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我的无聊日常》 第1页 [bg同人] 《(综漫同人)我的无聊日常》作者:纠结症患者【完结】 简介: 我的生活很普通,平淡,无聊 没有什么可值得称道的地方 硬要说的话,唯一不同寻常的,是这一年最后一天大晦日的晚上,我捡了一个自称甚尔的可疑男人回家当室友,从此我的生活起了波澜 —— 1.第一人称 2.我随便写写,你随便看看,喜欢请评论,收藏~ 内容标籤: 网王 综漫 咒回 柯南 搜索关键字:主角:我(中禅寺爱子) ┃ 配角:原创文已开《最佳导演[]》求收藏 ┃ 其它:下一本《异界经营日志》 一句话简介:和天与暴君当室友的无聊日常 立意: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第1章 今天我起得还算早,依旧没什么胃口,喝了杯拿铁就去工作,中午吃了碗泡面就算把自己的胃对付了。 午饭后就赶着坐电车去歌舞伎町见真壁凯特,她是八卦杂志《周刊east》的记者,以前我在《白夜》杂志工作的时候和她是同行,工作场合遇见次数多了就慢慢熟悉起来了。 虽然我之前供职的杂志社同事都不太喜欢《周刊east》这类八卦杂志。 但我还是对真壁凯特挺有好感的,她的文章写得很好,并不是满足大众窥私慾的那种文风,而是带着女性的温情又不失客观的,她给人的感觉也是如此,不是雷厉风行的强势模样,脸上总是恰到好处的淡妆,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厉害记者。 真壁凯特这次约我是因为他们杂志要做新年特辑,她的选题是最近在网络上很火的牛郎。 而我之前还在杂志社的时候写过牛郎的报导,那会儿认识了一些从业者,她想先和我聊一会儿,再去见我介绍的採访对象。 我坐到新宿站从东口出来,向歌舞伎町走去,新宿区很奇特,东京都政府在这里,新宿区政府也在这里,无数的高楼大厦林立,商业区套在一起,是最繁华的地区之一,同样这里也有歌舞伎町,是藏污纳垢之处。 就好像日本这个国家一样,比谁都爱遮羞,可所有的书店都会把坦?胸?露?乳的低俗杂志摆在最外面。 因为还是白天,歌舞伎町一番街还在睡觉,只有零星的便利店、饮食店还有些不起眼的情人旅馆开着门,我在路边等真壁凯特,随意四处张望,不知道她从哪边过来。 一种莫名的指引,我看到了一个男人,黑髮绿眸,身材高大,他似乎发现了我的注视,平静地望了过来,长相和气质都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思去搭讪,只是回了一个微笑。 「中禅寺爱子小姐?」真壁凯特到了。 我转过身和她问好,她介绍了身旁拎着大黑包的男子,这是和她一起工作的摄影师。 我扭回头又看了一眼,刚才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 我们三个人去了附近的饮品店,点了几杯饮料就坐下,真壁凯特问我是否介意录音笔。 我摇头,「真壁小姐,我就是和你闲聊,没必要搞得这么正式,录音笔的电量还是留给之后的採访对象吧。」 真壁凯特狡猾地掏出第二个录音笔,但是她没有打开,「我读了之前您写的文章,每一篇都非常深入,笔锋冷峻尖锐又不缺人情味,我早就想要和您聊聊了。」 「之前?是指在《白夜》那会儿吧,我写了不少,你都看了吗?」 见她点头,我有些感动,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了那家杂志社工作,直到前年敦子老师去世后离职,前后大概有五六年时间了,写了很多文章,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她的採访对象又不是我,还做到这种程度,真令我佩服。 「为什么您现在不写社评了?」真壁凯特很直接。 「你不知道吗,我之前工作的那家杂志社在我离职后因为发表了一篇有关政府高官和财阀高层受贿贪污的文章,被解散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不能再写社评。 所以我很多同事转行做了危机公关,也有人去你们那里,还有去电视台的,去出版社的,做自媒体的,我也一样,现在就写写没什么用的文章。如果你坐飞机,座位前面的杂志上应该能看到我写的文章。」当然不止这点工作,要不然我会饿死。 她似乎想起来了我们杂志社解散的事,「但是您那会儿已经离职了,他们再霸道也不至于连离职的人都限制住。」 「原因很多也很复杂吧,你们写得大多是娱乐向的八卦新闻,我们那里大多数是严肃的社会新闻,你们更受大众喜欢,我们的题材更危险。 不仅销量低,而且还总被各方人士威胁,我们从周刊变到半月刊,最后是月刊,就算没有被强制解散,我们很快也会停刊。」 我嘆了口气,「所以我也很失望,我写得每一篇报导都很用心。但是又有多少人看到呢,能揭露多少真相呢,能警示多少人呢?」 大概是同行的原因,我才能说出这番话。 「至少要为自己写。」真壁凯特低声道。 「我也还在写啊,毕竟也只会靠文字生活。」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我们还是说回你的事吧。」 她吐了口气,点点头,「您之前为什么会想到做牛郎这个选题?」 第2页 「当时我负责的栏目是行业内幕,那一期要做的是风俗业,男同事碍于性别,没法深入採访,所以我就顶上了,也并非什么特别的原因。」 我回想了一下,「普通採访是套不出什么东西,必须得体验这个流程,但是主编没有给我多少经费。」 真壁凯特笑了一下,「那后来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运气……」我微微笑着,「在查资料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研究牛郎的来自欧洲的博士,我先去找了她,她带我去了很多家店,还有不少採访对象都是她介绍我认识的,你看了那篇文章应该记得,里面有写一个陪酒女花钱找牛郎花光积蓄最后举债也要去见他,还有一个离家出走的未成年女孩为了赚见牛郎的钱下海了。」 真壁凯特面色微变,「我记得……」 「去牛郎店的客人大都是陪酒女,这些女孩大部分精神脆弱,十个有八个都有原生家庭的问题。因为各种原因只能做陪酒女赚钱,陪酒这个工作能赚不少钱,钱多了之后她们有的会买奢侈品。有的会不停整容,也有的会去牛郎店找安慰。」 真壁凯特喃喃道,「因为她们缺爱所以才会去花钱买虚妄的爱吗?」 我点点头,「没错,牛郎的手段也大同小异,情感勒索,枕营业,榨干那些女孩呕血赚来的每一分钱。」 真壁凯特又问,「那这个最近在网上很火的牛郎也一样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咱们两个的方向不一样,我写的是整个行业,你要写的是这一个人。」 「那有见过不一样的牛郎吗?」她追着问。 「有,但不是很多,这个行业本身是黑暗的。所以哪怕是还不错的人也会慢慢变坏。」 我一边回想一边讲,「牛郎和陪酒女性质差不多,所以都会被客人打骂、被纠缠,不适应的人,还有后路可退的人,就会离开歌舞伎町,有不少痴迷牛郎的女孩离开后恢復了正常生活。适应不了却无路可走的人会掉下去,而如鱼得水的是你的採访对象这类人。」 真壁凯特接道,「那待会儿要见的从业者也是这类人吗?」 我越发喜欢她了,敏锐,还有同情心,「对,他本来是排他们店第一的,现在自己做了店长,他和你的採访对象是竞争对手。」 我又和她讲了很多当时没写进文章的内容,最后又叮嘱她,「很多店背后都有做靠山,当时我还有杂志社都被威胁了,尽量小心吧。」 「这么危险!」真壁凯特担心地看着我。 「在那之前我跑法制新闻,认识了刑警队的警花,事情很快就解决了。」 那会儿多亏了美和子帮忙,不过她太正直了,还是要靠我和硝子想的办法。 「怎么解决的啊?」真壁凯特好奇问道。 我笑着答,「让警察去突击搜查他们下游的地盘,多打击几个就没空找我们麻烦了,警察那年的政绩还不错。」 真壁凯特有些惊讶,「我以为……」她没有讲完。 「你以为我是个死板的人吗?」 她抿嘴摇头笑笑。 又聊了一会儿,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我带真壁凯特和她沉默寡言的摄影师过去见人,两边介绍完我就撤了。 和真壁凯特见面还是很开心的,尽管当记者的那几年累得要命,没有周末,三班倒,经常性加班,但我依旧很喜欢那段快乐的日子,资料堆满而无处下脚的办公室,为突发性新闻通宵的肿脸都让我怀念。 但也只是怀念。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歌舞伎町却开始明亮了。 今天是平安夜,这条街到处是红绿两色的装扮,不少店门口都摆了圣诞树,挂满了塑料制的槲寄生,牛郎送「公主」出门时会不会给一个虚假的吻。 我又想起了那个黑髮男子,长成那副模样在这条街上,我只能想到牛郎,只是又有些困惑,他没有牛郎身上那种浮气,而且当时很明显是在等人,我还没见过哪个牛郎会提前到的,他们的职业道德是迟到。 他嘴角有一道疤,气质虽然散漫,但隐隐能感到有些危险,那也许是? 要是成员就好了。 肚子提醒我该吃饭了,但是还是没什么胃口,本想在便利店买个饭糰,结果看见忍足侑士发过来的消息,让我年前再去复查一次,不想到时候听他唠叨,只好拐弯找了家餐厅硬塞了几口热汤饭。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已开求收藏《最佳导演(娱乐圈)》 文案:薛晓瑶好不容易手握三大奖,一夜穿成同名导演系大四生,眼下面临着没钱筹备大学毕业短片的问题。 薛晓瑶还在一脸懵逼的时候,突然收到好几条自荐简讯,这些人不仅愿意免费出演还可以支援经费。 薛晓瑶:哪来的冤大头? 重生炮灰:一定要赶在薛大导演成名前抱住大腿! :一定要赶在原作女主前和薛导搞好关系! ? 记者採访:恭喜薛导又捧出一位影帝,听说几任瑶男郎都和你谈过恋爱,那么请问薛导的男主演标准是不是择偶标准? 薛晓瑶:……那只是凑巧。 【一号预收求收藏《异界经营日志》】 文案:安竹绑定了异界经营,开局附送欠债千万元及毛坯商铺一间,从此各个世界和时空多了一家店铺。 第3页 只是为什么安竹总是在禁书目录厚达一本大词典的世界里开书店,在禁酒令盛行的地方开酒馆,在不允许民众随意离开居住地的地区开旅馆…… 店员卢恩:这样干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赚够钱还完债呢?他都收不到工资了! 被各种禁令限制的人们:谢谢店主,我们获得了尊严、自由、希望! 【二号预收求收藏《沉迷学习的我不想恋爱》】 文案:盛柏一觉醒来回到了十五岁,还有一年才要中考,时间还来得及,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决心要放弃,专注学习,直到有一天,她发现男神向她走来。 盛柏:咦?男神你在干嘛?不要过来啊,我要好好学习,没空恋爱! 第2章 赶在放假前,我去了趟医院,一大早没吃饭就过来了,人就是很奇怪,平时没胃口吃饭,但让人空腹做检查就会很饿。 脑子都是昏的,一路听着医生护士的指示到不同科室,被不同的机器照个遍。 等到了中午终于结束了,我才去忍足侑士的办公室找他。 他见我过来,又看了眼手錶,让我稍等,他给病人开完药单,仔细叮嘱了一番才把病人送走,「我们午休时间不长,希望你别介意我们医院食堂的饭。」 「怎么会呢,毕竟我住院的时候也吃了一周。」我回道。 「都检查完了吗?」他关心道。 「嗯,放心,报告出来了我会发给硝子看的,你就别唠叨了。」 「如果你能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我是不会唠叨的,家入小姐也不会那么担心了。」忍足侑士洗了一遍手才锁好门出来。 我悄悄嘆了口气。 忍足侑士是我的大学校友,我们是同一个社团的,也是当时少有的支持我的男生。 不过去英国留学后我不再怎么和这些大学同学联繫了,和他重逢还是在去年,我因为醉酒胃出血被硝子发现送到医院。 「我还在调整,这没有那么快。」我只能说这句话。 忍足侑士没再说话,到了食堂,他用纸巾擦了擦本就干净的桌面和餐具,我们面对面坐下。他给我选的营养套餐,我根本吃不完,只好慢吞吞地用筷子搅拌。 「行了,吃不动就算了。」忍足侑士实在受不了我这么搅和食物,「我记得你以前在网络上还发过很多评价餐厅的小文章,那叫什么,探店?」 我放下了筷子,苦笑着,「所以这才更可悲,我享受美食带来的快乐,现在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忍足侑士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经常很低落?」 我有点无语,「你又不是精神科的医生,再说我又不是没去查过,我没事,真的没事。」 硝子从那之后强制我戒酒,逼着我去看心理医生,我不想她担心。 我的确有一些轻微的失眠,但是问题不大,吃不下东西也不过是胃出血后的附带品。 「真的没事你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忍足侑士的神情隐在眼镜后,声音平静却残忍地刺痛我,「中禅寺老师去世、松田警官牺牲,这些就能击垮你吗?」 我讨厌他做医生久了这幅对死亡平静的样子,又有些高兴,终于有人敢对我说出这番话。 美和子和硝子因为她们各自的职业,也一样看惯了死亡和尸体,却顾忌我的心情,丝毫不敢在我面前提及阵平的名字。 「当年你被骂成什么样了,却一点都没被影响。」 我摇头,「情况又不一样。我真的没事。」 敦子老师的去世与阵平的牺牲也不一样。 「好吧……」忍足侑士态度缓和了下来,甚至开起了玩笑,「你不要逼我用绝招,小心我告诉小景。」 「那我就告诉他,咱俩在约会,看到时候谁倒霉。」我笑着回击。 他笑着投降。刚才的话题就算过去了。 吃完饭午休时间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忍足侑士把我送到门口。 他神情犹豫,话都到嘴边了就是不说。 「到底什么事?」我催他。 「小景过年会回来,听说他未来几年工作重点在日本。」忍足侑士小心地选择用词。 难怪刚才会提到迹部景吾。 景吾和我在英国的里认识,我们交往后才知道他们是中学时代的好友。 我很平静,分手都多少年了,而且在医院碰见忍足侑士后,景吾没有联繫过我,以他的自尊,他当然不会联繫我。 「我知道了。」我如此回答。 明天就放假了,大后天就是大晦日,再接着是新年,也是我的生日。 今年的计划和去年一样,大晦日去美和子家吃晚饭看红白歌会,元旦和硝子去武藏晴明神社做新年的第一次参拜。 要买点小礼物给美和子母亲,冰箱也没有存货了,还得发几张贺卡给合作的杂志社,好在稿子前几天都交了,也算是能休息一下了。 我大採购完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书店,看见了《周刊east》新一期上架,腾出手买了一本。 真壁凯特写的报导被安排在最好的位置。果然写得很好,写这个牛郎坎坷的过去,也写他对客人使用的各种恶劣手段,还有对同行的排挤打压,笔触既不同情也不批评,只是在平静的陈述。 乍看很客观,但是我不认为有完全客观的文章,观的本身就是有角度有选择的。 第4页 《周刊east》的销量虽然近年也和所有纸媒一样有所消减,但依旧是排第一的八卦杂志。 我随手上网看了看,果然有不少人在讨论,大部分人都看到了这个牛郎的恶劣手行为,坎坷的过去也没有增加多少同情分,都在喊对牛郎的印象破灭了。 这个牛郎当初为了造势在网上大肆宣传,现在就会被反噬。 看来这周的《周刊east》会大卖。 …… 我没想到真壁凯特这篇报导会影响到我,不是坏的意义。 她写得这篇文章引起了网友对牛郎业的好奇,有人把我当年写得那篇文章转了出来。 我们杂志社当时每况愈下,主编想了很多办法,其中之一是在网上同步发表,也就是电子刊物,当然还是要付费。 虽然我们杂志社关门了,电子刊物的网站也关闭了,但是有读者下载留存了。 我深深地吐了口气。 抛开复杂的心绪,我最后只是把这篇文章转到了自己的主页。 美和子的消息不停地弹出来,她催我快过去。 我拎着一束花和一篮水果赶了过去,把花送给伯母,她笑着接下,又嫌弃我和美和子都挤在厨房里妨碍她做饭,把我们都赶了出来。 美和子松了口气,打开了电视机,红白歌会还没开始。但今天几乎每个电视台都在放热闹的节目,综艺主持人吵闹的声音并不让人厌烦。 我们两个缩在暖和的被炉里面,一边剥橘子一边闲聊。 我和美和子是在跑法制新闻的时候认识的,那会儿她刚从警校毕业。因为能力出众分到了搜查一课,但她依旧是少见的女刑警。 上司担心,同事轻视,都让她在刚开始加入搜查一课的时候工作进展的不太顺畅。 而我那会儿也刚开始做法制新闻,之前负责的记者离职了,什么资料都没留,我连找谁採访都搞不清。 我就堵在案发现场,和唯一出外勤的女警搭话。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美和子现在也成了警部补。 事业有成的她依旧烦恼多多,「我妈又在问我什么时候谈男朋友,我工作那么忙哪来的约会时间啊。」 「以前你的说法是没有心仪的对象,这次用词变了呢。」我促狭道。 「啊!」美和子扭头看向厨房,低声道,「她应该没你敏锐吧。」 「那可说不好,快说说,是哪个幸运的混蛋?」 「只是有点在意。」美和子还不承认。 「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但是我不会罢休。 「心地很善良,偶尔有点迷煳,但是关键时刻很靠谱。」 「果然是同事啊。」 美和子有些羞涩,这可是很少见的。但也不好多逗她,她要是恼羞成怒了,倒霉的就是我。 伯母喊我们拿碗筷,我刚才调侃完美和子,现在又轮到我头上了。 伯母也关心我的情感生活,「美和子这孩子朋友不多,一个是由美,一个是你,都是好孩子,伯母知道你的情况,但人不能止步不前啊。」 美和子也跟着说,「由美经常组织联谊,下次你也一起吧。」 我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感动,忍足侑士给我提分手多年的前男友,美和子又让我去联谊,其实硝子才是最夸张的那一个,她早就给我推销她的同学兼同事了。 饭后,我和美和子去洗碗,她和伯母都喝了点酒,我只能喝饮料。 美和子没喝醉,但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话变多了,她讲到她父亲的殉职,「我想了十来年,到底要不要忘记他的死向前走,所有人都告诉我要忘记,除了松田,他说不能忘记,因为一旦忘记了,他就是真的死了。」 一年多了,美和子也敢和我谈起阵平了。 「敦子老师去世后,阵平和我说过类似的话。」我摇摇头,「美和子当年逮捕了那个犯人吧,但是害死阵平的炸?弹?犯还没有被抓住。」 美和子严肃地看着我,「别做傻事,这是我们警察的工作。」 我不该小瞧这位刑警的敏锐。 「放心,连你们都没找到嫌犯的踪影,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美和子又盯着我看了半天,我的目光不躲不闪,她又叮嘱我一遍,「别让我们担心。」 我点点头答应她。 洗完碗后,一起又看了会儿红白歌会,不少明星我都不认识。 上半场看完我就准备回家了,美和子送我到门口,让我拿上伯母做的御节料理明天吃,又给了我一个黑色丝绒面的小盒子,「你的生日礼物。」 我小心地打开小盒子,是一个心型的银项鍊,我当即就戴在脖子上。 「不是什么昂贵的牌子。」美和子解释了一句。 我低头微笑,「我很喜欢,谢谢你。」 离开美和子的家时,心情很不错,马上是新年,最近遇到的都是好事。 但是,在小巷子碰见受了伤流血的男人大概不算好事。 第3章 从美和子家出来都九点多了,今天几乎所有人都和亲友在一起,哪怕是无比繁华的东京,在这个时间,街上也不会有多少人。 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很冷,我想赶紧回家,就抄了个小道往回走。 走到一半,听到匆忙杂乱的脚步声,催促追寻的人声,还有不远处明显的沉重唿吸声。 第5页 尽管东京的治安还不错,但我也很清楚前方是危险。 可我的脚步还是迈了过去。 我站在巷子口,向里望去,地上有几滴血,一直蔓延到垃圾桶后,垃圾桶没有盖子,里面乱糟糟臭烘烘的。 但都被黑色的塑胶袋遮住了,所以我才能一眼看到缝隙处的手机。 手机是不能联网的老款,黑色塑胶袋上还散着折成两段的电话卡。 非常老道的手法,能联网的手机会被定位,电话卡也一样。 就算这人是连环杀手,也值得我冒险救一下。 我把电话卡和手机都小心的收了起来,绕过垃圾桶,用手机屏幕的微弱亮光看清了躲在后面的男人。 是前几天在歌舞伎町遇到的那个黑髮男人。 他意识不太清晰,但还没有昏过去,微微抬起眼看着我。 我蹲下身,去查看他的伤口。 他伤在腰腹部,伤口被紧急处理过,狠狠扎紧不让血流下来,效果不算差,巷子的地上只有零星的血滴。但可能是时间有些久了,伤口的血已经将布带浸湿了。 我拆下脖子上的羊绒围巾,裹在他的腰腹上,简单遮掩住血迹,又让他用手按住尽量止血。 「这个出血量很严重,再不处理会失血过多的,我不会报警的,也不会带你去医院,你愿意相信我吗?」我冷静地问他。 「甚尔……」他握住我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也许只是个假名。 「中禅寺……」我只说了自己的姓。 我一手支撑着他的重量,还有一只手拎着御节料理的盒子。 左钻右窜,绕过了追查的几个人,终于把人带到了公寓楼下,刷脸进大门,楼管正在看红白歌会,没有怎么注意我们。 趁着等电梯,我把大衣脱下给他套上,进一步遮住他的问题。 他很配合,把头搭在我的肩上。 就算碰到好奇的邻居,也能说是喝醉了,反正今天是大晦日。 不过运气不错,没有遇到人。 艰难地打开房门,我第一次庆幸洗手间就在进门右手边。 赶紧把这傢伙塞到浴缸里,血就不会到处流了。 我把他的上衣都扒开,伤口是切割式的,需要缝合。 「水……」他低声道。 我给他餵了一杯水,喝完他清醒了不少。 「有针线吗?」 我从储物间把药箱和针线盒都搬了过来,他直起身来,在盒子里面挑选翻找,「东西很全啊。」 有双氧水,还有杜冷丁。 双氧水是担心阵平受伤买的消毒水,杜冷丁是敦子老师的职业病腱鞘炎发作时疼得厉害医生开的药剩下的,我一直没处理,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我看他打算自己动手缝伤口,悄悄松了口气,虽然给他说了大话,但是我其实不会缝东西,还想着实在没办法就只能硬着头皮胡乱搞了,好在不用我上手了,万一失败了那就不能赖我了。 我拆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帮他清洗伤口,给针线消毒,看着他冷静地给自己打了一针镇痛剂,然后将伤口一点点缝起来,没有一丝手抖。 最后打了结作为收尾,他把剪刀扔到一边舒了口气靠在浴缸里。 我悄悄地吐出一口气,才惊觉自己浑身是汗,这在我的各种惊险奇葩经歷里也排得上前三了。 但是还记得先把剪刀和针都收起来,然后去厨房接了一杯温盐水。 等我再回到浴室,他微合着眼靠在墙休息,双腿勉强在不大的里伸直。 他很警惕,听到我的声音就睁开了眼。 我把杯子递到他手边,他却握住我的手腕到唇边,他拉着我给他餵水。 「吃点消炎药。」我取了几个药片给他。 他扫了一眼,却没有多问,听话地吃了药。 除了消炎镇痛的药片之外,还有两片安眠作用的,药效很快发作了,他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我取了一条丝巾把他的双手和管道捆在一起,以防万一明天醒来暴起,又把他剩下的衣服都扒了下来,口袋里面只有些零钱,都沾了血,大概有两万日元。 他的衣服全都报废,我剪碎了塞到铁锅里烧掉,没剩下什么痕迹。 至于我的大衣和羊绒围巾,大衣还好一点,只沾了一些,但是围巾上一大片都是暗红色。 心疼了一会儿这个我最喜欢的围巾,也烧掉了。 大衣上的污渍努努力能洗掉,用平时洗内衣的洗衣液先泡上,我拿了一套没拆封的男士睡衣放到浴室,又把这个叫甚尔的傢伙检查了一遍,身上没有文身,每一根指头都在。 除了唇角的疤痕,身上只有这个新增的伤口,没有其他的特殊痕迹,只能看出他身材不错。 这番检查把之前的两个猜测都快推翻了,大部分都有文身,犯错或隐退的还会剁手指,而风俗行业的从业者很多都有皮肤病。 稍微有点泄气,但还有线索。 这傢伙绝对是做危险行业的,不然不会有人在追赶,还会有这样由小刀造成的伤口。 时间不早了,我把浴室的门从外面锁上,感谢卫浴分离的装修模板,又把卧室的门从内锁上。 忙活了半天,这一晚居然入睡的特别快。 …… 新年的第一天,我记得要和硝子去参拜武藏晴明神社,一大早就起来了,我的习惯是先吃早饭再洗漱,但第一件事是要解决生理问题。 第6页 走动、沖水、洗手,我没有刻意小声,浴室里没有反应,直到我打算回到客厅,他才喊住我。 「你把我绑着,衣服扔在一边,是打算让我穿衣服还是就这样冷着?好歹我也是个病号吧。」 他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依旧很清晰,调笑着,「等伤好了,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我扬声道,「我并不觉得那条丝巾能困住你,这道门也不一定。」 「我只想配合你的安排。」 「哦?那你能告诉我追你的人还有这伤是怎么回事吗?」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不想知道。 强烈的好奇心是一个记者的天性,适可而止是一个人的生存之道。 我把浴室的门打开了,他没骗我,我把丝巾解开,他又笑着问我,「我能穿衣服吗?」 我没理他,从客厅把御节料理拿到浴室,他已经穿好了,这套睡衣还是小了点。 御节料理的盒子有三层,内容丰富,但是我一向不太喜欢,食物都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只是讨个喜庆的意味,以前敦子老师按照传统要自己做,最后几年我买来高档日料店的套餐,这两年是美和子母亲准备的。 「今天是新年,一起吃吧。」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我不再说什么,夹了几块就吃饱了。 他也动筷子了,我们就呆在洗手间分完了新年的第一顿饭。 他胃口不错,三层的冷食都吃完了,明明才做了「手术」。不过他恢復的速度也很快,现在都能起身走动。 「我要去神社了,你想做什么都随便。」 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是把家里的值钱东西和现金都拿走离开,还是会念在我帮他了一把的份上直接离开? 「回来的时候帮忙带一套合适的衣服行吗?这身太紧了。」他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这傢伙什么意思?追他的人很危险,所以暂时不打算离开? 我换好衣服就出了门,先把那部手机和断成两半的电话卡寄出去,邮票是专门买的塔罗牌套票中的魔术师。 魔术师也是我给收信一方的代称,他,也许是她,更喜欢被称为怪盗基德。 和怪盗基德认识的时间比阵平更早,不过和他(姑且认为是男性)有联繫是在阵平牺牲之后。 既然警方都很难找到那个该死的炸?弹?犯,我也只能转向灰色地带。 我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从各方的资料来看,怪盗基德大多数时候偷完宝石都会还回去,还直言不是他要的,明显是在找某种珠宝,我拜託美和子查了一些涉密不高的珠宝案卷资料,又在网上搜查相关新闻。 和珠宝相关的案件大部分的动机都是贪图金钱,有的偷盗,有的杀人,但目的都是钱,当然还有小部分是非常奇葩的理由。但怪盗基德的目的不一样,我不想过度探究,只想换得他的帮助。 在查资料的过程中,我找到了一个收集全世界刑事案件卷宗的英文网站,里面整理了各类案件,要查阅必须捐款成为会员,加入后又发现了一个论坛,很多同好在里面发帖讨论未解的悬案。 我抱着一种研究犯罪分子的心理,希望能搞清那个炸?弹?犯的想法,偶尔也会发帖猜测自己感兴趣的悬案,后来网站的建立者和论坛的几个同好打算在网上发表各自分析的案件,他们拉上了我一起。 帐号的名字我给了一个主意,「the truth」——真相。 实际上大家写的都是陈年悬案,没有人知道真相是什么,就算侦破了,案子都是至少五十年前的,兇手都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令我有些意外的是,「真相」的文章很受欢迎,大家商量了一下,就改为付费了,又从论坛招了几个合适的同好,开始认真运营这个帐号。 「真相」一周更新三次,每人每月交一次稿子,这部分稿费是我现在的一大收入来源,写这个稿子每次都很有趣,大家都是独立思考的,勉强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侦探,都对自己的推理很自信。 所以同一个悬案不同的人写很有可能会出现不同的兇手、作案手法、动机,我们可以写以前别人写过的案子,只要想法不同就可以。 扯远了,当初收集到了这么多珠宝案的卷宗后,就打算联繫怪盗基德,平时根本找不到他的踪影,但是有一个地方他必定会出现。 那就是他预告的现场。 第4章 都说魔术师不会在同一观众前表演同一套魔术,但这没有难倒怪盗基德。 同样的警察在现场守株待兔了多少次也没有抓到他。 我和想要抓捕他的警察和侦探角度一致了,但我不想抓住他。 方法其实并不难,我要做的就是让他自己找上门来。 第一步是找到拥有本次目标的主人,告诉对方自己是一个自由撰稿人,之前遇到过怪盗基德,对此事很感兴趣,想要写一篇报导。 自信不会被偷走宝石的大商人很快就同意了,他也想要以此来宣传。 大商人告诉我这枚绿宝石是从沉船中打捞出来的,已经重新加工了,镶嵌在一条昂贵精美的手鍊上,他打算举办一个慈善拍卖晚会,这条手鍊也是压轴拍品。 第二步是和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还有警察交谈,研究所有宾客和会场的资料。 第7页 怪盗基德有三处难点,进入会场,偷走宝石,离开会场。我不用考虑那么多,宝石被偷走后戒备森严,他逃跑速度一定飞快,那只能在进入会场后想办法接触。 第三步则是想办法提议展出这个手鍊可以在一位女士的手腕上,在保险箱里很轻易就会被盗走。 但若是在人手腕上繫着,怪盗基德不是个残忍的人,他不会把手锯掉偷走宝石。 大商人的妻子和女秘书关系微妙,我的提议并算不上挑拨。 但是她们却都很配合,宝石的传奇性让她们争相要戴那条手鍊,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商人也只好同意了,他最后选择让工作时表现得更细心的女秘书。 对我来说没有太多区别,最后只剩下守株待兔。 仗着同为女性,我贴身跟着女秘书。当时我出院不久,心情也没有好转多少,有时候语言和行为都有点偏激。 举一个例子就能说明了,女秘书去洗手间不想让我跟着,我给她两个选择,一个是使用可携式尿袋,一个是让我跟到洗手间,看她选哪个。 她拿我没辙,毕竟除我之外还有一群警察和安保人员,他们也觉得这样更安全。 女秘书在上台展示前半个小时有些紧张,要去洗手间补妆,而我的肚子却有些不舒服。 我仍然记得那时涌上心头的惊喜,怪盗基德不得不解决我,他这不就撞上来了。 于是我没来及检查,脚步匆匆的去了隔间,等我去洗手时,女秘书已经补好了妆。 「走吧……」她又摸了摸手鍊,连这种小动作都模仿得这么到位。 而且身上的皮肤没有一丝破绽,细腻的如同女人,让人不得不佩服。 「等一下,怪盗基德。」 她疑惑又诧异地回头看我,「什么?」 我蹲下身,就要拉开储物柜的门,被按住了,「我没有猜错是吗?」 「她」的声音一下变得低沉,「你这次没和白马那小子一起,应该不是来抓我的,对吗,爱子小姐?」 「我想找你帮忙,这是我的诚意。」我塞给他一个u盘。 他收下了…… 后面就很简单了,女秘书上台展示,然后在台上瞬间变成怪盗基德,张狂地戏弄了所有人后离开了,宝石却在之后又还了回来。 我表现出一副惊讶和无知的模样,一直到录完口供。 回家后我收到了一条邮件,邮件读完就从手机里自动的彻底删除了。 【谢谢你的资料,希望我也能帮上忙,回復请寄信到1412号……】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我知道是怪盗基德发来的。只是,他只说回信到1412号,却没说哪条路,哪个城市。 我不可能给所有的1412号寄信。 1412是怪盗基德的国际罪犯代码,根据这个数字,套用日语还有英语,但翻来覆去也只能算到区号。 我又回忆当时那么短时间的交流,怪盗基德当时有提到白马这个姓,他指的是白马探。 和白马探是在贝克街221b门口结识的,我们前后脚回日本,我是因为毕业,他则是在追查一个犯人。 不过白马探很快又回英国了,幸亏他不在,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提出这样的蠢招让大商人同意。 因为白马探邀请,我才遇见了怪盗基德。 那是白马探又一次对上怪盗基德,他把怪盗基德一步步逼到警察的包围圈。 而怪盗基德硬是逃到了警备少的一侧,也就是我和其他围观者的地方。 我站在窗边,怪盗基德一眼看中了这个出口,沖了过来。 其他人都慌了神,我没有害怕也没有乱动,室内只有那一扇窗,他要是从大门出去就被警察逮个正着。 而我那时是第一次遇上怪盗基德,就算提前看了资料,也听白马探讲过。 但还是不能想像有人会从高楼用滑翔翼飞走。所以就被很简单的小戏法转移视线了。 「美丽的小姐,参加宴会却没有丝毫装扮,岂不是浪费了您的美貌?」一袭白衣的怪盗基德变出一枝玫瑰递到我眼前,「请收下我的一点心意。」 当我的视线不能免俗地望向玫瑰花时,怪盗基德已经打开了窗户,张开白色的羽翼飞了出去。 白马探只晚了两秒。 我想起了和怪盗基德的初见,但是记不清具体地点和日期,查了半天才找到眼熟的别墅,日期则是翻了很久的邮件回忆。 这些数据排列组合,继续用日语和英语解码,好在怪盗基德没有出太难的谜题,只是用日期再加上别墅的门牌号最后是1412连在一起,除了是寄信的地址,也可以读作:某日某地见,怪盗基德参上。 我去找了一次,那里是个文具店,代写信也代收信,查不到疑似怪盗基德的人,我只好把整理的炸?弹?犯资料都寄了过去。 不久后又收到了邮件。 【我喜欢你的邮票,关于这个嫌犯,我会留意的。】 我只能通过寄信和他联繫,他则用无法追踪会自动删除的邮件联繫我。 后来断断续续的交换情报,但我们两个人到现在都没什么进展。 把东西塞进邮筒里,我稍微松了口气,转而去约定的地方。 武藏晴明神社在一个陡而长的坡道上面,对面是名为京极堂的旧书店。 费劲地爬上坡道,据说被称为眩晕坡,爬到最高处的确脑袋发晕,抬头就看见硝子站在京极堂门口等我。 第8页 「今天只有你一个啊?」我有些惊讶,硝子的某个烦人同学经常出现在我们两个的约会现场,我都习惯了。 「悟他今天和杰去,呃,去工作了。」硝子把手上的东西给我,「生日快乐,这个是我选的礼物,悟掏的钱,还有这袋吐司,是七海送的。」 我连忙接了过来,挽着硝子的胳膊,又闻到了熟悉的淡淡的消毒水味,赶紧给她报告前几天去医院复查了。 硝子一副看穿我的表情,「是不是忍足先生催你的?」 没办法,谁让我们两个认识已经超过十年了。 那会儿我刚到东京上大学,离开了家,肆无忌惮的到处疯玩,还没到能喝酒的年龄就跑去酒吧和小酒馆骗老闆卖酒给我喝,然后遇到了比我还小的硝子,她喝得比我还凶,而且抽菸也很勐。不过现在她已经戒菸了。 我们一见如故,互相欣赏对方叛逆的性格,友谊就延续到了今天。 认识的时间长了,我们相互知道很多对方的糗事,也认识了对方的其他好朋友。 就像硝子与美和子成了朋友,而我也和她的几个同事同学混了个脸熟。 七海建人先生的为人很不错,又绅士又有风度,和我一样喜欢吃面包,经常会去不错的店买包,多的一份就分给我。 至于另外一个人,五条悟,他有点烦人,很幼稚,非常厚脸皮,长得很帅同时也非常自觉这件事,我应对这傢伙的办法就是无视,越理他越来劲,但有时候也忍不住想揍他,好在夏油杰先生每次会抢先这么做,五条悟的注意力就会转移了。 硝子和五条悟他们都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然后又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他们都没怎么详细说过,我只知道那是一所宗教学校,公司大概是属于保密性质的。 他们偶尔忘了,不是说「去工作」,而是说「出任务」,我只能胡乱结合一些信息猜测,和宗教有关的保密单位,只有打击邪?教的政府机构了。 但我的猜测被五条悟疯狂嘲笑,然后他就被夏油先生和硝子拉出去捶了一顿。 五条悟问过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我回答道,「宗教专业大部分在大学,而且你们知道的,我继承了敦子老师家的武藏晴明神社,为了找一个神主负责还问过你们,你们都说干不了,我查了才知道神主大部分是神道系毕业的高材生,熟练掌握古日语和各种仪式,我猜佛教的寺庙住持也差不多。 所以我就知道你们和正经的宗教没关系,只能想到另一面了,就算政府对邪?教管得不算严,毒气事件之后也该考虑考虑邪?教的危害了。」 毒气事件是上世纪末的一个邪?教组织的恐怖袭击,死伤无数,受害者到现在依旧被毒气影响而痛苦。 虽然毒气事件发生时我们都只有几岁大,但都还是知道这个事的。 「对,没错,我们要面对这些危险分子,除此之外还有内部的蛀虫。」五条悟少见的认真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是普通人,咒回的部分后面会解释…… 第5章 武藏晴明神社在一片树林后面,穿过红色的鸟居。因为是初诣,我们都比较认真,这么冷的天还是在手水舍清洗了双手,最后从参道走到尽头的拜殿。 鞠躬、投钱、摇铃、再拜、拍手、许愿、行礼。 这一套动作结束之后,我和硝子绕到后面的本殿,穿水蓝色狩衣的神主带着几个巫女在祭祀,结束之后还有能乐表演,都是在取悦神明。 神主还没有忙完,但是他看见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您好……」 神主礼貌的回礼,「您这次还需要解签吗?」 我看了一眼硝子,她立刻明白过来,「我去看看护身符。」 「这次也麻烦您了。」 我跟着神主去了休息室,听他讲我才抽的签,上面写得很清楚,是小吉,各个方面都解释了。 但神主还是又延伸地解释了一遍,「总的来说,今年您所求之事略有坎坷,但最终会获得好结果。」 我看他还没打算说正事,只好继续闲聊,「您做的很好啊,红漆是新刷的吧,还有巫女在打理,还请了能乐剧团来表演,您接手这里果然没错。」 「这不值得一提,巫女是这几天做兼职赚零花钱的助勤巫女,剧团也是经营不善的小剧团。」神主还在谦虚。 武藏晴明神社是中禅寺家的家业,敦子老师的兄长中禅寺秋彦在世的时候是这里的神主,他没有子嗣,中禅寺家也没什么其他后代,就传给了敦子老师,敦子老师去世后又让我继承了。 接手时这里状况很一般,位置偏僻,供奉的神明也不太为人所知,我拜託神社厅派一个能力出众的神主,我没打算用神社赚钱,只希望不要败落下去。 而他来了之后的确干得很好,卖护身符、举办各种活动、做宣传,参拜的人多了,香火钱也就多了,才能换掉朽掉的樑柱,才能刷上新漆。 「京都有一所稻荷大社的神官邀请我过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什么时候离开?」 神主松了口气,「大概在年中,请您尽快再寻一位神主接任吧。」 这是个麻烦事,哪来的合适人选,我理解他的想法,最初来这里也不过是想做跳板。 毕竟庙小只能塞得下一个神职人员,当初他只被授予了直阶这个最低的阶位。 第9页 所以来了就直接当上了神主,但什么都得亲歷亲劳,现在阶位升了上去,能穿水蓝色狩衣了,也就要离开了。 我又打上了硝子的主意,不管怎么说她的背景还是和宗教有关,希望能给我找一个合适的人接手。 硝子无奈的应下了。 我们走出神社回到街上,硝子瞥了一眼对面又问道,「京极堂今天不开门吗?」 我嘆了口气,「你知道京极大叔的性格,他坐不住,没法一直呆在店里,前两天就去瑞士滑雪了。」 硝子轻笑了一声,「你们实在太像是一家人了,谁能想到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京极堂原先是中禅寺秋彦妻子的老家糕饼店屋号,他开了旧书店挪用了这个名字。 京极大叔给我讲他小时候很喜欢这位姑父,经常跑来玩,听各种奇怪的故事和神话传说,中禅寺秋彦后来把这间京极堂留给了他。 不过京极大叔那会儿一头栽进了it行业,根本没管这个小店,后来不想敲代码了,就把他研发的程序还有持有的股票都卖了,才想起还有个旧书店可以打发时间。 「哪里像啊?我可不是这种胡来的人。」 「我指的是风风火火的,行动力很强又贪玩这一点。」 我学着中禅寺兄妹俩扬起单边眉毛,「所以我和京极大叔合得来。」 和硝子在路口分手,她收到了五条悟的消息,一边骂着一边要赶回去工作。 我则是在附近找了一家开着门的商场,挑了一件男士的冬装外套,还有两套毛衣、打底衫、裤子,还有内衣。 拎着大包小包的往家走,其实在商场逛的时候就一直在后悔,为什么要给那个傢伙买衣服,可能我一开门发现人早就走了,白白浪费钱。 我把东西先放在地上,从包里使劲翻找钥匙,门从里面打开了。 甚尔站在玄关处,微微低头看着我,「回来了啊。」 我愣了愣,向旁边让了半步,「给你买的衣服。」 他把门口的大袋子取进来,他拆他的礼物,我拆我的礼物。 硝子给我选的是夏目漱石《我是猫》的初版,非常珍稀的藏品,难怪说是五条悟掏的钱。 七海先生送的吐司来自一家做包很好吃的店,这款吐司非常火,每天只卖两百个,必须早早的去排队才能买到,我好几次路过都已经售罄了。 我把书小心地收到书柜里,又走进厨房,拉开冰箱一看,鸡蛋好像少了几个,泡面也少了两袋,冻肉也少了一块。 再扭头看灶台,全都干干净净的,一滴水渍都没有。 「中午你不在,我也得吃饭吧。」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随意道。 我扫了一眼他身上漂亮的肌肉线条,他察觉到我的视线,笑着微微转身全面展示。 我收回视线,起身到处查看,他只动了厨房,其他地方都没有碰,当然也可能是我没发现,不知道该说这傢伙真没把自己当外人还是说有分寸。 「现在手上没钱,你想要些什么补偿?」甚尔贴近我,低声道。 我们挨得很近,唿吸声都能听到,但是身体却丝毫没有碰到。 我舔舔唇,抬起头,「为什么没走?」 「伤没好啊,而且外面还有人在找我,先躲几天,你这里还挺安全的。」甚尔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我眉头微动,继续问,「难道不能去朋友那里吗?」 「没法联繫啊,你这屋子没有座机。」他摊摊手,语气微妙,「而且,我的手机被你捡走了。」 那不是他自己扔的吗,我知道他肯定看见我捡走了。 看在他没有撒谎骗我又老实待着的份上,我掏出自己的手机,「报号码,我帮你拨。」 「不用了,他们知道我躲起来了,你放心,过一阵子他们把事情解决了,我就离开。」 「那好吧……」算他过关。 「我还没问过你呢,为什么要救我?」 我朝他笑得讽刺,「因为我有圣母病。」 转身就要离开,手腕被他握住,我用力甩开,回头看他,「还有什么事?」 「晚上我睡哪儿?总不能一直呆在浴缸,又不是鱼。」他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敦子老师和我都不喜欢看电视,也不需要沙发,所以这些都没有,只能让这傢伙住次卧。 这个房子是敦子老师留给我的,她在上世纪八十买的,房龄快四十年了,那时就是高档小区。 所以它并没有被时代抛弃,紧跟着科技发展装了严格刷脸的门禁,还配置了楼管巡逻,因此我花了小半积蓄交遗产税。 它面积不算小,一进门左手是储物间,右手是卫生间,再往里走,是一个大客厅,被分成了两个区域,左侧是书桌和整面墙的书柜,右侧是开放式厨房和吧檯还有晾晒衣服的阳台,主卧还有一个阳台,平时我在那里晒太阳,主卧右边是次卧。 把甚尔领到次卧,「寝具都没有用过几次,但很久没打扫了,你可以趁着睡前整理一下。」 他走进去用手指擦过床头柜上的浮灰,拍拍床铺坐下来,「补偿的事你想好了吗?」 我想了一下,「既然厨房能打扫得那么干净,那你就做些家务活吧。」 他轻笑了两声,「晚饭想吃什么?」 第10页 我有些恍惚,这太日常了,我是在和一个不明身份的危险分子的对话吗? 这傢伙真可怕,这么快就消解了我的警惕心。 「你看着做吧,只要别把我毒死就行。」我回道。 后面的几个小时,我一边在书桌前读书,一边关注着甚尔。 他先是把被罩床单都取下来塞到洗衣机,然后问我备用的在哪,我指了指洗手间对面的储物间,让他在里面找。 他又回到卧室,过了会儿,抱着一摞衣服出来,「这些该怎么处理?」 都是男装,大概是之前给阵平买的还有他自己带过来的,我可能是忘了整理。 「放到储物间最里面那个柜子上吧。」我垂下眼睛,再也读不进去了。 又想喝酒了,但是答应了硝子就不能反悔。 含了颗薄荷糖,打开投影仪放电影,我坐在吧檯前的椅子上。 甚尔这时候正在吧檯后面的灶台前忙活。 非日常的角色在我的日常中做平常的事,错乱又荒谬。 投影照在次卧外的墙上,将近傍晚的阳光从客厅的阳台照进来,电影看得不清晰。但我早已经看过无数遍了,所以不需要多么清晰。 「这什么片子,动画片?」甚尔有些诧异。 「嗯,《千年女,优》。」 他瞅了两眼,「爱情故事?」 「我不认为是爱情故事,女主角喜欢的是追寻着的自己。」 这何尝不是我的映照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千年女优》是金敏的作品,我超级喜欢…… 第6章 晚饭很快做好了。 甚尔把几个盘子摆在吧檯上,又拿了碗筷绕过来坐在我身边。 他做了两菜一汤,数量不多,分量极大。 主食是米饭,主菜是一大锅炖肉,是将猪肉块、土豆、胡萝蔔和魔芋丝炖煮在一起的一道家常菜,热气与香气扑鼻而来。 配菜是色泽鲜丽的玉子烧,还有一份海鲜汤,里面有虾、紫菜和海带。 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丰盛又不重样,还注重了荤素搭配,而且看上去卖相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很久没做饭了,但应该不会难吃。」甚尔解下围裙坐下来。 看起来很自信啊,我先夹了一块玉子烧,味道也很好,不过是咸口的,这个菜每个地方做法都不一样,关东这边会加糖,吃起来偏甜,而关西那边会加高汤或者酱油。 「你是关西那片的人,没听出你的口音啊。」 甚尔带着几分讽刺,「我老家在京都,但很早就离开了。」 他又轻笑道,「可真厉害啊,恩人小姐。」 「爱子,我的名字是中禅寺爱子。」我伸出右手,「很高兴认识你,来自京都的甚尔先生。」 「去掉前缀和敬语,就更好了,爱子。」他握住了,小指却不安分地挠我的掌心。 我用力抽回手,瞪了他一眼,真是得寸进尺。 他却一点也不尴尬,「庆祝我们的相遇,喝点什么?」 「我不喝酒。」 他笑了两声,用瓷碗碰了碰。 开始用餐,我的胃口并没有好转多少,嘴巴能尝出味道,肉炖得入味又软烂,玉子烧和海鲜汤也很温和,这一顿虽然没吃多少,但是很舒服。 分量很大,但是甚尔饭量也很大,全都一扫而光。 看甚尔的行动一点也不受影响,完全不像受伤人士,这体质真是可怕,受伤的藉口不可信,我想躲人的理由也不一定可信。 尽管他的表现让我们之间有了微弱的信任,可依旧是个危险分子,什么都是未知的。 包括他的表现也让人迷惑,除了没说为什么有人在追杀他,其他的问题只要是我问的,他都回答了,虽然无法证实真假。 适可而止,难得煳涂,我反覆警告自己。 饭后我坐回书桌前,甚尔洗完碗走过来,「没有电视看吗?」 敦子老师年轻时候很喜欢打字机这类新科技。但后来越发珍惜纸笔书写和阅读。而我则是因为有电脑和手机,它们的功能已经很强大了。 所以家里没有电视机。 吧檯代替了餐桌,也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不需要那么大的桌子占地方。 敦子老师在的时候,我住在次卧,客厅的书桌给我用,她有时在主卧的桌子前读书,有时呆在阳台。 阵平偶尔过来时,一般在吧檯前发简讯,等我忙完了会坐过去一起看电影,或者挤到书桌前和我说话,经常故意打断我的思路。 我不由地微笑起来,又是轻轻嘆息一声,抬起头扫了一眼撑在桌子的手掌,顺着手臂向上看去,他浑身都是肌肉,充满着力量,态度却随意自然仿佛在显示自己没有威胁。 「没有电视,我说你这傢伙是不是太没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这会儿睡觉太早了,伤口有点疼,就想打发时间休息一会儿,我好歹是病号啊。」 「你不说我都忘了,投影仪或者平板,随便用吧。」我不怕他联繫别人,也许会带来危险,但也会带来更多线索。 谁知道会不会有我想要的转机。 甚尔出乎意料的安静,他抱着平板电脑坐在吧檯前看视频。但是声音放得很小,我坐在书桌前几乎听不清。 第11页 他回房间前把平板放回我手边,一点也不担心,到底看了些什么? 我打开后台记录,有些惊讶又觉得好笑,他居然在看料理教学。 接下来几天,甚尔变着花样做他新学的菜式,其他时间给房间大扫除。 因为他饭量大,我不得不一周买两次菜,要不然不够吃。 他扔了一批过期的药和调料,还发现了厨房水头漏水、卧室阳台的灯泡坏了、客厅阳台的植物枯萎了、楼上邻居浴室渗水导致天花板墙皮脱落。 我又出门了几趟,买了水龙头配件和新灯泡,还订了几盆新花送到家里,最后又跑到正在装修的住户那儿买了点腻子。 我倒要看看他打算干什么,是藉此机会联繫同伙,还是用我吸引追踪他的人? 但甚尔把水龙头修好,换了灯泡,把花移栽到大花盆里,抹平了墙皮,这些都干完了,什么动静都没有,没有奇怪的人找上门,他也没有多余又奇怪的行为。 稍有点失望和意外,好在来了新邮件。 是期待已久的怪盗基德来信。 【电话卡和手机勉强查到了一些东西,详情看附件,我会继续追踪,不要太心急,小心一点。】 邮件和往常一样自动删除,加密的附件还留着。 用常用的密码解开,里面是几行通话记录,这部手机只打出和接入了几次,对面号码只有两个。 怪盗基德备註这两个号码都是一次性的,无法追踪。 我又看基站的信息,有几通是在第一次看见甚尔的新宿那边,有几通是在捡到他那个地方附近。 怪盗基德没查到简讯和邮件,全都删掉了,删得一干二净。 手脚很干净,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让我更加期待了,甚尔比我想像的还要老练,说不定有人脉和资源能帮我找到那个炸?弹?犯,只是现在我还不够信任他。 甚尔没有露出一丝破绽,我给了那么多次机会,他都没有利用,我知道他想要表现出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但这个部分现在不需要。我想让他不要再营造暧昧气氛,这个点却非常不老实。 真是搞不明白,他完全没必要如此,不知道是性格如此还是什么原因。 从捡到他开始,就经常动手动脚地暗示,我理解他的出发点,不过就是想要获得我的信任,我想大部分女性对他这一套手段都没有多少抵抗力,一旦被他得手情感上就会偏颇。 但是他小瞧了我。 我承认,甚尔的身体、散漫而危险的气质、专心做家务的样子,这些都很吸引我,可我是女人,不会像男人一样用下半身思考,我有自控力,而且我想要的不是欢愉与快乐。 至少现在不想。 其实这个事很矛盾,如果甚尔趁着我去买东西,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我就不会多信任他。可偏偏他很老实,在我失望的同时却多了几分信任。 不得不说,这傢伙很厉害,但还是搞不懂,为什么明明揣摩清楚了我的想法,却不能拉开肢体和语言的距离。 真是麻烦…… 没什么突破点,我也只能略放下此事,实际上也不得不这么做。 元旦已经收假几天了,这个月的稿子得抓紧写。 前年离开《白夜》杂志,就开始了自由撰稿人的生涯,到现在基本稳定下来了,我的收入来自几个部分,一个是「真相」的稿费,这个占大头,平台分成大方,写得好读者订阅多收入就高,同时这个也最辛苦,一方面要分析悬案,给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另一方面要用英语写作,就算曾经在英国读书,几年过去水平下降,磨一篇文章非常累。 第二个是之前和真壁凯特提到的,供稿的月刊杂志《世界之眼》,主编是航空公司董事会某个成员的儿子,有这层关系,大部分飞机座位前都有这份杂志,《世界之眼》主题很简单,打开视野看看世界,主编希望能包罗万象,让读者看到各式各样的生活。 同时因为他的身份,总能拉来各样的贊助,有时候不是有什么公司和品牌贊助我们就写什么的gg文。 而是我们写了什么文章他就能找来相关的贊助,也因此稿费不低。 第三个是在景凡出版社旗下的文艺周刊杂志上连载随笔专栏,编辑贝冢先生很负责。 不过我还是和校阅部的河野悦子小姐关系更好,她校对地特别仔细,打扮得时髦,人也长得漂亮,性格可爱又开朗。 剩下是零零散散的书评、影评,散布在各个杂志上,最后还有数量不定的gg,我的网络帐号有不少人关注,以前常常去各个餐厅吃饭,回来发评论和照片,现在不怎么找新店尝试了。 林林总总的,每个月有好几份稿子要交给编辑,收入不算少,总体算来比在杂志社那会儿要高。 而且我的花销不大,就是爱吃喝玩乐,时不时要吃外食、就要旅游度假。 但我没过上这样的生活。 第7章 一个月要交多少篇稿子,我就要乘以数次地和编辑拖延。 每月如此…… 编辑好言好语催促,我也态度良好,编辑低声下气恳求,我也放低姿态再三保证,编辑要是暴躁如雷,那我就和他比谁的嗓门更大。 上个月那是非常少见的按时甚至是提前交稿,因为年末我也想要休息。 第12页 但翻过年,又恢復了往常的速度。 说来奇怪,以前在《白夜》的时候,我没有一次拖稿,也许是身份转变心态跟着变了,也许现在写的不是自己最想写的,也许是各种事情影响扰乱再也不復从前。 甚尔也是个奇怪的傢伙,我先开始担心他会打扰我的工作,结果他没有,我在书桌前忙碌的时候,他非常安静地呆在吧檯,不是看平板就是打开投影仪放视频,全是做饭的,声音都直接是静音的,一点没有打扰我。 慢慢的我就完全投入了工作,忽视了他的存在,这非常可怕,要知道他的体格就摆在那里,却能让人无视掉。 甚至有时我一抬头就发现手边的杯子盛满了温水,偶尔还有小饼干。 我抬眼又看向了甚尔,他一只脚踩着地板,另一只搭在椅子的撑脚上,靠在吧檯上,一只手撑着脸,漫不经心地用那双绿眸回望了过来,仿佛一只找到安全又干净的洞穴在避风休憩的孤狼。 我垂下双眼,吃了两块香甜酥脆的黄油饼干,补充了糖分又重新投入工作。 自从捡到甚尔之后,这大半个月我的生活质量明显提高,家里最容易积灰的地方时刻都是干净的,卫生间的镜子明净透亮,浴室的花洒水垢消失了,被头髮堵塞的下水道也畅通了,厨房的油污全都不见了,甚至连炒锅外侧都磨掉了黑色的污渍,阳台的植物被照顾得很好,叶子的落灰也被擦干净了。而主卧的被褥床单也在得到我的同意后洗净晾晒了。 衣服和储物间他没有乱动,除了那件被他的血迹污染的大衣,不知道是从哪找到的小技巧,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至于三餐,那更不用说,几乎没有重样,也越来越合我的口味。 就像是救助了一个受伤的野兽之后,每天会发现家门口有他咬死的猎物。 就在我对他的信任积累得越来越多的时候,家门被敲响了。 时间在晚上九点多,不是任何一个朋友,他们要是上门会通知我,也不是邻居,一层有两户,另一个住户是一个独居的老婆婆,前段时间脑子煳涂了,被她的孩子送去了养老院,房子现在还是空置的,暂时还没有租出去。也不是楼管,他有事会提前打电话或者发邮件。 就算是nhk也不会这个时间上门收费。 那一瞬间我对自己很愤怒,我差点忘了捡这个人是在什么情况下,我应该一直保持警惕的。 甚尔也听到了敲门声,他悄悄来到门边,经过厨房的时候摸了一把小刀,我站在远一点的地方,大声喊,「哪位啊?」 猫眼早已经堵上了,来人无法看到里面的景象。 敲门声停住了。 甚尔沖我摇摇头,「人离开了,需要我追上去吗?」 我板着脸问他,「和你的事有关系吗?」 他犹豫了一下,「我不确定,按理说他们应该能把那伙人解决了。」 「但是这个公寓楼安保很严,陌生人很难进来。」 甚尔点头同意我的说法,「所以我不能确定。」 他顿了顿,又道,「我保证,这不是我故意引来的,但若真是那伙追查我的人,我不会让他们牵连到你的。」 我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嘆了口气。 思考了一会儿,我先给楼管打了电话,「您好,刚才有个不明人士敲门,您知道的,我现在是一个人住,所以有点害怕。」 楼管很照顾我,他之前是找不到工作的流浪汉,晚上会去捡便利店扔掉的便当,我偶然发现后就介绍他来这里看守停车场,工资不算高但有住的地方也有钱吃饭了。因为工作表现得好又被提升为楼管,他连忙保证会去查监控。 过了一会儿楼管回了电话,「监控好像出了问题,中间有一段不见了。」 他紧张又担心道,「这是不是不太对劲,您要小心啊。」 「嗯,没事的。」我没有慌张,冷静地安抚了他一下,「您能回忆一下晚上有哪些住户回来时跟着陌生人?」 「我没有什么特别印象,他们都和往常差不多,接孩子放学的母亲,加班才回来的上班族……」 楼管慢慢回忆着,「还有就是三楼的那个小姑娘,她经常带朋友来玩,我分不清那些人,今天也一样好几个人一起的,会不会是跟着她进来的,我看《相棒》有这种情节。」 「谢谢了,也许是这样,但也说不定,可能只是找错了或者是恶作剧。」我继续安抚他。 楼管应了两声,「那我发个邮件给所有住户,让大家小心一点。」 「这样更好。」又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甚尔靠在墙上,听我讲完这一通电话,「大概率是跟着那个女孩一起上来的,那样可能已经摸查清楚了,要不然不会选择这个住户。」 我点点头,却还是谨慎道,「也不一定,东京这样的大城市邻里关系很冷漠,她也只是在附近上学租住在这里,不认识全部住户,那可能是另外一个住户,而楼管被我吓到了,想出了一个答案。 至于敲门的这个人也有可能是从消防通道上来的,都说不好,而且不能确定是来找你的,还是普通的变态。」 「你忘了监控。」甚尔提醒道。 我摇头,「我没有忘,你不记得了吗,我当初到了电梯口才把大衣给你披上,就是因为大门到楼道的监控像素很差,而且只能保存一个月,偶尔也会坏,电梯的则要清晰一点,但是它被保存在物业公司那边。」 第13页 他「嘶」了一声,「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我嗤笑道,「不及你。」 「不过你提醒的有道理,我想到的,别人也可以,所以这个人若是跟着某个住户进来,没被楼管察觉,然后没用电梯而是走上来的,然后又趁楼管没注意熘了出去,是很可能的。」 「这楼管怎么老跑神?」甚尔笑着调侃道。 「他也要有吃饭和解决个人问题的时间吧。」我揉揉发胀的额头,「总之,你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不管怎么样,要一个月时间把监控覆盖掉,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问题了。这样看来,这个人也能查到还没覆盖掉的监控。若是这个人冲着你来的,那他还会再来的。」 「好了,别费神了,要是找上门来,我会解决的,偶尔也得锻鍊一下消消食。」 甚尔的神情依旧像是提不起劲,好像所有的关注都在另一件杂事上,「洗澡水都给你放好了,赶快去要不然水凉了。」 我无奈地嘆了口气,回卧室拿了睡衣出来,打开浴室的门,浴缸上铺满了彩色的泡沫,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柠檬味,蓝牙音箱放在不会被淋湿的高处,传来悠悠的歌声。 泡完澡出来,甚尔还准备了牛奶,喝完感觉乏意都涌了上来,浑身舒服的就想要睡觉。 但我还记挂着有人敲门那件事,他再三重复道,「人早就离开了,今晚不会有事。」 今晚的确没有任何状况。 但是接下来几天晚上点都有人敲门,猫眼堵上了,我也看不到对方是谁,只要我一应声,对面就离开了。 这种事很折磨人。 甚尔很想冲出去解决,但是我不允许,监控没有覆盖,他就不能出门。 不管他能不能解决,都会引来邻居的关注,警察就会闻风而来,就会问到他的身份,会查监控。 「总之就是不行。」我又一次拒绝了。 甚尔有些烦躁,「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吧?这几天你都没有办法出门,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外面守着,这样下去我们会断粮的。」 我竖起两根手指,「耐心一点,等到再过两天,熬过一个月了,再动手制服他,然后报警,让警方处理。」 他勉强答应了下来。 不过一切都不会那么顺利。 隔天的深夜,门锁在外侧被撬动。 我这几天晚上失眠严重,还没有睡着,听到大门有动静,迅速爬了起来,刚要打开卧室的房门,就听见甚尔的声音,非常小声,「把门锁好,别出来。」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想了想,又叮嘱了一遍,「不要出门。」 ? 知道了…… 伏黑甚尔在心里回了一句,他的指尖滑出这些天常用的水果刀,身上还藏了一条丝巾,轻手轻脚地躲到大门左边的储物间里。 他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来人警惕地先顺着右手看了一眼洗手间,然后脖子就被死死勒住了,反应却迅速地抽出一把刀向后砍去。 手腕又被一个重击麻痹,刀柄从手里滑落,脖子上却一直没有放松,越来越无法唿吸,正要大声唿喊,门被关上了,嘴巴也塞了一块臭抹布。 不过两分钟,伏黑甚尔已经俘虏了这个天天打扰他的安宁生活的混蛋。 第8章 「怎么处理?」甚尔问道。 「这是找你的人吗?」我瞥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入侵者,年龄好像不太大,身形也很瘦小,地上除了一把小刀还有一个用手做刀柄的长刀。 他随意地点点头。 果然,既然甚尔能这么快就制服对方,又怎么会轻易受伤。 我不想多管闲事,「给你一天时间解决他,勒痕处理一下,要不然就不是防卫过当了。」 等到明天晚上十点以后,监控会被覆盖,就不会有问题了,也不会有人追着这条线继续找上我了。 我到底还是太执着了,这件事上的确有点考虑不周,这人能连续多日躲开楼管和住户按时来敲门威胁,还会撬锁,身上还带了奇怪的长刀,如果没有甚尔在,这不是我能解决的。 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捡了甚尔,这人也不会跑到这里。 想到这里,我回头看向了这位室友,「我看你伤也好了,抓到了一个人也就能找到其他同伙了,是不是该说声再见呢?」 甚尔顿了顿,又挑眉笑着,「这么快就要赶我走,是我没有伺候好吗?」 我没有理他这时不时的撩拨,径直回屋锁上了门。 这一晚睡得并不安宁,总是在浅睡眠中,似乎做了很多梦,醒来却什么都记不清。 第二天早上起来,早饭依旧做好了,热腾腾的摆在吧檯上,我扫了一眼,「那个傢伙呢?」 「储物间……」甚尔把加了刚打好的奶泡的咖啡放在我手边。 我一边吃着黄油煎过变得更加可口的厚蛋烧三明治,一边喝完了续命水。尽管有点不舍甚尔的厨艺,但还是要告别了。 「现在安全了吗?」 甚尔手臂一伸就把杯子盘子收到了洗水池,「没事了,当初就剩了几个有点小聪明的,其他人也被他们这一个月处理了,这一个很会逃跑,又最爱对女人下手,就找上门了。」 连环杀手?专挑女性是性方面有问题吗?是因为被父母殴打又被同学霸凌然后到了青春期被女生嫌弃出现的障碍吗? 第14页 一不小心又开始分析了,我揉揉额头,如果环境再合适一点。比如这人在监狱,我就会去採访了。 不过,甚尔的说法也有意思,他是有同伴的,但一直不联繫,也只称唿为「他们」,而不是同伴之类的词,对人缺乏信任?还是关系一般? 但为什么又对我这么坦诚,因为我无法威胁到他吗? 不过也没必要在意了。 「那我出门了。」如果都已经解决了,那留出空间给他吧,这样监控的事也不影响什么了。 也许再回家的时候,就见不到甚尔的身影了。 这样一想,还生出几分离别的惆怅。 「等一下……」甚尔面露几分犹豫,「你先报警吧。」 「什么意思?」我狐疑的看着他,「警察还是会查监控的,你们直接把人带走不就好了吗?难道你要说你是为警方干活的吗?」我忍不住嘲讽道。 「警察不会来,来了也不会查。」他笃定道。 我操心监控的事是为了他好,既然本人都不在意,那就算了。 至于我,警察查到了也只能把我当成没脑子的被男人欺骗的傻女人。 我本想先打给楼管,再由他报警,这样是一个正常的慌了神的女人的行为,但想了想,还是不要牵扯到他。 报警电话很快通了。 情况很奇怪,先开始我说得很严重,是入室抢劫,这罪名比盗窃判刑要重多了,警方先开始很重视。 因为我提到对方带了刀,但随着我报了更多的信息,包括长相,那把奇怪的长刀,警方却开始敷衍了,最后只说很快会有人联繫我。 「为什么不是尽快出警?」我质疑道,「你们还想让我和这个危险分子待多久?」 「呃,女士,你看,你都能在同伴的帮助下撂倒一个持刀的嫌疑犯,我想您可以再坚持一下。」警方接线员越发敷衍了事。 我真的快被这完全不走心的话气死了。但好在理智拉住了我,没有直接沖他发火。 因为的确很奇怪,就算警方上层非常重面子,非常官僚作风,但基层的小警察也不至于如此忽视民众的安全吧。 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硝子给我打了电话,「爱子,你没事吧,我们马上过来,你报警电话里提到的那个嫌犯,我们最近在追查他的下落。」她顿了顿,又问道,「那个和你一起的男人是谁?」 一切思绪戛然而止。 一切疑问有了答案。 我平静回道,「你来了就知道了,或者说你已经知道了。」 我没等硝子解释就挂了电话。 我感觉很累,心里冷嘲自己,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被男人欺骗的傻女人。 甚尔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把那个关在储物间的嫌犯搬到了客厅的地上。 没过多久,门口的可视对讲机响了起来,我起身去看,小小的屏幕上挤了四个人,硝子、五条悟、七海先生还有夏油先生。 我没有对话,直接打开了大楼的门锁,两分钟后,房门被敲响了。 他们四个人鱼贯而入。 夏油先生沖我点点头,就大跨步来到嫌犯跟前,「果然没错,是重面春太,人我带走了,你们慢慢聊。」 他很迅速地把人带走了,甚尔没有阻拦,或者说也没空,硝子和五条悟把他逼到离我很远的角落。 而七海先生站在我身后。 我都被这一幕搞得没脾气了,「你们都在干什么啊?」 五条悟兴致很高,「杰是来做任务的,我们三个是来帮你打渣男的!」 七海先生在一旁解释,「家入小姐很担心,五条……先生只是想起闹。」 看得出来七海先生是真的不想尊重五条悟。但良好的素养还是让他用了敬语。 他又继续解释,「家入小姐和我们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伏黑甚尔在这里,很明显他给你带来了危险,而中禅寺小姐,你也没有说这个事。」 「你在指责我吗!」我恼怒道,「你们做的事非常保密,我怎么知道他和你们有关系,你怎么不问他为什么不说!都相处一个月了,我现在才知道他姓伏黑!」 「抱歉……」七海先生侧过头推了推眼镜。 他嘴特别严,什么都不会说,也会拦着五条悟给我乱说。 我嘆了口气,也不想继续让他为难了,递了个台阶给他,「吐司很好吃,谢谢。」 「你推荐的波洛咖啡厅的三明治做得很好,已经连续吃了好一阵子了。」 我瞥了一眼那边的三人,硝子情绪少见的激动,五条悟一副捉摸不透的样子,甚尔、应该说伏黑甚尔则面无表情。 扭过头继续和七海先生闲聊,反正他是不会解释了,就是不知道剩下的三个人能不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家咖啡厅的服务员颜值很高,我敢保证肯定很多客人都是为他们去的,反正我是,你呢?」 「那位安室先生的确增加了客流量。」七海先生用词谨慎。 「难道榎本小姐就不可爱吗?」我调侃道。 七海先生无奈地嘆气,又道,「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什么事?」 「五条先生这边的事就快结束了,这份工作也做到头了,中禅寺小姐知道有什么合适的工作吗?」 结束了?我没来得及深究,当下只是思考七海先生的问题,「你觉得什么工作是合适的?钱多事少离家近吗?还是能实现自我价值和理想的?」 第15页 「劳动是狗屎,人就是螺丝钉。」七海先生脱口而出。 我轻轻笑了,「在跟着阿悟一起工作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对了,顺带一提,我在心里是全名喊五条悟,这是他应得的,但当面和对着其他人是只喊他名字,要不然他会烦死人。 「在证券公司帮别人赚钱,那会儿认为钱很重要。」 不过现在做的是惩罚恶人的事,我猜他们干的大概是这样的工作。 既然如此,我开口道,「不如做帮助他人的事吧,会快乐一点。」 「帮助他人?是指志愿者吗?」 「差不多,但不会让你做无偿的工作,我知道几家有良心的慈善基金会,帐目比较透明,捐款也到实处,你要是有意愿的话,我回头列个名单给你,你可以试着投简歷。」 「非常感谢。」七海先生郑重其事地向我道谢。 我摇摇头,「都是小事,我最崩溃的时候也多亏了你们的陪伴。」 「要谢就谢家入小姐,我没做什么。」他扫了一眼厨房,「做烘焙是不是有点用?」 「嗯?」我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揉面的时候是会平静下来,不过我最近没做,家务活是甚尔那傢伙全揽了。」 七海先生的神情有几分抗拒。 我轻笑,「他在你们面前是什么形象啊?」 「呃……」七海先生沉默。 「他应该今天就和你们离开了吧?」 「我不走……」甚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9章 时间倒退一点,中禅寺爱子和七海建人在吧檯跟前聊天时,伏黑甚尔三人也在谈话。 他们的氛围可不太好。 家入硝子异常愤怒地冲着伏黑甚尔,「她不是你以前接触的那种女人,不要把危险带给她!」 「有我在又能出什么事?」伏黑甚尔不耐烦道。 「那你至少能想到没有你就不会把人引来,以你的身手早就能解决跟着你的那群人,为什么会受伤躲到这里?」家入硝子步步紧逼。 那是我故意的啊,伏黑甚尔腹诽着,他早就知道五条悟他们身边有个普通人,没见过,但有点好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和这个自命不凡的五条悟成为朋友。但家入硝子一直看得很紧,他兴趣也不大,就没深挖。 大部分咒术师防备他又因为五条悟的决定而需要利用他,夏油杰漠视他,七海建人认为五条悟的决定自有意义,家入硝子对这件事很无所谓,只和九十九由基那个女人针对他的实验感兴趣,至于五条悟,那傢伙……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中禅寺爱子,没有攻击性的美丽外表、柔和的气质还有两分没有休息好而略带厌倦的神情,第一眼看过去也只会被外表吸引。 但仔细再看两眼就能从不施粉黛的脸庞发现她隐藏其中的个性。 第一次见面只是在红灯区的一瞥,伏黑甚尔当时要和地下中介接头,习惯性观察环境,对上了另一双观察的眼睛,她探寻而平静地回了一笑。 稍微勾起了一点好奇,转头知道了是五条悟他们认识的那个人,更是奇怪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大晦日那天故意露了破绽让那群诅咒师追了上来,本是打算一股脑都解决的,抬头发现在查到的中禅寺爱子家附近几个街区了,是巧合也是运气,他发现了抄小道往家赶的中禅寺爱子,先迅速打了通电话给五条悟,说还有几个残余渣滓逃了,他受了点伤先躲两天。 紧接着用刀把自己划伤,又处理了刀,听到了脚步声,手机只能匆忙地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伏黑甚尔以为她是一个好骗的柔弱女人,如同她的外表一样,结果出乎意料的,她先去捡了那部手机,又冷静地处理他的伤口,还非常奇葩的直接把他带了回家。 他没想到会这样就登堂入室了,本来只是想着先接触一下。 然后是他主动找藉口住进去,之后如果五条悟他们有遗漏还能来个英雄救美。 说他自私也好,卑劣也罢,伏黑甚尔从来没有学会正常的追求方式,但从来没有失过手。 然而事情发展完全和预想的不一样。 中禅寺爱子也是个和外表完全不一样的人,胆子够大,处事冷静,脑子聪明,自控力强。 似乎和以前认识精神脆弱只想着依靠他的那些女人不一样。 虽然都会在这种情况把他捡回家,可是又不同,她们是习惯了男性的发号施令不会声张,可她却不是这样。 尽管他已经发现她的创伤也来自男人。但一丝精神上的破绽都没有,完全无法想像这个女人崩溃的样子。 这些只是好奇,而真正打动伏黑甚尔的是元旦那一天清晨一起吃的御节料理。尽管场所是在洗手间,但依旧是多年未曾有过的新年料理。 被指使着做家务活也让他久违的感受到了家的气息。 所以他不打算离开了。 但眼前还要解决几个问题。 「意外……」伏黑甚尔懒洋洋道。 「意外已经结束了。」家入硝子烦躁的想要抽菸。 「不,我打算继续留在这里。」伏黑甚尔无赖道。 「什么?不行!」家入硝子立刻阻止,「你不知道她都经歷了什么,好不容易才生活平静下来,不需要你这样的变量。」 「家入硝子,你没发现她气色好了很多吗?」伏黑甚尔很没礼貌的直唿其名。 第16页 「呃……」家入硝子沉默不语,她发现了。 「硝子是妈妈吗?」五条悟这会儿才出声,一如既往地不着调,声音又低了下来,语气正经地安慰她,「好啦,不用那么愧疚,和你没关系,爱子的心理很强大,她从来没有埋怨过你。」 家入硝子扭头不再说话,五条悟笑嘻嘻道,「既然甚尔能照顾爱子的生活,那我想硝子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伏黑甚尔看着五条悟,这傢伙他一直捉摸不透,称唿叫得很近,但实际距离很远,明明是备受上天恩赐的六眼之身,又不是他这样被厌弃的猴子,却没事找事的要颠覆整个咒术界。 记得最初他听到五条悟的想法时,嘲讽道,「等没有了咒力,五条悟你就再也不是人上人了。」 五条悟却大笑又猖狂道,「就算没有咒力,我也是最强。」 伏黑甚尔收回思绪,「但爱子要赶走我。」 家入硝子忍不住笑了,「活该。」 五条悟却好像看透了什么事一样,「爱子需要你,你解释清楚就行了,给你提个醒,是她提供了扳倒那些老臭虫的办法。」 「你们是怎么说的?」 五条悟笑意微妙,「打击邪?教。」 「哈?她连这也信?」伏黑甚尔诧异道。 五条悟摸着下巴摇头,「爱子那么一个聪明人,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了这个说法。但是这是她自己提出的,所以你觉得她信不信?」 伏黑甚尔顿了一下,笑了,「原来如此。」 三人勉强达成一致,只要伏黑甚尔说服了中禅寺爱子让他留下,家入硝子就彻底没有意见了。 伏黑甚尔就接上了那句话,「我不走。」 ? 「我不走……」甚尔耍无赖道。 我很头疼,「为什么啊?事情不都解决了吗?你就没必要留下来了啊。」 「对,事情都解决了,所以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了。至于为什么,那你得问家入硝子,她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这一个月身体状况却有了明显起色。」甚尔面不改色。 我看向了硝子,她神情别扭却没有出口反驳,真奇怪,刚才不是很反对吗? 不过不得不说,甚尔这傢伙真是专打人七寸,我知道硝子在阵平牺牲后对我的过度保护,也乐得让她安心去检查和戒酒,也的确不想让她多担心。 既然事情解决了没有了危险,又是硝子他们认识的人。虽然关系好像不太好,但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另一方面他厨艺是真的不赖。 而且到现在为止,硝子和五条悟没有问那部手机的事,也没发觉我要找炸?弹?犯的事,甚尔没有告诉他们,关系不近也有好处。 那也许他能提供一些办法。 「好吧……」我松了口,「不过还有很多事你没有解释。」 「等他们走了,我会一一回答。」甚尔微微笑了。 五条悟推着不甘心的硝子和有点不放心的七海先生往门口走,快要出门了,又捣乱,「爱子,要警惕啊,这傢伙喜欢赌博运气却不好,兼职小白脸特别擅长骗女人,哦,对了,还结过两次婚,扔了两个孩子,算起来现在都读高中了,这就是个人渣,千万要小心。」 甚尔被五条悟的发言气得不行,狠狠关上门。 五条悟说的那些让我有些惊讶,结婚之类的都是私事,我没法评价,且不提我没打算和他发生什么,就算关系真有进一步的可能,那些也和我没关系。 只是赌博、当小白脸,这意味着他喜欢走捷径,这是我没法接受的品行,我无法把这种人纳入交友范围。 「我能解释吗?」甚尔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你打算从哪一部分开始?」 「你想从哪部分开始听?」 我笑了起来,想了一下,还是从困扰我多年的疑问开始,「硝子他们、应该说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甚尔整理了一下语言,我听到了一个打破我世界观的故事。 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奇特的力量,来自人类的负面感情,名为咒力,普通人看不到从他们身上诞生的咒灵,也使用不了咒力,只有特殊的人生而体内存在术式才能运用咒力,是为咒术师,他们和官方合作,祓除咒灵,消灭诅咒师。 诅咒师就是找上门的那傢伙,同样有术式能使用咒力,但却仗着这种力量行恶事。 五条悟是近年来天赋最好的,而甚尔则完全没有天赋。 甚尔是几年前被五条悟邀请加入的,五条悟想要颠覆咒术界,他釜底抽薪,採用的是另一个咒术师的想法,根据甚尔的情况,与天地立下束缚,将咒力化为无,世上就再不会产生咒力和咒灵。 他们成功了,世间咒灵和咒力完全消失了,无法接受现实的咒术界高层早就因为各种原因倒台或死亡,残余的傢伙和诅咒师混在一起试图反击,还有将甚尔捉去再想办法逆转术式恢復。 所以才会有人追踪他。 我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也大概明白这么多年以来五条悟问的一些什么内部有蛀虫的奇怪问题的真相。 虽然甚尔有很多细节没提,但是也足够了,说到底我算是不可知论者,看不见的东西不代表不存在。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没有说?我又不是不能理解。」 第17页 甚尔想了想,「因为你只是普通人,知道越多也越危险,家入硝子和你保持友谊也不容易。因为她的术式没有多少攻击力又容易被诅咒师盯上,时刻需要保护,他们做到了不把危险带给你,要知道厌恶咒术师的诅咒师和有智慧特级咒灵数量不少。 另外则是,语言是有力量的,这是另一个意义上的知道越多越危险。现在没有咒力,也就不需要保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这里应该预警排雷? 本文的伏黑甚尔和原着设定差不多,他的过去构成了他本身的魅力。 当然我可能写得会ooc,毕竟有我的个人解读,而且本文是爱子的第一人称。 第10章 谈话还在继续。 「所以你早就从硝子他们那里知道我,所以才坦诚吗?」 甚尔揉揉脖子,「一部分吧,你总会知道的,说了还能让你更信任一点,不过依旧还是生气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还有隐瞒。」 「这个嘛,同时也是帮你向他们隐瞒了。」 我顿了下,又指出,「姓氏呢?」 甚尔露出暧昧的笑,「怕你生气,伏黑是前妻的姓。」 入赘?这倒是少见,不过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会做家务活还没有怨言。 我又问道,「赌博和小白脸的事能说吗?」 「只要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我一直以来都干的是非常赚钱的活,钱来得快也来路不正,只想尽快花出去,我赌运不好反倒帮忙了。 至于赌博带来的刺激不如干活时的,但能打发时间。小白脸这事,主要是没地睡觉,不过我绝对没有骗她们钱,赚了钱也会买贵礼物送她们,也绝对不是骗感情,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事,大家都好聚好散。」 「你这傢伙难怪结了两次婚,还把小孩扔了不管,你完全没有过正常的亲密关系啊。」我都有点被惊到了。 「那正常的是什么样子?」甚尔状似虚心求教,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紧挨着我了。 我用手指轻轻把他推远,「所以你才总是这个态度对着我吗?难道也不明白怎么和人建立信赖关系吗?」 「难道就不是单纯的被你吸引吗?」 「知道你的感情经歷之前说这番话可能还有点用,现在嘛……」我摇摇头,「男女之间不一定存在荷尔蒙的吸引,也会有友情和各种可能性。如果你要留下来继续住在这里,就要学会异性室友的相处模式。」 「那就拜託爱子好好教我了。」甚尔低声笑着。 「我先问一个问题,你有钱吗?」 「没有……」 我扶额嘆气,「我可不打算养你,房租是要交的。既然没钱,就继续干家务活吧,家政工时薪还是挺高的,我这是老房子,房租不太贵,算一下说不定还是要倒给你钱。」 「不用了,就算相互抵消吧。」甚尔有些无语。 「不行,我不会占这点便宜。」我也很坚持,家政工时薪大概是两千日元,按甚尔平时干活的速度,三餐加打扫卫生,一天最少也要三个小时,那就是六千,一个月差不多十八万。 房租不算礼金那些钱,虽然安保还算严,地段还不错,面积不小,但这是快四十年的老房子,又是合租,每月大概也就五万左右。 「那我不掏水电、房屋管理费还有採购的钱,就这样说定了。」 「好吧……」我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那么该说一下室友的约法三章了。」 「都有什么?」 「带异性做客或过夜需要通知室友;在公共空间要穿戴整齐;生活习惯有矛盾要及时沟通协调。」 我回忆了一下,在英国读书那会儿也和室友有差不多的约定。因为都是女孩,所以现在这个稍微修改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甚尔愣愣的,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我满意的点点头,室友的磨合很重要。虽然之前一个月没有什么摩擦,但那时情况特殊,希望之后也能和睦相处。 「那么就该下一个议题了。」我嘴上开着玩笑,但心里有点紧张,希望甚尔能和之前表现的一样继续如实相告。 「你没有告诉硝子他们我捡了你手机的事,是吗?」我低声道。 「嗯,说那干嘛。」甚尔哼笑了两声。 「硝子也不知道是我主动把你捡回来的,是吗?」 「我没说,不过五条悟可能猜到了。」 「这样啊……」我垂下眼睛,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五条悟如果知道那大概率能猜到我想干什么。 但是他没给硝子讲,也没阻止甚尔留下来,那应该是不会阻碍我的行动吧。 「你的手机只和两个号码联繫,都是谁?」 甚尔做到了我问什么就答什么,「一个是五条悟,一个是地下中介,我想你想要后者的联繫方式吧。」 「嗯……」我不否认,既然他努力表现了诚实这个良好的品格,那么我也可以多付出一点信任,「我的上一个男朋友,是个警察,他为了保护民众死于炸?弹,警力有限,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犯人,我想为他报仇,但这个犯人很会躲。」 「找到之后呢,你打算杀了他吗?」甚尔问道。 我呵了一声,「不,我会折磨他。」 「那我也可以提供额外的帮助,你想知道怎么打人更痛却不会留下痕迹吗?」 第18页 我眼睛放光,「真有这种方法?」 「这可是我的特长,想学的话,凭你现在的小身板可不行。」甚尔戏嚯道。 「一步步来,先让我联繫上这个中介,悬赏找人。」 ? 孔时雨,在日韩籍,曾经是一个刑警,后来到日本和诅咒师合作,做些中介和情报工作,最近咒术界发生大变动,没有生意了,似乎又要转行了。 孔时雨抽了口烟,看向来人,「这位女士,我的情报网死的死,被关起来的关起来,实在帮不了忙了。」 长相没什么特点的年轻女人又开口道,「要是我说是天与暴君介绍来的呢,能通融一下吗?」 孔时雨愣了一下,「伏黑甚尔吗?你是他新找的女人?」 「谁知道呢?」年轻女人微妙的笑道。 「唉,行吧,我这辈子是欠他的吗?你说吧,找什么人?」孔时雨捻灭了烟。 「先给你两个目标,看你的水平,一个外号斯内克的杀手,另一个是造成六年前以及两年前爆炸案的犯人。」 孔时雨回忆了一下,想了起来,「斯内克是不是在一个寻找什么宝石的组织里的那个?后一个是指前后两次死了两个警察的案子?」 「很厉害嘛,不愧是前刑警。」 孔时雨也不露声色,「小姐也是一样,都能知道我的前一份工作。」 「只是试试你的本事,接不接?」年轻女人也面不改色。 「有钱不赚是傻子,只是找人的话价格不高,炸?弹?犯定金三十万,尾款七十万。斯内克要贵一点,毕竟是国际组织的职业杀手,定金先付一百万,后续看情况。」 「什么叫看情况?」 「分两种情况,一个是套餐价,不管后续花费多少都算一千万,另一个报销收费,这人可能在国外,当地的情报组织要收钱,还有我这边人员的路费,杂七杂八的,再算上劳务费,有可能很多也有可能很少。」孔时雨解释道。 「知道了,那先打一百三十,怎么付?」 「走暗网的帐号,不会被追踪。」孔时雨给了年轻女人一张纸条。 年轻女人接过来,纸条突然冒出了火花,火势很大迅速燃尽了。 孔时雨再定睛一看,年轻女人已经不见踪影了,纸条也落在地上变成了灰烬。 「呃……」孔时雨摇摇头,伏黑甚尔是从哪找来的这么会变魔术的女人。 另一处,伏黑甚尔扶着手推车,掏出手机看了眼来信。 【你介绍来的这女人真厉害。】 他删了邮件,看向正在货架挑选东西的中禅寺爱子,的确是厉害。 第11章 日历翻过一页,已经来到了二月。 我去了一趟京极堂,京极大叔从瑞士回来带了礼物让我去取。 京极大叔一见面就喊,「爱子,脸上终于有点肉了,现在看着好多了,之前瘦得让人担心。」 他们这个岁数的人看小辈都是这样,胖一点才有福气。 京极大叔六十多岁,头髮花白但是身体很健康。 他招唿我进去。 我穿过高耸的书架、绕过地上还没有标价格的旧书,走到里间。 京极大叔送的第一个礼物是瑞士手錶,他在一边大声道,「我去柜檯挑的,感觉很适合你,价格不贵,比在日本买便宜不少。」 不贵也只是针对这个牌子和档次来说,在日本得卖到一百万日元,就算在瑞士当地有折扣也便宜不了多少,不过话说回来,这块手錶装饰不多,大小适中,能听到里面机械的摆动,的确是我喜欢的。 但是呢,我嘆了口气,「何必给我买这么贵的手錶。」 「说什么呢,爱子,我给自己买的才算贵,你猜我腕上的这个花了多少钱?」 「我不想猜。」大概知道多少钱,是给我的这只手錶的十倍以上,但是我不想配合他回答。 说到钱,我想到前几天拜託怪盗基德去和孔时雨联繫,他帮我付了定金,我买了一厚摞的等价的礼品卡,是不记名的,他自己使用或者转卖都不会有问题,非常方便又匿名的一种方式。但是我寄给他之后却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尤其神奇的是,快递员上门的时候,他的邮件刚好同时送达。 怪盗基德不愿意收,我不想有所亏欠,他虽然行事神秘但为人不错,会提醒我注意安全,而且为了保护我们的身份,又为了迷惑对方,易容去见了孔时雨。 礼品卡只能暂时收起来,只能之后再找机会把钱给他。 价值真难衡量,找一个害死了两个警察的犯人需要一百万日元,这一块瑞士名牌手錶也是一百万日元。 「爱子,你这小姑娘越来越没意思了,还要不要第二个礼物了?」京极大叔虽然一脸嫌弃却主动的把礼盒拿了出来。 我回过神来看他一边展示一边讲,「这是麋鹿的奶制成的奶酪,一年只有十公斤的产量,非常稀有,味道很浓郁。」 我觉得比手錶还让人无语,「麋鹿一年只有两个月在产奶吗?还是说这个厂子只有一头麋鹿吗?」 京极大叔愣了一下,「呃……」 「你是又被忽悠了吗?有钱也不是像你这样花的。需要我给你数一数都花过什么冤枉钱吗?黑船事件那个准将留下的红酒,一杯十万日元,你尝了,还记得什么味道吗?」 第19页 京极大叔讪讪一笑,赶紧转移话题,「这不是有你督促我吗?我每天都在感谢敦子姑姑收养了你。」 我嘆了口气,京极大叔如果不是这个性格,也不至于结过五次婚没有一回是和平分手,他可没有京极堂那样的运气遇上像他姑姑那样温柔如水的女性。 「既然说到敦子老师了,今年什么时候去扫墓?」 「春分吧,刚好樱花开了,去年是盂兰盆节,夏天太热蚊子又多。」 「好,对了,神社那个神主年中要调去京都那边,有什么愿意接手的人吗?」 「我哪里认识啊,我不信八百万神,都是京极堂影响的,别看他以前是神主,还兼职做驱魔师和侦探,极其了解妖怪故事,公案也是张口就能背下来,但是他不信。」 京极大叔明明和中禅寺秋彦没有血缘关系,却随了中禅寺的性子。 尽管我没有亲眼见过那位京极堂,但能从敦子老师身上窥到一丝。 他们兄妹外表差异很大,而且她小时候被送到京极家做养女长大—— 所以京极大叔管同样没有血缘关系的敦子老师喊姑姑。但就凭她年轻的时候自学考上了大学后觉得无聊退学这一点,就知道他们兄妹间性格上的相似。 这大概也是我们能成为亲人的原因。 那位京极堂曾说过这样的话: 这世上没有不可思议之事,只存在可能存在之物,只发生可能发生之事。 在读完他、他的友人还有敦子老师的手稿后,从他们经歷的过去里,绕过了一切妖怪、神鬼传说的真意,彻底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所以我才能快速的接受甚尔所讲的世界。 和京极大叔道别后,我得赶去下一个地方。 和甚尔说好了,要带他尝一家做牛肠锅的店。 自从甚尔答应帮我,他就时常嫌弃我体能差,如果不是需要买东西或者扔垃圾,基本不出门,走两步路就累了,强行带我每天早起去散步。 二月是最冷的时候,我不想出门,他又有理由了,说我连抗冷的脂肪也没有。不仅要活动也要多吃,消耗得多就有胃口了。 健身那套理论我是清楚的,但人的惰性是很难打败的。 如果不是因为甚尔「威胁」我他会掀我被子,我真的做不到每天早上按时起来。 「之前你不是每天都起得很早吗?」甚尔问道。 「因为那会儿还有警惕心。」我那会儿正在洗脸,他靠在门边用手臂挡住路。 「现在就没有了吗?」 「现在是室友,我信任你的品格。」我低头钻出去。 这种插曲时不时会上演,其实我不牴触,因为他就是嘴上撩拨两句,却没有任何肢体上的过分接触。 我想甚尔应该很清楚,一旦他的行为未经允许就越线了,不管什么原因我绝对会把他扔出去。 他的「绅士」表现倒是让我有点相信那番所谓被我吸引的话。 说回散步一事,我的饭量和睡眠都因此有了好转,运动是有帮助的。 投桃报李,我发现甚尔很喜欢肉食,偏爱内脏,以前到处胡吃海喝的时候,去过这家专打牛肠锅的店,非常少见的做内脏的本地餐厅,味道很好,没有什么腥味。 甚尔已经在店门口等着我了,还提着一个附近有名的面包店的纸袋。 「买的什么?」 「这个点去,只剩下彩虹色的贝果了。」甚尔接过我手里的袋子,他就着路灯看清了上面的字「这是什么奶酪?」 「麋鹿……」和甚尔待久了,自然就发现了另一件事,他文化程度不高,很多汉字都不认识,只能按照平假名念出汉字的发音。 「呃……」推开店门,热气和香味扑面而来,找了座位坐下,这里价格很实惠,牛肠锅一人份一千五百日元,还可以点其他菜,只是我不知道三人份的对于甚尔的饭量来说会不会有点少。 「先点三人份的,味噌锅底,加一份牛杂,再上一份鳗鱼寿司,还有乌龙面,暂时这些吧。」我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牛肠锅很快上桌了,最上面是一层韭菜,下面一层层铺着圆白菜、豆腐、牛肠和牛杂,开锅之后,用大勺子将粘稠的奶白色汤汁浇在食材上,然后再煮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味道似乎比记忆里的还要美味,也许是当初只有我一个人来吃,没有这样两个人抢着分着吃的氛围。 甚尔的胃口好得不像话,我约会过的对象还有交往过的男友,都没有他这么能吃的,或者是他们没有在我面前展示真实的饭量。 主食我只吃了两筷子乌龙面,一样热乎乎的,剩下的他全都吃得一干二净。 「味道不错,你还知道多少好吃的店?」他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有空的话,会带你尝个遍。」 「说定了啊。」甚尔懒洋洋地插着兜,「对了,这么冷的天你不想泡温泉吗?而且对身体好。」 「你想最近去?都这个时间了,热门的温泉旅馆估计都订满了。」 「休息一下嘛,我知道一家老式旅馆,价格实惠,温泉蛋可以自己带进去煮熟,去吗?我请客。」 「有钱了?」 「五条悟那边还有些收尾的活。」 「他们现在什么情况啊,硝子最近很忙,在网上都没能聊几句。」 第20页 「后续很多和官方要走的程序啦,具体也不清楚。」 「这样啊,那就周内找一天去吧,周末肯定人多。」我说道。 甚尔轻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早就想到了,地方在箱根,带你兜风去。」 第12章 我算是看出来了甚尔哄女人的能耐。 但没想到他比我预期的还要夸张。 到了出发那天,甚尔提前出门把租来的车开到楼下,我拎着行李包从公寓楼出来。 一眼就看见了甚尔,他双手抱胸靠在车门上,抬手挥了挥,我赶紧过去。 正要打开车门坐进去,甚尔拉开右侧的门,我才发现这是左舵的进口车。 瞥了一眼方向盘上的标志,虽然我对车没有一丝热情,却还是知道几个车牌的样子。 盾形中央有一匹马,我记得这是保时捷。 「我该说多亏你没选跑车吗?」 「卡宴这类suv更合适走山路。」 「提前说一下,我有点晕车,你不要玩什么漂移,开稳一点。」 「知道了……」甚尔又好奇问道,「你没考驾照吗?」 「公共运输很便利,而且我很不喜欢堵车,所以就不要为难自己了。」 甚尔没有路怒症,我们出门算是比较早。但在东京的马路上,没有什么早晚高峰。 不久就离开了市区,驶向了箱根。 箱根多山,险峻的盘山路接着悠长的隧道,连绵不断,今天晴空万里,一步一个景,甚尔时不时听我的要求在观景台停下来。 我们不赶时间,悠悠哉哉地开到了第一个目的地——芦之湖。 把车停到停车场后,我们走上芦之湖的步道,慢慢欣赏美景,湖水在太阳下泛着蓝色的波光,路旁种满了四季常青的松树,乘船转到南岸,可以一览富士山倒影的绝景。 富士山经常被云彩遮住,但现在天气寒冷,又是晴天,它就耸立在远处,白色的雪顶映到湖中,红色的鸟居立在一侧,让眼前的景色多了几分颜色。 玩得也差不多了,我走得腿都有些累了,终于前往了今晚的旅馆。 当我发现车子开向了一个高档酒店时,惊讶道,「不是说实惠的老式旅馆吗?」 「老式没错啊,这个酒店是1878年建成的,够老的了吧,它的价格在这个档次来说也不贵,很实惠。」甚尔笑着给我讲,「我看介绍说卓别林还住过这里呢。」 我略有所动。 然后又看见他回头笑着,「但是我只能订到双人间,不介意吧。」 我也笑了,「我相信你的品格。」 这家酒店是西式传统风格,木色都是深沉的,復古的装潢和建筑倒别有一番风味,一到店就有红茶和蛋糕作为迎宾,服务很到位。 我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就明白了为什么甚尔会说实惠,箱根的温泉旅馆档次高一点都以能看到富士山为卖点。 而这个酒店连富士山脚都看不到,不过从阳台望去,四面的景观也很美。 不过令我有些意外的是,甚尔没有订房内自带引了温泉水的浴缸,那样可以直接在房间泡温泉。 「看我干嘛?」甚尔正在换房间准备好的浴衣。 「你居然不打算抓住这个机会。」既然答应了出来玩,我自然有心理准备。 说实话,我享受性带来的快乐,也不反感甚尔,我让他留下来自然清楚有些事很可能会顺其自然的发生。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甚尔略有不满。 我笑笑没说话。 既然要泡温泉,我就得提前把文身遮住。 文身在左手上臂内侧,我把毛衣先脱下来,然后把里面的衬衣袖子解开挽上去,剪下几块胶布准备贴上去。 甚尔突然道,「文身有什么含义吗?」 我摩挲了几下那块皮肤,那是一朵枝叶舒展的玫瑰,本来还要上色,实在是痛得不行,就只是黑白的。 「当然是爱情。」 「男人?为了那个警察吗?」 「另外一个。」 甚尔短促地笑了一声,「他有文身吗?」 「没有……」 「所以才分开了?」 今天他怎么这么八卦,那都是过去式了,没什么不能说的,「也可以这么说。」 ? 伏黑甚尔看着中禅寺爱子拿着浴衣去洗手间,他坐在床边等。 不由地回想起前段时间和家入硝子的对话。 「伏黑甚尔,你脑子有病吧,我凭什么要帮你?」家入硝子勉强认下现状,但不代表她会对这傢伙有好脸色,「你别以为我忘了你把危险带到了爱子的家里。」 「都说了我能解决啊。」伏黑甚尔道。 「自负,这是两回事。」家入硝子冷酷评价。 伏黑甚尔没有一丝自尊,「家入硝子大人,求求你帮帮忙。」 家入硝子对这无赖样子没辙了,其实她也很纠结。一方面完全不认可这个混蛋,另一方面又为爱子担心,担心她无法走出来,可是她又有所顾虑。 「我不知道你哪里有疑惑,她能让你待在家里,就很说明问题了。」家入硝子根本不在乎伏黑甚尔的想法,用词犀利,「她比较喜欢坏小子类型,虽然我不觉得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只会伤女人的心。不过你是,松田警官也是,换句话说,你是他的代餐,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第21页 伏黑甚尔要是能被这种话打败,也就不是他了,「当然不会,这是我的幸运啊。」 家入硝子冷漠回道,「所以你想上她的床一点也不难。」 伏黑甚尔敏锐地问道,「难的是什么?」 「爱子长得好看,身边从来不缺男人,可真正能被她记住的没有几个。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你对爱子这么用心,但我不觉得就凭你能做到。」家入硝子挂了电话。 ?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快去泡温泉吧,饿死了,希望酒店的套餐很好吃。」我换好衣服出来,催促甚尔。 「家入硝子为什么对你愧疚?」甚尔冷不丁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其实没什么,是她有心里负担,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我顿了顿,「是因为有硝子帮忙,我才和阵平认识,而阵平牺牲那天,我正在陪硝子过生日,这只是凑巧。」 「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今天真的很八卦。 我想了想,组织好语言,「那天,我和硝子在外面玩,吃饭、闲聊、喝酒,一般就这些事,当时刚好往餐厅走,我看见了他,一个捲毛帅哥,戴个装酷的墨镜,站在垃圾箱前抽菸。」 「你怎么知道是帅哥?」 「下半张脸也能看出来啊。」我解释道,「而且他身上有股忧郁的气质,很想让人读懂他的过去有什么故事。总之,我就沖了上去。」 我从硝子口袋里摸到一包烟,她那会儿说要戒。但是烟不离手,不过打火机早在一见面就被我扔了。 正好,我走了过去,朝他搭讪,「借个火呗。」 他掏出了打火机,嘴上却道,「女孩子要少抽点菸。」 我兴致稍减,接过来点燃,「男孩子就可以多抽吗?」 他笑了一声,「你说得对。」然后他就把剩下大半的烟按灭了。 这举动又让我多了几分好感,「我叫中禅寺爱子,你呢?」 「松田阵平。」 这就是我们的初见。 …… 泡完澡出来,乏意都消失了,放好东西就拐弯去餐厅用晚餐。 每个座位边放着今日菜品,看上去很丰盛。 第一道细面颜色很淡,正好开胃;紧接是豌豆浓汤,刚刚铺平盘底; 然后是鹅肝,搭配的蘑菇,清爽解腻;接下来是海鲜,用的是芦之湖出产的鲈鱼,每碗只有一块鱼肚,味道鲜美; 拌山葵之后又是一道鱼,依旧是当地的鳟鱼,用盐烤烹制,入口软嫩;最后炊饭上来硬是塞入肚子里。 甚尔不停抱怨,「吃起来真费劲,每道菜都只有那么一点分量。」 「那你没吃饱吗?」 「好像也饱了。」 「所以这样安排也有它的道理。」我笑眯眯地看着他泡完澡后有些松散的浴衣领口,「晚上要喝点什么吗?」 「你不是在戒酒吗?」 「我馋了,喝点软饮哄哄自己,你不喝吗?」 「我不爱喝酒。」 「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不抽菸不喝酒的好男人。」 「真会讽刺人。」 我伸手捋平甚尔褶皱松散的领口,将他身前的布料尽量展平,感受着抚摸到的光滑浴衣下的肌肉,抬头微微笑着,「真的不打算去酒吧喝一点吗?」 「不了……」 「哦,真可惜。」我收回了小动作,「晚上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你先睡,就别等我了。」 直到我离开房间甚尔都没有任何回应,没想到这傢伙真是有耐心,也不知道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在酒吧点了一杯几乎不含酒精的饮料,一边慢慢喝着,一边欣赏调酒师的手艺。 不过的确有意外收穫,度过了一段还算有趣的时间。 趁着淡金髮色的大男孩去洗澡,我换好衣服回到了房间。 不知道已经睡下的甚尔是不是被我的动静吵醒,「回来了?」 「嗯,吵到你了吗?」 「有点……」 「抱歉,马上就躺下睡觉。」我没什么歉意地回道。 灯熄灭了,很快,我进入了梦乡。 第13章 第二天起来浑身舒坦,我把自己绷紧了很长一段时间,朋友们都很担心我,他们以为我是皮筋,绷到极限就断了,而且酗酒住院那次断过一次了,现在只是接起来了,并不牢固。 但我认为我是弹簧,能够调控好自己的情绪。 荷尔蒙的宣洩也是一种方式。 女性也有欲望啊。 说到底是甚尔先撩拨的,这样一个符合我审美的男性在眼前天天晃来晃去,正常人都会有反应吧。 所以我反倒奇怪,他邀请我出来玩不是想和我做吗? 我没有因为甚尔的拒绝而恼怒,我还没有那么自大。同样,也并非恼怒而找了其他人,这只是普通的饮食男女之欲,凑巧碰到了一个赏心悦目的男性而已。 不过我得承认,我的行为的确稍微有点过火。因为我们两个开了一间房,但说回来,这还是怪甚尔,他要是订了两间房,然后又拒绝我,那我出去找别的乐子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当我想清了之后,就抛开了那一丁点的心虚。 既然他不愿意,那就也没有立场发表意见。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甚尔什么反应都没有,没有任何意见要发表,和平时一样。 第22页 洗漱完毕,我们吃了西式自助早餐。 甚尔问要不要去看卓别林住过的那个套间。 「能参观吗?」 「好像专门放开给在这儿消费的客人看,很会做生意啊。」 卓别林住过的酒店多了去了,套间的东西又有什么特别。 虽然这样想,但还是要去看。 甚尔带着我从路线复杂的翼楼穿梭而过,到了开放的套间。 和猜想的差不多,套间里的各种物品都比较陈旧,风格是当年最流行时髦的,墙上摆了很多张卓别林的照片,也仅此而已了。 我感嘆一句,「人该死的窥私慾啊,难怪希区柯克的《后窗》那么经典。」 「希什么?」甚尔好奇道。 「也是个导演,和卓别林是同时代的。不过他拍的都是惊悚片,回家给你找几部看看。」 甚尔有一点特别好,他不懂的会去学去看去琢磨,了解卓别林也是因为前段时间我在重温《大者》,他跟着看完之后又问我要来其他几部的碟片。 同时,不知道甚尔受到了什么样的教育。总之他了解的东西太少了,所以不会像其他男人一样好为人师。 这个人真的很让人捉摸不透,昨晚我半夜才回屋,他肯定一清二楚我干什么去了,就算是女人也得闹上一闹,更别提男人,他们可有着奇怪的自尊,结果甚尔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反应的一种情况是敢怒不敢言,另一种是完完全全不在意。 可偏偏两者他都不是。 想想他的过往经歷,倒也可以理解。 但是牛郎我见得多了,大多数身上带着一股浮气。尽管身为服务者,却还是要用男性的天然权威想尽办法去压迫女性顾客。 这个畸形行业出厂的男性都学会了如何剥削女性,哪怕女人们是消费者,也买不到剥削者的地位。 虽然小白脸和牛郎这两者并不完全一样,但差距也并不大。 他们在男性中属于弱者,所以就去欺压更弱者,都在用男性的身份榨取女人身上的利益,再伏低做小也只是职业姿态,关上门对着女友妻子就变了模样,又会耍起威风。 可是甚尔比较奇怪,做家务活的时候很起劲,完全没有一丝不乐意,还主动学习各国不同菜系,顿顿变花样。 我之前以为是因为他曾入赘过,做惯了这些家务事。 但神奇的是,他的状态和把男人放在女人位置上他就会变成女人那句话不一样。 甚尔没有入赘丈夫身上的怨怼,似乎离婚了还没把姓氏改回去,这一点其实也可以理解,看看他的体格,还有制服入室者的速度,他绝对不会对自己的男性尊严产生质疑。 但还是哪里有些不对,如果是按照这个逻辑分析下来,甚尔应该是一个更自我更有攻击性的男人,他的拒绝是笃定我只会选他,然后在并不如此发展时会恼怒,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也许要再向前追索。 所有的当下都和过往有关。 退了房,我拉开车门坐好,看向另一边的甚尔,「你为什么会离开老家啊?」 甚尔右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过头戏嚯道,「对我好奇了?」 我笑了笑,平静回道,「我对你好奇,也对所有的採访对象好奇,我好奇他们的人生,为什么会在岔道口做出这一个选择,而非另一个,是性格、教育、家庭还是什么原因决定的?这一切最后又要追问到我自己,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会这样做,我了解自己吗?」 阿要曾经和我讨论过类似的话题,他说当明白无法理解他人时,是不是会觉得对方十分有趣呢? 的确有趣,看他人是在映照自己。 与不同的人相处,看见的是不同面的自己。 甚尔勾起一个笑容,「出来玩呢,回去了再讲。」 我也不强求,估计不是多么美好的故事,「你安排的下一站是哪儿?」 「有个美术馆,是个什么大老闆收藏的珍品。」 「哎呀,这一路的安排可真是体贴。」 「有吗?不过是正常表现吧,毕竟在讨好你嘛,自然要清楚你的喜好。」甚尔轻描淡写道。 美术馆是箱根地区附近最大最好的,收藏了各国珍宝,建筑本身设计的也很离奇,让我想起了濑户内海那几个岛上的某些美术馆,风格一脉相承,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艺术风格,查了一下,果然是有师承的建筑师设计的。 我以为建筑实用性更强一点比较好,那些空荡荡的歪七扭八的角落用处很低。 其实我很清楚这是艺术先锋性的体现,我看过几本艺术史的书,知道这种表现的深意。 就像我明白杜尚的小便池作为《喷泉》在艺术史上的突破性意义。 但我的审美趣味只能接受马格里特的绘画作品《这不是一只菸斗》。 逛了一大圈,去旁边坐落在森林的庭院里的木质别墅用了一顿饭,装修风格让人感到治癒,和自然融为一体,窗户下还摆着老闆捡来的松果,只是味道差强人意。 这一路提供了不少写稿的思路,可以写电影,从卓别林写到希区柯克,再写窥私慾到看与被看的凝视权力关系,也可以写现代派别与现实生活的间隔,也可以反过来写生活压力大的现代社会需要这种间隔去反思,还能写富士山,温泉文化,再到度假胜地由于风景和物产而不思进取的现状,什么都能延伸出去。 第23页 我暂时把这些想法记到随身带的笔记本上,甚尔开车带我往回走了。 离富士山和芦之湖越来越远,箱根的城镇落在身后。 回程依旧在爬山,从这个山脚绕到山顶,再转到另一座山,然后再下山,不停反覆这个过程。 时不时我让甚尔停到路边的观景台,伸展一会儿再拍拍景。 刚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热饮,一边暖手一边让坐太久的双腿舒展休息一下。 我突然听到一阵歌声,越传越近。 「公主公主!」 我看见了唱歌的人,是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孩,这么大冷天,只穿着一身黄色的骑行服,一边骑车一边唱歌。 他停了下来,也去贩卖机买水。 我才看见他个头也不高,戴个眼镜,似乎发现了我的注视,反应过来刚才的高声放歌,窘迫地涨红了脸。 他就要蹬上公路自行车飞速离开,我赶紧喊住他。 「你好,你是专业骑手吗?」 「也算是吧,高中社团的正选,每年有比赛。」 和这位小骑手聊了会儿,他叫小野田坂道,是千叶县一所高中的自行车社正选成员,这会儿是平日社团活动时间。 但今天活动室检查,就放假了,他闲不住,就跑来爬箱根的朋友推荐的山道,这个朋友自然也是自行车社的,他们都擅长爬坡。 我对公路自行车的了解只知道还有个环法自行车赛,基本都不懂,听小野田同学讲解,才明白选手分为擅长爬坡的,冲刺的,还有全能型的,他是爬坡型选手。 「哦,那是接力赛吗?」我记得有个箱根驿传的长跑接力比赛很有名。 「不是的,大家都要全程骑下来,只是赛段不同,大家擅长不同,可以引领同伴。」 小野田坂道想了想,「您见过自行车车队吗?队伍人数不少,但挨得很近,领队可以看路况,阵型可以减少阻力,队员轮流交替做领队来保持体力,还可以控制速度,在车队里长途也更有安全感,速度也会跟着一样快。」 他又讲了一些平时的训练项目,自行车不是很热门的体育项目,每年只有高中综合体育大会一场大赛,不像其他一些热门球类比赛,还会有专门的大赛。 所以小野田坂道他们每年只有一次大赛,好处是准备时间更长,队伍更新后磨合得更好。但同样每人最多也只有三次机会。 有可能最多只有两次机会,日本非常重视排序,体育社团更是把这项传统发扬光大。 尽管我觉得这项政策很不错,几乎所有项目的职业选手都是从高中社团大赛中脱颖而出,最优秀的选到国家队,次一等的也有各种职业大赛和俱乐部供大家选择。 但是体育社团再加上排资论辈这种优良传统,纠集了非常多的毒性元素,霸凌就常常发生在更衣室里,一年级再厉害水平再高也不能越过高年级,谁叫他们就要毕业了,没有下次机会了。 体育是竞技,竞争永不停歇,但霸凌不是竞争,要更高更快更强。 而不是谁年龄更大,也同样不能因为竞争而只专注竞争,输赢之外还有其他的一切。 我瞅瞅小野田同学这瘦小的身板,我不想以貌取人,是真的好奇为什么他会加入一个体育社团,于是就问了他。 小野田坂道挠挠后脑勺,羞涩道,「我本来是想到高中参加动漫研究社的,各种原因最后加入了自行车社,现在完全喜欢上了这项运动!」 「那很好啊,你以前也常常骑车吗?」我想应该还有什么契机。 「是的,我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每周骑自行车往返秋叶原。」 「从千叶县出发吗?那往返大概90公里了,兴趣才是最强的动力啊。」连刚才唱的歌都是最喜欢的动画主题曲。 又和他聊了两句,这孩子很有礼貌,问我在哪能看到这篇关于自行车的文章,我想了想,让他关注这两期的《世界之眼》,大概我会再整理一些资料最后发到那边的编辑手上。 我以为这是近期少有的和体育有关的文章,我喜欢运动带来的力量和健康。 但是我不太喜欢竞技的氛围,尤其是男性狂热的项目,比如足球,比如棒球,又比如篮球。 但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撞到了我眼前。 我收到了一封来自nba现役日籍选手青峰大辉经纪人的邮件,是一份工作邀约。 我担心是诈骗,查了一遍,又让甚尔查了一遍,邮箱号的确是这位桃井五月女士公开的号码。 她发来的邀请很奇特,说是朋友介绍的,什么朋友她却不写清楚,然后又说工作内容是是危机公关,我没做过这种工作,这样看就更奇怪了,最后又让面谈,给了一个地址,我一查是一个私人会所,非常高端的那种类型,所有新会员比较经过老会员推荐介绍才能加入,客人也需要专门的函件,我知道不少高级会所都是专门供高层玩乐的去处。 我让甚尔帮忙查一下看看这高级会所有没有什么丑闻黑料,他觉得要是担心出事就别管了。 我摇摇头,「如果有丑闻发生过却因强权被按下,我会重操旧业写一篇揭露真相的报导。」 甚尔看了我两眼,「好,我帮你查。」 我上网搜青峰大辉的新闻,他的经纪人找来要危机公关也只能为了他,我记得这个篮球选手脾气一般,刚去美国那会儿有几次在更衣室打架的新闻,还有在球场上和对方球员发生冲突被红牌罚下,又或者因果颠倒一下,因为红牌罚下所以起了冲突? 第24页 我没仔细看过,对这项运动缺乏了解,也从来没有哪个约会对象是喜欢篮球的,没人和我聊过这个话题,所以我几乎对篮球一无所知。 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仅仅知道危机公关的皮毛,操控舆论这种事没有认真做过。 检索结果出来了,排在最前头的几篇文章都在讲一个故事,青峰大辉选手在日本读书时在赛场上玩弄比分恶意打击对手,在社团内霸凌队友,没有一丝奥林匹克精神。 仔细读来,能看出来笔力老道,让人不由得信服,连我都不禁联繫到他曾经的新闻觉得这种事很有可能发生。 「是有几家高级会所压过不少事,但这家没有查到,你要去见面吗?」甚尔问道。 我翻着青峰大辉各种辨不出真假的资料,「那就去呗,桃井小姐出的价格不低。」 第14章 我如约前去了位于六本木的私人会所,在门口出示了桃井小姐发来的电子邀请函,迎宾扫了码,引我入内。 邀请函来自赤司征十郎先生,我知道赤司这个姓氏,非常强大的一个财阀家族,比景吾他们迹部家歷史悠久也更有权势。 根据我查到的资料来看,这位赤司先生和青峰大辉是中学队友。 虽然看到的几篇文章里都避免提到赤司征十郎的名字,但很显然,他很关心这件事。 跟着迎宾小姐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了一个幽闭的日式茶室,看来是我先到了。 烧水煮茶的服务人员小声问我喜好,我故作刁难,「我想喝咖啡。」 她没有一丝为难,报了几个品种的咖啡豆让我选择。 其实我对咖啡研究不多,虽然喝得多了嘴巴能尝出好坏,但我没有仔细查过它们的产地和区别,对我来说只是提神的饮料。 我也并非真心想要刁难这些工作人员,只是我很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牵连到了他们。 「蓝山咖啡,做成摩卡,谢谢。」 她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反应,真是训练到位的礼仪。 我这喝法非常暴殄天物,像蓝山这类昂贵的咖啡豆都是要喝手沖才能尝到不同的风味。 但我选择加了奶油、牛奶还有巧克力酱的摩卡咖啡,也许是我表现的还不够奇葩,如果还会再来这里,下次就选择红酒加雪碧。 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赤司征十郎先生能不能忍受这种喝法,不能接受的话,就说明他是个教条古板的资本家,是我最鄙夷的那种人。 当摩卡咖啡端到我面前时,一男一女的组合也进屋了,我起身和他们打招唿。 粉头髮的女人主动介绍,「你好,我是桃井五月,这是青峰大辉。」 「你们好,我是中禅寺爱子。」交换了名片之后都坐了下来。 「我想中禅寺小姐应该看到了那些报导,也答应了见面,应该是会接下这份工作吧。」桃井五月面容疲惫,看来一直在处理这件事。 而她身旁的青峰大辉没这么开口,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我不确定,虽然你出的价格不低,但是我不喜欢会霸凌他人的运动员。」 青峰大辉眉头紧皱,「哈!你觉得我会做那种事!既然你不喜欢还来这里干什么!」 「阿大!」桃井五月沖他低呵,又对我安抚的笑笑。 「因为我是个成年人,知道什么时候忍耐自己的喜恶。青峰选手,你似乎不懂这个道理。不然不会让桃井小姐还有赤司先生担心。」 「切!我没干过那些事,爱信不信。」 我继续问道,「那在俱乐部更衣室打架呢?在球场上和对方球员发生冲突呢?都没有发生过吗?」 青峰大辉压着怒意,「那都不是我挑起来的。」 桃井五月接过话来,「我们作为外国人在美国打拼,就算再小心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在英国读书时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尤其nba的球员大都是黑人,他们只有这一条登天路,白人都不能占多少位置,何况是黄种人。 黑人和白人总是在各方面因为种族歧视起冲突。但他们的眼睛里都没有亚裔的存在。 想到这里,我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那讲讲中学时代的事吧。」 「报导里写的那些,并不是完全不真实的,只是过度夸大了。」桃井五月道。 桃井五月讲到,她和青峰大辉是,中学的时候她也加入了帝光中学篮球社当经理,青峰大辉和几个队友天赋突出,一进队就选为正选,他们这些队友屡战屡胜,当年还有篮球杂志称为奇蹟的时代,也是这些战绩和称赞让他们越发骄傲,认为没有人能打败他们。 所以他们开始不注重团队合作,而是在赛场上比谁得分更多,比他们之间谁更强,后来又发展为控分,最得意的一次是111:11。 「那时候我们都这样,后来才知道不对。」青峰大辉道。 我笑了一声,「那请问,你还记得被你们打成111:11那所学校吗?你还记得那些球员吗?」 他沉默了,不一会儿才想起来,「有一个是哲的朋友。」 傲慢的傢伙。 「那你知道他们后来大都放弃了篮球吗?这也是报导里指责你的地方。」 「就算是我们那几个人,现在也只有我还在打篮球。所以说他们的放弃和我没什么关系吧,就算不是因为那场比赛,也会是其他比赛。」青峰大辉辩解道。 第25页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执着某件事必须天赋和热爱缺一不可,只是文章里也写得很清楚,他们也许缺乏天赋。但你们那场比赛连热爱都一併剥夺了。」我平静道,「还有你的队友被你欺压……」 「是哲,黑子哲也,我们是好友,绝对没有欺压霸凌这种事,他当时看不惯我们对篮球的态度,还有在比赛上控分的行为,他没法说服我们,就退社了,后来高中他和火神大我,火神这傢伙现在也在美国,他们的队伍把我们几个打败了,高中我们都没在一个学校。我也是通过那次失败重新找回了打篮球的快乐。」青峰大辉沉声道。 我大概知道了这傢伙的情况,虽然有劣迹,但没行恶事,不算太讨厌。 「这工作我接了,我的想法是和你之前的队友联繫一下,谁比较出名,或者哪个人在这个事里比较关键,给他们做几个採访,都还是要认错道歉,然后就是你再花点钱,给中学篮球比赛贊助,或者给几个篮球社关门的学校贊助器材,鼓励学生参加篮球社,这就是两个主要大方向,可以接受吗?」 日本人最擅长的道歉再加上美国人最喜欢的慈善,这个事在日美两方面就算解决了。 「没有问题,我还有一些小想法,这个事情要尽快解决,今年nba的转会期快要截止了,有几家球队之前在接洽,现在都暂停了。」桃井五月解释道。 「原来如此,难怪你们很急,这些文章发的时间也凑巧。」我想了想又问道,「能不能再讲讲你们看好的这几个球队?」 还是桃井五月讲解,我记不清那么多队名,就用字母代替,青峰大辉现在所在的a队,提高了年薪,b队是同一个城市的德比队,年薪比a队还高一大截。 但是青峰大辉之前就是和b队比赛时起的冲突,他转过去也不是什么好事,可能矛盾会更大,还有一个c队,刚才提到的火神大我就在那边,c队最大的贊助商是日美合资的企业。所以对日籍和日裔选手比较友好。 「所以你们担心这些新闻也可能是现在球队放出来的是吗?」 桃井五月点点头,「毕竟这个赛季阿大的成绩不错,但是球队那边钱不够多,或者说分配给他的不够多。所以就用这种方法让其他队伍停手,不过也是我的猜测。毕竟这些文章是用日文发表的,所以也可能是c队,还有一种可能是奥运会的国家队名单竞争。」 这位桃井小姐果然很厉害,脑子转得很快。 「我觉得应该不是国家队,奥运会的名单还没到确定的时候,而且很多选手丑闻很多,比青峰选手的更恶劣。但没有太影响他们的入选,反正就道个歉,到时候就没什么人在意了,我的方法也是这个路子。」我带了几分讥讽语气道。 「难怪黄濑说你不好惹。」青峰大辉也讽刺道。 但是我不记得认识这个黄濑凉太,所以根本没有反应。 「不是吧?你们还约会过呢。」 青峰大辉只记得这些八卦事吗? 桃井五月果然没让我失望,她找补道,「黄濑凉太也是中学时代的队友,是他介绍的中禅寺小姐,以前你调查一个财色交易的老闆去採访过他,他正在和那个老闆合作拍gg,你发了报导之后他就退出合作了。」 这么讲我才想起来了黄濑凉太是谁,他是一个模特,现在似乎往影视方向发展。 但是我不记得有过约会,只是吃了顿工作餐。不过这个黄濑凉太应该认识很多记者,也应该和很多危机公关合作过,我们也就因为那件事见过几面,为什么会介绍我? 掠过这个话题,我和桃井五月又根据细节讨论了一会儿,敲定找黑子哲也和赤司征十郎採访,之后让黄濑凉太藉助媒体表态,最后是青峰大辉道歉并提出贊助,这件事就包圆了。 「他们都同意吧?」 「嗯,已经提前商量了,赤司先生很在意这个事情。」 这么多年的老同学还喊敬语,看来桃井五月对赤司征十郎很敬畏。 「那我现在能採访赤司先生吗?他在这里吧。」 他都不在,还邀请什么客人。 「抱歉了,让您久等了。」随声而来的是一个矜贵的青年,他伸出右手,「听迹部先生提起过中禅寺小姐的美名,今日终于得见。」 原来如此…… 我早知道这些人在意什么,礼貌的握手回礼,故意道,「能和赤司家的公子认识,才是我的荣幸。」 第15章 像赤司征十郎这类身份的人,都不喜欢被人当做是父辈祖辈的附属品,非常想被当做独立的个体。 就是不知道赤司征十郎是不是也如此。 他听到我略挑衅的话语,却没有什么反应。 涵养不错…… 赤司征十郎不容置疑的对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道,「你们两个去忙吧。」 桃井五月忙不迭地拉走她的竹马,到一边去联络篮球协会和其他各方人士。 赤司征十郎这才和我面对面坐下谈话。 他身体微向前倾,嘴角带笑示意我开口提问。 他的肢体语言告诉我,这是个非常强势的人,时刻想要主导权。 我暗暗嘆了气,自己也不是小孩了,不能总是意气用事。 端正态度,拿出职业素养。 我这该死的自尊心。 按照预先做的准备我问了几个问题,赤司征十郎的回答也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第26页 都是一些责任心啊,当年作为队长没有带领好队伍啊,之类的套话。 没什么意思。 虽然赤司征十郎掩饰得很好,但我还是发现了他的神色中也略带了几分无聊,身体又向后靠了几分,尽管还是坐的板正。 是不是以为我只有这点本事? 现在才正式开始。 「您为什么要接受採访,明明现在这些报导没有出现您的名字,大众都是猜测。」 「就像我刚才所说,这是我的责任,所以也应该站出来道歉。」 我好奇地笑了一下,「那您觉得您错在哪里了?」 赤司征十郎顿了顿,「没有带领好……」 他继续打算说车轱辘话。 「那是如何没有带领好队伍呢?」我想听听他会怎么回答。 「我们太执着于胜利了。」 我望了一眼他。 赤司征十郎轻轻笑了一下,「我不认为追求胜利是错误的,但是篮球是一项团体协作的运动,我当初以为个体的强大就可以战无不胜,后来才明白团体的强大才能一直赢下去。中禅寺小姐,请放心,我不是那种只会道歉的敷衍之人,我的解释您觉得如何?」 我微笑起来,「非常好。」 一个问题我就已经清楚了,赤司征十郎认为胜利是一切,就算从青春期中得到了成长,这个观念也没有什么太大改变。 他似乎发现了我的不屑,「那中禅寺小姐怎么想?」 这是我的採访吧,怎么你反过来问问题。 不过我还是回答了,「世界的发展、技艺的改革、科技的发明,不是因为竞争,是人的好奇心。」 「运动项目又怎么和好奇有关呢?」 「问得好……」我称赞了一句,低下头想了两秒,「人会好奇自己能跳多高,跑多快,有多少新技巧可以把成绩变得更好,这技巧可以从谁身上学到,是队友,是对手,还是豹子? 人有极限,人种不同擅长项目也不同,运动员超过黄金时期后身体素质只会越来越差。 纵然比赛是和他人站在同一个跑道上,最终也只是在和自己竞争,用经验、技巧来超越过去的自己。不过,这只是我的看法。」 赤司征十郎点点头,「我还以为你讨厌竞争。」 「我的确不喜欢。」 「是因为它总是伴随着男子气概而来吗?」 我有些惊讶地看向赤司征十郎。 他却一点也不得意,「我看过几本性别研究的书。」 我早已过了会被这种小把戏打动的时期,想想当初,景吾也是用的这招,不过他更真诚。 我随意点点头,「你和景吾怎么提到我的?」 赤司征十郎笑意更深,「我以为你不会问了。」 我面无表情对着他。 他收敛了笑意,「迹部先生前段时间从英国回来,看样子之后会专注日本市场,所以我们最近多了一些交集。」 我眉头一扬,「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这么爱说闲话了。」 「虽然我和迹部先生在商场上有些竞争关系,但是也不愿意这样污衊他的名声。」 赤司征十郎笑着,「这是我查的,反倒是迹部先生,他发现了之后阻拦了我的动作。」 他见我还是没有出声,又继续道,「不过这次的确是他建议我找你的,看来是我小瞧了中禅寺小姐。」 「省点力气吧。」我没好气道。 「也许有用呢。」赤司征十郎道。 我心情好了一点,「看来景吾很棘手。」 「的确,瞧我都被迫想到这种方法了。」 「其实他不让你告诉我是他的建议吧。」我很笃定,因为我们之间是我的自尊心作祟,而不是他。 「我只能告诉他你知道了,然后一无所动,这样可以吗?」 「谢谢……」也许是因为我会帮他和他的中学同学兼队友,他也帮我挡住景吾,虽然还是他先引来的。 迹部景吾这个人啊,估计是从忍足侑士那里得知我的情况,不着痕迹地介绍了这个工作给我,他很了解我,只有工作才能让我转移注意力振作起来。 可惜啊…… 赤司征十郎却又好奇起来,「都过了这么多年,还依旧了解对方,惦记对方,你们为什么会分开?既然他也回日本了,难道你们没有见面的想法吗?」 「交浅言深,不是件好事,赤司先生,如果你告诉我听到赤司家的公子什么感觉,我就可以告诉和景吾之间的事。」 「没什么不能说的,正因为出身自赤司家,才必须更优秀,必须是第一,必须永远胜利,我做到了,所以我只是赤司征十郎。」 我听到这个答案,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回答道,「因为距离。」 「这个解释……有点敷衍。」 我才没那个闲心,「你可以问另一个当事人。」 「就算分开了,也依旧维护对方吗?」 我点点头,「这是我的原则。」 「最后一个问题,难道没有哪个恋人会对此不满吗?」 我哈哈大笑,「那就让他滚蛋。」 我瞥见赤司征十郎嘴角微妙的笑,他嘆息道,「我既羡慕迹部先生,又为他可惜。」 我轻轻皱起眉,「如果想要夸我,请直接说,不用这样拐弯。」 他点点头,「这就是你们分手的理由吗?」 第27页 我讨厌聪明人,尤其是自作聪明的。 「抱歉,失言了。」 空气有些僵硬。 「中禅寺小姐,已经联繫好了……」桃井五月推开门,「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已经和黑子哲也先生联繫上了吗?」我扭头问道。 「嗯,现在有点晚了,明天可以直接去他工作的地方。」 「他在哪里上班?」 「幼儿园……」 我有些惊讶,但好像又在情理之中,「好的,桃井小姐,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些报导是哪方发出来的不重要,只要解释清楚,然后时间会将风波按下去的,剩下的时间还是专心看看几家球队的条件哪个更合心意。」 桃井五月深吸了口气,露出了一抹漂亮的笑容,真诚道,「谢谢。」 赤司征十郎这时候又插话进来,「你打算把文章发到哪里?」 「这是我的工作,不用赤司先生费心。」我咽下那口怒气,「《周刊east》,我有个朋友在那里工作,我待会问问她,看稿子写好之后能不能发到那里,这是最适合的平台了,销量大,又是对口的娱乐八卦,体育杂志不如它体量大。」 「我没有质疑的意思。」赤司征十郎解释道。 我看了一眼,掏出手机,直接打给真壁凯特。 电话过了一阵才接通,对面很嘈杂。 「抱歉抱歉,爱子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把青峰大辉这次风波的事简略告诉她,「这篇文章写好之后能不能在你们那里发表?」 「这个新闻最近蛮火的,我们都想去採访。但找不到青峰选手,而且体育杂志那边的记者虎视眈眈,扒着这块不放,把青峰选手的老家和那所中学都堵死了……不过这个我做不了决定,我问问主编,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待会儿回你。」真壁凯特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电话回了过来,但不是真壁凯特的声音。 「你好,我是《周刊east》的主编,你说的我很感兴趣,就是文章必须经过我们检查修改才能发表,稿费按照你的水准算。」 「这个没问题,我也是记者出身。」桃井五月那边给的钱已经不少了。但既然还有额外的酬劳那为什么要拒绝。 「好,那给你明天再加今天一晚时间,我们最新一期的周刊后天凌晨三点下厂。所以你最迟明天晚上十点前把文章写好发过来。既然是同行,应该知道还有排版等一系列工序吧?」主编语速很快。 我没想到时间这么紧,而且对方也很果断,要知道到这个时候了,版面早已经安排完毕了,听到青峰大辉这个新闻还能硬加进去,难怪他们的销量能一直稳居第一。 这急迫的安排不由让我回忆起曾经在杂志社的往昔,也果断扬声,「保证按时交稿!」 挂了电话,我也抓紧时间给桃井五月再次强调一遍,「黄濑凉太先生那边最好在周刊发行后一小时内发言,后天杂志就会发行。同样,青峰选手的道歉和贊助也要那个时间前后发出,越早越诚恳。」 第16章 草稿我已经写好了,但最终还是要和另一个当事人聊聊。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到了黑子哲也工作的幼儿园门口。 我到的很早,妈妈们都在送孩子,不少小孩都哭着闹着不想进去,疲惫的母亲们想尽办法哄孩子,效果甚微。 这时候看见了在门口值班的男老师,在哭闹的小孩身前蹲下,说了两句话孩子就松开了母亲的怀抱,拉着老师的手,蹦蹦跳跳的进去了。 等快要关门了,我才往里走,门卫管得很严,问清楚后,打了通电话喊来黑子哲也接我到办公室。 黑子哲也就是刚才在门口见到的男老师,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完全想不到曾经会做出因为说服不了队友而退社的举动,也想不到会对篮球充满热情。 「您好,我已经听说了,青峰没有做过那样恶劣的事。」黑子哲也先为青峰大辉辩白。 我点点头,「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退社呢?」 「我们观念不同,篮球不应该追求个人的强大。既然每个球员分为不同的位置,那这就是团队的意义。但是我没有发言权,也说不过他们。」 黑子哲也轻轻笑了下,「所以我选择打败他们,用比赛结果告诉他们。我也做到了,多亏了我的高中队友。」 「我听青峰选手讲,当初那个队伍里有一个是你的好友。」 「是的,他叫荻原成浩,其实后来他还在打篮球,他的队友也一样,热爱不是那么轻易就消失的,只是一时挫败,不过大家都没有那个天赋成为职业选手,现在就是在社区举办的篮球赛上打一打,奖品有抽纸、食用油、鸡蛋,都是社区提供的,我和荻原还有高中的几个学长组队已经三连冠了。」黑子哲也笑着道。 「那很好啊。」我很高兴。 「青峰不是个坏人。」 「我知道,我只会写我看到的。」我又问道,「那你觉得当初胜利至上是哪里出了问题?」 「最开始是青峰,他飞速成长了,之后是其他队友,大家发现对手都不堪一击,就互相比,赤司先生当时是队长,他最开始还管束着队员。 但是后来他觉得这不影响比赛结果,就放任了,不想来训练就可以不训练,只要比赛场上能得分就行,那会儿青峰的确可以做得到,所以他理所应当的翘训了。」 第28页 「那你为什么没受影响呢?」 「因为我很弱小,我的身高比不上,力量也比不过,投篮也常常投不进。所以我才无法理解这种浪费天赋的行为。」 我抓紧问道,「你嫉妒他们吗?」 黑子哲也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惊讶,他慢慢点点头,「是的,现在仔细回想,我是嫉妒他们的天赋。但好在我们都只是高中生,都在发育期,差距没有那么让人绝望,我又很清楚,篮球是个团队比赛,我有非常棒的队友。」 我很欣赏这种不妄自菲薄也没有自大得意的人。 办公室外有些吵闹,都是小孩子的喊叫声,似乎下课了,有一个小女孩跑进来,抓住黑子哲也的裤脚,哭着道,「哲老师,你能当我爸爸吗?」 黑子哲也对我抱歉地笑了一下,赶紧蹲下身,安慰小女孩,「怎么了?为什么想让老师当爸爸,你爸爸听到了会难过的。」 「我有两个爸爸,我不喜欢新爸爸……」 黑子哲也没把小女孩当成孩子,而是用心听她讲话,也不是直接说你必须听大道理。 我以为这小女孩的母亲是二婚,但听她颠三倒四讲完,才明白这所谓的新爸爸好像是她妈妈找的男朋友,而且她父母还没有离婚。 千万不能以为小孩子不懂事,就不当回事的乱教。 我也非常搞不懂,如果连自己的生活都一片混乱,怎么敢孕育下一代。 黑子哲也安抚完小女孩,我也差不多该道别了。 「中禅寺小姐会怎么写这篇文章?」黑子哲也把我送到门口时,好奇问道。 「我的观点和你差不多,但是文章不能这样写,明天你买一份《周刊east》就知道了。」我笑着回答。 和黑子哲也分开后,我没有回家,就近找了个家庭餐厅坐进去,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写稿。 三个人,三个说法。 我写成了罗生门。 胜利至上、竞技精神、团队合作。 三类人,三种观点。 资本家、运动员、爱好者。 晚上九点五十分,我终于敲完了最后一个字,发到了真壁凯特的邮箱里。 长吐了一口气,合起电脑,准备吃点东西,然后一抬头被面前的甚尔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来了?」 「都快十点了,也没有给我留消息,自然跑出来找你了,工作忙完了吗?」甚尔撑着脸歪头看着我。 「嗯,现在饿得要命。」 甚尔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给你点了一份汉堡肉套餐。」 「真体贴……」我笑眯眯地看着他。 电话响了,真壁凯特的号码,我接了起来。 「中禅寺小姐,这篇文章……」是主编的声音。 「哪里有问题?」 「不,写得很好,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写。」 「我没说这是人物专访,青峰选手他们想要的是压制舆论。但偏偏没有第一时间澄清,现在发酵的也差不多了,只能祸水东引。」 主编哈哈笑了两声,「所以你的办法是让读者讨论篮球本身、讨论竞技、讨论比赛,是选择胜利、竞技精神还是团队合作,聪明的办法,不过他们几人中间是赤司征十郎先生的观念失败了吧,不会得罪他吧?」 「他哪里失败了?不还是大财阀的大人物吗?一个中学时代的小比赛算什么呢,他不会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吧?」我的确算是摆了他一道,「我想你们杂志社应该不会对赤司家屈服吧?」 「别激我,什么场面我们没见过,要不怎么做新闻人。只是给你通知一声,现在去排版了,之后就去印刷了。」主编顿了顿,「合作愉快,中禅寺老师。」 他居然会使用对作家称唿的「老师」这个词喊我,有点惊讶也有点感动。 电话挂了之后,给桃井五月回了几个消息,又把文章发给了她,让她和青峰大辉有个准备,我想以桃井五月的敏锐和能力,应该知道该怎么发挥。 热腾腾的汉堡肉端到了面前,上面还用牙籤插了一根小旗子。 我拿起刀叉开始吃,「这是儿童套餐吧。」 「不知道按时吃饭的不就只有小孩吗?」甚尔嘲笑着。 「你当初为什么会生小孩啊,还生了两个,却连管都不管?」 甚尔被我神来一笔惊到,他皱着眉,扭过头看窗外,又强迫自己看向我。 我其实没打算听到什么答案,慢慢吃着,一边欣赏甚尔奇妙的表现。 「只有一个是亲生的,另一个是第二任妻子带来的。」甚尔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个回答。 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慌。 我还没有做好接受一个新的男人的全部和过去的准备。 我问了不合时宜的问题。 不应该继续听下去。 「硝子说等这个月底忙完要聚会,你要一起吗?」我看见甚尔抿着嘴却又松了口气,看来彻底坦白对他来说也是件难事。 「都有谁?五条悟他们都来吗?」 「有时候是我们三个,也有几次七海先生和夏油先生他们都在,偶尔还有更多的人,你应该都认识。」 甚尔没所谓的点点头,「你让我去我就去。」 …… 《周刊east》准时发放到了各个书店,摆到了最显眼的位置,很快销售一空。 第29页 黄濑凉太最先借着採访他的娱乐记者在网上发言了,紧接着青峰大辉用自己的帐号写了一篇道歉信,非常诚恳地对过去做下的错事道歉,最后又鼓励热爱篮球的学生们继续为篮球挥洒青春。 我的那篇文章在读者手中发酵之后,青峰大辉这一风波基本落下了,关注者都在纠缠胜利与竞技之间的关系,在天赋和热爱中间打辩论,最终被其他新闻淹没。 桃井五月约我在一家花茶店见面,这次一见她,就发现疲惫已经消失了,她非常漂亮,事业正盛,自信而美丽。 「中禅寺小姐,快请坐,这次非常感谢你。」 「不用谢,我喜欢你的报价所以才接下的。」我笑了笑,「其实我有个事情很好奇,为什么你们没有第一时间澄清?」 桃井五月苦笑着,「那几篇报导发出的时候,我们正在坐飞机,那大概要半天时间,等落地了,最佳回应时间也过去了,赤司先生又联繫了我们。所以就听他的找到了你这位专业人士。」 「幸亏我没有搞砸。」我又问道,「不是在转会期吗,为什么这个时间回国?」 桃井五月嘆了口气,「我母亲住院了,她说没有太大问题,我本来不打算回来的,是阿大,他硬压着我回来,而且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好在我母亲的病情不严重,已经痊癒出院了。」 「是我小瞧了青峰选手,对不起。」 桃井五月愉快地笑着,「我们之间早已经说好了,他热爱篮球,我喜欢分析,从小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没有牺牲什么,是我想看他站在世界的舞台上。」 分开前,桃井五月让我猜青峰大辉最后去了哪个队伍。 转会期前几天已经截止了,但是新闻还没有出来。 「我认为他没有转会,还在之前的队伍里,对吗?」 桃井五月笑着点头,「他可不会服输,我也一样。」 第17章 当我和硝子说好要聚会之后,这个事情就被五条悟、夏油先生和甚尔搞得让人哭笑不得了。 最开始硝子给我转达五条悟的想法,他想办一个室外野餐烧烤大会,我没什么意见,又告诉硝子,甚尔也会一起来玩,五条悟的声音就从硝子的电话里传来。 「他不是天天做饭吗?就让他来干活吧!」 甚尔耳朵很尖,他坚决地摇头,「我只愿意为你做饭,才不要给臭男人们服务。」 然后这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分别用我和硝子的手机浪费我们的话费。 吵着吵着活动就升级了,变成了露营,而且还要去伊豆。 「我没有装备啊。」我举手抗议,虽然已经进入了三月,春芽已经发了,但天气依旧不算多么暖和,我不是很想在野外住一晚。 「没事,这些都交给我,给你买个最厚的睡袋。」五条悟嘻嘻哈哈笑着道。 甚尔又问,「去几个人?有几顶帐篷?」 「我,硝子,爱子,对了,杰也要来,还有你。」 「七海先生这次不来吗?」声音公放了,对面也能听到我说话。 「七海和灰原最近在准备新工作的面试,是不是爱子你上次说的?」 「哦,有可能,祝他们顺利入职。」 「会带话的。」五条悟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那就需要三顶帐篷,爱子和硝子一个,我一个,杰和伏黑甚尔一个……」 「我不要……」 我以为这句话是甚尔说的,实际上是两个人异口同声,除了甚尔还有对面的夏油先生。 「悟,和你挤一晚,都比和他住要好吧。」我仿佛看到夏油先生揉着眉头的样子。 甚尔又不爽起来,「怎么啦,这么嫌弃吗?你以为我愿意和男人挤在一起吗?」 五条悟也继续搅和,「杰,你看我这大长腿,帐篷都塞不下,你忍心吗?」 他们三个男人互相攻击,我和硝子已经转移到聊天软体上吐槽了。 想法一致,男人真幼稚。 他们三个排列组合,还有一个方案是把我和硝子拆开,但依旧没有解决问题。 硝子最后发话了,「行了,你们三个不是都相互嫌弃吗,各住一个不就行了,悟,你掏钱,我和爱子挤着睡不仅暖和还能说悄悄话。」 顺便她也把每个人的分工定好了,五条悟买露营用品——因为是他最先提议的露营,夏油先生负责开车,甚尔做饭,我和硝子负责玩。其他费用大家aa。 到了出发那天,夏油先生开了辆七座的商务车来接我和甚尔,这样坐起来也比较宽敞。 但选座位这事他们又快打起来了。 「我和硝子坐后面了。」 甚尔不爽的啧了一声,被五条悟听到,大声嘲笑甚尔,「你是有分离焦虑症吗?不好意思,这个词是不是太难了听不懂?」 「夏油杰,让这傢伙坐副驾。」 夏油先生也一脸为难,「我不想出交通事故。」 五条悟又闹起来,「杰,长路漫漫,没人坐在你旁边难道不会无聊吗?」 「不会……」夏油先生拒绝道。 硝子又发话了,「快点,再晚会儿出发,今天就别想开到露营地了。」 夏油先生和五条悟不再吵嘴了,五条悟也坐在了中间那一排,离一旁的甚尔远远的。 我闷笑着,「硝子能把他们治住,真厉害。」 第30页 硝子一脸无奈,「和这两个笨蛋相处了十年,再笨也知道怎么搞定他们了。」 夏油先生往常不怎么加入我们的活动。所以我没想到这一路会这么热闹。还有甚尔时不时蹿火搞事,三个男人也是一台戏。 顺着崎岖蜿蜒的山路,先到达了第一个景点大濑崎,它是从伊豆半岛延伸出来的细长陆地,直插入海面上,最尽头有一个池塘。 因为奇特的地理形状,被命名为神池,里面有一群张着嘴的大鱼等着餵食。 顺着海岸线继续前进,在往下田的路上,还有一个名为龙宫窟的景观。 穿过黑洞洞的隧洞,抬头就看到了天空,海水打碎岩壁,破了一个大洞,海水涌了进来形成了蓝色的潟湖。 「看这岩壁的形状,像不像一个心。」甚尔站在我旁边说道。 「没看出来。」这傢伙又提前看什么介绍了。 甚尔笑着拉过我的左手,弯成半颗心,和他的右手对上,「现在再看。」 我知道我在笑,「看到了。」 我的肩上搭上了一只手,五条悟跑过来捣乱,「哇,好大一颗心。」 甚尔脸黑了下来,好在夏油先生把五条悟拽走,我有些惊讶。 夏油先生平时和我没什么交集,这次居然主动提出一起出来玩,又帮忙把五条悟拉走,他是有什么要找我帮忙的事吗? 继续向前,路边经过河津町,这里樱花正盛,在举办樱花祭。这两个月如果有空可以顺着不同地方的樱花开放时间赏个遍。 五条悟跑下车买了一盒樱花大福,给硝子和我带了两根浇满山葵酱的冰淇淋,这是当地特产,又沖夏油先生和甚尔喊道,「你们没有。」 甚尔接过我只吃了两口的冰淇淋呵呵笑了一声。 五条悟扭过头控诉我,「爱子,你为什么要给他!」 「太冰了,我的胃只能接受夏天品尝它们。」 五条悟还想说什么打趣的话,被夏油先生岔开了。 中午赶到了下田,赶了个便餐,然后分开行动,我想去黑船美术馆,甚尔陪我一起,硝子带着两个五谷不分的傢伙去採购晚上露营的食材,是根据甚尔定的菜单来採购。 「其实你应该去买东西的,硝子也不太会做饭。」 「我是爱子小分队的成员,不要赶我走呀。」甚尔对我说道。 我轻轻笑着,「那就来听歷史课吧。」 1853年,黑船来航,美国用火炮打开了闭关锁国的日本国门,被迫开放了下田等港口。 「当年美国准将就是在这个了仙寺和德川幕府的代表签下了开放下田的条约,后面长乐寺是1855年和俄国签订不平等条约的地点。」我看甚尔一脸茫然,「黑船事件很有名的,它导致了幕府的倒台。」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甚尔虚心求教。 我耐着心给他简略的讲两句,「口岸开放之后,带来了很多新思想和新技术。但条约是不平等的,所以日本那会儿有很多排外运动,却都被各国压下去,另外这些人奉着尊王攘夷的思想,去攻击签订条约的幕府,最后德川幕府被推翻了,黑船来航不过十来年时间,就发生了大政奉还。」 「所以说,自己人打自己人成功了,打外人却打不过。」甚尔一针见血。 我看看手錶,「差不多了,往回走吧。」 一汇合,硝子就先告诉了我后备箱堆满的盒子是什么,全是五条悟买的玩具。 载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下午就到达了海边的露营地。 办好了手续,每个人都背着、拎着、推着包裹往营地区走。 甚尔选了个宽敞的平地,离海岸不算太近,也就不那么潮湿。 五条悟本想挑刺,但观察了半天也发现不了什么毛病。 虽说我和硝子只负责玩,但实际上还是会一起搭帐篷。 五个人要搭四个帐篷,我和硝子合作,一边查看着视频教学,一边搭建,总算把我们那个无比厚实宽敞的帐篷撑起来了。 剩下三顶帐篷他们也各自支好了,甚尔在准备晚饭,夏油先生给他帮忙,五条悟把那些小彩灯和彩带都挂在帐篷上。 「看来咱们俩速度慢了点啊。」 「没事,生篝火吧。」 我们买了些干柴准备烧起来取暖,也有氛围。先把干柴搭了起来,想直接用打火机点燃,却发现很难稳定地烧起来。 「那个,最好先用松子球……」 我和硝子扭过头看去,是一个高中女生,她伸出手,掌心放了两颗松子球。 「可以帮我们吗?」 她犹豫的点点头,「先点燃松子球,然后搭上细树枝,最后再放上粗木柴,好了,火生起来了。」 火光和温暖一起涌了过来。 「好厉害,你是一个人来露营的吗?」 她摇摇头,「还有朋友。」 正说着几个女孩冒了出来,「凛!」 有个戴眼镜的女孩冲到帐篷前,「这是高级保暖材料和轻型布料制成的最新款!」 然后又看到了我们的地钉,「这样钉地钉很不稳,晚上海风大很可能吹跑的。」 我走上去问她,「那应该怎么钉呢?」 「要和地面保持四十五度角。」她也一样认真地教我。 我拿来工具重新调整,视频上虽然讲了,但实际操作的时候还是很容易忽视掉。 第31页 等我听这个叫千明的女孩讲了一通露营知识之后,五条悟已经拿着幼稚的玩具和她们带来的小女孩玩到了一起,硝子和她们这个野外社团的顾问老师坐在一起喝酒。 太阳慢慢向下降落,海面被染成一片橘红,耳边是热闹的欢笑声,闻到了浓郁的香味,肚子也开始叫唤起来,踩着细软的沙粒往回走。 我举着一根烟火棒,看星星灰烬落地。端着盛满果汁的杯子,一饮而尽。 敬露营…… 敬友谊…… 敬今夜…… 第18章 甚尔准备的料理是用橄榄油和香菇煮制肉块的西班牙锅,还可以将烤得香喷喷的法棍片蘸着汁吃。 还有一个平底锅盛满了由虾肉贝壳混合的海鲜炒饭,一人舀了满满一勺。 最开始说要吃烧烤,所以把烧烤箱拉了过来,烤着肉串和蔬菜,烟燻火燎,甚尔和夏油先生手一直没停下来,我们的嘴巴也没有休息时间,一直在被投餵。 还跟凛和千明分享了她们的红金眼鲷汤意面和炭烤红龙虾,红金眼鲷和红龙虾都是当地特产,分享的食物似乎更美味。 酒饱饭足后,那群女孩围在一起看恐怖电影,五条悟遗憾极了,「早知道就该把我珍藏的碟片带来了!」 没人理他,硝子和顾问老师喝上头了,夏油先生在收拾东西,甚尔去洗碗筷了。 五条悟就自娱自乐,他用篝火烤了棉花糖,再夹在饼干里,上面放上一块巧克力,最后再挤上一层奶油,热乎乎的棉花糖将巧克力也融化了,他兴致勃勃的做了一大盘,跑去和那群女孩分享,有了甜品的加入,他也融入其中跟着看恐怖电影,一起被惊吓。 我坐在篝火旁,头顶点着一盏露营灯,随手记录着一路见闻,露营的体验可以回去再搜集一些资料写一篇文章发到《世界之眼》上,黑船美术馆参观可以引出一篇怀古散文,还能打乱拆散组成一篇游记,这个月的稿子回去就能完成大半了。 一边听着海浪声,一边抬头望着星空发散思维,我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时刻。 不过夏油先生和我搭话了,「我听说你帮七海介绍了新工作?」 「差不多吧,你也打算换工作了吗?」我有些诧异。 他拖了把椅子坐在我旁边,身子向前,看着火光跳跃,「我有些迷茫……」 我是心理医生还是谘询师吗? 「你应该知道我们以前是做什么的了吧。」 我点点头…… 「我很小就能看见奇怪的东西,那会儿我不知道那是咒灵,我父母只是普通人,你应该能想像他们的反应。 当我四五岁的时候,术式觉醒了,那之后就有咒术师来教一些常识,会带着出任务,锻鍊能力的同时也保护家人,那个美国电影里怎么讲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一直这么认为,拥有力量的强者就应该保护弱者。」 夏油杰,这个人在我眼前慢慢清晰起来。 他慢条斯理地讲着,「到了上高中的年龄,我去了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和悟还有硝子成为了同学。我听说过悟的身份,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天才,我以为这种人会很难相处,大少爷大都不知人间疾苦,结果他不是这样的,他要颠覆自己的出身。不仅是咒术师的身份还有御三家的地位,很有趣吧?」 如果五条悟没有想要颠覆出身,我也不会愿意和他成为朋友。 我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为什么我一直和夏油杰关系很远。 夏油杰一直望着火光,没有看向我,「因为有趣,所以就加入了,一直听他的指挥,只是我一直在想,这样做值得吗?」 我快要笑出声来,多么讽刺。 出身名门却不认为身份尊贵可以随时抛弃,而鲤鱼化龙后不把自己当成鱼,只记得自己是龙。 「犹豫着,犹豫着,就已经成了定局。五条悟做的一切都有意义。」夏油杰苦涩地笑着,「既然已经不是咒术师了,那么我也不用继续和他一起工作了。」 「当然,你们不同道。」我轻声道,「但同窗三年,同行十年,你们是朋友。」 「自然……」夏油杰轻轻点头,「但是我一直没想过除了咒术师还能做什么。」 这些人太贫瘠了,甚尔连最基本的歷史和难一点的汉字都没学过,夏油杰虽然字认识的多一点,但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小的时候也没写过什么未来要做什么职业的作文?」 夏油杰笑了一声,「我那会儿已经知道咒术师了,所以写的就是咒术师,老师不懂什么意思,我就改成驱魔师之类的。」 我盯着他的侧脸,突然发现他的耳垂很长,而且还戴着耳扩,耳垂拉得更长了,「你知道有个说法是耳垂长的人像佛陀,有福气。」 夏油杰愣愣的点头,「啊,有听说过。」 「有一个香火不旺的神社,神主马上要离开了,你去接班吧。」 夏油杰惊讶地扭过头直视我,「这是你给我找的工作?」 「上一个主人,他还有份兼职是驱魔师,你耳垂长,很适合做神主。」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什么!杰你不能去做教主啊!」五条悟看完电影回来了。 夏油杰本来还有些犹豫,五条悟一反对他当下就同意了。 「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又沖五条悟纠正道,「是神主,不是教主。」 第32页 五条悟垮着脸,硝子也和酒友告别,她对着五条悟,「回去了我也要找新工作了。」 「你们都要抛下我了吗?」 我安抚着他,「之前你一直拉着他们前进,现在你也该松手了吧?」 「我才没有一直管着他们呢。」五条悟坚决不承认。 「是啊,你做的也不怎么好,他们两个人心理问题都挺多的。」 五条悟撇撇嘴,「杰一直就是那个别扭样子啊,硝子没什么问题吧。」 「那她为什么那么小就勐劲抽菸喝酒?」我问道。 五条悟反驳道,「你不也是未成年就跑去喝酒了吗?喝酒抽菸都是什么事啊,大把人都这么干,难道你也认为你自己有问题?」 我点头,「是的,我承认,因为一直在我父亲的强压下生活,我很苦闷,所以离开家乡后就放纵了自己。硝子因为她的能力一直被保护着,或者说监控着,夏油先生的问题,我想你更清楚,如果你没拉着他,很可能这条龙就会变为恶龙搅得不得安宁,你颠覆咒术界难道不是为了他们吗?」 五条悟嘆息着,「爱子,你总是这么犀利。」 我将语气放缓,轻声道,「不,你更厉害,能耗费十年时间就做到颠覆一个体系,我可没有这么大本事。」 「说什么丧气话,这一切都多亏了你。」 我诧异极了,「那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们的真实情况,我帮你们做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五条悟却不解释了,「你不记得就算了吧。」 硝子把脸从帐篷里伸出来,「爱子你快点进来挤一挤,我好冷。」 我嘆了口气,甚尔把篝火的火星浇灭,塞给我一个热水袋还有几个暖贴,「别聊太晚。」 夏油杰已经钻进了帐篷,五条悟也正在努力将自己塞进去。 我朝手心哈了几口气,拉开帐篷拉链钻了进去。 硝子已经把自己装在了睡袋里,只有脑袋露在外面,我也赶紧学着她把身体藏进了厚实的睡袋里。 「感觉明天腰背会很痛。」硝子不停翻身。 「没办法啊,谁让现在睡在地上啊。」我们两个都侧着身,面对着面,声音悄悄的。 「好像很多年前,咱们两个买了一兜啤酒跑到你住的四叠半屋子里,一边喝一边聊,最后两个人都挤在一起睡着了。」硝子笑着道。 「我也记着呢,当年你可是把我的约会对象全部批评一遍,现在怎么不说了?」 「这傢伙不行吗?」 「哪种意义上的?」 我们两个哈哈大笑。 「不过我记得有一个男的叫仙石要,他还不错,体贴又理解你,你们不是断断续续在来往吗?为什么不再进一步?」硝子记忆力真不错。 「阿要他到处参加比赛,碰上了会见一面,时机总是不对,我们就只能这样半吊子的相处着。」 硝子一针见血道,「所以你还是想要稳定的亲密关系。」 「也许吧……」 「说起来,是不是只有那个迹部景吾我没有见过。」 「别吃醋啊。」我调侃道,「你要是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就自己上网查去,百科上的照片超级大。」 硝子闷闷笑着,「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想,回答道,「和我的理想型完全相反的人。」 「性格严肃古板吗?」 「那倒没有,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硝子瞭然地噢了一声,「那不是你最讨厌的类型吗?我以为只有悟这个笨蛋才能让你接纳,没想到还有人能做到。」 「我也很意外。」我嘆了口气,「前段时间,我碰见了赤司征十郎,他身上那股劲,和我父亲教导的一模一样,我很努力才没有把情绪带到工作中,这是不是很难摆脱?」 「爱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硝子用平静的语调安慰我。 我试图让自己轻松一点,「忍足那傢伙,大学的时候他发现我身边的男人基本是一个类型。对了,还有一个人你没见过,我的初恋也是这个类型,我喜欢叛逆的人,他看了两本弗洛伊德,就说我有dad issue。」 硝子噗哈哈地笑着,「你怎么回话的?」 「恋腿癖——他喜欢长腿的女孩。」 我们两个又嘻嘻哈哈地点评了一圈身边的男人,没有一个瞧得上眼的。 夜慢慢深了,海浪在岸边击碎了沙粒。 我慢慢平静下来。 虽然我做不到推翻身上所有的束缚,至少,我做到了「弒父」。 第19章 睡得迷迷煳煳的时候,感受到身旁的动静,硝子轻轻地起身,她看见我也醒来了,「要看日出吗?」 我点点头,我们两个从帐篷里出来,太阳还没有从海面升起。 「去远一点的地方吧。」硝子指了指远处的小亭子。 「你们醒了啊。」甚尔从帐篷里出来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也拉开了拉链。 五个人就一起去建在高处的小亭子那里等待太阳露头。 我们一边等待一边插科打诨,我问硝子,「你已经想好去哪里工作了吗?」 硝子缩着脖子,点点头,「我以前经手了很多被咒灵杀害的尸体,这些人的死因千奇百怪。但尸体不会说话,可以任我摆布,我觉得很安心,所以我想继续和尸体打交道。 第33页 我们现在很多工作是和警方合作的,法医是个很合适的工作,只是要进入警局程序会比较麻烦,我懒得走那套流程。 不过我查过有一个和警方合作的非自然死亡原因研究所,那里接受警方和政府的委託,我已经提交了简歷,合作的警方高层也帮忙写了推荐信,研究所已经给我回了消息,等从伊豆回去,会有个走过场的面试。」 硝子没理五条悟喊什么没告诉他的话,她轻轻笑着,看着我的眼睛,「爱子,谢谢你。」 「我做什么了?」我一脸疑惑。 「你做了很多事,但最主要的是你本身。」硝子回头看着慢慢升起来的太阳,天空一点点被照亮,「其实对我来说,帮悟推翻那些老傢伙的咒术界没什么意义。我从小因为反转术式而被保护着,或者说是监视着,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才能自由,就算悟成功了也改变不了我的情况,最多是换成他或者杰来看着我,只是因为他的这个想法很有趣,那就一起闹一闹吧,只是后来遇见了你。」 我静静听她讲。 「你在大学时做的那件事,我很敬佩你,为了和自己无关的女孩抗争,我记得你当时说过,你不是为了那个受伤害的女孩。 而是为了你和所有的女孩而发声。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这件事是惨澹收场,让你远走英国,可我的想法却因此改变。」 硝子轻轻笑了声,「你也让悟变了思路,他本来打算用教育一代代地改变,只是你的一番醉话,你可能不记得了。但你前前后后说了很多次,悟后来就放弃了原来的方法,决定让咒力消失。 我们花费了十年左右的时间,终于成功了,现在我也自由了,能离开那小小的樊笼,做些别的事。」 「难道不应该谢谢你吗?」硝子背朝着太阳,阳光从似乎被她吸住。 我摇摇头,「我有点印象,那只是说了些空泛的大话。但你们自己做到了,要谢就感谢自己吧。」 硝子挽着我的胳膊,不再说话,而是专注的看着日出的美景。 我也终于明白五条悟他们这些人对我的友好态度了。 回程的路上,又去参观了三四郎岛,根据角度不同看到的岛数会是三个或四个,因此而命名。 退潮时,藏在海水里的部分会露出来,连成一片能到达对面的岛上,这个就是沙颈岬。 我们到的时候,时间不是很凑巧,潮水已经褪去大半,退潮只有一个小时,一小时之后就满潮回不去了,好像辛德瑞拉的魔法。 要走过去必须脱了鞋淌水而行,三月初的海水依旧冰凉刺骨,到了沙洲上穿好袜子和鞋,活动一会儿才好转一些。 拍了些照片大家就要赶在满潮前往回走,我依旧双脚冰冷。 甚尔走到我面前,「要不要背你过去?」 「不要不要,这样显得我很娇气啊。」我使劲摇头,其实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儿,我肯定不会拒绝这份好意。 「行了,别逞强了,省的待会儿你脚心发凉到抽筋。」甚尔知道我的体质受不了冷,直接把我背起来,手非常规范得没有碰到我,他的另一只手拎着自己的鞋子。 甚尔的背部宽阔有力,我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搭上去的那一刻感受到了肌肉的微微紧缩。 我笑了一声。 路程不远,很快他就把我放了下来。 他却没放我走开。 「怎么了?」我停下脚步。 甚尔面上带了一丝不解,「为什么会觉得你有能力伤害到我?」 他是说刚才脖子那个要害处被接触时肌肉的条件反射。 「你没有什么武力,家入硝子还能用手术刀一击必杀,你连动脉都找不到,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很危险?」甚尔疑惑道。 「事实上我知道的杀人方法不止一种。但那些应该很难对付得了你,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自己找答案吧。」 回程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思考自己的事业,前段时间真壁凯特专门找我见面,她说我现在没有在写新闻报导,除去《世界之眼》那类商稿,给景凡出版社的杂志写的是专栏,也就是什么都写,以散文杂记为主。 但依旧很有议论性,主题都会进一步深挖。还有一个《真相》,是解密破案也是一种非虚构文学。 真壁凯特告诉我那篇发在他们杂志上的稿子写得很好。但不是传统报导的风格了,所以主编已经称我为「老师」。 有几分调侃之意,但更多的是鼓励。 真壁凯特建议我多创作,「那些商稿能让你吃饱,但是却不能让你满足。」 「我写不了也不打算写小说。」 「那就写人物特稿,写那些罪案,写你想写的一切。」真壁凯特对我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你在《白夜》写的那些文章,铿锵有力地控诉不公,揭露事实为真相和弱小发声,我想但凡看过你的文字的人都会备受鼓舞,那些文字不会没有意义的。」 我正是因为这么想才进入了新闻行业。在我做记者的时候,多少次我赶在警方前查到了嫌犯,多少次我把官方按下去的事实揭开,可是结果呢,先是《白夜》关门,紧接着是阵平的牺牲,到现在没能找到真兇。 有什么意义呢? 可现在硝子他们轮番告诉我,我做的那些事是有意义的,它们一件件的改变了一些人一些事,哪怕不多,也足以让我激动。 第34页 ? 从伊豆回来之后,家入硝子就去了新单位就职,工作很快就适应上手了,天天对着尸体下饭,还帮中禅寺爱子解决了一些悬案上的问题。 夏油杰也换上狩衣到武藏晴明神社报到,通过中禅寺爱子和神主的一些操作,让夏油杰可以远程学习神道教知识,这一般是家里有神社要继承的紧急方案,学成通过考试就能成为神职人员。 现在还活着的原咒术界人员,有的就和家入硝子他们一样另找工作或像伏黑甚尔一样退隐消失了,有的就继续跟着五条悟和警方合作。 最近他们在和公安部门联合打击一些违法组织,无聊的五条悟把手头的工作甩给辅助监督。 五条悟一边在手机上搜索热门的甜品店,一边闲逛着。 他想起了初见中禅寺爱子的事情,那时候她还不姓中禅寺。但她现在已经抛弃了旧姓,就依旧这么称唿。 中禅寺爱子和家入硝子在廉价酒馆喝得醉醺醺,他担心家入硝子出事。 虽然她身边有二级咒术师在暗中保护,但她那段时间频繁出去,不得不要小心一些。 五条悟就去接家入硝子,看见她旁边的女子,一边喊着再来一杯,一边破口大骂。 他准备拉着家入硝子往回走,结果中禅寺爱子也拽着她,又开始骂他,「你谁啊!为什么要剥夺她的自由!」 家入硝子也喝醉了,在一旁起闹,「就是就是。」 「硝子,你别闹了。」五条悟无奈道。 「你这傢伙真是没礼貌,亏你长了个漂亮脸蛋,学都白上了。」中禅寺爱子撒着酒疯,不一会儿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又接着之前的骂开,「什么破学校!去死吧!」 后来五条悟才知道她在为那个女孩的事而愤怒。但当时对他来说,只有一个话题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为什么骂学校,学校不是会教育人才吗?」五条悟那时候对通过教育改变咒术界这个想法很迷茫。 中禅寺爱子微微抬起眼睛看他,嗤笑一声,虽然喝醉了,但口齿清晰,「学校是权威,它们只会维护自己的名声,再好的学生进去了也被环境影响了,天然的维护它们,更别提没有什么好的苗子,全都是烂种!」 虽是醉言,但却切中了五条悟的担忧,「你觉得环境会影响人?那应该怎么改变?」 中禅寺爱子懒洋洋地喝光杯中物,「当然了,池子本来就是脏的,还有人天天继续倒脏水,再干净的毛巾扔进去就变黑了,这没什么办法,除非——」她咧开嘴肆意笑着,「打碎它!」 五条悟睁大眼睛,追问道,「当然要这样!可要怎么做?」 「釜底抽薪,让维护权威的混蛋失去存身之所!」中禅寺爱子语气张狂,「造反吧,革命吧,颠覆吧!」 五条悟收回思绪,长嘆一声,眼前是多么美好的和平干净景象啊,一切都来自那一夜她的痴言醉语。 伏黑甚尔那傢伙不明白为什么身体会自动感应出危险。 傻子,原因很简单。 中禅寺爱子这个女人不是能照亮他人的暖阳,也不是容纳污垢的沼泽。 她是烈日,她会刺痛你的双目,烤干你的血液,要尝尽苦头才能追上她的步伐。 伏黑甚尔那傢伙就是一滩烂泥,连他的本能都在警告他自己。 五条摸摸下巴,畅快的笑了两声,他可是非常期待故事的后续啊。 第20章 「你能不能靠谱一次!」我对着电话那头的京极大叔吼道。 「抱歉呀,这个卖书的客人只能在春分那天送书过来,我也没办法呀,这批书我看过了。不仅稀有,品相也好,能赚不少。」京极大叔说道。 「你也不缺那点钱吧?」 「难道你会嫌钱少吗?而且我已经说好要收这批书了,不能失约。」 我嘆了口气,京极大叔性格不算好。要不然不会离了五次婚,他很容易无视身边人,只专注自己的事情,不论是工作还是玩乐,他都全身心的投入。 「那我就自己去吧。」 「不不不,等一下!」 有点奇怪,他往常听到这话就会自然的去忙工作了,不止如此,还有上次,从瑞士旅游回来居然给我送了昂贵的礼物。 「那你要来吗?」 「对,你能不能找个人来兼职半天,只要收了那批书就能下班,其他什么都不管,时薪1500,我给高一点。」 我挂了电话,看了两眼坐在吧檯翻着菜谱的甚尔,想了想,「有个临时的工作你能帮忙吗,有报酬。」 甚尔抬头望了过来,「什么工作?」 「二手书店的店员,只在春分日那天工作半天,我和京极大叔要去扫墓,他有个卖书的客户要送书过去,你收到店里就行,其他也不用管。」 「书店?你知道我能看懂几个字。」 「那就算了,我再问问其他人。」 「你这么快就放弃了吗?」甚尔问道。 我微微一笑,瞭然道,「是你先胆怯的。」 他烦躁的啧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去书店的。」 我点点头,就发消息给京极大叔。 春分日会放假一天,扫墓习俗一般在春分日,盂兰盆节还有秋分日。所以往墓园方向的路会很堵,人也很多。 所以京极大叔到我家门口时间更早,他要给甚尔叮嘱一遍店内的事项。 第35页 「因为你只待半天,所以就紧急培训一下。首先,不要把店里的书乱放,书你随便看,但是看完放回原处。 最后,有额外来卖书的,你就先留下对方的联繫方式,告诉他们等我回来再商量,就这两点,其他你自己看着办。」 「听上去好像不难。」甚尔说道。 京极大叔摇头,「一点也不简单,要知道每种书的价格和版本,才能判断收了之后能不能赚钱,不然维持不下去店面。」 我一边锁门一边附和,「用热爱是填不饱肚子的。」 京极大叔顺着吐槽两句电子书和萎缩的出版业,拍拍甚尔的肩膀,「我们下午就回来了,晚上一起喝酒?」 甚尔瞥了我一眼,他谨慎地摇摇头,「我不喝酒。」 「哦,这是好习惯。」京极大叔讪讪地,「爱子,大家一起吃个饭总可以吧?」 我只能答应他,京极大叔一下高兴起来,启动车子出发了。 这个时节,东京的樱花开得正盛,春风一拂,纷纷扬扬地落下花瓣,落到墓碑上。 我们提着京极大叔老家的糕点,酒水和香烛,安静的走到中禅寺秋彦、千鹤子、敦子三人紧挨着的墓前。 用清水打湿布子,擦干净墓碑,又扫尽落叶,剩下的水就从顶端淋下去,去掉最后的浮尘。摆好糕点和酒水,点燃香烛。 裊裊烟气向上逸散,我轻声和敦子老师汇报自己的近况,就好像上大学时的对谈,像是成为了亲人之后的日常交流。 之后又向中禅寺秋彦夫妇拜了拜。 京极大叔也结束了,我们慢悠悠的往外走。 他冷不丁道,「我买了他们旁边的地方。」 「这有点太早了吧?」 「我想挨着他们。」 「你父母那边呢?」我问道。 「前几天已经去看过了。」他补充一句,「挨着姑姑姑父他们有一个最大的好处。」 京极大叔嘆息道,「你来看敦子姑姑的时候就能顺便把我的墓也打扫了。」 「你都死了,还担心没人扫墓吗?」 「虽然说我不信什么,可是习俗却时刻影响着我,死后人会成佛,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神社。」他又摇摇头,「但我最担心的,是孤独死。」 我有些恍然,所以他才努力地对我这么友善。 「我前后有过五任妻子,但没有一个孩子,我不想要,太麻烦,但有几位妻子和我意见不同,吵过架,我说她们做家庭主妇太闲了,不如去工作发泄精力。 但是她们都觉得那样会显得我没本事。毕竟传统的观念是丈夫赚钱妻子在家,后来社会发生变化了,丈夫一人的钱养不起家庭了。 所以妻子也出门上班了,我的后面两个妻子年龄小一些,她们倒是乐意上班,也不想要孩子,可又嫌我没时间陪她们过节,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不能每周都要过节吧?她们又生气,我不吝啬,买了昂贵的礼物,先开始还行,后来还是生气……」京极大叔轻轻嘆着。 京极大叔是个有趣的人,他不是那种非常传统的男性,不会想用孩子延续基因,甚至会鼓励妻子去工作。 但是他不懂人心,也不想花功夫去想她们所想,从来不思考为什么总是失败,可偏偏渴望稳定的婚姻。 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勇气。甚尔也有这份勇气。 是因为男人在婚姻里获得更多吗?还是因为对孤独的害怕战胜了婚姻失败的可能性。 「你不应该结婚的。」 京极大叔愣了一下,「敦子姑姑也对我说过这句话。」 他继续说道,「我的第五任妻子,也许是最后一任了,办好离婚手续之后,她说我这辈子绝对会孤独死,我没当一回事,这是个老年化的社会,我又有钱,能找到一个好的养老院。 但在敦子姑姑去世前,我才发觉到了独自一个人走到最后的可怕,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敦子姑姑会主动收养你的原因。」 我微微笑着,「她当年给我提议的时候,是这个理由最后说服了我,希望有人陪伴着她度过晚年,也因此我才能没有太多负担的收下那些遗产。」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从英国毕业的时候,其实完全可以留在那儿,还有男友在身边,你却义无反顾的回来了,其实是我们对不起你,看看后来发生的事,那个警察……」 我打断了他的话,「回国是我自己的决定,和阵平相识也是我的选择。」 京极大叔憋了半天,说了句抱歉。 我嘆了口气,「你身体这么健康,年龄也不大,死亡离你远得很,别想那么多了,退一万步说,我不会不管你的。」 京极大叔听了我的话,松了口气,勐踩一脚油门,回到京极堂拉上甚尔一起吃饭。 京极大叔最后喝得烂醉,我找了一个代驾把他送回去。 我和甚尔顺着湖边慢悠悠散着步往家走。 「今天的打工怎么样?」 「很神奇……」 我笑了起来,「真是奇怪的形容,为什么这么说?」 「我没做过这种普通的工作。」 「不喜欢吗?」 「不适合我。」 我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月光下的夜樱,花瓣似乎发着萤光,打着旋落入水面。 为何要说些扫兴的话辜负如此美景呢? 第36页 我右手勾住甚尔的大掌,顺着摩挲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抚过他的脸,轻轻触碰着他唇边的伤痕。 他唿吸变急,忍耐片刻,便俯下身。 最后却险之又险,停在我的鼻尖上方。 我把他推开。 真是没意思。 我快步走远了,甚尔没有跟上来。 于是我的速度更快了,等火气下去一些的时候,发现已经走到了陌生的路段。 我连忙站在路灯下,有些冷又不想回去,看了看路边的店铺,欣喜的发现有一家餐馆还在营业,赶紧钻了进去。 室内热火朝天,这是个适合朋友聚会的小馆子,在门口脱了鞋放在柜子上,拾级而上,大家都坐在榻上,点上满满一桌菜品,一边喝酒一边大笑。 我看到还有一处料理台前的位置是空的,就坐了过去,要了几根烤串,倒了杯热茶一点点暖着身子。 我慢慢吞吞地吃着,不停让老闆帮我重新加热烤串。 「您好?」 我扭头看去,是一个橘发青年,很感谢他来搭讪,我为此又一次肯定了自己的魅力。 「是中禅寺小姐吗?」 有些失望,是认识我的人吗? 「你好,你是?」 他松了口气,「还以为认错了,我叫日向翔阳,五年前我们曾见过,是在春季高中排球全国大赛……」 我想起来了,「哦哦,你是那个跳得极高,速度又快的10号小巨人,你还在打排球吗?」 「是的,上个月开始是职业选手了。」日向翔阳说道。 「你记忆力可真好,这都五年了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全国大赛的场地,在那里的每一秒都记得很清楚。」 「小翔阳长大了,还会和女生搭讪了。」一个淡金髮色的青年搭上日向翔阳的肩膀打趣道。 「诶,不是!」日向翔阳有些手忙脚乱。 他的同伴戏嚯地笑着,扭头看向了我。 我们四目相对。 这个人看上去有些眼熟,我记忆力一般,一面之缘的关系里,只能记住我採访过的对象。 他却认出了我,反应很强烈。 我皱着眉回忆,还没回想起来,他就不满又急躁地提醒道,「箱根!」 我恍然大悟,好笑地看着他,「所以呢?」 他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真是让人愉快的反应,我轻轻笑起来。 我起身把餐费压在杯子下,拎上包和日向翔阳挥手道别。 刚拉开木门,走到街上,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淡金髮色的大男孩的外套袖子都没挂到肩膀上,兇狠地盯着我,「宫侑,记住,我叫宫侑。」 第21章 睡到日照三竿才醒来。 年轻男孩总想要证明自己,偏偏经验不足技巧又一般,就越发努力。 我被这份热情的讨好感染,就纵容了他,于是昨天晚上闹腾到了很晚才睡下。 宫侑还没有醒来,我翻身下床,取了浴袍去洗澡。 我刚换好衣服,就听到宫侑翻身的动静。 「你又要走了?」宫侑在床上坐起身来,被子一点点滑落在腰间,露出了上半身的红痕。 见此景象,我心一软,「我去买早餐,你想吃什么?」 他的表情真是好懂,惊喜道,「什么都可以!要不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我忍不住地笑着。 从情人旅馆出来,附近只有快餐店,我记得运动员都很注重食物搭配,条件有限,点了牛肉三明治和班尼迪克蛋,只能叮嘱服务员少放些高热量的酱汁。 等待出餐的时间,我掏出手机瞥了两眼,甚尔在凌晨的时候发过一条消息,问我在哪里。 【中午就回去了。】 打完几个字点击发送。 我还没放下手机,就收到了回信。 【你回家后,我们聊聊。】 我只想做快乐事,甚尔不想让我如愿,那就算了,而且也认识了宫侑。 虽然宫侑因为我的遗忘,不甘心又好奇,一副很在意的样子。但像他这样的年轻男孩应该也不会痴迷太长时间。 我拎着打包好的早餐和热饮回到了房间,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宫侑正在纠结是应该穿好衣服还是只围着浴巾。 傻的可爱…… 我忍着没有笑,把食物放在桌子上,「一起吃吧。」 宫侑浑身上下只有一个浴巾,他坐了下来,又坐立不安地起身,披了件外套再次坐下,没敢再看我,拿了一份三明治就埋头吃。 我一边吃着班尼迪克蛋,一边注视着宫侑,他刚洗了澡,头髮还湿漉漉的,贴着脖子向下淌水。 我伸手拨了拨他鬓间的碎发,髮根是黑色的,「头髮是染的色啊。」 宫侑因为我的动作缩了缩脖子,又轻轻点头。 他大口吃完,带着关西腔的口音问道,「你和翔阳是怎么认识的?」 「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戏嚯地调侃道,「万一是你截胡了呢?」 他得意极了,「那就是我赢了。」 怎么说呢,我一向不喜欢这类话。但宫侑这样讲却不令人讨厌,反倒带着一股神采飞扬的少年气。 「我和他在2013年的春季高中排球全国大赛有过一面之缘。」 第37页 当时我有个临时的稿子要交,主题是民俗,我查了半天决定写和太鼓,找到了一个女大学生,叫田中冴子,她成立了一个鼓队,经常在祭典参加表演。 田中冴子组织的鼓队里大都是中老年人,我很好奇一个年轻女孩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和太鼓,联繫她要去採访。 田中冴子本人那时正在家乡宫城县过寒假,我本想跑一趟宫城县。 但是她又说要帮弟弟的社团当啦啦队,他们要去东京参加全国大赛。 于是我就到了高中排球全国大赛的场地去见田中冴子。 另外还在那里也结识了一个朋友——宇内天满,他是田中冴子的同学,也是多年前带着排球部打入全国大赛的主力,更是日向翔阳曾经憧憬过的小巨人。 最近有段时间没和宇内天满联繫过了,不知道他的漫画有没有在杂志上连载。 「日向翔阳是田中冴子弟弟的学弟兼队友,我看了几次他们比赛,也和他们这些队员和亲友团都问候认识了。」 「好巧啊,13年我也和小翔阳比赛了!」宫侑惊讶道。 「我没太注意其他队伍,顶多就注意了一下田中冴子她们对垒的啦啦队,我记得那是个吹奏乐队,也很有趣。」 「那就是我的啦啦队!」宫侑情绪很激动,他突然喊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当时有个人还向我问过路,那是不是你,你有问过我们学校的啦啦队位置吗?」 我回想了一下,「我的确去找过那个吹奏啦啦队的队长,有些好奇他们的训练和比赛。但问路这个事,我有点记不清了……」 「又记不清了?绝对是你。」宫侑态度坚决。 「那就是我吧。」 「什么叫就是……」宫侑斤斤计较道,「这是咱们的缘分。」 的确有缘,但我必须泼他冷水,「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宫侑一下僵住。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他反应过来,不满又生气道,「你太过分了!」 「这种事情我要事先说清楚呀,不然等以后那就更过分了。」我依旧笑着。 他气得转身背对我。 我心里有一丝可惜,轻轻嘆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的关西腔,「那能约会吗?」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忐忑的表情,点点头,「可以。」 不过我估计也没多少能约会的机会,他所属的黑狼俱乐部在大坂,这次不过是来东京训练才遇到的。 而约会只是一种说辞,我只会把它的行程变成开房。 和宫侑交换了联繫方式,他黏了半天才离开,我这才往家走。 用钥匙拧开房门,穿过玄关,一进到客厅就看见甚尔坐在吧檯等着我。 我心情很平稳,于是主动道歉给他下台阶,「抱歉,昨天有些生气,忘了给你报一声平安。」 甚尔没什么反应。 我脱下外套,坐到他旁边,「你说要聊聊,什么事呢?」 「我要把所有的过去都讲给你。」甚尔凝视着我,「然后由你来告诉我,一切由你决定。」 「你想好了吗?」我望着他。 甚尔平时像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他的情绪只有偶尔才会露出头。 他仿佛正在做激烈的内心斗争,这潭死水里的暗礁突然翻了上来。 甚尔向我讲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 第22章 伏黑禅院甚尔曾经叫禅院甚尔。 这个姓氏是他痛苦的根源。 禅院、五条、加茂,是咒术界歷史最悠久也是最强大的三个家族,非常一致的封建保守,有着重视嫡系、近亲结婚、重男轻女的传统。 出生在这三个家族里,没有术式的傢伙就是废物,连咒力都没有的禅院甚尔宛如空气一样不存在。 禅院家的训练很严苛,有咒力和术式且被重视的嫡子才能做到不受伤的活下来。 无咒力的禅院甚尔从咒灵堆里爬了出来,唇角的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 天与咒缚的禅院甚尔强大到无人比肩。但没有一丝咒力的他得不到禅院家的注视。 不过这不影响禅院家对他的压榨,没死前就为家族耗尽最后一分力气。 消灭了一个又一个咒灵。 杀了一个又一个诅咒师。 没有任何意义。 太累了…… 偏偏他每一次都能活下来。 听说五条家出了一个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走到哪都有人陪同着,还有无数诅咒师等着五条悟的项上人头换赏金。 和他真是天与地的区别。 禅院甚尔没去出任务,而是脱离了禅院家,没有人去寻找他的行踪,没有掀起一个水花。 他没有脱离咒术界,咒术师和诅咒师两边谁给钱多就给谁干活。 薪酬很高,但是禅院甚尔也不知道要把这些钱花到哪里去。 离开禅院家前,一切花销由家族承担,天天训练出任务,没有时间也不可能培养什么花钱的爱好。 他站在街边问人,如何最快速度把钱花掉? 对方指着手上的赛马票和小钢珠机。 的确花得快,一天就能把钱花光。 没钱的禅院甚尔却感到踏实,他本来就是一无所有。 但口袋里没有一分钱,连最便宜的能过夜的网咖都住不起。 第38页 禅院甚尔又想起曾经在红灯区附近有花枝招展的女人向他搭讪,可以让他留宿过夜。 他又站在街边打量过路的女人,有一个女人拎着酒瓶在哭喊,总感觉嗅到了相似的味道。 「我没地方住了,能住你家吗?」禅院甚尔走过去问道。 同样孤独的女人就像没感觉到危险一样的答应了下来。 后面几次都差不多,离开的原因也很相似。 这些女人不被父母需要,又被恋人抛弃,精神脆弱,就想要有个男人来拯救她们悲惨的生活。 禅院甚尔是个人渣啊,怎么可能拯救得了别人。 他想用酒水灌醉自己,遗忘那些禅院家的过去,可偏偏他千杯不醉。 就这样一天一天混过去,依旧感到虚无。 却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遇到了第一任妻子。 那是个非常温柔又善良的一个女人。 会关爱他,会对他微笑,会教他先学会爱自己再爱他人,会包容他的一切。 把他从一滩烂泥捏成了一个人。 禅院甚尔第一次觉得明天是值得期待的。 他们结了婚。 她怀孕了…… 孩子出生了。她要死去了。 禅院甚尔又恢復成了曾经模样。 但是妻子留下的儿子还不会走路。 他喊来孔时雨帮忙,也塞给过借宿的女人照顾。 禅院甚尔的确从妻子那里纠正了很多错误认识和行为,但是他不想费劲那么做。 于是又总是被女人扔出去。 他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开口,埋怨着儿子,「都是你不会撒娇,要不然怎么没几天就被赶出来了。」 儿子已经到了能听懂人话的年龄。但是还太小,暂时不能完全适应禅院甚尔这种不负责任还甩锅的行为。 小孩哭了起来,既是愤怒生气又是在获得关注。 禅院甚尔转身离开,让儿子哭完他再回来。 绕了一圈回来,儿子果然没再哭了,正和一个大一点的女孩玩。 旁边还有一个女人陪着,没多会儿还拿出零食分给两个孩子。 女人姓伏黑,离异,单身妈妈。 禅院甚尔很快套出来这些消息,示意儿子撒娇,儿子没理睬,但是靠他的话术成功了。 今晚又有地方住了。 女人在傍晚去工作,深夜回来,她是陪酒女,赚来的钱要还前夫留下的高利贷。 没待几天,还有讨债的人上门要钱,让女人下海,能赚更多钱。 禅院甚尔把人打了出去,回头一看,女人护着两个孩子躲在门后。 过了两天,禅院甚尔扔给女人一沓钱,让她把债还掉。 女人向他求了婚。 「好……」他答应了。 填表的时候要写名字,禅院甚尔想到能看到咒灵的儿子,他动手改为入赘。 他从此叫伏黑甚尔。 就像五条悟后来评价的那样,第一任妻子是能够照亮他人的暖阳,第二任妻子就是容纳污垢的沼泽。 ,女人不做陪酒女了,就在家待着,等着他给钱。 她坦白,那天是想和曾经认识的有妇之夫重遇,结果没见到那个男人,却碰到了伏黑甚尔,一样解决了债务问题。 更好的是,伏黑甚尔是单身,可以结婚供她花钱。 尽管伏黑甚尔结婚的初衷也不单纯,但依旧有些失望。 他又开始不着家到处乱窜。 有一天却被五条悟找上门来。 五条悟那时刚上高专,在伏黑甚尔眼里就是个小屁孩,一照面就说要颠覆咒术界。 「关我屁事。」他拒绝了。 五条悟继续蛊惑,「难道你不想把禅院家踩在脚下吗?不想让禅院家主对你求饶吗?」 伏黑甚尔起了一丝兴趣,「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喜欢,这就是我的理由。」五条悟张狂自我极了。 「我以为我这种猴子从来不被你们这些有天赋的人放在眼里。」 「因为我认为你很强,在我的计划里也很重要。」 伏黑甚尔顿了顿,「那你打算怎么做?」 「没想好……」 「没想好就来拉拢人吗?」 「我憋了一肚子火,想先杀几个高层,杀一个一亿日元怎么样?」五条悟道,又激将,「连结界严密的咒术高专都闯过,你还怕其他严格防守的地方吗?」 「我还没有闯过咒术高专吧?」 「这个不重要,你干不干?」 伏黑甚尔接下,语气平淡,杀气满满,「那就直接选加茂家吧,杀穿如何?」 「随你发挥。」 「之后,你和我打一场,生死不论。」 「那可不行,你很有用的,暂时不能死。」 伏黑甚尔冷笑着,「你这么自信能活下来吗?」 五条悟想了想,「那好吧,到时候打一场让你服气。」 伏黑甚尔做了这个任务,他发到黑网上,让诅咒师去打头阵,他负责最后的加茂家主和个别精英。 畅快至极…… 嫡子,天才,家主。 全都拿他这个废物无可奈何。 除了五条悟提前带走的几个加茂家的小孩,其余全被诅咒师杀光了。 当三家并立的时候,只是互相因利益偶有小摩擦,可剩下两家的时候,摩擦就变成了冲突。 第39页 五条家的人查到了是禅院家出身的伏黑甚尔主导的,五条家开始攻击禅院家,侵吞加茂家的资源,禅院家防守又反击,说五条家别以为自己有了五条悟就可以当老大了,这就是五条家的阴谋。 禅院家歪打正着,伏黑甚尔躲在了五条悟准备的安全屋。 他和夏油杰、家入硝子还有其他几个人见了面。 因为伏黑甚尔的行为让其他人害怕又担心。但五条悟没有一丝反应,他高兴地和所有人宣布,要将咒力从世间消失。 有人问,「那以后五条家、禅院家还有其他咒术师家族也会被满门杀光吗?」 五条悟回道,「如果他们自愿变成普通人和我们站在同一战线上,那自然不会死,你觉得他们愿意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老顽固家族的答案。哪怕自杀也不会愿意失去高人一等的力量。 「革命需要流血。」五条悟笑着道,「伏黑甚尔没有杀多少个人,大都是诅咒师干的。而最初的命令是我下的,还有意见吗?」 大家都是认同五条悟想要颠覆咒术界的观念才聚到一起的,就算有微辞,也没有大到影响全局。 「很好,我希望大家未来都能在普通的日常中生活,这是我的真心。」五条悟陈恳道。 风声渐渐下去,伏黑甚尔这才敢在街上露头,五条悟问他不打算兑现打一架的约定了吗? 伏黑甚尔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的自尊似乎已经捡起来一些。 「你说的没有咒力的世界会实现吗?」 「当然……」 伏黑甚尔道,「那我就信你一次。」 他把之前的想法都抛掉,曾经想着儿子能看见咒灵,再大一点就会觉醒术式,跟着他不如回到禅院家。虽然那是个垃圾桶,但他们会培养咒术师,强一点才不容易死掉。 可如果没有了咒力,没有了咒术界,禅院家也会推翻,那么他没必要让儿子去那个垃圾桶里继续做咒术师。 加茂家的小孩都被五条悟悄悄送走了,送到了乡下,远离了咒术界,送给了普通人家收养。 伏黑甚尔久违的回到了儿子呆的房子,女人看他很久没回来也跑路了,儿子和那个女孩一起生活。 「我懒得管你了,之后给你找个新父母送过去。」伏黑甚尔不打算瞒着儿子。 儿子已经不再哭闹,不再渴望得到他的注视了。 但儿子却问道,「津美纪怎么办?她妈妈也很久没出现了。」 伏黑甚尔瞥了两眼那个小女孩,她的气质和神情像极了第一任妻子,「那你们就一起吧。」 他没有徵求这两个小孩的意见,就这样定了下来。 既然连这个女孩都要一起送人,那就得办离婚才能把监护权转到手。 伏黑甚尔把女人找了回来,告诉了她这个事。反正她带着小孩也是累赘,不如让给他,他会给她很多补偿金。 几番折腾和争吵,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 伏黑甚尔拎着两个小孩,找了一户家教极好的中产家庭,他们自己的孩子已经成年去国外工作了,膝下空虚,一见到两个小孩就热情招待起来。 託付给普通人家之后,伏黑甚尔觉得既轻松又沉重。 他转身离去。 「喂!」 儿子在喊他。 伏黑甚尔没有回头,只是朝身后摆摆手。 他捨弃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预警,是原设定基础上加了私设和个人理解的伏黑甚尔…… 第23章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有趣又难以评价的故事。 我撑着脸看向甚尔,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后来呢?」 「咒术界高层内斗,还有五条悟的人手在挑拨离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核心的实验,他们互斗内耗,死了不少人。」 甚尔轻声道,「后来总算有人发现了,可也没什么办法扭转现状了。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五条悟的打算不止是简单的改变咒术界,他要将咒力从世间消失。 有很多老不死的怪物察觉到了,打得很艰苦,五条悟这边也死了不少人,顽固脑筋的咒术师却在这中间改变想法,他们依旧想消灭咒灵。而诅咒师就是宁肯和异类待在一起也不想失去力量。」 「禅院家呢?」 「现在只剩下两个小姑娘吧,其他的不是死在内斗中,就是被五条悟的人杀死,还有的死在特级咒灵手中。」 甚尔嗤笑一声,「五条悟也是胆大,他做的事情那些小孩现在都一清二楚了,他留下他们,等着他们长大,谁知道哪个脑子有病的就会为家族和父母向他復仇?」 我微微笑着,「我倒是觉得,他会很期待那些想要復仇的小孩长大。」 甚尔没作声。 我敏锐的发现他一直没把自己算进去,明明是颠覆一切的中心,想法也差不多,但他一直独来独往,是不会融入其中的。 我也基本搞清楚了甚尔的想法,当一切结束之后,他推翻了自己的痛苦来源,可以来到日常生活中了,就刚好碰到了我,有点想赖着不走。 「那你的儿子呢?现在一切平静了,完全可以再接到你身边。」 甚尔沉默了一会儿,「没必要,他早已经过上普通的生活了。」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回到故事之前的问题,「现在都听完了,是打算赶我走吗?」 第40页 我想了想,「如果我说是,你就会离开吗?」 「不知道……」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心?对你的第一任妻子就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吗?对上我就自卑了?」 甚尔轻轻嘆了口气,「她是那种少见的大好人,被骗了还为对方找藉口的那种圣母。过于善良,也过于宽容,对我这种人渣,也能包容。」 我很感兴趣,甚尔只好继续讲,「讨好女人并不难,甜言蜜语,再送些礼物,偶尔展露自己的脆弱,她们就会加倍关怀,前期总是进展的很顺利,可之后呢,我很清楚自己是个人渣,她们爱上的不是真实的我,我就会试探,看看她们能不能忍受真实的我,大部分人都受不了。所以我更坚信自己是个人渣,不值得被爱。」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和那些女人本质上是一样的,一边不相信自己值得被爱,一边又渴望被爱。不过你这种毛病现在好像没有很严重啊,是那位女士纠正的吗?」换做我,绝对懒得管,赶紧分手找下一个。 「差不多吧。」甚尔又把话题拐回去,「我不知道你会怎么看待我的过去,我越了解你,就越担心,最开始担心上了床就被你甩了,后面又担心你知道了全部后就把我赶走了。」 「那为什么现在就直接告诉了我?不担心了吗?」 甚尔定定地看着我,嘆息着,坦白道,「如果我瞒着那些过去,还要继续忍耐着拒绝你,你这个女人,兴趣就转移了。」 被说中了,我却很高兴,「忍耐是个好品德,但是我也不知道最后你能不能如愿。」 「我会继续等待时机。」甚尔轻声笑着,「所以你能接受我继续在家里待着吗?」 赶走他的理由非常多,人渣,抛妻弃子,杀过人,性格缺陷很严重。 但我为什么不会赶走甚尔,理由也很多,他一样逃离了父权压迫,他愿意做家务态度诚恳对我非常用心,他可以继续教我如何搏斗攻击人体弱点。 所有的理由再往前就要追溯到我这个人身上,我的成长经歷塑造了我的所有。 有时候回想曾经的事,就会越发痛恨自己,为什么越厌恶父亲教导的一切,越将那些运用自如。 记得曾经看过一部国外的电视剧,女主角发誓不要做她母亲那样的菟丝花,后来却发现她和自己的父亲像极了。 来自父母的烙印太难挣脱了。 我的父亲把我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因为他试图避免母亲的悲剧在我身上重蹈。所以我能接受甚尔这样的人,是我父亲成功了。 要讲我的父母,必须要先讲他们各自的家庭。 先说说我的外公吧。 外公出生在当地的名门望族,虽然比不上赤司那样的大家族,但在当地非常有权势,曾经是武士阶层,一代代传承下来,后代大都从政了,不少人都轮流做过本市市长,差一点的也是当地议员,更有本事的还跑到东京圈子里。 外公是他们那一代的长子,父母和长辈寄予了非常高的期望,希望能往东京努力,他学习不错,轻轻松松考到了东京的好大学。 接下来的发展就和长辈们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外公的性格隔代影响了我。 就像我搞不清楚外公是受时代影响,还是他自己性格天生如此叛逆。 外公上大学那会儿,受国际风潮影响,学生运动频发,学校经常罢课,他一个大少爷,被那些思想吸引了,一起跟着游行、宣传、演讲。 而外公的家族怎么可能允许向来优秀的长子变成一个共产主义者,就把他从东京押回家关了起来。 外公那时很年轻,没有一丝失望,他觉得革命必胜,他的同志们必然会成功。 但是皇室还存在的日本,这个国家不仅没有力挽狂澜的领头者,也没有共产主义生存的土壤,想法不统一导致内部分裂,彻底失败不说,还有很多变成了暴力分子。 外公失望了,他后来告诉我,那段时期发生的好事,是认识了我的外婆。 外婆是普通家庭的女儿,家里有一些薄产,还供得起她读女校,外公在躲避搜查的时候跑到外婆家讨了杯水,外婆知道街上在闹的事情,看出来外公也是其中一员,她很好奇,一来一往之间,他们就相爱了。 后来他们就结婚了,外公带着外婆回到了家乡。但是搬离了老家的大宅子,他到本地的大学当了社科系的老师。 望着求学的年轻人,外公认为他就是在大学被影响的。但很多人还是不懂真正的理论和精神,所以大家才会失败。 他抱着一腔热情和天真的开始了教书生涯。 但外公发现学生一届比一届愚笨,甚至还有学生举报他在课堂上传播左翼思想。 外公更加失望了,教书育人是不可行的,孩子更受家庭的影响。 于是他开始教导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母亲。 外婆身体不好,所以他们只有我母亲一个孩子。 我的母亲被他们教育成了一个正直善良又富有同情心的好人。 可是这样的性格最后却导致了她的死亡。 我出生没多久她就去世了,大部分都是从外公外婆和父亲口中了解到的她。 母亲的悲剧另一半原因来自我的父亲。 我父亲的家庭情况很一般,他父亲开的小型加工厂欠债破产了,不久后沉迷酒精,喝太多死掉了,家里就剩下他母亲和两个儿子。 第41页 我父亲是小儿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他母亲努力把他们兄弟两个拉扯大,也因为积劳成疾过世了,他的大哥见他学习好,就把他供到了大学,希望高学歷能够增加未来的工资。 父亲是在大学校园遇见的母亲。 父亲是学生会的成员,母亲是公益组织的干部,因公务来往而产生好感,毕业就订婚了。 外婆有些嫌弃父亲的家境,但是外公觉得父亲很有上进心,他们很快正式办了仪式。 也正因为婚礼,外公的兄弟们和他重新联繫来往起来。 那些长辈大都是政府官员,父亲那时才知道他的岳家背景。 父亲小时候见过自己的父母跪在地上求收款的银行职员宽限几日再还债。 自那时起,就想要出人头地,学生时代他一直在做班干部,那微弱的权力也让他迷醉。 他在那些长辈面前积极表现,那些长辈年龄开始向上走,也想和外公修復关系,就让父亲来做同派系一个议员的秘书。 外公阻挠了,他不喜欢政坛的氛围。但是母亲性格也有一丝执拗和天真,她想让父亲做自己想做的事,发挥才能为民众取来更多便利。 父亲就高高兴兴的跟着议员身后跑,他当然没有忘记,这一切都是妻子的功劳,他对母亲很好,但是他没有真正懂得她。 他们不应该结婚的。 母亲那时已经怀上了我,反应很严重,就辞职在家专心养胎。 身体好一点的时候,没什么事就开始在家打扫卫生,结果发现了父亲贪污受贿的证据。 这让她崩溃了。 这和她所受的教育完全不一样。 理性告诉她应该报警,可感性上却做不到大义灭亲。 她没法面对父亲,跑回了外公外婆家。 外公外婆看见她哭着回来,磨了半天才知道了真相,外公也忍受不了这样的事,就要去报警,外婆拦了他,这时母亲的羊水破了。 我是早产出生的。 那一段时间非常混乱,外公外婆还有父亲的记忆也一样混乱。 外公最后没有报警,因为牵扯广泛,包括了他家族的那些人,父亲只是跟在后面捞碗汤喝。 他也没有多少心思琢磨这个事情了,我母亲的产后抑郁症非常严重,她没法见我,一见到我和我父亲就会情绪激动,外公外婆把她带回家休养。 而我父亲一个人带着还没有断奶的我,一边隔三差五的带着我去外公家门口吃闭门羹,一边跳槽到议员的政敌那一党派,又把那些曾经贪污受贿的事情处理了。 他本以为等母亲好转过来,一家人就能好好的过日子。 但是母亲的病情加重了。母亲自杀了。 而我知道母亲死因的真相是在外公外婆去世之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已开求收藏《最佳导演(娱乐圈)》 文案:薛晓瑶好不容易手握三大奖,一夜穿成同名导演系大四生,眼下面临着没钱筹备大学毕业短片的问题。 薛晓瑶还在一脸懵逼的时候,突然收到好几条自荐简讯,这些人不仅愿意免费出演还可以支援经费。 薛晓瑶:哪来的冤大头? 重生炮灰:一定要赶在薛大导演成名前抱住大腿! 穿书女配:一定要赶在原作女主前和薛导搞好关系! ? 记者採访:恭喜薛导又捧出一位影帝,听说几任瑶男郎都和你谈过恋爱,那么请问薛导的男主演标准是不是择偶标准? 薛晓瑶:……那只是凑巧。 【一号预收求收藏《异界经营日志》】 文案:安竹绑定了异界经营系统,开局附送欠债千万元及毛坯商铺一间,从此各个世界和时空多了一家店铺。 只是为什么安竹总是在禁书目录厚达一本大词典的世界里开书店,在禁酒令盛行的地方开酒馆,在不允许民众随意离开居住地的地区开旅馆…… 店员卢恩:这样干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赚够钱还完债呢?他都收不到工资了! 被各种禁令限制的人们:谢谢店主,我们获得了尊严、自由、希望! 【二号预收求收藏《沉迷学习的我不想恋爱》】 文案:盛柏一觉醒来回到了十五岁,还有一年才要中考,时间还来得及,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决心要放弃暗恋,专注学习,直到有一天,她发现男神向她走来。 盛柏:咦?男神你在干嘛?不要过来啊,我要好好学习,没空恋爱! 第24章 我的父亲是一个很难评价的人。 他绝对不是好人,没见他为民做过什么好事,竞选的口号等当选后就忘到脑后了,说他是政客都过誉了,只是个党派各个高层左右来回晃的墙头草,用另一边的丑闻给他垫脚上位,他就是靠这一手爬到了上面。 对于这一面我是非常鄙夷的,但他作为父亲的表现在日本这个社会算不错的了,不过没到我的合格线。 没上幼儿园之前,只有他带我,白天要上班,他花了大价钱请来高级家政照顾我,等他下班回家,会一一询问我的情况。 等到了去幼儿园的年龄,他基本做到了天天接送。如果下午迟到了会拜託一个年轻老师陪着我直到他来。 父亲担心我会被欺负,每天会和我聊天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也很喜欢说话讲故事。 第42页 虽然家里没有母亲的存在,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那时的父亲是处于优秀的水平线上的,他会告诉我,如果有人欺负我,就打过去。我喜欢刀枪棍棒类的玩具,他从来不会说我应该玩洋娃娃。 等到了6岁,该上小学了,父亲终于让外公外婆接受了我。 自从母亲自杀后,外公外婆的精气神都随之失去了,他们在那几年生了好几场病,父亲依旧想办法协调医生,找护工照顾他们,经常把我带着去他们家附近遛一遛。 花了几年时间,外公外婆终于对我的态度有所软化,对父亲依旧是不理睬的。 按照父亲的安排,我考到了一所十六年制的私立学校。日本的义务教育是九年,中考和高考都是一道坎,而我不用再为它们担忧。 上了学之后,父亲也开始竞选议员,工作更加繁忙,周日晚上他把我送到外公外婆家,周内放学就住他们那里,等周五放学我再回家。 现在回想起来,外公外婆刚开始对我的态度非常冷淡,尤其是外公,但那会儿我太小了,感觉不到什么。 外公外婆家的晚餐时间是静悄悄的。 虽然那时年龄小,但我不怕生,又习惯了每天和父亲在餐桌上聊天,就自顾自开始讲在学校发生的趣事,童言无忌,总能把他们逗笑。 慢慢的,外公外婆对我是越来越发自真心的好。 外婆会教我弹钢琴,会唱山口百惠和中森明菜的歌曲,会用温柔的手给我扎不同花式的辫子,会做外形漂亮又美味的便当。 在这之前,我接触到的女性除了老师,就是各种名着的女主角。 而外婆却在我眼前展现了生活的女性长辈模样。她聪明又坚韧,后来认识了独身的敦子老师之后,我一次又一次的为外婆嘆息,如果外婆是一位职业女性,一定不会输给任何人。 而外公,他会带我听爵士乐,某天得知一个老牌爵士乐队要解散了,会在横滨的一家专门的酒吧做最后的演出,他瞒着外婆,带上我跑去听现场。 他还会给我讲故事,讲他曾经的抗争,有时也讲歷史名人,国内外都有,然后会问我从中学到了什么。 我记得有一次讲的是古代将军守住了一面敌军。但是国破了,将军随后也剖腹了。 「为什么要死呢?他的工作都已经做完了。」我大概是这样回答的。 外公的神情非常复杂,「这是他的忠义。」 我记不清那么多故事了,只记得大部分外公故事里的主角大都是为毕生理想牺牲的勇士,一代代的努力之后终于成功了。这大概是外公一辈子的心结。 他们对我很好,但是一提到母亲的事就转移话题。 等我周末回家,父亲也会问我在外公外婆家做了什么,我会用自己的话复述一遍。 父亲的神情也很难以言喻。 没过多久,他竞选上了议员,工作状态也稳定了,转移了部分注意力到我身上。 他用班级里的小事举例,问我如果碰到同学偷钱会怎么办? 我就读的那所私立学校同学家里都非富即贵,父母大都娇惯孩子,没有谁会去偷钱。 但父亲非要让我解答,学校的知识告诉我,应该告诉老师。 父亲没说对还是错,只是问如果是我的好友呢?那么会不会因此友谊破裂,为什么不问问她有什么困难…… 后来我还记得有问过电车难题,他会附加条件,比如那一个人是我朝夕相处的同学,另一边是做了坏事进少管所的几个小孩。 这些问题让我困惑。 是多种价值观在我身上打架。 因为太困惑了,就问了外婆,她知道后,外公也就知道了,他跑去和父亲吵了一架。 父亲在那之后消停了一段时间。 我想他那时也很纠结,一方面他不想我长成母亲那样过于正直的人。但另一方面他也希望我能成为一个浑身美德的人。 时间过得很快,我来到了初中校园,不过同学基本没有多少变化,大部分人会做十六年的同学,就算几个班级每年重新编排,也没什么区别,同桌的父亲上个月给前桌看蛀牙,前桌的母亲是隔壁班的老师。 到了青春期,同学之间开始谈恋爱。 父亲那会儿开始狠抓我的学习成绩,他知道同僚的孩子很多都不上进,只是仗着父辈肆意挥霍,他不允许我恋爱。而外公外婆那会儿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不太能顾得上我。 不过那时我还很乖巧地听父亲的话,对同龄的男生也没有任何好感。 初二的时候,学校来了一个新的英语老师,她长得很美,讲课水平也很高。 男生们蠢蠢欲动的想着坏点子要戏弄她,而女生们里有不少人都认为她做作。 我却很喜欢她,常常拿着原版名着去找她问问题,老师很有耐心的给我讲解,还分享了不少她喜欢看的英文书。 所以当我发现男生们情绪激动的聚在一起,听到了他们声音太大传到我耳边的内容时,我觉得非常愤怒又噁心,这就是我的同学,这就是未来依着父荫当医生做律师的人才。 他们在臆测老师长裙下的景象。 那是我第一次打架。 父亲赶来了学校,为我撑腰,把对方父母不着脏字的骂了一通,然后才问我发生了什么。 第43页 初中的我已经能够看出来那些男生的父母对着议员先生的父亲恭敬又畏缩的态度。 我的谎话脱口而出,「我在过道发作业的时候,他们蹲下身在我脚边假装捡东西。」 那些男生想反驳,被他们父母镇压了,最后教导主任让他们停课两周。 父亲能看出来我在说谎,也很了解这个年龄段的男生,所以他没有揭穿我,只是说,「你真像你母亲,也像我,只是手段太稚嫩。」 后来那些令人困惑的问题卷席重来。 它们升级了。 变成了班费被当班干部的好友偷取,我查到了,但是她送了我礼物,让我无视,该怎么办,或者是另一个变形题目,好友家是文具店,可以用折扣买下班级所需的用品,剩下的钱她分给我,又该怎么办。 那时我不明白,为什么全是这类问题。 而另一边,老师则在第二天换上了裤子。 老师安慰我,她不喜欢化妆,也不喜欢穿裙子,只是社会环境要求女性如此,她才这么做,现在换成裤子对外是支持我的打架,实际上是对她的解放。 我没有说,但是她已经猜到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老师告诫我,「下次不要用这种偏激的方法了。」 我大概没有听进去。 上高中后,她因为教学能力被高薪聘走了,我们再也没有联繫过。但直到她离开都一直在穿裤子,哪怕学校领导为此批评她。 高一那一年,外公外婆相继离世,他们把房子留给了我。 我就是在清理屋子的时候,发现了母亲的日记本,得知了真相。 这是心理医生建议写的日记,本子上的文字逻辑很混乱,字迹也很潦草,但是我在那一瞬间我和从没见过的母亲共情了。 先是震惊,从头到脚的战慄发抖。 父亲的伟岸形象崩塌了。 我记起来小学时没认多少字时签下的文件,那都是父亲为避开审查的房产、债务和股票,转移到我的名下就不会被查到。 我还记起来小时候父亲带我去名牌服装店挑衣服,我换好之后就拎回家,从来没注意到父亲付帐,那都是因为有人会替他买单。 还有那么多次的度假旅行和米其林餐厅,全部都是类似的方法得来的。 我吃的,喝的,用的,全部都是这样的钱。 震惊慢慢消退,然后是愤怒涌上心头。 愤怒为什么父亲是这样的一个人,愤怒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母亲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愤怒为什么会所嫁非人,愤怒为什么会不了解枕边人,愤怒为什么会怀上孩子。 憎恶的不止是父亲,更是自己。 我能做什么呢? 大义灭亲? 不止如此,我这十几年也应该一起消灭掉。 可我的理智却告诉我,不能冲动。 我反应过来为什么父亲的那些问题很多都和贪污有关,他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发现真相。 我不得不感慨他的教育之成功。 我做不出母亲那样的举动。 我只能选择消极抵抗,开始逃课,在街上乱逛,在书店看各种漫画,去电影院待上一天,踩着自行车满城乱跑。 在干枯的河道边,我遇到了一个流浪汉大叔,他有很多书,我不想显得傲慢,只好买些点心带给他,用来借他的书看。 流浪汉大叔不太爱说话,但没有赶走我,只是接下点心,分我一杯热水,安静的听我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父亲知道了我的逃学,他派秘书把我抓回去,他想让我以后继承他的政治遗产,让我考到资源更好的学校的政治系,逼迫我学习。 「你脑子灵活不死板,虽然整体政坛是重男轻女的氛围,但有我的帮助,等你资歷熬够了,应该也能做到知事了。」父亲这么说着,他正在准备本地党派领导人的竞选。 我只想逃得远远的。 我在车站买了地图,抛起硬币,让它决定。 最后落在了东京,我买了一张新干线的票。 那短短五天离家出走的旅程,我拥有了一场酸涩的恋爱。 第25章 口袋里的钱买了车票后所剩无几,我没有想太多就跑了出来。 新干线又快又稳的到达了东京站,我一路望着窗外就到了站,可这里离市中心还很远。 听着站台的广播提示,我对着地图比划,经常听说涩谷的响亮大名。 于是把口袋里所有的零钱和硬币集齐,买了一张jr山手线的票。 山手线是东京常用的通勤线路,哪怕不在早晚高峰期,也一样挤满了人。 我在人群中摇摇晃晃的到达了涩谷站。 涩谷街头热闹非凡,那里的流行文化与日本社会截然不同,到处都是年轻人,聚在一起大声聊天,他们当街喝酒,还有不少乐队在义演。 曾经流行的黑皮辣妹风在街头消失殆尽,女孩追捧的是长睫毛卷头髮的杂志模特风格。 我在涩谷街头四处游走,为它的包容度而震惊,这里容纳了与众不同各形各色的人们。 「嗨!你是迷路了吗?我已经看到你三次了。」一个墨绿髮色的男孩喊住了我,他看上去和我年龄差不多,面容俊秀。 这是我第一次在街上被男孩搭讪,一时觉得很新奇。 第44页 「算是吧……」 他轻佻地笑了起来,「真巧,我也迷路了。」 「你要去哪里?」 他指了指脚边的运动包,「网球场,涩谷这边的路有点难认。」 「我刚才路过了,要带你过去吗?」 他动作潇洒地背起网球包,跟上了我的脚步,「我叫越前龙雅,你呢?」 「叫我爱子就行了。」 我没有迷路,很快找到了被围起来的露天网球场,里面三三两两的在对打。 「诶,大家都有了对练的人选啊,爱子,你还有空吗?会打网球吗?」越前龙雅观察了一会儿扭头问我。 我摇摇头…… 「那我教你吧。」越前龙雅把网球包放到一边,从里面拿出两把网球拍,还有几颗球。「这个拍子是我备用的,你惯用手是哪边?」 他用右手握住网球拍,给我做示范,「把拍子竖着放,用虎口对准稜角,手指搭上去就自然的握住了。」 反正没事干,也不知道做什么,我没什么牴触的跟着学。 握拍姿势调整到位之后,开始颠球,我完全控制不了球的弹起方向,越前龙雅的动作非常平稳,绿色的网球几乎在同一高度上。 一不留神,又没接住球,它滚落到越前龙雅脚边,他停下颠球的动作,一手接住他的网球,网球拍在地上一撩,我的那一颗小球就飞回到我手中。 「好厉害,你学了多久?」我惊嘆地看着他。 他思索道,「十来年吧,从小就拿网球当玩具了。」 「你喜欢网球?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厌倦吗?」我好奇道。 越前龙雅一边对着墙击球,一边随口回答,「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它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了。」 他又给我解释对墙击球的要点,「看见墙上的横线了吗?要高过它,在场地上才能过网,不过初学者先打到墙上再说吧,然后是接住反弹回来的球继续打。」 我跟着学习挥拍,手忙脚乱的,全身心都在这一件事上专注着,玩到了天色昏黄。 扭头一看,场地上的人都散光了,越前龙雅没有了练习对象,他又回到墙边击球,见我停了下来,他也不再继续练习。 「时间有些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他接过我手上的网球拍,塞进包里,「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摇摇头拒绝了。 越前龙雅盯着我看,「你在离家出走吗?」 没等我恼怒,他就痞痞的笑着,「我也一样。」 我悄悄松了口气,揉了揉飢饿的肚子,越前龙雅没有让我难堪,「练了半天网球,快要饿死了,走吧,爱子,我请你吃饭。」 晚餐是汉堡、薯条和冰可乐。 吃完饭我们两个在人多的主路上消食打发时间,我们聊的话题小心的避开家庭,也不想谈论什么严肃的话题,只好讲些明星八卦和趣事,似乎聊得很火热。 终于说到两个人口干舌燥,再也搜刮不出什么新话题,路上的行人也变少了。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越前龙雅问道,「晚上你住哪儿?」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家庭餐厅或者网咖吧,给老闆求求情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尽量轻描淡写着回道。 「好吧,那我也该走了。」 我轻轻点点头,「今天谢谢你啦。」 越前龙雅皱着眉,他又嘆了口气,无奈极了,开口道,「算了,你跟我先凑合一晚吧。」 他带我去了一家廉价旅馆,房门打开,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床。 「爱子,你胆子真大,一点也不害怕吗?」他关上了门,转回头瞪着我。 我的心里是紧张的,心跳狂飙,手心冰凉,但是努力没有表现出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有心理准备。」 越前龙雅嗤笑一声,「你一点也不清楚。」 他一步步逼近我,「你什么都不懂就跑了出来,这个社会可没有那么天真。」 我后退半步,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班里很多女生大都谈过恋爱,不少人也和男生尝试过了。虽然她们认为我成天装模作样,但偶尔也会拉上我一起,炫耀她们的男友,悄悄分享经验,暗暗嘲笑我。 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父亲在我来月经之后,就送了我一本科普书,他没法给我讲,又担心我谈恋爱,只好这么做。 这本精挑细选的科普书里,有不少篇章是讲各种传染病,还有很多可怖的配图,我深受惊吓。 但现在,父亲越不允许的,我就偏要做。 我鼓起勇气,抬起手往他的腰间伸去。 越前龙雅阻止了我的手,他用力按在我的手腕上,另一只空着的手把被子抽出来压在我身上,「快睡觉吧。」 「胆小鬼……」我轻轻松了口气却又有些不满地刺他。 越前龙雅没被我挑衅起来,他又抱来两床被子,铺到地上,背对着我躺下了。 我平躺在床上,过了好一阵子,情绪才平復下来,脑子也清醒了。 现在的自己没有一丝在社会上生存的能力,最终还是要回家,但是我现在不想看见父亲。 「谢谢,我明白你的好心,但是我不想这么快就回去。」我轻声说道。 「哼,果然是大小姐脾气。」越前龙雅轻轻嘆着,「如果家里人没找来,你打算哪一天回去?」 第45页 「今天是第一天,再待四天吧,我想在东京再玩一玩。」 「你的意思是要我陪着你?」 「我没有这样说,我可以一个人去。」 「怪我多事,都帮到这儿了,不继续陪着你,你又不知道在哪里迷路了。」 我轻声道,「我没有迷路,只是没有找到目的地。」 第26章 第二天一大早,越前龙雅就问我打算去哪儿。 「随便转转吧,我打算借用你的方法,把我吓退,否则没法心甘情愿回家。」 「你别瞎折腾。」 「你完全可以不用管我。」 越前龙雅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我,你猜会遇到什么事?」 我点点头,「我就是想这样把自己吓回去。」 「我看你的确应该受点教训。」 我确实胆子很大,跑到街上观察,打算和独自一人坐在饮品店蹭杂志看的女孩搭话,越前龙雅见状提醒我要给她买杯饮料才能被搭理。但是我身上没钱,只好把手腕上的链子送给她。 「我在杂志上看见过这个牌子,像你这种衣食无忧的大小姐,还有闲心打听别人的事。反正我很无聊,你想嘲笑就嘲笑好了。」 女孩说的话和她脸上讥讽的神情刺痛了我。尽管我以为自己没有居高临下的态度。但是我们出身的差距就摆在那里。 她所经歷的一切要更加残酷,贫穷、家暴、骚扰,和她比起来,我的痛苦似乎轻飘飘的。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呢?」 女孩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带着微妙的恶意,「赚男人的钱呗。」 「不能做别的工作吗?」我不忍地劝道。 「普通的打工没有多少钱啊,我想多赚一点钱。」 我模模煳煳觉得不对,却不知道怎么劝说,只是不断的思考着,为什么会如此。 女孩离开了,我都没有反应,还是越前龙雅把我喊回了神。 「聊完了?现在知道会遭遇什么了吗?」 我皱着眉,「为什么她一定要做那种事?我不明白。」 「很简单啊,除此之外,她做不了别的事,这既能赚钱又不那么辛苦。不然像这种年龄的女孩,也没有学歷,要赚钱只能去工厂工,或者一天打三份零工,还不一定租得起房子住。」 越前龙雅为我揭开了更多的真实,「我看你根本不会被吓住,我觉得应该带你去些花钱的地方,让你捨不得离开那种优越的环境,自然就心甘情愿的回去了。」 他根本不顾我的反对,直接拎着我逛银座的大型百货商场、去新宿的东京都厅舍楼上俯瞰东京市区、到池袋的东京艺术剧场买站票看演出、参加浅草寺的祭典和游客挤着买鲷鱼烧。 越前龙雅是个非常合格的导游,他什么都能侃两句,还时常讲几个笑话,完全不会冷场。 我们就这样玩了三天。 第四天的晚上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住处,这两天都走了很多路,累到没空思考,完全忘记了那些烦心事。 越前龙雅一进门就瘫倒在床上,「累死了,感觉比网球赛还累。」 我也倒了下来,躺在他旁边,侧过头看着他,不满道,「不至于吧?」 他瞥了我一眼,「明天我就能解脱了,票已经给你买好了,明天一大早的车次。」 「这么快就想甩开我?我很差劲吗?」 「那倒没有,你性格挺好的,只是……」越前龙雅嘆了口气,「我自己多事揽下这活,结果成了我的责任,我没法把你扔下不管。但是我很烦这种事,它像是一种束缚。」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搭讪?」 「唔,因为你长得好看。」越前龙雅侧过脸看着我。 我轻轻笑了起来,「你打算以后打网球?」 「我也只会这个了。」 「从来没觉得厌倦吗,没有想过要做别的吗?」 「我从小就接触网球了,又有天赋,屡屡获胜,我喜欢胜利的那一刻,不知不觉就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了。」越前龙雅平静道。 我追着问,「那如果当初是另外一种运动呢?你也会热爱它吗?还是说依旧会是网球。」 越前龙雅思索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命运让我和网球早早相遇了,我也没有想过其他可能。爱子,你是在困扰这个问题吗?」 「我不知道。现在困扰我的是以为自己能够抛弃一切,其实我根本做不到堕入深渊只为求生,听上去真是虚伪,我都要厌恶这样的自己了。」 他轻声问道,「为什么要把自己逼近绝路?爱子,你是有退路的。」 「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不喜欢那种稳定而又重复的生活,我是想得很清楚了才离开的。而你还没有,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后悔一辈子的事。」 我有些烦,翻了身,背对着他,「你又不了解我的情况。」 「这倒是没错,但是我还是建议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我也想离开家独立生存,但是就和那个女孩一样,我能做什么呢,没有任何技能,不像你打一场网球比赛就赚到钱了。」 「普通人一般会在高中或者大学毕业之后找工作,就自然从家里独立出来了,你只要再忍耐一两年就好了。」 「我不想花他的一分脏钱。」 越前龙雅安抚道,「不能这样理解,负责任的父母生下你就应该把你养到成年。」 第46页 「那些钱不该给我用。」 「我觉得你给自己了太多道德上的负担,法律都没有这种规定,他们得来的黑钱他们自己还,和你关系不大。」越前龙雅嘆息着,「放轻松一点吧。」 这些话让我稍稍有所释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醒来时,被身侧还在熟睡的越前龙雅吓了一跳。 我有些不想起床,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 没多久,越前龙雅也醒来了,他看了一眼手錶,「爱子,该起来了,今天你要回家了。」 「好睏,起不来……」 他麻利地去了趟洗手间,拿着湿毛巾往我脸上擦,「清醒了没有?」 冰凉的毛巾一下把我刺激地坐了起来。 慢吞吞地洗漱完毕,我看见越前龙雅也把行李都整好了,「走吧,要退房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不住这里了吗?」 「今天我也要离开东京了。」他回头轻巧地笑着。 我还以为以后能来东京继续找他玩。 「我没法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时间太长会觉得无聊。不过这次遇到你,就变得有趣极了。」 我心里有些失落,他却在漫不经心地笑着。 我们坐上电车回到了涩谷站,他买的是城市间通行的jr线,不用转乘就可以回家。 越前龙雅的方向和我截然相反,就好像我们两个人一样,只在涩谷站相遇。 「给,离别礼物。」他塞给我一颗橘子,他自己的那个连皮一起咬着吃。 我把橘子放在手心,低头不语。 「好了,快上车吧,马上要截止进站了。」他推推我的背。 「你喜欢我吗?」 越前龙雅愣了一下,收起了轻佻的笑容,点点头,「嗯。」 我踮起脚尖,拽着他的领口向下。 这是一个带着淡淡橘子酸涩的初吻。 这是一期一会的初恋。 第27章 列车就要到站了。 我开始担心回家之后的事,恋情结束的忧伤慢慢被压了下去,心里越发紧张,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对我,是又把我关到家里,压着去学校,还是会暴怒打人? 我出了车站,正忐忑不安着,一眼就看见了父亲的秘书在和警务人员讲话,他一扭头就看见了我,一脸惊喜地小跑过来。 我条件反射地跑起来,不断拨开挡路的行人,钻小巷子,绕弯路,多亏之前在街上乱转,认清了很多小路。 大概跑了十多分钟,我气喘吁吁地回头观察,应该把人甩远了,我想了一下,决定去流浪汉大叔那里避一避,就一点点往那边挪动。 可等我到了流浪汉大叔庇身之所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往常摆得整齐的书堆被推到散落在地,我快步向前,撩起帐篷帘子,水杯掉在地上,地面早就干了。 流浪汉大叔不见踪影。 我第一个反应是父亲做的,他查出我常往这里跑,结果没找到人,就把流浪汉大叔抓了。 「爱子小姐——」 我回头看去,秘书追了上来,我愤怒地质问,「你们对大叔做了什么!」 秘书一脸迷茫,「什么大叔?快回家吧,议员先生很担心你的安危……」 「被装傻,我是说这里的人去哪了!」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是跟着你过来的。」 我不相信他。 秘书看劝不动我,就先给父亲打电话。 我不知道流浪汉大叔的去向,非常的担心,大叔人很好,乐意听我发牢骚,也不会说一些让人讨厌的话。 不多会儿,父亲赶到了,他板着脸,皱着眉,却没有朝我发火,「没事就好。」 我轻轻松了口气,缓了缓怒气,又问他流浪汉大叔去哪了。 他顿了顿,嘆气着,「我知道你因为外公外婆去世很伤心,也明白有些事让你对我有怨气,也不信任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人的情况,我可以帮你查,但你要听话,好吗?」 父亲是个控制狂,用竞选词就能操纵选民投给他,讨好党派高层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好处,培养教育就意味着能够安排我的人生。 我同意了…… 人是能被引导和驱使的,但只能影响个别想法和行动,而不能决定一生的命运。 父亲查了两天后,告诉我,流浪汉大叔确定失踪了。 「那就报警。」 父亲劝道,「这不过是一个流浪汉,他的家人都不管他了,你没有必要……」 我厌恶极了,「他是一个人,不是动物,街上的流浪猫狗还有好心人会照顾它们!你不报警我自己去。」 父亲沉默的让步了,他又指派秘书去警局。 我不信任他们,跟着秘书一起,他不停劝我去学校。 「你报了警我就回去。」我忍不住迁怒给他,「你又不是他的僕人,不需要什么都去做吧?」 「爱子小姐,你父亲是非常励志的人物,也是我的崇拜对象,这些事所有秘书都会做的,你父亲在这个阶段也一样。」 我冷笑一声,「所以你也为他藏匿贪污受贿的证据了?或者更进一步,也一起贪钱了?」 秘书有些慌神,连忙否认,赶紧转移话题,「到警局了。」 他拿出了名片,很快有这个警署的警衔高一些的警察出来接待了,秘书简单介绍了情况,我听着感觉很敷衍,就主动搭腔,「一周前我还见了他,如果需要人像,我可以配合。」 第47页 秘书适时把我的身份告知了警察。 我不喜欢议员女儿的代称,好像我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人一样。 警方很快立了案,一周后,发现了流浪汉大叔的尸体。 父亲转告了我这个消息,让我去辨认。 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死因,车祸、疾病、还是他杀。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上映不久,我刚刚看过,不由地会想,流浪汉大叔是不是和电影女主的死亡经歷相似。 我赶到了停尸间,冷冰冰的,臭气冲天,这是我看到的第三个亡者。 外公外婆都是因为老病去世的,他们每年都会去医院住几次,我已经能够接受老人的逝去。 但流浪汉大叔,他还不到五十岁,我看过了他的资料,他家境普通,小时候获过几次学校的文学奖,大学的专业却是机械制造,到了不错的公司上班,相亲结婚,有了孩子,在三十来岁时,泡沫经济破碎了,依旧是普通职员的他被裁掉了,然后一直没有找到新工作,接着离婚了,孩子没有跟他,再之后资料上就没有什么变动了。 这就是流浪汉大叔的一生。 我很后悔没有更多的关心他。 我看到了流浪汉大叔的死容,已经被处理过了,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 秘书陪着我一起来的,他捂着鼻子远远地让盖上布子。 我问法医死因是什么。 法医告诉我,是意外,他摔倒地上磕到了石头,人体很脆弱。 我又问道,他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法医说的地址距离流浪汉大叔的住所有不短的距离。 那里很偏僻,也不是流浪汉大叔常去的地方。 我继续追问,他被发现时是什么状态。 法医没有继续讲下去,警察把他喊走了。 秘书劝道,「这个案子应该结了,只是意外。」 我摇摇头,「是不是父亲让你还有警察他们,告诉我这就是结束了,要我接受了?」 他没有回答,又开始转移话题。 我知道自己猜对了,「连谎话都不会说,你不适合从政。」 秘书忍不住刺我一句,「我看爱子小姐倒是很适合。」 有其父必有其女,我厌恶透顶,但是这个时候父亲的教导却起了作用,我知道该怎么对付警方。 我威胁负责刑事案件的警察,「听说警方有一个好笑的政策,要求破案率要高于多少。如果我认为这个案子没有结案,一直向上报到东京,你觉得算不算严重失误。 对了,我还会写你被议员指点了,警方对外的表现一直是很强势的,是和行政权分开的,你觉得东京的高层会怎么认为这种谄媚行为?」 警察思考了一会儿,告诉我流浪汉大叔的情况。 他并不如我所猜想的那样是被杀害的。 我也说不清那时的复杂情绪。 流浪汉大叔的确是意外摔倒在地上死去的。但是他是在住所附近死的,他是被人扔到了发现地。 「这也是犯罪吧?是谁做的?」 警察摇摇头,「我们还没有查,议员、你父亲不让继续了,说这个结果就足够了。」 「那你不再查了吗?」 警察嘆了口气,「案子没有结呢。」 这句话让我的情绪稍稍有些好转,接下来又要面对父亲。 父亲的反应却很出人意料,「我本来以为那就能煳弄住你了,既然你要查到底,那就随你,只是结果并不一定能如意。」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如意结果。」我正要离开。 父亲又说道,「有一个事,我通知你一下,过两天你弟弟就跟着我们一起生活了,是你大伯的儿子,你大伯他出车祸去世了,儿子没人管了,我不能让他去福利院。」 我记得大伯和堂弟的情况,大伯努力把父亲供到大学毕业,自己年龄大了,比父亲结婚还晚,妻子和他后来离了婚,没把堂弟带走,又嫁了人,现在堂弟就只能被父亲领回家了。 我不清楚是堂弟的母亲不想要他,还是父亲发现我的叛逆后找的备用人选。但是我感觉死路前方有一道曙光。 虽然不太对得起堂弟,但是我希望他能够接下父亲的重任。 堂弟很快办了手续,成了父亲的养子,住进了家里。 也许是经歷了生活的磨难,他刚上初中,看上去很乖,也很安静,还努力像我示好,问我作业难题。 我内心很复杂,一边愧疚着以后交给他的任务,就把我不太喜欢的游戏机给他玩,让他转移丧父的悲伤,又担心他成绩不好不被父亲看重,又努力辅导作业,鞭策他学习。 父亲看见了还夸我爱护弟弟。 我只希望快点离开父亲。 警方终于查到了。 答案的确让人难受。 是初中被我摆了一道的那几个男生做的,我们后来没有再同班,大概是父亲叮嘱学校安排的,他们却经常因此被父母骂,就怪罪到我头上来,最近发现我经常逃课,他们悄悄跟踪我,几次之后发现了流浪汉大叔。 他们趁我不在,就去戏弄流浪汉大叔,把他的书推倒散落,大叔生气地和他们发生了肢体冲突,推搡间,他摔倒在地,死去了。 那些男生也说不清是谁推的,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过来,害怕我报警找到他们。 第48页 于是就一起把人扔到偏僻的远处藏起来,只要我找不到流浪汉大叔的踪迹,就查不到他们头上。 但警方在父亲和我的轮番压力下,找到了流浪汉大叔,也查到了他们。 父亲扶着我的肩膀冷静道,「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些人天生坏种,父母也没有教育好,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不要怪你自己,那位先生的死亡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从父亲的话里,终于从他的罪恶中脱离出来。 的确不是我做的恶事,但是与我有因果。 我明白世上很难有绝对的正义,我只希望至少得到程序正义。 那几个男生最后以侮辱尸体罪被判了刑,要去少管所待上一段时间。 第28章 我整理了流浪汉大叔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书,少部分是个人物品,都很干净,整整有条的摆放着。 书籍大都是是捡来的,有的是住户处理的旧书,一般放在门口,过路人随便取,有的是图书馆淘汰下来的,基本打折变卖。 流浪汉大叔平时就靠捡瓶子攒钱,积少成多,他从来没嫌钱少过。 我把那些书暂时存在了外公外婆的屋子里,放学后会来消磨一段时间,有什么看什么,外公的藏书大都是社科类的,从古希腊哲学到英国歷史,而流浪汉大叔的书基本都是文学,从拉美作家的诗歌到田中芳树的科幻小说。 学校那边同学的反应很有意思,他们认为我的行为太过分了,一点也不苛责犯罪的那些人。 日本的耻感文化让人们在意他人评价,会顺从大众,一个人若是做了出格的事被暴露出来就会自行感到羞愧,大众也会贬低此人,所以受害人有罪论非常受欢迎。 另一方面,这种从众心理压抑得太过,就出现了很多变态,只要没有暴露给外人就不会感到羞耻。 那时读了一些书,这就是我的粗浅理解。 所以流浪汉大叔学了不擅长的专业,做了不喜欢的工作,被开除后没有其他特长能养活自己,加上性格孤僻,就再也回不到正常的社会序列中了。 我冷静地分析出来同学的心理,他们在努力孤立我。 我也明白了一件事,也许母亲被日本文化裹挟着,在道德和情义中进退两难。 古代故事中有很多留下名字的武士,主君的意志有时会和他们的道德和名誉冲突,忠义两难全,他们会先为主君效忠。但因此损害了自己的名誉,为了维护自身,只能用自杀两全。 但好笑的是,父亲的教导再次起了作用,他没把我当做女孩在培养,也没把我当成男孩养大,他把我当做他的继承人栽培成长。 他把自己立身的法则告诉了我。 最后那么一点对自我的负罪苛责,也被他的言论打消了。 这对心态调整非常有帮助,至少我学会了不再那么为难自己。 在高中那剩下的一年多时间里,我还曾担心过同学的孤立行为会升级到暴力,结果他们太没胆量,也许是害怕父亲的权力,也许是担心我把他们也送进少管所。总之小组合作没有人和我组队之外,没有什么太困扰的事。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学政治,但是只要能逃离父亲身边就好,所以我选了东京的私立名校。 父亲特意推了工作带着堂弟一起陪我去东京考试,我有时候真的痛恨,为什么他不能是一个不管孩子的父亲呢? 这让我一直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去检举他,所以我只能逃离。 考完试,父亲带着我和堂弟逛了几处景点,第一次旅游的堂弟一路惊嘆。 而我却不停的回忆着越前龙雅的面容,痞气的微笑,安静的睡颜,苦涩又带着橘子酸甜的吻。 回家后没多久,录取通知书不出意料的收到了。 接着是毕业式,大部分同学会继续就读本部的大学,少部分考了其他学校。他们哭着闹着,男生给女生送花,女生问男生要纽扣。 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这所学校从小学到高中毕业一共十二年时间,我没有交到称心亲密的好友。 连合影都没有拍,我只是取了毕业证就往校门口走,结果堂弟在那里等着我。 「爱子姐,我能和你拍一张合影吗?」堂弟腼腆地问我。 我微笑着点点头,「你以后想做什么?」 堂弟摇摇头,「姐姐有什么建议吗?」 我自嘲着,「我自己都不知道。」 又轻轻嘆了口气,拍拍他已经超过我身高的脑袋,「你自己要有想法,别什么事都听我爸的话。」 堂弟懵懵懂懂的,只是附和着应声。 高中毕业后那个假期,我下定了决心,把外公外婆留下的房子卖掉了,接手的买家不要的家具找了收旧品的人卖掉,我留了一些纪念品,其余的都处理了。 至于那些书,从中挑选了一遍,留下我想读的,剩下的找了二手书店的人来估价,外公的藏书品相好又珍贵,而流浪汉大叔的藏书却很廉价。 但是知识是无价的。 这是外公外婆留给我的房子,我有处置权,父亲也没有过问,我把后路都截断了,不打算回来了。 我打算二十岁成年后就不要他支付学费和生活费了,他为了避税转移到我名下的资产到时候就转到堂弟身上就行了。 不过这些计划暂时没有告诉父亲,我不想和他撕破脸。 第49页 但我没有料到,最后解决的方式是那么的决绝。 我装了几箱子书就来到了东京,在大学附近租了个四叠半的房间,把书摆好,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我脱离父亲的视线,也暂时摆脱了让人为难的境地,松快极了,去蹭其他文科专业的课,从刑法学到电影赏析,生活无比充实。 也发现了酒水的美味和喝醉的乐趣。于是就在小酒馆认识了硝子,最初我以为只是臭味相投的酒友,却没有想到我们的友谊往后会持续十年甚至更久。 在大学里,我很活跃,参加各种活动,认识了一群朋友,只是在后来发生的事情中间,一部分女生不再与我来往,男生全都远离了我,哦,除了忍足侑士。不过再后来是我不联繫大学的同学了。 但当时我怎么可能知道后来的事,只是在尽情地享受大学生活。 至于恋爱,没有正式的谈过,只是和几个男生约会过,但一直没敢进一步。 约会的男生们都会忍不住,他们中间不少都劝我尝试素股,我不相信这种话,裤子都脱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继续,只会哄骗女生,这种人全部扔了不再联繫。 好奇和害怕是此起彼伏的交替着。因为外貌、家境、学歷,我颇受欢迎,所以这件事总会发生。 其实我已经记不清第一次的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不过好在我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 之前的约会对象总是急不可耐,我害怕的不止是本身和那个自己没有的器官,也是他们那种态度。 所以我找的是一个文气的男生,这种类型后来被称为草食系。 大概看了好几场电影,去图书馆一起赶了好几天的作业,他终于邀请我去他的住处,要把他借我的书还给我。 终于…… 这傢伙太磨叽了。 总之时机到了,气氛也有了。 我们坦诚相见,尽管有所预期,但我对他那瘦弱的身板依旧大失所望。 选择这种类型的好处就是我稍微强势一点,就可以全程主导着。 我查了资料,也做足了准备,从开始到结尾的节奏都由我来掌控,没有什么不适感,这件事也失去了最后的神秘面纱,我不再害怕。 但至于说更多的,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后面还一起尝试了几次,不过我不太喜欢这种没有什么肌肉的身材,好像这个男生开始健身了,我很欣赏这种努力,但是还是和他断了关系。 我又重新在联谊场合游荡,去的次数多了,这里面也有一些有意思的门道,朋友间的聚餐暂且不提,只论专门组织的联谊,男生每人会多掏一些钱,女生的部分会少一些,这是希望多找一些女生参加,我还听说有的组织会分级设置入场金额,男生交钱越多就能遇到外貌条件更好的女生,女生也为那一点小便宜参加,有人希望遇到有钱人家的儿子,也有的只是为了吃上一顿不错的饱餐。 我不想苛责那些女生,但举办方的这种模式一看就让人不爽。所以我避开了这种联谊活动,只是在朋友间组织的玩一玩。 见得多了,这群年龄相仿又学歷相似的男生都被我总结出规律了。 大部分作为约会人选我都很反感。但作为人类观察对象却很有意思。 有一类会炫耀自己读的是名牌大学,一类则是显摆父母长辈的家业,还有的表现自己追求者众多,经验丰富,还有这几种的结合体。 他们的思路很简单,把自己的「好」条件摆出来,然后暗暗贬低女生,希望女孩竞争起来,来获得他们施捨的「爱」。 那一次也一样,四个男生四个女生,分隔着坐下,刚开始是自我介绍环节,男女轮流介绍,第一个男生是中心人物,学歷好,家里有背景,其他两个男生捧着他。 轮到女生了,一个已经工作了,介绍是大公司的前台行政,比较普遍的工作。但和剩下三个女生比起来看上去更加成熟。 除我之外的两个女孩不甘示弱,一个说自己是护理系的,很会照顾人,另一个说自己是教育系的,很喜欢小孩。 听得我头疼,男生这套言论只是让我觉得好笑。但女生的这种反应却让我难过又郁闷。 「哇,那么就该最后一位女生了,你叫什么,刚才我讲了很多笑话,你都没有笑啊,真是个高冷的美女啊。」中心人物的年轻男人坐在对面轻佻又带着恶意道。 我说了名字和专业。 果然他的反应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女生居然懂政治吗?最近好像有一个女议员势头很勐啊,谁知道是怎么爬上来的,不过女人只会关心什么养老和生育这种小事,应该多考虑考虑国际间的关系……」 「噗……」我身侧的青年捂着嘴笑了一声。 还没有轮到他自我介绍,一直自顾自的喝酒,也没有和我搭话,又晚到了一会儿。所以我也没有关注他,这才瞄了两眼他的侧脸,颌骨线清晰冷硬。 那个年轻男人恼羞起来,勉强维持住面子,「你还没自我介绍呢,看上去是社会人士吧?做什么的?」 青年笑着答道,「仙石要,我是个现役的国际标准交谊舞选手。」 年轻男人可算是找到切口了,「跳舞的男人是不是都很女气?」 仙石要把皮夹克外套脱了下来,又稍稍使劲,白色的短袖下印出他鼓起的肌肉,「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第50页 「噗……」这是我在捂嘴笑。 仙石要扭头看我,他的长相硬朗显得有些兇悍气,「爱子,我没喊错吧?」 又看回对面的年轻男人,「抱歉,抢了你风头,她比较喜欢我讲的笑话。」 这下年轻男人更加生气了,剩下的人赶紧打圆场,玩游戏换位置。 趁着这个空隙,我和仙石要就熘走了。 我们并肩在繁华的街上散步,我问道,「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联谊啊?」 仙石要嘆了口气,「别提了,替一个朋友来的,他也是跳舞的。」 走在路上,能看出仙石要的身形挺拔,与常人的姿态截然不同。 「国标舞都是什么舞呢?」我好奇地问道。 「分为两个大类,摩登舞和拉丁舞,又各细分了五个种类,一共有十项。」仙石要得意地沖我笑,「我是十项全能。」 「专业国标舞选手很少见啊。」 「我中学就开始在业余级别参赛了,包揽了连续几届的冠军。不过最近几年才升到专业级大赛。」 仙石要揽着我的肩膀,低着头凑在我耳边道,「舞蹈很有意思的,要不要试试?」 还没等我想好要不要学一学,仙石要听到了酒吧隔着木门传来的音乐,「哈,这个曲子刚好适合华尔兹。」 「诶?现在吗?就在路上吗?」我扫了一眼,来往的人不多,还有一个小小的空地。 仙石要托起我的手,右手和他的左手相握,左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的右手顺着我的肩颈滑到背部,将我带进他的身前,挨得太近了仿佛一抬头就会撞到他的下巴。 我感到一阵颤慄,后背发热,唿吸吹动着他胸前的衣料,慢慢抬起头盯着他,「我不会跳舞。」 「爱子你不用担心,舞步都是男伴引导的。如果你踩到我的脚,那就是我的水平问题。」仙石要低声笑着,声音从他震动的胸腔传来,「就当做在玩信任游戏。」 我便不顾路人惊异的眼光,向前一大步,他几乎同时地撤后一步。 我向右侧移动,仙石要也同步移动,我向左,他也向左,我后退,他便前进。 我的步子小,他的腿长,却一点也不影响,我们停下来的时候,脚尖总是相对的。 跳得越来越顺,最后也不知道还是不是我在带领着舞步前进的方向了。 第29章 认识了仙石要之后,我才感受到的美妙。 仙石要非常有服务精神,按照他的话来讲,华尔兹是男士做引导带方向,但要展示女伴动人的美。 我们很合拍,次数也很频繁,时常见面,基本上吃顿夜宵,然后散散步消消食,接着就去旅馆过夜了。 硝子打趣我陪她喝酒的时间变少了,调侃我重色轻友。 我也戏嚯地撺掇她去谈恋爱。 硝子嘆气着摇头,「学校的男生都太幼稚了。」 「同感……」我用盛满啤酒的玻璃杯碰了碰她的杯沿,一口喝尽,「回头补偿你,先走了。」 一见到仙石要,我就雀跃地贴着他,其实心里很清楚,我们什么承诺都没有说过。 我也不过是被荷尔蒙影响了。 可却止不住地欢喜。 这种矛盾的心情再一次在快乐中消匿。 仙石要从下面抬起头,「怎么哭了?不舒服吗?」 我哭了吗? 我用力地把眼泪擦干,没想到我会有这么逊色的表现。 仙石要靠在我身侧,伸出手搂住我,低头轻吻我的头髮。 我默默地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微微加速的心跳声,羞恼的情绪悄悄不见了,我故意张嘴咬了他一口。 「啊!」我仰起头,「继续,还没尽兴呢。」 他无奈地拍拍我的头顶,又俯下身去。 我在无法控制的风浪中起起伏伏。 我为什么会落泪? 不只是为这份恋心。 我很清楚自己的毛病,父亲是个控制狂,我也是。 如果处在一段稳定的亲密关系里,我一定会很烦人,管得很严,若是有了小孩,也一定会按照我所想的方向塑造培养,这是我害怕的未来。 我不想变得和父亲一样,最终变成我讨厌的那类人。所以也许是矫枉过正,也许只是我的偏好,我喜欢跳脱在社会常理之外的人,喜欢他们眼中闪着坚定又明亮的光芒。 越前龙雅谈起网球时的神情和仙石要说起舞蹈的神态几乎一模一样。 我羡慕他们,羡慕自由的他们,羡慕有热爱之事的他们。 为什么那么多的文艺作品里,男女主会用做?爱来抵抗高压的环境。 曾经我不能理解,甚至觉得夸大了爱情的作用。 当我在浪头翻滚时,却完全明白了。 早上起来后,仙石要洗完澡正在擦头髮,他坐到椅子上,从包里拿出一小盒药膏,挖了一块揉擦他的膝盖。 「怎么了?」我拢着浴袍问道。 「旧伤……」仙石要促狭地沖我笑着,「昨天动作幅度有些大。」 「疼吗?」我轻声道。 「别担心,只是有点不适感,但千鹤那女人要是发现休息了半天还没多少好转,肯定又会打我一顿——本乡千鹤是我舞伴。」 仙石要解释道,「上一个赛季我太拼命了,结束后发现这处旧伤有些疼,我想继续参加这个赛季的比赛,千鹤把我揍了一顿,她浑身都是肌肉,打得超疼,所以这段时间就只能休息。」 第51页 我好奇问道,「听说很多合拍的舞伴都是恋人。」 仙石要想了想,「这个说法对也不对,找舞伴就如同找伴侣,我们之间开玩笑说在舞池找搭档就如同联谊相亲,有的舞伴之间的确各方面都很合拍,成为恋人甚至结婚的。但这是少数,难保生活中的摩擦不会带入跳舞中,不过这只是我的看法。」 「那你和这位千鹤小姐是什么相处模式啊?」 「爱子,你不会在吃醋吧?」仙石要调侃道。 「真自恋,我对她更感兴趣。」 「看来我应该不让你有机会见到千鹤,省得她把你的注意力抢跑了。」仙石要开了两句玩笑,继续讲道,「我和千鹤练舞的时候,偶尔感觉我们是一体的,她是我身体延伸的一部分,这个想法我和同级别的一些男舞者交谈过,大家的感受差不多,我不知道怎么定义,就是两个人的默契和配合达到了很高的程度,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对于舞蹈的意志是一致的。 我们离开了舞池,会因为编排吵架,会为了高难度的舞步打架。但这不会影响我们对舞蹈的追求,我们都想做到极致。」 「就这么热爱跳舞吗?哪怕受伤了也要继续吗?」 仙石要点点头,「其实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开始跳舞的,也因为跳拉丁舞没少被男生嘲笑过,受伤的时候很疼,脚趾也曾经满是水泡。但是我从没觉得累,也对自己是一个国标舞选手这个身份非常自豪。」 「真好啊……」我嘆息着。 「要不要看我在舞池跳舞?」仙石要笑着邀请道。 我点点头,又问道,「你的舞伴呢?千鹤小姐现在不是没在日本吗?」 「我还有认识的女舞者。」仙石要给他的朋友打电话帮忙带衣服和舞鞋。 他让我在门口等一会儿,我百无聊赖地站在路边打哈欠,耳边听到了轰鸣的声音。 仙石要戴着头盔骑着威勐的摩托车一个摆尾停在我面前,他掀开头盔,扔给我一个,歪了歪头,「上来!」 「不会被交警抓到吗?」我戴好头盔,跨坐在后座上,紧紧抱着他的腰。 「那就把他们甩掉,坐稳了啊!」仙石要右手一拧,油门加速,沖了出去。 话虽这么说,但是仙石要还是尽量在小路上穿梭,避免被抓到罚钱。 我坐在后面,风唿啸着吹得浑身冰凉,我的双手忍不住地往里面钻。 仙石要的声音从头盔里闷闷地传来,「痒死了,爱子,你不希望出交通事故吧?」 我羞恼地掐了一把。 总算在我冻僵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路边有一位温柔的女性拎着一个袋子,仙石要停好摩托车,走过去介绍道,「这是圆谷环,舞蹈老师,我们一起合作开了小笠原舞蹈室。」 圆谷环对我轻柔地笑了笑,他们两个去换衣服,我推开大门,看到了舞池的热闹景象。 满是人,这是我的第一印象,有的男女搭档,有的是两个女孩,全部都挤在舞池里,有几十对组合,时不时就有人互相撞上,移动的速度很快,几乎看不过来。 这还只是练习的舞池,如果是正式的比赛,男士都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燕尾服,只能靠女士的漂亮舞裙辨认。 当然评委是靠男士背上的号码区别来打分,得到最多评委给分的组合获胜。所以被评委「看到」是非常重要的事。 场上的所有舞者都在转动着,我没法轻易地找到仙石要和圆谷环小姐的组合。 不…… 很快我发现这个想法错了。 仙石要太突出了,旁观的人没法不把目光投向他。 这不是因为他的长相和身高,不止是他的舞姿更出色。 是因为被他的气势所吸引。 仙石要仿佛在叫喊着,看吧,看着我,看着我! 他就好像是舞池中央的主角! 「当自己之外的存在就在身边,却明白自己无法理解它,是否觉得十分有趣呢?」 仙石要的这句话让我彻底明白了,我所不解的和渴望的事情。 不久后,我在学校到处蹭课的时候,遇到了中禅寺敦子老师,她头髮银白,精神抖擞,站在讲台上能上完一节大课。 我喜欢中禅寺敦子老师的课堂,风趣又深刻。因为她,我对记者、对新闻产生了好奇。 尽管我对未来想做的事情还是模模煳煳的,但也许这就是我找寻的方向。 也因为她的教导和支持,我才能够在之后无数次困境中坚持下来。 大二那年,有一天我听说了一件骇人的事。 学校有一个男生社团成立已久,他们吸收了其他名校的男生,经常举办联谊和酒会,男生多掏些钱,女生会少收一千日元,他们还专门挑来自小地方的女生。社团内部划分了等级,高等级的还能领取一部分利润。 这件事暴露出来是有一个女生报警了,她被他们灌醉后,轮流伤害了。 警察介入之后,陆陆续续发现这不是第一个受害人,多年来还有上百个女孩被伤害,被拍了照片威胁不能报警。 嫌疑犯也有数十上百人,但警方只抓了两个,其余全都放了。 我又愤怒又震惊,警方对外只是宣称证据不全。 我私下去查,那个社团里不少成员家里都有背景,不是官就是商。 第52页 我和大学的朋友们说要帮这些女孩,那时除了忍足侑士之外的男生都消失了。 女生们大都愿意帮忙,我们一群人有的私下悄悄去找其他受害人,希望她们能够指认犯人,有的发动舆论,在校内外的网络上曝光那些畜生,有的去找校方,希望学校能配合给予帮助。 但是每一条路都很困难。 网络上的消息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不断地发,不断地消失。 就像那些女孩的唿救。 反而那些畜生的父母会派人威胁我们。 学校也不理睬,他们甚至说没有这样一个社团存在,没有任何文件证明,也就不知道有什么成员。 这一套我太熟悉了,这是小时候父亲那些让人困惑的小问题的延伸,他们处理了和学校有关联的任何资料,这样学校就没有了责任,真让人发笑。 而受害人这里是最难的,她们大都很崩溃。无论是谆谆善诱地劝说为了更多被伤害的女孩,还是安慰她们不会再受这些人伤害,全都不顶用。 她们会哭着生活已经被毁了,未来永远会有人指指点点,她们大都不想站出来。 她们的父母也会哭着让我们离开不要继续探究了。 我可以和硝子喝酒哭着骂学校和社会,但我很难苛责这些可怜的女孩。 那时真的有些撑不住了,不少朋友也受不了,只剩下寥寥几人还在坚持。 是敦子老师拉着我,她用那双聪慧而敏锐的眼睛看着我,「爱子,你没有做错,你是为了什么要帮她们?」 「我是为了所有的女生……」 敦子老师微笑着嘆息,「这是一个非常高尚的想法,你必须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不,我有私心。 我做不到检举父亲,我并不高尚,我只是想要做些好事来弥补这份因果。 「有私心才对,这并不可耻。」敦子老师看透了我,「志愿者不想收取报酬,但是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获得,他们需要那份帮助他人的满足感,这也是私心。」 事情也很快有了转机。 第30章 那时我们没剩几个人还在坚持了,时不时聚在一起讨论该怎么突破这几个困境,突然有一个年轻男人凑了过来说要帮忙。 大家都很警惕,问了几句,他答了两句就回不上话了。但似乎也不是故意找茬的那种类型,也没有什么恶意,我们摸不着头脑,又有些担忧,就把人赶走了。 过了两天,又冒出一个年轻女人,她倒是表现挺好的,比我们这几个已经疲惫的女生要更加义愤填膺。而且她还提供了相当专业的法律知识,帮我们完善了很多工作。 我观察了几天,便主动和她搭话,「黛真知子小姐对吧?」 黛真知子立刻把手上的文件放下,认真点点头。 「谢谢你的帮助……」我话还没说完,电话响了起来,我对她抱歉地笑了下,走到一旁接电话。 是父亲打来的。 「爱子,我听说了你最近做的事,不要闹太大了,东京那边我可没法帮你收拾烂摊子了。」父亲的电话通了之后第一句就是这样的话。 我不耐极了,「我从没想过让你帮我,我这点小事怎么让你听说了?」 「我这边事已经够多了,上次假期你就没有回家,我不想和你吵,我只希望你安生一点……」 我直接把电话挂了,父亲和我这两年矛盾越来越大,最初的假期我还会回家。 但是他会带我和他的同僚见面,试图提前让人融入,我不喜欢这种场合,也越来越没法表现得和以前那样乖巧听话,我们吵了几次,后来放假我就不回家了。 这通电话颇有意思,我能联想到的是那些畜生的父母插手影响了父亲的仕途,我知道这段时间又到了竞选期,父亲想要继续往上爬,所以才要我老实点别拉他后腿。 说到竞选,我想起了以前父亲攻击政敌的手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顺手查了资料,这些畜生从政的长辈都是执政党的,现在是党派内部的竞选,这些议员们都有接收民意的通道。 我让大家把资料整理一下,用邮件发给他们党内的政敌公开的信箱里,发完之后再发给在野党相对应人物的邮箱里。 这一方面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再爱护小辈,也要顾忌自己的仕途,这是我从父亲身上了解的事。 不同的高官向警方又重新施压,警察的调查速度变快了一点,他们又抓了几个人进去。 警方以为这样就可以息事宁人了,但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我不满意…… 就在我想办法攻克其他难关的时候,有一个头髮三七分的男子大迈步子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径直走向了黛真知子,冲着她吼,「你在干什么?让你和她打好关系,好从她下手取证,结果你天天都在忙着什么?」 我皱着眉看向他们,黛真知子一脸慌张对着我,又冲着男子吼回去,「古美门律师,这些女孩身上发生的事太惨了!」 被称为古美门律师的男人捋了捋他的刘海,又冲着我说道,「我想和你聊聊,关于你父亲的事。」 我站起身,「那两位跟我去安静的地方吧,这里的其他人还有要事。」 当我们三人重新找了个偏僻无人的咖啡厅坐下,他们开始给我解释。 第53页 父亲几年间持续收了大笔贿赂,其中一部分来自当地一家沙厂,他给这家工厂提供了便利,让他们省去了很多手续和审查,在远离市区的河滩抽沙。 这个事听上去好像没什么。 但河道的沙子是防止地下的有害物质渗入水中,若是抽取太多,这一层天然的保护罩就会消失。 当我以为是那个工厂抽取了太多沙子,而让有毒物质从水中被人体吸收,有人因此得病了,结果不是。 黛真知子解释道,「至少现在还没有发生,也许多年后会有人生病。」 我没有空去看家乡的新闻,也刻意避免了,就是因为我心里隐约觉得这一天会到来。 但真相依旧超出了我的想像。 他们打开案卷,给我展示了几张照片。 河道上的桥倒塌了,一辆颜色鲜明的小学校车沖了下去,车头已经粉碎了。 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 「死了多少人?」我的喉咙干涩。 「五个小孩和司机死亡,十二个孩子受伤。」古美门律师表情正经道,「是孩子们的家长找到我。」 「我们在查的时候发现司机没有超载,也没有超速,没有酒驾这些问题,而问题出在河道里,沙子被大量抽走后,水流速加快,不断冲击支撑那座桥的柱子,桥就倒塌了,所以要问责那家工厂。但是您父亲也有责任,只是证据不全,暂时还没有逮捕他。」 黛真知子讲道,「所以我们想从你这里入手找线索,之前调查员加贺兰丸想接近你,被你们赶走了,然后是我,对不起!」 「没事……」我轻声道。 古美门律师在一旁道,「很多线索就是突然冒出来的,本来还没查到你父亲身上,看来他很招人恨啊。」 我算是搞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在这个时候事发,除了发生了这样的惨剧将他暴露之外,一个是他这么多年受贿的后续影响,一个是竞选期被政敌抓住弱点后的攻击,还有就是我最近忙的事的蝴蝶效应,不让我行动就要先按倒父亲。 我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着他们,「我会配合你们,但你们需要帮我做几件事。」 古美门律师开心地笑了两声,「就知道你这样的女孩心中有正义……」 「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平静道,「第一件事,我不管你们怎么做,我要那个社团的成员名单在学校的档案中被警方找到。」 「没问题……」古美门律师应了下来。 我就知道像他这种黑料不少的常胜将军有很多办法。 「你们要找证据是不是要到我家里?」我笑了起来,「我带你们的调查员进去,至于找到什么就看你们的了,不过我会为此在法庭作证。」 「好魄力!」古美门律师夸了一句。 「那么第二件事就是,把户籍誊本找出来给我。」 「还有吗?」 我点点头,「我想请黛律师为第一个报警的受害女孩做民事辩护,为她争取赔偿金,律师费由我来出,你也不要告诉她和我的关系,就说你是法律援助,可以吗?」 黛真知子狠狠点头,「请放心。」 「我也能辩护啊!」古美门律师喊道。 我摇摇头,「你只是想要高额的赔偿金罢了,为这些家长辩护也一样,工厂的赔偿大部分会到你的口袋里,你只要打赢官司就好了,黛律师和你不一样。」 不过他还算敬业,其实父亲的案子是公诉,自然会有检察院查他的帐本,古美门律师负责的是民事部分,只需要父亲收取了工厂的贿赂这一部分证据就足够了。 我们动身很快,我安排好东京的事情,就回了家。 古美门律师和黛真知子去查访其他线索,那个被我赶走的调查员加贺兰丸陪着我一起回家。 运气很好,父亲没有在家,他这会儿肯定在到处忙着走动关系。 堂弟倒是没有去上学,「爱子姐,你回来了……」 我示意加贺兰丸去书房和父亲卧室,走向堂弟身边,「我听说了,你还好吗?」 堂弟瞥了一眼加贺兰丸,迟疑地看着我,「那是谁?」 「男朋友……」 加贺兰丸明显脚滑了一下。 堂弟半信半疑,却没再问,「学校还好,只是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被欺负了就打回去,这是你叔叔在我小时候就教给我的道理。」 堂弟轻轻笑了一下。 我们两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着,直到加贺兰丸从里屋出来,他沖我点点头。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时,堂弟突然道,「爱子姐,还会再见面吗?」 我愣了一下,微微摇摇头,苦涩地笑着,「他会恨我一辈子,我们无法相互原谅了,所以最好不要再相见了。」 最后一次见父亲,是在几个月后的法庭上。 我作为证人,只能在作证时出席,父亲的被告席在我的身后。 直到我发言结束也没有听到他的动静。 当我从一侧走出法庭时,瞥了一眼父亲,他也在看我,皱纹遍布了他的面孔,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关上了法庭的大门,泪水落在上扬的唇边。 一个月后,我改姓为中禅寺爱子。 警方从学校档案室中找到了保存完好的社团成员名单,一连串的抓住了所有涉案成员。 第54页 在一位雨宫舞子的女检察官努力下,将这些涉案成员全部提起公诉。 黛真知子为此全力准备资料辩护,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被称为律政界女王的妃英理律师也加入了进来。 我所能做的都已经做尽了,一边继续在媒体中帮忙宣传,一边开始了留学申请。 出国前,父亲的案子和那些女孩的案子都有了结果。 父亲因玩忽职守罪和贪污受贿罪被数罪併罚,那些钱全部上还国库,包括我和堂弟名下的,堂弟的监护权被转移到福利院。 我托妃英理律师找了一个慈善组织,是她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小兰的好友园子父母为她建立的,主要是为女婴、女童及未成年女孩提供资助。 我将之前外公外婆那个房子卖掉的钱全部捐了出去。 出国时,我身上只有靠自己考试得来的奖学金。 第31章 「想什么呢,回神了。」甚尔在我眼前挥了挥手。 我轻轻摇头,「只是些往事。」 甚尔好奇道,「我看过那个叫敦子的老婆婆照片,你们看上去是祖孙,你为什么改了中禅寺这个姓?」 说到这个就有些无语。 「办手续的时候才发现敦子老师的出生年比我外婆还要早,结果法律意义上我们成了母女。」 这也是我为外婆不值的地方,比她还大的敦子老师上过大学,工作认真,而外婆结婚后一辈子都绕着外公而活。 至于这个姓氏,我本来没想过要姓中禅寺的,当时拿着户籍本,去找敦子老师。 「老师,您知识渊博,能不能帮我从字典里选一个合适的姓氏?」 我没打算改名字,我从母亲的日记里看到,是她为我挑选的名字。 虽然爱子这个名字很常见,但母亲是从「爱人者,人恆爱之;敬人者,人恆敬之」中取的字,她希望我成为君子一样的存在。 敦子老师轻轻笑着,「中禅寺,如何?」 我当时愣住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不愿意吗?」 我迷迷煳煳地就和敦子老师成了一家人,直到今日也没有后悔过这个选择。 甚尔提醒道,「你今天说要带我去哪儿?」 「哦,差点忘了,要给你买一套西装。」 「我不喜欢西装,把人束缚得难受。」 我也很无奈,「没办法啊,shino \ s tokyo的四宫主厨很挑剔,在他的餐厅吃饭要穿得正式一点,是他邀请我去品尝的,尊重一点吧,况且美食是值得的。」 西装也是丰俭由人,可以直接去男装店买版型一致的套装,也可以半定制,有一定的模板,但会根据买家的身形修改到服帖,遮掩掉不良的体态,最贵的是全定制,布料和设计都很不同,还是手工剪裁的,不过工期也比较长。 我带甚尔就是去半定制的西装店,他一进店就满脸迷茫,「这些衣服长得都一模一样吗?」 明明颜色、花纹和材质有很多差别啊。 「你先自己看看。」我的手机又响了,宫侑时常给我发消息。 我好像没和比自己小很多的男孩约会过,有点不清楚是只有宫侑这么粘人,还是年轻男孩都这样。 他会讲队友的糗事,吐槽他的双胞胎兄弟,转发漫才段子。 我先开始不太回復,他就单机的发着消息,发上八个十个就会直白地撒娇抱怨着,这个时候我就会回一条。 有一次宫侑发过来一张训练刚刚结束的照片,他大汗淋漓地坐在地板上,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冲着镜头灿烂的笑着。 那次我很快回了消息,他发现了我就吃这一套,后来经常这么干。 「我挑好了。」甚尔手上拎着一个西装外套。 我收回手机,接了过来,「这个有点太普通了。」我绕了一圈,给他挑了个竖纹的黑色西装,内衬是深灰色的。 「你肩膀比较宽,肌肉也比较撑衣服,的确不适合西装,只能选竖纹,看上去会好一点。」 我对着甚尔比划着名,「就不用了,穿太多上身显得更臃肿,裤子就这个配套的吧,你再去挑个大号的衬衫。」 甚尔很迅速地换了衣服,我满意地点点头,「这套果然适合你,最后是领带。」 他随手指了一个,我拿起来看看,摇头否决,「这么明亮的黄色,和你这身相差太多了。」 我翻找了半天,选了一个灰白斜纹的领带,「试试这个。」 手机又响了一声,我低头正要掏出来。 甚尔把领带塞到我手里,「帮我系一下,我不会。」 我好笑地看着甚尔,男人啊。 「低头……」我把领带从甚尔的脖子后绕到身前,双手灵巧地系好,用力一拉。 「咳咳!」甚尔被勒得咳出声。 我轻笑着用食指勾开一些,好让他唿吸顺畅。 工作人员根据甚尔的身材,之后会稍作修改,就能取走了。 「大概要等大半天时间,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甚尔没有任何意见。 他跟着我先去了一家喫茶店,每家都主打几道菜品,和现在流行的咖啡店不同,它们大都开了很多年,装修风格復古,有的会在早餐卖烤面包、鸡蛋和沙拉,有的会专注甜点,但是各家特色都不尽相同。 这家喫茶店最好吃又最有名的是布丁。 第55页 焦糖色的布丁表层还堆满了清甜的鲜奶油,布丁入口如慕斯般滑腻,我还点了杯红茶,听着喫茶店放的爵士乐,实在是享受。 休息了一会儿,又顺着路边一家家店面转过去。 有卖中古风格小物件的,一进屋就是琳琅满目的杯子,满柜的欧式茶具,一排排摆开的银勺,我忍不住买了一个漂亮的杯子。 还有一家实验香水店,我不化妆,自然也不会喷香水。但还是好奇地进去了,他们可以现场调制香味,和工作人员聊了一会儿,还是没搞懂前调中调后调的区别,我也闻不出来,甚尔的鼻子倒是很灵,他能分清什么木香、果香、花香。 又找到一个展览,要拿着介绍手册才能看懂,甚尔皱着眉问我,「如果我随便画两笔,你或者其他人炒作一下,是不是也算数?」 「说不好呢,这样的事应该在艺术圈里有过例子。」这个说不定查查再深入一点能有很多可以写的主题。 逛得差不多了,从店里把衣服取走,我们去了最后的目的地——东京评分最高的一家寿喜烧。 这家我还没有来尝过,前菜是豆腐,上面涂了一小块秋葵酱,还摆了几颗透明的鱼子。 纹理漂亮的肉片摆上了桌,这家寿喜烧是关东做法,切成三角形的肥肉先在锅底擦一遍涂上油,再倒汁,汁水沸腾得滋啦作响,把第一片和锅底一样大的肉片铺进去,继续倒汁烧熟,再把肉片捞出来,下菜。 第一块最大的肉片放进我的碗里,蘸着鸡蛋液,酱汁微甜,肉质软嫩,接下来是肉和菜搭在一起盛满,吃得爽快又满足。 最后放上米饭,铺满蛋液,做成杂煮,我已经吃不动了,好在带上甚尔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老闆娘最后送上两块哈密瓜,清爽解腻。 我把礼物推到甚尔面前,他放下碗,看了我一眼,「这是什么?」 「袖扣,配西装刚刚好。」 甚尔一脸微妙,「以前都是我请女人吃大餐送礼物……」 「那你不要我就送给别人了。」我作势伸出手。 他迅速收到怀里,「谁说我不要?你要给谁?那个天天给你发消息的傢伙?」 「和你没关系。」我微笑着回道。 回到家里,我才抽出空看手机,那一条没来得及看的消息不是宫侑发来的。 是怪盗基德的加密邮件。 距离查找炸?弹?犯已经过了几个月,那个孔时雨的中介终于发来了资料。 但进展不大,只是从分析了原材料,准备从购买材料这方面继续查。 老鼠真是会躲藏。 我没有失望,也不沮丧,好歹他们有了些进展,材料是警方严格保密的,就算美和子跟我关系再好,也不可能把这类资料告诉我。 但是我还是一腔火气憋在胸口,没处发泄,冲到储物间,把沙袋拖出来,锤了两下,灰尘满天飞散,我不停地咳嗽,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甚尔赶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吃太多了,想活动一会儿。」 他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你以前练过拳击?」 「算是吧……」 「那你为什么不带上手套?手不疼吗?」 「你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 甚尔嘆了口气,从厨房给我拿了几块冰用毛巾包着,「冰敷一会儿,你体能的确增强一些了,明天可以给你教几招了。」 我默默点点头,呆坐在客厅里,等手背好转了,才回到卧室。 松田阵平啊…… 你真是害人不浅。 初见只是借打火机互通了名字,却没有留下联繫方式。 但是我们很有缘,没过多久我跑去找美和子查一些资料的时候,在刑事部的走廊又遇见了松田阵平。 那时候正好是空窗期,所以就又和他搭话,「嘿,又见面了,我应该叫你松田警官,是吗?」 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的名字。但我不会让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出现,指了指自己,「中禅寺爱子。」 松田阵平推了推鼻尖的墨镜,点点头,「我记得你,不会抽菸,却来借打火机的女士。」 「既然这么有缘,不如留个联繫方式?」我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在工作场合还是要速战速决。 松田阵平有些犹豫,还是拒绝了我,「抱歉。」 他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现在有公务要忙,有空再聊。」 我只好让他去忙工作,美和子也在喊我。 「你在和谁说话?」美和子把整理好的文件交给我。 「哦,松田阵平,之前在街上和他搭讪过,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他是警备部处理班的,警校比我大一届。」 我并不觉得松田阵平的拒绝让人恼怒,只是他让我涌起了挑战欲。 我拉着美和子,让她再讲讲松田阵平的事。 美和子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多少啊,放过我吧,由美快来,让她来讲。」 由美是交通部的女警,也是美和子高中时代就认识的好友,她性格开朗,不免要打趣我两句。从她口中我得知了松田阵平擅长拳击和拆解机械。 「不过我觉得他有点吓人啊。」由美劝道。 「是吗?」我疑惑道。 「两位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第56页 我抬头看过去,惊讶道,「松田警官,我还没去找你呢。」 松田阵平嘆了口气,「虽然你还没有开始行动,但已经有不少人告诉我,有个美女记者在打听我的消息,我想也只有中禅寺小姐了。」 由美讪讪地笑了一下,「抱歉,我先走了哈哈,你们慢慢聊。」 他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我,「我不是故意针对你,我只是单纯不打算恋爱。」 我想了想,从夹缝里捞出一张宣传单,警方内部一年一度的比赛,从射击到柔道有不少项目。 「听说你会拳击,我要是在八角笼上赢了你,就和我交换联繫方式。」 松田阵平笑了起来,「那样就太欺负你了。」 「比不比?」 他摇了摇头,却笑着道,「那就比一场,为了公平,到时候我会穿这身西装。」 松田阵平伸出右掌,我握了上去,「deal。」 第32章 美和子得知我和松田阵平的赌约后,对我发了好大的火。 「爱子,不管他再怎么让你,也是实战经验丰富的警察,且不提在警校和近年的考核中,他的水平都是拔尖的,拳击更是从小就开始学的,你只有一个月时间,再怎么突击都很难获胜,更别提很可能会受伤……」 「别太担心,我在英国的时候练过一年,不过后来就放下了,有美和子做我的陪练,我还怎么敢输呢?」我安抚着道,把道服拿出来给她看。 美和子面色勉强好转一点,「我会很严格,不会放水的。」 女警大部分会学习更注重精神和形式的合气道。但美和子性格要强,她学的是柔道,而且非常擅长,不少男警都打不过她。 回国后没有找到合适的场地和教练,也没有好友丽萨的催促,工作又忙,我就把这个事情放下了。所以和美和子的对战刚开始总被她的各种立技撂倒。 我也是个不服输的,被打败好几次之后就光想着怎么赢她了,等能够战胜几次美和子之后,我们两个才发现距离和松田阵平的比赛就剩一周时间了。 美和子这才想起应该做一个正经教练该做的事,分析与松田阵平对打的战术,「他在警校学习过,肯定也很会柔道,柔道更重视摔法,你对柔道的拆招就按对着我的战术来,还是很管用的,而拳击是站立击打为主,你的这门武术主要将对手拖到地面,是他的克星。」 我大口喝着水,默默点点头。 美和子好奇道,「你怎么想到学这个的?」 「在英国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她叫丽萨,不知道她从哪了解的,非要去学,但是学武术的大都是男生,大家还要对练,她有些不好意思,一定要让我陪着,就一起报了班,不过后来她练得很好,能打败比她体型大两圈的男人。」 我擦擦身上的汗,「我是觉得这门武术的理念很有意思。但后来回国了,没有合适的道场,也就没再继续学了。」 到了我和松田阵平约定的时间,因为我说要在八角笼上比试。 所以专门找了个合适的场地,美和子的上司目暮警官做裁判,由美和几个眼熟的警察在一旁当啦啦队。 美和子建议我带上手套和绑腿,我摇头拒绝了,只是穿好道服,把腰带系好。 每一次对练前都很紧张,但一旦上场了,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我站在八角笼上,望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松田阵平,他见我的打扮愣了一下,轻轻笑了起来,脱下皮鞋,拉开门,走了进来。 松田阵平好奇问道,「你这是柔道的衣服吗?」 「是巴西柔术。」我答道。 「难怪要选择八角笼,是要比一场综合格斗吗?还真是小瞧你了。」他轻笑着。 目暮警官又问了我们两个一遍,「确定不带手套和绑腿吗?还有,松田你不换身宽松衣服吗?」 我们都摇摇头。 握完手,目暮警官头疼地表示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我就压低身体,主动出击,松田阵平现在大概还处于轻敌状态,可以利用这种心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冲上前抱住他的左腿准备将其扭倒在地,拉向利于我的地面缠斗战。 松田阵平狼狈地挣脱出来,他谨慎地退了半步。 我没给他思考时间,继续缠了上去,控制他的双手,并努力让他摔倒。 松田阵平一个转身就揪住我摔了出去,不过他留了力气。 巴西柔术的战术基本都是先拖到地面,控制住对手,然后利用槓桿原理与地面的关系的各种技巧将其降服。这些技术基本脱不开控制、降服与逃脱,是以小胜大的武术。 不了解的观战者大概会觉得不雅观,两个人几乎是四肢缠在一起的。但如果他们被巴西柔术的锁技绞杀一次,就知道痛苦了。 松田阵平用柔道的投技把我摔到地上,又迅速按着我的肩膀,他大概不太了解巴西柔术,我也不太擅长站立击打,只能不给他出拳的机会,逼他用柔道,现在就已经进入地面战了。 我背部朝下,处于下位,再持续一会儿就要算他赢了。 这时要用防守姿势,在倒地时用腿去控制住对方身体并开展反击的技术。 我先努力抬起背部,用双臂扼住他的脖子,他不停挣脱,我们两个僵持着,这个方向的双臂使不出太多力气。而且他也容易挣脱控制,我必须用大腿的力量将他绞住。 第57页 松田阵平没有给我太多机会,他的力量更强,右肘从我的双臂中找到缝隙,试图转身逃脱。 我趁着他转身,迅速用双臂从他的身后压住脖子。 松田阵平的力气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没一会儿就有些唿吸不顺,轻拍我的上臂,示意认输。 我迅速松开了双手,他先站起来,沖我伸出手掌,我搭了上去,借力起身。 「真厉害……」松田阵平扯了扯褶皱的衣服。 我脑子里还在復盘刚才的失误,这是每次对练之后的习惯,就没太在意的点点头。 美和子沖了上来,连忙给我递毛巾和水杯,又问我刚才有没有被摔疼,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摇摇头,回头看向正在被目暮警官批评的松田阵平,他抬头沖我笑笑。 当我被美和子还有由美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之后,才被允许洗澡换衣服,吹完头髮拎着包往外走,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等着我的松田阵平。 他晃了晃手机,「是不是忘了什么?不是要我的联繫方式吗?」 我好像真的忘了,光顾着打架了。 我掏出手机,「你待会儿还有事吗?我想去吃烤肉,要一起吗?」 松田阵平轻松地笑着点头,又半开玩笑道,「巴西柔术的打法实在是有些……」 他无奈地摇摇头,「目暮警官还有那些傢伙都以为我在占你便宜呢,实际上我根本没往那处想,光是应对那些绞技就够费劲的了。」 他的这番解释让我对他有了不少好感,「没什么,到底是你让了我。」 松田阵平轻声道,「只是一身衣服,算不上什么。」 第33章 从那之后,我和阵平就开始约会。只不过他似乎有什么顾忌,就只是约着去看电影,尝美食,逛公园,教我打拳击,表现得非常绅士,从来没有邀请过我去他家喝咖啡。 肢体接触也只是在过马路拉着我的手,下雨的时候他撑着伞揽着我的肩膀,分别时轻吻我的额头。 我被这些小细节搞得很心动,但却不想谈一场柏拉图恋爱。 我试探地问他,「你是不是比较冷淡?」 阵平正喝着罐装绿茶,一口呛住,半天才缓过来,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爱子,我最开始说,我不打算谈恋爱,你还记得吗?」 我点点头,「当然,咱们现在只是约会阶段,你不用那么紧张。如果真的没什么感觉就自然不会联繫了。」 他握着那罐绿茶,侧着头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爱子,你很耀眼,非常吸引人,我自己有些事还没有解决,不想耽误你,但是……」 我没有说话,阵平吐了口气,似乎又有了不少勇气,「我说出来都觉得很卑劣,但是,我还想和你继续见面,所以,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我轻轻笑了,促狭道,「所以你的身体没有问题是吗?」 阵平没好气道,「等会儿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这么讲话。」 我连忙做乖巧状,和他学了几次拳击,每次练习结束之后,体力全都耗光,整个人都快瘫了。 后来我才知道阵平的犹豫是因为他想为死在爆炸案的好友復仇,他的理智上很清楚不应该继续和我约会。 但爱情的降临有时就是蛮不讲理,他做不到抽身而去,却也没法安心地拥抱我。 手机的震动让我从回忆中醒来,是景凡出版社文艺编辑部的贝冢先生打来的。 「中禅寺老师,稿子收到了,我已经拜读了好几遍,真是写得太好了。」贝冢先生一贯都是这种态度,「下一周的专栏随笔您打算写什么?」 我猜他可能有什么安排,就顺着话说道,「还没有想好。」 「那刚好,我们有个策划,现在这不是春天吗?踏春访古,徒步旅行,老师,您觉得怎么样?」 「去哪儿呢?」 「鎌仓……」贝冢先生说,「我还有那个河野悦子到时候一起陪您去。」 在鎌仓之行前,我还有件事要做。 我得带上甚尔去shino \ s tokyo用餐,四宫小次郎主厨是远月茶寮料理学园的学生,他一毕业就去了法国修行,六年后在巴黎开了自己的店,与偏重肉类料理的法餐传统做法不同,四宫小次郎将蔬菜打造成了他的名牌,他有一个略显浮夸的称号「蔬菜料理的魔术师」。 四宫小次郎还是第一个获得普鲁斯普尔勋章的日本人,这个奖有近百年的歷史,每四年评选一次,每一个收录的行业各选一人,由法国总统亲自授予勋章,他的水平相当厉害,对食材和烹饪都十分挑剔。 巴黎的总店正值评选米其林三星的时间,却不好好在法国经营,四宫小次郎半年前跑到东京开分店。不过这半年来评价都很好,生意也很火爆,不提前预定都没有座。 我自从捡回甚尔之后,慢慢被他照顾得身体好转了不少,也就继续打理网络帐号,去外面吃饭的时候就会拍照发评价。 有的餐厅老闆不喜欢被宣传,他们觉得回头客已经不少了,赚到足够的钱就行了,也有很开心我帮忙的店家,甚至还会送小菜。 但有些顾客却不高兴,他们觉得是自己珍藏的好店。如果去的人太多了,他们就要排队,老闆忙不过来,料理水平就会下降。 四宫小次郎的店根本不愁客源,他还专门邀请我来,是盯上了网络的关注度,真是野心不小,不仅想要获得喜爱法餐的食客,还想要更广阔的市场。 第58页 我帮甚尔整了整歪掉的领带,「走吧。」 伸出手挽着他的臂弯,被训练有素的女服务生引领到位置。 甚尔正要坐下,动作顿了一下,又走向我,把椅子拉开,他顺着我的膝盖距离推好,这才又坐回去。 他扯了扯领带,「我做的没错吧?」 我忍着笑,「又临时看什么视频学的?」 四宫小次郎专门来我们这桌招待,「中禅寺小姐,谢谢您的光临。」 「听说您前段时间都在巴黎,怎么最近又回日本了?」我一边翻着菜单,一边问些之前查资料时产生的小困惑。 「我想您大概知道,我们的食材不少是空运的。但法式料理非常重视原料的新鲜程度。所以东京分店这边很多食材是在当地选取的。」 我点点头…… 四宫小次郎继续讲道,「我们很多海鲜料理的原料是在筑地市场选购的,那里能找到东京最新鲜品质最好的食材。但最近筑地市场传闻要搬迁,我有些不放心,就回来了。两位想吃些什么?」 我合上菜单,「我想要些清淡的,给他上一份带鹅肝的套餐。」 四宫小次郎收了菜单,「酒水呢?」 吃这样的大厨做的法餐不喝酒实在是浪费。 这样的心思被甚尔看穿,「你只能喝一杯。」 我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前菜开始上了,我的那份是勃艮第焗蜗牛,甚尔的是鹅肝冻配上烤面包。 要不同的菜式好处就在于可以多尝一些,我一边吃,一边赞嘆,四宫小次郎实在是厉害,完全没有油腻感,入口非常清爽软嫩。 接下来是两份汤,一碗酥皮洋葱汤,一碗豌豆奶油汤,到了四宫小次郎最擅长的蔬菜料理,发挥得更加出色。 主菜也分为牛排和鸭肉上了桌,接下来是奶酪和甜品,舒芙蕾软乎乎的,配着咖啡刚好中和甜味。 法餐就是吃完一道下一道就上了桌,非常迅速和及时。 四宫小次郎在我们刚好吃完时又出现了,「两位觉得今日的餐品如何?」 「非常好……」我称赞道,「有件事想问您,为什么在米其林评级这个关键时间跑来东京开分店?您在意米其林三星的等级还是不在意呢?」 「当然在意,东京米其林三星的餐厅也只有十家,法国要多一些,评三星是很难的。所以我才回到日本,希望在故乡找到我的料理之根,这才能打败法国人的店。」四宫小次郎平静又傲然道。 「这倒是出人意料,我以为您瞧不上米其林三星,想要赚钱所以才回来开分店。」 「多少主厨因为降级而崩溃,我怎么可能看不上三星?」 我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这种评级只是一种话语权,是法国人掌握的权威,你们这些法餐主厨必须按照他们的规则行事。」 四宫小次郎扬扬眉,「我听说您的主业是记者,难道您没有想过有一天获得普立兹奖吗?」 我没想到自己步步挖坑的问题居然会有这样的回答。 他推了推眼镜,「您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些只是一种认可,法国人热爱肉类料理,我却能用蔬菜烹饪出更美味的法餐,我会用他们欧美人轻视的根茎蔬菜做出口感更加丰富的料理,顾客很喜欢,那么米其林三星又凭什么不给我?」 我很喜欢他的自信,不仅是对他自己的,也是对文化的,「我相信您的店一定能被评上三星,东京的分店也一样,我会在文章里多夸两句的。」 「您凭心而发就好了。」四宫小次郎客气地送我们出去。 季春将尽,但还未立夏,晚上还是有些冷,我一出大门就被风吹得抱住双臂,头上被温热的西装罩住。 甚尔直接把领带解开,挂在脖子上,他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烟,火光一闪,烟气升了起来,他夹在手上却没有抽。 我把他的西装穿好,今天喝了点酒,脸庞微微发热,我夺过甚尔手上的烟,放到嘴边吸了一口,手指轻巧地弹掉菸灰,把烟气吐向甚尔的脸,他晦涩难辨的神情被隐藏起来。 他又把菸头夺回去捻灭了。 「想什么呢?」我问道。 「想你……」 我哈哈笑了起来,「我就在你眼前,直接看就行了。」 ? 伏黑甚尔再一次感到脖颈的动脉在紧张地提醒他,他抬手捂着脖子。 他和中禅寺爱子待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之前没觉得这是阻碍,女人是会被感动的,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就如同狩猎一样。 可是中禅寺爱子眼里的世界太大,他根本跟不上她的脚步。 伏黑甚尔是最识时务的,不划算的生意从来不做,身体的本能也在提醒他,再继续下去就会痴迷不悟,是万劫深渊。 伏黑甚尔是自卑的,是惶恐的。 曾经也有这样的情绪,但那时的心理是何德何能获得了他人的爱。 现在却是在想,这样一个烂人如何才能让她爱上。 第34章 我在车站等着贝冢先生和河野悦子,结果来了三个人。 这第三个人让我惊讶,「森内小姐,好久不见。」 称唿喊出了口,我才想起来有些问题,森内小姐是刚进《白夜》杂志社时带我的前辈,她对待工作非常认真,我跟着她跑了不少现场,学了不少东西。 第59页 森内小姐本来没打算结婚的,但是不小心怀孕了,为了小孩的户籍这些现实问题,只好和男友结婚,所以我应该称唿她的婚后姓氏。 日本这一点真的很神奇,在明治维新之前。虽然只有贵族才有姓氏,但是结婚不用改姓,隔壁两个国家现在也如此,后来日本跟着欧美学了这套,还变本加厉,婚后必须统一姓氏,不管丈夫随女方姓,还是妻子随男方姓,我以前还报导过情侣都不想改姓却结不了婚。因此和政府打官司结果输掉的事。 森内小姐也不想改姓,她主要是嫌麻烦,各种证件都要更新,她不太强调这件事,所以我就经常忘记换称唿。 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她工作到生产那天才休了假,生完孩子给主编打电话说半年后就回来工作,不过后来《白夜》关门了,没想到她跑到景凡出版社上班了。 「现在该喊你中禅寺老师了。」森内小姐朝我挥挥手,我发现她的钻戒消失了。 她注意到我的目光,笑了笑,「我和前夫都没准备好,就因为怀孕结婚了,离婚就是很正常的事啦,不过小孩真是难带,她要上幼儿园了,我这才有空出来工作。」 贝冢先生补充道,「森内小姐刚来我们文艺部不久,就看到中禅寺老师在我们这里有专栏,听说这次小活动,就一起来了。」 我们四个人闲聊着坐上了电车,三个女人聚在一起就自然的把贝冢先生排挤在外了。 河野悦子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她从小喜欢景凡出版社的时尚杂志,热爱打扮,结果入职后被分配到不起眼的校阅部。不过她并没有敷衍校对工作,反而很仔细很较真地纠正错误。 「我有个同事他会根据负责的推理小说做出模型,来检查作案手法的漏洞。」河野悦子讲道。 「这可真厉害。」我赞嘆着,其实作者和编辑还有校对之间是有矛盾的,作者不想自己的作品被大幅改动。 而编辑可能觉得哪里不够流畅或者啰嗦就会删改,而校对会找出很多错误,这是负责的表现,作者大都对此又恨又爱,要是碰上不负责的,编辑会改得面目全非。 和本意完全不一样,而校对会把第一版没订正的错字稿子交上去直接印刷了。 我做记者的那几年,每周会和主编讨论要写的报导,写完交上去审核批改,我也接手过过投稿栏目,要帮别人改稿,《白夜》庙小,每个人都要做很多事,销量一般,大家的工资和稿费比同行低不少,主编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拥趸。 所以才取了「白夜」这一个名字,也是寓意着漫漫长夜没有坠入黑暗,我们都是凭着一腔情怀待在那里。 不少人都在外面接稿,我也一样,写了这么多年,所以我能理解修改的作用,也并不排斥编辑的改稿意见。 但是我的确担心遇到不负责的编辑和校对,印出来的东西就会盖上我的名字,我不想被读者看到错误连篇的稿子。 我的确有转型、甚至是出书的想法。但是还在斟酌和哪家出版社合作,也许贝冢先生这次联繫我也不止是想要蹭一次徒步旅行。 不过我没有主动提及,只是和河野悦子还有森内小姐聊天,「原来小说你们也有这种办法验证啊,那要是像我写的那些随笔,如果和现实有偏差,你也要订正吗?」 「常识性的错误应该会画出来,但若是文本编排就不会,再怎么说,我也只是校对。」河野悦子好奇问道,「老师,您会在随笔里写虚构的内容吗?」 「也不能说是虚构,我写的又不是小说,只是人的记忆会出现错误,我的文章也只是从自己的视角出发的。」 森内小姐说,「都说新闻从业者要中立,但是个人就会有他们的想法和观点,也有他们的局限。所以才会有各种不同角度的评论和报导。」 我点点头,「我写过很多社论,它是有立场的。」 贝冢先生终于插上话了,「文学也一样,一切文本都是主题的隐喻。」 「文字是会骗人的,作者骗读者,文本骗作者。」我补充道,「卢梭的那本自传《忏悔录》都被人说不够真诚。」 大家闲聊着文艺圈的八卦,晃晃悠悠地抵达了鎌仓站。 鎌仓是神奈川的一个临海的古城,地方不大,海滩非常漂亮,海岸边五颜六色的屋顶惊艷极了,还有冲浪爱好者抱着板子在马路上横行而过,有轨电车在城镇间穿梭,与海面平行。 「说到鎌仓,你们都会联想到什么?」贝冢先生道,「我的话,是流川枫和樱木花道,他们的高中就在这附近。」 流川枫和樱木花道是青峰大辉之前跑到nba的那一代日籍选手。 「我会想到《倒数第二次恋爱》这部电视剧啊。」森内小姐道。 河野悦子也点头附和,「中禅寺老师呢?」 「我想到的是幸村精市的画,几年前我和宇内天满——他是个漫画家,我们去看过幸村精市的画展,神奈川的海波光粼粼,海鸥在水面掠过,我没法忘记那幅油画。」 我们聊的都不是这次的目的地,这次是访古之旅,主要就是围绕着寺庙和神社徒步,鎌仓是源赖朝开启幕府时代的第一个首都,鼎盛期正好伴随着佛教的传播,所以四处都是香火烟气。 建长寺是日本最古老的禅宗寺院,供奉的是少见的地藏菩萨,可以在这里体验坐禅; 第60页 圆应寺则是平安时代传来的道教寺庙,殿内是十位判官的骇人雕像; 鹤岗八幡宫是神道教神社,是源赖朝千年前下令修建的,鎌仓祭就在这里举办,我们这个时间来刚好赶上; 而鎌仓最着名的景点是高达11.4米的大佛,它位于净土宗寺庙高德院内,曾被安置在佛堂内,佛堂几百年前被海啸沖毁了,这尊宝相庄严的大佛却屹立不倒。 「你信吗?」森内小姐抬头望着大佛轻声道。 「这世上没有不可思议之事,只存在可能存在之物,只发生可能发生之事。这是博览群书的长辈的想法,我的理解是,若是奇蹟发生,就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只是我们的认知不足。」 我的视线顺着大佛头顶的高空望去,「不过佛教那些经文太晦涩了,我只能读懂一些禅宗棒喝顿悟的公案。」 森内小姐有些意外,「我没想到你这么一个理智的人会这样想。」 「这并不矛盾啊,而且……」我想了想甚尔他们以前的生活,「我的确知道这世上存在过一些奇特事物。」 她又问道,「那命运呢?」 「这个嘛,我以前认为是可以被自己掌握的。」我略有些怅然,「但是后来发现人生的意外太多了。」所以阵平牺牲之后,我才会因为受不了突如其来的人祸而崩溃。 「的确,我从来没想过会生一个孩子,她从来没有在我的人生规划里,就这样意外的奇蹟出现了。」 森内小姐轻嘆着,「这个新生命体很奇妙,慢慢的我也不后悔了,甚至在离婚时抢来了监护权,为了照顾她,我休息了三年,重新回到社会上的感觉很复杂。」 「我觉得你愿意生下来就很有勇气了,我不敢承担一个生命的重量。」 森内小姐惊讶道,「我一直认为你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有勇气的那个女孩了,你什么人都敢去採访,也不害怕寄到家的威胁信,而且完全不在乎职场礼仪,从来都不化妆,当然你素颜就已经把其他人打败了,但是这是一种常识。」 「我大概就是想和这种常识对着干。」我半开着玩笑。 「那你不反感爱打扮的河野悦子小姐吗?」 「森内小姐啊,你真是一如既往地会挖坑。」我无奈地摇摇头,「我很喜欢她,河野悦子小姐是为了她自己打扮的,她高兴就足够了。我反感的是被消费主义裹挟着花大价钱买名牌的那类人,河野悦子小姐不是这样的,她的那些配饰都是平价物。」 「如果要出书的话,可以选消费主义和女性方面的主题。」 我惊讶地看向她,森内小姐平静道,「以你的敏锐,肯定知道这次见面的目的。你和贝冢先生合作了不短的时间,他早就想把你往美女作家的方向打造了—— 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宣传,你之前状态一般。所以他就在观望情况,他就喜欢能赚钱的作家。」 我听到这番话略感兴趣地挑挑眉。 「我也想赚钱,这是很正常的事,尤其现在还有一个女儿要养大,已经有编辑负责的热门作家自然轮不到我。但是你还没有出版,而我和你共事几年,应该比贝冢先生要更有优势。」 森内小姐又补充了一句,「生孩子真是浪费时间,我和贝冢先生算是同龄人了,现在却是从头开始。」 「他算你半个上级吧,你从他手上抢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他都让我跟来了,放心吧。」 我轻轻笑着,伸出手来,「合作愉快。」 第35章 从鎌仓回来之后,森内小姐就开始和我商量出版的事宜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点点头,「我想写各行各业中与众不同的从业者,採访他们写人物特稿。」 森内小姐想了想,「听上去挺有趣的,不过我觉得第一本书最好先打出名号,炒炒热度。」 我轻皱眉头,「那你的意见呢?」 「中禅寺老师,你先不要别排斥,听我说完。」森内小姐安抚道,「我的想法是先从你以前写过的文章中挑选一些主题相似的做成合集,你的网络帐号有不少关注者,你以前也发过一些评论,是有基础热度的。」 我继续道,「那选什么主题,我想森内小姐也有主意了。」 「你觉得我现在很市侩,是吗?」森内小姐嘆着气,「在《白夜》那会儿,没结婚也没有小孩,只是一心想把新闻做好。但后来《白夜》关门了,对我也一样是打击,理想是填不饱肚子的,大家不都去做了赚钱的工作吗?你也一样,给《世界之眼》写没用的商业稿。」 我也轻嘆着,「我给你道歉,但是《世界之眼》的稿子不是无用的,我採访了更多的认真生活的不那么平凡的普通人。」 「所以你才想写到这个主题吗?」 「是的……」 森内小姐深吸了口气,「那各退半步,先出合集,再是你想写的人物特稿,不过还是一样要经过主编终审通过才可以。」 「那暂时达成一致,我写过那么多报导和评论,合集主题是什么?」 森内小姐按了按原子笔,「女性主题。」 我有些迟疑,「为什么是它?」 「一是因为现在这个议题非常热门,二是你写了不少从不同角度谈论的报导和社评。」 第61页 「我也写过其他的议题啊,都是社会关注的话题。」 「你是写过不少,批评右翼党派的和抨击阶级固化的,还有讨论军事基地附近的混血孩子被霸凌的现象。 虽然不会被禁止发表,毕竟还是有出版自由的。但你发出来就等着被骂,销量也不会好多少,就像《白夜》一样。 另一方面吧,全世界现在都差不多,种族和阶级这两大议题都不允许讨论,只有女性议题还可以发言。」森内小姐哼笑着。 虽然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在轻视女性,但言语是拥有力量的,这也是我选择了新闻业的原因。 不过对于这个议题我还是有些犹豫,我什么都影响不了,很多事都没法解决,指出来也不过是感到更多的痛苦。 「我知道你的想法,的确贫困的女孩没钱或者没有精力看书。但也许能影响到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不是吗?你想想你自己,为什么要写下那些文章?」森内小姐继续劝道。 「好吧,我回去翻翻底稿,选一部分出来修改。」我松口了。 说实在的,我总觉得有时候自己在重复外公走过的路。 森内小姐拍拍我的肩膀,「你要注意身体,其他不太紧急的稿子可以先放放,合集进展顺利的话,还会有见面会之类的活动要举办。」 我倒是没有反对这句话,我想要暂时停止写《真相》的文章,不过不是因为身体吃不消,也不是我推理不出来,只是最初的时候,我是想要给自己一个解释来接受阵平的牺牲。 所以我会在资料库里查兇手的过往经歷,看他们是不是因为社会和家庭等各方面原因走向了犯罪,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给自己的理性一个勉强能理解的答案。 就像日本地震海啸频繁,是因为它位于两个板块之间,地壳运动活跃。 天灾有了解释,人祸也一样。 那些残忍的兇手不仅因为身上天生存在冷血残酷的基因,还在成长的过程中经歷了暴力,被社会环境排挤,所以最后才导致了犯罪。 我知道这个想法并不完全正确,好像是在给犯罪者找理由,这也是我现在写不下去的原因。 旁观者也许能做到冷静地分析那些悬案中的嫌疑犯的背景,从中找到动机,进一步破解案子。 但我是受害人一方的,越发不想去思考兇手的动机。 高中的时候,那些男生被父亲称为天生坏种,父母没有教育好,他把过错安在对方头上。那时我对受害者有罪论的理解并不充分。 大学为那些女孩奔走,她们就是被媒体和身边的人不停地骂,说她们拜金,所以才会去参加那样的聚会,是活该,她们受不了,所以才会不希望我们继续下去。 我出国不止是因为想要躲避父亲一事的影响,也是想离开那屁事不管的学校和当时环绕在我身边的这种言论中。 在英国遇到白马探后,我才理解了受害者有罪论的逻辑。 我们是在福尔摩斯博物馆门口认识的,我只是在打卡景点,他是第不知道多少次来参观,那天在下雨,没什么游客。 我们同为日籍,在异国他乡遇到了,不免会进行交谈,白马探那会儿大概是在读高中。 「您有喜欢的推理作品吗?」 我没有看过太多侦探小说,「我比较喜欢社会派推理,看过几部松本清张的作品。」 「他的诡计设计也很精妙。」白马探点点头。 后来他邀请我参加一个类似扮演角色的剧本杀游戏,我略感兴趣,就答应了下来。 那时这种游戏很新奇,也让我大为吃惊,所有参与者都有动机,受害人性格很差,被所有人讨厌。 玩完之后,我好奇问他,「为什么受害人要这样设计?」 白马探的父亲是日本警方高层,家学渊源,也是他的兴趣,他作为一个侦探在各地活跃着。 他自然对此理解更深,简单又通俗地解答着,「我们扮演的是嫌疑犯,如果受害者是一个大好人,我们就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人会被自己的角色杀死,那我们怎么代入游戏角色呢?」 「可是现实中也这样苛责受害者,我们又不是嫌疑犯,为何要把自己放在同样的位置思考呢?」 白马探轻柔地笑着,「我们会这样想,被害人是有问题的,只要我们不像他们做过那些讨人嫌的事,就不会被伤害。这个说法有一定的道理,若是你每天欺负邻居,对方也会发怒反击。 如果你和邻居和睦相处,那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但也会发生只是在路上走路,就被想要报復社会的杀人狂害死了的事,这种说法的打击面就变大了,也就变得错误了——不让单独夜行等等,可这时问题就不在走路的行人身上了,每个案子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 他的言语越发犀利,「现代社会越来越复杂,近年来日本就出现过很多次无差别杀人案,各国都有这类案子,让人缺少安全感。所以这种受害人有罪论也安慰不了多少人的心理。」 我若有所思,「那你觉得受害人是没有过错的吗?」 「就案论案,人无完人。」白马探答道,「在法律上被认定为受害人,那在法律层面是没有错的。但是不能排除之外的问题,也许是这个人贪图小便宜,所以被诈骗犯骗了钱。」 从白马探那里解决了一些困惑,所以我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分析那些悬案嫌疑犯的过往经歷是为自己解脱。 第62页 可是我的情感上没法被说服。 就因为阵平是警察,所以需要牺牲吗! 就因为兇手可能遭到了不公,所以才要报復社会吗! 我没法再继续写《真相》的稿子了。 「你想採访什么行业的人,我尽量帮你协调,上次你帮篮球选手青峰大辉写的那个公关稿子挺不错的,人物特稿还打算写运动员吗?」森内小姐关心道,「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怎么了?」 我吐了口气,「我没事,你的提议挺好的,有什么人选吗?」 「的确有一个,网球选手——手冢国光,他最近好像就在日本,可以见面採访。」 「今年赛季已经开始了,澳网公开赛是不是成绩还不错,一月底那会儿就看到新闻了。」 森内小姐惊讶道,「你居然知道这么多。」 我抿着嘴轻声道,「我去温网看过他的比赛。」心里又补充一句,是景吾带着去的。 「哦,你在英国留学过,那我帮你联繫?」 我有些犹豫,总感觉会碰到景吾。 第36章 我查好了资料之后,去见了手冢国光。 我们约在一家安静的水吧,手冢国光不拘言笑,他冷淡地和我握手问好。 採访就算开始了。 「澳网之后,下个月开始,法网、温网、美网接连比赛,手冢选手在之前的职业生涯中已经拿下两个冠军大满贯,这个赛季有没有冲击全满贯的想法?」 大满贯是指四个网球公开赛之一的冠军,全满贯是得到四个冠军,其中又分为一个赛季得到四个冠军和在职业生涯中的不同赛季拿下四块金牌,还有更难的金满贯,是在全满贯的基础上在夏季奥运会夺冠。 手冢国光矜持道,「我会尽自己的全力准备每一场比赛。」 「那在这么紧张的备战期,为什么会回日本?往年你都在国外训练。」 他推了推眼镜,「和旧友见面,也是调整状态。」 我顿了一下,又继续问,「是中学时代的网球部队员吗?」 手冢国光点点头,「是的。」 我不喜欢惜字如金的採访对象,「我知道你是左撇子,你的左臂在初中的时候似乎受过伤是吗?」 「嗯,我在部内打练习赛的时候受的伤,后来痊癒了。」 他似乎不想谈受伤的原因,我只能换个方向问。 「那在痊癒之前,你还在继续打网球吗?」 他点点头,「我一直在打网球,很早的时候,我就想要做职业选手。」 「所以没有一次想要放弃?」 手冢国光迟疑了,「有过,手肘的伤復发后,疼痛难忍,治癒之后还是害怕会復发,差一点我就放弃网球了。」 「那次復发是发生了什么吗?你训练过度了?」 手冢国光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我知道他在笑什么。因为我很久以前就从景吾口中得知了。 「我想听你这个当事人讲讲。」 「那是初中的事了,手肘一直没有痊癒。但是我们在备战重要的比赛,我作为部长不能松懈,对手的水平也非常高,我出战后,对方察觉出我受过伤,他选择了拖延战术。为了队伍的胜利,我不能输,我必须接受他的挑战。」 「那结果呢?」 「我在抢七决胜局输了。」 「你后悔吗?为了团队的胜利,伤势加重,甚至差点放弃网球?」 手冢国光坚定而缓慢地摇摇头,「从未后悔。」 「那你不认为对手针对你的伤势故意拖延是很卑鄙的行为吗?」 他皱着眉,「他的战术没有一点问题,就好像后方防守弱的选手针对他的后场打。既然我选择带伤上场,那么被针对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他发现了我的弱点,却因为同情或者傲慢而没有瞄准,那才是对我的不尊重。」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他终于放松了一点儿,吐露了当初受伤的真相。 因为一年级不能成为正选,他只能和学长打练习赛,却又为了谦让,用了右手,结果被嫉妒他才能的学长打伤了惯用手。 「这是体育社团内部的霸凌啊。」我惊讶道,「你居然没有退部或者反击吗?」 「他受了处分之后退学了。」手冢国光轻嘆着,「当时我想要退出网球部,但是当时的部长认为我能成为支柱,带领队伍走向全国大赛。」 这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 手冢国光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採访对象,受过挫折又重新回到了赛场上、对网球充满热爱、还拥有极高的天赋。 但不是我最想写的那类人,不过我也不会浪费这次专访,会写一篇特稿发给网球月刊。 和他聊了两个小时,差不多都讲完了。 「谢谢手冢选手今天的配合了。」我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 手冢国光喊住我,「等一下,有个人想要见你。」 预感成真了。 我扭头看向透明的落地玻璃窗,迹部景吾正往过走来。 他看上去更加成熟了,西装笔挺,大步流星地推开店门,朝手冢国光点点头,「多谢了。」 手冢国光悄然离去。 景吾拉开椅子,坐了下去,又慢条斯理地掸了掸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角,抬起头看着我,「中禅寺爱子,好久不见。」 我的唇边泛起笑意,回忆汹涌地将我淹没。 第63页 当时我准备申请英国的学校,时间很紧迫,那些事情还没有彻底收尾,我又听了敦子老师的意见,她觉得不用专门去读新闻学,而是要开阔视野,写报导的能力可以在实践中锻鍊出来。 我最后选择了人类社会与政治科学,这是一门跨学科专业,过去两年在政治系所学的知识只帮助我写好了一份不错的申请文书,其余的全部被我抛下,我将重新从大一开始。 不过日本的本科是四年制,英国是三年制,所以就算毕业也只是比同龄人晚了一年。 和硝子他们告了别,五条悟那时说了句我出国会更安全的话。现在想来,他们那时大概处在最紧张最危险的阶段。 我和敦子老师拥抱后,再一次婉拒了她塞给我的银行卡,拉着一箱行李就远赴英国。 飞机辗转抵达了伦敦,我又倒了火车到达了新的大学所在的城镇。 我提前订好了学校的学生公寓,在管理员阿姨那里登记了名字,取了钥匙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和日本自己在校外租的四叠半差不多大小,厨房还有冰箱在公共区域是公用的,公寓不分男女,全部单间,每间屋子内有独立卫浴、书桌还有床铺。 我浑身疲惫,坐了一天的飞机,又倒了趟火车,但还是要收拾东西、买日用品、解决肚子的飢饿。 简单的把行李收拾了一下,我列好需要购买的单子,打算先去厨房看看,不知道那里有什么锅,也不清楚是大家怎么分开使用的。 我摸到了厨房的方向,有一个瘦小的女孩正在往冰箱里塞东西。 「嗨……」我打了声招唿。 她扭过头,看见了相似的亚裔面孔,笑了起来,「你好,是新生吗?我是丽萨。」 我点点头,「叫我爱子就好。」爱子的发音并不难,外国人也能念好。 「爱子,你是日本人啊,我是马来西亚人。」丽萨的笑容很好看,「不知道这次公寓会有几个亚裔,我们每年都要换寝室,我比你大一届,去年的时候我住的那栋公寓就没有一个亚裔,我的专业更是连女生都少见。」 丽萨热情地带着我去採买物品,解释城镇上的几家超市哪个更便宜,哪家质量更好,还特意告诉我有一家韩国超市能买到亚洲人常吃的食材和常用的调料。 「厨具的话,大家基本上是各用各的,今天已经买了不少东西了,拿不动锅了,你先用我的做饭,或者我们一起吃。」丽萨今天也刚回学校,她也拎着一大袋东西。 其实我的厨艺比较一般,在日本独居的时候懒得做,成天去食堂或者在外面找不错的店用餐。 但是现在要省钱,我出国前还专门找敦子老师学了几道简单的料理。 不过第一次在英国的亮相不是很顺利,他们的厨房居然是电磁炉,没有火,我有点掌握不来火候和时间。 最后还是丽萨挽救了局面,她做了三道中国菜,我在横滨的唐人街吃过中国人开的中餐馆,丽萨的料理尝起来感觉也很正宗。 「你是华裔吗?」 丽萨想了想,「应该说是混血吧,我妈妈是华裔,我爸爸是马来人。」 这是我和丽萨的初识。 我们运气说不上好还是坏,这栋公寓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黄种人了,我们两个的关系就急速拉进。 丽萨是化学专业的,本硕连读一共四年——英国授课制硕士读一年,所以她虽然年龄比我小一岁,我比她低一级,但是我们能同时毕业。 第一个学期我非常忙碌,不仅要打工赚生活费,还要跟上全英文的课程。 兼职有好几个,一份是给来英国旅游的日本人当导游,这个只能在周末和假期做。 另一个是帮各国留学生还有英国高中生修改我所学的相关专业的申请文书。最后一个则是咖啡厅的服务员,这个是为了练习口语和听力的。 我的英文阅读和写作能力不算差。但是口语不太流利,听力也很费劲,尤其是很多教授讲的速度又快又有地方口音,我刚开始那一个月上课一直在录音,课下再播放重新听,为了跟上课堂速度,上课前提前预习了,把教授在每节课后布置的厚重文本全部通读下来,这样拼命地学习,我迅速地适应了全英文的环境,第一个学期结束,收穫了所有科目的漂亮成绩单。 奖学金也有着落了。 第一个假期没敢太放松,依旧在兼职中度过,丽萨回了趟马来西亚,给我带了一小罐咖啡豆作为礼物。 大一的第二个学期,我感觉得心应手了一些,可以挑战英语文学了,就尝试着多选了一门选修课。 我在布克奖小说选读的课堂上遇到了迹部景吾。 说句实话,最初认识的时候,我对他没什么好感。 第37章 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对迹部景吾存在偏见,也确实是在没有了解的情况下单方面判断的。 因为迹部景吾打眼一看就能知道是个富家公子,从头到脚不是名牌就是设计师的定制,这也就罢了,他说了一口流利的牛津腔,比英国人还要英国,牛津腔是贵族公学流行时的产物,近年发展到伦敦西区口音更显身份了。 而且迹部景吾在课堂上发言的时候,会拽两句拉丁文解释文本的隐喻,现代社会除了英国那所知名的只招男生的公学,哪里会教没人使用的拉丁文? 第64页 我和丽萨吐槽着迹部景吾,「真是看不惯他啊,为什么你的口音我不会觉得奇怪呢?」 丽萨把刚出锅的蛋饼分我一份,「因为我说的是马来西亚式英语。」 其实英国有隐隐的口音歧视链存在,伦敦口音瞧不上外地的,英国的看不起苏格兰等地方的。 更有意思的是,法国、义大利还有德国等一些国家却不屑于学英语。 大体上来讲,他们对于外国人相对会宽容一点,日本人发不太来r的音,会有奇怪的腔调,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影响,只要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我想了想大概清楚了为什么不会认为丽萨纯正的英音奇怪,马来西亚的英语教育是从英国传下来的。 而现在的官方语言是马来语,另外丽萨还跟着她的母亲学习了中文的普通话和粤语,她喝醉了还会背古诗。 而迹部景吾却让我觉得是一个英国人。 我在出国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严重的民族主义倾向,不过这也不是一夜之间出现的。 丽萨皱着眉灌了杯黑咖啡,「我去实验室了,你是不是下午才有课?真好,还能补觉。」 我正要说话,就听到楼梯间咚咚的嘈杂脚步声,「这样下去真的很受影响,他们这些人为什么每周都要开通宵派对!」 从第一个学期开始,我就饱受摧残,第一次的时候,大概是周五晚上九点多开始的,我还没有休息,在看书赶作业,音响震耳欲聋,我一出门看,一整栋公寓的学生几乎都聚在一起,房间内还有些大?麻的臭味。 我赶紧退了出来,之前以为这种情况不会在这样的名校里出现,还是我小瞧了欧美人。 我刚要回自己的房间,看见丽萨抱着书往外走,「你去哪?」 「去图书馆通宵学习,你也被吵到了吗?」 我点点头,「那我和你一起。」 第一次通宵学习躲避派对的噪音,我以为是刚开学的狂欢,结果后来发现是常态。 我想上门和他们论论理,丽萨拦住了我,「你打算怎么说呢?」 用英语吵架对于当时的我来讲,还是有些费劲,而且一对多,我也不容易赢,再加上有很多男生,万一动起手来,我受了伤,事情就更麻烦了。 在一个学期的训练之后,我已经能把划水的小组作业成员不用任何一个f开头的单词骂一通了。 我对丽萨说道,「你不能再拦我了。」 「好吧,去年我住的那栋公寓也会开派对,但没有这次的频繁。你打算怎么做?敲门吵架吗?」丽萨好奇道。 我摇摇头,狡猾地笑了笑,翻开学生手册,「你看,公寓是被学校管理的,房间卫生检查不合格会扣钱,那我向管理员匿名投诉他们扰民就好了。」 丽萨恍然,「还有这个办法啊,可是平时就咱们两个不去派对,就算匿名也还是能猜到。」 我挑起眉,呵了一声,「那就让他们上门和我对峙。」 丽萨去实验室之后,我就把房内录下的噪音附到投诉信后发给了管理员,效果一般,我就连续不断的投诉,总算是在管理员阿姨的劝诫下有所收敛了。 当然那些派对狂也猜出是谁干的了,对我和丽萨阴阳怪气的,说我们是nerd,这个词倒是没错,我和丽萨非常用功,成绩也很好,不过我们也有社交,只是没和他们一起玩。 丽萨在实验室认识了几个学姐,跟她们经常一起玩,我则是和同专业的同学聊得来。 我所读的人类社会与政治科学专业有三个核心方向,人类学、社会学、政治学,大一这三门核心学科都要学一些基础入门课程,大二的时候就可以任选其一或其二进行专修,第三年主要就是写论文。 我就和这些思维活跃的同学们聊起迹部景吾引起的自身民族主义倾向的思考。 「it’s terrible?我不想变成这样啊。」 长相明艷的拉美裔女孩大笑着,「你这么关注他,为什么不和他约会了解一下呢?」 「是啊,爱子,就算是田野调查了,哈哈哈!」另一个同学也在调侃。 「喂,你们几个,我很认真的在讨论问题啊。」 「抱歉抱歉。」拉美裔女孩稍微严肃了一点,「他是在英国出生的二代日裔,还是高中或者大学留学的日籍,这两者之间差别还是蛮大的。你应该知道,我的研究方向是美国移民,据我的了解呢,二代大部分都更认可自己的国籍而不是种族。所以这位不知名先生是不是我说的这种情况呢?你要是真的好奇,就去和他约会问问呗。」 我摇摇头,「约会还是暂时免了吧,上次还有个混蛋和我搭讪,说他特别喜欢亚洲女孩。」 拉美裔女孩瞪大了眼睛,「yellow fever,生活中还真有这样的傢伙啊,你下次课堂论文一定要写这个主题。」 我笑得畅快,「已经写了。」还得了高分。 我早已经学会把这些烂事化为自己前进的力量,但丽萨还做不到。 那天下午,我去敲她的房门,「晚上吃什么?」 英国料理大都不太好吃,食堂的水准勉勉强强,美食当然也有,就是要花钱,我为了省钱,只能自己动手,大部分时间都和丽萨凑在一起做。 她趴在床上哭。 「怎么了?」 丽萨边抽噎打嗝边告诉了我发生了什么。 第65页 她的一门课程作业被一个男同学偷偷抄了之后一起交上去,被老师发现了,老师认为是她抄了那个男生的作业,还扣了她的平时分。 丽萨被父母保护的很好,没有经歷过比这更坏的事,又因为亚洲人的文化非常重视学习,她还不被老师信任,几重打击下情绪崩溃了。 我很想保护她身上的这种天真,拍拍她的背,倒了杯水餵给她喝,「这是歧视吧,这个老师是觉得女生不如男生聪明完成不了他的作业,还是因为你是亚裔而那个男生是白人才瞧不上你?」 「没有这么严重吧?」丽萨有一点胆小,听到我用了racist这种大词,一下缩了回去,也冷静了下来。 「你觉得没有吗?」 丽萨犹豫了一下,「好像有一点,但其实没有什么事,我只要把作业重新补一份就好了……」 「我尊重你的想法,暂时不想这些事了,我请你去吃椰浆饭吧。」 丽萨一下转移了注意力,「我拒绝不正宗的椰浆饭。」 插科打诨两句,她的情绪就好转了不少,「爱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懦弱了,不敢和老师反抗。」 我认真地摇摇头,「不是的,老师是拥有权威的,你不敢反抗是非常正常的事。」 「学校会处理吗?」她还在犹豫。 「我查过了,以前有个女生被学校招的园丁口头骚扰,她投诉了,学校处理了那个园丁。所以我觉得至少在程序上会有一个答案。」 「那你能帮我吗?」她鼓起勇气。 我欣慰地笑着,「当然了,交给我吧。」 我们没有武断地直接去投诉,而是兵分两路,丽萨问了选过这个老师课程的同学,我在学校论坛和官网里查了他的资料,这个老师过往名声不太好,确认了这点,也不算误伤,丽萨写了一封信,我帮她改了一遍,发到了教务处。 一周后,这个老师被停课了,这门课换了个老师来教,之前的成绩全部作废,从新开始计算平时分和小考成绩。 学校要求丽萨去校内的心理谘询室,看看她有没有更多的伤害。 「太形式化了,就是走个流程吧。」丽萨笑着和我吐槽,举起啤酒罐,「谢谢你,爱子,没有你的帮忙,我是不敢这样做的,是不是我缺乏攻击性啊?」 她喝多了,发着胡话,「我要去学武术!」 只是我没想到丽萨非常认真,还把我拉上一起去学了对力量要求小一点的巴西柔术。 布克奖小说选读的老师布置了作业,「下周是最后一堂课,我们没有期末考试,最后只要大家每人交一篇布克奖获得者的分析论文就好了,除了课堂上讲过的作者和作品,其他的也可以写。」 老师收拾好了教案就离开了,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准备去下一堂课的教室。 我接下来没有课了,就慢慢悠悠地整理书本。 迹部景吾走到了我的面前,用日语说道,「我听说了你做的事,那个老师真是让人不爽,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我抬起眼,「所以呢?」 「认识一下。」他伸出手,「迹部景吾。」 我没有和他握手,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中禅寺爱子。」 迹部景吾挑挑眉,收回了手掌,「让我猜猜你打算写的作者吧,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这个女作家,对吗?」 我不置可否,反问道,「我猜你会写石黑一雄。」 迹部景吾轻笑着,「那我就听你的,写写这个英国日裔作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配合语境,英国这部分会有微量的英文…… 第38章 我的确计划写一篇分析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作品的课堂论文。虽然被迹部景吾猜中了,但我也不会因此恼羞修改。 反而我不太开心他因为我的一番话而决定题目。 第二周的布克奖小说选读课结束后,老师让我们把论文发到她的邮箱,就和我们说再见了,还告诉我们欢迎在课后找她讨论文学。 这门选修课结束了,但是主课的期末考试还没有开始。 我准备去图书馆抢座位复习,迹部景吾拦住我,「你的邮箱是多少?」 「问这个干什么?」 「课堂论文啊,我听你的写了石黑一雄。难道你不想看一下我写得怎么样吗?」 我都开始佩服他了,「听过你上课的发言,我承认你的水平,这样可以吗?」 他的表情有些讶异,又笑了起来,「我的确没想到会被拒绝,既然你不想给联繫方式就算了,我的论文提前列印了一份,放这儿了。」 迹部景吾似乎笃定我会看。 好吧,我在复习的休息空隙,还是翻开了。 石黑一雄出生在日本,但很小的时候就随着家人移居英国,他在英国长大、读书、工作,他从来不打着亚裔移民族群的旗帜。 因为他认为自己是英国人,对日本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可英国人却因为他的日本背景而拒绝认同他。 在东西两种文化的夹缝中,这位移民作家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认同,他的作品背景有的在日本,有的在英国,但这只是背景,他更关心个体的内心感受。 迹部景吾轻声道,「被两种文化拒绝,是移民后代共有的困境。」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我待的这个图书馆了,我把论文还回去,收起书,指了指室外,低声道,「出去聊。」 第66页 已经入春,那天刚好没有乌云笼罩,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我们在绿茵的草坪上漫步。 「所以你也被困住了吗?」我好奇道。 迹部景吾摇摇头,「现在已经不会觉得困扰了。」 迹部景吾家境的确非常好,他的父母事业全面转到英国后,他在这边出生了。 但是没有改国籍,从小就学习了日语、英语、德语还有希腊语,后来还加上了拉丁语。 虽然近年公学没有过去那么辉煌的荣光了,但是他的父母还是为了未来的成长和人脉的拓展准备让他去公学度过中学时代。 他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除了语言还学了一堆技能,经过这番教育的迹部景吾对自己的信念非常坚定又自信。 父母发现他关系最近的朋友来自日本,再加上他们家的根基在日本,迹部景吾从小只有放假才回日本看望长辈,他也对日本很好奇。 所以在商量之后,迹部景吾的中学回了日本就读,高中毕业又回到英国上大学了。 迹部景吾停下了脚步,盯着我,「语言、权势、血缘这些外在的东西并不能证明一个人,我只是我。」 这个答案让我放下了先入为主的偏见。但是我没有放过他,又追问道,「那你有没有和白人女孩约会过?」 迹部景吾无奈地苦笑着,「我可没有那种文化自卑的心理,不会因为和那些白人女孩约会就感到得意。不过我不否认很多亚裔都有这种心理。爱子,你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我倒着走了两步,双手交叉在身前,「不要以为把我和其他女孩区分出来就会让我觉得高兴。」 「抱歉……」迹部景吾又问道,「所以你更认同女性的身份,而不是族裔的?」 我陷入了思索,从丽萨的遭遇中,我隐隐从自己的想法和行动中有所觉察。 但是我不想止步于此,流浪汉大叔的惨剧也一样让人心痛,性别上我是弱势一方,也因此会同情更多的弱势人群。 我想为弱小之人发声,为不公之事抗争。 「还没问过你,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迹部景吾回道,「主修哲学,辅修金融,我去年休学gap了一年,所以还在读大二。」 等于我们两个是同龄,本来他应该比我大两级。但休学一年,现在只比我高一届。 「哲学?这个专业还是蛮小众的,都学什么呢?」 「主要是逻辑学、政治哲学和哲学文本研究,咱们学校非常奇葩,大概是发扬了英国经验主义的传统,不学哲学史,全靠自己的感觉理解。」 我微嘲地附和道,「英国人的微妙自豪感就在这里啊,有英国本土的布克奖小说选读课,却没有瑞典主办的诺贝尔文学奖作品选读课。」 迹部景吾也轻轻笑起来。 我们是从那时开始约会的,越了解迹部景吾就越能被他的耀眼和坚定吸引,他时常打破我对这类富家子弟的刻板印象,他身上有些烦人的特点也不会让我讨厌。 我买了最便宜的学生票去伦敦西区看音乐剧,景吾也跟着一起坐在极其偏僻的侧后排,我们要拿着望远镜才能看清演员的样子,他居然也兴致勃勃和我抢望远镜。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看歌剧呢。」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 「把你当成去哪里都要坐头等舱的阔公子。」我笑嘻嘻打趣道。 「好啊,天天挤兑我,那我就让你体验一次vip的前排。」景吾哼笑着。 然后他就带我去了温网的vip专座,看了手冢国光的比赛,赛后还去运动员更衣室和选手见面,最后还和手冢国光一起用餐。 景吾略带遗憾地口吻讲道,「我本来也想做职业选手的,等退役了再接手父亲的公司,反正也有职业经理。但是家里不太贊同,我也清楚自己的使命,就放弃了网球。」 我顺手在网上查了手冢国光的资料,有几个报导还提到了越前龙雅,我低头凝视小小的屏幕上如风一样永远自由的男子。 「怎么了?」景吾见我半天不动刀叉。 我抬起眼望着他,摇摇头,「nothing」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响指,服务员被召唤过来,「上一份伊顿麦斯给这位食欲不振的小姐。」 由蛋白霜、奶油还有草莓组成的甜品很好地安抚了我微微波澜的心绪。 等手冢国光离开后,景吾扭过头,「到底怎么了?」 我耸耸肩,「我的初恋也是现役网球选手,还挺巧的。」 「哦,这么巧?」景吾哼了一声,「那你会不会打网球?」 「是对墙打一个接不住第二个的水平。」 「那我教你。」 我笑出声来。 景吾有些恼羞,「笑什么啊。」 「nothing……」 「呃……」他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以后提到网球只能想到我。」 答应的结果就是被逼着学网球。 迹部景吾这个傢伙真的太严格了,他几乎每天都要抓着我去练球,是要把我练成能和他对打的水平才能罢休。不过当时只觉得是在约会,也没有嫌烦。 但是这挤压了丽萨和我去学巴西柔术的时间,她打趣我是重色轻友。 不过在我没有陪她一起对练巴西柔术的时间里,她终于敢和男生对练了,甚至还赢了好几次。 第67页 她越来越勇敢了。 我是在一次约会结束之后回到公寓才发现的。 一群人围在厨房那里吵吵闹闹的,我远远地听到丽萨的声音,她头脑冷静、逻辑清晰地讲着话,像是在和人对峙。 我拨开人群挤了进去,「发生什么事了?」 丽萨平静地回道,「我发现有人偷用了我放在冰箱里的中式调料。还有,只要是我在做饭,这个火灾报警器就开始喷水。」 我才注意到她头顶和肩膀有水迹,最近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和她一起吃饭,总是被景吾带着去品尝美食。 我大概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之前我不断地写投诉信发给管理员,公寓的那群派对狂很生气。 但依旧知道柿子要找软的捏,我之前一直和丽萨形影不离,他们不敢惹我,尤其我还帮丽萨把对她不公的老师换掉了。 最近他们可算是逮到机会了,我没有怎么和丽萨一起行动,也不常待在公寓,他们就偷偷给火灾报警器动了手脚。 亚洲料理特别是中餐本来就喜欢用大火,油烟比较多,电磁炉已经很大程度避免了触发火灾报警器。 但要是加些零件让它更加灵敏,丽萨做饭的时候就非常容易触发报警器。 不过他们小瞧了丽萨,她扫视了一圈,不见一丝慌乱,「谁做的,给我站出来。」 「你想干什么啊,只是你做饭引起的吧,凭什么认为是我们做的啊。」派对狂满不在意道。 「偷盗、破坏公共财物、虚报警情。」我接过话茬,「这是犯罪。」 我喜欢用大词先扣帽子吓唬一下,对方立刻退缩了,「只不过是两勺调料,哪里算得上盗窃。」 「你怎么知道是两勺?」 派对狂发现了自己露馅了。 对付这样的人对我来说太轻松了,我又继续道,「至于破坏公共财物的嫌疑人,只要把火灾报警器取下来测一下指纹就明白了。」 派对狂狼狈地踩着凳子拿着抹布想把报警器擦干净。 我没有拦他,因为管理员阿姨终于发现了这里的骚乱。 第39章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和丽萨都不打算继续在公寓住下去了。 其实在校外租房子比学校公寓还要便宜一些,只是最开始担心安全问题还有距离远近,才没有在外面租房子住。 景吾听说我们准备找房子之后,提议道,「不如住我那儿——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我住在长辈的别墅里,这种房子空放着不如借给朋友住,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别墅只有我一个人,空房间很多,还有泳池、家庭影院,离校园也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就能到。」 丽萨不发表意见,我笑着摇头,「你我只是在约会阶段,最好还是不要住在一个屋檐下。」 景吾抿了抿唇,「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们已经约会几个月了,我知道他生气了,也清楚他生气的点。但是我没办法顺着他的心意应下来。 这也是我们僵持关系的原因。 丽萨见景吾离开了,她轻轻吐了口气,「我们继续找中介看房子吧。」 其实跟着中介满城镇的乱跑看房子,我才注意到了这个小城镇,平时往来匆忙,我只顾得上课,有闲有钱的时候也是想着去伦敦看看大本钟。 城镇很小,只有十万人,大学的教学楼和生活区散落在市区中,河道在古老的建筑中蜿蜒流淌。 赛艇队的男生在水面上奋力划桨,水花闪烁着太阳的光泽,黑色的水鸭子扑腾着翅膀飞走,留下一阵阵涟漪。 绕着河道的小船到了岸边,旁边还有赛艇队的船停靠,队员们兴高采烈地和游客打着招唿。 小船靠边时有些摇摇晃晃,撑船的金髮碧眼男生扶着我的胳膊,沖我眨眨眼睛,「be careful,beauty……」 我沖他笑笑,走下了小船,和丽萨去看公寓,「我觉得每天上学坐小船来去,还挺有意思的。」 「你可真是无可救药的浪漫啊。」丽萨笑了笑,「如果有合适的房子,那就住在河边吧,满足你的愿望。」 我们运气不错,找到了一个价格便宜的两室一厅的公寓。 当即就签下合同,准备搬家。 这栋公寓楼的外墙是红砖砌成的,绿藤向上攀爬,房屋的窗户一推开,就能看到在太阳下闪着金光的湖面,与岸边青翠的绿茵草地交相辉映。 我们两个人一趟趟地从学校公寓楼往下搬着行李,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行李箱,我没有添置很多东西,却不知不觉变成了三个大箱子。 丽萨比我还多两个箱子,她坐在行李箱上休息,「你没和迹部景吾说一声吗?」 「说什么,搬行李吗?咱们又不是搬不了。」 丽萨轻笑一声,又好奇道,「爱子,你不喜欢他吗?」 「actually,i quite fancy him……」很奇怪,用另一种语言我就能说出这样直白的话。 丽萨惊讶地看着我,「那为什么……」 我低下头,苦笑着,「也许是我胆怯吧。」 她看好戏不嫌事大似的笑着道,「我发现你们两个都不会低头,也不知道会撑到什么时候。」 是景吾先低头的。 后来的每一次都如此。 所以我才是更在意自尊心的那个人。 景吾找了个卡车帮我们把几个大箱子搬去新公寓。 第68页 我瞥了一眼丽萨,又打开手机,果然她在最近开始风靡的社交软体上发了要搬家的讯息。 景吾没有和我多说什么,但是他做了件让我惊讶的事,他和卡车司机一起把行李搬到车上,到了公寓楼下,又让司机离开,他挽起袖子帮我们抬到楼上。 我以为像他这样的大少爷,除了健身房的槓铃之外不会碰任何重物。 他只是借用了洗手间洗干净了手就离开了,连杯咖啡都没有喝。 我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已经淅淅沥沥开始下雨了,景吾用手挡在头顶,匆忙跑到路边挡了个计程车,身影消失了。 大门哐当一声响,丽萨去楼下扔垃圾,回来手上却没有空着。 「爱子,快来看看,我发现了一只流浪狗,还很小呢,被雨淋得快不行了。」 我审视地打量着害怕到发抖的小狗,丽萨把新买的牛奶用小盘子盛给它。 小狗警惕了好一会儿,才走近舔起牛奶。 「丽萨,你想养它吗?」 她犹豫地看着我,「现在情况有些复杂了,是吗?我们现在是共用一个房间的室友了。」 「是的,我不想照顾它,所以如果你想养的话,它只能待在你的卧室,不能到公共区域里。」 「我实验很多也很忙,大概没法留下它了。不过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不想养吗?」丽萨好奇道。 「我没法承担一个生命的责任。」 「我以为你是很有责任心的那种人。」 我轻轻点头,「所以,假设我和你一起照顾它,那么我会严格训练它,不能乱叫乱咬人,还会专门带它去上课学握手躺倒。」 「听上去挺有趣的啊。」丽萨笑着道。 我表情严肃地摇摇头,「你不明白,接下来我会控制它和哪家的狗一起嬉闹,不能和哪家的一起玩,必须做手术……」 丽萨一脸头疼地打断我,「ok,我懂了,你担心你会变成控制狂,所以就选择不管。我以为你有承诺恐惧症,所以才会迟迟不答应迹部景吾。」 「为什么会扯到这个话题上?不过我的想法的确和这个词的意思差不多。但是他没有表白,也就没有什么答应。」 「他当然发现了你的迴避,所以才没有说啊,万一说出口之后就结束了,不是更糟糕吗?」丽萨的胆量越来越大,说话也不再像过去那么委婉了。 我还没有过一段长期的亲密关系。因为我很清楚自己会过分约束对方,那样的我也会让自己窒息。 所以尽量选择轻松的相处方式,合不来就不再联繫,合适的就多见几次。 这样我就不会束缚对方,也不会束缚自己。 所以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进入一段稳定的关系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我很清楚景吾的不满。但是我也奇怪他的不满。 他在英国出生成长,应该比我更清楚欧美的约会文化。 「所以我还在等待,等你准备好。」景吾举着香槟和我碰杯。 我和丽萨叫了几个朋友在新公寓举办温居派对,大家热热闹闹地闲聊各种话题。 景吾透过泡沫破碎的金黄色酒液看着我,「总有一天,你和朋友介绍我的时候用的单词,不再是my date,而是my boyfriend。」 他和我说话的时候,基本是用日语,而那几个单词却单独用英语讲出来。 耳边是朋友们有些吵闹的欢笑声,我望着他自信而笃定的神情,忍不住想要落泪。 我们对视一眼,都扭过头去。 「爱子,快来!大家在商量假期十天十国的穷游计划。」丽萨在喊我。 景吾也跟了上去,他反对道,「十天这连一个国家都玩不完。」 「听说很多旅行团都这样粗略的走一圈,我打算毕业论文就写不同国家的旅游文化。」一个叫亚歷山大的男同学喊道。 「你只是想玩吧,还毕业论文呢,现在才大二第一个学期,你不是向来要拖到最后一刻才写吗?」另一个朋友吐槽道。 不过这是玩闹下的提议,大家都觉得很有趣。但是实际成型却很困难,大部分人放假都要回家,尤其马上要过圣诞节。 我倒是打算尝试一下,兼职和奖学金攒下来的钱能负担得起一次旅行。 丽萨想了一下,「那我就不回家了,和你一起旅行应该会很有趣。」 景吾也报名了,「加个我。」 「最好再来一个男生,这样你的房费也能省一点。」我说道。 打算写旅游文化论文的亚歷山大举手,「那就算上我吧。」 没有更多的人再加入了,四人旅行团组成了。 我们要分工,亚歷山大说他来安排路线,我负责订交通票,住宿和门票,丽萨统筹预算。 「景吾,还剩下什么是你能做的?」 他语塞,想了想,「翻译和摄影?」 「你要是不喜欢这种匆忙的模式,可以不参加的。」我低声道。 「i want to join you……」 我听过无数的情话,都不如这句打动我。 第40章 这次旅行让我印象深刻。 首先是丽萨把预算扣得超级紧,欧洲之间的机票都不贵,她依旧把预算份额降到最低,我只能订半夜起飞的红眼航班。 亚歷山大规划的路线时间很紧迫,十天十国,每个国家只去首都或者重要的城市,基本待上大半天又要乘坐交通工具转移地点。 第69页 有趣归有趣,提前筹备这些事情就让人有一种已知的剧透感。 我并不讨厌剧透,相反它让我有一种安心感,能知晓自己的旅途都能看到什么样的风景。 我想要的平衡点就能在这样的旅程中找到。因为在旅途中遇到的人和事是无法预测的。 就像恋爱,我会和一些清楚品行又符合审美的男生约会。但我会期待他们带来的新奇体验和惊喜。 我们要先去换欧元,大家都一样无奈,「英国真是烦人,为什么不用欧元?」 「最讨厌的是硬币,八种面值,全都是女王头像,谁能分清啊!」 「是啊,最开始分不清的时候,我都是拿出一把让店员自己挑。」 「还有一个最让人没法适应的事情,英国乃至欧洲,一年分为冬令时和夏令时,要调錶,时针向前或向后一格。然后和家人打电话算时差又会算错。」 大家在候机厅闲的没事胡侃,吐槽英国的阴雨天,英国人的冷幽默。 第一站是法国,到了巴黎,直奔罗浮宫,我们四个人最喜欢的藏品都不一样。 亚歷山大喜欢断臂维纳斯那种残缺又古典的美,丽萨站在蒙娜丽莎的微笑前左右移动,不停赞嘆达文西的伟大。 我笑着对景吾道,「你的选择非常有你的特色。」 他双手抱胸,「你也是啊。」 景吾选择的是汉谟拉比法典,世界第一部 最完备的法典被雕刻在黑色玄武岩石柱上。 我最喜欢的是和维纳斯与蒙娜丽莎并称为罗浮宫三宝的胜利女神雕像。虽然头手残缺,却依旧能感到女神的英姿勃发。 「古希腊神话里面你最喜欢谁?」景吾又道,「让我猜猜?是司法女神朱斯提提亚吗?」 「我的确很喜欢她——为实现正义,哪怕天崩地裂,不过你是不是记错了,她是古罗马神话创造的,古希腊神话里面我喜欢狄俄尼索斯,景吾,你是不是更喜欢阿波罗,咱们两个又不一致了。」 他惊讶地看着我,「我倒是真的蛮喜欢太阳神,没想到你会更喜欢酒神。」 「哲学家又开始了,我是很喜欢喝酒,不过不太了解酒神精神,我只是听说酒神的祭祀最初只有女性在参加。」 景吾似乎有小小的担忧,「我们两个似乎有很多不同。」 「你才发现吗?」我大笑起来,「你有penis,我有vagina,当然有很多不同。」 他捂着嘴低声笑起来。 接着我们直奔西班牙,去马德里看委拉斯开兹、提香的油画,与塞万提斯雕像合影,品尝夹生的西班牙海鲜饭。 横穿蔚蓝的地中海,我们抵达了罗马,去参观令人惊愕的斗兽场,到最古老最有名的咖啡店喝一杯浓缩,在西班牙广场长阶上听着am i that easy to forget一边接吻。 我们继续向前,来到希腊,去看雅典古建筑群,立于卫城山顶的帕特农神庙,用女子雕像代替柱子的伊瑞克提翁神庙,夜景更是壮阔,远远望去亮着光芒的卫城,好像回到了古希腊。 又赶到了奥地利的,我们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买最便宜五欧元的门票,在最后排人挨着人地站着,听蓝色多瑙河流淌。 之后到了紧邻着的德国,去触摸柏林围墙那填满涂鸦的东边画廊; 在丹麦的哥本哈根海滨边,眺望小美人鱼的忧伤; 在奥斯陆的格兰雕塑公园,欣赏挪威特有的人体雕像艺术; 到斯德哥尔摩浏览精美的瑞典王宫,这个城市的名字大概比它本身更出名。 终于快到这次旅行的终点了,说实在话,虽然景色很美,但这样的快节奏还是太辛苦,每天都在路上奔波,不是去另一个城市,而是去另一个国家。 「不过玩了一圈下来,我对北欧印象蛮好的。」丽萨躺在我旁边低声道,我们这次乘坐的是渡轮,赶往芬兰首都赫尔辛基。 我打了个哈欠,「嗯?」 「去洗手间的时候,都能看到男士那边也有婴儿护理台,这让我感觉很好,照顾小孩又不只是母亲的责任。」 丽萨又道,「我比你大一级,不过还有一年硕士。但也差不多该想想之后的事了,我想继续读书,北欧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努力抖擞精神,「挺好的想法,不过北欧都不是移家,民众相对来说比较排外。」 丽萨沉吟道,「总还是有跨国大公司的,留校可能情况也还好,不过说这些都还早着呢。」 「是啊,咱们俩都还有一年半才毕业呢。」我拉上眼罩睡着了。 渡轮的房间是没有窗户最便宜的,一睁眼就到达了芬兰最大的港口城市,在船上吃了顿难以形容的早餐,来往在瑞典和芬兰的轮船上,有来自两个国家的特色食物,有北欧地区流行的驯鹿肉,臭不可闻的腌鲱鱼罐头,还有新奇的鱼馅饼。 我们和巨大的渡轮挥手告别,在赫尔辛基的广场上漫步着,绕着贩卖着各种物品的市集转悠,什么都卖,有新鲜的鱼鲜,也有驯鹿皮,锋利的芬兰刀。 参观完巧妙设计在岩石岩壁下的教堂,天色彻底地暗了下来,我们的旅途就要结束了。 「该去机场了。」我喊道。 「我们还有一个地方要去。」亚歷山大说道。 我瞥了一眼两位男士,「那就听你们的,走吧。」 第70页 大家拉上行李,坐上了火车,他们不告诉我目的地,我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 终点站是罗瓦涅米——圣诞老人之乡,也是北极光的观测地之一。 乘坐了一夜的火车,到达罗瓦涅米的早晨正是圣诞节,一天之内只有四个小时是明亮的,圣诞老人无比忙碌,给小孩子回信送礼。 厚厚的雪从松树上掉落,我们在温暖的室内泡着温泉。 「现在我大概觉得圣诞老人是真实存在的了。」丽萨道破了我的心声。 我们穿上厚重的外套,跟着导游出发,罗瓦涅米城镇不远处,就进入了北极圈的范围,打着手电筒,在雪地里徒步二十分钟左右,就找到了观测站,那里已经搭好了帐篷,导游给我们煮了热可可,安静等待着极光的出现。 我们的运气很好,天空晴朗,这样才能观测到极光。 我记不清到底等了多久,毫无预兆地,它就出现了,如幕布般降临,无规则的,照亮了极夜的黑暗,这是大自然的奇蹟。 「merry christmas!」景吾沖我笑着。 仿佛看见槲寄生在头顶挂着,我踮起脚尖拉着他的领口轻吻。 我们曾坐在校园的草坪上拥抱,露水沾湿了衣裤,青草的气味萦绕着; 我们在图书馆的角落偷偷亲吻,在书本的油墨味中暧昧着; 我们在狭小的卧室里缠绵,伴随着窗外的雨声喘息。 fall in love,这个词真是会比喻啊,我无法抗拒地坠入爱河。 hello, is my boyfriend. 第41章 恋情的最开始是非常完美的,我们拉着手在树下讨论存在主义,在咖啡馆看法国新浪潮电影,去参加辩论故意站两边当对手,听他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但随着景吾的毕业,我们有了些小矛盾。 他毕业后顺理成章的在父亲名下的子公司上班,很快接下重要项目。 一旦项目顺利运行,他就升为中层领导,稳扎稳打地往高层升职,然后就是创办一个属于自己的子公司品牌。 景吾的工作地点在伦敦,要务缠身,越发繁忙,他尽量空出周末和我一起休息。 他经常和我讲在伦敦发生的事,他住的泰晤士河畔的房子,工作中认识有趣的同事和客户。 「你毕业了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我总是下意识转移话题。 他最初也没有意识到,说了几次之后,他才发现了我的逃避。 景吾拧着眉头看向我,「你有想过毕业之后的打算吗?」 我沉默不语。 他进一步追问,「你没有想过留在英国,是吗?」 我别过头不再看他,他也岔开视线。 沉默在蔓延。 我只是在想,幸亏丽萨要忙着实验和申请北欧国家的博士,经常去图书馆查资料,不在公寓待着。 景吾喝完手上的那杯红茶,站起身,椅子在地上移动刺啦作响,他一言不发地走出去了。 我朝后靠着椅背,把头仰起来盯着天花板的裂纹。 能说些什么呢? 我非常感谢敦子老师的教导和帮助。尽管当初她用需要有人陪她度过晚年这套说辞来说服我。 不过我是真心打算照顾她的,这是我作为中禅寺爱子的不可推卸的责任。 景吾清楚我的情况,我给他讲过一些。 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困境。 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解决。 下一次见面再当做没事一样,努力避免提到这个话题。 可这件事如鲠在喉,我们总是会绕回来。 「我有一个主意。」景吾像是找到了宝藏一样兴奋,「让敦子婆婆也来英国就好了,怎么样?」 「她都已经八十多岁了,让她搬到这里,然后在异国他乡度过最后的时间,你觉得这样好吗?」 「那你想个办法。」他有些不高兴。 我又不再出声。 景吾生气了,「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计划到你的未来里?」 我听到这话也有了火气,「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留在英国,而不是你和我一起回日本?」 我们几乎站在了悬崖边缘。 我们忍住了,都没有说出最伤人的话。但是这两句依旧不让人好受,都扎进了心脏,刺痛了对方,也伤到了自己。 我们又想别过眼不再对视。 每一次,每一次。 我不想这样,好像我们註定会背道而驰。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矛盾,想继续和他恋爱,也要回日本,这两件事似乎是没法共存的。 「fuck me,now!」 景吾嘆息着抹去我眼角的泪,拥着我,酣畅淋漓地相互发泄。 身体的快乐似乎让人忘却了烦恼。但是问题就摆在那里,它没法轻易无视掉,总是过了几天,我们又开始互相质问,然后又在床上和好,把争吵消磨掉的爱意填补回来,然后过两天又会旧事重提。 这非常痛苦,我们都不想再吵架了。毕竟荷尔蒙总有失效的那一天,极力想避免在吵架的气头上说分手的事发生。 因为一旦说出口了,以我们两个人的骄傲和自尊,就彻底没法挽回了。 所以景吾从一周来见我一次,到两周一次,减少见面次数,也就减少了吵架次数。 我们对待这段感情的处理方法都太稚嫩了,可当时真的想不到任何可行又成熟的解决方式。 第71页 我一边磨着毕业论文,一边为此烦恼。 五月的一天,意外收到了仙石要的邮件,他和舞伴本乡千鹤小姐要参加黑池舞蹈节,黑池可谓是国际标准舞的圣殿,是所有舞者证道的圣地。 说起来,我一直没见过本乡千鹤小姐,对她这个人很好奇。 「阿要,你们还真是厉害,短短几年就登上黑池的舞台了。」 仙石要在电话里轻轻笑了声,「那你来看我们比赛吗?」 「我这两年没回日本,你也没有来英国比赛,算起来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啊。」 仙石要说话很直接,「我有来英国,不过我看你的社交帐号的动态,似乎有男朋友了,我就不好去打扰吧。不然那位男朋友先生是会吃醋的。」 我笑道,「那为什么现在要联繫我?」 「毕竟是黑池啊,还是想让你来看看。」 我沉默了一会儿,「好,我会去的。」 说不清我答应下来那时的想法,无数的情绪混杂在一起。 我只是给丽萨说了一声,「我要去外地,大概要三、四天才回来吧。」 丽萨从厚重的资料中抬起头问道,「那你和迹部说了吗?」 「他这周应该不会过来,不用什么都给他说吧。」我嘆了口气,「如果他问起你了,就如实告诉他。」 「噢,好的。」丽萨又低下头继续写文书,她当然知道我和景吾最近的矛盾,她尽力想要避开我们的战争,我也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黑池舞蹈节的国际标准舞锦标赛要进行七天,包括职业、非职业、新星组和不同年龄段的少年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专业会议、服装展览、大师讲堂的活动。 仙石要发给我的行程表显示,他们参加摩登舞和拉丁舞共十个项目,一共比两天,之后本乡千鹤小姐还要去参加专业会议。 我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车,赶到了黑池镇,舞会的气息非常浓厚,按照指引牌,来到了舞池现场。 一进场冲击力极强,穿着笔挺燕尾服的男士和精美舞裙的女士在翩翩起舞,白色、粉色、蓝色、紫色,裙摆很大,看不清舞步的变化,只能看见漂亮的舞裙如水一样的波纹飘逸着。 很多组合在舞池中央表演,专业的场地的确不一样,所有的舞者都尽情展现自己,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找到仙石要他们。 华尔兹、探戈舞、狐步舞、快步舞、维也纳华尔兹,五项摩登舞比赛结束。 我带着一束花来到后台,一眼就看见了喘着气擦着汗的仙石要和本乡千鹤小姐,走上前去,把花送给本乡千鹤小姐,「一直想和你见面,终于得偿所愿了。」 本乡千鹤小姐个子很高,为了比赛头髮全都盘了起来,也画了很明显的妆容,她看见花束,高兴地接过来,「我也一直想认识你,都怪小要把你藏起来不让我见。」 她热情地拉着我,把花丢到仙石要的怀里,「爱子,你觉得我们跳得怎么样?」 「非常美,柔美和力量并存的美感。」我称赞道。 「这也是身体天赋,我们两个身形柔软,胳膊长,这样上半身的活动范围会更大。所以我们的编舞和传统的不太一样,他们更重视舞步,上半身基本保持不动。」本乡千鹤解释道。 聊了没两句,就要颁奖了,他们两个回到舞池,和所有的组合共享掌声和欢唿。 他们还要为第二天的拉丁舞比赛养精蓄锐,我在黑池市区随便乱逛,惊讶的发现这个城市很奇特,看到了不少老虎机旁情绪高涨的人群,街边到处是喝得满身臭酒气的醉汉,还有不少奇装异服的男子踩着高跟鞋扭着钻进了舞厅和酒吧。 我谨慎地挑选了一家外观朴素名称普通的酒吧,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有一个性感的女郎在跳舞。 她用一把巨大的羽毛扇遮住身体跳舞,羽毛好像在挑?逗人心,大扇子移开又合上,撩人心弦,直到最后,她才扔掉羽毛扇,实际上她穿的是不太暴露的舞蹈服装。 喝了两杯烈度比较高的鸡尾酒,又看了场惊艷的舞蹈,脸庞发热,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休息。 一旦闲下来,又开始想我和景吾的矛盾。 他有他的责任,不能扔下英国的工作不管,也不能让父母长辈失望。 我也有我的责任和担忧。 尽管流浪汉大叔的惨剧不是我的过错。但我无数次的在想,如果我那天陪着他一起看书,是不是他就不会那样孤零零的死去。 我不想敦子老师落得孤独死的结局,京极大叔一看就不靠谱。但就算他担起责任,也不是我逃避的藉口。 我不想和景吾分手,但我又偏偏来这里和仙石要见面。 我不能不承认,内心是有冲动的,如果是因为这种事分手,我可能会好受一点,我们都会因此而解放,不会再两难的境地中痛苦。 我们都会从专注自我的自私感中脱离出来。 可是我又不忍心让我们的分手难堪到无法忍受,我不想我们曾经美好的一切都要因为一个冲动而毁掉。 我到底该怎么办? 第42章 第二天要进行伦巴、恰恰、牛仔、桑巴和斗牛五支舞蹈比赛,我提前去了舞池。 本乡千鹤已经画好了妆,身上涂了棕油,看上去像是拉美人的肤色,在灯光下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第72页 仙石要都换好了衣服,我有些惊讶地望着他身前敞开的肌肉,腰部却收得很紧,他抹着髮胶,把头髮全部捋了上去,露出棱骨分明的眉眼,「这身衣服怎么样?」 我挑挑眉,「挺像我昨晚在酒吧门口看见的男舞者。」 仙石要「哈」了一声,恶劣地准备把沾满髮胶的手往我头上抹,然后被本乡千鹤一个肘击打到一边。 本乡千鹤兴奋地问我,「你昨天去看男舞者跳艷舞了?怎么不叫上我?」 「还没有去,只是见识了一场女舞者的。」 本乡千鹤不服气,「那你待会儿要好好看着我,一定是我跳得更性?感火辣。」 她换好了拉丁舞裙,和仙石要的衣服是同一色系,她的正面裹得很严,但是背部是裸?空的。 本乡千鹤正准备去候场,扭过头盯着我,「今晚我们一起去酒吧,不带小要。」 我轻笑着点头,「好。」 仙石要在一旁抱怨,「为什么不带我啊?」 本乡千鹤嫌弃道,「这是女孩之间的活动。」 他们吵吵闹闹的进入了舞池,一站在舞池上,就变了神色,音乐一响,动起来的神态更是不同,笑容张扬肆意,舞蹈野性又自由。 他们作为舞池上稀有的亚裔面孔,尽情展现自己的不同,编舞更加大胆,挑战传统的格式和套路。 一支舞跳完,再候场一会儿,继续上场跳第二支舞,连续五支舞跳完,累得气喘吁吁,额头的汗不停流下来。 「每次比完赛,我感觉都要瘦好几斤。」本乡千鹤嘆着气。 「瘦了难道不好吗?」我好奇问道。 「肌肉也会掉啊,没有力量很多动作就做不到位,不够好看。」仙石要补充道。 评分很快出来了,他们回到舞池上接受掌声,我在外面等他们换衣服。 本乡千鹤甚至把脸上的深色妆容和身上的棕油都洗掉了,我才看到她的素颜,没有那样的张扬。反而打扮的很随意,裤脚都是褶皱的。 她直接把仙石要撂下了,拉着我就急匆匆地出发。 我们找了个餐厅吃饭,一边闲聊着。 「小要和我都想做一些改变,不过我们的想法不一样。」本乡千鹤叼着薯条,「他想办舞蹈教室,教更多的学生,学我们这一套变化更多的编排思路。但是我的想法更大胆一些,我想爱子你应该能理解。」 「看来你是真的听说过我。」我轻轻笑着,「见到本人有没有失望?」 她笑了笑,「没有失望,只是觉得你比小要形容的要更柔和一点,我说的不是你的长相,是你的气质,是因为恋爱吗?」 「说不好,我也不清楚。」我掩盖住自己的情绪,「说回你的事上,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最开始是学芭蕾的,后来转到了国标。但最初我是跳男步的,因为男舞者很少,可是到了正式的赛场,必须是男女搭配,我就只能转跳女步,找了很多舞伴,都很不顺利,直到和小要认识,非常顺利地升到职业组别,在各个赛场斩获奖盃。」 本乡千鹤喝了口汽水,「但是我还是在想,为什么不能两个女舞者一起搭配呢?舞步谁都能跳,不是吗?」 「所以你打算参加的专业会议也是准备讨论这个事吗?」我问道。 「嗯,也有几个得过很多冠军的退役女舞者在提议,我现在只是旁听,还不能发言。」 「我想这大概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过,祝你好运。」我和她碰碰杯。 我们吃饱喝足,就去找了一家有表演场地的酒吧看表演。 男舞者有的穿着紧身裤,有的上身只有一条领带,齐刷刷地跳着舞,我感觉还挺专业的,没有很低俗的感觉。 其实我有些小尴尬,如果说是和硝子或者丽萨一起坐在这里欣赏,我接受良好,但是和本乡千鹤才见了几次面,就一起来这里玩了,稍微有点不自在。 不过本乡千鹤兴致高涨,男舞者下台邀请配合的女顾客时,她主动跑了过去,在台上和舞者互动,跳得特别起劲,站在舞台中央,隐隐还盖过了男舞者的风头。 我甚至听到了旁边其他的客人小声疑惑,好奇她是不是托。 表演结束之后,我们一起离场,可等我站在酒吧门口的时候,本乡千鹤就不见踪影了。 我有些担心,过了一会儿她发了消息,她去和朋友探讨舞蹈了,我这才无奈地放下心来。 我很喜欢这类人身上的特质,但有时候也觉得满头疼的。不过也许我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看起来也差不多。 我慢慢往酒店走,似乎今晚市区有什么大型的活动,我和人群逆流而行,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 「hi,beauty……」 我扭头看去,仙石要骑着一辆小摩托车。 「哪来的摩托车?」 「租的,兜风吗?」他扔给我一个头盔。 「完全没给我选择的余地啊。」我接过来戴好,拍拍他的腰,「往前点,我没地方坐了。」 他努力往前蹭了蹭,委屈道,「这个座位就这点空间,再往前我就要掉下去了。」 我跨坐在后面,抓住他的皮夹克外套下摆,「你和本乡小姐一起出行的时候会载她吗?」 「骑一辆加个挎斗的那种摩托车。」他又补充了一句,「是我坐在挎斗里面,她带我。好了,要笑就笑吧。」 第73页 一想到那样的景象,我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带着我在城区绕了一圈,来到一个高处,可以眺望黑池的夜景,星星点点的灯火,好像舞池一般美丽。 「你还好吗?」 「什么?」 仙石要靠着摩托车,「说不清楚,不过我感觉你状态不太好。」 我想要反驳,但还是没有开口。 仙石要张开双臂,「难受的话,来这里哭。」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到底怎么了,恋情不顺利吗?」 「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仙石要嘆了口气,「我觉得你一直是勇往直前的,学业、工作这些事,从来没见你烦恼过。」 我瞥了他一眼,「那你还能猜到我想做什么吗?」 他摸着下巴思索道,「大概能想到,但是我会阻止你做出这个一定会后悔的事。」 「为什么要阻止?」我挑衅地看着他。 仙石要轻声道,「我的确有趁人之危的想法,但是我不想毁了我们两个的关系。」 我低下头,「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没有顾忌到你。」 「这就算自私吗?」他反问道,「我才是那个更自私的,明知道你有男朋友,还要约你出来,被谴责的人应该是我吧。」 我不由地微笑起来。 「我现在只希望这段谈话不会影响你我的关系。」仙石要道。 我笑着摇摇头,「放心吧,等我回国了,你再来找我,就不会有人谴责你了。」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你决定好要分手了吗?」 又故意做作道,「不是因为我吧?」 「和你没多大关系,是我自己想清楚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必须做出决断。 想清楚了之后,我就准备回去,本乡千鹤要去参加专业会议,她给了我一个大拥抱道别,仙石要说没去我读书的那所名校参观过,他打发时间,想去看看。 我只能带上他一起出发,领他在校园和各个景区转了一圈。 逛完也到了傍晚时分,我问道,「晚上你怎么办?我帮你订个旅馆吗?」 「不用了,待会儿把你送回家,我坐大巴回黑池就行了,明天还要参加一个拉丁舞选手的讲堂,之后就去其他国家继续各种比赛了。」 「那你不去休息,非要来这里玩半天,晚上又要坐车回去,不觉得累吗?」 仙石要只是不应声地笑着。 我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扭头和仙石要笑着道,「请你喝杯速溶咖啡,其他的就回国再说了。」 他正要说话,突然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 我听到景吾的声音在身前响起,「这是谁?不介绍一下吗?」 我抬起头,景吾逆着光站在门口,他的神情晦涩不清。 我弯了弯唇角,「朋友,在日本就认识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43章 公寓内只听见烧水的沸腾声,几个人都没有出声,静悄悄的。 丽萨不停用眼神瞥我,她好想立刻远离这里。 我装作没看见,拎着水壶沖了杯速溶咖啡,端给表情古怪的仙石要。 他敬佩地看着我,一口喝光难以下口的速溶咖啡,低声道,「爱子,我喝完了,能走了吗?」 我瞄着仙石要讨好的笑容,放下水壶,「丽萨,你送他去车站吧。」 丽萨也松了口气,赶紧拉上仙石要出门。 我这才看向了一言不发生着闷气的景吾。 「我以为你下周末才会过来呢。」 景吾的胸口强烈起伏着,明显在压着怒气,还是忍不住道,「是因为我最近没这么陪着你,所以你觉得无聊才和老朋友见面吗?」 我轻轻笑着,「可以不用说的这么委婉。」 他更加愤怒了,「所以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怒容,依旧那样夺目,平静道,「分手是我们必然的结局,但什么时候收尾要看你的选择,一个时机是现在,一个是我回国之日。」 他有些颓然地坐下来,沉默着,半晌才低着头出声,「我明白了,我选后一个。」 「谢谢……」 景吾抬起头盯着我,「所以,现在到分手之日为止,还有半年,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我笑着和他相拥。 那半年时间里,我们爱得更加热烈。 我们都太骄傲,我决定好的事,景吾不会恳求我收回。 我们都一样自我,所以都不愿低头。 我们不一样又太相像。 那段时间,他搬了进来,工作日加班再晚也赶过来,清晨起得很早回伦敦上班。 周末一起坐在餐桌前,景吾在线上会议办公,我看文献写论文; 晚上我靠在他怀里,听他用低沉的嗓音念诗; 他从邀请我去高档餐厅享受烛光晚餐到手忙脚乱地煎牛排。 我们没有再吵过架,所有的矛盾都被我们避开了。 因为我们都知道时间会越来越少,都只想留下最美好的记忆。 但是有一件事我真的受不了,翻了个身埋怨道,「你能不能别那么用力,再这样你别进屋了。」 景吾也侧躺着,双手伸到我身前环抱着,头凑了过来,在我耳畔边低声笑着,「那我轻点?」 第74页 说着他就开始咬人,我不满道,「耳朵都都快被咬掉了,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景吾沉默着,稍稍轻柔了些,气势却不减弱。 我嘆息着,默许了他的动作。 时间就在我们看不见的缝隙中飞走了,我提交了论文,答辩顺利通过,丽萨也收到了北欧一所大学的博士入学通知书。 我换上了学士服,戴上了学士帽,和丽萨手挽着手去参加毕业典礼。 一个个走到礼堂前,校长先生亲自给每个毕业生拨穗。 大家三三两两和好友、教授合影,景吾专门请了假跑来,他抱着一捧玫瑰花,缓步向我走来。 我们在众人友好的欢唿声中亲吻,被好事者用喷涌的香槟洒了一身,丽萨狂拍了无数张照片。 大家慢慢散伙了,都要回屋换衣服,晚上还有学校组织的毕业晚宴,结束之后好友之间还会去派对玩一圈。 我和丽萨也一样,回到公寓换了礼裙,我把玫瑰花修剪一番插到花瓶里。 景吾平静地让我好好玩,不要太晚回来。 我亲了亲他的侧脸,拉着丽萨就出门了。 学校的晚宴也不是第一次参加了,味道还不错,比街边的餐厅好得多,种类也很丰富。 男男女女都穿得一副精英范,都聊着定下来的好工作,和在日本的大学读书时认识的同学没什么两样。 不过我们这个人文学院的同学大都比较特立独行,有的加入了赚不了钱的ngo组织,有的打算去偏僻贫穷的国家深入调查研究,有的计划边打工边思考未来。 尽管这三年里发生了不少事,老牌名校也有烂学生和破老师,但我过得更舒心快乐。 不止是因为我认识了丽萨和景吾还有众多来自各国的同学,更是因为我脱离了桎梏。 玩得好的同学问我去不去晚宴后的派对,我摇摇头。 晚宴还未结束,我就和丽萨悄悄熘了,像是到了点的辛德瑞拉。 我们两个拎着碍事的长裙摆,在街道上奔跑,赶着时间跑到了提前看好的酒吧。 这家酒吧每周五晚上会举办知识竞赛,我们两个早就计划好了毕业这一天晚上要喝得酩酊大醉。 酒吧老闆一桌塞一张表格,我们填好早已经想好的队名——asian nerd。 这家酒吧开了数十年了,来参加知识竞赛的都是附近的中老年男居民,这些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丽萨负责理科问题,我负责文科问题,不断抢答,屡屡得分。 作为两个计较成绩的亚洲人,我们特意取了这样的队名,参加这样的活动。 酒吧老闆敲小钟,「今晚的冠军是asian nerd!」 他把奖品搬了出来,是一大桶啤酒。 我站起来和失败的酒客们喊道,「请大家一起喝!」 整个酒吧都沸腾了,大家勾肩搭背地吹着牛,不断地去接酒,炫耀着新学的小魔术,讲着道听途说的笑话和八卦。 闹腾到深夜,老闆把我们都轰走,我和丽萨都喝得脑袋发胀,一高一低的走着。 我听到丽萨在背古诗,是李太白那最有名的思乡诗。 我也学过…… 外公曾经念给我听演义的传奇故事,敦子老师曾在课堂上引经据典地讲古文里的志怪趣事。 三年没有回国,通讯也不方便。 时间越近,越思念,也越不舍。 我借着酒劲,干了件大事。 和丽萨深夜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公寓,景吾坐在客厅等着我们。 他一把接住快到扑到地上的我,我撸起袖子给他看,「我把你纹到身上了,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忘了你。」 我在左上臂纹了一枝玫瑰。 景吾低头轻轻摩挲着,有些疼也有些痒,他低声道,「爱子,你不会后悔吗?」 「我从不后悔,不管是文身,还是认识你。」我吐字清晰,然后我就昏睡了过去,没有听到他后面说的话。 毕业之后,又和同学聚了几次餐,大家陆陆续续奔向四方。 我和丽萨打包二手家具,在跳蚤市场半送半卖地丢给学妹学弟,又和房东交代了一声,整理行李,清扫房间,订回程机票。 这个过程景吾一句话都没过问。 他只是更加热情,因为我们没有多少待在一起的时间了。 到了坐回国的那一天,景吾悄没声息地带着他的行李离开了。 我拉着箱子回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锁好了房门,把钥匙放到门外的地垫下。 我和丽萨先坐火车到伦敦,再转到机场。 取登机牌,託运行李,过安检。 丽萨要先回马来西亚,等暑假结束就会去北欧开始博士生涯。 她问道,「所以,你们就这样结束了?」 「当然,我们早都说好了。」 「你一点也不难过吗?」 「我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爱子,你是我见过的最特立独行又最有趣的人,谢谢你。」丽萨轻声道,「i will miss you……」 我伸手和她拥抱告别。 我背着包朝自己的候机厅那边走,行到半路,听到大厅的钢琴声。 是《罗马假日》的主题曲——am i that easy to forget。 \cause i\ll just say we\ve never met,if i\m that easy to forget. 第75页 …… 我收回思绪,望着对面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轻轻笑着,「好久不见,景吾。」 他打量着我,「看上去气色还不错啊。」 「我早就没事了。」 景吾盯着我看了几秒,撇过脸去,「爱子,你每次都这样。」 我轻轻嘆了口气,「你专门来见我,除了确认我的身体状况,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 我拎起包,「那我就先走了,还有工作要忙。」 当我要拉开店门时,景吾出声道,「有事记得联繫我,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吧?」 我扭过头看他,轻轻点头,「永远都是。」 第44章 时间就在工作的忙碌中来到了六月。 我又收到了一份工作邀约,《世界之眼》的主编打电话给我。 「前几天你那篇网球选手的稿子似乎很受欢迎啊,感觉最近你总在写体育项目,是不是打算转行了?」主编打趣道。 「都是凑巧。」 「那还没有写烦吧?有个做排球相关器材的公司——bouncing ball, 他们和排协正在合作,打算宣传一些年轻排球选手,这可是官方活动。 而且这家公司给钱大方,他们也在和几个媒体洽谈,打算出几份人物专访,我们《世界之眼》也能掺一脚,都是多亏了中禅寺老师你呀。」 我想到了宫侑,他也是职业选手,不知道有没有参加这次活动,「都有哪些选手愿意接受採访?能不能让我自己选?」 主编似乎在翻动资料,纸张哗啦作响,从听筒中传来,「牛岛若利,影山飞雄,这两个是上一届奥运就进入国家队的,应该是热门人选吧,还有最近势头比较勐的木兔光太郎,佐久早圣臣,我也不太了解这些,资料待会传真发给你。」 「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数位化社会啊?我讨厌传真。」话虽然这样讲,依旧接收了过来。 纸张一点点列印好,我瞥了眼库存,有些惊讶,「甚尔,你什么时候买了一箱子a4纸?」 甚尔打了个哈欠,「忘了。」 这傢伙真的挺有意思的,以前和景吾同居的时候还有阵平住进来的时候,他们都很快把自己的东西塞满了我的空间,像是宣示主权,但甚尔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他没有什么个人物品,牙具,拖鞋都是一次性的。 除了我帮他买的那几件衣服,房间里没有任何个人特质的痕迹留下。 但另一方面,他总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就把我的常用品准备好了,从来不会短缺。 我常买的咖啡豆,他记下了店名,在我快喝光的时候,罐子又重新填满了; 印表机用得很勤,他总是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就装好了墨盒; 我用完的资料书,忘了塞回书柜里,他似乎总是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会收拾到我之前取下来的位置里,也不会导致我下次使用时找不到。 最近也有一件小事,我是才发现的。 我最近已经和宫侑在来往了,就想和甚尔拉开一点距离。所以会给他多留一些购买生活用品的费用。 他大概也发现了金额的增加,但是有趣的是,他没有问我,也没有说不要,只是买来的食材都上了一个档次,刚好也能花光,平时吃的牛肉是品质普通,最近是神户和牛,往常买的是平价的进口果蔬,最近则是炒噱头的本地有机蔬菜。 如果不是我去过那么多餐厅,嘴巴能分辨出来,还真发现不了。 不过甚尔不提,我也懒得说,反正都吃到肚子里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翻着资料仔细看,除了主编说的那几个人之外,也有宫侑的名字。 宫侑是我喜欢的那类人,只是不是我想採访的对象。 我回拨了主编的电话,「我想去採访这个日向翔阳,还有星海光来,做一期小巨人专题的对谈。」 「日向翔阳?这个人在资料里吗?」主编疑惑道。 「他还没有在正式比赛出场,不过已经是职业选手了。」 「好吧,我找到了,那你得去大坂出差。至于星海光来,他好像不太喜欢採访,我帮你先问问,如果那边同意了,你又要去趟仙台。」 「我知道的。」 主编犹豫了一下,「听说你要出书了,那这个稿子写完之后还会给我们供稿吗?」 他的担忧是有原因的,就像被邀请做排球选手的专访一样,《世界之眼》全凭主编作为航空公司董事儿子的身份,杂志能在飞机每个座位放一份,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人看了,业内也没有人看得上。 我也是因为他们的贊助商出钱多,主编人也不错,才写些商稿给他们,真壁凯特还有森内小姐她们都觉得我给《世界之眼》写稿是浪费时间。 但我不这样认为。 「还会写的,除了最初你给我的稿费让我撑过了艰难时刻,更是因为在这里,我接触了很多不同寻常的、各行各业的人。」 主编松了口气,「那我先帮你联繫,希望你的书能大卖,重版出来。」 但愿如此吧,我看了眼手錶,要赶去景凡出版社和森内小姐会面讨论。 景凡出版社内的选题会已经通过,森内小姐和我都从过往的文章中把主题相关的选取出来,但我们两个也有分歧。 在无数次的讨论会中,终于达成一致,我也把所有的稿子在校对之后修改好了,序言也写完了。 第76页 这次去讨论的是封面、腰封和书籤之类的事,其实我有些懒得管,这已经不是我能操控的范围了,我只能负责打开书看到的内容。 但作为编辑,森内小姐从封面、内容、宣传全都要操心。 她先拉着我叭叭地讲了一通之后的宣传策划,我要去电台广播当嘉宾,参加讲座当主讲,出版之后要开签名见面会。 景凡出版社出力很大,因为我的这些文章都散布在各个杂志报刊上,有的版权属于我个人,有的归杂志所有,景凡出版社把我和森内小姐选定的文章从那些杂志中取回来,又花钱又卖人情,这本小书才能成型。 我签的合同能拿到售价百分之十的版税,单价已经被压到了一千五百日元,起印一万本,这样能拿到一百五十万日元,如果后续会加印,钱自然会更多,不过我并不是很看好这本书的销量。 所有的文章都围绕着女性议题,有社会新闻的评论,还有书评、影评,我没有直接写那些理论,只是用现实的真相讲述自己的想法,也借用书籍和电影表达我的思考。 《白夜》当初销量就很一般,森内小姐也有遗憾。所以她才会找上我,但是我不觉得会和《白夜》有多少不同。 不过我不会因此敷衍自己的工作,销量这件事也不是我能操心的,我只能负责买到书的读者有一个满意的阅读体验,其余的都是森内小姐的工作。 森内小姐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设计稿让我看,各个思路都不同。 大概是因为不少文章里,我都提到了希腊神话。所以两份设计都与此相关,一个是智慧女神雅典娜,另一个是预言不被相信的卡珊德拉。 「还有吗?」 森内小姐想了想,「其他的就是简约风,你先看看有个大概方向,我已经约了这两家设计公司。」 她找的就是那两个希腊神话元素的设计公司。 我最先排除掉的是雅典娜那个,设计师只是浮皮潦草的扫了一眼我的文章,雅典娜是被批判的形象,她的原型是当地母系社会土着的女神,融入古希腊神话中。 作为宙斯的从属,不止是象徵着古希腊对土着的征服史,也是暗示了母系社会与父权社会斗争中的失败。 卡珊德拉的选择会好一些,她作为阿波罗的祭司,预言了特洛伊的失败,却不被民众相信,被认为是疯子,更有意思的是,拉奥孔也说了这样的预言,拉奥孔尽管也不被民众信任,却被公元前一世纪的雕像家选材成为艺术史上经典而悲剧美的雕像,而作为女性先知的卡珊德拉却少有人所知。 这个设计师至少看了我的文章,知道我写了什么,只是我讲的主题不止是被捂嘴的女性。 我写的是女性,是所有女性的困境。 我抖了抖设计稿,掉出来了一张草稿纸。虽然很潦草,也并不写实,但依旧能看出来是内膜脱落时月经期流着血的子宫。 设计师身旁的金髮女孩涨红着脸急匆匆地收回草稿纸,「对不起,我不小心夹进去了。」 我微笑着问道,「这张图是你给这本书设计的封面吗?」 金髮女孩愣了愣,点点头,「是的,我仔细拜读了中禅寺老师您的大作,读完非常震撼,不知不觉就画了出来,非常抱歉……」 我被她的敬语吓了一跳,「你叫什么名字?」 「谷地仁花。」 「谷地小姐,我很喜欢你的设计。」我又看向森内小姐,「能用这份设计稿吗?」 森内小姐还没有说话,对方的设计师有些生气,「谷地还没有大学毕业,只是个实习生,暂时不能承担这样的任务。」 我最讨厌论资排辈的这个破规则了。 「我要是你的话,就尽快让她成为正式员工,否则会被更大更好的公司招走。」 我对着谷地仁花轻轻笑着,「反正我是一定要用这个设计稿做封面,你们设计师不都是以署名作为自己的履歷吗?我想这本书出版之后,谷地小姐刚好毕业,一定会拿着它作为敲门砖,去业内top公司就职的。」 谷地仁花因为我的认可而羞涩,双目却绽发出夺目的光彩。 我想起了自己在序言写下的那段话:尽管我会因为自己的阶级和种族,写下的文字有一定的局限。 但我们是同一个群体,拥有相似的困境,我所说的不一定是正确答案。 因为千万个女人有各自的命运,只希望翻开这本小书的你有一点思考,那就是对我最大的慰藉。 第45章 虽说要尽快去大坂出差,但我还得在东京观礼之后才能出发。 宫侑在电话里使劲撒娇,「爱子,为什么不採访我?」 「我不会和採访对象搞到一起,你选择吧。」我故意逗他。 宫侑很明显被我骗到了,「那还是算了,你能在大坂呆几天啊?」 「就两三天吧,我要忙工作,没有太多时间可以陪你的。」我嘆了口气。 和宫侑认识以来,因为不在一个城市,都很忙碌,所以基本上我都能控制在晚上吃个饭再过个夜的模式里。 但是他也越发不满足于此了,想在白天去约会,想成为正式的男女朋友。 和景吾的恋爱中,我获得了勇气,现在的我并不会再抗拒稳定的亲密关系。 宫侑身上那种直白的少年朝气,对竞技的纯粹和锤鍊高难技术的野心,都让人心动。只是,当下我没有办法进入一段紧密的关系里。 第77页 对着宫侑,似乎也能理解当初阵平一直无法下定决心的想法了。 好似一个轮迴。 「好了吗?」甚尔问道。 我点点头,锁好房门,今天要去武藏晴明神社,之前那个神主要离开了,我把夏油杰引了过去,他紧赶慢赶,在接任神主之前,通过了专门的考试。 听硝子转述,辛苦备考的夏油杰被无聊的五条悟不断用垃圾话骚扰嘲笑,在这样的艰难环境下居然高分通过了,他也是不容易。 再一次爬上那长长的眩晕坡道,和京极大叔、硝子、五条悟等人汇合,我们往神社深处走去。 夏油杰还没有出现,倒是有两个穿着红色巫女服的女孩走了出来,引导着观礼的客人。 五条悟托着长音,「这两个是怎么又跑到杰身边的啊?杰的秘密真多。」 「你认识她们?」我听到了,好奇问道。 他含煳不清地应了两声。 他还说夏油杰呢,他不也一样隐藏着不少秘密吗? 夏油杰终于露了脸,他穿着纹路典雅的狩衣,缓步走来,开始举行仪式,两个巫女紧跟着他行动。 仪式很繁复,要拜神,敬天,祈福,念很长的神道教经文。 五条悟神色不明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硝子的手机突然响动起来,她以为是工作上的急事,连忙掏出来一看,脸色却变黑了,塞给五条悟,「烦死了,你的同事为什么会打给我?」 五条悟没有接直接挂掉了,歪了歪头,「可能是因为我没拿手机?」 对面坚持不懈地又打了过来,这边动静稍微有些大,巫女狠狠瞪了过来。 「你就接吧,不是和警方在合作吗?万一是什么要事呢?」我劝了一声。 五条悟接过手机,走到一边接了起来,我只听到他讨人嫌的几句话,「风见裕也,你们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我不是都翘班了吗?还找我干什么,有伊地知在呢,找他就行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瞥了两眼正在吟诵又臭又长的经文的夏油杰,低声问甚尔,「你还在帮五条悟处理些麻烦事吗?」 甚尔点点头,有些戏嚯地调侃道,「灰色地带的我居然也过了明路,不过有钱拿就行了。」 夏油杰终于忙完了,他找了过来,「有些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 他还穿着那身不食人间烟火的狩衣,却从怀里掏出了帐本,指给我看,「上一任神主虽然给神社投入了不少,不过比起来赚的钱更多。」 我有些惊讶,「他贪钱了?」 夏油杰愣了下,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想要做一个对比,我的策略和他不一样。」 我大概了解上一任神主的为人,他就是想要好名声,把神社振兴起来,让附近的民众都来参拜,香火更旺,他也做到了,举办了各种活动和祭典,也成功跳槽到更大的神社。 「那你想要怎么做?」 「我大概赚不了什么钱,而且会散财。」 我松了口气,「这没什么,不过你能用的钱也只有神社帐上的,不够的话你只能自己去募捐。所以你是打算做慈善吗?」 夏油杰点点头,「七海不是被你介绍去慈善基金会工作了吗?这给了我不少启发,本来宗教就是来拯救普罗大众的,这也是我的职责。」 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也让我有些欣慰。不管怎么说,是我把人骗了过来当神主的。 我们一行人去附近的餐厅聚餐。 硝子发现了我已经开始偶尔喝一杯的小动作了,严防死守地盯着我; 夏油杰换回了常服,和五条悟插科打诨着;甚尔安静的听着京极大叔吹牛。 一大桌菜被风捲残云地消灭了,五条悟凑了过来,「爱子,你什么时候去仙台,记得叫上我。」 「我去工作呢,你是要做什么啊?我可没空带你玩。」 「说的好像我是小孩子一样非要你领着才行。」五条悟嘟囔一句,「我想吃仙台的毛豆喜久福。」 「我又不是不给你带甜品。」我不想在工作的时候带着他。 五条悟摇摇头,「我要去现场买,在店里品尝。」 「我也去……」甚尔突然道。 「你又跟着添什么乱啊。」我无语地看向他。 甚尔不满道,「明明是他在捣乱吧?」 五条悟也不嫌事大地起闹道,「伏黑甚尔,你是吃醋了吗?谁叫我和爱子认识时间更长呢,没办法,她就是要惯着我。」 我头疼极了,这傢伙都在说什么瞎话啊。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五条悟限定buff存在,甚尔也变得幼稚起来。 甚尔哼了一声,「你只不过是被当做弟弟照顾了。」 五条悟不服气道,「你懂什么,现在流行,是不是,爱子?」 他们两个斗嘴就斗嘴吧,为什么要牵连到我身上。 五条悟继续道,「我记得初见时,爱子还说我长得帅呢。」 甚尔嘲笑着,「可惜你对于爱子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五条悟不服气,又朝我发问,「爱子,我哪里不好,你怎么从来没有考虑过我?」 我瞥向硝子和夏油杰,他们坐在一边正在看这齣好戏。 我扶着额头,瞎话脱口而出,「因为你太高了,接吻太辛苦了。」 第78页 「这个理由我接受了。」五条悟终于不再胡搅蛮缠。 我总感觉五条悟最近越来越放飞自己了,大概是因为他已经达成了目标,好友们也都开始了日常的新生活。 那他自己呢? 我没对五条悟产生任何想法,不止是因为他时而捉摸不透时而无比幼稚的表现,更是因为他作为封建的咒术界利益者,敢打破这个陈旧的世界。 什么是英雄呢。 是反抗压迫者,保护弱小者,甚至牺牲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之人。 五条悟是我好奇的採访对象,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愿意吐露内情。 他看似待人热情,非常自来熟,但实际上,他身上的距离感很明显,就如同他曾拥有的那个咒术让人无法触碰。 第46章 我带上相机和电脑坐上新干线,抵达了大坂的黑狼排球俱乐部,工作人员领着我先去训练场地参观。 工作人员给我介绍他们的选拔机制,会对外公开选拔选手,参加测试通过,也会从国外引进职业选手,俱乐部有经纪人,会帮选手介绍代言和贊助。除了职业赛季的比赛之外,也会去各个客场打练习赛和表演赛。 黑狼俱乐部有官网,会公开选手的身高等情报,方便爱好者关注,还有粉丝见面会,有一些小游戏和支持者互动。 「我以为您会採访木兔光太郎、佐久早圣臣他们这些更有名气一些的选手,没想到会找日向翔阳选手。」工作人员一边引着我到休息室,一边说道。 「有什么不妥吗?」 工作人员有些歉意,「因为他高中毕业之后就去巴西了,前段时间才回国,十月才会正式亮相……」 我明白过来,日向选手算是他们的秘密武器,「不好意思,那我在十月的比赛之后再发出来,可以吗?」 「麻烦您了,我还有点好奇,您是怎么知道日向选手的?」 「我看过他高中的比赛,前段时间也偶然碰到了。」 说话间,日向翔阳就跑了过来,额头的汗都擦干了。 「日向,你比上次看上去白了不少啊。」 日向翔阳笑了起来,「之前在巴西打沙排,天天在室外,再仔细防护也还是会被晒黑,回来之后都在室内训练,也就自然白了回来。」 「怎么会想到去巴西打沙排啊?」我自然顺着话问道。 日向翔阳走的这条路很与众不同,大部分职业选手高中毕业或者大学毕业就进入俱乐部了,有的也会加入国外的俱乐部。而他另闢蹊径跑到国外学沙排再跑回来了。 「我的身高在排球选手里算是低的,是因为小巨人——宇内先生,中禅寺小姐是知道这个的吧?」 他见我点点头,就继续讲道,「学排球时间也比队友短的多,我是指影山,他摸着排球长大,我呢,初中没有排球部,到了高中才比较正式系统的学习排球的技巧,还有各种知识,我已经落后了很多了,想要赶上他们,必须要想办法磨鍊技巧,沙排算是一种捷径吧。」 我虽然知道日向翔阳的经歷,都被写到了纸上,但却不清楚他的心理歷程。 我好奇地追问道,「沙排和室内排球差别应该不小吧?这有用吗?」 日向翔阳点点头,「区别是有的,但也正是我需要的,室内排球场上需要六个人,每个队员位置不同,和队友相互配合,要为自己的位置负责任,我跑动速度快,跳得也高,所以教练让我做副攻手,打一个出其不意。但是我的身高摆在这里,高中的比赛还勉强能应付,但到了职业赛场,就不够看了。」 他继续解释着,「沙排则不同,场上只有两个人,不能连续击球,所以就要变成全才,传球,攻击,防守都要擅长,我因此被锻鍊出来了,现在我打的位置是接应,每个队伍的接应打法都不一样,有的重攻击,有的重防守。」 「看来这个接应很适合现在的你,是个全能的位置。」 「主攻手才是最强的!」休息室的大门被推开,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木兔前辈!」日向翔阳这样喊道。 宫侑也挤了进来,「二传手才是最厉害的好吗!」 日向翔阳赶紧帮队友给我道歉,「不好意思,他们也想被採访。」 「才不是,我是想来看侑侑的女……」木兔光太郎被宫侑捂住嘴拖走。 我笑着瞥了一眼宫侑,扬声道,「没事,一起坐下来聊聊天吧。」 木兔光太郎一下挣脱了宫侑,窜了过来,宫侑也坐在旁边。 「你们都是在高中的全国大赛上就认识的吗?」我看他们很熟悉,上次碰到他们,日向才回国没多久,就一起聚餐了。 「是的,曾经都是对手,现在倒成了队友。」 「那曾经的队友是不是很多都不再打球了,会觉得遗憾吗?」 日向翔阳先答道,「大家各自有各自的道路,高中的时候见到憧憬的小巨人,宇内先生那时就已经不再打排球了,我不觉得这是遗憾。」 木兔光太郎爽朗地笑着,「我和他们走到了决赛的场地上,每一场比赛都一起拼尽全力了,这就足够了。」 宫侑咬着牙,「我和你们不一样啊,治那傢伙放弃排球我可是生气了很久啊!但最后还是接受了,虽然是双胞胎,也不意味着我们是一模一样的。」 第79页 人多了,聊起来很热闹,我也对排球这一个运动项目有了更多的了解。 「好了,最后一个乏味的官方问题,大家能说一下自己的目标吗?」 「我不打算被称为小巨人。」日向翔阳说道。 轮到宫侑发言,「我要做排名第一的二传手,第二名什么也不是啊!」 木兔光太郎排到最后一个,他自信又张扬道,「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我的时代!」 採访结束了,我对日向翔阳讲道,「刚才和工作人员沟通了,你这篇要在十月份之后发表。所以大概做不成和星海光来选手的对谈模式了。而且你也不想被当成小巨人看待。」 「都可以的,我不在意这个,我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日向翔阳平静道。 他们三个也该去训练了,我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黑狼俱乐部。 宫侑伸手拉住我,我顾忌着场合,不想表现得太亲密。虽然我知道他的队友绝对是知情的。 「阿侑,我得先回去写稿子,晚上见,好吗?」我低声道。 宫侑半天不松手,我微微摇头,也许表情严肃了一点,他唰地一下松开了,露出了受伤的神色。 我有些不忍心,也不能总是拒绝他,「那我再多陪你一天吧,算是补偿。」 宫侑立刻笑了起来,「后天我休息,那就说好了。」 ? 宫侑送走了中禅寺爱子,赶紧回到训练场,热身,训练,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训练结束,拉伸的时候,宫侑逮住了日向翔阳,「你觉得约会要做什么比较好?」 日向翔阳绞尽脑汁帮忙出主意,「吃饭?」 「流水席吃一天吗?」 「呃,去游乐场?」日向翔阳很努力地思考着。 木兔光太郎听了一耳朵游乐场,插话道,「我想去环球影城玩。」 「我也没去过呢。」日向翔阳接话。 「爱子会不会觉得这太幼稚了?」宫侑很忧愁,他看了一眼这两个不靠谱的队友,嘆了口气。 拉伸结束,宫侑去更衣室洗了澡换好衣服,径直到了双胞胎兄弟宫治的饭糰宫店里。 先被宫治嘲笑了一番,才开始帮他出谋划策。 「我觉得用心就好了吧,就算是游乐场,那么多项目,她会喜欢哪个?是不是要排队,会不会和其他环节的时间有冲突,这些都安排好了,体验就会不一样。」 宫侑惊讶地看着宫治,「没想到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因为我现在开店了,要安排各种食材的进货和制作,要照顾回头客偏好的口味,你还有得学呢。」 宫侑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给我装上两包金枪鱼饭糰,让爱子也尝尝。」 「你可千万不要做那件蠢事。」宫治打好包叮嘱道。 「什么?」 「把她带来和我见面这样的蠢事。」 宫侑迟疑了一下,「为什么?我们到时候玩了一天,晚上来你这儿吃个宵夜也不行吗?」 宫治无语地看着这个满脑子都是排球的傻兄弟,「从你讲的来看,她是个懂得距离感的成熟女性,你信不信把她带到饭糰宫之后,她第二天就不再联繫你了,你总是急躁冲动,耐下心来吧。」 宫侑半懂不懂的拎着打包好的饭糰赶到了中禅寺爱子下榻的酒店。 ? 我吃着宫侑带回来的美味的金枪鱼饭糰,回答着他的问题,「明天打算一个人在大坂四处转转。」 我已经很久没有独处了,还有一堆想打卡的面包店和咖啡店。 「那后天你想去哪儿?」 我轻轻笑着,「都可以,你来安排吧。」 宫侑嘟囔了两句,「这就是考验吗?」 其实我觉得和年轻的男孩待在一起挺有成就感的,一方面觉得自己果然很有魅力,更加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另一方面能看着对方讨好自己在一点点进步。 宫侑的小心思也很有意思,他从来不叫我姐姐,直接就是爱子长爱子短的。 我倒是不在乎这个称唿,只是有时候借着这个逗逗他挺有趣的。 宫侑抱着我,额头冒汗,藏在我怀里压着声音哀求着,「爱子……」 「叫声姐姐就饶了你。」我轻轻笑着。 他耳朵都涨红了,别扭极了,扭扭捏捏地吐出「姐姐」两个字。 我低头带着奖励意味地轻吻他。 宫侑时不时就要担心他经验少,表现不够好,总喜欢问来问去,我也为了自己享受,给他科普了一些知识。 我拧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下,宫侑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这个运动员的身躯呈现着无与伦比的美感。 「阿侑,你知道吗?古希腊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参赛的运动员都是赤?裸的,身材更符合黄金比例的就更受欢迎,是民众眼里的偶像。而运动员要超越自我和极限,就像神话里的英雄一样。」 我看着宫侑困顿的模样,关了灯又缩回被窝里,「明天你能不能穿上护膝?」 「我一般不带护膝的……」他反应过来,低骂一声。 我低低笑着,哄道,「穿长款的好不好?」 第47章 第二天早上打发掉黏黏煳煳的宫侑,我出门在大坂游荡。 大坂是个很有特色的城市,我是指这里的人,非常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东京人相对来说更冷漠一点,板着脸来去匆匆赶着上班,而大坂人会在街上闲逛,站在路边抽菸喝酒。 第80页 大坂的中年大妈非常喜欢豹纹,再加上她们大嗓门的关西腔,也是一道别具特色的风景线。 上午先到文乐剧场看了一场单幕的木偶剧演出,上演的是被称为日本莎士比亚的近松门左卫门的名作《曾根崎心中》,讲的是男女殉情的故事,在江户时代是被禁演的剧目,全本很长,单幕的时间也不短,一个上午都在这里消磨掉了。 中午在交通枢纽的大坂火车站北侧的梅田迷路了半天,其实也来过几次大坂了。 但是梅田这附近真的错综复杂很容易迷路,最后随便找了家大坂烧,从餐厅出来,问了三个路人,终于找到了计划要去的面包店。 我一直也搞不清楚日本人的打分标准,我一直觉得觉得好吃就打高分,难吃就打低分,但是他们和我的看法不同,他们非常吝啬,还不错的会打个三点五分,超级好吃的也就打个四分,绝对不会给满分。 所以基本四分以上的都是预约制的精品餐厅,不提前两个月预定都吃不到。 但是打低分也不行,曾经有一次我实在觉得难吃,评了低分出去,结果打分的平台客服联繫我,说分数太低了,会让店家困扰感到不安,实在是好笑,店家都没有打电话要求改分,反倒是打分平乱操心。也就是因为这个小插曲,我才开始在网上发餐厅的评价。 去的是大坂排名第一的面包店,主打的是日本特色的面包,像披萨一样,把蔬果放在面包胚上烘焙出来,造型很漂亮,味道也很好,只是可惜很多食材都不能保存太久,我只好给自己选了个抹茶粉装点成森林的面包,端着拿到露台去品尝。 坐在露台上,可以欣赏旁边河流的水声,还有远处live的漏音。 看了眼手錶,时间差不多了,我把餐盘还回去,又给七海建人带了几个能存放两天的果仁面包。 说起来很有缘分,七海建人最后去的慈善基金会是铃木园子的父母以她的名义建立的那个,也就是我当年把积蓄捐出去的那个基金会,回国之后有了工作,每年我也还在继续捐助着。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基金会还坚持着只为女性提供帮扶。 天色染上了昏黄,我慢慢沿着心斋桥向前走去,心斋桥的室内商场街长的出奇,能看到各国的游客在这里热火朝天地挑选商品,走到商业街的尽头,就来到了道顿堀,一眼就能看到标志的格力高跑步者和巨大的卡通螃蟹。 道顿堀这条街上的招牌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的浮夸,都争着抢着吸引游客的注意力,我排了长队买了盒章鱼烧,一边吃一边继续往前走,拐了个弯就走到三角公园,这里有一座小版的自由女神像。 三角公园这片区域被称为美国村,有很多贩卖美国商品的店铺。所以有一座自由女神像也不足为奇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我把吃光的章鱼烧盒子扔到垃圾箱,不紧不慢地向自由女神像走去。 公园内路灯不太多,我没有看清,和来人肩膀相撞了,大坂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和日本其他城市不同,这里的扶梯和行人都是空出左侧靠右行的,而不是空出右侧靠左行。所以我一时忽视忘了这点,才在偏僻的小道上和人撞到了。 我回头看了眼刚才那人,戴着帽子,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轻轻嘆息一声,我把手心里的纸片收好,继续往前走。 美国村这边到处都是酒吧和夜店,我扫了一圈,选了个吵闹又昏暗的钻进去。 点了杯低浓度的鸡尾酒,小心端着从人群中挤到角落,酒吧很热闹,刚好有dj在表演,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我这才在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下拆开了纸条,右下角是怪盗基德的标籤,我们说好要见面商谈,他却依旧神秘地留下一张纸条就走。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是我们惯用的密码,套用今天的日期和三角公园的地址就能转换出来,我用从吧檯取的火柴烧掉了纸条,扔到加了水的菸灰缸里。 打开手机把密码输到加密文件里,炸?弹?犯的调查有了进一步的结果。 我希望有了答案,又害怕真的找到了他。 缓慢的向下滑动着屏幕。 看到最后的那一刻,我说不清自己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上次孔时雨的调查结果传过来,是根据嫌疑犯使用的爆?炸物去调查的,他选用的是日常能买得到的材料,通过配比自制的。 调查就顺着购买这条线走,有很多买家,一点点排查,花了几个月,终于查到差不多了,剩下的三个人,一个在第二次案发前因为盗窃坐了牢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一个前年已经得病去世了,最后一个人嫌疑最大。而且和第一次爆?炸案中因事故死掉的另一个嫌犯有联繫。 我终于知道嫌犯是谁了。 但是现在找不到这个人的踪迹了。 户籍登记的住宅是空的,邻居也多年没见过他了。 所以孔时雨他们还在继续查。 我觉得很疲惫,最近生活很平静,工作稳步进展着,如果没有这件事的话,大概可以更加轻松地面对宫侑。 但是我不能不为阵平报仇,这不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心中的愤怒。 可是真的好累啊。 一次次的失望积攒下来,垒成了更深的痛苦。 阵平,你也是如此吗? 第81页 在好友牺牲后的几年里,付出一切想要找出嫌犯,不得不关紧心门,为此离开热爱的爆破组去了刑警搜查科。 我没有你那么强大的心理,在最后时刻都能淡然面对。但是我敢使用灰色的踩在违法边缘的手段。 那能不能允许我稍微休息一会儿呢? 我看着宫侑又拎着他双胞胎兄弟店里的打包盒进屋。 饭盒打开,是紫菜卷,里面裹着蟹肉、鸡蛋丝和蔬菜,满满当当的,横截面颜色漂亮极了。 宫侑看我吃得欢快,「可恶,我也可以学做饭。」 看着他,我努力忽视掉那些复杂的心绪,「可是我更喜欢打排球时的你,熠熠生辉,好像在发着光,果然金髮很适合你。」 宫侑被我夸得涨红了脸,他吭哧吭哧地去洗手间换了运动短裤出来,别扭地用手勾着护膝的边缘。 宫侑在排球界内的选手称赞发挥稳定,是二传手的楷模,有这样的评价是因为不管多艰难的局面下,他都能用上手传球,控球更准确,会传到精准的位置上。 要做的这一点,宫侑经常深蹲来完成上手传球,这样对大腿的要求会严格。所以宫侑大腿前部的股四头肌锻鍊得很强劲。 长款的护膝是从膝盖下方到大腿中部的,压迫着肌肉,勒出一道痕。 「护膝是这么痛苦的东西吗?」宫侑慢吞吞地挪动到床沿。 我好笑地看着他,「是不是型号选错了?」 他愣了一下,「我没注意,这也有型号的差别吗?」 我看到他的腿部都充血了,「赶紧卸下来吧。」 「太好了!」宫侑正要往下捋。 我伸出手按住了他,轻轻笑着,「别急,我帮你。」 宫侑搂着我,我躲在他的怀里,想要再休息一会儿。 「明天要去哪里?」我一句话止住了精力旺盛的宫侑。 他兴沖沖地取过手机,「去海洋馆怎么样?你看简介,这个是专门主导研究的海洋馆,没有你讨厌的动物表演。」 我轻吻他的唇角,「看来是用心了呢。」 「那当然了。」宫侑柔软的头髮蹭得我发痒,他翻了个身,双手撑在我的枕边,「看在我这么用心的份上,能不能再给一点奖励?」 「那明天怎么办?」我轻轻笑着。 「今天吃饭了,明天就不吃饭了吗?」 简直是胡搅蛮缠的说法,不过,这一刻,我不想去思考让人沉重的事情,就让我在快乐中再逃避一会儿吧。 第48章 海洋馆外壁是海浪的造型,场馆很大。 能看到几人长的鲸鱼,一臂长的小鲨鱼,还有五颜六色的深海鱼,小的甚至要通过放大镜去观察。 在圆弧的隧道里,抬头能看到如扇子一般波浪摆动着前进的鳐鱼,口鼻在下端,好像在微笑,有趣极了。 最漂亮的还是水母,我趴在水族箱前停着不愿走,盯着如伞状张缩着的透明的海月水母。 宫侑当下就在网上查了资料,开始卖乖讲解着水母的习性,「现在海月水母在日本可以在家里饲养了,爱子,你要不要养它?」 我笑着摇摇头,「水母的寿命太短了,而且要保证盐度和温度。」 人真奇怪,养什么宠物的都有,可有没有想过这对一些少见的动物是一种虐待呢? 同样我也不喜欢动物表演,既然千万年来都没有被驯化,就说明这些动物一点也不适合被驯养,就让它们自由的在野外生存吧。 可是人类总是傲慢的,我看到过被鞭?打得遍体鳞伤的大象,也见过没被选上训练的海豚被残?杀殆尽。 我只能接受以研究、培育、保护为主的动物园和海洋馆。 宫侑的确非常用心,不仅在场所的选择上,还有时间安排也恰到好处。 看完各种鱼还有水母,就到了饭点,海洋馆的区域内有几家小餐厅,大都是快餐。 宫侑带我转了个弯,拐进海洋馆主营的一家海鲜面馆。 我们坐下来点单,菜单就很详尽的写明了各种食材的营养价值。 「我要一碗蛤蜊面。」我把菜单往宫侑那侧推了推。 他翻了半天,「那我来一份鱼粉拌面。」 蛤蜊面的小碗里大方的盛了五只大蛤蜊,还垒了满满地叉烧肉,面条是手擀的粗棍面,浸满了鲜美的汤底,劲道又入味。 宫侑点的鱼粉拌面在刚上桌的时候也给我夹了一筷子尝了尝,鱼粉的颗粒感很明显,但是一点也不干,也没有腥味。 不得不说,宫侑还挺会吃的,选了家不错的面馆。 饭后继续逛海洋馆的极地区,几乎所有游客都围在企鹅区,全都停滞不前,愣愣的看着企鹅扑腾扑腾地下水,又一圈再笨拙地爬上冰岸。 最后在礼品店,宫侑挑了两个企鹅的小挂坠,我们一人一个。 「我拿这个系红领结的,爱子你拿这个蓝领结的。」 好幼稚的小心思啊,不过放在宫侑身上,倒是很合适。 晚饭吃的是咖喱,用印度飞饼蘸着吃,加了椰浆很好的中和了咖喱的辣度。 我有些佩服宫侑,他没有带我去那些高档的场所,而是一起大口嗦面,一起吃咖喱被辣得嗓子冒烟。 说他不用心吧,的确看上去面面俱到,说他用心吧,估计没有几个女孩会在约会时同意去吃辣到流眼泪的咖喱。 第82页 晚上又去了有爵士乐队表演的清吧,我坐在卡座里欣赏音乐。 宫侑挨着坐下来,「听说这里的爵士乐队是从美国请过来的,表演的特别好。」 舞台上已经有几个乐手就位了,有黑人,也有白人。 开头就是萨克斯管,一起调就是布鲁斯音阶,时而来一段即兴的音乐让我回忆起了外公,他曾带着我逃课去酒吧听爵士乐。 那时我还不到喝酒的年龄,外公也不允许,他小酌微醺着,一边摇头晃脑地欣赏着,我坐在一旁喝着果汁,看着台上的黑人歌手高亢的吟唱着。 外公给我讲爵士乐的由来,起初是美国南方种植园的黑人抒发情感的音乐,又融合了黑人教堂的福音音乐,是黑人的痛苦和抗争。 因为这样的歷史,外公才格外的关注爵士乐,从而热爱它。 一曲结束,观众们欢唿鼓掌,我喝尽了杯中最后一点金汤力。 「真好听……」宫侑喃喃道。 「是啊……」我附和着。 夜深了…… 宫侑忐忑地问道,「爱子,今天的安排你觉得满意吗?」 「今天玩得很开心。」我认可了他的努力。 他松了口气,又连忙想要安排下一次约会,「京都的五山送火,爱子有看过吗?」 我摇摇头,「只是听说过。」 「还有两个月,八月中旬就是五山送火仪式了,一起去看吧。」 我有些犹豫。 宫侑缠着我不放。 「我没有空……」 我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也许两个月后,就能找到那个爆?炸犯。 不论宫侑多么努力地表现,我还是没有彻底答应下来。 直到第二天他都一直在生闷气,臭着脸把我送到车站。 我应对自若地和往常分别时一样,轻轻抱了抱他,「拜拜,我进站了,回头见。」 宫侑一把拉住我的手腕,眼睛发亮,「什么时候再见面?」 「那还是要看时间安排吧,我最近工作有些忙。」我简单解释又催促道,「阿侑,车快要到站了。」 「那好吧……」宫侑不情不愿地松了手,「那再约时间?」 我无奈地点点头。 回到东京后,先去找了七海建人,把果仁面包送给他。 七海建人是午休时间出来和我见面的,依旧兢兢业业地打好领带穿着没有皱褶的西装,坐在波洛咖啡厅里点了份猪排三明治,仔细地用刀叉切开吃着。 「有蛋包饭吗?」我冲着金髮黑皮的服务员喊道。 「有的,是我的拿手菜哦。」安室透笑着道,「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您了。」 「有些忙……」我笑着回应道。 七海建人接过话,「因为现在有人给你做饭了,就不出门觅食了,中禅寺小姐,你可是损失了不少限量菜品。」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七海建人,又扭头瞥了眼安室透。 「果然我就觉得安室先生很厉害,七海先生向来寡言,没想到和安室先生却很聊得来,看来安室先生很善谈呢,难怪吸引了这么多的回头客。」我觉得他算得上是男版的看板娘了。 安室透好脾气地摇摇头,「过奖了,我只是做了本职工作。」 他收好了菜单,体贴地回到后厨了。 「工作怎么样?」我关心道。 「已经适应了,这家公司很不错,不加班。」 我捂着嘴小声笑,「这个看来是你最关心的了。」 「当然不是。」七海建人放下了刀叉,「上个月和同事去福利院对接,那些小女孩都能够认真的生活,她们的欢笑声让我感觉到了这份工作的力量。」 「普通人也一样强大。」我低声道。 「是啊……」七海建人轻轻嘆道,「终于感觉自己成为了那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英雄……」七海建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出这个词。 我开玩笑般地劝诫着,「可千万不要过度骄傲了啊。」 「请放心,我会时刻提醒自己的。」七海建人坐直身体,严肃道。 蛋包饭上了桌,金黄的蛋皮,上面淋着通红的番茄酱,用黄油摊出的蛋皮香味更加浓郁,里面的炒饭也一如既往地美味。 我和七海建人闲聊着近况,咖啡店的门被推开了。 「中禅寺小姐!」悦耳的女声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抬起头看过去,是毛利兰,她母亲妃英理曾做了我大学时代那件案子受害人的民事诉讼辩护人,我也因此和她们一家人结识,当年认识的时候她才上小学,现在都已经是高中生了。 「小兰,好久不见,你总是这么客气,都说了直接叫我爱子或者姐姐就好了啊。」 毛利兰羞涩地开口,「爱子姐。」 「这么就你一个人啊?」我知道毛利兰她就住在波洛咖啡店楼上,之前来店里吃东西工作的时候时不时会遇上她。 「是说园子吗?她最近周末都去工作了,就是那个基金会。」毛利兰沖七海建人点点头。 「你不一起吗?」 「暑假可能也会过去吧。」 我又带了两分调侃问道,「你那个竹马呢?也不见他跟着你,以前总是形影不离的。」这个分寸要把握好。 毛利兰有些害羞,又担忧道,「新一他前段时间说去国外追查一个可怕的犯罪组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第83页 「这男孩还挺有正义感的。」胆子也不小。 「他脑子里只有推理这一件事。」毛利兰嘆道。 「工藤新一是个很活跃的侦探。」安室透走上前给毛利兰递菜单。 「您很了解这方面的事吗?」毛利兰好奇道。 「我想做一个侦探,想拜一个真正的侦探为师。」安室透说道。 毛利兰的父亲毛利小五郎是个私家侦探,他的侦探所就在楼上。 我警惕地挡在毛利兰前面,瞪着安室透,「你这傢伙是跟踪狂吗?一直打着这样的主意?」 安室透顿了一下,他摇摇头,「最开始没有这个想法的,是因为在这里打工,听到了很多毛利先生的事迹。所以也想跟着毛利先生学习当一个侦探。」 「没事的,爱子姐。」毛利兰温柔道,「安室先生之前帮忙从飞车党手里抢回了我的包,他不是坏人。」 这个女孩太善良了。 毛利兰有些困惑,「但是爸爸他没破几个案子啊,只是,嗯……」 她羞涩地说道,「只是找走丢的宠物,还有找出轨的踪迹,都是这些琐事。」 「这是在为困扰的人们排忧解难。」安室透道。 我现在有些犹豫了,这个人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做侦探? 「我有个问题,侦探这个职业游走在违法边缘,为了查寻的真相,你能做到哪一步?」我直视着安室透问道。 安室透脸上的笑意似乎消失了,又好像是我眼花看岔了。 他轻声道:「置身黑暗,在所不惜。」 我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正要说什么,毛利小五郎来到了店里,不一会儿就和安室透手拉手变成了师徒,刚才仿佛是我的幻觉。 七海建人把我送到公交车站台,才低声道,「以后最好少去那家咖啡店。」 我抬头看他,七海建人的神情很严肃。 我轻轻点头。 那不是我的错觉。 第49章 带上甚尔和五条悟就出发前往了东北地区宫城县的首府仙台。 靠北的城市温度会低一些,大坂则会更闷热潮湿。 凉爽的微风徐徐而过,我喊住跑进特产商店的五条悟,「我还有工作,就分开行动吧?」 五条悟放下手上的伊达政宗玩偶,犹豫了一下,「好吧。」 「甚尔呢?」 甚尔瞥了眼五条悟,「我跟他一起,这傢伙不是想去甜点店吗?我跟着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甜点。」 五条悟闻言露出了嫌弃的神情,「伏黑甚尔,你现在真是个合格的家庭煮夫啊。」 甚尔懒得理他,只是对我说道,「你快去忙吧,这边有我。」 我又看了一眼正在好奇地四处打量的五条悟,「那晚上在之前看好的那家牛舌店门口见。」 我坐车赶到了施怀登?阿德勒排球俱乐部,刚一进入场馆,就听到巨大的声响,木地板仿佛如地震般发抖着。 场上正在做扣球训练,我看到二传手影山飞雄在给牛岛若利传球,牛岛若利狠狠重击出去! 那巨大的声响就是高大强壮的牛岛若利造成的。 练了一会儿,教练喊话,他们开始了对内三人对抗练习赛。 我终于看到了这次的採访对象——星海光来。 星海光来和球队的另一个二传手还有队长一队,牛岛若利,影山飞雄还有世界级王牌外援一队。 如果说牛岛若利是主炮,那么星海光来就不愧是小巨人。 星海光来如同一只鸟飞了起来。 和日向翔阳靠速度在场上神出鬼没的打法不同,星海光来靠得是超强的滞空能力和精妙的技巧。 和宫侑认识后,听了不少排球知识,在这次採访前又恶补了一通。 小个子在排球这项运动里是不占任何优势的,任何高个子的选手在网前一站,伸伸手就拦住了小个子打过来的球。 正如日向翔阳所说的,高中阶段大家技术都差不多,靠着速度和跳起的高度能在高个子的拦网下应付。 但到了职业阶段,小个子是很难出头的。 但是星海光来却如他的名字一样耀眼的站在了场上,和一众高个子竞争,这要比他们更强更努力才能做到。 日向翔阳是因为憧憬小巨人才走上了排球的道路,过程非常曲折,终于找到了自己「诱饵」的定位。 而我在星海光来的资料里,却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体,好似没有迷茫过的小巨人。 星海光来以一个他最擅长的打手出界和队友赢下了这一局。 工作人员走上前和正在擦汗喝水的星海光来说了两句,指了指我,他点了点头,放下东西,走了过来。 星海光来很不客气,一见面先问我问题,「为什么选择採访我?」 我轻轻笑了笑,「因为你很强。」 他满意地笑着,「这个回答真不错,你有什么想问的?」 「我想问问星海选手,你为什么会选择排球这个体育项目?最初是怎么开始的?」 星海光来非常敏锐,「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选择这个看重身高的排球吧?」 我点点头,「方便讲吗?」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的几个哥哥都很高。但是我随了母亲的身高,所以从小被兄长们笑话,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自己的弱小。」 第84页 「但是呢?」我追问道。 星海光来平静道,「正因为如此,我很不服气,矮小就打不了排球了吗?就做不了王牌吗?就当不了主攻手吗?」 「你做到了。」我轻声道。 无论是发球,传球,扣球还是拦网,星海光来没有弱项。 打手出界是最适合小个子的打法,是瞄准对面拦网选手的指尖或手臂,排球触碰拦网选手后出界,就能得分。 但星海光来不止这一个绝招,他把自己锻鍊成了空中战的霸王。 「你觉得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什么?」我以为他会回答是由于努力。 结果星海光来的答案让人惊讶。 他说道,「任何事情天赋,热爱,努力缺一不可,因为我的弹跳能力很强,这是我与生俱来的幸运。所以这是我能走上职业的可能,热爱是坚持到最后的动力,努力是到达目标的前提。」 我很喜欢他的这个回答,正如我最初和排球协会对接的工作人员探讨时他的回答一样让我满意。 那个姓黑尾的排协工作人员和我聊到他也曾来到过全国大赛的赛场上。尽管现在没有和队友一样走上职业道路,但他依旧热爱排球。 我问道黑尾先生为什么会喜欢排球,「明明打篮球的人更多,棒球还有甲子园的证道之地,足球也有全世界疯狂的世界盃,为什么你会选择排球?」 「因为热爱啊。」黑尾先生想了想,「最初我只是随便玩玩,但是有一次教练放低了球网,我就扣到了球,感受到了它的乐趣,也就慢慢爱上了这项运动。」 「很多人都认为是因为先有天赋,所以容易学会并且很快轻松获胜,也就会因此更喜欢,你不这样认为吗?」我反问道。 「记者小姐真是犀利啊,这种说法我也听说过,的确是有道理的。但是我想要更天真一点,没有那样卓越天赋的普通孩子也可以在这项运动里找到快乐,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想做的就是让更多的人看到排球的魅力。」 我欣赏的正是平凡中的坚持,逆境里的不屈,他们都是耀眼又醒目的强者。 已经採访结束了,我收拾好东西,把相机装回包里,准备往回走。 「等一下!」星海光来喊住我,「我想问一下,日向翔阳是不是会在下一个赛季出场?」 「这个我不清楚,这要看黑狼队内部的安排吧。」黑狼队的工作人员都专门叮嘱了,我不能随便告知别人他们的战术。 「我可等着他呢!」 「但是日向选手已经不打算做小巨人了。」我提醒道。 星海光来诧异了一下,不服输道,「哈!真是期待再次和他打一场比赛啊!」 他们这些人真是纯粹啊。 我和众人告别,还不到晚饭时间,本来是打算去找个咖啡店休息一会儿,顺便整理一下稿子,结果我看到了甚尔的消息。 甚尔和五条悟在一家甜点店等着我,我赶了过去,就看见五条悟桌子上摆满了甜品,他还在不停地往上面挤奶油淋蜂蜜,我隐隐感觉甜得牙齿痛。 「怎么点了这么多?」我问了一声。 五条悟幼稚地扭过头不回答。 我看向甚尔。 他也不说,「我给你要一份巧克力松饼配抹茶冰淇淋的甜品。」 「我不吃,看他这一桌都要腻死了。」 「店员说这个不太甜。」甚尔把盘子推到我面前。 巧克力松饼上垒着抹茶冰淇淋,上面再嵌了一枚草莓。 我用勺子挖着吃了起来,的确不太甜,是我比较喜欢的那类甜点,抹茶和巧克力的各自独有的微苦中和了甜味,草莓的清香又解了甜腻。 五条悟闷着头一直在消灭甜品。 「你这样吃下去,没想过得糖尿病的可能性吗?」我问道。 五条悟被呛了一下,「我怎么可能得糖尿病啊!」 我盯着他看,「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望天,「让伏黑甚尔讲。」 甚尔嘆了口气,「我跟着他,去了一个地方,叫什么宫城县杉泽第三高中,五条悟这傢伙想趁门卫不注意熘进去,里面还有学生在上课,他鬼鬼祟祟的反而引起了门卫的关注……」 五条悟打断抗议道,「最开始他才没有发现我好吗?如果不是你拦我,怎么可能引起注意?」 甚尔没理他,继续讲道,「门卫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傢伙,我担心惹了麻烦,最后还要你过来解决问题,就准备拦下他,然后我们动静大了一点,就被赶走了。」 动静大了一点,真是委婉的说法,我都能想到这两个傢伙在那所高中门口大打出手的情景,估计还没有分出胜负就被门卫逮个正着。 「你去那个学校要做什么?」我问道。 五条悟闭紧了嘴。 「那如果说我能带你进去,你能不能告诉我理由?」 五条悟面露挣扎,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我能一起吗?」甚尔问道。 甚尔最近参与感很强烈啊。 「带一个人和带两个人差别也不大,那你也一起吧,不过我也想问问你的理由。」我望着甚尔的绿眸。 甚尔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有些艰难地吐露心声道,「我哪儿也去不了,不像其他人都能在普通的社会里生活,我只懂得生存。但是现在,我在你的身边生活着。」 第85页 我想起了在英国时丽萨捡到的那只流浪狗。 曾经我因为不敢也不想承担照顾一个生命的责任。 现在呢,面对甚尔这样一个世界遗留下来的流浪者,我望向他那显示着野性难驯的脸庞,「你只想要这个吗?」 「是的……」 第50章 五条悟神游在外,一点都没注意到我和甚尔的这段谈话。 那所学校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让五条悟有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 「行了,吃得差不多了,咱们去商场吧,要把你们都带进去,必须要变装。」 五条悟终于回过神来,「太好了!」 我突然有些后悔。 我的预感果然被印证了。 我已经帮甚尔和五条悟他们两个在中古店挑好了衣服,现在只能跟在五条悟身后,看着他兴致勃勃地钻进每一家店里绕一圈再进第二家店门。 我坐在奢侈品牌的软椅上,甚尔站在我身旁好奇地打量着橱柜。 他一站在那里,唇角的伤疤显出几份凶煞之气,平时总上前推销的工作人员就不再挨近了,也能让我松一口气了。 我嘆了一声,「五条悟这傢伙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最爱逛街的了,都说女生爱逛街,我看这句话完全是刻板印象,之前我和硝子在商场闲逛,他也跟着一起玩,我们两个走两步就看不见五条悟的人了,回头一看,他在我们后面,又跑进了店铺里,花一大笔钱买一堆非常昂贵的东西。」 甚尔轻嗤笑着,「谁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刚才那么焦急地想要去那个学校,现在磨磨蹭蹭地逛街,高中都放学了,我们别管他了,去吃饭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尝尝仙台特色的炭烧牛舌和生牡蛎吗?」 多亏吃了那一份巧克力松饼,要不然被迫陪着五条悟逛街这么久都能饿晕,但现在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我们两个没和五条悟打招唿,刚走出了店门,就听到五条悟在后面喊,「等我一下!」 「给你十分钟时间。」我点点手錶道。 五条悟快速地刷了卡,拎着大包小包跟了上来。 我们赶到了吃晚饭的地方,是一家生意火爆的小酒馆。 一推开大门,里面人声鼎沸,烟火缭绕,脱了鞋盘着腿坐下来。 我一边翻着菜单,一边问忙碌的服务员有什么推荐的菜品。 甚尔指着隔壁桌子的小锅,「那个菜是什么?看上去还挺不错的。」 「是我们仙台特色的牛肉火锅。」服务员看了一眼解释道。 那边桌子的几个人也听到了我们的声音,一个短髮女性好奇地扭头看了一眼,惊讶地看着我,「爱子?是中禅寺爱子吗!」 我看了过去,一下记了起来,「田中冴子小姐?」 「是我呀,好巧啊,你是来仙台出差的吗?」田中冴子放下手中的大酒杯,起身往我这边走来。 我点点头,「你呢?还在打和太鼓吗?」 田中冴子豪爽地抬起胸口,「当然了!五月是仙台的青叶祭典,我带着队伍在游行队伍里演了好几天的和太鼓,游客最喜欢我们的演出!」 几年前我是为了做一篇民俗文化的报导找到了仙台市的田中冴子,她的弟弟是高中男排社团的正选,也是日向翔阳和影山飞雄的学长,他们正好去东京参加全国大赛,田中冴子带着她的和太鼓队伍为他们当拉拉队,我也就顺便认识了日向翔阳和一同观赛的宇内天满。 田中冴子非常热情,她指着菜单的几行,「这些都是这家店的特色,是非常地道的仙台菜。」 我沖服务员点点头,让她都记上。 田中冴子又把他们桌上的大瓶米酒哐的一声磕到木桌上,「喝两杯吧!」 我连忙摆手拒绝,我可是记得这个田中冴子可是比硝子差不了多少的酒豪,把一群男的都喝趴下了,她还能继续喝。 要是搁以前,我没有因为喝酒住院前,那还是能陪她喝一会儿的,最近虽然身体素质好了不少,但我也只敢每次浅尝一杯,可不敢和她喝到醉倒。 「明天我还有工作,就以茶代水了。」 田中冴子也没有勉强我,她的同伴也在喊她过去,就举了举杯子,「工作顺利。」 牛舌在细密的网格上烤着,印出了漂亮的纹路,油脂落在下面的碳火上,滋啦作响; 牛肉火锅食材给得大方,大肉片铺满了整个锅底; 海苔在碳火上撩了一遍,把麦饭包裹在里面,清香又美味; 生牡蛎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夹起来直接入口即化,再来一个沾沾酱油和秋葵芥末酱,更是不同的风味。 田中冴子还跑过来教给了我一个新吃法,把烧酒倒进牡蛎的壳里,牡蛎肉染上了酒香。 「我听说有道菜叫醉虾,我给这个起名为醉牡蛎!」田中冴子已经有些醉了。 我对付这些醉鬼非常有经验,悄悄往酒杯里兑了一些乌龙茶水,轻声附和着,「你推荐的菜都很好吃啊。」 田中冴子又喝了一口,放下酒杯皱着眉,「好像味道淡了点……」 酒鬼为什么都对这件事那么敏感,明明都已经晕乎乎的了。 「我看到了。」田中冴子道。 「什么?」 「你写的我那篇文章。」 「哦,你说这个啊。」我悄悄松了口气。 第86页 「前段时间还有报社联繫我,说你要出书了,还选了那篇文章。」 「你放心,名字和一些隐私的东西都会用化名,和最初刊登的情况差不多。」 「我不担心这个。」田中冴子摇摇头,「我喜欢和太鼓,是因为它是振奋人心的乐器,我很高兴,你写了我与和太鼓的故事,还选到了要出版的书里。」 「那是一本关于女性的小书。」我轻声道。 「那真是不错。」田中冴子大笑着。 最后还是喝了两杯烧酒,田中冴子依旧没有尽兴,她的同伴全都面色酡红地趴到桌上,剩下的都是甚尔帮我喝的。 我第二天早上稍微起晚了点,但是五条悟居然还在拖延。 「你还去不去了?」我在他的房门外问道。 五条悟拉开门,打着哈欠,「不然去仙台城吧,我还没见过伊达政宗雕像。」 这傢伙真的吊起我的好奇心,昨晚也几乎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吃饭。 我不知道是那所学校里的人或者事让他纠结,还是因为完成之后要给我讲那些隐藏的秘密更让他为难。 「那你自己去吧,我还是会去宫城县杉泽第三高中的。」 五条悟迅速拦住我,「你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他换好了昨天帮他找的那套衣服,一边嫌弃一边嘆气,可看到甚尔的装扮,又哈哈地嘲笑着。 我们坐了电车来到了宫城县杉泽第三高中门口。 我向门卫出示了记者证,又介绍着身后的两个人,「这是我的实习生和摄影师,我们收到宫城县家长教师协会的委託,要走访一些有代表性的公立高中和私立学校,方便提供给各个家长参考,你知道的,现在的父母都对孩子的教育很看重。」 门卫扫了一眼我们三人,他没发现什么端倪,也没有联想到昨天引起骚乱的事,「请稍等,我通报一声。」 我微笑着点头,「我们就在大门口等您。」 五条悟看门卫走远,惊嘆道,「爱子,你还真是说谎话从来不打草稿啊。」 「待会儿进去了也不要乱来,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实习生。」 我给五条悟选了一顶黑色的假髮,遮掉他那显眼的发色,过于特殊的眼睛也让他在上面戴了副黑框眼镜,最后穿了一身大学毕业生常见的拘谨的黑色西装套装,他那张看上去年龄不大的脸庞一下显出了学生气。 而甚尔身上披了一件军绿色马甲,上面有数不尽的口袋,又让他把我的相机套在脖子上,非常标准的摄影师模样,脑袋上又扣了一顶鸭舌帽,嘴角的疤痕用临时买的遮瑕膏盖住了。 虽然算不上变了个人,但隔了一天勉强不会让你记起来。 如果这两个人长得普通大众一点,我根本不用费这么多功夫。 其实眼睛我也想让他们戴美瞳改个颜色。但他们两个都做不到,我试图帮他们塞了一个,然后收穫了不停流眼泪的两个男人,哭着喊着要取下来。 我平日不化妆,但也曾经为了融入一些场所方便暗访而打扮,我也戴过美瞳,是有一些异物感,但没有难受到这种程度。 以五条悟的德行,大概不会排斥化妆,甚尔也是任由我安排,为什么他们反应都那么大? 甚尔用纸巾擦掉了眼角的生理盐水,轻声解释道,「因为你挨得太近了,手搭在肩上,触碰眼球,人的脖子以上全是致命要害,克制不住的警惕和提防,硬忍住身体条件反射的攻击,眼睛里再塞了一个异物,就不可控的流了几滴盐水。」 「所以你的意思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能让你们两个都感到危险?」我抿着嘴。 「真没自觉啊。」甚尔轻嘆着,他的手从脖颈处移开,那里的血管清晰可见,在微微搏动着,「我会克服这个本能反应。」 第51章 宫城县杉泽第三高中的教导主任跑到门口接待我们,一边引路,一边介绍着学校歷史。 甚尔装模作样地拿起相机拍着照片,五条悟也拿出小本子记录着。 教导主任把我们一行人带到接待室,年轻的老师已经倒好了茶水,风扇在头顶吱呀转动着,他们正襟危坐着,「我们只是个公立学校,位置也比较偏僻。所以有很多做不到位的地方,还望谅解。」 「不用紧张,只是问些简单问题。」我微笑着安抚道。 我提前做了功课,惯例性的问了常规问题,升学率和就业率、学生课余活动、以及违纪事件处理。 教导主任擦着汗,「我们的升学率近年有提升,专门设立了升学班,聘请了水平高超的教师来上课,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升学班的学生大部分考入了宫城县的大学,有一些成绩更好的去了东北大学和仙台大学。 至于其他差一点的想要升学的学生,也尽量让他们考进了短大,剩下的一些高中毕业就想进入社会的,我们也联繫了地方上的几家公司,也能让学生们找到工作。」 宫城县杉泽第三高中这所学校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小地方的公立高中,一个年级最多有二分之一的学生想要升学,另外二分之一大概毕业就会在父辈和亲友的小工厂工作或者自己学个技术独自闯荡社会。 教导主任喝了口茶水,又继续道,「我们的社团非常多,学生基本都会选择一两个社团充实课后生活,我认为这是在提高身体素质和学生个性自由发挥的最好方式,不过体育类社团的成绩不算突出,最好的项目也只是宫城县前三的水平,进入不了全国大赛。」 第87页 我摇摇头,「宫城县的体育很强,能进入前三已经非常厉害了,只是限于宫城县的人口和发展,进入全国大赛的名额只有一个,所以竞争比较大。」 「您能理解就好,我们每个假期都会有老师巡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检查器材。虽然我们的设施相对有些老旧,但是至今没有出现过一次事故。」教导主任不想谈及更刁钻的违纪和霸凌问题。 我却对这个最感兴趣,但教导主任不愿回答。 我很清楚逃避责任快变成了国民性格。所以碰到类似的事情,老师不会去管,学生的痛苦没有人听到,学校更不想与这些敏感事件粘上关系,尤其还是在家长教师协会派来的调查记者面前,更不会承认。 教导主任忙不迭地让年轻老师带我们去参观各个教室和社团活动室。 年轻老师却很乐意聊这个话题,「抱歉,去年附近有所升学率极高的高中的一个学生,承受不了压力,出了点事,大家都对这类问题很紧张。」 我瞥了一眼四处张望的五条悟,继续和年轻老师交谈,「那所学校是怎么处理的?」 「学校找了心理学专家,给那个可怜孩子的同学们开导,学校还专设了一个心理谘询室,减少了一些课业,但我不觉得有什么用。」 年轻老师轻轻嘆着,「我就是学相关专业出身的,这件事发生之后,闹得不算小,宫城县的教育部就把我们这些专业对口的老师一个学校派一个。但我来了大半年了,没有什么学生来找我聊的,哪怕是恋爱烦恼也几乎没人讲。」 这个倒是能理解,老师先天拥有权威,学生是不敢讲的,还会担心被老师告诉家长他们的小秘密。 而这并不是没有前例,现在很多大学都有心理谘询室,国外几乎是标配了。 但是我看到过几个报导,不少学生因为有些心理疾病,他们去了学校的谘询室,转头学校的老师就知道了,这些学生会被强行劝退,是为了避免自杀之类的丑闻,也为了保证他们毕业生全都是精英。 而且就像当初,丽萨在我帮她处理了那个歧视她的老师之后,她被要求去学校的心理谘询室,后来同学们也就都听说了。 「反正这种事任重道远,我只能尽力而为。」年轻老师轻轻嘆了口气,「现在我做的基本都是和学生讨论他们的进路,间接的了解一些情况,帮困难的学生找一个更适合他们的方向。」 「老师,待会儿能聊一下吗?」有个男生喊了一声。 「虎杖同学,不好意思,你稍等一下。」 我的余光察觉到了五条悟的注意力已经集中了过来,就和年轻老师说道,「您先去忙吧,我们随便转转就行了。」 年轻老师犹豫了一下,「那我就先过去了,这个学生家里有些事,今天刚回来。」 ? 五条悟靠在墙边想着,这个时间,虎杖悠仁的爷爷大概因病去世了吧。 他不着痕迹地嘆了口气,尽管他做到了颠覆咒术界,可以逆转时光,是无人能敌的最强,可依旧有做不到的事。 尽管中禅寺爱子的自我控制力非常强,可经歷了这一切的五条悟不会那么天真。所以他才那么犹豫,告诉了她之后她会是什么反应? 这也是他隐隐担忧的。 虎杖悠仁从教室里出来了,五条悟看见中禅寺爱子走了上去。 唯一没办法阻挡的就是她的好奇心。 「同学你好,我们有一个家长教师协会的小调查,方便回答吗?」 中禅寺爱子那非常职业又友善亲切的态度,几乎不会在採访中受到阻挠,等你一旦开始回话,慢慢就掉入了她的陷阱,然后被步步紧逼,从各种角度追问,最后不得不回答那些刁钻的问题。 虎杖悠仁停下了脚步,点点头回答着中禅寺爱子的问题,「我现在是高一,学习成绩一般吧。所以我打算毕业就直接工作,和老师谈过之后,她建议我了几个职业,我想做消防员——这个可以救人的工作。」 中禅寺爱子朝五条悟这边瞥了一眼,继续问道,问题有些犀利,「你有英雄情结吗?是想要获得他人的感谢和崇拜吗?」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摇摇头,「我没有这样想过,因为我的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强一些,爷爷去世前说让我尽力去拯救他人,所以我才想要这么做。」 中禅寺爱子略感兴趣地扬扬单边眉,「消防员伤亡率并不低,你为了祖父的遗愿就能决定未来的道路吗?」 虎杖悠仁平静地点点头,又笑着挠挠头,「人也是有极限的,我也只能做到力所能及的一些事。」 他们三个人离开了学校,中禅寺爱子才敏锐地用惊嘆地语气说道,「那个虎杖悠仁,的确很有意思,他是无畏死亡的。准确来说,他对自己的生命有一种冷漠,仿佛有些轻飘飘的,我感觉要是他遇到电车难题。一边是他自己,另一边是要被拯救的人,他会毫不犹豫选择牺牲自己。」 五条悟笑嘻嘻地接话,「这么夸张吗?」 中禅寺爱子似笑非笑着,「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五条悟顿了顿,「爱子,你想听一个奇妙物语吗?」 ? 「我听说的多得去了,你的小秘密还能多让人惊讶?」我随意道。 五条悟轻轻笑着,「如果我没有颠倒咒术界,那么按照原有的发展,我是咒术高专的老师,伏黑甚尔这傢伙的儿子和虎杖悠仁都会是我的学生。但现在,他们都不需要为了消灭咒灵还有诅咒师而冒着生命危险奋战了。」 第88页 甚尔在一旁嘲讽地哼笑着。 我追问道,「原有的发展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唇角勾起一抹笑,「你的猜测是什么?」 「黄粱一梦?你会预知?」 「很可惜,答案错误。」 「人生重来?」 五条悟笑嘻嘻地打了一个响指,「bingo!」 他又收敛了玩闹的表情,「从结论来看,是这样的,但具体来讲比较复杂。」 「你先讲吧。」 「让我想想,该从哪儿开始……」五条悟摩挲着下巴,指向了甚尔,「就从他讲起吧。」 按照五条悟讲的「奇妙物语」,他、夏油杰还有硝子依旧是同学。 在他们读高专的时候,他和夏油杰接到了一个咒术界高层下达的任务,看护一个叫天内理子的重要人物,保护她不被其他组织杀死,看着她到咒术界内部的一个秘密地方送死。 「理子是个有些闹腾的小姑娘,她不应该随意的死掉。」五条悟补充道。 而甚尔在那个时空是收到邪?教的委託去刺杀这个女孩的。 结局是就在五条悟打算和夏油杰带着天内理子逃离时,她被那个时空的甚尔杀死,那个甚尔则又被五条悟杀死。 「哈!我会被你杀死?开什么玩笑?」甚尔不爽道。 五条悟微妙地沖他笑了一下,却没搭理他的话,继续对我讲道,「杰在那次事件里受到了观念的冲击,他发现民众是愚蠢的,保护他们不如保护咒术师,想要消灭所有的普通人。 所以他后来就叛逃了,爱子,你真的非常敏锐,这次我很努力地拉回他,可他依旧迷茫徘徊,直到最后我的颠覆计划成功,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现在也多亏你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安身之地。」 我不置可否,「然后呢?」 「杰把那个邪?教改头换面,变成了崇拜他的邪?教,再后来,他召集了一群诅咒师还有咒灵袭击普通民众。」 五条悟顿了顿,「我杀了他。」 「再再后来,他的尸骨被咒灵或者是什么千年怪物偷走,那个怪物利用了他的躯壳,趁我不备,将我封印了,等我从里面出来时……」 五条悟轻轻吸了一口气,「我的老师、我的学生、我的后辈因为咒灵还有咒术界高层都死了。」 「可最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 「先解释一下我的无下限术式,你们才能更好的理解这个事情。」五条悟炫耀道,「无下限术式的原理是阿基里斯悖论……」 我打断他,「我已经放下理科知识很久了,简单讲一下就行了,我真的很怀疑你曾经会是一个老师,教学水平太差了,没有几个学生能听懂吧?」 「他们都觉得我教得很好啊!」五条悟不服气,「好吧,总之我能做到高速移动,就好像瞬移一样,这是在空间距离上的操作。而我呆在那个封印里,物理时间不会发生变化,就像是静止一样。」 他又洋洋得意道,「我在里面琢磨出来了新技能……」 「穿越时空。」我轻声道。 「是的,在高维空间里,时间看上去就好像在一个平面上,就如同之前在空间上的操作,能做到瞬时的时空转移,于是,我回到了过去。」 五条悟又故意挤兑甚尔,「你能听懂吗?」 「没什么听不懂的,什么《之门》、《超时空接触》、《星际迷航》,都有空间旅行和虫洞这些东西,我陪着爱子都看过了这些电影了,这有什么难理解的?」甚尔回道。 「所以你把那些原本会死掉的人都救活了,是吗?」我拉回正题低声道。 「差不多吧,我是最强,但我也只有一个,我曾经只能拯救那些愿意被拯救的人。」 五条悟抬头望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灯泡,「可是,夜蛾老师、七海、野蔷薇他们不该就那样死去,我就改变想法了,教育的速度太慢了,可靠的学生们还没有成材,就要被高层那些臭虫毁掉了。」 「我重来了不止一次,已经都数不清了,没有一个让我勉强满意的结局。因为我没有找到一个万全的破解之法。」 我吐了一口气,「那这次呢?」 「多亏了爱子酒后一语惊人点醒我,这次是he的奇妙物语哦。」五条悟沖我笑着,「你想要时间倒转,救下那个叫松田阵平的警察性命吗?」 我苦笑着,「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我不会那样做的。」 我又摇摇头,「说实话,我是有动摇的,可是,凡事皆有代价,要多少次的重来才能成功,我不能保证自己会像你一样,没有在时间里迷失自我。」 我望着五条悟看向我的惊讶目光,「那么,你的代价是什么?」 「死亡……」 五条悟道,「重来一次,都要将自己粉身碎骨,咒力、生命、躯体所有的力量集在一起,唯有如此,才能成功。」 第52章 回到东京没几天,五条悟又把我约了出来。 「爱子,我有事想拜託你帮忙。」五条悟找了家预约制的甜品店,打算一边饱尝美食,一边谈事。 我还没有见过预约制的甜品店,好奇之余就来赴约了。 翻着菜单,随口问甜点师,让他给我介绍一些不太甜的。 点了几个之后,我才扭头问五条悟,「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第89页 「之前说我有几个学生嘛,除了那两个男生之外,还有个女孩。」五条悟在蒙布朗上挤着带状的栗子泥一层层裹住了内里的蛋糕和果酱,「她是个非常有个性的女孩,很自信,从来没有迷茫过,心理比那两个男生更成熟,所以我对她的关注就少了一些……」 「是那个叫野蔷薇的女孩吗?」我的黑森林蛋糕也上桌了,巧克力是百分之七十浓度的。 「嗯,总之她之前都在老家,生活很平静,不过她从小跟着奶奶学了很多东西。」 五条悟很无奈,「野蔷薇前段时间在老家遇到了去那里做慈善的七海,她不想在乡下继续待下去,就通过七海联繫到了我,说我把高专解散了,她都没有正当理由到东京了。」 我轻轻笑着,「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啊,我又拦不住,她已经说服了她奶奶,跟着七海来到了东京。但以前有惠和悠仁他们这些同龄人一起玩,我也不用太操心,可现在就只剩下这么一个青春期的女生,合适的临时监护人的人选很少,硝子要忙她的工作。所以,我就在想,爱子,你心思细腻,一定有办法会和野蔷薇相处愉快,对吧?」 「好像我就不忙一样。」吐槽五条悟的话是一回事,答应这件事又是一回事,「不过听上去,我蛮喜欢这个野蔷薇的性格。」 事情说完了,我们就开始认真品尝甜点。 这些甜点师是志同道合聚在一起的,有的是在巴黎进修过巧克力的,有的是从远月毕业的,有的是在法餐店做套餐最后一道甜品的,在相互交流中结识,发现大家对甜品的观念大同小异,就一拍即合开了这第一家预约制的甜点店。 芭菲、冰淇淋、可丽饼、蛋糕、巧克力,每一道都美味至极。哪怕是我这种不太爱甜食的,也不得不赞嘆连连。 等我快吃完的时候,甜点师又给我上了一份,是由黑巧克力和白巧克力组成的一颗排球。 「我没有点……」我犹豫道。 胸牌挂着天童觉的甜点师把盘子推到我面前,「这是我免费为你制作的。」 五条悟在一旁发出起闹的怪音,「爱子可真是受欢迎。」 我瞪了他一眼,扭头看着甜点师,「谢谢,这个巧克力球造型很别致,为什么会做成排球模样?」 「我的好哥们是牛岛若利,我们高中一起打排球,他拍照总是笑得很僵硬,我前两天看了排球月刊,你拍的他那张刊登的照片笑容却很自然,所以这是谢礼。」天童觉说道。 我有些无语,牛岛若利的笑容到底是有多僵硬,都是能让他的朋友因此感谢我的程度,因为我是一次成功的。 「秘诀就是抓拍,不要告诉他你在拍照,很多人一站在摄像头下就不会笑了,我拍的牛岛选手是因为他刚好打了个手感极佳的好球。」我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以后也学一下这个妙招,你快尝尝看这颗巧克力球吧,要敲开它再吃。」天童觉道。 我低头看着这颗巧克力小排球,完全看不出拼接的缝隙,这还是天童觉在我到店之后才临时做出来的。 我用勺子背面轻轻敲击巧克力壳,我才明白为什么天童觉让我赶快吃。 外壳有了裂纹,内里的熔岩巧克力液就流淌出来了。 「这是怎么做成的?太精妙了,外层的巧克力为什么没有融化?」我惊嘆道。 天童觉笑着,「这可是我的秘方。」 用勺子舀起巧克力液,外壳的碎片依旧没有融化,增加了一份酥脆的口感。 我好奇地追问他的经歷,他从小打排球时就被同伴和对手认为是怪人,高中被排球强校的教练招走,与牛岛若利成了好友。 「那是我的乐园,不过高三最后一次大赛,我们输了。」天童觉兴高采烈地讲着,「我没想过做职业选手,因为我是直觉型的,发挥不稳定,多亏教练信任我的能力,才能站在场上。毕业后,我想了一圈,决定学做巧克力,能随意发挥我的个性。」 「那为什么没有考虑去远月学习?」我问道。 「远月学园啊,的确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料理学校。但我不喜欢那种淘汰制的氛围啊,衡量了一下,就去了巴黎在专门的巧克力店学习,老师也很严厉,不过比起教练中气十足地骂喊还是差远了。」他说道。 「体育比赛难道不是淘汰制吗?你为什么没法接受远月学园的机制?」我继续问道。 「竞技是竞技,金牌就只有一块,所以天然就是残酷的。不过我喜欢的还是享受过程的乐趣,料理这种事情吧,它唯一的标准就是食客觉得好吃。但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就像和你一起的这位客人,他喜欢甜食,而你更喜欢有一些苦味的。」 天童觉指着身旁的同事,「规则也一样可以变化,所以我们开了这第一个预约制的甜点店,甜点可以不止是咖啡店的点心,可以不只是西餐的陪衬,它可以是主菜。」 其实我觉得这个社会真的很奇妙,它要求所有人按照排资论辈的规则生活着,不看你工作能力多高,只要熬年龄就能涨工资,不能从这个秩序中脱离出来掉队,不然再也进不来了。 流浪汉大叔就是前车之鑑。 但依旧有人想要在这样的秩序中跳脱出来,做自己想做的事,那需要更多的勇气和坚持还有热爱。 第90页 所以我才想写这些与众不同的人们。 没有五条悟那样无法触及的强大,却依旧是普通人看得见的摸得着的英雄。 …… 没过几天,我就和野蔷薇见了面。 她刚染了一头橙色的头髮,站得笔直,在街角等着我。 她一眼发现了我的身影,「是爱子小姐吗?」 我微笑着点头,开口就是一连串的问题,「野蔷薇,你上学的事情定好了吗?现在又住在哪里?父母也不在东京吗?」 野蔷薇瞬间变得拘谨,一一答道,「还没有找学校,暂时住在铃木集团名下的酒店里,是七海先生帮忙安排的,父母在其他城市工作,我是一个人跑来东京的。」 的确像是个问题少女,所以不能用责怪的语气和她交流。 我以己度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那种想尽快逃离家乡的急切,我也曾和你一样,恨不得再也不回去了。」 野蔷薇好奇地看着我,「那你有回去吗?」 我轻轻嘆了一声,「我自从离开,到现在,再也没有回过老家。」 女孩子还是要更体贴一些,她没再多问。 「时间差不多了。」我看了眼手錶。 「我们待会儿要去哪儿?虽然什么银座、新宿、池袋我都去过了。」野蔷薇兴奋道。 「她来了……」我朝路边招手。 小兰赶紧小跑过来,「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你没有迟到,是我和你约的时间靠后一点,介绍一下,这位是钉崎野蔷薇。」 我给野蔷薇指向小兰,「这位是毛利兰,你们都在读高一,是同龄人,应该更能聊得来。」 「小兰,野蔷薇刚到东京来,人生地不熟的,你有空的话,就带她四处转转吧。」 小兰的面上闪过一丝犹豫,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我只是想让她忙起来,这样那个安室透问题再多,小兰不在他跟前,也就不会有什么事。 至于说毛利小五郎,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曾经还是个刑警,破案水平先不提,保护自我的能力还是有的。 但小兰只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她那过分聪明的竹马也不在身边,刚好野蔷薇需要认识一些不会鄙视乡下人的同龄女孩,我就想到可以把她们凑到一起了。 不过见了野蔷薇这个女孩,我就明白了,她不会因为有人鄙视她的出身或者口音而动摇。 现在我倒是有些疑惑,以小兰的善良,这种并不算为难的小事,一般都会答应下来的。 「怎么了?」我问道。 野蔷薇也摆摆手,「我不需要人陪啦。」 小兰面露歉意道,「最近有些忙,是因为我去帮园子了,她一直在那个慈善组织帮忙,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特别多,她干不完手头的工作,又不想仗着身份甩手不做,我就过去帮她分担了。」 我倒是猜出来了,这大概是七海的手笔,他也不想让未成年的小兰牵扯到奇怪的事情里,就借用铃木园子和小兰的关系,让她忙碌起来,远离是非,我们倒是想到一起了。 「园子,是铃木园子吗?」野蔷薇问道。 小兰点点头。 野蔷薇又看了我一眼,「是七海先生工作的那个帮助女孩的慈善组织吗?」 「是的……」 「那我就跟着一起去帮忙吧,可以吗?」野蔷薇看着小兰。 小兰温柔地笑着,「你愿意帮忙,真的太好了。」 她们两个交换了联繫方式,约好时间再见面。 野蔷薇跟着我去办租房手续,她打算和小兰做同学,计划在帝丹高中读书,房子就租在学校附近。 「虽然是慈善组织,但毕竟是铃木集团名下的,你能拿到比较高的时薪,就当做零花钱吧。」 「那就好,虽然父母给了生活费,但东京消费水平有些高,我依旧感觉手头紧巴巴的。」 野蔷薇盖上了刻了她的名字的印章,我做了她的担保也盖了自己的印章。 「我知道小兰的性格,她能和大部分人成为朋友。但没想到你居然对她印象那么好,这么快就决定好要和她做同学了。」我轻笑着。 野蔷薇低着头,「我小时候在老家认识了一个来自东京的姐姐,她后来因为排挤,又回到了东京,我们没有留下联繫方式,我来东京也是想再见到她。刚才看见小兰,我就想到了纱织姐,她也一样的温柔,我很想和小兰成为朋友。」 我微微笑着,「小兰的父亲是私家侦探,我想小兰应该也会一些推理,你要是想找人,可以让她帮帮忙。」 野蔷薇半信半疑地应了一声。 「我想问你一个事情。」 野蔷薇抬起头,「什么事?」 「你是从小就学那些咒术的东西吗?」 她点点头,「奶奶是个老顽固,非逼着我学,哪怕后来大家都知道五条悟的计划了。虽然我们生活的地方很偏僻,没有人加入那几次的大混战。 但是奶奶总担心我没有自保能力,就还在一直教我,时不时让我去周边巡逻一圈,看看咒灵有没有在附近出没。」 「你不想学吗?」 「如果还存在咒灵,我肯定会继续学的。毕竟我能因此离开家乡,但是它不存在了,我就可以不用战斗了。」野蔷薇轻声道,「就可以轻松自在的和朋友一起玩。」 第91页 第53章 最近一直在忙工作,长时间的趴到电脑前写稿子,多亏有甚尔在,他时不时提醒我站起身活动或者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儿。 但有时候思路流畅自然,顾不得停下来,担心被打断,甚尔要是这个时候提醒我休息,我就会很不耐烦。 可他大概时刻都在关注着我,从来没有在工作进展顺畅的时候打扰我,总是在我烦恼的想要逃离键盘前时神奇的出现。 我非常佩服他这个本事。 「我感觉自己拥有了一个超级得力的助理。」我捧着薄荷柠檬冰茶沖甚尔笑着道。 「看来我干的不错。」甚尔随意道。 「你一分钱都不拿,是不是太客气了?」 「谈钱就伤感情了啊。」 我俩胡侃了一会儿,我又继续开始工作。 之后写得很顺畅,直到深夜一口气写完了一份长稿子,我轻唿了一口气,起身准备去洗漱睡觉。 一站起来,眼前发晕,感觉天昏地转,甚尔一个健步走上前,把我扶住,慢慢再让我坐下。 「这是怎么了?」 「头晕……」我低声道。 「是因为你看电脑时间太长了,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吧。」 我的卧室算是甚尔禁止进入的区域。毕竟这还是个太私密的场所,所以我有些犹豫。 「谁叫你这儿连个沙发都没有,不然就去我那个卧室。」甚尔说道。 我嘆了口气,「那还是去你的房间吧。」 甚尔哼了一声,「防备心真是不小。」 我没理他,平躺身子,闭上眼睛缓一缓。 身侧突然一沉,我睁开眼睛,偏过头问道,「你为什么也上来了?」 「都这个时间了,你把我的床占据了,我也要睡觉啊。」甚尔理直气壮道。 我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又合上了眼。 「逗你呢,你翻个身趴过去,我帮你按摩一下后背,头晕是可能是压迫了颈椎的椎动脉。」甚尔碰了碰我的肩膀。 「也不是第一次了,就这样缓一下就好了。」我不觉得有这么严重。 「不止一次了?」甚尔敏锐发问。 「但只是偶尔会这样头晕。」我辩解道。 我被甚尔轻巧地翻了过去,就像他在做煎饼翻面时一样轻松又快速。 他直起身坐在旁边,双手从我的后脖颈顺到肩胛骨,力道适中,并不让人感到疼痛。 只是,我也能感觉到,脖子那附近大概就是要害处,对甚尔他们这些人来说,威胁感更强,但如我一样的普通人,也能因为触碰而发痒。 这种身体的条件反射怎么可能被克服? 又被按压了一阵子,紧张的肌肉终于恢復正常了。 我起身往自己的卧室去,甚尔喊住我,「你明天能休息吗?」 「积攒的稿子都写完了,应该可以休息。」我想了想道。 「你会游泳吧?」 我点点头…… 「游泳这个运动对嵴椎有帮助,既然你明天没事,那要不要一起去?」他问道。 我想着反正要休息,最近天气也越来越热了,就去泳池泡一泡也好。 不过显然不止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其他的东京市民也一样,放暑假了,天气炎热,大家都想到泳池凉快一下。 我在泳池里游了一会儿,不是踢别人,就是被别人踢,泳池里面交通堵塞,很是拥挤。 勉强游了几圈,才湿淋淋的爬上来,风一吹来,又觉得有些冷。 甚尔把浴巾扔到我头上,「擦擦身上的水吧。」 等把水擦干了,浴巾披到身上又感觉太热。 说实在的,甚尔这傢伙真的很奇怪,怎么看像他这样身材的都应该是会在泳池旁边展示着吸引女人垂涎视线和男人忌恨目光的。 反正带五条悟出来玩的时候,他就会这样表现。 结果甚尔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也不下到水里去游泳。 「你不应该是人间男菩萨的做派吗?在家的时候经常洗了澡只穿了一条长裤,就从客厅绕了一圈再回卧室,到泳池边却这么矜持?」我故意揶揄道。 甚尔也不正面回答,「是爱子你对我的为人有什么误解吧。」 有时候男人的想法真的挺有意思的。 我去洗澡换衣服,头髮都吹干了之后,走到大厅,看到甚尔坐在休息区的软椅上,杂志扣到脸上闭着眼休息。 我还没有出声喊他,只是略微走近了一些,他就敏感地清醒了,把杂志从脸上取下来。 泳池的人太多了,我也没有游几圈。但身体的状态有一些缓解,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甚尔都把这些事情安排好了,他把我领去游泳馆附近的一家老居民楼里。 「这里有一家味道不错的放题,我以前吃过,不过环境比较一般。」他推开木门,让我先走进去。 桌面都很整洁,菜品也很丰富,环境的确很一般,能听到抽油烟机的响声和依旧盖不住的油烟味。 但是每道菜都十分可口,说有多惊艷倒不至于,它很家常,让我想到了敦子老师做的饭。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家放题了。」 甚尔筷子没停,「因为我在放题能敞开肚子吃饱?」 我笑着摇摇头,「它有家的味道。」 甚尔咬住筷子头,顿了一下,问道,「我做的有家常味吗?」 第92页 「很遗憾,没有,不过味道都挺好的。」 「你觉得要怎么改比较好?」 我已经吃撑了,放下筷子,想了想认真回道,「我觉得你就按照你的方法就足够了,你做的不是家常菜,是甚尔做的料理,不是吗?」 甚尔长嘆一声,「败给你了。」 我可是对自己的口才相当自信的。 「下午还去哪儿吗?」 「你要是不觉得累,就再换一个地方去玩。」 我没想到甚尔带我去了一个大型体育娱乐中心,每一层的项目都不一样,他先带着我去了保龄球馆。 要换上专门的鞋,场馆里玩的人不算太少,时不时传来撞击的声响、保龄球曾经有段时间很风靡流行,但近些年爱好者渐渐减少了。 「我没怎么玩过这个。」我坦诚交代着。 「没事,随便扔。」甚尔站在一旁,也不做什么提醒。 我看了两眼悬挂在墙上的显示屏里滚动的简单解说视频,大概是要把手指扣在球的孔洞里,再用力掷出去。 不出意料的,球顺着一侧的边沟滚了下去,一个球瓶都没打中。 「球还挺重的,这有什么技巧吗?」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运动细胞发育的还挺不错的,基本都能很快学会。 「你看我投一个。」 甚尔助走了三步,右手将球送出。 他身上的贴身t恤将发力的肌肉线条勾勒出来,直起身后,衣服又瞬间恢復了平展。 我不知为何,想到了掷铁饼者那个雕像的力量和美感。 只是一击,全中,所有的球瓶都倒了。 看着甚尔投球的姿势都觉得赏心悦目,我坐在沙发上看他连连全中,悄悄打了个哈欠,游泳还是消耗了我的很多体力,有些犯困。 「我去买杯饮料喝,你想喝什么?」我想出去醒醒神。 甚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冰水就行了,这里面不通风,憋得好热。」 明明这里有空调,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要每一把都能全中才会这样吗? 我看在他这么努力表现的份上,没好意思就这么怼他。 场馆外是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接连几家都是饮品店。 我给自己买了一杯草莓拿铁,冰冰凉凉的,果粒很多,不是用糖浆勾兑的虚假草莓味。 我又让店员打了杯冰水,对方没要冰水的钱。 所以说甚尔真是好养活。 回到保龄球场馆,我把饮料放到沙发前的桌子上,看了眼计分板,分数非常高。 「你休息一下吧,我要玩一会儿。」 刚才观察了半天,我又查了一些要点。 夹紧手臂,向后摆动,伸直出球。 保龄球笔直的沖了出去。 球瓶撞到了。 不过我的力量不太大,只撞到了中间的三个瓶子。 「还不错嘛。」甚尔却这样夸道。 既然这样,那我再玩一会儿。 大概是掌握了一些诀窍,我基本都能投中。虽然数量不多,但至少没怎么跑到边沟里,偶尔失手,会在最后关头偏到最外侧,一个也没中。 「我看这里还有棒球、撞球和高尔夫,要不要改天再来继续玩?」我玩得越发开心,只是时间不太多了,快到关门的时候了。 「我都行,这些都不难。」甚尔随意点点头。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是第一次来玩保龄球吗?」 甚尔略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难怪他最开始不告诉我什么小技巧,原来也是现学现卖。 「最后一个,你投完,咱们就回去吧。」我打算坐下来休息了。 甚尔走上前取了一个球,犹豫道,「你真的没有芥蒂吗?」 「什么?」我很疑惑,不知道这个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句话。 「五条悟那天讲的所谓的故事里面,我杀了一个女孩,你没有什么想法吗?」甚尔低声道。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他居然还在想这件事。 我从这句话里察觉到了微妙的自卑。 我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是不是聊过类似的话题了,虽然这个行为并不正义,但你只是在做任务,而且那也不是这个你做的事。」 「那就不是我吗?都有一样的过去和经歷。」甚尔道。 我站起身来,走到他旁边,指着保龄球和球瓶,「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些球和瓶是循环使用的,但是每一局的结果都不一样。所以你觉得亲手捣毁出身的家族的你还是那个靠做任务度日生存下来的你吗?」 他死死地盯着我,很很快又轻松地笑起来,「我明白了。」 他出手了,再次全中。 积分可以兑换奖品,我在橱窗看了一圈,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甚尔那么努力的想要打中更多的球瓶。 果然,甚尔如我所料,他在里面挑选中了一个按摩枕,「回家了你试试这个,应该能让你的颈椎缓解一些。」 我轻轻笑着。 甚尔总是这样,说得少做得多。 一不留神,就会让人忽略掉。 不过,我不会轻易忘记他为我尽心做的这些事。 第54章 我和甚尔就这样相处着,僵持着。 宫侑的消息也依旧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覆着。 最近非常忙碌,森内小姐常常喊我到处参加讲座和嘉宾,这第一本书已经下厂开始印刷了,它的宣传在提前铺垫了。 第93页 我想写的各行各业中特立独行的从业者的故事,这第二本书的选题也通过了,不过稿子还不够多,我还想再找一些合适的採访对象。 瞌睡碰上了枕头,仙石要突然联繫到了我。 我们有大半年没见面了,他和本乡千鹤时常在国外参加国标舞大赛,也常常在国外的舞蹈室训练,不怎么回国。 仙石要这次和本乡千鹤一起参加日本主办的国际锦标赛,手册上介绍的选手大部分都是欧美人,从宫廷舞起源的摩登舞以欧洲选手为首,来自美洲的拉丁舞则是被拉美选手称霸。 所以他们这两个亚洲人面孔的高水平组合是多么的让人惊奇。 和往常一样,我依旧准备好了送给本乡千鹤的花束来到舞池看他们的表演。 国际锦标赛在昨天已经进行了摩登舞的比赛,今天的赛程是拉丁舞的五个舞种。 仙石要和本乡千鹤以及所有的国际顶尖舞者都在向在场的评委还有观众展现着他们热辣的舞姿,高涨的情绪,还有夺目的存在感。 最后的一支舞是斗牛舞,这是模仿西班牙斗牛士的一种舞蹈,舞曲激昂,舞姿有力。 本乡千鹤为了配合斗牛舞穿了一条开叉的长裙,女子在斗牛舞里象徵着激怒牛的红色,有时也会扮演成愤怒的斗牛。 斗牛舞舞步很大,他们绕着舞池一圈,不停游走,几乎挨着舞池边的评委和观众。 仙石要看见了站在一边的我,他领着本乡千鹤专门到我面前跳了一段,才行云流水地顺着下一个段跳到另一侧。 本乡千鹤的裙摆在我眼前展开,随着舞步好像火焰在舞池中央跳跃。 仙石要有力又潇洒的舞姿,瞬间让我想到了西班牙的斗牛士,想到了海明威笔下的故事,想到了卡门。 本乡千鹤也势均力敌的热烈地舞动着。 他们就好像斗牛士和斗牛一样,是互相厮杀的对手,是双双受伤的战士,完美的诠释了斗牛的故事。 「今天是狂欢节,勇者的节日,场上坐满观众,看他们欢唿!痴狂!斗牛士,斗牛士,准备好了吗,荣耀在前方!」 不论看几次斗牛舞,我都会记起这首斗牛士之歌。 随着舞曲的收尾,所有的比赛都结束了,只剩下等待最后的评分结果。 我正要把花递给下了场的擦着额头汗水的本乡千鹤时,她被一个高挑的女孩迎了上去。 女孩情绪高涨,「千鹤小姐,你跳得太棒了!」 仙石要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揶揄地笑着道,「看来这次的花该给我了。」 「一边去,这是爱子给我的。」本乡千鹤怼了一句仙石要,接过花束,拉着那个女孩到我身前介绍道,「这是绯山千夏,是业余组的选手。」 仙石要站直了,朝一边招招手,「千夏的舞伴是我的学生,多多良,快过来。」 被称作多多良的男生看上去有些弱气,他礼貌的打了招唿。 仙石要和本乡千鹤获得了第三名,他们领完奖之后我们一行人去了小笠原舞蹈教室。 圆谷环小姐在努力经营着这个舞蹈教室,她和其他老师在给多多良教基本舞步。 「其实最近还在各个国家参加比赛,现在正是今年的赛季时间,抽出空找你,想让你帮个忙。」 仙石要靠在墙边,一边看着多多良和千夏笨拙的配合,一边和我说道。 「什么事?」 「我一直想教更多的学生来传达我的舞蹈理念。但一直很忙,得到退役之后才能专心教学。但是小笠原现在经营有点艰难,我想让你帮忙打个gg。」 「这倒没什么,作为交换,你和千鹤要接受我的採访。」 本乡千鹤懒洋洋道,「你不是基本都知道了吗?」 「那些都是平时闲聊,这次想要正式一点,想了解得更全面一些。」 本乡千鹤轻轻笑了一下,「好吧,最开始我在少年组是做领舞的。但到了业余组,必须和男的做搭档才能上场。但是我当惯了领舞,又比男舞伴跳得还好,那会儿杂志批评我抢了他们的风头,你应该知道,普通观众看的时候会更注意漂亮的女舞者。但是业内要看男舞者的水平打分。他们水平差,还要怪我太厉害,呵。」 仙石要指了指正在舞室里练习的千夏,「那个女孩大概在少年组也是做领舞的,水平也相当不错,多多良现在的基础还比不过她。」 那两个高中生正在别扭地配合着。 本乡千鹤继续道,「直到遇到小要,我才找到合适的舞伴,他以前一直是在国外参加比赛,回了国也找不到舞蹈水平和身高合适的舞伴,我们就一拍即合,从十五六岁开始合作,到现在都多少年了啊。」 「还打算继续跳吗?」我问道。 「当然要继续了,我没觉得自己有多大啊,都被称为老将了。」仙石要抱怨道。 「我看你们好像都瘦了一点,状态有下降吗?」 「其实只是肌肉更多了,毕竟代谢会随着年龄降低,要保持好竞技状态。不然跳拉丁的时候都举不起来千鹤这个肌肉女。」仙石要说这种话的结局就是被本乡千鹤回一个重肘击。 「那你们打算跳到多少岁?」 「三十五岁左右吧。」仙石要挠挠头。 本乡千鹤补充解释道,「黑池有一个三十五岁以上的组别。所以我们就想着以这个年龄为限吧。」 第94页 「国标舞到底算是竞技还是艺术,你们是怎么认为的?」我问道。 「一半一半吧,因为有打分,所以必须尽量编排高难度的舞步去讨好评委,吸引他们的目光。但千篇一律就没有意思了,我和千鹤是更大胆的变革的风格,国际上也分为两派,以摩登舞为例,一派是传统的以下半身摆动时的美感。 而我们两个仗着身体条件,上半身能拉得更开,幅度更大,就是因为美,我们才会赢得评委的目光,被他们看到,得到了分数,不过日本还是保守一点。尤其是国内的业余赛,说到底这打分还是比较主观的。」 仙石要顿了顿,「但是,我认为,美是能超越一切的。」 千夏和多多良已经吵起来了,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因为千夏曾作为领舞的水平更高,而多多良没学多久,他们总是配合不到一起去。 仙石要总算想起来他作为老师的职责了,「换一下,千夏做领舞,多多良跳女步。」 多多良有些抗拒,但是已经不容他拒绝,千夏瞬间摆好了姿势,引领着他跳了起来。 「果然没错,千夏的领舞水平很高,比一般的业余组男舞者都要强。不过你的女步还是有些欠缺,千鹤,带她练一下吧。」仙石要指点着。 本乡千鹤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千夏身边,「看着我的姿势,跟着我的动作。」 她双手做出环抱状,身体向后仰去,几乎成了一个弧线。 她们练得是摩登舞,千夏跟着她的偶像学习,兴奋又专注。 仙石要依旧在教多多良基本功,我便趁机和圆谷小姐聊了一会儿。 「我会在《世界之眼》这个杂志上发表一篇介绍国标和小笠原舞蹈教室的文章,可能效果不一定很明显,等到下半年我会出一本书,也会有一篇介绍国标和仙石要还有本乡千鹤的文章。」 圆谷环小姐感谢道,「我这里虽然是和仙石一起办的,但不像兵藤社交舞蹈教室,兵藤万里莎这个退役的原职业冠军一直在教课,仙石还想要继续跳舞,没法专注的教课,他这个招牌就利用不起来。」 「那就再等他几年吧,多欣赏一段他享受舞池被瞩目的时间。」我微笑道。 圆谷环狡猾又带了两分暧昧地笑着,「那你会等他吗?」 我轻笑着看向仙石要挺拔的站姿,摇摇头,「我从来不会等别人,尤其是男人。」 圆谷环有一些幸灾乐祸,「这绝对会是他的遗憾。」 我扬扬眉,却不应声。 转而和圆谷环聊起另一个话题,「千夏很像千鹤啊,不仅是她们都曾经在少年组当领舞,还有这种强势的性格。」 圆谷环又恢復了一贯的温柔姿态,点点头补充道,「不止如此,她们的体型也很相像,胳膊长脖子长,是非常优秀的天生的舞者身体,千夏天赋也很高,他们会是新的一代仙石组合。」 「不过多多良倒是不太像阿要,个子和性格都完全不同,他能和千夏友好相处吗?」 「但是仙石和千鹤也经常吵架呀。」圆谷环提醒我,「不过他们开始搭档那会儿都是非常优秀的舞者了,这两个孩子还有的磨呢。」 没过两周,我和甚尔在轻井泽避暑的时候,就在路边偶遇了刚和多多良吵完架的千夏。 第55章 轻井泽夏天非常凉爽,距离东京也不远,几乎每年我都会来这边租一个别墅和敦子老师来避暑。 今年倒是带上了甚尔一起,从轻井泽车站出来,我们租了辆汽车,开启导航,前往乡间的独栋木屋。 车停好后,我们沿着绿茵小道往前走,木屋并不大,只是这里环境更好,空气更清新。 木屋是全木制造的,室内没有空调,只有几个吊扇在运作,依旧凉爽无比,为了安全,厨房用的是电磁炉,我们提前买好了食材带过来。 往木屋这边的路上还碰到了当地农民在家门口摆的摊位,日本的农贸协会非常奇葩,垄断式的用统一的标准收购果蔬,苹果大一圈小一圈或者不够圆的都不要,这样就造成了日本国内的菜价更高。 而进口的却更便宜的现象,而不符合标准的果蔬只能让农民自己留下。 所以农民会想办法卖给街区上的农贸市场,还有剩下的就会在自己家门口卖给过路人,这些反倒更新鲜更便宜。 甚尔一边蹲在摊位前挑选,一边听农民抱怨农贸协会,最后他买了一大兜。 「这么多吃得完吗?放久了会坏的。」 「没事,可以做成腌菜和果酱,我看介绍那个木屋里有腌菜的罈子。」 「你以为我们要住多久?」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甚尔想了想,「那就买几个玻璃瓶子,装到里面带回家。」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甚尔越发贤惠了。 一到木屋,他先奔到厨房,对只能用电磁炉的灶台挑剔了一番,然后去后屋看菜罈子。 我爬上木梯,来到二楼的卧室,因为房子并不大。所以卧室并排摆了两张单人床,楼上就如同阁楼一样,是三角的尖顶,我推开窗,室外的涓涓溪流在轻巧地流淌着,远处是绿意盎然的森林。 我放下了行李,回到一楼,客厅旁有一个露台,推开门走上去,阳光洒了下来,因为温度不高,所以阳光只会让人感到舒服,而不是酷暑的炎热。 第95页 附近还有一个运动场地,是集网球场、羽毛球场还有篮球场合一的。 不过我没打算去打网球。 甚尔做了一顿丰盛的菜餚,每次都是各国菜式大乱斗,有日式的猪肉生姜烧,也有墨西哥饭,煎饺和洋葱浓汤。 吃的很饱,晚上就开着车到山顶附近兜风消消食,吹了会儿夜晚的山风,舒舒服服的在轻井泽有名的温泉泡了一会儿,再悠哉悠哉的回到木屋。 甚尔坐在另一侧的床沿边,突然道,「这次晚上还出去吗?」 「我现在只想睡觉,好好休息。」 泡完温泉,整个人都乏了,我闭上了眼睛,一夜无梦。 接下来几天,就是在木屋里工作半天,剩下半天去外面转一转。 轻井泽的树很多,我骑着自行车在山道和林间小路穿梭着,唿吸着自然的空气,时而去度假村建的商业区转一圈。 就在一天傍晚,我刚从商业区出来,准备步行慢悠悠地回木屋,甚尔准备了烧烤,等着我回去品尝。 走到半路,我看见前方一个女孩低着头快步急速地沖向前,身影很熟悉,「是千夏吗?」 女孩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见了我,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迟疑道,「爱子小姐?」 「是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走近了,递给她一张纸巾。 千夏接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她解释道,「我去了兵藤社交舞蹈教室学舞蹈,现在大家在这里集训。」 「这样啊,那里毕竟有兵藤万里莎在,阿要还在参加比赛,没时间指导你们,圆谷小姐那里偏向的还是初学者,你们的确应该换到兵藤社交舞蹈教室,才能更快出头,不会被埋没。」我轻声道。 千夏沉默着。 我还蛮喜欢这个倔强的女孩,「发生什么事了,也许对着我这个不熟悉的人更容易开口?」 她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多多良和我总是不能配合到一起……」 「千鹤和阿要他们到现在也常常吵架呢。」我安慰道。 「是这样吗?」千夏愣了一下,她继续讲道,「我之前是做领舞的,所以女步的跟随比较一般,多多良和我的节奏都合不上拍子,他却和其他女孩跳得很合拍……」 这不只是嫉妒,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生气,千夏很明显对自己要求很高,自尊心也很强。 可是她没法信任多多良,那个男孩看上去没有什么气势,是没法让这样一个女孩信服的。 「可是除了多多良,再不会有这样的舞伴能忍受我的性格了。」千夏低着头,又吸了一口气,「舞伴的表现更多是看领舞的实力,我总能看到很多女舞者被男领舞带着拿高分,我之前一直当领舞,总觉得不公平,明明我的实力一点也不差,却因为女子不能做领舞参加正式比赛。」 「我能理解你的愤怒,明明是两个舞者。但是男选手才有背号,女舞者只是舞伴,却不是选手,林林总总的这些事加起来很多,千鹤和你一样,但是我们都过了愤怒的年龄了,我们会去做实际的事情。」 我慢悠悠道,「千鹤在成名后就不停参加各种国标舞的会议,和志同道合的其他国家的女舞者一起宣传她们的理念,近几年,北欧的一些国家内部举办的国标舞专业比赛已经可以由两个女性一起参赛了。」 千夏惊讶极了。 「前段时间和千鹤聊到这个事情,她说有了制度的变革,之后再看,两个女舞者是不是都可以轮换的做领舞,舞蹈会不会变化更多。」 我嘆息着,「千鹤大概是在近十年前就开始为这件事努力了,她很强大,无论是她的舞蹈还是她的行动,千夏,要向你的偶像学习呀。」 「我会的……」千夏点点头。 「至于你的领舞,你都说了,只有他才能包容你的性格,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试着去信任他做领舞的能力吧。」我拍拍她的肩膀。 回到木屋时,我就看到甚尔在庭院里摆了一个烧烤架,不停忙碌着。 「回来了?帮我个忙,去厨房把洗好的生菜拿出来。」甚尔抬了一下头,手上翻动着。 我轻轻微笑着。 他烤了很多,除了牛肉和烧鸟串,还做了生蚝和大虾,烤了各种蔬菜,烟火气扑面而来。 「快要回东京了,还是不要带太多蔬菜回去了,还要坐电车,路上颠簸太麻烦了。」甚尔努力消灭着食物。 「还不是因为你买了这么多,草莓酱还有樱桃酒都做了吗?」 「都装好了。」 蝉鸣声在窸窸窣窣作响。 我仿佛要在这份宁静的日常中沉溺。 第56章 我为了写稿子,已经把身边各行各业的朋友都骚扰了一遍。 前两天还带着墨水去找了宇内天满,到他的住处兼工作室时,他正在拼命赶稿,顾不上和我说话。 他的工作模式很奇怪,是站着在数位板上用压感笔画画,第一次我见到这样的设备时非常吃惊。 在我的印象里,那些老一辈的漫画家都是用墨水和蘸水笔在作画,不过年轻一代都是两者混用。 我轻车熟路地去宇内天满的冰箱里取汽水喝,一边坐在榻榻米上翻着连载他的作品的那几期漫画杂志。 他正在连载的是出道作《剑士佐比修》,我不是太能接受这种恐怖元素,半眯着眼睛翻着看。 第96页 门铃又响了起来,宇内天满一脸崩溃地加快手上的速度,「赤苇编辑怎么这么快就来收稿了!」 我好笑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去开门,赤苇编辑礼貌的说了一声「打扰了」就进来了,他好奇的看了一眼我。 宇内天满简单介绍了一下,就继续赶稿。 这间面积很小的房间里挤了三个人,夏天是真的感到炎热。 宇内天满又拖延了一个小时才画完,这个期间我就在和赤苇编辑聊天。不然两个人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实在是尴尬。 「之前宇内的编辑好像不是你啊。」 「我今年春天才毕业,到杂志社不久后被分配和宇内老师合作。」赤苇编辑礼貌的回答着。 我知道宇内天满和大部分漫画家一样,都是热爱漫画才入了行,有的考到美术大学的设计系,有的是在专门学校学习两年漫画,有的则是去做漫画家助手,然后给这些漫画杂志的大奖赛投稿,入选得奖后就能发短篇,效果不错就能画长篇连载,不过现在社交媒体很流行,很多漫画家都会在网上发一些四格漫画吸引粉丝,也能被一些漫画出版社看重,还有一些漫画杂志做了电子刊,题材会更放宽一些。 「所以说,现在还会有漫画家作品不受欢迎就强制他们完结,非常受欢迎的就逼着漫画家继续画下去的事吗?」 赤苇编辑虽然刚工作不久,却非常沉稳,冷静地回答道,「前者还是有的,不过连续多次读者排名垫底才会开会讨论。毕竟漫画家非常多,而杂志的连载数量是有限的,我们说到底还是要给读者带来好看的漫画。至于后者,现在基本不会这么做了。」 当然不会这么做了,以前只能靠漫画和动画续命,现在还有剧场版和各种周边可以揽钱。 我一直觉得这个行业很畸形,漫画一直不被大众看得起,想做漫画家这样的梦想说出口也会被嘲笑。 尽管漫画家日进斗金,杂志社靠着这些大漫画家赚来了现在办公的高楼大厦,完全被吸得一干二净,而漫画爱好者也一样被瞧不起,可围绕着这些爱好者的商品却层出不穷,多么讽刺。 我们又聊了些其他话题,「现在你们还会去漫展的同人志区发掘新漫画家吗?」 这个方法非常传统,就像过去星探在街上搭讪,现在都在网上发现新人。 「我忘了还有这个老办法,过两天就是同人展,谢谢提醒,我会去看看的。」赤苇编辑一本正经地向我道谢。 宇内天满终于画完了,赤苇编辑直接在现场确认了。 「其实今天过来,是有一件事要说。」赤苇编辑有些严肃道。 宇内天满嘆了口气,「我知道,是这部作品要腰斩了吧。」 我还没得及避开就听到了。 「对不起,没能坚持连载下去,也是我这个编辑的责任。」赤苇编辑低声道。 我感觉现场气氛有些不太好,尽力挽救,「宇内,你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啊,最近几次的排名赤苇编辑都不告诉我了。所以很明显啊,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宇内天满轻嘆着,「但是还会再宽限一段时间。」赤苇编辑说道。 「嗯,我会画完这个故事的。」宇内天满揉了揉眼下的青黑,「下一本我还是想画排球的故事。」 「我会尽全力帮助宇内老师的。」 他们两个又商量了一会儿下一期的分镜,赤苇编辑就告辞了。 宇内天满才告诉我,赤苇编辑中学时代也是打排球的。 「诶?他和木兔光太郎是同队的吗?」我惊讶道,「世界真小啊。」 「是啊……」宇内天满从柜子里掏出来一袋健康的鹰嘴豆招待我。 「我看了那篇写星海光来的文章,真是让人怀念那段被称为小巨人的时光。」宇内天满道,「我那时也觉得自己很强。」 「现在也很强啊。」 「作品马上腰斩,哪里还算强啊。」 「可是你迅速振作起来了。」 宇内天满轻笑着,「你知道打排球时大家总在说拿下一分吗?那是因为没有办法完全阻挡对方得分。同样,我们也会得分,每一分都是不同的情况。 和漫画一样,这一个短篇不能连载,那就下一篇,这个长篇被腰斩了,那就继续画新的。这是排球告诉我的一件小事。」 我很欣赏他这个好心态,在宇内天满这里取了材,我记得赤苇编辑提到的同人展时间,去了一趟,认识了几个coser,还有一些摆摊贩卖同人漫画的画手。 虽然我知道这里面都是职业病、痛苦、灵感衰竭、腰斩。但这些爱好者依旧热爱着漫画家塑造的世界,那里为他们带来了无尽的快乐。 我的素材还是不够,甚尔非常有参与感的主动提出了新人选。 「偶像,你了解吗?」 「大概知道一点。」我说道。 甚尔犹豫了一下,「我认识一个小子,他痴迷偶像,你要是感兴趣,就跟着去看看握手会现场吧。」 漫画宅都接触了,偶像宅也就去见识一下吧。 不过等见了本人之后,这个偶像宅的形象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这个叫东堂葵的偶像宅,身高一米九,又高又壮。 我疑惑道,「你只是个高中生?」 东堂葵点点头,继续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偶像小高田的事迹。 第97页 好吧,我不能有偏见,谁都可以有痴狂的偶像。 握手会的观众着实不算少,小高田在舞台上蹦蹦跳跳,台下的粉丝也一起应援,我还看到了几个女生。 表演结束之后,是握手会的时间。 东堂葵只有一张握手券,我也有自己的办法,依旧是亮出记者证。虽然当初离开了《白夜》,但是我没有销掉记者证,仍然有採编权。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还是放行了,把我引到后台的休息室等待。 东堂葵见状迅速跟到我身后,工作人员阻挡不住,我们就一起待在休息室等了两个小时,握手会才结束。 小高田面色疲惫,却依旧没有松懈,面带笑容地和我问好。 「走近了,才发现小高田个子很高啊。」 「我是高个子偶像,身高是一米八。」小高田坦然回答。 我这会儿是真的惊讶了。 日系偶像的标准是非常奇葩的,她绝对不能是唱歌最好、跳舞最好、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必须有一些小缺陷,会让人觉得这样可怜的她没有人支持,只能由自己支持了,支持这样的偶像,就好像在支持和自己一样的普通人。 这样的偶像唯一的天赋是被人爱的能力。 这也是这个时代特有的产物了。 而小高田的长相没有瑕疵,她很可爱,身高是缺陷也是她的特点。 大概有一部分粉丝是因为小高田的身高而爱怜她的。毕竟在这个国家女性的平均身高不到一米六,男性也只有一米七。 所以看着小高田,这些偶像宅男们半是同情,半是带着一些猎奇心理的。 不过小高田的想法倒是与众不同。 她带着轻快的语气道,「因为我的身高很突出,所以我想要告诉和我一样的女孩,不需要为此自卑,不用为脸上的痘痘、不够好看的模样、发育良好的身体而羞耻,像我这样的高个子女孩也能做偶像,我们什么都能做到。」 「小高田真是太棒了,不亏是我的偶像!」东堂葵没有憋住话。 我想要赶紧结束採访,带这个傢伙出去。 小高田又说道,「中禅寺小姐,是不是最近有广播的工作?」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在同一个广播台有节目播出,那天听到制作人在说到你要出场的那一期的主题,我很感兴趣,那本书什么时候出版,我一定会支持的。」小高田握住了我的手。 「大概还有一个月吧,先谢谢你的喜欢了。」 「可惜我的节目和这些主题不贴合,不然还想和您一起合作呢。」 我很佩服这些偶像,小高田非常会说话,很讨人喜欢。 我们又愉快地交流了一会儿,这才分开。 「偶像真是可怕啊。」我感嘆道。 东堂葵纠正道,「是非常厉害,能抚慰我的心,治癒了我,虽然最开始是因为她的身材被吸引的,但后来还是喜欢她的性格。」 偶像和漫画家一样都是造梦者,爱好者们并非不知道这是一场虚假的幻梦,却自愿的渴望在其中永不甦醒。 第57章 就在我以为生活平静而充实的时候,我收到了两条信息。 一个来自怪盗基德,孔时雨他们已经追踪到了那个炸?弹犯。 我嘆了口气,又翻了翻第二条消息,是宫侑的,他再次邀请我去京都看五山送火。 我该做出决断了。 下定决心后,我才开始仔细翻查怪盗基德的加密简讯。 这起案子有两个兇手,最初他们打算要十亿日元,第一次在住满住户的两栋居民楼上放置炸弹索要金钱,警方把钱放到约定地点,两个兇犯拿到钱暂停炸弹倒计时驾车离开,结果途中媒体的消息并不及时,其中一个犯人以为没有炸弹出了差错,没有暂停,下车准备联繫警方,结果在途中意外出了车祸,另一个兇手被激怒了,认为是警方的过错,他按下了。 当时阵平先解除了一个,另一个由他的同事兼好友萩原研二处理,本来暂停的炸弹被引爆了,他因此而牺牲。 居民都及时的驱散了,所以只有萩原研二一个人死去。 后来的每一年,那个活下来的犯人都在这一天给搜查科发倒计时的传真,阵平因此转去了搜查科。 他破解了犯人的谜语。 阵平牺牲的那一次,犯人依旧是用两个炸弹牵制警方,阵平只能在最后一刻才能看到另一个藏着炸弹地点的谜语,为了民众,他选择了牺牲自己的性命。 炸?弹的高温爆?炸,什么都没有留下。 连祭拜的坟墓都是衣冠冢。 这个犯人是多么的冷血,人的性命都当做玩笑一样。 就算再能躲藏,但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当初那些钱可没有找回来,这犯人一定非常谨慎,不停倒换,散出去,洗干净,就能正常使用了。 所以孔时雨他们查不到人的踪迹,就查钱的往来,这依旧很难追踪,坚持用现金的社会非常容易倒手,更别说距离第一次案发已经过去了五六年。 但不管怎么说,孔时雨收了钱,办事还算靠谱,他找到了踪迹。 我这些时间积攒的材料还是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我说不清是希望由警方抓到人,还是希望亲手报仇更痛快。 第98页 收拾了两三天的行李,把我的卧室房门锁好,准备出发前往京都。 甚尔拉住我的手腕,「你要去哪儿?」 「约会……」我轻轻笑着。 京都是个非常漂亮的城市,这里的人性格也很古怪,很会阴阳怪气的骂人,脑迴路太直接的人都无法理解,甚至是不知道京都人在骂他的程度。 不论这一点,京都还是几乎找不到什么缺点的地方。 宫侑白天还在大坂训练,要到傍晚才能到京都,白天我都可以一个人自由活动。 先去锦市场买了一大堆小吃,熘达到京都御苑坐下来一边欣赏盛开的紫阳花一边享受独自一人的野餐会。 又去书店消磨了大半个下午时间,猜测自己的书未来会摆在哪里,店员又会怎么展示? 最后还去了京都漫画博物馆,里面收藏了各国的漫画,办了年卡就能随便看,我随手拍了一张发给宇内天满,收穫了他羡慕嫉妒的一连串短讯。 京都的夏天很潮热,走一会儿路就浑身黏煳煳的。 回到旅馆换了一身衣服,就去车站接宫侑。 他一身清爽地抱住我,死死扒着不松开。 「好了,我还预约了怀石料理的座位,迟到了可没得吃了。」我拍拍宫侑的后背。 他一脸惊喜,「这得提前订吧,爱子,一直不说和我见面,结果早就悄悄定好了。」 我倒是没否认,轻轻笑着。 这家门口挂着灯笼和黑白招牌的怀石料理店就开在贵船川岸边,饭菜会端到河水上方的平台上,冰凉的河水在下端流淌。 前菜是章鱼籽、藕和豆荚,接下来是用不同年份的木鱼花做汤,大将煮好之后,放到滤网里过滤。 椀物的主角的北极贝,汤里还摆了两个冬瓜小球。造物是烟燻金枪鱼。 接下来是用天妇罗的做法炸了牛蒡,配的是用猪排做法的鳗鱼。怀石料理的名称很多,我记不清,每一道都很美味,手法各不相同。 主食是亲子饭,宫侑凑到我耳边,用手挡着嘴型悄悄说着,「这个饭不如宫治做的好吃,其他都是满分。」 他的双胞胎兄弟的确做饭水平一绝,不过这些话不能在店里说啊。 虽然都是关西地区,但是京都和大坂还有兵库县都不一样,这里做事说话都含蓄极了。 我舀了一勺无花果果冻塞到宫侑嘴里,注重礼貌的另一侧的客人立刻移开视线。 结帐的时候,宫侑瞥了一眼帐单,不由咂舌惊唿了一声,「好贵!」 再次引来了众人的注视。 等到他掏出卡准备付帐的时候,我已经买好了单。 宫侑嘟嘟囔囔道,「完蛋了,他们肯定认为我是抠门的男人。」 「今天是我请你,明天换你请我就好了,不用计较那么多。」 其实日本社会约会流行aa制,各付各的钱,谁也不占谁的便宜,有的太小气,连一百日元也要分开算。 但是我一直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主要还是看两个人相处的模式,跟仙石要一起玩的时候,基本上是我们轮流买单,毕竟我们不是情侣。 和景吾谈恋爱的时候,他恨不得什么都是他来出钱。但在我们的约会阶段,还是轮流买单,不过碍于当时我的经济能力,我请客的那顿都是便宜的餐厅。 阵平有一些大男子主义,再加上他因为工作繁忙和纠结的心意一直对我有歉意,坚决不要aa。 宫侑想要显得更成熟一点,总要抢着买单,不过他经常发现我去了趟洗手间后帐单已经结算了。 至于甚尔嘛,现阶段他只不过是做家务换房租的室友而已,按照市价,他在为我免费工作,我的心态一直很复杂,妻子是丈夫的免费家政,那甚尔难道不能这样做吗? 可我们又没有特殊的亲密关系,我就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使唤他,可他总是表现出自愿的态度,我也并非圣人,就默许了。 情情爱爱,真是折磨人。 我侧过头看着宫侑棱骨分明的侧脸,他的眉目间神采飞扬,我其实很喜欢他。 只是我不能把他拉下水,因为我的任性,已经拖到了现在。 明天…… 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必须要分开了。 对不起,宫侑。 宫侑停下了动作,「怎么哭了?」 「因为太快乐了。」我微笑着抬头亲吻他的唇。 紫阳花缤纷落下,如雨点般急促,宫侑仿佛带着两分不安,急躁地迎合我,可他拂去我脸颊上泪水的动作却轻柔无比。 第58章 早上宫侑又在旅馆黏煳了一会儿,我们才出发去跳蚤市场。 它开在下鸭神社后面的森林里,什么都有卖的,我挑了几本旧书和老电影海报,宫侑耐心地陪着一起逛。 直到我不打算再继续买东西了,他才拉着我去了他想玩的摊位处。 扔飞镖扎气球,一等奖是一个毛绒绒的兔子玩偶。 「爱子,看我把那个赢下来送给你吧。」宫侑道。 虽然我已经过了喜欢毛绒玩具的年龄,但宫侑的热情没法让人拒绝。 我站在他身侧,看着宫侑瞄准再出手,他玩得挺好的,每一次都能扎破一个气球。 这时市集的人流大了起来,有个人不小心挤了我一下,宫侑便顺手把我搂住。 第99页 我微微抬头就看到了宫侑认真的神情,他揽住我的动作就好像下意识般的,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的专注。 我微笑着把头贴到他的胸口,宫侑的手这时突然一抖,没有中。 只得了二等奖。 「我蛮喜欢二等奖的这个书籤,谢谢呀。」我又带了两分促狭道,「阿侑,为什么最后一个失手了?」 「可恶,爱子,你是不是故意的?」宫侑不服输的性格大概深入骨髓了,他又笑了起来,「不过爱子你喜欢这个奖品就好。」 从跳蚤市场前方的下鸭神社出来后,我们找了一家餐馆吃饭,在便宜又大量的小馆子里点了美味的寿司、荞麦面、天妇罗还有鳗鱼饭。 吃得饱饱的,时间还早,我们熘达熘达就到了祇园,到处都是游客,今天还有五山送火,街头上也有不少穿浴衣的女孩子。 宫侑便怂恿我也找一家租和服的店换一身浴衣。 「那你也得穿浴衣。」我说道。 他大概实在是想看我穿浴衣的模样,犹犹豫豫地还是答应了。 浴衣比和服凉快多了,但依旧比普通的短袖短裤裙子穿起来更热。 我换好衣服之后,店员还帮我把头髮盘了起来,插上一个花形的髮饰。 我又借了一个小手包,把手机和钱包装进去。 宫侑比我换得快,之后就不见人影了,这会儿终于回来了。 手上拿了一朵盛开的紫阳花,宫侑把它插到我的鬓髮间,凝视着我赞嘆道,「爱子你真美。」 我轻轻笑着。 宫侑换了一身深蓝色的浴衣,我的这一套也是以深蓝和紫色为主的,站在一起不停地被店员夸赞般配。 宫侑得意地鼻子都翘起来了。 他换上深色的浴衣之后,衬得他肤白又气质沉稳,露在外面的只剩下手腕和锁骨,反倒多了一分不同的意味。 宫侑拉着我的手,我的手指向上摩挲着,他抽回手,忿忿道,「不准这样挠人!」 我低声轻笑,「好嘛,都听你的。」 宫侑赶紧转移我的注意力,他指向周围的人惊唿的中心,「居然在街上碰到了艺伎,不愧是在祇园。」 我也望了过去,穿戴整齐的艺伎在路口等红绿灯,她的脸刷得极白,黑髮梳了传统的髮髻,来自世界各地的所有的路人都在注视着她,交通灯变了色,她小步快走地过了马路,推开一家门前挂满了灯笼的店,钻进去了。 我们换了浴衣,鞋子也换成了木屐,走起路来也一样慢吞吞的,这时候又佩服起来那个艺伎居然能走那么快了。 我和宫侑在祇园的街道上闲逛,排队买了一个抹茶圣代一起挖着分享,拐到另一侧的居民区,几乎所有的一户建门口都摆满了花盆,到处开满了紫阳花。 紫阳花从初夏开始绽放,从此之后便是无尽的夏天。 时间已经近傍晚了,我们两个不打算吃晚饭了,准备去买些小吃带去鸭川边等待晚上的五山送火和花火大会。 我们绕到一片町屋的商铺前,两层瓦顶木房的町屋是京都是特色建筑,它又长又窄,前面是店铺,后方是店家的私人住宅区域。 这种木质的房屋寿命不长,保留下来的也不太多了,少部分的町屋在这座日益增加的钢筋混凝土的办公楼残留了一丝奇异的魅力。 我顺着火烧云深入了进去,找到一家门口种着一棵巨大的芭蕉树的在町屋翻修过的咖啡店,里面的面包看上去香喷喷软乎乎的,我挑了几个面包打包带走。 宫侑在面向路边的小窗口食铺买了一些小吃,我们拎着冒着热气的袋子随着人流赶去了鸭川边。 鸭川两岸都坐满了人,堤坝上也有不少人在等待,还有专门的警察在维持秩序。 「是不是来晚了?」宫侑懊恼道。 「没事,站在堤坝上也看得见。」我安慰道。 我们找了一处空地,准备吃些东西,刚拆开面包袋子,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沖了过来。 我和宫侑都没有反应过来,面包就被乌鸦叼走了。 「这里的乌鸦也太兇了吧,那么大的面包都被它抢掉了。」我无语地嘆气道。 宫侑连忙安慰我,「别难过,我能跳得很高,说不定能抢回来,好不好?」 我被这话逗笑了,乐得歪到他怀里。 不过之后乌鸦没有再来找茬,我们吃完把垃圾丢掉,仪式还没有开始,又热的够呛。 「都到鸭川了,去水边玩一会儿吧。」我拉着宫侑从堤坝上下来。 河边到处都是人,我们从中挤了进去,往常会有不少人在河面上玩水,今天的人太多了,维持秩序的警察拦住了下水的群众。 我见状便拽着宫侑往更远处走,鸭川很长,只不过这个区域的视角最好。 果然,越走人越少,我终于踩在了鸭川冰凉的河水里,水流缓缓从脚腕处流过,脚下是鹅卵石,触感舒服极了。 八点到了,前方五座山上点燃了巨大的火把,最大的那一个火把在大文字山上,它的下方是银阁寺。 火光映得河岸都亮了起来。 烟花又在头顶升起,闪烁,燃尽。 「爱子,我……」宫侑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我打断了他的话,「阿侑,我们今天之后就不要再联繫了。」 宫侑露出了狼狈的神情,「为什么?」 第100页 「我厌烦了。」我想要别过头,但忍住了,仍然直视着宫侑的眼睛。 他很疑惑又不解,「可是我们今天玩得这么开心……」 我轻轻嘆了口气,「我不值得,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孩。」 宫侑明白了我心意已决,他失魂落魄又愤怒地反驳道,「你是最好的。」 我苦涩地忍住眼泪「对不……」 「不要说这句话!」宫侑打断了我。 我抿了抿嘴,扬起唇角笑了起来,「谢谢你,阿侑。」 从三月的樱之春,到紫阳盛开的无尽夏。这半年来,宫侑,谢谢你的陪伴。 第59章 伏黑甚尔听到开门声,中禅寺爱子回来了,他敏锐地发现对方的饭量又变回最初相识那会儿的了。 伏黑甚尔敲敲碗边,「怎么又吃这么少,身体不舒服?」 中禅寺爱子摇摇头,「天热,工作忙,我没有太多胃口。」 伏黑甚尔挑挑眉,「都入秋了,你还说热?明明体质偏凉,算了,我会负责处理这个问题的,明天做冷面。」 中禅寺爱子带了一丝为难的表情,「明天有事,可能晚饭时间回不来。」 「还是工作?」 「呃,约会。」 伏黑甚尔眯了眯眼睛,顿了顿,「那就后天吃冷面。」 「都可以,你安排就好。」中禅寺爱子站起身,「我有些累,今天忙了一天,就先回屋了。」 伏黑甚尔听到她把卧室的房门反锁了,他轻轻嘆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中禅寺爱子的书已经在书店上架了,活动不断,好评连连,她这样忙碌的生活持续了大半个月,这一天依旧是很晚才回来。 她放下包就飞快地坐下来吃夜宵,不停称赞着他的手艺。 伏黑甚尔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异样感,他仔细盯着中禅寺爱子,「今天编辑没和你一起吃饭吗?」 中禅寺爱子埋头吃饭,含煳道,「森内小姐要赶回家照顾小孩。」 她扒拉完米饭后,利索地收拾到洗水台。 伏黑甚尔这才确认下来,他双手抱胸嗤笑一声,「今天这么勤快,居然还打算洗碗?」 「中禅寺爱子」心下一咯噔,面上打着哈哈想要煳弄过去,「这不是看你平常太辛苦了嘛。」 伏黑甚尔哼笑两声,没再继续说话。 「中禅寺爱子」赶紧擦干了手,就快步走近主卧,伏黑甚尔在「她」身后突然问道,「明天你要做什么?」 「中禅寺爱子」握住门把手,扭回头努力平静地微笑着,「在京极堂举办推广新书的讲座。」 「这样啊,那你早点休息吧。」 伏黑甚尔见「中禅寺爱子」已经关上了门,他拉开椅子坐下来,暗暗生气。 明明他非常清楚爱子想要做什么,她也让他教了那些攻击人体软肋的办法,却偏偏不找他帮忙,而是找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玩易容的小子。 伏黑甚尔想,她的防备心就这么重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不被信任吗? 主卧内的「中禅寺爱子」松了一口气,「她」也搞不清楚那个男人到底看穿没有,中禅寺爱子实在是胆大又厉害,和这样一个危险的男子同住一个屋檐下,还一直没被发现,心理素质真强。 「她」一直很疑惑,爱情会蒙蔽双眼还是更会敏锐,在这里,看来是前者,不过也说不准,也许是他故意装傻当做不知道。 「中禅寺爱子」准备按原计划在这里休息一晚,「她」没好意思乱动,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却半分也睡不着,头一转,就看到了衣柜开了一道缝。 「中禅寺爱子」吓了一跳,想来想去,还是起身准备关紧,否则睡不安稳。 刚一动衣柜门,感觉有东西卡住了,「她」关不严,只好拉开。 哗啦哗啦,柜子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她」震惊地看着这些东西。 伏黑甚尔正打算回房睡觉,反正事已至此,他也不能阻拦爱子了。 一转身,就看见那个冒牌货抱着一厚沓草稿纸站在门口。 「不睡觉,这是要做什么?」伏黑甚尔的怒气可大得很,他都不能进爱子的卧室,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傢伙居然直接登堂入室了。 「中禅寺爱子」,不,应该说是怪盗基德,他忐忑不安地摊开手上的草稿纸,「你先看看这个吧。」 伏黑甚尔走上前,瞥了一眼,就仿佛定住了,连忙把草稿纸放到书桌上,仔细又看了一遍,「这是测试炸?弹爆炸范围的示意计算图吗?」 怪盗基德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他只好回了一句,「你能看懂就好,不用我费力气解释了。」 「这是爱子的字迹,她要和那个炸?弹犯一起死掉吗?」 伏黑甚尔这才后知后觉过来,爱子一直在隐瞒。所以总是反锁着卧室门,还总说工作忙碌,还有去约会这些谎话,甚至还曾经装模作样地说已经忘记了理科知识,现在看来,全是在骗人。 怪盗基德知道他已经明白过来,他惴惴不安,虽然违法的事做了一堆,但他没有害过人性命,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而且看起来爱子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同归于尽。 「现在怎么办?」怪盗基德问道。 伏黑甚尔想了想,沉声道,「你先告诉我之前你们是怎么商量这次行动的?」 第101页 怪盗基德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才如实道来,「早在一两个月前,就找到了兇犯的踪影,我帮爱子化了妆易容后,她跟踪过对方很多次,直到算清了对方的日程,这次之前,她给我发了明天讲座的稿子,到时候背下来就行,到了提问环节她就会回来,她是这么和我说的。」 伏黑甚尔闻言轻轻松了口气,才发现后背湿透了,讽刺道,「看来她没打算死掉,还找了不在场证明,真是个天才。」 怪盗基德愣了下,点点头,继续道,「我只知道她还在近郊某个无人的厂房踩过点,这个计算图大概就是厂房的面积,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来找她,你不会打算让她杀人吧?」 伏黑甚尔也不确定,他向来走在灰色地带,杀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呢? 他又重新思考了一遍,爱子还是想要有人能在这个关头拉住她的。 不然就直接把他赶走了,也不会找这个傢伙来当冒牌货,还发现了没有处理的计算草稿纸。 伏黑甚尔嘆了一口气,「没事,我有其他办法。」 他掏出手机,打给了孔时雨。 「稀客啊,好久没接到你的电话了。」孔时雨那韩裔的口音混着广播学来标准发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孔时雨调侃道,「现在应该称唿你伏黑,还是该叫中禅寺了?」 「废话少说,既然你知道合作对象是谁,把她用的一次性电话号码给我。」伏黑甚尔不客气道。 「再怎么说,我还是有职业道德的。」孔时雨态度暧昧。 「你要多少钱?」 「真是大方,不过你要明白,道上再没有了诚信,就什么都没有了。」 伏黑甚尔换了一招,又开始打感情牌,「咱们俩认识多少年了,这点面子都不给?」 「不给……」孔时雨依旧不松口。 伏黑甚尔彻底没了耐心,「一句话,给还是不给?这是救命的事!」 孔时雨顿了顿,问道,「谁的命?」 「我的!」 ? 空旷的荒废的工厂里,只有我和炸?弹犯两个人。 我不想记住他的名字,他被我绑住,眼睛和嘴巴都贴上胶布,已经被我用甚尔教的方法挨打了好一会儿了。 现在没人能认出我来,易容成男性,鞋垫增高了几厘米,还有变声器,听不出男女,戴了手套,头髮也藏在假髮下,努力不留下任何dna。 「疼吗?」 他能听到这难辨性别的诡异假声,忙不迭地点点头,嘴里呜呜咽咽。 最开始还没有打他的时候,他硬气得不行,只是打了几下,就变得没有骨气了,只想求饶。 「你的同伴死了,你很痛苦,所以你就报復社会,报復警察,我的同伴死了,那么你一定能理解我的痛苦吧。」 他拼命点头,脸上身上都是汗水。 不得不说,甚尔教的那几招是真的很厉害,不会骨折,就算不上轻伤,只是轻微伤,却让人疼得不行。 但是正餐还没上呢。 这傢伙都这幅模样了,我真觉得没意思,又升起更深一层的愤怒。 阵平就是被这种怯弱的垃圾害死的。 我努力回忆这类炸?弹犯的特点让自己恢復平静,他们都很谨慎,但是又喜欢大场面,有的会回到爆炸现场,有的会向媒体宣告是他做的。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也体会一下爆?炸的高温。 我起身把定时炸?弹放到他怀里,按下了倒计时。 他刚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疯狂摇头呜呜祈求。 我只定了一分钟,时间到了,滴滴滴—— 砰! 炸?弹喷出了火焰,沖向他的面孔,他吓得向后仰去。 我把他的椅子拉起来,「是不是以为是真的?这次只不过是个小把戏,你猜下一个是不是真的?」 我又扔给他一个,走远了才提醒道,「注意哦,这是水银的,要保持平衡,不要乱动,否则就会爆?炸,生死都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我看着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厌烦地嘆了口气。 我无法像这个垃圾一样,可以为所欲为的报復杀人。所以报復之后就剩下了无尽的空虚。 我把玩着手上的炸?弹模型,没有理睬远处那个垃圾的声音。 为了阵平报仇这样做值得吗? 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这样踏入犯罪的边缘值得吗? 我时常在问自己这两个问题。 答案总是值得。 因为不解决,我就没法安然入睡。 砰得一声,炸?弹又炸开了,我记得这个装的是醋,喷出来全是酸水。 这些小把戏都是我死缠着阵平学来的。 那时他尽管依旧因为萩原研二牺牲的这起悬案,一直没有向我告白,却因此加倍的对我好。 第60章 我记得和阵平以前一起约会时,我们都太忙了,总是抽空见面。 那时我还在《白夜》写新闻报导,排班轮休,我没有正常的周末,任何时间出现了紧急事件,都要赶到现场去,去找当事人,目击者,各种相关人员,及时写出报导让民众得到最新消息。 而阵平也一样,有案子的时候连轴转忙不完,没有案子的时候也要训练演习,也是排班轮休制。 第102页 我也不只有约会一件事,还要照顾敦子老师,她年龄越大,生活上就越不便利。 老人走路很费劲,我常常在休息时间带上轮椅推她出门晒太阳。 但是敦子老师很要强,每次都不要坐轮椅,她哪怕在后面慢慢走,也不要我搀扶。 春天去公园席地而坐赏樱花,夏天到轻井泽的小木屋避暑,秋天去山里看红叶飘落,冬天到北海道的雪天里泡温泉。 我想尽我所能让敦子老师舒服地度过晚年。 敦子老师带我去给她的兄嫂夫妇二人扫墓,她早已经定好了墓地,就在他们夫妇身边。 「您难道不害怕死亡吗?」我问道。 敦子老师摇摇头,「不害怕,我只是好奇最后的时刻会是什么样子。」 她温柔地笑着,「爱子,别难过,人总一天会走到尽头,我已经很幸福了,没有躺在病床上,我还能走路,还能大口吃饭。」 我抿抿嘴没有应声。 敦子老师又刻意促狭地笑着,「你新谈的男朋友那天我看见他送你到楼下了。」 既然敦子老师提到了,我就打算邀请阵平一起来和敦子老师散步。不然下一次约会又得等很久才能找到空闲时间。 阵平当时直接就呆住了。 我明白,这看上去好像要去见家长一样,明明还在约会阶段。 但我真不是这么想的,只是想满足敦子老师那也许存在的好奇心。 「别担心,只是节省时间,刚好那天你我都在休息,浪费了只能下个月才能见面了。」我解释道。 阵平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他又嘆了口气,「我会按时到的。」 那时我大约知道他在查萩原研二的案子。所以他不想太认真,可又没法随意对待我,只好任由我予取予求。 阵平第一次见到敦子老师的时候,一直手足无措,尽管他戴个墨镜摆个酷哥模样,却还是挡不住的紧张。 敦子老师没有为难他,但也没有多么在意他。 因为我回国后和敦子老师住在一起的那几年,她自然就发现我隔几个月就会换约会对象,有的是联谊中认识的。有的是工作中结识的,还有的是朋友牵线介绍的。 所以敦子老师没有很在意阵平,但我和阵平约会时间已经超过半年了,她还是略有些好奇的。 「好奇就好奇嘛,你是个记者,这是正常的。」我安慰道。 敦子老师坚决不承认,「我才不是那种八卦的人,爱子,你怎么不早说还只是在约会阶段?搞得我好像很古板。」 「怎么会?谁说的?我可没说啊。」我笑意盈盈道。 敦子老师孩子气地不理睬我。 敦子老师的这个寻常的态度倒让阵平在意极了。但他也没有立场吃醋,只是神情复杂看着我。 我伸出两根指头,把他的唇角拉起来,「笑一笑啦。」 阵平握住我作怪的手指,转而十指相扣,偏过头没有看我,低声道,「如果你和我待在一起不开心,不打算再见面,我都能接受,但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目前为止,还是很开心的。」我轻巧地笑着,「其实我就喜欢你犹犹豫豫的样子。」 阵平手上突然施力,「这话可真是……」他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 「你放心,我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 阵平舒展开紧皱的眉头,笑嘆着摇头。 有的恋爱是在细水流长的日常中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对方,但和阵平的这次不一样。 我知道是在哪个瞬间,我们彼此间的爱意骤然在心中爆发。 那是在一次爆?炸物处理班的演戏中,他们破天荒地採取了志愿者一同参加进来的模式,民众扮演被炸?弹威胁的受害者,由阵平他们这些警察安全解救并成功拆除炸?弹。 不过他们宣传不到位,自愿参加的人并不是很多。 我打着报导新闻的旗号,参与了进来。 穿戴防爆服的警察指引我戴上装载了塑料炸?弹玩具模型的马甲外套,缠在我身上,又让我坐在那里别动,用手铐和椅子拷在一起。 警察离开了,我好奇地低头看那个模型,过了一会儿,它突然还是滴滴作响。 「真是逼真啊,和电影里好像。」我低声喃喃自语。 很奇怪,半天没有人来「解救」我。 我听着滴滴地倒计时声响越发急促,心跳也在急速加快,不由地在心里评价这次警方组织的很是有模有样。 大门突然被打开,阵平穿着一身防爆服沖了进来,身后还有一群举着防爆板的警察。 虽然隔着面具,但是我还是能认出来阵平,当然也是因为他一下冲到我面前。 我随口道,「你们这次模拟演习得真不错啊,搞得人好紧张。」 阵平的声音隔了一层,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声线在颤抖。 「很快就能搞定。」 他轻轻地拨开我身前那个炸?弹的塑料盖子,掏出小钳子,就开始操作。 「这是真的吗?」我问道。 「呃……」阵平没有回答,他只是把头盔取了下来,直视着我的眼睛,勾起一抹笑,「放心,这对我来说很简单。」 他又低下头继续鼓捣。 他的鼻尖都在滴汗。 最后一剪,倒计时停了。 阵平长舒了一口气,赶紧把手铐打开,把炸?弹丢到低温密封箱收好。 第103页 然后,一把抱住我。 我的心脏好像变沉了。 抬手拍拍阵平的后背,「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阵平没有应声,我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这才有一丝真实感,心下软了一片。 我也回抱住他。 「咳咳!」目暮警官提醒道。 阵平依旧不愿意收手,我少见的感到了害羞,努力挣脱出来,又是安慰又是保证,这才脱了身。 美和子记完笔录之后,叮嘱道,「爱子,我们有合作的心理医生,你记得要去一趟。」 我摇摇头,「我不需要,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已经解决了。」 美和子劝了我好几遍,「松田也很担心你,只是聊聊天,我知道你很坚强,但是去了大家就都可以放心了。」 我还是很倔,说什么都不去。 最后美和子使出了杀手锏,「不然我就告诉敦子婆婆,你想让她担心吗?」 我唯一的软肋就是敦子老师,只好答应下来。 但这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作用。 最有效的是和阵平一起进行床上运动,大汗淋漓,精疲力竭,脑袋放空,失去掌控。 「爱子,你可真是胆大,我都担心成什么了,你还有闲心帮佐藤分析犯罪分子的特徵。」阵平搂着我,两个人浑身是汗贴到一起。 「这个嫌犯绝对是内部人员,不然不会这么清楚这次演习情况,而且对警方不满,大概率是在工作中受挫。如果这次行动的目的是要钱,那么就是欠钱缺钱。」我紧张的情绪都已经消散了,兴致勃勃地分析着。 阵平无奈地笑了笑,但也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了下去,「这次还拉来了警校的几个小子,有个学员情况有些符合,他的兄长也是警察,犯了错,判了处分,后来整天酗酒,在执勤时心梗发作去世了。」 「这是工伤吧,赔偿金太少了吗?」 他点点头,「虽然是在工作中去世的,但是他在家喝了酒后才去执勤的,他是有过错的,所以赔偿就不太多。不过他家人不是为钱而不平,而是认为这损害了他的名誉。」 「如果的确是这个警察的弟弟,抓到了他能让我去见一面吗?」 「连这种人你都想去了解採访吗?」阵平诧异道。 「我很好奇,为什么人能这样毫无顾忌地伤害他人。」 阵平没法拒绝我的任何要求,尤其才发生了这种事,但他担心我会有应激反应。 我倒是觉得他应激反应比较严重。 我去见了那个犯人,是个年轻的男孩,一脸暮暮沉沉的死气。 他看到我也没什么反应,好在有问必答。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我想让警察也体会一下名声扫地的感受,专门在打着救人的招牌模拟演习中没有救下人会是什么结果?真可惜,这次他们赶上了,你运气不错。」 我吐了一口气,继续道,「你的兄长的确犯了错,你是在逃避吗?」 「之前那次处罚完全不对,明明不是他的错!本来哥哥可以不那样颓丧的,他会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警察!」对方情绪激动起来,隔着玻璃狡辩地吼道。 他已经陷入了自己的逻辑里,完全不顾事实。 我大约明白了这些人的想法,他们自我到极致,当然没有体谅别人的同情心。 我从会见区刚出来,就碰到了妃英理律师,她身后那扇门里传来远去的吼叫,「律师,你一定要帮我啊!我不想死!」 妃英理律师推了推眼镜,「好巧啊,中禅寺小姐。」 「妃律师,里面那是……」 「死刑犯,他上诉过几次了,但都被驳回了,他还想继续上诉改判,就找到了我。」妃英理律师的表情很严肃。 「我以为这些死刑犯很少被执行,应该状态会更好一点,不会这样歇斯底里。」 妃英理律师摇摇头,「虽然因为各种原因他们大都会活很长时间。甚至有的在牢里生病熬死了都还没等到执行,死刑的审判也越来越谨慎。但死刑犯的日子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舒服。」 「那是什么样的?」我问道。 「他们不知道哪一天会死,而且是绞刑,比如说今天和我见面的这个死刑犯,上诉的程序还没有正式启动,他被狱警叫了出来,他还以为是要他带去执行,结果是我今天来会见。但这是有先例的,曾有一个死刑犯就在准备重新上诉前被执行了。」 妃英理律师嘆了一声,「死只是一时痛苦,而且日本有死后成佛的文化,死了才是解脱,这样活着的每一天才是煎熬。」 ? 嗡嗡嗡,一次性老式手机震动了。 我回过神来,掏出来一看,是我自己的手机号码,我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怪盗基德。但是他没有这个一次性号码,为什么会打来? 我想了想,还是接通了。 「你在哪儿!」是甚尔的声音。 「呃……」我没有做声。 「不要做傻事,你要想想那位是一名警察,看到你双手沾上鲜血会高兴吗?」甚尔劝道。 「别担心,我没打算就这样便宜他。」我低声道,「我要让他活着享受煎熬的后半生。」 第61章 京极堂二手书店内的讲座刚结束,京极大叔作为主持人喊了两声,「接下来是问答环节,大家有问题都可以举手提问。」 第104页 来到现场的大都是女性,从大学生到白领再到家庭主妇,还能看到零星几个男性。 「中禅寺老师,您好,我读完了这本书,好像豁然开朗一样,但是这些困境应该怎么破解呢?」 我接过话筒,「这个问题很大,需要从个体的认知——不论男女,还要有实务上的改革,它势必会耗费很多时间,才能做到观念和现状的改变以及破解困境。」 「谢谢您的回答,我还有一个问题,您有没有觉得这样很累,有想要放弃的时候?」 这个倒是有点犀利,问的不错。 我点点头,「累是肯定的,但是我只有过犹豫,没有放弃过,犹豫的时候也有如森内小姐这样的女性在提醒我。」 又回答了几个有趣或无聊的问题,按照流程该是签售了。 京极大叔又出来主持,「想要签名的在这边排队。」 我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在问答环节之前我赶到的京极堂,仗着了解这里的地形和监控死角,从后门绕了进来,和怪盗基德说好在讲座和问答环节中间交换。 但是我没有找到他的行踪,只看见自己的手机和同款衣服都放在了洗手间的工具柜子里。 换好之后,把身上之前伪装的衣服、假髮和材料又塞到柜子里了,我待在隔间里,的确听到了有人进来,等到森内小姐过来喊我提醒时间,隔壁没有应声,我回应了,就这样交接成功了。 这会儿我又进了洗手间,柜子里那些东西已经不见了,我安下心来。 只是有些可惜,没能见到怪盗基德的真面孔。 坐回原位上,接过读者的书,签上名字和她们想好的句子。 「谢谢你的阅读。」我笑着把书双手还了回去,又看向下一位。 「你好,我想送给我的青梅。」 我仔细看了一眼这位读者,是个少见的男性,戴个鸭舌帽,看上去很年轻。 「好的,她叫什么名字,你还想写什么话送给她吗?」 「她叫中森青子,其他就不用了。」 我签好后递给他,「谢谢。」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我才要谢谢您带来了这本好书。」 签售终于结束了,森内小姐满脸疑惑地走过来,「为什么有警察在门口说要来找你?」 我冷静道,「没事。」 京极大叔也沖了过来,他很焦急,「我看到最新的报导,上面写了害死你那个警察前男友的犯人被匿名举报了,现在已经被抓了!」 森内小姐有些了悟,「所以那些警察是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吗?可态度好像不太对。」 京极大叔惊唿起来,「难道他们在怀疑你?」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试图安抚他们。 来的警察领头的是美和子,她出示了证件,用官方语气道,「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还没等我说话,森内小姐站在我前面,「请问是以什么名义去配合的?」 京极大叔在我身边小声道,「我有钱,要不要现在给你联繫厉害的律师?」 「目前只是去问话。」美和子一向不会在工作中出错。 「行了,你们放心,不会耽误多长时间的。」我又对着森内小姐抱歉道,「可能会影响书的宣传活动,对不起啊。」 「这又不是你的错。」森内小姐摇摇头,「我不会让它影响到口碑的。」 我跟着美和子出了门,警察的到来也是件大事,附近一群人在围观,包括在对面神社的夏油杰,他做了一个驱除邪魔的动作。 我不由笑了起来。 和美和子一起来的男警察小声嘀咕道,「大仇得报,换我也会开心。」 他被美和子板着脸呵斥了。 很快就到了搜查科,美和子喊了一个叫高木的警察跟着一起问话。 高木警官拦下我,「请把随身物品放在这里。」 「我以为我是证人,而不是嫌犯。」我瞥了一眼美和子。 她别过头去。 高木警官严肃道,「请配合工作。」 我把小包从肩上卸下来,侧面插袋里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塔罗牌。 由魔术师赠与的正位魔术师。 贯彻自我的意识,运用娴熟的技巧,操控现实的力量,达成目的。 我坐到了审讯室的椅子上,等待问话。 「今天上午十一点你在哪里?」美和子问道。 「我在京极堂演讲。」 「这中间有没有离开京极堂书店?」 「没有,我去了两次洗手间,这个不算吧,每次都只有五到十分钟。」我很清楚自己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我是专门选到了这一天。 高木警官继续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爆?炸案的嫌犯落网的?」 「美和子、佐藤警官来的时候才听说的。」这句话是实话。 高木警官愣了一下,「佐藤警官,你们认识啊,你不打算避嫌吗?」 「不用,我们没有利害关系,你继续问。」美和子站在一旁。 高木警官继续问我,「那你知道他是怎么被抓的吗?」 我讽刺地笑了一下,「你们警方没本事,是匿名举报才找到的人。」 「你怎么知道是匿名举报?」 这个警官想要套路,可惜我更清楚这些话术,「都说了佐藤警官来的时候听说的。」 第105页 「你还听说了什么?」 「其他的都不知道。」我摇摇头。 美和子板着脸威胁道,「这个嫌犯被发现后,他是另一起案子的受害人,这个案子涉嫌非法拘禁、故意伤害、爆?炸等罪名……」 「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来没有错。」我惊讶极了,「你们不会真的怀疑我吧,我有不在场证明。」 美和子大概是倾向怀疑我,因为她知道我有很强烈的动机。 但是另一个高木警官就不同了,他不认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对一个体型不小的男性做到这些事。 目暮警官敲了敲门,「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美和子和高木警官都出去了,关紧了房门。 隔音效果很好,我听不到外边的声音。但不外乎就是那些我已经提前预料的事。 过了一会儿,美和子单独一人进来了,她坐到我对面,直视着我的眼睛,「爱子,你能和我说句实话吗?」 我知道她现在的难受,在坚守的正义和我们的情义之间徘徊。 「我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我轻声道。 美和子苦笑着,「你当然没有,你把一切都计算的恰到好处,哪一个罪名都不到被起诉的界限,不是吗?」 她的陷阱比高木警官的更高明一些。但我还是警惕地没有踩进去,为了我,也是为了她好,我咬死不在场证明不放。 美和子嘆了口气,问道,「你是不是跟着松田学过制作炸?弹?」 我是该否认还是该承认呢,美和子是比较清楚我和阵平两个人的事的,我也许和她说过学了炸?弹,否认会让她更加两难,承认也许会加重我的嫌疑。 「几年前的玩闹也算罪证吗?」 「是什么时候学的?」美和子继续追问。 「我想想啊……」 那次模拟演习之后,我缠着阵平想要学,他一直不松口教我,总是说很危险,不过倒是陪我多练了练拳击和巴西柔术,希望训练出我的警惕心。 那个案件的阴影渐渐淡去,敦子老师一直都不知情,直到安静的去世都不知道我曾这样近距离的涉险过。 敦子老师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外公外婆他们常年生病,生命的最后半年时光是真的能看出人生在倒计时,人是一点点消瘦下去的,我慢慢的有了心理准备,可敦子老师却在睡梦中无病无痛的离开了。 尽管她没有受罪,可我依旧感到痛苦,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骤然地永远和我分别了。 从那时起,我开始失眠,注意力不集中,我辞去了工作,在家休息,硝子带上五条悟和七海建人时不时来家里陪我聊天做面包,不过效果很一般。 阵平也在休息时间来陪我,但他依旧很忙碌,经常见不到人影。 似乎是硝子和阵平进行了一番谈话后,他突然拉着行李过来了。 「爱子,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妙,我得陪着你。」 我们好像跳过了表白交往的步骤,直接从约会进展到同居了。 但是我没有拒绝,因为夜晚太孤独了。 阵平就住在了次卧。 白天去上班,下午回来。 他总是发现我枯坐在书桌前发呆,就想到了之前他一直不答应的事。 「爱子,我教你怎么破解炸?弹还有制作吧?」 我在那些物理、化学和数学的计算题里又恢復了精神。 但是好景不长,那天我和硝子约好要去给她过生日。从早上开始,不,应该说转到搜查科的那一周,还是从那一个月开始,阵平就频频走神,面容沉重,时不时想要和我说什么,却总是不开口。 我以为他要告白,我们缺了这一步,总是有些遗憾。 清晨,我感受到脸颊被轻吻,迷迷煳煳睁开眼,阵平已经打好了领带,穿好了西装外套,我打了个哈欠,「早,今天忙不忙?」 「有个要紧的案子要办。」 「晚上要给硝子办生日聚会,你能来吗?」 他沉默了一下,「我尽量赶去吧。」 我勾勾手指,阵平俯下身,我扶正他的领带,「希望今天工作顺利,依旧是平平安安的一天。」 阵平笑了笑,低下头又吻了吻我,「晚上我有礼物送给你。」 第62章 我接到阵平的最后一条简讯时,还在陪硝子逛街买东西。 「这条羊绒围巾好,还是那一条兔毛的舒服?」硝子问我。 「我感觉都挺暖和的。」我笑着回道,「等一下,我看一下手机,有简讯发来了。」 【爱子,没想到我这么逊色,居然要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要在死亡前才说出这句话——我爱你。】 这是什么,开玩笑吗? 直到我看到了新闻,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名警察为了保护民众在爆?炸中牺牲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支撑住的,就好像那炸?弹也把我轰灭。 当天美和子亲自上门告诉我了这个噩耗。 我麻木地看向她,「你知道他要送我的礼物是什么吗?」 「是钻戒,他问了目暮警官是怎么和夫人求婚的。」 我抬起头希冀地看着美和子,「那……」 美和子沉重的摇摇头,「爆?炸产生高温,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对不起。」 第106页 ?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参加了他的葬礼,酗酒住院,又好好照顾身体认真工作。」我诚恳道。 美和子嘆了口气,「不管怎样,都结束了。」 「是啊……」我轻声道。 目暮警官敲门,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我取了东西,正要往出走时,看见了另一位被传唤来的证人,我们有过一面之缘,身份差不多,都是受害警察的亲近之人,她是萩原研二的姐姐。 萩原千速小姐也被问完了话,她扭头看到了我。 她抿着嘴轻轻笑了起来,「中禅寺小姐,能一起去喝杯咖啡吗?」 「当然,不是警视厅的就好。」我也笑着回应道。 我们只是买了两杯咖啡就拎着到居民区小公园的两个鞦韆上分别坐下。 我轻轻晃了晃鞦韆,打开热咖啡的盖子,低下头一看,略有些失望,这杯拿铁没有拉花,咖啡师实在是敷衍,抿了一口,味道也欠佳,只好握在手心里暖手,等待着萩原小姐的发言。 萩原小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不管找到那个爆?炸犯的匿名举报者是谁,我都会感谢他。」 「我也一样,对这个人心怀感激。」我滴水不漏附和道。 萩原小姐又缓缓开口,「至于说匿名举报者涉嫌的那些罪名,非法拘禁不够起诉时间,故意伤害要达到轻伤,在法律上要有骨折才能算轻伤,爆?炸犯身上的淤青只能算作轻微伤,爆?炸罪警方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物证,只能算作爆?炸犯的一面之词。 虽然这些罪名合到一起的确是加重的,但是暂时找不到嫌疑人,不过警方查找这个匿名举报者的意愿并不强烈。毕竟他为两位牺牲的警察报了仇。」 萩原小姐也是个警察,她虽然不在东京,但了解的情况依旧很多。 「这样啊,那太好了。」我干巴巴地回道。 「所以这起案子大概会成为悬案。」萩原小姐轻轻笑着,「至于说那个爆?炸犯,他利用爆?炸物故意杀人,致使两名警察牺牲,还有上万被炸?弹威胁的民众,房屋和摩天轮被炸毁,严重危害社会安全,再加上敲诈勒索了十亿日元。尽管现在法院判死刑非常小心,但按照永山基准,他还是会被判处死刑,我会尽量推进的。」 永山基准是根据几十年前的一个杀人犯的量刑标准延续下来的,涉及了犯罪的动机、手法、社会影响力、被杀害者数目以及其家属情感等几项综合判定。 「我希望他判死刑,但是不想那么快就让他解脱。」我说道。 我接手了武藏晴明神社之后,对神道教的了解更深了一些。 不管人生前做过什么,死后都会成佛被人尊敬,面对废死派越来越多的讨论,人们既希望恶有恶报,又受神道教文化影响却不想这些兇犯被迅速成全解脱。 所以大多数死刑犯在这种制度下一直恐惧的活着,不断申诉,有的在被执行死刑前就老死在监狱里,有的在提心弔胆地会见律师后突然就被执行了。 我带了两分恶意道,「等他判了死刑之后,我会隔三差五地拜访他,那傢伙会不会提前神经衰弱被吓死啊?」 萩原小姐想了想,「那样会不会太累了?」 我侧过头看向她,萩原小姐也扭过头看着我,温柔地笑着,「后面的就交给我吧,中禅寺小姐,去过你想要的轻松的生活,快乐一点,研二还有松田一定都是这么想的。」 她抬了抬手指向我的身后,「已经有人来接你了。」 我回头望去,甚尔双手插在口袋里,靠着树干等着我。 我松开鞦韆的绳索,起身走去。 扑到甚尔的怀里,宽阔的胸怀容纳了我所有的紧绷和情绪。 我放声大哭。 甚尔搂住我,无奈道,「我才是要哭的那一个好吗?差点以为我又要一个人留下来了。」 我缓了缓,擦干眼泪,「最开始都说过了,我只想折磨他。」 「是吗?我还以为你在折磨我,还有你自己。」 我沉默不语。 甚尔嘆了口气,「都结束了吗?」 「差不多吧。」我茫然道。 甚尔停下脚步,凝视着我的双眼,试探地向我这边走了半步,低下头来,拉起我的手,去触碰他唇边的伤疤,轻声道,「现在还想了解它吗?」 我微微抬起头,双手缠绕在甚尔的脖颈后。 甚尔轻柔地吻了吻我的唇瓣。 树上的红叶打着旋缓缓落下。 我模模煳煳地感觉自己好像驯服了一头勐兽。 回到家后,我看到甚尔做了一桌热量爆炸的食物。 「我看很多人都说这些炸物和碳水能让人快乐。」甚尔解释道。 「我更相信多巴胺和力比多会让人快乐。」我的情绪已经平復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甚尔低低地笑了一声。 到了深夜,我才回过神来,食慾也是欲?望的一种,这句话果然没错。 甚尔一贯的惊人胃口在最开始的小心试探和磨合后开始强力发挥。 正当我昏昏欲睡时,甚尔的一句话把我吓醒了。 「你有想过结婚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理解你对自己曾经的姓氏很不满……」 甚尔假装委屈道,「你穿上裤子就不认了吗?」 第107页 我拍了他一下,「正经点。」 「我是很正经的在问你。」 我嘆了口气,「阵平在牺牲前买了钻戒,我不知道如果他还活着,我们会不会走到那一步。」 「答案是不会,是吗?」甚尔不带指责地语气平静道,「所以你对他怀有愧疚。」 我苦笑着,「大概是有一些吧。」 「没有了禅院家,我只是甚尔,所以结不结婚对现在的我来说其实都无所谓,只要你不赶走我离开就行。」甚尔这番话是把主动权放在我手里。 这是我的家,我可以随时赶走他,而不用那一张纸缔结的关系捆绑住。 我的生活终于回到了日常,现在基本所有的日常开销都是甚尔在付钱,到点了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家里永远都是干净的,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这日常真是无比轻松自在。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很平静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收到了来自家乡的一通电话。 是堂弟打来的。 「爱子姐,叔叔出狱半年了,现在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你要来看他最后一面吗?」 第63章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去看他?」我问道。 毕竟是我把父亲送进监狱的,此后这近十年都没有再见过面,他出狱我也不知情。 「我不知道爱子姐你会不会来,但是我如果不说,未来你如果有一天知道了,会不会后悔没有来见他,也许你会怪我没有告诉你,我不想这样,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堂弟平静道。 我轻轻嘆了一声,堂弟也变得有了魄力,果然是有着相同基因的家人。 「我会去的。」 甚尔正在厨房炒乌龙面,他听到了我打电话的声音,回头问了一句,「去哪里啊?」 「回老家,去见我父亲最后一面。」 「我和你一起去吧。」甚尔盛好饭,围裙取下来放到檯面上,把碗筷摆好。 「这点事不用……」我摆摆手。 甚尔坏笑着故意道,「就这么不想我见到你软弱的样子吗?」 「对着他,我才不会难过得哭出来。」 甚尔挑挑眉,又绕开这个话题,「刚才打电话的是谁?医院的人?」 「是我堂弟。」 「你们还有联繫啊。」甚尔好奇道。 「一直有联繫,只是不多,我出国前,他那时还未成年,去了福利院,我从英国回来后,他考上了大学,我们每年联繫两次,我和他的生日,因为我的生日就在元旦。所以过年的那次就合一起了,我们就发个祝福简讯说一些近况,仅此而已。」 我想了想,继续讲道,「父亲被我送进监狱后,堂弟的生活水平大概没有之前那么好。不过他有伯父的遗产,吃喝不愁,大学的费用挤一挤也够了,他当时告诉我报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毕业后也去了还不错的对口的公司。」 我们是同一个阵营的,正因此,所以无法和普通姐弟那样亲近。 「他为什么比你更早知道你父亲的情况?」甚尔又问了一句。 「堂弟一直留在老家,这是我们的区别。」 堂弟和我不一样。 见到他本人,从他口中得知的情况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堂弟长得更高了。 「叔叔出狱后回了家住,没多久似乎身体状况就不太好了,在街上晕倒被路人打了急救的电话送去医院,他这个情况要做手术。但没有签字的亲属,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辗转找到了我。」 堂弟站在病房外和我低声说道,他又看了我一眼,「工作人员还想去找你,我拦了下来。」 「谢谢……」我努力地轻轻笑了一下。 我很不喜欢医院,外公外婆在我小时候常常要去医院,他们就躺在病床上日渐萎靡。 就在这家医院。 医生查房结束了,对我们示意可以进去了。 「爱子姐?」堂弟握住门把手,迟疑地喊我。 临到跟前,我有些不知所措,说不清自己的想法。 甚尔靠在病房门的另一侧,歪过头看着我,「我在外边等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获得了一丝放松,瞬间缓解了身上紧绷的肌肉。 走进病房,这是个单间,里面只住了父亲一个人。 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昨夜刚被抢救过来,现在还在昏睡中。 父亲瘦得皮包骨头,皮肤如干枯的树皮,满是粗糙的皱纹。 他失去了地位和权力,还有来自我的重创。 就这样毫无尊严的躺在病房里,浑身插满了管子,无法言语,无法动弹,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他年龄并不大,和京极大叔差不多,但已经彻底变成了垂危的老人。 我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被氧气罩下的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低声道,「我不会愧疚的。」 父亲不是一个好人,作为父亲来说,不算最坏,但也不够好。 所以我才会来见他最后一面。 「如果你不是我父亲,只是路边的陌生人,我大概不会对你这么苛责,可惜,你偏偏是我的父亲。」 哪怕再近一点,像堂弟和父亲的关系,所以他对父亲做得更多。 又或者像我和京极大叔,他对几任妻子的态度再差,我也不会在意。 第108页 我知道堂弟通知我想要我来见父亲最后一面的想法,这也是我见过的那些心理医生建议过的。 他们以为我需要父亲的亲口道歉。 我不需要…… 我很早就明白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他没权没钱所以格外渴望权势带来的金钱,在这个目标前任何事都不能阻挡他。 所以他能见风使舵,会见钱眼开,可以为了延续地位培养我去继承。 道歉无法改变任何事。 我能讲述那些过去,我不觉得这是羞耻的事。 伤口在坦诚回望中一次次揭开露出来。 硝子曾经犀利地说我只是在展示,而痛苦本身被我隐藏了起来。 人是会欺骗自我的存在。 我必须承认自己像一个硬壳一样裹着最里面的柔软。 所以展示这个方法对我来说非常有用,就好像肌肉撕裂后会变得强壮一样。 我一遍遍地回溯过往,一次次分析所有的因素。 终于,终于。 我可以直面父亲,我不需要他清醒过来对我道歉。 那些问题依旧存在,只是我能彻底与自己和解,接受来自父亲和外公的不同教育下这样矛盾的自我。 我身上流着卑鄙和正直的两种基因。 这就是我…… 夕阳的余晖扫过窗沿,父亲一直没有醒来。 我准备离开了。 堂弟起身送我出门。 「呵……」父亲似乎醒来了。 我停下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便径直离开了。 …… 离开了医院,我这才想起自己阔别多年回到了家乡。 所有的街景都让人既熟悉又陌生,社会变化并不大,很多老店还开着,只是老闆已经变成了他们的子辈,一代代传承下来,有的人认为传统技法不会遗失,也有人觉得这样变化太慢跟不上时代的节奏,还有人说子孙后代没有发展自我的个性可能性,这是好是坏我不清楚。 因为我选择了离开。 我喊上甚尔去给外公外婆他们扫墓。 「居然真的没有落泪啊。」甚尔一副可惜的口吻。 我瞥了他一眼,甚尔四处打量着墓地的石碑。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我问道。 他随意地点点头,「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你还有疑虑吗?」 「我很严苛的,控制欲很强。」 「我知道……」甚尔平静地直视我,「刚好我就是个找不到方向的傢伙,你我不是正适合吗?」 我轻轻地笑了。 扫过外公外婆的墓碑后,我领着甚尔又去了公墓。 流浪汉大叔埋在公墓,这里更荒凉一些,墓碑也更多,仿佛一眼望不尽。 「喵呜……」 凉风袭来,随着这声猫叫,把我吓了一跳。 甚尔三下两下就捉到了这只在墓地流浪的野猫,嘴上还叼着不知道是哪位的祭品。 黑色的野猫在甚尔手掌下瑟瑟发抖,打着颤呲着牙试图威吓我们放下它离开。 我定定的看着这只黑色的野猫,抬起头看向甚尔,「我们收留它吧。」 甚尔嫌弃地抖了抖,野猫吓得毛都炸了起来,「真要养这个玩意吗?」 「我想试一试。」我看着甚尔与这只野猫一样的绿眼睛。 第64章 时间过得很快,离爱子回家乡已经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来,她又回老家参加了一次葬礼,还在等待爆?炸犯的判决。 而她的第二本书也摆在了书店最前面,两本书都不断加印,现在她在森内编辑的催促下准备第三本书。但是她已经卡了一段时间,还没有想好要写什么。 甚尔这一年来的日常也趋于平静。 早上六点半,被爱子用古埃及猫神命名的那只叫巴斯特的黑猫准点踩上他的脸,喊他起床,非常势利眼地清楚家里的老大是床上另一侧的爱子,从来不会把她吵醒。 甚尔轻手轻脚地下床,跟着黑猫巴斯特从卧室出来,他穿好外套,跟在巴斯特身后出了家门。 大概因为之前是野猫,巴斯特非常与众不同,它喜欢出门散步,像是狮子在巡视地盘,傲然地在附近的街区绕一圈,才往家走。 甚尔跟着每天都要早起去遛猫,或者说被猫遛,顺道在农贸市场买好今天的食材。 回到家大概七点半,沖个战斗澡,开始准备早餐,去厨房磨咖啡,烤面包,煎鸡蛋,再给巴斯特倒上一碗猫粮和清水。 早餐做好了,爱子也就起床了,她大概要喝完咖啡才算是清醒过来。 九点之前,爱子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先处理邮件,和合作的杂志编辑沟通一下本周或本月该交的稿子,然后开始开始工作,有时要和採访对象线上联繫,有时会出门见面。 甚尔在这个时间段会锻鍊,一来是打发时间,二来是保持水准,他也是通过训练才变得更加强大。 每隔一个小时,他就会去书桌前给爱子递杯水或者一块小饼干,提醒她起身活动一下,顺便获得一个吻。 十一点左右,甚尔开始准备午饭,如果爱子早上计划的工作任务完成了,就会到厨房来捣乱,若是没有完成,就直到饭点都叫不过来。 午饭后,爱子会在客厅那里晒着太阳看一会儿书休息一下,然后又回到书桌前工作。 第109页 下午甚尔会去五条悟那边一趟,赚点买菜的日用开销,主要是教那些警局的弱鸡们体术,五点左右结束,回家的路上到爱子最近特别喜欢那家面包店取好提前加钱定下的最后一炉新鲜餐包。 晚饭吃的要比中午简单一点,吃完饭后,甚尔处理了猫砂和垃圾,然后和爱子一起出门,陪她在公园慢跑一会儿。 晚上回家打开投影仪,翻找没看过的电影一起欣赏,甚尔一边对着剧情发问,爱子一边解说。 最后是大人的时间。 甚尔对现在的生活不会更满意了。 ? 我眯着眼看着巴斯特轻巧一跃跳上床来,被我摸了一把,舒服得唿噜唿噜。 甚尔一伸手把巴斯特捞到他怀里,被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的顺毛,巴斯特翻了个身,趴在甚尔胸前,愉快地开始踩奶。 甚尔撩了撩眼皮,「爱子,你就喜欢看这傢伙在我这儿踩奶,是吧。」 黑猫的小爪子在漂亮的胸肌一下下按着,我真是百看不厌。 「巴斯特又该剪指甲了。」我说道。 甚尔轻轻一捏,巴斯特的指甲露了出来,「的确该剪了,不然当家的女主人要嫌弃了,明天你这傢伙配合一点。」 甚尔手一挥,巴斯特就被他扔下了床,侧过脸痞笑着,「我总感觉你更关心这只猫,看来还是我没服务到位。」 我抿着嘴笑,摸了摸他的唇角,甚尔挑了挑眉,又俯下身去,钻到被窝里了。 这一年来,我发现和甚尔在各方面都很合拍,吃就不必说了,他不挑食,我带他去探店,他只要能吃饱就行,反过来,他知道我的口味,能让我吃好; 玩乐也一样,很多好玩的地方对甚尔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为了我的体验感更强,会提前查攻略。 对他来说,跟我待在一起就足够了;性生活的质量也很高,甚尔基本上是以我的感受为主,很多我想尝试却一直没有合适人选配合的玩法都在他这里实验了个遍。 大概是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彼此,换任何一个其他时间,我们都不可能走到一起。 冬天又到了,早上起来我只想待在床上不起来,手机一震动,我迅速打开看,结果只是gg。 甚尔已经遛猫回来了,敲敲门,「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好冷……」我努力从暖和的被窝里伸出双手。 「今天阳光挺好的,我要晒被子。」甚尔走过来一下就把被子拽开了。 我嘆了口气,又翻了一边手机的消息,这才慢吞吞的下床去洗漱。 最近很是心烦意燥,爆?炸犯的审判快一年了,还没有出结果,我几乎每天刷几遍手机,希望收到萩原小姐或者法院的消息。 主审的法官和负责的检察官都被我骚扰了好几次,他们只是让我再等等,在稳步推进中。 我知道这类会判死刑的案子初审的进展会很慢。但是还是想尽快出结果,我才能彻底的放松下来。 甚尔看我烦恼,便提议道,「我们去北海道看雪吧,权当放松了,你的新书不是也没有头绪吗?还在操心判决的事,出去玩一圈回来说不定好一点。」 「巴斯特怎么办?」 「随便让谁看几天就行了,就算爱散步,它也不是狗,出门旅行都得带着。」甚尔道。 这个旅行计划非常突然,我本来还想规划一下之后几天的工作安排,甚尔天天在一旁说北海道的雪景、毛蟹、拉面、烤肉还有哈密瓜,我手头的事情做到一半,直接撂下了。 「我想现在就出发。」我说道。 甚尔微微笑着,「那就走吧。」 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这样开始了。 我们坐了飞机直奔到札幌。 一落地就看到了漫天的大雪,雪花松软地堆积起来,踩下去咯吱咯吱作响。 第一顿就去吃了有名的成吉思汗烤肉,点了好几盘肉。 成吉思汗烤肉用的是特制的中间凸起的圆形铁锅,外围摆了一圈洋葱,中间凸起的地方用肥肉刷上一遍油,再放上羊肉,用夹子翻动着,很快就熟了,蘸着酱料,又嫩又鲜,最后店家还送了两块汁水饱满又香甜的哈密瓜,解腻爽口。 吃饱后出了餐厅的店门,一片无际的白色,下得太快太大,市政还来不及处理,连马路上都是雪。 白色的雪花映着月色,无比辽阔。 第二天乘坐电车去了小樽,参观了玻璃厂,工艺非常精湛,带了两个倒了清酒会显出金箔碎片的杯子回家。 第二个目的地是建在旧火车站台的一家咖啡屋,红顶上落满了白雪,到了北海道,当然要吃奶制品,我点了牛奶布丁和芝士蛋糕。 去往函馆的路上,吃了一碗地道的北海道拉面,我选的是酱油口味,甚尔那一碗是盐拉面,一出门,就看见头顶的屋檐挂着一排冰熘。 函馆的夜景据说非常漂亮,海水中间由一道大桥一分两半,只是天公不作美,乌云笼罩。 甚尔便安慰我,「下次再来看也是一样的,它又不会跑。」 回到旅馆,手冻脚冻,热情的老闆娘递上一杯热甜酒,是他们自家酒造酿制的,热乎乎的让身体暖和了过来,我们在餐厅等着品尝毛蟹。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萩原小姐的简讯。 结果出来了,是死刑。 第110页 我抬起头看着对面正在剥壳的甚尔,「吃完饭就回东京吧。」 他把蟹肉放到我的盘子里,「好,现在可以专心吃饭了吧。」 我放松地笑了起来。 回到东京第一件事就是到法院那里取一份判决。 我带着厚厚一本的判决书,去墓地看阵平。 他牺牲后,除了葬礼,我再也没有来过。 直到现在,这一切都了结了,我才能站在松田阵平的面前,擦去墓碑上的浮灰,仿佛掸去他西装上的褶皱。 判决书快要烧尽了。 烟气顺着向上散去。 雪又飘了起来。 「你还好吗?」我轻声道,「我很好。」 第65章 这一件事了结后,我才能够去参加硝子的庆生派对。 五条悟本来打算大办特办,结果被按倒,最后大家只是去了一家ktv唱歌。 这家ktv很综合,有自助餐饮区可以拿食物吃个够,还有很多酒水饮料不会让人唱到嗓子冒烟。 包间里还有很多桌游,供没抢到麦克风的客人聚在一起玩。 「最重要的是,歌单超级全!」五条悟拿着话筒,声音超级大。 夏油杰翻了翻点歌台的目录,「的确,还有评分的系统。」 五条悟惊喜极了,「太好了,那我们待会儿比赛吧,谁分数低就被惩罚。」 灰原雄凑到跟前,「如果要组队比的话,我想和夏油前辈一组。」 夏油杰嘆气,「我可不想陪悟玩啊……算了,看在灰原的份上。」 五条悟兴奋地拉上一脸无奈的七海建人,「那我们两个一组,输了的喝这个。」他举起一个杯子。 硝子瞥了一眼深褐色的粘稠液体,「这什么啊?」 我看出来了,主动戳破,「是糖浆,自助餐饮区那边的,是给甜品加的调味品。」 夏油杰脸色一变,「只有悟一个人会高兴这种惩罚吧。」 「说什么呢,就算是我,也会觉得甜到嘴巴发苦。」五条悟反驳道。 甚尔嘲笑了两声,「既然如此,那就用苦瓜汁作为惩罚好了,刚好这家店吃喝这些东西很全。」 一番讨论之后,五条悟他们四个达成共识,开始点歌。 我、甚尔还有硝子在一旁打uno,我们的惩罚没有针对味觉,输了的要去唱一首歌,我们的判定比较灵活,甚尔输的话,他就会被指定唱一首可爱的小甜歌,我和硝子则是唱昭和风的老歌。 我们三个的玩法导致五条悟他们的画风也越来越偏,刚听完五条悟唱了一首喵呜喵呜的歌,夏油杰也选了一首甜蜜蜜的情歌,灰原雄喊着要输了,就听从五条悟的唱了一首全篇都是suki suki的歌,最惨的是七海建人,他异常艰难地在歌单里努力挑选出一个最正常的。 我和硝子都笑得在沙发上掉了下去,甚尔也加入了他们,整个现场就是群魔乱舞。 趁着他们闹腾,我和硝子咬着耳朵闲聊天。 「新书还没动笔?编辑小姐不会天天上门来催稿吧?」硝子促狭地揶揄道。 「没呢,我还没想好写什么。」我实在是头疼,一点思路都没有,只好撇开话题,「你呢,有什么不太涉密的案子,讲一讲?」 「我们也接家属的委託,前段时间有个死者,工作压力太大,加班严重,跳楼自杀而亡,家属想告公司,但是那家大公司出钱摆平了。」 硝子嘆了口气,「以前的时候,我遇到的原因都很简单,大部分都是咒灵做的,少部分是诅咒师干的,现在的情况却很复杂。」 我轻轻笑了一下,「欢迎来到尘世。」 「聊什么呢?」甚尔喝了口汽水,挨着我坐了下来。 我简单提了两句,轻嘲了一声,「c』est vie,这就是生活。」 甚尔诧异道,「难道你不能做点什么改变它吗?」 「你把我当成什么啊?」 「爱子你很厉害啊,难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吗?」甚尔反问道。 我正要回话,手机响了起来,是忍足侑士的号码,我示意了一下,拿着手机出了包间接听。 「前段时间不是去复查过了吗?」我问道。 忍足侑士在电话里嘆了口气,那股沉重又无奈地嘆息传了过来,「我接手了个新病人,是一个小我们两届的学妹,你在学校做的那个大事她有所耳闻,她想见你。」 我瞬间过了一遍各种可能性,低声道,「她出了什么事?」 「具体我不太清楚,送到医院的时候意识已经不太清晰了,手术昨晚做的,是酒精中毒,她现在刚清醒过来。」 我思考了两秒,「我马上过去,你把病床号发给我。」 忍足侑士松了口气,「好的。」 刚好大家也玩得差不多了,蛋糕也吃过了,我和硝子说了一声就打算赶去医院。 甚尔也穿上了外套,「你不会以为没有你在,我还愿意待在这里吧?」 硝子在一旁捂着牙,「行了,你们快出发吧。」 赶到医院后,刚下手术台的忍足侑士灌了一口浓咖啡,揉了揉困顿的双眼,带着我们去病房。 酒精中毒送的是急诊科,往病房走的路上,忍足侑士一边讲着,「我看了她的诊断病歷,身体有很多毛病,胃不好,心脏负担大,再加上酒精中毒,差一点救不过来。」 第111页 「看来她求生意志很强,现在就醒了。」 忍足侑士嘆道,「是啊,她的好友在陪床,父母在老家,似乎不知情她住院的事,据她好友所说,是在工作的应酬中喝多了。」 我大致明白了,快步走到病房,敲敲门。 听到里面一句「请进」,便推开门进去。 病床上的女子苍白又瘦弱,但直着腰坐好,扭头望了过来。 「你好……」 我们互相问好,直接开始正题。 「你想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许对中禅寺小姐有些困扰,但是我不知道找谁才好。所以才通过忍足医生联繫到了您。」 她开口讲了起来,和我想的差不多。 来自乡下的名校优秀学生,毕业后到了一家大公司工作,工资很多,但是加班严重,时不时加班到深夜,第二天早上还要按时去办公室。 除此之外,上司时常揪着各种小事骂人,给她安排过多不相干的琐事,所在的业务部时常为了拉单子会和客户应酬,她每次被叫去就会被要求喝几大杯烈酒。 这是职权骚扰,仗着那一点微末的权力就去欺压下属。 「在这次被送去急诊前,我以为不会有事,只想着赚钱,这样老家的父母也能轻松一点,未来我要是结婚了,也更有底气一点。」她有些疲惫了,她的好友沉默地把她摁着躺下来。 「前段时间,我们集团另一个部门有个人跳楼了,家属想要打官司,公司花了一笔小钱再加上威胁就把他们打发了。」 她苦涩地笑着,「他的父母拿着那些钱会怎么想?我的父母又会怎么办?」 我想到了硝子说的那个案子,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所以我不想再这样了。」她盯着我,「我时常在想,如果不是学姐你把学校那个案子在社会上宣扬起来。如果不是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也许贪恋钱财的我也会步入后尘,我和那些女孩一样。」 「你口才不错,工作一定做得很不错。」我称赞了一句,「只是,我不是刚进入大学校园时那个鲁莽又天真的人了。」 她有些失望,却还是坚持问道,「所以你放弃了吗?」 我轻轻笑了,「不,我只是想说,我同样有私心,很久没有做调查记者了。但是我会接手的,一看到你,我还是觉得自己做的事是有用的。」 她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我们又聊了一些细节问题,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我就先告退了。 甚尔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会做些什么。」 「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做到哪一步。」我轻嘆了一声,又正色道,「我想试一试,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会写出来。」 「所以新书主题就是这个?」 我点点头,「我有遗憾,森内小姐也是,当初《白夜》就是因为被报导大财阀的一篇文章作为导火索关门的,那之后我又因为各种事,没有再写过这类调查报导了。」 「我会尽力帮你的。」甚尔说道。 「你能做什么啊。」我白了他一眼,又嘆息道,「这个事情里不光是职权骚扰,还有加班制度,酒桌文化,一网打尽是很难的,诉讼和舆论也许能推动一些问题的改变。但对手不是一个人,是这家公司,是资本,是规则。」 甚尔没气馁,「至少我能带着你从安保人员的围堵中突围出来,我也能潜入各种场所去拍你想要的资料。」 「你假设的这些情况好像都怪怪的。」我笑了一下,「不过,这的确很危险,不同于以往你的那些任务,消灭咒灵或是杀掉目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并不复杂,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甚尔缓缓点头,「所以我才要保护你啊。」 我望着他的双眼,轻声道,「那我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他嘟囔两句,「我还以为你的未来都能加进来呢。」 我抿嘴笑着,「这个嘛,要看你未来的表现啊。」 甚尔哼笑两声,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走吧,你又不喜欢医院,赶紧去下一个目的地。」 「先去拜访一下妃英理律师,看她愿不愿意接手这个劳动争议的民事案子,然后找一些相关人员採访了解情况,之后再联繫真壁凯特小姐,看周刊那边能不能让我发几篇文章。」 我走出医院大门,抬起头看了眼明媚的蓝天,「至于其他的,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甚尔道,「我相信你的本事。」 我回头望向他,轻松地笑着。 绕来绕去,我还是回到了记者的正轨上,也许这就是我该做的工作——为弱者和不公发声。 记者这个身份对我来说,不只是个职业,更是一种使命,时刻在召唤着我。 这条路上也许孤独,但绝不孤单。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终于憋出来了!本文全部完结了,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