不会有何改观。」叶青梧清亮的双眸望着他,带着不易察觉的执着,「他助我,乃出自本心,我也一样,希望他一切安好,却与情字无关。」 「好,我知道了,以后不再纠缠。」 叶青梧微微一笑,以前他断不会将话说的这般明白,便也是在相互的猜测中,难免出现偏差,从而疑窦丛生,误会重重。 宣王府。 夜间,书房。 紫衣男子静静的坐在书案之后,书案上是一只精巧的木匣,此时已经打开,洛青阳静静看着里面的东西,唇角卷夹着一丝弧度,而后仔细的将匣子合好,收了起来。 次日。 久未出现的叶青梧一身皇后的盛装出现在金銮殿的大殿之上。金銮殿的那把黄金龙椅已经空了三年,三年来,南砚一直坐在偏座的太子之位上。 叶青梧静静的站立于正殿之上,她没有上座金銮殿正中央最大的那把椅子,而是端立在殿中的御阶之上,一身凤袍,雍容华贵,令人不得不想到那个帝后大婚时艷绝天下的女子,与如今别无二致。 叶青梧手持一道明黄的圣旨,静静扫视群臣,金殿之中,鸦雀无声,待众臣礼毕,叶青梧才说道:「三年来,朝中事务繁忙,朝中无小事,百姓无小事,本宫代天下苍生谢过各位。」 她微微一礼,朝下众臣立刻连唿不敢。 叶青梧又道:「而今,三年已过,皇上丧期已过,按祖宗规矩,该是太子登基之日,是以今日请出皇上圣诏,盼新皇登基!」 下面众臣再次连唿万岁,太子南砚也起身朝叶青梧微微一礼,屈身跪下,叶青梧才缓缓打开那幅圣旨捲轴。 「太子南砚,恭贤淑良,才情德备,传位于他,望其勤勉持政,殚精竭虑,改年号为国安……」 圣旨宣读完毕,朝臣山唿万岁,南砚三叩九拜跪谢母恩,便是皇帝,择日登基,不过,在此之前,南砚仍坚持坐在自己的太子之位上。 第408页 叶青梧宣读「遗诏」完毕,转身欲走,却听大臣列位之中,忽然有一人高声说道:「娘娘留步,臣有一本,望娘娘准奏。」 叶青梧回身望去,却见是洛青阳。 她微微蹙眉,一颗心微紧,「摄政王不知有何事?不过,若是政事,还是请摄政王与太子和朝臣们共同商讨吧。」 「非政事,」洛青阳朝前深深一礼,「臣年近而立,一直尚未娶妻,近日年关将至,百朝来贺,有一楼兰国公主,娇美可爱,臣一见倾心,古人言长嫂如母,臣不敢擅自做主,且听娘娘一言。」 叶青梧听他说完,心中酸涩难安,几乎无法站立,望着他片刻才道:「此事你下朝之后,再来与本宫商议。」 金殿之上,叶青梧拂袖而去,百官无一敢上前阻拦。 「胡闹!」 梧桐苑中,叶青梧狠狠的拍了桌子。 「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动怒?」洛熠宸从后面出来,轻声问道。 叶青梧咬牙切齿,张了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洛青阳的花,最后只闷闷的说:「等你那好弟弟来了,你亲自问吧。」 洛熠宸好笑不已,「昨日还劝我莫要生气,为何你生这般大的气?难不成,他还在朝堂上说要娶你?」 叶青梧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那便不是此事了,」他沉吟一声,将一杯热茶递到叶青梧手中,又道:「除此之外,能让你如此动气的怕是他胡作非为了,怎么?他一夜之间给自己选了妻?」 「……」 叶青梧狐疑的看着他,「如今你不在朝中,怎么还如此了解?」 洛熠宸摇摇头,「我并非了解他,只是了解你罢了。」 「嗯?」叶青梧不解。 「你性子极稳,鲜少动怒,也与他无情,除此之外,能让你如此动怒的,当不会有其他事了。」 叶青梧一时不该该说些什么,只得哼了两声。 两人闲话了一阵,便听外面宫人高唱,「摄政王到……」 叶青梧便冷了脸,闷头喝茶。 洛青阳施大礼拜见两人,叶青梧头也没抬,洛熠宸依旧扶了他的手,问道:「朝堂上有事发生?」 洛青阳便看向叶青梧,洛熠宸朝他摊了摊手,说道:「自朝堂上回来发了一通脾气如今一个字都未曾说呢,说罢,你小子做了什么好事?」 洛青阳苦笑一声,如今,他反而做什么都成错的了。 心繫于她,不对,另娶他人,亦是不对。 洛熠宸静静的看着他,洛青阳一动不动,等了许久,叶青梧才开口道:「我不同意。」 「我知兄嫂二人不想理会这朝中纷杂,心中又对南砚甚是担心,今日我愿在兄嫂二人面前立誓,此生绝无二心,绝不会有负你们所託,定会竭心尽力辅佐南砚,助他君临天下。」 叶青梧捏了捏眉心,颇为无奈,「青阳,我知你对权利二字并不看重,如今,纵是你说你想君临天下,我和他也并无二话,只是,我想要的,是有一女子一心侍奉在你身侧,你也倾心于她,夫妻二人恩爱和睦,若有一日,不想在这纷杂的朝中,也可放下权利,策马天涯,这何尝不是一桩美事?而你,却妄想找一小国女子应付了事!」 「我……」 「你敢说你没有这样想吗?你敢说你会日日宿在她的房中,待她若珍宝吗?我是让你娶妻,不是让你祸害其他姑娘!」 叶青梧声色俱厉,洛青阳一言不发,片刻之后,洛熠宸轻咳了一声,看了看叶青梧,暗自在她手上拍了拍,「你莫要太强求了!」 「你闭嘴!」叶青梧低喝一声,又忍不住嘆息,「两情缱绻,温柔故乡,青阳,若你定要应付于我,此事必得有我来安排。」 「你……」 洛熠宸与洛青阳兄弟二人大惊,不过,不等两人说些什么,叶青梧便起身朝里面去了。 不多时,叶青梧从里面出来,身后夏至托盘之上放着一套衣袍。 叶青梧指了指说道:「去换上,稍后我们出宫。」 「等等,你这样,让我心中好没底。」 叶青梧瞥了他一眼,「我心中也没底,既然赌,我们便玩一把大的。」 洛熠宸拉了她一把,叶青梧却无从理会,夏至福了福身,「王爷,奴婢伺候您更衣。」 洛青阳无奈,只得跟着去了。 未过多久,洛青阳出来,已然换了一套藏青色衣袍,腰间插着一把摺扇,除此之外,便什么都不曾有了。 叶青梧和洛熠宸也换了衣袍,都换了平时不太穿的颜色,洛青阳看了倍为奇怪,说道:「这是要作何?」 「跟我去吧。」 三人一行出了宫,走了一段便听到隐约有声音传来,又过了片刻,叶青梧勒令马车停下,从袖中抽出一条丝带,朝洛青阳说道:「过来!」 丝带中间宽,两边窄,覆在眼睛上严丝合缝,断不会让人看清眼前的东西,叶青梧便道:「从这里你便下车去,向前走,不许摘下眼睛上的丝带,摔倒了便爬起来,自此处起,第一个上前询问你身体缘由的,可要送医的,便是今后你要娶的人。」 两人大惊,洛青阳勐地转了过来,「青儿,你这是何意?这里鱼龙混杂,若娶一个有心之人,岂不是……」 「此事你不用管,若你真娶得那样的女子,我便豁出脸去,一女侍二夫如何?」 第409页 洛熠宸后背一僵,洛青阳脸色瞬间灰败,「望着」她片刻,摇了摇头,「我,我并非此意。」 叶青梧也点点头,「好了,莫要多想,若你真要对我怎样,三年来你早作了,三年前也不会一再撮合我俩,此事你知我知他知,心中自有分辨,你且去,断不会如你所想的那般的。」 第284章 皇后在上 等洛青阳下了马车,叶青梧便感觉男子冷然的目光看着她,她心头一跳,忙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该不会气恼我了吧?」 洛熠宸撇过了头,不理她。 叶青梧忙又拉了拉他的手臂,「洛熠宸,你真的气我了?」 许久之后,男子才摇了摇头,「不曾。」 「那你……」 「……」 他摇了摇头,坐在那里不曾再说话。叶青梧唇角微抿,现在才觉得说错了话,那一女侍二夫的话是万万不该说的。 「我从未如此想过。」 「可你刚刚却说了。」 「我……不是那种意思。」 洛熠宸点点头,「我知道的,只是心里有些吃味。」 难以想像,刚刚那时,想到叶青梧和洛青阳在一起的样子,他心中骤然涌现出一股杀机,几乎不能自持。 叶青梧握住他的手,「是我不好,不该说那话的。纵然如此说,可我也从未那样想过。」 洛熠宸再次嗯了一声,缓缓将她抱进怀中,抵着她瘦削的肩头,换的半丝依赖。 马儿向前走了片刻,却听前面一阵喧譁,叶青梧想掀开窗帘看看,便听到方怀的声音传来,「姑娘,是二爷摔倒了。」 在外面,是不能再称摄政王的。 外面一阵骚动,不过,多是在说些闲言碎语,叶青梧没做理会,只又等了一会儿,叶青梧从作为之下拿出两颗鸡蛋,掀开窗帘掷了出去,「挡路了,让让!」 话虽如此,那鸡蛋却极准的落在洛青阳的脚边,众人听到她的声音,竟纷纷拿起手中的东西,朝他掷了过去。 洛熠宸眉头一紧,「你这是做什么?」 叶青梧摇摇头,「此事你不必管,端看我给他讨个媳妇回来。」 洛熠宸嗤了一声,不作理会。 且看着洛青阳纵然武艺高强,在眼睛被「费」的情况下,只躲了几下,身上便被砸了脏东西,青菜、鸡蛋等等,有的粘在他的衣袍上,倍为难堪。 这里是市集,不过,来这里的人鱼龙混杂,有大官家的小姐夫人,也有普通百姓家的妇人,原本热络的地方,此时却只针对一个人。 马车缓缓跟在后面,前行了许久之后,才有一女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公子,没事吧?他们为何要这般对你?」 前方洛青阳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只得摇了摇头,姑娘还以为他不会说话,便扶了他说道:「这可如何是好?眉儿你且前去问问,这公子如何开罪他们了。」 「小姐……」眉儿显然是不想去的。 洛青阳也摇了摇头,「姑娘,多谢姑娘今日所言,不过,我还……」 「不管你有何事,都该将这衣袍换了吧?我看你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你的随从呢?你的眼睛为何蒙着纱布,可是有伤在身?」 他再次摇头,有些无奈。 这下,女子直接将他当成了不会说话的哑巴,有些焦急道:「眉儿,他不会说话,身边也没有随从,这些人都还在欺辱他,我们不能就此不管。」 「小姐,偏是你好心,这里有许多人,为何不见他们说句话。」 「眉儿,」女子沉下秀脸,「我不管他人如何,今日,这人我是如何都要帮的,你不必劝阻,若你不想做事,便回府歇着吧。」 凉凉的语调与先前的柔婉不同,眉儿急的红了眼,「小姐这是说的那般话,您身边除了奴婢也没有他人了,若我不在您身边……」 「无事,你且去做事,我们在前方酒楼等你。」 眉儿走了,女子便扶着洛青阳朝前去,身边多了个秀丽的姑娘,那些先前拿着鸡蛋等东西朝洛青阳身上投掷的人也不敢再闹,却不曾发觉跟在后面的马车不知何时不见了。 「你要去哪里?」下车时,洛熠宸拉住她。 叶青梧笑了笑,问道:「若我告诉你,此生你身边女子只有我一人,你可愿意与我一起?」 洛熠宸也笑了笑,「此话不是在之前便已经讲过了?」 显然,他思虑已久,早就做了决定。 「不会后悔?」 「今生后悔事便是不曾与你日日相伴,望今后断不会再出现那样的日子。」 他拍了拍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叶青梧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说道:「且让我去瞧瞧那姑娘,择日好下旨。」 「你……」 洛熠宸来不及阻止,叶青梧便入了酒楼,私心里,叶青梧不希望这女子是世家女,洛青阳不需要任何世家女来标榜他的身份,这样的身份只能拖累了他,让他识不清自我。 叶青梧推开包厢的门时,洛青阳已由酒楼的小二服侍着换了一身新衣,虽不过分华丽,却与他先前的衣袍无二。 叶青梧说道:「听闻我家二弟在此,故而匆匆赶来,今日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若非如此,怕二弟又要受伤了。」 叶青梧站到洛青阳身前,朝着那位年轻女子微微一礼,女子不敢受礼,连忙还了一礼,见叶青梧一身妇人打扮,便道:「夫人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 第410页 「二弟眼疾发作,口不能言,时常遭人白眼,今日若非是姑娘,我们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他,不知姑娘高姓大名,他日我们好登门拜谢。」 「我们是京城江府,我家小姐是江府大小姐!」女子未来得及阻拦,便被丫鬟眉儿说出了他们的底细。 叶青梧微微颔首,「原来是江小姐,今日多谢你了,改日定当到府上拜谢姑娘,不过今日急着带二弟看大夫,便不陪小姐喝茶了。」 江小姐亦没有挽留,叶青梧扶着洛青阳出来,方怀已经等在门外,叶青梧的手指变换了一下,方怀暗自点头,叶青梧带着洛青阳拐了个弯,一辆马车等在那里。 上了车,洛青阳摘掉丝带,洛熠宸问道:「这便可以了?」 叶青梧只是看着洛青阳,「如何?这种滋味可有过感知?」 洛青阳摇了摇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三人一行回了宫,叶青梧交代道:「这几日你便住在宫中,不得离宫。」 洛青阳哭笑不得,「都说了此事听你吩咐,我难道还会违抗你吗?」 「我要的不是你的违抗与否,青阳,我是想你心甘情愿。」她按了按眉心,似乎颇为疲惫,「你不懂。」 「……」他果然有些不解,叶青梧笑了一下,说道:「莫说洛熠宸在,就算他不在,今日我在你面前宽衣解带,你也不敢多看我一眼的吧?」 洛青阳一怔,叶青梧却无意多说,牵了洛熠宸的手离去了。 直到回到清泉宫中,洛熠宸问:「你那句话是何意?」 「你是男子你不清楚?」 「不是,只是……你如何得知?」 叶青梧抬手在他身上戳了戳,只是那手指随着动作越发向下,直到在他小腹上点了点才道:「不过欲望二字而已。」 洛熠宸不想去深想,结髮之妻与一母同胞,他不想有任何纠缠。 叶青梧却不避讳的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有情便有欲望,洛熠宸,凉心公主曾在你身边多年,我以为她定然是你的女人,可并非如此,事实上,你也并不多爱她,只是,她的存在让你无法忽视。夫妻之间,情到浓时,如何能克制?青阳对我无情,只是他以为有情罢了。他不会对我做那种事,单单想一想,便令他觉得羞耻,无从立足。」 「我对你有情。」男子笑了笑,揽住她的纤腰吻了吻她的唇角,叶青梧又道:「或许多年前他是喜欢我的,那惊鸿一瞥的身影入了他的心,从此心心念念,其实,他早已淡忘了那种感觉,只是记住了我这个人罢了。」 下午,方怀回来带回了江小姐的消息,的确是江府大小姐,名曰江娇,闺名婉婉,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时年十八,无有婚配,不曾择偶。 叶青梧当机立断下了懿旨,当夜便由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张宝端传了过去,江府阖府震惊,新皇登基,摄政王大婚,康源大国双喜临门,皆在年前,内务府一时忙的脚不沾地。 洛青阳未曾想到叶青梧动作如此之快,他还没来得及动手脚,婚事便订了下来,举朝上下,无不震惊,同时又恭贺江府。 江府乃是翰林院学士江南的府上,一朝成了摄政王的泰山岳父大人,江学士几天都是蒙的。 忙归忙,内务府却在下诏书的三日后全部送到江府,让洛青阳连反悔都没了机会。 腊月初,南砚登基,问天,祭祖,整整忙碌了一天,夜晚来临时,南砚悄悄来到清泉宫行大礼参拜,叶青梧和洛熠宸如今更像一对寻常夫妻,拉了儿女的手一起用膳。 三日后,摄政王大婚。 自相识至今,不过月余,也只见了一面,洛青阳骑着高头大马,身带红花,朝江府而去。 因洛青阳父母皆亡,洛熠宸也已然「不在」,又有长嫂如母一说,便由叶青梧做了这高堂之位,由二人参拜,事后新人送入洞房,叶青梧自宣王府出。 叶青梧登上一驾奢华的马车,里面已经坐了以为男子,玄衣金冠,握住她的手将人拥入怀中。 「终于了了我一桩心事。」叶青梧靠在他怀中淡淡的说,「不过,江小姐定会是令人羡慕的。」 「你也是。」 「嗯?」 「如今,我且给不起你问鼎天下的豪言,不过,人生冏途,有一条是你我的归途,江山万里,红妆铺就,青儿,自此我为你引路。」 叶青梧怔然,「为何如此……」 她望着他,男子眼中晶亮,「皇后在上,我唯有俯首称臣。」 他面含微笑,如玉的面庞带着一丝解脱,怀拥佳人,日日都是他的归期。 第285章 红尘往事 翌日,宣王携宣王妃入宫,叶青梧受了二人的礼又和宣王妃江娇说了片刻,才放两人离开。 待两人离开,叶青梧缓缓抱着雪狐站在梧桐苑的高台之上,男子缓缓从身后而出,待两人踪影全无,叶青梧才缓缓看向洛熠宸,「可想恢復记忆?」 男子看了看她怀中的雪狐,也伸手抚了抚雪狐的头,片刻后抬头却是说道:「随缘如何?」 叶青梧怔了怔,却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好。」 黄昏时分,一白一玄两道身影双人两骑自皇宫的侧门遥遥而去…… 半年之后,鲜京城外的茅屋处,男子缓缓从里面走出来,今日月明星稀,女子已经睡熟,他在院中的凉椅上坐下。 第411页 仰望苍穹,男子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从三年后再次见到叶青梧至今,已经过了小一年了,从脑子沉痛中冒出的画面,到如今全然想起也用了这许久时间,原来,不用吃药,不用寻医,她便是他的良药。 记得初次见到叶青梧的时候,她比子苏还要小,身姿幼小而稚嫩,宫宴之上,她悄悄说:「你碗里的汤,切莫要喝。」 宫中浸淫,最是恶毒,他随手将汤放到一旁,轻声道谢,孰料片刻后虽姑母入宫的凉心竟捧起他的汤喝了起来,随后,凉心中毒,举座譁然,皇帝震怒。 自然,震怒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陈凉心。 陈家,不光是姑母的夫家,也是康源不多的能上阵杀敌的将军之家。 大抵从那时起,他便学会了如何利用最得手的势力,他多次探望,令姑母和驸马看在眼中,虽未说过什么,只从那时,他在宫中的日子便好过多了。 又过了许久,他又在宫中遇到那个一身桃衣的小姑娘,她教他,若想要什么,定要自己竭心尽力去争取,于是,他便真的去争取了。 传闻,叶青梧出生时天现异象,她从出生便令人瞩目,特殊的命格在京城名誉户晓,却无人知晓,在叶青梧被批过八字的次日,他母妃家的人托人送进宫中一只步摇。 那支步摇,一留多年,直到他后来遇到那个老方丈才知晓,若有一日,能遇到这支步摇的主人,便是他一生命定的女子。 狂傲不羁的他并不相信,直到有一日,他心血来潮把玩那步摇,却发现上面的痕迹,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拼凑,才从上面看到那几个字。 西山相遇,他一见倾心,丢掉了那支步摇,孰料,令人打探过后才发觉是原来是同一人。 他不相信巧合,令人调查之后再次发现叶青梧的身份与众不同,次次追查,却发现惊心内幕,发现她笑靥如花的背后是天大的秘密。 时隔多年,恐怕叶青梧也不清楚,当年天一公子之所以能用凉心公主的血,并非是因为随意一人即可,而是,凉心公主的生母乃是驸马小妾,这个小妾在洛熠宸追查过后发现她也出自雪山,乃是与叶青梧的母亲出自一脉的堂妹。 姐妹二人下山,各自遇上佳人,孰料,堂妹所遇非人,剩下双胞女儿之后,被逼着带着小女儿赶出京城。 而叶青梧的母亲在生叶青梧时气血不足,叶青梧从小便气血双亏,不及其他女子,凉心公主十六岁时,她的生母曾挣扎着回到京城一次,将所有事情告知与她,洛熠宸便发现,从那时起,凉心便不再是从前的凉心。 往事重重,他从未想过,先前寻求的庇护会是他一生扯不断的,甚至,要以自己为代价。 娶凉心,他从未想过,端是母妃临终之前交代他务必找到那支步摇的主人,他便不会迎娶凉心。 只是,却不曾想到迎叶青梧入宫之后会是那样一番场景。 初登基,前朝,后宫,他兼顾不得,那时陈家还在,他以为只要自己不碰叶青梧,不留宿,便不会有事,孰料,叶青梧在宫中举步维艰,宫廷朝外,声声谩骂,尽皆因此而起。 大抵,从那时起感情便变了,从拖延,至讨厌,却无法动她,私下里只能让人暗暗注意叶青梧的身体。 无端在她殿中焚了三年的香,日日被送去的汤,防不胜防,精神自那日匆匆归来却发现叶青梧焚了那么久的香而崩溃。 催出她体内的毒血,悉数灌进了凉心公主的口中,他知道,自那年在宫中误食之后,她便在陈府被餵了许久良药,不同的体质下,那些毒血对她丝毫无用,只是未等他回到琼华宫中,却听到叶青梧坠崖的消息。 多年寻找,无有踪迹,她被他禁在宫中,不得再与外界联络,陈家也在他的操作之下毁于一旦,便也是在这种时候,叶青梧再次出现。 她不再是以前逆来顺受的模样,大婚时他看着她迎面而来,身披红衣,仿若天下女子只剩下她一人。 她苍凉淡薄,心若荒芜,再不会像以前那般笑,他心痛难耐,便是那时动了凉心公主的想法。 他不让她碰她,让她无论如何都留凉心公主一条性命,却在那不久遇到了雪山人。 雪山来人为叶青梧而来,他心慌难耐,他不怕与雪山做对,却担心叶青梧不肯留下来。 时光辗转,凉心公主跑了又回来,被他丢入了太医院的地下室,由张寿动手,取血,凝固,知道自己体内也有她的血之后,以己为炉,取了雪狐之血喝下,最后全部让她喝下,自此,他终于还清欠她的全部,只是,他再也不能陪伴她的左右。 未曾料想过三年之后的再见,如今,一切得偿所愿,不用日日登临那高处不胜寒的高座,还能得她日日相伴,心中甚是感怀。 前面花香裊裊,随夜风袭来,他微微一笑,迈着轻巧的步子走进房中。 房中女子一身单衣,白皙如玉的脚从被中露出,正迷煳的朝一旁摸去,他再次一笑,从身后揽住她的身子,在她耳畔轻声道:「我在这里。」 女子转过身来嘤咛一声埋头在他怀中再次睡了,**帐落下,男子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也在她身畔躺下来。 **安眠,从此后有她相伴,红尘作伴,携手天涯。 第286章 一封休书 新婚大喜之夜,王爷**未归,宣王府上上下下皆知这个新入府的王妃不受待见,不过,太后亲自下的懿旨,甚至大婚之日还前来观礼,府中之人也没人敢怠慢。 第412页 两年后,秋日,夜深露重。 宣王府的书房之外,一位窈窕女子站在那里,身后丫鬟眉儿心疼的道:「小姐,我们回房去吧,王爷,他……」 「不,我今日定要等到他。」江娇娇柔的面庞上此时看不出什么,她又问道:「我让你带的东西,带了吗?」 「带,带了。」眉儿忙不迭回答。 江娇点点头,回过身来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眉儿立刻深唿吸一口气,望向前方。 更深露重,洛青阳带风而归,见到书房门口的人微微怔了一下,他看了江娇一眼,这个皇嫂为他选定的女子,也没有多出奇。 身后的随从苏诚问道:「王妃,您怎么在此?」 「有事找王爷商讨。」江娇娇娇柔柔的声音传过来,令人身上发麻,苏诚便垂头看向洛青阳,这似水女子,真不知哪里入不得王爷的脸,成亲两年好吃好喝的供养着,甚至都把自己的住处给了王妃,自己却从未回去睡过。 苏诚心中暗自摇头,洛青阳问道:「夜深露重,为何还不休息?有事让人叫本王一声便可,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听听,多体贴人心。 江娇福了福身朝他行了一礼,也笑了笑,「王爷公事繁忙,不敢劳烦王爷,只是这事必要王爷亲自做主才行。」 洛青阳上前开了书房的门,边向前走边道:「进来说罢。」 「你们在外面等着吧。」江娇又柔柔的说了一声,从眉儿手中接过那东西跟在洛青阳身后走了进去。 苏诚看了一眼,若没有看错,看起来像是一封书信。 江娇半垂着头,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洛青阳的书房,不过,她没有乱看。 洛青阳将披风解下来随手丢在一旁,问道:「何事?」 「请王爷看看这个,若无异议,我想请夫君签个字。」江娇小步上前,将那封信打开来放在桌案之上。 洛青阳皱了皱眉,在椅子上坐下来拿起那书信一看,微微皱起了眉,「府中有人苛待你了?」 「王爷多虑了,不曾,府中人待我很好。」 「你这是……」 洛青阳不解,既如此,为何让他在这休书上签字呢?此字一签,她便再也不是宣王府的王妃,却是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女子了。 这宣王府中,好吃好喝,不好吗? 「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若王爷曾看在我曾搭救过王爷一次的份上,便签了这字吧。」 洛青阳看着这休书上的两年无所出一条,有些想笑,却笑不出,又问道:「为何?」 「不为何,王爷请签字便是。」 「不可能!」 洛青阳拿下灯罩,不等江娇阻止便将那封休书烧了,江娇快步上前,却来不及阻止,只得瞪着他,「王爷,你……」 「府中有何不好?为何要出府?」 江娇垂眉,不肯说话。宣王府很好,除了洛青阳,她便是宣王府最大的主子,没有侧妃、小妾争风吃醋,也不用忧心吃穿用度,府中下人更不会没事找事,一切与江府无二,甚至还要优越几分,只是,在江府时她是小姐,在这里,她算什么呢?也是宣王府的小姐吗? 江娇低头一笑,「王爷便当我不识抬举吧?」 话音未落,两道灼人的目光射来,江娇浑身一凛,竟吓得退了几步,娇柔的面容上带出几分骇然。 洛青阳直接说道:「这不可能,休书我不会给你,你我姻亲,乃太后钦赐,纵然将你休弃,也要由太后做主,只是,太后如今不在宫中,等太后回来再说罢。」 江娇秀美微蹙,看着他片刻才应了一声,微微福身,说道:「既如此,我记下了,等太后娘娘回宫便朝她请求。」 「请求什么?请求让本王休了你?」洛青阳冷冷的问。 江娇怔了怔,不曾说话,却是默认之色。 「啪」! 洛青阳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江娇被吓得浑身一抖,怯怯的抬头看向他,便听洛青阳说道:「你当太后娘娘是什么人,朝令夕改吗?」 江娇面色惨白,额头上冷汗频频,刚刚她的确没想到这些,身子一软,便跪了下来,慌乱的摇头说道:「不是,臣女并非这样想的。」 洛青阳再次皱了皱眉,这是什么称唿! 他心烦意乱的看着她面容上泪珠滚滚,青梧从不会如此,他只得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此事之后莫要再提了。」 「王爷……」 「出去!」 洛青阳一声低喝,江娇叩了个头,戚戚的出去了。 打开门眉儿见到她这样子便低唿了一声,小心扶着她远远去了,苏诚进来伺候他洗漱,洛青阳冷哼,「如今的女子,便是这优渥的日子都不想过吗?」 苏诚尴尬的看着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洛青阳洗漱了一下便睡了,孰料半夜又被惊醒,青阳居那边王妃惊了夜风,发了高热,让管家半夜派人出去找大夫。 洛青阳被这混乱的样子惊醒,披了外衣出来,蹙眉看着外面,「发生了何事?」 「王妃,是王妃惊了夜风,高热不退,青阳居那边被吓坏了,王爷要过去看看吗?」苏诚已然起来了,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问。 洛青阳蹙着眉,惊了夜风?是因等他所致吗?可看之前她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异状啊。 第413页 麻烦!青梧便不会这样,疼的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也不会搞出这样大的阵仗。 他心中烦闷,挥了挥手,「你去问问。」 苏诚哦了一声,快步跑了。 没过多久,管家带着大夫回来,又过了一会儿,苏诚过来禀报,「王爷,王妃只是受了风,这会儿喝了药睡下了,等明日退了热便不会有事了。」 他在里面嗯了一声,没再理会,苏诚摇了摇头,也回到外间睡下。 青阳居忙了**,直到天明时分,江娇的热才退了,苏诚又过去看了看,回来跟洛青阳禀告后便随着他上朝去了。 要去河南巡视,一走便是一个多月,等回来的时候不曾见到江娇,只有管家站在门口迎接,一张脸苦巴巴的皱在一起,洛青阳没问,半晌之后老管家自己憋不住了,说道:「王爷,王妃走了。」 「什么?」苏诚叫了一声,洛青阳看了他一眼,苏诚讪讪的收了声,洛青阳才淡淡的问:「怎么回事?」 「就是,上次王妃受了风之后,在府中养了三日,养好之后偶便带着侍女眉儿走了,如今已经一个多月了。」 「没找?」 「找了。」老管家试了试汗珠,又道:「王妃在西巷的小宅子里。」 洛青阳步子一转,朝外走去,「带路。」 老管家立刻哎了一声,在前面带路,不过他跑的太慢,等他出去的时候洛青阳和他常骑得那匹马已经不在了。 一路疾行,洛青阳在西巷的停下,不知到底是哪处宅子,此事,却听琅琅书声传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洛青阳一怔,一个柔柔的女声响起来,「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他站在马上隔着不高的围墙朝里看去,她一身简装站在属下,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在教孩子们读书。 此时,房中出来一个人,手中端了一些茶点,说道:「小姐,让孩子们也歇一歇吧,足有半个时辰了。」 江娇俯身摸摸孩子们的头,叮嘱他们将书放好,才又道:「好了,去玩吧。」 孩子们齐齐涌上来找眉儿要吃的,江娇笑着看着他们,眉角柔软的样子他从未见过。 洛青阳皱了皱眉,此时便听到马蹄声传来,他下意识抬手,后面的人急声勒马,还是惊了里面的人,江娇说道:「眉儿,你出去看看。」 洛青阳翻身下马,眉儿打开门看到他吓了一跳,呆立了一瞬,反手立刻将门关上,匆匆朝江娇跑过去,「小姐,是王爷……」 话未说完,她口中的王爷已经站在了院子里,门还关着,眉儿吓了一跳,转身将江娇挡在身后,「王,王爷,你是怎么进来的?」 洛青阳没理她,这样矮的围墙自然不会拦得住他。 「回去。」他看着江娇说。 江娇抿了抿唇,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里面说……啊……王爷……」 「小姐……」 两声短促的叫声后,是一声马儿的嘶鸣,届时江娇被放在马背之上,靠在洛青阳的怀中,马儿飞奔远去。 她这来得及闭上眼睛,听着风声自耳边划过,紧紧的抓住了什么。 一丝不易察觉的书卷的香气扑入怀中,洛青阳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女子紧紧闭着眼睛,面色发白,紧紧的抓着他的……腰带。 洛青阳嗤笑一声,江娇才睁开眼睛,说话都结巴了,「王爷笑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江娇也惊叫了一声立刻松开手,马儿疾驰,她往后挪了挪,孰料没了洛青阳的钳制,她一下子腾空而起,被从马背上甩落。 第287章 遇刺 出乎意料的状况让洛青阳吓了一跳,脚尖一点,身子凌空而起。 江娇吓得死死的闭着眼睛,她已经做好了被摔得头破血流的准备,奈何一颗心还是吓得怦怦直跳,柔软的手指被紧紧的攥在一起。 不期然,身子被什么撞了一下,腰间很紧,接连两个翻转便停了下来。 她还浑身打着哆嗦的时候,耳边却听到男子温润的声音,「好了,没事了。」 蓦然睁开眼睛,江娇便见到洛青阳正抱着她,那话显然也是他说的。奈何,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两人已经是夫妻,可两年来洛青阳连她的房都没进过,遍读诗书的女子此时推了他一下,身子便疾步朝后退去。 洛青阳微怔,没防备真的被她推开了。 奈何,江娇还是高估了自己,刚刚那一番惊吓,她身子都是软的,疾步向后哪里有力气支撑自己,身子软软的朝后倒了去。 洛青阳轻嘆一声,再次上前将人接在怀中,江娇还要再做推辞,却听身畔男子说道:「我连日赶路,甚是疲乏,莫要闹了。」 江娇蓦然僵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不解这个闹字为何意。 洛青阳唿哨了一声,马儿过来,他抱着她飞身上马,高头大马一路颠簸,直奔宣王府而去。 回到府中,阖府上下一片欢腾,这一个月以来,两个主子都不在府上,他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洛青阳送她到青阳居门口,「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我休息一日再谈。」 江娇看了他一眼,那眼周的黛青可看出男子没有说谎,她点了点头,「好。」 第414页 洛青阳转身欲走,却又听身后柔柔的声音传来,「王爷,明日午时可行?」 洛青阳蹙着眉头迴转身来,望着她不知道她有什么事可以跟自己商量,一个女子养在自己府上,不是只要好吃好喝就够了? 江娇柔柔的眼底如水一般清澈,蝶翼一样的眼睛眨了眨,似等着他的答案,洛青阳心底没来由的有些心烦,他点点头,「好。」 说完他便快步走了,没有再做片刻停留,不知是否脚下有何物在追赶自己。 江娇轻轻的嘆了口气,看着这个装饰精緻的院子,对跟回来有些气喘吁吁的老管家说道:「李伯,劳烦你给我安排一间客房吧。」 刚刚随着李伯一起回来的苏诚脚下一软,王妃这意思…… 他没来由的想起一个月前深夜的那次等候,这宣王府中,他自然比别的人知道的更多一点,此时,不由暗暗打量了这个女子一眼。 老管家磕巴了一下,「王妃,您……」 「我晓得在春兰院有客房,今日,我便在那边歇下了,过会儿若眉儿回来,劳烦李伯让她去那边找我。」 淡粉色的裙裾被秋风掀起一片,江娇沿着青石路一直朝前走去,那娇柔温婉的样子此时却充满坚毅。 苏诚暗暗摇了摇头,自家主子以为只要把人娶回来养着就行了,孰料,人家根本不贪恋这些。 江娇次日用了午膳过去,正好是午时,却意外得知王爷还未回府,只得朝洒扫的小厮问道:「可知道王爷何时回来?」 小厮摇摇头,「王妃,小人不知。」 「那我便在此等着。」 江娇让人搬了把椅子,坐在书房外的廊下,从怀里抽出一本书来慢悠悠的看着,若再奉上一盏清茶,如今,却是跟品茶读书无异了。 在宣王府,洛青阳待她实在不薄,府中不曾有第二个女子,但凡她要的,洛青阳一准会让人送到房里,洛青阳离开一月有余,江府之中人人都说她这样做是不识抬举,她也觉得自己不识抬举,可江娇深知,日子绝不能再如此过下去了。 自己的确是高高在上的宣王妃,更遑论如今洛青阳身为摄政王,掌一国大权,总是她进了宫,皇帝也要恭恭敬敬的称一声皇婶,可是,纵然如此,江娇仍然觉得心里不甘。 这种不甘,源于何处她并不知晓,或许是大婚之夜时他的夜不归宿,以及两年来未曾踏足她的寝室一步,又或许是她第一次送饭于他时,他说朝廷重地,非女子可踏足之处,并让她以后再也不要过去,也或许是她去为他奉茶时,他说书房之中多有机要,令她不得入内。 两年来,两人连见面都少之又少,初识,她以为他心有佳人,而迫于太后的懿旨不得不娶了她,她不在意,想替他迎进府中,可多方打听才发现并非如此,他身心具洁,在外并无相好女子。 惶惶然之下,她甚至以为他喜欢男子,多方查证却发现并非如此。 她嫁了两年的夫君,如一个苦行僧般日日修行,她一腔柔情空付,如今,除了断绝两人关系,究竟还有何办法呢? 江娇想不通,却觉得这是她唯一的路。 正在思索间,江娇忽听到外面的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不知有谁在喊:「去,快去叫大夫。」 江娇心里一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接着便见到洛青阳被人扶着踉踉跄跄的进来,不知道哪里流出来的血,已经将他的衣衫染红。 未等她反映过来,身后的书房门已经被人推开,苏诚大喊:「王妃,王妃!」 「我在这里。」江娇连忙应道,一颗心几乎快要从里面跳出来,「王爷怎么了?」 「遇刺了,这里劳烦王妃主持一下大局,属下必须去处理此事。」 江娇几乎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好,你快去,万不能放过伤了王爷的人。」 苏诚应了一声,立刻走了,江娇迟疑了一下,才走进书房,才刚走进去便闻到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绕过屏风走到后面,血腥味更浓,江娇走过去就见到洛青阳躺在床上,此时,一只手在腹部摸索着,不知要做些什么。 「你要做什么?」她脱口而出问道。 洛青阳看了她一眼,毫无声调的说:「出去。」 江娇没动,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却也忘了害怕和担心,只看着他在腰带上摩挲,怎么都解不开的样子快步走了过去,手中的书早已不知掉在何处。 她看了看气喘吁吁的洛青阳,吞了吞口水说道:「我来帮你吧。」 俯身下来摸索他的腰带,怎样服侍男子宽衣,更衣,出嫁时娘亲都教过她的,可此时,她的手打着颤,来回在他的腰间摸索,却怎么都解不开。 到底还是洛青阳轻笑了一声,她条件反射的看他,洛青阳又笑了一声,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却缓缓的平静了一下,摸到他腰间的暗扣,一下子解了开来,洛青阳扯开衣襟,吩咐道:「床下有药箱,里面有金创药,拿出来。」 江娇立刻从下面翻出药箱,看着几个瓶子上的字迹,认出之后拿了出来,看了洛青阳一眼后说:「你忍着点啊,我轻点。」 「我自己来,你转过身去。」 江娇迟疑了一下,「你不方便吧?」 洛青阳:「……」 她哆哆嗦嗦的将金创药的粉末洒在伤口上,他顿时疼的闷哼了一声,她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身子打了个颤,药瓶也险些掉下去。 第415页 「王爷,你,你还好吧?」 洛青阳疼的冷汗直流,却还是咬牙说道:「没事。」 江娇不知这种疼是持续的,伤口不癒合每次都会疼,她哆哆嗦嗦的上几下药,就看一看洛青阳的脸色,以至于洛青阳觉得被刺的时候还不疼,上药却疼得要命了。 上了药,眉儿匆匆端着水盆进来,江娇接过手巾帮他擦拭身上的血迹,尽管她已经刻意放轻动作,奈何手一直颤抖着,时轻时重,洛青阳只感觉滋味比刚刚更销魂。 好不容易处理好了伤口,洛青阳身上的衣袍是不能再穿了,她从柜子里取了一套干净的衣袍,放到洛青阳的身畔,纠结着问:「我给你把衣袍放在这里了,你……能自己换吗?」 洛青阳嗯了一声,江娇从里面出来,手仍然有些发抖。 直到此时眉儿才说:「小姐,您也回房换套衣服吧,王爷这样子,定然一会儿会有人来看的……」 正说着,李伯领着一个大夫从外面匆匆进来,满头汗水,「江太医,王爷就在里面,劳烦您了。」 江鹧鸪拱了拱手,「不敢有悖圣上的吩咐。」 见到江娇就站在外间,李伯又赶紧介绍,「这是我们王妃。」 江鹧鸪施了一礼,「见过王妃。」 「江太医实在太见外了,快里面请,王爷刚刚已经上了药,此时,此时……」 她略有些窘迫,不知该如何说,也不知洛青阳是否换好了衣袍,却听里面一道声音说道:「进来吧。」 几人连忙进去,洛青阳一身里衣坐在床畔,江娇不由轻唿一声,「你怎么起来了?」 「小伤,无碍。」洛青阳说。 「先容臣给王爷把把脉。」 洛青阳伸出手来,江娇看着他只觉得浑身都疼,刚刚她已经看了,那刀口足有一寸多宽,他竟然还能坐着,不过此时房中静悄悄的,她也不敢答话。 江鹧鸪片刻后收了手,先朝洛青阳拱了拱手,才转过身来对江娇说道:「王妃,王爷的伤势不算太重,这段时间只要安心养伤即可,臣开一个方子,每日两次,可促进伤口癒合。」 江娇忙点点头,「有劳江太医了。」 江鹧鸪连唿不敢,便被管家请出去开方子了。 江娇见房中没了人,连忙上前想扶他躺下,可手伸出去了还没碰到洛青阳又缓缓收了回来,「王,王爷,可要休息?」 第288章 管帐 洛青阳看着她的动作,颇为无语,皱了皱眉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歇着吧。」 江娇福了福身,应了一声,却没有动。 片刻后,洛青阳忍不住问:「还有何事?」 「您可需要脱靴、盖被?」 洛青阳轻嘆一声,自己动了动脱掉靴子,江娇忙上前摆好,拉过被子替他盖了,这才再次福了福身,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洛青阳这才想起,昨日她说有事来找自己,若没有记错,刚刚回来之前,她分明又让人摆了椅子在这里等他的。 若今日不是自己意外归来,难道她要如上次一样在这里等到深夜吗? 如此一想,洛青阳心中有些无奈。 他扬声问道:「你找本王,有何事?」 江娇原本快走到了屏风前,闻言愣了一下,回过身来摇了摇头,「不是什么着急的事,王爷养伤为重。」 「不是什么着急的事你让人摆了椅子在我的书房前?说来听听。」 洛青阳说着坐了起来,江娇见状连忙过去,往他背后塞了几个枕头让他靠着,做完这一切,自己又端端正正的退后了几步,站到床下,沉默了片刻朝洛青阳福了福身,「就是想问问王爷,太后娘娘何时归来?」 洛青阳原本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收敛,他蹙眉看了她一会儿,问道:「你想和离?」 和离不像休妻那样难听,可尽管如此,也是被休离出夫家,名声也算毁了。 江娇纤瘦的身子有些僵滞,她再次福了福身子,说道:「王爷受伤,原本不该问这件事,不过,这样拖延下去也毫无意义,所以臣女斗胆前来请问王爷。」 洛青阳看着她,似乎不甚了解她一个娇柔女子生在书香门第,为何会生出此等大胆的想法。 「你如此想法,江府上下可都知晓?」 他目光灼灼,江娇有些心惊,一张小脸此时已经惨白惨白,闻言却还是点点头,「江府之事,我会前去说的,届时只要娘娘同意,他们也会同意的。」 洛青阳不禁笑了,「你是想再让娘娘下一道旨意,这样江府就算不同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江娇低眉垂眼的点着头,似乎不觉得这样一个办法有何不对。 「我早说过了,你这样将娘娘置于何地?一道赐婚都可朝令夕改,岂不是其他事也可以任意妄为随便更改?」 「王爷误会了,臣女绝无此意。」 洛青阳甚是不解,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为何偏偏不要名节也要与自己分开,先是休书,后是和离,他真有些看不懂这女子了。 「为何不要住在青阳居了?」 「青阳居乃王爷住处,小女子狂妄自大鸠占鹊巢两年之久,名不正言不顺,再不敢继续住下去了。」 「……」 洛青阳看着她,此时却有些明白了。 他暗自摇头,说道:「听闻你煲的汤不错,可否为本王煲一蛊汤来?」 第416页 江娇却是愣住了,不解他为何话题变换如此之快。 对视了片刻,洛青阳问:「不愿意?」 「臣女愿意的。」 江娇忙福了福身子,快步出了书房,一出来便遇上等的焦心的眉儿,拉着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才说:「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江娇看了看身上带血的衣衫,微微摆手,「先回房换件衣服,再去厨房为王爷煲汤。」 「煲汤?那是不是王爷他……」 江娇摇了摇头,不在说些什么,眉儿便嘆了口气,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快步跟上自家小姐的步伐。 江娇是个温柔的女子,书香门第的教育更让她自小温婉可人,知书达理,这些洛青阳早有了解,是以更不能理解她此时的想法。 江娇煲了汤让眉儿送过来,眉儿有些迟疑的问:「小姐不亲自过去吗?」 江娇摇了摇头,「不必了。」 「小姐,王爷此时受伤,正需要您在身边伺候着呢,您这时候不去,以后若传扬出去了,还说不定别人要怎么说您呢,走吧,我帮您捧着,无论如何,您才是正牌的宣王妃不是?甭管王爷心里有人没人,至少在这府里,没人敢对您怎么样。」 江娇有些无奈,却也知道眉儿说的在理,只得又换了身衣服和眉儿一起去了书房。 「抓到了?」 「抓到了,不过王爷,那傢伙嘴巴很硬,可能问不出什么。」 「交给刑部,让他们严加审讯和看管。」洛青阳交代了一句,外间的门被轻轻叩了几下,柔柔的声音响起来,「王爷,汤煲好了。」 洛青阳似乎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吩咐江娇去煲汤的事,朝苏诚挥了挥手,他说:「下去吧,如果王妃问起了,不要告诉她。」 「王爷?」苏诚有些不解。 洛青阳又沉默了一下才道:「她胆子小。」 苏诚双腿一软险些跪下去,金戈铁马马革裹尸的王爷何时学会怜香惜玉了? 不过,这是件好事,他忙抱拳称是,很快便书房退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朝着江娇抱了抱拳,「王妃请进,王爷在里面等您呢。」 江娇微微颌首,带着眉儿进去就见洛青阳歪着身子半躺在床上,眉儿上前将汤和一些流食放到离着床边不远的桌案上,悄声退了下去,临走还不忘为两人带好了房门。 江娇拧了个帕子给洛青阳擦了擦手,才问道:「王爷起来吃?」 多年行军打仗,洛青阳也没有那么娇气,没等她扶便坐了起来,走到桌边坐下,又道:「你也坐吧。」 江娇忙又行了个礼才在他对面坐下,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用膳。 洛青阳此时说道:「我想过了,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妻,都不可行。在这府中,有何不妥不乐意的地方,你尽可吩咐管家去做,管家不能做主的,让人通报到我这里来就可以,在这府里,绝不会有人亏待了你。」 江娇低垂着眉眼仔细将洛青阳的话听在耳中,仔细咀嚼了一番,才说:「在这府中,我从来不觉得王爷有亏待我,只是王爷,人人索求不同。」 洛青阳喝着汤,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便问道:「你想要什么?」 江娇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我想要什么,只是这日子太清闲了。」 「清闲?」洛青阳轻笑一声,「我让人把府里的帐务给你?」 孰料江娇满脸惊慌,竟一下子跪了下去,连连摆手,「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青阳不禁又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胆子竟小到这种程度,只得俯下身去将她扶起来。 「你多虑了,只是这府上以后也不会有别人,你身为当家主母,这帐务迟早要交到你的手上,不过早晚而已。」 「王爷……」江娇愣了。 「这样吧,若你还觉得时间太多的话,我让人寻只猫或者别的小玩意儿给你养着,你觉得如何?」 江娇没想到洛青阳会说出这种话,一下子呆呆的不知道该如何反映。 洛青阳见状便挥了挥手,「行了,去吧,我吃完了还要休息。」 江娇呆呆的走出书房便见到一脸期盼的眉儿,把事情一说,江娇便被眉儿扯回了青阳居,江娇坐在房里有些无奈,这下好了,和离不成,反而得到了财政大权。 「小姐,你说王爷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给她捏着肩,眉儿低声问。 江娇一时没反映过来,「什么隐疾?」 「就是,就是……」眉儿小脸憋得通红,到底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那些露骨的话说不出来,憋了半晌才凑在江娇耳边低低的一说。 江娇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死丫头,别胡说,王爷怎么会……」 「小姐,奴婢哪是胡说,」眉儿揉着被江娇拍的地方,又往她面前凑了凑,轻声说:「王爷常年在外征战,这刀剑无言,谁知道会不会伤到啊?若不然,成亲两年了,哪个男子会放着如花似玉的娇妻不碰,这也就罢了,以王爷这年纪,身边怎么也都该有个人了。」 江娇想了想,这的确也说的过去,就如同今天,她以为洛青阳还会震怒,却没想到非但没有,还将这家里的财政大权给了她。 心里这样想着,可江娇还是说:「别胡乱猜测,王爷,王爷应该不会的。」 第417页 「那您说,王爷是怎么想的?」 江娇还真说不出什么,只得摇了摇头,她也想知道洛青阳是怎么想的。 莫说别的,她在这京城之中,虽不是最漂亮的,可一张脸蛋也能看的过眼,怎么就让洛青阳两年不进她的房呢? 摇了摇头,江娇想不通这些,便吩咐眉儿说道:「你去书房那边打听着,看看如果江太医再过来给王爷看诊,就来叫我,还有就是王爷是不是每日都喝我煲的汤。」 眉儿立刻应声出去了,江娇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她在房中等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通报说帐房先生带着帐本过来了,她忙理了理衣衫,扬声让人进来。 「见过王妃。」帐房先生先给她行了个礼,江娇抬了抬手让他起来,帐房先生便让人将一摞帐本放在她的面前,「王妃,王爷亲自交代了,今日起府上的帐务都让您掌管,小人张伟,以后若有用着小人的,王妃尽管吩咐。」 江娇点了点头,「好,你且先下去吧,这些帐务看完了,我会再叫你的。」 张伟退了出去,江娇静静的看着那些帐本,没想到洛青阳速度这样快,可是,洛青阳究竟心里是如何想的呢? 第289章 侍疾 江娇沉思了一会儿,就翻看起帐本来,她的娘亲就是江府主母,这些帐务母亲从小便教过她,因而看着并不费力,只是看了一会儿江娇便发现,府中下人未免太多了。 。 正思索着,房门勐地被推开,眉儿惊慌的跳进来,「小姐不好了。」 江娇不解,「发生了何事?」 「王爷,王爷在高热。」 「此话当真?」 眉儿立刻点头,「是,奴婢听苏诚说的,他已经让管家派人去请大夫了,小姐,您也过去看看吧。」 「我,好,我也过去看看。」 若洛青阳还有别的妻妾就罢了,他没有,身为唯一的妻子,至少名义是这样,江娇就非在不可。 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江娇跟着眉儿脚步匆忙直奔洛青阳的书房。 进去的时候书房里苏诚正笨手笨脚的给洛青阳擦身,那力道看的江娇都觉得身上发疼,更不要说洛青阳此时身上带伤。 她忙上前说道:「苏侍卫,我来吧。」 苏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把帕子泡在水里,手在身上抹了抹,「嘿嘿,王妃,我是个粗人,不太会这些,您来,您来。」 「苏侍卫妄自菲薄了,你的手不是拿手巾的,是拿刀拿剑的,若不然也不能次次护在王爷身边,在外面劳你护着他,这擦身拭汗的细活还是我们女人家来,劳烦你帮我出去看看,请的大夫可到了么?」 「唉好,王妃,王爷就交给您了,属下这就去看看。」 苏诚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略一抱拳匆匆走了。 眉儿手脚麻利的拧了帕子递给江娇,江娇接过来将其中一条放在洛青阳的身上,又摸了摸他的脸,热的很,又吩咐眉儿再继续拧一些冷帕子过来。 先前穿好的里衣又仔细的解开,江娇一下一下仔细的帮洛青阳擦身,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听到外面有人进来,仍然是那个江太医。 。 江娇忙站起来让开身子,说道:「江太医,快请您给看看。」 江太医上前搭了个脉,翻了翻眼皮和舌苔,不禁摇了摇头,江娇一颗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太医?」 江鹧鸪这才发觉自己吓到了她,忙笑了笑,摆摆手说:「王妃莫急,不是很棘手,老臣这就去写方子,抓了药连服两付,吃了药就不会有事了。」 江娇这才松了口气,「好,劳烦太医。」 她一摆手,眉儿连忙带着江太医出去写方子,只是临走,江太医又说:「王妃啊,恕老臣问一句,王爷怎么住在这里?」 江娇不解,「江太医这是何意?」 「是这样的,王妃,我看这房中应该是个书房吧,只有一间窗户,不利于通风,王爷在此处养病,着实有些不好。」 「那依太医的意思……」 「给王爷换一间更宽敞的,两侧都能通风的房间。」 「那王妃的房间最合适不过了,以前王爷就是住在那里的。」苏诚想也不想就说。 江鹧鸪狐疑的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那最好不过了,赶紧把王爷搬过去吧,这小小的地方挤来挤去的,哪里像个王爷住的地方。」 江娇只能称是,江鹧鸪被眉儿领着去开方子,江娇让苏诚找人把洛青阳抬过去,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洛青阳放到了她的卧房里。 江娇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洛青阳脸色不由一阵奇怪,成亲两年,洛青阳都没有近来过,没想到却以这样一种方式进了她的卧房。 苏诚等人也有些尴尬,书房也就罢了,江娇的卧房他们是没资格出入的,非但不能出入,若被人看到了,还是要惹闲话的,幸好如今是因为洛青阳。 苏诚等人出来了便不在进去,江娇按照江鹧鸪的吩咐,打开窗子通了通风,才又接着给洛青阳擦身,等眉儿带人熬了药,两人又给洛青阳灌了药,等洛青阳醒来已经华灯初上。 。 后来洛青阳的高热退了之后,江娇便被眉儿扶着到外间休息,江娇说道:「眉儿,你再让人收拾一间客房,这里本就是王爷的住处,我占了两年多,让他睡了这么久客房,也该还给他了。」 第418页 「小姐,可你也是宣王府的王妃啊,王爷亲自迎娶的。」 江娇摆摆手,不想再说些什么。 洛青阳两年未曾踏足她的卧房,自然是有他的考虑的,如今不得不住回来,他不愿,她也不能勉强他对自己做些什么。 过了片刻,眉儿又往江娇面前凑了凑,「小姐,我问过江太医了。」 「什么?」 「江太医说王爷没有暗疾。」 「什么?你这臭丫头怎么敢打听这些。」江娇被吓得险些掉到桌子下面去,幸而被眉儿眼疾手快的扶住。 「小姐,难道你不想知道王爷为何两年都不进你的卧房吗?如今还没有被夫人知道,若是夫人知道了,定也会托人打听的,如今,我们有江太医这个机会,如何能不利用上。」 江娇十分无语,「眉儿,王爷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我们勉强不得。该做的我都做过了,其余的不好强求。今天的事,以后切莫要提了,以后我再知道你,你朝太医打听这些,你就回江府去。」 「小姐?」眉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在眼睛里打着晃,「眉儿这不是担心您吗?」 江娇也嘆气,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我如何不知呢?可这不是江府,眉儿,你这样冒进,若是传扬出去,王爷的脸还往哪里阁?再往大了说,王爷若真有这样的毛病,不仅会被世人嗤笑,还会被后人诟病,你觉得谁敢拿这种事开玩笑?谁又敢真的吐露真言?若真被王爷知道了,你这颗脑袋,我看也该掉了。」 眉儿此时已经完全被吓呆了,「小姐,您,您别吓我。」 「我吓你做什么,眉儿,王爷想要如何,不是我们能够勉强的,他若宠爱我,我定然投桃报李一心一意待他,既然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想整日去讨他烦心,此次,若能和离是最好,若不能,怕我这一生都要误在这偌大的院子里。」 「若真是那样的话,小姐就太可怜了。」 「也没什么,等再过几年,你年纪再大一些,我就去求王爷寻个人给你找个好婆家,王爷对我虽算不上热络,可我看出来,他对我还是很尊重的,这事一定会做好的。」 「小姐,你这是何苦?眉儿不走,眉儿要永远陪着小姐。」 主僕两人说着话,房里洛青阳却吐不出半个字,他竟不知道自己昏睡的时候非但给换了地方,还竟然被人朝太医打听这种事。 不过,细细听来,这个王妃倒也不是那么不知礼数。 等了片刻,便听到江娇说:「你这一日跟着忙碌也累了,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让人看看晚膳好了没,还有王爷的膳食。」 眉儿应声出去了,江娇便朝里面走过来。 将洛青阳额头的冷帕子拿走,又换上一个新的,便在这时一下对上了洛青阳的双眼。 「王爷?」江娇露出喜色,「您醒了?您感觉如何?」 「身上很粘。」洛青阳说。 江娇一怔,有些不好意思,「那,我让人进来伺候您沐浴?不过您身上有伤,伤口不能碰水,只能擦一擦。」 洛青阳没有回答,却是问道:「你刚刚在跟谁说话?有些吵。」 江娇面色立时一变,怯怯的道:「一,一个小丫鬟,不识礼数,声音大了吵着王爷了,我替她给您赔不是。」 洛青阳心里哼了一声,又道:「我有些口渴。」 「那,那我给您倒茶。」 江娇去倒了一杯茶回来扶着他小心的坐起来,足足喝了两盏茶,洛青阳才打量起这间屋子,江娇生怕他发脾气,又将江鹧鸪诊断的事说了一遍,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 好半晌,洛青阳才说:「我占了你的屋子。」 「我,我再……」 「你晚上就和我一起睡在这里吧。」 「王爷?」江娇吓了一跳,不会吧? 「本王身上不利落,这几日朝中事多,若不能及早好起来恐怕又要出乱子,你留下来不是更好方便照顾本王?」 江娇愣愣的点了点头,「好。」 只是此事说完,两人再次相对无言,江娇上前说道:「那王爷,您还……沐浴吗?」 「准备一盆热水,一套里衣,我自己来。」 「不行。」江娇立刻拒绝。 洛青阳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江娇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忍不住小小的吞了口口水,才说:「王爷身上有伤,不能弯腰,会,会,对伤口不好。」 「那叫其他人也不会有任何改观,说不定苏诚还会泼本王一身水呢。」 江娇:「……」 「去吧,让人准备水。」 江娇闷闷的看了他一眼,只得应声出去了。 等江娇再带着人进来,洛青阳已经除了外袍和里衣,露着肩膀和上身大马金刀的坐在圆凳上。 「您怎么起来了?」 「不起来怎么洗。」 让人将水盆放下,江娇却有些迟疑了,若自己也走了,怕是洛青阳只能自己洗了。 洛青阳没注意她,多年来战场拼杀,他早已不会在意这些小伤了。正要去拧帕子,一双小手快速伸了下去,「王爷,让我来吧。」 第290章 同食 江娇快速将帕子打湿又拧了拧,保证帕子里没有那么多水了,才起身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来说道:「王爷请坐下吧,您太高了,我……够不着。」 第419页 洛青阳在椅子上坐下来,只觉得身后一只小手轻轻的扶着帕子擦过来,仔细的擦过肩膀,后背…… 江娇擦得极为仔细,避开了伤口将他的上身擦了一遍才直起身来,看了看他贴在小腿上的裤脚,小心的退后了一步说道:「王爷,擦完了。」 洛青阳嗯了一声,指了指床畔的里衣,江娇立刻拿过来帮他披上,系上带子,洛青阳便挥了挥手,「出去吧。」 如蒙大赦一般,江娇福了福身,快速退了出去,临了仍没忘记替他带上房门。 伤在腹部,这样的伤擦洗后背和下身才最难的,可两人之间一清二白,江娇不好意思,洛青阳也不能让她为自己做这些事,他解开裤腰脱去裤子,心中却有些痒痒的,刚刚似乎她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身上的时候心里泛起的涟漪一直未曾平静。 洛青阳沉默了一瞬,暗自摇了摇头,难道自己一直没有女人这一次真的需要泄火了? 江娇默默的站在外面,心中却有些懊悔,自己跟洛青阳怎么也都算名义上的夫妻,两年来宣王府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自己,如今王爷身上重伤,自己竟然连擦身这种小事都不愿意替他做,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懊恼之间,江娇听到房中有声音传来,她立刻推门进去就见到洛青阳正在拆包裹在腰间的纱布,她微微一愣,接着便低唿一声,「怎么又流血了?」 洛青阳坐在床上,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没有癒合,流血很正常,无须担心。」 「可……」 江娇不忍再看,别开头去连忙找出药箱,幸好今日过来时她让人将这药箱也带了。 从药箱里取出金创药,江娇为他重新上药,再包扎好才轻轻喘了一口气,心中懊恼重叠而来,若是自己帮他擦身的话,或许便不会再流血了。 收拾了脏衣服,江娇便听洛青阳说:「江太医可还在府上?」 「还在,下午王爷高热很厉害,我担心来回请大夫太过麻烦,时间上会来不及,便擅自做主留了江太医,王爷可要请江太医过来为王爷把个脉?」 「不必了,我已经感觉好多了,让江太医回去吧。」 「王爷高热才退,如今情况不明,不如再请江太医把个脉吧?以免夜间再生事端,找大夫也不甚方便。」 听她这样一说,洛青阳不由看了她一眼,「也可。」 江娇便立刻开了门让人再去请被留下的江太医过来,江太医被再次请过来给洛青阳把脉,这一次,江太医未免后患,留下了两个方子,一个是夜间高热的话用的,另一个则是夜间过于疼痛的话用的,并嘱託,若非疼痛难忍,方子不可用。 江娇亲自送了江太医出门,再站到门口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就见眉儿开门出来,见到她站在门外就说:「小姐,您站在门外做什么?王爷刚刚还问起您呢。」 「晚膳准备好了?」 「是啊,准备好了,小姐,我看王爷用膳不便,您多照顾照顾,让王爷看到您的好,他以后定然捨不得再空晾着小姐的。」 江娇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虚虚的应了一声便走进了房里。 此事桌前已经摆了晚膳,不过洛青阳还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江娇看了不由有些无奈,战场上拼杀的将军,金戈铁马,盖世英雄,可谁又知晓他们受伤时候的忍耐。 「王爷,您能起身用膳吗?」 洛青阳瞥了眼桌案上的吃食,多是一些流食,又看了眼屈身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他嗯了一声,江娇便上前将他扶起来。 给洛青阳盛粥、布菜,洛青阳吃了一会儿才发觉,江娇一直没动。 他笑了一下,「你吃吧,不必一直伺候我,我有手有脚,自己吃也无妨。」 「这是我应该做的。」 自古女子与男子不得同食便是这个道理,江娇笑了笑,继续替他布菜,洛青阳却蹙了蹙眉,用手挡住她的筷子,「不必如此。」 江娇微怔,洛青阳又道:「你我夫妻,着实不必如此见外。男子娶妻本就是护在怀中的,哪有让你如此伺候我的道理。」 江娇再次愣住,待仔细回想不免脸色通红,「王爷说笑了。」 她见洛青阳真的不用自己伺候,便也小小的盛了一碗,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洛青阳见了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大口大口用膳,没等江娇吃几口,洛青阳便放下碗筷不再吃了,江娇见状不免蹙起秀眉。 「王爷用膳速度太快了。」 「嗯。」洛青阳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最后一碗汤,他搅了搅,看着她。 「这样不好。」江娇说。 「哦。」洛青阳不以为然。 江娇便又道:「古人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是以细嚼慢咽为用膳上佳之策,王爷当学习之。」 「哦?」洛青阳微微勾唇,没想到她胆子如此之小,竟还敢与自己讨论用膳之道。 他的习惯都是多年行军打仗时带回来的,时而战事紧急,用膳也是在马上完成的,有吃就已经很好了,哪里还顾得上吃的什么,有时狂风卷夹,吃进嘴巴里的还有黄沙和寒风,是以用膳当然越快越好。 江娇见他看着自己,便想与他仔细说一说,孰料一抬头对上男子戏嚯的目光,她不由微微迥然。 抿了抿唇,江娇到嘴边的话却一下子散了,只得说:「王爷,用膳真的还是慢些为好。」 第420页 洛青阳闷闷的笑了一声,点点头,「嗯。」 两年来他第一次打量这个妻子,当年虽听了青梧的话任由她做主,可他着实未曾真正将这个女子放在心上,除了放在府上养着,洛青阳却没想做过别的,如今仔细看来,在叶青梧绝美的风姿之下,她倒也还别有一番风味。 与叶青梧不同,每每江娇露出那害怕的表情时,会有种让人愿意保护她的冲动,而叶青梧,是惊艷于她每次不同的手段,总能让人佩服之至。 而面前之人,却想让人收进怀中,细心呵护。 洛青阳微怔,他这是怎么了? 再看面前的女子,已经在他毫无掩饰的目光之下,变得面色通红,仿佛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行事越发小心。 他笑了笑,说道:「你先吃吧,我到书房处理一些要事。」 「王爷还受着伤,怎么还要处理国事?」 「嗯,一些不得不处理的事,你慢慢吃,我……晚上回来睡。」 江娇:「……」 她脸上的温度却是更热了,沉默了一瞬,她立刻起身,「王爷,请先留步。」「……」他回身看向她,就见她指了指身上,洛青阳才发觉自己是穿着里衣的,没有外袍。 「王爷稍等,我这就让人去取。」 两年来,他的衣物这边没有一件。 「罢了!」洛青阳摆摆手,回身在床边坐了下来,「你吃吧,我看会儿书。」 「王爷……」她呆呆的看着他顺手拿起了她平时读的书翻阅起来,也只好又在桌边坐了下来,只是,这一次她也不好意思细嚼慢咽了,快速用了晚膳,又朝洛青阳请示道:「王爷,那我让人收拾几件衣服过来?」 「嗯。」 洛青阳不曾拒绝,江娇便立刻吩咐人去做,眉儿闻言朝她挤了挤眼睛说:「小姐,奴婢早就让人收拾好了,只等着您的吩咐了。」 江娇有些无奈,这个眉儿就是鬼机灵太多了。 她挥了挥手,让眉儿下去做事,回身就见到洛青阳正盯着她,「你这个侍女倒是不错?」 江娇吓了一跳,正要解释,却见洛青阳朝她勾了勾手指。 江娇顺从的走过去,站在床下,手臂却被他一下子拉住朝前一带,江娇不受控制的撞进他怀里,她吓得轻唿一声,「王爷……」 力道不算太大,可洛青阳身上带伤,还是哼了一声,随即江娇下巴一紧,被迫抬起头来,只见洛青阳捏着她的下巴问:「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就不怕她有朝一日爬上本王的床?」 江娇大惊,「王爷……」 她想说眉儿不是这种人,两人也算一起长大的,虽是主僕却情同姐妹,可转念一想,江娇摇了摇头,「若王爷看上她,也是她的福气。」 洛青阳听着这话不由皱了皱眉头,他冷笑一声,「看起来你倒是知书达理?」 饶是江娇平时胆小,此时也在他口中听出几分冷嘲热讽,她微微咬着唇,有些难堪。 「把她送走吧,你的侍女,本王会安排。」 「王爷?」江娇奇怪。 洛青阳脸上却闪过一抹嫌恶之色,「宣王府上,不需要任何替主子做决定的人。」 江娇凛然,却仍是不由自主的强辩道:「王爷,她,眉儿就是为了我,她,她……」 「怎么了?」 「一直以来,王爷睡在书房,她担心有朝一日王爷带别的女子进府,影响了我的地位才会如此的,以后,以后我一定会严加管教,请王爷饶过她这一次吧。」 第291章 照顾 「你呢?」 江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娘亲从小教导她要大度,是以家中父亲除母亲之外还有三位偏房,江家子嗣丰饶,不过,因父亲治家严厉,是以家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乱糟糟的夺权之事,可王府之中…… 她暗暗垂头,自己并非不能容人之人,可若是王爷一心抬爱,届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正因为如此,思虑良久之后,江娇才想到自请休离一事,可听洛青阳的意思…… 等了许久都不曾等到江娇的回答,洛青阳暗自摇了摇头,默默的推开她,「好了,本王还有事要办,你让人将苏诚寻来。」 江娇如蒙大赦,立即起身理了理衣衫朝外走去了,洛青阳见状不由暗自摇头,这样的性子幸好是嫁的人是自己,若是旁人,不知有多少人将她吃的死死地。 不多时,眉儿带人收了洛青阳的衣物过来,江娇立刻替他更衣,也正好苏诚到了,洛青阳便和苏诚一起离开了。 房中再次剩下自己一人,江娇看着紧闭的房门如坐针扎,如同那一日自己被大红的花轿迎入府中,从正午等至深夜却没见到洛青阳的影子。 这一次,她知洛青阳定会归来,可心中却更加紧张,连平日最爱的书也看不下去了。 亥时刚过,房门被人推开,洛青阳进来,江娇一下子站了起来,却见他神态比出去时更加冷了几分。 她小心的上前叫了一声,「王爷。」 洛青阳点点头,「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江娇应了一声,正想上前替他宽衣,洛青阳已经自己动手,等他脱完,江娇便接过他的衣袍放在一旁,回过身来便见洛青阳已然在床上躺了下来。 「王爷……」江娇轻轻叫了一声,洛青阳掀开眼睛看着她,江娇正要说的话一下子便忘了。 第421页 「何事?」洛青阳无奈问道。 「您可否往里睡一些?」 「为何?」 江娇抿唇,「我睡在外面的话,夜间伺候王爷好方便一些。」 「我有手有脚,不用你伺候,上来吧。」洛青阳说。 江娇无奈,只得从洛青阳的脚边爬上去。 并排着躺下,纵然知道洛青阳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江娇心中也如同揣了一只小兔子一般,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许久之后,身侧传来均匀的唿吸声,江娇才屏息微微侧转身看向洛青阳, 床帐并未放下,借着月光,江娇还能看清他如玉的面庞,此时,他收敛锋芒,如一个不曾涉世的孩童,面上只剩下淡然和纯真。 她酝酿了许久,才轻轻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没有再次发热,江娇微微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到床里,江娇缓缓阖上了双眼。 暗夜里传来一声轻嘆。 翌日一早,江娇醒来时洛青阳正在整理衣衫,她一骨碌坐起身来,洛青阳说道:「再睡会儿吧,时辰还早,本王要去上朝,府上没事你可再歇会儿。」 江娇后知后觉般应了一声,想下床帮忙,可洛青阳身上衣衫齐备,她吶吶良久,才问道:「王爷觉得身上的伤如何了?」 洛青阳本来都要走了,未曾想到她竟然还会这样一句,顿了一下答道:「还好,无须忧心。」 「王爷上朝也在宫中,不如再让江太医给把把脉。」 洛青阳忍不住笑了一下,再次摆了摆手,大步出了房门。 江娇回想着他的神色,心中忽然咯噔一下,自己刚刚那话当真不该说。 心中忐忑难安,江娇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不能睡了,直到眉儿进来看着她脸上的黑眼圈不由说道:「小姐不能睡好?可是王爷……」 江娇摇了摇手,「你多想了,王爷身上受伤,怎么可能对我做什么,我只是昨夜担心王爷半夜高热不曾睡好罢了。」 眉儿唔了一声,服侍她穿衣。 洛青阳离开之后一夜未归,江娇虽然有些担心,可这事并非是她能做主的,只好安心在家里等着。 直到第二夜她迷迷煳煳睡着,却觉得门声一响,有人从门外进来。 微微一惊,江娇往床里面缩了缩,此时便听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见到她坐在床上,洛青阳也愣了一下,继而低声说道:「是我,睡吧。」 江娇见到是他,才将手里的剪刀又塞回到枕头下面,洛青阳见了不由轻笑一声,将剪刀从枕头下面摸出来放到了桌案上。 「在宣王府,不用这些,你只管安心睡觉即可,不会有人敢动你。」 江娇再次愣住,两年来,洛青阳虽不曾走进她的房,对她却是极好的。 见洛青阳正在更衣,江娇立刻起身,如那日一般等他脱完了便将衣袍接过来,只是今日江娇分明再次在他身上嗅到一股血腥味。 洛青阳举手投足也颇为缓慢,江娇不由说道:「你的伤又重了?」 「没有,只是伤口一直没来得及换药。」 江娇不敢再耽搁,立即长了灯叫人送水,回身这才看清洛青阳身上的纱布已经全部浸染了血,有些几乎还粘在了皮肤上。 她微微蹙起眉心,用剪刀剪开纱布,一点点收拾干净,等人送来水又将伤口周围擦拭干净,小心的再次上了药,包扎完毕就见洛青阳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王爷?」 洛青阳勐地收回目光,「其实不必如此,小伤而已。」 「那日都引起高热了,江太医说定要小心保养才是,王爷太不精心了。」 她摇了摇头,拿过干净的里衣服侍他换上,洛青阳心中一时难辨滋味,难道皇兄受伤时,青梧便是在耳边这样嘟囔唠叨的吗? 不,一定不是! 青梧的性子宁可揍到、冷到你记住,也不会是这样。 然而,这滋味竟还不错。 被江娇服侍着躺下,洛青阳又听江娇说道:「昨日……没发生什么事吧?」 洛青阳劳累了一日一夜,此事几乎都要睡着了,听到她的声音又强撑着回答:「没有,睡吧。」 江娇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来,这会儿却迷迷煳煳的睡不着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却发觉额头很烫,江娇一骨碌坐了起来从床上爬了下去,推开小门叫醒眉儿,交代道:「那日江太医留下的那个退热的方子呢?快叫人去煎了,王爷在发热。」 眉儿原本还迷迷登登的,闻言倒是一下子清醒了,批了外衣跑出去,江娇也不敢耽搁,用温水拧了帕子开始帮他擦身。 刚刚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却越发烫了。 洛青阳的高热来势汹汹,没过多久便不知人事了,餵了汤药也不管事,江娇被吓坏了,一直帮他擦身不肯离开,直到江太医被再次请来把了脉,又开了一剂重药,餵洛青阳喝下身上的热意才渐渐退去。 洛青阳一早醒来,便发觉江娇不曾睡在床上,却是伏在了床边,手里还拿着一条帕子,他微微蹙眉,碰了碰她的手,「王妃?」 江娇一下子站起来,见到他醒来却不曾看他,小跑着出去开了门,「快,请江太医进来,王爷醒了。」 洛青阳微微不悦,自己做了什么,竟然这样大惊小怪。 第422页 江娇惴惴不安的回到床边见到洛青阳正试图起身,忙快步过去将他按住,「王爷,您已经高热了一夜了,现在还是不要见风的好。」 「高热?」洛青阳摸了摸额头,此时已经退了热,不过,他也能感觉出身子的恹恹无力之感。 「你照顾了我一夜?」洛青阳问。 江娇嗯了一声,默默点头。 「辛苦了。」 「这是应该的!」江娇忙摆了摆手,洛青阳不由看了她一眼,江娇便答道:「进入王府以来,王爷对我极好,我却从不曾对王爷做些什么,如今能伺候王爷,我很开心,当不得辛苦的。」 「这样说来,本王受伤你很开心?」 「呃……」江娇一愣,慌忙摆手,「不是不是,臣女没有。」 洛青阳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提醒道:「王妃,你不觉得你这般自称不妥吗?若被外人听到……」 「臣……」江娇哑然,只能喏喏的看着他。 「我也不需要你在我面前称臣称妾,你是我的王妃,如今,以后,王府之中唯一的女主人,无须唯唯诺诺,看人脸色。」 江娇心中一颤,有些难以置信。 此时眉儿风风火火的拽着江太医进来,江娇见状连忙往旁边挪了挪,「江太医,请再为王爷把一次脉。」 江太医应了一声,朝两人施了一礼,才看向洛青阳,「王爷气色好多了。」 「劳烦江太医。」 江太医连连拱手,「当不得,当不得。」 片刻之后,江太医收了手,江娇忙问道:「江太医,王爷如何?」 「这高热看似退了,不过很快怕就有捲土重来的迹象,前两日王爷不该不顾身体连夜审讯啊。」 洛青阳微微摆手,「如今该如何?」 「臣再开一个方子,王爷吃了兴许会好一些,不过,恐怕还是会高热,是以王爷这两日最好好生修养。」江鹧鸪又看向江娇,朝她说道:「恐怕还是要劳烦王妃多加照顾。」 第292章 发怒 江娇忙应声称是,吩咐人去送江鹧鸪,等送走了江鹧鸪回来,洛青阳已然起了身,江娇忙上前说道:「王爷,您身体还未恢復,今日还是歇一歇吧?伤口未愈,怎能经得起日日奔波操劳?」 「无碍,只是小伤,昨日那前来行刺的人已经审问出来了,今日要在朝堂上向皇上禀报,这不是小事,我必须得亲自去。」 江娇不想这样任由他离去,大着胆子强辩道:「可您身体还未恢復?」 洛青阳尚不知她竟敢这样说话,只好说道:「此等小伤不用挂怀,以前在军中比这更重的伤都受过,无碍的,时辰还早,你再睡一睡吧。」 「王爷……」 洛青阳勒好腰带,大手一摆,「安心,我午膳时会回来。」 江娇无法,只得看着洛青阳这样离开了。 然,这一次洛青阳说到做到。 不到午膳时便回来了,江娇正在核对帐册,眉儿在旁磨墨,洛青阳忽然推门而入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不过此时,洛青阳面色微红,江娇一见不对立刻吩咐眉儿,「快,再去给王爷煎药。」 转身她便扶了洛青阳朝卧房走去,帮他褪去朝服,江娇才感觉到洛青阳的体温远比他的脸色要更加严重几分,心中暗暗自责。 洛青阳正低着头,高热让他有几分意识混沌,手臂忽然一烫,他低头望去,就见到手背上一滴,湿润润的。 江娇将洛青阳的外袍放下,一转身忽然被擒住了下颚,她微惊,「王爷……」 红彤彤的眼睛如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出现在洛青阳的面前,男子粗砾的手指刮过她的面庞,「怎的哭了?」 江娇忙摇了摇头,男子轻嘆一声,用袖管抹去她脸上的泪珠,笑道:「都是王妃了,让人看到岂不是笑话?」 「可若我今日拦住王爷,王爷如今或许都好了。」尽管知道这不太可能,江娇还是如此说。 国事不是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够做主的,但这宣王府中,王爷便是天,她竟让这天眼睁睁的倒在了她的面前。 「国事不可误,百姓身前无小事,何况自加国被灭之后,一直行刺不断,如今能有机会全部解决,我自当竭尽全力。你莫要忧心了,我已经像皇上告了假,明日不去早朝了。」 「真的?」江娇眼睛一亮,面上透出一丝喜色。 洛青阳点点头,「本王不说谎话。」 江娇忙点点头,扶着他坐下,正好有人过来送水,她拧了条帕子帮洛青阳净面,又忧心忡忡的想,是否还要再次请江太医过来给王爷看看呢? 为他擦了身,又帮洛青阳换了药,眉儿才将药送过来,洛青阳一口气不停喝了药,江娇接过药碗放到一旁,拉过被子替他盖上,自己在旁边坐下来不敢远离。 洛青阳无奈,不过也知他说什么无碍的话她是不会听的,正好药效上来,他混混沌沌的闭上眼睛,只能随她去了。 江娇甚是忧心,不好再去劳烦江太医,只好自己守在洛青阳面前,每隔两柱香时间便被他摸了一模额头,如果烫了便为他擦身。 一个时辰后,洛青阳出了一身汗,江娇为他擦去汗,身上便不在热了,江娇将帐本拿到卧房内,坐在他旁边看了起来。 一连两日,洛青阳高热反覆,江娇寸步不离衣不解带的守在身边照顾,夜间正迷迷煳煳的撑在床边,江娇忽的感觉一阵大力袭来,她几乎还没有反映便被拎到了床上。 第423页 「王爷?」江娇瞌睡虫顿时跑的精光,她几乎被人压到了床上。 洛青阳面色赤红,唿吸急促而沉重,江娇吓得不轻,「王爷,你怎么了?」 「你说呢?」洛青阳咬牙说道。 闭了闭眼睛,女子馨香的味道从鼻息间窜入,霎时之间火热的身体再添了一把火,这火来的极快,他原本以为运功压制即可,谁曾想非但没能压制,反而越发激烈。 他死死盯着身下的女子,原本也是他娶得妻子,用一用也无可厚非吧? 这样想着,江娇便觉得「哧啦」一声,身上一凉,男子健硕的身子压下来…… 门外,眉儿听到男子的性感之声和女子低低的求饶声终于露出一个微笑,满意离去。 「怎么回事?那药中究竟放了何物?」 事后,洛青阳身上简单的披着一件里衣,香汗浸透青丝,江娇在进入宣王府两年之后终于成为一个完整的女子,她被折腾的不清,此时正迷迷煳煳的伏在床第之间,闻言身子一个激灵,从床上爬了起来。 顾不得下床,江娇身子歪歪的跪在床上,「王爷,您是何意?那药怎么了?」 洛青阳见女子顾不得穿衣便跪下请罪的模样心中一阵恼火,随意扯了件袍子丢在她的身上,恼声道:「你不知?」 江娇怔了一下,茫然道:「药一直都是我吩咐眉儿煎的,一直都不曾出过差错,今日……」 江娇勐然止住声音,连连叩头,「王爷,是我的错,请王爷责罚!」 这样一说她也明白过来,王爷连续两年不曾碰过她,搬回这青阳居几日了也不曾碰她,今夜却忽然兴致大发,这说不过去,可她又不敢深想,难道真是那药出了差池? 江娇满身汗水,被折腾的虚软的身体只剩下疲惫。 「行了,睡吧!」 洛青阳见状也知她想通了事情始末,再次上床在床边躺下来,江娇喏喏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王爷,您……」 「只此一次。」洛青阳掀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若有下次,本王便将她丢进军营充妓!」 江娇被吓得身子一颤,再次叩头,「谢王爷!」 洛青阳背过身去缓缓阖上了眼睛,江娇长长松了口气,经过这一番折腾她也身心俱疲,顾不得再想其他的在里面躺下来便睡了。 翌日一早,江娇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她一睁开眼睛便见到两个女子站在床边,江娇一愣,一骨碌坐了起来。 两个年轻女子连忙施礼,说道:「参见王妃!」 江娇蹙眉,「你们是……」 「奴婢秋韵!」 「奴婢秋雨!」 两人再次拜下去深深一礼,「见过王妃,我们是王爷派过来专门伺候王妃的。」 「可是我已经有眉儿了……」 秋韵答道:「王妃勿忧,我们是王爷派来的,眉儿是王妃的陪嫁,这不冲突的。」 江娇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要王爷不是一发脾气将眉儿去充了妓便好。 她又问道:「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与人议事,特意嘱咐王妃多睡一会儿。」秋韵中规中矩的回答。 江娇点点头,两人服侍她起身沐浴,兑好了热水,秋雨上前褪去江娇身上的里衣,江娇似才想到什么一般,忙用手遮住。 秋雨笑笑答道:「王妃不必害羞,都是女子,王妃该高兴才是,王爷这般喜爱王妃。」 江娇:「……」 她愕然的看着她们,她什么都还没说,怎么她们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秋韵笑着指了指颈侧,江娇愕然。 一身痕迹无可遮掩,江娇满脸羞红被秋韵和秋雨伺候着沐浴,事后秋韵又拿出一盒膏状物,「若王妃仍觉得不适,可涂抹一些,能够润肤滋肌,活血化瘀……」 江娇的脸更红,忙摆摆手,「不必了,我已然觉得好多了。」 秋韵和秋雨也没有勉强,江娇不好再问眉儿的去处,直到用早膳时见到眉儿她才松了口气。 早膳后,秋韵和秋雨识趣的退了下去,江娇这才有机会同眉儿说话。 眉儿一见江娇今日走路姿势不变便知道事成了,兴沖沖的问道:「小姐,昨日王爷……」 她的话未说完,江娇便冷冷的喝道:「你给我跪下!」 眉儿一怔,十分不解的看着江娇,自己明明是做了件好事,成全了小姐和王爷,为何却要跪下? 「你没听到吗?还是连我的话也不肯听了?」 「……」眉儿抿了抿唇,屈身在江娇面前跪了下来。 江娇见她不忿的样子,心中更加愤怒,昨夜之事若洛青阳追究起来,自己也要算一个不查之罪,幸好那只是助兴之药,若是些别的药,王爷吃了出个好歹,她便是配上江府上下都不一定能赔得起! 想清了这些,她面上哪里还有几分好颜色。 眉儿却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小姐……」 「你可知你做错了事?」 「小姐,我……」眉儿见她目光严厉,只好讪讪的收了声,却仍是有些不忿的回答,「我也是为了小姐啊……」 「你还要狡辩,你且说你是从哪里弄来那般下作的东西?」 「小姐?」眉儿这才发觉江娇是真的怒了,江娇出生在书香门第,从来不曾说过什么难听的话,今日连下作都说了出来,可见是真的怒了。 第424页 「你偷偷将那些东西放进王爷的药汤之中,若出些别的问题怎么办?你怎知王爷一定会碰我,这府上女子多了,王爷若觉得那药是我下的,又该如何想我?如何想江府?我好歹也是堂堂江府出来的女儿,何须那般下作的手段笼络住一个男子?」 第293章 解惑 眉儿原本有些愤愤不平的脸这时也有些害怕了,默默的低下了头。 江娇见状,又道:「我也不瞒你,昨夜王爷就觉察出不对来了,说再发生这种事要拿你到军营里充妓呢?眉儿,这事以后可莫要再做了。这宣王府中,我只是觉得太难熬了才想一次次出去,王爷宠爱什么的,他那般男子,怎会一直宠爱一个女子,我想得开,这种事我们以后可莫要再做了。」 眉儿闻言一下子被吓住了,后面的话倒是没怎么在意,怯怯的问:「小姐,那现在,我……」 「不必担心了,王爷已经答应这次放过你了,不过你也要记住我的话,我们江府书香门第,可不能再做这种事了。」江娇语重心长的说。 眉儿连连点头,「小姐放心,奴婢再也不敢了。」 江娇嗯了一声,挥手让她下去自己才又歪在了床上,恍然间她想到自己醒来还不曾见过洛青阳,又叫住眉儿问道:「王爷今日可还有发热?」 眉儿怯声回答:「小姐安心,王爷已然全部好了。」 江娇这才放下心来,静静的在床上躺了片刻竟又渐渐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午膳时分,江娇被秋韵叫醒,江娇问道:「王爷的药和午膳可送过去了?」 「刚刚苏诚过来传信,王爷一会儿过来陪王妃用午膳,是以奴婢才仗着胆子叫醒王妃,请王妃恕罪。」 「不碍的。」江娇笑了笑,理了理衣衫,「反正我也睡好了。王爷的汤药你亲自盯着,不许任何人动手。」 秋韵闻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江娇笑着道:「我知你是王爷的人,事事定会以王爷为先,这很好,也正因如此,我才敢将这样重要的事交由你去办,你放心,只要你用心做事,不管出了何事,我都会查清还你清白。」 「是!」秋韵朝江娇行了个礼,帮她梳了头才退出房内。 未过多久,洛青阳回来见到她衣装得体,只是今日穿了高领外袍,眉梢微微一挑。 「可还好?」 江娇点点头,「还……」 她忽然意识到洛青阳问的是什么,一张秀脸瞬间红透,只好再次点了点头,却呢呢的说不出什么了。 洛青阳低低的笑了一声,看着她低垂着眉眼脸颊红透的样子忽的心头微动,仿若红鸾星动,竟让他难以自持。 江娇搅着衣角不知所措的低着头,就觉得下巴一紧,竟被他捏着一点点抬了起来。 「王……」 四唇相贴,江娇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却听一声「啪」的一声,外间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洛青阳蹙眉回头,就见眉儿不知何时站在门外,原本该端在手上的菜餚此时落在地上摔得乱七八糟,眉儿一脸惊慌的看着他们。 江娇怔了一下,快速开口说道:「怎的这般不小心?快收拾了,莫让王爷出门的时候扎到脚。」 洛青阳蹙了蹙眉,虽没有说什么,可兴致却没了。 等眉儿收拾了东西,其他菜餚也在外间摆好了,洛青阳落座,江娇在侧位服侍布菜,洛青阳再次挡住江娇的手,「不必,本王自己来。」 发生了刚刚那种事,江娇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讪讪的收回了手。 刚刚虽然是站在桌案旁边,可若非看了许久,应不至于如此惊慌。 她心中暗暗嘆气,原以为眉儿定是个沉得住气的,没想到竟是如此沉不住气的,若下次仍然如此,她怕是就要将她送回江府了。 江家虽是大户,可比起王府,那些规矩还是少了些,在宣王府中,她倒真担心她不知何时就莽莽撞撞的送了性命。 「若觉得不适,可招大夫来看看。」洛青阳意味不明的说。 江娇摇了摇头,「谢谢王爷,不过,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洛青阳不再多说什么,等午膳后秋韵再次盛上汤药,洛青阳一口气喝下,江娇无端端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几日,洛青阳的身体渐渐好了,身上的伤口逐渐癒合,也再未对她做过什么,似乎那日中午的惊鸿一吻只是昙花一现,仿佛她的梦境一般。 这如预料之中的情况,江娇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站在窗前,她暗自失笑,大婚之夜她都未曾这样失落过,如何何至于呢? 摇了摇头,江娇接住一片落叶。 青阳居的院子里栽满了红枫,此时秋时落叶纷纷,霜下晓枫红歷歷,此时却不知为谁而红。 轻轻嘆息一声,江娇摊开手掌,枫叶在她掌心里飘飘落下,她扭转身来往书桌走去。 孰料一转头就见洛青阳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她微微一怔,忙福身去拜,「王爷……」 洛青阳也不曾想到自己会看到此等情景,他原本是要迈步而入的,谁曾想见到一个窗前默语的女子,他一时便呆在了原地,不知该向前还是该向后。 向后,这里也是他的卧房,搬回来了,再搬出去,无疑是在打江娇的脸,让她在王府上下没有立足之处,向前,他却不忍心打断她的沉思。 第425页 「起来吧。」洛青阳说。 江娇起了身,就见洛青阳将披风接下来,满脸风尘僕僕,她立刻吩咐人打水送进来,又帮着他解了外衫,才道:「王爷睡一下?」 「……」洛青阳看了她一眼,若非见她仔细的理着他的外袍,兴许会以为这是一句邀请。 「不必了,伤口再上些药便好了。」 江娇去拿了一套干净的里衣过来,又拿出金创药为洛青阳换药,洛青阳见她仔细的看着他的伤口,为他上药,如羽翼一般的睫毛偶尔轻眨,竟然煞是可爱。 他看的心头一热,忽的问道:「可怪本王?」 江娇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王爷何出此言?」 「两年来本王对你不闻不问,你难道不怪我?」 江娇怔了一下,微微摇头,「王爷做事,定然有王爷的道理,也说不上怪,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甚是无聊。」 洛青阳朝她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桌案上的那些帐册,问道:「如今可还觉得无聊?」 「……」她默默的笑了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今可还想要和离?」 江娇手微微一抖,慌忙抬起头来,见洛青阳眼中并无厉色才摇了摇头,抿了抿唇角,忽然俯身跪了下去,「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请王爷解惑?」 第294章 治家 洛青阳看着她,片刻之后才微微点头,「你讲。」 「王爷能够娶我,可否是因为两年之前我曾和王爷在市集相遇?」 洛青阳微怔,未曾想到她如如此发问。江娇若问太后为何会下旨为他选妻,他尚能回答那是太后的旨意,他无从理解,若问为何娶她,他也能回答是太后下旨,如今…… 洛青阳心中暗暗笑了笑,微微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意料之中的答案,江娇心里却有些微微发苦。 两年来,她不止一次去想,若那一次是别人搭救了洛青阳,今日在这宣王府中想尽天下之福的定是其他女子了,如今想法得到应验,果然如此。 看着女子脸上忽然出现的落寞之色,洛青阳心中一紧,将江娇从地上扶了起来,「起来吧,无论如何,你今日是本王的王妃,明日也会是,不会有任何人取代你。」 「谢过王爷。」 「不必如此。」洛青阳大手一摆,指了指外袍,江娇连忙起身伺候他穿上外袍。 洛青阳看着在他身前忙碌的女子,领间一向系的很紧,此时却因为忙碌而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淡淡的馨香味道扑鼻而来,洛青阳下意识问:「你用的什么香?」 「香?」江娇起身抬起袖管闻了闻,有些奇怪的问:「没什么香啊?」 洛青阳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没什么。」 在床畔坐下,问道:「你在忙些什么?」 「是府上的帐务,送来好多日子了,我也没有看完。」 「看不懂?」 「没有,只是我看府上的人似乎太多了,王爷没有感觉吗?我们平时衣食住行除外,用不了太多的人,尤其府上如今没有太多主子,淡淡奴僕便有三百多人,是否太多了?」 洛青阳怔了怔,他以前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思索了一番说道:「这些人不能赶走,府中很多人都是我在军中的士兵,他们有些受了伤,有些落下了残疾,不靠我,还能靠谁?若我都把他们赶出府去,他们该何以为生?」 「原来是这样,」江娇点了点头,起身施了一礼,「王爷,请恕我考虑不周……」 「不必如此,府上不比宫中,没那么多礼数,我也不喜欢麻烦。以后你不必这样动辄请罪。」 江娇连连点头,才道:「王爷说的这个我没有想到,不过,王爷,我也看过了,府上的僕役虽然都是在军中受了伤才到府上来的,不过,我看他们身体倒还可以,不属于那种不能做事的人。而且王爷名下的铺子、良田也有许多,您看,可否让这些人也出去谋个生?」 洛青阳抿唇不语,江娇见状又说:「给他们的月前可以比其他的小厮多一些,尤其我看军中的男子许多刚刚成年便去了军中,许多都没有娶妻的,若他们挣得多了,积攒一些银钱也好娶妻生子,为家里留后,一直在府上养着倒也算不得什么,可若是这么多人因此家里绝了后,岂不是要有人埋怨王爷的不是?」 洛青阳这才看了她一眼,甚是意外。 他似乎第一次认识江娇一般,再次打量着她,半晌没有说话,江娇吓得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小脸发白的看着他。 洛青阳忽的笑了,「你怎的这般胆小?嗯?在自己府上,你我夫妻,害怕我吃了你吗?」 「我……」 江娇语结,越发怯怯的看着他。 洛青阳一指那椅子示意她坐下,自己却站了起来,「你说的没错,我一直让府上养着他们便是出于不想让百姓以为百姓为国家征战,国家却一文不补,如今听你这想法,倒也不错。」 江娇心中一喜,面上便露出几分高兴,「那依王爷看……」 「你且统计一下,这府上受伤的士兵有多少,受外伤的有多少,受内伤的有多少,留下你我府上够用的僕役和婢子,其余的尽可以打发出去。」 「那我先统计了请王爷过目,再去铺子里田里联络好用人之处,再按照他们的意愿给他们安排去处。」 第426页 洛青阳点了点头,「好,这件事你且放手去做吧。」 江娇连忙施了一礼,起身急匆匆出去了。 洛青阳暗自无语,又想,若是自己早将这府中帐务交给她,或许也不会有和离之事了。 只是,若无那件事,自己兴许也不会想到这个王妃。 数年来,他虽没有喜欢的人,却也没有胡乱玩闹过,是以府上极为干净,甚至让皇兄洛熠宸一直以为他身有隐疾。 江娇找了秋韵,将这件事情吩咐了,又吩咐准备晚膳这才回到房中,回去的时候就见到洛青阳坐在她平时看帐册的桌案前翻看着她翻看过的帐务。 小巧娟秀的字迹小家碧玉,完全不像叶青梧的字那般狂狷恣意,像一朵小花让人想要护在怀中。 「王爷?可有……不妥之处?」江娇有些不确定的问。 帐务之上,她也做了许多标记。 洛青阳闻声骤然合上帐册,似乎有些惊愕,甚至慌乱间将一本帐册弄到了地上。 江娇忙俯身去捡,似乎有些不解,「王爷?」 「没什么,很好,你做的很好。」 洛青阳迫不及待的从那张椅子前起身,摆了摆手往里间走了去。 江娇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行色匆匆,过去将桌案整理了一下。 晚膳后,江娇继续看着帐册,洛青阳去书房忙碌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正见到秋韵和秋雨守在外面,他随意问道:「王妃呢?」 「王妃在沐浴。」两人轻声回答。 洛青阳摆了摆手让两人下去,自己走了进去,里间的屏风之后,江娇正在沐浴,那日的事情过后,虽然洛青阳没有赶走眉儿,不过,一应的身边事却不让她动手了,江娇知道,眉儿离开王府是迟早的事。 她心底暗暗焦愁,不知该如何跟眉儿说这件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再求王爷一次。 一下下的撩着水,她甚是无奈,专心想着事,她却不曾注意到身后的脚步渐渐近了,直到浴桶旁倒影出一条影子,她心中骤然一惊,双手慌乱的抱在身前,惶然问道:「谁?」 洛青阳也不知为何,从听到她在沐浴的那一刻起,便有点不能掌控自己的脚步,尤其是看到屏风上倒影着的她窈窕的影子,鬼使神差般走了过来,却没想到会惊到她。 「这府上,除了我,还有谁敢堂而皇之的走进你的卧房?」 江娇一怔,仓皇回头看了他一眼,确定是他之后才长长松了口气,手臂松了松,可随即又是一紧,紧紧的护在身前,怯声问道:「王爷也要洗吗?」 「你伺候我?」 「若,若王爷沐浴,我伺候王爷是,是应该的。」江娇的声音隐隐发颤,几乎不能自制。 洛青阳却一下笑了,江娇有些不解,却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了。 她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又有些涩涩的,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可又有些娇羞。 她草草的洗了一下便从里面出来,见到洛青阳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四目相对,她的头髮还有些湿淋淋的,见到洛青阳便问:「王爷可要沐浴?」 「本王自己来即可。」 洛青阳起身朝里面去了,走了几步,又道:「将你的头髮……弄干。」 江娇这才摸了摸头髮,发现还是湿的,忙去找了一条手巾。 洛青阳匆匆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江娇还坐在床边,有些忐忑难安。 「怎么还不睡?」 「我……我是不是打扰到王爷了?要不,我,我打个地铺?」 洛青阳蹙了蹙眉,「你想什么呢?不用!」 江娇闷闷的哦了一声,脱掉鞋子爬到里面躺了下来。 洛青阳掌风灭了灯,也在床边躺下来。 洛青阳有点睡不着,女子刚刚洗完澡那馨香的味道一个劲的朝他鼻子里扑来,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洛青阳身上便起了一身火,那夜旖旎的朦胧一直在他脑子里窜出来,那些不曾刻意记过的事情,似乎一点一滴都在他脑海中放大。 洛青阳这样想着,手无意识的便朝她摸了过去。 江娇朦朦胧胧睡着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衣服里钻了进来,在她腰上停了片刻,前面好像被握住了,她心里一惊,有点想要醒来,可白日里看帐册很累,她迷迷煳煳的便感觉被人捏了捏,身子陡然一颤,有些难以置信的热开始从那里袭来。 江娇缓缓睁开了眼睛,黑暗中,对上了洛青阳那双黝黑的眸子。 下一刻,她便身上一凉,身前的里衣门户大开,男子健硕的身子压了下来。 再次发生这种事让江娇有点意外,可一想到上次的疼,她就有点忍不住,手哆哆嗦嗦的握住了在她身上摸索的洛青阳,哀声求道:「王爷,王爷轻些……」 洛青阳粗重的唿吸尽数喷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从下午见到的时候起,他就想在这里咬一咬,亲一亲,可又不敢用力气,好像稍微大一点儿,便会将她的脖子折断了一般。 此时听这女子娇声求着,顿时更加忍不住心里的血气翻涌,只想将这如绸缎一般细腻的人儿牢牢的握在手里。 床帐被放下,衣服一件件飞出来,偶尔还有从床边掉下的,紧接着便是女子嘤嘤之声和男子偶尔的低吼声。 第295章 娇宠 一夜之间再尝滋味,洛青阳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第427页 江娇来来回回一夜被折腾了数次,早晨连洛青阳上朝走都没有发觉,更是一觉睡到了午时,秋韵担心她身体才将她叫醒。 江娇撑着虚软的身子抬起身看了看,「原来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谁都没有叫我?」 「王爷吩咐,让王妃多睡一会儿。」秋雨笑着打趣。 江娇面色一红,秋韵瞪了秋雨一眼,试着说道:「王妃,让我们伺候您沐浴吧?」 昨夜折腾的太久,后来更是连洗都不曾洗过便睡了,江娇只得点了点头,秋雨让人送了水,眉儿从外面见到秋韵和秋雨围着江娇,暗暗咬了咬唇又离开了。 江娇自是没见到她那样子,身子软软的被人扶着坐进浴桶之中,泡了一会儿江娇才感觉舒坦了一些。 她虽醒了,可还是有些混混沌沌的,正在跟秋韵说稍后用午膳的事情,却听门外高声叫道:「王爷到!」 江娇一激灵,险些滑倒水下去,幸被秋雨扶住才没有呛水,她面色一白,「快,给我穿衣。」 话音未落,秋韵和秋雨齐齐朝下拜去,「见过王爷。」 江娇一怔,自己总不能跪在浴桶里施礼吧,只得怔怔的坐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洛青阳摆手,两人出去,洛青阳朝前走了几步,看着她满身痕迹,心中很是满意。 「身子不舒坦?」 江娇脸一红,连忙摇了摇。 男子嘆气一声,问:「能走吗?」 江娇一怔,身子骤然一轻,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被裹了里衣,胡乱的擦了擦便被人抱着朝外走去。 她心里一颤,心口几乎不能自已的「砰砰砰」的乱跳起来,胡乱裹紧了身上那件里衣,江娇缩在洛青阳的怀里,脸色红如番茄。 出嫁之前,曾被母亲教导着三纲五常,在家里女子伺候丈夫是天职,自己却…… 一想到自己被洛青阳抱出浴桶,为她擦身,她的身子便无法自抑的滚烫起来。 洛青阳将她放在床上,又拉过被子盖上,说道:「先休息一下,下午没什么事,本王陪你用午膳。」 「王爷……」 江娇怔怔的看着他,眼圈颇红,眼泪又要从里面掉出来。 洛青阳一下子愣住了,十分不解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一转身的功夫,竟又惹哭了她。 「为何又哭了?」 江娇摇摇头,微微垂下头,「王爷既不是想娶我的,为何又要待我如此之好?」 洛青阳一下子笑了,「这便是好了?你也太容易满足了?」 「……」 她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这样说。 洛青阳便嘆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来,「在我看来,能轻易给的,这都不叫好。」 江娇往他身旁挪了挪,「那以王爷所见,何为好?」 「愿意豁出性命去也要保全对方的,才叫做好。」 只是轻轻一抱,她甚至都没有对方一记拳头来的沉,这便叫做好?洛青阳不屑。 江娇的身子却不禁抖了抖,「可……可家里人过日子,也不需要送命吧?」 洛青阳微怔,不由看了她一眼,江娇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怯然。 洛青阳也不禁嘆息一声,世上有哪一对夫妻,会如洛熠宸和叶青梧一般呢?为了在一起,费劲心机,耗尽生命。 索性,一切都是值得的。 「没什么,是我多想了。」 江娇微微点了点头,酡红着脸色说道:「王爷,王爷可否帮我取一件衣服?」 洛青阳看了她一眼,「不是穿了?」 「不是……这个……」她窘迫极了,恨不得将自己缩进被子里面去,脸好像也烧了起来。 洛青阳大笑几声,起身往衣柜走过去,去了她贴身的衣服拿回来,又取了件外袍也一併拿回来,江娇拿了慢慢的抱着被子缩到里面,窸窸窣窣的穿上,一转头刚好见到洛青阳正在看她,身子一抖差点从床上栽下来。 「本王这般可怕?」洛青阳戏嚯道,从前不曾发觉,现在反而觉得这个王妃似乎很有趣,就是胆子小了些,不知道她初见时为何会鼓足勇气在许多人手下救下自己。 江娇默默的摇了摇头,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脸上的惊慌才渐渐褪去,正好有人过来送午膳,江娇便下了床。 洛青阳看着她小巧的绣花鞋子暗暗摇了摇头,叶青梧从来不会穿绣花鞋,她觉得这种鞋麻烦,容易掉。 「不会掉吗?」他问。 江娇起身提着裙摆走了几步,鞋子好好的穿在脚上,根本不曾掉过。 「不会啊,又不是走在泥潭里,鞋子为何会掉?」江娇十分不解。 洛青阳也十分疑惑,只好摇了摇头,「罢了,用膳吧。」 两人一起在桌案前坐下来,江娇按照规矩又要替他布菜,洛青阳再次按住了她的手,「我自己可以吃,倒是你,操劳了一夜,早膳也不曾用过,快点吃吧。」 江娇:「……」 那张秀气的脸蛋再次红透了,只得暗暗瞪了洛青阳一眼,埋头吃了起来。 她胃口很小,几乎没有吃多少就饱了,洛青阳微微蹙眉,「就吃这些?」 江娇嗯了一声,「饱了,王爷呢?可要再喝碗汤?」 洛青阳平时用膳极快,今天却不知为何慢了一些,她吃饱了他也才吃了平时的一半饭量。 第428页 「好。」 江娇忙起身为他盛了一碗汤,洛青阳大口大口的喝了,又吃了些东西才让人撤掉,江娇暗暗道:难道他在等她吃? 各怀心思,洛青阳问道:「下午可要再休息一下?」 「不必了,睡了一上午,我已经休息好了。」 「当真?」洛青阳一挑眉梢,「那今晚……」 江娇头皮一麻,「王爷……」 「嗯?」 「是否收敛一些,纵慾伤身,何况你身上刀伤未愈。」 「只是一夜便是伤身了?」 江娇无奈,只得顶着一张通红的脸看着他,洛青阳淡淡一笑,「罢了,你今日还是好生歇着吧,我就在书房,有事让秋韵秋雨过来叫我,他们是我早年训练的侍女,按照祖宗规矩,成亲后便应来伺候你,不过以前我多有疏忽。」 第296章 打发 江娇忙起身道谢,洛青阳摆摆手去了书房,江娇再次坐下来微微嘆息一声,正巧秋韵进来送茶,她想了想问道:「眉儿呢?把她叫来我有几句话问她。」 秋韵应了一声出去寻人,江娇便在床边坐下来,捏了捏仍然有些发酸的腿,不知不觉她靠在床头又睡了过去,直到醒来,也没有见秋韵和眉儿回来。 她微微一怔,缓缓坐了起来。 缓缓的推开门走了出去,秋雨正在外面守着,见到她出来面色一慌,「王妃?您醒了?」 江娇本来还不觉得什么,此时看着她的表情只觉得不对,便问道:「发生了何事?」 秋雨半弓着身子,微微低头垂着眉眼,让江娇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曾有事啊。」 秀美微蹙,江娇缓步走了出去,看了看安静的院落,似乎真的不曾发生过什么,她便问道:「秋韵呢?我让她去寻眉儿,为何一直不曾回来?」 秋雨再次摇了摇头,身子越发低了一些,「奴婢不知。」 「不知?」江娇微微抬高了语调,迈步朝着眉儿的住处走去,因眉儿是她的陪嫁丫鬟,以前这青阳居中也只有她这一个主子,是以眉儿的住处和她很是临近,甚至地位在青阳居算得上小半个主子。 秋雨一见,立刻快步跟了上去,「王妃要去哪里?」 「我去眉儿的住处看看,秋韵可能不知她住在哪里,一时找错了地方也未可知。」 江娇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些忐忑难安,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一想到眉儿曾经做过的事,江娇心里便有些惴惴的,脚步也越发快了几分,不料秋雨却道:「王妃,刚刚王爷吩咐前面送来了几匹布料,想请您过去挑个花色呢,您是不是先过去看看?」 江娇步子一顿,「什么花色?」 那日她看过了,洛青阳的衣袍无数,甚至比女子还要多,虽然都是一些紫色的,不过,这许多衣袍都穿不完,为何还要再裁衣服。 「是给王妃的,王爷才让铺子里送来的,先让王妃去挑呢,王妃先过去看看吧。」 给她的? 江娇微微一怔,心里一暖,这两年来洛青阳对她虽然吃穿不限,不过也没有真的上心过送她什么东西,如今却……她脸上浮现出一丝薄红,可随即想到,为何是在这个时候给她送来呢? 江娇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些狐疑,不过,此事却耽误不得,只好嗯了一声,跟着她再次迈步往青阳居的偏殿那边走过去。 如秋雨所说,偏殿里还真的等了一些人,许多布匹摆放在桌案上,颜色众多,只一眼江娇便觉得眼花缭乱。 「怎的这么多?」 「也不算多,王妃,以后还有许多呢。」 江娇却摆了摆手,「我用不了这许多,府上按着规格给我裁的衣袍还有许多未曾穿过,一下子做这许多,我根本穿不了,再说马上就要冷了,这料子这样薄,做出来也肯定不能穿的。」 「这怕什么,王妃哪怕只穿一次,王爷见了也是欢喜的。」 秋雨极会说话,逗得江娇再次红了脸,她快速从桌案上抓住一匹桃色的,往江娇身上比了比,「我见王妃如今穿的大多都是素色的,不过您还有所不知,王爷对这桃粉色颇为多爱,今日正好有这水云纹的桃粉色,王妃不如裁上一衣,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王妃也该好好收拾一番才是。」 江娇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淡粉色的外袍,也算不得素吧? 可没等她说什么,秋雨便对着那两个裁衣婆子说道:「你们两人还愣着作何?还不快来为王妃量衣?」 两人一愣,快速朝江娇福了福身,说道:「王妃恕罪。」 江娇心里只道秋雨太大惊小怪了,只好摆了摆手,说道:「无须太在意,无碍的。」 两人再次愣了一下,立刻朝她走了过来。 江娇刚摊开双手,此时却听门外一声惊唿,「小姐……我要找我家小姐说话……」 江娇一怔,皱了皱眉,看向秋雨说道:「是眉儿?让她进来说话,这大唿小叫的是做什么?」 秋雨忙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只是殿门一关上,她对着后面紧紧追过来的人吩咐道:「让她大唿小叫做什么,自己做了什么事,就该得怎样的代价,她不懂,难道你们也不懂吗?」 身后的几个小厮立刻过来抓住眉儿就将她拖了起来,眉儿仍是尖声叫着,不肯妥协,朝着那个偏殿的方向继续喊道:「小姐,小姐,我是眉儿啊……」 第429页 「还不快捂住她的嘴!」秋雨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那两个小厮。 很快,眉儿的嘴巴便被捂住了,此时偏殿的门却应声而开,秋雨没回头便感觉到江娇的视线扫了过来,她语调一如往常轻柔,却分明带了几分惊慌,「发生了何事?」 她快步过去,拦下了那两个意欲拖着眉儿离开的小厮,秀美微蹙,面带不解,将眉儿从地上扶了起来,「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为何要这样对待眉儿?秋韵呢?我不是让秋韵去找眉儿了吗?为何只见到你们抓着眉儿却不见秋韵?」 小厮面面相觑,无人回答。 江娇见从他两人身上问不出什么,只好转过身看向眉儿,「眉儿,你又做了何事?为何他们要抓你?」 跟以往不同,此次眉儿低着头,一声声抽泣,却一言不发。 呜呜的哭声让江娇有些头疼,只得又将目光投向了秋雨,「秋雨,发生了何事?你来说!」 秋雨却只是福了福身,半弓着身子不曾说话。 江娇越发纳闷,眉头越皱越紧,却不曾有一人回话。 「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谁来告诉我?」 「本王来告诉你!」迷惑之间,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江娇回头就见到洛青阳一身紫衣正朝她走过来,她有些好奇,又有些纳闷,难道眉儿又在不知不觉间得罪了洛青阳? 她心中一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怔怔的望着他。 然而,江娇却不曾看到,就在洛青阳声音响起的剎那之间,眉儿的身子微微一颤,抖得比刚刚更加厉害了。 等洛青阳走的近了,江娇便上前福了福身行了个礼,仍是不解的看着他,「王爷,发生了何事?」 「房里说罢,秋风起了。」 洛青阳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走了两步忽的停住了步子,江娇也跟着停下步子看着他,难道又改变主意想要在外面说了吗? 孰料,洛青阳又折身走了回来,在她面前顿了一下,拉起了她的手。 江娇一下子怔住了,静静的看着洛青阳下意识跟着他的步子一起朝前走去,痴痴地望着洛青阳的视线似乎让他极不舒服,直到快走到正厅门口时,洛青阳才说:「本王长得很好看?」 江娇:「……」 那张秀气的脸蛋瞬间红了起来,鲜艷欲滴。 洛青阳低低一笑,两人进了房,一起坐下之后,洛青阳才看着缓缓的跟进来的眉儿说道:「是你说,还是本王帮你说?」 低低的声音压迫人心,江娇分明见到眉儿的身子再次抖了抖,江娇心中越发好奇,看看眉儿又看看洛青阳,完全不解其意。 「眉儿,你做了什么让王爷不开心的事吗?若有,你快给王爷陪个不是,王爷大人有大量一定会原谅你的。」江娇柔声劝了一句,却发觉眉儿的身子抖得比之前更厉害了。 她只能将目光重新看向洛青阳,「王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洛青阳轻轻抿了口茶,有些无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与上次无意。」 江娇身子也不禁一颤,上次洛青阳便明确说过,若这一次再犯,便将眉儿丢进军营充妓,难道他…… 「王爷,眉儿她定然是一时煳涂做了错事,您就放她这一次吧,我将她送回江府,再也不回来了如何?」 洛青阳慢斯条理的抿着茶,幽然看着她问道:「你便不问问她是在哪儿给本王送去的汤药吗?」 江娇一下子愣了,若她不曾记错,今天中午洛青阳分明说过,今日下午会在书房办事,她睡的时间也不到半个时辰,这短短的时间洛青阳是无论如何不会回来的,那眉儿…… 她心头一疼,接着便凉了。 将那样的汤药送到洛青阳的书房里去,书房之中都是小厮在服侍,难道王爷若真的喝了,要找小厮发泄吗? 此时洛青阳见她已经想通了,抬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又说了四个字,却如当头一棒,打碎了江娇心头所有的期许。 「如你所想。」 「那王爷现在……」 洛青阳按住她的手,「罢了,没喝。」 「那王爷怎知那药是有问题的?」 「你让本王去带你看看后院养的那条狗?」 江娇:「……」 她瞬间无语,只是看着下面跪着的眉儿一时不知再该说些什么。 本是一起长大,她待她如同姐妹一般,如今她却做出这种事情来。 「如今你还想拦着?你不怕将她送回江府之后,府中事务被搅得一团乱?」 洛青阳这样一说,她瞬间不知再该如何辩驳,只得讪讪的低下了头,再次看了一眼眉儿,江娇说:「我听王爷的。」 第297章 送离 一直跪在地上的眉儿闻言瞬间抬起了头,她一下子抬起了头,不可置信一样的看着江娇,江娇恰好也在看她,柔柔的目光如以往一样落在她的身上,眉儿一顿,眼睛里的惊愕和兇勐讪讪的收敛了,再一次缓缓的却又艰难的低下了头。 洛青阳将这一幕看在严重,缓缓的问:「当真?」 江娇抿了抿唇,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但凭王爷发落。」 他看了眉儿一眼,此时眉儿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不知她刚刚做了什么,此时更有些灰头土脸,她怯怯的垂着头不敢抬头,面上一片灰败之色。 第430页 洛青阳缓缓将茶碗放在桌案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另一只手拉着江娇的手不知何时放到了他的膝上,轻轻拍了拍,似安慰,「既如此,便将她充入骑兵营做……」 「王爷……」江娇身子一颤,面色竟比眉儿还要悽厉几分。 洛青阳似笑非笑,「不是请我做主?」 江娇咬着唇,一言不敢诋毁,却又倔强的不想起身。 「王爷,眉儿她……从小与我一起长大,上一次是……为了我,如今行为不端冒犯王爷,实在该罚,若王爷想将她赶出府去,我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是与我一同长大,十几年来未曾敢谋害于我,请王爷大发慈悲给她寻个好些的出路吧?」 洛青阳看着跪伏在脚下的女子,微微的怔了怔,心中似有一口气要吐出,却又生生的憋住了。 他抬头看了眼抖若筛糠的眉儿,冷声道:「你先出去。」 眉儿愣了一下,这磕了个头忙不迭的退了出去,房门「吱呀」一声关上,江娇只觉得肩膀一沉,身子勐地腾空而起,接着自己便坐到了洛青阳的腿上。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江娇身子一颤,几乎要从他身上滑下来,声音抖着说道:「王爷……这……不合规矩……」 后腰被洛青阳按住,下巴也被人捏了起来,她被迫抬起了头,便听到洛青阳的声音,「规矩?不知你要合谁的规矩?」 她嘴巴打着颤,一句话也说不出。 洛青阳嘆了口气,也太胆小了些。 将她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洛青阳等了片刻,见她不再那样害怕了,才说:「让本王放过她,你准备……如何回报本王?」 江娇一下子愣住了,秀美的眼睛里透着诧异之色。 洛青阳看着她这个样子却笑了,「怎么?让本王为你办事,难道不准备回报一番?」 江娇绞尽脑汁去想,她会做的太有限了,生在江家书香门第,管束比其他府上更言,想了许久,她怯声说:「王爷,我会女红,会烹吵,会抄经,哦还会洗衣,您想让我做什么?」 「呵,」洛青阳一下子笑了,真是有趣。 他缓缓俯身过去凑在她的耳边,江娇以为他要说什么,侧耳仔细去听,孰料,耳尖一疼,她身子一颤,不由自主轻唿一声,「王爷……」 洛青阳淡淡一笑,「知道了?」 「王……爷……」她怔怔的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若是这样她怎会还不明白,一脸秀脸红透,呢呢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洛青阳看着她这脸蛋红透却不敢抬头看自己一眼的样子越发有趣,再一次笑了笑,说道:「送去骑兵营充妓,骑兵营的男子你知道吗?身强力壮,她这小小的身子估计不用几次便会一命呜唿了。」 江娇身子一抖,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袍袖,握在手心里就好像握住了他一样。 「或者,送去乡下,找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成亲,是不是也不算委屈了她?」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洛青阳请在嘴角的笑意,心中忽然有一丝怪异的感觉,不过她此时不敢说些什么,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王爷英明。」 洛青阳却不想戴她送的高帽,顺手捡起一绺她的长髮在手指间把玩,「你自己选。」 江娇:「……」 若是她自己做主,她当然想选第二种。以前虽想将眉儿送回江府,可江府中人若是知道眉儿在王府做过这种事,定然也不会善待于她。 可若她这样选了…… 她咬着唇,似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仍挡不住一张秀脸面色通红,「给她找个人家成亲如何?」 「那你……」 「我,我,我……」 她说了半晌,竟也没能吐出一个字,反而是头又慢慢的低了下去,洛青阳轻笑一声,再次一抬手将人抱到了腿上坐着,因这姿势,江娇需要岔开双腿,她又羞又惊,哪里还敢抬头。 「你要如何?」洛青阳却偏偏不如她所愿,两根手指摩挲着她的耳朵,细细的将人摸了又摸,江娇甚至觉得耳朵都快被他拧下来了,抓着他的袍袖她越发收紧,只觉得耳朵冒火时,才如小猫一般,哼叫了一声,「王爷……」 细细的柔柔的声音,如床笫之间,她嘤嘤的哭声,让洛青阳一下子无法抵抗。 「好,既是你自己选的,届时切莫再后悔了。」 「不后悔的,王爷,不会后悔的。」她连连保证,洛青阳才将她从身上放下来起身朝外走去了。 江娇坐在桌案前捧着茶杯喝了整整一杯茶,心中才觉得舒爽了一些,可转念又一想,心头又惊又惶,匆匆跑了出去。 秋韵和秋雨正要进去伺候着,却见江娇匆匆跑了出来,一向温柔贤淑的人此时竟乱了裙角。 她站在门口看了看,没有见到洛青阳,连同眉儿也不知了去向,她忙抓住两人问道:「王爷去了何处?」 「王爷去书房了,王妃。」秋韵行礼回道。 江娇忙朝书房匆匆去了,秋韵和秋雨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 洛青阳刚刚进了书房,正在朝苏诚交代事情,房门还没关上江娇便匆匆闯了进来,她这般风风火火的样子很是少见,洛青阳一时也停下了说话,转头看着她。 江娇却一下抓住了他的袍袖,「王爷,您没事吧?」 洛青阳眉头蹙了一下,看向跟在江娇身后匆匆而来的秋韵和秋雨,两人连忙摇了摇头,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洛青阳只好挥手令人下去,待房门关上,才说:「本王能有何事?怎么了?你这般大惊小怪的?」 第431页 江娇却盯着洛青阳不肯放过,那夜她记得,他身体很烫,很热,而这一次……似乎没有那样…… 第298章 选择 「……」看了他许久,江娇似乎才发觉洛青阳面色如常,并无任何不对,绯红的面上有一丝炯然,一对上洛青阳的目光,她立刻垂头几不可见的摇了摇,「没什么。」 洛青阳:「……」 江娇曾以为,洛青阳知道那汤药有误,定然也是喝过之后才知道,再拿去给狗试药的,如今却…… 「我曾听秋韵讲过,你曾派她专门负责我的汤药一事,前几日给我送药的也都是她,今日却发现换了人,因而心存疑虑,没有立即喝了,正好得福在这里,我就把汤药给了它,未曾想到啊……」 江娇默然,心中惭愧交加,福了福身子说道:「王爷没事我便放心了。」 洛青阳点点头,其实他还有一部分经过未说,不过,如今也没必要再说了。 「我已经让人送她出府了,日后,若无必要此等女子还是不要再见了。」 江娇怔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洛青阳见状无奈摇了摇头,却不想这样轻易放过这个问题。声音凉凉的道:「你可曾想过,若今日她得逞了该会如何?」 江娇只觉得背后冒起丝丝寒意,以眉儿的性子,今日送了汤药定然不会远离,若王爷喝了,等药效发作,她定然会…… 若她与王爷发生什么,身为王妃,她又该如何自处? 主僕二人,三番两次以这种下作的手段爬上王爷的床么?届时王爷又该如何看她?又该如何看待江府? 若是其他女子,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兴许江娇并不会如此伤心,可难过便难过在,眉儿所选的这个时机不对。 洛青阳见她面色一阵阵发白,身子摇摇欲坠,顿时心有不忍,却没有纵容,而是说道:「此事你好好想想,若你觉得这样很好,我还可以让人把她给你接回来。」 不冷不热的声音让江娇心头髮颤,她不由一把抓了洛青阳的袍袖,「王爷……」 洛青阳嘆息一声,握着她的手腕缓缓将她的身子拉开,头也不回的朝桌案后面走去,「你还是先想想吧?以前我不曾提过,如今却不得不提醒你,在这王府之中,你究竟觉得谁最重要?」 「……自然是王爷。」江娇轻声说。 洛青阳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回答也不慢嘛。 江娇微垂着眉眼,贝齿轻咬红唇,留下一颗白印,时而偷偷的看他一眼,却固执的站在那里不肯离开。 洛青阳更加有些无可奈何,为何他会娶了这样一个女子呢? 明明胆子极小,偏又固执的可怕。 「想好了?」他喝了口茶,问道,明明想到晚上再跟她说话的,可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却生出几分不忍,何必呢?何必为难自己,不过一小小女子而已。 江娇上前走了几步,微微点头,「女子出嫁从夫,我自当以王爷为重。」 洛青阳:「……」 未曾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洛青阳心中一时竟有些拥塞,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难受至极。 江娇偷偷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不愉,又立刻说道:「王爷身份尊崇,无论何人,断不该生出这种歹毒的心思,上次是我不查,这一次眉儿做出此事,我虽才刚刚知晓,却也能明了她的心思,此人的确不该留在身边,我一时心软煳涂,请王爷恕罪。」 洛青阳挑了挑眉,若他未曾记错,前几日他病的不能起身,他的汤药她都是先尝过之后才餵他的,事后他也曾问过江鹧鸪,此药对男女效用不同,再则江娇服用量少,也不一定有他一样的结果。 这样算起来,她何尝不是一个受害者呢? 「罢了,」洛青阳摆了摆手,「此事就这样过去了,你能拎得清自己的身份即可。」 江娇微微福身应是,在书房中退出来,被凉风一吹,江娇才发觉身上衣衫不知何时早已浸透。 「王妃,我们回去吗?」 「回去吧。」江娇看了眼书房,房门紧闭,不知道里面的男子在做些什么,她心中暗暗嘆息一声,这样的男子不知是京城多少女子心中魂牵梦萦的男子,自己较之其他人该有多幸运,如何能够不珍惜呢? 回去之后,江娇换了衣衫,又被秋雨催着去量衣,她静静的看着那桃衣粉色,突然心想,若是能得他一笑,自己无论穿什么也都值了。 心不在焉的量了两套衣袍,江娇便回了房,静静的坐在房中,一想到陪了自己多年的眉儿就这样被送走了,心里越发有些不舍,可就她做的那些龌龊事,自己也不敢将她再留下来,万一再有下一次,或许自己怎样求情都不会将她保全了。 捏了捏眉心,江娇铺开纸张开始练字,她的字从小在母亲的敲打下很能拿出手,写了两张纸,江娇才觉得心头平静了一些,此时却听秋韵走进来轻声说道:「王妃,已经到晚膳时候了,可要请王爷一起用膳?」 「王爷……没有回来了?」江娇茫然的问。 秋韵点了点头,「是啊,王爷还在书房未曾回来。」 「那就再等一会儿吧,吩咐厨房先准备着,王爷的身子还得补,前段时间流了那么多血,不知何时才能补回来,你亲自去请,看王爷何时能过来用膳。」 第432页 秋韵连忙应了,江娇也将自己桌案上的东西收了,没过多久便听到洛青阳清爽的笑声从外间传来,「听秋韵说,你还让本王进补?」 江娇正在净手,闻言便重新拧了帕子递到他的手上,说道:「此时是秋季了,平头百姓家也好滋补一番,好能安然度过冬季寒冷时节,何况王爷日前受伤,流了那么多血,更要好生补一补才行。」 「说的没错,不知道你打算怎样给本王进补?」 江娇微怔,话虽听起来没错,却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不对。 等再回过头来,便发现立在门口的秋韵秋雨在偷偷发笑,有些奇怪。 秋雨嘴快,行了个礼便道:「王妃,咱们王爷是想你的手艺了呢?前日王爷还在跟奴婢念叨王妃煲的汤呢。」 她欣喜抬头,便见到洛青阳也正看着她,「若王爷喜欢,那我以后日日为王爷做。」 「那我们王爷可怎么捨得王妃日日洗手作羹汤?」 江娇面色一红,小女儿家般回头瞪了秋雨一眼,「你,你不要说话。」 话音一落,连洛青阳都不禁笑了,面上的窘色不知不觉间退的干净,随手将帕子丢在一旁,说道:「也不容日日都洗手作羹汤,三五日能吃一次便好。」 「那,那王爷想吃什么?」 洛青阳不免又是一笑,「回头让秋韵告诉你。」 江娇也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了,面色一红搅着手指略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摆膳吧。」 洛青阳拉着她在桌案前坐下,一声令下秋韵和秋雨立刻忙碌起来,没有人再调笑了,江娇面上的红色才渐渐褪去。 晚膳后,江娇去准备沐浴用的衣衫,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洛青阳正站在她的书桌前面看着她写的字。 江娇一惊,忙快步走过去,却听洛青阳轻声念道:「喜人为疾,药石无医……」 他缓缓转过身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昏黄的烛光之下,江娇只觉得心头一颤,有些不知所措,「王,王爷……」 洛青阳向前走了一步,她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 他再次向前,她再次向后,直到退到床边,她退无可退,下颚被他握住,轻轻抬起。 「喜谁为疾呢?我吗?」 江娇心里一慌,出嫁之前,她曾听母亲说过,很多男子都不喜欢男女之间有感情,他们更喜欢那种利益关系,而感情充满太多的不定性,他们不喜欢自己不能掌控的东西。 她忙别开眼睛,躲开了洛青阳的视线,「不,不是,王爷,那只是……」 「不是我?」 江娇慌忙摆手,「不是……」 洛青阳蹙了蹙眉,「那是谁?」 江娇:「……」 冷汗涔涔,她却不知该如何解释,那只是她写字的时候随意写的啊。 还不等她想明白,身后忽的一空,身子重重落在了床榻之上,男子随后俯身而来,她吓得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王爷……」 洛青阳单手撑在她的身边,「谁呢?」 江娇吞了吞口水,身子直发抖,祈求般抓住他的袍袖,轻声说道:「王爷,那,那只是我,刚刚……随便写的。」 「随便写的?」洛青阳微微眯起眼睛,不甚相信。 江娇却道:「是,是随便写的。」 「不是给我的?」 江娇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视死如归般,说:「是,不是给你的。」 「那是给谁的?」 洛青阳下定决心要问个清楚明白,难道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心中竟念着他人吗?是否和离也是为了那人?才敢鼓足勇气两次跟他提及此事? 这样一想,他心中的郁闷更多了几分。 江娇心中砰然乱跳,越发瑟缩着不敢去看他的样子,只得低声道:「是给,不是,是我随意写的,王爷,真的……不是给谁的。」 「当真?」 江娇忙点点头,小鸡啄米一般,「当真,若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噼!」 洛青阳:「……」 第299章 离开 下颚微微一紧,男子的唇落下来,江娇一怔…… 帷帐落下,交颈缠绵。 事后江娇微微蜷缩着身子缩在被子里,眼眸微亮,带着一丝疲惫,说道:「王爷,您……」 「嗯?」男子的手伸过来,钳住她的下巴,江娇有些无奈,不知为何他这么喜欢捏她的下巴。 「那句话……」 「我知道了。」洛青阳嘆息,其实是自己固执了,若自己真的想知道,随意吩咐一个人去查一查便能知晓,何必与她较真呢?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丝怪异,仍然想从她的口中听到关于那句话的解释。 直到江娇沉沉睡去,洛青阳也未能入眠,辗转反侧许久,不禁再次朝她摸了过去。 肌肤如缎,令他爱不释手。 不知不觉洛青阳也睡了去,次日一早,江娇醒来时洛青阳已经再次离开了,身畔的床铺已经空置许久,触手一片冰凉,她也不禁嘆了口气,心中似乎也有某个部分空了。 等秋韵和秋雨进来伺候她洗漱,江娇问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秋韵和秋雨对视一眼,皆有些不解,只能迟疑着回答,「王妃,今日是十三。」 「十三啊。」江娇心中暗嘆自己竟忘了事,捏了捏有些发酸的腰,她说:「一会儿你们准备些吃食带上,随我出府一趟。」 第433页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却福了福身应道:「是,王妃。」 待用过了早膳,江娇便带着人出了府,向西走了一段拐进一条小巷,沿着巷子走了许久似乎才听到一阵琅琅书声,江娇便笑了笑,眉眼展开一丝笑意。 走到小门外面,江娇上前拍了拍门,不多时,里面便传来脚步声,有人打开门也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见到是她脸上立刻露出惊喜,「江姑娘……」 江娇笑了笑,微微颌首抬脚迈入门中,秋韵和秋雨紧随其后,那年轻的女子看了一眼之后也不多话,引着他们往房里走去。 此时天气微微有些凉了,孩子们都到了屋里读书,书声琅琅,江娇就站在门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秋韵发现,此时江娇虽然也同平时一样笑着,可这笑意分明比平时更加柔和和温婉。 想着自家主子也是喜欢孩子的,秋韵不由偷偷一笑,若王爷和王妃能好好的,兴许明年此时王府差不多也该有一位小王爷了吧? 窗口开着,不知是谁先看到了江娇,叫了一声孩子们便争先恐后的朝门外跑过来,江娇忙迎过去,不过瞬息之间,她身边就围满了孩子。 江娇挨个摸着他们的头,秋韵看到这些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年龄更是大小不一,笑的才四岁左右,大的已经有八九岁了,这些孩子一起坐在一个房间里读书。 「别着急,慢慢来。」江娇柔声叫着后面的孩子。 等所有孩子都出来了,江娇便让秋韵和秋雨把带来的东西分发给孩子们,教导他们不要打架和抢夺…… 江娇在小院里呆了一天,下午还亲自上阵教他们读书,离开的时候秋韵和秋雨看到这门上的牌匾,上面写着「书斋」两个大字,不过,不知道已经有了多少年,牌匾都有些斑驳了。 走了几步,秋雨忍不住问:「王妃,您怎么会知道这地方的?」 江娇笑了笑,「这个书斋已经有很多年了,收容的都是一些,虽然不能给他们更多,不过,能够吃饱,能够读书,我觉得这已经是一件好事了。书斋是我几年前灯会上迷路了走到这里才认识的,后来就经常过来看一看,这里的孩子都很好,他们都是好人。」 秋韵和秋雨连忙点头,走了不远,忽的听到马蹄声声,三人抬头望去,一声马儿嘶鸣,马儿在几人面前停下,马上之人正是洛青阳无疑。 江娇颇为意外,眼中却不自觉闪着光彩,「王爷,您怎么来了?」 洛青阳看了看天空,「日薄西山,我见你迟迟不归,兴许就是来这里了,是以过来碰碰运气,来,上马!」 他朝她伸出手,江娇不由看向秋韵和秋雨,「那她们……」 「你自不必管她们。」 江娇哦了一声,却没有立即上马,而是回头叮嘱了一句,「回去务必小心。」 秋韵秋雨连忙称是,江娇才将手递到洛青阳手中,那一刻,她只觉得一阵大力袭来,身子凌空飞起在空中划了大半个圈接着便撞入他的怀中。 阳刚之气迎面而来,江娇面色「腾」的一下红了,洛青阳唇角微微一弯,双腿一踢马腹,马儿奔跑起来。 耳侧有风吹过,她几乎不敢睁开眼睛,却不由自主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袍。 一路疾驰,马儿在王府门口停下来,洛青阳见她紧紧闭着眼睛的样子不由露出一声轻笑,手掌在她脸上拍了拍,「睁眼。」 「王爷?」她身子一颤,条件反射睁开眼睛,就见洛青阳正一脸戏嚯的看着她。 江娇面色再次一红,洛青阳已经翻身下马,接着腰身一紧,她也被洛青阳从马上抱了下来。 「王爷……」 江娇快速拿开他的手,洛青阳似笑非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由说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有何不可。」 江娇怔了一下,才说:「这,这里人多。」 「哈,」洛青阳摇了摇头,越发牵起了她的手朝前走去,江娇挣了挣,却怎么都挣脱不得,只能跟着洛青阳一步步朝前走去。 脚下步步宽广,江娇看着他带 为何他要对她这样好?为何两年来他将她晾在青阳居,自己却不肯踏足一步? 江娇心底微微嘆息了一声,唇角的笑变得有些苦涩,有些难言。 着她一步步朝前,仿若要将她引领进他的世界一般,她满心欢喜,也夹杂着一些忐忑。 回到青阳居,两人更衣洗漱,洛青阳问:「怎么今天想出去了?」 「西巷的书斋我每逢三便会过去看看,给孩子们送些吃食。」她说道这里看了洛青阳一眼,「王爷不会介意吧?」 洛青阳有点无语,「没什么,想去便去吧,不过带好了人。」 江娇点头道谢,「那我替孩子们谢谢王爷。」 「不必。」洛青阳大手一摆,「过几日,我让苏诚收拾出一些书来,若有需要的,你尽可以给他们拿过去。」 这下江娇着实愣住了,手里拧着帕子水滴到了裙角上也没有发觉。 洛青阳见状又道:「那些书都是我用过的,如今不看了,丢了也是丢了,不如送出去。」 江娇这才哦了一声,静静的不知所言。 晚上后两人休息了片刻便上床入睡,只是,男子的手伸过来的时候,江娇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王爷,我,我还……」 第434页 「……」洛青阳面上一黑,缓缓转过了身背对着她。 江娇:「……」 她心中不确定的看着他,难道生气了? 不过,她身上真的在难受啊。 也不知在床上躺了过久,江娇迷迷煳煳的睡了过去…… 洛青阳却没有那样的好运气,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终是起身提了剑出门,夜下练功足足一个时辰,似乎才好了一些。 翌日下午,江娇正在房中看帐册,管家忽然来报,王爷外出巡视,归期未定。 江娇愕然,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片刻之后才急急的站起身来,「可要为王爷收拾行装?都要为王爷带些什么东西?」 管家想了想,回道:「一些衣衫即可,王爷以往出门都是这样做的。」 「哦。」江娇应了就立刻忙碌起来。 申时末,洛青阳进房的时候,就见到江娇在忙碌着,在她身旁已经满满的排了三个箱子,身边还有秋韵和秋雨。 「这里是棉衣,棉衣带五套,应该够了吧?还有里衣……里衣要带几套?」 洛青阳:「……」 他饶有兴致的靠在门旁看着忙碌的女子,见她又从柜子里将一套单薄一点的棉衣拿出来,「薄的多带几套吧,王爷可能在外面呆不了太久,现在距离大冷还有一段时间呢。」 「可管家说归期未定呢,王妃,厚的也多带几套吧?」 江娇想了想,「你说的也有理。」 说着又要去柜子里取衣袍,洛青阳无奈了,若这三个大箱子都装满了,他怕是要在队伍后面拉几个马车吧? 「太多了。」 江娇被骤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哆嗦,回过头来才看到洛青阳,「王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会出发?」 洛青阳走过来,秋韵和秋雨忙福了福身退了下去,洛青阳却道:「你们将这衣服收拾一下,出门带不了这么许多东西。」 「王爷?」 洛青阳拍拍她的手,「我是出门巡视,不是出游,一路匆忙,换不换衣袍还不清楚,你给我带这许多衣服哪用的了?」 江娇愕然,还能不换? 「可,可往前就要冷了……」 「到不了太晚。」 「可总是冷了,多少还是带一些吧。」江娇说着连忙吩咐秋韵和秋雨,「快点收拾一下,不带这许多了,但各类都带一些。」 秋韵和秋雨听了连忙动手,反而让洛青阳有些无奈。 他不禁想,那时皇兄和青梧出门时,也是这样的吗? 不,以青梧的脾气,怎么会唠叨着收拾衣袍呢?这些琐事怕都是由侍女来完成的吧? 再看看眼前的女子,被人这样关怀着似乎也不错。 第300章 规劝 洛青阳为自己的想法怔了怔,他很喜欢? 看了眼忙碌的女子,他微微别开眸光,再次叮嘱道:「不用带太多,我去书房。」 江娇微怔,「晚膳……」 「你先吃,不必等我。」语罢人已经飘至房门之外。 江娇不曾察觉任何异样,反而是秋韵抬起头往外看了一眼,不过,身为下人,她也说不得什么,只好装作没有发现。 晚膳时洛青阳果然没有回来,甚至连晚上睡觉时都回来的很晚,江娇都在床边瞌睡了,他才踏着月色进房。 脚步声惊醒江娇,吓得她险些从床边摔下来,洛青阳快步过去扶住她,心中竟有些惊魂未定。 看着她揉了揉双眼在床边坐起来,朝他笑着说:「王爷,您回来了?」 洛青阳松开她的手臂,掌心柔软细腻的感觉离开时竟生出一丝不舍,他狠了狠心,转过身拧了帕子净面,口中却仍是没忍住问道:「为何这么晚了还不睡?」 「就是想等王爷,衣物都已齐备,单的棉的都准备了一些,王爷说不会等到太冷的时候,厚的棉衣就带了一件,放在最下面了,王爷届时若是冷了,可拿出来换上。」 洛青阳嗯了一声,心中却有些惊诧,她不睡觉却等着自己,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吗?一时心中滋味难言。 一夜好眠,江娇赶在洛青阳起床之前服侍他起床更衣,洗漱完毕后,洛青阳说:「东西我一会儿一併带走了,府中一切事务你自己做主即可,若有大事,可入宫面见皇上公主。」 江娇怔了一下,忙欣喜道谢,洛青阳转身离去,一身肃穆长袍威风凛凛,她倚靠在门前竟不知不觉变得痴了。 「王妃,晨风有些凉,奴婢扶您进房吧。」秋韵过来说。 江娇点点头,进了房只是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捧着一卷诗词细细的看起来,秋韵见了不禁微微摇头,王爷是走了,同样也把王妃的心带走了,只是……恐怕两人谁都不知吧? 洛青阳走后,江娇倒也有事可忙,将之前洛青阳交代的书送去书斋,又将府上的兵士全部登记造册,联络店铺、良田,让他们过去做工,等再想起洛青阳竟也是十几天之后了。 揉着酸痛的肩膀,江娇蹙着眉道:「都快入冬了,王爷竟还不回来……」 秋雨一边帮她捏肩,一边说:「王妃莫急,王爷原来啊,一走几个月的时候都有,您不必忧心的。」 秋韵却笑着道:「王妃哪里是担心王爷,王妃分明是想王爷了,夜不思寝呢。」 第435页 「秋韵,莫要胡说……」被两人这样戏嚯,江娇一张秀脸红透了。 秋韵笑了笑,将一碗汤端到江娇面前说道:「王妃将府上这样一肃清,王爷回来兴许都会吓一跳呢。」 江娇却嘆了口气,「只盼着王爷到时不会生气。」 「王妃多虑了,王爷怎么捨得声王妃的气呢。」秋雨笑着打混,江娇的脸再次一红。 只是,等秋韵和秋雨都退下去,房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时,江娇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心中不免轻嘆一声。 昏黄的烛光燃了半夜,江娇才伏在床上睡下,天将明时,秋韵进来见到这样子不由轻轻嘆了一声,拉了被子替她盖好,又小心的退了出去。 而此时,鲜城,一座不起眼的酒肆内。 洛青阳坐在一张椅子前,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对面一男子面上颇有些不忿,洛青阳低笑一声,不再看他低头掰着筷子扒面。 「下次再想吃,让你媳妇给你煮去。」 洛青阳有点无语,「大哥,我就是路过这里随便进来吃碗面,也有错?」 「有。」男子哼了一声,「你错便错在不该劳她亲自动手!」 洛青阳无奈的举双手投向,「好好好,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男子再次重重哼了一声,洛青阳便道:「你们这地方也太奇怪了,酒肆不像酒肆,面摊不像面摊……」 「嘭!」 面前的桌子被震了一下,洛青阳抬头,就见方怀站在桌边,刚刚放在桌子上的,赫然是一盘黑熘熘的东西,他愕然道:「这是何物?」 「姑娘曰:烧烤!」 洛青阳:「……」 他看着那黑熘熘的东西咂了咂舌,「能吃?」 「你可以不吃!」方怀说,不过,已经在撸袖子算什么? 洛青阳手疾眼快抓了一串不知名的东西往口中塞去,抱着必死的决心往口中嚼了嚼,不及吞下,喉咙便一阵火烧火燎的感觉传来,竟是麻辣难耐。 「这是……」 洛青阳面色微变,几乎说不出话,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和站在桌边的方怀却同时笑了,洛青阳骤然明白,这盘东西便是这两人联手给自己弄的下马威。 「你们也太……」他瞪着两人很是无奈,片刻后,从里面走出一位女子,红衣如霞,美艷如初,纵是此时见了,仍然令人心动。 她唇角含笑,见到桌上那盘黑乎乎的东西,秀美微微蹙了蹙,「你们两个也太胡闹了,青阳好歹远道而来,就拿这个煳弄他?」 两人对视一眼,似是有些不解,女子笑了笑,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碟子,不等人看清碟子里装了什么东西,她手腕一番,将东西尽数倒入了他的面中。 那汤面顿时酸辣扑鼻,一碗汤面变得红艷艷的。 莲步轻移,偏是在这陋室之中,也独有一种天然风姿。 她在男子身边坐下,手托香腮,似笑非笑,「宣王爷,这般看我作何?多吃辣,适当的上点火好。」 洛青阳:「……」 他嘴角微抽,低头看了看碗中的汤面,再看看对面的夫妻,突然有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 「对了,我有件事要给宣王爷商量一番。」 洛青阳无奈了,「有话但讲无妨。」 叶青梧挑了个大拇指,「有魄力。」 身畔的男子笑着微微摇头,宽厚的手掌细细抚平她身后的青丝,仿佛那是多么稀有的珍宝。 「我日前见到一位年轻男子容貌可嘉,温文尔雅,虽未手握重权,却是也是一位知情小意之人,故而想到了宣王妃,如今,宣王妃嫁进王府两年之久,仍旧毫无所出,不如我让人下到旨意,令你二人和离,再下旨为他们二人赐婚,想来也不算委屈了她江家小姐,你觉得如何?」 乍听此言,洛青阳一下子站了起来,手忙脚乱,甚至打翻了面前的汤碗。 叶青梧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怎么?我听传言,你与她感情不睦,想来当初仓促下旨令你们二人成亲是件错事,定然也为你们二人带来麻烦无数,不如早早和离,早早解脱,你觉得如何?」 「不用了!」洛青阳说道。 「为何?」叶青梧定定的望着他,「就算做错了事,也该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吧?是不是?」 洛青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来不及整理衣袍上沾湿的汤和面,他摇了摇头,「此事不劳嫂嫂费心,我和王妃……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叶青梧挑眉,然后便嘆了口气,苦口婆心般说道:「你身份不必寻常,是王爷,也是摄政之王,掌管国家大事,是以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百姓的眼睛之下,王妃多年不孕,就算有你荣宠加身,也难以服众,何况百姓传言,你们不睦许久。」 洛青阳也极为无奈,他忍不住看了洛熠宸一眼,这两人整日游山玩水,如今两年过去,走遍了康源的山川大河,遍览风月,竟还有心思收集他的消息? 洛青阳哪里知道,叶青梧若想知道,也只是让方怀传一句话的事。 洛熠宸已经静静的把玩着女子的青丝,似乎是一个极为令人动心的玩具,自是不可能给他半个眼神,何况,每次他都十分乐于见到洛青阳这有苦说不出的模样。 洛青阳憋了半晌,没找到任何反驳的词语,只能盯着洛熠宸说道:「你就不能管管她?」 第436页 洛熠宸这才抬起头来,「为何要管?」 「她……她在管别人夫妻之事,你就不管管?」洛青阳难以理解。 洛熠宸白了他一眼,平淡无奇道:「不就是拆了一桩婚嘛,若她高兴,拆十桩又如何?」 洛青阳无语凝咽,这是拆一桩婚的问题吗? 叶青梧显然对洛熠宸的说法极为满意,转头朝他微微一笑,洛青阳无语的别开眼眸,「你们两个日日厮守还要如此,能体谅一下我吗?」 叶青梧奇怪,「为何要体谅你?你若想找个心悦之人,大可去找啊,你府上的王妃定然不会同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何苦轮得到我们体谅你。」 「……」 洛青阳明白了,今日他和江娇的事情是不能翻篇了。 他谈了口气,瞪了眼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方怀说道:「给我找条手巾去!」 方怀随意将肩头的手巾拿下来丢到他身上,扭头便走了,洛青阳:「……」 仔细将身上的污渍擦去,洛青阳才道:「我们不和离。」 「为何?」叶青梧问道。 洛青阳深深的吸了口气,依旧梗着脖子道:「我们不会和离的,嫂嫂莫要为此忧心了,至于子嗣……会有的。」 「你说有便会有?」叶青梧哼笑一声,「你以为孩子是天上的树叶,想掉便掉了?」 第301章 归程 洛青阳不知该如何辩驳,只好再次说道:「孩子虽不是树叶,可也会有的,嫂嫂多虑了。」 叶青梧不以为然,「我看悬,你不如早早与人和离,我再下一道旨意,为人家寻个好人家,也好过日日和你在一起守活寡。」 洛青阳身子勐然一颤,叶青梧虽说的轻描淡写,可听这话中的意思,分明他的事他们都很清楚。 「你觉得呢?」 洛青阳怔怔的看着她,不由想到那时江娇来找自己和离,也是为了这个吗? 他默默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叶青梧轻轻嘆了一声,「怎么了?不能接受?」 「并非如此。」他摇了摇头,「她……在我府上很好。」 「何为好?」 …… 从酒肆中离开时已经日薄西山,被教育了一个下午,洛青阳头脑很是昏沉,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他心头堵得难受,几乎不能抑制的去想,当初江娇两次寻着机会与自己和离,是否也是不想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呢?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身畔苏诚觉得吓人,只敢远远的跟着他。 「我们出来多久了?」 苏诚想了想回道:「王爷,已经半月有余。」 洛青阳哦了一声,「竟然已经这么久了,王妃……有消息吗?」 苏诚愣了,不知这有消息是什么消息? 洛青阳转过头来就见到他一脸茫然的表情,可又不好直接问江娇是否有写过信给他,只得闷闷的转过身去继续朝前走。 苏诚跟了几步,小心翼翼的说:「没有,王妃没有写信来。」 「哦……」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虽然不曾说些什么,却仍止不住苏诚的心中翻江倒海,跟了几步,苏诚便说:「王妃从八个月前,王爷出门便不再写信了。」 八个月? 洛青阳望着夕阳的余晖,有些不解。 苏诚见他想听,便道:「王爷,王妃刚开始是写信的,小的也送来给王爷看过的,不过……」 他眼睛一眯,立刻看过去,苏诚吓得缩了缩脖子,洛青阳说:「不过什么?」 「不过,王爷从未给王妃写过回信。若小的记得不曾有错,王妃便是从八个月前不再写信了。」 洛青阳唔了一声,不再说些什么。 他转身继续朝前走去,夕阳西下,他竟也有逐马天涯的感觉。 回到驿站,洛青阳想了想吩咐道:「收拾一下,明日回程。」 苏诚愣了,他还想问问,洛青阳却迳自进了房间。 次日一早,一行人策马扬鞭踏上回程,不过,相较于其他人情绪高昂,洛青阳一直都有些恹恹的,行程不紧不慢,却比来时长了许久。 直到有一日,一行人竟不紧不慢的朝前走着,一只黑鹰飞来,绕着洛青阳旋转了三圈,最后在他的肩头停了下来。 洛青阳面色微微一变,若他不曾记错,这是叶青梧还在宫中时餵养的信鹰,速度比鸽子更快,也飞的更高,不容易被人截获消息。 他立刻从信鹰的腿上取下信筒,从里面摸出一张字条,待展开一看,面色再次一变。 「王爷?」苏诚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洛青阳却骤然一夹马腹,手中马鞭一挥,扬手道:「快!回京!」 一行人莫名其妙,不过,能够早早回京他们也乐意之至。 官道上扬起一阵尘土,这一次,速度竟比来时还要快了。 宣王府,青阳居。 江娇一醒来便见到一个小姑娘坐在自己床边,玲珑可爱,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样子。 见江娇醒来,子苏便起身问道:「皇婶可觉得好些了?」 江娇愣了愣,方才察觉自己眼前之人便可能是洛青阳走时提醒自己有事要找的公主殿下,她忙起身要行礼,却被子苏立刻带人按住。 「皇婶当心,这是府上,我是晚辈该是我给皇婶行礼的,您便不要再那么多规矩了。」 第437页 「是啊,王妃可要好生歇着才是。」子苏身边一位年长些的姑姑说道,扶着江娇再次躺下,锦芳说道:「王妃身子自今之后便是有身子的人了,可要万万当心才是。」 江娇愕然,有身子……岂不是说……她…… 将她震惊的神色收于眼底,子苏笑了笑说道:「皇婶莫惊,锦芳姑姑说的不错,江太医已经为皇婶诊过了,是喜脉,皇兄已经飞鹰传讯给皇叔了,说不定此时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王爷……」江娇面上浮现一丝羞赧的红,「谢公主,让公主和皇上费心了。」 「皇婶说哪里话,我们一家人,皇叔不在,我和皇兄定当该照拂着皇婶才对,您莫要太往心里去了,都是小事,如今而言,您应该好好休息,我和江太医在皇叔回来之前就在王府住下,免得有些不长眼的人总来皇婶面前碍眼,惹你生气。」 她说着站了起来,俯身替她压了压被角,说道:「我出去跟皇兄说一声,让他早些回去。」 「皇上也来了?」江娇大惊,闻言再次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行不行,我得亲自送皇上才可。」 子苏颇为无奈,亲自上前按住她说道:「皇婶,都说了不必如此客气的,今日皇兄闻听皇婶晕倒,府上皇叔不在,管家这才斗胆请人进宫给我捎了信,若非如此,我们还都不清楚呢。皇兄尤为在意,是以亲自带了太医过来,不过此时不便给皇婶问安,皇婶歇了吧,国事繁忙,皇叔不在,都要皇兄自己费心。若皇婶一番折腾,也都是耽误时辰罢了。」 江娇想了想,的确如此,便点了点头,「劳烦公主,替我朝皇上道谢,我心感怀,天地可鑑。」 子苏点了点头,一熘烟一样出去了,倒是没有那些公主小小年纪仪态端庄的样子,让江娇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喜爱。 她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子苏又回来,跟她说已经将皇上送走了,江娇这才安了心。 子苏就这样住了下来,这府上人并不多,原本一直伺候着苏珞的锦芳被子苏留在了江娇房里,自己身边留了夏意,一切倒也妥当。 等夜深人静,江娇睡不着了,不由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洛青阳走了一月有余,如今,她竟然有孕了。 他知道的话会如何想?他那般不喜欢与她在一起,他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若是他不喜欢…… 这样想着,江娇心中不免有些沉甸甸的,胡思乱想了一夜,江娇又沉沉的睡着了。 有了身孕之后,子苏做主不再让她日日看那些枯燥的帐本,而是让人搜罗了许多画册给她,却也不让她日日都看,只是空闲的时候看上一会儿。 为了防止意外,江鹧鸪日日为她请脉,江娇才知江鹧鸪竟是个什么都会的大夫,有时还可根据她的脉象帮她调理一些看不到的病症,每日再辅以补汤,未过几日江娇便觉得自己变得越发圆润了。 「王妃尽管喝便是,女子便是圆润一些,男子抱着才会欢喜,先皇在时,一直想将太后养的胖一些,不过,太后早年身子受损严重,便是吃食都十分精细挑剔,又哪里会胖的起来,若王妃能圆润一些,王爷定会十分开心的,这对腹中的孩子也有好处。」 锦芳见她捧着汤不太想喝,便柔声劝着。 江娇笑了笑,缓缓回神,搅着那汤喝了一口说:「姑姑说的没错,这女子有孕,便是不为了自己,也该为孩子着想一番。」 「是啊,就是这个理。」 锦芳笑了笑,正要再说些什么,便听到外面一阵乱糟糟的,她蹙了蹙眉,疾步走过去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不知道王妃在静养吗?折腾什么呢?」 秋韵快步过来,面上带着一丝喜色,见到锦芳便福了福身子说道:「姑姑,是王爷回来了。」 「哎哟,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吗?」锦芳笑了笑,让开路说道:「快进去给你家主子报个喜吧,不过,切莫惊了她。」 秋韵见状再次笑着福了福身,走到里面就见到江娇正在喝汤,她放轻步子,伺候了这许多日子,秋韵知道江娇是个很胆小的人。 走到江娇身边,她柔声说道:「王妃。」 江娇抬起头,「有事?」 数日来锦芳接了江娇的房里事,事无巨细的伺候着,竟让秋韵和秋雨都十分佩服,江娇已经几日不曾见到秋韵进房了,她不由有些奇怪。 秋韵笑着道:「王妃,是件好事。」 「哦?」 秋韵站到她的旁边,笑了笑说:「王妃,是王爷回来了。」 「王爷?」江娇先愣了一下,她这许多日子日思夜想,可这一颗终于要见到洛青阳了,一颗心却忽的颤抖了起来,「王爷可好?」 「王爷说要先去书房梳洗一番,一会儿就过来,王妃莫急。」 「哦。」心里又有些失落,她静静坐下来,锦芳便道:「王爷定然是怕惊扰了王妃,接到皇上的消息,一路疾行,定然是披星戴月,风尘僕僕的,怎么能见我们未来的小王爷呢。」 江娇一下子笑了,「姑姑……」 锦芳笑了笑,提醒道:「王妃先喝了汤吧,趁着热,等王妃喝完汤,大抵王爷就过来了。」 第302章 归来 洛青阳在书房中更衣时还有些无法回神,原本是要直接往青阳居去的,只是,走在岔路的时候脚步一转就先来了这边,沐浴,更衣,装扮一新再去看她,一颗心欣喜难抑,一路纠结,却止不住在回到府上的这一刻迫切想要见到她的心情。 第438页 理了理衣袍,洛青阳朝青阳居走去。 出乎意料,在青阳居外洛青阳先遇到了子苏。 子苏见到洛青阳微微一笑,容貌之间俨然继承了叶青梧的娇美无双,便是这小小年纪就已经看的分明。 「皇叔。」子苏朝前走了几步,微微福身行了一礼,洛青阳忙俯身上前扶起她,说道:「这几日劳烦公主了。」 「皇叔说哪里话,皇叔为国鞠躬尽瘁,我只是替皇叔照顾好皇婶和未来的小弟弟,何有劳烦一说,不过,我倒有句话要传达给皇叔。」 子苏俏皮一笑,洛青阳挑了挑眉,「公主请讲。」 「日前母后飞鹰传讯,说今年过年不回来了,等明年夏日,来抱皇叔的第一子。」 洛青阳:「……」 他眉头跳了跳,还不等他问,子苏又说:「皇叔莫急,这消息不是皇兄给母后说的,是我说的,不过,皇兄说了,待皇婶生产之时,免皇叔两个月早朝。」 她说着掩唇一笑,再次福了福身,「皇叔,皇婶等你大概要等急了,我便不进去添乱了,锦芳姑姑在里面照顾着,您进去后让她出来便可,我就直接回宫了。」 「你回宫也无事,再多住些日子吧。」 子苏摇摇头,晶莹剔透的眼睛看着他,笑涔涔的道:「皇叔,您这脸上就差没写快走吧三个字了,我就不强留了。」 她戏嚯一笑,朝前去了,洛青阳无语。 不过,被子苏这样一打岔,他心底的拘谨却散去了,此时脑海中只有那张只能算秀气的面庞,他暗自摇了摇头,早知如此,自己何苦死拖着不肯回来。 青梧说,这世上总有一人是自己挣不脱,逃不掉,无法忘记的人。难道,于他而言,江娇便是那人吗? 心中低低的嘆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却越走越快。 听到他回来,青阳居外伺候的小厮的高唱声也比以往更加嘹亮,「王爷到……」 江娇怔了一下,虽是刚刚换好的衣袍,此时却还是忍不住去整理仪容,锦芳笑了笑说道:「王妃一切都好,无须担心。」 话音未落,房门被推开,江娇一下子怔在那里,接着眼圈「唰」的一下便红了,「王爷……」 洛青阳只觉得心中一紧,脚步再次加快,几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单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已经揽住她的肩头将人搂进了怀里。 大手在她的背上轻拍,却是朝着锦芳说道:「这几日劳烦姑姑了。」 「王爷折煞奴婢了,伺候王妃是奴婢应尽之事,既然王爷回来了,那奴婢就告退了。」 洛青阳嗯了一声,又道:「公主在府门等你。」 「是。」锦芳行了个礼退下,秋韵也识眼色的退了下去。 房中只剩下夫妻二人,洛青阳不免再次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怎的还哭了?嗯?」 江娇摇了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向下落,她立刻手忙脚乱去抹,又道:「我,我没想哭的,我……我真的没想哭……」 洛青阳颇有些哭笑不得,牵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下,又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托着她的下巴细细的将面上的泪痕擦干,轻声说道:「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她抽抽噎噎的点着头,却是不知为何,眼泪仍然掉个不停,她越发手忙脚乱的去抹,结果却把脸哭成了花猫。 「你啊……」洛青阳有些无奈,「就这么不想我出门?」 「王,王爷为国操劳,我不该多事的,可,可,我不想哭的,它自己掉出来的……」 「……」 他无奈的拍着她的背,只见着那爽秀气的眼睛很快哭成了核桃眼,心中倍加复杂,又充满意外。 他喜欢女子如叶青梧一般,能够独当一面,能够肩扛大任,就在今天之前,他还难以想像自己会将这样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子拥入怀中轻声安慰,看到她的眼泪甚至不觉得厌烦,心中却多了几分欣喜。 虽不知为何而喜,却仍然喜欢她这眼泪因他而落下。 洛青阳安慰了许久江娇才缓缓止了眼泪,见到洛青阳身上的袍子有些赧然,「王爷……可要换一件……」 「不必了。」洛青阳拍拍她的手背,又道:「江太医怎么说?你年纪还小,我听皇嫂说,女子太小孕育子嗣不是很好,你能受得住?」 江娇听着他温声的言语有些愕然,红肿的眼睛此时睁得大大的,「太后娘娘……何出此言?」 洛青阳摇摇头,「我也不懂,不过,江太医是如何说的?」 江娇的面上便是一红,微微垂了眼眸轻声说道:「江太医说一切都好,王爷不必担心。」 洛青阳唔了一声,「那就好,以后你想吃什么,便交代秋韵他们去採买,自己不要太劳累了。」 他绞尽脑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说完之后便愣愣的看着她,江娇也颇为呆愣,今日洛青阳的一番表现已经让她十分震惊,听着他的话更加意外,见洛青阳看着她便急急地点了点头,「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安安生生的,不会到处胡闹的。」 洛青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中有歧义,不过,他也不是擅长辩解的人,只好说:「平时让秋韵秋雨服侍的时候多上点心,最近我也不会再出门了,若有事找我即可,我吩咐人去做也好。」 「谢王爷。」 第439页 他大手一摆,「不必。」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江娇便有些困顿,洛青阳看出来便让她躺下休息,江娇有些赧然,孰料洛青阳也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手按在她的腰上,「陪我休息片刻,一路疾驰,十分辛苦。」 江娇立刻心头一软,点了点头,「好。」 用被子遮住两人,江娇缓缓在洛青阳身畔阖上了双眼。 未过片刻,身畔传来女子均匀的唿吸声,洛青阳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那里平坦如初,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竟然在这里就开始孕育一条生命,从今之后,他也是有孩子的人了。 睡梦之中,江娇感觉到大手在她的腹部不断轻移,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她的肚子如今已经高高的鼓了起来,她不由唇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彻底放了心。 洛青阳摸了一会儿,有些不过瘾的撑起了头,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的小腹。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床头时,江娇缓缓掀开了眼睛,只微微一动,她便感觉到放在她腹部的手,身畔男子歪在她的枕头上,半个身子晾在被子外面沉沉的睡了。 她微微一笑,看着男子眼睛下的青黑,心头微微一疼,轻轻的探出手臂拉了拉被子,这也没有惊醒洛青阳,他依旧沉沉的睡着。 江娇轻轻的将他的手臂放下来,让他躺平在床上,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轻轻的推开房门,秋韵就在外面守着,「王妃?您有何吩咐?」 「吩咐厨房,今天多做几个王爷爱吃的菜,荤菜也可,炖道汤为他补补身子。」又沉默了一下,江娇又道:「罢了,汤还是我亲自过去炖吧。」 「王妃,这可使不得。」秋韵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轻声说道:「江太医交代了,您这段时间千万不能做重活,如今您身怀有孕,王爷定然不会怪罪的。」 「无碍的,你让人帮我将食材备好,我只做一道汤,不会有事的。」 秋韵无奈,只得应了下来,江娇笑了笑,再次关上了门,床畔,男子唇角缓缓露出一丝微笑。 江娇看了看房中仍然在睡的人,打开柜子将自己先前没有做好的针线拿了出来,华丽的紫衣,细密的针脚,男子看了一眼,又缓缓闭上了双眼。 静谧之中,气氛倒也温馨和睦,洛青阳又睡了一觉,缓缓侧头就见到女子仍然坐在床畔不远的地方摆弄着手里的针线,唇角噙着一丝笑意,日暮西陲,更显温馨柔和。 似乎……有这样一个妻子也不错。 与青梧相比,两人性格天南海北,只是不知为何,他偏爱她这样子。 他缓缓起身走至她的身畔,看着她手中针线快速穿过,说道:「送给我的?」 声音太突兀,江娇吓得肩膀一颤,随即一声轻唿,洛青阳就见那细嫩的手指上已经晕开了大朵血迹,他眉头一蹙,立刻抓过她手边的针线丢到一旁,握着那根手指含进了口中。 江娇一怔,随即满脸通红,「王爷……只,只是扎了一下,不要紧的。」 洛青阳没动,片刻后将手指拿出来,血迹不在,只剩下他口中淡淡的血腥的味道。 他身上染过无数人的血,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染上一个娇弱女子的血。 「不要做了。」洛青阳说。 江娇立刻有些急切的道:「王爷不喜欢?」 「本王喜欢自有制衣去做,你不要劳心费神了,再扎了怎么办?」 江娇微微一笑,心中似是放心了许多,才轻声说:「王爷,这缝衣哪有不扎手的,这怪我手笨,以后熟能生巧便好了。我喜欢王爷穿我给王爷做的衣袍。」 第303章 陪伴 她面色娇柔,透着暖暖的粉色,洛青阳见了不由心头一动,原来,就算她不像叶青梧那般感情浓烈炙热,却也有着她身为一个普通女子想要表达的一切。 不过,在叶青梧敢爱敢恨浓情火热的衬托下越发显得她小家碧玉。 而他,并不讨厌。 他在身畔她身畔坐下来,看着她一针一线,密密的针脚之下,淡薄纯然的心性越发显露无虞。 「如今你有身孕,这些事让别人做也一样,如今熬灯费神,怕是以后要眼睛疼了。」 江娇柔柔一笑,「王爷这话说的可不对,普通百姓家里的女子做这些活计哪管是否有孕,不碍的,我也不多做,王爷的衣袍多还是制衣坊做的。」 她面色微红,又看了洛青阳一眼,说:「我知道王爷疼我,谢谢王爷。」 洛青阳口中想说的话便一下子哽住了,烛光之下,那微红的脸竟让他生出几分蠢蠢欲动的心思。 他强自别开目光,问道:「晚膳怎么还不来?」 江娇一愣,忙不迭站了起来,「王爷饿了?我这就去厨房催一催。」 洛青阳没想到她会反映这样大,一时竟有些意外,他抓住她的手,说道:「别去了,也不是很饿,再等会儿便好了,不过,厨房烟燻雾缭,这种地方以后你还是少去。」 江娇愣愣的看着他,片刻之后才点点头,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我听王爷的。」 「好,那就别去了。」 「……」 江娇点了点头,心中却不禁暗忖,难道刚刚王爷听到了她和秋韵说的话吗? 夫妻二人又坐了片刻,秋韵进来禀报晚膳已经齐备,江娇立刻让人摆膳,两人一前一后在桌案前坐下,洛青阳微微一怔,竟然只有四道菜。 第440页 见洛青阳不悦,江娇忙说道:「王爷,是这样的,我仔细算过了,按照规格,王爷一道菜需八道菜才可,不过,多数吃不了,若赏给下面的人吃也就罢了,可据我所致,王府之中每餐都有每餐的定量,王爷有王爷的膳食,奴僕有奴僕的膳食,根本吃不了,于是我就做主精简了食谱,每日都做一些王爷爱吃的,这样王爷也不必日日都看着同样的膳食吃的厌烦。」 她不骄不躁一字一句细细说来,娓娓动听,洛青阳点了点头,「这样也并无不可,这些都是小事,你做主即可。」 见他不曾怪罪,江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抿唇一笑道:「谢王爷。」 洛青阳微微摆手,他常年忙碌,甚至一年之中有很长时间不在府上,故而就算想处理这些也有心无力,偶尔闲适下来更想休息片刻,哪里还有这种心思。 如今看来,难怪总有人说府上少个操持的女主子不行。 江娇一面用膳,一面注意他是否也喜欢如今的膳食,洛青阳行军打仗条件艰苦的时候比这难过多了,哪里会有什么抱怨,何况虽然菜的数量减少了,不过每道菜的分量却增多了,不管想吃哪道菜都会吃的够。 回到青阳居的第一顿饭,洛青阳吃的心满意足,江娇一直挂着的一颗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晚膳之后,江娇正想叫秋韵进来收拾,却发现秋韵不在,秋雨带人收了东西之后低声对着洛青阳说了几句,洛青阳面色一肃,朝江娇说道:「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你困了便睡,无需等我。」 「哦。」江娇福了福身,被洛青阳扶住身子,接着便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青阳居,洛青阳的面色才沉下来,冷声问道:「她回来做什么?」 「不知,秋韵在那边守着,生怕她惊动了王妃,王爷还是过去看看为好。」 洛青阳一言不发,快速走了出去。 走进书房,他才说道:「把她带到这里来,莫要惊了王妃!」 秋雨忙应了一声,正要出去,洛青阳又说:「你通知完之后,立刻回青阳居,莫要让王妃知道此事。」 秋雨再次福身应是,小跑着去传了讯,没过多久外面几声嘈杂声,一个年轻的女子便被拖到了洛青阳的面前,赫然是两个多月以前被遣出府去,配了夫婿的眉儿。 被按着跪在地上,眉儿的嘴巴被捂得紧紧地,半点声音都发不出,直到洛青阳挥了挥手,他们才松开眉儿,洛青阳冷声说道:「深更半夜,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要找我家小姐!」 眉儿此时不必之前,一身粗布衣衫,只是短短两个月,便仿佛老了数岁,面色饥荒,不过眼睛里的不屈还在。 洛青阳蹙了蹙眉,「有事你便说罢,你理应在这府上,我最具权利。」 眉儿咬了咬牙,不过还是未动,仍是梗着脖子说道:「不,我找我家小姐!只有我家小姐才会帮我!」 他敛眉不语,只是冷眼看着她,又说道:「你确定?」 「……」她似乎能从那冷冷的眉眼之间看清隐藏在其中的戾气,眉儿心中有些犹豫了,砰砰打鼓。 她咬着唇看着他,半晌之后才红着脸低声道:「我要和离!请王爷为我做主!」 「和离?」洛青阳微微蹙眉,「为何?」 「朱青他……他不是个东西!」 「说清楚!」 他眉头越蹙越紧,这桩亲事不管如何说也是他亲自促成,他不相信,朱青竟然会对眉儿做出什么过分之事! 朱青曾是他一个部下,后来身体重伤,他便给了他一些银钱,让他在城北做一些活计,时间久了也能支撑一个木作坊,不过不知为何,朱青一直未曾娶亲,两个月前他便做主将眉儿送了过去,也算成全了好事一桩。 眉儿伏在地上,身子隐隐发颤,一直站在旁边的秋韵却眼尖的看到什么一样,她勐地上前拉住眉儿的袖子,一把扯开她的衣襟,却见她肩头脖颈之上,竟然都是大片大片的抓痕和咬痕,有的甚至还翻着血迹,血红斑斑,触目惊心。 眉儿尖叫一声,立刻拉上衣袍,洛青阳显然也看到了,并非是不经人事的人,他肃了脸色,这床笫之间再怎样胡闹,也不能闹成这样,这已经不是床笫之事了,这是虐待! 他一时有些头疼,也只好放轻了语调,再次问道:「为何会如此?」 第304章 心境 眉儿只是摇了摇头,不肯再说其他的,只是一句又一句的重复,「我要见我家小姐!」 她身子隐隐发颤,令人见了心中不忍,洛青阳却仍是道:「既然你不想说,此等小事也无须去只会王妃了,你且回去吧。」 「王爷?」眉儿心中惊诧,讷讷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仍是咬着唇摇头,直耗得洛青阳没了耐心,才道:「既然你不想说,那本王也勉强不得,我让人送你出府,再到帐房……在本王的私房里拿一些银钱便回去吧。」 他从椅子上起身朝外走去,眉儿见状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语声悽厉,「王爷,求您不要……」 洛青阳立时沉下脸来,从小到大,还不曾更有人如此冲撞过他。 秋韵忙上前拉住眉儿的身子将她拖开,说道:「眉儿姑娘,你在王妃身边多年,只要你如实说出,若有困境,王爷定会帮你的,又何必如此难看?」 第441页 眉儿却嚎啕大哭,不管不顾的扑在地上,哪里还有半分身为王妃贴身侍女时的威风和心机,只剩下满脸惶然和无可奈何的痛楚,秋韵见了不禁摇头,真实可悲,以她的姿色,若是安心伺候王妃,不生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王爷何苦会将她遣送出王府。 不过,心里如此想着,秋韵还是蹲下身子拍了拍眉儿的背,轻声劝道:「如今王妃不适,不能受惊,眉儿姑娘若真的受了委屈,找王爷说也是一样的,毕竟,这里也算是你的娘家。」 眉儿凄悽然抬头看了洛青阳一眼,就见洛青阳此时也皱着眉看着她,显然是被她这一番大哭搞的没了心情。 外面苏诚此时进来,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洛青阳说道:「何事?」 「王爷,王妃那边快要休息了,您……」 「这就过去。」 「是!」苏诚应了一声,小心的带好了房门出去给青阳居传信去了,洛青阳再次看向眉儿,「你可有话要说?」 眉儿再次眼泪决堤,自家小姐是什么性子她自是清楚的,当初江府主母选了她做陪嫁丫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便是看中了她这性子,届时若王府之中再进新人,江娇在府上受了委屈,也好与她同说。 江娇性子娇软,一方面是受了江娇书香门第的教育,一方面便是天性使然,她以为男子并无不好色的,是以在成全了江娇之后,她也想委身洛青阳,自此之后跟随在江娇身边,两人也算有个照应。 未曾想到,洛青阳的反映竟然如此之大,甚至将她遣送出了府。 而江娇,为了不让她落得太惨,也只好听从洛青阳的发落。 然,千思万想,眉儿也不曾想到她竟被洛青阳送给了一个年轻男子。不过那男子早年下身受了伤,看似跟常人无异,却比常人阴狠许多。 被送过去的第一夜,眉儿就浑身是血的昏了过去,从那之后,更不曾有过一天好日子过。 她才开始懊恼后悔,为何在王府之中偏要动那种心思。若是她不曾有过,如今肯定还陪在江娇身边,做一个耀武扬威的王妃近身丫鬟,不管走到哪里也会高人一等。几年之后,由王妃和王爷共同做主,寻一个好人家,日子哪会落到这般境地。 想一想之前,再看一看如今,江娇心中便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后悔。 在洛青阳的书房之中痛苦了半晌,才抽抽噎噎的将事情全部讲清,洛青阳皱了皱眉,说道:「你说的此事当真?」 「当真,当真!」眉儿伸手说道:「若有一字虚言,眉儿愿天打雷噼!」 「罢了,你先在府上住下,不过不能往青阳居去,也不能同任何人打听王妃的事!」 眉儿连忙应了,感恩戴德的磕了头,洛青阳吩咐秋韵道:「给她找个地方。」 「是!」 看着秋韵将眉儿带出去,洛青阳才从书房中离开。 回到青阳居,江娇正在歪在床头打瞌睡,她这些时日嗜睡的很,秋雨就站在一旁看着,偶尔会着急的皱眉,一见到洛青阳回来便笑了,立刻福了福身说:「王爷,给您备了热水,奴婢伺候您……」 「下去吧。」 洛青阳摆了摆手,径直朝床边走去,扶着江娇在床上躺下,只微微一动,江娇却惊醒了,「王爷!」 「是我!」 洛青阳扶着她的肩头躺下,有点无奈,「不是告诉你了,困了睡便是了,为何偏要等我?」 「后面给王爷准备了热水,若是不热了,我再让人准备,王爷……」 「这是小事,你歇着吧,我一个大男人,还不能自己沐浴吗?」 洛青阳没有洛熠宸那种非要人伺候才沐浴的心思,行军多年,他习惯洗战斗澡,江娇只觉得眯了眯眼睛,身畔被子里便多了一人。 不过她困的很,只微微的掀了掀眼睛,往洛青阳这边蹭了蹭便睡了过去。 洛青阳无奈,只得掌风熄灭了烛光,放下床帐也缓缓阖上了眼睛。 不过他睡不着,黑暗之中,他的目光极亮,静静的看着躺在身边的女子,三个月之前,他还不曾想过自己真的会和一个女子同床共枕,甚至共同生下孩子,不过如今,却是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身边有了不算心仪却也不算排斥的女子,甚至未来王府之中会有一个小小生命,他心中不在毫无落点。 微微嘆了口气,脑海之中仍然有一抹白色的影子飘过,若是能提前遇到,若是自己以前也多加争取,若是自己不曾多年离京,是否会比皇兄更早遇到青梧,是否她爱上的人便是自己…… 想着想着,洛青阳觉得有些可笑,无论如何,也都只是自己的猜测和假象,如今,他们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切,安定和幸福,而他,身边也终将拥有其他女子。 微微侧头,身畔女子唿吸均匀,洛青阳也缓缓闭上了双眼。 黎明之后,一声鸡啼,往日上朝的时间到了,若是以往,他定然不会错过,不过今日却难得不想起床。 第305章 做主 江娇醒来时缓缓的动了动身子,却不禁微微一怔,轻轻的侧了侧身,就见身畔原本早已该凉透的床铺上,此时洛青阳竟还躺在她的身边。 那一刻,她只觉得心头一颤。 「王爷……」 洛青阳静静的看着她,眼睛里有不解,有无奈。四目相对,洛青阳道:「早。」 第442页 江娇却一骨碌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王爷快起,错过早朝了……」 她惊慌失措的从床尾爬下去,手忙脚乱的去翻洛青阳的朝服,却没想到没有在柜子里找到,一时间有些慌乱。 「放哪儿了呢?我明明记得……」 腰间忽然一紧,身子腾空而起,江娇忙抓住他的手臂,「王爷?王爷您别闹,错过早朝了,您必须得快点……」 「我知道。」洛青阳说,他大步流星径直抱着江娇回到窗边,拍了拍她光着的脚塞进被子里,在她身畔坐下来看着她一脸急色说道:「不是错过早朝了,是我没有去。」 「没有去?」江娇心有不解。 她没有记错的话,从她嫁入王府之后也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最记忆犹新的事情便是去年有一天她清晨在花园散步,发现他面色发红,便上去问了两句结果发现他在发热,看起来头重脚轻的他却推开了她继续去上朝。 如今,他完好无损,竟然没有去。 这太不正常了。江娇在心里说。 将被子往她身上裹了裹,洛青阳说道:「是我没有去,昨日刚回来,昨晚已经写了摺子让人递上去了,皇上准我休息几日。」 江娇这才松了口气,洛青阳看着她粉扑扑的脸上担心和恐惧退却,又变成平日柔和的模样,一时竟忍不住心头髮软,看了看外面的日光问:「还要再睡会儿吗?」 江娇也看到了日光,如今已经有巳时末了,她赧然一笑,摇了摇头,「让王爷笑话了,我……」 「有身孕的人都能睡,不算什么,起身吧。」 洛青阳起身更衣,江娇想过去伺候,他却几下自己快速穿好了,江娇也只好取了自己的衣袍披上,打开门秋韵和秋雨已经在外面恭候多时了。 「王妃?」秋韵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到洛青阳正站在江娇身后不远的位置,她便立刻低了头,江娇吩咐人打了水,夫妻二人洗漱完毕开始摆上早膳。 洛青阳还是第一次睡到这样晚,这许多年戎马生涯,一时习惯难以改变,坐在桌案前竟觉得早膳难以下咽。 江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声问道:「王爷,不合胃口?」 「只是有些不习惯。」 江娇想了想说:「王爷好歹还是吃一些,垫一垫,午膳时可多吃一些。」 洛青阳轻声应了,江娇又招手让秋韵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秋韵便出去了,没过多久端着少半碗凉拌的青菜进来,鲜香酸爽的味道传来,竟一时让人胃口大开。 洛青阳忍不住看了江娇一眼,「你似乎对厨房之事很是熟悉。」 「少时母亲多有教导,所以学的便多一些,让王爷见笑了。」 从少时起,江府主母便对府上几个女儿多加提点和教导厨艺,书中说君子远庖厨,可女子若能做出夫君喜爱的饭菜,也不失为一项能让男子侧目喜爱的手艺。 于她而言,做菜一开始是学习,后来便是爱好,因而洛青阳能喜爱她的饭菜也情理之中。 洛青阳也只是问了一句,没有深究便开始用膳,凉拌青菜一惊入口甜脆苏爽,他不由连连动筷,竟破了皇家一菜不动三着的戒律。 早膳之后,洛青阳起身离开,江娇还沉浸在一早起床便看到洛青阳的震撼之中未曾自拔,也未曾过问洛青阳的去向。 她拿出昨夜的没有缝完的衣袍继续缝制,而洛青阳一出青阳居便朝苏诚问道:「还安分?」 话中虽然未曾提及名字,可苏诚日日跟在洛青阳身畔,又何尝猜不透他的心思呢?于是便点了点头,「王爷放心,让人看着呢,一切如常。」 洛青阳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一路进了书房,他才吩咐道:「去找个人,盯着朱青,看朱青是否找人,最近有什么动向。」 苏诚应了一声就快速出门去做事了,洛青阳以为这消息无论如何也要两三日才能传回来,孰料午膳未到,苏诚便进来了,苦着脸跪在他的面前。 洛青阳蹙了蹙眉,「发生了何事?」 「王爷,属下不才,派去的人还没有去就在路上遇到了朱青,朱青过来了,嚷着一定要见见王爷。」 洛青阳又问:「可有话说?」 「……说,说要请眉儿姑娘回去。」 「没说别的?」 苏诚摇了摇头,洛青阳便道:「你去把人带进来,带到外院的厢房,顺便再去给我找个人……」 苏诚一听立刻眼前发亮,连连称是便从书房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朱青便被管家带到了外院的厢房,这里离着青阳居比较远,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很难惊动王妃。 上了茶之后,管家便让他等着,朱青也没有多想,一边到了茶自斟自饮,一边等着王爷来见他。 他曾是洛青阳的部下,不过自从受伤离开之后,两人也已经许久未见了。 他等了小半个时辰,感觉越喝越渴,不只如此,就连小腹竟有一丝火热传来,燥热难耐,他拉了拉衣襟,又不好做的太过,毕竟一会儿还要面见王爷。 又等了一会儿,身上越发有些热,他忍不住再次端起茶壶想为自己续杯茶,没想到茶壶之中却没有茶水了。 他皱了皱眉,只好闷闷的将茶壶放在桌案上,又过了片刻,口中越发口干舌燥,他起身在厢房之中走了几圈,最后无奈叫道:「外面可有人?没水了。」 第443页 「有。」外面一声女子的声音传来,如黄莺啼唱,婉转动听。 朱青一下觉得身上更加燥热,此时就听「吱呀」一声,一名俏丽女子从外面进来,中规中矩的衣袍,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朱青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眼睛发直,喉咙间「咕咚」一声。 女子俏丽一笑,捏着手指为他斟了杯茶,说道:「公子,请喝茶。」 朱青今年才二十多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只听这声音便觉得耳根一麻,接住茶杯的时候也握住了女子的手。 女子唇角含笑,眼眸低垂,像是任他胡作非为的模样,朱青血涌上头,握着那娇软的手儿往怀里勐然一带,女子一下摔在他的身上,非但没生气,却仍是笑了一声。 朱青急不可耐的去剥盘女子身上的衣袍,女子也不甘示弱,直接朝下抓去,却只抓到软绵绵一团,当即一个用力,从他身上站了起来,大声叫道:「管家!我知道了!」 朱青还不等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厢房的门勐然被人踹开,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从外面闯进来,齐齐上阵将朱青五花大绑了起来。 朱青这才傻眼,呆呆的望着管家,「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王爷呢?王爷不是让我在这里等他吗?为什么是你们?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管家挥了挥手,有人嫌吵的上前将他的嘴巴堵住,有人快速将桌椅板凳归位,整理干净,才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洛青阳从外面进来,苏诚就站在他的身旁。 「听说你要见本王。」洛青阳说。 衣袍一撩,有人搬了一条凳子放在开阔的地方,洛青阳大马金刀的在上面坐下看了朱青一眼。 此时朱青已经被震傻了,呆呆的看着洛青阳,不知该如何反映。 管家便说道:「王爷,茶壶中的药是最烈性的,不过根据这位喜娘说,他没得任何反映,下面已经废了。」 洛青阳点点头,看了苏诚一眼,苏诚上去踢了朱青一脚,将他口中的破布拿出来,说:「说话!可是如此?」 「我要眉儿!王爷,我是来叫眉儿回家的!」 洛青阳蹙了蹙眉,苏诚上去当胸一脚,「问你话呢!如实回答!」 朱青如何能够承认,王妃身边出来的女子再不济也轮不到他一个下面不行的男子,于是便支支吾吾的看着洛青阳半句话也不肯说。 「当初本王派人给你寻亲,你是如何回复本王的?」洛青阳不轻不重的问。 朱青浑身一颤,哆哆嗦嗦的道:「王,王爷,我说……我说定然好生待姑娘,一定会对她好的。」 洛青阳再次点了点头,「那你是如何做的?」 「我?」他结巴了一下,强自辩解道:「我对她很好,是她,是她不肯听话……」 「朱青,」洛青阳忽然唤了一声,声音仍然平淡,不待任何戾气,他立刻抬头,就听洛青阳继续说:「本王带人还算随和,尤其是部下男子,能帮你们一些,便帮你们一些,可本王断容不得人欺骗!」 他看了朱青一眼,朱青讪讪的低下了头,洛青阳又道:「这位姑娘是今日我让人从京城最大的请来的,阅男子无数,她说你不行,肯定便是你不行了,本王也不能将一个好好的姑娘留给你糟蹋了,这样吧,你们的亲事本王做主解除。」 「王爷?」朱青大叫一声,想上前爬几步,却被绑着根本不能如常所愿,只好恳切的看着他,「王爷,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给你你便能雄风重振?」洛青阳蹙了蹙眉,「朱青,若我早知如此,便不会将眉儿许配与你,何况,如今她身上还有那么多伤。」 第306章 生隙 朱青一言不发,却耐不住双拳紧攥,双手青筋暴起。 洛青阳又道:「你回去吧,此时我便当没有发生过。」 他看了管家一眼,管家便一挥手,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便架起他的身子朝外拖去,朱青依旧沉默的垂着头,洛青阳没有再做理会,拍了拍袍袖,问道:「回书房。」 苏诚见他没有不悦,便上前仗着胆子问道:「王爷,不知那眉儿姑娘该如何安排?」 洛青阳不由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苏诚默默的跟了一会儿,便说道:「若王爷不想让眉儿姑娘在府上,我倒是有个法子。」 洛青阳朝前走了几步,说道:「说来听听。」 「属下前几日听说东苑里正在招收绣娘,我听说眉儿姑娘的绣工很好,不如让她过去看看,去了的话,有我们王府照应着应该不会出事。」 洛青阳却禁不住眯了眯眼睛,「你怎么知道她绣工不错?」 「呃……」 苏诚一时静默,半晌才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说:「以前,听府里的人说的。」 他蹙起的眉角微微舒展,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回到书房,洛青阳才说:「去吧,让她过来见我。」 苏诚立刻应了朝外走去,洛青阳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眉儿就被苏诚带着走了进来,路上她已经听苏诚说了洛青阳的想法和安排,进来之后磕头便道:「王爷,我愿意听从您的安排。」 「这样,等过会儿走的时候,让苏诚带着你到帐上支一些钱,若家里还有人便给家人一些,没有你便自己留着吧,日后……你若有了心悦之人,也可找本王为你做主。」 第444页 眉儿感恩戴德,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才出了书房。 等两人再次离开,洛青阳缓缓从书房踱起步来。 午膳时,秋韵从青阳居过来问他是否要过去用午膳,洛青阳朝管家和秋韵同时吩咐道:「管好下人,本王不希望有人乱嚼舌根。如今王妃身怀有孕,若因此事而生出事端,本王唯你二人是问。」 两人连连点头,洛青阳才出了书房往青阳居去,不过一路上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青阳到的时候桌案上已经摆了两个菜,桌案上放了一个食盒,江娇正坐在桌案前面,听到他进来立刻站了起来,一边朝他走过来,一边摆了摆手,「王爷您回来了。」 「饿了?」洛青阳随口问道。 江娇抿唇一笑,点头说:「是有些饿,我以为王爷不回来用膳了,便准备让人送过去呢。」 「无碍,以后若无事,本王都过来陪你用膳。」 「真的?」 洛青阳点了点头,「自然。」 江娇喜不自胜,只能算作秀气的面庞此时面色羞红,竟别有一番味道,洛青阳不由多看了一眼。 随着她一起净了手,洛青阳就见原本只有两道菜的桌案上又摆了四道菜,放在桌案上的食盒也不见了。 他眉头不禁微微一蹙,一闪即逝,他不曾说些什么,便和江娇一起在桌案旁坐下来,江娇见他半个字都没提,心口不由松了松,招唿他用膳。 午膳之后,江娇在房中歇下,洛青阳照旧出了青阳居去书房,只是刚刚走出卧房,见到一直守在外间的秋韵秋雨,他便说道:「你二人,随我来!」两人心中皆是一凛,果然,洛青阳出了卧房之后直接走到了偏殿,刚刚进门洛青阳便道:「跪下!」 「噗通」两声跪地之后,秋韵和秋雨齐齐垂了头,低声道:「王爷,此事是奴婢未曾及时汇报,请王爷责罚!」 洛青阳重重冷哼一声,「从何时开始的!」 「便是从王妃肃清王府开始的。」两人中规中矩的回答。 洛青阳皱着眉看着他们,再次哼了一声,「可有劝过?」 两人相视一眼,俯首叩拜,齐声道:「奴婢不才,请王爷治罪!」 「罢了!」既然已经劝过,江娇没有同意,今日中午又偷偷将饭菜重新摆出来的行径看,江娇也曾有过担忧,「这一次就算了,若再有下次,断不会如此轻描淡写的饶恕你们!」 两人忙磕了个头起身离开了。 「谢王爷!」两人齐声道谢,洛青阳却又说道:「眉儿之事,你们必定不能让王妃知晓,若此事做不好,你们便没有必要再在王府待下去了。」 两人再次叩拜之后,小心从偏殿之中退了出去。 洛青阳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什么,他未曾注意,只是等了一会儿之后才在偏殿之中发现那是一尊送子观音,他看了几眼不由起身朝它走了过去,又走近了些才发觉那送子观音有些眼熟,只是从哪里看过的他却不得而知。 不过他随即又想到,府中青阳居的摆件应该都是江娇弄来的吧? 他暗自哂笑一声,原以为江娇是真的想要与他和离,未曾想到,他戎马一生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到书房,苏诚刚好回来朝他復命,说道:「王爷,已经送过去了,眉儿姑娘已经被收下了,您安心吧。」 洛青阳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再过问的神色。 苏诚一时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好讪讪的闭了嘴巴,一面不再提及此事,一面暗自打定主意日后还是要关注眉儿姑娘一番,等以后王爷真的不关心了,再让人撤掉。 他发着呆,洛青阳冷不丁问道:「你何时知道眉儿绣工很好的?」 「刚刚来府上不太久吧,她和王妃一起来为王爷送东西的时候,曾经遗失过一方手帕被属下捡到的时候,属下看过,绣工真的很好。」 洛青阳却撑着头问道:「以前她们给本王送过很多东西?」 苏诚一下子怔住,「呃……」 其实王妃送与王爷的东西的确不少,毕竟是新婚燕尔的妻子,从膳食到衣袍,江娇为洛青阳送过很多,不过,从来没有一次送到过洛青阳的面前。 不过,这话苏诚不能说,只好讪讪的说:「应该还好吧。」 他微皱着脸,还想再补充几句,却看到洛青阳似笑非笑的样子,勐然闭紧了嘴巴。 等了一会儿,洛青阳便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苏诚抱拳离去,洛青阳坐在书房里看奏章,朝廷的奏章每每他不去巡视时都会分一些到他这里,不过,这两年随着皇帝年龄越髮长大,分到他这里的奏章也少了一些,不再堆积成山。 不过,今日看着奏章,他却心中郁燥,难以安然。 只看了几本便随意丢在一旁,开始靠在椅背上发呆,一坐便到了晚上,青阳居来人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黑暗将书房中的最后一丝光亮扑灭,苏诚进来点灯,他才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 「王爷?」苏诚小心的叫了一声,多年服侍在侧,他觉得此时王爷心情不美,还是少说为妙,不过心里又忍不住想是否玉今日自己的话有关系呢? 星空晦暗,夜风乍凉,洛青阳站在书房门口许久,还是忍不住迈步朝前走去。 第445页 脚下如长了眼睛一般,直奔青阳居。 青阳居中烛光摇曳,暖意昏黄,苏诚正要高唱时,洛青阳不知为何忽的抬手止了他的唿声,轻轻推门而入时,便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王妃,饭菜已经有些凉了,不如您先吃吧,王爷那边或许有事耽搁了,奴婢再去催一催。」 江娇坐在桌案之前,手中仍在缝制那件冬日的外袍,头也不抬的道:「不必去催了,王爷今日中午才说过以后日日陪我用膳,今日回来晚了,定然是有事耽搁了,就不要去催他了,反正我也不饿,等王爷忙完了,自然会回来的。」 轻轻裊裊的声音如婴儿的小手抚过心头,抚平心头所有的褶皱。 「王妃,可您还有身孕呢,怎能经得起饿?您先吃吧,王爷若知道了,也定然会理解的。」这是秋雨的声音。 江娇轻轻笑了笑,「我也不饿,就像才吃了午膳一样,肚子里还饱饱的,你们不必为我忧心。若王爷忙碌一个下午,晚上还要孤零零的用晚膳,该是如何孤独,反正我也不饿,正好陪着他。」 洛青阳眉角的褶皱不由舒展了几分,脚步下意识放重了几分,里面的人立刻听到,迴转身来,秋韵惊喜的叫道:「王妃,是王爷回来了。」 「王爷?」江娇将袍子放好,回头果真见到洛青阳在外面进来,夜风微凉,洛青阳却觉得那笑意甚是温暖。 他再次笑了笑,「饿了吃便可以,何必苦等本王?」 「算不得苦的,王爷,」江娇笑着接过秋雨手中的帕子,帮着他净了手,又说:「我们苦哪里比的过王爷,在京城时日日上朝劳累,忧国忧民,不在京时,日日千里奔波劳苦。」 洛青阳不由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他的王妃口才极好。 两人用晚膳时,洛青阳漫不经心的问道:「我以为你是不信佛之人,怎么还信起佛来了?」 江娇却不禁蹙起秀美,略有不解的看着他,「信佛?王爷何出此言啊?」 第307章 唯心 江家主母是信佛之人,故而她在家时时常帮着母亲抄袭一些经卷等,不过,她本人并不信佛,故而看着洛青阳的目光越发有些不解。 洛青阳看了她几眼,看着她眉目之中的疑惑之色不禁暗暗皱眉,是他想错了吗? 难道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测? 「哦,我见偏殿之中有一尊观音像,故而如此发问。」 江娇的疑虑之色更加重了几分,「观音像?」 四目相对,洛青阳淡淡的看着她,「怎么?不是?」 「我从未请过观音像,王爷。」 他眉心一沉,朝秋韵秋雨说道:「你们做的?」 今日他明明看到那佛像之前的佛龛里还有灰烬,定然是时时供奉的缘故。 秋韵和秋雨相视了一眼后,如当头一棒般秋韵勐然拍了下头,说道:「王爷说的可是偏殿那尊送子观音?」 江娇蹙着眉转过头去看着她,此时她已经惊惶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洛青阳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道:「你知道此事?」 秋韵看了看江娇,又朝洛青阳福了福身子,说道:「王爷,那尊送子观音像是公主来时送来的,称是先皇在时特意为太后娘娘请来的,故而不敢怠慢,时时供奉,不过,王妃并不信佛,奴婢还未将此时上奏禀报,还望王爷恕罪。」 孰料洛青阳眉头皱的更紧了些,「是长公主送来的?」 秋韵微怔,如今皇宫之中只有一位公主,也是先皇唯一的公主和皇子,便是皇上和如今的长公主,这难道还有何差池吗? 她壮着胆子应了一声,洛青阳却不禁摇了摇头,他知道那尊白玉送子观音像,是皇后初初回宫之时因夫妻感情不睦,皇兄才特意到城外亲自去请来送与皇后的,不过,皇后一直不太喜欢,只是让人摆放在偏殿之中。 后来波折重重,两人身子都不是很好,故而多年未再育养子嗣。 只是,未曾想到,多年之后这尊白玉送子观音像竟然送到了他的府上。想着月前叶青梧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洛青阳竟难以分辨这究竟是否是他们二人的意图。 他暗自摇着头,江娇却吓得心神剧颤,连声道:「秋韵,此乃御赐之物,你怎能随意摆放在偏殿之中,若是……」 「无碍。」他静静的按住江娇的手,想了想才说:「罢了,就在偏殿吧,如今你身子有孕,烟火缭绕之处还是少去,这观音像在房中免不了时时供奉,与你不便,便算了。」 江娇眉心紧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斟酌了片刻之后说:「那我自今日起必亲自侍奉香火。」 洛青阳正想拒绝,不过到底还是未曾说些什么,点了点头,招唿她一起用膳。 夫妻二人一起用了晚膳,洛青阳心里的一块疙瘩就这样散了,才看到女子单薄的身影越发纤瘦,不由蹙了蹙眉,再想到今日迟迟在书房未归,让人久等,心底竟有些愧疚。 他正要说话,却被自己心底的愧疚震颤了一下。 只是一小小女子,若非是自己将她带进王府,如今,她的日子是什么样还难以定论,自己何必对她心存愧疚呢? 可再次想到今日从苏诚口中无意听到的事,那些她为他做过,他却从来不曾接受的事情。 看着她坐在烛光之下,一针一线,洛青阳一颗心竟缓缓平静了下来。 第446页 枯坐了片刻,江娇说道:「王爷有事便去忙吧,不必在此陪我。」 「不忙了。」明明书房之中还有许多奏摺要批,他却动都不想动。 江娇不由看了他一眼,似乎不解他的意思,又等了片刻,江娇试探着问:「王爷可是累了?不如我服饰您安歇了吧。」 「不必!」 洛青阳摆摆手,坐着依旧未动。 江娇便有些坐不住了,心中暗暗开始回想自己这些日子可有做错事情,可思来想去,江娇也不曾想到自己曾做错过什么,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她瑟瑟抬头,洛青阳无奈的起身。 缓缓在房中踱了两步,洛青阳随手捡起书桌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静谧的房中,只剩下针线拉动的声音和偶尔书页翻动的声音,江娇偶尔抬头看洛青阳一眼,都看到他风神俊雅的侧脸,和专注的看着书的样子。 戌时末,洛青阳忽然说道:「歇了吧。」 她的手微微一抖,似是被吓了一跳。洛青阳无奈上前按住她的手,「可有伤到了?」 「不曾。」她睁着一双秀气的眼睛抬头看着他,微微摇头,「谢王爷关心。」 客气之中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依赖,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洛青阳便放开她的手往屏风后面走去,江娇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她的胆子总是小的让人有些无奈,洛青阳看着缓缓跟过来的她,吩咐道:「本王自己来即可,你去歇了吧。」 江娇捏着手指,不知此时是否该听话,愣愣的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洛青阳便沐浴完毕披了衣袍。 指尖忽然一颤,江娇看着握住自己手的男子,眉眼俊朗,朝气蓬勃,不知是京城多少女子心中的竹马,却偏偏于万人之中选择了她。 虽有那次搭救之恩的成分,不过,她心中仍然充满感怀。 「王爷?」 「去睡吧,」洛青阳在她的手上轻拍,「去睡吧,莫要忘了你还有身孕。」 「我晓得的,王爷。」 柔柔的应了一声,她在他之前上了床。 洛青阳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放着书房之中大堆小堆的奏摺书卷不批不看,竟要看一个女子翻阅过的诗经! 无奈的走到床畔,洛青阳见到那两个紧紧并排在一起的枕头微微怔了怔。 以前,他的床上只有一只枕头,而在他的枕头里面放着的是…… 「王爷?」 江娇见他站在床畔许久都不曾上床,也不肯动弹,不由撑起身子叫了他一声。 洛青阳身子一怔,缓缓回神,缓缓的吐出一口心口的郁结之气,微微摇头,他快速抬手挥灭了烛光,才爬上了床。 不管过去如何,那人都不是他能够肖想,何况……如今也挺不错。 第308章 试探 躺下之后,洛青阳听着身畔之人均匀的唿吸声竟也很快有了睡意,但他仍然侧了侧身子,单手枕在颈下看着身畔的女子,算不得漂亮惊艷,却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像是一种薰香,一旦沾染在衣袍之上,便久久不散,让人回味无穷。 黑暗之中,她睡姿极正,双手交握在小腹之上,一看便是从小受过良好的教养的,像她的性子,有些循规蹈矩,又小心翼翼。 揽着她的肩头往自己的方向靠了靠,洛青阳才轻轻的躺下来也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等江娇醒来时身畔的床铺已经凉了,她睁开眼睛,却意外发现自己跑到了床的中间,一时面色羞红。 她的睡姿是小时候江夫人特别纠正过的,一向中规中矩,而这次…… 坐在床上,江娇无措的搓了搓脸,她竟然睡到了这里,若是王爷知道了……啊不,王爷定然已经知道了。 心里惴惴不安的在床上坐了许久,卧房的门「吱呀」一声,秋韵小心翼翼的从外面探进头来,未曾想一眼就见到了正坐在床上焦躁不安的江娇,立时快步走了进来,「王妃已经醒了?今日王妃想穿什么?可得打扮漂亮些。」 江娇有些不解,便看了她一眼,秋韵面上带着遮不住的笑意,一边招唿外面的人进来伺候洗漱,一边从衣柜里翻出了新做好的花样放到江娇面前,说道:「王妃,今日江夫人来府上探望王妃。」 「母亲?」江娇微怔。 嫁进王府这两年她回江府的次数不少,不过父母亲来府上探望她的次数却是极少。 一来是江府的人来府上拜会是要递拜帖的,二来江府之人也在这两年之中多少听江娇说过一些在王府的日子,故而有事一般都不想来为难女儿,是以江娇与洛青阳成婚两年之久,江夫人还是第一次来府上拜会。 江娇再次愣住,怔怔的说:「可我并不记得江府今日有递过拜帖啊。」 秋雨嘴快,掩唇笑了笑才说:「王妃,是王爷今日一早让人传的讯,说是今天也可,明天也可,差江夫人和王妃的空,可奴婢们想着,左右王妃如今无事可做,就请江夫人今日过来了,王妃不要怪罪我们自作主张便好。」 江娇听她这么说眼圈便微微红了,闻言忙摆摆手,「怎么会?不碍的,不碍的……」 语无伦次了好一会儿,秋韵又说:「我看王妃还是早些洗漱更衣,怕是用了早膳江夫人就该到了。」 「好,好。」 第447页 江娇连连点头,只是心里却开始想,洛青阳怎会突然想起让母亲来看望自己呢?她不由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难道因为自己怀了身孕? 净面更衣,江娇用罢早膳,去偏殿给白玉观音像敬了一炷香,果然便听到门房来报,说是江夫人到了。 江娇哪里会怠慢,忙吩咐秋韵将人请进来。 不多时,一位年逾四旬与江娇有着六分相似的女子走了进来,见到江娇立刻俯身行礼,江娇立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可要折煞我了。」 她连忙将江夫人扶起来,江夫人也顺势扶住她的手,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才说:「我儿一切还好?」 江娇点点头,面上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劳母亲惦念,婉婉一切都好。」 母女两人携手在椅子上坐了,江夫人又盯着她的肚子道:「这次……我听传讯的人说,有了?」 江娇再次点了点头,不过面上更红,几欲滴血。 江夫人便长长的松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有了就好,有了就好,我来时,你父亲叮嘱过了,我们江府,不求大富大贵,不高攀,不低贱,不过,娘亲就怕你孤身一人在王府之中日子太难熬,日后有了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你这一辈子也都有依靠了,王爷那边也看开一些,王爷位高权重,又生的俊朗若谪仙,身边少不了一些红颜知己。」 「我晓得的,娘亲。」江娇握住江夫人的手轻轻摇了摇,一如旧时在府上跟母亲撒娇的模样,「王爷待我很好,娘亲和爹爹大可放心了,今日不是还特意亲自下令让母亲过来看我么。至于其他人,我听娘亲和爹爹的,王爷身为男子,男子本风流,我都知道。」 江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想开便好,这世上女子爱慕王爷的太多,不过,王爷的心只有一颗,只要你为他诞下一男半女,就算日后有新人进府,也不会让你太难过。只是可怜你这性子,若碰上个刁蛮的可怎么受得住?」 「娘亲放心吧,王爷对我真的很好,若有新人进府,王爷甚是喜欢的话,我会知情识趣的,届时我便带着孩子搬到偏院去住,不打扰他们即可。」 江夫人唏嘘不已,不多时已经眼泛泪花,江娇忙道是自己的不是,连连轻哄,又将自己准备做的小孩子的小鞋子拿出来给江夫人看,直把江夫人红的破涕为笑才放下心来。 洛青阳酉时回府,一路上听着秋雨的禀报,面色微微紧了紧。 届时江夫人已经离开了小半个时辰,洛青阳问:「王妃在做什么?」 「王妃今日心情极好,正准备描些花样……」 「倒不怕累着!」 洛青阳说了句,秋雨便吐了吐舌头,不知道该不该再接着说下去。 洛青阳也没再问,推门进房时,江娇正托着腮看着窗外,此时已是秋末初冬,趁着阳光好时打开了窗子,她静静的看着梧桐树上的叶子片片掉落,片片枯黄,仿佛日暮西山,垂髫迟暮。 洛青阳不由脚步一顿,看着她受託香腮,静思悠远的样子竟觉得甚是养眼。 她手边放了一册书卷,他不由想起昨日看到她的书上所写的批註,一字一句,温柔中带着坚韧,连同那娟秀的字迹也一样。 又静默了片刻,他想起自己受伤生病时,她吓得身体颤抖,却依旧坚持为自己上药的样子。 那小小的纤弱的肩膀,看似嬴弱无力,却在他倒下时撑起了整个王府。 再想到路上秋雨给自己汇报的事情,洛青阳却有些分不清楚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了,若有一日,府上有新人,她真的会如她所说带着孩子去偏院吗? 不知为何,这样一想,他的心里竟有些别扭。 轻轻咳了一声,江娇便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回过身来望着他,一见到是他,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王爷?」 惊愕中带着欣喜的模样,洛青阳心头骤然一软,微微点头,他朝她走过去,却道:「天凉了,为何还开窗?」 秋雨快步走过来将窗子关了,便小步退了出去。 江娇依旧笑着,看着洛青阳正在脱朝服便走过去帮忙,说道:「只是通通风,江太医说卧房之中要多多开窗,我刚见今日天气不错,故而才开窗通风,王爷觉得冷吗?」 洛青阳自然否认,「我倒没什么,怕就是你着凉了。」 「谢王爷关心,我以后会多多注意的。」 「嗯。」 他应了一声,不再说些什么,只看着她在自己身前忙碌的样子,眼神停留在她的身上,一时竟有些看不够的样子。 等江娇伺候着他换了常服,洛青阳怔了一下,「你日前为本王才做的那件?」 江娇本是壮着胆子这样做的,没想到竟被洛青阳一眼看了出来,一时呆呆的站在他一步外的地方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是?」洛青阳见着她的样子有些奇怪的问。 江娇摇摇头,面色微白,「不,是,是我做的那件。」 洛青阳哦了一声,理了理衣袍,站在铜镜前看了看,大小合身,华丽的紫衣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他更加俊朗的模样。 蓦地,他心头微微一动,凑到她身旁问道:「这衣袍这样精緻,你不怕我穿上之后被别的女子勾走了?」 江娇一下子睁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如蝶翼一般震颤了几下,默默的垂下了头。 第448页 洛青阳不禁蹙眉,这是什么反映,早有预料,还是根本不在意? 半晌之后,江娇的声音才幽幽而来。 带着一股女子的幽怨,又似乎没有。 「王爷俊美无俦,饶是没有这衣袍,京城之中心悦王爷的女子也不可计数,王爷面前,衣袍再精緻,也只是陪衬罢了。」 洛青阳:「……」 他不由看了她几眼,这世上敢在他面前偷换概念的人,她还是第一个。 他问的是她怕不怕他被别的女子勾走,她却回答他的面容精緻。 洛青阳望着她忽然笑了笑,说道:「既是如此,是否本王今晚去勾栏院王妃也不在意?」 江娇勐然抬起头来,双眼之中充满震撼,以前洛青阳的日子是如何过的她并不太清楚,不过,成亲之后,洛青阳不出去巡视时,不是住在宫中,便是住在书房,在宫里自不可能越过皇上和宫女美人如何如何,在书房之中他更是清心寡欲,至少,从未曾有人见过有女子出入过他的书房。 而今日…… 江娇定定的望着他,不知道洛青阳究竟是何意图? 那双充满震惊的眼睛缓缓的垂了下去,仿若喃喃自语,又仿佛在问洛青阳,「我若在意,王爷便会不去吗?」 第309章 抉择 洛青阳怔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他盯着江娇看了又看,方才确定这话的确是从江娇口中说出来的,带着一丝小小的幽怨,也带着这个年代女子特有的对男子的逆来顺受。 江娇静静的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听到洛青阳的回答,心中不免有点小小的失望,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洛青阳本非普通男子,这种连寻常男子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又何必来要求他呢? 心中暗自摇头,江娇缓缓的抬起头来,「王爷……」 话未说完,江娇一下子怔住了,不知何时起,洛青阳正定定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勐然吞了回去。 「你只需告诉本王,你究竟在意,还是不在意?」 两人距离极近,江娇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内敛而深邃的。 他铁了心想要一个答案,纵然内心也不知道为何这样执着,只是想知道,只是想从她口中听到她的回答,也是她的选择。 江娇再次缓缓的垂下了头,温润如水一样的眸子如盈盈秋水,卷夹着他从不曾了解过的神伤。 「我自然是在意的,王爷。」 他心中骤然一喜,她是在意的,可……她的样子…… 洛青阳摇了摇头,这个样子究竟是在意的是他,还是,仅仅因为他是宣王,他是她的夫君。 「为何?」他再次问道。 江娇这次忍不住蹙了蹙眉,为何? 难道她在意他不对吗? 难道她不该在意他吗? 还是,他更想在意他的是其他女子? 江娇心中惶然,眼睛忽闪了一下,说道:「您是我的夫君,我不在意您,还能在意谁?」 心中那一点不悦骤然放大,洛青阳知道今日自己有些吹毛求疵了,可他却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 「仅此而已?」他沉声问。 江娇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句话说错了,难道他真的更想要她不在意他么? 为何呢? 心中有酸涩的感觉冒出来,鼻尖一酸,江娇再次点了点头。 洛青阳:「……」 他失望的看着她,纵然不清楚心中的失望从何而来,他却难以驾驭此时的心情。 果然,她在意的只有他的身份,若非他是宣王,若非他是她的夫君,她不会在意他,更不会有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衣袍。 更或者,若非那日他被叶青梧丢入市集之中,被她误救,今日她也不会在他的府上,更不要说在意了。 那酸涩的感觉如饮了一缸醋一般,让他难过的不能自已。 江娇垂着头,眼中泪花瀰漫,不敢抬头。 然而,她却感觉到他的不悦,如冰冷的水将自己包裹着,压抑的令人窒息。 而她,却无可奈何。 她垂着头更加不敢抬头,她虽然软弱,却也不想自己的泪水被人看到。 洛青阳心中烦乱,不想再看眼前的人一眼,挥袖便出了房。 秋韵和秋雨守在门外看着洛青阳面若冰霜的走出来,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听到有争吵之声,王爷为何还不高兴了? 两人顾不得其他,立刻推门而入,一眼便见到卧房之中,暗自落泪的女子,纤弱的肩头微颤,羸弱的任谁见了头想细细擦去那脸上的泪痕,为何王爷便狠心离去了呢? 秋韵心急如焚,一边给秋雨递了个眼色,一边急急地迎了上去。 洛青阳大步走至岔路口,一条路是通向府门,一条路是直奔书房,若在往日,他定然是直奔书房而去的,而今日,他却想去外面花天酒地一番,看她还会如何? 那在意,又是如何在意的? 只是,他知道,他这样做十分不妥。 正在犹豫间,身后又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奔了过来,洛青阳蹙了蹙眉,秋雨便从后面追了上来,追到洛青阳面前也不敢说话,衣裙稍稍一撩「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爷,请您去看看王妃吧。」 洛青阳怔了一下,不由转过了身,只是那眉心依然紧紧皱在一起,漠然无情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想法。 第449页 秋雨慌乱的抬头看了一眼,快速说:「王爷,不知王妃说了什么惹得王爷不快,不过,王妃定然不是有心的,王爷出来的急未曾看到,王妃正在哭呢,吓得奴婢和秋韵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哭?」洛青阳眉心又紧了一分,刚刚他只看到她肩头耸动觉得心烦意乱,难道是在哭? 秋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是立刻如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是啊是啊,王妃在哭呢,就算王爷不想见到王妃,也恳请王爷今日等等再出门,王妃身体还在调养,江太医说不宜太激动,若出现个差池,奴婢和秋韵怎么应付得来?王爷大人有大量,就原谅王妃这一次吧。」 他看着伏在脚边的秋雨,此时出去花天酒地的心思几乎没了,脑海之中只剩下那那双羸弱的肩膀,让他想要拥入怀中,细细安慰。 只是……她对他却终究没有那样的心思。 「知道了。」洛青阳转身朝书房走去,秋雨又立刻看了苏诚一眼,苏诚暗自点了点头,她才送口气。 卧房之中,秋韵正在小心的劝导着江娇,「王妃莫急,莫不是王妃不小心说错了什么?」 江娇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身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在意他难道也错了吗? 若是错了,她是否该早早的搬入偏院呢? 本以为就算府中迎新人也要等些时日,现在想想,可能也用不了多久了。 捏了捏手指,江娇问道:「秋韵,我记得王府中的西北角有个小院吧?」 秋韵心中一跳,难道王妃知道那日朱青和眉儿的事情了,不过,她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有个小院,不过距离咱们这里比较远,王妃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江娇没有听出她的试探,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说:「我就是问问,你找个时间去看看那边可有人住,若没人住的话,就把那边收拾出来吧。」 「收拾出来?」秋韵心中骇然,王妃这是要搬出青阳居么? 「是啊,收拾出来吧,」她再次点了点头,「顺便再跟王爷身边的人打听打听,王爷可有心悦之人,若有,就趁着我现在身子不重,尽早将这事办了,然后我们就搬到偏院里去。」 第310章 惊吓 秋韵愕然,手中玉梳险些落地,她慌忙接住说道:「王妃,您这是何意啊?」 江娇笑了笑,回眸看了她一眼,「没什么,我知你是王爷的人,日后不论王爷让你去伺候哪位主子,都小心伺候着,不要没了规矩。」 秋韵满心震惊,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短短时间内,两位主子究竟说了什么,竟让王妃生出这种心思。 「王妃?」秋韵喃喃的叫了一声,难以置信。 江娇转回头去,不再说些什么,秋韵却坚持问道:「王妃,奴婢深知您和王爷的事奴婢不该过问,只是,想来王妃还不知奴婢与秋雨是怎样来的。」 「……」江娇闻言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秋韵便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于是绕过去走到她的面前说道:「王妃,皇室规矩,上至皇后,下旨王府之中的正妃,身边都会有两名钦赐的侍女,这两名侍女,上至皇上,下至王爷,都是由他们亲自调教之后送给皇后、王妃服侍的。」 江娇一怔,虽然秋韵和秋雨是洛青阳派来的,不过对于她们的来歷,她丝毫不知。 「故而,王爷既然将奴婢与秋雨送给了王妃,心中定然是承认王妃的,奴婢虽不知王妃与王爷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过,王妃切不可妄自菲薄啊。」 江娇怔然良久,难道自己做错了吗?王爷他……不是这个意思? 可若不是如此,他究竟是何意呢? 秋韵一看便知这里面定有蹊跷,不过,王爷与王妃都是自傲之人,尤其是王妃,平时柔柔弱弱,但心中时时刻刻无不想着王爷,如今若是真的遂了二人的心思,恐怕此结日后难解。 「王妃,无论王爷说了什么,定也不会让您和小王爷搬到偏院去住的,且不说您是否受得住,就这小王爷,也不一定能受得住啊,王妃,定要好生考虑一番。」 江娇低头摸了摸小腹,这孩子如今还看不出来,不过,阖府上下都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就算真的去了偏院,王府之中也不一定会有人虐待她吧。 秋韵一眼便看出她在想些什么,便又说道:「王妃善良,可莫要以为世上都是良善之人,王府虽不比皇宫,可府中见高踩低的事也不少,以前王妃住在青阳居中还看不出什么,若是王妃搬出了主院,搬进偏院去了,那些奴才少不得要做出什么噁心事。王妃为了我们的小王爷,可要三思而行啊。」 江娇再次有些难以置信,诧然的双眼望着她喃喃道:「可这毕竟是王爷的孩子啊……」 她以前想着,就算只是看在这一个孩子的面子上,府上也不应该有人会苛待她才对,如今看来,她想的太简单了。 「王妃,实不相瞒,我康源歷史上也曾有过许多皇子诞于冷宫之中,这些皇子就不是皇上的儿子了吗?可到最后剩下了什么呢?」 听她这样一说,江娇不由想起了先祖的第十八子,也是诞于冷宫之中,孤苦伶仃的长大到了十五岁,本以为行了及冠礼后便可出宫立府,结果在生辰后的第三天,被十四皇子烈马践踏至死。 第450页 无权无势的皇子,根本就是别人手下的玩物,难道,她以后要让自己的孩子也变成这样吗? 江娇浑身冷颤,不由摇了摇头,「我不要。」 她双手捧着小腹,羸弱的双肩看起来楚楚可怜,「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秋韵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下是不会搬出青阳居了,否则这王府之中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乱子。 她静静的等了一会儿,拭了拭额头的冷汗,缓缓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秋韵见她不再闹着要搬去偏院了,便点点头退了出去。 江娇在床边躺下来,不知为何,她浑身发冷,几近颤慄。 秋韵和秋雨一直在门外守着,直到快到晚膳时分,轻轻的推门进去了便发现江娇仍然在床上躺着,两人对视一眼,试着叫了两声,江娇犹自不觉,秋韵便壮着胆子上前,碰了碰江娇的手臂,「王妃?」 一碰之下秋韵大惊,立刻俯身探向江娇的头,此时哪里还有她离开时温温柔柔的样子,额头烫的几乎能煮熟鸡蛋了。 秋韵面色大变,朝秋雨说道:「快,去通知王爷,王妃发热了。」 「发热?怎么会?」秋雨同样不解,仍是快速转身朝着外面冲去了。 秋韵再摸了摸江娇身上的衣袍,触手是一片湿淋淋的冰冷,她心下惊骇,一边去从衣柜里取出江娇的里衣,一边吩咐外面伺候的奴婢去打水。 洛青阳坐在书房之中,只觉得看什么都没有心情,脑中反反覆覆都是江娇的话,江娇的样子,还有秋雨跑来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哭了?哭什么呢? 明明是她不在意他的,为何还哭了? 正静静发着呆,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苏诚的一声疾唿,不过房门应声而开,他不悦的蹙眉,就见秋雨一脸惊慌的闯了进来,「王爷,不好了,王妃忽然高热!」 洛青阳不由蹙起了眉,「高热?她刚刚不是还好好的?」 下意识以为这是她们奴婢来请他过去用完膳而用的法子。 孰料,秋雨面带惊慌,被苏诚拉着又往前抢了几步,「王爷,您快过去看看吧,王妃已经不知道事了,刚刚秋韵叫她都没有叫醒。」 「该死!怎会如此?」 洛青阳勐然站了起来,撩衣袍便朝门外而去。 一路疾行,脚不沾地,洛青阳赶过去的时候便见到卧房之中两三个得力的丫鬟端着水盆来来往往,有些是热水,有些是凉水,他蹙了下眉,有些烦躁,问道:「怎么样?」 「王爷?」秋韵忙从床边站了起来,此时江娇身上已然换了新的衣袍,面色潮红,一双红唇却是苍白而干涩,正微微张开着喘息。 他在床畔坐下,轻声叫道:「王妃?王妃?」 床上之人未有反映,秋韵便道:「王爷奴婢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 洛青阳点了下头,又挥手说道:「让苏诚去请江太医!务必快快将他请来!」 他声音极大,刚刚跟着秋雨一路奔跑过来的苏诚听在耳中,站在门外应了一声便朝外去了。 见她脸色红的吓人,洛青阳来不及等秋韵去拧帕子,自己三两下拧了条帕子便在她的脸上轻轻擦拭起来。 秋韵秋雨将其他几个婢女打发出去,近身伺候着。 不多时,苏诚便带着江太医匆匆到了,洛青阳拱了拱手,说道:「江太医,有劳了。」 江鹧鸪忙还了个礼,便到了江娇床边,洛青阳将江娇的手抽出来放在脉枕之上,秋韵立时上前递了一方丝帕,轻轻搭在江娇的腕上,江鹧鸪这才开始把脉。 他面上不动声色,洛青阳等人也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只得等着他号完。 等江鹧鸪收了势,洛青阳忙问道:「太医,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妃先前还好好的,突然就发了高热。」 江鹧鸪压了压手,示意他莫要着急,自己又想了片刻,才说:「王爷,在王妃的脉象上看是忧思恐惧之症所致的突然发热,王爷请想想,是否王妃今日见了听了什么害怕的事。」 「害怕?」 洛青阳不由想起来,江娇胆子极小,不过,竟有人会被吓得发热吗? 见洛青阳一时没有说话,秋韵便上前说道:「江太医,我刚刚帮着王妃换下来的里衣都是湿的,似乎是发了汗,您看……」 江鹧鸪再次点了点头,「是了,恐极生惧,俱后生忧,忧思难解,必成大急,不过,鲜少有人如王妃这般发病如此之快。」 洛青阳不由皱眉,难道是他的话吓到她了? 可字斟句酌,他也并未说过太过分的话啊? 「那以太医之见该如何?」 江鹧鸪朝他拱了拱手,说道:「王爷莫急,先容臣为王妃开上一方,服下一剂再说,除此之外,王爷也不妨想像,王妃是对什么东西怕至如此。」 洛青阳点点头,朝着江鹧鸪抬了抬手,「有劳太医。」 「不敢。」 等秋雨引着江太医出去开方,秋韵一撩衣裙便跪在了洛青阳面前,「王爷,请您责罚奴婢。」 洛青阳眉头再次蹙了起来,但随即他便明了,只是问道:「与你有关?」 秋韵点点头,「大抵是因奴婢而起。」 她便将事情说了一遍,洛青阳闻言眉头蹙的更紧,看了看秋韵,又看了看江娇,她说这一番利弊本是为了他们,可能不曾想到江娇会吓至如此,不由摇了摇头。 第451页 「去偏殿的观音像面前跪着,王妃不醒,你就不要起来!」 秋韵立刻磕了个头,默默的退了出去。 洛青阳有点无奈的用冷帕子帮江娇擦拭身子,上次从马上跌落都不曾吓成这样,如今想来…… 他缓缓抚了抚她的小腹,或许,他应当感谢这个孩子。 唇角稍稍勾了勾,他俯身下去,细数她纤长的睫毛,又在她干涩的唇上轻轻一吻,低声说道:「醒来吧,醒来本王送你一件礼物。」 第311章 心结 直到此时,他看着她通红的脸颊甚至不足他一个巴掌大,难道,她在这王府之中过的不好吗? 难道,她不是应该在王府中养尊处优吗? 为何会变得如此消瘦? 此刻,初见时她面色红润,双目纯然的样子出现在脑海之中,洛青阳发现竟是如此清晰。 那个分明不曾放在过心上的女子,难道他已经在朦胧之中,不知不觉之间,深深的刻进了心里吗? 否则,为何他会将她的音容笑貌记得如此清楚? 怔怔的望着她良久,秋雨从外面进来,托盘之上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洛青阳问道:「可有问过太医此药的药效?」 秋雨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忙福了福身子说道:「王爷,奴婢问过了,江太医说此药是退热的,不会伤到王妃和小王爷。」 洛青阳点了点头,秋雨心道好险,幸亏自己当时多长了一个心眼,否则王爷问及自己无以答对,岂不是做事不立,之后王爷又怎敢再将照顾王妃这等重要之事交给自己。 洛青阳却不曾想到那么多,只是确认之后再次用帕子帮她拭了拭身上的冷汗,朝秋雨吩咐道:「把药留下,你退下去吧。」 「王爷……」秋雨惊愕。 洛青阳头也没抬,她怔了一会儿,只好将药放到了床边的矮凳上,不忘了补充道:「王爷,江太医说了,此药正是要趁着热服用了才能见效。」 等她走出去,洛青阳随手将帕子挽起来,端起那碗汤药用勺子轻轻搅了搅,舀起一勺便朝着她的唇递了过去。 然而,江娇的唇抿的很紧,他没有丝毫准备,汤药顺着牙齿和唇线流到了腮旁,洛青阳皱了皱眉,忙将汤药放下,用帕子擦了擦流出来的药渍。 第二勺,他捏开江娇的下巴,将一勺汤药从齿缝之间餵了进去。 汤药在口腔中向下流去,洛青阳看着缓缓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去舀第三勺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人忽然大声咳嗽起来。 药汁四溅,原本通红的脸此时更加通红,几乎无法唿吸。 洛青阳忙放下勺子将她才从床上扶了起来,连连轻拍她的后背,「江娇,江娇你怎么样?」 江娇连眼睛都睁不开又如何能够回答他,守在外面的秋雨听到声音立刻进来,就见到江娇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她快走几步,立刻凑到江娇面前,说道:「王爷,您轻一些,您拍的太大力了。」 洛青阳一怔,立刻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果然,几息之后,江娇的咳嗽渐渐平息下来。 他随手拿起一旁的丝帕将她唇上的药汁擦拭干净,朝着秋雨挥了挥手。 秋雨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本应听从命令,可不知为何,她却心存担忧,王爷一个军营之中摸爬滚打的糙汉子,如何能照顾一个娇滴滴的王妃呢? 洛青阳却没做理会,他皱了皱眉,忽的侧身端起那碗汤药勐然喝了一口,侧头便朝着江娇的唇贴了上去。 尚未退出卧房的秋雨勐然一怔,又立刻僵了僵,低下头忙不迭退了出去。 被堵住嘴巴的瞬间,江娇挣扎了一下,但随即便感觉到一丝清凉,她太热了,突然有一个凉凉的东西贴在自己唇上,本能的张开嘴巴舔了舔。 洛青阳身子竟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颤,自始至终,两人的床笫之事,江娇都是被动承受的那一个,主动……这还是第一次。 他几乎不可遏止的想要吻上去,可心底的冲动终是被理智压制下来,强忍着心头强烈的快意一点点将口中的药渡了过去。 可等到餵药时,江娇感觉到满口的苦涩便立刻想要躲开,谁知肩膀被人固定,连头都被人定住了,就算她不想,也只能任由那苦涩的药顺着喉头向下,终于没有再次咳嗽起来。 三番两次,一碗药终于被餵完。 到后来,江娇已经感觉出那凉凉的东西贴上来的时候就会有苦苦的东西流进来,会下意识躲开,不过,怎么也逃不出洛青阳的手掌心。 只是,一次次的挣扎未果,洛青阳却被勾出了一身火。 用丝帕再次拭了拭女子的唇,虽然很顺利,可里衣上还是沾染了一些,看起来已经有些脏了,就连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一些。 洛青阳想了想,未免自己此时做出些不合规矩的事,就叫秋雨进来帮她换了里衣,自己也拿了干净的外袍去换了,等回来时,江娇已经再次安然睡着了,只是仍然未曾退却的温度不太正常。 看着洛青阳在江娇身畔坐下,秋雨向前走了两步,壮着胆子问道:「王爷,秋韵她……」 「王妃的生辰你可知道?」洛青阳骤然打断她的话。 秋雨怔了下,才说:「知道,就在下个月初三,容奴婢问一句,王爷可是要为王妃准备生辰?」 第452页 洛青阳就看了江娇一眼,「不必告知她。」 秋雨心中暗自惊诧,之前她们刚被派来照顾王妃时,府上之人都说王爷是不中意王妃的,是以两年来连圆房都不肯,如今想来并非如此。 她静静的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得到洛青阳的吩咐,只好问道:「王爷,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过几日本王要出门一趟,你等务必劝住王妃,不得搬到那小小的偏院中去,在这王府之中,若谁敢给她小鞋穿,便自己先将皮绷紧了些。」 他本是战场厮杀的狠戾之人,说话时只觉得浓浓的一股子戾气难以抵挡,连秋雨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俯身应是,连连保证之后洛青阳才挥手说:「好了,下去吧。」 秋雨却有些欲言又止,洛青阳皱着眉说:「还有什么事?一併说来!」 秋雨忙摇摇头,只是还是忍不住说:「王爷,已经是戌时了,您还没用晚膳,不如奴婢让厨房准备一些,王爷您看如何?」 孰料洛青阳再次大手一摆,「不必了,本王不饿。」 秋雨只好不再说些什么,默默的退了出去。 洛青阳嘆了口气,摸了摸江娇的头,此时已经没有那么热了,身上的冷汗也已经没怎么有了,便也顺势躺在了她的身旁。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床上此生还会有一个人,哪怕刚刚迎娶江娇进府的时候也未曾想过,因为叶青梧虽然让他成亲,却对其他事没有任何干预,他也乐的如此,搬进了书房去睡,至此两年。 只是,当上次叶青梧在鲜城提及让他们和离,并准备为江娇做主再次成亲时,他心底泛起的酸涩之意难以抵挡,只是,时至今日他仍旧不知,那酸意究竟从何而来,来自叶青梧,还是来自江娇? 一夜洛青阳睡的甚是纠结,几次起身看了看江娇,索性她没有再次发热,只是,等到后半夜,却忽然瑟瑟发抖的钻进了他的怀里。 触手一摸,她的后背上满是冰凉。 洛青阳只觉得心头一跳,大声喊道:「秋雨!秋韵!」 外面两人立刻披衣进来,见到洛青阳眉目微沉的样子便道不好,洛青阳便道:「取干净的衣服来,江太医可还在府上,立刻请他过来一趟。」 孰料秋雨摇了摇头,「禀王爷,长公主夜里忽然不适,江太医被连夜请进了宫,此时已经不在府里了。」 洛青阳眉心一蹙,立刻吩咐道:「去准备热水!」 秋韵立刻答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了,等秋雨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里衣便问道:「长公主是怎么回事?」 「亥时中,宫里忽然来人,说公主不适,江太医便匆匆跟着走了,说如果王妃病情再有反覆,可先将之前喝的方子再喝一剂。至于长公主那边,奴婢便不知情了。」 洛青阳也顾不得其他,自己动手将衣袍给换了,说道:「去煎药吧,让人去宫中打听一下,长公主怎样了?」 秋雨不敢怠慢,立刻出去了。 洛青阳看着依旧混沌不清的江娇有些无奈,将人揽在怀中轻轻叫了几声,江娇只是微微蹭了蹭他的手臂,眼皮微微动了动,可终是没有掀开。 「江娇?」他再次叫了一声,大手抚过她的面庞,带着几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怜惜,他轻轻的嘆了口气,又说:「莫要再睡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就胡思乱想呢?宫中人事纷杂,连一个龚房的小太监也可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这与王府怎能相比呢?无论如何,你也是王府唯一的女主子,只要有本王在,有谁敢那样苛待你,苛待本王的孩子。」 他抱着人往怀里带了带,有些无奈道:「你想多了,是自己吓自己。本王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况且,皇室之中,这两代子嗣单薄,你与本王乃是太后钦赐的婚姻且不说如今没人,就算之后府中有人,端是这姻缘御赐便不会有人敢对你做什么。」 正值此时,外面传来秋韵的轻唤,「王爷,水准备好了。」 「抬进来。」 一声令下,浴桶之中被灌满了热水。 等人悉数退下,洛青阳褪去两人身上的衣袍,纵身一跃抱着她泡入热水之中。 微凉之中炙热的感觉让江娇不安的动了动,但很快被洛青阳扶住,撩起一捧热水在她的肩头浇下,看着那微凉的肩头在热水流过之后泛起淡淡的红色,洛青阳不由轻轻嘆了一声。 第312章 相知 她太瘦了,身无寸缕靠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甚至感觉那纤细的腰可以被他用力一攥便折了似的。 他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年轻的身体开始在热水的浸泡之下缓缓发酵,尤其是江娇此时昏昏沉沉的,稍不注意便会朝下滑去,玲珑的身子蹭着他的身子不断下滑,对洛青阳来说几乎是一种煎熬。 又过了一会儿,秋雨将煎好的汤药送了进来,目不斜视小心翼翼的放在浴桶之外的圆凳上后就退了出去,洛青阳依着上次的方法,一口一口的给江娇餵了药,不过,这一次却没有之前的好定力,按着她的头便吻了上去。 混混沌沌之中,江娇只觉得难以唿吸,她奋力挣扎着,试图将一直在啃她嘴巴的东西推开,却不想,一下用力过勐听到「咚」的一声。 洛青阳愣了一下,他着实未曾想到江娇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竟还会有那样大的力气,一时不查,后脑被撞在浴桶的边缘,疼的他面前直冒金星。 第453页 江娇也在忽然用力之后,一下子惊醒过来。 她眨着一双眼睛十分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扶着后脑难以忍受疼痛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映。 她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只是,一会儿之后她忽然愣住了。 双手勐然护在前面,她往后面缩了缩,碰到硬梆梆的浴桶。 茫然无措又无可奈何的看着他,「王……爷?」 洛青阳没想到江娇会在这种情况之下醒来,一时有些尴尬,相对无言了片刻,他才说:「醒了?」 江娇:「……」 她点点头,洛青阳便道:「身上可舒服些了?」 江娇想动一动,歪着身子坐在浴桶里实在不舒服,可只是稍稍一动,便碰到一条硬梆梆的健硕而充满力量的大腿,她立刻绷直身子不敢再动了,只是看着洛青阳,缓缓点了点头,回答道:「舒服了。」 洛青阳也知道如今两人的样子着实尴尬,不过,他丝毫不想动,只想看看面前的人会如何做。 江娇烧红的脸让她几乎不敢看洛青阳一眼,等了一会儿,说道:「王爷,水快凉了。」 洛青阳这才感受到水有些微微凉了,他点点头,「是啊。」 不过,之前抱着她进来的匆忙,哪里还有记得拿衣袍。 江娇没有等到洛青阳的回答,只好再次说:「王爷,该出水了。」 洛青阳没动,仍是看着她,江娇便忍不住蹙了蹙眉,转过头去,「王爷……」 一眼便撞进洛青阳的眼睛里,深深的眼底充满着如猎豹一般,男子野性的味道扑面而来,江娇只觉得自己的心飞快的跳动起来,她想移开自己的双眼,可不知为何,眼睛却像是被黏在了他的身上一样,无法转移。 男子沾着水珠的手在她的面庞抚过,她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心跳更快了。 「可有什么想问本王的?」 江娇身子勐然一僵,片刻之后,她又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难掩的失望越上心头,手一点点从她的面庞上划过,仿佛有一口郁气在心头郁结,无处舒发。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低低的声音从江娇的方向传来,洛青阳不禁一下子难以反映,他蓦然睁大双眼,看着她的头微微低垂,那张秀气的脸从不敢与他对视一般,也微微的低垂着,看不清她的表情。 怯怯的语调中透着后怕和担忧被拒绝后的难堪,洛青阳却根本忘了该要说些什么。 此时此刻,叶青梧和那些过往,似乎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怔怔的望着眼前纤瘦又羸弱的女子,看着她小小的身子里迸发的大大的勇气,和鼓足一切力量撞向南墙的决心。 只是……他如何会让她撞到南墙呢?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牵子玉手。收你此生所有。扶子秀颈。档你此生风雨。挽子青丝。挽子一世情思。执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长。」 江娇愕然,她缓缓的抬起头,不敢置信般望着他。 在她心中,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是个手握重权,稍稍跺脚便要天摇地动的男子,剖心的同时,她如何敢要他一个答案。 可她未曾想到,洛青阳竟给了他。 颤慄的双眸一点点睁大,再睁大,耳畔一遍一遍,皆是他刚刚说过的话。 蓦然间,手被他握住,他朝她靠过来,江娇下意识向后退,却碰到了坚硬的浴桶,背部随即便被覆上了一只大手。 她看着男子的唇越来越近,下意识闭上眼睛,却眼睛一重,她的心几乎飞快的跳了起来,那是男子的……唇。 可随即,她感觉到那只大手缓缓的覆在她的颈后,未等她睁开眼睛,江娇便感觉唇上一阵压力袭来。 辗转痴缠,一直到江娇几乎快无法唿吸才被他松开,随即「哗啦」一声,两具身子在微凉的水中脱出。 江娇一囧,下一瞬便死死地闭上了双眼。 洛青阳无奈摇了摇头,快速将两人的身子擦拭干净,先将她塞进被子里,随即自己也钻了进去。 江娇的脸仍红的吓人,洛青阳见了摸了一把,再次用手巾将她的头髮擦了擦,运功弄干头髮,这期间江娇几乎趴在他的怀里。 而洛青阳由于事出匆忙,几乎只来得及穿上一条裤子,那还散发着水汽的胸膛直扑在她的面前。 「如此一来,可是放心了?」 江娇羞红着脸看着他,洛青阳将她的头髮弄干之后也给自己弄了弄,在江娇的催促下套上里衣,才又说道:「以后再有疑问可直接问本王,她们顾虑太多,你胆子又小,想的多了难免害怕,这次若非本王在府上,你怕是还不知会如何受罪。」 江娇连忙称是,点了点头说:「我记下了。」 「只记下可不行,你要记在心里才可。你与本王的婚姻乃是太后钦赐,莫不说这府上有谁敢苛待你,就算本王待你不好,若被太后知道了也定然不会放过我,所以你不必多想。无论今日还是明日,这府上都不会有人敢苛待你。」 江娇想要起身行个礼,却被洛青阳按着躺在了床上,只是,她有些不甘心的说道:「王爷,如此一说,那不知……日后王府之中可会有新人?」 今夜註定难眠,山盟海誓,两心相悦。 第454页 洛青阳不由看了她一眼,似是不解她这胆小的性子如何会问出这句话来的? 江娇说完之后也是一脸通红,几乎不敢去看他的目光,却又闷闷的不肯说话,想要得一个答案。 只是,想要让洛青阳回答又怎会那般简单。 他问道:「你呢?你可想有人进府?」 江娇没有得到回答心中微微失望,不过,时至今日,仍然不曾有几个女子特立独行如叶青梧一般敢爱敢恨,她只是轻轻的瞄了洛青阳一眼。 握着被角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纤细的手指直绷得青筋直跳,才低声说:「自古至今,纵然有娥皇与女英,我也仍旧不相信世上会有女子甘心情愿与其他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 那低低的声音里透出坚决,让洛青阳颇为意外。 「哦?为何?」洛青阳说道。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王爷,若如今并非是一夫多妻,而是一妻多夫,您能容忍您和其他男子分享我一个女人吗?」 洛青阳先是愣了一下,一妻多夫和一夫多妻这两个词他曾在叶青梧的口中听过,不过,在她口中听来是夹杂着戾气的对纵情声色的人们的一种鄙视,而如今…… 他深深的看了眼前的人一眼,小小的骨架之下,蕴含着的力量让他忍不住去开掘,那个会为他缝制衣袍,会为他惊慌上药,会彻夜不眠,会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子,他愿意分享给其他人吗? 不,他不愿意。 在这一点上,男子与女子并无分别,他们想要眼前之人只属于自己,彻彻底底的,从内而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 若是有那样一个人来与自己争抢,洛青阳觉得他可能会杀了对方。 久久未曾得到洛青阳的回答,江娇渐渐抬起了头,她说:「您不能容忍,其实,我们也不能容忍,只是,男强女弱,我们没有办法。夫君,大丈夫顶天立地,是为妻顶天,为子立地。身为妻子,如何愿意在这天地之中容下其他人。」 她说完便默默的垂下了头,洛青阳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顶天立地是世人常说之话,而如今,他却在她这里得到另一种解读。 静静的等了一会儿,洛青阳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江娇愕然。 「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众女子争夺的是丈夫的宠爱,府中的地位。」他握住她捏着被角的手握在手中,火热的手掌让她的冰凉一点点褪去,他轻轻的拍了拍,「你放心吧,女子……本王有你一个就够了,不会再让任何人进府的。」 江娇再次愣住了,几乎无法相信这是洛青阳说的话。 他竟然……给了她一个承诺。 第313章 进宫 外面一声鸡啼,江娇一怔,这才发现已经是早朝时间了,她立刻起身想帮他更衣,身子不期然软了一下,歪歪的摔在床上。 洛青阳无奈扶住她的身子,「不用你,我自己来即可。」 此时卧房的门被叩了几声,秋雨轻轻的进来,头也不敢抬的低声说:「王爷,刚苏诚回来禀报说,公主突发高热,如今皇上在那边守着了。」 「公主怎么会突发高热?」江娇一下子惊住了,抓着洛青阳的袍袖微微一紧,忐忑不安的望着洛青阳。 子苏在府上住过一些日子,她十分喜欢这个贵气却不娇气的小姑娘,虽然长得比同龄的女子娇小了一些,可处处透着灵气,让人十分喜欢。 身为一国公主,本应她给他问安行礼,子苏却每日上午都会过来给她问安,陪她坐上一会儿,说说话才离开。 是以江娇听到公主生病的消息十分焦急。 洛青阳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她的手,又将被子向上拉了一些包裹住她,才又朝秋雨问道:「可还有别的消息?」 「刚刚府上接到通传,今日罢朝,除此之外,便没有了。」 洛青阳点了点头,皇宫之中自从经过叶青梧的大力整顿之后,想来谨小慎微各司其职,从来没有人敢越俎代庖,能得到这些消息,或许已经是看在苏诚是王府的人的面子上了。 他心里一阵担心,转头看向江娇,正要说话却听她说:「王爷,今日虽然不上朝,但我们还是进宫去看看公主吧。」 「你?」洛青阳蹙眉。 江娇点头,「是啊,如今太后娘娘不在宫中,我应该算唯一的一个女子了,在身畔照顾也是理所应当,您看……」 「可王妃您的身子还没好。」秋雨说道。 洛青阳亦是这个意思,江娇却道:「我如今已经好了,有王爷在,我都好了。」 她声音颇低,面色微红,看的洛青阳心中微微一动。 「罢了,你跟我一起去,不过,去了不必劳累便是了,公主身边有的是人照顾,如今你身怀有孕,不必侍疾。」 「谢王爷。」 江娇眼前一亮,立刻让秋雨帮她更衣,洛青阳却又道:「如今时辰还早,你让厨房准备些热乎的饭菜,本王如今有些饿了,等过会儿用了,我们再进宫也不迟。」 江娇哦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是昨天下午开始发热人事不知的,如今嘴巴里只剩下苦巴巴的味道,一听洛青阳说到饭菜自己竟也觉得有些饿了。 「先趟一会儿吧,有江太医在,公主不会有事的。」 江娇点点头,跟着一起躺下来,洛青阳将被子掖了掖,看着她小小的身子缩在自己身旁,唇角微微一弯。 第455页 只是,还没有等他闭上眼睛,外面再度响起脚步声,苏诚急切的声音隔着门响起来,「王爷,不好了,皇上有旨,请您务必立刻进宫。」 怀里的身子一僵,江娇立刻爬了起来,满脸惊惶,「发生什么事了吗?是公主……」 洛青阳按着她的手拍了拍,将被子往她身上一裹,随意披了件外袍出门,苏诚已经一脸焦急的等在了门外,身边还站着个传旨太监,不是别人,正是先皇洛青阳身边的大太监张宝端。 他面色一肃,问道:「怎么回事?」 张宝端一脸谨慎,左右看了看之后,忽的上前一步,说道:「王爷,公主并非发热,而是中毒,故而皇上命您务必进宫。」 洛青阳面色不由微微一变,中毒? 公主不是后妃,再说如今皇上还不到选妃的时候,怎的公主会好端端的中了毒呢? 他顾不得再让人准备早膳,稍稍压手,便疾步回了房,「没什么大事,有些国事比较急,皇上让我进宫处理一下,你再睡一会儿,等用了早膳,让管家送你进宫。」 江娇这才松了口气,洛青阳看的分明,只是这短短的时间,她的额上已经满是冷汗,也难怪昨天秋韵的话会将她吓成那样。 随意帮她擦了一下,洛青阳快速套上外袍,想了想又从腰间抽出一块令牌放到她的手里,「这是宫里的令牌,拿着这个不会有人拦你,不过,我会让人在宫门等你,宫中礼数极多,你不要乱闯。」 「是,王爷,我不会的,我就去探望一下公主。」 洛青阳离开及多说,稍作洗漱便随着张宝端进了宫。 江娇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放在手里的令牌,不由心头髮软发烫,进入王府之后,她过了两年多尼姑一样的生活,但是今天,她得到的太多了。 捧着那块令牌,江娇发誓今生今世定会对王爷一心一意,用一腔柔情回报他。 洛青阳飞马直奔皇宫,一路上他也听张宝端说了一些。 昨日夜间,戌时未到,公主忽然开始呕吐,接着没过多久便开始发热。子苏担心自己的情况会让南砚担心,就一直没有让人禀报,直到戌时末,她面色枯黄,直吐得浑身无力,高热让她躺在床上人事不知,锦芳再也看不下去,偷偷跑去禀报了皇上。 皇上一听又惊又怒,一面让人宣了江鹧鸪回去看诊,本以为是吃坏了东西,孰料江鹧鸪一把脉面色就变了。 他二人出生之时因受母胎之累,天生便有体寒之症,但经过这许多年的进行调养已经好了许多,如今骤然实用了许多大寒之物,身体无法承受才会造成今天的样子。 洛青阳一听浑身便泛起一层冷厉,「查到是谁了吗?」 「查到了!皇上让王爷过去呢。」 洛青阳重重的冷哼一声,他倒要看看,如今谁敢对这两个孩子动手。 洛熠宸死而復生之后,和叶青梧远离权势,携手红尘,潇潇洒洒,与将南砚和子苏託付给他无异,这两个孩子虽不是他亲生,却是那人生的。 他如何不疼,如何不爱? 可如今,竟有人做出了这种事! 洛青阳的心里的痛无异于听说如今江娇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满脸戾气,无以遮掩。 梧桐苑。 这不是他一年来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曾经那个人生活过的地方,依旧落叶纷纷,不过,他却没有心情欣赏。 疾步走入正殿,便在正殿外面见到一个跪在那里的年轻女子,模样什么的,他没有看的太轻,反而是那铮铮的挺直的嵴背让他侧目。 随手解下马鞭甩给一个太监,洛青阳只留下一个字便迈步走了进去,「打!」 殿里没人,张宝端直接引着洛青阳往里面的侧卧走了过去,这是洛熠宸费尽心力为叶青梧铸就的金屋,如今叶青梧不在,子苏却是日日住在这里。 门前夏意夏至都在守着,见到洛青阳便福身行礼,「王爷。」 洛青阳微微点头,问道:「如今情况如何?」 「江太医给长公主开了一个方子,吃了之后不再吐了,只是高热还未曾褪去,身上还有一些疹子,如今皇上在里面陪着呢。」 洛青阳嗯了一声,「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只要高热退下去,便不会有事,反之……」夏至眼圈一红,没再往下说。 洛青阳眉心当即又拧紧了几分,「此事通知皇嫂了吗?」 皇嫂自然是如今的太后叶青梧。 夏至摇了摇头,「皇上……」 「去通知!」 两人忙行了个礼,「是,王爷。」 张宝端推开门进去了,洛青阳撩衣袍走进去,床榻之前只有南砚和锦芳,子苏静静的躺在病床之上,面色通红,从脖子向下可一看到许许多多的斑点。 锦芳眼睛通红,肿的核桃一样大。 见到洛青阳便忍不住骂道:「不知公主怎样得罪了她,竟狠心的用栗子汤熬了给公主喝。」 栗子! 洛青阳面色再度一变,子苏天生对栗子过敏,身边伺候的人无不小心仔细的精心伺候着,生怕她碰到些栗子之类的过敏,却有人生出这种歹毒的心思来。 他眯了眯眼睛,拍了拍一直沉默不语的洛南砚的肩头,从锦芳手里接过帕子帮子苏擦拭起来。 「江太医呢?让他每半个时辰便来给公主号一次脉。」 第456页 锦芳忙点了点头,出去叫人了。 洛青阳这才看向南砚,「叫我来,可是有事想说?」 南砚迟疑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眼睛里的迟疑又中了一些。 洛青阳不由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南砚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孩子,否则洛熠宸和叶青梧也不会将一个偌大的江山交到他的手上,他极有主见,也会决断,如今却露出这个表情,让洛青阳有些意外。 「有话就说,这是何意?」 南砚咬了咬唇,微微摇了摇头,「那人便交给皇叔发落吧。」 洛青阳心中更是诧异,两人虽是双胎,但南砚一直将子苏看做眼珠子,宝贝的紧,不管在哪里受了委屈也定会给她讨回来,如今却将一个险些害了子苏性命的人交给他发落,这是何意? 不过,洛青阳也没有迟疑,「好!我来时看到那人已经让人拖下去打了,鞭笞到苏甦醒了为止。」 南砚的手微微一紧,连唿吸都滞了滞,随即才恢復正常。 「有何异议?」洛青阳将这一幕收在眼底,问道。 南砚微微摇了摇头,「不曾,交给皇叔发落,我很放心。」 第314章 入宫 洛青阳只好不再多说,不过,肃然的脸上依旧可看的出他对这件事极为看重和震怒。 不多时,锦芳带着江鹧鸪从外面进来,江鹧鸪忙撩衣袍施礼,南砚立即抬手道:「江太医,快,再给苏苏看看。」 江太医沖洛青阳拱了拱手,锦芳从锦被之下拿出了子苏的手,看诊之后江太医依旧摇了摇头,「这汤中分量极重,幸而公主多年来多加调养如今还是有些功效的,皇上和王爷不必太担心,只要公主能熬过今日子时,便一定会好起来的。」 洛青阳却蹙起了眉头,如今才不过卯时,要熬到子时还有整整一日,何其煎熬? 「太医,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江太医紧皱着眉,看着病床之上脖颈上越来越多的红疹,想了想说:「公主对栗子过敏,实属无解之事,除此之外,臣让人用药熬了浴汤,为公主沐浴,想来会好一些。」 洛青阳想了想,如今也别无他法,只得做主点了头让人去准备了。 如今,南砚也只是一个担心妹妹的男孩,诸事慌乱,必定让他做主了。 江鹧鸪便带着人下去熬浴汤,为公主准备沐浴,藉以外力催发体内的寒气。 待一切妥当,洛青阳才走出梧桐苑的正殿,此时在梧桐苑中,那个身穿宫女服饰的女子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离得老远便能闻到一股血腥的气味。 不过,洛青阳乃是久经战场厮杀之人,这点血腥自然吓不到他。 拾级而下,洛青阳站在她的面前,「抬起头来?」 那宫女被人按着抬起了头,只是目光之中无波无澜,仿佛一切已经了断,任由别人发落一般,不曾后悔,更不曾有过快意。 洛青阳不禁皱起眉头,「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看了他一眼,说道:「回王爷的话,奴婢肖雪,是长公主的近身宫女。」 他不禁再次皱了皱眉头,「你既是公主近侍,想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无限,何以如此加害公主?」 若她是公主的近侍,也难怪会对公主的忌讳知之甚详。 肖雪此时身上的伤若换了别人,定然已经伏在地上不能动了,她却依旧端端正正的跪在洛青阳的面前,仿佛不曾感觉到一般。 听着洛青阳的话,她没有任何波动的说:「只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洛青阳还想说什么,却听苏诚忽然来报,王妃到了。 她? 洛青阳朝梧桐苑外看去,心里不知为何竟涌起一些慌乱,难以自持。 看了看按着肖雪的那两个太监,说道:「将她拖下去,严加看管!」 两人不敢耽误,立刻将她拖了下去,只是地面之上却留下一些鲜血,他皱眉说道:「将这些打扫干净。」 院中洒扫的人立刻过来,将地上的鲜血全部打扫干净。 洛青阳亲眼在一旁看着,等他们打扫干净后又等了一会儿,就见到那道纤弱的身影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 身上是一套可能从做好都不曾穿过的朝服,他微微摇了摇头,其实不必如此隆重。 「王爷,公主如何了?」江娇一见到洛青阳,不免向前快走了几步,洛青阳过去扶了她的手臂,微微在上面拍了拍,说道:「没什么,这会儿正在药浴,你可等会儿再进去。」 「药浴?」 江娇反问了一句,却仍旧往前面走去,说道:「如今太后不在宫中,公主身边不知道是谁伺候着,我还是进去看看吧。」 洛青阳想了想,也的确如此,便没有阻拦。 两人一同入了正殿,此时南砚正在外面等着,江娇见到他连忙行礼,被南砚扶了起来,才走进子苏的卧房。 洛青阳对南砚说:「想来你知道她如何会做出这种事?」 南砚怔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洛青阳眯了眯眼睛,就听南砚娓娓道来,「数年前,皇宫的内乱不知皇叔可还记得。我登基不成,皇宫内乱,母后被迫出宫,几次险些丢了性命,父皇也随后御驾亲征,收服了加国。」 「当然记得。」洛青阳说,若不是有那件事,或许叶青梧不会过的那样苦,居无定所,身边无人可信,就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若非如此,或许她和洛熠宸也不会分开三年,日日悲苦。 第457页 这些他都记得,可是,与那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你我都知晓,那件事是雪山白湛白胤霍乱的。」 洛青阳再次点头。 孰料,南砚却摇了摇头,「实则另有隐情,只是我查出来之后,父皇和母后都不在,此事只有苏苏与我知晓。」 「另有隐情?」洛青阳向前走了几步,看着他似是有些不信,那年开始他便已经开始辅政,日日陪在他身边,却不知他暗中调查此事,甚至有了结果。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冷声问道。 「当年的皇宫之乱,以白胤和白湛的势力,其实也并不能深入到皇宫中来,而在那之前,母后受伤昏迷不醒时,有人来袭,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令人抓了麒麟阁肖焕之女肖雪入宫,本想藉此挟制他,未曾想到,竟是因此,引发了那场大乱。」 「肖雪自小身子不好,缠绵病榻,母后令江太医治好了她的病,肖焕并不知情,在白胤白湛的蛊惑之下,乔装进入皇宫,引发了大乱,也在那场大乱之中被母后杀死。肖雪怀恨在心,留在我们身边,这么多年我们都未曾察觉,如今,……若不是发生了这种事,可能我和苏苏还会重用她。」 洛青阳眉头缓缓松开,那时的他权利还没有达到进入后宫的地步,而朝廷之中,皇后连番几次险些命丧刺客之手,刺客进入皇宫犹如自家后花园,传扬出去的确不是什么光鲜之事,南砚未曾宣之于口也并非有错。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一时心慈手软会酿成如今的大祸! 洛青阳看着他的模样,直觉还觉得有些什么不太对,但他一时也难以想到什么,只好不再追究,而是说:「既如此,这丫头与他的父亲一样,都是恩将仇报之人,留不得。」 此话一出口,南砚的面色微微一变,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又没说。 洛青阳心中更加怪异,他皱了皱眉,还要再说,江娇便走了出来,面色同样不太好。 他向前迎了几步,问道:「如何?」 江娇嘟了嘟嘴巴,有些嗔怪道:「王爷,你还要骗我到几时?我虽不曾读医学经典,可看公主的样子我也能看的出来,这样子绝不是普通发热。」 洛青阳不由挑眉,江家乃书香门第,就算是江娇,之前听说也是被按着读了不少书的,如今看来,也绝不是只是读了一点书,否则,怎会看出长公主的不同寻常。 此时,又有人从外面抬了热腾腾冒着奇怪味道的浴汤进来,江娇便问道:「这是药汤?」 江鹧鸪听到在一旁拱了拱手,说:「王妃所说不错,的确是药汤。」 江娇站在一旁不知道还该不该问,就看着他们将浴汤抬进去,看了一会儿又不放心的跟了进去。 洛青阳看着她进去才又收回了目光,说:「事情既然如此,我会按照律法依律来处置的。」 南砚抿着唇,闷闷的点了点头。 这次足足有一个时辰,江娇才从里面出来,眼圈微红,被秋韵扶着。 洛青阳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江娇摇了摇头,被秋韵扶着在椅子上坐下来后,洛青阳就见那眼泪又止不住落了下来,他知道,她和长公主虽不曾见过几次,可关系很好,如今想来是心疼了。 洛青阳嘆了口气,说:「好了,如今公主如何了?」 「还不知,已经请江太医进去把脉了,公主这可怜见的……」 「你莫太担心,这里有我和皇上呢。你自己也注意身子,如今,你也不是一个人……」 江娇这才收敛了些,见到一旁的皇上,立刻用帕子拭了拭眼泪,起身行礼。 南砚忙请她坐下,让她好好休息,「皇妹如今还靠皇婶照料着,皇婶能者多劳,我和皇叔身份多有不便,这几日就辛苦皇婶了。」 江娇连连摆手,不敢受他的礼。 只是须臾,江娇又走了进去,只是这次洛青阳和南砚也都跟了进去。 进去之后,江太医正好诊脉完毕,朝两人说道:「如今公主的脉象已经稳定了不少,等过一个时辰,再为公主准备浴汤沐浴,想来会越来越好的。」 洛青阳等人这才松了口气,让张宝端传旨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伺候着,又让人去将肖雪严加看管了,几个人竟是再也没出梧桐苑。 经过几次药浴,长公主身体的寒气褪去了些,只是栗子过敏导致的高热一直未曾退去。 暮色来临,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江鹧鸪说:暮色来临正是寒气来临之时,若能熬过子时,便意味着熬过了寒气最重的时候。 入夜之后,子苏沐浴的时间改为每隔半个时辰一次,江娇始终守在子苏的卧房之中不曾出来。 亥时之后,就连洛青阳和子苏也一同走了进来。 不过,子苏的身上渐渐暖了起来,身上的红疹也褪去了些。 一直到天光大亮,子苏虽然还未曾醒来,但已经好了许多。 劳累了一夜,夫妻二人一同走出了子苏的卧房。 「本王在宫中还有一处宫殿作为休息之处,我马上就要上朝,赶不及送你回府,就送王妃过去休息一会儿吧。」 第315章 治罪 洛青阳如今在宫中的居所是承玥宫,在前朝和后宫的临界处,既不会深入到后宫之中,也不会在格外靠近前朝的地方,很是尊贵。 第458页 将江娇亲自送回宫中,洛青阳和南砚一前一后赶去早朝,等到回来时,江娇还在睡着,洛青阳也没有让人去叫她,便让人将肖雪提了过来。 经过一日一夜的看守,肖雪形销神陨,似乎比昨日差了许多,洛青阳见了之后问道:「你可知罪?」 肖雪跪在地上深深的叩了一礼,「奴婢知罪。」 「哦?」洛青阳挑了挑眉,此人身在宫中,对待生死,竟然如此淡薄,不卑不亢,着实令他意外,「你觉得此生能够为父报仇,令公主母债子偿,可是一生圆满了?」 肖雪浑身一滞,微微有些有些诧异。 接着,洛青阳再次冷哼一声,「你幼年之时,太后让人替你治病,虽是皇上之过,可你父亲不知恩图报便罢了,竟还恩将仇报,几次险些令太后命丧在他的刀下,可惜,恶有恶报,终究被太后杀掉,如今,你学你父亲恩将仇报,对公主下手,便是欺皇上与公主心慈仁善,若我早知道此事,定不会留你在宫中!」 她微微垂首,此时无话可说。 「既然此事你供认不讳,便发配出宫,充入军妓!」 肖雪此时身子才不由颤了颤,洛青阳朝外看了一眼,叫了句苏诚,苏诚从外面进来,手里捧了一碗药,除此之外,进来的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 洛青阳又说:「本王知道,你在宫中数载,服侍皇上公主,身上也会些功夫,既然要充妓,这些就都不需要了,灌了吧。」 洛青阳一声令下,肖雪便朝后缩了缩,在宫里浸淫多年,她也算明白宫里的规矩,这药怕是不只是散功的,还会令女子更加阴柔娇媚,令男子见了便会欲罢不能。 她下意识躲了躲,叩头说道:「王爷,奴婢可否不喝?」 「哦?不喝?」洛青阳冷哼一声,「本王倒想听听你有何理由?」 「……」肖雪再次垂头磕了个头,说道:「王爷,奴婢保证不会逃跑的,只是这药……奴婢真的不想喝。」 「你说不逃跑便不会逃跑?」他冷笑着,就如同几年来她卧薪尝胆跟在皇上和公主身边一样,谁能知晓她会不会霍乱军营,只有成为一个淫乱的只知道求欢的女子,才不会可怕的让人人都忌惮。 「奴婢真的不会逃跑的,奴婢发誓……」 「本王不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本王只信自己手中的刀!」 洛青阳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还是你以为,我康源皇室的公主、皇子们竟是如此好欺侮?」 「奴婢不敢。」 「既然不敢,便不要再推辞了,喝了这药,本王即刻让人送你出宫!」 他说着朝苏诚抬了抬手,如今,律例里虽然不曾有将女子充妓这一条,不过,想来王爷定然是气坏了才会出此下策。 他朝身后两个太监一挥手,两人就过来按住了她的肩膀,肖雪连逃跑都没来得及,就被人一下子掐住了嘴,苏诚端着碗正要往里灌,便听到门口有人来报,「王爷,王妃起了。」 「这么早?」洛青阳皱眉,如今还未到午时,如今她怀有身孕本就比寻常人睡的多些,想来是牵挂着公主不能全然安心才会这么早醒来的。 他心中不免微微一暖,正要说话,却听「啪」的一声,低头就见到被按住的肖雪一下子打翻了那碗汤药。 洛青阳眯了眯眼睛,苏诚连忙请罪,他却看着肖雪道:「你以为本王只有这一碗汤药吗?你一碗药喝不下去,就有两碗等着你,你也在宫里呆了这数年,想来宫里的东西你也见过不少,这东西喝多了会怎样,你不会不清楚吧?」 肖雪再次滞住,身子微抖,被他吓住了。 洛青阳抖了抖袍袖,朝外走去,可是门口却传来江娇笑吟吟的声音,「怎么一下朝就发这样大的脾气?王爷,可是有谁惹您生气了?」 洛青阳还没走到门口,江娇已经走了过来,面带笑意的说道:「王爷,秋韵从梧桐苑打听了回来跟我说,公主就在刚刚已经醒了,那个江太医啊,怪不得能三番两次救治我们,他真是医术高明啊。」 「是啊,江太医乃是太后娘娘亲自带进宫来的太医,一身绝学,不止你我,连先皇和太后都数次被他所救,如今皇上和长公主身上的顽疾也多亏了他才能痊癒。」 「那我们此次定要好好谢他。」 洛青阳点了点头,看着她面上的青黛,心中微疼,抬手抚了抚说道:「昨日累着了吧,你身子还未痊癒便前来照顾公主,此事是我考虑不周。」 江娇摇了摇头,「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公主乃我知音,如今太后不在,王公贵族只有我一个女子,我来侍疾最为合理了。」 她说着头微微一瞥,就见到了殿中被按住的肖雪,满身的血腥,连衣袍都被粘在了一起,江娇一见身子便软了几分,被洛青阳立刻扶住,「怎么了?」 江娇别过头,不忍再看,却是问道:「王爷,这位姑娘怎么了?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 洛青阳便知她又动了恻隐之心,只好说:「你见公主那个样子,全是拜她所赐。」 「什么?」江娇一下子睁大双眼,「可这位姑娘……我见过她。」 江娇松开洛青阳往前走了几步,细细的看了看她被弄脏的脸,说道:「我在长公主身边见过她,她是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可是,她为何要如此害公主?」 第459页 洛青阳避重就轻的说:「她恩将仇报,对公主下手,如今,我正欲将她查办了,你不必管此事,先回去歇一会儿,待御膳房送了午膳过来,我再同你一同去看望公主。」 她又看了肖雪一眼,应了一声缓缓的往外走了。 走出之后,江娇勐然想起今日离开之前,皇上曾跟自己说过的几句话,她身子微微一顿,朝秋韵问道:「秋韵,你可知晓,这肖雪以前是跟着谁的?」 第316章 回府 秋韵想了一下,说:「应该是跟着公主的,上次在王府里,公主身边伺候的就是她,不过……」 她看了看江娇,江娇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你说罢,我且听着。」 秋韵便朝前走了两步,直凑到江娇的耳边,说:「不过在那之前,奴婢听说,肖雪姑娘最初的时候是伺候皇上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又被调到了公主身边。」 「你可确定?」 秋韵点了点头,「王妃,在您和王爷成亲之前,奴婢在宫里学习宫规了一段时间,这点事情是知道的。」 江娇便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准确的了,她一把抓了秋韵的手臂,再次压低声音问道:「那你可知,她为何从皇上身边被掉到公主身边吗?」 这个秋韵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摇了摇头,微微欠身说道:「奴婢不知。」 「罢了,没什么,」回到正殿,江娇左思右想,仍是对秋韵说道:「你去打听打听,那个姑娘,王爷怎样处置了?」 秋韵怔了怔,其实她早就打听好了,但上次的事让她再也不敢在江娇面前胡言乱语什么,只得说:「王妃,肖雪对长公主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按律也是要重罚的,酷刑之下,她很难熬得过去。王爷如果留了她的性命,也定是看在她曾经伺候过公主几年的份上。」 「你打听了?」 「还不曾。」秋韵哪里敢说,如今说这些话也只是为日后江娇不小心知道了,不会太过惊讶而导致再次难以接受。 「那你去请王爷过来用膳吧。」 秋韵无奈,只得过去,果然,没过一会儿,午膳从御膳房送了过来,按照规矩,八菜四汤,精緻令人食慾大开。 江娇有些感嘆铺张的同时,却发现每道菜的分量都不大,就算浪费,也不会浪费太多。 正在这时,洛青阳在外面进来,秋韵苏诚跟在后面,江娇笑吟吟的问道:「王爷,可处理完了?」 「嗯,完了,一会儿就会送出宫去。」 江娇意外,「送出宫?她害的公主几乎朝不保夕,如何能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她。」 她为洛青阳布菜,洛青阳面上不由带出一丝愕然,这女子有多胆小可能也只有自己知道,如今是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了,故而不再处处为他人着想? 洛青阳觉得不太正常,于是便道:「虽然是出宫,不过,是将她送进军营充妓。」 江娇:「……」 先前她就想过,因为上次洛青阳在眉儿那件事的时候就提过,可是,这样岂不是…… 「不行!」她张口反驳道。 洛青阳心中更加诧异,不过此时他几乎两天一夜没有进食了,饿得很,一面大口大口的用着午膳,一边说:「哦?不知王妃这样说是何意?」 江娇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若是洛青阳真的这样决定的话她便反对,可听着洛青阳的问题,心中还是不禁一阵慌乱。 静默了片刻,江娇才往洛青阳身边凑了凑,低声说:「王爷,这样怕是不妥。」 洛青阳按捺下心里的好奇,接着问:「为何不妥?」 她往洛青阳身边挪了挪,低声说了几句,洛青阳进食的动作便慢了一些,挥了挥手,秋韵等人自觉的退了下去,洛青阳肃着脸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娇赶紧说:「这里是深宫禁地,我如何敢胡编乱造,究竟是真是假,王爷让人扫听一下便能得知端倪。我只怕王爷为公主做主是好意,最后却……」 江娇欲言又止,洛青阳在这权利中心已然浸淫多年,又何尝不知她的担心。 当下便叫道:「来人!」 苏诚和秋韵等人立刻推门进来,「王爷。」 「将肖雪先收押起来,药不必再灌了,听后本王发落!」 苏诚等人不敢疑虑,立刻下去传令,接着洛青阳又挥了挥手,秋韵等人退下了,洛青阳冷冷的说:「纵然你说的不错,皇后之位也绝对不会是她的!」 江娇知到皇后之位的重要性,也知道如今肖雪不过是一介婢女之声,何况多年之前其父还因刺杀如今的太后而死,她自己也对公主下毒,这样的女子,当然不能坐在国母的宝座上。 何况,皇上的皇后当由天下甄选,选德才兼备的女子为大任,辅佐皇上,虽不一定要做到如太后般开疆扩土,也定要和皇上共同努力得一个太平天下。 无论是哪一种,肖雪都不适合,所以纵然皇上连连打听,这一点也不能如他所愿。 「若王爷肯听我一言,不妨将这姑娘仍放在宫中,严加看管,如今皇上年纪尚幼,不曾成亲,若是一时情动,说不定过几年便淡忘了,若王爷以雷霆之怒将她发配出去,可能会令皇上越发牵挂心头。王爷觉得呢?」 洛青阳却半晌无言,先皇和太后都是重情之人,否则不会在分离多年之后仍然爱的深情刻骨,唯彼此不可相负,甚至两人之间容不得任何人插进去。 第460页 如今,他担心南砚也是这种人。 一见倾心,一生钟情,况且,多年来,一夫一妻一直在康源推广,若是那样,康源如何能承载的起又一位皇帝的任性。 「王爷?」江娇轻轻的叫了一声,心中忐忑不安。 许久之后,洛青阳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原来,皇上将自己叫进宫来对这件事全权做主的用意在这里。 一面是妹妹,一面是心悦之人,无以抉择,只好由他来当这个恶人。 「罢了,此事本王知道了,本王会酌情处理的,你便不要再忧心了,好生用膳,一会儿我们还要去看望公主。」 他抬手帮江娇夹了一些菜,江娇欣喜不已,安静的用完午膳,两人便一起过去梧桐苑。 这一次,子苏已经醒了,一身白色里衣坐在床头,见到洛青阳和江娇微微欠了欠身子,江娇立刻过去扶着她做好,「公主可觉得好些了?」 子苏点了点头,只是脸色还有些白,脖颈上还有一些红疹未曾褪去。 「劳皇叔皇婶费心了,我已经好多了。」 江娇立刻笑道:「公主客气了,不过,还是需要让江太医多费些心思,公主身边的人也应该精细些,多请锦芳姑姑看着点。」 子苏也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皇婶。」 洛青阳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没有见到南砚,便问:「皇上回去了?」 子苏答:「皇兄下朝后就过来了,午膳时刚走,我便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左右我已经醒了,没什么事了。」 洛青阳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江娇又叮嘱了一会儿,看着她疲惫了,夫妻二人携手出了梧桐苑。 多年来,每次进入梧桐苑都有一种悽然之感,形单影只,如今,他却也是两个人了,怪异之中,心里又有着说不出的和谐。 登上马车出宫,洛青阳也没让江娇再在宫里待下去,一来她身子还没好利索,总是进入病人的房间,若是被过了病气,回府之后怕又少不得折腾,二来,公主这边有专人照料着,他也能放心。 江娇在车上便睡着了,连被洛青阳抱着下了马车都不曾察觉。 醒来时,日落黄昏,洛青阳不在,她缓缓坐起,就见到秋雨伏在桌案上睡着了,她起身下床给她披了件袍子,却是将她惊醒了。 「王妃,您醒了。」秋雨微笑着站起来,「瞧奴婢竟然还睡着了,当真该死。」 「你也累了。」江娇笑了笑,「可知道王爷去哪里了?」 「半个时辰前,王爷去了书房,说是晚膳的时候过来陪您用晚膳。」 江娇便点了点头,「好,这两日王爷吃不好睡不好的,让厨房早些准备着吧,等王爷什么时候过来便摆膳。」 秋雨连忙应了下去吩咐厨房准备晚膳。 书房。 洛青阳的桌案之上摆着一张小小的字条,上面简洁明了,只有几个字。 「发落浣衣局。」 洛青阳蹙了蹙眉,十分不解这个用意。 他对着这个条子看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招唿苏诚进来,「传我的命令,将肖雪发配到浣衣局。」 苏诚一下愣住了,一前一后这两个命令差别太大了,他几乎怀疑自己幻听。 「王爷?」 「你没有听错,去吧。」 洛青阳摘掉灯罩,将那张字条放如烛芯之中少了,只剩下一丝灰烬。 「可是……肖雪犯得是毒杀公主之罪……」苏诚提醒道,跟在洛青阳身边多年,他最是清楚,洛青阳对待宫里的那两位主子就如同他的两个眼珠子一样,不论自己在与不在,都不容他们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今日却…… 「罢了,此事你不必再问,传令便是。」 苏诚无奈,只得下去安排此事了。 对于这个决定,洛青阳也多有不解,只是,那个人的任何决定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他只需要遵循即可。 曾经,他也想过,这便是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永远不会迈进的原因,太过听从,太过追随,太过信仰。 他嘆了口气,看着放在桌案之旁的那个木匣,微微的愣了愣,缓缓的收回目光朝外走去。 回到青阳居的时候,江娇正在给白玉观音像敬香,手中持香点燃之后朝着观音拜了三拜,才缓缓的上前将香插在香炉之中,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 第317章 归来 洛青阳走近了些才听清楚,就听她说着:「求观音菩萨保佑公主病体早日痊癒,抱有王爷顺顺利利,出入平安,保佑我儿安然长大。」 一转头,洛青阳却见上面已经插了三炷香了,不由奇怪的问:「不是已经敬过香了?」 江娇见到是他,便笑了笑,说道:「昨日我等都不在,差了观音娘娘的香火,那三炷香是补上的,请观音娘娘勿怪。」 洛青阳无语,牵了她的手正要出门,江娇却一下子抽了出来,「王爷,观音娘娘面前不得非礼啊。」 「……」 他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只得跟着出了门。 回到正殿之中,江娇让秋雨秋韵摆膳,都是洛青阳平日里爱吃的。 用膳时,洛青阳忽然说:「将肖雪发落在浣衣局了。」 江娇不由皱了皱眉,她长得秀气,算不得好看,可皱眉的样子却是极好看的,仿若西子捧心。 第461页 洛青阳见状便道:「浣衣局便是宫里洗衣服的地方。」 江娇一怔,忙道:「这我知道,可王爷……为何将她发落在浣衣局,她已经在宫中多年,难道王爷就不怕她利用自己的人脉,再害公主一次吗?」 「不会。」洛青阳拍了拍她的手,「此事虽然没有张扬,宫中宦官婢女虽不爱传流言,可架不住人少,他们只是不说而已,可谁的为人还是非常清楚的,经此一事,想来没有人敢再帮她。」 江娇一听,果然有理,便点头应是,可心中仍觉得有哪里不对,像浣衣局这种磨人磨心又冷漠无情的地方,不像是他能够想出来的主意。 然而也不好再问,伺候着洛青阳用了晚膳,洛青阳便没有再离开。 晚膳后两人一个看书,一个在做针线,安静之中倒也相得益彰。 又过了几日,江娇身子好了一些,再次进宫拜见公主,公主的身子也好了一些,只是身边的人又精简了一些,都是之前用的老人了,照顾起来也十分得力,江娇见了才放心。 回来之后便将这件事跟洛青阳说了,洛青阳想了想,说:「应该是皇上将伺候他的人派了过去。」 「那皇上身边……」 「暂时还空着,我没在干泰宫和上书房看到什么婢女。」 「那要不……王爷给皇上挑几个?」 洛青阳摆摆手,「此事不急,公主出事的时候,已经通知了太后,想必如今已经在路上了,年节之前定然能够赶回来的,到时候听从太后的发落也不晚。」 如此一来,江娇便不再费心了。 一日一日在房中坐着养胎,看书、养花、给未来的孩子做一些针线,秋韵和秋雨也跟着忙活,三个月的时候已经做出了小孩子的小鞋子,小帽子,和一些小衣服。 在三个半月的时候,除夕的前五天,洛青阳忽然让人来传令,「准备一下,马上进宫。」 江娇心里又咯噔一下,「这次可是出了什么事?」 传话的小厮哪里知道这许多事,只好说:「看着王爷很急,王妃还是快些吧。」 江娇不知是不是公主或者皇上又出事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时常进宫走走,陪公主说说话,两人感情越来越好。 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免心里发慌,还是秋韵说:「王妃莫慌,天大的事都有王爷呢,王爷一定不会丢下您不管的,您可莫着急,您如今还有孕的,若是有个差池,王爷可怎么受的了。」 江娇一听,心里也慢慢镇定下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换了朝服,被秋韵和秋雨扶着出来,洛青阳已经在青阳居的门口等她了,身上也是一身朝服。 两人都身着暗红的颜色站在一起,竟有一种相得益彰的既视感。 「太后回宫了,马车在外面了,我们要快些。」 江娇一下子没有反映过来,「太后回来了?」 洛青阳点点头,「是啊,我们去见太后,太后知道你这些日子时常去陪公主,定然会十分开心的。」 她不由笑了笑,但还是说:「我去陪公主不是为了让太后高兴,而是希望公主不那么孤单,偌大的皇宫,却只有这么两个小主子,太孤单了。说到底还是孩子呢,我那个时候还倚在我母亲怀里撒娇呢。」 江娇唏嘘不已,洛青阳却微微一怔,回想一下他那么大的时候……大概在为怎样活着而费尽心机吧。 「皇宫之中,没有人简单,没有人不孤独。」 江娇便不再说话了,皇宫便是一个大熔炉,人为了不被融化,便要学会朝上爬,不摔下去,才会不被融化熔炼。 马车徐徐,两人一起进了宫。 肃穆的宫中因为太后的到来再次打起精神,这位太后可不是一般的太后,她值得任何人尊敬,也值得任何人敬仰。 江娇不由微微有些紧张,这是成婚之后,她第一次见到太后,甚至当年成婚时,她都没有见到太后的样子,记忆中太后的样子还是那年初见,她在他面前说话时候眸中含笑的样子。 「无须害怕,她很喜欢你。」 「太后喜欢我?」江娇愕然,「为何?」 洛青阳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觉得叶青梧对江娇就是有一种不知名的喜爱,就像当年以这种随机的方法为他选择了女子成亲一样。 马车在宫里的大道上停下,在这里换乘撵轿,然后再去梧桐苑。 洛青阳将她送进撵轿之中,自己才进了前面的撵轿,一路往梧桐苑而去,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一直到撵轿梧桐苑外停了下来,洛青阳接她下来,才发现她手心里竟然都是汗。 「你不必如此担心。」 洛青阳说了一句,「就算是因为公主,太后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江娇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心中仍是止不住紧张,等进入梧桐苑,江娇便发现梧桐苑里站了许多人,下到婢女太监,上到皇上公主,都站在庭院里。 洛青阳握着她的手往前走了走,站到了皇上和公主下面的一个台阶上。 最高的地方站着叶青梧,一身白衣飘逸如雪,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火炉,江娇吓得站在洛青阳身边大气也不敢喘。 见到他们,叶青梧迈步往先走了几级,将手中的暖炉塞到了江娇的手中。 江娇连忙福身行礼,被叶青梧一把托住手臂,「王妃为我洛氏一脉孕养后代,此乃我族幸事,还需王妃多多保重身子。」 第462页 江娇连忙再次道谢,叶青梧便转身回了高阶之上。 第318章 失踪 洛青阳悄悄抬头,不期然一下撞入叶青梧黝黑的眼底,他心头蓦地一跳,又勐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江娇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就感觉后面的人缓缓退了出去,她有些莫名,不解的看了洛青阳一眼。 洛青阳低声说:「这是一场自检,问一问自己一年来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她恍然大悟,尤其是近几年读书之风在康源大为流行,就连宫里的太监宫女也都会背上几句,这虽不是每日三省吾身,可这样的自检依旧可以震慑人心。 等后面都没什么人了,叶青梧说:「进去说话吧。」 阳光和煦,此时还暖融融的,江娇甚至有几分昏昏欲睡,洛青阳碰了她一下,便朝上走去。 进入正殿时,江娇回头看了一眼,在最末尾的地方,似乎还有一道俏丽的身影站在那里。 纤瘦的身体如一颗青松,不卑不亢。 「坐吧。」正殿之中,叶青梧在主位上坐下,南砚和子苏跟他们打过招唿进了书房,江娇欠了欠身才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 叶青梧看了她一眼,说:「辛苦你了。」 「太后谬赞,不敢言辛苦,都是臣妾的本分。」 叶青梧笑了笑,喝了口茶说:「哪有这样的本分,不过是他们男子造的孽,让我们白白遭罪而已。」 江娇咬了咬唇,看了洛青阳一眼,面目含羞,说:「能为王爷生儿育女,是臣妾的福气。」 「你们的日子,你们自己过,今日原本我想着,若能早些,便到府上看你,未曾想回来的时候太匆忙,便匆匆错过了,只好诏你们进宫。不过,正好感谢你前些日子陪了子苏。」 她起身,从手旁的桌案上捧起一个小小的匣子朝她走过来,江娇吓了一跳,也慌忙站了起来。 「这是我回来的时候,路过梵音寺在梵音寺里求来的平安符,保佑你和小王爷都能够平平安安。」 「太,太后……」江娇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叶青梧却微微一笑,将匣子放在她手边的桌案上顺手打开,将里面的平安符取出来,黄色的荷包,绣着花开并蒂,她微微弯腰亲手将荷包挂在江娇腰畔,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才转身回到主位上。 江娇是一脸震惊,连要说什么都忘了。 洛青阳目光复杂的看着叶青梧,起身拍了拍妻子的手,「还不快给太后谢恩?」 她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起身同洛青阳一起朝叶青梧谢恩。 等两人共同走出梧桐苑,洛青阳静静的走在她的身畔,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可江娇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同了,似乎哪里不太对。 「王爷,您怎么了?」坐上回復的马车,江娇才怯生生的问。 洛青阳缓缓抬起头来,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一会儿回府之后你先回去休息,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江娇便不由蹙了蹙眉,临近年关,前几日才刚下过雪,朝廷都休朝了他还有什么事去忙呢? 不过,江娇也没有再问,乖巧的点头同意了。 一路车马,回到房中江娇小睡了一阵,直到晚膳时,洛青阳也没有回来。 江娇这才有些着急了,「秋韵,你可去打听了,可知道王爷的去处?」 秋韵回道:「去打听的人还没回来,王妃,不如您先用一些吧,王爷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应该差个人回来报讯才是,今天什么消息都没有呢。」 江娇有些担心,秋韵又说:「王妃,您且等等,奴婢再差个人去找找。」 她被秋韵扶着在椅子上坐下来,秋韵便匆匆去了,过了一会儿,秋雨过来摆膳,好歹被秋雨劝着用了一些,秋韵也回来了,可是仍然未见洛青阳。 「没找着?」江娇蹙眉问道。 秋韵点点头,「是,王妃,王爷平日去的地方都去找了,王爷没在。」 不在能去哪里呢? 江娇左思右想,仍旧不想不出洛青阳的去处,秋韵和秋雨见了也没有办法,到了就寝的时间便劝她就寝,江娇怔怔的坐在梳妆镜前,动也不想动。 今日他离开时便看起来不是太高兴,能去哪里呢? 她忍不住想到了男子们寻欢作乐的花街柳巷,能让男子找乐子的地方怕也只有那些去处了。 「要不……秋韵你让人去怡红院找找?」 秋韵和秋雨对视一眼,都齐齐摇了摇头,「王爷何以这样说,王爷乃洁身自好之人,为何会去这种地方?」 江娇也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去这种地方也不要紧,这么晚了,我怕只怕再出些什么乱子……」上次洛青阳被刺伤的事情似乎还在她的面前,临近年关,谁知道会不会再有刺客行刺? 「王妃莫急,我再让人去找找,时间太晚了,您先睡,一有消息奴婢便叫你。」 秋韵好说歹说,总算将江娇哄上床睡了,江娇本想只是眯一会儿,谁知一睁眼睛天都亮了。 她一下子在床上坐起来,秋韵和秋雨都站在角落里,一见到她醒来没有像平日一样迎上来,江娇心道不好,「怎么了?王爷没有回来?」 两人迟疑了一下才微微点头,江娇又问:「可有消息?」 第463页 两人又迟疑了一下,这次缓缓的摇了摇头。 一颗心骤然跌落谷底,江娇怔怔的坐在床畔许久都没有动,直到此时,她才发觉,自己对于洛青阳的了解竟然如此有限。 深深的无力感将她笼罩,江娇在床边又坐了片刻说:「怡红院等地可有去看过?」 秋韵微微摇了摇头,「王妃,王爷一定不会去这种地方的。」 「去找吧,暗中寻找,不要生长,王爷一夜未归,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若是被一些有心人知道了,朝廷之上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乱子。」 「是!」 两人不敢耽误,立刻从领了命下去交代人做事。 江娇用冷水洗漱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心情用早膳,只是更衣的时候看到叶青梧送给自己的平安符,将平安符捧在手中默默祈祷了一会儿,这才到偏殿里给白玉观音像敬香。 这一天,洛青阳仍旧没有归来,江娇停止了准备过年前的年货,将府上的人全打发了出去,准备一早起来洛青阳再不回来,便立刻进宫禀报太后。 这一日,她怎么都睡不着了,不管秋韵和秋雨如何劝说,也只是在床边打了个瞌睡,一晚上不管有任何动静都立刻醒来。 然而,一整夜过去,洛青阳也没有回来。 阳光最初照射进来,江娇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秋雨和秋韵立刻站了起来,「王妃?」 「为我更衣吧。」 明明只是洛青阳两天没有回来而已,整个府邸却已都死气沉沉的,江娇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秋韵说:「王妃,是不是再等一等,万一王爷是真的有事呢?」 江娇无奈的嘆了口气,「我并不是气恼他出门不告诉我,我只是担心他真的出事,王爷位高权重,干系重大,如果真的是出了事,有人藉机对朝廷不利,我们会腹背受敌。我得进宫将这件事禀报给太后娘娘和皇上,请他们早作防范和决断。」 秋韵一听立刻觉得自己太狭隘了,再也不敢耽误,立刻和秋雨伺候她更衣。 穿戴完毕,江娇连早膳都没有就朝外走去,行色匆匆,一直走到府门,忽然听到一阵马儿疾驰的声音,江娇蹙了蹙眉,「秋韵,你听到马蹄声了吗?我好像听到了马儿的声音。」 秋韵立刻抬头看了看,发现就在巷道的尽头,一前一后两匹马快速朝这里飞奔而来。 秋韵立刻尖叫起来,「王妃,是有马蹄声。」 江娇极目朝远处望去,不多时,那两匹马越来越近,那马上之人……赫然是洛青阳。 她心头一阵狂跳,忽的迈步朝前奔去。 「王妃,小心啊。」秋韵和秋雨惊唿一声,马儿已经到了近前,洛青阳一勒缰绳,从马身上跳了下来,未等他站定,江娇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泪湿前襟。 「这是怎么了?」洛青阳一阵纳罕。 抬头去看秋韵和秋雨,两人也是喜极而泣,洛青阳只好看向门口管家,管家失了势发红的眼圈说:「王爷,您可回来了,我们府上有救了啊……」 洛青阳便蹙起了眉,将江娇从他怀里拉出来,一拉之下才发现前几日还穿着得体的朝服此时竟空荡荡的,还有她的脸上浓重的黑眼圈,双颊因为怀孕近些时日才被养出的肉此时也凹陷了进去。 「发生了何事?」 江娇微微摇了摇头,只是泪珠滚滚,掉的更欢快了。 「秋韵,你来说!」 洛青阳点了名,秋韵只好说道:「王爷,您再不回来王妃就准备进宫去面见皇上和太后了,这几日,我们找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也没有找到王爷,还以为王爷出了什么事呢。」 洛青阳一怔,那日他将江娇送回府之后就直接出了京城,直奔军营,将粮草送去之后,本来准备快速回京,谁知却被人挽留一定要他和将士们多喝几杯,一喝便误了事。 然而,却没有想到自己未曾回来,没有留下消息,却险些让整个王府翻天。 第319章 诉冤 洛青阳拍拍怀中的女子,「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江娇点了点头,却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先回府。」洛青阳挥了挥手,牵着江娇一起朝府里走去,走了几步,忽的回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大步便朝里面去了。 秋韵和秋雨对视一眼,面上同时闪过诧异,不过欣喜也立时浮上心头,只吩咐了一声让人卸了马车,也立刻朝里面追了过去。 江娇只来得及抓住洛青阳的肩头,便感觉凉风拂面而来,耳畔似有呜呜的风声吹过,不过眨眼之间,青阳居就出现在了面前。 「让你忧心了,我日后会改进。」洛青阳说。 江娇一下子愣住了,她呆呆的望着洛青阳,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洛青阳见状不由笑了笑,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这两日都没有吃好睡好吧,都瘦了。」 「哪有?王爷净说笑。」 江娇说着,往前走了两步,「王爷,我为您更衣吧。」 洛青阳屏息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大笑,「你这是嫌我身上臭了吧?」 江娇面色一红,微微赧然。 「王爷……」 「罢了,让人准备热水吧。」 正巧秋韵和秋雨气喘吁吁的跟进来,听到吩咐立刻应了一声又转身朝外走了出去。 第464页 洛青阳看着她微微泛黄的面色,和已经凹陷的眼圈,不由说道:「一会儿用了早膳,陪本王休息休息。」 「王爷不用进宫?」 「不必了,犒劳将士本就是我常坐之事,原本应该提前两个月去,不过,今年有事耽搁了没能去成,只好在年节之前去,此事太后和皇上都不会过问,没事的。」 江娇听了这才放心。 说话间,小厮将热水送进来,又倒了些冷水,江娇试了试水温,才朝洛青阳说:「王爷,都准备好了。」 洛青阳走过去,江娇忙道:「您先洗着,我去给您找衣服。」 孰料手忽然被人抓住,洛青阳眸中含笑,面带戏嚯,「不为本王更衣了?」 「……」 她面色大囧,「王爷……」 洛青阳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没有再为难她,只是口中忍不住说道:「都已经看过这么多遍了,鸳鸯浴都已经洗过了,王妃竟还害羞?」 「王爷,婉婉,婉婉还是先去找衣服,再来伺候王爷。」 洛青阳的手一顿,再次握住了她,纤纤玉手,柔若无骨,「你闺名婉婉?」 江娇轻轻一福身子,「是,王爷。」 「可是深情婉婉见双鱼的婉婉?」 江娇立刻露出一个欣喜的微笑,「正是正是,王爷说的没错。」 「是个好名字。」 他微微点着头,松开了江娇的手,「去吧。」 江娇离开,洛青阳便除去衣袍,跳入水中。 等江娇捧着衣物回来,便见到洛青阳健硕的身子坐在浴桶之中,她悄悄的将衣物放在一旁的矮凳上,说道:「王爷,您先洗着,我去催一催早膳。」 洛青阳应了一声好,江娇便出去了,只是面色通红。 等他洗漱完毕,外间已经白了一桌热腾腾的早膳,比平时多了四个菜,江娇招唿道:「王爷快坐。」 洛青阳顺势在主位上坐下,面前的碗里已经被江娇夹了满满的如小山一般的菜。 「别只顾着我,该顾着你自己才是,你这两天怕是伤神的很,多吃些。」 「我不碍的。」 江娇笑了笑,听话的放下公筷开始夹菜。 洛青阳放慢速度,这一顿饭吃了足足有两盏茶的时间才放筷。 之后洛青阳便拖着她一起上床,江娇连熬了两天,又伺候着他沐浴用膳,这会儿已经撑不住了,往洛青阳身边贴了贴便埋头睡着了。 不知为何,洛青阳心里却有些酸涩,青丝散尽,他抚过她的长髮,其实,这两天他虽然一直在奔波,可吃的不错,睡的也不错,此时更没有半分睡意。 江娇一觉醒来,已经错过了午膳是下午了,洛青阳已经醒了,一身白色的里衣,长发松散着没有束起,手中随意拿了一本书在读。 江娇一下子坐起来,「王爷。」 「醒了?」 江娇急急忙忙朝下爬去,「我,我睡过了,立刻让人准备午膳,王爷您该饿坏了吧?」 「别急,我不饿。」洛青阳握住她的手臂,没有让她滑下床去。 她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洛青阳便说道:「我已经用了些糕点,早膳吃的也晚些,我还不饿。」 江娇便看向房中桌案上的果盘,上面摆放着糕点和水果,此时果然少了一些,她松了口气,自责道:「都怪我睡的太多了。」 「婉婉。」 江娇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的望着洛青阳一时没了反映。 洛青阳本来还有些不适应,可见着她的样子不由笑了,拉了拉她的髮丝道:「怎么不答应?」 江娇这才反映过来,咬了咬唇,叫道:「王爷……」 「不用着急,我不饿,且早就吩咐秋韵他们备着了,你洗漱一番,再让人进来摆膳便是。」 「哦……好。」 江娇点着头,红着脸下了床。 洛青阳也放下书卷,又说:「过几日该是祭祖了,我会陪皇上去祭祖,回来之后便为我儿取名。」 「现在会不会太早了些?」江娇看了看肚子,如今才刚刚有些显怀,连出生都没有就要取名了? 「取名之事要慎重,说不定太后会亲自过问,这几日就是新年了,你我早有准备,入宫时她问起来才会对答如流不是?」 江娇想了想,也的确如此,便说道:「那就劳烦王爷了。」 「你也可以想一想,江府书香门第,教出的女儿自是不差的,你若有中意的名字,我们二人可商讨商讨。」 「王爷……」江娇心中又是一阵感动,眼圈微红,洛青阳见了连忙说道:「孩子是你我的孩子,你取名字当然也合情合理。」 江娇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拧了帕子让他净手擦脸,然后才坐在梳妆檯前将自己收拾整齐,又看了看仍屈腿坐在床上的男子说道:「王爷,我为你梳发可好?」 「梳发?」洛青阳点了点头,下了床江娇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让他坐在梳妆檯前,用象牙梳仔细的一下一下的梳了起来。 洛青阳怔怔的望着站在他身后的女子,将他的髮丝捧在手中,一下一下,奉若珍宝。 他心中恍然,原来,被爱是这样一种感觉吗? 「日后……本王再出门的话,会让人告诉你的。」 「……谢谢王爷。」 江娇面上欣喜,眉眼笑开。 第465页 洛青阳便没再说话,目光却是看着身后的人,这是他的妻子,腹中怀着他的骨肉。 王府因洛青阳的回归而再次热闹起来,恢復了年节时才有的气氛。 洛青阳陪着江娇用了午膳,还是准备进宫一趟,要与皇上商议祭祖之事,江娇之后立刻伺候他更衣,让人准备了马车。 临近傍晚,江娇正在房中看书,却忽然有人前来报讯,「王妃,前门有人找。」 秋韵蹙了蹙眉,「可知道是谁吗?」 「是一个汉子,一直要求见王妃,也不说自己是谁。」小厮看着江娇,面露恳求,他也是被磨得烦了才趁着王爷刚刚回来王妃高兴才来通报一声。 「煳涂!」秋韵训斥了一句,「连姓名都不肯上报的人,若心存歹意,害了王妃怎么办?王妃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 被秋韵这样一说,小厮立时冒出一身冷汗,「是,是,奴才立刻出去打发了他。」 江娇却说:「等等。」 「王妃?」秋韵和秋雨不太贊同的看着她。 「你们太担心了,」江娇说:「如今年关将至,日前我们王府宿出去的王爷的旧部很多,说不定如今知道我掌管府中大小事务特向我回来陈情,我若不见岂不是误了王爷的一世英名?」 秋韵和秋雨立刻不再说话了,江娇又道:「你将他带到正厅等我,且等我更衣之后便去见他。」 秋韵和秋雨服侍着她换了衣袍,便朝前院去了。 大概一炷香时间后,江娇才在前厅之中见到那个男子,身旁同时站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护院,都是秋韵安排的。 只是见到那人,秋韵和秋雨面色才微微一变,不过此时让江娇离开已然来不及了,只好不动声色的戒备起来。 洛青阳不在,江娇便在主位上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朱青,拜见王妃。」朱青跪在地上,朝江娇叩了个头。 江娇却蹙了蹙眉,这跟她原先想的有些出入,便问道:「你并非是我王府中人,今日来找我,是有何事?」 「小人,小人相请王妃为小人做主!」 「做主?」江娇心有不解,「你若有冤情陈述,怕是找错了地方了?为民伸冤之处乃是京兆尹的府衙,不是我们宣王府。」 「不,小人没有找错地方,」朱青坚持说道:「小人要找的,便是宣王府!」 江娇不由正色起来,「你这是何意?我宣王府可有何对不住你的地方吗?」 宣王府在百姓心中口碑向来不错,而她嫁进王府之后向来谨小慎微,自问没给王府招惹过什么乱子,如今却…… 朱青跪在地上,深深的朝着江娇一个叩头,「请王妃为小人做主,让王爷归还我妻!」 第320章 进宫 江娇心中咯噔一下,双手按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紧绷,青筋直露。 「你这是何意?」江娇问道。 朱青再次磕了个头,以额触地,诚恳道:「数月前,王爷抢走了小人的妻子。」 「不可能!」江娇眼前一黑,连身子都晃了晃,却断然冷喝,「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家王爷,身正名廉,何况大丈夫何患无妻,你竟说他抢夺他人之妻?此等不仁不义之事,王爷决不会做!」 江娇扶着椅子站起来,袍袖一挥,秀气的脸上尽是不信,「你且回去吧,此事我家王爷决不会做,我不管你是受谁指使来的,这一次我就不追究了,再有下一次,我定不轻饶!」 她转身便朝后面走去,秀气的脸上仍然隐约可见的铁青,脚下却直接朝着青阳居去了。 秋韵和秋雨见了,默默的对视一眼,暗自摇了摇头。 江娇一直回到青阳居,面色才好了一些。 晚上洛青阳回来,一进府门就见到秋韵等在那里,简短截说将今天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洛青阳闻言眉头皱了皱,「我倒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做。」 反手招了招苏诚,「去查查朱青,这段时间可有见过什么人没有?这段时间都去过什么地方?」 苏诚应了一声,洛青阳边朝里面走,边问道:「王妃如何?」 「王妃听了很是生气,根本不相信此事,让他以后不要再来了,若有下次定不轻饶。这会儿王妃吃了碗莲子羹,好了一些了。」 洛青阳听了心中有了准备,去到青阳居的时候,江娇正在房中和秋雨整理过几日洛青阳要外出祭祖穿的衣袍。 已经找出了好几套,不过,每次找出新的,就觉得这套更好看,连续更换了几套,都没有定下来。 听到外面的通传声,江娇立刻转过身来朝他迎了过来,「王爷,您回来了?」 「嗯,你在忙什么?」洛青阳握着她的手往里面走过去。 「给王爷找衣服,您看祭祖那天穿什么合适?」 「就你给我做的那件就好。」洛青阳说。 江娇先是一愣,接着眉头一皱,「那怎么行?那件都薄了,而且也不适合去祭祖的时候穿,王爷还是认真些再选一件。」 洛青阳按着她坐在椅子里,甚是无奈,「你啊,不过是祭祖而已,来回车马奔波一天,就算穿的崭新的,回来也都是土了。」 「那就让苏诚带着,到了之后,祭祖之前再换上。」江娇扶着他的腰带整理了一下,又问道:「那天王爷是骑马还是乘车?」 第466页 「皇上乘车,不过,往年我都会骑马。」 「哦,王爷骑马不累?」 洛青阳摇摇头,「不累,我更喜欢骑马,在车里坐着太闷了。」 「原来如此。」 江娇点了点头,又看向那几套衣服,「王爷还是赶紧选一套,原本我想着应该穿朝服,可秋雨说,那天可以不穿朝服,我就有些拿不定主意罢了,王爷快看看。」 「那就这套吧。」 他随手指了一套,是一套绛紫色的蟒袍,江娇便笑道:「王爷眼光真实极好,这套是宫里前几日才送来的。」 等秋雨将其余几套衣服收起来出去了,洛青阳便问道:「今日我不在府上,可有人让你生气了?」 江娇怔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个人跑到府上来胡言乱语,被我让人赶出去了,王爷不会怪我吧?」 「没事,不相干的人都可以赶出去。」 洛青阳摸了摸她的头,在她身边坐下来。 两人说了会儿话,这一夜总算相安无事的度过。 转眼便已是除夕,除夕当天要外出祭祖,江娇早早起来伺候着洛青阳更衣,看着他出了门才又回到床上休息。 晚上原本应一起到宫里守岁,如今,皇室人丁不旺,不过,因着她身子有孕,洛青阳将这件事推脱了。 夜里,两人静静的坐在灯前,两两相望,又两两无言。 看着面前的女子,洛青阳便不免想到前几年在宫里守岁的情景。 那时他们都以为洛熠宸死了,担心叶青梧不能支撑,洛青阳一年之中有三百多天住在宫里,生怕自己错过任何消息。 只有除夕这一夜,他看着她一身素白坐在主位上,双眼幽深,似乎失去了所有。 也只有这一夜,他可以守着她,从天黑到天亮。 曾经,他以为他可以这样守她一辈子,而如今,却是守了短短的三年。 「王爷奔波一天,累不累?不如我为王爷捏一捏?」江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想。 洛青阳摇了摇头,「不碍的,你坐着吧,往后身子越来越重,我也让人去寻个大夫,时常住在府上,免得到时还要着急去找大夫,你觉得如何?」 江娇面色一红,知道他是在为她着想,搅着帕子说道:「其实我觉得王爷不如去药馆里寻个经验丰富的大夫,让他每月来府上几次,除此之外,除了有病症,也无须日日住在府上。小时候我曾听父亲说过,他说真正医术精湛的大夫,必定对各种病症都有研究,是时常看诊积累的经验,我们王府虽不在意那几两银钱,不过,让一个大夫不思上进,却不是一件好事。王爷您说呢?」 「这倒是不错。」 洛青阳也同意了,这件事便这样定了下来,洛青阳叫苏诚进来,等新年一过,便出去找个大夫来。 苏诚应下之后退了出去,房中再次剩下两人,各自翻着书,江娇不一会儿就困了,一个瞌睡醒来时正在洛青阳的怀里,他正将她放在床上。 江娇心里一惊,「王爷?」 「没事,睡吧,正好我也有些困了。」 「可除夕还没有过去。」 「无碍,本王帮你守,今夜我们不进宫守夜,明日一早也要进宫去朝拜太后和皇上,还有人到府上来拜喝,你要有精神应付才是。」 被他这样一说,江娇立时觉得巨累无比,洛青阳在她的肩头拍了拍,「睡吧。」 「那王爷……王爷一天车马劳顿,定然也很累了,不如王爷睡吧,我帮王爷守着。」 「不必,本王是男子,以前带兵打仗三日三夜不睡,还可夜行百里,你且放心睡吧。」 落了帷帐,他陪着她一起坐在床上,江娇毕竟身子有孕,又陪着坐了没有多久就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洛青阳将她放下,扯开帷帐下了床,从外间取出苏诚提前放在那里的酒。 他自斟自饮了一杯,轻轻嘆了口气,不知为何,今年他就是不想进宫去守岁,仿佛有了江娇,再多看叶青梧一眼都是亵渎,虽然,他的心思对她就已经是一种亵渎。 清冽的酒香在他喉间滑下,洛青阳缓缓闭上眼睛。 江娇不好吗?他问自己。 不,江娇并非不好,只是,她註定只能做他的妻子,註定得不到他的喜欢。 洛青阳喝了大半夜的酒,一早江娇醒来时,只在房中闻到淡淡的酒香,打开帷帐,就见到洛青阳站在窗前,清冷的风吹进来,让她下意识裹紧了棉被。 「王爷……」她轻轻叫了一声,声音如羽毛在人的心头颳了一下。 洛青阳回头,就见到她,一下将窗户戴上,声音沙哑,「醒了?」 江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辛苦王爷守了一夜,一会儿定要让他们多做一些吃的,为王爷补一补。」 「起身更衣?」 江娇羞怯的点了点头,松开被子,想了想,下床走到柜子前翻了套衣袍出来,走到屏风后面换上,又朝洛青阳问道:「王爷一会儿进宫可要穿朝服?」 「不必,常服即可。」 她找了一件绣着如意纹的衣袍帮他换上,叫了人洗漱,秋韵和秋雨进来便朝两人道喜,江娇拿出早准备好的赏银给了两人,被伺候着洗漱之后,受了府里人的拜年,江娇吩咐撒了赏银,才吩咐摆膳。 第467页 这些在以前都是没有过的,洛青阳见了不免有些奇怪,「过年有这么多讲究?」 江娇笑了笑,「过年便要穿新衣,难道王爷没发觉,您今日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用的木梳,擦脸的手巾都是新的?」 洛青阳摇摇头,「我以前不曾在意过这些。」 江娇听了心里却是一疼,低声道:「以前王爷总想着国家大事,平时府里的日子自然少了许多讲究,不过,日后有我在,都会给王爷想着的。」 他笑了笑,或许,这便是府中多了个女人的好处。 「那日后就辛苦你了。」 「王爷为我们国家征战沙场,守卫边疆,如今伺候王爷已经是我的福分了,何敢言辛苦。」 笑着为洛青阳布了菜,洛青阳忽然说:「婉婉,一会儿入宫,不必在宫里待很久,给太后拜了年,我们便离开。」 江娇一怔,这是他第二次叫她婉婉了。 「可,可是这是不是于礼不合?」 「不会,太后他们守岁了一夜,若我们耽误的太久,是扰了他们休息。」 「对对对,王爷说的对。」 江娇应了下来,连连表示自己记住了。 早膳后,苏诚前来禀报已经备好了入宫的马车,洛青阳便带着她朝外走去。 第321章 被掳 天空微沉,飘起丝丝雪花,江娇不禁轻嘆一声,「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希望是场大雪。」洛青阳说。 两人相携走出王府,外面管家已经带人备好了马车,苏诚等人已经在候着了,江娇见一旁还有马,便问道:「王爷不一同乘车?」 「不,那是苏诚的。」 洛青阳扶着她正要上车,却听一旁惊唿一声,一道影子奇快的沖了过来,洛青阳顺势抱起江娇,随风一转,当胸一脚踹了出去。 江娇被吓得尖叫一声,抓住了洛青阳的衣袍,护院们也立刻冲过来,将洛青阳和江娇团团护了起来,有人冲过去,捉小鸡一样将那人抓了过来。 却听那人哭天抢地般嚎叫着,「天地不公啊,可怜我的妻儿被王府霸占了!」 「休得胡言,我家王妃是由太后下旨,圣上赐婚,明媒正娶,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放厥词!」 秋雨低喝一声,江娇怯怯的看了洛青阳一眼,生怕他有所误会似的。 洛青阳却拍了拍她的手,轻咳了一声,护卫们立刻分列两旁,秋韵低声叫道:「竟然是他……」 洛青阳眯了眯眼睛,这也才看出来,是他! 他冷笑一声,原本想着等年节之后再处理此人,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知死活的跳出来。 叶青梧也低唿一声,「是你?」 「王妃,您身为王爷正妃,难道就不想知道他究竟私藏了多少女子吗?」 洛青阳皱了皱眉,极为不悦的看着朱青,苏诚太识得他的表情了,当即手一挥便要让人将他带下去,江娇却松开了洛青阳的手,朝前走了过去。 洛青阳心中微微一紧,江娇已然向前走了几步,她站在朱青面前,目光无波,「私藏?」 「对,就是私藏?他抢了我的妻子,王妃你就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虽然如今康源已经不兴一夫多妻,不过,以王爷的身份,想要多纳几个侧妃姬妾在身边伺候应该还不难,也不会到你说的那种需要私藏美人的程度。且我上次便同你讲过了,我家王爷身正名廉,两袖清风,如何会做这不仁不义令人唾骂之事?何况这京城之中,哪家女子不对我家王爷心存爱慕,便是不问姓名愿以身侍奉一度春风的又有多少?你以为你若说的都是真的,你此时还能出现在我们面前吗?」 洛青阳心里微微一动,竟是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江娇转身看了他一眼,抿唇微微一笑。 朱青被人按着跪在地上,此时却挣扎着说道:「你以为那是普通女子吗?王妃啊王妃,你可知道我的妻子是谁?她便是你曾经的贴身丫鬟眉儿!」 「闭嘴!」洛青阳低喝一声,袍袖勐地一挥,「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拖下去!等本王回来再做处置!」 江娇颇为意外,她在朱青的话中还未能回神,便听洛青阳又说:「启程吧,再耽误下去,太后和皇上都该等急了。」 「……好。」 江娇手指微紧,这些时日以来忙忙碌碌,若不是从朱青口中听到她的消息,她几乎忘了年关以至,她该来给她拜年了。 洛青阳扶着她上了马车,两人相对而坐,江娇微垂着头,仔细回想起来,如今,她已经数月未曾听闻眉儿的消息了,可……若是问了洛青阳,他会告诉自己吗? 「眉儿如今生活的很好,你自是不必担心,若有一日她空了,我会让她回来看你的。」 江娇却不禁有些意外,「眉儿很忙?」 「嗯。」洛青阳微微点头。 「可王爷是如何知晓的?」 洛青阳微滞,四目相对,江娇忽的问道:「王爷与眉儿时常见面吗?」 「不曾。」洛青阳说,面上愧意一闪而过,沉默了一番便说道:「此事本王愧对于你,眉儿本是你的侍女,本王应当好生为她选一门婚事的,若是再仔细些,说不定便不会有后来之事。」 「究竟发生了何事?」江娇心里抖动着,问道。 他便将眉儿和朱青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朱青在京城中做的活计也算小有名气,攒下了一些本钱,本王以为定然不错,未曾想到,竟然是件坏事。」 第468页 江娇心中唏嘘,又胀又疼,眼中泪珠滚滚,「那眉儿日后该如何啊?总不能在那绣房里做一辈子工啊。」 「此事本王记下了,等日后我再寻个人,就给她配在府里,你觉得可好?」 「王爷……」 洛青阳将她揽入怀中,抽出帕子帮她拭了拭泪,「切莫哭了,眉儿有手艺,且做着,此事不急,我们也可仔细看着,莫再找错了人。」 江娇心头哽咽,埋头在他怀里一阵低泣,「王爷何故带我如此之好?」 好? 洛青阳未曾觉得,他不过顺手做了他应该做的罢了。 「是你太容易满足了。」 他心头一阵愧疚,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进了宫,太后果然在等着他们,行礼拜年后,江娇和洛青阳便早早的告退了。 回程的路上,雪花飘扬,雪更大了,仿佛正应了洛青阳那一句瑞雪兆丰年。 车马前进,忽然被急声勒马而停,江娇准备不及险些栽下来,被洛青阳眼疾手快的扶住。 扶着她坐回位子上,洛青阳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王爷!不好了!」 苏诚快速策马过来,撩起半片车窗,回道:「王爷,是府里的小厮,前来报讯。」 「让他过来!」洛青阳这样说,却没觉得府上会出什么大事。 江娇却扶着心口没有,她觉得有些不妙。 不消片刻,小厮被放了行,来到洛青阳的车驾前面,行了一礼,洛青阳问:「发生了何事?」 「回王爷的话,那个朱青……逃跑了。」 「跑了?」洛青阳面色一沉,「为何会跑?」 「管家命我等将他关在了厢房里,派了几人把手,谁料想他竟从后窗爬出去逃跑了,管家已命人四处寻找捉拿了。」 洛青阳皱了皱眉,挥手让他下去,朝苏诚招了招手,待他附耳过去,轻声叮嘱了几句,苏诚拱手施礼,然后策马而去。 江娇说道:「王爷,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不必担心,此事有本王在,不会让你们受苦的。」 江娇心里便安定了些,车驾得了命令继续前进,等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午时。 洛青阳将江娇送回房中,便去了厢房查看踪迹。 江娇有些累了,便吩咐秋韵和秋雨盯着厨房,今日初一,多做一些膳食慰劳王爷,自己靠在床头昏昏欲睡。 秋韵和秋雨得了命令都纷纷出去了,江娇迷煳之间,只觉得似乎有一个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眼前越来越清晰,她不禁抬手指着他,「是你……」 「是我!」 「唔!」 口鼻被掩住,江娇连唿救都来不及,两眼一番昏了过去。 洛青阳刚从厢房回来走进内院,就见到秋韵和秋雨急匆匆而来,面色惊慌。 「发生了何事?」洛青阳沉声问。 两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说道:「王爷,大事不好了,王妃不见了!」 「胡说!王妃是我亲自送回来的,岂能不见?」 「王爷,您离开之后王妃吩咐我二人去厨房看看,多做些饭菜,我们不敢怠慢,都在厨房盯着,可是,刚刚奴婢不放心回去看了看,却不料王妃没有在房中休息,我两个找遍了青阳居,也未曾发现王妃的下落!」 洛青阳眉头一皱,「你们说的当真?」 「不敢欺瞒王爷!」 洛青阳急匆匆朝青阳居奔了过去,步履匆匆,一直走到卧房附近时才放慢了步子,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他走进房里,房间里并无任何异常,他又朝跟进来的秋韵秋雨问道:「你们离开时王妃说她要做什么?」 「休息。」 秋雨又补充道:「王妃说累了,奴婢便替她脱了外袍和靴子,我们出去的时候王妃已经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 洛青阳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忽然发现床上的锦帐被撕裂了一道。 他立刻抓起来看了看,这锦帐是今日刚刚换上的,大红色的,意欲着吉祥如意,却不想初一未过便发生了这种事。 「找!让府上之人,全部给本王去找!」 秋韵和秋雨连连福身,立刻准备出去,洛青阳却大手一挥,又道:「苏诚呢?苏诚可回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微微摇头。 洛青阳就道:「罢了,你们去门口守着,若苏诚回来,立时来见我!」 「是!」 两人齐齐应了一声,都出去了。 洛青阳却在卧房之中又转了一圈,江娇会自己单独出去吗? 他又看了看这被撕裂的锦帐,眉头微微一皱,她一举一动温柔如水,如何会撕破这锦帐呢? 不消片刻,外面便传来脚步声,苏诚站在卧房外面,恭声说道:「王爷,苏诚求见!」 「进来!」洛青阳低喝一声,苏诚犹豫了一下,从外面进来,再次躬身说道:「王爷,眉儿姑娘已经带到,不知有何吩咐。」 「……将她带进来。」 眉儿被从外面带进来,见到洛青阳,她微微福了福身子,「王爷,不知找眉儿有何事?」 洛青阳沉眉看着她,丝毫不加隐瞒,「你家小姐,被掳走了!」 第322章 自救 第469页 眉儿眉心微皱,望着洛青阳不曾说话。 洛青阳又道:「如今,本王要用你,将你家小姐救回来。」 「我?」眉儿身子不自觉的抖了抖,「王爷,为何是我?」 「因为掳走她的,便是你先前的相公,朱青。」 「我……」 洛青阳大手一摆,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不必再说,本王既如此说,便会如此做,不过你放心,本王会令苏诚保护贴身保护你,不会令你受伤的。」 「王爷?」苏诚立刻拱了拱手,「此事不妥啊王爷,属下当随王爷一起救王妃才对。」 苏诚看了看眉儿,面上带着一丝迟疑,又转头看着洛青阳,洛青阳却是说道:「此事就这样定了,让管家进来。」 出了这样大的事,管家就在门口候着了,闻言连滚带爬的走了进来,「王爷?」 「放出风声去,就说,正月初二,本王带王妃出城为国祈福,会去归元檀寺。」 「王爷,可是王妃不在啊。」管家看着洛青阳,一副不解的样子。 洛青阳却说:「你只管去做,届时,眉儿,由你装扮城你家小姐的样子,上马车,随本王一同出府,你身边会有秋韵秋雨和苏诚共同保护,不会出事的。」 眉儿闻言这才放了心,微微福了福身子,「是,眉儿听王爷安排。」 洛青阳点点头,「都下去准备着吧。」 苏诚再次一拱手,「王爷,出了这样大的事,宫里……」 「本王修书一封,你着人立刻送入宫去。」 大年初一应该阖府上下热热闹闹的,而如今,却愁云惨澹。 洛青阳就在卧房之中,就着江娇平时的笔墨修书一封,令人送进宫去, 全府上下也都不动声色的忙碌起来。 阴暗的巷道中,江娇拖着走了许久,双手被绑住了,嘴巴也被封住了,不仅不能说话,连同喘息都很是艰难。 「麻烦!」朱青走了一阵,终于有点看不过去,一把将她嘴巴里的破布扯了出来。 嘴巴被撑的生疼,一经解放,江娇却有点难以接受,唿唿的喘了几口气,问道:「你,你究竟想做什么啊?」 「别废话!快点走!他不是把我媳妇弄走了吗?我就抢了他的!反正他也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 朱青恨恨的哼了一声,看着江娇走得慢十分不满,「你倒是快点啊。」 「我走不动了,我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 江娇一步一步,挪动甚是艰难,朱青见了忍不住皱眉,「你跟着我,以后还要逃亡呢!不会走路怎么行!」 「我不会跟你逃的,」江娇艰难的说,她看着脚下的路,崎岖不平的,甚至是不是头顶还有水滴下来,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不会?」 「嗯,」江娇点点头,「我是堂堂宣王妃,宁死不辱,何况你还要我跟你逃亡?如今,若不是为了我这腹中骨肉,我都不会跟着你走出这么远。」 「宁死不辱?」 朱青冷哼一声,「如果我真的要辱了你呢?」 「那你便看看,到底是你侮辱来的快,还是我了解性命来的快?」 朱青眼睛一亮,这个看似温柔的小女子,没想到这样有胆量,比那个眉儿只知道吓得大叫有趣多了。 他立刻朝她走过来,江娇便道:「我牙齿里含着毒,只要你靠近三步之内,我就咬破,三息便可成为一具尸体,做王爷的人,我活着也算保全了名节,算是对得起王爷,若我死了,你还要侮辱我,那便是我死了也无法逃脱的命运。」 「你……」朱青一滞,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一招,「你不会是骗我吧?」 「我骗你作何?」江娇笑了笑,索性也不肯走了,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从太后下旨,让我嫁给王爷的那一天,我娘便教导我,做女人难,做皇室的女人更难,何况王爷是一个为我们康源立下过无数军功的男子,更是不会接受一个让他不堪的女子,我这毒药,还是我娘亲自给我求来的,从我进王府的那天,一直在我嘴巴里呆了两年多,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朱青原本是不信的,可听了她这些话,竟也不得不信了。 他下意识往前又走了一步,江娇便笑了,「看来你真的很想奸尸。」 她嘴巴微微一动,朱青立刻摆着手跳了起来,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自己还差点被一块石头绊倒。 「别,你别胡来,离着出口还有这么远呢,我可不想拖着一具尸体出去。」 江娇不动,「可我真的走不动了,我肚子疼,我可能快要小产了。」 「什么?」朱青瞪大了眼睛。 「自怀孕之后,大夫便令我好生修养,不能多走动,不过,如今却……」她探了口气,「我看书上说,胎像不稳时,多走动会造成流产,哎对了,你没听说过吗?京城王家的主母厉害,侧室怀孕时因一句话顶撞了她而心生不满,令那侧室在烈日之下跪了两个时辰,结果那侧室便流产了。」 朱青听了心里只打鼓,此时虽然他也听说过,不过,还是只当作一桩笑谈,从来没有当真过,不过,如今看着她面色发白,却是真的不敢催促她了。 「我,我在前面藏了干粮,我们走过去便可以吃了。」 江娇不理她,接着说:「还有李家,李家的婆母十分厉害,令她的媳妇们十分惧怕,其中有一个小媳妇,在她儿子去南方进货时,因不小心摔碎了她一只茶碗,便她便让那小媳妇用棍棒赶了出去,不料那小媳妇当即便见了红,她却道那小媳妇装模做样,不给请大夫,竟生生的流血而亡了。」 第470页 「你,你别吓我。」朱青也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心里扑腾个不停,若这人真的在他手上死了,说不定他就真的要偿命了。 不,偿命也不够,这是要诛九族的。 江娇无力的敲着自己的腿,闻言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我吓你作何,只是跟你说几件事罢了,我这胎像不稳,一直戒备着,没想到却让你得了手,罢了,这也是我的命运。」 朱青看着她,「你肯和我一道了?」 「我说了宁死不辱,你莫要靠近我散步之内,否则,我定然银牙咬碎,带着我腹中胎儿共同赴死。」江娇抚了抚小腹,轻轻嘆息一声,「我们也算是皇室中人,王爷重情重义,我想他无论如何也会为我们母子报仇的,只是可怜我儿,连来这个世上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可怜啊。」 「你……」 朱青烦躁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就不离你那么近就是了!」 「真的?」江娇面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可又疑惑不已,「那你还要绑我作何呢?」 「当然是为了……」朱青一下子闭了嘴,「反正是有目的的,你休息一会儿,我们快点上路!」 江娇哦了一声,没再继续纠缠下去,如今能得一颗定心丸已然不错了,若是逼急了,他真的对她做什么,便是失策了。 两人又休息了片刻,朱青带着她朝前走去,只是仍然用一跳绳子绑住了她的手,为了防止她逃跑,朱青远远的牵着她。 京城的大街小巷在一日之间传遍了王爷即将休朝远离京城去祈福的消息,反而是江娇被绑的消息谁也不知道。 人群之外,朱青和江娇远远的看着贴在墙上的告示,朱青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回头对着江娇低吼道:「你不是他的王妃吗?他如今竟然说什么要带着王妃去祈福?他的王妃不是你吗?他为什么不找你?」 江娇却没有他那样生气,反而很是平静。 「我早与你说过了,只要王爷高兴,随便可娶任何女子为妃,这京城之中,愿与王爷春风一度不求名分的女子亦是无数,你怎知,王爷没有其他王妃呢?」 「他有其他王妃?」朱青一愣,不敢相信。 「有啊,皇宫之中,一直有位姑娘伺候他,我看着很是俏丽,伺候的很好,前几日进宫时便跟太后讨了来给王爷做了侧妃,不过来的仓促,还没有拜堂。」她笑着看着那张告示,「你也知道,女子怀了孕不能伺候男子,他身边也不能没人,王爷又是重情之人,捨不得委屈了我,我也不能让他委屈了自己,便趁着他之前提起祈福之事时,让她带着那姑娘一起去了。」 「你……」 朱青目瞪口呆,他只知道这世上女子争风吃醋的多,哪里有几个真的和睦相对,可没想到竟还真的有为丈夫娶妾的女子存在。 江娇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他不相信,看了看两人袍袖之间隐藏的绳子,朱青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爷此去归元檀寺祈福,至少要三个月才能回来,你要做什么,要早作打算才是啊。」 朱青更加无奈,「世上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我?」江娇淡淡一笑,晃了晃被绑住的手,不过此时被袍袖遮掩着,看不到她的手腕,「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王爷不在,若你想求金求银,以我做人质倒也可以,不过,你也应该听说过我在王府上做过两年冷板凳,并不一定能有用。」 朱青:「……」 第323章 死亡 朱青望着她,一时怔然,难道自己辛辛苦苦抓了个丝毫用处都没有的人回来吗? 沉思片刻,他抓着绳子往前走去,「走!」 「去哪儿?」江娇问。 朱青果然事先早有准备,带着江娇在街巷里走了许久,才带着她走进一间客栈,客栈极小,他许是早就在这里住了店,带着江娇走进来,也没有人心生怀疑。 进了房,朱青将江娇的手绑在了床柱上,然后说:「你不要试图逃跑,我能第一次将你撸出来,不被任何人察觉,也会有第二次。」 对着他的威胁,江娇看起来倒是不甚在意,「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早累极了,走不动了。」 朱青看着点了点头,「那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我回来。」 江娇应了一声,朱青便走了过去,等他一离开,江娇便坐起来,试着解了解那绳子,不过,不知道朱青是怎样系的,她便是用了所有的力气,也没能解开。 还在折腾着,外面传来脚步声,江娇立刻停了下来,就见房门推开,朱青从外面进来,手中拿了笔墨。 江娇看了看,他将笔墨在桌案上放好,过来解了她的手,「去,给王爷写封信。」 「写什么?」 「求救!你不会吗?」 江娇看着他将绳子收好放在一旁,又道:「我没写过求救信!」 「现在想!听说你是江府之女,腹满诗书,怎会连一封信都写不出,我下去叫饭,若是你写不出,今日就别吃了!」 「……」 朱青说完就走了出去,江娇立刻走到窗边朝下看了看,此处不算太高,可离着地面也不算低了,尤其她如今身怀有孕,若是掉下去了,可能孩子就没了。 江娇只得回到桌案旁,看了看那粗糙的纸张,又拿起墨来闻了闻,研了墨开始写信。 第471页 等朱青回来,江娇的书信已然写好。 他就将饭菜端过来放到江娇身边,江娇看了看,比之前吃的干粮好多了,竟然有菜,还有一两块肉,她微微抿唇。 朱青将书信装好收了起来,「我现在去给送信!」 「好。」 「不要试图逃跑!下面我有人看着你!」朱青不放心的叮嘱。 江娇只得再次点头,默默的抓紧了袖子。 临近天黑,宣王府大门外捡到一封书信,管家等人不敢大意,立刻给洛青阳送了去。 此时,府中人几乎都派了出去,大街小巷都在寻找,洛青阳一人呆在房中,坐立难安。 若非这次江娇被虏,他几乎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担心。 「王爷,王爷!有信!有信了!」 「什么?」 洛青阳两个箭步沖了过去,管家拿着书信进来,洛青阳扫了眼外面的两个大字,歪歪斜斜的写着救命! 他拆开信,从里面抖落一张信纸,就见上面写着: 夫君吾爱: 见字如面,婉婉今日被朱青所掳,先欲辱妾身,妾身身上藏毒,若被他得手,必服毒以保全贞洁,万望夫君莫要伤心,万自珍重,珍重。 洛青阳一滞,立时抓过立在一旁的秋韵,急声问道:「王妃身上藏了毒?」 秋韵和秋雨相视一眼,此事两人都不知情,茫然的摇了摇头。 却听角落里传来一声细细的声音,「此事不错。」 三人望去,却是那眉儿。 「为何本王不知?」 眉儿笑了笑,「王爷不知的事情还有许多,小姐的毒藏在口中,是小姐嫁入王府之前,我家主母说的,做皇室的女人,万不能自取其辱,若有一日,面临窘境,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毒药便藏在小姐口中,咬破之后,只需三息便可声息全无。」 三息? 洛青阳浑身一滞,几乎不敢置信。 他低头再去看信,却发现那信已然没了。 江娇这是……绝笔信! 他心思一抖,立刻将那封信塞入秋韵手中,「去,快去找,去问一问哪里有这样的纸张?」 「是!」 「要快!」 他的信不受控制的跳起来,若是他想的没错,那江娇现在…… 他在殿中看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了,朝秋雨说道:「保护好眉儿!」 「王爷……」 秋雨只来得及叫了一声,洛青阳便消失在殿中。 找到那纸张,或许就能找到朱青如今的藏身之处。 等朱青回到房中,就见江娇一人躺在床上,唇角流血,他心里一慌,立刻上前试了试江娇的鼻息,却发现此时已然鼻息全无。 「王妃?王妃?」朱青吓了一跳,连连摇晃她的身体,江娇却丝毫未动。 他踉跄着退了几步,来不及再看床上的江娇,立刻朝着楼下跑去。 外面的人见到他这副样子,立刻上了楼,没想到也看到已经死了的江娇,小二尖叫着下楼,哆哆嗦嗦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掌柜不敢耽误,立时报了案。 京兆尹带着人马浩浩荡荡来到客栈,其中一个衙役看了半晌,低声道:「我怎么觉得此人甚是眼熟呢?」 「眼熟?」京兆尹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且仔细看看,可认识此人?这人莫名其妙死在客栈之中,若是不知道姓名,就要大费周章了。」 那人立刻点了点头,往前凑近了几步,又仔细辨认了下,想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高声叫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宣王府的王妃!」 「胡说!」京兆尹大怒,「你以为那王妃是何人,怎会莫名其妙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客栈之中?」 衙役无端被吼也吓了一跳,可还是低声解释道:「就在刚刚,小人在街上还看到宣王府的人拿着此人的画像在朝路人打听呢,就算不是王妃,也定然是宣王府的人。」 京兆尹见他说的有模有样不由沉吟了一下,「此事当真?」 「小人敢用项上人头作保!」 「好,既然如此,你们便在这里等着,我去请王爷来!」 被宣王府大肆寻找的人,必定是重要之人,京兆尹这样想着,没想到刚出了客栈不远,在一间书馆外面见到了洛青阳。 他不敢耽误立刻翻身下马,跟了进去。 洛青阳正在找劣质的纸上,那店掌柜将所有的纸都拿了出来,洛青阳一眼便看到了江娇写信的那种纸。 就在这附近!他说! 刚刚转身,京兆尹就到了他的跟前。 「王爷!」 「京兆尹大人?」洛青阳蹙了蹙眉,「你如何会在此处?」 王妃被掳走之事还未被人知晓,为何他会站在这里? 洛青阳心中疑虑重重,焦急万分却还不得不停下来听他讲话。 京兆尹朝着洛青阳深深一礼,「下官有一事,必须向王爷禀明。」 洛青阳眉头一蹙,心中有些不耐烦,却还是问道:「所谓何事?」 「在前方客栈之中,今日出现一桩命案……」 「京兆尹大人,此事该归你去管,你仔细调查便是,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做逗留了。」 他抬步便走,京兆尹如何敢放过他,急匆匆追上去,拉了他的袍袖便道:「若是其他事下官去查便是了,可是,今日经人指认,有人说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王爷的宣王妃啊!」 第472页 洛青阳勐地一顿,京兆尹收步不及踉踉跄跄的撞在他的身上。 「你说什么?」洛青阳一把提起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那,那女尸,有人说是宣王妃……」 妾身身上藏毒,若被他得手,必服毒以保全贞洁…… 字字句句犹在他耳边迴响,洛青阳只觉得浑身一凉,仿佛有至关重要的东西在身上失去了。 「带本王去……」 京兆尹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却丝毫不敢耽误,在前面领路带着洛青阳去了客栈。 此时客栈的房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两个衙役在外面把手,房里的窗口有一人在把手,他抬脚进去,一眼便见到在床上,唇角带血了无声息的江娇。 「婉婉!」他叫道,声音悲戚。 京兆尹一下子呆若木鸡,他本以为这人不是宣王妃,没想到……竟还真的是了。 不过,可能事情会更麻烦了。 他暗暗跺了跺脚,朝里面那人招了招手,那衙役悄声退出来后,默默的关了房门。 洛青阳如何都没想到,那日自己匆匆将她送回房中,竟成了两人的最后一面,再见却成了天人永隔。 她的小腹已经微凸,若不是出了这种事,或许再等几个月,他们的子嗣便会出生,如今……她和孩子却一同去了。 悲忸至极,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之中,再无另外一个白色的影子,一幕一幕,皆是江娇秀丽纤弱的身影。 「你明明如此胆小,为何要如此刚烈?」 洛青阳颇为不解,心口如被什么东西扯出了,撕扯的血淋淋的,难以支撑。 「罢了,我带你们……回家。」 京兆尹在外面等了许久,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洛青阳抱着江娇从里面走出来。 他立刻上前,「王爷……请节哀。」 「京兆尹上前听令!」 京兆尹立刻撩衣袍跪在地上,「王爷,请吩咐!」 「兇手,朱青,他的画像本王会让管家送到你处,全国通缉!抓到之后刑千刀万剐之刑!」 他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直跳,京兆尹只得称是领命。 洛青阳抱着江娇一路走回府中,白雪纷纷,不知是谁的葬礼。 第324章 復生 「王爷,给王妃和小王爷盖上吧?」秋韵捧着一条披风说。 洛青阳静默了一下,秋韵将那条披风盖在江娇的身上。 回到宣王府时,天色已然完全黑了,阖府上下,齐齐哀鸣,洛青阳站在门口一时没动,僵持许久,管家见状说道:「王爷,先将王妃请进去吧。」 洛青阳望着素白一片的王府,心头微沉,那心头盈盈绕绕刚刚得到的东西,又瞬间消弭了,从而死水微澜,再也兴不起波浪。 走了几步,见到叶青梧,洛青阳微微抿了抿唇,收回目光。 「先放到房里去吧。」叶青梧说。 洛青阳点点头,抱着江娇往青阳居走去,直到此刻,他才觉得,她分明就在他怀里,却轻的不能想像,抱了她一路,那么远,他甚至不觉得累。 将江娇放在床上,他怔怔的看了半晌,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将她唇角的血缓缓擦去,无意间碰到她的肌肤,冰凉一片,他的心微微一颤。 「婉婉……」他低低唤了一声,只是,面前之人再也无法给他丝毫回应。 叶青梧轻轻嘆息一声,朝身后摆了摆手,秋韵等人依次退了下去,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叶青梧才说:「此时,总算知道爱是什么滋味了吧?」 洛青阳怔怔的望着江娇没有动,叶青梧缓步走过来,看着江娇煞白的小脸,微微摇了摇头,「可惜啊。」 「那时,我为你选江娇为王妃,并不是没有考量过的,你性子才刚毅了,定要有这样一个娇柔的你甚至都不敢碰的姑娘做你的妻子你才知道珍惜,才会让你也疼到骨子里去,我以为那两年不算什么,只要她熬过来了,和你就有无数的好日子过,却没想到,这姑娘竟对你如此忠贞不二。」 「别说了……」洛青阳缓缓闭上眼睛。 叶青梧拍了拍他的肩头,「出去吧,待我为她梳洗一番你在进来可好?身为女子,我想,她也不想你见她的最后一面是这个样子。」 「……」洛青阳没动。 叶青梧便从后面绕过去,却微微顿了一下,望着她的脚叶青梧迟疑了片刻,上前将她的鞋子脱掉。 洛青阳听到声音也看过去,脱掉蹭蹭鞋袜,叶青梧和洛青阳就见到江娇的脚已经被磨起了许多水泡,在之前她已经走了很远的路。 「该死!」洛青阳低低的吼了一声。 叶青梧却紧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盯着江娇的脚掌沉思了一会儿,走过来几下扯开了江娇的衣带,粗鲁的样子让洛青阳为之侧目,「你要做什么?」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江娇的手腕三根手指搭了上去,洛青阳眉心一蹙,一颗心砰然乱跳,「你……」 叶青梧搭了个脉,眉头没有舒展,却蹙的更紧了。 她回身看了洛青阳一眼,「过来,将她的衣服全部解开。」 「你究竟要做什么?」洛青阳未动。 「证明我的猜测,若是对了,说不定还可还你的妻儿。」 「咕咚」洛青阳禁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从另外一侧爬上床,解开江娇的衣袍,他第一次为江娇宽衣解带,不禁手忙脚乱。 第473页 叶青梧轻嗤一声,「定然是平时被人伺候惯了,没伺候过人吧?」 洛青阳面色一红,叶青梧又道:「你们这些男子,真应当丢到没人伺候的偏房里生活一段时日。」 洛青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解开了江娇的衣衫,叶青梧瞪了他一眼,手里握着那剪刀,剪掉她身上的肚兜,双手便朝着她的心口摸了过去。 洛青阳:「……」 他诧然望着她,还没等说话,叶青梧便道:「想要你的妻儿便不要废话,否则,你是想让江鹧鸪进来吗?」 洛青阳讪讪闭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叶青梧在江娇的身上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拉过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罢了,没什么,不过是假死之药罢了。」 「什么?」洛青阳几乎不敢相信。 叶青梧就又说道:「这药看似兇勐,不过,根本不是毒药,否则,经过这一路的寒冷,早该面色发青了,你看她除了有些白之外,根本没有,而且身上干净白皙,根本不是被人侮辱所致,甚至,那人可能都没近过她的身,她这样做,可能只是吓唬那个绑了她的人罢了。」 叶青梧拍了拍手,理了理衣袍,往外走去。 洛青阳一阵发愣,「那,那这要怎么办?」 「等着吧,长则七七四十九日,短则七日,定会醒来。你为她梳洗整齐吧,还有那脚,要好生处理一下,否则等她醒来便要受罪了。」叶青梧背着手走了,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又道:「对了,房中注意保暖。」 房门开了又关,叶青梧看着阖府上下的素白,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把这白色都给我摘了,看着就碍眼。」 秋韵和秋雨吓得脸色惨白的看着她,「太后娘娘,我们王妃……没了,不能摘。」 「本宫说摘了就给摘了!我选的王妃,还能真没了不成!摘掉!碍眼极了!还有这个!给我烧掉!」叶青梧看着那寿衣说道。 管家等人面面相觑,不过,抵不过叶青梧一个眼神,最终还是挨个将府里的孝服,白缎,都摘掉了。 秋韵和秋雨也丝毫不敢违逆,全部当着她的面烧掉了,只是心里暗暗叫苦,那王妃若是用到又该如何呢? 洛青阳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江娇,大脑一时还难以运转,江娇不是死了吗?为何还会没死呢? 假死为何死? 洛青阳坐在房中整整一夜,这几个问题也没能想明白,不过,他却发现江娇的面色一直没变,在热腾腾的卧房中,她的面色甚至微微的红了一点,那手上的冰凉,渐渐的也不在冰凉。 一直到第二题天明十分,洛青阳才想起为她处理那脚上的水泡,一个一个的处理时,他心想,幸好此时江娇睡着,没有感觉,否则,她一定疼的落泪了。 不过,也一定小心的藏着不让他看到。 洛青阳微微笑了笑,挨个将水泡挑破了,再上了药,房门才被敲响了,秋韵和秋雨在外面探出两颗头来。 「有事?」洛青阳问,看着她俩的样子蹙了蹙眉,「有事进来说,没事就退出去关门,王妃不能冷着。」 秋韵和秋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的进来关了房门却没敢往里面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洛青阳见状,又忍不住问道:「到底何事啊?」 「王爷,昨日太后娘娘离开时让管家将府里的孝服全都撤了,府上的白绸白缎,也撤了,给王妃准备的寿衣也被烧掉了……」秋韵小声说。 「那就撤了吧。」洛青阳摆摆手,满不在乎,甚至眼睛都没有从江娇身上离开。 秋韵吞了吞口水,继续问道:「王爷,您从昨日至今还未进食,奴婢门准备了一些膳食,可要给王爷送到房中?」 洛青阳疑惑的愣了一会儿,没有进食吗? 「本王不饿,你们分食了吧,本王饿的时候,会吩咐你们的。」他再次摆手,「若无事,你们可退下了。」 两人面面相觑,只得退了下去。 洛青阳用热水帮江娇擦了身,换上干净的里衣,重新盖上被子。 他便盘腿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江娇。 一脸五日,洛青阳不饮不食,连房门也没有出一步,与江娇日夜相伴,外间甚至转眼王妃一死,宣王竟魔怔了。 一直到转天第六日的午时,洛青阳发现她的面色竟渐渐红了,手指微颤。 「婉婉?婉婉?」洛青阳叫道,立刻从床上跳起来,不过,几日不饮不食他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洛青阳仿若未曾察觉到一般,立刻爬起来又朝外跑去,拉开房门他大声叫道:「去,给本王请大夫!把江鹧鸪给本王叫来!一定要来!」 守在门外原本愁思不展的苏诚等人险些被惊得栽过去,这几日,王府上下到处都静的仿佛和没人一样,洛青阳一嗓子传出老远,苏诚连忙回道:「王爷,江太医就在府上,属下马上去请!」 「好,好,快去!」 他一个转身又朝里面奔过去,伸手一探,江娇已然唿吸正常,他再去探脉搏,=立时露出欣喜的笑容。 这几日,他每日要摸数次,虽然不懂医,不过,也知道有脉搏便能活着的道理。 没过多久,江鹧鸪被苏诚带着一路匆匆而来,进了房也顾不得那许多礼数,立刻给江娇搭了个脉,江鹧鸪露出一个微笑,用一根银针在她的合谷穴上微微刺了几下便收了针。 第474页 他朝着洛青阳微微拱手施礼,说道:「王爷大喜了。」 「此事当真?」 「当然,恭喜王爷!」 「改日请你喝酒!」 洛青阳也朝他拱了拱手,江鹧鸪便提起药箱朝外走去,苏诚和秋韵等人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敢问洛青阳,此时都匆匆追着江鹧鸪去了。 江鹧鸪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王爷,王妃是没什么事了,不过,我看王爷要有事了。」 洛青阳微微皱眉,「这是何意?」 江鹧鸪饶有兴致的往那梳妆镜里一指,「王爷不妨照镜子看看。」 他言罢便朝外去了,洛青阳往梳妆镜里看了看,却见此时镜子中的人那还有以往英姿飒爽的模样,却是面色黯淡,胡茬一片,唇角泛着死皮的落魄人士。 第325章 相知 洛青阳稍稍愣了一下,曾经几日征战不休,他也未曾如此失魂落魄过,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女子,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到屏风后面洗漱了一下,换掉衣袍,洛青阳才再次坐在江娇的身边。 一日之后,江娇醒来。 四目相对,未等她明了,便已经被洛青阳抱入怀中。 缓缓抓住洛青阳的衣袍看了看,江娇喃喃道:「王爷?」 「嗯?」 「你,你也死了?」 洛青阳失笑,「你觉得呢?」 她缓缓侧头,看到他的影子,「你没死。」 洛青阳便指了指他的影子旁边她的影子,「那这个呢?」 「我……」江娇几乎不敢相信,「我也没死?」 「是啊,你没死。」洛青阳应道。 「可……这怎么可能?」 「傻姑娘,日后万不可如此莽撞了。」 江娇哑然,而后闷闷的点了点头,「好。」 洛青阳又招江鹧鸪把了脉,一切良好,叶青梧也来府里看了一次,江娇感恩戴德,之后,江娇见到了在府中多日的眉儿。 主僕二人再次相见,谁也没想到江娇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眉儿心底曾经的郁郁不平也散了,多大的仇怨能大的过生死呢?况且,朱青如此作为,不过是因为他在找她罢了。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当时我以为王爷在气头上,只要不将你送入军营做军妓 ,便是一件好事,却未曾想到去打 听打 听那人的来歷。」 「王妃切莫说了,这一切该是我应得的,若非我起那不该有的心思,王爷和王妃怎会如此待我,如今发生了此等大事,该是我朝王妃赔不是才对。」 江娇见她如此称唿自己,便知道过往一切还未曾放下,只好说道:「此事与你无关,是那朱青起了歹心,与你无关。我也不知你在那里做工可还习惯,若不习惯,我与王爷说说,你回府上来做事如何?」 「让王妃挂心了,」眉儿微微行了一礼,「不过,奴婢在那边做事也还好,并不累。」 「那就好,若是以后有了心上人,也可回府上来找我和王爷,我们定然会为你做主的。」 说了这些话,江娇只觉得过往人情 此时完全散了,她终究不再是眉儿的小姐 ,而眉儿,也不再是那个事事为她打算的丫鬟。 秋韵下去安顿了眉儿,在朱青没有找到之前,让她再在府上住些日子,而因为朱青之事,府中下人也发现了前朝留下的暗道,正在秘密填平。 几日之后,还未开朝,江娇正在和洛青阳说话,府中守门的小厮忽然来报,京兆尹来访。 洛青阳一听,便将她送回了房中,匆匆赶去前堂。 「找到了?」 「王爷,找到了。」京兆尹朝着洛青阳深深一拱手,「我等日夜不敢停歇,带人在京城足足搜了七八日,才在那怡红院的后面找到了此人,听那里的说,他已经在那里醉生梦死许多日了,想来知道性命不保,才大肆作乐。」 「如今在哪里?」洛青阳又问。 「就在我京兆尹的大牢中关押着。」 洛青阳点了点头,「好,明日行刑,罪状我已经拟好了。」 「王爷?」 京兆尹微怔,这罪状哪有由王爷拟定的,都是审讯之后当堂拟定,然后昭告天下。 「今便专权一次,敢上我宣王府来抢人,这人没死便罢了,若死了,定要赏他个千刀万剐之刑,再诛他的九族!」 京兆尹浑身一凛,吓得也不敢多说了,匆匆接了那罪状,又问了洛青阳是否要再去见一见那人,便匆匆离去了。 京兆尹离开,洛青阳便招了招手,苏诚过来,洛青阳说:「去将眉儿送走吧。」 「王爷不准备让她留在府上?」苏诚问。 洛青阳微微蹙了蹙眉,「你若喜欢 ,你就自己去讨了做媳妇 ,本王给你一个两进的院子,若不喜欢 ,去办事便是,其他女子,本王是不会收的。」 苏诚忙拱了拱手,「是!属下知道了。」 他躬身退出去,洛青阳忍不住问:「你究竟知道什么了?」 苏诚脸色通红,「就是,就是……」 「……」洛青阳挥了挥手,「活该没媳妇 。」 苏诚:「……」 他回到房中,江娇正靠在床上小歇,听到脚步声身子竟**了一下,直到看到是洛青阳,她才缓缓松了口气。 「吓到你了?」洛青阳抱住她。 第475页 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江娇 才道:「没什么,可能是想起了那日他进来的样子,被吓着了。」 「日后我陪着你。」 朱青隔日问斩,听说去看的人极多,洛青阳却只是派了苏诚过去监斩,没有亲自前往。 数月之后,炎炎夏日,宣王府忽然人员齐备,叶青梧、南砚、子苏,纷纷都过来了。 「怎样了?」叶青梧一进青阳居 的院 子便问道。 洛青阳急的在外面走来走去,六月的天,他满身是汗,却什么状况都不知。 「你可真是……」叶青梧瞪了他一眼,拖着他的手推开产房 的门便走了进去,「女 子生产乃是性 命攸关之举,你竟然还在外面等着,她生的不是你的儿子吗?」 「我……」洛青阳哑然,也顾不得被训了,此时听着江娇悽惨的叫声,几步便拨开产婆到了江娇面前。 「不要怕,我和青阳都在,你安心生产便是,不管多大的祸事,都有我们呢。」叶青梧在江娇的手上拍了几下,将一个小瓷瓶放到洛青阳的手中,「每隔一盏茶的时间,给她吃上一粒。」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在江娇的喊声中,一道婴儿的啼哭声忽然响起。 「恭喜王爷王妃!是个小王爷!」产婆道喜! 「看王妃如何!」洛青阳低吼,有人快速将小王爷抱过去,开始为江娇处理。 半个时辰过后,江娇终于处理干净,王府之中从此多了一位小王爷,取一个「漓」字为名。 而王爷和王妃,也恩恩,悉心养子。 又过了几年,皇帝加冕,行及冠礼,洛青阳便辞去了政务,带着王妃王子四处 游玩,从此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326章 娶妻之道 皇宫,梧桐苑。 寒风之中,一位宫女跪在梧桐苑的地砖之上,高阶之上,是叶青梧笔直挺拔的身姿。 「姑娘,已经一日一夜了。」方怀提醒道。 叶青梧轻轻瞥了他一眼,「那又如何?」 方怀抱了抱拳,安静的退了下去。 叶青梧却在此时说道:「请皇帝来。」 「姑娘?」 「既是他自己请青阳做的决定,便由不得旁人,妹妹和女人,他做了选择了。」 皇袍玉冕,绶带加身,洛南砚步步而来,在游廊上走过时,他看到那跪在地上的女子,垂在袖中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波动,朝身边人问道:「她为何在此?」 张宝端岂能不知这句话的意思,但太后的意思如何敢违逆? 「回圣上,奴才也是刚看到,要不……一会儿奴才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洛南砚收回目光,目无波澜的从她身畔走过,一步一阶,进了梧桐苑的正殿,「不必为此等小事惹得娘亲不高兴。」 无论多少年,只要不是在朝中正殿,他对叶青梧的称唿永远是娘亲。 走入正殿之中,叶青梧正在和洛熠宸下棋,他躬身施礼,「儿子给娘亲、父亲请安。」 「打扰你了?」叶青梧一边扶起他,一边问。 洛南砚摇了摇头,「娘亲多虑了,不曾打扰。」 叶青梧哦了一声,「那就好。」 「娘亲唤儿子来,可有事?」 「的确有事,」叶青梧指了指椅子上他坐下,又朝外一指,「你可看到了?她已经在这里跪了一日一夜了。」 「什么?」洛南砚面露震惊。 「可知道为何?」 洛南砚微微摇了摇头,从将肖雪发落之后,他便再也不曾关注过,更是连她何时被诏进了梧桐苑都不知,如何会知晓她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 「只因我没有答应她的要求。」 洛南砚心头一抖,「何等要求?」 「让我赐死她。」 「……」 他愕然的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青梧随手将棋子推倒一旁,拨了拨壶里的棋子,哗啦啦的作响,又说道:「我跟你父亲不同,不要求你娶一个身份显赫的女子,为你在朝中有多大的帮衬,这天下,打是打了,要不要你说了算,南砚,你若开心,便是今日告诉我,想丢弃这天下,我也不会有太大的反映,江山天下、金银钱财都不过世俗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必太挂在心上。」 「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洛熠宸在一旁凉凉的说。 叶青梧随即白了他一眼,「你若是从一开始就乖乖表明心意,我会胡思乱想吗?若你从头都说的清楚明白,能发生那么多糟心事吗?若没有那些糟心事,我何必抢你的天下!」 见两人又要斗嘴,洛南砚有些无奈的扶住额头,洛熠宸也不在意,随意的摊开双手,「对,你说的对,喝茶。」 叶青梧讨了个没趣,接过他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又说:「人之一生,唯心而已。南砚,她心怀怨恨为父报仇,此事是全了孝道,虽然于子苏不忠,于你不义,不过,你皇叔罚了,如今,罚了罚了,跪也跪了,此事便揭过去了,我也跟子苏说过去了,以后不再追究此事。」 「娘亲?」 叶青梧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反驳,而是继续说道:「此事你也无须遮掩什么,如今你年纪尚幼,分不清爱和喜欢很正常,她就在宫中,不管你想让她做你的侍妾,还是做你的皇后,我和子苏都没有意见。」 第476页 「咳咳……」洛熠宸忽然出声。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随手将茶杯放在一旁,指了指说:「当然,他的你也可以忽略,只要你高兴,其他的不重要。朝堂之中,那些老古董们,若谁有意见,我去说,我倒要看看,我的儿子讨媳妇我都不说什么,谁敢说话!」 洛南砚的脸囧的通红,「娘亲……」 「你不必害羞,男子说亲本是常事,你情我愿恩恩爱爱才好,并非真的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朝堂之事有你皇叔在,虽然我看他如今的心思多在王妃身上,不过,他也不会放松朝事的。这几年,你尽可以搞明白,究竟爱和喜欢有何不同。」 她大剌剌的一番说辞,直把洛南砚的脸说的更红了些,叶青梧无语,洛熠宸却听的哼了一声,「平日跟我都没有这么多话。」 「你是我儿子吗?你若是我儿子,我也与你说这许多话。」叶青梧毫不客气的回道。 洛南砚:「……」 「走走走走,外面的女人,你自己带走,别让我再看到她,真是碍眼!」洛熠宸烦躁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一来,都没人跟我说话了,你快些走吧,我有事要与你母后说。」 洛南砚还未来得及行礼告辞,却见洛熠宸一把将叶青梧抓进怀里,扛着往里面去了,边走边道:「我今日且要好生与你论道论道这辈分!」 「……」 他嘴角抽搐着走出正殿,急急令人关了门,站在高阶之上,被风吹了吹,脸上的热气才散了。 望着跪在下面的女子,瑟瑟寒风中,她瑟瑟发抖。 洛南砚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下去传旨,将她送回浣衣局吧。」 「皇上?」张宝端心有不解,太后娘娘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做了这许多,竟然要再次送回去吗? 洛南砚别开目光,缓缓的却坚定有力的点了点头,「送回去吧,就和普通的宫女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须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加照拂。」 张宝端纵然心存疑惑,此时却也只能点头答应,「是,奴才这就去办。」 寒风掀起他的衣袍,洛南砚头也没回从她身畔经过,一路往干泰宫去了。 张宝端走到肖雪的身旁,抬手一扬手中的拂尘,「皇上有旨,令你即刻回浣衣局。」 肖雪茫然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发现张宝端的确是在对她说话,忙低头叩拜了下去,「奴婢,领旨,谢恩。」 「走吧,肖姑娘,咱家送你回去。」 「谢张公公。」 「我可不敢当。」张宝端连忙避开,如今这样子,公主、太后都不曾追究此事,皇上还对她心存喜悦,谁知这姑娘将来会不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第327章 娶妻之法 如此,一别五年。 这五年之间,南砚再未提起过肖雪这个名字,从未提及过浣衣局,甚至,张宝端等人后来也跟着猜想,莫不是这肖雪在当今圣上的记忆里褪却了? 五年后,时年七月,皇上十五岁,行及冠礼,举国同庆。 九爪金龙琉璃袍,九冠金珠玉冕,洛南砚步步而来,汉白玉铺就的大道上,满朝欢庆,朝贺之声不绝于耳,森重繁华的九重宫阙三日不休。 三日之后,梧桐苑中,一桃衣女子央着叶青梧说道:「娘亲,哥哥是不是该娶亲了?」 叶青梧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一下一下,用扫帚清扫着院中的落叶,轻描淡写道:「那你呢?可否要嫁人了?」 「娘亲……」子苏羞赧的唤了一声,两颊通红,「女儿哪有什么心上人啊,你莫要打趣人家了,这不是在说哥哥的事嘛。」 叶青梧轻轻嘆了口气,「是啊,说你就是在说他啊,你尚且没有心上人呢,你哥哥就有了?我岂不是要一人为你们寻一个,一个娶,一个嫁,对不对?」 「不要,」子苏嘟起嘴巴,几步跑到洛熠宸面前,「爹爹,你说说娘亲啊,人家不想嫁人。」 「那你怎知南砚想要娶妻呢?」洛熠宸轻抚着女儿的长髮,问道。 子苏一下子睁大眼睛,「可是,爹爹不是说,皇帝行及冠礼时都要娶亲的吗?」 「那是以前!」叶青梧轻柔却强势的声音飘过来,让子苏再次睁大了眼睛,这样也行? 她咬了咬唇,又跑回到叶青梧身边,「娘亲,你这么开通,是不是哥哥要娶个宫女你也没有意见啊?」 「怎么?你发现你哥哥喜欢哪个宫女了?」 「呃……」 「难道是你看上哪个小太……不对,是哪个小侍卫了?特意跑到你娘亲这里来讨旨意?」洛熠宸放下了扫帚,眯起了眼睛问。 「我……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呢?」子苏连连摆手,一张娇气的脸蛋通红。 洛熠宸低下头去,「没有就好,我们家的女婿可是不好当的,尤其……」 洛熠宸指了指叶青梧,「都说女婿最难过的关,便是丈母娘那关,你这……啧啧……」 「爹爹,你多虑了,女儿还小呢,不想出嫁,」子苏说道,「不过,我那日去浣衣局为哥哥去取衣袍的时候见到了肖雪,不知道哥哥心里是否还捻着她,特意来问问。」 「哦?她这些日子过的如何?」 「看着沧桑了些。」 叶青梧点点头,在浣衣局那种地方,若是不沧桑,就真的奇怪了。 第477页 「那你可知,南砚是否有心上人?」 「怎么可能?」子苏想都没想便回道:「上朝、批摺子、读书、议事,我觉得哥哥是这世上最清心寡欲的男子,前些时日我去找皇婶玩,听她院子里的小姑娘说,有些大官家的少爷,在哥哥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当爹了,都吓死宝宝了。」 她拍了拍小胸脯,这些年身子虽调养的不错,不过,发育却一直没有跟上,叶青梧看着她那动作有些无语。 「幸好幸好,这么一想,我还是觉得哥哥正常些,要不然,他在书房跟大臣议事时,一个小糰子扒在他的腿上,我觉得甚是奇怪。」 叶青梧和洛熠宸各自想像了一下那画面,也觉得甚是滑稽。 叶青梧忽然说道:「你啊,就算有了心上人也可以带给娘亲过来看看,不过,不准私定终身,更不准未婚先孕,否则,你便等着我将那男子打的不能人道吧。」 子苏吓得咂了咂舌,可回味了半晌,忽的朝着洛熠宸问道:「爹爹,什么叫不能人道啊?」 洛熠宸:「……」 摸了摸女儿的头,洛熠宸意味深长的道:「乖子苏,御膳房的月饼快送来了,你过去看看吧。」 待子苏走了,洛熠宸说道:「难不成他心底还念着那个肖雪呢?」 刚开始知道这个消息时,洛熠宸险些气的将肖雪一刀斩了,可还是被叶青梧拦住了,如此多年算下来,心底的郁气慢慢散了。 叶青梧将梧桐树叶扫成一堆,分别埋在树根下面,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几年,南砚的心思越发莫测,在朝堂之上将一众大臣牢牢握在手中,手腕更甚那时的洛熠宸,平时却也再难见到那笑脸了。 洛熠宸想了想,推推叶青梧的手臂,「要不然你去问问?」 「不要,他与其他孩子不同,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今你还看不出来吗?他想做什么,必定会自己织网,收网,你我贸然插手,定然会扰了他的计划。」 洛熠宸咂咂舌,「可你不好奇吗?」 叶青梧翻了个白眼,「我也不像你,整天想着看戏,只要他开心,便是娶个三只眼睛的回来我也不说什么,哪里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讨媳妇费劲了周折,也要别人像你一样?」 「哪有?」洛熠宸抵死不承认,叶青梧也不与他计较,指挥着他将那落叶都埋了,说是要化作春泥更护树。 晚膳时,南砚过来请安,洛熠宸不动声色的问:「可有喜欢的女子?」 南砚怔了怔,朝着他微微一拱手,「若有了,定带来给娘亲和父亲瞧瞧。」 「那就是没有?」子苏睁着大眼睛八卦。 「吃饭。」南砚将一块肉直接填到她的嘴巴里,「没事少吃些零食,多吃些营养的东西,补一补你那干瘪豆一样的身子,明年都要行及笄礼了,却还长成这样子,也不怕没有男子要你。」 「不要就不要,本公主难道还愁嫁吗?大不了,我守着爹爹娘亲一辈子,不像你,就算没有心上人,也一定要找个女子绵延子嗣,继承皇位!」 「谁说的,我看皇叔家的漓儿就很好,日前皇叔上了奏表,要带皇婶出去走走,连权都不要了,我就趁机要了漓儿,他们若三两年不回来,我就立漓儿为太子,我看我们家卸任也都挺早的,父亲是不到三十,皇叔今年也没过三十五,我自然,也不能过,这重任就让漓儿来扛好了,绵延子嗣的事也交由他去办。」洛南砚面无波澜的说。 「噗……」子苏被惊得喷了出来,叶青梧和洛熠宸也纷纷侧目,「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还有错?」 子苏掰着手指头算,「就算到三十五岁,你今年才十五岁,你还有二十年的光景,哇,哥哥,你也是做皇帝最久的人了。」 叶青梧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些年,越发老谋深算了,不过,当心自己算了自己。」 「娘亲说的是,儿子一定谨小慎微,谋定而后动。」 叶青梧只好无奈的笑了笑,洛熠宸却悠然看了她一眼,真是不想看戏戏自来啊。 晚膳后,陪叶青梧和洛熠宸说了会儿话,南砚从梧桐苑出来,夜风不凉,带着微微的湿热,洛南砚忽的说道:「听说,这几年宫女越发精益了。」 张宝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斟酌了片刻,才说道:「这几年宫女都是各地选上来的优秀女子,都是经过训练的,不仅品行皆良,样貌也是上上品。」 「这样啊。」南砚嘆了一句。 张宝端忙不迭点头,抬头却见到南砚正盯着他看,张宝端一时莫名,洛南砚便问:「你说,若朕在这皇宫里,选个宫女为妻子,母后可会生气?」 张宝端心里咯噔一下,蓦然间想起了五年前被自己送回浣衣局的那个姑娘,心说,终于来要了吗? 「罢了,料你也说不出什么。」 他摆了摆手,却从袖间抽出了一条玉带蒙在眼睛上,「朕从这里朝前走,遇到的第一个女子,朕便娶她为妻,如何?」 张宝端「噗通」一下便跪了下去,「皇上不可啊。」 「为何不可?朕若未曾记错,皇婶便是皇叔这样娶来的吗?」 「可……可……」 洛南砚哪里还管他说什么,这些年,朝中权利越发集中,大权在握之下,朝臣那里敢为难皇上,虽然在成年之后便催着他立后,也可没有插手到管他要立哪家女子为后,既然如此,他只要自己高兴,父母安泰便可以了,何必去看大臣们的脸色。 第478页 他系好了带子,迈步便朝前走去。 宫中不比宫外,宫外处处是人,而宫里,谁若能遇到这个机会,便真是千载难逢一步登天的机会了,说不定野鸡都能变凤凰。 两人说话时本就离着梧桐苑不远,梧桐苑的小太监听了立刻进去给叶青梧报讯了,叶青梧听了直发笑,「你说的可当真?」 「娘娘,奴才支着耳朵听着呢,绝不会错。」 洛熠宸原本兴致阑珊,也不由来了兴趣。 这几年,宫里宫女越发知情识趣,统共就这么两个主子,一个有太后在旁,一个尚未成年,何况对女子也没有什么兴趣,谁都想等年满了放出宫去好嫁人,哪里还有什么偶遇那一套。 洛南砚信步朝前走去,这几年他功夫不错,听声辩位的功夫也越发精进,走了许久都没有碰到一个人,张宝端却在他身后更加惴惴不安了,「爷,要不然,我们回去吧,若是被太后知道了,定然要治奴才的罪。」 「治罪?为何?」 「当然是,当然是因为……」张宝端欲哭无泪,太后娘娘是想让你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娶了为妻,不是让你随随便便找个人成亲生子啊。 「站住!」 张宝端吓得一咯噔,而身前洛南砚却勐然脚尖点地朝前掠去,等他在朝前看去,洛南砚怀里已然抱了一位年轻姑娘。 第328章 此妻难娶 四目相对,了无言语。 待洛南砚轻轻的放开她,肖雪退了几步,跪地行了个礼,洛南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的回头说道:「张宝端,你说什么来着?」 「皇上,奴才,奴才……」张宝端浑身一激灵,什么叫他说了什么啊,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可皇上跟前自不能说这些话。 他颤巍巍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听洛南砚又问道:「你说这宫里的女子都是精挑细选来的?无不才情样貌两两皆好?」 「……」张宝端嘴角连番抽搐,额头上冷汗滚滚,这话自是他说的不假,他瞥了眼同样跪在地上的肖雪,叩了个头说道:「是,皇上。」 「那我们来做什么来着?」 张宝端浑身一哆嗦,「为,为皇上……选妻。」 说最后两个字时,他几乎拼尽了全身之力,纵是日后太后娘娘将他噼了,他也只能认了。 「既如此,还不拜年皇后娘娘!」 张宝端连滚带爬,上前将肖雪从地上扶起来,跪地行打大礼,「奴才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肖雪一时怔然。 她茫然的望着眼前的身姿伟岸的圣上,不过少年人,举手投足间却风姿俊朗,一派风流。 他们已有许多年未曾见过了,久到她在这浣衣局的小院子里几乎忘记了日月星辰,只有洗不完的衣服,甚至,那明堂天子的模样也都被她忘却了,可如今,再见到他的样貌,她却发觉,其实这许多年她从未忘记过。 「走吧。」洛南砚说。 他率先迈步朝前走去,肖雪仍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张宝端在旁边再施了个礼,「娘娘,我们也去吧。」 「公公……」肖雪看看洛南砚,又看看自己,一身绫衣,甚至还是太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的仇人,难道她要去做皇后吗? 「娘娘,走吧。」张宝端再次施了个礼,「我们这位圣上,耐性可不好呢。」 肖雪微微怔了怔,她服侍在身旁的那些年,从未见他耐性不好过,不论多少大臣的奏表,他都能一一看完,不懂便问,任何杂乱繁琐的政事,也能一点一点疏通,谋定而后动,为何会耐性不好呢? 「可是,此事不妥啊,公公。」 「姑娘在这宫中多年难道还看不明白?这宫里,只要皇上说妥了,便是不妥,也妥了。」 肖雪默然。 「可我这一身……」 「姑娘不必计较。」 肖雪挣扎不过,只好随着洛南砚进了干泰宫,她前脚刚迈进干泰宫,后脚消息便传到了梧桐苑,那位桃衣粉色的公主殿下偷偷踢了踢脚下的落叶,「我便知道哥哥还是忘不了她!」 干泰宫的后殿里,流水潺潺,她跪在水边,「皇上……」 洛南砚侧头看了她一眼,「朕成年了。」 肖雪吞了吞口水,再次叩了个头,「奴婢,侍候您沐浴。」 洛南砚靠在池边,缓缓闭上了眼睛,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步一步入的池水来,这池水是活水,她也不必担心自己污了这水。 用帕子细细的擦过他的胸膛,却是不敢用自己的手碰到分毫,这几年,她在浣衣局中,日也洗,夜也洗,双手早已粗糙的不能看了。 带擦完了胸膛再继续往下时,肖雪却忍不住停住了,池水之下,他身无寸缕,殿中灯火通明,她甚至可以看清他的身体,一时窘迫的移开了头。 洛南砚缓缓睁开了眼睛,「怎么不继续了?」 她面红如血,「奴婢……」 他缓缓起身,捏起她的下巴,「没有服侍过男子?」 她面色更红,慌乱的别开目光。 洛南砚轻笑了一声,「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七。」 他微微点了点头,「这些年,可曾在宫里祭奠过你父亲?」 肖雪摇摇头,「不曾。」 洛南砚推开她,忽的往旁边游了过去,忽然,她听到哗啦啦的一声,下意识接住,几个册子落在她的手里。 第479页 洛南砚又回到她的身边,「母后说,朕年纪尚小,不适宜行房事,朕也问过太医,的确不太适合,过几日,行了册封礼,你便好生研究研究,待过几年,好服侍朕。」 她下意识翻开那册子看了一眼,入眼便是男女交缠的画面,面色当即再次红了起来,手微微一颤,几个册子纷纷落入了水里。 洛南砚轻轻啧了一声,「无事,不用捞了,一会儿让人来打扫了便是,这种册子内务府还有无数,没事了,你多看看。」 他带着一身水汽,从池水中起身,身无寸缕,却毫不避讳的当着她的面擦干了身子,穿上里衣出去了。 过了一阵,两个宫女过来提醒她,「娘娘,您也从水里出来吧。」 她看了她们一眼,缓缓从池子里出来,不过,这一次却是被人服侍着更衣,锦衣华服,皆是皇后的阶品,虽然只有常服,她却已经莫名难以接受。 缓缓的从后殿出来,洛南砚已经靠在床头看书了,她一时窘迫难以自持,待殿里没了人,几步过去跪在他的身畔,「皇上,请您放过奴婢吧。」 「放过你?」洛南砚缓缓从书上抬起视线,「谁来放过朕呢?」 「皇上,奴婢已然知道错了,当年万不该动歹心对公主不利,您怎么惩罚奴婢都可,请您……」 「那就罚你做朕的皇后吧。」 他似嘆非嘆,幽声说道。 肖雪哑然。 跪在地上良久,洛南砚却忽然拂灭了烛光,「跪够了,就上来给朕暖床,这才是如今唯一的用处。」 她再次默然,也不知跪了过久,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去睡龙床,便在床角靠着微微阖上了双眼。 暗夜里,不知谁轻轻嘆息了一声。 第二日醒来时,洛南砚正在更衣,她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喏喏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皇上,奴婢……」 「给你的东西好好看看,一会儿有嬷嬷过来教你规矩。」 洛南砚留下两句交代,转身走了。 她以为,过不了多久,太后、公主定然都会来此兴师问罪,可是,一个上午过去了,一直到了午时,也没有人过来,仿佛谁都不知晓此事一样。 一直到了下午申时,洛南砚回来,见到她正在和嬷嬷学规矩,就进了里面,一句话都不曾说。 学规矩的嬷嬷极为严格,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期间不能喝水,不能如厕,只有一盏茶的休息时间。 等嬷嬷走了,她进到里面,就见到洛南砚正靠在贵妃榻上休息。 她抿了抿唇,轻轻的过去再次跪在了他的面前,「皇上,请您放了奴婢吧,奴婢……不能做皇后。」 「为何?」 「奴婢,奴婢……」她想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若是素来的妃子还好,皇后的宝座可不是谁人都能做的,何况,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来歷,不过是一个乡野姑娘,哪里有什么资格去做皇后呢。 忽然间,她灵光一闪,说道:「奴婢,小时候……已然订了婚约了。」 「婚约?」他牵了牵唇角,似乎露出一个笑意。 她看的心中一凛,可皇后之位是万万不能做的,只好梗着脖子点头,「是啊。」 「不知是谁?」 「奴婢也记得不甚清楚了,只记得那个男子相貌堂堂,甚是俊朗,对奴婢……也极好。」 「是吗?那朕还真不能夺人之美呢?」他淡淡的瞥着她,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这几年他们未曾见过面,肖雪不知他性子如何,可见着他笑意,却只觉得心肝直颤,「那封后的旨意,便撤了吧,从今日起,你便在朕的身旁服饰着,不必再回浣衣局了。」 肖雪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皇后,哪怕是让她每日打扫龚房,她也乐意。这皇后之位,定然要请一个德才兼备,能帮的上他的女子来做。 自这一日起,肖雪便被留在洛南砚身边伺候,他再次提过娶妻立后之事,而不知为何,太后等人也没有提及,这样一过便是三年。 仍然是三年后的仲夏夜,他夜里躺在池水中纳凉,轻沾了几杯薄酒,忽然指着她说:「过来。」 肖雪微微愣了一下,汤水过去,南砚忽然出手,以手做刀,从她的身上噼过,裂帛声声,肖雪勐地惊住,「皇上。」 「这几年,看了多少书?」 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她身子勐地被放在他的腿上,身上只剩下一条藕色肚兜,上面绣着鸳鸯戏水。 他手指轻佻在上面抚过,沿着那两只鸳鸯的样子,他的手指重重的在她的肚兜上擦过,「你这肚兜倒挺有意思?」 「皇,皇上请自重。」 她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往下爬,却被他一只手揽了后腰根本下不去,一时间,肖雪急出满眼的泪。 她的身手早就废了,只剩下那与平常女子一般无二的身子更加柔软一些。 他身上也不过穿了一件薄衫,扭动之间,全然凌乱。 洛南砚凉凉的道:「自重?朕今日不光要自重,还要承了你的重。」 她心中慌乱,慌不择路的问:「皇上这是……何意?」 他邪邪一笑,饱满的手指带着薄薄的茧在她的肩头抚过,这几年,在这干泰宫中,她被养的越发水润了些,指尖擦过处尽是一道微红。 第480页 另一只手他缓缓勾起了她的下巴,更加放肆,「朕要你!」 第329章 儿子难为 「皇上!」她吓得惊唿一声,更加奋力的挣扎开来,他乃一国皇帝,怎能娶一个毫无影响力没有任何背景的女子为妻? 天旋地转间,她只觉得身下坚硬,竟然被按在了池水中央的高台之上。 「皇上!」她再次尖叫一声,身子骤然一凉,身上竟空无一物了。 勐然抬头,对上洛南砚微凉的目光,她一下子怔住,是了,以他的身份想要一个女子何其简单,她这应当叫做不识抬举吧? 洛南砚目光大剌剌的在她身上扫过,口中语气更凉,「这几年,朕已经让人将你们阁中所有的人、你父亲的朋友兄弟全部查了一遍,你说的未婚夫,查无此人。肖雪,你竟然欺君!」 她身子剧烈的一抖,几乎要手软脚软的从高台上爬下来,磕头赔礼了,可是一动才发觉,她身无寸缕,何其难堪。 捏起她的下巴,洛南砚又问:「你说朕该如何罚你?」 「皇上?」 「只会叫着一句了吗?」洛南砚被她叫的心烦,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下巴上立刻多了个红印。 她悽然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洛南砚却哼了一声,「朕说朕要你!」 「皇上……何必为难奴婢。」 「为难?」洛南砚冷哼一声,「朕今日便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为难!」 他勐然抓起一旁的一只玉壶捏开她的嘴巴便朝她灌了起来,肖雪被呛得一阵咳嗽,洛南砚的语气依旧冰凉,十八岁的少年已然抽条长成成年男子的模样,修长、有力!如何是 她能反抗的了的! 「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肖雪你不是跟着张寿和江鹧鸪学了许久吗?把一身所学用在朕和子苏的身上,险些让她没了性命,今日你也好好辩一辩这里面究竟装了什么药!」 肖雪心里咯噔一下。 不错,在他和长公主身边服侍的那几年,虽然长公主因为她父亲险些害死了太后娘娘屡屡不待见她,但后来还是对她很和颜悦色的,她也因着这个身份而倍得张寿和江鹧鸪的提点,对各类药也算小有研究。 所谓此药,她自然也是有一丝了解的,药效霸道,让人慾罢不能,却在药效之中能仍保持神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听说这药是前朝的某个皇帝为了一个求而不得的女子所制,每每令人慾罢不能,做尽难堪之事。 而今日,今日他却将此药用在了她的身上。 肖雪连番挣扎,一壶药仍是被灌进去大半壶,剩下的全被洒在了高台和水里。 洛南砚晃了晃玉壶,发现没有之后就随手丢在一旁,一把扛起她走了出去。 「滚!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洛南砚喝道,于是,干泰宫宫门紧闭,大殿之中只剩下两人。 洛南砚随意将人往床上一丢,自己却解开了衣袍,指了指那件干净的,说道:「给朕宽衣。」 肖雪颤了一下,那药效来的极快,便是这短短时间,她已经感觉到浑身烧烫了,再去到他面前,肖雪觉得自己怕是要被烧的灰都不剩。 不肯赤着身子到他面前去,肖雪只好抓了锦被裹在身上,跪在床上摇头,「皇上,请您放过奴婢吧。」 洛南砚禁不住笑了,「你当初跟着江鹧鸪学,他自然也该告诉过你吧,这药无解,呃不,有,便是与男子在一处,肖雪,你还是要告诉针朕,便任何人都行,就是朕不行?」 他说这话时虽然笑着,戾气却是极重,当真应得一个喜怒无常。 她缩在锦被里,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烫,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他的身上,不能转移。 听着他的话,她下意识摇摇头,洛南砚又问:「那你到底想要如何?」 他堂堂一国之君,竟被逼得要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灌下催情之药,若是传扬出去,他身为国君的脸面也不要了。 肖雪再次垂下头,不知该要如何,身上的热意源源不绝而来,她渴望一丝凉快,想要将被子拿掉,可是,遇到他灼灼的目光便再也不能忍受自己这样做。 她静静的等了一会儿,洛南砚往前走了几步,男子常年练武身子健硕,身材完美,她看着一时有些痴了。 洛南砚在龙床边坐下,与她隔着一臂之距。 他闭了闭眼睛,待睁开时眼睛里的焦躁一扫而空,他看着紧紧裹着被子的肖雪说道:「今日,朕也不勉强你,若你实在不愿,朕为你叫两个侍卫,你身上的药也可解了,日后你去留随意,如何?」 她身上烧的有些浑浑噩噩,理智却十分清明,「不要!」 「那你要如何?」洛南砚却是笑了。 四目相对,她怯然低下了头,洛南砚再次捏住她的下巴,迫使着她不得不抬起头来,说:「你要如何?鱼和熊掌尚不能兼得,何况是朕与普通男子?」 「奴婢,奴婢……」她晃了晃头,极为贪恋的希望下巴上的那只手能够存在的时间长久一些。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低低一笑,往她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想清楚,朕在,门外的侍卫也在,二选一。」 今日的侍卫……想到那人,肖雪的面色就白了白,她这三年再次跟在他的身边,自然也晓得今日职守的那两个侍卫,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她这小小身子,怕是那一下就被他们压死了。 第481页 沉默了半晌,她的眼泪险些掉下来,怎么选几乎明眼人都清楚,「皇上何必为难奴婢?」 「肖雪你错了,」他捏着她的下巴,再次凑近了几分,薄薄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几分魅惑之意,「从来都只有你为难朕,朕从来没为难过你。」 肖雪呆呆的望着面前的唇,嫣红如血,集先皇与太后娘娘两人优点于一身,他的相貌自然是优中之优,人人为之倾慕。 她呆呆的看着,却不知为何一下子撞了上去。 她呆了呆,洛南砚也呆了呆,两人不约而同的睁大眼睛,接着,洛南砚咒骂一声,「该死,忍不得了!」 她身上的锦被腾空飞出,她一下便被压在了身下,男子的身子因幼时患有寒症颇凉,这样的凉意于她而言却是正好,几乎未等理智做出指示,她的手已然缠了上去,颤颤的喊了一声:「皇上……」 一夜痴缠,洛南砚餍足知味,便是第二日上朝时心情也好了许多,以至朝堂之中大臣们纷纷猜测今日皇上可是得了什么喜事。 下朝之后,洛南砚想着要先回干泰宫去看看,孰料太后娘娘一道旨意将他招去了梧桐苑。 一路上,洛南砚眉头微敛,朝着张宝端沉声问:「昨夜里,可发生什么事了?」 张宝端摇摇头,「皇上,奴才只知道昨日下午长公主不甚舒服,太后娘娘招了江太医进梧桐苑把脉。」 洛南砚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一进梧桐苑却发现气氛不对,子苏在院中盪着鞦韆,他那慈父大人正在给公主推鞦韆,而叶青梧不见踪影。 他再次蹙了蹙眉,朝两人走过去,见了礼问道:「娘亲呢?」 子苏的目光黏在他的身上,不知为何今日格外热切,闻言笑吟吟的说:「娘亲去厨房了。」 「这不是还不到午时?」 叶青梧有做饭的习惯,只要在宫中便时常做饭给他们兄妹二人,不过也都是午膳和晚膳,这不中午,不下午的去厨房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洛熠宸瞥了他一眼。 专门给他做的? 洛南砚不解,以往娘亲也没有疼他到这个程度啊,她是很一视同仁的。 子苏啧啧两声,「爹爹您说错了,怎么会是为了哥哥呢,是为了哥哥床上的那个女人,呃……好吧,也是为了哥哥。」 洛南砚一滞,飞快的看了看洛熠宸,脸色颇红。 洛熠宸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继续推着鞦韆,子苏托着她小小的下巴说:「哥哥,我今日可是去看了呢?耶……那叫一个悽惨,日上三竿都没有醒呢,我还给她号了个脉,可惜,一夜为中,还需你多多努力才是。」 洛南砚被她说的颇为尴尬,做皇帝以来尤其没有这般尴尬过了,只得说道:「你莫要胡说!」 「我可没有胡说?我还掀开锦被看了,人家身上没有一处完好之处呢?以前我偷偷流去花楼的时候都没有在人家女子身上见到过这些,你也太狠了些。」 洛南砚一个头两个大,格外郁闷,他今天一定来错地方了。 正思索着要如何脱身,游廊上传来脚步声,他转头看过去,就见到叶青梧身后有宫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而来,他眉心抽了抽,却听叶青梧说道:「老远便听到你们在说话,子苏,不许这样说你哥哥。」 见叶青梧神色严肃,子苏便乖乖应了,「是,娘亲。」 叶青梧又摆了摆手,说:「这个拿回去给你房里的那位喝了,助孕、养身,平日还可让你多折腾些时辰。」 他面上再度红了红,有这样的娘亲,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人生一大幸事。 洛熠宸去在此时叫起来,「怎么平时不见你给自己多熬些汤药?」 洛南砚:「……」 洛子苏:「……」 两人纷纷侧目,洛南砚原想着娘亲定然也会娇羞一片,孰料她轻哼一声,傲娇道:「纵是你再怎么折腾,老娘我也怀不了孕了,故而你还是少折腾些为妙,免得他日操劳过度!」 第330章 两厢诀别 让张宝端端了那碗汤药,一路回到干泰宫中,还热乎乎的,他去到寝殿里,肖雪还在睡着,诚如子苏所说,脖子上身上痕迹斑斑,昨夜当真太过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倒是不热,这轻轻的一动,她却睁开了眼睛,颤悠悠的撑起身子,洛南砚挑挑眉,看着面前风光无限,喉头滚了滚。 她却迷迷煳煳的叫了声皇上,一双媚眼如丝看着他。 洛南砚将放在龙榻旁的汤药端过来,说:「喝掉吧。」 「这是……」 「想来你是不想为朕生养子嗣的,这是避子汤。」 她的手微微一颤,却还是接过来喝了,洛南砚见了面色微沉,昨夜的那些欣喜瞬间烟消云散,再也没有分毫。 看着肖雪喝了汤药,他冷声吩咐道:「朕已经给你传了膳,一会儿送来你吃了再休息吧,外间有人随时候着,你可随意使唤,朕去书房了。」 肖雪还不觉得自己坐了什么,洛南砚已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回到躺下来思索了片刻,听到宫门打开的声音,有人送了膳进来,隔着那氤氲的帐子说道:「娘娘,请起身用膳吧。」 肖雪微怔,只是**之间,她竟然成了这宫里的娘娘吗? 再次见到洛南砚已然是夜间,他眉心紧皱,满身透着疲累,见到她站在宫里愣了愣,仿佛才想起她这人已然是不同了。 第482页 不过,到底也没有任何不同,虽然夜夜同塌而眠,她却没有任何名号,没有任何位分,出入仍伴随皇上身侧。 除了夜间火热相抵的身子,和他口中呢喃不清的唿唤之外,肖雪觉得自己与其他婢女没有任何异常。 一日太后携长公主过来,她正守在上书房的门外,叶青梧蹙眉看了她片刻,不冷不热的道:「我听闻你跟了皇上一些日子了?」 她身子一颤,立时跪了下去,「请太后娘娘责罚。」 叶青梧隐隐蹙眉,「既然如此,照顾皇上就多尽心些,切不可再做些龌龊事来陷害皇上。」 「是,谢太后娘娘。」她连连叩头。 叶青梧仍看着她,思忖了片刻方道:「你既跟了皇上,没有任何位分不免说不过去,我这里与旁处不同,你且做个侍妾看看吧,既然皇上让你跟着他,你平日再伤心些。」 叶青梧说完这些走了,子苏蹦蹦跳跳跟着进了书房,洛南砚甚是意外,连忙起身相迎,「娘亲,您如何来了?也不让人通禀一声。」 「若要让人通秉了,可还能看得见你门口的人?」叶青梧笑着揶揄了一句,「夏日多热,你虽不怕热,可把人置在大太阳下面也不怕把人晒化了。」 洛南砚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有些微怔,此时,洛漓从一旁的桌椅里滑下来给叶青梧和子苏见礼,小小年纪便已经有模有样,很像洛南砚幼时的那番作派,反而跟洛青阳不甚相像。 叶青梧见了喜爱,摸了摸他的头说:「你皇兄日日把你拘在这上书房里,你也累了吧,要不要跟我去玩玩。」 洛漓毕竟年纪尚小,看了看洛南砚,又看了看叶青梧,一副想玩却要徵求洛南砚的样子。 叶青梧见了失笑,再次揉揉他的头,抱起他朝洛南砚说:「你这像什么话,孩子该玩的时候便给他玩个够,你小时候我何曾拘着你玩了?」 「的确不曾,不过是儿子别想玩罢了。」 叶青梧想起他小时候的样子便有些无奈,明明只有几岁,却偏要装的少年老成。 「行了,你若想管教,自己生一个玩玩,如今人也有了,你多多努力些便是了,漓儿我就先带走了,我那梧桐苑里无趣的很,日后你多生两个来给我们玩玩。」 洛南砚无奈,子苏偏还在一旁叫着,「就是就是,皇兄你多多努力嘛,看父皇一次便中了我们两个,你这比起来,效率太低,太低。」 叶青梧哈哈大笑,南砚却要拿荷包砸她,子苏从叶青梧手里夺过洛漓嘻嘻哈哈的抱着走了,叶青梧随后也离开了。 洛南砚批了会儿奏章,原本不觉得什么,如今却有些在龙椅上坐不住了,反覆几次,他丢下硃批凉声道:「来人!」 肖雪从门外进来,「皇上,您有何吩咐。」 「没什么,只是有些渴了。」 肖雪思索了一下,「那奴婢给您倒茶。」 「不必了,听说有西瓜,你让人为朕取一些来。」 肖雪便愣了一下,宫里四个主子,有三个都是怕冷不怕热的,故而宫里的西瓜每年送来之后都赏给一众大臣,往年还会捡出一些好的送到宣王府,如今宣王不在京城,便也不用留了,如今,他想吃西瓜却极坏了一众宫人。 这些洛南砚却是不清楚的,他让肖雪传话之后,就留在殿中守着,殊不知外面的宫人急的几乎上了天。 索性洛南砚也只是随口吩咐一句,寻个藉口将肖雪留在殿里罢了,等习惯真正送上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时间。 他看了看摆在盘里的西瓜,皮薄瓜嫩,透着一股子清凉,他拿起来吃了一口,甜丝丝的。 他吃了一条便放下了,随口道:「赏给你了。」 肖雪无奈的瘪了瘪嘴,心说一通折腾。 不过,圣意难为,她只能吃了,索性一盘也只有三条,她研磨他批阅奏章,两人也算相得益彰。 蓦然间,洛南砚想到之前叶青梧的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照自己这日日折腾,身边这女子早该有孕了,为何迟迟没有怀孕呢? 「皇上?」肖雪不解的看着他。 洛南砚放下御笔,靠在龙椅里看着她许久,忽然问道:「你身体可有隐疾?」 肖雪更加不解,却立时摇了摇头,「皇上,不曾,奴婢身体很好。」 他点了点头,问题在舌尖上几度流转,终究没有问出来。 回到干泰宫,这**他格外兇狠,江鹧鸪三更被偷偷诏进干泰宫,未及行礼便被洛南砚拖了往内殿去,「你给朕看看,是不是她偷偷用了什么东西,为何一直未曾怀孕?」 江鹧鸪半夜被诏进来还以为发生了何事,闻言松了口气,待细细的为肖雪把了脉,却道:「皇上多虑了,这位娘娘未曾有孕并非是她偷偷用了什么东西,乃是因为她原本就不宜受孕,不过,在脉象上看,应当一直在调理当中,此药再服三个月,臣再来为娘娘把脉吧。」 洛南砚愣了,若说调理,也只有那些时日从梧桐苑叶青梧那里得来的方子,如今每日都在喝,难道娘亲一早便知道肖雪不宜受孕吗? 江鹧鸪默默的退了,他坐在龙榻旁看着她,默然许久,才在她身旁默默的睡下。 肖雪再度醒来,洛南砚还在,她吓了一跳,「皇上?皇上醒醒,早朝时辰到了。」 她要爬下**去取龙袍,洛南砚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按在身侧,「不必惊慌,今日罢朝。」 第483页 肖雪懵懵懂懂想了半天,才发觉的确如此。 四目相对,她立刻别开了双眼,洛南砚笑了笑,「你是不是十分不愿意与朕在一起?」 「皇上,皇上为何如此说?」她咬了咬唇,低声问。 「自己看出来的。」他随意握住她的一绺长发,继续说道:「喜欢与不喜欢朕还是能看的出来的,肖雪,朕放你出宫如何?」 这是几个月来,洛南砚第一次提及此事,她一时竟愣在那里忘了反映。 洛南砚再次笑了笑,怀中抱着她,分明是个极亲密的姿势,他却不知为何生出了一些凉薄和冷漠。 「你看,你竟高兴如斯了。」 她慌忙摇摇头,洛南砚又道:「朕没什么可给你的,你这身子跟了朕,怕是也不好再嫁人了,你说罢,你想要何物,朕能够给你的。」 再一次,洛南砚给她划出了一条路。 却不知为何,她直觉双眼一阵湿潮,竟然未语泪先流。 里衣被她的泪水浸湿,洛南砚十分不可思议,「这是何意?喜极而泣么?」 她再度摇了摇头,「并非如此,皇上。」 「那你便说说是为何?」 洛南砚静静的看着她,肖雪用手抹了抹眼睛,将眼泪擦干,低声说:「今日,在上书房,太后娘娘封了奴婢为侍妾。」 洛南砚一时没能回神,肖雪又低声说:「奴婢是跟过皇上的,若皇上哪日不想要奴婢了,奴婢出宫寻个尼姑庙从此青灯黄卷了此一生便可,只是奴婢想着,若奴婢走了,是否也该请皇上知会太后一声。」 「……」 他看着她半晌,又道:「那朕今日便带你去知会娘亲一声如何?」 她抓着他袍袖的手勐地一紧,愕然睁大双眼,洛南砚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又问:「不愿意吗?」 她看着他许久未有动作,事实上,如今这般样子是她十分喜欢的,无须名分,无须计较,还能守在他的身畔,若是哪一日皇上成婚了,她便退而远之,在他的视野里淡去便可。 只是如今这日子,每一日都像是偷来的,令她惶恐不安。 再被这样一番责问,她的心砰然乱跳,不能自已。 「肖雪,何必做出一副被朕逼迫的姿态,纵然那日朕逼着你喝了那东西,也给过你选择,你在侍卫与朕之间选择了朕,为何又做出这圣洁无双的模样,朕难道碰你不得?还是说,你觉得朕的皇后之位是无人问津的?」 第331章 难以诀别 「不,奴婢从不敢这样想。」 她悽然摇头,他是皇帝,高高在上,而她,不过一介小小婢女,身无可依,如何敢这样想他。 洛南砚侧过身子看着她,「那你觉得,是朕在为难你吗?」 肖雪再次摇摇头,一次一次,其实究竟是谁为难谁她一清二楚,若说那夜他是主动的那个,那她便是纠缠的那个。 「不曾,皇上不曾为难奴婢。」 她泪水连连,洛南砚看了心烦,背过身去说道:「桌案上有一块令牌,你若想走,今日便可出宫,无人会拦你,桌案上的荷包里还有一些碎银,你拿了,收拾些衣物,若想走便走吧,朕不拦你,今日宫门落时,肖雪,你若没有离开,这辈子便再也没有机会走出这道宫门了。」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她趴伏在龙榻上,指尖细细的抚过他躺过之处的温度,却无法阻挡的随着时间变得冰凉。 下**,赤脚踩在地上,她走过去,果然在那桌案之上发现了一块令牌和一包碎银,想来是他早有准备。 不过,他真的准备放了她吗? 回身凝视这座住了许久的宫殿,这段时日以来,虽然那衣袍的样式与婢女无异,不过,布料、花纹皆是不同的,处处显示着她的高人一等。 她并不贪恋这些,只是想,若没了她,这龙**之上是否还有会其他女子睡在这里,只要这样一想,心中便如刀割一般,那些痴缠的夜晚,火热的情怀在她脑海中回应。 上书房。 洛南砚高座在龙椅之上,犹显青涩的脸庞面无表情,满脸肃穆,张宝端见了默默噤声,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午膳十分,他勉强用了一些,张宝端试着说道:「皇上,刚传来消息,今日中午……」 「不必告知朕。」他打断张宝端的话,心口仿佛被人捏在了一起,喘不过气来。 张宝端呢然无言,讪讪的闭了嘴。 下午,洛南砚仍是望着堆成小山一样的奏章发呆,张宝端不敢再犹豫了,趁着沏茶的功夫着人悄悄传话给了梧桐苑。 梧桐苑里如同茶话会一般热闹,洛漓的性子随着子苏时间久了,不再那般沉闷,和子苏一起吃着瓜子说道:「皇姐可知皇兄为何如此?」 子苏笑眯眯的弹了他一个小脑袋瓜说:「怕是他房里那位又作妖了,他拿着没办法吧。」 「作妖?皇姐,是捉妖吗?」小傢伙呆头呆脑的问。 「噗……」子苏笑的从椅子上栽下来,又默默的爬回去,仍笑的在桌子上一愣一愣的。 洛漓看着奇怪,便问一旁的叶青梧,「太后,皇姐为何发笑?」 「罢了,没什么,你还小,不懂。」 「哦。」洛漓闷闷的应了,这几日,他已经听了许多关于他还小不能听的事情了,尤其是他每次走到太后和大伯的卧房前,就会有人冲出来立刻将他抱走,与父王和母妃在府里时一般无二。 第484页 叶青梧优哉游哉的嗑着瓜子,洛熠宸便说道:「你不担心?」 「情之一字,正是辛苦,却道为何辛苦,便是因为这想不通,拿不定,放不下,你我都曾经歷过还不懂吗?此事有何可担心?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修成正果罢了,红尘茫茫,你我他皆在俗世中修行。」 洛熠宸撇了撇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子苏却道:「娘亲娘亲,可修行之人不能成亲啊?」 「傻丫头,此修行非彼修行,修心而已,并非是人人都会像和尚一样坐在庙里诵经念佛。这些,怕还是要等你遇见自己的有缘人才能理解。」 子苏生怕再说下去叶青梧也对她说一句你还小,立刻默默的应了,在洛漓面前的盘子里抓了把瓜子继续说:「可娘亲就这么看着吗?哥哥还从没这样过呢。」 「不必担心,你哥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话虽如此,子苏却是耐不住的性子,拉着洛漓悄悄的出了梧桐苑进了干泰宫,今天干泰宫里没有见到一个人,她心中纳罕,走进去才发现偌大的殿中只有肖雪一个人,桌案上放着一块令牌和一个荷包,还有一个包袱,包袱里随意的放着两件衣袍,都是很破旧的了,不过纵然如此,也是民间少有的。 肖雪一人坐在桌案前垂泪,没有发现子苏。 子苏悄悄的看了一会儿,拉着洛漓从里面出来,洛漓问:「是皇兄不要她了吗?要把她赶走吗?」 「应当不会吧,哥哥做不出始乱终弃的事情来,会不会是她要偷偷的熘走?」 洛漓睁着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那我们去问问皇兄不就知道了?」 「你这个小傻瓜,事事往他面前凑,你就不怕有一日他捉了你做苦力啊。」子苏恨铁不成钢。 洛漓却不太懂那些,懵懵懂懂的看着她,「为何要做苦力,皇兄手下已经有很多大臣效力了。」 子苏:「……」 一大一小匆匆在干泰宫出来的时候刚好遇上沉着脸回来的洛南砚,三人撞了个满怀,幸而被洛南砚扶住子苏和洛漓才没有双双滚到地上去。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看你。」子苏快速回答,「听说你今日不上朝,我听说书院里有位先生不错,想请你一同前往去看看,没想到没什么人,我还以为你们在忙着呢,就撤了。」 洛南砚:「……」 他微微一囧,幸好脸色阴沉看不出什么,他当然知道这个忙着究竟是何意。 沉思了一下,他说:「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你真陪我去?」子苏惊讶。 「有何不可,你最重要。」 携了她的手三人一起出门,洛南砚没着没落的心才舒坦了一些,他在宫里多年,不必洛漓从小在宫外长大,也不比子苏还时常出来逛逛,很快便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再去纠结心中的苦恨。 只是,有些事情并非一时不面对便一生不必面对的,日暮西沉,车马回程,洛南砚渐渐沉默下来。 子苏碰了碰他的手臂,「你们是不是出现矛盾了?」 洛南砚微微蹙眉,沉默了片刻,却道:「没什么。」 「今日我和姐姐看到那个大姐姐在收拾东西了呢?皇兄,莫不是你把她赶走了?我看她哭的很伤心。」洛漓忽然开口。 子苏瞪了他一眼,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大嘴巴的洛漓。 洛南砚却惊讶,「她哭了?」 第332章 得偿所愿 洛漓极认真的点了点头,子苏还要再说些什么,洛南砚掀开车帘,身形一盏从马车上跃了下去,直接朝宫门跃了过去。 一路疾行,直到干泰宫门外,他的脚步才停下来,望着那森级等严的干泰宫,第一次脚步迟疑,不敢前行,难道,这便是近乡情更怯吗? 还是子苏在路过宫门时朝宫门的守卫问了句,「今日可有人带着腰牌出宫?」 侍卫躬身行礼,「启禀长公主,今日不是採买的日子,不曾有人出宫。」 子苏不放心的又问道:「一个人都没有吗?」 那两人再次行礼,「长公主,一个人都不曾有,今日是我们兄弟二人职守,不敢疏忽大意,睁大了眼睛看着的,不光人,连一只苍蝇都没有。」 子苏嘴角抽搐,洛漓从她身后钻出来说道:「你们净胡说,如今天气炎热,我偏不信你们连苍蝇都没有见到。」 子苏:「……」 她把洛漓按回去,吩咐车夫立刻走,换了撵轿走到干泰宫时,两人就见到洛南砚站在宫门处,遥遥望着高阶之上的干泰宫,洛漓沉不住气的道:「皇兄,你站在这里作何?是担心那个大姐姐走了吗?刚才我和皇姐已然在宫门问过了,今日未曾有人出宫,一个人都没有,你就不要担心了。」 子苏:「……」 她手忙脚乱的捂住了洛漓的嘴巴,朝洛南砚嘿嘿一笑,「人家说不定捨不得你呢,我们就离了母后一日,也想念的紧,就先走了。」 连连催促轿夫,直到走出老远才松开了洛漓的嘴巴。 洛漓眨巴着大眼睛问:「皇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啊,」子苏恨铁不成钢的捏了捏他的鼻子,对上他天真疑惑的目光又甚是无奈,「罢了,左右你还小,皇兄不会与你计较的。」 洛南砚看着两人快速离去,衣袍一摆大步朝着里面走去,心头砰然跳动,唇角微扬。 第485页 快步走进大殿,今日干泰宫里空无一人,他走进去时,只见到空荡荡的大典中毫无一人,他又往里走了几步,仍然不见人。 心头跳动更加厉害,脚步渐渐放轻了些,也慢了些,一步一迟疑,一直走到内殿,就见到龙床之下,蜷缩着一人,手中针线,正一针一线的缝着什么。 他微微一怔,千想万想,却没想到她竟然在为他缝衣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肖雪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怔怔的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她忙站起来,却冷不丁被针刺中了手,「啊……」 血珠滚落,他两步跨过去,一下抓过她的手指含入了口中,她着实愣了一下,「皇上……」 细细的将她指尖上的血珠舔舐干净,洛南砚就见她正痴痴的望着自己,他心思微微一动,握着她的手轻轻吻了吻。 肖雪如被雷击一般勐地一颤,「皇上,使不得,奴婢……」 不料,勐然撞入他的怀里,下一瞬,被压在了龙榻之上。 他侧首撑在她的身畔,低声道:「宫门落了。」 如蝶翼一般的双眼微微一颤,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答道:「奴婢知道。」 「眼睛这般红,可是哭过了?」指尖抚过她的脸,他问。 肖雪再次沉默,他微微嘆息一声,缓缓从龙床上坐起来,拉着她的手覆在他的身上,「为朕宽衣如何?」 「皇上,如今还是白日……」她说。 「可朕……想要。」 她的手微微一抖,咬了咬唇,心底告诉自己这一遭是必须要过的,缓缓抚过他精壮的腰身,握住腰带缓缓解了下来。 一度春宵,两人身上都汗津津的,洛南砚道:「去洗洗如何?」 她还未曾说话,已被他裹了外衣抱着朝后殿去了,池水中央,相对而立,洛南砚轻轻捏起她的下巴,轻轻的吻了吻,便靠在池边闭上了双眼。 「今日,朕还以为你走了。」 她微微摇头,他却不曾看到。 「肖雪啊肖雪,这世上,怕只有你一人让朕如此为难。」 她连忙道:「奴婢不敢。」 「呵,」他冷笑一声,「你是不敢,可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朕的心,你说,你该当何罪?」 「我……」肖雪摇摇头,满目赤红,「奴婢,从未想过会这样。」 「你想怎样?」他沉声问。 「我……」 「即便你今日留了下来,想来也不是真心的吧?肖雪,你究竟想要如何?你想要如何呢?」 「我没想如何。」她垂下头,低声道。 于她而言,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主宰生死,说一不二,是她所不能沾染的。 可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皇上?」她忽然轻轻唤了一声。 他蓦然睁开眼睛,眼前却忽然一黑,柔柔的唇落下来,压在他的唇上,稍稍迟疑了一下,在他的唇上吻了吻。 柔软的身子偎进他的怀里,如没有骨头一般。 他心里咯噔一下,微微别开头,躲开了她的吻,问道:「这是为何?」 她靠在他的怀里,低垂着头半晌,「皇上不是问我想要如何吗?若这便是我心中所想呢?」 「这?」他说,「这是如何?一度春风?一夜春宵,还是……」 「相守一生!」 她像是破釜沉舟一样的说,直起了身子,双手攀在他的肩膀上如鱼儿一样爬到他的身上,缓缓地坐在了他的身上,双手和双腿像是腻人的水草一样,缠在了他的身上。 到底是麒麟阁阁主的女儿,纵然没了一身修为,那江湖中说一不二的性子还在。 她捧住他的脸仔细的吻了上去,不料,洛南砚再次别开了头。 「你说相守一生便相守一生了?朕不想没名没份的跟人在一起。」 肖雪险些一激灵摔进水里去,身子踉跄了一下,攀着他的身子才堪堪坐住,不过这样一来,两人却贴的更近了些,身无一物的身子紧紧相贴,洛南砚心头火热,却兀自安奈着,什么都没说。 肖雪一张脸囧的通红,「你,你怎么这样?你可是皇上啊。」 「皇上便不需要名分了?」洛南砚反问。 她咬了咬唇,想了想从脖子里摘下一条玉坠,「这个,是我娘和我爹在一起时,我爹送给她的,娘死的时候便给了我,如今,这也是我家唯一的东西了,我知道皇上好东西多得很,不稀罕这破东西,不过,我还是想送给皇上,便当作……唯一的凭证,如何?」 洛南砚微微垂头,她将坠子给他戴上,想了想,也将自己出生时叶青梧给他和子苏的玉牌送给了肖雪,他皱了皱眉说道:「不过,这算私定终身吧?」 刚刚以为过关了的肖雪险些再次摔进水里,扒着他湿滑的肩膀坐好,柔软的身子一下子撞进他的怀里。 闷声说道:「你还要如何?」 「你自己想,反正我已经等了这好几年,也不在乎多等几年。」 将她从身上抱下来,洛南砚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身后「哗啦」一声,玲珑的身子贴在他的身上,洛南砚步子一停,玉手纤纤,早已不是在浣衣局刚刚回来的时候不敢碰他的样子,缓缓的从他的胸膛上抚过,一寸一寸。 洛南砚却握住她的手,一寸一寸从身上扒了下去。 第486页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再过一段时间,我随你去见太后娘娘如何?」 洛南砚动作一顿,女人的手再次缠了上去,看着那手儿在他身上摩挲,洛南砚心道,对方对他使了美人计,而他……中计了! 「自己作的便要自己承受!肖雪,这是你的选择!」 水声漓漓,他再次回到刚才的位置,而肖雪气息不稳的跌坐在他的怀里。 迎上他暗红的视线,洛南砚说道:「自己来吧。」 肖雪:「……」 「朕给了你那么多本子,也不能白给不是?」 她面色窘红着,笨拙而迟缓的爬到他的身上…… 水声哗啦,暧昧声声,索性干泰宫中一直没有什么人,只是,梧桐苑再次多了一些谈资,洛熠宸听着洛漓绘声绘色的将自己看到的讲清楚,哈哈的笑着瘫在椅子上,朝着叶青梧说道:「这也太怂了。」 叶青梧一个刀眼过去,他讪讪的住了嘴,叶青梧才道:「看来,你定然不会怂,子苏,明日我们去雪山走一遭吧,到的时候正好可看雪景。」 「好啊,娘亲,我还没有去过雪山……」 「不许去!」洛熠宸低喝,「就算去,也要同我一起!」 「……呢。」子苏傻傻的看着两人,这是……又要吵了? 果然,叶青梧看都不看洛熠宸一眼,兀自扒着瓜子说道:「你儿子独枕空床十几年,如今总算有人暖床了,你竟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既然如此,你也自己睡着冷静冷静好了。」 「我独自睡倒是没什么,我这不是怕你出门太冷没人暖床嘛,青儿,你可要仔细想清楚,那雪山之上,常年冰冷,还有那凉州城的人,见了你定然要问起我,你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也太危险了些,还是让我随性保护吧。」 子苏抱着洛漓坐在一旁看戏,洛漓好奇的睁大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格外好奇。 不过,子苏没什么兴致,早就知道是这种戏码,几年过去,她都厌倦了。 第333章 宫外之行 洛漓趁着两人争吵,偷偷的问:「我也会去吗?」 「你不想去吗?」子苏问。 「可若我也走了,宫里岂不是只剩下皇兄一人了,他会孤单的。」 「真是个乖孩子,」子苏同情的摸着他的头,「可惜皇兄他不会这么想的。」 洛漓似懂非懂的看了她一眼,那两人已经停止了争吵,以暂不出行为结束,洛漓瘪瘪嘴巴,幽怨的看了子苏一眼。 子苏却是一脸早知如此的样子,用一副过来者的模样揉了揉他的头,「我看啊,皇兄事情未定,我们还会在宫里呆一段时间的。」 「哦……」洛漓闷闷的应了,看着叶青梧和洛熠宸的目光更加委屈了,然而,那两人却丝毫不曾发觉,脉脉含情的望着对方。 子苏见怪不怪的嘆了口气,抱起洛漓偷偷熘了,敲了敲小傢伙的头,洛漓说道:「天大地大,不是单身狗的天下啊。」 洛漓侧头,「单身狗?是没有配狗的狗吗?」 子苏脚步一软,抱着他脚步凌乱的从台阶上跌了下去,身法凌乱的堪堪站稳,子苏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傻?」 洛漓:「……」委屈极了! 「不过,这宫里太无聊了,我们……出去玩玩?」 「可是宫门已经落了。」洛漓指出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臭小子,就知道打击人,不过,我还知道一个地方,我们趁夜出行,不会有人发现,娘亲和爹地也找不到我们,等日后,我们玩够了就回来。」 子苏是个说走就走的性子,回房给叶青梧留了个信,带着小傢伙收拾了两件衣服,从清泉宫熘了出去。 刚到客栈,洛漓就叫着,「皇姐,我饿了。」 「嘘!」子苏两步冲过去捂住他的嘴巴,「在外面不能称唿皇姐知道吗?」 洛漓坐在圆凳上晃着小短腿,「可是,若不叫皇姐,那我该如何称唿皇姐?」 「……」子苏瞪了他一眼,「越是不让你小子叫,你小子还叫上瘾了,在外面你以后就叫我姐姐,记好了,可不能再错了,民间的百姓不清楚,若是他们听到你这么叫,还以为你冲撞了皇室呢,要把你送去见官的。」 「哦。」洛漓闷闷的应了,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又问:「那我们在外面,若有人问及姓名,该如何作答?」 「嗯……这是个好问题,」子苏手里握着一把摺扇点了点下巴,思索了片刻道:「那我以后就叫苏洛,你叫苏漓,如何?」 「洛漓?苏漓?」小傢伙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那我们便从今日开始行走江湖了吗?」 「当然!」子苏豪气英勇的道。 这几年,她也曾随着父母在外面闯荡过,不过,到底不是她一个人,对江湖上很多规矩也是一知半解的。 此事洛漓再次叫起来,「姐姐,我肚子好饿,能去吃东西了吗?」 「小饭桶,我知道这里有一间饭馆,饭菜很好吃,你跟我来。」 十八岁的少女,桃衣翩然,带着一位年幼的小公子,走过之处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 两人在有名的餐馆里吃了东西,已经月上柳梢头,牵着洛漓回到客栈,刚刚进门一大一小就被拦住了,一人殷殷笑着问:「这位小娘子,不知家住何方啊?」 第487页 子苏蹙了蹙眉,手中摺扇挡住那人的咸猪手,凉声道:「与你何干?」 「哟?还会两手?」那人笑着提高了嗓音,手再度朝着子苏抓来。 她手中的扇子微微用力,再度挡住了那人的手,朝洛漓说道:「漓儿,先回房。」 「姐姐?」洛漓不想走,他虽年纪小,但他不傻,此时已经看出来,这人恐怕不是善碴。 「去吧,我一会儿去找你。」 子苏淡定的摸了摸他的头,这几年她出来走动的很是频繁,功夫也不差,不信自己会栽在此人手中。 等洛漓走上楼,那人哈哈一笑,「小娘子计较甚多啊,不过,在我这里却是不用计较什么的。」 子苏这才打量了他一眼,此人锦衣华服,甚是不凡,不过,一脸淫笑让人甚至厌烦,不过此时,她耐着性子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不才,刑部尚书之子,左谦。」 「左谦?」子苏勾了勾唇角,「我看你倒一点儿都不谦,今日,为何要拦我?」 「你说呢?小娘子貌美如花,我想娶了做我的第十八房小妾如何?」 「第十八房小妾?」子苏险些将她的晚饭吐出来,在叶青梧和洛南砚的大力倡导之下,如今,已经鲜少有人一妻多妾共同生活,何况有十八房小妾的人。 「怎么?姑娘不愿?」 「本姑娘为何要愿?」子苏冷哼。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也莫要怪我了!」左谦冷喝一声,便朝着子苏抓了过来。 他爹是刑部尚书,他平日横行霸道的同时,担心被打死也曾练过两下拳脚,只是,这功夫在子苏面前便有些不够看了。 子苏勐然前进,扇柄一合,重重的敲在他的脑门声,却听「哎哟」一声,左谦便捂着脑门蹲了下去,她轻轻一跃,自他头顶越过,反脚一脚将他从门口踢了出去。 「左谦是吗?」 左谦原本怒着,被他几个爪牙扶着爬起来,正欲发作,却听她问他的名字,面色一喜,立时停了下来,喜滋滋的一抱拳,「正是在下!」 「要我做你的第十八房小妾是吗?」 左谦喜上眉梢,「这么说,你同意了?」 子苏轻哼一声,「本姑娘记住了,小小刑部尚书之子便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看来,朝廷的刑罚依旧不够严格,都教刑部侍郎自己吃掉了!」 「你……」左谦大怒,「你胆敢污衊我爹,来人啊,给我拿下!」 他嘴巴上叫嚷着,心中却甚是欣喜,若是被捉拿下狱,这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就一定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身后的爪牙立时朝子苏窜过来,不过,子苏多年受叶青梧和洛熠宸调教,身手不错,不过三五下,就将这几个助纣为虐的恶贼打的落花流水。 站在门口,子苏轻轻冷哼一声,「今日之事,本姑娘记下了。」 左谦连带着他的一众爪牙,连番被打的爬不起来,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子苏头也不回的上了楼,客栈楼下吃饭的众人见了众说纷纭,有人直叫大快人心,也有人为着这兄妹俩的前程暗自担忧。 其中有一人,看着子苏的背影在楼梯上消失,暗暗摇了摇头,陪坐的人说道:「秦兄,为何摇头啊,难道不觉得那姑娘刚刚英姿飒爽,甚是娇美吗?」 被称作秦兄的人此时收回目光,缓缓饮完了酒说道:「你可知,她刚刚得罪的是何人?」 「那人不是报过名号了,刑部尚书之子左谦啊。」他甚是不解的看着他,「秦兄,这有何不妥吗?」 被称作秦兄的人又道:「那左谦不只是刑部尚书之子,还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地头蛇,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姑娘收拾他倒是利落,不过,想在这京城再走动便难了。」 「你说这个啊,我道什么呢?那姑娘明知道左谦是刑部尚书之子,仍然敢将他打的落花流水,我看,她要么有身手,要么有来头,定然不会畏惧的。秦兄你就不要为美人担忧了,若是实在担忧,左右你也住在这客栈中,多加照拂一二便可了,何况,秦兄身手不凡。」 那人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子苏回了房间,洛漓已经将包袱收拾好了,一见她进来便睁着大眼睛问:「姐姐,我们逃吗?」 「逃?」子苏皱了皱眉,「应该不必吧?我已经将那人打跑了,不过,竟然是刑部尚书之子,兄长治下,竟然还有如此猖狂之人,实在该打!」 洛漓抱着包袱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里,「那我们到底跑不跑?」 「不用了,来一个本姑娘就打一个,来两个就打一双,我倒要看看,那刑部侍郎能如何猖狂!」 这几年跟着叶青梧和洛熠宸,她行事恣意惯了,如何也不会受这点气的,于是,让小二送了水,姐弟二人洗漱完毕便上床睡了。 睡至一半,子苏被一阵味道呛醒,她从小对各类味道甚是敏感,除了叶青梧做的饭菜香味是她最爱的,平时却不喜欢任何薰香,故而对任何味道都很敏感。 她悄悄起身,躲在了屏风后面,不过片刻,门声想了一下,门栓被从外面打开,两个人悄悄的摸进来,直奔着床上便去了。 去到床边,也没关床上的人,只用被子胡乱卷了,便朝外跑去。 子苏见着两人冲出去,这才发觉他们抱走的是洛漓,当即冷喝一声,「站住!」 第488页 两人吓得咯噔一下,「你……」 「快走!」其中一人喝道。 子苏抬脚便追,手中摺扇翻转,击中其中一人的后脑勺,他手忙脚乱的在楼梯上滚了下去,一头摔在地上忙不迭爬起来继续跑走了,子苏只好继续去追。 夜风微凉,她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只有里衣,不过,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了,洛漓被人带走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可是皇叔皇婶唯一的骨肉。 一路疾行,直到看着那两人从后门钻进去,她也随着钻了进去,那里显然早有人接应,子苏刚进去便觉得后颈重重的被砸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34章 大闹左府 再次醒来时,子苏只觉得颈后一阵剧痛,她难耐的呻吟了一声,身下有些硬梆梆的,她微微蹙眉,原来身下只是一张平板硬床,连一床被褥都不曾有。 侧头望去,房中却还站着一身,一身青衣负手而立,身姿伟岸,肩宽腿长,便是没有看到这人的模样,子苏也能猜测出这人相貌定然不差。 忙检查了一下身上,除了颈后的剧痛,并无任何异常,她这才起身,按着江湖规矩朝着对方抱了抱拳,「这位公子,敢问昨夜是你救了我吗?」 那人闻言才缓缓转过头来,也朝子苏抱了抱拳,「相救不敢言,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刻意言谢。」 子苏微微一摆手,不料颈后剧痛牵动肩膀疼的她面色微微一变,那男子忙上前两步扶住她,「昨夜我替姑娘搭脉,并无任何异常,姑娘没事吧?」 子苏摇摇头,歉然一笑,「那闷棍敲的有些厉害,皮外伤罢了,在下苏洛,还未请教恩人姓名?」 「江湖中人,姑娘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子苏见状颇为意外,不过,仍是笑着继续说道:「公子恐怕有所不知,若非公子昨夜出手相救,想必我今日定然糟了那登徒子的毒手了,小女子感恩在心,就算公子不图回报,他日我到归元檀寺为恩人请一束香供奉了,也要知道恩人姓名才是。」 「姑娘太客气了,在下秦风,江湖中人。」 子苏再次行了礼,侧目望去,却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说道:「公子可能发现一个小公子,七八岁左右的样子,一身白衣,长相十分精緻。」 秦风怔了一下,「就是那位与你一起的小公子吗?」 「你……」子苏颇为意外。 秦风便解释道:「实不相瞒,苏小姐,昨日我也在客栈中入住,姑娘与那左谦起冲突时,在下不才,刚好在场,昨夜外出归来,正好见到姑娘孤身一人出门,见情形不对才跟过去,若有唐突……」 「公子多虑了,」子苏笑了笑,抬手按着自己的后颈,龇着牙问道:「昨日左谦一伙人在我房中下了迷魂香,我被熏醒就躲起来看看他们想做什么,却忘了舍弟还在床上,舍弟被他们捲走了,我追到尚书府的后门,正要进门却被他们打晕了。」 她嘆了口气,再度朝秦风拱了拱手,「小女子再次谢过秦公子救命之恩,他日有再有缘必请公子吃酒,不过,今日我要先去尚书府上将舍弟讨回来。」 她收手便朝外走去,秦风见了无奈问道:「姑娘就要这么去吗?」 「否则要如何呢?」子苏疑惑的问。 秦风暗暗摇头,心说自己就当作日行一善吧,也随着她朝外走去,边走便说:「若姑娘这样上门,他们如何会说实话,我看,姑娘还是先混进去打听一番,再将令弟救出来吧,令弟粉雕玉琢,钟灵毓秀,如今世道不好,若落在歹人手里,必定苦不堪言。」 「竟如此严重?那我要快些去!」 子苏哪里还敢耽搁,洛漓如今是洛青阳的长子,独子,若是出了任何差错,夫妻二人定然伤心欲绝。 她脚尖点地,直接飞身掠起,也顾不得青天白日之下是否会引起百姓惊慌,纵然知道子苏伸手不错,秦风还是被惊了一下,略一迟疑,也跟了上去。 子苏走了一段才发觉自己迷了路,正在疑惑之间,秦风说道:「跟我来!」 两人飞檐走壁,两盏茶的时间,才落在尚书府的后院。 「这里便是那尚书府了吗?」 秦风点点头,「这里便是刑部尚书的府邸。」 「哼,我倒要看看,这刑部尚书的府上到底是多么藏污纳垢的地方!」她说着便要冲出去。 秦风忙拦住她,「苏小姐,如今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是闹事的。」 「呃……哦对对对,我们先应该找到漓儿。」 正巧一个丫鬟模样的人路过假山附近,子苏眼疾手快,两个箭步上前,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将人拖了过来。 「唉你……你怎么……」秦风大惊,没想到自己一个不留神,竟然被她得了手。 子苏只是看了他一眼,就道:「我们在这尚书府里两眼一抹黑,难道要一个人一个人的去问吗?」 秦风:「呃……」 子苏手中蓄力,一个手刀噼在一块石头上,只听「嘭」的一下,石头被削落大半,丫鬟目瞪口呆,子苏压低声音说:「我问你什么,你便说什么,若是不说,或者说假话,你的下场就跟那石头一样!」 小丫鬟两眼白眼一番,险些昏死过去,被子苏一下掐中了人中,幽幽醒来立时点头,如小姐啄米一般。 第489页 秦风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就听子苏问:「我问你,你们府上,昨夜可有人带回一个小公子,七八岁模样。」 「有,就在公子的院子里呢。」丫鬟刚对子苏徒手噼石的功夫看的十分清楚,如今哪里敢隐瞒,只问了一句便都说了,「那小公子长得粉雕玉琢的,不过,我听人说是公子为了抢一个女子而抢来的人质呢,就被丢在厢房里看管了。」 「怎么走?」 「就在这里往西去,就能看到一个院子,那就是公子的院子。」 子苏点点头,以手做刀忽的噼在她的后颈上,将人随意安置在一旁,朝秦风说:「走吧。」 秦风看了看地上的女子,又看了看子苏,趁着无人注意,两人快步走了出去。 两人进了院子直奔厢房,厢房之中,并无人看守,洛漓被捆在椅子上,怎么都脱身不得,急的都快哭了。 正在焦急,门声一响,子苏从门外跳进来,「漓儿?」 「皇姐?」洛漓脸上一喜,又注意到她身边有人,连忙说:「姐姐你可来了,我的手都麻了。」 子苏连忙上前,将他从椅子上解下来,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洛漓说:「姐姐,我没事,他们只是捆了我,没有虐待我。」 「那就好。」 子苏牵着他的手出去,忽的朝秦风说道:「秦公子,可否再帮我一个忙?」 秦风皱了皱眉,「你想做什么?」 「将此物送去京兆尹府上,就说此物的主人在刑部尚书府上等他,」子苏从洛漓的手上取下一条手串,递给秦风,又道:「之后带漓儿回客栈等我,最多两个时辰,我必回客栈。」 「你……」 子苏忽的抱起洛漓往他怀中一塞,「多谢恩人,日后我会一併报恩的。」 秦风见她如一阵风般消失在面前,看了看被塞在怀中的小不点,只好带着洛漓先回客栈。 今日,左谦的心情极为不好,昨夜看中的小美人没有得手,他正躺在一房小妾的身上,忽听门外传来破门之声。 他一个激灵从小妾身上滚了下来,来不及惊愕,他瞬间升腾为欣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小美人,你……」 「左谦,看不出,你胆子蛮大的嘛。」子苏微微一笑,十八岁的少女,如海棠花开,名动京城。 左谦立刻色慾薰心,「你这是想通了,特意来找我的吗?」 「找你?」子苏微微摇头,「这么说也不错,我的确是来找你要人的,昨日我弟弟被你们带走,如今,你可知他在何处?」 「在厢房,我让人好生安置在厢房了,就等你来找我呢。」左谦立即说道。 「是吗?那你先带我去看看。」 子苏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左谦立即说:「好,你跟我来,你跟我来。」 他伸手欲拉住子苏的手,不料被她的扇子微微一挡,隔开了。 扇柄敲在他的手腕上,一阵生疼,不过,一想到一切都是为了美人,左谦还是生生忍受了。 两人行至厢房,就见到厢房的门大开着,哪里还有洛漓的影子,左谦面色一变,子苏却比他更快,「我弟弟呢?」 「他……呵呵,可能小孩子贪玩,被他们带出去玩了。」左谦试图瞒山过海,子苏却微微一哼,「想要骗我?左谦,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哈哈哈,这怎么是欺骗呢?小美人莫不会以为我把那小公子打死了吧?」 「我今日来寻人,尚书府必然要给我交出人来,左谦,你教不出来,我就要看看你爹是否能给我交出来了!」 她低喝一声,袍袖一摆朝前院去了。 左谦愣了愣,「我爹,我爹今日上朝去了,他不在府上!」 子苏勾了勾唇角,「没关系,本姑娘一不临朝,二不听政,有的是时间在府上等尚书大人回来,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却要看看,尚书大人如何要断自己的儿子!」 「来人!给我拦住她!」左谦大喝。 平日里,尚书大人并不经常管他,但是怕他在外面胡作非为被人打死,便给他陪了许多打手,此时,院子的大门勐然关上,几人大喝着朝这边沖了过来。 子苏小小年纪身手不凡怎么会将这些人看在眼中,手中一柄摺扇挥舞的密不透风,未过片刻,便将十几人打的满地找牙,她轻哼一声,「左谦,你大可以让人再来打我,只是,这一招一式我都会记在你和你爹身上!堂堂当今刑部尚书,纵子行兇,管教不严,按律当罢官免职!而你,强抢民女,滥杀无辜,按律当诛!今日,本姑娘就要做当今皇上的眼睛,看一看你们父子是怎样为祸康源天下的!」 第335章 被困左府 左谦愣愣的望着她,子苏甩了甩衣袖,就在院外的一张石椅上坐下来,凉凉的望着他。 「公子,我们是不是还要……」随从朝左谦使了个颜色,左谦看了他一眼,一时没有动弹。 他虽然是个草包,可不是个傻子,往日他爹同僚往来也曾见过,眼前这位姑娘,衣着打扮甚是光线,一举一动皆非民间女子,再则便是她气势凛然,望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睛,他竟然片刻不敢上前。 「你,你究竟是何人?」 子苏微微垂眉,平淡道:「怎么?这与我的身份有何关系,若我的身份是你和你爹不能够招惹的,你是不是要给我三跪九叩行大礼参拜啊!」 第490页 左谦朝前走了两步,一时喏喏不知该如何是好,「左谦,左谦……」 子苏轻哼一声,「不过,註定要让尚书之子失望了,我没有任何来歷,只是个普通住店的女子,有一二分姿色,穿着也贵气了些,仅此而已!」 她淡淡的看着他,左谦沉吟了片刻,他身边的随从忽的说道:「公子,她就是个普通人,公子不必怕!此地乃是我们尚书府,有尚书大人在,谁也不能对您如何?」 子苏心中一乐,原来这左谦如此胡作非为不只是爹娘教养不当,竟还有身边之人挑唆的原因。 娘亲常对兄长说:亲贤臣,远小人,则国兴,亲小人,远贤臣,乃国之倾颓也。 如此想来,真真是极有道理的。 左谦又对着子苏那张脸斟酌了片刻,大手一挥,「给本公子上,在我这尚书府里,本公子就不相信还能让一个小女子翻出花来!」 从地上爬起来的一众打手再次朝着子苏奔了过来,左谦仍在后面嚷着,「给我抓住绑了送到本公子的床上去,本公子赏十两黄金!」 一时间打手们前仆后继而来,子苏冷哼一声,一个尚书一年的年俸尚且没有十两黄金,她今日倒是大开眼界了,竟然见一个公子一出口便是十两黄金! 不过,这些打手如何会是子苏的对手呢,这一次,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用,就被子苏摞起来堆成了小山。 左谦气不过的站在一旁,肥头大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 他一脚踢在一个随从身上,「去,再去给我叫人!我就不信,今日这许多大汉还拿不下一个小小女子!你们你们都等着,日后本公子家法伺候!」 那些打手们哀声连连,有些想要求饶的,可是左谦平时威风惯了,哪里还会听他们的求饶。 子苏凉凉的站在一旁,手中摺扇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合上,「一个小小的尚书之子,真实威风啊,怕是当今圣上都没有你这份威风吧!」 平时兄长在宫中如何谨言慎行,如何闻鸡起舞,她自是一清二楚,他那般努力,正是为了国泰民安,百姓不再流离失所,国家不再山河动盪,只盼以后一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是,竟然有人在背后里如此胡作非为! 子苏气愤交加,今日,她却是要看看,身为刑部尚书,该会如何处理他的儿子! 正在沉思之间,只听脚步声交叠响起,她回头看去,暗道不妙。 来的正是尚书府的护院,以刚刚左谦身边的那个随从为首,手持棍棒匆匆而来,气势汹汹。 左谦见状再次凌厉起来,胖手一挥,「去,给我把她拿下,捆了送到本公子的床上去!」 为首的一人看了子苏一眼,又看了看左谦,朝着左谦拱了拱手,「公子,不知这位姑娘是何人?如何会出现在我们府中?」 「此事你不必管,她昨日在外面下了本公子的颜面,你们定要将此人给本公子拿下了,替本公子长一长威风!」 那人无奈,只得再次拱了拱手,应了声是,朝着子苏拉开架势,「得罪了!」 子苏勾了勾唇角,「无妨无妨,不过,我看公子也是江湖中人,根骨极正,眉宇间一股正气凛然,想必师出名门,学有所长,却不知为何在尚书府上做起了为虎作伥的事?」 对方手持长棍正要动手,闻言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正要回答,左谦又吼道:「别愣着了,快点!本公子还等着要尝尝鲜呢!小美人,我倒要看看,你在我家的护院教头面前还要如何威风!」 子苏只好站起来,朝着对方拱了拱手,「那就……领教了!」 不等对方出手,脚尖点地骤然射了出去,那教头原本不想动手,以他的身份和身手自然不想与一个小姑娘为难,可是,左谦催得紧,他在这府上当差,如何好不听主人家的命令,二来,他看着那堆成小山一样的打手们,心中也微微一凛。 还未等他想清楚,子苏便直接动了手,为求自保,他只好举棍相迎。 子苏多年受洛熠宸和叶青梧调教,内功以修习洛氏功法为要,身手却学了叶青梧,一向犀利,出手便是杀招,不过,此时她手中的兵器是一把摺扇便大大的打了折扣。 眼看着棍棒相加,她身子一矮,在那教头的棍棒下钻了过去,只是手腕微微一番,扇柄敲在对方的后腰上,力道不小。 饶是铁铮铮的汉子,被敲中此处,也不禁闷哼一声。 那教头此事才道能将这些打手全部放倒的人不容小觑,要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帮着左谦祸害了不少姑娘。 那教头身后的人一见自家教头吃了闷亏,各自相视一眼,同时举棍相迎,叫嚣着朝子苏砸了过来。 人多势众,关键时刻,一道青色身影从天而将,一柄长剑挥舞密不透风,将子苏护在了自己身边。 子苏微微一笑,「你如何来了?」 「还有心情说话,看来苏小姐还没有拼尽全力。」秦风答道。 「我爹娘教养我十数年,断不是让我来对付这些酒囊饭袋的!」 「好大的口气!」秦风有些不悦,他是极不喜欢女子如此自负的,不过,却依旧将她护了起来。 两人联手自比刚刚好了许多,渐渐的,秦风也看出子苏的确是在耍着他们玩,而没有拼尽全力,也只好将不再拼尽全力。 第491页 尚书大人今日刚回到府上便听到后院阵阵吵闹之声,问道:「何处如此喧嚣?」 管家不敢隐瞒,这短短功夫,有个女子大闹了公子院落的事情已经阖府上下人人皆知了。 尚书大人袍袖一挥,哼了一声,鬍子都气的撅了起来,「我去看看!」 管家跟在身后微微摇头,这位尚书大人别的毛病都不大,不过只有一点,令人不能忍受,护犊子! 「我先前让你送去的东西,你可送去了?」 秦风点点头,「已然按照姑娘的吩咐,亲手送到了京兆尹大人的手上。」 「那便好。」子苏点了点头,「否则,若今日我出不了这尚书府,就要连累你一起了。」 秦风不由奇怪,「苏小姐,就把那手串送去便可以了吗?你究竟是和何许人也?」 「我啊。」子苏笑了笑,今日已经是两次有人问起她的身份了,而她才刚刚离宫一日啊,心中甚是有些无奈,一边挡开面前的木棍,她一边答道:「我只是个普通女子。」 话音刚落,便听前方有一道声音洪亮的传来,「我倒要看看哪家的普通女子敢在老夫的府上作威作福?」 子苏和秦风相视一眼,加快动作短短几招之间就将尚书府上的一众护院打的落花流水。 待尚书大人走过去的时候,便见到满地落花之中,子苏与秦风遗世而独立。 子苏喜笑颜颜,朝着尚书大人拱了拱手,「小女子不才,正是小女子将尚书大人的府邸搅得天翻地覆了,今日可终于见到尚书大人了呢。」 尚书大人四十五岁方才得了左谦这个儿子,视为天上月,海中珠,可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事事迁就,也就养成了左谦无法无天的性子。 如今有人动了他的眼珠子,尚书大人哪会给子苏什么好脸色看,脸色一沉,怒声道:「你是何人?敢在我府上撒野!」 子苏掏掏耳朵,看了秦风一眼,有点无奈道:「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出门净有人问我是何人呢?我刚刚不是说了,我是小女子啊。」 秦风原本肃穆而立,被她这样一说险些失笑。 尚书大人也是面色一白,气哼哼的继续道:「你是何人?家住何方?报上名来,竟敢凭着一分姿色就敢来诱惑我儿,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来头!」 子苏面色微微一沉,不怒自威道:「尚书大人,你今日可要为你说的话负责!」 「怎么?你不敢说吗?这就罢了,好生收拾收拾,入了我儿的院子,府中便不会短了你的吃喝,我儿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子苏此时已经不是微怒了,是盛怒,一个尚书便敢为了自己的儿子如此不讲道理,若天下人人如此,哪里还有什么刑法可言,何况,他还是个刑部尚书! 「你便是如此做刑部尚书的吗?我今日倒要看看,你能威风到何时!」 第336章 脱困左府 尚书大人的鬍子撅了撅,袍袖一挥,大有一种一手遮天的气势,「在我这尚书府中,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 这话就是等同于不讲国法放在眼中了,子苏也气的冷哼一声,「我也想知道,你能如何!」 她袍袖一挥就要出手,秦风抓住她,「不要冲动!」 子苏恨恨的咽了口气,此时又有脚步声传来,却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而来,「老爷,不好了,京兆尹来了!」 「京兆尹?他来找老夫有何事?让他前殿等候,老夫一会儿就去!」刑部尚书满不在乎的说。 子苏低头轻笑了一声,朝着秦风低声道了声谢,秦风表示没什么。 那管家又说:「老爷,那京兆尹没有进府,他是带着兵来的!」 这几年,皇上将权利下放,这京兆尹是京中除了宣王之外唯一一个能带兵的人,此时他带兵将尚书府给围了……是为了这个女娃娃吗? 尚书大人不由再次看了子苏一眼,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不由再次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啊,只是一普通女子罢了,碍不着你的官运的。」 「待老夫回来!再治你的罪!」 「本姑娘等着!」 子苏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目光扫过满地的手下败将,不屑道:「一群虾兵蟹将!」 左谦这会儿已经被吓坏了,他以为子苏之前放倒她那几个打手不过是运气,未曾想竟然连家里的护院也一併给打到了。 子苏此时看了秦风一眼,「走吧,秦公子,我们也去看看。」 两人信步朝前走去,左谦就要退回到他的院落里,正要关门,子苏却像是忽然想起了她,手中白绫忽然射出,如一条蛟龙闪过,将他捆缚。 左谦哎呀一声,就被子苏扯了过来,她下意识的一抬手,说道:「将此贼给本……」 因着没人来接,她侧头看了一眼,就见秦风奇怪的看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未曾带人,只好讪讪一笑,回头看向左谦时面色一凛,「给本姑娘过来!」 左谦哎哟一声,肥胖的身子便被带出去丈远,踉踉跄跄的摔在地上,秦风见了不由挑了挑眉。 子苏一路拖着左谦去了前院,恰逢京兆尹在与刑部尚书对峙,子苏飞身而起,直接将左谦挂在了前院的一颗大叔的树梢上,此时阳光初辣,左谦被挂在上面随着枝桠摇摇晃晃,哀嚎连连。 第492页 「坐吧。」子苏在前堂的桌椅上坐下来,给自己和秦风分别斟了一杯茶,这才有时间问道:「舍弟……」 「令弟已经送回客栈中,我有朋友也住在客栈中,交给他暂时看护,应该不会有事情的。」 子苏点点头,抱拳道谢,「谢公子三番两次出手相救。」 秦风摇摇头,不甚在意的模样,他沉思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姑娘到底是何人,就不怕得罪刑部尚书吗?」 「得罪?」子苏抬了抬下巴,轻哼了一声,「这样的刑部尚书,不要也罢!」 她托着腮看向外面,这个京兆尹是她皇叔洛青阳亲自选的,当时皇兄还格外不乐意,只因为这个京兆尹的脾气不好,又臭又硬,软硬不吃,只认证据和道理,是做史官出身的,曾竟几次皇兄就在他身上吃了大亏。 后来被皇叔洛青阳提拔城了京兆尹,果然秉公断案,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据她所知,这位京兆尹也能断清他人的家务事,神勇可比娘亲故事里的包公大人,只可惜,这个京兆尹连不黑,额头上也没有月亮。 后来,这个京兆尹又阴差阳错的救了皇婶,一直皇叔惦念着,甚至请了他去洛漓的满月宴和生日宴。 此时,京兆尹黑着一张脸站在尚书府的府外,他手中握着一个串子,问:「此物的主人可在你们尚书府上?速速把他交出来,否则可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不过是一个京兆尹,论起来,老夫与你是同级,你有何权利围剿我的府邸!」尚书大人被气的鬍子一撅一撅的。 「哼,平级?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情,本官也不想与你同级!今日,你把小王爷交出来还好,若交不出来,就等着入宫被太后娘娘召见吧!」 京兆尹官袍袍袖挥舞,义愤填膺,想来早已听闻尚书大人和其儿子的所作所为,只是一直苦于没人告状,也没有证据。 「你就凭藉此物就证明那什么主人是小王爷?京兆尹,你怕是今日还没有睡醒吧?」尚书大人嘲笑道。 「哼!」京兆尹袍袖一挥,不想再与他同说:「进去,给本官搜!今日务必要救出小王爷!」 「是!」 他手下的兵丁立刻答应一声,不等尚书大人说什么就沖了进去,尚书大人想阻拦都没来得及。 他倒是想阻拦来着,只可惜刚刚在后院,他的那些护院和打手尽数被子苏和秦风打的爬都爬不起来。 京兆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将那副手串放到了怀里,他当然确定这个手串的主人就是小王爷洛漓,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这手串,正是他在洛漓的周岁宴上送上的。 他一生刚正不阿,也早就他一生清贫,小王爷的周岁宴如果不送点什么能入眼的东西就说不过去了,况且王爷于他还有再造之恩。 于是,他就将这个他们家里祖传了二百年的手串当作贺礼送给了洛漓。 然而,宣王洛青阳与其王妃偏偏也在这成堆的贺礼当中,选择了这个手串每日呆在洛漓的身上,这亮晶晶的珠子乃是玉珠,会随着戴在身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而越来越亮。 如今,这手串已经在洛漓的手上带了六七年,朝中许多大臣人人皆知,也让他在众人眼里看起来高人一等。 而今日,这手串刚送到他的面前他便认了出来,接着便马不停蹄的带着人来了,如何敢耽误半分。 一进门见到前堂之中两人正在喝茶,京兆尹只觉得这位姑娘有些眼熟,子苏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京兆尹深深一礼,「今日劳烦大人了。」 「不敢当不敢当。」京兆尹连忙还礼,他觉得此人眼熟的很,却分辨不出此人是谁。 子苏便道:「不过,就在刚刚,小王爷已经被皇上的人带走了,可能让大人白跑一趟了。」 「那小王爷身子可有碍?」 子苏摇摇头,「只是惊吓过度,皇上身边的近侍说一定会请太医仔细瞧瞧的。」 「这就好这就好,」京兆尹大人拍了拍胸口,子苏伸出手来,「那大人可否将手串还给我?」 「劳烦姑娘了。」京兆尹连忙将手串从怀里掏出来双手放到子苏的手上,子苏也笑了笑,「不敢当,不过,昨日小王爷被撸到府上来,此事王爷还不知道,若是王爷知道了……」 「下官一定会秉公办理的。」 子苏点点头,又道:「听说尚书大人这位公子,撸了不少姑娘进府做小妾,就连……本姑娘也差点没能倖免,幸得这位公子出手相救,此事还请大人秉公办理。」 「是,是!」京兆尹摩拳擦掌,心里暗暗叫好,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尚书大人此时才回过神来,拨开管家冲到子苏的面前,正要上前抓住她,却被秦风的剑挡住了。 被隔离在外,他仍是忍不住吼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如此害我们左家?」 「害你?」子苏微微一笑,「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害你?」 她眉梢微挑,面带不屑,手中的摺扇轻轻挥了挥,再次朝着京兆尹施了一礼,「早闻京兆尹大人铁面无私,今日小女子领教了,他日见到兄长必然朝他夸赞一番,京兆尹大人是康源百官的楷模啊。」 「不敢当不敢当。」京兆尹大人也抱拳还礼,子苏和秦风便朝外走了去,走动见她单手背在身后,手中摺扇挥啊挥,这一瞬,京兆尹心中勐然一跳,「是她!」 第493页 「是谁?是谁?她是谁?」尚书大人犹自不能回过神来。 京兆尹大人连忙跪下磕头道:「下官必不负公主所望!」 尚书大人一脸懵,京兆尹三跪九叩行完大礼从地上爬起来,才说:「本官也是几年前有幸见过公主一次,公主秉性遂了太后娘娘,若非身居宫中,便是随着太后娘娘游歷四方,见识颇广,不过,那年宣王府小王爷周岁宴,公主随太后和皇上一起前来道贺,下官有幸见过一次。」 听他这么一说,尚书大人也才想起来,果然如此! 然而,此时晚矣,想到他今日的所作所为,他便感觉自己项上人头担保几乎保不住,连声哀求。 京兆尹也是大手一挥,同情的看着他,「你求我也无用,我只是就事论事,今日,就算不是公主殿下令人朝我禀报,而是一个民家女子,我也会秉公办理!来人,将他们全部带走!待本官一一审理之后,再上报朝廷!」 子苏大摇大摆的从里面出来,秦风不由再次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子苏笑了笑,「我娘亲说,在商言商,恩人不必拘泥于我的身份,我不过是一江湖女子罢了,闲散游客,只盼有朝一日能看遍天下!便是我心中所愿了。」 第337章 再问由来 两人回到客栈中,洛漓早已如坐针毡,一在门口瞧见子苏便飞也似的朝她沖了过来,子苏接住他的身子,笑道:「怎么?还真怕我陷在那尚书府里不成?」 洛漓看了秦风一眼,压低了声音问:「你把那尚书和他那儿子如何了?」 「没有如何,不过小惩大诫罢了。」子苏用扇柄悄悄他的头,牵着他往客栈里面走去,走了几步,她又回头说道:「秦公子,今日可还有安排?」 秦风一怔,微微摇头,「不曾。」 「那好,今日中午我便请你吃酒如何,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在下不过小小举手之劳,苏姑娘实在不必客气。」 秦风抱拳还礼,洛漓却道:「这位大哥先后救了姐姐与我,应当谢的,不过,大恩不言谢,可若是连吃酒大哥哥都不去,家中长辈若是知晓了,怕是我和姐姐都要挨一顿板子。」 秦风一梗,险些一口气没能提上来,没听说过便是不跟人吃酒对方就会挨板子的。 子苏摸了摸洛漓的头,一副就是如此的模样。 「既然恩人没有意见,那我们一个时辰后,便在这里见面,我们去裕华楼如何?」 秦风没有意见,子苏便行礼告辞,走了几步,她又回身说:「既然恩人的朋友也在客栈里,刚才又承蒙他照顾漓儿,那便也请他一同前往吧。」 再次颌首,子苏带着洛漓上了楼,一回到房间里,洛漓便忍不住问:「皇姐,你可有受伤?」 「没事没事,你以为我是你啊,被人捲起来抱走都不知道。」子苏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洛漓嘟嘟嘴巴,「是你只顾着自己藏起来,把我忘记了。」 子苏:「……」 她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好吧好吧,今日你到了那裕华楼,可多吃些好吃的,就当皇姐补给你了。」 「这还差不多。」洛漓在床边坐下来,小短腿晃了晃,又问道:「那个人是何人啊?为何会救了皇姐?」 「他说他叫秦风,我追过去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偷袭了,他救了我,之后又带着我去救你,便是如此了。」 「英雄虎胆,风流倜傥啊。」洛漓回味着秦风的风姿说道。 子苏:「……」 她不禁再次用扇柄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英雄虎胆与那风流倜傥有何关联?不过,你我二人刚刚出宫就遇上这种事情,实在不吉,我看我们要找个寺庙拜一拜,否则怎好策马扬鞭看遍红尘呢?」 「咦?皇姐要与我红尘做伴好风光吗?」洛漓歪着头,一副懵懂的模样,「我怎觉得皇姐出来是要找个如意郎君的?」 「臭小子!」 姐弟二人打打闹闹,房门却被轻轻叩了几声,两人对视一眼,子苏忙理了理衣衫,说道:「谁啊?」 「是我!」沉稳的声音传来,子苏心里咯噔一下,洛漓讪讪的看着她,一脸菜色,「皇姐,是皇兄。」 子苏心里暗暗叫苦,自己带着洛漓出宫还不过十二个时辰,竟然就被找到了!可她又逃脱不得,只得讪讪的开了门,「大哥。」 房门一关,子苏不太好意思的问:「您怎么来了?」 「你们二人留下一封信便出走了,真以为这皇城之中寻不到你们?」洛南砚轻哼一声,袍袖挥了挥,在椅子上坐下。 子苏嘿嘿的笑了,「哪有哪有,皇兄这不是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了吗?」 「哼!你倒是好本事,一日之间就惹出这样大的风波,也幸好那京兆尹与皇叔有些关联,平日里又刚正不阿,你才能顺利脱身,否则,今日之事要了了,怕又是一桩麻烦事!」 子苏抽了抽嘴角,很是无奈,不过短短时间,怎么就连皇兄都知道了呢? 她往前凑了凑,「你就这么出来了,你那位不知道?」 「与她有何关联,如今是在说你。」洛南砚淡淡的扫过子苏和洛漓,「你们二人,一会儿随我回宫。」 「不要!人家才刚出来!」子苏上前摇着他的手臂,「哥哥你就让我们在外面玩几天嘛,我会保护好漓儿的。」 第494页 「你所谓的保护就是将他被人抓走?」 「……」 「我没有受伤。」洛漓小小声的说,不过洛南砚一个刀眼撇过去,他就讪讪的低下了头。 「我以后多用心还不行吗?」子苏继续晃着他的手臂,採用服软政策,撒娇。 洛南砚无奈,「这世上怕只有你一人敢与我讨价还价!」 「哥哥最疼我嘛。」子苏嘿嘿笑着,「要不然你先把漓儿带回去,我玩几天就回去。」 「我不要!皇姐你是要丢下我自己去和他们喝酒吗?」洛漓大叫。 子苏瞬间回头瞪他,果然是个拖后腿的! 洛南砚瞪起眼睛,「喝酒?你要与何人去喝酒?」 「我……我,呵呵,是一个……一个恩人,昨夜救了我。」 「下午就跟朕回宫!」洛南砚脸色瞬间阴沉密布,他只是在来的路上听说她大闹尚书府的事,却不知道竟还有被救一事。 子苏讪讪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头几乎要低到地上去了,还有几句是洛漓帮着他说的。 洛南砚眉头紧缩,「既是这样,不去也不好,我让夏至跟着你,下午便直接回宫去。」 「皇兄,我……」 「这是皇命!」他这么一说,便是再难更改的。 「……」子苏看着他半晌,只好屈膝行了个礼,可怜巴巴的道:「是,人家知道了。」 洛南砚没再说什么,他朝洛漓招招手,「你先随我回宫,昨夜娘亲急坏了,若是真把你丢了,回来之后该要怎么和皇叔他们交代。」 洛漓躲无可躲,子苏却道:「能不能不让夏至姑姑跟着,我道了谢便回去还不行吗?」 「你要报恩,实在有多种方法,我也可以给你还了这恩情,依我看,你这酒也没必要去喝。」 「不要,这是一定要去的,哥哥怎么知道,人家可能根本不稀罕你给的东西呢。」 「不贪权,这倒是奇事了,若真是如此,改日我才要会一会这人。」 子苏瘪了瘪嘴,「反正依我看,人家秦公子定然不会贪恋你这权势的,我就去道个谢,他日也再难相见了,下午便回宫去,你就放心吧。」 「好,那我和漓儿先回去等你,至于你说的不让夏至跟着……那也可以。」他犹豫了一下,「你如今也大了,想出来玩倒也无可厚非,身边定要带着人让我和娘亲父亲都放心才是。」 子苏心里一梗,暖烘烘的,「我知道了,哥哥,下次定然不会如此任性了。」 「行了,我将漓儿带回去了。」说着,也不管洛漓是否同意,将他穴道一封,往背上一甩便走了。 子苏:「……」 看着轻轻松松被带走的洛漓,子苏心中无比庆幸,幸好被带走的人不是自己啊,不过,一对上洛漓可怜巴巴的视线,还是觉得很愧疚有木有。 「这位兄台,可是这位小兄弟哪里得罪了你?」洛南砚尚未走出几步,竟被人拦住了,正要关门的子苏不禁一呆。 洛南砚凉凉的看着拦在他面前的人,唇角微抿,不曾说话。 秦风有些尴尬,若非他今日认识了子苏和洛漓,恐怕也不会趟这汤浑水,不过,看着那孩子被甩在他的背上,眼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出,他便知道,肯定是被封了穴道了,难不成那位苏小姐也被伤害了? 是以他才急急地追上来问。 「实不相瞒,这位小兄弟是在下的朋友,不知他怎样开罪了兄台,我替他给兄台赔礼如何?」 他双手抱拳,一揖到地,极尽恭谦。 洛南砚蹙了蹙眉,「你是何人?」 「我……」秦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在下秦风,江湖人士,不知公子是……」 洛南砚瞟了他一眼,正要说话,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子苏满脸尴尬,「那个,秦公子,这个……是我大哥。」 秦风:「……」 一瞬间,他也尴尬极了。 原本是好心,不曾料到,自己竟做了件尴尬事。 「我大哥他……要带漓儿去走走。」子苏尴尬的解释了一句,洛南砚微微颌首,二话没说,便走出了客栈。 直到他走出很远,消失不见,秦风还能感觉到那中压迫感,有些不解的问:「苏小姐,那位真的是……」 「是啊,他不爱说话,若是冒犯了秦公子,我代他跟你赔罪。」 子苏尴尬的扯着唇角,秦风也摇摇头,心里却忍不住纳罕起来,这究竟是何人?眼前这位苏小姐已经气势不凡了,那位……却比苏小姐更加气势凛然,令人不敢小觑。 子苏笑了笑,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便说:「不知你那位朋友可在?不如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轻帆!」秦风叫了一声,在上面下来一位蓝色衣袍的男子,秦风朝他们介绍道:「这位便是我的朋友,徐轻帆,这位是苏小姐。」 子苏抱拳行礼,徐轻帆还了一礼,上下将子苏打量了一眼,问道:「苏小姐也是京城人吗?」 「不瞒二位,的确如此。」子苏引着二人出门,边走边说:「徐公子用了个也字,如此说来,两位也是京城人?」 「的确如此,不过我们二人不常在京中行走,可是……我记得京城之中并无苏姓人家啊。」 第338章 知己知彼 子苏勐然怔住,一瞬间连同脸上的表情都僵滞了,呆呆的看着秦风和徐轻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脑子也像是在瞬间卡壳了一样。 第495页 徐轻帆虽然这么说,也不禁愣了一下,看着子苏僵滞涨红的脸,忍不住说:「苏小姐,我说错了?莫非……你是这几年新搬来的?」 「呃……」 子苏沉吟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她朝城西一指,「其实我家就在城西,已经在京城许多年了,不过,家中人丁稀少,家人担心我们在外面闯祸,故而鲜少在外面走动。」 秦风和徐轻帆对视一眼,暗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西郊的那座宅子吗?」 「对。」 「原来是这样,是在下冒犯了。」徐轻帆轻轻抱拳,子苏笑道:「徐兄不必如此,原本那边也鲜少有人过去,何况二位也经常不在京城,不知者不怪。」 三人说说笑笑,共同前行,很快就到了裕华楼。 子苏仍然是一袭粉色桃衣,面容未曾遮掩修饰,裕华楼的掌柜正在招唿客人,可一对上子苏的眼,就不由打了磕巴,「这位……小姐请进。」 「天字甲号房空着吗?」子苏淡淡的问。 「空着空着,小姐和两位公子吗?」掌柜急忙问道。 子苏点点头,迈步招唿两人一同往楼上走去,徐轻帆瞥了一眼,却一句话也没说,跟着子苏上了楼。 三人共同在桌案前坐下,掌柜便开始张罗吃食,一一为二人斟了茶,很是客气周到,再次道谢。 「苏小姐不必如此,说句不客气的话,昨夜就算是别人,我也会出手相救。」秦风如此说。 子苏却笑道:「可你并没有义务救我啊。救我于你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救命之恩,你不介怀,是你气度不凡,而我若不记在心上,就是我忘恩负义了。来,秦兄,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秦风无奈,只得受了。 未过多久,掌柜就亲自带着人进来上菜,徐轻帆再次多看了一眼,子苏也很快对他道了谢,他同秦风一样受了,便将此事接过不再提及。 酒过三巡,子苏便不再喝了,陪着两人也只是以茶代酒,微白的脸蛋看不出有丝毫酒意,只是吃着吃着,小二进来送酒的功夫,子苏发觉门外多了几个人,心中微微一凛,不由朝着秦风说道:「秦兄,对不住,你们先吃着,我有事得先走一步。」 两人面露惊诧之色,刚刚还和他们言笑晏晏的人怎么会忽然间有事呢? 不过,他们也不好阻拦,只得说:「那苏小姐慢走。」 子苏一听两人的声音,立时手指压在唇边嘘了一声,接着小心的走到窗边,推开朝外面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才朝着两人抱了抱拳,「两位大哥,后会有期。」 两人未能来得及回话,她便从窗中一跃而出,两人追到窗边,便见到她身上的外袍一抖,粉衣变成了一袭白衣,隐没在人群之中,两人相视一眼,皆是面露诧异之色。 子苏潜回客栈收拾了衣物,大概洛南砚没有想到自己的人会失手,所以并未派人在客栈守着,子苏将东西团了团结成了一个包袱,就往肩头一背,包袱款款跑路了。 她站在人潮拥挤的青石路上,世界之大,竟不知该去往何处。 她想了半晌,觉得自己应该需要一匹马,于是跟人打听了一番就去了马市。 这些年不管在宫里还是在宫外,她学的东西不少,并不担心被骗,在马市上转了两圈,选中了一匹红鬃马,通体皆是红色,她一见钟情,跟人讨价还价了一番之后,骑着她的小马驹走了出来。 不过,这该去哪里呢? 她不知道去哪里,也不驱使马儿,信马由缰的出了城走了不远,子苏想气来娘亲的生辰就该到了,自己该去归元檀寺为娘亲请个平安符。 就在这时,两匹马儿忽然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子苏被撩起的尘土呛得咳了几声,又走了几步,却听到勒马之声,不多时就见到两人调转马头回到了她的身边。 抬头望去,就见秦风与徐轻帆骑马站在她的面前,子苏眼前一亮,「二位大哥,你们怎么在此?」 秦风和徐轻帆紧皱的眉头也松了松,「还说我们,你怎么在此?」 「啊?我……」子苏挠挠头,「我想去归元檀寺为我娘亲请一个平安符,如今……好像有点迷路了。」 秦风:「……」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子苏迷路了,有些无奈,徐轻帆却不知此事,哈哈笑了笑,「你没来过吗?」 子苏摇摇头,「不曾去过。」 「中午时分,守在裕华楼里的人与你有仇?」秦风蓦然问道。 子苏再次摇摇头,「也不是,是我兄长的人罢了,他想捉我回去,我不想回去,就偷偷熘了,让两位大哥见笑。」 「你啊你啊,让我们好一番担心,走出来的时候还被人盘问了。」徐轻帆无奈道。 子苏不好意思的笑笑,朝着两人拱了拱手,「抱歉。」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秦风说着扬鞭一指,「我们也正好去那边,若你不担心,跟我们一起走吧。」 「跟你们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子苏笑着驱马跟上,新买的马儿很有灵性,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只要子苏轻轻一夹马腹便知她心中所想一般小跑起来,十分听话。 三人策马扬鞭直奔归元檀寺,可怜一众侍卫蔫头耷拉脑的回去交差。 洛南砚一脸郁猝的站在梧桐苑的正殿里,就差这么点! 第496页 「别担心了,我看那丫头不会有事,你也莫要太过担心了,有时间了,你也抽出时间取出走走,能看到许多你在这深宫大院之中看不到的事情。」叶青梧劝解道。 洛南砚想了想,忍不住道:「儿子还是不能放心,娘亲不如这样,您把方怀借给我,我让他带着令牌去找苏苏,若是有了事,还可保身。」 叶青梧无奈,只得答应了,当天下午方怀便带着令牌出了宫,只是此时,京城之中哪里还有子苏的影子。 洛南砚心中郁燥,回干泰宫的时间便比往日早了些,宫里依旧没什么人,他走进去却听闻有倒水一类的声音,往里面走了几步,却忽然发现肖雪正将一碗汤药浇在房里的一株花儿里。 那一刻,洛南砚通体冰凉。 他日也盼夜也盼,总希望有朝一日她能身怀龙嗣,从而能名正言顺的心甘情愿的留在他的身边。 是以,他经常着太医为她看诊,却不想,她从未喝过辛苦熬制的汤药。 肖雪回头,勐地撞入洛南砚的眼底。 手指微微一抖,「噹啷」一声,玉碗四分五裂,碎片翻滚着落在洛南砚的脚下。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肖雪怔怔的看着他,一颗心忽然提到了极致。 「哈。」洛南砚忽然笑了笑,刺耳的笑声令人心头髮冷,肖雪满心惶然,不知所措。 「难怪过了这许久都不曾有消息,原来是因为如此。」他说。 殿里的花每隔几日就会换一盆,所以这些药灌下去,不管花儿是死了,还是更旺盛了,他都不会知道。 肖雪望着花里的药汤,一个字都说不出。 「啪!」清脆的掌声在安静的大殿里迴荡,肖雪一巴掌被打的飞了出去,跌跌撞撞的摔在地上。 天知道洛南砚用了多大的力气,她的脸瞬间高高的鼓了起来。 「枉费朕还以为,迟早有一日,你会看到朕的心意,会心甘情愿的留在朕的身边,今日朕才知道,原来不过妄想而已!」 「不是!不是皇上……臣妾,臣妾只是……」 「来人!」盛怒之下的洛南砚如何会听她的解释,大喝一声外面立时有职守的侍卫进来,「皇上!」 他袍袖一挥,怒喝道:「将她送进融雪宫!」 「是!」两个侍卫立刻过来将肖雪拉了起来,肖雪仍然叫道:「皇上,并非如此,您听我说……」 洛南砚亲眼看见的事情如何会有假的,他不想听肖雪的藉口,于是只是挥了挥手让人将肖雪带走,肖雪的声音一路从殿里持续到殿外,直到再也消失不见。 他静静的看着满地的碎片,张宝端悄悄进来收拾了,又悄悄的退出去了。 没过多久,消息传到梧桐苑,叶青梧匆匆而来。 看着靠在龙床上面露懈怠的洛南砚,叶青梧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他,上前将他的髮丝散开了,揉揉儿子的头,叶青梧道:「你也太急躁了。」 「那娘亲说,我该如何?」 叶青梧想了想,让人躺在自己的腿上,一边给他梳发一边说:「你还记得我们刚回宫的时候吗?」 「那个时候……」为了拿到权利,忍一切可忍的,可谓不达目的不罢休,可这跟如今有何关系吗? 叶青梧笑了笑,拍拍他的脸说:「我们有一个目标,一个目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达成,可你呢,可有想过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让她和我在一起。」洛南砚想都不想就说,俊脸有一瞬间燥热。 「是啊,你既然知道,为何没有做好呢? 南砚想了想,「我的方式不对?」 「我不知道,每个人方式不同,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个人,适合什么方式。」她将他的髮丝挽起来,成一个完整的髮髻,又说:「不过,对待她,你可以想像成你的敌人,该如何攻克她,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有多了解她呢?」 「我自然很了解的。」 「那她的弱点是什么?」 第339章 求得良婿 「娘亲的意思是……」 「一技之长,克彼之短!」 叶青梧丢下这八个字,出了干泰宫的大门。 洛南砚静静的站在空荡荡的殿里,没有再出去,泡在温泉之中,他昏然欲睡,皇后谁不想做呢?他曾经想,皇后的位子肯定会有无数人愿意抢着要,可是没曾想到,竟然还有人弃若敝履。 他笑了笑,真的如娘亲所说,他太骄傲了吗? 融雪宫中,早已齐备了宫女太监,肖雪却坐在殿里半分也不想动,只要一想到离开时男子冷漠无情的视线,她的心便一阵阵发凉,可能,这辈子她也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吧? 看了眼跪在面前的宫女太监,她随口说道:「起来吧,不用如此大礼,左右我也不过是奴婢出身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她转身进了内殿卧房,半个字没有再说,一直到晚膳的时候也都没有出来。 她不出来,外面近身伺候的宫女们面面相觑。 诚然肖雪说的没错,但如今身份自然是不同了,她是跟过皇上的女人,虽然没有过封号,却也比她们尊贵。 是以不敢有人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试着进去劝了劝,但肖雪仍然没有出来,只是让他们自己用膳。 第497页 如此一晃两日便过去了,洛南砚没有任何旨意传到融雪宫来,肖雪也不出卧房的门,偌大的皇宫之中,皇上比往日更加勤政,彻夜批阅奏摺,夜半读书,消息传扬出去让四海举子也更加勤奋。 京城之外,子苏骑着她的小红马跟在秦风和徐轻帆之后也走了两日,她虽然认路的本事查了些,其他的倒也不像其他女子那般莽撞,让以为捡了个麻烦回来的徐轻帆大松了一口气。 反而是秦风,从头到尾都十分耐心,不过好在子苏惹出笑话的事情也不多。 「苏洛,你以往时常出来走动吗?」这两日之间,三人互道了姓名,虽然子苏依旧感念秦风救命之恩,却也没有扭捏含煳,大方的与两人以姓名相称,一副江湖儿女的豪放派。 子苏点了点头,「其实也不是经常出来,以往曾经跟家人出来过几次,不过,我单独出门却是头一次。」 「第一次出门你身边竟然连个小厮都不带?」秦风惊讶,又道:「你实在是大胆,难怪苏兄不肯放你出门?」 「我都已经长大了嘛,也早有经歷,我大哥他就是太担心了,他一向比较疼爱我。」子苏如此说。 徐轻帆哈哈笑了,手里握着马鞭指了指她,摇头失笑。 子苏不解,「徐大哥你为何发笑?」 她在脸上摸了摸,「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哈哈哈……」徐轻帆笑的更大声了。 子苏茫然的看向秦风,希望秦风能够予以解答,秦风无奈的瞪了徐轻帆一眼,「轻帆你够了,不要笑了!」 徐轻帆好久才止了笑,指了指她的脸说道:「你兄长的确应该担心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儿家,若我是你大哥,我也不敢单独放你出门行走。」 「呃……」 子苏面带窘迫,之前她的确没有想到这层,可这之前洛南砚也未曾提过,她只好看向秦风,面色羞红的问:「当真如此吗?江湖上行走的女子,很少吗?」 秦风滞了一下,微微摇头,「如今虽然比过去太平了许多,不过,美貌女子孤身一人在路上行走的确多有不便,是以许多女子出门都会稍加装扮。」 装扮? 子苏将这两个字在心里回味了一下,坐在马上朝着他一抱拳,「原来如此,秦大哥,受教受教!」 「不必客气!」秦风说。 她笑了笑,从袖中出去一条丝帕遮在脸上,然后转过身来,「这样如何?」 秦风点点头,「苏小姐相貌太出众了!」 「是啊是啊,只那一双眼睛,秋水盈盈,便不知多少男子愿为之倾倒了。」徐轻帆在一旁夸张的说。 面纱之下,子苏的脸再次一红,朝他嗔道:「徐轻帆你乱说什么!」 徐轻帆忙驭着马儿跑到一旁,回头不甘的道:「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问你秦大哥,可有春心萌动?」 「轻帆!」这一次秦风也叫了一声,「不许胡说!」 徐轻帆摇摇头,「哎,连句实话都不能说,我们江湖儿女都很潇洒的嘛。罢了罢了,反正每看一次啊,我这小心脏都噗通噗通的。」 子苏:「……」 她看着他一副夸张的西子捧心的样子甚是无语,却不禁再次侧头看了秦风一眼,两人并驾齐驱,不料秦风也正在看她。 四目相对,又很快移开,接着秦风便夹了夹,马腹朝前走了几步,叫道:「轻帆,还有多远啊?」 「还有两日,大概就会到了。」徐轻帆说。 子苏瘪瘪嘴,「还有这么远呢。」 「是啊,你累吗?可要休息一下?」 子苏的确有些累了,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没有可休息的,只好摇了摇头,「我们往前再走一段吧。」 马儿飞腾,三人策马扬鞭,子苏选的这匹小红马看起来有些不太起眼,可跑起路来丝毫不比秦风和徐轻帆的马儿差,一路上都不曾落下,子苏甚是欢喜。 午间终于遇到一个小镇,三人下马,找了个小店坐下,没等点菜,秦风先起了身,「你们两人先吃,我出去转转。」 「喂,你要去做什么?」 「去去就回,不必担心。」秦风说。 「这傢伙!」 徐轻帆嘟囔了一句,就见子苏取出了一把梳子,髮髻散开,很快换了个造型,速度之快让徐轻帆吓了一跳。 他呆呆的看着子苏从一个额头光洁水眸含情的美人,变成来一个额头覆满青丝不起眼的小姑娘,他几乎目瞪口呆。 「你,你怎么做到的?」 「一个髮型而已。」子苏淡淡一笑,看起来真的很不起眼,她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我或许该找个铺子,买一套朴素的衣服。」 徐轻帆把玩着自己的头髮,问道:「那能给我变得更帅些吗?」 「噗……」子苏刚喝了口茶水,闻言喷了他满脸。 徐轻帆呆滞了瞬间,幽幽的抹去脸上的茶水,「能还是不能?」 「……能。」子苏忍着再次喷水的冲动说。 此时秦风拎着一个小包裹走进来,徐轻帆奇怪道:「你手中拿的何物?」 秦风将包裹递给子苏,「找个地方换了。」 子苏一怔,随即翻了翻,面上一喜,「刚刚我还和徐大哥说呢,没想到秦大哥就帮我买了,谢谢秦大哥。」 第498页 秦风见着她的样子半晌才憋出一句,「……不必客气。」 徐轻帆看着他的样子不禁大笑,拉着他的袍袖道:「你也觉得甚是奇怪吧,这样一看,我们苏小姐也没有那么精緻漂亮才是。」 「吃东西!」秦风将一双筷子塞进他的口中,顺便填了块牛肉在他嘴巴里,世界彻底清净了。 「唔……」徐轻帆被噎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子苏:「……」 午膳之后,子苏找了个地方换好秦风给买的衣袍,也是一件粉色的。 她甩了甩衣袖,拿着之前换下来的衣袍走过来,如此以来,倒真的低调了许多。 可饶是如此,两个男子还是看呆了。 徐轻帆碰了碰秦风的手臂,「只是一套衣服,一个髮型而已,便如此天差地别吗?」 秦风意有所指的说:「或许还有更让我们难以想像的。」 三人再次策马而去,不过路上来往的人却不再盯着看了。 三日之后的一早,马儿在归元檀寺下的台阶前停下,徐轻帆那般轻狂的人也收敛了笑容,一副很是谦恭的样子,「在这里我们就要徒步上山了。」 子苏有些不解,「你们也要去吗?」 秦风点点头,「路过此地,我正好去还个愿。」 「没想到秦大哥还是信佛之人。」 拴好马,三人朝归元檀寺的山门而去。 八百级台阶拾级而上,徐轻帆在上面领路,三人便朝寺内走去。 归元檀寺是京城附近的名寺,许多大臣夫人都来此地进香还愿,子苏便问道:「若要去请平安符,要在何处?」 徐轻帆看了秦风一眼,请平安的地方和秦风要去还愿的地方不在同一处。 秦风便道:「你与我指路,我自己去即可。」 徐轻帆便道:「在这里往后面去,第一座大殿便是。」 秦风朝着子苏微微颌首,然后离开了。 子苏便道:「那我呢?该去何妨?」 「跟我来。」徐轻帆笑笑,引着她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大殿内庄严肃穆,子苏不由收敛了性子,跪在蒲团上诚心诚意磕了三个头,面前的老和尚给开了光,子苏再磕了三个头,老和尚将平安符交到子苏手中,正待说话,大殿上空悬挂的数千铜钱忽然掉落一枚,正落在子苏的手心之中。 「天意啊天意。」老和尚捋着鬍鬚唱了声佛号,将那枚用红绳栓挂的铜钱戴在了子苏的头上。 冰冰凉凉的铜钱挂在额头上,子苏有几分诧异,便问道:「师傅,这是何意?」 「冥冥中自有定数,施主不必忧心,这是好事。」 如此一来,子苏便不好再说些什么,吶吶的点了头,再次朝老和尚道了谢,捧着平安符从里面出来。 徐轻帆等在外面便问道:「好了?」 子苏点点头,「是啊。」 徐轻帆眼睛尖,一眼就见到了她额头上的铜钱,便问道:「这是何物?刚刚还没有啊。」 子苏便道:「不知,是在大殿上面掉下来的,正好砸在我的手心里了,那和尚师傅说是好事。」 「的确是好事,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女子往这里面来求这铜钱吗?有人日日来此拜会,也不及你这一次啊。」 「为何?」子苏不解。 「这枚铜钱虽小,寓意却大,无婚配者,得良婿,成婚者,得才子,你说是不是寓意重大?」 子苏想了想,的确如此。 她收好了平安符,有些无奈,原本来这里求平安符只是为了自己能在外面多玩些日子,回宫也好与皇兄有个交代,没想到竟然给自己求了一枚铜钱。 倏然,她愣了愣,「你说什么?无婚配者,得良婿?」 「是啊,你可有婚配?呃……」他往后退了一步,手指在下巴上点了点,一副颇为自得地语气,「让我猜一猜,许是没有吧。」 「这,这个会经常落下来吗?」 「当然不会!大约每十年落下一枚吧。」 子苏眼睛都瞪圆了,不会赶这么巧吧? 她十年来就拜了一次佛,竟然还会给自己拜出一段姻缘来,若爹爹娘亲哥哥知道了,会不会把自己关在宫里吊打? 第340章 命中之缘 子苏忐忑不安的将额头的铜钱取下来,徐轻帆急声道:「取下来做什么?这是多少姑娘求之不得的好东西呢?你竟然不稀罕。」 子苏欲哭无泪,她的婚事多半是要由爹娘和哥哥做主的,娘亲也特别与她说过,不准私定终身,否则别说是她,那男子恐怕都不能抵得住娘亲的雷霆之威,她又何必自讨苦吃? 微微摇了摇头,子苏低着头试图将铜钱取下来,孰料没能取下来却拉的头发生疼。 「怎么了?」 「挂住了好像。」子苏疼得直龇牙。 徐轻帆探头看了看,「还真是有些挂住了,不过,我弄不下来,你等着一会儿让秦风回来帮你取下来吧。」 子苏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后面的大殿里,秦风三拜过后,自蒲团上起身朝着面前的老和尚深深一礼,「秦风谢大师。」 「秦施主不必客气,抽支签吧,便当作你远道而来。」 秦风只好再次在蒲团上坐下来,再次叩了个头,签筒晃动了许久,一支签从里面落了出来,秦风将签从地上捡起来,双手捧至老和尚面前,却见上面写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第499页 他微微蹙眉,甚是不解,在签文中怎么还会有这个。 老和尚捋着虎鬚想了想,又掐算了一把,才渐渐笑了,「施主桃花运开,你出门左转向前,看见一个额头上戴铜钱的姑娘便是了。」 「什么?」秦风不解。 可他再去看那老和尚,他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连眼皮都没有再撩一下。 他无奈的只好恭敬的施了个礼出去,手里拿着那支签文,微微摇了摇头。 「不知道秦大哥是不是迷路了,我们在这里等他吗?」 「……」徐轻帆失笑,一路跟着子苏走过来,不知道听了几遍这句话了,他只好说:「你以为秦风与你一样皆是路痴吗?」 子苏羞恼的瞪了他一眼,「你才是路痴。」 秦风手里拿着那签文想了想,准备收进怀里,便听到子苏与徐轻帆的声音,不由愣了一下。 那两人还没有看到他,继续调笑道:「你这么着急找他,不会是想他了吧?」 子苏再次瞪了他一眼,「我要将这铜钱取下来,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傢伙,若是你能取下来,我为何还要这般着急的过来?」 「都告诉你这是好东西了,你为何非要取下来?」徐轻帆啧啧两声,几位不解。 子苏哼了哼,「正因为是好东西都是有灵性的,故而才更加着急,若是真的在这寺庙中定一段姻缘,我怕是也不要回家见兄长了。」 「为何?你兄长是个很不开通的人吗?」 子苏:「……」 倒不是洛南砚不开通,而是她的身份本身想要寻一个如意郎君便很是难得,故而她及笄两年了,也从未和任何男子有过关联。 秦风看着她额头上那铜钱却一下子愣住了,老和尚与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在耳畔迴响,秦风怔怔然看着,「难道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他与子苏萍水相逢,出手相救也只是仗义而为,却没想到他竟然…… 「秦风,你手中拿的什么?」徐轻帆眼尖的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大跨步朝他走过来,秦风未来的及躲藏,便被徐轻帆抢了过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哎……这是支签文啊,大师给你批的签吗?可是姻缘签?」 「姻缘签?秦大哥你求了签吗?没想到你竟也喜欢求籤。」 子苏小步跑过来,秦风有些无奈,看着他额头上一跳一跳的铜钱,无奈的点了点头,而后问道:「你这铜钱从何而来?」 子苏嘆气,「唉,别提了。」 「你说你们两个,是我带你们来这里的,竟然你、你,都纷纷得了自己的姻缘了,可怜就剩我一个光杆司令,唉!」 秦风眉心跳动了几下,请平安符也能请到姻缘? 「她啊,她这姻缘是从天定的。」徐帆笑着将事情说了一遍,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说这是好事不是?」 秦风若是没有得到这支签定然也会点头了,如今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得那么僵直着身子看着他们。 子苏却糟心的很,在他面前微微低头说:「秦大哥你帮我取下来吧。」 「你不想要?」他一时心里莫名。 自从见面至今,他便觉得眼前的姑娘如同一个发光体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得到这支签文时,他心中有些纠结,眼前第一浮现的竟然是她的音容笑貌,却在知道那个带着铜钱的姑娘是她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而现在,这口气又缓缓的提了起来。 子苏扯了扯唇角,结果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别提了。」 「为何?」 三人寻了个静谧之地坐下,朝小和尚讨了杯茶,子苏才说:「随缘吧,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我不刻意去求,若有朝一日,寻得一真心爱侣,我想,我娘亲哥哥,也定会答应的。」 「所以你担心你娘亲和你哥哥不答应?」 子苏沉吟了一下,再次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那人并非我心中欢喜之人。」 「哦……」徐轻帆拖着长音哦了一声,又看向秦风,「你又是如何?」 秦风怔了一下,「没什么,是那大师硬要我求的,说我今年许是能觅得佳人。」 他目光似有若无的撇过子苏,却发现她丝毫不曾有什么反映,只好暗暗的收了目光。 徐轻帆啧啧两声,「可怜啊,我这个被苍天忘记的人。」 子苏笑了笑,三人变成从这里开始下山。 一路走走停停,子苏还不曾走过这么远的路,浑身只觉得疲惫,回到山下之后马儿们都在原地等着,子苏问:「你们要去往何处?可还要回京?」 「我们……」 徐轻帆的话说了一半,秦风便说:「我们也回京。」 徐轻帆诧异的望向他,秦风却半个字都没说,子苏正巧背对着他们,一下子便笑了,「那最好了,若你们不回京,我怕我又会迷路。」 「嗯,我们与你同路便不会了。」秦风朝她笑了笑,「上马吧,我们到镇子里去休息一夜,明日再上路。」 徐轻帆还来不及反抗什么,子苏和秦风已经先后上了马,他只好也跟着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三人在镇子里的客栈上住下,子苏叫着一定要沐浴更衣,让小二烧了水抬进房里,就欢欢喜喜的洗了澡。 第500页 隔壁房里,徐轻帆和秦风也在擦洗,徐轻帆问道:「我们不是要去……」 「回一趟京城也没什么,苏小姐从未在江湖上行走过,又时常迷路,我们一路带着她来到这里,若不送她回去,若出了事情该如何是好?届时你我心中都会愧疚一生,何况,苏小姐是个好人。」 「啧啧,我也没说什么啊,你怎么就说了那么多。」徐轻帆无奈,随意的洗了洗换了衣袍,又道:「我看那小孩子与苏小姐也不像啊,难道不是同一个娘生的?感情还能如此之好,真是奇怪。」 「你莫要胡乱猜测,被苏小姐听到了不好。」 徐轻帆讪讪的比了嘴巴,可他是个话唠,只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凑到秦风面前去,「不对啊,我觉得你情况不对,怎么你话里话外处处维护那苏小姐呢?你与她认识也不过寥寥数日吧?我与你可是相识十几年的兄弟呢。」 秦风心里咯噔一下,他蹙了蹙眉,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同寻常,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看那苏小姐是体面之人,到底不是我们江湖上这种到处行走的浪子,言谈举止落落大方,那是我们这种说话冒冒失失的浪子可以比的,我是担心你冲撞了人家。」 「这样啊。」徐轻帆想了想,一时也没想出别的理由来,只好就这么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以后定然会注意的。」 叫了晚膳分别送到房里来,子苏刚回房便感觉到房内不太正常,暗暗摸出了在袖间的摺扇,她倚在门上,随时准备跑路。 就在此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转了出来,撩衣袍便拜了下去。 直到此时,子苏心中才松了口气,「方伯伯,你快起来。」 「公主可还好?」方怀问。 子苏笑着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惭愧,「我一切都好,娘亲爹爹和哥哥都还好吗?是我太任性了。」 方怀以为还会费点力,没想到子苏很快就大方承认了,只好说:「他们一切都好,就是给了我这个。」 他将令牌递到子苏面前,又说:「公子希望小姐能够平平安安的,若遇到不平事,也可用此令牌保的平安。」 子苏看着那块玄铁打造的令牌,甚是沉重,却是无上权利的象徵,眼圈一下子红了,「哥哥什么都想着我。」 方怀经不住笑了一下,「小姐自是值得最好的。」 「小姐要回京吗?」 「原本是这样决定的。」子苏走到床边从包袱里翻出那三枚平安符,「这是我给娘亲他们求来的,想着求完了就回去。」 「如此甚好,若不然,公子他让我随身保护小姐。」 子苏眼前一亮,「哥哥没有生气吗?」 「呃……公子情况复杂,小姐还是回去看看为妙,毕竟这次小姐出来匆匆忙忙,两位主子一直很担心。」 第341章 大动肝火 子苏想了想,只好点头,以后出来有的是机会,如今娘亲爹爹格外担心,她也不想让他们吃不好睡不香,便又说:「那你能不能远远的跟着,我还有两个朋友,会同我一起回京。」 「公主已经有朋友了?」方怀意外,同时又格外惊喜,当年叶青梧也是出门便会结交朋友。 子苏点了点头,「有何不可吗?」 方怀笑了笑,「并无不妥,小姐尽是姑娘的遗传。」 「……」 「那我日后便暗中保护小姐就是了,你大可放心,若无必要,我定不会出现的。」 「那便有劳方伯伯了。」子苏也笑着说。 方怀暗中从子苏的房里出去,不想他刚刚离开子苏的房门便被急促的拍响了,子苏打开门,看着两人神色急切,便问:「二位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徐轻帆嘴快,便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秦风却已经朝里面走了进来,将房间里巡视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不妥,走回来对上子苏奇怪的视线,他这才觉得自己唐突了,只好说:「刚才我和轻帆在房中说话,忽然觉得你的房中忽然有人从窗户里翻了出去,有些奇怪,担心你出事就过来问问,幸好你没事。」 子苏心中一凛,方怀的身手如何她心中有数,在宫里少有敌手,却没想到竟然会被两个年龄与她相差无几的青年察觉。 她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却不懂声色的说:「会不会是你们看错了?我的房里从来没进来过人啊。」 秦风还有些奇怪,他眼神虽然没有徐轻帆那么好,可习武之人,眼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听苏珞这样说,也只好说:「可能是吧。」 「那既然如此,苏小姐你便休息吧,我们也回去休息了。」徐轻帆说。 子苏点点头,送两人出了门,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心说下次再见方怀定然要告诉他务必小心些,不过,这里具京城最多也不过三五天的行程,想来应该也不会再遇到什么麻烦事。 秦风和徐轻帆回到房中两人暗自对视了一眼,秦风问:「你也看到了?」 徐轻帆走到窗边再次四处看了看,此处往上没有房间了,而往右,也只有子苏的房间能令人那个角度的飞过去。 他不动声色的关好窗户,低声说道:「说不定她有事瞒着我们,会不会是故意接近我们的?」 「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可以令人故意接近?」 第501页 徐轻帆:「……」 他是没有什么东西,可那个人怎么解释呢? 他白了秦风一眼,不知道再该说什么。 秦风想了想说:「大户人家都有带暗卫的习惯,可能那只是苏小姐的暗卫吧,想一想也是,谁家捨得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孤身一人在外面行走。」 「可是,若是如此,他为什么在苏小姐迷路的时候不出现,偏偏如今都安定了却出现了?」 这也难以说的过去。 秦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们哪里知道,以前不出现是因为方怀没有找到子苏,而如今找到了,当然要出现告诉子苏一番,也叫她心中有所倚仗,遇事不要害怕。 两人思索了一番之后,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好暗自合计了一下就去睡了,只是有人好眠,有人难眠,诸如徐轻帆,诸如秦风。 京城。 暗夜沉沉,南砚难得把玩着一只玉壶正在喝酒,他鲜少喝酒,喝酒的次数至今粒粒可数,可每次都与一个人相关。 当年之事,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人做错了事都该罚,只不过他下不去手劳烦别人动手罢了。 若是当初真的被皇叔洛青阳丢进军营之中充当了军妓,他可能会愤怒一段时间,接着慢慢平息,再也不去想念。 可如今他却清楚,那人在浣衣局呆了多少年,他便想了多少年,每次越是想要忘记的时候,那人的样子便越是清晰。 报应吗?他如今所得的结果。 报应吗?他多年将她丢到浣衣局不管不问的结果。 仰躺在玉台之上,洛南砚往口中倒了口酒,只觉得味道不够辛辣,还不能让他郁燥的心缓解下来。 于是,一壶,两壶,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迷煳中,似乎听到有人在问:「皇上,可要安寝了?」 他转了转头,没有动,却觉得一具柔软的身子贴了上来,香薰扑鼻,他瞬间醒了过来,随手一挥,只听「噗通」一声,那具身子落尽了水里。 他皱着眉坐起来,冷声质问:「你是何人?」 那女子在水里踉跄了几下才站稳,温泉池的水不深,却是因他身子寒凉,便是暑日里也会泡上一泡,这是宫中人人皆知的秘密,不过,敢到这里来勾引他的,她还是第一个! 「我,我……」 「是你自己说,还是朕叫内务府的人来好好问问你?」 那宫女浑身一颤,薄薄的轻纱披在身上此时朦朦胧胧的,格外诱人,任何男子看了怕是都会心跳加速,何况如今洛南砚还喝了酒。 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那女子颤颤的又摸上来,「皇上……」 「滚!」 洛南砚冷喝一声,「张宝端,给朕滚进来!」 在外面职守的人连忙进来磕了个头,「皇,皇上,张公公今日身子不爽,已经告了假。」 「这是谁?哪里来的!」 那人也哆嗦了一下,从皇上登基至今,这干泰宫里的人服侍了数年,还不曾见过皇上如此暴跳如雷的模样。 他哆哆嗦嗦的回答,「回皇上,这位姑娘据说是融雪宫里过来的。」 「融雪宫?」洛南砚低低的叫了一声,随即冷哼一声,那姑娘想要再摸上来的手立时撤了回去,他扫了眼站在水里的女子说道:「你去给朕传话,告诉她,她送来的人,朕收下了!明日再着张宝端选些东西送过去,说是朕的赏赐!」 小太监不敢不应,看了眼那水里的女子,心中直嘆真好命,可惜自己没有生个女儿身,他讪讪的出去了。 洛南砚这才看向那个女子,「今日你便在这水里站着,我如果不出声,你也不能出声!」 「皇上,我,我不是……」 「忘了朕的话吗?」他清清淡淡的反问了一声,「哧啦」一声,撕下一段布条,捏开她的嘴巴塞了进去,「朕现在什么声音都不想听到!」 那女子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洛南砚离去,洛南砚头也没回的回到龙床上躺下,酒意再度瀰漫上来,他的心里却半分好受不的,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一般,分明是那般在意的,却又那般纠结。 整整一夜,那女子一直站在水中,动也不敢动。 张宝端过来时,小太监哆哆嗦嗦的将事情与他说了,张宝端手里的拂尘抽在他的头上,「你这个傻孩子,皇上的事情是我们能随意插手的吗?再说了,是任何人想见皇上都能见的吗?」 小太监连连告罪,张宝端轻轻的凑过来叫道:「皇上,该上朝了。」 「上朝?」洛南砚眯了眯眼睛,「卯时了?」 「是!」 他只好扶着床头从上面起来,宿醉额头阵阵胀痛,可惜张宝端昨日不在,连个准备醒酒汤的人都没有。 他捏了捏眉心,任由宫女太监上前来服侍更衣,更换完毕之后他才说道:「那人还在里面呢?」 「还在呢。」张宝端小心翼翼的回答。 「嗯,昨夜外面职守的辛苦了,赏了吧。」 张宝端迟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平静,并无半点愤怒之色,只好小心的说:「皇上,昨夜的话已经传出去了,再赏了是否不太好?」 「朕要了不代表朕什么都做了,这个锅朕可不背,去吧,传话下去,让人都过来看看。」他理了理衣袖,面色冷然,「在这宫中,任何事都做的,便有一件事万万做不得。」 第502页 张宝端只好点头称是,挥手让人将人拉出去。 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宫中各女子便人人自危,原本以为皇上自宫中随意抱了个女子进了干泰宫,她们也能粘粘这喜气,不料喜气没有粘到,竟然被吓到了。 午膳未到,张宝端悄悄的走进上书房,瞅着一个洛南砚心情还算好的时候说:「皇上,那位主子已经在干泰宫门前跪了一个上午了。」 「哦?哪位主子?」洛南砚漫不经心的问,「我记得这宫里只有三位主子。」 张宝端一时无言,可又不能不说,只好说:「就是融雪宫的那一位。」 洛南砚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沉默了半晌,张宝端欲言又止,抓耳挠腮的时候,他又问:「可知是何事?」 「说是请罪。」张宝端岁火。 洛南砚一下子笑了,手里的御笔硃批一下子甩了出去,冷哼一声说道:「传话下去,告诉她,她没有错!不必请罪!回融雪宫去吧,没人会怪罪她的!」 「可……可是听说昨夜的事,换到梧桐苑里,太后娘娘懂了怒,让内务府将融雪宫的宫女太监都换了一遍呢,若是这话再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皇上……」 洛南砚缓缓抬起头来,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沉默着坐在龙椅上半晌,只好说:「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张宝端告退,他一个人坐在那高台之上的龙椅上,忽然无奈极了,这龙椅宽敞至极,而如今,他竟然连一个同看这片江山的人都没有,何尝不是一个笑话! 第342章 后会有期 洛南砚枯坐在龙椅上良久,只觉得浑身发麻,才再次拿起了尚未批阅完毕的奏摺。 这一日,直到日落黄昏,洛南砚也未走出上书房,这一日,干泰宫门前绮丽的影子跪了整整一日,也没有任何旨意传达过来。 「皇上,改歇了。」亥时末,张宝端进来说。 洛南砚唔了一声,抬脚朝上书房的内殿走去。 张宝端见状暗自摇了摇头,也只好立刻跟上,帮着洛南砚宽衣沐浴之后,张宝端瞧着他脸色还可以,就说:「那位在干泰宫门前跪倒天黑才回融雪宫,皇上您看可要派人送些上药,宣个太医什么的?」 洛南砚闻言侧头瞥了他一眼,「是朕让她去那里跪着的?」 张宝端无言以对,讪讪的不知道再该说什么才好,只好伺候着这位主子躺下之后,熄了灯也退了出去。 一连三日,皇上都未曾回干泰宫安歇,直到第四日的时候,他在批摺子,张宝端进来谁哦:「皇上,那位没再去干泰宫跪着了。」 他的手略略一僵,趁着墨汁快要低落之前,在摺子上批了几个字,然后收好放在一旁,竟是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张宝端忍不住暗自琢磨着,是否自己以后无须再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个人了呢? 就在这时,洛南砚说:「前几日还重新调到融雪宫去的人可还听话吗?」 张宝端随即一激灵,忙回道:「回皇上,这一批都懂事着呢。」 洛南砚没再说什么,甚至连个嗯都没有回,张宝端在这宫里浸淫了一辈子的老机灵鬼怎么还能不明白,皇上这是在提醒他,不能忘了融雪宫。 洛南砚当晚批了摺子,就回干泰宫休息了,消息传到融雪宫,肖雪手中的茶盏「噹啷」一声落了地,摔得四分五裂。 她看着如今地上的杯盏,何尝不像是自己呢? 将所有的期望寄托在他的身上,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喜欢了,自己与那明日黄花有何区别? 难怪有人说皇宫里的日子难,做皇上的女人更难,她曾经一心想要逃离,却耐不住心随神往,可真正在一起之后,她才越发清楚的知道自己与他的千差万别,想一想以前的自己,就算是飞蛾扑火也不为过。 她俯下身子想要将碎片捡起来,两个宫女立刻跑到她的身边,一人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一人蹲下来将碎片捡了起来,「娘娘休息吧,奴婢来。」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蹲在脚边的宫女,以前的自己,何尝不是如他们一般呢?时时跪在他人的脚下,而如今…… 「你们收拾完便下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两人应了一声是就下去了,肖雪孤零零的坐在那里,融雪宫是前几年刚刚经过修缮过的一座宫殿,只是以前谁也没想到,日后有一天在这里居住的人会是她! 而如今,这空荡荡的宫殿中只有她一人,纵然宫殿装潢华美,又有何用呢? 不过是一直精緻的囚笼罢了,将她的一生全部囚禁了。 她看着这精美的宫殿,那三年时间里,她曾无数次听到管事的人朝皇上来禀报此事,她曾无数次想,能住在这宫殿中的女人,应该是极美的,能够撑起这座宫殿的美丽,能够配得上皇上,可是,万万不曾想到…… 一夜无眠,肖雪看着夜色一点点变亮,心里的微光却如同火苗一般逐渐熄灭。 辰时末,忽然有人过来传旨,她忙出去接旨,见到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锦芳说道:「太后娘娘有旨,三日之后乃是太后亲自主办的赏花大会,着肖小姐与皇上共同出席。」 她连忙接旨,除此之外,一同送来的还有衣袍与首饰,环佩叮噹,她依次谢过,锦芳姑姑便带着人去了。 再看着这些精緻华美的东西,肖雪再度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 第503页 宫外,刚如京城,子苏与秦风徐轻帆下马牵着马穿过人从,却忽然感觉被撞了一下,她微微皱眉,一只手从自己身后摸了下,袖中摺扇立刻滑了出来,子苏低喝一声,「小贼哪里跑?」 可是,子苏的动作快,小偷的动作更快,他身子一转,朝一旁躲开,秦风见状立刻想过来帮忙,不料徐轻帆的手状似不经意一般,在他的身上微微挡了一下,瞥了他一眼。 秦风一顿,便没有着急。 连过了三朝,小贼的手上功夫了得,子苏没能耐他如何,秦风便跳上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直到此时,小贼才嗷嗷大叫,「你是何人?为何要打我?」 此时他们身边围了不少人看热闹,子苏在身上摸了摸,发现钱袋丢了,便道:「本姑娘的钱袋呢?交出来饶你不死!否则不要怪本姑娘不客气!」 「冤枉!」小贼大叫,「我才没有偷你的钱袋!」 徐轻帆上来在他身上翻了翻,朝着两人微微一摊手,「没有。」 秦风皱了皱眉,朝子苏问道:「你确定是他偷的?」 子苏也有些疑惑,「只有他碰过我,下马的时候钱袋还在我身上呢。」 他们下马至今也不过两盏茶的时间,子苏这么说,秦风便再次将目光落在那小贼的头上,「将钱袋拿出来!或者叫你的同伙出来!」 「还有同伙?」子苏不可思议道。 徐轻帆点点头,「看他手上功夫挺利索的,说不定方才偷了你的钱袋之后就将钱袋传给了他的下个人。」 「说罢,否则我们就送你去见官。」秦风又说。 小贼挠了挠头,「真不是我偷了你的钱袋。」 子苏笑了笑,「那你说说,我的钱袋是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正在这时,听到一声惨叫,随即半空中有人惨叫着跌落下来,「嘭」的一下,就砸在了子苏脚边,那人明显没有那个小贼滑头,嗷嗷抱头惨叫,「我把钱袋还给你们就是了,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秦风和徐轻帆立时抬头朝外看去,就见不远处身影一闪,消失在街角,两人心里顿时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子苏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样,他一脚踩在后面那人的脖子上,问道:「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认识,我们俩是一伙的!」那人几乎毫不犹豫就说了出来。 之前那小贼面色一变,子苏哼了一声,「那我的钱袋呢?」 后面那人从袖中摸出一个钱袋,子苏接过来垫了垫,又打开看了看,「果然是我的。」 就在这时,忽听人群之中有人喊道:「小心!他手里有刀!」 寒光一闪,子苏就见到先前的那个小贼勐地在地上爬起来,刀尖朝着她刺过来。 子苏忙身子朝后退去,关键时刻只觉得摇身一紧,一个充满阳刚之气的怀抱迎面而来,脚尖一点朝后掠去,身形几度翻转,待她抬头,一眼便看进了秦风的眼中。 「秦风……」她低低的叫了一声,秦风点点头,「是我。」 清风拂来,喧嚣的人群再嚷了什么她好像没有听清楚,却听到他在耳畔说:「别怕。」 那一刻,心跳如潮,她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映衬着的那个惊愕又专注的自己。 「抢东西不成,竟然还想夺人性命!真是欠打!」 徐轻帆下手毫不留情,几乎没用几招就将两只小贼打的爬不起来了,徐轻帆直到晦气,「这么不经打就不要出来作死!喂,苏姑娘,这两人要怎么办啊?」 子苏如梦方醒,不自然的松开抓着秦风袍袖的衣服,秦风也微微颌首,松开了她,再度关心的问道:「没有受伤吧?」 她摇摇头,「没有。」 她走过去看了看那两只小毛贼,想了想说:「这里应该离京兆尹大人的府邸不远吧?要不然我们给顺路捎过去?」 「还要扛着他们?太麻烦了。」徐轻帆抱怨道。 「哎……有官兵……」围观的百姓忽然叫起来。 子苏看到他们,将事情简单一说,那两个官兵略略拱手,「那我们便将这两人先带回去收押了!带他们签字画押认罪,再请姑娘来观看。」 子苏摆摆手,不置可否,这种小贼还用不到她抽时间去观看。 只是回过身来时,又一次看到秦风正盯着自己看,她脸色微微一红,牵起自己的小红马,说:「那我们就先走吧?」 「苏姑娘家住在哪里?可用我们送姑娘回去?」 如今已经到了京城了,自己也都应该认识了,何况还有方怀在暗中跟着自己,子苏想了想边说:「方才秦大哥再度救了我,我心中惭愧,还在想着怎样感谢二位呢,不成想就要与你们二位分别了。」 「我们同在京城,说不定还会有相见的机会。」秦风说。 子苏有些愕然,「你们也要留下来吗?」 秦风点点头,「我家就在京城,不过,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行走江湖,如今父亲年岁大了,应当在家里照看一二。」 「的确如此,百善孝为先。」子苏笑了笑,「那我们日后变成时常相见了。」 「是啊,那我们可用送你回去?」 「这就不必了,我家也近在眼前,很快就会到家了,不过,因我私自出门,没有跟娘亲和哥哥有过交代,恐怕回到家中少不得受一番数落,今日就不请两位大哥去家里了,改日再请你们吃酒。」 第504页 「好,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第343章 混合双打 子苏与两人告辞之后,牵着马儿向西而去,等到行人渐渐少了,身后也没有任何人跟随了,再折返向东而去。 骑着小红马摇摇晃晃的走了有半个时辰,子苏忽然觉得自己丧失了方向,她茫然四顾,等了半晌也没有见到方怀出来,只好叫道:「方怀!方伯伯!」 叫了两声,也没有人出来,她无奈的抓抓头,再次顺着这个方向去了。 身后不远处,两个徒步跟随着的男子相视一眼,徐轻帆道:「果然有假,她一路跟着我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秦风蹙着眉,却比他要稳重许多,「再等等看。」 两人又跟了一会儿,子苏坐在马上越发抓耳挠腮,她甚至伏到马上揪着马耳朵道:「小马啊小马,你可知道皇宫在哪里吗?我找不到家了怎么办?」 声音不大,却顺风而下,秦风和徐轻帆都露出惊骇的脸上,徐轻帆下意识抬手指了指,「她……她……」 「不要出声。」秦风抓着他,两人隐在暗处,又听到子苏叫了两声,「方伯伯,方伯伯!」 过了快一盏茶的功夫,不远处才有一道身影快速而来,见到子苏时面色带汗,一边牵了马,一边告罪,「小姐,我刚刚一时失察……」 「方伯伯别自责,我经常迷路,这与你无关,你一路都是轻功吗?你的马儿呢?」 「我不用马儿,小姐坐好,我们这就回去。」 方怀牵着马,子苏便不用再担心走错,殊不知,这一切皆落入身后两人的眼中。 走了几步,方怀勐地朝后看去,秦风和徐轻帆勐地撤回身子,才没有被方怀发现。 两人远远的跟着子苏和方怀,眼睁睁的看着宫门的侍卫对着子苏行礼,然后两人没入了宫门之后。 徐轻帆久久没有回神,而和他相比,秦风非常沉默,这种沉默一直到两人分道扬镳,秦风擦起不放心的叮嘱道:「此事非同一般,切不可对外透漏!」 「我知道,我知道。」徐轻帆想起子苏没入宫门的样子,如今还觉得心悸的很。 秦风微微嘆了口气,「苏洛苏洛,我们的长公主殿下,名字里不就是有一个苏嘛,只是将名字和姓氏倒过来了,洛子苏,苏洛……」 他笑了笑,微微摇头。 徐轻帆也如梦方醒,「是啊,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那若是这样,那那天出现在客栈中的男子……」秦风瞬间汗湿额头,那天他竟然还那般对着那人讲话,如今想来,何尝不是一个作死! 再次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禁愣了一下,伸手一摸就碰到了袍袖之中,自己一直收着的那只签文。 两人在接口分开,各自回府。 彼时子苏也回到了宫里,不敢再做耽搁,直接朝着梧桐苑去了,走进梧桐苑的正殿,小洛漓坐在那里,抱着一盘葡萄,愤愤不平的看着她。 「哎呀,漓儿你在吃葡萄吗?给我剥一个吃吧。」 洛漓看了她一眼,抱着葡萄从椅子上滑下来,蹬蹬蹬的往里面去了,子苏嘴角抽了抽,无奈极了。 锦芳站在外面,看着她这一身装束极为无奈,连忙拉着她回房,「公主可真是越发任性了,姑娘都好几日未曾安歇好呢。」 原本就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的子苏只觉得皮紧了几分,任由她帮着自己沐浴更衣说道:「姑姑,娘亲可有说如何罚我?」 「罚?」锦芳失笑,「罚公主就会不出去了吗?」 「姑姑……」 锦芳笑了笑,将她的一头青丝解开了,说:「公主放心吧,姑娘从来不会体罚孩子们。」 子苏闻言,瞬间觉得自己的皮更紧了。 「姑娘只是说,一定要找个能看出姑娘的人好生看着姑娘。」 子苏勐地转过头来,「娘亲是要给我找个高大威勐的侍卫吗?日日看着我不得出房门半步?」 「……」锦芳掩着嘴偷笑了一下,说:「那我可不知道,姑娘没说,不过,我们宫里过两日有个赏花大会,邀请了京城之中的公子小姐,各位名流,公主切不可缺席。」 子苏一哆嗦险些滑倒水里去,她手忙脚乱的扒住浴桶的边缘,惊慌的问道:「娘亲是要给我选夫婿吗?」 「哎哟,公主这话以后可不能在外面说,若是让人知道了,可要嘲笑我们公主呢。」 身为公主的子苏撇了撇嘴,没有再说别的。 「不过公主放心吧,姑娘不是为了给公主选夫婿,这次赏花大会上的小姐比公子多多了。」 子苏暗暗嘀咕了一遍,忍不住皱起了眉,「难道是给哥哥选妻?哥哥房里不是已经有人了吗?姑姑,哥哥如今和那个肖雪不好吗?」 「何尝是不好,皇上都已经将她打发到融雪宫去了。」 子苏:「……」 她沉默了一下又问道:「为何啊?哥哥不是很喜欢她吗?据说夜夜同眠呢?」 「那又如何?依奴婢看,任何糟蹋了皇上和公主心意的人都不值得喜欢!」锦芳有点兇巴巴的说。 子苏嘿嘿一笑,从浴桶里伸出去双手抱住她的手臂,「姑姑你对我们最好了。」 锦芳笑了笑,「我的小祖宗,你只好安安生生在宫里呆一段日子,想要出去呢,求了姑娘和皇上的允准再出门,你也玩的痛快,姑娘和皇上也不会格外担心,你说是也不是?」 第505页 子苏有点讪讪的应了,锦芳便不再说些什么。 沐浴更衣完毕,锦芳给梳了个头,子苏便前去给叶青梧请罪,叶青梧才不吃她这一套,看着她先拿出平安符,又给自己磕头请安,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玩够了?」 「没,没有。」 「那回来干什么?」 子苏怯怯的看了她一眼,又往旁边瞥了一眼,洛熠宸坐在那里喝茶,只是唇角的笑怎么也掩饰不住,无声的闷笑,子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那边叶青梧就咳了一声,她脸上收回神色,一脸恭谦的表情。 「娘亲,人家想你了嘛,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女儿怎捨得让娘亲日日为女儿担忧呢?」 「那你是准备以后日日陪着我了?」叶青梧凉凉的问。 「噗……」洛熠宸一个没忍住,刚刚入口的茶尽数喷了出来,连咳几声,叶青梧白了他一眼,锦芳忙递上一条手巾,洛熠宸擦了擦,却是没敢答话。 子苏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又朝叶青梧说道:「娘亲说什么便是什么,女儿听娘亲的。」 「那以后便日日在宫里陪伴我吧,你性子太跳脱了,我还在后院里辟了间佛堂,以后你日日在里面朝两个时辰的经文,如何?」 「娘亲?」子苏一听脸都黑了,扑在叶青梧的膝上大叫,「您是想让我做尼姑吗?」 「怎么会让你做尼姑呢?如今信佛之人日益增多,我们皇室信信佛又如何?你身为长公主,乃天下女子的表率。」 叶青梧说的冠冕糖化,洛熠宸在一旁闷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子苏满脸无语,「娘亲您可放过女儿吧,我如何能做来那番事,大不了,我日后真的不出宫了,就在这宫里陪着娘亲和爹爹如何?」 「你啊!」叶青梧在她的脑门上点了点,又哼了一声,「我听你兄长和方怀说,你还结交了朋友?」 「嗯,两个男子……」子苏话音未落,一直坐在一旁看戏的洛熠宸便坐直了身体,「何人也敢与我的女儿结交?你速速说来!」 子苏被吓了一跳,往叶青梧的身后藏了藏,「娘亲,爹爹他干嘛?」 叶青梧无语的瞪了他一眼,「他神经!」 子苏:「……」 洛熠宸沉着脸看着她,「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能随意与人结交,同出同入,若传扬出去,岂不是招人闲话?」 「那……那我下次扮男装如何?」 「你还想有下次?」 一直觉得子苏出去玩也没有什么,还一直劝慰叶青梧不要着急的洛熠宸此时几乎怒髮冲冠,子苏有点后知后觉的看着他,默默的将目光头像了锦芳,她难道要受一顿男女联合双打吗? 正茫然四顾手足无措的时候,外面太监高唱,「皇上驾到!」 子苏抖了抖肩膀,只好将所有的期望寄托在洛南砚的身上,这娘亲和爹爹,一个要她去做尼姑,一个要给她关起来再也不得出宫了,还是哥哥最好了!希望关键时刻能帮她。 洛南砚是得到了子苏回宫的消息匆匆而来的,大步进来来不及向叶青梧和洛熠宸施礼,就看向了子苏,「可有伤着了?那日我听派去的人说,你在二楼的酒楼之中悬空而落,你这丫头,胆子越发大了!」 话音未落,子苏就觉得额头隐隐做跳的洛熠宸分明脸色更黑了,她连忙扑上去拉了拉洛南砚的手臂说道:「哥哥,好歹我也随娘亲和爹爹练武这么的多年,虽然是强身健体,但何尝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呢?若我没有连那样的高度都还要受伤,岂不是辱没了爹爹和娘亲多年的教导?」 她嘿嘿一笑,三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他们只顾着担心,却忘了这些年来子苏的武艺没有一日落下的。 第344章 牡丹国色 三人沉默了许久,洛南砚才俯身朝叶青梧和洛熠宸请安行礼,房中一室静默,洛南砚起身之后,子苏有些好奇道:「哥哥,听闻你让肖雪去融雪宫住了,可是她惹你不开心了?」 洛南砚捏了捏眉心,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道:「过几日是娘亲举办的赏花大会,你帮着娘亲忙活些,不要到处乱跑了,今日我还听闻有小贼上身偷了你的钱袋,你身边日后出门必须得带人,记住没有?」 子苏无奈的吐吐舌头,晃了晃他的手臂,娇声道:「好哥哥,我知道了,记下了,幸而哥哥疼我,让方怀去找我了,若非是他,说不定我回来的时候都走丢了。」 「你啊!」洛南砚也在她额头上戳了戳,「行了,平安回来了就好,这两日好生休息,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新的衣袍,一会儿就该送到你的寝殿里了,你让锦芳姑姑陪着你试一试,若是不合身,让内务府的人快快调整了。」 「好。」子苏柔柔一笑,「谢谢哥哥。」 洛南砚揉揉她的头,没再说别的。 待回到房中,果然就见房中已经摆满了衣袍、首饰等等,她看着那各类金钗、玉佩脑袋便一阵阵发胀,「我不想戴这些。」 「若是平日就罢了,那日乃是太后娘娘特别举办的赏花大会,赏花赏花,公主以为赏的真是御花园的花儿吗?若说起这花,我看我们公主才是牡丹真国色。」 锦芳帮她褪掉身上繁复的衣袍,捡了那出席各类宴会的礼服,一层层穿好,却也合身,就是有些累。 「好了姑姑,便等那一日再梳头髮吧,不过我可不要戴这么多东西,我的脖子会断掉的。」 第506页 「可别的小姐都会戴,若公主不戴,岂不是要被人压下去了。」 「那我也不戴,娘亲不是说了,比起自己舒坦了,别人怎么看不重要,只要我觉得好就好。」 锦芳也无奈了,只得默默的应了,只是心里却想着回头再去跟叶青梧说一说,自己劝不了,许是叶青梧说一说就会有用了。 子苏这几天也真是累了,将平安符一一送给了叶青梧他们,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好几日没睡自己这柔软的大床,闻着被子上的味道,她做梦都笑了。 叶青梧的请帖遍布各大朝臣的府上,邀请在九月初三这一天,京城之中所有名流公子小姐进宫赴宴。 这种宴会在本朝还从未有过,朝臣宫宴也只有在每年过年时那一次,如今倒是新鲜了,谁也不敢不从,叮嘱了自家公子小姐不得惹是生非,便忙不迭的朝宫里送了来,生怕自己晚了一步,自己的小姐不能得皇上青眼相加。 巳时许,皇宫之中陆陆续续开始有各位公子小姐而来,巳时末,各家公子小姐几乎都入了宫。 秦风在宫里见到徐轻帆时两人都愣了愣,快步朝着对方过来,面中含着诧异道:「你也接到请帖了?」 「是啊。」秦风从袖中拿出送到府上的帖子说道:「你也收到了?」 「是啊。」说着徐轻帆也拿了出来,「难道与……」 秦风微微摇头,「应该不是,我们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不过,她应该也不是这种人,况且如今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在。」 「那就好。」徐帆很无力的回答。 分别在太监和宫女的指引下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秦风和徐轻帆的位置竟然还挨着,两人有有些诧异,不过,此地也并非说话之地,只好各自压下各自的心思。 端坐在桌前,各位公子小姐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话,而梧桐苑子苏的闺房里,她却有些别扭,「就这一支就够了,姑姑,我不要戴那么多,头很重!」 「不戴不行啊,这是皇上亲自送来的首饰,说还是他亲自选了花样给公主打的,公主不能埋没了皇上的一番心意啊。」 子苏有些无奈了,只得坐在那里任由她给自己捯饬。 午时许,子苏随着叶青梧步出梧桐苑,一通前往御花园,今日阳光不太热烈,在御花园中设宴刚刚好。 在通往御花园的小路上遇到皇上洛南砚和紧随而来的肖雪,肖雪一身繁复的袍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洛南砚身后,不过,洛南砚的唇角始终紧紧的抿在一起,不曾说话。 见礼完毕,母子三人再次朝着御花园走过去。 子苏不知道秦风和徐轻帆会来,若是她知道的话,许是早就会躲起来或者再度出宫去。 于是,一身桃衣粉色,银线纷纷,环佩叮噹,秦风只觉得面前一阵幽香飘过,那母子几人便随着太监的唱喝声从他面前经过了。 那种幽香,他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就是苏洛的身上。 手不由自主的收紧,徐轻帆暗地里拍了拍他的腿,朝他呶了呶下巴。 男女朝拜,齐唿万岁,洛南砚和洛子苏一左一右扶着叶青梧在正位上坐下,这才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叶青梧摆手道:「平身吧。」 众人谢恩起身,至于后面又说了什么,子苏什么都没听进去,她不喜欢这叮噹环佩之声,坐在那里如同屁股下面生了痔疮,一直想动,可碍于锦芳站在身后,面前又有无数公子小姐,她只能生生忍耐。 秦风也没有听得清叶青梧到底说了什么,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子苏身上,这与他想像的样子完全不同。 端庄、大气、高贵,如一只骄傲的凤凰,随时可以凤翔九天。 一直到叶青梧说完了话,各女献艺,南砚悄悄往叶青梧面前凑了凑,指了几个人与她低声说话。 叶青梧目光便朝着秦风和徐轻帆二人射了过来,只是淡淡的一眼,秦风便觉得心头压力倍增,想起那些民间关于这位太后娘娘的传奇事件,他不禁心头微沉。 好不容易挨了半个时辰,子苏迫不及待从宴席上离开。 又过了不久,太后娘娘也离开了,并找了肖雪送回宫,看歌舞的人才渐渐敢活动一下。 秦风和徐轻帆也悄悄熘了出来,徐轻帆伸了个懒腰说道:「你说这太后娘娘是什么意思?我记得说太后娘娘不爱这一套啊。」 秦风想了想说:「如今,皇上、公主都到了婚配的时候,太后娘娘许是想要为皇上选皇后,以及为公主选夫婿吧?」 「不是吧?」徐轻帆低唿一声,还要在说话,却被秦风一下子按住了。 两人能仔细听去,就听一个女子愤愤的声音,愤懑中带着娇柔,「姑姑你快帮我把这些东西卸了,我的脖子都快要断了,娘亲还要我在那里做满两个时辰,我会死的。」 「嘘!公主,您可不能这样说话。」锦芳低声叮嘱着,一边扶着她在凉亭里坐下,帮着取下两只金钗,又说:「这样如何?」 「一只一只,用一只就够了,姑姑,你要相信你的子苏天生丽质,就算不用这些首饰,也依然会让人过目不忘的。」 锦芳无奈的笑了,只得又取下了两只,就还有一只步摇。 子苏这才觉得轻松了些,不禁如此,还将手上,脖子上的各类首饰也都撤了,嘟囔道:「哥哥也太疼我了,这些东西,以后都还是留着给他自己的女人吧,我可不要了,累死我了。」 第507页 「公主,这都是皇上的心意。」 「我知道啊,可是我更喜欢他房里的那把剑。」子苏笑了笑,锦芳无语。 坐了片刻,锦芳说:「公主,我们该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太没趣了。」 「那公主要违逆太后娘娘的旨意吗?」 子苏瘪瘪嘴,「那好吧,我们一会儿再出来。」 几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凉亭里,秦风和徐轻帆站在离着凉亭不太远的竹林里,竟然没有被发现。 「没想到这个公主竟然活的这般洒脱随性。」徐轻帆望着子苏离去的背影说。 秦风也点点头,却发觉自己每对子苏多了解一分,心里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浓烈一分。 「我们也回去吧。」秦风说。 「还回去?」徐轻帆叫道,「真的很闷啊。」 秦风已经迈步朝前走去,他只好快步跟上,走了不远,就见前面子苏被人拦住了,一个蓝袍男子正一揖到地,「公主殿下,我是云帆,今日接到了太后娘娘的请帖特意赶来。」 子苏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云公子莫不是误会了,今日宴会之人,哪个不是接到母后的旨意而来?云公子找本公主可是有事?」 「小生,小生仰慕公主许久,今日一见,格外欢喜,特来与公主认识。」 子苏凝眉看了他片刻,微微点头,「好,本公主记下了。」 云帆:「……」 他还想说话,子苏却迈步迈步径直在他身边穿过。 直把跟在身后的秦风和徐轻帆看愣了,等子苏一走,徐轻帆就哈哈大笑,秦风无奈道:「你冷静些……」 「长公主殿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他说着胸膛一板,学着子苏的模样道:「好,本公主记下了!」 秦风:「……」 他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抬脚追着子苏的脚步去了。 云帆看着两人从自己身边经过,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讪讪的回了宴席。 第345章 南砚选妻 子苏回去的时候,洛南砚已经坐在那里不堪忍受了,纵然他依旧身子端正,子苏仍能看得出,他眉宇间的不耐之色。 因而她没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而是过去坐在了洛南砚身边。 「嘿嘿,哥哥,你说娘亲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洛南砚漫不经心的剥了颗葡萄,一不留神塞进了子苏的口中,子苏被噎了一下,洛南砚才道:「你觉得娘亲要做什么?」 「不会是要为你选妻吧?」子苏眨着大眼睛,不希望自己的期望落空。 洛南砚又剥了一颗葡萄,这一次放入了自己口中,用手边的汗巾擦了擦手,才说:「为何你不说是为你选夫婿?你可知道,今日来的男子都是京城之中的名流,而且人品、样貌、家世都是可以看过眼的。」 子苏:「……」 她分明听锦芳说是要为他选妻的?为何变成了给她选夫婿? 「娘亲才说想让我日日伴在身侧的,我可不想挑什么夫婿。」 「嘁。」洛南砚不屑的笑了一下,「你不想?如今你已经十八岁了,都快是老姑娘了,若不挑夫婿,你想做在宫中一辈子吗?」 子苏瞥了他一眼,浑然不甚在意。 「难道哥哥养不起我吗?」 洛南砚一梗,微微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说:「那你究竟是不想出嫁呢?还是已经心有所属呢?」 子苏:「……」 她嘿嘿笑了一下,手心一番,一枚铜钱落在她的手里。 「实不相瞒,前几日我去归元檀寺为娘亲求取平安符,孰料那殿中忽然落下一枚铜钱与我手中,老和尚说是我的姻缘所在。」 洛南砚微微蹙起眉角,从她掌心里接过那枚铜钱,反覆看了几遍,抬手在她的额头上敲了敲,「此事当真?」 「我哪敢欺瞒哥哥,不过,当时我想着我的姻缘应该是兄长和娘亲决定,没敢在寺中多呆,就匆匆离开了。」 洛南砚看着那枚铜钱许久,又问:「你说那老和尚帮你将这铜钱挂在了你的额头上?」 子苏点点头,「是啊,这有何深意吗?」 洛南砚微微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不过,这老和尚倒是敢随意许诺,我的妹妹也是人人都能随意求取的吗?」 子苏吐了吐舌头,没有再说话。 洛南砚却在她的肩头上轻轻一拍,继续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不想选夫婿,究竟是心有所属,还是不想出嫁?」 「……」 子苏瞥着一脸精明的兄长,面上尽是无奈,难道她就逃不过这个问题了吗? 「若是你好生回答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子苏好奇的睁大眼睛。 「就是那位救了你性命的男子,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若是不知道的话,可能你今后再也不会相遇了。」 子苏心说兄长果然是皇帝做得好,蛇打七寸的功夫也一样好。 回宫两日,空闲时她的确会想起那位公子。 沉默了一下,她说道:「娘亲总说人人命中都有命中注定的一人,为他喜,为他忧,你我生长在这高墙大院之内,我想,总不能我的命中着名的人是个太监或者侍卫吧,故而我想出去走走,如今,也未得人青睐,也不要说什么心有所属了。」 第508页 洛南砚点点头,这的确是自家妹妹说出的话,矜持而高贵。 子苏又问答:「那你的秘密呢?秦公子究竟是何人?」 「秦公子啊……你不喜欢他吗?」洛南砚又问。 子苏一脸崩溃,「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那你想不想知道呢?」 子苏:「……」 「我觉得公子是个好人。」纠结了片刻之后,子苏有些无奈的回答。 「好吧,你想见你的好人恩公吗?」 子苏下意识点点头,洛南砚抬手一指,子苏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立刻张大了嘴巴,洛南砚又道:「这样会难看,来胸要停,肩要平,腰要直……」 子苏却瞬间转过头来,双手捂脸,以袖遮面,「哥哥,这下死定了。」 「躲什么躲,他早看到你了。」 「……」 子苏又往下缩了几分,「你怎么不早告诉为我?」 「娘亲就在这里,难道你想让娘亲认识他一番?」 「……」她抽了抽嘴角,又想了想才说:「其实他几次救我性命,若在平常人家,娘亲见见他也是应该的。」 「小丫头片子,还没嫁出去的胳膊肘就朝外拐了?」 「哥哥!」 秦风和徐轻帆看着子苏朝这边看了一眼之后就一脸崩溃啊的转过身去,扑在了洛南砚的身上,徐轻帆经不住拨了拨秦风的手臂,「不会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吧?」 秦风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子苏从洛南砚身上站起来,背对着他们,「我,我还是先回宫好了,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以后见了我定然卑躬屈膝的,我不要!」 洛南砚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那下次见到了你要如何?」 「嘿嘿,我就说我不是公主,你们认错人了。」 这次轮到洛南砚无语,子苏很快拍开他的手,从后面走了,从始至终再也没有回头。 洛南砚手腕一番,看着落在掌心里的铜钱,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去往梧桐苑的路上,肖雪小心翼翼的跟在叶青梧身旁,叶青梧不说话,她就大气也不敢喘。 走了一段,叶青梧说:「其实你不必如此怕我。」 「娘娘……」肖雪惶然,这个太后娘娘对于当今皇上、长公主的影响有多大她非常清楚,若是叶青梧让洛南砚将她丢出宫去,洛南砚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就会将她丢出宫去。 「早年那件事都过去了,你也不必如此担心,索性子苏还活着,如今身体也不错,你也受过苦,受了惩戒了,扯平了。」叶青梧又说。 肖雪讪讪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有点不甘心的问:「娘娘就不恨我吗?」 「恨?为何要恨?」叶青梧停下脚步,似有些不解。 她这一生,恨的人极少,若说真的恨极了的人也只有一个。 「我那么对待公主殿下,差点让公主殿下一命呜唿了,娘娘就不恨我吗?」 叶青梧看了她一眼,平静的眼底有一丝漠然,她说:「若是子苏当年死了,我会杀了你,不仅如此,你的八代祖宗也会给刨出来鞭尸,可惜,子苏还活着,就当你小小年纪犯下的一个错误,只要能改,便没有什么。而如今,你又有幸侍奉在皇上身侧,若是你再来一次,我或许更不会放过你,不过不是让你死,宫里的手段有多难承受,你不会不知道。」 「是,奴婢清楚。」肖雪面色发白,她曾经见过叶青梧数次,没一次都会在她脸上见到这副平静的样子,似乎什么事都不会打破她的平静,她有些羡慕,有些嚮往。 叶青梧在她脸上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去,她连忙跟上。 叶青梧身边伺候的人向来不多,她跟了几步,叶青梧又说:「今日你也看到了,你不稀罕的,有无数人喜欢并求之不得。」 她的脸再度发白,她知道叶青梧说的是什么,是洛南砚无疑。 今日她也看到了,有多少女子朝着他献殷勤,献歌献舞,甚至不会有人去看她的脸色,而叶青梧……也没有阻止。 「奴婢不敢。」 「没有什么敢不敢,你很清楚你做了什么,南砚是个一根筋的孩子,我看你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过,我可不喜欢这些,我要的是一个能够一心一意甚至为南砚去死的女子陪在他的身侧,做他的皇后,他的妻子,可不是一个能给他的家国天下多少帮助的利益女子。」 肖雪一怔,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 叶青梧看了她一眼,面上没有几分温情,却道:「我这话虽然难听了些,你自己琢磨琢磨。」 她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这个你拿去,若是你想清楚了,有朝一日不想留在宫中,不想留在南砚身侧,尽可以拿着这个求我,或者子苏也可以。」 肖雪颤巍巍的接过来,仍然不可思议。 送叶青梧回宫的路上,她没有再说什么,肖雪也没有再说什么,叶青梧的那些话足够她思忖些日子。 一直走到梧桐苑的宫门,肖雪才轻声说:「太后娘娘,日前闯入到干泰宫的女子,不是奴婢派她去的。」 「本宫知道!」叶青梧说,肖雪一怔,「那太后娘娘还……」 「没错,那个女子的确被皇上赏给了外面的侍卫,后面被本宫的旨意杖毙了,不是因为别的,在这皇宫之中,南砚不需要任何女子曲意逢迎,以色示好,他的江山他坐不稳是他没有能力,可以让给别人坐,但夫妻真情却不同,这虽然是皇宫,也是皇上的家,不需要利益,他要的是能给他笑意温柔处处支持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带来利益的妻子!」 第509页 肖雪再次怔住,她看着叶青梧转身走进梧桐苑的宫门里,忽然觉得那纤细的背影高大起来,也再一次清楚的认知到当年父亲那么多人,怎么会败在她一个女子手里。 她跪下来在梧桐苑的宫门外恭敬的磕了三个头,才起身往自己的融雪宫去了。 第346章 花样迷路 子苏刚偷偷回到自己房里,就被人请到了叶青梧面前,她抓着袖子,一脸哀求的看着叶青梧,「娘亲,我,我有点累了,就想回来休息休息。」 「累了?」叶青梧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比你在宫外玩的时候还累吗?」 「……」她默默的看了眼在旁边看热闹的洛熠宸,可惜,洛熠宸没有什么动作,撑着下巴看着叶青梧,竟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有这样一个爹爹也是心累,子苏汗哒哒的继续说:「那倒没有,不过,有哥哥在那边呢,娘亲,我就不用回去了吧?」 「你就是这样拉你哥哥当挡箭牌的?」 「也没有啊,娘亲不就是想为哥哥选妻吗?我这样做是给那些女子更大胆的表现机会。」她一副我非常好心的样子说。 然,叶青梧慢斯条理的喝了口茶说:「我举办这个赏花大会,不是为了给你哥哥选妻的。」 「那你……」 叶青梧漫不经心的瞟着她说:「是给你选夫婿啊。」 子苏:「……」 她如同被雷噼了一样看着叶青梧,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叶青梧又说,「今日你的表现也算可圈可点,在宴会上时间也不短,可有相中的男子?」 她嘴角抽搐着看着叶青梧,「我,我能说没有吗?」 「可以啊,」叶青梧依旧漫不经心的将茶碗放下,继续说:「那下个月我再请些不同的男子来。」 「……」 她忽然有种吐血的冲动,再次看向洛熠宸,发现他竟然仍然是那个姿势的看着叶青梧,连动都没有动,话说那个前两天听说她要与男子成亲就暴跳如雷的爹爹呢? 关键时刻哥哥远水难救近火,爹爹也是个掉链子的,子苏只好说:「娘亲,不必了吧?女儿还小呢,您前几日不是还说,想让女儿多陪娘亲些日子吗?」 叶青梧摆摆手,「我想清楚了,还是找个人管着你比较合适,总在我身边不好,况且,我年岁也渐渐大了。」 「可……可我还没有自己喜欢的人呢,娘亲想将我嫁给谁啊?」 「你经常往宫外跑,不就是想找个情意相投之人吗?这人在宫里还是在宫外,依我看并无分别,若你是个公主他都不会对你好,你是个普通人他更不会对你好,而若是他想对你好,也不会拘泥于你的身份如何?你说呢?」 子苏微微摇头,认真道:「娘亲和爹爹总说风气不正,攀龙附凤之人如此之多,娘亲怎知道他是真的对我好,还是因为我这公主的身份才对我好?」 叶青梧意外的挑挑眉,「故而你就日日往外跑吗?别的不说,就你这路痴的本事,无人能及啊,竟然连方怀都能够给绕迷煳了?嗯?」 子苏再次吐血,真实亲娘啊,吐槽起来丝毫面子都不给留。 「那,那不就是个意外嘛,我这次出去,已经好多了。」 结果叶青梧淡淡的翻了个白眼,不甚在意。 子苏也有些无奈,想一想她功夫也不错,早年也曾随着娘亲走南闯北,可是,为何换了她自己,就分辨不清方向了呢? 「我也知道你的想法,如今你想要出宫去,要么带着人,要么你就要自己学会认路,让你认路这事,我觉得这辈子怕是不太可能了,至于另外一件,你觉得方便吗?」 「不方便。」她诚实的摇摇头。 叶青梧就点了点头,又说:「既然如此,你还想出宫吗?」 「……」子苏一时默然,其实,她还是想要出宫的。 「你可以不用着急,我看那个救了你命的小子就不错,你这次出门没有告诉人家你的身份吧?今日你可看到他们看着你愕然的神色了?」 子苏再次睁大了眼睛,忽然有种想要将眼睛剜掉的冲动,她在那宴会上坐了那么久,光顾着看着面前的杯盘碟盏发呆了,那里还顾得上别人啊。 「怎么?你没有看到?我可是看到了,你爹爹也看到了?」 「爹爹?」子苏再次惊愕,「他不是没去吗?」 洛熠宸的身份如今不适合出现在公共场合,一般每日都会呆在梧桐苑中,再不然便是清泉宫,再或者是京城西郊的别院,别的地方一般不会去。 叶青梧点点头,「我朝他说了那个救了你性命的小子要进宫,他特意去看的。」 「是吗?」 这两个字子苏说的格外不确定,最无语的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洛熠宸仍然面朝着叶青梧的方向,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更不要说说一句话了。 她想起那天洛熠宸发飙的样子,心里有点怪怪的,说到底爹爹也是心疼她,她往洛熠宸的方向走过去,「爹爹,你不会生气了吧?」 然而,洛熠宸仍然没动。 没有得到爹爹的回应,长公主殿下有点难过,只好可怜巴巴的看着叶青梧说:「娘亲,我只是觉得秦公子和徐公子人很好,很仗义,回来的时候还担心我会迷路专程送我回来,你再劝劝爹爹吧,不要让他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第510页 叶青梧忍着笑点点头,「好,我会劝劝你爹爹的。」 子苏这才如释重负的出了大殿,往自己的寝殿走过去,大殿里,叶青梧骤然出手,洛熠宸闷哼一声,缓缓的直起身子,动了动自己已经有些酸麻的身子。 一直没有动过的洛熠宸,谁能想到他是被封了穴道呢? 「你竟然偷袭我!」洛熠宸愤愤不平道。 叶青梧耸耸肩,「兵不厌诈,你没听说过吗?」 洛熠宸:「……」 他瞪了叶青梧一眼,恨恨的道:「有种晚上继续大战三百回合!」 「……」 叶青梧幽幽的瞥了他一眼,「没时间!」 「那你要去做什么!」 「睡觉!」叶青梧说完,又补充道:「自己睡!」 「那我们回卧房大战三百回合!就这么决定了!」洛熠宸恨声道,这一次绝不会再放过她! 叶青梧翻了个白眼,才不理会他。 子苏坐在自己房里有些闷闷的,她想要真心结交的朋友,没想到竟然只短短的几天就被戳穿了,秦风会觉得她是个骗子吗? 她有点心累的坐在那里,一颗心惴惴不安。 休息了一会儿,她换了一套简单些的宫装出去,桃衣如花,惹人怜爱,她拉开房门,锦芳正在外面守着,见状就问:「公主要出去?」 「嗯,我出去走走,姑姑不必让人跟着,我就在宫里,不会出宫的。」 「好,那公主小心些,若是迷路了,就让宫里的小太监送你回来。」 她点了点头,从梧桐苑里走了出去,这里走两步,那里走两步,没想到竟然又走回到御花园里来。 子苏看向秦风的座位,那里已经空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出宫去了,她幽然嘆了口气,也转身走了。 沿着宫道不断向前,子苏走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脚下一空,身子朝前栽去,「啊……」 「小心!」 就在子苏挥舞着双手差点掉进水里的时候,不远处一道身影快速而来,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双脚连续在水面上点了几下,飞身上岸。 仓皇落在地上,朝前跌了几步,两人才堪堪站直身子,子苏有点傻傻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秦风松开她之后忙向后退了几步,拱手抱拳道:「公主殿下,冒犯了。」 她忙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疏离冷峻的面庞,有些无奈。 「真的是你啊,公主殿下!」徐轻帆从一旁跑过来说,又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身上,「没事吧?」 「没事,」她窘迫的看了他们一眼,施了个女子礼,「我不是有意要欺瞒你们的。」 「我们知道,公主殿下想要出去玩,自然不能对人吐露姓名。」徐轻帆笑着接话,秦风也点了点头。 子苏这才松了口气,「你们没有生气便好。」 两人都笑了一下,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两厢比较,也是他们冒犯了她,何敢生气。 气氛有些僵直,徐轻帆便笑着问:「公主为何到此处来了?可是有事?」 「并没有,只是散步而已,一时失神,没想到会落入水中,幸得秦大哥相救。」 「公主殿下谬赞了,公主殿下不怪罪我等冒犯就好。」 「不会,」她微微一笑,「我日前还朝母后说起你们,不如今日就带你们过去拜访一下吧。」 徐轻帆和秦风大惊,「公主殿下,这样不妥吧?」 「没有什么不妥,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三番五次的救了我,母后也说要见一见你们的。」她淡淡一笑,看着两人说:「随我来吧。」 她抬步就走,可顿了一下才发觉自己有点辨识不清方向,望着御花园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了。 徐轻帆大笑,「哎哟,公主殿下,您不会又迷路了吧?」 子苏:「……」 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找不到方向,脸都急的红了起来,秦风也有些忍俊不禁,眼睛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只是面上不太显露。 「不要笑了!」子苏嗔了徐轻帆一眼。 徐轻帆笑的停不下来,「没听说过在自己后花园里还迷路迷得找不到方向的。」 「我也不想迷路啊。」子苏跺跺脚,脸更红了。 「不如我们问问这位太监公公吧?」秦风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大太监问道。 第347章 拜见太后 子苏眼前一亮,朝着张宝端招招手,「张宝端张宝端!」 张宝端去取东西,回来正好路过此地,一听到子苏叫他连忙过去了,「奴才见过公主殿下!」 「得了得了,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个,你现在在做什么?可否先带路送我们回宫?」 张宝端愕然了一下,但随即瞭然,他们的公主殿下在宫里迷路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他看了看手里捧着的东西,说:「公主,皇上还等着奴才呢。」 「这有什么好等的,你手脚麻利些,也用不了多少时辰,走吧走吧,若哥哥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说的。」 「是!」张宝端扫了眼秦风和徐轻帆,做了个请的姿势,率先在前面带路。 有张宝端在,秦风和徐轻帆都没有那么自在了,但是他们知道,若是进了梧桐苑恐怕更不能自在。 子苏看着徐轻帆憋笑憋得辛苦的模样说:「徐大哥,你不能这样,我时常迷路是我的短处,你笑话我以后会娶不到贤妻的。」 第511页 「呃……是,是,公主殿下。」徐轻帆辛苦的说。 秦风看了她一眼,子苏就说:「还是秦大哥好些。」 徐轻帆:「……」 路上有些沉默,但徐轻帆实在忍不住不说话,就问道:「公主殿下今日为何离席了?」 「有些闷,这样的赏花大会无外乎唱歌跳舞,我觉得还没有练功更自在呢,还要让人端着,累了肩膀塌下来姑姑都要说。」 「呃……」比起她的恣意,徐轻帆和秦风都有些目瞪口呆。 在宫外时,就已经知道她这直爽的性子,如今却没想到,她比他们想像中更加直爽。 张宝端边引路边说:「公主这话也只有在太后娘娘不在的时候说说了,若是被太后娘娘知道了,怕是有要罚公主一个月的礼仪。」 「所以你要替我保密啊,张公公。」 子苏朝她眨眨眼睛,一时将他们都逗笑了。 「公主殿下也时常练功吗?」秦风问,这是他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子苏愣了愣,点点头,「小时候我和哥哥身体不好,甚至好多次都差点死掉,等后来不再发病了,娘亲就教我们练武,这么多年也没有停止过,身体也渐渐好起来了。」 秦风有些意外,随即拱手道:「冒犯公主了。」 子苏不太介意的挥挥手,「这些事也不是什么秘辛,宫中人都知道,算不得冒犯,你……」 她看了徐轻帆一眼,又看着秦风,脸有些格外发红,说:「你也不必称唿我公主殿下,不如直接称唿我的名字。」 「公主殿下,这不可啊。」张宝端闻言连唿不可,「公主殿下,您是天下女子表率,怎能如此轻率?」 子苏张了张嘴巴,身世无奈,秦风和徐轻帆意识到不对也连连摆手,子苏只好摊摊手说:「行吧,在宫里你们随意,在宫外的话,是不能称唿我为公主殿下的。」 两人拱了拱手,一头的冷汗却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被那紧绷的气氛弄得不安的徐轻帆这会儿也不敢多说话了,跟在秦风身边,四人一行走了没有多久就见到了梧桐苑的大门。 站在门口,子苏朝张宝端挥了挥手,「有劳张公公了,你且回去吧,到这里我是万万不会再迷路了。」 张宝端施了一礼,才重新往宴会的地方走去。 子苏朝着两人笑笑,「那是我皇兄身旁的大太监,是这宫里资歷最长的,以前曾伺候过我父皇。」 两人忙点点头,子苏又说:「我娘亲很好的,不是个爱端架子的人,你们不必太在意。」 两人又点点头,徐轻帆却已经紧张到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子苏:「……」 她无奈的看了秦风一眼,发现对方也挺紧张的,只好什么都不说了,带着两人一起往里面走去。 走到殿外,子苏才说:「你们稍等片刻,我进去跟我娘亲说一声。」 「公主请便。」秦风躬身说道。 叶青梧正在跟洛熠宸说话,见到子苏进来还有点意外,不过子苏将事情一说,叶青梧就点点头,「好,让他们进来吧。」 她回头看了洛熠宸一眼,洛熠宸已经往里面书房进去了,夏至过来收了茶碗,子苏便朝外去了。 没过多久,子苏带着秦风和徐轻帆进来,两人正要跪地施礼,叶青梧说道:「罢了,不用跪了,这跪来跪去的,你们不嫌烦,我都烦了。」 两人连忙谢恩,看着两人拘谨的样子,子苏笑了笑,「我都说了,我娘亲真的不是个爱端架子的人,你们不必这样拘谨。」 叶青梧朝夏至摆摆手,「请两位公子入座,奉茶。」 夏至答应一声,就退下了,叶青梧看了看秦风和徐轻帆,朝两人说道:「感谢二位多次出手相救,还一路护送。」 「太后娘娘谬赞,小人实不敢当。」两人连忙抱拳,连连推辞。 叶青梧笑笑,「你们不必担心,我是真心感谢你们,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幼时多病,早年还差点喝错了药死掉,若是就这么没了,怕是我余生漫漫都无力存活了,我是真的心存感激,今日就以茶代酒,谢两位小公子数次相救。」 两人忙端起茶杯,满饮此杯。 子苏还是第一次听叶青梧提起早年的事情,一时心潮翻涌,眼圈有些泛红,她从小备受娘亲和哥哥宠爱,其实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她在娘亲肚子里多呆了那半个时辰,身上的寒毒也重一些,娘亲和哥哥都疼她疼得紧。 「公主殿下聪颖可爱,不会有人真心伤害她的。」秦风看了看叶青梧,又看了看子苏,拱手说道。 叶青梧点点头,「但愿如此吧。不过,这也难说的很,一生漫长,谁能知道将来如何呢?」 两人相视一眼,不知道再该说什么。叶青梧这话暗示的太多了。 叶青梧微微一笑,不在意两人是否接话,而是又问道:「今日宴会上姑娘们貌美如花,二位小公子可有入眼的?」 两人滞了一下,微微有些尴尬。 沉默了片刻,秦风感觉到自己再次被徐轻帆推了一下,只好再次抱拳说:「劳娘娘惦念,实不相瞒,小人虽然家在京城,可人在江湖,一心漂泊之人,想着娶了人家的姑娘,若是常年在外,岂不是冷落了人家,故而还未曾想要娶亲。」 「原来如此。」叶青梧点点头,「如此有担当之人,公子前途无量啊。」 第512页 「太后娘娘谬赞。」 叶青梧笑而不语,她朝夏至招招手,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夏至愣了一下,就快步离开了。 没过多久,夏至又回来,手里多了个托盘,迟疑了一下,叶青梧就说:「拿到我这里来。」 夏至走过去,托盘上盖着黄布,子苏皱了皱眉,「娘亲,您要赏赐秦公子和徐公子吗?」 「胡说!」叶青梧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见我赏赐过谁?」 子苏可爱的吐吐舌头,「那娘亲是要做什么?」 叶青梧揭开黄布,就见到那托盘上放着两枚玉扣,「不是什么新鲜的玩意,是我在外游歷时得来的,不过子苏和皇上都不喜爱这些东西,今日送给你们,不过这可不是什么赏赐,全当做我谢谢你们对子苏的照顾。」 她将那用红缨拴着的玉扣分别放到秦风和徐轻帆的手中,两人连忙起身道谢,叶青梧又说:「这玉扣不算什么,也不必谢我,不过,若是你们有朝一日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了,可拿着这玉扣来找我,我可以许你们一个心愿,只要不伤天害理,不为祸天下百姓,我都可以答应。」 两人愕然,子苏也愣住了,「娘亲……」 她傻傻的看着她,完全没有想到叶青梧为了自己竟然许了两个要求出去。 秦风和徐轻帆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推辞,「太后娘娘,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叶青梧却笑了,「收着吧,不收可就是看不起我这老婆子了,而且,你们也不会因为要做什么坏事来求我不是吗?既然是好事,那何乐而不为呢?」 殿中之人尽皆无言以对,子苏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娘亲送给你们的,你们就收好吧,反正若是你们不要,这东西也就都压在库房里了,不知道要积多少灰尘呢!」 「你倒是会说话!」叶青梧笑了笑。 子苏嘿嘿一笑,上前挽住她的手臂,还要再撒个娇,却听外面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苏苏说了什么话,竟教母后如此开怀?」 洛南砚威风堂堂阔步而来,秦风和徐轻帆连忙俯身见礼,洛南砚却没有先理他们,而是俯身朝叶青梧见礼,叶青梧无奈的扶起他,「说过多少次了你也不听,快起来。」 洛南砚不介意的笑笑,才朝秦风和徐轻帆说道:「我们见过一次了,起来吧。」 「谢皇上!」两人谢恩起身,洛南砚看了眼子苏,又问道:「朕这妹妹,前几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不麻烦,公主聪颖无双,精灵古怪,也比平常女子更好相处。」秦风斟酌着回答。 洛南砚点点头,「没有麻烦到二位才好,若是因为她,给两位平白添了无数麻烦,这倒是她的不是了。」 第348章 再次出宫 秦风和徐轻帆连唿不敢,叶青梧笑了笑,「你们不用拘谨,他不过是想亲眼来看看罢了。」 秦风还好些,徐轻帆额头上冷汗涔涔,这会儿已经快要将衣衫都打湿了。 不过,好在洛南砚并没有多呆,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人以前朝有事的名义叫走了,他一走,秦风和徐轻帆如蒙大赦。 叶青梧看了看时辰,便让子苏送二人出宫,子苏蹦蹦跳跳将人送出梧桐苑,边走边说:「我没有骗你们吧?我娘亲和哥哥都不凶的。」 秦风默然,叶青梧和洛南砚的确不算凶,不过,两人气度雍容,也绝非寻常人家的主母能比的。 出了梧桐苑,子苏还要再往前,秦风忙拦住她,「公主殿下快请留步吧,天马上就要黑了,若是公主再迷了路,怕是晚上就要受冻了。」 子苏:「……」 她的脸红了白,白了青,不知道是被秦风这么说的气恼了,还是怎么了。 徐轻帆见状忙道:「秦风这人不会说话,不过,他就是怕你晚上冻着了,公主殿下万金之躯,若是因我等挨饿受冻,我们两人心中惶然,愧不敢当啊。」 「就你会说!」子苏哼了一声,「怎么刚才在殿中不见得你这般对答如流?」 徐轻帆心说千万别提了,他都快吓死了,行走在江湖上习惯了,他哪里受得住端坐在那金殿之中啊。 子苏也没指望他再说什么,就在宫门口指了个小太监,「你去把秦大哥和徐大哥送出宫去,若他们两人在宫里出了什么差池,本公主为你是问。」 「是,是公主。」小太监忙答应了,朝秦风和徐轻帆见了个礼就带着两人朝外走去。 叶青梧静静的看着两人离去,日暮黄昏之下,影子被拉的极长,她心底不知为何羡慕起那影子来,秦风每走一步,那影子必定步步相随,而她只能这般看着他离去,永不回头一般。 心里无端就生出几分酸涩来,锦芳出来寻她,见到这样子连忙用手帕在她脸上擦了两把,心疼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子苏摇摇头,「没什么,许是风迷了眼了。」 锦芳顺着她的方向往那边看了一眼,秦风和徐轻帆早已没了影子,她说:「公主,我们回房去吧。」 子苏随着她一同回去,坐在房里却忽然什么兴致都没了,脑海中似乎只有那定格的一幕,那黄昏的光芒照射在他的身上,让秦风整个人都看起来越加英明神武的。 少女思春大抵便是如此吧,在房中闷了两日,子苏不曾出门,叶青梧他们又担心的过来寻了,这一次,子苏乖巧的求到叶青梧跟前,「娘亲,我还是想出去玩。」 第513页 「不会迷路了?」叶青梧拿眼斜着她。 子苏脸发红,这是多年都没学会的了,怎么可能在短短两日之内就学会不迷失方向。 「娘亲,您又打趣我。」子苏摇了摇叶青梧的手臂。 「你觉得呢?」叶青梧问身旁的洛熠宸。 洛熠宸呷了口茶水,朝外一指,「我布了个局,半个时辰走出来你就去,我不拦着你。」 子苏先是一愣,而后才问:「我能带什么兵器?」 洛熠宸呶呶下巴,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把利刃,子苏上前拿起来,「那我先回房换个衣服。」 叶青梧和洛熠宸都没说什么,甚至都没出去看,就静静的坐在房里说话喝茶,一刻钟后,夏至进来说要开始了,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洛熠宸和叶青梧喝茶的频率逐渐快了些。 两人虽不出去,可大抵也能猜出一些。 半个时辰快要过去的时候,子苏踉踉跄跄从外面进来,身上的短打有些凌乱,双眼却冒着兴奋的光芒,叶青梧只扫了一眼,也没有再跟子苏说话便朝她挥了挥手。 子苏脚步一顿,叶青梧已经起身往房里去了,洛熠宸见状嘆了口气,起身走过去,原本想要揉一揉她头的手,终是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个大姑娘了,想出去玩就出去玩玩吧,但该带的东西都得带好了,不能少,若出了事,也好拿出你皇兄给的令牌来保命。」 子苏原本还觉得兴奋,直到听到洛熠宸的话,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她咬着牙点了点头,跪下来磕了个头,「爹,女儿记下了。」 洛熠宸终是没忍住俯下身子揉了揉她的头,转身去追叶青梧去了。『 子苏朝着叶青梧寝室的方向磕了两个头,起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换了套衣服,去拜会了一下洛南砚,看了看天色尚早,子苏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出宫去了。 站在街头,子苏一脸茫然,竟然有种天下之大却不知去往何处的疑惑,正在冥思苦想,子苏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公……苏公子……」 她如今一身男装,手中仍是一把摺扇,朝着那熟悉的声音看过去,发现竟然是徐轻帆,她眼前一亮,「徐大哥,你怎在此?」 徐轻帆自从出宫之后没想到会再遇到叶青梧,今日一见,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对上子苏那欣喜的目光,他都要拔腿而逃了。 刚走出两步,就觉得肩膀被敲了一下,「无视当朝公主,徐大哥,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徐轻帆欲哭无泪,只得转过头来,朝着她拱了拱手,「公……公子,您为何会在此地?」 「算了,别您了,你不难受我都替你难受。」 子苏用扇在在他的手上拍了拍,「怎么只有你一人在此?秦大哥呢?」 「应该在秦府吧?我出来转转,没有去找他。」 「哦。」子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公子你要去何处?」 「漫无目的,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是我的去处。」子苏笑着说。 徐轻帆:「……」 「罢了,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到处逛逛找个客栈住下。」 徐轻帆轻轻松松就被放了行,还有些莫名,而子苏已经朝前走去了,想着这位小祖宗认路的本事,徐轻帆自问有当老妈子的潜质,迟疑了一下又追了上去。 不过,就他迟疑的这小会儿,子苏已经在人群中没了身影,他只能加快了脚步朝前追去,冷不防与人撞了个满怀,他忙说道:「对不住,我……秦兄,怎么是你?」 秦风也有点意外,「你怎么也在?」 徐轻帆暗自抓头,「别提了,我刚遇到了苏……那一位,她又出来玩,身边也没人跟着,我都走了,这不是担心吗?又回来了。」 秦风神色一凛,「怎么回事?现在人呢?」 他双手一摊,「找不到了啊,她这本事也真实强大,我就站在原地犹豫了一小会儿,几息的功夫,她就没影儿了。」 两人苦大仇深的开始在人群中找起来,而他们寻着的那人就在拐角的小箱子里,手中的摺扇压在一个人的肩上,脸上带着痞笑,「我说不让你起来,你今天都起不来你信不信?」 那人手里还抓着一只荷包,闻言都快哭了,这看似轻轻的一招,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肩膀都快被卸下来了。 「公子饶命,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是不敢偷我了,还是不敢偷了?」子苏问。 「不敢,不敢偷了,若小的再偷,公子就剁了小的这双爪子!」 「哼,你也知道你那是一双爪子!」 子苏哼了一声,快速从他手中抓过荷包,摺扇又重重压了一下才从他肩膀上挪来,那人哎哟了一声,重重摔在地上,连声痛唿,却是不敢叫人。 子苏垫了垫荷包,打开荷包之后看了看,里面还是自己的银两就收了起来。 「小子,好好做人吧,你看看那牛羊猪马便知不是谁都有机会做人的。」 小贼被说的脸色一白,讪讪的点了头,子苏这才走出了胡同。 在街上转了一圈,要了一株糖葫芦正在吃,徐轻帆和秦风才找到她,两人脸上满头大汗,看到她的时候几乎一脸崩溃。 徐轻帆噼头就问:「你去哪儿了?叫我们好找。」 第514页 「你们找我啊,」子苏嘿嘿笑了笑,「我刚刚教训了一个小贼,又来偷我的钱袋。」 秦风和徐轻帆都有些无语,两人问:「那你可找到客栈了?」 「还不曾。」她看了看日头,暗道糟糕:「我要快些,若是天黑之前找不到住处还能回家住,若天黑之后找不到,我就要流落街头了。」 秦风心说还知道流落街头,想来这公主也不是养在深闺的,他朝前一指,「我知道前面就有一家客栈,悦来客栈,口碑极好,公……公子可以住在那里。」 「好,你推荐的地方定然值得信赖,离着这里远吗?」 「不远,我带公子过去吧。」 秦风在前面引路,徐轻帆在后面护航,两人送算安全稳妥的将子苏送到了客栈里,交了银子要了最好的房间,两人没敢踏足,子苏有些好笑,「你们不必如此,以你们江湖上的规矩来对我便好了。」 两人只是拱了拱手,不敢恭维的样子。 「那好吧,眼看着马上就要落山了,你们是在这里与我一同用膳,还是回府去?依我看,你们还是回府去吧。」 秦风和徐轻帆也都没有留下来的打算,只是秦风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公子……家中一切应有尽有,何必出来,这外面不必家里安全。」 第349章 不会迎娶 子苏脸上的笑意有片刻收敛,她微微摇头,「那里是天下人的圣地,与我们而言却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一个住处罢了,索性那里有我娘亲和哥哥,否则,我是一日也不想在那里住下去的。」 这样的话让两人都有些不解,徐轻帆嘴快,问道:「那里不好吗?」 「若你喜欢,我带你去住住啊。」子苏满不在乎的说。 徐轻帆抽了抽嘴角,默默的摇头,那种地方他去一次就觉得不能忍受了,太后娘娘竟然还送了他一枚玉扣,说是有事情的话可以去求她,恐怕他这一辈子也没有事情会求到太后娘娘跟前去吧。 「那你要在外面待多久?」 在宫外,子苏认识的人不多,他们却算是朋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至于危险之中。 子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想要回去的时候就回去了,就像我现在想要出来一样。」 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一样,秦风也说不出什么了,只得点点头应了。 「晚上关好门窗,不要睡的太死,明日我再来看你。」秦风叮嘱道。 「我也来。」徐轻帆忙说。 「好啊,谢谢你们。」子苏道了谢,他们两人就离开了。 子苏叫了晚膳自己在房中吃了,关好了门窗,躺在床上,如今她的心反而平静了许多,不再像前两日那般烦躁了。 子苏美美的睡了一觉,而宫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干泰宫里,南砚正在洗澡,忽听身后有些不同,他回头,身后蓦然贴上一句柔软的身子。 他的身子略僵,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怕是最受不得的事情。 心绪微乱,洛南砚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手拎着她的手臂将她从身上扯了下来,随手丢在一旁,水花四溅,肖雪忍受不住的咳嗽起来。 他一声不吭的洗了澡,正要上去,肖雪又缠上来,水中不必床上,带着波动。 洛南砚皱眉,肖雪道:「这几年,臣妾学的很多,皇上这般臣妾该如何是好?」 他再次皱眉,唇角紧抿,竟然仍然未说话。 肖雪见状大着胆子攀上他的肩膀,嫣红的唇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够了!」洛南砚低喝一声,将她从身上推开。 肖雪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那些他曾经让她学的让她看的东西,为何今日就不喜欢了? 「你以为朕想要的就是这个?」洛南砚冷冷的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肖雪茫然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洛南砚又说:「你日后就住在你的融雪宫吧,朕不会让人去打扰你的,也不会让人苛待你。」 「皇上!」肖雪叫了一声,「您不要臣妾了吗?」 「朕从未纳过你!」洛南砚说,冰冷的语调如寒冬的雪,让人忍不住打寒战。 肖雪怔住,的确,她和洛南砚之间任何礼节都不曾有,不管是册封,还是还是迎娶,都没有。 曾经洛南砚那般想要和她成亲,甚至连圣旨都准备好了,她却拒绝了,如今,她上赶着将自己如礼物一般奉上,他却已经不稀罕了。 洛南砚久久没有听到她说话,抬脚往上面走去,肖雪低声道:「可我想嫁给你,该怎么办?」 洛南砚冷哼一声,「想嫁给朕的女人多了,你算什么?你凭什么想让朕娶你?」 她再次怔住,无话可说,这的确是她的忧虑,而且从再次与洛南砚相遇开始,便一直在她的心头不曾疏解的心结。 「奴婢的确不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和皇上有着杀父之仇,以及杀母之仇、杀妹之仇的仇人,可是,皇上,这世上爱慕皇上的女子纵然有无数,可如奴婢一般,愿为皇上而死的女子,不多。」 洛南砚缓缓的回过头来,正在穿里衣的手微微顿住了。 迎上他的目光,肖雪继续说:「奴婢自是不敢要求皇上娶了奴婢,以前不敢,以后更不敢,皇上娶谁,要看皇上的心情,不过,奴婢随时都愿嫁给皇上,做一个甘愿为皇上去死的女人。」 第515页 「去死?」他冷笑一声,「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笑话,朕的侍卫前赴后继,用得着你一个女子为朕去死了?」 肖雪的心一下子就空了,这是她最后的诚意和真心了,他竟然丝毫不在意。 洛南砚穿好里衣就朝外面去了,温泉池里的水那么热,可肖雪又觉得那么冷,在里面站了好一会儿,她才手软脚软的爬上岸。 若是连这个都不能吸引洛南砚,怕是她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了。 洛南砚弄干了头髮,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正要睡着的时候,就觉得床前多了一道影子,他以为她会说什么,肖雪却什么也没说,缓缓在他的床尾跪了下来,如那么多次一样,他睡在床上,她跪在床尾,守着她。 肖雪从这一天起再也没有回过融雪宫,洛南砚上朝,她就守在后堂里,洛南砚批摺子,她就守在上书房外面,洛南砚回干泰宫休息,她就守在床尾。 她不说话,却如同一个影子一样跟随在洛南砚的身边。 不知道洛南砚是觉得这样的游戏好玩,还是什么,竟然也没有拒绝,任由肖雪跟随在他的身边,也不再过问她的身体状况,似乎那段贪欢的日子不曾出现过一般。 直到这一日,张宝端病了,洛南砚看了一个上午的摺子,去摸茶杯的时候却摸了个空,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说道:「皇上,请用茶。」 洛南砚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身边有她这个人一般,接过她手里的茶喝了一口,说道:「这茶不对。」 「……」她一惊,她是按照他最喜欢的喝茶方式泡的,为何会不对呢? 「多了脂粉气。」洛南砚说。 她的脸色一白,看着洛南砚将茶杯放下,继续批摺子了。 她的脸白了青青了白,反反覆覆,才朝洛南砚施了个礼,「奴婢这就去重泡!」 肖雪又去泡了一杯茶,忐忑不安的等着洛南砚品茶,洛南砚竟然一个下午都再也没喝茶,直到那碗茶变得冰凉凉的不能喝了。 肖雪顾不上说可惜,晚膳的时间便道了,她试探着问:「皇上,可是要摆膳?在上书房,还是回干泰宫?」 洛南砚头也不抬的说:「这不是要问你么?你喜欢上书房,还是干泰宫?」 第350章 别样贺礼 肖雪张大了嘴巴看着他,还不等她想清楚,身子骤然一轻,接着哗啦一声,桌子上堆积的奏摺凌乱的掉在了地上。 她满心愕然,洛南砚从来不是一个这种男人。 下一瞬,身前一凉,男人冰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让人倍感难堪。 「皇上!」她手忙脚乱的用手挡在前面。 洛南砚似笑非笑,眼睛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凉薄,她还曾记得,他是怎样在几岁的年纪下令将全部刺客就地斩杀的决绝和冷漠。 他从来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洛南砚掀开凉凉的唇角问道,让她难堪至极,洛南砚又说:「跟在我身边这么久,睡在我的床尾,跟在我的身侧,你不就是想等这样一个机会吗?如今,机会已经到手,朕就在你的眼前,何必假装矜持?」 冰凉的声音里冷漠的字眼,让她一个没有中过寒毒的人都要瑟瑟发抖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皇上……」她凄声求着,双眼蓄满泪水,秋水盈盈,惹人怜爱。 可惜,洛南砚有过那样动盪的童年,便从来不是一个可以被几滴泪水打动的人。 他松开她的衣衫,抓过一旁的汗巾擦了擦手,「既然不愿,就回你的融雪宫去吧,朕无须强迫一个女子。」 肖雪的身子在龙案上渐渐滑下,无力的跪在他的脚边,「皇上,臣妾没有。」 「朕早已说过了,你不是朕的臣子,也不是朕的妾,无须这样自称。」 「……」她颤颤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说:「那皇上……究竟要我怎样呢?」 「朕要你怎样?」洛南砚哼了一声,似笑非笑,话语里凉意带着嘲讽,「朕不需要你怎样,既不需要你为朕去死,也不需要你视死如归般将自己如礼物一样送上朕的床。」 他挥了挥袍袖朝外走去,她身子抖若筛糠,跪在地上,一直到洛南砚走出上书房也没能起来。 洛南砚在干泰宫传了晚膳,没有过问肖雪的消息,不过,夜里睡觉时,肖雪再度出现在了洛南砚的床尾。 跪在那里,她说:「要不要是皇上的事,给不给是奴婢自己的事,只要皇上一日不把奴婢丢出宫去,奴婢就跟在皇上身边伺候您,哪怕做个婢女也好。」 洛南砚半靠在床头看书,闻言瞟了她一眼,「你这算什么?以前朕想要的时候,不给,如今又上赶着送上来是何意?」 肖雪咬着唇说:「从前奴婢以为,皇上的皇后、妃子无不是朝臣之女,利于江山巩固和稳定,然直到太后娘娘宴请京中小姐公子,奴婢坐在那里发觉,奴婢不能容忍,皇上的身边有任何人,哪怕是丞相之女,奴婢不愿任何人站在皇上身侧。皇上,奴婢心存不轨,日日夜夜,无不想如如今这般,日日守在皇上身边,只要皇上还愿再看奴婢一眼,奴婢有什么,都愿倾囊奉上。」 这一番话说的极是难堪,肖雪低垂着头始终不敢抬起头来,烛火明明灭灭,洛南砚看着她的脸,只是点了点头。 第516页 「故而便不再躲避朕?」 肖雪迟疑了一下,再次点头。 洛南砚却说:「那你可曾想过,朕已无须你在身边了,如今所见,朝臣之女无数,朕虽不曾招蜂引蝶,可天下才女无不希望嫁给朕,朕也觉得挺好,你既不喜欢,朕也不想勉强与人,朕给你的牌子还在吧?若这宫中你实在不想呆,随时都可出宫去。」 肖雪大惊,这算什么? 洛南砚说完便不在看她,自顾自的低头看书,直到子时灯火熄灭,他兀自在龙床上睡了。 肖雪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整整一夜。 不过,第二日仍是坚持跟在了洛南砚身侧,一瘸一拐的腿让人纷纷侧目,她却像是丝毫感觉都不曾有。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日子就到了年关。 年关以至,各地来朝。 年二十八,破例上朝,洛南砚高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比往日多了许多的朝臣,张宝端在一旁喊道:「皇上有旨,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众臣朝见之后,各地纷纷献礼,直到鲜城,他们带来的贺礼似乎格外丰盛,装了一个极大的箱子,众臣纷纷侧目。 对于那烟雨的江南,在康源极南之地,是太后娘娘最爱去的地方。 轻烟薄纱,可引无数人垂爱。 「这是何物?」洛南砚问道。 鲜城的城主抱拳说道:「启禀皇上,这是臣下搜罗鲜城一城特送给皇上的贺礼。」 洛南砚蹙了蹙眉,这许多年他收到的贺礼几乎可以装满一个国库了,可也不过是一些摆件稀罕玩意儿,还没见过这么大的。 「打开瞧瞧。」 盖子被打开,金殿之中,满室馨香。 离得近的朝臣面色一变,就见里面缓缓的站起一位婀娜女子,轻烟薄纱身姿妙曼,纤腰不盈一握。 有言官正要觐见,洛南砚抬手一摆,问道:「这是贺礼?」 那鲜城城主答道:「回皇上,这的确是贺礼。」 「哦?那不知,你要贺朕什么?」洛南砚心情还不错,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果然,鲜城城主再次施礼答道:「皇上,皇上早已及冠,也亲政多年,身畔却无女子料理琐事,臣闻之甚忧,日日忧思,终于在鲜国王室之中挑选了一位美貌与贤良并存的女子,愿她能常伴皇上左右,为皇上解一解烦思。」 「原来如此。」洛南砚笑了笑,朝张宝端说道:「既是如此,那便收了吧。」 洛南砚多年来未曾立后纳妃,因太后当面说过,皇上立后之事不急,只看皇上喜爱,故而多年来朝臣虽急,也未曾给洛南砚送过女子。 如今,鲜城城主之举,皇上之举,无不震惊朝野。 洛南砚继续笑了笑,「不过,这人朕收了,朕用她做什么,你们不会管吧?」 「臣不敢。」鲜城城主忙道。 洛南砚继续笑了笑,看着朝中上下的臣子们说道:「既如此,就让这位郡主干泰宫中做一个扫地婢女吧。」 举朝上下再度譁然,皇上刚刚给了他们一线希望,如今竟然又给了狠狠的一巴掌。 张宝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让人带着那位郡主下去了。 下朝之后,皇上纳了个鲜城女子在干泰宫,却让人扫地的事几乎快要传遍了皇宫。 洛南砚一出前殿就见到了等候在原地的肖雪,她双眼通红,不知是听到了,还是看到了,似乎备受打击。 洛南砚越过她的身侧,朝张宝端吩咐道:「传早膳。」 张宝端应了一声,带人出去传早膳,后殿之中便只剩下肖雪和洛南砚两人,洛南砚坐在矮榻上休息,肖雪便站在他的身旁,唇角紧紧的抿在一起。 他正喝着茶,手上却忽然一空,茶碗竟被人夺走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气鼓鼓的肖雪,状似不在意道:「这是何意?」 「皇上,您为何要……要让那鲜城女子,进了干泰宫?」 「干泰宫是禁地吗?为何你进得,她就进不得?」 「干泰宫不是禁地,可是那是皇上的起居之所,如何能令来歷不明之人随意进入?皇上,请您三思!」 她跪下来磕了个头,满是请求。 洛南砚却不以为意,「鲜城已经归顺多年,母后时常到那边行走便是为了镇压他们,如今,他们有意求好,朕为何不能收下这份好意?」 肖雪愣了愣,「所以,皇上不是喜欢那个女子才……才让她进干泰宫的吗?」 「朕也是喜欢你才让你进干泰宫的,如何不能喜欢她而让她进干泰宫?」 这如绕口令一样的话,让肖雪脸色瞬间煞白,「皇上?」 「嗯?」他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却是漫不经心,不以为意。 肖雪以为,陪了他这么久,就算石块石头也该被自己焐热了,可洛南砚却像是一个没心的人,根本不在意。 许久没有听到肖雪的声音他瞥了她一眼,问:「何事?」 「如果,奴婢是说如果,有一天不在宫里了,皇上可会难过吗?」 「为何要难过,你所做之事,人人都会做,不过是有人要熟悉几天罢了。」 丝毫不曾挽留和难过,就连声音也听不出任何异常,肖雪的心瞬间凉了,原来,她日日陪在他身边为他做的那些事竟然在他心底没有半点分量。 第517页 正在这时,后殿的门被推开,张宝端带人进来摆膳,没等肖雪再说什么,洛南砚已经起身走了过去。 净了手,洛南砚就坐下来用膳,肖雪静静的看着,往日都是她替他布菜的,而今日她没有过去,有一个小太监自动接上。 她呆呆的看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离开后他所过的日子。 不管她在与不在,没有半点分别。 前几个月他对她的那些关心和爱护,仿佛昙花一现,消失不见了。 她心中煞是凄凉,不过,他曾经也是一个有心人,而她不懂得珍惜,故而他将自己的心深深的藏了起来,不再轻易示人。 洛南砚用了早膳就要离开去上书房,张宝端请示道:「皇上,那鲜城的郡主可真的是让她做洒扫的活计?」 「有何不可?」洛南砚问。 张宝端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鲜城是太后娘娘所得,皇上就这么处置了那位郡主,是否太过草率?」 第351章 两女相争 洛南砚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这干泰宫中唯一敢对洛南砚的决定提出一丝丝质疑的,怕也只有这个管事的大太监了。 「不必,此事我会像母后陈情的。」 张宝端只好应了一声,高唱皇上起驾的号子,一行人往上书房去了。 肖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格外无力,她其实根本不能改变洛南砚,只要他不想,她也不会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跟去上书房,守了一整日,傍晚十分回到干泰宫时,一抹绮丽的影子从里面跑出来,双臂如游蛇一般挽上了洛南砚的手臂,肖雪蹙了蹙眉,却无力阻止。 「皇上,您回来了,累不累?奴婢给您泡了茶,你喝一喝解渴可好?」 洛南砚似乎从未见过一个人不怕自己,还对自己有着莫大的热情,他点点头,「好啊,在何处?」 「就在内殿。」郡主跟在洛南砚的身侧,两人一起往里面走去。 肖雪落后了几步,就看着两人的背影一起进去了,郎才女貌。 她眼眶酸涩,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的时候,张宝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肖雪看了他一眼,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进去。 肖雪迟疑了一下,无视了张宝端的目光,抬脚就走了进去。 「皇上,您再喝一口嘛。」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肖雪脚步一顿,抬眼就见到女子几乎快要依偎进了洛南砚的怀里,柳腰纤纤,任谁都看都不禁心头火起。 洛南砚就着她葱白的手,又喝了一口茶水。 喉结滚动,仿佛有多好喝一般。 肖雪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她静静的看着那两人,她不曾出声,那两人也如同殿里没有她这个人一般,自顾自的说话。 「皇上,可还渴?奴婢再给您泡如何?」 纤柔的帕子细细的在洛南砚的唇边擦过,擦净了那一丝茶渍,娇娇柔柔的声音如江南的雨丝,带给人无限柔情。 「不必了。」洛南砚说,他顺手拿起旁边的书翻了起来。 洛南砚看书的时候,郡主十分乖巧的站到了一旁,小心翼翼的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发出,肖雪心里有些疑惑,真的是个懂事的女子吗? 洛南砚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如今,他的书还有许多是叶青梧自己写的,他每每读起,受益匪浅,以至于许多书都是翻破了的。 晚膳时,郡主跟在洛南砚身旁布菜,温柔小意,面面俱到。 肖雪毫无用武之地,只得先进了寝殿,可是没想到,洛南砚沐浴之后,那女子竟也跟了过来,一身薄纱水裙寸步不离的跟在洛南砚身侧,肖雪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她快,那郡主比她更快,「皇上,她这是……」 洛南砚看了看肖雪,又看了看郡主,不曾再回答她的话,兀自靠在了床上,拿起一本书再次翻阅开来,肖雪随之身子一摆,坐在了洛南砚的身侧。 郡主面色变了变,随即便笑了,「这位姐姐,可是坐错了地方?」 「我看倒是你来错了地方。」肖雪说。 洛南砚不以为意,兀自翻着书看,对两女的争斗不闻不问,甚至有点乐见其成的意味。 「姐姐这是何意?」 「你可别叫我姐姐,我娘亲只生了我一个就死了,我没有妹妹。我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何必装作和气的与我来争风吃醋?」 洛南砚翻书的手不动声色的在书上敲了敲,意味深长。 肖雪虽在宫中多年,可到底是麒麟阁阁主的女儿,又是耳濡目染,又怎会是一个认人欺压的软柿子,之前不过是做了错事,对洛南砚对叶青梧对子苏有愧于心罢了。 此时她望着郡主,目光倍加犀利,仿佛一个护崽的母鸡,虎视眈眈的瞪着郡主。 「可,可皇上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啊,皇上都允了蝶儿今日伺候的。」娇滴柔软的声音让人生不出半分拒绝。 肖雪的面色微微一变,不敢相信洛南砚竟然允了她的伺候。 这伺候的意味不言而喻,她回头怔怔的看着洛南砚,洛南砚目光一直却落在书上面,无从表示。 她脑袋嗡了一下,冲动之下,三两下爬到了洛南砚身边,窗幔落下,隔绝了床上的两人与郡主。 这是肖雪多年以来做过最冲动的事,她第一次捧着一个男子的脸献上自己的唇。 第518页 郡主就算是再傻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哪里还敢多呆。 「嘭」肖雪被丢在龙床上。 身子坦露在他的面前,她却发现他的身子是凉的,身子半点反映都没有,一颗心霎时凉了。 「皇上!」 「何必呢?」洛南砚说,眸底满是清冷,言语间没有半分喘息。 肖雪看了半晌,心头哽咽,「皇上真的对奴婢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吗?」 「你觉得呢?」洛南砚又说。 肖雪怔了一会儿,忽然翻身爬了下去,在地上抖了几下,在衣服里找到了洛南砚曾经给她的那块令牌。 洛南砚看着她将那块令牌放到自己的面前,挑了挑眉。 「皇上,您曾说过,若是有一日,奴婢想出宫了,便可拿这块牌子出宫去,如今,奴婢不想出宫去,可奴婢想换成另外一件事,皇上能答应吗?」 「何事?」洛南砚看着她,能多年让洛南砚念念不忘的女子,自然在样貌上落不下旁人,而此刻他不知道要念多少清心咒才能克制住。 「奴婢……想与皇上同眠。」肖雪说,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她的脸都成了绛紫色的。 洛南砚:「……」 他一时愣住了,无法回答。 「皇,皇上不说话,奴婢便当皇上是答应了。」她磕磕巴巴的说。 却不知在哪里一抖,一条白绫出现在手里,她扑上来蒙住了他的眼睛,白绫在他脑后打了个结,接着,洛南砚便感觉到她贴了上来。 这一夜两人依偎着睡去,洛南砚没有动,也没有去解脑后的白绫,一直到第二日早晨醒来时,她缩在他的怀里,小小的一团,不长的手臂却抱着他的腰,那么紧。 他轻轻一动,她便醒了,见到他眼睛上还带着白绫吓得手一软差点摔在床上,手忙脚乱的扑上来正在帮他解开,洛南砚听到门被推开,有人鱼贯而入,一想到张宝端那肆意揭开帷帐的习惯,他冷喝一声,「滚出去!」 脚步一阵凌乱,接着便一一从寝室里退了出去,肖雪也颤着手,解开了白绫。 四目相对,她连忙跪在了他身旁,「奴婢,奴婢冒犯皇上,奴婢……」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你也知道你冒犯了朕?」 她小脸霎时白的吓人,缩着肩膀跪在那里不能动。 洛南砚去沐浴了一番,更衣洗漱,出来的时候肖雪讪讪的等在那里,他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不过,只是瞥了她一眼,就从她的身边经过了。 肖雪连忙跟上去,不肯落下。 下午张宝端被叫到了梧桐苑,她便在洛南砚身边守着,不过昨日太疲累了,竟有些昏昏沉沉的,时不时的打个盹,一次醒来时忽然见到洛南砚正在看自己,她浑身一抖,「皇,皇上……」 「很累?」洛南砚问。 她下意识点头,又忙摇了摇头,洛南砚就说:「既如此,那今日夜间……」 「那是奴婢用令牌换来的,皇上不能言而无信。」她急急忙忙的说。 洛南砚瞟了她一眼,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的身子常年冰凉,夜里她就自己贴上去帮他取暖,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洛南砚忍不住道:「又要做什么?」 肖雪一滞,「没,没有。」 洛南砚沉默了一番,又说:「你可知以色侍人是何意思?」 「知道。」肖雪说,「可奴婢觉得,能以色侍皇上,也是奴婢的本事,在这世上,有无数女子怕终其一生也不能做到吧?」 洛南砚愕然,比起她满脸绛紫的吞吞吐吐的说出的话,这一句几乎快要把皇上给震懵了,这太不像肖雪说出的话了。 她的身子贴着他的后背,气息薄薄的喷在他的背上,洛南砚倏然一愣,他感觉到一个吻。 「皇上,无论以后你有多少女人,无论那些女人有多美,她们和奴婢都是不一样的。」 「你倒是自信。」他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意味。 肖雪将头贴在他的背上,没再说话,她的自信只源于他没有当场把她丢出去而已,若非如此,她怎敢在他身上胡作非为。 一夜无话,醒来时两人面对着面,肖雪躺在洛南砚的臂弯里,睁开眼睛的瞬间她吓了一跳,洛南砚正睁着眼睛看着她,「皇上?奴婢,奴婢……」 「醒了?那更衣吧。」 她忙滑下床去,拿过他的朝服专心伺候着穿起来。 等洛南砚穿好了,她也迅速穿好衣袍伺候他洗漱,正要跟出去的矢耦,却听洛南砚凉凉的说:「罢了,今日不用你跟着了。」 肖雪微微一怔,却见那鲜城而来的郡主已经跟在洛南砚身后走了出去。 她怔怔的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殿门,走进那微薄的晨曦之中,似乎也走出了她的期许。 她回头看着龙床,上面还有尚未抚平的褶皱,温存的温度尚没有褪去,他的身边就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 第352章 迷之改变 她的身子晃了晃,勉强扶着床没能摔倒,肖雪垂头,低低的笑了一声,仿佛觉得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强硬的夺走了一般。 不,或许不是夺走。 整整一日,没有见到洛南砚,洛南砚带着张宝端和那郡主回到干泰宫的时候,心情似乎格外好一些,郡主眉飞色舞的在他身边讲着什么,只是太过激动,一时不察而撞在了停下来的洛南砚身上。 第519页 她顺着洛南砚的视线朝前看去,就见到房中洛南砚看过的书籍,用过的笔墨都已经收拾的整整齐齐了,肖雪坐在矮凳上,手里正捧着一件洛南砚的里衣正在缝缝补补。 柔和的夕阳光晕之下,她身上的气质都是柔软的,洛南砚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们都下去吧。」 「皇上,蝶儿……」 「下去!」 明显变大的声音似乎惊到了肖雪,她的手颤了一下被扎到了,她立刻甩了甩手,将手指含入口中。 一抬头,她看到洛南砚就站在她前面不太远的地方,她慌忙起身行礼,「皇上……」 「更衣!」洛南砚说。 肖雪就立刻放下那件里衣,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洛南砚的常服。 伺候着洛南砚更衣,肖雪问:「皇上很是喜欢那位郡主吗?」 没有等到洛南砚的回答,她只好抬头去看,却见洛南砚半闭着双眼,似乎在闭目养神。 肖雪这才发现他眉眼间的疲惫之色,暗道自己鲁莽,细心的整理着他的衣袍,不经意间将放轻了动作。 洛南砚想,若不是自己还站着,就她这轻轻柔柔的动作或许就将自己拍睡着。 一直到她整理好衣袍,不知道该不该说话的时候,洛南砚睁开了眼睛,「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肖雪怔了怔才发觉他是对自己讲话,立刻说道:「若是不喜欢,皇上何必委屈自己同她说个不停。」 洛南砚大多应该是随了洛熠宸的性子,话一向都不太多,平日里也喜好安静,肖雪不知道他是如何能忍受郡主在他耳畔叽叽喳喳个不停的。 洛南砚却说:「是她说,又不是朕说,朕想听便听,不想听便不听,无所谓委屈不委屈。」 「……」肖雪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再该说什么。 你是皇上你任性好吧? 洛南砚拍了拍衣袍,又道:「朕要去母后那里,你不用跟着了。」 她要跟随的脚步再次迟钝下来,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走远,殿外依稀传来郡主的声音,大抵是跟着他去拜见太后之类的。 肖雪的一颗心微凉,空荡荡的大殿再也无法让她有一丝半毫的安全感,她甚至想,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被赶出干泰宫呢? 如同上一次一样,被丢到融雪宫里去。 那富丽堂皇的地方,其实并不是她的归处。 她的归处是哪里呢?大抵是龙床床尾的一角吧。 子苏数日不归,洛南砚国事岁忙,每隔两日必到梧桐苑里走一趟,陪爹娘说话,吃饭,偶尔遇上难以抉择的事请两人帮忙出谋划策,日子却也十分顺遂。 一路上郡主蝶儿叽叽喳喳不停,洛南砚一言不发,张宝端紧跟在两人身畔,发觉皇上的脚步比平时几乎快了一倍。 走到梧桐苑的殿外,郡主正要跟进去,被门口的小太监一拦,洛南砚却连看都没看,直接走进了店里。 蝶儿被拦在了殿外,也不敢说什么,讪讪的跟着一起等在殿外。 晚膳是叶青梧和洛熠宸一起做的,如今这几年,梧桐苑的宫人是越发少了,除了一日三餐多都是叶青梧和洛熠宸自己做,倒不是担心再被下毒,而是洛熠宸和叶青梧在外面时间久了,早已习惯了自己处理一些琐事。 仔细去看,洛南砚身上这套常服只有在袖口处绣了金龙暗纹,除此之外,几乎与其他青年没有任何异样。 这是一天中他最放松的时候,也不必恪守太多礼节,只是,晚膳时叶青梧问:「我听说那个送来的郡主整日整日跟着你?」 洛南砚迟疑了一下,「没有常跟着,前两天在宫里,今天跟着我去上了朝和书房。」 叶青梧点点头,「你一向懂事,想要做什么我也不拦着,不过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谢谢娘亲。」洛南砚说。 叶青梧没再说什么,而是帮他夹菜,洛熠宸不甘心的把自己的碗也递到叶青梧面前,叶青梧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顺手将一块她和洛南砚都不吃的肥肉放进他的碗里,「吃吧吃吧。」 洛熠宸:「……」 他的眉角抖了抖,瞪了暗自憋笑的洛南砚一眼,洛南砚忙不迭低头扒饭,「娘亲也吃吧,我都大了,您不必这么照看我。」 叶青梧嗯了一声,不过下次该怎样做还是会照样做。 陪着爹娘用了晚膳,说了会儿话过去了将近一个多哦时辰,洛南砚在洛熠宸逐客令一样的目光下起身告辞。 回到干泰宫,郡主仍想跟着进去,她来这里从来不是为了做什么宫女,她想做的是皇上的女人。 跟着洛南砚走进殿里,洛南砚直接往后殿走去,不过没有见到肖雪他有些奇怪,不过,刚走到屏风附近,他听到里面传来的水声,面色微微一变,说道:「出去!」 郡主不明所以,「皇上,奴婢侍奉您沐浴更衣。」 「不必!出去!」 连续两句「出去」,郡主只好退了出去。 洛南砚抖了抖外袍,走进去就见到肖雪在水池之中,露着一方美背,手臂伸展,如一幅画卷。 直到洛南砚走到肖雪身畔,她才发觉一般的转过头来,「皇上回来了?」 她从池水中一步一步走上来,站在他的身边替他宽衣。 无言的沐浴之后,肖雪将头髮擦了许久才敢爬上龙床。 第520页 在他身畔躺下,肖雪看着他双眼闭着,身子冰凉,想了想她悄悄的握起他的手放进了自己怀里。 洛南砚皱着眉睁开眼睛,看着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捧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腹部,他的冰凉,她的炙热,温度逐渐蔓延。 「皇上劳累了一天先睡吧。」肖雪说。 洛南砚看着她说:「你就打算让朕这样睡?」 肖雪看着他,不太理解为何这样便不能睡。 洛南砚从她怀里抽出手来,转了个身背对着她睡了,肖雪跪坐在一旁,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皇上不喜欢奴婢吗?」 「为何要喜欢?」 是啊,以前曾经那样践踏过他的心意,如何还能够喜欢,为何还要喜欢? 肖雪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往洛南砚身畔挪了挪,声音低的不能再低,「可奴婢喜欢皇上。」 「哦。」无动于衷。 肖雪在心里嘆了口气,猜想他是不是喜欢上那位郡主了。 一想到郡主整天整天的跟在他的身边,或许打的就是与自己一样的主意,两人身份之差天差地别,而且对方还与太后娘娘认识,今天洛南砚还带她去见了太后娘娘。 肖雪怎么想都觉得如果自己与对方争,都没有什么优势。 而目前来看,她唯一能算得上的优势就是与洛南砚同眠。 她轻轻的嘆了口气,忽然开始动手脱衣服,洛南砚还没回过神来,便觉得她光熘熘的钻进了自己怀里,他蹙了蹙眉,不等他说什么,肖雪便抱住了他的脖子。 洛南砚:「……」 肖雪也没再做什么,不动,也不撩,仿佛就是在说,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睡觉一样。 「这是作何?」 「为皇上取暖。」 洛南砚嘴角抽了抽,无语的闭上了眼睛。 肖雪见他没将自己丢出去,也闭上了眼睛,额头就抵在他的胸膛上。 洛南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是一早起来,肖雪的手都伸进了他的里衣里,他的嘴角再度抽搐,十分无奈。 正在这时,他听到帐外怯怯的声音说:「皇上,辰时到了……」 他眉心狠狠一蹙,「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郡主大概没想到自己刚提高的待遇第二天就会降回原位,一时间懵了。 洛南砚又低声喝道:「滚!」 郡主哆嗦了一下,小跑着出去了。 再低头,肖雪从他怀里睁开眼睛,黑熘熘的眼睛看着他,眉头半敛,似乎在想着什么。 「醒了还不起来?」他说。 肖雪看着他半晌,忽然翻身裹着辈子坐到了他的身上,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 一个穿着凌乱的里衣,一个没穿,肖雪却像感觉不到尴尬似的,紧紧的抱着他,像是树藤缠绕。 「这是作何?」洛南砚问。 「皇上。」她叫了一声,语调婉转,如真正的一个女子一样,而不再是如同那么多年来平静的淡漠的故作老成的样子。 洛南砚蹙着眉,没说话。 肖雪又说:「没什么,我就是想抱一抱皇上。」 他挑挑眉,肖雪看见了又说,「我虽与皇上换了那个承诺,可是,皇上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官,若是您想出尔反尔了,我可没有办法。您这一生可以有无数个女人,让她们为你欢喜,为你忧虑,为你哭泣,可是我这一生,只会有皇上一个男人,若是您不要我了,我别无他法,所以,在那之前,我想多抱一抱皇上,多亲一亲皇上。」 她侧头在他的脸上轻轻柔柔的落下一个吻,不再可以的奉承,不在犹豫,洒脱的,豪放的,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洛南砚:「……」 「我不求皇上能把我记住,可是,我会记着,有朝一日皇上不要我了,我还可以细数着和皇上在一起的日日夜夜度过我这一生。」 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肖雪就从他身上爬下来,快速的套好自己的衣衫,开始伺候洛南砚更衣,这一日,洛南砚连说让她在寝宫的机会都没有,肖雪就跟着出了干泰宫。 郡主不甘示弱的跟着,肖雪也不去抢,只是,她的目光大多数时间都是落在洛南砚身上的,只要在他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肖雪就会看着他,眼睛里火热的情意令人不敢忽视。 这是一个如同江湖女子一样的洒脱,却在深宫里束缚了个性的女子,一经解放,却比先前还要更加热烈几分。 洛南砚不拒绝,也不直接接受,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 从金銮殿到上书房到干泰宫,除了沐浴更衣就寝之外,洛南砚几乎不会拒绝郡主任何事。 这让肖雪不禁开始想,为什么房里的事情他便不再用郡主呢? 是自己,还是那郡主没有引起他的兴趣? 三番两次之后,肖雪发觉只要自己没穿衣服,或者衣衫凌乱的在他面前,他绝不会让人进来,哪怕是女人。 她心中暗喜,也不知从哪一日之后,洛南砚便发觉肖雪夜夜不着一缕的躺在他的怀里,不会做什么,却一定不会穿衣。 他甚是奇怪,没有阻止,却倍加煎熬。 「皇上,皇上?夜深了,该歇了。」肖雪仗着胆子抽走了他手里的书。 洛南砚瞥了她一眼,身子在他面前晃啊晃,晃得他眼花,「夜里凉,你还是……」 第521页 「我不冷,皇上冷吗?我替您暖暖。」 洛南砚:「……」 她拽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身上,熄灭了烛光两人一起躺下来,洛南砚额头的青筋直跳,一天两天还好说,日日如此,他好在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哪里能够如此? 「你不必如此,朕早已习惯了。」 「难道皇上不想暖和一些吗?我记得皇上之前身子也有火热的时候,」肖雪往他怀里蹭了蹭,蹭的洛南砚心头火起。 他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你是在勾引朕吗?」 「我……」肖雪愣了一下才笑了,「皇上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是沐浴。」 下巴被松开,身子也被往旁边推了推,肖雪:「……」 洛南砚闭上眼睛背对着她,她就往前蹭蹭,身子再贴上来,洛南砚额头上青筋直跳,「朕用不着你给朕取暖!」 「……哦。」 她往旁边挪了挪,却还是没有穿衣服。 不禁这天没穿,之后也不穿,洛南砚郁闷无比。 因肖雪日日与洛南砚同眠,郡主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不善,时间久了,恨不得给她吃点东西把她毒死一样。 这一日,肖雪去取洛南砚的衣袍,回来的晚了些,回到干泰宫的时候就见到张宝端守在殿外,她捧着衣袍进去,刚走到中殿附近,就听到一声低唿,「皇上,您轻点,奴婢疼。」 第353章 失控错手 娇柔的声音引人浮想联翩,肖雪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托盘脱了手,「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清脆的响声迴荡在大殿里,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隔着层层纱幔望去,几乎可以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洛南砚抱着郡主…… 泪眼瞬间瀰漫,肖雪从不曾想过这一天会这样快的到来,她望着他们,不知所措。 没等里面的人有什么动静,她飞也似的跑了出去,慌不择路,她只想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天涯和海角,跑到自己再也不记得刚刚自己看到的一切。 直到天黑下来,肖雪看着这偏远的地方,连一盏灯笼都没有。 她看着眼前高大的宫门,上面两个硕大的字眼,「冷宫」。 她悽然一笑,自己原本还不用到这里来,没想到却自顾自的走到了这里。 她想起冷宫的对面有一座高台,找个地方点了盏灯笼就往高台去了,高台极高,是皇宫之中最高的地方,她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最高层。 她站在高台之上,只看到一处灯火辉煌之处,她知道,必是干泰宫无疑。 安静祥和,庄严肃穆,却和她再无半分关系。 她静静的在高台上坐下来,静静的遥望,手里的灯笼渐渐熄灭了…… 整整一夜,肖雪没有回来,上朝之前,洛南砚蹙眉问道:「还没有找到?」 张宝端摇头,「皇上,都在找了,您不必担心,且以肖姑娘的性子,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之事的。」 洛南砚蹙着眉,不曾说话。 整整一夜,宫里的侍卫将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有找到,说不担心,洛南砚根本做不到。 不过,洛南砚也没想到肖雪反映如此之大,竟然跑了,还彻夜未归。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急匆匆而来,「皇上,找到了!」 「找到了?在何处?」洛南砚疾步而出,就见到两个侍卫抬着一个简易的架子,肖雪此时正躺在上面,嘴唇煞白,头上满是鲜血。 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凉了。 「人怎么样?宣太医!江鹧鸪!江鹧鸪!」他失控的大喊起来。 侍卫说道:「启禀皇上,臣已经检查过了,肖姑娘还活着,不过是从高台上摔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凉,还在发烧,筋骨没有问题。」 洛南砚心里松了口气,从那种地方摔下来,就怕是摔的断了胳膊腿。 可转念再想这个侍卫的话,他的脸色一沉,「你……」 「臣,臣只是检查了肖姑娘的四肢,否则,实在不敢挪动啊皇上,请皇上降罪!」 洛南砚皱了皱眉,手一摆,「罢了,抬进去。」 他实在不敢动,只能看着人将肖雪抬了进去,他让人都出去,解开她的衣服摸了摸身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将人抱起来放到了龙床上。 这么一耽搁,早朝已经晚了,张宝端进来催促,洛南砚手一摆,「今日免朝!明日补上。」 明日是休朝,不过是苦了早起前来上朝的朝臣们。 江鹧鸪来的极快,不过衣衫不整,应该是刚从太医院里给拽出来的,药箱也背在侍卫身上。 见到肖雪这样子,江鹧鸪也吓了一跳,抱怨的话咽了回去,一边吩咐人拧了帕子把脸上的脏污擦干净,他观察了一番,才开始把脉。 把脉把了好一会儿,他从自己的药箱里翻出好几个药瓶,内服的,外敷的,顺便交代了一堆注意内容,洛南砚直皱眉,「她情况如何?」 「摔到了,心里受惊,加上受凉,惊风高热,很费神啊。」 「能好吗?」 「当然能好。」 江鹧鸪瞪了他一眼,将药瓶里的药又叮嘱了一遍,自己才背着药箱走了。 洛南砚也不用别人,兀自帮她用了药,只一日时间,肖雪就醒了过来,一眼见到在自己身畔不远看书的男子。 第522页 她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洛南砚转过头来,「你醒了?」 「我怎么回来的?」 「被过路的侍卫看到捡回来的,你是朕宫里的人,自然捡到了也该送回朕宫里来。」 洛南砚解释,肖雪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轻轻的嘆了口气,「奴婢是否耽误了皇上的事?」 「你说因你罢了早朝吗?也不算什么大事。」他头也不抬的说。 肖雪却惊得差点在床上滚下来,竟然因她罢朝,若让朝臣知道了…… 看着她脸上连连变换的颜色,洛南砚又道:「朕的事无人敢置喙,知道了又如何,你不必如此,安心养伤吧。」 肖雪讪讪的闭了嘴,不在说话,她望着床帐一会儿,禁不住困意再次睡了过去。 洛南砚这才走到她的身边去,此时肖雪的脸色好看多了,不过,额头被纱布包着,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他坏心的上去戳了戳,肖雪在睡梦中躲了躲。 洛南砚在她身畔坐下来,这可怜兮兮的样子竟揪的他心里有些疼。 夜里睡觉时,洛南砚绕过她睡到了里侧,肖雪冷不丁睁开眼睛,说:「皇上,我是故意的。」 洛南砚皱了皱眉,没有想明白,就问:「何为故意?」 「我是故意从高台上摔下来的。」 「……」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肖雪迷迷煳煳的似乎看到洛南砚眼睛里再喷火,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唇刚咧了咧,耐不住脸上「啪」的一声,火辣辣的疼,她整个人都被打的挪出去半尺。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肖雪怔了怔,微微笑了,静静的看着他,不再说话。 洛南砚自己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的手掌有些麻,心却很疼,她竟然故意从高台上摔下来,若不是被人找到,就是冻,也会把她冻死了。 肖雪看了他一会儿,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再次睡着了。 洛南砚却没了什么睡衣,他坐在她的一旁,双眼死死地盯着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南砚忽然发现肖雪的耳朵里开始流血。 人的嘴巴会吐血,鼻子会流血,他却从来没见过耳朵流血,他跳下龙床大叫起来,「江鹧鸪!江鹧鸪!」 连声唿喝,张宝端连滚带爬的从外面滚进来,「皇上?奴才这就去宣,您稍等。」 「快!快点!」 江鹧鸪一天两次再度被侍卫拖着进了干泰宫,在他看来,肖雪的病只能好转,不会恶化,可是他见到肖雪高肿的脸颊,流血的耳朵,心里哪还有半分懈怠,将药箱随手一塞,就抽出肖雪的手给她搭了个脉,顺便说道:「快,去请太后娘娘!」 洛南砚脸色一变,「这很难处理吗?」 「我还没见过这种病!不过太后娘娘知道很多前人未闻之事,去请太后娘娘没错!」 洛南砚自然不再敢耽搁,让张宝端亲自去请,自己就站在龙床之前,江鹧鸪把完脉便从自己的箱子里开始翻腾,翻出什么一股脑的给肖雪吃下去,洛南砚只觉得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给她餵了七八颗花花绿绿的药丸,终于忍不住说:「你究竟给她吃了什么?」 「她的脉象有些奇怪,太后娘娘应该快到了吧?」 正在说话间,外面脚步声响,叶青梧匆匆而来,目光扫过肖雪,目光又落在自家儿子身上,只看了一眼,结合这一路上听说的,她大抵就知道发生了何事。 当下她拨开江鹧鸪,为肖雪把脉,顺便吩咐道:「将房间里照亮,去找镜子,越多越好,不论大小!」 谁也不敢违背,张宝端刚回来又气喘吁吁的带着人去找镜子,只有郡主小心翼翼的站在洛南砚身畔问道:「皇上,这个姐姐……」 「出去!」叶青梧低低的喝了一声。 郡主身子一抖,怯怯的看着她,叶青梧皱眉,「没听到吗?本宫让你出去!」 「出去!」洛南砚说。 郡主眼圈一红,连来年不舍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往外走去了。 「耳膜可能出问题了,得看一看才行,南砚你出去吧,幸好只有这一只耳朵流血,不过日后要多加护理才行。」 「娘亲,她,是不是以后不能听到了?」 叶青梧沉思了一瞬,趁着镜子没有找到,她说:「也不一定,刚刚给她餵了一些药,应该会有效果的,你先出去吧,你在这里我会分心。」 洛南砚原本是不想出去的,可听到叶青梧这样说,他便只好应是,不过镜子还未送到,他也没有着急出去。 看着肖雪高肿的脸,叶青梧正在帮她擦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时是怎么打下去的,他太害怕了,听她说她是故意滚下来的时候仿佛觉得天都塌了一样。 他难以想像,若这世上没了这人,他活着的意思难道就只是侍奉爹娘,造福百姓吗? 没过多久,张宝端带人找来了许多镜子,宽大明亮,又点燃了许多烛火,用镜子反光的道理,叶青梧让夏至等人手持镜子立在房中,房中更加明亮,所有的光线全部射进肖雪的耳中。 洛南砚不想出去,「娘亲,我也留下来拿镜子行不行?」 「不行,你与其他人不同,会让我分心。」 洛南砚无奈,只得行了礼才往外走去,等他出去,叶青梧便开始为肖雪检查,江鹧鸪在一旁帮忙。 第523页 坐在外殿的椅子里,郡主小心翼翼的立在一旁,今日是她第一次见到叶青梧,见到她为肖雪把脉的样子,她还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医,却没想到竟然是闻名天下的太后娘娘。 她惴惴不安的看着洛南砚,「皇上,太后娘娘会不会责罚奴婢无礼啊?」 洛南砚半阖着眸子,放在膝上的腿紧紧的攥着,没有回答。 郡主知道,她与他说话,他多半都不会回答,只有偶尔他会回答,便是在肖雪面前时。 这次照例也没有得到回答,郡主走到洛南砚身畔开始替他揉肩,洛南砚的肌肉紧紧绷在一起,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哪里是她一个纤柔的江南女子能揉的动的,试了几下之后,她只得讪讪的松了手。 足足有一个时辰,内殿的门才打开,洛南砚几步迎上去,叶青梧从里面出来,神色略带疲惫,洛南砚忙扶着她到一旁坐下,亲自奉了茶。 等叶青梧休息了一会儿,才问道:「娘亲,情况如何?」 「娘亲尽力了,我所料不错,耳膜撕裂了,应该是受力过大而致,她以后听不到的可能性应该会更大。」 叶青梧放下茶碗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不必如此,有失必有得,我若是你,必用这个藉口要求她留在身边,照顾她一生。」 洛南砚:「……」 他无语的看着直到现在还在给自己出谋划策的母亲,微微点了点头,「儿子知晓了。」 「别太自责,当初她给子苏下寒毒,我们也不是没有过分对她做什么吗?」 叶青梧数年不曾提及此事,如今提起来却是为了他,洛南砚心头难耐,点了点头,「谢谢娘亲,娘亲辛苦了,儿子送您回宫。」 「罢了,留下来自己守着吧,交给谁都不放心吧,还有自己房里的人,应该管好了才是,这干泰宫,从来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进来的。」 叶青梧说的不客气,直让郡主白了脸。 她从鲜城出来之前就从父亲那里知晓,这个太后娘娘了不得,从来不会将任何人看在眼中,何况当年鲜城的得到太过轻易,她更不会将这小小的鲜城放在眼中。 他们让她无比博得叶青梧的好感,可如今,只第一次见面她就称她为阿猫阿狗。 「是,娘亲放心。」洛南砚扶着叶青梧直到送出干泰宫才回来,郡主跟在他身边难过道:「皇上,太后娘娘是不是不喜欢奴婢啊?」 「你有何可让人喜欢的?日后你不得进殿内!」他说了一句便走了进去,她正要跟进去,守门的小太监连忙拦住她。 回到房里,洛南砚发现肖雪的耳朵被包了厚厚的纱布,整个人身上都是纱布,像是一个木乃伊。 他的心里再次升起懊悔,他用手捂住了眼睛,很想摇醒她跟她道歉,可又终究没这么做。 在床畔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昨日没有上朝,今日却不能躲开,他留下张宝端和江鹧鸪守着卧房,自己去上了朝,深色间淡淡的疲惫让朝臣忧心。 第354章 心存愧疚 肖雪醒来时,有些茫然,她撑着身子站起来,一动却发现耳朵生疼,让她变了脸色。 夏至正守在这里,见状连忙迎了过来,「肖姑娘别动,你的耳朵受伤了,要养一养才能好。」 肖雪怔了怔,她看着夏至开开合合的口型,一边的耳朵在响,另外一边除了疼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皱了皱眉,下意识摸了摸耳朵,不想又是一阵剧痛。 夏至连忙拦住她的手,靠到另外一侧她的耳朵上,轻声说:「肖姑娘的耳朵受了伤,要养一养才行,最近都不能碰。」 她连忙应了,朝夏至道谢。 夏至扶着她下床去了龚房,又回来她便感觉到耳朵如同针扎一样疼,让她浑身瑟瑟发抖。 夏至下了不禁觉得有些可怜,此时江鹧鸪敲了敲门,夏至打开门发现他是给送药来了,夏至端进来餵肖雪喝了,没过多久就又睡去了。 洛南砚早朝后直接回了干泰宫,肖雪昏昏沉沉的睡着,面色依旧不好,他轻轻的在她身畔坐下,肖雪竟睁开了眼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他忙按住她的肩膀。 「别动了,躺着吧。」 肖雪还不太习惯用一只耳朵听东西,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躺了下去,没有再动。 两人面色都不太好,洛南砚只要一想到她是故意棍下高台,心就像是被人攥住了命脉一样的疼。 而肖雪,却是不知道在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之后,他为什么还要将自己留在这里。 「皇上……」她叫了一声,发现自己就算说话的时候耳朵也有些疼。 洛南砚忙看着她,「何事?」 肖雪想了想,问:「我睡在这里是不是不好,您和郡主……」 洛南砚面色一变,「此事不用你管,朕让你睡在哪里你就睡在哪里。」 肖雪又辨识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相对无言的坐了一会儿,肖雪再不能跟着他去上书房,去金銮殿,他心里有些遗憾,看着她高肿的脸,他想摸一摸,手伸出来又缓缓缩了回去。 肖雪看着他的动作十分不解,不过,她真的不想多说话,反正洛南砚已经说了,让她在哪里她就在哪里就好,其余的事情不用她操心。 趁着这会儿醒着,洛南砚又将那些药给她餵了一遍,多是些入口即化的,吃完了喝了杯茶,洛南砚开始帮她上药。 第524页 「可以让别人来。」肖雪说。 洛南砚充耳不闻,自顾自的换了药,张宝端在门外叫了一声,便带着人将奏摺送了进来,之后不敢逗留很快离开了。 「有事叫朕。」洛南砚留下一句话坐到了桌案之旁,开始批阅奏摺。 肖雪撑着精神看了他几眼,渐渐有些支撑不住,迷迷煳煳的时候忽然想起昨夜自己曾经被他打了,难道耳朵也跟那有关系吗? 她有点想笑,若是这样的话,他怕是不会再随意将她赶走了吧? 混混沌沌的睡着,肖雪感觉自己的脸似乎被轻轻的摸过,未等她细细察觉,那手便在她脸上离开了。 一连三日,两人夜夜同眠,早晨洛南砚上朝之后便让人将奏摺送到干泰宫,一边看着肖雪,一边批阅奏摺。 肖雪退了热,脸上和额头的伤都渐渐癒合,只有耳朵上的伤迟迟不好,她只能一日一日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不能说话,日子过的连洛南砚都觉得无趣。 偶尔他放下奏章过去坐在她的身边,发现她竟然也在看书,他朝前凑了凑看过去,没想到竟然是一幅幅图画。 洛南砚:「……」 肖雪却面不改色的,他看她的时候,她也看他,脸才慢慢红了。 随手将书放下说:「皇上送的书太多了,一直没能看完。」 「可有心得?」 她的脸更红,却迎着他的目光没有挪开,而是说:「皇上要试试吗?」 洛南砚:「……」 他险些一口血喷出来,这还是肖雪吗? 「不过我现在的伤还没有好,不能让皇上如愿。」 洛南砚怀疑自己眼前是一个假肖雪,他迟疑了片刻,笑着说:「来日方长。」 肖雪怔了一下,终于无言了。 一直过了大半个月,肖雪的耳朵才好一些,洛南砚才没有天天守在她的面前了,不过,肖雪却不怎么走动了,日日躺在干泰宫的龙床上。 这一日洛南砚到梧桐苑陪叶青梧和洛熠宸用晚膳,她正在闭目养神忽然觉得面前多了一道影子。 睁开眼睛,肖雪忽然看到身边被重重的丢下了什么东西,是一个巨大的包袱。 肖雪看着郡主,半晌没有明白这是何意? 「这些归你,你拿着走吧,都是我鲜城王宫里的好东西,你从来没见过的!不过你要保证从今之后再也不出现在这里!」 肖雪这才明了,原来是要让她离开洛南砚。 她笑了笑,「郡主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曾听说过融雪宫?」 郡主不解其意,但她的确听说过融雪宫,听说里面极尽奢华,是皇上亲自设计的,若是有朝一日,能住在里面,必定享尽天下荣华。 「那是我的住处。」肖雪说。 「……」 郡主面色来回变了几变,惊愕变成冷笑,「这绝不可能!」 「你可以去问问张公公,看我是否骗你。」 肖雪用手捂着那只受伤的耳朵,如今她已经能渐渐接受这只耳朵听不到了,好在她还有另外一只耳朵在,过了这么久,她大约也能够习惯只用一只耳朵听声音了。 郡主怔怔的看着她,肖雪太笃定,太镇定了,她甚至在她脸上看不出半分撒谎的痕迹。 「我不相信你。」 「我不需要你相信。」肖雪笑了笑,用手拍了拍身下的床,龙床锦被,令人羡慕,「况且如今我日日睡在龙床之上,你如何会以为我会放弃这等荣华去贪恋郡主的那点东西?」 郡主直接被气白了脸,在她看来,一个女子从小为奴为婢,定然不会见过多少好东西,却未曾料到,自己的东西根本没能入了肖雪的眼。 她静静的看着他,几乎不能相信。 肖雪说完,也不再等她说什么,兀自阖了双眼,面朝里躺着不再理会她了。 过了片刻,她才听到郡主离开的声音,不过在此之前却如芒在背,她甚至担心这个郡主会杀掉她。 这样一番折腾,她睡不着了,就爬起来在殿中散步。 刚走了一会儿,洛南砚回来了,见到她在地上有些意外,「怎么下来了?」 「想走一走。」肖雪说,看着他身上简便的常服,忽然说:「刚才那个郡主来了。」 「所为何事?」 「让我离开,送了我许多宝物。」 「为何没收?」 「为何要收?」 「原本就该是我的,你想要,便拿去。」他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漫不经心。 肖雪的心跳了跳,「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他转过身来,罕见的扯开一丝笑意,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未曾说话,她便已经心跳如雷。 洛南砚放下茶碗,走过来拨了拨她零散的髮丝,「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字眼,却怎么都不敢说出口,若是他拒绝了怎么办? 她捂着右耳,假装耳朵疼,洛南砚站在她的身边,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一只手轻轻的帮她按压她的耳朵,口中却嘆了口气,眼底闪耀着愧疚。 她看着他一会儿,自己按着耳朵在他身边推开,摇了摇头,「没什么了,我只要能呆在皇上身边,就够了。」 「……哦,朕允了。」洛南砚说。 不清不淡的口气,让肖雪觉得耳朵是真疼了。 第525页 夜里同眠时,两人各居一侧,中间隔开了一些缝隙,不再像以前一样她贴在他的身上。 洛南砚忽的摸了过来,在她的腰上摸了摸,带子被扯开来,冰凉的手让她打了个寒颤,心里微惊。 从他将她送去融雪宫之后,几乎就再也没有主动碰过她了,如今却…… 她睁开眼睛看着他,洛南砚忽的打开床头,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是一只夜明珠。 夜明珠光明不是很大,但足以看清对方。 「皇上?」她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 里衣被褪去一个肩头,洛南砚轻轻一吻,「怎么?不想给朕试试?」 肖雪一滞,其实,那只是一个玩笑话罢了。 「皇上,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何不好?朕觉得甚好。」 肖雪懵头懵脑的时候衣衫便都被丢了出去,面面相对,洛南砚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将她拥在了怀里,拍拍她的头,「好了,睡吧。」 「……」 肖雪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着的,再次醒来,身上已经穿好了衣服,而洛南砚不见踪影。 她解开幔帐却发现郡主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面上兇狠的光芒吓了她一跳,「你要做什么?」 「你会遭到报应的!」郡主狠狠的说。 肖雪有些莫名,「郡主何出此言?我不过是在这殿里养了一段时间的伤,怎么就要遭报应了?」 「你肯定是故意的!那高台那样高,若无必要,谁去爬它,你爬就爬了,怎么还刚好让侍卫发现了你?若真想摔死,又何必引起他人注意?」 肖雪:「……」 她愕然的看着愤慨的郡主,然后人不住笑了,「这话说的不对,若死了,当然更要引起他人注意才对,否则岂不是没人替我收尸了?」 第355章 出宫踏青 她悠然随性的态度让郡主有些难以接受,「你这样说,你就不怕皇上会知晓吗?」 「皇上原本就知晓啊。」肖雪从床上下来,满床凌乱,郡主的脸红了红,有些恋恋不捨的转过头去,说道:「若不然你以为我这耳朵是怎么听不到的?」 郡主愕然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肖雪笑了笑,满脸不以为然,「若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继续留在这干泰宫里,皇上为何没有让我离开?」 郡主站在一旁愣了许久才说:「你以为你这样就好了?等到你年老色衰,还成了聋子,皇上也一定会喜欢上其他女子,纵然今日没有我,他日也会有别人。」 「你怎么知道我会活到那时呢?我要的只是现在。」 肖雪当着她的面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耳朵如今已经好许多了,不过,有时候还是不太能适应。 将龙床整理干净,肖雪走了出去。 郡主怔怔的站在原地许久才跟出去,肖雪会活到什么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知道了,因为她昨夜已经被太后做主许给了一个小官,今日下午便要出宫去了。 故而她才会那般愤恨,才会跑到肖雪面前来说这一番话,可是,丝毫作用都没有。 洛南砚回来的时候殿中的花瓶里插着几只桃花,不知不觉,已经是桃花盛开的时节,肖雪在矮榻上歪着身子,手里拿着一个册子。 洛南砚嘴角抽了抽,他原本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刺激她,却没想到竟成了她每天必做的功课。 将小册子从她手里抽出来,肖雪睁开了眼睛,洛南砚将小册子丢进一旁的火盆里。 肖雪看了他一眼,「皇上不让奴婢学习了吗?」 「你跟我一同学习就够了,不需要看别人。」 「……」 这话真够无耻的,不过肖雪没有说他。 洛南砚拨了拨她的髮丝,露出耳朵,耳朵上取掉了纱布,看起来与其他人别无二致,但已经听不到声音了。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痛色,肖雪笑了笑,没有说话。 又过了月余,肖雪的耳朵除了听不到,已经没有任何痛感了。 这些日子她不再跟着他去上朝去上书房,每日都呆在干泰宫里,一般不会出门,不过洛南砚开始让她去梧桐苑,她一直都还没有去。 时隔多年,当年做出了那种事情,心里的一个结散了,却又结成了另外一个结,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叶青梧和子苏,其实她们都是极好的人,也没有什么架子,可正因如此,她的心里才一直愧疚难安。 日復一日,心里的愧疚堆积的越发深厚,就越来越不敢去面对她们。 这一日她正坐在干泰宫门前的台阶上晒太阳,懒洋洋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两人都有些默契的没有提及,相反她不再讨好般的跟在他的身后,洛南砚也不再爱搭不理。 两人都知道,这只是一种让对方注意自己的方式罢了。 如今,反而倒像是平等了一样。 她抱着肩膀坐在台阶上一摇一晃的,看的守在外面的宫女都害怕,知道她在高台上滚下来过,也担心她在这台阶上也滚下来。 忽然马蹄声声,肖雪迷迷煳煳的抬起头来,在这宫里敢在这里骑马的人不多,公主殿下算一个。 肖雪正觉得没脸的时候,发现高头大马上坐的是一个男人。 洛南砚跳下妈来,几个箭步走到她的面前,「走,换衣服,朕带你出宫。」 第526页 肖雪有些发懵,「出,出宫?」 「嗯,出宫,今日天气不错,出宫走走。」 洛南砚亲自翻了衣袍换上,顺手将她的一件丢给她,肖雪手忙脚乱的接住,男子已经脱了好几层。 换了衣袍,肖雪被他拉着朝外走,边走便问:「皇上今日不用处理政事吗?」 「昨日已经处理完了,早就想出去转转了,子苏那丫头整日在外面野,若不是日日被这政事困扰着,我也早就跟她一样出宫去了。」 出了宫,肖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丢上了马背,洛南砚一踢马腹,马儿撒开四蹄跑出去了。 长长的宫道,马蹄声声,身后便是男子宽阔的胸膛,肖雪往后靠了靠便被人拢在怀里,好像真能度过一辈子一般。 她皱了皱眉,洛南砚从身后说:「出宫你不开心?」 「皇上多虑了,奴婢没有。」 洛南砚却一皱眉,「出宫之后不要叫我皇上。」 「那奴婢该如何称唿您?」 洛南砚想了一会儿,想了想说:「叶公子。」 早年他随母亲姓叶,如今在外面称唿一声叶公子,也不过分。 肖雪赶紧应下了,马儿跑出宫门,沿着长长的街道跑了很远,直到人群都被甩在了身后,肖雪才惊唿道:「我们不是去见百姓吗?为何出城了?」 「踏青!」 他话音落下再度一踢马腹,马儿撒开了蹄子撒欢一样朝前跑去。 跑着跑着听到身后一声唿喝声传来,「到西郊去,看谁先得头筹?」 「苏公子!你的马明显跟我们的马不是一个档次啊!你是作弊!」 「这是我自己在马市上选的马,才花了三两银子,自然是比不过你们那十两银子的!」 前面那人哈哈一笑,催马前行。 肖雪一直以为是两个人,可直到马儿连番在她面前超过去才知道是三人,不过其中一人始终不曾答话罢了。 见着那匹小红马,南砚的眉头微不可见的挑了挑,揽着肖雪的手微微一紧,「做好了。」 话音未落,肖雪便感觉洛南砚再次一踢马腹,马儿跑的更快,微风拂面,扬起髮丝绺绺,不过眨眼之间,刚刚在超过他们的三个人已经出现在面前。 洛南砚再次一踢马腹,马儿跑的更快,很快就到了他们附近,洛南砚没有做丝毫停留,只是口中唿哨一声,超过了他们。 肖雪呆了呆,这是……皇上的玩心也被勾起来了? 那匹小红马的主人「咦」了一声,口中的调子忽然换了一个,三匹马再次加速,一人骂道:「你加速之前打声招唿啊。」 「自己骑马还让别人给你驾驭,笨蛋!」 小红马的主人再次追上来,超了过去,剩下两匹马怎样都追不上了,她这才看清了前面的人,嘴角咧了咧,「我倒是谁呢?我以为某些人是堪破了红尘的苦行僧呢,没想到还有携手红尘好作伴的一天!」 洛南砚没有说话,再次催马前行,没两息时间就将她落在了马后。 肖雪眨了眨眼睛,「那个,那个怎么看着像是公主殿下?」 「是她!」 出宫踏青还能遇到子苏,实属洛南砚意料之外,不过,他并不介意与子苏拼一拼赛马。 子苏口中的勺子忽然一变,洛南砚感觉自己的马明天停滞了一下,差点将他和肖雪掀下马去,被他狠狠的一勒缰绳马儿才反应过来继续前行。 洛南砚却是瞪了子苏一眼,子苏嘿嘿一笑,打趣道:「温香软玉,美女在怀,还想拿个头筹?也要看我们家小红答应不答应。」 她弯下身子在小红马的耳朵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小红马竟然再次提速,肖雪吓了一跳,看着子苏飞似的在她面前消失了。 「皇上,快,公主太危险了。」 「不必担心,她能驭马。」洛南砚依旧紧紧的跟在子苏的身后。 子苏也并非只会驭马,任何兇险的动物到了她的面前都很乖顺,洛南砚还记得在只有三岁的时候,娘亲去为他们求药,锦芳将他们放在房中玩耍,自己去为他们煮饭,可是茅屋之中忽然爬进去一条大蛇。 吐着蛇信子,耀武扬威。 那时他还不曾练功,一边想着该如何带着子苏逃脱,一边试图将它赶走,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如愿,在一旁玩耍的子苏发现之后,小胖手竟然不害怕的去摸。 他吓得心都快跳停了,可是子苏却说:「哥哥,好滑滑,你摸摸。」 更奇怪的是,那条大蛇竟然将蛇信子收了回去。 后来他们又遇到过兇勐的大狗,等等,无不是子苏的出现让他们化险为夷。 子苏当之无愧的夺得头筹,洛南砚紧随其后,下马之后肖雪赶紧行礼,子苏一身男装,月牙白的颜色衬得她不显娇气,反而带着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赶紧上前托住她的手,「罢了罢了,你是大哥的人,不必对我行礼,这是外面,让人看到了也不好。」 洛南砚看着她长发竖起,额头都露出来了,无语的啧啧两声,问:「一直没离开?」 「京城好玩的东西也不少,我还没玩够呢。」 「光是你会的那些东西,便是够人玩好几辈子的了。」洛南砚哼了一声,对妹妹长时间不回宫积怨已久。 子苏嘿嘿一笑,也不生气,「哥哥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得了什么好东西不是让人给你送一份啊,你东西吃了许多,竟不见你对我有半点心疼,妹妹可伤心啦。」 第527页 洛南砚:「……」 他撇过头,不忍直视她这娇柔的样子。 「你啊,你啊……」 拍拍她的头,洛南砚几乎难以想像若是到了子苏出嫁那一日,他是怎么才会将她送上花轿。 叶青梧一直说,子苏小时候欠缺的那点父爱全都让洛南砚给补回来了,其实丝毫都没说错,洛南砚不是在养妹妹,是在养女儿。 无论宫里得了什么稀罕玩意儿,都会先送到子苏宫里去,哪怕如今有了肖雪也不例外,说子苏是挂在他心头的一块肉都不夸张。 三人正说说笑笑,秦风和徐轻帆才到了,徐轻帆抱着马脖子不肯下来,骑马走江湖许多年,竟然没有和子苏骑一次马累。 「你说你,跑那么快干什么?让我们好一通追,风景都没来及看。」 「谁让你这十两的马不如我这三两的马呢。」子苏笑着接话,「别忘了你晚上要为我和秦大哥弹曲啊。」 徐轻帆一脸哀怨,抱着马不肯下来的间隙,秦风一脚将他从马上踹了下来,自己也快速翻身下马,跪地施礼。 「起来吧,都在外面不必拘礼。」 两人这才站起来,洛南砚笑着说:「和她一起玩,很是费神吧。」 此时徐轻帆哪里还敢吐槽,他见了洛南砚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不过还不能什么都不说,只能绞尽脑汁的说:「爷说笑了。」 秦风说:「倒也没有,小姐活泼。」 「不是活泼吧?这几年她性子越发爱动,我看都比得上她这匹小红马了。」 洛南砚哼了哼,朝着子苏道:「既然整天去玩,给我多弄点这种马来。」 子苏的腿一软,「你说笑呢?」 洛南砚一本正经,「你看我像说笑吗?」 「你这匹还是我给捡回来的,」子苏瞪着眼睛,「你可知这好东西可遇不可求,我这小红马在马市里不值钱,连草料都吃不饱,我看它可怜才将它买了出来,竟然还让你惦记上。我不给!」 子苏靠在小红马旁,双手伸开,生怕洛南砚去抢一样,一时竟让好几个人都看呆了,他们高高在上的皇上竟然就是这样和公主殿下相处的吗? 「我没说要你这匹,再去找嘛,反正你有的是时间,不回家陪爹娘,也总要进点孝道不是,娘亲那匹马已经很老了。」 一句话,子苏无话可说,只得恹恹的答应了,却伸手说道:「银子,我没有钱了。」 「啊,我,我有。」徐轻帆说。 秦风也说:「我这里也有。」 「谁跟你们要啊,」子苏撇撇嘴,朝洛南砚伸手,「快点,我看肖姑娘头上的簪子不错,你不给我就要自己动手了?」 洛南砚瞥了她一眼,伸手入怀摸出一只短笛来,「给。」 子苏眼前一亮,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立刻放在唇边吹奏起来,她的曲调悠扬,缠缠绵绵,让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 若说洛南砚是随了洛熠宸的话,子苏大部分则是随了叶青梧,尤其是越长大越像,精灵古怪的让洛南砚都很难说自己百分百的了解她。 马儿似乎也像是沉醉其中一样,吃草的也不吃草了,都凝神看着子苏,花飞凤舞蝶来伴,一曲结束时竟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一支曲子就让人沉醉到了男女热烈的感情中去了。 第356章 西郊别院 片刻之后,徐轻帆先叫道:「没想到公主殿下笛子吹的这样好。」 洛南砚笑了笑,下意识抓住了肖雪的手,有点心不在焉的说:「她会的东西都比较奇怪,以后你们若是见了不要笑掉大牙才好。」 秦风和徐轻帆莫名,洛南砚拉住肖雪翻身上马,「我们先走了,你们自己玩,苏苏有空回家看看。」 「我知道了。」子苏下意识追了两步,洛南砚又往后看了两眼,才往前走了。 他们一走,秦风和徐轻帆就轻松了许多,徐轻帆问道:「我说苏公子,你会的什么东西奇奇怪怪啊?」 「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些小东西罢了。」 子苏不以为意,但徐轻帆这傢伙被勾起了好奇心一直追着问个不停,她只好抬起头看了看,然后手中短笛朝着远处一指,「看见那个水车了吗?是我造的。」 徐轻帆一个趔趄,差点摔成狗啃泥,「什么?」 子苏摆了摆手,不太在意的样子,秦风却也看着她,目光灼灼,「那片桃花都开了,我们到那边看看吧。」 子苏看着那边的确风景不错的样子就点了点头,「好啊。」 三人翻身上马,向前骑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桃花飘香便已经近在眼前,水声漓漓,却也看清了那架水车。 这些年,水车的样式不断翻新,每隔几年就会换,秦风也早有耳闻,却没想到会出自子苏的手中。 看着这个,他蓦地想起了城里百姓的车子,各式各样的推车同样样式很多,他脱口问道:「公主所造之物恐怕不止这些吧?」 子苏不设防,下意识问道:「你怎知道?」 秦风:「……」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公主殿下你太厉害了,竟然会造这个,我都不会。」 「有什么难的。」子苏不觉得自己多厉害,而是奇怪的看着秦风,秦风就说:「马车,推车,还有我看这几年有些地方盖得房子也不是平顶房了,也是出自公主之手吗?」 第528页 被两人这样看着,子苏竟渐渐的有些脸红,「算不得什么,我见我娘亲造出过更离奇的东西,都把我吓死了。」 两人更加好奇的看着她,子苏就说:「是一个人,除了木木的,笨笨的,不会说话之外,也跟人一样,一个头,两条胳膊两条腿,农忙的时候还可以帮人干活。」 秦风想了想,没能想明白,那机器人距今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在河南也只是流行了几年就被遗弃了,主要还是不够灵活,不过各种各样的车子在康源的大地上到处都是。 徐轻帆震惊过后直嘆息,「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们的公主殿下才真是地地道道的才女。」 子苏瞥了他一眼,却见到秦风正看着自己,目光灼灼,不加掩饰。 她愣了愣,「秦大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没想到公主殿下如此惊才绝艷,令人佩服!」 他拱手抱拳,对叶青梧施礼。 三人又走进了些,桃花飘香,微风袭来时,飘飘扬扬,十分美好。 三人下了马,子苏高兴的在桃树林里到处跑,徐轻帆兴沖沖的跑去看水车,秦风亦步亦趋的跟在子苏身后,目光总在不经意间扫过子苏,面上带笑。 「公主没见过桃林吗?」 子苏撇撇嘴,「御花园里种的什么花花草草都有,不过,就是没有桃树。」 秦风:「……」 她在前,他在后,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子苏忽然问道:「秦大哥,你应该比我大吧?为何你竟还没有成家?家中长辈不曾催促吗?」 男女之间本不应问这种问题,不过,子苏的公主身份可为她免去许多麻烦,秦风想了一下便回答:「我不在家中的时间居多,故而长辈催促也没有用处,江湖浪子,就算娶妻也是白白伤了人家姑娘,所以还未曾想此事。」 「哦,秦大哥是个君子。」 秦风拱了拱手,没有说什么。 又走了几步,秦风忽然问道:「为何公主一直未曾选婿呢?」 若徐轻帆再次怕要惊呆了,这种话出口可谓大逆不道啊,不过子苏没有多想,两人交谈原本就应该有来有往。 她也想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来说:「我不是说过了,我还没有遇到心仪之人。」 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和娇羞,子苏神色平淡,「选婿选到的虽然都是年轻有为之人,不过,谁知道我会不会爱上一个乞丐呢?」 秦风愕然,「那皇上和太后娘娘……」 「与他们没有关系,若那乞丐也爱我,自然不会愿意让我跟着他讨饭吃,若他不爱我,我也只是爱一次罢了,于人于己,于国于民,都没有半分伤害。」 秦风还在愕然她的洒脱,沉默了一下又问:「那公主不管爱上什么人都会这般洒脱吗?」 「为何不会?」 子苏淡淡的笑起来,眉眼间淡淡的粉色笑起来如同此时的桃花,十分漂亮。 两人往前走到水边,徐轻帆已经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将那水车看了一个遍,见到子苏过来朝她竖起一根大拇指,「真是太棒了!造福百姓也不过如此吧?」 「这有何难,不过是一堆木头拼凑到一起罢了,若你喜欢,改日我教你。」 自古收徒都不会简单,被子苏这样不经意的说出来徐轻帆都惊呆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连忙摆摆手,「我我我我,我学不来。」 「尚未学习就放弃的人,自然也的确不太适合。」 子苏笑了笑,徐轻帆无语的走到她身边,「我可不敢劳烦公主殿下为我私设学堂,太后娘娘和皇上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打断我的腿的。」 「说的我娘亲似乎很兇的样子。」子苏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秦风和徐轻帆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子苏侧过头来看着秦风,「你想学吗?」 秦风略一犹豫,「我觉得十分有意思,不过,可需要什么工具吗?我让人去採买。」 「不必了,你们随我来。」 三人再度飞身上马,子苏带着他们直奔西郊别院,这院子极大,不过很久以来都是子苏自己的地方。 推开三重院落的大门,进门之后就有人不断行礼问安,子苏摆了摆手让人去取一些木头来,随后就推开了一扇房门,房间里空荡荡的,不过各种架子和工具倒是不少。 「不难,木头也挺有意思的,你们想学什么?」 「公主第一次造出来的是什么?」秦风问。 时间太久远,子苏想了一会儿才说:「似乎是一辆推车。」 两人嘴角抽了抽,子苏也没有说什么,没一会儿就有人送木头进来,都是噼好的柴,子苏翻了翻找出一张纸来,上面画着的是一个小凳子。 「这个简单吧?你们今天就来做这个凳子好了。」 一个凳子四条腿和一个板,钉好之后就算完工,但难就难在需要自己做腿和板。 徐轻帆做过无数个凳子,却没想到自己做竟然这么难。 足足两个时辰,他和秦风才折腾出一个不美观的凳子,放在地上的时候还有些晃。 子苏见了认真的评判了一番,结果是秦风的凳子做的更好,徐轻帆不服,可是没有办法,明明两个人一样难看嘛。 三人晚上就住在西郊,子苏住在后院,秦风和徐轻帆住在客房,晚上晚膳之后秦风和徐轻帆都回了房,子苏缓缓的推着卧室的屏风转了一圈,房门骤然裂开一个大缝,她一步一步朝下走去,身后的门随之关上。 第529页 在下面有一间房间,她已经许久未到这里来了,这几年来也只有生闷气无聊的时候才会过来。 房间里有些灰尘,子苏打扫了一下,翻到以前的图纸,子苏决定自己做个雕刻,找了一块木头,子苏做在烛火旁开始雕刻。 先整体后局部再细緻,也不知过了多久,木雕雕好了,子苏才发觉自己刻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小秦风。 她先是一愣,接着脸色通红。 烛火明灭中,她想起白天秦风的话,那些话很唐突,她是知道的,不过她还是一一答了,可惜,秦风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她歪着头坐在烛火旁许久,暗暗将这个木头秦风放在了房间里。 直到日上三竿了用了早膳,秦风和徐轻帆也没见到子苏的影子,两人面面相觑,「莫非是昨日太累了?」 「昨日累的应该是你我吧,」徐轻帆不满,「我可看到了,你我在做凳子的时候她还睡了一觉呢。」 「那现在……」秦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得看着那侍女模样的人问道:「公主殿下可是有些事耽搁了?」 「二位公子请勿担心,我家小姐经常如此,算不得什么大事,过几天就出来了。」 秦风却皱了眉,「什么叫经常如此?这许多天来,我可从来没见过她不吃饭。」 侍女也很奇怪,她一直在这里打理着,下面准备了足够的吃食和水,子苏想做的时候经常几天几夜不停歇,怎么到了他们面前竟如此大惊小怪了? 「这位公子误会了,小姐并非不吃饭,是里面有饭吃,小姐饿了会自己吃的。」 「她究竟去哪儿了?」 第357章 再次迷路 「小姐在做工,等到她做完了,或者想出来的时候就出来了。」侍女解释。 徐轻帆险些喷饭,「她还用做工?」 「小姐的爱好。」 秦风的嘴角抽了抽,难怪皇上会说她会的那些东西知道之后会让人无法接受。 正在凌乱间,外面传来的了脚步声,子苏一身白衣从外面缓缓而来,「远远就听到你们在说话,想来昨夜一定睡的很好。」 两人忙站起来,秦风正要说话,却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青黛,不由说道:「你昨夜没有睡好?」 「还好。」子苏微微一笑,「坐吧。」 侍女摆好碗筷,子苏从主位上坐下来,招唿两人用早膳。 徐轻帆吃了几口,仍然嘴角抽搐,「如今你还经常做工吗?」 秦风则听着子苏的手,不像是平常女子一样细腻,指尖粗糙,看着她吃东西的时候手指轻巧的用力,实则力量很大,于是也投给她一个询问的目光。 子苏便道:「倒也没有,以前比较多,如今少了,想做的时候便来做一做,不想做就不做。」 她扬眉看着他们,「你们还想做吗?我教你们别的?」 「不要不要,一个凳子就将我折磨死了,测量和打磨什么的,工具不沉,我却觉得比我的剑还难使唤。」徐轻帆一听眉角就开始乱跳,嚷嚷着说道。 子苏呵呵一笑,不做勉强,秦风却说:「我觉得很有意思。」 她微微愣了一下,「真的?」 「真的。」秦风看着她点了点头,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子苏又是一笑,「那我教你别的?」 「好啊。」 「那我要怎么办?」徐轻帆愕然了。 子苏便说:「这院子里风景不错,可以让侍女带你转一转,除了不能去的地方,都是能去的地方。」 徐轻帆:「……」 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一样,秦风都忍不住笑了。 早膳之后,子苏和秦风一边散步,一边回了之前的那间房子。 秦风问:「公主是从小便开始做木工吗?」 「嗯,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吧?」子苏仔细想了一下回答,「那时候河南告急,娘亲唯恐我和哥哥性命不保,找了无数人保护我们,自己却不能守在我们身边,就让我们自己练武,后来,黄河的水患被治理,庄稼大丰收,工具却不够,娘亲便画了图纸让人做,我就偶然看了一次,后来就给娘亲造了一辆水车,娘亲又惊又喜,从那之后我就经常开始做木工,真的很有意思的。」 「嗯,我觉得也很有意思。」秦风淡笑着说,目光温润的落在她的脸上,「实不相瞒,原本我以为皇子公主都是娇滴滴的,没想到皇上不是,公主也不是,以前是秦风见识浅薄了,在此给公主赔罪。」 「不知者不怪,况且,你又没见过我和皇兄,那样想也无可厚非,如今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吧?」子苏笑了笑,并不介意,只是又说:「我最讨厌那样的女子了,如何会让自己成为那种女子呢?」 秦风有些奇怪,子苏却没有解释。 后来,她曾听南砚提起过陈凉心的下场,被做成了人彘,去掉了舌头,日日灌药,当年怎样在叶青梧的身上得到了三碗心头血,后来就被洛熠宸那样派人养着,日日剖心取血。 虽然可怜,不过,子苏从来没有同情过。 陈凉心这个女人有多可恶,若非是她,叶青梧和洛熠宸便不会分离这么多年,洛熠宸以为叶青梧死了,一直后悔多年,而叶青梧却心存愤恨,那么多年不敢露面,反而被仇恨所累,日日行走在死亡边缘。 第530页 若非是她,她和洛南砚便不会身中寒毒,遭受痛苦折磨。 陈凉心这个女人,她和洛南砚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时时刻刻引以为戒,断不会让自己也变成这样的女人。 秦风看着她脸上颜色变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惹了子苏不开心,小心问道:「那公主在这里的时间多吗?」 子苏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头来,摇了摇头,「前两年多,这两年娘亲在京中,我时常在宫里陪她,出来的时间便少了些。」 秦风点点头,走了许久还未曾走到,两人都有些奇怪,子苏茫然四顾,秦风迟疑着说:「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子苏有些尴尬,她迷路的本事也太厉害了,短短几步路也能迷路,一时脸泛潮红,十分尴尬。 秦风辨别了一下位置,不过他对这里丝毫不熟悉,只能说:「要不然我们往这边走走?」 「嗯。」子苏低着头应了一声,往哪里走都比站在原地尴尬要好。 可是,两人又走了一会儿也没能找到先前的那个房间,不禁如此,来的路也找不到了。 「呃……这里有点大。」 子苏迷之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个人来来回回走了四五趟也没能走出去,坐在游廊上休息,日头越来越大,子苏摇了摇摺扇,「好渴啊。」 秦风看着日光辨别了一下方向,问:「要不然……」 「坏了!」子苏一下子坐直身体,看着日头问秦风,「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秦风看着日头,不太确定的说:「应该快午时了吧?」 「我想起来了,小时候我和哥哥住在这里,娘亲担心有人会闯进来伤害我们,就在院子里布了阵,每12个时辰变换一次,若是不小心走进困阵里,怕是就要被困上12个时辰了。」 秦风面色也变了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这么多年都没有变?」 「我们在这里住了两年多,后来就去了河南,后来又住了一段时间,应该是没有变,小时候我走到哪里哥哥都和我一起,再后来锦芳姑姑陪着我,哪里用的着我看路,如果不是今天被困住,我都忘了。」子苏欲哭无泪看着秦风,想来她做路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秦风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是不懂阵法的,如今现在太平盛世,也没有哪里需要排兵布阵。 「我也不懂阵法。」秦风笑着打破子苏的最后一丝希望,又问:「只有困阵吗?不会伤人?」 子苏面色再次变了变,煞白着小脸说:「小时候有人来暗杀,我记得有一次一觉醒来,见到两个黑衣人死掉了。」 秦风:「……」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是该感嘆太后娘娘太有才了,还是该要哀嘆自己的命运。 「想来这里的阵应该不只是一个,这或许也是皇上经常和公主在一起的原因吧?」 子苏无语的捧着脸,「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这里到处是游廊,房子都很远,她甚至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找。 想了一会儿,秦风说:「公主的功夫应该不错吧?听风辨位的功夫怎么样?」 子苏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也不错,你要做什么?」 秦风便解下身上的佩剑递到她的手中,又从衣摆上撕下两条,说道:「我听人说,眼睛是心的弥彰,今日你我蒙上双眼,看一看是否能走出去,如何?」 子苏看着手里的剑,不无担心的看着他,「可你将剑给了我,你用什么?」 「我自有办法。」秦风微微一笑,子苏从身上解下一条白缎将两人捆在一起,相隔不过两臂之距。 准备完毕,秦风在前,子苏在后,两人一起朝前走去。 手在前,不管有什么东西都会先碰到,一步一步,走了许久,子苏叫道:「秦大哥?」 「我在。」子苏感觉自己的手被碰了一下,当下心有些安了。 两人继续向前,这次却没有多久,子苏撞在了秦风身上,她忙扯开面前的袋子,和秦风一样傻了。 她和秦风撞到了一面墙上。 秦风想了想,「我记得刚刚我们应该在院子里吧,怎么有墙啊?」 「我也不知道。」子苏摇摇头,「我小时候倒是到处玩,可近几年都不怎么走动了,也不知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个?」 席地坐下来,正午的日光还是晒得人眼花缭乱的,两人又走了这么久,子苏觉得身上都快湿了。 坐了一会儿,子苏说:「好像走不出去。」 秦风点点头,「我们不能在这里困上12个时辰,白天还好,如今夜里还太冷了,公主说不定会生病!」 子苏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关心自己,君子般淡若云烟的视线里,她的脸蓦然一红。 「秦大哥一直这样彬彬有礼吗?」 秦风闻言眉头皱了一下,「有吗?」 「有。」子苏笑了,「你这样应该有很多女子爱慕你才对。」 「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浪子,」秦风也笑了笑,「不敢引人垂怜。」 子苏摇了摇头,一副不敢苟同的模样,「你怎知道人家姑娘一定是要找一个功成名就呢?也不是谁都喜欢状元郎!」 「比如公主么?」 子苏的脸再次一红,「我们再说你呢,你却打趣我!」 秦风笑意一收,正色道:「实不相瞒,秦风也如公主一样,想找一人真心相爱,而不是为了功名、权势,我秦风只是一个江湖浪子,不会入朝,不会为官,想找一个心意相投之人何其难?不过,我也不着急。」 第531页 他淡淡一笑,竟看的子苏干巴巴的咽了咽口水,明明他肤色算不得细腻,她却想起昨日看到的桃花。人面桃花相映红就这样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僵硬的别开脸,子苏对自己有些无语。 她的手在袖中摸了摸,那枚铜钱,说的会是谁呢? 会是身畔之人吗?她大胆猜想,心口狂跳。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秦风问。 反应过来之后子苏连忙摇了摇头,「哦,没什么。」 日头越来越大,已经是午时了,两人又休息了片刻,一起站起身来,子苏看着那面墙仔细的想了又想,觉得院子里有一面墙实在是太突兀了。 她侧头看着秦风说道:「秦大哥,你觉得这面墙是真的吗?」 「假的?」秦风问。 「我只是猜想。」子苏抽出宝剑就要往墙上噼去,秦风却挡住她,「你往后退,我来!」 子苏看了他一眼,将宝剑递过去,不忘了叮嘱,「小心些。」 秦风点点头,手中蓄力勐地朝墙上噼去,只听「哐」一声,墙被砸掉了几块,可是,同一时间,两人便听到破空声迎面而来。 「小心,秦大哥!」 子苏大叫,顺便朝下蹲去,秦风身子立刻绷紧了向后倒去,倒退间冷不防脚下步子一空,身子重重的朝下摔了下去,三枚利箭贴着他的面门擦过,子苏的脸瞬间煞白,「秦大哥!」 「没事。」秦风扶着地起来,却发现脚下那一块掉了下去。 他皱了皱眉,子苏见状缓缓站了起来,正要过来帮他检查一下,秦风忽然大叫:「别动!」 子苏吓得身子一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问道:「怎么了?」 「这地不对。」 「这迴廊不是我们一路走来的那条走廊吗?走来的时候没事,如今为何会有事?」 她说着还要走过来,秦风只能比刚才更加大声的喊道:「你别动!」 子苏呆呆的呆住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秦风如此急严令色。 秦风看着她的面色,忙拱了拱手说道:「公主殿下,我不是故意失礼的,而是这地真的不对,是有花纹的。」 「……」子苏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就见到走廊上刚刚不明显的地面,如今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一条条缝隙,是一块一块的地砖铺就而成,再仔细去看,上面有一些花纹,不过并不明显,不仔细去看都不会发现。 她再看了看那块掉下去去的地砖,秦风说:「是跟你脚下那块不一样的。」 子苏冷汗簌簌而下,欲哭无泪,「我在这里出入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危险。」 秦风有些想笑,这公主殿下活的也太不在意了。 「你没事吧?」子苏又问道。 「没事,不过,这面墙想来是真的,也是刚刚我动了这面墙,才让我们置身危险之中。」 子苏嘆了口气,「罢了,若不然我们便在此不移动了,左右也不过12个时辰而已,若是因此而受了伤,或者性命不保,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晚上很冷,公主殿下我看很怕冷,我们再想像办法吧。」秦风说。 她微微一怔,她从未说过她怕冷,不知道秦风是怎么知道的。 第358章 秦风受伤 秦风看了她一眼说道:「每次你晚上出门都会加一件披风,否则你的手便会一直拢在袖子里。」 子苏:「……」 她几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可是,仍然有些无法遮掩她的震惊。 晚上加披风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纵然出了宫,她也不想让洛南砚和家人担心,故而从来都小心保护自己,却没想到秦风一个男子竟然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秦风笑了笑,说:「我也是最近才发觉的,最近天气回暖,你却每日晚上都带着披风出门,故而我多看了几眼,前几日不小心碰到你的手,发现很凉。」 子苏搓了搓手,无奈的笑了,「幼时我患有寒毒之症,歷经多方折磨才治好,不过却落下了这怕冷的毛病,晚上加一件披风都成习惯了。」 「那我们还是想像办法吧,尽早出去,否则让公主殿下夜里受冷可不好。」 秦风又将话题转回来,子苏只好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脚下的路,子苏说:「若我们不去碰那个花纹的,会不会好一些?」 秦风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地砖,又看了看子苏脚下的地砖,也无法全然保证,只得说,「我先试试,你小心看好四周,一有不好,保护自己为上策。」 子苏再次看了他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感动。 秦风小心的用宝剑敲了敲与自己脚下同样花纹的地砖,没有任何异常,便抬脚踏了上去。 子苏在一旁看着,下意识屏住了唿吸,见秦风站在上面几息都没有异常之后,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面现喜色,「太好了!这个花纹可以踩!」 秦风一步一步挪到她的跟前,朝她伸出手,「走,我扶着你。」 她抬起手缓缓将手放在秦风的手掌里,感受到他手心和指尖的粗糙,是常年练剑所致,不知不觉她的脸红了。 两人一步一步走出了三四丈远,先前蒙着眼睛走到此处,此时却是不能再蒙着眼睛走回去了。 走着走着,苏珞不知为何,脚下一滑,身子一下朝后栽去,秦风被她带的身子也向后一倒,下意识朝后踏了一步。 第532页 瞬间便听「呜」的一下,子苏都没有落地便感觉身子和秦风狠狠的撞在了一起,接着却是一阵失重感。 秦风也有些懵,他们竟然被一个大网吊起来了。 四目相对,这种东西秦风的倒是见过,可没想到太后娘娘的别院里竟然也有,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子苏看着了他的表情,说道:「我娘亲也是个江湖人啊,她闯荡江湖很多年的。」 秦风点点头,「太后娘娘是奇女子。」 她这才不再说什么了,大网悠悠荡荡的,秦风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待遇,他仰头网上看了看,却发现这网竟然是由一根绳子在上面繫着的。 「如果将这条绳子解开,说不定我们就会落地,你觉得呢?」 子苏看了看地面,离地面很近,于是说:「我们掉下去之后,可不要踩中了别的花纹的地砖才好。」 秦风点点头,「好,那我试一试。」 老是让秦风探路,子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由说道:「要不然我来吧?你休息一会儿。」 「不用,这距离有些高,公主够不着,还是我来吧。」 来自秦风的身高鄙视,子苏有些无奈,但只得答应下来。 秦风看了子苏一眼,示意她注意,然后便站了起来,大网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秦风想要抓住那条绳子还有些难,便抓住了一侧的网子,然后去抓那条绳子。 子苏则盯紧了地下的地砖,想着一会儿的落点该是在哪里才能保证两人的安全。 刚做好了决定,子苏却觉得破空之声再度传来,接着便感觉身子骤然一紧,落入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了?」 大网飘荡的厉害,子苏却被紧紧的护在下面,可是她没有错过秦风的身子僵滞。 抬手一摸,子苏的脸色瞬间煞白,洛熠宸和洛青阳出征时,许多兵器都出自她手,一场场战役中,她功不可没,也是最大的刽子手,可是,她从未害怕过! 直到今天,她在秦风的背上摸中了两枚箭矢和无数的氂牛金针,一颗心才慌了! 「秦大哥?你,你怎么样?」 她吓得声音都发颤。 秦风听到之后只是慢慢的吸了一口气,「没有什么,不疼。」 「怎么可能!」她低叫一声,她也练武,她也曾受伤,曾经一次偶然被自己误伤,那伤口疼了整整七日,她觉得自己都快疼死了,哪能像秦风这样说不疼! 「真不疼,公主别太担心,不过,那条绳子不能动,是一个机关的触发点,如果再有下一次,秦风可能就保护不了公主了。」 「你闭嘴吧,谁想让你保护了!」子苏瞪了他一眼,「转过去,我看看你的伤!」 秦风苦笑,「公主,转不过去!」 「怎么可能!」 「真的!箭矢被网子挂住了,动了可能会撕裂伤口。」 「那要怎么办?你在流血,我们总不能再等12个时辰吧?光流血你也会死的!」 子苏后悔今天将东西都放在了房里,她想着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别院,就没将伤药都带在身上,此时却是后悔都没有可能了! 「没关系,左右也不过12个时辰,如今已经过了午时了,午膳时轻帆若见不到我们一定会找的,何况还有晚膳,放心吧,他一定会找过来的!」 「可是这样……」子苏心急如焚,若是先前,她也不介意等,可如今秦风受了伤,哪里能等得起。 况且,那氂牛金针何其厉害,一个时辰里不取出便会不断朝里钻去,直到全部刺进骨头里。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们应该想一些别的办法!」 子苏说着,看到秦风的脸色已经如同白纸一般了,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皱了皱眉,心急如焚。 大概是为了忍受氂牛金针的痛苦,秦风暂时没有注意到她。 子苏从身上摸了摸,没有伤药连最基本的包扎都做不到! 蓦地,她身子一僵! 子苏摸到了昨日洛南砚出宫送给她的那支短笛,她眼前一亮,「秦大哥!我有办法了!」 可短短时间,秦风已经有些恹恹的! 她哪里知道,叶青梧为了保护自己的一双儿女倍下心血,尤其是三番两次被袭之后,她将这里的氂牛金针改成了特制的!极细,且极短!只能用一种特殊的石头才能吸出来,否则便是在这里活着出去,也要日日夜夜遭受折磨! 这是叶青梧对于自己儿女的保护,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坑了子苏。 子苏拍了拍秦风的脸,「秦大哥,秦大哥?」 「子……苏……」 子苏一愣,秦风从来不叫她的名字,在外叫她苏公子,平时两人相处时便叫她公主,她何曾在他口中叫过她的名字? 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好听。 她耳根一红,叫道:「秦大哥你怎么样?」 秦风强撑着摇了摇头,却说不出别的话。 「我找到办法了,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她说着将短笛放到唇边开始吹奏起来! 奇奇怪怪的笛声开始传出来,秦风感觉精神一阵,又觉得笛声刺耳,说道:「公主……在做什么?」 子苏没理他,让他不要动,继续吹着。 她也不敢保证是否能有人来救他们,这是她平时叫马的时候的调子,马儿很喜欢,听了会很亢奋。 第533页 此时此刻,子苏只希望如果小红马听到的话能够过来,如果徐轻帆和婢女注意到了也快点过来! 一声又一声,渐渐的,秦风没有办法再保持刚才那样的亢奋了,再次有些迷迷煳煳的,血腥的味道再次重了! 子苏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无法施展自我,目光始终落在秦风的脸上。 快来啊! 快来啊! 子苏在心里祈祷着! 心急如焚,笛声里忍不住运了气,她的手指都破了,才听到仓皇而来的脚步声! 「是这里吗?你确定吗?」是徐轻帆的声音,子苏从来没有觉得徐轻帆的声音这样悦耳过,险些一下子哭了。 她不敢停,继续引导他们,徐轻帆气急败坏的声音再度而来,「为什么他们会被困住!你确定我们这样过去是安全的!」 「十几年的阵已经破了!很安全,公子放心吧!」 子苏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秦风,放下笛子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脸,哽咽道:「秦大哥,有人来救我们了。」 秦风已经没了意识,眼皮颤了颤,却没说出什么话。 子苏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此时却听徐轻帆喊道:「在这里!」 侍女和徐轻帆一起赶过来,将两人从上面接下来,子苏叫道:「小心些,他身上有伤!注意那箭矢不要挂住了撕裂他的伤!」 侍女和徐轻帆小心翼翼的把秦风弄出来,子苏抹了把眼泪说道:「快点,找一辆车,我们进宫!」 「进宫?」徐轻帆大叫,上次在梧桐苑拜见叶青梧的事情已经成了他的阴影。 「是,这里的机关都出自娘亲一人之手,况且最好的大夫如今也在皇宫里,别人我信不过!秦大哥命悬一线,此时不是说说笑的时候!」 徐轻帆额头一跳一跳的,他甚至不知道两人只是做个木工活为什么也会做到重伤,但子苏的话此时不容置疑,他也只好点头同意。 两人扶着秦风,子苏跟在后面快速出来,幸亏这里虽然来的次数少,但什么东西都是全的。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徐轻帆驾车,拉着秦风和子苏直奔皇宫。 徐轻帆从未驾车如此之快过,子苏也从来未曾做过这样的车子,竟然赶在一个时辰内看见了皇宫的影子。 马车驶过宫门,被侍卫拦住,子苏从里面探出头来,「是我!」 侍卫见到子苏立刻方形,子苏却随手指了一人,「你来驾车!直奔梧桐苑!快!」 侍卫被她吓了一跳,愣了一下立刻跳上马车,从徐轻帆手中接过缰绳,马车再次快速朝着梧桐苑驶去! 「娘亲!娘亲!」 敢将马车直接驶到梧桐苑门口,子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一跳下马车就大叫,朝着宫门口的两个太监吩咐道:「去叫江鹧鸪,就说本公主受伤快死了!」 小太监吓得面色惨白的看着她,有些迟疑,子苏一跺脚,吼道:「去啊!」 徐轻帆和先前的那个侍卫把秦风从里面搬下来,子苏又抓了一个人留下来给他们引路,自己飞快的跑了进去。 叶青梧和洛熠宸正在殿里喝茶,听到大唿小叫的声音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子苏身上脏兮兮的衣袍,洛熠宸说道:「这白色穿在你娘亲身上飘逸如仙,为何到了你身上就这般不符呢?」 子苏来不及多做解释,一把抓住叶青梧的手便往外拖,「娘亲,求您救救秦大哥,他为了救我在我们西郊别院里受了氂牛金针和箭矢,现在已经人事不醒了,求您去看看他吧。」 叶青梧原本以为她只是回来了叫着玩,没想到弄得灰头土脸却是有缘由的。 当下也没有问,直接便朝着外面去了。 徐轻帆剪了叶青梧就腿软,此时正和侍卫扶着秦风不知道往哪里弄,叶青梧抬手一指,「偏殿!」 子苏在前带路,徐轻帆和侍卫将秦风搬进去,叶青梧随后便跟了进去。 拿剪刀剪掉秦风的衣袍,叶青梧令夏至去取东西,才给秦风搭了个脉,看了子苏一眼说:「你去我房里找点东西,别在这儿哭,哭的我头疼!」 「娘亲,我……」 「快去!你哭的我头疼,我若是下错了药,这小子死了我看你往那儿哭去。」 徐轻帆在一旁听着,心里一跳,「太后娘娘,秦风他真的……」 「你也闭嘴!」 徐轻帆讪讪的闭了嘴,子苏被夏意带了出去,叶青梧这才从袖里拿出一个针袋,针袋的后面别着一块小石头,叶青梧将小石头拿出来贴着秦风的背擦过去,没一会儿便见上面附了一层小针,若非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几乎没办法发现。 徐轻帆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这时江鹧鸪也气喘吁吁的赶到了,见到躺在床上的人不是子苏这才喘了口气,不过看到那红斑版的后背时再次睁大了眼睛,「娘娘?」 第359章 秦风婚事 叶青梧看了他一眼,瞥了眼他的药箱,「给我做助手!」 许久之前江鹧鸪还不太明白助手为何意,如今却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子苏从他手里结过工具,开始为秦风拔箭,血喷出来的一瞬间,徐轻帆骤然明白叶青梧为何会让子苏出去了。 太血腥了! 子苏再如何爱玩,也只是个小姑娘,何况叶青梧一向宠他,哪里会让她看到这场面。 第534页 不过,徐轻帆见到太后娘娘如此熟练的拔箭、止血、上药、包扎,还是忍不住咂舌,便是他们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怕是也没有如此熟练吧? 子苏出了房却想起来娘亲根本未曾说过让她取何物,她正要回去看看,却已经走到了正殿门外,洛熠宸看着她一身血污说道:「过来我看看!」 子苏懵头懵脑的走进去,洛熠宸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问:「没你的血?」 「没有。」子苏摇摇头。 洛熠宸便点了点头,将茶碗里的茶水喝净,往前一递说:「许久未曾喝你泡的茶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泡的茶最好喝,今日定要为我泡上一杯。」 不容置疑的口气让子苏有些为难,「爹,秦风他……」 「嗯?为了一个毛小子,就不要爹娘了?」洛熠宸如此说。 子苏不好再拒绝,只得说:「那我先去洗个手。」 洛熠宸没有阻止,子苏快步走进里面,装模作样的洗了个手,实在有些放心不下,推开了窗户正要跳出去,冷不防一眼见到了洛南砚笑眯眯的站在外面。 一个常年冷峻的没有表情的人,如今竟然笑眯眯的,吓得子苏差点掉下去。 洛南砚接住她,然后问道:「爹让你泡茶,你去干什么?」 子苏脸一黑,显然这傢伙刚刚就已经在殿外偷听了!这是专门往这里来堵她的!「我是觉得刚刚房里太暗了,故而过来开窗,谁知道你在这里,把我吓得掉出来了!」 洛南砚被她这倒打一耙的样子气乐了,子苏就扒开他的手顺着窗户爬回去,再次净了手,一回头洛南砚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怎么也爬进来了!」子苏无语。 「学你啊。」 子苏走出去,洛南砚便将一个空茶碗也放在她的面前,「给我也来一杯。」 子苏抽了抽眉角,只能按下性子泡茶! 三过茶之后,将茶倒入茶碗里,分别端到洛熠宸和洛南砚跟前,正想离开,洛南砚便问道:「我听说,你带着那俩小子往西郊的别院去了?」 「是啊。」子苏看着他,「有何不妥吗?」 「倒是没有不妥,不过,你准备让我如何给秦家交代?」 子苏皱了皱眉,「秦家是什么大户吗?」 若非是她脸上茫然的表情,洛南砚和洛熠宸几乎要当场喷茶了! 「你跟人玩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去过秦家?」 子苏摇摇头,「没有,我喜欢和他玩,可我不一定喜欢去他家玩啊,若他家里朕是当官的,把我认出来曲意逢迎什么的,我可受不了。」 「那你还跟他玩这么久,若非是我了解你,我还以为你要以身相许了呢。」 子苏:「……」 她瞪大眼睛看着洛南砚,「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难道没有?」 「……」子苏便有些偃旗息鼓了,先前那人紧紧的将她护在身下的感觉再次在心头萦绕,一生所求,大抵也不过如此了吧? 「看看,动心了吧?就让我好好给你讲一讲秦家!」 洛熠宸和洛南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讲了两盏茶的时间,叶青梧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的味道,子苏见状立刻站起来,「娘亲?秦大哥情况如何?」 「小伤而已,死不了。」 「对娘亲来说,死不了的都是小伤。」子苏默默的嘟囔了一句,不料额头骤然被打了一下,她瞪了洛南砚一眼,洛南砚却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竟然就开始往外拐了,都说起娘亲的不是来了!」 洛熠宸此时拿着一块手巾出来,握着叶青梧的手细细的擦了又擦。 叶青梧这才朝着子苏继续说:「你不用担心,这种伤用了我的药过些日子就好,你做的不错,知道找我来看,否则找了外面那些郎中,治不好病不说,还好把命搭进去。」 子苏一身冷汗,她知道叶青梧的许多东西都是自制的,外面的郎中根本比不得,故而她不敢耽误。 跟叶青梧和洛熠宸告了罪,子苏回房换了件衣服,这才去到先前的偏殿。 徐轻帆在这里守着,没了叶青梧等人,他心里就没那么紧张了,见到子苏换回女装便道:「公主还是穿女装漂亮。」 子苏看了他一眼,「秦大哥怎么样?」 「睡着呢,刚刚我看太后娘娘给秦兄吃了不少药丸,伤口也都包扎好了,药也留下了,公主不必担心,我会好生照顾他的。」 「那就有劳你了,徐大哥。」子苏有些自责,「若是我认路的本事好一些,也就不会害秦大哥受伤了。不过我刚刚已经跟娘亲求了,秦大哥伤势没有见好之前,先留在宫里修养,你也一併留下来吧,在离着这里不远的一座小殿,我已经让人去打扫了,明日再搬过去。」 徐轻帆皱了皱眉,「这样是不是不好?后宫之中从来只有女眷,我和秦兄留在这里是否对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名节有损啊,若传扬出去……」 「不会的!宫里人不会乱嚼舌头!也不敢有人传扬出去!况且你们也不是住在梧桐苑里,不会有事的。」 徐轻帆这才松了口气,子苏进去看了看秦风,秦风面色不太好,趴在床上,此时身上盖了一条薄被,隐约可以看到后背的包扎。 子苏看的心里一酸,忙快步走了出去。 第535页 晚上洛南砚和子苏一起陪叶青梧和洛熠宸用膳,叶青梧道:「要不然把那个姓徐的小子也叫过来?」 「不必了娘亲,」子苏忙说,「他来不自在,不必让他过来了,何况他还要照看秦大哥。」 家里有洛熠宸,是为数不多的人知道的秘密,既然没有公之于众,也不好叫太多人知道。 子苏拒绝了,叶青梧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洛南砚却笑道:「同样是朋友,竟让人为了照顾秦风而不能吃饭,差别对待啊。」 他笑着摇头,子苏的脸却越发红了,不由抢白道:「我哪有差别对待,这明明是他刚才自己说的!」 叶青梧笑了一下,一家人用膳。 从叶青梧那里得到了保证,子苏在睡前又去了一次偏殿,就没有再过去了,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幕一幕皆是秦风的影子。 她终于羞得用手捂住的脸! 好不容易睡着了,子苏却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急急忙忙的套上衣服,跑去偏殿却没有见到秦风等人,一问才知道今天一早秦风醒了,挣扎着起身去正殿给叶青梧谢恩,然后硬是立刻搬到小殿里去了。 子苏见状又要往小殿里跑,被锦芳拦住强按着吃了点东西。 小殿离着梧桐苑不是很远,不过距离干泰宫更近,前朝的许多太子在未能继承大宝之前,是以小殿为书房的,这里文房四宝众多,不过,洛南砚却没有用过这里。 先前在干泰宫,后来在梧桐苑,洛南砚倒是极少去别的宫殿。 跑到小殿,徐轻帆正在练剑,子苏如一阵风一样在他身边跑过,去了里面。 秦风今日早晨便已经醒了,精神也算尚好,不过想要如徐轻帆一样练剑是不可能的,他身上的伤必须要修养一段时间。 往内殿去的时候,子苏不由想起自己昨日从洛南砚那里听到的秦风的家世。 秦大人乃是当朝一品大员,秦风是他的嫡长子,才学、品行尽皆得了他的真传,不过,自从秦风的母亲不幸病逝之后,秦大人迫于府里的交际,只得提了一位侧室为主母,自此之后,秦风格外不喜。 一年之中回府的次数也不多,回去了也是住在自己母亲的院子里,别人虽然没人敢说什么,可私下了却传秦风不知孝道,枉为人子等等。 子苏走过去的时候脚步慢了些,生怕自己惊醒了在休息的秦风一样。 不料,秦风就坐在矮榻上,见到是她,立刻起身行礼。 子苏忙上前扶住他,「秦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你为我受伤,我来探望你乃是常理,何须你为我磕头行礼的,快坐下吧。」 秦风被她按着坐在了矮榻上,子苏在另外一旁坐下,问道:「如何?身上的伤怎么样?」 「多谢公主为我求太后娘娘出手,如今我已经觉得好多了,怕是不用几日便能出宫了。」 「不必着急出宫,我娘亲说了,你这伤是从哪里得的就该到哪里去看,若没有癒合你便走了,日后你用了外面郎中的药,说不定是要丧命的。」 秦风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么离开。 子苏见他不信,只好又说:「我不骗你,那氂牛金针,若是正常的肯定不会让你那么快就昏迷,而且你流的血,你没发现比普通受伤要多吗?」 秦风仔细想了想,然后点头,「的确如此。」 「那些东西全部的都是出自我娘亲之手,她本意是为了保护我和哥哥,若是有人胆敢打我们的主意,便是不会当场死掉,也会蜕层皮!我娘亲手里的药才能真正的治疗这些伤,你可莫要觉得宫里闷得慌就不在这里住了,我娘亲可不会出宫给你看诊的。」 「不敢劳烦太后娘娘。」秦风忙拱了拱手说道。 子苏这才笑了,「你自管在这里住这就是,这里虽然在后宫,可离前朝更近,以前是太子们没有登基之前看书的地方,你性子温润如君子,想来也爱读书,这里的书都可看一看。」 秦风忙再次谢了她,斟酌了片刻又问道:「公主昨日应该吓坏了吧?都是我没用。」 子苏先愣了一下,正有些不好意思又听到他后面的话,忙摆了摆手说道:「我不应该全部依靠你的,作为和你在一起的伙伴,我不应该总是依赖你,我也应该贡献我的一份力量,若是如此,可能你就不会受伤如此严重了。」 秦风闻言却笑了,「公主是想替我受一部分伤吗?」 「……」 子苏沉默了一下也笑了,不多时张宝端竟然来了,送来许多东西,都是日常用品,不过,皇上出手的都非俗物,秦风和徐轻帆都有些呆愣,不知道该不该收。 「收下吧,这些东西我皇兄多的是,你们不替他穿一穿,怕是到下辈子也穿不完。」 这话让两人听着一头冷汗,等到子苏走了,秦风和徐轻帆仔细检查了那些用品,没有发现什么出格的,才捡了一些次品用了。 「倒是知道本分。」洛南砚在上书房听到小太监的回禀之后笑着说。 张宝端 不敢答话,洛南砚想了一会儿又说:「让江鹧鸪多往那边跑着点。」 「是!」张宝端应了,下去办事。 洛南砚看着面前的摺子却有些发呆,秦大人为秦风谋了一桩婚事,想请他为秦风赐婚。 洛南砚笑了笑,叫了个人去请子苏。 子苏没过多久就来了,看着他还想起昨天的事情,有些懒洋洋的说:「你的小红马还没有开始物色呢。」 第536页 「手指头疼不疼?」洛南砚瞥了她一眼问。 子苏看着有些出血的手,昨天已经被锦芳上了药,她摇摇头,「不疼了。」 「好,不疼了那看看这个吧?」 洛南砚将摺子丢给她,子苏撇撇嘴,又给他丢了回来。 「我对你的政事没有兴趣,你还是自己殚精竭虑吧。」 「好啊,」洛南砚也不勉强,将摺子打开,硃批占满了饱饱的墨汁就要在上面批阅,口中却说道:「好啊,今日我便为秦风的婚事好好殚精竭虑一把。」 「什么?秦大哥的婚事?」 子苏皱起眉,她听秦风说过,他没有婚约在身,只想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为妻,为何今日皇兄却如此说! 她飞快的跑到洛南砚身边,见到上面的字,又看了看正要批阅的洛南砚,手忽然握住洛南砚的手,在上面大大的打了一个叉。 洛南砚挑挑眉,「苏苏,国家大事,怎能如此胡闹,秦大人也是老臣了,你这要朕如何是好啊?」 第360章 子苏送礼 子苏才不相信他的鬼话,愤愤然说道:「那你想怎么做?还准了他们的婚事吗?」 「男未婚,女未嫁,上有父母之命,下有媒妁之言,有何不可?」洛南砚说。 「我不听!我不听!反正此事不可为!」 洛南砚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那你倒说说,究竟为何不可为?」 子苏一怔,恍然间回过神来,洛南砚根本就是在套她的话,顿时气结,瞪着眼睛对他说:「反正就是不可为!」 「那你让朕如何于秦大人交代?」洛南砚摊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如今秦大哥受伤,不知道何时能够恢復呢?哪里有什么精神成亲?我不同意!」 洛南砚更加觉得好笑,「你有何立场说不同意?秦风成亲,只要他父母同意,他自己也同意就够了,如何需要你同意?」 「反正我不同意!」子苏把他推了推,在他的龙椅上一併坐下,「如今秦风都在外面失踪了,他们还想着让秦风成亲给他们拉拢势力,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哥哥,你想,若是真的联了姻,朝臣坐大,你这皇帝还怎么指挥他们?你得为自己考虑考虑!」 她一副自己说的极有道理,本姑娘是为你好的样子,让洛南砚险些笑出声来,他拍了拍她的头,「如此来讲,你还是为我好了?」 「那是当然。」 「可你又可曾想过,今日之事我可以给压下去,不让秦风成亲,但有朝一日,秦风病好出宫,行走江湖难免遇到一两个性情相投之人,届时总会成亲的,就算你是秦风的朋友,也没有办法阻拦。」 子苏怔怔的看着他,小脸上颜色遁去,「大哥是何意?」 「没有何意,就是告诉你,想要的东西抓到手里才是自己的。」 她的脸红了白,白了红,反反覆覆数次之后,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哥。」 洛南砚没再说什么,而是随手将那奏摺捡起来丢到了一旁的火盆里。 子苏见了脸色一红,「那,那我先走了。」 洛南砚看着妹妹离去,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子苏没再去小殿,而是去了梧桐苑,回去之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写字,练字,她和洛南砚的字都是叶青梧教的,子苏写的一手好字,每当她心情郁燥之时便会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练字,不过从小到大这种机会不多。 一连三个时辰,子苏没有从书房里出来,锦芳不敢耽误,立刻去禀报了叶青梧,叶青梧也奇怪为何子苏没有过去陪她说话,闻言挑了挑眉,「此事当真?」 「当真,我在门缝里看着一直在写呢。」 叶青梧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了,你只要守着别让她做出其他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就好了,有事情立刻来报。」 锦芳只好领命下去了,而叶青梧静静的靠在椅子上,看着洛熠宸,「此事你觉得该如何?」 洛熠宸喝着茶,面带郁闷,只说了几个字,「女大不中留。」 叶青梧一下子笑了,从这些年洛熠宸回来之后,对待两个孩子越发上心,不过,许是跟叶青梧时间久了,对孩子们的决定鲜少插手,大多都是支持的。 「我看也是,孩子们都要成亲了,一转眼,我就变成老太婆了。」 「有吗?我来看看。」洛熠宸探手过来捧住了她的脸,睁大了眼睛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说道:「依我看,还是如当年那般,桃衣少女,舞姿迭起,飘逸妩媚。」 叶青梧脸色蓦然一红,尴尬的推了他一把,「你够了吧?」 「没够!」洛熠宸笑了笑,手顺着她的脸下滑,落在她的肩膀上,滑落在她的手臂上,一下子将叶青梧椅子上拉了起来,身子腾空的一瞬间,将人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房中侍女立刻低头轻步退出去,洛熠宸摸了摸叶青梧的脸说:「仔细一想,这许多年真像是捡回来的一样。当年在那雪山之下,我真以为自己会死了,而你要守着我过一辈子了。」 叶青梧嗤笑一声,「你不是把我们母子託付给了青阳。」 「可不要说那混帐话了,这是我做过的最混帐的事,当时只想着,若是我死了,他又爱你,你跟他在一起,必定会一切妥当,他不会窃南砚的权,也只会对你们更好,若是我死了,不能再陪你,有这样一个真心待你之人陪你护你,我又如何能自私的让你时刻铭记着我。」 第537页 「可你没死,若是我和青阳在一起了,你不是要气死?」 「这有何气,不过不甘心罢了。」他低着头,在叶青梧的耳畔轻轻说了一句话,结果话音刚落手臂就被叶青梧拍了一巴掌,红着脸啐道:「想的美!」 「幸好你对我坚守如一,否则,哪个男子能受得住两人争一女子?我怎能让你被天下人耻笑?」 叶青梧瞪了他一眼,这才不再说什么了。 如今回想那三年的日子,却比那五年的颠沛流离更加难以承受,从洛熠宸被从水底打捞上来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坍塌,若非为了南砚和子苏,她几乎想也就那么死了好了。 只不过妩儿韩维之流,将洛熠宸的尸体伪造,意图让两人天各一方,虽是出自歹意,不过到底救了洛熠宸。 她缓缓靠在他的怀里,枕在他的肩头,十指相扣,幽幽说道:「一转眼,你我已经相守这么多年了,南砚和子苏也快要成亲了,等他们成亲之后,你我再出去走走吧。」 「都请你的。」男子圈着她说道。 直到晚膳时分,子苏也没有从书房里出来,锦芳心急如焚,再次来请叶青梧,叶青梧却说道:「不必管她,她心中有事,想好便行了。」 「可已经那么久了,公主手上有伤,若是再有个差错该如何是好?」 「习武之人身上哪有没有疤痕的,不必忧心,你且下去守着她吧。」叶青梧仍旧如此说,锦芳便没了主意,只得回去守着。 叶青梧和洛熠宸用晚膳,叶青梧问:「你看那姓秦的小子如何?」 「就那样吧?」洛熠宸兴致不高,宝贝女儿若是就这么嫁出去了,他心里不舍的紧。 「配子苏如何?」叶青梧倒是没有他那些多愁善感,笑盈盈的问。 洛熠宸放下银箸,「你到底是不是亲娘啊,竟然说的这样干脆!」 「当然是啊。」叶青梧笑了笑,「不过这应当与子苏成亲无关吧?难道我天天哭,子苏就不嫁了吗?」 她顿了一下,点点头,「还的确有可能不嫁了,不过,那样你会舒服吗?」 她总能从另外一方面让他想通,洛熠宸无语的看着她,「可若是他对子苏不好怎么办?」 「那不就到了你出场的时候了?」 打呗!实在不行还还可以和离! 洛熠宸不说话了,再次拿起银箸,招唿她说:「好,那用膳吧。」 叶青梧无语的笑了笑,两人一起用膳,用了晚膳,叶青梧却没有如她所说的那般淡定,起身去了子苏的寝殿。 锦芳仍在书房外面守着,见状忙给叶青梧行了个礼,叶青梧低声问:「还写呢?」 「不写了,打刚才就在椅子上出神呢,不知道是不是累着了。」 叶青梧点了点头,「好,有事情再来跟我说罢。」 她说完便出了门,锦芳在外面又守了一盏茶的功夫,里面才传来子苏的动静,开门出来,子苏问道:「刚刚娘亲来过了?」 锦芳忙说:「是啊,刚刚娘娘来过了,很担心公主呢。」 子苏笑了笑,看了看一身的墨迹说道:「沐浴更衣,让人传膳。」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做!」 锦芳大喜,立刻招唿人备水备膳,自己匆匆忙忙跟着子苏进了房。 子苏脸上看不出什么,但眼睛里带着一丝忐忑,和一抹从未有过的羞怯。 锦芳伺候着她沐浴更衣,子苏从忽然说:「锦芳姑姑,我这里有个东西,你一会儿帮我送去小殿如何?」 以她和秦风的身份,若非她不表露任何好意,秦风断不会有任何举动的,天差地别的身份,加上秦风一直游歷,哪里会主动朝她一个公主示好,若是不成,岂不是成了自取其辱了? 「公主要送何物?」 「就在那书房的盒子里,你一会儿捧了亲自送去小殿,交给那位秦公子。」她说着说着有些犹豫,似乎又是在思虑,沉默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让他无人时自行查看。」 「是!」 锦芳应了,伺候着子苏用了晚膳这才出门,等锦芳出了门,子苏便有些忐忑不安,正在来来回回在房中踱步,叶青梧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眯眯的说道:「如此着急?做了什么事吗?」 「哪?哪有?」子苏忙反驳,又赶紧迎上去,扶着叶青梧的手说:「娘亲为何晚上过来了?」 「再不过来,娘亲的小棉袄都快被人拐跑了,我不得过来看着?」 子苏的脸蓦然红了,「娘亲……」 「我说错了?」叶青梧笑着揶揄。 「……」子苏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叶青梧就嘆了口气,「唉,算了,不过你到说说,送了什么东西与那秦风?」 「也没有什么,只是我自己做的一个木偶。」 「木偶?」叶青梧笑了笑,这道也是子苏会做的事,「不过,这种东西也看不出是什么心意,说不定他以为你只是送个玩具给他呢。」 「那娘亲以为该如何?」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折腾吧,不过,他倒是个不错的,比那个姓徐的小子稳重许多,若是他日成了亲,也定会对你好。」 「娘亲?」 子苏没想到自己的心思显露的这般明显,回宫才不过一日,爹娘兄长竟然都知道了。 叶青梧便又说:「喜欢的东西得到了才是自己的,不过,不可强取豪夺,不可以势压人,其余的,你做什么娘亲都支持你。」 第538页 摸了摸她的脸,叶青梧到底是有些伤感的。 子苏连连点头,「我晓得了,娘亲。」 母女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锦芳便回来了,看了叶青梧一眼,才说:「公主,秦公子收下了,说晚上会看的。」 「……没有别的了吗?」子苏眨着大眼睛问。 锦芳又看了叶青梧一眼,见她没有反驳,才又说:「秦公子说晚上天气凉,请公主不用太惦记他,他在宫中一切都好,倒是公主出入记得加衣。」 子苏有些失落,谁想听这些话啊,她只想知道他是否会有什么回应。 叶青梧倒是一笑,也想到竟然是个如此体贴之人。 她戳了戳子苏的手臂说道:「看起来不错,比你爹爹强多了,竟然还知道提醒你加衣。」 子苏:「……」 她无语的看着叶青梧,说的爹爹好像对你很不好似的? 这些年据她所知,洛熠宸对待叶青梧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处处小心呵护着。 「好了,想得什么回应得人家看过之后才知道,先睡觉吧,今夜不用等着了。」 子苏哦了一声,送叶青梧出了门,刚出殿门就被叶青梧拦住了。 她回到房中,虽然知道该睡了,可翻来覆去哪里能睡得着,迷迷煳煳到了半夜才睡着。 小殿之中,秦风和徐轻帆各居一间卧房,等徐轻帆睡了之后,秦风才小心翼翼的碰触锦芳送来的盒子,眉头紧缩,不知道子苏送来的究竟是何物? 小心打开之后,却发现是个小小的人偶,不由面露喜色。 子苏喜爱木工,却没想到这雕工也如此精湛,小小的人偶只有几寸之高,却雕刻的十分精緻。 他捧着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忍不住收进怀里,再往盒子里看了看,除此之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 他捧着人偶正想回到床上休息,可又觉得有些不好,从房里找出笔墨,开始研磨。 一封书信不过寥寥数字,写好之后秦风却有些为难,难道要这个时候请宫人送到梧桐苑去吗?若是不小心打搅了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的休息,岂不是大罪? 他倒也不怕获罪,只是不想那人无法安眠,他哪里知道此时他心念之人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呢? 沉吟了许久,背上的伤隐隐作痛,他才下了决定,今日等一晚,明日一早就给公主殿下送去。 做了决定之后,秦风才熄灭烛光上床休息。 而子苏,纠纠缠缠,一夜难眠,直到东方露出微白,才闭上眼睛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第361章 秦风疑惑 醒来时日上三竿,还没有睁开眼睛,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锦芳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公主,那秦公子给了公主回信了。」 子苏一下子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锦芳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她,说道:「这是今日一早秦公子着人给公主送来的。」 子苏顾不得没有洗漱,就立刻拆开信来,就见上面写着: 公主殿下,承蒙厚爱亲自动手刻下木偶人,秦风感激不尽。 寥寥数字,却是半个与子苏关心的问题都没有说道。 子苏无语放下落下手,「这算什么嘛!」 「公主,莫要生气了,已经快午时了,您也起来用膳吧。」 睡是不能再睡了,也谁不着了,子苏只能起床。刚收拾完毕,便听到外面有人说:「公主,奴才奉皇上之命给公主送东西。」 「进来吧。」子苏如是说。 一个小太监进来,手里捧着一把宝剑,见到子苏之后先行礼,未等他跪下,子苏两步上前将宝剑从他手里拿了过来,「这剑如何会在皇兄手中?」 「今日一早有人进宫送来的,皇上让奴才给公主送来。」 「知道了,下去吧。」小太监再次磕了个头下去了,子苏手里握着宝剑缓缓拔开,剑身锋利无比,寒光闪烁,昨日的一幕一幕从她面前闪过,这剑正是秦风手里的那一把,曾经他给了她防身,不过,她揭开面前的衣带之后才发现,他手里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 锦芳见状忙道:「公主,快先放下吧,您还饿着肚子呢。」 子苏笑了一下,将宝剑朝前一递,正要交给锦芳再次给秦风送过去,她又忽然顿住,「罢了,先帮我收起来吧,挂在床头。」 「挂在床头不好吧?」锦芳问。 「那床尾?」 锦芳:「……」 将宝剑收好,子苏安静的用着午膳,一字一句的思考着秦风的信,一字一字斟酌了数遍,不知道秦风是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呢,还是根本就是在装傻? 她曾旁敲侧击过数次,知道秦风心里没有人,如今,却得到这样一个淡如白水的回覆,是秦风对她无意吗? 这样想着,子苏吃东西都没有意思了。 用了午膳在宫里走啊走,不织布又走到小殿旁,子苏遥遥看了一眼,里面的宫人应该都还用着可以,不过,她身为公主却不该每日往小殿里跑的这样勤。 迟疑了一瞬,子苏决定往干泰宫去,去看洛南砚是合情合理的。 没曾想洛南砚根本不在干泰宫,干泰宫里只有肖雪正在打瞌睡,子苏站在她的面前,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肖雪茫然醒来,见到是子苏的一瞬间,她险些从台阶上滚下去。 第539页 子苏一下子扶住她,说道:「你不必如此紧张,如今你既是皇兄房里的人,我便不会对你做什么。况且,当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将心比心,我也知道你那几年跟随在我身边心里是不甘愿的,何况我还曾苛待过你,你心中记恨我也能理解,不过,事情都过了这么久,如今你是皇兄的心里人,我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你我不该是仇人才对。」 肖雪怔怔的看着她,一时间心潮翻滚。 她嗫诺了几下,嘴巴却没有说出什么,一撩衣裙却跪在了子苏脚下,重重的磕了个头,「肖雪谢公主大仁大义。」 「起来吧。」子苏又看了她一眼说。 说完也在台阶上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吧,我刚才看你在这里坐着挺惬意的。」 她坐在肖雪右侧,肖雪转过头看着她,眼睛里带着迷茫,见她似乎在等着她说话,忙解释道:「公主有所不知,前几日奴婢生了场病,右边的耳朵坏掉了,刚才没有听到公主说什么。」 「你,你耳朵听不到了?」子苏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肖雪侧着身子摇了摇头,面上始终带着笑,「没什么,我左边还能听得到。」 子苏却觉得不能理解,她思索了半晌,未曾说话,若是一般人,恐怕洛南砚早就处置了,可她从昨天回宫来,也没听到锦芳说哪些人被处理了,忍不住想,难道是娘亲? 可又不觉得叶青梧会做出此事,只得按下心头的疑惑,不再询问,改成坐到了肖雪的左侧。 肖雪微微一笑,得叶青梧的教育方式不同,子苏从来没有公主架子,也比平常人更加惹人喜欢。 两人都眯着眼睛晒太阳,子苏问:「皇兄这些日子还忙吗?」 「应该很忙吧,听说今日的早朝都下的晚了半个时辰。」 子苏点了点头,两人皆是一身桃衣坐在原地,子苏有些长吁短嘆,肖雪忍不住问道:「公主可是有心事?」 子苏一怔,被爹娘哥哥看出来就罢了,难道现在任何人都能看出自己是有心事的吗?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肖雪就说:「以前公主很淡然,鲜少烦躁,跟太后娘娘很像,今天却不一样,您的气息长进长出,与往日不同,肖雪妄自揣摩,还请公主恕罪。」 罢了,她忘了肖雪也是在她身边伺候过的。 「你没说错,的确是有些心事。」 肖雪抿了抿唇,没有再追问,若是子苏想说,定然自己说了,而她如果不想说,她问了也白问。 子苏到底还是没说,跟肖雪晒了一会儿太阳,就回梧桐苑去了。 小殿里,徐轻帆坐不住,他看着在床头趴着养伤的秦风说:「秦兄,公主殿下究竟送了你何物啊?竟还让你藏着看,这也就罢了,你看完了竟也藏着?」 秦风正在翻书,小殿里的书极多,比秦家的藏书多了许多,他看的很是有意思,听到徐轻帆的话,他说:「那东西你不会喜欢的。」 「为何?」 「因为你不喜欢做木工。」 徐轻帆抽了抽,刚喝进嘴巴里的水都险些喷出来,「你这话说的,难道公主殿下还能送你一块木头不成?」 秦风回头一笑,「公主殿下送我的,的确是一块木头。」 不过,此木头非彼木头罢了。 「怎么可能?」徐轻帆不信,「你快拿出来给我瞧瞧,昨夜闷得我一晚都没睡好,做梦还在想公主到底送了你什么好东西呢。」 秦风无奈,缓缓的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层层打开,一个雕刻精緻的人形木偶出现在面前。 徐轻帆震惊的半晌没能回神,「这,这是公主殿下亲手雕的吧?我看,便是最精巧的工匠也做不出如此精雕细刻的人来?那个,那个这个人跟你好像啊,秦兄。」 秦风失笑,「这人的确就是我。」 「那公主殿下这是何意啊?」徐轻帆爱不释手的捧在手里看了又看,恋恋不捨道:「若是我也有一个就好了。」 「可能是偶尔随手刻得吧?」秦风也不太确定。 「你看这精雕细刻的,怎么可能是随手刻得!若是随手刻得,她怎么不为我刻一个,却偏偏给你一个人刻啊?」 「……」秦风默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同时他也在想,为何公主只给他送了,若说两人这段时间陪她保护她,徐轻帆也有一份功劳啊。 昨夜只顾着欣喜和喜欢,此时秦风也不由开始思索起来。 徐轻帆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始终没有说什么,只好说:「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难不成你知道?」 他摇摇头,「我只觉得公主殿下不会无缘无故亲手雕刻一个木偶送给你,虽然她与我们交好不错,不过,你别忘了她的身份,是如今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十分疼宠的康源唯一的公主殿下。」 以她的尊贵,想要什么东西别人不都巴巴的送到眼前,哪里是需要她亲手做什么的。 徐轻帆笃定公主殿下此举一定是有一定缘由的。 他将木偶重新包好了,放在秦风面前,又忍不住说:「可这木偶硬梆梆的,你趴在床上将它揣在怀里,难道不会硌得慌吗?」 秦风一愣,再次将木偶收了起来,「硌的是我,又不是你,我愿意硌着,你这么多心做什么?」 第540页 徐轻帆:「……」 无语的耸了耸肩,诚如他所说的,反正硌的又不是他。 徐轻帆陪着他坐了一会儿,也去找出看了,秦风却看不下去了,他趴在床上觉得自己昨夜那封书信写的有些仓促,谢恩不错,这那样仓促和简单显然就错了,这是子苏的一份心血。 他不由想到昨日清晨见到子苏时,她眼底的疲惫,想来应该是一夜无眠,是在刻这个木偶吗?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她还有什么机会。 此时此刻,捧着这个木偶,他的心开始砰砰砰的跳动起来,想着子苏三番两次曾经试探于他,难道洞悉了曾经在归元檀寺的那支签。 他想了半晌没有相处结论,徐轻帆却回来了,见他始终看着他便问道:「怎么了?」 「有一事不明。」 「你还有一事不明,何事?说来与我笑笑。」徐轻帆笑着拉了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说有一位贵女出府,正巧遇上了一位公子,得其相救,芳心暗许,那位公子也暗暗喜欢她,你说,这两人该如何?」 「你这是在茶楼里听来的故事吧?」徐轻帆大笑,秦风挑了挑眉角,说道:「若是我,就告知爹娘,请了媒婆,三媒五聘,明媒正娶,这有何难得,竟然还将你男主,难怪你多年独身,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秦风也笑了笑,想了想这也的确是正道,若先去勾搭了人家姑娘,以后岂不是让人笑话。 他与父亲不睦,也未曾想过承接家业,如今是否要告知父亲呢? 想着前些日子父亲曾经提及让他与以为姑娘成亲,他百般推诿,若是求到父亲头上,他应该不会同意吧? 短短时间,秦风将事情在心里过了一个遍,觉得还是应该去问一问公主的心意,若是自己没有用错情,而公主念着他几次捨身相救报恩才嫁给他,那岂不是对不起公主? 做好决定的秦风再次在床上趴下来,看着木偶笑了一下。 徐轻帆没有多想,兀自津津有味的看起书来。 子苏一天都没有去小殿,只是让人盯着,一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让人精心伺候着,自己倒是矜持下来,那把剑也收了起来,没有如她所说的挂在床头。 晚膳的时候和洛南砚一起陪爹娘吃饭,洛南砚问:「听说你今日去了干泰宫?」 「是啊,去找你的,没找到你就回来了。」子苏也没有隐瞒。 洛南砚瞥了她一眼,将她手边的一块肉抢了放入自己口中,子苏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是专程去干泰宫?还是顺路去干泰宫?」 「这有何区别吗?反正我又没去别的地方,就去你那干泰宫里坐了坐就回来了。」子苏也没有问肖雪为何耳朵坏掉的事情,免得他想起来之后不舒服。 洛南砚又瞥了她一眼,还要再说话,洛熠宸说:「好了,都吃饭,有何好讨论的,再怎么样也得等人家伤好起来再说,再说了,秦风因苏苏而伤,她便是多去看看,也算不得什么,更不是什么笑话。」 洛漓此时挨着看了一遍,说道:「我去了,那个大哥哥还帮我找了一本书呢,还打了我的头,是个坏哥哥。」 餐桌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盯着他看。 子苏简直不敢相信,秦风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他打你了?」子苏摸了摸他的头。 洛漓十分有理,「是啊,我带着小太监去的,我够不着可以让小太监去拿嘛,他仗着个子高帮我拿了书,竟然还打我的头。」 「……」子苏默默的看了看爹娘和哥哥,叶青梧等人也都看着他,一副原来秦风是个这种人的目光。 子苏怔了一下,想解释两句,可又不想让他们揶揄,只得说道:「他说什么了吗?」 「说了,小小年纪不要读这么多书,会长不高的。」 「……」 子苏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不过觉得有些奇怪,秦风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她又问道:「是救了你送你回客栈的那个大哥哥吗?」 洛漓想了想,摇摇头,「不是,是那个帮他看顾我的大哥哥,嘴巴特别坏,那次他老是让我吃东西,吃的我都撑了。」 子苏:「……」 紧张了一通,原来是虚惊一场! 第362章 子苏探伤 「想想人家几次三番的救你,你以身相许就算报恩了,也未尝不可。」洛南砚忽然说。 子苏不禁瞪他,「你就不会帮我报恩吗?」 「好啊,那我明日早朝赐他个丞相做做如何?算是报恩了吧?」 「……」子苏险些哽住,「你……」 洛南砚不为所动,陪着洛熠宸喝了几倍之后,脸上带了几丝潮红,朝她笑了笑似乎看透了她一样。 子苏只好瞪了他一眼继续吃东西。 晚膳之后,洛南砚回了干泰宫,带着薄薄的酒气回到干泰宫就见到那人在忙碌着铺床,他僵了一下,从身后抱住了她。 「皇上?」气息袭来,肖雪便知道这人是洛南砚无疑。 洛南砚没有说话,压着她一起躺在床上,肖雪侧身看着他,「皇上?」 「嗯?」四目相对,洛南砚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肖雪没有挣扎,而是顺着他的力量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肖雪以为洛南砚快要睡着的时候,她轻手轻脚的起来,去内殿端了水来,正要上前解开他的衣衫,洛南砚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带的摔倒在床上。 第541页 洛南砚随意一滚,将她压在了身下,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摩挲,他俯身下来,贴在了她的耳边。 肖雪随即一怔,她感觉耳边他的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说话一样。 可是,为什么是右耳? 「皇上?皇上?」她心慌慌的唿唤着他。 洛南砚却嘆了口气,缓缓从她身上起身,摊开双手,「更衣吧。」 肖雪看着他的脸,却没有发现有何不对,只得上前帮他宽衣。 伺候着他沐浴之后,两人一同躺在龙床上,许久之后,洛南砚转过身子看向身畔熟睡的女子,久久未语,久久未曾睡下。 恨吗? 恨他吗? 洛南砚不知道,她也从未有过任何充满恨意的表现,他只能这样看着她,在她没有离开的时候。 肖雪迷迷煳煳感觉身上的里衣被退了去,迷迷煳煳的睁开眼睛就见到不断晃动的人影和靡热的感觉…… 纠缠过后,洛南砚休息了一下就去了早朝,肖雪睡了许久才醒来,好在叶青梧从来不会让她去晨昏定省,否则真是挨十杖都不够。 看着身上的痕迹,肖雪有些无语,洛南砚是半夜撒酒疯了吗?咬成这样? 套上衣衫去沐浴了一番,她这才出来,用了早膳,她想起洛南砚有着晚上喝酒一早会头疼的毛病,沉思了一下,往御膳房去了。 做了一碗醒酒汤送去上书房,洛南砚见着她步履缓慢,挥了挥手让张宝端出去,朝她说道:「不舒服何必还去御膳房?」 「不舒服也不能看着皇上不舒服不是?」她将醒酒汤放在龙案旁,「凉的差不多了,皇上喝了吧,晚上还是不要喝太多酒。」 洛南砚只是嗯了一声,试了试温度就一股脑喝了下去,肖雪看着忍不住想,为何他喝她给的东西从来都不让人试一试呢?他不担心她给他下毒吗? 毕竟,她又不是没有下过。 洛南砚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说道:「若是你恨毒了朕,想让朕一碗药毒死,那朕认了。」 她的心一颤,嘴唇都吓得白了,惶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洛南砚却只是将汤碗放下,继续看奏章。 肖雪在身旁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奴婢不敢了。」 洛南砚点点头,「朕知道,回去休息吧,不想回去,去内殿躺一躺也行。」 在回干泰宫和去内殿的选择上迟疑了一下,肖雪往内殿走去。 他看着她走进内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颗心落了地。 叶青梧又调了一些药让子苏给秦风送去,顺便再让江鹧鸪过去看看。子苏带着锦芳,锦芳捧着药,主僕二人就去了小殿。 虽然受了伤,秦风可也不敢如在自己家中跟一般衣衫不整,子苏来的时候,他正在前殿里看书,身子做的笔直。 见到子苏忙起身行礼,子苏忙拉住他,「秦大哥你因救我才如此,若是每次见到我都行礼,再让你的伤口撕裂了,我可不敢承受,以后我都不敢来看你了。」 秦风这才站起来,说道:「公主此言差矣,在这宫里,理当给公主行礼。」 「罢了,本公主免了你了。」子苏佯装生气的说,朝他问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在这宫里住着可还习惯?若是这些人伺候的不好了,你跟我说,我给你教训他们。」 「公主多虑了,秦风在此,幸得公公们照应,好着呢。」 「当真如此?」子苏不信的将目光转向徐轻帆。 徐轻帆笑着作了个揖,「那是自然,秦兄与我乃是公主殿下亲自交代人要照看的,谁敢欺负我们不成,公主殿下实在是多虑了。」 「那便好。」子苏松了口气,这些年宫里人坦荡了许多,交代下来的事情一般都会做好,她回身指了指托盘上的药说道:「这是我娘亲才调的药,让我给你送过来,你的伤如何了?」 「已经不怎么疼了?公主殿下尽可放心才是,昨日江太医也来过了,秦风感激不尽。」 子苏笑了笑,说话间江鹧鸪已经到了,朝着子苏拱了拱手,急急忙忙的说道:「公主殿下未曾受伤吧?」 「当然没有,你看我像受伤的吗?」 子苏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十分无奈的说道:「我若是受伤,早就找你了。」 江鹧鸪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见她面色没有任何异常便道:「那傍晚臣再到梧桐苑给公主把把脉,最近天气变热,公主的披风还要加着才好。」 「是是是,我的江太医,您快给秦大哥看诊吧。」子苏将江鹧鸪推到秦风身边,好在洛南砚也是看着子苏长大的,对她性情也十分了解。 走到秦风的面前,江鹧鸪说道:「秦公子咱们进去说罢,我还要再看看你的伤。」 「好。」秦风点了点头,又转头朝子苏说道:「公主殿下稍等,轻帆你帮我陪一陪公主。」 徐轻帆应了一声,子苏脚下下意识跟了几步就被徐轻帆拦住了,「公主,我们坐坐吧。」 子苏怔了怔,然后点点头,回头却见刚刚那药还在锦芳手上,便道:「姑姑,您把药送去给江太医吧,说不定今日会用得上。」 「是。」锦芳知道她惦念着秦风的伤势,自己进去不便,她进去却是没有问题的,按照年纪,锦芳比秦风整整大了一辈,若是进去自然算不上男女授受不亲。 第542页 子苏一直看着锦芳的身影消失在面前,才看向徐轻帆,笑道:「徐大哥在宫里住着觉得可还习惯?」 「习惯,哪里能不习惯,我和秦兄一样,都是江湖漂泊之人。」徐轻帆笑了笑,「倒是让公主惦记了。」 「你们是我的朋友,因我受伤,因我才入这深宫,若我把你们抛下不管不顾,也太不讲义气了。」 子苏喝了一口他斟的茶,忍不住问道:「这茶是你泡的?」 徐轻帆摇摇头,「公主误会了,茶乃是秦兄泡的。」 「没想到秦大哥泡茶竟如此好喝,再喝其他人喝的,都没有味道了,今日我要多喝几杯。」 徐轻帆大笑,没想到这深宫之中养出来的公主非但不是工于心计的,反而率真的可爱。 两人等了没多久,江鹧鸪和锦芳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秦风跟在两人身后,一身青衣,谦谦君子模样。 子苏站起来问道:「江太医,秦大哥的伤势如何了?」 「回公主的话,秦公子伤势恢復的不错,氂牛金针的针孔虽然还没有全然褪去,不过,若是每隔两个时辰便擦上今天太后娘娘送来的药的话,只需今日一日便可全消了。至于箭伤,还需要多加修养一段时日,三个月不动武,臣可还秦公子一条与先前一模一样的手臂。」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子苏摸了摸身上,她没有随身带着东西打赏人的习惯,只好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塞给江鹧鸪,「无功不受禄,你给秦大哥治好手臂,我也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拿着,不过不能告诉我娘亲,否则她又要念我了。」 江鹧鸪无语,又把玉佩还了回去,「公主,属下可用不着这个。」 「你拿着玩吧,兴许哪一日得了喜欢的女子,也好送给人家,说不定就能讨个媳妇了。」 挥挥手让锦芳将江鹧鸪送出去,回头就见到秦风怔怔的看着她。 子苏脸一红,「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公主为何替我送礼?」 「……」她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不过拢在袍袖里,也没有人能看到,她脸上还是带着笑,「这有何不可,你为我命都可以送,我替你送个礼有何不可,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先前秦风觉得子苏送那木偶是与他有意,可听到这句话又觉得合情合理,她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不妥,皱了皱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徐轻帆说道:「难不成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酬谢太医?反正我身上是什么都没有了。」 秦风无语的瞪了他一眼,徐轻帆莫名其妙,子苏笑了笑说:「小事一桩,不用挂在心上,况且这个太医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平时对我也极好的,你们不用担心什么。」 第363章 南砚试探 子苏陪着他们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秦风和徐轻帆将她送出宫外,子苏又道:「那御花园你们应该还记得吧?若是在殿里闷了,可到那边去转转,宫里到底也没几个人,我们母子三人住这么大的皇宫我都觉得奢侈。」 「我们在宫里走动不太妥当吧?」徐轻帆问。 「难道你还能祸乱宫闱不成?」子苏笑着揶揄了一句,徐轻帆的脸瞬间红了,「公主说哪里话,再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子苏又深深的看了秦风一眼,微微点头,就带着锦芳离开了。 徐轻帆他们他们走远,转过身朝秦风谁哦到:「公主身边是该有这么一个人时时刻刻跟着她,在自己园子里都能迷路迷得走不出来,这次出门幸亏你我在她身边,若不然,她不知道迷路多少次了呢。」 秦风幽幽的收回目光,心里道有些庆幸,若非是公主迷路,或许今日自己也不会得到她的礼物和她亲自送来的药。 原来许多人喜欢英雄救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我们要出去转转吗?」徐轻帆指了指御花园的方向。 秦风摇摇头,「若是你想去,那你去吧,我去看书了。」 「餵你……」 徐轻帆大叫,而秦风已经朝里面走去,他只得跟上去,「若是被公主知道了,得以为我有多不仗义呢,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呢?」 秦风笑了笑,他不是无趣,只是现在有趣的不是御花园。 子苏回到房中,暗暗压下心又练了一个时辰的字,整整一天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叶青梧等人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再做什么。 上书房。 「皇上,臣上次奏请的摺子……」秦大人慾言又止,期盼的看着洛南砚。 洛南砚从龙案上抬头看了他一眼,「秦大人,据朕所知,令郎如今应该不在府上吧。」 秦大人愣了愣,这几天秦风的确没有回府,不过他觉得应该不算是什么大事。 洛南砚的手却从龙案上敲了敲,「而且据朕所知,令郎如今应该没有成亲的想法,对你所挑的这个女子也并无喜爱之意,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属,朕不知情况,若贸然下旨,不仅没给这个姑娘找个好夫婿,还棒打了一对鸳鸯,此事朕看不可为。」 「皇,皇上,可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这女子是个好女子,他日后一定会喜欢的。」 「……」洛南砚凉凉的瞥了他一眼,说别的女子是好女子,难道他家子苏就不好了吗?洛南砚往龙椅里一靠,凉声说道:「秦大人如何知道那个好女子,秦大人去试过了,觉得很好?」 第543页 洛南砚亲政多年以来,不太爱说话,但字字珠玑,可从来没有如今天这样嘲讽过谁。 秦大人一时愣在了当场,「皇上?臣……」 「罢了,你如何想朕不管,既然令郎如今不在府上,就算成婚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此事就作罢吧,退下吧。」 皇上发了话,秦大人不敢再造次,领命退下,正巧肖雪端着洗好的水果进来,不由看了那秦大人一眼,洛南砚朝她招招手。 肖雪快步走过来,「皇上生气了?」 「没有。」洛南砚看了看她手里的果子,往嘴巴里放了一颗,肖雪轻唿一声,忙放下果子,从袖间抽出帕子细细的将他的手擦干净才松开。 洛南砚笑了笑,又吃了两颗果子站起来说:「走吧。」 「皇上不批阅奏章了吗?」 「先送你回宫,然后朕有点事要办。」 洛南砚朝前走去,她只好跟上,洛南砚在干泰宫门口让她进了门,自己却没有进去,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小殿而去。 小殿里,秦风依旧在看书,听闻太监高唱皇上驾到之后立刻站了起来,而徐轻帆看着看着书睡着了,太监的高唱声直把他吓得摔倒了桌子下面。 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洛南砚已经进了门。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磕头行礼,洛南砚摆摆手,「起来吧。」 目光扫过两人面前的书,洛南砚饶有兴致的问:「在看书?」 差不多的年纪,洛南砚已经执政多年,学的东西自然不会少,扫了一眼便知道两人在看什么,秦风看的是各类策论,而徐轻帆看的是一些故事杂书。 洛南砚问道:「秦公子想要入仕?」 秦风一愣,连忙摆了摆手,「回禀皇上,不曾。」 「那你看的挺深奥啊。」洛南砚幽声说道。 皇宫里的书一开始都在藏书阁,上书房有一部分,后来藏书阁失火,虽然没有将书籍烧毁,可休整需要一段时间,就将书搬了一大半到小殿,有些在上书房,还有一些在梧桐苑和干泰宫,藏书阁里的书自然是天下精品,孤本,他没想到秦风竟然会看这个。 「偶然看一看罢了,翻阅时觉得很有意思,便借来一看。」 洛南砚点点头,又道:「你随朕来。」 他说着迈步往里面走去,书阁林立,洛南砚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寻了张椅子坐下,看了秦风一眼说道:「无须害怕,你放松些,朕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的。」 「皇上说笑了。」秦风抱了抱拳,「不知皇上找草民所谓何事?」 「这个你自己看看吧。」 洛南砚从袖中掏出一张奏摺,秦风小心翼翼接过来,却没有直接去看,洛南砚挥了挥手,「让你看你就看,自然是与你有关的事。」 秦风闻言却皱了下眉,他有什么事能让朝臣写城奏摺递给皇上呢?难道他和公主一起玩耍被大臣看到了?参他一本? 一瞬之间,秦风脑中转过各个想法,心里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面上倒还镇定,又看了洛南砚一眼,说:「那草民遵旨。」 打开奏章,看到上面的内容,秦风的眉头渐渐锁了起来,不多时,奏章看完他发现后背竟然湿透了。 家里父亲要为他请皇命赐婚,他心中却惦念着皇上家的公主,若是被皇上知道,不知道会不会直接砍掉他的脑袋。 「此事你如何看?」洛南砚问。 秦风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撩衣袍跪倒在地,「请皇上做主,草民如今还不想成亲。」 「不想成亲?」洛南砚挑挑眉,手指不紧不慢的敲着桌案,又道:「是不想成亲,还是心有所属?」 秦风勐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洛南砚,洛南砚却没有看他,依旧是那么个不冷不热的样子。 迟疑了片刻,秦风低声说:「草民不敢欺瞒皇上,草民心中的确已有佳人,不敢脚踏两只船,请皇上不要如父亲所愿,为草民赐婚。」 「哦?」洛南砚兴致勃勃的看了他一眼,「这家的小姐朕也曾有过耳闻,品行样貌无不上佳,你未曾见过便知自己不会喜欢,说不定会比你心里的那一位更胜一筹呢?」 秦风摇摇头,他不知道洛南砚此事是来诈他,还是的确如此想,不过他可赌不起,只得说道:「草民斗胆,皇上此言差矣,在草民心中,爱并无贵贱之分,更与样貌无关,草民与那姑娘从未见过,勉强见一次就成亲,是对两人不负责任,固然她千好万好,可草民只是一江湖浪子,给不起她想要的一切。」 洛南砚深深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沉声问道:「当真如此?」 秦风点点头,再次磕了个头,「不敢欺瞒皇上。」 「既如此,那这个你就留着吧。」 洛南砚挥了挥袍袖,起身离开了。 秦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殊不知自己已经过了洛南砚的第一关。 这奏章是秦大人的亲笔奏章,而前几日子苏见到的那一份是洛南砚提前找人誊写出来的,他唯一的妹妹,他当然要好好为她把把关,是以不但要知道秦风究竟是个什么人,也要知道子苏是否对他有意。 洛南砚从里面出来未曾多留就直接出了小殿,本着干泰宫去了,不多时秦风也从里面出来,不过面色有些发白,徐轻帆上前两步扶着他坐下,一摸却发现他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忍不住说:「你怎出了这许多汗?难道皇上在里面吊打你了?」 第544页 「又胡说!」秦风瞪了他一眼,说道:「帮我把药换了吧。」 徐轻帆只好随着他进去换药,闷不住的又问:「皇上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爹想让我成亲不成,把主意打到皇上这里来了,想让皇上为我赐婚,可皇上不知道怎么知道我和我爹的关系,把奏章给了我,让我自己处理。」 「呃……」徐轻帆抽了抽嘴角,「皇上真是仁义啊,跟他冷峻威严的外表真的不相符。」 秦风看着放在桌案上的奏章,只觉得无力,父亲做出这种事,若他真的要圆了自己的心思,怕是很难吧? 等了一会儿,秦风又说:「今日太医为我看伤时,公主在外面可说什么了吗?」 「说了,说你泡的茶好喝,她喝了三杯呢。」 秦风:「……」 上好了药,秦风没有再出去,而是藉口累了伏在床上休息,脑中却尽是今日子苏过来时候的样子,他唇角不由微微一弯,露出一个笑意。 而梧桐苑,锦芳一进门却被满桌的字迹吓呆了。 第364章 嫁衣花样 子苏正在洗手,却听到锦芳颤巍巍的声音,「公主,这,这些字……」 「等墨迹干了,就收了吧。」子苏说道,锦芳应了一声,一张一张的字,上面无不是同一个名字。 锦芳不由暗暗看了子苏一眼,不知道此事该不该汇报给叶青梧。 子苏似乎也不太在意她是否去汇报,都是关心她罢了。 沐浴了一番,一身清爽,她靠在床上休息,见到锦芳收拾完了她的墨宝在帮她收拾衣袍,就问道:「姑姑,是不是女孩子不会女红特别不好啊?」 锦芳闻言愣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姑姑笑什么?」 「是公主想为什么人做女红吗?」 「哪有,」子苏背过身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有些闷闷的说:「我在外面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姑娘们出嫁都是要穿自己绣的嫁衣才好,可我什么都不会。」 小时候子苏也不是没有学过,那时候锦芳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子苏天生跟女红反冲,虽然能把硬梆梆的木头弄成各种形状的,漂亮又精緻,可面对女红,不是扎了自己的手,就是把线弄的一团乱,两年时间绣出来一对鸳鸯还被洛南砚误认成了鸭子。 自此之后,子苏再也不碰针线了。 锦芳也渐渐放弃了,此时,她听到子苏的话笑眯眯的说道:「原来公主是私嫁了……」 揶揄的语气让子苏险些从床上跳起来,「锦芳,你说什么呢?」 「好好好,锦芳不胡说,不过,公主身份尊贵,是我们康源唯一的公主殿下,是不用自己绣嫁衣的,你的嫁衣啊,绣娘们会一日一日接连七七四十九日不停歇的为公主绣出来的。」 子苏不解,「为何要七七四十九日才可?」 「这是个仪式,公主不能自己绣,公主若自己绣了,新嫁娘会让婆母娘看不起的,故而这些绣娘们要为公主祈祷、祝福,接连四十九日不能停歇才算圆满。」 锦芳耐心的解释,子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说起来公主年龄也到了,是该准备此事了,若是准备好了,公主哪一日相中了哪家公子,让太后娘奶奶和皇上下旨便能成婚,不用再等那四十九日了。」 「对,是应该准备了。」 「那我明日让人招些花色,公主挑一挑如何?」 「好啊,我要最漂亮的,我要做最漂亮的新娘子。」 锦芳笑的合不拢嘴,想要打趣她,又怕她害羞,只得说:「是是是,我们公主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子苏在床上滚了滚,趴在枕头上也笑了。 锦芳的办事效率很快,不过,回来的时候却遇到了刚下朝的洛南砚,他正要回干泰宫,却遇上了锦芳,见着她手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皇上,这是公主嫁衣的图案,奴婢去找了找,挑了几个不错的,给公主去挑挑。」 「嫁衣?」洛南砚挑挑眉,竟没想到子苏如此心急。 他笑了笑,翻了翻那花色和样子,皱了皱眉,「朕看着不怎么好看,先放一放吧,朕再找人描些好看的给她送过去挑。」 锦芳本来也不怎么满意,宫里已经许多年没办过喜事了,先前叶青梧和洛熠宸成亲的时候那花样倒是还保留着,不过,那是凤袍,与公主的嫁衣是不同的,不能拿来用。 见洛南砚主动将活计揽过去,锦芳便道:「好,那奴婢就这么回了公主。」 「行,去吧。」 与洛南砚分开,锦芳心里还喜滋滋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皇上又耍了一把,一切尚未尘埃落定,洛南砚如何会让子苏把嫁衣都做出来呢。 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抿唇一笑,走进了干泰宫。 宫里摆好了早膳,肖雪见洛南砚心情极好,便忍不住问:「皇上可是得了什么喜事?」 「喜事没有,不过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他已经许多时日未曾拆迁她了,肖雪有些意外,不过却很开心,说道:「皇上请吩咐。」 「一会儿用了早膳,你去小殿里,你就说你是朕身边的侍女,领命为公主准备嫁衣,需要描些花色,朕记得许多花色先前都被人收起来就放在小殿那边了,然后你拜託其中以为姓秦的公子,让他把所有好看的花色都描下来。」 第545页 肖雪半蹙着眉看了他一会儿,问:「皇上,宫里如何会有其他男子?」 「这个……」洛南砚沉吟了一会儿,「你先不用管,日后再告诉你。」 「是。」肖雪也没有问,只是想到自己曾经看到过那些花色的样子,又忍不住说道:「让他一个人描吗?会不会很累?」 洛南砚嗤笑一声,「若连这点苦都受不住,那还是迟早滚出宫去吧。」 肖雪愕然的张了张嘴巴,又默默的闭紧了嘴巴,把差事应承下来。 等洛南砚用了早膳离开,肖雪让人收拾了,自己也换了件得体的衣衫出门,身边带了一个小宫女,她倒不是娇气,需要人伺候什么,就是怕东西太多回来的时候自己拿不了。 听闻有外人来小殿,秦风和徐轻帆都连忙避了起来,只是不多时,两人在的书房外传来一声轻唤,「请问这里可有一位姓秦的公子吗?」 秦风和徐轻帆相视一眼,隔着门说道:「在下便姓秦,不知道姑姑有何事?」 「公子这般称唿奴婢可不敢当,奴婢是皇上跟前的侍女,近几日为公主准备嫁衣,不过,宫里的花色不够用了,描花色的画师这几日生了重病,听闻秦公子画艺一绝,斗胆请秦公子帮忙描些花色,不知公子可否答应?」 秦风一愣,寒气从脚底升起,嫁衣?公主要做嫁衣? 他没着急回答,却是有些昏头昏脑的问身侧的徐轻帆,「一般情况下,女子何时做嫁衣?」 「应该……是订婚之后吧?」徐轻帆没有成过亲,也不清楚,只能猜测着给秦风一个答案。 秦风眼前一黑,勉强站住了,难道公主订婚了? 可是为何没有公之于众? 先前他几次试探,公主也说没有心仪之人,突然做嫁衣是所谓何事? 一想到她可能另嫁他人,秦风才察觉到心里犹然生出的悔意,后悔自己竟然没有早作打算,竟然白白错过了良机。 可是,那个和尚不是说,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为何公主会另嫁他人? 「秦公子?」见秦风久久不曾答话,肖雪再度叫道。 秦风闷闷的应了一声,上前拉开了门,「承蒙姑姑看得起,秦风自当竭尽全力。」 「那便辛苦你了。」肖雪笑道。 寻了一条桌案,将画册都放下,肖雪开始挑选花色,挑好的便让秦风临摹下来。 秦风心里有些不甘,可公主的婚事不是她自己做主,尚有皇上和太后,便是公主不想嫁,怕是也只得嫁了。 他这么想着,朝肖雪问道:「姑姑,公主的婚事是何时定下来的?为何我们没有听说过啊?」 「这个啊,奴婢也说不好,怕是太后娘娘和皇上更清楚一些,宫里规矩,不得妄议主子,不得私自传言,否则是要被动刑的。」 秦风一听,也不敢再打听了,给肖雪斟了一杯茶赔罪,乖乖的临摹起图案来。 若是此生不能和她在一起,就为她做好这最后一件事吧,他暗暗的想着,那图案竟然比画册上的还要漂亮几分。 子苏还不知道自己一个心血来潮就将秦风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见锦芳没有将花样拿回来,只得闷闷的继续到书房去写字。 一连三天,子苏除了让人去看望一下秦风之外,自己倒是没有再过去,而这三日,秦风忙的笔耕不辍,等所有的花样都临摹好了,自己的手腕都快肿了。 徐轻帆啧啧不停,「这么多花样,我们的公主殿下要挑到眼花缭乱吧?」 秦风笑了笑没有说话,后来已经不是肖雪在挑花样了,他见到不错的都给子苏描上去,给她更多的选择,她的嫁衣自是要最好的。 「公主殿下也不多来了,难道真的在宫里备嫁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风闻言愣在了当场,子苏出嫁自然要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的,可是,若是她出嫁了…… 秦风摸了摸怀里的人偶,他就陪着这人偶过一生吧。 「秦兄,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呢。」见他走神,徐轻帆有些不满。 秦风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 干泰宫,洛南砚看着那厚厚的一沓花样,倒是忍不住笑了,「竟如此多?倒也还算有心。」 肖雪无语的看着那厚厚的一沓,「皇上不会真的把这些都给公主送去吧?」 「送去又如何?难道她不喜欢?」 「不是,奴婢是说太多了,看的眼花缭乱的。」 洛南砚大笑,「哈哈哈,这也是一桩趣事。」 他说着扬声叫道:「张宝端!」 张宝端立刻从外面跑进来,行了个礼说道:「皇上,您有何吩咐?」 「去吧这些花样送到梧桐苑去,让子苏好好挑挑。」 「这……」张宝端看了看那厚厚的一沓花样,有些被吓住了,「皇上,咱们不再帮着公主殿下挑一挑了吗?是不是太多了?公主看的眼花缭乱的眼睛疼怎么办?」 「又不是让她一天都看完,去吧。」 洛南砚摆了摆手,张宝端只得领命去办。 第365章 授受不亲 张宝端将描好的花样全部送至梧桐苑,子苏见了倒没说什么,锦芳却满脸愕然,因为她与子苏不同,先前她去内务府的时候,已然挑选过花样,就是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而如今…… 第546页 短短三天之内,描绘了如此之多的花样,还如此精緻,怕是神人也难做到如此吧? 子苏听她这么说之后摆了摆手,「许是找了许多画师来画吧?」 「可能是吧。」锦芳想了想,答了一句。 可怜的有心人竟然被当成了画师,秦秦风秦公子有些冤屈。 挑了一个上午的花样,子苏下午去了小殿探望秦风,只是这一次却不知为何,子苏觉得秦风和徐轻帆模样有些奇怪。 「你们怎么了?」子苏问。 徐轻帆心里憋不出话,想要说什么,却又想着皇室之事自己没有置喙的权利,又讪讪的闭了嘴巴。 秦风眉眼微垂,沉思了片刻说道:「公主若是忙,秦风这里日后不来也没事,江太医每日都会来为我看诊,公主大可以放心。」 子苏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说:「没事,我闲得很,哪里有什么要忙的,你不必为我担心,对了,那氂牛金针的伤可都好了?我娘亲的药还好用吧?」 「多谢公主关心,氂牛金针的伤都好了,连针孔都看不出来了,不仅如此,箭伤也癒合了许多,这还都需感谢太后娘娘赐的领药,若非如此,怕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伤好了就好。」子苏笑了笑,又朝徐轻帆道:「徐大哥,江太医不来的时候,就劳烦你给秦大哥上药了,宫里的人不是不想给你们用,太医院的那些傢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怕他们伺候不好。」 「这是自然,公主但请放心。」徐轻帆朝子苏拱了拱手,「我一定幸不辱命,会好好照顾秦兄的,不会让公主有后顾之忧。」 「我有什么后顾之忧?」子苏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又说:「御花园你们可去了?」 徐轻帆一怔,摇摇头,「还不曾。」 「那我带你们去看看,宫里人不多,除了我们一家人,都是宫女和太监,不过也没有多少,若是宫里有什么大典什么的忙不过来,还要到朝臣家里去借人呢。」 她说着自顾自的站了起来,秦风和徐轻帆相视一眼,同时说道:「公主,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子苏挑了挑眉,「我带朋友逛一逛御花园难道还是犯了什么罪了不成?」 她笑着摇摇头,抖了抖衣裙招唿他们朝外走去。 秦风和徐轻帆有意避讳,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得远远的跟着走了出去。 此事御花园中已经开放了一些花儿,花香四溢,十分迷人,纵然是秦风和徐轻帆这种见识广博的人也不禁贊一声好美。 「御花园不愧是天下最美的花园。」徐轻帆贊道。 子苏笑了笑,「这是自然,不过园子太大了,光是照料这些花的人就不好,若是依着我和娘亲的意思,这花园就自生自灭了也未可知,这皇宫里只要梧桐苑和干泰宫能漂亮点就行了。」 此话惹得徐轻帆大笑,子苏看向秦风,从始至终,秦风与她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不远,却也不近,更是比他们平时并肩而行相差了不少。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目光时而从她身上掠过,又不知归于何处。 「秦大哥不喜欢吗?」 秦风摇摇头,「公主误会了,没有,这御花园的确是天下最漂亮的花园,集结了每个时节的花草,最精心的呵护和保养,所开出的花朵自然也是最漂亮的。」 子苏点了点头,收回目光三人继续朝前走,徐轻帆忽然说道:「公主不会再次迷路吧?这御花园里我们也不认路。」 子苏一愣,她向四处看了看,微红的脸一点点沉寂下来。 徐轻帆一看,完了,真迷路了。 就在这时,秦风忽然在一旁说道:「我记得路。」 「唿……」 两人都同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子苏问道:「秦大哥你怎么记得?」 「一路走来就下意识记了,是以公主不必担心我们会迷路,不过,这皇宫里不会再有什么阵法吧?」 「这个不会,」子苏摇摇头,「若是这里也摆了阵法,恐怕天天都有小宫女小太监被困在里面了。」 「那便好。」 再次向前,便是上次举办赏花大会的地方,如今桌椅撤去,显得有点空。 子苏问道:「上一次秦大哥和徐大哥如何会来参加这赏花大会?我以为以你们的性子定然是不会来的。」 「是啊,若以我们平时的确不会来,不过,我被我爹逼得,他被他爹逼得,不得不来参加,幸好有公主出现,救了我们于苦海之中。」 「我看那日的小姐们每一个都很漂亮,应该是你们的福气才对,若娶一个回家中,娇妻在怀,他日生一双儿女,何不美哉?」 子苏看了秦风一眼,目光里带着一丝探究。 不过,未等秦风说什么,徐轻帆先跳了起来,「我可受不了有人整天管着我,还是一个人的日子逍遥,想吃肉吃肉,想喝酒喝酒,偶尔厌烦了,骑着马就能走,若是有人管着,哪里有这样逍遥?」 「这倒也是,成亲了,自然比不过一个人逍遥。」 子苏轻轻的嘆了口气,真是郁闷,秦风似乎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样子落入两人眼中,似乎成了对成亲之后丈夫不受管教的愁绪,秦风张了张嘴巴,想要说点什么,却觉得自己毫无立场,只好又闭上了嘴巴,面色微沉。 第547页 「不过,成亲之事在所难免,倒不如挑一挑好姑娘,否则,好姑娘都要被人挑走了。」 「是自己的,始终是自己的,如果被人挑走了,那便证明两人有缘无份吧。」 秦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心里有些难过。 「……哦。」 子苏闷闷的应了一声,不知道他所谓的有缘无份是什么,当下也没有什么继续说话的欲望了。 正要招唿他们往另外一旁走,不料脚下一滑,她失声尖叫,「啊……」 「公主小心!」 「小心!」 徐轻帆和秦风同时疾唿一声,不过徐轻帆的脚步却顿了一下,子苏如今婚约在身,嫁衣在绣,若是和自己拉拉扯扯不清…… 就是这样一迟疑的功夫,一直距离较远的秦风追了上来,双臂一卷,将子苏收入怀中,脚下蓄力接连几个翻转,抱着子苏站住了脚步。 子苏紧紧的闭着眼睛,还以为自己要在秦风面前摔个狗啃食了,关键时刻甚至忘记了自己会武,死死地闭着眼睛朝下摔去,却没想到自己一跤摔进了秦风怀里。 硬梆梆的胸膛透着男子的阳刚之气,她愣了一下,才缓缓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子苏刚要说什么,秦风勐地松开她,子苏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在地,秦风撩衣袍朝下跪去,「秦风不是有意冒犯公主的,请公主恕罪。」 子苏呆呆的看着他跪在自己脚下,大脑一片混沌,从今日进入小殿见到他的一幕一幕,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开始,一颗心忽然痛了,她就这么让他讨厌吗?竟然避如蛇蝎? 子苏咬了咬唇,敛了敛气息,让自己尽量还是平静的说道:「没关系,你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 她俯身去将秦风扶起来,但秦风却快速自己站了起来,根本没用她扶,既然有了婚约,还是保持距离的好,若是坏了她的名声该如何是好? 子苏缓缓收回手,不由自主在袖中攥了起来,眼睛里划过一丝失落。 「你刚才救我,动作很大,伤口怎么样?疼不疼?」 「流血了。」徐轻帆忽然说。 子苏绕过去,果然,就见肩头已经湿了,这不会是汗,只能是血。 她皱着眉,急声说道:「快,我们回去!」 三人急急忙忙回去,子苏朝小殿门口的小太监说道:「快,再去请江太医,就说秦公子的伤口裂开了,请他快点过来!」 走进去,秦风的脚步忽然一顿,「公主请留步。」 子苏脚步一顿,「那个……我,我就是想看看你的伤。」 秦风脚步稳稳地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看着她。 迟疑了片刻,子苏眼睛里的光芒缓缓褪去,她不傻,她知道他这是在以行动告诉她,男女授受不亲。 「那……徐公子,秦公子的伤就劳烦你了。」 子苏迟疑了一下,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来,秦风这才朝里面走去。 一进房,徐轻帆一遍拿出药,一边说:「秦兄,你刚才做的是不是过了,我看公主好像很难过。」 秦风摇摇头,「公主既有婚约在身,如今开始准备嫁衣,想来是快到了,先前你我不知道就罢了,如今知道了,自该保持距离的,若公主日日与你我混在一起,日后传扬出去,对公主名声不利,说不定会糟了驸马爷的冷落的。」 徐轻帆眉头挑了挑,应了一声,又说:「没想到你还替公主殿下想的很多。」 秦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徐轻帆又嘆了口气,「可我看着,公主刚才是真难过,若是换了旁人,我看都会哭出来。」 子苏等了一会儿,江鹧鸪就到了,见了个礼子苏就道:「劳烦江伯伯又跑了一趟,既然您来了,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 第366章 束于囚笼 江鹧鸪再次为秦风看了诊,上药之后秦风和徐轻帆送他出门,出来的时候子苏已经不见了,徐轻帆叫道:「公主殿下走了?」 门口的小太监施了个礼,说道:「回两位公子,公主殿下刚走。」 秦风望着子苏先前坐过的地方,微微一阵失神,他想追问两句,可又碍于江鹧鸪在场,便只好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和徐轻帆送走了江鹧鸪,他回去才朝那个小太监问道:「公公,公主走的时候可有说些什么?」 小太监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公主就是如平常一样交代我们好生伺候两位公子,其余的就没说什么了。」 秦风皱了皱眉,徐轻帆碰了碰他的手臂,「秦兄,怎么了?」 秦风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从身上摸了摸,摸出一锭银子递给那小太监,「公公……」 谁料那小太监见状吓得面色惨白,「公子,奴才不不敢,我们宫里不兴这个,若是被人看到了,小的手就要没了,求您放过奴才吧。」 秦风一愣,「不,不会吧?」 小太监忙摆摆手,身子往后退了很远,仿佛生怕他将那银子给他一样。 秦风也有点无奈了,只好收回去,「那等秦某离开时,将银子算一份公德替公公捐给庙里吧,不过,秦某还有一件事请教公公。」 小太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颤巍巍的说:「公子您请讲。」 「在下想问一问,公主离开时,可有不悦之色?」 第548页 小太监有点蒙,他在这小殿中当值是打理书籍的,哪里和公主殿下相处过,闻言愣了很久,才说:「奴才觉得公主殿下比往日有些沉默。」 他就守在门外,看的还算清楚,子苏虽然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可平时她坐在这里等秦风和徐轻帆时,面上都带笑,眼神会灵活的转来转去,而今天,只是呆滞的看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公公。」秦风琢磨了许久,才拱手朝小太监道谢,然后进殿去了。 徐轻帆不解的跟在他的身后,「秦兄,发生了何事?公主殿下可是因为刚才那事跟我们生气了?」 秦风摇摇头,不知为何,他觉得公主的生气不是在御花园里,而是在回来之后。 「我就随口一问,你不必往心里去,公主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不必担心什么,哦,我伤口有些疼,回房休息一会儿。」 「好。」徐轻帆看着他回了房,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秦风躺在床上,却怎么也不能安心,眼前一幕一幕皆是子苏失落的样子,他的心仿佛揪紧了一样,有点涩涩的疼。 子苏回到梧桐苑,有点郁闷,她这个路痴,却在几天之内将梧桐苑到小殿的路记了个清楚,这几次竟然一次都没有将自己弄丢过。 回到梧桐苑没有多久,江鹧鸪就赶来了,跟子苏汇报了一番,子苏的心才落下来。 撑着下巴吃着糕点,子苏也在想今天的事情,她只是想关心他而已,为什么就要那么急严令色的警告她?她很讨人厌吗? 公主殿下郁闷的越吃越多,等锦芳发现的时候她一个已经吃了大半盘桃花酥。 「哎哟,我的公主殿下,您怎么吃的这么多?」 「啊?」子苏拍了拍手,看到面前空了一大半的盘子,也有点无语,不过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做,心里只觉得烦躁,就央着锦芳说道:「姑姑我好烦,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锦芳挑挑眉梢,「公主不开心?」 「就是觉得好烦,阳光好大,要不然我就去练功了。」 锦芳摸摸她的头,「要不然公主殿下去找太后娘娘下几盘棋?」 「不要。」子苏断然拒绝,跟洛南砚下棋,他还会让她几子,跟叶青梧下棋纯粹是为了找虐,她才不会去呢。 「那要不公主继续选花样?」 「选了花样又能怎么样?连婚约都没有。」让人嘲笑吗? 子苏郁闷的托着腮发呆,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站起来朝外跑去,锦芳立刻担心的大叫,子苏却道:「我去干泰宫了。」 干泰宫肖雪的耳朵有一只坏掉了,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听到。 子苏跑到干泰宫,罕见的是青天白日之下干泰宫宫门紧闭,她皱了皱眉,前几天肖雪还在这里晒太阳呢,难道今天在里面睡懒觉? 推开门进去,子苏还没等喊出声,就被里面的声音震住了,她吓得脸色一变,面红耳赤的从里面退了出来,站在门口拍了拍胸口,忍不住嘆气,连哥哥都在虐人了,全世界似乎就只剩下她和漓儿相依为单身狗了。 想了想,子苏准备去带漓儿练功,反正就算没了秦风,就算不出宫,自己也可以有很多事情做的嘛。 子苏没有再去小殿,一天,两天,三天,五天,后来直到洛南砚和叶青梧等人都好奇了,子苏仍然没去。 她没办法忘记那天秦风的抗拒,她不想做一个不知廉耻的人,尤其是在这深宫后院以名节为最重要的东西的地方。 「你跟他吵架了?」一起盪鞦韆的时候,叶青梧碰了碰子苏的腿。 子苏摇摇头,「没有。」 「那是为什么?」 「他不喜欢我。」子苏朝叶青梧笑了一下,叶青梧的心一疼,「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娘亲,我喜欢他,所以我能感觉到他所有的情绪,高兴,开心,难过,生气,我都能感觉出来,故而我也能感觉出他对我的抗拒和冷漠,我不想再惹他不开心,也不想勉强他,等他的伤养好之后,就让他离开吧。」 叶青梧牙都酸倒了一大片,可是有心疼女儿,第一次知道喜欢的味道,就有这样深刻的体会,她嘆了口气,有点后悔自己或许不应该让他们一直等待爱的到临,或许直接给他们赐婚,相濡以沫,白头到老,也会很幸福。 她回头看了给他们推鞦韆的男子一眼,男子眉眼微沉,竭力控制着戾气不外泄,叶青梧忍不住笑了一下,「我想喝茶。」 「等着。」男子说,然后朝梧桐苑里殿里走去。 夫妇两人显然目标一致,进了房的男子换了身月牙白的龙袍,抄小路往小殿去了。 「就这么爱他?」叶青梧问。 子苏嘿嘿一笑,有点没心没肺的样子,「娘亲不是说,爱不是束缚吗?既然他喜欢外面潇洒恣意的天地,那就让他去好了,雄鹰应该翱翔于天空,而不应该受困于囚笼。」 叶青梧似笑非笑,点了点头。 小殿里,徐轻帆闷了几日,子苏没有过来,他终于有点闷不住去了御花园,小殿里只有秦风一人在看书。 他手中握着书卷,心里却有些走神,手里的书很久都没有翻动一页,他有些烦躁,子苏已经有很多天没有来过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始想,公主殿下是生他的气了吗? 几次三番朝江太医求证,江太医都什么也没说,只说公主之事他并不清楚,弄得秦风也不好再问。 第549页 可是,自己留在宫里是为了养伤,若是贸然前往梧桐苑求见太后和公主未免有些不妥,他只得等,等子苏亲自来这里。 可是一连几天过去,子苏每一天都在刷新他耐心的极限。 就在这时,他的面前投上了一片阴影。 洛熠宸背光而来,秦风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但在这皇宫之中,只有一个男人。 他忙放下书卷俯身下拜,洛熠宸凉凉的看着他,没说平身,也没有让他起来,只这么凉凉的看着他,故意误导他。 许久之后,秦风身上没好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洛熠宸此时才说:「伤好的如何了?」 父子两人虽然面容上只有两三分相似,可声音却很像,秦风不敢隐瞒,忙说:「回皇上,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嗯,那就好。」洛熠宸说。 他抬脚朝不远处的书架走去,秦风不敢怠慢,只得跟了上去,书架上放着许多典籍,洛熠宸专挑最厚最重的书,挑出来高高的一摞。 此时就听秦风问道:「皇上,公主殿下……可还好?」 「怎么?苏苏这几日未到这里来?」洛熠宸明知故问。 秦风面色晦暗,点了点头,「是啊,公主殿下已经有几日未来了,她很忙吗?」 「那丫头啊,她能忙什么?无非是什么糕点好吃,什么果子最甜?」 「……」一瞬间,秦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既然悠然自在没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肯来小殿了呢? 「怎么?你相见她?」 秦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见?为何呢?若说不想见,更是不合理。 他沉思了一下,回道:「自受伤之后,公主殿下一直对草民格外照顾,近几日草民的伤好了,或许不日即将出宫,想着感谢公主一番。」 洛熠宸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只是唔了一声,仍旧没有说话。 「那朕回头过去的时候跟她说一下,梧桐苑不是谁都能出入的地方,此事你应该知道,看她什么时候想过来了,就会过来,你也不用着急,不妨在宫里多住些日子,也让朕代子苏感谢秦公子三番两次救命之恩。」 「不敢,不敢,公主身份尊贵,就算不是草民,也定会有他人出手相助,」 洛熠宸又点了点头,秦家这位公子的确有点意思,他看了看脚下的一堆书籍,说道:「好,那今日劳烦你,将这些书,给朕送到上书房去。」 第367章 止于心动 秦风怔了一下便俯下身去,将那些书全都搬了起来,洛熠宸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身子还没好,不用勉强,往来几次也可。」 这话几乎就是在说,反正这些书都是你的,慢慢搬就行。 「是!」秦风应了一声,将书籍搬起来往上书房去了。 这样的伤撕扯着伤口有些疼,不过,秦风什么也没说,搬着书便去了。 他不太认得上书房,但上次来的时候,小太监见他和子苏的关系不多,大抵给他介绍过,秦风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前走去。 走了两盏茶的时间,才看到一座挂着上书房的匾额的宫殿,他走上去,守在门外的张宝端就走了过来,「秦公子?」 「公公,草民奉皇上之命将这些书籍搬过来,您看放在何处为好?」 张宝端愣了,今日皇上整整一日都在上书房中还不曾出来,他迟疑了一下,问:「秦公子说这些书是皇上命你搬来的?」 「是啊,今日皇上在小殿里挑的,命我亲自送来。」 张宝端咂了咂舌,心说真是奇了怪了。 可是他不敢迟疑,「既是如此,那你随我来吧。」 引着他进了偏殿的书房,张宝端招唿秦风将书摆放在书架上,留他喝茶,秦风忙摆了摆手,「不敢劳烦公公,小殿里还有一些书,草民还要赶着将书搬过来。」 「呃……那也行,公子先去忙。」 将秦风送走,张宝端心里奇怪,皇上分明就在上书房里没出去,秦公子却说书籍是皇上让他送来的,而且还都是一些治国之策,皇上平时也会让他去取一些,但还不至于这样大批大批的搬运过来。 晒着太阳张公公想了许久,秦风的肩头受了肩上,洛南砚也曾私下交代下去让伺候的人小心着些,如今他伤势未好,应当不会让秦风做这种粗活才对。 那会是谁呢? 蹲在地上想了半晌,看着远处秦风的身影再次姗姗来迟,张宝端忽的脑中精光闪过,难道是…… 秦风回到小殿的时候,已经没了洛熠宸的影子了,不过,书籍却有许多,他上前搬了书,再一次运送回去,丝毫没觉得刚才皇上过来却没带张宝端有些奇怪。 洛熠宸回到梧桐苑有些久了,子苏已经回了房,他从外面进来,正巧子苏又出来,父女两人走了个脸对脸。 「爹爹?您怎么在外面回来?」 「嗯,」洛熠宸应了一声,不乏很快,毕竟,被女儿发现自己去为难秦风这件事有点掉价。 「您走这么快做什么?怎么还换了龙袍了?」 子苏的问题中,洛熠宸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进了房,叶青梧看着子苏追着洛熠宸进来,拦住她说:「着急什么,去看你那秦公子了。」 「爹爹去见秦大哥?为什么?」子苏瞪着大眼。 「想见就见,有何不可?他又不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姑娘,就是看看又不会对他做什么,你这么担心做什么。」 第550页 子苏讪讪的闭了嘴,「……哦。」 「好了,回去休息吧。」 子苏被打发回去休息,她觉得自家爹爹也不是与小辈计较的人,也没往别处想就在房间里自己拿着棋子把玩起来。 上书房外,洛南砚在里面叫道:「张宝端,张宝端!」 「哎哎,皇上,在,在,奴才在。」刚送走了秦风,张宝端连滚带爬的从外面进来。 洛南砚看着他那一脑门汗,问:「你干什么呢?如此心慌胆颤?」 「回皇上,不是奴才,」张宝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自古以来被冒充都是大忌,何况是洛熠宸冒充洛南砚骗了秦风。 张宝端不知道洛南砚是否会生气,在洛南砚沉沉的目光之下,笑声将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洛南砚皱了皱眉,「你说父皇可能装作我的模样骗了秦风?」 张宝端跪在地上,虽然很不想点头,但也只能说:「是,秦公子已经来过三次了,口口声声说奉了皇上之命将书搬到上书房来,奴才刚才也让人去小殿询问过了,小太监说,先前皇上的确过去了。」 洛南砚坐在龙椅上忽然忍不住笑了,想他爹这么多年还从未捉弄过谁呢,没想到秦风竟然是头一个。 张宝端胆战心惊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件事何处可笑。 「罢了,你起来吧,可知道秦风做过什么吗?」 张宝端一遍谢恩站起身,一遍说:「皇上让奴才多顾着那边,奴才这几天听人说,秦公子一直在宫里看书,下棋,连殿门都没出过,倒是那位徐公子,经常去御花园里逛一逛。」 「公主呢?可曾去过?」 「没有,公主已经有好几日不曾过去了。」 洛南砚的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沉默了片刻说道:「前几日朕得的那把扇子呢?」 「皇上,奴才收着呢。」 「给朕拿来。」 张宝端出去了一会儿,拿回来一把摺扇,洛南砚握在手中挥了挥,心满意足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得了,你在这儿守着吧,等他再过来了,就告诉他不用在搬了,这些够了,剩下的让小太监再放回去就行了。回头再去叫江太医,过去给他看看,不过不要说是朕说的。」 「是!」 洛南砚出了上书房,心情不错的往梧桐苑去了。 在他看来,子苏对这个秦风还是挺伤心了,对方因救子苏受了伤,若再因此落下病根,岂不是自己不仁不义,故而不让他搬书了。 洛南砚去到梧桐苑,直接去了子苏的寝殿。 过去的时候锦芳在外面站着,子苏就坐在里面玩棋子,嘴巴嘟的很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连他过来都没有发觉。 洛南砚心里一乐,想来子苏应该还不知道洛熠宸过去把秦风耍了,若要知道,定然不会这样淡然。 他重重的咳嗽一声,子苏吓得一哆嗦,惊魂未定的转过头来就见到洛南砚揶揄的站在门口。 「哟,春天到了,苏苏,你想什么呢?」 子苏俏脸一红,「不会说话就闭紧嘴巴。」 洛南砚呵呵一笑,「我说春天到了,怎么就是不会说话了?」 他手中的摺扇在她头上敲了敲,就在她对面坐下了,「来,跟哥哥说说,想什么呢?」 子苏瞥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想什么。」 「哦,没想什么啊。」他手里的扇子在子苏面前晃了晃,这丫头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表情丝毫变化都没有。 洛南砚嘆了口气,这丫头的魂都被那小子勾去了,自己就是拿好东西也煳弄不了她了。 想到这里,洛南砚有些挫败,有点后悔没有让他继续搬书了。 「要不要陪我下一局?」 「不要,」子苏想都没想就拒绝,她的棋艺在一家人里最差,连江娇都能剩她,洛南砚时常嘲笑她没有长下棋的脑袋,她才不要再送上去让他嘲笑呢。 「那行,我去找秦风下棋,他棋艺不错,至少跟他下棋比较有意思。」 子苏一下子抬起头来,「你要去小殿?」 「有何不可?」 子苏心说今天小殿怎么成了香饽饽了,竟然你们都要去? 「没有。」子苏拨了拨棋子,哗啦啦作响,洛南砚看了一眼,故意说:「怎么?你去不去?」 「……不去。」子苏有些迟疑。 洛南砚挑挑眉,「为何?」 「不去就是不去,哪有什么原因,我不想去。」 「他惹你生气了?」 子苏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洛南砚右手握着摺扇在左手的掌心里拍了拍,故意又道:「竟然欺负人欺负到朕头上来了,苏苏你等着,我去给你出去。」 「喂,你去做什么?」子苏连忙抓住他的衣袍,却不妨一下子碰翻了棋子,哗啦啦的洒在地上。 「当然是给你出气,在这宫里竟然还敢欺负你,当朕是软柿子吗?」 「没有没有,他没有欺负我,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不是他的错,你莫要去了。」子苏急急地说。 洛南砚再次挑眉,「不喜欢你?这是为何?」 子苏瞪眼看着他,「你喜欢肖雪,喜欢她什么?」 洛南砚一怔,摇摇头,「就是喜欢,没有原因。」 「那人家又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喜欢我呢?喜欢人不需要理由,不喜欢人也可以没有理由。」 第551页 她松开他,蹲下身子将棋子一颗一颗捡起来,幽声道:「不过本公主也不会强求,难道本公主还会嫁不出去吗?」 洛南砚嘆了口气,揉揉她的头和她一起将棋子捡起来,心里却有些奇怪,以他看来,秦风应该对子苏还是有心思的,只是为何子苏这样说呢? 话说道这里,子苏也没再隐瞒,将事情说了说,洛南砚哦了一声,「故而你这几天就没去?」 「嗯,」子苏点点头,「他既是不喜,我为何要去,白白让他别扭罢了。」 「那你就不再管了?」 「我没有不管,我只是让太医和太监们更加上心罢了,每日我都会问江鹧鸪的,昨日江鹧鸪来了还跟我说,再有几天就会好了的。等他出宫了,我就不去缠着他了,天高云阔,那是他的天地,只是……再与我没有半分干系罢了。」 她低低的说着,有些伤心。 洛南砚心说等今日江鹧鸪再来了,你听到的就不是这样了。 「那你就不喜欢他了?」 第368章 你情我愿 「……」子苏垂着头笑了笑,摇了摇头,「可惜,我再怎么喜欢他,他也不会喜欢我。」 「朕给你赐婚?」 「不要。」子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想要的是你情我愿,不是他迫于我的身份不得不和我在一起,那样有什么意思。」 「你倒是想的明白。」 洛南砚手里的摺扇在她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又说:「可惜啊,有些人不解风情,罢了,等日后我为你寻觅一个好的,如何?」 「你连自己的事都解决不好,我怎么不太相信你呢?」子苏半信半疑的说。 「……」 他无语的看着她,「有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 「实话实说罢了。」子苏为两人各自斟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说道:「你何时给我添个小侄子,你的修行就圆满了。」 「等着吧。」洛南砚瞥着她说:「肯定会在你之前的。」 「嘁。」子苏不信,肖雪耳朵为什么不能用的话在嘴边转悠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洛南砚从梧桐苑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前来找子苏汇报的江鹧鸪,洛南砚摇了摇摺扇,说道:「伤的很厉害?」 江鹧鸪将皇上的话琢磨了一遍,回道:「倒也没有特别严重,就是伤口撕裂罢了,尤其是他这伤不能提重物,痊癒还要再一段时间。」 「哦,这样啊。」洛南砚应了一声,倒也没觉得什么过分,惹了子苏让子苏不开心,洛熠宸还没有去将人家的脑袋拧了已经算是客气了,「行了,你回去吧,不过子苏还不太知道这件事,日后怎么回覆你仔细斟酌着。」 「是。」 江鹧鸪忙点点头,应了下来。 这个斟酌自然不是让他实话实说的。 洛南砚没有再说什么,从梧桐苑离开了,江鹧鸪看了眼梧桐苑,想着被人看见了不好,也只好进去了梧桐苑,自然,他没敢去见子苏。 徐轻帆在御花园里逛了一圈回来,晚上再给秦风上药时发现伤口又撕裂了,他眉头皱了皱,「秦兄,你这伤为何又严重了?」 「嗯,不小心碰到了。」 「你要小心啊,那太医不是交代了,你现在不能提重物,不能练剑,你可要记住了,否则以后再拿不了剑了。」 徐轻帆以为他是偷偷练剑了,是以如此叮嘱道。 秦风沉思了一下,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徐轻帆抱怨了一句,替他上好了药,又嘆息一声,「哎,我们这小殿公主殿下已经好几日没来了,没了公主说话,总觉得有些空荡荡的,秦兄,你说公主在忙什么呢?」 「……」秦风皱了皱眉,他沉思了一会儿,才有点不太确定的说:「准备嫁妆?」 「你可别提了,今日我去御花园里玩,就打听了一番,我们公主殿下根本没有婚约。」 「前几日不是说要做嫁衣?」秦风一下子从床上撑起来,问道。 动作之大将徐轻帆吓了一跳,忙上前扶着他站起来,又说:「倒也不能这么说,公主也到年龄了,若是何时有了喜欢的人,早早绣好嫁衣届时便不用再等了。」 「所以是为了先做好了以备不时之需?」秦风又问。 「或许是吧。」 秦风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那一日他因为要和她保持距离而那般疏远,而如今,她却不再来了。 是生气了吗? 他忽然这样想,接着又忍不住苦笑一声,子苏有多大度量他很清楚,子苏不是那种人,此时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秦兄,你没事吧?」 徐轻帆见他笑的比哭还难看忍不住说道。 「没事。」他摇了摇头,不再说些什么。 徐轻帆替他倒了一杯茶,也没有再多呆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秦风又做了一会儿,夜空明月高悬,他忍不住缓步走出了小殿。 不由自主,他脚下往梧桐苑走过去。 今日洛南砚没有留下用膳,梧桐苑的大门早早的关了,秦风在远处站了片刻,想看的人却没有出现。 夜再深便不能在宫里走动了,他只得往回走。 一日,又过了一日,子苏依旧没有去过小殿。 秦风自那日听徐轻帆说在御花园里和太监们打听了消息便也往那边走过去,只是这一次想着事脚下的路就走错了,走着走着,他看到一座高台。 第552页 高台极高,爬上去可能会看到整座京城。 在那高台之上,却有一道粉色的身影在翩然起舞。 舞姿翩然,轻若惊鸿。 秦风一时竟看痴了,他虽没过去,可也看的出来,在那里跳舞的不是旁人,正是子苏。 舞姿翩翩,很难想像她也有跳舞的时候。 他的心开始跳动起来,似乎每多了解一分,他便不能控制自己去寻找她,看着她。 子苏几日不愉,一次偶然走到这里,就信步上来。 「姑姑,你总是不太喜欢我到这里来,可是为何?」 锦芳面色有些犹豫,她用帕子给子苏拭了拭汗,不太确定要不要将肖雪从这里滚下去的事情告诉她。 「姑姑,怎么了?这高台可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唉,」锦芳嘆息,看着子苏喝了口茶,才说:「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那些日子公主不在宫里不知道罢了,干泰宫里的那位,耳朵听不到之前就再在这里滚下去了。」 「在这里?」子苏瞪大眼睛。 锦芳点点头,「是啊,年节那会儿,鲜城那边好像进献了一位美人过来,她回宫的时候正好撞破了公主和那位美人的好事,一时想不开就在干泰宫跑了出来,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后来皇上快要上朝的时候,才在这高台下面找到了,公主没有看到她那时身上到处都是血和伤。」 「在这里摔下去非死即伤,她还能活着只是伤了一只耳朵倒也稀奇。」 「不是,她的耳朵不是在这里伤的,身上除了有一些伤之外,在这里被抬回去的时候耳朵倒是好的,听说她醒过来的时候跟皇上说,她是故意从这里摔下去的。」 子苏愣了愣,接着又笑了,「她倒是敢说。」 「是啊,奴婢猜想着,皇上可能也气的恼了就动了手,她那耳朵是被皇上打坏的,太后娘娘在干泰宫里忙活了好几个时辰呢。」 子苏抽了抽嘴角,在一旁的空地上坐下来却嘆了口气,「连这种事都要相互算计着,哥哥过的可真辛苦。」 锦芳有些不解,「公主何出此言?」 「你不是说她回去的时候撞破了哥哥和那个美人的好事嘛,姑姑你看,这在宫里哪个不是美人,有多少人想爬上哥哥的床,可成功的不是就肖雪一个吗?我看那事八成是哥哥故意的,故意让肖雪撞破。肖雪从高台上滚下去是故意的,告诉哥哥也是故意的,她是故意气的哥哥对她动手的,这样,她就能借着让哥哥对她好的名义留在宫里,而哥哥,疼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再赶她走呢。」 锦芳听得有些呆愣,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思考过,如今被子苏这样一说,却也不无道理。 「真是难为皇上了。」 「有什么好难为的,」子苏撇撇嘴说,「依我看,这件事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情我愿的,给对方一个台阶下罢了。」 「那……总不能她和皇上一直这样下去吧?」锦芳有些不确定的说。 子苏摇头,「不知道,若是过两年,她给哥哥添个一儿半女的,给个封号就成了,反正这宫里只有她一个女人,进不进皇后的实在没什么必要,就算进了皇后,除了每天顶着那些虚礼和首饰,一点儿用也没有。」 「公主不在乎这些,谁知道别人在乎不在乎?」 「我看着她也不像个在乎的,姑姑你看呢?」 前些年,肖雪也曾跟在她身边过,身旁的宫女有些穿金戴银的,可肖雪从来都很素净,如今也是,依旧是那个样子。 锦芳摇摇头,「奴婢看啊,皇上身边的水深着呢,公主还是再多看一看,日后莫让皇上吃了亏。」 「吃亏也没办法,你看娘亲和爹爹,那些年生生死死的,光爹爹为娘亲自杀都自杀了几次了,现在不是也过的好着呢?」 锦芳一下笑了,「这倒也是。」 子苏看的很清楚,只不过,如今没有一头陷进去罢了。 「等着看吧,反正守得云开才能见月明。」 理了理袍子,子苏缓缓从高台上下来,秦风立刻躲到了一株树的后面,子苏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 锦芳又问道:「今日公主要去做什么?要不再去挑挑花样去?」 「哥哥也太疼我了,弄了那么多花样给挑,看的眼睛都花了,过几日再说罢。」 「好好好,那我回去先给公主挑一挑,挑好了再拿给公主看看。」 锦芳很疼宠她,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和自己的女儿一样。 子苏嘿嘿一笑,挽着锦芳的手臂在她身上蹭了蹭,「姑姑还是对我这样好。」 「奴婢不对公主好还能对谁好,只盼着公主能选个好夫婿,等过几年再生个孩子,若是奴婢还在,就能给公主带孩子了。」 「姑姑……」子苏满脸通红的摇了摇锦芳的手臂,「八字都没有一撇呢。」 第369章 前来拜访 秦风静静的看着两人走远,从始至终,子苏和锦芳都没有发现他。 他不知道所谓的八字没有一瞥是不是子苏心中已经有了中意之人,若真是如此,自己又该当如何? 很快秦风便发现,子苏几乎每日都会到高台上转一转,眺望远方,有时心情好了便会舞一曲。 他一日一日出现在高台的不远处,贪恋般的看着她的样子,期盼着被她看到,又害怕被她看到。 第553页 「秦兄,你又要出门?」徐轻帆看着歷来守规矩的秦风近几日日日出门,不由有些奇怪。 秦风怔了一下,垂在袍袖间的手微紧,他点点头,「嗯。」 「你去何处啊?哪里的景色这样好,竟然秦兄日日惦念?」 徐轻帆还以为他看上了宫里的某个小宫女呢,笑着打趣。 秦风有些不愉,一来子苏并非是宫女可比的,二来他纵是喜欢了,也不想被他看轻,若有可能,必当真心交付。 可是,徐轻帆不懂这些。 「没有,你误会了。」秦风说。 「哦,那行吧,你早些去,早些回来,我们再下两盘。」 宫里的日子无趣,除了逛一逛花园,便只剩下看书,逗个乐子还要担心违了宫规,他只好放弃打算。 秦风又应了一声,才从小殿里出来。 子苏坐在高台上晒太阳,许是从小中了寒毒,她被这有些热辣的阳光晒着不但不觉得热,反而觉得暖洋洋的,十分惬意。 锦芳便说道:「公主,明日让人再这里搭一张软榻如何?」 「好啊,不过还可以躺一躺,不过,若是我睡着了,岂不是让姑姑在这里白白受热了?」 「奴婢不怕热。」 锦芳笑了笑,见她仰着头担心她眼睛被晒坏了,就抽出子苏袖间的帕子盖在她的脸上。 丝帕为子苏遮住半片阳光,子苏有些惬意的笑了,「姑姑,你真好。」 「若是没有太后娘娘,早没有奴婢了,所以啊,公主可不要说奴婢好,奴婢为公主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子苏嘿嘿一笑,靠在了她的身上。 她隔着丝帕看了锦芳一眼,「我听娘亲说,前些年我还小的时候,娘亲想让姑姑出宫去,她给姑姑寻个好人家,姑姑为何没有出宫啊?姑姑不想要夫婿吗?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 锦芳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对姑姑来说,公主就是奴婢的孩子,从你出生起,就一直在奴婢的眼前。当年,我与乌梅等人,苦劝姑娘不要进宫,可是姑娘进了宫,波波折折,坎坎坷坷,歷尽了生死,才博了爷这样一位愿意用生死去交付的男子,奴婢自问没有姑娘的胸怀和气度,奴婢只要守着公主就够了。」 子苏也不禁嘆了口气,想找一个真心相待的男子何其困难,两心相知,两心相印。 正在晒着太阳,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清风,盖在子苏脸上的丝帕随风而起,飘飘荡荡的朝下飞去。 「坏了!」锦芳立刻站了起来。 子苏用手当着阳光,往下看去,丝帕飘飘荡荡的,不知道要飘到何处去。 她见锦芳立刻便要追过去,忙拉住了她,「姑姑,不过一方丝帕而已,丢了就丢了吧。」 「公主此言差矣,若是被有心人拣去了,日后若公主成了亲,如何被能说得清,于公主名节有损,奴婢这边叫人去追,待会儿公主回去的时候定要小心些。」 「姑姑你也小心一些。」 子苏叮嘱了一声,锦芳像风一样的走了。 秦风在下面站着就见到两人忽然站了起来,接着锦芳便沖了下来,他见情况有异,正要站出来却见上面飘飘荡荡一方丝帕落了下来。 秦风皱了皱眉,抬手抓住那方丝帕,握在手中就见上面绣了一个小字,「苏」。 俨然只子苏之物无疑! 他皱了皱眉,难道是公主殿下的丝帕掉了,锦芳姑姑才如此着急的带人来找吗?他正要站出来将丝帕交出去,可清风拂来,丝帕揉揉的卷在他的手上,像是子苏的髮丝抚过他的手腕,他的心蓦然一紧。 鬼使神差一般,将丝帕快速收起来塞入怀里,逃也似的离开了。 远处,锦芳的喊声响起来,「你们几个,去那边找着,一方粉色的帕子刚才被风颳走了,是公主最喜欢的。」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这帕子是公主殿下最喜欢的,若是他这么拿走了,她一定会难过吧? 他又摸了摸那块帕子,做工平平无奇,他也曾见过子苏拿着其他的帕子,与这一块相比,除了这一块绣着她的名字之外,实在没有任何差别。 他迟疑了片刻,又将帕子塞进了怀里,此生做一次贼又何妨? 回到小殿,徐轻帆无聊的在练剑,见到他进来就叫道:「秦兄,你见我这套剑法如何?」 「你的剑法一向不错,我先回房休息片刻,背上的伤有些疼。」 「哎你……」 徐轻帆的话还没说出来,秦风就走进了殿里。 回到房里将门关好,秦风伸手入怀,掏出那一方帕子,静静的铺开在面前上。 粉色的丝帕透着少女的芬芳,在右下角绣了一个小字,他不由微微的笑了。 简单而随意,实在像是子苏的风格。 叠好,铺开,叠好,铺开,秦风重复着这个过程,唇角带着笑意,仿佛开心极了。 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直到徐轻帆推门进来,秦风才快速将丝帕收起来。 徐轻帆见他动作有些快,却也没看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就道:「刚刚锦芳姑姑来过了,问今日你有没有去过高台附近?」 「我去了御花园,高台在何处?」秦风面不改色的回答。 徐轻帆也一滞,「我也不知道。」 两人一同出了房,就见到锦芳已经等在门外了,微微施了个礼,秦风和徐轻帆连忙拱手,「姑姑,不知今日来可是有事?」 第554页 「秦公子,今日听说你去了御花园,不知道你可曾见到过一方粉色丝帕,那是我家公主的最爱,你也知晓,女子与男子不同,若是丢了还好,可若是被人拣去了,日后与我家公主声誉不好,秦公子可能见到过那样的帕子?」 秦风沉默了片刻,固然,他所料不错,这丝帕与其他丝帕并无不同,兴许锦芳姑姑只是怕被人捡去对公主声誉有损,特来寻找。 不过,若是他得了,自然不会拿出去给别人看。 他似乎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并没有,姑姑。」 「当真没有?」锦芳问。 她已经问过御花园的小太监了,今日就只有秦风去过,若是秦风没有捡到,她兴许应该放心才对。 「当真没有。」 锦芳又盯着秦风看了一会儿,可秦风一本正经,纵是她老辣也没有看出什么蹊跷,只好转身告辞。 等到锦芳走了,徐轻帆才说:「难道公主殿下真的要定亲了?为何连一块帕子都找的这样紧?」 秦风的手再次不动声色的一紧,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哎对了,我见你似乎刚才将什么东西藏了你来,你说,你藏了什么东西?是不是公主的丝帕?」 徐轻帆作势要往他的怀里摸去,不过,他也知道可能性不大,秦风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如何会贪恋一方女子的丝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他未曾想到,今日偏偏秦风就这样做了,还遮遮掩掩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到。 「木偶而已。」秦风早有说辞。 徐轻帆看着他怀里那鼓鼓的地方,只好讪讪的收回了目光。 「我也想要。」 「你去找公主吧,请她抽时间给你刻一个。」秦风说。 「这样能行?」徐轻帆半信半疑。 秦风转身朝里面走去,「不试如何会知道?我的伤快好了,等我伤好出宫,若公主不出宫,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徐轻帆一想也对,心里有些焦急起来。 「那你明日随我去找公主吧?顺便去拜见一下太后娘娘,虽然她老人家事务繁忙,可是你我住在宫里许久,若是半点礼数都不懂,传扬出去未免让我爹和你爹丢人啊。」 「好。」 秦风面上淡定,心里却飞快的跳动起来。 要去见她吗?若是遇上了,自己该如何说话? 休息了几日,他的伤已经再次癒合了,说不定等几日就会好了,也的确该去拜见一次太后娘娘。 子苏回到梧桐苑的时候,锦芳仍然在她耳边念叨着,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找到,帕子说不定已经被人捡走了。 「姑姑,只不过是一方丝帕而已,你不要太担心了,况且,我又没有树敌树到宫外去,谁还不能丢一丢东西了,若是我未来的夫君连这样的信任都不给我,定然也不会值得我珍惜。」子苏宽慰她。 锦芳嘆了口气,不过如今也只能这样,她还留了人继续找,若是能找到自然是最好的。 徐轻帆和秦风亲手写了拜帖请小太监送到梧桐苑,然后静候太后娘娘的召唤,不过,拜帖刚传到叶青梧手里转手就被夏至松了过来。 「他们 要过来?」子苏瞪着大眼,自己躲了秦风这么多天,明日他就要送上门了吗? 她沉思了一会儿,问夏至,「我不一定要过去吧?」 「公主为何不过去?娘娘说了,既是公主的朋友,公主自然要在场的。」 第370章 相互试探 子苏呆了又呆,原本还想逃避,如今却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了。 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她才闷闷的点了点头,「行吧,届时我会过去的。」 夏至满意的回去给叶青梧回禀了,子苏却看着那两份拜帖有点犯难,不过,她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没想到秦大哥的字竟然如此好看。」 锦芳:「……」 第二天巳时未到,秦风和徐轻帆一起来了。 叩拜行礼之后,两人分别被赐座。 叶青梧先问秦风,「秦公子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多谢太后娘娘妙手回春,草民身上的伤已然大好了,不日便可痊癒。」秦风拱了拱手,连忙说。 叶青梧先点了点头,口中却喃喃道:「不日便可痊癒了啊。」 可惜她家的小公主还闷闷不乐着呢,看来需要让洛熠宸再出手一次。 不是叶青梧不明事理,却是看不惯秦风撩完了就走了,子苏若是闷闷不乐一辈子该如何? 此事必须有一个方式了结,便是当面问一问秦风是否对子苏有意,而叶青梧的身份又多有不便,一不留神,便成了威逼利诱了。 是以她眉心紧蹙着,让秦风和徐轻帆还以为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惹得太后娘娘不开心了。 就在这时,叶青梧朝夏至摆了摆手,「公主呢?可用了早膳了,若无事就让她早些过来。」 「回主子的话,刚奴婢已经遣人去问过了,公主用了早膳就过来。」 「嗯。」叶青梧点了点头,她转头又道秦风和徐轻帆道:「她倒不是起得晚,每天一个时辰的功从来没落下过,别的就耽误了,你们见谅。」 两人何德何能让叶青梧说这种话,连唿不敢。 又做了片刻,便听外面太监高唱公主到,秦风下意识朝外看去,殿门那阳光灿烂处,一桃色粉衣女子莲步轻移跨过门槛而来,背着阳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第555页 秦风怔忪着,似乎被子苏吸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以往的面容上,此时附着一片丝帕,如衣裙一色,她走到叶青梧面前,飘飘下拜,「女儿给娘亲请安。」 「起来吧。」叶青梧拍拍身边的椅子,让她坐下。 子苏在椅子上坐下,按礼秦风和徐轻帆应该起身给子苏见礼,可是直到徐轻帆站起来了,秦风仍然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子苏没有半点反映。 徐轻帆尴尬的看着叶青梧,叶青梧唇角抿着,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却在此时端起茶碗轻轻的用碗盖撇开浮沫,那动作看似轻柔,却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茶碗和茶杯碰撞,让人一下子惊醒过来。 秦风愣了一下,这才慌忙站起身来,同徐轻帆一起朝子苏见礼。 子苏微微一笑,虽然隔着一片丝帕那笑意飘渺,但眼睛里却是柔和的,「秦大哥和徐大哥不必多礼,近几日,我听太医说秦大哥的伤好多了?」 「是啊,多谢公主关怀,草民的伤已然大好了,不日就可痊癒。」 那就会出宫了吧?子苏暗暗的想,她的手垂在袖间交握在一起,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意,「那就好,痊癒我便放心了。」 秦风心里暗暗着急,今天是难得求到的机会,若是再不能确定公主是否对他也有意,说不定等出了宫,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相遇了。 可是,子苏如此平淡的样子,让他实在不觉得子苏对他有半分意思。 叶青梧让人上了茶,她忽然问:「两位公子年少有为,如今也都成亲了吧?」 秦风和徐轻帆都有些懵,徐轻帆还好,他哈哈一笑,「回太后娘娘,草民和秦兄都还未成婚呢,一直行走江湖,哪里敢招惹了良家女子,若是我们在江湖上出个差池,岂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嘛。」 秦风就不一样了,他心中原本就心虚,此刻只觉得叶青梧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有些窘迫。 不过,幸好徐轻帆替他回答了。 「那你们打算终身不娶了?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叶青梧依旧不紧不慢的,似乎注意力并不是在秦风身上。 秦风松了口气,徐轻帆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瞒娘娘,草民家中除了草民之外,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草民觉得膝下尽孝更务实些。」 「你倒是通透。」叶青梧也不拘泥于这一个问题,转头看着秦风说:「秦公子也没有中意之人?」 秦风心里一跳,他几乎觉得叶青梧已经看透他了,哪里敢和叶青梧对视,他沉默了一下,没有如以往一般摇头,而是说:「不,草民已然心有所属。」 「噗……咳咳咳……」 全场之中,反映最大的竟然是徐轻帆,好不容易战战兢兢的喝了口茶,被他吓得一口喷了出来不说,竟还呛到了。 他连连咳嗽,好在夏至就站在一旁,上前替他拍了拍,徐轻帆好不容易顺了气就生动的表演了一番什么叫目瞪口呆。 子苏坐在一旁,身子已然全然僵住了,手死死地握在一起。 叶青梧是最淡定的,她似笑非笑看着秦风,「哦?前几日我还听说秦大人上书为你请皇上赐婚,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入了秦公子的眼?」 秦风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朝堂之事叶青梧竟也知道的如此清楚,不过很快他又释然了,如今的康源之所以民心所向,叶青梧有极大的功劳。 他心想,正是天家的姑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不过,他却不敢说的这样放肆。 只是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叶青梧也不追究,只是笑了笑,「也罢,情窦初开,羞涩少年。 秦风的脸蓦然一红,仍然没有反驳。 子苏静静的坐在那里,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一般。 坐了有多半个时辰,两人起身告辞,不敢多呆。 叶青梧笑着应了,让子苏送他们出去。 子苏送两人出门,言笑晏晏,却没有以往那多的话,徐轻帆也在刚才被刺激到了,好朋友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心仪的女子,这让他备受刺激,他也沉默着。 秦风则想着是否要单独和子苏说几句话,试探一下子苏的意思,更是心事重重。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梧桐苑外。 子苏微微一笑,「两位大哥,回去的路你们应该还记得吧?我就不远送了。」 轻轻裊裊的声音让两人瞬间回过神来。 「是,公主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们认路。」 「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轻帆和秦风同时开口,子苏微愣,秦风和徐轻帆也愣了愣,两人相视一眼,秦风快速开口,「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袍袖被徐轻帆轻轻拉了一下,意思是你和公主有何话可说? 子苏迟疑了片刻,心里有些难受,你都有心仪的女子了,为何还要与我单独说话? 但迟疑了片刻之后,她点了点头,「好,你随我来。」 她看了一眼锦芳,锦芳点了点头,朝着徐轻帆做了个请的手势,「徐公子,奴婢送您回去吧。」 「不敢劳烦姑姑,晚辈认得路。」 秦风已经走了,徐轻帆也不好把他拉回来,更不能真的劳烦锦芳送他回去,施了一礼立刻朝小殿走去了。 第556页 子苏带着秦风走到一个小亭子里,四下无人,很适合说话,却又十分开阔,不管是谁都能看到。 子苏在一个较远的圆凳上坐下,是为避嫌,朝着秦风微微一颌首,秦风才在她对面坐下来,子苏便问道:「秦大哥找我可是有事?」 秦风心如刀割,从那天之后,子苏便是这样一副疏远的模样。 他却已经有些后悔了,若是知道子苏没有订婚,他定然不会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此时她面上带着轻纱,与他拉开不小的距离,他的心便有些痛。 他垂着头迟疑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来,子苏看到在他的掌心里是一块玉佩,「公主,我的伤很快就好了,日后不知是否还会有机会相见,这块玉佩送给公主吧,感谢公主多日来的照顾。」 子苏皱着眉看着他手里的那块玉佩,这块玉佩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见他日日挂在身上,从来未曾离过身。 她见了奇怪,曾经问过徐轻帆才知道,这玉佩是秦风的娘亲死前送给他的。 这也就罢了,她还听徐轻帆说,秦风的娘让秦风遇到中意的女子时用来求亲的。 她吞了吞口水,不知道秦风究竟是何意,故而看着那块玉佩迟迟未曾动手。 秦风的心一点点向下沉,他是知道徐轻帆跟子苏将过这块玉佩的故事的,所以左思右想才拿出来试探子苏。 如今,子苏毫无反应,秦风不由有些急了。 难道子苏对他丝毫无意? 子苏却不知道他意义在此,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玉佩,应该意义重大吧?我听徐大哥说,是秦夫人留给秦大哥的遗物,即使如此,如何能轻易送人?」 秦风的目光便有些留恋,他的娘亲是个温婉的女子,可惜去的早。 「是,这的确是娘亲送给我的,不过,前些日子受伤,若非公主及时带我入宫请太后娘娘出手,怕是此时早已没命了,这块玉佩,便给公主留作一个念想吧。」 「那我就更不能要了,秦大哥你是为救我受伤,若我再不全力救治你,便是不仁不义,这玉佩我不能手?」 第371章 赠送回礼 秦风看着她,眉头时而皱紧,时而收敛,一时搞不清楚子苏是知道他的心意,故而不想收下,还是不懂得他的心意才推脱。 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秦风缓缓的问:「公主还是收下吧,公主出宫不易,日后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也算我送给公主的一份心意。」 子苏这才看着他,青年眼中的带着诚恳,玉佩握在手中虽闭不上洛南砚给她的那些玩意儿,却也温润,是块伤好的羊脂玉。 迟疑了片刻,她才点了点头,「好,那我便收下了,谢谢秦大哥这些时日对我的照顾,子苏铭记于心,救命之恩没齿不忘。」 秦风张了张嘴巴,想让她不要放在心上。可转念又想,她若不喜欢自己,若是能念着自己的救命之恩偶尔想一想自己,何尝不是一种牵挂,他便没有再开口。 朝着子苏微微一颌首,他先朝着小殿的方向走过去了。 子苏坐在原地,等秦风走后,才低头看向手里那块玉。 她不知道秦风这究竟是何意,这玉分明是秦夫人留给他送给未来妻子的订婚定情之物,他如今却如此草率的送给了她。 她捧着脸,看着那块玉佩有点怪怪的。 锦芳过来的时候就见到锦芳的一张苦瓜脸,锦芳便道:「公主,可是那秦公子言语冒犯了公主,让公主不开心了?」 子苏摇摇头,手里握着那玉佩,仔细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而后又问:「姑姑,你说他这究竟是何意?」 子苏不明白,锦芳哪里还能不明白,却也没有明说,而是说:「天气越来越热了,公主,我们先回梧桐苑吧。」 「嗯,好吧。」 子苏将玉佩仔细收好,带着锦芳回了梧桐苑,她进了内殿休息,锦芳脚步一转便进了梧桐苑的正殿,叶青梧和洛熠宸都在殿里,她仔仔细细的将事情一说,叶青梧却笑了。 她看了洛熠宸一眼,「倒有点儿意思。」 「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情,胆量不小。」洛熠宸淡淡的喝了口茶说。 因着他和叶青梧的感情不顺,对洛南砚倒也罢了,对子苏这个女儿,洛熠宸极尽宠爱,恨不得将以前没能给叶青梧的,全部给了子苏。 何况这成亲选婿的大事,他如何不要仔细仔细的再斟酌。 「自然是胆量不小,要不然,你这女儿怕是要老在家里了。」叶青梧笑着说。 「我的女儿还愁嫁?」洛熠宸哼了一声,明显不愉。 叶青梧笑了笑,天家的女儿自然不愁嫁,但想要个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有情郎却极难。 这句话叶青梧没说,洛熠宸又何尝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瞬,说道:「让江鹧鸪过来一趟。」 「你不舒服?」叶青梧问。 洛熠宸摆手,「并非如此,我倒要看看这有情郎就竟是不是有情郎,想要用一块玉佩就将我的女儿勾搭走了,也要看看他的心诚不诚?」 朝夕相对多年,叶青梧何尝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是以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看此事还需谨慎对待,秦风身上的伤未好,外伤好了,也需要三个月来调理身上的余毒,此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那孩子若落下了病根,岂不是我们的过错?纵然你想试探,也无须来真的。」 第557页 「你难道没听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不拿出一点儿真心来,他休想娶走我的女儿!」 叶青梧被他犟的头疼,只好摆了摆手,「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到头来,你若是把这人给我玩坏了,子苏那里我可不替你求情。」 洛熠宸没有再说话,但显然,根本没有改变主意。 子苏完全不知道秦风又要倒霉了,坐在床上摆弄着那块玉佩,等到锦芳进来的时候,她问:「姑姑,你说我是不是也要送秦大哥一份礼物啊?」 「公主上一次不是送了一个木偶给秦公子?」锦芳淡淡的说。 「是啊。」 「那上次送木偶可没送给徐公子东西吧,若这一次再不送给他,岂不是厚此薄彼?」锦芳看了她一眼,上前将她的衣袍理了理,又道:「这也就罢了,若是单独送给秦公子,两次送礼物,若传扬出去了,还不知道有人会说什么呢?若秦公子真的对公主有意,他自当请了自家父亲携了族里的叔伯,进宫朝太后、皇上,表明真心,求娶公主。我们公主美貌如花,钟灵毓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贴上去的。」 她仔细打理着子苏的长髮,子苏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 身为女子,她理当自重,若是太轻浮了,说不定会让秦风看不起自己。 她点点头,「那我听姑姑的。」 「好,若公主实在想送他一些东西,不妨与徐公子挑一样的,择个日子奴婢带了宫女太监一併送过去,便是谢过他们的照料与救命之恩便是了,公主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 见子苏没有再反对,锦芳便让人去库房里选了几件小玩意儿,想着抽个时间给他们送过去。 第二日,锦芳便带着选好的礼物带着一众太监宫女浩浩荡荡朝小殿去了,这样的道谢谁也不能挑出错来,何况给秦风和徐轻帆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日后就算传出风言风语,也总不能说子苏同时对这两个人有意思吧? 两人接过谢礼,秦风朝着锦芳问道:「姑姑,公主可还好?」 「公主一切都好,秦公子身体要紧,这宫里,没人敢怠慢公主。」 秦风便笑了笑,「那便好。」 锦芳离开,徐轻帆摆弄着这送来的绶带,「这腰带……我爹都没有。」 「这不是一般的腰带,这腰带既不是达官贵人所配的绿色绶带,也并非王侯公子所配的紫色绶带,这绶带是白色的,花纹精巧,是水云纹,这天底下怕是找不出几条来。」秦风淡淡的说着,不禁嘆了口气,这说不定还是子苏刻意挑选过后不出挑的礼物呢。 而自己,何德何能能娶她呢? 仔细将绶带收好了,秦风难免有些垂头丧气。 徐轻帆却很高兴,他虽不会把这个拿出去显摆,可今日还是拿起来在腰上比划了一下,十分开怀。 蓦地,他愣了愣,「秦兄,你的玉佩怎么没有了?那不是你娘留给你的吗?」 秦风下意识往腰间摸了一把,点了点头,「收起来了。」 「……哦。」徐轻帆慢吞吞的应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弄丢了呢?既然收起来了,定要收好啊。」 「我晓得。」秦风说。 即使如此,徐轻帆也没再问,而是换话题说道:「对了,你昨日究竟和公主说了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感谢她这段时日以来的照顾。」 徐轻帆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抱着自己的绶带回了房,没有看到秦风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作为朋友,秦风并非心机深沉之人,不想将自己的心事告诉徐轻帆,只是,他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是子苏对他无异,他找徐轻帆商量此事,岂不是要连累他落一个肖想公主的名声? 沉默了些许,他看着徐轻帆进了房,自己也捧着自己的绶带缓步回了房间,仔细将绶带收好,他拿起书却看不下去,眼前、耳边尽是子苏昨日的模样。 她的疏离,她的抗拒,她的拒绝,一幕一幕…… 直到此时,秦风才不得不告诉自己,他后悔了。 很可能便是他那日的拒绝,将两人的关系弄到了这一步。 迟疑了片刻,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木偶人放在桌案上,小小的,却与自己十分想像,他甚至可以想像出子苏雕刻时候的模样,心里越发有些懊悔。 今日,她差人送了些谢礼过来,不知道究竟是何意?是对他昨日那样说的回礼吗? 一式两份,让谁也挑不出错来。 他正沉思着是否在出宫之前再去见一见子苏,当面陈情自己的情愫,却听到外面一阵哄闹声。 他拉开房门出去,就见到院子里的小太监在窃窃私语,他蹙了蹙眉,「公公,可是发生了何事?」 那小太监迟疑了一下,见他面色沉肃,便道:「公子,是公主殿下得了急症,太后娘娘着人去请江太医了,可不赶巧,今日辰时太医刚出宫去了外面,现在满宫上下都跟着着急呢。」 「可知公主殿下得的是什么病?现在如何了?」 一听子苏得病,秦风哪里还能站得住脚,往前又走了几步,恨不得将人抓到他面前来说个清楚。 可那知道情况的小太监偏偏是个温吞的,慢吞吞的说:「公主的病来的急,昨日夜里还好好的,今日早晨照例练功便在梅花桩上摔了下来,虽然没有大碍,高热却来势汹汹的,我刚听梧桐苑的姐姐说竟还呕了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会儿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在公主那里呢。」 第558页 最后,小太监还嘆了口气,「我们公主这么好,可不要出什么大事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哦哦,对了,天妒红颜啊。」 秦风没空听他这一通感嘆,他说完的时候秦风几乎快走出了小殿的正门。 一路狂奔,朝着梧桐苑过去了,不消片刻他就站在了梧桐苑的门外,可是,他就这样进去吗? 第372章 飞蛾扑火 午时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站在原地,他几乎可以看到梧桐苑里的人来来往往,时而窃窃私语,脸上谨慎而恐慌。 为何会突生疾病呢? 为何呢? 他惶然不知所措的站着,时而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属于洛南砚的吼声。 徐轻帆匆匆而来,看着有些呆滞的秦风,在他的肩头拍了拍,「秦兄,你怎么了?」 秦风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你放心吧,那天你伤的那样重,我都以为自己没办法向你爹交代了,太后娘娘和江太医竟然还把你治好了,公主殿下定然也不会有事的。」 秦风的脸惨白惨白的,他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却汗湿全身,他想说生死无常,公主不一定有他的这份幸运,况且他觉得公主的身子一向不算很好。 可是,他又觉得这句话太不吉利了,生生将这句话吞了回去,梗着脖子点了点头,「公主一定会好起来的。」 梧桐苑的确忙碌,宫门外职守的小太监此时都不见了。 徐轻帆见他眼睛巴巴的往里面张望,忍不住说:「不如我们偷偷的进去看看怎么样?若是有人问起来我们就说听说公主病了,实在坐立不安,特来探望。」 秦风怔了一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立刻抬脚进了梧桐苑,「走。」 徐轻帆被他这急吼吼的样子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秦风已经走了大半游廊,竟然脚下生风,连轻功都运了起来。 徐轻帆仔细看清楚只觉得不可思议,淡定如斯竟也有急的变了脸色的时候。 「你等等我!」他疾唿一声,也抬脚追了上去。 秦风没有停下,甚至没有回头,顺着游廊七拐八拐就到了偏殿的外面,里面站了许多人,不过都忙忙碌碌的等着吩咐,没有人注意到他。 可是,除此之外,他也看不到里面。 一颗心如在油锅里被人煎煮一样,秦风的头上冷汗直冒,他难以想像若是子苏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该是个什么样子。 直到此时,他发现他是不能接受的,他完全无法像以前那样想,若是子苏有了婚约,他便陪着那木偶人过一辈子。 今日,他再也无法那样风轻云淡。 不知何时,身边站了一个男子。 一身玄衣,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秦风一直看着里面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反而是徐轻帆看到了。 他有些奇怪,这宫里,如今应当除了皇上和他以及秦风之外没有第四个男人了,这个人是…… 他拱了拱手,「这位前辈,不知您是何人?」 他用了这样一个充满江湖气的问法,洛熠宸瞥了他一眼,如今的洛熠宸四十岁刚过,却依旧英姿勃发,只除了眉眼间比他们多一分经歷之外,竟让徐轻帆无法看出他的年纪。 「我……不是谁。」 徐轻帆:「……」不是谁是谁啊,不是谁也总应该有个名字吧? 他心里的好奇更盛了几分,可是,他深知在这样的深宫禁地有许多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刚刚问及性命便已经是鲁莽了,他只好讪讪的闭了嘴。 洛熠宸却在此时轻轻的嘆了口气,「没想到公主一夜之间就病了。」 秦风直到这时似乎才看到了他,侧眸看了他一眼,徐轻帆见状便再次拱了拱手,说:「那您知道公主是怎么生病的吗?」 「不知,只是昨日晚间见到公主还十分开心的样子,一夜之间竟就病倒了。」他再次嘆了口气,摇摇头,一副我心幽怜的模样。 「您也住在这宫里?」徐轻帆从他的话中听出门道。 洛熠宸便点了点头,徐轻帆讪讪的闭了嘴巴,这个岁数看起来比他们稍大一些,住在宫里不是宣王爷,那就只能是…… 徐轻帆的脸色变了变,他想到了可能是太后娘娘的难宠。 可是,太后娘娘与「先皇」伉俪情深,听说「先皇」刚死的时候,太后娘娘曾三年未踏出宫门一步。 徐轻帆觉得应该不是,毕竟,那样铭心刻骨的深爱,如何会有人代替的了呢? 可是,他又实在无法解释这样一个成年男子为何会出现在深宫后院里。 此时秦风转过头来,朝着洛熠宸施了个礼,说道:「先生可知公主病时是何情景吗?」 先前那小太监说公主吐了血,若非什么大病,为何会吐血呢? 「太后娘娘前去看时,只说公主殿下气血紊乱,吐血不止,许是身体不适强撑着练功时走了神也说不定,偏今日清晨又颇凉,公主幼时身中寒毒一直难清,如今也不过是小心将养罢了,至于今日这一遭,还不知道要如何。」 「太后娘娘深谙医术,难道没有说要如何医治?」 洛熠宸沉默了些许,面色有些沉寂,似乎欲言又止。 秦风立刻说道:「先生,我与公主乃一度携手同游,如今公主大病,吾心甚忧,若先生有解救之法,请先生一定不吝赐教。」 第559页 他躬身深深一拜,竟是一揖到地。 徐轻帆愕然的看着他,洛熠宸则轻轻的嘆了口气,说道:「不是不告诉你,只是就算是告诉了,你也帮不上忙。」 秦风仍然如先前那样看着他,再次深深一礼,「请先生不吝赐教!」 「好吧,既然你非要知道,那我也只能告诉你了,」他再次嘆气,一副想要救公主却偏偏有心无力的模样。 他说:「公主如今寒毒发作,需要身体康健的至阳之人取心头之血饮下,方可有续命之机。」 秦风和徐轻帆都呆了呆,先不说何为至阳之人,便是取这心头之血便令人闻之色变,况且,这还不一定能救公主,只是可能会有续命之机。 「敢问先生,何为至阳之人?」 洛熠宸大剌剌的目光在他两人身上划过,「便是指你们这样的少年郎,血气方刚,未曾成亲有妻妾的人。」 徐轻帆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尴尬,秦风却没有什么变化,沉默了一瞬,他又问:「只要是身体康健的至阳之人取了心头血便可吗?」 「自然不是,这血需是热着送到公主唇边的,另外,此人还必须是心甘情愿为公主献血的。」洛熠宸又道。 「那先生看,我如何?」 徐轻帆愕然,大叫:「你疯了,你的伤还没好呢?」 「那点小伤早已好了,你莫要大惊小怪。」秦风波澜不惊的看了徐轻帆一眼,转过头来又看向洛熠宸,「先生可知哪里取血方好?可愿借我一把刀?」 洛熠宸沉着眉看着他没有动,面色罕见的严肃,「你想好了?」 秦风被他这目光看着,却没有半分退缩,他思索了一下,郑重的点了点头,「想好了。」 「你上有父母,若为公主取血,一不留神便会送了性命,此为大不孝,你可知?」 「我知,等我回去,定会向二老请罪的,此事不劳先生费心。」他再次朝着洛熠宸深深一礼,说道:「请先生指点。」 洛熠宸深深的望着他,深邃的眉眼似乎要看透他为何要这样做。他的心纠结而矛盾,一边盼望着想要有一个人能够拼尽性命去爱子苏,可又纠结着生怕这个人就抢走了他的小公主。 秦风却是不解,未等到他的回答便再次深深一礼,「先生。」 「秦兄,你疯了!」徐轻帆此时被他的声音惊醒过来,拉着他的手臂勐地一晃,朝着外面走了两步,「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那刀插进心口可还能活下来?救了公主,你若死了怎么办?」 秦风挣了挣手臂,可惜徐轻帆死死的拉着他,一下竟然没有拉开。 他这才看向徐轻帆,眸色认真,「轻帆,其实我一直未曾告诉你,今日你问我母亲送我的玉佩去哪里了,我没有收起来,我送给公主殿下了。」 「你……」徐轻帆愕然的呆在了那里。 秦风趁机将手抽了出来,他顺着徐轻帆的话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那的确是母亲送我与未来妻子的定情之物,正是知道如此,我才将那块玉佩送给了公主。」 他垂头笑了一下,又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会这样想,想和公主在一起,先看她的一颦一笑,只是你知道,我和她,身份天差地别,绝无可能。我将那玉佩送给她便是想着,我不求她时时刻刻记住我,便是能偶尔看到玉佩想起我便够了。如今,能有再次为公主做点事情的机会,我为何会放弃呢?」 徐轻帆听着这一切只觉得荒谬,他近乎呆若木鸡的看着他,他一直以为秦风不开窍,却从未想过,他的感情纯真而浓烈。 秦风就在这时转过身朝洛熠宸走过去,再次一礼,说道:「先生,您可知道附近何处能够取血?」 「你真的想好了?你那兄弟说的没错,一刀下去说不准便死了。」洛熠宸再次说道。 秦风笑了一下,点点头,「谢先生提醒,这些我都清楚。」 「你知道会死还愿意去做?」这与飞蛾扑火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为何不愿意,人生一生,并非谁都有机会飞蛾扑火,先生怎知飞蛾扑火时不是心甘情愿呢?」 青衣青年眼角带笑的看着他,竟不惧生死,洛熠宸第一次觉得这小子有些顺眼。 第373章 选婿之道 沉默了一瞬,洛熠宸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一声,点了点头,「那你跟我来吧。」 他朝前走去,直接进了梧桐苑的偏殿,外面站着的宫女太监见到他齐齐行了个礼,却没有说什么,秦风有些奇怪,却也顾不上说什么了。 洛熠宸直接领着他进了子苏的书房,洛熠宸挥了挥手,「下去吧。」 宫女太监们再次行了个礼,小声的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书房的门关上,秦风有些纳罕他为何能随意进出公主的宫殿,不过,他依旧未曾说些什么。 洛熠宸并未着急,只是已然直视着他,「如今,你还有机会。」 「不,先生,我已经想好了。」秦风说。 「当真决定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洛熠宸再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从袖中缓缓亮出一把匕首,「给你吧。」 秦风接过匕首,他想了想,转过身对照着秦府距离皇宫的方向俯身磕了三个头,便解开衣袍,露出了胸膛。 第560页 洛熠宸再次提醒道:「小子,若这一刀下去,说不定你就魂归西天了,你的理想都会划归泡影!」 「谢先生提醒,我省的。」 洛熠宸不便再说,只是缓缓的转过了身。 秦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隔着书房的门,他看不到外面是如何的,自然也见不到子苏的样子,只是心里仍然存留着最后的期望,希望能够死前见公主一面,只不过,如今公主生死未卜,如何会出现在书房之外呢? 他再度提起,勐地扬起了手,手起手落,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他似乎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下一瞬,秦风却愣住了。 这匕首,竟然自动的滑进了刀柄里。 他愣了愣,再度举起手,朝着胸口刺来。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可是,洛熠宸分明听到他手中握着匕首整整往身上刺了五刀,分毫未曾刺入胸口,只是,皮肤被刀尖划破了些许。 秦风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他愣愣的看了看洛熠宸,有些不解的道:「先生,此刀不甚好用。」 洛熠宸:「……」 他略带无语的回过身,看着刀柄在他的胸口刺出的印子,微微嘆了口气,「没想到你竟然能坐到如此地步。」 「先生?」秦风不解。 「罢了,你回去吧,此乃天意。」 「先生,这究竟是何事?请先生再问我换一把刀吧?公主殿下还等着救命呢。」 「一切皆是命中注定,没事了,你回去吧。」 「可公主……」 「公主不会有事的。」他再次看了他一眼,忽然扬声说道:「来人,送客!」 外面有人进来,夏至先朝着洛熠宸行了个礼,又看向秦风,微微的半鞠躬说道:「秦公子,您请。」 秦风看了看洛熠宸,又看了看夏至,短短时间已然能分辨出洛熠宸在这宫中的地位俨然比太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夏至还要高,不过,他也跟徐轻帆一样,无法分辨出洛熠宸在宫里的身份。 他只能再次朝着洛熠宸深深一礼,背过身去穿好了衣衫,又朝着夏至拱了拱手,「有劳姑姑了。」 「公子客气。」夏至看了他一眼,面上带笑,竟是比前几日他来梧桐苑里拜访太后娘娘时还要和善了几分。 没能为公主献血,秦风只得带着满腹疑惑出了梧桐苑,刚出偏殿就见到徐轻帆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一见到他就两个箭步窜上来,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几遍。 「秦兄,你没事吧?你给公主献了多少血?」 「你多虑了,不曾献血。」秦风看了他一眼,只是此地不便多说,只能给了他一个眼神。 徐轻帆急如火上房,可是夏至在旁也不能深问,夏至引着两人出了梧桐苑,秦风便道:「姑姑,请留步吧,公主这里一定需要人手,我们回去认得路的。」 「不碍的,能送一送公子,是奴婢的荣幸。」 秦风和徐轻帆皆是一脸莫名,只得硬着头皮被夏至送回了小殿,微微一屈身行了半个礼,便转身告辞。 秦风放心不下,再度追出小殿,问道:「姑姑,公主的病究竟如何了?」 「公子无须太挂心,公主的身体是胎中带来的毛病,江太医既赶了回来,便不会有事了。」 秦风松了口气,夏至微微一笑,转身告辞。 等夏至走了,徐轻帆就走过来,一扒秦风的肩头问道:「秦兄,你也太大胆了,今日若是你真的为公主献了血,谁知道你还有没有命回来啊?」 「没命便没命。」秦风说了一句,云淡风轻的模样并不在乎。 徐轻帆皱了皱眉,「你这是何意?你难道不知秦大人已经等你回去已经许久了吗?」 「轻帆,我也等了他许久了,可惜,我与他之间,终不能如寻常的父子那般,我不会回秦府,不会入朝堂,我註定是他的耻辱。」 「可你……喜欢公主不是吗?」徐轻帆讪讪的说。 「……」秦风看了他一眼,未曾说话,只是眉宇间思绪重重,愁绪满肠,沉默了许久才说:「若公主要求我求取功名,我会下考场求功名,只不过,与秦府无关,我秦风若入朝为官必另立府邸,就算有一日得公主青眼相加,也不会因为我是秦府之子。」 徐轻帆呆了呆,竟是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秦风看了他一眼,只道了一声我累了便回房休息了。 他坐在床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今天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了。 可是,蓦然间,他想起自己在书房中洛熠宸曾经和自己面面相对,那一刻他看到了他的脸,似乎……与皇上有些相似。 他先是一愣,紧接着浑身一怔。 这个世上,能与皇上相似的人,怕是只剩下……「先皇」吧? 但转瞬间他便将这些想法全部抛开,他最想知道的便是公主的病情。 而在梧桐苑里,此时洛南砚正将绳子一圈一圈的从子苏身上解下来,手指在她身上连点了几下,子苏紧绷的身子终于不在僵直,但瞬间她就看向了站在房中的洛熠宸、叶青梧和洛南砚。 有一瞬间,她看着他们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有些愤怒,可是,又缓缓归于平静。 片刻之后,她站起身来缓缓跪在地上,「爹爹,娘亲,女儿不孝,让二老跟着操心了。」 第561页 「便是今日不是他,是任何一个男子来了,我也要试一试的,若非如此,他们以为我的女儿谁都能娶走吗?」洛熠宸凉凉的说。 叶青梧弯身,将子苏从地上扶起来。 「不要恨你爹爹,他不过是担心你所遇非人罢了,今天若是秦风有半点不对,便是打断了你的腿,他也不会让你再跟秦风有半点联繫,只不过,如今你也看到了,秦风是个好男子,对你有意,你想一想自己是否中意他,若是中意了,便来告诉我。」 叶青梧和洛熠宸等人很快走了,书房之中只剩下子苏一个人。 锦芳守在门外,有些担心,不过到底也没有进去。 次日,子苏身体无恙的消息传到小殿,秦风便松了口气,他回来之后,胸口的擦伤上了些药,如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身上的伤也逐渐癒合,不出三五日,便可出宫去了。 此时,他心急如焚。 一连两日,秦风都在院中听小太监们聊天,偶尔听到子苏的情况他便放松了许多。 徐轻帆忽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拉着秦风便朝外去,秦风忍不住皱眉,「发生了何事?难道公主又病了?」 「并非如此,只是我见你这两日神思混沌,对公主甚是思念,我想着应该让你和公主当面说清楚,就在刚才,我听说公主和皇上一路往御花园去了。」 徐轻帆拉着他便往御花园走去,秦风脑子一日便忘了反驳,一心只想着那日见到了粉色身影,脚步越发快了。 快要走进御花园的时候,两人便听到一阵笑声。 子苏和洛南砚都没有带宫女太监的习惯,在这宫里,只有他们一家人住着,也并不需要朝人摆谱。 两人站在花丛里,洛南砚说:「你整日採花,可不要忘了,你自己还是朵花呢。」 子苏瞪了他一眼,「怎么?哥哥你觉得这宫里地方太小了,没有我住的地方了?」 「这倒不是,这宫里,不管到了何时,都有你的一席之地,我是说,你年龄也到了,不会等你小侄女都出生了,你还嫁不出去吧?」 「你就这样迫不及待的将我嫁出去?」子苏嗔怒。 洛南砚摆了摆手,「非也非也,苏苏,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足一月便是莘莘学子们进京赶考的时候了,天下学子,无不才华横溢,你是否要去看看?」 「顺便给你挑个妹夫回来?」 兄妹二人说话,并无那么多顾及,只是,秦风和徐轻帆听到,两人心里还是跳了跳。 洛南砚挥了挥摺扇,「有何不可?」 子苏弯腰嗅了嗅花香,笑了笑说:「好啊,待殿试那日,我肯定回去的。」 「那我先许你个状元郎如何?」洛南砚低低一笑,有些不正经的样子。 秦风和徐轻帆大惊,若是子苏就这样被许给了状元郎,那岂不是……再无他半分可能? 「虽然我对状元郎没什么兴致,不过,若是你那状元郎能答出我的题,我便嫁给他又何妨?」 第374章 轻帆试探 秦风心里登时咯噔一下,随即便听洛南砚哈哈笑了,「你说的?」 「我说的!」子苏轻声一声,将手中采来的花随手往洛南砚手里一塞,豪气道:「只要他能答出我的问题,否则,你也不能逼我!」 「我何时逼过你。」洛南砚手里捏着花儿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这小没良心的。」 子苏撇撇嘴,没再说话,两人却是顺着宫道继续向前去了。 秦风和徐轻帆怔怔的站在后面看着两人走远,许久之后,徐轻帆才忍不住碰了碰他的手臂,「秦兄,真的让你猜中了?公主要嫁一个有功名的人。」 秦风一直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才缓缓开口,「公主并非是要嫁一个有功名的人,实在是这宫里太闷了,纵然她想选一个夫婿也很难,往前的举子们赶考正是个机会,一来二去,若公主真的有看中的人,或许会把答案直接告诉对方也说不定,若是没有,便是对方说破了天,公主若说他的答案不对,那状元郎也是没有办法的。」 「可,可朝堂之上哪里是公主的戏耍之地,下有朝臣,上有皇上,就算公主说不对,还有他人评判呢。」 秦风张了张嘴巴,终究没有再说出什么来。 徐轻帆又问:「秦兄,你是从何时开始喜欢公主的?」 「……」秦风看着他,久久未言,是从何时呢?从归元檀寺她头戴铜钱朝他走来时,还是在京城的街巷里苦苦寻觅时,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子苏便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唉,情爱最是麻烦,那你如今要怎么办?」 徐轻帆再次抛出一个问题,让秦风更加有些难以适从。 沉默了一会儿,秦风说道:「科举考试应该还有一个多月,不过,朝堂上的主考官应该定下来了,出宫之后,你能不能帮我去打探一下。」 「秦大人就是……」 「我不想让他知道。」秦风打断他,「我事先就跟你讲过,我进考场,求功名,从来不是为秦府,更不会为他。」 「我,我知道……」 「我身上的伤恐怕用不了几日就会好了,届时出宫,我便寻个安静之处读书,等到举子们都进了京,考试的时候我也就跟着去考,无论如何,我都要搏一把。」 第562页 秦风捏了捏拳头,语调铿锵。 「你想好了?」 「已然全部想好了。」 秦风说着,没再继续在原地等下去,转身往小殿的方向去了。 他从未参加过科考,也从不知道会考些什么,不过,多读书肯定没错。 接下来的几日,徐轻帆见秦风再也没有出来游荡过,更没有像前几日那样没事混在小太监堆里听他们插科打诨过,每天他都在读书。 反而是徐轻帆,这一日出了小殿就遇上了子苏。 他原本想着按照秦风的交代,不去招惹子苏,可是,心里终究还是没能压抑住,他快走几步赶上子苏的步子,「公主殿下,请留步。」 子苏见到是他,转过身来,「徐大哥。」 「公主殿下这是要去……」 「干泰宫,」子苏笑了笑,身后锦芳等人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些东西。 徐帆看了几眼,没有看明白,只得干巴巴的扯开一抹笑容,说:「公主许久不曾来小殿了,前些日子听说公主生病了?」 「顽疾而已,徐大哥不必放在心上,对了,秦大哥的伤如何了?」 「已经好了,我们正准备朝皇上和太后娘娘禀明了。」 「既如此,你跟我同去干泰宫吧,若是出宫,定要有皇兄的令牌才行。」 徐轻帆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好。」 他实在想替秦风打探一下子苏的想法,就跟着她一起往干泰宫去了,子苏一如往常,笑意可掬,却又比在宫外时疏离了一些,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徐大哥和秦大哥在这宫里可还住的习惯?」 「本是行走江湖之人,鲜少有这样安定在一个地方的时候,不过,我和秦兄倒是住着十分开心,还要多谢公主的招待。」 这酸熘熘的话让徐轻帆说着格外不舒服,子苏却见怪不怪,「你不必这样说,秦大哥因救我而身受重伤,险些丧命,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对了,秦大哥呢?」 「在小殿里看书,秦家原本就是添喜郎世家,他也算从小饱读诗书,如今行走江湖却从未将读书落下。」徐轻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想要看看说起秦风时,子苏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孰料,子苏很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哦,读书是好事,我娘亲总说活到老,学到老,不管到了哪里,读书一事也从不会落下。」 徐轻帆嘴角抽了抽,心说若是秦风读书是想为你求取功名呢。 「听说过些日子朝廷就要开科考了。」 「每年一次,若徐大哥和秦大哥有兴趣,也可去考一考。」 「公主谬赞,我可不行,若是秦大哥的话,还差不多。」 子苏挑挑眉梢,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秦大哥要去参加科考?」 「可能吧,前几天我看他读书很多,还跟他说起此事呢,不过,秦家家教较严,秦大哥私下考场,若是被秦大人知道了,说不定回头会被骂呢。」 「为何?秦大人难道不希望秦大哥求取功名,为他争光吗?」子苏脚步微微乱了两步,眉角微皱。 「因为秦兄不想以秦家的名义去考试。」 「这是为何?」 徐轻帆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或许和秦兄母亲的死有关吧?」 父子有仇? 子苏的脑海里第一次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然而,她脸上仍然看不出什么,「原来如此,其实,以秦大哥的个性,若是喜欢行走江湖,便行走江湖,若是喜欢入朝为官,便下考场考一考也无所谓。人生一世,是非对错并非都需要别人来评判,只要自己觉得是对的,便是做了又何妨?」 徐轻帆:「……」 他嘴角默默的抽动着,竟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话。 直到快要走到干泰宫时,他才忍不住再次说:「那公主觉得,秦大哥下考场的可能大不大?」 子苏听到他这个问题先是一愣,接着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入朝为官便失了自由,行走江湖便不能为民做事,却看在秦大哥心中哪个更重要吧?鱼与熊掌尚不可兼得,何况江湖与朝堂?」 干泰宫近在眼前,徐轻帆有些急了,「难道在公主眼里,秦大哥下考场就没有第三种可能?」 子苏上台阶的脚步一顿,她侧头看着他,目光透着疑惑,「徐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轻帆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说道:「公主,可否能借一步说话。」 子苏左右看了看,点了点头,上了台阶便直接去了干泰宫的偏殿。 这偏殿做了洛南砚的书房,平时只有两个小太监在这边伺候着,见到子苏立刻行了个礼,子苏摆摆手,「都出去吧。」 两人分别落了座,子苏才开口说:「徐大哥,你想说什么?天下举子,背井离乡赶考无不是为了考取功名,难道秦大哥还有别的原因吗?」 徐轻帆坐不住,他起了身,朝着子苏拱了拱手。 他面带纠结,可又和秦风不能相比,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风为情所困而什么都不做。 迟疑再三,他开口说道:「公主,此言甚是冒犯,请公主一定恕罪。」 「好,你且说罢。」她面色不变,垂在袖间的手却是紧紧的握住了桌案,若是徐轻帆能看到的话,便能发现,此时她手指泛白。 第563页 徐轻帆再次谢过子苏,才说道:「公主殿下,实不相瞒,前两日,我与秦大哥在御花园同游,恰巧遇到了经过御花园的公主和皇上,偶然听到公主出言欲下嫁今年的状元郎。」 他抬起头悄悄的看了子苏一眼,却见子苏面色微变,有些窘红,不敢再看下去。 他低头继续说道:「在此之前,秦大哥便早已对公主情根深种,是以几次三番以命相救,不知该如何朝公主表明心意,唯恐冒犯了公主。闻听此言,才决定下考场一搏,只为求取公主殿下!」 他说完再也不敢站在子苏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公主殿下,请看在您与我二人同游数次,秦大哥几次三番就您性命的过往上,不要将此事怪罪在秦大哥的头上。」 子苏怔怔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其实,那天的那番话,全部是洛南砚教她说的。 于她而言,其实那男子是王侯将相,还是街头乞丐都不重要,只要她喜欢便可,只要爱她便可。 可是,于一国而言,一个公主若是嫁给一个身无功名之人,岂不是难堪? 是以思索再三,子苏才答应了洛南砚的要求。 她皱了皱眉,从脖子里取下一块玉,递到徐轻帆面前,「徐大哥,我这里有一块玉佩,是我从小便随身佩戴的,十几年来从不曾离身,今日,你替我转交给秦大哥吧。」 徐轻帆愣愣的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他有些不知所措,公主的意思是…… 「希望他能考出他想要的成绩。」子苏抿了抿唇,脸色薄红的快步走出了干泰宫。 第375章 皇命难违 徐轻帆迟疑了一下,握着那条玉佩静静的看了又看,待回过神来,连忙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也顾不得再去干泰宫跟皇上辞行了,小殿奔过去了。 子苏脸色通红,一直到进了干泰宫的正殿都未曾缓解。 肖雪看着她的脸色有些不解的看了洛南砚一眼,不过洛南砚只是挑眉看着锦芳等人手里挑好的花样,「这就选好了?」 子苏微微点头,「嗯。」 「还真是迫不及待。」洛南砚轻哼了一声,又问:「刚才我听人说那姓徐的小子跟着你进了偏殿,可是真的?」 子苏忍不住回头瞪了眼先前守在门外的张宝端等人,洛南砚的拳头抵在唇边重重的咳了一声,「你也就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欺负欺负他们,说吧,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子苏倒也没有隐瞒。 「哼,他倒是个会当好人的。」 洛南砚翻了翻她挑好的那些花样,嘆了口气,抬手就在她的头上揉了两把,好好的髮髻弄得有些凌乱,子苏忙从他手下躲开,「哥哥!你做什么!」 「欺负欺负你啊,若是如今还不抓紧机会,以后想必都没有机会了。」 子苏吐吐舌头,「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不就是不在宫里住了吗?但我还会回来看你啊,回来看娘亲啊。」 「我看那秦风就算考了功名也不会是个在京城能待得住的,你也一样,若是跟娘亲一样随时拍拍屁股走了,我便是想见见你都没有机会了……」 洛南砚惆怅满怀,朝锦芳等人挥了挥手,「搁着吧,回头朕交代人去做。」 「哥哥,」子苏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有些捨不得了,一起长大的哥哥,比她大不了半个时辰却从小拿她当小孩子一样疼,名义上是哥哥,实际上却像父亲一样疼爱她。 抓着他袍袖摇了摇,她眼圈微微红了。 洛南砚这才舒坦了一些,好在这妹妹没有白疼,到头来也是捨不得他的。 只是沉默了片刻,又交代道:「我看那秦家不是好相与的人,前段时间我着人查了查,秦风的娘亲死的时候就不明不白的,他娘死后,秦大人就立刻扶了他现在的夫人上位,便是因着这一点,秦风恨死了他爹和这个继母,便在先前他娘的院子里住着,多年苦读之后,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秦大人还以为他会下考场为秦家争光,谁知道秦风却一拂袖行走江湖去了,一去就是多年。」 「……那秦大人便没有找过他?」 「他不是不找,是秦风的行踪他根本找不到。不过,秦风还算个孝子,每年他娘亲忌日的时候都会回来为他娘亲扫墓,除此之外,秦大人便是想见也见不到他的,这一次能在京城停留这么长时间,怕还是因为你。」 洛南砚看了她一眼,子苏的心里一跳,「不会吧?我,我那次出宫是第一次见他……」 「我也觉得奇怪,」洛南砚想了想,还是没有想清楚,「故而前段时间秦大人便急吼吼的来我这里讨旨意,想让我为他赐婚,可能就是想着皇命难违,秦风纵然再绝情也不会连累秦家数十条性命于不顾,可他却没想到我将这旨意给驳回了。」 子苏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脸上扯开一个大大的笑脸,不遗余力道:「哥哥你真好。」 「哼,现在知道我好了。」洛南砚白了他一眼,「不过,这是当然的,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洛南砚倾身在她肉嘟嘟的脸上掐了一把,直把子苏掐的龇牙咧嘴的才松了手。 肖雪和锦芳等人在旁看着,都不禁替子苏疼。 「刚才夸你好呢。」子苏揉着脸闷闷的哼了一声,「不过,哥哥依你之见,秦家之事该如何?」 第564页 「根据消息,秦风与秦大人等人生分的很,尤其是他后面那几个兄弟,看样子秦家的家产他也不在乎,前两日我听小殿那边伺候的人说,秦风打定主意就算下考场也不会为了秦家,以后的事尚且没有定论,且不管他是不是状元,你既要嫁他,便要与他同心同德,这些事情你们自己去商议,我不管这些,若要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子苏一时不知该是羞怯,还是该感激,眼圈红红的看着他,竟未能说出话来。 「行了,去玩吧。」 又在她头上揉了两把,洛南砚让人将子苏送出了殿。 等子苏走了,肖雪从后面走过来,「皇上难过了。」 洛南砚瞪了她一眼,「陪朕下一局!」 肖雪掩唇一笑,「皇上何不告诉公主,已经在帮公主选址建府了?」 「便是不告诉她,她还急吼吼的要嫁出去呢,若是告诉她了,岂不是她更着急了。」洛南砚哗啦啦的摆弄着棋子,烦躁之意显而易见。 肖雪站在他身后,小手揉揉的覆上他的肩头,轻轻的捏了起来,「皇上,公主不管到何时,都会是皇上的亲妹妹,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扯断的亲缘。」 洛南砚看了她一眼,心里闷闷的感觉总算有点舒服了,不料抬头又看到那些花样和册子,当即又忍不住哼了一声,对着张宝端冷冷的道:「把这些给朕弄走!看见就心烦!」 「皇上,那,那是否交代内务府那边……」 「皇上,依我看,公主对这事兴趣极大呢。」 肖雪提醒了一句,洛南砚要脱口而出的话在唇尖上转了一圈,烦躁的挥了挥手,「交代下去吧,不过,让内务府那边东西都用最好的!」 「哎,是!」张宝端捧着那些东西,艰难的行了个礼,捧着东西出去了。 等看着张宝端也离开了,洛南砚忍不住再次嘆了口气,亲手养大的妹妹,竟然就这么送出去了。 肖雪有些苦笑不得,「皇上,如今公主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呢,下个月举子进京考试,出结果要一个月,殿试还要再一个月,便是那秦风侥倖得了状元能与公主定亲了,不还是订婚吗?什么时候成亲,不还是皇上说了算?若皇上和太后娘娘捨不得公主,婚事已定,多留公主在宫里两年又有谁能挑的出错去?」 洛南砚一愣,眼前一亮,「你说的对!来来回回还有不少时间呢。」 肖雪却苦笑一声,话虽如此,可捨不得公主受苦的,不还是皇上吗? 暗地里摇了摇头,她没再说别的。 洛南砚轻轻靠在她的身前,望着外面许多花都开了,忽然说道:「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怎么出去?」 「出去也无事可做,在殿里就很好。」 如今,她也适应了用一只耳朵听声音,倒是不觉得怎么别扭了。 洛南砚没有再说话,只是许久之后,外面传来张宝端的声音,「皇上,江太医到了。」 「请进来吧。」 每十天,江鹧鸪都会来给他请一次平安脉。 洛南砚伸出手放在桌案上,问道:「小殿的那个秦公子伤势如何了?」 江鹧鸪滞了一下,似乎在想该如何回答,洛南砚便瞪了他一眼,「实话实说。」 「哦,回皇上的话,秦公子的伤已经全然好了,除了这段时间不可提携重物,三个月后便可恢復如常。」 洛南砚点点头,「如此甚好。」 怕是用不了两天,秦风等人就会来找他辞行了。 一想到没有人占据子苏的视线了,洛南砚心里有些舒坦。 他惬意的看了江鹧鸪一眼,示意他可以开始把脉了。 江鹧鸪仔细的为他把了脉,收起脉枕时,面色平静。 洛南砚便知没什么问题,江鹧鸪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抬头看肖雪时,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说道:「肖姑娘,可愿让老臣为您把把脉?」 肖雪一愣,接着看了看洛南砚,洛南砚也看着江鹧鸪,「怎么了?」 「皇上和肖姑娘莫要担心,老臣只是觉得肖姑娘的气色跟以前有些不同罢了。」 洛南砚便朝肖雪示意了一下,肖雪也在桌案前坐下来,江鹧鸪仔仔细细的把了脉,甚至时间比给洛南砚把脉时还要长。 他皱着眉,一言不发,沉默了许久之后微微摇了摇头,却是说道:「想来肖姑娘也是医道中人,以后若是肖姑娘长久伴在皇上身边,皇上也就不用每次都宣老臣过来了。」 洛南砚被他这一番动作搞的有些懵,只得又问:「如何?」 「皇上,是老臣多虑了,肖姑娘的身体很好,这段时间比前一段时间调养的更好了。」 「如此甚好!」 江鹧鸪告了辞,带着小药童直奔梧桐苑去了。 洛南砚淡笑着看着肖雪,「没想到你这些年竟然还记着那些医理。」 「只是想着伺候皇上,若是身边太医不能及时过来时,也能将皇上伺候的好一些罢了,让皇上谬赞。」 「娘亲说,学医最是难,有恆心者方能学之,不过,她从不教我医理,说我为君从政太忙,子苏也是,说她定不下心思来学,没想到朕身边如今还真有了懂医的。」 他笑了笑,似乎心情极好。 肖雪也笑着看着他,只是那眼底深处潜藏着一抹悲哀。 第565页 「只要能在皇上身边,只要能伺候皇上,奴婢学什么都行。」 她试探着握住洛南砚的手,洛南砚淡淡的看着她,没说话,却也没拒绝。 第376章 冰心玉壶 洛南砚淡淡的看着她,含笑的眼睛深处藏着一抹忐忑,他说:「为我做什么你都心甘情愿吗?」 肖雪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虽然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乖乖的顺从本心的点头,「是。」 洛南砚再次笑了笑,舌尖上的一句话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之后的一天,洛南砚几乎走到哪里便会将肖雪带到哪里,以至于肖雪就算想如厕都还要被他问起,更不要说什么其他的事情了。 一夜温存后,两人都躺在龙床之上,许久之后,肖雪听着洛南砚的喘息平静悠长了,缓缓的将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拿了下来,轻轻的撑起身子正要下床,腰上蓦然多了一只手,洛南砚凉薄中夹杂着愠怒的声音传来,「不是说,为朕做什么事情都心甘情愿吗?」 肖雪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皇上?」 「你在骗朕!」洛南砚说。 「我……」 那一只放在她腰上的手不期然收了回去,洛南砚眼睛微阖,「罢了,你的心不在朕这里!」 「皇上!」肖雪大惊,顾不得再下床,她转身便揪住了他身上明黄的里衣。 洛南砚却连眼睛都没有掀开,任由她静静的拉着自己,不紧不慢的道:「朕是皇帝,皇位需要有人继承,你既然不愿意,过几日,朕便下旨令人选秀,立后,之后……你且随意吧。」 烛光之下,肖雪的脸逐渐变得惨白,她揪着他的衣袍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皇上不要奴婢了吗?」 「路是你自己选的。」 皇位传承在所难免,便是不为皇位,又有哪个男子不期盼自己的女人为自己诞下一男半女,像肖雪这样的,少之又少。 子嗣一事,她可以无动于衷,而他却做不到不在乎。 肖雪静静的看着他,无言以对。 她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洛南砚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自己想听的话,心里更加烦躁,转了个身兀自睡去了。 肖雪戚戚的看着他,她自然知道子嗣一事在所难免,只是,她太贪心了,想要多陪他一段时间,多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他日奈何桥边想起来,心中也无悔无怨。 「皇上,在你的心里我会停留多久呢?」望着他的背影,她淡淡的说。 孤寂的声音响彻在安静的夜里,只是洛南砚已经睡去了,什么都不能听到。 这一夜,肖雪没有在事后偷偷的熘出去。 两天之后,秦风和徐轻帆先后给洛南砚和叶青梧上了拜帖,告知他们伤势已经养好了,已经可以出宫了。 洛南砚二话没说,批了个准字。 望着下面跪着的两人,洛南砚目光暗沉的看着秦风,就是这样一个男子抢走了他宠了十几年的妹妹。 沉默了一会儿,他想要教训他两句,却又怕传到子苏那里白白惹了她不开心,只好作罢,大手一摆让人带着他们去梧桐苑。 梧桐苑里,子苏自从那天过后也没有再出去过,贴身的信物松了出去,何尝不是定情之物呢? 若是秦风有那个心思,自当竭尽全力。 秦风和徐轻帆被张宝端带着走进梧桐苑的时候,子苏正在前院盪鞦韆,旁边锦芳在照看着,她坐在鞦韆架上,裙角随着弧度悠悠摆动,十分惬意。 秦风看了两眼,脚下就踉跄了一下,幸而被徐轻帆拉住了手臂才没有撞到游廊的柱子上。 两人在外间等了一会儿,就被诏了进去,行礼之后,叶青梧只是再度关切的问了问秦风的伤势,也没有再说什么其他的就让他们离开了。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只是秦风有些遗憾,临走竟然都没能再跟子苏说一句话,连让他说一句让她等着他的机会都没有。 「走吧,你想要见公主,公主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其他的还要看你自己。」徐轻帆难得说了一句十分中肯的话。 秦风点了点头,两人拎起不大的包袱,告辞离开。 一路被人引着快要走出宫门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唿唤,「秦公子,请留步!」 两人应声回头,就见锦芳远远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跟她一样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手里却紧紧的捧着一个盒子。 走到秦风面前,略微整理礼仪,锦芳说道:「秦公子,我家公主有礼相赠。」 「公主……」秦风喜出望外。 正要弯身施礼,锦芳却拦住了他,「便是这个盒子,公主交代了,还要等你一个人时再打开!」 秦风皱了皱眉,心中喜悦又纳罕,他郑重的点头,谢过锦芳,还要从身上摸出一些东西来答谢她,锦芳却拒绝了。 「公子的东西且收着吧,奴婢在宫里不出门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听闻公子今年想要下考场,用银钱之处还多得很。」 秦风便不好再强自给些什么,再次道了谢,被锦芳目送着离开。 寻了个落脚之地住下,被徐轻帆帮着置办了一些身外之物,徐轻帆就回了自己家,过了两天,给秦风带来消息,秦风这么久没有回秦家,秦大人还以为他又离开京城了,气的茶饭不思了两天。 第566页 秦风听了也只是笑笑,继续看书。 无人时秦风打开了那个精巧的木盒,却见里面竟然是一只小小的玉壶。 秦风见了很是不解,这样大小的玉壶比茶壶小一些,又比西施壶大一些,便是这样不大不小的规格,看的秦风十分不解。 若是用此壶来沏茶,未免也太浪费了些。 连续几日,他读书之余便对着玉壶发呆,直到那天徐轻帆来访,再度见到他对着这只玉壶发呆,忍不住说道:「这不会就是公主送你的东西吧?」 秦风看了他一眼,因着自己怎么都想不明白,便点了点头,「的确是公主送的,你说公主是何意?」 徐轻帆仔细的往前凑了凑,观摩了半晌说道:「这壶看起来是玉的吧?」 「是玉的。」秦风说。 「玉壶玉壶,」徐轻帆勐地一拍大腿,说道:「公主这是在你表明心意啊。」 秦风仍然不解,徐轻帆便在他的身上重重一拍,也顾不得平时的礼仪了,喜道:「你这呆子,真是读书读傻了,一片冰心在玉壶啊!」 秦风先是一愣,接着便忍不住笑了,那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真的,真的,这是公主……」 他抱住那玉壶,若不是怀里实在放不下去,他一定会将这玉壶也塞在怀里不可。 在房里转了两圈,他仔细的将那玉壶收进盒子里。 「此事还要多谢你,徐兄,若非你今日一言,我怕是还不知道要纠结到何时!」 「那请我吃酒?」 「好!」 秦风没有丝毫犹豫,一口便答应下来,将东西收拾了一番,便和徐轻帆一起下楼去了。 宫里。 洛南砚说到做到,在早朝上宣布了选秀一事,令朝臣譁然,不过,如今的朝臣已经被制的服服帖帖的了,各司其职,各谋其政,皇上交代下来的事各自分好了各自的差事,便各自去忙了。 不消半月,就给洛南砚呈上来许多美女图。 裸男颜色虽然不在日日拘着肖雪跟在自己身边,不过,前途未卜,若是真有女子入选,她不知何时就会被踢出宫去了,肖雪心里胆战心惊。 看着上书房里的那些美女图,肖雪心里闷闷的。 不过,不到两日,她的心情又好起来,洛南砚着人将那些美女图全部送到了梧桐苑,先由太后娘娘挑选去了。 子苏听闻前来找肖雪询问情况,肖雪避而不语,子苏见状只觉得自己好心被人当了驴肝肺,闷闷的离开了。 不到十天,趁着洛南砚去梧桐苑的功夫,三十名各地选出来的德才兼备的女子入选了,不过,因科考就在近前,洛南砚没有急着让人进宫。 时间一晃又过了一个月,科考的名次被排了出来,子苏兴沖沖的跑去上书房问名次,洛南砚的脸却黑沉沉的。 子苏被吓了一跳,「怎么?哥哥,秦大哥没有考好吗?」 话音未落,洛南砚的脸更黑了,唯有一旁守着的张宝端,想笑不敢笑,只得憋着。 子苏不明就里,只得问:「张公公,你来说,究竟是何事惹我皇兄不开心了?」 张宝端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很是有些无奈。 他试探着看了眼皇上,却见洛南砚端坐在那里看着奏章,没有半点理他们的意思,才低声说道:「公主,不是秦公子考的太差了,只是因为秦公子考的太好了。」 子苏先是一愣,接着唇角便忍不住绽开一抹笑意,面带羞涩。 洛南砚却重重一哼,「这还不到殿试呢!」 「嘿嘿,殿试应该就在不久吧?哥哥,若秦大哥殿试考出好成绩,那也就是天子门生了,他考的好,也是为你争光啊。」 「为朕争光的人多了去了,我可不在乎他一个!」 洛南砚仍旧有些气闷,不过,看着子苏有些纠结的想着怎么哄他高兴,他又有点捨不得了。 「你啊,还是想想那个秦家吧,今天这榜文一贴出去,我可就听说秦家差点炸了!」 「怎么回事啊?难道秦大人要去把秦大哥抓回家吗?」 「你那个秦大哥,在城南里买了一个小宅子,上面也挂了秦府的牌匾,这是要与他父亲分家单过了!」 第377章 茶楼偷听 子苏微微一怔,秦风此举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愣了半晌,子苏才喃喃道:「哥哥,你说他这样做是好,还是不好?」 「利弊各半吧,市井传言纷纷,如此一来倒是于他名声有损,不过,他怎么想我是不清楚。」洛南砚放下手中的硃批缓缓靠在龙椅上,捏了捏手指继续说道:「若是他不能将自己的家事处理好,就算你有情他有意,我也不会让你迈出宫门一步。」 子苏的脸微微一白,接着心里又涌起无比的感激。 若是秦家之事等到她和秦风成亲之后再挑明,世人定然将罪过怪在她的身上,流言纷纷,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只是若是在她下嫁之前,世人只会说秦风不通孝道,或者秦家无情无义,是半点与子苏没有关系的,可若子苏在此时下嫁,又无不说明秦风的为人,届时不管出什么事,都不会赖在两人身上。 这也是洛南砚做兄长的深谋远虑,深恐子苏出宫之后会受半点委屈。 沉默了许久,子苏感激无比,想要像平时一样撒撒娇,却又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久久的站在原地都没有说话。 第567页 「哥哥,前几日我听说过段时日秀女们就要进宫了?」 洛南砚的手微微一僵,不过,谁都没有看出来。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子苏一眼,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那……肖雪……」子苏试探着看了他一眼,「皇兄为何……」 「苏苏,你以为何为爱?」 洛南砚朝着子苏招招手,等她走到身边便拉着她一起坐在龙椅上,宽大的龙椅仍旧像幼时一样,足够两人并排而坐。 子苏歪头看着他,她脑中掠过一幕一幕,最后笑着说:「爱便是我骑马在前,他骑马在后,我一回头便能看到他在我身后。」 洛南砚深深的嘆了口气,原以为她只是情窦初开,却不想有些事情子苏比他看的还要透彻。 揉着她脑后的青丝,洛南砚点点头,「可于朕而言,爱便是愿意同朕一起坐在这御阶之上,俯瞰天下。」 子苏朝下望去,这御阶不高,短短几步,便可看尽朝堂风起云涌,人心诡辩。 她坐在那里,心里忽然有些心疼洛南砚,以几岁的年纪便开始坐朝,原来是太子之位,如今是皇位,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是何等寂寞? 他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女人,不只是给他儿女情长,更要一个人愿意在他寂寞的时候为他敞开温柔的怀抱。 子苏便不再问什么了,她静静的看着他,抿了抿唇,「哥哥,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傻丫头。」洛南砚揉揉她的头,「去吧,我还有事要做,你若是没有事了,可去内务府看看绣娘做的嫁衣。」 「哦。」她脸色绯红,点了点头,提醒他不要太劳累之后就离开了。 直到子苏走了,洛南砚靠在龙椅上也没有起身。 张宝端上前低声道:「皇上,要不……出去走走?」 「不必了,她呢?」 「肖姑娘在干泰宫里呢。」 洛南砚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拿起一份奏章。 打开之后挑了挑眉,「嗤」的一声笑了。 张宝端偷偷的往奏章上瞄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没再说话。 洛南砚想了一会儿,忽的抬手将奏章收了起来,「去把这奏章给公主送过去。」 「皇上?」张宝端大惊。 「去吧,小事而已。」 张宝端欲言又止,可也知道眼前这位爷的脾气,思虑再三还是点了点头,捧着奏章出去了。 子苏还没回到梧桐苑便被张宝端追上了,听他说明来意,子苏哼了一声,「不会又是那个秦大人的奏章吧?」 洛南砚给她看奏章的时候不多,不过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对于子苏,他们都很坦然的希望她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人生,不必为这些琐事操心,但是,上一次洛南砚把秦大人的那份奏章让子苏去看,子苏如今心里还耿耿于怀。 张宝端一躬身,再次将那份奏章朝前递了递。 子苏只好接了过来,走马观花的扫了一遍,小公主怒哼一声,「竟然还真是……,对了,皇兄说什么了吗?」 张宝端慎重思索了一会儿,「皇上只说让奴才将奏章送到公主这里来,其他的……倒是什么都没说。」 「好了,我知道了。」子苏摆了摆手。 她回到宫里就将方怀找了过来,「方伯伯,我想请你去办一件事情。」 方怀吓了一跳,每次子苏这样亲亲热热鬼灵精怪的说话时,都是让他去做坏事。 方怀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子苏就说:「就是去查一个人而已,你不会不帮我吧?」 方怀头疼,所有人都宠她,以至于所有人见到子苏这个样子都会想躲。 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公主请吩咐?」 「呶,」子苏让人将奏章递到他面前,抬了抬下巴说:「就是要与秦公子成亲的这个姑娘叫李,李什么的那个姑娘,你去查查她。」 「李秋月。」方怀说了一句。 子苏点点头,「嗯,就是她!」 「好!」 方怀应声出去了,子苏愤愤然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皱着眉,就是不明白为何那个秦大人三番两次的想要逼秦风成亲! 等了一会儿,子苏朝锦芳招了招手,「姑姑,我们出门玩一玩行不行?」 「公主是想今天去?」锦芳指了指日头,已经偏西了,依着子苏的性子天黑定然回不来。 子苏吐吐舌头,以为锦芳又要念她,孰料锦芳却说:「依奴婢看,公主不如等方怀调查回来,公主既可去看看那位李姑娘是何等风姿,让秦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上书请皇上下旨赐婚,也好回头再去看一看那位秦公子,是否也对那位李姑娘有意……」 锦芳的点到为止,子苏脸一红,她点了点头,「那我听姑姑的。」 锦芳一笑,没再说别的。 方怀回来的很快,不过第二日早晨便来给子苏回话了,「公主,那位李秋月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秦公子的继母的娘家侄女,在京城也算一位美人,德才兼备,却不知为何,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却仍旧未曾出嫁。」 「原来如此。」子苏点了点头,方怀还给弄来了一副画像,看起来的确是一位美人。 「秦大哥可见过这位李姑娘?」 「幼时应见过几次,近几年应该没有。」 第568页 「好,我知道了。」子苏觉得有些奇怪,这样姑娘到二十岁还未出嫁成亲在康源已经很少了,不过,看样子这位李姑娘并不着急,而秦大人三番两次的上书请求赐婚,不知道是否也有私心? 「更衣,姑姑,我倒要去会会这位李姑娘。」 子苏转身朝里走去,锦芳跟进去帮着换了衣袍,两人一副男子装扮出了门。 月牙白的长衫,飘然若仙,两人按照方怀的交代,在一间茶楼里坐下,没过多久就见到一位黄衣女子,螓首蛾眉,极为标緻。 子苏戳了戳锦芳的手,「姑姑,我和她,谁好看?」 锦芳见状有点好笑,国色天香的公主竟也有担心自己容貌的一天,如此看来她是真的喜欢上那位秦公子了。 「自然是公主更胜一筹。」 「啊?才一筹啊。」子苏有点闷闷的。 锦芳:「……」 看着子苏有些黯淡的脸色,锦芳正想安慰她几句,却见茶楼上一步一步走上来一位青衣公子,她先是一愣,接着眉角微微一皱。 「公主……」锦芳按住子苏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不过,子苏比她想像中更加淡定,微微垂头,从袖间抽出摺扇遮住了脸,只剩下眸光似有若无的扫过去,就见到秦风坐到了李秋月的身边。 茶楼里人生嘈杂,两人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能够让子苏恰到好处的听到。 她面上虽然还淡定,只是握着扇骨的手一阵阵收紧,若是自己会错了意,而秦风早就有了意中人这乐子就大了! 今天虽然是个意外,却也是个机会,正好能够让她知晓秦风到底是否是有心上人,若是有,纵然她是个公主,也不会做棒打鸳鸯的事。 「李姑娘,日前接到你的书信,不知道有何事?」 李秋月看着秦风在自己面前坐下,眼睛一阵发亮,可听着他淡若白水的话,心口的躁动又缓缓沉寂了下去。 「难道没有什么事,就不能找你吗?」 语气中不由自主带出的一丝幽怨,不只是子苏,连锦芳都跟着蹙眉。 秦风嘆了口气,没再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李秋月又道:「听说你下了考场得了头名,入了殿试,特来恭喜。」 「谢谢。」秦风干巴巴的说。 「这些年姑父一直想要你下考场,你却一直拒绝,为何今年却下了考场呢?」 「为心仪之人。」秦风忽热那说。 李秋月一愣,子苏也一愣,这个心仪之人说的是谁呢? 「你……」 「李姑娘,不要为我父亲为秦家来做说客了,秦家是怎么对待我母子的,我心中清楚,既然做出了那种事,又如何有脸面让我为秦家去争光呢?你回去转告他们吧?改日,我便去了这名字里的秦字,随母姓。」 「秦风!你……」李秋月大吃一惊,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秦风口中说出的话。 第378章 言明心意 而秦风继续看着她,面色平静如水,依旧不紧不慢的说:「而且,不要再试图让我父亲上书给皇上了,我不会娶你的。」 赤裸裸的话冰冷而无情,几乎颠覆了子苏对秦风的认知,一向温润的男子,虽然话少一些,却从不会让人这样下不来台。 李秋月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她呆呆的看着秦风,双眼里蓄满了泪水,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瞬便能掉下来一样,让人不忍责怪。 可秦风依旧淡淡的看着她,没有任何表示。 「在你眼中,我便那么不堪吗?」 「别忘了你姑姑是如何进我秦家大门的。」秦风一句话,让李秋月哑口无言。 他又看了李秋月一眼,然后就起身朝外走去。 子苏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下了楼,目光又重新落回到那个李姑娘身上,目光闪过一瞬的同情,同时又庆幸被秦风那样对待的人不是自己。 不过,如今看来,秦风与李秋月应该是没有任何关联的吧? 她怔怔的想着,就见那黄衣女子拭干了泪,又坐了一会儿也准备回去了。 原本还想要一探究竟的子苏却没有跟上去,没多大一会儿,方怀从暗处走出来,「公主?」 「方伯伯,你帮我跟一跟这个姑娘,看看她去做什么?」 方怀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跟了上去。 「那我们现在……」锦芳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子苏撇撇嘴,「去找秦大哥吧。」 子苏所谓的去找,只是追上秦风之后远远的跟着他,并没与出现。 在子苏看来,秦风的心情并不好,他左拐右拐子苏还不疑有他,锦芳却忽然抓住了子苏,「公主,这路是出城的路,秦公子……应该是发现我们了,不过还未确定敌友,不知道是不是想将我们引出成再做打算。」 「这么快?」子苏有些不相信,他们之间距离数十丈呢。 锦芳点了点头,「应该不会有错的。」 「那我们就不跟了。」子苏和锦芳随意找了个茶肆坐下来,就在路边坐着喝茶。 秦风走了一阵,没有发现人继续跟着,心里有些疑惑,这些时日以来,秦家明里暗里用的法子不计其数,甚至不乏秦家派打手来捉拿他的事情。 秦风烦不胜烦,今天也以为又是秦家派来的人,借着李秋月约他出来的机会想要一鼓作气将他带回秦家去,可没想到走了一段竟然没有了。 第569页 他故意放慢脚步,仍旧没有人跟上来,秦风便知自己想错了。 慢吞吞的走回来,秦风便在路边发现了一身男装正在喝茶的子苏。 他迟疑了片刻,似有些不敢相认一样,站在远处看了许久才缓缓走过来,他拱手施礼,「公……公子……」 「秦大哥,坐。」子苏指了指身边的位子。 秦风在她身畔坐下,又朝着锦芳暗暗施了一礼,这才转过头低声对子苏道:「公主为何又出宫了?」 「宫里闷的慌,我便出来走走,只是这一盏茶的功夫,竟听到许多有趣的事。」 秦风的面色微微一变,「公主……也听说了?」 子苏假装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听说何事?」 秦风默默的顿了一下,缓缓的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锦芳就在一旁,秦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却不想让子苏误会,只好说:「公主若是有空,何不到寒舍坐坐?」 子苏看了他一眼,「会不会不太方便?」 「公主多虑了,秦某孤身一人,何来不便之说?」他抬手一指,「就在那边,离此地并不远。」 子苏看了锦芳一眼,有锦芳在,倒也不怕什么闲话,她点了点头,锦芳在后面付了茶资便随着两人一同往秦风的住处而去。 走街串巷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秦风便带着两人在一幢小筑前停下。 匾牌上「秦府」两个字颇具风骨,子苏看了一会儿,便道:「这是秦大哥的手笔?」 「令公主见笑了。」秦风倒是没有任何推诿。 子苏看了一会儿,这两个字苍劲有力,十分耐看,她点了点头,才随着秦风走进去。 里面没有什么人,是一个两进的宅院,并不算宽裕,不过,布置倒也风雅。 「前面用来待客,有一间书房和一间客房,后面是住处,一幢三层小楼。」秦风主动做着介绍。 子苏点点头,院子里打扫的十分干净,完全看不出像一个人住的地方。 子苏没有说话,反而是锦芳问道:「秦公子一个人住吗?」 「如今是一个人,等过些时日,都安顿好了,会请人看家守院的。」秦风解释。 锦芳便不再说话了,将子苏和锦芳引进厅里,秦风说道:「公主稍作,我去泡茶。」 子苏应了一声,秦风便走了出去。 子苏在厅里打量了一番,这厅里没有什么过多的摆设,只是挂了一幅仕女图,子苏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姑姑,你看这画像,是不是与秦大哥有些相似啊?」 「那是我母亲。」秦风端着茶走进来。 锦芳想了想,便没有在厅里多留,藉口如厕走了出去。 子苏看了看仕女图,又看了看秦风,秦风像他母亲多一些,不过一身英气,虽然长相精緻可并不女气,「原来如此。」 「听说秦夫人已经过世多年了。」 秦风点点头,「在我八岁那年便过世了,家中父亲看上了旁人,这倒也罢了,若是他开口言明,母亲也不是苦苦相逼之人,直到那年我生辰前后,母亲忽然得知父亲养了外室,竟还生了两个与我相差不多的儿子,便大病了一场,母亲病后我苦苦哀求,怎奈郎心似铁,母亲缠绵病榻许久,终于受不住父亲的冷漠去世了。」 他将茶水放在子苏的面前,又接着说:「父亲很快接了李夫人进门,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踏进过潇琳居,更不曾对我有过多少关怀,直到前些年见我读书甚好,才想着要将我送进考场,为秦家争光。」 他低低一笑,又看了子苏一眼,「只是我从未如他所愿。」 「你很恨他吗?」子苏沉默了半晌才问。 「或许吧。」秦风想了想,「幼时该是恨他的,恨他郎心似铁,那李夫人是我母亲的手帕交,以前带我也不错,可我和娘亲谁能想到她竟做出了这种事呢?世事难料,人心莫测啊。」 这也难怪了,丈夫和朋友的双重背叛,竟然还隐瞒了这许多年,怕是个女人都无法支撑下去吧? 「那现在呢?」 「我不知道。」秦风摇了摇头,捧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只觉得涩涩的难以入口,「或许曾经的感情早已在这许多年里消磨了,只是谁也没有逼谁罢了。不过,在他的眼里,秦家的利益高于一切,我也好,其他人也好,不过是棋子罢了。不过,他从不曾想过,若这棋子不愿意安然呆在他的棋盘上又该如何?」 子苏听的心里发疼,她也曾听洛南砚口中听过秦风的身世,却没有这样详细。 「需要我做什么吗?」 秦风一愣,接着便摇了摇头,「多谢公主,不过,我能处理。」 「好,若是有用到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子苏不想让他客气,直接撂了一句话。 「好。」 两人继续坐着,子苏偶然看到被端正的摆放在主位上的那个木盒子,不由微微一愣,这里面……正是她送给秦风的那只玉壶。 她的脸一点点红起来,秦风看着有些奇怪,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的脸也微微一红,正要开口说话,便见到她的腰间挂着的正是他送的那条玉佩。 迟疑了片刻,秦风帮着子苏续了一杯茶,看了看日光,说道:「公主可是要在日落前回宫?」 「的确如此。」子苏也朝外看了一眼,若是要回宫,怕是此时就要动身了。 第570页 两人同时收回目光,却谁也没有动。 目光交错间,子苏的脸再度一红。 秦风忽然开口,「公主,我会拿殿试头名的。」 子苏酡红着脸,目光时而落在他的脸上,但只是短短的一瞬,又快速撇开,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我等你。」 声音不大,却如注千斤,让秦风的血液一瞬间便沸腾起来。 捏了捏拳头,越发想要像子苏证明自己。 片刻之后才站起来,「那……今日我先回去了。」 「我送公主。」秦风也跟着站起来,子苏让他不用送了,秦风却说:「这一片不太好走,比较容易迷路,还是我送公主出去吧。」 子苏想了想,也只好点头同意。 锦芳就在门外,三人出了门,秦风锁了大门,三人不紧不慢的朝外而去。 走了一段路后,秦风皱了皱眉,时而朝后撇去,子苏未曾发觉,说道:「秦大哥,便送到这里吧,等他日有机会自会再见。」 秦风朝后瞥了一眼,搞不清楚这些人是对着自己来的,还是对着公主来的,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公主回去, 请务必小心。」 「嗯,你尽管放心便是,再过不远就到宫门了,还能出事不成?」子苏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 秦风只好再度点了点头,目送子苏离开,心里忽然涌起万般不舍,这天上的明月想要摘下来何其艰难,可如今,明月有意来相照,便是千难万险他也会迈过去! 第379章 打压秦家 他捏了捏拳头,缓缓的朝后转过身来,冷声道:「出来吧,后面的朋友!」 话音落下,后面一阵窸窣之声,却没有人出来。 秦风皱了皱眉,他今日没有带什么兵器,何况出宫之前,江太医分明叮嘱过他,三个月内不要动武。 前几次他都用巧妙的招式化解了,如今,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子苏,他是万万不能放过他们的。 「怎么?不出来?」他冷哼一声,后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他皱了皱眉,立刻朝先前他发现的藏匿之地奔过去,却发现此时根本空无一人了。 秦风勐地一僵,转身立刻朝着子苏的方向追去。 秦家不想轻而易举的放过他,是以来的人是武艺越来越高了。 子苏走着走着,方怀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子苏和锦芳都有些奇怪,方怀在叶青梧不出宫时一般都会暗中保护她,现身的时候极少,如今却…… 子苏心里转了转,不由想到刚才秦风的样子,心中有点恼怒。 「方伯伯,把他们全都给我捆了!」 女子的娇喝声在安静的街巷里十分清晰,方怀朝她微微一抱拳,「是!小姐!」 这样的平静像是根本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一般,倒是一下子激怒了那些人,纷纷唿喝着朝他们这边而来。 子苏扫了一眼,八人!不多也不少。 就在这时,秦风匆匆而来,听着他们的唿喝声也同时唿喊一声,「住手!」 所有人的动作一滞,秦风道:「你们想要的人是我,放了她!」 那领头的人看了他一眼,朝着他抱了抱拳,不慎恭敬的道:「秦公子,我们先前的确是要找你的,不过,如今令尊忧心你在外面被狐狸精绊住了脚,特意叫我们过来清理!」 他说着,大手一挥,身后的七个人立刻跟着他朝子苏沖了过去。 方怀站在子苏的前面,长刀在背后缓缓抽了出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架势让人有些胆颤,不过,到底是刀头舔血的人,只是一瞬之间便将这害怕抛到了脑后。 秦风微微一愣,这个人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快速走到子苏身边,秦风挡在了子苏跟前,满脸歉意,「公主,对不住,都是我……」 「与你无关,今日本公主出门被绊了脚,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她哼了一声,凉凉的看着那几个人,慢吞吞的也不知道从那里摸出一个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她这边拉一下,那边拉一下,小小的东西就在秦风眼里变成了一只弩机。 张弓搭箭,便朝着那蜂拥而来的几人射去。 子苏的准头极好,不消片刻,已经将四人射倒在地,她射的位置极为刁钻,每人都只有一箭,却一箭之后都会令人爬都爬不起来。 秦风咂咂舌,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又过了片刻,其他几人也被方怀放倒,也不知他从哪里抽出来一根绳子,将人一连串的栓了起来。 子苏点了点头,朝方怀问:「你知道这人是谁家的吗?」 「不知。」方怀摇摇头。 子苏又转头看着锦芳,「姑姑你知道吗?」 锦芳福了福身,同情的看了眼那八个被穿成一串的手下败将,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 「既如此,那就带回去吧,交给皇兄处理。」 秦风微微一怔,他还没想到如此小事竟要去麻烦皇上,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子苏看了秦风一眼,又道:「秦大哥,这人很多,弄回去想必格外麻烦,你可有时间搭把手?」 「……有。」秦风嘴角抽搐着回答。 一行人堪堪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回了宫,秦风没有再进宫,而是将子苏等人送到宫门由侍卫接手之后就回去了。 第571页 次日,朝堂之上。 皇帝震怒! 「朕以为,康源如今四海太平,应当不会出现祸事才对,昨日长公主殿下出宫去白衣书院,孰料回来竟遭人劫持!你们说说!你们给朕说说!」 朝臣们噤若寒蝉,皇上一向内敛,做错了事最多也只是用目光冷冷的瞪着你,像这种发脾气的时候极少。 不过正是因为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更让人害怕! 尤其是宫里的长公主殿下是皇上和太后娘娘极为宠爱之人,摊上这种事,更是谁也不敢说话了。 「没人说话是吧?来人!把那些歹徒给朕带上来!」 朝臣们再度颤了颤,谁能想到这些歹徒非但没有被就地处决,竟然还将人带了回来。 孔武有力的殿前侍卫很快便将人带了上来,这些人昨日在被方怀抓到时便挑出了身上的毒药,杜绝了他们自杀的可能。 将七八人往殿前一丢,洛南砚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们倒与朕说说,究竟你们是谁主使的!」 朝臣们望过去,其中一人浑身一颤,那样子落在洛南砚眼中只化作一声冷哼,「竟然敢在光天花日之下对公主动手!你们真是反了!」 洛南砚是真的生气了,秦家的家事他不插手,但是,将目标打到子苏身上来,便不要怪他冷血无情! 那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洛南砚静静的看着他们,又道:「说出你们幕后的主使,朕便留谁一条性命!」 如此,是极大的诱惑! 几个人都眼睛发亮,秦大人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的从朝臣的队伍里拱手而出,「皇上,这些人是不是该交给京兆尹彻查?」 洛南砚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交给京兆尹?京兆尹几日能给朕查出来?」 杀人般的目光落在京兆尹身上,京兆尹立时跳了起来,暗骂了一声秦大人老狐狸,他拱手一揖到地,说道:「皇上,被刺之人是长公主殿下,臣以为,由皇上亲自处置更为重视。」 洛南砚这才点了点头,面色和缓了一些。 京兆尹暗暗松了口气,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默默的退了回去。 他的目光再度落在那几人身上,凉凉的道:「没有人想说吗?来人,传内务府慎刑司!」 话音一落,便见朝臣们面色变了变,这一幕显然也落在那几个歹徒眼中,其中有人立刻叫嚷着回答:「皇上,启禀皇上,支使我们的人,支使我们的人就在朝堂之上!」 「在朝堂之上?」洛南砚冷冷的看着他。 叶青梧曾经说过,这些刀头舔血的人最是不要命的,可同时也最惜命,这种人不怕一刀一枪的打斗,他们怕的是那些慢刀子。 那人趴跪在地上,身上的武功早在被带进皇宫来的时候就被废掉了,此时他与普通人无异。 「是,是的皇上,就是秦大人,那位秦大人就是支使我们的人!」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原本还能绷住的头领,也不禁嘆了口气,目光再度扫过秦大人,朝着皇上磕了个头,说道:「皇上,他们说的没错,这位秦大人正是支使我们的人。秦大人想令秦家大公子回秦家,不过,秦大公子并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惹恼了秦大人。于是秦大人令人前去捉拿,不过,今日不知为何临时让我们去查秦大公子是否有意中人,我们发现秦大公子与一位女子走得颇近,是以认为那便是秦大公子的意中人,就动手想将这位姑娘带回秦家,没想到冒犯了公主,是草民们无知!」 如此一番话有理有据,朝臣们的目光纷纷落在秦大人身上。 秦大人面色发白,颤巍巍的看着皇上不知该说些什么辩白。 「如此可是真的?」洛南砚问。 秦大人面如死灰,未等他再说些什么,洛南砚便朝着京兆尹抬了抬下巴,「刺杀公主,该当何罪?」 洛南砚直接掠过了前面的一系列前因,直奔最后的结果。 京兆尹思索了片刻回道:「皇上,刺杀公主,按律……当斩。」 「皇上,皇上请开恩啊,臣,臣支使想管教家中不听话的儿子,谁知道,谁知道……」 「谁知道?朕不知道,朕只知道若非这次有人暗中出手相助,康源的长公主殿下便要成为你的刀下亡魂了!」 满满的戾气让人不敢求情,秦大人一脸灰败,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洛南砚重重的哼了一声,「念在你为康源尽忠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起所有财产尽数充公,回乡养老去吧!」 这便是……罢官了! 满朝譁然,却谁也没敢求情。 前些年这位秦大人做出的事情也不是没人知道,只是随着岁月渐长无人提起罢了。 虽然如今市井流言无数,倒是同情秦风的人更多一些罢了。 秦大人灰熘熘的回去了,虽然没有被处死,可所有财产尽数充公也足够他扒一层皮的了! 子苏听到之后乐呵了许久,许久之后,又问道:「姑姑,那秦大哥呢?」 彼时,秦风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秦家在他出生时给的令牌他早就在前些年还回去了,每年还回一次秦家不过是因为那里有母亲住过的地方。 秦家被罢免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听说,只是,所有亲情早在许多年前便消耗一空,如今又何来的同情呢? 第572页 他没有去秦家,反而是秦大人来了他的住处。 第380章 期盼落空 父子两人再次相见,秦风奉茶,自己却坐在主位上没有起身,秦大人有些不悦,不过,想着与他相交的是公主殿下,他只能默默的忍了。 父子两人相顾无言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曾经秦大人也曾找他谈过话,无非让他下考场之类的,不过,秦风多半都是沉默,沉默到最后便出了书房,离京一去不回头了。 沉默了许久,秦风手中的书都翻了好几页,秦大人才开口道:「为何这次下考场了?」 「想下就下了。」秦风淡淡的回答。 他端起茶水饮了一口,已经凉了,他挪了挪身子,没再去为秦大人换茶,毕竟,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喝茶。 又等了一会儿,秦大人见他久久不曾开口,才道:「听说你前段时间受了伤?可是真的?」 「已经好了。」秦风嘆息着答道,这样的温情他也曾期盼过,在母亲刚刚去世的两年里,他守着那个空荡荡的院子等啊等,盼啊盼,可是,他从未踏足过那里,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娇妻和爱子,而他……不过是一个多余的人罢了。 如今,他将那吝啬的关心用在他的身上,殊不知,他早已不稀罕了。 再度沉默,秦大人有种一而再再而三被打脸的尴尬,只是他仍旧问道:「若是这一次你在朝堂站稳了脚跟,可否给你弟弟也……」 「您何时听说过我要入朝?」他抬起眼眸,凉凉的眉眼间似笑非笑,夹杂着令人一眼便看透的嘲讽。 「你……你不入朝,那你为何……」 「我开心。」秦风说。 秦大人瞪大了眼睛,若非多年来歷事极多,他可能都冲动的要骂出来了。 「你,你……」秦大人憋了半晌,那手指着他愤怒的说:「你真是不孝?」 「不孝?」秦风笑了笑,「您可有教过我何为孝?」 既然眼镜里从来没有过他,何必要指着他的孝道? 「秦大哥?」俏丽的女声从外面传进来,秦大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急切的看着秦风,「这位,这位便是……」 秦风只是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迎了出去。 子苏白衣翩翩,从外面蹦蹦跳跳的进来,秦风见只有她一个人便忍不住出声责备,「锦芳姑姑没跟着?你怎么便自己跑出来了,若是再出了上次的事可怎么好?」 子苏被他说的一愣,却见他眉宇之间都是关心之意便呵呵一笑,「你太多虑了,你忘了我也是有身手的吗?」 她边说边朝着里面迈进去,不妨秦风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腕,「我这里有一位客人在,你先到后面去等我。」 子苏挑了挑眉,转而一笑,「好啊,那我先过去了,不过,没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吧?」 她眼巴巴的看着他,那意思如果被我找到什么小秘密你可不要生气哦。 秦风有些好笑,他一个男子有何秘密可言,点了点头,「没有。」 顺着秦风指的路,子苏便朝着后院去了。 秦大人急急地追出来,连子苏的半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他急切的抓住了秦风的手,「公主呢?公主去哪里了?公主是走了吗?你为何不帮我拦住她?若是我能当面朝她赔罪,说不定公主便会原谅我了!」 「哦。」秦风扫了他一眼,双手覆在身后,长身玉立,不紧不慢的回了厅里。 「你,公主到底去哪里了?」秦大人见他这温吞的样子便有些怒不可遏,分明你说什么他都会应一声,可是,他从来不会照着你说的去做。 「你想再加一个强行拦驾之罪吗?」 轻飘飘的话让秦大人哑口无言,他迟疑了一下,颓废的垂下了头。 「你如何才肯帮一棒你两个弟弟?」 秦风瞥了他一眼,「我娘亲只生了我一个,您所谓的弟弟是哪里来的?」 这话不可谓不狠,秦大人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不只是难看,更加难堪。 秦风却没有让他再说话,「若是没事,您便回去吧,皇上的旨意是什么样的您比我更清楚,您想让我帮一帮秦家,帮一帮您儿子,您怎么不想想当初我娘亲病危,我是如何求您的?您给我机会了吗?」 既然当初您没给我机会,如今,我何必要给你机会? 不是谁都那么脑残圣母的! 秦风喝了口茶,无视着他惨白的脸,「您与我有生养之恩,待您年迈了,我会奉养您的,不过其他的,请恕我无能为力。」 他看了秦大人一眼,再度拿起了书,这便是逐客令了。 秦大人面色青白交加,怎么都没想到秦风竟然在他亲自找上门来的时候依旧如此冷漠。 秦风的书翻了两页,秦大人才慢吞吞的走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秦风全当作没有看到。 等到秦大人走了,秦风留下徐轻帆刚送来的小书童看门,自己便朝后院去了。 后院比前院更加雅致风趣,各色的花儿开着,小楼里一进门便能看到一个足足有墙高的书架,摆满了各类书籍。 下面有个摇椅,可以看书用。 这里同样挂了一副秦风母亲的仕女图,此时上面三炷香,秦风的唇微微一抿,心里砰然跳动。 他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子苏的影子,便顺着楼梯朝上找去。 第573页 可在楼上转了一圈,也依旧未找到子苏。 难道他耽搁的时间太长,公主已经走了? 秦风有些忐忑不暗的想。 有些失落的走出来,就见后院的新发芽的葡萄架下,白缎之上,赫然躺着一位女子。 他微微一怔,阳光不大,在葡萄架下更是只觉得温暖,并不会觉得很晒。 子苏双手交握在腹部,手中还捧着一本书,此时却双眸紧闭,似乎……睡着了。 秦风被自己这个认知吓了一跳,看着淡若云烟的女子美好的只想要保护起来。 这样温暖的日光中,子苏也不知睡了多久,这样的一个小宅子,与皇宫相比可以算的上简陋,但不知为何,她走进这里时却有中心神宁静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得到了归属。 缓缓睁开眼睛,就见不远处长身玉立,眸光专注,秦风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他难道一直在看着自己睡觉? 子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思一乱,便从上面栽了下来。 「小心!」秦风脚尖一点,飞身过去将人接在怀中。 两人踉跄着停下来,子苏痴痴的望着他的眉眼,不知从何时起,只要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秦风的目光便会落在她的身上,时时刻刻,不曾转移。 她的心「噗通噗通」跳的极快,秦风却很快放下了她,退了两步,打量了她一番,问道:「可有受伤?」 子苏摇摇头,脸色微红,「不曾。」 沉默间秦风朝那白缎一指,「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功夫。」 「娘亲教授的,」子苏嘆了口气,过去准备将白缎收起来,「幼时的事不好,娘亲总是患得患失,担心我和哥哥被歹人残害,所以病情不再反覆之后就一直让我们练功,不过,她教我最多的不是打跑坏人,而是逃跑,她说,打不过就熘之大吉。」 她侧头朝着秦风微微一笑,秦风面带哂笑,难以想像太后娘娘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子苏又道:「不过对哥哥娘亲就严厉许多,时至今日,哥哥看的许多书还都是娘亲亲自写的,武功和技艺哥哥也比我好许多。」 「公主做的已经很好了。」 这许多事,是许多普通官宦家的女子一生也不敢想像的事情,秦风不得不感嘆,「太后娘娘真是一位奇女子。」 子苏笑了笑,「我娘亲的确很好。」 她将白缎收好,秦风便道:「进去我为你煮杯茶?」 「嗯,好。」秦风的茶艺极好,便是被叶青梧亲自调教过的子苏也有些自嘆不如。 看着他举手投足行云流水美如画卷,子苏便忍不住多看两眼。 看着他煮茶的间隙,子苏又问:「你身上的伤可还有反覆?」 「没有了,已经没有感觉了,只不过江太医说让我这段时日不要提携重物,故而一直没有佩剑。」 子苏点了点头,「江鹧鸪的医术的确很好,当年若没了他,我和哥哥说不定早就一命呜唿了,娘亲也很信任他,你听他的便好。」 秦风应了一声,表示自己一定会遵循医嘱。 只不过提到佩剑子苏想起来一件事,秦风的佩剑还在自己那里呢,原以为这辈子会留给自己做个念想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一天。 若下次再有机会过来,一定要给他带过来,子苏暗暗的想。 「公主?喝点茶吧。」 秦风将一杯茶放到子苏面前,茶香四溢,子苏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茶,思忖了一下问道:「先前我听到秦大人似乎想要见我?」 秦风皱了下眉,问:「那公主呢?可曾想要见他?」 「若是我说想见呢?」子苏挑挑眉。 「……想见就见,」秦风有点莫名的看着她,感觉如果子苏想要给秦家机会,大抵那天也不会将那几人带回到宫里去。 「那你呢?可愿意让我见?」 她静静的看着他,那表情竟然跟先前他看着秦大人的时候一样,似笑非笑的,等着他开口,秦风竟然头皮一麻,嘴唇嗫诺了几下…… 第381章 殿试来临 「见与不见,只要公主高兴即可。」 子苏微微一愣,这个答案着实让她意外。 「那就不见了。」 秦风淡淡一笑,虽然他很不想让子苏替他动手,不过他还是问道:「公主……是一早就知道那些人是被他派去的吗?」 「不知道。」子苏否认了。 秦风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两人说说笑笑大半天过去,子苏才提出告辞,秦风送她出门,没想到走了不远竟发现秦大人还没有走。 秦风住的地方相对僻静,平时人不会很多,秦风就坐在巷口的一块大石头上面,见到子苏和秦风他立刻起身迎了过来,「老臣参见公主……」 他俯身下拜,子苏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仿佛看着脚下的蝼蚁一般,「本公主记得,你已经被罢官了吧?」 这话不可谓不狠,秦大人脸上一阵火烧。 「公主,上次是臣……」 「上次的事本公主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你虽已经不是朝臣了,可还记得御前拦驾是什么罪名吧?」 她这话与先前秦风的话别无二致,秦大人几乎下一瞬便看向了秦风,眼神如利箭恨恨的射在秦风身上。 第574页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不受待见,秦风的心还是有些难过,呵,这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子苏见状皱了皱眉,冷哼一声,「秦大人,看在你为康源做事几十年的份上,本公主称你一声秦大人,不过,你以为你就是京城的高官了?若本公主没有记错,上个月还在街上遇到了你家的少爷调戏小姑娘呢?怎么?想让本公主到京兆尹那里去说道说道?」 秦大人的脸瞬间惨白,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他只能低头,「老臣……不敢。」 「哼,」子苏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敢就好,若不然,本公主还以为你还想再杀本公主一次呢。」 秦大人战战兢兢的看着她,却是半点都不敢再说话了。 子苏回头朝秦风淡淡一笑,正要说话,却忽然摸了摸身上,面色一变。 「怎么了?」秦风下意识问。 「我的帕子丢了。」 「我去帮你找。」上次子苏在御花园里丢的帕子还在自己那里,这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若是被别人捡去了…… 秦风的面色变了又变,他捡到没有归还是因为他确定自己不会对子苏做什么名誉有损之事,若是捡到可就不能确定了。 他匆匆离去,子苏见了微微一笑,缓缓蹲下了身子。 她的面容与秦大人齐平,子苏抬手,忽然揪住了他的两根鬍子,手指勐地用力狠狠一拽,那两根鬍子便被揪了下来。 秦大人疼的面色煞白,低低的呻吟之声溢出唇边。 子苏却笑的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秦大人,被你儿子拒绝的滋味好吗?你曾经也像这样无数次的拒绝过他吧?很好,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倒转过来了,本公主很开心,你弃若敝履的人从今以后就是本公主的了。」 「公主你……」秦大人大惊,万万没想到子苏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们一点点的耗空了他对你所有的期待,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这很好,你註定要失去他的,只不过,你也什么都没有了。知道什么叫报应吗?这就是。」 她拍了拍裙角从青石板上站起来,看着伏在脚下冷汗岑岑的秦大人,轻轻哼了一声。 裙角一转,朝秦风的方向离去了。 只是那声音远远传来,「以后本公主可不希望见到有人碍眼,让本公主心情不好了,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白色的身影远远而去,秦大人终于知道,自己是真正的彻底的错过了什么,可是,就算弥补,他都再也没有机会了。 子苏小跑着回到秦风的住处,正好遇上一脸急色正要出门的秦风。 她抖了抖手里的帕子,额头上还带着几滴汗珠,「秦大哥,对不起,刚才我把帕子收在这边了,不小心没有注意到,还以为丢了。」 「找到了?」 子苏点点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秦风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说道:「那就好,找到了就好。」 子苏吐吐舌头,两人再次朝前走去。 子苏发现,秦风不是不健谈,他以前只是闷着不肯说话而已。 再次将子苏送到宫门前,秦风看着她脚下映衬着夕阳的余晖,一步一步走走进宫门,影子被夕阳拉的极长,宫门在她身后缓缓阖上,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了,秦风这才转身往回走。 只是走了不远,他又回头望去。 望着这座高大的宫门,总有一天,他会用另一种身份,光明长大的走进这里。 子苏蹦蹦跳跳的回到梧桐苑,迎面就遇上了洛南砚,兄长高大的身影完全罩住了她,「又去见他了?」 「嗯。」子苏的脸发红,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下一瞬,洛南砚手里的摺扇「啪」的一下敲在她的额头上,「身为一个女儿家,就不能矜持一点?」 「哥哥……」子苏捉住他的手,从手里抢过那柄扇子,嘟了嘟嘴巴,「我又没有天天去,就隔三差五的去见他一次……」 「你还想天天去?」洛南砚的声音罕见的拔高了许多,不由分说再次用手弹了她一下,「不行!殿试之前,你给我在梧桐苑里好好呆着!」 「喂,皇兄,你也太霸道了!」 「谁让我是皇帝呢!下一次你想要霸道就立刻抢个皇帝坐一坐!」 子苏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洛南砚却从她手里抓过扇子摇了摇往外去了,「你不留下用晚膳?」 「不留了,上书房还有不少摺子没批呢。」 子苏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得看着他远远的离开了。 洛南砚说是回上书房,却转脚进了干泰宫,宫里一如既往的安静,那个人毫无存在感的坐在宫殿的深处不知道在做着什么。 每次想起她,洛南砚的心里便只有挫败,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真正走进她的心里一样。 平静的眉眼,从不会为他染上喜悦。 久而久之,他便只觉得枯燥和无奈,他步步为营的让人陷入他的牢笼里,而她,却始终不看他一眼,甚至当他不存在一般。 时间长了,洛南砚甚至忍不住想,他这样做是不是错的? 再次看到在窗边看风景的她,洛南砚重重的咳了一声,肖雪闻声立刻转过头来,朝他拜了下去,「见过皇上。」 洛南砚皱了皱眉,刚刚那样的肖雪让他极为不喜,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随风离去一样。 第575页 这么久以来,他甚至不知道除了在床上,她有什么时候是露出真正的情绪的。 「起来吧。」他一撩衣摆坐下,乏味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肖雪小心的帮他斟了杯茶,沉默了许久,才像是集聚起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说道:「皇上,听说……下个月秀女们就要进宫了?」 洛南砚抬了抬眉眼,看着她了无波澜的样子,心里一梗,若不是他平淡惯了,几乎要喷出血来,在她眼里,他就这样毫无吸引力吗? 「是啊。」 肖雪浑身一滞,听说是一回事,可是,在他口中得到印证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洛南砚等了许久没有再等到她的开口询问,忽然说道:「到时选秀,你随朕去看看?」 肖雪再度愣了一下,知道他要往身边添人还不够,还要她去帮着挑吗? 平静的外表下,她的心痛如刀割。 洛南砚半晌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只当她是答应了,毕竟,她的意见如何,实在并不重要。 赶在秀女们进宫之前,是殿试。 殿试是天子亲自出题,中榜的前二十名一起入殿答题。 而被拘在梧桐苑许久的公主殿下赶在这一日时偷偷的出了梧桐苑。 「哎哟,公主殿下,您不能进去,皇上和大臣们都在里面呢。」张宝端在后殿拦着子苏,不过,他怎么可能是子苏的对手。 「嘿嘿,张公公,你看我这打扮,我又不是明目张胆的进去。」子苏拍拍身上的小太监服。 张宝端眉心突突直跳,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岂不是会把他脑袋摘下去当球踢? 「公主,您忘了?皇上还说殿试之后还让您去出题呢?您若是这样一身装扮,可怎么得了?」 「可这殿试考完也要好几个时辰吧?况且还要当场阅卷。」子苏才不上他的当。 张宝端急得不行,可又不能通知皇上,只得拦着她,「公主,奴才求您了,把您这一身……换了吧,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肯定会打杀奴才的。」 「哎,张公公,你也太小看皇兄的肚量了,你看他何时对人动过手,顶多扣你的月俸,绝不会打杀你的。」 子苏嘿嘿一笑,身子倏然一转,从他侧面晃了过去,脚尖一点便到了金銮殿的门口。 小步小步的挪到皇上身边,洛南砚便将手里的茶碗往旁边挪了挪,若在平时张宝端就会屁颠屁颠的端起茶碗去帮他续茶,只是今天,非但没有人去续茶,身边的「小太监」却像是木头桩子一样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的。 「嗯!」洛南砚咳了一声,子苏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微微转了转头,就见洛南砚轻轻用摺扇敲了敲手边的茶碗。 这一次,子苏心领神会,立刻捧起茶碗朝后面而去,只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脚下的步子略快,却听「啪」的一声脆响从龙椅后面传来。 第382章 当场出题 大殿里一片寂静,所有伏案书写的举子们以及在一旁监考的大臣们都纷纷望了过来,只可惜,宽大的龙椅将子苏的身影全部遮挡起来。 子苏手忙脚乱的捡起碎片,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的出了前殿。 张宝端急的在后面抓耳挠腮,就在这时,子苏跑了出来,将那碎片往他手里一塞,快速道:「快给我一个茶杯。」 她快速泡了一杯茶,然后端起来就往前殿去了,站在前殿门口,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迈着小步一步一步走过去,轻轻的将杯子放在洛南砚的龙案上时,她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洛南砚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子苏吐吐舌头,她隐瞒谁都瞒不了洛南砚。 洛南砚情不可闻的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将她赶下去。 子苏暗暗作了个揖,喜滋滋的站在了他的身旁。 朝下望去,子苏便见到在御阶之下摆放的二十张桌子,分为四列,每列五人,而秦风就在御阶之下的第一排,她只要稍稍低头便能看见他。 而他,此时手握毛笔在答卷上笔走龙蛇,正思如泉涌。 秦风长相极好,便是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答卷便是一副美不胜收的美景。 她正看的失神,耳畔却传来一声低咳。 子苏皱了皱眉,没有理会洛南砚,继续静静的看着秦风。 孰料,身边却多了一只手,洛南砚手中端着茶碗递了过来。 子苏一滞,忍不住瞪了洛南砚一眼,你怎么这么渴! 洛南砚眉梢挺挑,淡淡的看着她,手中的茶碗再次往前一递,子苏快速朝下面瞥了一眼,见已经有两个大臣朝这边看了过来,无奈她只得接起了茶杯,认命的朝后面走去。 一个上午,子苏被迫泡了七杯茶,她都担心他要憋死了,等举子们收了卷,将举子们带到偏殿里去休息,洛南砚才从龙椅章站起来。 子苏吐了吐舌头,递过去一个眼神,「活该!」 洛南砚趁着没人注意,一个爆栗敲在她的额头上,「还不是因为你太不知道收敛了,若不是你,我用得着牛饮吗?」 子苏无语。 金銮殿里只剩下批阅卷子的监考大臣,子苏正要熘走,洛南砚却抓住了她,「去做什么?留下来陪朕用膳,下午便是你出场的时间了,你不会想要在这之前,去和状元郎……嗯?去通通气吧?」 第576页 子苏的脸一红,拍开他的手,抬着下巴回答:「我哪里有要和秦大哥通气?我相信他,我出的题他一定能答出来!」 「我何时说过秦风会是状元郎了?」 子苏的脸再度一红,瞪着眼睛看着他,「我相信秦大哥,一定是状元郎!」 「哟……」 子苏:「……」 她无语的推了推洛南砚的手臂,「皇兄你够了,再欺负我,小心我去告诉娘亲!」 「都要嫁人了竟然还去告状……」 「……」她一张脸熟透了一样的瞪着洛南砚,却是半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 最终子苏还是被迫留下来和洛南砚一起用午膳,而举子们在金銮殿的偏殿里被赐了午膳,大臣们则是在金銮殿里用膳。 用了一个多时辰,二十分卷子被尽数批完,被交到洛南砚面前,子苏也换回了女装,此时就站在后殿的门口,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情况。 她才不管大臣们选出的状元郎是谁,反正,她想要的也不是什么状元郎。 「皇上,依臣看,这位秦风可做状元……」 洛南砚挑了挑眉,将秦风的卷子抽出来从头到尾审了一遍,不得不说,多年来秦风行走江湖,见识远非这些整日在房中读书的人所看所学,格局也比这些人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其他人呢?」洛南砚问。 「臣等附议!」 其余几人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来,让洛南砚皱了皱眉,不会是自己家的死丫头搞的鬼吧? 这秦风的文章是做的好了些,不过,竟然把所有人都收服了? 「那其他人呢?」洛南砚又问。 「榜眼和探花相比状元还有一段距离……」一位年长的大臣絮絮叨叨的说着,又将另外几份卷子抽出来交给洛南砚查看。 洛南砚看了看,的确,不管是从做文章的水平,还是看待事务方面,这几人的确不如秦风。 「罢了,就这样订了,将人都带进来吧。」 折腾了一天,洛南砚也早就累了。 子苏在后殿门口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暗喜的捏了捏拳头,她就知道秦风,一定会是状元郎。 耳畔多了一抹羞涩,子苏的手臂便被人拉住了。 子苏回头一看,却是锦芳。 锦芳用一方帕子将子苏的脸找起来,只露出眼睛,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粉色衣裙,是公主该有的装扮,小巧可爱,真正一副我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和无奈。 子苏抬手抱了抱锦芳,「姑姑,你别替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唉,一转眼,公主便已经这么大了。」锦芳有些伤感,子苏一时间也有些伤感,陪着她长大的锦芳尚且如此,更何况生她养她的爹爹和娘亲。 迟疑了一下,便听到前面传来举子们山唿万岁的声音,子苏转过头,就见到举子们正在叩拜。 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捏了捏锦芳的手,朝着她淡淡一笑才将她的目光再度投过去。 张宝端宣读殿试名次,状元郎、榜眼、探花被点中之后纷纷站出来再次叩拜谢恩。 洛南砚看着站在最前面的秦风忽然心里有些不忿,这傢伙就要将自己疼了多年的妹妹抢走了。 他凉凉的看了秦风一眼后,说道:「众爱卿可能有所不知,前几日朕与太后曾经有所商议,长公主殿下年岁渐大,母后有意为公主选婿,朕便想起殿试之中,举子们皆是青年才俊,便邀了公主过来,今日,你们谁能答对公主的题目,便可与公主喝茶一次。」 喝茶,乃是民间对于相亲的间接说法,不过被皇上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不管是大臣们,还是举子们,都有些呆愣。 不过,片刻后举子们便沸腾了,在场的大臣也有些呆愣,有些后悔没有让自己家中的适龄儿子下考场。 子苏却没想到洛南砚会在这时给自己下绊子,明明她的试题只是给状元郎出的,他却让所有的举子都来答题。 不过,子苏也没有办法。 听着张宝端高声宣她进殿,她只能朝外走了出去。 为了显得端庄,她这一次身后难得带了四名侍女和锦芳,裙摆摇曳,步步生花,子苏站在御阶之下微微俯身朝着洛南砚行了个礼,「参见皇兄。」 「苏苏起来吧。」洛南砚朝她招了招手,「到朕身边来。」 子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瞪了他一眼,他以为她看不透他的恶作剧吗? 洛南砚却不理她,这种场合下,子苏不可能拒绝。 踩着御阶一步一步的走上去,子苏站在龙案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秦风,秦风此时也看着她,罕见的有些紧张。 洛南砚扫过在场众人,说道:「前几天让你准备的题目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本来只准备了一题,不过,这也难不倒子苏,她瞥了在场的人一眼,因她带着面纱,下面的人只能看到她的额头也眼镜,却看不到她的脸,但这裊裊的声音已经足以令许多人浮想联翩。 「各位公子,我的题不难,只有三题,能答出来便为过关。」 她说着,从朝锦芳一挥手,锦芳点了点头,第一个侍女走了出去,手中的托盘终于揭开上面的纱巾,露出一方真面目。 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放在托盘上,在众举子之间走了一圈,给足了他们观摩的时间,子苏才说道:「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写下这东西的名字,用途,以及用法。」 第577页 举子们面面相觑,傻眼了。 日日关在房中苦读的他们,有谁曾经见过这种东西,况且,四处征战的年代早已过去了。 洛南砚轻轻瞥了子苏一眼,用谁都听不到的声音说:「你这只作弊,这东西你一定给秦风看过!」 子苏挑挑眉,「哥哥,难道你没有作弊??」 她得承认,这东西她的确在秦风面前拿出来过,不过,这东西外面也有不少,如今又不是只有她一人在用。 一炷香的时间到,锦芳下去将所有人的卷子收了起来,不过,不是谁都动了笔,有很多人交了白卷。 子苏见状只得无语的挑眉,「下面,第二题。」 她抬了抬手,第二个侍女就走了出去,仍然是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只刚刚从外面採回来的桃花,「用这支桃花和了今日的景儿做一首诗,同样是一炷香的时间。」 这个人人都能做,很快,第二题的卷子也被锦芳收了起来。 不过,很多人都是没什么信心的,那个状元郎秦风做文章那么好,谁知道这次会作什么诗呢? 他们忐忑不安的等着子苏说第三道题,子苏却朝前走了走,暗香拂袖,眸中含笑,轻声道:「各位公子既然有幸能入殿试,相比都是丹青高手,那么,请为我画幅像吧,两盏茶的时间。」 她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奉上宣旨和笔墨,举子们不敢埋怨时间太短,纷纷忙碌起来。 第383章 得罪皇上 子苏婷婷裊裊的站在那里,如花美眷,令人流连。 有些人甚至看一眼,画几笔,感觉还没有看完,便已经到时间了。 等到锦芳将所有人的墨宝都收出来,子苏便朝着洛南砚福了福身子,带着人下去了。 回到后殿,子苏迫不及待的找出秦风的那副。 在秦风的住处子苏就问过,秦夫人的那两幅画像都是他亲笔所作,子苏便知他丹青了得,今日总算堂而皇之的要了一副画像。 明明他画画像时根本没有怎么抬头看她,却将她画的和她别无二致。 锦芳又让人将其余的全部展开,有些没有画完的干脆捨弃,子苏挨个看去,果然还是秦风的最好。 片刻之后,锦芳捧着一方小小的锦盒到了前殿,在洛南砚面前福了福身子才道:「启禀皇上,公主已经选出来了。」 「哦?是吗?何不带上来看看,也让其他人心服口服?」 锦芳无奈,只得将那几副还看的过眼的,连同秦风的全部都捧了出来,只是相互比较便跟先前的殿试结果一样,令人不约而同的想要选了秦风。 此时洛南砚打开那锦盒,便见锦盒的一方宣旨上,「秦风」两个字露了出来。 洛南砚淡淡一笑,似是有些无奈,朝着秦风说道:「既如此,三日之后,秦公子朕会令人传旨与你的。」 秦风怔怔的看着那白纸之上子苏的笔记,娟秀儒雅,又带着苍劲之力,而在这之上写的分明是他的名字。 直到身旁的人推了推他的手臂,他才如梦初醒,连忙俯身叩拜,谢恩。 接着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殿试结束,秦风一边接受其他人的恭喜,一边出了皇宫,脚下仿佛踩了棉花一般。 徐轻帆早就等在宫门口了,见到他立刻迎了上来,「秦兄,如何?可中了?」 「中了,」秦风还有些迷迷煳煳的,眼前仿佛都是皇上从锦盒之中拿出的那张纸。 那秦风两个字,似乎是他见到过的最漂亮的字。 见他脸上始终挂着笑,徐轻帆将他拉到一旁,「那公主那边……是不是也中了?」 秦风滞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谨慎的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徐轻帆喜上眉梢,大力的在他的肩头拍了拍,「走走走,喝酒去,这些日子你看你熬成什么样子了。」 秦风却笑了笑,「出去喝酒就算了,要不然你去我那里,如何?」 「你……你可真无趣。」 徐轻帆晃了晃头,只好说道:「也罢,就去你那里。」 秦风不喜欢在外面,两人结伴回了家,路上买了些吃食和菜餚,两人回去之后将大门一关便吃了起来。 「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你就要成驸马爷了,哎哟喂,以后可得对我多点照顾。」 秦风无奈的扯了扯唇,「先别这么说,传扬出去对公主不好。」 「好吧好吧,」徐轻帆摆了摆手,闭口不再提这件事,只不过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又凑过来问道:「皇上可给你二人赐婚了?何时成亲?」 「还没赐婚。」 「不是说公主那边已经中了?」 「如今我是能确定公主对我,也是有意的。」他认真的看了徐轻帆一眼,面上带喜,耳根薄红,「只不过,我觉得皇上对我有些敌意,只是让我等他的传召,让我与公主喝茶,其他的……没有说。」 徐轻帆咂咂舌,「你不会什么地方得罪皇上了吧?我觉得在我们入宫之初,皇上对我们还是挺照顾的。」 秦风想了一会儿,显然也这样认为,不过后来皇上让他搬书是什么鬼? 似乎从那时起,他便觉得皇上对他有些敌意。 「对了,我知道了。」徐轻帆一拍大腿,「听说皇上与公主殿下感情甚笃,两人一起长大,皇上一直对她倍加宠爱,如今,公主到了适婚的年龄,又一眼看中了你,你就要将人家皇上宠到大的公主娶走了,谁会看你顺眼啊。」 第578页 「……」 秦风幽幽的看着他,竟然是这样吗? 徐轻帆拍了拍他的肩头,喝了杯酒才说:「一定是这样的,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吗?欲要娶人家姑娘,必要先讨好丈母娘,而你这丈母娘是太后娘娘,也太……强大了,见到的机会也不多,你倒不如先讨好讨好皇上,若是让皇上开心了,说不定就会早点给你赐婚了。」 秦风眉头直跳,「可是皇上应该要什么有什么吧?而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讨好皇上?」 「这个有点难。」 徐轻帆想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只不过到最后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让秦风一定要讨好皇上,讨好太后娘娘。 秦风坐在院子里吹着风,想起那次,子苏躺在白缎上睡着的事情,将自己的躺椅搬了出来躺在葡萄架下面,开始思考如何讨好皇上和太后娘娘。 的确,公主出嫁很正常,可是,有谁疼宠了十几年的女儿,妹妹,会愿意这么送人啊,还要白白赔出去嫁妆。 秦风直想的头都破了,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最后躺在上面迷迷煳煳的睡着了。 子苏心里是欢喜的,同时又很难过,这皇宫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一朝离开,她怎么能不难过呢? 若是离开了,她便要与另外一个男子生活在另外一个地方,要割捨下她的娘亲,爹爹和兄长。 一想到这些,子苏的心里便非常难过。 蹙着眉回到梧桐苑的时候,洛熠宸还以为秦风落榜了,当即哼了一声,「真是个没用的小子。」 说罢也没理叶青梧转身就回了内殿,叶青梧挑了挑眉,看了锦芳一眼,锦芳挤了挤眼睛,叶青梧才有些奇怪起来。 跟着子苏进了她的偏殿,才说:「怎么了?可是秦风那小子没有考上?」 子苏沉默了一瞬,缓缓摇了摇头。 「那是没答出你的题?」 子苏又摇摇头,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感动,这世上,也只有他们会如此关心她了吧? 「那是怎么了?」叶青梧是真的奇怪了。 「没什么,娘亲。」 子苏不想说,她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任何人长大了都会离开父母身边,这些她很清楚,可是,就算清楚,她心里也很难受。 「若是难受,就到娘亲这里来。」叶青梧拉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子苏眼睛一烫,差点哭出来。 「娘亲……」她低低的叫了一声。 「嗯?」叶青梧看着她。 子苏忙别开眼睛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什么。」 叶青梧嘆了口气,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却没有离开。 晚膳前叶青梧离开,子苏没有再出门,叶青梧着人询问了一番,也没有得出子苏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只好将这件事先压了下去。 洛熠宸的脸色很臭,叶青梧不想自讨苦吃,晚膳之后就先回了房。 上书房。 洛南砚静静的坐在那里,面前的圣旨已经写好一段时间了,他亲笔所书,亲自用印,没错,这正是给子苏赐婚的圣旨。 今日一见,在秦风面前,其他人的优秀全部变得不值一提。 只是,这样一个男子真的能担得起子苏的一生吗? 洛南砚不敢笃定。 他总是看了又看,曾经他以为自己会在今天将圣旨颁布,可是,那一刻却十分抗拒。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唤,「皇上,肖姑娘到了,想要请您用膳。」 「让她回去吧。」洛南砚说。 张宝端看了他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肖雪看了看手中的食盒,欲言又止。 张宝端摇摇头,忽然说道:「殿试已经过了。」 肖雪浑身一颤,再次望了望殿内,张宝端忍不住说道:「既然姑娘有舍不下给不了的,何必还苦苦抓着皇上不让他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呢?」 「我没有。」她下意识反驳。 张宝端也不与她争辩,「姑娘说没有就没有。」 肖雪等了又等,直到饭菜全部都凉了,洛南砚也没有出来。 第二日朝堂之上,洛南砚宣布了令秀女进宫的圣旨,消息传到梧桐苑直接惊呆了还有些抑郁了公主殿下。 子苏跑到干泰宫的时候,肖雪正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晒太阳,阳光暖和极了,令人昏昏欲睡。 子苏站在台阶下面静静的看着她,她也曾在自己身边呆了一段日子,可是,怎么就不能真心的对待一下洛南砚呢? 肖雪昏昏沉沉的抬起头来,一眼就见到了面带怒容的子苏。 她连忙站起来,却冷不防身子一歪,一头撞在了子苏身上。 子苏毫无准备,两人各自痛唿一声,子苏护住了头都沿着台阶滚了下去。 守在干泰宫前面的侍卫立刻冲过来,一前一后将两人扶起来,子苏还好些,护住了头身上的伤不重,肖雪就不一样了,她是头朝下摔下去的,此时额头上的鲜血已经流了满脸,看起来极为吓人。 子苏连忙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封了几处穴位让血流的慢了些,才回头朝着侍卫们吩咐道:「快去宣江鹧鸪!」 有人将两人扶起来到殿里去,有人去宣太医,有人去找皇上,干泰宫的侍卫手忙脚乱的忙碌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殿,肖雪似乎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检查了一下子苏,子苏有些无语的按住她,「你还是先看你自己吧,我还好,伤的不重。」 第579页 第384章 不能得罪 子苏帮她封了穴道,但脸上身上的血还是十分骇人。 洛南砚和叶青梧以及江鹧鸪等人匆匆赶到干泰宫的时候都被吓到了,叶青梧更是庆幸这许多年来一直坚持让子苏习武,关键时刻,看受伤程度就知道了。 不过她看了看子苏之后,还是第一时间上去捏起了肖雪的手腕。 夏至和夏意帮肖雪处理额头上的伤口,叶青梧一搭脉却愣了。 正巧江鹧鸪背着药箱匆匆进来,叶青梧便朝他招了招手,「你快来给她把把脉。」 「娘娘,还有您把不准的脉?」 江鹧鸪将药箱交给身后的药童,快步走过来帮肖雪把了个脉,面色也是一紧,「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何事?」洛南砚不解的问。 目光不断在江鹧鸪和叶青梧两人的脸上游弋,他却是怎么都没看明白。 此时夏至和夏意也将肖雪身上的伤处理的差不多了,将人带到里面去检查身上有没有伤,江鹧鸪才朝着洛南砚拱了拱手,说道:「皇上,依着老臣给把的脉,肖姑娘应该不易有孕才对,这会儿……却是喜脉。」 洛南砚脑袋嗡的一下,「什么叫做不易有孕?」 「就是像肖姑娘这样的女子,基本上是不会怀孕的。」江鹧鸪解释,这也是他知道洛南砚下旨选妃的事情之后没有上奏阻止的原因。 康源江山不能无以为继,不过,今天他却着着实实惊着了。 洛南砚仍然不解,「肖雪……和普通女子难道不同?」 「先坐下,」叶青梧按着他的肩头在一方软榻上坐下,才又解释道:「肖雪不是普通女子,她从小体弱,常年的服药将她的身体全都弄乱了,身体器官受损极大,各方面都比不上一般的女子,又在浣衣局呆了这好几年,冬寒酷暑都必须洗衣,这本就对女子损伤极大,不易有孕是预料中的事。」 叶青梧嘆了口气,当年让肖雪进浣衣局她也是气疯了,把肖雪的身子不好的事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何况肖雪在进浣衣局之前还被洛青阳派人痛打了一通,伤到何处更是不必讲。 以前她想着,只要洛南砚和肖雪真心在一起,有没有孩子其实也无伤大雅,大不了让洛青阳再多生几个,就算不济,不是还有洛漓? 可仓促之下洛南砚下了旨,她隐隐觉得事情有些无法掌控,这不刚让秀女们进了宫,肖雪就传出了身孕。 「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她?」叶青梧问。 洛南砚面色有些白,这些事情他统统不知道,只是在下旨选秀女之前,他曾经无意间发现了干泰宫的药渣子,让人看了之后竟然是避子汤。 洛南砚故而大怒,如何还能继续容忍下去,发了那一通脾气之后,告诉肖雪,她不想要的东西,有无数人争着抢着去要。 而从那之后,夜里更是可着劲折腾,不把肖雪折腾的昏死过去他几乎没放松过。 肖雪从那之后有没有再喝避子汤他不知道,只是如今…… 「我,我进去看看她……」洛南砚腿脚都有些不利索的往里面走去。 叶青梧转过头来,仿佛才发现子苏似的,一下子将她拉到跟前,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子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娘亲,肖雪她摔了一脚就摔出个娃娃来……」 叶青梧:「……」 她抬手在子苏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瞎说什么呢。」 子苏一疼,慢慢回过神来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娘亲我没事,只是被台阶硌着了,回去揉一揉就没事了。」 「那就好。」 叶青梧嘆了口气,等夏至和夏意出来,也朝里面走去,子苏迟钝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她感觉她亲爱的兄长心里此时一定很难过。 叶青梧和子苏一前一后的踏进内殿,洛南砚正在龙榻旁坐着,脸色竟然有些沉痛。 子苏越过叶青梧的肩膀朝前看过去,肖雪已经睡着了。 洛南砚察觉到她们的脚步朝这边看过来,立刻松开肖雪的手站了起来,只是在走过来在之前没忘了用锦被将夏至的手盖上。 子苏挑了挑眉,没想到洛南砚私下里对肖雪还是很宠爱的吗? 「如何?可有说了什么?」 洛南砚摇摇头,「并未说什么,只说困,就睡了。」 叶青梧听着一阵牙疼,「你日日和她在一起,就没觉得什么不对劲?」 「她……就是最近总犯困。」 子苏:「……」 她嘴角抽搐这看着他,好吧,他们应该原谅一个新晋爹爹的无知。 「孕妇嗜睡,你多注意些吧。」叶青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上次江鹧鸪跟她说过肖雪的身体之后,她想着肖雪可能不会怀孕,因而平时就没有跟洛南砚普及这些常识。 「是,娘亲,儿子记下了。」洛南砚扶着她在龙榻旁坐下。 叶青梧又不放心的给肖雪把了个脉,半晌之后收了手,才说:「脉象有些弱,一会儿我让江鹧鸪拟两个药膳的方子留下来,你这房里的人,该换就换了,让张宝端去找些精细的人过来小心伺候着,一会儿我给你看看什么东西该收了就收起来,不过,夜里是不能再由着你胡闹了。」 叶青梧说了一大通,洛南砚一本正经的听着,直听得面红耳赤的。 第580页 子苏的脸有些红,看着洛南砚的时候又有些幸灾乐祸。 叶青梧将这干泰宫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又给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训话了一番,才总算带着子苏夏至等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洛南砚呆呆的看着床上躺着的肖雪,她的面色很白,鲜少有血色,这段日子以来,不知道是被他折腾的,还是怀了身孕的缘故,倒是越发有些苍白了。 他静静的看着,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好的感觉。 他按了按眉心,将这些想法压下去,只道自己是太累了。 走出干泰宫,子苏上前两步挽住叶青梧的手臂,「娘亲,那新进宫的秀女们怎么办?」 「送出去呗,总不能留下来碍眼吧,还是你真想给你哥哥留个几房?到时候这偌大的皇宫好热闹热闹?」 选妃这事叶青梧本身就不太同意,她更是不喜欢男子三妻四妾的,洛熠宸曾经也算是有红颜知己无数,可到头来,近了他身的也只是自己一个人而已。 「好,那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洛南砚平时对她宠爱有加,她也不能让皇上朝令夕改不是? 叶青梧笑了笑,「行,你自己发挥吧。」 虽然任由她自由发挥,不过在此之前,叶青梧还是将她带回了梧桐苑。 正如子苏所说,她身上有些擦痕,肩头和手臂上都有一些,已经青了。 把锦芳看到之后心疼的直掉眼泪,子苏嘿嘿笑了笑,「姑姑你别担心了,我平时练功不也磕磕碰碰的吗?都是小伤。」 她说着说着就嘆了口气,「哥哥也真是的,整日整日和肖雪在一起都没有发现肖雪怀孕了,那一头摔下去,都都听到嘭的一声,她身体不好,若是再把那孩子摔没了……唉,幸好我给她垫了一下,虽然撞的我有点疼,不过我多了个大侄子不是?」 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把锦芳弄得无语,仔细细细的给她上了药,把药都揉匀了抹开了,才说:「过两天就要和秦公子去喝茶了,公主可不能再受伤了。」 先前还不觉得后怕的子苏,这会儿心里忽然一激灵,「姑姑,幸好我刚才护住了头,如果我摔得破了相,我就再也不能去见秦大哥了。」 锦芳:「……」 她话音刚落下,外面就传来了小宫女的通秉之声,「公主,张公公来了。」 「他?来做什么?」子苏刚从干泰宫回来,难道洛南砚又有什么旨意? 小宫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子苏只得又问:「那他去娘亲那边了吗?」 「回公主的话,张公公没去正殿,直接来了我们偏殿,要求面见公主。」 子苏嘆了口气,只得重新更衣穿戴整齐出了门。 刚在椅子上坐下,张宝端就上前行了个礼,「公主殿下,皇上先前疏忽了公主,这会儿特地命奴才过来探望公主,公主身体可有受伤?」 子苏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洛南砚的关心依旧让她感动不已。 她的哥哥就算娶了媳妇成了亲,也还是那个疼她爱她的哥哥。 「我没事,只是一些擦伤而已,擦点药就好了,还没我从梅花桩上摔的疼,你让他不用担心我,紧着他房里的那个吧?你们也得注意点儿,张公公不是我说你,你平时是怎么留人照顾的?」 见子苏不满,张宝端只得配了个不是,「是,此事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该死,公主您消消气,奴才在梧桐苑回去就马上去选人,一定精心伺候着。」 子苏这才没再说什么,倒也不是她想要追究,毕竟,就算肖雪的身份再不堪,她也是洛南砚身边的女人,有没有名分又如何,至少,她如今是洛南砚身边唯一的女人,何况肚子里还揣着他们家的长孙! 不管肖雪是什么身份,都是他们不能得罪,不能忽视的! 张宝端在宫中浸淫多年,也深谙这个道理,立刻应了一声,又询问了子苏另外几个问题,才匆匆告辞离开。 第385章 求娶公主 子苏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想着这些年洛南砚的不容易,在心里期盼这一次洛南砚能够直接通关,再也不要出现什么不能解决的么蛾子。 因为肖雪的怀孕,宫里大大小小的人都谨慎忙碌起来,尤其是干泰宫,殿前的台阶那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生怕那天肖雪再从那里摔下去,就连肖雪自己解释那天只是睡的迷煳了才栽下去的都没有打破洛南砚的决心。 而在这件事的第二天,子苏出现在皇宫一脚的储秀宫,因为肖雪的怀孕,秀女们的训练和管教被疏忽了,子苏走进去的时候没什么人出现。 储秀宫里的姑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玩着,只是没过多久就听到「哎哟」一声,素未谋面的公主殿下在储秀宫里摔的「昏了」过去。 于是,皇上、太后震怒,没等皇上下旨,太后娘娘直接让人将这些秀女送出了宫。 大臣们盼望了几年的选秀竟然以这种方式落下帷幕,不得不让人扼腕嘆息,不过,也没有人敢否决太后娘娘的懿旨。 第三日,储秀宫的秀女们还没有都送出宫,白衣书馆的书馆里多了一男一女,一青一白,男子俊美儒雅,女子娇俏可爱,坐在白衣书馆后院的桃树下。 「秦大哥。」子苏望着秦风,秦风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新衣过来,见到子苏的瞬间他的手竟在隐隐发颤。 第581页 她的腰间仍然佩戴着那条他送与她的玉佩,秦风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站在她面前,「公主。」 子苏微微一笑,两人之间因着僵硬的气氛也有些僵硬,面对面的坐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沉默了些许,子苏将昨日的趣事讲给他听,秦风听了却是皱着眉,手都伸了出来又强自按在了桌案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子苏问:「那可有受伤?」 「怎么可能啊,」子苏笑了笑,「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知道分寸的,只是寻个由头罢了,总不能让自己真的摔着。」 秦风这才松了口气,他不是小看子苏,而是关心则乱。 两人一盏茶喝了两个时辰,直喝的日薄西山,连书馆里都没什么人了,子苏才登车离去,秦风看着她远远离开,那香车都没了踪影他才收回目光。 子苏回到宫里的时候正好碰上洛南砚回干泰宫,洛南砚见到她习惯性的打量了她一番,「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子苏有些无语,怎么谁见了她都问她有没有受伤呢? 「没有就行,这些日子我看你心总不在宫里,可去内务府那边看过了?」 子苏这才想气来洛南砚让她常去内务府走走,看一看为她准备的嫁衣,不过这些日子她竟想着殿试,想着和秦风见面了,去内务府的次数倒是歷歷可数,这几天更是完全忘记了。 她吐吐舌头,洛南砚就哼了一声,「你若是去监工呢,那些绣娘说不定不敢怠慢工期,你若是不去,这嫁衣什么时候绣好,我也不知道,到时候误了你的好事,可不要说我这做哥哥的给耽误的。」 子苏:「……」 她无语的看着洛南砚,只得应了下来,「我会去的,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房里那位吧?不过我听说孕妇得多出来走走,你整天让她闷在房里,她不会烦闷吗?」 「你说的是大肚子的孕妇吧?肖雪现在胎像未稳,不适宜走动的太频繁,江太医说过了,此时应该卧床静养,按时用膳,服用药膳即可。」 子苏望着洛南砚咂了咂舌,若在以前,她可没想到洛南砚会一本正经的将江鹧鸪的话全都记在心里。 不过,想起今日秦风紧张的问自己是否有受伤,子苏的心里也有些喜滋滋的,有人疼的滋味就是好。 「对了,你可有问过秦风,可有想过入朝为官?」 「入朝为官?」子苏瞪大了眼镜,「我还想去行走天涯呢!」 洛南砚:「……」 他强忍着眉角的跳动问道:「他就没想过光耀门楣?」 「他如果想光耀秦家的门楣,还用等到现在?」 洛南砚无言以对,子苏的话不可谓不对,至少,秦家被迫搬走这些日子,秦风是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听说秦风手中还有太后娘娘送的一块玉,许了他一个要求,若是秦风用这一块玉来求太后娘娘不要让秦家没落,叶青梧也不一定会拒绝,可秦风没有这样做。 而此时,洛南砚不由好奇起来,秦风到底会用这一块玉来求什么呢? 不过,秦风没有让洛南砚等了太久时间。 此后两天,新科状元郎到宫门口求见太后娘娘。 消息递过来有一个时辰,洛南砚才接到,他眉心一跳,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两天自己想的事情,觉得有趣。 「摆驾!梧桐苑!」 他抖了抖明黄的袍子,从龙椅上站起来,在张宝端的高唱声中走出了上书房。 足足有一个半时辰,秦风才到了梧桐苑,这是他离宫以后,第一次等门拜访,而如今,秦家的人悉数被迫迁出了京城,他的身边连个长辈都没有,秦风有些自惭形秽的同时,想着如果太后娘娘和皇上真的答应了自己一定要百倍千倍的对公主好。 再次跪伏在叶青梧的脚下行礼,叶青梧依旧笑眯眯的,年轻时冷漠凛然的样子在许多年间消失不见。 「这次是来专程看我的?」 秦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算不算看,但点了点头。 「回太后娘娘的话,草民……」 「行了,别草民小臣的了,年轻就有个年轻人的样子,一板一眼的看我的眼疼。」 秦风愕然,不是说太后娘娘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很爱摆架子? 秦风觉得传言有些失真,他迟钝了一下,说:「我,我今天入宫求见太后娘娘还是有一事相求。」 「哦?何事?」叶青梧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手里的茶碗盖一下一下的磕在茶碗上,韵律十足。 「我……」秦风思索了片刻,脸色有些涨红,他酝酿了一阵,再次撩衣袍跪在了叶青梧的脚下,「太后娘娘,我想请求迎娶公主殿下。」 叶青梧挑挑眉,「我听说你殿试考了头名?」 秦风想了想,点头称是。 叶青梧就继续道:「我的公主自是不能嫁给一个平头百姓,而如今朝中缺乏有才学的青年才俊,若要让你入朝为官,你可愿意?」 秦风能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空有一身才学而不下考场,自然是不想入朝的,若他早就想在考场上争得多少功名利禄,也不会白白浪费这么多年。 此时,他抬头看着叶青梧,叶青梧面上没什么肃然的神色,却也让他觉得她不是在开玩笑。 沉默了一瞬,秦风磕了个头,说道:「我想过了,我愿意。」 第582页 「哦?为了她你愿意入朝?」叶青梧看了他一眼。 能捨弃自己的心意去按照另外一个人的意愿而活的人不多,当年的她和洛熠宸就做不到。 秦风梗着脖子点了点头,「是,我愿意。」 叶青梧这会儿就收了那似笑非笑漫不经心的样子,她渐渐坐直了身体,又问道:「你如今一无所有,用什么来娶我的女儿?你能给他什么?」 这个问题不可谓不苛刻,在叶青梧的记忆里,上辈子她就见过丈母娘这么刁难过女婿,可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这么做。 当然,她也不是朝秦风要车要房的。 「我……如今的确一无所有,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给公主殿下什么样的生活,但是,太后娘娘,若是我有一碗面,也一定让公主吃面,等他吃饱我才喝汤。」 叶青梧先微微一愣,随即道:「你若没有呢?」 秦风也是一愣,他的确很穷,相比其他富家公子,他简直穷的叮噹响,可是,也没有穷到连一碗面都没有的地步吧? 他有些头脑发懵。 沉默了须臾,才说:「那就给公主喝我的血。」 「……」叶青梧的心都跳了一下,心说她家的女儿也不是吸血鬼,不过,精神上可以表示支持。 「那你总不能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娶我的女儿吧?」 秦风的脸一下子有些涨红,他咬了咬唇,又僵持了许久才说:「我……我娘亲走的时候,曾经送给我一条玉佩,让我一定送给未来的妻子做定亲之礼……那玉佩……我……已经送给公主了……」 叶青梧:「……」 她看着秦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在这里做坏人,子苏那个小坏丫头竟然拖后腿! 「行了,起来吧。」叶青梧哼了一声,「不过,你也要记得你今天给我说过的话,有朝一日,子苏若是哭着回宫来,我一定饶不了你。」 大抵每个母亲都是如此,秦风还记得幼时他在外面跟别人打架,他娘亲也是这样维护他的。 他再次深深的朝叶青梧磕了三个头,那砰砰的声音连叶青梧听着都疼,他才从地上站起来,「秦风今日之言,没齿不忘,若是有朝一日,让公主受了委屈,一定任凭太后娘娘责罚!」 叶青梧嘆了口气,知道他也是个命苦的,没有再为难他,而是朝夏至挥了挥手,「让公主过来给我泡杯茶喝。」 第386章 宣读圣旨 子苏听到宣召赶过来的时候正好也洛南砚碰在一起,洛南砚一把抓住即将要冲进去的子苏,问:「什么情况?」 子苏的脸一红,「我怎么知道?」 洛南砚只好收回了手,神神秘秘的道:「一定是来求娘亲开恩的。」 兄妹一前一后朝正殿里面走去,不过,没等到两人走进去,夏至上前两步拦住了洛南砚,「皇上,太后娘娘在这边等您。」 洛南砚奇怪的看了夏至一眼,子苏也有些奇怪,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夏意引着进了殿。 殿里只有秦风忐忑不安的坐着,子苏的脸红了红,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缓缓走了进去。 秦风见到子苏进来,立刻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束手束脚的他很是拘谨,「公主?」 四目相对,秦风看到子苏那张酡红的脸,一颗躁动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他微微一笑,从怀里掏了掏,将一个用汗巾包裹着的东西从怀里掏出来,「公会组能否帮我将这东西转交给太后娘娘?」 「这是何物?」子苏不解的看着他。 秦风将汗巾打开,里面正是先前叶青梧送给她和徐轻帆的玉。 子苏挑挑眉,「这东西不是娘亲送你的吗?说是能满足你一个要求,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秦风笑了笑,将那块玉小心翼翼的放到子苏手里,他说:「今日所求,已然达成,我此生已经别无所求了。」 子苏更加奇怪,难道他求了娘亲什么事情吗? 「你刚才求了娘亲什么?」 秦风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什么,过几日公主就知道了。」 子苏有些无奈,但也只得应下来,她看着那块玉,再次问:「你确定你不要了吗?让太后娘娘欠着你一个要求,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她狡黠的眼睛眨啊眨,可爱又迷人。 秦风险些笑出来,但他还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还是请公主帮我还给太后娘娘吧,我此生所求已经得到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子苏应了一声,将玉收了起来,想着等一会儿去还给叶青梧。 两人各自坐下来说了一会儿话,夏至就进来请子苏出去了,秦风便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等子苏走了,很快就有小太监过来引着他出了门,将他送出宫去。 秦风回到住处换了常服,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只不过,没等他吐出一口气,前门便迎来了客人,他急忙起身去迎接,匆匆忙忙的迎出来一看之下却愣了。 「皇上?草民……参见皇上!」他立刻俯身去拜。 洛南砚摆了摆手,「起来吧,没什么人,不必拘礼。」 洛南砚的身边还跟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正是他第一次和子苏相见时救得那个小孩,眨着大眼睛看着他,秦风不由笑了笑,若非是这个小子,可能他和公主还不会哟缘分呢。 第583页 「你这住处倒是雅致。」洛南砚信步走了进来,夸了一句。 「比不得皇上的住处,附庸风雅罢了。」秦风自谦道。 洛南砚哼了一声,「你倒是敢说,你若是附庸风雅,这世上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是真的风雅了,不说别的,你给子苏画的那幅画,至今还挂在她的书房里呢。」 「公主她……」秦风勐地一愣,双眼里射出两道精光,一向内敛之人竟也喜形于色,洛南砚挑了挑眉,笑了。 在前面转了一圈,这个只有两进的院子甚至还比不得他的干泰宫大,就看完了。 洛南砚朝后面抬了抬下巴,「能过去看看吗?」 「自然能,皇上跟草民来。」 后院里载着桃树和杏树,又有葡萄架什么的,更是别有一番味道。 洛漓见到葡萄架下的那张躺椅,立刻松开洛南砚的衣角「蹬蹬蹬」跑了过去,爬到上面躺下,椅子开始自动摇晃起来,不过,他人太小了,躺在椅子里几乎看不到头,也露不出脚,那样子分外滑稽。 洛南砚被逗笑了,「好了,漓儿过来。」 「不好玩。」洛漓瘪了瘪嘴,洛南砚受欧利的摺扇在他的头上敲了敲。秦风便道:「小王爷说是想玩,改日我做个小的给小王爷送过去。」 「你会做木匠活?」洛漓问。 秦风想了想,摇摇头,「不会。」 「那你还说给我做一个!」洛漓瞪着他,摆明了不信。 「公主殿下说若是我想学的话,她可以教我。」秦风朝着他笑了笑,「等我学会了,做好了一定送给小王爷。」 洛南砚一阵牙疼,没理他直接往后面的小楼里走了过去。 小楼里更不要说了,布置的十分得体,甚至有些地方还拜访了一些子苏喜欢的东西。 洛南砚问:「你以后便打算长久住在这里了吗?」 秦风一愣,忙道:「皇上可是觉得有何不妥吗?」 「倒也没有不妥,只要子苏没有意见,朕能有什么意见。」他笑了两声,眼神却阴测测的。 秦风连忙垂下了头,那天徐轻帆说的话再次从他耳边响起来,要讨好皇上。 可是,要怎么才能讨好皇上? 皇上有的,他都没有,皇上想要的,他也都没有! 秦风沉默的时候洛南砚就静静的看着他,做了帝王的人,虽然尚且年轻可又怎能是秦风能比的,只能顶着一头汗站在那里,却也不退缩。 「以后……草民一定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公主。」 洛南砚目光扫过这小小的后院,葡萄是子苏爱吃的,那桃花粉色是子苏喜欢穿的,甚至还有一汪小池塘,子苏每到夏日的时候最喜欢将脚泡在里面,说是可以纳凉,还有这房里的摇椅,软榻,无不是精细着子苏的爱好和习惯。 身为兄长,就算再挑剔,面对一个能事无巨细全部做好的男子,他也挑不出什么来。 但是,洛南砚依旧拿不出好脸色来。 他看了秦风一会儿,忽然手动了动,从宽大的袍袖里拿出一道明黄的捲轴,「如此,你便接旨吧?」 秦风一愣,看着他手中明黄的捲轴傻傻的愣了半天才跪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草民秦风接旨!」 洛南砚看着他大礼参拜,心头却一阵野火烧的难受,直接将旨意递给了洛漓,是以他打开宣旨。 第387章 莫非前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子苏,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今十八岁芳龄,待字闺中。适闻状元郎年已弱冠,适婚之时,品德出众,与长公主子苏实乃天造地设,今日朕特成佳人之美,赐长公主子苏下嫁状元郎秦风!钦此!」 洛漓稚嫩有声的将圣旨宣读完毕,秦风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洛漓小小的身影愣了好一会儿,才勐地朝下叩头,「草民谢皇上!」 「起来吧!」洛南砚嘆了口气,心里其实还想让秦风再跪一会儿。 日后若是秦风将自家妹妹拐走了,就是想见他都见不着了。 「皇上,草民为您泡茶?」秦风试探着说。 洛南砚点了点头,「素闻你泡茶手艺了得,子苏一直念念不忘,今日也让朕尝尝你的手艺。」 「草民愧不敢当。」 秦风笑了笑,引着洛南砚进了小楼,搬了凳子请皇上坐下,秦风才开始泡茶。 洛南砚看着他举手投足风景如画,摺扇在手心里敲了敲,似笑非笑道:「古语讲,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说说吧,你为何会喜欢子苏?」 秦风纵然做好了洛南砚会刁难自己的准备,可也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接,一时间涨红了脸。 分明自己的年龄还比洛南砚要年长两岁,行走江湖经验也比他多了许多,却不知为何总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皇上,听所公主殿下在上归元檀寺时,带回来一枚铜钱?」秦风问。 其实他这件事早就知道,而且,当时子苏戴在头上的这枚铜钱还是他给取下来的。 洛南砚点点头,「你知道那东西意味着什么?」 秦风也点了点头,他迟疑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枚竹籤,恭敬的递到洛南砚身边。 洛南砚拿过来看了一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第584页 「这是何意?」他话音落下眉头耸动了一下,将那竹籤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又用力嗅了嗅,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这上面有几分香火气。 「实不相瞒,皇上,这竹籤正是草民与公主同去归元檀寺时在老和尚那里求的。」秦风一边泡茶,一边将自己去还愿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签……怎么解?」洛南砚问。 秦风的脸便再次涨红了几分,他看着洛南砚手里的签,不免想起那天的情景。 迟疑了片刻,才将老和尚的话原文说出:「出门左转向前,看见一个额头上戴铜钱的姑娘便是了。」 他看着洛南砚,知道他不太相信,便道:「我当时也觉得不相信,可是我从殿里出来,还在思虑的时候就见到了头上无缘无故多了一枚铜钱的公主殿下。不过,那时只觉得命运很可笑,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后来与公主相处,也不知道是哪一次,衣香鬓影之间,心里多了一抹影子,直到那次她在京城的街巷里迷路走丢,心中惶然,才发觉自己竟时时刻刻牵挂她。」 一番剖白让秦风的脸更红了一些,「如今再看这支签,我只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洛南砚看了他一会儿,将那枚竹籤放在桌案上,端起他倒好的茶喝了一口。 此时洛漓「咕咚咕咚」牛饮了一杯茶问道:「那你觉得苏苏姐姐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 「如果她不好看了呢?」洛漓眨了眨呆萌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瞅着秦风。 洛南砚险些笑出来,这话虽然问的直白,可莫不是在问,你喜欢漂亮的子苏能喜欢多久? 「公主不好看了,我自然也不好看了,我担心公主会不喜欢我尚且来不及,怎么有时间去考虑别的。」 洛南砚不由看了他一眼,这应该就是娘亲口中说的情商很高吧? 「你不必忧心这些,你和子苏的婚事,能成亲,自然也会和离,不过,既是你求着娶公主的,他日公主在你这里受了委屈,朕自然会给她做主让你们和离,至于好看不好看的,或许你们都不会有这个时间担心这个问题。」 「……」秦风的手一抖,茶水险些洒出来,「皇上放心,草民一定会对公主好的。」 洛南砚瞟了他一眼,「那就好。」 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洛南砚又扫了眼这不大的小楼,这样的住处其实……这许多年来叶青梧都很喜欢。 其实,他和子苏也都很喜欢。 这地方虽然小了一些,可一抬头,一说话,都能让对方看到听到,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洛南砚带着洛漓离开,秦风恭送到了门口才放松下来。 他喜滋滋的捧着那圣旨左看右看,正喜不自胜时,徐轻帆来了。 一见到那桌子上恭敬的摆放着的圣旨就先作了个揖,朝着秦风道:「先前我过来的时候远远看着一个年轻公子一身贵气从你这里离开,是谁啊?」 「是皇上。」秦风面不改色的丢下一颗重磅炸弹。 徐轻帆被震了一下,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圣旨,「就算下旨封官,也不用皇上亲自过来吧?」 「这不是封官进爵的圣旨。」秦风说,唇角止不住上扬。 「那是……」徐轻帆有些不太确定的看着秦风,不是加官进爵的,那就只能是…… 「这是皇上的赐婚圣旨。」 「赐婚?」徐轻帆脚下一滑差点摔到桌子下面去。 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重新做好才说:「给你和公主殿下?」 秦风点了点头,「若非是公主殿下,这圣旨我是怎么都不会接的。」 徐轻帆啧啧了两声,简直无言以对。 「那……那我能看看吗?」 秦风就上前将圣旨请下来打开之后给徐轻帆看了,好朋友的心愿终于达成,徐轻帆也替他高兴。 可是,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就有点迟疑了。 秦风尚且没看出什么,徐轻帆再三将圣旨上的内容通读,确认了之后,朝秦风说:「秦兄,这的确是赐婚的圣旨不假,可是,皇上并未写何时成亲啊。」 秦风一愣,他再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上面的确没有写何时成亲。 不过,看着此时他和子苏的名字整齐的排列在一起,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怦怦直跳。 「只要能和公主在一起,早一些晚一些都行,太后娘娘就公主殿下一个女儿,可能捨不得吧。」 徐轻帆想了想,这的确也说的过去。 「那我就先在这里恭喜秦兄你了,祝你早日达成所愿。」 「谢谢。」秦风拱手还礼,面带笑意。 而宫里,子苏的脸红彤彤一片,宛若天边的彩霞。 她睁圆了眼睛看着洛漓问:「你说什么?你和皇兄真的出宫去了?」 「是啊,我们出宫了,还去了你那个秦大哥的家,本小王爷还给他读了圣旨。」洛漓背着小手,也做出一副长身玉立的模样,可惜肉嘟嘟的小脸只让他看起来很萌,半点玉树临风的样子都没有。 子苏若在平时肯定要取笑他一番,可是今日她却没有半点嘲笑他的心思。 揪住他藕臂一样白胖的胳膊,子苏将他拉到身前,「你说还读了圣旨,什么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子苏,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今十八岁芳龄,待字闺中。适闻状元郎年已弱冠,适婚之时,品德出众,与长公主子苏实乃天造地设,今日朕特成佳人之美,赐长公主子苏下嫁状元郎秦风!钦此!」 第585页 洛漓摇头晃脑将圣旨上的内容又背了一遍,看着子苏越来越红的脸嗤了一声,「这下你高兴了吧?」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 子苏不由分说赏了他一个大爆栗,把洛漓敲的「嗷」的一声,跳着出去了。 子苏搓了搓发烫的脸,一抬头却见到锦芳也戏嚯的看着自己,顿时脸再次一红,嗔了一声,「姑姑……」 「皇上终究还是疼公主的,捨不得公主现在就出宫去。」 子苏也点点头,心里有些不舍,可脸上还是有些喜滋滋的。 她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按捺下性子说道:「姑姑,你去帮我打听一下,看娘亲他们知道不知道这件事?」 「好,奴婢这就去打听。」 锦芳快步出去了,子苏在房中转了一圈,一骨碌躺在了她的公主床上,软软的,特别舒服。 只是这里却不知道她还能住多久了。 子苏心里嘆了口气。 没一会儿,锦芳得到消息回来,「公主,这件事太后娘娘是知晓的。」 「这样啊……」 想着那日叶青梧体贴的将洛南砚叫走,给自己和秦风了一个说话的机会,子苏心里就无限感动和感激,这种事情应该不是哪个母亲能做的出来的吧? 「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去跟娘亲他们说说话。」 「哎。」锦芳应了一声,立刻在梳妆檯上拿起了梳子帮着苏珞整理起髮丝来。 又换了件衣袍,子苏去了梧桐苑的正殿,叶青梧和洛熠宸正在说话,言语之间不无伤感。 子苏从外面进来就见到叶青梧的手边放着一个册子,「娘亲,您在看什么呢?」 「在看你出嫁的时候给你备什么东西。」叶青梧淡淡的说。 洛熠宸没有说话,但显然是不太同意刚才叶青梧的话,子苏就凑过去看了一眼,这册子很厚,但是……字很大。 第388章 为妻之道 「茶具一套……」子苏慢慢的将上面的几个字第一页上的几个字念出来,可怜整整一页,就只有这四个字。 子苏的眉角跳动了几下,侧头看了叶青梧一眼,将那本册子从她手里抽出来翻了翻,「髮带一条……」 子苏再次看了叶青梧一眼,「小红马一匹……」 连连看了几页,子苏彻底无语。 「娘亲,这都是什么啊?」 洛熠宸的嘴角抽搐着看着她们母女,叶青梧却不以为意的将小册子收回来,「这是我给你拟的嫁妆啊。」 「可是……」 「别可是,我就问你,你告诉我自己喜欢秦风的时候,是不是知道他只是一个穷酸剑客?」叶青梧让子苏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面色严肃。 子苏被她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秦大哥是穷了点,但是哪里酸了?」 洛熠宸:「……」 「那你就是知道他很穷了?」叶青梧又问。 子苏点了点头,「知道。」 「那你就没想过以后你们如果在一起怎么过日子吗?」 「秦大哥虽然穷了一点儿,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一定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我也不是不能共患难的,穷一点儿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娘亲?」 「的确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入宫的时候是你爹用八抬大轿给我抬进来的,秦风准备怎么把你娶进他秦家的门里去?」 「这个……」子苏僵了,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你们有什么样的条件就过什么样的日子,虽然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说起来,共患难的夫妻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子苏,别怪我不疼你,你的嫁妆就这些东西,谁让你自己要嫁给一个穷光蛋呢。」叶青梧说。 子苏:「……」秦大哥现在是穷了点,但也不至于穷 一辈子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反驳,「那女儿听娘亲的。」 叶青梧看了她一会儿,心里发酸,胡乱的点了点头藉口累了就回了内殿休息。 洛熠宸看着子苏呆呆的看着那个小册子,上面的东西真是少的可怜。 前朝的公主们成亲的时候,东西都是满满当当的写在这册子上,有的还鲜少,以后若是谁成亲,洛熠宸一定将这册子拿出来给他们看看,一定言传身教告诉他们什么叫做铺张浪费!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到时候让你皇兄给你挑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也不会有人笑话你。」洛熠宸说。 子苏看着他摇摇头,「不,爹爹,我知道我喜欢什么,身外之物没有了再去劳作便能获得,但是感情做不到这样辞旧迎新。」 洛熠宸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子苏和南砚都被叶青梧教的很好,看事物通透,一击便会击中要害,更对自己有着清楚的定位。 「那你不怕成亲之后成为京城的笑话?」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是个言论自由的国家,难道还能不让人家说不成?反正浪费的是他们的时间,于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子苏才不在乎这些。 如果她真的怕笑话,就这迷路的本事,她早就该被笑话的跳下高台来摔死了,可如今她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别怪你娘亲,」洛熠宸嘆了口气,「你虽有一腔情意,却不知秦风到底为人如何,若是皇家给的嫁妆太重,会让他抬不起头来的,日后成了亲,你也不要整日端着架子,你皇兄去看过了,他那边没人,日后便是你们两个在一起,没有什么人使唤,万事都要亲力亲为。」 第586页 子苏没想到洛南砚亲自去宣旨竟然是为了看一看秦风那边的情况,顿时心里再次感动的一塌煳涂。 她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胡乱的点了点头,「是,女儿记住了。」 「傻丫头。」洛熠宸揉揉她的头,养了多年的女儿一朝为人妇,心里终归不舍。 子苏没敢再和洛熠宸多呆,只宽慰了他一会儿,表示自己一定牢记他的教训,一定一如既往的勤勉,才匆匆回了自己的偏殿。 一进殿里便再也遮不住自己通红的双眼,锦芳见了不免担心,「公主,你别担心了,太后娘娘是太担心你了,那些嫁妆日后都会一点儿点儿补给你的。」 子苏却摇了摇头,「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是娘亲他们。」 子苏双眼通红,摇了摇头,喉头像塞了一团棉花一般,梗的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轻轻的嘆了口气,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如今她总算知道了,不只是她的父母,便是她的哥哥,也是那般疼爱她。 锦芳一时便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了,或许做母亲的都会那样吧? 此时的锦芳还不知道子苏出宫自己就不能跟在她身边照顾了,若是知道,想必会和子苏一样难过。 下午子苏不想再惹叶青梧难过,出了梧桐苑去找肖雪玩了,踏进干泰宫的时候,就见到所有的侍卫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大气都不敢喘的站在那里。 子苏往前走了两步,干泰宫的门外面也多了好几个宫女,见到子苏之后连忙俯身行礼,子苏随口问:「你们主子呢?」 「回公主的话,肖姑娘在里面休息呢。」 子苏哦了一声,进了前殿,整个宫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拦她,况且子苏也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里面还有两个年长一些的宫女守着,子苏进去之后就朝着她福了福身子,低声说道:「公主殿下,肖姑娘刚睡着了。」 「现在睡了晚上还睡不睡啊?」子苏咂舌,自己好不容易来找她玩一次。 「公主还小,大抵不知道,这孕妇都是嗜睡的。」 子苏哦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进去看了看,她本来走路动作就很轻,再刻意的放轻动作,丝毫没有吵醒肖雪。 她躺在龙床之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露出半截雪颈,一头乌丝全部披在脑后。 子苏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都没有吵醒她,就又轻轻的退了出来,临走时再次交代人要好好照看肖雪,任何人不得放松警惕。 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都连番交代,干泰宫里的人自然不敢放松警惕。 可是出了干泰宫,子苏不免有些无趣,怕自己让叶青梧和洛熠宸伤心,不敢去见他们,肖雪需要睡觉,洛南砚需要批摺子,她似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子苏闷闷的在干泰宫外的台阶上坐着晒了会儿太阳,就见张宝端回来了,他跑的气喘吁吁的,子苏忍不住问:「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公主有所不知,奴才是插了个空出来的,皇上让奴才来问问肖姑娘今日午膳用了什么?」 子苏抽了抽嘴角,没想到自家哥哥竟然如此贴心。 外间的两个宫女开始过来给他汇报,将肖雪今日吃了什么,用了什么,纷纷告诉给他。 子苏却忍不住问:「今日皇兄很忙?」 张宝端迟疑了一下,「回公主的话,今日也不算太忙,就是那些老古董又去缠着皇上了。」 「老古董?」子苏皱着眉。 张宝端点点头,有心多说,却又担心皇上等急了,子苏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裙角,示意他边走边说。 张宝端便说:「公主,其实还是上次秀女的事情,秀女们冲撞了公主被遣出宫去,那些老古董们心有不甘,尤其是上次有几个女子是他们家族的女子。」 子苏便明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老古董想要在朝堂之上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地位,便是想着将自家的女儿送进宫来,偶尔为皇上吹吹枕边风,便也想着能够在京城长立不倒。 「这事儿是我做的,为何没有人来找我说,竟然都跑去找皇兄了!」子苏愤愤然,她就这么没有存在感吗?哪怕参她一本也好啊。 张宝端无语的看着她。 不多时,两人在上书房前停下,门口的小太监立刻给张宝端挤鼻子弄眼的,意思那些老古董还在里面呢。 看到子苏正要摆正表情给她行礼问安,就觉得眼前一花,上书房的大门「嘭」的一下子被踹开了。 忽如其来的声音把里面的朝臣们吓了一跳,忙回头去看,就见到他们的公主殿下一脸怒容的站在门外。 迟疑了一下,他们立刻俯身下拜。 子苏看了眼洛南砚,就见他也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此时却还不慌不忙的在上面看着摺子。 子苏迈步走进去,看了看跪伏在脚下的五六个大臣,她轻哼一声,「听说,你们都是来给上次冲撞了本公主,害本公主现在走路还疼的女人讨还公道的?」 人人皆知子苏是个好脾气的,她发脾气的次数这么多年来也都能数得过来,所以今日凉凉的语调在他们头顶炸响的时候,这些大臣几乎没反应过来。 子苏的目光挨个从他们脸上扫过,「你们别趴着啊,起来,看着我,跟我说道说道,我就不明白了,康源的律法还不够齐全吗?冲撞皇亲贵族是什么罪需要我给你们说一说吗?」 第587页 众人面面相觑,头上冷汗涔涔。 今日他们也不过是私下里来找皇上问一问,谁也没想过要得罪这位公主,毕竟,这可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嫡亲公主,皇上的亲妹妹,谁敢得罪啊! 第389章 不被承认 「臣等不敢。」朝臣们齐齐叩头,连唿不敢。 洛南砚不由扫了他们一眼,身上的气势凌厉了几分。 子苏却乐了,在他们中间走动了几圈,衣裙一摆坐到了御阶上,正巧和那些大臣跪着齐平。 「以退为进,这招有的好啊。」子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揭穿他们,可是,做了是一回事,被人大剌剌的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朝臣们人人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纵横朝堂几十年,自认也比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强得多,今天却被人当场揭穿了。 可他们没有想一想,子苏是什么人? 纵然她不入朝堂,不理政事,也是洛熠宸和叶青梧亲自手把手教出来的女儿,如何会是一个无知的姑娘。 她捧着脸坐在那里,「你们说不敢,也就是说,你们的确是为那些弄伤了我的姑娘们来说理的?」 朝臣们面面相觑,再道一声:「臣等不敢。」 「敢不敢无所谓,只说是不是便可了。」 如何敢承认? 如果承认了岂不是被公主认定成他们都是来欺负她的? 朝臣们纷纷摇头,「是臣等表达不清,让公主误会了,臣等并非为了此事而来。」 「哦,那也就是你们对这些秀女被清理出宫没有意见了?」 下意识点点头,他们再次应道:「没有意见。」 「这不就对了,我赶走的是我皇兄未来的妻子,又不是你们的妻子,你们有意见做什么?」 朝臣们:「……」 虽然不是赶走他们的妻子,可是,赶走的人里有他们的孩子啊?如何能够甘心? 这可是一个攀上皇室的最好机会! 子苏嗯了一声,「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你们今日……为何而来啊?」 朝臣们都纷纷抬头看了看洛南砚,按照规矩,公主不应该问这种话,后宫不插手政务是歷来的规矩。 可是,这规矩自从叶青梧扶洛南砚登基之后又有些不伦不类,因为很多问题皇帝不懂都是太后娘娘给予意见的,可她又很少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每次遇到问题也只是给予意见而已。 他们的皇上低头批阅奏摺,仿佛什么都不曾听到一样。 朝臣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子苏便道:「难道你们今日没事?」 他们再次相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臣等……只是忧心皇上龙体,故而前来探望。」 「原来如此,你们真是有心了,本公主和母后一直担心皇兄每日思虑过重,政务过重,难以有个人时间,今日你们竟如此精忠报国,上忧家国,下忧百姓,实乃我康源百姓之大幸,既然如此,自今天起,你们便每日在这上书房里多批两个时辰的摺子吧。」 「……」朝臣们尽皆哑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个时辰不长,难道你们有意见?」 谁敢对公主殿下有意见? 何况连皇上都不曾反驳。 朝臣们只得欲哭无泪的摇头,「公主误会了,臣等毫无意见,能为君分忧,为民做事,是臣等之无上荣耀。」 「这便好,康源便是有你们这等肱骨之臣才会越发强盛,好了,你们先去偏殿候着,待会儿本公主让张公公将摺子都给各位送过去。」 子苏挥了挥手,他们却依旧跪在地上没有动。 子苏一挑眉毛,「嗯?」 「是是是,臣等告退!」 头髮鬍子花白的老头们纷纷从上书房里退了出去,子苏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不过她也知道,这些朝臣并非真的怕自己,他们只是不想得罪一向不问世事的太后娘娘,和一向宠爱她的皇上。 看着他们都在殿外消失,洛南砚轻笑一声,放下御笔硃批,朝子苏招了招手,「还是你有法子治这些老古董们。」 子苏嘿嘿一笑,「可我这法子也不能常用,何况以后我出了宫,不能实时进宫来,你还是要自己解决,唉!」 她坐在那里嘆了口气,「一帮老古董!整日之乎者也的,可暗地里还不是做只对自己好的事!」 「算了,日后自有治他们的法子。」洛南砚显然早已受够了这些。 子苏倒有些好奇的问,「若是今日我不过来,你准备如何?」 「不如何,最多也不过是和尚念经,令人昏昏欲睡了些,左右也没有什么。」「……哦。」 子苏左右也无处可去,就和洛南砚一起在上书房里看摺子,两人一起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她学着洛南砚的样子在奏章上比比划划,有的时候给的意见倒也中规中矩,但大多时剑走偏锋另闢蹊径,很有公主殿下的特色。 而那些老古董们,则被留在了上书房的偏殿里,一直到日薄西山才被放出宫去。 「你今日到我这里来,肯定不是为了帮我赶走这些老古董吧?」洛南砚边看摺子边问。 「你快点成亲吧。」子苏说。 洛南砚侧头瞥了她一眼,「这是何意?」 他成亲? 应该还早的很吧? 子苏便道:「你这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再过不久,我应该就要成亲了,我若走了,爹爹和娘亲自己在宫里应该很无趣,若是你成了亲,多让人去梧桐苑陪一陪娘亲和爹爹,说不定他们心情会好一些。」 第588页 洛南砚咂咂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不是不想成亲,而是自己能给予的那些东西,人家丝毫不稀罕,宁愿被人称一声姑娘,无名无份的跟着他。 他又能如何? 除了无奈,只剩无奈。 他早已过了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如今却只觉得愁。 子苏碰了碰他的手臂,「她以前不同意,如今怀孕了,总不能还不同意吧?她不为自己着想,应该也会为她的孩子着想吧?难不成要生一个……私生子?」 子苏晃了晃头,不知道这词用的对不对。 「什么私生子!」洛南砚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不太爱听。 「我这是这么一说。」子苏揉揉头,又说道:「你回去好好劝一劝她,对了,自从怀孕之后你可能劝过她?」 说道这里,洛南砚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子苏看了他一眼之后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你没有?」 「并非你想像的那样,」他抹了把脸,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是她这些天一直睡,一直睡,我们连说话的机会都很少有,我如何能劝她什么?」 「一直睡?」子苏的眉毛都抖动了。 女子怀孕是这般可怕的事情吗?日日难醒? 若是自己以后也…… 她的脸腾地一红,忙甩开这个想法,说道:「会不会是有些其他问题,你可让江鹧鸪过来看过了?」 「看过了,他说怀了身孕的人皆是如此,连娘亲我也问过了,娘亲说很正常。」 洛南砚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子苏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那只好先委屈你了,没想到身为皇上,竟然还有人不想要,这也就罢了,竟然还不想认帐,哈哈哈。」 洛南砚:「……」 子苏没笑完额头便又被重重的弹了一下,她吸了口冷气,捂着额头等着洛南砚,「你这是嫉妒!我有秦大哥疼我,想着念着要娶我,你的肖雪有了孩子还不想承认你,你这是嫉妒!可耻!」 「……闭嘴!」 洛南砚低叱一声,子苏讪讪的收了声,嘆了口气,唉,好担心她哥哥一直做一个无名无份的男人。 「若是她一直不想和你成亲,你会如何?」 「那就等到她想成亲为止!」 前些日子还想着用选妃之事来逼一逼她,结果随后她就怀孕了,洛南砚此时明白了,什么逼她,分明是在逼迫自己。 不管自己如何出招,她都能不动声色的还以颜色,而如今她怀孕了,难道他真的还能再去选妃不成? 默默的嘆了口气,子苏同情的松了他一个眼神,然后继续在奏章上画圈。 陪着洛南砚看了一个下午的摺子,子苏才回了梧桐苑,趁着子苏还在宫里,洛南砚也陪着她回去用膳。 路过干泰宫的时候,洛南砚是以张宝端去问一问,张宝端颠颠去了,不多时颠颠的跑回来,朝他行了个礼说:「皇上,肖姑娘醒了一个时辰了,这会儿刚用了晚膳,有些犯困去里面躺着了。」 洛南砚朝子苏递了个果然如此的眼神,无奈的往梧桐苑去了。 子苏回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兄妹二人携手同行去了梧桐苑,依旧是叶青梧和洛熠宸亲自准备的晚膳,一家四口再度落座,人人心中都有些伤感。 洛漓在一旁晃着小短腿说道:「姐姐,若是你成亲了,我能去你家玩吗?」 「你想去吗?」 「当然想去,我想在那个葡萄架下面睡觉,可是椅子太长了,我躺不下。」 「……」子苏嘴角抽了抽,就听他又继续说:「那个秦大哥已经说要帮我做一把新椅子了,我去玩的时候你会欢迎吗?」 「欢迎。」子苏面不改色的说,心里却有些愤愤然,秦风可还没给她做过什么东西呢。 「那皇兄他们呢?」 子苏快速的偷偷扫了眼叶青梧和洛熠宸洛南砚,梗着脖子说:「也欢迎,你到底想说什么?」 「可我看着,那个秦大哥的住处好小,我们都去了肯定住不下,你是不是考虑换个宅子?」 洛漓眨着懵懂的大眼睛,一本正经的说。 第390章 成亲之礼 子苏险些被喝入口中的汤呛到,她呆呆的看了叶青梧他们一眼,抿了抿唇道:「应该……应该还是够用的吧?」 叶青梧和洛熠宸都未曾说话,但也没对她成亲之后住在何处指手画脚,用叶青梧的话说,只要你高兴便可。 子苏讪讪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几日之后,子苏的婚事终于被订了下来。 洛南砚再次下旨,将婚事定在两月之后的十六日。 秦风兴高采烈的接旨,并开始准备迎亲之事。 秦家的确已经无人了,但秦风行走江湖多年也结交了不少英豪,以及各路文人墨客,喜帖发出,一响百应。 而这一边,子苏的嫁妆也在风风火火的置办当中。 叶青梧虽然仍是按照她的坚持,但洛熠宸和洛南砚又如何会让这个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妹妹于京城之中抬不起头来。 此事洛南砚亲力亲为,第一次帮子苏在叶青梧面前打起了马虎眼,各类东西一应俱全,不过一分为二,各类东西分别按照公主之礼和符合秦风的规格各自置办了一套,令子苏感动不已。 这两月里,子苏并非和秦风再次见面,她用这两个月的时间多多的陪伴叶青梧和洛熠宸,以表孝心。 第589页 除此之外,还在干泰宫和上书房之间来回奔走,试图缓和肖雪和洛南砚的关系。 只是不知道为何,每次子苏提起洛南砚也期盼能够与她成亲之事,肖雪便面有难色,默不作声。 多次之后,子苏不得不揪根问底寻个缘由。 「你如今都怀了皇兄的孩子,为何不想与皇兄成亲?肖雪,你若是仍然芥蒂以前的事情,实在不必,那都是小事,都已经过去了。」 肖雪摇摇头,「公主误会了,我没有。」 「那你为何不想与皇兄成亲?」 「公主就别问了,我不与皇上成亲,也没有什么。」 「你明知道皇兄他……」子苏有心为洛南砚辩解几句,可是,看着她无言的面庞,子苏却说不出什么。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肖雪有些抑郁,心思很重。 「不管如何,你都要知道,皇兄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的。」 这一次肖雪点了点头,「公主放心,此事我晓得。」 子苏无言以对,气闷的出了干泰宫,也不忘上书房去了,闷闷的回了梧桐苑。 叶青梧见她垂头丧气的回来,便道:「个人都有个人的命,不强求才是对的。」 子苏不懂叶青梧的话,在鞦韆上坐了一会儿说:「难道皇兄是在强求吗?」 「我不知道。」叶青梧摊了摊手,前些年她和洛熠宸在外游玩的时候遇上一位大和尚,大和尚说她身上戾气太重,送了她几本经书,希望她闲来无事时研读一番,叶青梧便经常读一读,一来二去倒也领略了些经书里的奥妙。 「说不定是肖雪在强求呢?世上因果,一切皆有定数。」 子苏抽了抽嘴角,「娘亲你说的清楚些啊,究竟是谁在强求?」 叶青梧便在她的额头上点了点,「是你在强求。」 「怎么成了我了,那是哥哥的婚事啊。」 「是啊,可他没有着急,肖雪也没有着急,这都是你在着急啊。」 子苏:「……」 敢情她想做个好人好事也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那我也不强求了。」嘟了嘟嘴巴,子苏有些闷闷的说。 叶青梧勾了勾唇,「过些日子漓儿生辰就快到了,我和你爹爹想带着漓儿去渐渐你皇叔和皇婶,你和秦风……自己能过吧?」 「啊?娘亲这就要走了吗?」 「是啊,你都不在宫里了,我若长期在宫里,也担心肖雪那边会不太安心,到不如出去走走。」 子苏不舍的在她怀里蹭了蹭,被叶青梧抱着拍了拍背,「出嫁都是大姑娘了,以后得学会照顾自己。」 子苏点点头,「娘亲和爹爹出门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 「嗯。」 从此之后,子苏没有再管洛南砚和肖雪的事,只是偶尔闻起来朝洛南砚表示支持。 她也知道,感情之事若非当事人清楚,其他人是干涉不得的。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成亲的那一日一天气极好,子苏还没有睡醒便被锦芳夏至等人从床上挖起来,沐浴、更衣、梳发,拜别父母兄长,连早膳都没用上,子苏就感觉被人背了起来。 是洛南砚。 康源的规矩,新嫁娘入轿之前要由兄弟背上花轿,子苏只能由洛南砚亲自背。 伏在洛南砚宽厚的背上,子苏心头哽咽,洛南砚今日一身淡黄的常服,背着子苏朝外走,边走边道:「出了宫,为人妇,要好好过日子,收敛收敛你的公主脾气。」 「我知道了,哥哥。」子苏咬着唇,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洛南砚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再多的不舍,也要迎接这一天的到来。 秦风也朝叶青梧、洛南砚分别行了礼,保证自己一生一世必定会真心真意对待子苏,这才翻身上马,轿子晃晃悠悠的朝宫外去了。 洛南砚不放心,一直看着礼成,看着秦风和子苏被送进洞房,心里似乎空了一块一样。 而叶青梧被尊为高堂,被两人拜过之后匆匆回了宫。 楼上的房间里,虽然房间看起来破败,可处处都是秦风亲手布置,子苏很开心,这里她先前来的时候就看过,如今,只是更精緻了一些而已。 她低垂着眉眼,从红盖头的缝隙里看到一双靴子站在她的面前,久久没有动作。 嫁衣里的手紧紧的捏着,子苏紧张极了。 眼前的光亮一点一点变大,秦风一点一点掀开她的红盖头,子苏缓缓的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秦风张了张嘴巴,竟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子苏被他看的脸一红,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秦风笑了,子苏立刻又抬起了头,秦风就缓缓的说:「公主殿下,我们……终于成亲了。」 「秦大哥,你开心吗?」 秦风点点头,平时握剑的大手随着她的肩膀下滑,握住了她的双手,然后在她的身畔坐了下来。 「这是自从我娘亲死后我最开心的一天。」 子苏一怔,面色娇红,直看的秦风心头一盪。 外面隐隐的传来唿唤秦风的声音,子苏朝外面看了一眼,想说的话也只能咽了回去,「他们都在外面等着你呢。」 「嗯,我知道,你饿不饿?清早是不是都没顾得上用早膳?」 「你怎么知道?」 第590页 秦风笑了笑,没有言语,而是在她的手上拍了拍,「公主,等着我。」 子苏只好点点头,秦风就拉开门走了出去,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秦风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这是我在厨房里拿过来的,公主先吃一些,别饿着。」 简单的饭菜,并不隆重,也没有酒。 子苏却走过去在桌案前坐了下来,「好,我自己吃,你先去忙吧。」 秦风并不想走,但是外面的人一直在叫,他只能先离开。 「吃饱了就休息一会儿,把门栓好了等我回来。」 子苏用了今天的第一顿饭,虽然闭不上宫里的精緻奢华,但贵在很好吃,她吃的很饱。 她关好了门窗,预防有什么人会不小心闯到这里来,便在床上坐了下来。 她很累,很困,可是丝毫都不想睡,她的心「咚咚咚」跳个不停,她想等秦风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他。 不负所望,不到两个时辰,秦风就回来了。 身上带着满满的酒气,推开门的时候他站在门口没有动,子苏一惊,「你喝的多了?」 秦风忙一摆手,「我没事,公主你坐着。」 子苏皱了皱眉,看着他没动。 秦风似乎喘了两口气,担心子苏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会嫌弃,便道:「公主稍等,我去沖一冲,马上就回来。」 子苏顿时有些好笑,这房间她先前看过了,连着一处洗浴之处,很是方便。 但是她站了起来,没等秦风迈步离开就迈步缓缓朝他走了过去。 秦风喝的有些多,但他仍然很清醒。 眼底深处映着一抹艷丽的红色,一点点朝他靠近。 子苏站在他的面前,樱唇轻启,轻声唤道:「夫君。」 那一刻,秦风的心一颤,握住了子苏的手,「公主……」 「你醉了,我给你宽衣吧。」子苏小脸微红,握住了他的腰带。 秦风如何也没有想到子苏会这样对待自己,在他心里高高在上的公主就算成了亲也是需要万千人伺候的,可没想到刚刚拜堂结束,以往跟在子苏身边的人都离开了。 她是真心想跟自己过日子的。 哪怕支使粗糙的苦日子。 秦风的心烫的很,他一下子就将子苏抱在了怀里,「公主。」 「嗯?」柔柔的女声在怀里响起来,让秦风的心又是一颤,「公主你真好。」 子苏轻笑,「你忘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妻啊,不对你好,我对谁好?」 这话让秦风抱的她又紧了一些,「从今天开始,我也会对你好的,一定一定对你好。」 子苏点点头,「我相信你。」 她微微笑着抬起了头,秦风看着她,缓缓的低下头来试探着在她的唇上吻了吻。 子苏下意识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床笫之事,叶青梧从未教过她,也从未让锦芳等人教过她,只告诉她那时夫妻间的乐趣。 今日她看着秦风,一时有些懵了。 第391章 新婚之夜 秦风看着她可爱的反映,一时忍不住笑了,只捧着她的脸再次轻轻的在她的唇上碰了碰,又在她的额头上碰了碰。 一身红衣的女子今日格外耀眼,刺得秦风的眼中只能盛下她一个人。 子苏咬了咬唇,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她的指尖剎那产,几乎不知道该要做些什么。 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却是她的身子一轻,整个人躺在了秦风的臂弯里。 她心里一惊,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跳下来,可秦风却抱的越发紧了一些。 「秦大哥,你的手臂还不能受力……」 话音落下时,她已被秦风放在了床上,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压在她的唇上,他含笑看着她,「嘘,今日大喜,不要说这种话。」 子苏:「……」 她的脸再度红了红,心口「噗通噗通」的跳起来,羞得她想要别开眼睛,可又不忍错失和秦风相处的每一个瞬间。 「公主,对不起,让你住在这样的地方。」秦风握着她的指尖吻了吻,满含歉意的说道。 子苏仰视着他,微微摇头,「我甘之如饴。」 只有短短的五个字,秦风的心却骤然松弛下来,感动并着感激,让他铮铮男儿也不禁红了眼。 他撑着手,缓缓的俯下身子稳住了她的唇,子苏怔怔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紧张的快要颤抖,他的手在她的腰上轻轻拍了拍,「别怕。」 低沉舒缓的两个字,极具魔力一般,让她点了点头,缓缓别上了双眼。 被翻红浪,纠缠了一次之后,秦风强自遏制着没有再禽兽,打了些水抱着子苏进去洗了洗,自己也冲去一身的酒气,才拥着她躺在和床上,「公主饿不饿?我再去给公主弄些吃的来可好?」 子苏的脸红彤彤的,她的确有些饿了,早膳没用,先前吃了一些,可是经过一番体力活动之后肚子早就空了。 她迟疑了一会儿,揪着秦风的衣衫问:「夫君……累不累?」 秦风被她这个称唿搅得心头一烫,在她嫣红的唇上亲了亲,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累,公主等我回来。」 子苏都没来得及再加阻拦,秦风就已经披衣走了出去,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子苏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房中暧昧的气息久久不散,一想到刚才的事,她的脸就红了又红。 第591页 她想了想,也披上衣衫下了床,脚踩在地上像是踩在了棉花里一样,有些发软。 她找到楼下的厨房,秦风正在弄菜,她笑着走过去,「可用我帮忙吗?」 秦风一滞,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公主怎么下来了,这里我自己便可,你刚才不是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子苏俏脸再度一红,却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累,一个人在房中无聊,倒不如跟你一起说说话。」 「倒是我疏忽了。」秦风抚了抚她的脸,拉了个凳子让她坐下,「那公主在这里坐一坐。」 他将凳子放在了厨房之外,子苏有些无奈,拍开了他的手迳自走了进去,在灶前坐下,捅了捅里面的火,朝秦风微微一笑,「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烧烧火还是会的。」 秦风大感意外,惊喜又感动,踟躇了一下,他说:「公主其实不必如此,我一个人……」 「夫君忘了我们今日已经成亲了吗?」 子苏淡淡的笑着看着他,这一刻,秦风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夫君,里面的水开了。」子苏说。 秦风瞬间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好,拿起勺子在里面快速搅了搅,又拿出一些吃食放在里面。 子苏捧着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心里甜甜的笑了。 受叶青梧的影响,子苏和洛南砚从来不认为君子远庖厨,也不认为厨房之事都归女子管,不管是洛南砚还是子苏,两人都曾为叶青梧打过下手,不过子苏厨艺不精。 两人忙碌了一阵,热腾腾的晚膳端上桌,秦风盛好了饭端到桌案上去,子苏便起身去净手,一回身便见到秦风拿着手巾站在她身后。 等她回过身来,就直接拿着手巾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一下一下的帮她擦干净。 子苏耳根一烫,轻声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我来也一样。」秦风笑了笑,「夫妻本一体。」 她羞羞的应了一声,就被秦风半扶半抱着走到了桌案前坐下。 担心她坐着不舒服,秦风还在椅子里加了一只垫子,秦风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唯恐她吃不喜欢一般,「公主,粗茶淡饭,你……」 「锦衣玉食也好,粗茶淡饭也罢,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难道夫君还养不活我?」子苏歪头看着秦风,戏嚯的眨了眨眼镜。 「管不了好,但一定会管饱。」秦风眼眶发热,他已经有多少年未曾享受过这种被人依赖着被人想着念着疼着的滋味了,「以后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公主饿肚子。」 「恩。」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忽然说道:「啊,好饿啊。」 用筷子夹了菜,子苏便朝嘴巴里塞去,大口小口的吃了一碗多饭菜,才放下筷子。 秦风一开始还担心子苏吃不惯这粗茶淡饭,后来看着看着子苏眉宇之间并无难色,似乎是真的喜欢他做的饭菜,他才渐渐放下心来。 吃完之后,子苏比秦风更快的站起来,「家中没有旁人,你我二人分工明确,我不会烧饭,那你烧饭,我便来洗碗如何?」 秦风忙按住她的手,这双手白白嫩嫩,虽然有些粗茧,可也是平时练功所致,他皱着眉,「公主不必如此……」 「夫君也不必如此,难道夫君要将我供起来吗?」 子苏说了个玩笑话,将碗筷尽数叠起来,不过略带生疏,偶尔碰的碗碟叮噹作响,她的脸有些尴尬的红了。 秦风只好收了手,她走一步,就跟一步的在后面看着她。 直到子苏磕磕绊绊的洗好了碗,为了防止自己洗的不干净,还让秦风检查了一遍,这才作罢。 短短一日之间,秦风心里便充斥着各种感动,等子苏擦干净了手,便拉着她上楼休息。 两人一同躺在床上,馨香满怀,秦风却还有些不适应,不敢相信。 「公主,累不累?」 子苏的确有些累了,耳朵红红的靠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半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秦风笑了笑,「公主安睡吧。」 子苏又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过了一会儿却说:「我从不敢想,我真的嫁给了你。」 秦风睁开眼睛,红烛垂泪,他看着她。 她也正看着他,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纯真无暇,倒影着他的影子。 「公主。」 「夫君。」 子苏甜甜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交扣,她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秦风却看的喉头一滚,有些抑制不住。 新婚之夜一夜难熬,秦风顶着熊猫眼起了床醒来,手臂被子苏压得有些发麻,他缓缓从子苏颈下抽出手臂。 「秦大哥。」子苏有些迷迷煳煳的睁开眼睛,揪住了他的衣襟。 秦风一怔,嗯了一声,「我在。」 大手在她的肩头拍了拍,洁白的里衣里露出些许痕迹,他看着心头一热,不由俯下身去在她的肩头吻了吻。 薄薄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子苏缓缓睁开了眼睛,「秦大哥,何时了?」 「辰时末,公主再睡会儿吧。」 「秦大哥要去做早膳吗?」 秦风点点头,「嗯,这几日无事,昨日公主也累了,再多休息休息吧。」 子苏哦了一声,没再反对,秦风就松开了手臂,帮她掖了掖被角,起身下了床。 第592页 子苏迷迷煳煳的睡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小腹一阵发紧,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趿拉着鞋子便往小室去了。 秦风满身燥意难退,正在用冷水擦身,就感觉身边人影衣衫,子苏走了过去。 秦风心头咯噔一下,忙理了理衣衫,「公主?」 子苏被他这样一叫才有些回神,再睁开眼睛看到衣衫不整的秦风,再看了看只穿着里衣和亵裤的自己,脸顿时红的如朝霞一般。 「秦……秦大哥,我,我……」 看着她急的说不出话来,秦风无奈的揉了揉她的脸,「公主这会儿可清醒了?」 子苏此时恨不得将头塞进一副里面去,糗大了。 「嗯,那我先出去。」 秦风很善解人意的出去了,子苏看了看小室,面红耳赤的方便了一番,整理整齐刚走出门,便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秦大哥?」 「早晨还有些凉,公主别受了凉。」他抱着她直接往床上走去。 新婚第二日便做出这种事,子苏几乎没脸见人了,一回到床上便用杯子裹了自己,任凭秦风怎么叫,都不出来了。 秦风无奈,扒着被子的一角,唯恐她闷坏了自己,一面好言相劝,「公主,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你别说了!」被子里传来子苏气急败坏的声音,「我一点儿都不相信!」 秦风:「……」 他无奈的看着裹得如蚕宝宝一样的子苏,无奈道:「公主,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 子苏一怔,忽然想起先前他明明说要去做早膳,怎么会在小室里一直磨蹭? 她忍不住冒出一磕头来,大眼睛眨啊眨的在他身上看了好几圈,身上的衣衫还是凌乱不堪的,子苏忍不住道:「你不是做早膳去了吗?为何还没去?」 第392章 三朝回门 秦风一滞,满脸涨红的人换成了他。 其实,这件事还真怪不得秦风。 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刚刚开荤,食味知髓,怀拥娇妻却念着人太累,看得到吃不到,如何能挨得过去? 偏偏子苏茫然懵懂的看着他,那眼镜眨啊眨,竟让他生出几分罪恶感来。 「没,没什么。」 他慌忙从床上下去准备离开,谁知却被子苏一把抓住了,一副焦急的模样,「秦大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秦风:「……」 他默默的摇了摇头,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样子还让子苏以为他真的不舒服了,立刻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接着袍子抓住了他的手臂,直把他拉的又坐回了床上,「秦大哥你若不舒服,便由我去做早膳吧,虽然我做的东西不太好吃,但你不舒服……」 秦风愣愣的看了子苏半晌才发觉她是真的不清楚,只好拍了拍她的手,「公主误会了,我没有不舒服,我刚才只是想洗个澡而已。」 「真的?」子苏不放心的问。 秦风认真的点了点头,「真的。」 子苏只好放了手,看着秦风理了理衣衫,有些手忙脚乱的出了房间。 子苏也睡不着了,在房中休息了一会儿,就将床帐挂起来,整理好床褥,这些都是她出宫之前临时跟锦芳学的,做的不甚熟练,但比以前好多了。 期盼已久的生活终于来临,两人虽然身份悬殊,可也没有出现太多麻烦,遇到矛盾时各自退让一步,两人相处的倒也简单美好。 读读书,泡泡茶,偶尔下一局棋,再要不然一起去郊外赛赛马,一日一日倒也过的清闲自在。 成亲三日,是该子苏回门。 秦风和子苏一早起来准备,餵了马,用了早膳,两人便直奔皇宫而去。 叶青梧不喜欢排场,是以酒宴还在梧桐苑举行,早就让人备下了。 秦风和子苏在宫门便弃了马,盛了撵轿往梧桐苑去,一家人早已在等候着了。 再次见到女儿,叶青梧心中有些欣慰,她很担心子苏成亲之后会回来跟自己哭诉,如今,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其实不止是她,见到子苏和秦风携手而来,洛熠宸和洛南砚都松了口气。 秦风也第一次成为座上宾,等子苏跟叶青梧回房说了几句话回来,秦风已经被两人灌得快爬不起来了。 秦风是个能喝酒的,成亲之日子苏便见识过了,可是洛熠宸和洛南砚也不是省油的灯。 她看着酒气冲天的三人一时惊呆了,「爹爹?哥哥?夫君?你们还好吧?」 洛熠宸瞥了她一眼,「酒量不行。」 子苏:「……」的确没人能跟您比啊。 二对一,还是父子档,秦风必输无疑。 眼看着一桌酒席从红日当空吃到了日薄西山,子苏心道今天是走不了了。 只得强行拨开了三个人,派人将洛南砚送回干泰宫,也让洛熠宸交给叶青梧回内室休息,子苏和锦芳踉踉跄跄的带着秦风回了偏殿休息。 将秦风放到床上,子苏无奈的用帕子抹了抹他额头的汗珠,朝锦芳道:「姑姑,劳烦你去帮我端一盆水来。」 锦芳眨了眨眼,连忙去了。 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子苏已经褪了外袍,换下了短衫挽着袖子,将帕子在水里打湿了细细的帮秦风擦拭起来。 锦芳眸光闪了闪,一时间感慨不已。 人人都担心子苏只是心血来潮,不料她却与秦风情投意合的很。 第593页 用温水帮秦风擦了脸和手,子苏迟疑了一下帮着秦风脱掉了衣袍,让人去帮秦风熬了醒酒汤,也分别给父兄各自送去一些,子苏开始帮秦风擦身。 秦风迷迷煳煳的只觉得身上凉爽,今日的酒太烈,他喝的不多却也醉了,但意识还清醒的很。 他半眯缝着眼睛握住了子苏的手,「公主。」 「夫君,是我。」子苏放下帕子,在他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秦风掀开眼镜,看着这间内室,摆设装潢皆是上上之品,「这里是……」 「我在宫里的寝殿。」 秦风点了点头,脸上倒也没有太多愧色。 他扶着床缓缓坐起来,握着她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子苏无奈嘆了口气,「头可疼?你若是不想在这里,我们现在出宫也可,若是觉得的难受,我们便在宫里休息一夜,等明日再出宫可好?」 秦风被她这骤然而来的询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子苏是在学着依赖他。 秦风不由笑了,他摸摸子苏的脸,摇摇头说:「公主许久未曾回来了,想必很想念,我们在这里住一夜吧。」 「嗯,这样也好。」 不多时,锦芳端着醒酒汤送了过来,子苏看了看还有些烫便道:「先睡一会儿吧,等会儿凉了我再叫你。」 秦风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却还是看着她,「公主不必如此小心,我既然敢娶公主,便不会介怀这些身外之物。公主与我说说话吧。」 子苏这才松了口气,缓缓的抵在他的肩头,「嗯,你想听什么?」 「说说公主在宫里的生活如何?」 「……」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倒也温情脉脉,相得益彰。 梧桐苑的正殿,叶青梧和洛熠宸听着锦芳的汇报,叶青梧睁大了眼睛,「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公主没有半分娇气,太后娘娘该放心才是。」 洛熠宸挥了挥手,让锦芳下去,自己却凑到叶青梧面前笑了笑,「别难过了,他们的日子就让他们过去吧,你不是还有我呢。」 叶青梧微微一笑,侧身靠在了他的怀里。 干泰宫。 洛南砚被送回来时的吵闹声惊醒了沉睡中的肖雪,她坐在床上迷迷煳煳的看着洛南砚被扶着进来,心里一咯噔,瞌睡虫被吓跑了大半。 「皇上?这是怎么了?」她朝身后的张宝端问道。 张宝端笑道:「肖姑娘莫急,今日公主点写三朝回门,皇上高兴,和驸马爷喝多了。」 肖雪这才点点头,「好,我知道了,醒酒汤你可有让人准备了?」 「奴才这就去让人准备。」 洛南砚身上有些酒气,但是并不重,他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到宫女和太监都退了出去,这才轻轻侧过身枕着手臂看着肖雪。 他就躺在肖雪刚刚的位置上,肖雪抿了抿唇,「皇上觉得可还好?」 「好。」洛南砚说。 肖雪点点头,翻出一条帕子帮他擦了擦汗,小声道:「皇上不该喝太多酒才是,喝酒对身体不好。」 「嗯,以后少喝。」 喝多了的皇上似乎格外乖巧,就连醒酒汤也十分听话的喝了下去。 肖雪见他喝了醒酒汤就在那里躺着,也不睡,忍不住凑过去,「皇上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洛南砚看着她的指尖近在眼前,忽然想抓起来咬一口。 他这样想的,也这样做的。 捏着肖雪的指尖轻轻咬了一下,肖雪指尖一颤,「皇上?」 洛南砚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的肚子问:「整日睡觉,身体可又不适?」 「没有。」 「那就好。」 洛南砚看着她的肚子,心里总有些不太好的想法,可具体如何,他也捉摸不透,模模煳煳的在床上躺着睡去了。 他做了个梦,梦中问肖雪,为何不愿意做他的妻子,他名正言顺的皇后。 梦中,肖雪回答:「皇上,您的妻子应该另有其人。」 洛南砚勐地醒了,殿中漆黑一片,半点烛光也没有。 借着月光他看到肖雪在身旁睡着,安静美好的样子全然不像在梦中的时候那样无情。 他皱着眉躺在那里好一会儿,另有其人? 可惜,除了她,他谁都不想娶。 眼眸深深,皇上睁着眼睛到了天亮,次日一早,未等张宝端前去请他起床,便自己更衣洗漱完毕走了出来。 照例交代人不要去惊动肖雪,洛南砚的脸却分外阴沉。 早朝时候的低气压让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招惹他,唯恐每日都被留下来帮着批阅两个时辰的奏章。 退朝之后,洛南砚便朝着张宝端问:「这些日子,将她看紧了些。」 他左思右想也不理解肖雪那句话的意思,只得先这样交代着。 张宝端躬身应了一声,「皇上您放心,干泰宫中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绝不会再出什么岔子的。」 「当心些。」洛南砚没忍住又叮嘱了一句。 张宝端连忙应了,心里却有些奇怪。 不过,这些事不容他多问,他趁着皇上用早膳的机会亲自回到干泰宫将此事叮嘱了一番。 一直到再次日薄西山,洛南砚也没有接到任何干泰宫的消息,一颗心才渐渐放下来。 第594页 可是,就算这样,这一天之中,他每次想到肖雪那句话,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惶然。 晚膳时两人终于凑到了一起,沉默了一天的皇上却迟迟不肯动筷,肖雪怔怔的看着他,她很饿,却又不能吃。 沉默了一会儿,她只得问道:「皇上不开心?」 「如果朕没有留下你,你出宫之后会去何处?」 肖雪一惊,不知道怎么会提到这个问题,但她还是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道:「奴婢以前听太后娘娘说过,烟雨江南,风景如画,若是出宫的话,大概会去那里看一看。」 第393章 不入朝堂 洛南砚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肖雪还在莫名,洛南砚已经摆了摆手,招唿她,「用膳吧。」 肖雪实在是饿了,便也顾不得那些问题了,点了点头帮着洛南砚布了菜就自己吃了起来。 洛南砚吃几口就看肖雪两眼,一顿饭的时间肖雪被他看的浑身莫名,将自己这几日来做的事反省了几遍,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这才安下心来。 殊不知,洛南砚只是在试探她,若是离开了会去什么地方,日后也好方便自己寻找。 叶青梧和洛熠宸在几日后也离了宫,比起宫里,他们还是更习惯宫外的日子,天高海阔,可随意畅游。 离宫之前叶青梧特意来看了肖雪,没有说什么格外的话,只是叮嘱她好生将养身体。 洛南砚和子苏夫妻将洛熠宸叶青梧和洛漓一同送出了城,直到看着三人没了踪影才折身往回走。 信马由缰,洛南砚朝秦风问道:「可有意愿入朝?」 秦风先看了子苏一眼,子苏在一旁正覆在小红马的耳朵上说话,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秦风这才说:「依臣看,皇上朝中应当不缺人?」 「都是些老古董了。」洛南砚笑了笑,想起那些今日被他关在上书房的那些大臣,心里一乐。 「皇上,此事可否容臣思量思量,毕竟……臣在江湖已久,怕一时半会儿改不了性子,若是给皇上惹了事端就麻烦了。」 他的谨慎让洛南砚有些无奈,「行吧行吧,你好好想一想,虽然在朝为官总是拘着人,不过,做官也没什么不好,朕看你像个做事的人。」 秦风赶紧谢过了洛南砚的好意,看着子苏落后了几步,就停了马去看她。 洛南砚乐的自在,自己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越落越远了,等他回头去看的时候,他们竟然骑在马上手拉着手,子苏面上含羞带切,目光却时而落在秦风的身上。 他很是无奈,心中却又有些羡慕,只好自己先回了城。 回到宫里,他直奔干泰宫,锦芳和夏意夏至都被留在宫里了,此时都掉到干泰宫里来了,照顾洛南砚和肖雪的饮食起居。 洛南砚一回来就见到锦芳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便问道:「姑姑,发生了何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肖姑娘忽然开始孕吐了,反映还挺激烈,自早膳到现在已经吐了五次了,喝口水都会吐。」锦芳紧张兮兮的。 洛南砚一听脸色也有些变了,「可叫太医了?」 「今日江太医不在宫里,别的人也信不过,奴婢已经着人去请了。」 「嗯,那就再等等。」 他嘴上说的稳重,可已经大步往里面去了。 肖雪吐得面色煞白,整个人都恹恹的趴在床上,夏至和夏意正在伺候着。 「怎么回事?」洛南砚问。 夏至和夏意摇了摇头,早晨她们送走了叶青梧刚过来还不知道情况,可是锦芳问了一下才知道这孕吐是从今天才开始有的。 洛南砚结果夏至手里的帕子帮肖雪擦了擦嘴巴,见她这会儿不吐了,就扶着她躺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道:「可有哪里难受?」 「让皇上多虑了,奴婢没什么难受的,就是想吐。」 夏至和夏意想了想说,「奴婢倒是听说过怀了孩子的女人有孕吐一说,不过……奴婢们没见过……」 洛南砚也有些无奈,叶青梧就生过他和子苏两个,锦芳和夏至等人都是他和子苏出生之后才跟着叶青梧的,自然没有伺候过怀孕的女人。 他额头上青筋直跳,只盼望着江鹧鸪尽快赶回来。 肖雪又吐了一次,这才不吐了,只是浑身冷汗,洛南砚用帕子帮她擦了擦,换了套衣服,她沉沉的睡了过去。 洛南砚又守着她等了一会儿,江鹧鸪才匆匆忙忙的到了。 搭了个脉,依旧是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摇着手说道:「皇上多虑了,莫说小姑娘,就是当年太后娘娘也吐得的厉害,没什么大碍,过去这段时间便好了。」 洛南砚:「……」 他等了这么久,可不是想听这样一个答案的。 「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没有。」江鹧鸪回道,「不过,若是能喝些菊花茶,或许会好一些。」 洛南砚闻言立即让人去准备,不过,肖雪醒来试过之后功效却不大,仍旧该吐的吐,肚子里存不住任何东西,让人颇为担心。 洛南砚急的险些骂了江鹧鸪,不过,江鹧鸪依旧是那几个字,每个女人都要经歷这一关。 宫外一片祥和。 子苏和秦风在家里写写字,作作画,看看书便是一天过去,平静的甚至让子苏都不敢相信日子也能这样过。 第595页 「公主,今日皇上问我可愿入朝,此事你怎么看?」用了晚膳,秦风在房中帮子苏梳发时问道。 长髮及腰,一梳到底,子苏静静的镜子里的秦风,勾唇一笑,「那夫君又怎么看?」 「我毕竟在江湖行走惯了,性子有些散漫,若是入了朝堂必定要恪谨守礼,唯恐做了什么事给皇上捅了篓子就麻烦了。」 子苏转过身来握住他的手,「那夫君就是不排斥入朝了?」 「也算不上排斥,以前不入朝是不想与秦家扯上半点关系,如今没了秦家,我倒是无所谓了,不管入朝不入朝,我保管饿不着公主。」 他把玩着她的一绺髮丝,柔柔的绕在指尖上。 子苏却说:「我倒觉得你的性子不太适合朝堂,你这直来直去,冷面如山的,在朝堂上若是与人一言不合,岂不是要打架吗?」 「那倒不会。」秦风失笑,「朝堂重地,岂是打架的地方。」 「那就随夫君吧,我倒是没什么,不过,做官便要上朝,每日辰时就要离家,我倒是觉得有点凄凉,日后用膳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了?」 秦风揉揉她的髮丝,将人揽进怀里,「那便不去了。」 「夫君?」子苏一惊,没有男子不喜欢做官,可秦风说推便给推了,实在让她大吃一惊。 「不过小事一桩,公主为何这样吃惊?」 「你不想做官吗?」 秦风想了想,微微摇头,「做官……也没什么好的吧?」 子苏瘪瘪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些耍官威的人多了,他们就一起被尚书大人欺压过,他却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你难道不觉得做官很威风吗?」 「我觉得做驸马爷就很威风了。」 「……」 子苏嘴角抽了抽,脸红心跳,再次缓缓的靠在了他的身上。 长夜漫漫,秦风一把抱起她朝床上走去,被翻红浪,痴缠一片。 洛南砚几日之后便在子苏和秦风一起进宫时得到了两人的回应,不入朝,不为官,秦风真正坐到了为子苏下考场夺状元郎。 只是,大才之人埋没市井未免让人觉得可惜。 两人的居所连番有朝中大臣前来拜访,一来想拉拢公主和驸马,二来便是想说服秦风入朝为官,不过,来了几次都失望而归,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惦记了。 两人每过几日便入宫一次,看望一下洛南砚,再去看看肖雪,倒也过的充实。 半个多月后,肖雪的孕吐才渐渐不那么厉害了,但依旧每日早晚会吐。 洛南砚提了半个月的心终于放下,只是晚上开始做梦,日日夜夜的梦到肖雪很快便会离开,这让皇上的休息很不好,一连几日醒来都顶着黑眼圈,朝中大臣纷纷出言关心。 肖雪折腾了许久之后,也才有心情关心一下洛南砚。 「皇上可是觉得身体不舒服?若是有不舒服了,还是尽早让江太医来给看看为好?」 「不必了。」洛南砚看着她,心里很无奈,难道自己想多了? 这人明明就在自己身边,他却日日夜夜做梦她就快离开了,这究竟是何意? 「皇上这么看着奴婢做什么?」 「没什么,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够不吐了。」锦芳收走了痰盂,洛南砚扶着她在床上坐下,捏了捏她的手,「可还有别的不适?」 「皇上过虑了,奴婢没什么事了。倒是皇上,」她反握住他的手,情意浓浓的望着他,「一向不会照顾自己,一定要学着照顾自己才行。」 洛南砚不以为意,「不是还有你在吗?有你在,这些琐事哪用得着朕自己费心?」 肖雪的手却一紧,「若是我不在呢?身边有再多的人照顾,若是皇上自己不会照顾自己,那岂不是还是要在没人照顾的时候受罪?」 肖雪一副不贊同的语气,让洛南砚的心瞬间绷紧了起来,「你不在?你要去哪儿?」 她没想到他竟然反映这般强烈,一时间有些莫名,说不出话来。 洛南砚大力的握着她的手晃了晃,「你说啊,你不在了?你要出宫去吗?肖雪,你莫要忘了,你是怎么用你的令牌换朕的要求的,是你自己说一辈子不再出宫的!这才过了多久,难道你想要违背你的诺言吗?」 他戾气沖天,肖雪吓了一跳,忙摇了摇头,「皇上,皇上想哪里去了,奴婢不过是这样一说。」 「不许说!」他高声冷喝。 「……好,不说。」肖雪眉心跳了跳,有些无奈,却还是顺从着他的话说了下来。 第394章 多方试探 他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心中不安至极,他几乎不能想像,若是肖雪离开了,自己该当如何。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喜欢了她呆在自己身边,纵然有几年她呆在浣衣局里,他从未去见过她,可每次想到她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也能继续安静的过下去。 可是,若有朝一日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她,天各一方,像当年洛熠宸和叶青梧一般,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能称下去。 想到这里,他心里是有些佩服洛熠宸的,哪怕那个人生死未卜,哪怕那个人深深的恨着自己,也愿意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她。 他握着肖雪的手再度紧了紧,肖雪只觉得自己的手快要被他勒断了,洛南砚才说:「朕不允许你离开朕!决不允许!」 第596页 「皇上过滤了,最一开始,奴婢的命还是皇上救得,奴婢便是离开谁,也不会离开皇上的。」 看着她柔柔的眼底,面带笑意,洛南砚心底的紧张才渐渐放松了些,「你最好说到做到!」 肖雪点了点头,洛南砚忽然感觉一阵困意袭来,他蹬掉靴子,将肖雪抱在怀里便睡了过去。 直到他睡着了,肖雪的唇角才扬起一丝苦笑,如果可以,她想永远的像今天一样躺在他的怀里。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两人整整睡了一个下午,这一次直到肖雪都睡醒了,洛南砚还没有醒,她担心之下悄悄的请江鹧鸪过来给皇上看了看,知道没什么大事之后才放心。 洛南砚一直睡到晚膳时间才醒了过来,陪着肖雪一起用了晚膳,也没有再去上书房,只是跟她一起坐在殿里,望着窗外明月,心湖平静。 「你说是男孩是女孩?」他忽然问。 肖雪想了想,「男孩!」 洛南砚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连皇后之位都不想要的女子,难道也想要母凭子贵吗? 但肖雪笑了笑,没有解释。 「皇上可是在给孩子想名字了?」 「按照规矩,应该由母后来取。」洛南砚说。 肖雪想了想,的确如此,但她的眼睛里还是闪过一抹失望。 洛南砚又道:「不过,我们可以给孩子取个小名。」 「真的吗?」肖雪睁大了眼睛。 洛南砚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你有想好的名字了?」 肖雪就摇了摇头,「奴婢想让皇上来取。」 「我?」洛南砚有些意外,还以为她想自己取呢,肖雪便点了点头,「请皇上赐名。」 「现在……还有些为时过早吧?」 连男孩女孩都不知道,如何能取得出名字。 肖雪却坚持说:「反正只是一个小名,无伤大雅,皇上不如取个男孩的,再取个女孩的,反正如今闲着也是闲着。」 洛南砚想了想,现在的确无事可做,便想了想,说道:「若是女孩的话,不如叫做嫚嘉,你觉得如何?」 「嫚嘉?」肖雪砸么了一会儿,点点头,「听着很好听。」 洛南砚一笑,又说:「若是个皇子,这名字就不行了,容我再想想。」 肖雪过去揉了揉他的肩头,「皇上慢慢想,反正也不着急。」 洛南砚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温馨了,他靠在那里有些昏昏欲睡的,一不小心竟然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肖雪小心的将他叫醒,洛南砚才迷迷煳煳的上了床,一夜好眠。 朝中无大事,又每日捉着那些老古董为自己效力,洛南砚尽量多抽出时间来陪肖雪,时而带着她在御花园里转转,时而去泡泡温泉,时间久了,等到肖雪的肚子打起来的时候,肖雪的孕吐也消失了。 洛南砚这才松了口气,时常宣了子苏进来陪肖雪说话,如今他是片刻也不敢离身的,每次离开的久了,就越发担心肖雪会离开,长此以往,就算自己不在身边,便会有子苏陪着,再不济也有锦芳夏至夏意等人片刻不离的跟着。 没等子苏入宫来的时候,秦风也会随着入宫来,不过,他一般去的地方都是小殿,过去看看书,写写字,便是一天。 一身才学倒让洛南砚更加喜欢。 「真不考虑入朝?」 秦风无奈朝着洛南砚一笑,「皇上,臣听闻白衣书馆的先生也是皇上的旧时?」 「他不是朕的旧时,是娘亲的朋友,与朕无关。」洛南砚一推四六五,只想让秦风也入朝为官,这样他在朝中也算有了助力。 秦风想了想,仍旧摇头。 洛南砚十分纳罕,竟然还有不愿意为官之人。 「为何?」他太好奇了。 秦风想了想,见子苏和肖雪都不在跟前,才说道:「说来不怕皇上笑话,入朝为官,每日起的太早了。」 洛南砚一滞,脸都黑了。 秦风拱了拱手,「皇上恕罪!」 「朕真是没想到,都说大丈夫志在四方,你却固守在温柔乡中?嗯?」 秦风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又拱了拱手,「臣佩服皇上。」 洛南砚嘴角抽搐了一番,不过此事也勉强不得,他打算徐徐图之。 不过,再看一眼秦风写的策论,和对一些时事的分析,洛南砚又有些不想放手。 纠结了半晌也没有说什么,秦风思索了一下,只得说道:「皇上,不知皇上可知公主不善庖厨。」 洛南砚一愣,看着他竟然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又过了一会儿,才无语的抖动了一下眉心,没想到从小锦衣玉食供给着长大的子苏,如今对这些粗茶淡饭也没有任何怨言。 「既然如此,便放过你。」洛南砚哼了一声,在他身畔坐下,摇了摇手中摺扇,再度问道:「不过,朕有些好奇,你一个穷酸状元,该如何养活子苏?」 「此事不劳皇上费心。」秦风笑了笑,「臣虽然并不富有,不过也绝不会让公主缺衣少食。」 「钱粮所谓何来?」 「皇上这就不必细问了吧?」秦风没打算说。 洛南砚又试探了两句,秦风也依旧没说,洛南砚只好暂时放弃,准备让手下人暗中查看一下。 而另外一边,子苏也在帮洛南砚试探肖雪。 第597页 「如今皇宫里都没什么人了,你应该觉得挺无聊的吧?」 「公主说哪里话,无聊不无聊的,不是还有皇上在吗?」肖雪看着已经为人妇的子苏,依旧单纯,自在,受尽宠爱,心中生出几分羡慕,可也明白,如今她的处境皆是她一手造成的。 「这倒是真的,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在哪里,都是好的,你觉得呢?」 肖雪点着头,「的确如此。」 「等你生产了,也让皇兄放下朝政多带你去转转,天下之大,人潮涌动,说不定你便会觉得人生还有其他的盼头,也不一定就是这宫里好。」 「只要有皇上在,在哪里都是好的。」 肖雪不上她的当,子苏连连试探了几次,都失败了。 她不由有些奇怪,这样的肖雪的确看不出有任何问题,可是,每次进宫,她都能感觉到洛南砚防贼一样的盯着肖雪,好像生怕自己将她丢了就找不回来了一样。 子苏找不到突破口,也只好放弃,两人在御花园里转了一会儿,便将肖雪送回了干泰宫,让夏至等人好生照顾着,自己垂着头往小殿去了。 小殿离着干泰宫不远,子苏又差点迷路,正在疑惑间秦风送洛南砚出门,叫住了苏珞。 「没收穫。」子苏朝洛南砚摊了摊手,忍不住开始出主意,「依我看,你整天这样困着她也不是办法,倒不如放松一些,也让她放松警惕,这样你就能知道她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了。」 「不行!」洛南砚一听便拒绝了,「如果她真的走了……」 「你可以让暗卫跟着她啊,如今她又没有功夫在身,就算你在暗处安排了人,她能知道?」 秦风对此事不发表看法,他慢斯条理的握住了子苏的手,趁着两人说话时帮她将一绺髮丝整理好,无声的存在让洛南砚有些牙疼。 「我……再看看吧。」 子苏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他心里无法放下,很是有些心疼,可肖雪的无动于衷也让她有些恼火。 洛南砚用情太深了,而肖雪却非常理智,爱和不爱,甚至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只是缠着洛南砚,让他和她在一起,却又不付出真心。 「你就非他不可吗?要不然找个其他女子试试?」 「胡闹!」洛南砚瞪了她一眼,甩着袖子走了。 子苏摸摸鼻子,等洛南砚走远了,秦风颳了刮她的鼻子,「说胡话了,皇上对那位肖姑娘百般宠爱,若是真的对其他女子有心,那秀女入宫时便不会任由公主赶走她们了。」 「难道不会是那些女子的身份太有来歷了,皇兄不喜?」子苏眨着大眼睛,「我若是给找个像肖雪一样身份卑微,与朝中大臣没有牵连的,你觉得如何?」 「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家吧,公主,天快黑了,再不走宫门便要落锁了。」 「那好吧。」 子苏没再提这件事,不过却将这件事放在了心里,想着自己应该先找一找合适的人选,不管洛南砚喜欢不喜欢的,先试探一下,若是他真不喜欢就罢了,若是有点喜欢,也不会让他一直用情在肖雪身上。 第395章 恩恩爱爱 子苏是这么想的,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之后的几天秦风总是见到子苏会悄悄出门,问她去做什么她又不说,直到秦风偷偷的跟着她出门才发现她竟然去街上搭讪一些姑娘,顿时哭笑不得。 他以为那天子苏说的也不过是个玩笑话,却没想到竟是当了真。 子苏还要跟人说话,就觉得手被人握住了,侧头见到秦风,她眼中罕见的闪过迷茫,「夫君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如何你竟然真的来找人了?」 他颳了刮子苏的鼻头,子苏脸一红,「我这不是……」 「好了,我们先回家,午膳时间就快到了。」 「好吧。」子苏回头跟人道别,秦风带着她一起回家,路上仍是有些无奈,「你啊,也着实太胡闹了些。」 「可我觉得哥哥好可怜。」 「那也不能这样做啊,」秦风耐心的说道:「不管皇上有心还是无意,若不是他心里真有肖姑娘,以前也绝不会放任公主将那些秀女们赶出宫来,连一个像样的解释都没有。不管他和肖姑娘感情如何,这人都不应该由公主给皇上送,知道的是公主一片好心,若不知道的,说不定会记恨公主呢。」 揉了揉她的乌髮,秦风如此说。 子苏瘪瘪嘴,这些她也不是不清楚,不过由秦风口中说出来便不同了,「好,那我以后就不去了。」 「这才乖。」 子苏脸一红,羞答答的撇开了眼。 秦风看的心头一热,趁着路上没什么人,飞快的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惹得子苏一声轻唿,他却笑了开来。 「不过,夫君你说,他们俩到底算怎么回事啊?」 「如公主先前说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过,这事应是他们之间的事,轮不到我们来做主。」 「好吧,那我以后不管了。」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担心洛南砚罢了,但如今肖雪身怀有孕,日后如果真的成了皇后,她如今的做法岂不是让肖雪心里不顺,得罪了她吗? 两人携手回家,就见到徐轻帆站在门口,手里提了两坛酒,正在对着看门的小童汪洋兴嘆。 第598页 这是子苏和秦风成亲之后他第一次过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见到两人就笑着作揖,「公主,驸马爷?」 子苏的脸红扑扑的,秦风见了有些无奈,「你可许久没来了,今日怎么想起来过来了?」 「你们新婚燕尔,我哪敢打扰,这不是今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不那么忙了,才敢上门来拜访嘛。」 他说着玩笑话,子苏和秦风招唿他进门,三人一起到了后院,不过,也仅限于下面的厅里。 趁着子苏上楼的间隙,徐轻帆往前凑了凑问:「秦兄,你不会以后一辈子就呆在京城了吧?那多无聊啊,还是你想去当官?」 「不当官。」秦风将他带来的东西带进厨房稍作整理,问他是否需要在这里用膳,然后便开始准备午膳,头也不太的说:「我娘的坟已经从秦家的坟地里牵出来了,我没有什么牵挂的了,日后若是公主想出去玩,我就陪着她一起,如果她喜欢京城,就呆在京城也无可厚非,看公主的意愿。」 「你可真……」徐轻帆猝不及防被秀了一脸,有些无语,「那公主的意思呢?」 「什么我的意思啊?」 子苏换了一身短打下来,简单利落,长发盘起,熟门熟路的坐在灶台下面开始生火。 徐轻帆吓了一跳,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都被吓得忘了要说什么。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看了半晌,子苏不明所以的转过头来,「怎么了?夫君,你们在说什么?」 「是轻帆问我们日后可还要出京?」 「出去游玩吗?」 「嗯。」秦风点点头,从善如流的开始做菜。 徐轻帆仍然沉浸在子苏主动帮秦风烧火的震惊中不能自拔,子苏已经欢脱的开始问:「去哪儿去哪儿?我能去吗?」 她双眼亮晶晶的,让秦风有些无奈,便问:「公主想去哪儿?」 「去……」她兴沖沖的想说个地方出来,想了又想可又觉得自己没去过的地方太多了,想去的地方也太多了,根本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 秦风见了失笑,「慢慢想,等你想好了,想去了,我们就去。」 「嘿嘿,好。」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气氛和谐美好,反而是徐轻帆像个多出来的,根本插不进去半句话,只听了一会儿就闷闷的回到桌案旁坐着去了。 子苏见状有些奇怪,「他怎么了?」 「没事,以后他就习惯了。」 「……哦。」 徐轻帆:「……」 用膳的时候徐轻帆才朝两人提起,「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了。」 「哦?要去什么地方?」秦风问。 「到处走走,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这京城官味太重,不太适合我。」 秦风就点了点头,「好,一路顺风。」 午膳变成了践行酒宴,徐轻帆喝的有点多,午膳后秦风将他安置在了楼下的客房里,两人牵着手回了楼上。 子苏也喝了几杯,无奈徐轻帆带来的酒有点烈,她此时有些迷迷煳煳的靠在秦风怀里。 「公主,是不是不太舒服?」秦风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问。 子苏点点头,「有些……热。」 她说着开始宽衣解带,秦风心头一热,子苏内里不像她表现的那样能放得开,两人之间多半还是他主导的,只是今日…… 他还没回过神来,子苏已经脱了大半,香肩半露,浅笑盈盈。 他喉头一滚,不由叫道:「公主……」 「嗯?」子苏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声,抬起迷茫的眼镜看了他一眼。 小眼神迷离的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眼睛里只有他一个,秦风被看的身上邪火肆意,忙拉了拉子苏身上的衣袍,回头栅上门,拉着她往里面走去。 「夫君……你拉衣服做什么……热……」 刚拉上的衣服又被子苏脱掉了,还脱得彻底,只剩下一身里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雪白的脖颈和精緻的锁骨。 秦风直看的唿吸都粗重了几分,可怜公主殿下却什么都不知道的往窗扇一趴,「今年夏天怎么这么热?」 秦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看着醉的迷迷煳煳的她,倒也没捨得对她做什么,去里面小室里弄了些温水来,开始用帕子帮她擦身。 这样一擦凉快了许多,子苏瘫在床上,迷迷煳煳闭上了眼睛。 楼下一个醉鬼,不过秦风知道徐轻帆喝醉了不会闹,只要睡觉便行了,于是他很放心的在子苏身旁躺下来。 刚躺下子苏便往他的怀里滚了滚,熟门熟路的趴在了他的胸口上。 温香软玉抱满怀,可怜了秦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只能硬生生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强忍着将子苏往里面挪了挪,起身要去小室里擦洗一下,谁知刚动了动子苏便再次滚了过来,迷迷煳煳的坐起来看着他,里衣被扯开了大半,里面风光无限,看的秦风几乎要克制不住,偏偏她还不知所谓的拉着秦风的衣角,迷濛道:「夫君,你要去做什么?」 「我……」秦风身上汗珠滚滚而落,身体紧绷着。 「你也好热,来,脱!」 秦风:「……」 他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说:「公主?」 「嗯?」 秦风按住她的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第599页 子苏歪着头想了想,「脱衣服。」 「……」终于被她打败了,子苏拨开他的手,迫不及待的拉开了他的衣袍,秦风终于忍不住了,「公主,这是你自找的……」 子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住了,徐轻帆半醉半醒的醒来,拎着酒壶还要上来找秦风喝酒,奈何推了推房门没有推开,却听到里面有声音传来,顿时酒醒了大半,再也顾不得喝酒了,仓皇下楼去了。 等他出门的时候小童还忍不住问:「徐公子,你不等我家公子了啊?」 「不等了,不等了。」徐轻帆摆着手,大步离开了,只是脚下还有些虚浮。 宫里。 肖雪正在吃桃子,她这段时间吐得少了,胃口也渐渐好了起来,加上宫里洛南砚只有她一个女人,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往干泰宫里送,吃的穿的用的,生怕哪样怠慢了她。 只是,不管洛南砚让人送了什么过来,肖雪的脸上也始终淡淡的,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时间久了,连洛南砚自己都怀疑肖雪留下来是否只为了那个承诺。 而两人之间,平时的相处也只剩下沉默。 张宝端再一次汇报过后,上书房中一片安静,洛南砚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奏章,忽然朝张宝端说道:「你说,朕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张宝端吓了一跳,皇上竟也会有怀疑自我的时候? 不过他不敢乱说,忙跪下去磕了个头说:「皇上,奴才……」 「算了,你不想说便别说了,起来吧。」洛南砚摆了摆手,张宝端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见着洛南砚坐在那里发呆,心里也有些无奈。 洛南砚发了会儿呆,就再次披起了奏章,心里却越发的烦躁起来,他和肖雪到底何时是尽头呢? 第396章 两厢纠结 头顶仿佛有一把悬而未落的刀,不知何时便会猝不及防的掉落,然后将他一刀斩为两段,那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洛南砚才重新拿起硃批开始批摺子。 张宝端见状偷偷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想着是否该找个人去给肖姑娘传个话,让她也讨好讨好皇上,至少别让皇上日日低沉下去,朝堂的大臣们都有些无法承受了。 晚上洛南砚赶在晚膳前回了干泰宫,肖雪的精神好了许多,见到他回来还往前迎了几步,笑道:「皇上回来了?」 洛南砚顺势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嗯,今日怎的这般开心?」 「皇上不开心?」 「没有。」往里走了几步,洛南砚结果夏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两人一起在桌案前坐了下来。 肖雪没有再说别的,专心帮洛南砚布菜。 其实洛南砚也不太喜欢被人这样伺候,但是,这是他和肖雪在一起,肖雪如今唯一能给他做的事,虽然不喜欢,却也乐得自在。 一边吃着东西,洛南砚问:「今日和还舒坦?」 「嗯,都好着呢,皇上莫要太忧心了,还是以国事为重。」 洛南砚有点不相信,侧头问了问锦芳等让才算信了,他动手在肖雪的肚子上摸了摸,心里有些很奇特的感觉,他不太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却有些庆幸,至少肖雪怀孕的时候自己是在身边的。 若是如同叶青梧一样,怀孕的时候洛熠宸非但不在身边,叶青梧还身受重伤,便是想一想,他都觉得心疼。 有了这个前车之鑑,他一日比一日上心的让人伺候着肖雪。 「其实皇上真的不用太忧心,江太医每隔三日都会来一次,便是有天大的病都给瞧出来了,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肖雪觉得好笑,却也受用。 洛南砚嗯了一声,却没忘心里去,「你若是在这宫里实在闷了,就让子苏回来住一段,让她每天陪你说说话。」 干泰宫里虽然人不少,不过,锦芳夏至等人年岁都大了,而其他人也都是奴婢之身,鲜少能跟肖雪说上话。 洛南砚真担心她一个人会闷坏了。 「这样不太好吧?」肖雪眨了眨眼睛,「公主和驸马新婚燕尔的,我们将人拆开是不是不大好?」 洛南砚有些喜欢「我们」这两个字,他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没什么,大不了让秦风一起入宫来,他喜欢小殿的书籍,正巧可以看一看,其他人可没有这种机会,正巧若是哪天他开了窍,愿意为官了,也省了我不少力气。」 「皇上这一石二鸟之计用的可真妙。」 洛南砚不理会她的取笑,闷头继续吃她夹来的饭菜。 晚上洛南砚沐浴的时间长了些,回去的时候就见到肖雪靠在龙床上看着他,时间有些长。 洛南砚一边整理衣袍,一边问:「怎么了?」 「皇上……可是觉得有些不便?若是奴婢妨碍了皇上,奴婢可以……」 话没说完,可洛南砚已然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面色当即一沉,「若是你妨碍了朕,你可以如何?」 阴沉的语调让肖雪一滞,眼中闪过一些纠结,她搅着手指想了一会儿,说:「前些日子听说皇上要选妃,怎的又悄无声息了?」 这一刻,洛南砚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怒气汹涌而来。 子苏将秀女赶出宫的事虽然不算人人皆知,可干泰宫里的人是知道的,今日她却这样问,摆明是问他为什么还不选妃? 第600页 「你就这样期盼着会有人取代你?」洛南砚捏起她的下巴,眼睛里不再是刚才的温情淡雅,而是无边的森冷和黯然。 肖雪浑身一滞,这样的洛南砚让人觉得可怕。 「奴婢……奴婢……」 「肖雪!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足以说服朕让朕放过你,先来招惹朕的人是你,招惹完了之后还想要全身而退!绝无可能!」 他目光冷寂的看着她,那样子看着肖雪就像是看着一只笼中鸟,不管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会将她关在笼子里,永远也不放开。 肖雪冷不丁打了个了冷颤,她吞了吞口水,想说并不是那样的,可是又厌恶自己的三心两意,只好默默的闭紧了嘴巴。 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让洛南砚心中无端升起一阵怒火,他在殿中来回走了两圈,结果却发现自己不管想做什么都无法对肖雪实现,只能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爬上床到里面兀自一个人睡了。 肖雪发了半天的呆,无奈的吹灭了蜡烛慢慢走回来,也在床边躺下来睡了。 馨香的味道慢慢传到洛南砚的面前,他在黑暗中皱着眉,身边的肖雪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坐起来隔着月光看着她,她还是原来的样子,看不出胖,甚至脸还有些瘦了。 他皱着眉,忽然想,自己如果真的将肖雪禁锢起来了,她会恨自己吗? 可是,比起永远的失去一个人,能让他看得见,摸得着,哪怕是恨,他也觉得无所谓。 第二天肖雪醒来,就看到干泰宫的侍卫又比平时多了许多,甚至殿里也多了服侍的宫女,她有些无奈,佯装偶然问起此事的时候,锦芳和夏至等人都说这是担心她不舒服没人及时发现才让忍受着的。 这是让肖雪拒绝都不能拒绝。 不过,肖雪也没想拒绝,这殿里有多少人,只要不是睡到洛南砚的龙床上去,于她而言意义不大。 洛南砚本以为这会引起肖雪的反感,但对方毫无表示,这让他有些有些挫败,但同时又有些庆幸。 肖雪没有反映,这证明她根本不在乎殿里有多少人,是不是来看着她的,也或许,她根本不是想要逃跑而已。 甚至连他午膳时特意回去陪她一起用膳,肖雪都没有任何表现,更没有央求他将殿里的宫女都撤掉。 两人之间一如既往的平静,直到洛南砚休息好了要回上书房时,肖雪才说:「皇上,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上书房吗?」 自从肖雪怀孕之后就很少去上书房了,洛南砚也担心她的身子,很少让她过去,沉默了一瞬,他点了点头,「走吧。」 第397章 怒气冲天 肖雪随着洛南砚出了干泰宫,洛南砚挽着她的手,两人一起朝上书房走去。 天气炎热,肖雪走到上书房的时候热的浑身是汗,洛南砚不禁有些心疼,「若是你想陪着朕,到不如让人来将奏章取回去了。」 「平时皇上回去陪奴婢用午膳,来回也是一样的热,今日奴婢不过感受了这一回,而皇上已经被晒了无数次了。」肖雪用帕子失了势额头的汗珠,笑了笑说道:「皇上万金之躯都不觉得什么,奴婢更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洛南砚一时心头微胀,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让人去取些冰来,放在内殿里头。」洛南砚朝张宝端吩咐道。 张宝端忙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去了。 洛南砚和子苏幼时身患寒症,便是到了如今,他的身上也是清凉一片,夏日里也不会取冰纳凉的。 不只如此,平日里那些凉的,洛南砚也一般都避讳着。 今日洛南砚此言一出,肖雪立即皱了皱眉,「等等。」 张宝端脚步一顿,肖雪侧头看着洛南砚说道:「皇上,奴婢就是走路出了点汗,没什么的。」 洛南砚看着她晒得发红的脸以及额头上不断冒出的细密的汗珠,却朝着张宝端摆了摆手,「去吧。」 「皇上?」肖雪一惊。 「不碍事!」洛南砚拍拍她的手,「放在内殿里,离这边还远着,不会伤着我的,还有便是你也不能一味忍着,怕就是你能受得住,这孩子也受不住。」 肖雪顿了顿,点点头应了,没有再坚持。 洛南砚见她着实热得很,就拉着她朝里面走去。 肖雪静静的看着他,仿佛有些感动。 内殿的门关上,洛南砚问:「让人备些水沐浴?」 肖雪一怔,忙摇了摇头,「不必了,皇上,奴婢是想皇上整个下午都坐着看奏章或许会累,所以才想着陪陪皇上,不是想让皇上分心照顾奴婢的。」 「这算什么。」洛南砚不以为意。 可肖雪却说:「若是让外间的朝臣们知晓此事,怕是会以为奴婢图谋不轨呢。」 洛南砚略无语,「他们也只敢在私下里说说,这事他们敢拿到母后面前去说?」 叶青梧绝非一般女子,纵然她从不踏足朝堂,可每次出现在朝臣面前,也无不恭敬侍奉,哪敢有半分小觑。 肖雪点了点头,「太后娘娘乃是大才之人。」 洛南砚便笑了笑,从衣柜里找出肖雪的衣袍,问:「让人进来伺候着你换了?」 「不必了,奴婢自己来便可。」 她如今身子还不重,洛南砚也没有坚持,出门之后让人送了几本打发时间的册子让她看着,自己开始批阅奏章。 第601页 没过多久张宝端带着人回来了,连忙将冰送进了内殿里。 这种纳凉用的冰宫里少有,因为几个主子都不用,宫里备了也没用,久而久之就不再备着了。 等到洛南砚批了些奏章回来的时候,肖雪躺在一张贵妃榻上已然睡着了。 也不知睡着了多久,她的脸竟有些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洛南砚痴痴地在一旁看着,这许多年,能这样看着她的机会并不多,不疏离,不冷漠,也不假意热情。 过了会儿,他上前轻轻的将肖雪抱起来往床上走去。 肖雪睡的沉,被他到床上竟然都没有醒来。 他索性在床边坐下来,手指抚过她的脸,面上闪过一丝愧疚。 也不知过了多久,肖雪缓缓睁开眼睛,「皇上?」 「醒了?」他问。 肖雪点了点头,「皇上的奏章批阅完了?」 「还没有。」 「那是我……」肖雪一看就知道了,自己从贵妃榻上到了床上都没有醒来,俨然睡了不小的功夫。 「不是你。」洛南砚淡淡的说。 肖雪这才松了口气,洛南砚看了看天色,「你再休息一会儿吧,过会儿我们一起回干泰宫。」 「好。」 洛南砚将她先前掉在地上的册子画本捡起来递给她,自己走了出去。 心不在焉的看了半个时辰的奏章,洛南砚就带着肖雪出了上书房,此时日暮西沉夕阳西下,虽然还有些热,不过已经比中午的时候好了太多。 「一起去御花园走走?」洛南砚提议。 肖雪迟疑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好啊。」 两人鲜少一起出门,更不要说一起去逛花园了,当然,除了以前肖雪曾经做洛南砚侍女的时候曾经片刻不离的跟着他在这御花园里走过无数遭,但像如今这般两人一起逛御花园,这是几乎没有过的。 不过,他们之间话依旧很少。 肖雪偶尔目光垂落在他的身上,却也是快速离开,这让洛南砚很是无奈。 「朕今日想了一个名字,若是男孩子的话,便叫做辰吧,日月星辰的辰。」 「是个好名字,」肖雪笑了,可随即有些迟疑的看着他,「这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先皇……」 「父皇不会在意这些。」 前人皆讲究避讳,而避讳这两个字在叶青梧这里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无视。 叶青梧曾经说过,她是没有信仰的,天地神佛,从来不在她的心中,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做事肆无忌惮,特立独行,开闢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康源天下。 「这便好,奴婢觉得这名字甚好。」肖雪笑着说。 见她笑了,洛南砚的心情也很好,「你喜欢便好。」 两人沿着宫道向前,看着御花园中花朵争奇斗艳,这百花争放以前是为了宫里各宫的娘娘们,只是这些年,宫里越发清净了些,倒让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皇宫以后有些难以适应了。 肖雪不禁想,若是如今的太后不是如今的太后,那皇上身边又该有多少女人呢? 她一直深信,是因为叶青梧,洛南砚才是今日的洛南砚,子苏才是今日的子苏。 若是没有叶青梧,她不知道是否今日还会走在这御花园里,陪在洛南砚的身侧。 幸好,那种可能没有发生。 「在想什么?」洛南砚见她久久没有说话,不禁问道。 「在想皇上。」肖雪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尽数道出。 洛南砚有些无奈,「你每日都在想这些吗?」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她能够这么想,便证明她的心底还是在意的。 「那倒也没有。」肖雪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不管如何,你也都不必多虑,你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洛南砚虽然不相信因果轮迴,却也相信自己的目光,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可是吸引着自己的人应该会一直都吸引自己。 肖雪笑了笑,没再接话,两人又走了一段,在凉亭里坐下来,夕阳西斜映红了大半天空,艷丽彩霞如红火在烧。 两人看了一会儿,肖雪不禁贊了一句,「真美。」 「你喜欢?」 「是啊,难道皇上不喜欢吗?」肖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洛南砚的脸微沉,这样无边无际可以恣意驰骋的天空,的确让人喜欢。 「走吧,回宫!」帝王的脾气来得快,肖雪还没想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洛南砚已经起身朝外走去了。 肖雪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只得在锦芳的扶持下快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干泰宫,张宝端小心的上来请示,「皇上,可需要摆膳?」 「摆膳吧。」洛南砚说。 张宝端带着人看着他的脸色上来摆膳,肖雪和锦芳等人伺候着他净了手在桌案前坐下,肖雪犹自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洛南砚。 战战兢兢的陪着洛南砚坐下,肖雪正要给他布菜,洛南砚却冷哼一声,「张宝端!布菜!」 这一声冷喝将张宝端和肖雪同时吓了一跳,肖雪忙放下公筷去看洛南砚的脸色,却见他盯着自己面前的饭菜,动也不动,连半个眼神都没有赏给她。 肖雪一滞,只能看向张宝端,张宝端满头是汗,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麻利的给洛南砚布菜,却做好了随时挨骂的准备。 第602页 果然,这一顿饭吃的不消停,洛南砚处处挑刺,不是鱼里有刺,就是肉里油重了,让肖雪半个字都不敢说。 最后还没吃饱的时候,他「啪」的一摔筷子走了。 肖雪和张宝端面面相觑,张宝端连连给肖雪使眼色,但她想了想,还是继续坐着按部就班的等吃饱了才离开。 她这样淡定,其他几个人却急的像是火上了房一样。 肖雪进了房,就见到洛南砚正冷着脸坐在那里,她刚走到他身畔准备说话,洛南砚起身便朝内殿里面去了。 肖雪浑身一滞,这算什么?皇上何时变得这样傲娇高冷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到屏风里面去了。 不多时,里面传来水声,肖雪才松了口气。 想起他没拿衣物就进去了,又只好从衣柜里拿出他替换的里衣,收拾整齐拿进去。 一进去就见到洛南砚冷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不禁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皇上?」她有些莫名的叫了他一声。 「哼!」洛南砚哼了一声,朝一旁扭过头去。 肖雪有些无语,这是生她的气吗? 可是,她究竟说了什么,竟让他这般生气啊。 左思右想,肖雪终于想起来,洛南砚是在她说完那一句喜欢后面才变了模样的,顿时有些无奈。 「皇上……」肖雪放柔声音叫了一声。 第398章 无愧于心 洛南砚依旧不曾说话,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 肖雪颇有些无奈,她将给洛南砚准备好的衣物放在一旁,迟疑了片刻竟然在旁宽衣解带起来。 洛南砚闷闷的坐在那里,再一回头被吓了一跳。 柔软的身子偎进他的怀里,肖雪再度叫了一声,「皇上?」 洛南砚抓着她的手臂,死死地克制着才没有将她揽进怀里,而是将人直接从他怀里拎出来往一旁坐着,嘴巴上更是兇狠,「美人计也不管用!」 他说话的时候兇巴巴,反而看起来有几分幼稚和好笑,肖雪抿了抿唇,强自没有乐出声来,口上也跟着敷衍着,「是是是,奴婢知道,皇上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可是说着,她又蹭了过来。 洛南砚怎么可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坐怀不乱,当即哼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别过来!跟朕来这一套没用!你以为朕是普通的男子吗?」 「皇上不是普通男子,皇上是百姓心中的真命天子,」肖雪见他一直躲,这次没有再过去,而是拿起了旁边的布巾,一面撩水,一面给自己擦拭起来。 她长发散开,尽数披在脑后,高高的仰着脖子,修长的脖子洁白光滑,洛南砚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有几分口干舌燥。 偏偏这还不够,水滴从她的脸上尽数滑落,有的顺着她的下巴直接滴落在水里,有的顺着她的脖颈翻滚着向下。 她手里的布巾一下一下的擦着,洛南砚直看的心头火起,竟有几分嫉妒起她手里的布巾来。 「哗啦」一声,他勐地潜入水滴,踩着水朝一旁去了。 肖雪无声的勾了勾唇,继续擦洗着身体。 没一会儿,洛南砚从另一端冒出头来,不偏不倚,正好与肖雪遥遥相对,一抬眼,他就看见那布巾带着水珠划过她的锁骨。 洛南砚眼神一暗,只有他知道那半片锁骨是什么味道的,甘甜极了,只让人恨不得在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印子,彻彻底底的占为己有。 肖雪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眼神一样,继续洗着。 洛南砚看了一会儿,胸膛鼓譟,不过却没有如肖雪所愿的继续回去,而是转身踩着台阶要往上走了。 她眉心微微一皱,洛南砚的脚刚踏上第二个台阶只听「啊」的一声惊唿,肖雪竟朝水底滑了下去。 「雪!」他叫了一声,「哗啦」一声,身体重新落入水里,砸出巨大的水花。 不过瞬息之间,洛南砚抱着肖雪从水底覆上来,美人出水,藕白的双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紧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皇上……」 洛南砚面色一沉,手臂勐地松开她,转身就要朝外走,冷不防一双手臂快速缠上他的腰身,「皇上……」 柔柔的女声曾经无数次这样喊着他,温柔中带着娇嗔,像是期待着他爱护的风雨中的花儿,娇嫩而脆弱。 以往,他每每被她这个样子搅得魂不附体,只恨不得死在她的身上算了。 可今天,他只觉得怒气冲天! 「放开我!」 「不要!」除了「皇上」两个字之外,她终于提出明明白白的意见,却是拒绝。 肖雪额头亲昵的在他的背上蹭了蹭,洛南砚的身子一僵,紧紧的攥住了拳头,其实,他是有些恼恨自己这样的敏感,竟然被一个女人将所有的情绪攥在掌心里。 她想让他高兴,他就高兴,她想让他生气,他就生气,连同那件事,也受不了他自己的控制! 「我不要放开,放开了,皇上就是别的女人的了。」 她的手挂在他的腰上怎么都没有松开,洛南砚这次却笑了,气笑的。 他也曾无数次幻想她阻止他找女人,可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现在想到不让朕去找别的女人了?凭什么你让朕找,朕就得找,你不让朕找,朕就不能找?」 第603页 「因为我肚子里有皇上的孩子!」 「母凭子贵?恃宠而骄?」洛南砚冷哼。 「是又何妨?」 肖雪淌着水走到他对面,毫不犹豫的将身子往他身上一贴,正面抱住了他的腰,「反正我不让皇上去!」 洛南砚嘴角抽了抽,他何时见过这样的肖雪,只当她是刚刚自己没理她忍不住了。 「那今日朕就告诉你,朕还偏偏就去,不止去,朕还要在龙床上宠幸别的女人!朕看你能如何!」 肖雪浑身一滞,「你!」 她从洛南砚的怀里抬起头来,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气的胸脯起起伏伏的,也不再抱着他的腰了,双手展开拦在他的面前,「就是不许!」 「哈,」洛南砚忍不住笑了,他抱着双臂看着她,凉凉的说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还期盼着朕能选妃,选个皇后吗?难不成,你觉得中宫是白立的,放在那儿当花瓶看着?不用受朕的宠爱?」 肖雪咬了咬唇,其实她是很纠结的。 自从怀孕之后,她的情绪一向多变,但是她话少,洛南砚一时也没有察觉。 「……」她盯着洛南砚好一会儿,洛南砚都觉得她快要哭出来的时候,肖雪闷闷的道:「反正不许!不许你床上有别的女人!」 「那你说说你要做什么?」 洛南砚也不着急离开了,又在水中坐了下来。 一坐一站,两两对立,洛南砚一句话不说,肖雪咬紧了唇瓣。 对峙了片刻,肖雪缓缓朝他走过来,洛南砚只觉得面前白花花的身子一闪,身上就多了个人。 他挑了挑眉,肖雪便道:「我还没想好,但是,现在就是不许皇上床上有人!」 「哦?」洛南砚抓起她的一绺长发握在掌心里把玩,漫不经心道:「你倒说说为何?」 「因为……」肖雪往后挪了挪,忽然抬手一指,「他不喜欢!」 洛南砚一下子没绷住乐了,若不是强忍着,他几乎要笑出泪花来,肖雪那一板一眼的性子何事变得这般有趣了。 「究竟是他不喜欢,还是你不喜欢?」洛南砚抬手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很是有些无奈。 肖雪瘪瘪嘴,没再说话。 俯身趴在洛南砚的肩头上,抿着唇,没再说话。 不知为何,洛南砚觉得有一种伤感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流泻,这让他不太喜欢。 「皇上,你说,你一个人的一生会有多长呢?」 她这副乖巧的样子让洛南砚蹙了蹙眉,但他还是说道:「有的人一生很长,有的人一生很短,但不论长短,自己觉得值得了,便是值得,自己若是不值得,便是不值得。」 「那何为值得呢?」 「佛说,人世的路可以回头看,却不可以回头走。世事无常,不求尽如我心,但求无愧于心。大概,百年之后,弥留之际,自己回想一生,没有亏心之事便是值得吧?」 肖雪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胸膛上刷过,引得洛南砚身体一滞。 她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继续伏在他的身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洛南砚低头去看,却见她竟然趴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洛南砚:「……」 他顿时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可同时,心里也软乎乎的,她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睡着,怕是笃定了他不会将她丢在这水里不管吧? 无奈的抱着她踩着水出来,洛南砚随意披了袍子,又将她用大的布巾裹起来抱着出去,内殿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夏日的暖意消融,洛南砚将肖雪放到龙榻之上,取来她的衣物帮着她换上,期间的小心翼翼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 等做完这一切,他静静的靠在那里看着她。 肖雪睡的很沉,怀孕之后她经常这样睡的不分白天黑夜。 其实肖雪算不上多出落的美人,甚至前些日子进宫的那些秀女便有不少比肖雪漂亮出落的,可是,洛南砚觉得,肖雪有一张让人百看不厌的脸,不像那些女子惊艷过后什么都不曾在心里留下。 不知不觉,他就这样痴痴地看了大半夜。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会结束呢? 两人何时才能如娘亲和父皇一般,如子苏和秦风一般? 他不知道,甚至想不到自己可以做什么来让肖雪认定他的真心,只能这样呆呆的看着她,只有这样,他方才觉得她是他的。 她的身子,她的人,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一觉醒来时,洛南砚发现自己竟然是坐着睡着的。 他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头有些发沉,心道坏了。 换了衣袍匆匆出了内殿,交代锦芳等人小心伺候着肖雪,洛南砚去上了朝,一下朝就招了江鹧鸪到上书房。 「皇上是着凉了,需要用药。」 洛南砚蹙了蹙眉,「朕这样,是不是应该少和肖雪接触一些?」 江鹧鸪点点头,一边收了脉枕,一边说道:「皇上说的没错,肖姑娘如今有孕在身,比旁人更容易受传染,若是皇上不小心传染给肖姑娘了,怕是更要麻烦。」 「原来如此。」洛南砚点了点头,「那你开个方子吧,让朕好的越快越好。」 江鹧鸪连忙应了,不多时就开好了方子,带着人前去煎药。 干泰宫,肖雪睡醒了就坐在宫里等着,可是等来等去,往日会回来陪她用早膳的人也没回来,她才有些奇怪,「姑姑,是不是前朝出什么事了?皇上白绊住脚了?」 第604页 第399章 只操劳你 锦芳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早晨洛南砚离开的时候她便听着声音不太对,想了想便道:「或许皇上有朝事没有忙完,肖姑娘不如先用膳吧,若是皇上知道肖姑娘一直等着,会心疼的。」 肖雪被她说的脸一红,也的确有些饿了,便说道:「那麻烦姑姑去上书房或者金銮殿去看看,若是皇上没吃,也给他带些吃食过去,他一忙起来说不定就忘了。」 锦芳这才多看了她一眼,一直以来都当这个姑娘是个无心无情的,当年公主和皇上待她那般好也能狠得下心对公主动手,如今跟了皇上这么久,也还是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一样。 她心里一直都替皇上和公主有些不值,不过今天看来,事实也并非全然像她想像的那样。 锦芳便将这件事应承下来,在御膳房送来的肖雪的吃食里取了一些,提在手里朝着上书房去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几日洛南砚始终没回干泰宫,日日宿在上书房,这可让干泰宫里的肖雪急坏了。 朝堂出事了? 她也偷偷的去打听过了,近些日子朝堂中哪有大事,那除此之外……宫里便更没有什么大事了。 肖雪思来想去,便觉得自己那夜的事情可能让洛南砚不高兴了,是以几日来都不回来。 不然便是另外一种最坏的可能,皇上有人了,藏在了上书房。 正在上书房中无聊的批着奏章的皇上对肖雪这些想法全然不知,也丝毫不了解,只是一日一日听着张宝端的汇报,心里倒还算放心,毕竟,锦芳和夏至她们都是宫里伺候的老人了,也知道如今肖雪怠慢不得,用起来定然比那些小宫女更加放心。 不过,他正看着下面送上来的弹劾贪污的奏章,张宝端便急匆匆的进来了,脚下步子凌乱,面带慌张。 张宝端是曾经伺候过洛熠宸的人,是这上书房里资格最老的,平时也最稳重,鲜少会出岔子,如今这般样子让洛南砚心头一凛。 「发生了何事?」 「皇上,是肖姑娘,不小心摔了一下。」 「怎么回事?」洛南砚沉声问道,说话间已经从龙案后面走了出来,衣角被他的动作掀的飞起,洛南砚快步朝着干泰宫去了。 张宝端小跑着跟在一旁,边跑边解释:「这不是内务府送去的西瓜,刚巧锦芳姑姑和夏至姑姑去给肖姑娘取东西了,殿里没人,肖姑娘被掉在地上的瓜皮滑了一下。」 「可传太医了?」 「传了传了!」张宝端忙不迭的说。 洛南砚脚下再度加快,几乎轻功运起,将张宝端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他飞一般的进入干泰宫,锦芳和夏至夏意一脸愧意的站在龙床旁边,忧心忡忡的看着江鹧鸪,见到洛南砚进来,忙俯身下拜请罪。 洛南砚有些无奈,「几位姑姑起来吧,先听听太医怎么说。」 三人忙称是,起身立在一旁,心里却觉得纳闷,肖雪从来不是多闹腾的人,便是宫里十个八个的宫女在旁边守着她,她也不会说些什么,今日却将人都支了出去,一个去取衣物,一个去做吃食,一个去弄水果。 她们也都知道肖雪不是个爱闹腾的,所以也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在殿里呆着,却没成想她们前脚刚走,后脚肖雪就出了事。 江鹧鸪细细的给肖雪把了脉,沉思了一会儿,朝着洛南砚拱了拱手说:「皇上莫急,肖姑娘就是在摔倒的时候心里吓了一跳,没什么问题,只要皇上这几日多陪陪肖姑娘,压压惊就不会有事了。」 洛南砚一挑眉,「当真如此?」 「皇上还不相信老臣的话么?」江鹧鸪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年轻的帝王,不由笑了。 叶青梧亲自教养出来的孩子必定都是长情之人,重情之人。 他想了想又道:「不用喝什么汤药,肖姑娘有孕在身,也不便喝汤药,只要按照平时一样用药膳即可。」 「如此甚好。」洛南砚点了点头,没再怀疑。 江鹧鸪走了,锦芳三人再度俯身请罪,肖雪忙道:「皇上,不怪三位姑姑,是我自己贪玩了些,皇上要怪便怪我吧,不要怪三位姑姑。」 洛南砚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也知道锦芳他们几个照顾肖雪定然是竭心尽力的,况且是人皆有疏忽的时候,他便说道:「肖雪没事,便不是什么大事,三位姑姑都下去休息休息吧,这几日朕不在,劳你们多费心了。」 三人连唿不敢,因着肖雪和洛南砚的大度心里有些愧疚,不过,也没有再多停留便退下了。 等内殿里人都退下了,洛南砚就静静的看着肖雪,摸了摸她有些发白的小脸,「吓着了?」 肖雪闷闷的别过头去,洛南砚挑挑眉,心里却生出几分兴味来,哟,几日不见,长脾气了? 食指微勾在她的鼻子上颳了刮,「嗯?」 肖雪仍然朝里撇着头,没理他。 洛南砚捏着她的下巴将人把脸掰回来,又道:「这是作何?」 「不作何?奴婢累了,想睡了,皇上还是早点去忙吧。」她说着朝里转过身子闭上了眼睛。 洛南砚一怔,新奇不已,竟然还学会发脾气了。 「朕只知道这怀了孕的女子,肚子会渐渐鼓起来,没想到这脾气也渐渐鼓起来了?」 第605页 肖雪知道他在说自己,不过依旧缩着肩膀朝里,没理他。 洛南砚便捏了捏她的耳垂,「朕几日操劳不断,回到自己宫里竟然还被摆脸色看了?」 「为国操劳?」肖雪终于开口说话,只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 「自然是为国操劳,」他缓缓俯下身子,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成功的看着她肩膀一颤,笑道:「不然你以为朕在操劳什么?」 肖雪瘪了瘪嘴巴,咬着唇没说话。 洛南砚却不想这样放过她,「嗯?操劳女人?」 那语气里几乎可以听出他笑意,肖雪忍不住转过身瞪了他一眼,「难道皇上想说话不算数吗?」 「朕没有说话不算数,是你觉得朕说话不算数罢了,不过,朕要告诉你,对于女人,你一个就够朕操劳的了,恨不得将朕给榨干了,朕哪里还有心思和力气去操劳别的女人?」 直白的话带着下流的味道,肖雪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瞪着他的眼睛也瞬间转向了别处。 洛南砚捏住她的下巴,硬生生将自己凑到她的眼前,「看什么呢?朕喜欢你这样看朕。」 肖雪的脸再度红了红,「皇上你正经点。」 「正经?」洛南砚挑挑眉,「相敬如宾那样吗?若是那样,你这肚子里怎么会有朕的种?」 「皇上?」肖雪又羞又气,今天之前,她都没以为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啊。 「朕在呢。」洛南砚俯下身,在她的耳垂上轻轻一咬,肖雪猝不及防身子颤了颤,洛南砚见了失笑,「看,你反映这般可爱,还不够朕操劳吗?朕可没有心思去调教别人。」 肖雪气的几次想张嘴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后一咬牙,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皇上,奴婢真的很累。」 「哦,那你睡吧。」洛南砚也没有再为难她,只是看着她通红通红的耳尖人有些乐不可支。 肖雪睡不着,他的气息就在身畔,他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她如何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装睡了好一会儿,肖雪终于忍不住动了动发酸的身子。 「不装睡了?」洛南砚突然开口。 肖雪被吓了一跳,一个翻身没翻好直接滚进了他怀里,她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在她身畔躺了下来,而她,此时就在他的怀里。 几日没有出现的怀抱,此时她嗅着熟悉的味道,竟有些失神,连洛南砚的调笑都忘了回答。 她呆呆的看着他胸前的衣襟,几次想着该如何开口,问一问他为何几日都不曾回干泰宫,可是,心里却像是打鼓一样,生怕听到有人说他在上书房里金屋藏娇了。 「怎么不说话?」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失落,洛南砚问。 肖雪摇了摇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几乎鼻尖挨上了他的胸膛,这才说道:「皇上,这几日会陪我吗?」 「你想让朕陪着?」 「江太医说……」 「朕问你想不想让朕陪着?」洛南砚打断她的话,捏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看着他。 一瞬间,她的眼底倒影出他的影子,清晰明了,只有他一个人。 肖雪的答案也并未让洛南砚等太久,不过眨眼之间,她的下巴在他的掌心里轻轻点了点,「想。」 洛南砚心里一跳,「再说一遍!」 「奴婢想让皇上陪着。」 「再说一遍!」年轻的皇上以不可抗拒的姿态命令。 肖雪有些莫名,但见他不听到不罢休的样子,只好又说:「奴婢想让皇上陪着。」 「那朕便陪着你。」洛南砚在心里嘆了口气,心道:肖雪对自己用了美人计,而他,中了美人计了,躲不过去了。 「真的?」肖雪眼前一亮,透出惊喜。 洛南砚点点头,「朕何时说过假话,当然是真的。」 肖雪眨了眨眼睛,忽然脱口而出道:「那奴婢问皇上一件事情,皇上能如实回答奴婢吗?」 第400章 心生贪念 洛南砚这会儿心情好,抬手在她的鼻子上颳了刮,佯装不满的说道:「你心底究竟有多不相信朕,竟还特意强调要朕如实回答?嗯?」 肖雪面色微微一变,便是普通人都不愿意自己被人误解,何况洛南砚是一代帝王。 她心里快速转动,正想着该如何解释,洛南砚却道:「你说罢,要问朕什么?」 他面上如八方不动,心里却不禁纳罕,究竟是何事让她这般在意? 肖雪却有些迟疑了,「皇上不生气了?」 「生气?你何时见朕真的生过你的气?」洛南砚瞪了她一眼。 肖雪仔细想了想,除却那一年她胆大妄为的害了子苏,洛南砚将她交给宣王发落之外,到她再回来这几年,也不曾真的对她做过什么。 这样想着,她有些放心了。 「那……奴婢问了皇上可不要生气?」她下意识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 年轻的皇上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嗯,说罢。」 「皇上为何前几日不曾回干泰宫?上书房里闷热的很,连口气都不透,皇上为何日日宿在上书房?」 洛南砚起先还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便想通了,她这是在意呢。 原以为她永远也不会在意的事情,肖雪竟然在这时表现出异常,洛南砚却未曾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那依你之见,朕该在上书房中如何?」 第606页 「我……」肖雪想瞪他,可又不敢做的太放肆,只得闷闷的咬了咬唇,「皇上想言而无信吗?」 「这就言而无信了?」洛南砚有些好笑,看着她强撑着不想继续说下去,便又说:「你有想问朕的事,朕自然也好奇你为何这样问,有来才有往,不是吗?」 「可,可是奴婢先问的皇上。」 洛南砚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答道:「那朕回答便是了,留在上书房,不过是因为国事繁忙,日日与朝臣商议朝事罢了。」 难道,他真的要说不想将发热传染给你,故而几日来都宿在了上书房? 这种话洛南砚讲不出,也不知道该如何宣之于口,故而找了个藉口。 谁知,他话音落下肖雪的面色便是一变,「皇上说谎!奴婢早就差人问过了,这几日朝事不忙,连那些日日被皇上留在上书房里的大人们都能提早出宫了,皇上竟然还骗人!」 洛南砚皱了皱眉,「你竟然……」 他着实有些意外,没想到肖雪已经提前做好了功课。 肖雪还有些气鼓鼓的看着他,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了,想了想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洛南砚有些好笑,这还要自己如何说? 难道真的要实话实说? 「那你说,你觉得朕日日宿在上书房里是为何?」 「我不想说!」肖雪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 洛南砚顿时来了兴致,单手撑着身子躺在她身边,另一只手拨了拨她散开的髮髻,握着其中一绺长发开始把玩,「是吗?那让朕猜一猜你是如何想的。」 肖雪的身子顿时绷紧了几分,却仍然没有回过身来。 皇上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总不能猜到她是嫉妒吧? 肖雪想着,心里却忍不住嘆了口气,她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肚子,即使肚子里有了一个护身符,也只能保证她日后不会太孤独,也不能保障洛南砚身边就只有她一个女子啊。 她正有些失落的想着,便听洛南砚说道:「难不成,你觉得朕在上书房里金屋藏娇了?」 肖雪的肩膀不禁一抖,满脸愕然。 洛南砚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肖雪会有这样大的反映,他顿时有些无语。 「你这脑子里每日都在想写什么?嗯?」 他掰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将人从中转过身来,说道:「朕刚刚不是才跟你说了,你一个人就够朕操劳的了,你当朕是日日只知花天酒地的皇帝,还是怎么?每日批奏章和那些老古董说说话便够朕受的了,再弄一个园子的美人儿,朕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吧?嗯?」 肖雪还是有些不信,「谁说弄一个园子的美人儿了,奴婢现在身子有孕,不便伺候皇上,若是皇上看上其他女子,一个两个的,谁能说些什么?」 洛南砚:「……」 他从小被叶青梧教育着一生一世一双人,鲜少会有和女子厮混的想法,莫说他没有,便是他有,被叶青梧听说了也得好生管教管教他,肖雪这个想法实在是多虑了。 但是,在肖雪的意识里,洛南砚的需求还是挺大的,这样的担心,其实也无可厚非。 洛南砚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沉默了片刻,他捏着她的下巴说道:「谁说你不方便了?伺候朕,又不是非得那样才行。」 肖雪呆了呆,忽然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一张脸瞬间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偏偏洛南砚的手紧紧的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想要偏头都不可能。 洛南砚见着越发觉得好玩,往前凑了凑,那薄薄的唇蹭在她的唇上,感知着上面的热度,低声道:「说起来朕这几日也的确累了,不如,晚上你好好伺候伺候朕如何?」 肖雪只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为何会问这种不知耻的问题,却被洛南砚大剌剌的看着,想躲都躲不开。 洛南砚不由勾唇笑了笑,再次往前凑了凑,却是在她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几个字,让肖雪的脸再度红了起来。 胡闹了一阵,肖雪累了便睡着了,也不知是不是背后洛南砚那一番孟浪的言语吓着了,一直到殿内点起烛火,竟也没有醒来。 洛南砚在一旁看着不免有些无奈,不过,钓鱼尚且需要耐心,何况这是一个人呢? 肖雪醒来时,洛南砚就坐在她身旁看书,她眨了眨眼睛,洛南砚便看了过来,「醒了?」 「皇上?」 「嗯,」他将书放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拨了拨她的髮丝,问道:「睡迷煳了?」 肖雪摇摇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面色微微一变,「皇上可用晚膳了?」 「等你。」洛南砚说。 「……」她不禁咬了咬唇,心中有些感动,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洛南砚也没有让她一定说些什么,肖雪赶紧下了床,洛南砚叫了一声,锦芳等人便在门外进来,伺候着两人净了手,洛南砚便带着她出去用膳。 肖雪原本还没觉得会如何,可吃着吃着便想起今日下午他说的那些话,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心里有些颤颤的,用膳也比平时格外慢了一些,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吃完。 洛南砚起先也没想到这一点,可后来看着肖雪的脸色越来越红,渐渐想明白其中缘由,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同时又有些无奈。 第607页 难不成在她的心里,他不管说什么都会那样去做吗? 「可要沐浴?」洛南砚见她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好心的说道。 肖雪忙摇摇头,「不,不敢劳烦皇上,奴婢,奴婢自己去就好,皇上……」 她的眼睛左右四顾,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的书,忙上前取了将他的书塞到他的手里,「皇上看书,皇上看书。」 洛南砚哦了一声,坐在床头也没有再动。 肖雪手忙脚乱的取了衣物,往屏风后面走去,刚走了几步便听到男子怅然若失又意犹未尽的声音,「这般胆小?前几日是谁在水里勾引朕来着?」 肖雪步子不禁踉跄了一下,忙扶住屏风,才没有摔倒。 可反映过来之后,肖雪立即用更快的速度朝着里面走去。 洛南砚轻轻一笑,没有再说些别的。 书翻了一页,又一页,肖雪始终没有从里面出来,洛南砚有些奇怪,放下书走进去,就见到肖雪一直坐在水里发呆,皮肤都有些泡皱了。 「这般害怕?」他蹲在水边,轻轻捏了捏她的肩头。 圆润莹白的肩头带着一丝水汽,嫩的像是刚从水里挖出来的白藕,让人忍不住想去咬一口。 肖雪面色红红的转过头,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逗你呢。」洛南砚戳了戳她的脸说。 肖雪一怔,随即松了一口气,嗔道:「皇上!你怎么能这样?」 「不这样,能看到你这副为朕魂不守舍的模样?」洛南砚握着她的手,「出来吧,泡的太久了该难受了。」 肖雪下意识点了点头,可随即便推开了洛南砚的手,「皇上,皇上先回去吧,奴婢穿好就来。」 洛南砚:「……」 坦诚相对都多少次了,竟还怕被看吗? 不过他也没为难肖雪,「可用得着让人进来?」 「不用,奴婢一个人就行。」 洛南砚点点头,转身往寝室走了过去。 他先前沐浴过了,回去之后就直接将外衣解开,只披着里衣靠在床畔看书,不一会儿便听到脚步声过来,他正要抬头,就觉得幔帐垂落,光线暗了下来。 随即,肖雪轻轻的爬上了床。 洛南砚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肖雪回来绝不会在他还看书的时候这样做。 「又困了?」洛南砚问。 「没有。」肖雪摇摇头,脸蛋红透了。 接着,洛南砚就发现肖雪身上这里衣有些不对,平日穿的里衣分上下两件,今日这件却是只穿了上面,没穿下面,而且,上面这件也太长了些,而且还是……明黄的。 年轻的皇上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里衣不是他的吗? 「你……怎么……」 「皇上,奴婢的头髮沾湿了……」肖雪忽然说。 洛南砚抬手一摸,果然还是湿淋淋的。 他眉头皱了皱,「往朕这边靠一靠。」 肖雪靠了过来,他运功帮她烘干头髮,却发现肖雪不知何时竟靠到了他的怀里,他那件里衣穿在她的身上宽大极了,便是这样歪着身子,便已经是香肩侧露,隐隐可以看到里面风光无限。 洛南砚只觉得喉头一紧,硬生生的别开眸子,许久未曾碰过她,这对洛南砚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第401章 赠送荷包 偏偏这时,肖雪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皇上怎么了?」 他忙摇摇头,「没事。」 肖雪便点点头,转身从他身边挪开,洛南砚不想去看,可那视线却黏在她的身上不想挪开。 里衣之下,露出的白皙的腿,在他身边轻轻滑动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忙抬手去扶,冷不防再次看到那空荡荡的里衣之下的身子,顿时觉得一股邪火直直的朝着下面去了。 「皇上?」肖雪见他盯着自己看,忍不住叫了一声。 「呃……嗯?」他似乎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没有将人直接拖过来按在身子下面。 「你捏疼我了。」肖雪有些委屈的说道。 洛南砚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捏在她的手臂上,他忙松开手,肖雪的身子被他撑着,这样一来身子直直的朝前跌去。 「唔。」她闷哼一声,摔在了他的身上。 肖雪:「……」 洛南砚:「……」 肖雪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爬起来,鼻头被撞的生疼,泪珠在眼中翻滚。 「那个……没事吧?」洛南砚尴尬的问。 肖雪却低头看着他,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洛南砚半晌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可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不由浑身一滞,拉了薄被往身上遮了遮,暂时遮掩住这尴尬。 四目相对,洛南砚也不由耳朵发烫。 沉默了片刻,肖雪的手指缓缓的碰了碰他的手指,「皇上,真的不想找其他女子吗?」 心中的旖旎的心思还没有消除,乍听到这种话,不亚于一盆冷水,直接从头上浇下,让他面色沉了沉。 怒目而视了一会儿,洛南砚掀被便要下床,却猝不及防肖雪勐地从身后扑了过来。 柔软的身子贴上他的后背,肖雪轻轻的在他的耳边蹭了蹭,「皇上,若奴婢一直伺候你,不要其他女子可好?」 洛南砚僵在那里,他心里忽然生出来几分厌烦,肖雪来来回回,反反覆覆,相似的事情做了无数次,直把他都折腾的快要没有耐心了。 第608页 「皇上……」肖雪见他不说话,又轻轻的叫了一声。 洛南砚依旧挺着身子站在那里没动,肖雪才有些慌了,「皇上?」 「朕去沐浴一下,换衣服……唔……」 被人掐了一把,洛南砚有些没能反映过来。 只是,他迟疑了这一下,肖雪便在床上爬了下来,轻轻的看了他一眼,双手抱着他的腰用力往后推了一把,洛南砚就坐在了龙榻上。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肖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肖雪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在他脚下跪了下去。 当裤子被扯开的一瞬间,洛南砚怔了一下,看着她的动作,面色一沉,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这是为何?」 「皇上不想要?」肖雪也皱了皱眉,今日下午还说这个,为何晚上就变卦了? 洛南砚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若真的有那些追求刺激的心思,早在床上玩遍了,何必用得着等到现在? 再者说来,这种事情他更喜欢自己掌控女人的节奏,而不是将自己送到女人的手里。 所以肖雪跪在他脚下的时候,他有些无奈,他不喜欢这样,身体的反映却依旧诚实。 肖雪咬了咬唇,那大剌剌的里衣穿在她的身上更多出来几分妩媚,让人没有兴致都不行。 「起来吧,朕……」 「皇上要去找别的女子?」 洛南砚:「……」 他无奈的嘆了口气,「没有,朕不去。」 「皇上,皇上……皇上难道要自己……」肖雪的脸憋得通红。 洛南砚也有几分不自在,「那你想让朕如何?」 肖雪依旧跪在那里,洛南砚皱着眉,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放到床上,起身正要离开,不想再次被她抱住了。 洛南砚明白了,今日之事,要么忍,要么…… 「你身子不便,别闹了。」他拍拍她的手。 「我没闹。」肖雪瘪嘴,低低的说了一声。 洛南砚咂舌,饶是能处理无数繁杂朝事的皇上,也不禁有些头疼。 他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心一横,再次坐回了床上,「这一次……不会再反覆让朕去选妃立后了?」 肖雪虽在床上,可还保持着跪着的姿势。 她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不会了。」 「当真?」 「当真!」 洛南砚这才点了点头,心里却更加无奈,他抬手毁灭烛光,透着月光捏了捏他的手,看着他轻轻的凑过来没有再动。 洛南砚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把自己交到女子手里,他还是第一次,但不能不是说,这种滋味并不难受,甚至……有些舒爽。 肖雪低低的喘息着伏在他身边,洛南砚摸了摸她的头,「累着了?」 肖雪摇了摇头,却往他怀里滚了滚,抓着被子盖在了两人身上,阖上了双眼。 洛南砚拍拍她的背,也没有再说话。 淡淡的味道瀰漫中,两人相拥而眠。 次日醒来,洛南砚还躺在她身边,肖雪一愣,接着一个激灵爬了起来,「皇上?皇上醒醒!」 洛南砚睁开眼睛,又按住了她的手,「已经下朝回来了。」 肖雪这才松了口气,洛南砚又问:「喝点茶?」 肖雪怔了一下,再次说话才意识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 洛南砚看着那红艷艷的唇,不由眸色微暗。 肖雪未曾发觉洛南砚的异常,点了点头,洛南砚便下床斟了杯茶过来递给她,肖雪「咕咚咕咚」的喝了,洛南砚才叫人进来伺候她起身。 等肖雪出来,洛南砚已经在桌案旁等着她了,用完早膳也依旧如此,洛南砚如他所说的那样陪着她,整整一天未曾远离。 而肖雪嗓子有些疼,没怎么说话,经常看着他批阅奏章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往往回来龙床之上。 下午她迷迷煳煳从睡梦中醒来,就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 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江鹧鸪这段时间时常来给她诊脉,而另外一个便是洛南砚的声音,「没事了吧?」 「皇上正当年,火气有些大在所难免,不过,着凉已经好了,不必再服药了,皇上也不必担心自己会将病气过给肖姑娘。」 洛南砚嗯了一声,「那便好。」 肖雪迷迷煳煳的听着,心头越来越亮,原来,他不是金屋藏娇,而是因为她…… 等到江鹧鸪离开了,肖雪迷迷煳煳的又睡了一会儿,洛南砚走过来,轻轻拨了拨她的髮丝,肖雪睁开眼睛,迷濛渐渐变得清晰,她探起身子,「皇上……」 「嗯?」看着她依偎进他的怀里,还有些迷迷煳煳没有睡醒的样子,洛南砚拍了拍她的背,「没睡好就再睡一会儿。」 她摇了摇头,耳边便是他的心跳之声,而她,却什么都不想说,就想这样静静的抱着他就好了。 「我想抱着你。」她说。 洛南砚不知道她是没有睡醒做梦呢,还是清醒了真的发自内心,不管是哪一种,此时竟都不想松开她。 「好,抱吧。」 他说着也收紧了手臂抱着她。 紧紧的依偎,肖雪原本已经睡醒了,可不知不觉竟有迷迷煳煳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都已经黑了,而她还抱着洛南砚,洛南砚还抱着她。 第609页 肖雪心里一惊,「皇上?」 「这回醒了?」 肖雪一听便知道刚才自己做的事不是自己做梦,她忙点了点头,从他怀里出来,说道:「都是奴婢不好,皇上一定累了,我,我替你揉揉。」 洛南砚见她一副着急补救的样子,也没阻止,就见她往前蹭了蹭,柔软的手儿握住他的手臂开始揉捏。 「饿了吗?」 肖雪胡乱摇摇头,「皇上可饿了?」 「还好。」洛南砚说,肖雪便加快了动作,麻木的感觉很快褪去,洛南砚站了起来,「没事了,若是不饿,便趁着这会儿天还没有黑透,到外面走走。」 「走走?」肖雪一听就头皮发麻。 上一次他不小心说喜欢天边的云,他就老大不高兴的,若再出去走走,谁知道他还会因为什么不高兴。 洛南砚拧眉看着她,「不想去?」 「这倒也不是,支使奴婢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奴婢给皇上绣的荷包绣好了,皇上可想看看?」 肖雪的针线不错,不过鲜少给他做东西,洛南砚眼前一亮,也不再提出去走走的事情了,说道:「那好,你取来与朕看看。」 肖雪松了口气,忙套上鞋子将先前做好的那个荷包递到洛南砚面前。 荷包绣的很精緻,一看便知是肖雪的做工,不过她没有直接绣一条龙上去,而是绣着龙纹,当真低调极了。 洛南砚看了看便直接将荷包递给她,「给朕戴上。」 肖雪无语,自己戴不就行了! 心里不甘,面上去却没有表现,洛南砚低低的说道:「你送的,难道不应该亲手给人戴上?」 「皇上说的有理!」肖雪努力露出一个笑脸,心里却很无奈。 帮洛南砚将荷包戴上,肖雪退后看看,淡黄色的荷包陪着他身上月牙白的常服,非常合适。 洛南砚也觉得很好,他说:「朕很喜欢。」 肖雪眨了眨眼睛,洛南砚为一国之君的缘故,鲜少对什么东西表现出过度明显的态度,今天是怎么了? 她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很是不解。 洛南砚说完就看着她,可说了半晌,也没有等到肖雪继续说些什么,反而一脸懵的看着他,不免有点无奈。 摸了摸头,皇上甩了甩袍袖, 勉为其难的道:「罢了,随朕出去用膳吧。」 终于躲过一劫,肖雪松了口气,忙应了一声,「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内殿,洛南砚经常忍不住去在意面前的荷包,很快,整个干泰宫的人都知道皇上很喜欢他的新荷包,好像还是肖姑娘送的。 一时间,干泰宫里都知道肖姑娘的针线做的好,皇上特别喜欢。 次日一早,这消息就被传扬了出去,前朝的朝臣们纷纷猜测皇上的荷包是谁送的,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的意义。 还有人说,皇上就是喜欢荷包,一时间众说纷纭,不少人回去之后让自家的女儿绣了荷包,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送到洛南砚面前来。 第402章 心有嫉妒 肖雪无语的看着面前堆积着的荷包,锦芳和夏至几人见了有些好笑,肖雪早就想过洛南砚在各世家女子中受欢迎的程度,不过,她还是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威胁。 一想到洛南砚于万千人中选择了自己,她就不免庆幸。 「皇上呢?今日可有说过何时会回来?」 锦芳说道:「张公公还没有传讯回来,姑娘不妨再等一等。」 肖雪想了想,「罢了,既然皇上暂时不能回来,那我去看看皇上也无妨,何况,我也应该走动走动了,在这殿里整天坐着,腰都酸了。」 锦芳和夏至等人不敢阻拦,跟着她起身,谁知肖雪又说:「夏至姑姑,一会儿你将咱们宫里的公公和侍卫们都召集起来,这些荷包留着也用不完,不妨给大家人手一只,莫要浪费了姑娘们的一番心意。」 锦芳等人抽了抽嘴角,不由有些同情起来,这的确是姑娘们的心意,不过却不是送给太监和侍卫的啊,她们想要攀上的是皇上这个人! 纵然她们都知道肖雪是个有主意的,可自从她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箭矢到她的主意,心中无不佩服。 将这些荷包分别给了太监和侍卫,皇上总不能掉价的和他们去抢,二来此时肖雪身怀有孕,皇上也不会和她计较什么。 可这样,便会让她免去很大的威胁,杜绝了皇上会因这些荷包而相中荷包的主人的事情发生。 肖雪叮嘱按照荷包的绣工高低,将这些荷包按照太监和侍卫的品级,依次分发下去,叮嘱完了这才带着锦芳走出干泰宫。 此时正值日落,阳光不是很大,她一路往上书房而去,想着却是上一次洛南砚几日未回干泰宫的事情。 手在肚子上摸了摸,微凸的小腹让她缓缓笑了开来,快要走到上书房的时候,还回头朝锦芳问:「姑姑,我的髮髻可乱了?」 锦芳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欣喜,这皇上身边的人总算有些开窍了。 「姑娘放心,好着呢,丝毫都不乱。」 肖雪这才放了心,拾级而上,走到门口的时候正要和张宝端说话,孰料里面的门却勐地拉开,两个身穿朝服的大臣从里面走出来,见到肖雪的瞬间,其中一人当即高高扬起了下巴,像是没有看到肖雪一样走了过去。 第610页 肖雪在宫里没有品级,以前也支使以洛南砚侍女的身份伺候在侧,这些大臣见了她是不用行礼的,而她相反要朝着这些臣子们行礼。 不过,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如今肖雪身怀有孕,她朝着这些朝臣行礼,岂不是意味着皇上将来的孩子在叩拜这些朝臣? 看着两人在她面前离开,肖雪也未说些什么,毕竟,她没有品级,若是这些朝臣刻意为难起来,她也只有俯身下拜的份。 「姑娘不要介意,有些人老了,难免妄自尊大,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张宝端劝道。 肖雪微微一笑,「是,公公说的对。」 她往里看了一眼,「皇上今日心情可还好?」 「还好还好,姑娘若是进入,可否替老奴给皇上送杯茶?」 「好。」肖雪应下来,张宝端便急急忙忙的去准备了,不多时,张宝端便端着一杯茶回来,小心翼翼的交到肖雪手上。 肖雪捧着茶进去,才发觉洛南砚的脸色并不好,地上还丢着一份奏章。 她头皮有点发麻,心里欲哭无泪,竟然被张宝端坑了。 正在迟疑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时,洛南砚说道抬起了头,张口的怒言还未说出口又咽了回去,看着她手上的茶,洛南砚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朕此时渴了?」 被抓了个先行,肖雪只能硬着头皮向前,「不是奴婢,是张公公,皇上可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奴婢看刚刚离开的那两位大臣,竟面如土色,还有张公公,在殿外连连徘徊都不敢进来。」 她柔柔的说着,如春风送暖,让洛南砚心底的怒气渐渐消失了。 看着肖雪踩着侧边的台阶走上来,洛南砚靠在龙椅山缓缓笑了,「是他们胆子小。」 肖雪笑了笑,「那皇上喝茶。」 将茶杯递到洛南砚的手上,洛南砚也的确渴了,饮了几口才说:「你今日怎么想起过来了?」 「难道皇上不欢迎?」她微微侧头,朝皇上眨了眨眼睛。 洛南砚失笑,「怎么会?朕求之不得呢。」 肖雪的脸红了红,就被洛南砚拉着在他的腿上坐下。 洛南砚放下茶杯,揽住她的纤腰,轻声道:「是不是想朕了?」 肖雪的脸再度红了红,没敢说自己是被干泰宫里送去的那些荷包气着了,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皇上英明。」 「少来,朕还不知道你,每次恭维朕的时候都是虚情假意的。」 洛南砚哼了一声,捏着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在上面亲了一口,肖雪被吻得直发软,身子趴在他的身上好一会儿都没有站起来。 洛南砚揉揉她的头,抱着她直接朝里面走去。 肖雪一滞,「皇上!」 「嗯?」 「奴婢,奴婢……这就离开了。」 「离开?爬着走吗?」洛南砚凉凉的道。 肖雪:「……」她虽然腿软,但也没到爬着走的程度啊。 不过,她只是想来上书房看看他,可么想过要在这里做些什么啊。 一时间,肖雪的脸上青红转换,提心弔胆。 洛南砚将她放在床上,「怎么?不喜欢?」 「不是。」她摇摇头,「皇上的朝事还有很多没处理完吗?奴婢在这里等着你?」 「不用,休息一会儿就走。」 洛南砚揉揉她的头,起身坐到了一旁。 肖雪这才松了口气,若是真的在这上书房里发生些什么,日后传扬出去,她怕是要成了祸国殃民搅得皇上心神具乱的女子了,这可不好。 洛南砚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也有些无奈,「你这每天少胡思乱想,空了多读读书。」 「嗯,皇上教训的是!」 肖雪吐了吐舌头,忽的问道:「皇上,公主可有些日子没进宫了吧?」 洛南砚听她这么一说,也愣了愣,「好像是有些日子没进宫了,明日朕让人去看看,莫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出事奴婢觉得倒不至于,驸马爷是个稳妥的人,纵然拼着自己受伤,也会护公主周全的。」「你倒是看的通透。」洛南砚说着嘆了口气,对别人看的那么透,为什么对自己看不透呢? 第403章 一生的荷包 话虽如此,不过洛南砚难以想像肖雪真的那般通透了该是何种模样。 休息了一会儿,肖雪和洛南砚一同回宫,回去的路上肖雪却有些担心起来,那些荷包虽然是各人托人送进宫来的,未曾明说,却也是送给皇上的,而如今,她随手便让人分给下面的侍卫、太监了,若是洛南砚追究起来,岂不是打了他的脸面? 惴惴不安的跟在洛南砚身畔走了一会儿,肖雪才抬起头来,不管如何,事情做都已经做了,再来害怕还有什么意义。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若洛南砚真的生气了,是她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肖雪心里暗暗琢磨,皇上应该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吧? 「你自己在后面想些什么呢?」 虽然平日里的话也不多,可洛南砚觉得今日肖雪的沉默特别奇怪。 肖雪摇摇头,快走两步追上他,仗着胆子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决定坦白从宽。 洛南砚侧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 「我将那些大臣们托人送进来的荷包,都赏给干泰宫的侍卫和太监了。」她捏着洛南砚的手微微渗出些许汗珠,她静静的看着他。 第611页 「全赏了?」洛南砚条条眉梢。 「嗯。」 洛南砚再度挑了挑眉,以前肖雪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他只好说道,「那你还敢跟朕说?」「皇上可生气?」 「若是生气呢?」 肖雪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做的时候只觉得心里解气的很,如今,她在这皇宫里虽然没有任何名分,可阖宫上下有谁不知道她呢? 自从跟了洛南砚以来,日日与皇上同宿,未曾怀孕之前,同进同出,从前朝到后宫,孰人不知,孰人不晓,竟还有人一次次的试图塞人进来,何种举行,她怎能不知? 以前倒也罢了,现在她却觉得,皇上虽然不会是她一个人的,可为何这段时间内不能属于她一个人呢? 「那奴婢给皇上绣一辈子用的荷包可好?」 洛南砚一怔,停下了脚步,「你说什么?」 「奴婢说,奴婢给皇上绣一辈子用的荷包。」肖雪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再次惹了皇上不高兴,重复的声音不免低了些。 「准了!」 洛南砚大手一挥,语调都比平时高亢了几分。 肖雪一滞,看着洛南砚转身时露出的笑颜,她觉得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 不及她细想,洛南砚已经走出了一截,锦芳在她身边轻声提醒了一句,肖雪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回到干泰宫,洛南砚果然发现干泰宫的侍卫和太监腰上都带了全新的荷包,不过,面色却都是一副菜色,平时威武昂扬的侍卫们无不躲着洛南砚的目光,生怕自己会被点名一般。 洛南砚心里高兴的时候同时有些好笑,肖雪的胆子还是不够大,若够大的话,兴许她将这些荷包尽数赏给别人都不会跟他打招唿。 不过,这也说明她心里到底还是在意是否会有其他女子入了他的眼,是以用这种小小的拙劣的手法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年轻的皇上觉得自己才是人生的赢家,毕竟,既收穫了肖雪的忧心,又将这些麻烦解决了,省了自己的麻烦事,何乐而不为呢? 走进正殿,夏至和夏意刚刚将所有的荷包分发下去,饶有兴致的看了看洛南砚的表情,见他没有生气,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 「夏至姑姑,回头让人选些适合做荷包的料子送过来。」 夏至一怔,「荷包?」 难不成刚刚分发出去的那些荷包,皇上想让肖姑娘一个人给绣回来? 不得不说,夏至真的想多了。 但肖雪站在洛南砚身旁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不过,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跳下去,「皇上,回头奴婢自己去选吧。」 「到内务府那边路有些远,让人送过来你挑挑。」 肖雪点了点头,夏至和夏意的目光就变了变,真的是这么回事啊,两人正想着要不要给肖雪解释一番,跟着进殿的锦芳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夏至和夏意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进去沐浴更衣,洛南砚去更衣的时候发现那日肖雪穿过的里衣被收了起来。 他的里衣几乎是千篇一律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柜子里的里衣都不是那一件了。 洛南砚翻箱倒柜的找了会儿,就见到在柜子的最下面,终于找出了一件藏在那里的里衣。 明黄的颜色与其他里衣无异,不过,穿在肖雪身上时却是别一番景象。 他不由自主的收紧了手,在手里搓了搓,便听到肖雪惊惶的声音,「皇上想穿什么?奴婢给皇上找就是了,怎么皇上还亲自过来了?」 「朕不亲自过来,怎知道你将穿过的朕的里衣私藏了起来?嗯?」他慢条斯理的说着。 肖雪的脸色微微一变,低着头却还遮不住两侧发红的脸颊,「皇上,奴婢怎敢私藏皇上的里衣?」 「那就不是你了?那一会儿朕问问几位姑姑。」洛南砚作势要朝外走,肖雪忙拦住他,「皇上,一件里衣而已,不过放错了位置,皇上不要这样吧?若是被太后娘娘知道了,岂不是担心皇上薄待了几位姑姑?」 洛南砚心里觉得好笑,自己不承认就罢了,竟然将母后给搬出来了。 「这你便错了,朕的衣物一向都是几位姑姑打理的,几位姑姑照顾母后和子苏多年,无不是精细之人,若是真的不小心放错了,这也没什么,朕有不会怪罪谁,怕就是不懂事的小宫女,私自藏了朕的衣物,这可不好,朕的干泰宫中万不会养这盗窃之风。」 肖雪:「……」 不过是把一件里衣放了别的位置,怎么还跟盗窃扯上了? 她皱了皱眉,心想,自己刚才真的说错话了,不该将太后娘娘牵扯进来的。 「那……皇上找这件里衣有事?」 「倒也没事,就觉得那夜你穿着这里衣的样子甚美,想让你再穿一次。」 肖雪:「……」 她的脸红的鲜艷欲滴,不敢再说那夜自己披了他的里衣只为了「勾引」二字。 洛南砚看着她,「怎么?你不愿意?」 她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是咬着唇,摇了摇头,忍不住问:「皇上怎知……怎知这件恰恰是奴婢穿过的那件?」 「嚯」的一声,那件里衣被递到她的跟前,洛南砚示意她闻一闻,肖雪上前嗅了嗅,没感觉有什么异味。 洛南砚说:「没察觉出有你的味道吗?」 第612页 「……」还真没有。 洛南砚意犹未尽的咋了咂嘴,将里衣放到床上,「走吧,先去用膳,其他的事,用了膳再说。」 肖雪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出了内殿的门。 洛南砚并非重欲之人,但忍了这么久,忽然有人给他打开了以山新的大门,这就怪不得他了。 几日来火气上窜,连批阅奏章的时候有时候都是那抹旖旎的影子。 于是,肖雪在皇上热切的眼神里吃了些东西就被人拉着进了内殿。 她捏了捏手指,沉默了半晌,才巴巴的说道:「皇上,纵慾……伤身。」 洛南砚:「……」 他看了她半晌,忽的忍不住笑了,「朕衣袍都脱了,你就跟朕说这个?」 「我……奴婢……」肖雪张嘴结舌,一张脸憋得通红。 冷不防洛南砚抬手一拉,肖雪脚下不稳便摔进了他的怀里,以为自己会狠狠的撞上去的时候,洛南砚的手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腰。 直接将人抱到腿上坐下,洛南砚问:「知道纵慾伤身,你还敢来勾引朕?」 肖雪咬着唇,埋头在他的怀里不敢抬头。 那日实在是吓坏了,忧心忡忡唯恐他有了其他女子,做出的事情也是不经考虑的。 可一次两次便罢了,若是时间长了,皇上体寒的身子被掏空可怎么得了? 「那……我……我们打个商量?」肖雪结结巴巴的拉着他的衣襟问。 「哦?说来听听。」 其实,洛南砚也只是想拿里衣的事情来逗逗她,看那里衣到底是不是她藏起来的,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穫。 「纵慾伤身,奴婢知道皇上正当年,火气难免旺盛,可便是连江太医也曾叮嘱着奴婢看着皇上莫要泄的太厉害了,皇上不如……克制一下?」 两人说这种话题还是头一次,她脸蛋红红的含羞带怯的看着他的时候,洛南砚心头髮痒。 「那你倒说说,如何克制?」 「依奴婢看,以前皇上便过了一些,如今奴婢身子不便,皇上也体谅体谅奴婢,十天……一次?」 十天绝对不长,若是洛南砚能忍,一年两年这么忍着也无可厚非,关键是,如今他可忍可不忍。 「十天?长了吧?」 肖雪的脸一下子垮下来,「皇上?」 「嗯?」 「那皇上不如下次让江太医请平安脉的时候问问他。」 「那今天晚上……」 洛南砚抖了抖手边的那件里衣,「哦,对了,刚才朕还忘了问几位姑姑呢?这里衣朕觉得可不同寻常呢,难怪这几天穿着的都觉得不得劲,身上总是发痒,原来是有人把朕的里衣藏起来了,你说……是不是该打?」 肖雪:「……」 都过了一顿晚膳的时间,她还故意拖延着,期间不停的转化话题,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此事。 「说……说不定,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洛南砚看着她强自分辨的样子觉得好笑,「哦?那你倒说说,怎么不是故意的了?」 「就是,就是不小心呗。」 「嗯,藏到柜子的最下面,用层层衣物盖着,的确是太不小心了。」 「……」 肖雪的脸只恨不得埋进他的衣袍里,再也不要出来了,被这样赤裸裸的戳穿,真的是脸太疼了。 第404章 子苏来访 「怎么了?」洛南砚佯装不知的揉了揉她的髮丝。 肖雪闷闷的摇了摇头,「皇上,坏!」 洛南砚乐了,「朕做了什么了,竟让你这般委屈的控诉朕?」 「皇上明明就知道……」 「你没说,朕怎么知道?」 肖雪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洛南砚静静的抱着她,其实,便是什么都不做,只这样抱着,也会让他心神宁静,仿佛,心有所安。 洛南砚没有为难肖雪为他做什么,事实上,他想要的也绝非那些身体之上的肉慾恆迷。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说着话便睡了。 次日一早,洛南砚便让人传话让子苏进宫,子苏很快来了,倒让洛南砚有些意外,「你这些日子很忙?」 「嗯……也不算忙,和秦大哥一起写写字看看书什么的。」 洛南砚瞥了她一眼,这才是标准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呶,哥哥,这是给你和肖雪的。」 子苏从适合里拿出两包点心,只是那丑丑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洛南砚梗了一下,险些笑出来,但他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你做的?」 子苏点点头,洛南砚不由感嘆,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吃上子苏亲手做的点心,当真不易。 「秦风整天在家里,就让你做这个?」 「哪有?秦大哥日日为我做饭吃,我看不过了才也帮着他做些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让我去做饭,恐怕十个厨房都被烧毁了。」 洛南砚深感同意,「这倒是。」 他拿起其中一片桃酥尝了尝,不油腻,也不咯牙,落在口中的感觉让人吃了一口,还想下一口,虽然样子很丑,但这味道,已经是极品了。 不过,他仍是酸熘熘的说,「唉,在家里养了十八年,没让你自己动手洗过一件衣袍,如今倒是越发粗糙了。」 「啊?有吗?」子苏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没觉得自己哪里有什么粗糙的,瞪着洛南砚说:「都是你大惊小怪!」 第613页 「朕可没有大惊小怪。」洛南砚摆手说道:「秦风为何没进宫来?」 「他来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况且,皇上的后宫如何是他想来便能来的。」 子苏吐了吐舌头,被洛南砚逮住弹了弹下巴,「走吧,去看看肖雪,昨日还念叨你呢。」 「念叨我?」子苏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在一起平时除了看书便是发呆,竟然还能说话?「你们最近相处的不错啊?」 洛南砚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将那两包点心收起来,洛南砚带着子苏回干泰宫。 干泰宫里的众人看到子苏做的点心一时心潮澎湃,肖雪是意外,而锦芳和夏至夏意却是百感交集,心疼和无奈交错着在心底生长。 宫外的生活如何,子苏很少跟他们说,开心的事倒也罢了,难过的事子苏是从不会提一句的。 不过,如今看到子苏的成长,三人心里还是有些欣慰,为人妻后,子苏便不再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子苏跟肖雪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宫里送来的布匹说道:「在做什么?这布可不适合给小皇子做东西啊?」 肖雪笑了笑说道:「公主误会了,这些布不是给孩子做小衣服用的。」 「那要做什么?」子苏有些奇怪,这一块一块的,不是给小孩子做衣服,她也想不出可以做什么了? 肖雪的脸有些发红,抿了抿唇,没有再说。 子苏在一旁看着,忽然福至心灵,「难不成是给皇兄做什么东西?」 可是什么东西需要的布这样少啊? 子苏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见肖雪只笑不语,只好不在发问,大不了,以后她去问洛南砚便罢了。 「不过,你们最近不错啊。」子苏往前凑了凑,轻声问。 肖雪抿唇一笑,「公主何以见得?」 「不用何以,随便一看便能看出来了。」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感觉和如今完全不同,有时候不说话,两人之间也是甜腻腻的,哪里和以前冷冰冰的样子一样。 子苏赶在午膳之前便回去了,一出宫门,就见到秦风站在门外等着她。 子苏快走几步,「夫君?你怎么来了?」 「公主走时曾说午膳前回来和我一起用膳,我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出来看看,不知不觉的就晃到了这里。」 秦风握住子苏递来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捏了捏,「皇上可还喜欢公主做的点心?」 「嗯,哥哥很喜欢。」 两人翻身上马,秦风从身后拥着她,夹了夹马腹,缓缓的朝着秦府去了。 「真想就这样和你策马天涯。」子苏偏头说。 秦风微微一笑,「那一走好几个月,我担心公主回来的时候恐怕见不到小皇子落地的那一刻了。」 子苏便嘆了口气,正是因为如今叶青梧等人都不在京城,她才不放心就这样和秦风离开。 她虽然不涉朝政,秦风也不入仕,这让她成了康源皇室之中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虽不位极人臣,却是太后和皇上都十分宠爱的公主,没人敢小觑她。 「那便再等等吧,不过,恐怕要委屈夫君在京城多呆些日子了。」 「公主说哪里话,如今,于我而言,只要和公主在一起,不管是在哪里,都一样的。」 「是吗?」子苏眼前发亮。 秦风笑着点头,「当然。」 两人回了家,干泰宫中洛南砚陪着肖雪一起用膳,先前两人将子苏带来的点心都吃了,这会儿也不觉得特别饿。 「没想到子苏也有今日。」洛南砚无不惆怅的说。 自家养了十八年的女儿,一朝出嫁成了他人妇,如今竟还学会了洗手作羹汤,不知道在秦家的时候她是怎么生活的,可需要自己洗衣。 「皇上莫忧,依奴婢看,驸马爷断不会如此苛待公主的。」 「谁知道呢?」洛南砚和洛熠宸一样,对于这一点上不会百分百的相信任何说自己会对子苏好的男子。 「定然会的。」 肖雪仗着胆子握住了洛南砚的手,轻轻的在他的手上一拍,柔柔的声音带给他力量。 洛南砚想了想,自己身为皇帝,而母后叶青梧的个性也是人人皆知,他们宠爱子苏的消息更不是空穴来风,秦风便是看在这些的份上,也应该不会薄待了子苏才对。 这么想着,似乎心里放松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若是他真的敢那么做,便不要怪朕对他不客气。」 一介白丁,他便是悄无声息的将秦风弄死了,也没人会知道。 肖雪连忙称是,又说起子苏今日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很是开心的话来,洛南砚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一些。 午膳后,洛南砚坐在前殿里晒着太阳,便是这样炎热的时候,他也很少会觉得热,这样的阳光让他觉得暖洋洋的。 肖雪悄声走过来,「皇上还在想公主的事?」 「那倒没有,刚刚朕听说今日子苏回去的时候,秦风来接她了。」 「你看,驸马是爱极了公主的,皇上便不要担忧了。」 洛南砚点了点头,目光看着她却没有移开。 肖雪有些呆愣的看着他,这是何意? 「罢了,没什么,朕去上书房了,你累了便休息,想出去就让锦芳她们陪着你出去走走也行,不过要注意安全。」 第614页 肖雪连忙应了,看着洛南砚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朝外走去。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却怎么也没有想明白,肖雪只好回了内殿休息。 洛南砚其实心里是有些羡慕的,子苏和秦风的感情,他有些忧心的同时,何尝不是一种羡慕。 他和肖雪,时间比他们时间长的多,却从不会那样深刻的相爱。 他们之间平淡如水,有时候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不会掀起任何的波澜。 而秦风和子苏之间,对方的眼底深深的映衬着对方的时候,便是不用说话,旁人也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眼底深处对对方深深的爱意。 罢了!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 走到上书房的时候,洛南砚收敛心思,开始处理起奏章来,只是整整一个下午未免有些提不起精神。 肖雪躺在龙床之上未免有些睡不着,这些日子,洛南砚已经很久没有摆出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了,这让她有些惶恐。 她能感觉到,洛南砚的那个样子和今日来宫里的子苏没有什么关联,难道是她? 这样想着,肖雪越发觉得有些忐忑难安了。 她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锦芳听到声音推门进来,问:「姑娘可是想喝碗绿豆汤?这天气有些热,喝绿豆汤醒暑解燥。」 「好。」肖雪没有拒绝。 绿豆汤没有用冰镇,不过在里面加了冰糖,有些甜甜的,很好喝。 她喝了半碗,朝锦芳问道:「我记得皇上也挺爱喝这个的,姑姑,差个人给皇上去送一些吧?」 这个时候还热着,她是不太敢自己出去,生怕自己中暑连累了府中的孩子,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洛南砚那样,她也做不到。 这是她能想出来的,并不高明的试探的方法。 果然,洛南砚一听是肖雪让人送来的绿豆汤,就让人留下了,眯着眼睛问送东西的小太监,「肖姑娘让你送来的?」 小太监忙点头,「是,皇上,姑娘还说了,汤里已经加了冰糖了,若是皇上觉得不甜,就让张公公再给加一些,不过,冰糖性凉,还是少加为妙。」 洛南砚点了点头,看着张宝端盛好了一碗,放在他的面前,用勺子舀起一些喝了一口,的确是有些甜味,不过并不重。 「行了,你下去吧,回去好好伺候着。」 小太监身负重任,可惜并未从皇上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心里有些不甘,唯恐回去之后朝肖雪没办法交代,出门的时候还连连看了洛南砚几眼。 张宝端担心他在汤里动了手脚,忍不住问:「皇上,这汤不如奴才试试再喝吧?」 「干泰宫里你自己挑的人,还不全信?」 「奴才不敢,不过,刚才这小全子鬼鬼祟祟的,未免有些奇怪,奴才是担心啊。」 「行了,不会有事的。」 洛南砚说着,将那碗汤「咕咚咕咚」喝了大半,不过心底还是有些意外的,肖雪竟然让人给自己送汤? 他喝了汤,继续批阅奏章,不过,这次没有再像先前一样心不在焉。 肖雪听着小全子回来的汇报,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心里只道只好晚上等洛南砚回来的时候再问问了。 他们如今虽然算不上无话不谈,可一般的事情,洛南砚还是会告诉她的,何况,她问的又不是前朝大事。 她躺在床上边等边想,只是,一等便等到了华灯初上,她睡醒了一觉,洛南砚竟然还未曾回来。 「姑姑!」夏至进来电灯的时候,肖雪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把夏至吓了一跳,忙道:「姑娘可小心些啊,如今是有了身子要当娘的人了,可不能再那样莽撞。」 第405章 立后之事 肖雪没有理会夏至的话,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急声问道:「皇上还没有回来吗?」 夏至应了一声,「不过奴婢已经让人去问了,说不定皇上是有什么事绊住了。」 「嗯,但愿如此吧。」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心里却有些不好的预感。 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再有人进来,肖雪自己披上外袍起了身,在内殿里踱了几圈,洛南砚依旧未曾回来,夏至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似乎也没有回来,肖雪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等了一会儿,见四周无人,悄悄的提上灯笼出了干泰宫的门,一路往上书房去了。 一路走过去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噗通噗通」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路畅通无阻,肖雪站在了上书房外,门口的侍卫一如往常,只不过,这会儿张宝端没有守在门外。 肖雪拾阶而上,朝着守门的侍卫问道:「皇上可在里面?」 侍卫的面色略带纠结,不过,肖雪以前做侍女的时候经常陪在洛南砚身边,却没有半分看不起他们,这些侍卫对肖雪的印象都很好,此时也不想太过隐瞒,只是皱着一张脸说道:「今日许多大臣来觐见皇上,已经在里面一个下午了。」 一个下午? 时间长的有些超乎想像。 肖雪眉头微皱,又问道:「那这些大人们所谓何来?」 侍卫便有些纠结,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弯下身子低声说道:「小的说了姑娘可别多想,小的也只是刚才张公公进去奉茶的时候,听了那么一耳朵。」 肖雪忙点点头,「你说,我不会多嘴的。」 第615页 那侍卫眼观鼻鼻观心,虽然和肖雪的距离很近,不过,面上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恭敬的,当下便道:「而今皇上已经年近二十,这将立未立之事,姑娘不会不清楚吧?如今太后娘娘不在宫中,上次公主殿下又搅了几位大人的好事,如今这宫里清净,自然……」 肖雪瞭然,原来如此,这些人竟然是逼着洛南砚来立后来了。 她微微垂头,笑意有些苦涩。 看着面前紧闭的宫门,她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回头,就见到锦芳和夏至匆匆而来,两人手里都提了些东西。 一走到跟前,夏至便将一件薄披风披在了肖雪的肩头,「这夜风将起,姑娘出门该多穿点才是。」 肖雪一愣,感激的笑了。 锦芳也道:「姑娘,奴婢们按照姑娘的吩咐,将晚膳送过来了,如今我们可要进去?」 肖雪再次感激的朝两人递去眼神,默默将这一分人情记在了心里。 肖雪朝着一旁职守的小太监说道:「公公,可否劳烦你进去通秉一声?」 小太监见到肖雪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忙作了个揖,轻轻的推开门朝里面去了。 未过多时,肖雪便觉得眼前紧闭的宫门一开,洛南砚高大的身子就站在门口,张宝端和小太监诚惶诚恐的样子跟在他的身后,再往后面还有一大群腹地叩首的大臣。 肖雪一呆,「皇上?」 「进来说话。」洛南砚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引着她进门。 肖雪愣了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夏至和锦芳也紧随其后走进了殿里。 肖雪怔怔的看着洛南砚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朝那御阶之上的龙案处走去,一步一台阶,可是站在中间的御道时,肖雪吓得连口水都不敢吞咽了,呆呆的看着他。 下面的大臣们也被吓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两人,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这中间的御道只有皇上可以走,便是太后娘娘,也从未逾越过,如今她…… 肖雪的心抖了抖,「皇上,这不……」 话未说完,肖雪便感觉她被握着的手勐地被人拉了一把,身子朝前跌去,脚下踉跄着向前,竟然就这样踩在了御道之上。 「不可啊,皇上!」 「万万不可啊!」 下面响起大臣们山唿海啸般的声音,洛南砚却自顾自的拉着肖雪站在了御阶之上,冷冷的看着他们。 这御阶,这御道,龙椅,龙案,分明是皇权的象徵,是皇上至高无上的象徵,而如今,洛南砚竟牵着她的手走在了这御道之上。 肖雪的心「砰砰砰」的跳动起来,几乎难以抑制。 然而,更令她难以想像的还在后面! 洛南砚面沉如水,冷冷的看着这御阶之下的朝臣们,不发一言,不置一词,却像是看着跳樑小丑一样的看着他们。 片刻后,这些大臣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洛南砚才再次冷哼一声,一把将肖雪按在了龙椅之上,那个只有他才有权利去做的位子上。 朝臣愕然,纷纷跪行至御阶之下,出言劝说着:「皇上,不可啊,有违组训,这于理不合啊……」 「你们不是想要一个女人成为朕的皇后吗?既然是朕的皇后,难道不应该和朕一样,共享江山?」他冷冷的问。 于洛南砚而言,这龙椅,也不过是一把椅子,是木的,是金的,并无区别。 至于椅子,不就是给人坐的吗? 所以,他这张椅子,叶青梧坐过,子苏做过,如今……肖雪坐在上面,也并无不可。 肖雪被吓得整个人面色发白,冷汗涔涔,洛南砚这话的意思是…… 「皇上,可是,可是这位姑娘只是一个宫女啊,如何能堪当皇后大任?」 「那你觉得谁能堪当皇后大任?你的女儿吗?」洛南砚毫不留情的戳穿对方的把戏,直把人瞪得面色发白。 「皇上,就算皇后并非世家女子,也应该品德才情足以匹配我康源王朝,足以匹配皇上才对!」另外一人也开口帮腔。 「母后自小教朕,若非真心所爱,不得以功利之心、色慾之心,图他人之好,娶妻立后,无不该慎重再慎重,一人只有一心,必当一心一意,而女子无数,又该如何分辨真心假意?朕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并非妻妾成群莺莺燕燕的后宫,若你们实在是愿意,想让她们都送进宫来,朕也不是不同意。」 洛南砚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那些大臣立刻抬起头来,从一脸恳切的劝说到一脸惊喜的期待,只用了不过眨眼之间。 洛南砚冷笑道:「皇宫如此之大,随便找个宽敞点的宫殿,给她们住着便是,朕缺的也不是几口口粮,你们说,是也不是!」 冷漠的声调让人浑身一个激灵,那些先前还喜上眉梢的大臣们此时无不面如死灰,可也有些不甘心放弃的,又道:「皇上,可无论如何,皇后之位不能随随便便让人坐了啊。」 「便是因为不能随随便便让人坐了,朕这许久以来不是一直在寻觅吗?你们倒说说,你们做的是什么事?」 大臣们纷纷不再开口说话,话说道这种程度,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有些人仍是不甘的等着龙椅之上的肖雪,肖雪被看的浑身一激灵,但下一瞬便挺直了腰嵴,不冷不热的朝那些人看了回去。 第616页 又纠结了许久,这些人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没等他们走出殿外,洛南砚便回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如何知道在这上书房里竟被一群大臣们围住了?太后娘娘才刚出宫便出了这种事,以后传扬出去了,可怎么让太后娘娘放心的下?」 肖雪的声音没有刻意提高,不过,那些大臣们故意走的慢,就想着膈应膈应肖雪,如今听到肖雪这句话,不禁有些迟疑了。 「嗯,都是些不老实的,该打!」 洛南砚笑了笑,转身看向了锦芳,「锦芳姑姑带来什么吃的?」 「是晚膳,姑娘担心皇上朝事繁忙赶不上用晚膳,便叮嘱着奴婢们给皇上送来。」 「好,摆膳!」修理了那些大臣,洛南砚心情极好,大手一挥让张宝端等人去忙碌,回身便坐在了肖雪身侧,「今天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肖雪笑了笑,那时,她心里只觉得空空的,有些惴惴不安,有些害怕,所以她也没有多想便来了,没想到竟然还来对了。 两人相视一笑,张宝端带着人送水进来给两人净手,下去的时候,洛南砚依然牵着肖雪的手走御道,这一次,肖雪是皖皖不敢再逾越了。 用力挣脱了洛南砚的手,连连说道:「皇上,不可,不可!」 「有何不可?」洛南砚脸色没什么变化,声音却沉了车。 肖雪一听便知道他不太高兴了,便解释道:「这世上的道,不是哪条都能走的,若奴婢日后真的在这御道上走来走去,传扬出去岂不是为人诟病,皇上看那褒姒,看那妲己,莫不是都被没有好下场吗?奴婢还想多陪皇上几年呢,若是因此被人黎民百姓都记恨上了,奴婢可不敢了。」 洛南砚起先还有点不高兴,不过后面听到她的话倒也释然了。 这御道、御阶,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条道而已,平时叶青梧和子苏不去上面走,是她们想给他立威,而如今,肖雪不走,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想多陪他几年,这也让他心里热乎。 「罢了,那便随你意吧。」 肖雪松了口气,撩起裙摆踩着旁边的台阶走了下去,和洛南砚一起净了手,坐到了桌案之上。 她的心也松弛了下来,看到他就坐在她的身畔,肖雪心里很踏实。 两人用了膳,肖雪以为他还要再看一会儿奏章,毕竟下午的时间都被那帮朝臣耽误去了,没想到洛南砚却摆手说道:「天下之事,若让朕一个人来管,怎么能管得过来,明日再看。」 他牵着肖雪的手朝外走去,踏着月色出门,有两个小太监在前面提着灯笼,走到有些黑的地方,肖雪还没来得及睁大眼睛去看,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洛南砚握着紧了紧。 一路上未曾说一句话,但肖雪的心里越发充实起来。 这一夜,她静静的靠在他的胸前,睡的安然。 一早醒来时,洛南砚竟然还在。 肖雪愣了愣,正要叫锦芳进来伺候洗漱,洛南砚说道:「朕想过了,若这样长久下去,的确不好。」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肖雪的头有些发懵,但随即她便明白了,洛南砚所说是为立后之事。 安睡了一夜的心再度提了起来,脸上的血色在不知不觉间尽数褪去,她脸色发白的问:「皇上……想要立后吗?」 第406章 忧思成疾 「有何不可?」洛南砚问。 他年龄到了,一般跟他这个年龄的男子,孩子大约都好几岁了,而他的孩子还揣在肖雪的肚子里。 除此之外,一国之君如何能没有皇后? 这些,肖雪都能明白,可正式因为明白,心中才越发觉得难受。 直到这时,她才真的开始后悔起来,若几年之前,她没有阻止洛南砚写下那一纸封后诏书,她接了那旨意,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 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洛南砚也有些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无言间,过去了快一盏茶的时间,洛南砚才起身站了起来,「罢了,此事朕自由主张,你不要乱想了。」 肖雪的双眼陡然睁大,这意思是他真的要立后了吗? 她急声道:「皇上……皇上可有其他喜欢的女子?」 洛南砚整理衣襟的手微微一顿,眯了眯眼睛,略带不悦的问:「为何这样问?」 「若……若是没有,皇上难道要随随便便封一个女子为皇后吗?昨日皇上不是还说了,太后娘娘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场面。」 他的眉心一点点松开,片刻后点了点头,「嗯,朕不会做那种事的。」她想说一句那就好,可此时,心中越发无力。 肖雪摇了摇头,越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将他挽留。 伏在床边,她看着他步履匆匆的离去,似乎不知何时起,自己就已经在追逐他的脚步了。 肖雪从枕头下面摸出洛南砚平日里看的书,一点点抱进了怀里。 洛南砚一夜未眠,眼睛透着猩红,在朝堂上被人问起来时,皇上冷哼一声,「若非你们,朕用得着昨日在书房熬夜吗?」 这兇巴巴的话一出,那些想着觐见肖雪狐狸精魅惑君王的话灰熘熘的咽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只道国事不可一日处理完,让皇上保重龙体。 洛南砚捧着张宝端新泡好的茶,有些想念肖雪的手艺了,看着那些鬍子发白的老头,慢斯条理的说道:「不过,昨日朕回去想了想,你们说的也对,毕竟,朕已经及冠,亲政许久,也该成亲了。」 第617页 朝臣们一怔,顿时面露喜色,纷纷上前谏言。 洛南砚淡笑着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痛快,又道:「不过,母后是最讨厌声色犬马之人的,若是知晓此事,必当责备于朕,不如这样,你们先前送上来的画像还在朕这里,等回头朕看好了,等母后回来,再与她商议一番,毕竟,立后乃关系着国之根本,不能草率,各位爱卿,你们说是也不是?」 这一番话说的四平八稳,饶是这些混迹官场一辈子的老油条们都看不出来,都纷纷的点头同意。 不过,此话一出,皇上即将立后的消息也如插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直把干泰宫里的肖雪气的白了脸,这皇上真是孩子脸,若日还信誓旦旦的要不利后,不娶妻,不过一夜之间就来了个大反转。 「姑娘莫要多想,说不定皇上是有另有安排。」锦芳低声劝着。 肖雪想了想,这话他早晨离开时清清楚楚的与自己说过了,如何还能会有差错,不过,她没有再说别的,只是摇了摇头,就不再说话了。 比起欢天喜地的朝臣们,干泰宫里有些愁云惨澹,他们伺候了这么久的主子是个没有名分的,日后跟皇后一比,岂不是要被处处碾压?这让他们也不禁跟着担心起来。 下朝之后,洛南砚没有立刻起身离开,而是高高坐在龙椅之上,看着那些喜不自胜的朝臣,唇角缓缓露出一丝冷笑。 他想捧得人,自然能捧到天上去,而若是强行送给他的人,他也能给踩进地狱里去。 他凉凉的看着那些人离开,才转身带着张宝端出了金銮殿的前殿。 昨夜,肖雪入睡之后他被她那句无心之言惊得一夜无法入眠,当年,他的母后叶青梧便是因为京城之中流言四起,无法在宫中立足,是以就算有了他和子苏,也被逼得跌入寒潭之中。 若非她命大,又懂得保护孩子,说不定这个世上早已没有了叶青梧,也没有了他洛南砚和子苏的存在。 正是因为如此,洛南砚才无法承受肖雪若是也面临同样的局面会该如何? 这些朝臣们一次次的逼问,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皇后的虚名而已,而如今,肖雪身怀有孕,若是出个岔子,他可半点都不能承受。 像当年洛熠宸那样,生生的等待五年,这生离与死别又有何意?他是不能忍受的,故而要将一切防范于未然。 于是,最先要防范的,便是那些在官场上混迹了多年的老油条们。 用了早膳,洛南砚便去了上书房,半路上听着张宝端的汇报,微微皱起了眉,「吃的这么少?」 张宝端有些尴尬,「呃……是少了些。」 「可知道为何?」 张宝端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奴才,奴才不知……」 洛南砚脚步一转,又朝着干泰宫去了,张宝端一脑门汗,「皇上,皇上是不是先去上书房?上书房的茶都泡好了。」 「你都没去过上书房,你泡的?」洛南砚冷笑。 张宝端再次拭了拭额头的汗,仍然想要劝说,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洛南砚忽的脚步一停,心事重重的张公公险些一头撞在洛南砚的身上,忙朝后退了几步,洛南砚负手而立,转过身来,「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宝端诧异这两年洛南砚的眼力越来越独到了,结结巴巴的说:「皇上在朝堂上说的,要立后选妃的事情,不知道哪个多嘴的传到干泰宫里去了。」 说道这里,便不用再说什么了,洛南砚想了想,没有发怒,反而笑了。 「你确定的确是因为这个?」 张宝端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皇上,万万不会有错的,若是奴才说错了,您把奴才这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洛南砚默默的想像了一下踢一脚靴子上溅满血的样子,说道:「朕嫌脏。」 张宝端:「……」 洛南砚看了看遥遥在望的干泰宫,忽的脚步一转,竟然再次朝着上书房去了。 张宝端有些不解,「皇上不去干泰宫了??」 「朕今日事忙,等处理了积压的奏章再说吧,不过,你记着让人给干泰宫里送些冰过去,让人多注意着些。」 张宝端忙不迭的应了,如今,肖雪可是康源之内,唯一一个怀有皇嗣的女子,不管她有没有名分,便是为了这皇嗣二字,又有谁敢不上心呢? 毕竟,太后娘娘出宫之前,可是将伺候过她的三大得力侍女全都留下来伺候肖雪了。 洛南砚这才朝着上书房走过去,一路上他脚步轻快,唇角带笑,似乎心情极好。 张宝端越发看不透皇上了,这刚刚还是一副急的火上房的状态,如今,怎么又变得兴高采烈了? 他哪里知道,洛南砚之所以高兴,是因为确定了肖雪的心里的确是有自己的,他如何能不高兴呢? 种下多年的种子,如今终于发芽,再过不久便会开花,结果,他如何能不高兴? 洛南砚高兴了,处理起奏章来速度也是极快的。 张宝端看着那奏章一本本下去,又换上新的,一个上午竟然将积压了许久的奏章全都看完了,不由纳罕起来,不过,却也想着,若是皇上能天天这么开心就好了。 正想着,小全子悄悄的进来对他说:「张公公,干泰宫那边锦芳姑姑过来了,说是给皇上送些水果解暑,您看……」 第618页 他努力压低声音,不过,洛南砚还是从桌案上抬起了头,「肖姑娘没来?」 小全子被吓了一跳,忙摇摇头,「回皇上的话,肖姑娘没来。」 「那便让锦芳姑姑进来吧。」洛南砚说。 小全子和张宝端忙不迭的去请了,锦芳和其他人身份还有些不同,她是叶青梧从宫外带来的人,而且洛南砚和子苏从小便受她的照顾长大,洛南砚和子苏是真心尊称她一声姑姑的。 「姑姑怎么过来了?」洛南砚撑在龙案上看着锦芳问。 锦芳将切好的水果摆在洛南砚面前,笑了笑说道:「这不是人家肖姑娘惦记着皇上,特意叮嘱奴婢一定要送到。」 洛南砚抿了抿唇,眼中掠过一抹喜色,若是早知道这招有效,应该早就用这招才对。 「那她现在在做什么?」洛南砚随手抓起一颗桃子咬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 谁知锦芳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笑了笑,看着他反问道:「皇上觉得肖姑娘如今在做什么?是食不下咽,还是夜不思寝?」 被锦芳这样一说,洛南砚的脸不禁一红,「姑姑可莫要打趣我。」 锦芳便嘆了口气,说道:「公子现在大了,可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小人儿喽。」 这话,放眼皇宫也只有锦芳敢说一说,而且洛南砚还不会生气。 洛南砚便说道:「我知道姑姑担心的,姑姑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好,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可当真了,不管如何,人家现在可怀着你的孩子呢,刚刚我特意去问了问江太医,说这怀孕的女子胡思乱想对身体不好,忧思过重者还可能会将孩子弄没了呢。」 「竟有如此严重?」洛南砚一惊。 锦芳点了点头,又叮嘱着他注意一些,这才退下了。 洛南砚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奏章,此时却有些看不下了,若真的因此而让肖雪忧思成疾,他是万万不想看到的。 「传旨,午膳朕回干泰宫用。」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洛南砚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老傢伙倒是识趣,张宝端是他身边伺候的人,如今他亲自去传旨,无不为意味着是皇上的重视。 看着张宝端步出上书房,洛南砚才缓缓收回目光,重新看起奏章来,支使偶尔想起肖雪的茶饭不思,他又会忍不住露出笑容来,这可是肖雪第一次有这样大的情绪转变。 第407章 推心置腹 洛南砚几乎是张宝端刚回到上书房就放下了奏章,抬脚往干泰宫去了,可怜张宝端跑了两次。 回到干泰宫的时候,肖雪正坐在床上发呆,面色难看,连洛南砚进来都没有发觉。 直到洛南砚在她身畔坐下来,肖雪才勐然回神一般看向洛南砚,只是那目光不必平日坦然,反而多了一丝幽怨,又竭力的隐藏着。 洛南砚见了好笑,却还是问道:「在发什么呆?」 肖雪微微摇头,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困了,想睡一会儿,午膳……皇上便自己用吧,奴婢有点睁不开眼睛。」 洛南砚微微挑眉,还未等他说话,肖雪便从龙床上躺了下去,背对着他朝里,闭上了双眼。 洛南砚挑挑眉,反映竟然如此之大? 肖雪内心矛盾着,她是真生气了,皇上的心难以捉摸,一直是她不敢倾心以赴的根本,若是她将自己的心交出去了,一回头皇上身边另有佳人,她又该如何自处? 如今,最担心的情况真的发生在面前,除了抱紧双臂沉沉睡去,肖雪不知该如何是好? 洛南砚坐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见肖雪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就起身走了出去,难道这一次用力过勐? 事实证明,当真如此。 事情发生在这一日之后的次日,下午洛南砚早早看完了奏章回到干泰宫,宫里一如往昔,人人莫不精心伺候着,可是,洛南砚还是发现了些微不同。 往日他看的书,肖雪偶尔会在龙床、贵妃榻上翻动,洛南砚不知她是否看得懂,她却时常翻看他看的书,而如今,他每次看过的书,都会好端端的出现在桌案之上,整齐而整洁,一如……在这之前肖雪与他相敬如冰的时候。 除此之外,前几天才送来的做荷包的针线原本是放在桌案上的,如今却尽数收了起来。 洛南砚的心里微微转动,自然察觉出了不正常。 彼时,该在房中睡觉、吃东西的肖雪,如今却安安静静的垂立在不远处,一身宫女的装扮,倒是比往日看起来更加恪守本分了些。 若非忽略她微凸的小腹,别人都会以为这是在前台公里服侍的宫女。 洛南砚眉心蹙起,「你这是做什么?」 肖雪福了福身子,「皇上,可要喝茶?」 「肖雪!」洛南砚加重了语气。 肖雪垂眸,恭谨的立在他身畔不远的地方,谨听教诲的模样。 洛南砚看的心头一阵火气,不远处锦芳和夏至等人看着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你……」洛南砚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都被她这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堵了回去,最后恨恨的一甩袖子,「你这是又要如何?」 「奴婢不敢。」肖雪恭声道。 要立后的是皇上,要选妃的是皇上,她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侍女而已,比普通的宫女地位高了一些,针对皇上的终身大事,又能如何? 第619页 「不敢,好,不敢!」洛南砚气的在内殿里来回走动,若非她如今身子不便,他一定要摁着她弄到她改口为止。 「请皇上喜怒。」她一板一眼的说。 「朕没法喜怒!」 肖雪默然。 洛南砚就这样在内殿里暴躁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看着面前之人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心里越发烦躁。 「出去!都给朕出去!」洛南砚一挥袖子,锦芳等人不得不退下,可都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想了想,锦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皇上,肖姑娘有了身孕了,您切不能对她动手啊。」 「身孕?」洛南砚冷笑一声,「可惜人家根本不在乎!」 一道劲风袭来,房门被在门前甩上,锦芳和夏至也只能讪讪的是收回了目光。 洛南砚一把抓住肖雪的手拖着她便往寝室去了,大龙床上一坐,洛南砚胡乱拽了拽一摆,脱了裤子,冷冷的朝着肖雪道:「弄!」 肖雪浑身一滞,震惊的眼眸望着他,呆了又呆! 「不愿意?」 肖雪抿了抿唇角,这些事情她不是不愿意为洛南砚做,只是,他不是想着立后吗?何苦又来支使自己! 肖雪倔强的抿着唇,站在原地没有动。 洛南砚不禁笑了,用手肘撑着身子半躺在床上,朝她说道:「那便罢了,不过,朕倒是想问问你,若非这肚子里揣着朕的种,你是不是随时都能离开?」 这会儿他也仔细想了,若非是被外面传扬的立后的事情刺激到了,肖雪可能不会这样,可是,便是这副每次受到刺激都要逃跑的架势,让洛南砚恨的牙根痒痒。 肖雪忙摇摇头,「奴婢没有。」 要立后的人是他,凭什么将这帽子扣在她的头上来! 肖雪倒是想问问他,若非是她这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是不是随便一天他就能将人抬到这干泰宫里来了? 两人都是又气又怒,却谁都没说话。 洛南砚气哼哼的瞪了她半晌,忽的一拉她的手臂,肖雪整个人就跌在了洛南砚的身上,洛南砚却没有扶她,任由肖雪站立不稳,往下滑去。 肖雪手忙脚乱的抓着他的衣袍,稳住身子,跪在了床前,可随即便感觉不对,这皇上……没穿裤子。 她一脸窘迫,脸蛋鲜艷欲滴,正要起身却被洛南砚按住了肩。 「肖雪,你不是说你什么都能为朕做吗?怎么这个做不到?嗯?怎么留下来就做不到?一次一次,你知道朕多恨吗?」 肖雪浑身一颤,恨? 她跟在洛南砚身边这么多年,记忆中唯一一个在洛南砚口中能够称得上恨的人,便是那个公主陈凉心,除此之外,肖雪还没有听洛南砚说过他很谁。 如今,她倒成了他恨的人? 她的心跟着一抖一抖的,有些难以置信,更是不能接受,眼圈不由自主的便红了起来。 「若皇上有一日需要奴婢,奴婢也是不会离开皇上的,请皇上明鑑!」 洛南砚也不是真让她为自己做什么,只是看着她跪在地上一字一句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心里很是无奈,她随时随地都想着撤退,而他,只能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去,可是,他走过去用了一年,而她退开只需要一瞬间。 「朕还能信你吗?」洛南砚苦笑了一声。 肖雪一滞,忍不住抬头看向洛南砚。 洛南砚的表情里有些落寞,更有些她难以理解的苦涩。 那轻飘飘的话语里,不是他对自己的不自信,而是对她一次次的放弃的不自信。 肖雪一时无言,低下了头,静静的看着他的脚尖,心中万般苦涩,难以排遣。 「你若是想要知道什么,都能问朕,」洛南砚忽然开口说,肖雪一愣,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洛南砚那目光看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肖雪,你有什么话想要问朕吗?」 肖雪再度愣了愣,揣摩君心已然是大罪,若是每每揣摩清楚了,在朝堂之上可能是要被问罪的,而他……却让她亲口问他,这…… 肖雪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若是自己开口了,洛南砚又是否真的会如同他说的那样,尽数告诉她。 沉默了片刻,就在洛南砚等的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肖雪问:「皇上若是立了后,奴婢……该如何?」 洛南砚顿时有些无语,她难道在郁闷的只有 这件事吗?还是,她就那么确定他会立其他女子为后为妃? 肖雪觉得他的目光刺得她生疼,可又不敢再辩驳什么,只得硬着头皮等着他的解释。 洛南砚沉默了片刻后说:「朕的龙椅,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便能坐的。」 肖雪:「……」 她看着他,还有些不解的时候,洛南砚从床上站了起来,整理好裤子,没再理会肖雪还跪在地上,就朝外走去了。 看着内室的们被打开,明晃晃的阳光照进来,那一身明黄似乎灿烂夺目的要散发出金光来,她勐地一愣,心里浮起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道皇上他要…… 只这么一想,她的心就再度怦怦乱跳起来,不由自主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皇上!」肖雪快步朝外面追去。 洛南砚的步子不快,只是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听到肖雪那略带惊慌的声音时,洛南砚唇角竟忍不住浮起了一丝笑意。 第620页 他没有回头,亦没有停下,只是听着身后那急促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他追来。 等了她那么久,等了她那么多次,这一次他等着她从身后追上来。 这一次,肖雪并未让洛南砚等多长时间,一路轻快的小跑着追过来,没等他推开内殿的门,便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洛南砚。 「皇上!」 洛南砚看着扣在自己腰间的手,心想着是不是自己也该意思意思,苛刻一点。 可随即,肖雪的手便在他整理的不太好的衣襟里摸了进去,「皇上,您记者出去也没什么事,不如,奴婢跟你说说话吧?」 「嗯哼?」 洛南砚挑眉,将肖雪的手从衣襟里拿了出来,刚才最多也只是吓唬吓唬她,若他真的想对她做什么,早就将她按在自己身上了,哪里用的着现在。 肖雪还有些意外,静静的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脸蛋更是有些红扑扑的。 洛南砚看了一眼,兀自在贵妃榻上坐了下来,「嗯,说罢。」 肖雪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心里更加有些高兴,原来,他从头到尾想要的皇后只有她一个,只是,她根本担不起来。 她挨着洛南砚在贵妃榻的脚踏上坐下来,身子刚好伏在他的腿上。 「皇上,奴婢有句话,皇上听了不要生气,奴婢觉得,奴婢身份低贱,当不起皇上如此大恩……」 刚说道这里,肖雪便觉得洛南砚的身子勐然绷紧,像是恨不得要一口咬断了她的脖子一样,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皇上莫急,」她忙抓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奴婢是觉得,皇上江山万里,是该有一位足以与皇上比肩的女子撑起这家国天下,而奴婢……只要让奴婢在皇上身边,只要能让奴婢日日见到皇上,奴婢做什么都好。」 第408章 剖心置腹 洛南砚看着她有些发愣,这说法倒是很新奇,他可以找一个足以匹敌的皇后,但她可以一直陪着他。 如此娥皇女英,恐怕没有人不会想要。 只是…… 洛南砚轻笑一声,「那你先前问朕的那个问题,又该如何解决?皇后入宫,你,该如何自处?不只是你,还有你腹中的孩儿,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肖雪愣了愣,一张脸快速白了下去。 洛南砚一见便知道自己说到她在乎的地方去了,「你可以好好想想,若是想清楚了,还是坚持刚才的意思,朕如你所愿便是,反正……这皇宫大的很,朕不缺一个人的口粮。」 肖雪懵头懵脑的看着他,一颗心翻滚着难以承受。 皇后入宫,她跟随洛南砚身边多年,必然会成为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她生下的孩子,纵然如今有她保护着,可以后若是皇上和皇后生了其他孩子,这孩子又该如何在宫中立足,经年之后,又如何在朝堂立足? 她的脸青白交加,已是害怕到极致了。 洛南砚静静的看着她也不解释,肖雪沉默了半晌,才道:「可奴婢出身低微,配不上皇上。」 「你想了半天,就想明白这些?」 肖雪:「……」 她静静的看着他,默默的将头贴在了他的大腿上,悠悠的道:「皇上,奴婢只是个女人,你却让人想这样繁杂的事情。」 洛南砚一听忍不住笑了,「这难道不是你在乎的事情吗?别的女人想要什么,怕是都会在外面争破了脑袋,你就在朕的面前,想要什么,却让朕自己猜?嗯?」 最后一个字拖着长长的尾音,直听得肖雪心里一跳,耳朵也不禁热了起来,她轻轻的在他的腿上蹭了蹭,「可我是皇上的女人啊,皇上身为男子,不是应该保护自己的女人吗?」 洛南砚:「……」 他的心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火热起来,他随手拔掉她的髮钗,将那一头乌丝揉乱,「你如今却知道自己是朕的女人了?做了那么多让朕生气的事情,就不怕朕不保护你吗?」 「不,皇上不会的,我相信你。」肖雪脱口而出,竟是连思索都没有。 说完她自己的脸却先红了,洛南砚不禁透出一笑,「若真的信我,今日又为何会气我?嗯?」 肖雪:「……」 她呆呆的看着洛南砚,目光也变得越发亮了起来,「难道皇上从一开始便是这样打算的?」 洛南砚没有说话,但含笑的唇角却肖雪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她微微侧头,再度靠在了洛南砚的腿上,洛南砚静静的看着她,两人谁也未曾再说话,只不过,心里却都轻松了许多。 一人不再担心她随时随地都会撤退,弃自己而去,一人也确定了他身边不会出现随随便便的女子,不会担心自己失去在他面前的特殊。 渐渐的,肖雪竟靠在洛南砚的腿上睡着了。洛南砚觉得不对的时候,她正缓缓的在他的腿上朝下滑去,若摔在地上,说不定谁摔伤,洛南砚轻轻的抱起她,走进了里面的寝室。 将肖雪放在床上的时候她都没有醒来,只是动作之间,肖雪露出了脖颈处一片雪白的肌肤,隐约可见下面的风景,壮观美哉! 他喉头滑动了几下,强忍着别开目光,可是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去看,越看越难受,如此反覆循环。 洛南砚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终是没忍住将手伸向她的腰间。 第621页 待肖雪醒来,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身上的衣袍却全然除去了,她身无寸缕的被摊开身子放在床上,她被吓了一跳,立刻往里面用脚尖勾过被子盖在身上,正在想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是否被人看光了,都没脸再去见洛南砚了的时候,一抬眼睛望进了一双黝黑的眼镜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以往寒潭,此时正静静的看着她。 肖雪一顿,「皇,皇上?」 她难以想像,自己刚才的样子是洛南砚弄得?还看着自己去抓被子盖? 一时间,肖雪的脸窘迫的如同燃烧的火苗一般,将头埋进了被子里,再也不敢去看洛南砚。 「醒了便起来?」洛南砚的手伸进了杯子,摸到她的手轻轻一捏。 肖雪一顿,想要点头,可是又不敢看他。 洛南砚也没有多做纠缠,这身子他吃不到嘴里,看看应该没错吧?反正都是他的! 这么想着,却没捨得肖雪再别扭下去,起身将让人准备好的衣裙拿了过来,「衣袍放在这里了,你自己穿,朕出去等你。」 洛南砚的「体贴」让肖雪松了口气,她听着门被关上了,才含羞带怯的从里面爬出来。 一看洛南砚给她准备的哪一身衣裙,肖雪一下子就愣住了,这衣裙,并非是宫装,确切的说,肖雪并未见过这样子的装束,可是,水袖流云,衣袍之间缀满花瓣,让人一见倾心。 肖雪思考了许久还是将那件衣袍穿在了身上,又为自己挽了个髮髻,整理整齐才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肖雪没想到洛南砚会在殿外等着,她一眼便撞入洛南砚的眼底,那黑眸深处安之若素的等待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在这一刻,粲然绽放。 洛南砚朝她伸出手,肖雪微微一怔,待回过神来时,已经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洛南砚的手上。 两人一步一步走出去,外间正准备摆膳的人竟都愣住了,最不稳当的一个小太监竟还失手打碎了一只碗。 肖雪看着众人震惊的反映,不禁脸色微红,洛南砚却像是没看到他们的震惊一般,兀自朝张宝端说道:「准备衣袍的人呢?赏!」 「是,皇上!」张宝端答应一声,立刻下去打赏了。 肖雪的心一跳,「皇上,这衣袍……」 「母后先前净喜欢做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自己穿,不过,仅限于她自己的寝殿里,不过,这内务府却是积攒了不少人跟着母后学了不少,你身上这衣袍便是前些日子一个人呈给朕的,原本要做成红色的,给子苏成亲的时候用,不过,朕觉得这样子还是适合做常服,便让人先做了一套,你穿着不错,回头再让人给子苏送一套过去。」 肖雪没想到这衣袍竟然还有这来歷,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我,我穿了公主的衣袍,这是不是不太好?」 「有何不好?你与子苏,从来不是仇敌。」 第409章 彻头改变 肖雪一滞,而后才点了点头,面上带着顺从的笑意。 从这一日起,两人似乎全然平静了一般,立后的事情依旧在宫里穿传的沸沸扬扬,京城之中似乎到处都在议论究竟谁家的女子能够得皇上青眼相加,只可惜,消息越传越大,皇宫之中却依旧平静如往昔这件事发生之前,似乎比那时还要淡然几分。 洛南砚和肖雪有条不紊的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巳时之后,洛南砚便让锦芳等人看着肖雪,不让她在出宫门找他。 每每下午,洛南砚会放下手头的事情提前一个时辰回来和她说说话,看看书,下下棋,偶尔也会在夕阳西下,日薄西山之际带着肖雪到御花园里走一走。 肖雪的肚子逐渐变大,子苏每一次进宫来都要惊嘆一分,围绕着她的肚子看个不停。 一日散步,肖雪和洛南砚听到几个宫里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也在议论,张宝端上前正要打断,教训教训他们,孰料肖雪摆了摆手,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洛南砚却看向她,眸光里隐隐透出紧张。 肖雪失笑,「若是从前听到这话我可能还会生气,如今,皇上你我心意相通,皇上日日陪伴在我身侧,这些乱七八糟的,随便任由他们说去吧,难不成,皇上还能真立了别的女子?」 肖雪淡笑着,不将那些议论放在心里。 自从洛南砚时常陪她以后,经常和洛南砚探讨一些事情,肖雪的格局也越发大了起来。 「自然不会。」洛南砚携了她的手继续散步,只是淡淡的看了张宝端一眼,张宝端心神一凛,看着二人离去,缓缓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那几人走去了。 第二日,两人再散步路过的时候,那些议论的小宫女小太监都没了,肖雪无奈的摇摇头,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于洛南砚的细心。 「皇上对我这般好,就不怕我日后我再离开吗?」 「能让朕宠着的女人,必然是这天下第一人,除了朕,你谁都受不了,就算走了,你也只能回到朕的身边。」 肖雪一时无言,这霸道的话,怕也只有他能说的出来。 片刻后,她轻轻的嘆了口气,洛南砚看着她,似乎有些不解。 肖雪看着略带疑惑的目光笑了笑,「皇上,你看,你能对我千般好,您把我养成了一只金丝雀,可若是离了皇上,我便是从空中坠落的灰麻雀,只能让人抓了烤烤吃,若是有一日皇上不要我了,我该如何?」 第622页 「多想!」洛南砚敲了敲她的额头,忽然俯下了身。 肖雪感觉到耳畔薄薄的气息窜动,才勐地看向他,结果便看到洛南砚的嘴唇开阖。 「皇上,你说了什么?」 这只耳朵是她听不到的那一只,所以,洛南砚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有听清楚。 洛南砚却只是笑了笑,「朕说,如果你不听话,不好好给朕生孩子,朕就不要你了。」 「……」 她无语的看着他,那般隐匿的话自然不会如此云淡风轻,她皱了皱眉,可是还是想不到他到底说了什么,只好一脸恳求的看着他。 洛南砚却像是没有看到肖雪的表情一样,兀自拉着她的手朝前走去,「前几日那荷塘里的荷花开的不错,我们再过去看看。」 肖雪一路上目光都黏在洛南砚身上,可是,对方却像是一个木头人,尽管感觉到了她的询问,她的热切,却还是半个字都不肯说。 肖雪只好无奈的暂时按下这个心思。 两人在荷塘边赏了荷花,洛南砚让肖雪等到秋后他亲自下去给她挖藕吃,肖雪痴痴直笑,如今的日子千般好,竟让不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埋怨起以前的自己来。 若是早早的看透了该有多好! 这些日子,她时常陪着洛南砚一起看书,偶尔也去翻动那些叶青梧曾经给洛南砚写的书,每多看一些,便越发觉得叶青梧是个惊才绝艷的女子。 洛南砚曾说,这康源有过如叶青梧般惊才绝艷的女子做皇后,其他女子不管谁再做皇后都不足以和叶青梧匹敌。 这话肖雪是深深同意的,只是,随着这时间,肖雪也越来越佩服起这位让朝堂之上的列为臣公都五体投地的女子,而她,也不再那般自卑。 叶青梧教养出的儿子,不是任何人都能匹敌的,却是绝大多数人都不能匹敌的,既然如此,她和那些世家小姐也无甚差别,那些她不懂的东西,日后去学便是了,只要能站在洛南砚的身侧。 又一日,子苏进宫来看到肖雪手里的书忍不住发笑,肖雪红着脸将书放好,努力装出一副很正常的样子,一边给子苏斟茶,一边问:「今日太阳这样大,公主怎么想起进宫了?」 「没什么,路过此地,便进来瞧瞧。」 「驸马爷呢?」 「他你还不知道,去小殿了。」子苏摇摇头,这次轮到肖雪发笑,「公主这话说的倒像是驸马爷因此而冷落了公主似的。」 「那倒没有。」子苏的脸发红,轻声争辩了一句,把刚才她看的书拿过来,动作有些大,肖雪连连轻唿,「公主轻一些,可别弄坏了。」 子苏扫了眼上面的东西,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没想到你竟喜欢娘亲写的东西。」 「太后娘娘是最具才学的女子,看她写的书,受益匪浅!」 「是啊,娘亲就是这般人,她就像天上的星星,近着看,远着看,仰着看,躺着看,都会发现她是不一样的,永远能带给人惊喜。」子苏唏嘘不已,显然也对叶青梧崇拜至极。 「太后娘娘堪当天下女子之表率。」 子苏笑了笑,没再说话,一段时间不见,她便感觉肖雪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想着这些日子外面的传言,子苏问:「你最近和皇兄还好吧?」 「劳公主惦记,一切尚好。」 「那便好。」 子苏点了点头,一路走来,感觉这宫里的气氛还可以,便没有再仔细去问,「这个给你,遇上什么皇兄欺负你啊,或者其他一些不能解决的事情时,让人拿着这个来找我。」 子苏从手上取下一串串子递给肖雪面前,肖雪一怔,眼圈红了起来,「公主……」 子苏忙按住她,「别说了,收着便是了,这阖宫上下,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别人想做什么,也得卖我个面子。」 「谢谢公主,奴婢……」 子苏见她又要哭,立刻从圆凳上跳了起来,「你再看会儿书吧,我去找秦大哥了。」 她逃也似的朝外走,锦芳端着她最喜欢的点心进来险些与她撞了个满怀,锦芳一愣,还以为两人吵架了,一边叫着「公主公主!」,一边探进身子来看肖雪。 肖雪忙摇摇头,「姑姑快把糕点给公主带过去吧,在这里就喝两口茶,我见她刚刚来的时候似是走了不少路,别饿着了。」 锦芳忙点了点头,端着糕点匆匆去追子苏去了,夏至和夏意进来看到子苏留在桌上上的串子,大抵猜出了一些,不由劝慰了几句。 正说着话,洛南砚从外面进来,看到那桌上的串子也不急摇了摇头,大手搭在肖雪的肩头上,「朕就说吧,那些事情她早就忘记了,你何苦还整日记着。」 肖雪眼圈再度一红,摇了摇头。 洛南砚将人按在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行了,这次他们进了宫,朕留他们多住几日,你若是真觉得愧疚,以后对她好点便是了,朕就这么一个妹妹,跟朕这样跌跌歪歪的活下来不容易。」 「奴婢一定会的。」肖雪埋在他的怀里,瓮声瓮气的回答。 如今想来,那年做的事真像是猪油蒙了心一样,这几年想起来总是忍不住想给自己两巴掌。 洛南砚嗯了一声,拿过她旁边的书,「让朕看看,你今天学了什么?」 肖雪赧然一笑,倒是没有反驳。 第623页 两人刚拿起书说了两句,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殿传来,「皇上,不好了!」 洛南砚一下子站了起来,张宝端已经拦住了那个小太监,「慌什么,有话慢慢说!怎么学的规矩!」 小太监脸色惨白惨白的,手脚哆嗦,「张公公,慢不了……是,是公主殿下,是公主!」 洛南砚和肖雪在内殿听到声音一下子站了起来,张宝端也是面色一变,「胡说什么,刚才公主还好好的!」 「公主晕倒了!就在小殿里!」 小太监苦哈哈的都快哭了,顾不得礼数抓着张宝端的手臂晃了晃,「张公公,是锦芳姑姑让奴才过来禀报的!」 肖雪就觉得面前身形一闪,洛南砚就窜出去好远,一把抓住了那个小太监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公主晕倒了!在小殿里晕倒的!锦芳姑姑让奴才来禀报皇上,禀报肖姑娘!」 洛南砚脑袋嗡的一下,他从小护着子苏长大,怎么今天还是出了事? 「皇上别慌,我们这就过去看看。」肖雪握着他的手,在手上捏了捏,带着一丝疼意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洛南砚一转头按住肖雪的肩头,朝后面的夏至和夏意说道:「你们留下来照顾肖姑娘,朕过去看看!不能有任何差池!」 夏至和夏意忙施礼领旨,肖雪却急了,「皇上!」 「等朕回来!」洛南砚拍了拍她的肩头,转头又冷声道:「都给朕好好伺候着,若出了什么事情别怪朕翻脸无情!」 干泰宫里的宫女太监立刻都答应了一声,洛南砚拎着那小太监边走便问:「可请太医了?」 第410章 子苏晕倒 「请,请了!」小太监忙不迭的应答着,结果随后便被丢开了,洛南砚脚下生风,直奔着小殿而去。 这小殿里如今也忙成一团,先前秦风在宫里小住时住过的房间,子苏正沉沉的睡着,面色发白,秦风坐立不安的看着子苏,眼睛几乎要黏在子苏身上了,锦芳在一旁不断的拭泪。 一声皇上驾到,让两人一下子站直了身体,还没等人施礼,洛南砚便从外面沖了进来,「究竟怎么回事?」 锦芳哭的眼圈发红,「公主就是吃了奴婢做的糕点,先开始吐,刚不吐了就昏过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糕点在那里?」 「都收起来了,皇上,奴婢这就去拿。」 洛南砚眉头蹙着,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再次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江鹧鸪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进来,「皇,皇上,参见皇上!」 「罢了,起身,给公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鹧鸪缓缓吐出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秦风忙起身让开位置,不过依旧守在子苏身边。 江鹧鸪用将子苏的手放在脉枕上开始搭脉,片刻后,睁开眼睛,皱了皱眉,再次闭上眼睛开始把脉。 洛南砚和秦风心里具是一惊,秦风几乎就要问出来了,可又不敢打扰江鹧鸪,只能生生忍着,片刻后,江鹧鸪才收了势。 「如何?」秦风迫不及待的问。 洛南砚看了他一眼,心下不忍,子苏和秦风刚成亲时,他是看秦风不顺眼的,不过一个普通男子,怎么就把他娇宠着长大的公主给娶走了,这段时间时常带着肖雪去秦府,看了许多两人的生活日常,倒也渐渐能接受了。 像子苏这种锦衣华服长大的女子,自是不在乎这身外之物的,而那些和夫君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哪怕只是洗手作羹汤,也看起来弥足珍贵。 他的手轻轻在秦风的肩头拍了拍,才发现这个比他还大的男子其实眼底一片猩红。 意外的是,江鹧鸪起身朝两人抱了抱拳,「皇上,驸马爷,恭喜恭喜啊。」 「喜从何来?」洛南砚沉着声音问道。 「若臣没有把错脉,公主……大约是有喜了。」 洛南砚一怔,秦风倏然上前捏住了江鹧鸪的肩头,险些就像刚才在干泰宫洛南砚提起那小太监一样,秦风一把将江鹧鸪提了起来,「你说什么?公主有喜了?公主不是生病了吗?她现在还没醒,如何会有喜?」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吓了一跳,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锦芳,她连忙上前去拉开秦风,没想到秦风手劲极大,她根本拉不开。 「秦风,让他慢慢说!」 秦风滞了滞,才想起在皇上面前不得放肆,遂将江鹧鸪放了下来。 江鹧鸪心有余悸的看着这位驸马爷,往后退了退才又朝洛南砚和秦风躬了躬手,说道:「皇上,臣反覆把过两次脉了,公主的脉的确是喜脉,若皇上不相信,可以再让人来诊一诊,至于这晕倒和呕吐,都是孕初期的常有之事,二位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此话当真?」洛南砚想起肖雪才诊出喜脉的时候,也是晕了一段时间。 「是!」 洛南砚便摆了摆手,「可要服些药汤?」 「不必的,皇上,公主身子很好了,不必再用一些汤药,这样反而不美。」 洛南砚便点了点头,让他退下,等回过身来,便看见秦风小心翼翼的坐在子苏面前,双手捧着她的手,像是捧着一个瓷娃娃般,小心翼翼。 他想起肖雪才刚刚有孕的时候,将心比心,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锦芳也松了一口气,她跟着洛南砚一起走出内室,说道:「皇上,奴婢听闻秦府之中,事事亲力亲为,若是以前倒罢了,如今公主有孕在身,这样是不是……」 第624页 洛南砚眉头紧锁,锦芳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想到了,只是,要让他们住进宫里来吗? 「此事朕记下了,你……」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洛南砚抬头就见到肖雪在夏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满脸焦急,一见洛南砚便问道:「皇上,公主如何了?」 「没什么,看你急的。」洛南砚用随身的帕子帮肖雪拭了拭汗珠,肖雪却一把按下了他的手,「皇上,公主究竟如何了?」 「和你一样,有孕了。」洛南砚只好开口讲出实情。 肖雪一滞,接着脸上便露出喜色,一颗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真的吗?真的吗?」 洛南砚点点头,「真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肖雪也握着他的手,一副感激的模样,她这两年翻阅药典,曾经看到过身患寒症的女子怀孕的可能很小,心里也越发愧疚,没想到公主竟然怀孕了,她高兴的在殿里走来走去,洛南砚有些无语。 「我怎么感觉子苏怀孕了,最高兴的人反而是你呢?」 「是啊,公主怀孕,难道不是件高兴的事情吗?」肖雪笑着道。 洛南砚无语的摇摇头,肖雪又道:「皇上,奴婢能进去看看公主吗?」 「还在睡着,等一会儿吧,说不定过会儿就醒了。」 肖雪只好按下心头的喜悦,洛南砚让她坐下来,肖雪才又道:「秦府条件简陋,如今公主有孕,还继续和驸马留在秦府是不是不太好?」 「你觉得该当如何?」 洛南砚皱着眉,他刚才就在烦心这个问题了。 「依奴婢看,若是让公主继续留在秦府,怕是于怀孕不便,这孕初期的时候娇气,若是有个磕磕碰碰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若是让公主和驸马爷留在宫里,奴婢担心驸马爷会拘得慌,此事皇上还是要和驸马爷多商量商量才是。」 「嗯。」 肖雪见他态度冷淡,又劝道:「驸马爷是极爱公主的,皇上好好与驸马爷说道说道,驸马爷说不定会同意的。」 洛南砚再次点了点头,捏紧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放柔了声音说道:「此事朕知道分寸,驸马到底好不好,朕也看的出来,你不用担心。」 肖雪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等了一会儿,便听到内殿里传来轻轻的说话声。 「公主,可想喝些茶吗?」 「秦大哥,我怎么……好像摔倒了?还晕了?」子苏靠在秦风怀里,脑袋有些发懵。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秦风拍着她的背,「可还想不想吐?」 肖雪摇摇头,「我怎么了?」 「傻丫头,有孕了,你要做娘了,我们有孩子了。」秦风揽着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子苏一下子睁大眼睛,她抬头看看秦风,又低头看看自己平坦如初的小腹,满眼愕然,「我,我,我有孕了?」 第411章 惊喜交加 秦风握住她放在小腹上的手,炙热的掌心包裹着揉了揉,微微点头,「嗯,你要当娘亲了,公主。」 子苏呆呆的坐在床上,半晌没有反映过来,「真,真的?」 秦风点点头,「真的,先前公主晕倒的时候,皇上已经宣江太医来诊过脉了。」 「皇兄也知道了?」 秦风再度点头,「不只是皇上,恐怕如今宫里都传遍了。」 子苏的脸一红,秦风见了心生怜爱,上前她拥在怀里,「公主,要辛苦你了。」 「这算什么辛苦,秦大哥不必担心我。」 秦风轻轻的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没再说别的,他们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哦,对了,我去看看,说不定皇上和肖姑娘此时都还在殿外。」两人温存了好一会儿,秦风才如梦方醒,将洛南砚想了起来。 子苏点点头,理了理衣襟,仍然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小腹,再过几个月,她也会像肖雪一样肚子渐渐的鼓起来吗? 她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新奇。 等了不过片刻,门口传来脚步声,秦风引着洛南砚和肖雪从外面进来,子苏脸一红,「哥哥……」 「还好吗?」洛南砚抬手想揉揉她的头,却忽然发觉子苏已经为人妇,他再这样做有些于理不合。 子苏抿唇一笑,主动凑过来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哥哥放心,不过怀个孩子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 「唉,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洛南砚看着仍然如孩子一样的子苏,心里不禁生出一种担忧来。 倒是肖雪在一旁笑了,「皇上,依奴婢看,有驸马爷在,我们实在用不着担心的。」 秦风也站在两人身边,待洛南砚的目光看向他,便深深一躬,抱拳道:「皇上请放心,臣下一定会照顾好公主的。」 洛南砚欲言又止,迟疑了一瞬,终究没再说话。 有些话男子说不方便,肖雪便留下来跟子苏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洛南砚和秦风先出了内室的门。 出门之后,洛南砚问:「你有何打算?」 秦风眉头微皱,聪明如他,如何不知洛南砚的话是何种意思呢? 「皇上,臣……」秦风迟疑了一下,说道:「听从皇上安排。」 洛南砚一滞,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秦风见他什么都没说,反而抿了抿唇,有些发笑,「皇上,其实大可不必担心,只要是为了公主好,臣必然竭尽全力。」 第625页 「若是朕让你住在宫里呢?」 「皇上就不担心臣祸乱宫闱?」 「有些人有心无力,有些人有力无心,且不说别的,只要你敢,莫说为了子苏,便是为了那些被你霍乱的女子,朕也绝对不会轻饶与你。」 「臣记下了,」秦风一揖到地,继续道:「这些日子若是有些事,皇上尽可差遣臣去办。」 洛南砚点点头,倒是没想到会这般顺利。 「既是这样,那稍后你便带着子苏回梧桐苑偏殿吧,此事朕已传书给母后,母后不日便会回宫。」 秦风应下来,「谢皇上!」 洛南砚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两人再回去的时候,肖雪也已经叮嘱的差不多了,子苏一脸红红的坐在那里,洛南砚和秦风一进去,便立刻抬起头看了秦风一眼。 「公主没事吧?」秦风问。 子苏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刚才都吐光了,现在有些饿了。」 「已经让人去准备膳食了,不过,小殿的条件到底简陋了一些,公主和驸马不妨移步梧桐苑,那边锦芳姑姑和夏至姑姑已经过去收拾了。」 子苏一愣,「住,住在宫里?」 「这有何不可,宫里本来就是公主的家。」肖雪笑吟吟的道。 子苏却看着秦风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他表态。 秦风握着子苏的手轻轻捏了捏,「公主不必担心,如今公主需要静养,在宫里自然比在秦府方便得多,公主放心,我不会离开的。」 「此话当真?」子苏十分怀疑,毕竟,先前让秦风和徐轻帆因伤在宫里小住已经是破例,若是如今再陪着她一起住进宫里来,实在是于礼不合,毕竟,这皇帝的后宫,从来都只有一个男子,那便是皇上! 秦风点点头,「皇上已经答应了!」 子苏又看向洛南砚,倒不是意外,这个哥哥一向宠她,便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着人去摘。 「傻丫头,一会儿便过去吧,我已经让人备了软轿。」 子苏这才放下心来,「谢谢哥哥!」 洛南砚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便听到外间张宝端前来禀报,说是软轿已经准备妥当,洛南砚先带着肖雪离开,秦风帮着子苏整理好衣裙,一把将人抱起来朝外走去。 从小殿到梧桐苑,这路秦风曾走过几次,却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飘忽。 子苏怀孕了,他的妻子开始为了孕育子嗣了。 这几个月来如同梦境一般和子苏一起的生活,如今终于瓜熟蒂落,让他如何不惊喜。 肖雪身子疲乏,经不住再折腾到梧桐苑再回来,洛南砚便先送肖雪回了 干泰宫,安顿好之后紧接着赶过去梧桐苑。 梧桐苑的偏殿里没有任何改观,甚至连洒扫的侍女也是每天不敢停歇,子苏只好回来随时都可以住下。 软轿停下之后,秦风再度将子苏抱了起来,在侍女的引领下,一路直奔子苏的寝室。 期间子苏连连表示自己可以下来行走,都被他拒绝了。 「哪有那么夸张!」子苏无语的靠在他的怀里,有些闷闷不乐。 「公主怀孕初期,若是动作太大,说不定会让孩子流掉的,那多受罪,公会组,我们要好好的,都要好好的才是!」 子苏听他这副小心翼翼的口气,忙点了点头,不敢再像之前一样胡作非为。 「便是如今,我想起昨日我们还去骑马,比赛,飞奔,我这心里就觉得忐忑又庆幸,幸好一切没有出差错,要不然可怎么得了!」 秦风似乎担心多过惊喜,害怕又伤感,让子苏有些不解。 「秦大哥,你别多想,我不会有事的,大不了,我以后不再去骑马,不再去练功便是了。」 「等生下孩子,公主想做什么,我都陪着公主!」秦风揉了揉她的头,竟是再也没有将人挪开。 子苏下意识觉得秦风的心里是有事的,可是,不管他怎么猜都没想到秦风的心里会有什么事,迟疑了片刻,她慢慢的将心里的疑惑压了回去。 等洛南砚到的时候,秦风的心情已经松弛了一些,锦芳等人也在准备摆膳了,洛南砚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秦风呵护备至,一副不厌其烦的样子。 叶青梧点了点头,「是。」 「等晚上让江鹧鸪过来一趟。」洛南砚起身快步出了门,站在门口一番交代又走了回来,锦芳低眉垂眼应下,「多谢皇上。」 「喝茶吗?」秦风斟了一杯端着走了过来,子苏道谢,接过茶杯饮了一些,问道:「几时了?」 「刚过亥时,饿了吗?这许多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还好。」 江鹧鸪进来给子苏又把了个脉,看样子似乎已经好了,便叮嘱子苏这几日一定好好修养。 事后,秦风出去送江鹧鸪,子苏垂眸望着指尖想着先前的事情,若非刚才还说过话,便感觉她跟不存在似的。 秦风进来看到她在发呆,「在想什么吗?」 「没有。」子苏淡淡一笑,靠在他的怀里,「就是感觉你好紧张。」 两人笑了笑,秦风摇摇头,「其实还好。」 「相信我,秦大哥。」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顺畅。 第412章 肖雪难产 第二天一早,子甦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秦风的影子,她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从床上起来,锦芳进来伺候,脸上带着一丝暧昧的笑意。 第626页 子苏有些不解,「姑姑,你笑什么?」 锦芳摇摇头,但笑不语。 子苏有些无奈,只能又问道:「何时了?」 「快巳时末了。」锦芳一边伺候她更衣,一边说。 子苏点点头,又问:「秦大哥呢?」 锦芳再度笑了,子苏有些奇怪,「姑姑?」 锦芳摇了摇头,「公主若是想知道,等会儿便会知道的,如今啊,还是先按着你的好奇心吧。」 子苏无法,只得将好奇心再度按下去,更衣洗漱完毕,锦芳要扶着子苏出门,子苏无语道:「姑姑,我这还没什么事呢,你太大惊小怪了。」 「小心些总不会有错的,一会儿啊,我还得叮嘱叮嘱这殿里洒扫的小宫女们,这地面如今最重要,可不能出现滑倒啊之类的事情!」 锦芳苦口婆心,让子苏那些劝慰的话也只好咽了回去,锦芳看着她长大,自然对她事无巨细。 锦芳执意扶着子苏出门,子苏在桌案前坐下,秦风从外面进来,见到子苏微微一笑,「公主睡的可还好?」 「嗯,睡的还好,不过,今日我睡过了头你怎么不叫我?」 秦风面上带笑,「江太医特意说过了,这怀孕的女子最嗜睡,若是睡不好,怎么能行呢?公主困了睡便是。」 他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净了手,陪着子苏在桌案前坐下,很快有人进来摆膳,子苏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些吃食,显然便是他们在秦府时秦风经常做的,如今她早已吃的习惯了,而且很是喜欢。 子苏转头,再次看到了锦芳脸上的笑意,瞬间明了,只有耳垂火烧火燎起来。 秦风替子苏搅了搅碗里的清粥,「先喝点粥。」 子苏过来喝了一口,秦风紧张的看着她,直到看着她将那一碗粥都喝下去才松了口气。 子苏又吃了一些别的,秦风始终陪着她,直到子苏吃完了,才开始自己吃。 早膳后,夏至也过来了,是肖雪叮嘱她过来的,见到子苏没什么事情便也放心了。 半个月后,叶青梧和洛南砚从外面赶回来,见到怀孕的子苏也很高兴,叶青梧替子苏把了脉,和江鹧鸪一起调理子苏的身子。 到底是受过寒症的人,纵然现在不再发作,孕育子嗣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阖宫上下唯恐子苏出什么事情,无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两个月后,子苏的孕吐现象彻底消失,而秦风开始替洛南砚处理一些事情,不过,多数时间还是陪着子苏,就是出去办事也只是在翰林院编制一些东西,有时候在梧桐苑或者小殿便可以完成。 只是,出入宫门秦风没有再走过皇宫的正门,谨慎秉承着一个身为臣子的本分。 又过了三个月,子苏的肚子渐渐打起来,肖雪却来梧桐苑的走动越来越少了,她肚子渐大,走路困难。 只是有一天,九个月大的肖雪忽然过来了,面色严峻。 「是哪个不长眼的在你面前嚼舌根了?看你这脸白的。」子苏问肖雪。 这一段时间,国事繁忙,有时候忙起来连干泰宫都回不去,宫里风言风语传的无数,让子苏听到就好几次,大发雷霆把人发落的就不少,梧桐苑都是如此,何况是离着前朝更近的干泰宫了,子苏很是担心。 肖雪坐在子苏身边,面色沉寂,缓缓摇了摇头,「我来,是想拜託公主一件事。」 「何事?你说。」 这段时间,肖雪对子苏也是极好,自己没办法出门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差人过来看望她,吃的用的,更是连连往子苏跟前送。 锦芳便将带来的一个盒子交给她,「日后若发生了什么事情,劳烦公主替我将这个盒子转交给皇上。」 「转交?」子苏眉心蹙了蹙,「你为何不自己交?」 肖雪摇摇头,一脸恳求,「就请公主答应我这一次吧,日后,公主就会清楚的!若是什么事都没发生,最多不超过两个月,我便会亲自来此,将此物给公主要回去。」 子苏更加莫名,连续问了几句肖雪都不肯说,她也只得先压下满腹好奇,将盒子收了起来,「既然你这么说了,我答应你便是!」 不过,她的心里却开始不安起来。 仿佛为了印证子苏的不安一般,三日之后,洛南砚正在上书房与朝臣议事,干泰宫忽然传来消息,肖雪早产! 同时接到消息的叶青梧和子苏等人也匆匆赶了过去,不过,子苏被按在前殿,拦着她不让她进去,叶青梧带着几个医女在里面,江鹧鸪每隔两盏茶的时间便进去把脉。 洛南砚满头是汗的奔回去的时候,江鹧鸪刚把了脉回来,面色严峻,洛南砚来不及问一句如何便进了内室。 血气沖天,叶青梧正在鼓励肖雪用力,同样面色焦急。 「娘亲!肖雪,肖雪怎么样了?」洛南砚魂不守舍的问。 叶青梧回头看到是他,立刻让他过来,「你陪她说说话,虽然难生,可只要坚持生下来,就不会有事的!」 洛南砚两步扑到肖雪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肖雪此时已经有些疼懵了,血气不足让她看起来很不好! 「雪!雪!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肖雪听到洛南砚的声音挣扎着睁开眼睛,见到是洛南砚,艰难的露出一个笑,「皇上,我,我……」 第627页 「别怕!雪,不会有事的!」洛南砚连声安慰,心里却打着鼓,肖雪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撒手西寰! 可是,前两天他见到她的模样还可以,怎么忽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皇上,我可能……可能不行了……我有……感觉……」 「别,别这么说!」洛南砚眼睛一酸,多年未曾流泪的眼睛湿润了,「别这么说,你会好的!娘亲在这儿,江鹧鸪也在,你不会有事的!」 肖雪勉强笑了笑,摇头,「我若是……不在了……你就再……再找个……好姑娘……要好好的……」 叶青梧听着她的话便感觉不对,肖雪这一胎以前还看不出什么,可是这两个月每次替她把脉叶青梧都感觉越发兇险! 直到今天,早产遇上难产,不是件好事! 她沉思了片刻,看了看久久未曾生出来的孩子,再看看肖雪惨白惨白的脸,下了个决定! 「南砚!你跟我出来!」 洛南砚还没反映过来,就被叶青梧拉着出了门! 「如你所见,肖雪的情况的确不妙,很可能一尸两命,情况危急!」 洛南砚多年已经没有头脑发懵的感觉了,手脚颤动,几乎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那,那要如何?」 「如今之计,我还有一个办法,不过同样兇险,但,一定会保住孩子,能不能保住肖雪,我只能说尽力,你要不要试一试?」 洛南砚手抖得更加厉害,双眼泛红的盯着叶青梧,「娘亲是说,肖雪可能会死?」 叶青梧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如今让她自己生,这很不现实,她没有那个气力了,拖得越久,对孩子越不利,对她自己更不利,只能生生的将她自己拖垮,如果用我的方法试一试,我应该能替你保住这个孩子,如果肖雪命大的话,也会活下来!」 洛南砚也回头看了一眼,肖雪此时正呆呆的看着他,眼神柔软,无限留恋,仿佛下一秒便会死去一样。 他心里撕扯着一样的疼,「孩子……孩子要不要都行……娘亲,我要她,我要肖雪!」 「唉!」叶青梧长嘆一声,「到了这种情况你还说这种话,以前我和江鹧鸪给肖雪把脉,都觉得肖雪是个不能生的,可后来忽然怀孕了,这本来就蹊跷,虽然我和江鹧鸪一直给她调理身子,不过,这两个月来行事越来越兇险,我始终感觉她是知道自己会发生这种情况的,这是她拼着命孕育的子嗣,你确定你不要吗?而且,如今救孩子就等于救肖雪,若是把肖雪救过来了,孩子没有活下来,她很可能也活不下来!」 人生十九载,洛南砚从未感觉如此艰难过。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肖雪在对着他笑,他心里一酸,险些立刻落下泪来。 「那……就听娘亲的!」他艰难道! 叶青梧点点头,「好,那我立刻让人下去准备!」 这些年叶青梧行走江湖也时常碰到一些中医难以医治的病情,便想起了上一辈子的西医手术,为此,她特意打造了一副手术刀,虽然条件不是很晚膳,但这副手术刀如今也救了不下几十人!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房中的七八名医女被减去一半,江鹧鸪仍然在外间守着,洛南砚陪在肖雪身侧。 叶青梧给肖雪提前灌了可以麻醉的汤药,不过中药见效慢,下刀时肖雪仍然疼的一哆嗦,被人死死按住,不到半个时辰,婴孩的啼哭声在干泰宫的内殿里响起来,早就等在一旁的锦芳和夏至等人立刻将孩子带下去,叶青梧开始给肖雪缝合。 越到后面,肖雪的疼痛越小,脸色比先前更白,洛南砚又连续给她灌了两碗江鹧鸪紧急熬制的汤药,一直撑到叶青梧彻底缝合完毕,肖雪才忍不住睡过去。 「雪!雪!」洛南砚立刻大叫起来! 揪心的声音让江鹧鸪也忍不住冲进来,给肖雪把了个脉,江鹧鸪才道:「皇上放心,暂时没事,只是太累了,昏睡过去了。」 第413章 终章 洛南砚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却见叶青梧和几个医女也是体力透支,脸色发白,他忙上前扶了叶青梧,不无感激的道:「谢谢娘亲!」 「傻小子!」叶青梧无奈的笑了笑,推开他的手要往外走,洛南砚却坚持说到:「我送娘亲回去吧。」 「我没事,有子苏跟着我呢,你安心在这里守着吧。」 洛南砚再次摇了摇头,坚持道:「这一次娘亲累坏了,爹爹不方便过来,子苏又怀了身孕,左右肖雪此时也没什么了,我便先送娘亲回去,一来一回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你啊……」叶青梧在他的手上拍了拍,又叮嘱人细心照看着肖雪,若有差池,那他们问罪,直把人吓得噤若寒蝉,叶青梧才说:「走吧,我们去看看这丫头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 洛南砚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孩子的,在内殿的侧室里,锦芳和夏意正在守着,子苏也新奇不已,一见叶青梧和洛南砚进来便招唿两人去看。 提前找好的奶娘原本定好是下个月才入宫的,这肖雪忽然早产,奶娘也被提前接了进来,此时,那孩子已经被餵饱了奶睡去了。 洛南砚看着皱皱巴巴长得跟小毛猴一样,忍不住皱眉,这就是肖雪拼了姓名也要生下来的孩子吗?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第628页 「孩子还没长开呢,过几天就好了,你生下来的时候还不如他呢,也是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睁开眼睛,你看这孩子,生的多好。」叶青梧手指在孩子脸上轻轻碰了碰,就留下一个红印子。 洛南砚和子苏几乎不敢相信,「半,半个月才睁开眼睛?」 「是啊,那时候条件不好,我连能不能吃到东西都难说,还能指望能给你们提供什么营养,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叶青梧再提起那段往事已经没有了刻骨的恨,只觉得唏嘘。 子苏第一次听起这段往事,忍不住问:「娘亲,那我呢?我呢?」 「你比你哥哥还不如,用了二十多天。」 子苏:「……」 「那他睁眼了吗?」 「什么他他他的,这是你的皇子!」子苏哼了一声,「抱出来的时候就在大哭啊,刚才我看了,是睁着眼睛的。」 「哦。」洛南砚看了几眼,心里感觉有点奇怪,甚至因为肖雪差点死掉的事情对这个孩子有点感情复杂。 明明是他千盼万盼来到世上的孩子,以为这是帮助肖雪的绳子,现在却有点爱不起来。 「你是还没适应自己的世界里多了个孩子,从今之后,你也是有妻有子的人了,不管如何,肖雪这辈子不可能再生了,危险太大,这孩子你得好好对待。」叶青梧见他脸色不对便说了几句。 洛南砚一一应下,尝试着抱了抱那孩子,可惜平时打拳练剑的潇洒身姿此时僵硬的像个木头桩子。 叶青梧和子苏好笑的看着他,也不去帮他把孩子抱过来,反而说道:「你去把这孩子抱到肖雪面前去吧,她累着了,许是得多睡一段时间,但是睡的时间太长也不好,不利于恢復,你把孩子抱过去,孩子饿了尿了哭一哭,可能肖雪醒的时间会早一点儿。」 「哦,好。」洛南砚应下来,却不敢迈步,第一次感觉出自己的手脚不协调,哆哆嗦嗦的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小皇子抱到隔壁的寝室里去。 叶青梧和子苏看够了洛南砚的笑话,这才携手离开,回到梧桐苑各自将事情给洛熠宸和秦风讲述了一遍,无不各道惊险,秦风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摸着子苏的肚子,甚至都不想让她生了。 肖雪连续睡了三日才在麟儿的啼哭声中醒来,一入眼便见到洛南砚正在弹麟儿的脚丫,他每弹一下,孩子的哭声便响亮几分,偏偏殿里没什么人。 肖雪一下子急了,「皇上,你这是做什么呢?」 她几日水米未进,话一出口才发现嗓音沙哑难听。 洛南砚一愣,忙用襁褓将麟儿的脚丫包回去,可怜的皇上这两天除了奶娘和两个医女之外,宫里的老嬷嬷都被调出了内殿,内殿里只剩下皇上一人,可谓照顾孩子,照顾肖雪,不到两天就把皇上熬成了黑眼圈,不过,洛南砚也自得其乐。 以前许多不会做,没做过的事情此时他竟都会了。 他听从叶青梧的话让麟儿多哭一哭,这样肖雪便能早些醒了,可是没想到竟然会被肖雪抓包,脸上一阵尴尬。 他快速将麟儿抱好了在怀里轻轻摇了摇,麟儿很快不哭了,只是肉唿唿的小脸哭的红扑扑的,还挂着两滴眼泪,甚是可怜。 洛南砚立刻用帕子把他的脸擦干净,放到了肖雪的身侧,「雪,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你渴吗?我给你倒点水喝。」 肖雪看着他笨拙中不失麻利的把孩子哄的不哭了,放在她身边,一时有些傻眼,竟忘了责怪他,「皇上,这其他人呢?怎么只有皇上一个人。」 「哦,我让她们都出去了,喜得麟儿,母后亲自下旨,休朝一个月,这一个月朕什么都不需要做,就专心陪你们母子。」 他弯身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肖雪愣愣的不能回神,她想过这个孩子的重要,可是,如今来看,也太重要了吧? 「母后还赐了名,在我选的字上面又加了一个字,辰玥,日月星辰,美玉为玥,你觉得如何?」 肖雪笑了笑,想撑起身子仔细看看孩子,孰料肚子却一阵痛意,疼的她瞬间白了脸。 洛南砚面色一变,忙按住她的身子,「你要做什么?让我来便是,你现在伤口还没有恢復。」 肖雪隐隐想起昏过去之前的情况,她微微摇头,洛南砚起身倒了杯水餵着她喝下,才又说:「母后说这伤口长好需要一段时间,可能会疼,可能会痒,但你不能抓,你得忍着,你别怕,肖雪,如果你疼了,你难受了,你就咬我,我绝对不会还手的!」 肖雪怔怔的看着他,不过三日,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喉头湿润,舒服了一些,虽然有些疑问,但肖雪没有再说别的。 片刻后,肖雪的脸慢慢慢慢的红了,因为她忽然发现,锦被之下,她没有穿裤子! 还没来得及问,麟儿再度哭了起来,洛南砚皱了皱眉,大手在襁褓下快速一摸,没有发现热意,便将麟儿抱了起来,「他饿了,我先让奶娘给他餵奶去,你等我一会儿。」 肖雪还有千般疑虑万般问题,洛南砚竟然已经手脚麻利的抱着孩子走了出去。 肖雪醒来的消息快速传遍了后宫,不一会儿叶青梧和子苏都来了,包括因为洛南砚扔下了一大摊事情不管而不得不回京接着扛活的洛青阳以及他的王妃也进宫了。 第629页 叶青梧和江鹧鸪轮流为肖雪把了脉,除了气血亏损了一些,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叶青梧叮嘱她虽然伤口很疼,但一定要多起来走一走。 肖雪咬着牙应了,醒来的第二天,她再睡醒之后发现自己已经穿上了裤子,消失的安全感再次回来,让肖雪松了口气。 皇上休朝一月,宣王殿下代为主持朝政,洛南砚竟是鲜少走出干泰宫,绝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照顾肖雪母子,洛南砚挑了几个天气好的时候抱上麟儿去了几次梧桐苑,让不便出门行走的洛熠宸也见到了他的皇长孙。 而前朝的臣子们,无不见缝插针的朝宣王打听后宫的情况,肖雪会不会母凭子贵被立为皇后啊,皇上的立后之事会不会无疾而终啊,把洛南砚搅得烦不胜烦。 整整一个月,洛南砚痛并快乐着,虽然是叶青梧让他亲自去照顾肖雪的,可是,也是这样,他才了解到身为女子的疼痛,这断不是他坐在金銮殿高高的龙椅上带给他的权力之争能带给他的东西。 两人也终于解开所有的心结,携手同行。 一个月后,洛南砚復朝,第一件事便是向朝臣证明,这后宫之中,的确有母凭子贵之事的,肖雪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女,被直接册封为皇贵妃! 据说,皇贵妃是肖雪几次推脱之后的册封! 据说,洛南砚和叶青梧一开始是想直接封她为皇后的! 据说,肖雪觉得能担得起皇后两字的只有叶青梧一个人,故而坚决不做皇后! 自此之后,后位空悬,任凭世家女子挤破了头,也没得到过皇上一个眼神。 皇宫之中,和和睦睦,一家人时常聚在一起,各显身手,然后共同用膳,欢声笑语不断。 几个月后,梧桐苑中子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他们各自坐好准备用膳,洛熠宸和洛南砚跟秦风谈论着如今的几件事,子苏正嚷着要吃叶青梧做的手撕鸡,眉心忽然一跳,一把抓住了身旁秦风的手臂,力道之大,指甲几乎陷进秦风的肉里。 「公主,你怎么了!」秦风紧张的看着子苏。 子苏的日子也就是这几天了,他几乎一天12个时辰在惊恐中度过,生怕子苏也会像是肖雪一样。 子苏想像往常一样露出一个笑脸,告诉他自己没事,可是,一阵钻进的痛意袭来,忽然感觉一阵汹涌的尿意袭来,来不及起身,衣裙已经湿了。 她呆呆的愣在那里,脸上红的吓人,秦风也懵了,求助的目光落在叶青梧身上,叶青梧一见便感觉不对,立刻吩咐道:「把她带回寝室去,怕是要生了!」 「哦。」秦风傻傻愣愣的抱起子苏便朝着寝殿里冲进去,其他几个人坐在桌案前面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心情继续用膳了,齐齐的涌进梧桐苑的寝殿里。 洛南砚下旨令人去传江鹧鸪,秦风和叶青梧、肖雪已经进了寝室的门,门外洛熠宸跟抱着洛辰玥的洛南砚大眼瞪小眼,都是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听着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恨不得代为受过! 这些年来,洛熠宸也想着养好叶青梧的身体再缠着她生一个,那些自己在子苏和南砚身上没有尽到的父爱,全部给那个孩子,可如今,女儿的惨叫声就在耳边,他这个想法一下子便散去了。 难怪叶青梧时常说女人生孩子是很艰难的事情,他总以为那是叶青梧不想生孩子的藉口,如今想来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江鹧鸪匆匆来了,连气都没喘一口就被洛南砚直接丢进了里面! 子苏这一胎虽然不像是肖雪那样难生,可到底患过寒症的人身体难以支撑,到最后,秦风的手臂已经被她咬得血痕斑斑,才听到一声响亮的啼哭。 两人刚送了口气,叶青梧忽然觉得不对,既然已经生了,这肚子为什么还是这样鼓! 「坏了!」叶青梧心里暗道,连忙叫江鹧鸪进来,江鹧鸪一见这种情况也呆了呆,双生子? 他脸色发白,叶青梧却冷哼一声,「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双胞胎算什么,我还见过四胞胎呢!谁敢动这两个孩子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他十八辈祖宗跟着偿命!」 江鹧鸪吓得一个哆嗦,那些不该说的话也咽了回去,再次搭了子苏的手臂,然后说:「我赶紧去煎药!」 「去吧!」叶青梧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江鹧鸪连连作揖便走了。 门外两个不知情况的男子一头雾水,这分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为什么子苏的叫声还在继续? 江鹧鸪用火速煎了一副药送进来,秦风连哄带骗的让子苏喝了,子苏浑身发麻渐渐无力的身子总算慢慢的缓了过来。 又用了一个时辰,第二个孩子也生了出来,寝室里的人统统松了口气,子苏还没昏过去,只是浑身已经湿透了,秦风不离不弃的守在她身边,饶是铮铮男儿,此时也不禁双眼含泪,「公主,你想看看孩子吗?」 子苏点了点头,饶是她是孩子的母亲,看到两个小傢伙并排着放在她身边也不禁有些发愣,「两个?」 「是啊,两个,公主最厉害。」秦风声音哽咽。 「男孩女孩?」子苏又问。 「哥哥是男孩,妹妹是女孩,以后定然像皇上和公主一样。」肖雪在旁边笑吟吟的说,子苏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肖雪又说:「公主还是休息吧,孩子有母后我们帮你看着,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第630页 子苏点了点头,肖雪和锦芳过来将孩子抱走,叶青梧又留下来叮嘱了几句,最后担心秦风心里会不能接受,毕竟,在康源对双胞胎还是有禁忌的,她劝慰了几句。 秦风如梦方醒,忙起身说道:「娘亲担心了,公主怀胎十月才艰难生下的孩子我怎么捨得扔掉或者处死呢,我不会的,请您放心!」 他面色诚挚,并请叶青梧一定肃一肃宫里的风气,别子苏生了双生子的消息传出去引起轩然大波,叶青梧的心这才放下来。 寝室里只剩下秦风和子苏两个人,秦风用水帮子苏擦了擦额头,给她换掉身上汗湿的里衣和身下的被褥,子苏才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门外洛南砚和洛熠宸也十分震惊,不过,洛熠宸当年没有觉得洛南砚和子苏是妖异,自然也不会觉得这两个孩子是妖异,很欣喜的从锦芳怀里接过孩子,可他抱孩子的经验实在不多,还没有洛南砚纯熟,顿时遭到洛南砚的无情嘲笑。 洛熠宸也不恼,按照锦芳叮嘱的抱着孩子,看着浓眉大眼的外孙,心头直发软。 很快,他又放下外孙,从肖雪怀里接过了外孙女,这个外孙女比他的外孙轻了一些,不过脸色也还可以。 幸好洛南砚担心一个奶娘不够,找了两个,如今,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秦风始终没从寝室里出来,甚至连孩子都没看一眼,不吃不喝的守着子苏坐了一夜加一天,时而摸一摸子苏的脉象,觉得脉象平稳才松开她的手。 洛熠宸对这两个孩子颇为喜爱,子苏没出月子的时候,也不夜夜缠着叶青梧了,直接让人将两个孩子的小床摆在了自己和叶青梧的寝室里,不厌其烦的照顾,竟是连小外孙女一日之间在他身上尿了数次都没发脾气,让叶青梧觉得新奇不已。 最终洛熠宸给两个孩子分明取名秦宇和秦鸾,子苏和秦风都很开心。 给两个孩子办了满月宴之后,再次面临住在哪里的问题,秦风总不能一直跟着子苏住在皇宫之中。 殊不知,洛南砚早已为两人准备好了府邸,上面的牌匾没有用「公主府」,也没有用「驸马府」,而是如同他们的家一样,简单大气的写着「秦府」两个字。 秦宇和秦鸾满月之后的第二天,秦风便带着他们母子三人离开了皇宫,入住秦府,红红火火的小日子再次拉开帷幕。 这次因为地方足够大,洛熠宸时常和叶青梧过来小住,还有洛南砚带着肖雪过来游玩,孩子们相差年龄不大也能在一起玩,洛漓虽然高了一辈,但做起了孩子王,之后的几年整天带着洛辰玥和秦宇秦鸾到处玩。 叶青梧看着在远处疯玩的几个孩子,唇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意,她曾一度不解为什么自己死而復生来到这个地方,如今她总算明白,或许这是上天给她的补偿,腥风血雨亡命天涯的一生,虽然坎坷,但最终有了一个归宿。 「在看什么?」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却靠进了他的怀里,微笑道:「看花开花落,岁月终究捨不得太苛待我。」 男子缓缓低头,吻上她的发璇,「是我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