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女配:我一脚踹翻了系统的盆》 第1章 ------------------------------------ 春来风暖,软绵绵的云惬意的舒展着身躯,显得蔚蓝色的天空好似也变的格外松软。 耳旁是潺潺的流水声,额角更是传来隐隐的暗痛,疼的女人不得安稳。 眼睛挣扎着睁开一条缝,却又被正盛的阳光刺的双眼生疼,赶紧皱着脸眯了眯眼睑,好一会儿才算彻底清醒了过来。 鸡爪子似的手摸了摸身下尚有余凉的草地,感觉到嗓子里像是生咽了三十斤沙子般晦涩不已,肚子更是饿的烧痛。 谢邀勉强的挣扎着挪动身体,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浑浊不堪的溪水顺流而下,看上去就是喝一口得拉三天的架势,但谢邀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 拿手微微摆了摆水面上漂浮的草渣,双手捧起一捧水,便埋下头狠喝了两口。 苦涩的生水味儿顿时弥漫口腔,这水里面还夹杂着不少烦人的泥沙,但也及时的滋润了干裂的嘴唇和快冒烟的喉咙。 稍稍解了燃眉之急,谢邀这才有时间低头观察这具新身体。 嗯!女的!活的! 起码没出差错,更没有多出些什么不该有的。 只是这个女孩儿身形格外的瘦小,仿佛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身上瘦的骨骼突出,肩胛分明。 仿佛大点的风都能将她吹跑! 一身破烂小乞丐的装扮,身上的补丁一层叠一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巴黎时装周的什么新的潮流元素。 而且不止脑门上的暗痛,这身上也是隐隐的不爽利。 谢邀打量四周无人,小心的解开衣裳。 掀开那几块破布,景象不由的让人紧皱眉头。 常年不见阳光的白皙皮肤下是满身的伤痕累累。 四肢有几处明显的烫伤、擦伤、还有几处伤口不长却很深的划伤,一看便知这是故意折磨人的伤痕,不算致命,却让人生疼! 腹部等地方淤青、红肿之类的更是多不胜数,想找块好地儿都难! 还好目前看只是些皮肉伤,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看着可怕了些。 倒是额头上摸到了有老大一个包,谢邀手贱的又摸了摸,又疼的她一哆嗦。 拢好已经脏污的看不出颜色的衣襟,长吁一口气又仰面躺了下来。 她确定自己已经死了,死的非常惨烈,连全尸都没有的那种。 但就在她经历剧痛魂归天外的那一刻,却有一股强悍力量将她的感知生生拉扯了出来。 然后她就被迫以阿飘的第三视角看着自己的头,像是夏天熟透了的西瓜一样爆开,红白色的脑浆混合在一起喷溅了满地。 而那辆肇事货车还生怕搞不死她似的,依旧在反复倒车,直到她整具身子到最后被碾的只剩下薄薄的肉皮为止! 最后才慢悠悠的消失在尽头。 显而易见,是有人策划了这场夺命车祸。 彼时她刚买了喜欢的炸鸡啤酒小龙虾,还据说是网红店好吃到爆的那种! 当时她行走在距离十字路口起码还有八百米远的人行道上,而那辆货车却无声无息的从她背后疾驰而来。 无情的碾碎了她的炸鸡,也碾碎了她。 白排队等这么久了!谢邀望着洒落满地的炸鸡心碎不已。 “你愿意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吗?” “你想复仇吗?” “你想将伤害你,欺辱你的人通通都踩在脚下吗?“ “你想反抗这个充满不公与绝望的世界吗?” “………” 耳朵嗡嗡疼 哪来的二臂! 没有理那个声音,谢邀感觉自己应该上路了。 反正人总归都是要死的,说不定赶早下辈子投个好胎,一辈子吃穿不愁的那种…嘿嘿嘿…. 有魂魄就应该有地府吧,或许是天堂?话说这世界上真有鬼哎………拱了拱尾巴打算飘走。 嗯? 尾巴? 算了,不重要了! “哎哎哎你别走啊!你这愚蠢的生灵,是本大人救了你,你不感恩戴德还敢无视本大人???” 哦! 这下能确定了这声音是从自己脑子里传出来的了,谢邀适应良好的甩了甩自己新获得的尾巴,伸手指了指远处那堆烂肉 “那这就是救了我?” 那声音默了默,好似略有心虚。 “来晚一步而已嘛,反正只要你完成了任务你就能重返世间了,我再给你造个更好看的咋样?” “那你是什么东西?任务又是什么任务?我身子都没有了,竟然还想我出卖灵魂!请问是正经公司吗?“ 谢邀木着脸发问。 “???” “你才是东西呢!我是天道!” “呵呵,你是天道!那我就是世界主宰咯。” 谢邀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 “我真的是天道!不过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 “什么!你还玩穿越啊!那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有生殖隔离啊!” “什么离?” 那声音卡顿了片刻 …….. 听它扯了好一会儿才算大概明白了,这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古怪声音算是一种意识,特殊的是它是一本小说的意识。 小说世界中,女配顶级配置,肤白貌美大长腿,妥妥的人生赢家,可小说定律注定让她们遇见女主就强行降智,遇见男主就无脑上扑,最终导致身败名裂,黯淡下场。 于是女配不干了,黑化了,书崩了,它就来了。 “那你要我做啥?” 吊打男女主走上巅峰? “你只需要按原剧情走完就可以下线了,” 嗯?可恶!没有逼格!一点都不龙傲天! “不去!”谢邀拒绝的很干脆。 “不去你就会魂飞魄散,永无轮回,永不翻身,永远死掉啦!”那声音呲牙咧嘴的威胁,想以此来逼人就范。 谢邀吊着咸鱼脸没说话。 “怕了没?后果超严重,你可要好生想明白了!“ 面无表情jpg· “哦!那你让我再死一回吧。”完全不怂 “………” 那声音咬了咬牙:“你只要完成任务,我就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比如?” “肤白貌美大长腿?” “………” “让你延年益寿,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怎么样!我知道你们这儿的人都虚的很。” “谁虚了!谁虚了!” 谢邀倔强的梗着脖子抗议。 “你不是天道吗?你好歹提点有诱惑力的条件啊!”谢邀恨铁不成钢。 “天道也不是万能的啊……” “那赐你一夜暴富……” “走走走走,别耽误时间了老板,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啊!” 于是一阵白光闪过,谢邀屁股一痛!她就被踢来这鬼地方荒野求生了。 拿袖子遮了遮快晒到脑门的太阳,默默整理了下脑子里的讯息,据说是天道的那个声音将她传送过来后,丢下一句能量不够的话就再没声息。 不过倒是把剧情给她了。 这本书叫《错爱情歌》 实在无力吐槽这乡村爱情8似的名字。 女主名为白睬馨,她本是一介穷苦医女,阴差阳错下卷入上京权谋风云,凭借自己柔婉柔善,冰雪聪明,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拯救万人于水火,在这盛世绽放出了属于自己的光华。 而他是大夏朝尊贵无匹的征北王,骁勇善战万夫莫开!性格狠辣桀骜!却仿佛命中注定的一样遇见了她,清雅明媚的白玫瑰与残忍无情的野狼,两者碰撞!究竟会擦出怎样的火花!且看二人共同谱写年度苦情励志虐心言情大戏《错爱情歌》!! 好家伙!这本子绝对是某水果台出的!她脑子里都有画面感了好吧。 跳过一大段没有用的废话,谢邀才终于找到一些关于自己现在的身份的信息。 原身也叫谢邀,生于上京镇国公府,乃是正经嫡出的二小姐。 镇国公府世代从军,细数每一代皆有人马革裹尸、为国捐躯,乃是赫赫有名的忠良之家。 前大夏战神大将军兼一品镇国公谢玖仙逝后,由他的儿子,也就是原身的父亲谢震业承袭爵位,成为新的镇国公。 母亲是当朝唯一外姓王爷的独女康秀郡主,上有一兄长谢景言年纪轻轻获封金武将军,统领三万御林军守卫皇城,下有一幼弟谢舒明如今才八岁。 按理说这么金尊玉贵的出身不应该混的如此凄惨,可惜这是小说,而谢邀是女配! 夏历241年,谢邀才三岁。 那年的元宵灯会格外隆重,许多外地戏剧班子,杂耍班子,好吃的好玩的都齐聚上京。 许多人家都趁这个时候相聚一起出来观赏游玩,鱼龙混杂之中,小谢邀不慎就这么被人掳走了。 起初那伙人是想要她的小命的,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让谢邀流落到了一帮人贩子手里,被倒卖了四五次。 倒不是这小谢邀不好卖,而是这谢邀年纪虽小脾气可倔的跟头驴一样。 三岁小奶娃牙还没长起来几颗,力气却出奇的大,抓咬踢打一直不肯安分,连好些大人都吃不住她的闹腾。 大部分买家毕竟都喜欢乖巧听话的,就算有人买了过几天也都被折腾的退货了。 为此人贩子没少收拾谢邀,不过看着那张虽年幼却已初显精致美貌的小脸儿,又舍不得真的将人打死了。 于是谢邀就被卖到现在这家了。 这家地主年轻时就是个混不吝的主,仗着家里有点小钱,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 或许是坏事做的太多了,遭了报应!子嗣单薄,妻子也早逝,多年下来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名为李柱。 这唯一的香火传承自然就是娇宠万分,古代乡下人家都盛行养童养媳,知根知底又好拿捏。 便也想早早给儿子预备着,一手调教出来的人,等自己百年之后,也能够妥帖的照顾好自己的儿子。 但看来看去又觉得乡下人都是泥腿子配不上自己的独子,便花了心思高价从外地人贩子那儿买来了谢邀,听说是贵族之后,小脸长得也好,就是脾气有点倔。 但老地主什么泼皮没见过,自己也是个黑心肝的主儿,自然不会对谢邀手软,于是就有了现在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虽说是童养媳,可眼瞅着跟奴隶下人也没什么分别了,砍柴浣衣做饭都要做,每天还得伺候李柱穿衣洗脚,时不时的陪他玩耍逗乐。 这段详细剧情到这儿就戛然而止,想来也是,毕竟是女配也不会过分着墨,中二病传输过来的原剧情零零碎碎一大堆,一时之间也是理不清的,暂且不去想脑中过于纷杂的信息。 抛开远的不想,现在目前要做的事才是要紧的………谢邀揉了揉嗡嗡疼的脑门,费力的支起身来。 靠着原来脑海里模糊的印象,步履蹒跚的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座青砖大瓦房的小院子面前。 伸出手扣了扣门上有些发锈的铜环,不多时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婆子开了门,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看见满身狼狈的谢邀也是一脸平常的冷漠,松开手微微侧开身子让谢邀入了门。 第2章 抬脚迈入高高的门槛,内里是不大的三进小院子,虽小但好歹是乡下难的一见的青砖大瓦房,看来这么些年李家竟还没被败光也是难得了。 “这几日爷们的衣裳都快堆成山了,你还知道回来?你个小贱蹄子不知是去哪儿会野男人去了,你莫要忘了大爷买你回来是做甚使的!”尖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婆子面色不善的质问。 她是李地主家佣户家的婆娘,因出了名的泼辣能干而被李家聘来做厨娘。 她如此对谢邀也是有缘由的。 她老早知道李地主想给自家独子寻个婆姨,她家没女儿,可侄女总是有几个的,偏叫这不知哪儿来的小野种捷足先登了,让她心中暗恨! 若她侄女得了光,这偌大的家产也定是少不了她的油水,在其他佣户婆姨面前也能摆摆地主亲家的款儿。 老妇越想越气,见谢邀只沉默的站着也不答话,顿时恶从心起,抬手狠掐了谢邀一把,一下没过瘾还想来第二下,却忽的被一股大力攥住,接着手腕一紧! 只听见“咔嘣”一声脆响,紧随而来的便是剧烈的疼痛。 老妇哀嚎一声,哆嗦着软倒在地,她的手腕已经转了个儿,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看起来颇为瘆人。 谢邀甩了甩胳膊蹲下身笑着开口: “你再敢发出死猪一样的声音,我就把你的舌头也扯出来哦~” 女孩虽然一副干瘪瘦小的身躯,可面容精致秀气,往日里麻木冷漠的眼睛里现在透出奇异的光彩,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婆子惊惧的勉勉强强止住了声,只有仍在发抖的身子暴露出了她的恐惧与疼痛。 她来地主家做事时间不短,从她来时这个被卖来的丫头就是一副瑟缩怯弱的模样,被打被骂也从不反抗,这才让她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辱她,可今儿莫不是邪祟上了身! 想着想着,眼神更加惊恐起来,谢邀可没空关心她在想什么,顺手拿了墙角捆猪用的麻绳将婆子捆好,再用汗巾堵了嘴,一系列动作顺畅又自然。 捆好后谢邀将人拖起扔进猪圈,里面的小肥猪还以为食儿来了慌不忙的去拱,里面的猪粪裹了婆子一身,更是吓得女人都抖出残影了。 踏出猪圈,回想了一下,家里平时就谢邀和婆子两个人负责家里的浆洗洒扫,虽然大部分的事都是谢邀在做。 今日看着李家父子应是不在,不然刚刚的动静也不算小,他们也没来看看。 不能一步到位还得浪费时间,好烦哦。 谢邀望了望四周。 还是先填饱五脏庙吧。 ……… 黄昏时分,昏暗的余晖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是李柱和他爹地主李大强才从镇上的书院赶回来,去时提着好酒好肉外加三十两的束修才让夫子勉强收了李柱这混世魔王。 李柱不想去念书,但无奈他爹始终觉得他是当官的料子,硬是拉他去了书院。 心中气闷,脚步也快了些。 才踏进院子饭菜的香味就勾的李柱馋虫四起,撒腿就进了大屋。 见屋内谢邀忙前忙后的在准备碗筷也不惊讶,这贱丫头看着瘦弱但特别抗揍,头天打的剩一口气儿,隔天也能起来给他倒夜壶。 李柱还在生他爹的气,也不等人,坐下端起碗就是狼吞虎咽起来。 而家主李大强后两步进门,一眼便看见谢邀脑门上跟独角兽似的红的发亮的大包,瞅了两眼便平静的移开了。 这死丫头要不是当年用的钱多相貌好,早打死了! 买来的媳妇儿,儿子想怎么弄随他开心就好,想着李大强又给儿子夹了块肉。 谢邀沉默着见他们吃的差不多了便收拾碗筷回了厨房,端着满满一碗肉边吃边等着。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屋内两声闷响,探出头,两个人倒在地上,显然已经晕了。 两只手各一只脚拖着他们进了厨房,绑在柴火堆上,她本可以直接对这两人直接出手,毕竟自带大力buff,可她两天没进过食儿,脑袋瓜还有个大包,倒不如先药倒省力气! 这药粉还是在李柱房里搜出来的,想来也是做些鸡鸣狗盗之事,倒是方便了她。 被初春的两碗透凉的井水泼醒,李家父子还有些懵,又察觉自己被绑着和还有些昏沉的头,哪还不明白缘由。 二人一时间就是破口大骂,小娼妇,小贱人之类的言语让人烦扰的紧。 谢邀不慌不忙的侧身在烧过的灶火堆里扒拉出两根木柴,对着二人掰开嘴就先后捅了进去,那木柴虽是烧过了也是带着火星子的,烫的二人涕泪顿时就下来了,细闻还好似飘出烤肉味。 二人痛的五官都褶在一起了,嘴巴却还是喜感的‘o’字。 略等二人疼过了,谢邀才手持一把大菜刀在李柱身上比比划划,像似在思考从哪里动手。 这小子不是喜欢买童养媳吗,还未长到知人事的年纪就已经懂不少了,原身就是因为拒绝了李柱的求欢,才被他推在石头上磕出这么大个包,给她疼的吃饭都不香了! 想想手又重了些,锋利的菜刀已经将李柱的外裳划破了,给李柱吓得两股战战,裆部已经有了湿润的痕迹,身体也在不住的抖。 谢邀见不惯这孬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脚狠狠碾在那张油腻的脸上,戳的李柱嘴里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李大强见状心急如焚,比起愤怒,更多的还是惊惧! 这小妮子怎得突然变得如此狠辣,今儿个莫不是想要他父子二人的命不成?想着不禁汗流浃背。 谢邀也没空跟这俩货多纠缠。 扯开男孩的双腿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你还别说,她没阉过人、倒是煽过猪,不过想来也是差不多,瞧这小刀口齐根断的,多完美。 一切来的很快,李柱疼的不停痉挛,想捂住下身但手被捆着,想大叫,可嘴里的木棍还堵着,只能涨红了一张脸,涨的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分明。 往日里嚣张跋扈,恶劣不堪的脸此刻痛苦不已。 李大强似乎没想到谢邀真的敢下手,连问话和分辩的机会都不曾给他们,一双铜铃大眼鼓出老大。 没过一会儿,剧痛之下的李柱双腿一抽晕厥了过去,只剩下鲜血顺着衣摆滴落下来。 李大强青筋暴涨,死死盯着谢邀的眼血丝遍布,带着要将谢邀剥皮抽筋的恨意。 而在愤怒的驱使下,面目狰狞的李大抢竟然激发了潜力生生挣断了绳索,蒲扇大的手掌闪电般向谢邀抓去。 七尺大汉扑过来还带着凌冽的风,而谢邀灵活的侧身一扭,转身一脚将李大强蹬飞出去,一记窝心脚将他踹在墙上撞的灰尘四起。 李大强只觉得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喉头一梗竟吐出口血来,还带着些块状组织! 这丫头越长大越好用,平时挑水砍柴很是有把子力气,他只当是做活锻炼出来的。 况且这么多年不论怎么打骂她,她也从不会反抗,只会乖乖怯弱的低下头,所以从也没当回事。 但竟不知何时成长的如此强悍,李大强有些怕了。 他哆哆嗦嗦用四肢爬到谢邀面前,大脑袋咣咣磕地。 “姑奶奶我错了!求姑奶奶放过我们吧!” “求姑奶奶饶了我们的贱命吧!我错了姑奶奶!” 他的脑门很快见了血,谢邀面色不改,这李大强能从普通的农户做成地主,又是这秉性,不知吸了多少人的血吃了多少人的肉,他可不是什么善茬! 想法未落,冷光一闪,李大强果然趁机捡起她刚扔在一旁的菜刀就要向谢邀脸上砍去,这一刀下来,估计只能剩半块脑袋了! 谢邀脚步微动,躲过了这致命一刀,伸手扣住李大强的手利落的掰断他两根手指,轻巧的就夺过菜刀,还不等他痛呼,反手就给李大爷抹了脖。 微凉的刀刃割开喉咙,鲜血喷涌而出。 李大强双目微征,好像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往日里沉默怯弱的贱丫头竟然轻而易举的就制服了他! 像是平日里最最看不起的蝼蚁突然化身成了可怕的猛兽,将他狠咬一口。 他可能想不到谢邀早就不是原装的了,但他已无力改变,瞳孔和意识控制不了的发散,刀刃上还混着他和他儿子的血。 尸体轰然倒地,也宣告了他的生命终结。 谢邀踢开李大强的尸体,这么死算是便宜他了。 拎着一旁死猪似的李柱进了猪圈,将他和那刻薄的婆子扔在一块儿,两人都在昏迷,一个废一个残也算是报应了。 若非不得已,她并不想杀人,毕竟她洗手不干好久了。 谢邀摸摸自己头上的大包,心想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转身又进屋搜刮了些财物,竟然只搜出不到五两的碎银子,这还是在李大强的床板下找到的。 嗯,这李大强也好穷,难怪家里只可劲使唤原身。 又废了点事把李大强的尸体埋在了菜园子下面,骑上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 一头老毛驴。 悠哉悠哉的离开了这个折磨她十几年的魔窟。 她并不怕这李柱后面报官找她麻烦,她本来就是拐来的黑户,就连身册也不过是李大强托关系买的假户。 这么些年他们连她真正的名字都不晓得只唤小贱种之流的,如果还敢蹦跶就都弄死好啦~ 谢邀摸摸老毛驴的头。 小肥猪:''这让我本不富裕的地盘雪上加霜,这两坨又啃不动放我这我也很慌啊!'' 第3章 禹州官道上,三五百姓结伴而行,偶有驿使飞奔疾驰,过处溅起灰尘阵阵。 只听禹州治下庆安县前些个儿闹水患,水患未果竟又闹起匪灾来,当真是不给人半分活路。 这不,路上那些面黄肌瘦,双目无神的的约莫都是庆安县逃往禹州避祸的灾民了。 而这边 谢邀略有些心力交瘁的趴伏在驴背上。 这死驴忒不给力了,不仅慢,脾气还不小! 时不时就喜欢罢工,一驴不和就撅蹄子叫唤,一边叫唤还一边吭哧吭哧拉驴屎蛋儿,真是利诱不行,打着倒退。 驴背颠着颠着又不动了,谢邀无奈翻身下驴,从不大的包袱里拿出最后一根胡萝卜喂给驴哥,也不想坐驴了,轻轻扯着缰绳徒步而行。 十七八岁的姑娘了,看着顶多十四五岁、身量都还没这头老驴高,虽然搜刮了李家的银子,却也少的可怜,光路上的吃食就用的七七八八了。 所以谢邀还是那身可怜打扮,而且她长的比那些难民还要瘦弱,就连身上衣裳的补丁也更厚些,看起来比难民还难民。 眼看日头渐晒,虽还未到盛夏时节,但此时的太阳着实算不上温和,附近也没有个驿站人家,人们只能纷纷在官道旁的树荫下或是石头后找好阴凉地儿歇息进食。 有些人拿出自家做的菜团子,采摘的野菜洗净切碎,混上耐饿的荞麦粉,味道不算好但属实耐饿,就是噎嗓子,吃一小口得喝一大口水才咽的下去。 家境殷实些的则准备的是大馍馍之类的,细粉白面做的,大口咬下去麦香四溢,哪怕是做成干粮冷透了也是诱人的紧。 显眼的是那群面黄肌瘦的难民竟无一人拿出正经食物,多都是拿着水壶灌水止饿,或是从不知哪儿薅的野菜之类的低头生吃。 \"娘,我饿\" 队伍的最后面有一对母女,两人身上皆是脏兮兮的,小女孩扯扯妇人的衣袖小声开口 她娘摸了摸女孩大的出奇的脑袋安慰: “囡囡乖,咱们到禹州就好啦” “多喝点水就不饿啦” 女孩也听话,接过旧竹筒做的水壶吨吨就喝起来。 不远处同样远离人群的谢邀皱了皱眉,按理说天灾人祸确实在古代是会让人活得艰难,但是庆安县离禹州不算很远,灾情并没有波及很大,比如现在其他人都至少还能吃得起窝窝头,何至于庆安县的人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想了想,从包袱里拿了个饼子,朝母子俩走去。 把饼子递给妇人,妇人脸上浮现出惊讶,反应过来后连忙双手接过饼子递给女儿。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囡囡,快!快给姐姐磕头,”妇人感激涕零,连忙要拉着女儿给谢邀磕头。 谢邀摆摆手示意动静小点,她虽然身上有些粮食,可实在算不上能兼济这么多人。无非是看着孤儿寡母实在弱势。 扶起女孩摸了摸她的小脸换来她甜甜一笑,小姑娘长的瘦小,看着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身上脸上都脏脏的,还被饿的有些像大头娃娃,但是细看五官秀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格外轻灵,不难看出长大肯定是个美人。 女孩哪怕饿的闻着饼子直咽口水,也懂事的将不大的饼子分成三份,先就要给谢邀,见谢邀实在不要又给她娘递去,一块饼子被娘俩推来推去,谢邀看不下去又从包袱里拿出来给了一个,又惹的妇人又是道谢又是磕头。 饼子是粗粮做的,咽下去直硌喉咙,小女孩和妇人却吃的香甜,吃饱喝足后谢邀才了解到,妇人原也是青州人士,嫁到了庆安县一户秀才人家,丈夫刘郡安是一家书塾的教书先生,读书人无论在哪总是受尊敬的,何况庆安县这个不算大的小县城,况且光是每年束修也足够一家过的不错了。 但自从前年开始,朝廷赋税商税农税各种税暴涨,往年不过是两成的税,这两年竟然涨到了四成。 虽然民间颇有怨声但看周围县也都是这样的,除了暗地里骂两句也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谁料今年,临江的大坝在连日的春雨下不堪重负塌了,淹了泰半农田,彻底毁了百姓的生计。 朝廷古有律法,天灾之下赋税全免,官衙开粮赈灾,所以百姓就等啊等,赈灾粮没等到不说。 反而是匪祸横起,不知是哪里的土匪蒙着黑面巾个个凶神恶煞,抢夺财物,奸淫妇女,无恶不作,逼的庆安县百姓不得不出逃避祸,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官府就不作为?”谢邀发问 刘王氏苦笑,水患一出县令就张贴告示说已经向朝廷申请了赈灾银,但是迟迟未到,后来匪祸来了县令又说先解决土匪,将赈灾银子换成了更好的兵器之类的,派兵剿匪去了。 天天剿匪,但还是时不时就听说有富户人家或是商贩被抢掠一空,杀人抢人的惨案层出不穷,庆安县上下人心惶惶,而刘王氏也正是是要去禹州寻找自己前阵子离开庆安去到禹州拜访旧友的秀才丈夫,提起丈夫,这个形销骨立的妇人脸上透出希冀的微光 日子不好过,大家活都活不下去了,书塾的人自然也没了。 没了生计刘郡安就想另寻出路,正好前几年朋友在禹州新开了诗社,刘郡安便想去问问,不过才走没多久,庆安县就出了匪祸,大批百姓外逃,官府就封了出县的路,还派了重兵把守,不过还是有一部分人逃了出来。 原本母女二人身上也是有干粮和盘缠的,但是在路上被一个贼人盯上硬生生给抢走了,见刘王氏长得秀美,竟还想将人拖走玷污,幸好那时有官道驿使从远处出现,马蹄声吓走了那个贼人。 从此刘王氏便只敢走官道,哪怕是绕路,也不敢走更便捷的近路,母女二人也用泥巴抹脏了脸,一路靠着吃野菜喝生水走到了这里也是不容易。 ………… 难民们略歇过便纷纷赶起路,现在还好,入了夜再在野外休息,哪怕是官道也是不安全的。 母子二人自然的跟谢邀走在了一起,想着互相能有个照应,谢邀也没介意,还将走的艰难的小女孩抱到老驴背上让它驮着走,自己则一边跟刘王氏说着话一边牵着驴。 小女孩骤然被谢邀提上驴背还有些紧张,够不着缰绳也不敢揪驴毛,怕弄疼了驴子,只好趴在驴背上,抱着驴脖子,小小的一团,估摸着之前赶路太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说来也是气人,这老驴驮着她那是一会渴了撅蹄子,饿了也撅蹄子难伺候的紧,根本坐不了多久,现在驮着女孩倒是乖觉的很,果然,不管是什么都喜欢人类幼崽啊,谢邀咂咂嘴。 第4章 不知一行人走了多久,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听走过的人说离禹州已经不远了,约莫两三个时辰的脚力就能到了。 恰好前面有座破庙,看着已经荒废已久,门窗皆是破烂的很,不过倒是能做个暂时的落脚点,总比露宿野外好多了。 着急的已经打算连夜赶路,不着急的倒是都入了这破庙,各自歇下打盹了。 谢邀三人也在破庙,毕竟是三个女人,夜路多少有些危险,谢邀倒是不怕,但肯定要顾虑另外两个。 看得出刘氏夫妇将女儿教的很懂事,谢邀和刘王氏去弄柴火与吃食,小姑娘也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将谢邀一会儿要睡的稻草理了又理,拍了又拍,生怕有小虫子躲在里面咬了谢邀。 简单吃过面饼泡水的晚餐,囡囡依偎在刘王氏和谢邀之间甜甜的睡了,而谢邀则靠着墙闭目而坐。 夜渐渐深了 破庙内人不多,此时除了篝火偶尔的劈啪声就只有一些男人的呼噜声了。 忽的,谢邀耳朵微动 果然,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被抽打的马儿痛的嘶叫,撒蹄子疯跑,甩的后面的马车大幅度的左摇右摆,但好歹没翻车,可以看出车夫技术不错。 那为什么在深夜飙马呢? 因为他们后面跟了一群黑衣刺客,统一黑色的服装跟夜色仿佛融为一体,只有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映出微弱的光。 马车跑的很快,但黑衣人更快。 为首的刺客头头在马背足尖一点,转眼就借力上了车顶,手中的刀干净利落的往下一捅,惊起两声尖利的女声。 显然不为求财,只想害命。 一击不中那黑衣人还想来第二下,前面赶车的马夫猛扯缰绳,惯性将黑衣人甩飞出去。 这一番动静,怕是聋子都醒了。 可庙内无人敢出声,只慌的抱作一团,只盼着那骇人的杀手莫要牵连无辜。 而这边,黑衣人紧追不舍,马车慌不择路的入了一处山谷,是死路! 马车内一位衣着明显华贵许多的小姐抱着她的婢女在瑟瑟发抖。 她是督察御史大夫慕弘的嫡次女,名为慕福春。 刚从汾州的外祖家探亲归来,正好路上会路过禹州郊外有名的归元禅寺,想着去上上香,祈求家人康顺,也顺便尝尝归元禅寺有名的素斋什么的。 谁知返程过程中被流民冲散了队伍,而里面还好似夹杂着些有凶器的悍匪! 原本自家出门也是有不少护卫的,可情况过于混乱,马车上的马儿似是受了惊,一路狂奔,车夫拉都拉不住。 后来看见竟有刺客敢公然行刺,更不敢停下了,只想马儿跑的再快些。 车夫见没了路,只好勒停早已不再发狂的马,转身从夹层下抽出根一丈长的棍子,掀开竹帘,黝黑的脸上已布满汗水。 “ 小姐,前面没路了!小的拖住他们,但怕是也纠缠不了多久,小姐快些逃命吧!” 慕福春圆润的脸此时吓的惨白,哆哆嗦嗦的和婢女下了马车。 “ 要走一起走,断没有舍你一人的……” 慕福春还未说完便被车夫一把推入旁边的小道中。 不多时,脚步声已至! 黑衣人标配的黑色面巾遮了住脸,看不出神情,只漏出一双双冷漠眼睛,打着火把、人数并不多只四五个汉子,但对付他们这手无寸铁的三个人,怕也只是切瓜砍菜的级别了。 车夫握着木棍的手微微战栗,咽了咽口水,他一家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主家亲厚,身后的小姐更是府里的明珠。 如今哪怕殉身,也算是报了主家的恩情。鼓起勇气车夫大喊: “ 小姐快跑!!” 便挥着木棒向黑衣人打去…… ────── 慕福春被婢女拉着踉踉跄跄的跑,穿着形式复杂的长裙,加上又不是经常锻炼,很快身后就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呼吸。 脚步慌乱中,裙摆又忽的被路边的灌木挂住,扯的两人摔了老大一跟斗。 来不及顾及手掌被擦伤的疼痛,慕福春连忙就想要爬起身,头皮却传来剧痛,一只大手好像铁爪一样薅住她的头发,让她不得不仰起头对上了一双空洞冷漠的眸子。 婢女见慕福春被抓住连忙扑过去,对着黑衣人又抓又打。 慕福春心头一紧,连忙想叫贴身婢女快跑,能活一个是一个。 却已经来不及了,温热的血溅上慕福春的脸,婢女的身体软软的倒下去,慕福春的瞳孔微微放大,似是不敢相信自小贴身的婢女就这么惨死在自己跟前。 黑衣人像踢开破布娃娃般将婢女的尸体踢到一边,看了看手上的女人,古井无波的眼神中却忽的闪过一丝诧异。 慕福春也软了身子,忠心护主家仆皆已命丧贼手,只怕今日她也要埋尸他乡,心中又怕又痛,往日里天真烂漫的眼睛也似乎染上了血色,闭上眼睛等待剧痛来临,心中只默默祈愿死后能魂归故里,能看一看思念的家人。 等了许久也不见动作,忽然只听见一声脆响,禁锢在自己头上的力道也随之一松。 慕福春连忙睁开眼 那恶鬼一样的黑衣人已经宛若一条死狗般倒在地上,头上破了个大洞,红白相间的脑花混着血汨汨的流。 谢邀把沾满血迹和脑髓的棒子在黑衣人身上擦拭,自然的动作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慕福春惊惧到了极点,整个人僵在那里不敢动,不知道眼前的谢邀是敌是友。 而谢邀只慢吞吞擦拭棍子,擦完又在黑衣人的身上翻找着什么。 男人的血顺着流淌到了慕福春的脚边,微微沾湿了她的绣鞋。 像是一个信号,慕福春终于禁不住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力,崩溃的大吐特吐起来。 谢邀抬起眼看了看正在一边哭一边狂吐的慕福春,不甚在意的低头怀疑人生。 这年头刺客都不用吃饭的吗? 好家伙,这人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啊! 在她看见黑衣人追赶马车的时候就已经悄悄跟上来了,但她两条腿抡圆了跑还是来晚一步。 车夫被乱刀砍死,谢邀顺手捡了他的木棍敲西瓜似的结果了那几个人。这才刚好赶到救下这娇小姐。 第5章 像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路线格外适合小说世界嘛! 眼前的小姑娘不是主角应该起码也是个重要剧情角色吧? 谢邀摸着下巴暗忖 等了好一会儿 谢邀走到慕福春跟前蹲下,等小姑娘稍稍冷静下来才开口 “还能走不?天快亮了。” 慕福春用衣袖胡乱的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她现在才看清救她的竟然也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虽然衣衫褴褛,身型瘦小,单她用木棍就能直接砸死黑衣人来说应该就不是简单的人物。 慕福春糯糯开口: “恩人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我……” “行啦,我就不用你以身相许了,咱赶紧撤吧”谢邀打断她的话 主要她的驴还在破庙呢! 慕福春一哽,也不再多言,起身时又看见婢女曝尸荒野的尸体又悲上心头,一双氤氲水目又含了两包泪。 谢邀头疼,怕她哭起来没完,赶紧开口制止。 “大小姐,你别哭了,咱给她埋了行不?埋埋埋!” 说干就干,谢邀抄起黑衣人的刀开始嘎嘎炫土,她力气大一戳就是个洞。 不一会就刨出个小坑。 等把车夫和婢女的坟做好,天色已经大亮了。 ──── 郁郁葱葱的野草足有半人高,其中还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随着一缕缕清风带来微弱的香气,让人精神畅然。 而谢邀现在没时间体会春的余味、景的美好。 从开始的山谷绕了半天绕不出来,又试图找回原来的痕迹原路返回,但怎么都找不到。 在第三次经过一棵眼熟的大树时,谢邀绝望的发现。 她原来是个路痴啊! “咕噜咕噜” 慕福春下意识赶紧捂住肚子,一张小圆脸涨的通红。 她脚程本就不快,又差不多快一天没进食了,但现在还未找到出路,恩人姐姐没有抛下她已经是大善,她还如此拖后腿。 慕福春在心中暗骂自己,又担心谢邀嫌弃,眼眶又开始湿润起来。 谢邀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小姑娘估计吓坏了,又看了看天色,日头正盛。 现在一时半会想找回去怕是要花些时间,她出发前曾嘱咐过刘王氏,若是天亮还未归就让她们先走。 就是她的老驴和存款怕是保不住了。 谢邀心痛的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余光扫到慕福春目光一定。 这不是现成的饭票嘛! 不过现在还是解决如何在古代荒野且路痴的情况下不被饿死吧。 二人行走到一处相对背阴的山坡停下 “我先去前面看看,你在这儿等我吧”谢邀嘱咐 慕福春乖巧答应。 白云悠悠,阳光也渐渐毒辣起来。 慕福春从日头正盛等到临近黄昏也没等回来人。 她蹲坐在地,双臂紧紧抱着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带来些安定感。 前十五年的生活养尊处优,受尽宠爱,如今面对眼前的局面,她心中一片迷茫。 她不知道谢邀还会不会回来,若是被抛弃了,不是被饿死就是被野外的野兽分食。 想着不禁绝望感四起,又忽的伸手死命锤了两下肚子。 都怪这不争气的身子,肯定是恩人觉得太累赘才会把她抛下! 想着想着,心口似乎更加堵塞,流落在外的慌乱和刚获救又被遗弃的无助一起涌上心头,落日的余晖只剩下零星几点,窒息和绝望伴随着涌上来的黑暗一起淹没了她。 “你干嘛呢?”疑惑的声音响起 慕福春猛的抬头 在此后经年,哪怕慕福春已垂垂老矣,都还是忘不了这一幕。 瘦弱的少女,脸上脏污一片,本就破烂的衣衫更加不整,却用衣摆兜了满满一兜果子。 逆着身后绚烂的晚霞,少女宛若神明。 谢邀皱着眉头看着慕福春,这小姑娘像只被遗弃了的兔子似的蹲在地上,面上还可怜巴巴的。 谢邀紧了紧怀中的东西,emmm最多再多分她俩,毕竟她差点就从那颗树上掉下摔死了,爬树什么的真是太难了叭! ------------------------------------- “娘,姐姐都还没有跟上来,我们要不要等等她啊” 小女孩囡囡趴在驴背上天真发问。 刘王氏没说话,只是手里紧紧牵着绳子,心下酸涩难忍,她何尝不想等。 天都大亮了,人还迟迟不见着回来,想到禹州的丈夫和饿的愈发虚弱的女儿,她只能如此卑劣了。 她与女儿本就没甚存粮,昨日看这谢姑娘也不富裕,昨日还能勉强接济她们母子,今日更不知如何说了,更何况她还有一头驴,丈夫也不知在禹州怎么样了,她总得为后面做打算。 只她一人就罢了,但她还有女儿, 这次偷拿了谢姑娘的东西,若是有机会必将千百倍的奉还,若是没机会。。。。 下辈子她给她当牛做马再报答她的恩情! ------------------------------------- 而这边天色终于浓重下来,白日里清新的自然景色在夜晚变成了好像随时会吞噬人的黑色沼泽。 不大的篝火堆旁,谢邀与慕福春坐在一起。 用脏兮兮的袖子随手擦了擦手中的果子,一口下去酸的谢邀五官都滑稽的皱在一起,逗的一旁慕福春扑哧一笑。 谢邀吐了吐被酸涩的麻木的舌头,没办法 有的吃不错了。这系统把她扔到这儿来,没有金手指外挂什么的就算了,地图都不带一张,害得她在这跟无头苍蝇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出去,不会真要在这儿上演荒野求生吧?谢邀苦着一张脸。 自从谢邀回来后,慕福春也不像刚开始一样怯弱沉默,也恢复了些在家中似的烂漫性子。 “谢姐姐你知道吗?” \"往日我听说,有些能人异士能夜观天象,占卜星辰从而得到方向。\" “我要是也会就好了,就能带我们一起走出去了”慕福春托着双腮,眼神憧憬的望着天空开口。 谢邀也望着天空,星辰点缀在夜幕上,星河绚丽确实好看,在现代化的都市想都不要想,也或许偶尔是有的,只是她根本没有时间抬头看。 在这纸片人的世界倒是能静下心来好好欣赏了。 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 谢邀躺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睡会儿,三个时辰后换你。”丢下这句话谢邀就闭上了眼 她一天一夜没睡觉了,野外虽然有火,但也还是要警惕,徒手打狼什么的虽然干过,但被那畜生咬一口还是挺疼的。 慕福春已经完全适应了谢邀的冷淡,在她看来 谢邀虽然外表冷淡,但内里是极其柔软的,不然也不会救了她,还愿意带着她。 慕福春抿抿嘴,往篝火堆加了些柴火,自己又往旁边挪了挪为谢邀挡住风口。 寂静的夜里,晚风还有些萧瑟,但坐在篝火旁的慕福春却倍感安心和温暖。 第6章 好在一夜平安无事的过去,二人熄灭了篝火,扒拉出几根烧过的木头做碳笔。 为了方便在接下来的路程做记号,免得跟昨天一样乱转。 又是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还是一片绿色,不仅不见人家,连官道小路也不见了踪影。 谢邀捏了捏眉心,刚准备开口说再换个方向,草丛里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将慕福春拉过挡在身后,之前那根车夫的大长棍依旧紧握在手。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主要是觉得还挺好使的。 而这边,不一会儿,从半人高的草丛里跳出两只“猴子”来。 为什么说猴子呢,主要是这二人长的着实不像人类。 身量不高,约莫还是少年,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面貌。 身上衣服补丁多到已经看不清原本衣服的底色,瘦骨嶙峋的骨头架子上挂着空荡荡的衣服,若不是还有着人类特征,活像两只野猴子了。 不过两个“猴子”手中均也拿着武器,不过是稍粗些的柴火棒,但也代表了来者不善的意思。 看见好不容易碰来的是两个姑娘,瘦巴巴的两个少年也是一愣,二人对望一眼 两个姑娘,一个身形瘦小,衣衫破烂。 一个肤白圆润,衣衫华贵。 虽说欺负弱女子有碍大丈夫风范,不过想到家中凄凉。 其中一个少年还是咬了咬牙开口: “留…留下值钱的东西,我…我们保证不为难你们” “就是…识相的快…点交…交出来。”另一人附和。 谢邀表示,放狠话的时候能别抖这么厉害就更有威慑力了。 不过嘛 还是来的正好呢。 ………… “留下值钱的东西,顺便给我们带路。” “不然就打死你哦。”谢邀微笑着开口 声音清甜温和。 当然,能忽略她那踩在人背脊上的脚就更好了。 两个少年叠罗汉似的被踩在地上,不大的小姑娘力气却是像能打死头水牛一般大,将二人死死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二人本就是瞒着大人第一次出来干坏事,没有干成事不说,还碰上硬茬子了,更为胆小的少年憋不住,嗓子带着颤音求起饶来。 “姑…不…大侠饶命啊!” 没说两句被另一声音打断 “呸,你做甚如此尿怂” “要杀就杀,要宰就宰,喜听你便,爷爷我哼一声就不是真汉子!” 是底下的少年不屑的开口。 一旁的慕福春眨了眨眼纠正道: “是悉听尊便吧” 少年的脸腾的一下窜的通红,连脸上的污垢都遮掩不住,直红到了耳朵根儿,他家年景好的时候才送他念了三个月书塾,很多字儿都才只认识半边,但这在大字不识的乡里够用就行,不妨竟被突然说出来。 谢邀也扯了扯嘴角,左脚松开踩住二人的脚,另一只踹了少年的屁股才开口: “真汉子就是让你抢劫财物?让你欺凌女子?” 硬气少年被这一脚踹的都感觉不到屁股的存在了,但哪怕钻心的疼也假装不在意咬着牙不出声。 “俺们不敢了,俺们真的不敢了,俺们也只是实在活不出去了,家里实在没米下锅了,俺妹还病着,强子这才带我出来碰运气的。” 开口求饶的少年生怕谢邀踢死人,连忙挡在前面。 “原来他叫强子,那你呢”谢邀蹲下询问 “俺叫梁功,俺们都是庆安县大槐村的,乡里闹水灾,朝廷又要收赋税,俺们村能跑的都跑了,俺妹生病了,才跑不成。”少年解释 又怕解释不清楚,急急的说:“若不是实在是活不起了,俺们也从没想过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儿啊,俺们看着那个姑娘衣衫穿的好,想来不是缺银钱的,只是想凑够我妹的药钱就行,真没想过伤害你们!” “若是大侠觉得不解气,尽管打俺一顿吧,俺不怕打,留俺一条命就行,求求大侠放过强子吧,他也是可怜俺,求求大侠了。” 梁功对着谢邀磕起了头 “你怕个屁啊!大不了……”周盛强怒其不争的斥骂,可又想起了什么,又恨恨的闭上嘴。 于是二人一个咣咣磕头,一个面色隐忍。 “谢姐姐,他们也是可怜人,不如……”慕福春看不下去,扯了扯谢邀的衣袖弱弱开口 一眼看去,小姑娘已经眼眶红红,显然被感动的不清。 谢邀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 “行了别磕了。” “带我们找到去禹州的路,我就放过你们怎么样。” “还会付给你们报酬哦”慕福春从谢邀身后探出头来补充道。 谢邀看了眼小姑娘,知道是她善心泛滥也没阻止。 “俺们知道路!俺们知道!” 梁功连忙开口,生怕她们反悔。 又迟疑着开口“两位姑娘大侠,俺能先回家一趟不,俺家就俺妹妹一个人在家,俺出来一天了,她还病着,俺不放心。” “或者您二位到俺家先休息一下成不,这离禹州还挺远呢” 少年不算直的背脊习惯性的佝偻下来央求道。 “行了,那就去你家休整一下吧”谢邀轻轻拍了拍梁功的肩开口。 这就算是同意了 虽说一开始的见面不算友好,但也不算什么大恶之人,无非是生活所迫。 况且这两人真的瘦的夸张,谢邀稍微用点力感觉都能给这俩捏死。 当然。 最重要的要是真的捏死了,她又得荒野求生了。 有着二人带路,果然路程就快了许多,虽然还是没有人户,但已经有些人烟足迹了。 一路上,那个名为周盛强的少年倒是对谢邀二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算是太过分,谢邀也懒得搭理。 倒是本就性格绵软的慕福春和梁功二人很快就相熟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许多。 梁功也知道了二人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路过此处的旅人,不小心迷路了而已,心下也是暗定。 跟着七拐八拐,穿过溪流,又走过草地才算看到村子。 “那你们怎么跑到如此远去打劫啊”慕福春经了一劫难,人也变的警惕起来。 “俺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那边长着颗野果子树,那树结出的果子能拿到药铺卖钱嘞” “俺每年都去,但今年可能被谁先摘走了,俺们扑了场空,这才嘿嘿……”梁功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傻笑。 慕福春想到什么脸色一僵,看向谢邀。 谢邀眼神晃悠着看向别处,面上若无其事的样子。 第7章 大槐村是个不大的村子,站在稍高点的地方几乎可以尽收眼底,本就不甚牢固的房屋被水冲的破破烂烂,到处都是水流褪去后的污泥与残骸。 村子里也几乎不见人影,空荡的可怕。 绕过大半村子,终于在村西的角落找到了梁功的家。 他家倒是没被水患殃及,不过破了好几个洞的篱笆和用泥巴做的已经坑坑洼洼的土墙代表了这家人本身就过的艰难。 几人入门去,却发现大门敞开着,屋子里也是被弄的乱七八糟,梁功心中一紧,转身直奔妹妹的房间,却见床榻上空无一人,只凌乱的被褥代表着妹妹走的匆忙。 又或者,她根本不是自己离的家! 一时间,梁功只觉得天塌地陷。 “ 我出去问问”周盛强率先拔腿跑出去 “你冷静点,或许…或许你妹妹只是出门去了、很快就回来了。 ”慕福春试着安慰梁功道 “ 俺妹自小身体不好,很少出门的,哪怕是要出门,也肯定会给俺留个信儿,肯定不会让俺担心的。”梁功眼底猩红一片。 果然,不一会儿周盛强回来了,气喘吁吁道:“ 狗剩说昨天官府来了人催赋税,没交上的人家就带人抵债,带走了许多了小孩和女人。” 这群狗官! 梁功腾的站起就要往外冲,周盛强连忙拉住人,怕他冲动。 “ 你放开俺,俺要去找她,你放开!”梁功扯着嗓子大喊。 周盛强不敢撒手“ 我没说不救,咱先商量着咋救嘛、你这样直接冲到衙门去根本没用!” “ 那你说咋办,俺妹昨天就被带走了,再等…再等……”梁功不敢往下想。 “去找我哥!”周盛强定神开口。 梁功微征随后眼神一亮,是了!强子的哥哥是个有本事的人,肯定能有办法。 眼下人命关天,谢邀和慕福春也不好再说让人给她们带路的话。 倒是周盛强注意到了二人 “咱们村大多都去过禹州,知道路,我会拜托狗剩带你们去的,大丈夫一言出去了,五匹马也追不上、你们放心好了”周盛强不屑的对二人开口道。 “那就多谢你啦”慕福春笑的甜甜,知道他嘴上不饶人,实则算是个心底不坏的少年。 她与谢姐姐也不过他乡来客,既然梁功他们有了解决办法,她们也不好贸然插手,还是早点回去,免得家人担心。 想到自己的家人,慕福春也是心头微微酸涩,她也想哥哥了,自己不见了哥哥不知道收到信没有,若是知道了,怕是也会跟梁功一样着急的。 将谢邀二人带到狗剩家说明缘由后,周盛强二人就急急的告别离去了。 而狗剩看起来也是个憨厚的少年,得到周盛强的拜托,还听说有报酬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这狗剩家除他外还有个瞎眼的老太太,是他奶奶,二人相依为命, 也是,能走的都走了,除了这些走不了的。 狗剩的爷爷生前是猎户,家中没什么积蓄只剩几张品相还算不错的皮子,此次官衙来收税,若没有那几张皮子抵债,家中怕是也跑不了被洗掠一空的下场。 说起其他人家被带走的姑娘小孩儿,狗剩黢黑的脸也浮现出沉痛,这几年税一年比一年重,不是没有反抗过,但自古民哪里能斗的过官呢,在上位者眼里都是贱命一条罢了,死了也落会得无人收尸的地步。 但这也都不是谢邀二人能管得了的 二人只在狗剩家稍作休整便踏上了去往禹州的路。 等到终于走上熟悉的官道,谢邀心情舒畅了起来。 原来在山谷走了两天的光景,竟还往回绕了! 不过现在可不像来时赶路,起码还有头驴,想起自己的驴,谢邀又是一阵痛心疾首。 而这边 长时间的跋涉,让慕福春的脚底早就生了大片水泡,水泡又磨破了皮,在脚底糊了厚厚一层血痂,让她走起路来每一步都钻心的疼。 只是她一直强忍着,不曾开口喊疼,也没让谢邀知道,以前在家中哪怕擦破了皮儿家人都会鸡飞狗跳请大夫,但对现在慕福春来说这已经是小事了,毕竟还活着不是吗。 直到眼尖的谢邀瞅见了她鞋底渗出的点点血迹。 看着小姑娘面色自然 心中暗道还挺能忍,不过也是她忘记了,不是谁都跟她一样皮糙肉厚的。 快走两步上前在她前面蹲下并开口: “上来吧,我背你” 慕福春被吓了一跳过后连忙摆手道:“使不得,我没关系的谢姐姐” 前面带路的狗剩也是一愣,回头看才看到慕福春的脚下都走出血了,心中也是怜惜。 慕福春长的微胖,但五官秀美,脸颊白皙,圆润可爱,笑起来还有甜甜的酒窝。 更何况看穿着气质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想来不过是暂且落难了而已。 脑子一热便冲动开口: “这位姑娘不如上我的背吧,我来背你” 慕福春脸上一红,知道狗剩是好心,可是男女有别,此话未免有些孟浪之意。 谢邀撇了狗剩一眼淡淡拒绝道: “不用了,我背她就好。” 狗剩只好讪讪作罢。 慕福春见谢邀语气强硬,怕她生气只好慢慢挪到她背上。 果然,谢邀虽和慕福春差不多高,但却能轻而易举的背起她,丝毫不显吃力,看得一旁的狗剩也是暗暗咂舌。 慕福春趴在谢邀背上,身下的人走的很稳,但就是太瘦了,凸起的骨头硌的人不舒服,但她却抱的更紧了。 除了父母和哥哥,谢邀是对她最好最好的人了,她决定了,她永远都要跟谢姐姐好。 慕福春把头埋在谢邀颈窝里,遮住泛红的眼眶。 而谢邀这边是真的很轻松,小姑娘养的好,一身软肉跟小猪似的,也不重,更重要的是,这是饭票啊!怎么能让别人跟她抢饭票呢! 在这阶级分明的古代谋生可不容易,她又没啥技能,除了当咸鱼别无所爱,不努点力岂不是要饿死,虽说也能去打家劫舍什么的来钱比较快,可是灭口什么的好麻烦,不灭口就更麻烦了!该死的系统又没有什么奖励什么的。 想起系统,谢邀暗暗咬牙 这垃圾东西有本事永远别出现在她面前! 第8章 再又走过几个时辰,终于又见着了当初的破庙。 不过此时已经人去庙空,只剩下些烧剩的篝火代表着有人暂且停留过,而谢邀的驴也不可能还在了。 “谢姐姐没事的,驴不见了我给你买别的呀!”慕福春见谢邀神色有些许低落,马上拍拍胸脯保证 想了想又补充道: “或者我哥哥有匹纯白色的小马驹,听说还是纯血的,可漂亮了,等回了家我央他给我,我再转赠给你可好?” 这话谢邀爱听,说实话当初救下这小姑娘也是存着故意施恩的意思,这姑娘既然如此上道,那就只等把她送回家,那就是荣华富贵,吃喝不愁了嘿嘿。 天色渐暗,终于远远望见了禹州的城门,禹州离上京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作为一洲之重地,城门威严的像是沉睡的巨兽般巍峨矗立在黑夜之中。 而城门之下,却是密密麻麻的百姓围坐在城门口,好点的燃起了篝火,起码还能保暖,差点的只能裹了裹自己的衣领靠在角落里蜷缩着,大部分人眼里都弥漫着麻木与绝望,明明人满为患却还是显得死气沉沉。 城门紧闭,城门还有重兵把守,守卫的长枪尖锐锋利,不时闪过的银光昭示着若想硬闯必定血溅当场。 “大娘,这是怎么回事啊?封城了吗”慕福春连忙开口询问坐在一旁一位头发都已经花白了的妇人。 妇人看是个小姑娘也没设防,面带苦涩的回答: “官府发了告示,说灾民太多了,州府接收不了这么多人,于是就让人领号子呢,排到你核验了身份才能进去。” “领号子?”慕福春与谢邀对视一眼。 “那大娘,您是啥时候来的啊,这领号子是怎么个领法啊?”慕福春接连发问。 那大娘见慕福春生的讨喜也愿意多说两句 “我们也是昨天才过来,这……” “当!当!当!” 大娘话还未说尽就被突然的铜锣声打断,从里面出来一队官衙打扮的人来。 妇人也急忙撇下二人,向着中心点跑去,生怕占不到位置。 等排场摆尽了,为首的小胡子才慢悠悠的开口 “今天还是老规矩,女人和小孩儿先进城,其余人继续等待领号。” 顿时,萎靡的人群沸腾起来,纷纷涌到小胡子面前,把自家媳妇和小孩往他面前送。 很快,出来的那队人熟练的登记领人,被登记的人家都庆幸家人能进城,而被带走的女人和小孩们也都欢天喜地。 “官爷!官爷!你这是作甚啊?”惊恐的声音响起 向声音望去,是那个头发花白的妇人。 她被小胡子从进城队伍里扯了出来,狼狈的跌倒在地,脸上骤然从欢喜变成惊愕。 来不及多想,妇人又连忙爬起来揪着小胡子的衣摆哀求: “官爷官爷,不是女人和小孩儿都能进城吗,您大慈大悲,让我进去逃个活路吧!” 说着又要给小胡子磕头,被小胡子一脚踹开 “你这婆姨都快入土了还算什么女人,脸跟老树皮似的,滚远点!别在这碍爷的眼。”小胡子拍拍衣摆轻蔑开口。 妇人的家人也不敢跟小胡子争吵,连忙拉着瘫软的妇人缩进角落,现在只有寄希望于领号进城了。 原来,他们只要好看年轻的女人。 谢邀将一切尽收眼底,看着那些被带走的女人和孩子,女人多是姑娘媳妇,年龄不会超过30岁,而小孩儿大多带走的不超过十岁。 她们脸上都是庆幸和欢喜,少部分人看着被拉出队伍不符合条件的其他人,眼中还闪过隐秘的优越感。 领号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官府也不给发放粮食,在城外就是活活饿死,如今能进城怎么都是好的。 “谢姐姐我们怎么办啊。”慕福春有些害怕。 她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具体的,只能求助似的问谢邀。 谢邀看了城门一群人一眼,眼中晦涩不明,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 “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不进去怎么能行呢。” 得到了谢邀的回答慕福春才心下一定,于是二人向狗剩道别,狗剩还想跟着一起将慕福春送到家为止,惹得慕福春连连拒绝了他的好意。 当初分散的匆忙,自己没有带钱的习惯,身上也没什么盘缠,于是慕福春拿了自己的簪子当作狗剩为她们带路的报酬。 而谢邀也没阻止,她以为慕福春作为一看就是被养的很好的大家小姐,想必也不会缺钱。 狗剩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又摸了摸手中缠着金丝的簪子,心中暗下决心,转身也消失在了黑夜中。 而这边 “哪来的冒失鬼!人满了不。。。”登记的主簿吞下还没说完的话,主要是谢邀二人实属长得不差。 慕福春一身的好皮子,肤色白皙莹润,杏眼翘鼻怎么都算一个小家碧玉的美人儿。 而一旁的谢邀虽身量小,肤色黑瘦头发还蜡黄蜡黄的,但却有遮掩不住的精致五官,一双微挑的猫眼黑白分明,好好养养必定是个大美人。 说是登记也不过是草草填了二人的年龄和籍贯罢了。 “她也是庆安县的灾民?”小胡子走过来看了看慕福春有些疑惑的问。 谢邀拉住想要自证身份的慕福春点点头,小胡子便也没细问,不论是不是灾民,到了那地方都是一个样,小胡子与主簿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登记完后二人便被分到了进城队伍里,不多时,她们一行人带入城。 城门关闭,也隔绝了外面或艳羡或嫉妒或愤恨的眼神。 入了里面,女人和小孩被有序的分成两队,旁边还停着一辆辆青布大马车,据小胡子说这是要把她们统一带到城东的官衙难民署去,惹得众人纷纷拜谢知府的恩情。 管事催促女人和孩子分别上不同的马车。 有人是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不想与孩子分开,纷纷央求管事能不能一起走,管事充耳不闻,铁血的推着女人上车,那女人还想挣扎,管事面色不耐抽出腰间的马鞭就狠狠的甩了那女人一鞭子。 打的那女人皮开肉绽,哀嚎不已,吓得其余人也不敢开口了,只嘱咐自家孩子要听话,等到了地方再相见云云。 等到所有人都上了车,小胡子才开口让队伍出发。 马车并不宽敞,按理只能容纳两三人的样子,可现在里面却满满当当挤了七八个人,窗户用深色的青布封死了,半点光亮也透不进来,谢邀侧耳听了听 果然,有一半的马车去往不同的方向了。 再用手轻轻推了推马车的小门,不知怎么也都被上了锁,谢邀也没硬推,只试探一番又缩回了原位。 车厢内漆黑一片谁也没有说话,闷热与不知名的臭味弥漫着车厢,马车也摇摇晃晃的不知道会去往何方,真的能顺利吗?慕福春心下有些恐慌,却又暗自强压下来,身体也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忽然手中一凉,是谢邀塞了个东西到她手上。 慕福春摸索着拿起闻了闻 是野果! 就是谢邀第一天给她带回来那种,慕福春在黑暗中不自觉的绽开笑容。 将手中的果子紧紧握住,心中原先的慌乱已荡然无存。 第9章 又是不知时间的走了许久,马车终于慢吞吞的停了下来, 小门被打开,突然的亮光刺的女人们双眼都有些酸涩起来,原来已经天亮了,马车竟然整整走了一夜! 下了马车才发现,这里哪里是什么难民署,而是一处极大的庄园,门庭颇显华贵,占地也极其广袤。 而在庄园前的空地上已经等候了不少的人,细看多是些身强体壮凶神恶煞的仆妇。 众人惊诧不已,管事也不废话微微一个眼色,那些仆妇就已经熟练的冲上来带人了,众人像是受惊的羔羊般乱窜,但这些个姑娘媳妇们本就是逃荒过来的,身子瘦弱不堪。哪怕是健康的姑娘,稍微普通的一点的也根本敌不过这些膀大腰圆做惯了粗活的嬷嬷们。 一时间哀嚎痛呼声不绝于耳,有些机灵的女人想往远处跑,可刚跑没多远就被守在马车旁的小厮追上一把揪住头发,硬生生的拖了回来。 慕福春想开口制止,被谢邀一把扯住! 眼下人多势众,不过徒劳挣扎而已。 谢邀垂下头,低眉顺目乖巧的让人捆了手脚,又蒙住眼睛,乖巧的态度也让二人免受了很多皮肉之苦。 君不见有些烈性的姑娘还在挣扎,被管事一个巴掌扇的鼻青脸肿,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她们这一批人并不多,形势很快被控制下来,喧闹也止住了,每个人身边都跟了个老妇人,将人半扯半带的送入了庄园。 因为眼睛看不见,只能由仆妇们带着走,绕了长长的一段路才停了下来,门打开谢邀等人被推了进去,等门重重关上,细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众人才敢互相摸索着扯下脸上的黑布。 这是个很大的房间,大到容纳她们十几个人竟然还显得空荡荡,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甚至都没有窗户,只有一扇不大的小门,而通过小门微微折射的光众人才发现 地板上竟然全是厚厚的血渍,有的年月已久已经泛出黑色,让人不寒而栗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慌乱不已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有人害怕的跑到小门处大力拍门,可门已经被锁的死死的,任人如何大力拍打推搡也纹丝不动。 很长一段时间,众人无论是拍门求救,或是卑微央求,亦或是愤怒斥骂,皆未有人理睬,渐渐的累极了的姑娘们三三两两的抱坐在一起取暖,有的暗自流泪有的面色麻木,事已至此谁还不明白这是掉入狼窝了!可是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直接在城门行骗,还打着官府的旗号让人防不胜防! 想着城外的家人,亦或是不知道被带到何方的孩子们,女人们的泪流的更凶了。 而这边,谢邀闭着眼靠坐在靠坐在角落的墙壁上,仿佛对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 小门透出的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众人已经被饿的奄奄一息,本都想着能进城有官府安置,便都将粮食留给了家人能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如今怕都是自身难保了,正当众人以为自己要活活饿死了时,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抬腿进来的还是那个小胡子,他脸上带笑,等到闻到屋子里不好闻的味道时又皱了皱眉,没办法,哪怕这些人水米未进,可人总是要有生理需要的。 跟在身后的小厮们鱼贯而入,手上都端着鸡鸭鱼肉等食物,直接摆在地上。 食物的香气止不住的往众人鼻孔里钻,哪怕是没有闹灾之前,也少有人家吃得起这些好东西,更何况是饿了如此之久的她们,一时间众人蠢蠢欲动。 见小胡子等人没有阻止的意思,也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饿虎扑食般扑向那些食物,有一个人动自然也会有人跟着,众人纷纷大快朵颐起来,生怕抢不过身边的人,没有筷子就用手抓着食物往嘴里塞,嘴里塞不下也要硬塞,哪怕肚子已经饱了却依然没有停。 小胡子看着这些像狗一样疯狂进食的姑娘们更加满意了,脸上的笑容越扯越大。 等不多的食物被吃光,连盘子都被舔的干干净净后,小胡子点点头向后颔首。 进来一个身穿大红薄衫,头戴红花的阴柔男子来,他走近姑娘们仔细打量一番,有些点头有些摇头,待走到谢邀二人面前时蓦然眼神一转。 他向小胡子低语一番,很快他点头的姑娘们就被带走,而谢邀和慕福春二人也被强制带到一处稍微好点的房间,里面起码不是一无所有,该有的床铺和桌椅都有,只是门依旧锁着。 想着最后阴柔男子望向自己的眼神,慕福春不禁搓了搓胳膊 “这地方到底是哪儿,这些人光天化日强掳民女,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慕福春愤愤开口 想了想又有些惶恐:“这些人将我们关押在这到底想干嘛,若是被官府察觉无故丢失了这么多女子,哪怕是难民,官府也不会不管的吧” “官府?”谢邀笑了笑她的天真 自古人口买卖最为暴利,何况看这架势怕不是官府早与这些人贩子有所勾结,才能让这些人如此之嚣张 。 不过也好,不入虎穴 怎能焉得虎子呢! 谢邀眼皮轻轻瞌上 第10章 “起来!别睡了!”慕福春被大力推醒。 她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发现是来了两个老嬷嬷,一个端着衣物,另一个则端着脂粉。 这是做什么?慕福春心中疑惑。 见人醒了,两个老嬷嬷也不再废话了,直接走近开始上手撕扯慕福春的衣裳,两个人四只手疯狂在她身上动作着。 慕福春吓坏了!下意识开始拼命挣扎着。 可是渐渐的,就像是有无形的东西在束缚着她,她变的动弹不得,只能像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无力的感觉让人绝望 可随着粗砺的手摩擦过皮肤带来的刺痛感,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两张原本是老嬷嬷的脸开始渐渐的模糊软化,直到变幻出两张一模一样带着黑面巾的脸,带着双目空洞的脸死死的盯着她。 仿佛在告诉她,你逃不掉的! 头上破的大洞有潺潺的血逐渐渗透下来,眼看就要滴落在她的脸上,她想尖叫,嗓子却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叫不出来! “不要!!!” 慕福春翻身坐起,平复了许久,又狠狠的呼吸两口才喘过气来,原来是梦! 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忽然双目一定!原本睡在她一旁的谢邀竟不见了踪影! 手下的被子连余温也没有,人肯定已经离去许久。 她们是被绑来的,门都锁死了,想自己出去难如登天! 那么只有可能是被人带走了! 这个发现让慕福春心中一紧,比做了可怕的梦魇还让人浑身发冷。 刚准备翻身下床,就听见吱呀一声! 是谢邀轻轻推门而入。 “谢姐姐你去哪儿了”慕福春赤脚冲下床抱住谢邀。 谢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面上还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这时候醒了。 回想刚刚出去看到的,谢邀面色沉了沉。 趁着夜色她悄悄拧开了房门的锁,幸好这些人对她们没有太多防范心,守卫也多是安排在走廊门厅上,才没有第一时间被发现。 也或者说,她们的级别还够不上被严加看管的地步。 当时谢邀顺着小路屏气凝神走的小心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连忙猫着身子躲进角落的黑暗处,轻悄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妈的真晦气,拿赏钱的时候跑的飞快,这等子费力的活计就推给咱们做。” 男人放下跟另一人一起抬的麻袋,放下歇息了片刻,狠狠啐了一口。 “行了!早点处理了,咱们也好躲懒吃酒去,别抱怨了”另一个声音开口安慰道 “不过这小娘皮也忒不经玩了,我还想说那些贵人们玩腻了咱们也能尝尝剩味儿呢。” 男人咂咂嘴,面露可惜 “不然现在给你上啊,就是死鱼似的没味道”另一人调笑 “去你的……” 二人又合力抬着麻袋走远,或是口袋没扎紧,一只女人的从缝隙里无力的垂落下来。 嘭的一声重响,男人两眼金星,倒在地上。 另一人听见声响,还没来得及回头就也头上剧痛,昏死过去。 谢邀丢下随手捡的石头,连忙打开袋子露出里面的女人。 是的,里面的人还活着!若不是那只垂下的手有动静,谢邀也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救人。 “ 王氏?”谢邀有些惊讶的开口。 没错,被装在麻袋里的女人正是当日曾跟谢邀走过半日旅程的刘王氏! 此时人已经双目紧闭,浑身冰凉,若不是还有微弱气息,任谁也会认为是个死人。 谢邀想了想,将被砸晕的二人拖到角落里藏好,并没有选择杀了他们,毕竟尸体不好处理。 这二人不过是小角色,又以为人已经死了不过是处理尸体的,等他们醒来发现尸体没了,要么以为是诈尸了,要么就知道已经被人带走了,而这件事被他们主子知道了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倒也不是很麻烦。 而这刘王氏……… “ 所以她就是当日跟你一起在破庙的娘子啊” 慕福春望着被带回来安置在床榻上的的刘王氏了然开口道。 谢邀点点头 又转身叮嘱慕福春 “ 趁着天色未亮,我出去找点药看能不能救她,你先照顾一下她,我会将门重新锁好,若是有人来了,先静观其变不要冲动,我会尽快回来!” 慕福春慎重的点头。 直到天边已经泛白,谢邀才披着一身晨露归来。 慕福春忙扑过去 “怎么样,找到药了吗? ” 谢邀皱着眉,轻轻的摇了摇头。 庄园太大了,她又不好每间挨着搜,若是动静太大,反倒会把自己折进去,这样就不划算了。 只能看她的命了,谢邀叹了口气,面色沉重,眼底却一片古井无波。 慕福春顿时红了眼眶,让她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逝去,实在是太难了。 又想想刚刚想帮刘王氏擦拭身子看到的伤痕,眼泪又止不住的流,无他 实在是太惨绝人寰了! 刘王氏身上衣不蔽体,青青紫紫的伤痕布满全身。 更可气的女子的私密部位被还被恶意弄伤了,不仅在流血,伤口也糜烂恐怖。 慕福春哪里见过这些,更不敢盲目的动她。 血顺着刘王氏的腿蜿蜒的流、很快就布满了整张床铺。 这样下去、哪里还能有命在呢。 “呜……”或许是回光返照,一直昏迷的刘王氏竟然幽幽转醒了。 她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待看到谢邀时崩出惊人的光芒,双手向谢邀探去。 谢邀走近她握住她的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呜呜……呜……”刘王氏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一开口又是吐出一大片血污来。 谢邀眉头狠皱,伸手一探 果然,她的舌头已经被割去了! 刘王氏说不出话,只能双眼戚戚的看着谢邀,眼神中透出焦急和祈求。 谢邀忽然想起,刘王氏也是读过书写过字的,因她不熟悉这边的文字,只能拉来慕福春让她摊开手心,让刘王氏把自己要表达的字写在她手上,再转达给她。 “ 囡囡……底下……州……”慕福春喃喃念出这几个字,却见刘王氏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开来,手也渐渐无力下来。 只是她仍然盯着谢邀,哪怕已经看不见她的面貌,脸上仍然带着希翼的神情,像是在卑微的祈求些什么。 谢邀好像明白了什么,径直走上前,轻轻盖住她的眼低声道: “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囡囡,带她找到爹爹。” 听到这句话,刘王氏才终于安然的阖上双眼。 嘴角带笑,因口不能言只能心中默念 苍天为证!厚土为誓!谢姑娘的大恩大德,哪怕是生生世世为奴为婢,永坠畜生道,也换谢姑娘一生福寿安康,万事顺意。 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刘王氏好像又看见了还在自家小院的画面,有她的丈夫、她的囡囡,一家三口还在一起,多好啊~。 第11章 刘王氏的尸体已经凉透了 耳边还是慕福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谢邀对她能对陌生人的死都能这么伤心有些好奇。 可转念一想这里是小说世界,这小姑娘一看就是正派角色,正派角色一般都有善良和圣母的属性嘛。 不过她应该不是女主角吧?这也不是马甲文啊,女主角好像叫什么来着?白……白菜什么来着? 谢邀开始神游天外。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下去的。 而再过不久负责监管她们的老嬷嬷就会来送饭,先不说这出现的莫名尸体,光门上被破开的锁都会露出破绽。 谢邀还不准备以一挑百、况且这个庄园的古怪还没弄清楚。 透过门缝看着已经逐渐泛白的天空,谢邀目光放空。 “那怎么办啊!哥!” 破旧的房屋前围了一群人,说话的正是周盛强和梁功二人 而他们周围的人听了梁功一家的遭遇也是暗暗咬牙,面色愤怒。 原来周盛强与梁功二人离开村子后便悄悄上了一座山,山上有一群落草为寇的土匪,其中一位就是周盛强的哥哥周盛宇,周盛宇算是寨子里的一把手,说话也是颇有分量。 而这群人也不算正经的土匪,他们本是一些平民百姓,日子也是过的平淡温馨。 可新来的县令吕彬到任后日子却一天比一天难过起来。 赋税是一天比一天重,没错!庆安县的税竟然是按天交的,不光是粮食税,各种商税和吃喝税也衍生出来。 一个小小的知府哪来这么大权力擅自更改税法?于是百姓纷纷告到庆安县上属州禹州知府那去,可状子递了一张又一张,哪里有人来管,连过问也不曾。 被叨扰的烦了,竟然让官差将告状的百姓打了出去。 再一细打听,原来吕彬竟是禹州知府的小舅子,他姐姐是知府新纳的小妾,老夫少妻,正得宠着呢,那禹州知府也是个昏聩无道的,吹了两天枕头风,便将连进士都不是,只是个秀才的吕彬派到庆安县做县令。 而约莫是知道自己做的太绝了,被状告后的吕彬稍有收敛,税收也有所降低改到三月一交。 百姓虽深恶痛绝,却没有办法。如今大夏沿用州治,皇权给予州府的权利极大,况且天高皇帝远,谁又能管得了呢。 有人说,那怎么不逃呢?是啊,是可以逃,先不说离开熟悉的家乡对落叶归根的人来说本就是极难的事,离开是要户籍的,禹州若是不放,甚至给你的户籍印上逃犯的章,那你可就完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便是这个道理。 原本勒紧腰带过日子,熬到吕彬期满也就是了,可是不想老天爷也不放过他们,水患竟然来了! 说来也是这个吕彬造的孽,庆安县比邻湘水河,若不是雨季也是极好的山水好地方,但若是雨季湘水河便会格外暴躁。 上上任县令筹集银两,号召人手修建了湘水大坝,让湘水河哪怕在雨季也不会祸及农田,危害民生。 时间过去了这么些年,大坝虽然年久但衙门每年都会对其修缮,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但自从吕彬上任,他哪里懂什么水利什么防洪,一心只大肆敛财增加赋税,哪怕有人给他提醒他也不曾放在心上。 直到大坝溃堤,百姓哪怕冒着落成罪民的风险也要纷纷外逃,他这才知道出大事了。 但他第一时间却不是安抚百姓,而是封住出县的路,勒令百姓不准出逃,只说已让朝廷派了赈灾粮。 但该交的赋税一分也不能少,但本就损失了大半财产的人家哪里能交得起呢?于是官府就让那些人户用家里的女人小孩来抵税! 堂堂一县之主,百姓父母官!竟然也干起了这人贩子的勾当! 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有些本事的便落草为寇,势要那狗官吕彬的项上人头! 而周盛宇他们几人便是如此,他们几个本是今年才刚服完兵役,打退达喇族退役的边境兵士。 满心欢喜的回到家乡,却不想家里已经是家破人亡! 自己的媳妇,女儿甚至是襁褓中出生没多久的孩子,都因为交不起税被迫拿去抵债了。 这让他们这在前线挥头颅洒热血的军人如何不心寒! 于是他们便占山为王,拒绝再给朝廷交税,甚至还趁着夜色和经验偷袭过几次庆安县衙。 哪怕吕彬拿着朝廷的赈灾银大肆购买兵器,一次次派兵剿匪、又到处宣扬他们无恶不作,让百姓惧怕厌恶,也没能铲除他们。 原本以为上次偷袭周盛宇射伤了吕彬的一条狗腿他能消停两天,没想到还是让梁功的妹妹遭了殃。 梁功心中也是懊悔,当初周盛强老早就劝他跟着宇哥上山,可他想着妹妹体弱,山寨上朝不保夕便想着再等等,没想到却害了她。 梁功双眼通红,多日未眠让他神色憔悴极了,可没有找到妹妹让他一刻也不敢放松。 周盛宇倒不像周盛强这么沉不住气,如今人已经不见了,重要的是要弄明白,府衙的人将人送到哪儿了。 县衙他们有兄弟盯着,按理说如果有动静他们不会不知道啊,周盛宇低头沉思。 梁功见周盛宇没反应,以为是他也没办法,双眼一黑,瘫软在地。 他没用!没能照顾好爹娘,如今连唯一的妹妹也弄丢了,巨大的恐慌与羞愧将他淹没。 不行!哪怕他死在路上!也要将妹妹找回来! 梁功猛的站起身! 人突然跑了出去,打的众人措手不及。 “ 强子,你去跟着他,别让他做傻事”周盛宇赶忙让周盛强追出去。 想了一下,又拉住他叮嘱 “ 这样吧,你俩是生面孔,找到梁功后你们俩就去禹州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有发现就给我们传消息知道吗?用小时候咱们喜欢玩的暗号!千万别冲动!” 周盛强生平最听他的话,毫不犹豫点头应了,转身追梁功而去。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周盛宇转身回屋细细的看了看禹州地图,这地图也是他们几次偷袭县衙顺手抢来的。 忽然,他想到了些什么。 第12章 县令吕彬几天前才受了伤,如果说事情是他主导的,那么他肯定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处理其余人的,但既然抢了人,那么,人肯定就会从庆安县运出去。 那么最可能的就是禹州! 周盛强宇眯了眯眼。 但禹州可不像庆安县这种小地方,那里贸易发达,经济雄厚,府兵更不是他们能与之抗衡的。 要怎么做,还得从长计议。 而这边,周盛强二人也到了禹州城外,一打听才知道,禹州封了城!但有不定时的有府衙管事出来会接一些女人小孩儿率先进城安置。 乍一听是挺好的,可听人说话的周盛强的冷汗煞时便下来了。 又是只要女人和小孩! 州府与县令沆瀣一气,此事没有猫腻他是万万不信的。 因为还有些人并不知晓缘由,还喜滋滋的宣扬等到家中亲人在城里站稳脚跟,寻了人脉,定能很快把自己也接进去云云。 梁功二人没有搭话,不敢停歇的给周盛强大哥传递消息回去。 禹州城的小巷子里 “谢姐姐,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啊”慕福春紧紧抓住谢邀的手,语气殷殷。 谢邀点点头,拍拍她的手又叮嘱她记住她的话,这才转身又隐入黑暗中。 慕福春看着谢邀灵巧的跟猫儿似的背影,眼底浮出浓浓的忧虑来。 庄园明显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罪恶,里面戒备森严,人数众多,显然不是她们二人就能解决的。 慕福春本来提议报官,可谢邀认为这里怕跟州府都脱不了关系,况且被抓走的孩子们在哪里都还没找到。 于是谢邀打晕了送菜的嬷嬷,将慕福春偷偷藏在庄园里的泔水车里偷偷带了出来,她自己却要独自回去。 慕福春知道她留下也只会给她添麻烦,但还是会担心她的安危。慕福春捏紧手中的荷包,心里暗自祈求谢邀一定要平安无事。 人已经轻巧离去,慕福春想起谢邀的话,看了看四周,也找了个方向走远了。 “倒是不知道,竟还混了两只小猫咪进来了”面目阴柔的男人看着大开的房门颇有兴致的开口 小胡子冷汗都下来了,忙不慌的赔笑,又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能将人抓回来。 男人却不是很在意的开口: “行啦,跑走两只小猫倒没什么,过几天就是群花宴,要是那时候怠慢了贵客,那咱们就是千刀万剐也是赔不起的” 小胡子忙点头应是。 … 终于等到入了夜,再过几天就是满月,所以今晚的月色也格外好。 但庄园还是点起了比平日多出了三倍的火把,将各处都照的亮堂堂,而且还增加了许多护院,十几人一队轮流交叉巡逻,防范的密不透风。 谢邀撑着下巴,蹲坐在高高的树杈上,将一切看在眼里,心理暗暗的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擅长爬树啊,天知道她为了躲到这唯一的隐蔽点废了多大力,连倒拔垂杨柳的心都有了才勉强扑腾上来。 庄园结构接近回字,她们之前属于被关在回字的西北角落,按照守卫密度来看,越靠近中间的就越严密……… 这么说…谢邀脸上猛的一冷! 大力向后挥出一拳,拳头带起凛冽的风,却来人轻巧避开,四两拨千斤的挡下这一击,反手就攻起谢邀下盘。 谢邀拳头舞的虎虎生威,来人虽身法诡变但还是偶尔被谢邀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凶猛力道震的虎口一麻。 两人你来我往的在树上交起手来,并没有多大的声响,却引得树干剧烈颤动不已,本就不多的叶子也哗哗往下掉。 眼看有个守卫被引了走了过来,两人同时僵住停下动作,凝神屏气。 “你小子干嘛呢,都快换班了要尿回去尿!” 另一人以为他过来撒野尿开口阻止。 树下的守卫看了看茂密的树冠,又看了看掉了满地的树叶心中诧异、却也没有多想。 应了一声摸了摸头便要转身离去了。 谢邀轻轻吐出一口气,刚要起身却不小心踩中旁边人的衣摆,脚下一滑、谢邀瞪大双眼眼看就要跌落下去。 身后好像又有动静!守卫猛的回头又看了看 只有风吹的树冠微微摇晃~ 守卫摇摇头暗笑自己的敏感,转身彻底走远了。 谢邀整个人悬空在树杈上,人与树的链接全靠胸前那只大手。 手很大,几乎跟她的脸一样大了,虽然手指修长但并不算多好看,关节都是厚茧,还有着一些还未痊愈的细小伤口。 很明显,神秘人帮了她。 但若不是那只手正好掐住了她的旺仔小馒头就更好了。 神秘人也好似发觉了什么,足足顿了两息才将人拉回树上收回大掌。 谢邀心中暗骂,这身子还是个刚发育的小姑娘,那地方本就脆弱敏感,还这么来一下简直让比她当年刮骨疗伤还痛。 看向装作若无其事的男人,谢邀一拳砸在男人小腹,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竟也没有躲开,让谢邀成功偷袭了。 听着男人的一声闷哼声,谢邀高兴的弯起了眼角,在月光下,被面罩遮住的一双猫瞳晶莹清透,折射出氤氲笑意。 对男人比了个互不相欠的手势后,就像只灵巧的小耗子似的梭下了树,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留下神秘人在树上按住隐隐作痛的小腹,好半天才缓过来。 第13章 谢邀凭借之前勘探过庄园地形,有一定的了解,堪堪避过了守卫,来到了位于庄园的回字形结构的最中心。 与热闹的外围不同,内里颇显寂静无声,少有几间亮灯的房间。 “ 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的,耽误了事儿都给我仔细你们的皮!” 尖锐刻薄的女人声响起,是一群人捧着什么东西走过来了。 谢邀顺势一躲,趴下缩进了屋檐下的缝隙中。 来了群老嬷嬷,各自手上都捧着些什么东西,不过用黑布仔细盖住了,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一群人经过谢邀所在的屋子,拐入花园后就不见了踪影。 连之前隐约的说话声都不见了。 谢邀心中疑惑,按理说并没有走多远,不可能这么快就听不见才对。 刚想爬出去,又忽然停下了,仔细感受了一下。 有风? 这里是个角落,四面除了那个能爬进来的缝隙便再没有出口,都是堵死了的,哪来流动的风。 谢邀试着将耳朵凑近靠近房子的地面,凝神听了半刻,果然! 地底下有传来轻微的震动。 里面竟然另有乾坤! 难怪那伙人入了拐角就不见了踪影。 谢邀轻手轻脚的探了出来,顺着房子绕了一圈,却不见有明显的入口的痕迹。 好在天遂人愿。 不多时又来了一群步伐匆忙的人。 谢邀没有放过这次机会,偷偷的坠在后面。 果然,到了房间门口的假山处,带头的人拧动一旁的花卉盆栽,假山深处发出咔哒一声,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道来。 看着又一队人进去了,谢邀却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 现在戒备森严,里面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冒昧进去不过是自寻麻烦,反正已经知道了准确的地点,眼下就是寻找一个好的时机了,谢邀摸了摸下巴。 “呼呼呼……呼呼……”慕福春脚步丝毫不敢停歇,踉踉跄跄的奔走在街道上。 远远看到信驿馆的牌子,不由得脚步加快,可走近才发现,信驿馆已经大门紧闭,旁边也无告示说明闭馆的缘由。 慕福春小脸一凛,大夏律法无朝廷诏令不得擅自关闭州县驿馆,眼下这禹州被围的跟铁桶似的,不许进也不许出的,街上也少有居民活动,宛若一座死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眼下并没有时间思索那么多,谢邀还在庄园里,她起码也得弄清那庄子是谁的!慕福春打定主意转身要走,却听见惊喜的一个声音传来:“慕姑娘?” 慕福春转头 原来竟是梁功与周盛强二人。 梁功看见慕福春也很是惊喜,原本以为她们已经离开禹州了,没想到竟是如此有缘。 慕福春心中一喜,总算遇见还算相熟的人了,虽然与他们相识不久,但小动物般的直觉告诉她,他们并不是坏人。 “先换个地方说话。”周盛强看了看周围谨慎开口。 慕福春点点头,三人向更深的巷子里走去,走到一间破败的四合院内,几人才放下心来。 慕福春也了解到二人是怎么进来的。 周盛宇为首的匪帮虽然时间不长,人数也不多,但奇在周盛宇此人,擅谋略交际,还未参军之前就广交好友,更不乏一些三教九流之辈。 他能在短短时间就成为庆安县令吕彬的心腹大患不是没有他的本事的,禹州很大,但将二人弄进来也不算麻烦事。 二人也是来禹州内探听消息,看有没有一些线索之类的,可进来后才发现,这禹州跟往日繁华大不相同,街上商铺十不存一,行人更是稀稀拉拉,倒是增加了许多府兵巡逻,稍有神色鬼祟的就会被当场逮捕,抓进府衙里去。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至今也没探听到什么特别的。 慕福春也将她们进城后的遭遇一一诉说。 “你是说所有的女子都被运到一个庄子里去了?” “那你可有看见我妹妹?” “庄子在哪?你带我去可好?”梁功急切的连连开口。 他无头苍蝇似的转了这许多天,如今终于有消息了,心急之下就要让慕福春现在就带他去寻。 慕福春吓了一跳,下意识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周盛强连忙上前隔开二人,将慕福春挡在身后,安抚的拍拍梁功: “莫急莫急,你等她把话说完啊” 慕福春有些被双目猩红,面色狰狞的梁功吓到,可仔细想想又能体谅,往周盛强身后躲了躲才开口 “去庄园的路我是能大概记得七七八八的,就在靠近城东附近,但是那个庄子里守卫特别多,咱们就三个人肯定是打不过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谢姐姐说,若是我没有求援成功,便去城门口西边第三颗柳树对面的客栈里等她,她会给我消息的” 三人商议,慕福春和梁功去客栈等,周盛强先去给周盛宇报信,人多力量大,若是确定好了,那么那个慕福春口中诡异的庄园肯定是要闯一闯的。 第14章 “纵火?”慕福春拿着手中的纸条疑惑道。 “谢姑娘的意思是让我们偷偷的往庄园纵火吗?可是危险性会不会太大了,庄子里这么多人,恐怕一时间也是烧不死的,而且人还没救出来呢。” 其余人也是满头雾水。 “这谢姑娘的意思恐怕是声东击西,佯攻之计”周盛宇思忖后缓缓说道。 又想到了什么锐利的眼神又亮了亮 “或许她已经发现了什么,那咱们就给她创造一些条件”周盛宇拍案决定。 说干就干,很快,几人就运回了些火油、布匹等易燃的物品。 趁着夜色,搬到了那个神秘庄园的外墙边。 东西不算多,在夜色的掩盖下也并不算有多引人注意。 “这个庄子果然极大,不过似乎没有听说这是哪家豪绅名下的”周盛宇观察了一番才开口。 “咱们现在就泼吗”慕福春第一次干坏事,心中颇有心虚之感,可想到里面都是些见不得人的罪恶,又恨不得一把火赶紧烧光这里。 “等天再黑些,既然是声东击西,那么最好是等大部分人熟睡后再把声势搞的浩大些,那些人精力不济,心神虚晃时也好给谢姑娘多些时间。”周盛宇回答她说。 几人便猫在角落,耐心等到月上中天之时,大部分人已经沉睡陷入梦乡之时。 “当!当!当!” “不好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吆喝声,喧闹声一时之间齐齐迸发。 许多人从温暖的床塌中惊醒,听见着火有的还来不及穿好衣服就出门了,果然在庄园的西北边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现在正旺一时间竟染红了半边天似的。 各路人马有的匆忙想找水来把火扑灭,一时间又没有水桶装水,有的则想用扫把之类的想把火打灭,却越扑越旺,还有的像是逃命的蚂蚁般疯狂往外窜,生怕殃及自己。 对于偌大的庄园来说这点子火势着实不够看,只是一时势头正旺,又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才看的分外吓人了些罢了,竟把这些人吓到魂不附体。 “吵吵什么!”小胡子披着外衫大吼一声。 看起来平日里积威甚严,慌乱的仆从很快镇静下来,群龙有首,加上陆续有人来帮忙,火很快就被扑灭了。 空气中只剩下木头等燃烧过后的味道,夹杂着烟尘,分外呛人。 小胡子看着墙壁那一大片被烧黑的地方皱起了眉,如今才不过春末,万没有像夏天那样因高温树木自燃的说法。 若是下人不小心打翻烛火之类的,哪里会跑到这略显荒芜的西北角,等等! 小胡子挥开婢女递来的斗篷,靴子踩上焦黑的地面,细小火星沾上鞋子的边,将鞋子的边缘也变成微微的焦色。 小心的将被扑灭还在冒烟的残枝挑开,用手帕沾了些顺着墙壁流下的不知名液体,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平日里谄媚的三角眼闪过厉色。 喧闹初起的时候谢邀就已经准备进去了。 事实上,除了偶尔去厨房偷两个馒头,她一直在假山处窝着,观察着这些进出地洞的人们。 她发现,这个地方应该只是地洞其中一个入口罢了,因为有些人进去了不多时又会原路返回,有些人却不会。 看见天边乍现的红光谢邀就知道是慕福春她们动手了,或许是对自己巧妙的机关自信,地洞前并没有太多暗哨。 谢邀趁着人心虚浮无暇注意的时候很顺利就进了地洞。 刚踏进去就感到阴寒之气四起,谢邀搓了搓手,顺着一路的火把光亮往下摸。 甬道极长,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便再没有其他声音,转过一个洞口又出现四五个相同的。 果然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这里守卫如此松懈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地洞本就是个大迷宫。 谢邀走了近半个时辰,除了相同逼仄的洞窟之外没有丝毫发现。 “这最新的好东西,我都还没来得及试试就给你用了,你小子可真是走运” 窸窸窣窣传来说话声,谢邀屏住呼吸藏身在黑暗中。 “滋味咋样?骚不骚”前面的人好奇的问 “别提了,性子烈的很,不过药劲上来了还不是求着老子要”后面的男人拍拍胸脯很是得意,凌乱的衣服和潮红未退的脸不难想象刚刚他是怎样的快活。 听到这句,前面的人猥琐的笑起来,转过身刚还要开口,就看见一个黑色的后脑勺。 刚刚还跟他谈笑的人,如今四肢朝前,脸却朝后,整个脑袋被转了个圈。 手脚惊悚的抽动几下,身体失去控制的轰然倒地,不久前得意的笑还僵在脸上,说不出的吓人! “啊……呜……” 男人刚想大叫就没了声音。 纤细的手掌看起来一折就断却像钢铁般死死扣住他的口鼻。 男人死命挣扎,却还是轻易的被扣住动弹不得,来人和他的差距悬殊过大,就像成人掐住只小鸡仔。 等到男人脸颊通红,双眼隐隐有翻白的趋势,谢邀才将人放开。 男人从濒死的状态脱离狠狠的喘了两口气,还没等缓过神,下巴又是剧痛,他的下巴被谢邀生生扯脱臼了。 男人只能疼的青筋直冒,却因为下巴闭不上而只能发出些囫囵的呜咽声。 第15章 把死去的男人拖到死角处藏好,谢邀凶狠的一脚踹向男人示意他乖乖带路,眼睛里明晃晃写着,手上比划着若是不乖乖配合,死法会比之前的那个男人更为凄惨可怕。 男人被吓的双腿哆嗦不止,又不得不勉强爬起来带着谢邀往更深处走。 果然有熟悉迷宫的人带路速度就快了不止,又听见人声响动的声音。 转过路口就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洞窟,这是一处类似于药房的地方,各类中药丹丸分类严谨,里面的人不多,都是男人,不过约莫都是大夫之类的,长得并不算健壮,也是在各自抓药的抓药,配方的配方。 二人忽的冒出来,里面的人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们。 “愣子,你怎么把货带到这了?”一个人不悦的开口。 玩儿归玩儿,哪怕弄死了,只要不是重要的货都还好,但擅自将货带走可是大罪,知情包庇可是会被处死的,这不是连累他们嘛! 男人有苦难言,眼神焦急,想大声说抓住这个女人,却没办法说出来,情绪激动下口水一直止不住的往下流,看起来分外滑稽。 “你小子吃什么好东西了,下巴都吃脱臼了”一人开口引得众人哄笑。 有人看出男人是下巴的问题,又有点疑惑他为什么不自己正骨,毕竟他们都是精通药理的,所以才会被分配药房来,做些试药抓药的活儿。 可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已经没机会了。 谢邀先踮脚打量了洞中的十几号人,又注意到这里只有一个出口,满意的点头。 抬手猝然砸拳向最近的男人挥去,这个男人不过是普通人,又是手不能提的大夫,被谢邀一拳砸的眼冒金星昏死过去。 众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是几个人要来抓她,谢邀不闪不避,擒住来人的手狠狠一扭,将他的手腕子都转了个个儿,疼的那人当场大叫起来。 剩余的人心中骇然,也发觉谢邀是个硬茬子,纷纷拿上手边趁手的工具。 谢邀不再浪费时间,脚步灵活的躲开时不时的攻击,一脚狠踹过去!没有收力之下,几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那人被生生踹断三四根肋骨,飞出三四米远才堪堪停下来。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洞里除了谢邀就只剩那个下巴被扯脱了臼的愣子还有动静。 有的人被干脆的拧断了脖子而死,还有的被大力震碎了内脏,更血腥的是脑袋被像砸烂的西瓜瓤一样,面目全非。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洞窟。 愣子跟他同样张大嘴的还有他的瞳孔,他没想到这小娘皮如此残暴,武力高强,待谢邀冷漠的用衣服擦了擦拳头上残留的碎肉看向他时,他这才想起求援逃跑,手脚并用的向外爬。 可谢邀哪里会让他如意,留着他的命是让他带路,可不是让他给自己找麻烦的! 随脚踢过去一个凳子,重重的砸在他的背脊上,将人也掀翻在地,只能痛苦的低喘呻吟。 搞定了这些蚂蚁,谢邀才有时间细细打量这个还算宽敞的药房。 可以推断的是,这个洞窟并不是天然形成,处处透露着人工开凿的影子,而陈旧的痕迹表示这里起码已经存在好几年更或者好十几年。 而这里存放的药材,除了一些正常的驱寒散热的,更多的是一些催情助兴止痛类的药物。 谢邀掠过药柜里堆积的密密麻麻的半成品,走到了几个小柜子前。 打开柜子,里面都是成品,还贴心的贴好了标签。 止疼丸、催情丹、迷幻丹等数不胜数,还有个别特殊的药丸。 谢邀扯过另一个还在喘气的人,手法粗暴的给他把下巴掰了回去。 “ 你们这些药具体是拿了做什么?被带来的孩子都关在哪里?” 愣子摸着还在疼痛的腮帮子有些犹豫,谢邀一巴掌呼过去,疼的他一激冷赶忙开口 “ 别……别打了……” “ 我只是个药房打下手的,平日里只负责送药什么的,孩…孩子都是方总管负责他们的药、我们这儿只负责这层女人的药……” 经过他的叙述,这个洞窟大约只有两层,也或许更深的他也不知道,这里是第一层,关押者一些受伤的女人,这些女人都是被折磨坏了拿来废物利用,是用来试药或者满足特殊癖好的好材料。 而像他们这种药房的还有好几个,负责管理他们的是一个叫方总管的人,为了方便控制,这个方总管不仅爱给关押的人喂药,给他们这些在地底的人也喂了药。 每个月必须按时领取解药,不然就会肠穿肚烂而亡,所以大部分人都只能乖乖听话。 “ 姑奶奶、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也是被逼的啊!您好心放过我吧”男人哀求道 “ 我们都是免费为那些女人看病抓药的……嘶……可没有伤天害理啊”男人说话间碰到伤口疼的冷汗直冒、可还是坚持辩解道。 知道了想知道的,谢邀没理他的废话,将这药房里有用的成品全部打包带走,装了硕大一个包裹扛在身后。 第16章 看了看缩在角落不敢出声的男人,谢邀走上前蹲下,对他绽开了一抹温暖笑意 “我是来找我妹妹的,你能带我去关押人质的地方吗,等找到我妹妹我就放你走,真的我不骗你。” 谢邀虽然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但胜在五官精致,颇有灵气,冷着脸还不觉得,但笑起来双眼弯弯,宛如春日里的山花烂漫夺目。 男人被她欺诈性的笑容晃住,双眼发直,早就忘记之前谢邀发狠的样子,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谢邀收起笑容,又伸手利落的卸了他的下巴。 男人又被痛的痉挛,再看眼前的女人,心中痛恨,这哪里是什么仙女分明就是地狱的母夜叉,如今落到她手里,小命怕是休矣! 男人心中哀叹,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得认命的带路。 路上又与几波守卫擦身而过,谢邀都很好的都躲了过去,好几次男人都因为开不了口,想制造点声音吸引守卫都被谢邀制止了。 因为他的不听话,男人的一手双脚皆被谢邀折断,软趴趴的耷拉着,只留一只可以指路的手。 至于人嘛,则全程被她提着走。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昏暗曲折的洞窟甬道里,身量不高的小姑娘轻松的提着一个大男人衣襟,将人拖拽着走的飞快。而饱受摧残的男人已经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能去见阎王了,可每当他要撅过去的时候,那个女人便会狠狠的给他一巴掌,将人扇醒继续认路。 真是地府空荡荡,阎王在人间! 借着不甚明亮的光亮,谢邀终于到了一间类似牢房的洞里。 此时里面沉寂无声,只有洞口两个守卫若有似无的鼾声。 谢邀悄然摸进去,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人,两具尸体砰然倒地。 里面是类似于大通铺似的牢房,里面关押着十几名衣衫褴褛浑身脏污不堪的女子。 里面的人眼神麻木空洞,哪怕看着谢邀进来也毫无波动,只是看见谢邀干脆的拧掉守卫的头时,眼里才闪过一丝怨愤和痛快。 谢邀并没有急着打开牢房,她先将守卫的尸体拖走,又将洞口的门关好抵住,这才来到这些女子面前。 “ 你们是怎么来到这的,这里的主人是谁。”谢邀低声发问。 里面的人只瑟缩的抱在一起,仿佛对她的充耳不闻。 只有靠近墙边的一个女人指了指角落里的愣子。 “ 你帮我杀了他我就告诉你!”言语中是滔天般的恨意。 谢邀挑了挑眉,转身看向愣子。 愣子也是一怔,心中暗骂这些贱婆娘,撑着无力的手连忙讨饶 “ 姑…..奶…,别….听…。带….路…..” 因为说不了话,口水控制不住的滴落下来,混着谄媚的表情仿佛像只讨食的哈巴狗。 看着逐步走近的谢邀,愣子知道自己是被舍弃了,挥舞着仅剩完好的手反抗,被谢邀轻松捏住。 将人拖到牢房跟前,用守卫的钥匙打开了门,将挣扎不已的男人一把丢了进去。 女人们愣愣的看着这一切,看着往日里耀武扬威,对她们百般折磨的男人,现在只能像只可怜的毛毛虫般在地上蠕动。 怔愣一秒后,墙边的女人第一个冲上去厮打男人,男人本就一身的伤,何况还被折了手脚,被打的嗷嗷直叫。 很快,女人们蜂拥而上,用手打用脚踹,更不乏上口直接撕咬,将男人的肉生生咬下来,咬下的肉在嘴里咀嚼几下,竟然生生的吞了下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心中无穷的怨恨,足以看见此人往日里做了多少牲畜不如的事。 从开始撕心裂肺的惨叫到后面渐无声息,等人群散去,男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尸体上血肉模糊,眼珠子都被抠出来一个,下身更是变成了黏腻的一摊血泥。 “ 我本是上京人士!” 女人声音嘶哑的开口,是最开始在墙边的那个女人。 察觉谢邀看向自己的目光,女人生嚼了男人皮肉的的嘴绽开一抹血红的笑。 “ 去年夏至,我跟姊妹们从汾州老家吊唁亲人后归家,途径禹州、于是便想着夜路难行,就在禹州驿站暂歇” “当晚我睡的极沉,可没想到醒来却换了个地方”女人语气低沉下来 “ 你既然能来到这里,那你应该知道上面还有个庄园吧” 谢邀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 上面的人都是待调教的“ 货”,等到每月的十五,这里就会举行一次赏花会,上好的货就会被提前分类好,供陌生男人亵玩。” “ 我在上面待了三个月、每个月都是不同的人、我们则是被蒙着眼睛等待被挑选。等身子被玩坏了,就会被带到这里来,试用新药!” “ 最恶心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女人低低的笑起来。 女人指了指洞窟下面一层“ 来这里的很多都是一些有特殊癖好的,怀了孕的,生了子的、断手断脚的什么都能为他们提供。” “ 最最可笑的是什么!”女人开始抑制不住的大笑。 “ 虽然我被蒙着眼睛勒令服侍他们,可我自小耳力过人,我认出来了,我认出来了!” “ 其中一位,每月会来这里的贵客,就是朝中三品大员,正吏部侍郎丁尚! ” 其余尚没有她知晓的多的女人瞠目结舌,她们从没有听她说起过,这可是朝廷命官! 女人血中带泪的言语让谢邀好奇。 “ 你认识他?” 女人垂下头,脏污异味的头发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神色。 “ 因为他是我爹啊。” 第17章 此话一出,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谢邀也微微侧目,人群中有女子发问 “那你为何没有让你爹帮你逃出去?你既是官家女,又何至于如此。” 她以为这里都是只有像她们这种或是被卖或是被拐的普通人家的女孩,无权无势所以只能任人欺凌,没想到哪怕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都逃不脱毒手。 “是啊,就是因为我是官家女”女人面色麻木 “人尽可夫自是不如一个无故失踪的来的好名声,可我求他啊!我扯着他的衣摆跪着求他啊!” “可他还是走了,我知道他不疼我,却没想到他能眼睁睁的看着我陷入毒窟啊!”女人字字泣血。 女人的悲惨遭遇让众人沉默了,各家都有着不可言说,哪怕在荣华富贵权势滔天的官宦人家内里也是一捧烂水。 “你就没想过你为什么会到这儿来?而你爹和这里又是什么关系?”谢邀轻描淡写的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我自应是被人掳来的,我爹……”女子怔然。 是啊,当初归家护卫众多,又是住的官家的驿站,若不是朝中拥有大权的人能遮风避雨,这些人何敢? 而想想禹州知府曹术明是她庶妹嫡亲的舅父,而父亲也会来这吃人的庄园享乐,女人越往深想脸色越白,身子也越佝偻。 她叫丁思语,吏部侍郎的正经嫡长女,她娘是威远将军府冀家的幺女,她娘冀盈盈自小在家就被养的如同掌上明珠般,要月亮就不会她给星星。 那年杏花微雨,高中探花的丁尚打马游街,清俊的少年郎一下就击中了她娘的心,央求家里人为她榜下捉婿。 家里人见丁尚虽出身寒门,可为人温和谦逊,还有功名在身,便也起了心思。 丁尚知道是威远将军府的女儿后也没有明确拒绝,于是两家便默认商议着定了亲。 可等到满心欢喜的被揭开大红盖头后,冀盈盈对上的却是一双满目冷寒的眼。 原来,丁尚家里早前已经为他定了亲,是他同村的女孩曹香莲,两人亲梅竹马,早就互生情愫。 岂料丁尚忽然就被威远将军府看上了,威远将军府是实打实的军功之家,她家的老太太当年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一枚,就连先帝也曾亲口称赞她家乃是国之栋梁,朝之支柱,还亲手赐下了丹书铁券以朝显圣恩浓厚。 如此滔天权贵,他们家怎么得罪的起。 于是丁尚的父母赶忙麻利的写了退婚书,与曹家退了婚事,转身迎娶了威远将军嫡女。 冀盈盈本是一腔少女怀春,还以为慕艾的少年郎跟自己一样,两人是那戏文里写的两厢情悦。 可原来,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婚后,虽然两人也同了房,可丁尚还是很少来正房,对她也很是冷漠以待。 而冀盈盈也是嫁过来才知道,原来他之前已经有过一个亲梅竹马的未婚妻,娶她是迫于自家权势才不得不屈从的。 可木已成舟,她心中有愧,又不舍对丁尚的感情,原本在娘家活得如同小太阳一般的明珠,也被这样的死水磨的逐渐萎靡。 若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就好了,可世事难料,没过多久曹香莲的嫡亲哥哥曹术明也高中进士,还得到了圣上的青眼,封了禹州知府,统辖一州。 于是当初的乡村野妇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小姐,这时丁尚也突然跳出来说曹香莲已经有了他的骨肉,要纳曹香莲为平妻! 彼时冀盈盈也怀有身孕,已经是大肚待产的阶段了。 突然知道了丈夫已经不知何时有了外室还有了孩子,算算日子可能还比自己的月份还大!心情悲愤之下不仅孩子早产,她自己也大出血,好歹是冀家知道了此事,连夜去求了太医院的妇科圣手,才保住了命却从此伤了底子再不能有孕。 而对于丁家要纳平妻,冀家是头一个不同意,更何况还有了孩子。 两方拉扯下,终归是惧怕威远将军府的那张丹书铁券,丁尚松口让曹香莲做了妾室,她的孩子以后也是妾生子。 冀盈盈虽然沉痛丈夫的背叛,可曹香莲本就是他当年的未婚妻,想着也算是自己抢了她的丈夫,于是也默认下来。 生下丁思语后也教导她要尊重曹香莲,当作庶母看待,对她生的女儿丁娇甜也要爱护关怀,要姐妹和睦。 丁思语很听话,虽然有时也会伤心父亲的冷漠和偏心,但不曾改过自己的孺慕之心,对家中庶妹也是做到了姐姐该做到的爱护与疼爱。 虽然按名分自己是家中唯一的嫡女,可自己有的丁娇甜绝对不会没有,加上曹香莲又陆续生下长子丁植,次子丁褚,家中地位更是扶摇直上。 哪怕后来丁尚又纳了几房美妾,可她的地位也是绝对不可撼动的!冀盈盈因早年生产受损,变的常年缠绵病榻,管家权就理所应当的给了她,可以说哪怕她现在还是妾的名分,可府中上下无一不把她当作主母一般看待。 第18章 可以说在丁家,丁娇甜才是那个真正的嫡女,而丁思语也免不了在曹香莲手下讨生活。 原本以为谦和忍让能换来和睦换来娘亲的满意和爹爹的垂怜,可没想到! 如今她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如今身在地狱全拜曹家所赐! 曹术明在禹州只手遮天,弄了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到处搜罗女子囚禁调教后送给各处权贵享受。 而自己被抓到这里约莫也是曹香莲母子的授意,连自己的亲爹也是这里的常客,比起他自己的面子和利益,他更愿意她死在这儿啊。 想想自己可笑的前半生;女人像是能哭出血泪来,身上斑驳的伤痕和绝望的神情无不让人动容。 “ 你的仇人还没死、还在逍遥快活,而人若身处绝境,就定要生出向死而生的勇气来。” 谢邀扶起丁思语,摸了摸她脏污的发鬓,认真的告诉她: “ 我会带你们出去!” 丁思语傻傻的看着谢邀 半晌,重重的点头,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来。 众人听谢邀说能将她们带出去,纷纷都神情希翼,面露喜色。 “可是我也不知道出去的具体路线,而且马上十五群花宴了,守卫肯定也会更加严密的。”丁思语忧心忡忡的开口。 “群花宴?”谢邀听闻若有所思。 “那就静待群花宴好了!你们就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我会让人来保护你们的,等到十五月圆,你们就可以回家了”谢邀说 众女子纷纷点头,她们还以为谢邀还有帮手,不曾质疑这话。 谢邀重新锁好大门,转身又悄然离开了洞窟…… 安排好一切后,谢邀又摸索着往二层探索、根据说法、这下面还有一层,她猜测被抓走的孩子们是不是被关到了这一层,若是被转移了那就比较糟糕了。 她的向导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但似乎是老天眷顾,谢邀这次没有碰壁太久就找到了入口。 趁着守卫换班,谢邀看准时机摸了进去,可烛火太亮,一闪而过的身影还是引起了一人的注意,守卫疑惑的揉了揉眼,捏住手中的长刀试探着向谢邀藏身的角落里走来。 “地宫有生人闯入!方总管命令黑卫全面接管路口,你们全力去搜捕贼人!” 忽然呼啦啦来了一大波人,大部分都是身穿黑甲,脸覆面罩,眼神凌厉的练家子,不由分说的就替代了原本还有些散懒的守卫。 “刘哥,咋回事儿啊 ”守卫头头连忙孝敬说话的人,打探情况。 “ 不该你问的事儿别问!” “ 反正你只要好好搜、兄弟们抓到人都重重有赏!”头头并不买账。 “ 这…这人长啥样我们都不清楚、也不好抓不是”男人搓搓手。 头头睨了他一眼“ 这儿是什么地方?哪儿来这么多废话,看到可疑的直接抓起来啊” 男人不敢再说什么,只能领着兄弟们打着火把,开始在繁复的地宫里挨处搜查。 谢邀轻轻呼出一口气,看了眼明显难对付的多的黑卫,抬起脚刚要走又注意到他们脸上遮的严丝合缝的面罩,严重浮现出笑意,真是瞌睡到了就来了枕头。 顺利的“ 借”到装备,谢邀也并不嚣张,能避则避,万一有人找她要什么口令她就傻眼了,况且这身男人衣服对她而言太不合身,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显得很滑稽,破绽百出。 只能在昏暗的角落里模糊一下人的视角,让她不至于一眼就被发现。 凭借着灵活的身法,谢邀一路摸到几个明显就装饰的比较豪华的地方,但门口黑卫防守严密,是连只蚊子都很难飞进去那种,谢邀只能打消进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里面时不时传来食物的香气,谢邀推测里面应该是厨房或者膳厅的地方,可一个做饭的地方装饰的这么好看,多少有点奇怪。 但谢邀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最主要的是先要找到孩子。 在离着不远的地方,谢邀终于隐隐约约听见了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 “ 呜呜疼…” “ 哇哇哇……娘……我疼……” 隔着不厚的石壁,陆陆续续有孩子们的痛呼低喃声传出了。 “ 砰砰!”胡子拉碴的老头大力拍打了两下牢门。 “ 小孩子要乖一点才可爱哦,不然爷爷今晚的夜宵就是你们可爱的小舌头哦”老头笑着龇出一嘴的黄牙,浑浊的眼珠闪烁着可怖的光。 让里面的孩子吓得顿时禁了声,哪怕伤口再疼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来这里有一段时间的孩子们都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个个都活像是只被吓坏了的小鹌鹑。 第19章 小孩儿们都自觉的用小手捂住嘴巴,老头满意的点点头,又回到自己躺椅上悠哉悠哉的躺下。 下一秒,谢邀鬼魅的身影出现在他背后。 伸出同样的手,连同他的口鼻一起捂住。 老头不察,被逮个正着,窒息感很快袭来,他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 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氧气,脸已经涨的面色发紫,失禁的污物打湿了男人的裤子,脚尖徒劳的抽搐两下,男人终于痛苦的死去。 谢邀在看见牢里这些小孩时,平静的脸才终于皱了皱眉头。 昏暗破败的牢房里,关着七八个年岁不大的孩子,最小的不过两三岁的样子,不同的是,孩子们都是身有残缺的。 有的没了胳膊,有的没了腿,更小的那个没了眼睛,剩下一双空洞的黑窟窿。 更可怕的是,有些伤口还是新鲜的,破损的伤口包扎的并不尽心。血还在不断的渗出,染红了地面。 谢邀麻利的从尸体上摸出钥匙打开牢门,又从随身携带的药丸里掏出止血丹,喂给了那个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奄奄一息的孩子。 孩子们见谢邀靠近纷纷瑟缩着身子躲避,小脸上都是惶恐与惊厄。 只有那个没了双眼的孩子,因为看不见东西,只能呆呆的坐在原地。 谢邀走近他,弯下身子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儿,男孩儿终于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害怕躲避,而是侧脸歪着头,轻轻蹭了蹭谢邀温暖的掌心。 谢邀心中微微一动。 “你们认识有个叫囡囡的小女孩吗?” 谢邀轻声发问。 无人回答她的话,孩子们在长久的疼痛和折磨中早就如同吓坏了的小鸟,只萎缩的躲在角落中。 “你是她的姐姐来找她了吗?” 终于有人回答了她。 谢邀应是。 手下那个没了眼睛的小男孩歪了歪小脑袋,用手在怀里掏出一小块已经变的黑乎乎的饼子递给谢邀。 谢邀接过不明所以,另一个孩子又指了指外面,牢房外,除了已经死去的老头,只剩下那口大锅。 此刻锅内还咕噜咕噜的煮着什么。 谢邀走近,锅里是焦黄色的肉汤,滚水带着一些清晰皮肉翻涌着。 在锅的旁边还零星的散落着几根骨头,不长的胫骨,像是小羊羔儿的,又或是小猪仔的,但谢邀知道那都不是。 “什么人!”恰逢此时有人过来,将谢邀看了个正着。 谢邀的头微微低垂着,看不清她的脸色。 她不紧不慢的转身。 此时,数不清的各处守卫也蜂拥而至,将谢邀牢牢的包围住。 看来这次想要全身而退怕是很难了,谢邀心中清楚,脸上却不显,还是一派冷静的样子。 双方皆在试探,能一个人独闯地窟还能找到这儿的人,就算不是绝世高手,也非等闲之辈人守卫一时之间竟也不敢轻举妄动。 “ 你是何人?闯入这里有何目的!” 语气甜腻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赫然就是在庄园内挑选分类女子的阴柔男人。 因为谢邀脸上带了面具,装束也是黑卫的衣服,阴柔男人也并没有认出她。 谢邀不答,双方气势一触即发,守卫明晃晃的刀势如破竹的向谢邀挥砍而去,谢邀就地一滚,险险避过。 单手擒住偷袭守卫的手腕,用力一拧,咔哒一声,手臂折了,刀也应声落地。谢邀也并不捡刀,只凭一双铁拳在人群中来回乱锤。 这次谢邀没有收着力气,本身天赋异禀再加上谢邀独特的技巧,所过之处无不是重伤之辈。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谢邀力大,非等闲之辈不可近身,加上洞窟里初时不显,人一多就会显得闭塞,活动不开。 而谢邀反而占着身形瘦小灵便,行动反而自如些。 一番力竭,洞口出还在涌入守卫,却被满地的尸体堵住去路,稍稍给了谢邀一些喘息的时间。 用颤栗的手擦了擦顺着额下低落的汗水,黑色衣服上已经有了不少的深色痕迹,哪怕是超人,在这围追堵截下也免不了受伤。 谢邀知道,若是不想办法突围,只会力竭死在这儿,可又转头看了看牢房内互相抱作一团的小孩儿,守卫因为里面还有“货物 ”不敢用火攻的法子,而谢邀或是因为那个瞎眼小孩的一个触碰,也再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留在这里。 谢邀原本就被养的营养不良,身上旧伤也没有完全养好,这几天频繁动武已经伤了根本,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双拳的关节上已经血肉模糊,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谢邀能感受到背上的伤口正在潺潺流出温热的血,让她眼前似乎也渐渐模糊起来,因为失血过多,身体涌上巨大的疲乏感。 可是不能睡,谢邀捏紧拳头,皮肉紧绷的疼痛暂时让她清明片刻。 她答应过刘王氏找到囡囡,也许诺过带丁思语出去,她不是圣母,只是向来信奉言出必行,答应的事就一定不会失信! 下了决心,谢邀面色一沉,已经有了孤注一掷的表情。 “砰砰!” 洞内忽然硝烟四起,浓密的白雾瞬时弥漫了整个洞窟,一时间视线被遮挡,谢邀耳朵微动,抓住了揽向自己腰侧的手。 可谢邀早就力竭,平日里一拳千斤的手如今变的像是给男人挠痒痒似的轻软。 男人毫不费力的挣开她的手,一把重新揽住她的腰,把她像提小鸡儿似的摁在怀里往外走,这个姿势很羞耻,约莫是因为身高原因,男人像是抱小孩儿似的抱着谢邀。 眼前白茫茫一片,谢邀看不清来人的脸,因为特殊的姿势,谢邀的脸被迫埋在男人的怀里,行动之间,只闻见冷冽的松木气息,在最后陷入黑暗时,脑中忽的浮现一个想法,这胸肌真硬。 第20章 “谢姐姐!” “谢姐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扰人的女声一直在耳边环绕,谢邀不情不愿的睁开眼。 视线逐渐清晰,正是慕福春坐在她床边,满眼担忧,看见谢邀醒了,原本皱在一起的小脸顿时绽开笑容。 “ 谢姐姐你可算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了,若不是大夫说你只是暂时失血休克,我都以为你回不来了呜呜呜”小姑娘连日的忧心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发泄的口子,说着说着不禁眼眶通红带了哭声。 谢邀从被子里伸出手往旁边想要够着什么,慕福春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 我以后…再…也不要离开你了嗝…,呜呜呜哪怕……说我拖后腿也不行,若是再有危险呜呜呜……我能给你当肉盾也行啊,你要是没了呜呜呜” 小姑娘像是离不开妈妈的雏鸟似的紧紧握着谢邀的手哭的伤心。 谢邀试了试没抽开,也不敢使劲,只能双目无神的任由慕福春哭,眼泪鼻涕很快就沾湿了她的袖子。 “ 你等她渴死了再给她哭坟也来得及。”冷峻的声音响起。 来人走近桌上的茶壶倒了杯隔夜的茶水递给谢邀。 慕福春听见这话一时怔然也松了手,谢邀眼带感激连忙接过水,喝下茶水才感觉从撒哈拉沙漠回到了中原绿洲。 虽然男人戴着银白色的铁面具看不出面貌。 但不管这人是谁,从现在开始就是她的好老铁! 慕福春这才注意到谢邀发白的嘴唇已经干裂的起了皮。 “ 谢姑娘醒啦!” “谢姑娘你怎么样啊。 ” “ 谢姑娘你还好吗?” 一时之间呼啦呼啦进来一大波人,正是周盛强等人,听见房里有动静,纷纷进来探望。 “ 谢姑娘既然醒了,那照大夫说的应无大碍了,那咱们先出去,等谢姑娘休息好再谈吧”周盛宇开口。 如今谢邀刚醒身子还虚弱,不是了解情况的好时机,更何况还是位姑娘,虽说听慕福春和周盛强说过这位谢姑娘非同常人,但一屋子男人在终归对女孩子声誉有所影响。 梁功面带不舍的看了看谢邀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被周盛宇扯走,面具男人也是干脆利落的转身踏出房门。 周盛强转身想了想,犹豫片刻还是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递给小脸都哭花了的慕福春。 慕福春呆呆的接过帕子,小姑娘刚刚哭的花枝乱颤,鼻头也哭的泛出了粉色,眼里还包着水珠子。 嗯,有点可爱。 周盛强转身出了房门,还贴心的关好门。 慕福春终于回过神来,嗷呜一声扑到谢邀床上,将头埋到被褥里。 没脸见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花了脸就算了,还在最讨厌的臭屁强面前丢脸,啊啊啊啊啊! 谢邀成功喝到了水变的很满足,由着小姑娘鸵鸟似的埋在旁边,淡定的拍拍她的头以作安慰。 等慕福春缓过来,将这几天的事一一告诉了谢邀,原来自慕福春因为驿站关闭送不了信的缘由又恰好遇见周盛强二人,刚刚房间内开口的是周盛强的哥哥周盛宇。 在还没落草为寇的之前是位兵士,隶属征北军服役,据说因为受上司赏识还破例封他了个司长之类的。可惜后来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被罢免了,又被遣返回乡。 而从庄园地窟把谢邀救出来的正是周盛宇的战友,名字倒是不知道,也不方便问,毕竟那人看着不好相与,说话也极为毒舌。 听着慕福春的评价,谢邀不予置评,面具男人脚步轻盈一看就是练家子,何况自己都无法单枪匹马的从地窟里走出,他却能。那么必定身手不凡。 了解了大概后,谢邀并没有好好安心养伤。 对她来说,这种皮外伤就像是挠痒痒,何况也多亏这具身体的特殊性,虽然说并非钢皮铁骨,但伤口好的极快。 ────── “ 赏花宴?” 房间内,谢邀、面具人、周盛宇两兄弟还有梁功围坐在桌前。 “ 我听过这个赏花宴,据说是每月的十五月圆,那个庄园了都会举办一场宴会,专门供达官贵人享乐”谢邀思索片刻道 至于享乐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 可是过两天才是十五,要我说既然已经知道了地窟的位置,不如我们直接偷偷摸进去,一把火烧了庄子,杀了那些畜生”梁功一改往日的懦弱温和,连日来寻人无望,让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愧疚与绝望已经将他折磨的不成样子。 “ 不差这两天,若是被发现了那么多的守卫,也不过是徒劳送命罢了。等到赏花宴,所有的女子都会被带出,说不定就能找到静儿”周盛宇拍拍他安慰开口。 梁功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可是无能为力的焦灼感让他暴躁不堪,他猛的一拍桌子泄愤,动作间衣襟散开漏出一枚铜制吊坠。 “ 你妹妹叫什么?”谢邀突然开口。 梁功怔了怔,还是周盛强代他回答:“ 叫梁静,青争二字的静。” 注意到谢邀盯着他脖子上挂的名牌,梁功连忙扯下来交给谢邀查看:“我妹和我是双胞胎,家里便给我们打了一对铜牌,还各自刻上了我们的字。 ” 果然,梁功这枚铜牌背后刻了一个小小的功字。 谢邀蹙眉回想,这枚铜牌总觉得有些眼熟。 是了!在她废了药洞的向导将人丢给地牢的女子时,第一个上前生食他血肉的女子身前就好像挂着一个这样的铜牌。 “ 真…真的吗?你真的见到了静儿?她…她……”梁功激动到说不出话双目涨红,这么长的时间终于有了妹妹的消息,他迫切的想知道梁静的状况。 谢邀也没说别的,只说自己离开时已经安排好了,目前那些地牢女子的人身安全肯定能得到保障,梁功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如今,知道了禹州有这么个吸血食肉的魔窟,就算梁静没有陷入其中,几人也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残害百姓的。 敲定好计划,几人又确定了分工才一一散去。 临走时,谢邀抬眼盯着面前面具人的黑色衣襟陷入沉思,周盛宇算上是思维缜密并且极具领导风范的一个人,却对这个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人隐隐带着尊崇之意,看来这面具人不仅身手不凡,地位也是不一样,更或许…… “ 你当日还没有摸够吗?”面具人不屑的声音响起。 就知道你是个老色批的眼神都快从面具眼儿里溢出来了。 面具人双手环胸,轻哼一声踏出房门,留下谢邀一人呆坐在原地无语凝噎。 半晌,女人微不可察的捻了捻手指。 真捏了? 她没这么饥渴吧? 可恶,怎么不记得了。 第21章 是夜,皎洁圆月嵌在漆黑的夜幕之上,清透的月光撒向大地,像是为大地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 今日是个‘大日子’,平日里寂静肃穆的庄园里灯火通明,远远看去竟好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一般,颇有些天上人间的意境。 门前车马不绝,来往的小厮们忙碌的接过马缰安置,或者当作人凳趴伏在车前,以供人安稳登下车架。 只是诡异的是,并不曾听见寒暄恭维,不论是庄园的下人或是远道而来的贵客皆不曾言语,众人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来往的脚步不断。 而登下车驾的人无一例外皆是黑袍加身,只有腰间的双鱼波纹玉牌彰显了贵客身份,大大的兜帽将脸遮盖的严严实实,脸的上半张还带着特制的面罩,可以说隐秘性做的极好了。 贵客们下了马车就会被婢女引路到大厅,厅内摆放了数百盆奇花艳草,有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奇花,还有几乎绝迹天下的名品,馥雅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大殿,似乎是担心贵客们在这初春的天气里冻着,殿内还燃着地龙,熏的整个厅堂都暖呼呼的。 很快,身着清凉的美艳佳人们从侧殿鱼贯而入,依据腰上悬挂的玉佩的样式,将人分别带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等到人入座完毕,丝竹声幽幽响起,舞女们仿若百花仙子一般手提花篮身穿绦纱翩翩起舞,配上这满殿的花卉倒是分外点题。 殿内的主座上不知何时也坐了个人,他倒是没有穿黑袍遮面貌,只是长得颇有些一言难尽,阔鼻厚唇就算了,因为长的过于肥腻,将原本还算好看的眼睛硬生生挤成绿豆眼。 此时那双绿豆眼正笑眯眯的注视着大殿,待到歌舞完毕,他才慢吞吞的整理好衣服,拍了拍手。 一队小厮抬着什么东西进殿了,细看才发现是用一整块上好的玉石打磨而成的玉架,上面还用新鲜荷叶盖着。 几人轻手轻脚的将玉架摆放在厅内早就准备好了的高台之上,利落的打开荷叶后就躬身退了下去,而荷叶里面赫然是一具赤裸的女体! 女子应不过豆蔻之年,一动不动的躺在玉架上,只有不时微微颤动的眼皮昭显着她还活着,冷白的肤色与底下托住她的玉架相互衬映,愈显楚楚动人,她的周围点缀着各色花朵,而在重点部位上也摆放着用花作盘的炙肉。 人群明显骚动起来,并不是因为慌乱,而是因为兴奋。 哪怕到了殿内,这些人也没有褪下黑袍,众人宛若邪教朝圣般痴迷的看向玉架上的女体。 一直守在一旁的婢女优雅的将女体上的肉块均匀的割下分配到小银盘里,再一一端给众人,食物一被放下,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执起玉着夹入口中,随后就是哪怕看不见表情,也能感觉到的愉快。 而坐在角落里的谢邀却只是夹起后放在鼻尖闻了闻,假装塞入口中实则是偷偷丢在桌下,而旁边的面具人也是丝毫不动这古怪的肉块。 谢邀瞥了瞥旁边人,今日面具人倒是摘下面具,但在这一身装备遮掩之下,哪怕是坐的离他如此之近,也只能瞅到一个光洁的下巴。 昨日的计划就是,她和这面具人算是武力值比较高的,先混入赏花宴,摸清底细和随时策应,而周盛宇等人则是带领人从庄园侧后方摸入,今日守卫必定会增多,但重心肯定会更多的在这赏花宴上。 根据当日地牢丁思语所说,每到十五,庄园就会把女人们从地下送上来,那么这么多人要安排,即使庄园里守卫再多也免不了人多眼杂,而他们正好浑水摸鱼,慕福春也通过周盛宇的安排成功将求援的信送往京都。 监察御史上奏圣听,下察百官,不是一个区区知州和侍郎能比拟的,更何况强掳灾民,逼良为娼何等大罪。 禹州内发生的桩桩件件,砍十次吕彬和曹术明的头都够了。 至于… “那诸位就自便了。”主位上的人见大家吃的差不多了,便笑眯眯的开口打断了谢邀的沉思。 而下一秒,谢邀总算看见熟人了,小胡子和阴柔男人出现了,二人恭敬的各站一侧,分出两条路来,众人也纷纷站起身来,熟练的向二人走去。 但这时,殿外响起大量的脚步声,大量黑衣人涌入,手持武器将众人团团包围在中心 有些人还一头雾水,有些人已经已经愤怒的大声开口质问。 “曹术明你这是何意!” 第22章 谢邀看着上面的人,原来他就是禹州知州曹术明。 曹术明摆了摆手,依旧笑意晏晏的开口 “诸位稍安勿躁,在下刚刚得到密报,诸位当中有人假扮身份,意图浑水摸鱼行不轨之事。” 人群中顿时开始相互议论,窃窃私语起来。 曹术明又开口 “为了诸位的安全,曹某也不得不坏了各位的兴致了” “ 还请诸位解下面罩,脱去兜帽,以证身份了” 此话一出,如同水入油锅,来这里的人,只有在纵乐时才会展示真容,也因为这“ 天上人间”从来私密性极好,所以他们哪怕是常客互相之间也并不认识,况且大部分人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让别人看见了岂不是又是一个把柄? 众人纷纷坚定拒绝,其中一人恼怒的推搡着守卫就要离开。 “ 唰!” 鲜血从男人的喉咙喷溅而出,洒了他周围人一脸,守卫冷漠的收回刀,仿佛他刚刚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鸡。 “ 唉!原本想着你们给我送了不少的好东西,对你们温柔点,没想到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呐”曹术明用手托着下巴,状似苦恼的开口。 “ 那就都宰了吧” 此话一出,守卫们顿时化身无情的杀戮机器,对上这群酒囊饭袋像是在切瓜砍菜,偶有能反抗的,却慢慢软了手脚,口吐黑血。 “ 卑鄙小人,你给我们下毒!” 曹术明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殿内浓郁的香气,西域异族的圣花经过七七四十九天提炼成无色无味的精华,只需要小小一滴,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在这满殿的花草香中,加上地暖热气的催发,若没有提前服下解药的话,大罗神仙也难救。 “ 好精心的手段,你这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计谋真是使的好哇”男人眼神冰冷语气嘲讽的开口。 “ 就你们也配?”曹术明笑的脸上的肥肉都跟着颤动。 视线拉向角落里的谢邀二人 “ 尊贵的征北王殿下何时也当起了缩头乌龟呢。” 此话一语激起千层浪,口吐黑血的男人也怔住了,征北王陆衍不是在北疆镇守边关吗,怎么会到这儿来,难怪了难怪了,这曹术明哪怕错杀也不放过,若是陆衍真的来这儿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毒药的作用,男人竟然在这一刻周身冰寒。 征北王陆衍年二十四,先帝幼子,幼时拜入老镇国公名下,得武艺倾囊相授,老国公仙逝后,更有先帝遍寻名师,十五岁便带兵御敌,十仗九胜,所率征北军军纪严明,无往不利。 而陆衍此人杀伐果断,眼里容不得一丝沙子,在老百姓眼里他是保家卫国的不败将军,在他们这些官员眼里就是催命的阎罗王,无他,征北王最是痛恨贪官污吏,残害百姓的朝廷蛀虫,若是犯在他手里,能留有全尸都是他发善心了。 谢邀向周围看了看,再三观望也没从他那咪咪眼里看出他在看谁。 哪里有什么征北王。 等等征北…… 周盛强的哥哥周盛宇返乡前好像就在征北军中,而面具男好像说是周盛宇之前的战友。 不会吧,不会吧。 谢邀瞳孔地震,男主角啊!野狼discao的男主角啊! 可还没得她反应过来,汹涌的守卫们就满腔杀意的冲了过来,这些人不像在地窟里跟谢邀交过手的那些,这批人招式凌厉,训练有素,还颇有自毁一千伤敌八百的戾气。 但二人衣摆翻飞,行云流水般游走在人群之中,谢邀躲过从身后来的袭击,顺便送他见阎王,却看见原本在身前游刃有余的人猛的单膝跪地了下来。 糟了,忘记这龟儿子还下毒了! 谢邀拖着人就地一滚,踹翻案几勉强挡住了挥来的刀刃。 低头一看,果然,下半张脸原本粉嫩的薄唇已经变的隐隐泛黑。 谢邀不再犹豫,准备从怀里掏出计划中的信号弹,却摸到了在地牢里顺手牵羊的丹药,她当时打包了大部分,用掉了一些,只剩下一些试过无毒,吃起来还酸酸甜甜的巨大药丸,以为应该是搓的山楂丸子之类的,她便当零嘴似的揣在怀里没事嚼一颗,她在马车上还嚼了一颗呢,怀里还剩最后一颗了。 现在回想起来殿内所有人都中毒了,就她没有,还能活蹦乱跳的来回蹦哒,难不成…… 不管了,谢邀也没空纠结,死马当活马医吧,掏出那颗大丸子,捏住陆衍的两颊,将药丸硬塞了进去。 陆衍已经被毒的晕晕乎乎,这西域圣花还有一个特性,越是内力深厚的人毒性就越大,死的也越快,若不是他及时用秘法缓释,根本撑不到现在。 突然被谢邀大力的捏住脸,痛感让他勉强清醒片刻,可接踵而至的是被塞入了一颗不知名的巨大丸子,陆衍来不及吞咽,又因为此物过于粗大,于是很光荣的被噎住了。 谢邀气喘吁吁的一脚踹飞了扑来的守卫,将人砸倒了一片,低头一看男人已经面红脖粗,透过缝隙一看,男人好看的眼睛甚至都开始隐隐翻白眼了。 这是咋了!他不是要挂吧?这男主角要是死她手上了,还不得被天打雷劈啊!她还没享上福呢。 谢邀赶忙将人捞起来,试探性的一掌拍向他的背部。 “嗝~” 肉眼可见的药丸将喉咙撑起明显的弧度后终于从喉结处缓缓滑下。 第23章 其余人已被杀了个干净,大殿里已不复初时的歌舞繁华,宛如人间血狱,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片,有的是被乱刀砍死,而更多的则是被七窍流血,毒发而亡。 谢邀晃了晃已经没动静了的陆衍,这人咋没动静了呢?不会被吃死了吧! 心下有些着急,而下一秒!明晃晃的大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谢邀没有乱动,乖乖举起双手抱头蹲下,宛若一只小鹌鹑。 曹术明从高台上慢悠悠的踱步而下,踩着一路的鲜血,来到已经被团团包围住的二人身边。 挥挥手示意守卫们让出一条路来,有人探了探陆衍的脖子摇了摇头,曹术明眼中闪过狂喜,勉强蹲下肥硕的身体,看着没了气息且唇色泛黑口吐鲜血的男人,一边伸手要扯下他的面罩一边还从油腻的脸上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看看,看看!这就是战无不胜的征北王啊?也不过。。” “砰!!!” 话还没说完,场面忽生变故,众人眼光一闪只见原本耀武扬威胖的跟小山一般的人重重倒下。 曹术明的身躯被猛的的砸下,而原本已经没了气息的死人如今完好的跪压在曹术明的身上,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他的后脖颈处。 “怎么会!” 曹术明瞪大双眼,想要挣扎却被死死的扣在地上,像是砧板上的猪动弹不得。 “你再乱动,你的脑袋能不能保住就不好说了”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是性感的低音炮,却让身下的人出了一身冷汗。 “放人!” “放任……快快……快放任!”曹术明被压在地上,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让他口齿不清,可死亡的威胁依旧让他忙不迭开口。 守卫第一时间没有动,陆衍将手中的刀压低了些,锋利的刀刃浅浅刺入曹术明的肉中,白嫩的肉皮上瞬间涌出鲜血。 曹术明疼的一哆嗦,身上的冷汗也在止不住的下。 守卫收了架在谢邀脖子上的刀,但一群人还是虎视眈眈的围着二人。 谢邀小步颠颠的凑到男人身后,刚想说些什么 风声微动,一支不知从哪里射向陆衍后背的冷箭疾驰而来,谢邀眼疾手快的将人拉偏躲过,自己被箭锋划伤了手背。 这仿佛是个信号,守卫们不复初时的忌惮神情就要一拥而上。 “伤吾王者,格杀勿论!” 整齐有力的步伐涌入大殿,一队身着银色盔甲,训练有素的将士冲入殿内与之拼杀,这些守卫哪里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人的对手,很快被杀的节节败退。 “王爷!您没事吧?” “末将衡冲救驾来迟,还请王爷降罪!”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冲到跟前来,单膝跪地向陆衍请罪。 陆衍皱眉 “你们不是应该在关家口等待军令吗?谁让你们擅自调兵行动的!” 没有圣命擅自调兵视作谋反,是哪怕诛九族都不够的大罪! 哪怕隔着面罩也能感受到陆衍的怒气,衡冲一个八尺高的汉子不禁更加伏低了身子委屈道: “是军师没有收到您的手信,怕您这边不顺利,特地让我们来接应您的。” 他也知道擅自调兵是大罪,但多日不见王爷的信号,唯恐他有闪失,再说了谁不知道征北军自先帝成立起就特赦,调动不受皇权所命,也就是王爷死心眼儿,从来无诏不调兵。 不过这些心里话衡冲是不敢直接说的,谁不知道自先帝崩逝,欣贵妃殉葬后,长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一手将还年幼的陆衍抚养长大,并不因为兄弟二人不是同一个母亲而有所间隙,更是对陆衍宠爱有加,从不对他有所苛责,若不是先帝早颁圣旨,将王爷的封地早早定好,当今的太子是谁还不一定呢! 不过陆衍也是少年英才,小小年纪不仅立得赫赫战功,夺回失地十余座,还放弃了上京的繁华富贵,自请镇守边关,无诏不得回。 如今也是圣上思念幼弟,连连颁了四五道圣旨让陆衍回京述职,陆衍这才从边关赶回上京。 陆衍面沉如水没有说话,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现在要紧的就是彻底铲除这个盘踞在禹州为祸时间的毒窟。 陆衍打算将人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彻底肃清庄园里剩余的乱党贼子,还有一部分则是守住禹州城门,并非是不想救济灾民,而是禹州事件太过奇怪。 先不说前十几年禹州知府曹术明在任上不说是清正廉明的好官,可也算没有出过大差错,可如今不仅高调行事,不光让他的小舅子吕彬疯狂征税敛财,将藏了这么多年的毒窟堂而皇之的暴露出来,还早知道他的身份和行踪,陆衍看向宛如一条死狗般瘫软在一旁的曹术明。 曹术明肥腻的头颅趴俯在地上,像是已经完全失去反抗的意志了,可陆衍还是捕捉到了他嘴角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轰!” 漫天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的还有如同地龙翻身般的巨大爆炸,声势之浩大连离得还有些距离的禹州主城区都感受到了,躲在家里的百姓都纷纷打开门窗往声音的方向望去。 “谢姐姐!!!!” 小姑娘目眦欲裂的望向一片火海的庄园惊叫出声,慕福春挥开周盛强拦住她的手,就要往庄园里冲,可里面还火光滔天,站在如此之远都能感受到灼人的热气,周盛强哪敢放手,只能用了两分力气才勉强将人制住,由着慕福春对他乱咬乱抓。 当初说的计划便是、趁着二人赴宴的时候,周盛宇等人便召集人手,从提前勘测好的位置,不从庄园正面突围,用挖地洞的方式精准定位到地牢,先将人质解救出来,而挖地洞的人不光有山上的土匪兄弟,更多的还有那些同样失去妻子或女儿的禹州百姓。所以靠着定位精准和人多力量大没有耗费太多时间。至于谢邀二人本就武功高强,最起码应该性命无忧。 可看着眼前已经被剧烈爆炸毁于一旦的庄园,周盛宇强压着心中的慌乱和担忧,只能心中默默祈祷。 更要紧的是身后这些刚被救出来饱受摧残的女人和孩子们。 刚刚被救出来还不敢相信,还未来得及激动又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的呆若木鸡。 周盛宇咬了咬牙,忍住了要去寻人的念头,如今动静如此之大,官衙肯定也会有所动作,他不能不有所顾忌! 周盛宇一个手势,其余人纷纷或是搀扶着受伤严重的女子,或是背好不便行动的孩子们离开了此地。 剩下慕福春还不肯走,周盛强没办法只能托起她的腰将人扛在肩上带走,慕福春呜咽着胡乱的拍打他的背脊,将少年单薄的背拍的砰砰作响,而在她看不见的正面,少年的眼框也是通红一片。 第24章 果然,在周盛宇一行人离开没有多久,府衙的一大批官兵就来到了此处,领头的正是禹州副知使彭知修。 看着眼前烧的正旺的大火,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怔然。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救火啊!!”彭知修一声怒吼才惊醒了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等众人扑灭了大火之后,天色已经渐晚了。 官兵们从烧成黑炭的残渣里抬出几十具已经被烧的只剩零碎的骨架,皮肉早已经化为灰烬,好几具尸体因为靠的过近已经被烧的黏在一块,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呛人的烟尘吸入肺里很难受,可谁都不敢在此时发出声音。 彭知修脸上惊疑不定~ 夜色浓浓,许是快要下雨了,云层厚重的将原本明亮的满月遮了个七七八八,只微微折射出些许光亮。 “咳咳~”谢邀咳出卡在嗓子里的杂物,费力的支起身来。 “你就不能给我传送个好点的地方?”谢邀摸着咳的发疼的嗓子质问。 她周围荒无人烟,许是在哪片野地,除了晚风吹过树林的簌簌声便再无其他声响,一时之间便显得有些诡异。 “哔…&&%%$#…..” 卡壳的电子音滋拉好一会儿。 “你该不会是傻了吧?”谢邀疑惑发问。 “你才傻了,你个大傻哔——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干扰剧情!现在不光偏离原剧情,你还差点害死男主角!要不是我来的及时,我们就都玩完了,你个大哔——-我真是哔—-你老哔—-我他哔——能力就哔—-”中二病系统大声嚎叫着 谢邀略有心虚的摸了摸下巴,可很快想起什么又挺了挺胸脯:“呐!这不赖我啊,那火药又不是我放的,何况别家的统像你这样吗?把我扔过来就不管了。” “这么难伺候老娘还不干了呢!必须不干了!换人!或者干脆电死我算了” 谢邀越说越委屈,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爱咋咋地的摆烂样子。 中二病的电子音都被谢邀气的重新滋拉起来,它刚苏醒过来就发现命线紊乱的不成样子,特别是男主的命线竟然有断裂的感觉,吓的它赶紧动用本就不多的力量将人传送出去,才避免了大麻烦。 本就是这女人不听话,明明答应好了一定会根据原剧情来,它想着离正式剧情还有些日子,正好恢复一下力量,可一晃眼剧情就被她扯出了八百米远。 不光提前跟男主有了交集,带着他和他手下的重要角色差点扑街,还撬了女主的墙角。 原文中,慕福春本该在刺客剿杀下被女主白睬馨所救。 从此唯她马首是瞻,是女主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坚强的后盾。 可现在! “那慕福春呢?你为什么要擅自去干涉慕福春的剧情,你!她原本是女主入京城的一个重要媒介,你本就不该认识她!”中二病厉声斥责。 “慕福春?小胖妞?”谢邀诧异。 闭上眼睛,回想了半天,终于从中二病当初传输来的一大坨信息中的找到了关于她的信息。 “喔~原来是这样啊。”谢邀感叹 “唉!都怪你传送给我的信息太仔细了,看的我脑壳疼,看见我脑门儿的包的吗?现在还有印儿呢!我这不是一看就头疼嘛” 沉默的中二病暗自咬碎了一口牙。 它本就不多的力量因为帮男主逃过死劫而更是所剩无几,如今就算是想惩罚谢邀也是有心无力。 原本觉得这个世界的谢邀也算个蠢笨无脑的,可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就能给它惹出大|麻烦! 如今只能哄她继续还原剧情,只有剧情走上正轨,它才能尽快恢复。 “过..过去的,就过去了。”中二病叹了口气,只是语气怎么听都有些勉强。 想了想又循循善诱的开口 “咱们继续努力好吗?想想你的愿望,你的剧情并不算多,只要你不要擅自行动,完成任务是很容易的,。” “可是现在剧情已经改变了,要怎么办呢?你不会扣我报酬吧!”谢邀双手托着脸,天真的脸上一脸的苦恼。 中二病声音一僵:“怎么会呢,只要你不再偏离剧情,是会…我是说我会帮你的。” 谢邀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记住你的任务,不要再擅自做主了…..我…” 感觉到了力量的枯竭,它即将陷入沉睡,声音也逐渐弱下来。 “男主记忆我已经消除了…..慕福春….无法…” “你….必须….拉..正轨…否则….惩罚…” “烟…灭..” 滋拉的电子音卡顿了许久终于消失无声。 谢邀垂下的脸扯出一抹轻笑。 灰飞烟灭?真是无情啊。 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上的灰尘,谢邀环顾四周。 嗯,又迷路了。 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府邸内。 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脑袋的汗意,脚步丝毫不敢停歇。 内榻上的男人白色中衣似雪,双眼紧闭。 忽的一缕微弱的白光从天而降,没入了男人的印堂,无人可见这诡谲的一幕,只有男人的眉头不适的微微皱起。 禹州城门,往日紧闭的大门如今大开,而原本涌在城门口等待进城的难民却不见了踪影。 各种铺子重新开了张,小贩们也重新摆出了各类商品叫卖着,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最近城内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前些日子北边城边的庄园莫名起了大火,轰轰烈烈的烧了一整天才扑灭下来,据官府的人说,是有歹人恶意纵火,不光劫掠了庄园里的财物,还将原本居住在那里的庄园主一家上下几十口人全部杀害焚尸了,所犯罪行罄竹难书,令人胆寒。 二是因禹州治下水患频发,饿殍遍地,京城来的钦差奉命过来赈灾,却发现禹州知府曹曹术明伙同他的小舅子吕彬公然贪墨灾银,草菅人命,主犯曹术明已被钦差大人当场斩于刀下,剩下个县令吕彬也逃不过个被斩首示众,株连九族之刑。 如今,有罪之人被绳之以法,难民们也得以得到真正的安置。 阴霾散去,禹州重新热闹起来,有本就不知内情的或是知晓内情却不敢开口的人。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正轨,就仿佛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第25章 “小姑娘!小姑娘?” 头戴花巾的老妇人停下牛车喊了两声,却不见人回应。 回头一看,人趴在放鸡蛋的稻草堆旁正睡的香甜,小姑娘年岁约莫不大,人也黑瘦了些,可五官精致,皮肤也细腻的紧,光滑的跟旁边她要拿去售卖的鸡蛋都没两样。 老妇人都有些不忍心叫醒她了,可早市马上就快开了,她只能放大了音量。 “嗯~?”谢邀迷迷糊糊的应声。 脸上还是睡眼惺忪的劲儿,身体却灵敏的一骨碌就从牛车上爬了起来,头上还扒拉着根车上的稻草。 “到禹州啦!”老大娘指了指禹州巍峨的城门。 “谢谢你哦大娘!”谢邀笑着跳下车,赶忙从怀里扒拉出几枚铜钱要递给老大娘。 大娘也笑着推开,爽朗的开口:“这有什么的,不过是捎你一程罢了。” “我看你这姑娘也是苦命的,我就不耽误你了,找着家人了就早些归家知道吗” 好心的大娘殷殷叮嘱后才赶着牛车走了,走之前还塞给了谢邀两个自家的鸡蛋。 谢邀推拒不过,只能妥帖的将鸡蛋放入怀里,摸了摸空空如也的五脏庙,心中哀叹。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天知道她是咋回来的,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泪。 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谢邀也准备进城。 却听见有人呼唤。 “谢姐姐? ”疑惑颤抖的女音。 谢邀转头一看 来人正是小胖妞慕福春。 自从满月一别,二人失散已经大半个月了。 当初被周盛宇等人从地窟里救出来的人,有家人的都帮其找到了家人,是孤儿或是本来就是被卖掉的,周盛宇也安排好了去处。 而梁功的妹妹梁静也找到了,果然在地牢里,虽然经历了地狱般的痛苦,可起码人还活着,总有好的那一天。 圣上亲派了钦差大臣来禹州,虽然治罪了曹术明等人,可曹术明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了,所有罪恶和罪证都一同随着庄园覆灭,所以在表面看这还只是一场官官相护,贪污腐败的案子。 而处置了曹术明吕彬等人,新来的钦差大人眼里也是个容不得沙子的,如今正召集兵马,浩浩荡荡的要去庆安县剿匪,以平民生。 周盛宇他们虽然落草为寇是逼不得已,可庶民哪里有的分辩,如今他们正商量着举家逃去北方生活,虽然艰苦了些,可只要能活命,哪里都是家。 他们当时也劝着或是送慕福春归家或是带着慕福春一起逃去北方生活。 可慕福春平日里软绵的性子却难得强硬起来,要坚持留在禹州寻找谢邀。 她坚信谢邀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中,哪怕以当时声势能活着逃出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周盛宇曾派人向官府那边打探过消息,自己也曾在废墟之中找寻过二人的身影,并没有二人的尸骨,也或许已经烧没了。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存着念想。 陪着慕福春在禹州停留了半月,实在是搜寻无果,加上官兵在一直在搜捕他们,周盛宇不得不带着弟兄和收留的孤女,小孩儿们一同北上了。 而慕福春就天天在城门口张望,看见个跟谢邀相似的背影都要激动好一阵,哪怕最后都是失望。 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谢邀和慕福春对望。 谢邀更加黑瘦了些,而慕福春的白胖包子脸似乎也清减了许多。 从看见谢邀的脸那刻开始,慕福春的眼泪顿时就包不住了。 她像头小牛似的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谢邀,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谢邀也很诧异慕福春竟然还在禹州。 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脑勺。 嗯,没白疼她。 等小姑娘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谢邀才发现她的身后还有位少年。 当初慕福春不肯跟周盛宇他们走,周盛宇只能帮着向上京捎去了一封信,告诉人在禹州。 顺便将周盛强留了下来有个照应,等她的家人来了或是真的找到谢邀了再北上。 看到人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哪怕是平日里总是一副臭脸的少年也是难以维持冷静。 谢邀艺高人胆大,不仅敢独身入狼窟,还帮忙救出了许多乡亲弟兄的姐妹妻子,值得人敬佩。 清澈的阳光洒在她肩上,像是镀上一层神光。 少年对着谢邀郑重抱拳一躬,谢邀怔了怔随后耸肩一笑。 又想起什么,周盛强直起身向四处张望。 “另..?” “他也活着,而且已经走了。”谢邀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 周盛强点点头,那位高人身手奇高,行踪飘忽,只知道是他兄长的故交,况且既然人选择面具覆面,想是也不像让人过分打探,如今知道人还活着就也算安下心了。 三人进了禹州城,让一路艰辛的谢邀好好休整了一番。 过了几天,周盛强也向谢邀二人告辞,他兄长一行人去到北方,人生地不熟,他也难免忧心。 谢邀笑着向他告别,慕福春也眼角含笑,虽然周盛强老是跟她呛嘴,但是心地不坏,若是有缘定会再见。 周盛强最后看了慕福春一眼,坚持没有回头看,一步一步脚步沉稳的远去了。 送走了周盛强,谢邀也打算动身了。 慕家至今没有来人,也不知道周盛宇送的信到了没有。 更重要的是,她们快付不起房钱了。 谢邀本来就穷的一批,而慕福春身上唯一值钱的簪子给了带路的狗剩。 更是因为之前的事,同情心泛滥成灾,连一身绫罗的衣裳都折卖了换成银子分给了地窟中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们。 如今两人身上的钱并不多,再不回到上京怕就要饿死了。 两人收拾了本就不多的行李,堪堪也只有两个小包袱。 出了城门,谢邀回首望去 禹州城门依旧巍峨矗立在原地。 像是表面静谧祥和的湖面,下面埋葬着数不清的腐烂尸骨,随着年月渐渐烂在了淤泥里,它们只是沉默的融合在一起。 而你若是路过不小心投入个石子下去,湖底的恶臭和肮脏便会随着波纹一股脑的涌上湖面。 第26章 就在二人刚出城门往上京去不久,一位身穿素白锦裙,头戴幕篱的女子款款而来,行走间自有一股子清新草药的香气。 微风轻轻掀起慕纱一角,露出如萤白莲花般白皙的脸来,一双含情眼自有三分妩媚,樱桃小嘴柳叶眉,身形孱弱,纤腰细柳,当真是一个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美人儿~ 美人儿脚步不停的去了禹州最大的药铺,斟酌着买了些药材。 最近天气多变,她身子又孱弱,免不得得多备些怕路上有什么头疼脑热的。 她是从离这儿千里之遥的凉州过来的,她自小是孤儿,小的时候就被人遗弃在官道上,差点没被饿死。 幸得师傅心善,带她回了家救了她的命,还授了她医术,师父让她随了他的姓,取名白睬馨。 师傅本也就是个乡野赤脚大夫,但胜在医术精湛,也颇得乡亲邻里敬重。 只年纪大了,身子愈发不好,白睬馨垂了垂眼回忆起过往。 三个月前师傅病重,临了将她叫到跟前,给了她一个香囊,看样式华贵非常,虽有些年月了,上面的金丝银线却都彰显着是王公贵族之物。 “……咳……阿馨呐,这是为师捡到你时,你身上所有之物,为师知道你的身世肯定不平凡~咳………也必不是被弃的。 ” “只师傅太过自私了,太想有个孙女儿陪陪了。” “这才将你留在身边吃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咳~如今我也有报应要死了,你拿着去寻家吧………” 于是,由乡邻帮衬着安葬好师傅后,白睬馨便带着家里所有的积蓄赶往上京城。 不仅仅是因为师傅当年是在出上京的路上捡到的她,她拿着香囊问过香粉铺子,香囊上用以金丝银线钩织的图案栩栩如生,这种金线的编织材料极为复杂,只有上京城的金玉阁独有。 ……… 收回思绪,白睬馨想到了师傅不由的又红了红眼眶。 虽说师傅隐瞒了真相,让她和家人这么多年不得重聚,可是这么多年对她的疼爱也不似作假。 如今逝者已逝,她更该完成师傅的遗愿,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家,白睬馨隔着衣服摸了摸揣在胸口的香囊。 山谷内 看着眼前的几具尸体,慕之行捏紧了拳头。 人已经死了许久,野外的野狗将尸体咬的不成样子,加之天气渐热蛆虫啃噬更是显得破败。 “皆是头部遭受钝物重创,大多一击毙命!” 谢景琰剑眉微皱,简单勘测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后给出结论。 一月前,慕之行的妹妹慕福春陪着祖母从汾州归来,中途遭遇流民作乱,冲散了车驾。 等动乱平息才发现载着慕福春的马车不见了! 众人纷纷发动人手要去寻,可慕家老祖宗刚受了流民流窜的惊吓,又得知最疼爱的小孙女不见了,顿时惊厥过去。 管事只得分一部分人去找人,先将老夫人送回上京,先快马送信给了还在翰林院当差的慕之行,因为家主慕弘此时正不在上京,奉命巡视去了。 人不见了,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慕家不敢声张,对外只说是小姐病了。 可在当时出事的地方找了许久也不见线索。 慕之行无法,只能私下求助好友谢景琰,不仅仅因为他俩是至交好友,更因为谢景琰身为禁军统领,深谙追踪勘查之法。 “此人气力非凡,下手狠辣果决,绝非等闲之辈。”谢景琰皱眉开口。 马车的轴印到了这里就没了踪迹。 无论是这些死的凄惨的黑衣人,还是那不知身份的高手,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消息,慕福春落在哪方手里形势都不容乐观。 福春,你到底在哪里呢。 慕之行望着远方负手而立,风光雯月的贵公子眉眼中挲时盛满了忧郁。 “少爷,左边小树林里有两座坟,好像还是新坟,前面还立了碑。” 有家仆急匆匆的冲过来禀报。 慕之行被惊醒,连忙走过去。 果然,两座泥土还松软着的土坟前立着用树干做成的木牌,牌上还用刀歪歪扭扭的刻着字。 “栗子之墓…”慕之行辨认出来,心中一动。 这里埋葬的竟是慕福春的贴身婢女。 因为慕福春最喜好美食,所以给院中丫头们赐名也多是以她喜爱的食物之类的。 慕之行稍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起码还代表慕福春性命应是无碍的。 若是对慕福春有恶意的人怕不会有闲情逸致帮着给家中仆役立碑做坟,而若是慕福春幸运在此获救便是说得通了。 而离这里最近的是禹州城,那么有没有可能那里会有她的踪迹呢。 “留一部分人,将两位忠仆的尸骨重新收敛带回慕家,重金抚恤其家人,厚葬他们。” 慕之行跨上骏马吩咐下去,一行人随后快马朝禹州赶去。 “啧~” 慕福春捧着小碗,发出舒适的谓叹。 碎茶冲泡的茶水虽然味淡,可用的是后院深挖的井水,井水凉意沁人,细细回味还有回甘,在这夏日闷热的天里来上一碗冷泡茶,便足以让人活过来了。 谢邀埋头大口的吃着碗里的面条,没等一会儿碗里分量颇足的面已经吃的快见底,看着慕福春还有心情端着粗碗品茗,头也不抬的伸筷子试图就要夹慕福春跟前的面条。 慕福春连忙放下前一刻心中挚爱的冷茶,拿起筷子就往嘴里送,还默默的将碗挪的远了些。 面是耐饿筋道的荞麦做的,虽然口感上不如细白面粉做的香,可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离开禹州已经有六七日了,二人身上没什么钱,也自然租不起代步的骡马,徒步在这灼眼的热日下走了许久才找到这大路旁,一处供来往商贩歇息饮食的小茶摊。 价格不贵,东西还实惠。 慕福春想着想着又加快了动作,刚开始她还不太习惯吃这些粗粮,后来实在没办法了。 不说买不起好东西,吃的慢了,谢邀是真的会动手抢的。 想着以前在家里吃过的上好佳肴,名品点心,慕福春嘴上不敢停,心中已流下悔恨的泪。 呜呜呜,下次出门要一定记得带上钱。 第27章 “嗳,你听说了没?京城金玉阁的老板娘前些日子死啦!” 邻座的的几人窃窃私语。 “什么?死啦!咋死的?”一旁的人迫不及待的接话。 “听说是被毒死的,啧啧,真是可惜了,以前我往金玉阁里送货,远远的见过那老板娘,那身姿!是个男人都忍不住。”男人发出猥琐的笑。 “金玉阁在京城做的那么大,那老板娘得有多少家财啊,这么年轻就死了,真是可惜了。”一旁的人也是忍不住感慨,若换作是他,有了这么多钱却没命享,怕是要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年轻?”男人的关注点却与旁人不同。 “那老板娘也算是个半老徐娘了,不仅不早早成婚,安生的在家相夫教子,还大摇大摆的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 又想起什么男人凑近着开口: “那金玉阁来来往往的可不全是女的,我看呐,说不准她就是被她哪个姘头的妻子发现了,这才给毒死的!”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 几个人心领神会的哄堂大笑 就像是几只好不容易发现了新鲜狗屎的苍蝇,嗡嗡乱叫的人心烦。 慕福春吃着荞麦面的动作慢下来,面色带着隐隐不虞。 她曾经也去金玉阁里买过绣品,与老板娘虽说不算熟识,可也是见过几面的。 人如今已然香消玉殒,同为女子,能独身在上京做生意本就不易,而这些竖子不仅不敬死者,还大肆喧哗,恶意揣测人的生平,当真是令人作呕。 几人调笑哄闹着 酒足饭饱后,也收拾好东西准备继续着上路。 路过谢邀二人身前那桌时,慕福春促狭的悄然从裙摆下伸出一只脚来。 几人正意犹未尽的边走边谈论着,走头的人一时不察被慕福春的脚绊出老大一跟斗,还是脸着的地,因为挨的太近,连着后面几个也跟着摔了个踉跄。 “ 你他妈的……”男人爬起来摸了摸被地上碎石擦破的脸,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 谢邀抬起头看着他 伸出拳头,随手一拳“轰! ”的一声砸碎了一旁摆放的的木凳,将男人未说完的话堵在了嘴里。 木凳不大但料用的厚实,厚度足有半个手掌宽,被眼前的女人一下轻轻松松就砸碎了,以他的身子骨怕是都挨不过半拳,这是哪里跑出的怪物女人,莫不是男人假扮的吧! 他的同伴也是咽了咽口水,扯了扯男人的衣角,几人话也不敢说、灰溜溜的拍拍屁股走了。 “凳子十文啊!”躲在账柜后的茶肆老板懒懒开口。 谢邀手一僵。 嗯,冲动是魔鬼。 慕福春原本还好整以暇的等着几人来报仇,正好让谢邀狠狠的教训这几个不修口德的家伙。 没想到这些人这般不禁吓,都只是些只敢背地里嚼舌根的鼠辈罢了,慕福春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余光一扫又看见谢邀睇来不悦的眼神,又连忙捧起碗继续吃面。 不愧是天子脚下的上京城 城池极大,就连城墙都像是望不到尽头。 入了城,先不说恢弘的街景构造,光是数不清的好吃好玩的都足以让人看花眼睛。 杂耍取笑、胭脂花粉、客栈酒楼应有尽有,小贩们的叫卖声也是不绝。 “卖包子!好吃热乎的包子嘞!” “冰糖葫芦~” …… “卖糖人,现吹糖人只要三文钱,姑娘要不要看一看?” 谢邀摇摇头婉拒了摊主的热情。 开玩笑,她身上最后的两个铜板都给了入城费,现在兜里比脸都还干净。 准确来说,她脸也不干净,一路风餐露宿,有限的银钱让她们除了吃食不敢做任何花销,不说衣服多久没换了,就连脸也是运气好找着了水塘才勉强洗洗。 慕福春原本细嫩的白胖包子脸经过赶路的暴晒,如今已经变成小麦色黑乎乎的包子脸了。 终于到了! 慕福春望着眼前的御史府没有动。 从跟祖母分散到被追杀,再到禹州事件,一路的颠沛流离,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找过她,周大哥早就捎信来了上京,可她等了那么久也没有人来接她。 是因为觉得她已经死了,或是觉得她不再清白了所以当她死了呢。 慕福春无法控制的想这些。 经过这一番经历她早已不再像过去那样天真无邪,虽然本朝民风开放,哪怕她自小也被家中骄纵疼惜,但也明白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无故失散多日对名声和家族是多大的蒙羞。 澎湃的激动渐渐冷却下去,慕福春心中一时之间竟有些退缩。 她不想看见家人失望和冷漠的眼神,更不想她的族人因为她受外人的非议和指指点点。 谢邀看见慕福春只呆呆站着,像是知道她想的什么刚要开口。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刘嬷嬷?” 出来的人正是慕老夫人当年的陪嫁大丫鬟,也是慕弘的奶母,也算是自小看着慕福春长大的长辈,因为做事沉稳冷静,一直是慕老夫人的心腹嬷嬷。 而刘嬷嬷听见熟悉的声音,一看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还以为是来讨饭的乞丐,正想打发人去角门讨,可回过头又想想不对劲。 “ 大小姐?” 刘嬷嬷揉了揉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 我的大小姐唉!快!快!” “ 快通知老太太,小姐回来了!” 门房连忙拔腿去禀报,刘嬷嬷将人带进来,握着慕福春粗糙不少的手老泪纵横。 自从小姐失踪,莫说是慕老太太整日以泪洗面,就连她也是每隔一周就去寺里烧香许愿,保佑她家小姐平平安安,早日归家。 “我的春儿啊~ ” “ 春儿啊~”妇人的呼唤由远至近。 不多时,乌泱泱的脚步声踏来。 “祖母您慢点! ”清甜的女声安抚。 谢邀一看,远处众人搀扶着一位面目慈祥,气质雍容的老妇人赶来。 老妇人挥开搀扶的手,快步走近。 “祖母! ” 慕福春再也忍不住泪水,迎了上去一头扎进了慕老夫人怀里,祖孙二人双双落泪。 她自小生母早逝,父亲也早早娶了继室,与原配子女也只是表面关系。 虽说继母并没有诞下子嗣,但她是有庶兄与庶妹的,孩子一多,父亲给予她的关怀就少之又少。 除了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慕之行,只有祖母是真正怜惜她,自小就将她接过去亲自教导她,疼爱她。 第28章 “不哭,不哭啊我的福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太太托起慕福春的脸,为她拭去泪水。 看着原本一头乌黑华发的祖母,双鬓已然掺上几缕花白,慕福春更加悲从心起。 “是呢,大小姐平安回来,是天大的喜事呢,该笑才是。”一旁的的刘嬷嬷笑着着拿衣袖揩了揩眼角开口。 “是喜事!是喜事!”老夫人连连点头。 “春儿啊~是不是还没用膳?快吩咐备膳,再将姜大夫召入府。”老太太又想起什么嘱咐道。 刘嬷嬷连忙应是。 “母亲,是福春回来啦!”又一个美妇人走来。 来人正是慕弘的继室周芸,周氏。 她是礼部尚书侍郎的嫡次女,不过双十年华就填房给了慕弘,她生的也算貌美,老夫少妻之下两人也算是和乐。 慕福春退出祖母的怀里,擦了擦眼泪对来人行礼。 周氏忙上前一步将人搀扶起来,闻到慕福春身上隐约散发的酸臭味,面上也无任何不适,只是扶着慕福春的手不过几息便松开了。 “好孩子,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为娘的心都要担忧碎了,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等你父亲回来,我都不知该怎么跟他交代。”周氏用手帕沾了沾眼角。 “母亲放心,女儿好好的,您也不必再为我操心了。”慕福春一板一眼的回答。 周氏作为继室,与原配子女本就尴尬,索性相处的也少,虽算不上苛待,但也不亲近。 气氛一时之间尴尬起来。 “大姐姐历经苦难才回来,不如先让大姐姐去收拾收拾,休整一下再来说话如何。”一清甜女声开口解围。 出声的正是慕福春的庶妹慕宜嘉。 慕福春失踪,瞒得过外面的,可瞒不住家里人。 要说不幸灾乐祸那是假的,慕福春虽然没了生母,可还有个三元及第的状元哥哥,慕之行将她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要月亮就从不给星星,对她这个庶妹却只能说是亲近不足,疏离有余。 就连这些日子老夫人病倒了,是她每日都过去探望、侍疾,做足了孝顺样子。 可一听到慕福春回来了,便将她弃之敝履。 可看见慕福春现在这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样子,怕是在外面已经沦落到与野狗争食的地步了吧。 慕宜嘉心中嫌弃,可又升起隐秘的喜悦。 “也是,瞧我疏忽了。”周氏装作自罚的敲了下脑袋。 “翠喜,快将大小姐送下去梳洗,这位是……?”周氏看向角落。 众人这才发现一直在角落蹲着的谢邀。 “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因为谢姐姐我才能平安无事回来的。”慕福春忙开口解释。 “是吗?好姑娘!多谢你了!多谢你了!”老太太握着谢邀的手真诚感激,并不因为谢邀贫瘠瘦小的身形而有所轻视。 谢邀没有挣开,老人的手干燥温暖,像极了幼时依偎在火堆前祖母怀里的感觉。 激动渐歇,情绪大起大落之下,本就过了花甲之龄的慕老夫人身体有些吃不住,正好也让谢邀二人下去梳洗后再一同去膳厅进膳。 慕福春和谢邀被服侍去梳洗,刘嬷嬷也将慕老夫人搀扶去小憩一会儿,休养精力去了。 周氏递给身旁的丫鬟翠喜一个眼神,翠喜点点头躬身下去了。 慕府厅内 来往仆役脚步不歇,身着月白色的婢女们提着保温性良好的食盒,从里面取出一道道精美的菜品。 “ 快多吃点;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慕老太太执起公筷忙不停的给慕福春夹菜。 “ 祖母,我吃不下了,您别操心我了,您自己也吃。”慕福春哭笑不得的看着碗里堆积如山的菜开口。 “ 你这才用了多少?你在外面想必是吃不好睡不好的,回家了更得好好补补!”慕老夫人不满,孙女这一次遭了大苦头,原本圆润的小脸都瘦了一大圈。 孙女的名是她亲自选定的,她的母亲是她养在闺中最要好的姊妹的女儿,还是独女。 她的母亲温婉娴静,是不可多得的贤妻良母,可是她们家没福气,没能留住这个这么好的儿媳。 福春早早的就没了母亲,所以哪怕是书香世家,家中儿女多以雅意为名,但她却给孙女取了福春二字,便是希望她的的娇娇能一辈子福气绵长,荣向春欣。 “ 祖母,哥哥呢!”慕福春知道父亲早就巡视去了,却不见慕之行不由得询问道。 “ 你哥哥知道你遇了险,向翰林院告了假带人寻你去了,我已差人给他去了信,想必也很快就能回来了。” 想到当日的绝望场景,慕老夫人仍然心有余悸,前些日子慕之行传回的家书中说慕福春失踪当晚,曾有难民看见有一群黑衣人悍匪在追赶有慕家家徽的马车。 当时就给老夫人吓的再度晕厥过去,不出意外,那就是慕福春所乘的马车,她一个弱女子与家人失散本就危险,再遇上悍匪,那她的福春焉有命在? 可好在上天怜悯,让她的孙女平安的回来了,慕老夫人不敢也不想去问这些日子慕福春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只要是人回来了,还活着,便是最大的恩赐了。 “ 这些天,之行一直也在外面苦苦寻你,若是知道你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怕是不知道多高兴呢。”周氏也笑着接话,此时她的脸上倒是有了两分真切的笑意。 慕福春看着她脸色一僵,很快的垂下头。 慕老夫人没有注意到,还笑啐了一口:“提那竖子作何!真是半点都不中用。” “ 是!是!是!”周氏眉眼带笑哄着老太太。 余光又看见坐在慕福春身旁一直默默干饭的谢邀。 她吃的很快,两颊都被塞的鼓鼓的。 没梳洗前像个要饭的小叫花子,梳洗后露出姣好的面容却是让人心生惊艳,就是礼仪规矩欠缺了些,不像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 “这位…谢姑娘是吧? ” 谢邀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的圆圆的,油腻的小嘴呼噜一声将半根菜叶吸溜进去。 第29章 周氏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对此女的印象又拉低许多。 “不知谢姑娘是哪方门庭,祖籍又是哪里呢?”周芸笑着发问。 “母亲!谢姐姐救了我已然是大恩,是我央求她,她才专程送我回来的”慕福春打断周氏的话。 言下之意,谢邀是为了她才来上京,并不是想故意来挟恩。 慕福春不想周氏追问太多,她曾经也想过这些问题,可她自遇见谢邀,谢邀便就是一副从来没吃过饱饭似的凄惨样子,想来若是有家有人疼,也不会变成这样,她更加不能去戳她的伤疤。 “ 大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周氏面带诧异。 “ 我不过是想着再送些厚礼送去谢姑娘家中,以酬大恩罢了。”复勉强又笑着解释。 不能因为有着恩情便不不查底细吧,都是名流显贵的人家,贸然跟不知根底的孤女交往,传出去怕是不好听。 “ 唔,我是@¥@¥@$^g$%”谢邀坦然的回答。 “ 什么?”众人诧异,慕福春也疑惑的看着她,因为后面的话忽的变成一大串她们听不懂听不懂的呓语。 “ $¥@*%#@#&$”谢邀皱着眉又重复一遍。 “ 谢姐姐,你怎么了?”慕福春有些紧张的。 众人面色各异,明明嘴巴在动,可发出的声音却是她们从没听过的语言,这姑娘莫不是个有口疾的? 谢邀明白了什么,还想开口,胸口却突然翻江倒海似的难受起来。 “ 呕~” 刚吃进去没多久的饭菜统统被吐了出来。 众人大惊!纷纷离座。 “ 快传大夫!”慕福春失声叫了出来,连忙扶住了萎顿了下去的谢邀。 慕福春急急的说。 “祖母、母亲谢姐姐好像不舒服,我就先陪她下去休息了,改日再来陪祖母说话。” 这一路上,没有遇见食宿的店时,偶尔吃野果喝生水也是有的,她都拉了好几回肚子,可谢邀一路吃嘛嘛香,啥事没有。 这么强悍的人今天却突然吐了,慕福春焦急的只想快点带谢邀去医治。 “ 快去吧!让张大家的去看看姜大夫回来没有,之前去请说是出诊去了,他的医术好。”慕老夫人不介意的摆摆手。 她们走后,丫鬟婆子们很快打扫好了谢邀之前吐出的晦物。 只是众人无论如何也是吃不下去了,慕老太太也只好让人撤了膳食。 周氏皱着眉走近慕老太太: “母亲、您真要让福春与这不知来历不懂教养的女子来往吗? ” “你这是何意?是让我们慕家做那知恩不报,背信弃义之人吗! ”慕老太太厉声喝道。 “ 母亲冤枉我了。”周氏软声答道。 “ 儿媳的意思是,若那谢姑娘真是对福春有恩,便是对我们慕家有恩,可报恩的方式千万种,备好厚厚的钱财千贯赠与她,无论是买房子买地,都够她好好生活了。” “ 若是让她一直与福春接触,不说外人怎么看,这福春这么好的孩子,与她厮混久了,被她带坏了可怎么好。” 这一句话可说到了慕老太太心里,慕福春一直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虽说她对那谢姑娘没什么恶感,可毕竟不知来历,若是那起子有心之辈,放在孙女身边可是大祸患,她再也禁不起失去孙女的噩耗了。 “ 就是祖母!您没看见,刚刚那女子用膳半点规矩都不懂,活像八百年没吃过饭的似的,这不会是大姐姐在哪里结识的女乞丐吧!” 慕宜嘉也出声帮衬,想到刚刚哪一幕,她的胸口也好似隐隐反胃起来。 “ 行了!都少说几句。”老太太喝道,浑浊的眼睛似闭非闭。 “ 传话下去,家里的大小姐病好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让那三两重的骨头都掂量着。” 众人纷纷应是。 “ 小姜大夫,谢姐姐这是怎么了?” 慕福春揣揣不安的询问,眼前面容清秀的女子。 姜大夫出城外诊去了,还未归家,只有他的女儿还在,人称小姜大夫。 小姜大夫姜暮烟没有答话,小心的将银针刺入谢邀的穴位,入针三分之一后,中指微微一弹,细如毫发的银针便轻轻晃动起来。 重复动作将谢邀周身大穴扎满后才停下来。 “沉疴颇重,精血失合,嗯,还有些营养不良。”姜暮烟这才淡淡的回答。 慕福春心中一紧! “ 啊?那姜大夫可有办法?” 姜暮烟似是对慕福春省去那个小字的称呼很满意。 “ 无需担忧,她虽然旧伤颇多,但脉象有力,只需日后好好将养滋补,便没什么大碍了。” 慕福春这才放下心来,慕家不缺好东西,不说府内,就说她的私库里就有好几根百年人参,都是她哥哥重金寻来给她补身子的。 而这边,被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唤醒,谢邀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头顶藏青色的锦纹琉璃帐,不知在想什么。 在席上,她没有想隐瞒自己是镇国公谢家女儿的意思,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想着要听那个据称是小说意识的话。 但现在看来,它保不齐还真是。 现在的时间节点,按原剧情,她还在大槐村李家受苦呢,得等到剧情中旬她才会被接过去,而那时女主早已经声名远扬。 真千金与假千金?谢邀低笑出声。 她现在不光提前离开了大槐村,还打乱了大部分的原剧情,而系统能做到就是给她打码,再恶心一下她? 那么是不是说明,它所能做的有限。 或者说,它也是有弱点的呢。 谢邀松下身子,她是来体验游戏的,又不是来遭罪的,让她当驴?没门儿! 收回思绪,忽然察觉到手臂上传来点点刺痛。 低头一看,密密麻麻的小针正扎在她纤细的胳膊上微微晃动。 谢邀瞳孔巨缩! 这辈子上辈子,她最怕的就是尖锐的东西和密集的东西。 俗称密集恐惧症和恐尖症! 谢邀这人一激动,心脏就加速跳动,身上的毛孔也急剧收缩。 “ 哒哒哒” 挤出细长的银针被洒落一地,还有几根稳稳的扎在了窗框上。 她竟然将扎入体内的银针悉数从肉里强行反弹了出来! 姜暮烟望着这一幕端着人参盒子的手都快捧不住了。 这是什么人形金刚! 谢邀也没想到,她以为这原身就是力气大点抗揍点,没想到还能这样? 嗯,是个练金钟罩铁布衫的好苗子。 第30章 “你…..” “你是练了什么秘术吗?” 姜暮烟喉咙有些堵塞。 谢邀睨了她一眼,不明白这女人是谁,但还是回答 “没,可能就是身体强壮咯。” 姜暮烟看着她枯黄的发质,干瘪的躯体没说话。 半晌像是发现了什么,双眼放光的小心接近谢邀身前,伸出双手就要抚摸她的身体。 谢邀眉头一紧,一把擒住她的手,让她不得动弹。 “谢姐姐,你醒啦!”正好此时慕福春端着药碗进来。 看见这一幕连忙放下碗去扯谢邀的手解释:“这是小姜大夫,是医术极好的医士,她是来诊病的,不是坏人。” 谢邀这才松了劲儿,医生就医生,咋还跟个女变态似的。 姜暮烟被擒住的手腕已经被勒的青紫,慕福春心下有些抱歉,嗔怒的看了谢邀一眼。 谢邀摸了摸胳膊,没办法,她还没从满身都是针眼的恐惧里缓过来,没收住力气。 慕福春面带歉意的对姜暮烟开口: “小姜大夫,谢姐姐她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先带你去上点药吧….哎!” 话音未落,姜暮烟活像一只灵活的耗子窜到谢邀床上,她这次不敢伸手,只用着散发着精光的双眼一寸一寸的扫视谢邀的全身。 谢邀也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就要挥拳出去,险险住了手,不过是个女子,还是个女医士,谢邀强行按耐恶寒下的不悦。 越过人望着慕福春,眼中都是明晃晃的‘你确定这不是变态?’ 慕福春也很尴尬,这小姜大夫初看着除了医术高超,性子清冷了些没什么大问题啊。 如今怎么看见谢邀就跟…就跟,慕福春半天终于想到了形容词,咋就跟狗狗看见肥肉似的呢。 而姜暮烟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这种体质,像极了秘书中提及的天纲纯阳体。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是个女子却有这种体质,可这正是稀奇的地方,姜暮烟看着谢邀的眼神越来越稀罕。 天纲纯阳体,百年难出。 有记载的不过寥寥几人,莫不都是王侯将相,据传天纲纯阳体,体质异于常人,骨骼密度也不一样,他们铜皮铁骨,百毒不侵,力大而无穷,传言他们的精血还有辟邪驱恶的作用。 “你有什么愿望吗?”姜暮烟突兀开口。 这是什么问题,她是圣诞老人不成? 谢邀怔愣着没说话,姜暮烟又急急开口: “你要不做我一年、不!半年的药人。”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找来,我会看病,可以免费为你看病?” 此话一出,谢邀还没什么反应,慕福春当即便往外推搡着姜暮烟: “小姜大夫今日定然是累了,不然怎的说些疯话,还是好好下去上药休息吧。” 这药人一听便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话怎么说的出口! 姜暮烟不甘心的用五根手指头死死巴着门框,试图打动谢邀:“或者我有钱,我还会搓丸子!美容丸!养生丸!补肾丸…啊!…” 慕福春见人这么顽固也发了狠,撬开她的手指,顾不得姿态将人拦腰拖着往外走。 慕福春生的圆润,加之之前的流浪生活,力气耐力也多了不少,比起常年泡在药房的姜暮烟还是强了不少。 聒噪的声音终于远去。 外面正值夏日炎炎,屋内却添置着不少冰盆,让屋内温度分外适宜。 窗外也少有蝉鸣,在富贵人家,为了不吵着主人家休息,连树上的蝉都会被捉了个干净。 谢邀躺在床上翘着个二郎腿,闲适的闭上眼睛。 禹州城外 “既然令妹已经平安归家了,我就不陪你回上京了”谢景琰看着慕之行收好了书信,便开口告辞。 他这次除了为了帮慕之行的忙,也是有自己的事要办。 这次慕之行丢了妹妹不过数月已然肝胆俱裂,而他的妹妹已经丢了整整十五年。 这么多年,不管他去到什么地方,都没有忘记寻找过她。 哪怕家中已经默认了她的故去,再不肯谈论起她,可她是他的妹妹,那么软那么小就会甜甜叫他兄长的妹妹。 “好,那你万事多加小心!”慕之行没有问他去做什么,一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哪怕是至交好友也不该过分追问,二是他也得回家看看妹妹,了解一下事情经过。 想到那些已经死无全尸的黑衣人,慕之行狭长好看的丹凤眼划过锐利的光。 二人便在岔路口分别。 “我…失忆了?” 男人苍白精致的脸带着疑惑。 衡冲疑惑着摸着大脑袋,他也不明白最近王爷最近是怎么了,老是问他些古怪的问题。 接到圣令,从关家口向上京的路上,途中遇见埋伏,王爷被重伤,但好在性命无碍。 可自从醒来,王爷便偶尔神神叨叨的,还说自己忘了什么,虽然王爷往日里也不好相与,可最近尤其难搞,还突然的要派人去查禹州。 不过这也是稀奇的,他们的人去禹州还真查出点东西来,那禹州知府不仅在禹州大肆搜刮民财,可能还干着点贩卖人口的勾当。 不过现在人已经死透了,该被治罪的也被治罪了,再说起也是无用。 况且,他们之前根本就没去过禹州,王爷为何会对此尤其在意? 衡冲很是疑惑的眨巴着眼睛。 陆衍冷不防一抬头就看见衡冲故作姿态的神情,毛发在下半张脸上生长的过于旺盛,几乎将皮肤遮了个干净,衬出鼓的像铜铃般的眼睛尤其大,在夜里是简直能止小儿啼哭的存在。 陆衍看见这张蠢脸,心里更生烦躁,开口让衡冲滚出去后,心里面却始终介怀着。 他始终觉得他去过禹州,虽然他记忆中自出生不是在上京就是在关外,不太可能无故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禹州,但他就是莫名觉得。 而且他好像还忘了很多事情,可是一细想脑子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没有去过禹州,没有失过忆,这一切不过是他遇袭受伤后的后遗症,这种身体和现实碰撞的荒唐感实在令他感觉糟透了。 第31章 “你虽然有特殊体质,但是体内气血不足,精气两失,我可以帮你尽快调理身体,还能助你将天纲纯阳体的潜力发挥到极致!”姜暮烟在谢邀跟前坐的笔直。 “所以条件就是我给你做药人?这买卖可不划算。”谢邀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眼底却不带丝毫温和。 “没没没!你误会我了。”姜暮烟摆手,又赶紧探头张望,没发现慕福春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自从前几天她说想让谢邀给她做几天药人被慕福春赶出去后、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借着复诊的机会再度进来。 她都有些怵慕福春那小妞了,明明初看跟个软包子似的,怎么真发起狠来还是有两分攻击性的。 “我指的药人是,我可以为你针对你的体质为你量身定制药方,不仅对你无害还是大有有助益的。”姜暮烟解释。 “那起子用人体害人试药我是不会做的,我的药方都是先在我自己身上试,确定无害才会拿出来,我只是想着你的特殊体质能将药效发挥到什么地步。” 也怪她没有一开始说清楚,不过她自小痴迷钻研药道,再加上遇见了只有秘书中才会提及的体质,过于激动,这才导致误会了。 “这样啊。”谢邀似是听累了,单手撑着脸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姜暮烟睁着真诚的眼:“你若还不信我,我可以发誓的,若是我有加害你的心,便叫我全家不得……” “好啊,你怎么又来了。”清脆的声音传来。 慕福春双手叉腰,一张圆润软萌的包子脸此刻皱成一团,对着姜暮烟怒目而视。 “我..我是来找谢姑娘的,我真没想害她”姜暮烟站起身,躲在谢邀身后解释。 “人家都说医者父母心,你却来把病人当作试验你毒药的坏东西!” “你还敢打扰她养病!快走!再不走我叫人轰你走了!” 见姜暮烟还躲在谢邀身后不肯走,慕福春气急,迈出步子就去抓她。 姜暮烟也学聪明了,知道自己拧不过这小胖妞,灵活的在这房里左躲右窜的,将慕福春累了个气喘吁吁。 而谢邀还撑着脸似睡非睡,一脸没有那种世俗欲望的样子。 “ 大姐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个声音传来。 身着藕粉色袖裙头戴流云步摇的慕宜嘉端步而来,身后慕福春院子的丫头芋圆也是一脸惊慌,二小姐强行闯进来,她也无法。 屋内耍猴似的两人停了下来,因为脚步停的太急,脚趾狠狠撞在了桌角上,疼的姜暮烟神情瞬间扭曲了一下。 “ 二妹妹这是来做什么。”慕福春看了看芋圆惶恐的神情,到底没有说什么。 “ 母亲外家送来了好些个水产珍品,想着大姐姐在外吃了不少苦头、特地叫我来叫你一同去家宴呢。”慕宜嘉笑着说。 “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随后就来。”慕福春点点头表示知晓。 “ 谢姑娘也可以一同来啊,想必这海中珍品谢姑娘也是没尝过的吧,如今正好借着大姐姐的光,好好增长眼界呢。”慕宜嘉捂着帕子娇笑,语气中的轻慢都要溢出来了。 对慕宜嘉擅闯她院子都没什么反应的慕福春却语气严厉起来: “ 二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若不是谢姐姐,我怕是想再看今日的阳光都不能,她是我的恩人,你若是再管不了你的那张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这话可就说的重极了,将往日二人表面上的姐妹情,撕的一干二净。 慕宜嘉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绞烂了。 不客气?怎么不客气!她的母亲虽然是妾室,可除了继室周氏,便是她最受宠,不然家中唯二两个庶出皆是让她诞下的。 慕福春所依仗的无非就是祖母和她的好哥哥罢了! 想到慕之行,慕宜嘉终究是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院子。 人一走,慕福春仿佛打了一场硬仗,整个人都低迷下来。 谢邀静静都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姜暮烟也大气不敢喘,可是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呢,最起码给她一点点血都行啊,她好想去验证一下传言中天纲纯阳体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啊。 “ 那个……”姜暮烟小心翼翼的开口。 “你! ”慕福春余光看见她,又是眼神一厉。 姜暮烟打了个哆嗦,脚步又开始闪躲起来。 眼见着二人又要继续开始那未完的闹剧,谢邀眉心隐隐作跳。 “ 行了、我答应你了!”淡淡的声音响起。 姜暮烟眼神一亮,慕福春却是满脸不赞同,她还想再说什么,姜暮烟却赶紧拉着谢邀的手与她击掌而定,随后灵巧的窜出房外,喜悦的声音还回荡在房间里: “ 等我准备好、我就来找你,不能反悔啊!” 慕福春气鼓鼓的看着谢邀,让谢邀想起某种剧毒但超级可爱的生物──河豚。 没忍住捏了捏软糯的小脸,成功将它盘皱了才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 “ 行了,别不高兴了,我既然答应了,就肯定不会有事的。” “ 不是还要去吃什么海中珍品吗?走吧。说不定我还真没吃过呢。” 慕福春百分之百相信谢邀,虽然心里还是有担忧,但终究没说什么。 欢欢喜喜的又带着谢邀去换衣服,还给她分享她往日里最珍爱的饰品。 慕福春的饰品匣子足足有七八个,且还都是足有半手臂高的大匣子。 慕福春让人将它们一字摆开,在里面不客气的的挑挑拣拣,谢邀看着她挑出一只镶有硕大冬珠的钗,又嫌弃的的甩在一边,赶紧伸手拢了拢,这要是磕坏了得损失多少钱啊! 这边望着格子蛋大小的冬珠感叹,那边慕福春已经挑出十几支金灿灿的簪子步摇,要往谢邀头上插。 谢邀也由着她给自己簪了满头的金簪。 看来慕福春最喜爱的便是金钗了,谢邀不敢晃头,一是好重,头上足金的钗子加起来得有十几斤的份量。二是,一定值不少钱吧~ 谢邀往日里深处总是一片平静的眼睛,此时笑意弯弯,她的眼睛本就生的顾盼生辉,一笑起来更增色彩。 慕福春难得看见谢邀笑,也跟着笑起来。 第32章 “祖母,母亲。”慕福春向主位二人行礼。 “好孩子,快过来坐。”周氏笑意妍妍点招呼。 慕福春带着谢邀入座,等看见谢邀头上那满头的金灿灿的簪子,脸上的笑容又是一僵。 桌子上已经上好了菜,慕宜嘉口中的海中珍品原来是些海参、鲍鱼、明贝之类的。 嗯,个头倒是蛮大的。 谢邀夹起一个拳头大小的鲍鱼,放入口中咬了一口,微韧细嫩的口感,加上本身独有的鲜味,在酱汁的裹挟下,不仅不觉得腻,反而更是胃口大开。 “谢姑娘的身子最近可还好?”慕老夫人用巾子擦了擦嘴,温和发问。 “唔,好了,好了。”谢邀听见长辈问话,总不好继续埋头大吃,吞下口中食物回答。 “想必姑娘外出这么久,家人一定是担心的,不如让人护送你回去,也能保护你的安全。”周氏插话。 “这里是一点子心意,还望姑娘收下,也算是我们的诚意。” 周氏挥挥手,丫鬟捧来一个箱子,打开一看,不仅有几十锭纯金的金子,还有一摞厚厚的银票。 “母亲,你这是何意!” 慕福春腾的站起。 “我是想着谢姑娘一个女儿家,无故待在外家,总归是对名声有损的,大小姐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周氏满脸委屈。 仿佛慕福春才是那个做了错事的人。 谢邀没说话,她哪有什么名声,不过是在乎慕福春的名声罢了。 也罢也罢。 “那就多谢周夫人了。”谢邀假装没有听出对她的嫌弃之意,接过了那个小箱子。 “谢姐姐。”慕福春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一方面觉得自己家用这种方式羞辱谢邀让她觉得既羞愧又愤怒,一方面又不想与谢邀分开。 可她脑子笨,嘴也笨。 “祖母,您不要让谢姐姐走好不好,求您了。”慕福春噗通一声跪倒在慕老夫人身前哀求。 老夫人吓了一跳,连忙要扶起她。 “ 春儿啊,你这是做什么!谢姑娘只是回家去啊,就像你回家一样,以后还可以经常走动啊”老夫人温和劝诫。 她虽然也觉得周氏的话说的太显露,可也不是没有两分道理,所以也没阻止。 “ 她……不……求您了!”慕福春哭的满脸通红,她知道谢姐姐没有家了,她不能这么对她。 “ 大小姐与这谢姑娘不过相识月余倒是情深意重,不知是大小姐天真浪漫,还是谢姑娘独有魅力呢。” 周氏言下之意就是谢邀给慕福春灌迷魂汤了,把慕福春骗的团团转,一心只为她。 “ 周芸!” 慕福春站起来大吼。 厅内的人也是呆住了。 直呼嫡母名讳可是大不敬,哪怕周氏只是个继室,可也是明媒正娶的。 这大小姐莫不是真被这不知哪来的孤女灌了迷魂汤或者施了邪术吧。 一时之间众人看着谢邀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温和感激,变成了质疑和忌惮。 只有角落里的慕宜嘉咬住嘴角,不让笑意倾泻出来,慕福春不好过就是她最好过的时候了。 慕福春木着脸擦了擦眼泪: “你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可是你不能这么对谢姐姐。” “如果你们执意要赶谢姐姐走,那我也跟她一起离开好了。” 此话一出,就连慕老夫人也皱起了眉头。 她自问周氏给的报酬不算薄待,就算谢邀离开慕府也可保衣食无忧,何至于让慕福春哪怕背离家族也要跟着她去。 谢邀看着慕福春挺立的直直的背脊没说话。 叹了口气,将手中分量颇重的箱子放在一旁: “慕家是官宦世家,三代权贵,自是名声清白比命重要。” 走近安抚似的拍了拍慕福春的头。 “那我们就离开好了,总不会饿着你。” 慕福春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和委屈又在此刻溃堤。 她回家了,可是好像跟这个家又是那么的陌生。 她没有问为什么接到了信没有来找她,也没有问为什么一进门梳洗的时候她就被验了身子。 可能对于这个家而言,名声清誉最重要,哪怕她一再强调谢邀对她的重要性,可她们还是要为了名声要赶走谢邀。 慕福春哭的泣不成声。 “小妹?” 慕福春转头望去。 正是多日未见,风尘仆仆的慕之行。 “哥哥?”慕福春怔怔的出声。 与慕福春憨态软萌的长相不同,慕之行生了一双高配版的丹凤眼,皮肤生的极白,堪比欺霜赛雪,身形高挑五官俊秀,颇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此时此刻,兄妹二人正抱在一起埋头痛哭,慕之行是激动的,慕福春是委屈的。 看着上一刻还风光雯月的贵公子,下一刻就老泪纵横,也是怪新奇的。 谢邀看着好笑,其余人却是见怪不怪,这对究极疼妹妹的大公子来说是正常操作,君不见,慕福春十岁的时候,被李常侍家的小儿子推倒割破了手心,慕之行竟然揪着李常侍告到了皇上跟前。 本来是小孩子家的恶作剧,却让他硬生生参了李常侍一个家教不严,家风不正的罪名。 那年慕之行正好三元及第,与他少年英才的美名一同传出的,还有他唯一的逆鳞就是他妹妹的传言。 等兄妹俩哭了个够,桌上的饭菜已经凉的不能再凉了。 两双相似长相的丹凤眼此刻都红彤彤的。 “这就是谢姑娘吧?”慕之行收住眼泪,看向谢邀,不谈还在泛红的眼睑,整个人又恢复了潇洒俊逸的形象。 谢邀也看着他。 忽的,慕之行整理衣摆郑重的向谢邀行了一礼。 谢邀没有避开,却还是开口:“你这是……” “多谢姑娘自歹人刀下护下小妹,又一路送她回家,姑娘的大恩,之行必当涌泉相报!” 慕老夫人的手微微颤抖: “之行,你的意思是,竟是谢姑娘从那些黑衣人手下救的春儿?” 慕福春一直说是谢邀救了她,可她还以为谢邀不过是帮着慕福春回了家,万没想到竟然是谢邀从那些悍匪手上救下了慕福春。 慕之行直起身。 “正是,那些黑衣人个个手持利刃,非良善之辈,妹妹的贴身侍女和车夫皆被乱刀砍死,若不是谢姑娘,路见不平侠义相助,只妹妹只怕是……”慕之行没说接下来的话。 但老夫人也能明白,若不是谢邀,她的福春怕是跟婢女和车夫的下场没两样了,哪里还能平安回来。 没想到谢邀虽然长得瘦小干瘪,却原来是个会武的侠士。 这么忠肝义胆的女侠,本是一番好意救了慕福春,却被她们用这种铜臭的金银俗物羞辱。 难怪慕福春反应这么大。 也是她这一把老骨头着相了。 第33章 于是谢邀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箱子银票离她而去。 不!她就是这么俗,尽情用这些俗物砸死她吧!呜呜呜。 谢邀心里痛的滴血,可脸上还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冷静样子。 让慕之行对她的看法又高了两分。 不仅武功高强,小小年纪心性还做到如此宠辱不惊,怕不知是哪位隐士高人门下才能培养出来的。 “姑娘是说,那些人并不想要服春的命?”慕之行好看的眉毛轻轻蹙起。 “我过去的时候车夫早已经死了,若是真的为害命而来,那我怕也只是能去收个尸了,他们…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谢邀回忆起当天诡异的场景。 她毕竟是两条腿用跑的,等她到了山谷,车夫的血已经流了满地。 可怪异的是除去追慕福春的那个人,其余人皆是呆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谢邀的到来才好似打破某种禁制。 哪怕是最后那一个抓到慕福春的人,明明有大把时间绑走或是杀掉她的时间,却也只是呆愣着站在原地。 慕之行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思虑和暗光。 再抬起头又是一脸云淡风轻。 “多谢姑娘告知,那姑娘先安心的在鄙府住下,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之行必尽力而为。” 慕之行拱手开口,俨然把谢邀当作同辈来看待。 虽然谢邀从外表看还是只个黄毛丫头。 “谢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慕福春双手撑着下巴好奇道。 她这几日心情都特别的好。 自从慕之行回来解释了误会后,祖母向谢邀表达了歉意,还非要将谢邀留在府里,话里话外更有想将谢邀认作干孙女的想法。 府里也从开始的认为谢邀是镑着大小姐打秋风的想法,变成了隐士高人能暂居府里的敬重。 让周氏气的绞烂了好几张帕子 虽然谢邀心里真的认为,她就是来打秋风的啊~ 。 谢邀拍了拍手上粘连的泥土,直起身捶了捶酸痛的老腰。 天知道这个架空的大夏朝,国土面积广袤,物种丰富,辣椒番薯早已经在民间流传种植开来。 可是这里竟然没有香菜! 没有香菜的菜肴简直是失去灵魂了好嘛! 为此谢邀那天只吃了两碗饭,比平日的份量整整少吃了一碗。 不过后来她发现,这里的香菜不叫香菜,而是叫胡荽! 因为气味浓郁,大夏人主流食物用的清淡,自传入以来,只小范围种植入药,用以治疗寻麻、风寒等。 谢邀费尽心思弄了几株活的胡荽。 此刻正半死不活的栽种在院子里。 看着绿油油的小苗,谢邀陡然升起一股豪气来。 她想,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就是来拯救香菜的,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把香菜种满整个大夏,让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无法自拔的爱上香菜! 因为裸露在太阳下暴晒,本就蔫哒哒的胡荽小苗变得更加蔫巴。 慕福春看了看苗儿,又看了看眺望远方不知在畅想什么的谢邀。 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住了,扯了扯谢邀的衣袖: “听说城东新开了家炙羊肉铺子,谢姐姐,我们要不要去尝尝?” 谢邀转过头盯着慕福春,神情很严肃。 她香菜还没种完呢,千秋大业,何其艰辛,怎么能出师未半,就半道而崩殂呢。 夏日吝啬的凉风拂过小院,小院传开里声音: “走走走!” 慕福春笑开。 慕福春回来,除了那个别的,家里其余人真是对她捧在手里都怕化了的类型,她想出去吃炙肉谁敢拦着。 只是为了不让几个月之前的事再次发生,慕老夫人指派了十几号护卫要跟着慕福春二人,只为了去城东吃那家新开的炙肉。 慕福春拒绝,只说有谢邀一个也够了。 若是真这么招摇过市,不说慕福春自己不自在,也未免让人指摘。 最后各退一步,只留下了两个好手跟着二人,加上一个院中丫头芋圆贴身服侍,慕老夫人这才放人。 “小二,四份炙羊肉、再来个酒醋腰子、烩南贝、素炒田鸡、石手鱼、羊皮花丝、酥油奶松糕、对了还有两碗莲子银耳羹和一壶萃玉冷酒” 刚落座二楼雅座,慕福春就满满当当点了一堆,谢邀则手撑脸颊,无所事事的欣赏窗外。 这家炙肉店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开在上京有名的静心湖旁边。 夏日正是闷热的天气,再吃让心火旺盛的炙肉,哪怕味道再好也生生少了三分兴致。 可是坐在这临湖的窗边,窗口大开送风而入,风里夹杂着湖水独有的清凉感,再抿上一口冷酒,整个人便顿时舒适下来。 湖边杨柳低垂,盛夏天气,街上也少有人走动,忽见一白衫美人款款而来,端的是三步生莲气质清雅;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头梳简单的垂云髻,发上只一根羊脂兰花簪为饰。 面上轻覆同色面纱,露出一双桃花含情眼来,周身散发出如圣母玛利亚般纯洁细腻的暖光! 这句不是比喻句,是真的在发光! 不知道别人看不看得见,至少谢邀觉得她的眼睛快瞎了! 女人由远至近也停在了这家酒楼,头顶着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 “白睬馨” 谢邀眼睛一眯,女主角啊! “叮!检测女主角已就位,请宿主尽快拉回剧情,促使白睬馨结识慕福春,任务完成则奖励解毒丸一颗。” 冰冷平调的机器音忽的在脑中响起,说完这句后便再无声息。 不管是跟刚开始的唠唠叨叨不着调,还是后来的阴鹫暴怒完全不一样,听起来冷冰冰的。 看来经过之前的事,这中二病也算对她起了监督防备的意思了,不过这是本体?或只是一道指令? 不过,解毒丸?看来它也长进不少啊,现在学会利诱了。 谢邀轻笑出声,换来一枚慕福春好奇的眼神。 看着白睬馨入了酒楼,谢邀也没急着去,因为菜上了。 果然是有名的炙羊肉,外皮刷了蜂蜜、胡椒、白果、粗盐烤的酥脆满口,里面的羊肉又嫩又香。 其他菜肴也是色香味俱全,看来是没白来。 谢邀和慕福春吃的心满意足,摸了摸涨的微微凸起的小腹,结了账下了楼梯。 谢邀隔着遮阳的惟帽隐秘的张望一圈儿,女主角坐于大堂门口左边的位置,正好出门要经过。 慕福春走在前,谢邀在后。 刚就要错身而过,谢邀手腕微弹击中了慕福春的屁股蛋儿。 痛的慕福春一个脚下不稳,差点跌坐下去,幸得白睬馨即使伸手扶住了她。 慕福春屁股蛋儿痛的很又不好意思揉,只当是抽筋了,眼泪汪汪的向白睬馨道谢。 “小事而已,姑娘不必客气,只是姑娘还是要小心身边人,莫要误将豺狼当知己才好。” 白睬馨看见了是谢邀动的手,又看慕福春面善,不由的提点两句。 谢邀听着只觉好笑,但并未多言。 而慕福春有些懵,又有些听不懂,但不过是萍水相逢,刚刚又好心扶了她,便唤来小二要替白睬馨结了帐。 白睬馨一听连连推拒,慕福春财大气粗,扔了个大银锭子就要走了。 白睬馨拦下 “小女白睬馨,家师自小教导不可吃嗟来之食,不知姑娘姓甚名讳,改日睬馨必上门拜访这一饭之恩!” 慕福春听着听着又懵了,哈?到底谁是谁的恩,她乱了。 还是谢邀似笑非笑的开口: “她是慕福春,正一品督察左御使家的嫡亲孙女。” 说完便拉着慕福春走了。 白睬馨知道这两位头戴惟帽的姑娘出手阔绰,身家不凡,但没想到身份如此之高。 不过这也她没什么关系,她是来寻家的,若是有机会去还了那慕姑娘一饭之恩,顺便也拜托慕姑娘帮她打听打听她的身世是否有线索。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这个想法,她只心里莫名有种直觉,那个姑娘一定会帮她的。 白睬馨垂了垂眼帘。 第34章 摸了摸怀中的解毒丸,小小的,闻着也没什么味道。 这解毒丸!字面意思能解毒?可是能解百毒还是只能解特定的? 这也没说明书啊! 谢邀将东西收好,打算找机会拿去给姜暮烟研究研究。 从她跟男女主正式相遇开始,这个所谓的系统就开始活跃起来了。 想起男主角,谢邀对系统说已经消除了他的记忆保留意见,但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他说她偷摸他胸肌的话来。 好笑的摇摇头,甩掉多余的想法。 她前日不过是给了女主角和慕福春认识的一个小契机,就被判定任务完成,还如此爽快的给了奖励。 毕竟看来这系统的规则也不算严谨,否则现在的局面可跟原着大不相同。 白睬馨没能成为慕福春的救命恩人,现在就是个一眼就忘的陌生人,自然不会给她当踏板!差别可大咯! 谢邀心中暗忖,吐了口中的瓜子壳,又抓起一把。 唇齿一磕 嘶!!!! 完球!!磕到舌头了!!! “小姐,这是丞相府王家小姐送来的帖子。” 丫鬟芋圆将门房呈上来的帖子递给了慕福春。 王家是实打实的钟鼎鸣食,清流世家。 当朝右相正是出自王家,现今也是王家的当家人。。 王家姑娘也是出了名的好才情,一手丹青妙笔生花。 因偏爱描画百花,常常举办宴席,邀请各府女儿家一聚,赏花作画,吟诗品茗,也是美事。 “ 老夫人说怕谢姑娘也觉着烦闷了、让姑娘也可去透透气。” 芋圆低头补充。 慕福春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自从上次去了城东后,谢邀便称自己有些夏困,总爱窝在院子里休憩,除了她,就只有像块麦芽糖粘着她的姜暮烟,她才偶尔见见。 慕福春固执的认为谢邀这是怕生了。 踏进院门,谢邀正躺在院中黄花梨木睡椅上小憩。 阳光有些微晒,穿过树梢的间隙,斑驳的映在谢邀的脸上,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面容俊秀,五官精致,最出彩莫过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灵气十足,分外动人。 现下微微阖着,透过光纤长的眼睫也渡了一层光影,如梦似幻。 慕福春咽了咽口水,轻轻摇了摇谢邀,虽然不舍叫醒谢姐姐,但再不准备,赏花会要迟了。 好不容易祖母能让她出门去赏花会,可不能错失了。 谢邀眯了眯眼,一张粉嘟嘟圆乎乎的脸映入眼帘,顺手掐了掐,手感真好。慕福春也不恼,只拉起谢邀 “谢姐姐,快些起身了,车架已经候着了,今儿的会是王家小姐办的,听说还有从洛郡特地运来的名品牡丹呢” “ 你不是昨天答应我的吗?可不能反悔!” “emmmm?什么?…”谢邀还睡意朦胧着,压根没听清慕福春说了什么,但慕福春已经眼疾手快的拖着她出了门。 直到坐上摇摇晃晃的马车谢邀才从困意中清醒过来。 她最近一直犯困,不知道是姜暮烟的药的原因还是什么别的。 姜暮烟自从在她这儿取了几滴精血研究后,便将自己关在药房里,姜大夫也是见怪不怪,饭食直接给她放在门口爱吃不吃。 直到半个月后,姜暮烟才跟只野猴子似的窜出来,拿出几十张药方,依次抓了药,因为谢邀打死不肯再喝药,她便只能全部改成药浴。 这几天谢邀天天的泡澡水都是黑色的,泡久了,感觉都快腌入味儿了,谢邀嫌弃的皱了下鼻子。 将马车的小窗推开,为闷热的车厢透出一丝风。 “ 酥山、卖果子酥山咯!” 谢邀转头看了慕福春一眼,慕福春秒懂。 下一刻,谢邀和慕福春双双捧着一盏堆砌的老高的酥山。 陈冰刨碎在盏里,淋上甜甜的蜂蜜,混上自己爱吃的果脯、坚果,再加以花朵点缀。 颜值与口感俱佳! 忍下呼之欲出的冷嗝,丞相府也到了。 车夫将踏凳搬到车前,谢邀本想利落的一跃而下,可想想还是小步的踏了上去。 她们来时,丞相府前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看来她们已经算是来晚了的。 丞相府规模约莫比慕府大一点,不过倒是不奢靡骄奢,布置摆放倒是处处充满了雅致。 顺着走廊厅前走过,摆放着各色的花卉,放的错落有致。 花朵娇艳逼人,谢邀不禁想到了当初那庄园里摆赏花宴,脸色逐渐变的奇怪了起来。 待走到园子里,迎风招展的牡丹花开的国色天香,比花更美的是流连在花丛里的各色美人小姐。 夏衫轻薄,映出女子白若凝脂的皮肤,像是为了点赏花的主题,姑娘们都默契的换了颜色鲜亮的衣裳,当真端的是人比花娇。 很漂亮,也很有意境。 可她还以为是来吃席的。 谢邀看着慕福春,慕福春也眨巴着眼睛看着谢邀。 主要是这几天慕福春投喂谢邀太顺手了,有点好吃的都不会忘记谢邀,谢邀已经形成了惯性记忆,她本来就没听清慕福春叫醒她说的什么,便理所当然的以为要来吃席,为此,她还后悔过在马车上吃了酥山占了肚子。 看着艳丽的各色牡丹,谢邀咽了咽口水,好看又没用,又不能吃。 看着谢邀一直盯着花,慕福春还以为谢邀也很喜欢,心中也放下心来。 拉着谢邀就要往相熟的姐妹那儿走。 路过花园小径时却被一身着绿衣的女子拦住去路。 “葛云蓝你干嘛!” 慕福春皱了皱鼻子,语气不是很好。 葛云蓝是吏部员外郎家的女儿,与自家从来不对付,她与葛云蓝也是没少掐架,不过大多数时候没掐过就是了。 “福春妹妹,这位又是哪家的贵女啊?我怎的从来不曾见过?这来的都是高门贵女,小心些可别冲撞了呀” 葛云蓝掩嘴娇笑,话里尽是刻薄。 慕福春涨红了一张小圆脸 “这是我家的客人,与你何事?王家姐姐既给我下了帖子,也未言不能携客,只做玩耍,你倒是管的宽!” “妹妹何必如此疾言厉色,我不过好意提醒罢了,平日里看妹妹只对膳食肴馐分外上心,这才养得一副珠圆玉润的好容貌,今儿个怎的对赏花起了性子了?” 此话言外之意不外乎是笑话慕福春生的白胖,又胸无点墨,只会吃。 第35章 慕福春咬了咬唇,她知晓自己长的太胖,本就不符合当下女子细腰如柳,身若扶风之美,虽然前些日子吃了苦头,可她不仅没瘦,这些日子还胖了些。 往日葛云蓝时常以此取笑,她都能不在意,可今日谢邀在跟前,便自觉有些没脸…… 谢邀挑了挑眉,这种小学生打架的段位实在让她提不起兴趣,但看小胖妞被嘲讽的脸色通红,欲哭不哭,倒是显得可怜巴巴。 拉过慕福春至身后 “葛小姐慧眼过人,倒识得我不是什么贵人,只是佛家有曰、不休口业,口嘴无德,当心死后堕入拔舌地狱!” 谢邀冷笑着逼进 “ 想必葛小姐不太了解拔舌地狱吧,那些生前最喜长舌刻薄她人的人,入了拔舌地狱后,青面小鬼会拿烧红了的铁钳死死钳住你的舌头,生生扯出你的舌根,连带着你喉咙的皮肉都会连带被扯出来。” “而你不会死的,毕竟你早已经死了,你只会痛,感受到鲜血喷涌而出的死亡感,却什么也做不到,等拔完后舌头又会长好,长好再拔! ” “ 如此,轮回百年!” 谢邀语气低沉,配上泛冷的黑白瞳仁,真有两分地狱使者索命的感觉。 葛云蓝早已经听的面皮发僵。 谢邀的语气细糜又带着引人入胜的惑感,仿佛她曾经亲眼见过那可怕的场景。 “你…你胡说。”葛云蓝也不过是个养在深闺小姑娘,哪里听过这些个血腥的,不由得舌头发麻,仿佛真被小鬼钳过似的。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府了,二位慢慢逛吧!” 不等人说话,葛云蓝扶着婢女的手离开,慕福春看着葛云蓝提着裙裾走的飞快的背影心里惊奇。 其实说这葛家小姐多坏倒是不至于,只是也是个家中受宠的,嘴巴不饶人,行事也未免骄纵了些。 以往都是她趾高气昂的嘲笑完她后再像个开屏得胜的孔雀似的走开,如今倒是难得看她落荒而逃。 慕福春转身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谢邀,谢邀并不是个话多的人,其实她就是懒,为了给她出气,难得看到她口舌伶俐的针对人。 谢邀迷惑的看着慕福春凑近,活像一只鼻子湿漉漉的小狗似的看着自己,心中肉麻,伸出手盖住她的脸一推,率先向园中走去。 刚在园中的亭子内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今日的重头戏便来了,洛郡的牡丹闻名天下,古语有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一说。 仆人呈上来一盆盆不同于外面摆放的花,外面的虽然也好看,但是不愧是名品,这些花儿养的极好,连叶子都翠绿非常,有些牡丹花娇滴滴的花苞还合着,却更加有种欲迎还拒的美感。 三五娇小姐结伴品花,有作诗的吟词的,还有猜花令的。 只谢邀和慕福春两人看着似要打瞌睡了。花儿是好看,又香,可对这两人品味不好,又无诗情画意之人,久了便觉乏味。 “我倒是来迟了。” 带笑的声音传来。 一袭青竹色裙衫的女子由远而近。 女子面颊清瘦,一头墨发半挽,头上只簪两只碧玉簪子,在百花环绕的的艳丽中却独有气韵,宛若山间挺立的竹。 可等她走近会发现,女子有双写尽了女子温婉娴静气息的眼,自带三分笑意,若她注视着你,你便不由自主的想与她亲近。 “王姐姐来了?这可叫我们好等…”有女子娇嗔。 “想必王姐姐又是作画入了神了。” “王姐姐的新作可得给我留一幅…” “我也要,我也要…” 园子里一下喧闹起来。 这便是右相嫡女──王娅童。 王娅童刚到园子便收到了众多人的攀谈和寒暄,一是王家是主家,这场赏花游园也是王娅童办的。二是,除却右相这官职显赫,王家氏族权力不谈,王娅童本身就在上京圈人缘极好。 贵太太们喜欢她温婉大方、家教良好,身份还显赫,是个能当家主母的不二人选。 公子们则欣赏她姣好娴静的面容和出色的才情,她更有一手名动京师的丹青,婚后红袖添香岂不是人间美事。 而小姐们则是被王娅童平易近人的性子所折服,她从不因家世之别偏待任何人,对任何人都是有礼大方,进退有度。 可以说王娅童虽然长的不算绝色,但提起上京第一名姝,除了她再无二人能堪当。 “各位妹妹,各位妹妹。” 王娅童笑着讨饶的开口。 “是我来迟了,娅童自罚三杯如何。”说罢便端起亭中的杯子干脆利落的自罚三杯。 “王姐姐来的正好呢,快来给我们做个公正吧!” 马上有女子央上她。 原来张家小姐和京兆尹家的刘小姐各自作了一幅牡丹图,众人品鉴过都是各有所长,难分秋色。 如今画中大家王娅童来了,便想让她来评,也好分个高下。 王娅童自是笑着答应,侧头让婢女将去年深埋的梅子酒给众人斟上,现在上的是麦茶,滋味也是不错,但是肯定没有冰凉酸甜的梅子酒招人喜爱的。 再添几座盆冰,将驱蚊驱虫的香薰也换一换,免得跟花香混在一起熏人。 如此吩咐周全后才向着人群走去,行事妥帖又周到,很难不让人不心生好感。 看着将王家小姐团团围住的一群人,本朝虽不重文轻武,但女子有才情也是加分项,慕福咬了口手中的绿豆糕。 王家就连绿豆糕也是做的格外合人心意,小小的一个,两口就能吃完,并不过分甜,配上酸甜的梅子酒正好。 “少吃些,等下别又梗食了。”谢邀斜了她一眼。 慕福春气鼓鼓的鼓起腮帮子,还不是谢邀自回京路上老是抢她的吃的,害她养成了胡吃海噎的习惯。 回家之后又不需要赶路,没有消耗。 家里的人又心疼她遭了罪,只可劲纵着她吃,她便有些吃快吃多了便会吃梗着,闹肚子的毛病来。 上次给慕老夫人吓着了,连夜请来姜大夫扎了针才好。 只是以后吃饭得定量了。 第36章 赏花品茗,散尽诗情雅意后。 众小姐们又依依惜别一番,约好下次聚会的时间,纷纷乘车离府归去了。 王家书房内 王娅童身姿挺拔的站立在桌前,坐在她对面的正是当朝右相王径业。 王娅童算是王径业老来得子的幺女,自小虽在祖籍教养长大,及竿之礼才养在他身边。 但王娅童自小聪慧懂事,加上一身不俗的才情和温婉识大体的性子,所以哪怕膝下的子嗣不少,王娅童也是他最为看中的女儿。 “近来诗会、宴席便都停了吧。”王径业抚了抚美髯开口。 虽然参加这些聚会,也是能多结交些有用之人,还能帮着王娅童扬些美名。 可接下来心还是须得放在要紧事上。 见女儿投来疑惑的目光。 王径业不紧不慢的继续抚摸着自己珍爱的美髯,笑着开口: “那位要回来了。” 王娅童初时不解,可随后便瞪大了双眼,见父亲肯定的点点头,眼神低垂,一抹红霞不由自主的漫上她白皙的脸颊。 距离跟女主相遇已经过了半月,再没听见系统有什么动静,整个统宛若死狗。 谢邀也乐的自在,目前来说,她已经完成了自己混吃等死的终极目标。 谢邀捏起一颗水晶葡萄放入嘴里,咂巴着嘴吃的香甜,这葡萄听说还是贡品,得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凭借品级得一小篮子。 慕之行不过是个五品的翰林苑编修,却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两篮子的葡萄,给了谢邀和慕福春一人一篮子。 “叮!检测到剧情重要节点,请迅速赶到剧情发生地,确保剧情顺利进行,完成任务后奖励瘦身丸一颗。” “!!!” 谢邀被突然声音吓到,差点把葡萄呛进气管里。 声音在脑中沉重而冰冷的响过,带来冰冷黏腻的战栗感。 谢邀面上划出一抹笑,拿手帕擦了擦手上残余的葡萄汁水,终于来了啊。 山不就来,我去就山。 趁着慕福春那个跟屁虫今日被慕老夫人拉着去寺庙还愿去了,谢邀光明正大的出了慕府,府中没人不知到谢邀乃是客居府上的贵宾。 因不是家中闺阁小姐,规矩礼仪也管束不了她,所以无人敢拦。 出了府,沿着长街慢慢走,熙熙攘攘的大街热闹非凡。 谢邀戴着遮阳的惟帽,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 这破声音既没说地点,也没说时间,这不纯纯的海底捞针吗? 吃完手中最后一颗鲜红酸甜的糖葫芦,谢邀不知不觉就逛到了一座两层高的小楼前。 谢邀仰头看着小楼牌匾上那大大的‘怡红院’三个字,陷入了沉思。 这可是穿越必去打卡地啊! 不过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并没有丰乳肥臀的美女倚在外栏上招客。 小楼不高,装饰的还颇为清雅,不过里面有隐约的丝竹管乐声传来,偶尔门前也会有一两个姑娘们将男人们迎来送往。 代表了这确实是一家妓院。 这儿是红灯区,正经人家的姑娘都不会来此地,甚至羞于提及,怕毁了清誉。 因此谢邀大喇喇的站在门口分外显眼,来往的行人看着谢邀的眼神有的暧昧、有的厌弃、还有的怜悯。 谢邀砸了砸嘴,转身准备继续去随缘触发剧情去,眼角一闪偶然发现了个熟人的身影! 好吧,不是偶然发现,毕竟她那亮的过分的光环,真的很难让人忽略。 来人正是女主角白睬馨。 她一袭白衣男袍,束着男子发式,堂而皇之进了怡红院。 果然穿越圣地诚不欺我! 谢邀果断寻了家成衣店也换了身男装,无视店家奇异的眼神。 胸口用布条裹了又裹,差点勒的她喘不过气,好在她本来就小,这下跟真男人的一马平川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但再摸摸平坦的喉咙,谢邀觉着不露馅儿挺难的。 但别人能进没道理她不行啊! 谢邀大摇大摆的踏入怡红院大门。 一名虽然半老徐娘,但依旧风韵犹存的女子扭着腰肢过来给谢邀见了礼。 还没等谢邀说话便面带微笑直言: “姑娘莫不是走错地儿了。” “这里可不是什么取笑的地方,姑娘还是请早回吧,送客!” 于是谢邀就被叉出来了。 谢邀理了理被推搡的有些凌乱的衣摆,女主角能进去里面必定有重要剧情。 等我啊!等我给你送人头!! 谢邀绕着小楼转了圈。 可恶!这地方竟然都没有狗洞! 一点爱心都没有,这周的爱护动物小红花没有了! 没办法,谢邀不会轻功,翻不过去两米高的墙,只得依靠自己的金手指── 撅起大腚哼哧哼哧掏起狗洞! 大力之下必出奇迹,很快墙边就初见雏形。 扒开最后一块砖。 外面看着就是普通妓院的模样,里面可丝毫不见纸醉金迷。 地方很大,矗立在谢邀眼前的是一丛幽静的竹,看样子是挖到了后院。 谢邀思索着,从不大的狗洞中扭出来。 没有狗洞就创造一个狗洞嘛,这叫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谢邀暗自得意着,可眯了眯眼又觉得哪里不对。 后院中冷清寂静,谢邀小心的踮起脚尖猫着身子,像只灵巧的行走在院墙上的猫。 如果前院是伪装的话,那这里的守卫也太差了,谢邀逛了半天也没发现女主角白睬馨的踪迹。 “快搜!那女的受了伤跑不远,仔仔细细的搜” “把火把点上,假山,后院一个都别放过!” “快!!!快!!!” 女的?受伤?眼看着人搜了过来,来不及多想,谢邀闪身躲入了一间空房。 房间空荡荡,只有简单的家具,但有淡淡的霉味儿,应该很久没住人了。 看着房梁真高,这摔下来屁股不得两瓣儿变八瓣儿啊! 谢邀果断缩进床底,雕花木床下空间很小,还黑。 要不是谢邀本身长的够干瘪,怕是都得卡在这儿。 火把队风风火火的一脚踹开们,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或是没发现,又或是觉得这么小个缝不可能藏人,没有人发现她。 谢邀缓缓呼出提着的一口气,正打算爬出去时,房门有了动静! 第37章 一双脚踏了进来。 谢邀屏住本就微不可见的呼吸声。 那人微微喘着气,床边点点滴落的血迹和偶尔压抑不住泄出的痛呼。 让谢邀大概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这种能让人听到就原地发|情的性感娇喘,不是我们的女主角还能有谁呢。 现在女主角受伤了,那必定是男主角英雄救美,大展身手从而俘获美人心的剧情了吧? 谢邀猜测,但系统一声不吭,还是没有触发剧情。 也是,按照剧情线,现在女主应该还在跟男主在路上惊鸿一瞥呢。 随着传来衣料撕扯的声音,谢邀想应该是白睬馨给自己包扎好了伤口,作为医女,又是女主角,应该不会伤的太重。 白睬馨强忍着肩上的疼痛,擦拭着血迹。 她来此处是为了寻找她身世的线索。 从二道贩子那儿花高价买了消息,说是这里有她想要的东西,所以她来了。 可没想到还没见到人就莫名被追杀,现在配置的毒粉也用尽了,还不慎受了伤,看来这里必定有古怪,或许还跟她的身世还有关系。 将她引到这里,怕是存了要她性命,永远闭嘴的意思。 白睬馨眉眼一沉。 衣料摩挲的细微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人来了! 还未来得及反应,白睬馨就对上了一双在夜空中熠着光亮的眸子,黑巾遮面,身材魁梧高大,脚步却似无声无息。 双方一时有些僵持。 月上初梢,窗杦缝隙间洒落的光华如银霜般披在女人肩上。 一张巴掌大精致的脸我见犹怜。 此刻,女人好似受惊的菟丝花或是小兔子长长的睫毛好看的眼睛,因为他而闪烁不停。 黑四咽了咽口水,他是奉了副统领的命来接应主子的。 可莫名的闯入了这儿,还发现如此一个尤物。 他也狎过妓,更见过不少清高孤傲的世家女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还身穿白衣男袍的女人,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荧白的香肩半露,牢牢抓住了他的眼球,身上还好似有点点血迹,更加激起男人心中的占有欲和凌虐欲。 看着逐步逼近,眼神逐渐炙热的男人,白睬馨内心有些慌乱,此人目的何在?看着倒不像是追杀她的那波人。 直到男人粗粝的手抚上裸露的肩头,白睬馨心里一惊,下一刻狠狠推开男人的手: “滚!!” 大幅度动作扯到了肩头的伤,血流的更凶了些。 黑衣人没说话,只离的更近了,眼神中泛着吃吃的迷恋,伸出大掌就要来拉扯她的衣裳。 白睬馨拼命反抗。 可她毕竟只是个弱女子,被追杀了一路,配置的毒粉用尽了,身上还又有伤。 白睬馨很快被逼至床角,避无可避 …… 女子的挣扎将床晃的厉害。 因为缝隙局限,看不见上面的情形。 谢邀趴在床下,面带迷茫。 这咋一言不合就开车呢? 不是在逃命吗?啊喂! 尊重一下火把队啊好歹。 但这男的是不是男主角啊? 我要不要救啊?? 莫非是强制狠狠爱:娇妻带球跑的剧情???? 但这属于强哔──吧? 而此时此刻,白睬馨已衣衫凌乱,领口大开,连里面藕粉色的肚兜一角都露了出来。 男人蒲扇般的大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让白睬馨羞恼又绝望。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求求你了,救救我! 可回应她的只有身上男人让人厌恶的气息。 白睬馨再也不堪受辱欲咬舌自尽,黑衣人见状咣的给了白睬馨一个响亮的耳巴子,将人打晕了过去,埋头继续动作~ “砰!!!” 一声闷响 黑衣人的眼微微一滞,一头栽倒在床上,后脑勺血流如注。 谢邀颠了颠手里的青砖,还好挖狗洞扒砖的时候,顺手留了一块儿。 伸出手探了探黑衣人鼻下,倒是还有气儿。 倒是白睬馨双眼紧闭晕在床上,不仅衣衫不整肩上的伤拉扯间又撕裂了,脸上还肿起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儿。 这男主角,也太狗了吧! 谢邀转头又给了黑衣人两脚,踹的人在昏迷中都痛呼了两声。 正打算把人拖走,身后轻轻巧巧落下一个欣长人影,随后谢邀后颈一痛! 谢邀猛的转过身去,那人也瞪大了双眼。 同样是黑巾遮面,漏出俩窟窿眼儿,看来跟倒下的是一伙的的? 那人很惊讶, 这人竟然没有晕? 他听见动静赶来,刚想出手,就从床下爬出来个身着黑色男装的矮小男子。 现如今他的身份也不便暴露,只得先暂时将人打晕,可万万没想到! 谢邀她皮糙肉厚的出奇!!! 谢邀摸了摸有余痛的后脖子。 啧! 这俩人谁是男主角啊? 还是说 都是渣宰!!! 想法刚落谢邀就向着男人重拳出击,拳头甚至力度大到带起了呼呼风声。 黑衣人二号堪堪闪过。 两人在狭窄的屋子里交起手来,你一拳我一脚,打的激烈非常,那人身法灵活,招式犀利,而谢邀虽然没有这个时代独有的内力,可她也不是完全的不懂武,更何况还有大力金手指。 一力降十会嘛! 谢邀看准时机重重的在黑衣人肩上轰了一拳,细听还有男人肩胛骨骨缝开裂的声音。 黑衣人二号闷哼一声,反手一掌也拍在谢邀的胸口。 这小矮子上的跟土行孙似的,却没想到不仅招式狠辣,还有如此神力! 谢邀这边也捂着受到重创的大胸肌,怒气值直线上升。 再来! 谢邀饿虎扑食般朝男人扑过去! 拳头直朝二号面部而去,又重又快! 黑衣人二号还未回过神来,闪避不及被一丝拳风擦过脸颊。 黑巾伴随着点点血迹一起掉落在地,露出一张帅气逼人的脸来。 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冷酷异常,左脸脸颊上被擦出一道血痕,如无暇美玉受损,高挺的鼻子分外完美;眉如点墨,发如乌玉,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搭配深邃的眼睛宛如黑洞摄人心魄,却有张玫瑰花瓣一样粉润的嘴唇。 “这么高颜值?” “这应该是男主角了吧?” 这是谢邀脑海中最后的想法… 因为这狗男人使诈!! 趁着她花痴向她撒药。 虽然物理攻击免疫,但魔法攻击不行啊!! 第38章 “嘶~” 谢邀捏紧眉心。 像是宿醉后的沉重感,让人分外不适。 谢邀坐起身打量着四周。 是一间陌生的屋子,类似于客栈之类的布局。 往怀中一探,果然摸到一颗硬硬的小东西。 约莫是晌午时分了。 肚子也合时宜的唱起了空城计。 谢邀安抚似的揉了揉肚子。 昨晚也算男女主认识了了吧? 女主在男主身边应该也没啥事儿了吧! 很好,平凡打工人光荣下线。 谢邀毫无负担的愉快的出门觅食去了了。 …… 而谢邀想象中正跟男主角你侬我侬的女主角白睬馨,并没有在男主身边,反而就在谢邀旁边的房间里。 肩头的伤已经止住了血,还被包扎过了。 只是动作大些还是会有疼痛感。 白睬馨轻轻抚着肩头的伤陷入沉思。 昨夜她被那恶人发狠打晕后,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过。 看见了救她于如此不堪境地的危难的人。 男人黑衣墨发,面容俊朗,哪怕神情冷漠,可依然英姿勃发,让人脸红心跳。 不过恍然中的一眼,美好的像是梦境一般。 不过清醒片刻,她随后便忽然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但是摸着包扎整齐的伤口,白睬馨知道,那不是梦! 身上的衣服还是那身男装,并未更换过,只是领口处被那歹人撕裂了些,想来那公子也定是正人君子,不仅救了她,帮她处理好了伤口,还如此体贴将她送入客栈。 想到自己伤在肩头。 白睬馨悄然羞红了脸,白玉似的面颊染上好看的红,如同三月的花苞惹人心怜,可惜房中却无人能欣赏到。 知道有没有缘分再遇了,心思百转间,一缕少女心事飘向天际。 …… “啪!” “唔!” “啪!” 昏暗的牢房里,只零星摆放着几盏布满陈年油垢的油灯,淡薄的灯光将人影拉的老长。 一个男人被呈大字吊在牢房中间。 四肢皆被铁链捆住。 身上原本白色的中衣早已变成血衣,浑身被抽的皮开肉绽,连衣料都变得破损不堪。 透过乱发看,此人正是黑四。 “黑四,你这是何苦呢。” 黑二握着皮鞭开口。 都是一个营里出来的兄弟,又共事了这么多年,说没有两分情谊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黑四这次属实犯了死罪! 身为爷的暗卫,不仅擅离职守,差点坏了爷的事。 竟然还在当差的时候,见色起意、强辱女子。 若不是爷及时办完事抽身而回,怕是就要犯下滔天大罪。 这次爷发了大火,差点直接当场拔刀砍了黑四。 要不是黑四的爹是侍奉王府多年的老人,在爷书房前跪了两天两夜,怕是黑四这小命儿早就归了阎王。 “咳咳!”黑四吐出口中的血块。 “你知道的黑二!我虽然滥情狎妓,可是我从不碰良家,也从不曾辜负爷!” 黑四说到情绪激动处,身体动作间将锁链扯哗啦作响。 “是那个女子给我下了药!” “肯定是她给我下了药!帮我告诉爷,我自小就跟了在他身边,我不会做这种事的!黑二你相信我啊!你相信我啊!” 男人如泣血泪的叫喊让人心生动容。 黑二叹了口气,终究无法再说什么。 黑二行事不端,是被爷抓了个正着的,无论如何也狡辩不得。 何况,当日将黑四带回来的时候,他后脑上还被人砸的血流如注,医士也来看过,黑四除了头上那处伤,体内并没有什么大碍。 如今爷已经是网开一面,不过罚了黑四两百倒骨鞭,逐出王府,终生不得回。 不过对于他们这种自小在王府长大,终生目标就是扞卫王府扞卫爷的暗卫来说,比起几百倒骨辫,被逐出王府,终身不得再见爷,才是最残酷的惩罚吧。 宽阔且悠长的大殿外 众臣刚刚议完早朝 身着绛红色官袍的慕之行打着哈欠慢悠悠的走着。 他虽然神情懒散,可身板却是笔直的。 加上好看的脸和清俊的气质,在一众年纪不小的老黄瓜大臣们中间显得格外出众。 像一根鲜嫩的小黄瓜。 恰逢此时御林军巡视,整齐威武的带甲小伙子们凛凛走来,领头的是一位将军。 他身披银甲,腰系宝剑,身高八尺,欣长而不失有力。 五官俊逸,剑眉星目,好一个少年将军。 这位少年将军,正是当今镇国公之子,前战神大将军之孙──谢景琰。 谢景琰带着巡逻队目不斜视的走过。 余光却扫过一张嬉皮扭曲的脸。 慕之行正向着好友挤眼睛,示意他下值后一聚。 谢景琰皱了皱剑眉,半晌后还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厢房内 “啧~都下值了,你怎么还跟老和尚似的。”慕之行握着酒杯,不满的看着对面的谢景琰。 这人平日死板无趣就算了,好不容易得空一聚,竟然还滴酒不沾,让他也平白少了许多兴致。 谢景琰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也是,像你这样,就该出家当和尚去!” 慕之行取笑道。 “令妹可无恙?”谢景琰淡淡问道。 “干嘛!你可不准打福春的主意,不然我活吞了你!”慕之行拍桌而起,妹控属性暴露无疑。 谢景琰像看傻子似的看了慕之行一眼,没说话。 慕之行也想到了什么,又讪讪的坐下来。 谢景琰的妹妹失踪十余年这事满上京都知道,当年闹的沸沸扬扬,如今已经成为陆家逆鳞,触之即痛。 他也知道好友这些年也暗暗查访过,不过一直没什么消息。 都是有妹妹的人,他能理解他的心情。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呢!”慕之行一拍手掌。 “我家福春认了个干姐姐,那女子约莫是个不出世的武林高手,不仅身手厉害,为人也是有趣的紧。” “想当年福春都爱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打转,可如今满口都是谢姐姐、谢姐姐。” 慕之行吃味似的感叹着。 “谢姐姐?”谢景琰双眼一凛。 慕之行知道他在想什么,泼冷水似的开口: “普天之下姓谢的可多着,况且谢姑娘虽然并未严明家族父母,可一身武力做不得假,必是有传承的。” 慕之行拍了拍好友的肩 “我知道你还没放弃,可你也应该明白,人不能总是被困在过去。” 第39章 谢景琰又何尝不明白慕之行的话。 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谢景琰望着慕之行开口: “所以这就是你上次将我那两篮子贡品葡萄顺走的原因?” 慕之行笑开,魅惑狭长的眼笑成月牙: “反正你小子又不吃甜了,别浪费啊!” 谢景琰摇摇头,不再理会他。 二人也不过小叙片刻,就各自回府了。 恢弘肃穆的镇国公府内 镇国公府坐落在皇城脚下,毗邻皇权中心,不仅地理位置优越,宅子也是圣上亲自赐下。 这里据说是前朝某位高权重的摄政王的府邸,不仅建造用的木料都是百年难遇的好木头,就连府邸构造的设计图,都是寻觅了近百位极有名声的工匠构思而成。 不提前任战神大将军谢玖的威望与名声,单现任国公爷谢震业在未袭爵之前也是赫赫有名的军事奇才,一手长枪虎虎生威,不仅大小战功数不胜数,更能在战事平息后主动上交兵权。 如今虽然只是个无实权的国公爷,可谢家在军中在民间的地位居高不下,就连圣上也是不敢轻慢的。 谢景琰挥手示意跟随的下人回避,自己轻轻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书房内,一个男人负着手背对而立。 “ 父亲!”谢景琰拱手。 男人听见声音转过身。 虽然已过而立之年,但前几十年的戎马生活、加上就算卸甲也不曾松懈过一日的自律,让谢震业不仅没有出现中年人的松弛和萎靡,反倒因为岁月的沉淀而更加添上几分迫人的气势。 “ 听说你前些日子向圣上告了假!” 这话是肯定句,代表着他早就知道谢景琰离开过上京。 虽然谢震业在朝中并无任职,可并不代表他变成了聋子。 “ 是的,因为慕家在途径禹州时遇刺,慕之行怀疑是有人故意袭击官眷,苦其没有证据,故向孩儿求助。”谢景琰面色不改,冷静的道出原因。 禹州、慕家。 谢震业皱了皱眉,他也接到了消息,禹州知府贪墨灾银,结党隐私,其同伙已被押送入京,等候圣上治罪。 至于慕家,他倒是知道自己儿子好友不多,只有那不着调的慕之行算一个。 “ 并无去其他地方?”谢震业问道。 谢景琰没说话。 谢震业看着眼前的谢景琰,他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的长子,时光仿佛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中当初那个调皮纨绔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现在英武不输祖辈风范的少年郎。 “ 你母亲前些日子又魇着了,身子吃了几副药还是不见好,你去看看她吧。” 谢震业重新背过身去。 谢景琰点头应是,在即将走出房门时,谢震业低哑的声音传来。 “ 景琰,你应该明白,我已经失去了你妹妹,不能再失去你娘了。” 谢景琰没有回答,只是像来时一样轻轻的关上房门。 他的父亲虽然内敛沉默,但对他的母亲一往情深。 谢家祖训,婚前不得有庶子通房。 但婚后谢震业也不曾动过这些心思,哪怕康秀郡主成婚三年才有的长子。 谢景琰六岁时,谢邀出生了,谢震业儿女双全,也再无遗憾。 可是命运弄人,谢邀在三岁那年的元宵节走丢了,从此家中再无元宵。 谢邀失踪,哪怕谢家如此权贵势力都遍寻不得,康秀郡主日日以泪洗面,差点哭坏了一双眼睛。 日子一天天的这么熬着,直到几年后康秀郡主又意外怀孕,生下了谢舒明。 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的事已经成了康秀郡主心中最痛的刺,当年要不是谢舒明的降生一定程度上抚慰了康秀郡主的丧女之痛,康秀郡主怕是要生生郁结而死。 如今不论是谁,都不敢再在她面前提起生死不知的谢邀,久而久之,连府里的下人们都换了一批,人们想起镇国公府,也只会觉得谢家从始至终都只有两位公子。 谢景琰知道,父亲是在怪他擅自行动,如果让母亲发现了端倪,那么让这些年本就身子孱弱的母亲回忆起旧事,怕更是要大病一场。 比起只相处过三年,可能早已身死的女儿,自是相携走过半生的妻子更加重要。 谢景琰无法责怪父亲。 可是他也没办法做到放弃,如果连他都放弃了,又有谁能带那个小姑娘回家呢。 母亲是逃避似的不愿提起,不想再陷入日日的盼望落空的空虚感中。 父亲是不敢提,生怕揭开了妻子心里的疤,让妻子痛不欲生。 而幼弟,虽然知道有一个自小失踪了的姐姐,可他毕竟没见过,年纪又小。 只有他还记得。 妹妹出生的时候父亲急着去看母亲,他是第一个抱她的人,红红的软软的,脸上还带着没洗净的胎垢,像只小红皮猴子。 可他觉得,他的妹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孩儿。 每次乳母喂完奶,谢景琰都要亲自抱着妹妹哄着她睡,还曾认真的向嬷嬷学习了换尿布的方法,兴致勃勃的要给小谢邀换。 虽然后面把谢邀的尿布系的乱七八糟,屁屁上的屎都没弄干净,惹的小谢邀大哭,换来父亲谢震业狠狠朝屁股上的两巴掌,但他还是很骄傲。 他也能照顾妹妹的。 直到十五年前的元宵灯会! 那天母亲特地给妹妹选了身喜庆的碎花红夹袄,将妹妹打扮的跟仙人座下的小仙童一般喜庆可爱。 他固执的要自己抱着妹妹,母亲没办法只好依着他。 他将妹妹圆嘟嘟的小脸蛋亲了又亲,还惹的妹妹厌烦的伸出小手掐他的手背,哪怕把他掐的一哆嗦,他都没舍得放开。 后来,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了,脚挨着脚,哪怕有众多护卫在旁边开路,还是觉得拥挤的仿佛都喘不过气来。 可当时他很高兴,父亲严厉,平日里对他功课武学的考究甚严,轻易不会放他玩耍,母亲虽疼他,可妹妹还小,她自然也是要多花些心力。 这次好不容易能出来看灯会,他被街上各种惊险的表演和各种奇异的商品看的眼花缭乱。 他还记得街尾有一伙在表演“人钻火圈”,那些个表演的人身形柔软又灵活。 不过是轻轻一跃,就毫发无伤的的钻过半个水缸大小的圈,仿佛圈上正熊熊燃烧的火焰对他们说像是不存在前一样。 第40章 这种高超的表演,惹得驻足的人纷纷拍手叫好,他也被吸引的挪不开眼睛,正好小谢邀扯着手说想吃一旁小摊上插着的小糖人,还一定要兔子形状的。 他便带了一部分护卫去给她买,顺便也能更近看一看表演。 他小心的拿出自己存在小小荷包里的体己银子付了糖人钱。 身旁却突然起了喧嚣。 有几个满身烧着火焰的人正哀嚎的满街逃窜打滚,周围的人惊叫着躲避,生怕惹火上身。 元宵佳节本就人人聚集,街上几乎是都是出来凑热闹的百姓,这下更是拥挤。 眼前仿佛一下子全是人,他再寻不见父母亲和妹妹的身影。 有人被染了火星子,忙不迭的拍打着着火的衣袖,有的被不小心绊倒,刚要爬起来就被慌乱的人群踩倒。 一时之间,街上惨叫怒吼声不绝于耳。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已被身旁的侍卫抱起,速速离开了此地。 等到他被带着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却得知了一个让他再难以释怀的消息。 妹妹不见了。 当时他走后,母亲便将妹妹牵在手里等着他回来,可后来突然起了乱子,人群暴动。 百姓们受惊之下纷纷开始推搡躲避起来,侍卫们无法对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拔刀威慑,只能用肉身挡住人,尽量不让其他人靠近主家。 父亲伸出手护着母女二人,因为惦记着他,所以也在往糖人摊移动。 可异变突起,有人重重的撞了下母亲,母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父亲连忙扶住了人。 可低头一看,妹妹却没了影子。 就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孩子却不见了。 后来,父亲身披官袍连夜入宫,求了特权。 上京城封城三日,所有人无皇命不得出城! 他也带着大批人手几乎将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期间抓捕了或是人贩子、拐子抑或是中间人几百人。 将京兆尹的牢房都塞了个满满当当。 如此雷霆手段、得了不少因为孩子被拐,痛失爱子的百姓的连连赞好。 可还是丝毫没有妹妹的线索。 买给她的兔子糖人哪怕保存的再好也已经化了,自此再没能等到它的主人。 “谁?”谢邀微微侧目。 “好像是位姓白的医女吧~” “白睬馨?” “ 对对对!就叫白睬馨。” 慕福春早忘了这个名字,依旧双颊鼓鼓的吃着蜜饯。 谢邀垂下眼,也捻了一块塞进嘴里,香甜软糯的味道顿时弥漫了整个口腔。 慕福春给她带来了个八卦。 估计是被赏花宴上,谢邀所说的造了口业要下拔舌地狱的话给吓住了。 没过几日葛云蓝就悄悄去了城外有名的寺庙礼佛。 可不知道是不是真遭了报应,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却不慎被不知哪窜出来的毒蛇咬了一口! 听说那蛇毒发作的特别快,没过两息、葛云蓝就已经小脸发白,唇色泛紫了,眼看着气息渐弱、一旁的婢女都急的痛哭起来。 幸好当日有位白姓医女恰巧经过,妙手回春般轻轻两针,便神奇的救回了葛云蓝。 虽说那医女自称不过是医者仁心、不值一提,不过葛云蓝一听白姓医女是外地上京、还是位可怜的孤女,与家人失散十余年、这次是来寻亲的。 当日就拍着胸脯将人请回员外郎府、葛家也将其奉为上宾。 此事一经传出、都说那葛云蓝应是前脚刚虔诚的求了佛祖,得了善缘。 后脚才能刚刚遇险,就有仙人来施救。 葛家如此、在民间也得了知恩图报的美名。 谢邀用舌根顶了顶齁的紧的上颚。 因为慕福春现在跟白睬馨并不熟识,那就更谈不上交好,可没有慕福春也有张福春、李福春。 只要剧情大神想,没有意外也能制造意外呢。 谢邀摇摇头,看着一旁还吃的正欢的慕福春陷入沉思。 她是猪精转世吗?她咋啥都爱吃啊! 这几日一个惊天大消息忽然在上京炸开了花。 镇守边关三年的征北王要回来了! 街头巷尾争先传唱,人人俱是满心期盼。 征北王陆衍,乃是先皇最小的儿子,自小天资聪颖、得战神大将军谢玖亲自传授武艺兵法,十五岁就跟随镇国大将军谢震业一同北伐大败突厥,一战成名! 后来又代替镇国公镇守边疆。 继老国公谢玖离世后被称为大夏新的守护神。 “这位殿下不仅骁勇善战,勇猛无敌,还生得一副仙人之姿呢!” “因为常年在边关,府内至今都无通房妾室,这上京城不知道多少贵女怕是做梦都想得殿下的一眼垂怜呢!” 在慕福春眼里征北王简直就是完美的。 谢邀伸出手捏了捏慕福春的肥脸 “口水要流下来了”没毛病,标准的男主标配。 “啊?~” 慕福春傻笑着摸了摸脸 这傻妞可别喜欢上什么征北王,这狗男人喜欢清淡莲子羹,不感冒红烧五花肉呀。 这男女主都齐了,这戏怕是要开场了! ~~~~ 很快到了征北王归来的日子,听说圣上都在宫门外亲自等候。 街上更不用说了,虽然被强制性的清出一条路,可街边窄缝,临街酒楼、都挤满了人,都想一睹大英雄征北王的英姿。 慕福春拉着谢邀到了二楼的客座,这里是征北王必经之地,她可是花了大价钱。 从清晨等到午时。 谢邀瓜子磕了两盘,茶水都喝了一壶了,才见一队人打马而过。 将又快拥堵乘一团的人群清出一条道儿来,正主才登场。 为首的骑着匹雪色的银鬃马,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漂亮非常。 马蹄有力,油光顺滑,是难得的名贵品种。 但遇人明显眼神焦躁气势凶悍。 这是战马! 怕也是上过疆场吃过人肉的。 谢邀喝了口茶。 但其他人明显更在意马上的人。 一身绛色铠甲合身的穿在来人的身上,显得更加气宇轩昂,棱角分明的脸加上冷厉的剑眉,一双眼睛却格外深邃迷人。 无可挑剔帅气到让人脸红心跳的俊脸,再配上至高无上的权利加持。 街边姑娘们的香囊,成堆成堆的向那人投去。 第41章 似乎是不堪其扰,陆衍冷峻的脸微微一皱,便打马长纵而去。 身后跟着的亲卫队也纷纷打马跟上。 有些没占到好位置的百姓甚至都还没看清征北王的脸人就走了,只能远远望见背影,便只能扼腕叹息。 谢邀抓着所剩不多的瓜子哒吧哒吧的瞌的正香。 她就说嘛! 这种脸一看就是男主角! 那么前几天的场景就是怡红院初见? 谢邀突然被自己逗乐了。 片刻后眼中笑意微敛,浮现出一丝促狭。 不过这明明前几天就已经回来了,却现在才走明道,这男主明显有事儿啊! 宫门外 群臣矗立、庄严肃穆。 当今圣上率百官已恭候多时。 普天之下、除了先战神谢玖,也就只有征北王陆衍有此殊荣了。 更何况,陆衍还作为皇子之尊,是圣上的亲兄弟,太子的小叔叔! “微臣参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衍率先下马,单膝跪地!对皇帝行了一个标准的臣礼。 还未彻底触地,一双手就赶紧扶住他,将他扶起。 “好好好!”当今圣上拍了拍陆衍厚实的胸膛,满眼都是欣慰。 当初豪言要踏平突厥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也真的做到了大败突厥、镇守边关,让边外大敌轻易不敢犯。 圣上与征北王相差二十余岁,圣上被封为太子时,陆衍才刚刚出生,排行老四。 说是能当他爹的年纪都不为过。 先帝老来得子,陆衍又作为最受宠的欣贵妃所生的皇子,自是受尽疼爱。 先帝不仅亲自给陆衍求了先战神谢玖为师,还早早的给他挑了大夏作为丰饶的州郡作为封地。 可惜先帝毕竟操劳过度,早早崩逝,次年先战神谢玖也驾鹤仙去。 先帝驾崩,原以为圣上继位会忌惮猜忌这个曾颇受先帝宠爱的幼弟。 可没想到圣上不仅没有跟征北王有嫌隙,还越发信任他,不仅提早让陆衍还未成年便能独立掌控封地,还一力支持他上战场。 好在征北王也没有让他失望,不仅仅在三年前就自请镇守边关、更没有拥兵自重。 从来对圣上敬重有加,这些年当今圣上的皇权能如此稳固,也少不了征北王陆衍的鼎力支持。 征北王回京,圣上龙心大悦。 特命宫内大摆宴席,为陆衍接风! 如此盛事,百官自是要携重要家眷出席,以示尊重。 这种宫廷宴会,谢邀一介平民自是没有机会去。 推走眼泪汪汪说一定给她带宫宴上好吃点心的慕福春,谢邀再一次出了门。 来慕家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虽然她脸皮奇厚,可天天顶着救命恩人的光环白吃白喝,她也觉得不自在。 如今剧情已经大乱套了,就只剩重要节点还没崩的太厉害。 反正也不知道真假千金这段戏什么时候能开场,好歹得活下去吧。 谢邀思索了片刻。 她能做的活儿不多,这个年代适合女子的活计本就不多,无非就是针线女红之类的。 让她捻起小小的绣花针那就太为难她了。 谢邀随意一瞥,发现了个不得了的地方。 。 进门黑乎乎的,只有微弱的光透过门缝渗进来。 入目只能看见一个高高的柜台,那柜台极高,是谢邀踮着脚也望不着里面的程度。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进了一家当铺不是一家拳馆。 是的! 谢邀想的活计就是来当武师。 她力气大、锤人疼、身手也不差。 关键是她对这个时代的内力很感兴趣。 毕竟在她的世界,轻功内力什么的不是幻想就是诈骗。 但是她在禹州跟那个大胸肌面具男,啊!不对,应该是男主角陆衍交手时。 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世界还真有内力的存在,毕竟他真的会飞哇! 谢邀扯着脖子,四处张望没看见人影。 “姑娘是要走镖吗?” 自高的离谱的柜台后,身后传来一女子声音,谢邀转头回看,来者是一位长相柔美的妇人。 她身着一袭藕荷色云霏妆丝描花长裙,头戴同色鎏金穿珠步摇,梳着妇人的单螺髻,虽然打扮简约,但胜在气质高雅面若芙蓉。 谢邀大方一笑, “夫人好,在下是来应聘武师的。” 南宫慕雪诧异的眯了眯好看的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谢邀,倒也没有轻视的意思,笑着开口道: “姑娘想做武师也不是不行。” “只是拳馆的规矩是,要经过测验方能正式聘用呢。” 谢邀舒了舒嘴角, 在下谢日天! 最喜欢的就是打脸! “夫人尽管让人来测便是!”谢邀欣然应允。 “既如此……”南宫慕雪拂了拂鬓角,将头上的步摇插紧了些。 身上的气势却陡然一变。 她快而迅疾的出掌向谢邀拍去,谢邀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这一掌。 这漂亮夫人竟然也是会武的。 这夫人看着貌美温柔、身姿轻盈、但一交手就知道,她身姿轻盈、腰肢灵活,虽然不及谢邀力破万钧,但她还有招裙里腿的功夫! 层层叠叠的裙摆晃得人眼花缭乱、南宫慕雪腿法练的极好,冷不丁的给谢邀一脚,踩的她顿时面容扭曲了一瞬。 谢邀打起精神应付,南宫慕雪招式的特点是快,快到影子都很模糊,而谢邀是重,拳拳到肉,一击必溃! 两人两拳相对,南宫慕雪力气毕竟不比谢邀,被谢邀后震一步。 头上的步摇也在这个动作间掉了。 谢邀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金步摇,递给南宫夫人。 南宫慕雪按下微微颤抖的手,接过钗子,重新簪回发髻簪好,含笑温柔道 “跟我来吧!” 南宫慕雪带谢邀入后院,顺道说了些拳馆的待遇,三两银子的月薪,奖金另算,平日里就接接走镖,护卫的活儿。 想了想,南宫慕雪转身对谢邀道 “谢姑娘若真是要当武师,还是得换身男装稳妥。” 谢邀抱拳 “自是如此,当世女子生存本就艰难,多谢夫人提醒!” 跟南宫慕雪商量好了上工的日子,谢邀就转身出了拳馆。 回望着大大的‘精武门’三字 也许她该问句奇变偶不变? 心头暗笑,大步向成衣店走去。 第42章 捏紧了手中的荷包,白睬馨强行按下心中的激跃。 她来到京城已经三个月了,虽然上一次的怡红院之行无功而返,但命运终究是善待她的。 被她无心所救的葛家小姐托人问了相熟的人家,她丢失时随身携带的荷包,女红竟然出自镇国公夫人,康秀郡主之手!! 康秀郡主是大夏唯一外姓王周琦周王的独女。 周王是曾是先帝的伴读,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先帝年轻时围猎遭遇刺客,正是周琦舍命相护,替先帝挡了刺客的毒箭。 先帝感念,当场与他认作兄弟,受封外姓王。 周王后来虽说命保住了,但自此,人便体弱多病,缠绵病榻,更是于后嗣有碍,半生只得了一女。 而康秀郡主还未出阁时就是有名的才女,一双巧手绣出的绣品更是巧夺天工、令人称奇。 后来周王还来不及等到唯一的女儿行及笄礼,便突发急症去世,先帝怜惜康秀郡主孤苦无依,便给她赐了婚,人选正是当年还是骠骑将军的谢震业。 二人婚后琴瑟和鸣,康秀郡主更是一心操持家务,除去夫君的贴身衣袜,甚少再动针线。 若不是葛家偶然寻到了一位当年在周王府的老嬷嬷认出来,怕是到现在还了无头绪。 毕竟几月前独供这种料子的金玉阁老板娘已经离奇惨死,案子至今还没有侦破。 金玉阁也早已经关门了。 而自从十五年前,上京城那场风波后。 康秀郡主痛失爱女、更是一蹶不振,再不接外帖,也胜少在公开场合露面。 葛云蓝覆上白睬馨的手轻声道: “没想到你竟然就是当年走失的二小姐,如此尊贵的身份却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白睬馨垂了垂眸子,她也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传奇的身世。 “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不知府里是否还有我的位置了,我不过一介孤女罢了。” 白睬馨长长的睫毛晃动着,心中喜忧参半。 “你怎会如此想?你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女儿,你出生时老公爷是最疼你的,你莫要怕,明儿个我陪你一同去认亲便是” 葛云蓝握紧了白睬馨的手激动的脸都红了。 她们家帮白睬馨找到了身世,以后就跟国公府扯上关系了,她们家怕是也能再上一层!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白睬馨望着葛云蓝握着自己的手,脸上也露出微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谢家的女儿,但起码至少有了线索。 而如果没有葛云蓝的鼓励,和葛家的支持。 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身世,她是真的感激她们。 ……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不过浮白,两辆马车就停在了镇国公府门前。 葛家吏部员外郎葛达携着葛云蓝、白睬馨一同到了镇国公府。 马车内,白睬馨的手心被汗濡湿一片,清丽的小脸上也带着紧张神色。 葛云蓝心情激动,率先一步下了马车,见白睬馨不见动静,不由得掀开帘子询问。 白睬馨笑了笑,随后坚定了眼神,也下了马车。 军户世家,就连府邸都是冷酷肃穆的,镇国公虽早已卸去兵权赋闲在家,但他带兵数十年,树立起的威信自不用说。 夫人是皇亲国戚,儿子年纪轻轻就是正三品御前将军。 可以说镇国公府就算是京城这种一板砖砸死十个权贵的地方,也是顶流世家的存在。 可如今他们家也算是国公府的恩人了!葛云蓝不觉扬眉吐气。 员外郎葛达眼含警告的瞪了一眼葛云蓝,示意她安分守己,不可造次。 有恭敬的递出拜访的帖子,不一会儿就有小厮就来引路了。 一行人沉默的穿过走廊,来到待客的前厅。 厅内陈设古朴简约,厅前牌匾还悬有凝心静神四字。 几人入座前厅,下人们妥帖的上好了茶水糕点,禀明主家稍后就到后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葛云蓝没忍住的四处打量,不说极爱办宴会的王家,就是她们处于权利下游的葛家也会偶有宴请宾客,既能交际上游,也能维护关系。 只有这镇国公府谢家。 既不下帖子,也很少接别人的帖子。 若不是地位超然,这般低调的作风,怕都是要被上京众多世家遗忘了。 正是因为这镇国公府甚少待客。 所以这是葛云蓝第一次来这里,免不了心中好奇。 不多时,厅外传来厚重沉稳的脚步。 一步一步,像是踏在人心上似的,葛达与夫人已经站起来迎接,葛云蓝和坐在一旁的白睬馨也只好一同站起。 脚步终于停下,白睬馨也抬起那双自进来就一直低垂的眼。 谢震业身高八尺,魁梧结实,不愧是曾经的大将军,辅一照面,凌厉压迫的气势便扑面而来。 忽略气势,谢震业年过而立的年纪,不仅不见容颜苍老,还格外有种因岁月沉淀下来的风味,只是眉间却突兀的有深深的两道因为经常蹙眉而生出的折痕。 人进了前厅,葛达赶忙行礼,谢震业摇摇手示意他不必拘礼,他们家不喜宴客,满上京都知道,这次这葛大人贸然拜访,莫不是有要事? 谢震业心中微微诧异,路过几人时,注意到葛达还带了两位女子上门,眉心微微是一皱不过片刻又放开了。 谢震业坐上主位,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才开口。 “不知员外郎今日是所为何事?” 葛达也是个极会看脸色的人精,谢震业那一闪而过的不喜被他看在眼中。 慌忙起身告罪: “贸然打扰国公爷实属失礼,只是……” 葛达将一系列缘由告知谢震业,包括是怎样偶然遇见了以前的周王府老人,绝不是有意为之。 又说与白姑娘实属感念救女恩德,怜惜她寻亲不易,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故此贸然拜访镇国公府,斗胆为她寻个明白。 这一番话说的有情有义,可谢震业只静静听着,连眼皮也未曾抬过。 直到葛达让白睬馨将那只绣着金线的荷包拿出来时,谢震业才抬起了眼。 第43章 谢震业没有接过荷包,只是就着白睬馨的手端详了片刻,又看了看白睬馨。 “这荷包确定是姑娘的?” 谢震业目光如炬的盯着白睬馨。 “是!” 白睬馨心中浮现出一丝委屈,但依旧不骄不躁的行了一礼回答道: “回国公爷,这是我师傅当年在出城的官道外捡到的我。” “听师傅说我当时已经病的昏昏沉沉,虽然衣不蔽体,但怀中却死死捂着这个荷包。” “虽然里面没有只字片语,可毕竟有可能是小女生身父母所赠,故此,哪怕家中偶有艰辛度日,也未曾起过要典卖这荷包的意思。” 谢震业听到家中艰难皱了皱眉头还欲说什么。 “夫人到了!” 谢震业猛然站起。 夫人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前些日子康秀郡主身子一直不大好,许久都未曾出过院子。 ~ “倒是打扰夫君议事了。” 只见一夫人被婢女扶着入内,虽神情憔悴却也掩不住清美之姿,是一位气质不凡的美妇人。 她是来找谢震业商议明日出发去寺庙的事的。 快到先国公爷谢玖的冥诞了,宫中也派人来送了东西,每年这日她们全家都要去寺里祈福,今年也不例外。 今日她精神尚好,却遍寻谢震业不得,听下人们说是在前厅,她这才而来。 没成想倒是贸然了,康秀郡主秀美的脸上带着歉意,谢震业伸手从婢女手上接过她的柔夷,示意并无大碍。 看见厅中其余的三人,康秀郡主倒是有些好奇,自家一向不予京中交际,葛达和葛云蓝她倒是有些印象,可一旁的白衣女子却是面生的紧。 视线下滑,无意间扫过她手中暗色的荷包。 康秀郡主神情一怔。 顾不得礼数,快步走近她。 “这是你从哪儿来的?” 她一把拿走白睬馨手中的旧荷包,痴痴的抚摸着上面有些残缺脱落的针脚。 是的!是的!这是她幺幺的荷包! 荷包的料子是她亲自裁剪的,用的是上好的锦缎,上面的祥云更是她一针一针的绣上去的。 她的幺幺贪吃,平时没个甜嘴儿总是要闹,她便绣了这个荷包专门给她装零嘴使的。 “你怎么会有…?”康秀郡主怔怔出声。 美目中一片怔然与空洞。 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派出再多人,张贴过数不清的告示,也没能找到一丁点关于谢邀的消息。 不管是她的消息、还是她的尸体、哪怕只是跟她有关联的线索通通都没有。 她的女儿像是从人间自此蒸发了一般,在很多时候,康秀郡主都要以为,她是不是从来没拥有过这个女儿。 可是家中还有她的小床、她最爱的布老虎、她老爱偷爬的秋千,每每睡到午夜梦回,她都能想起她的幺幺甜甜的叫她娘亲的画面。 “你是谁!你怎么会有幺幺的东西!” 康秀郡主猛的抬头,眼中一瞬间血丝遍布。 白睬馨怔愣住。 葛达见势赶紧开口解释缘由。 康秀郡主握着荷包,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跟小时候长得一点都不一样,小时候的谢邀小脸圆圆的,鼻子小小的,大眼睛总是不肯安分的滴溜的转,笑起来还会有甜甜的梨涡。 眼前的女子则是小巧精致的瓜子脸,眉不画而浓,唇不点而朱,明明好似长相差别巨大,可康秀郡主看着她,心底总滋生出一股柔软和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感觉慑住了她的心魄,作为母亲,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太久了。 而现在她的心告诉她,她的孩子在历尽十五年的骨肉分离后,在她在无数个日夜虔诚祈求后,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 康秀郡主一步一步走到白睬馨面前,伸出骨瘦的手细细的抚过她已经有些陌生的眉眼。 双眼含泪,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的开口: “你是我的幺幺吗?” “孩子,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你还记得娘亲吗?” 这是直接确定了! 葛达与葛云蓝对视一眼,心中暗道或许是母女连心吧! 白睬馨蹭了蹭康秀郡主的手轻声回答: “师傅说他是在通向凉州的官道上捡的我,那时我饿的脱了人形,还发着高烧大病了一场,小时候的事都记不太清了了。” 踌躇了片刻又说 “但我仿若记得有一位非常温柔的女子,她总是抱着我给我果子吃” “师傅没有告诉我真的身世之前,我一直以为是梦!” “原来我是有娘亲的,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话音落下,她的眼眶已经通红,双眼湿漉漉的,已经沾满了泪水,满脸俱已是孺慕之情。 她自小就被师傅告知是孤儿的身世,师傅对她是亦师亦父。 她曾在跟随师傅出诊时见过小儿依偎在自己母亲身边,她没有母亲,不知道母亲是怎样的存在,可是现在她有了,还是这样好的母亲。 “我的儿!!” 康秀郡主再也忍不住情绪,泪水喷涌而出,将白睬馨拥进怀中,哭得撕心裂肺。 是她当娘的不好,是她无用,当年没能护好她。 她该牢牢抓住她的手的!她该死死抱住她的!哪怕是粉身碎骨都该保护好她的孩子的! 让她这么多年吃了不知道多少的苦,让她的孩子从来没有得到娘亲的疼爱!让她们母女生生分离十五年! 一想到这康秀郡主的心都似被刀绞碎了。 看着康秀郡主郡主情绪激动到身体都开始颤抖,脸色也不对劲起来。 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谢震业揽过她的身体安抚。 “ 你身子不好,大夫说过不要太过激动。” 康秀郡主面色苍白的靠在自家夫君的怀里,手依旧紧紧抓着白睬馨的手不放。 “ 幺幺!她是我们的幺幺,我们的幺幺回家了。” “ 好好好!幺幺回来了!你不要着急。” 谢震业只好顺着她的话,不敢刺激她。 “恭喜国公爷、郡主,寻回爱女!” 葛达看着这一幕,笑着拱手道喜。 谢震业将康秀郡主扶着坐好,终究是没否认这句话。 “ 今日招待不周了、改日必重谢葛大人。” “哪里哪里! ” 葛达也是会看形势,有了谢震业这句话,这恩情就算是定了,日后也免不了多走动了。 葛达老脸笑的堪比皱成一团的橘子皮 第44章 人家一家团聚,葛家父女也识时务告退。 外人散去,康秀郡主这才好好看看自己多年未见已变的陌生不已的女儿。 跟小时候明艳开朗的感觉不同,感觉长大了气质也变化了,怕是流落外外吃了不少苦头。 康秀郡主心疼的摸了摸白睬馨的的头 “幺幺,能跟娘好好讲讲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白睬馨听着这个称呼总有些陌生,不由的开口道。 “师傅以往都叫我馨儿。” “是是是!是为娘糊涂了。” “你喜欢馨儿这个名字咱们便不改了可好?”康秀郡主哪能不答应她,拉着她便坐到了软榻上。 …… 听着白睬馨的叙述,她虽说生于乡野,物质不算富足,但她那师傅也未曾亏待她,好好的养到这么大,再加上救命之恩,若是没有去世,也是要重谢的。 也算没遇到特别可怕的遭遇。 这么些年府里天南海北的都在寻,听了不少孩子丢了,被拐卖去了脏地儿,或是打断了手脚行乞的。她那时整夜整夜睡不着,睁眼到天明,就害怕自己的幺幺会不会也经历这些。 康秀郡主握了握女儿的手认真道: “你那师傅对你对我们整个家都是有恩的,如今佛祖显灵将你送回我们身边,日后回了凉州也须得去好好祭拜老大夫才是。” 白睬馨乖巧的颔首,看着哪怕没在身边自己身边长大,依旧出落的懂事温婉的女儿,康秀郡主心中欣慰无比。 康秀郡主亲昵的揽着女儿,一刻也舍不得放手。 谢震业只沉默的看着二人,康秀郡主余光扫见他跟根木头似的怵在那儿,不由得嗔道: “还不派人去宫里送信,将景琰叫回来,对了!还有舒明!他应该也快下学了吧,你将他也提早接回来吧。” 语气之中俨然把一届国公爷当小厮使。 其余人下人们,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像早已经习以为常。 谢震业看着康秀郡主脸上一扫往日阴霾,自心底里散发出的笑意。 这么多年,她沉浸在丢了女儿的愧疚与悲伤中,郁郁寡欢导致心力交瘁下的体弱。 今日之事像是照射进深渊的一丝阳光,让康秀郡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谢震业心里并不认为单单一个曾经女儿的荷包就能判定她是他们的女儿。 但他实在不忍心再看妻子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又失望。 看着男人挺立的背影远去,白睬馨也不禁心下好笑,初见面容严肃气势迫人的镇国公,内里也不过是普通平凡还有些惧内的丈夫罢了。 又想起康秀郡主刚刚的话,从她怀里探出头来。 “我还有兄弟姐妹是吗?” “娘亲。”白睬馨像是挣扎许久才叫出这声娘亲。 一瞬间康秀郡主好不容易止住的眼眶又泛起了红。 她狠狠点了点头,又抚摸着白睬馨的手回答:“你还有一个大哥和一个弟弟,你弟弟叫谢舒明今年八岁了,等他下学回来你就能看见他了。” “他啊,就是调皮猴子一个,从小就顽劣不学好,最喜欢的就是捉弄人。” “弟弟还小,又是男孩子!难免童心爱闹些。”白睬馨笑着开口。 康秀郡主宠溺的刮刮她的琼鼻 “你可别为他说好话,若是他敢调皮到你头上,你只管来告我,我告诉你父亲和大哥,狠狠收拾他一顿!” 白睬馨偷笑着点头。 “那大哥呢?”白睬馨问道。 康秀郡主脸怔住了片刻,抚摸着白睬馨头的手也慢下来。 “你大哥叫谢景琰,他自小就最疼你,哪怕后来有了你弟弟,他也是最挂念你的。” “哪怕这孩子不说我也知道,这些年每次他出公差都不忘带着你的画像,你丢了十几年,他就找了十几年! “自他上任起,这大夏的十几处州郡都要叫他走了个遍了。” 康秀郡主含笑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白睬馨伸手擦去康秀郡主脸上的泪珠,安慰似的握紧她的手: “母亲不要伤心!现在女儿回来了,哥哥就不用再如此了。” 康秀郡主也反握她的手,两母子又亲昵的依偎在一处。 …… “呼!哈!” “呼!嘿!” “哈!呼!” 一群肌肉蚺起的男人们在空旷的院子里活动。 他们拥有同样油光发亮的肤色,胳膊上高高耸起的肱二头肌,线条深刻的八块腹肌。 有人单手举起百斤的石块来回托举,有人将沙包大的拳头挥的虎虎生风。 还有一个在院中拿蒲扇大的大掌小心的扭开一盒蛤蜊油,用小拇指挑出一坨,细致的抹在自己锃光发亮的脑袋上。 “ 张正刚!”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大汉一哆嗦,手中蛤蜊油盒的盖子没拿住,咕噜咕噜的滚到二人脚下。 此刻站在院外的二人正是南宫慕雪与被乔装后的谢邀。 谢邀原本就觉得女扮男装不靠谱,可她没想到的是,她当初进的是妓院,老鸨不知见过多少肥环燕瘦的女子,自然眼力非凡。 她本就没怎么发育,除了长得瘦弱了些,胸前跟男的几乎没什么差别,加上有南宫夫人的热情相助,不仅用特殊材料给她做了假喉结,还用药水将她的声音变的粗犷许多。 南宫慕雪一系列动作做的熟练无比,一看就是经常干这种事! 张正刚本来被吓掉了东西,一双铜铃大的大眼看着凶狠的就要鼓起。 看见熟悉的藕色裙角又立刻收敛了神情,脸上带笑的立刻大步向二人走来。 谢邀将滚至脚边的盖子捡起递给如铁塔一般走来的男人。 南宫慕雪给谢邀介绍身份。 “ 这是张正刚,拳馆里资历最老的武师,有事儿找他就行!” “ 这位是谢…” “ 小弟谢大壮!”谢邀抢先截下南宫慕雪的话头,她现在可不想自爆马甲。 好在南宫慕雪看了她一眼,也没有拆穿她。 张正刚看着的谢邀。 一袭麻衣短打,不光瘦兮兮的,还矮的不行、踮起脚也够不着他的胸口。 不过毛发倒是生的格外茂密,一脸的络腮胡长得满脸都是,张正刚摸摸已经一根毛都没有了的大光脑袋,心中暗自不平。 第45章 他长得这么帅,却要掉头发! 这小子长得跟土行孙似的,却有这么多头发! 而不管心中怎么想的,张正刚可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 毕竟是南宫夫人亲自带的人,惹毛了这头母老虎,他三层皮也不够刮的。 “ 大壮是吧!以后叫我张哥就行了。” 张正刚憨笑着开口。 这时院外走来一位青衫长袍打扮的书生,一袭青袍挂在瘦高的身形上,宽大的衣衫被风一吹更显得他孱弱。好在这书生脸长的不错,清秀的面庞唇红齿白,倒是多出两分清携的气质。 “夫人,这就是新来的武师吗?” 来人走近三人,微笑着开口。 陈青峰拉过南宫慕雪的柔荑,换来南宫夫人腼腆一笑。 “这是谢小兄弟,身手很是不错。” 谢邀看着南宫夫人这娇羞神态,暗想这大概就是馆主了。 陈青峰敷衍了几句让谢邀不必拘礼,以后一起和谐共事云云,便揽着南宫夫人走了。 初见那雷厉风行,出手果敢的南宫夫人,现今也像初次怀春的少女般,乖乖的靠在陈青峰并不宽阔的肩膀上。 谢邀看着二人走远。 “走!我带你认识认识兄弟!” 张正刚拍拍谢邀的肩膀,带着谢邀向院里走去。 草草认识了些类似于狗蛋、王刚、周大柱等都是拳馆的武师后,谢邀终于被带着来到了分给她暂住的小房间。 或许是同为女子,也是同为会武的女子。 南宫夫人帮她隐瞒身份,还特地给她单独留了一间房。 “你先看看,有啥缺的跟我就行!” “多谢张哥了!” 谢邀抱拳道谢。 张正刚看着眼前的谢大壮,虽然名字叫大壮,但是长的瘦弱的不可思议,他刚刚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只手几乎都能盖住他整个肩膀。 触感好像还挺软乎乎的! 张正刚像是想到了什么,浑身立马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碰过谢邀的左手更是让他恶寒不已。 “我…我还有事哈,你…有事再找我啊,有事再找!” 不等谢邀回应,张正刚大长腿迈的飞快、很快魁梧的身影就消失在尽头了。 谢邀诧异的看着他一溜烟的跑走了,摇摇头转身推开了房门。 房间不大,但好歹算是干净整洁。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被子也是新换的,上面还有丝丝阳光的味道。 谢邀泄了力气顺势躺在床上。 她要从慕府搬出来的事还没和慕福春商量,想着小胖妞的眼泪攻势,谢邀不由得提前捏起了额角。 如今的剧情还不知道走到哪儿了,而有些事她也需要验证,没必要再把她牵扯进来。 谢邀看着横亘在屋顶正中央的木梁半晌。 闭上了眼睛! 很快屋子里就响起了若有若无的鼾声。 “你听说了吗?镇国公府真的小姐回来了!” “ 哪能不知道啊!前些日子当街撒泼的女子不是她还是谁!真是丢尽了先战神的脸了!” “ 是啊!听说不仅不通礼仪、粗鄙不堪,还性格乖戾气,对府中下人随意打骂,真是半点都比不过睬馨小姐!” “ 听说睬馨小姐最近又在义诊了,真是神医再世,圣心仁德啊。” “ 是吗?在哪儿啊!我媳妇最近老是吆喝肚子疼,我得赶紧去领号去!” …… 熙熙攘攘的讨论声像是魔音入耳般的灌入耳中。 声线像是经过极致的拉长、在扭曲的维度里旋转,直直的钻入眉心、让人头疼欲裂。 已经完全暗下来的房间里,谢邀猛然睁开眼。 看清周遭了环境后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闭了闭眼,在心中默默比了个中指。 女配的剧情不多,剧情开始时白睬馨已经被认回谢家,寥寥几篇关于她的剧情,无非就是黑化、陷害、打脸之类的剧情。 而今晚,她脑海中却出现了些别的东西。 是那个荷包的由来。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当年谢邀被掳走后又被人贩子捡到,同车的男孩、女孩很多,乌泱泱的挤在一处。 而其中之一就是幼年的白睬馨,小白睬馨那时病的都快死了, 人贩子准备将她丢了免得传染给别的小孩儿影响价钱。 小谢邀不忍心,去求人贩子,反倒吃了两个巴掌,所以将自己因为是母亲绣的所以拼命偷偷藏起来的唯一的荷包给了她。 因为上面有金线,哥哥告诉过她,金子是很值钱的东西,而买药是需要钱的。 她虽然很舍不得,可是她也生过病,知道生病会很难受,还可能会死掉! 母亲说死掉就是永远也不能吃白糖糕了,她不想还跟她一样大的小女孩死掉。 却没想到长大后物是人非,多年的折磨早让她忘了她曾经救过一个女孩儿。 她是在夏历246年被寻回去的,是因为官府当时抓住了一个人贩子,顺藤摸瓜查下去,竟然翻出来一个隐埋在上京极深的人贩子老巢! 这些人都是都是老毒瘤了,手上没几个没沾过血的。 更不乏身后有着势力权贵的人。 其中就有当年卖了谢邀的那一个,如此真相终于大白,镇国公认错了女儿。 可白睬馨已经跟新的家人有了感情(问就是女主魅力),康秀郡主也舍不得这个温柔乖巧,身世可怜的女儿,只说认作义女。 可亲生女儿也是要找回来的,于是谢邀这才脱离魔窟回了真正的家。 李地主一家并没有被报复,因为只说捡到的谢邀,当做养女,这些年也是娇养着,为了不让谢邀说出真相,走之前李地主还让李柱下了药强了谢邀。 让她死死堵住自己的嘴,她只要还想回去做她的侯府千金,那么就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 谢邀遭受了地狱一般的苦难,以为回到了真正的家,她终于能被疼爱、被补偿。 可是家里已经有了一个虽然不是亲生的却胜似亲生的女儿。 她拥有着白雪一样的肌肤,如花朵一般娇艳的美貌,更不说她一直行医行善,研制出的新药更是救了身染疫病的灾民数十万人! 这么一对比,让谢邀简直自惭形秽到了泥土里。 明明是自己的娘亲爹爹,哥哥弟弟,却都对她那样好。 她本来在多年的虐待中就有了严重的精神疾病,于是她彻底爆发了,她从此开始疯狂针对白睬馨,白睬馨要什么她必定要夺过来,依仗着家人对她的愧疚,肆无忌惮的欺辱白睬馨,发誓要将她赶出国公府。 可是女主永远不会被女配打败的, 第46章 后来,在一次设计女主的陷阱中,被男主察觉到了,反手就是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二天面对自己早已清白不再的身子和污浊不堪的灵魂,看着家人对自己失望透顶的眼神,谢邀彻底没了生的希望,可她还是憎恨白睬馨! 或许也不全是恨,可能更多的是不平衡,为什么同样是被拐的命运,白睬馨能遇到好师傅,能无忧无虑善良温柔的长大,还能抢走她的亲人!而她却要一直在污泥里挣扎! 她最后藏了把封毒的匕首,在宫宴上刺杀白睬馨,她力气很大,哪怕男主已经发现她,挡了一下,还是被谢邀将白睬馨的手臂划了一个大口子,于是男主彻底怒了,一巴掌拍死了早已服毒的谢邀。 至此女配下线,她的最后一点余热就是女主角中毒,男主千辛万苦虐心虐肝终于找到了解药,经过这一番分分合合、生死离别,俩人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感情,happyending ! 结局男女主风光大婚,女主角还是以镇国公嫡小姐出的嫁。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女配孤零零的一个小坟包,代表着这里曾经有过一个本该拥有完美幸福生活的小女孩儿…… 谢邀抬手遮住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半晌后房间里传来一丝轻轻的叹息。 ……. “母亲!母亲!” 正房外冲进来一个小炮仗似的小男孩。 他长的脑袋圆圆,白皙可爱,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镶嵌在白嫩嫩的脸上,穿着一身学院统一色的淡青色衣衫,还自己斜挎着一个灰扑扑的书袋。 “小少爷。” 路过的婢女恭敬的朝他福礼。 他就是谢家最小的儿子,也是书院里的混世小魔王──谢舒明! “身上怎整的这般脏,昨日才给你洗好的书袋怎的又破成这个样子!” 康秀郡主听见声响从房间里出来,看见脏兮兮的小儿子,难得不悦的开口。 谢舒明浑不在意的摸摸脑袋,很快又眼神一亮。 “听说二姐回来啦!在哪?在哪?” 谢舒明边说着眼睛边向四周寻找。 他自小就知道这个没见过的二姐是家中最最隐秘的事,父亲还勒令他不许在母亲大哥面前提起,免得勾起伤心事。 他虽然觉得这二姐的排面未免太大了吧,比他谢三爷还大! 但是,毕竟是他的姐姐,跟他一母同胞,说不定也会像娘一样护着他。 所以他听到父亲说二姐寻回来了,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是不是又调皮了?你先去把脸洗洗再来!你二姐换衣服呢。” 康秀郡主没好气的拍拍他沾满灰尘的衣摆叮嘱道。 “我今天是去见义勇为了!才不是调皮呢!我不洗!” 谢舒明昂着小脑袋,满脸不服。 今日他不仅惩治了偷书贼顾二,还帮助了他的同桌张小泉。 他今日可是做了件大大的好事! 今日夫子新发下来一本书册,说是让今日下学回家后熟记,明日要抽检。 他虽然功课不好,不太在意发了什么书,要做什么功课。 可他的同桌──也就是张小泉,他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又据说他家家境不是特别好,买不起什么孤本典籍。 所以书院里发的每一本书他都格外珍惜,那书发下来时,他还给书仔细的套了书皮,很是爱惜。 而顾二那小子,一向就看张小泉不爽! 不仅仅是因为张小泉凭借着过人的读书才能被学院破格录取到他们书院,毕竟他们书院虽然比不上国子监,可也是非权贵不能进的。 还因为给他们授课的周大家周夫子也格外看重张小泉,每次他们的功课都是张小泉做的最好,顾二做的最差,所以周夫子老是让他向张小泉学习。 因此在学校,顾二算是最讨厌张小泉的人了。 而谢舒明虽然也讨厌张小泉每次的读书声老是吵到他睡觉,可是他见过张小泉拿到那本书时的喜爱模样。 下学后,张小泉被夫子叫去了夫子的书房。 谢舒明正准备收拾书袋回家,转身又看见顾二偷摸着又回了教室。 他躲在隐蔽处看见顾二鬼祟着出来,手中还拿着今日发下的新书,小跑着揣着书进了茅厕。 没过一会儿出来时两手空空,谢舒明料想他肯定是把书扔了进茅坑了。 说时迟那时快,谢舒明当即用书袋套着自己的脑袋,冲过去对还站在茅厕门口的顾二朝胸口一脚,将他踹了回去。 又立马找了树枝卡住了门闩,让他不能出来,听着里面顾二惊惶愤怒的大叫,谢舒明心里格外畅快。 转身又回到书室,张小泉还没回来,谢舒明想着自己反正读书就不好,也不爱看书,索性就将他的那本书那本书拿出来,塞进了张小泉的柜子里。 大哥教过他要行侠仗义,保护弱小。 把他今天也算是保护弱小了吧,虽然他踢顾二那一脚将他自己也摔个趔趄,将身上蹭的脏兮兮的,但是他还是很骄傲。 康秀郡主一脸莫名的看着谢舒明兴致高昂的小脸,这小子! “母亲,我换好了!” 清甜的声音从内室传来,康秀郡主脸上立刻挂起了笑容。 谢舒明比她更快的一溜烟蹿进内室。 白睬馨诧异的看着谢舒明,谢舒明也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白睬馨率先展开笑容,白皙精致的脸本就好看,加上她独有的温婉气质,笑容宛若三月阳春花那般美好治愈。 谢舒明眼睛眨巴着,他之前看着大哥的模样也会试着幻想他素未谋面的二姐的模样。 他只有哥哥没有姐姐,加上他们家也不经常和别人家走动,所以他除了家中的侍女很少看见女孩。 所以他对姐姐的所有印象都很片面和刻板。 而眼前这个,一袭白裙,气质娴静、嘴角带着包容治愈的二姐,完美符合了他所有的幻想。 “二…姐?” 谢舒明喃喃开口。 “初次见面了,舒明。” 白睬馨含笑摸了摸谢舒明头上高高束起的发髻。 谢舒明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躲了躲,他长这么大,还没和除了娘之外的女子如此亲近呢。 “倒是难得看你安静下来。” 康秀郡主笑着跨步进来。 看见眼前姐弟二人气氛融洽,笑意更是深了三分。 第47章 小儿子生性顽劣,虽不至于到纨绔的地步,但总是让人头疼不已。 加上他出生时,女儿已经失踪。 他们姐弟从未相处过,她心中也曾担忧小儿子表现出排斥或不喜的行为来,伤了幺幺的心。 如今看来,她倒是放下心来,二人相处融洽,或许真是姐弟亲缘的关系吧。 看到康秀郡主来了,白睬馨自然的拉过谢舒明的小手向她走去。 康秀郡主看着小儿子虽然扭捏不自在,但还是乖乖让姐姐牵着手,不由得好笑。 “母亲,您给我置备的这些衣裙已经尽够了,不必再添了。” 白睬馨温声劝诫。 康秀郡主像是要把十几年亏欠她的一次性都补给她似的。 将上京城凡是有些名声的成衣店的刺绣娘子都请了来,让她挑选花纹,量裁衣裳。 其中更不乏一些名贵料子,也似不要钱的堆成一堆,让她随意挑选。 她现在身上穿的就是江郡独有的水丝限产制作出来的纱裙,一层薄如蝉翼,触之生凉。 就算是裙摆叠加了好几层也不显厚重更显轻盈,稍稍走动、裙子飘逸之间,颇有仙渺之美。 康秀郡主眼带惊艳的看着白睬馨,她的幺幺颜色自小生的就好,她是知道的。 眼下果然是女大十八变,一家子都是舞弄刀枪的主儿,好不容易得来一个不像是武将之家,倒像文臣世家的女儿! 康秀郡主揽过她的肩: “ 这才是些夏衣款式呢。” “等入了秋,让你父兄们猎些好皮子,母亲给你做件小袄可好?母亲记得你最喜红色,到时候给你做件镶白云纹红夹袄,定能衬的我幺幺更好看! ” 康秀郡主说着脑中也好似浮现出女儿小时候穿着小红袄摇摇晃晃的向她走来的样子。 看着康秀郡主眼中浮现出回忆往事的神情。 白睬馨却是嘴角一僵。 可能是人长大了喜欢的东西总会发生变化的,她现在已经不喜欢红色了,可以说她是极厌红色的。 可是看着康秀郡主不知想到什么变的柔软的神情,她终究没有开口。 “ 父兄平日里都忙的不得了,就连家也甚少回,母亲不用等他们,我也能给你猎来好皮子!” 谢舒明大声嚷嚷,彰显着他的存在感。 “ 是是是!” 白睬馨闻声低头应是,脸上一派认真。 “ 那姐姐今年的冬衣可就靠你咯,你应该不会忍心姐姐冻死哦?”白睬馨逗他。 “ 哼~” “ 小爷我三岁拉弓、八岁射箭!不过区区皮毛而已~”谢舒明小胸脯挺的更高,脸上的神情也更加舒展。 “ 你不过是三岁被你兄长抱着摸了摸弓箭,还手痒去抓,被弦弹了手。” “你可是哭了一个时辰! ” 康秀郡主不客气的拆穿他。 “你如今可是刚好八岁了、听你父亲说你如今还射不中靶心呢…” “ 母亲!!!” 谢舒明大吼,小脸都涨的通红。 “ 哼!我不跟你好了!!” 谢舒明重重的对康秀郡主哼了一声,转头哒哒哒的跑走了。 “ 晚点用晚膳、别忘了!” 康秀郡主对着恼羞成怒的小儿子背影挥挥手。 康秀郡主和白睬馨对视了一眼,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 “ 那我真的能随时去找你吗?” 慕府门口,慕福春眼泪汪汪的看着谢邀。 手里紧紧攥着谢邀的包袱不肯放手。 “真的真的,我有时间也会回来看你的。 ” 谢邀头点的飞快,一边说着一边去拿慕福春怀中的包袱。 慕福春却将包袱收的更紧: “张厨子新开发的水晶肘子你还没吃呢、要不你尝尝再走吧~” 慕福春期盼的看着谢邀。 她真的不想谢邀离开,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走,莫不是家里人又说什么了? 慕福春眼眶又是一红。 谢邀知道慕福春对她雏鸟效应很深,但没想到这么深。 叹了口气,拍拍她的小脑瓜。 “ 不准东想西想!” “ 没人要赶我走,更没人对我不好!” “ 只是我自己想要出去见识一下上京,况且你不是也知道我在哪儿吗?想我了就让人来武馆告诉我一声,我就来见你啦!” 谢邀像是哄小孩儿似的哄着慕福春。 慕福春眼眶更红了。 眼看着小孩儿要哭,谢邀手疾眼快一把捏住了她颊边的软肉,突入其来的疼痛让慕福春把眼泪生生的憋了回去。 “ 我走了!有事找我!” “对了!姜暮烟那里,你替我转告她,每个月固定的日子我会去她家医馆找她,让她继续她要做的事。 ” 说完,还不待慕福春回过神来。 一把抽出被蹂躏凄惨的小包袱,一溜烟便消失在了转角。 留下慕福春呆愣愣立在原地。 “ 小姐?”芋圆担心的出声。 “ 呜~”慕福春还是没忍住的瘪了瘪嘴,豆大的泪水顺脸而下。 芋圆赶忙拿出手绢替她擦泪,心里也是叫苦不迭,就知道谢姑娘离府,这小姑奶奶一定受不了! 谢姑娘已经早就提前告知了老夫人和大少爷要走的理由,哪怕老夫人和大少爷倾力挽留也一定要走。 如今只盼望着谢姑娘能真像她承诺那样,能时常回来看看小姐,毕竟慕福春虽然性子软,却没有什么真真正正的知心好友,她也是第一次看见慕福春与别的姑娘这样要好,连分开一刻也不想。 芋圆忽然又想到了身死的栗子。 栗子和她都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她性子安静内敛些,而栗子则是一个活泼开朗又爱笑女孩儿。 她们是一起被选进大房的,从小丫鬟做起,一步步做到了贴身大丫鬟。 小姐仁厚,待她们极好,哪怕是公子偶尔从胡商哪儿淘得难得的好东西,合适了小姐也毫不吝啬的赏给她们。 她们都是家生子,自小就被培养着忠于主家,栗子为了保护小姐而死是值得荣耀全家的事。 而主家也确确实实厚待了她的家人。 只是看见曾经她和栗子一起翻过的花绳,一起做过的女红,她还是难免伤心。 毕竟她和栗子,从小一起长大,也一起跟小姐玩耍,她们是下人,是没法跟小姐做朋友的。 所以已经死去的栗子,也是她最最要好的姐妹啊。 第48章 镇国公府 金丝楠木的大圆桌上,摆放着各色菜肴,菜色鲜艳,香气逼人。 康秀郡主与谢震业坐在主位,而白睬馨的位置就在康秀郡主的下首,挨得极近,此时母女二人也亲热的拉在一起说着话。 一身便服的谢景琰坐在谢震业下首,随后便是谢舒明。 白睬馨借着喝水的空隙偷偷打量着这个外人口中被赞少年英才、也同是五品金武将军的镇国公世子──谢景琰。 谢景琰身量魁梧,宽肩窄腰。 哪怕身着一身灰扑扑的黑色常服,也掩盖不住气势。 眉宇修长,棱角分明,本就生得一身好本事,现今不仅皇恩正盛,还长得如此俊朗。 白睬馨在谢景琰即将发现她眼神的前一刻移开了目光。 兄长谢景琰虽然不像母亲所说的那样亲近她,反而对她淡淡的,但她不怪他,毕竟小时候的情谊已经过去了那么些年。 现在她已经找到了家,现在的她已不再是什么孤苦无依的孤女,而是正经的镇国公嫡女。 她的祖父是战神谢玖!父亲是一品镇国公!母亲是郡主,长兄是金武将军! 她本该就是这大夏朝作为尊贵的世家小姐之一! 如果说她前十八年都是在受苦,那么她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走了那么远的路,一路上遇到了那么多的危险,在此刻也算是值得了。 “ 馨儿,馨儿?” 白睬馨从思绪里出来,看向康秀郡主。 “ 这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雪蛤汤,对女子是极好的,用些好吗?” 康秀郡主亲自端起汤碗,给白睬馨盛了一碗。 白睬馨乖乖接过,小口用着。 康秀郡主看着这样乖巧的女儿,不由的又是心中酸涩。 馨儿虽说也未被那大夫苛待、可乡野中哪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呢。 这上京贵女,哪怕是庶女,家中也是娇养着的。 只有她的女儿,自小就离了家,连这区区雪蛤怕是都没用过几只。 不过这可就错怪白大夫了,白睬馨虽然没有锦衣玉食的长大,可作为医师,白大夫手里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不然也养不出白睬馨这嫩滑不已、白皙的几乎都看不见毛孔的的好皮肤来。 谢景琰一直沉默的坐在一旁,甚少动筷子,就连眉心都是微微蹙起。 他不明白,只凭借一个小小的荷包如何能断定她就是他的妹妹谢邀。 可却父亲不想让母亲再受刺激、说是他已派人去查,是真的就皆大欢喜,不是的话府里也不缺这一双筷子,等有了消息再做决断。 他也知道,毕竟母亲在刚失去妹妹那两年时常梦魇,有时还会突发臆症,如今妹妹回来了,母亲也好似重焕新生一般。 可他对着眼前的“妹妹”总是充满了陌生感。 看着康秀郡主对着白睬馨嘘寒问暖,谢景琰忽的心生一股烦躁,手下夹菜的动作也不由的重了些。 坐在一旁的谢舒明诧异的看着一旁有些暴躁的兄长,默默的端着小碗离远了些。 “ 母亲!可否给我看看白姑娘的那个荷包!” 谢景琰放下筷子,忽然开口道。 谢震业瞬间皱起了眉头,眼含警告的看着谢景琰。 “ 什么白姑娘!她是你妹妹!” 康秀郡主果然不悦的开口斥责道。 “ 母亲如何能…” “ 谢景琰!” 谢震业厉声开口。 谢景琰皱起眉头,一旁的谢舒明把头都快埋进了碗里。 半晌,谢景琰终究闭了闭眼。 “母亲何故如此、我不过是想拿…睬馨的荷包去查当年是何人将她丢在官道的原因罢了! ” “ 兄长不必再劳累的为我奔波了,如今我已经平安回来了,如今只要能侍奉在母亲父亲的跟前便已经足够了。” 白睬馨的话妥帖至极,直直暖到了康秀郡主的心里。 康秀郡主瞪了眼冷硬的大儿子一眼,没好气的开口: “ 你要去查我不拦你,正好也揪出当年是是哪些人能手眼通天,不仅能在天子脚下制造动乱掳走幺..馨儿,还至今没被我们抓住马脚!” “ 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谢景琰站起身开口,转身就要离开。 “你这么急作甚.?”康秀郡主叫住他。 “ 我这里有封帖子,过几日葛家要举办个什么游湖会,你妹妹刚回来,还不熟悉这上京各处,你正好带着她去游玩一番。” “ 母亲,我也要去!” 谢舒明终于从碗里抬起头来,脸颊处还沾了颗米饭粒儿。 “ 去什么去!你给我在家乖乖做功课!” 康秀郡主瞪了他一眼。 谢舒明圆嘟嘟的小脸蛋鼓的更圆了,可又不敢顶嘴,活脱脱像只气哼哼的小河豚。 谢景琰看了眼母亲,终究无法拒绝。 “ 是” 莺鸟纷飞,夏菏娇艳青礼,莲叶绿意片片垂怜在湖中,碧波清水之上有一艘不大的清雅小舟。 里面正是白睬馨和谢景琰,还有好几位世家公子、小姐,葛家作为发起人自是在其中,这艘船舫也正是葛家的。 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布置摆设也是极为清雅不俗。 这次的游湖会光是靠着葛家的身份也请不来这么多人。 船舱内弦音笛声不绝于耳,公子小姐们也各自聚在一起吟诗作对,作画题字,但细看却也各有各的动作。 镇国公认回了二小姐,如今上京城算是人人皆知了,只等合适的场合正式介绍出来。如今也是让谢景言先带着妹妹出来,还有慕家公子作陪,也算是摆明了镇国公府的态度和重视。 谢景言和慕之行皆是身有官职的天子近臣,与其他吃家里响爵的贵族公子哥儿是不同的,更何况长的又好身世极佳。 是以他们二人都是京城贵女眼里的香饽饽,可惜二人相处的好,脾性也极像,很少出席什么宴会诗会,实在难接触。 如今倒是有了缺口,或许可以从这个刚刚从乡野里领回来的二小姐身上入手。 公子们也是同样心思纷纷,这二小姐姿容不俗,楚楚动人,光是美貌就勾的人心痒痒了。 虽是刚找回来的,但是是嫡女身份,顶天的身份和以后能带来的助力都是很大的,若是能得美人青眼,何愁不能平步青云?简直就是百利而无一害,不少人这么想着眼神不禁又炽热了几分。 白睬馨感觉到了身上众多若有若无打量的眼光,有些不自在,还有一丝丝隐秘的兴奋感。 原来这就是贵族生活,是跟她前十几年来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第49章 “睬馨,你看那儿的荷花开的多好啊!”身旁的葛云蓝有些兴奋的扯了扯白睬馨的袖子大声说道。 她故作夸张的趴在船舱的栏杆上,软下的腰身在掐的极细的裙摆中显得更是窈窕,带着少女独有的俏丽与娇憨。 “是吗?确实很好看呢”白睬馨回过神来,顺着她看的方向专心看起湖中姿态各异的荷花。 葛云蓝笑着不经意往不远处一看,见那人背对着她竟是一眼也没有望过来,脸上的笑不由得带上一丝失落,樱唇也轻轻抿起。 … 而另一头,谢景琰双手抱胸,面色沉沉的望向湖面,水过行舟,船体经过时带起阵阵波纹,将湖中映照的美景搅得一塌糊涂。 “想什么呢,闷葫芦!”慕之行递给谢景言一杯茶。 “如今找回了妹妹,你们家如今已是阖家团圆,怎的还如此不开心?”慕之行细长的丹凤眼略带戏谑。 “凭借一个荷包,还不能确定她就是幺幺!” 谢景琰剑眉微微皱起,似是对他这种说法很是不满。 他跟父亲都觉得这个女子身上的疑点很多,不说性格习惯跟小时候的谢邀不一样,长相也是无一分相似,一个荷包实在难以支撑。 但母亲思女成疾,已经没有基本的判断和理性了,加上身子愈发又不好,他们只得先暂时认下,安抚母亲。 关乎血脉亲情,还是得细查一番。 慕之行见好友神情严肃,平日里虽然话少但起码还有回应,如今气的连他的茶都不接了。 心中也明白此事怕没有那么简单,但想到康秀郡主逼着好友非要带人出来散心,谢景琰自来就臭着脸一副人人欠他八百两的样子,心里又觉得好笑的紧。 还欲说些什么,忽的船身一晃 “怎么回事!” 谢景言身手矫健,稳稳扶住差点跌了一跤的慕之行,皱眉起身质问。 其余人也是吓得不轻,还有些人不走运的被晃的摔了个大跟头,疼不疼不说,实在是丢人! 故而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 将掌舵的给我叫过来!” 葛云蓝与白睬馨互相搀扶站好后也开始发难。 今日是葛家下的帖子,船也是葛家的,若是今天不给出个交代,葛家以后怕是要被上京贵族除名了,故而葛云蓝的神情也一改初时的天真娇俏。 “启禀小姐,是外面有一艘船舫和我们撞上了!”一名奴仆赶紧满头大汗的入内禀报,他怕是也被颠的不轻,头上的璞帽都歪了。 众人闻言纷纷出了船舱,要看是哪家的竖子竟如此猖獗! “哈哈哈景琰,好巧啊,如此有缘,这都能遇见你们!” 一个身影从相撞的大船里走出来,身形单薄孱弱,但周身气势不凡,一张脸也算俊秀分明,只是过于狭长的眼睛,让人与他对视时总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纷纷行礼没想到这太子竟也来了, 刚听见声音,谢景言就知道是谁了。 “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连忙乌泱泱跪了一地,心中冷汗连连,还好当时撞船时候没有说什么大不敬的话,不然十个脑袋也不够他们砍的。 当今东宫太子陆恒乃是圣上的第二子,是先皇后黎氏所生之嫡子。 先皇后与圣上少年夫妻、从太子到皇帝,二人携手同行十几年,圣上对她的情谊自不必说,故而陆恒自出生就被立了太子。 只是这太子当了二十几年,朝中大臣对这个储君可是颇有不满。 太子暴戾乖张,在东宫随意打杀下人都是常事。 他还爱极了各种骇人听闻的杀人酷刑,宫中稍有不顺他心者,都是难逃各种手段的折磨。 就连上京里众多朝臣、天子门生,平日也没少受他的气。 但圣上是明君,对百姓爱民如子,对朝臣知人善用,虽然百官多次上书劝诫皇帝改立太子,但圣上皆是不肯。 甚至有一次还当着百官的面下了罪己诏,直言儿子之过,当由当父亲的来偿,说着竟然老泪纵横起来。 吓得百官从起不敢再提废太子,只要陆恒明面上不要做的太过分,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太子无法无天的程度有眼可见,众人对他连躲都来不及,所以不管这太子是不是恶趣味的故意使人来撞他们的船,他们也是不敢吭声的。 “诸位请起,不必多礼!” “孤本只想过来打个招呼的,没想到这掌舵的忒不小心了,诸位没甚大碍吧?” 笑眯眯的太子分外看起来和蔼。 众人哪里敢拿乔,纷纷表示无碍。 “今儿个也算孤的过失,我看你们的船身有损,不如与我和皇叔一道游玩如何?” 许多人额头浮了冷汗,这太子喜怒无常极不好相与,如果真搭上太子,那以后加官晋爵自是好,可就怕你活不到那个时候就被他当饰演新酷刑的工具了! 不过皇叔? 本朝皇亲甚少,除去已死的周王可被太子称皇叔之外,便只剩下征北王殿下了。 果然!从后面姗姗显出一位欣长高大的身影。 白冠墨发,眉眼如漆,唇色艳红,好一张清俊容颜。前头本来长的还算端正的太子陆言在陆熠轩的衬托下如明珠下的尘埃一般。 许多人都看痴了,不愧是京城女子第一想嫁的梦中情人,这张脸好看的连许多女子都比不上。 一直跪在角落的白睬馨瞳孔一缩,心中弥漫起淡淡的喜悦,竟然是他!!! 而这边,面对太子颇有心情的邀请 谢景言不敢随意答应,何况船上还有女眷,这些女眷多是还未出阁的娇娇女,万一太子兴起,可就不好收场了。 “殿下与王爷万金之躯,尔等怕冲撞了殿下!故就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谢景琰恭敬的低下头,但说出的话却是冷冷硬硬。 “欸!莫要拘束,只当平常好友玩耍即可”太子依旧不依不饶。 见谢景琰不答。 “ 莫非是嫌弃孤不成!”太子的笑意微敛,言语已带不喜之意。 谢景言心下不耐,这太子生性阴狠,性格多变,实在不是好相与之人。 无法,众人只得一道上了足足大了三倍的船。 第50章 太子出行,船舫自是华丽非凡,美酒佳肴,弦乐歌舞好不热闹! 入了座,不管众人心里愿不愿意,大家明面上都是一番受宠若惊,高兴极了的样子。 席上各路人马笑语晏晏,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只有征北王陆衍面前无人敢放肆。 他自露面就没说过话,此时也只是捏着白玉杯静静坐在上首,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通体洁白的白玉杯色泽鲜亮温润,但握着它的手颜色也不逊色半分,男人的手修长匀称,除去掌心虎口有隐隐的薄茧,竟再无一丝瑕疵。 就算只坐在那儿,强大的周身的气势也不容人忽视。 莫说别人,就连一向谁也不放在眼里嚣张跋扈的太子也不敢随意在这个皇叔面前调笑,毕竟他这个父皇比起儿子可是更疼他这个弟弟。 太子陆恒心中嗤笑一声。 所以,船舱内皆是嬉笑怒骂、歌舞升平,只有他面前像是被隔绝了一般,自成一片清冷之地。 白睬馨乖乖端坐在谢景琰的下首,眼神却在透过余光观察着这位赫赫有名的征北王殿下。 此时他纤长冷白的手轻执着酒杯,微微侧着的侧颜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睛轻阖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懒懒散散的将酒送至殷红性感的薄唇前,让人不禁脸红心跳、想入非非。 男人眼皮一挑,像是发现了她的眼神,精准的目光直直的向这边扫射过来,凌厉如同战场上的千军万马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白睬馨脸色一白,连忙收回了已有些放肆的目光,低垂着头,心中有些羞恼,还有些无措,手中的鸳鸯戏水锦白手帕被拽的不成相。 这一切被坐在一旁的太子尽收眼底,眼中浮现出趣味。 “听说最近景琰失散多年的妹妹找回来了?”太子饶有兴致的把玩着酒杯,突然开口道。 上京城内几乎有些门道的人户都知道了这件事,作为皇城的主人之一,太子也必不会不知道。 场合里一时间有些静默,谁也不敢冒然插嘴。 谢景言闻言起身拱了拱手, “回禀殿下,臣妹近日才被寻回,不敢劳烦太子殿下惦念” 谢景琰这不通变通冷硬无比的脾气陆恒老早就见识过了。 毕竟他是太子,而谢景琰恰好是大内御林军的统领。 以往他不过稍稍惩治那些不听话的小宫女小太监的时候,谢景琰可没少给他添堵。 这让他恶趣味愈发浓厚起来。 “哦?哪位是谢家小姐啊?” 太子挑了挑眉,像是没看到谢景琰下首坐的女子一般,大声的明知故问道。 白睬馨被指名道姓后淡然的理了理裙摆,面上镇定自若的起身出列行礼: “臣女谢邀拜见太子殿下” 宛若黄鹂初鸣的晴甜嗓音,配上盈盈一福不堪一握的细柳身姿,面容清丽,气质灵动,果然是个美人儿。 太子将人细细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随后收回目光又开始细细把玩起手中的琉璃杯,既不说话、也没说让白睬馨起身,场面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太子属天家,身份尊贵无比,虽然这位东宫殿下生性暴戾,性情不定,但怎么说都是储君、若无大碍便是未来的皇帝! 圣上对这曾经拥兵百万的镇国公府虽然始终敬重不已,但毕竟先战神已去,府中除了有一个一等公爵的虚衔,实际上并无实权。 所以算来算去,哪边都不好得罪! 众人也不想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索性个个低垂着头,当作没看见的样子。 漫长的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白睬馨有些蹲不住,她虽然性子温和恬静,但其实不管白大夫还是康秀郡主都并不拘着她,所以在礼数规矩这方面她吃的苦并不多,体力也不算好。 况且她身子本就孱弱,自小就需要名品药材时常滋补着,这太子殿下如此这般,不光是在作弄她,也是在折辱整个镇国公府。 谢景言在一旁皱了皱眉头,神情显然不好看,这种招数显然就是在恶心人,太子并没有明面上惩治白睬馨,但若让她贸然起来,太子大可以反口说镇国公府礼数不周,藐视天威。 如今镇国公府处境本就微妙,这太子更是老早看他不顺眼。 白睬馨的小脸儿已经微微泛白,些许晶莹的汗珠顺着香腮落下,更显楚楚可怜,有些本就怜香惜玉的人心里也莫不埋怨起太子过于迁怒美人。 “太子殿下…” 谢景琰板着一张脸跨步而出。 “啪!” 玉色的酒杯顺着案角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里面上好清冽的美酒也随之撒在了地上。 征北王陆衍神色淡淡的收回推下白玉杯的手站起身。 将近九尺的身影给足了压迫感。 看了席下一眼,迈开有力修长的大长腿向外走去。 众人连忙起身恭送。 太子脸上缓缓扯开一抹阴鹫的笑。 “ 恒儿不送送叔叔?” 高大的身影忽然停住转过身,对着还坐在椅子上的太子开口。 太子陆恒脸上的笑一僵,这陆衍年龄跟他一样大甚至还比他小几个月,他却要叫他叔叔! 从小他就活在陆衍的阴影下,念书不如他、武学也不如他、甚至长得都不如他! 皇祖父喜欢他,百姓爱戴他,就连他亲爹都更疼爱这个弟弟。 如今不仅当众不给自己面子,还想让他这东宫太子给他抬轿不成! 太子眼底满是阴霾密布,脸上却又扯出笑意来。 “ 你不适合这般笑,极丑。” 陆衍瞥了他一眼,形状美好的薄唇吐出冰冷的词语。 说完也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而去。 “ 啪!” 太子的额角都气的隐隐抽搐起来,将手中的琉璃杯狠狠的砸在地上。 碎片迸溅的到处都是,谢景琰皱着眉上前一步将白睬馨挡在身后。 太子看了二人一眼,冷哼一声也拂袖而去。 等到太子的身影已走远了的时候,众人才松下一口气来。 太子与征北王不和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准确来说,就太子这个性子,没人能让他看顺眼。 不过征北王倒是有一句话说的极对,太子虽然不比生母是第一美人欣贵人的征北王陆衍,但皇家的基因总不差,所以他也长的算是俊朗分明。 但他有一双极其狭长的长眼睛,不笑则已,笑起来总带着两分奸睨和诡异。 但偏偏太子最喜笑,哪怕他极少真正开怀的笑。 所以当时征北王说出极丑的话时,真真是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众人想笑又不敢笑,许多张脸硬生生憋的通红。 第51章 好好的游湖,却闹的如此不欢而散。 有些人兴致缺缺地走了,有些人却庆幸好歹从那阴晴不定,又喜爱折磨戏弄人的太子手下安好的离开了。 回程的马车上,白睬馨低头看着手中淡色的绣帕发呆。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又高大的男子。 仿佛是命中注定,在他和她初次见面的第一刻,白睬馨的心就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动。 或许是因为第一面他就救了她,仿若天神下凡般拯救她于水火中。 这次虽然被太子公开戏弄折辱,但能有机会再次见到他,已是她最大的恩赐。 原来他的身份是那样尊贵,那样的高不可攀,这样的人恐怕只是想想,都是对他的亵渎吧。 白睬馨垂下了眼,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不过,听说征北王陆衍曾经师从先战神谢玖,而她的祖父正是谢玖! 那么,她算不算也是和他有些关系呢? 若她没有走丢,没有被师傅带走,那么她就在国公府长大,会不会也会偶尔撞到来见祖父的陆衍呢。 听母亲说祖父虽然病逝的早,但也是极疼她的,她若央央祖父,让她跟着旁听学习,他是不是就算是他的师妹了。 想着想着,一抹艳丽的红霞飞上白睬馨白嫩的脸颊,本就生的清丽娇妍,害羞起来的模样更是显得美丽动人。 一旁同乘的葛云蓝看着白睬馨的面色陡然变的艳若桃李,眼珠一转,像是窥破了什么。 伸过头对她笑: “征北王殿下向来冷情冷性,甚少管闲事,更是从未多看其他女子一眼,今日却突然下了太子的面子,怕是为了其他吧?” 白睬馨双眼微征,心中不解她的意思。 “你这是何意?” 于是葛云蓝凑近低声对她说: “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哦~” 白睬馨闻言立马低下了臻首,脸上的红霞也愈发娇艳:“云蓝,你可莫要打趣我了” “王爷是何等金尊玉贵的身份,我…我哪里敢肖想呢。” 葛云蓝握着她的玉手道: “睬馨,你不要这么觉得,你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家世显赫、皇亲贵胄。” “先不说这上京城就没几个长的比你还美的世家小姐,就算有你美、也没你善良啊!” “你圣手回春,仙女下凡救我于生死边缘,小女子可感激不尽呐!” 葛云蓝耍起了宝,白睬馨被她羞的就要去捂她的嘴。 二人在马车里很是笑闹了一阵。 收了笑意,葛云蓝对白睬馨认真道: “征北王殿下身份尊贵,长的又是极好,你不下手,难道愿意被其他女郎占了去?” “这满上京的女孩都等着入征北王府呢,三年前征北王自请边关,不知道多少女孩哭碎了芳心,更有着不少适龄的世家小姐,哪怕都熬过花信之年,也要等他从边关回来呢。” 白睬馨咬了咬嘴唇。 “你…你别说了,我没有那样的心思” “征北王今年也有二十有三了,今年圣上怕是怎么都要让他成亲了,那你到时候可别暗自抹眼泪啊。” 葛云蓝又开始促狭他。 白睬馨微恼,伸出柔荑要去打葛云蓝,二人又嬉闹成一处… 平静的一天,炙热的太阳,闷热的空间、再加上臭烘烘的马粪,谢邀觉得她马上就要啊平静的上天了。 解开系在口鼻处的丝巾,将粪车推到专门的一处地点倒掉,再将粪车拿水冲洗干净。 捡起遗忘在角落的扫把,谢邀这才有空擦了擦额头上热出的汗水。 当时看见精武门这三个字时,她以为有同是穿越伙伴的存在,可她观察的这一边时间,发现这间武馆其实没什么特别的。 不是日常的训练习武,就是打扫卫生扫大粪! 就是同事们都有些过分可爱了。 “二蛋!你是不是偷我宝宝了!” 这是来自近两米高,擅长内家功夫猛虎拳的武师李狗全的怒吼。 “馆主说了不许在馆内养宠物!”他对面正是擅长腿法、自号上京无影脚的黄二蛋振振有词。 “所以你就把它藏起来了?我宝宝最怕黑了!你快还给我!” 李狗全青筋暴起的拳头狠狠捏住。 “我就不!你还给老鼠起个名字叫宝宝?你恶心不恶心!”二蛋口气嫌弃极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李狗全铜铃大眼狠狠鼓起, 两人眼看着已经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互相喂拳头了,谢邀连忙扔下扫把过去劝架。 “二位兄长莫急,都是一起做事的,何必伤了和气呢?”谢邀隔开二人 三人站在一处跟吉祥三宝似的,谢邀要是再矮点,他俩估计都快看不见了。 不过好歹只是夸张手法。 黄二蛋似乎是找到了倾诉对象,急忙低下头开口道诉苦: “大壮兄弟!你是不知道,他这厮养什么不好偏养只恶心的老鼠做宠物……” 李狗全大声争辩:“你才是老鼠!那是我从番邦商人那儿大价钱买的锦毛金丝鼠!是鼠中贵族你知道吗!贵族唉!很贵的!……” 谢邀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点。 二蛋白了他一眼又继续说: “ 大壮兄弟你也知道、我倒霉跟他是一个屋子。” “他这老鼠养的恼人的很,不仅爱吱吱乱叫,让我每天都睡不好觉,而且屙的屎滂臭!超臭!巨臭!” 说着说着指向李狗全的手激动的颤抖起来,神色愈发凶残: “关键是他还不关笼子散养!!那死畜生竟然趁我睡午觉爬进了我的被窝咬我屁股!!!” 为了证实所说非需、黄二蛋非常迅速的一褪裤子露出两瓣白的异常的屁股,和上面三四个小小的渗着血丝的咬印。 谢邀迅速转头,奈何哪一幕已经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心里崩溃大叫: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脏了!!它脏了啊!! 谢邀艰涩的咽了咽口水,让他先把裤子提起来再说。 恰好此时,馆主陈青峰走过来了。 看见这奇怪的一幕 陈青峰:“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谢邀: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 第52章 陈青峰耐心的听完二人的争辩,将罪魁祸首从黄二蛋的床底找出,找了个小竹笼关住。 又罚了李狗全半个月的月银作为对黄二蛋身心的补偿。 还不等李狗全露出不满的神色,陈青峰又轻飘飘撂下一句若是不满就向南宫夫人告状,说他私养宠物,还不加管束。 李狗全想到南宫慕雪那暴脾气,不禁打了个冷颤,只好垂头丧气的答应了。 解决这两个人,陈青峰却转头叫住了一旁看完热闹就要溜的谢邀。 他突然来找谢邀,也是因为拳馆接了笔单子,是个简单的护卫保镖活儿,想着谢邀刚来是个新人,这个活儿不难,也算是先熟悉熟悉业务。 所以此去也只有谢邀和张正刚二人,雇主是城北做布行起家的富商袁老爷和他新娶的五姨娘,要去隔壁青郡回门,。 虽然路程不算远,家中奴仆也不少,可富人总是格外缺乏安全感些,所以还是想请些有拳脚的人放心些。 简单收拾了路上一些必备的东西,谢邀便和张正刚出了拳馆,直奔袁家见到了雇主。 袁老爷真是名副其实的圆老爷,肚大如珠,脑满油肥,那双下巴都有两三层,不过待人笑眯眯的,对谢邀二人也算是客气。 那姨娘谢邀倒是没看到正脸,只看见了身影,妖妖娆娆的格外惑人,不过一闪,便已经钻进了马车。 袁老爷和五姨娘上了第一辆马车,跟随的管家婢女则是第二辆,后面还跟着几辆装着厚厚回门礼的驴车。 张正刚谢邀二人则是翻身上马护卫在队伍两侧,一行人慢慢悠悠的出了上京城。 天色渐晚,宽阔平坦的官道上 一前一后的走着一批人。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今晚怕是只能露宿郊外了” 粗粝的嗓音响起 是张正刚侧过身跟谢邀搭话 谢邀点点头,据张正刚说,眼下这路程他们才走了一半不到。 本来规划的是下午脚程快些,到下一站的赵家庄借宿,但这袁老爷的姨娘却突然身子不适起来,受不得太大颠簸。 美人儿貌美妩媚,如今却小脸发白,又轻轻蹙着蛾眉,脸上一派忧愁。 袁老爷当即心疼的不行,于是他们只能放慢了车速,一边走一边停。 导致如今赶不到赵家庄,今晚怕是只能睡草地了。 好歹是夏天,住在野外虽然诸多不便,但好歹不会生病。 夜晚 众人本打算简单的吃些自带的干粮,那个娇弱的姨娘又说吃不得硬的东西,非要喝鲍鱼粥。 袁老爷没办法,又只能派仆人忙碌的架起大锅,开始熬粥。 虽然挺麻烦的,但谢邀他们也能分口热乎的,虽然都是剩下的边角料,但是都是粗人也没那么讲究。 吃过晚饭,其余人皆是宿于马车,谢邀和张正刚拿了雇佣的银子,自然没这么好的待遇,他们得轮流守夜。 张正刚让谢邀先睡,过了三刻再喊她换。 谢邀也没矫情的拒绝他的好意。 营地旁有棵不高的树,约莫有个几十年了,长的虽然不高,但极为粗壮,是棵很适合上吊的歪脖子树。 揉了揉因摩擦而变得通红的手掌,谢邀小心的爬上了树干。 她还是不擅长爬树,主要是在下面睡会有虫子啊。 双脚利落一抬,斜身背靠在了大树干上。 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众人。 袁老爷这次带出来的人也不算不多,两个护院,两个小厮,还有一个贴身伺候五姨娘的丫鬟。 加上她和张正刚二人,不过八人。 这走的也是姨娘回门探亲的官道,既是官道,也少有不长眼的匪徒强盗,这路上应是没什么大碍。 其余人都睡了,张正刚守着火堆,跳跃的火光带着他蹭亮的大脑门一起闪动,显得一切平静而安详。 谢邀身子放松,彻底躺平下来,睁眼望着夜空,今晚月色特别好,恰好是十五满月。 月色皎洁,冷辉直直的撒下来,将夜晚映照的如同白昼。 跟晒太阳似的,谢邀往树梢颠挪了挪,想也吸收点日月精华。 闭上双眼,夜晚微风带着凉意吹走了白日燥人的热意,耳边除了偶有火堆噼啪的燃烧声,就只有出没于黑夜的小动物细细的叫声。 谢邀睡意渐来,心绪渐松,眼皮也越来越沉…… “嗡嗡嗡~” 谢邀动了动耳朵 “嗡……嗡嗡~” 谢邀皱着眉头挥了挥手 “嗡嗡嗡” 这该死的蚊子!! 谢邀暴躁的翻身而起,起身的力道让大树枝叶之间发出漱漱的摩擦声。 谢邀眼神却望向了树林深处 有动静!!!! 一旁的张正刚也警惕的站起身,与谢邀对视一眼。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从树林里窜出几个蒙面大汉,手中又是熟悉的白晃晃的大砍刀。 这年头,杀手这么多的吗?虽然是小说世界啊,但这袁老头是个连炮灰都没有的角色啊! 谢邀内心吐槽。 张正刚抄起一旁放着的家伙什,转身朝营地还在熟睡的众人大喊。 “有贼人来犯!危险!” 他声音用了力气,仿若洪钟灌耳! 众人被吓了一大跳,纷纷出了马车。 而最豪华的大马车内,袁老爷也被吓得疲软下来,连忙挺着圆圆的肚子从娇柔妩媚的小妾身上起来。 出门在外,除了主家,几个护院和下人也没有那个时间和条件在野外讲究,所以都是合衣而眠,故而反应还算迅速。 那些黑衣人不发一言,训练有素的极速朝袁老爷所在的马车劈砍而去,好在护院也算有些拳脚,家丁们也抄起木棍与他们打成一片。 黑衣人们看着也不是什么些厉害人物,只是人数多了几倍,双拳难敌四手,这些家丁逐渐吃力起来。 谢邀抄起火堆旁未燃尽的木棍冲过去,一棒一个。 在人数多出几倍的敌手面前游刃有余,跟打地鼠似的,一棍子下去,都是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没了战斗力。 张正刚牢牢握着他的家伙,他擅使双刀,两把九环铜纹兽首刀也在人群中耍的虎虎生威。 没一会儿这群不怎么样的小贼被谢邀与张正刚二人全部干翻在地。 满地的哀嚎惨叫声中,袁老爷才搂着新娶的小妾哆哆嗦嗦的从马车里钻出来。 看着倒了一片的贼人,和刚刚透过车窗看见的二人不怎么费力就拿下了这些小贼的样子。 袁老爷肥腻的脸上挂上了笑意,这回银子可算是没白花! 第53章 他挺了挺肚子,松开握着小妾纤腰的手,走到一个已经一动不动的黑衣人面前,试探的伸出脚碰了碰他。 见人已经完全死透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身体也放松下来。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之前明明已经血流满地一动不动的“死人”突然暴跃而起! 情况突发! 张正刚急忙伸手去挡,两人顺势缠斗起来。 那黑衣人招式衔接自然,显然身上并没有什么伤,身上的血应该不过是抹的其他人的,用来瞒天过海出其不意的! 若不是张正刚离的近,怕是袁老爷便要被他偷袭成功、血溅当场了! 二人打得难舍难分,看得出这黑衣人跟其他的小喽啰都不一样,明显是学过两招的。 袁老爷后知后觉的躲在护院的身后,脸上的肉都后怕的颤成一团。 谢邀余光一扫、眼神一凛,手中的烧火棍直直一甩,直奔袁老爷! 众人大惊! 不明白这矮个子武师是在干什么! 只听得一声娇呼,一看,袁老爷还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而旁边那位妖娆娇美的姨娘已被谢邀砸中倒地。 谢邀用的力不轻,她的肩膀正好被谢邀砸中,此刻正疼的微微颤抖着。 而她手中还握着一把小而锋利的匕首,刚刚她想干什么不言而喻,谢邀将她手中的匕首踢开。 “你这贱人!” 一道人影冲了上来。 袁老爷狠狠一巴掌掌掴过去,粗圆的手将小妾扇的嘴角带血。 不远处传来张正刚的声音! “不好,他要逃!” 张正刚捂着被砍了一刀血流不止的胳膊喊大喊。 刚刚的戏码竟是声东击西! 这小妾和黑衣人本就是是一伙的! 谢邀抄起烧火棍扭头抡起两条腿就跟着追去。 他奶奶的,敢这么猖狂!伤了人还想跑? 浓稠的暗色将树林包裹,若不是从树梢的间隙中偶尔撒下的几缕微弱的月光能稍稍照亮,怕是根本就不能看见东西。 谢邀凭借着优越的4.0好视力,紧紧的追着那个人不放。 不知穿梭了多久,谢邀追着追着来到了一片林中空地。 而空地上则是一大片乌泱泱的黑衣人。 谢邀一皱眉、脸上用热猪油粘上去的茂密窜脸胡子也跟着抖动。 嘿!还有帮手呢! …… 而实际上这一批人跟谢邀前面追的那一个并不是一伙的。 但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若此时谢邀在他们正面,一定能发现这样的眼神很眼熟,像极了没有丝毫感情的木偶,哪怕是疼痛与死亡也不能让他们动容半分! 陆衍面无表情的拔出被捅在下腹上的短匕,反手扎在了来人的脖子上,动脉破裂溅出的的血珠染上他的脸,在月色的映衬下反倒更显得瑰丽极了。 原本月白色的袍子已经沁满了鲜血,有他的也有敌人的。 像是感觉不到痛,他依旧利落的出剑、拔剑! 身上已经有了不少致命伤,鲜血一直在潺潺的流。 又是堪堪躲过偷袭,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那匕首有毒! 额发散落在前,遮住了他深邃冷硬的眼。 他今日是出来打猎的,但突然遭到这些死士围攻,他本来就没带多少人,此时还中了毒。 而这些死士人数本就是他的三倍!更像是不知道痛,哪怕身上都被捅了三刀六个洞了,只要还有一分力气在,爬都要爬起来,难缠的很。 这怕是用秘药圈养出来的特殊杀手!况且,他的行踪一向隐秘,而这些人不仅知道他要来,还准备的如此充分! 这幕后之人心思不可谓不深!刀上封毒!如此阴狠!到底是谁! 侍卫们都已经死光了,只剩他孤身一人,这仿佛是个死局,眼前的景象因为中毒光怪陆离起来。 又挥剑斩杀两个,现场上生被死磨练出的直觉不可小觑。 可他如猛兽困笼。 长剑早已沾满鲜血,已经完全变成玄色的袍子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少伤,但顺着衣摆流下的鲜血却触目惊心! 征战这么多年,他早已经看淡生死,这世上也本就没有他牵挂的人,但作为军人!合该在战场拼命!求的是保家卫国、马革裹尸! 而不是死在这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手里!何其可笑!何其可笑! 咬紧牙根,坚定的意志力硬生生让他一人杀出条血路。 谢邀蹲在树上看着其中浴血奋战的陆衍,纠结困难症又犯了,根据中二病给的剧情,男主是没有这一次劫难的,现在这个时间段,他应该在跟女主角情窦初开,上演你追我赶的戏码。 而不是在这深山老林里苦逼的被劫杀! 妈了个屁,这长了瘟的王八蛋又坑她! 救还是不救? 陆衍的身影已经摇摇欲坠,细长好看的眉眼俱是杀意,眼底已是血红一片! 只有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暴露他现在情况并不好。 谢邀挠了挠脑袋。 唉!不管了! 像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只会挥剑的机器,陆衍漂亮精致的脸上粘满了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血。 又是一记冷刀砍在背部,一个踉跄,他撑剑单膝跪地,他自己的血顺着手腕流下与长剑上的血一同滴落在地,融为一体! 看来今天是要葬身在此处了,也罢!也罢! 好看的唇勾起一丝释然的微笑。 再也没了力气,任由自己重重的倒下去,细密眼帘阖上的前一刻,仿佛看见一个瘦小灵巧的身影疾驰而来…… 是 来救他的吗…… 好熟悉啊… …… 谢邀从死人堆里把陆衍扒拉出来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已经起了高烧,额头上都能现场摊个鸡蛋了。 他差不多已经将人全部杀光了,所以谢邀也算只是帮他收了个尾,顺便去救的他狗命。 不过此时他面色发青,出气儿多进气儿少混像个死人,所以谢邀也不确定这人到底是救成功没有。 好不容易找到个山洞将人扛进去,将他雪白的中衣扯下不少,撕成长条,简单包扎了下。 面对这位重症患者,谢邀表示更多的也做不了,这王八蛋系统又死了。 传说中的外挂呢?商城呢?歪歪歪?你男主角要嗝屁了好伐? 第54章 噼里啪啦的火堆熊熊燃烧着,给这个狭小潮湿的山洞里带来一丝温暖。 谢邀半阖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火堆里加柴。 直到火堆已经窜起半人高的火焰,她才收回了手。 望着洞外黑漆漆的天气,又看了看身后昏迷不醒的男主角,谢邀叹了口气。 她只是出来打工养家糊口而已,为什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总能让她遇见! 在禹州,怎么着她都算是这小子的救命恩人了吧,不说别的,黄金白银豪宅庄子她都不嫌弃的了。 这王八蛋系统倒好,别的忙没帮上,还把他记忆弄没了,她的救命之恩也打水漂了。 谢邀心里暗恨,咬紧了腮帮子。 不过就算陆衍没忘,他可不像慕福春那傻妞,会轻易对人掏心掏肺。 她就算救了他,也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毕竟,男主角在书里可是个冷漠无情的疯批,只有在女主面前才会乖乖化身忠犬呢。 谢邀不屑的撇了撇嘴。 “…~” 身后的男人紧闭着低喃出声。 泛红的脸和顺着额角流下的热汗代表着他现在情况很不好。 “什么?” 谢邀一时之间没有听清陆衍在嘀咕什么。 “¥@&” 谢邀不得不凑近身子侧耳去听他在说什么。 直到快将耳朵喂进他嘴里了。谢邀才依稀听明白他在低喃什么。 他在喊“母妃”。 谢邀静静的看着他,应该是伤口没有消毒导致的发炎高热。 他本就失血过多,加上这里又没什么伤药,她自己也是个文盲,根本不可能像女主角似的神农尝百草,能够医死人活白骨。 谢邀再次尝试呼唤王八蛋系统,可该它出现的时候它无声无息,不该它出现的时候反倒是无时无刻不在刷存在感。 陆衍的脸已经烧的通红,配上他本就白皙温润的肤色倒是更加显得极致诱惑。 此时他长而卷翘的双睫不安的微微颤动着,好看的眉心轻轻蹙起,神色偶尔泄出一丝脆弱来,让人不由得想伸手抚平他的不安与忧伤。 算了!谁让他长的好看呢! 谢邀自认倒霉的踏出山洞,消失在夜色中。 而陆衍的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 还没有拜师,还没有习武的时候。 他只是皇宫里最受宠的小皇子,父皇没有驾崩,母妃也还没有抛下他。 虽然他常常因为不想做功课,偷跑出去玩儿老是被父皇抓住打手心。 可还是太子的兄长会为他求情,甚至会帮着他一起哄骗父皇,逃过责罚。 他每天就是跟宫里的小太监们到处捉迷藏玩儿,玩儿累了就回母妃的殿里去。 记忆中,她总是穿着淡绿色的衣裙,披着月白色的披肩,坐在花园中的摇椅上等着他下学回来。 花园中的石桌上总会摆着她亲自给他做的他最爱吃的点心。 有时候他贪玩回来晚了,她有时会靠在摇椅里小憩,他会懂事的放慢脚步的声音,将小手也塞入她的手里,枕着她的手偷偷的小睡一会儿。 她的手是那样的暖,可她离去时他不过才五岁,除了一些模糊久远的片段,他连她的脸都记不清了。 母妃~ “ 呼呼!” 谢邀气喘吁吁的冲进山洞。 将身上的雨珠抖落在地。 只能说人只有很倒霉,没有更倒霉。 明明刚刚还月色皎洁,星辰遍布!后半夜忽的就乌云密布,风声大作、下起了瓢泼大雨。 还好她脚程快,身上没有淋湿太多。 虽然因为天黑摔了不少大马趴,但好歹没什么大问题。 谢邀小心从怀里捧出一把根茎纤长,叶子上成阔卵形,还散发着一股独特味道的草来。 这是她唯一知道的草药──鱼腥草! 别名折耳根! 云贵川地区最最钟爱的食物。 具有清热解毒、消痈排脓的功效! 很香的嘞! 谢邀看着陆衍原本湿润粉嫩的薄唇已经变的苍白干裂。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 在随身的荷包里掏了半天,将东西全部抖落出来,细细寻找着什么。 最后在一些一些果子果铺、零食蜜饯中找到了她已经遗忘许久的东西。 一颗黑漆漆的药丸! 王八蛋系统给的奖励──解毒丸! 谢邀看着它,又看了看地上的男人。 嗯?这个场景怎么怎这么熟悉!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要是真死了也是王八蛋的原因! 变成鬼也别找错人啊! 谢邀心中嘀咕。 “@¥母妃¥@” 男人又开始烧的说胡话了。 谢邀蹲下拍拍他的脸安慰: “我的好大儿,吃了药就不难受了啊” 将人的头托起,把嘴掰开,轻轻将药丸推了下去,还好这次的药丸做的不大,男人形状优美的喉结轻轻滑动,药丸便顺利的滑了下去。 谢邀又看了看她摔了知道多少跟斗才扯的鱼腥草,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浪费。 将一把鱼腥草揉吧揉吧也塞进了陆衍的口中。 而在陆衍梦里,他正在吃母妃亲自给他做的点心,糕点滋味软糯又香甜。 可嚼着嚼着口中的甜却变成了让人难以忍受的腥味儿。 陆衍低头一看,手中的糕点已经变成了半截血淋淋的鱼尾,此时鱼尾还鲜活的在他手中扭动着。 “呕!” 陆衍猛的睁开了双眼,正好与谢邀四目相对! 二人靠的极近。 呼吸之间仿佛都有彼此的气息。 陆衍的烧还没有退下去,此刻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眼前的人满脸毛发,形容狼狈。 不止长的吓人,身上还有股腻人的鱼腥味儿! 更可怕的是,他嘴里也有! “呕!” 陆衍再也忍不住呕吐出来,二人本就靠的极近,谢邀来不及躲避,男人吐出的秽物吐了她一身! !!! 谢邀头皮炸开!猛的蹦开半尺,可衣摆处还是不可避免的沾上。 谢邀额角跳了跳,狠狠的捏紧了拳头。 她不该心软! 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该砸死他! 大步走进男人,将俯在床边的男人大力翻过来,手中拳头高高昂起,就要让他的俊脸与自己的铁拳来个亲密接触。 不说打死他也得给他点教训! 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第55章 拳头刚扬起,谢邀却发现男人已经重新昏迷了过去。 面如冠玉的脸安静沉睡着。 如同冰棺中沉睡的美人鱼。 就可恶! 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好看! md好看到让人下不去手啊喂! 难怪在禹州要天天戴面具! 谢邀没好气的将人推开。 洞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谢邀将稍稍干燥点的地方让给了陆衍。 自己只能勉强靠在墙角打盹。 一夜就这么不平静的过去。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射到洞口,谢邀已经睁开了双眼,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冷的身体。 笑死! 这种情况,她根本睡不着。 转头看了看还没有动静的男人。 谢邀皱了皱眉。 这不会死了吧。 脚下一动,大步走近他。 探了探脉搏。 温热的、还活着! 谢邀暗自松下一口气。 真让她给救回来了! 折耳根真乃神药也! 谢邀又伸手摸了摸已经恢复正常温度的额头,谢邀露出一脸老父亲般的微笑。 大戏还没登场呢,男主角可不能死了! 谢邀心中思量,手腕却蓦的一紧。 低头一看,陆衍好看深邃的眼已经睁开,此时正与她四目相对。 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似的,谢邀双眼一瞪。 抢在他开口之前捂住了他的嘴。 “ ???” 陆衍被迫禁言。 他毒性未清,身上也有伤,所以整个人虚浮无力,一时之间竟也抬不起手来。 谢邀看了看已经天光大白的天色,手上的劲儿没松。 凑近了陆衍低声开口 “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深山老林的!除了成了精的野猪,就剩我能救你了!” “ 相逢就是缘!我也不让你做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三日后、将酬金送到上京城东边的破庙的石板下就行!” 谢邀这一番话活脱脱的就是一副敲诈勒索的语气。 谢邀本以为能看见陆衍厌恶气愤的神情,可低头一看他只是睁着好看的眼睛看着她,脸上表情怪怪的。 洞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谢邀紧紧的捂着陆衍的嘴。 他的嘴唇与谢邀的掌心相贴着,或许是已经不再发烧的缘故、形状优美的薄唇也恢复了粉嫩。 此刻,掌心中印着的淡淡湿润感让谢邀心下别扭起来。 “ 还有!少打听我的身份!我也不好奇你的!” “不然!知道太多可对你没好处!” 最后一句话,谢邀故意阴恻恻的凑到陆衍耳朵上低喃。 微微的气流划过他的耳畔,谢邀满意的看着陆衍眉头一皱。 趁着男主角现在虎落平阳,谢邀说完赶紧离开了洞府。 反正她做了乔装,基本很难辨认出她。 人像兔子似的撒腿跑了,剩下陆衍一人坐在山洞的枯草堆上。 他此时形容狼狈,不仅身上衣衫凌乱,嘴里也充斥着怪怪的味道。 看了看自己身上绑的乱七八糟的布条和不远处腥乎乎的“草药”。 迟钝的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从稻草堆的边缘轻轻捻起一嘬毛发。 其实他有昨晚的记忆。 他没记错的话他们之前已经见过,难怪会如此熟悉 陆衍低下了头嘴角轻轻扯出一抹浅笑,也难为她没有记仇他上次迷晕了她。 而这边,虽然天已经大亮,不存在视物困难的难题。 但奈何谢邀实在方向感不强! 兜兜转转试了转了不少弯路才找回原来的营地,而营地内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矗立在那里,亮澄澄的大脑门分外显眼,只有张正刚还在原地等她。 谢邀惊喜的向他挥手: “张大哥……” “ 大壮兄弟!” 张正刚也看到了谢邀,脸上露出笑容,可随后便陡然变了神色,让谢邀丈二摸不着头脑。 “大壮兄弟!你胡子呐?” 张正刚冲过来大喊,眼睛里尽是怒火! 此时谢邀原本茂密的如同原始森林的络腮胡只剩下小小一片,露出底下故意被涂得蜡画的肤色。 不过精致的五官却是暴露无遗,很难说是男子的长相。 哦豁!露馅儿了! 谢邀心下哀叹! “是哪个栽贼把你的胡子拔掉了?” 啊?谢邀呆滞。 “告诉为兄!为兄替你去报仇!我要替你扒光他身上所有的毛!” 生起气来的张正刚,上面蹭光瓦亮的大光头都变得更亮了! 都这样了马甲都能不掉也是六了!!! 谢邀心下感叹!多么单纯的人啊! “多谢张大哥好意了!” 谢邀重重一抱拳。 “只是那小贼已被我当场宰杀!以泄我心头之恨!” 随后谢邀脸上又故作难为情道: “只是我这血汗男儿被别人扯掉了性感的胡子,说出去实在是丢人,还望张大哥能帮我保守秘密可好?” 张正刚毫不犹豫的信了,他简单的头脑里压根不会觉得这么厉害的身手,豪迈的性格,会是个姑娘! 听完当即把大手一挥,将两片胸脯拍的啪啪作响: “绝对没问题大壮兄弟,我张正刚的嘴是最牢的,绝对帮你保守!” 他能特别理解大壮兄弟失去胡子的痛,就像他当年也是这么猝不及防的就失去了他的头发一般。 “那就多谢张大哥了!”谢邀道谢。 “对了袁老爷呢?” 谢邀回望四周空空如也,只剩昨晚的火堆灰烬。 张正刚摸了摸大脑袋 “回去报官了,我听了一耳朵说是有家贼!让咱兄弟自行回拳馆,佣金稍后送来” 谢邀点了点头,明显是枕边人想谋财害命,大宅院里的勾当,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 对了!张大哥!你的伤?” 谢邀记得他被那黑衣人砍了一刀,那黑衣人她没追到,如今再去寻也难,如果真是内贼的话,那么从那个小妾身上,怕是能抓住他的影子。 “ 嗨!这点子皮外伤不足挂齿!” 张正刚笑着摆摆手。 这出来混哪能没有挂彩的时候、他虽然坚持留下来等人,但袁老爷也是让小厮为他上了药才走的。 谢邀是他带出来的,出来时好好的自然也得把人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不知不觉已至夕阳。 二人的身影被拉的极长。 谢邀坚持要扶着张正刚走,张正刚拗不过,只好把一只胳膊轻轻放在她肩上。 就这力度还生怕给她压坏了。 张正刚搭着谢邀的肩,像是巨人撑着一把小拐杖,两人踏上归程,身影越走越远只依稀能听见声音 “兄弟….结拜…” “哈哈哈…” “我…大哥…你…弟弟..” “小弟,你…胡子掉..…不如用猪毛…粘..要不要…” “我…试过…可真了….” 第56章 而这一边,镇国公府内,气氛紧张又肃洌。 镇国公谢震业坐于上位,下座乃是上京城京兆尹张大人。 谢震业冷峻的眉眼沉沉,眉心的褶皱深刻,眼中思绪杂陈。 一大早京兆尹张大人就来拜访,带来一个大消息! 近日经过官府的重重布局,终于逮捕了一批常年逃窜在外的通缉犯,这些天杀的畜生活跃在大夏国各个角落。 每每贩出一批货,就会谨慎的沉静好久,导致官府很难抓住他们的小辫子。 他们以拐卖儿童妇女为业,无恶不作、罪恶滔天,致使无数家庭妻离子散,经过官府精密部署,终于抓到了一批处于拐卖组织上层的人。 经过一番严刑拷打,逼问他们上下家是谁!被拐走的无辜孩童又被卖去何地时。 从一个已是花甲之年的老拐子口中意外得到一个消息! 或许是这个老拐子老了禁不住折腾,嘴也没那般硬了。 当年这个老拐子也就是张二麻子在京城郊外捡过一个个衣着不凡的小女娃子,小脸儿粉嫩嫩的,体态圆润,通身都是富家小姐的做派。 发现小女娃时,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腹部还有一处伤口,正涓涓的流着血。 这张二麻子以为这女娃死了,就想去扒了金线的衣服或者搜搜有无值钱的物件,但凑近一探,这小女娃竟然还有气儿! 张二麻子本被吓了一跳,但随后心思一转,想起了他的老本行,这娃娃生的如此好,长开了必是美人一个,不愁不能卖个好价钱! 有了心思就挡不住,于是张二麻子将那女娃带了回去将伤养好。 也是这女娃命不该绝在!年纪这样小,受这么重的伤都还能留口气儿。 张二麻子将她身上的伤治的大差不差,便转手发卖给了下家,据说还卖去了离京城最远的青州! 本来这也无甚惊奇的,不过是有一个可怜的普通孩子罢了。 但当年镇国公府的二小姐走失闹的沸沸扬扬,京兆尹府都差点让谢震业掀过来! 是以,谢邀走失时身穿大红锦云袄裙,身披兔毛金线同色斗篷,脖子上还有一块足金手掌大的同心锁,挽着双丫髻,容貌圆润可爱,这些描述让京兆尹上下格外深刻! 而这些与那张二麻子所言竟无一丝差错!连同心锁是什么花纹都记得清楚,只因那块同心锁让他卖了,得了足足两百两银子!这样不多见的肥羊,自是记得清楚的很。 那么当年那个小女娃十有八九就是二小姐谢邀了,知晓这镇国公的明珠当年何其受宠尊贵,京兆尹不敢隐瞒,于是有了口供便急急的拜访来了。 而如今刚找回来的“谢二小姐”是被拐去凉州的,这怕是对不上号。 但下面就涉及国公府内家事了,这可不是能随便窥探的了,京兆尹等人匆匆递了张二麻子的卷宗及口供,便告辞离去了。 剩下镇国公谢震业看着手中口供面色阴沉。 年轻的张二麻子生性贪婪残暴,做这行的哪有什么良善之人呢。 他对拐来的孩子动辄非打即骂,要是乖乖听话还能让他给个好脸色,遇着那不顺心的,自是百般折磨。 而生性倔强的谢邀自是没少吃苦头,三两头不给吃食,扇耳光、拿脚踹!小小的谢邀在他手下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谢震业独自在前厅坐了半晌,捏着卷宗的指尖攥的发白。 … 而在慕福春的小院子里,谢邀正和慕福春蹲在院子里一起吃冰粉。 手搓出的冰粉口感滑嫩细腻。 将去年存下的陈年老冰捣碎混入其中,更加清凉怡人。 再加入些牛乳、蜂蜜、各色爱吃的果子等。 叮叮当当的混在瓷碗里,顶上再给点缀一片充满仪式感的薄荷叶。 谢邀和慕福春吃的双双眼眼底带光,嘴角带笑。 “谢姐姐你今天不用上工吗?” 慕福春粉腮红唇,嘴里嚼的嘎嘣嘎嘣。 她知道谢邀最近一直都挺忙的,偶尔回来看她也是见一面就走,难得看她愿意回来待这么久。 谢邀自己的吃完了,伸长汤匙从慕福春的小碗里舀了一勺,换来小肥妞一记幽怨眼神。 “不急不急,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哈哈哈哈” 成功偷到食儿,谢邀边笑边把冰粉往嘴里塞。 这样的热天儿,能心无旁骛的吃上一碗清清凉凉的冰粉,再加上兜里有钱,还不用上班!简直是太舒服了!! 前几日接了袁老爷那笔单子虽说半路夭折了,但谢邀和张正刚两人可出了不少力! 若不是他们,那袁老爷怕是坟头草都三米了。 两人回去没多久,袁老爷就派人来拳馆送了佣金和五百两银子的赏钱过来。 管家对着二人那是好一番吹捧和感激,直言二人是他们老爷的大恩人! 还让二人千万要收下这一点子心意。 也还委婉的说了,这赏钱既是感谢二人的救命相护之恩,也是封口费之意,毕竟是见不得人的家事。 谢邀和张正刚自然上道,馆主也顺势给他们批了假,让他们能好好休息两天。 初夏的晚风抚过庭前院落,携着几片绿叶悠然飘下。 两个人躺在谢邀自己自制的懒人躺椅上好不惬意。 手边是特色香茗、新鲜瓜果。 抬头是昏色夕阳,美不胜收。 鼻尖还仿若有几缕夏花芬芳,诱得谢邀平日里精神灵动的眼此时昏昏欲睡,眼看着就要阖上。 “嗡嗡~” 谢邀翻了个身,将身子侧躺着。 “嗡嗡~嗡嗡” 穿着透气薄纱的屁股微微一痛 这该死的蚊子!!! 谢邀一精神,摸了摸被叮的一痛的屁股,赶忙隔着衣服掐了个十字,。 夏衫轻薄,草木又多,虫蚁简直不要太猖狂!大腿处又是被咬的一痛。 !!得!!该死蚊贼!拿尔等狗命来!! 慕福春侧过头呆呆的看着谢邀上下抓狂,动作大开大合的四处抓蚊子,眨了眨眼 “来人,拿艾草炉来~!” ~~~~~ 一番折腾~ 熟悉的躺椅上,谢师傅终于安详的躺在了椅子上。 微风不燥,凉意正好,周围弥漫着艾草的淡淡清香,终于没了恼人的蚊子,摸了摸盖在小肚肚上的毛毛毯,谢邀又将睡未睡的阖上眼…… “叮!!!” “叮叮!!!” “女配主线已开启,请宿主合理的认亲镇国公府,打压女主!!” 第57章 “啊啊啊啊啊啊!” 谢邀跳脚的抓头。 一旁的慕福春听不到她脑海中机械音。 只能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看着她。 …… 顶着一头鸡毛乱发,谢邀双手抱于胸前,一双死鱼眼再加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完美刻画了什么叫暴躁咸鱼不想翻身。 完美假期被迫上工真的很不爽,谢邀皱了皱鼻子。 “现在你准备咋让我回去?又回青州?可那李家都让我杀光了哟!” 谢邀挑了一缕自己的头发,饶有兴致的发问。 “ 细节不重要!你只需要推动时间节点就行了” 中二病放柔了声音说道。 经过多日的积攒力量,他才终于从沉睡中苏醒。 本以为这谢邀上次就给他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这次必定也是鸡飞狗跳。 没想到这次她竟肯乖乖的按着剧情走,看来还是它留的后手起了作用。 这女人没有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引诱着,根本不可能听话! 如今一切走上正轨,就只等着走完关键剧情了。 谢邀脑海中响起的不再是冷冰冰的系统音,看来是正主回来了啊。 谢邀心底暗自挑眉。 “ 可是我就这么直愣愣的去,人家也未必相信我啊。” 谢邀撅了撅嘴、脸上露出担忧。 这个时代可没有亲子鉴定。 “这个你不用担心! ” 中二病胸有成竹。 “ 你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你自己的身份。 “ 是什么?”谢邀好奇。 “你是谢家的血脉,而谢家祖上以军功起家,你的祖父更是武艺超绝、威震天下的战神大将军谢玖。” “ 而你们谢家之所以能人辈出,更因为你们骨子里流淌着一种特殊的血脉,这种血脉三代出一人,有时候更是几代也不曾出过。” “ 而你就是继你祖父谢玖后的下一任血脉拥有者!” “ 所以我才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谢邀发问。 她还以为是这是系统自带的金手指呢、原来这属于原身的隐藏属性。 “ 是的!只要你回家,将你的血脉展示出来,谢家自然会知道你的身份。” “ 况且,你在青州的踪迹并非完全不可寻。”中二病开口说道。 “ 这样啊!”谢邀恍然大悟的点头。 “可是,我现在过的好好。” “现在回去不就是受虐嚒。”谢邀语气犹豫不决起来。 这女人不是又要撂挑子吧! 中二病心中一动,赶忙开口: “这对你而言只是书中世界而已,都不是真实的!想想完成任务后的美好生活,那时候不是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吗!” “唉!可是你不知道,这个世界可不是我所在的和平年代。” “这里动辄要打要杀,我一个弱女子怕都要怕死了。” 谢邀眼皮一垂,一副后怕极了的模样。 她怕?! 她怕是都恨不得没有一拳打死! 中二病心底暗自吐槽。 “前些日子,我还莫名其妙呕吐不止!怕是被什么有心之人暗算中毒了。” “我都怕是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说着说着,谢邀眼里似乎好像都浮上了一层水光,看着尤为可怜。 中二病心底明白,暗自冷笑。 分明是想说什么不应该说的,泄露了剧情,被它留下的禁制惩罚了吧。 要不是它现在还需要她活着,早就弄死这个既矫情又贪心的女人了! 要不是这么多碎片,只有她承受住了它的能量,它也不会选中她。 中二病心底恶意满满,可声音可却变的更加温和了: “你莫怕,你也明白你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所以灵魂难免被这个身体排斥,只要你不说什么不该说的,这种事是不会再发生的。” “真的吗?”谢邀抬起头,语气充满了依赖。 “当然了!” “好吧,那我就回去吧。”谢邀似是被说服了,语气也坚定起来。 ……… “老爷!你说什么呢!” 康秀郡主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语气中充满了震惊。 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馨儿竟然有可能不是她的女儿? 怎么可能! 她跟她性子那么像,跟她的长兄幼弟相处的那样好! 甚至她已经开始筹备专门为她举办的簪花会,只等着挑日子将她正式介绍出去。 可谢震业却告诉她,他们的女儿很可能另有其人! 而女儿丢的地方不是在凉州、而是在青州? 两个地方虽然都离上京城遥远,可却是一个南一个北,相差着十万八千里。 康秀郡主心底的无措和震惊仿佛都快溢出来。 “我已派了人去查,你先莫忧心。” 谢震业拉着自家夫人稍稍有些冰凉的手宽慰道: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若是……” “你…你先别告诉馨儿,等..等找到人再说。” 康秀郡主打断谢震业的话,美目中闪烁不定。 谢震业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京兆尹的供词可比单单一个香囊来的有说服力的多,他当初心中也确实想过,会不会老天终于开了眼,馨儿就是他们的幺幺。 可世事无常,他们的孩子还流落在外,生死不知。 若是有幸还能找到她,也必定只要把她带回来的。 “父亲,您找我。” 谢景琰看着背对着他的谢震业开口。 不同于康秀郡主的慈爱,谢震业一直都是严父的形象,看着父亲冷峻严肃的背影。 谢景琰难得的出了神。 他是长子,肩上重担可想而知。 所以自小,他就是家中被要求最多最严的一个。 父亲总是正言厉色着。 哪怕对还小的舒明也是如此。 他很少笑。 总是背着手,皱着深深的眉头。 不过在很小的时候,他是见过父亲笑的。 就那么一次! 那是妹妹刚一岁时。 他来找妹妹玩儿。 却发现母亲正午睡着,乳母喂好了奶,顺手将妹妹放进了一旁的摇篮里。 妹妹不肯跟着一旁的母亲一起安然入睡,一双黑珍珠似的大眼睛睁的圆溜溜的。 父亲站在妹妹的摇篮前跟着她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好一会儿。 半晌后,父亲伸手轻轻推着摇篮,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将她哄睡。 可妹妹不仅没有丝毫想要睡觉的意思,嘴巴一瘪,竟有要嚎出来的意思。 父亲生怕她哭起来吵醒了母亲,连忙手忙脚乱的抱起她。 妹妹却不依不绕的乱扭着,她养的好,力气也不小,父亲也不敢用力,一时竟然没制住她。 妹妹将粉嫩嫩的小脚翘的老高,脚丫甚至蹭到了父亲留有胡茬的下巴处才作罢。 或许是觉得有趣,妹妹竟然止住了泪意,咯咯笑起来。 第58章 而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看着妹妹,嘴角竟然难得的带了些笑意。 见小女儿玩得开心,还主动拿下巴去蹭她的小脚。 妹妹被胡茬扎的痒痒,笑的更如同银铃般清脆可爱。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的另一面。 也是最后一次。 “你去一趟青州!” 谢震业低沉的嗓音传来。 骤然响起的声音猛然将谢景琰从回忆中拉出来。 大脑极速的给出了反应。 青州? 位于北方较为偏远的州郡,地理位置不好,当地也没什么特产贸易,所以一直很一般,自建朝发展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偏居一隅的小地方。 还没等他说话,谢震业伸手从一个乌木盒子中取出了那份张二麻子的供词递给了谢景琰。 谢景琰双手接过纸张,垂眸仔细翻看翻看。 “父亲!这是!” 将将看到一半,谢景琰眼睛就猛的一亮。 “你先去查,此时不要声张,更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谢震业挥挥手打断长子的话。 “是!” 谢景琰顾不得其他,恨不能马上飞到青州去。 “走之前,去和你母亲吃顿饭。” 谢震业又堪堪叫住长子。 谢景琰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他并非是不想跟康秀郡主用膳,只是自那个白姑娘来,康秀郡主必是每日都要将她拉在身边一起的。 他也说不上讨厌白睬馨,只是他认为她并非是她妹妹,却享受着本该属于妹妹的一切。 他也知道,这不能怪她。 这只是母亲思女过切,太想有个寄托罢了。 所以自从上次游湖会后,索性他也眼不见为净,一直找借口在外当值很少回家。 如今眼下真的有了明确线索,他实在提不起兴致再去跟母亲用膳。 可父命难违,到了晚膳时间,谢景琰还是到了康秀郡主的院子。 “母亲我想吃小春卷!”是谢舒明的声音。 “你昨天才吃过,今天再用就积食了!” 随后康秀郡主拒绝的声音传来。 “二姐、二姐我想吃小春卷,你给我做好不好!二姐做的春卷最最好吃了!” 谢舒明还是不依不饶,转头就求起了好说话的白睬馨。 白睬馨被他拽着衣袖摇的无可奈何。 “你别想着缠你姐姐,再撒泼、你明日的份量也没了。”康秀郡主淡淡瞥了他一眼。 谢舒明小嘴撅的老高,他真想快点长大啊! 大人们就永远不会被限制吃糕点零食,还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唉!人生可真难! 白睬馨看着小家伙跟小大人似的哀怨叹气,不由得好笑。 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安抚道: “舒明可是饿了?等大哥到了咱们就开膳可好,听说今日有你爱吃的糖醋丸子哦。” 糖醋丸子? 谢舒明这才勉强打起精神,余光又看见了门口的谢景琰,小狗似的眼睛一亮。 跳下椅子蹬蹬蹬的跑进谢景琰跟前仰着小脸:“大哥!你回来啦!” “嗯。”谢景琰顺势揉了揉他的脑袋。 “快坐快坐!难得你今日休沐。”康秀郡主也喜出望外的站起身。 “大哥,最近可是辛苦了,喝点汤补补吧。” 白睬馨也站起身,贴心的为谢景琰盛好鸡汤。 “多谢。” 谢景琰点点头。 “最近总不见你影子,可是圣上又派给你什么任务了?” 康秀郡主为大儿子夹上一筷子菜,眼睛里都是担忧。 她这个大儿子,虽然可靠稳重,却一向沉默寡言的紧。 自从在圣上面前当了差,更是鲜少有闲暇的时候。 他们一家人,前些年为着女儿的事郁郁寡欢,好不容易女儿回来了,却也很少尝到团圆的滋味。 作为母亲,她实在心疼。 谢景琰本不想开口,但沉吟片刻还是开了口: “母亲,我近日可能要外出一趟,您不必再每日再唤我用膳了。” “好,那你在外也一定要保重身子,千万别亏着自己。” 见儿子没有细聊的打算,康秀郡主也不多问。 毕竟是给皇家办事,这么些年谢景琰也经常出外差,所以她也没放在心上。 “兄长,你要去哪里啊?” “能不能也带我去?你都好久没带我去玩儿了。” 谢舒明扯了扯谢景琰的袖子,神情有些低落。 “等我回来就专门空出时间来,带你出去玩!” 谢景琰厚实的大掌落在他头上,轻轻揉了揉。 “真的?” 谢舒明一下子抬起头。 “不许骗我!拉钩!” 他伸出右手小拇指,坚持要和谢景琰拉钩。 谢景琰也只好依着这小魔王的性子拉了钩。 “兄长独身在外,必定有很多不便之处,不若馨儿为兄长配些伤寒、跌打的药包,兄长随身带着,也好有不时之需。” 白睬馨笑着开口。 “不必了,这些都已准备妥当。” 谢景琰开口婉拒。 “这样啊,是馨儿唐突了” 白睬馨神色有些受伤,却还是挂着温婉的笑容。 康秀郡主看的心中一酸。 馨儿一向懂事体贴,凡事都为他人着想,被养成这种软乎讨好的性子,不知道以前吃过多少苦。 “你何苦拒了你妹妹的好意,合该你身子高贵些?” 康秀郡主见不得她如此神情,带着莫名的火气的话一下出了口。 不过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她性子一向温和,更不曾严厉责备过孩子们,怎的.. 谢舒明有些茫然的看着母亲,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发火了。 谢景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白睬馨,垂下了眼。 “想必母亲应该累了,儿子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母亲了!” 谢景琰行礼后就转身离开了。 康秀郡主眼底闪过懊恼的神色,大儿子难得空闲来陪她用膳,怎么突然就搞成这样了。 “母亲,都是我的错,是馨儿不知分寸了。” 白睬馨无措的低下了头,一双美目泛红,水波流转中更惹人怜惜。 康秀郡主连忙拉住她的手:“这是哪里的话,你大哥一向寡言冷硬,莫说是你了,连我也吃了不少他的挂落。” “不必伤心,等过段日子,你们再熟悉些就好了。”康秀郡主擦擦她的眼角安慰道。 第59章 “你就这么直接上门?” 中二病不确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不然哦!我上门礼物都买好了!” 谢邀提了提手中的小竹篮,里面装的是南宫夫人给她的苹果,据说还是从番邦商人那里买的的,但她嫌酸,于是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顺便带上了。 “夫人!” “夫人!” 门房小厮连滚带爬的来到正院外,头上的璞帽都因为动作过大倾斜了半边。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若是惊扰了夫人小憩,你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康秀郡主身边的心腹周嬷嬷掀开门帘低声呵斥。 “嬷嬷恕罪!”小厮赶忙讨饶。 “实..实在是…”小厮支吾了起来。 周嬷嬷眉心皱了起来“吞吞吐吐做什么,有事就说。 ” “ 门房来了位姑娘,提了篮子果子,要见国公爷,说…她叫谢邀….” 谢震业一大早就上马出府去了,小厮不敢私自做主,只好慌忙的来请示康秀郡主了。 周嬷嬷听完随即眉头皱的更深了。 …… “ 姑娘可先用些茶点..我们夫人一会儿便到。” 周嬷嬷亲自从小丫鬟的手中接过糕点,轻轻摆放在谢邀面前。 谢邀也不客气,随手拿了块云酥塞进嘴里。 果然是国公府,连糕点都比街上卖的好吃。 云酥云酥,外面的酥皮又香又脆,内里包着牛乳,一口下去香甜的紧。 在谢邀享受美食的时候,周嬷嬷也在观察着谢邀。 从见她的第一眼,周嬷嬷便心里一紧。 无他,那张脸竟有六分相像已逝的周王妃,也就是康秀郡主的娘,谢邀的外婆。 周王妃早逝,恐怕连康秀郡主都不太记得她的样貌了,可周嬷嬷原本就是自小服侍周王妃长大的贴身丫鬟。 周王妃病逝前将她放在女儿身边,所以周嬷嬷即是仆人,也算康秀郡主半个乳母了。 当年谢邀出生,也是她第一个给谢邀擦洗,将她抱出产房的。 可以说谢邀丢了多久,她就跟康秀郡主一起伤心了多久。 周嬷嬷又看了一眼因为塞太多糕点被噎住慌忙灌水的谢邀。 可天下长的相像的人何其之多,若让有心之人刻意寻找,怕不是都能找到百八十人。 但万一呢,万一真是上天怜悯呢。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可窸窸窣窣到了门口却又停驻不前。 半晌,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康秀郡主推门而入。 谢邀将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随手擦了擦嘴角、与来人对目而视。 瘦弱!这是康秀郡主的第一印象。 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肤色不算好看,皮肤还有些微微皲裂,但好在五官精致、琼鼻樱唇,一双眼睛明亮有神。 康秀郡主刚对上谢邀的眼睛就忽的心底一酸,可那感觉转瞬即逝,仿佛只是是一场错觉。 听周嬷嬷禀报时,她不是不激动。 她虽然疼爱馨儿,但她不糊涂,京兆尹的供词摆在那里,她的孩子确实极大概率不是白睬馨。 可明明上一秒还期待不已的心情在看到来人时却统统消失不见了。 这姑娘身上穿着简单粗糙的棉布衣裳,灰扑扑的颜色显的人越发的面黄肌瘦,身量矮小,肩胛单薄,连头发都因为营养不良而泛着微微的黄。 站姿懒散,没有丝毫女儿家的规矩礼仪不说,嘴里还鼓鼓囊囊包着块糕点,糕点渣都还未擦拭干净,留在嘴角边。 康秀郡主眼底划过一丝淡不可见的不耐。 …… 周嬷嬷将将温好的茶递到康秀郡主手边,康秀郡主接过茶水低头轻抿了一口。 “ 听说姑娘也姓谢?” 谢邀抬眼望向上首,茶水袅袅的水汽遮住了康秀郡主的神情,变的模糊不清。 “ 正是” 谢邀正襟危坐。 “ 那姑娘身上可有信物?” 信物? 谢邀眨眨眼 “ 没有!” “ 那可有证据能证明你的身世?” emmm李家都让她杀光了唉。 见谢邀不说话,康秀郡主心底冷哼,手上的的茶盏不轻不重的放在桌子上。 这些年不少人打着认亲的名号来国公府,也是她过去太软慈了些、竟把这些人纵容的不知天高地厚。 “ 那你有何证据证明你就是我的幺幺!” “ 那姑娘可知冒充官眷,欺瞒皇亲可是死罪!” 康秀郡主一向温和的芙蓉面也冷了下来。 “ 我叫谢邀,我也是谢邀!但我是不是你的幺幺我可不确定。”谢邀促狭似的开口。 “ 来人!将此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赶出去,以儆效尤!”不再给人说话的机会、康秀郡主蛾眉一蹙,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小厮从门外进来把住谢邀的双臂要将人从门外拖。 “姑娘何不再问问..万一.. ”周嬷嬷眼看着人就要被拖走、不由得情急,一时之间连姑娘都喊了出来。 康秀郡主抬手支住周嬷嬷的未尽之音。 这等子毫无规矩又满口不正经的人,绝不可能是她的女儿,想来又是个靠着生了张碰巧神似她母妃的脸,就想能瞎猫碰死耗子的人。 若不是想着给流落的女儿祈福,不便沾染杀孽。 早些年这等子心怀不轨的人的血早就将镇国公府的门槛浸透了。 … “ 不是吧!真要打啊?” 谢邀被几个小厮拖到一张长凳边,旁边还有两个手持大廷杖的婆子。 “你们这种人也真是胆大包天了,什么人都敢攀扯上,也不怕压碎你这三两重的骨头! ” 婆子拿来两指头粗的麻绳将谢邀牢牢的捆在凳子上。 捆完双手又去捆双脚、免得打的时候她挣扎乱动,本来打的是屁股,乱动的话打到内脏脊椎可是要出人命的。 “ 要不再商量商量?暧暧!你碰着我痒痒肉了” 谢邀偏过头开口,脸上丝毫不见害怕的神情。 “ 哼!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 张婆婆您歇着!我来!” 拖谢邀的小厮章二主动请缨。 张婆婆有些犹豫,一般来说这种女子杖刑都是她们来,一是都是女子,二来她们力气没那么大,不至于给人打狠了。 “ 夫人亲口说的要重重的打呢,您放心放心好了。”章二拿过廷杖。 “让这小娘皮好好吃吃苦头、也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 第60章 “砰!” 章二将木质的廷杖高高举起,重重的打下去,却只打到底下的长凳上。 反弹的力量一瞬间将他震的虎口发麻。 众人惊诧不已,上一刻还牢牢绑在长凳上的人,下一秒已经挣脱束缚,手指粗的麻绳也崩裂开来,这是多大气力才能将绳子生生崩断啊。 “好家伙,你可真是下死手啊。”谢邀扭了扭被勒红的手腕。 开玩笑,这家伙摆明想趁机下阴手弄死她嘛!果然!这个世界总是对她充满了恶意。 “你们慢慢玩儿,我就不奉陪啦!” 好汉不吃眼前亏,趁众人还未回过神来,谢邀赶紧脚底抹油,像一阵风似的撒丫子朝外跑去。 张婆子还呆愣在原地,章二却堪堪回过神来,赶忙大喊。 “快抓住她!” “快来人啊!” 很快,平日里肃穆的连走路都静悄悄的镇国公府陡然热闹起来。 “快!人在那边!” “拿网来!把她围住!” …. 不愧是上京一等权贵世家,镇国公府仆从甚多,哪怕是隐匿功夫一绝的她,也躲的甚是辛苦。 要不是国公府占地颇广,加上她身小灵便,她早被捉住了。 话说,这里既然有内力轻功什么的,就不能给她开个金手指吗,那她早唰的一下飞过外墙逃出去了,何至于躲的这么狼狈。 “呵呵!你当别人修习数年的内力是过家家啊,说给就给。”脑中的中二病不屑的开口。 “好家伙,你终于舍得出声了?” 谢邀一脚踹开拦路的小厮,脚步不停的顺着假山手脚并用的爬上去,率先占领制高点,这假山虽是假的,可也颇具规模,且做的怪石嶙峋,下面的人竟一时之间拿她没什么办法。 “若不是你非要嘴欠,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到这步田地!”中二病暗自咬牙,他如今力量储蓄的极其微薄,根本分不出力量管束谢邀。 “呼呼!” 谢邀累的瘫坐在假山石上,擦了擦额头的汗。 “话可不是你这么说,我也是按着你给的剧本来的啊,那她不信我有什么办法,你真忍心让他们把我打死啊!” “就让你被打死算了!”中二病怒其不争。 “嘿!我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跳蚤啊!我要是凉了,你还能好过?我没了谁还能辛勤认真的给你打工呢!” “……” “是蚂蚱吧!多读点书吧你!” 谢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计较那几只蚂蚱跳蚤的事儿嘛!” 中二病:“……” “二二..”谢邀放软了声音。 “……” “二二..累累..救救”谢邀眨巴着大眼睛。 中二病:“……”如果能不被和谐、那它一定会骂的很脏。 …… “怎么府里今日如此喧闹?”白睬馨放下手中的绣帕。 她住在镇国公府的西侧,靠近外院不远,听着动静就很明显。 “姑娘稍等,奴婢这就去出去看看”诗意放下手中的剪子起身。 这是康秀郡主特意指给她的婢女,名为诗意。 白睬馨低头又拿起绣了一半的绣帕,上面的兰花虽然才绣了一半,却也精美的栩栩如生。 不知为何,她最近心里总是有些莫名的慌乱,仿佛预示着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或许是上天眷顾,从小到大,她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的,无论是做什么选择,只要是跟着直觉走,那么结果都不会太差的。 这次的心慌来毫无来由,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师傅病重的时候。 白睬馨站起身,将轻掩的半扇窗户推开,屋外顿时吹来凉凉的清风,却没有吹断她的愁绪。 …… “说好了啊!这是最后一次啊!”脑海中的声音低沉,不用细听都能感受其中的恼怒。 “嘿嘿!最后一次,肯定是最后一次!” 眼看大批的国公府护卫从远处疾驰而来,这受过训练的护卫队可不好惹,谢邀赶紧讨好的苍蝇搓手.jpg 在即将被发现的最后一秒,才像大发慈悲的白光一闪!谢邀随即凭空出现在外面的阴暗街角处。 还好是在角落,不然这大白天的大变活人,也得随机吓死几个幸运观众,说不准还得被当作邪魔鬼怪被串起来烤了。 不过,她貌似也算鬼吧! 来不及细想,中二病在谢邀脑中低声开口,那声音活脱脱就像是事后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无力。 “三天之内,若你还不能顺利认亲,错过剧情点,那我..” “那你就把我打死吧!!!”谢邀大声开口。 中二病一噎,它倒是真的想。 “少说些别的!” “你现下打算怎么办!” “现下?”“现下当然是吃饭去啦!天都快黑了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我饿的慌啊!话说你能吃饭吗?你吃啥啊!你最近是不是饿着了,我看你有些暴躁……” 中二病:…… 如果它现在有能量,它恨不得咔擦下个大雷劈死谢邀这丫的。 三天! 就三天! 三天之后如果她还是没有完成任务,哪怕拼着再次陷入沉睡的代价,它也得给这人点颜色看看! …… “夫人” 章二、张婆子等人战战兢兢跪在下首,上座康秀郡主轻捏眉头。 堂堂镇国公府,军庭世家!让个小贼子戏耍的团团转。 虽说并未大规模出动府中的护卫,只惊动了一部分家丁小厮。 可这么多人,竟然抓不住一个小女贼!传出去这无疑是将镇国公府百年的脸面放在脚下踩踏。 没错,现在康秀郡主已经完全认为这是个赤裸裸的阴谋! “来人!” “将那女贼的样貌描出,送往京兆尹全城通缉!” “是!”很快、护卫将章二等人也带了下去。 “母亲可有受惊?” 白睬馨步履匆匆的迈进屋子,美目里盛满了担忧,看见康秀郡主只面色愠怒、气色还算红润才松了口气。 “怎的把你惊动了!”康秀郡主拉过她的手。 “我听诗意说府中进了贼人闯了外院,就慌忙赶来了。”白睬馨顺着康秀郡主的手坐在她身边。 “不过是些宵小之辈罢了,那里值得你我费心。”康秀郡主拍拍她的手。 第61章 “当真是你亲眼所见?” 谢震业皱着剑眉、不怒自威的气势蔓延开,吓得章二面色一白。 “奴才亲眼所见!张…张婆子!还有刘四他们也在!他们都可以为奴作证啊!” 章二跪在下面哆哆嗦嗦的开口。 谁能知道看着弱不禁风、瘦骨嶙峋的一个小姑娘,竟是个拥有如此怪力的主儿。 他们办毁了夫人交代的差事,本以为少说也得挨几板子了,幸好夫人仁慈,只寻来了画师,让他们口述那名女狂徒的样貌,并未多加苛责他们。 本以为事情了结了,却不想国公爷却将他召了来。 国公爷军伍出身!治下尤为严厉,章二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起来。 “虽是夫人的命令,但你也寻衅在先、一个男人竟对女子出手、办事不力、且下去自领十个板子。” 章二心中一苦、果然还是得遭殃! 但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还得堆出感激涕零的模样来。 等人退出去,谢震业拿起断裂的绳子。 双指粗的麻绳被暴力崩开、此等气力,莫说是成年男性。 就连谢震业自己习武多年,都不能保证能徒手做到。 此人是个必定是个高手! 不过此人的目的还尚不明确,自称是幺幺,又拿不出证据!像是小儿游戏般戏弄于人,也难怪夫人震怒,要打她的板子。 若说是别有用的假冒,那这手段也太过拙劣。 更何况! 在他刚刚得知白睬馨很可能不是他的女儿的时候,她就找上门来。 这个时机是不是未免太巧了! 那究竟是这个自称谢邀的人,能未卜先知!还是她背后的势力竟渗透的如此之深,能将耳目都插入了镇国公府呢。 谢震业站起身,常年紧锁的眉头此时更是皱成一把眉心的利剑。 这上京城!又是哪些魑魅魍魉动了心思。 “铛!铛!铛!” 城门口的告示墙上又被衙役贴上新的告示。 不大的牌子上已经贴满了同样的纸张,唯一不同的是上面的批示。 红头的是杀人、抢劫、采花等犯了重刑的通缉告示。 橙头的是寻人启事、或是丢失了物品悬赏告示。 无批示的则是官府通知,板板正正贴在正中央、平面不得轻易触碰、毁坏。 谢邀将翘到耳后的猪毛胡子捋正。 看着那告示上简笔画的自己,还有那上面明晃晃的大红色批示陷入沉思。 她发四!她啥也没干呢!咋能这样对她呢!真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哟,果然在古代、这权贵的屁股可比老虎屁股危险多了。 “让你作吧!这次我可不会再帮你了。” “还有两天,我看你怎么办!” 阴恻恻的声音立体环绕式在脑中响起。 谢邀没说话,只不屑的撇了撇嘴,被黑色嘎拉油染的浓黑茂密的胡子也跟着抖动起来。 “这红头牌也真给我面子哎” “不过…” 谢邀又凑近了看,别的红头告示都是若有线索、官府奖千金百金的。 到她这里就连一个铜板也没有,只说若看见疑似之人,火速报往京兆尹之类的。 虽然没有赏金,但也不妨碍百姓们看的起劲。 毕竟少有女子被通缉的,还怪新奇的。 谢邀挤出人群,脚步未停的往外走去。 如今她被通缉了,慕府的人见过她,暂时也去不得了。 倒是武馆那边,只有南宫夫人一人见过她的真容。 不过根据她这几日粗显的了解,南宫夫人也委实不是什么多管闲事之人,倒是暂时在武馆待几天。 这都被全城通缉了,看着谢邀还是那副不痛不痒、懒懒散散的样子。 中二病心底冷哼,心底的毒水咕噜咕噜直冒、只等她错过任务节点。 …… “驾!” 山路上马蹄飞溅、踏起灰尘无数。 哪怕是上好的良驹也禁不住日夜不停的赶路。 “少爷!马已经一天没进食了、距离最近驿站还有半日的路程,不如?” 落后两步的护卫踌躇着开口。 胯下的马均都已经跑的汗津津的,鼻子还时不时发出响气,若不是用鞭子抽打着向前,怕是早已瘫倒下来。 “原地休整!天亮后再继续赶路。” 谢景琰扯住缰绳,转头淡淡的吩咐下去。 众人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赶忙翻下马来,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赶路,不说马了,就算他们这些受过训练的护卫也是有些吃不消,下马时连腿都是软的。 护卫们从不远的小树林里搜罗了几小捆干树枝,点起篝火、侍卫们三三两两的靠在一处,用随身携带的小泥锅煮起了热汤,好歹暖暖肚子。 而谢景琰独自站在一旁负手望着月色。 他的手中还好似还握着什么东西,银色的光洒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带出两分孤寂的味道来。 最先开口的护卫也算是谢景琰的左右手,名字叫祁光,也是府里的家生子,不同于普通的小厮,他是正儿八经陪着谢景琰一起长大一起练功的人。 所以他才能有胆量第一个开口让休息的,因为他知道谢景琰不会怪他。 推开一个趴在锅边闻味儿的脑袋、祁光手脚麻利的乘了第一碗热汤向谢景琰走去。 “少爷!您用些热汤吧。” 谢景琰收回神思,将手中的东西妥帖仔细的放回怀里,看了眼汤碗淡淡的拒绝了。 “不用!你们抓紧修整吧、明早还要赶路。” 说完转身拿起了马料,向拴着的马走去。 看着自家少爷的背影,祁光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次从上京到青州,顺着那老麻子的供词一路查找下家,就是为了寻找二小姐的下落。 喜的是,那老麻子说的是真的,当年那个女孩真的就是二小姐谢邀! 当年被他拿走转手当掉的长命锁也被找了回来。 这事也巧、那家当铺的掌柜的见这金锁成色好、做工更是精巧,收了货便动了留下的心思,他媳妇正好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这长命锁便一直给他儿子戴着,留到了现在。 他们还偶然寻找到了当年曾经买过二小姐的买主,身量、长相都能对得上。 而二小姐最后一次留有线索的地方,便是在青州邑县。 第62章 忧的是、人还是没能找到。 青州在大夏本就属于边远州郡了、而这邑县更是还在青州的边缘。 这里地理位置不好,多是环绕的大山,邑县就坐落在群山之中。 而当他们进入邑县时便听说了最近邑县所治辖下的李家村,发生了一起杀人案。 死的是村里的地主富户李大强、被人一刀毙命割喉而死! 而他的独子李柱也被人发现倒在猪圈外,下半身全是血迹,身上还裹着猪粪。 同在猪圈里的还有在李地主家做仆妇的刘老太。 同村的将二人抬出来送医后就赶忙报了官,衙役们来探查后断定这是一场入室抢劫杀人案。 无他!家中的钱财被尽数搜刮了个干净、而李大强的喉咙切口整齐,脖子上的筋肉被尽数割开,伤口深可见骨,这一刀下去,他的脑袋和身子的连接似乎只剩下薄薄的肉皮了。 包括李柱下身的伤,不是手法老练狠辣的人是做不到的。 可那侥幸存活下来的李大强之子李柱醒来却说这一切都是家中那个买来的丫头干的。 对于那个黑瘦黑瘦平日里只埋头干活的丫头,村里人倒是见过。 只是这个说法未免太过牵强,那丫头长的瘦弱的吓人,四肢干瘪的仿佛一掰就断,就连村里家中最重男轻女、苛待孩子的人家的姑娘也比她养的好些。 不少人知道她是童养媳、是被买来的,所以倒不好说什么,况且这李大强是地主,他们村好些人都租了他的田,就更不好罪李家。 而李柱说这些都是那个丫头干的,却谁也不能相信,就那么小个丫头能打的过高壮的两个男人?何况还有个刘婆子呢! 而李柱也想起了还有个刘婆子、急忙辩解!说刘婆子也可以作证。 可刘婆子醒是醒了,人却疯癫了。 本就一把年纪了,受不了惊吓,被郎中扎醒后就开始流着涎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众人猜想、那个可怜的丫头要么就是被劫匪带走了,毕竟也算个女人不是。要么就是当日好命的没在家,回来见出了事便偷跑了。 有些好心人更悄悄希望是后者,那个丫头可怜,连名字都没有,就只喊贱丫、贱丫的。天天被李家父子打骂苛刻不说,春冬都只穿着一身破烂单衣,还得干活。 李家父子还常常不给她饭吃,村里人常见她趴伏在田间捉些虫子蚂蚱之类的充饥。 早些年也有好心的妇人不落忍,偷偷塞给那贱丫半块饼子,刚开始贱丫还不敢收,后来见真是给她的,才用瘦的凸起的眼小心翼翼的瞥了瞥妇人,将小手在衣裳上抹了抹收下了。 可第二日那李柱就将贱丫绑在村头,用抽陀螺的马鞭狠狠的抽打了贱丫半日。 说是这死丫头偷东西!偷什么呢?不过是半块粗粮饼子。 那日贱丫的惨叫响透了半边村子。 从此便再不敢接济那丫头了。 这李家父子仗着村里大半都是租的他家的田,可以说平日里是嚣张跋扈的紧,旁人稍有不顺他意,便是要遭刁难的。 这次他家出了事、不少人心里都是暗自过瘾的。 所以这李柱一人的说辞根本不能改变官府的结论,先不说他家私自买卖人口本就是有违律法,那贱丫本就是黑户、就算真是凶手,也根本无处可寻。 村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搞得李家村最近也是人心惶惶、生怕那可怕的贼子也找上自家、所以最近多是家家闭紧门户、无要事也不会外出。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男人干瘪的手搓了搓,意思不言而喻。 祁光淡淡的瞥他一眼,从怀里掏出荷包数也没数丢在桌子上,砸起一声闷响。 男人赶忙拿起荷包打开,里面竟然是半包银锞子,瞧着足有五十多两。 “这..这也太多了…”男人笑的脸都快烂了,嘴巴说着,却麻利的将银子揽过来。 “那幺..那那个女孩的下落你知道吗”谢景琰闭了闭眼。 “谁啊!贱丫吗?”男人用大黄牙咬了咬银子,见是真的,脸上的笑又大了几分。 “那丫头肯定是没了啊、官府开始也寻人来着,后来也没影了” 要他说,那丫头肯定是被土匪掳上山了,这土匪既然没杀了她,那肯定是带上山当媳妇了,这年头不好,不说土匪没媳妇,就连他也还没媳妇呢。 谢景琰紧了紧手中的长命锁,屋内昏暗的光线将他轮廓凌厉的脸变的灰暗不明。 “那李柱呢……” … 男人看了看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又摸了摸怀中鼓囊的荷包,这李柱还能有这么贵气的亲戚呢,果然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啊,男人咂了咂嘴,重新将大门关好了。 “真是来的不巧了!李柱昨日才变卖了家产去投奔他姑母去了。” “在哪?这我就不清楚了、那李家姐姐都外嫁几十年了,这你得找老人打听了。” …… “公子..那我们现在…”祁光欲言又止。 众人日夜兼程还是来晚了。 根据线索、那个贱丫必定就是他们二小姐了,可偏偏就只有二小姐下落不明。 人海茫茫、他们又该去哪里寻找呢。 谢景琰站起身: “留下一半的人,去打听打李柱姑母家在哪,将人带回上京见我,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一户三间青砖瓦房里 “老人家、谢谢了。”谢景琰双手接过纸张。 上面还未干涸的墨痕让他动作不由的又轻柔了几分。 “不客气,你们是贱丫的亲戚哇?” 谢景琰抬起头:“是的,我是她哥哥。” 哥哥二字在嘴里却有些发苦、他算哪门子的哥哥,妹妹受了这么多苦,他却没能保护她,任由她受尽折磨,如今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那就好,那就好、那丫头也算苦到头了”老人点点头。 他是这村里唯一的读书人,虽然没能考中功名,可胜在有一手好字、画。 平日里替人代写书信,临摹字画也很是过的不错。 他画的人像堪称一绝,相当传神就连县里不少达官贵人也会光顾他的生意。 若不是眼前的年轻人诚心亲自上门来求,他又恰好见过那丫头,他也是不会答应的。 第63章 走出老人家中,谢景琰看着画像上的小女孩。 老人的画技确实一绝,寥寥几笔便将人物的形态跃然纸上。 女孩儿几乎已经瘦脱相了,不大的脸上眼睛几乎占了三分之一,但是就是那双眼睛,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谢景琰收回想要触碰的手,拿出锦布画轴将画仔细收好。 “备马!回上京!” …… 谢邀一只脚才刚迈入精武门的门槛,就碰上一头热汗的张正刚。 “咦?谢兄弟你回来啦!探亲可还顺利?” 张正刚蒲扇大的铁掌拍了拍谢邀瘦弱的肩,差点给拍出两升血来。 谢邀闭了闭气才压住体内的震荡感, “咳..咳张大哥这是才刚出活儿回来?” “这倒不是,再过几天,群英擂台就要开始了,馆主让我去拿贴子了,嘿嘿” 张正刚傻笑着摸了摸光溜溜的大脑门,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拍头,啪一声老大一声脆响吓了谢邀一哆嗦。 “谢老弟,我怎么把你忘了呢!” 说着大手一抓,提起还还不及他胸高的谢邀的领子往后院带。 谢邀:“嘎?” 救命!!! …… 亭中石桌旁 一袭青衫如竹挺立 白宣如雪,素墨暗香 一个气质娴静的青年人,正手握羊毫动作潇洒着挥笔作画、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馆主!!!!” “馆主!!!” 洪亮如钟的嗓门似在催命般辣耳朵,震的青年手一抖 啪唧 好大一坨墨水滴落在画上。 馆主陈青峰眉头一皱 定是那光头老张!!! 果不其然,未见其人声先到,张正刚提溜着谢邀过来了。 “馆主!加上谢老弟咱们人就齐了,这次的群英擂台俺们定能打的那猛虎门变成土狗门,让他们再嚣张哈哈哈哈” 张正刚胸有成竹的拍了拍壮硕的肌肉,似乎已经预想到那土狗门痛哭流涕的模样了 “你再不松手我怕你怕是要先去吃牢饭了” 陈青峰手下没停,淡淡开口 “嗯???” 张正刚低头一看!谢邀像是被挂在炉子里的烤鹅,面目通红,杂乱的络腮胡里透出一双绝望的眼。 “哎呀!谢老弟对不住!对不住!老哥太激动了,你无事吧?” 张正刚赶忙松开铁臂 “咳~咳~” 谢邀终于双脚沾了地,赶忙大口呼吸,又呼吸的急了,有些呛住 张正刚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大脑门、见谢邀又咳的厉害,想起家里大儿子以往吃饭呛住,妻子都会帮忙拍抚背心处,顺顺气儿。 于是试着一掌过去 “yue~!!” 成功给谢邀拍吐了。 谢邀弯下腰在一旁狂呕,张正刚黝黑的大脸上惊慌不已,想要再给拍拍,又怕好心办坏事,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 倒是一直在作画的馆主陈青峰无动于衷,淡定落笔。 躲过张正刚再次欲伸过来的手,谢邀虚弱的用袖子擦了擦嘴,无奈的开口 “张大哥!您还是暂时离我远点吧!” 张正刚更加不好意思的撅了撅嘴,傻笑。 还好他没什么分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谢邀感觉自己已经快习惯了t-t。 “谢小弟不是上京人士怕是不知道群英擂台吧” 陈青峰垂眼轻笑开口,换来谢邀投去疑惑的目光。 陈青峰慢悠悠的洗了洗笔 “三年一度的群英擂台,由上京州府开擂,广聚天下群英,共襄武技!!” “没错!!!没错!马上就要开赛了,咱们这次有谢老弟助阵,一定能夺得魁首!” 张正刚终于找到了插话的地方,忙不迭的开口。 “这是团体赛?”谢邀疑惑 “报名需得六人才行,本来今年是铁柱跟我们上,可偏偏前些天他老娘死了,家里正发丧,正好谢老弟你就回来了”张正刚面带喜悦。 谢邀心下并不愿去,当初来这武馆本就是为了糊口呢。 如今她身陷囹圄、那通缉令还明晃晃挂着呢,她这要是作死、那可就是真的死了! 还有这猪油糊脸,假胡子也太戳人的紧。 当下面色一苦开口“那可不………” “入围前十即可得一千两银子。”馆主陈青峰微笑。 ??? 她谢邀是如此肤浅的人吗? 不过是区区一千两! 命都没有,要钱做什么。 “魁首者五千两。”男人好整以暇的说。 呵呵!区区五千两! “每人哦。” “没问题!作为精武门的一份子,武馆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我与敌人不共戴天!我与武馆誓死存亡!”没错!她要钱不要命! 谢邀诚恳的握住馆主的手,仿佛下一秒给她一把大刀、她就能吹响冲锋的号角! “那倒也大可不必!”陈青峰轻笑 “嘿嘿嘿!我就知道谢老弟必定不是那种只顾自己、讲义气的人,我这就去给你把名儿添上!” 张正刚说罢也不等人回答,像阵风似的就出门去了。 谢邀:我怀疑他在阴阳怪气,可是我没有证据!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静。 “馆主这是在作画?”为了缓解心虚谢邀没话找话。 陈青峰自谦开口:“晨时突有灵感罢了,拙技!拙技!” 谢邀便想着拍拍这位上司的马屁!万一到时候分钱能多分点呢。 “哦?馆主倒也不必如此谦…….” 谢邀笑着低头一看、嘴角的笑顿时僵在原地。 洁白无瑕的宣纸上杂乱的草绘着几个挂着个似鸟非鸟,像鸡又不是鸡的东西。 头圆似蛋,绿豆小眼,身如大斗,尾巴尖儿带刺,周身还遍是麻子,真真是丑出天爷了! 咽下虚字,谢邀试探发问 “恕在下眼拙、敢问馆主这画的是….?” 陈青峰诧异 “谢小弟没见过?” “这…小弟学识浅薄……”她真没见过这么刺激的玩意儿 “清起的时候,仆下在捉锦鸡,我见那锦鸡丹冠彩衣,身姿矫健,很有勃发之美,故而灵感迸发。” 谢邀:说白了就是小鸡啄米图呗。话说,这他妈也不像啊!!!! “才刚刚作好,不如谢小弟来提个词如何?” 陈青峰开口邀请 谢邀吞了吞口水,只觉得眼睛痛。 觉得自己再多看两眼自己就要瞎了,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谢邀慌忙以还有杂事推辞了陈青峰的美意。 看着谢邀慌乱的背影,陈青峰轻叹了口气,果然、知己难求啊。 第64章 七断七绝伤心掌 出了精武门。 谢邀背着手站在街上深深吸了口气,左边是卖鲜肉包子的小摊,蒸笼一掀,热气蒸腾混合着香气直直的勾人鼻子。 而右边则是售卖糖人糖画的老翁,一双老手布满了皱纹和皲裂。 可偏生灵巧的紧,一眨眼的功夫就活灵活现的勾画出各种憨态可掬的人物或动物。 引的几个孩童眼睛都睁的大大的,被麦芽糖的香气和好看的糖画吸引的走不动道,只赖着父母要买。 还有挑着两个大大箱子的卖货郎,箱笼里都是些时兴的绢花,香囊虽然料子不算好,但针线绣法却不错,能看出是用了心的。 担子很大很重,卖货郎也不强壮,走两步吆喝一声青筋都会突出来。 但汗水直流的脸上是满满的笑容,猜想应该是家中妻女做好了绢花女红,丈夫挑出来售卖的。 长长的街上热闹非凡,你细看都能看到每个人的故事,如此真实的人间烟火,而这里却只是本小说吗? 谢邀咬了口鲜肉包子,烫的她呲牙咧嘴起来。 …… “咳咳!今日就是初赛了、你们务必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来!点到为止!不可伤人要害、不能恶意……” 此时陈青峰仿佛从高冷的清俊馆主化身成了聒噪的老妈子,对即将远行的孩子们殷切的叮嘱个不停。 倒是一旁的的南宫夫人还是挂着温柔娴静的微笑, 等陈青峰叮嘱的差不多之后才抿了抿嘴开口: “这届群英会要是还像上一届那样连前十都没进去的话,你们就都别回来哦~” 说罢,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起来。 谢邀眼瞅着几个九尺大汉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张大哥!上一届怎么回事儿,跟我说说呗。” 谢邀扯扯张正刚的袖子,好奇的低声嘀咕。 张正刚撇撇嘴、用更低的声音悄悄回答: “上一届那是俺们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都是那猛虎门竟然使诈!这才害的我们连前十都没入!”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何必用借口掩饰自己的无能。” 暗香浮动的裙裾不知何时已走到眼前。 南宫夫人这话就属实太扎心了,扎的张正刚几人面色都不忿起来。 …… “行了!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可以出发去场馆了。” 陈青峰大手一挥 初赛的擂台并不在上京城内、只有决赛是在上京举办。 据说决赛会有当权者来观看比赛,优胜者不仅能拿到丰厚的奖金,更可能被某些将军或皇亲国戚看重招入麾下、那就真正一步登天了! 所以这也是每届群英会都人才济济的原因,寒门再难出贵子,文好歹还能科举、武就只能上战场才有可能出头。 可现在除去征北军、边关无仗可打、便无功可立。 况且边境苦寒、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送命在那里,所以、这三年一届的群英会,就是各路男儿都满心期待的盛事了。 到地方了! 谢邀最后一个跳下武馆的驴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极大又宽阔的广场。 四处空旷,约莫又是哪个深山老林。 虽说是官府举办的赛事、可却不见几个穿官服的,只有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懒懒散散的在记录什么。 但来参赛的人却已经乌泱泱的挤满了广场。 “走!谢老弟,我先带你去填单子!”张正刚扯着谢邀向一旁走去。 他们这几个都是上一届参加过群英会的,都有记录。 但谢邀却是第一次来,按照规矩需得填好名目才能参加比赛。 等了将近约莫半个时辰,挪动缓慢的队伍才轮到他俩。 “名字!” “谢大壮!” “年龄!” “18” “所属地” “上京精武门。” “所用功法!” “还我漂漂拳。” “还……嗯?”记录的管事抬起头,这是什么功法? “嘿嘿!大人!这是俺们门派新自创的功法,老厉害了!”张正刚赶忙接过话头,一口大白牙和在阳光照射下更加明亮的大光头、险些闪了管事的眼。 “行了!下一个!”管事揉了揉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带着谢邀填好信息后,她这就算正式报了名了。 “刚哥!谢小弟!你们回来了。” 看着那身高差严重的二人回来,一同参赛的其余四人站起身来。 分别是一把大刀耍的虎虎生威的王刚、爱养仓鼠的上京无影脚黄二蛋、和被仓鼠咬屁股蛋猛虎拳李狗全。 最后一位则是修炼铜皮铁骨术的狗蛋! “刚哥!那边擂台已经开赛了、俺帮你们也领了号牌。” 黄二蛋将手中的两张号牌递给张正刚。 群英会初赛,采用攻擂守擂的淘汰方法。 根据号牌随机抽取对手,守擂次数合格的进入下一回合。 初赛就是有一部分考验运气的成分了,对手的厉害程度全靠平日里你的功德多不多了。 不多时,叫号牌的人就叫到了谢邀这边的铁蛋。 “就到我了!兄弟们瞧好了!” 铁蛋一扯衣带,将上衣脱下,露出赤裸强壮、肌肉块块分明的上身。 谢邀几人也挤到擂台下方,观看比赛。 “精武门铜皮铁骨术对战汾州七断七绝伤心掌!” 谢邀脸色扭曲了一瞬、好家伙!这名字比她还能装逼呢。 “ 可不要小瞧了这七断七绝伤心掌。” 张正刚面色凝重。 “我曾经去外地押镖时曾听说过这种掌法! ” “ 据说中了这种掌法的人会悲痛欲绝、大声拗哭不止,直到心力耗尽而死。” 谢邀也是第一次听这种死法,心底大呼长见识了。 再抬眼一看,擂台上已经动手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手手机十招,引得台下众人叫好连连。 眼看拳脚功夫不敌对手。 “七断七绝伤心掌! ”台上的男人大吼一声。 张正刚眉心一紧、不好!他要放绝招了。 而铁蛋这边也不甘示弱: “刀枪不入铜皮铁骨术! ”说完他本就狰狞的肌肉更加恐怖起来、脖颈上的青筋也根根冒出。 虽然不太懂、但放大招必须得喊那一嗓子吗? 谢邀内心嘀咕,她有些后悔给自己取名叫还我漂漂拳了。 话说、还能改吗? 第65章 红缨枪 彭曲 改肯定是不能改了! 擂台上两人已经开始了终极对决! 男人的伤心掌果然掌法凌厉,快如疾风!数息之间已经向铁蛋周身大穴拍去。 铁蛋也不慌张、只面色涨红,双手合十、下腰沉沉。 身上的肌肤寸寸绷紧,端的是任尔东西南北,我自巍然不动,愣是没让对面找到一丝破绽。 一个攻一个守。 气氛如此紧张中,场面上只听见男人的手掌不断在皮肉上拍打的声音。 “呼…呼…”半刻钟后,七断七绝伤心掌终于气力不支。 “仁兄好功夫、在下认输了。”男人干脆利落的认输。 如此老鹰捉王八下去、只不过平白浪费精力,输一场擂不要紧、反正是初赛,后面再打回来便是。 男人微喘着走下擂台、管事低头在纸上记下一笔,而铁蛋也短暂的拥有一柱香的休息时间。 “快!喝点水!饿不饿?我去给你拿饼子。” 等人一下来、黄二蛋等人便围了上去,有给他拿水的、有给他按摩肩膀的。 “好小子,第一场打得漂亮!”张正刚拍拍铁蛋的肩膀。 “嘿嘿,小意思!那小子打我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呜呜呜呜~” 得意的话说到一半,铁蛋的眼泪便像决了堤似的。 顷刻间,一个壮汉捂着脸哭的不能自抑,引得路过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快!快挡住!”张正刚知道这是伤心掌发作了,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几人默契的将铁蛋挡在中间,任由铁蛋哭了个痛快。 中间谢邀还进去递了张帕子给铁蛋把哭出来的鼻涕口水擦擦。 好在这只是伤心掌的副作用,没过多久就恢复了些、不像刚开始那样控制不住、只是眼睛还是泪汪汪的、时不时的就会流下忧郁的泪水。 谢邀能想象下一场的对手看见铁蛋一边哭的跟个小兔子似的,一边使出自己的铜皮铁骨有多震撼了。 而很快 “精武门谢大壮还我漂漂拳对战长鸿馆红樱枪彭曲!”小管事扯着嗓子吼。 “谢小弟加油!” “干他丫的!” “雄起!谢小弟!” 黄二蛋等人也扯着嗓子为谢邀助威,这几个大嗓门让谢邀还没上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谢邀脚步沉稳的走上擂台之一,她的对手已经等在对面。 对手擅长枪法,为以示公平,管事询问谢邀是否也需要挑选合适的武器。 谢邀笑着拱手婉拒了挑选武器的选择。 开玩笑、她又不是来出活儿的、没事动刀动枪的干什么呢。 “铛!” 随着一声啰响。 比赛正式开始了。 “小兄弟!得罪了!”彭曲一展手中的七尺红樱枪、雪白的枪头向谢邀刺来。 谢邀灵巧的纵身跃起躲过这一击,转身一掌向彭曲拍去。 彭曲自然也不会傻站着被谢邀打、足尖一点快速撤出的撤出了谢邀的攻击范围。 这人着实是个实力不俗的、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是什么。 随着两人的距离拉开、武器的优势便展现了出来,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彭曲更是耍枪的佼佼者、红樱枪在彭曲的手里更是如有神助般,一时之间竟压制住了谢邀。 “呵!还以为你们精武门今年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原来也是只菜鸟啊。我看啊,你们不如以后都改叫菜鸟门吧哈哈哈哈” 熟悉的讥讽声响起。 张正刚几人捏紧了拳头转头一看。 果然是猛虎门那几个熟人。 说来这猛虎门也算是在上京经营百年的老牌武馆了,而他们精武门也不过才堪堪建立数十年,算是新建门派,两家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但在一次押镖任务中,俩家狭路相逢在一家驿站,又因为驿站房间的分配问题,两家的镖师又起了个不大不小的冲突。 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脾气都火爆的很、谁也不肯相让,两伙人便从口头上的几句争执演变成了赤手空拳的互殴。 在一片混乱中,就有一名精武门的趟子手被人用刀刺中了要害、没能抢救过来死了。 因为是打群架、谁也没有看见就是猛虎门动的手、报了官府也是不了了之。 那猛虎门更是直言精武门是技不如人,胡乱攀扯。 于是两家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两家武馆更是发展到争锋相对、水火不容的境地了。 “你再管不住你那张贱嘴、小心小爷撕烂它!”铁蛋恶狠狠道 他刚结束一场守擂,双目赤红,身上还带着未消的战意。 “怎么?你是要哭给我看嘛?哈哈哈哈哈”猛虎门的郭同奚轻蔑的笑出了声。 想来是刚刚铁蛋中了七断七绝伤心掌的糗样让他们看见了。 “你!”铁蛋怒从心起。 “铛!”锣声一声脆响、表示比赛已经结束。 “精武门谢大壮胜!” 什么??郭同望向擂台。 张正刚等人也是诧异不已。 而台上的管事象征性的喊了一嗓子后,才往纸上记了一笔,低头前,还刻意望了谢邀一眼。 只见台上原本占据绝大优势的郭曲此刻面色灰暗。 手中的七尺红樱枪、雪白的枪头倒是还在,可枪杆却已经断成两截,要知道这红樱枪的枪身非百年楠木不可用也。 这精武门倒是真出了个厉害的! 众人纷纷感慨。 “对不住、对不住。”谢邀一边尴尬的赔笑、一边顺手捡起地上断成几节儿的红缨枪递给彭曲。 看周围人的脸色就知道这枪不便宜、不会让她赔吧! 谢邀心想也不是她故意的啊! 那彭曲确实有两下子,那枪尖儿舞的都快戳她眼了,她也是没办法才动了两分真格的,哪知道没收住力呢。 “小兄弟武艺超群、是我输了,在下甘拜下风!” 好在彭曲也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接过红樱枪向谢邀拱手道。 “哪里哪里!”谢邀也跟着说场面话。 “有机会再一起切磋、一起共同进步哈~” “那怕是要等我做好一杆新枪了。”彭曲开怀一笑。 “呵呵呵呵~好说、好说”谢邀心虚的直打哈哈。 还好最后彭曲也没说让她赔。 第66章 确定 谢邀下了台,也很快受到跟铁蛋一样的福利待遇、递水的递水、捏肩的捏… “张大哥、不用了,我肩胛骨快碎了 ”谢邀婉拒了张正刚对她爱的按摩、她这单薄的身子真是承受不来。 “ 说啥呢!你张大哥是那没轻没重的人嘛!”张正刚瞪眼。 是的,你就是! “真是可恶!都怪那土狗门!让俺们都没能看见你咋赢的。”一旁的黄二蛋不忿的开口。 自从张正刚说要在群英会上把猛虎门打成土狗门后,土狗门这个称号一致获得了大家的赞赏。 “就是就是!谢小弟、你跟我们说说你是咋打败那红樱枪彭曲的呗!我看你连枪都给他整成两截儿了。” “对啊对啊!和我们说说嘛。” 众人围着谢邀纷纷开口。 “咳咳~”谢邀抿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后。 “当时啊!我俩是打的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啊!” “那红缨枪彭曲一把长枪那是耍的出神入化、若不是我躲的快!怕是都变成筛子。” 见谢邀说的惊险、众人也是听的提了一口气。 “在快如闪电的交手数百招后。” “终于!!”谢邀声音一重、众人一抖。 “被我抓住了他的破绽!说时迟那时快,我足尖一点、双拳带着万钧之力向他袭去!” “他也灵敏的回身拿枪格挡、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的目标根本不是他的胸口!” 所以是? “而是他的嘎吱窝!” “……” “……”“……” —噶…吱…窝? “那彭曲被我戳中笑穴后、气势便一泄千里,当然就被我打败啦~” 谢邀摆摆手,脸上一副深藏功与名的神情。 “这……”黄二蛋表情古怪。 “咳咳!” “这说明谢小弟脑子很好使嘛、你们也要多学着点,万一生死关头、挠敌人嘎吱窝也是是个出其不意的选择嘛。”张正刚倒是对谢邀滤镜深的很。 “就是就是、反正是咱们赢了哈哈哈哈” “谢小弟就是聪明!这都能想到。” 这几个人本就脑子不够用,加上又很服张正刚,虽然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反正是他们精武门赢了、谢小弟就是厉害! 谢邀眼里的笑都快憋不住了、这群人是真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简直是她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啊。 其实当时的场面并没有那么复杂。 红樱枪彭曲确实是厉害不假、但是对于她而言,他的动作就算慢的了。 至于怎么打败的他、那彭曲躲过她一击后、一招惊险的回马枪!也确实是出其不意。 然后她反手捏住红樱枪“噶吧”就给掰折了。 …… 初赛共有三日、这不过才是第一日、就已经这么精彩了。 晋级方式取决于你的胜场、但场内少有连胜者,毕竟你的对手是随机安排、可能是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儿,也可能是修行了几十年的老前辈。 所以场上的擂台每一场都精彩纷呈、看的台下的观众大呼过瘾。 而今日的精武门众人,谢邀守擂三场,均都获胜。 张正刚攻擂一场、守擂一场,也是全胜的战绩。 倒是李狗全输了一场擂、不过也属于他自己大意了。 当时他的对手乃是善用暗器的赤羽坊。 明明在场上李狗全已经将对方压制的起不来身、李狗全便以为他已经没了战斗的意志,谁知人家最后还留有一只暗器。 只等李狗全放松警惕时再偷袭。 于是一镖下去,李狗全就麻了半边身子,现今走路都还趔趄着。 群英会本就是为了广邀天下英雄、交流武技的、所以场上也不拘什么武器功法,只要不是致死的毒药,那么偷袭也就不能叫偷袭了,这叫养精蓄锐、一击即中。 为了不影响明日的比赛、李狗全也被陈青峰拉着紧急求医去了、不然明天他行动受限、那只有挨揍的份了,剩下几人也都被叮嘱回去好生修养。 明日就是第二日了、而他们要面对的则是拥有差不多胜场的对手、比起第一日的随机挑选,第二日明显增添了难度。 武馆宿舍内 “唔~” 谢邀衣裳都不想脱,和衣躺在床上,深深的伸了个懒腰,感觉尾巴骨都在咔吧咔吧的脆响。 今日可累死她了~ “还有两天!”冰冷黏腻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谢邀双眼一瞪; “咋!你啥时候还改行当日晷了!” “这么喜欢报时辰、我去把城门口的日晷搬了,换你去坐那儿呗。” 谢邀不客气的开口。 她今日精力花出去不少、又是打架又是吹牛逼的,她也很辛苦的好不。 这王八蛋不仅丝毫不怜惜体贴她这朵娇花、还老是跟蚊子似的在耳边逼叨逼叨逼。 她最讨厌蚊子了! “你!” 中二病气的都差点想动用唯一的一丝力量跟谢邀同归于尽了。 好在最后一刻被强行按耐住了,心底默念一百遍不值得之后,才勉强平息了怒气。 它渐渐也明白了,这女人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若是对她用厉害的、不说它自己受不受得住,这女人怕也是骂着不走,打着倒退。 “我知道你最近辛苦了、可比起你来参加这什么群英会、你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认回镇国公府,撤回你那红头告示不是?” 中二病强行将声音放柔、想与谢邀好好掰扯。 谢邀将双手枕于颈下,轻瞌双眼。 既然中二病给了台阶,那么她也不是顺杆儿爬的人。 淡淡开口 “群英会是天下习武之人的盛事、来参加的人,要么为钱、要么为名。” “这些人想要扬名立万、一展抱负、这是个不可多的机会,毕竟三年才一届嘛。” “所以呢?”见谢邀半天不说正事,中二病也有些急切。 “而大夏习武之人皆敬佩者有三人,前战神谢玖、现镇国公谢震业、征北王陆衍。” “而谢玖仙逝、征北军又远在边境、况且征北军出了名的选拔条件严苛、军营之中规矩也多,那么如果能拜在谢家门下、就是这些人最好的选择。” “而据我听说、每届群英会的决赛、谢震业都会来。” 第67章 二蛋重伤 “谢小弟!昨日休息的咋样!” 张正刚递给谢邀一个玉米饼子、早上走的急,大家伙儿都没用早膳,只携带了些饼子填填肚子。 “还成!”谢邀接过。 “对了!李大哥咋样了!麻毒解了没?”谢邀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在驴车上看见李狗全的身影。 “他啊!馆主说他今早还得去郎中那儿扎回针、估摸着到待会儿才能到。” “哦哦这样啊。”谢邀点点头,低头咬了口手中的饼子。 饼子是些别的粗粮掺杂着玉米面做的,虽说咽的有些噎嗓子、但吃下去饱腹感确实强。 今日的比赛依旧是在昨日的那个大广场进行。 “猛虎门郭同战精武门黄二蛋!” 没想到今日的第一场就碰上老熟人了。 “那大哥!我就先去了!”黄二蛋向张正刚拱拱手。 “去吧!务必要谨慎、不可轻敌”张正刚拍拍黄二蛋的肩膀。 “二蛋、把那郭同狠狠打一顿哈哈哈” “打赢了我请你去吃肉喝酒啊!” 剩余几人也纷纷开口。 第二日并不像第一天、因为参赛人数基数大、所以一人最多只有有三场的上擂机会。 但第二日你胜的越多、那么给你安排的对手就越多。 “真是个力气活儿啊!”谢邀转了转手腕子。 她已经连续打了六场擂台、都给她打饿了都。 谢邀下台来向四处张望张正刚等人的影子,却见铁蛋面色紧张,脚步急匆匆的走过、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 “铁哥!怎么回事啊!张大哥他们呢。” 谢邀一把抓住了铁蛋的衣袖询问。 “谢小弟?啊你打完啦!” “我现在来不及跟你多说、大哥他们现在都在城外的医馆去了,我也要去、你去不?”铁蛋面色焦急的说。 “走!”谢邀也不废话、当即跟着铁蛋一起往外走。 “噗!” 医馆内、黄二蛋又呕出一口鲜血,浓稠的血液顺着嘴角流淌到衣襟上,染出大片颜色。 “大夫!大夫!他又吐血了!快来啊!”张正刚赶忙拿帕子为黄二蛋擦拭,很快雪白的帕子就被染的通红。 “哎呀!都跟你说不要随时大惊小怪的了!”大夫被另一个人王刚扯的踉踉跄跄的往内室走、花白的胡子都气的一颤一颤的,这些武夫就是粗鲁! “大夫!您救救黄二蛋吧!小子给您道谢磕头了!”张正刚九尺高的汉子此时双眼通红,说着双膝一弯就要给大夫跪下。 “大哥!”王刚也不由得开口。 “可别可别!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全力救治的。”大夫伸手将张正刚扶起来,又走近躺在床上的黄二蛋翻了翻他的眼皮,又号了脉。 “他这是被伤着了内腑才会一直吐血不支!我已让药童熬制了血府逐瘀的药先让他服下一剂。今晚他的身边不要缺人、若是能熬过今晚、便没有什么大碍了。”大夫摆摆手。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张正刚连忙道谢。 “谢谢大夫!”扯着大夫进来的王刚也跟着附和。 等大夫走后,张正刚为黄二蛋摄了摄被角,低下的眼角里一片血红,他是精武门里年龄最大的、资历最老的。 武馆里的每一个镖师、每一个趟子手无不都有着他的心血和栽培、这几个兄弟跟他押过镖流过血、出生入死过! 在谢小弟还没来时,黄二蛋更是他们里面年龄最小的一个、大家都把他当做弟弟一样看待!而如今! 张正刚心底反复咀嚼一个名字,像是要生生将他生吞活剥! 郭同!!! “张大哥!” “大哥!!!” 此时谢邀和铁蛋从门外迈入。 看了看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黄二蛋、谢邀皱着眉看向张正刚。 “张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二蛋他…” 张正刚摆摆手、示意几人出去说。 …… “那郭同小贼!” 铁蛋狠狠的向墙边挥出一拳,手臂上的青筋轧起。 “他行事虽然狠辣!却没有违反比赛的规定,我们也奈何不得他。”稍有理智的王刚叹了口气。 黄二蛋的第一场便是和郭同对战、黄二蛋擅长腿上功夫、而郭同则是习得一手铜拐流星捶。 他那铜锤重百斤、上面的拐子更是以猛虎门重金求得的玄铁打造、力有千钧。 黄二蛋虽也习武多年、但毕竟年纪尚轻、对战经验不足、很快便被那郭同压制击败。 可那郭同竟连投降的机会都不给黄二蛋、招招致命之下、二蛋只能被动防守。 如此又鏖战了数息、那郭同直将二蛋打的口吐鲜血、昏迷过去才善罢甘休。 “郭同!我要他死!”张正刚牙关咬紧、双拳紧握、眼里血丝四起。 “张大哥!现在郭同是小事、来日方长。” “现在最主要的是二蛋。”谢邀拍了拍张正刚的手。 想起二蛋、张正刚眼眶子不由得又红了几分。 这个夜晚、谢邀几人都没有回精武门、轮流守在重伤的黄二蛋床前守夜、只花了几个铜板让人回去报了信。 好在第二日天微亮、二蛋的气息终于平复下来。 “老夫再给他开些活血化淤、养心护气的药吃、便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几个月千万别再动武了。”老大夫抚了抚花白的胡子、收回了给黄二蛋号脉的手。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张正刚几人连忙道谢。 “大哥.”床上的黄二蛋不知何时已经虚弱的睁开了眼。 “二蛋!” 张正刚几人连忙围上去、不宽敞的床边顿时叫这几个汉子挤的满满当当。 “二蛋、你安心养伤!大哥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张正刚握紧二蛋的手郑重开口。 “大哥…大哥我不想弃赛、我还能打的~”黄二蛋眼中浮现出泪意。 上一届因为他年龄不够参不了赛、若是这一届也没了、他又要等三年! 他家不富裕、家中六个兄弟姐妹小时候连件完整衣裳也没有、老子娘更是重病在床。 他想着若能得了群英会的赏银、哪怕是复赛的几十两、也能让他去抓一副好药、让老子娘补补身体。 可如今不过是初赛的第二日、若他倒在这儿了、莫说没有一分钱赏银、连他自己也是不甘心的。 第68章 报仇 “大哥!我还能打!你让我吧、我求你了!”黄二蛋眼含热泪、说着又要强撑着身体爬起来。 “唉!你这!”张正刚赶紧将黄二蛋又小心的按回床上。 王刚几人也是面色苦闷,他们也不是不了解黄二蛋的苦衷。 群英会是天下习武之人的最高擂台、哪个少年不曾设想过能在上面一展抱负呢。 “二蛋!”一直在外围冷眼看着的谢邀突然开口。 “若你信的过我、我能让你进入复赛。” 此话一出、莫说张正刚几人惊诧的看着说话的谢邀、就连床上的二蛋也投来惊奇的目光,可疑惑的目光下又隐隐带了分希冀。 谢邀搬来一张小桌子、拿了几张纸和一支笔。 “我在下场时曾经瞥过几眼管事记录的胜场名单。” “第一日共参赛约莫三千二百人、按照两人一组的对战胜率,平均每人的胜场最高不多出百分之六十。” “第二日、同胜三场以上场的人不超过三成、按照比例算下去三千多人、推算出能顺利晋级到下一轮的平均胜场在五次胜利场次左右。” “而二蛋前面一共已经打了五场、除去输了郭同的这一场、那么他还有最后一场、赢了这一场、他大概率就能进入复赛。” 谢邀收回了推算用的纸张、将已经布满推演公式的宣纸叠好塞入袖口中。 张正刚几人晕晕乎乎的听了半晌、只抓住了最后一句。 黄二蛋能进入复赛! “那..那我们怎么才能让二蛋赢那最后一场呢!”铁蛋摸摸头,又看了看床上的二蛋。 二蛋都伤成这样了、怕是想要站起都难、更何况还去打比赛了、还得赢! “那就要看各位兄长了。”谢邀淡淡的抬起眼皮。 “我们?”王刚不解的开口、其余几人也是疑惑的看着谢邀。 “谢小弟只管说、我们兄弟一定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张正刚拍拍胸口、声若洪钟。 若是这次谢邀真能让黄二蛋进入复赛、那他老张第一个感激他。 “上刀山倒是不至于、你们只需要听我的、我让你们输你们就得输、让你们赢、你们就必须要赢!”谢邀开口道。 张正刚几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中看见了同样的迷茫。 说白了、这就是靠着操纵胜率的法子。 谢邀也没指望这几个人用一个脑子的脑容量能听懂她的话、她只需要他们按照她的方法来就行。 …… 等陈青峰来了有人照顾之后、几人便放心的将黄二蛋留在医馆养伤、几个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广场。 “大哥!谢小弟真能让二蛋进入复赛吗?”王刚擦了擦头上的汗、他刚赢了一场比赛、而谢邀刚刚才告诉他,下一场须得让他输了。 “听他的!”张正刚用布条将流血不止的伤口缠好勒紧、他的上一场谢邀让他必须要赢、可上一场的对手不好对付、一把大刀险些砍了他的胳膊、他也只能算险胜。 “铛!” 比赛的铜锣声又响起了。 谢邀慢步登上擂台、却发现对面可是个老熟人了。 对面的郭同看见谢邀也是眉梢一挑。 对于上次眼前这个豆芽菜在短时间竟能反败为胜也是记忆犹新。 不过他认为、这不过只是一次巧合罢了、想来定是因为那彭曲大意疏忽、被这小子抓住了破绽,无非就是运气罢了。 看着眼前还不足他胸口高的杂毛小子、郭同扯出一抹嗜血的笑。 不知道这这小子能挨住他几锤才会变成肉泥呢。 “小子!那黄家小兄弟可还安好啊。”郭同挑着眉大声发问。 “废言极多!”谢邀懒懒的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她同样也没有挑选武器、摆明了要赤手空拳的跟郭同打。 “!”郭同眼里划过一丝杀意、这小子可比他的几位哥哥张狂多了。 那他就告诉这杂毛小儿、什么叫以卵击石! 郭同向谢邀袭来、两把铜锤每一次挥舞都带来破风之声、不由得叫人头皮发麻、若是被这重若百斤的铜锤击中、哪怕只是被擦过、也必定重伤。 好在凭借身型灵巧的优势、谢邀并没有被打中、眼看谢邀跟个耗子似的滑不溜秋、郭同也逐渐没了耐心。 手中的铜锤挥舞的猎猎作响、郭同眼神一狠、按下了铜锤手柄上的开关。 咔哒一声、铜锤上竟冒出许多密集的小孔来、郭同再一甩铜锤、无数密密麻麻微不可见的铁针犹如暴雨梨花般向谢邀撒去。 “谢小弟!!”台下的铁蛋几人惊呼出声。 有些胆小的甚至都闭上了眼、不敢看人被扎成刺猬的一幕。 “怎..怎会!”郭同看着原先谢邀站的地方空空如也、只有没有击中目标散落了满地的铁针。 “你在找我吗?”冷淡的声音从耳后响起、郭同下意识打了个战栗,手中的铜锤却第一时间转身重重的挥了出去。 “啧、真是麻烦。”谢邀不再浪费时间,躲过挥来的铜锤后。 趁着此时郭同中门大开,手握成拳 “还我漂漂拳!” “还我漂漂拳!” “还我漂漂拳!” 如疾风骤雨的拳头落在郭同的身上、每一拳看着轻轻巧巧、并不如郭同的铜锤来的吓人。 可每一拳下去郭同的身体都佝偻一分、面色更是惨白。 “噗!”男人口中的鲜血喷溅而出、足足飞出了有两米距离。 “郭师兄!!”台下同样在观看的猛虎门也是傻眼了。 郭同只感觉不过一刹那、剧痛便如如山崩般呼啸而来,脏腑移位、胸口剧痛。 谢邀的每一拳都起码打折了他的一条肋骨。 可怕!太可怕了!他要认输!他不打了! 郭同蠕动着满口鲜血的唇就要开口投降、可就像他不给黄二蛋投降的机会一样、谢邀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眼看着台上谢邀越打越欢、而郭同的血已经洒满擂台、宛若一条死狗了。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要死人了、我们认输!我们认输啊!”台下的猛虎门其他人忙不迭开口。 郭同不仅是猛虎门的大师兄、还是门主郭正的独生儿子啊!他要是死在这里、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第69章 演技 “大师兄!” “大师兄你没事吧!” 被抬下来的郭同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猛虎门其余人也来不及找谢邀的麻烦、慌慌忙忙把人抬走医治去了。 谢邀拿衣摆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踱步下台时对上张正刚几人怔愣的双眼。 “瞅我做什么!”谢邀眨眨眼。 “还不将二蛋从医馆抬过来!让他来打最后一场。” “啊!哦哦、好!”张正刚听到话下意识就转过身、可又停住了脚步,迟疑着问。 “二蛋他、能行吗。” “将人带过来就是。”谢邀瞥了他一眼道。 不多时、被用木质轮椅推过来的黄二蛋就被带到擂台下。 这伤成这样都还来比擂、真是身残志坚啊! 不明真相的路人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黄二蛋心中不由得浮现出敬佩。 这才是真正百折不挠的武道精神啊! 路人眼看着黄二蛋被推上最后一场的比武擂台、而看见他的对手之后更是不由的为他惋惜。 他的对手赫然是他上午观看的那个力大无比!一拳将对手揍飞几米远的还我漂漂拳—-谢大壮! 这人本就是重伤了、哪怕其精神令人敬佩、可对上这等神力、只怕只有等死的份了。 路人不忍的闭上眼睛似乎都能遇见黄二蛋被一巴掌连人带轮椅拍飞的情景了。 而台上的二蛋包括台下的张正刚几人看见来人时、都不由的睁大了眼睛。 这一场的对手竟然是谢小弟! 怎么会是他! 她是怎么做到的! 但不管是怎么做到的、这对他们来说都算是好事。 “小兄弟、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就出招了!” “我可不会因为你受伤、就刻意放水的!”谢邀像是不认识二蛋一般、面色凝重的开口。 周身气势比之前的任何一场比赛都凌厉压迫。 “咳咳!俺能行。”黄二蛋虽然不明白谢邀究竟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强撑着身体颤颤巍巍的从轮椅上站起来。 “哎呀,小兄弟竟有如此毅力!在下佩服佩服。”谢邀拱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谢邀向黄二蛋大步走去、就要让他的脸与自己的拳头来个亲密接触。 张正刚几人没想到谢邀真的要打、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台下不知晓二人关系的其余人也是紧张的瞌上双眼、真是人间惨景啊。 只有一开始就在场上记录的管事别有深意的看了谢邀一眼。 “哎呀!” “哎呀呀!” 眼睛一花、瞬息之间。 谢邀便躺倒在了站都站不稳的黄二蛋脚下、蜷缩着身子捂着胸口直叫唤。 “好痛!这一掌打的我好痛!” “咳咳!这是什么功夫!太厉害了!我根本打不过!我认输哇!我投降!”谢邀捂完胸口又捂着嘴咳嗽。 “……” “……” “……” 台下一时之间寂静无比。 “你这小子!演的也太假了吧!!” “操!我要上去揍这小子一顿!” “什么东西啊!” 台下的人纷纷喊叫起来、脾气暴躁的人更是脱下自己的臭鞋向谢邀砸去。 当他们是傻子吗?作弊也别做这么明显好吧! 但无论是多明显的作弊、都是在比赛的规则范围内,这只是复赛、本就是大浪淘沙! 所谓规则公平之类的、本就是为会遵守它的人准备的。 “黄二蛋胜!” 铜锣一响、结局确定。 谢邀将还在状况之外的黄二蛋扶下擂台,顺便还向台下不服的众人做了个鬼脸。 众人:这个贱人! 谢邀眼光一瞥脚下刚刚某些人砸上来的臭鞋、脚下用力几脚将它们踢的飞远,化作一颗颗流星不见了踪影、忽视台下传来一波波浓烈的仇恨值,这才满意的向下走。 台下 “谢小弟!”张正刚一把握住谢邀的双肩! 铜铃大的眼里俱是感动与钦佩。 谢邀不仅痛扁了郭同一顿、为二蛋报了仇!看着郭同跟二蛋一样被抬下了擂台、他们不知心底有多痛快! 他还料事如神,竟真的让本晋级无望的黄二蛋进了复赛! 现在张正刚都想狠狠的亲谢邀几口了! 从此谢小弟的事就是他张正刚的事! 他们本就是结拜兄弟!可他当时只把谢邀当作同为一起做事的兄弟,而现在、谢小弟就是他亲弟弟!一个妈那种! “呜呜~谢小弟、俺谢谢你!以后你说东俺黄二蛋绝不打西!”黄二蛋坐在轮椅上、竟然偷偷抹了眼泪。 他以为他都没机会了!群英会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也是他这么多年夏热冬冷坚持习武的信念! 是谢邀在他跌入绝境的时候帮了他!他黄二蛋这辈子绝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你要问这样子是不是投机取巧、胜之不武? 张正刚几人会齐齐啐你一口!他们又没违反比赛规则!没偷没抢的、谢小弟能算出胜场概率、还能掌控它。 那就是谢小弟厉害!谢小弟牛逼! “咳咳~小事!小事”谢邀着围在周围的张正刚、铁蛋几人咽了咽口水。 几个肌肉猛汉、长的凶神恶煞的程度放在现代都不是黑社会就是抢劫犯的那种。 现在却用亮晶晶、还有一个眼含热泪的眼神看着你的那种,这谁能不起鸡皮疙瘩。 ──────── 谢邀坐在摇摇晃晃返回城里的驴车上、刚开始她跟着车厢抖、后来车厢跟着她抖,古代的路没有现代的柏油马路来的平坦。 木制的轮子是不是会碾上不平的土坑或者石子,可以说颠的谢邀屁股都麻了。 更不说车上还有二蛋这样的伤人、本就是伤重未愈、被这么一折腾、脸都可以说比鬼还白了。 好在二蛋是习武之人、底子摆在那里,除了神情难受点也还好。 “谢小弟!” 忽的铁蛋低声呼唤谢邀。 谢邀转过头看向坐在她身边的铁蛋。 “这..这个送给你!”谢邀手上被塞进一个木质的小马驹。 这个小马驹虽是木制的、却周身打磨光滑、细节雕琢的尤其到位。 甚至连身上的鬃毛、马眼睛的眼睫都刻画的栩栩如生! 不过是巴掌大的小木马、能做到如此精美、必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这是?”谢邀拿着木马怔了一瞬。 第70章 千年陨铁手套 “嘿嘿”铁蛋憨笑一声。 在昏暗的车厢里,一口大白牙亮的出奇。 “俺也真心感谢你帮了二蛋,俺家是木匠,俺爹做的家具最是牢靠不过的,这是俺爹小时候给我做的、你别看它旧、俺爹做了整整仨月呢” “那这即是铁哥孩童时的心爱之物、那我更不能横刀夺爱了。”谢邀说着就要将小马还给铁蛋。 “嗨!什么爱不爱的、你铁哥都是大人了!哪里还喜欢这种小孩子的东西”铁蛋摆摆手拒绝。 他没念过书,听不懂谢邀说的横刀夺爱是什么意思。 说着不要、眼睛却又看了一眼小马。 “我想着你年龄比二蛋都小!思来想去、我也只有这个能送了!你..你要好好保存哈。”说完便背过身去了,不再给谢邀拒绝的机会。 谢邀忍住了笑,没再推拒收下了。 这些心思单纯的人,虽然笨了点、鲁莽一点,但胜在都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 武馆内 “你…你们真是胆子大哈!” 陈青峰手头都快戳到张正刚眼珠子上了。 陈青峰一向温和淡然的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眼里还有藏不住的怒气。 “二蛋什么情况老大夫没给你们说?” “都伤成那样了!还想着要去比赛?这么能你们咋不上天呢!” “馆主!你咋咒俺们呢!”张正刚大脑门低着的,却不影响他埋头低声嘀咕,他知道,死了的人才上天呢。 “你!” 陈青峰一哽,再跟这些马大哈说下去,他感觉总有一天会英年早逝的! “好了!”一直没说话的南宫夫人上前用柔夷拍了拍自家暴走的夫君。 “总归结局是好的、大家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还都入围了复赛,这是好事。”南宫夫人温声安抚陈青峰。 “是啊是啊!这次多亏了谢小弟!俺们才能都进复赛勒!” “谢小弟太厉害了!馆主你是没看到!谢小弟把那土狗门的郭同打的那叫一个落花流水!” “哈哈哈对啊!真是太解气了!” 原本被训得垂头丧气的众人听南宫夫人的话也纷纷兴奋的开口。 “还说!” 陈青峰一瞪眼睛。 见几个九尺大汉又跟鹌鹑似的垂下头、 陈青峰不由的叹了口气开口: “胜负乃兵家常事!这次二蛋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实在不该因为一时之愤慨就如此冲动!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若是去的途中出了变故………” 谢邀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说实话陈青峰是个并不强壮的男子、相反有些孱弱,他跟这个世界大部分的秀才一样长得就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文人样子。 可眼下、看起来能被几人一巴掌就拍死的他像个发怒的母鸡似的、将张正刚几个又高又壮满脸横肉的小鸡训的狗血淋头。 而几个强壮的小鸡也是乖乖埋头听着、虽然不管有没有听懂、脸色都是一副好宝宝、乖乖听骂的神情。 “谢兄弟!”耳边传来温柔的女声。 谢邀抬头。 是南宫夫人。 “跟我走一趟可好?我有东西想赠予谢小兄弟呢。”南宫夫人眼中带笑、柔声开口。 美人一笑、如同春花秋月,眼中水波荡漾含俏含妖。 这给谢邀迷的!连她说的什么都没细听,晕晕乎乎的就跟人走了。 待陈青峰训完几个大的,想要跟谢邀也嘱咐些什么的时候,发现人早就不见了。 “这是?”谢邀手中被南宫夫人递予了一个不大的乌木盒子。 “打开看看?”南宫夫人笑着开口。 谢邀手指微动,打开上面的木扣,里面装的是一副纯黑色的锁甲手套。 手套的颜色极黑,却在光线的照耀下有着流动的微光。 谢邀将手套拿出来、手套约莫是用什么特殊材质做的、触手生凉不说,份量还极重。 若不是谢邀本身力气就非常人可比、这手套莫说穿戴了,怕是拿起来都费劲。 南宫夫人看着谢邀手中的手套开口: “这是用千年寒冰陨铁为料所制的锁甲手套、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据传那陨铁乃是天外之物、坠落在边境、那里的人害怕是邪灵降至、害怕的将正熊熊燃烧的陨铁运到天山雪峰里。” “将那陨铁深埋在雪峰之下、足有千年之久!千年过去、那陨铁内里不仅含天火之热、还有千年冰寒之气的酝养。” “后来偶然有一天被采药人偶然挖出、发现这陨铁乃是铸剑的绝世材料!至此、天下人为之趋之若鹜。” “而我、也是偶然才得了这一小块!想要铸剑怕是不能、索性做了双锁甲手套、如今也是正好了。” 谢邀听了南宫夫人口中这一番传奇故事。 心中也有些感慨: 这些古人也太能吹了吧!这编瞎话都一套一套的。 先不说这是不是真正的天外之物陨铁、就说这埋入雪山千年、后面都还能给扒拉出来!千年哎!大陆板块都迁移多少回了都! 不过谢邀又一激灵反应过来,对了!忘记这是小说世界了! 也是、这要真是个小说世界!别说什么千年寒冰陨铁了、就算是有人告诉她这个世界有奥特曼的存在,她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哒。 扯远了、扯远了。 谢邀心思又落回眼前的手套上。 东西估摸着真的是好东西。 谢邀将手套戴上、大小正好合适、也不知南宫夫人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这份礼物了。 谢邀握了握拳、先不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不是真的、这厚实的锁甲手套就跟简易版拳套似的。 起码她以后揍人再不用擦拳头了,以前一拳下去都是血、搞的手掌手指头缝黏糊糊的不舒服、现在只用擦手套就行啦! 而且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使太大的力她有时候也会被震的虎口发麻、现在有了这副拳..哦不!锁甲手套!她就能揍人揍的更舒服点了! 这份礼物可算是送到谢邀心坎子上了。 “多谢夫人!”谢邀双拳一握、向南宫夫人真诚道谢。 南宫夫人温柔点拍了拍谢邀的手开口: “不必见外、你既入了精武门、便是精武门的一份子、加上你又帮了二蛋、还给我们精武门扬了名、是我该谢谢你才是。” 第71章 香山复赛 哪怕是到了深夜、却依然灯火通明的宅子里、园中依旧有来往奴仆走动着。 昏暗的主屋内 昏黄的灯光透出浓重的靡靡之色、薄纱做的帐子、雾蒙蒙的的映照着床上起伏的轮廓、看不真切。 女人喘息的声音渐渐低迷了下来,待人没了声息、男人猛的抽身下床。 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襟后、丁尚看着床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自从那个地方没有了,他便再也不能尽兴了。 不仅没什么新鲜花样、连人都不敢真的弄死了。 最近风声紧、幸好曹术明的罪名是贪污灾银、被钦差就地处死了、没攀咬出什么别的来,家中妻女也被充作官奴,发配边疆了。 圣上仁爱宽容,株连之罪并未殃及曹香莲这个外嫁之女,就算看着冀家、冀家老夫人的的面子上、他也算没有被牵扯的过深、但曹术明总归在明面上算是他的大舅哥。 所以圣上表面不计较、其他人心底怎么想他也是不得而知。 而且昨日他才接到圣旨,圣旨上将他明升暗降一纸调令将他发配到京中的清冷衙门去了、再不复以前的实权在握。 仕途不顺?家中还有个曹香莲整日垂泪。 悼念罪臣、莫不是嫌命长了!丁尚狠狠甩了曹香莲两个耳光将她打的止住了哭声才作罢。 又觉得心烦意乱?心中更是郁结难纾、只好过来外边养的外室这。 “找个大夫来、给她用上好的药医治!”丁尚冷冷吩咐下去。 外头一直守着的奴仆低声应是。 ──── “此轮为团体赛!晋级名额只有十个、也就是十支队伍!目的就是要让各门武馆帮派、百家争鸣!若是有落单的游侠武勇、也可自行挑选队友。” 陈青峰给谢邀普及群英会的复赛。 其实群英会总共分三轮:初赛、复赛、决赛! 别看赛程简单,但每一轮隔若天堑,每一轮的赛制也能刷下大批人员,达到精中求精的地步。 其实光看赛程就知道这群英会也算另类的将才选拔了。 初赛是个人赛考验自身的武力、胆识、耐力! 当然、还有一部分运气。 而复赛则是考验的是团队之间的协作、默契、还有谋略了。 参赛队伍会被带到一座大山之中、而这座山别名香山。 别看这名字起的文艺、香山乃是出了名凶山、就连采药的采药人或者打猎为生的猎户也不会想不开的去香山打猎。 香山中野兽众多、狼群毒蛇不知几何不说、就连猛虎棕熊这些也是有的。 参赛的人以六人为一组、每一组各自被带到不同的上山地点、规则很简单。 这香山上野兽虽多、但这名字也不是空穴来风。 香山上盛产一种带着奇异气味的石头,形状圆润光滑、味浓芬芳。 这或许也是这香山猛虎野兽、毒虫横行的原因。 这话也不知谁说的、这香山的石头被传言、闻了能延提神醒脑,用来做香料或是碾碎了少量服用、更是能延年益寿! 久而久之,这话就变成了一个传说、说这香山石,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丹渣、老君炉子倒了,这丹渣落入凡间掉到了香山,就变成了香山石。 因着这个传说、这香山石供不应求、每块香山石都能卖出不菲的价钱。 虽说这猛兽固然可怕、但还是有不少的亡命之徒冒着曝尸野外的风险也要倒卖香山石。 后来这香山石便就珍稀难寻了。 而群英会复赛的晋级条件就是、三天之内、哪支队伍若能寻到香山石、就能晋级。 若是都寻到了、便按香山石的数量来决定晋升名额。 听完陈青峰的科普、谢邀有理由怀疑── ──这纯粹就是官府没经费了想薅羊毛吧! 照这么说,那香山石这么珍稀难寻、价格也高、那他们费九牛二虎之力辛辛苦苦找到了还得上交上去! 交给官府他们转手一卖、然后再由官府的手上给他们发赏金? 这不就是中间商赚差价吗? 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啊! 谢邀没控制住、嘴上嘀咕出了声。 “你小子!” 陈青峰警告的瞪了谢邀一眼。 “我可告诉你们、虽然到了复赛了,但不说别的、都给我全须全尾的回来就行!” 陈青峰边说边将一个大包袱递给了张正刚几人。 里面装的都是些雄黄等驱虫的药粉。 香山是每年群英会固定比赛地点、但决赛每一届都是不一样的,所以 陈青峰也并不知晓这一届决赛是什么章程。 但是官府薅羊毛这事、陈青峰虽然刚刚瞪了谢邀一眼,但他心底也深以为然。 “谢小弟!你到时候就跟紧我们就行!”张正刚对谢邀叮嘱。 他们去年虽然没有入围晋级、但他们毕竟也是走过一趟香山的、最起码不会跟新人似的一埋头就钻到野兽窝里去了。 “就是、谢小弟,你人瘦吃的也少、到时候要是爬山爬不动了、就跟俺说,俺背你上去!”铁蛋拍拍胸口对谢邀承诺道。 “铁哥你不用关照我!倒是二蛋和狗全哥还能坚持的住吗?”谢邀侧头看向受过伤的二人。 “俺们没事儿!都休养半个月了!俺们早好了。”李狗全扯着脸笑出一口大白牙。 “是啊、俺没事儿!”黄二蛋也说。 其实他这么重的伤哪里是说好就好的、他也曾跟馆主说他想弃赛、他现在就是个拖累! 虽然他弃赛了精武门就少一人、但也比带着他这个后腿来的好、而他能入复赛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陈青峰却拒绝了他、告诉他所有人在初赛那么拼命、就是为了他! 若是他自己不想打了便罢了、若只是为了不拖累队友、那么也要问一下张正刚几人、是否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张正刚几人自然是不同意的、铁蛋还狠狠拨了黄二蛋一个脑栗子,反正他的伤又不在脑门!还大骂他个没良心的。 分明是在挨骂、但黄二蛋的眼眶里却流出幸福的泪水。 谢邀:九尺大汉原来是个小哭包、真是伤眼睛哦~ 第72章 发现 初赛和复赛中之所以有间隔半个月的时间、也是间接的给初赛中受伤的人一个缓冲时间,好面对接下来的复赛。 香山之中危机重重、香山石更是难以寻觅,稍不留神被野兽围攻都是常见了,往年中更有那些失足掉下悬崖摔死的,误吃了有毒野果毒死的、还有那在香山中迷了路生生困死的。 听到最后一种死法,谢邀抖了抖、她是个路痴啊!别说香山了,她连上京城的路都还没走熟呢、时不时就还得问路呢。 谢邀心里怎么想的不提,这边已经准备要上山了! 所有的人蒙着眼被分批安排到了不同的马车上。 蒙眼之前谢邀还特地瞥了一眼,果然是官府、人家直接豪横的安排了百十余辆马车来送人。 马也是挑选的油光水滑、双蹄有力的那种、坐在车厢内虽然还是颠、但是谢邀就是觉得比驴车好多了!她就是对驴有偏见!哼! …… “到了!” 管事将谢邀一行人摘下眼上的黑布赶下马车后,就又转头驾着马车哒哒哒走了。 “走吧!”张正刚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开口。 比赛并不限制太多选手携带的工具,当然特别出格的除外、像陈青峰为他们准备的吃食和药粉还是能带的。 几人走上香山。 这是真正未被开发的原始森林!延绵不绝的大山,上山几乎没有路、几人只能或蹚出一条路或循着动物走过的兽道上山。 杂草几乎长的齐人高、众人不得不一边注意草丛中的蛇虫、一边用树枝撇开过人高的野草、免得遮挡视线、万一有人掉队就不好了。 谢邀:我投诉!这对我太不友好了吧!欺负长的矮的呗! 但可惜投诉无效。 一行人摸索着走了约有半日功夫、走在前面开路的张正刚耳朵动了动。 “兄弟们!再坚持坚持、前面就有条小溪、咱们就能休整一下了。”张正刚用手抹了抹脑门上的汗。 果不其然没走多久、众人耳边就清晰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大哥!你真是神了!你咋知道这儿有条小溪的?”黄二蛋惊喜。 “嗨!上次来过这儿呗!俺们还在这好好洗过一次澡哩!这儿的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凉爽着嘞!”说着张正刚又挽起袖子将双手浸入溪水感受凉意、这最近的天儿是还挺热的! 在他一旁正用水壶灌水的谢邀抬眼瞅了瞅张正刚,还好这溪水是流动的。 “正好也晌午了、咱们也在这用些饭食吧”王刚提议。 这话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同、虽然比赛时间只有三天!时间紧迫、但是人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不是?几人从早上到现在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我带了块儿腊肉、咱们煎一煎夹在馒头里面正好哩。”铁蛋变法宝似的从怀里掏出块小油纸包。 “好东西!”李狗全馋的咽了咽口水。 “我娘也给我带了些干蘑菇、说是送给馆长的、我竟给忘了!”黄二蛋一拍脑袋、也从包袱里翻出一小包晒的干干的蘑菇。 狗全几人纷纷笑着凑过去翻黄二蛋的包袱。 “快翻翻、你是不是还忘记啥了!” “你娘肯定也给你带肉了!让哥哥瞅瞅…” “哎呀!真没啦…” ……. 谢邀看在远处着这几人出来比赛还搞的跟野炊似的、面色复杂起来。 她觉得这样子能进入前十才是奇了怪吧。 “嗷!”谢邀踩在溪水里的脚忽然被什么夹了一下。 “咋了!” “咋了谢小弟?” 远处的几人听见喊声慌忙向谢邀赶来、就连正在生火的张正刚也站起身。 “无事、无事!是螃蟹!”谢邀将刚刚偷袭她的小东西提起,笑着喊: “等会儿我给大家加餐哩!” “哈哈哈那就等着谢小弟的大餐啦!” 见谢邀没什么事,几人也放下心来。 小溪不宽、胜在溪水清澈见底、在层层累积的河石下这些小家伙就躲身在其中。 谢邀轻巧的单手翻起一块大石头、下面的几只河蟹忽的见了天日、被吓的飞速四处逃窜。 谢邀眼疾手快的出手抓住了好几只、但还有一只被她用力过猛摁烂在石头上了。 细碎的蟹壳混着蛋黄色的蟹膏很快被急速流淌的溪水带走,谢邀将幸存的几只河蟹小心翼翼的用一只手拢住。 才刚要起身往回走、眼角却被一丝光亮吸引了目光。 光亮是从一块大石头下发出的,水波在日光灯照耀下将溪底的东西遮掩的欲拒还休。 走近将石头搬开、平凡普通的石头下散落着几颗拇指大小的淡黄色石头。 谢邀小心的蹲下、一只手捡起了一块儿石头。 石头外表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表面光滑了些。 谢邀试探性的将小石头拿到鼻子下闻了闻。 一股子直上云霄的浓烈气味扑鼻而来! 好家伙、这是什么陈年脚丫子味儿! 谢邀被臭的脸都狰狞了。 手中的淡黄色石头也被她丢的飞远。 将手洗了洗、谢邀转头又继续找她的加餐去了、不过一会儿谢邀的手就都抓满了。 就连她用来装水的小水壶里也被她满满当当的塞进了不少的小螃蟹。 谢邀正准备回去时,又垂头忽的想了想,可以将那石头装回去给张大哥他们看看,就算不是香山石、以后拿来整蛊别人也不错啊。 臭的东西不稀奇、但臭的这么牛逼的就很稀奇了。 等拿回去磨出个石头串子拿给慕福春那个小包子玩儿哈哈哈。 说干就干,出于实在没有容器了,谢邀又不想把那臭东西往身上放,她果断的脱下一只短靴、将那几颗石头通通装进鞋里,就连被她丢远的那一颗也没被她放过,找回来丢了进去。 等回到营地,张正刚几人也生好了火堆。 火堆上铺上了一块青石板,约莫是从溪边找的,石板的边缘还有些水痕。 石板被洗的干干净净,此时上面被放着十几片被切好的腊肉,腊肉周围则是放了几块儿干蘑菇。 随着石板逐渐被下面的火堆烤热,腊肉片的油脂也逐渐被逼了出来滋滋作响,肉类的香气再混上干蘑菇独有的气味、简直让人口水直流。 “谢小弟!你回来啦!”李狗全这一嗓子也唤醒了正直勾勾盯着石板的张正刚等人。 第73章 我真的没有脚臭 谢邀也微不可见的咽了咽嗓子。 “我抓了好些螃蟹、也放上去一齐烤了吧、肉少!不够吃的。” 谢邀走近,边说边将水壶中的小螃蟹倒出来。 “嘿嘿、正好呢!这种小螃蟹烤熟了一口一个、香死个天爷哩!”铁蛋也凑上来帮着谢邀料理这些小东西。 不过是淡水蟹,水质又好!不用清除内脏直接烤了吃也是使得的。 “谢小弟、你鞋呢?”张正刚发现谢邀只有一只脚穿着鞋、另一只脚只穿着罗袜,踩的脏兮兮的,不由的开口提醒。 “啊!对了!”谢邀这才想起,将自己的短靴从身后拿出来,手腕微抖、将那几颗淡黄色的小石头从靴子里倒出来。 “这..”张正刚看着那几块小石头发愣。 “这石头是我在溪边翻螃蟹顺手捡的、几位哥哥帮我看看是什么东西,还怪臭的!若是没有毒,我就拿回去几颗给我家小孩儿玩儿了。”谢邀解释。 张正刚没回答谢邀的话,只拿手抓起一颗淡黄色石头捻了捻、下一秒又猛然拿到鼻下闭目深深的吸了一口。 谢邀: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没错!就是这个味儿!”张正刚忽的睁开眼激动的大喊! 谢邀瞪大眼睛,她可没脚臭啊!她发四! 而随后张正刚的一句话才解开了谜题。 “这是香山石啊!!!” “什么??” 众人惊诧。 也曾参加过上一届群英会的王刚也走了过来,学着张正刚的样子拿起石头捻了捻又猛吸一口。 半晌后 “真的是香山石!”王刚确认道。 “天呐!我们这么快就找到香山石啦!” 铁蛋面色高兴不已、激动的脸都涨红了。 “大哥、王哥!也给我闻闻,给我也闻闻。”从没见过香山石的二蛋也赶忙凑上前去。 看着那块小石头被几人争抢着闻了个遍、谢邀面色更加复杂了。 ────── “一、二、三、四、……”总共有七颗香山石。 张正刚将这七颗石头裁了块包袱皮仔细包好。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惊喜、不过是第一日就让他们找到了七颗香山石! 要知道上一届群英会,第一名也不过才找到十五颗香山石、这意味着他们夺取名额就有了一半的机会。 “ 谢小弟!这次又是多亏了你啊!”张正刚说道。 “ 是啊!你这运气咋这么好呢!哎!随便一翻就能找到七颗香山石啊!”铁蛋感叹道。 “ 你懂个啥!”李狗全一巴掌拍向铁蛋的后脑勺。 “这分明就是谢小弟一看就是非凡之人、那好东西都是被不平凡的人吸引来的、你看俺们就寻不到!那大哥还来这洗过澡呢、不都找不到嘛!还得看人! ” “ 对对对!还得看人!”铁蛋摸摸脑袋傻笑。 “ 行了!”张正刚瞪了二人一眼。 “ 反正不论是初赛还是复赛、谢小弟弟功劳都是最大的!” “ 到时候不论能不能进决赛、赏银都多分谢小弟一半!你们没意见吧?”张正刚沉声开口。 “ 那咋会呢!” “ 那必须的啊、大哥!你把我们想成啥了!” “ 就是,就是!那是应该的!” 就连家中最为贫穷困苦的黄二蛋也是满脸赞同。 谢邀将已经烤的小螃蟹一口一个抛进嘴里,蟹壳崩的吱呀作响。 这群人、倒是真的有两分意思。 …… 慕府内 “你真的看清楚了?” 慕福春一把握住丫鬟芋圆的手,力道大到芋圆都有些感觉到了疼。 “奴婢肯定没看错!那就是谢姑…” 芋圆话还没说完就被慕福春一把捂住了嘴,示意她不必再继续说下去了。 芋圆本来是准备根据谢邀之前留下的地址去寻她的。 这些日子、谢邀仿佛消失了般,既没有来找过慕福春也没有派人递过消息。 慕福春怕她出什么事,便叫芋圆打着去给她买点心的幌子出去找她的。 芋圆但却在路过城门口的时候刚好看见了通缉谢邀的红头告示,当即就回来告诉了慕福春。 “小姐、现在怎么办啊。”芋圆担心的看着自家小姐煞白的小脸。 “你…你先不要声张出去。”慕福春此时也是六神无主。 前些日子谢姐姐倒是跟她说过武馆给她派了任务,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谢邀被通缉,据芋圆所说,还是京兆尹亲自批的红头告示!非穷凶极恶之人不可得。 可让她相信谢邀会杀人放火!她是万万不信的!这其中必定有误会! “芋圆!” “哎!小姐。”芋圆应声。 “你去找人打探一下京兆尹府衙的消息、看有没有谢姐姐的消息,砸多少钱都没关系!” 说罢快步走向妆龛,翻出一盒子的实心金簪子递给芋圆。 “还有!做的隐蔽点、用外面的人!千万别让老夫人、夫人她们知道了。”慕福春郑重嘱咐芋圆。 “好!小姐,芋圆记住了。”芋圆点点头。 等芋圆走后,慕福春才像泄了口气般。 窗外的飞鸟掠过天空。 慕福春的清灵的双眼也似蒙上一层薄雾,白嫩嫩的包子脸因为愁绪此刻都变的忧伤起来。 谢姐姐、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被京兆尹通缉,为什么你不肯来找我帮忙。 而你现在又在哪里呢。 ────── 而谢邀在干嘛呢?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啊!!!!” 惊恐的声音响彻整座林子,惊起飞鸟无数。 “谢小弟!上树啊!上树!” 耳边传来张正刚几人急切的大喊。 谢邀内心崩溃。 他喵的、要是能爬,她早上去了!还至于被追的连滚带爬吗!她就是不会爬树啊!!! 谢邀两条小腿抡的飞快,而在她的身后赫然轰隆隆追着两头膀大腰圆,青面獠牙的大黑野猪! 一头野猪身长两米有余,目测起码上千斤重。 在野外遇见野猪可是比遇见老虎狮子更恐怖的事!这家伙不只长着那长长的獠牙,它们脾气暴躁,冲击力也惊人!普通的一拱,就能将人腰拱没了。 更别说此时此刻,谢邀还身后还跟着两头了! 第74章 野猪 时间回到一天之前。 谢邀几人在小溪边略微休整后便继续出发朝更深的香山腹地出发。 毕竟这外围的香山石肯定是早就被捡没了的、当然!谢邀这种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儿总不能指望第二次。 铁蛋几人都睁着牛眼仔细翻找着周围的一切、生怕遗漏了某一处可能有香山石的地方。 “这里有野兽的痕迹,大家注意警惕!”张正刚低头在地上捡起一块不知名野兽的粪便、沉声开口。 众人也纷纷握紧紧张了神色继续小心的往前摸索。 不知不觉、几人从日头正盛走到日落边际,也没寻到半点香山石的影子。 “嗷呜!” “咕.咕..” 白天还寂静一片的大山森林,到了夜晚正式焕发生机。 各种野兽鸟雀的声音不绝于耳,声音似远似近、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谢邀几人只好找了个略微平坦的地方升起篝火。 今晚可没有白天那么好的待遇、众人只简单啃了些干粮,好在干粮管够! 睁着眼睛找了这么久,几人早就已经疲惫不已,商量好轮流守夜的人选后便各自沉睡去。 本来张正刚他们想让谢邀不用守夜、毕竟她年龄小,他们几个轮一轮也就够了。 是谢邀自己坚决不肯同意、还说想让黄二蛋今夜也不用守夜了,她替他守、毕竟他受伤最重。 这一番话差点又把黄二蛋的眼泪说出来,拉扯之下,张正刚只好让谢邀第一个守夜! 毕竟第一个守的人,夜不深没那么冷,也就不那么难熬。 今晚的月色极好,漆黑的夜幕星星点点,圆月高高的悬挂于苍穹之上,明亮而皎洁的月光亮的仿若白日。 听着耳边的虫叫鸟鸣、谢邀坐在火堆旁将张正刚非要塞给自己保存的香山石从腰后拿出来。 其实她是不想揣这玩意儿在身上的,奈何张正刚非要让她拿着。 知道她嫌弃这香山石的味儿、还专门将它用布裹的严严实实、直到没了味儿才作罢。 其实七块小石头本就不占分量、看她当时拿靴子就能装回来就知道。 但就是被张正刚裹了老大一坨。 谢邀解开裹了好几层的布包,还未完全解开,一股浓臭味便扑面而来。 谢邀赶忙又盖住、 不行!这东西臭的辣眼睛! 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谢邀才一口气打开布包,快速从里面掏出一颗。 剩下的迅速包好系紧! 凑一起是生化武器,就剩一颗的时候倒是还好,就当作眼前是有只香港脚吧。 谢邀将这颗小香山石拿在手中。 外表跟普通的小石头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周身是淡黄色的,谢邀又将它对着月光看。 雪白的月光竟然透过了石头,在其中溢出淡淡的微光来、让不起眼的石头变的异常美丽。 嗯、忽略臭这个缺点、这个香山石倒是真有几分奇珍的意思。 谢邀支着手继续拿着香山石饶有兴致的研究。 “哼哧!” “哼哧~哼哧~” 谢邀猛然放下石头,双眼紧盯不远处黑暗一片的林子。 随即一双猩红色的兽眼出现在树林边缘,月光让树影错落在庞大的身影上,让人看不分明。 而随着那东西一边吭哧一边踱步出来,才让人能看见具体是什么东西。 是野猪!这头野猪体型庞大、吃的膘肥体壮!身上的黑色鬃毛又粗又长,獠牙长而利!周身充满了死亡的威胁感! “危险!!” 谢邀扯着嗓子大吼。 也怪她、被那石头臭迷糊了都。 几乎与谢邀的喊声同步、大野猪猛的向谢邀冲去! 野猪的速度极快!快到谢邀险些被它撞到!这还是谢邀第二次有这种威胁感、第一次还是她禹州跟陆衍交手的时候。 果然!人跟野兽还是没的比。 一击撞空、野猪明显被激怒了、两只后蹄有力的刨了两下地面、不依不饶的向谢邀拱去。 “小心!” “谢小弟!危险!” “谢小弟!我们来帮你!” 好在这时候张正刚几人也醒了、纷纷拿着手中的武器来帮谢邀。 谢邀足尖一点、踢在野猪的一侧身体上,将它踢了个趔趄,王刚正好抓准时机一刀砍在野猪的臀上,鲜血崩出,疼的野猪嘶声痛吼起来。 可谢邀仇恨值拉的满满的!这一刀反而更加激起野猪对谢邀的怒气、猩红的眼睛更加可怖起来,拼着流血不止的伤口也要拱死谢邀。 看这野猪只卯了劲儿攻击谢邀,张正刚几人也是纳闷。 倒是谢邀像是明白了点什么,掏出那块之前被自己单拿出来的香山石。 石头一出、果然看见野猪气息愈发狂躁起来。 “将石头收好!千万别漏了气味!” 谢邀当机立断!将包着大部分香山石的布包远远的扔给张正刚。 那布包被包好了、没有味道泄漏出来,想必这几块香山石就是因为在水里恰好隐藏了气味,才没被人或者野兽发现! 而谢邀自己则举着手中的香山石一口气向往远处跑去。 张正刚几人武力不算厉害,只算有一身蛮力罢了,况且黄二蛋和李狗全还是带伤之人,不如将野猪引开解决,免得伤及无辜。 毕竟、比起蛮力!谁能比的过拥有怪力的她呢。 谢邀嘴角勾起自信的笑。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耳后传来轰隆隆的追击声,不是一道吗?怎么还有一道? 谢邀寻机扭头往后瞅了瞅。 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屁股后面又跟了一只跟头一只差不多大的一只野猪! 也许是它的老公\/老婆、也许是的它妈妈\/爸爸! 两只野猪像是复刻般的凶狠、猩红的双眼里带着同样的无情! 谢邀边跑内心边迎风泪流满面。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两只大野猪啊!她又不是武松!一只都勉勉强强了、两只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眼看着谢邀被野猪撵的越来越远、张正刚几人急的什么都没顾上拿,慌忙的也追了上去。 于是、在茂密原始的丛林中、出现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两只猪在撒蹄子的疯撵一个人,五个人慌忙的在追赶两只猪。 第75章 挥了挥手 野猪的破坏力无疑是巨大的、谢邀凭借着身形小灵巧的在林中来回穿梭。 而身后的野猪就是主打一个横冲直撞了,它们所过之处泥土翻飞、连有些中等的小树也被它们直接撞倒在地。 “谢小弟!上大树啊!野猪不会爬树!” 远远追在后面的张正刚几人大喊。 笑死!野猪不会的她就能会? 谢邀冷笑、脚下又加快了些。 我逃你追!真是插翅难飞。 这场追逃战,从夜幕降临开始、直到天色已经大白还未结束。 …… “大师兄!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男人疑惑的开口。 郭同皱了皱眉头,刚准备开口。 “@槽@¥¥)” 林子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呼喊,夹杂着动静不小的轰隆声让人难以听清。 “好像有人!”猛虎门的另一个参赛的人开口。 声音由远至近,待看清之后猛虎门的几人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满脸杂胡的矮个子男人正被两头庞大的骇人野猪追逐,那野猪眼睛猩红,尖利的獠牙下还流着涎水。 “闪开啊!”谢邀看着前面的路挡着一群人不由得大喊。 “快!快!闪开!”猛虎门几人面对这样可怕的凶兽丝毫升不起什么对抗之心,慌忙的闪到一旁,只恨发现的晚,跑的不够快。 “大师兄小心!危险!”一开始说话的男人将发愣的郭同也扯到一边。 这个时候了,大师兄莫不是还想去救那个小个子男人吧?往日里可不见大师兄有这么热心肠啊。 而郭同却眯了眯眼睛,心底冷嗤原来是他!真是天助他也! 他上一次被谢邀用还我漂漂拳重伤、断了整整七条肋骨! 若不是他父亲重金求来秘药,他怕是现在都下不来床。 他养伤的每一天无不在想着谢邀,想着总有一天要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如今老天爷开眼了,这不就是绝佳的机会吗? 而谢邀压根没注意前面是什么人。 她跑整整一夜了!吃半斤为哥的人也没她持久吧! 一夜七次郎什么的,简直弱爆了好吧! 真男人!就一次!就一夜! 谢邀急速的调整自己的呼吸、身后的压迫感不敢让她慢上一步。 两侧的风景飞速后移、此时谢邀脚下却突然出现一条腿试图绊倒她! 哪个贱人! 谢邀来不及生气,身体下意识做出了选择。 双腿用力,身体高高跃起躲过了这招撩阴腿。 可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的野猪也赶了上来。 野猪像是也知道谢邀慢下来了,埋头直直的向谢邀撞去! 可一击撞过去却依旧撞了空,大天白日的天咋还忽然黑了? 而谢邀此时赫然骑在过人高的野猪身上,双腿紧紧夹着它的颈部,双手将猪眼盖的严严实实。 野猪闻到味道又看不见人变的越发焦躁起来,弓着身子来回挣扎着,想把谢邀甩下来。 奈何谢邀把的紧紧的,就是不给机会。 另一头见状也想来攻击谢邀,却被谢邀掰着身下野猪的头生生转了个方向。 身下野猪的屁股被另一头狠狠一撞,野猪獠牙又将臀上原来被王刚砍的伤口划的更深。 野猪痛的发疯般的嘶叫,也不寻思将谢邀抖下来了,只撒蹄子疯狂的往前跑。 另一只也跟着轰隆隆跑走了。 看着谢邀骑着猪远去,郭同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这都让这小子活下来了。 猛虎门几人也是惊呆了、不明白大师兄为什么拼着被野猪拱到的风险也要致那个矮个子男人于死地。 倒是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人看了看阴沉着脸的郭同,郭同当日与谢邀的比赛、他也在场,只是他也没想到,郭同竟然这么恨那个谢大壮。 按理说比武擂台上生死自负,这种打不过还事后报复的人实在是不讲武德。 但是没办法、他爸是郭刚! “你个贱人!”张正刚大吼一声,猛的朝郭同挥去一拳。 却被郭同躲开了。 “你干什么!” “干什么呢你!” 猛虎门的几人也反应过来,推搡着张正刚,挡在郭同身前。 张正刚将郭同干的丑事看的清清楚楚! 若不是谢小弟反应机敏,没死在野兽之下,倒是死在这人的暗算之手了。 也是,这人简直比禽兽还不如。 张正刚拳头捏的嘎吱响,脸色涨红青筋愤起。 铁蛋几人此时才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赶过来。 看见大哥被猛虎门几人围住推搡,当下暴脾气一点就着、跟那几人也推搡叫骂起来。 “轰隆隆!” “轰隆隆!” 熟悉的声音又由远至近传来。 依旧是那个骑猪的身影。 “野猪又来了!”猛虎门中的一人颤抖着开口。 其余人赶忙四散开来。 可这次野猪像是改变了目标,看方向直直的向郭同冲去。 准确来说,是谢邀强行把住了野猪一号的眼睛向郭同撞去。 眼看着这条庞然大物向自己撞来,郭同吓的连滚带爬的躲开。 谢邀摇摇头、准头还是差了点。 但他躲的过野猪の的千年杀、躲不过她谢邀无情的钢铁一击! 在郭同以为险险躲过骇人的野猪时,下一秒眼睛一花脸颊一痛。 整个人被抽飞了两米、还是如此熟悉的距离。 不同的是,上次他是内伤、而这次谢邀无情的一巴掌将他半口牙齿都抽出来了,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整个人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谢邀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不枉她费力的回来就是为了抽这贱人一巴掌,谢邀立马快速将蒙住野猪眼睛的手放回去。 两猪一人又向着朝阳远去。 一切发生的很快,在众人都还没看清事情怎么发生的时候,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那个骑猪的男人、像一阵风似的来了又走了,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 “愣住做什么!追啊!”张正刚率先回神大吼。 铁蛋几人也纷纷被从震撼中惊醒。 是啊!谢小弟还在猪上呢! 看着张正刚几人重新追逐起来的身影,猛虎门几人忽然有些迷茫。 看了看已经跑远了的猪,又看了看远处躺在草地上动静微弱大师兄郭同陷入了沉思,他们是追、还是不追呢? 第76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猪哥哇!” “猪哥!打个商量怎么样” “猪哥~” 谢邀在猪背上磕磕巴巴凑近野猪的耳朵试图交流。 但野猪并不想理她,四只蹄子还跑的愈发欢快起来。 眼看着自己被带的越来越远,谢邀心中不由得升起躁郁之气,把她带这么远、她不认识路啊! 若是跟张正刚几人走散了,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办法啦! 谢邀心一狠,双手松开蒙住猪眼的手,转而掐住它的两只大耳朵,用力一拧、逼它停下来。 野猪才刚重见光明,猪朵就传来剧痛、这个可恶的两脚兽! 无视身下野猪吃痛的哼叫声,谢邀手上愈发用力起来。 一直奔跑、屁股上还流血不止的野猪终于被折腾的没了脾气,喘着粗气,不情不愿的停下了蹄子。 谢邀早已将那块香山石塞进了怀里,所以野猪闻不到味道,也就变得不再那么狂躁不安。 察觉身下的野猪乖乖的停在原地,谢邀试探的一只脚绷直脚尖下了地,但是还留有一只手仍然死死掐着猪耳没有放松。 待两只脚终于安全的着了地,野猪一号也貌似没有发狂的迹象后谢邀才暗自松了口气。 但很快,还不等她这口气儿传回底,野猪二号气势汹汹的就向她奔腾而来! 尖锐的獠牙带着嗜血的杀意向谢邀撞去,谢邀的体力本就在一夜的折腾中算是消耗殆尽。 可她的暴脾气也被彻底点起了,都撵她一夜了都,她又没刨它老窝,真是! 不知好歹! 层层掩盖的杂毛胡子下,一双好看的眼陡然变的冷漠。 谢邀直起身子、冷眼看着野猪二号带着万钧之势向自己冲来,负在身后的右手逐渐握紧成拳。 两者相交之际! “砰!” “砰!砰!” “嘭!嘭!” “吭哧!” 力与力的交锋带起四周的灰尘四溅,一人一猪的身影遮住了,只能听见拳拳到肉的声音和野猪狂怒尖利的狂啸。 不过数息之间,等到灰尘都散去、四周恢复清明。 原本庞大凶悍的野猪二号此时已经躺在了地上,一双猪眼暴睁、耳鼻流血不止,就连长长的野猪牙都被敲断了半根。 很快,伴随着鲜红的血逐渐晕开,野猪二号也抽搐着没了声息。 “吭哧~” “吭哧~吭哧~” 谢邀转头盯着哼哼出声的野猪一号,她半弓着身,带着锁甲手套的手此刻还滴答滴答往下滴着黏稠的血。 像是还没杀够兴一般,这个两脚兽此刻的眼神比它们生长在深山,常年茹毛饮血的野兽还可怕! 野猪一号看了看死的凄惨的同伴,猪眼里此刻竟然流露出一丝恐惧来,它抖着后腿往后退,一转头竟然钻进灌木丛里逃的飞快。 等到野猪血已经浸透土地,将一大片地方染的通红时,谢邀才回过神来。 看了看已经死的梆硬的野猪二号,又踮起脚望了望远方。 “看来猪和人都一样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咯!”谢邀感叹。 谢邀蹲下身子拍拍死不瞑目的猪 “没事哦!哥哥疼你!”这么大一头猪、这得吃多久啊! 说罢,谢邀又站起身向四周找了找,正好在她不远处就有一个山洞,看着应该还挺深的,石头砸下去都听不着响儿的,应该蛮深,就是看着黑黢黢的。 谢邀将手上沾满血的手套摘下,薅住野猪二号的两颗牙就往山洞拖。 可惜了!两颗野猪牙牙还有一颗被她砸断了!野猪牙好像也是挺值钱的吧?唉!大意了!大意了! 谢邀一遍摇头一边拖猪,鲜红刺目的血红在地上拉出长长的一条痕迹。 ………… “呼呼!” “大…大哥!蹄印到这儿就断了!”铁蛋喘的上气不接上气。 “可能就在这附近、大家分散着找!一定要将谢小弟找回来!”张正刚沉下脸,心底心急如焚。 他们不比谢邀体力好,速度更撵不上野猪!被落下后只好沿着两只野猪留下的蹄印一路追踪。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不知道谢小弟怎么样了!他虽身手不错,可那毕竟是两头凶兽! 更别说他还不顾自己的安危将香山石抛给他,自己一人去引走野兽!若是谢小弟出了什么事,他们几人怕是一生都不得安然。 “大哥!大哥你们快来!” 黄二蛋惊慌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张正刚几人听到声音迅速赶了过去。 入目是刺目的红! 沙地上有一大片的鲜红!被砸下的土坑几乎变成了一个血坑!这要流多少血才能将这一片土地都浸的鲜红啊。 “大哥!”铁蛋颤抖着声音在坑里捡起一块眼熟的布料碎片。 张正刚走过去一把夺过布料,将布料放在眼前仔细检查后,张正刚呆楞着踉跄了两步。 这是谢邀外衫的衣料颜色,此时被鲜血染透后颜色变的更为深沉了。 “还有这个!”一直未曾说话的王刚将在土坑边缘捡到的半根野猪牙拿出来。 “呜呜呜!谢小弟!”黄二蛋当场痛哭出声。 “呜呜呜!谢小弟你死的好惨!” 此时却没有人骂他哭的娘。 几人沉默着、就连最为流血不流汗的张正刚也红了眼眶。 半晌后 “别哭了!”王刚脸色通红的大吼出声。 “谢小弟没了!哭没有用!我们要给他报仇!” “对!给他报仇!” “杀了那两头孽畜!” 此时众人心中只有满满的仇恨,势必要为死去的谢邀报仇!哪怕他们几人也可能只是给那两头凶物加餐,但若是兄弟都死了还不管不顾,这与野畜何异! “那有痕迹!”王刚指着草丛中被拖拽出的血痕大吼。 众人顺着那血痕一看,长长的血痕沿着草丛一路蜿蜒。 定是那野猪将谢小弟拖回洞穴留下的! 众人屏住声息,将脚步放轻、顺着那条蜿蜒的痕迹一路来到了一处山洞。 那山洞极大,约莫是什么时候山崩所形成的洞穴,不仅看着大,还极深。 站在洞口都能闻到从里面吹来的冷寒的风,和风中带有的血腥气味。 第77章 山洞 看着这个洞,张正刚几人吞了吞干涩的唾沫,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张大的洞口如同深渊巨口一般凝视着众人、叫人不禁两股战战。 “走!”张正刚率先开口,咬紧了腮帮子第一个往里冲。 “张大哥?”此时诧异的声音从洞里传来,还带着空灵的回音。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张正刚呆住了。 身后的黄二蛋几人也是逐渐张大了嘴巴。 谢小弟? 几人的心脏疯狂的跳! 谢小弟不会已经变成鬼了吧? 听老一辈的人说,被野兽咬死的人,因为尸骨不全、曝尸野外的原因,会心中戾气难消,化为厉鬼!从此化作地缚灵,暗害从这过路的行人。 “谢…谢小弟..俺们是来给你报仇的啊..呜呜、你要恨就恨那两头孽畜吧呜呜呜…”黄二蛋边说边哭着跪在山洞口。 “二蛋你说啥呢!”谢邀踏出山洞,脸色更加疑惑了。 “谢…”黄二蛋更加面色发白起来。 “妈的!你个蠢货!”王刚一巴掌拍在黄二蛋后脑勺,将他拍了个趔趄,没见谢小弟出来是有影子的吗? 人还活着! “谢小弟哇!”第一个冲上去抱住谢邀的却是张正刚,他真以为谢邀已经死了!可以说当年他老娘没了都没让他这么悲痛万分! 他与谢邀一起砍过人、一起押过镖!还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馆主当初让他带着这几个弟弟一起出来的,若是谢邀真没了,他怕是都要以死谢罪了! 呜呜呜呜… 还好!还好! 谢邀被迫双脸压在张正刚壮硕的胸肌之间、嗯!怎么说呢,有点呼吸困难。 ………… “谢小弟!我就知道你就是厉害!不过区区两头畜牲!都是我谢小弟的手下败将!”黄二蛋有荣与焉的对谢邀竖起大拇指。 众人也点点头。 本来以为谢邀年纪轻轻就能打败郭同就已经是天赋异禀了,没想到果然是天才出少年! “哪里哪里!”谢邀谦虚的摆摆手。 “这头野猪本就跑的精力耗尽,我才勉强得了个便宜,而另一只更为精壮的跑了,若是两只一起,我怕是早就小命休矣了”谢邀作怪的叹息。 “谢小弟可不能说那不吉利的话!”黄二蛋瞪大眼赶忙开口。 “是啊!这只能说明你吉人天相哩!” 铁蛋和李狗全他们也纷纷开口附和。 只有在几人中脑子算是好使的王刚看了看谢邀没说话。 他刚刚去看了那死的彻底的野猪尸体。 那野猪长的膘肥体壮,先不说是不是精力耗尽,野猪耳鼻流血,周身筋骨寸断,脑浆子都被打匀了。 绝不是谢邀说的那么简单! 可是他王刚也不是个刨根问底的,先不说谢小弟先前一直帮他们!这次的野猪也是他引开的,无论谢邀有什么秘密,他都尊重他。 外头知了叫个不停 此时众人坐在山洞里,简单燃起了篝火。 正好外面天色也晚了,这里也不失为一个暂时的庇护所。 这个山洞虽然深,但好在里面比较干燥,谢邀和张正刚也试着往里深走,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野兽,倒是踩到不少屎。 据张正刚判断这应该是野猪屎,根据数量和干燥程度,这里很有可能就是那两只野猪的巢穴了。 谢邀也没想到如此歪打正着。 山洞内部野猪屎起码堆了半洞、气味之浓郁差点没让谢邀吐出来! 但权衡之下,谢邀几人还是在山洞外部一点的位置扎营了,毕竟这好歹也能挡挡夜深寒重。 众人之前走的太急,不说干粮包袱,就连火折子都忘在之前的地方了。 众人身上只有那包香山石和手中的武器了,那篝火都是张正刚钻木取火搁那搓了半天才搓出来的。 不过好在他们的小福星谢小弟又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不仅找到了这个山洞,还有吃不完的肉了。 几人拿着王刚的大刀从野猪身上卸下两条猪大腿,放在火上镣烤。 除了还剩一颗完好的野猪牙,剩下的几人吃也吃不完,拿在身上反倒是累赘。 若是任由尸体在这儿,浓重的血腥味儿怕是不下于香山石对野兽的吸引力了。 几人便挖了个深坑,将野猪已经变的残缺不全的尸体推进去深埋了。 猪腿去毛整条放在篝火上面烤、滴滴答答的油脂随着不断翻烤散发着浓郁迷人的肉香。 众人一天一夜的奔波早就饥肠辘辘,就连谢邀口中对这没盐没调料的素烤肉流下了不少口水。 简单分食完猪腿后,众人便和衣睡下了。 今天已经是第二日了! 明日无论找到多少都要下山了。 他们手上目前只有七颗香山石,若是根据往届的数量来说晋级倒是不难,但是也说不准,万一这次就有队伍比较幸运呢? 夜色深重、铁蛋几人都扯起了鼾声。 “妹妹~” “妹妹?” 谁是你妹妹!我是你爹! 谢邀皱眉、只感觉脑子一片混沌,想睁眼却睁不开。 “妹妹、今天哥哥念书被夫子赞扬啦,夫子还单独奖励了我盒糕点哦,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厉害啊” 谢邀心想你炫耀个der呢。 “母亲说等你长大一点了,我就能带你一起上学了。” “妹妹你什么时候才长大呢?听奶妈妈说你一天要喂六顿才能饱呢,你吃这么多怎么还不见长大呢?” 男孩软糯糯的小奶音一直在耳边念叨,谢邀听的烦躁,想让他闭嘴,可手脚却像是不停使唤般!谢邀一用力! “母亲!妹妹拉便便啦!”男孩惊慌的大喊。 谢邀猛的睁开眼。 果不其然,从空气中传来丝淡淡的屎味儿。 话说,这野猪屎真它娘的臭啊。 “谢小弟你醒啦!” 黄二蛋正好在篝火前烤肉。 昨儿个剩的猪腿还没吃完,今天正好烤了做干粮。 谢邀点了点头,伸手挠了挠扎脸的胡子。 简单收拾了下,几人便准备离开了。 香山上山的路不好找,下山的路线倒是固定的,他们还得寻找回去的路。 谢邀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山洞,可又福至心灵的回头望了望。 这野猪一看就知道起码有些年岁了,不然长不到这么大。 而它们又会被香山石所吸引,哪怕她就打开了一下下,它们灵敏的嗅觉系统都能察觉到。 当然也有可能她倒霉,野猪刚好在附近。 第78章 屎中掏香 总之、那野猪既然会被香山石吸引,那么它的洞里说不定也藏有它们搜罗来的香山石。 毕竟人类的嗅觉可没有野猪灵敏,也不像它们、常年就待在山里。 真要是能收获份意外之喜,捞份外快也不错啊! “谢小弟,怎么了?”张正刚转头看谢邀停住了脚步。 想了想那半洞的野猪屎,谢邀咬了咬牙将她的猜测告诉众人。 听完之后、众人也很是意动。 “我们都没想到!还是谢小弟你聪明!”黄二蛋激动道。 “那我们回去仔细找找吧!”铁蛋也开口。 他们虽然不知道那个屎洞里究竟会不会有香山石,但他们相信谢邀! 打定主意后,几人就重新往洞内深处走去。 越到里面光线就越透不进来,几人只得又去外面捡了些干柴燃起火堆才好些。 这里面全是屎,本就被臭的睁不开眼,若是再看不清路,一跤摔屎堆里就不好了。 “谢小弟、要不你出去待着吧!俺们几个来就行。”李狗全看着被臭的翻白眼的谢邀开口道。 他们几个都算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不然也不会自小就被送去学武、毕竟武师可是刀尖上舔血的路子。 所以他们倒对屎尿屁什么还好、哪怕这猪屎确实数量多了点,他们最多皱皱眉头,可还是能赤手在猪屎堆里翻个七进七出、就为了翻找出香山石。 而谢小弟就不一样了,谢小弟连香山石的味儿都接受不了,现在哪怕用外衣撕下的布做面巾系在脸上还是被屎味儿熏的时不时的干呕。 “呕~不..不用!”谢邀拒绝、又颤抖着手想拉拉快滑落下去的面巾,可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满手都是屎、立马停住了。 天知道她只是想偷藏两块儿罢了! 若是她不动手,张正刚他们找到了肯定也会分给自己。 但是那群傻蛋把她想的那么高尚!若是她说不全上交官府,自己拿出去倒卖! 那群愣头青都不知道能不能转过弯儿来! 想想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谢邀心底默念:钱难挣、屎难吃!钱难挣、屎难吃! 一闭眼狠狠心又将双手插入半人高的猪屎堆中。 索性也许是老天开眼、也许是作者亲妈不忍了。 这堆野猪屎里真的藏着不少香山石! 这些香山石或许被野猪当作一种食物或是什么别的、野猪将它吃下却后又无法消化它们,最后只能再跟屎一起排出来。 然后它们就和原本的屎融为一体了,屎的臭味完美掩盖了它们的气味儿。 也就避免了野猪们重复吃重复拉的悲剧。 从清晨找到日过中天。 经过几人坚持不懈的化身掏粪大师、口鼻里都是屎味儿的努力下。 众人一共找到二十八颗香山石,张正刚几人都算收获不菲,只有谢邀只找到两颗。 一颗香山石起码价值百两银、但铁蛋几人却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找到的香山石都上交给了张正刚。 加上之前有的七颗、他们总共就有三十五块香山石了。 看着眼前这些淡黄色石头,张正刚心头大定! 看着狼狈的众人、张正刚却又手腕一转,将布包重新打开、将众人先前自个找到的香山石还了回去。 就连谢邀也被加上她原先找的七颗,一共给了九颗、而布包中只留下张正刚自己找的八颗。 “大哥、你这是?”黄二蛋几人拿着石头不解。 “我估摸着八颗就尽够了、你们把石头拿着,出去之后自个卖了换钱。”张正刚开口。 说完又神情歉疚的看着谢邀 “谢小弟、这些香山石原本就是你带我们找到的、哥哥不会叫你吃亏、等出去我再按市价补给你!” “这些都是你们自己不辞辛苦找到的,哪里都是我的功劳、张大哥你可别折煞我了。”谢邀赶忙摇头拒绝。 “大哥、你说的对、我们的香山石都是谢小弟带我们找的、我们分他一半是应该的!但上交晋级的香山石也不能你一个人出!俺们都一起!”李狗全率先出来说话、并将自己找的香山石放到张正刚的布包里。 “对!一起出!”说罢黄二蛋也将自己的一起推了回去。 剩下两个人也是同样的意思。 他们是绝不会有好处就自己拿的! “唉!你们!”张正刚叹了口气。 “那我做主!这三十五块香山石留十块上交、剩下的再按各自寻的扣除上交的,自己拿着!” 这个决议倒是没有人反对,但是等张正刚把剩下的石头发到几人手里还没放热、几人就不约而同的往谢邀那里钻。 “嘿嘿!谢小弟、俺也是沾了你的光了。”铁蛋不好意思的傻笑、边说边不好意思的将手里的两块儿香山石塞到谢邀手里。 他总共只找到五颗,上交了两颗就剩仨了、再给谢邀两颗他就剩一颗了,但他也觉得是沾了天大的光了。 毕竟一颗香山石也能买不少银钱哩,没有谢邀他估计连个屁估计都找不着,他不贪心。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非要给谢邀塞石头,一副你不收下就是不给面子表情,活像过年回家你姥姥非要给你塞红包、不收都不行的样子。 谢邀被这群人逼的没了办法。 只好掏出自己的私房小包袱,摊开一看! 里面叮叮当当起码堆叠了二十多块香山石! 要知道他们五个人加起来才找了二十八块,而谢邀一个人就能找到这么多! 李狗全更是震惊、早上谢邀那吐的都快撅过去的神情他是看在眼里的。 只能说他对谢邀对于金钱的渴望一无所知! 看着张正刚几人惊讶的下巴都下来了,谢邀心虚的清了清嗓子,还没为自己私藏香山石的行为找好借口。 “天呐!谢小弟!你运气真好!你可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福星啊!” 黄二蛋星星眼的凑过来。 边说还边抓住谢邀的手来回抚摸、这小手咋这么好运呢!香山石一抓就是几块、一抓就是几块、快让他也沾沾福运! 谢邀扯开被黄二蛋摸的肉麻的手,抬头看着几人、他们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满或者是妒忌。 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剩下的都只有为她开心的笑。 第79章 下山 “你们…不问我为什么自己藏着吗?”谢邀不解的开口。 “这些本来就是你找到啊!”黄二蛋坦然的开口。 其余几人也皆认同的点点头。 这地方本来就是谢邀发现的、他若是真贪心不与他们说,自己回头再回来找这些石头也是使得的。 但谢邀与他们说了、他们本就是占了谢小弟的大便宜,如何还再恬不知耻呢? 谢邀无语的抬头望天。 这些人三观太正,真的让她有种欺负老实人的感觉啊! 罢了罢了、谢邀摇摇头。 “行了!行了!”张正刚开口。 “既然谢小弟不要、那你们就留着。”张正刚见谢邀实在不肯收,最后才拍板决定。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众人也要准备下山了,此次他们收获满满!晋级是一定的了。 哪怕就是没晋级,他们心底也是喜滋滋的。 这几块香山石都差不多有决赛赏银这么多了呢! …… 路还是张正刚领头、毕竟他也算这香山的熟客了。 但饶是熟客,众人也在山中绕了整整两个时辰,才看见光亮。 此时夜色早已暗下来,山脚处却一片灯火通明。 这次倒是来了不少官府衙役,点起明晃晃的火把,也算是为下山之人做个指引。 此时已经有不少队伍已经来到了山脚下、正排队上交所寻觅到的香山石参与核验。 为以示公平,官府会当场核验后宣布晋级队伍。 当然、也有少数倒霉鬼可能突发状况被困在了山上,这种未按规定内时间下山的,就不能参与核验了,算是直接淘汰! 官府也会在第二日派人上山搜寻迷路的队伍。 等张正刚几人来到山脚时,核验队伍几乎都排到了末尾,看来这次大家伙都下来的挺早的,估摸着收获颇丰? 张正刚心底直犯嘀咕。 “什么东西啊!好臭啊!” “是啊!哪儿来的一股屎味儿!” 排在张正刚几人前面的队伍纷纷捏紧鼻子,找了半天才发现,这浓烈的气味就是后面的几人身上传来的,不由得翻起了白眼。 张正刚他们在猪屎堆里掏了差不多大半日、又花了半日的时间找下山的路、哪里有多余的时间找地方清洗自己,所以几人身上难免沾染了气味儿。 更不将就的譬如黄二蛋、铁蛋等人、那脸上都黑乎乎的蹭着猪屎,他们也浑不介意,还滋着大白牙笑的灿烂哩。 就连谢邀这种最怕臭的,此刻也仿佛暂时失去了嗅觉系统。 “中阳馆一颗香山石 落” “猛虎门六块香山石!晋级!” 王刚与张正刚对视一眼,他们差不多已经是最后一支队伍了,看来情况与他们设想的正相反,猛虎门六颗都能晋级,他们可是有十颗呢。 说起猛虎门,而此时猛虎门正好交完香山石核验后也往后走,与正在排队的谢邀几人狭路相逢。 “施!嗫!(是你!)”郭同的一只眼被高高肿起的脸颊挤的眯成了一条缝、没办法,他现在没了牙导致说话还漏风。 “干什么!”张正刚几人不约而同的将谢邀挡在身后。 昨天郭同暗算谢邀的账他们几人还没有与他清算呢! “大师兄!冷静!冷静啊!”一旁的其余人赶忙拉住郭同。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六颗香山石拥有了晋级名额,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寻衅斗殴啊。 况且这大师兄也打不过那个猛虎门的谢大壮啊、何必一边挑衅一边作死呢!上次是七根肋骨,这次是半口牙,回回都讨不了好。 猛虎门其余人心底也是有些怨念、可明面上还是不敢表露出分毫。 郭同倒是也真没有那么没脑子,眼神仿佛淬过毒一般深深剜过几人一眼、特别是其中的谢邀后,才不情不愿的被其他人拉走。 谢邀转头看了一眼猛虎门几人的背影,嘴角撇了撇,眼底是一片漠然,仿若只是看见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的示威,不值得让人上心。 “九露门三颗香山石 落” 在他们前面的最后一个队伍也已经核验完了,马上就要轮到他们了。 张正刚擦擦手,从怀里掏出那个被层层叠叠包裹的布包来,鉴于他们几人太臭了,就连核验的管事和衙役都忍不住捏住了鼻子,这几人怕不是掉粪坑里去了? 等到张正刚打开布包,将十块香山石一一放到管事眼前,管事才正眼看了他们一眼。 这届的复赛情况并不佳,约莫是每三年都在香山的缘故,上一届榜首还有十五颗香山石呢,但这一届找的最多的便只有猛虎门的六颗。 其余的皆是五颗、四颗甚至大部分都是空手而归的。 这几人周身狼狈,还搞得臭烘烘的,却能拿出十颗来。 “精武门十颗香山石 晋级” 听见精武门晋级的声音,郭同几人的脚步一顿,那几人不仅活着从两头野猪口下活下来,还能找到这么多的香山石? 郭同用舌尖顶了顶半边空落落的牙龈,狠狠啐出一口血沫、眼底血红一片。 而这边刚刚排在张正刚前面嫌弃几人的队伍也是面面相觑。 十颗啊! 不仅能顺利晋级,而且估计就是榜首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将晋级的令牌交与领队后,众人就可以回家了,而决赛的通知和比赛形式,皆会在一周后通知到各支队伍。 这回程的路官府也没让他们自个儿走回去,还是跟来时一样,不管是否晋级、都会一视同仁的用大马车给你拉回去。 来时为了避免互相窥探上山地点,他们需要蒙上黑布条,现在复赛已经结束他们倒是可以好好欣赏一下风景了。 虽然现在夜已深,外面乌漆麻黑的啥也看不着,但不影响黄二蛋几人的雀跃心情,一个二个的紧紧捂着怀里的小石头,若不是想着外面还有官府派给他们驾车的马夫,此时此刻他们都想放声高歌了! 倒是谢邀上了马车就栽头睡过去了、这几天真是给她累够呛的,她邻座就是铁蛋,这时也不嫌弃他身上的猪屎味儿和硬邦邦的肌肉了。 顶着脑袋就跟个小牛犊子似的,就这么顶着铁蛋的背睡着了。 铁蛋也不介意、就偷摸着用手盘他那三块香山石、活像是在盘金子。 第80章 醉云楼 “好哇!好!” 陈青峰将手中的决赛令牌摸了又摸,俊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谢兄弟!这次你立了大功!我、我给你加薪!” 陈青峰一时之间都找不到更好奖励谢邀的办法了。 他精武门不像那些百年武馆传承悠久、可他自他爹手上将武馆接手过来就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将精武门发扬光大,在这上京真正打下属于他们精武门的名号! 这次群英会决赛只是个开始!若是能得魁…… 哎哟! 陈青峰都不敢细想了!他之前也只是想着比去年成绩好就不错了,谁知道他们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 “走!今儿个后厨不开火了!我请大家去酒楼吃顿好的!” 陈青峰大手一挥,就要犒劳三军。 “哎…馆主、咱这累了好几天了,明儿个吧。” “对啊、明儿个吧” 出乎意料的是,几人皆纷纷开口推辞。 要知道平日里这几人若是听到谁请客,那恨不得多长两条腿、两张嘴的人物。 陈青峰瞟了他们一眼,黄二蛋几人眼神亮晶晶的、脸上还一副兴奋的神情,哪里是累了的样子。 张正刚他们倒也没有瞒着陈青峰、他们在山上找到多余的香山石,自己拿着的事儿陈青峰也知道。 陈青峰本身不缺钱、看不上他们这仨瓜俩枣的,而张正刚他们也正是知道馆长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也放心的告诉他。 如今一个两个的,饭都不吃了!怕是都想将手中的香山石出手出去,换得银两、也好拿回家去改善生活。 陈青峰摇摇头看着这群傻大愣,就这好几个人都凑不出来半个脑子的人,怕是手中的石头刚拿出去就被收货的人骗的裤衩都不剩。 “罢了、你们将石头放在我这儿!等群英会过了再安排出手,我给你们找些不压价的货商。” 陈青峰开口。 陈青峰这么说,就连张正刚都眼睛亮了亮,馆主认识的人多,人脉也广、如此就正好了! 如此所有人便都将手中的香山石交与陈青峰寄卖、就连谢邀也给出去一半儿,而剩下的另一半则是她当初说好的要留给慕福春的。 …………………… 话分两头。 慕府内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慕福春紧张的来回踱步,手中的帕子紧了又紧。 “看京兆尹的态度,谢姑娘犯的约莫也不是什么死罪、那红头批示兴许是他们搞错了呢?”芋圆宽慰自家小姐道。 她找的盯梢的人说、没听见最近有抓什么女犯人、那京兆尹貌似只将那告示一贴就没管了,也未曾派兵搜查缉拿,就连告示上的缘由都写的模模糊糊的。 “你还是让人盯好了、若是有风吹草动的,就立刻来报我!”慕福春一天没找到人,就一天放不下心来。 “是、小姐。”芋圆答道。 突然,慕福春又开口询问道:“最近怎的不见哥哥了?” 想来她都有半月未曾见到慕之行了。 芋圆回想了一下才回答道:“大少爷前阵子说翰林院最近公务繁多、这两日都是歇在官衙上的,也提前知会了老夫人和您的。” 慕福春揉了揉太阳穴,她竟给忘了。 “哥哥若是回来你就请他过来一趟…、算了、备马车,我现在就去找哥哥。” “小姐!可是…”芋圆想开口阻拦、可又在慕福春坚定的眼神中闭上了嘴。 “是。”芋圆福身下去准备去了。 慕福春看着芋圆的背影、眼底忧思一片。 不管怎么样,与其苦苦等待消息,不如先去找哥哥,他同在官场为官、若有他帮忙打听,肯定能比她行事方便。 若是谢姐姐真犯了什么罪,他也能帮着周旋。 ……………… 在慕福春为了谢邀殚精竭虑的时候,谢邀此刻正在吃肉喝酒。 香山石有了去处,黄二蛋几人既然不会与馆主客气了。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上京城中号称最大最豪华的醉云楼中。 这醉云楼啊、也是有讲究的。 不提前三日预约者不接! 消费不满三百两的不接! 在酒楼寻衅滋事过的不接! 这规矩多不说、而且这醉云楼也是别处心裁。 就餐的客人不能自己点菜,吃什么端看酒楼今天做什么。 图的就是个捉摸不透、新鲜! 况且这醉云楼的味儿是真的好!不然也不能称霸上京不是? 谢邀听着李狗全的科普连连点头。 她没事、她不挑食!特别是免费的、吃嘛嘛香。 不得不说、馆主陈青峰这次的确是大手笔、不仅大手一挥包了间醉云楼的上房、还直接点了个店里的豪华套餐,谢邀眼尖瞅了眼价目表,好家伙!一千五百两啊。 而一千五百两就有一千五百两的服务。 连上菜前净手、漱口用的水,都是用玫瑰汁子掺的。 为此黄二蛋还闹了个笑话,他把婢女端给他漱口的水一口给喝干净了,顺道还把给他净手的水也一起喝了,还跟张正刚纳闷说,这给他喝这么多水儿,一会儿肚子就没地儿吃肉啦。 但肉肯定是不会缺了他的。 不多时,小厮们便提来一个个硕大的食盒。 掀开一看,今儿个醉云楼做鱼呢。 主菜是一道芙蓉金丝鱼、用的整条寒潭鲜鱼,鱼腹刨开塞入党参、虫草、雪莲等上好的滋补药草。 再放在熬制了三天三夜的高汤之上蒸熟,略微黄酒增色,姜丝葱花作配。 一道芙蓉金丝鱼肉质清甜,刺儿少还不弹牙。 其余的什么一品豆腐、叉烧鹿脯、清蒸虾仁、什么佛跳墙、红烧海参。 对于谢邀几人来说、山上的干馒头夹腊肉好吃!这儿大酒楼的名贵菜肉也好吃! 个个吃的是头也不抬。 几乎每道菜一上来就得被光盘,让醉云楼的小厮上菜上的汗都出来了。 这有菜就得有酒啊! 都是习武之人,身体强着呢!陈青峰便点了店里最烈的罗浮春。 这名儿虽好听,可厉害程度可不小,据说有人喝了一口便生生大醉了三天! 张正刚几人不信邪、纷纷叫嚷着就这个了!几人还拼起酒来,说要一醉方休。 就连谢邀也没能忍住好奇心喝了几大碗。 初始下肚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这古代酿酒技术不好,酒精度数本就不高,但没等到半个时辰,谢邀眼睛就开始发直了。 第81章 醉酒 其实谢邀没觉得自己醉了,相反她觉得自己特别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 她也想起来了!她的名字其实叫做ggbond!她是一个来自美丽童话星球的大英雄!她的爸爸叫巴罗!她的妈妈叫蕾… 对了!她的妈妈呢? 谢邀环顾四周、四周只有几个男人!哦!还有一个光头男人。 光头唉! 谢邀走上去控制不住的上手敲了两下。 今日功德+2 张正刚看着莫名其妙来敲他两下脑袋的谢邀,但刚想问什么就被一旁喝的开心的铁蛋继续拉着划拳去了。 谢邀眨眨眼。 她的妈妈肯定是被暗灵卫梦魇怪抓走了!她要出发去救她的妈妈! 谢邀站起身,打开房门直直的往外走。 大家喝酒喝的兴致都很高涨,导致也就没人发现啥时候谢邀就不见了。 醉云楼很大! 大到出了房门几乎所有房间都长的差不多。 谢邀本就晕乎乎的脑袋就变的更晕了。 她顺着走廊走啊走,还走的格外板正,除了眼神迷离一点,脸色红了一点之外,根本看不出她喝醉了。 故此来往的小厮们也以为这位客官不过是寻人,或是去茅厕去了。 也不知道谢邀哒吧哒吧走了多久,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房门前。 “吱呀~”房门被一把推开、谢邀跟个耗子似的探进一个小脑袋来。 房间里装饰雍容华贵却又不失风雅,约莫是属于什么vip包间之类的。 谢邀皱了皱脸,她走的好累! 她要睡觉! 可醉醺醺的眼睛滴溜的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床。 于是谢邀像没了骨头似的钻进一张大圆桌下倒头就睡。 圆桌上用上好的锦布盖着、垂下的部分刚好挡住桌下,让谢邀分外觉得有安全感去,但从表面上看根本看不出里面还躺了个人。 “王爷请上座!” “去将我前年在终雪峰下得的那坛玉酿雪拿来!”略微年迈的声音响起。 “王爷此次回京不易、难得让王爷赏脸,必要让老臣尽些心意。” “右相客气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淡淡回复。 细碎的声音凌乱的在谢邀耳边响起,让她不适的皱了皱眉头。 “好了、下去吧! ”年老的声音吩咐道。 上菜的小厮、跟随的护卫顿时有礼的退了下去。 于是,房间内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两人。 “王爷、老臣敬你。”王径业率先端起酒杯。 陆衍看着发须皆已花白的王径业叹了口气。 “老师,您不必如此、您是看着我长大的,还是唤我一声子谦即可。”子谦是陆衍的字。 这右相王径业是当年的新科状元出身、后入仕翰林院,还曾做过一阵子的太子少傅。 只是那个时候太子早就不在国子监念书了,所以王径业也曾教过一阵子陆衍,所以他的这声老师,即是尊师重道,也是对教诲过自己的夫子,表示亲近之意。 “那老臣就僭越了。”王径业自然不会拒绝。 当年清冷有礼的端庄少年已长成如今气势迫人的凌厉青年了。 王径业心下感叹。 当年他曾教导过陆衍一段时间,可他毫不夸大的说,陆衍是他所教导过的学生里最为聪慧博学的,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国策、农事、甚至兵法、民生,他都能融会贯通。 若不是先帝过早仙逝…罢了罢了! 王径业赶忙停止脑海中危险的想法。 “子谦此次奉召回京、想必圣上也能了却一桩心事了。”王径业含笑道。 “ 哦?老师这是何出此言?”陆衍好看的眉轻轻挑起。 王径业摇摇头但笑不语。 圣上将陆衍视如己出,如今他逾弱冠之年,却常年驻扎在那关外苦寒之地,一走就是好几年。 身边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这话圣上不仅私下念叨过许多遍,就连朝堂上也无人不知,圣上很是为征北王的婚事头疼。 如今征北王终于愿意回京,不说圣上已经暗戳戳的挑选京中未婚女子画像,就连许多家中有待嫁闺秀的人家也是暗自卯足了劲。 想起自家也有个还未出阁儿的小女儿,王径业也是抬首看了一眼上座的青年。 陆衍身份虽然尊贵无匹,但他们王家亦是钟鼎鸣食之家,论身份是可堪匹配的。 若是论长相他的小女儿更是清灵毓秀,才华卓绝。 王径业抚了抚美髯心中自信,在这满上京城中,若他的女儿都配不上陆衍,那其他的女子就更无望了。 虽然王径业心中这么想,可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半分意思、毕竟只有男方求娶的,哪有世家女子求着嫁的。 他此次此相邀陆衍意一是为叙那份师徒之情,二也是要与陆衍商量正事的。 “ 子谦可听闻最近赤北异动?”王径业严肃开口。 “ 赤北?”陆衍剑眉蹙起。 大夏国土面积广阔,所以边境线也漫长辽阔。 而赤北便是位于大夏东北部顶端的赤北国。 赤北算是个小国,国土面积甚至没有大夏的十分之一,国土地理位置也不好,常年冬日严寒、风雪交加,作物生长不出来,是以赤北国常年动乱,境内人人彪悍凶狠。 早些年赤北也曾觊觎大夏的国土肥沃平坦,派兵攻打过。 可那时先战神谢玖在世,领兵区区十万就将那赤北的三十万大军打的节节败退。 自此谢玖一战成名!而赤北也被打的伤了元气,自此龟缩在边境。 “赤北边境自几十年的大战战败后便一直 没有什么动静,最近却从守边大将王将军那儿传回一封邸报…”王径业喝了一口茶,正好继续往下说,却见陆衍抬起手,示意噤口。 陆衍耳朵微动,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 下一秒,厚重的桌布被一颗小脑袋顶开,露出一张沾满了猪毛胡子的脸。 “ !!!” 陆衍瞳孔微震。 而桌下的谢邀是为什么醒了呢。 她闻见了肉的味道。 她想吃肉!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好不容易在一片黑暗中寻找到光亮,谢邀刚想站起来,就被陆衍用双腿死死夹住了头。 谢邀:嗯??是谁夹住了她命运的小脑瓜儿! 她被钳制住脑袋、下一秒嘴巴就要不舒服的嘟囔出声。 “子谦? ”王径业疑惑的看着一脸严肃的陆衍开口。 怎么突然谈的好好的就不说话了,眼睛还一个劲儿的往桌子底下看。 是桌子下面有什么吗?王径业伸出手也要低下头看向桌底。 第82章 桃桃果冻 陆衍一只手紧紧捂住谢邀的脸。 开口打断了王径业的动作。 “ 老师!这里终归是在外面,人多眼杂,不如改日再去老师府上一叙。” 王径业怔了怔,有些诧异,却也没有细想。 “ 还是子谦想的周到,既然如此,那改日吾再设宴款待子谦。” “ 到时你一定尝尝你师妹泡的茶,她的茶艺可是一绝。”王径业含笑开口道。 “ 自当从命。”陆衍面上沉静开口,可身躯却紧绷至极。 想要制住谢邀实在不是个容易事! 等王径业离开房间后。 “ 你是属狗的吗!” 陆衍一把撒开谢邀,低头一看掌心之中齿痕已经鲜血淋漓。 这个疯子!他好心救她一命、她却不领情,真当偷听国事机密是开玩笑的不成! 陆衍眉眼染上戾气、另一只手掐住瘫坐在地上谢邀的脖子将人提起。 “ 说!潜伏在这里听到了什么!” “ 上次的事刺杀的事,当真与你毫无干系?” 男人冷厉的开口,手上的力气也在一分分增大。 “疼!疼! ”谢邀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小鸡,本就因为醉酒变的通红的脸更加红润,脸上的胡子也被挣扎的歪七扭八。 “ 莫不是你以为靠着这些拙劣的易容之法就能瞒天过海?”陆衍冷嗤。 大手一把将谢邀脸上的胡子扯掉,疼的谢邀竟然清明了两分。 但也只有两分。 “ 大胆狂徒!敢伤你爷爷!” 谢邀脖子命门被掐住,却丝毫不在意,双腿不停的胡乱挣扎,间隙中,一记撩阴腿成功将陆衍踢的变了脸色。 陆衍手腕一松,谢邀趁机就要溜,陆衍哪能放过她。 两人便在在这房间内交起手来。 若谢邀是清醒的,谁胜谁负说不准,但谢邀目前就是个醉鬼,什么套路章法全然不顾,手脚只胡乱挥舞乱打着。 很快就被男人死死制伏在了地上。 陆衍双手抓着谢邀的双手,双腿也死死夹住她的腿,不让她乱动,整个人几乎都是压在她的身上。 谢邀交手之时的那些无章法的抓、掐、挠、踹!将陆衍的怒气全数挑拨了出来,所以他压根就没察觉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 “你跑啊!!还不赶快老实的从实招来! ” 陆衍面若白玉的俊脸都被气成了淡淡的粉红色,他要不是看在前两次这个女子都没什么恶意,还误打误撞的救过他。 那么在发觉她偷听的第一瞬间,他就会捏断她的颈骨。 而被男人咬牙切齿逼问的谢邀此时却在状况之外。 酒精不仅能扰乱人正常的清醒思维和行动力。 还能放大一些别的特别的情绪。 谢邀眼眸微抬。 两人刚刚动了手,都有些微喘。 男人清晰分明的下颌线凌利优美,这么近的距离脸上一个毛孔也看不见,深邃漆黑的眼眸、高挺完美的鼻子、呼吸之间,两人的气息仿佛也缠绕在了一起。 视线下移,谢邀死死的盯着男人一开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的嘴唇。 这嘴唇颜色好看极了,像极了春日里第一抹粉嫩的桃花,也像极了她吃过的桃桃果冻。 好久没吃过了哎。 谢邀毫不犹豫将脑袋凑上去,用嘴亲了亲她的桃桃果冻,没尝出来味道,又张开嘴允了允。 “ !!!!”陆衍呆住。 嗯!是桃花味儿的。 谢邀咂咂嘴,像是没吃够,小脑袋又食髓知味的凑上去,刚挨上就被回过神的男人一巴掌推开。 陆衍放开了压制谢邀的手脚,整个人如同受了惊的猫咪,弓着身子弹出两三米远。 “ 你!!!!”陆衍此刻什么征北王的冷静自持,什么大将军的孤傲全都不见了。 陆衍宛若被流氓欺负了的良家妇女,一张玉面涨的通红,被重重吸允过的唇瓣有些微肿,上面还带了些可疑的水渍。 谢邀忽的就行动自由了,她眨眨眼,慢吞吞的爬起来,酒醉的脑袋不知怎的了又扯到别的频道去了。 她爬上圆桌,鼻子动了动,发现了桌边上摆着的红烧肘子。 那肘子红彤彤的、一看就的就得老香了!而谢邀此刻却看的双眼饱含热泪。 “ 妈妈哇!”谢邀一把将肘子从盘子里拿出来搂到怀里,红烧肘子的酱汁裹了她一身她也不在意,只抱着肘子哭的眼泪鼻涕一块儿下来了。 一边哭一边喊妈。 陆衍看着这炸裂的一幕、连用帕子死命擦拭嘴唇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陆衍随手将帕子塞进怀里,试探着走近桌上的谢邀。 最后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距离也能防止她又发疯。 陆衍站在桌前,看着抱着肘子哭的不能自已的谢邀。 半晌后,他弯腰轻嗅了几下。 果然闻到淡不可闻的酒味儿。 陆衍心中不知是该好笑还是好气,这女人一切的疯癫行为竟是因为她喝醉了? 陆衍实在被谢邀哭的头疼,手举起来又想起上次在青楼中这女人太皮糙肉厚了、点昏睡穴根本没用。 还好他上次的药粉还剩了点。 满意的看着女人跟上次如出一辙的两眼一翻昏睡过去后。 “ 黑二!”陆衍淡淡开口。 “ 主子!”空气中微微微异动,一个黑衣男人已经跪坐在陆衍身前。 “去打探一下醉云楼今日的客人,将她的底细查明、将人送回去之后,留下人手密切关注她,务必探明她幕后有无主使之人。 ” “ 是!”黑二将谢邀从桌子上扛起来。 搬的间隙,黑二还隐蔽的瞟了自家主子一眼。 他们作为贴身暗卫,若非主子要求,他们是不会离开主子身边五米开外的。 所以之前在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可主子没有唤他,他也就不敢随意出现。 如今主子在一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身上吃了亏,还是大亏!这让黑二更加想戳瞎自己刚刚看到那一幕的双眼了,若是主子追究起来,他就惨了。 黑二才将人扛到肩上往外走去。 “ 等等!” 黑二脚步一顿,面皮一僵,主子莫不是听到他心底的嘀咕了? “ 送回去之前、把她假胡子给她粘上。”陆衍捻了捻手上粘连的猪毛胡子。 送佛送到西,若是这女人真有问题,也但愿能给他钓上一尾大鱼了。 “ 是!”黑二应声。 第83章 牵钩 “谢小弟!” “谢小弟?” “谢小弟你不行啊哈哈哈哈” “行了!别笑了!还不快去找小厮要碗蜂蜜水来。” 陈青峰低声的呵斥调笑的黄二蛋两句。 几人嘈杂的声音传来。 “嘶~”谢邀捂着沉重的头勉强睁开眼。 “谢小弟、你没事吧?”张正刚帮忙将谢邀扶起。 “我…我这是怎么了?”谢邀刚开口就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不仅头疼的紧,连脖子都火辣辣的痛,身上还黏糊糊的,她是被人暗算了还是怎么的? “哈哈哈哈哈” “谢小弟你啊、酒量也太差了吧!” 黄二蛋指着谢邀哈哈大笑,其余人也有些忍俊不禁。 他们正在房内喝酒喝的正高兴呢,突然有醉云楼的小厮找了过来,说他们中同行的那个小个子兄弟醉倒在后院了,让他们赶紧去看看。 初时他们还以为这小厮搞错了、可打眼一看,谢小弟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就没见了身影。 众人酒也不喝了,纷纷跟着小厮来到后院,果然看见谢邀躺在后院的青石板上睡的不省人事。 手上还抱着不知从哪儿抓来的肘子,黏黏糊糊的蹭了一身。 “啊..这..”谢邀尴尬一笑。 她的记忆就停留在包房喝酒来着,后来…后来她做梦吃果冻来着,嘿嘿!可能是最近零嘴儿吃少了,变馋了。 众人见谢邀面露尴尬,也没再多调侃什么,只让小厮帮忙为谢邀打了盆水来,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油污。 等众人回到精武门时,已然是深夜。 天空中点点繁星缀满其中、眼瞅着明儿个又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可谢邀此刻却不是很好过。 她侧躺在小床上。 密密的冷汗顺着额角滴落,此刻她面色惨白如纸,钻心噬骨的疼痛让她浑身上下都不由自住的抽搐痉挛着。 这王八蛋也只有这点本事了。 谢邀眼底划过冷嗤。 “这就是你不乖乖完成剧情节点的代价!” 冰冷的声音居高临下。 任务时限只有两天,谢邀终究还是没有完成任务,哪怕她解释过她参加什么群英会就是为了见谢震业,可它知道。 从始至终,谢邀就没打算认真走完剧情节点,总是时不时要给它闹出幺蛾子。 这次让她狠狠痛一场,长个教训、也好学的乖一点。 半柱香之后,谢邀的牙关已经被咬出了伤口。 丝丝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晕开,中二病这才大发慈悲的收回力量。 “叮!主线任务已开启!请顺利认亲、完成打压女主剧情。” 平淡冷漠的系统音响起。 谢邀用颤抖不已的胳膊慢吞吞支起身子,四肢还在下意识的颤栗着,脸上却募的笑开了。 嘴角的血液将洁白的牙都渲染的通红,宛若地狱的厉鬼。 ……………… “ 什么!牵钩!!” 张正刚几人面露震惊。 这上京官府莫不是在开玩笑? 这可是群英会的决赛啊!比赛方式竟然是牵钩? 这牵钩啊也就是古代的拔河比赛。 一条粗绳分两边,红绸挂中间。 哪边力气大将红绸扯了过去,哪边就赢了。 如此简单粗暴,简直就像是玩过家家。 “既然知晓了决赛项目、这几日就好生准备! ” 陈青峰皱眉嘱咐道。 他也没听说过群英会决赛有牵钩的。 但是这通知既然已经下来了,那么就要全力备战。 “ 既然是牵钩、那么必然考验的就是你们的力!” “ 这几日你们练的石举再负重两百斤。” 此话一出,张正刚几人没什么反应,倒是谢邀面色一苦。 她昨儿个刚被那王八蛋电的手软脚软的。 今儿个又要举铁?!! 呜呜呜!她真是命苦! 不过那王八蛋,倒是也别想好过就是了。 谢邀垂下的眼眸冷漠一片。 不难猜想。中二病的力量若是能无限制的使用,她早没了,或者说。 中二病也不敢真的让她死了。 这次虽然让她痛了一遭,可那中二病不也因为强行动用力量惩罚她而被迫又陷入了沉睡么。 连颁布任务的声音,都变回了机器音。 那么,她可要好好把握这段时间啊。 谢邀抬起头望着顶上湛蓝清澈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 ………… 天色尚且初亮,谢邀就被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强行唤醒。 “ 干嘛呢!大早上催命…馆主?” 谢邀吞下后半句骂娘的声音惊讶的开口。 “ 来!吃口红鸡蛋!鸿运当头来!” 陈青峰提着篮子红鸡蛋,麻溜的拿出两颗啪啪利落的拨了壳,就往谢邀嘴里塞去。 谢邀带着丝还没完全散去的睡意懵懵的被塞了一嘴的红鸡蛋。 “ 行了!你小子再去睡会儿吧,记得辰时集合啊。” 陈青峰快速的嘱咐完之后又向张正刚几人的院落中走去。 他去找高人指点过了。在凌晨三四点、也就是寅时!天地清浊之气交汇之时,若今日要出门、办事的时候,吃上两颗十年老母鸡下的红蛋,那必定是鸿运当头、一帆风顺啊。 陈青峰前几十年是对什么风水、玄学嗤之以鼻的,但现在他觉得。 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望着陈青峰急速离去的背影,谢邀迟钝的舔舔干涩的唇,嘴里的红鸡蛋将她的双颊撑的鼓鼓的,萌的像是被撑坏了的小松鼠。 熟悉的驴车内 “ 哈~欠~”谢邀和和黄二蛋同时打了个哈欠,动作之统一到他们能互相看见对方的嗓子眼儿。 “ 你也被喂红鸡蛋了?”黄二蛋杵了杵谢邀。 “ 别提了。”谢邀一副无语的表情。 “ 大早上差点给我噎死。” “ 噗!”黄二蛋没忍住笑出了声。 “ 这是馆长的一番心意!”张正刚瞪了一眼黄二蛋开口。 “ 是是是!”黄二蛋连连点头。 他没说不好啊。就是早上被吓了一跳,但是有红鸡蛋吃挺好的,鸡蛋是好东西勒,他小时候一个鸡蛋可以吃三天呢。 你问他为啥呢。 黄二蛋会告诉你,那鸡三天才下一个蛋呢。 而他们家就一只鸡,他吃的那个还是被磕坏了点,他娘才舍得给他煮的,那不得好好品味啊。 这就跟我们小时候买了辣条,不舍得一下子吃完,得一口一口舔着嗦着吃才过瘾,是一个道理。 第84章 爸爸的爸爸 上京练武场 这乃是皇家御林军平日里操练之地,占地极广,平日里冷清肃穆,此刻却热闹极了。 历届群英会皆是在此地举行,在今天,就连最不爱凑热闹的上京百姓们也纷纷涌入练武场外,观看这一盛事。 哪怕是被衙役们用白线远远驱赶着,只能望见练武场大概的模样,也照样乐此不疲的往里挤。 此时,十支队伍已经尽数站到了场下。 不得不说,这群英会的选拔方式还是有一套的,眼下的这十支队伍,不说堪比神兵奇将。 但是单个拎出来,也是能有过人之处的主儿。 而高高的广场之上,还搭建了一个遮蔽阳光的大台子。 想必就是为了群英会的裁判席和一些来观赛的达官贵人们修建的了。 谢邀撑着脚尖望了望,目前这台子上还是空落落的。 但眼下天上的太阳可不温柔啊!谢邀又有些想起当年还在念书的时候了,校领导台上坐着我站着,校领导上面打伞遮着我淋着的怨念感了。 此时,斜后方射过来一道极其怨毒的视线。 谢邀用眼角扫过去,果不其然还是那个被她用大耳刮子狠狠抽过的贱人────猛虎门的郭同。 眼下他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痕迹了,就是不知道里面的牙是否也能用秘药给长出来呢? 谢邀被他看的难受。 害怕倒是不至于,就是这人看她跟个变态似的,就像有只臭虫老爱暗戳戳的躲在角落偷窥你。 你会不会也忍不住想一把捏死它。 “ 铛!” 熟悉的开锣声响起,此时郭同也只好收回了阴狠的视线。 “ 此次比赛,抽签决定!每支队伍派一个代表,两两对决!” 不同的是,这次宣布比赛规则的是一位身着青色锦衣,白面无须的公公。 看来这次群英会,竟连宫里也惊动了? 是圣上吗? 会不会圣上也在某一处看着这场比赛呢? 不少人内心暗自激跃澎湃起来。 这可是天下至尊呐! 而谢邀在队伍的末尾,偷偷抖了抖因为青衣公公尖细的嗓音而磨出的一身鸡皮疙瘩。 “ 谢小弟!你去吧!”张正刚看着谢邀。 他觉得谢邀就连那么珍稀难寻的香山石都能找到,就说明他福气浓、运气好。 若是去抽签,必能抽个好签! “ 呵呵!我…我害怕、张大哥,还是你去吧。”谢邀摆摆手。 开玩笑,就算她心再大,再自信她的猪毛胡子,也不能直接晃到上京衙役们的眼皮子底下吧。 现下这好几十号人乌泱泱的遮挡着倒不觉得什么。 她要是真上去抽签,免不了万一有那眼神利的,将她认出来那就完犊子了。 见谢邀脑袋瓜都快摇出残影了,张正刚也只好不再勉强他。 抽签过后,分组很快就出来。 决胜方式两两一组,分出胜负。 胜者升入更高一级,败者则是掉下败者组。 而他们第一场的对手,就是猛虎门。 这大哥\/大师兄的手是真臭啊! 双方都互相瞅瞅自己队伍的抽签人。 铁蛋他们觉得老是能跟猛虎门撞一块儿,真是阴魂不散,觉得晦气。 而猛虎门就比较直接了,人家野猪都能打赢,他们的力气可比不上野猪啊,这不是妥妥的找输嘛。 郭同像是没接收到队友的怨念,仍然用那双啐了毒的双眼恶狠狠的盯着谢邀。 仿佛用眼神,就能将她千刀万剐。 谢邀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眼神要是能杀人,她第一个瞪谁谁怀孕好吧。 即使心中再厌恶,双方也得入场就位。 巧的是,谢邀和郭同二人皆是队伍中的第一人,绳索中的大红绸花颤颤巍巍的悬挂在二人中间。 随着一声啰响,比赛正式开始! 两边的人都是习武之人,说是力逾百斤也不为过,特别是精武门的几个壮汉。 个个肌肉卉起,块头极大。 手腕粗的绳索都在两方队伍的较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拉!拉!拉!” 郭同双目血红,此时他也顾不得张嘴就会漏风的尴尬了,太阳穴的青筋都被过于用力而爆起。 他一定要赢这个谢大壮!一定要洗刷他的耻辱! 而精武门这边,张正刚几人也是拉的吃力。 因为打头阵的谢邀压根儿就没用力! 她只虚虚的握着绳子,只脸上装作一副用力的样子。 而随着郭同那副就算连痔疮崩出来都在所不惜的拼命劲儿。 原本中立的大红花绸也摇摇晃晃的向猛虎门倾斜。 眼看着花绸即将就要过白线,而过了白线就代表猛虎门赢了。 而此时谢邀却干脆的放开了握着绳子的手,双手做扩音状: “父亲的父亲叫什么!父亲的父亲叫祖父!父亲的哥哥叫什么!父亲的哥哥叫大伯!” 不说比赛的几人愣住了,就连场边的百姓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 略略略略..”谢邀此时用双手拉开嘴角,眼球内翻、眼白外露,呲牙咧嘴的做了一个极为滑稽的表情。 场内沉寂半晌后 “ …………” “噗!!!哈哈哈哈哈 ” “ 哈哈哈哈哈他在干什么啊!” “ 这人是个傻子不成?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百姓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场上的笑声也是连成一片。 不!不!这是阴谋!这绝对是阴谋! 郭同心底呐喊、可一直绷着的力却不由自主的泄了。 张正刚几人因为一直站在谢邀的身后,倒是没看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她说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话。 看着对面的猛虎门被泄了气,张正刚几人也连忙重整旗鼓,重新拿回了主动权。 哪怕到最后谢邀也没有出力,他们也一鼓作气的将红绸拉过了线。 不出意外、顺利晋级。 谢邀耸了耸肩,随手用衣袖擦了擦因为做滑稽表情而乱飞的口水。 “ 你等着!谢大壮!”郭同捂着肋骨走过来,阴测测的向谢邀开口。 “ 好好好,我等着哦”谢邀微笑面对。 “ 你不会一直这么得意的!”郭同撂下最后一句狠话才扭头走开。 谢邀看着郭同捂着肋下的踉跄背影,眉弓挑了挑。 他…该不会是岔气了吧? 第85章 夺令 场上的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场外的百姓们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你今年看好谁啊!去年你可就输给我了啊!哈哈哈哈哈”百姓甲笑着开口。 “嗨!去年那是意外!谁知道那昌隆馆这么不争气!害我白白输给你十个铜板。”百姓乙撇了撇嘴。 自古以来、凡是大型赛事,必有赌局的出现。 押大押小、黑马新秀,既能娱乐众人,为比赛增加气氛,又能借机捞一把意外之财。 但很可惜,在大夏朝、特别是群英会,是严禁这种赌局存在d。 一是大夏律法本就严苛,对犯例之人量刑颇重。 二是若赛事的输赢胜负中介入了其他外来因素,不管选手是否自愿,总会有失公正。 所以,百姓们也只能相互之间玩闹着作赌,凑凑乐子罢了。 “ 不过十个铜板而已嘛!今年老哥你看好哪个队伍啊?不如我们再来一局如何?”百姓甲挤了挤眼睛。 “ 哼!来就来!我怕你不成!”百姓乙说罢又指了指广场边缘的一支正在比试的队伍开口: “ 我听说今年长鸿馆招收了不少新弟子,瞧瞧、都三连胜了!” 百姓甲踮起脚尖看了半晌后才点点头,确实挺强的。 “既然你押长鸿馆、那我就押…那一队吧!”百姓甲随手一指,指尖所到的地点正是张正刚、谢邀几人。 “他们?看着面生呐.倒是那个光头有些眼熟。”百姓乙眯着眼睛回想了半天都还是想不起名字。 “估计是什么新秀武馆吧。”百姓甲浑不在意的挠挠头。 “哦?那老弟怎么就看好他们了?”百姓乙好奇。 “比武功招式我看不出来,可这比牵钩,不就是靠力气大吗!你看那几人个个长得牛高马大的,那一只手臂都赶上我大腿粗了!肯定力气大啊。”百姓甲说的信誓旦旦。 “哈哈哈哈哈哈、那老弟你就说错了!这力气啊、不在于……” 站在两人身前的陈青峰已无心再听二人争论出的结果。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场上,垂落在身旁的手情不自禁的紧握着,生怕遗漏了每一小场的比赛。 十支队伍不算多,大半天的时间也就足够决出胜负了。 眼下就是魁首的争夺了。 看着对面的老对手,谢邀挑了挑眉,这可真是缘分啊。 对面赫然站着曾经落败于谢邀之手的红缨枪彭曲。 他们各自战绩全胜,这也是长鸿武馆与精武门的决胜之战了。 “小兄弟!是你啊!真是巧了。”站在对面的彭曲爽朗的向谢邀打招呼。 谢邀这边也礼貌的颔首示意。 此时场上已经仅剩这两支队伍。 而在一旁的高台上的角落不知何时也坐了一位身型高大、气质冷峻的人,静静的不知道看了多久。 “ 一炷香的时间!” “谁先抢到高塔上的令牌、谁就是本届群英会的魁首! ” 那个青衣白面的公公掐着嗓子出来宣读规则,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这决赛不是比赛牵钩吗?怎么又变成高塔夺令了! 还有这高塔? 随后几位衙役从高台后掀开的黑布才将真正的决赛场地揭露出来。 那是一座建在高台后的一座木质塔楼。 木楼用数百根圆木搭建而成,足足有数十丈之高。 也许是时间匆忙,也许就是故意的。 那木塔搭建的颇为潦草,摇摇欲坠扑面而来。 而在这么一个危楼的顶端,正悬挂着一枚铁制的令牌,上面好像还写着什么,就是字儿离得太远谢邀根本看不清。 倒是一旁的张正刚像是想到什么,正要拉着谢邀说什么。 “铛!” “比赛开始。” 开始?什么开始! 在大部分人还在懵逼的时候,谢邀已经像只耗子似麻溜的冲出去了。 随后,彭曲也紧跟其后。 两人身手灵活,哪怕这木楼每攀爬一步都好似在颤抖摇晃,两人也一刻不停的攀爬。 “愣着作甚!”张正刚低斥一句。 随后也不再管其他人,冲过去也开始顺着木楼向上爬。 两支队伍像是嗅到了糖块味道的小蚂蚁,纷纷朝着木楼的最高点进发。 由于抢先一步出发的优势,谢邀暂时处在第一位,但彭曲速度也不慢,加上他善使长枪、上肢力量也不弱!此时仅仅落后谢邀半个身位的距离。 眼看着男人追了上来,谢邀眼神一眯。 这木楼虽然看着简约的摇摇欲坠,可细看内里结构却是繁复多变的三角结构,现在的高度、以彭曲的身手,掉下去应该摔不死吧? 谢邀垂下眼淡淡的想着,手上却毫不留情的抽出一根横梁来。 “砰!”脚下的木梁忽的松动,彭曲一脚踩空,身形不稳之下险些跌下去,幸好他把住一根突出的木头才稳住身体。 “你!”彭曲愤怒抬头。 “哎呀!彭大哥别生气哦、兵不厌诈嘛。”谢邀脸朝下,茂密的毛发中弯起一双笑眼。 “是的!兵不厌诈。”此时彭曲原本充满怒气的脸忽然平静下来,眼中还闪过一丝笑意。 谢邀嘴角放下,顺着眼神看向他恰好把住的那根木头。 不好! 彭曲当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把抽出手中的木头,谢邀顿时没了落脚点,整个人向下滑去。 “谢小弟!”位置还处木塔中下端的铁蛋几人惊呼。 如果说在上一场拉钩比赛中他们是天生有优势的话,那么这一场就是妥妥的劣势了。 他们几人力气虽然强,但是相对的平衡力不好,个子高、块头又大,相对长鸿馆的均衡发展来说,速度方面他们实在是追不上。 “呼!” “没事!” 谢邀好半天才稳住身形,朝几人喊了一声,表示自己安全。 好歹没被摔下去,若是落地被判淘汰那岂不是亏大了! 谢邀抬头看了看,好在也不算落后很多。 看来不尽力是不行了,她叹了口气。 谢邀脚下使力,一个…没使上。 嗯??! 谢邀低头一看,一个身穿长鸿馆,约莫是彭曲的队友什么的人。 此时正双手牢牢抱住她的脚,让她动弹不得。 什么鬼!!! “你干啥呢!你放开!”谢邀蹬了蹬腿大喊。 “我不放!有我在、你休想再暗害我彭师兄!”彭曲的小师弟此时只死命的抱住谢邀的腿、怎么说也不放开。 第86章 夺令二 他算看明白了,精武门的其他人都是傻大个、根本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只有这个杂胡小个子男人,不仅反应快、身手也灵活。 就连彭师兄都差点被她甩开了。 而他这么干也是有原因的! 比赛规则说要夺令,可没说不让相互干扰啊,既然刚刚裁判大人们对这杂胡男人抽横梁的行为没有制止,那么他现在耍赖抱腿也是可以的。 想着,小师弟的手又紧了些,几乎将谢邀的脚牢牢控住。 可马上,男人的小腿随即也被下面的人人扯住。 他低下头,对上黄二蛋愤怒的双眼。 “你放开俺谢小弟!”黄二蛋对着他大吼一声。 “二蛋?”谢邀惊喜。 “你放开我!”小师弟也如同之前谢邀一样大喊。 “你放开他、我就放开你!”二蛋也寸步不让。 小师弟咬咬牙扭过头去。 他才不放呢!他爱抱让他抱着吧!只要彭师兄能夺魁就行。 于是三人就这么连着挂在木塔之上,看的底下的众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 你放开他!”黄二蛋见男人死猪不怕开水烫,只好一边扯着嗓子大吼,一边死命扒拉着他,想让他放开谢邀。 而随着黄二蛋的大力扒拉,小师弟隐约听到了自己腰带松落的声音。 “你…你快松开我、我裤子要掉啦 !”小师弟颤抖着大声开口。 裤子?黄二蛋久违的灵光一闪。 “你再不放开谢小弟、我就把你裤子扯下来!让大家都看看你的光屁股、光小牛! ” 说着,黄二蛋手上更加用力扒拉起来。 眼瞅着裤头儿已经岌岌可危,小师弟抬头看了眼上方的彭曲,此时他已经遥居首位,领先了众人一大截。 应该追不上了吧?小师弟心神一晃,手下力量也随之减弱。 谢邀麻利的一蹬腿,脱身而出。 只是脚上那双短靴却被男人下意识的抓紧,被迫脱了下来。 此时谢邀一双脚只穿着雪白足袜,依然不影响它奋力的向上攀爬。 若说之前谢邀像是只灵巧的耗子、那么此时她就是那只耗子还坐在离弦之箭上。 众人只感觉眼角一花,再抬头、她便已经身形鬼魅的超过了你,甚至于你都没有感受到她经过时的声息。 这是? 高台上一直面无表情观赛的男人轻皱起眉头,眉心利剑般的褶皱一起,迫人的气势便蔓延开来。 吓得一旁的京兆尹府尹问都不敢问,只悄悄掏出小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 而此时的木楼之上 眼看着头上泛着冷色的铁制令牌已经近在眼前,彭曲眼中不由得浮现出喜色。 刚要探手去拿 却从身侧伸出一只纤细枯黄的手抓住了他的手,力道大的令他动弹不得。 这熟悉的力道! 彭曲转头一看,果然是他! 谢邀吹了吹唇周的猪毛胡子笑道:“ 彭大哥!惊喜吗?” “ 既如此、那我们就堂堂正正的较量一番如何!”彭曲爽朗一笑。 “自是最好! ”谢邀也松开了钳制彭曲的手。 二人对立鼎立在木塔顶端,衣摆随风意猎猎作响,吹的悬挂于二人中间的铁制令牌此时也微微晃动起来。 彭曲率先向谢邀攻去,犹如猛虎扑食! 谢邀在木楼一边需要注意脚下、一边还要应付彭曲的攻势。 不得不说、这彭曲手中哪怕没有他善使的红缨枪、功夫亦是不弱,出手招招凌厉。 谢邀又险险躲过彭曲挥来的一拳、步伐微动、一脚踹到了彭曲的右大腿上、直将他踹了个趔趄。 这个小兄弟的一身神力委实可怕! 彭曲心底一紧、哪怕上次已经见识到他的厉害之处,可这次还是再次刷新了他的看法。 你打他打不着不说、若是你让他找到机会打到你,那么就是一击必杀。 这右腿怕是已经折了! 彭曲强行止住微微颤抖的右腿,悄悄将身体重心放在左腿上、努力不让对面的人看出不妥。 见彭曲已经退去几步,谢邀抓紧时机探出手向令牌抓去。 彭曲没想到谢邀竟然直接去抓令牌了、情急之下不顾自己剧痛的右腿,强行要去阻止谢邀。 “咔嚓!”彭曲脚下一声脆响、是之前被他们抽出的两根横梁导致木楼结构不稳了! 若是没有受伤的彭曲完全可以避开,可他右腿将近已经无法动弹,只能被动的一脚陷了下去。 脚下木头的断裂又影响着周围的横梁。 就连挂在中间的令牌也在剧烈晃动,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 而彭曲这边 嗯??? 谢邀眼瞅着彭曲直挺挺的掉下去。 来不及思考!谢邀一把扑向彭曲,险险抓住了他的衣领。 而此时、木楼内部有了更多的脆响。 “快下来!这楼要塌了!” 底下百姓纷纷呼喊着。 “唔…”谢邀扑在楼边,半个身子悬空还单手抓着整个人都悬空的彭曲。 可能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容易,对她来说倒是还好。 但是她手上不累、脚上累啊! 此时谢邀的姿势格外扭曲。 她上半身抓着彭曲,下半身想着夺魁。 只见她只着足袜的脚曲起,用倔强的脚趾死死的将令牌抠在脚心、不敢放松丝毫。 笑死!这是什么!这是魁首!是胜利!是钱啊! 首尾都用力的结果就是,谢邀整个人都开始抖。 开始是木楼带着谢邀在抖,后来就是谢邀带着木楼抖。 “ 唔..小兄弟、你别..抖..啊”彭曲在空中被抖的晃晃悠悠的。 “ ……” 谢邀涨红着脸却还要努力的白他一眼。 撑着力猛的一把将彭曲提上来。 事实证明、这木楼算是牢固的。 只有彭曲踩坏了主梁的那两息摇了摇。 眼下虽然楼体有些倾斜、但起码没有崩塌的危险。 彭曲松了一口气,哪怕看见中间本该悬挂令牌的中央空空如也也是释怀一笑。 哪怕这次还是输给了小兄弟,但这次他输的心服口服! 彭曲脸上带着恭喜的笑转头开口: “ 小兄…” 只见一旁谢邀抱着自己的脚丫已经缩成一团。 “ 小兄弟、你没事吧!”彭曲顾不得还在危楼上,连忙拖着右腿趔趄的走过去。 “ 可是伤到哪儿了!”彭曲蹲下来就要帮忙查看。 “ 无事!”谢邀平静的擦了擦泪流满面的脸。 “ 只是脚趾抽筋了而已” 第87章 爹啊! “ 脚趾..抽..”彭曲僵住了脸。 像他们这种习武之人一向都是流血不流汗的,哪怕掉头也不过碗大的疤! 像这种不过是脚趾抽筋就痛的泪流满面的人,他倒是第一次见。 “干嘛!脚趾抽筋很痛的好嘛!况且当时我还得抓着你!你知道你有多重吗! ”谢邀愤愤不平的为自己控诉。 “ 好好好!是我错了!”彭曲好脾气的安抚谢邀。 “ 现在令牌是我的,魁首也是我的了啊!你还是别肖想了。”谢邀瞥了瞥彭曲。 彭曲无奈一笑。 他彭曲从来行事磊落,就算输也是光明正大的、况且他刚刚还救了他一命。 这小兄弟何至于把他想的这么坏呢。 “ 谢小弟!谢小弟!” 木楼底铁蛋几人大声呼喊着。 这两人咋还聊上了呢。 …… 谢邀是自己又呲溜顺着爬下来的,而彭曲则要困难些,他的腿确实被谢邀一脚给踹断了。 所以衙役们很是费了些力气,才将带他下那看着就吓人的木楼。 等到双脚踏上厚实的土地,谢邀才拿出放在怀里的令牌。 铁制的令牌分量不轻、触手生凉,一面写着大大令字,谢邀转过另一面。 写着谢字! 果然是镇国公府的东西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牛啊!谢小弟!” “ 谢小弟!俺就知道你能行!” “魁首啊!谢小弟! ” 铁蛋几人将谢邀团团包围住。 黄二蛋一边兴奋的喊,一边弯腰试图将谢邀抬起来。 “ 去去去!等会儿再闹!官大人们要来召见了。”还是当大哥的张正刚出声喝止住了几人的兴奋。 “ 对对对!你等会儿就要见大人啦!” “ 听说府尹大人已经来了、那…那谢..国公爷?” “ 你小声点、镇国公爷是你能叫的吗!” 几人兴奋的不停的叽叽喳喳。 仿佛只有不停的说话才能暂且遏制心中的激动。 群英会魁首啊! 天下习武之人的至高盛事啊! 镇国公谢震业啊! 谁小时候不是听着谢玖的金戈铁马英雄故事长大的。 世代从戎、战功赫赫、数代人都为大夏马革裹尸还。 谁人敢说一句不钦佩上京谢家? 可以说整个谢家!在大夏朝民间的威望都是不可比拟的。 如今马上就可以见到偶像了、而且还有很大机会能入谢家门下。 莫说黄二蛋已经激动的面色通红,就连还算比较稳重的张正刚都紧张的揪紧了衣角。 “ 诸位、这边请吧。” 白面公公出现,手中拂尘一甩,带着几乎紧张的同手同脚的几人向高台走去。 “ 谢小弟..” 走在谢邀身旁的张正刚悄悄叫她。 “ 咋了?”谢邀侧目望去。 “ 一…一会儿要是大人问起我,我..我说错话,行错礼、你就狠狠掐我一下,记住!要狠狠的哈!”张正刚嘱咐。 “ 好!我肯定狠狠的。”谢邀笑着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 得到谢邀的肯定回答张正刚才松了一口气,他从看见谢小弟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简单──头发这么多、一看就很聪明! “ 大人们、人到了。” 公公笑眯眯的说了一声后,便退到一边去了。 “ 草民叩见大…大人们。” 张正刚率先行跪礼,以头瞌地。 黄二蛋几人也跟着利落的噗通几声跪下去。 那骨头直直砸下地面的闷响听的谢邀牙疼。 谢震业也被张正刚几人憨直的行礼方式逗的面色柔和了些的开口: “免礼起……” “ 爹啊!” 谢邀为了不下跪,一个猛子扑向谢震业的脚边,抱住…哦,抱不到。 抱不到腿,谢邀只好扯着谢震业的衣摆哭的伤心。 “ 大胆!!!” 莫说是周围带刀的谢家亲卫,就连一旁的京兆尹府尹也是第一个拍起桌子。 “ 此人以下犯上、竟然冒犯国公爷!来人!拖下去诛了!”京兆尹大吼。 “ 大..大人、这…这一定有误会啊!大人!” 张正刚也被谢邀吓懵了,但听见府尹说要诛了谢邀,赶忙跪行了几步先求情再说。 谢震业抬手止住了要一拥而上的护卫。 “ 你叫我什么?” 谢邀将假哭出来的鼻涕顺手揩在衣摆上后才抬起头。 “ 爹啊!你是我爹爹啊。”我是你爹啊!老小子。 “ 你可知冒充官眷是什么罪名!” 谢邀揩鼻涕的小动作没有瞒过他的眼睛,谢震业眉心不由得又皱紧了些。 “ 知道!”谢邀慢吞吞爬起来。 “ 死罪嘛!你们不是已经在通缉我了嘛。” “ 果然是你!”谢震业看着站起身都还不足他胸口的谢邀淡淡开口。 谢小弟是通缉犯?!! 张正刚几人好不容易从谢邀张口就喊爹的骚操作回过神来,现在又告诉他们,原来他一直在被通缉! 而张正刚几人心中震惊不解的同时,却都下意识的看了看高台之上的守卫。 “ 所以你此次是来自投罗网的?”谢震业低头看着谢邀。 “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真是你的女儿──谢邀呢!”谢邀抬起头直视着男人。 明明谢震业更为高大强壮,身上还带着独有上位者的杀伐之气。 可谢邀就直直的站着,脊背挺立如青松翠柏,竟无一丝惧意。 谢震业眉上的青筋隐隐作跳 下一刻,铁砂一般的大掌猛然掐住谢邀的脖子。 “不管你的背后都是谁、你们不该牵扯到我的女儿。” “咳咳!”谢邀细细小鸡脖子被谢震业捏住,气血翻涌之下声音有些尖锐: “女儿?谁是你的女儿?现在镇国公府里的那个姓白的假货吗?” 言辞间竟然含有丝女儿对父亲的委屈怨怼之意。 谢震业紧握的手猛然松了力气,谢邀也似被抽空了力气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驾!” “父亲!” “父亲手下留情!” 呼喊声由远至近。 青年骑着白马直直跃过外围的校场,来到高台之下。 看的出青年这几日都是日夜兼程,风餐露宿着。 莫说人了,青年下马的下一刻,那匹白色的马儿也似完成了任务似的躺下地上呼呼作喘。 而正快步走来的青年此时嘴唇上已经干裂的起了皮,原本剑眉星目的大眼此刻布满血丝,眼下还有浓重的青色,像是好几天都不曾合眼了。 “景琰?” 谢震业看着突然回京的长子开口。 第88章 求情 而谢景琰却没有回答父亲的话。 只是直直的向瘫在地上捂着脖子个不停的谢邀走去。 “你…” 人分明已就在眼前,谢景琰却哽住了言语。 他从千里之外的青州赶回上京,初时他并不知道谢邀就在上京。 是他偶然接到好友慕之行的飞鸽传信,信中言辞恳切的央求他帮忙找一下人,也就是当时他妹妹的那个救命恩人。 说是人也是从青州来的,现下不仅人不知所踪,还不知犯了什么罪名,此时正被京兆尹贴了红头告示全城通缉着! 慕之行本不想这么公然的以权谋私,但耐不住亲妹妹的软磨硬泡,这几日慕福春日日都在掉泪,连一双兔子眼都哭红了。 没办法,慕之行只好拜托起好友来。 他恍惚记得谢景琰离京时仿佛说了一嘴,去的目的地正是青州,便想着顺便帮他在青州找看看人是不是已经逃回了青州。 祖籍青州,人还姓谢。 身材瘦小却一身神力! 此时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让谢景琰脑中的念头呼之欲出。 他从不相信天下之间竟有这么多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那位不仅姓谢的还是慕福春的救命恩人的人就有极大的可能就是他妹妹! 强行按下急速加快的心跳,谢景琰为了保守起见,还是留下了一部分人在青州找人,他自己却寻了快马一路狂奔、甚至比来时更加拼命的赶回上京。 人一定还在上京! 说不清为什么,他心底莫名肯定这种想法。 而终于赶回上京,看到了城门告示牌看见那张与老人所作画像一模一样的面孔时,谢景琰的心才仿佛洪钟落地! 可他还来不及喜悦、看着通缉告示上红艳艳的批示,又想起人现在还在被通缉中。 心中苦闷之下,不顾不得擅自毁坏告示的大夏律法,径直上前一把撕掉了通缉告示,引起路过的行人惊呼一片。 随后谢景琰便纵马前去里上京京兆府,可到了地方却被告知今日是群英会决赛,府尹大人去观赛去了。 于是他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练武场。 刚到高台边缘,他就看到父亲谢震业罕见的满面怒容,一只大手还紧掐着一个消瘦背影、短打装扮的矮小男人。 明明是个男人,谢景琰又仅仅只见到背影,可他见到身影的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只大手牢牢攥紧似的酸涩难忍,让他下意识的立即开口让父亲住手。 等到下马走近,抬眸对上地上人的清亮双眼时,谢景琰才明白。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血缘亲情之间的心灵感应的。 “ 是..幺幺啊。”谢景琰怔然出声,蹲下身下意识对着她跟小时候同样清灵的双眼伸出手。 可还未触碰到人,面前就爬过来一个光头汉子挡在了谢邀身前。 “ 大…小大人!您放过他吧!小的给您磕头了!谢小弟他不是故意的!你们肯定是搞错了。”张正刚一边说一边磕头,直将脑门磕的砰砰作响。 张正刚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纵马而来的年轻人,但是听他高喊父亲,而这高台之上都是大人物,那么他身份应该也不低,若是他能帮谢小弟求情、那么事情或许能有转机。 他不知道谢邀是否有罪,也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惹怒了大人物把自己的小命也赔进去。 他眼看着府尹要打杀了谢邀,一直敬仰的镇国公爷也要掐死他。 他张正刚虽然也痛恨那些被通缉的奸恶之人、他也最是敬重镇国公谢家。 但是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谢邀死,他真的做不到。 万一、万一真是大人们弄错了呢,谢小弟不可能是那种人啊! 一时之间,高台之上只回响着张正刚砰砰的磕头声。 “ 咳咳、张大哥你起来!”谢邀强忍着喉间的不适开口。 “ 大人!你们肯定是弄错了!谢小弟这些日子一直跟着俺们待在一块儿的、他不可能犯事的,求大人们明察啊!”王刚也爬至张正刚身后跟着求情。 “ 是啊!大人!俺们都可以为他作证的!他肯定是冤枉的,求大人开恩啊!” “ 求大人开恩!” 黄二蛋几人明明上高台之前都害怕紧张的手脚哆嗦,现在却一个一个的敢于为谢邀开口求情磕头起来。 “ 你们!”京兆府府尹被气的胡须都跟着抖动起来。 这人惹怒了镇国公,莫说是他了,哪怕到了圣上跟前,圣上也只觉得这人杀的不够快。 而这边 “ 景琰!你这是做什么!”谢震业只看着怔然的谢景琰不悦的开口。 公然骑着马闯校场,成何体统! 谢景琰转头看着父亲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想要触碰谢邀的手,从怀里掏出那幅画和那块被重新找了回来的长命锁。 谢震业接过两样东西不解。 “ 这是…” 可随即,电光火石之间谢震业猛然看向被张正刚几人护在身后的谢邀。 “ 她是?”谢震业几乎不敢从喉间喊出那个名字。 “ 是啊!爹!”谢景琰轻若鸿羽的肯定声传来。 “ 她是妹妹!是幺幺啊。”谢景琰惨笑着开口。 而他的眼眶早已不知何时变的通红一片。 此话一出,高台之上的所有人的眼睛都同时睁大到一个夸张的宽度。 倒是场外高台之下的百姓们还不明所以的一脸懵,毕竟离得远。 还寻思着高台上的大人们这咋这么久还没动静啊?往届都开始颁奖了都。 京兆尹府尹颤巍巍的又从衣袖里掏出他的小手帕,他如果不是年纪大了耳聋眼花了的话,刚刚谢小将军是说的妹妹吧?他的妹妹。 众所周知,十五年前谢家的二小姐,镇国公府掌上明珠二小姐谢邀走失,当时可是件轰动上京无人不知的大事! 而他、不仅颁布了红头告示通缉谢二小姐,刚刚还要诛…诛了她。 京兆府府尹舌头都麻木了。 而这边张正刚几人的脸也麻了。 这…这小大人怎么说些他们听不懂的话。 镇国公当年丢失女儿的事他们也是知晓的,只是…谢小弟可是个男人啊! 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 几人在心底把头摇成残影。 但是心底念头又起,若是假的,这小大人又何必开口诓骗他们呢。 几人抬起铜铃般大的大眼瞥向身后…… 而此刻所有人的视线焦点都汇集在了瘫坐在地上的谢邀身上。 第89章 证明 众人灼热的视线几乎就要将谢邀灼出个洞来,谢邀却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 迎着众人的目光,谢邀伸手将脸上的猪毛胡子一点一点撕下来,直到露出一张秀美精致的小脸来。 “ 谢小弟…你…”黄二蛋看着露出真容的谢邀震惊开口。 “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是谢邀。” 谢邀没去看黄二蛋几人被骗傻了的呆脸,直直对上位谢震业的眼。 “ 我找上镇国公府禀明身份,可郡主不信,还要将我捆起来打一顿,无奈我只能逃跑。”谢邀语气平白的叙述。 谢邀说着又笑着瞥了一眼京兆尹府尹,看的人一激灵。 “ 不妨却被当罪犯通缉了。” 谢邀又转头看回谢震业 “ 无奈,我只好参加群英会擂台,以这种方式站到你面前。” “ 我从来都说我是谢邀,是谢家人!但是不是你们的女儿我却不知,毕竟,现在府里不是已经有一个二小姐了吗”谢邀又似笑非笑的开口。 谢震业心中如何想的不知道,但这话无疑是在拿刀子生剜谢景琰的心。 他的妹妹,吃了这么多的苦,千难万难的自己找到了回家的路,可是却被家人当作骗子打了出门去。 换做是他,他也会难过。 可是… “ 幺幺、那是误会!”谢景琰急急开口。 “ 那不重要。”谢邀打断了谢景琰的解释,转身不看他受伤的表情。 “ 若是国公爷还是不信我,那么”谢邀走向高台之上摆放的一张茶桌旁边。 举起手轻轻一挥 不费吹灰之力,桌子“咔嚓”一声被劈成了两半。 那茶桌是用实木做的,足足有四指厚度,光是搬动它就得两个汉子来抬才行。 这么厚的茶桌竟被她徒手劈开了! 其余人不禁看向她那瘦的跟根杆子没什么区别的手臂,心中惊疑不定,这是什么天生神力。 而只有谢震业和谢景琰知道。 这是谢家血脉里独有传承的天纲纯阳体才会拥有的力量。 上一个拥有的人,是先战神谢玖! 不管是谢震业戎马一生,还是谢景琰少年将军,亦或是年纪尚轻的谢舒明。 他们都没有这种天赋。 而这!也是谢邀最为有力的证明! “ 够了!”谢震业开口阻止谢邀继续向高台上仅剩的茶桌走去。 谢邀回身看向他。 谢震业面色肃冷,眼底闪动着晦涩的光。 …… “ 什么!”慕福春猛的站起。 动作幅度过大还险些被身下的绣凳绊倒。 “小姐、您当心啊。 ”芋圆连忙扶住慕福春。 慕福春挥开她帮忙的手,只双眼紧盯着她:“ 这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可当真?” 芋圆点点头。 “ 这几日上京城都传遍了!说前些日子的那个白姓医女不是真正的谢二小姐,真正的谢二小姐这么多年一直在青州!” “ 就在前几天的群英会上,真正的谢二小姐还女扮男装的拿了魁首呢!” 慕福春一把握住芋圆的手:“你还记得谢二小姐的闺名叫什么吗 ?” 芋圆眨眨眼:“ 谢邀啊!小字幺幺,据说还是先战神亲自取的呢。”这事儿不少人都知道啊。 慕福春一愣! 是的! 她怎的如此蠢笨! 她只恍惚听过谢姐姐提过一嘴她的名字,可当时只当同名,没有在意罢了。 那么,谢姐姐就是当年上元节走失的了的镇国公府二小姐了。 “ 外面还传什么了!”慕福春询问。 芋圆偏头想了想“ 现在外面的说法可多了,对这谢二小姐的说法也是有褒有贬。” “ 有说这谢二小姐本就自小流落在外,估计也是养成了离经叛道,不守规矩的野性子。还有的说真不愧是谢家的后代,战神谢玖的孙女,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两方人争的不可开交呢!” “ 总之,这几日上京城可热闹了!那说书的茶馆,酒楼都是日日满客。” 芋圆眼神亮晶晶的,她丝毫没联想到谢姑娘就是最近热点事件的主人公。 “备车驾!我要去一趟镇国公府。 ”慕福春当即决定。 芋圆一愣,她们家公子虽然和谢小将军交好,可因为康秀郡主身子不好,少有交际,故而她们与镇国公府可没什么交情啊。 况且还未收到拜帖,便擅自登门,这对贵女来说、可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啊。 “ 小姐……”芋圆嚅嗫着嘴唇想劝阻。 “ 让她去吧!” “去备车便是。” 清朗的男声从外间传来,随后一个眉目俊逸,形如青竹的男人踏步入内。 “ 顺便将我准备的东西一起带去镇国公府。”男人想了想又开口。 “ 哥哥!”慕福春提起裙摆绕过桌子跑近男人身前。 “ 哥哥!谢姐姐怎么样!已经去到镇国公府了吗?我真的能去找她吗?她没受委屈吧!”慕福春小嘴一刻不停的抛出问题。 慕之行被她聒噪的捏起眉心无奈的开口: “你的谢姐姐没事儿!你也可以去找…” 还没等慕之行将话说完,慕福春就要往外冲。 “你等等!”慕之行拉住自己一刻不得闲的妹妹。 “现在她们家状况可乱的很,你去探望一下即可、不可再像之前一样的胡闹了!知道吗?”慕之行叮嘱。 “嗯嗯嗯!”慕福春敷衍的点点头。 看着慕福春宛若只小疯兔子蹿出去的背影,慕之行摇摇头。 但愿妹妹的到来能带给那位谢姑娘一丝抚慰。 毕竟,那个小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 时间倒回到群英会决赛当日 众目睽睽之下,谢邀向谢震业强势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这件事怎么看都怎么荒唐,可事实摆在那里,谢景琰手中的画像,和谢邀身上奇异的神力,皆表明了她就是谢家的孩子。 可康秀郡主见到被谢震业、谢景琰父子二人带回来的谢邀时,脸色都铁青了。 不仅仅因为她就是之前挑衅过她,被她杖责通缉过的女贼。 还因为谢景琰是被抬着回来的。 谢家家风严谨,从不仗着家世玩弄权柄,更不曾有一人违背过大夏律例。 谢景琰在城门公然撕毁通缉告示的事终究还是被谢震业知晓了。 他并不因为是自己的儿子就网开一面。 哪怕京兆尹府尹连连阻止,也强硬了派了亲卫鞭笞了谢景琰三十鞭子。 第90章 名姝院 大夏律法 擅自临摹、撕扯、毁坏朝廷告示者。 须罚十鞭、以儆效尤。 但因为谢景琰是官身,还是他的儿子,所以更是翻了两倍! 谢景琰倒也是认罚,一声不吭的挨完了三十鞭子。 这样的公正分明、不因是自己的儿子而包庇、还更加重罚的行为,不由得又让围观的衙役们心中更加敬佩。 只是谢家军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训练有素,更何况是谢震业身边贴身保护的亲卫们。 加上谢震业吩咐不准手下留情,实打实的三十鞭子下来,鞭笞的谢景琰后背鲜血淋漓不说,他本就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赶回上京,再加上这三十重鞭子,就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了。 而当康秀郡主看见一向最让她放心的长子被血淋淋的抬回来,差点没吓晕过去。 而在听说长子被鞭笞还是因为谢邀时。 她的心里蓦的就多了丝厌恶。 哪怕谢震业亲口告诉她,这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幺幺,而谢景琰受鞭笞也是他犯了律法,是他亲自开口处罚的。 可她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牵挂思念多年的女儿是这么一个野性难驯的丧门星! 丧门星三个字浮现在康秀郡主脑海中时,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不是个强硬的性子,也从未用过如此恶毒的词汇形容别人,可对这个自小就不在她身边的女儿,按理她应该觉得歉疚怜爱的。 可是..可是.. 康秀郡主又看见了大儿子苍白虚弱的脸,心中那丝荒唐感顿时消失不见。 但也的确是她!若不是她、景琰如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眼下,康秀郡主也顾不得别的,只慌张的让人拿牌子去请医官、将谢景琰抬回他的院子,自己也急匆匆的跟了过去。 谢邀看着众人因为谢景琰受伤的事乱成一锅蚂蚁,像是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她这个还热乎着的真谢二小姐。 “ 你是谁!”稚气的童声忽的传来。 谢邀低下头对上一张白嫩的包子脸,看着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头戴小玉冠,腰上坠着一枚上好的青白玉佩,唇红齿白的模样活脱脱一个佛祖座下的小童子。 “那你又是谁! ”谢邀蹲下好整以暇的反问。 “ 是我先问你的!”小童子不满的脸颊气鼓鼓。 “ 你这么想知道?”谢邀笑着开口。 “ 你是新来的丫鬟吗?”小童子眨巴着萌哒哒的大眼睛。 “我可不是什么丫鬟。 ” 谢邀压低了音量:“ 我其实是一只在深山中修炼了千年的猛虎精。” “山中无岁月,我虽然已经有了千年的修为,能化为人形,可深山中未免太过寂寥,我偶然听说,这人间的小孩子呐,肉质鲜嫩可口 …” 谢邀又故意将脸凑近小孩儿:“ 特别是像你这般大的小童子,更是佳肴中的上品,咬一口!嗷呜!” 谢邀猛的张开手想吓唬一下这个小孩儿,却见这小童子不仅没被她吓住,还两只小手抱肩,脸上的鄙夷都快满出来了。 “我只是小孩儿,又不是傻瓜!”小童子好看的大眼睛利落的翻了个小白眼。 嘿!还被个小屁孩鄙视了,谢邀心中不爽。 “ 谢舒明!不准胡闹!”谢震业标志性的沉冷声传来。 谢邀明眼看着谢舒明小身体一哆嗦。 “ 我才没胡闹!我是听说大哥回来了,我…我找大哥去了”谢舒明说完就要跑走。 却被走来的谢震业拎住衣领,宛若猛虎提溜着自己的幼崽般带了回来。 “ 将小少爷带回他自己的院子!”谢震业将小儿子扔给一旁的亲卫。 谢舒明不服气的还要挣扎。 “回去乖乖写你的课业!”谢震业一个眼神,成功让谢舒明蔫了下来,乖乖被谢家亲卫带了下去。 “ 也带二小姐回名姝院下去休息吧。”谢震业没看谢邀,只转身淡淡吩咐下去。 随后不多时便有一个圆脸嬷嬷带着谢邀穿过前厅往后院走。 虽然上次被迫探索过这上京一等勋贵人家,但这次谢邀还是有被这镇国公府规模之大所震惊到。 前厅内虽然布置清雅,但并不奢靡,足以可见主人家的上好品味。 而步入花园,园中青松挺立、流水潺潺,更有许多应着时节盛开的珍品花朵,看的出来都被府中的花匠们照顾的极好,此时被微风吹起,纷纷娇艳的轻颤摇曳着。 而谢邀一直是个牛嚼牡丹的俗人,她现在倒是对这个名姝院更有兴趣了。 镇国公府的下人们都是些规矩极严的,而刚刚谢震业说要带谢邀回名姝院时,不止小厮婢女们,就连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谢家亲卫都惊讶了一瞬,随即对谢邀却是更加恭敬起来。 谢邀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而一直为她引路的圆脸嬷嬷,见谢邀好奇,也轻声细语为谢邀解答,这里是什么地方,那里又是谁的院子,让谢邀心情良好的仿佛有种出来郊游的错觉。 走过体量颇广的假山花园、又穿过九曲回肠的院落,终于来到一处清雅小庭前。 这处小庭临水而建,水中还栽种着大片的荷花,此时正值初夏时节,荷苞欲语含羞的轻敛着,只等一场盛大的夜雨,它们便能一夜绽放。 跟着嬷嬷、看着她小心的拿出钥匙解开挂在小庭门上的锁,莫非这院子之前竟然一直是锁住的? 谢邀想着就更好奇了。 解开锁后,婢女轻轻推开门,谢邀跟着迈入了院子。 谢邀环望四周,这院子看着不算特别大,比之一路她看见的其他院落要小多了,可内里布置却极为精致。 无数奇珍异草坐落在院中角落不说,院中花园的那套桌椅都是整块白玉打造,就连庭院上的屋顶,都是用的一片片琉璃瓦。 这看着简朴低调的镇国公府里竟然有这么一座暴发户似的小院子啊! 谢邀摸了摸庭中柱子下用乃是金粉包着的底边。 这风格,她喜欢! 圆脸嬷嬷见谢邀脸上露出喜色,笑着为谢邀解答:“ 这是二小姐您刚出生时,老国公爷亲自为您打造的。” 第91章 开场 “ 老国公爷?谢…祖父?”谢邀诧异之下,一时之间差点没拐过弯。 嬷嬷点点头回答道:“ 是的。” “ 当时您出生的时候,老太爷可高兴了!咱们国公府可是摆了十天的流水宴席宴客呢。”婢女笑眯眯。 “ 您这院子也是老太爷亲自命人布置的,名字也是他老人家亲自取的。” “ 可惜、他老人家…”嬷嬷说着说着不禁也哽咽起来。 老国公爷一生都在征战四方,身上也落下了不少陈年旧疾,在谢邀刚满一岁那年竟突发急症,就这么仙去了。 当时不仅圣上罢朝三日,满朝文武百官同哀。 就连全上京的百姓都自发穿白缟素,在那一日为大夏百年难出的一代战神送棺。 “ 如今也幸得二小姐安然回家,想必老国公爷在天有灵,也能慰然了”圆脸嬷嬷开口道。 “ 嬷嬷可是国公府的老人了?”谢邀将手帕递给嬷嬷拭泪。 “ 可不敢、”嬷嬷惶恐的推辞,用衣袖擦了擦通红的眼眶。 “ 二小姐唤奴陶嬷嬷就行、奴是府中的家生子,三代都在国公府中,奴丈夫是府中外庄子的管事,奴女儿也是府中的丫鬟。” “原来如此。 ”谢邀点点头。 “我有些饿了,嬷嬷替我寻些吃食如何? ”谢邀转移话题的开口说道。 “ 是奴疏忽了,二小姐稍等片刻,奴这就去厨房传膳。”陶嬷嬷福了一礼后,小心的退下去了。 院中此时只剩下谢邀一人。 谢邀走到院中摆放的桌椅旁坐下,这院子属实是下了心力的,不仅地理位置处于镇国公府的中心区域,就连风景也是极好。 忽的,谢邀注意到花园角落里还搭着一个身量较小的秋千,看得出有些年月了,下面的木板都有些破漆陈旧了,与这精致的园中风景格格不入。 谢邀走近摸了摸,又试着一屁股坐了上去,又小又旧的秋千像是不堪重负,发出吱呀一响的怪声,却也没有断裂把谢邀摔下来。 脚尖触地微微发力,谢邀坐在秋千上荡了起来。 “ 啪!” 重重的耳光声,听着都让人牙疼。 “ 谢邀!你怎么能这么做!”愤怒质问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谢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 “她不过是个养女!我才是你真正的女儿!她是什么下贱货色?她根本就不配! ”嘴上仿佛像是被操控了的似的,不受控制的声嘶力竭。 “你!你如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女声微微颤抖,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失望。 “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是你!是你们!把我带回来却不管我,眼里只有那个白睬馨!” “ 既然这样!那大家一起死好了!一起死!”女孩声嘶力竭的大喊着,随后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随后向面前人刺去。 “噗~ ”刀尖刺入血肉的声音格外刺耳。 谢邀猛的睁开眼睛。 脚下撑着秋千的脚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秋千没了推力也停在空中晃晃悠悠。 “ 二小姐?”陶嬷嬷疑惑的语气声传来。 她提着个大大的食盒,身后还跟着一串手中提着东西的仆妇丫鬟。 “ 这是?”谢邀回过神,看着这乌泱泱入内的一大群人。 “这都是从此以后在名姝院照顾二小姐的下人们了。 ”陶嬷嬷笑眯眯的开口。 “ 这院子日常也是有人每天过来精心养护打扫的,二小姐直接就能入住。” “只是房内的内饰用品貌似差些,这些也是国公爷吩咐小的们给二小姐送过来的,还请二小姐过目。 ” 陶嬷嬷开口,让这些丫鬟们将物品呈给谢邀一一过目。 谢邀扫过去,都是些什么花瓶、字画、被褥什么的。 看着就不是什么便宜货,嘿嘿。 等到终于躺在了床上,谢邀已经舒服的不想动弹了。 身下是整块紫檀木打造的绣床,铺着软软的褥子,上面还盖着一块凉缎,这缎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织就的,不仅不会粘腻的沾在身上,还触之生凉。 吃饱喝足,谢邀又开始昏昏欲睡,而房间内早早的被仆妇们用驱虫的香料熏过,再不用担心蚊子的侵扰。 “ 咚咚咚!” “ 二小姐” 外间传来陶嬷嬷的声音。 “ 二小姐,夫人传您过去一趟。” 谢邀慢悠悠的睁开眼,好戏开场了。 好在康秀郡主与谢震业所居住的院子离谢邀的院子并不算远,不然这镇国公府这么大,每天怒走三万步,谢邀想,她肯定遭不住。 陶嬷嬷跟在谢邀身侧,小心点为她指路。 如今谢邀刚刚回来,什么事都还不熟悉,本来贴身服侍的不该是她这个老嬷嬷,但无奈何当家主母康秀郡主没有安排下来人,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没办法开口。 来到正院,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梨花带雨的轻泣。 “母亲..不!郡主娘娘,您就让我走吧。 ”屋内的白睬馨含泪开口。 “ 馨儿!你这是何必呢。”康秀郡主紧紧抓住她的手。 “ 这一切原本就是一场误会,对我而言,待着镇国公府、待在郡主娘娘的身边的日子,已经是馨儿此生最幸福的日子。” “ 如今,即是误会一场,美梦也该醒了,馨儿也该回到自己应该回的地方了。” 等到话说完,白睬馨眼中的泪珠才一颗一颗晶莹的掉下来,砸在康秀郡主握住她的手上,也砸在她的心里。 “ 你…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倔的,你师傅已经仙去了,你又能回哪里呢?”康秀郡主怜惜的开口。 “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走的,这就是你的家!”康秀郡主语气沉沉。 “ 是啊,小姐,奴婢也舍不得你。”一旁被康秀郡主赐下来一直照顾白睬馨的诗意几人也忽然跪下来。 自从白睬馨进府,一直厚待下人,与人亲切。 更何况她还有一手好医术,愿意无偿帮着府中的奴仆们看诊,诗意的老子娘身上这么多年的沉疴就是白小姐看好的。 所以白睬馨也算在国公府内颇有拥趸。 现在虽说真正的二小姐谢邀回来了,可看着康秀郡主的态度并不会舍弃白小姐,所以这也是诗意几人敢开口的原因。 “ 你们..”白睬馨看着她们,随后又摇摇头: “ 如今,真正的二小姐已经回来了,我本就是鸠占鹊巢,现下如何还能再碍她的眼?” 第92章 养女 “郡主娘娘,民女之前本就是抢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我实在没脸再继续待下去了。”白睬馨泪眼涟涟,哭的康秀郡主心都要碎了。 “你不必担忧,你既入了府,就是我的女儿,我会收你为养女,以后你就与…” 康秀郡主垂了垂眼睫才开口:“就与..谢邀日后以姐妹相称,以后你就是她姐姐,镇国公府的二小姐。” “万万不可,郡主娘娘!” “我何德何能堪为您的养女呢,更何况二小姐那里…”白睬馨还是摇摇头。 “我已将谢邀叫来,当着她的面商议可好?如此,日后你们姐妹日后也不会有什么芥蒂。”康秀郡主坚持。 “郡主娘娘…”白睬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康秀郡主止住。 “夫人、二小姐来了。”周嬷嬷看了一眼白睬馨才轻轻开口。 “让她进来吧。”康秀郡主侧过头开口。 谢邀迈入房间,抬眼就望见康秀郡主握着哭的眼眶通红的女主角坐在上首。 那犹如圣光的女主光环真是想让人忽视都难。 “郡主叫我有事吗?”谢邀努力避免直视光环,张嘴就直奔主题。 康秀郡主皱了皱眉,再不愿相信,她都是她娘! 母亲都不叫一声,成何体统! 看见康秀郡主好看的眉皱起,一旁的白睬馨站起身朝谢邀先福了一礼才开口:“馨儿在此庆贺二小姐安然归来。” 想了想,又似不落忍的继续道: “郡主娘娘这些年都时刻都盼着二小姐归家,如今总算阖家团聚了,二小姐又何必再伤了郡主娘娘的一片慈母之心呢。” 谢邀扯着嘴角这才正视了她一眼。 “这白小姐倒是个体贴人的好女儿,就是不知道你以个什么身份开口训诫我的呢?” 听谢邀不客气的开口,白睬馨本就泛红的眼眶顿时更加红了,急忙摆摆手:“二小姐折煞我了,是…是我唐突了,我..只是不想让郡主娘娘伤心。” “够了!”康秀郡主看不得白睬馨受委屈,开口打断二人的对话。 谢邀听着康秀郡主的呵斥没说话,只是脸色冷了几分。 对比体贴懂事的白睬馨和开口就桀骜不驯的谢邀。 康秀郡主深呼吸好几次才将心中的怒气强行压制下去。 “幺幺,我知道..”康秀郡主喊出谢邀的小名,这也算是她做母亲给彼此的一个台阶。 “郡主娘娘。”谢邀开口打断康秀郡主难得的温情。 “我叫谢邀,举杯邀明月的邀。” “日后直呼我谢邀就好。”谢邀微笑。 什么幺幺,肉麻恶心死了。 康秀郡主又被梗的脸皮一僵,一双美目险些喷出火。 “好!” “谢邀。” “你既然如此,我也直说了。”康秀郡主见谢邀油盐不进,也不再卖关子。 “你初初归家,也幸的老天保佑你安然归来,为娘也是心甚慰,只是..” 康秀郡主顿了顿还是开口。 “你也知道,在你还没回来之前,是你白姐姐陪在我的身边,侍奉体贴,处处尽心,她又是个孤儿,为娘便想将她认作义女,以后她就是你姐姐了可好?你们年纪也约莫相仿,正好也能一起玩耍。” 谢邀听完这一番话都要气笑了。 若她真是原本的谢邀,怕是气吐血都有可能了。 在自己在大李村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白睬馨冒认了她的身份,享受了国公府的荣耀与尊贵。 在自己被李大强父子二人殴打、欺辱的时候,白睬馨享受着自己亲人的关爱。 而等到自己好不容易千里迢迢回到家的时候,康秀康秀郡主想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把白睬馨认为女儿,丝毫不考虑她这个真女儿的想法。 “娘!你是认真的吗”谢邀抬起头。 “在我归家的第一天,在失去我的第十五年后的第一天!告诉我你有了一个新女儿。”谢邀双眼紧盯着康秀郡主。 康秀郡主看着这双熟悉的眼,心中恍惚,是啊!她的女儿才刚刚回家,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可是…馨儿… 康秀郡主神情变的愈发恍惚起来。 白睬馨看着康秀郡主看着谢邀表情忽然征住了,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 手上柔嫩的触感让康秀郡主回了神。 “那你是不愿意了?”康秀郡主握着白睬馨的手紧了紧。 她并没有说认了馨儿后就不管谢邀的说法,她知道谢邀受了苦,她也会补偿她。 只是馨儿身世如此可怜,若是没有镇国公府的庇护,她又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思来想去,这也是最好的办法,而以后二人都是她的女儿,她自然也会做到一视同仁。 谢邀看着皱着眉头的康秀郡主和一旁神色紧张的白睬馨却募的笑开了。 “怎么会!有白小姐好好照顾郡主娘娘我觉得是再好不过的。” 此话一出,就连一边一直镇定自若旁听的周嬷嬷都是面色诧异。 倒是康秀郡主心中一舒。 看来谢邀也没有面上看的跋扈、不听管教。 起码她还是会体贴做父母的一片苦心。 得到了谢邀的同意,那么这事就可以过明面了,康秀郡主看着谢邀的眼神都不由的带上了几分柔和。 她起身也牵上谢邀的手,母女三人一同坐在上首的绣塌上。 “乖孩子,你能体贴娘的心意就好。”康秀郡主拍拍谢邀的手,细嫩的指尖却被谢邀手上粗糙的皮肤和厚厚的手茧硌的一疼。 “你这是… ”康秀郡主松开另一只握着白睬馨的手,双手捧起谢邀枯瘦的爪子。 谢邀的两只手又黑又瘦不说,现在都夏天了,手背上竟然都皲裂起皮了!手上关节也是不正常的肿大着,掌心还有着厚厚的茧,一层盖一层。 这哪是一双女儿家的手,比那常年抗包下地的老农都不差了。 “ 孩子、你受苦了!”康秀郡主心中一酸,还想开口问些什么却被一旁的白睬馨抢先开口。 “ 二小姐这么多年一定吃过很多苦呢、现在回家了郡主娘娘肯定会更加对二小姐好,把之前剩下的好都千倍万倍的补回来呢。”白睬馨的俏皮话逗的康秀郡主美目含笑。 “二小姐若不嫌弃,我哪儿还有些师傅身前配置的玉瑾丸,具有凝脂嫩肤、美白滋养的功效,稍后我就给二小姐送去,算是馨儿的一番心意了。 ”白睬馨笑着开口,她本就自带女主光环了,对着谢邀这么一笑,险些把谢邀眼睛闪瞎。 “ 好好好!”康秀郡主笑着揽着两个女儿。 上天有眼,终于看见她十几年的伤心欲绝,终于将她的女儿还给了她、还一下子还了两个! 第93章 家宴 “ 晚些时候,咱们一同用家宴,也好让这喜事让你们父兄也知道。”康秀郡主笑着开口。 “ 谢…大哥醒了?”谢邀诧异开口,她看着那三十鞭子下去,谢景琰伤挺重的啊。 “ 郡主娘娘,大哥受伤了?”白睬馨小脸一白,神情猛的紧张起来。 康秀郡主刮了刮白睬馨的秀鼻:“小操心鬼,不用担心,你大哥身体好着呢,不过是皮外伤,早已经醒了。 ” 若不是谢景琰没有什么大碍,康秀郡主也不会在这儿,早已经在谢景琰院子里守着了。 “如此我就放心了。 ”白睬馨长呼一口气,看的康秀郡主好笑。 “ 你怎的还叫我郡主娘娘,你都与邀儿认作姐妹了,你该叫我什么?”康秀郡主调笑道。 “ 母…母亲!”白睬馨忸怩出声,随后扑到康秀郡主的怀里,康秀郡主也小心肝小乖乖的叫着,全然忽视了一旁的谢邀。 周嬷嬷看了一眼已经无聊到抠手指的谢邀,却正好与她抬起的眼神对上,那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嫉妒、愤恨,也没有欢喜、孺慕。 只有一片虚无。 ────── 夜晚的镇国公府,灯火通明。 桌上,谢邀小嘴吃的油乎乎的,丝毫不在意上首康秀郡主铁青的脸色。 不得不说,这上京各府做出的膳食都有不一样的风味,但都同样的美味。 “慢些、小心噎着。”谢景琰坐在谢邀的旁边,他唇色尚有些苍白,但却一刻不停的为谢邀夹菜。 “哥哥我也要!”谢舒明端着他的小饭碗,一遍凑近谢景琰还一边自以为隐蔽的恶狠狠的瞪了谢邀一眼。 他年纪小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二姐就不是他二姐了,大哥却说这个干巴巴瘦的跟小丫鬟似的女人才是他二姐。 不过他可不认!这女人不光一开始就凶巴巴的吓唬他,他也听说了,就是因为她!大哥才会被父亲鞭笞,也是因为她,二姐才会想要离开国公府。 如今,她一回来,大哥眼里就只有她了!坏女人! 谢舒明想着又气鼓鼓的皱起了脸,他得想办法把这个坏女人赶出去!她才不是他二姐呢。 “ 好了!”谢景琰见谢舒明不依不饶的端着碗,也只好夹起他平日里爱吃的菜送到他碗里。 此时一袭锦白色衣裙的白睬馨才从外间入内,姿态良好的向谢震业康秀郡主行礼,优雅端庄的仪态代表她最近的礼仪学的很是不错。 “ 国公爷,郡主娘娘。” “好好好,乖孩子。 ”康秀郡主含笑的让白睬馨起身。 “ 二姐!”谢舒明见白睬馨来了,炮弹似的冲过去亲昵的抱住她的腰。 谢舒明这么一喊,桌上的两个男人却是同时皱起了眉。 “ 谢舒明!”沉厉的语气响起,谢景琰重重放下手中的筷子。 谢舒明哆嗦了一下,松开了白睬馨的腰。 他承认他就是故意的,但是大哥竟然为了那个野丫鬟凶他! 谢舒明明亮的大眼睛隐约有些泛红,白睬馨温柔的摸摸他的小脑袋才让他感觉好些。 “国公爷,郡主娘娘,世子莫见怪,是馨儿来迟了。 ”白睬馨率先行礼致歉。 随后又从一旁诗意一直提着的紫檀色食盒中端出她来迟的原因。 “ 馨儿别无长处,只空一身医术,听说世子受伤了,又恰逢二小姐归家,闲暇之余也琢磨出了几道药膳,虽不如山参灵丹,但也能滋养元气,润补气血。” 白睬馨笑着亲自从食盒里端出她的药膳。 不得不说,这几盘药膳能看出她用了心思的,不仅食物的香气中只掺杂了丝淡淡药的清苦,却别有一番风味。 “真是不错! ”康秀郡主夹起一块药膳食用后赞扬的开口。 “今日的家宴,我也是想宣布一件事情。 ”简单用过膳后,康秀郡主放下筷子缓声开口。 “ 如今幺..邀儿也回来了,一家子终于能团圆,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康秀笑着看了谢邀一眼。 “ 但馨儿既然已入我们国公府,这么久又尽心服侍在我跟前,我也是见不得她以后孤身出去流浪的。” “如今,我便想着将馨儿认作养女,邀儿就算是三小姐,她们姐妹日后也能有个伴。 ” 此话一出,桌上顿时安静一片。 倒是谢舒明开心的拍起了手掌,这是不是说明二姐还是他二姐,不会离开国公府,他还是能吃到她做的好吃糕点了! “ 夫人..”谢震业面带不虞,此事康秀郡主可没有跟他商议过。 “我不同意! ”谢景琰猛然站起,剧烈的动作让他后背包扎好的伤口又撕扯开来来,他却仿佛毫不在意。 “ 母亲、我不同意你这么做!”谢景琰一双跟谢震业如出一辙的眉眼狠狠皱起。 “ 我知道母亲喜欢白姑娘,可是妹妹已经回来了,母亲这么做又是将妹妹置于何地!” “ 你!”康秀郡主也是被大儿子这冷硬的语气,气的站起。 “ 我是你母亲!我要认谁做女儿还要征得你的同意不成!” “好!既然如此,我带妹妹走就是。 ”谢景琰拉过谢邀的手腕,就要带她走。 “ 你!你个逆子!”康秀郡主被谢景琰气的面色通红,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 站住!”谢震业起身扶住康秀郡主,好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 长本事了!”谢震业寒光般的视线扫向长子,知道他母亲身体不好,还敢公然顶撞。 一贯尊重父亲的谢景琰此时却没有丝毫低头的想法,直直的与父亲对上,此时父子二人的气氛颇有些剑拔弩张。 “ 郡主娘娘、世子。”白睬馨猛的离桌跪了下来。 “好孩子,这不关你的事,快起来。 ”康秀郡主连忙开口。 “请不要为馨儿伤了母子间的情分,馨儿不值得的。 ”白睬馨摇摇头,眼眶中的眼泪也跟着掉落下来。 康秀郡主转向大儿子: “ 谢景琰,你口口声声说为邀儿,可你以为我就不疼她了吗?此事我也是问过邀儿的,她也是愿意的。” “ 那又如何!”谢景琰紧了紧抓着谢邀的手腕。 “妹妹才刚回来,母亲就要让她平白的再多个姐姐,母亲难道没有想过妹妹的处境吗?妹妹又是否是因为怕拒绝了,母亲会因此不开心而被迫同意的吗!” 第94章 落定 “谢景琰!”男人警告的声音响起。 果然,他怀中的康秀郡主已经被气的面色发白。 “你…你就这么容不下馨儿吗?”康秀郡主看着谢景琰。 “我并非容不下白姑娘,只是,母亲。。”谢景琰看着一脸苍白的康秀郡主。 “谢邀才是我的妹妹,你的女儿,我们不应该让她伤心。” “我不伤心!”身旁淡淡的声音响起。 谢邀抬起头开口。 “郡主娘娘既然喜欢白睬馨,我没关系。”谢邀脸上本来淡淡的笑拉大了。 “妹妹..”谢景琰看着一脸笑容的谢邀皱起了眉头。 “听到没有!咳咳…”康秀郡主质问,却反累的喉咙涌上痒气。 谢震业连忙让周嬷嬷拿来养身丸给康秀郡主服下。 康秀郡主摇头拒绝谢震业递到嘴边的水,看着矗立在桌旁的谢邀和谢景琰。 “既如此,那从此以后…” “母亲认白姑娘为义女,我没意见。”谢景琰忽的开口。 可等康秀郡主眉眼微松,一直跪坐在地的白睬馨眼底闪过喜悦,谢景琰说完未尽之语: “可她并不能算我的妹妹,邀儿的姐姐,这不合适!”谢景琰这次直直看向一直未曾说话的谢震业。 让一个外人,特别还是曾经误认过谢邀身份的外人再留在府内本就不合适,若是明知已经是假的,再让她抢了本该属于谢邀的东西,那就更不合适。 “那你是什么意思?”康秀郡主看着这个从前几乎从不与她顶嘴的长子。 “若是母亲真心喜欢白姑娘,府上也不缺一双碗筷,但!”谢景琰剑眉微蹙。 “她姓白、邀儿姓谢!姐姐妹妹什么的就不必了。” “你这是…” “行了!”谢震业沉沉开口。 一家之主的威严,迫使厅中蓦然安静下来。 只有康秀郡主泛红了眼眶,长子越来越不听话,敢于公然顶撞她不说,从未对她红过脸的业朗也训斥于她。 想着,康秀郡主心中更是难受。 “那就这么决定了! ”谢震业看了一眼兄妹二人,转身将闹脾气的康秀郡主扶回寝房。 ────── “那那个白睬馨真是你姐姐了啊? ”慕福春兔子眼都气红了,愈发像只愤怒的小肥兔。 “ 没..” “ 各论各的。” 谢邀捏起一块云糕塞进嘴里咀嚼。 “ 谢姐姐、不如你跟我回慕府吧?”慕福春担忧的看着谢邀。 刚开始她知道谢邀就是镇国公府走失的二小姐时,她很为她感到高兴,因为她终于有了亲人,能够不再漂泊。 可是如今看来,康秀郡主更加喜爱那个什么白睬馨,谢舒明也不喜欢谢姐姐,就连一向英明神武的镇国公都同意认下白睬馨做养女。 在这里,谢姐姐太可怜了。 慕福春想着想着眼眶通红,包子脸都皱成了一团。 谢邀本来吃着慕福春带来的云糕吃的正开心,冷不丁转头就对上慕福春这张哭的褶子皮都散开了的小脸儿。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多愁伤感呐。 ”谢邀好笑,拿出帕子将慕福春的泪花擦拭干净。 “ 你放心!你谢姐姐我可不是受欺负的性子,我好着呢!放心啊~”谢邀拍拍慕福春的小脑瓜安慰。 慕福春吸了吸鼻子:“那你要是过的不开心了,你就随时来找我啊、随时哦。 ” “ 好!”谢邀无奈的应了一声,伸手捏捏许久都未荼毒的软嫩包子脸后,才将一块儿香甜的云糕塞进慕福春的嘴里。 “ 二小姐、白姑娘在院外求见…”陶嬷嬷的女儿小桃开口。 自从上次家宴后,康秀郡主便让谢邀自己去挑自己和心意的贴身下人,望着几十排青春正好的小丫鬟们,谢邀也懒得麻烦索性就直接选了陶嬷嬷的女儿。 陶嬷嬷夫家姓张,但陶嬷嬷夫家怜惜陶嬷嬷,所以给小女儿的名字便加了个桃字,谢邀点了她女儿为贴身丫鬟,也没想着赐名儿,索性就叫小桃子。 小桃子继承了母亲陶嬷嬷圆润憨态的圆脸儿,只是要更加年轻些,看着便多了几分可爱俏皮。 此时她也小心的看着谢邀的神色不敢多言。 满府都知道,二小姐刚回来就与夫人、国公爷在家宴上大吵了一架! 而后面府中那个假二小姐,不仅没有被送出府,还被康秀郡主认为了养女。 只是虽是养女,却只算做外家姑娘,并不与家中公子姑娘们论。 只是小桃想着,怕是二小姐与这白姑娘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如今这白姑娘又贸然拜访,怕是更要坏二小姐的心情了。 “她来做什么! ”慕福春腾的站起身。 这表情比之一旁的谢邀还愤怒。 “ 奴..奴婢不知。”小桃子被吓了一跳,嚅嗫着回道。 “ 好了..”谢邀拍拍慕福春的手示意她冷静。 “ 去将人请进来吧。”谢邀看向小桃淡淡开口。 “ 是。” 小桃退下去没多久后,熟悉的圣光普照大光环由远至近。 “ 二小姐、慕姑娘。”白睬馨率先向二人见礼,旁边还跟着一脸不忿的诗意。 “ 慕姑娘,好久不见了。”白睬馨看着包子脸气鼓鼓的慕福春笑着开口,上次客栈一别,她还记得这个对她来说影响深刻的女孩儿。 “哼! ”慕福春将脑袋一扭,撇开视线故意不搭理人。 “ 你…”白睬馨身旁的侍女诗意皱着眉,欲为自己姑娘开口,却又被白睬馨拉住手摇了摇头。 “ 白姑娘有什么事吗?”谢邀撑着手,托着腮看着主仆二人,总不是闲的没事做来她这打秋风吧? 她庭院中的金柱子,玉桌子那以后就算她死了,都是要给她陪葬的,她们是别想了。 “ 听母亲说,二小姐小的时候喜吃甜食,馨儿便想着做几道拿手的糕点来赠与二小姐。” 白睬馨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开口,随后看向一旁的诗意,诗意也只好不情不愿的将食盒打开,将几碟子品相精美的糕点摆放在谢邀跟前。 “你这是,讨好我? ”谢邀没急着品尝,只是拿起一块儿糕点放在手中把玩。 “二小姐多虑了、馨儿只是不想母亲伤心,母亲身体本就不好,若是二小姐能与母亲解开心结,承欢膝下,这就是馨儿最大的心愿了。 ” 第95章 巴掌 谢邀放下糕点,看着一口一个母亲叫的欢快的白睬馨挑眉笑了。 这女主角到底是真的这么想的呢?还是来刺激她,炫耀自己与康秀郡主母子情深的呢? 不过、都不重要。 谢邀垂下眼开口:“ 心意我收到了,白姑娘可以离开了!” 听见谢邀如此不客气的逐客令,白睬馨身边的诗意再也忍不住了。 “ 我家小姐好心好意的为二小姐送来糕点,二小姐何必因为夫人对我家小姐的偏爱而迁怒呢,这怕是有损镇国府小姐的风范吧” “ 诗意!”白睬馨低声呵斥,可委屈的眼眶却盖不住。 “ 小姐!”诗意心疼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随后眼神愤愤的看着谢邀。 这二小姐不过是刚从穷乡僻壤里找回来,不仅不学礼仪规矩,还回来就害的国公府不和睦,将康秀郡主气病了不说,还如此针对自家小姐。 这糕点是小姐天不亮就开始精心准备的,就连玉手都不小心被蒸笼烫红了,诗意眼瞧着小姐的心意被谢邀如此践踏,早就真心认主的她如何不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谢邀看着主仆情深的二人轻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问我? ” “奴婢自知身份低微,可我家小姐也是夫人正经认的女儿,容不得二小姐这般羞辱! ”诗意直直的看着谢邀,脸上带着无畏的神情。 “哦? ”谢邀缓缓站起身,走近二人。 “你…二小姐要干什么! ”诗意拦在白睬馨身前,看着面无表情的谢邀越走越近。 “你不是说我羞辱你家小姐吗?我来羞辱她啊。 ”谢邀笑着开口。 “ 你…你敢动我家小姐,夫人不会放过你…”诗意慌不择言的开口。 “ 啪!”谢邀出其不意的一个巴掌抽上了诗意还未把话说完的脸。 谢邀猛的一巴掌抽懵了所有人,诗意被谢邀抽倒在地,巨大的力道使她的左脸飞速红肿起来。 “还有你.. ”谢邀看着白睬馨,高高扬起手中的钢铁巴掌。 “ 你!”诗意看着谢邀扬起手目眦欲裂。 白睬馨也害怕的闭上眼,闭上的睫羽抖个不停。 “还不滚? ”谢邀淡淡的声音响起。 白睬馨睁开眼,才发现人已经不知何时回到了桌前坐下,继续有一块儿没一块儿的吃她的云糕。 “ 小姐、我们走!”诗意爬起身,连忙带白睬馨逃离了名姝院。 出了院子,白睬馨拿开诗意一直捂着的左脸,上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现下已经高高肿起。 白睬馨眼底闪过一丝可惜。 “你别担心,我那儿有上好的上药,用了定能恢复如初的。 ”白睬馨安慰诗意。 “小姐!二小姐这般,刚才还想对您出手!我们一定要告诉夫人,让夫人为您做主!”诗意愤愤开口。 虽然她不知道刚才谢邀举起了手又放下,可她想打自家小姐是不争的事实,若是巴掌真的落到自家小姐凝若玉脂的脸上,还不知怎么个严重呢。 这二小姐不知是在哪个蛮荒里长大,看着瘦小可力道却大的很,给她这一巴掌,让她牙都感觉松动不少。 “ 好了..先带你回去上药吧,别捂着,免得感染了伤口。”白睬馨安抚好自家侍女,才离开名姝院。 离开前,白睬馨看了眼这座精致的水上庭院。 这是小时候“谢邀”所住的院子,前阵子她还是“谢邀”的时候,康秀郡主本来想让她住进去,可谢景琰却说院子年久失修,沉嗬堆积,让她去了别的院子。 可这几个月下来,她看着这院子每天都有人打扫,无论是位置还是采光,名姝院都是极好的,如此想来,恐怕从一开始,谢景琰等人就并不怎么接纳自己。 不过也无妨了。 白睬馨美目抬起,闭眼享受着夏日灼热的日光,她只是想要能有个身份留在这里,留在..那个人身边。 “ 这什么白菜心究竟是想干什么!” 慕福春皱紧包子脸。 “ 谢姐姐、要不你还是跟我走吧!” “ 无妨,不过是些小手段罢了。”谢邀看着窗外已经开的娇艳欲滴的荷花淡淡开口。 果不其然、没过半日,府上皆传新回来的二小姐虐待下人,一个大家小姐,竟对白小姐的贴身婢女动起了手,那日白睬馨和诗意从名姝院回去的路上,不少人都看见了诗意那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足可见下手之重。 一时之间,府上一些心思重的,难免多想起来。 天色泛起了金黄般绚丽的颜色,白睬馨脚步端庄的迈向康秀郡主的正院。 主院的洒扫婆子们看见白睬馨倒也不惊讶,爽快的迎了进来。 自从上次家宴,康秀郡主的身子就不好了起来,近日也是抓了几幅方子吃着。 康秀郡主病的这几日,就数这位白姑娘侍疾照顾的最为妥帖,当初刚来府的时候康秀郡主有多疼爱也是人尽皆知的,虽然不是亲的,但人也是生的貌美清丽,性子还温和有礼,难怪康秀郡主舍不得放走,非要认作义女留在府里宠着。 将面前人恭敬送入内院里,还得了姑娘婢女赏赐的一块银角,婆子笑的满脸褶子,细细的擦了擦放进了怀里,又想起那真正的“二小姐”,自从住进了名姝院,也不见走动,也没什么动静,连院子也未曾出过,再对比这细心大方的白姑娘,老嬷嬷咂了咂嘴,心中自然也有些偏着白睬馨。 内堂里 鎏金花纹的三鼎散花香炉烟云寥寥,掀开遮挡的珠帘。 康秀郡主正倚坐在软榻上饮药,黑褐色的药汁儿刺鼻难闻,一看就是极苦的,康秀郡主受不得一口一口的苦,便想端过一饮而尽,却喝急了,呛得连连咳嗽。 白睬馨赶忙快步上前轻拍背部让康秀郡主能顺过气儿来,细细用帕子帮康秀郡主擦拭洒落的药。 又嘱了人拿些蜜水来,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妥帖的紧。 康秀郡主缓过劲儿来,见白睬馨忙前忙后的身影也是心头感动。 拉了白睬馨的手,让她坐在身边 “你也不必每日都来我这儿受累,我不过是小毛病,修养两天就无大碍了。” “母亲身子抱恙,我心里担忧,不来时常探望着心里也过意不去。” 第96章 围猎 康秀郡主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也都不算细致的性子,自然是比不得女儿家妥帖,如今也算是感受到了有女儿的感受了,还有两个,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康秀郡主忽的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眉眼带笑的问她: “今儿是去了名姝院了?” 突然的发问让白睬馨怔了一下,后又神色自然的回答 “母亲怎么知道?我才刚从那儿回来,擅自送了些糕点过去,只是…二小姐好像不喜欢见生人,我还惹她不高兴了” 白睬馨有些低落的垂了眼帘,神色也黯淡下来,白皙清透的脸上带着我见犹怜的失落神色。 “你莫要太计较,谢邀刚刚回家,怕是一时间适应不好,我这身子这两天也怕过了病气儿给她,没去见她。谢邀是我的孩子,你也是我的孩子,你们不会难相处的” 康秀郡主经过谢邀松口愿意白睬馨留下来后心中芥蒂倒是散去不少,不过是个奴婢,不值得大动干戈。 康秀郡主安抚的拍了拍白睬馨的手,又看了站在站在外间,脸就算上了药也显的红肿可怖的诗意一眼。 她是国公府的女主人,当家二十余年,这府里的什么动静也瞒不过她。 这侍婢虽然忠心护主,可却有些口不择言,不敬主子,性格偏颇,怕是要让谢邀和馨儿两人起嫌隙,还是早点打发了为好。 她失亲十几年,差点哭瞎了一双眼,如今好不容易上天赐予她的两个女儿两份礼物,她必不会让人夺走。 见康秀郡主淡淡的看了一眼外间的诗意却没说什么,白睬馨垂下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馨儿知道的,馨儿以后定会和二小姐好好相处的。”白睬馨低眉顺眼。 “好好好!”康秀郡主欣慰的拍拍她的手。 “对了,再过不久就是围猎了,这时间正好遣人给你们姐妹俩一人做一身骑装。” “周嬷嬷!”康秀郡主开口呼唤。 跟诗意一起守在外间的周嬷嬷连忙应声。 “我记得去年圣上元旦赏赐的鲛纱还剩了两匹在库房中,你去找人裁制了给两位姑娘做衣裳。” “是!郡主。”周嬷嬷福身离去。 “围猎?”白睬馨好奇。 康秀郡主含笑看着她,她来上京不算特别久,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大夏崇武不是什么秘密,不然也不会有这三年一届的群英会。 而若说群英会是下面贫苦百姓出人头地的盛会,那么每年都会举办的皇家围猎便是上京官宦子弟大展拳脚在圣上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了。 夏末初秋,皇家围猎场里专门饲养的猎物已经被养的膘肥体壮。 旗帜猎猎飘扬,正是秋高气爽时,谢邀与白睬馨二人身穿一红一白两身骑装,跟在谢震业和康秀郡主身后。 大夏民风开放,男女并不分席,甚至很多场合都是为着未婚男女相看而举办。 这镇国公府十五年前丢了一个女儿,如今倒还回来两个也是稀奇。 上京不少人家不敢明着看国公府的热闹,可眼角总是不经意暗着瞟着二人。 白色衣服那个气质楚楚,身段也婀娜多姿,加上清妩的面容,活脱脱一个绝世佳人。 而身穿红色骑装的女子就要逊色很多了,主要是身量矮小不说,整个人也干瘪的,看着瘦巴巴的,倒是一张精致小脸,配上黑白分明的圆溜大眼,看着有几分灵气。 一个真千金,一个假小姐。 可真的那个看着就是个刚从乡下跑出来的黄毛丫头,假的那个倒是有几分娇养出来的国公府小姐的样子。 眼下,正式的围猎还未开始,善武力的武将世家不少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而这边因为白睬馨并不会骑射,而谢邀刚刚归家,看着瘦巴巴的,也并不像有能力参与围猎的样子。 所以康秀郡主虽为两个女儿准备了骑装,也并不打算让她们下场,无非是凑个热闹,见见人罢了。 “郡主、这秋名山的茶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香醇好喝,可这泡茶的手艺更是不俗啊”兵部尚书家的赵夫人笑眯眯的向奉承开口。 不大的茶桌前,白睬馨一袭月白色骑装跪坐于桌前,玉指纤纤,点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不见一丝局促与停顿,整个人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哪里,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康秀郡主虽然回答的谦虚,可眼里却是笑意满满。 白睬馨的点茶手法是她亲自教的,如今算是初具雏形,而赵夫人的马屁也算拍对地方了。 几位平日里巴结不上镇国公府的几位夫人一见此情形,嘴上夸奖赞扬的话更是不要钱似的、流水般的袭来,直将白睬馨的小脸都夸的红霞飞扬起来。 一旁的谢邀面前也摆放着一碗茶,谢邀直直的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后端起抿了一口。 不同于普通的茶叶,这所谓专门秋名山专贡给天子的茶,滋味嘛… 谢邀挤了挤眼睛,真是苦太多了!!! 这喝一口,跟干了一碗黄连水似的。 才哆哆嗦嗦放下茶碗,谢邀眼下便出现一把小而精致的弓。 弓身是木制的,可丝毫不影响它的精美,弓身上下被包了上好的皮子,不仅看着毛茸茸的,交接的地方还用粉色的玛瑙石作为点缀,看起来梦幻又可爱。 谢邀看着这把可爱的小弓视线上移,对上了谢景琰亮晶晶的双眼。 “这是我为你特地打造的弓,此弓不算重,刚好适合你拿去玩玩儿。” 此刻谢景琰仿佛已经选择性遗忘谢邀明明身负血脉神力,并不像表面上看着弱不禁风。 只像只眼巴巴的小狗,连夜精心制作的礼物,只为了送给心爱的妹妹。。 “额…”顶不住小狗亮晶晶的眼神,谢邀犹疑拿过这把粉嘟嘟的木弓。 虽然怀疑小狗大哥这直男一样的粉色审美,但这弓确实做的不错,弓虽然不大,也轻,但是弓身回弹力好,感觉得到是用的上好的木料,弓弦上的牛筋也是被打磨的不扎手,是把好弓! 忽视不远处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到过大哥亲手打造的小弓的谢舒明幽怨.愤怒.委屈.忧伤的小眼神。 谢邀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小弓,还从一旁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来,正想拉上弓弦试试手感。 “陛下驾到!” 内侍独有的嗓音响起,一时之间,所有还在谈笑寒暄的百官及其随行家眷连忙起身拜见行礼。 第97章 皇子 谢邀也跟着众人行礼,她头颅垂的很低,低头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穿的墨黑色的皂靴。 等到一袭人浩浩荡荡经过时,谢邀还是没忍住不守规矩的抬头瞅了一眼。 当今圣上已年过花甲,头上的龙冠下,就连发丝都已变的花白,倒是没有大腹便便的古代昏君的模样,算是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 而稍微落后两步,同穿一身明黄色蟒袍的就是当今太子了。 这太子倒是长的也不差,毕竟皇家不可能出丑人嘛。 就是脸色瞧着惨白,一双眼睛锐利,显得人有些阴郁。 谢邀瞅的正起劲,视线却忽然对上一双深邃眼睛中射来的一束冷淩淩的目光。 男子五官生的面如美玉,刀削般轮廓却让他不失英武,身姿挺拔,宽肩窄腰,身穿一袭墨黑色暗锻锦袍,俊美无比。 虽然没有像旁边一样只她可见的主角光环,但谢邀还是认出——— 正是野狼男主角征北王陆衍! 而此时,野狼陆衍的双眼紧紧盯着谢邀,眼中还似有一丝震惊和怒火。 “???” 谢邀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按理说这男主角禹州的记忆已经被中二病消除了,而之前她山洞救他那次也没掉马甲啊!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谢邀不服气的回瞪回去,一双猫儿似的灵动圆眼睁的圆鼓鼓的。 “干什么呢!” “规矩些!” 身旁的康秀郡主发现了谢邀的小动作,扯住她的衣袖,将她不服气的动作重新拉回来,却没发现,另一边白睬馨的身体此刻激动的微微颤栗着,暖玉一样的双颊更是重新染上通红的颜色。 “众爱卿们平身!” 等坐在上首的天子温声开口,众人才纷纷起身坐入席位。 才刚做好,一位还未及冠的少年便率先献宝似的开口: “父皇、今年的秋猎我定然为您猎来最大的鹿来,片了上好的鹿肉献给您!” 开口的是四妃之一的德妃所出的六皇子陆思。 他也是圣上最小的儿子。 当今圣上并不好女色,原配黎皇后去世后,后位便空悬着。 帝后情深、哪怕百官不止一次上奏,国不可一日无后,可一向温和好说话的圣上却一反常态的将折子全部打了回去,宣称再不立后。 于是这么多年,圣上后宫中只有四妃两嫔,外加官女子数十名。 而其中孕育有子嗣的并不多,黎皇后孕育的太子是独子,排行老二,而大皇子早早的就夭折了。 三公主是宫里菀嫔所生,菀嫔也是宫内第一个从宫外进来的民女,不经由官女子所晋升的嫔妃。 四皇子、五公主则是四妃之首的贤妃所生。 而贤妃虽封号为贤,可与贤字算是没什么关系。 她与当今圣上算是老夫少妻,哪怕孕育了两个孩子,今年也不过三十五岁。 而岁月仿佛格外厚待她,不仅还是如初的一副花容月貌,丰乳雪肤,sheng?zi举手投足间还多了股说不出的勾人风情,现在可谓是艳冠后宫,算是名副其实的宠妃了。 而最小的六皇子,今年不过十四岁,算是总角之年,他是德妃所出,德妃虽然也是四妃之一,但可惜她相貌平平,才华不显,所以并不得宠,圣上一年半载也不见得去她宫里。 虽然德妃无宠,但德妃的母家可是王家! 这个王家并非右相王径业的王家。 而是此刻正戍守边疆,驻军抵挡赤北的王将军家。 而德妃正是王将军的嫡亲妹子。 两家虽然同姓王,可只能说五百年前连过宗,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亲属关系。 而王将军不同于文臣,手上可是有实打实的兵权在的,是以有这样强硬的母家撑腰,六皇子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早早立下的太子陆恒又性情古怪暴虐,三天两头的被圣上训斥。 所以朝中不少人已经认为这个太子迟早是要被废黜的。 而太子被废黜,圣上子嗣本不丰厚,能争储的就只有四皇子和六皇子了,一个母妃受宠,一个舅家有实权,所以朝中大多分为两派支持。 当然,还有一部分则是暗戳戳的支持征北王陆衍。 不过就连他们自己也知道,陆衍虽然也是正统皇族,但是皇位鲜少传弟不传子,况且圣上看重陆衍,陆衍自己也从来懂分寸,不然就不会自请边关好几年了。 而这边,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听到小儿子去年刚才能拉开弓,今年就放下如此轻狂的话,也不禁被他逗笑: “好好好、那父皇可就等着你的鹿肉了!” “父皇母妃且看我的吧!”六皇子陆思自傲的扬了扬下巴,神情已是志在必得。 “小六这话说的这么早,小心牛皮吹破咯。”四皇子陆周挑了挑眉,他比陆思大了四岁,今年正好及冠。 “四哥莫不是怕了我夺了你的头名?只等一会儿场上见分晓就是!”陆思也学着陆周扬眉,他的箭术可是他舅舅去年回京亲自教的。 “哈哈哈好!”天子开怀一笑。 自己儿子不算多,若是几个儿子都能文武双全也算是大夏的幸事。 第一场的围猎,也叫做开赛,一般由天子开弓,但体恤圣上年迈,便改做几位皇子公主们的游戏,博个彩头。 大夏以武开国,围猎场虽是有专人负责饲养,可并不曾要为了皇家颜面给猎物喂药,或是找些萎靡瘦弱的动物来。 反而,经过精心饲养的猎物更加膘肥体壮,想要狩猎到好彩头可是不容易。 而每年猎到最大猎物的皇子或公主,也可得到圣上亲赐的赏赐。 几位公主尚且不谈,前几年征北王陆衍尚未及冠时也曾下场过,每次都能猎到好几车猎物,稳坐头名! 后来征北王去了边疆,这头名便常是四皇子的了。 而这四皇子陆周也不愧是艳丽逼人的贤妃所生,不仅长相如出一辙的艳丽俊美,也尤其擅长袖善舞,笼络人心。 就是内宅上算不得规矩。 他生的一副风流倜傥的好样貌,又是尊贵的皇子身份,才刚过十二岁便通了人事,现下及冠之年,虽然还未立正妃,可府里已经有美貌的婢女通房无数。 但这也不妨碍他算是不少贵女们的理想夫婿,毕竟不谈四皇子的好相貌,那最有可能登上至高之位的权利更为诱惑人。 第98章 比试 “驾!” “ 驾!” 几位皇子公主们胯下的骏马齐齐出发,向着山林掠去,身后还跟着不少侍卫随从,看着颇有些浩浩荡荡。 “太子今年都下场了,你不去试试手?”圣上望向手边端坐的征北王陆衍。 陆衍听见皇帝询问,微微摇头:“这既是几个侄儿侄女们的活动,我就不凑热闹了。” “我可记得某人不过是刚及冠的年纪,就爱狩猎打马的紧啊,可谓是少年游、一日看尽长安花啊”皇帝促狭的开口。 “皇兄!”陆衍看着老爱打趣自己的皇兄无奈。 因是开场,所以时限并不算很长。 在宴席的酒菜不过用到一半,没过多久,几位皇子们都收获颇丰的归来,倒是两位公主只吩咐仆从们捉了几只好看温顺的小兔子,预备带回宫解闷儿。 其中当属四皇子的猎物最为亮眼,因为猎物堆竟然有一只通身艳红色泽的红狐狸。 这样漂亮的皮毛,可是不多见的。 “父皇!我不服!”六皇子陆思大声嚷嚷的声音由远至近,还稍显稚嫩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不服气。 他与四皇子几乎是同时发现了这只红狐,他立马搭弓射箭,可四皇子的小厮放走了一只刚狩到的兔子,那兔子正好窜到他的箭下,这才让四皇子占了先机。 那狐狸皮毛常见,可这么纯色的可不多,他还想着猎到了正好跟父皇邀功呢。 “小六!你这可算耍赖啊。”四皇子陆周也笑着高声辩解。 “你明明是故意让小厮放那只兔子,好扰乱我的!”六皇子陆思气鼓鼓。 “这你可冤枉四哥了!”四皇子陆周无辜的举起双手。 “不管不管、咱们再重新比过!” “这红狐已被我一箭毙命,可是再活不过来了。” “你!啊啊啊啊…” 坐在上首的皇帝看见两个人还跟幼童似的玩闹,不由的开口阻止。 “行了!” 父皇隐含不悦的声音传来,这才让两位殿下止了争端,不过也算四皇子单方面逗年幼的弟弟玩儿。 “可是父皇、那红狐真的是我先发现的。”陆思年纪小,还是没忍住瘪了瘪嘴,他还想着这红狐若是献给父皇,父皇说不定会嫌弃这颜色艳丽,他就能转赠给母妃拿来做围脖呢。 “既然小六不服气,何不再来比过?”这时一直未曾开口,仿佛没什么存在感的太子陆恒开口。 狭长的眼睛配上淡色的唇,莫名就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 “怎么比?”陆思诧异的看着太子。 众人也是疑惑,这太子虽然名义上还是储君,但除了储君的名分和圣上还有眷恋先皇后的情分在,这太子也是名存实亡。 不然,若是太子得宠,这四皇子和六皇子哪里敢抢储君的风头。 “既然小六的箭比之四弟的箭慢了半拍,那我们就比射箭如何?”太子陆恒饶有兴致的开口。 “好啊!好啊!”陆思开心的开口,他最不服气自己最得意的箭术被人比下去,这次定要一雪前耻。 “不过嘛,这寻常定靶比箭未免太没意思了,不如我们玩些新鲜的吧,让这些宫婢们头顶贡果站于十尺开外,你我兄弟三人同场比试,谁射落最多贡果,即为魁首,如何?” 陆衍眉心一皱,抬眼看着这个太子侄儿。 太子的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场上静声落针可闻。 这太子爱在自己的东宫施展酷刑不是什么秘密,圣上还因此大怒,曾数次开口太子德不配位的话来。 但这太子不仅不加以反思悔改,如今还当着百官的面公然说出如此草菅人命的话来。 这要宫婢们生顶贡果,那贡果才不过手掌大小,还站在十尺开外,就算皇子们箭术精绝,万一失误了那可就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这太子身为储君,未来的皇帝,竟然说出如此枉顾人命的话,若他日登基为帝,必定是一位残暴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的暴君啊! 当下,御史台的大人们齐齐站起躬身,就要狠狠参太子一本。 更有支持另外两位皇子的朝臣暗自心下一喜,这太子说出如此狂悖之言,今日他的太子之位怕是要到头了。 “孽障!” 圣上手中的白玉酒杯猛然掷出,“砰 ”的一声砸在了太子的额角上。 巨大的力道让酒杯重重的碰上头颅,发出闷响。 “ 父皇息怒!” “ 圣上息怒!” 众人被天子这一突然的举动吓得匍匐在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况且这圣上以仁君行政,就连初初登位就公然斥责他才不配位的反臣都能以礼相待,如今发这样大的怒火这是少见的。 四皇子陆周垂下的脸上勾出隐秘的笑容,他的好二哥命好!无非就是有个跟父皇相濡以沫的原配母后。 可惜啊,他性情暴虐,脑子也不好使,罢黜东宫不过是时间而已,就算那位早逝的黎皇后还在世,怕是都保不住她这蠢儿子。 “ 父皇..父皇,儿臣是无心之言啊,是儿子吃醉了酒,糊涂了!” “ 请父皇恕罪!” “ 请父皇恕罪!” 陆恒被一酒杯砸的额角闷痛,可他丝毫不敢提及自己的伤势,只忙不迭的开口辩解。 “ 你!”皇帝看着他与黎皇后极其相似的脸重重的叹了口气。 得!百官瞧见圣上熟悉的心软神情,就知道了。 今天暴虐无道的太子被废了吗? 还是没有呢! “ 传令下去!太子德行有亏,口不择言,即刻起罚禁足东宫三月,为天下百姓手抄心经三百卷,不得懈怠。” 上首坐着的皇帝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因为上了年纪,本就不甚挺直腰杆更加佝偻几分。 陆衍看了眼神情萎靡的皇兄没说话。 若是换做其他人,他必不能接受如此轻拿轻放的处罚。 但当年皇兄与皇嫂的感情他看在眼里,虽然当时的他还年幼,但他明白黎皇后还在世时,皇兄眼里是有着足以溺死人的幸福的光的。 而现在,皇嫂没了,而太子是皇嫂留存于世的唯一血脉,皇兄心软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是… 陆衍垂下眼,若是太子再不改脾性,那这烫手的太子之位,或许对他来说,反而是坏事。 第99章 谈心 太子被即刻带回宫里禁足,这第一天的围猎也就以这么不欢而散的结局收场。 “站住!”康秀郡主叫住已经脚步抬起准备开溜的谢邀。 “我知道你刚刚上京,不知道礼仪规矩也是正常的,可今日是什么场合你应该知道。”康秀郡主对谢邀大逆不道的行为非常排斥。 “啊是是是…” 谢邀点点头。 “你现在不仅代表你自己,更是代表了整个镇国公府的脸面!” “啊对对对…” 谢邀继续点头。 “你!”康秀郡主看着她这副泼皮样子心中更是来气。 作为母亲、更是作为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她有责任和义务规训府里的每一个人。 谢邀抬眼看见不远处与父兄一起来的慕福春正远远的朝她挥手。 “郡主娘娘,我知道了,我还有事儿,回见哈!回见!” 撂下一句敷衍的话后,谢邀迅速脚底抹油。 康秀郡主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这顽劣性子,日后怕是还有的磨了。 “母亲,今日您也是累着了,不如馨儿扶您回去为您推拿一番,也好解解乏。”尽收眼底的白睬馨此时温声开口。 “好好好!竟不知馨儿还有这手艺。”康秀郡主欣慰的拍拍她,好在两个女儿,总有一个要听话懂事些。 看着母女二人相携离去的身影,慕福春转头瞅了瞅身旁无所事事,正用脚尖踢小石子儿玩儿的谢邀。 也不明白她是真的不在乎这些,还是她只是装作不在意。 慕福春代入了一下自己,自己都顿时感到委屈的不行。 “谢姐姐!”慕福春拉拉谢邀的被护腕束起的衣袖。 “嗯?”谢邀回答。 “若是那白睬馨仗着康秀郡主欺负你,你可一定要与我说啊!”她不希望谢邀什么事都自己扛。 “欺负我?”谢邀听言诧异,可随后又笑开了。 “她就是真的欺负我了,你能怎么办?” 慕福春思考了一会儿。 对哦,她也不是一个善于计谋的人,脑袋不聪明也不厉害,但是… “我就找哥哥寻些人来,将她狠狠打一顿、为你出气!”慕福春捏紧小粉拳,义愤填膺的说。 看着小说里天真憨态又善良的女主一号小狗腿,如今信誓旦旦说要将女主套麻袋。 谢邀拍拍她的小脑瓜:“ 你这狗搜主意可别让你哥听见了,让他知道肯定揍你!” “ 他才不会呢!”慕福春气虚的撅撅嘴。 “ 怎么没见他呢?”谢邀张望着四周,并没发现慕之行的身影,一同不见的还有谢景琰,明明刚刚在宴席上都见着了来着。 “不知道吖~ ”慕福春眨眨眼。 小姑娘自从回了家,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原本被糟蹋成小麦色的包子脸如今已经重新变得白嫩,配上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极了谢邀曾经捡到过的那只白色小奶狗。 谢邀没忍住rua了几把慕福春的小肥脸:“ 不管他们了,走走走、我给你带了好东西!上次你过来我忘记拿给你了来着。” 慕福春本来被谢邀rua的眼泪汪汪,可听见谢邀有礼物送给她立马亮起了神情。 这还是谢姐姐第一次送她礼物呢! “是什么!是什么啊?是好吃的吗? ” “ 你别就想着吃啊!这东西可贵了!”就是臭了点。 “ 贵?是翡翠还是珍珠啊?”那一定花了谢姐姐不少钱吧? 在归京路上,她也是偶然发现谢邀穷的就连仅剩的两双足袜,就有一双中间破了老大一个洞,脚趾都会从中漏出来。 她该想什么法子给她补贴回去呢,慕福春苦思不已。 “ 哎呀!去了你就知道了!”谢邀拉着慕福春走远,看着背影,身形明明还比旁边的谢邀高出一点点,却像只小雏鸟般紧紧依偎在谢邀的身边。 “ 行了!你明日还要上值呢!”慕之行夺过谢景琰手中的酒壶。 本来就不善饮酒,还喝的这么急! 慕之行瞪着他。 酒壶被夺走,谢景琰也没有再抢回来的心思,只垂着头坐在夜风拂过的微凉石阶上。 “ 你知道吗?”谢景琰声音嘶哑。 “明明幺幺已经回家了,明明她终于站在我面前了!可是她又好像离我那么遥远!” 谢景琰剑眉轻轻蹙起,往日里明亮坚韧的眸子也蒙上一层失落。 “ 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留下白姑娘,就像我也不明白幺幺为什么始终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 就好像、我们不是她的亲人,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般。” 看着陷入迷茫的好友,慕之行也跟着掀起衣摆跟着坐在他身边。 “ 或许她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 我跟你讲个趣事吧。”慕之行侧过头对着谢景琰。 “ 你知道我母亲去的早,她膝下就我和福春两个,所以我们自小就相依为命。” “ 除了祖母,她大概最依赖的就是我吧。” “ 那是在福春九岁时吧!姑母家的表妹来我们家做客,她比福春还小了几岁,不仅生的玉雪可爱,性子也颇为灵动,所以很讨祖母的喜欢,还戏言表妹若是她嫡亲的孙女就好了。” “ 我当时是还未出仕,去祖母院里的时候也见过这个表妹,还送了几回小孩子爱耍的礼物过去。” “后来福春就与我发了好大的脾气、整整半月都没理我呢!”慕之行摸摸鼻子。 “ 我当时不觉得如何,只当不过是小孩子的气性,可后来我明白,父亲不喜,继母不慈。福春在她小小的世界里只有我和祖母了,她所得到的本就不多,所以她并不想再多一个人来分走她本就不多的宠爱。” “ 你妹妹虽然跟福春不同,但她得到的爱更少,甚至于她都不敢抱有拥有爱的期待。”慕之行看着谢景琰。 谢景琰被这番话说的愣住了。 是啊!他的妹妹是怎么长大的,没有人比亲自去青州走了一趟的他更清楚了。 他怎么能只想着妹妹对自己冷淡而忽略了她的感受呢! “ 所以啊!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感觉自己说教成功的慕之行好整以暇的扬起嘴角。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回答,刚要转过头,肩膀就猛的一沉。 慕之行神色一僵,侧头一看谢景琰已经双眼紧闭的醉倒在他肩上。 坚毅俊朗的脸此时因着微醺酒意在眼角唇边染上几分淡淡的粉红。 慕之行看着一旁不过巴掌大的小酒壶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这人还是对自己的酒量没什么逼数啊。 第100章 剑舞琴音 明明太子已经被下令禁足了,可第二日的宴会上,太子依旧坐在了皇帝的下首位置,只是神情却愈发阴郁起来。 众人对此心底颇有不满,不少耿直的臣子都直接厌弃的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四皇子倒是没什么表情,因为也是他体恤兄长,亲自去皇帝那儿求的情,让太子围猎结束后再行禁足。 毕竟,他的父皇还是念旧的,他也能得一个兄友弟恭、重视手足的好名声。 “王家有女 献高山流水一曲”宴席内,内侍公公高声。 这凡是宴会,必定有歌舞曲目,但是像清贵名流家的女儿们,也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作乐什么的,这样未免太过轻浮,倒是弹弹曲,奏奏乐,才当是高雅美谈。 虽然谢邀也不明白,不是围猎吗?咋又高雅上了?话说,在古代骑马打猎什么的,她还没试过呢,猎了兔子肉鹿肉烧烤起来,抹点小酱汁肯定倍儿香~ 唉!可惜她香菜苗苗全叫她种死了!不然肯定能更香! 要不… 去药店再买点儿? “是王家姐姐唉~”慕福春用手肘推了推一旁吃饱了就发呆的谢邀。 自从发生昨天的事儿后,康秀恩郡主只要看见谢邀,就必要纠正改善她的仪态规矩,把谢邀烦的只好借着茅厕的借口,偷溜到慕福春这边来了。 而不远处身姿绰约、婉约聘婷走来的正是王家嫡女王娅童。 此时她白纱覆面,只露出一双恬静温柔的眸子,身穿一袭轻纱薄裙,行走间裙摆飘逸,头上只有依旧一根碧玉簪子作为装饰,手抱一把古琴。 摆好琴,跪坐在地后,王娅童玉指轻弹、古朴厚重的琴音倾泻而出,袅袅琴音中,就连谢邀这种不通音律的老牛也不得不承认,这上京第一才女的名号显然不是浪得虚名。 “ 好琴音!”四皇子陆周闭眼倾听一会儿后,忽的开口。 随即站起身从一旁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走向大殿中间,在王娅童的身后不远,随着她的琴音舞起了剑舞。 对此,而王娅童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个拍子,便继续心无旁骛的弹奏着曲目。 二人一个用剑舞的刚硬一个用琴弹的轻柔,又都是上好的皮相,剑舞配上琴音,堪称赏心悦目。 有些察觉到心思的众人,不由得相互对视一眼。 这四皇子陆周母妃虽受宠,但外家不显,并不如六皇子家在朝堂上有话语权,可若是四皇子娶了王右相的女儿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右相虽然是坚定的保皇中立党,但太子喜怒无常还暴虐、六皇子尚且年幼,四皇子未必就不可能是下一任皇帝了! 若是能得了王家青睐,不说绝对、起码绝对会是一大助力啊! 倒是话题人物右相王径业看着这一幕笑容僵了僵,可那也是一瞬间,随后立马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一曲终毕、 喜爱音律的人不觉余音绕梁于耳,哪怕不爱音律的冲着二人的身份也的得给面子捧场。 “ 早就听说王家女儿才情出众,如今我们也算有耳福了。” “ 是啊!是啊!右相可真是有个好女儿啊!” “ 四殿下也是英姿勃发、一曲剑舞琴音真是相得益彰啊!” “ 对啊!对啊!” 一时之间,吹捧声不绝于耳。 “ 儿臣一时情不自禁冒昧了、请父皇恕罪!”四皇子陆周看了眼一旁沉默站立的王娅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恭谨的开口。 这话就未免太过明显了!就连上首一直只默默饮酒的陆衍都抬起眸子投来一抹诧异的眼神。 底下的众人不由得揣测,这四皇子所指的情难自禁也是一语双关,指人也指琴,亦或是两者都有。 “ 哈哈哈哈!我儿情之兴之、何罪之有啊?” 皇帝摆摆手又看向一旁的王娅童:“ 这有些日子未见、右相的女儿出落的愈发亭亭玉立了。” “ 小女蒲柳之姿、圣上谬赞了。”王径业连忙起身开口,心底却悄悄冒起了冷汗。 这圣上夸赞童儿的容貌,莫非有了纳美己用的心了?可圣上不是个贪恋美色的人啊!难道是为太子相看?或是为四皇子? 王径业心中大喊达咩!一分钟脑子里已经转了数十个念头。 好在圣上只是随口说说,赏赐了献曲的王娅童一对金锦碧玉手钏便没再说什么了,四皇子便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朝中有些大臣便心思玲珑起来。 这圣上怕是并不想给四皇子聘王家女做皇子妃?这四皇子方才已经将他中意王家女表现的如此明显了,若圣上有心的话,方才就会借着直接赐婚了。 圣上此举摆明就是不想四皇子姻亲势力过强吧。 也是!虽然圣上年迈,但上了年纪的虎也是虎,那么!这四皇子在圣上心底的分量… 四皇子陆周不是感受不到偷偷递来的隐晦视线,但他面上依旧镇定自如,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仿佛他刚才真的只是得遇知音,情难自禁罢了。 后面也陆续有官家小姐们或是作画、或是献艺,但都没有王娅童的一曲高山流水精彩出色。 此时礼部郎中家的小姐就正在献奏,所用的乃是琵琶,明明弹的不算难听,可不知道为什么谢邀听着听着就更加犯困了。 她手撑在案桌上,眼皮随着音律跳动也跟着一开一合,脑瓜也跟小鸡啄米似的。 一直坐在高位的陆衍用眼角隐蔽的打量着谢邀,等到人晃晃悠悠的终于一头瞌在了桌案上,他才满足的嘴角带笑的饮下那杯在手中把玩了有一会儿的美酒。 却不知,这一幕被一旁坐的不远的太子陆恒尽收眼底。 顺着方向看去,那个白胖的姑娘他倒是有些印象,好像是慕家的女儿?另一个黄毛丫头是? 不过嘛!太子陆恒瞥了陆衍一眼。 他这个好皇叔,一向不爱管闲事,也从不好女色,上次落了他的面子,就是为了谢家的那个新找回来的女儿,这次又看上了个新的? 人坐在慕家席位上,而慕家貌似只有一位嫡女,那旁边的约莫就是什么庶女之类的了。 “ 父皇!” 太子突然向皇帝开口。 “ 儿臣有一中意之人、想向父皇求个恩典。” 第101章 求娶 “哦? ” 皇帝放下酒杯,诧异的看向太子。 这太子虽然暴虐,喜爱酷刑,但是对女色方面倒是可有可无,东宫里除了一位太子妃,一位良娣,几位通房就没了。 “ 儿臣前些日子打马路过慕府的时候,与一位女子一见钟情,如今又逢佳人,不免意动,所以想求父皇指个姻缘。”太子躬身开口。 “ 竟然是慕家的姑娘?”皇帝看了眼下首的慕弘与慕之行二人,这慕家身份可不低啊。 慕弘惊疑的瞪大了眼转头瞪了一眼慕福春,这不孝女何时会与太子见过面! 而一旁垂着头的慕之行桌案下的拳头悄然的攥紧了,这太子怕是疯了?他已有太子妃,莫不是还想要福春做妾不成? 哪怕不是妾,他也不打算让自家妹妹嫁入帝王家!更何况太子暴虐无道,朝野无人不知!入东宫如入虎狼窝无异! 他们下意识都以为太子说的是慕福春。 而就在慕福春吃瓜猛然吃到自己头上震惊的还没回过神时。 “ 儿臣所说的就是那位姑娘!” 太子大手一指,赫然指向慕福春旁边正揉脑袋的谢邀。 “ !!!” “ !!!” “ !!!” 这下想攥拳头的赫然变成了谢景琰。 “ 圣上恕罪!小妹贪玩,误入了座位,还请圣上、太子勿怪!”谢景琰第一个站起身抱拳沉声开口。 “ 哦?这就是前阵子刚刚归家的谢爱卿家的爱女啊!” 皇帝看了看谢邀又看了看坐在康秀郡主身边的女子疑惑:“那这是? ” “ 圣上容禀…”康秀郡主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将一番来龙去脉告知皇帝,当然也包括了白睬馨的孤苦身世。 “ 如此倒是康秀心善了。”皇帝点点头,他这个表妹一生没吃过什么苦,性子软、见不得孤苦也是情有可原。 “好孩子,过来让皇伯父看看!”皇帝笑着招招手对谢邀开口。 康秀郡主的父亲周王是先帝的拜把子兄弟,所以康秀郡主可算是皇帝的表妹,而谢邀也算皇帝的小侄女了。 “额…好的!” 谢邀慢吞吞的从座位上爬起来,也不紧张,迈着得啵得啵的小步伐就上了高台。 “倒是有几分你祖父的样貌呢!”等到人走上前,皇帝伸出手像关爱小辈似的摸了摸谢邀的头。 “倒是不知竟然是妹妹了。”太子瞅着这一幕笑着勾起了嘴角,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不是舒服的笑。 众人也是看的牙疼,这太子一会儿说是慕家姑娘,一会儿又指了谢家小姐,怕不是他又犯疯病了! 果然 “父皇、既还有这层关系,那我与妹妹就更该亲上加亲了!听说当年皇祖父在世时也说过我们两家若有后代也可结为姻亲呢!儿臣请旨父皇为我和谢家妹妹指婚!”太子一掀衣摆,语气诚恳的开口。 “太子殿下!您可知、您是有太子妃的,而我们谢家家训:女子一生不得为妾,男子不得纳妾!” 这一段话几乎是从谢景琰牙根处挤出来的,若不是仅剩的理智在拉扯着他,他几乎都想立马冲上去给太子一拳头了! “无妨!休妻再娶就是。”太子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轻轻巧巧,仿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妻子无过休妻是大罪!况且小女刚归家,臣妹实在不忍心她还未享受父母关爱便出嫁,求太子殿下收回成命。 ”康秀郡主皱着眉头开口。 “臣请太子收回成命! ”谢震业也沉着脸站起。 随着夫妇二人的表态,朝中几乎一大半的群臣也尽数出列,足可见镇国公府在大夏朝的地位。 “ 你们!”太子回头看着这一幕。 他是太子!也是未来的天子!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他不过是想要一个女人罢了,甚至还愿意停妻再娶,给出正妃名分,他看这些人简直根本就是不把皇权放在眼里。 “ 够了!”皇帝看着面色不虞的谢震业,眼中常挂的和蔼笑意也消失无踪,他刚想开口斥责太子这荒唐的想法,却听旁边谢邀笑着开口: “ 太子殿下想娶我?” 太子闻言看向她。 坦白说,谢邀五官虽然长得不错,但她这种豆芽菜的类型确实不是太子喜欢的,他更加喜欢丰满美艳型的。 但是一想到是皇叔陆衍感兴趣的人,她又是他一贯讨厌的镇国公谢家的真女儿,如果能娶到她,再狠狠的折磨她,那么到时陆衍和谢景琰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这么想着,太子的眼神又亮了几分。 “ 我当然是对妹妹诚心求娶、此情可鉴天地!” 太子说的言之凿凿,让谢邀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差点把谢景琰的人中点背过去。 “ 想娶我也可以、不过呢我挑夫婿不看才华不看家世!” “只需要打得过我就行了! ” 谢邀笑的灿烂。 “ 打过你?”太子陆恒瞅了瞅谢邀干瘪的小身板。 底下的众人也诧异的看着谢邀。 这刚找回来的谢二小姐莫非是个脑子不好的?莫说她本来就长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了,就算是正常的女子也肯定打不过一个大男人啊,况且太子虽然无能但是也是习武的! “ 对!就是打过我!只要你赢了我,我马上嫁!”谢邀肯定的开口。 “住口!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岂容你满嘴胡言! ”康秀郡主厉声呵斥谢邀。 转头又向皇帝请罪:“ 小女年幼、不谙世事,不懂礼数!还请圣上太子莫要怪罪!” “ 无妨无妨!”皇帝摆摆手。 “太子既然如此中意我,我也要给个机会才是,母亲不用阻拦了,我心已决。 ”谢邀看了一眼康秀郡主。 决定要狠揍这猪头太子的心不能再坚定了! “ 你!”康秀郡主气急,却被一旁的谢震业拉住,示意她不用再开口了。 既然双方都没意见,很快,大殿中央被腾空出一大片场地。 众人皆是带着新奇和惊异来观看这一场比赛。 这大夏虽然崇武,但这养尊处优的皇族太子和身份尊贵的国公小姐的比试他们还真没看过。 “ 既然如此、那妹妹就不要怪我不怜香惜玉了。”太子陆恒笑着看着对面的谢邀,仿佛已经遇见了她被他一掌折断的风景。 第102章 踹飞 “不怕!你来便是!”谢邀自信一笑,甚至还好心情的挑了挑眉毛。 忽略营养不良而导致微微蜡黄的皮肤,女子精致的五官配上灵动的表情,让一张美人面如同惊鸿一瞥,增添了几丝惊人的美。 对面的太子征愣了一瞬,可随即便被谢邀轻描淡写的语气所激怒。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哪怕今日拼着谢家的不满和父皇的斥责、也要给这小女娘一个教训! 男人猛的向谢邀冲去,对比太子陆恒长的的高挑健壮,谢邀那小身板简直弱小的跟鸡崽儿似的。 不少朝臣已经没眼再看,拿袖子捂住了眼,不忍看见如此血腥不适的场面。 片刻后,耳朵只听一声闷响! 群臣心里哀叹一声: 果然是吧!这谢二小姐果然还是败了吧! 可得赶快传医官啊、她的祖父可是先战神谢玖啊! 真有好歹,百姓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他们! 可等到放下蒙住眼的长袖,那上一刻明明还狰狞凶悍的太子,现下已经飞到了三米开外的地方,宛如死狗般痛呼着。 什么!!! 究竟发生了何事。? 众人瞠目结舌! “怎…么回事!” 不说震惊的朝臣,就连太子本人此刻都是懵的。 只有胸口传来的剧痛清晰的在提醒他! 他被一根行走的豆芽菜踹飞了! 他是大夏国的太子!他还自幼受名师教导!不说文武双全,可起码身上的功夫是有的!不说女子,哪怕是普通的健壮男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刚刚,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看着跟根豆芽菜般瘦小的女人便一脚将他不体面的踹飞出去。 听说她甚至都是谢家刚找回来的野丫头!难道她的师傅是什么武功绝世的乡野大能不成? 太子陆恒心里疑惑归疑惑,可眼底却逐渐泛起猩红来,心中的暴虐分子也彻底被点燃。 也是!这样的女子,折断了她的手脚,割了她的舌头,只剩下那双倔强的眼,玩儿起来才够劲儿! 不顾自己口中隐隐传来的铁锈味儿,太子捂着胸口站起身,攥紧拳头又向谢邀冲去。 不像刚开始那样因为轻视女子,而攻势懒散。 这一次,太子几乎用出自己全部心神,不仅仅因为他一定要将这身手不凡的女子收入囊中,更是因为,他哪怕再昏庸,也知道若是这场比试输了,不仅会被整个上京乃至天下人耻笑,就连父皇也会更加对他厌恶。 所以! 男人的身影快到残影,沙包大的拳头也紧紧捏起,挥起的拳风凌厉的几乎能割伤人的皮肤。 “小心!” 在一旁的慕福春不由得跟着提起心神,嘴上也跟着紧张的呢喃出声。 “砰!” 谢邀抬起右手轻描淡写的接下这一击,男人全力之下,她的身形甚至都没晃动半分。 “怎么可能! ”太子感受着手上几乎不可撼动的力量失神出声。 这是什么怪物! 见此一幕,不少人下颌都没控制住的张的更大了,看起来分外滑稽。 只有一直沉默佝偻坐在至高位子上的老人眼底划过一丝淡不可察的微光。 “ 该我咯!”谢邀一双明亮好看的眸子笑的狡黠。 说罢,右手手上微动卸了男人挥拳过来的劲儿,却也没有放开他的手,只是缓缓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后又缓缓紧握成拳,一声娇喝: “ 啊哒!” “ 噗!” 刚刚捂着眼睛的朝臣现在终于看见了自家太子刚刚是怎么飞出去的了。 还是熟悉的姿势,熟悉的弧度,不同的是这次谢邀打的是肚子。 “ 呕!” 巨大的力道使得男人的肠胃翻滚不已,酸水上涌之下,太子连午膳吃的什么都吐出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大殿上除了难受的呕吐声便再无其他声音,一时之间静若可闻。 只有高台上一直静静看着的的陆衍,狭长幽深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小母老虎可不是好惹的。 片刻后 “ 大胆!竟敢公然对储君不利! ” 少部分的太子党见此情形拍桌而起怒指谢邀以下犯上。 “你大胆!”谢景琰也随即拍桌而起,用更严厉的语气反驳回去。 他妹妹哪怕自小在乡野长大,但身负天纲纯阳血脉!哪怕并没有经过名师的教导也能超乎凡人。 这..谢景琰看了眼吐的正欢的太子一眼,这下手确实不轻,但这也是太子殿下自己愿意比试的! 愿赌就要服输,没道理太子不仅打不过他妹妹,还要强娶的说法。 莫说他们镇国公府不会同意,想来就连这天下百姓也是不会同意的。 “ 啪!啪!啪!” 此时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拍了拍手掌,皱纹遍布的眼角流露出笑意。 仿佛刚刚被人接二连三踹飞,皇家颜面尽失的不是他儿子一般。 皇帝看着大殿之上,独身挺立其中也不显瑟缩,反而比谁都从容不迫的谢邀。 “ 真是个好孩子!有你祖父风范!” 皇帝欣慰的点点头。 “ 多谢圣上夸奖!” 谢邀不骄不躁的躬身开口,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才刚刚揍了他太子儿子的皇帝,而是一个邻居和蔼的老大爷。 不得不说,这份气魄,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刚刚被找回来的乡野之女。 “听说!你还是这届群英会的魁首? ”皇帝笑眯眯的开口。 一直端坐在下首的谢震业饮茶的动作一顿。 这事不算是个秘密,但上京京兆尹也不算是个没眼色的人,必然不会将此事宣扬的众人皆知,甚至为了讨好镇国公府,他可能还会帮着封口。 所以知晓谢邀女扮男装,曾是精武门武师的人并不算多,大夏朝虽然民风开放,也可并不是能容忍一个黄花大闺女整日与一群汉子们厮混在一块儿的。 但这整座上京城,也是圣上的上京城,京中各方消息瞒不过这一位也是正常。 谢震业的手不再停顿,将那一杯早已冷透的茶一饮而尽。 “ 群英会?” “ 群英会魁首?” “ 那不是男子武师才能参加的比赛吗怎么会??” 没有理会众人的切切私语,谢邀正准备坦然的承认却被一旁的谢景琰急急打断: “ 圣上恕罪!舍妹并非有意如此!”谢景琰三两步跨出座位单膝跪地,急切的以一种请罪的姿态开口。 谢邀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谢景琰皱了皱眉头。 第103章 安平将军 “ 我何时要说治她的罪了?” “ 好孩子,走近些。”皇帝招招手。 谢邀绕过跪地的谢景琰。 忽略周围震惊、不屑、担忧、好奇的诸多杂乱眼神,走上高台。 “ 我记得你的名字还是你祖父亲自给你取的…好像是叫邀儿是吧?”皇帝宛如一个慈祥的长辈般向谢邀询问开口。 “是的! ”谢邀垂着眼睛点点头。 “ 那想来你的天赋也定是继承的你祖父了?” “果然是少年英勇!英雄出少年啊!哈哈哈哈”皇帝欣慰大笑。 片刻笑意敛去后,老人拍拍谢邀单薄的肩膀:“ 谢氏谢邀听封!” 这是?! 下方的谢景琰猛然抬头。 就连谢震业视线都看向了高台之上。 “ 谢氏有女!聪慧勇武、武力非凡,有望继其祖父遗风,特封安平女将,旗下可掌兵三百,食官禄” 这下大殿之上彻底没了声音。 大夏国历史上不是没有女将,可无一不是身经百战,靠着铮铮军功堆上去的! 这谢家小女虽然其祖父是先战神谢玖。 但父母一个是一等国公、一个是外姓王女,身份已经是一等一的尊贵了! 这女子当官食禄可不是开玩笑的!圣上若是要抬举谢家,大可帮谢邀寻门顶好的亲事即可,为何要封她为女将呢! 不少大臣喉头泛痒,可无一人敢做第一个反对的人。 不提这镇国公府谢家对大夏所贡献的汗马功劳,就已经算是不可撼动的大树了。 就说那上首另一个坐着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征北王陆衍。 虽然这位爷一直开宴来没说过话,可他的存在却是也是不容忽视的,不提手中实打实的百万征北军、这圣上最最心疼的就是他这位幼弟,只要是他所提议的,圣上无有不应,而谢家可算是征北王陆衍的师门啊。 先战神谢玖再世时将一身武艺绝学对着陆衍倾囊相授,就算看在先去的先战神的面子上,这谢家也是参不得的啊! 可本朝女子为将被开了先例,若是其他女子纷纷效仿,不尊夫婿,不教子女,一心想考官怎么办!这不就坏了礼法纲常了嘛! 一时之间,心中对此事不满的大臣权衡半晌,脸色都憋青了。 而谢邀也是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位天下至尊,这封将咋跟闹着玩儿似的。 可思考两秒后,谢邀果断麻利的领旨谢恩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管他这皇帝老儿咋想的,她反正以后也是有俸禄的人了。 再不用为一口饭辛苦打工了呜呜呜~ “ 圣上!这不妥…”御史台的大臣此时才蠢蠢欲动的想开口反对。 “行了!朕也累了! ” 皇帝捏了捏发酸的眉头,又厌恶的看了一眼一旁还在呕吐到抽搐的太子陆恒: “ 把太子带下去叫太医院吧。” “ 诸位爱卿想来也是累了,也就各自散去吧。” 皇帝都说他累了,群臣能咋办!不管甘不甘愿都只能恭送天子了。 兄长一走,征北王陆衍也仿佛没了兴致,也跟着离开了大殿。 皇帝金口一开! 没过多久,金灿灿的封赏圣旨便被内侍小黄门送到了谢邀的手中。 封号安平女将,但其实官位极小,只有八品! 在这扔块砖头都能砸死一片三品大员的上京城实在不够看。 但怎么都算吃上皇粮了不是,况且! 谢邀抬起眼。 若是她没看错,她麾下兵士所属的兵种是正是负责整个上京皇城的御林军中的分支。 而谢景琰正是上京御林军的头儿。 这可真有意思。 谢邀舌尖顶了顶上颚。 兄妹二人同在一个地方为官,虽然都是姓谢,但权利可不分你是男是女。 只要你沾染上了权力的瘾,心底的野兽被释放,那么就算是有着血缘的亲手足,也是能说反目就反目呢。 “ 真厉害!”男子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 谢邀抬头,正是谢景琰站在身前,看着谢邀手中那金灿灿的圣旨笑着开口。 眼中的笑意极为厚重,仿佛不掺杂一丝不满和怀疑,就是单纯的为谢邀感到由衷的开心。 “ 大哥不怕我抢了你的位置?”谢邀抬起眼直直对上谢景琰的双眼。 谢景琰一愣,随后眼睛一亮、妹妹愿意叫他大哥了! 随后又想起谢邀后面的话,勉强的止住了上扬的嘴角,微微弯下腰,也学着谢邀直视的眼神对上她的,脸色认真的道:“ 有野心不是坏事,大哥很高兴你能有向上爬的野心,若是真有那一天,大哥亲自为你扫席上坐。” 看着一脸认真的谢景琰,谢邀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只是转身默默走开了。 他看起来好像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 谢景琰当然不知道谢邀心中觉得他是个大傻子,他还在沉浸为谢邀终于肯叫他一声大哥中的喜悦中。 “大哥…”轻柔如鸿羽的女声从身侧响起,拉回了谢景琰目送谢邀走远的眼神。 淡不可见皱了皱凌厉的剑眉,谢景琰看向一脸忐忑不安的白睬馨。 此时白睬馨眼神欲言又止,只好看的樱唇轻轻用贝齿咬起,将饱满的唇瓣咬出微微下陷的弧度。 “白姑娘有什么事吗?” 谢景琰这话可不算客气了,白睬馨本就水汪汪的眼眸当即蒙上一层雾气。 像是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后,白睬馨立刻掩饰般的低下头:“世子恕罪、是馨儿唐突了。” “我…我只是想请求世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嚅嗫了半晌后,白睬馨才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猛然抬起头:“明天的秋名山围猎,能不能把我也带进去!” 谢景琰的眉头更加紧锁了,让他本就跟谢震业有着几分相像的俊脸增加了几分相同的压迫感。 “你不会武、甚至马都不会骑!只消待在营帐即可!” “还有!你怎么知道明日秋名山开猎!” 谢景琰一把攥住白睬馨的手腕,巨大的力道疼的让白睬馨挣扎起来。 “我…我也是听母亲说的。” 听见白睬馨解释的话,又瞟了眼她已经疼的眼眶泛红,谢景琰才松开了她的手腕。 明日,征北王、四皇子、六皇子、还有几位公主皇亲还有几位朝中重臣家的几位公子小姐们都会一同前往秋名山围猎。 他不仅是镇国公的世子,也是圣上亲封的金吾将军,统领整个御林军,所以他明日也会同去,也算间接保护几位皇子们的安全。 这不算什么秘密,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刻意打探皇族踪迹可是杀头的死罪! 不过若是康秀郡主所说的那倒是正常了。 “你身份不够,况且秋名山中猛兽出没,不适合你,你还是跟母亲待在营地吧。”谢景琰看着握住泛红手腕的白睬馨开口。 说罢,便转身离去。 第104章 女子 身份不够… 白睬馨握着本就酸痛不已的手腕的力道猛然加大几分。 直到皮肉传来剧烈的疼痛才将她的神思拉出来,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她的手指竟牢牢扣在了自己受伤的手腕上。 修剪的形状美好的指甲已经死死抠进手腕上的皮肤里,渗出点点血珠。 白睬馨淡然的将手松开,从腰间取了张白色绣帕包在手腕上,再将长袖放下遮掩住了伤口后转身离去。 ──────── “驾!” “驾!!!” 强劲有力的马蹄踏在地面上,溅起灰尘无数。 一根箭矢急速射出,稳稳的钉住一只大肥野鸡的脖颈,当即让它毙命当场。 那野鸡长得膘肥体壮,尾羽也是生的鲜亮好看,一瞧就知道平日里吃得不错。 眼见主子射中了,仆下小厮忙不迭的跑去收敛猎物。 “好啊!” “ 四皇子好箭法!” “真是说百发百中也不为过了! ” 陆周身后跟随的几名世家公子纷纷开口吹捧。 六皇子陆思稚气俊秀的脸却皱了皱,转头撇了撇嘴。 这些人真是些马屁精再世的人物,只恨不得将人吹捧的上了天去才好,若没了那层尊贵的皇子身份,不知他们又是何面目了? 不过要说出神入化的箭术,当今世上他只服一人。 陆思转头看向远远坠在后面的皇叔陆衍。 男人年少成名,旗下征北军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大夏国中,凡有少年意气者,无有不崇拜仰慕他的。 脚下脚蹬微动,手中缰绳一扯落后于熙熙攘攘的一群人。 “皇叔今日是心情不好吗?” 陆衍抬起薄薄的眼皮瞅一了一眼自家最小的侄子:“怎么?” 哪怕只得到陆衍两个字的回复,陆思还是不可控制的亮起了眼睛,像小狗似的更加凑近了挺拔的男人:“今日出游,四哥他们都是收获颇丰,为何唯独皇叔今日只看着我们,也不肯出手呢?也好让我一睹皇叔英姿啊!” “你闲的很?”男人眼角淡淡瞥了他一眼。 陆思自讨没趣,怨念的缩了缩脖子。 “ 救命!” “ 救命啊!” 隐隐绰绰的声响传来。 陆思耳朵动了动:“ 皇叔,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不等陆衍回答,陆思径自停下马侧耳细听了一番。 “ 树林里好像有人在求救!”陆思皱起眉,扯起缰绳就要纵马过去。 “黑二! ”陆衍开口。 话音刚落,随后一抹暗色影子从几人身后跃进树林。 不过几息,黑二便提着个什么从林子里出来,走近细看才发现黑二手上粗鲁提着的竟是位姑娘。 将人放在两位主子面前,黑二便身影一闪又隐匿了身形。 姑娘看着不过双十年华,身形瘦长纤弱,虽一身粗布素衣,却掩盖不住一身白的发光的好皮肤,宛若西子捧心般的柔弱面庞更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惜。 面对如此佳人,陆思也不由得软了几分语气:“ 姑娘怎会出现在此处?这里可是皇家狩猎场,擅闯可是死罪。” 或许是见陆思年纪尚小,语气又温和,姑娘惨白紧绷的脸稍稍松了一口气。 “ 民..民女乃是山下周家村的村民,年景不好、家父又身患重病,民女不得已上了山采拾些草药菌菇,好拿去镇上变卖以贴补家用。” “ 那你怎会到此处?”陆思一旁跟着的随从怀疑的开口,他骑在骏马上,皱着眉看着眼前女子。 似是被随从质问的语气吓到了,女子的脸又白了几分,眼中也浮现出水气,却倔强的含在眼眶里不肯掉落下来。 “民.女并非有意擅闯此地唐突贵人。”女子抬起小脸看了看面前几位看着气度不凡,非富即贵的贵人。 “昨天民女采好了所需要的药材后本就想原路返回,不想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不得已民女只能找处山洞暂避,不想等雨小些后,天色也已渐晚了”女子低落了神情。 “民女不识夜路,却归家心切,摸索一晚不知不觉竟是走岔了道,还不小心自山崖下跌落下来,若不是命大挂在了树上,民女怕是早已魂归天外了。” “如此,民女也拜谢几位贵人路过相助,救了小女子一命!” 女子脚踝似是受了伤,却还是踉跄的站起身向着几人行谢礼。 陆衍转头看了看身后,某处树丛微微抖动了一下,代表女子说的是真的,当时去救的时候,女子确实情况危急的悬挂在树上。 而昨夜,也确实下了好半晌夜雨,此刻女子身上也是泥点斑斑,看得出在这山上待了不短的时间。 陆思点点头,原来是如此,也难为这么一个弱女子,在这危机四伏的丛林中还能安然度过一晚。 他年纪小、心也善,更何况还是面对如此貌美娇弱的女子,见女子神情惊惶不由得开口宽慰:“莫怕、这也是你福大命大了,不如与我们同行,等出了山再送你归家可好?” 女子听闻此言,一双小鹿眼亮了亮,可随后却犹豫的摇了摇头:“救命之恩已是无以为报,怎好再厚颜麻烦恩公呢。” 陆思摆摆手:“无妨,不过是小事....” “黑二、砍了她。” 陆思的神情僵在脸上 还未等人回过神,黑二的身影已经快如闪电的冲向女子,手中匕首寒冷刺眼。 “皇叔!住手!” 陆思瞪大双眼,嘶哑大吼! “叮!” 短兵相接的牙酸声响起,黑二的匕首并未成功割开女子那纤弱的脖颈。 女子此时收起了那副纤弱娇怜的神情,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冷然杀气,她手持一对短双剑抵住了黑二的攻势,那双剑上还隐隐泛着蓝色的诡谲光芒,不难想,定是萃了致死的毒药了。 竟是刺客!!! 陆思惊讶了一瞬,可随后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中窃喜,还好、还好他没色迷心翘的走的离那女子太近。 黑二作为陆衍的暗卫身手自是不弱,可那女子身法竟也不算差,一时之间两人打的难舍难分。 风拂过不远处的树林,带起树叶的漱漱响声,几十个身影诡魅着急速逼近。 “保护殿下!” 陆思的侍从们纷纷拔出了刀,守卫在陆思周围。 陆思傻眼了,转头伸长了脖子,试图寻找大部队的身影。 可他们本就远远的坠在后面,这一折腾,早就已经脱离了大部队,眼下他身边不过只有寥寥几个心腹护着,而皇叔陆衍身旁更是除了一个抱着箭筒的小厮便再无其他。 哦,还有个正与刺客厮杀的黑二。 第105章 血雾 陆思心底懊悔,早知道他就听从母妃的话带着亲卫来了,要是有他舅舅亲自为他训练的亲卫在,眼下也不会陷入如此险境! 陆思心中暗下决心,若此次能逃出生天,日后出门必定要带足百十护卫才行,还有那女子! 陆思气鼓鼓,生的如此貌美,却心如蛇蝎,还敢欺骗与他,母妃果然说的对,这越漂亮的女人,心里就越坏! 没有理会已经身陷囹圄还有心思神游天外的小侄子,陆衍侧身从小厮一直环抱着的箭筒中慢悠悠的取出一只羽箭来。 长臂伸展,搭弓、拉弦、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动,羽箭便宛若急速闪电般破空而出,被撕裂的风带着凛冽的杀意一击就将冲在最前面的刺客射落。 羽箭强大的冲击力甚至将第一个刺客透胸而过,深深的扎入男人后面那个刺客的胸口。 “………” 目睹这一切的陆思从小就知道自家皇叔很厉害,可亲眼见到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句:这也太可怕了!! 这究竟是要怎样的箭术和气力才能做到如此地步啊!他努力修炼个一百年还能赶上吗? “噗~” 是利刃扎入血肉的声音,不远处的黑二已经将匕首深深捅入了女子的心口,像是怕女子死不透,黑二还将匕首用力的搅了搅,直到确定心脏被他搅烂,女子也了无声息的委顿在地后才收手。 来不及擦拭匕首上还粘稠滴落的鲜血,黑二转头便迎上了向众人疾驰而来的刺客。 “快!快去帮忙!”陆思慌忙喊着周围的心腹也去帮忙,这黑二一个人怎么能行呢!他虽然看着挺强,但毕竟只有一个人,皇叔也真是的,也不多带几个黑二这样厉害的暗卫! 随从们犹疑了片刻,又看向一旁悠然淡定骑坐在马上的征北王殿下,有征北王在,六殿下应是无碍,毕竟大夏战神的威名可不是纸上谈兵就能得来的。 想明白后,几人也纷纷跟在黑二身后,主动向着刺客迎面而去。 看着几人在人堆里厮杀,陆思也不由得提起心神,毕竟年纪小,心中有些惶恐的躲在自家皇叔身后。 “皇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陆衍看着自家小侄子这没出息的样子:“怎么?怕了?” 陆思悄咪咪拽住陆衍衣袖的手一僵,可嘴上却不肯示弱:“皇叔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是想着这些人竟然敢胆大包天行刺皇子!回去之后定然要请示父皇,将此事调查清楚、诛了这些人九族的头才好!” “那也得他们还有九族才行了。”陆衍轻笑着眯了眯狭长深邃的眼,看着远处那群人。 “对了!”陆思神色紧张道。 “我们这里遭遇了刺客、那四哥他们那里会不会…” “他们没这么蠢。”陆衍开口。 “大部队有御林军守卫,除非是脑子不够使才会跟他们硬碰硬!” 看着远处的战况陆衍好看的眉眼皱了皱。 黑二一刀划破了一个刺客的的下腹,刀口极深,随着鲜血涌现,就连内府中白花花的肠子都有些许裸露了出来,可那刺客像是并不在意自己已经被开膛破肚,仍是不管不顾的向黑二冲去。 “这些人不惧生死,只要不是足以致命的伤,根本阻止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是死士!” “!!!”陆思也凝了凝神,要想培养出死士可不容易,更何况是这么大一群,非士家大族、财力雄厚者不可得! 眼看着自己的心腹连连败退,就连一直游刃有余的黑二也被刺客自杀式的方法缠的脱不开身,陆思心弦被紧紧攥起。 “征北王殿下!六皇子! ” 远远的呼喊声让陆思猛然回头—————-大部队折返了! 只见领头的少年将军一骑绝尘,驰到近前后飞身跃马,拔出佩剑,以极快的速度向刺客冲去,身后的大批御林军也纷纷跟随他一同杀入人群。 虽然这些死士身手不错,但面临大批百里挑一,训练有素的皇家御林军面前,还是很快就败下阵来,战场上残肢断臂乱飞,说句尸横遍野也不为过,大多都是刺客的尸体。 “ 留一部分活口!”谢景琰拔出眼前卡在敌人肋骨上的长剑高声开口。 这些人明目张胆的混入皇家猎场刺杀,人数如此之多,还知道皇子们准确的行猎路线,这其中,必不简单! 而被一剑捅穿的刺客男人此时却猛然抬起头来,像是被什么操控一般,机械的张开大嘴: “ 天火昭昭,兴我圣教!圣女再临,夏亡在即!” “ 天火昭昭,兴我圣教!圣女再临,夏亡在即!” “ 天火昭昭,兴我圣教!圣女再临,夏亡在即!”不论是伤重濒死之人,或是双手被缚之人,就连之前被黑二将心脏都搅烂了的那位柔弱女子,此刻都像是被邪灵附了身,从死人堆里爬起来,睁着空洞的眼睛,麻木的重复着这几句话。 诡异的场面让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这..这究竟是什么邪术!!! 更可怕的是,随着语速的加快,到最后它们几乎已经近乎囫囵不清的呢喃着。 “闪开!”陆衍猛然厉喝。 可已经来不及了! “噗!!” “噗噗!!” 像是临界的气球被猛然炸开。 “啊!” “什么东西?!!” 片刻之间,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人,瞬间炸成片片血花!伴随着碎肉齐飞,红色的血雾向四周炸开。 离的比较近的御林军们,尚且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腥臭的鲜血和肉块便兜头而来。 湿润度鲜血黏腻的淋在皮肤上,恍惚带来下雨了的错觉。 其中一名御林军突然觉的脸上痒痒的,于是拿衣袖试图擦拭脸上沾染的血雾,可不知怎的,越擦越痒,越擦越痛! 到最后,几乎已经用双手狠狠抠挖着脸上的皮肉,鲜血交杂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是谁的皮肉簌簌掉落,钻心的痒痛几乎让人想把整张皮肉都抓挠下来。 更可怕的是,众人渐渐的发现,凡是血雾沾染过的地方,不止会翻出钻心的痒意,那处的皮肉也似被沸水烫过一般,只轻轻一抹,整张皮就被揭了开来,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红肉。 宛如人间炼狱! 第106章 奇怪的毒 “ 离那些血雾远点!”谢景琰一边大吼一边阻止身边的御林军护卫抓挠自己。 “啊!! ” “ 太痒了!好痒啊!” “好痒!好痒! ” “将军!太痒了,我受不了了!您动手给我个痛快吧! ”一个已经满脸血肉模糊的侍卫爬着扯住谢景琰的衣摆央求。 巨大的痛苦之下,哪怕是平日里铁骨铮铮的汉子们都受不住了,如今染上这奇痒无比的怪东西,比起被生生折磨死,还不如早些了结痛苦。 “胡说什么!”谢景琰一脚踢开他摸索着欲拿来自刎的刀。 “快回营地传御医!” “快!” 四皇子大声吩咐道,他初初也被这一幕骇住,但还好很快回过了神。 “不行啊!这些人等不了这么久了!”陆思神情焦急的扯住陆周的衣袖。 他们纵马出游半日,离大营已经不算近了,就算快马也得半个时辰,这奇毒看着来的如此诡异且凶猛,照这么下去,这些侍卫们不被痒死痛死,也得流血过多而死了! “那你说怎么办!”陆周被他扒拉的心烦意乱,原本就被这诡谲血腥的场面吓得够呛,这人还跟个夏蝉似的聒噪个不停! 没有理会二位皇子的争执,谢景琰一言不发的大手一挥,撕下自己下摆的衣衫做成简易的布条,一边为脚下的侍卫包扎,还一边分出一些布条捆住他的手脚,防止他控制不住。 做这些的同时还得小心的避开无处不在的毒血,谢景琰的额头很快布满豆大的汗珠。 可大汗淋漓下的双眼却是赤色的,平日里坚毅的眼神更加深沉晦暗,这些兵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每一个都是他的生死兄弟!那个谋划操纵了这一切的幕后之人,若被他找出来!他定要他血债血偿! 看着谢景琰的动作,不少心善的世家公子们也反应过来纷纷下马,小心的割开衣摆蒙住手脸,也学着他的样子笨拙的帮着侍卫们处理伤口。 就连六皇子陆思都小心翼翼凑近,帮着制住挣扎的侍卫。 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人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才会被毒血喷中,不论怎么样,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痛苦而无动于衷! 只是,虽然伤口暂时止住了血,但受伤的侍卫们还是在痛苦的哀嚎,那是一种极为折磨人的奇痒,让你恨不得生生抠挖出自己的筋肉,直到深可见骨!只为能稍稍缓解那钻心的感觉。 手脚被绑住,无法行动,有些侍卫甚至开始咬舌自尽! 陆衍是第一个发现咬舌的侍卫,长腿一跨箭步上前,大掌及时捏住了侍卫的双颊,才避免了惨剧。 被捏住双颊的侍卫痛苦的哀嚎,头也控制不住的挣扎摆动着,粘稠的血顺着鬓角滴落在陆衍的手背上。 “皇叔!”看见这一幕的陆思焦急大喊。 “殿下!” “殿下!” 其余人也纷纷奔过去查看。 这位爷要出什么事,他们也是不用活了! 陆衍身边那个一直抱着箭筒的小厮此时也不抱了,一把扔开箭筒,飞快的掏出帕子抹去陆衍手上的血珠。 将沾有毒血的帕子丢远,小厮紧张的翻来覆去查看自家主子的手。 或许是接触时间不长,见没什么异常众人才松下提起的那口气。 “无事!” 陆衍挣开小厮,将手背在身后。 “这毒血究竟是什么!竟然如此厉害!御医究竟何时才能到!”陆思一拳砸在树上,语气愤慨。 他们眼下只是暂时用捆绑的方法控制了自残的侍卫们,暂时拖住了时间。 可这毒血究竟是什么,又会不会加重蔓延谁都不知道!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糟糕了。 在一片哀嚎惨叫声中,众人沉默下来。 这些人都是权力顶端家庭中的宠儿,平日里打杀下人,发卖奴婢也是常事,本身对生命不算特别敬畏,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生命消逝在自己面前,还是让很多人内心沉重。 气氛低迷沉重中,有人嘶哑着出声。 “ 大营…大营的人来了!” 众人齐刷刷抬头,远处的山峦上果然浮现出几个遥远的小人点儿。 几个头发都花白了的老头,颤颤巍巍的向众人行礼。 “ 微臣拜见征北王殿下、四皇子、六….” “ 别说了,快看看这些侍卫们!” 还没等为首的白胡子的医正行完礼,六皇子陆思便一把将老头拽起,将人拉到痛苦挣扎的侍卫们面前。 “ 六皇子轻点、微臣一把老骨头了…” 医正扶了扶头上被扯歪的璞帽,待看见侍卫们的惨状也不细究陆思的粗鲁了,蹲下身,从随身带着的药箱里拿出洗好的羊皮手套穿戴上,确保没有一丝裸露的皮肤后,才开始仔细检查起伤情。 “你们可曾见过这…” “闻所未闻呐… ” 几个加起来快几百岁的小老头诊完症状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可看着不停摇动的头,和不时沉重的叹气,就知道没有什么好消息。 陆衍看着这一幕皱紧了眉头,这些人是他让黑二直接耗费大半内力用轻功飞回去带来的御医。 他们不仅是专门为皇帝、为皇族服务的医士,也是代表了大夏朝最高的医学造诣,若是连他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要么是天下之至绝奇毒,要么,他们根本没中毒! 想起那些死士自爆血肉的可怖模样,陆衍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怪异荒诞的直觉。 这些人究竟还是“人”吗?若不是,那又是什么东西呢。 但有这种诡异东西存在于大夏的国土上,日后势必成为大患! 陆衍冷峻的眉眼愈发充满寒意。 而同样时刻关注的陆思可此刻再也憋不住火,一把上前揪住了医正的衣领:“ 你们不是自诩医术天下第一吗?怎会连小小的毒血都不能解?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哎哟…六殿下息怒、六殿下息怒! ” 医正茂密顺长的雪白胡子也跟着衣领被拽入陆思手中,疼的医正嘴上哀叫起来,心底也直呼冤枉。 他们这群人每一个都是出身百年医学世家,个人也钻研了医术几十年,无论何种毒物、毒药他们皆有涉猎,就连苗疆神秘诡端的蛊,他们也不算一无所知。 可这毒血,既不是活的,用银针探之也完全无异常,色泽气味跟普通的鲜血无任何差别。 可他不仅让这些沾染上的侍卫发了疯似的抓挠自己,还隐隐有些癫狂入魔的模样。 实在是让他们一筹莫展啊! 第107章 你知道她是谁吗? 而就在众人陷入低迷的时刻。 “能让我试试吗?”清丽婉转的女声忽的响起。 众人转过头去。 “白姑娘?”谢景琰一直紧锁的眉头变的更加严密。 她怎么会在这儿! 看见谢景琰脸上不算好看的神情,白睬馨抿了抿嘴。 “是我带她来的!”此时身形更为娇小的谢邀自白睬馨的身后站出。 “邀邀?” “谢姑娘?” “什么谢姑娘,现在人家可是圣上亲封的安平将军了!” 不顾谢景琰已经黑成翔的脸色,谢邀走上前对着几位皇子行了个礼,满脸的义正严辞: “还请几位殿下恕罪!微臣并非有意窥探尾随几位殿下的意思!实在是见殿下们遇险,微臣心中委实难安啊!” “微臣作为大夏国的子民!镇国公府的二姑娘!是圣上亲口加封的安平将军!更加有护卫皇城之责!”虽然俸禄还没拿到手。 “是以当以百姓的安危为安危、群众的疾苦为疾苦!如今眼看着众将士们被歹人施了毒计痛苦不堪,尔等焉能置身事外!” 一番陈情说的慷慨激昂,说的众人一愣一愣的。 “那你就有办法了?”四皇子陆周平日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眼,此时没了笑意,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拿这么多将士的人命来开玩笑。 谢邀眨眨圆溜溜的眼:“我没办法啊!” “你!” “但是她有啊!”谢邀一把将白睬馨推到众人跟前。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谢邀严肃发问。 “ 谢邀!别闹了!”谢景琰低声呵斥,这不是她胡闹的地方。 谢邀没理他继续开口: “她的师傅乃是二十年前在江湖上毒医双修号称孤独求败的──大夏医圣!” “ 这医圣一手毒术使的出神入化,他要让你死、阎王都不敢留你到五更!而医术就更绝了!能活死人肉白骨!解天下之绝症奇毒,在世华佗来了都得给他端洗脚水知道不?” “而她!”谢邀在白睬馨的肩上轻轻一拍。 “她就是这位医圣唯一的亲传弟子!你们也知道,她现在是我娘认的养女,而在进镇国公府之前,她则是被医圣一手拉扯大!将那一身绝学尽数相传,而如今医圣已在几年前过世,而新的医圣就是她!────白睬馨!” 谢邀的这一番话直将白睬馨羞的面红耳赤,想开口辩驳,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不知为何,当着那人的面,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出身,不想让他知道她只是被个普通的乡村游医抚养长大的村姑医女。 昨日她从康秀郡主那儿知道他今日会出游狩猎后,就想着央求谢景琰带她一起来,哪怕只能远远的看一眼也好,可谢景琰却拒绝了她,她只好旁敲侧击的在康秀郡主耳边透漏出了这件事。 果不其然,康秀郡主答应她第二日会遣人去跟谢景琰说,可没想到不过半日的功夫,她就偶然见听到消息,说几位皇子遇刺,还中了奇毒,正需要医士前去解毒。 想起当日的救命之恩和解围之情,白睬馨毫不犹豫偷偷的牵了马跟在御医们的身后,可她本就不善骑术,疾驰中不得章法之下跌下马来。 却没想到被人一把提起,甩在了背上,一路背着她跟着御医们的马跑到此处,想到这里,白睬馨眼神复杂的看了谢邀一眼。 这根本不可能是常人能做到的地步!拥有着这样惊人的力气和耐力,她愈发看不透这位真正的谢姑娘了。 “ 可是…我怎么好像没听过什么医圣啊?”陆思摸摸脑袋疑惑的说。 虽作为皇子但他性情开朗,也结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奇人异士,貌似没听说过江湖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 医圣扬名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他出名可是二十多年!”你个十五岁的小屁孩知道啥啊。 “ 可是老朽也未曾…”胡子雪白的御医正也迟疑着开口。 “ 反正她肯定能救!”谢邀打断老医正的话,她可是女主角啊!这是剧情的重要片段!她都救不了剧情还怎么进行下去啊?麻烦npc什么的懂事点好吧。 看见谢邀脸上笃定的表情,众人眼神狐疑又奇怪,这谢二小姐为何如此肯定?那位白姑娘真的是医圣的弟子吗? “ 让她试试吧!”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陆衍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漆黑如墨的深邃眼底晦暗不明。 “ 治不好,就死哦。” 男人分明是对着两人说,可眼神却明晃晃的看着谢邀。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让不少人明白其中的骇人分量,他是说真的! 谢家虽声望极高,但毕竟没有实权,而如今征北王大权在握,真要对上、哪怕百年世家,也不过是覆手而已。 一旁的谢景琰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 行!”谢邀轻松的点点头,仿佛刚刚只是决定了她下顿吃什么,而她这个决定,也决定了她下顿有没有的吃。 白睬馨也是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谢邀,她竟这么相信她! “那..那个什么白的,那你就过来抓紧治吧! ”看见皇叔都同意了,陆思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陆思将几位老御医也赶到白睬馨身边打下手,而待白睬馨诊断过几位侍卫的伤情后,心中的惶恐不安也淡下许多。 他们确实中毒了,这种毒白睬馨也直偶然见师父解过一次,是山间的农人割草喂牛,粗心间竟然将一种名为紫浊草也割回了家。 牛吃了紫浊草后,血脉逆行、神情癫狂大发兽性! 不仅挣脱了拴绳,还顶倒了老农,老农爬起后发了狠,一锄头刨死了牛,牛血洒了老农一身,没多久老农便觉得周身奇痒,浑身溃烂。 幸得师父当时正好在那村子借宿,才帮那老农解了这毒,救了他一条命。 “姑娘的意思是,这毒可解? ”几位御医不敢置信的开口道。 “是的。 ”白睬馨肯定的点点头。 “ 只需用半枝莲一两、蔓荆子半两、灯盏草一枝外加苦木、白果、石蜜各半两……内服外用即可。” 白睬馨将记忆中师父曾告诉过她的药方讲出,几位老御医们慌忙的拿出纸笔逐一记录,写好后,没有的药材又立刻让人去找。 好在白睬馨说说的药材并不是什么特别稀有的绝世药引,是以很快就凑齐了,伤员们不方便挪动,众人便升起火堆就地煎药。 很快第一碗黑漆漆的药就被煎好了,努力不在意众人或期盼或不屑或疑惑的眼神,白睬馨亲自端起药碗,将这碗药喂给了伤势最为严重的一个护卫。 第108章 以万物为刍狗 顾不得那药腥苦不堪,那个重伤的侍卫只听见说这碗药能救他的命! 若能活着谁又真的想死呢、不用白睬馨喂,男人双手捧住药碗很快就囫囵喝了个干净。 药水下肚后,侍卫只感觉一股清凉之气自内腹涌出,缓缓蔓延到四肢各处,身上一直奇痒无比的地方也竟渐渐变的不那么痒了,就连他身上被自己抓烂的溃烂部分,痛楚也竟淡了几分似的。 见喝下药的侍卫神情变的平复,周围人眼神不禁一亮,这药竟真的有效果! “快!再多架几个火堆!”陆思忙不迭吩咐下去。 随着一个个火堆的升起,一碗碗药汁也被纷纷送到受伤的侍卫手中。 医正翻看着喝了药的侍卫的眼睑,又查探了一下伤口,果然没有再继续加重的迹象,人也清明不少。 这也是奇怪了,医正扶了抚自己爱惜有加的雪白长髯。 那位白姑娘所述药材不算珍品,组合成的药方虽也有奇特之处,颇有以毒攻毒的特性,但各类药材的药性跟这些中毒的侍卫们的症状根本对不上啊。 当时情况紧急他也未曾细想,回想起来白姑娘口中的紫浊草,他也是根本闻所未闻! 莫非真是他年岁大了老糊涂了,所见所闻井底观天了吗? 或许,只有在她的家乡才会长有那种珍稀的毒草吧。 医正抬眼望向正忙碌配药的白睬馨,这位白姑娘若真是医圣后人,那真是后生可畏啊! 毕竟这次的事情可让他们御医院上下丢进尽了脸面,几个加起来都做老祖宗的人物了,医术还比不上一位小姑娘,真是羞煞先人了。 这边 “我来吧!”谢邀接过一位小厮手中的药材。 小厮本想推脱,贵人千金之体怎好做这些烹药的粗活,可见谢邀坚持,也只好将药材递给她,只心底愈发感慨着,这位安平女将军与那位白姑娘都是心底善良的好人啊。 谢邀坐在火堆旁,看着咕噜咕噜烹煮的药罐,看了一眼周围,见无人在意后,悄摸着从自己怀里掏出一颗漆黑的硕大药丸子。 这正是系统当时奖励她完成打脸任务的那颗排毒养颜美白丸。 谢邀低垂着眼,手中把玩着药丸。 她一直不明白,这系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的力量从哪里来?它的弱点又是什么? 它能时时刻刻监视观察着她,也能随意出手惩治她。 它甚至能操纵各类死士,肆意安排它想要的结局。 谢邀低笑。 当初慕福春被一群黑衣人追杀,她刚开始也以为是山匪或者是慕府的仇家。 可后来她与慕之行谈过,因为当初她解决这些人后并未敛尸,所以等到慕之行后来去了那片树林时,尸体早已腐败的厉害。 但为了查清是谁想要加害慕福春,慕之行还是将每具尸体的特征样貌都画了下来。 也是查了许久才有了些许线索。 据回来的探子禀报,这些人,竟然分别来自大夏国各个偏远地方! 不同的州郡不同的出身,但相同的是,他们皆在一夜之间失踪了,他们的家人也曾苦苦寻找甚至报官过,可惜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人竟然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大夏另一端的禹州路上。 无亲无故、无仇无怨,甚至当中有些人半辈子都没出过自己的家乡,他们是丈夫、是儿子、是父亲!可现在却被当作为剧情服务陪衬的棋子、炮灰!惨死在异乡! 谢邀抬起冷淡的眼,若这王八蛋真是小说中的主我意识…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比起当个无知无觉的傀儡戏子,她便要奋起反抗,周身逆骨。 天道若不公,那她就灭了这天!!! “ 噗噗…” 熬煮正热的药罐溅出滚烫的沸水,灼热的疼痛袭上谢邀的指尖。 “ 嘶!”谢邀慌忙挪开手,低头呼了呼受伤的手指。 可恶!装个逼都不行?!!! …… “ 咳咳!安平将军..”半边脸颊腐烂一大片的御林卫李振受宠若惊的支起身子,他何德何能让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圣上亲封的安平将军亲自为他端药! “ 不用起身,快躺着!” 谢邀走近,伸出一根食指又将人重新按了下去。 李振摸着暗痛的脑门也不奇怪,这安平将军自从在大殿上一招就踹飞了太子,身负神力的消息早就传遍整个御林军了! 坦白说,他自小就是因为崇拜先战神陆玖长大后才毅然从军的,后来好命被选入皇城御林军,还在世子谢景琰手下,他就更高兴了! 如今,离家多年归来的谢二小姐也是人中龙凤、女中豪杰,也不算堕了当年先战神的威名了。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谢家特别是谢玖的脑残粉。 谢邀看着被她不小心在脑门儿上按了个青紫手指印还一脸傻笑的男人,难得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咳咳~是这样的!” “你的药好了,但我见这药气味太过酸苦,特地找那白姑娘搓的药丸子,吃下去效果也是一样的,你不妨试一试。” 谢邀将那颗硕大丸子递到李振眼前。 鸡蛋黄大小的药丸子被做成不太好看的灰黑色,表面光滑非常、闻着也没什么味道。 “多谢安平将军的好意!”李振抱拳致谢。 “可是属下方才已经喝过白姑娘所配置的药了。”李振摸摸肚子为难非常,他倒是丝毫不怀疑谢邀想要害他什么的,因为没必要,白姑娘本都是安平将军带过来的救他们的。 但可能因为人缘比较好,也算得上司赏识,他被连着灌了三碗药,所以肚子里满满都都是汁水,实在不好再浪费这样珍贵的药丸了。 分明是这一片就属你躺着嚎叫的最欢快!谢邀瞪了他一眼,真是浪费表情! 平白挨了谢邀一记白眼,李振茫然的摸摸头。 好在,谢邀最后还是顺利的找人将那颗美白丸吃了下去,虽然吞咽的有些难受,但男人为了活命也顾不得许多了。 看见男人吃下药丸后,谢邀双眼紧盯着他,不肯放过一丝古怪,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则是牢牢端着一碗早就备好的药汁,若是她猜测有误,这颗美白丸没效果,那么也不至于让他真送了命。 好在就跟其他人一样,男人服下后很快也平复下来,也不再烦躁狂乱的抓挠自己。 谢邀悄然将身后的药倒掉,褐色的汁水迅速被同样褐色的土地所吸收。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中毒、也没有中邪、更不是什么劳什子紫浊草! 这一切都只是那个王八蛋的手笔罢了! 第109章 相见 这些人其实本就没什么问题,会觉得被血雾喷中的地方奇痒无比,也只是王八蛋在众人脑海中设置的一道屏障幻想罢了。 这就解释了这古怪的症状,哪怕阅尽天下病症的老御医们诊完后也说不出这是什么所以然的原因。 谢邀猜测,而这种屏障,只有达到祂建立的特定条件才能解除。 比如白睬馨的药方,又比如祂自己的东西。 那颗美白丸,字面意思虽是用作美白养颜的,可那也是属于祂自己的力量不是吗?事实也证明,她没有猜错。 祂太迫切了、迫切到不择手段,用人命来铺就女主角的神医之路。 这种如此拙劣又不严谨的手法让谢邀心生质疑,这个世界真的是王八蛋口中的那个世界吗?如果不是,那这又是哪里?祂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一开始就浮现在脑海中的错爱情歌剧本,主角就是白睬馨,所有的一切都在围绕着她展开,剧情对她偏爱的如此明显,那么白睬馨这个人又能够影响到祂多少呢… 看着白睬馨细若扶柳的背影,看来一切的未知的谜底还是从她身上着手。 谢邀眯了眯眼,待看见白睬馨去往的方向时,神色却陡然变的玩味起来。 ────── 一道伟岸挺拔的身影负手立于山崖边,男人剑眉冷峻、鬓若刀裁,深邃如寒潭深渊的眸子半阖,秋风乍起,吹的男人墨发飞扬,如九天战神临世。 “ 民女白睬馨拜见征北王殿下。”白睬馨踌躇半晌,终是上前柔柔行礼。 女声如黄鹂夜莺般婉转动听,她虽被康秀郡主认作养女,但身上并无品阶,是以只能自称民女。 陆衍收回望向远处山峦的眼神,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他一旁还是站着那个抱着箭筒的小厮,也不知他从哪里又将那个箭筒捡回来了。 女子淡色的肌肤晶莹温润,巴掌大小的瓜子脸显的下巴尖尖,睫毛浓密纤长的像两把小扇子,乌黑墨发如瀑布般散在身后,头上只简单簪着一只玉色琉璃钗,却周身都充满了我见犹怜的气质。 饶是平日里见多了众多美貌贵女、气质佳人的小厮也不由得多看了人几眼。 “白姑娘是有什么事吗?”看见来人是献出药方拯救了众多人的白睬馨,陆衍收起被人贸然打扰的不悦,反而语气还温和了许多。 白睬馨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听陆衍讲话,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中带着男性独有的低磁感扑面而来,一下子就让白睬馨红了脸颊,似是感觉到了热气上涌,白睬馨羞怯的垂下头。 美人含羞自然是美的,可陆衍却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头。 无他!这样的仰慕神情对他而言实在是见的太多了,不论是还在宫中时贵女宫女们的爱慕,抑或是出行时的掷果盈车,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负累。 世人皆肤浅,一张端正些的皮囊或是鲜花着锦的高贵身份,就足以让他们失去理智。 “ 六皇子说殿下之前也不慎曾被那血雾沾了手,所以特地让民女来为殿下看诊。”白睬馨低低的垂着眉眼,只有微微颤抖着的睫毛暗示了她紧张的心情。 “不必了,白姑娘还是去为其他受伤的人看诊吧,本王无碍。”陆衍淡淡婉拒。 “ 殿下身份尊贵,是万不可讳疾忌医的!”白睬馨焦急担忧的抬起头。 “ 还是殿下不相信我的医术?难道殿下…不记得我了吗?”白睬馨一双眸若秋水的多情双眼微微泛着水光,让人只看一眼就会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什么罪恶不赦的错事。 陆衍却反而蹙了蹙浓眉:“本王并..…” 崖上的风陡然大了些,呼呼的风声掩盖了本就细碎的言语声。 所以你究竟记不记得她啊!谢邀在不远处的大树后面听的抓心挠肝的。 “ 谁!”或许是挠树的声音过大了些,抱着箭筒的小厮精准的将手中的箭筒掷出,直直的砸向谢邀所藏身的大树。 熟练的动作让谢邀想起了穿书前自己所玩过的一款热门游戏,里面有位不知名的干**邪选手,他丢老婆的动作也是如此熟练。 白睬馨睁大眼惊讶的看着突然跳出来的人,她怎么会在这儿?她又听去了多少。 “ 看来谢小姐这爱做人后社君的爱好至今未改啊。”陆衍看着一脸尴尬的谢邀,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可浅显笑意下则是泠冽的寒光。 社君,鼠也。 这是在嘲讽她偷听别人说话,是个无耻的老鼠呢。 谢邀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假装听不懂他说什么,还挂起谄媚的笑意。 “ 不巧不巧,我就是路过!你们聊、你们聊。”谢邀打着哈哈就想遁走,可陆衍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 且慢!听说谢姑娘..哦不!是安平将军了。”陆衍笑着更正。 “听说谢将军是孤身一人将白姑娘从大营带过来的,可未曾骑马也未有步辇!本王实在好奇谢将军是如何做到的?” 毕竟白睬馨虽然瘦但也是活生生一个大姑娘,大营离这里骑马都有半日的路程,更何况她还带着这看着走二里路就得废的白睬馨。 “ 自然是靠我这双美腿!”谢邀被吹捧的自信的拍了拍紧实有力的大腿,天纲纯阳体!耐力杠杠的!她太爱这个金手指! 谢邀顺口咕噜出的话,成功让一旁的白睬馨和箭筒小厮变了神色,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当众向着男性展示自己的身体,并且还自夸不已,是一件极为轻浮的事。 “哦? ”陆衍好似早已习惯了谢邀的说话方式,只是嘴角的笑又恶劣了几分。 “ 早就听闻安平将军一身神力,颇有先战神之遗风,没想到将军竟能负重一人还能日袭千里的能耐,本王也是颇想感受一下呢。” 嗯??? 感受?怎么感受? 谢邀捂住胸口,上次被他打的那一记掏心掌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呢,这人有内力,也有招式、还是男主角!她是疯了才会跟他再硬碰硬的打一场! 第110章 试探 “ 不如谢将军也背背本王吧!” 此话一出,收获三个石化脸,几人心中纷纷上演着大戏。 白睬馨:莫非殿下心中已然中意了她?他们什么时候如此熟捻了?殿下当真不认识她了吗?还是殿下认错了人…. 箭筒小厮:主子今天睡醒了吗?主子今天吃药了吗?主子是不是被风吹傻了。 谢邀:这人好生不要脸!这么大人了还想骑大马? “如何?莫非谢将军还不肯?”陆衍挑起好看的眉,若她真继承了师傅的那脉,那么只有一探她周身大穴才能知晓了。 “我当然不….”谢邀纤细的脖子高高梗起,她谢日天一身反骨,怎堪为他人胯下坐骑! “醉云楼。”陆衍薄唇淡漠的吐出三个字。 谢邀诧异的看着男人的深邃双眸,电光火石间,脑海中某根断裂已久的弦突然就接上了。 朦胧不清的记忆中一闪而过几幅惊悚的画面。 哇哦~ 谢邀呆滞脸。 她竟然强吻了男主角哎! 难怪呢、她总感觉自己恍惚失去了什么,原来那是她早已碎落一地的贞操啊! 陆衍扯扯嘴角“看来谢将军是没有印象了啊,我可以提醒你、那日你说你是鸡……” “好说、好说。”谢邀踮起脚捂住陆衍的嘴,这种喝醉了当死猪还非要找死猪妈的社死场面,还是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陆衍身量长的极高,低下头几乎只能看见谢邀头顶的发旋,谢邀甚至踮起脚才只能够到他的下巴。 陆衍本想说出她的丑态威胁她就范,却不防突然被她捂住了薄唇,不同于别的女子双手柔嫩无骨,谢邀的手修长而富有力量,掌心还附有薄薄的茧略微粗粝的刮擦过他湿润的唇。 莫名的让陆衍想起了当日那个醉酒的吻。 女孩儿眼神懵懂的直直撞过来,像是小孩子得不到玩具般的执拗,触感温润的唇含住他的下唇抿了抿…… 他在想什么!!! 陆衍一贯冷静自持的眼猛然睁大,陡然挣开了谢邀的手。 谢邀被他剧烈的反应吓到,讪讪的放下手。 “ 谢邀妹妹还不懂京中规矩,鲁莽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白睬馨慌忙将人拉离陆衍身边,垂头替谢邀致歉。 谢邀偏过头看着白睬馨白皙柔嫩的侧脸,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纤浓有度的的长睫与微微抿起的唇。 看起来真就像一个善解人意,爱护袒护妹妹的温婉长姐啊。 谢邀轻笑。 只是掐着她手腕的手别那么用力就更好了。 陆衍抿着薄唇,没有理会白睬馨的话,只是拿出怀里的深色手帕缓慢擦拭着嘴唇,像是想抹去某些印记般,直将两片形状优美的薄唇蹂躏的通红微肿才作罢。 谢邀咂咂嘴,这么嫌弃她?那她下次摸他前先用手掏几坨牛屎先! 不过男主角倒是真的秀色可餐,明明是极为有侵略性的长相,却意外的有双微扩厚实的可爱耳朵。 深邃眼窝配上高耸挺直的鼻梁,淡色如花瓣的薄唇此时带着艳色的红,莫名显得更加诱惑勾人了。 谢邀的眼睛跟她心底的想法一样诚实,直白热烈的眼神看的陆衍眉心一跳。 这样轻浮张狂的女子!若不是她的血脉身世!他早将她剐了千百遍了。 “ 谢邀妹妹!”一旁的白睬馨也好似发现了谢邀那直勾勾垂涎的神情,为难的扯了扯她的胳膊。 陆衍收起手帕走近二人,低头弯腰凑近。 白睬馨垂落着的纤长玉指缓缓蜷起,就连身子也绷紧几分,却见陆衍缓缓靠近了身旁谢邀的耳边。 二人的距离极近,几乎呼吸可闻,一个高大威猛一个娇小玲珑,远处看去,女子像是嵌在了男子的怀里,是个极为暧昧的姿势。 “ 我知道你的秘密…”陆衍抬起手。 就像是宛如情人的抚摸,陆衍修长的手指从谢邀的耳畔轻点在肩头,最后缓缓滑过锁骨往下。 谢邀眉心一皱,刚想抬手阻止。 “ 啪!”陆衍双指一点,力落于谢邀胆中大穴处。 “ 所以也知道怎么限制你的秘密,所以、乖一点。”别想着利用他,陆衍轻笑着抽离。 谢邀抬起手发现手腕无力的轻颤着,身体内像是源源不断的力量像是被什么抽空,她现在连基本的站立都觉得颇显吃力。 “ 你做了什么?”谢邀抬起眼看着陆衍。 “给你个小惩罚罢了,三日之后,静山寺 ” 留下这句话,陆衍带着眼神古怪的箭筒小厮转身离去。 山崖上只余谢邀与白睬馨二人,又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的静默时间。 “ 谢邀妹妹是怎么认识征北王殿下的呢?” 女子轻声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失落。 “ 怎么?白姐姐嫉妒了?”谢邀笑着将一张精致的小脸凑到白睬馨的眼前,明明从来不曾称呼过她的人现在却一口一个的姐姐叫着,笑容里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毒与炫耀。 白睬馨慌乱的摇了摇头“ 我如何敢肖想征北王殿下、妹妹误会我了,我…我自知身份不配的。” 白睬馨的眼眶很快浮现出薄红,眼底很快就变的湿漉漉的。 而谢邀却还像是刺激不够似的,得意的将捂过陆衍的那只手掌伸到嘴前,响亮的打了个啵儿。 白睬馨袖中本就几道血印子的柔嫩掌心更添几道抓痕。 谢邀不屑的瞥了依旧垂着头再不发一言的白睬馨,大步的追随着陆衍离开的方向离去。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 细细的血腥味传出,白睬馨单薄纤细的背影微微颤抖。 她什么都可以放弃!镇国公府小姐的尊贵身份!兄长的疼爱、幼弟的喜爱,甚至是康秀郡主给予的那珍贵的母爱她都可以不要,都可以给她! 但、只有他不可以! 自从他于深渊绝境中拯救出她的那一刻,她就无法自拔的深深仰慕着他,他是她的英雄!虽然她的英雄暂时不记得她了,但是她总有一天,会让他的眼里只有她。 看着远处僵直矗立的单薄身影,谢邀掩下眸子下晦暗不清的光。 果然呢,这可是个言情剧本,女主角没有恋爱脑就太说不过去了吧。 她真是太期待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亲爱的女主角。 第111章 负荆 “谢姐姐、你没事吧!” 才刚回到营地,甚至都还来不及喘口气,谢邀就被小胖妞抱了个满怀。 “轻点我的小姑奶奶!”谢邀被挤的胸口一痛。 或许是最近好吃好喝没亏着嘴,谢邀这具干瘪的身躯貌似也迎来了二次发育,胸前的两颗旺仔小馒头也在茁壮成长着。 慕福春连忙松开她,手却拉着谢邀细细打量着,生怕她受伤了不告诉自己。 天知道她发现谢邀不见了有多着急。 哪怕谢邀是为着救人去的,可是据说那些刺客邪门的紧,不仅刀枪不入、还浑身带毒,这次不少人都是被抬着回来的,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血淋淋的伤,看的慕福春揪心不已。 谢邀揉了揉慕福春的发髻,这些人谣言越传越夸张,哪有她说的那么离谱,还刀枪不入呢,不过是些被人操纵着的血肉傀儡罢了。 傀儡而已,哪里会害怕疼痛和死亡呢,只会更勇猛的冲锋而已。 不过… 谢邀收敛了眉眼,她可能忽略了一件事,若是这些傀儡是王八蛋用上次追杀慕福春的办法,同样的再控制一批人,那么那句天火昭昭、兴他圣教、圣女再临,大夏即亡又是什么意思呢?祂何必多此一举? 吓唬人?更好的为女主角造势?还是说。 谢邀心中有个猜测。 那批刺客有可能还真不是祂的手笔,或许说不完全是。 祂之前因为强行惩罚她所表现的虚弱不是假的,不然她之前这么挑衅女主角早就挨揍了,看来是真陷入沉睡了。 谢邀嘴角勾起,这小子后手挺多啊。 就算陷入沉睡,可还在关键剧情点留下了祂的印记,只为确保剧情大方向不会错乱。 ────── 猎场出了这么一件骇人的事,众人再不敢出营地,生怕自己也被那歹人传了那紫浊草之毒,被自己生生抓烂血肉溃烂而死。 于是皇帝大手一挥,今年的秋猎提前结束,只将今年秋名山上收的新茶赏分于各府,算是一种安抚。 待皇帝知道是白睬馨和谢邀二人救治了被染了毒的侍卫们时,也是毫不吝啬的大手一挥赏赐了两人几十箱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将谢邀美的每日都必须躺在金子铺就的床榻上睡觉才行,哪怕被硌的腰酸背痛也不换。 但一码归一码。 而谢景琰作为守护皇城的金吾将军,主领的护卫之责,如今竟让刺客明目张胆的潜入了猎场,人数还如此之多,虽然当日并不是谢景琰当值,但他还是有着监察不力的责任。 这下连一向宽和的圣上罕见的冷了脸,更别说本就对子严苛的谢震业了,毕竟这些逆贼这次的目标可是皇子们,是大夏的未来。 不过念在谢家长子犯了错,两个女儿却立了功,也算两相抵过了,不少人觉得圣上怕也不会太过怪罪谢景琰。 但皇帝还未说什么时,谢震业就麻利的已经捆了谢景琰,还施了家法,让其赤裸上身、身负荆棘,跪在宫门前自请革职。 天色阴沉沉着,厚重的乌云下。 谢景琰直直的跪在玄武门前,肩背上上次被鞭笞的疤痕还未淡去,又糊上血糊糊的一片。 因为失血的缘由,谢景琰的唇色极淡,但一双坚毅的眼始终清明,就连跪着的身影也格外的笔直。 此时正是散朝的时刻,百官们陆陆续续从大殿出来看见这一幕,不少人觉得这镇国公未免待子过于严苛了。 虽说围猎刺客一事,这谢世子是有一部分连带责任,可也不至于惩罚到如此地步吧?不仅施了家法,还让一个国公世子,从三品金吾将军,就这么赤着上身,没有半点颜面的跪在宫前。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更加厚重起来,豆大的雨滴重重砸下、人影依旧直挺挺的跪着,雨水冲刷着狰狞的伤口,血水混杂着雨水从紧实又块垒分明的腹背蜿蜒而下。 慕之行还穿着一身红色官服远远的撑着伞望着,红衣墨发的俊美探花郎,哪怕因为站在雨中太久,衣摆已经被雨水溅的湿漉漉的也不显他的狼狈。 雨水落在油纸伞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慕之行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只有一双平日狭长多情的凤眼此时冷然了几分。 此次的刺杀事件为了不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圣上已下令封锁了消息,只说是普通的山匪误食了毒草染了毒,误打误撞的入了围猎之地,已经被按刺客论处了。 可慕之行是当日虽未跟随出行,却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 事实上明面上谢景琰的罪责确实是可大可小,但那些刺客的来历着实诡秘,或是邪教、亦或是反贼!更可恶的是将死还口口说些什么大夏将亡的悖逆之言。 刺客能光明正大的进入猎场,御林军中没有内应是必不可能的,能策应这么多刺客,那个内应职位必不可能低。 谢家经不起帝王的一丝怀疑,这对已经烈火烹油的谢家来说 太危险了。 自古没有哪个君王不忌惮一个拥兵自重的将军的,况且这个将军家在百姓心中的声望还甚至隐隐有超过他这个皇帝的趋势。 可以说,只要是当年谢家想反,振臂一呼,王朝更迭不过覆手而已。 可谢家祖训便是忠于大夏、忠于百姓,这么多年过去,从未有一谢家子孙违背过。 为了让帝王放心,谢震业上交了所有兵权,解散了将近十万有余的谢家军,只剩少部分亲卫,甘愿在家做个丁点实权没有的闲散国公爷。 要不是谢景琰当初坚持,想必谢震业也不会让他再入官场,因为对于谢家来说,越势微、就越安全。 眼下谢震业让谢景琰跪在这儿也是为了向圣上表忠,表示谢家绝无半点不臣之心,更是为了撇清关系,代表谢家跟那些刺客毫无关系。 慕之行淡淡的看了一眼雨中的那道笔直人影,为了谢家,这场苦肉计就必须得吃。 视线下滑,隔着连绵的雨幕,男人修长白皙的手却直将竹制的油纸伞柄生生捏扁了。 第112章 静山寺 谢景琰就这么在大雨滂沱中跪了三个时辰。 直到圣上亲临,亲自命人搀扶起他,并表示并不会迁怒谢家后,谢景琰才被人抬着回来。 新伤叠旧伤、再加上淋雨受了风寒,人当夜便发起了高热。 但好在到底是年轻身体好,几副猛药下去,病情也倒渐渐平稳了些,只是人依旧病恹恹的,还时不时的咳嗽几声。 望着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大儿子,康秀郡主心中又气又心疼,夜半间不知掐了多少回谢震业的大腿,心底埋怨哪有他这么狠心的爹,把自己儿子下死手的折腾。 而对于谢邀和白睬馨两人齐心救治众人们的行为,康秀郡主心里也是别提多高兴了,一个是她亲生的,一个也是她极疼爱的好孩子,两姐妹若能和谐共处,那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当白睬馨提出要与谢邀同去为谢景琰也为谢家去往城外静山寺祈福的时候,康秀郡主也一口应下,他们家最近是有些诸事不顺。 不仅如此,她还特地让人备好了车马随从,好护送她们一起去,最近不止朝中风声紧,就连外面也不算太平,自然多带点人她也放心。 谢邀对白睬馨的提议此不置可否,眼底的情绪都毫无波动。 用脚趾头想也明白女主角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必那日的山崖边上,白睬馨也是听见了陆衍让她赴约的话,才会眼巴巴的跟着她去什么静山寺祈福。 坐在吱呀吱呀的宽大马车里,谢邀噙着下颌漫不经心的思忖。 马车内空间很大,所铺设的褥子摆设也算极为精致,是康秀郡主平日里自己出行用的马车。 地方虽大,无话可说的两人分坐两端,泾渭分明,谢邀纯粹就是因为早上起太早没睡醒正杵着脸打着瞌睡呢,而白睬馨则是微微低垂着头在想些什么,秀气淡雅的眉似蹙非蹙着。 出城去往静山寺的路不算远,清早出发,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传说中的静山寺。 静山寺建寺百年,本朝虽并不推崇某种教派,但这静山寺也算是京里出了名的灵验,不管你是求姻缘求平安、还是求送子娘娘给你送个大胖小子,都皆有还愿者。 就连寺里的师父们也是广结善果,普济众生,所以静山寺一直香火鼎盛,来静山寺的香客们也络绎不绝。 凡来寺中的人,都是心有所求的人。 而静山寺就坐落在山顶最为高耸之处,入寺的路也只有一条蜿蜒而上狭小的山路。 为显心诚,香客们也不约而同的遵守着徒步上山的规矩。 谢邀抬头望着小路上长长的上山队伍,冷笑出声。 这是看不起谁呢。 “呼!呼!” “呼!呼呼!” 登静山寺前路青苔覆盖的圆石台阶上,响起一前一后的两道脚步声。 一道沉重的凌乱无序,一道轻盈的游刃有余。 谢邀气喘如牛,费力的抬手抹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只觉气管火辣辣的疼,心脏也不堪负荷的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陆衍那小子也不知道给她封住了哪个大穴,让她浑身无力不说,连体质也比普通人更差些。 哪怕没有这具身体的金手指,她也许久不曾感受过这极限的感觉了,如今不过是爬个区区小山,就差点儿死这儿。 要不是姜暮烟这几天又闭关造丹来着,她哪里会受此等要挟,如此受制于人! 你等着、小子! 谢邀发狠的眨了眨被汗濡湿渍的生疼的眼睛。 对比身后谢邀的狼狈,白睬馨就显得轻松的多了。 与她的柔弱外表不同,她自小被师傅在乡下养大,师傅是游医,下乡看诊是常事,虽不缺钱财但偶尔也会去往深山中采集难得的药材。 所以虽然白睬馨外表看着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的娇弱,但其实她底子不错。 起码比现在林黛玉附体的谢邀要好的很多。 山顶的的寺庙檀香环绕, 谢邀缓了好口气才勉强站起身,缓步向寺中走去。 傍山而建的静山寺不愧为誉满上京的名寺,寺庙范围修建的极为恢弘庞大,但却不显的奢靡辉煌,反倒有种厚重沉淀的古朴历史感。 专门放慢脚步等待谢邀的白睬馨见谢邀迈入寺中,也莲步轻动跟着入内。 她们此次除了山下赶车的车夫小厮,并没有带丫鬟跟随。 就连康秀郡主谴来保护她们的亲卫也被留在了山脚。 私会外男这种事,哪怕是高攀,对名声都是极为不好的。 而谢邀就想的很阴暗,人一多就不好敲闷棍了。 想着静山寺是名寺,寺中也有护卫安全的武僧们,再想到二小姐一身神力还被圣上亲封安平将军,在两人的坚持下亲卫们也就没有坚持。 所以入寺的素香还得两人自己去领。 双手合十低声谢过散香的小沙弥后,白睬馨一转身却不见了谢邀的身影。 ————— 这边,刚领取的素檀香没过多久就被谢邀随手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谢邀也不急着寻人,只慢悠悠的在寺里踱步闲逛着。 百年的古寺因着香火的浸润愈发显得肃穆庄严。 大雄宝殿之上,一位瘦骨嶙峋的瘦弱姑娘正虔诚的祈愿着什么。 女子面容秀丽,却因为太瘦,双颊的脸肉都有些凹了进去,整个人就像骷髅架子上挂了一件衣服。 祈愿完毕后,身旁的婢女小心的将女子扶起,深怕手重了,自家小姐那不堪一握的手腕就得折在自己手上。 因着香客众多,在跨出宝殿的门沿时,一个膀大腰圆的村妇急着进殿,腰身一扭毫不费力的就将瘦弱女子挤了个趔趄。 脚步不稳之下,女子与另一位姑娘迎面相撞,二人纷纷摔了个倒仰。 “小姐!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 婢女慌忙的去查看瘦弱女子,却见自家小姐呆愣着死死的盯着那位与她们相撞的姑娘。 随后原本阴郁麻木的眼睛里,竟溢出点点晶莹的泪花。 而谢邀扶着自己的尾巴根也是叫苦不迭。 她现在比那林黛玉还不如,这么轻轻一碰就能给她撞个倒仰,下意识的反应上来说她是完全能避开的,甚至还能帮着捞一把。 但她现在被封了经脉,身体宛如将就木的老人般迟缓,不仅没能躲开,还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股蹲儿。 。 第113章 旧事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见自家小姐眼眶红红的呆愣住,丫鬟还以为她被撞疼了,转头又找不见那个膀大腰圆的村妇,不免迁怒对着谢邀开口喝斥道。 “春丽!” 瘦弱女子皱眉制止道。 “谢邀妹妹?” 不远处的白睬馨此时也发现了谢邀的身影,忙不迭的走过来将谢邀扶起。 “没事。”谢邀拒绝了白睬馨的搀扶,自己慢悠悠的撑着大殿的柱子站起身来。 “姑娘也无事吧?”白睬馨转头看向那位瘦弱姑娘,秀美的脸上挂着担忧。 这姑娘生的瘦弱,面色也是惨白一片,若不是青天白日,都要以为是那里的飘忽游魂了。 “若你们不来撞我家小姐,我们自是无事的!”或许是看白睬馨话说的软乎,丫鬟春丽低声不满的嘀咕着。 “啪!” 春丽捂着右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小姐。 她虽然是奴婢,可她是府里乳娘的孩子,夫人生下小姐后身子亏空没有奶水,她和小姐可以说是喝着一样的奶水长大的。 从小到大她们一起长大,小姐也对她颇有纵容疼爱,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可如今小姐竟然为了两个陌生人打了她! 春丽的眼眶登时就红了,可她对面的丁思语的泪珠却先她一步掉了下来。 丁思语打完春丽,转身对着谢邀直直的跪了下来。 “恩公!” “???” 谢邀被吓的一跳。 本就被摔的酸麻的尾巴根一动弹就更加疼痛起来,让她表情狰狞了一瞬。 丫鬟春丽也是瞪大了眼睛,小姐这是? 可随即也顾不得伤心自小长大的小姐打了自己,也跟着丁思语一齐跪在谢邀面前。 若是小姐的恩人,那么也是她的恩人。 这一番动静不免引得周围来往的的香客驻足停留。 谢邀叹了口气,看着那双有些印象的眼睛,她已隐隐猜到几分是谁。 但 又何必相认呢? 还不如将那些惨痛黑暗的过去埋葬一同在过去,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好。 ──── 静山寺内 或许是捐的香油钱实在不俗,丁思语在这号称提倡不分贵贱,众生平等的地儿竟然有间专属她的禅房。 此时谢邀与丁思语对坐在蒲团之上,屋外的春丽守在门房前,生怕人扰了二人叙旧。 而一直紧跟谢邀的白睬馨也不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见谢邀与故人重逢,也知趣的自行去寺中参观去了。 小茶几上摆放的香炉烟云袅袅,升起的烟雾伴随着滑落的泪水模糊了丁思语消瘦枯骨的面容。 当初她被谢邀等人救出庄子,被安置在真正的救护所里,可第二日的夜里,就有人悄悄潜入了救护所掳走了她。 丁思语当时猜想或许她这次是真活不成了,她隔着麻袋甚至都听见了冷刃出窍的铮铮声,可不知为何,她却没死。 醒来就回到了上京府里的闺房。 看着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地方,丁思语恍惚觉得她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场噩梦,那梦真是太苦太苦了,苦到她再不愿回想。 可掀开衣服沐浴时又看到那些熟悉又恶心的疤痕,她一遍遍的擦洗,直到布满血痕也不肯停手。 她终于无法自欺欺人,高贵的鲜花终是跌落枝头被践踏如泥,一切都回不去了。 细想起来,她失踪了将近大半年!可府中上下竟无一人觉得奇怪,连她的亲娘冀大夫人也只是以为她途径了伯父家所在的临州,一时兴起游玩了一段时间罢了。 丁思语嗤笑,她哪有什么伯父,有也怕是都出了五服的关系了。 在这府中,有谁能手眼通天的将消息瞒到至今?又有谁能将她悄无声息的带回上京而不叫府中任何人察觉异常呢? 只有她的父亲,这府里的一家之主、吏部侍郎丁尚啊! 丁思语不知道为什么丁尚没有将她灭口,但自在那个毒窟里,丁尚将她弃如敝履之后,她就明白,他不配做一个父亲!他根本就是个禽兽! 此时不杀她、可能是因为她活着会比她死了有价值罢了。 也或许,他吃定她不敢讲这件事吐露出去,只能生生烂在肚腹里。 是啊!她从小就受着名门贵女的教导,知晓贞洁名声对一个女子是多么重要,再加上母亲自小对她的期望和教导。 让她每天都活得撕扯又绝望。 她恨丁尚的见死不救、宠妾灭妻。 恨曹香莲、丁思甜的心如蛇蝎,口腹蜜剑。 她更恨自己仇人就近在咫尺、自己却没有力量为自己复仇。 好在没多久就传来禹州知州曹术明受贿贪污了赈灾银,被就地处死的消息,可圣上却念其往日功劳对其不株连家人,只没收家产贬为庶人,而曹香莲作为外嫁女也就此逃过一劫,而她的子女更是因为姓丁而不受牵连。 可丁思语绝不相信那个地方与曹家毫无关系,她也不是无故的就沦落到那里。 她暗中遣人去查,可反倒被丁尚察觉将她关入祠堂整整三日不进水米。 她不肯屈服,哪怕饿死也绝不低头。 可夜间冀夫人含泪端着食盒进来相劝,让她莫要顶撞父亲,要体谅他的一片慈父之心。 还说最近曹姨娘为他撑腰的兄长犯了事,父亲也因此刻意冷落了她,甚至连她的院子也不肯再入了,眼看着就能将父亲的心重新拉回来了。 看着母亲一如初时少女般还对那人抱有期望,丁思语甚至想笑出血泪来。 心力交瘁下,她整夜整夜的睁眼到天明,整个人飞速消瘦下去,更加阴郁沉默,整日躲在屋子里变的人不人鬼不鬼。 她有时多想不管不顾的将这些腐烂发臭的肮脏事一齐捅了出去,哪怕是一起下地狱也好。 可是她空口白牙,除了一身的伤痕,她毫无证据,看着母亲因为自己飞速消瘦而充满担忧的眼,她只能将一切血泪咽回肚子里,躲在这僻静的寺庙中。 无人知晓,她每日诵经诵的不是佛家的宽宥慈悲,而是内心不断翻涌喷发的恶毒诅咒。 若唯一还有所祈愿祝福的,便只有当日救她护她带她逃离地狱的恩人了。 第114章 丁思语 只是她不知恩人的身份,也不知恩公现下身在何方,只能每日跪在佛前虔诚的祈祷,愿她岁岁平安,万事顺遂。 一席话完毕,丁思语早已泪流满面。 明明在从前她是最最要强的性子,轻易不会掉泪的。 可见到了谢邀,她便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阴冷绝望中被拯救的无助自己。 谢邀看着把自己折腾的比在当日地牢中更显枯瘦与憔悴的丁思语垂下了眼眸。 “你应该知道,你的痛苦,在于你没有改变立场的能力,在于没有撼动仇人的力量,万事求己不求人!我能救你一次,但救不了你一辈子。” 气氛征凝了几息。 “恩公说的我何尝不知,可是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他是我的生父!这样肮脏无耻的真相,我即便说出去了又有谁能相信呢?不仅如此,我母亲的名声,甚至于我外祖家的一世清名都会为我所累的!”丁思语捂着生疼的心脏,泪染睫羽。 “在自身没有力量的时候,你要做的是蛰伏下来,在沉默隐蔽中暗自积蓄自己的力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撼动不了的人物,也没有翻越不过去的大山,与其在角落里自怨自艾,自暴自弃,倒不如在这吃人的封建教条里杀出一片血路来!” 谢邀站起身。 这番话是她同为女子给她最后的劝告,好言难劝想死的鬼,若她还是立不起来,只愿意逃避,将自己生生困死在这儿,她也不会再费心力再救她一次,毕竟,当圣母又没有钱拿。 见谢邀起身要走,丁思语也跟着急切的踉跄着站起来。 “若我愿意杀出去!恩公可会助我?” 谢邀推开房门,亮色的光辉从推开的房门透进来,洒在谢邀的身上,她的表情在逆光中的阴影中模糊不清,可丁思语还是听见了她说。 “会!” 春丽看着谢邀走远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在屋子里怔愣的自家小姐,欲言又止的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还是闭上了嘴唇。 她跟小姐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几乎是无话不谈,小姐不管有什么心事都会告诉她。 可自小姐去了临州家的伯父家游玩了大半年后便性情大变!她也曾试着询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小姐闭口不谈,神情还愈发低迷起来。 也怪她当时因着家中急事,向府里告了假,并未与小姐一起回去。 回来后的小姐不仅变得阴郁沉默,更是动辄发怒,严重时甚至会伤害自己,食欲也是一天天的消减下去,端上来的饭食有时根本分毫未动,人也随着一天天的消瘦下去。 她每日看在眼里心底更是焦急不已,可又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每日更加小心的侍奉着,唯愿小姐有一日能好起来。 而这边,丁思语独自在屋内呆愣了许久,她明白她刚刚做了一个什么样大逆不道的决定。 作为女子她已然不贞不洁,若在规矩森严些的清流世家,早该一尺白绫了结!她却苟延残喘至此。 可若能活,谁又想死呢? 他们是她的生父,是她的庶母,更是她的姐妹! 她若要复仇,就是谋害生父,违逆人伦! 还有她的母亲,她是那样在意那个人,哪怕男人的心从不在她身上,她甚至愿意为了他去讨好身为妾室的曹姨娘,将自己大夫人的权力拱手相让,只为换取夫君的片刻温存。 丁思语不敢想,若是真到了鱼死网破的那天,母亲又该有多么伤心与绝望。 自己自小就不是母亲期待中的孩子,她不是男孩儿,无法为丁家延续香火,更自小针织女红,琴棋书画不显,反倒性格倔强,不知惹了多少祸事惹她伤心。 可是恩公说的对!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错的是那些心思歹毒的恶人! 这世间如此不公,不能只有她一个人被困在这无间地狱里受尽折磨! “春丽!”丁思语淡声开口。 “小姐” 春丽听见丁思语的声音,赶忙进了房间,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小姐的神情,她不知道那位被小姐称为恩人的姑娘与小姐说了些什么,只是在门外的她隐约觉得二人的谈话并不愉快,现在看见自家小姐这脸上又是满脸泪痕,更是心中忐忑。 “小姐,您莫伤心了。。”春丽小心出声。 “去斋提些膳食来!我饿了。”丁思语擦干脸上有些干涸住的泪痕,语气坚定的开口。 “哎!奴婢这就去!”春丽眼神一亮。 这些日子丁思语几乎都不吃饭,只待在佛堂里闭目祈福,体力不支下,大夫都不知请了多少回了,要不是夫人强行勒令用些许参汤吊着,小姐怕是连床都下不了。 如今终于肯吃饭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禅房的门被重新关上,丁思语垂目看着依旧袅袅升起的檀香香炉。 或许,她是时候下山看望自己的外祖母了。 母亲是嫡长女,是外祖母的第一个孩子。 她还有两个舅舅,皆是与母亲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 当年母亲执意要下嫁丁家,成婚之后还不顾外祖母阻拦执意将曹香莲抬为贵妾,外祖母伤了心,久而久之也不再过问母亲的事。 倒是她出生后,外祖母和舅舅们都对她颇有疼爱,每年的生辰都会为她准备各种奇珍异宝赠与她。 只是后来丁尚见了这些东西,心下不喜,不知在母亲面前说了什么,母亲便拘着她不再让她与冀家来往,甚至连书信都不准递。 年幼的她还贪恋着母亲的温柔,和那时还对他有濡慕之情。 父亲不喜,再加上母亲不让,她也就渐渐的与外祖母家断了联系。 可她不多的记忆里还记着,外祖母慈祥的面容,外祖母是女将出身,在府中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但是对她却是疼爱有加,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地步,几位舅舅也是极为爱护她。 但丁思语并不打算将真相完完全全的告诉外祖母家,哪怕她知道外祖母知晓后必会手刃了丁家上下! 可她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时候,不能连累了外祖母和几位舅舅,因为他们是这世界上仅剩的还关心疼爱着她和她母亲的人了。 第115章 代价 出了禅房日光正盛,谢邀抬起手掌撑在眉前,微微遮蔽着灼眼的日光。 “谢将军,这边请!” 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小沙弥,对着谢邀双手合十,低声开口道。 谢邀挑了挑眉,看来是正主来了,这熟悉的称呼,约莫也只有那人会用了。 谢邀伸长脖子转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白睬馨的身影,也不知道人是晃悠到哪儿去了。 这可不是她故意不带着她的啊!不过等下血腥的的场面也确实不适合她。 谢邀不发一言的跟在小沙弥的身后,由着他为自己引路。 穿过喧闹不已的寺庙正殿,又七拐八拐的绕过另一侧的大片禅房,两人来到了一处僻静清幽的竹林处。 小沙弥又双手合十的向谢邀行了个福礼,随后便退了下去。 谢邀看着眼前这片占地颇广的青色竹林,想着这应该是类似于静山寺后山之类的地方了。 她脚步没有停顿,径自迈入竹林中。 看的出这片竹林年岁不短了,成竹根根如参天大树般齐高,遮天蔽日的茂密竹叶将本就不多的光亮遮掩的七七八八。 谢邀踩入竹林中,脚下松软潮湿的枯竹叶顿时没到谢邀的脚踝处。 “嗖!” 细碎的声响从耳畔传来,谢邀眉头微微一皱,迅速蹲下就地一滚,用尽全部的力气才堪堪躲过头顶擦身而过的暗器。 竹制的羽箭的铛的一声撞在身后的竹子上又弹开。 这是一支钝头的竹箭。 谢邀捂着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尾巴根冷下眉眼:“征北王殿下倒是好兴致啊!” “反应还算快!” 一道身影自郁郁葱葱的青竹后缓步走出。 今日的陆衍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远远看去身长玉立,宽肩窄腰,俊美绝伦的脸庞配上身后清幽笔直的竹,倒颇有些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意思。 谢邀现在气的已经没心情再欣赏他的美色。 “征北王若是活得太过清闲,大可以去找些别的乐子,何必只揪着我不放呢?” “我现在已经宛如一个废人了,就连摔一跤都半天爬不起来,哪里还是您的对手呢。” 谢邀还是保持着那个蹲坐的姿势,头微微低垂着看不见神情,只是语气中微微有些哽咽与委屈。 “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陆衍踱步走近她身前,而在男人的脚步距离谢邀只有数步距离的时候。 谢邀猛然抬头:“那你觉得姑奶奶是什性格?”说罢还不等陆衍回神,一直藏于手心的粉末被她猛然洒出。 陆衍抬眸,足尖一点飞速退开数米,可因为距离太近,整张俊脸还是被不少白色细腻的粉末沾染上不少。 “哈哈哈哈!你小子,还是中招了吧!”谢邀笑着抖掉掌心中残存的粉末。 上次他在怡红院就是这么用阴招药倒她的,如今她也使用相同的招数,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可在陆衍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同色的素帕缓缓擦拭着脸上的粉末时,让谢邀的笑意也逐渐淡下来。 这可是她找的兽医馆配的最为强劲的迷药,号称连头大象都能顷刻间干倒!这人怎么一副没什么感觉的模样? “在疑惑我怎么没事吗?”陆衍将脸上的粉末擦拭干净后,随手丢弃了用来擦拭的帕子,看着一脸懵逼的谢邀开口。 他是皇族中人,而为了保证皇子们的安全,他们自小就会服用御医院集天下奇珍药材配置的药丸,不说能解百毒,可起码寻常的迷药毒药,对他们来说是不起作用的。 哦,还有市面上常见的春药也在内,所以也避免了许多皇家丑闻的发生。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见偷袭药倒敲阴棍的计划失败,谢邀也不泄气,反倒就着姿势席将双腿伸展开来,闲适的就地坐在地上。 “我没什么目的。”陆衍看见谢邀咸鱼似的坐在地上,嘴角微抽。 “我只是想确认某些事情而已。” 陆衍淡淡开口,深邃如瀚海的眼中却划过几丝沉重。 “你应该知道,你的祖父先战神谢玖,曾是我的启蒙恩师。” “而你的巨力并非什么奇迹,而是你们谢家独有传承的天纲纯阳体,这种血脉拥有者不仅力大无穷,轻易不得伤,就算受伤也能凭借特殊的体质异于常人的康复。” 谢邀听着这这番话也逐渐收敛了心绪,这可属于谢家秘闻了,非直系嫡脉不得知! “可这种仿若上天恩赐的能力并非没有代价。”陆衍看着眼前的谢邀,完美的五官脸上晦暗不明。 “我的师父也就是你的祖父,他老人家是上一任天纲纯阳体的拥有者。” “师傅年少成名,独身一人单骑连挑赤北十二营,故而一战成名!后接连大败赤北,东驱达掳!得获大夏战神之名。” “此后更是连年征战,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可命运的馈赠,早就暗中注定了代价,师傅他……才不过四十不惑之年便驾鹤西去。” 谈到谢玖的死,陆衍的精致眉眼之间也染上一丝痛意,那个男人是他的师傅,更是他的亚父! 传授他一身武学,教导他明事忠君,就连他放着高贵的小皇子,小王爷不去做,一心投军,保家卫国也是承了他的遗志———守大夏国土,护百姓安宁! “所以你的意思是,拥有这种血脉的人。。。死得早?”谢邀眨眨眼。 陆衍摇摇头:“并非只是如此” “只是越少动用力量,你的寿数就能长些。当年师傅也曾暗自寻访过名医,发现他每一次动用体内的巨力都会使周身筋脉逆转,精血暴虐,久而久之对身体形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或许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这件事师傅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我后来找到了当年为他老人家诊治过的医士询问后才了解了几分。” 陆衍顿了顿才开口:“世人皆以为师傅是往年征战的旧疾突发而亡,但实际上他老人家最后乃是筋脉寸寸涨裂,七窍流血而亡!” 第116章 狠踹一脚 “所以这也是你封住我经脉不让我动力的原因?”谢邀抬起眼看着陆衍。 她黑白分明的瞳孔仿佛能直直看进人的内心最深处。 陆衍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我言尽于此,其中利害你自己掂量,若是还想多活几年,便少动或者不要催动体内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谢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可随即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开口。 “你是我祖父的徒弟,那么按照辈分我该叫你一声师叔了?” 陆衍木着脸,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按理确实如此。 “好师叔,我已然明白了你是为我好了!你快解开封住我筋脉的穴道吧!我保证不再动力了!”谢邀抬起小脸,信誓旦旦的跟陆衍保证。 “师叔就不必了。”陆衍皱了皱眉,可看着谢邀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伸手为她解了大穴。 穴道刚解,男人的手甚至都还没离开,谢邀就脸色一变,顺势将他的大手抱住,双脚迅速出击横着将男人扫落。 陆衍的手被谢邀牢牢的抓住,使他不能动弹半分,只能被动的被谢邀拽倒在地。 谢邀感受着身体内熟悉的力量,一个用力翻身将被撂倒的男人骑在身下,唇角勾笑: “小子!还是落我手上了吧!” 男人的倒下砸起落叶纷纷飞起,枯色的叶子沾染在男人的发丝边,为他完美又深邃的面容增添几丝破碎感,让人不由得想将他淡然的神情狠狠打破,让他如神只般俊美的脸也染上人间的红尘。 “你不想活命我也犯不着拦你。”陆衍没有被人偷袭撂倒后的狼狈感,看着伏在上首的谢邀淡色开口。 谢邀也收敛了笑意,低头对上陆衍的视线。 两双眼睛直直的对视着,一双深邃如浩瀚深海,一双如山间青松的清灵。 “我自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半晌后,谢邀蓦的笑开。 只是纯粹见不惯这小子装逼而已。 笑容间眉眼松散,猫儿似灵动的双眼扬起,女子近距离的笑容美好的像是初阳下第一抹春色般生机勃勃。 让陆衍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那个错误又不合时宜的吻。 谢邀一脸疑惑的看着身下的人原本白皙如玉的俊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薄红。 你脸红什么!这。。。这别想冤枉她了,她可什么也没干啊! “松手!” 似是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陆衍的剑眉蹙起,一张俊脸也彻底冷了下来, 谢邀撇撇嘴,还是乖乖的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没了恼人的对象,陆衍脸上的温度也降了下去,男人站起身,大力的将衣摆上的竹叶抖落下去。 就是很奇怪,长得好看的人即便是用手拂去肩头枯叶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被他做的赏心悦目,优雅无比。 可谢邀看着他的动作却很是来气,这着急忙慌的像是极为嫌弃她似的,心中还未完全消失的坏主意顿时蠢蠢欲动。 陆衍刚简单拍去身上沾染着的脏东西,迎面便是一大堆腐烂的枯竹叶,洋洋洒洒的落了他满身。 而谢邀的报复却远不止如此,借着陆衍被落叶遮挡住视线的几息时间。 悄然伸出自己沾满泥泞的大脚,狠狠踹在男人的小腿骨上,谢邀没敢踹的太狠,毕竟她现在暂时还打不过他,但是不出口气她肯定是不甘心的。 谢邀这一脚下去,不仅成功将男人踹弯了身子,也将他原本洁白如雪的锦袍印上一个漆黑的大脚印。 “小师叔可别怪我,我这是跟您闹着玩儿呢!”谢邀踹完这一脚后立马笑着跳开,不敢停歇的撒丫子跑远了。 如今她穴道被解,自是天高任鸟飞。 至于他口中的血脉逆行的事,不管是不是真的,谢邀也没打算像他说的为了活命就刻意的压抑自己,她宁可痛快的死,也不要苟且的活! 陆衍忍着小腿上传来的钻心的疼,抬头看着谢邀跟个大马猴似的窜出去,很快就没了人影。 这就是小时候师父讲的,他那个乖巧听话又温顺的小孙女? 陆衍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 谢邀逃命似的奔出竹林,见人没有追来才暗松一口气。 她发誓她绝不是怂了!主要是这小子有内力啊,她作为一个熟读科学理论,还是当代现代主义的接班人,对于这种非现实主义的东西向来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 给自己找好合理逃跑的借口后,谢邀才安心的环顾四周。 当初给她带路的小沙弥此时早就不见了踪影,四周除了风吹过竹梢发出的漱漱响声后便再无其他。 谢邀抓了抓又开始疼痛的脑门,对于路痴属性的她来说,来时的路早已如上辈子的记忆般模糊了,只能小鸡点米似的,随便找了个方向走。 话说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她一直走应该也能走出去。。的吧? 可直到夜幕降临,星星都点缀般的悬挂于天际的时候谢邀还在后山打转。 当第十次路过熟悉的竹林入口时,谢邀绝望了。 这么大的地方,静山寺为什么不放个指引路牌什么的!都不考虑有没有人会迷路吗?一点都不关爱她们这些游客!必须打环境旅游局的电话举报! 如果这儿有的话。 谢邀泄气的又换个跟上一次截然相反的方向走,这次没走多久倒真看见些许昏暗的灯光。 “快些走!别磨磨蹭蹭的,若让大师等急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男人粗粝难听的声音呵斥着,让身后跟着的两人脚步愈发快了许多。 两人分别肩扛一个半大的麻袋,看得出分量不是很轻,给二人累的直喘粗气。 谢邀皱了皱眉,这些和尚大晚上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没错,这三人的那光亮洁白的大脑袋,哪怕是在深夜也闪耀着夺目的光。 就是看着身上穿着的僧袍,不像是谢邀白天看见的样子。 谢邀看了看身后,漆黑的夜依旧看不到半分出路,犹豫了半晌,还是脚步微动的悄声跟了上去。 没多久,几人就来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竹观前,小楼修建的极其气派,雕花柱梁也显的美轮美奂。 第117章 竹楼 谢邀看着三人扛着麻袋进入了小竹楼,门口只有两盏灯笼随风飘荡着,看着倒是没什么人守着。 但谢邀不敢掉以轻心,打算从后面绕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个竹楼隐蔽一点的入口。 可还没等谢邀开始行动,耳后就传来另一道灼热的呼吸声。 该死! 谢邀猛的转身,还未挥起的拳头却落入另一只大掌被紧紧包住。 “别乱动!”陆衍低声道。 果然没多久,竹楼的小门又蹭的一下打开了,那三个光头和尚点头哈腰的出来了,只是后面两人身上背的两个麻袋却不见了踪影。 “你怎么在这儿?”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谢邀心虚的转过头,路痴属性什么的,还是不告诉其他人比较好。 看见谢邀有意回避,陆衍倒也没有强行逼问的意思。 “前些日子,京兆尹来报,上京周边多家孩童失踪,寻遍附近的群山和池塘皆不见尸体,而诡异的是这些孩童失踪前,都被父母带着来过这静山寺。” 陆衍眉眼沉沉,抬头看向不远处那座小楼,清晰分明的下颌线宛如划破黑夜的刀锋般锐利。 “所以,你怀疑?”谢邀没有将未尽的话说出来,只是也转头注视着那座亮的通透的小楼。 静山寺是百年名寺,在百姓们心中的威信度不可谓不高,让他们相信孩子在静山寺中,还不如相信说是被拍花子拐走了。 但是谢邀明白陆衍不是一个没有确切证据就空穴来风的人。 若孩子们真的在这里,那刚刚那几人背后背的麻袋里面,会不会就是被迷晕了的孩子们呢。 不知怎的,谢邀突然想起来在禹州庄园的那个地牢三层,那里面关着的也是被从各地搜罗来的孩子们,他们或是被掏心挖肝的做成肉糜,或是被生生砍去四肢当成人彘。 虽然那个罪恶的地方已经被炸成了碎片,可是谢邀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禹州知州,真的就是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吗? 谢邀眼神一凛,若那些孩子真的被带到这里来了,那么今夜她必定是要一探究竟的。 谢邀看向把住自己手腕的大手,眼神示意男人‘不帮忙就别捣乱!’。 “就你侠义心肠?”陆衍嗤笑。 就这么大剌剌的闯进去,不说打草惊蛇,很可能会一无所获之外,就算他们二人强行闯进去了,又能救多少人? 况且,陆衍始终觉得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哎呀,谁说我们要闯进去了,就悄摸着找个狗洞进去看看啊,你这人咋这么磨叽!”谢邀皱眉。 陆衍被她的话一噎,看着挣开他手,像只猫儿似的窜出去的人,叹了一口气。 这竹楼也没有狗洞啊。 。。。。 谢邀弓着身子,小心的不让自己的脚步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小心谨慎的靠近这座僻静的竹楼小观。 竹楼有三层,占地面积不大 ,轻易的就能窥见全貌。 谢邀将脚蹬在竹篱上,一个用力,轻而易举的攀上了足有两米高的围栏,随后耳边也传来衣诀翻飞的声音,谢邀没有回头,他愿意跟就跟呗,若是真有什么不对劲,他也能给她当个替死鬼。 二人无声无息的潜入竹楼,说来也奇怪,这竹楼灯火通明,又通体用竹子所建,可他们进来没有听见一丝其他声音,仿若这里面只是座空楼。 可那三个和尚所说的大师是谁?他们送的‘东西’又去往了何处? 还不等谢邀细想。 “轰!” 巨大的声响将谢邀震的耳鸣不断,她第一时间捂住耳朵将身影藏匿进竹楼的阴影处。 “哈哈哈哈!我终于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竹楼的门大开,一个衣衫褴褛,满面红光的胖和尚从竹楼里跑出来,兴奋的大吼着,手里还攥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抓住他!”谢邀提议。 先逮个人质问问。 “不要冲动!”陆衍不赞同的开口,还没摸清具体什么情况的时候贸然出手只会徒增风险,兵家讲究谋而后动,不可.... 陆衍转头,谢邀早已撸起袖子冲下去了。 “唔唔!”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胖和尚就被谢邀抓住捆得跟肉粽似的丢在陆衍面前。 因为手上没有现成的绳子,谢邀只好将就着把胖和尚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裳扯了个大窟窿,将下摆撕成布条用来将人捆住。 陆衍看着胖和尚因没了遮掩而露出大片细腻皮肤的男人,额角狠狠的跳了跳。 谢邀可不管旁人怎么想的,她只想知道那些孩子究竟在不在这里,又会不会跟禹州那些事扯上关系。 她伸腿踹了一脚胖和尚,将他身子踹的一偏:“说!刚刚给你送东西的是什么人!送的又是什么东西!” 没有收力的一脚直将胖和尚踹的疼的直哆嗦。 “你这样用暴力逼问根本不可能问出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陆衍好看的眉头皱起,刑讯当以攻心为上,皮肉之苦为下,只有找到人真正的弱点和软肋,用以要挟,才能真正摸清一切的来龙去脉,不然,得到的信息也不过是屈打成招的表面功夫罢了。 “他不说我就一根一根用脚碾烂他的手指,再废了他的四肢!”谢邀才不管这么多,又一脚踹上胖和尚的右腿。 “唔唔!唔!”肥胖的身躯疼的不住的扭动着,挣扎间像极了某种白胖的虫子。 这下真给胖和尚疼迷糊了。 被自己上衣的烂布条死死堵住的嘴不住的呜咽着,两只眼睛因疼痛而变的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两个不速之客。 一直让我说,你们倒是给我开口的机会啊! 或许也是发现了胖和尚眼中过于明显的怨念,陆衍蹲下身看着疼的面色涨红的胖和尚。 “你若不知死活的想要开口呼救,大可以掂量是你的嘴快,还是她一脚踩碎你的脑袋快!”陆衍指指一旁双手环抱于胸前的谢邀,威胁道。 胖和尚打了个哆嗦,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煞星! 胖和尚被谢邀两脚踹的没了脾气,忙不迭的点点头,示意自己屈服了。 见人配合良好,陆衍这才将他口中的布条拔出来,因被堵的太久,那破布揉成的塞嘴团子上还粘连着几缕口水。 陆衍的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指尖微动将布团丢远,似乎想拿怀里的帕子,又想起白日在竹林的时候,已经将帕子用完丢掉了。 看见陆衍白玉似的脸隐隐透出不悦,谢邀高兴的挑了挑眉,让你瞎得瑟!受膈应了吧! 第118章 佛家弟子 “说吧!” 谢邀歪着脑袋看着眼前正咳嗽的胖和尚,穿着深色皂靴的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 胖和尚咽了咽口水,微微止住了喉间的痒意。 “贫僧法号圆通,乃是静山寺第五十四代执山弟子。” 胖和尚怯懦着开口。 “这里可不像你出家人打坐修炼的静室禅房。”谢邀嗤笑一声。 从外面看,这里说是某种特色的风月场所都有人信。 “女施主说笑了。”圆通白胖的脸尴尬一笑。 他法号圆通,但他还有个俗家名字叫做钱福禄。 就像他的姓氏一样,他乃是出自通州赫赫有名的布艺富商钱家。 他是父母的第三子,父母有他的时候已年逾半百,好不容易得了他这么一个小儿子,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但也许是养的过于精贵,从小他的身体就不好,三不五时缠绵病榻,喝药比吃饭都勤快。 直到后来一位云游四方的高僧路过他家门前,给他批了命,说他是万里无一的佛命灵体,与佛有缘,若长时间呆在凡尘俗世反而会被浊气沾染,轻则成为一个病秧子,重则夭折,根本长不大。 这话可吓坏了他家中的一双老父母,纵使万般不舍还是将他送到这远近闻名的静山寺中。 也不是没想过找个离家不远的地方出家,可那高僧却说非名寺不可,寻常寺庙佛缘不够,香火气不足,压不住他的命。 于是他才不过三岁稚龄就被送上了山,当了和尚,还因着十几年的资历混了个执山当当。 “所以我真是这静山寺的僧人,不是什么坏人。”圆通解释道。 “说正事!”谢邀皱眉,谁愿意听他说什么他的身世。 怕谢邀又踹他,圆通也就是钱福禄接着开口。 他上山后跟着寺里的师傅们修习佛法,日复一日身体也倒真的好了许多,父母见此更加相信那位高僧所说的话。 可随着一天天长大,钱福禄也开始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佛经的枯燥乏味,也经常让他感觉到厌烦。 可为了他的健康,父母还是坚决不允许他下山,甚至派了家丁在山下守着。 可他们也知道山上清苦,于是不时送些外面的奇书戏本子,给他解解闷。 钱福禄就这么偶然间发现了一本关于道教宣扬炼丹修炼的书。 这一下可给他打开新大门了,他从未见过有如此神奇的东西,书中所描述的种种丹药的神奇效果,让他不禁心驰神往,若他也能冶炼出那般神迹,那该多好! 说干就干!钱福禄写信央求了父母,让他们给寺中捐了大笔钱财,允他在后山处修建了一处小竹观,只说是他受不惯山中禅房简陋,想自己独立门户。 钱家父母只要儿子不闹着要下山,他们自是千允万允,毫不吝啬的大笔银子送到静山寺,而静山寺虽是佛门之地,但菩萨不也要吃香火嘛!于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只是寺中人以为这钱福禄小少爷是真是受不惯禅房的破旧才想自己住的,丝毫没察觉到他每日做完功课后就待里面炼丹呢。 这一个佛门和尚却爱上了道家的炼丹之术,若让佛祖知道了,怕都是要生生气死了。 “所以你手中的瓷瓶就是你刚炼出来的丹药?”谢邀颇有些无语的开口。 “嗯嗯!” 钱福禄点点头,用双下巴指了指脚边的白色小瓷瓶。 谢邀顺着看过去,弯腰将瓷瓶拾起,刚打开塞住瓶口的木塞,就感觉一股刺鼻恶臭迎面而来。 谢邀屏住呼吸,将白瓷瓶里的药丸倒出来,里面只咕噜噜的滚出一颗鼻屎大小的漆黑小球。 若不是太臭了,谢邀还以为这人将抠的鼻屎收集起来塞里了。 “那你这是什么疗效的丹?”谢邀发问。 道家的炼丹之术,虽其中的丹方也是号称能延年益寿,丹到病消,但毕竟跟姜暮烟所擅长的炼药不同,一个是用各种治病的药材搭配调制而出,一个是真给你喂朱砂啊!也不管你命硬不硬。 说到自己的丹药,钱福禄胖成褶子的双下巴都挺直了几分。 “此丹名为美颜丹,有排毒养颜,滋润肌肤之效!” 谢邀看着手中这一团鼻屎球,这东西要是真能美颜,她把头砍下来给这胖和尚当凳子坐好吧! 似是看出谢邀脸上的不屑,钱福禄又补充道:“这枚丹药乃是我在丹炉中冶炼了七七四十九天,辅用以三十天微火,十九天炙火才方可大成!” “哦!烤了这么多天就烤出一团鼻屎球。”谢邀冷笑。 “你!”钱福禄气急。 “够了!” 陆衍按住已经疯狂突突跳个不停的额角,止住了这场闹剧。 “你说你在这里炼丹,那方才鬼鬼祟祟的三个人是往你这送了什么东西!”陆衍扯回偏离了航线许久的正题。 “山中物资匮乏,我...我炼丹天资并不算好,用料损耗也颇大,所以常常托人向山下采买炼丹所用的材料。” “带我们去!”陆衍并不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将人提起。 而这竹楼中似乎也真如这人所说,除了偶尔过来送东西的人,整座楼就只有他一个人,所以谢邀他们潜入进来的时候才会觉得静悄悄的。 等到钱福禄被拽着打开丹房的门,谢邀将刚送来堆在角落的两个麻袋拆开,里面果然是装的些硫磺,硝石等炼丹常用材料时,二人才确信他说的是真的。 其实谢邀听到一半就已经不太怀疑这人了,主要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一戳颤巍巍的,大号的滑腻布丁,一拳过去,想必能哭好久的那种。 不过,如果不是这里,那那些孩子的下落又在哪里呢。 谢邀与陆衍对视一眼。 “你们...现在该相信我了吧!”钱福禄吸了吸了鼻子。 他的手还被捆着,只有脚刚刚被暂时解开了。 现下他上身衣衫不整,破出老大一个洞,裸着光溜溜的膀子,冻的他瑟瑟发抖。 在长时间的捆绑下,原本白皙细腻的上半身也被勒出一条条红色的印子,看着滑稽又可怜。 第119章 是不是就把我当傻子啊! 谢邀轻咳着,将头转到另一边,不去对上男人的眼睛。 陆衍瞅了一眼身旁一脸心虚的谢邀没有说话,但还是帮着将钱福禄身上捆的结结实实的布条解开。 “冒犯大师,实非吾等所愿,只是人命关天,一时情急,还望大师见谅。” 陆衍一口一个大师,语气很温和,让钱福禄心中的怨气也散去不少。 见谢邀二人穿的虽然简单,但作为家中行商的他还是看出二人身上的布料都是上好的料子。 想来也是非富即贵,他初时以为这两个是迷路的游客,可见谢邀一上来就要打要杀,又以为是强盗,可还是没想到这二人竟然是捕快! “二位捕快大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什么了!这里是佛门之地,讲究清规戒律,哪里会牵连上人命呢!”听见陆衍话中的意思,钱福禄瞪大了双眼。 见他将二人认作了查案的捕快,陆衍和谢邀对视一眼,索性将错就错下去。 “实不相瞒,大师。”陆衍双手合十。 “前些日子上京周边的村子无故失踪了很多孩童,无论如何寻找都不见其踪迹,而这些孩子们都曾被父母带来过静山寺上香还愿,故而我等才会贸然打扰贵寺。” “原来如此!我就说寺里有宵禁,普通香客这个时辰早就下山了,后山怎么会还有人,原来你们竟还是偷跑进来的!”钱福禄像是找到了把柄般的质问道。 这人注意点是不是有点偏? 谢邀不耐烦的柳眉一竖:“你有意见?” 钱福禄顿时小眼儿一僵:“没...呵呵,您说笑了。” 陆衍看的好笑,在陌生人面前,他这个惯来被敌人称为玉面罗刹的人倒不如她如此直接来的唬人了。 “你只说最近在寺中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就可以了。”谢邀语气微沉的开口,今夜的无功而返着实让她有些烦躁。 钱福禄还真就认真的思考回想了一下。 “这我们寺中上百僧人,即使我在静山寺待了二十几年,也不能保证了解每一个人啊!”钱福禄苦着脸。 他出身好,与其他弟子们出家的原因又不大一样,所以也不太能和他们说到一起去,加上自从他痴迷炼丹之后,也常常就待在这竹楼里,深出简入的。 “可你是最合适的不是吗?”谢邀扬了扬眉。 钱福禄呆住,这是什么意思? 陆衍听见谢邀这句话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 众多孩童失踪,可偏偏就都来过这静山寺,若其中没有关联,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但没有确切的证据,即便是派了重兵来,也会有损官府的威望,和引起百姓心中的不满,毕竟这静山寺的信徒香客可不少。 若是让这钱福禄作为他们在寺庙中的耳目,悄悄注意着某些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再顺藤摸瓜,那么事情就会好办很多了。 “不行!我不干!” 钱福禄脸上的肉甩成波浪般的弧度,直将脑袋都摇圆了。 他就想安安静静的做他喜欢的事,况且,是他们强行闯入了他的竹楼,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捆了他,还踹了他两脚! 他还没说什么呢,现在还要他当卧底?这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 “对啊!”谢邀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我!”钱福禄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嗨!多大点事啊~” 谢邀哥俩好似的走过去搂住钱福禄的脖子。 钱福禄二十几年的和尚生涯一向活得清心寡欲,这还是第一次有姑娘离他这么近,虽然这个姑娘比母夜叉还凶,但还是让他受宠若惊。 “我跟你讲啊小钱!”谢邀搂住人继续循循善诱。 “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更何况还是些孩子们,你可是出家人,出家人不都是讲究慈悲为怀的嘛!你能忍心这么多孩子都没了音讯、他们的父母该有多伤心啊。” 谢邀说的情到深处,甚至还悲伤的耸了耸肩。 “可是我娘说等再过几年,我身体好些了就再找那个高僧给我看看,如果可以就能让我还俗啦!”钱福禄油盐不进,言下之意就是他并不是自己愿意当和尚,也并没有出家人的慈悲心。 谢邀噎了一下,看着他都快长出三层下巴的脸,这还叫身体不好? 没办法了! “看见他了吗?”谢邀指了指身后的陆衍。 “嗯啊,怎么了?”钱福禄跟着谢邀的手看了看陆衍,就算这位公子长得俊美绝伦,玉树临风,他也是不会动摇的! 陆衍听着谢邀突然有些似曾相识的话,心底突然浮现出不妙的感觉。 “那你可真是太孤陋寡闻了!连这位公子你都不认识?”谢邀高声道。 陆衍发誓,谢邀要是敢说出他的真实身份,他一定会再封住她的筋脉,并且还以十年为期! “他可是我们京兆尹大人的小舅子啊!”谢邀接着说道。 陆衍:“........”还不如说出去呢。 “小舅子?”钱福禄诧异,原来是这样吗? “你要知道,你若是答应了我们,你以后就是在京兆尹的小舅子手底下干事了!以后何愁没有吃香喝辣的日子啊~” 谢邀心照不宣的嘿嘿一笑。 京兆尹可是相当于现代首都的市长官衔了,虽然不比王公贵戚,但在小老百姓的眼中已经是顶天的官了,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嘛。 “可是我娘说了,富贵不能屈,贫贱不能移!”钱福禄还是摇头。 谢邀:我(*^&^%^$^*^*&(*^* “你若答应帮我们,以后硫磺硝石等炼丹的材料无限制的免费供应给你。”陆衍淡淡的开口。 钱福禄眼神一亮,要知道、大夏朝矿产并不算丰富,硫磺还比较好买,可硝石这种东西,一般都由官府严格管控着,不然他也不会花重金从外面买,还这么偷偷摸摸的深夜送了。 钱福禄想到那只有半袋子的硝石,扭捏的点点头:“那…那好吧。” “不过我只负责观察递消息,别的我不干啊!”钱福禄想到什么又急忙补充道,他只想炼丹,并不想被莫名其妙的牵扯进什么麻烦的事情中去,丢了他这二十几年精心养护的小命。 谢邀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害怕,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你放心吧!谁有事你都不会有事的,我跟你说过,他可是....\" “京兆尹的小舅子。”陆衍接上她的后半句话,顺便将她的手从钱福禄的身上拿下来。 “后面如何联系,会有人给你消息的,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陆衍丢给钱福禄这句话便将谢邀拉着出了竹楼。 钱福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夜风轻轻拂过他胸口那处破了的大洞下的肌肤,给他冻的一哆嗦。 第120章 差一点劈叉 出了竹楼陆衍便放开了谢邀的手,谢邀沉浸在思绪里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你相信他?”谢邀忽的开口。 “静观其变吧。”她没有指名道姓,但陆衍知道她说的谁。 “我派去查探的探子曾回禀,有人曾看到过,有一位云游僧人曾去过失踪孩童们的家里。”陆衍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 “僧人?” 谢邀皱眉。 这让她一下子就想到,钱福禄也是因为被什么高僧所谓的一句话就被送上了静山寺呆上了这么多年,那这么说当年去钱家的和去失踪孩童们家中的僧人,又是否是同一个呢? 若是!那当年很可能就并没有天生佛命的说法,那他们为什么要骗钱家?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失踪的孩子们又去哪里了呢? 重重谜团似迷雾般笼罩着谢邀的心头。 “走吧。”男人突然开口打断了谢邀的思绪。 抬头一看,天色已经蒙蒙亮,远处天际甚至已经有了朝阳初现的红光。 “就这么走回去?”谢邀苦着脸。 她本来就将近在竹林口绕了半夜,又折腾这许久,她现在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回去找钱福禄借个宿,让她先睡一觉先。 陆衍抬起薄薄的眼皮看了她一眼,谢邀假装没有看见他眼里''你怎么这么废''的鄙夷。 “咻~”陆衍将手放在唇前,薄唇轻启,打了一个极其完美的呼马哨。 谢邀暗忖、他要是拿这逗小孩儿,没有一个小孩儿能扛住不尿炕! 不多时,一匹漂亮的银鬃马从远处疾驰而来,还是那匹陆衍回京时骑着游街的那匹战马! “你咋骑着马上来的?!”谢邀惊叹道。 不是说上山的路就一条吗?昨天都差点没给她整死! “对于你们来说自然是只有一条。”陆衍淡淡的开口。 不过又是一种为了哗众取宠、夸大其词的说法罢了。 谢邀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因为她现在眼馋的都要流口水了。 她眼神贪婪的看着眼前银鬃马那流畅而富有力量的肌肉线条,又忍不住摸了摸它漂亮的鬃毛,却换来它不耐烦的粗气声。 陆衍牵住缰绳,拍了拍自己的伙伴示意它不要这么暴躁,随后衣诀翻飞之间,长腿一个用力就上了马。 谢邀也想骑着试试看,但陆衍扫过来的眼神很明确,要么坐马屁股,要么自己走回去! 想了想这偌大的后山,谢邀还是果断的选择了马屁股。 坐在颠簸又摇摆的马屁股上,谢邀回首望着渐行渐远的静山寺。 在禹州的时候 她曾答应了刘王氏帮她救出囡囡,交给她爹爹,但是她没有做到。 是她食言! 她刚开始自栩并不与这个虚构的封建世界共情,可或许是为了弥补,这次,她也定要将这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 山脚下 “母亲!” 白睬馨一脸担忧的迎上康秀郡主。 “可派人将寺里搜过了?”康秀郡主蹙起弯眉。 她昨儿个快黄昏都还未见她们二人归家,心下担忧,正想遣人来问,却得到说二小姐谢邀自上山后就再没音讯传下来的消息。 只馨儿小姐下来了,据说是二小姐与故人相逢,她不便打扰,祈完福后便想着过去找她,却始终不见人影,眼看静山寺的宵禁要到了,她也只好下山来看是不是她先回来了。 可山下只有苦苦等候的仆役,哪里有谢邀的身影? 白睬馨这才慌了神,一边让人回府衙禀告了康秀郡主,一边又让护卫仆从们在四周找人。 是以,不但护卫们找了了谢邀一整夜,就连康秀郡主也是天色还未亮时,就急急的派人备了马车赶往静山寺。 “我已让人询问过静山寺的方丈,寺里轻易不留外客,即便有也不过数人,都有登记在册的名目,而且寺中僧人也并未发现寺中有落单迷路的姑娘。”白睬馨美目含愁,略显苍白的脸看的出她昨夜休息的并不算好。 “好孩子,你先别担心,你自己的身子也要紧,不如你先行回府去,这里有我呢。”康秀郡主怜惜的摸了摸白睬馨被晨间雾气沾染的有些泛着凉意的脸。 “妹妹现在不知道身处何地,我如何能安心的回去呢。”白睬馨垂下眼拒绝。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没看好邀妹妹,她也就不会走失了。”自责愧疚间,晶莹的泪珠不知何时也一颗一颗顺着她温玉般的脸颊落下。 “这如何能怪你?”康秀郡主皱眉。 “她本就不如你懂事乖巧便罢了,我只求她安分守己,能够不给我惹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她这么大个人了,转眼间便能走失!我看兴许是她自己又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康秀郡主怒其不争。 “母亲兴许是误会了,邀妹妹不是这样不懂事的人,或许....或许她只是还不能接纳我,才选择自己一个人走掉的吧。” 白睬馨这副明明受尽委屈,还努力为别人找借口的模样更加刺痛了康秀郡主的心,她一把握住白睬馨有些冰凉的手: “走!回府!那个逆女自己顽劣不堪,让她吃吃苦头也好!” 康秀郡主本来一开始还挺担心的,但现在心里却越想越气,索性将派出去找人的护卫们直接叫了回来。 下人们看着脸色不好的康秀郡主愈发大气不敢出。 “母亲,不可!邀妹妹即使再有功夫,若是遇上那等穷凶极恶的歹人可就糟了。”白睬馨摇摇头,又伸出手为生气中的康秀郡主顺气。 白睬馨这话又让康秀郡主想起了与谢邀的初见,仗着自己有着几招三脚猫功夫,就目中无人,自以为能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心中更是火大。 “我看她在外生活了十几年不也好好的吗?我看她就是野惯了!” “您还真说对了!” 平淡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将二人惊醒。 “邀妹妹......殿下?”白睬馨喃喃道。 只见谢邀与陆衍二人同乘一骑,在威武漂亮的银鬃马上宛若一对相称的璧人般亲密无间。 谢邀看着这两个背后说她小话的人,脸上面无表情,只伸出腿想一个帅气的翻身下马。 但奈何腿太短没够着地不说,人还卡住了。 一时之间,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 “.............” 最后还是马上的另一个人大发慈悲般的伸出大掌将谢邀的后领子提起,再轻轻放到地上,才解决了谢邀即将在马屁股上劈个叉的悲剧。 “不知殿下与邀妹妹这是?”白睬馨收回脸上的错愕,努力维持住表情开口道。 第121章 你妈打你 “顺路而已。” 陆衍淡淡的低头开口,他并非没有听见方才二人的对话,但他向来不插手无关的事,向康秀郡主微微颔首示意后便打马离去。 白睬馨咬紧下唇,看着陆衍淡漠离去的身影,陡然间,一种诡异又激烈的情绪占据了她的心底,他们竟然孤男寡女的整整相处了一夜!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 她一直有种莫名的感觉,却一直懵懵懂懂不得分明,她现在才明白了,那是一种被人抢走重要东西的气愤感!是一种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偷走的焦灼感! 从小到大,没人会不喜欢她。 她才应该是那个被瞩目被疼爱的! 为什么?为什么非是这个除了出身什么都不如她的谢邀!长相不如她秀美,不说才华,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懂,整日的大大咧咧,粗俗又莽撞。 只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就算是金尊玉贵的出身,就算圣上为了抬举谢家给她封了个女将军的名号,也依旧掩盖不了她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气息! 如果。。如果她成为了真正的谢家女儿,唯一的女儿,那么殿下会不会多看她一眼呢。 “你表情好丑哦~” 谢邀猛的凑近白睬馨的脸,距离近到几乎能看见彼此脸上细小的毛孔。 白睬馨嫉恨的眼神一顿,刚想掩饰些什么,然而还没等到她开口说话,一旁的康秀郡主就率先发怒了 ”谢邀!” 听见声音,谢邀叹了口气,不在意的转头看向厉声开口的康秀郡主。 “啪!” 重重的一个耳光将谢邀的脸打的偏向一侧。 不说在场的的下人们,就连白睬馨也被吓了一跳。 康秀郡主整个人都气的微微颤抖着,初初被谢邀听见话的尴尬感早就消弭了下去,剩下的只有她不仅擅自夜不归宿,还不知分寸的与外男度过一夜的愤怒感。 哪怕对象是身份尊贵又是京中无数贵女梦寐以求的良婿征北王陆衍也不行! 虽说公爹在陆衍小的时候受先皇所托,为他启蒙了几年,但自从公爹去世,他便再无与谢家有所来往,所以谢家私下与他并不算得亲近。 不说他的身份,自小受过的良好教养的她也绝不允许家中未婚的女儿做出婚前苟且这种丑事来! 谢邀垂下眼没说话,只是用舌尖顶了顶脸颊内里的肉。 “从今日起,回你自己的院子禁足三月,没有我的允许,不允许你再出门!”康秀郡主眼中是浓浓的失望。 “母亲.......”白睬馨试着想开口求情,却被康秀郡主打断。 “我们走!” 康秀郡主拉着白睬馨登上了马车,很快马蹄声哒哒响起,只剩谢邀一人独独留在原地,旁边还有一辆灰扑扑的的小一点的马车和几名护送的亲卫。 “二小姐...”一旁的亲卫小心的开着口,几乎都不忍心看谢邀脸上的表情,康秀郡主这些年如何思女心切,满上京无一人不知,可真正的二小姐回来了,康秀郡主反倒将一腔母爱转移到了馨儿姑娘身上。 虽然馨儿姑娘温柔又善良,可二小姐才是府中正经的小姐啊,郡主这.... 亲卫抬起头,却正好看见谢邀脸上古井无波的神情,细看之下,黑白分明的清澈瞳仁里竟还闪过一丝兴奋诡谲的光。 这...这二小姐不会伤心傻了吧! 没有注意到身旁内心里正上演家庭伦理剧的亲卫,谢邀长睫微动,终于让她抓到小尾巴 了呢。 就在刚刚,或许刚刚她与陆衍同骑的场面刺激到了女主角,让她的内心波动过大,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契机,她竟然偶然听见了一串类似于规则崩乱纷杂的声音。 “天道...自主....天命....掌控。” 谢邀在回程的马车上反复回想着这几个字。 祂曾说过,祂是这个世界的小说意识,那么也算是这里的天道,那自主又代表什么?天命又是谁的天命?女主角白睬馨的还是男主角陆衍的?最后一个词语则是掌控。 谢邀眉头轻锁,掌控什么?又是谁来掌控? 一层又一层的问题仿若被重重铁链缠绕住的铁塔,将真相紧紧锁在里面,无论如何也窥不见其真实面目。 但没关系,谢邀心头轻晒,紧缩的眉头散开。 她最喜欢的就是将事情剥丝抽茧,当谜底揭晓那一刹那,露出下面肮脏又腐朽的底色时,总是她最有成就感的时候。 “二小姐,到府里了。” 随着逐渐平稳下来的马车,护卫的话也隔着厚重的门帘清晰的传了进来。 双脚跨进大门,谢邀就清晰的感觉到府中气氛的不对劲。 不仅以往对她恭恭敬敬的仆妇们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就连来迎她的小桃也是满脸的欲言又止。 谢邀对于这些一概忽视,目不斜视的直入卧房。 无非就是她夜不归宿致使康秀郡主大发雷霆的事被传出来了。 在民风开放的大夏朝,女子外宿依旧是件足以影响家族清誉的事,或者说,即使是再民风开放,封建制度下的女子拥有的自由依旧少之又少。 她们不被允许自由恋爱,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一言一行皆受规矩礼仪限制,哪怕本身就拥有不俗的才华和过人的天赋,也会因为性别,因为生而为女而受到天然的压制。 就像在秋猎的大殿上,哪怕圣上只是玩闹似的给了她个不过掌兵三百过家家似的八品小官,就激的那些大臣们脸红脖子粗的。 而大夏朝史书留名的女将却不下十位,可想而知,在当年女子处境更为艰难的时候,那些人又是怎样为后世的女子搏杀出一番如今已算开明的现在。 起码现在女子们能够不再头戴幕帘惟帽才能出街,也能自由的出来做工露面,虽然从军当官依然还是男人们的天下,但是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被外男触碰了一下胳膊就要自断其臂的时代了。 所以,在谢邀看来,现下对女子还依旧残留的束缚,不过就只有清白的名声,贞洁的躯体,以标榜男权社会最后的权威。 而真正强大的人,从不遵从别人制定的规则,她们本身就是规则。 所以她从不怕世人的流言蜚语、言语攻奸,对她来说,只要她拥有让人畏惧到不敢再置喙的实力,那么一切都是浮云。 不过想到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谢邀倒是脚步顿了顿。 她当时正好在凝神倾听那不可名状的呓语,所以对于那一巴掌也就生生受下来了,想到这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得劲儿。 虽然说你妈打你不讲道理,但是她可没承认她是她妈啊!以她在现代社会的身份来说,她就是个无父无母,天生天养的孤儿。 这来到这儿,倒也不必刻意装作孝子贤孙,那这莫名多出来的枷锁,不要也罢! 第122章 禁足 名姝院内,小桃站于谢邀身前,看着谢邀脸上的神情明明灭灭。 “禁足?” 谢邀眉头微微皱起。 “门房说郡主吩咐,不…不准让您出大门一步,让您在家中好生反省。”小桃小心迟疑的看着谢邀开口。 谢邀笑了:“那你有没有告诉他们我今日是去校场点兵的。” 她现在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小姐,就算官再小也是亲封的安平将军啊! 手下的三百步兵,不说收服,也得去认认脸吧?谢邀可从没想过占个虚职不干事儿,况且,越接近权力中心,对她要调查的事情也越有帮助。 小桃听见谢邀的话,也愣了一愣,似乎也是没想到自家小姐真的要去点兵任职。 大夏朝拥有虚衔的女子不少,但更多的是诸如县君、乡君、夫人之类的女阶位份。 而上一个被封为将军,还手中握有实权的女子,则是冀家的老太太——刘秀英。 她的军衔则是从当年的平乱中用无数次的生死之战中挣出来的,而与自家小姐这种看着谢家的面子上抬举的,在朝中的分量自然不一样。 如今先不说小姐能不能服众,眼下康秀郡主这个当家主母的禁足令就已经是个难题了。 “走吧。”谢邀也没打算为难本就只是个丫鬟的小桃,站起身理了理衣摆,随即大步向外走去。 “哎…小姐…小姐等等我!”小桃一晃眼,谢邀就已经率先走出一大截,慌不忙的也跟着出去。 上次谢邀去祈福就没让她跟着,她也不好违逆主子的意思,便留守在名姝院里。 可没想到随后就发生了那档子事,她也被自己的母亲陶嬷嬷狠狠揪了耳朵训诫了一番。 二小姐才刚归家,许多规矩都还不懂,那她这个贴身丫鬟有时候就要懂得及时规劝主子,这也是康秀郡主特意将她送来的原因。 可是… 小桃看了看谢邀迈着大步向前的背影。 虽然二小姐与她相处时间不长,可待她是很好的,不仅从不苛责她,还愿意体谅她这个卑微不起眼的小丫鬟。 除了这个,她还觉得二小姐的身上总是有种别样旺盛的特殊的生命力,像是不论在什么境况下都能野蛮生长。 不似被困在四方宅院的她们,抬头是被困住的一寸天地,低头是被各种规矩教条束缚的泥泞双脚,她们不是菟丝花,却还不如菟丝花。 她总是一往无前的,浑不在意他人的说法和目光…二小姐她活的很自由呢。 —————— “姑娘、二小姐来了。” 周嬷嬷掀开内堂的珠帘,看向榻上的二人。 此时康秀郡主正侧倚在软榻上,美目微微轻阖,而白睬馨则跪坐于康秀郡主身后,一双柔夷轻点于康秀郡主额头双侧,顺着穴位一路点按着,不轻不重的力道不由得让人昏昏欲睡。 珠帘碰撞的声音本就让她有些不悦,又听见把自己气的心肝痛的名字,额角更是跳动不已,康秀郡主秀眉蹙起,被舒缓不少的头痛又卷土重来。 还未等她说话间。 “二小姐、二小姐、不能擅闯的!” 外面小丫鬟的阻拦声响起。 “让她进来!”康秀郡主出声。 很快,谢邀带着身后的小桃大剌剌的也进了内堂。 看着谢邀一身短打男装,康秀郡主眉目皱的更深了。 “你这是穿的什么?我不是已让绣娘给你裁剪了新的衣裙吗?” “你这样究竟是在下谁的脸面!” 她特意命人去请了京中上好手艺的几位绣娘,专程为了她裁剪的新衣,她竟是一件也不穿! 除了在猎场穿过的骑装,整日不是短打就是男装,穿的不伦不类的,传出去镇国公府的脸面何存! 她还未归家之前就听说整日混迹在镖局武馆里,与一群男人们称兄道弟也就罢了。 她可以念在她年纪小不知事,没有受过正经的的教诲而不去追究。 但现下她已经是镇国公府的嫡出二小姐,更是她与业郎的孩子。 怎可还如此不修边幅,肆意妄为! 谢邀抬起头直视着康秀郡主不悦的双眼;“我并没觉得我这样穿有什么不好,况且!” “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呢?” “二小姐..” “二小姐慎言!” 这话委实重了些。 不仅一旁的周嬷嬷小桃急忙开口试图阻止谢邀,就连康秀郡主身后的白睬馨也惊讶的看向谢邀。 她是疯了吗?竟然口出如此不逊之言! “逆…女!” “你是我的女儿,我没有资格,谁又有资格!” 康秀郡主猛然站起身,身体被气的不停颤抖着。 “我从不是你的女儿,你期望中的女儿是乖巧温顺且优秀的,可你想错了,我自小在野狗碗里抢食,喝的是生水吃的是剩饭,整日里想的不是诗词歌赋风花雪月,而是如何在下个明天不被冻死、饿死。” 谢邀眉目淡淡的开口。 这些不仅是原身真实的遭遇,她自己的经历也是相差无几。 在原本的世界里,她诞生在一个雪夜,或许是家里穷养不起,又或许是因着是个女孩儿的缘故。 她还不足满月就被抛弃在福利院门口,院长发现她时,大雪天她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脏毯子。 这么冷的天,也难为她没被冻死,还能哭的特别响亮,所以才将起夜出来上厕所的院长吸引了过来。 可惜,安稳日子还没过几年,院长妈妈就病逝了,福利院的副院长携着公款和社会好心人捐赠的善款跑路了。 她们被转到另一家福利院去,可没想到,里面的院长是个恋童癖! 在男人的魔爪伸向年仅八岁的谢邀时,她麻利的跑路了。 可一个八岁的孩子脱离了福利院,自然下场也不会多好。 因为年纪太小,做工也没人要,她偷过面包店过期的面包,被人发现被打了个半死,也吃过餐馆的潲水,翻找过臭气熏天的垃圾桶,只为寻找到一点还能入口的东西。 因为饱一顿饥一顿,又吃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的缘故,她在又一次躲在角落等着餐馆倒泔水时,发着高烧晕倒在地。 从而被那个组织捡了回去。 自此过着日复一日的训练,暗无天日的生活。 第123章 那我走? 收回已经仿佛遥远到上辈子前的记忆,谢邀淡淡的垂下眼。 而软榻上的康秀郡主听完谢邀的话后她的脸色也顿时惨白一片。 “你….” “我一心想让你融入上京,融入我们这个家,难道还有错了?”康秀郡主语气颤抖着开口。 她知道她亏欠谢邀良多,但正是因为她从小流落在外,并没有在她身边,她才愈发想要她赶紧重回正途,好好的学好规矩礼仪,琴棋书画,以后也能嫁得良人幸福一生。 “那多谢你的美意了。”谢邀微微颔首,仿佛真的在道谢。 “但我想你已经有了新的..”谢邀看向白睬馨顿了顿才继续开口; “并且是你满意的女儿,那只希望你从此不要再干涉我,限制人身自由什么的,着实让我苦恼呢。”谢邀耸了耸肩。 “好!好!好得很!”康秀郡主几乎要被谢邀气的背过气去。 “母亲、母亲您消消气,邀妹妹不是成心的。”白睬馨怕康秀郡主真被气出个好歹来,慌不忙的轻抚她的胸口帮她顺气。 “既然你不愿意做我的女儿,那你从此也也用不着再认我了!”康秀郡主一时脑热,口不择言的话便脱口而出。 只是话才刚刚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起来。 可想法一瞬,抬头就看见谢邀脸上那副依旧无所谓的神情,心中才稍稍低下去的怒火又腾的一下燃起来。 “难不成你真以为你那芝麻大的官职真是靠你自己得来的?没有谢家,没有你父亲、祖父和我的面子,谁知道你谢邀是谁?” 康秀郡主的讥诮几乎快溢出眼眶,她从未说出过如此尖锐的话语,可她迫切的想让谢邀明白,没有了家族的庇佑,她什么也不是。 所以她更应该珍惜她现在拥有的一切,而非反抗忤逆于她。 可谢邀的反应却与她预想的完全不同。 “这样哦。”谢邀点点头。 康秀郡主的眉头刚松动一点,还以为她知道服软低头了时。 “那我走呗?” 谢邀说罢,还不等康秀郡主说话,便率先转身离去,一如她身无一物的来,也不带任何东西的走。 小桃本来看见谢邀敢公然顶撞康秀郡主就已经很震惊了,如今看她更是说走就走,脸上更加惊慌了,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跟着谢邀的步子一同向外走去。 看见谢邀要走,一旁的周嬷嬷再也忍不住开口规劝康秀郡主道。 “姑娘,二小姐是您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们母女本就是天底下最最亲近的关系,何至于要到如此地步呢?” 她是看着自家姑娘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如今总算苦尽甘来,合家团圆了,又何必因为一时意气伤了母女之间的情分呢。 而眼下国公爷恰好不在府里,大少爷更是还在院子里养伤,姑娘还吩咐着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母女二人之间如今连个讲和劝解的人都没有。 周嬷嬷担心她们二人再这么剑拔弩张下去,哪怕是深如血脉的骨肉之情,迟早也会被消磨的分崩离析啊! 第124章 上职 听见周嬷嬷的话,白睬馨也跟着握住康秀郡主战栗不止的手。 “是啊,母亲!邀妹妹只是少不更事,还不懂的您一片用心良苦的用意而已,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可康秀郡主现在已经被气的完全失去理智。 “谁都别拦她!让她走!”康秀郡主挥开白睬馨的手,厉声开口!她就不相信离开了镇国公府,她就能过的更好! “姑娘!”周嬷嬷急的直跺脚。 就让二小姐这么走了,母子间就真的留下了隔阂了。 看见谢邀的身影利落又坚决的离开视线时,半晌后,康秀郡主还是脱力般的跌坐在软榻上,脸色也变的越发灰败起来。 谢邀刚回来的时候,她对她的印象并不算是很好;她狡诈又顽劣,不守规矩又颇爱招摇,还害的琰儿被他父亲用刑。 可再怎么说,她始终是她的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也是她曾如此期待如此喜爱的孩子。 归家之后,谢邀一直对他们表现的不咸不淡,喜怒皆看不出半分,她便以为那孩子天生性格只是有些冷情,可原来,那孩子也是怨的。 康秀郡主的眼中逐渐浮现出晦暗的雾气,无数种复杂情绪在其中交织纠缠着。 “母亲?” “母亲?” 白睬馨轻柔担忧的的呼唤将康秀郡主的目光吸引过来。 害怕康秀郡主太过伤心伤了身子,白睬馨努力的转移着她的注意力。 “母亲莫要伤怀,您还有馨儿呢,我让小厨房炖了些雪梨银耳汤,母亲用些吧。”白睬馨将小脸支在康秀郡主的臂膀前,整个人宛如小兽般孺慕般看着康秀郡主。 看着眼前的人,康秀郡主的眼前又恍惚浮现出另一张脸,可很快便消失不见,再寻不得半点踪影。 “好”康秀郡主眼神仿佛还残留一丝丝呆滞,可随后便重新挂上了温柔的笑意。 康秀郡主宠溺的捏了捏白睬馨秀气的鼻头:“还是我的馨儿贴心~” “那母亲等会可得多用些,听下人们说,您最近晚间又咳嗽了…..”白睬馨撒娇道。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个小操心鬼!” 一时之间,母女二人其乐融融,就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而一旁一直静静看着的周嬷嬷目睹了这一幕,眼中神情惊疑不定。 —————— 花园内 “小姐…咱们真要离府吗?” 小桃两步并一步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谢邀的步伐。 “对啊,我又不说假话。” 谢邀瞅了一眼她跑的艰难,并且没比自己长多少的小短腿。 “你跟着我干嘛?去去去,回名姝院待着去,我是去上班,校场舞刀弄枪的,带着你不方便。” 小桃不明白什么叫上班,但是她知道这是要丢下她的意思,想到上一次就没跟着去静山寺,所以才惹出这一系列事情来。 她猛的加快速度,快步走到谢邀的前面,直直的跪了下去。 “一日为主、终生为主!小姐是小桃的主子,主子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求小姐带上奴婢吧,奴婢肯定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碎圆石子铺就的小路,穿些薄底的鞋踩上去都硌脚,更别说跪下去了。 谢邀垂目看着眼前这个双眼晶亮的小丫头,再一次感叹自己这该死的人格魅力。 “你当真要跟着我?” “嗯嗯”小桃点点头。 “哪怕会吃不饱穿不暖、天天只有一个馒头度日?”谢邀试图劝退她。 “奴婢会绣荷包、会缝补衣裳、还可以帮人浣衣赚钱,定然可以照顾好小姐的。”小桃自信满满都开口。 “那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谢邀蹲下身子与小桃平视,眼底探究的光几乎能将人剥光般锐利。 一个国公府里的大丫鬟,可比某些小官家的嫡女过的还舒服了,况且她母亲还是国公府的管事嬷嬷。 小桃却向谢邀瞌了个头才正色开口:“奴婢自小生在国公府,长在国公府,受国公府恩情!二小姐既是奴婢主子,小桃自当誓死追随!” 谢邀听完笑开了,这倒是个死忠的丫头。 谢邀还是维持着蹲下的姿势,只是神色却正经许多。 “你虽是家仆,但据我所知国公府里为良奴者,有意者皆可自赎,若你愿意,你可以另寻一番天地,你也可以是你,而不是别人的奴婢、别人的附属。” 这番话显然对小桃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自出生起,她就在镇国公府。 父母皆是府里的家生子,对她的教诲也是要感念主家恩情,时刻谨记不可忘却自己为奴为婢的本分,为仆要忠,为奴要卑。 这些她从没有忘却,可二小姐,也是她要卑要忠的对象,却告诉她,她不需要这些。 只需要活出自己,可是自己是什么呢? 小桃蓦然想起那日谢邀大步向前的背影,那样的坦率无畏,不用在意自己的裙裾会不会乱,仪态会不会不够端庄。 “可是小姐,若我还是想要跟着您呢?”小桃喃喃道。 “那也是你自己的路啊!无论去成为什么样的自己,都是你自己,只要你的选择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选择。”谢邀单手将人扶起,难得耐心的开口。 自己的选择…. 小桃迷惘的眼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我..我决定了,我要跟着小姐!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因为…我也想出去外面看一看,不同于国公府里的风景。”小桃似乎脱离了什么桎梏般,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 说干就干!小桃当即就要为后面打算。 “小姐您在这儿等等,奴婢这去收拾箱笼!” 说着小桃转身就要回名姝院。 “等等,你回去收拾什么东西?”谢邀不解。 “小姐既要离府,若没有些银钱傍身,又如何租赁住处,自立门户呢。”小桃着急道。 “我去将小姐的金银首饰、绫罗衣裳收好带出去,也好解了燃眉之急,奴婢也有些体己银子,一便带了出去,定不会叫小姐吃苦的。” 小桃似乎真相信了谢邀离府后就是吃糠咽菜、风餐露宿的生活,方方面面都在为谢邀考虑,她现在就怕二小姐死要面子活受罪,倔犟不肯带走属于国公府的一分一毫。 “谁跟你说我就不回来的?”谢邀挑了挑眉,好家伙,搁这惦记她房里的金银财宝们呢。 小桃一下子呆滞住了,这…这不是二小姐自己要离家出走吗? “唉~笨小桃!”谢邀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双眼睁大的女孩。 不说她堆满箱笼各种谢景琰和慕福春送的各种好东西。 就说她名姝院那白玉做的桌椅,金粉做的柱子,她都恨不得日日抱着它们睡觉,又怎么舍得离开它们呢! 这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这大闹一场,这不就能出府了嘛! 这也太….. 小桃被自家二小姐的操作惊呆了,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可是郡主对您…”小桃还是担忧着开口。 郡主是二小姐的亲生母亲,二小姐这么顶撞违抗郡主,还激的郡主说出不认二小姐的洙心之言出来,只是为了出府,真的值得吗? “回去吧、帮我守好我的宝贝们。” 谢邀没回答她的话,只是拍了拍她的小脑瓜。 见谢邀不是真的要离开国公府,只是为了出府去校场,小桃松了一口气,可不知怎么的心里又有些隐约的失落。 小桃努力忽略心底那丝细微的感觉,扬起笑脸认真的点了点头,既然小姐让她守好名姝院,那她就帮小姐好好守着,等小姐回来! 小桃向谢邀福了福礼就要退下。 谢邀看着小丫头眼底原本闪闪发亮却蓦的灰暗不少的眼底。 嗯……. “走吧!跟我一起去。” 小丫头估计也很少出国公府,就算出去也是有限制,高门望族里规矩森严,对千金小姐如此,对这些丫鬟奴仆更是如此了。 “可…小姐不是说带着奴婢不方便吗?”小桃听见谢邀的话眼神一亮,可又想起谢邀之前的话,不禁迟疑起来,她是无论如何不想给主子添麻烦的。 “没事!带着你让你见证一下你家小姐是怎么装逼的。”谢邀迈开步伐,斜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 “哎!好!”小桃屁颠颠的撵在谢邀身后。 她现在已经习惯谢邀经常说些奇奇怪怪听不懂的话了,应该就是带她出去见世面的意思…吧? 比二人脚步更快的,是谢邀与康秀郡主大吵一架的消息。 见谢邀气势冲冲的走来,门房根本不敢阻拦,二人很顺利的就出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深受皇恩,地理位置优越,府邸离着皇城并不算远,没多时二人便来到高高的外城之下。 “何人擅闯!” 朱门前的御林卫抬起刀鞘挡在谢邀面前,示意她再多走一步,就是血溅五步的下场。 这还只是校场的外墙,若是类似皇宫正门的太和门,普通百姓稍稍多看两眼都是大不敬,更别说试着进去了。 “我家小姐乃是圣上亲封的安平将军!今日是来上值的,不可无礼!”小桃努力挺起胸膛,虚张声势的大声道。 你说是就是啊?门口的御林卫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腰牌。” 腰牌…. 腰牌? 小桃看向自家小姐,她家小姐谢邀也傻眼了,对啊、她牌儿呢?!!没人给她发啊! 好在这时 “王哥!张哥!” 不远处跑来一个人影,对着门口的两个面瘫侍卫大喊着。 等人跑近一看,赫然是当初被幻觉影响自己抓烂半张脸的李振。 “呼呼…”跑着过来的李振喘着粗气。 谢邀好奇的看着他脸上恢复的一点印子都没留下的半张脸。 这人当初半边脸都血肉模糊的,她还以为起码都得毁容了,要知道御林军算是皇帝的安保团队,皇城的门面嘛。那挑选的小伙子都必须是功夫好、身体好还要长的精神的。 如今看来,到底是女主角的药方太管用呢,还是祂的力量太神奇呢。 “卑职参见安平将军!” 李振缓过气后第一时间就向谢邀行礼,他今日当值正巡逻呢,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角门外,守门的御林卫还扬起了刀,吓得他鞋都差点跑掉。 “卑职参见安平将军!” “卑职参见安平将军!” 见李振如此,门口的两个御林卫知道自己拦错了人,也躬身纷纷行礼。 “不必多礼,我今日是来上职的,竟不知入门要佩戴腰牌,倒是我冒昧了。”谢邀摆摆手。 这话说完,不止角门两个拦着谢邀的两个御林卫面露惊讶,就连李振脸上也闪过一丝讶异。 当初圣上封了谢二小姐为安平将军,掌三百步兵,为官食禄。 但没人觉得圣上是真要谢邀入朝当将军,征战沙场。 不仅因为她是谢家的,也是因为就算她当众打败了太子储君,但太子是个草包众所周知,被打脸是常有的事。 征北王陆衍在时就被陆衍打,陆衍走了就是四皇子陆周打,所以被人暴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虽说可能谢邀是有那么几分本事在身上,但是大夏有女将军,但从没有女将军入过御林卫啊! 加上圣上没有再关注此事,所以内宫那边揣测不准圣意,也就没有给谢邀送去当值入宫的腰牌。 不过这其中内情两人并不知道,主要是李振是个粗脑筋,他觉得就是内宫忘记了。 “不怪将军,这腰牌乃是从内宫发放,想是他们内务繁忙忘记了,不如将军先跟我去找吴将军?”李振面带热情的询问道。 谢景琰因着前几日伤的不轻,现在还躺在自己院子里养伤呢,所以现在卫所内基本上副将吴添将军在管事。 “那就多谢了。”谢邀颔首。 想起自己的便宜哥哥,谢邀难得有些心虚,因为最近事情有点多,谢邀只去谢景琰的院子看过一眼,见他没什么大碍,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想必等谢景琰收到他与康秀郡主大闹一架的消息,背上伤又得更疼了。 谢邀心虚的摸摸鼻子。 等到三人走远后,角门的两个御林卫才起身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满满好奇。 第125章 吴添 李振在前面大刀阔斧的领路,谢邀和小桃则是跟在后面 谢邀一边走,一边打量着。 这里应该还不属于皇宫的范围,只能算是在皇城边儿上。 穿过走廊,途经宽阔熟悉的校场时,谢邀挑了挑眉角。 这不就是当时群英会决赛时的校场嘛!只不过当时搭建的高台与木楼都已被拆除了,变成了光秃秃的平地。 取而代之的是不少现在正在校场上训练的士兵们。 “这些都是御林军?”谢邀看着远处的人好奇的发问。 她对古代的军制并不清楚,更何况这还是个架空的小说世界了。 见谢邀不明白,李振就算念着当初的救命之恩也是对她知无不言。 在这御林军里也分不同的队伍,内里细支分化不同,管辖的范围和职责也尽不同,只是都统称为御林军而已。 对外护卫皇城,就是轮值看门的叫做外卫! 内宫巡逻的则为内卫,而把守皇宫重地,保护皇帝贴身安全的才能被称作真正的皇家护卫御林军。 但不管内卫外卫,他们的总头儿就一个,也就是与谢邀一个姓的金武将军———谢景琰。 谢邀心中大概有了个雏形后,御林军的卫所也到了。 里面皆是来来往往的御林军,甲胄佩刀在行走间发出凛冽的声响,但并不显得喧哗吵闹。 李振带着人往里走,路过众人身侧时倒是引来不少或疑惑,或好奇,或调笑的目光。 这平日里连只母蚊子都没有的卫所突然来了两个眼生的姑娘,怎能不叫人觉得稀奇。 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口轻浮之言,最多用眼睛干瞅瞅,足以见谢景琰的军纪严明。 但被这么多人用灼热的视线盯着,谢邀可能没感觉,但小桃的孺裙内,小腿几乎都在打颤了,脸色也涨红一片。 她还是太过天真,丝毫没明白跟着谢邀来上值要面对什么。 两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莫说来这全是男人的卫所,就是与外男多说几句话,对于守规矩的女子来说也是极为羞怯的事了。 国公府里虽也有小厮,但也几乎只在外院活动做事,可以说;小桃前十几年见过的男人加起来也没有今天一天见的多。 而现在这些外男们直勾勾的盯着她们看,而她们还没戴惟帽面纱! 小桃抬起头刚想提醒谢邀,却发现谢邀脸上淡然的仿佛周围看着她的人只是一堆大白菜。 她并不紧张,更毫不羞怯!背脊挺立的直直的,哪怕比前面带路的李振低了一个头不止,但硬是不觉她有半分的势弱。 被自家小姐仿佛逛集市般悠闲自若的气场所影响,小桃也悄悄直起了因紧张羞怯而微微含缩的身躯。 几步穿过人满为患的大堂,三人终于来到谢景琰上值办公的地方。 “咚咚咚” “卑职李振,求见将军!” 李振敲了敲紧闭的房门,却半晌没听见动静。 “也许吴将军出去了…”李振转身憨厚的摸摸脑袋。 可还没等他话说完,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的开了。 只见一个身着甲胄,面色阴郁的男子打开了房门。 他长的并不算俊秀,甚至有些丑。但好在身型魁梧,看得出是个练家子。 “吴将军,这是谢将军,今日是来当值的。”李振仿佛没有看见吴添脸上的不悦神情,龇着一口大白牙笑的灿烂。 吴添扫了一眼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谢邀二人一眼,像是知道谢邀的名号似的,冷笑出声:“果然是大名鼎鼎的安平将军!打着来卫所当值的名号都不忘带个丫鬟来服侍,但我这儿不是千金小姐们玩乐的地方,安平将军还是另谋高就吧!” 说完,房门就被“砰”的一声关上,只剩下李振一人对着谢邀尴尬的笑。 “这人怎么回事!竟然如此无礼!”小桃气极。 “吴将军只是性子直了些…”李振也颇觉的不好意思。 但他更不好直接在上司门口吐槽人家。 “那带我回校场看看吧。”谢邀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并没有生气,还微笑着对李振开口。 但却不知为何,李振却总觉得这个笑容总带着股阴嗖嗖的感觉。 不过他也没细想,还觉得果然是谢将军的妹妹,谢家的后人,就是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划船! 在路上,李振也交待了这个吴添是什么来头。 原来这吴添是个寒门出身,相较于其他受祖业蒙荫的官宦子弟,他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能在这么多百里挑一的好手中坐到副将的位置,他也是付出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努力。 但眼看着即将升任统领之时,却横空出世来了个谢景琰,将他生生按在副将的位置上动弹不得。 这让他焉能不气! 所以他也时常爱针对谢景琰,老是明里暗里的嘲讽谢景琰是因为出身谢家的原因,才能升的这么快。 不过好在谢景琰并不与他计较,所以一直也没出过什么大摩擦。 但谢邀却不同,她一不是正经被选拔上来的,二她还是谢景琰的妹妹,兄妹二人共事,难免有种会公私不分的感觉。三,谢邀是个女子。 据小道消息传,吴添幼时家道还未中落时,曾有一名自幼定亲的未婚妻,可后来吴家一朝败落,那未婚妻便火速遣了媒人来退亲,还大肆羞辱了吴添一番。 自此吴添便厌恶极了女子,哪怕后来升了官涨了俸禄,也不曾再亲近过女子,更不曾娶妻。 眼下谢邀几乎处处踩在他的雷点上,所以他的态度也就不足为奇了。 ——————— 镇国公府 “夫人如何了?” 谢震业将手中的马鞭递给管事,大步的正房迈去。 “已叫了郎中来看过了,只说是急火攻心,思虑过度,煎了药,眼下馨儿姑娘正服侍郡主用着。”管事一边跟紧谢震业的步子,一边有条不紊的开口道。 “二小姐呢?”谢震业侧过头。 管事面色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道:“二小姐与夫人大吵一架后,带着小桃出府去了,据门房说,看着是皇城的方向。” 第126章 怀疑 闻言,谢震业紧蹙的眉头变的更加深刻。 “派人去宫里打听,有二小姐的消息立刻报回来。”谢震业沉声开口。 “是!”管事恭敬躬身应答。 … “母亲,再喝一点吧。” “您身子不好,这次又动了心气,大夫说要好生喝药才能好的快。” 才刚到正房门前,便听见里面传来女子轻柔耐心劝告声。 谢震业脚步一顿,随后面色自若的掀起门帘进去。 “国公爷。”白睬馨听见响动回身发现是谢震业回来了,于是赶紧放下手中的药碗,柔柔的福了一礼。 哪怕她现在已经是国公府上下正儿八经被承认的三小姐,但是她还是不敢称呼谢震业为父亲,或许是直觉,她总觉得谢震业对她淡淡的,或者说谢震业除了康秀郡主,对谁都是淡淡的。 谢震业眼神略过她,只冷淡的颔了颔首便收回目光。 见此情景,白睬馨倒也知趣的悄声退下去了,将空间留给这对夫妻。 “我回来了。” 谢震业坐在康秀郡主的床边,看着榻上面色苍白的妻子,眼神不由得划过一丝无奈。 “业郎...”康秀郡主刚开口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像是要从丈夫身上汲取力量,她努力撑起身子,将头靠在谢震业的宽阔的胸膛上。 谢震业温柔的揽住妻子,很快胸口的衣襟便感觉湿漉一片。 “那个孽女,不仅私自与外男私相授受,还公然顶撞与我!当初还不如不生她,合该生个猴子出来也比她强!” 康秀郡主对着能放心依靠的丈夫,像是小孩儿终于找到了告状的地方似的,一股脑将自己的委屈诉说出来。 只静静聆听的谢震业安抚似的拍拍妻子单薄的肩头低声劝解道: “婉娘,不要这么说邀儿,你忘记了吗?我们曾经有多期待她的到来,又为失去她有多难过。”康秀郡主在闺中的名字就叫婉娘。 “正是她自小流落在外,我才想要她过的好!”康秀郡主猛然抬起头盯着丈夫。 “我已不求她能像馨儿般懂事知进退,可她也不该如此任性妄为!将整个国公府的脸面都弃之不顾!” “眼下我们还能管教的时候不加以干涉,以她的顽劣性子,若以后闯下塌天大祸,那时便都晚了!” 见妻子越说越上涨的情绪,本就不善言辞的谢震业见状也只好沉默下来。 吩咐下人将半凉的药热好,哄着康秀郡主服下后,谢震业才出了卧室的房门。 “国公爷!”一道声音叫住正准备前往书房的谢震业。 谢震业抬头,眼见着是周嬷嬷迟疑着从拐角里走出来。 ….. 寂静无人的廊亭上 “你当真看清楚了?”谢震业面色沉沉,语气凝重。 “老奴也只是猜测。”周嬷嬷在面对这个自年轻时就不苟言笑,又威严端重的姑爷也是心底发怵,但想到自家小姐还是鼓起勇气将这个猜测说出来。 “国公爷也应该知道,我家姑娘自小失亲,性子也是养的软和不已,待字闺中时,不说与人起争执,就连对下人们都没说过一句重话。” “后来生了世子和二小姐后做了母亲,性子更是温柔似水,对两个孩子事事都恨不得不假人手!虽然后来二小姐走失,姑娘伤心之下性子也变的阴郁许多,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偏执的!”周嬷嬷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想法。 “所以你觉得是馨儿做了什么?”谢震业看向周嬷嬷,周嬷嬷不仅是王府的老人了,也更可以说对康秀郡主数年如一日忠心耿耿,她不可能会害康秀郡主。 “老奴也不敢断言。”周嬷嬷摇摇头。 她并不知道康秀郡主为何性情大变,但是当日康秀郡主的神情诡异转变她是看在眼里的。 而且细想之下,自从白睬馨来到镇国公府,康秀郡主对她的偏爱就来的莫名奇怪,周嬷嬷一开始确实认为这是康秀郡主思女心切,将对邀儿小姐的感情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白睬馨平日里也确实多有对康秀郡主嘘寒问,是个看着懂事体贴的孩子。 可康秀郡主当初对小时候的二小姐有多疼爱周嬷嬷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人好不容易回来了,再怎么说也不会为了一个养女而冷弃亲女啊! 故而周嬷嬷大胆揣测,这白睬馨又是个会医术的,连那御林军中了什么奇毒她都能想法子解,那医书上又各种奇怪诡谲的药方都有,说不准是她给康秀郡主下了什么秘药,才让自家姑娘性情大变的。 可奇怪的是在郎中来请脉的时候,周嬷嬷也曾私下问过,郎中说康秀郡主真的是气火攻心,并没有中毒的症状。 周嬷嬷即是怕自己猜测错误,白白的冤枉了好人,又怕是不是康秀郡主中了那等察觉不出的奇药。 纠结之下,才迟疑到现在才鼓着胆子告诉谢震业。 听完周嬷嬷的话,谢震业一双浓重的黑眸看不出神色,只开口嘱咐 “我知道了!此时我会去查,嬷嬷你只需要照顾好婉娘即可。” “老奴自会用心照顾姑娘的。”周嬷嬷躬身应是,今日将此事说了出来,她心中也好似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看着人走远,谢震业负手看着远处被风吹皱的波澜迭起的湖面,眉心中的利剑缓缓蹙起,常年不苟言笑的脸上是晦暗不明的神色。 -------------------------------------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家小姐好心送来鸡汤为世子增补,你怎么敢拦的!” 谢景琰的长明居外,白睬馨与她的新的侍女墨香提着食盒却被人拦在外面。 自从巴掌事件后,诗意早已经被康秀郡主让人找了个借口打发出去了,白睬馨过问了一嘴,管事嬷嬷只说是诗意的娘又病了,放她回去侍疾了,白睬馨没再追问后,便又给她安排了个新的贴身丫鬟叫墨香。 而这墨香性子比之诗意则是要活泼跳脱些,见这小厮如此没有眼色,不由得心中不满的开口质问。 而长明居的小厮听见墨香的话也是苦着一张脸。 第127章 告状 他家世子爷身居要职,公务繁忙,哪怕负伤在家也不肯休憩,还时不时召见同僚商议公事。 前日被康秀郡主撞见,郡主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索性下了死命令,不让闲杂人等再打扰世子爷养伤,这是康秀郡主亲自下的命令,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又怎敢公然违背主母的命令呢。 加上世子爷又不喜人多嘈杂,这偌大的长明居,除定时来洒扫的婆子,平日里也只有他一个贴身小厮伺候着。 所以端茶递水是他、规整内务是他、看守门房院落还是他! 他不辛苦,命苦! 而小厮本以为这次又要吃挂落时。 “不必为难他,既如此,小哥帮我转交给兄长可好?”白睬馨对着小厮温柔一笑,并不迁怒于他。 看着女子温暖而恬静的微笑,小厮也不由得心下涌起一股暖意。 这白小姐平易近人又有菩萨心肠果然不是传言! “奴才定会帮着转交的。”小厮面带笑容的接过墨香手中的食盒。 转身掂量着颇有份量的食盒,心下更是有些嘀咕。 这馨儿小姐是郡主的养女,便只能算是世子爷的义妹,不仅时常过来探望世子爷,还经常精心为世子爷烹饪各种补汤送来。 哪怕前几天康秀郡主就下了令,不让人再随意打扰谢景琰养伤,这馨儿小姐还是时不时的命人送来,今日更是亲自前来探望。 小厮又想到只露过一次面的二小姐谢邀,心下更是觉得白睬馨面目可亲,性情柔顺。 唉、若是馨儿小姐才是他们的正经嫡小姐就好了。 小厮才刚关好院门,就见谢景琰只着白色中衣站在院子里。 谢景琰唇色苍白,待看见小厮手中硕大的食盒,剑眉更是轻轻皱起。 ……. 长明居位于镇国公府东侧,院中栽种着一棵数十年的大树,大树苍劲、但也抵不过自然季节的更迭,前些日子还翠绿欲滴的叶子,在一场秋雨后已染上寸寸日黄。 谢景琰身着常服披着大氅与白睬馨二人相对而坐于院中树下的桌椅上,秋风萧瑟,拂落头顶上片片泛黄的落叶,叶子打着旋儿落在谢景琰的衣袖边。 “兄长身子可好些了?”白睬馨想伸手想为谢景琰捻去那片落叶,却被谢景琰率先将叶子撇去。 她也不尴尬,脸上依旧挂着清浅的笑意。 “我已无碍,多谢白姑娘费心了。”谢景琰垂下好看的眉眼,语气疏离。 “如此便好了,母亲近日本就操心邀妹妹的事,若兄长的伤势好些,母亲也能宽心些。”白睬馨的笑容变得更加真切了些。 “幺幺?”谢景琰皱起眉抬头看向白睬馨。 “可是她出了什么事?” 白睬馨像是才察觉自己方才说漏了嘴似的,双眸微睁、长袖轻掩住樱唇。 “没…没有的,兄长听错了。”说着慌忙起身就要走。 可还没走几步就被谢景琰拦住。 “站住!”谢景琰看见她这副样子心中越发怀疑谢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就算你现在不告诉我,我也迟早会知道!”谢景琰捂着还泛着隐痛的伤口开口。 “这…” “那兄长可要保重身子,莫要太过心急,以免气坏了身子。”白睬馨见谢景琰坚持也只好迟疑着转身。 在谢景琰的肃然目光下,白睬馨似是被吓住,也不敢隐瞒,只好怯生生的开口: “前几日我看兄长受伤休养,便想着去城外的静山寺为兄长祈福,也好让兄长快些伤愈,没想到邀妹妹也提出要去,母亲也只好同意。” “可拜完佛祖后,我一个转身邀妹妹就不见了,我四处寻她不得,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只好派人回去通知了母亲。” 随后白睬馨秀美的小脸上浮现自责愧疚的神情:“也怪我没有看好邀妹妹,邀妹妹就这么出走了一夜,我也找了她一夜,等母亲来时天已大亮,就…就正好看见邀妹妹与一外男同乘一骑,姿态亲密。” “母亲气妹妹不懂自爱,一怒之下之下打了邀妹妹还将她禁足院中,可妹妹今日却坚持要出府去,不仅顶撞了母亲,还公然说出她不是母亲的女儿,母亲没责怪教训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母亲身体本就不好,加上气急攻心,方才还差点晕厥过去。”说起虚弱的康秀郡主,白睬馨氤氲美目里更是盛满担忧。 “我想着家中今日已是坏事不断,便想着来探望兄长,冀望兄长早些好起来,也能…….” “那幺幺呢?”谢景琰打断她的说话,蓦的开口。 “嗯???”白睬馨一时之间没回过神。 “我说那幺幺现在在哪里?”谢景琰沉着脸重复一遍。 “邀妹妹离府了……” 还不等白睬馨话音落地,谢景琰起身就往外走, 院中小厮刚喝完世子赏赐的鸡汤,正站门口回味呢,就见谢景琰不顾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全,正迈步大步向外走,连只虚虚披在外肩的大氅掉落在地也不在意。 “世子?” “世子爷?” 我的祖宗唉,小厮心中哀叹一声,一边捡起落在地上的大氅,一边急匆匆去追自家主子。 本就空落落的院子霎时只剩下白睬馨与墨香。 看着谢景琰急促离去的背影,白睬馨呆愣住了。 他怎会是这个反应? 康秀郡主可是他的亲母,就算再疼爱妹妹,可天地君亲师,孝道乃是大夏治国之重。他难道不应该指责谢邀品行不端,行为不正,从而彻底厌弃她吗? 谢邀如此行事,公然忤逆父母,口出狂悖之言将康秀郡主气倒,更是将镇国公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践踏! 而想必她率护卫在静山寺下找了谢邀一夜的事已经传出去了,她的名声也已经彻底毁了!可这谢景琰为何还是如此在乎她? 就因为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吗? 众多的不解几乎将白睬馨整个人淹没。 半晌后,又一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眼前才唤回她的思绪。 白睬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等着吧,谢邀! 我也会让你知道被人抢走重要之人的心痛感觉是怎样的! ……… “世子、世子、郡主刚服完药现下正在休憩,您不可擅闯啊!”门房的婢女慌忙的追上大步流星的谢景琰,开口阻拦道。 才去小厨房看完药罐的周嬷嬷刚回到院子就看见本该在院子里安心养伤的谢景琰正向正房闯去。 脑中稍微一转便猜到不知是哪个嘴碎的让他知道了二小姐和姑娘大吵一架离府的消息了! 真是想让人知道劝和的时候一个两个个都不在,如今反倒是一股脑的都来了,周嬷嬷急步上前。 第128章 争执 看见来人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周嬷嬷时,谢景琰的脚步还是放缓下来。 “既然周嬷嬷正好来了,那就麻烦周嬷嬷进去通报一声,告诉母亲,是儿子景琰求见。”谢景琰朝着周嬷嬷微微颔首道。 “我知晓世子爷定然是为着二小姐而来,只是姑娘近日本就身子不爽利,还请世子爷莫要再惹姑娘伤心,体谅她一片关心则乱之心。”周嬷嬷害怕谢景琰是来兴师问罪的,不由得开口叮嘱。 “嬷嬷放心,我不会顶撞母亲,我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事情罢了。”谢景琰垂下眼睑,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的唇紧紧抿着。 得到谢景琰保证的话,周嬷嬷也微微放下心来,也知道他性子沉稳坚韧,看着这个几乎是她一眼看着长大的青年也是欣慰的点点头。 周嬷嬷挥退外间的守床小丫鬟,一人入了内间卧房。 抬眼就看见康秀郡主果然并未入睡,而只是倚在床边,床边有一扇雕花浮纹窗,此时窗门大开着,康秀郡主一双若秋水的美目透过窗户就这么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娘,世子爷来了。”周嬷嬷轻声开口,顺手将搭在软榻上的外裳取来披在康秀郡主的肩上。 拢了拢外裳的衣襟,康秀郡主闻言轻轻皱起好看的眉。 “他怎么来了?罢了!” “让他进来吧,咳咳..”康秀郡主收回目光,又低咳了两声。 卧房的门关了又开,随后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谢景琰立于康秀郡主床前,看着她稍稍苍白的面颊关切开口:“母亲身体可还安好?” 见谢景琰是来关心她身体的,康秀郡主一直蹙着的眉目好歹舒缓了几分。 “我无事,你伤还没好,活动多了恐伤口又裂开,怎么就出来了?” 谢景琰声音放的很轻:“听说母亲将幺幺逼出府了!” 明明是疑问句,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一听见这话,康秀郡主的反应却像只应激的猫儿般激烈:“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谢景琰抬起眼:“母亲是做错了。” 长子这副要指责她的样子更是点燃了康秀郡主的怒火,几乎是带着怨毒般的语气开口: “她不听管教、顶撞长辈、违逆亲母!莫说将她赶出府去,便是乱棍打死都使得!” 康秀郡主的声音高亢的几乎都破了嗓子,将往日婉转温和的嗓音变得尖锐又刺耳。 “母亲!”看着不知何时对谢邀充满偏见的康秀郡主;谢景琰叹了一口气,随后正色看向康秀郡主开口: “幺幺是您的女儿,是我的妹妹,也是谢家的女儿,这是永远也不能更改的事实,也没有谁能将她赶出谢家!” “至于您说的幺幺的罪名,我相信、哪怕没有在我们身边长大,没有受过良好的教导,但幺幺依旧努力的长成了很好的姑娘。” “我不希望母亲再这样说她,若是母亲还是不能放下对幺幺的成见,那…我带着她自立门户就好。”他是从四品的金武将军,按规制是有将军府的。 “你竟然要为了她分家?!” 康秀郡主靠在靠枕上的身子坐直,睁大眼睛看着她的第一个孩子。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若母亲执意要将幺幺赶出谢府,那我也不会看着她流落街头。”谢景琰看着康秀郡主的眼睛,眼中的神情代表着他言出必行的决心。 “好!好!你们都大了!翅膀也硬了!” “难不成还要我给她道歉,给她下跪赔礼不成?!!” 听见屋里母子二人不小的动静,周嬷嬷在外间也坐不住了,生怕母子吵起来,连忙掀开门帘进去。 谢景琰不欲跟母亲争执 “儿子言尽于此,景琰告退。”说罢,谢景琰转身出了卧房。 等到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周嬷嬷这才眼含担忧的看着康秀郡主。 说好了不吵架不吵架,还是吵的火星子都溅出来了。 但面对母子二人矛盾,周嬷嬷也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周嬷嬷走近正默默流泪的康秀郡主身旁,轻轻拍抚她单薄的背脊劝解道:“姑娘,别伤心了,要注意点您自己的身子啊。” 康秀郡主泪眼婆娑的靠在床栏上,双眼哭的通红:“琰儿自小就懂事成熟,从不曾与我置过气,发过火,如今为了那个逆女,当真是连我这个母亲都不顾了,莫非他是她生的不成!” “哎哟,我的姑娘喂!”周嬷嬷哭笑不得,这叫什么话。 周嬷嬷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康秀郡主脸上的眼泪:“您也知道,世子爷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想找着二小姐,她们兄妹小时候感情又深,一时之间想不开也是有的。” 老人干燥又温暖的手掌一如小时候,康秀郡主哪怕现在自己都是当了娘的人也不由得眷恋的拿脸颊蹭了蹭。 “儿女都是债!”康秀郡主哀叹道。 周嬷嬷看着自家小姐又流露出了在闺中时期遇到烦心事时的表情,不由得心中更加爱怜几分。 ………….. 卫所内 吴添放下最后一封公文,伸手按了按酸涩的眉心。 微微缓了下神后,男人才站起身出门去,这个时辰也是他每日例行巡查的时辰了打开门看见门外果然空空如也,吴添满意的挑挑眉。 他就知道,这些所谓娇滴滴的大家小姐,稍微被冷遇一下,训斥几声,自己就会知难而退。 估摸着也是被圣上抬举着封了个小将,就真心拿自己当碟子菜了。 别人怕谢家,他可不怕!哪怕她哥,他上司谢景琰来了,他也是这个说法。 御林军可不是什么供世家小姐玩乐的地方,像这种不知所谓的人,就该趁早滚蛋! “吴将军!” “大人!” “将军。” 吴添走在走廊上,对向他行礼的人点头示意。 “校场今天怎么如此喧哗。”吴添叫住一个路过巡逻队御林军,眯眼疑惑的看向校场方向。 “这…属下也不知晓!” 吴添烦躁的挥挥手让人走掉,自己亲自向着校场走去。 第129章 校场 “嘿!用力啊!” “用力!” “你行不行啊!小子!” 还未走近,吴添就看见校场上原本训练的新兵队伍也不训练了,都乌泱泱的挤作一堆,还时不时的传出加油呐喊声,热闹得很。 “不训练都干什么呢!”吴添走近大吼一声。 可他低估了人群的嘈杂,也高估了自己的音量,这嗓子都快喊劈了,也就只有少数几个人听见。 转身看见是他刚忙慌张站好,但更多的人还是挤挤囔囔的围在一起,簇拥着什么。 无法,吴添只好自己扒开人群,硬是靠着蛮力挤了进去。 被拥挤的密不透风的地方,中间却极有默契的在中间留有一个不大的圈。 不知从哪找出的小方桌,就地摆放在泥土夯实的场地上。 两只颜色、大小、形状都差异明显的手腕子此时正在小方桌上气氛紧张的僵持着。 与手腕相同差异的,还有在小方桌上对峙的二人。 一个长的魁梧有力,贲发的肌肉将合身的衣服都挤的鼓鼓囊囊的,一张蒲扇大的手包过去只将另一只瘦弱的手盖的严严实实的,像是都能直接给掰折。 而另一个,长的瘦不拉几又矮戳戳,站着几乎快还没对面大汉坐着高了。 细胳膊细腿儿,虽然穿着男装的短打装扮,却未束男子发式,显然是个女子。 这女子不稀奇,但女子来军营里跟男子掰手腕就很稀奇了。 而这女子跟这里最孔武有力的男子掰手腕竟还能不落下风就更稀奇了! 吴添挤进来看见这一幕,眉心的褶皱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这是怎么回事?”吴添拍了拍站在前排的一位看的正目不转睛的御林卫。 “啥玩意儿?” “这是怎么一回事!”吴添不耐的重复一遍。 “你刚来啊?这都最后一场了!前面才精彩呢!” 老哥以为又是个听见风声来凑热闹的,眼睛半分没离开胶着的战场,嘴已经开始科普起来。 这场上女子就是圣上新封的安平将军!说是今天来上职挑选新兵的! 如果你没听过,那你知道谢家吧?对就是镇国公府的那个谢家!她就是谢家的二小姐谢邀! 这是怎么回事? 你脸上窟窿眼儿出气儿使的啊?这掰手腕呢! 你还别说,这新来的安平将军不愧是出身谢家啊,这臂力杠杠的! 在这一场之前,这安平将军已经连战十二个人了,个个皆败于她的铁臂之下!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讲话的老哥一脸的惊叹之色。 吴添看了一眼这位祖籍东州的士兵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场中的神色变的严肃了许多。 时间倒回两个时辰之前。 “李哥!这是你媳妇儿啊?” “李哥,艳福不浅啊!” “哈哈哈、李哥是不发则已,一发一鸣惊人啊!” “我看是一发入魂吧!” “哈哈哈哈哈没错没错!” 正是训练间隙,三人走在校场上,不少熟识李振的人纷纷与他打招呼,有看见他身后的谢邀和小桃二人的人,更是不客气的调笑起来。 这里不算是正规的御林军,但能进这里训练的,已经算是铁板钉钉的备用军了,他们都或是从京中各门军阀世家中蒙荫入伍的将二代,或是从基层一批一批厮杀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因着还不算正式当值,所以军纪比不得卫所严谨。 而在兵营里黄段子、荤笑话更是家常便饭,难得看见李振这憨小子带媳妇过来,众人更是不客气的起哄起来。 “你们说什么呢!这是安平将军!”李振皱起眉低喝一声。 可显然这里的人并没有接到什么安平将军的消息。 而李振明明按品阶和资历算是这些新兵蛋子的上级,可显然他在这群人里可没什么威信! “什么安平将军啊?” “什么时候女人也能当将军了!” “哈哈哈、李哥你这又是在搞什么新花样儿啊?” “李哥这是在玩霸道将军爱上我呢!” “哈哈哈哈哈!” 众人不由得笑的更大声些了。 看了一眼已经羞的眼泪汪汪的小桃,又拦住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李振,谢邀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看向笑的最张狂的一伙人….. ………. “坚持住啊冯哥!” “坚持住啊、一定为我们争口气啊冯哥!” “用力!不要松劲儿!” 而被众人围着簇拥着加油打气的魁梧男人,额角却悄然流下一缕豆大的汗珠。 长时间的僵持已经让他精疲力尽,即便如此他依然要时刻调动着全身力气来抵御那如大山一般的巨力。 反观他的狼狈,更衬的对面的谢邀则是眼神平平,表情淡淡。 几乎看不出肌肉的纤细手臂却出乎意料的难以撼动,哪怕壮汉用力用到青筋暴起、眼睛充血,她的手肘都没有挪动分毫。 她甚至还玩闹似的晃了晃,将男人折磨的心力交瘁,直到像是玩累了似的,她才以缓慢且绝对的姿态赢得了这场掰手腕比赛。 “哦!” 周围不少为谢邀力量所惊叹的人纷纷发出祝贺的欢呼声。 当然,更多的还是看好戏的心思占据大部分。 反观输掉比赛的壮汉和他身后那一群人,则个个面色灰败又怪异起来。 “小桃。”谢邀开口示意。 “早就准备好了,将军!”小桃满是笑意的拿出准备好的毛笔递给谢邀。 此时她也不再称呼小姐,而是改口跟李振一样叫谢邀为将军了。 谁说将军只能是男子? 她现在觉得自家主子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巾帼女将军! 不过小桃还是将桌上方才谢邀与壮汉扳手腕时垫在手掌相接的手帕收起来。 这是她强烈要求谢邀垫上的。 不是为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也不是为了什么清白名声。 她只是觉得,她的小姐将军美好又热烈,这些臭男人一身臭汗臭味儿,别玷污了她家主子。 “来吧!我冯巩从不言而无信,敢作敢当!”战败的壮汉视死如归的大步向前来到谢邀跟前。 一个接近一米九的肌肉壮汉非常具有压迫感的站在你面前时,你会有什么感受? 谢邀表示,趴下来点,够不着我扇你的脸了。 第130章 大腚 谢邀手中的毛笔晃晃悠悠的轻点几下,示意男人低下头来。 男人咬咬牙,一张大脸凑了下来,谢邀也丝毫不手软,蘸满墨汁的笔尖毫不客气的在男人的大脸上作画。 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之间,不多时几个大字跃然于男人脸上。 中国名酒———贱男春! 左边名酒,右边贱男。 众人可能不明白中国名酒是什么意思,但贱男二字还是很粗俗易懂的。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眼神古怪起来,不少人都已经憋笑的脸色涨红不悦,可又怕时候冯巩记恨,只能死死忍着,却还不时有噗嗤声响从齿间泄出。 冯巩两个脸颊顶着几个大字诧异的看着众人的反应,不过他自觉聪明,稍稍思考也能明白过来。 这女人肯定是没画什么好东西在他脸上!想来不过是跟之前同样落败于她手的兄弟们一样,画些滑稽圆圈胡子之类的了。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他可不是什么言而无信的懦夫,区区取笑罢了,他还是输得起。 男人不仅不因被画了满脸的滑稽而感到羞耻,反而更加抬头挺胸起来。 “哎!往哪儿走呢?还没完呢!” 看见男人就要大步离开,小桃不满的叫住人。 “你们画都画了,还要我做甚?” 冯巩不满的嘀咕,却还是乖乖转身回来了。 他算看明白了,这力气奇大无比的女子还真说不准真是新来的将军,毕竟这么厉害这么虎的,不多见! 而场上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有些心思灵转些的,也悄悄打量着谢邀,思量着什么。 “喏、撅好吧!”小桃侧过身示意他看向另一边的方向,人群也配合的让开一条通道,露出一片靓丽风景。 男人望去,刚刚还死命为他加油的兄弟们此时已经一个个个宛如待宰的羔羊似的乖乖的双手撑地,后背朝天。 一张张大腚不情不愿的撅着,腚肉被校场上的微风一吹,冷的几人忍不住的晃了晃。 “这是?….”冯巩呆滞住。 “说好了,输光了就得当儿子被打屁股的嘛。”谢邀无辜脸。 这话还是他们自己说的。 她本来是想直接出手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还喜欢管不住嘴的新兵蛋子们的,但李振说这里不允许私自斗殴,违者重罪! 这规矩还是她哥谢景琰亲自定下的,就是防这些一腔热血没地方洒的新兵蛋子惹出事儿来。 但没想到,他们听到她要跟他们比试的要求后纷纷大笑起来,还转而提出了这种更好玩的方法,她也就不客气笑纳了。 “我…我不知道啊!”冯巩听到谢邀的话赶紧摆摆手撇清关系。 他是被叫外援拉来的,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这样一个赌约啊! 难怪他们刚刚这么热情的为他加油,原来他就是最后一棒! 冯巩恶狠狠的看向拉自己过来的同窗,同窗发现了冯巩恨不得生吞他的凶恶目光,紧了紧撅的有些疲累的腚,将头转向另一边。 “别废话。”谢邀淡淡开口,但话里满是不容拒绝。 “我..这..安平将军。”冯巩苦着脸,试着求情,他完全就是被坑了呀。 谢邀看着他没说话,只是手指轻点着木质的小方桌,一下、二下! 两下半的时候,男人已经顺从且迅速的按着顺序趴好了。 一双长腿挺的笔直,大腚也撅的格外标准,就希望谢邀等会儿下手的时候能念在他只是帮凶的份上,对他温柔点。 你说反抗? 笑死,那双手力气有多大他是最清楚的了,如果不是谢邀有意逗他玩儿,他感觉他都扛不住一刻!比起丢脸,他更在意屁股还能不能完整的安在他身上。 “谢将…军!棍子拿来了。”李振微喘着从远处跑来,将一根长半尺、却拥有男人小腿这么粗的的棍子递给谢邀。 趴在地上的几人纷纷傻了眼。 这哪是什么棍子啊! 这是哪儿找的棒槌吧! 趴在地上的几人心中怒吼。 好啊!李振这小子!平日里装的憨厚呆傻,实际上心眼儿比谁都黑啊! 几人眼睛恨的眼睛都充血了。 真是吾命休矣! 冯巩也麻了,心中不知他的屁股是被谢邀的一双铁手徒手撕下来的好,还是被这锤墙的棒槌敲烂的好。 “一、二、三、……”谢邀悠闲的拿着棍子一路数过去,一路数到十三这个数字才满意的停下来。 她每路过一人,几乎都要引起颤栗。 “唔~就是你说的一发入魂是吧?”谢邀拄着棍子,站在其中一人的身后。 被谢邀挑中首发的天选之子懵住,什么??? 可他紧接着又猛然想起,校场训练严格又枯燥、所以他看见李振带着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来校场时,一嘴快就秃噜了这句话。 可这女人也太小气了吧!这都要报复回来?!! 男人刚想要开口分辩什么。 谢邀已经抬手举起手中的棒槌….. “住手!”吴添终于看不下去,站出来大吼! 而谢邀连眼角也没赏给他,让她住手就住手,那她多没面子,想让她棒下留屁? “啊!!!” 男人的哀嚎回答了她的想法。 痛苦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校场,将不远处树梢上看热闹的鸟群都惊的纷纷飞出树冠。 看着已经疼的冷汗直流双眼一翻的男人,吴添满脸怒气的大步向谢邀走来。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教训我的兵!” “你可知军营里滥用私刑,是死罪!” “还是你以为你有圣上抬举,谢家庇佑,就能够在这里肆意妄为?!!” 男人一连串的质问的话至将人逼的喘不过气来。 不说后面校场上看见是吴添,早就一哄而散的新兵们,就连一旁李振也吓的屏住了呼吸,小桃更是被吓白了一张小脸,却还是颤颤巍巍的想挡在谢邀身前。 只有躺在地上的那十二个人热泪盈眶,呜呜可算等到你了吴将军啊~ “大叔。”谢邀忽然语线平白的张嘴。 大叔??吴添皱眉,这谢家的女儿疯了不成?竟还和他攀什么亲? 古代大叔是有叔伯的意思的,大叔就类似于大伯了。 而谢邀显然吃了没文化的亏,她只是想说: “你口水喷我脸上了。” “噗!!” 李振终究还是没忍住,哪怕两颊的咬肌已经咬的颤抖,还是笑出了声。 可看见顶头上司那杀人般的目光还是勉强收敛住。 吴添本就不白的脸更加变的黑沉。 第131章 激怒 “如果这就是谢家的教养,吴某今日算是领略了。” 吴添面沉如水的开口,眼底更是毫不掩饰的对谢邀的厌恶。 而谢邀只想说,谁还稀的搭理你的厌恶啊! “你没领略的东西还多着呢。”谢邀轻描淡写的回复他的话。 转头: “接着”谢邀将手中的棍子抛给小桃。 明明在谢邀手中宛如鸡毛掸子轻的东西,却得让小桃颇为吃力的双手才能握住。 “你来行刑!” 小桃呆住!而剩下的十二个人也呆住了! 咋他们还是逃不掉挨打啊! “放肆!”吴添见谢邀冥顽不灵,不由的厉喝。 “张狂!”谢邀这边也不甘示弱。 “谢将军…吴将军…将军们息怒啊…”被夹在中间的李振试图缓和气氛。 “闭嘴!”二人齐齐出声。 莫名被吼一顿的李振本就皱的跟苦瓜似的脸更加苦涩了。 “你莫不是以为我真不敢动你?!”吴添被谢邀这副目中无人的轻狂样子气的额角狂跳。 “怎么?手下的兵输了,你来替他们找回场子?”谢邀冷笑。 “你不配我出手。”吴添开口。 “我不打女人。”吴添扬了扬下巴,一直有意收敛的桀骜和轻视在此时显露无疑。 “是吗?!”谢邀笑了。 “这么怂” “是怕打不过吗?” 不得不说,只要谢邀想,她的表情都能活活膈应死人,她也并没有做出多大的动作,不过是眼角眉梢不经意间透露出的讽意,就足以叫人心生怒意。 “你!!!”吴添气的拳头捏的嘎吱作响。 而站在他对面的谢邀却反而笑意加深了些,妈蛋早就忍这些瞧不起女人的人很久了。 这里不是不让斗殴吗? 那她被动还手总不算吧?!! 卫所内人尽皆知,吴添这人的性格本就暴躁易怒,这也算是他久久得不到晋升的原因之一,毕竟谁都不会喜欢一个整日阴郁又脾性不好的人。 眼看着男人的眼底锋芒毕露,气势也逐渐起了变化! “你要做什么?”一道清洌的声音忽然响起。 “谢将军!”李振惊喜的开口。 来人正是外披黑色大氅,面色微微泛白的的谢景琰。 “呵、原来是谢将军,怎么?谢将军的风寒好些了?” 看见是谢景琰来了,倒是稍稍唤回些吴添的理智,不过他一向也不在乎谢景琰对他的看法,就算谢景琰是他的直属上司,说话间也颇有讽刺谢景琰为围猎事件跪在宫门前负荆请罪的意思。 “咳咳..吴将军方才想做什么?” 谢景琰没有理会吴添对他的嘲讽,反而问起刚刚那一幕。 吴添虽然性情不好,也不怎么招人待见,但他的能力属实是厉害的,能从一个早已落败的小寒门子弟,到现在走哪儿也能被人尊陈一句吴将军,他也算是个身手不凡的高手。 若是他真跟幺幺动起手来,幺幺未必能够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而听到谢景琰略带质问的话,吴添明显的面皮一僵,毕竟他刚刚是真的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个教训。 可随后他又想起谢邀在军营里公然对新兵处以私刑,心中底气又腾的涨回来了。 “我倒是想问问谢将军,令妹是在做什么!” 吴添一遍愤慨的说一边还指着那还趴着不敢起来的十二个人。 “不仅公然聚众哗宠、搞些什么掰手腕的无聊游戏,还对这些新兵用私刑!” “你看!那个人都被打昏迷了,这可都是你的好妹妹做的事!莫非就仗着身份高贵;就能不把新兵的命当命?!!” 吴添像是终于抓住了谢景琰的小辫子,语气忍不住越发的义正严辞起来。 转头谢邀就偷摸着一脚将之前被她一棒子抽晕过去的人踹醒,那人被踹疼悠悠转醒之间正好对上吴添不可置信的眼神。 “这不没事儿吗?!”谢邀淡定的收回自己的脚。 “你!!!我!!”吴添一口气堵在胸口。 “吴将军、冷静!冷静啊”李振此时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难得聪明的赶忙将吴添牢牢抱住,不让他再靠近谢邀半步。 “至于你说的私刑。”谢邀转头看向那十三个人。 “这可是他们自己愿意的,我可没逼他们。” “你胡说!!”吴添被李振跟个鼻涕似的黏在身上,心中越发不满。 “吴将军既然与幺幺各有争执,不如听听别人的如何。” 谢景琰看向二人开口。 “李振、你说。” 吴添差点没又破防,谁不知道李振是你的下属?他也是最为崇拜先战神谢玖! 这心眼都偏到天上去了吧?! 不过吴添到底也是没有再反对,因为这李振也是御林军里出了名的憨直老好人。 他不太懂的变通,也就不会说谎话,故而他的话还是能信的。 见几人都将目光投向自己,难得受到如此瞩目的李振也是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的讲起事情的经过来。 “所以,是这几人率先口出不雅之言,还以这种..形式惩罚作为代价是吗?”谢景琰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把撅腚打屁股这几个字说出口。 但他显然已经有些生气了。 一双本就冷淡凛冽的眸子更显锐利,都是男人,他可以预想到那些人一开始是怎样意淫、调笑谢邀的,又是怎样立下输了就打屁股的赌注代价,若幺幺真的输了,他们又在想什么? 一想到这里,谢景琰心底戾气横生,几乎都有想将这几人剥皮抽筋了的想法。 李振点点头,面上也颇有怒气。 “你们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一声怒吼响起。 声音却不是来自站着的几个人。 冯巩撅着屁股,脸色涨的通红。 他既是累的又是羞的。 他没想到他的同窗几个竟是想赢、想打女人的屁股才将他叫过来的,他若是知道,他不会来不说,还会狠狠的教训他们一顿! 谁家没有母亲姐妹、谁将来又不会有女儿孙女。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字———脸面! 如此下作又恶心的手段真是让他同作为男人倍感丢脸! 第132章 就是要偏袒 “你倒是看的明白。”谢邀分了个眼角给男人。 “虽是如此,但不过是几句玩笑话,你又何必紧揪着不放!”吴添皱着眉,似乎并不以为意。 “他们未来都是正规皇家御林军,如此被当众羞辱,又成何体统!” 男人轻飘飘的话语,让谢邀脸上的笑维持不住,变的越发嘲讽:“他们的自尊是自尊,女人的自尊就不是自尊?还是说体统是你们男人独有,而忍让退后则是女子必需?” “真 是 滑 天 下 之 大 稽!” 谢邀不客气的话让吴添脸色一黑。 自古男为尊、女为卑!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若男女颠倒,尊卑不分,那岂不就是有违人伦天理! “安平将军说的对。” 吴添猛然的看向谢景琰,而谢景琰却看着谢邀。 “世间男女虽力有悬殊,但分工不同,如同天地,天虽辽阔但不及大地包容,所呈之势不过阴阳互补,却从无尊卑之分。” 谢邀这次倒是真的蛮吃惊的,与受过现代平等化教育的她不同,这是个真实生活在封建社会,又拥有绝对优势性别的男人说出来的话。 而吴添却不屑的撇撇嘴:“呵!不过是谢将军偏袒幼妹的说辞罢了,又何必说的冠冕堂皇,倒不如…” “我还就偏袒她了。”谢景琰淡淡的打断男人的话。 “什么?”吴添怔愣住。 “我说我就是要偏袒她。”谢景琰一字一句的开对着吴添复述,然后看向谢邀:“既然赌注未完,安平将军就继续吧。” 随后眼神微冷的看向地上的几人:“也让他们明白,不尊重女子,也如同不尊重他们自己亲妹亲母一般” “将军!将军我们错了” “我们再也不敢了,将军” “是啊是啊,我们绝不敢了!” 几人听到谢景琰的话就知道自己完了,不禁纷纷开口求情起来,受惩罚被打屁股事小,被谢景琰这个御林军这个头在心里记了一笔,那就相当于以后晋升无望啊!就算对他们的家族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他们此时心中也是后悔起来,这御林军选拔封闭式训练刚结束,他们哪知道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子就真的是谢景琰的亲妹妹啊! 要是早知道,他们就算躲的远远的也不会去嘴贱啊! “你们该认错的对象也不是我。”谢景琰抿了抿没有血色的薄唇,心中更是厌弃,今年的这批新兵,蒙先祖荫庇进来的太多了! 看着又转向给自己赔礼道歉,又求情又求饶的几人,谢邀也是觉得好笑。 他们真觉得自己做错了吗?不是的。只不过是踢到铁板了而已。 就像他们也只会在得知自己是谢家女儿,谢景琰的妹妹时才会有去那么一丝的悔意。 而对同样受到他们调戏、侮辱的小桃视而不见,因为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做婢女的低贱女人。 “趴好咯。”谢邀笑眯眯的开口。 “谁趴的最端正,我就跟我哥说我原谅他,不计较他的冒犯了。” 一听见这话,几个本来已经趴的耳鼻充血的几人纷纷重新撅好,一排排圆润结实的大屁股霎时挺立在谢邀眼前。 “小桃”谢邀呼唤。 “将军?”小桃应声着走过来。 “说了让你来,记得用力点!”谢邀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我?可是将军…”小桃刚要开口,却瞥见了旁边趴下的其中一人的嘴角笑意。 那是在得意,在窃喜的微笑。 窃喜不是谢邀亲自动手,毕竟第一个人那痛彻心扉的叫喊此时还仿佛回荡在他们脑海中,而这个婢女看着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就算给她打两下,想来也不过挠挠痒而已吧。 小桃心中突然就涌起了一股怒气,那是在这个时代女子鲜少有的被人轻视,被人忽略所产生的不甘不满的怒气。 小桃吃力的抱着棍子来到那个人面前,男人似乎感受到了,还挑衅似的将屁股往上撅了撅,仿佛迎接的不是棍棒,而是爱的挠痒痒。 下一刻! “啊!” “啊!啊!啊!” 男人控制不住的大叫着。 只见小桃挥舞着手中巨粗的棒槌,每一下她都要双手才能握住挥出,可每一下她都用上了她全部的力气,哪怕脖子上的青筋都因为用力过度而不好看的鼓起。 她仿佛在发泄着什么般,一下一下将男人打的哀叫连连。 让你口出秽言! 让你不修口德! 让你不尊女子! 每打一下,小桃就仿佛在宣泄一条怒气。 到最后,男人几乎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儿少的状态了。 旁观的几人吞了吞干涩的口水。 坦白说他们听到谢邀让小桃来行刑的时候也心底暗喜过,想着一个弱女子,力气肯定是比谢邀这种奇葩母老虎轻的多,他们也能好受些。 可看着那位伙伴现在那副凄惨的样子。 要不还是安平将军来吧。 起码还能给他们个痛快呢。 看着小桃似乎已经打脱力了,整个人都抖如筛糠,谢邀适时的接过她手中的棒子,让她去旁边休息休息。 “将军…”小桃苦着脸开口,为自己因用力过猛而颤抖不止的手羞愧不已,她真是太没用了,她第一次为自己纤细的臂膀感到难受,若是..若是她能再强一点,厉害一点。 “去吧。”谢邀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偌大的校场上微风一吹,被汗濡湿的后背顿时冰凉一片。 谢邀一脚踹开撅的板正的冯巩。 对着剩下的几个人,露出了和蔼可亲的微笑。 ………… 丁府 一辆朴素低调的马车缓缓停下,深色的门帘微微晃动后,一双纤手掀开帘子,露出一张消瘦但姣好的面庞来。 春丽将马车凳摆好后,小心的扶着丁思语下车。 经过当日谢邀的一番话重新唤醒了丁思语后,当日她们便离开了静山寺,直接去往了外家威远将军府。 在冀家小住了几日后,丁思语这才回到丁府。 她下山没有告知任何人,或许说除了母亲和外祖家,谁又会在乎她的死活呢。 丁思语自嘲一笑,随后走入府内。 第133章 丁娇甜 丁思语一只脚才迈入府内,就听见耳畔一道尖酸语气的响起; “哟,这不是我那已经看破红尘的长姐吗?怎么?不一心向佛遁入空门、怎么还下山来了。”不远处的走廊外,丁娇甜带着婢女轻扭着腰肢向丁思语主仆走来。 丁思语闻言转身看向她这没每回见了她,都像是狗见了骨头不撒嘴的庶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被她一句话挑拨的神色失常。 反而倒只是眼底冷冷的盯着她,宛如一条静静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冰冷又淡漠,死水般的冷静中藏着嗜杀的残忍。 丁娇甜原本高傲不屑的脸被她盯的一僵,随后颇恼羞成怒的开口:“你看什么看!” 她这个嫡姐,生性好强又性子倔犟,明明在家里毫无地位,却偏偏占了个嫡出的名头! 而她脸蛋身材都不知甩她多少条街,就因为是姨娘出的,议亲就分外艰难。 家世好些的公子们瞧不上她娘生母是个姨娘。 而那些寒门子弟她又决计是看不上的,她才不要下嫁过去过苦日子呢。 明明她娘才是父亲的原配,都是那个女人仗着家世抢了她娘的丈夫,害的她和弟弟从正室子女变成了妾生子。 而现在这个贱人生的女儿却还是在身份上死死压她一头。 丁娇甜的脸上充斥着与甜美娇柔气质截然不符的狠毒怨恨,让本来七分漂亮的脸硬生生拉低两分。 忽的,丁娇甜又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般捂嘴娇笑道:“姐姐还不知道吧?你走的这些时日大夫人又病了,你说也奇怪了,大夫人明明出身将军府,却比那病西子还要娇弱,三天两头的就要卧病在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严重了,只可惜就算再怎么严重,父亲也不曾去多看一眼呢~” “你!”听她羞辱大夫人,一旁的春丽气极,鼓起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丁娇甜,却正好被丁娇甜找到理由发作。 “贱婢!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拿那双低贱招子瞪我?去!掌嘴五十!” 丁娇甜一声令下,她身后的小丫鬟立刻趾高气昂的上前,高高的扬起手掌,就要给春丽一个教训。 为了让小姐能出气,她刻意蜷起留着指甲的指甲,一巴掌过去,不起几条见血的血痕是不能的。 “啪!”一个清脆有力的耳光过去,直将女子脸都扇的侧了过去,不多时,原本白嫩的脸上立刻起了通红的手掌印子。 丁思语收回手,看向不可置信的主仆二人。 “小姐!!” 丁娇甜的婢女震惊的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的脸颊,委屈的转头看向自家小姐。 丁思语就算再不受宠,也是府里名正言顺的主子,莫说给她一巴掌,就算让人拖下去仗杀了她,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她没办法还手,甚至都不能表现出怨恨。 但她的主子可是丁娇甜,是府里最受宠的曹姨娘的女儿。 果然,丁娇甜也没有辜负婢女的期望。 “丁思语!你干什么!”丁娇甜娇声厉喝道。 “不尊长姐、不分嫡庶!你莫非也想吃一巴掌不成?”丁思语扯了扯嘴角,眼底是平静的冷漠。 或许以往,面对丁娇甜的挑衅,她会愤怒、会暴躁,更会内心怨愤! 但她早就死过两回了,一次是在禹州的地牢,一次是在静山寺内。 一个两次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死人,内心里除了滔天的怨恨,又哪里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呢。 见丁思语这次回来,就好像完完全全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整个人怪怪的,还敢威胁她了!丁娇甜心底疑惑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发怵,毕竟她舅舅出了事,莫说她,母亲最近都得小意温柔的讨父亲的脸色。 不过她还是不愿意在一贯不如她的丁思语面前露怯: “哼!你等着,你打我的婢女,就等同于打我!我这就去告诉父亲!让你吃不了 兜着走!”丁娇甜虚张声势似的撂下一句狠话,带着不情不愿的婢女走了。 “小姐…”等到人消失在远处时,春丽抬头担忧的看着丁思语,她也发现自家小姐自从跟那位恩公会面之后,性子也变了许多,虽然愿意下山了,心思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了。 “走吧,去看看母亲。”丁思语看着丁娇甜离去的方向垂下眼开口。 她的母亲冀盈盈住在丁府的最西边的院子,按理说当家主母都应该住在府中的正房才对。 但冀盈盈当初得知丁尚已先有妻室,后又被逼的不得不做妾,为了弥补她,所以新婚不久后自愿将这正房让了出来,自己搬到西院居住去了。 但就算冀盈盈愿意让,曹香莲也没能成功住进去,吏部侍郎丁尚宠妻灭妾不是个新鲜事,但若是让一个妾室也公然鸠占鹊巢的入主正房,莫说府内怎么看,传出去对丁府的名声也是有碍的。 于是这偌大的正房就只有丁尚一人住着,曹姨娘在离正房不远的院落里住着。 而在某些特殊的日子里,他也会叫些姨娘侍妾去正房里服侍。 此事还是丁思语当年幼时玩闹,曾不小心误入过正房撞见过,听见过某些古怪的动静,但她当时太小,什么也不懂不明白,便很快将这件事淡忘。 如今想来,那个人怕是从那时起骨子里就是烂掉的! 西院内 “是大小姐回来了?!!” 开门的嬷嬷一脸惊喜的开口,忙不迭的将人迎进来。 丁思语入了内院,缓步进了满是药味的房间。 房间内的软榻上躺着一名面容英气,却憔悴颓然的女子。 “母亲。”丁思语立于榻前,垂眸看着同样消瘦不已的冀盈盈低声开口。 冀盈盈本就在做关于丁思语的一些光怪陆离的诡谲梦境,忽的听见属于她的声音,不由的惊恐的睁大眼睛。 “母亲?” 看见人醒了,丁思语担忧的扶起满头冷汗的冀盈盈,又拿出帕子为她擦拭着额头上浮现出的汗珠。 “可是身子最近又不好了?” 第134章 您的谢景琰已送达! 面对女儿的关切,冀盈盈眨了眨眼才缓过神,随后颇为惊喜的拍了拍她的手,却又被她形销骨立的消瘦手指硌的心底一酸。 她的女儿她最清楚,性子要强,反性子太过刚强的人,路总不会特别顺,就像她…. 不过 “娘无事、倒是你,想开了就好!”冀盈盈笑着开口。 前阵子自丁思语探亲归来就整个人怪怪的,不再爱说话了不说,还不怎么爱出院子了,整日将自己困在屋子里,人也一天比一天消瘦,直将她担忧坏了!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怕是都活不下去,好在看来她去寺庙中修行了几个月,似是将自己的心结打开了。 看着冀盈盈含笑的脸,丁思语眼底的神情却越发痛苦起来。 她知道她接下来要做的一切可能会伤害到她的母亲,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就此放过那些人! 对不起,母亲! 原谅女儿的不孝。 ………… 空旷的校场,十几个大男人躺在地上,捂着后臀疼的冷汗直下。 “谢景琰!我一定会向御史台弹劾你公私不分!仗势欺人!”吴添红着眼睛对着谢景琰几人离去的背影大喊。 而谢景琰却连脚步都没顿,一个眼神都没给吴添,直直的带着谢邀走远。 直到走出校场,脱离了外人的视线范围之后,谢景琰才“噗哧”一声呕出一口血来,人也软软的倒下去。 “!!!” “!!!” “将军!!!” 李振失声叫出来。 一旁的谢邀也差点吓出表情包。 怎么刚刚在校场还一副天凉王破的霸道将军模样,现在马上就变成病弱世子了?! 殷红的血渍沾染在谢景琰的薄唇上,为他本来坚毅俊朗的面庞增添了一丝脆弱的美。 本就苍白的脸庞此刻面白如纸,谢邀伸手扶住他逐渐下滑的身体时才发现,黑色的大氅之下,谢景琰的整个背脊都是湿漉漉的,张开手一看,全是伤口被扯开流出的鲜血。 “让开!” 谢邀皱眉,挥开欲同他一起搀扶谢景琰的李振,又将谢景琰身上被裹住显得分外碍事的的披风扯开,单手穿过昏迷过去谢景琰的腿弯,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最近的医馆在哪儿?”谢邀看向李振。 李振:“!!!” 李振被震撼到还没缓过神时,小桃却已经接受度良好,见李振还跟个呆子似的不说话,不由分说的伸出手狠狠的掐在男人的胳膊上。 尖锐的疼痛才让李振猛的找回神智:“卫所内没…没有,得去内宫交接处,御医院在那里!” 李振说的磕磕巴巴,谢邀却不等人,迈开脚步,双手举起,将谢景琰像端贡品似的端着往外走。 没办法,她就这么点高度,这谢景琰又是大长胳膊大长腿的,不举着点那手脚就得拖在地上。 念在这便宜哥哥拼着旧伤复发都得来找她,谢邀觉得,她还是动动良心,别将人拖着走了,不然他凉的更快。 见谢邀就这么举着人走远,李振也眼疾手快的捡起被谢邀撇落在一旁的黑色大氅,追上去为谢邀带路。 …….. 御医院内 “慕翰林!不是老夫不帮你、实在是你!你这也太奢靡了!”医正抚了抚自己心爱的胡子,痛心疾首的看着正拿着一大包东西的慕之行。 这慕翰林无灾无病,最多是身形有些孱弱,却偏偏喜欢找他拿些什么补血丸、补气丸、止血丸这些进补疗伤用的东西。 最近还特别喜欢让他配些能药到病除、再生血肉、枯骨生肉的灵药。 他是大夫、又不是神仙! 哪怕他拿着什么天山雪莲、百年人参等这些珍稀药材来,他也不可能给他配出来啊!不过是白白浪费好东西罢了。 偏偏这慕之行仗着圣上宠爱,朝廷新贵,老是不折不挠的来他御医院痴缠,让他愁的他心爱的胡子都愁掉了几根。 “医正此言差矣。”慕之行依旧弯着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 “我不过是想着帮助御医院精进医术,造福大夏罢了。” 没办法,谁让那个人也太爱受伤了呢。 “那慕翰林还是另请高明吧!”医正雪白的胡子翘一翘的。 他收回他之前还想着精进医术的想法,他都这么大岁数了,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这种刻苦钻研、苦心孤诣的活儿还是交给那些个年轻点儿的御医们吧。 “御医!!!” “御医在吗?” “有人吗?” 外间传来声音。 因着慕之行近日每日下值都必定要来御医院抓医士,催进度。 是以近日这个点儿的御医们不是去药房搓丸子了,就是去后宫六院看诊了,再不济哪怕就是出去逛逛去,也不能被慕之行逮到。 而老医正就是因为上了年纪走得慢,才被慕之行抓个正着。 “嘿嘿..有病患来了!老朽要去看诊了,慕翰林自便哈、自便。”说着老医正便出了屋子。 而慕之行挑了挑眉,也跟着迈开了步子。 门厅外,夕阳将近,浓烈的光芒笼罩在人的身上,给来人披上一层赤红色的铠甲。 慕之行眯着眼,眼看着一个眼熟的身影托举着一个什么东西由远至近的快步走来。 这是什么?!! 此时不光慕之行深深的震撼了,就连老医正也颇受惊吓的扯掉了几根自己宝贝的胡子。 “快快快,医…医正?”谢邀差点就说秃噜嘴,叫医生了,还好及时收住嘴却发现是老熟人医正。 “谢景琰?!!” 慕之行略微被夕阳刺的有些散光的桃花眼终于看清了被谢邀托举在怀里的人。 只见男人长目紧闭,一张薄唇也毫无血色。 “快快快,快将人抬进来!”医正此时也缓过神来,慌忙让开身位让谢邀将人抱进去。 ps:谢景琰:这让我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终将逝去的青春。 谢邀:您的东风快递已送达!请点个好评哦亲! 慕之行:!!!!! 李振:要不要拿大氅把将军的脸盖住呢?起码这样就不知道是谁被谢将军一路抱着穿过内外宫了。 小桃:小姐威武! 第135章 赤北死间谍 “这也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医正收回为谢景琰把脉的手,不赞同的开口道。 “御医,他怎么样?”慕之行此刻也面色严肃,眉间蹙起。 “他要是再这么不爱惜自己,强行逞强,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怕是都救不了他!”医正愤愤的收起药箱。 本来就新伤旧伤叠buff呢、伤口都还没长好就出来乱晃,只能说,现在还能好好躺在这儿,还有气儿!全靠年轻和命硬! 看向好友惨白的沉睡中的侧脸,慕之行叹了一口气。 这人一天不逞强就不舒服! 少年相识的时候就是这样,十年过去了,还是这样!丁点未改! “那老头儿、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谢邀杵着脸蹲在谢景琰的床前,李振和小桃也有样学样。 三个人就像是三朵蘑菇似的,整齐的长在谢景琰的床头,看的慕之行额角一跳。 “他是失血过多引起的晕厥,我已为他施了针,服了药,约莫等个半个时辰的样子就能醒。” 医正也不计较谢邀对他小老头的称呼,除了一开始生气谢景琰这种不听医嘱的任性病人外,他还是个很慈祥的老爷子的。 “谢姑娘..”听见谢景琰暂时无碍,慕之行这下才有时间向着谢邀点头示意。 二人走到庭院内,一排排整齐排列着的药架看着就非常治愈强迫症。 木制的架子上晾晒着各种需要烘制晾干的草药,中草药特有的气味被风一吹,霎时散发出一种独有的清新气味儿。 “自上次府内一别,已许久未见了,谢姑娘。”慕之行笑着向谢邀开口。 他也没想到,这位当时他认为只是碰巧姓谢的姑娘,竟真的是谢景琰的妹妹。 也怪他当时不够仔细,只囫囵听慕福春说过她的名字,却一时半会儿没有联系起来。 也是,如今的谢邀与小时候玉雪可爱的样子着实差距太大,倒不是因为现在长差了,而是小时候的谢邀性子甜软又古灵精怪,一双黑葡萄大眼睛总是甜甜的望着你笑。 现在的谢邀虽然也时常爱笑,但那是一种带着凉薄讥讽的笑,一双依旧好看的眼睛里总是沁着寒凉的光,让人难以捉摸。 “好久不见、慕公子。”谢邀也笑着向慕之行寒暄。 可跳过了客套的寒暄,慕之行的神色竟慢慢变得正色起来。 …… “你的意思是、围猎当日,御林军中可能混入了赤北国的人?”谢邀抬眸看向慕之行,眼底是一片复杂之意。 “是的!”慕之行点点头。 这件事本来是属于绝密的消息,就算是谢景琰也未曾将这个猜测告诉第二个人,但他想着谢邀既然今日已经打定主意要来御林军里当值,这些事情倒也不必再瞒着她。 “前几日,景琰还曾与我说起过,他在当日围猎巡逻的人员名单中发现了一丝蹊跷。” “其中一人原本并不在名单上,可他花了重金,与军中的另一人换了班次,经过调查才发现,此人姓赵,名德久,二十多年前才搬来上京,他爹是个鞋匠,手艺倒是不错,街坊邻居对他们家的印象也很好。” “但后来他爹不幸病死后,他家中就只有一个寡母,而据赵家相熟的人家说,这鞋匠年轻时家穷,娶不起妻子,后来在外地经人介绍,认识了丈夫新丧带着孩子的赵母,二人也就将就着把日子过下去了。” “所以说,这人并不是赵鞋匠的亲生儿子,而是他妻子前夫的儿子?”谢邀挑眉。 “是的,而且景琰还怀疑,这赵德久很有可能是赤北多年前谴入大夏的死谍!”慕之行眉眼间似乎带着霜雪。 谢邀看向语气明显加重的慕之行。 “等景琰查出蹊跷、带人去搜捕他时,他们母子二人也不逃,还面带笑容的双双服毒的死在了房里!” 潜入大夏几十年,却依旧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只死死的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能将大夏命脉咽喉瞬间咬断的机会! 这是需要何等的耐心和冷静才能做到的事。 “你还记得那些刺杀的死士们临死说的话吗?”慕之行看向谢邀。 他当日虽没在现场,但情况早已了解的大差不差了。 “天火昭昭,兴我圣教!圣女再临、大夏即亡!”谢邀面无表情的复述,听说当时那场面还吓尿了不少人呢。 “你了解过赤北吗?”慕之行忽的发问。 赤北?谢邀认真的回想了一下。 中二病传入她脑海中的剧情大多都是围绕着男女主所在的大夏王朝展开。 而这大夏朝也是现有陆地板块中,国土面积最大,实力最强劲的国家。 但大夏也并非是完全高枕无忧。 东有鞑虏、北有异族。 但与大夏积怨最深的,还属于西南角交界的赤北! 赤北国的地理环境并不好,不仅常年阴雨潮湿,还伴随着有毒的瘴气毒虫。 国土一大半的面积都是山林,就导致他们国内耕种面积少,田地一少,粮食产出就不足,百姓就得饿肚子。 所以赤北一直都很觊觎大夏国内辽阔的土地和丰沃的资源。 因其擅长山地作战,又颇懂医毒之理,很是让边境的大夏士兵吃过不少亏。 直到几十年前,先战神谢玖横空出世,率谢家军将那气焰嚣张的赤北军打的节节败退,自此赤北才算是安分不少。 “为什么一定会是赤北呢?”谢邀有些疑惑。 当今圣上年迈,储君昏庸,近年蠢蠢欲动的邻国并不算少,为何一定会是赤北? “因为赤北举国上下皆信奉巫教!”慕之行开口。 “巫教?!!” 谢邀此时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穿着布条戴着面具跳大神的场面。 但走偏了,这是萨满教! 慕之行继续给谢邀这个文盲科普。 “赤北人有他们自己的神明———蛇神阿满!” 阿满? 谢邀心生诧异,这倒像是个人的名字。 “据传他们都相信自己是阿满神的后代,所以在赤北,蛇是神明的化身,绝不可狩猎杀害!” “除此之外,另一个在赤北象征阿满神的化身还有他们的圣女。” 第136章 圣女 “圣女的挑选是每十年一次。” “需得最纯洁干净的女孩才能拥有备选巫教圣女的资格,芳龄不得超过十五、骨无畸、皮无瑕、方得入选下一阶段。” 谢邀点点头,懂了! 这是赤北版选妃呢! “最重要的一步是由大祭司亲自杀猪宰羊,将心脏捧于贡台,用这种祭祀猪羊血肉的方式,上达天听! 而得到阿满神的指示所选中的,才能被正式封为圣女!在赤北圣女的威望是极高的,有人说她是阿满神的人间使者,有人说她是阿满神的女儿,因为历劫而来到人间,神格尊贵,所以她也必须每十年换一副躯体来保持灵魂洁净,在赤北,圣女甚至可以直接指挥军队!” “那赤北的王族就不管?”谢邀好奇。 毕竟若是一个圣女就拥有如此大的权利和号召力,那么对王权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慕之行摇摇头:“赤北王族不是不想遏制巫教的势力。只是等他们警惕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巫教在赤北国的日益壮大,皇权也愈发势微。 可以说,赤北国的百姓可以不知道他们的王姓什么,但一定要知道昨日大祭司又聆听到了什么阿满神的新指示。 “那这事情就有意思多了。”谢邀摸摸光滑的下巴。 照这么说,这赤北就是巫教人的天下,举国皆是他狂热的信徒,反倒是赤北王族在自己家过的跟孙子似的。 那么这次针对大夏国皇族的刺杀活动,又究竟是哪一方的手笔呢? 她曾一开始以为这又是祂的手笔,可现在看来,这个世界远比书上刻板冰冷的文字叙述来的鲜活生气的多,也复杂残忍的多。 “那你对赤北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谢邀故作怀疑的视线将慕之行上下来来回回的扫射。 慕之行被她看的哑然失笑:“说起这个,我倒是还得感谢你的祖父,先战神谢玖将军了。” 当年谢玖一路压着赤北打,差点没将他们的老巢端了! 哪怕后来大夏与赤北签署了停战协议,谢玖也为大夏带回不少赤北国的奇珍异宝,秘籍书本。 其中就有介绍他们的神明阿满神和圣女来由的书籍。 而慕之行就在翰林院任职,翰林院本就是集天下学识渊博、百家所长、知识精华所在的地方,不说望不见边际的藏书阁,就连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出口成章、博览群书的人物,那么作为里面的佼佼者,慕之行会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那你知道….” 谢邀兴起还欲再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一道惊喜的声音打断。 “将军!您醒啦?!!” 李振那掩盖不住的大嗓门一出,哪怕在后院的两人都听的清晰无比。 慕之行与谢邀都默契的咽下未尽之语,一起向后院走去。 ……….. “将军!您没事吧!” “渴不渴?我给您倒的热茶您润润嘴。” “靠垫是不是低了点?有没有扯到您的伤口?我再将医正找回来!” 屋内李振一连串的嘘寒问暖,让谢景琰本就暗痛的眉心更加刺痛。 “站住!闭嘴!”谢景琰低哑的声音让高度紧张的李振终于闭上了嘴。 没办法,他自从亲眼看见一向勇猛威武的谢景琰砰的倒地吐血昏迷,人事不省,他现在就忍不住把他当个瓷娃娃来对待,生怕他扯着伤口又血崩了。 此时谢邀和慕之行正好跨进房内。 谢邀一眼就望见李振那又皱成了苦瓜的脸。 而谢景琰也抬头看向脚步声的来源,原本不耐的眼,在看见谢邀的一瞬间眼神一亮。 可随即又想起什么突然黯淡下去。 他知道妹妹自归家,就一直没有真正的认同过他们这些家人,如今母亲还不仅对着她说出如此过分的话,竟还动手打了她! 如今只怕她的心里更是难受。 或许,就连见到他们,对她来说都是件恶心的事! 一想到这个可能,谢景琰的心几乎是立刻一酸。 “既然都醒了,也别傻呆着占人家御医院的床榻了。”谢邀走近,顺手将谢景琰滑落肩头的大氅重新给他盖上。 谢邀的手才离开衣服,就听见谢景琰垂着头开口:“对不起!” 谢邀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面上是毫不在意的挑眉微笑:“奇怪了,你这是道的哪门子的歉。” 谢景琰依旧低着头不敢看谢邀的眼睛,苍白的唇紧紧抿着。 “我知道你厌弃我们,想离开国公府!我不会逼你,我已跟母亲解释清楚了,我会带你另立府邸,那里也是你的家,你不必多想、若你还是不想看到我们…也至少让我帮你安顿、能知道你的去处….” “谁说我要走了!”谢邀看着神情卑微将头仿佛都快埋进被子里的谢景琰,在心底叹了口气。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初见,那时的谢景琰少年将军,虽因赶路面容憔悴,但精气神并不差,甚至说一句英姿勃发也不为过。 与现在受伤在身,面带失落卑微的人截然不同。 他是个好兄长! 但很可惜,她不是他的妹妹,所以也没资格理所当然的享受他对她的好。 但是!千难万难,不能与钱为难。 且等她搬走名姝院的白玉小桌子、刮走院中粉柱的纯金粉末再走吧! 谢邀摸摸鼻子,努力不去对上谢景琰那猛然亮起的小狗眼神。 嗯!只是这个原因而已!绝对不是因为她心软了!!! 回去的路上,谢景琰坚定且绝对的拒绝了谢邀再一次想公主抱他的想法。 哪怕一步一步走的虚弱不堪,也要自己走上李振专门借来的马车。 最后还是看谢景琰每走一步脸就白一分的脸,桃花眼微阖的慕之行大步向前几步半蹲在谢景琰身前,示意他来背他。 可谢景琰偏就跟头倔驴似的,死活不肯让人背,还非要逞强的表示,自己就算不用人扶也能走,说着还要挥开搀扶着他的利振的手。 最后还是谢邀一把将谢景琰按到慕之行的背上,才结束了这场所有人都心惊胆跳的一段路。 第137章 魔怔 院内的梧桐败落有些早了,不说叶子早早就已落下、就连树干都变得干秃秃的,晚秋初冬的时节,就连平日里和煦的风也变得有些凶狠的意味,吹在脸上直扎脸子。 周嬷嬷掀开厚重的挡风门帘,正好一眼看见外间正打着瞌睡的小丫鬟,随即发问:“夫人用过药睡下了吗” 被冷风激的一个哆嗦的小丫鬟,茫然的睁开眼,足足缓了好几息才醒过神来,又见来人是夫人身边的周嬷嬷,心中更是惊惶不已,颇有些畏缩的开口:“方才姚姐姐她们来送药,夫人说今日有些困觉,便说着晚些再用药。” 周嬷嬷点点头,脚步又微转着退了出去。 不过临走的时候,周嬷嬷还是看了一眼外间面色惨白的小丫鬟,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样的年纪也还算是个孩子,现下天气又冷,精力不济也是正常。 不过再守外间也是不合适了,便打发到外院做个茶水丫鬟吧。 小丫鬟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老子娘不知求了多少人脉才为她谋得的这么一份的肥差就这么没了,等人走后,还在心底暗自窃喜着没被周嬷嬷责罚。 走出卧房后,周嬷嬷正想回到前厅筹备料理过几日的过节礼品和镇国公府里要准备的东西时。 脚步却在不经意间路过小厨房时微微一顿。 想起康秀郡主还未用的药,周嬷嬷便想着过去看看,免得一些不知轻重的小丫鬟不知事,未按郎中的医嘱煎药,平白的坏了药性。 “周嬷嬷好。” “周嬷嬷安好!” 此时还未到午时,但小厨房的仆妇丫鬟们已经开始备菜了。 一路走过去,不乏有人向周嬷嬷这个主母面前的第一心腹红人问好。 点点头绕过前面几个与她问好的小丫鬟们,周嬷嬷快步来到灶火前,眼前一排排小巧的灶眼上,有一个正用小火温着的药罐,正是康秀郡主所服用的药剂。 旁边还有守着的一个婢女,不时拿扇子轻摇着炉火,防止炉子灭了凉了汤药。 “这是郎中开的第几服药剂了?”周嬷嬷走近掀开药罐的盖子闻了闻,随后看向婢女。 “回周嬷嬷、之前郎中开的药夫人觉的吃着胸闷,这是馨儿姑娘为夫人配的新药。”丫鬟恭敬的回答道。 “新药?”周嬷嬷皱眉。 “这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丫鬟看了周嬷嬷一眼,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馨儿姑娘医术超绝,就连圣上也赏赐了许多宝物赞扬,夫人用完她新配的药后也感觉身子好了许多,郡主不想让嬷嬷再多费心操劳,所以奴婢们也就没有告诉嬷嬷。” 听见是康秀郡主的意思,周嬷嬷脸上的怒气才稍稍收敛了些:“我知道了,这里有我看着,你退下吧。” 知道周嬷嬷一向对康秀郡主的事是亲力亲为,丫鬟也就直接将蒲扇放置在炉灶的旁边,恭敬的快步退下了。 等到四下再无杂人时,周嬷嬷才将手探入袖中,拿出塞于袖口里的一枚小小银针。 小心的掀开陶罐,将手中的银针置于药渣中搅拌了几下,蒸腾的热气几乎在一瞬间就模糊了周嬷嬷的眼睛。 随后她将蘸足了药汁的银针放于窗边,借着天光仔细观察起来。 可直到银针重新变冷,闪烁着点点银光,也不见其因毒变色。 周嬷嬷一脸若有所思的将银针收好,可思考了半晌后,还像是不甘心般。 又从旁边橱柜中拿走一个小碗,小心的将陶罐中的药汁连同一小部分药渣一起装入小碗中。 将小碗小心端起,周嬷嬷这才快步的离开了小厨房。 而在门后转角处,白睬馨与墨香主仆二人呢正在此处,恰好将周嬷嬷的动作尽收眼底。 “小姐..这是?” 门后的墨香一脸疑惑的看着周嬷嬷远去的背影,随后转头看向白睬馨。 “无事、我们走吧。”白睬馨没有回答墨香的话,只是微微一笑,随后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 …… 厚重简朴的马车吱呀一声,缓缓停在镇国公府正门前。 门房小厮正想呵斥出声,却见马车上,谢邀搀扶着面色苍白的谢景琰从马车上下来,随后紧跟的是小桃和李振。 倒是慕之行在半路就被慕父派来的人叫回去了,急匆匆的,也不知是为着什么事情。 “世子爷回来了!” 门房喜匆匆的迎了来,顺便接过李振手中马车的缰绳。 “咳咳~父亲可回来了?”谢景琰询问道。 “国公爷半刻钟前才回府呢,现在应在夫人房里。”门房恭敬的回答道。 父亲一向最看重母亲,回府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去看望母亲,谢景琰倒是对此一点也不奇怪。 “走吧,幺幺。”谢景琰向谢邀低声开口。 谢邀看了看他毫无血色的俊脸,点了点头。 ….. “啪!” 卧房内破碎的瓷器散落一地,就连细白的尖锐边缘上也沾染着丝丝鲜红的血液。 床帏也被弄的凌乱不已,细看其上还有些许褐色难闻的药汁撒落其中。 床榻之上,康秀郡主一双美目充血,男人一只铁似的大掌牢牢的扼制在她颈前,将她本就稀薄的空气呼吸的更加艰难。 “业…郎!”康秀郡主挣扎着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试图唤醒上方双眼怔愣、神情狰狞的谢震业。 可男人却像是陷入了某种困境状态中,毫无反应,甚至还因为康秀郡主的挣扎而手中的力气越发大了些。 谢震业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心中的暴虐因子也在不断的跳跃着。 身下的人脖颈细细,一掌能握,脆弱纤细的仿佛只要他再稍稍用点力就能一手折断,可他明明混沌不堪的脑子中却死死抗拒着这种想法。 男人的大脑仿佛要被撕扯着炸开,手上的力道也一时有些失控! 窒息感觉扑面而来,康秀郡主已经面如菜色、双目微阖、眼看着就要香消玉殒之际。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忽然在谢震业的头上炸开,随后谢震业便面色一僵,双目紧闭的轰然倒地。 第138章 梦魇 随着男人的闷声倒下,高壮的背影后露出白睬馨惊慌失措的小脸。 她的手上还拿着碎裂花瓶的把儿,纤细的胳膊也不住的抖着。 “咳咳!” “咳咳…咳咳!” 像是濒死的鱼终于喝到了第一口水,康秀郡主没了钳制在脖子上的手,空气猛然入喉引起剧烈咳嗽起来。 可来不及注意自身的难受,康秀郡主立马扑到摔倒在床前的谢震业的身上,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见人好像只是昏厥过去没有大碍后,康秀郡主这才松了一口气。 “母..亲。”白睬馨抖着声音开口看向忽视她的康秀郡主。 康秀郡主这才有空注意到她,站起身将她手中的东西拿走,将她拥入怀里。 “好孩子,莫怕、莫怕、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明明在安慰白睬馨,可康秀郡主自己的手也在抖。 她也是不明白丈夫究竟发生了何事。 还未到酉时,她的药便被婢女呈了上来,她嫌苦口,便让丫鬟去小厨房端些前些日子渍好的糖杏来淡口。 丫鬟走后,她就独自一人在房里等待,可没多时外间的小丫鬟又说国公爷回来了! 知晓丈夫一贯的习惯是回府会先来看望自己的,康秀郡主也就起身披了外裳。 却没想到拿外裳的时候,衣服带子不小心勾到了药碗,药碗被打翻碎了一地,药汁也跟着被溅了一地。 她皱着眉刚想喊丫鬟们来进来收拾了,又想起丫鬟已经去帮她拿糖杏了,此时丈夫却正好进来卧房。 谢震业见康秀郡主脚边碎了药碗,也害怕碎片残渣割伤只着软底睡鞋的康秀郡主,便想将药碗拾起,简单的收拾一下。 却没想到刚触碰到碎碗、其边缘之锋利就瞬间划破了谢震业的手指,点点鲜血也随之滴落下来。 康秀郡主吓了一跳,急忙想着叫人拿药箱来,可院子里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就连通报的小丫鬟也没了动静。 康秀郡主刚想出去看看时,却被谢震业暴起一把摁在床上掐住了脖子。 他的眼神赤红,面上带着恨欲其死的凶恶表情,更把康秀郡主吓坏了,不禁挣扎起来。 可越挣扎,丈夫就掐的越紧! 眼看着就要活活被掐死的时候,还好馨儿来了! 康秀郡主此时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不知所措和呆滞,只死死的拥着白睬馨不肯撒手。 “馨儿不怕,母亲也莫怕,馨儿会保护好母亲的。” “父亲肯定是生病了,母亲松开让馨儿为父亲看诊好不好。” 白睬馨的软语温言逐渐的安抚住了情绪崩溃的康秀郡主。 对啊!馨儿是会医的!康秀郡主赶忙松开手,让白睬馨能得以低身去查看谢震业的状况。 丈夫虽然刚刚还差点掐死她,可康秀郡主知道,他不是成心的!必定是有什么古怪! “母亲!” 此时康秀郡主耳边却传来白睬馨惊恐又颤抖不已的声音。 “父亲..父亲他没有呼吸了!” 康秀郡主顿时怔住了,白睬馨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将她震的脑海中空白一片,只有不住的轰鸣声。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看着地上双目紧闭的谢震业,康秀郡主颤抖着伸手去探谢震业的鼻息,半晌指尖却什么也感受不到。 怎么会呢?怎么会没有呢?她刚刚还能触碰的到他的体温啊! 康秀郡主近乎疯狂的又将头趴到谢震业的胸膛上去听他的心跳,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浓情蜜意时,她也逗趣的常常趴在丈夫胸前听他有力沉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的过了二十余年,两人也相伴二十余年,谢震业也就宠了爱了康秀郡主二十多年了。 很小的时候她就没有了娘,再大一些爹爹也没了,可还好她遇见了谢震业,他们成婚、生子!哪怕路途风雨,谢震业也不曾放开过她的手。 可是,怎么会呢?他不过就是被一个装饰用的花瓶砸了下头,那个花瓶是薄胎烧制的,重量很轻,不然白睬馨也不会拿的起来。 就这么被一个花瓶砸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 他是谁啊?先战神谢玖的儿子谢震业啊!当年的大将军谢震业啊!哪怕身中数箭也能平安活着回来的谢震业啊! “母亲..父亲是中毒而亡的。”白睬馨也早已泪流满面。 她颤抖的指尖指向谢震业的嘴唇,上面果然泛着不正常的青紫颜色。 康秀郡主瞪大着眼睛,猛然想起了那碗被打翻的药汁。 “那碗药!是那碗药!” 像是终于了解了来龙去脉。 康秀郡主一把握住白睬馨的肩膀,力气之大到连指甲都狠狠的掐入了她的皮肉里,让白睬馨吃痛的皱起了眉。 “那是你为我配置的新药,是你给我配的!是不是你下毒了!是不是!” 康秀郡主犹如失去伴侣的母狼,脸上不再是熟悉的温柔疼爱的表情,反而愈发变的癫狂扭曲起来。 “我没有!”白睬馨摇头,泪水也止不住的流,心中更是委屈不已。 她只是想着过来探望母亲的病情,却没想到正好撞见谢震业发狂要掐死她,她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康秀郡主死,就顺手拿起花瓶砸了下去。 她不是故意的!她没有下毒!也没有想杀谢震业!她只是想救康秀郡主而已! “是你!就是你!” “药是你配的!你一定是记恨我们将幺幺找回来了,抢了你的位置,所以你才下毒害我们!” “是你杀了我的丈夫!还抢走了我女儿的身份!” 康秀郡主手上了力气越来越大,秀美的的脸也变得狰狞不已。 “我怎么会瞎了眼把你认为干女儿!像你这种低贱的出身根本就不配我多看一眼!” “谢邀才是我的女儿、她才是镇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小姐,而你不过是一个替代品!白眼狼!” “我没有、我不是!”白睬馨的眼泪流的越发凶狠,她下意识的想反驳这一切,可嗓子里像是被什么粘稠的东西堵住了,让她除了柔弱的哭泣再无法多说什么。 可康秀郡主的诘问依旧在继续,随着语气的激烈,康秀郡主熟悉的脸还在逐渐融化,转而换成白睬馨心心念念的陆衍的脸。 他的脸上依旧那样的俊美和遥不可及,不同的是,他现在眼角眉梢都挂满了厌恶,看她的眼神就犹如在看脚边恶臭的淤泥。 “你竟然还妄图取代她的一切?死心吧!” “你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她!” “你永远只是那个目光短浅、身份粗鄙的乡野村妇!” “不!!!!” “我不是!” 白睬馨惊叫一声。 第139章 梦醒 “小姐?” 外间的墨香听见动静掀起珠帘入内,看见坐着绣床上一脸冷汗的白睬馨,快步走进来,赶快取了些温水沾湿了帕子,轻轻为白睬馨擦拭额角的冷汗。 “小姐是午睡魇着了吧?要不要奴婢为您去熬点安神的汤药来。” “什么时辰了?”白睬馨摇摇头。 “刚过未时。”墨香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回答道。 “去备水吧,我要沐浴更衣。” 墨香没有问白睬馨为什么这个点还要洗澡,只是沉默着下去准备了。 白睬馨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心中思索后怕起那个诡异又真实的梦境。 她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是因为看见了周嬷嬷对她的猜疑心中不愉吗? 还是…. “你还不明白吗?”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谁?!!” 白睬馨受了惊吓的瞪大双眼,转头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可一眼望去,空荡荡的房间内也只有自己一人。 “刚刚的梦美妙吗?”那声音继续道。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白睬馨的指尖逐渐将被角攥的死紧。 “别担心我的孩子,我是来帮你的。”那个声音带着愉悦的语气开口安抚道。 “你帮我什么?阁下连身份都不敢言明,如此鬼祟做派,怕都不是君子所为。”白睬馨冷了眉眼。 “我的孩子,你是我创造出来的,没人比我更懂得你的想法。” “你嫉妒谢邀的出身,嫉妒她拥有权势威望的父兄,嫉妒她有美丽温柔的郡主母亲,更嫉妒她触碰了你可望不可及的理想郎婿……” “你胡说!” 白睬馨像是被人赤裸裸的剥开了遮羞的衣裳,将最直接的内心袒露了出来,这些不见天日的思想猛然被曝晒在阳光下,让她下意识的拒绝承认。 “别担心我的孩子,你也明白的不是吗?” “就像刚刚的梦、你在担心,康秀郡主最在意的不是你,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家人。她本就还不够爱你、只要你涉及伤害她的家人,她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你!” “若她知道,其实你记得当年那个香囊是谢邀为了救你塞给你的,她还会不会继续这么疼爱你呢?” “你闭嘴!”白睬馨的声音彻底冷下来。 这个秘密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包括救她的师傅,这个人究竟是谁?他怎么会知道? 可那个声音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还带着笑意的继续开口: “我说过、你是我创造出来的孩子。” “我赋予你动人的美貌、非比常人的时运,遇事逢凶化吉、趋吉避凶的能力。” “没人能逃脱你的魅力,也没人会不喜欢你,就像一开始的康秀郡主、她一看见你就会相信你,喜欢你,哪怕是面对自己丢失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也依旧偏疼你,你说是为什么呢?” 随着神秘声音循循善诱的剖析,白睬馨原本一直警惕怀疑的内心也不由得产生了动摇。 是啊,她自小确实运气要比别人要好,从小到大都不曾遇见什么烦心事或者难过的坎,一路顺风顺水的长到现在。 “你说谎!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谁都会喜欢我,可国公爷没有,谢景琰没有,就连他…也没有。”白睬馨垂下眼。 “那是因为我的力量不够,我无法影响太多主线人物,只能影响一部分康秀郡主的思维,目前已经是我的极限,我的孩子,你还需为我谋取更多的力量,我才能帮你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神秘声音逐渐变得急切。 主线人物? 白睬馨敏锐的抓住了什么,可又被他后一句话拉回了心神。 “你真能帮我?”白睬馨试探着开口。 “当然我的孩子,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马上你的婢女就会告诉你谢邀和谢景琰要回来了” 话音未落,墨香就折返回来轻敲了两下紧闭的门沿轻声开口道:“小姐,世子和二小姐回来了,国公爷让您和小少爷都去正房一趟。” 眼下真实的印证,这下让白睬馨彻底相信了这个神秘声音的话。 能让生魂入梦、还能未卜先知! 这一定是仙人吧?只有仙人才能做到如此地步!她竟然是仙人的后裔! 见墨香还在门口等待,白睬馨只好强压下激动的心情,强装镇静的开口道:“我知道了,去回了通知的人,等我梳洗过后再去正房。” 等墨香走远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白睬馨才试探着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开口:“仙人?您还在吗?” “仙人?” 正当白睬馨失落的以为仙踪已逝的时候。 “想明白了吗,我的孩子?” 白睬馨急忙点头:“我想明白了,求仙人帮我!” 若真像这位仙人所说,她本来就是仙人的后裔,就理应享尽天下人的喜爱与尊荣。 是谢邀! 是她抢走了属于她的命运! 而她只是夺回来而已。 “我说了、孩子!要想夺回你的一切,你得帮我夺取更多的力量才行。” “那…如何才能帮仙人夺回力量呢?睬馨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白睬馨急于表着忠心。 “我的目的和你的是相同的、你的目的是谢邀,而我则是要她身上的气运!” “气运?”白睬馨怔住。 “她被越多人厌弃、唾骂、她的气运就越淡,我就能将她身上的气运转嫁到你的身上去,从此这天下再没有人不喜欢你,再没有人你得不到了。” “而与她关系越亲近的人,反哺与她的气运就越旺盛,你的目的就是要她众叛亲离,身边再无人可依!” “第一步就从她的父亲谢震业开始吧、还记得那个梦吗?我的孩子。”他的声音低沉的仿佛是恶魔在低语。 第140章 家庭会议 宽阔明亮的厅堂里,阳光星星点点的洒入其中,亮色的浮沉在光的反射下显得好看极了,厅堂内几人端坐在椅子上,气氛一时有些显的有些凝静。 谢舒明坐在挨不着地的椅子上翘着小脚,小腿晃晃悠悠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荡着。 谢震业自他上学堂起,就为了约束他,刻意将他送去管束最为严格的学堂里念书,除去每月两日的休沐时间,其余时间皆要每日晨起上学、暮色才归。 所以这些日子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近家里的气氛隐隐有些怪怪的,但他一向是个吃饱喝足万事不愁的大条性子,也就没有在意那么多。 可谢舒明用眼角偷摸摸的瞟着上面坐着的几人,哪怕神经再迟钝的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了。 谢震业与康秀郡主两人分坐在上首。 一向眉眼含笑的康秀郡主此刻眉目含霜,而一旁的谢震业更是面色严肃,眉心紧蹙着,本就长着一张迫人的脸,沉下来更是让人心生畏惧! 而稍坐在下首的兄长谢景琰也是苍白着一张脸,薄唇轻抿、与谢震业有三分相似的俊脸也是遍布寒霜。 谢舒明撇了撇嘴,小手悄悄拿起一颗圆溜溜的水晶葡萄塞进嘴里,四处打量的眼神却冷不防对上一张呲牙咧嘴的滑稽惊恐脸。 “噗呲!” 气管入喉,嘴里咬碎的葡萄果肉因为呛气的原因从鼻孔里喷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明显的弧线后掉落在厅前的地毯上。 “谢舒明!!”谢震业厉声呵斥。 看这个坐没坐相,还老是惹事生非的小儿子心中更是来气。 谢舒明脖子一缩。 这下也不敢再继续掰葡萄吃了,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不过他的眼睛可没有老实,还会恶狠狠的瞪人,可怕的很! 谢邀满意的看着谢舒明被她整蛊到,漆如点墨的眼睛笑的弯弯,逗熊孩子什么的果然最好玩,谁让这小屁孩一开始就叫她野丫头,还有事没事喜欢朝她院子里丢泥巴。 今天只是小小的惩罚,真把她惹急了,她可对熊孩子从不手软的。 而谢舒明瞪的眼睛都累了,也不见谢邀再转过头搭理他。 只觉得一腔怒气都撒在了棉花上,心里更觉得郁闷。 这个真的二姐一点都没有个当姐姐的样子,既不温柔也不娴静,还不会做好吃的酥饼! 关键是她一回来大哥就不疼他了! 谢舒明越想越气,两颊的婴儿肥也气鼓鼓的皱起。 “睬馨姑娘到!” 随着奴仆通报的声音刚落,白睬馨就穿着一袭淡雅脱俗的素裙,缓缓迈着莲步而来。 “国公爷、母亲!兄长….请恕睬馨来迟。” 白睬馨温顺而有礼的一一行礼,举手投足间已堪比世家闺范。 而直到看见白睬馨,康秀郡主一直冷着的脸才稍稍和缓些:“好孩子,都是自家人,哪里有什么恕罪的说法。” 说着就让周嬷嬷在她手边又搭了张椅子让白睬馨坐下,白睬馨隐晦的看了谢邀一眼,却发现她压根没有在意这边,只是时不时埋头吃吃葡萄、抠抠指甲。 见所有人都来了,谢震业才手指轻敲一下桌面沉声开口。 “这次,我叫你们所有人过来,是有一件事情!” “这些日子,上京城内流传着一段谣言,说谢家二小姐私下与外男相会于静山寺彻夜不归,不守妇德,不循女戒!!” 当然,更过分的话谢震业还并没有说出口,现在外面茶楼戏馆里多是谈论着谢邀那被错认的离奇身世和离经叛道的桀骜性格。 更有些龌龊的,直接开口揣测谢邀怕是在乡下就被污了身子,就算摇身一变成了金凤凰也改不了一身的骚味儿。 虽然这人已经被谢震业以诋毁中伤朝廷命官的罪送入了京兆府大牢。 但经过这么一档子事,谢邀的名声在上京就算是彻底毁了。 “父亲!幺幺她是有苦衷的!”谢景琰怕谢震业责怪谢邀,撑着身子站起为谢邀辩解。 “什么苦衷?说来听听。”康秀郡主对着谢景琰开口,眼神却直直的看向谢邀。 一个未婚女儿家,不仅不爱惜自己的羽毛,还见天儿的满上京乱窜,如今名声被毁,哪怕有着镇国公府的门楣,却又能挑到什么好人家呢! 康秀郡主心中怒其不争,却还是尽力忍下质问的欲望。 都说了因为路痴这种丢人的原因她才不会说出去的! 谢邀勾唇一笑,将谢景琰站起的身子重新扯回座位后,自己站起身。 “父亲是想说我败坏了自己的名声,也为镇国公府染上了污点,令您蒙羞是吗?” 谢邀昂起的头颅像是哪怕风霜雨雪也永不畏缩的松柏白杨,脸上没有丝毫预想中的羞愧与自责。 康秀郡主看见她这副表情心中就来气:“你做错了事情都还不知错!你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谢邀挑挑眉刚想开口,却被谢震业带着几丝恍惚的语气打断。 “你很像你祖父!” 谢邀转头看向谢震业。 她对谢玖的名字不陌生,可以说现在谢家现在起码一半的荣耀都是他给的,听众人的描述来看,谢玖应该是个武功高强、用兵如神的大将军,他的功绩值得史书留名,千秋万代。 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只有他生前亲近的人才明白。 “你的祖父曾说过,在拥有绝对实力面前,规则不过是教化弱者的手段。”谢震业看着谢邀的眼睛缓缓开口。 “你是谢邀、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是我的女儿,也是圣上亲封的安平将军!” “没有人能指摘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像他们绝不会来指责我一样。” “业郎…”康秀郡主喃喃的看向谢震业,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在你还能做的时候。” 谢邀缓缓抬起头认真的看了谢震业一眼,她现在倒是真的有点好奇,谢家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而谢玖又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第141章 错觉 “而至于你…”谢震业看了一眼一直静静的端坐在一旁的白睬馨。 “假意寻人,实则恶意让人散布谣言中伤二小姐谢邀,罚笞手心六十,杖十!送去通州庄子,静思己过。” 这样的刑罚,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不可谓不重了,但凡身体差点都能废人半条命了。 此话犹如平地惊雷,将众人炸的人仰马翻。 莫说面色一白的白睬馨,就连谢邀也惊讶的扬了扬眉。 女主角陷害她?这立场搞反了吧?她还记得她才是恶毒女配来着啊?! 话说没了那扰人的中二病天天在耳边尖叫后,她果然都咸鱼了不少。 “这绝不可能!馨儿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康秀郡主猛然站起,语气中是满满的笃定。 看着这样的康秀郡主,像是预料到了谢邀可能会难过的心情一般,谢景琰悄然的握住了谢邀的手,像是在安抚的说你还有我。 谢邀看着被握紧的手眨眨眼,心想你要不是亲哥我就告你性骚扰了啊! 此时,白睬馨却站起身猛然跪于二人身前。 “国公爷、郡主!睬馨知晓自己出身低微,从不奢求能真的成为您们的女儿。” “这些日子以来,我每日都像是活在梦中,我不再是孤苦无依的孤女,我终于有了家,但…梦终是要醒的。”白睬馨凄惨一笑。 “可国公爷,您说我陷害谢邀妹妹,恶意中伤她的名声这件事我是绝不会做的!”说话间像是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泪水,晶莹的泪珠顷刻间洒落白睬馨白皙的脸颊。 “谢邀妹妹出身尊贵,又得兄长爱护圣上青眼,我不过是一个毫无依仗的孤女,有何胆子能够去构陷她?” “况且母亲待我恩重如山,就这样的恩情就算是睬馨今生当牛做马就是偿还不清的,又怎么会去伤害她的女儿呢。” 看着哭的伤心不已的白睬馨,康秀郡主感觉自己心也跟着被哭碎了,她捂着胸口对着谢震业开口: “业郎..你是不是弄错了,馨儿是最为乖巧良善的一个姑娘,她怎么会做出这种手足相残的事呢!” “你当真没有做过?”谢震业看向白睬馨。 “国公爷若是不信我,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我有一丝一毫想要戕害谢邀妹妹的心,就让我曝尸荒野,死后也不得安宁!” 白睬馨擦了擦不停滑落的眼泪,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眼中哪怕还带着被误解的忧伤,却还是倔强的开口道。 “好!”谢震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带上来!”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被伤痕累累宛若死狗的男人被拖了上来。 待看清脏污凌乱的头发下掩盖着的脸时,白睬馨脸上的血色以极快的速度褪去。 她不是已经让他走了吗?他怎么还在上京! “这是东街的混子刘二。”谢震业淡淡开口。 “自幼双亲皆亡,被百家饭接济着长大,长大后却不走正途,时常干些小偷小摸的事,而因其性格豪爽出手大方,在上京的混子乞丐间倒是很是有人缘。” 谢震业看着白睬馨逐渐慌乱的眼神一字一句话犹如在凌迟。 随后上首的谢震业一个眼神,谢家亲卫便拽着刘二的头发将人提了起来。 刘二经过这一遭变故,早就吓的肝胆俱裂、屎尿横流,恨不得将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出来,哪里还会记得要为白睬馨保密。 “就..就是她!是她给了我三百两银子,让我寻机在上京的各大茶楼戏馆内散播谢家二小姐不守妇道,静山寺夜会外男之事!” “她还说等谣言发酵个三五日,风头正盛时,让我说出谢二小姐右肩后有一个月亮状的胎记,说…说当日在静山寺内与她私会的就是我。” “说这样我说不定就能当上谢家的乘龙快婿,就算不成也能得一大笔封口费!” “那三百两银子我花了一百五十两,还有一百五十两藏在家里炉灶下!国公爷,小子是被猪油一时蒙了脑,才做了错事啊!小的知错了,求国公爷放小的一命啊!求国公爷放小的一命啊!” 男人的磕头声砰砰作响,白睬馨的脸色也变得死灰起来。 她完了! 是她在这上京城中毫无根基,连贴身婢女都是镇国公府的,才会让她连这点小事都要亲自动手! 也是她低估了这谢家亲卫在上京中的耳目范围之广,之深! 更是她心计不够,被人轻而易举的抓住把柄,留下刘二这么个不守信用的软脚虾。 看着上首康秀郡主不可置信震惊的表情和谢景琰愤怒的表情,白睬馨惨笑着。 “如此,你可服?”谢震业沉声开口。 若不是看在她曾认真侍奉过康秀郡主的面子上,谢震业也绝不会就此轻易放过她。 “馨儿只是一时糊涂了,馨儿认错,馨儿也甘愿认罚!”白睬馨面容灰败的萎顿在地。 可与她外表不符合的是,此时她正在心底疯狂的呼喊着仙人的名字。 她不要被鞭笞、不要去通州!更不要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噗通!” 康秀郡主也跟着捂着胸口萎顿在地。 “婉娘!母亲!” 谢震业一把接住康秀郡主滑落的身躯,担忧的看向她。 而与众人皆在关注着康秀郡主时,谢邀却猛然看向了对面的白睬馨。 女主角那一开始就闪瞎她钛合金狗眼的光环竟然消失不见了!!! 谢邀不信邪的眨了眨眼,那巨大耀眼的光环又重新回到了白睬馨的头上,仿佛那一刹那只是谢邀的幻觉。 谢邀皱着眉头看向正捂着心口流泪的康秀郡主,一个猜想隐隐约约有了念头。 “夫君、我知道馨儿是做了错事!可她只是想让我多疼疼她,她只是害怕失去了我对她的宠爱。” 康秀郡主流着泪,似水的美眸泛着红意。 她也知道,这次馨儿是犯了大错!可是,通州离上京那么远,馨儿又那么柔弱,只怕一去她们母子便再无相见的可能了! “婉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谢震业皱着眉头,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妻子了一般。 第142章 相逼 “夫君、馨儿她已经知错了!打她的手心、罚她抄书!禁足!都可以!但通州实在苦寒,我实在不忍心她孤身一人去。”康秀郡主哭的泪眼涟涟。一想到白睬馨要自己孤身一人前去受苦,她只感觉自己的心也要跟着碎了。 “母亲!您说你不忍心看着白睬馨独身一人,可您想过没有幺幺也是独身一人,过了十几年!” 听见康秀郡主的话,谢景琰猛然站起,心中满心满眼都是对母亲康秀郡主的失望。 他能理解自幼被名师教导的母亲喜欢白睬馨的温顺,而看不惯幺幺不喜欢被规矩礼仪束缚的性子。 可白睬馨已对幺幺做下如此恶事,还意图找人恶意构陷她!母亲为何还非要包庇她?不过数月的情谊难道真的就比血脉亲情来的重要吗! 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么做,这又将幺幺置于何种尴尬伤心的境地! 而谢邀看着眼前为她愤愤不平的谢景琰的背影,一张平静的脸却没有预想中的感动,反而眼神中隐隐带了丝担忧。 谢谢你了,我的嘴替哥。 但是你还是别激动了,你伤没好,别一不小心又血崩撅过去了! “母亲…母亲别这样,是馨儿犯了错,是我对邀妹妹心生才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我愿意认罚!是死是活都是馨儿的命!” 白睬馨跪着爬到康秀郡主身前,脸上充斥着愧疚自责,一双原本清亮含情的漂亮杏眼,此时已满满的浸在了泪里。 “你糊涂啊!”康秀郡主含着泪嘴上斥责着,可却将白睬馨的手握的更紧了。 “婉娘、邀儿才是我们的孩子。”谢震业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回答康秀郡主道。 “我知道!可是馨儿也是我正经认下的女儿啊。她自小就失去了亲人,流落在外,我怎可再让她继续悲惨下去。”康秀郡主哭的不能自已。 白睬馨恰好出现在她已经思女心切,万念俱灰的时候,她的长相和性情完美符合她对于女儿的幻想,哪怕后来知道她不是她的女儿,她也依旧无法就这么割舍而下。 而一旁谢邀都要被康秀郡主这段话逗笑了。 偏心就偏心,就还非得来恶心人。 不说自己的亲生女儿丢失十几年都并未享受过一丝一毫她的母爱。 就原身谢邀这样从小到大被李家当个牲口般使唤虐待的生活,如果这都不叫惨,那什么才叫惨? 这心眼儿真是都偏到没边了吧! 如今只是让白睬馨去受受皮肉之苦,去静思己过,康秀郡主这都舍不得了。 那她刚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可比打几下掌心仗责几个屁股墩重多了!最重要的是,因为长期的虐待和营养不良,导致她这个身体都快十八了都还未至葵水,身高也不见着长。 想起这糟心的事,谢邀暗自磨着牙,有点后悔让那李家父子死的太容易了! “父亲!白睬馨心思不正,再让她待在谢家只会愈发扰的家宅不宁!” 谢景琰不去看一脸伤心欲绝的康秀郡主,只沉声的对着谢震业开口道。 谢震业点了点头,之前周嬷嬷就曾告诉过他,妻子因这白睬馨而性情大变,如今看来更是因为她变得如此轻重不明、是非不明! “来人!将白姑娘带下去,即刻送往通州!” 谢震业一开口,门外即刻迈进来了两位膀大腰圆的仆妇,仆妇们伸手把住白睬馨的两只纤细胳膊要将人带走。 “不!不!你们不能带走我的馨儿!” 康秀郡主尖叫出声,猛的挣脱谢震业的怀抱,扑到白睬馨身上,不让人碰她。 一朝有封号的尊贵郡主、一品的诰命夫人,此刻却仪态尽失、哪怕狼狈不堪,也要死死护着怀中的女子。 “婉娘!” 谢震业皱着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神色有些癫狂的康秀郡主。 他的婉娘一向温婉和善、最是知情达理不过! 这个白睬馨究竟是有什么魔力竟让她袒护至此!还是…她做了什么手段? 谢震业看向白睬馨的眉眼间逐渐浮现出凛冽的杀意,他少年从军,虽比不得父亲谢玖天降将才,但也征战沙场几十年。 尸山血海中锻炼出来的杀意直直的向着白睬馨凶猛而去,动物独有的濒死直觉让白睬馨冷汗直冒。 直到现在白睬馨才明白谢家是什么门户。 军将世家、满门忠烈! 但他们可不是傻子。 冰冷的杀意像是海水一般紧紧的包裹住白睬馨,让她周身寒毛乍起,她紧紧的抓住康秀郡主的衣袖,试图从那巴掌大小的布料中汲取到力量。 见谢震业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康秀郡主眼神一厉、猛然抬起手从自己头上的发髻上拔下一根赤色鎏金钗来。 将尖锐的钗尖对准抵在自己的颈间,康秀郡主竟要用这种以死相逼的方式,威胁谢震业不能送走白睬馨。 “母亲!”谢舒明都被吓傻了。 这怎么就突然变成这副局面了! 假二姐突然就要被送走、母亲突然又要闹自杀、这个世界怎么了?!! “婉娘!你冷静!” 谢震业看着那根尖端异常纤细的钗子紧紧的被康秀郡主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只要她手一个不稳就能顷刻间扎穿她纤细的脖子。 “婉娘、你放下好吗?你知道的,我不能失去你。”谢震业软了神色。 “业郎…我也真的不能失去馨儿,你原谅她好不好。”康秀郡主一边拉着白睬馨,一边死死的握着钗子泪眼婆娑道。 谢邀看着这一幕,将眼神投注在白睬馨的脸上,眼神也逐渐锐利起来。 “好!好!婉娘,我答应你,我不追究她了,你先放下钗子好吗?别伤到自己!”谢震业轻哄着康秀郡主。 一旁的谢景琰也是一脸沉色,母亲竟然愿意用自己命来逼父亲妥协,就为一个白睬馨?!! 可人命关天!对爱妻如命的父亲来说,没什么是比妻子重要的了。 女人脖颈处的肌肤本就脆弱娇嫩,康秀郡主用的劲儿还不小,尖锐的钗尖儿直将肌肤都戳红了一片。 第143章 用刑 所以哪怕再知道此时康秀郡主有古怪,谢震业也不敢再刺激康秀郡主,更不敢赌那一丝丝的可能。 “真的吗?”听见谢震业的话,康秀郡主一怔,随后脸上一喜,她知道丈夫不会骗她的。 可喜色还没来的及的蔓延开来,趁着人神色一松。 “啪!” 旁边一颗被咬了一半的桃子被人猛的掷出,精准命中康秀郡主握着钗子的手腕。 随着一声低声痛呼,康秀郡主手中的钗子也随之应声掉落在地,与之一起的还有几小块被碾的稀碎的桃子果肉。 “咣!” 人小鬼大的谢舒明眼看着这要命的钗子掉落,立即伸出小短腿一脚将这纯金打造名匠制作的金钗一脚踹到了一旁,不让康秀郡主有再捡起来自裁的可能。 “咚!” 而上一秒还爱妻如命的谢震业,这一秒眼疾手快的扯过人毫不客气的一个手刀将康秀郡主劈晕! 甚至都还来不及做出惊讶的表情,康秀郡主就这么软软的倒在谢震业的怀里。 谢邀、谢舒明、谢震业三人的一系列动作配合的行云流水,直接惊呆了一旁的众人。 “你们….”白睬馨瞪大眼喃喃开口,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样的流氓行径。 谢邀也看向下手快狠准的谢震业,没看出来啊,这老小子嘴上一套,手上一套啊。 而与谢邀一直不同频的谢震业,此时却莫名的看懂几分她眼中的意思。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谢震业只是镇定自若的移走目光。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人带走!”谢景琰此时皱着眉开口。 而这时仆妇们才像是才反应过来,又纷纷钳制住白睬馨的手。 仆妇们做惯了粗活,哪怕手上稍厚的茧子都磨的白睬馨双臂生疼,可比起这个,她更害怕现在康秀郡主被打晕,便再无人护着她了,她不要离开上京!她不能离开上京! 白睬馨心下更是惶恐起来,不由得拼命挣扎的望向谢震业开口道:“国公爷!您答应过母亲不送我去通州的!您不能言而无信!” 是啊!堂堂一品国公,算得上一诺千金了! 这下连仆妇们都看向了谢震业,若国公爷爱重妻子,执意顾虑康秀郡主的感受,那这白睬馨怕是动不得了。 感受到仆妇们死死把住自己的手劲松了松,白睬馨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庆幸,还好仙人愿意帮她!可随后。 “拖下去!”男人的话淡淡响起。 白睬馨猛然抬头。 谢震业在上首揽着昏睡过去的康秀郡主,高耸深刻的眉眼此刻眼皮微抬的看着她,吐出的话让她如坠冰窖。 “父亲。” 而一直赞同将白睬馨送走的谢景琰此时却站了出来。 “既然母亲不舍,不如暂时留下她。” 抬头眼神交汇间,父子二人独有的默契心照不宣,暂时扣下白睬馨,好生关押起来,既是为了不让康秀郡主醒后再受刺激,也是为了弄清这女人身上的秘密,她…究竟对妻子\/母亲做了什么?又有什么目的。 此时二人已经完全将白睬馨当做了惑人的妖女来对待。 “可。”这就是不必将人送去通州的意思了。 “但活罪难逃!” 所以试图伤害他妻子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留下两句惜字如金的话,谢震业便小心的将康秀郡主横抱而起,向着内室走去。 还好! 还好! 白睬馨闻言心中庆幸,只不过是被打几下而已。 她能忍! 只要她还留在上京,就算是得了谢震业、谢景琰的厌恶又如何?只要仙人还在!康秀郡主还喜欢她偏爱她,她迟早就能将局面挽回来! 可当鞭子狠狠抽打在白睬馨白嫩光滑的手心上时,白睬馨还是疼的脸色煞白。 前半辈子重活都没干过养出的细嫩掌心,加上自从来到镇国公府,康秀郡主更是对她的吃穿用度无一不上心,就连每日泡手的水都是用的牛乳代替。 可如此金叠玉堆起来的柔嫩肌肤,被仆妇用着几鞭子就打出可怖的红肿鞭痕,看起来分外破坏美感,就像她这些日子来的生活,即便是再尊贵美好,也不过就是被人一句话。 说鞭笞就鞭笞,说毁掉就毁掉! 白睬馨将嘴角死死咬住不让自己发出痛呼,直到咬出深深的血痕也不肯松口,只有心中的怨恨不甘也如同熔炉里滚滚翻涌的铁浆。 等到几十鞭子下去,白睬馨的一双纤手已经完全不能看了,青紫红肿的鞭痕交错纵横,有些地方还渗出血珠。 这还是谢家家法男女不同刑的缘由,男丁所用的惩处鞭子,上面可是带了倒刺的,就比如谢景琰被谢震业打的几次,生生刮掉一层皮都算是轻的了。 白睬馨颤颤巍巍的试图拢起已经痛到肿到麻木的手,可试了几次,就连手骨都是痛的。 这双手,若不及时医治化淤擦药,以后做女红怕是连针都拿不稳了! 白睬馨咬着牙站起身,就要向屋外走去。 “姑娘急什么!” “您还有十杖刑呢。” 白睬馨怔住,看着眼前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眼前一片发黑,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而谢邀丝毫不知道女主角现在正在怀疑人生。 她眼看着白睬馨面容镇定自若的被仆妇们带下去用刑,忽然觉得她也有猜错的时候。 她对这个世界,或者中二病让她以为的“纸片人”还是所知甚少。 他们并不会完全被人设和剧情裹挟,他们有脑子有情绪,会根据自己的逻辑来判断事物。 就像刚刚的谢震业,她都准备出手了,可他倒是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谢邀轻笑,倒显得她过于呆了。 “幺幺如此高兴吗?” 谢景琰低头看着一脸笑的如同小狐狸般狡黠的谢邀宠溺的开口道。 谢邀嘴角一僵,这人怎么总是能抓到她装逼的笑。 “对啊!总算抓到陷害我清白名声的罪魁祸首了,我简直太开心了!”谢邀敷衍的打着哈哈。 才怪!等中二病那个王八蛋回来发现女主已经被她莫名其妙的干翻了,还不得又给她来次电击理疗?!! 不过… 又或许祂已经回来了呢。 第144章 小人得志 谢邀低垂着眼,浅眸思索着什么。 依照现在的情形看,不管是当初慕福春被莫名黑衣人的追杀事件,还是秋名山的幻觉事件,包括这次康秀郡主突然发颠,手拿着发钗顶着脖子,哪怕以死相逼威胁,也要帮着保住白睬馨! 虽然她一贯偏心,但这也太魔幻了!毕竟谢震业只是想打她的板子再送她走,完全没必要搞的要死要活的好嘛!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能离开上京,也不会有“人”允许她被带离上京! 而从一开始就能直接出手,操控着无数无辜者强行推动剧情发展,到只能间接性的影响,再到如今,只能对某个特定的节点进行干预。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祂也并不是全知全能,一直以来又是否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祂、削弱着祂呢? 还有那个光环…… 谢邀正头脑风暴着。 “听说女孩子脸皱多了,可是会老的很快的。”谢景琰看着谢邀一会儿轻笑开怀,一会儿又苦大仇深,脸上的表情比那调色盘都精彩,忍不住伸出大掌揉了揉谢邀的头顶。 谢邀眼角跳了跳,这句话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偏头躲过谢景琰还想继续荼毒她头顶的大手,顺带还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咋还跟揉小狗似的呢,再说万一再被摸矮了,她找谁说理!她本来就不长个儿了! 见谢邀不愿意了,谢景琰只好遗憾的收回了大手,转而正色道:“今日你当着吴添的面惩处了那些新兵,他平日里是个最为争强好胜、睚眦必报的性子!你下了他的脸面,他明日上值他怕是会给你找不痛快!” 谢景琰担忧的看着谢邀。 他倒不是担心谢邀真的会在吴添手上吃亏,而是上京城中如今聚集在她身上,聚集在她身后的谢家身上的目光,并不只有吴添一人。 表面上看上京城内,谢家鲜花着锦、满门功勋!上有圣上的皇恩眷宠、下有百姓们的拥护爱戴。 但正是因为谢家在大夏朝中的威望和份量太重,所以更是要一举一动皆要慎重! 如今圣上年迈,下面几个皇子们也是暗流涌动,朝中党派林立,他们谢家虽然一直是保皇的中立派,但没人不想要得到谢家的支持,但对于谢家来说,他们已经不需要丛龙之功来锦上添花了,他们只会支持真正对大夏黎明百姓有用的皇帝。 所以,谢家绝不能牵扯到朝中的党派之争中,也绝不能被人抓到这样的把柄。 不过… 谢景琰看着说起吴添就一脸无视加不屑神情的谢邀,心口就忽然软了软,嘱咐她的话就像被堵在了嗓子里,怎么也出不来。 他们谢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儿,就该肆意洒脱的过一生。 哪怕就算是她突发奇想,想将这上京的天捅个窟窿! 谢景琰想,若她愿意再叫上一声兄长,他也毫不介意的帮她把这窟窿捅的再大些! 一旁的谢邀丝毫不知道一个究极妹控就隐藏在自己的身边。 婉拒了谢景琰还想结束养伤明日要陪她上值的危险想法,顶着他隐含不舍的目光,谢邀赶紧蹿回了名姝院。 才刚进院子,小桃就眼神亮晶晶的迎了上来,顺手还递给了谢邀一个东西。 小桃将手中的木盒转交给谢邀:“这是那个吴将军特意托人送来的。” 谢邀接过木盒掂量了几下,深色的橡木盒子,重量倒是很轻,谢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印有暗纹的铁制腰牌,上面还刻有一个大大的御字。 想必这就是用来出入内外宫的腰牌了吧,谢邀暗忖。 小桃看着这枚令牌也隐隐猜到几分:“真看不出来,虽然这吴将军看着脾性不好,暴躁了些,但人貌似还不坏,竟还帮忙把腰牌送来了。” 谢邀把玩着手中的铁制令牌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勾起极淡的笑。 帮忙?怕是挑衅吧! …….. 第二天,天空暗色的黑尚未完全褪去,细看天幕中甚至还挂有几颗稀疏的繁星。 清晨的薄雾带着初冬刺骨的凉,只消小风儿一吹,口鼻间的热气便被沾染的寒凉一片。 谢邀吸了吸被冻的发痒痒的鼻子开口:“还能承受的住吗?” “嗯嗯!奴婢可以的!”小桃肯定的点了点头。 可随即又正了神色:“不如小姐再多为奴婢装上两个沙袋吧!” 还没学会爬呢,都想飞了! 谢邀拍了拍她腿上的沙袋:“强身健体非一日之功,一口也吃不成个大胖子!” “奴婢知道了!”小桃也不沮丧,说完后就吃力的迈着两条被分别绑上沙袋的脚跑动起来。 沙袋分量并不算重,单个约莫只有十斤左右。 但看着人宛若企鹅跑步的身影,谢邀也还是暗笑起来。 这小丫头自从跟着她去了校场溜达了一圈后,不知是在那儿找到了人生目标还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回来之后除了依旧细心的照顾着谢邀的衣食起居外,是荷包也不绣了、女红也不做了,满心央求着她教她习武。 可她哪儿会教人啊! 况且就算她真能教,她会的,也不适合教给这小丫头。 现在也是没办法,只能让她先基础的就这么练着,不求她一个打十个,遇着危险跑的快就行了,跑回来她再给她找回场子嘛! 每日绑上沙袋,围着这名姝院跑上个二十圈,虽然名姝院修的小巧精致,但对小桃这种刚刚起步,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来说算是够了。 安顿好小桃后,谢邀也准备开始自己正式上班…哦不!上值的生活了。 依旧是简约方便的半短打衣衫,只是头上的没有梳任何发髻,只是用发冠高高竖起。 想了一下,谢邀还是将装在木盒中的铁制腰牌取出挂在腰间。 倒也是巧了,今日在外门值守的侍卫依旧是第一日遇见拦下谢邀的那两个。 就算看见远远来人是谢邀,两人也是尽职尽责的面无表情,丝毫不见尴尬之色。 不过这次倒是免了查看腰牌这一项,因为谢邀就差把腰牌顶脑门上了,眼看着路过二人身前时时,谢邀还故意抖动着身子,将腰间的腰牌晃的叮当作响。 看着谢邀那一副满满的小人得志的模样,哪怕忍耐力再好的二人也不由得露出满脸黑线。 第145章 食屎啦你 谢邀刚穿过外围的宫墙,还没等走到校场,就看见一个远远的身影正等在前方的路口上,脚下还百无聊赖的踢着石子儿。 “李振?”谢邀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谢将军!”李振看见谢邀后眼神一亮,脚下也不踢石头了,大步向着谢邀走来。 “你不用去当值?”谢邀疑惑的问。 他这守株待兔的模样倒像是专门在等自己的。 李振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走过来哐当就给谢邀单膝跪地了。 “属下接令!从今日起正式编入安平将军麾下!” “卑职御林军左布防郎将李振!听候将军调遣!” 正色的李振看着还是有几分严肃的,但大早上的差点没给谢邀吓一跳。 不过看着单膝跪在眼前的李振,谢邀知道,这估摸着又是谢景琰的安排。 “你一个左郎将,就这么被调到我的麾下做小卒,你就不觉得委屈?” 毕竟她现在只是个空有封号的光杆司令!不仅没权没钱、还没威望。 而李振还真认真的思考了几息,随后坚定的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委屈!” 谢邀刚满意的点了点头。 “嘿嘿!主要是统领说了,不仅保留我的品级,还给我涨俸禄呢!”李振憨笑。 他现在的上司两个都姓谢,也不好区分,他就决定将谢景琰叫做统领好了,如此也不算失礼。 谢邀看着李振那笑的灿烂的傻脸僵了僵,刚刚从心底才冉冉升起的一丝丝感动之意顿时烟消云散! 得!忘记她现在属于裙带关系,也是有后台的人了! 谢邀摆摆手从李振身边走过。 “将军!您是不要我吗?”李振委屈的瘪了瘪嘴大喊。 谢将军不要他,那统领那儿他还回得去吗? “跟上!” 谢邀远远的声音传过来。 李振立马眼神一亮,也来不及拍拍自己膝盖上的灰,撒丫子就向着谢邀的背影追去。 “咚咚咚!” 沉闷的响声响起。 “进。” 吴添眼神都没分给推开门进来的人,依旧专注的翻阅着手上的公文。 “吴将军、安平将军来了!”小卒恭敬又小心的拱手对吴添说道,说话间丝毫不敢抬头对上吴添的视线。 昨日校场上发生的事,不过半日就火速传遍了内外宫,细节都传的沸沸扬扬! 现下整个御林军上下都知道,谢统领的妹妹,圣上亲封的安平将军,昨日以一人之力,挑翻了整个新兵营! 不仅让那些新兵蛋子们屁股狠狠的遭了殃、就连在御林军中说一不二的吴添也被她狠狠的下了面子。 坦白讲! 吴添虽然是个副将,但在御林军中的威望并不算低,反而还颇有些一呼百应的意思。 皆因御林军中也有党系相争的戏码,因吴添出身寒门,从望族贵胄里选拔出的二代弟子们多是瞧不上他的,他们更为亲近与推崇与他们一样,同样出身尊贵又实力强劲的谢景琰,哪怕谢景琰从不结交党羽。 反观那些千挑万选,经过重重选拔考验的底层子弟,则半数以吴添马首是瞻! 两派在军中的关系不说势同水火,但也是互相看不顺眼,总想着揪住对方的小辫子将对方赶出御林军去! 如今吴添被谢景琰的亲妹妹如此当众打脸,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果然! 上首的吴添听见小卒的话后,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公文扔到一边站起身来。 “还算她有胆量!” 卫所厅堂内 “安平将军、又见面了!”吴添笑着迈步进来。 “是想我了吗?”谢邀等人迈进来,含笑看着他开口。 “噗!”这是李振猛的被口水呛住的声音。 吴添虚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很明显谢邀这么突然,给他整不会了。 但好在吴添也没有太失态,早在这女人亲自动手拿着大棒锤,公然锤烂了十二个大男人的屁股后,他就知道不能以看待常规女子的看法来看她。 “安平将军还是如此爱说笑。” 吴添神色不过僵硬一刹,便神色自若的走到上首,悠然的为自己沏好了一杯茶。 “不知今日安平将军前来卫所是所为何事呢?” 谢邀也不卖关子:“我旗下应有三百兵卒,今日我是来点兵的。” “点兵?”吴添故作惊讶。 “安平将军初出茅庐怕是对军中事物不熟悉,这自古领兵打仗都是男人的事,将军身娇体贵,何必来自讨苦吃呢,况且圣上当初下旨时并未言明究竟是哪支队伍的兵卒收拢到你麾下,这..我也不好做主啊。” 吴添脸上无奈的开口,手却慢悠悠的端起桌上的茶盏浅啜一口。 “哦?竟是这样?”谢邀看着吴添。 她现在知道了,先前她的腰牌被卡,也绝对有这小子出的一份力! “那既如此,我就去问问圣上,问仔细了,看我到底分的是哪些兵。” 说罢,谢邀施施然站起,大步向外走去。 吴添本以为谢邀只是说气话,毕竟就为这点小事就去质问圣上,不说只会平白招了圣上不喜,说不准龙颜一怒还得吃板子,就算谢家得宠,但也并非能毫无顾忌。 但看到谢邀还真就向内宫的方向走,吴添还是紧了紧手中的茶杯。 待等到小卒来报谢邀已经走到太极殿外后,吴添这才摔了茶杯猛然站起。 “快!快将她拦回来!” 真面见了圣颜,谢邀会不会吃板子他不知道,他肯定会吃挂落!说不准还得被降职! 等到一番人仰马翻的折腾后,谢邀又重新坐回了卫所的椅子上。 只是这次,吴添没有坐在上首了,而是坐在了谢邀的对面。 “现在能谈谈了?”谢邀神色淡淡的看向男人。 吴添额角的肌肉抽了抽。 这人真是个疯婆娘,再晚一步她是真要冲进太极殿了!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这女人是真要到圣上那儿质问一番。 这人究竟有没有脑子?!!你谢家的恩宠就是你这么挥霍的吗? 而谢邀也在质疑,这吴添的脑子是不是也当添头送给别人了,她可是拥有强大后台的女人!难为她? 食屎啦你!!! 第146章 下班要积极 看着对面谢邀那淡然自若的模样,吴添险些没咬碎一口后槽牙! 谢邀假装没看见对面人眼中的怒气,只是挑了挑眉:“怎么?吴将军还是不愿意?” 说着,本就坐不稳当的屁股又要抬起来。 吴添额角跳了跳,连忙开口阻拦:“非也!非也!” “对于安平将军能贵临我们卫所,吴某自然是热烈欢迎的!” “只是并非是吴某人不愿意给将军行方便,而是这御林军内外各处,布防增守各有定数!你这突然找吴某给你抽调三百兵卒出来,实在是为难在下了。” 吴添此话说的既漂亮又滴水不漏,但透露出的意思也就一个:你要来,我欢迎!但要人,没有! 这样即便谢邀再威胁要告到圣上那里去,他也大可以推脱说不明圣意,不好越过养伤休沐在家的谢景琰,代行职权之类的。 谢邀看着对面人未老已成精的吴添撇嘴,真是打的一手好太极啊!公园门口上的石狮子不换他上去蹲着都可惜了! “不过呢,吴某人倒是为将军想了个发子!” 吴添话音一转,脸上又重新挂起虚伪的笑容,手上也不知何时端上了一盏新的茶盏。 “现役的人肯定是不能给你了,不过你倒是能去新兵营里去挑人啊!毕竟你昨天也可算是在那里大出风头啊!”吴添眼里挂着戏谑的笑。 可这昨日谢邀才狠抽了那帮新兵蛋子的屁股,今日就过去征兵,他们会应招才怪! 李振不由的担心起来,刚想劝谢邀,点兵这事要不还是等谢景琰伤好了再谈,却已然听见谢邀爽朗的声音响起:“好啊!” 吴添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先不提昨日谢邀是如何羞辱新兵营上下的,光要在一个女人手底下做事,怕就有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等她在那边碰了壁,吃了挂落,他再将此事宣扬出去,那么别说谢家和谢景琰,就说她自己就还有没有脸再在御林军中呆下去都未可知。 毕竟,一个将军手下连兵士都没有,又算什么将军呢。 吴添阴沉的嘴角勾起。 可随后那抹阴沉的笑意僵在了他的脸上。 眼前又是熟悉的呜呜泱泱拥挤的人群。 “将军、将军您看看我!小子习武多年、一手铁砂掌呼呼哈嘿!” 一名毛遂自荐的新兵对着谢邀舞动展示着他那强壮有力的肌肉胳膊。 谢邀没忍住,上手捏了捏。 嗯,是不错! “将军、将军!您看看我,我的绝学是大力脚、也是祖传的!”有一名新兵将谢邀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大力脚? 谢邀转头望去,那个开口的新兵立马伸出自己的大长腿,肌肉绷的紧紧的展示给谢邀看。 眼看着谢邀又想蠢蠢欲动的上手试试,李振赶紧将人驱离了谢邀的身边。 “想要投入安平将军麾下的,先到我这儿报名领取号牌啊!”李振扯着嗓子嘶吼着。 奈何鲜少有人搭理他,还是纷纷围在谢邀身边想意图先留个好印象就能被顺利选中。 最后还是谢邀开口,这些人才肯乖乖的转身回去领取号牌,留下信息。 今年御林军新入的这批新兵共有六百三十余人,报名谢邀麾下的就有五百多人,竟然大多数人都对此趋之若鹜! 这是为什么啊?!!吴添难以相信眼前的场面。 但其实说白了,大家都是俗人! 除去一小部分不贪慕虚荣、誓死不攀附权贵不为半斗米折腰的人物。 大部分人也都只是想着奔个前途。 这谢邀是镇国公府的嫡出二小姐,还是御林军的头儿谢景琰的亲妹妹,更是目前圣上眼前的红人。 跟着她不说有肉吃,喝汤总是没问题的吧? 女人? 大夏又不是没有女将军!你在冀老太太面前去说女人不能当将军,你看她抽不抽你! 况且这安平将军也并非是个没有实力的娇娇小姐。 当日那一双铁臂战百人的盛况也是让他们暗自惊奇,况且了解过后也是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率先口出不逊,对将军不敬的! 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就不只是打屁股的这样的惩罚了。 暮时,李振拿着手中厚厚的一叠报名单子,脸上喜笑颜开。 谁能想到,他早上还担心谢邀征不到人,现在就是随他们选了。 谢邀看着李振脸上那不值钱的样儿摇了摇头。 “你就看着选二百九十四个人出来吧。” 对谢邀这种精确到人数的说法,李振惊讶的看着自己新任老大:“不是三百人吗?” 谢邀瞥了他一眼:“留着几个名额,我有用。” “哦哦,好哦。”李振也不问留给谁,只爽快的点了点头,转而开始琢磨起该怎么挑选到心仪的人选。 谢邀摆摆手,将这一大摊子复杂麻烦的事情全部甩给李振后,眼看着到了下值的时辰,立马脚底抹油了。 下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 “二蛋!想什么呢!” 李狗全砸了一下正坐在院中发呆的黄二蛋。 他用的力道用的不轻,这一下只给黄二蛋砸的呲牙咧嘴起来,思绪也从中抽离出来。 看见黄二蛋只是揉着胳膊不说话,李狗全也跟着坐在他身边了然开口:“又在想谢小弟了?” 黄二蛋垂下眼撇了撇嘴,刚想说些什么。 “她不是谢小弟,人家现在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还是圣上亲封的安平将军了。” 王刚从后面走出来,脸色淡淡的开口。 李狗全皱了皱眉,听出了王刚口气中的讥讽:“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王刚双手环抱着臂膀。 “人家现在身份尊贵,哪里是我们这种贱民能攀扯上的,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再提起她,就当没认识过这人。” 王刚脸色冷淡,看起来现在对谢邀已经颇有意见了。 李狗全看着这样的王刚也是叹了一口气,知道他是生气谢邀不光隐瞒身份,连性别都骗了他们。 “可是万一当初谢小弟是有苦衷的呢?”黄二蛋仰着脸开口。 他们自从群英会决赛之后就没再见过谢邀,初时还担心她,也试着去镇国公府打探消息,可不仅毫无音讯,还被门房当作二流子赶的远远的。 第147章 一声兄弟大过天 哪怕他们嚷着说是谢邀的同袍兄弟,但不仅没人搭理他们,还被威胁着若再胡言乱语的攀扯,就找了官兵们抓他们下大牢治罪。 无法,他们只好回了武馆。 好在没过多久,就传来镇国公府的二小姐谢邀,在皇家围猎中大显身手,颇的圣上赞赏,得封安平女将军的事。 知道谢邀安全无虞后,几人也是放下心来,可是不知为何,心中却隐隐有种被谢邀抛弃的感觉。 毕竟他们几人曾一起吃过肉、喝过酒!一起打过架,还一起在野猪洞里掏过屎!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早就把谢邀当作自己的亲生弟弟,哪怕现在弟弟变成了妹妹,也丝毫不影响他们攒下的深厚感情。 可如今谢邀一朝归家,他们连她的面都见不着,她与他们之间也好像是什么东西划开了一道巨大的鸿沟。 那是高门大族和普通平民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就在此时 “对啊!万一我有苦衷呢?”清越带笑的声音响起。 三人面色一僵的看向院门外。 谢邀穿着与平日谢小弟别无不同的穿着,只是脸上没了糊人油腻的胡子,手上还提着几壶酒,几包酱牛肉,俏生生的立在门外。 “谢小弟?!!!” 黄二蛋反应过来,猛然站起身来冲到谢邀的面前。 他惊喜的想像之前那样热情的抱住谢邀,可不多的脑细胞在告诉他,他们身份有别! 于是黄二蛋硬生生按下了都已经抬起来的胳膊。 “喏~” 像是看出黄二蛋的尴尬,谢邀将手中的酒肉扔给黄二蛋,黄二蛋也才好似打破什么壁垒般,手忙脚乱的接住它们,只有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些。 “谢…小…”李狗全也跟着结结巴巴的开口,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谢邀才好了。 再叫谢小弟肯定是不合适了,但新叫什么,他不大的脑容量还没琢磨出来。 因为他压根儿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谢邀。 谢邀没有纠结称呼问题,反而看了看有些空荡的院子:“馆主和张大哥他们呢?对了、还有铁蛋大哥。” 黄二蛋这才想起什么,空着的另一只手手猛一拍脑袋:“馆主带大哥他们去帮忙搬粮食去了,我这就去把他们都喊回来!” 说罢,就将手中的酒肉一把塞给一旁一直冷冷臭着脸的王刚手中,风风火火的跑出门去了。 被黄二蛋强制着塞了一堆东西在手上,王刚皱了皱眉,但还是没看谢邀一眼。 看着明显闹脾气的王刚,谢邀好笑的勾起嘴角。 这人算是这群人里唯一聪明的了,他冷静、理智善于权衡利弊,但在她要被京兆尹拖下去治罪的时候,却还是舍身愿意为了她以一皆平民布衣之身向京兆尹求情。 而这些人可能不算厉害,甚至对她来说有些拖后腿。 但谢邀想,再没有比他们更热烈真诚的人了。 罢了、罢了! “王大哥可是在生我的气?”谢邀开口。 听见谢邀如此直白的质问,王刚也是脸色僵了僵。 “谢将军如今身份最贵,皇恩浩荡,草民是万万不敢造次的。” 得!这就是生气了。 谢邀叹了口气。 “我知晓哥哥们定是气我隐瞒身份,欺骗了大家。” “可我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啊!” 谢邀试着挤了挤眼睛,发现是在太为难自己后还是作罢,只是皱着脸开口: “我流落在外十几年,吃苦受罪,好不容易孤身一人回到上京,终于认祖归宗,可没想到还是我水中月镜中花一场。” 说罢,谢邀还悲伤的强行抽了抽眼角。 “他们对你不好?”王刚皱了皱眉,就连一旁的李狗全也站起身子。 谢家门风响誉上京,可连李狗全这种脑子不好使的也知道,高门大户里的日子未必就都是光鲜亮丽的,这谢小弟初初归家,莫非是遭了虐待不成?!! 谢邀欲言又止的摇摇头。 “你不必踌躇!我们既是当过一日的兄弟,就是一辈子的兄弟!若你有委屈难处,只管与我们说,哪怕拼着鱼死网破也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王刚看着似乎是受了委屈的谢邀说道。 “委屈?什么委屈?” 此时 陈青峰带着张正刚几人也正好从外面回来,几人身上还沾染着不少麦壳的残渣。 “谢小弟!谁给你委屈受了!俺去替你捶死他!!” 铁蛋走过来向着谢邀开口。 “你不必顾及着什么。”就连张正刚也皱着眉开口。 谢邀:“………..” 她其实就想说声哪怕世事变迁,但一句兄弟大过天! 不过几人的关切还是让谢邀嘴角轻扬,在镇国公府受过的不爽,也似一缕清风散去了。 谢邀摇了摇头:“没什么的,我只是想起来当初咱们兄弟们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于是便来找哥哥们了,还望几位大哥们见谅我来晚了。” “你不必…..”王刚皱着眉还想再追问,却被陈青峰开口打断了。 “正好,他们也见天的念叨你呢,夫人知道你回来了也一定很高兴!” 见谢邀不想细谈,陈青峰便也不多问,让黄二蛋再跑一趟去城东的粮铺里将南宫夫人请回来,他们今日要好生招待谢邀。 黄二蛋高兴的应了,又风风火火的迈出大脚跑了出去。 “醉云楼的罗浮春?”陈青峰看着王刚怀里的酒挑眉开口。 “当日没喝的尽兴,今日当与各位大哥们不醉不归才是!”谢邀笑着开口。 “哈哈哈哈当然了!” “论酒还得是醉云楼的罗浮春带劲儿啊!” “今日可沾了谢小弟的光了!” “哈哈哈哈还记得谢小弟第一次喝这个酒,直接醉的摸进人家醉云楼的后院去啦!” “哈哈哈哈我也记得!她还顺了人家后厨的一只猪蹄膀呢!” 众人纷纷大笑了起来,这些日子的芥蒂与隔阂仿佛都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在他们一起欢乐的日子。 谢邀听着他们说着自己那日的糗事也跟着笑了起来,眼中的笑意真实又浓厚。 看吧,这些人就是这么好哄,明明上一秒还在气她的隐瞒,可当听到她可能受了委屈的时候,一个二个都还是会愿意为她出头,哪怕可能根本只是以卵击石。 第148章 老天疼憨人 “御林军?” 张正刚手中夹菜的筷子扑通一声掉入了碗口大的酒碗里。 但此时没有人在意他的失态,因为所有人都被谢邀这句平地惊雷的话震惊的缓不过神来,包括馆主陈青峰。 “也不是说能让你们直接进,但我想让你们有个考核的名额还是可以的。” 其实群英会排名靠前的队伍,本就有入选大夏正规军队的资格,但是像张正刚这群人不说在背景上毫无根基,就算想拿钱财疏通疏通关系,怕都是五个人凑不出四两银子。 所以他们除了群英会得了的赏金,并无其他赏赐,加上当时急着打探谢邀的消息,还拒绝了不少旁人递来的橄榄枝。 “可…可是那是御林军啊!”李狗全磕磕巴巴的开口。 皇城护卫军、算得上天子近臣了。 他们虽然就生活在这上京城里,但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得见圣颜,况且那御林军选拔条件非常人般严苛,他们不行的。 “他们是人,你们也是人,有什么不行的,我的建议是,哥哥们可以去试一试,毕竟御林军的俸禄还是不错的。”谢邀笑的如同偷到了油的偷油婆。 “可是…”李狗全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坐在一旁的张正刚按住了手腕。 张正刚从震惊中回过神后,将掉落在酒碗里的筷子捡起擦拭干净,这才抬头看向谢邀。 “你为我们做的,我知道!我们一定不丢你的脸。” 张正刚明白,谢邀虽然表面上看着对谁都淡淡的,但是内里是一个尤其重感情的人。 他们这一伙人,年纪也不小了,人过半载,一事无成! 不是说精武门不好,可是若没有远大的抱负,何必每年都想着参加群英会呢。 他知道这样靠着谢邀得来的机会不光彩,也明白他们其实可能根本就是去自取其辱的。 但就像这届群英会,连参赛人员都凑不齐的他们,都还是想去试试。 因为内里始终是不甘心的。 “谢小弟!我敬你!” 张正刚站起身端起酒碗,郑重的向着谢邀开口。 其余几人也纷纷站起身。 谢邀也跟着站起身举起手中的茶杯,与几人碰杯而饮,他们明白,情谊皆在这杯酒中。 既然张正刚老大哥都这么说了,其余的几人自然也不会再想着退缩,他们一贯都是一人做决定,其他人跟着执行就行。 在吃饭的间隙,黄二蛋和狗蛋都借着酒劲向着谢邀剖了好大一顿白。 说什么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还以为她没良心忘了他们之类的,说到情深时,二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给谢邀恶心的够呛。 帮着陈青峰将几个醉鬼扔进他们的院子,谢邀才拍拍手准备回国公府。 “谢将军!” 陈青峰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谢邀。 “馆主不必如此,叫我谢邀就行,当日馆主的收留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谢邀转身看着陈青峰爽朗开口。 “你言重了,那我还是叫你谢小弟吧!” 陈青峰无奈一笑,他现在也跟张正刚他们一样了,死活都改不了口了。 “也行。”谢邀点点头,并不强求。 二人并肩走在小路上。 “能问一下你为什么想要他们去参加考核吗?”陈青峰开口。 “他们身手不错,也不是没有实力,不过是缺乏一点运气罢了,况且..”谢邀眨了眨眼。 “御林军的俸禄是真的不错。” 毕竟是吃皇粮嘛。 陈青峰被谢邀的话逗笑,走了半晌后还是对着谢邀开口:“他们都是一群憨人,既不知世故也不懂变通,只会使着蛮力,而这世间万物,很多事并不是只依靠着一身力气就能被解决的。” 谢邀看向他。 “他们走了也好!也免得每日都能给我找新的麻烦,自打他们来我这做工,我就活像是折了十年寿似的” 陈青峰自嘲的笑笑。 “老天还是疼憨人,如今他们能有这番机遇,我也很为他们高兴,谢小弟,多谢你了!” 陈青峰忽然向谢邀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谢邀吓了一跳,连忙跳着避开:“馆主,你这是做什么?实在不必如此。” 真没想到,这几人竟然能把馆主烦到这个地步,她有点后悔了怎么破。 可接下来 陈青峰的话却推翻了谢邀的猜测。 “我是三年前才接手父亲留给我的这家武馆的。” 陈青峰抬头望着已夕阳西下的天际。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本就是一介文人,连抓只鸡都抓不住,更何况习武之人的刀枪剑戟。” “可家父毕生遗愿便是我能继承家学,能将这间武馆在上京扎下根,发扬光大,但我当时实在不是这块料,不仅没能发扬光大,反倒还因为经营不善险些倒闭。” “那时是张正刚他们几个,不肯走、也不要工钱!就惦记着我爹那点子微末的恩情,硬是陪着我熬,不拘着什么种类的活他们都接!扛货搬货、找猫找狗!只要赚钱他们都接,就为了帮我保住这件间武馆。” “甚至有段日子,他们还瞒着我偷偷去街上卖过艺,回来后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问了才知道是因为没交摊位费被巡查的官兵们按着打了一顿。” “他们这群傻子!” 陈青峰的头望的更高了,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谢邀没说话,只是抬头跟着陈青峰一起仰望着天空。 缓了半晌后, 陈青峰才接着开口:“直到后来我遇见了夫人,她不像我对商贾一门毫无头绪,在她的指点经营下,精武门也渐渐的步入正轨,由亏转盈。” “我想给他们武馆分红,他们不干!给他们银子、他们也不肯,说不属于自己的,不肯多拿半分。” 说着,陈青峰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银票,估摸着上万两起步了。 陈青峰将手中厚厚的银票往谢邀面前一递:“这些都是我存的私房钱,还望谢小弟能拿去,代我为那群憨人上下打点一番,免得他们不知死活,得罪了什么贵人都不自知。” 谢邀看着那叠银票,眼睛都直了。 第149章 其实我有病 自打来了上京,谢邀看过慕福春的黄金匣子,也见过名姝院里的白玉打造的暖桌。 但就这真切又厚实的银票她没见过,不得不说,着实富有吸引力啊! “谢小弟?” 陈青峰见谢邀呆着发愣,不由的疑惑开口。 谢邀费了此生最大的毅力才将视线从那沓银票上挪开,她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馆主、银票就不必了!张大哥他们我自会多加照应的。” 说完,也不等 陈青峰的回复,生怕自己再多留一秒就会后悔一样,谢邀慌张脚步飞快的走了。 看着谢邀着急的像是被狗追的匆忙身影, 陈青峰叹了口气。 他夫人的眼光就是太好了,不光做生意能蒸蒸日上,就连看人的眼光也是精准又毒辣,她将谢邀招进来的第一日就说过,此人非池中物,如今看来,果然是个品行高洁又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等一口气的跑出武馆大门,谢邀才放下了一直提着的一口气。 天知道,她刚刚是用怎样高尚的精神宣言道德绑架自己,才让自己不要接下那笔钱的。 其实…接下也没什么的吧? 谢邀猛的甩头把这个邪恶的念头甩掉。 他们可是好兄弟!好兄弟怎么能用银票来衡量呢?!!得加钱! 呜呜呜还是好心痛! 谢邀本以为一时人格大爆发拒绝了上万两银票的事已经让她够心塞的了,可第二天上值,看见校场那排排坐,两两一组,正吭哧吭哧掰手腕的五百多人,心中更是累觉不爱。 “李振?李振!” 人太多,谢邀一时之间没找到李振那个憨小子,不由得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哎!将军!我在这儿呢!” 李振拿着个小本子,从身后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你搁这儿干嘛呢?”谢邀看着他。 “筛选人呐,您不是说只要二百九十四个人吗?”李振疑惑。 “所以你就让他们掰手腕?用这种方式来筛选人?”谢邀面无表情。 “对啊!”李振点点头。 “这还是我在您身上得到的灵感呢。”李振眼神亮晶晶,仿佛在为成功拍到了领导的马屁而渴望得到夸奖。 “那你好棒棒哦。”谢邀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声线平平的开口。 “嘿嘿,都是将军耳濡目染的好。”李振笑的腼腆。 谢邀悄然伸出手,一把拧在了李振那对厚实肥大的耳朵上:“我让你好好耳濡一下!” “将军!疼疼…疼!” 李振被谢邀扯着耳朵,巨大的力道让他赶忙偏着半边身子,生怕谢邀真心狠将他耳朵生扯了下来。 将人扯出校场,谢邀才松开被她扯的通红的耳朵。 李振揉着被谢邀揪的火辣辣的右耳,眼神幽怨的活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你可真是要你聪明的时候不聪明,让你踏实的时候,你竟给我抖机灵啊!”谢邀没好气的看着李振。 “可是…属下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啊。”李振小心翼翼的拿眼角瞥着谢邀。 “我挑的是各项能力都不错的优质兵卒,最重要的是对我忠心,能用!” “还掰手腕呢!你咋不让他们踢毽子呢?!”谢邀扯了扯嘴角。 “那您当时不也掰来着么….”李振小声嚅嗫着。 “你说什么?”谢邀眼神危险的眯起。 “没…没什么!将军我知道错了!我马上去改!马上改!”李振猛的一激灵开口。 或许是谢邀揪耳朵真的很疼,又或许李振去请教了什么人,等到谢邀再来看的时候,面前已经站好了被挑选出来的二百九十四人。 光看精气神就知道,这些人确实是还算不错的,个个身姿挺拔,孔武有力。 不过…谢邀看将胸膛挺的直直的冯巩,这人怎么也在这儿? 这就是那位被同窗连累的倒霉蛋,虽然谢邀没对他动手,但他也确实被谢邀写了一脸贱男春的字样。 察觉谢邀正盯着他看,冯巩不由得将背脊挺立的更加直。 不过谢邀也没兴趣知道这人为什么来她麾下,反正她只要有人可用就行! 还没等谢邀意思意思讲的两句以后跟着她混,不愁吃香喝辣的鸡血言论时,吴添又派了小卒过来,让她去卫所一趟。 天天这么关注她,若不是她知道吴添一直跟谢景琰作对,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她有什么危险的想法了。 等到了处理公事的大厅,看见吴添又一张虚伪的脸端着茶杯搁那儿慢悠悠的饮茶,谢邀本就痛失一万两银票的心情变的更加烦躁。 她越过小卒,风风火火大步走到吴添身前,一把抢过吴添手中温热的茶盏扔到地上! 瓷器破碎的清脆声随之响起~ 谢邀惬意的眯起眼,嗯,这下舒服了! “………….” “!!!!” 吴添一只手捏着仅剩的茶盖,看着突然发疯的谢邀,脸上失去了反应表情。 而目睹全程的小卒更是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虽然知道这二人不合,但如此激烈的冲突还是第一次见,这….这是要打起来了吗?!! 等吴添反应过来,刚要暴怒着开口质问时。 “哎呀!真是对不住了吴将军,其实我有病!”谢邀一脸认真的开口将吴添一番怒火生生堵在嗓子里。 “我自幼就身患怪病,此病名为羊癫疯,意思就是时不时会发癫,做出一些怪异举动,这病我数十年寻遍名医也无法,吴将军应该不会怪我吧?”谢邀开口。 “无…妨!”吴添将手中的茶盖重重放下,从牙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都说自己有病了,难不成自己还真能为了这点小事,请个御医过来,揪着不放不成?! 吴添想着稍后要说的事,反复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才勉强没跳起来吧把谢邀掐死。 “听说谢将军的兵卒已经筛选好了?” 吴添忍的脸色都涨红了,还非得装出一副和蔼的样子看着谢邀。 “吴将军真是消息灵通啊!”谢邀点点头。 这消息速度,他怕不是每日都躲她床下偷听吧! 吴添当然没那个能耐,只是他这么多年在御林军中的经营也不是吃素的,这几天谢邀那里的进展,他可谓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第150章 药盒 正是因为知道的清楚,所以吴添才会趁着,现在谢景琰还在养伤,谢邀还根基不稳的时候将人叫过来。 “既然这样那吴某也就不卖关子了,谢将军既然已点好兵卒,那么东宫的守卫事宜我也可以放心的交给你了。”吴添笑着开口道。 东宫?陆恒? 谢邀挑了挑眉。 她上次在秋猎大殿将他踹飞出去的一脚估摸着现在都还没有养好吧? 这吴添明知道他们之间有新仇旧恨,还让她负责东宫的布防,这没安好心四个大字都快刻他脸上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还有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宫里,东宫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踏足的地方。 这太子性情暴虐、对下人奴婢们动辄打骂用刑,加上圣上又不管,所以弄的内外宫苦不堪言。 所以这差事也算是个烫手山芋,因为这是一不小心真会掉脑袋的事,如今谢邀来了,两个都是有后台有背景的人,正好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吴添在这里打着一肚子坏主意,而谢邀也对他的小算盘心知肚明。 但她并不打算拒绝这个提议,不怕他给她找事做,就怕他晾着她敬着她,这反倒让她束手束脚。 谈完出来,碰巧遇见了李振过来寻谢邀。 二人走在廊上。 “将军、您想好了吗,这东宫….”李振颇有些担忧的看向谢邀。 他未完的话表示,他也觉得东宫是个危险的地方,实在不适合谢邀一上任就去那里。 “没事。” 谢邀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 她当初既能一脚踹的那小子现在都起不来床,那么现在也不会害怕他再来找麻烦! …… 昏暗的房间,门窗紧闭着,只有微弱的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了进来。 幽暗封闭的空间,血腥味与汗味夹杂着,让房中的味道变的有些一言难尽。 白睬馨虚弱的趴伏在绣榻上,原本白皙粉嫩的面庞此时因为忍受着痛苦变的惨白又狼狈。 她不明白,她不过就是犯了一个小错误而已,就算她找人想毁掉谢邀的名声,可也是她自己行事不端,况且她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啊,他们何至于就对她施以重刑、下此狠手! 不过就是因为她不是他们的亲妹妹、亲女儿罢了! 还有康秀郡主! 表面上说着有多喜欢她、多在意她! 可她还不是被用了刑,还被关在这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 那些仆妇杖责完她后,也不说为她上药,只将她拖着丢入了这里,将门窗钉死,门外还有专门的婆子看管着。 只有送餐食的时候才会将大门打开,宛如喂猪喂狗般将食盒丢到屋子里。 而从前她贴身服侍的墨香等人,也早不见了踪影。 她被关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已有几日都未曾梳洗,身上也已有了淡淡的汗臭味儿,加上手上的伤口和臀上的伤口,疼痛和不适让她苦不堪言。 她自己就懂医理,所以最是知道,她的伤口倒并不算是致命,但若不加以医治,那么日后她的芊芊玉手和白皙完美的肌肤将不复存在,上面将布满鞭打仗责后的疤痕,变的丑陋不堪。 她不要留疤!她也不要变丑! 惶恐不安的情绪几乎将白睬馨淹没,她在心底又开始呼唤起仙人的名字。 为什么不嘴上喊呢? 因为初时因为她的大喊大叫,门口看守的仆妇被她聒噪的不耐的冲进来甩了她两个巴掌,力道大的当时就给白睬馨扇的眼冒金星,细白的脸颊也高高肿起。 害怕她再对自己的脸做什么,白睬馨便也学乖了,再不敢发出大的声音。 而自打她被关入这里,她也没有一天不在虔诚的祈祷,祈祷这一位莫名出现的仙人能够再次垂怜她,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不是祂的女儿吗?祂不会不管祂的对吧?! 又或许上天真的聆听到了她的祷告,白睬馨只觉得周身一凉,有什么不可明状的东西正在注视着她。 “仙人!仙人您终于来了!”白睬馨激动的开口,身上的伤口也因她剧烈的动作而被撕扯的生疼。 而白睬馨此刻却顾不了这么多,只卑微急切的开口道:“仙人您救救我!救我出去吧!我不想在这里了,我还不想死啊!我死了就没人帮您夺走谢邀的气运了不是吗?您发发慈悲,再救救我吧!” 说着说着,白睬馨又惯性的落下泪来,一边不住的哀求着,一边哭的梨花带雨。 可因这几日的困顿,让她往日动人的美貌也大打折扣,这哭起来便少了几分美感。 毕竟人几天没洗澡洗头,伤口还隐隐有些化脓的腐臭,即便是倾城倾城的大美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 “你实在太蠢!”冰冷黏腻的声音陡然响起。 祂怎么也没想到,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时候,她会对谢邀出手! 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让谢邀哉了,反倒将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就连祂赋予她的光环都黯淡大半,这样下去,迟早祂所剩不多的力量也都会被她拖垮! 可要不是…… 虚无空气中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让白睬馨身上寒毛根根乍起。 哪怕听到祂不客气的话语也丝毫不敢表现出不悦,只是将姿态放的更低了些,宛如一只卑微着摇尾乞怜的小狗。 “仙人教训的是!是馨儿蠢钝如猪,这才让人捉住了马脚!但求仙人再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让仙人失望了!”白睬馨开口。 “哼!” “这次便罢了,以后只能听我的命令行事,若在敢肆意妄为,挫骨扬灰不过覆手而已!” 留下这一句话,白睬馨只感觉那股冰冷可怖的气息骤然消失不见。 看向手边凭空出现的瓷白小药盒,白睬馨急忙将盒子抓住,不顾手心的伤痕还在泛着麻木的刺痛,急急的打开一闻,里面是上好的治疗伤口的药膏。 白睬馨心底松了一口气,起码祂并没有放弃她。 不过药盒上的细白指尖却一直紧紧的攥着,直到指尖发白也不曾松手。 第151章 苏醒 “我这是….” 康秀郡主坐起沉重的身子,蹙着秀眉,手也轻轻的按压着涨痛的眉心。 “姑娘?!!” 周嬷嬷端着手中的托盘入内,见康秀郡主终于苏醒了过来,顿时连手上的东西也不顾了,端着东西就快步走到康秀郡主的塌前,连因为托盘中颠簸洒落出的滚烫药汁溅了她一手也浑不在意。 “小心些!”康秀郡主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紧张关切道。 周嬷嬷是她身边的老人,更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了,可以说周嬷嬷于她比起说主仆,更像是母女一般的存在了。 “老奴无事。”周嬷嬷将托盘放下,随手抖了抖手背上的药汁,只满心满眼的都是床榻上的康秀郡主。 “姑娘可还觉得那里有不爽利的地方?我再去叫郎中来看一看吧。” 自从上一次康秀郡主自裁未果,被谢震业打晕之后,人就这么一直昏昏沉沉的散着低热,请了许多郎中来都说是康秀郡主只是身子虚弱了些,受了些刺激,人并无大碍。 可这人一直就是清醒不过来,也是把周嬷嬷吓的够呛,谢震业也连夜取了牌子入宫请了御医。 如今看来,还是这宫中的御医们医术高明,这才不会用了两副药,自家姑娘就醒了。 “不用了。”康秀郡主下意识的摇摇头,只觉得连口中的唾液都染上了药汁的苦涩。 周嬷嬷又有些可惜的看向洒了大半的药碗,也是她人老不中用了,连个端着药碗的托盘都拿不稳。 而康秀郡主丝毫不知她已昏睡了好几天,只是觉得脑中混沌一片,很多事情变的模模糊糊一片。 看见康秀郡主不适的轻抚眉心,周嬷嬷用随身的巾子将沾满药汁的手仔细的擦拭干净,随后坐到康秀郡主身侧,用指腹轻轻按压着康秀郡主的太阳穴,为她舒缓着涨痛。 一边按着,一边轻柔的开口劝道: “姑娘莫要再在忧心太多,自个儿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况且那白睬馨竟然想出如此毒计要毁我们二小姐的名声,实在可恶!” “二小姐才刚刚得以回来,本就对国公府还心怀芥蒂,姑娘实在是不必为着一个没有血亲的外人,反倒伤了你们母女之间的情分啊!” 如今她瞧着谢邀对府里人,特别是康熙郡主是越发的冷漠,就连这几日康秀郡主缠绵病榻也不见她遣人来问候一句。 周嬷嬷便知道,谢邀也是伤了心的。 不过她也明白,怪不得二小姐谢邀,毕竟对比当初对白睬馨,谢邀在府里反倒才像是那个养女似的。 除却那个先国公爷给谢邀留下的那座名姝院,白睬馨吃穿用度一干等,皆都算顶好的,比谢邀之更是有过而无不及。 周嬷嬷看在眼里,却无法将自家鬼迷了心窍似的姑娘劝回来,一劝康秀郡主不仅不听,还会振振有词的说道:馨儿虽不是我亲生,性情脾性却都跟我相合极了,比那只会惹我生气的孽女好上不知多少! 久而久之,周嬷嬷也就不再相劝了。 可如今这白睬馨实在是太过分了、她一个孤女,能以养女身份入国公府,已是天大的恩情,可她不但不知感恩,竟还去暗害二小姐!!将原本幸福和乐的一家搅的天翻地覆! 周嬷嬷觉得,她势必要让康秀郡主从此远离这手段诡谲的毒女才是、上次康秀郡主为了白睬馨就要威胁自裁,下一次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了。 “馨儿…”康秀郡主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却陡然浮现出一股陌生又怪异的感觉。 可脑海中活生生的记忆还在,往日里白睬馨尽心服侍,为她针灸按摩的场景也浮现在眼前。 康秀郡主的心不由得又软了软。 “她….现下在何处?”康秀郡主发问。 周嬷嬷看了一眼康秀郡主的脸色,还是回答道:“老奴听说国公爷给她用了刑,现在正关在她自己的院中,下令了不准任何人探视。” “这样啊。”康秀郡主点点头,性命无忧就好。 她脸上的神色除了一丝讶异,倒显得平静很多。 周嬷嬷不由得心又提起来几分。 她以为过去一向把那个白睬馨当作眼珠子似的康秀郡主听见她受了刑还被关起来会大发雷霆,吵闹着要违背国公爷的命令去将人放出来,可眼下康秀郡主不但没有发作,反倒还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样,自家姑娘能明白亲疏有别这个道理,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那…幺.谢邀呢?”康秀郡主看向周嬷嬷。 “二小姐这几日都在宫里当差着呢,如今也是有着封号的女将军了,二小姐又得圣上看重,近日事务繁杂,也是早出晚归的,总看不见人影呢。” 周嬷嬷替康秀郡主摄了摄了被角,开口为谢邀开脱,生怕康秀郡主怪罪谢邀不来侍疾,将二人的情分闹的更加僵硬。 不过好在康秀郡主貌似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听见周嬷嬷说谢邀最近事忙,康秀郡主也就垂下眼眸不再多问。 “馨儿那里,她虽做了错事,但念在她往日的情分,还是替我给她送些伤药去,女孩子身上日后也不好留了疤。” “等她养好了伤,就送她去通州那边的庄子上吧。”康秀郡主轻轻叹息道。 也不知怎的,往日里一想到白睬馨会受苦,自己的心脏就似被人攥紧了似的酸涩。 如今醒来,却恍然觉得以往周遭如同大梦初醒般的不真实。 这孩子性情乖顺、知礼又懂进退,本是她极喜爱的,但她实不该做下此等恶事! 如今将她远远的送离,再多给她些傍身的体己银子,也就算全了这一场母女情分了。 “哎!哎!好!老奴这就去办。”周嬷嬷惊喜的开口。 她万没想到,一觉醒来康秀郡主竟终于能想开了,还能松口将人送走! 这宫里的御医果然是神医在世、妙手回春!等国公爷回来,她定要为他们美言一番,多多的送上谢礼才好! 看着周嬷嬷欢快离去的身影,康秀郡主却陡然的沉默下来。 幺幺…谢邀…. 多种复杂晦涩的情绪在康秀郡主心中交织着。 她忽然不知道该以何种情绪面对这个女儿了。 第152章 探望 “二姐?” 一颗小小的脑袋卡在窗柩之间,小声的用气音喊着。 声音因不敢放的太大而变的细细小小的。 他是从自己院子里偷摸着跑出来的,趁着门口看门婆子不在的间隙,这才能绕到后面的小窗来。 这小窗约莫是被钉窗的人遗漏了,刚好还能推开一条小缝来,让他能探个小脑袋进来。 谢舒明见屋内没有声响,小脑袋又挣扎的往里挤了挤。 “舒明?”讶异虚弱的声音从屋子内里传出。 漆黑昏暗的绣榻上,白睬馨也抬起身望向窗口的方向。 “二姐!” 得到白睬馨的回复之后,谢舒明变的激动不少,胖乎乎的身子也不断咕涌着。 动作间,那原本就不大的窗口缝隙硬生生让他挤了进来。 只听屋内“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谢舒明屁股蹲摔的生疼,却不敢痛呼出声,只掩耳盗铃般的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多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好在或是门口的婆子睡熟了,抑或是去取饭去了,门外暂时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舒明?舒明是你吗?”白睬馨不确定的再次开口确认道。 “是我、二姐!” 谢舒明顾不得自己被摔痛的屁股,呲牙咧嘴的爬起来,借着窗口微弱的光向内屋走去。 漆黑昏暗的屋子,没有点灯,宛若一张巨大的深渊巨口。 谢舒明咽了咽口水,虽然有些胆怯,但想到往日里白睬馨温柔的音容笑貌和香甜可口的糕饼,还是硬着胆子往里面摸索。 谢舒明边摸索边试着呼喊着:“二姐?二姐你在哪儿?” 喊了两三声后,一只冰冷的手骤然大力的握住了谢舒明的胳膊,吓的他一哆嗦! “舒明!舒明!是母亲让你来放我出去的吗?姐姐好疼!姐姐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我会疯的!” 白睬馨死死的抓着谢舒明的手,像是抓住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般。 她身上的伤虽然被仙人带来的药膏治好了,但终日被关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封闭房间内,让她已经有些情绪崩溃。 谢舒明被白睬馨有些失控的力道抓的胳膊生疼,但看白睬馨的脸虽然有些狼狈但也还算生龙活虎时,也是松了一口气。 上次一别,父亲大发雷霆下令将白睬馨关了起来,母亲也昏睡不醒,大哥养伤、那个名义上的二姐又整日的不见踪影。 偌大的镇国公府恍若只剩下他一个! 他年纪虽小但许多事也算明白,知道是白睬馨因嫉妒生事,对谢邀做了坏事。 做错了事情本就应当受罚,就像他偶尔调皮,过分捉弄狠了下人,父亲也会责罚他一样。 但他偶然间听到婢女们谈论起白睬馨,说她一朝跌落枝头,野鸡假冒的凤凰,终归还是只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又听她们讲,说白睬馨被用了重刑,屁股手心都被打烂了,还整日只被看守婆子们喂些残羹剩饭,整个人过的凄惨无比。 谢舒明觉得,白睬馨哪怕不是他的亲生姐姐,她也做错了事,但她曾经对他是那样的和善温柔。 于是哪怕在学堂上老是埋头睡觉也不敢翘一堂课的国公府小少爷,翘了人生中的第一堂策论课,哪怕结局是会被夫子告到严肃的父亲那里去,赏他一顿竹板炒腊肉。 而眼下,听着白睬馨苦苦的哀求,谢舒明虽然心疼她,但还是无能为力的抿了抿嘴:“二姐,我也想放你出来,但是这是父亲亲自下的命令,我….我也没办法。” 说完,谢舒明的情绪也低落下来,他年纪小又一贯害怕父亲谢震业,能违抗他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的命令来这里,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了。 谢舒明胖胖的小手微微蜷起,指尖触碰到腰后的一包鼓囊的东西后又微黯的眼神又重新亮起来。 “不过二姐,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 说罢,谢舒明眼神亮晶晶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喷香的油纸包。 随后他像是邀功似的打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油纸包,里面是一只油香肥滑的柴火鸡,虽然是一路揣过来的,还是有些冷了。 但不得不说谢家的厨子手艺着实不错,哪怕是一只冷了的鸡,肉却闻着并不腥臊,还是香喷喷的,足以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这可是谢舒明平日里最喜欢的一道菜了。 见白睬馨没反应。谢舒明又拿小手掰下一只肥鸡大腿,递到白睬馨面前。 他知道白睬馨近些日子肯定没有吃好,就像他被父亲罚着跪祠堂不许吃饭的时候,大哥也会偷偷给他送鸡腿。 “啪!” 可下一刻,谢舒明手中的鸡腿被重重的拍落在地。 油香的鸡腿落在几日都未曾打扫过的地面上,顷刻间便沾满了灰尘。 “谁要这种无用的东西!” “我要你带我出去!出去你明不明白!”白睬馨声嘶力竭的大吼着。 她脸上一贯挂着的温柔笑意不再,烦躁和不耐充斥着她那张娇美的脸。 她已经被关在这个小房间里整整十日了! 就像不得天日的阴沟老鼠,没有任何人再在意她,再关注她! 她原来以为那段被打了鞭子,施了杖刑就是最难熬的日子,可原来这样被锁在这里,这样空无一人的环境才真的可以逼疯一个人的! 谢舒明有些怔愣的看着面目狰狞的白睬馨,他收回了给白睬馨递鸡腿的小手。 刚刚白睬馨那没留力的一巴掌给他的手打的火辣辣的疼,又听见白睬馨责怪的话,不由的摸摸小手委屈的瘪了瘪嘴,刚想说什么时。 “哗啦啦..” 门口的锁链忽然传来了声响,是有人正在开门! 又或者是送饭的婆子回来了! “快走!” 白睬馨一把推开谢舒明。 谢舒明也知道他若是被发现了,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连鸡腿都来不及捡,慌忙的向着来时的窗户跑去。 但可惜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必定要经过门口,谢舒明看着已经被推开一个缝隙的大门,只好身子一转躲进了一旁装杂物的橱柜中。 第153章 疯狂 随着吱呀一声闷响,被铁链缠绕的大门被彻底推开。 露出的人的面容却不是门口守门的婆子,而是奉命来给白睬馨送药的周嬷嬷。 将门打开后,周嬷嬷随手将钥匙挂在了腰间,手上提着药盒缓缓迈入内屋。 “倒是不知道周嬷嬷大驾光临,怎么?是来看我死了没吗?”白睬馨抬起头。 这时她也懒得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了。 这么多天了,康秀郡主若想救她,早就来了! 何况在她还没出事的时候,这个康秀郡主身边的心腹第一人就一直不喜欢她! 如今想来看她终于落难了,也如那些落井下石的阴险小人一般来看她的笑话的吧! 周嬷嬷倒是并没有因为白睬馨讥讽的语气不悦,只是将手中的药盒重重的放在白睬馨的身边。 “这是夫人特地让我拿给你的,只待你伤好之后,便即刻将你送往通州的庄子,这辈子不能再回上京城!” 周嬷嬷居高临下的看着此刻宛如烂泥一滩的白睬馨。 白睬馨猛然抬起头:“你胡说!母亲不可能会这样对我!” 周嬷嬷冷哼出声:“信不信由你!是你品行不端,贪心不足得此苦果也怪不得别人!” “我品行不端?那谢邀就是什么好东西了?”白睬馨反驳出声,脸上恨恨的表情表示她现在并不平静。 “住嘴!二小姐岂是你能诋毁的!”周嬷嬷呵斥。 可白睬馨却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二小姐?可她算什么名门闺秀!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整日不是舞刀弄枪就是出去勾引男人,我看她就是一个十足的荡妇!” “你放肆!” 周嬷嬷被白睬馨的话激怒,走近白睬馨手上毫不手软的给了她一巴掌。 一巴掌将白睬馨的脸打的偏了过去,可半晌后,她却低低的笑出了声,自她被关入这里,脸上就不知挨了多少巴掌了! 从前她是师傅捧在手心里的徒弟,女儿! 后来她是镇国公的小姐,大夏朝唯一外姓王独女康秀郡主的养女。 可现在!什么低贱仆妇猫猫狗狗都能欺辱她,教训她! 她不允许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绝不允许! “噗嗤”一道极其微小的声音响起。 周嬷嬷低头看向捅入腹部的一把精美小巧的匕首,颜色很眼熟。。。这是? 握着匕首的白睬馨手不停的在颤抖着,可是想到方才周嬷嬷的话,康秀郡主怕是真的已经放弃她了,若她真的被谢震业送到庄子上,那她的后半生岂不是任由他们搓扁捏圆? 她不去!她不去! 白睬馨一边抽出一寸长的匕首一边狠狠的再向着周嬷嬷扎去。 周嬷嬷虽不妨被白睬馨偷袭着捅了一刀,但那个匕首精致娇小,刀身也不过一寸长,一刀下去只是插入了皮下组织,并没有伤着内脏,加上周嬷嬷年轻时也是干过粗活的,身子也还算硬朗,于是一边嘴上呼喊一边与白睬馨纠缠起来。 可到底周嬷嬷年纪大了,先挨了一刀不说,白睬馨手上又有利器,很快身上又添了几道伤痕。 周嬷嬷自知白睬馨已经疯了,便捂着身上流血不止的伤口跌跌撞撞的跑到外间,试图跑出去呼救。 也怪她害怕这白睬馨是个真会妖术的妖女,所以除了看守她,给她送三餐的婆子,其余人皆被她安排在外围看守着。 鲜血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从内间到外间,但奈何白睬馨身上的伤早就被治好了,她三两步就追上了受伤的周嬷嬷,将人按倒在地。 外间的柜子里,谢舒明小心翼翼的躲在里面,本以为是看守的婆子回来了,可没多久又隐隐约约传来了周嬷嬷的声音,这让他更不敢发出声音了。 周嬷嬷知道,就代表康秀郡主知道,康秀郡主知道,那父亲谢震业就一定会知道! 那他就完了! 可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见周嬷嬷离去关门的声音,反倒有惊呼声和衣物摩擦声响起。 谢舒明小心的将柜子推开一条小缝,却正好对上地上周嬷嬷吃痛的眼。 小少爷?!! 周嬷嬷一双浑浊的眼震惊的瞪大! 而她本来挥动剧烈的手脚此时却突然不再挣扎,由着白睬馨对她连捅十几刀,刀刀入肉。 谢舒明无措的睁大双眼,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整个人完全呆住! ''小少爷,别出来!'' 周嬷嬷颤颤巍巍对着柜子里的谢舒明做出无声的口型。 鲜红色的血犹如泉水般从周嬷嬷身下涌出,白睬馨还趴在她的身上,拿着刀不住的在她身上狂扎,匕首入肉的噗嗤声让人头皮发麻。 随着身体慢慢变冷,周嬷嬷的生机也在逐渐流逝,在浑浊眼珠最后失去光亮时,周嬷嬷隐晦的看了一眼谢舒明所在的柜子。 小少爷,闭上眼睛不要看。 而此刻的白睬馨像是一只疯狂的野兽一般,双眼因为怒气变得血红一片,直到身下的周嬷嬷宛若破布娃娃般再无声息,她才脱力般的松了手。 剧烈的喘息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惶恐。 她杀人了! 她竟然杀人了! 白睬馨一把丢掉手中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匕首。 是他们逼她的!她也不想的!是这个贱婢老婆子先对她动手的!她只是反抗而已! 对! 没错! 她不去通州!更不去坐牢! 白睬馨凭借着优秀的心理素质强行压下了恐慌的情绪。 眼角瞅到周嬷嬷腰间的一大串钥匙,她知道周嬷嬷作为康秀郡主的贴身嬷嬷,身上不光有各处库房的钥匙,还有能够自由出府的令牌! 白睬馨蹲下,仔细在周嬷嬷身上翻找着,果然从她怀中的胸口处,找出一枚小巧的谢字令牌,只是那枚令牌早已被鲜血浸透。 白睬馨赶忙将令牌用周嬷嬷干净些的衣角仔细擦拭干净,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可看到脚下那把捅死了周嬷嬷的小巧匕首,想了想也将它擦拭干净放入了怀里。 蓦的,白睬馨像是想起了什么,在空荡安静的房间中环视了一圈。 “舒明,你在吗?” 第154章 惊险 女人温柔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像是美杜莎诱惑的低语,冰冷又危险。 谢舒明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几乎忘记了。 眼睁睁的看着周嬷嬷在他面前惨死,但他更明白,他只是个小孩,他没办法跟白睬馨这个已经成年还手持利器的女子对抗,就算出去了,也只不过徒增伤亡而已。 “舒明?你还在这里吗?姐姐有事跟你说。”白睬馨见没有动静,不由的又说了一遍。 可等了半息,屋子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动静,白睬馨看了看破开的窗户缝隙,看来谢舒明早已经走了。 可她眼角一晃,注意到了外间角落里的小橱柜。 这是她平日里装康秀郡主送她的一些小玩意儿用的柜子,不算大,但容纳一个小孩儿也还算绰绰有余。 此刻柜门早已被谢舒明紧紧关上,但他依旧不敢放松丝毫,只凝神屏气的听着白睬馨轻柔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响起,逐渐逼近自己藏身的柜子前。 …………. “这小蹄子,都一朝脚下泥了,每日我还得去给她提饭!真是晦气!” 院门口的婆子骂骂咧咧的入内。 她原本是负责院中各项粗活的婆子,性子虽然泼辣但也简单直率,还生的一把子好力气。 周嬷嬷便想着让她来看守这妖女,既不容易被迷了心窍又能轻易的制服她一个弱女子。 而这婆子也是心甘情愿接下了这活,毕竟不用做太多事儿,就守着就行。 但唯一麻烦的就是三餐得自己去外院提进来,这大冷天的,可折腾死她了!少不得要抱怨几句。 可等一只脚刚刚迈进院子里,就见原本用厚重铁链锁着的大门此刻敞开着。 婆子连忙脚步生风跑进屋去,只见外间的地上到处是鲜血,顺着血迹看去,尽头则是周嬷嬷死不瞑目的尸体。 “哎哟!!” 婆子被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胆裂魂飞之下,哆哆嗦嗦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来人啊!!” “来人啊!杀人啦!” …… “你说什么?”谢邀将小桃递给她擦手的帕子用完扔进了水盆里。 “现在府中已乱做一团,国公爷不在府里,也不敢随意告诉在养伤的世子爷,夫人那里得知消息后更是直接晕死过去了,所以管事想让您来拿个主意。”小桃语速极快的将情况讲清楚。 按理说这死了人是要报京兆尹的,但思及白睬馨的特殊身份和这毕竟是内宅阴私的事儿,贸然传出去恐失了体面,所以管事也不好直接做主,还是得请示主子才行。 “封锁府内出口,任何人不得外出!去事发的院子看看!” 谢邀倒也不推辞,顺手拿上刚刚才卸下的大氅重新穿上。 “顺便去通知大哥!他没那么脆弱!” “啊?是!” 小桃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谢邀嘴里喊的大哥,可随即不合时宜的想,若是世子爷听到这句大哥,怕是都能高兴的伤立刻都好了吧! …. 天色阴沉的似乎立马就能飘下飞雪,冷透了的空气将人骨头都冻的有些生疼。 谢邀来到白睬馨的院子里。 她之前没来过这里,但根据地理位置和面积看,康秀郡主还是真的疼爱她。 给她的院子都比谢景琰的长明居要好些,院子既宽阔地理位置又好,离着正房也算近。 想来这里半月之前还是花团锦簇、奢靡繁华;如今没了那些丫鬟花匠们的打理,倒是逐渐变的破败萧瑟起来。 “二小姐。”一直守在此处的管事躬着身子,恭敬的向着谢邀问好。 “是谁先发现的?”谢邀看向管事。 管事指了指角落里整个身子还抖个不停的婆子。 “二…二小姐!奴…奴…”婆子的口舌直打架,既是害怕的,也是在这廊下站了半宿冻的。 但不用谢邀细问,婆子自个儿也都会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了,她几时去外院提的饭,几时回到的院子,又几时看见的周嬷嬷的尸体。 不过等她回来的时候,周嬷嬷都已经死透了,那被关押着的白睬馨也不知去向。 谢邀点点头,看向房门大开的屋子和上面的铁链。 走入屋内,满地狼藉的鲜血因为天冷已经有些微微凝固,看得出二人很是打斗纠缠了一番。 谢邀走近周嬷嬷的尸体。 因着时间不算长,周嬷嬷的尸身甚至都还算软乎着,只是周身冰凉已经没了气息。 她脸上盖着管事特意找来全了体面的白布,因着谢邀吩咐过不要破坏现场,这里除了管事、谢邀,和发现尸体的婆子便没人再来过。 谢邀伸手轻轻掀开周嬷嬷面上的白布,露出了周嬷嬷的脸,她的双眼已经被人合上了。 但根据外面婆子的说法,她第一眼看见周嬷嬷的时候,她是死不瞑目的!但想来也应该也是管事给她合上的。 只消一眼,谢邀就看出周嬷嬷身上的伤是刀伤。 细数之下,她足足被扎了47刀之多,整个人都快被扎成筛子了,每一刀又都不算特别致命,浅浅的划过皮肉。 但因为伤口过多,周嬷嬷则是活活失血过多而死的。 而凶器嘛。 谢邀翻看了一下她身上已经微微泛白的伤口。 约莫是个只有一寸长的菱形小匕首。 这种匕首一般来说削水果都费劲,用它来杀人,不是存着折磨人的心思就是她手边只有这个东西了。 谢邀端详着伤口。 捅入深度浅,伤口也不平整,看得出行凶之人力气不大。 根据周嬷嬷身上其他的伤痕判断,二人应该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厮打纠缠。 女子、凶器、熟人作案。 谢邀垂下清冷的眼。 真是可笑。 书中善良圣母、济世救人的女主角现在变成了凶狠的变态杀人犯。 那她这个原本无脑偏执的恶毒女配又该是什么呢。 谢邀站起身,这具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带来的后遗症就是低血糖,猛然的站起让她一时之间有些眼前发黑。 谢邀抚了抚额角,脑海中却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周嬷嬷的场景。 她提着一篮子酸苹果贸贸然的就进了镇国公府,周嬷嬷是第一个来见她的人,也是第一个相信她是真的谢邀的人。 老人看着她的眼神熟悉又慈爱,像是冬日里和煦的阳光,如今老是一看着她就笑的眼睛已经双目紧闭,身上凌乱的衣衫和数处狰狞的伤口暗示了这个老人死前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白睬馨呐。 谢邀闭目呼出了一口气。 第155章 发现.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飘下细雪,静谧空旷的房间内,才燃起不久的油灯爆出噼啪的声响。 谢邀眼神一利,背脊也陡然绷紧! 房间内还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谢邀脚步轻点,靴子落地的声音几乎接近无声,随着逐步逼近呼吸声传来的地方,谢邀手中御林军特制的配刀也悄悄拔起,露出的刀锋一角闪着冷寒的光。 半人高的木柜前,谢邀单手扣住柜门一把拉开! 堂前吹过的冷风骤然吹过谢邀的发梢,也露出柜中谢舒明惊恐又恍惚的眼睛。 他还是维持着将小手紧紧捂在嘴上的动作,若不是身体的本能让他呼吸,他怕是都能直接憋死自己。 “你一直在这儿?”谢邀皱着眉看着这个便宜弟弟。 可谢舒明宛若听不见谢邀的问话,还是只是呆愣愣的看着谢邀,手也没放下来,整个人一动不动着。 谢邀看了看身后周嬷嬷的尸体,又看了看谢舒明,知道他这是目睹了全程,被吓傻了。 这小孩儿以后不会真就变成个傻子了吧?! 谢邀双手穿过谢舒明的腋下,将人提了出来。 而谢舒明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就这么被谢邀提出那个逼仄的木柜。 可等到谢舒明眼角看见周嬷嬷那张死去后变的青白的面孔时,却一边捂着嘴,一边猛烈的挣扎起来。 七八岁的小孩,养的又好,这一身的牛劲儿让谢邀不得不费了一分力气才将突然发疯的谢舒明制服在怀里。 低头看着小男孩往日灵动红润的脸此时变的苍白又呆滞,谢邀也难得的发起两分善心。 “别怕了!没事了。” 或许是终于从一直冷漠无情的谢邀身上得到了些许温柔,又或是他终于从可怕的梦魇中挣脱出来。 谢舒明陡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小手也不捂着了,手脚并用的死死扒住谢邀,整个人都跟树袋熊似的挂在了她的身上。 “你下来!” 谢邀不适的挣了挣,她还并不适应跟别人离这么近,哪怕这人是她名义上的亲弟弟。 “幺幺姐姐!呜呜呜~” 谢舒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个时候他还算聪明的没有叫二姐,不然谢邀保准把他丢下来。 小家伙估计是真的被吓的狠了,在谢邀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还一边打嗝。 谢邀也曾经历过这样的至暗时刻,此时倒是有几分共情谢舒明,不过她那时候可没像他现在这么孬。 当谢景琰大步匆匆的赶到屋内时,就看见了眼前这幅场景。 初雪降临的时刻,屋子里只点着一盏微弱又摇曳的油灯。 谢舒明将脸死死埋入谢邀的怀里,小肩膀时不时伤心的抽动着。 谢邀脸上带着明显嫌弃的神情,但一只手还是轻轻搭在谢舒明单薄幼小的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抚轻拍着。 似是感觉到来人了,谢邀捏住谢舒明鸵鸟似的后脖颈将人提出来,不肯让他再赖着她! 谢舒明不满的瘪瘪嘴,一双眼睛哭红的跟兔子眼睛没什么分别了,要知道这小祖宗一向以流血不流泪的狂言自榜,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很,此刻才有几分小孩子的乖觉样子。 谢景琰走上前,弯腰伸出大手,轻轻擦拭掉谢舒明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 “舒明今天很勇敢。”说着谢景琰将谢舒明小小的身躯拥入怀中。 谢景琰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只是这么了然的说着,却让谢舒明感到莫大的慰藉。 “大哥.她离去的方向好像是东门,她还把周嬷嬷的出府令牌拿走了。”谢舒明瓮声瓮气的开口。 诚如谢景琰所说,谢舒明作为将军府的小少爷,也确实比一般的小孩子要冷静勇敢的多,起码在如此惊惧的情况下还能记得为数不多的细节。 “好了,你姐姐和我会解决这件事的,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觉好吗?”谢景琰拍拍小家伙的头。 等将谢舒明交给管家抱下去后,谢景琰才看向谢邀。 “我已经让人封锁了府内所有出入口,也在逐一排查各个院落,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他也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白睬馨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好。”谢邀点点头,虽然她并不觉得真能抓住白睬馨。 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来,毕竟很多事情,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够解释清楚的。 “听说…你接下了东宫的布防事宜?”谢景琰试探的开口。 “对啊!”谢邀不解的看向他。 “若是你不愿意….”谢景琰看着谢邀。 他的意思很明显。 东宫是块烂豆腐,谁去都得惹身骚,若谢邀是被吴添威逼着去的,他完全可以帮谢邀换一个相对而言轻松的地方。 “不必了,我觉得挺好的。”谢邀摇摇头。 见谢邀坚持,谢景琰也不好再勉强。 看着地上周嬷嬷冰冷的尸体,谢景琰也忽觉有些感伤。 他们这几个人。无一不都是被周嬷嬷看着出生长大的,如今她惨被歹人所害,不为她报仇雪恨,简直愧对她的照拂之情。 还有母亲! 想起惊厥过度而昏迷过去的康秀郡主,谢景琰让人好生收敛了周嬷嬷的尸身后,立马就要转步去向正院。 可刚迈出一步,谢景琰还是转身看向了谢邀。 “你可想同我一齐前去?” 如今白睬馨这个结缔已消,若是有可能,他并非不想谢邀与康秀郡主母女二人重修于好。 但他也尊重谢邀的意思,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能理解并支持她。 “我?”谢邀眨了眨眼睛。 “还是算了吧,我怕她见了我这个逆女醒了都又得气昏过去。“谢邀笑着摇摇头。 谢景琰没说话,只是眼神温和的看着谢邀,直叫把谢邀脸上自嘲的笑意看的淡了下去,才认真的开口道:“你很好!这么多年,你长成了比我想象中更好的样子,母亲一时不理解你没关系,大哥只希望你能过的幸福快乐,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谢邀脸上一贯漫不经心的神色滞了滞,半晌后笑容里才多了几分真意:“我知道了。” 第156章 坠泥 快入夜了,白夜更替间,若隐若现的半弯月亮早已悄然的挂在天幕边。 白睬馨跌跌撞撞的走在林子里,因为落过雪,雪化后地上到处泥泞一片,白睬馨的裙摆也因此变的更加污浊不堪。 但她不敢走路况稍好的官道,更不敢见人烟。 能碰巧出了城已是天大的幸事,在她前脚刚离开城门的时候,就听见后面京兆尹的衙役们已经来到城门口拿着画像,挨个对出城的人盘问对比。 她知道,必定是东窗事发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为了一个下人嬷嬷,谢家竟然直接通知了京兆尹,还如此满上京的找她! 一整日的水米未进,已经让白睬馨往日花瓣似娇美的嘴唇变的干裂起皮。 但她丝毫不敢停歇下来。 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又能去哪里。 她原本还想着求助那位仙人,可想到当日祂不悦冰冷的语气让她不禁又打了个寒战。 如今事已做下,求人不如求己。 白睬馨心下坚定了些,她准备去投靠师傅的旧友,据说人就在上京城外的某一处有一个药院庄子,是师傅当年的同门师兄弟,只是师傅对这个师弟从来三缄其口,她了解的也不多。 如今实在是走投无路,不如去碰碰运气。 至于她的闺中好友葛云蓝,白睬馨也知道,她如今也不再是那个背靠国公府的高贵千金,在谢邀被认回来之后,葛云蓝就莫名对她冷淡不少,往日里三不五十邀她出去游玩赏花的帖子也渐渐没有了。 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不过是一群见利忘义、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白睬馨心下愤愤,脚下却没注意,一时失滑踩中身下过长的裙摆,整个人狼狈的跌进路边的泥潭之中。 这是个陈旧的积水坑,里面黑淤黄泥夹杂着,还散发着不太好闻的腥臭味儿。 白睬馨低头看着自己又狼狈又恶臭的衣裙,内心近乎崩溃! 都怪谢邀那个贱人!都怪她! 她为什么不就这么死在外面!为什么非要回来跟她抢这一切! 若不是她,她现在早就是名满上京的贵女,早就能借着镇国公府的势,成为陆衍的王妃了! 而不是现在被通缉、被驱赶!宛如一只丧家之犬! 但就算白睬馨现在心底恨的咬牙切齿,她也明白,她现在根本无法改变什么,如今还是赶紧躲过官兵的搜查,有个落脚的地方才是正经。 白睬馨强将自己的脚从恶臭的淤泥里拔出来,可约莫是用力过猛,腿是拔出来了,绣鞋和罗袜因着系带散落,被留在了泥坑里,没有鞋履,白睬馨一只白玉似的脚便裸露在外。 这荒郊野外的,路上树枝碎石比比皆是,没了鞋子怕都是走不到半里。 没办法,白睬馨又只能强压着恶心伸手想将掉落在里面的鞋袜捞出来。 但指尖还没触碰到污秽的淤泥,林子里就出现了两个男人。 他们都背着捆比人还摞的高出几个脑袋的柴火,柴火不轻,两个还算壮硕的男子都背的汗流浃背的,看样子是两个以砍柴为生的樵夫。 为首的樵夫率先发现了独身一人的白睬馨。 夜色已渐渐晚了,月色却将林子照耀的如同白昼。 女子纤浓有度的身姿就算是穿着一身黄泥溅染过的衣裙都遮盖不了。 更何况女子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更在月色下显得楚楚动人,宛若下凡落难的织女仙子,只等着凡间的牛郎前去搭救于她。 “这是..”落后两步的他的同乡也痴痴的看着不远处的女子,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连他们村最好看的姑娘都比不上她! 为首的樵夫率先将身上厚重的柴火卸了下来,也不管这是他辛苦一天的成果了,将柴扔在一边,人就小心的向白睬馨走去。 “姑..姑娘,你可是迷路了?我们村子就在前面,不如我带你过去先去梳洗一下吧。”樵夫试探的开口。 白睬馨警惕的看着二人,一张脸也变的冷若冰霜拒绝道:“不必了,你们自行离去就是了。” “姑娘哪里的话,既然相逢就是有缘,我们能在这不见人烟的地方遇见,说不准是上天要赐给我们好姻缘哩!” 男人说话间越靠越近,一张臭气熏天的黄牙嘴差点没给白睬馨熏吐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手也试探性的攀上了白睬馨的肩膀。 “再不离开,别怪我不客气!”白睬馨彻底凉了眼神,身子一扭躲开了男人粗糙的掌心。 却不想她动作下,却不小心露出了身下用裙摆掩盖住的脚。 女子的脚小巧又精致,在男人眼前泛着莹莹的光。 樵夫咽了咽口水,眼底的兽欲再也掩盖不住! 他家穷,生了五个儿子,却一个也娶不到媳妇! 他也只在那些三文钱就可发泄一通的下等窑子里去过几回,而那些女人又哪里又比得上眼前这位漂亮的姑娘,她若是能让他快活一回,便是要他死都值当! 眼看着男人眼底红光渐起,白睬馨也不是什么天真无知的小孩儿了,哪里会不明白! 顾不得还在坑里的鞋袜,白睬馨当即站起就要离开,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姑娘莫不如跟了我,做我的妻子!我们现在就洞房,也算不辜负这良辰美景了!” 男人抓住一边抓住白睬馨,一边心急的就要去扯她的衣带。 “你放开我!”白睬馨挣扎着,努力不让男人恶心的手碰到她,手上许久未修剪的尖利指甲也死命的抓挠着,在男人黝黑的脸上抓出几道血痕来。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男人向着呆愣在一旁的同乡大喊。 他的同乡迟疑了一瞬,但还是跟着放下了柴,过来帮着按住了白睬馨挣扎的手。 若一个男人白睬馨还能有些抵抗,那现在的她就宛如砧板上的一条鱼,只能任由着男人肮脏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羞愤又绝望的感觉充斥在白睬馨的心间,而她所一直等候的英雄却再也不会来救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的命运如此悲惨?! 白睬馨被按倒在地,眼角滑落出一颗泪珠。 不同于她惯用的或是梨花带雨、或是惹人怜惜的泪,这次是真的觉得痛苦无措的泪。 第157章 咕噜咕噜 一阵微风吹过,身上窸窣的动静却忽然停了下来,白睬馨茫然的睁开眼睛。 天上的月亮依旧皎白圣洁的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下,路边的女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空旷的地方,只有两具无头男尸呆愣愣的跪在地上,他们依然保持着生前的动作,只有指尖因为没了脑袋的指挥,不自觉地抽搐着。 他们掉落下来的头颅像是被什么利器猛然切割开来,切口诡异的平整,甚至于鲜血都还来不及喷涌。 落地的惯性使两颗头像是被谁踢了一脚,咕噜噜的滚动着。 最后滚入了路边的黄泥谭中,缓缓与沉积其中的秽物淤泥融为一体。 ….. “咚咚咚!” “小姐..小姐你起床了吗?” 小桃温声细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谢邀自来到国公府就是个很好的主子,虽不是很亲近她们,但也不会刻意为难她们,反倒是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会随手赏给她们。 就是她们家小姐与其他闺阁小姐不一样,从不喜人贴身服侍,什么事儿都喜欢自己来,反倒让她们这些贴身照顾的丫鬟没了用处。 因为谢邀不要人替她守夜,起床就寝也只能等在门外服侍,她的卧房就像是她的领地,未得她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足。 不过小桃倒是很欢喜,因为她是第一个被谢邀允许能入内她卧房的人。 敲了半天,屋内的谢邀也久久没有声响传来,小桃知道,今日的小姐又睡沉了。 自打谢邀开始正式上值,前几日兴头正盛的时候倒是早早的就起了,甚至还有闲暇去看着小桃锻炼。 到后面,天气变冷,人也渐渐困乏下来,每日非得赖在床上一时半刻才肯起。 而到现在已经演变成小桃每日晨起练完功完后,再去叫谢邀起床! 如此谢邀还每次都几乎是卡着点上值。 “那我进来了,小姐。”小桃轻轻推开房门,走入内室。 一眼就望见谢邀平躺在宽阔的雕花大床上,整个人睡的四仰八叉。 小桃宠溺又无奈的笑了笑,走上前把垂落床前的青纱帐挂起。 “小姐、该起了!不然又要误了时辰了。”小桃在谢邀耳边轻柔开口。 可谢邀还是毫无反应。 小桃又只好放大了些嗓子:“小姐!起床啦!要误时辰了!” “小爱同学!关闭闹钟!” 谢邀终于有了反应,却是不耐烦的嘟囔出声,随后翻了个身,从厚重的被子里伸出一条白白的大腿来。 小桃先是俏脸一红,小姐又不穿寝衣睡觉了! 不过,小爱是谁??? 但来不及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要是小姐再不起,今日再迟了可是要罚俸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等到终于把睡眼惺忪的谢邀送去上值,小桃这才像打了一场大仗似的松了一口气。 谢邀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哈欠接二连三的打个不停。 冬天了,动物都要冬眠了,她却要天天早起! 这个值就非得上吗?!这个将军就非得当吗?! 要不要翘班啊… 好想回去继续再睡个回笼觉啊……. 想着、想着眼看着谢邀又要睡过去了。 “砰!” “咕咚~” “哎哟!” 马车急速晃动之下,谢邀不防被带着在马车里脸朝下摔了个滚圆的跟头。 还好马车比较宽阔,不然她都能直接滚出去了! 谢邀爬起来,捂着被瞌的生疼的额头。 早起的烦躁和被摔疼的怒气齐上心头。 这大早上的!谁啊!谁找死呢?! 谢邀一把掀开马车帘。 “二…二小姐,这..奴才不是故意的!”车夫诚惶诚恐的开口解释道。 他本来赶着车在道儿上走的好好的,是这辆马车突然从侧边硬挤过来! 若不是他及时扯住缰绳避免了两车相撞、若是让这套住的马儿受了惊,翻车都是有可能的! 谢邀看着对面的奢华大马车没说话,跟人家这一对比,她这原本还不错的马车瞬间被衬的穷酸不少。 不说马车周身的料子用的是上好的云锦缎子,就连马车上的祥云宝盖都是镶着金边儿的! 土豪啊!这么有钱! “出什么事了?” 或是感觉到了马车停了下来,奢华马车里的女子轻声开口道。 “二小姐、是咱家的马车和别人的挤道了,小姐无事吧?”赶车的管家回道。 “我无事,想是我们急着赶路先抢了别人的路,你去给人赔个不是,我们再继续走吧。” 女子柔柔的声音响起,倒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是。”管家应道。 待停好马车后,管家果然来到谢邀的车前,见谢邀捂着额头一脸怒意,也是很不好意思的躬身开口:“这位小郎君得罪了!实在是我们急着赶路才误抢了你们的道,我看小郎君似是瞌伤了,我这里有一百两,还请小郎君收下,也算是我们的一番歉意。” 人的姿态放的谦卑,语气也诚恳,可偏生谢邀的车夫却是一脸怒意。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什么身份?镇国公府又是什么门第?!竟敢拿这区区百两来羞辱他们!不说谢邀身份之尊贵了,她现在可是有品级在身的!这事往严重了说都可以到蓄意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还有最关键的是。 这是他们镇国公府正儿八经的二小姐!你叫什么小郎君呢! “这!!!” 马车前的管家惊呆了。 他被车夫居高临下的这么一训斥,就算平日里跟着主家迎来送往的玲珑心窍也不由吓的双腿发软。 他怎么知道这一身简单短打,头上半点头饰也无,只束根简单发带的人是个女儿家;他以为只是位清秀些的少年郎! 好吧!其实主要原因可能还是因为谢邀平! 前后一样平的平! 不过更让管家心颤的是,若车夫说的话是真的,那这位女儿家的身份可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圣上亲封的安平将军啊!他刚刚竟然抢了安平将军的道儿,还拿银钱羞辱她?!还将人好好的女郎叫做郎君! 吾老命休矣! 第158章 识破 眼看着马车下的管家脸上似乎连自己身首异处后葬在哪儿的地址都选好了。 谢邀现在倒是觉得气儿消了不少。 毕竟人也不是故意的嘛,而且这种道歉就道歉,还赔点儿礼的行为,她很喜欢! 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况且其实这辆马车并没有印上官徽和谢家的族徽,他们不知道也是正常。 谢邀刚想开口。 “民女金玉清、拜见安平将军!” 但不知何时,对面原本端坐于马车里的娇柔女子已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她满脸正色来到谢邀车前,端端正正的对着谢邀行了个大礼。 谢邀垂眸看向车下的女子。 与其浮夸奢靡的座驾不同,这女子倒是一身简单婉约的袄裙,淡雅的颜色,头上也无什么发饰点缀。 一张小脸倒是生的貌若芙蓉,眉眼之间却隐含着几缕病气,嘴唇上哪怕抹了些许口脂,却也看得出气色不是很好。 倒是位病美人呢。 “无妨,姑娘不必多礼了。” 谢邀也不愿再多追究了。主要是她真快要迟到了! 这吴添天天就跟那教导主任似的,就等着抓她小辫子呢。 “此事实属小女子家仆莽撞行事,这才冲撞了将军,若将军不嫌弃,金玉阁中本月所有上新的款式,将军都可以任意挑选,或自用或送人,也算是民女的赔礼了。” 金玉清将头垂的低低的,这是一个绝对臣服的姿势,代表她确实是想真心致歉。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害怕谢邀身后的镇国公府。 官与民,从来都是天堑。 不过谢邀倒是来了兴趣。 “金玉阁是你家的产业?”谢邀看向金玉清。 “正是!”金玉清恭敬的答道。 “金玉阁正是家姐生前一手创建,幸得众人赏识,也算在上京中小有名气。” 金玉清说的谦虚,谢邀却笑了。 这金玉阁中的绣品天下一绝,上京城中无人不知,就连她跟慕福春来上京的路上,都被迫吃了一嘴金玉阁的瓜。 看这金玉清身上穿的素淡,想来也有她姐姐新丧的缘故吧。 不过这金玉阁能在这诡谲复杂的上京城鼎力经营好几年,不仅在上京经营的火热,大夏各处州郡也处处有它的影子,说是日进斗金也是使得的。 除去口碑手艺皆不错,想来若背后无人怕是谁都不能相信吧。 谢邀意味不明的看了金玉清一眼。 “赔礼就不必了,本将军还有事,就不与姑娘多聊了。”说罢,谢邀示意车夫继续走。 “将军…” 金玉清猛然抬头欲言又止的看向谢邀,她没想到谢邀根本不肯接她的茬。 可当她看见谢邀上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又将话死死堵在了嗓子里。 “民女恭送将军。”金玉清顺从的让到一侧,对着重新动起来的马车躬身行礼。 “小姐、这…”之前搀扶过金玉清的婢女担忧的看向自家小姐。 花了这么多心思精力打探到的消息如今全都白费了,这安平将军压根就不像是要帮她们的意思啊。 “无事。”金玉清抿了抿苍白的唇。 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愿意如此兵行险招,可这也并非表示她们一无所获,起码她知道谢邀算是个真的好人。 不然,早在她让管家刻意撞向她的马车的时候,她就被下了大狱了。 ……. 经过早上的小插曲,谢邀光荣的迟到了半个时辰。 虽然这里没有打卡上班的说法,但面对两个熟悉守门的小侍卫眼中的了然视线,谢邀还是觉得有点脸红,她发誓、就一点点! “将军!你来了!”李振气喘吁吁的找到谢邀。 “大早上的跑什么!”谢邀瞥了他一眼。 “嘿嘿、热嘛!”李振说着话,却吸溜了下鼻子。 谢邀看着他额角青紫的一块,皱了皱眉:“你早上也摔大马趴了?” 李振被她问的一愣,下意识去看谢邀的额角,果然看到谢邀的额角也有一块不明显的红。 “哈哈哈家原来将军您早上摔大马趴了啊!”李振了然的捂着肚子笑出声。 谢邀在他浮夸的笑声中逐渐黑下了神情。 “啪!”巴掌清脆的声响。 “嘶~”男人痛呼的声音。 谢邀还是没忍住,一记钢铁巴掌抽在李振的脑门上,试图将这个蠢货抽醒,虽然差点脑浆子都给他抽匀了。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现在笑的真的很假。”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谢邀收回手环抱着双臂,一双微敛的眼睛淡淡的看着李振。 李振捂着痛到麻木的脑门,一时都分不清自己的脑门还在不在了,别让他家暴躁的将军给抽凹下去了吧。 等到李振反复确认脑门还好好的扒在他脑袋上后,面对谢邀看透一切的逼问,李振才吞吐着开口。 “就是东宫那边….” 听到李振的前半句话,谢邀就利索的转身就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哎?将军?将军!” 看着谢邀半句废话不讲,人就没了,埋头向着东宫而去,李振也是无奈的跺跺脚,赶忙追上去,试图阻止谢邀。 这谢家虽然是国公之家,但君是君、臣是臣! 他不想告诉谢邀就是料到了这一幕,太子再废物他也是太子,君臣之间不可僭越啊! 谢邀在前面走的虎虎生风,丝毫不理会李振在后面的呼喊声,也逐渐将人越甩越远。 自打吴添将东宫守卫事宜交给她后,谢邀也顺利的接手了,原本以为陆恒这小子肯定要给她找事,但一连过了几天,他自始自终都乖乖的待着东宫里,没怎么出来露过面。 巡逻时也最多就听见他在里面砸砸花瓶的声音,想来是伤还没好,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 但方才看着李振那头上明显是被什么重物砸伤的伤痕,谢邀哪还能不明白! 这小子皮痒痒了!伤她的人? 那她正好去给他松松皮、挠挠痒! 让他回忆回忆青春。 第159章 恶意 出示了内宫的牌子,谢邀顺利的来到东宫前。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她原本以为会有场麻烦需要收拾,整装待发的准备迎战,但倒是意外顺利,让她一拳头打棉花上了。 如今看来,该解决的事始终逃避不了,就比如明明懒得搭理的人,他却始终就是要犯贱一样。 谢邀抬头看着匾额上大大的东宫二字,冷笑一声。 ……. 冬季已经正式降临,天上也应景的半点阳光也无,天气冷到风都带了刀子似的,就连人不经意呼出的空气都会具象化的形成一团热雾。 东宫花园中倒是架起三五个火热的碳盆子,看着就暖意融融。却只摆放在主位之人的面前,身侧的其余人就算冷的直打哆嗦也不敢置喙什么,甚至连神情都不敢表现出冷来,生怕惹了上座的主子不喜。 花园的空地上,是几个打着赤膊露着胸膛的热血汉子。 看得出个个都练的不错,身上肌肉分明,结实有力,但奇怪的是他们胸背处皆用着尖锐荆棘束缚着,一圈一圈,从脖颈处绕下,直缚到了腹部。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玩什么特殊爱好。 他们的双手还高抬着,吃力的在托举什么东西。 而他们身旁还丢着刚刚被太子下令要求他们脱下的御林军甲胄。 “诸位可要小心些,莫要摔坏了孤的美人儿啊。” 东宫太子陆恒身披狐毛大氅,坐在特意搬出来的檀木软榻上。 面前燃的是上好的银丝软碳,手边是金镶玉祥云镂空样式的精致手炉,脚下更是还卧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婢女,敞开着衣襟,将他的双脚仔细的放入胸口暖着,不让他有半点受凉。 男人微眯着狭长的眼,又吃下一颗身侧另一个婢女纤纤玉指递来的葡萄,笑着开口叮嘱。 原来几位御林军正忍着赤身严寒托举着的,正是一位坐在木板上正在瑟瑟发抖的姑娘,姑娘生的不算瘦,是丰润可爱那一型的,看穿着也应是内宫六局某一处的宫女,却不知怎么倒霉的入了太子的眼了。 非要让她来欣赏东宫花园的风景,她说不想看,太子便说莫非连这东宫都入不得她的眼? 她不敢应这明显找死的话,只好说想看,太子却又勒令几位正巡逻东宫的御林军们将她高高举起来,好更能让她一窥东宫繁华。 按理说姑娘虽然圆润,体重却也不过分,几个大男人也是练过的,也没必要举的这么辛苦。 但奈何这么冷的天儿,太子陆恒不仅恶趣味的让他们解了上衣,身上还给他们捆了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野生荆棘。 野生荆棘的刺生的又尖又长,密密麻麻的遍布藤蔓之上,就这么贴着肉捆上,尖锐的小刺遍瞬间扎入皮肤之中,开始倒还能忍,但是随着手上腰腹的用力,荆棘越扎越深,不多时几人身上便伤痕遍布。 再加上严寒的侵袭,本来头顶不算吃力的重量,也变的极为困难起来。 “怎的举这么低!”陆恒不悦。 “这样我的美人如何才能欣赏到更远的风景!” 眼看着几人的胳膊肘开始打颤,陆恒啪的一声掀翻面前的果盘,厉声斥责,吓得面前喂水果的婢女登时害怕的跪了下来。 没办法! 几人又只好努力调动着浑身的力气将手举的高了些。 一用力,身上的荆棘就开始缩紧,随即深深的扎入皮肉,让其又渗出新的鲜血出来! 陆恒见了血这才满意的靠在软榻上,抽出脚踢了一下跪在脚边的侍女,示意她再端个新的果盘来。 当谢邀到时,便看到这么一副荒诞的场景。 身缚荆棘还要努力托举的男人,不管身上的鲜血还在滴答滴答的流着,手上也已爆出根根青筋。 被他们举着的女子也不好过,这么冷的天被冻的瑟瑟发抖,又怕又羞,一张团子似的脸也冻的变成了青白色。 至于在周围的太监婢女们,脸上则都是相同的麻木,瑟缩与恐惧。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不是他们,但说不定下一次,就会轮到他们这么被太子爷拿来逗乐取笑,而不管是否能取悦的太子尽兴,他们的下场往往都不会太好过。 “啪!啪!啪!” 谢邀拍着手掌,含着笑意踏入花园中。 “真是一场好戏啊!” “将军…” 园中的几人在看见谢邀后脸上一喜,嘴上也情不自禁的呢喃出声。 可随后想到什么脸色又灰败下来。 他们并不是谢邀那三百亲兵之一,他们之前是属于吴添麾下,只是谢邀现在接手了东宫这边的事务,他们才算划分到谢邀这里。 而谢邀那在新兵营里挑选的亲卫们,则还要经过最终试炼考核,才能成为正式的御林军。 兵还是兵,但将已不再是将。 在吴添还分管东宫的时候,他们也曾向他反映过太子凌虐的手都伸到御林军来了,但吴将军只是叹了口气,让他们忍忍就过去了,又没有伤及性命。 是啊,他是太子。 哪怕圣上并不重视他。甚至屡次想废了他。 但他毕竟是元后所生,对圣上来说始终是不一样的。 他们贱命一条,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几人觉得,身上的寒风与荆棘在此刻似乎都变的更加难熬了起来。 “谢卿?” 太子看见谢邀后却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和记恨,反而踢走了脚下的暖脚婢女,站起身一脸喜色的看着谢邀。 “你来的正好、谢卿!” 陆恒让身旁候着的一个小太监将一直捧于手上的玉盒递上来。 “来来来!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陆恒献宝似的向谢邀招招手。 小太监端着的玉盒不过双手大小,看着小巧又精致,盖子打开时;在这寒冬腊月里,盒子里的东西竟还蒸腾着雾气,像犹如在里面供奉着什么奇珍异宝,也得以非同一般的方式才能贮藏! 谢邀抬了抬眉,应邀踱步过去,远远的一眼就看见玉盒中,正装着十几根被冻成冰雕的手指。 估摸着有男人的有女人的,关节指节不同大小也不同粗糙。 只是都同样被清洗的干干净净,就连骇人的断面都干净没有一丝血迹。 第160章 眼熟吗? 数根手指被整齐的码放在盒子里,带着青白的颜色,好似皮肉都还是鲜嫩着的。 “怎么样?谢卿喜欢吗?”陆恒笑着看着谢邀。 “这些都从活人身上生切下来的、看看!多美啊。”陆恒说着还饶有兴致的拿起一根手指在手上把玩。 指尖把玩手指的惊悚画面让不少旁边的宫婢都白了脸色。 谢邀抬起眼睛:“所以你是个恋尸癖?” 陆恒被谢邀不客气的话僵硬了脸上的笑,可随即他放下了手中冰冷的手指,凑近谢邀阴郁的低声开口:“若谢卿变成了一具尸体,那想必也是一具艳尸,我定将你做成人俑藏于冰室,日日把玩才好。” 阴恻恻的语气,宛如一条冰冷黏腻的毒蛇从耳边划过,带起一阵令人恐惧的战栗。 没想到谢邀听后反而笑着开口:“谢谢你夸我哦~” 果然,生前是个美人,死后也得是具艳尸才行啊! 不过看来这糟心玩意儿还没放弃打她主意啊? 果然,美女的烦恼就是令人如此烦恼。 谢邀摇摇头。 见谢邀不仅不害怕反而还挺开心的模样,陆恒嘴角的弧度微敛,狭长的的眼眸闪过一丝恼怒。 “哧!” “这谢将军果然是不拘小节,不同于寻常女子。”陆恒开口。 “不仅仅得父皇封安平将军,还能以女子身份掌管亲兵。”陆恒脸上满满的赞赏,仿佛真的在夸奖谢邀。 “对了,这盒子里也有谢将军的部下呢!听说谢将军最近在忙着点兵,不知有没有觉得眼熟呢?” 陆恒好奇的问谢邀,却并不是真的想要她的回答,反而又自顾自的开口起来。 “唔…好像是叫什么巩的吧,听说是个九品军户出身的兵卒。” “像这种以为入了皇城就能一飞冲天的蠢货我见多了!” “啧啧、不过我倒对他印象蛮深刻的,毕竟他死的时候还傻愣愣的说什么谢将军会为他讨回公道的呢。” “你说,是不是蛮搞笑的?” 陆恒像是听到什么绝世大笑话似的,凑近谢邀的眼前,满意的欣赏她冷下来的脸色。 “听说你接受了东宫的护卫啊?那以后你岂不就是孤的看门狗咯?” “怎么样?孤送你的这份见面礼喜欢吗?” 直到此刻,陆恒那张怨毒的几乎能滴下毒汁的嘴脸终于暴露了出来。 堂堂大夏储君,却被一个娘们踹的半月下不了床, 这女子还是与他向来不对付的谢家所出!谢家!谢家!又是谢家! 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当日在殿上是他先提起的赌约,众目睽睽之下,他就只能愿赌服输! 不然早在她还敢手的时候,他就命人将她拖出去五马分尸了。 而现在在这皇宫里,他是高高在上的储君,她是下贱卑微的臣子,他的命令她必须要服从!他做什么她也只能听从,难道她能像在大殿上的时候,还敢打他不成? “噗~” 下一秒陆恒脸颊一痛,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嘴里的几颗牙齐齐飞了出去。 对面的谢邀轻描淡写的吹了吹手掌上的灰尘,仿佛刚刚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妮敢打咕?” 陆恒顶着高高耸起的脸颊不可置信的看向谢邀。 “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吗?”谢邀冷笑。 这种渣宰还太子呢?就该砍了拖去做化肥! “睐燃!给咕把介个反贼辣下!”陆恒一声怒吼出声!眼中的杀意几乎要突破眼眶。 他不光要杀了谢邀,还要一便诛了谢家满门!以泄他心头之恨! 可奈何他被抽飞了几颗牙,满嘴的血泡泡,说话也含糊不清,周围的侍从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几个赤着上身的御林军,互相使了个眼色后,将手上的无辜婢女放下,不顾身上还扎入皮肉的荆棘,当机立断的将花园的小门关上,拿起甲胄旁的佩刀护在谢邀身前。 他们从不奢望谢邀会来,但谢邀来了,甚至还为他们犯了杀头的大罪,公然打了太子!那么从此刻起,他们几人的命就是谢邀的!哪怕拼着粉身碎骨、也要护谢邀周全! 谢邀看着死死护在面前的几个cos捆绑风情的人,也很是疑惑的眨了眨眼。 如果她知道这些人心底的想法,她只会无辜的说她本来就不是来救他们的,他们的死活也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算是个领地意识很重的人,李振是她的人,他被打了,所以她才会来这里,而冯巩是她三百亲卫中的其中一个,也算是她的人。 打上了她的标签就是她的所有物、而动了她的,就要付出代价! 谢邀眸中的颜色淡下来。 “泥闷斗是屎人吗?” “嗨步拿下!” 陆恒看着还呆愣在原地的太监宫女,不由得气急攻心! 哪怕再听不清楚,太子口中的拿下二字也听的明明白白了,出于他往日的威压下,几个小太监蠢蠢欲动的向前几步。 谢邀却比他们更快的大步向前—————“啪!” 她又一巴掌将陆恒的脸抽了个对称。 “泥!!” 陆恒再抬头,原本还算俊朗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他平日里怎么对你们的,我想你们自己心里比我更清楚!” 谢邀站起身看向几个面色惶惶的太监宫女。 “眼下这里只有我们!外面是我所管辖的御林军兄弟看着,今天!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我保你们平安无事!” 谢邀这话一出,不提几个太监宫女。 身后的陆恒就率先白了脸色,被肿胀双颊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满是慌乱之色。 这谢邀想干什么?! 她莫非真想弑君不成?!! 第161章 策反 几个宫女太监强撑着冷静下来,其中一个略清秀点的小太监咬咬牙还是抖着声音开口:“敢问谢将军如何才能在弑君之后还能保住我们的命呢!” 太子陆恒性情残暴古怪无人不知。 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的更是没有一个活过了半年之期的,皆被他想各种变态的法子玩弄死了。 东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想要他死,可没有一个人有胆量去真的刺杀太子。 不说太子本就会武,他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奴仆根本杀不了,就算得手了,便就是诛连九族都不够的大罪!父母亲族、甚至是邻里同乡皆逃不过、就连死后骨灰都是要被拿出来扬了的! “杀他?”谢邀轻笑。 “谁说要杀他了。” “这么死了倒是太便宜他了。 随即谢邀看向正缓步向后退的陆恒。 “泥”“大”“胆”“!” 因为被谢邀扇肿了两个脸颊,现在的陆恒就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 他以为他已经够疯了,却没想到谢邀比他还肆意妄为!看着谢邀眼中的冷意,陆恒只感觉冷汗直冒。 “你不是爱让人看风景吗?” 谢邀扯出一抹如春花绚烂的微笑,手却如同死亡镰刀般的伸向了陆恒的脖子。 吓的陆恒脖子一紧! 不!他不要死! 陆恒知道他不是谢邀的对手,于是猛然转身冲向门口处。 只要他出去了,冲出东宫的范围,再叫人将这女逆贼剥皮抽筋、满门抄斩! 可东宫的小花园只有一个出口,他原本就是个不得喜爱没有实权的太子,东宫内刑具和美人最多,他的护卫亲军什么的,倒是都半个都没有。 毕竟谁能想到一直忠于皇家,守卫皇城的御林军会叛变呢。 唔..准确来说只有谢邀叛变了。 陆恒一脚踢开了那位赤着上身守着门的御林军后,眼看着手就要触碰到朱红色的大门,却被谢邀从后面一把揪住了衣领。 更可怕的是,随着衣领发紧、视线的升高,陆恒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谢邀单手就将陆恒一个七尺男儿轻轻松松的举过头顶,此等神力,让旁观的众人都惊叹不已。 特别是东宫的几位太监,心下暗自庆幸,还好刚刚没听这废物太子的冲上去,就谢将军这神力,他们过去就是鸡蛋碰石头,那谢将军咯嘣一下就能给他们灭咯! “泥”“芳”“凯”“咕” 陆恒被高高的举起,全身悬空下,他终于体会到这种一不小心就会坠落摔下来的恐惧感。 “没事的!我带你去上面看最浪漫的风景。”谢邀勾唇一笑。 说着手上一个用力,将人倒立抡着旋转起来。 天地颠倒、人影婆娑,周围的景象在飞速后退。 陆恒被谢邀用着印度甩飞饼似的被带着高速旋转,抛上抛下,他只感觉自己内里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就连脑子也是充血般的疼。 “揪~命!” 几个回合下来,陆恒在倔强的吐出这两个字后,终是承受不住的晕厥了过去。 将死狗一样的他扔到冰凉的地上后,谢邀将几个还被束缚着的几人将荆棘扯开。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有人迷茫的开口。 “就不如?” 挣脱束缚男人穿上甲胄后,就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虽然封建背景下的人民是对皇权有着天然的敬畏,但果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他杀不得。”谢邀摇摇头。 一刀下去容易,善后太麻烦了。 就像那个小太监所说,皇权至上的年代,哪怕圣上再不喜欢太子,但这可是他亲儿子,要是真死了,只怕这上京都得被血洗一遍。 “那我们逃吧,将军!” 一开始说话的清秀小太监急急开口。 趁着太子昏迷着,他们赶快走,举家逃的远远的! 谢邀瞅了他一眼,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说过,这里只有我们。” “虽然他杀不得,但是能瘫啊。” 谢邀微笑着,随即一脚踩断了面前陆恒的一只腿骨。 咯嘣一声脆响,昏迷的陆恒硬生生的被巨大的疼痛从黑暗中拉扯出来,看着谢邀踩在自己腿上重若千钧的脚,陆恒一双眼珠子都快恨的蹦出眼眶了。 谢邀心理素质良好的忽视了他怨毒的视线,对着呆愣的众人开口:“我说过会让你们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他从今天起会瘫在东宫里,而你们!就负责照顾他。” “只要不在明面上留下把柄,其他的随你们去。” 谢邀将早被丢在一旁的玉盒捡起,将里面的手指一根根拾起放入盒中后才又缓声开口。 “而我会告诉圣上,太子德行有失,无辜屠戮我麾下亲兵,我一时悲愤交加前来找太子理论,他却还记恨秋猎上的事,对我大打出手,我无奈反击这才打伤了他。”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东宫近身服侍的下人、守卫巡逻的御林军皆在谢邀的掌控之中,这太子又不受宠,只爱天天惹事,上次秋猎的禁足令都还没解呢!如今又生事端,如今还还沾染上了御林军的性命,圣上对他的信任本就岌岌可危了。 只要谢邀统一了口径,这废物太子就会百口莫辩! 她竟是想要将太子生生困死在东宫里! “可是圣上真的会相信吗?”一个宫女诺诺的说。 这太子虽然残暴不仁,但这么多年圣上对他的容忍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若是圣上还存了怜惜太子的心,那他们这招就不会管用了。 “他会信的。”谢邀淡淡开口。 这个世界本就是权衡利弊、利益至上。 圣上又不止这一个儿子,况且这太子着实为皇家抹了不少黑。 而且她相信,将太子就此关在东宫养伤,会有不止一人帮她的。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可想了想,谢邀还是伸出手来,顺着自己左手的骨骼摸上去,将自己的左手从肩胛骨处利落的折断,力道之干脆,不过瞬息,谢邀的手就软趴趴的塌了下来。 “将军!!” “将军您这是!” 众人大惊失色的看着谢邀莫名自残,不解的看向她。 断骨之痛明明是非常人都难以忍受的剧痛,君不见脚下的太子都疼的涕泪横流来吗? 而谢邀却眼神平静,像是对这种司空见惯似的冷漠。 “做戏就要做的像一点。” “现在,你们去打开大门,就说我快被太子打死了,让圣上带着我爹镇国公快来救我。” 谢邀看向呆愣住的众人。 第162章 来了 “不..不好了!”尖嘴猴腮的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就连脸色也涨红了一片。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失了体面!” “若惊扰了圣人,给我仔细些你的皮!”御前总管于庶英扯起尖细的嗓子,一张皱的跟橘子皮似的白面无须脸不悦的看向自己新认的干儿子之一。 “这…干爹..”小太监看了看周围,才踮起脚凑到于庶英的耳边说着什么。 “什么!!!”于庶英的公鸭嗓陡然变了调,更像被扼住脖颈的公鸭子了。 这太子和谢家的那位小姐打起来了,太子如今更是就要快要将谢小姐打死了? 我的天爷啊!这是什么鬼热闹! 于庶英握着雪白拂尘的手都在抖,以谢家的地位,若谢小姐真就这么死在了皇宫里,先不说谢家如何,那可是要激起民愤的,圣上都是要写罪己诏的啊! 顾不得里面圣上正在与宠妃弹琴赏乐了,于庶英伸手推开乾坤殿的门,快步走入内。 明纱微拂,薄如蝉翼的料子在灯光烛火的映照下显出朦胧的意味,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身影浅浅的透出来,带着几分不真切的美轮美奂。 室内早早燃起温暖的地龙,就像是回到了温暖的春季。 女子只着薄衫,稍许露出的肌肤便写足了活色生香四个字。 她跪坐于凤尾焦琴前,肤若凝脂的手伸出落在琴弦上,随着玉指微动,清灵的琴音便倾泻而出,溢满整个内室。 而更让人痴迷的却并非女子上佳的琴艺,而是她那张绝美动人的脸。 一头乌发轻挽于雪肤之上,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眉若远黛、眼若秋水;丰润的双唇像是待人采撷的诱人浆果,只用稍稍流转便可轻易搅乱一池春水, 这便是富有后宫第一美人之名的贤妃了,而她也在在当年元后生下嫡子后第一个被允许生下子嗣的嫔妃。 圣上与元后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在大婚之时圣上更是允诺元后,嫡子未出之前,绝不会有庶子出生! 而他也很好的践行了诺言,等到元后生下太子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后,圣上才颁了御旨,开了后宫。 而这贤妃,便是开选秀后第五年入的宫。 贤妃的家世本不显,但上天独厚她,给了她一张风情动人的绝美脸庞。 哪怕岁月荏苒,如今的她已经三十多岁了,但一张脸还是宛如少女般动人,甚至还因为生育过的原因,更是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让人越发的移不开眼。 加上她入宫时候不过十四岁,而当年的圣上可是已经有四十多岁了! 老夫少妻,又是如此美人儿,也难怪能稳坐四妃之首这么多年,就连诞下的四皇子,也因这个宠冠六宫的母妃而格外受圣上偏爱些。 不过这么多年,贤妃能盛宠不衰,既是靠着她绝美不变的容貌,也是在于她其实对圣上并不总是显得热络,比如现在。 贤妃的琴音在于庶英进来的一霎那便自顾自的停了下来。 她旁若无人的拿过一旁的小盏将琴前小香炉里袅袅燃着的香断掉,又拿起一旁早就备好的玫瑰汁子水净手,但就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在贤妃的身上都显得美好动人极了。 “真是越发没了规矩了!” 卧在软榻上的皇帝不悦的开口,双眼依旧紧闭着。 不过这话肯定不会是对着贤妃说的,那就是对着他说的! 于庶英苦着脸上前。 近日北方雪灾,受到影响的大夏百姓人数逾数十万人,眼下不过就是谈论如何选出个去赈灾的人就让朝廷这群大臣争吵个不休。 皇帝年纪大了,精力本就不济,如今也只有在贤妃这里他才能得到片刻的享受安宁了。 而这老货,偏还要来打扰他! 于庶英也知道皇帝召了贤妃,就是不想让人打扰的意思,可这实在是没法子了。 他小心恭敬的绕过还跪坐于前的贤妃,凑到自家圣上面前,低声的将事情说出。 果然。 下一秒,原本还老态龙钟,舒服惬意的皇帝便睁开了浑浊不堪的眼睛。 “这个不孝子!” 皇帝一掌拍在摆放在软榻上的几子上,茶几上的玉盏也因着力道而溢出些许茶水来,吓得于庶英赶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圣上息怒!” “圣上息怒!” 这内务总管都跪下了,其余服侍的宫人们也跟着害怕的跪下。 倒是只有琴前的贤妃,还是这么不紧不慢的净着手,宛若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摆驾东宫!”皇帝坐起身子,这下子彻底没了听曲的心思,于庶英赶忙有眼力见儿的为他老人家穿好榻前的龙靴。 但看见眼前一脸平静却更显娇媚的贤妃,皇帝还是温了声音:“爱妃、朕下次再来看你。” “圣上自去就是,无需在意臣妾。”贤妃垂下长的过分的眼睫。 皇帝也不在意她的冷淡,因为她自入宫就是这个性子,哪天对他热络起来了,他反倒还会不习惯呢。 皇帝一走,也带走了室内大半宫人,贤妃却反而兴致颇好的又重新逗弄起琴弦来,琴声悦耳,美人如玉,又是一室的活色生香。 ….. 东宫内 太子陆恒躺在地上,双目充血的死死瞪着谢邀,一双骇人的眼睛将他对谢邀的恨意表达了个十成十。 “咕”“不”“会” 陆恒一字一句艰难的出声,可被挤压住的口腔让他原本十成十的气势泄了个干净,只剩下滑稽和荒诞。 “你想说你不会放过我是吧?” 谢邀也懒得听他便秘似的单音节开口了,索性替他将他未完的话讲出。 “你放心,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谢邀也学着陆恒之前那样阴恻恻的开口。 满意的看到他眼中怒火更盛后,谢邀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随即她一把扯掉自己的半边袖子,将本就不算得规整的头发弄的更加凌乱,对着地上的陆恒露出了一个谜之微笑。 “太子爷!您别这样!” “太子、她可是谢家的二小姐啊!动不得啊!” “太子爷,奴才求您松手吧!奴才愿意用奴才的贱命来给您消气了!” “呜呜呜,太子爷,谢将军是无辜的啊!” 皇帝还未走到地方便听见里面人的哭喊声,尖利的可谓是字字泣血。 一旁的于庶英也是脸色一白,这太子性子不好,但往日里弄弄宫婢太监什么的倒也罢了,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重臣闺秀啊! 皇帝推了推花园的朱门,却发现这门被从里面关住了。 “来人啊!给我撞开!”皇帝沉声开口,往日里弥勒佛似的和蔼笑意也不复存在。 一声令下,不算厚重的小门被跟着的几人重重的撞开,露出拥拥挤挤的一群人来。 皇帝一眼就看见在花园的空地上,太子陆恒正和他新封不久的安平将军正在缠斗着。 他们之前二人在秋猎的大殿上就较量过,那时太子就明显不是谢邀的对手! 但是谢邀眼下明显在顾及着什么,动作间不敢过了火,生怕伤到他似的。 畏首畏尾之下,太子很快就将谢邀压制在了身下,一双手紧紧的掐住了她的脖子,两手用力到双手的青筋都暴起了,不过瞬息之间谢邀的脸色就变了一个度。 “放肆!还不住手!”皇帝赶紧怒吼出声。 与此同时,一道身穿月白色常服的人影快速飞出,一记窝心脚就将压制在谢邀身上的太子踹出,直将他蹬出几个大跟斗。 “咳咳!咳!” 谢邀捂着不适的喉咙爬起,一张俏脸咳的通红,眼神却清冷诧异的看向面前来人。 谢景琰怎么会来? 听见谢邀不舒服的声音,谢景琰强行收回眼底的暴虐之气,蹲下小心的看着狼狈的谢邀,眼中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而好不容易被踹出几个大咕噜终于停下来的陆恒,抬眼看见朱门外的明黄身影时,眼里都要掉下泪来了。 他的亲亲父皇!您终于来救儿臣了! 可还没等太子感动过劲儿,他的亲亲父皇已经大步的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想给他个大逼兜,却发现这便宜儿子两个脸颊已经被打的跟猪似的了,已经没有位置留给他再打一巴掌了! 皇帝只好尴尬的放下手,背过身去脸上不怒自威的开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开始一脸莫名的看着皇帝,可随后又迫不及待的告起状来!他要谢邀死!更要谢家满门逆贼全部给他死! “胡”“皇”“嘶”“内”“个” 可奈何皇帝被太子着这一个字一个字都讲不清楚的口音听的太阳穴猛跳。 “你说!” 他随手指了个清秀的小太监,只因他记得这人是在太子贴身服侍着的,人也在这里,想来也知道些内情。 “圣上!” 小太监见皇帝让他解释,当即未语泪先下,跪着爬到皇帝身前。 “太子爷前儿个病才好些,御医又说不怎么能见风,便拘的太子心中有些不爽利,又听说谢家的安平将军最近新任了职,现在负责东宫的事宜,许是因为前些日子秋猎的事,太子便找了几个新入了安平将军麾下的人,活切了他们的手指,还呈给了安平将军。” “将军爱兵如子。自是悲痛万分,便与太子爷理论起来,可太子他…他说他是君,将军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便动手直接打折了安平将军的左臂!” “此后更是要奴才们按着将军,要就此将她斩于东宫,幸得将军孤勇,不肯就范,但还是不小心伤了太子。” “是奴才们无用,未能规劝于太子爷,才使得君臣不睦,求圣上赐奴才们一死,以全忠义!” 小太监重重的将头瞌下,花园中的碎石顿时扎入眉心,印上星点斑驳血迹。 说完,他身后那一大群婢女太监们也纷纷跟着磕头谢罪,无疑更是佐证了他话语的可信度。 谢邀看着这一大群人,这演技还得是真在宫里混过的才行啊! 眼下皇帝的脸色已经不能面沉如水来形容了。 暴虐无状!草菅人命!堂堂储君视大夏律法如无物! 现在更是公然羁押重伤重臣之女,朝廷命官! 谢家眼下就算没了兵权,但也绝对不是没牙的老虎,真惹急了,就算是他也不得不的掂量一下! “传我旨意!太子陆恒!性情残虐、无才无德!贬为庶…”皇帝浑浊的眼闭了闭,可想起记忆中元后那张温柔贤淑的脸还是犹豫了一瞬,嘴里的庶人怎么也说不出口。 “贬为幽王!暂幽禁于东宫三年!无诏不得出!”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诧异不已,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惊喜了! 毕竟这样的太子,实在是不配这储君之位! 这太子竟然被废了?!!谢邀稍稍惊讶了一瞬。 她还以为以这皇帝老儿念旧的尿性来了,又得像上次一样重拿轻放呢,没想到他真能狠下心来废了他与元后唯一的嫡子。 倒是她小瞧了这镇国公府谢家带给圣上的威慑力了,谢邀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 太子陆恒…不!现在是幽王陆恒了。 幽王陆恒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帝。 就因为这几个贱种的命就要废了他母后留给他的太子之位?? 以往在他手上沾染过的人命没有千条也有百条了。 但说他笨吧,他也是算聪明的。 他下手的对象向来不会是出身贵族豪门家的子弟,而是家中贫寒,无奈卖入宫中的平民。 如此,就算是玩没了,也不过就是多补偿些银子而已。 以往父皇对这些事也都只是将他叫过去训斥一顿,或又是罚禁闭!抄书! 而如今竟然就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难不成是因为谢家?! 想到这,陆恒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和断腿的剧痛勉强爬到皇帝身前。 因说不出完整连续的句子,他只好掀开自己的衣服下摆,露出那条被谢邀踩断的腿,又指了指脸上的巴掌,示意这都是谢邀做的. 他除了掐了她脖子一下,压根就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啊! 第163章 自毁 “是微臣莽撞!!” 谢邀看着眼前急切的陆恒,忽的开口自己承认了罪行。 她斜着身子软软的跪坐下去,动作间还似乎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左手,疼的她不禁颤了颤身子,却还是满面愧疚和自责。 “殿下身份尊贵,是我不知分寸,才误伤了殿下!请圣上降罪!”谢邀沉声开口。 她小小的一个,哪怕穿着将军的甲胄都显得格外娇小,更何况看着她根本无法动弹还有些扭曲变形了的的左手,更让人觉得可怜弱小。 “圣上!谢将军是气急了,实在是殿下他…..”听见谢邀的话,小太监没有起身,却急急的哭着为谢邀求情。 不过他的未尽之语也很明显,是太子先拿谢邀手下的兵卒性命做玩笑,还以切了人的手指这种变态的方式刺激羞辱谢邀。 此等恶事,作为兵中将领的谢邀自然不能忍下去了! 但看着陆恒脸上那两个通红的巴掌印,皇帝觉得这误伤怕是也说不过去。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谢景琰也跟着跪在谢邀面前,袒护的姿态摆的明明白白的。 “若圣上要降罪!是微臣没有管束好家妹!还请圣上一同赐罪景琰!” 而随着他这一跪,花园中的其他的婢仆除了贴身总管于庶英之外,也跟着零零散散的跪了一大片。 这陆恒,自他当了太子入主东宫这么多年,被他折磨羞辱过的宫人也数不胜数。 有的运气好还能捡回条命来,但有些命不好的,早就变成了宫墙上一抹枯色的红,永久的被埋葬在这座腐朽不堪的皇城之下。 可以说,没有几个人不是真心厌恶着这位往日的东宫太子的。 “唔!”“泥”“妹” 太子看着跪了一片的宫人,心中终于有了些惶恐。 “咕”“煤”“煞” 陆恒急切的开口,却越着急晦涩肿胀的唇越吐不出来清晰的字。 他其实根本就没杀谢邀麾下的那名叫做冯巩的兵卒。 自打他上次被谢邀重伤羞辱,颜面尽失后。 他从没有放弃一刻过关注谢邀的一举一动。 她被封为安平将军、她入了御林军、她在新兵营里点了三百亲兵、直到她接手了东宫护卫! 陆恒知道,他报复的机会终于来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拿些了以往自己虐杀死的人的手指,装在盒子里吓唬吓唬谢邀,让她提前感受一下死亡的威胁。 却没想到她竟然直接给他整手大的! 不仅将他打的口不能言,腿不能行!还联合策反了他宫中的太监宫女!想将他永远按的翻不了身来。 还有这些贱婢!他们是想造反不成?! 竟然污蔑攀扯自己的主子,转而去为一个外人求情! 都是这些人!这群该死的人! 是他们胆大包天竟然蒙骗天子! 配合这女反贼演这一出大戏来陷害于她! 陆恒猛然看向那一群宫女太监们,吃人的目光像恨不得都将他们就地凌迟处死。 待看见躲在谢景琰身后,面色还隐隐带笑的谢邀时,陆恒更是怒极攻心!全身血液涌上了大脑! 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呜咽了一声,肾上激素的作用下,竟强撑踉跄着站起身向谢邀扑去,脸上带着要与她同归于尽的疯狂。 可惜众人都在这儿,甚至都不用谢景琰出手,陆恒就已经被抓住按的动弹不得。 谢邀看着狼狈的被按倒在地的陆恒,忽然终于有了种刻板小说中恶毒女配的感觉了,瞧瞧,给孩子眼睛都委屈红了,有句话说得好,冤枉你的人比你更知道你有多委屈。 不过对此谢邀倒是蛮问心无愧的,她除了隐瞒了自己动手的真相,其他的无一不是事实。 陆恒拿无辜御林军的命来向她泄愤是事实,虐打折磨这些太监宫女是事实,那么他如今众叛亲离也是事实。 皇帝挥挥手让人将陆恒拖离谢邀兄妹二人的身边,走上前亲自扶起了兄妹二人,面带歉意道: “是朕教子无方!” 皇帝亲口认错,这可是跟下罪己诏同样的意味了。 不光给身后的于庶英吓的一抖,就连谢景琰也是诚惶诚恐的急忙开口: “圣上仁德天下!是家妹无状了。”谢景琰恭敬的垂头,并不敢顺着圣上的话说下去。 总不能说确实是你当爹的优柔寡断又心软,才惯的旧太子这一身的毛病吧。 看着远处皇帝对着谢邀兄妹亲切关心,对自己却叫人宛如按着条死狗般无情,眼前的一幕,刺激的陆恒双眼充血,用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配上红肿又可怖的脸,更显得狰狞可怕。 谢邀!谢邀! 陆恒咬牙切齿咀嚼这个名字,活像是在唇齿间就在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而皇帝一转过身就看见陆恒脸上那恨欲啖其血肉的凶狠表情,皇帝跟着摇摇头眼带失望。 为皇为帝者,大忌便是喜怒显于人前。 他也实在不明白小时候乖巧听话的太子如今怎么会变成这幅天田地! 淑儿如此美好善良的性子,生下的孩子却如此蠢钝呆傻! 看尽了陆恒的丑态,皇帝离去时背影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十岁。 就连本就佝偻的背脊也低下了好几分。 不过走时皇帝也没忘安抚谢邀。 不仅会叫来宫里的御医去专门为谢邀看诊,还将补偿似的将她的品级又升了两级,并赏赐了诸多珍宝伤药不知凡凡。 等到废太子,如今的幽王也跟着被带走后,花园内一时之间只剩下了谢邀和谢景琰二人。 “呼!” 谢邀吹了吹垂到额前的碎发,试着动了动毫无知觉的左手,熟悉的疼痛顿时袭来,谢邀撇了撇嘴角,嘶~早知道从手肘处断了! 从肩胛骨断开的她现在背部也跟着痛起来,还是太久没干这事了,都不熟练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谢景琰的声音从身前响起。 他身量高,谢邀若不伸长了脖子去看,就只能看到他光洁坚毅的下巴。 就像此刻谢邀就看不清谢景琰脸上的表情,他的双眼微敛着,眼底浮动着不明的情绪。 天色已过了晌午时分,空气却不见得有半分温暖的迹象,时不时还有凛冽的风吹过,在人的脸上心尖留下瑟缩的战栗。 “他不该落此下场?”谢邀抬头发问,一直故作委屈柔弱的眼神也陡然变得尖锐锋利。 她说过,动了她所有物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更何况这陆恒还性情暴虐、酷爱折磨宫人,动辄惩处用刑,被他害过的人不知凡凡,如今只不过啊褫夺了他的太子之位,落得个幽禁的下场罢了。 让谢邀说,就活该也让他尝尝被生切手指下来的痛苦才好! 而谢邀这种无所谓的语气却更是让谢景琰难以接受。 “他就值得你哪怕自毁自己也要伤他三分?!!” 谢景琰的语气说着也跟着带了三分火气。 他一直知道,谢邀行事总是隐约带着三分偏激和毫无顾忌,但他万万没想到,她会为了能拉太子下马,能狠下心伤其身来自断臂膀。 他是行伍之人,更也曾刀山火海里闯过,断骨之痛他最是了解! 一个大男人骨头错了位都能疼的叫爹喊娘的,更何况谢邀这是生生掰断了自己的骨头! 他不是气谢邀打了太子、引的了帝王对谢家不满,而是气她对于自身的漠视和不在乎。 因为不在乎自己的躯体,不在意它痛不痛,只要能达到目的,甚至都不在意它的生死! 这让谢景琰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奈,他不知道谢邀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演变的对自己都如此冷漠,是因为幼时的那段经历吗?还是她感觉不到是有人在关心着她的,所以才愈发的忽视自己! 而不管是哪一种猜测,都让谢景琰的心此刻如同在遭受着千般凌迟的痛楚。 谢邀听到谢景琰的话也是怔愣了一瞬。 她还以为谢景琰是在怪她隐性的借了谢家的势陷害了太子,为一向端正清明,家风肃正的镇国公府泼了脏水了,所以才如此生气的。 却没想到他竟然在乎的是自己自伤胳膊的事。 谢邀低头看了看还软趴趴的左臂。 因为没得吃饿晕被人捡走后,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们所要经历的是世界上最为灭绝人性的训练。 百亩丛林的人狗追逐战,被关在笼子饥肠辘辘饿了三天三夜的一群烈性恶犬,与十几位豆蔻年华还懵懵懂懂的少女。 人杀狗、或者狗吃人。 没有别的选择。 其中不乏以往的生活连杀鸡都没见过的娇贵小公主。 然后下一秒小公主就被野狗啃噬的只剩下一个白嫩的脚后跟,和一个犹带痛楚和绝望表情的头颅。 谢邀从不介意回忆她那成功的第一战。 为了躲避气味,她刻意用河底腥臭的污泥涂抹了全身,凭借着在丛林中找到的一块尖锐石头,将它打磨成薄薄的石刀。 生生削下自己手臂的一大块血肉,以它为诱饵,成功诱杀了七只恶犬! 她记得,好像就是左臂吧。 谢邀垂目。 眼下的左手虽然还是毫无知觉,但谢邀知道,它上面还是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她原本世界中那一块永久也消磨不掉的疤痕。 看见谢邀傻傻的盯着自己的胳膊,谢景琰以为她终于知道痛了。 也不忍心再苛责她了,或者是他本来就没有资格去苛责她,本来就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她,没有让她觉得是可以依靠的对象,才会让她出此下策。 “我去叫步辇来。”谢景琰开口,说着就向门外走去。 御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天气又这样冷,谢景琰想着先带谢邀先行带谢邀去御医院,她虽然伤到的是胳膊,但是谢景琰觉得还是不要让她乱动,免得里面影响了里面断骨错位。 可是谢邀看着谢景琰的背影,却怎么看都品出一股子萧瑟可怜的味道来。 像是被人在路边猛踹了一脚的流浪狗,湿漉漉的毛打蜡在身上,一向挺立如白杨的身姿也黯淡几分。 “大哥。” 谢景琰猛然停住了脚步,似是还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足足缓了两息才试探着转过身来:“你..叫我什么?” “大哥。”谢邀捂着胳膊。 “我不想要坐步辇,我想你背着我过去。” 谢景琰怔怔的看着谢邀,实在难以想象,谢邀就板着这么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说出了这种类似于撒娇的话语。 坦白讲,谢景琰觉得别说要他现在背着谢邀过去了,他现在都能为自家妹妹去死! 直到小心的爬上了谢景琰宽阔的背脊后,谢邀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不可见的笑眯了双眸。 等到出了东宫,看见角门处冻的直哆嗦的李振,谢邀这才知道谢景琰为什么会来了。 原来是这小子偷偷告密去了! “将军!” 李振看见谢景琰和他身上的谢邀,不由的开心的迎了上来。 他一开始追谢邀又没追上,想着自己追上也没用,便转头就将信儿告知了谢景琰。 于是就出现了谢景琰跟圣上一起去救谢邀于水火之中的那一幕。 李振职位低,也没啥存在感,再加上这事属于皇家丑闻,他自己也明白看多了只会死的更快。 加上谢景琰已经进去搭救谢邀了,李振也放下了心,不过还是在东宫外死死等候着,哪怕人都冻麻了也要等着谢邀出来。 看见二人的情形,李振憨厚的笑开了,刚想殷勤的接过谢邀,表示自己可以当人力车夫,代替谢景琰背谢邀。 可是又难得的想起谢邀是女身,他也不方便,还是自家兄长不避嫌些,所以又险险收回了手。 谢邀本想用完好的右手赏他一个脑瓜崩,凑近却发现他黝黑的眼皮上,因为长时间的等待,雾气蒸腾的浓霜已经挂满了他的眉毛眼梢,看起来就像个雪人。 真是个傻子! 谢邀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没将那个脑瓜子崩出去。 “你今天表现不错!本将军心情好,回头给你发赏钱!”谢邀挑了挑眉。 “可是将军、您自己这个月的月俸都因为迟到被吴将军发现扣了五十两呢。”李振忍痛拒绝道。 将军这个月的俸禄因为迟到次数过多,已经不剩什么了,再给他发赏钱那将军就真是没有钱了。 他这么体贴忠心的下属实在不忍心自家将军再月月领白粮,所以赏钱不如留到下个月再给吧。 谢邀都要气笑了。 这人就是纯纯来给她找不痛快的吧! 第164章 迟疑 “无妨!幺幺差的银钱自有我来添上即可”谢景琰背着谢邀头也没回。 轻描淡写的语气彰显了他财力的自信,也能听出他语气中蕴含的欢喜和对谢邀的疼爱。 “听见没?”谢邀得意的瞥了身后的李振一眼。 李振摸摸头,补上就补上呗,您跟我炫耀什么。 但李振聪明的没有将这话说出口,毕竟他并不想真的挨谢邀一个死亡脑瓜崩儿。 只是憨憨一笑的跟在二人身后。 在三人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正巧碰上了被于庶英引着前来的御医院正,几人一眼就又看见了那把熟悉的雪白长髯。 医正也是满脸无奈,三番五次的,他都快成谢家的专用医士了! 不过好在谢邀的伤势并无大碍,医正一番诊断过后,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谢邀,又确认了一下她骨骼处的伤痕,到底没说什么。 只是用了上好的断续膏仔细的为谢邀包扎好,再加以辅助固定,并嘱咐她要安心休养去,不能在养伤期间使用左手,随后便跟着一直眼底眼含焦急的于庶英匆匆的走了。 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谢邀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沉思。 出了皇宫,谢邀就坐上了谢家专程来接二人的马车,在摇摇晃晃时间,谢邀也毫无知觉的睡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今天真的累到了,谢邀很快便沉入了梦境。 看着哪怕是在睡梦中都依旧蹙起眉头的谢邀,谢景琰将自己身上的穿大氅脱下,轻轻的披在了谢邀的肩头。 马车的木轮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谢景琰搀扶着像还没睡醒,脸色臭臭的谢邀,将人小心翼翼的带进去。 “景琰…” 而在二人走到国公府的花园中,一位美妇人略带迟疑的叫住二人。 谢景琰脚步一顿,还是转身望去。 “母亲。” 来人正是康秀郡主。 自打得知了周嬷嬷的死讯,还很可能是她一直偏爱信任的白睬馨做的之后。 康秀郡主便一病不起,几乎病的都下不来床。 她不明白白睬馨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杀死周嬷嬷!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让周嬷嬷好心为她送去伤药吗? 周嬷嬷是她娘当年的贴身婢女,更是她心目中类似于义母般的存在。 她杀了周嬷嬷,几乎就令康秀郡主肝肠寸断!这段日子,她反反复复都回想过去的日子。 从她丢失了谢邀,历经了十几年的骨肉分离之痛,再到她认了白睬馨作为自己义女,再到她心思叵测,不仅陷害她的亲生女儿,还如此丧心病狂的加害了周嬷嬷。 她才终于明白。 是她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也是她心软成性、终是害人害己! 在她病了的这段日子里,除了谢景琰和同样遭受了不小惊吓的谢舒明。 康秀郡主几乎都没有见过谢邀,这个被她一直遗忘忽视了的女儿。 她承认,她一开始就对她的感观并不好。 后来有了白睬馨的对比,更加显得谢邀粗鄙无礼,她也就更加不喜她。 她的生父母早逝,她算是独自一人在王府中长大。 但或许是因为愧疚,又或是补偿,先皇对她几乎是堪比自己亲女的好。 不仅时常叫她入宫陪伴太后、贵妃、还特意为她选了康秀二字做了郡主的封号,寓意她安康秀慧!更是为她寻觅了诸多大儒先生来教导她。 所以在康秀郡主的世界里,除了她已逝的父母,她的人生几乎都是完美的。 少时众星捧月,待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又顺从的听了先皇的建议,嫁给了当时还是少年将军的谢震业。 婚后的生活平淡又幸福,她的丈夫很尊重她、疼爱她,让她几十年都过的如同在闺中时没什么分别。 她的长子,成熟又早慧,小小年纪就少年老成,几乎从不用她操心。 就算小儿子有些调皮捣蛋,但也是知礼的好孩子一个。 只有谢邀,仿佛是前世的债一般。 她桀骜又不听管教,眼里也从没有她这个亲娘,对于一向过的顺风顺水的康秀郡主来说。这无疑是种挑衅。 更奇怪的是,她仿佛一看见谢邀,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怒气,在她眼中,谢邀身上的每一处缺点都被放的无数大,在最最厌弃她的那段日子,康秀郡主甚至在深夜祈祷过。 为什么谢邀才是她的孩子! 为什么乖巧又温顺的馨儿不是! 是不是他们又弄错了! 直到现在,周嬷嬷的死才仿若一根猛然砸在康秀郡主头顶的巨棒,直将她砸的头破血流、痛彻心扉。 她的眼前也仿佛猛然被人一把撕开了雾蒙蒙的薄膜,露出了下面惨不忍睹的真相。 她才能看到被她一直所忽视所逃避的内情。 谢景琰并没有告诉过康秀郡主谢邀在这走失的十几年具体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她只知道她过的不好,颠沛流离又辛苦的生活想必让她吃了不少的苦头。 但现在想想,一个几岁就走失了的小女孩,连起码的家人的疼爱都没有了,又怎么能苛求她还要如同在这上京城中长大的闺秀们一样呢? 但康秀郡主知道,她已经明白的太晚。 她的忽视和冷漠已经深深深的伤害了那个孩子的心。 更何况还有在静山寺外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更无疑是为她们的母女情分画上了句号。 谢邀不可能原谅她了,她也没有颜面再见她,如此就这样陌生的过下去吧。 但听见下人禀报,说谢邀在宫中出了事,要谢景琰赶去相救时,康秀郡主还是下意识的提起了心神,几乎也想马上递牌子入宫。 但及时的理智拉回了她,在事情还不明朗的时候,她若递了牌子,贸贸然将事情闹大反而不好收场,或许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她只好在府里焦急的暗自等待。 听见门房来通报二人已经安然回府后,她也按耐不住脚步,急急的就向这里奔来,正好撞见要扶谢邀回名姝院的二人。 待看着谢邀左手刺眼的固定断骨用的竹架,康秀郡主不禁呢喃着出了声:“怎么会?” 圣上一向对谢家厚爱有加,怎么会让前阵子刚封了安平将军的谢邀,此刻狼狈又凄惨的一身伤痕,连左手都被生生敲断! 是谁?! 康秀郡主的眉眼陡然凌厉起来。 第165章 突然 不得不说,就算是面容温柔的康秀郡主冷下脸来,那从高门大户里自小熏陶的当家主母的气势还是很能唬人的。 “若无其他的事情,儿子就先带幺幺回去了,她身子不适,就不向母亲请安了。” 谢景琰没有松开搀扶着谢邀的手,只是微微错身上前两步,挡在了谢邀的面前。 看着这一幕,康秀郡主的心不禁狠狠一痛。 景琰竟会以为她会伤害幺幺吗? “我…” “你们这是发生何事了?为何她会受伤?她的手臂又是被谁打断的?”康秀郡主试探的开口。 “母亲是又要怪幺幺出去胡乱生事了吗?” 谢景琰皱着眉打断康秀郡主的问话,一向坚韧的眉眼也含出三分气愤来。 康秀郡主一怔,她没有这个意思。 “幺幺在宫中被人刁难羞辱,无非就是因为她刚刚归京却一举入了圣上的青眼,更是因为连府中的奴仆们都知道,母亲喜爱中意的女儿只有养女白睬馨,而非亲女谢邀!” “幺幺所佩戴的首饰不如白睬馨的精美,因为您将当年外祖母留给你的头面尽数赠予了她,幺幺所裁的新衣料子,也是母亲您先让白睬馨挑过的,才会轮到幺幺。 “母亲!我并非是没有眼睛!幺幺也并非不会觉得伤心!” 谢景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爆发,直将所有人看的呆愣原地。 谢邀也缩了缩脖子。 emmm可是她真的不伤心啊~ 她早就不知道拥有母爱什么感觉了,这康秀郡主偏爱白睬馨在她看来完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女主角嘛! 除了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之外,谢邀倒也是对康秀郡主没什么意见。 那本中二病传输给她的原剧情现在已经彻底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了。 但是谢邀记得其中一句对康秀郡主的描写还是蛮贴切的。 康秀郡主表面上看温柔大方,是这一品镇国公府当之无愧的女主人,但实际上她就像是一个一直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姑娘。 她的世界非黑即白,爱恨分明,就像是生活在画本中的完美角色一样。 原本的谢邀阴暗、偏执,就像是生活在见不得光阴沟里的小老鼠。 与她想象中的女儿完全就是天差地别,自然也就生出诸多不满。 而她虽然不是老鼠,但也不爱听人说教。还老是害的谢景琰受伤,这康秀郡主不喜她也实在正常。 倒是这便宜哥哥。 谢邀抬头看着眼前这道宽阔的背影。 为什么他连她收了什么首饰,裁了几身衣裳他都知道啊? 而这边,听到谢景琰的诘问,康秀郡主捂住酸涩不已的胸口。 她无法解释什么,更开不了口说她以往的事情做错了。 “我只是关心她….”康秀郡主的泪珠不由自主的滴落下来。 看见母亲掉了眼泪,谢景琰也冷静了几分,沉默了半晌:“幺幺还伤着,我稍后再去看您。” 说罢,谢景琰搀着谢邀从康秀郡主身边走过。 谢邀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却在即将经过康秀郡主身边时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 康秀郡主只是哭的眼眶通红,却并没有阻止他们的意思,她知道谢景琰说的对。 可是她也扪心自问,谢邀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刚开始她是真的想好好对待她,弥补她的。 可不知怎么,事情就闹到了如此无法收场的境地。 天空的雪花不知何时又开始纷纷飘落,将天地万物都包装的银装素裹。 一片形状美好的六边形雪花缓缓飘落在康秀郡主的眼前。 不知怎么的,这让康秀郡主想起了谢邀那双灵动清冷的眼。 周嬷嬷曾说,谢邀生了张跟自己母亲有几分相似的脸。 她年幼时对母亲的记忆已经变的模糊不清,但康秀郡主知道谢邀那双眼有多好看,小时候就格外灵动可爱,笑起来就宛若天上的繁星璀璨。 雪花已经即将飘落在康秀郡主的衣襟上,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欲去接住它,却没想到在即将触碰到她掌心的的时候被猛然吹过的一阵寒风将它吹向了更远的远方。 康秀郡主站在花园里,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掌心,忽然就笑出了声。 只是笑着笑着嗓音里却带了股母兽痛失小兽的悲鸣。 …… “小姐!!!” 小桃见谢邀被谢景琰扶着回来不说,身上还狼狈一片,只有外肩膀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谢邀那拿动用的格外多的右手掏了掏发麻的耳朵眼儿,发自内心的觉得让小桃改练肺活量,以后学个河东狮吼什么的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小姐..…” 小桃赶忙迎了上去,想从谢景琰手中接过谢邀,却被谢邀轻轻推开。 “我只是断了只胳膊,又不是瘫痪了!没事的!不信看我给你们走两步!” 说完谢邀饶有精力的在原地蹦哒了两下,成功激活尖叫小桃一只,强制她卧床休息的便宜哥哥一枚。 等将谢邀一切安置妥当,又细心叮嘱小桃谢邀的药剂用量后,谢景琰告诉谢邀明日会再来看她,便出了名姝院向着正房走去。 不管怎么样,父亲如今不在府中,今日东宫内的事情,还是得让康秀郡主知道,毕竟她也是他们的母亲。 谢邀躺在铺的软软厚厚的被褥上,小桃就坐在谢邀身边守着她,时不时低头裁剪着什么,还时不时的往谢邀嘴里投喂点果子糕饼什么的,谢邀左手不能动,还被好好的埋在了被子里。 右手却拿出来举着一本她最近才淘到的“好东西”津津有味的看着。 为了通气所打开的半扇窗户外,大雪正在肆意飘扬。 而屋内一片安然、岁月静好。 谢邀看着窗外的雪景,思考着一个重要的问题——— 话说,这算工伤吗? 那她算不算带薪休假啊? 第166章 死灰 “人呢!!” “贱婢!胆敢忽视孤的话!” “孤要把你们统统诛连九族!” 昏暗的宫殿内,废太子陆恒躺在床上。 被谢邀踩断的脚已经被打上了石膏,一张原本肿胀通红的猪头脸也消减不少。 但此时此刻,原本奢靡的宫殿内只有他一个人。 不管他再怎么愤怒、辱骂、都没有人来搭理他。 每日餐时送进来的残羹冷饭,更让陆恒食不下咽,打碎了四五次送进来的餐盘后,他最终还是抵不过饥饿的折磨,含恨的咽了下去。 但比这更让他为之愤怒的是。 每一个进来给他喂饭、擦身的宫人,面上都带着一种奇怪的神情。 明明不算苛待,可陆恒却莫名的觉得毛骨悚然。 这些贱婢,平日里装做一副卑躬屈膝、乖顺的可怜样子。 可一等他落难,便一个两个的,都来落井下石! 哼! 他是他父皇的嫡子!他母后是元后! 等他将事情与父皇说明白,他就又会回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东宫太子的位置上。 到时候、他会将这些背主的奴才们,全部凌迟处死! 还有那个煮的饭菜如同猪屎般难吃的厨子! 他也要一同将他弄死!这么差的厨艺,是哪个舌头坏了的蠢货将他招入宫内的。 还没等陆恒想好厨子的死法,门就被吱呀一声的推开了。 今日的饭菜又该送来了,但面前的小太监手中却是空空如也。 …. “好!” “哈哈哈哈哈” “这太子本就无才无德、难堪大任!” “如今竟然招惹到谢家头上了!谁不知父皇最是敬重先战神谢老爷子,如今他这是彻底踢到铁板了!” 陆周痛快出声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快意,拿起一旁围炉煮雪的小茶壶,不等分而饮之,便一口闷下。 虽不如美酒醇香,却也尽兴! 这么多年,他早就忍那个废物太子不顺眼了。 明明自己蠢钝如猪,却还是装着一副聪明人的样子,每日招惹事端。 坐在他对面的贤妃垂头摆弄着凤尾琴弦,她未挽发髻,青丝如瀑布般披在单薄的肩上。 长睫轻拂,妩媚绝美的脸上是微微出神的表情。 陆周因为太子终于被废的事情大喜过望,不由的兴奋出声。 惊醒了回过神的她,但她脸上却毫无喜意,还是一副淡淡的从容模样。 “炉中残香、未必不会死而复燃矣。” 她形状优美的樱唇轻启,手上又将已经擦拭了无数遍的琴身再细细摆弄起来。 “母妃的意思是?” 陆周能成为有望继位的第一大热门种子选手,自然也不会是个笨人。 “谢家。” 贤妃抱起自己的琴,转身再没了开口的心思,哪怕面对自己的儿子,她也依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陆周看着贤妃离去的绰约身姿,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落寞。 自他出生,贤妃就一直对他淡淡的。 并没有没有不喜的刻意疏远,却也不像别的母子般的亲密无间。 他小时候不懂,为什么贤妃是他的亲娘,也一直养在她的膝下,对她而言却始终像是个陌生人。 为了博取她的关注,陆周从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事事争强的性子。 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和优秀,贤妃的态度却始终是那样平淡。 一直只是这么不远不近的看着他,仿佛他一直以来的努力都只是徒劳。 他想,若是好的她不在意,那么他就堕落下去吧。 于是他开始整日的寻香问柳,府邸里面也是夜夜笙歌,小妾通房乌泱泱的挤了一大堆。 让御史台弹劾他不修内围、肆意狂乱的折子满天飞。 后来一直对他赞赏有加的父皇都罕见的将他叫入御书房训斥了一番。 可贤妃还是那副毫不关心,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让陆周终于明白,母妃其实并不爱他。 她甚至看那把凤尾琴的时间都比看他长。 但有时候她又并非完全对他放任不管,他在朝中遇到什么困难阻碍时,她有时也会暗自提点他,助他度过难关。 所以陆周对贤妃的感情一向都是爱怨交织着,即怨她对他的冷情淡漠,又喜她终归还是有几分在乎他这个唯一的儿子的。 所以陆周重新振作起来,虽然也会偶尔怜香惜玉,却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再不会给喜欢弹劾他的御史台留什么把柄。 他在朝堂上努力的四处结交大臣、努力而隐蔽的扩充着自己的势力。 哪怕没有雄厚的外家支撑,但他是皇子、母妃是宠冠六宫的宠妃,这让他的路不算难走。 如今眼前最大的阻碍太子陆恒已经被废,父皇膝下就只剩他和六皇子陆思二人。 陆周整了整衣襟,又想起了贤妃说的最后一句话。 或许,他该找机会去拜访拜访谢家了。 大雪纷飞的名姝院。 薄薄的细雪落在院中同样纯白色的的桌椅上,却惊人的很快就消融了。 精致又瑰丽的屋檐下,三位姑娘围坐在窗前的软榻上亲密的互相说着小话。 身着青衣的姑娘面容清秀,并不算的貌美,却独有一股山间草药的轻巧灵气。 “这谁给你上的断续膏?啧啧!” “一看成色就知道没有调制好,这用料虽然是蛮名贵的,但是我只能说,不如我!” 姜暮烟得意的抓起一颗小金桔甩入嘴中却被酸涩的味道刺激的小脸一皱。 桌上摆着些时令的果子零食,有些是慕福春带来的,有些则是小桃准备的。 “谢姐姐、你的胳膊真的不要紧吗?”慕福春小脸皱巴巴的,看谢邀此时正单手捏核桃吃。 一个一个皮厚馅儿肥的滚圆核桃,在她手里捏的嘎嘣脆。 谢邀从一堆核桃壳中找出为数不多的果仁扔进嘴里,边大口嚼着边开口:“就只是一只手不能动而已。” “这种小伤对我来说就洒洒水啦~” 慕福春疑惑眨眨眼,什么是洒洒水啊?都受伤了还要往伤处洒水吗? “嗨!她身体好的跟头牛似的,你担心她做什么。”姜暮烟撇撇嘴,对于慕福春的小题大做感到很不屑。 她经过这些日子的研究,也算对谢邀身上的天纲纯阳体有所研究了。 这种体质,不仅让她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 还让她就算受伤,恢复的也比其他正常的人快很多。 不过姜暮烟倒是真的好奇,是谁这么有本事,能让谢邀吃这么大的亏! 谢邀当然不会告诉她这是自己下的手了。 不过想到陆衍在静山寺后山竹林所说的那番话,还是将话原模原样的转述给了姜暮烟。 这姜暮烟和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姜大夫,都是隶属于慕家的外聘郎中,并不受慕家管制,只是当年慕老夫人曾经帮过姜大夫,也是因为这个人情,姜大夫才会偶来为慕家看诊。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二人皆是一心只钻研医术的郎中。 姜暮烟的爹姜大夫的寻医方向是诊天下人、断天下病。 他不在慕家,找不见人的时候,一准就是出去义诊了,受过他恩惠的人数不胜数,但更多的是那些连诊金都付不起,生了病也只能听信偏方胡乱扯些草药来吃的穷苦人家。 而姜暮烟更擅长潜心钻研各类奇难杂症,就比如谢邀这种秘书上才能见到的难得体质。 如果天纲纯阳体真的有问题,一旦动用力量还会消减寿命,暴毙而亡的话,那么对于谢家后代而言,这就不是种天赋,而是个代代相传的诅咒了。 谢邀想、这件事除了姜暮烟,还有一个人也许也能帮上忙。 那就是现在的便宜父亲,当今谢家的第八十二任家主谢震业了。 说到谢震业,外出许久的他终于在一个雪夜回到了上京。 鹅毛似的轻羽落了他满头满身。 他顶着大雪回来的。 谢震业沉默的将身上已经濡湿的大氅交给小厮,一旁的管家早已将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一一告知于他。 虽然在事发的时候就已飞鸽传书,但很多细节和后续还是需要交代清楚。 “毫无痕迹?” 谢震业在听到,哪怕谢家亲卫和京兆尹的人手加起来都没寻到白睬馨半分踪迹的影子时,不禁皱起了飞斜入鬓的剑眉。 这白睬馨只是个弱女子,莫说能神通广大到逃脱布满上京城的天罗地网,以她一介女流之身,怕是走不出多远就会被发现。 可奇怪的就是,众人探查搜索了半天,别说将她逮捕归案,就连她的影子都不见,仿佛是….凭空消失了。 不过,比起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谢震业更相信她是出了什么意外死了,或是被什么人刻意藏起来了。 在收起眉眼间的冷厉后,谢震业在看望过熟睡中的康秀郡主后,便一身风尘的进了书房。 里面端立站着等他的,正是他的长子谢景琰。 “父亲。” 谢景琰躬身,他眉眼坚毅、如削俊朗的脸也没有前些日子那样苍白,看来伤已经是好的差不多了。 “圣上那边怎么说。” 谢震业背着手透过书房的窗户看着外面夜色沉沉。 “圣上这次大怒、不仅直接一道圣旨废了太子的除储君之位,贬为幽王,还禁了他的足,虽还有亲王之尊,但所有待遇已经与庶人无异。” 谢景琰冷笑一声。 这废太子失去往日奢糜的生活和至高的地位,对于一生下来就享尽尊荣的他来说,是比死还要痛苦的存在了。 谢震业瞥了一眼脸上毫不掩饰厌恶的谢景琰。 “我叫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 “儿子无能,本来并未发现有什么特殊的,不过倒是意外的发现了这个。”谢景琰听及,迟疑了半晌,还是面色难看的从身后拿出一个漆黑的木盒,交给谢震业。 谢震业接过那方不过巴掌大小的木盒,打开盒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谢震业锐利的眼角缓缓抬起,露出锐利的神情。 …… “小姐!这是预备着要留着做过节的材料,您不能再吃了。” 小桃满脸无奈的看着谢邀嘴里鼓鼓囊囊的塞了一腮帮子的零食,干果。 自打谢邀受伤,赋闲在家,她整日无所事事下,将院子内的人祸害了个干净。 今日不是要去单手上树捉鸟,就是明日要下塘捞鱼。 可她还伤着一只手,就算她双手健全,她也是个死活爬不上树的人,她就没那天赋。 反倒把在下面的小桃吓的半死,随时准备扑过去给掉下来的自己小姐做肉垫。 至于那塘里的鱼。 实际上是康秀郡主特意养在花园池子里的观赏鱼,还并不是普通富户人家里养的那种普通锦鲤,而是种异常珍贵的顶级鱼苗。 通体纯色通透,只有鱼的脊背上刻画着点点花纹,据民间流传,这种鱼是美好福运的象征,那背上的奇异花纹据说就是仙人赐福于此,见者好运。 据说在外面一条就能炒上千金的价格!这池子里的几条也是谢震业故友所赠,府里都是精心养着的,可以说它们吃的鱼食儿都是要请专人来调配的,丝毫不敢怠慢。 但谢邀丝毫不知道这一点,扑通跳下去就要抓鱼,还惊讶的发觉这池水竟是暖的嘿! 不得不说,谢邀虽然不擅长爬树和认路,但她泅水还是相当不错的,那狗刨式游泳是被她划的有模有样的。 那鱼也约莫是被人圈养的太久,早就失去了防范心和机灵劲儿,蠢蠢的还以为谢邀是来给它们投食的,还傻不愣的的拿嘴吮吸谢邀。 所以谢邀没费什么力就抓了好几条,将它们串在树枝子上烤成了香喷喷的烤鱼。 待小桃找到谢邀时,她已经吃饱喝足,只剩下满地的鱼骨,谢邀还特别大方的给小桃和谢景琰都一人留了一条烤好了的鱼。 咳咳~绝对不是这两条被她烤糊了的原因啊! 小桃看着满地的鱼骨欲哭无泪,本来想着康秀郡主一定会大发雷霆,她都想好了如何为自家小姐顶罪了! 但没想到康秀郡主知道了只是淡淡表示知晓了,却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说将谢邀叫过去狠狠责骂她一顿。 这才小桃暗自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受了伤,身体需要快速恢复元气,伤比其他人好的快的体质,也让她在这个时候比常人要更加的急需的补充能量,加上她平日里本来就比其他人多吃很多。 第167章 小桃从一开始的心疼谢邀瘦弱的身体,努力且积极的投喂她,到看着她一顿就能干掉整整一桶的白米饭! 小桃便又怀疑她是不是在宫中时还伤到了哪里?正常人哪里能吃这么些许!她可是听过有人活生生被胀死的例子的,不过不是用饭,而是用水。 那是一种极其阴毒的,专用来折磨人的法子。 于是她又瞒着谢邀将姜暮烟偷偷从慕府请过来为她看诊。 好在姜暮烟看过后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可能只是因为谢邀体质特殊的原因罢了,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她本来就馋! 姜暮烟后半句话被小桃选择性的忽略了,知道这是正常的后,她便也不再拘着谢邀,任由她敞开肚子吃,反正国公府家大业大,就是百十个谢邀也是吃不穷的。 但奈何谢邀真的是一刻都不等闲,除了正餐,每日都还要上数遍的零嘴果子,这还不够! 眼下小桃正在名姝院的小厨房准备后日的元旦糕点。 一眼没看见,谢邀就蹲在旁边将准备的各色干果子吃了个干净!还一脸无辜的问小桃什么时候开饭,直将小桃气了个哭笑不得。 没办法,小桃又只好停下手中做了一半的糕饼,吩咐下去再从府里的大厨房拿些食材后,便先给谢邀下了碗素面垫垫肚子。 汤底用的是大骨汤,浓白醇香。 手工擀制的面条筋道又滑口,面上再配上煎到恰到好处又微微焦边的荷包蛋,直给谢邀吃的头也不抬。 * 转眼间就就快到了临近除夕的日子。 天气似乎也是冷到了一个临界点,停下来多日纷飞的霜雪天气,难得的放晴了。 “小姐、这套怎么样!” 小桃兴冲冲的举着一套天蓝色的袄裙。 上面是镶着暗色花纹的杭绸长袄,下面搭配一条宝蓝色曳地长裙,是很显淑女气质的一套衣衫。 “不~” 谢邀懒洋洋的闭着眼斜卧在烧的暖烘烘的软榻上,一条腿慵懒的屈起。 小桃撅了撅嘴:“小姐、您压根都没看一眼呢!” 不过她还是转身哒哒哒的转身从箱笼里又取出一条粉色水仙散花缎面裙子。 外面则是搭配着一条同粉红色的云锦斗篷,娇艳就像春日里的第一朵桃花,美丽又富有勃勃生机。 谢邀这次倒是给面子的睁开眼看了,一眼见这通身粉红的颜色,额角当即跳了跳。 “不穿!打死也不穿!” 谢邀躺着转了个身去,拒绝再和小桃沟通。 “小姐啊,这条裙子您穿上真的一定好看的!” “您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除夕宴上您不能再穿成这样了。” 小桃为难的扯了扯谢邀身上不伦不类的短打衣裳。 她知道自己小姐向来不拘一格,行事穿衣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这次是正儿八经的国宴,若是再这么穿,不说会不会惹的圣上不悦,也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我是将军!将军就该穿短胄盔甲,我不穿!不穿不穿~” “可您现在受伤了,卫所暂时去不得的” 谢邀鸵鸟似的埋着,头摇个不停,小桃看着跟小孩子似耍赖的自家小姐叹了口气。 但最终谢邀还是穿上了裙子,因为小桃承诺她若愿意穿裙子,就给她做她最爱吃的醉醉鸭! 十只!! 醉醉鸭皮香肉嫩,口齿留香,谢邀吃过一次醉醉鸭后就无法自拔的深深的爱上了鸭子这种动物,但醉醉鸭只此一家,是小桃的独家手艺! 而且这醉醉鸭烹饪方法也是奇特,需得将鸭子拔毛洗净放入独特调制的药酒中浸泡三天,待皮肉里面尽是酒香时再取出。 再用早就调配好的料汁细细涂抹在鸭皮上,放入桶状的熏炉里炙烤,直到烤到七分熟时再取出,用柏枝橘皮等清香之物再行熏烤,直至全熟才可。 用料之繁复,做法之复杂,所以小桃也并不常做这道菜给谢邀吃。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谢邀还是病患,而病患是不能饮酒的,哪怕醉醉鸭可能就只有一点点酒,但总归对伤不好,小桃也就拘着谢邀不肯让她太多吃。 成功引诱了谢邀,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后,恢弘大气的镇国公府门口。 谢震业扶着脸色还是不太好看的康秀郡主上马车。 这些日子,多重打击让康秀郡主的身子又开始摇摇欲坠起来,似乎是同时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人,让她万念俱灰。 这些日子以后,她都闭门不出,也不管谢邀今日在府中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了。 若不是今日是除夕国宴,她身为郡主不能不去,她也是不打算出来的。 “幺幺。” 谢景琰笑着看向远处走来的人。 谢邀还没有穿小桃大力为她推荐的那套粉色衣裙,当然,也不是蓝色那套。 对比起温柔俏皮的蓝色和粉色,她更喜欢血一样瑰丽的红。 女子从远处缓缓踱步而来,行走间,裙裾如同红色芙蓉般散开,颜色就像火焰一般热烈的衣裙,女子却硬生生压下了这红裙的艳丽。 只觉得这红,便是天生就该给她做陪衬的。 经过这么些日子,谢邀的肤色也养回来许多,虽然还是比同龄女子瘦弱了些,却也不再像总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了。 小桃给谢邀梳了一个飞天发髻,头上别了一整套的镶珠宝蝴蝶金簪,眉间还贴着一枚小巧精致的花钿,乌发雪肤,明眸皓齿。 不说谢景琰怔了怔,就连康秀郡主也恍惚了一瞬。 原来,谢邀其实跟她还是有相像的地方的。 在她闺中时,还无忧无虑的时候,最喜欢的颜色也是红色。 因为她当时爱极了雪中的红梅,艳丽又冷傲,是她向往的另一个样子。 * 除夕宴上 这是圣上即位的第二十六个年头。 先皇高寿,圣上算是人到中年才从太子变为了天子。 所以这每一年的除夕宴都会办的异常隆重,因为这也是皇帝昭显权利和联络君臣关系的好时机。 而每一年的除夕宴都会设在太极宫内,能容纳百官及其家属的大殿极为宽广。 雕刻着龙形立塑的朱红色殿柱,上面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不怒自威的注视着下面的每一个人,亮若白昼的通殿烛台,就连大殿的地上都被照的光可鉴人。 第168章 中指 觥筹交错之间,宫人们有条不紊的端上各种热酒和食物,大臣们互相寒暄着政事,夫人姑娘们则是讨论着最近京中时的花样和缎子。 “圣上到!”又是熟悉的公鸭嗓子。 老板终于来了。 谢邀心底默默吐槽,面上却还是恭敬的随着众人垂头行礼。 然而,等到看见皇帝右边跟着的人时,谢邀还是没忍住比了个中指。 只见大腹便便,还笑得和善的圣上面前,赫然跟着前阵子才被她暴揍一顿,还被废黜储君之位贬为幽王的废太子陆恒! 不说已经暗自捏紧了拳头的谢邀,就连场上的文武百官和早已入席的四皇子陆周都面带震惊之色。 这幽王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又被放出来了? 不过一部分聪明的人倒是见怪不怪了。 毕竟圣上面慈心软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对着这个发妻唯一的血脉。 不过让他们更为在意的是,幽王可是正面与镇国公谢家杠上的! 圣上前脚刚罚了幽王,下一秒就将人明晃晃的带到除夕宴上,这究竟是一种君臣有别的提醒呢,还是已经对谢家有什么想法了。 不得不说,这些老油条们揣测的大差不差。 废太子陆恒的确让圣上心软了。 这事还得从他被禁足东宫开始。 自他瘫在床上后,虽然及时得到了医正的治疗,骨头接上了之后没什么大碍。 但还是得在床上躺一段时日。 往日里服侍他的那些宫女太监们,只会给他送些残羹冷饭,压根就不会多管他,被褥床单这些,也不会主动给他换。 日子久了,他身上便就奇痒难耐,甚至某天挠头的时候,还挠到一只虱子! 这可给他恶心的够呛。 但没过几天,不知怎的,以往东宫的那些熟悉面孔竟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几个面色阴翳的小太监来照顾他。 以前起码还有冷饭吃,现在则是每日连水都没得喝了。 他们将陆恒的褥子全部收走,只让他睡单薄冰冷的床板。 不仅如此,他们几个还喜欢吃过酒后来主殿轮番打骂戏弄起了陆恒。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想一把折断他们的脖子! 但奈何他多日水米未尽,脚又断着,只能无奈又屈辱的被他们折辱。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敢对他做那种事! 太监是没有男人的东西的,他们是后天残缺的,可心底却还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 两相矛盾下,不少人因此精神发生了扭曲,而其中一个太监,因为自小就是天阉,就被免了挨那一刀。 但这不代表他没有欲望。 经年累月累积的想法,在看到长得不错,身份又高贵,此刻却只能像废人一样瘫在床上的陆恒达到了巅峰。 陆恒已经不是太子了!圣上还有别的优秀儿子!他还得罪了谢家! 他找了几个要好的兄弟,将挣扎不休的陆恒死死拴在床上。 在一个漆黑如墨、雨雪交加的寒冷夜晚,陆恒就这么失去了他在男人中的清白。 等太监心满意足的离去,只剩下狼狈又浑身青紫的陆恒。 只一晚,他的心境就已经变的截然不同。 滔天的恨意几乎都将他整个人吞没,手腕脚腕处被束缚住的地方已经因为剧烈挣扎生生勒入了皮肉中。 可还是徒劳。 断腿处撕裂般的疼,可更让陆恒难受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维护了二十几年的尊荣和体面被一朝打破。 其实那些太监也并不敢做的太过分,最多就是蹭一蹭而已,更多的还是享受往日对他们动辄惩罚的人,现在只能任由他们欺凌的快感罢了,陆恒身上的伤其实大多都是自己挣扎弄出来的。 但这对陆恒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羞辱了,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东宫太子,如今却被这些低贱如泥的东西折辱玷污。 陆恒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上的不适,牙关已经悄悄的咬上了舌根。 可僵持了半晌,他还是泄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去死。 毕竟死了就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陆恒重新睁开眼睛,空洞的看向上方的横梁。 诸天、亦或是魑魅精怪。 无论是谁 只要助他活着出去,东山再起!将那些羞辱他,陷害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报仇雪恨! 那么无论是权利、财富、气运、亦或是他的寿命都可以拿去! 只要能帮他!是谁都好,来个人帮帮他!他愿意用任何东西去交换! 屋内除了陆恒自己怨毒的低喘声再无其他,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着吹过。 轻掩住的门窗被一缕风微微吹开了些。 寒气顿时肆无忌惮的侵入屋内,冷意将陷入疯魔状态的陆恒吹的清醒了些,他自嘲般的摇摇头,此时此刻又怎么会有人来帮他,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陆恒颓废的翻了个身。 片刻后,他猛然间坐起,看向自己已经活动自如的身躯。 牢牢捆绑在他四肢手脚上的绳子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被悄然弄断开了! 陆恒欣喜若狂的爬下床榻,还惊讶的发现就连一直日夜折磨自己的那处断腿的疼痛都好了许多,起码不像刚开始那样,根本动都不能动! 陆恒拖着伤腿,努力的挪到大殿的门边。 院子中已经是雪茫茫的一片,明明是奢华宽广的宫殿,此时却空无一人清冷一片。 陆恒以为看守他的宫人们因为天冷都躲懒出去吃酒去了,这倒是大大的给了他便利。 但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跑出去求救,而是转身回去从自己卧房的床下拖出一个不大的陈旧箱子。 虽然箱子陈旧,但看得出有被主人经常翻找擦拭。 陆恒小心的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能再回到父皇身边的资本了。 他不知道是谁帮了他,他手脚上的绳子又是怎么断的。 但是就像他之前所祈求的那样。 神鬼精怪他皆不惧,换个方面想,这或许是他大大的机缘来了! 陆恒狭长阴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芒,心中缓缓的做下了一个决定。 第169章 苏格察 谢邀看着重新穿上一身锦衣,满面笑容的陆恒,眼底漠色一片。 好在在她知晓皇帝将医正派去给废太子医治的时候,就怀疑这废太子并没有如表面上彻底被皇帝放弃。 于是她拜托了谢景琰动用了在宫里的人脉,悄无声息的将东宫内几个眼熟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送出了皇宫,让他们带了银子离开上京。 不然这废太子得势后,怕是第一件事就会清算他们这些背主的奴才,以他以往的手段,真要落他手里,怕都是求死都难。 相比谢邀和其他大臣们都死死盯着复宠的幽王陆恒。 其他夫人女眷们则是眼神热烈的追逐着另一边的征北王陆衍。 男子身形欣长、宽肩窄腰却又不失有力的臂膀,身穿墨黑色锦袍,衣角上的金线更衬出男人的尊贵无匹。 当最吸引人的还是男人那张俊美无涛的脸,长眉及鬓凤目如电,直挺高耸的鼻子配上花瓣颜色娇嫩的薄唇。 明明靠脸就能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偏偏还有如此尊贵的身份和赫赫不俗的功绩。 而陆衍却好像已经对这样炙热的视线感到麻木了,只是今日脸色显得有些不好看,直到落座于圣上下首,都还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略过开场的一大堆冗长的宴前致辞后,姿态飘逸的舞女们挥舞着水袖入内献舞。 这是宫中御舞坊专门编排的舞蹈,衣衫飘飘,纤腰轻摇,姑娘们一举一动皆都充满了美感。 谢邀正抬手端起一杯热酒饮下,却感受到上首传来的一股灼热阴毒的视线。 谢邀抬首望去。 正是幽王陆恒。 陆恒此刻正死死的盯着她,阴鹜的视线像是冰冷黏滑的毒蛇尖牙,在巡视寻找着她的弱点,时刻准备着一口咬下,鲜血迸发。 谢邀顶着他的视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手里宫中独有的玉樽杯后,缓缓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 对着上面的陆恒比了个中指。 陆恒看着谢邀竖起的那根笔直修长的手指,不解的皱了皱眉。 这毒妇在指什么? 他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看了看大殿上方,但也只看到几根横梁,什么也没有。 谢邀看着陆恒满脸不解的样子,内心都快笑翻了。 而坐于陆恒前方一点的陆衍发现了二人间的动静,侧目看来,正好对上了谢邀眼底暗笑的表情。 谢邀也发现了另一道目光,但她丝毫不慌,因为她还有另一只手。 陆衍看着那一对朝天的中指,下意识的也想跟陆恒一样顺着方向向上看。 但他堪堪止住了这个想法。 以她的恶劣性子,必然不会只是这么简单的戏弄他们。 之前是一根中指,见他看了过来便又加了一根,那么可能就代表着两根中指就分别代表他和陆恒。 可是这个中指的含义又表示什么呢,陆衍不着痕迹的错过目光,但脑中思绪却在翻涌着。 谢邀内涵呢两人一波后又美滋滋的在宴会的桌子上嗑起瓜子来。 除夕宴会,要的就是君臣共乐的和谐氛围,案桌上除了水果和糕饼外,最多的就是酒了。 采用陈年的御酒佳酿,所有的酒都被提前算好时间仔细的温过了,保证送到诸朝臣手中时,既不过热烫了唇舌,也不会过凉冷了心脾。 除了这些,还有几碟子冷盘用来佐酒吃,至于正经的饭菜是没有的。 毕竟万一皇帝在上面讲些什么要事,你在下面吃的头也不抬,那怎么能行。 所以,一般重大的宴席是不会准备主菜的,而小桃也告诉过谢邀,一般除夕宴亥时散场后,各家也都会回府再吃一顿,这才是真正的除夕宴会,毕竟在宫宴上都只喝了一肚子水儿不是。 “诸位爱卿!” 龙椅上的圣上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有些浑浊的眼珠此刻微微染上两分醉意。 “明日就是夏历的新年,今天朕也迎来了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精心为朕准备了一场歌舞,诸位爱卿,可愿与朕同赏啊?” 底下的百官们也是正喝到兴起时,还以为又是什么外邦绝美舞姬献上的曲目,不由得端起酒杯纷纷大声喝好起来。 随着殿外小太监的唱词响起时,不少人脸色却陡然僵冷起来。 “赤北大王子、二王子到!” 尖细的声音落下后,众人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约莫两息后。 一阵急促而奔放的鼓声响起。 随后是一群头戴黑獠面具的男人打着精壮的赤膊奔腾着出现。 他们不仅精着上身,脚下也未穿足履,只腰间穿着用各色破布拼接而成的裤子,配上各种稀奇惊异的配饰,野性而又神秘。 他们顺着鼓点的节奏在大殿之中围成一个圆圈,随后翩然起舞起来。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圈中央出现了一个同样只着半裤的男人。 他依旧与其他人一样戴着奇怪的面具,不过颜色不同,是黑白相间的款式,面具上所雕刻的图案也更为凶狠些。 男人们强壮有的的臂膀,块垒分明的线条,厚重清晰的鼓声再配上强劲有力的舞蹈,果真是赏心悦目的同时,又不由的让人觉得脸红心跳起来。 而场上的闺秀们哪里见过这么多男人露着身体,都羞红了一张小脸,纷纷拿起绣扇遮掩起来。 只有谢邀瞪着个大眼睛,看着殿内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完全无视了谢景琰在对面脸如黑炭的表情。 随着鼓点节奏逐渐迎来高潮,中间那个黑金面具的男人,以一个帅气的姿势收了尾。 直到伴舞的人下去,殿上只剩下黑金面具的男人后,众人已经还觉得那浓烈豪迈的鼓声依旧在耳边回响。 “赤北二王子,苏格察拜见夏皇。” 男子取下面具,单手抚向胸前,对着皇帝行了个礼,露出一张俊秀的脸。 与他精壮的身材和凶狠的面具不同,这个赤北的二王子,竟然出乎意料的阳光秀气。 类似于明明身材是个黑皮体育生,脸却又是个软萌小奶狗的感觉。 而随着他的表明身份,一个略有粗犷的声音也在殿外响起。 “赤北大王子,苏格里拜见夏皇帝。” 第170章 弱水三千 比起弟弟苏格察的好样貌,苏格里的长相就明显平庸了很多。 他约莫比苏格察大不了几岁,但是宽大的腰带表明他已经有了中年人才会独有的大肚子。 长得不算丑,但也是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有趣的是,这苏格里和苏格察并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苏格里是赤北王的大妃,也就是正室所生的嫡子,而苏格察则是赤北王身边的一个洗脚奴所生,因为赤北王的偶然兴起,才有了身孕。 但因为身份过于低贱,在苏格察一出生,那个刚刚生产完的洗脚奴就被赤北王下令处死了。 不过这苏格察大约是从小没了母亲的缘故,从小就很懂得看人眼色,讨人欢心。 不仅赤北王很喜欢这个小儿子,就连不少的赤北臣民也都颇为拥戴这个心善的二王子。 不过这两个赤北王子在赤北待得好好的,何故要来大夏呢? 群臣不由得暗自揣测。 并且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消息说赤北王子要来大夏,还让他们堂堂的二王子亲自扮作舞伶,献曲于圣上。 要知道,此时的赤北王庭已然势微于国中的巫教。 巫教以众多愚昧信众的信仰为基石,如同病毒般迅速在赤北蔓延。 他们的信众愚昧又激烈,疯狂又偏执,很是让赤北王头疼。 而如今两位赤北王子都来到了大夏,莫非是想向大夏求援? 一时之间,心思沉的朝臣们连酒都醒了三分,心中快速闪过百种念头,这赤北有何用意不说。 圣上自己也从未吐露过半点风声。 是圣上对赤北早已有了决断还是… 不同于众人对皇帝真实用意的头脑风暴,谢邀则隐晦的看了一眼正面无表情的陆衍。 她确信,这人绝对提前知道赤北王子的到来。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神情没有变化,更是因为她曾经听慕之行说过。 上次的秋名山围猎,其中的手脚就少不了赤北的影子。 但是事情巫教动的手还是赤北王庭动的手,这个还说不准。 但谢邀觉得,能将一个暗桩打入十几年这么久,而近几年才异军突起的巫教应该是没那么容易做到。 而这些信息,谢景琰能查到,这陆衍的权力只会比他更大更广,没道理会不知道。 赤北王族目前的处境是尴尬的,对内他势弱,对外他也抬不起头。 谢邀抬手又是一杯果酒下肚,她也是很好奇这两位王子远道而来,到底是揣着什么主意了。 若是来交好借兵,但大夏与赤北积怨已久,若皇帝老儿真要借,怕大夏的百姓就是第一个不答应。 而若是来挑衅示威,那就更不可能了,这赤北王庭现在本来就被巫族压的喘不过气来,若再得罪了大夏,恐怕腹背受敌之间,不用弹指,吹吹这王族就要灭族了。 大殿之上 “吾代表赤北王庭恭贺大夏国运昌盛,繁盛不衰!” 苏格里恭恭敬敬的向着上首的皇帝开口。 卑微的姿态显然大大的取悦了皇帝!他亲自下了高台,扶起躬身的苏格里和苏格察。 “二位客人远道而来,实在是不必多礼,来人!赐座于二位客人,就安排在朕的手边。”皇帝大笑着开口。 介于二人虽然是被皇帝特意赐座的邻国客人,但毕竟赤北王还在世,也远没有能与征北王平起平坐的道理。 于是宫人们便将二人的座位安排在与四皇子陆周、六皇子陆思、还有幽王陆恒的同等级位子旁。 “方才二位客人的舞蹈实在是朕看的心情澎湃,好生过瘾!” “如今欣赏过了汝等赤北的曲目,二位也可欣赏一下我们大夏的歌舞,也可相互交流一下。”皇帝笑眯眯的看着二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才跳了半晌下去没多久的舞姬们又换了身漂亮衣服,袅袅入内。 丝竹声起,殿内又恍若人间仙境。 苏格里知道皇帝是在把他们兄弟二人比作下贱的伶人,就算方才袒胸露背上台献舞的不是他,他也感觉自己的脸皮一阵的火辣辣。 父王临行前也告知过他们,此行可能不会太过顺利,甚至可能受到冷遇和嘲笑。 但是他没想到,这大夏皇帝竟然如此不给他们赤北面子,公然羞辱于他们!苏格里的手逐渐蜷起。 此时,身旁的苏格察却语气轻快的响起“早就听闻大夏地广物博,如今看来人也养的钟灵毓秀,这些姐姐们都好生好看,都活像天上的仙女了。” 他生的好,脸上还有些许的婴儿肥,看着就像是个邻家未长大的小少年似的。 所以他说的话,不仅不显得轻佻轻浮,反而觉得他是在真心称赞。 身边的苏格里却瞪了他一眼。 真是没脸没皮!就跟在王庭的时候一摸一样,尽喜欢说些好听的谄媚话,都差没跪着捉舔别人的脚趾头了! 但显然,皇帝却很吃这一招。 “哈哈哈哈!二王子说笑了,若你喜欢,朕赐你几个也无妨。” 面对皇帝的慷慨赠佳人,苏格察却摇摇头,认真的开口:“我乳母曾跟我说过,弱水三千,我只能喝一瓢!我以后也会找到一位真心心仪的姑娘,苏格察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才好。” 这话一出,许多朝臣都没忍住笑。 不说他连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都说错了,堂堂的王子殿下,要什么女人没有? 就连普通的官吏人家,但凡能纳的起的,家中也多半有着两三个姨娘通房。 这既是彰显地位实力的一种,也是因为女人多了,才好为他们开枝散叶,以后的家产也能后继有人! 若只有一个,那万一生的少了,或是生的不成材,那岂不是就要绝后了! 所以在众人看来,这赤北二王子估摸着还小,而且还被忽悠的不轻! “弱水三千……” 而上首的皇帝听到这句话,却陡然神思恍惚起来。 而只有深知皇家秘闻的人才知道。 元后、圣上的结发妻子,就叫李弱水! 第171章 有意 这么多年,圣上丝毫不掩饰对亡妻的思念之情,甚至情到深处时,甚至还屡次跑到皇陵去看望过元后。 * “好!” “好一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皇帝在恍然片刻后回过神,笑着大声赞扬。 众臣脸上的笑的一僵,大概也是没想到皇帝竟然是这个反应。 毕竟当年就算圣上和元后的感情再好,也是有过通房的,就算后来有了帝后之约,也只是答应了嫡子诞生前不会有庶出,但圣上也没耽误宠幸别的妃子啊。 但这种吐槽,除非是活腻的人才会说出来。 “听闻大夏朝的女子个个都秀外慧中、性情温恭;所以父皇特地叮嘱我,以后也要找个大夏女子为妻才好呢。” 苏格察眼神亮晶晶的看着皇帝,丝毫不知他这一番话激起了殿内的千层浪。 这赤北竟然是打着联姻的把戏来的?! 现在圣上膝下就两位公主,三公主陆然是宫女出身的菀嫔所出。 大约是母家身份低微的缘故,三公主被养成了个唯唯诺诺的懦弱性子,稍微大点的动静都能吓的小姑娘鼻尖红红,所以这位公主哪怕已经及笄了,但在这宫内外就像个隐形人似的。 如今若不是圣上子嗣不丰,膝下只有两位公主,众人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她。 而另一位贤妃所出的五公主则不同了。 其实这五公主身世也是个谜,皆因她是三岁时圣上才从宫外抱回来的,养在贤妃膝下。 对外称的是贤妃当时生的是双胞胎,皆因五公主体弱,生下来就被钦天监批命说要送去古寺沐浴佛光三年才可以接回来。 这个说法不知道群臣信没信,反正四皇子陆周没信。 他始终坚信自己才是贤妃唯一的孩子,并且对这个莫名冒出来的皇妹厌恶的不行,有事没事就喜欢欺负捉弄她。 虽然贤妃对他们俩都是淡淡的,但皇帝却是异常疼爱这个小女儿。 她的宫殿住是最好的,她的衣衫是最华丽的,皇帝甚至还亲自抱着几岁的她上过早朝,惊呆了一众大臣。 皇帝这种行为,直将五公主娇宠的无法无天,皇宫内的人都知道,在大内当差,首先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东宫的太子陆恒,因为他暴虐无道,还喜凌虐宫人。 而第二不能惹的人,则就是五公主陆菱歌了。 倒不是说这五公主也喜欢打骂人,而是这五公主是个爱恨分明的骄纵性子。 爱时欲其生、恨时欲其死! 若侥幸得了她的青眼,那你就是可以平步青云的命。 但若是你招了她的厌恶,惹的她不快,那么这位小公主的手段可算是阴毒多了,不打你也不骂你,用着软刀子磨肉的方法就能将你折腾死。 而言归正传,这两位公主都算是正当芳华,一个得宠一个不得宠,若大夏真要和赤北联姻,如今赤北正势微,那么圣上会要谁去联姻就显而易见了。 女宾席位首列,坐席上的三公主陆然,已经害怕的瑟缩成一团。 她很少出自己的宫殿,平日里活动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去御花园散散心,今日的除夕宴若不是一年一回,她也都恨不得推掉。 如今听见赤北王子有意联姻大夏,她更是吓的脸色一白,心中惶恐不定。 她不傻,也知道自己不得宠,若父皇真要联姻,那牺牲的只会是自己。 陆然下意识的抬头寻找着自己母妃菀嫔的身影。 可平日便罢了,这种级别的国宴,非妃位以上的后宫嫔妃是没有资格出席的。 五公主陆菱歌不屑的看了一眼身旁害怕的直发抖的三公主陆然。 她当然知道自己绝不会被父皇送去联姻,虽然那个什么赤北的二王子长的不算差,但他的出身实在太差! 生母竟然是个洗脚婢! 这样卑贱的身份,就是给她看一眼都是玷污了她的眼睛。 况且赤北偏远,瘴气又多,实在是个苦寒之地,若嫁到那里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呢! 陆菱歌眼神滴溜一转,含笑着靠近三公主陆然:“皇姐这可是等到个好郎君呢,不仅脸长的俊,还多才多艺的紧,日后到了赤北,他不仅可以一路给你跳舞唱歌解闷,还能给你洗脚呢~” “就是路上可千万多带些解毒的药丸子,别等还没到地儿,夫妻就双双被瘴气毒死在路上了哦。” 说完,陆菱歌便再控制不住自己,捂着嘴娇笑了起来。 她状若天真的话语,却像把刻薄锋利的尖刀扎进三公主陆然的心里。 她不害怕吃苦,也并不抗拒远嫁,但她不能和自己的母妃分开!绝不能! 陆然神情激动的站起身,面色通红的走到殿中央猛然跪下。 清脆的碰撞声让陆然疼的眼底泛起泪花,但更多的是急切窘迫的心情。 众人看着突然窜出的三公主陆然,不由的都神情诧异的看着她。 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视线,让陆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了。 “然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皇帝不悦的看向自己这个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三女儿。 “女儿…女儿…” 陆然紧张的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着,抖的像是一片在狂风中挣扎的落叶。 她知道若是现在不开口,等父皇开了金口下了御旨,那事情就再无转圜之地了! 到那时,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得离开母妃,离开大夏嫁到偏远的赤北去。 “父….”陆然抖着声音,努力开口。 但奈何她太紧张了,周围人的注目本就让她万分难受,加上面对自己一直可望不可及的父皇,陆然更加结巴的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所为何事?!!” 皇帝看着下面抖若筛糠的人,脸上更加不耐,果然是宫女所生的女儿,永远上不得台面! 看着面色已经拉下来的皇帝,三公主越发感到呼吸急切,眼底含泪的抖着抖着,还是没能坚持着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一个白眼就软倒在地! “!!!!” “!!!” “公主?” “三公主?” 周围的宫人婢女纷纷围上去,扶起面色苍白晕倒在地的陆然。 众臣也是傻了眼,往日只知道这三公主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内敛性子,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连正常的沟通都有障碍啊! 第172章 马虎眼儿 就算这三公主不被送去赤北联姻,恐怕这婚事也难了。 毕竟谁想娶一个不受宠还结巴,一说话还噗通一声栽倒的媳妇啊。 只有一直旁观着的谢邀猜测。 这三公主….. 怕是个重度社恐吧? * “真是丢人现眼!” 高台之上,皇帝一甩衣袖,不耐的让宫人们将昏厥在地的陆然抬下去医治。 脸上的神情丝毫也不掩饰他对这个隐形人女儿的厌弃和不喜。 毕竟从名字就看出来他的态度。 一个公主的名字却取字为然,不以为然的然。 “让王子见笑了。” 皇帝稍稍面带歉意的向苏格兄弟二人开口。 “夏皇哪里的话,是吾弟的话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若夏皇愿意,吾赤北王庭也是十分期盼与大夏结秦晋之好。” 苏格里将姿态摆的更加卑微的躬身回道。 不过他第一句话也没说错,这贱种的身份本来就不配娶得大夏朝的公主,而赤北王此次也确实有意让赤北和大夏联姻,以便巩固赤北王庭的威望。 但人选可是他与大夏朝最受宠的五公主! 也只有他这个大妃所出的王子,才有资格迎娶身份最为尊贵的公主殿下。 “二位王子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想必也是精力疲乏,不如先行休整几日。明日便是我朝的新年,你们也好感受一下大夏的风土人情如何?” 皇帝还是眼角眉梢含着笑意,但口气已经不容拒绝了。 苏格里也只好恭敬的答应下来坐回席内。 看来今日想将正式联姻的建议提出来是不行了。 而底下群臣的心思更是千回百转。 往往每年的除夕宴,都是这群心眼子比头发还多的大臣们痛苦的时候了。 皇帝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种口气,都代表了不一样的风向。 因为苏格察的一句弱水三千 只取一瓢饮,圣上明显对他赞赏有加。 但他提出有意迎娶大夏女子时,圣上却没接话茬,而三公主此时跳出来也明显是不愿意嫁的。 但圣上究竟是心底还是疼爱着三公主所以今日才找借口先打发了赤北的王子,还是圣上他另有用意呢? 如今的局势下,大夏和赤北虽素有积怨,但此时赤北国内乱,巫教横行;将王庭重压的喘不过气。 但若赤北王庭就此覆灭对大夏来说也不是好事,赤北覆灭,巫教独大上位,那对于大夏又是一个新的威胁,况且巫教那些信众诡谲的手段也是让人心惊。 你说为什么不趁他们内乱的时候派兵攻打、一劳永逸? 笑话!赤北往年为何频频骚扰大夏边境! 就是对大夏宽广肥沃的土地眼馋啊! 赤北那地方,就是个白送都不要的山拗拗,种田粮食产量少,交通也极其不便利。 国土内还有一半都是瘴气遍布的森林。 若不是活的艰难,谁又想拼死着挑起战乱呢。 所以对于大夏来说,就看着他们双方保持均势力敌,内斗就可以了。 不要存在一方独大的情况,就这么互相消磨对方,这才是对大夏最有利的情况。 而不少聪明些的大臣已经猜测到,圣上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今日也不会如此礼遇赤北的二位王子。 但若是要帮,圣上对于苏格兄弟二人的联姻请求却又打着马虎眼儿。 今夜,注定有些人要失眠。 * 别人失不失眠她不知道。 她昨晚睡的蛮香的。 或许是那几杯宫廷上好的御酒味道太好,谢邀没忍住多喝了几杯。 等到宴散,谢邀就晕晕乎乎的上了马车,又晕晕乎乎的倒头就睡。 午间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入床惟,谢邀闭目不动了半晌,还是被今日晒的过分的阳光叫起。 她猛然坐起身,宿醉过后的头疼让她没忍住捂住脑袋嘶了一声。 “小姐,您醒啦!” 小桃手上端着膳盘,吃力的用膝盖顶开虚掩着的房门。 谢邀下床三两步走到小桃跟前,接过她手中重量满满的饭菜。 用盛汤大的汤钵作为盛饭的碗,米饭垒的冒尖,一盘红烧排骨,一份清炒素丝,再外加一小碟爽口的凉拌小菜。 “早饭这么少啊?”谢邀睁大着眼看着正关门的小桃。 小桃闻言哭笑不得的转身:“现在已经是晌午了,小姐。” “那中饭还这么少就更不能忍了!”谢邀皱起小脸。 小桃摇摇头,将膳筷抽出递给谢邀:“这是世子爷吩咐的,世子爷说您昨夜才宿醉过,今日也不宜吃的太过油腻,况且您一顿就吃了太多量,反倒不如少食多餐,如此才是长寿之道。” 看着眼前只有平日里三分之一的饭菜,谢邀气闷的撇了撇嘴。 毕竟谢景琰没有说错,自打她受了伤后,食量确实变的很诡异,早知道她自断胳膊都没能把那人渣拉下马,那她当时还不如心狠的一了百了呢! 不过,也不算迟。 谢邀低头咬了一口冒尖大米饭,清甜香浓的米香瞬间溢满口腔,让谢邀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而丝毫不知道自己上了某人的死亡候选名单的陆恒,此刻走到一处阴暗潮湿的屋子前站定。 示意门口的守卫撤去,陆恒缓步走入屋子里。 刚推开房门,刺目的光将屋内几人的眼睛刺激的泪流不止,可细看之下他们根本就已经没有了眼珠。 脸上只剩两个空旷的血洞,他们也并非是被光刺的泪流,而是被开门所吹来的寒风吹出了血泪。 陆恒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惶然的模样,自他被父皇解了禁足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抓了这几个奴才,让人生挖了他们的两颗眼珠子,又各挑断了手脚筋,将人吊着锁在这屋子里。 每日,他都会来这里取走一样他们身上的东西。 啧!陆恒却突然摇了摇头。 昨日割的是舌头,可约莫是他们的肉太贱! 那舌头他腌制好了丢给爱狗吃,狗都不肯吃! 那今日,试试别的怎么样? 陆恒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小巧的匕首,笑着向几人走近。 第173章 报复 几个人受了这么多折磨还能活着,皆因陆恒不肯让他们就这么轻易的死去,今日在他们身上动了什么,拿了什么,下一刻马上就会有人为他们缝制伤口,拿来宫内上好的伤药补品,死死吊住他们的命。 空气中感觉到了衣诀翻飞的动静,几个人茫然的望起头。 他们不仅被挖去了眼睛,就连舌头也被陆恒早早割去。 如今除了耳朵还完好着,尚还能听到些许动静,那他们就会陷入了一片令人绝望的虚无。 “今天感觉怎么样?”陆恒缓缓靠近,蹲下身子,温和的向几人开口。 他的语气熟稔又亲近,像是阔别多日的好友寒暄叙旧,却硬生生让牢牢的被锁在地上的几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呃…呃…” “呃……” 嘶哑难听的声音发出,几人没了舌头就说不出话,只能用喉咙里发出的模糊不清的呜咽声痛苦的求饶。 他们知晓自己现在已经没了活路。 陆恒重新复宠,不仅解了禁足,就连他们的下场,也是皇帝默认放纵着的。 若不是如此,宫内的的绝顶伤药和门外看守的人又是哪里来的。 他们现在最大的愿望不过就是希望陆恒能给他们一个痛快! 让他们死也能死的没那么痛苦,不用感受着自己的五官、四肢、被一点一点的剥离。 但奈何陆恒就是像猫抓老鼠一般,不将他们活活玩弄折磨死,是不会罢休的。 果然。 他们在黑暗中又听见熟悉的刀尖划过地面砖石的摩擦声。 明明眼眶中的血泪都已经快流淌的干涸,可他们为何现在还能感到绝望的泪意呢? 许久之后 “主子!” 一名太监接过陆恒手中血淋淋的匕首,又将早就准备好的干净手帕递给陆恒擦拭手上的血迹。 事实上,现在的陆恒几乎都像是从血里泡出来似的。 “给孤用最好的药,千万别让人死了。”陆恒吩咐道。 “是。”太监恭恭敬敬的低头应是,假装自己聋了听不到陆恒那句不合时宜的“孤”。 房门大敞着,陆恒踏出屋子站定,猛然呼吸了一口风中凛冽的空气。 直到连温热的肺也被刺骨的寒意激的瑟缩才感觉一直盘旋在心口处的怨毒微微泄了些。 他带着自己母后的遗物跌跌撞撞的逃出东宫。 也许是因为是大雪纷飞的寒夜,他又惯熟宫中的布局道路,一时之间竟然他顺利的来到了皇帝平日办公小憩的宫殿外。 但他还没被寒风冻傻的脑子清楚的知道。 若是他就这么大剌剌的闯进去解释,不仅父皇不会相信他,反而还会弄巧成拙! 倒不如现下忍辱负重,毕竟那个御林军并没有真的死,死的不过只是几个宫女太监罢了。 只要父皇还愿意像从前一样包容他,那么他就还有一丝机会! 他知道每日父皇都很是勤勉,都会批阅奏折直到亥时才会回寝宫歇息。 而他远远望着宫殿内还灯火通明,想必今天父皇也还没有召幸妃嫔。 * 磅礴的宫殿内,明亮的灯火摇曳着。 皇帝的两鬓已经掺上了花白的颜色,他浑浊的眼珠微动,眉心紧蹙的看着手里的奏折,时不时用朱笔勾画批注着什么。 “圣上,已经过亥时了。”贴身总管于庶英开口轻声提醒。 巡夜的梆子都已经敲了三遍,夜已渐深,天又寒凉,皇帝年纪又已不再年轻,哪里又还禁得住这样每日这样疲劳的辛苦呢。 皇帝捏了捏肿胀的眉心:“ 今日就不递牌子,直接回寝殿。” “是” 于庶英躬身应答,缓步退下去准备御辇。 * 四面镂空的御辇并不算特别挡风,但好在距离寝宫的路不远。 众人抬着疲惫抚额的皇帝路过御花园的一处桃林时,皇帝却骤然让人停下轿撵来。 “圣上?”于庶英不解的低头询问。 此时的桃树枝桠都掉的光秃秃的,丑陋的像是干瘪的老妪的躯干。 这里有什么景儿可以赏的? 况且这大半夜的,不会还有嫔妃在此跳舞邀宠吧?但先不说这么冷的天能不能有兴致,就圣上这把年纪了,怕也是有心无力吧。 皇帝丝毫不知身边人的吐槽,径直走入了桃林。 顺着一股熟悉到骨子里的香气。 好在今夜天气虽冷,却没有下雪,反而月色还格外的皎洁,皇帝踩着一地桃树的枯枝,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不小的动静。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为圣上掌灯!” 于庶英呵斥几个傻站着的宫人。 圣上年纪大了,眼神也不算好使,若在这黑漆漆的地方跌跤了,那他们的人头也甭想要了! 皇帝没有理会自己的贴身大内总管,他走的很快,脚下的步伐凌乱,眼神却执拗的看着前方。 等穿过不算大的桃林,看见那个跪在湖边身影,皇帝的眼睛危险的眯了眯。 可等随后看清他手中拿着正要往胸前火堆里丢弃的物件时,他浑浊的双眼猛然睁大。 “你在干什么?!!” 皇帝大步向前,猛然夺过男人手上的东西。 火堆燃的不高,但窜起的火星子还是撩伤了那东西的一星半点,连带着争夺东西的皇帝的手也被烫了一下。 “哎哟!我的圣上唉!快!快请御医!”于庶英一惊一乍的嗓音,活像是死了亲妈似的尖锐。 皇帝抬起被烫红一片的手,止住了他的喧哗,反而缓步上前,从火堆旁的的泥土上拾起一样东西,将它小心捡起还不够,又用自己的龙袍袖角仔细擦拭着它沾染上的污痕。 那是一只纯银的手镯。 现在的大夏女子都以金、以玉、甚至以明珠为美。 越是家世显赫、有身份有背景的女子都更加喜欢奢靡的珠宝首饰。 纯金镂空点珠的步摇,缠丝裹玉的手链,越是精美浮靡的首饰就越受大夏女子的喜欢。 而眼前的手镯,通身由暗淡的银打造,虽然镯身也刻有几朵浮花,但是这样朴素的款式,就是小门小户里的丫鬟们也是瞧不上的。 如今镯子一角还被火燎黑了一些,就更显丑陋了。 “父皇…”陆恒见这么做真的将皇帝引来,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狂喜,刚想说些什么。 “啪!!” 皇帝反手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登时将陆恒打的懵住。 他呆愣愣的睁着眼,内心惶然一片,不该是这样的。 幼时父皇最爱的就是母后了。 都说帝王之家无真情,可是皇帝对元后的感情却被所有人实打实的看在眼里。 圣上是先皇的第一个孩子,但他却并非中宫嫡出,而是属于一个先皇醉酒后的一个错误。 先皇年轻时文韬武略、励精图治!是个受天下敬佩的好君主! 但奈何这个君主什么都好,就是独独不好女色!一心只扑在政事上,不是扩充疆土,就是发展改革。 登基了好几年也不曾扩选后宫,六宫形同虚设一般。 百姓们日子是好过了,大夏也是越发的海清和宴,可急的御史台那是天天嘴长燎泡,圣上不选妃不立后,那子嗣从何而来?没有了下一代的大夏之主,那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啊! 终于有一天,朝中的几个老骨头一屁股坐太极殿前不走了,扬言皇上若再不立后,就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用死谏的方式来规劝圣上。 先皇没办法,总不能真看着这几个大夏的肱骨老臣真死在这儿吧! 于是一道御旨,擢选皇后! 太后早逝,上无长辈他就将这事全权交给了宗亲府,像是全然不在意自己将来会有个什么妻子,自己重新投身到治国的政事中。 没过多久,郭家的嫡女中选,入主中宫,后称郭后。 郭家也算是家世雄沃,关键是郭家算是比较忠实的保皇派,选她也算是宗亲府权衡利弊的结果。 这个郭后虽生的面若银盘、敦厚和善,内里却是个嫉妒心极其强的女人。 先皇虽立了她为后,却并不爱重她。 除却每月的初一十五,先皇皆是从未在中宫过过夜。 眼看着已经成婚三年,郭后肚子里竟还是全无动静! 不说后宫中的流言蜚语,就连前朝也有不少人揣测着郭后是否不能生育。 比起能不能生孩子,郭后更担心自己本就摇摇欲坠的后位! 于是她狠了狠心,在又一次十五的夜晚,将自己的贴身婢女推上了龙榻,房里还特的点起了迷情用的香料。 一夜过去,没过多久婢女就成功的怀上了龙胎,但得知了此事的先皇却是震怒! 如此肮脏手段,竟然还是一国之母所做出来的! 若不是百官劝诫说郭后也是为大夏未来着急云云的,更是为了好不容易有的皇子后嗣苦苦哀求先皇,天子一怒,莫说郭后,就连郭家恐怕都逃不了伏尸十里的下场。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郭后自此被禁足在中宫,虽在群臣的劝阻下未废除后位,但终身不得出。 至于那个怀了孕的婢女,先皇本想将这个错误除去,但几个老臣又包袱款款的坐在殿门口了。 没奈何,他只好先封了那宫女一个美人的位份,等到诞下孩子再说。 但没想到,那个婢女对郭后忠心耿耿,更是言明自己的孩子是替郭后所生,希望皇帝能应允她让郭后抚育这个孩子,否则她就带着这个还未出生的皇子一同死。 这话当场气的先皇拂袖离去,再不肯过问他们母子二人。 先皇说到做到,当真没再过问这个孩子。 直到婢女在中宫产子,生下了现在的皇帝陆暨。 而陆暨这个名字,也不是先皇所取,而是郭后随手翻了一本游记所取的。 甚至婢女产子先皇都没有来过问一句。 前朝知道有了皇子,证明皇帝生育无碍后也是大松一口气,他们只求这个独苗苗能活着就不错了。 他们是前朝臣,若插手太多后宫事,恐惹了圣上不快,先皇可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个杀伐果决的性子。 于是陆暨就这么在中宫里嫡非嫡、庶非庶的长大。 郭后或许知道自己已经无望再复宠,所以对陆暨的教导很是严格,酷暑严寒,他的功课也从不曾间断过。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先皇依旧忙于政事,郭后依旧守着陆暨在中宫里,像是守着她唯一的希望。 深宫冷寂,若皇帝一直这么忙于正事,冷情冷性也就罢了。 可直到那一年的上元节。 先皇微服私访去往民间探查民情,与一位姑娘在一座水桥上偶然相撞了。 桥侧波光粼粼的水光,就像彼此眼中怦然心动的目光。 女子如花娇颜,看得出年岁不深,眼中还带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 而先皇虽然陆暨这个儿子都已经有了十五岁,但他今年也不过才三十九岁。 岁月也仿佛对他格外偏爱,身材高大,身姿挺拔,一张俊美英武的脸因为岁月的沉淀和久居上位的气势变的更加富有吸引力。 明明是男子不小心挤到了女子,姑娘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嘴角旁的梨涡浅浅的露出来,直将男子的一颗心都笑醉了。 后来先皇立即派人去查才知道,这姑娘是言家最小的姑娘,今年才不过十六岁,甚至只比他儿子大一岁! 言家不算什么世家,也就言父考中了进士,加上人憨厚耿直,也就被上峰指了个外放的闲职。 他们家历来一直在外任职,今年也是回来述职的,想着家里的小女儿自出生就没见过上京的繁华,所以今年便一同带着她了。 看得出虽然言家不算什么豪门世家,却也将女儿养的很好。 言欣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她则是家里最小的女儿,虽受宠,却也不恃宠而骄,反而性子格外娇软美好,很懂得体贴他人。 皇帝回去后便想着那个笑容,只想的夜不能寐,这也是他三十七年枯燥平稳的生活中丝毫没有体验过的。 帝王骨子中天生就有的掠夺性让他更加无法放手,哪怕理智告诉他,他们年岁相差的颇大。 于是他破例重新开了选秀,并让京中所有适龄的女子都来擢选。 那年秀女高达了一千二百三十一人之多! 但他只亲自选了言家十六岁的言欣,并亲自将其册为贵妃,封号为欣。 第174章 疯魔 先皇的这一举动,当即引来了群臣的反对与上谏! 虽然言家也算是清流人家,但毕竟不过区区一个小官之女,在后宫既无年月资历,又无诞育皇嗣之功,何至于一举就被封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呢?还是有封号的那种,更添半步尊贵,几乎就要比肩国后的殊荣了! 可先皇却仿佛铁了心般,任是老臣们又是以头抢地,又是寻死觅活也只是冷眼看着。 如此久了,众人也只好由着先皇去了。 自打欣贵妃入宫后,后宫便如同一潭死水被注入了鲜活的生气般。 先皇几乎算得上是独宠欣贵妃,不仅让她住的是离自己最近的藏珠殿,还特别怜惜欣贵妃身子不好,年纪又尚幼,特地让御医院开了女子荣养身体的方子,直到三年后才让欣贵妃有的孕。 而陆暨的好日子也在欣贵妃入宫的那一刻起结束了。 郭后没有看见过先皇真心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她甚至都没有得到过他的几分怜惜,就被锁入了这空寂的中宫里。 而现在,她知道原来她一直以为没有心没有情的男人,也是会爱人的。 只是他不爱她,爱那个刚入宫就被封为贵妃的言欣。 可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是他的皇后! 若不是她郭家对大夏还有用,是不是他甚至会废掉自己的后位改立那个女人呢?!! 郭后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新婚夜晚,在大红色的盖头被掀起的那一刻,就深深的爱上了这个英武不凡的男人。 当年她迟迟无子,做下蠢事,也并非是因为害怕失去后位,她只是不想失去能待在他身边的资格罢了! 那个错误的夜晚,她亲手将人送进去,转身却将自己的掌心都扣的血肉模糊。 哪怕他一直对她冷冷淡淡,但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他,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他不应该爱上其他人的!他怎么能爱别人呢?!! 这么多年她一心抚育他的孩子,细心的教养陆暨! 就是想着迟早有一天他会发现她的好,她才是最体贴最爱的他的那一个! 而不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 女人的嫉妒是可怕的,一个独守空房十几年,一朝信仰崩塌的女人更是可怕的。 郭后开始以折磨陆暨为乐。 冬天让他下雪天只着单衣在雪地里抄写名录,哪怕他冷的哆嗦个不停也不让他进屋子,美其名曰锻炼他的意志。 让他住最下等的房间,吃最糟污的食物,若是在他脸上看到几分痛苦的神情,便立即能让她高兴几分,仿佛就在折磨了那个抛弃了她的丈夫。 他的亲娘,郭后身边的贴身婢女,却就这么冷眼看着,好像是没有看见她的亲生儿子正在遭受苦难一般。 直到三年后,陆暨十八岁了,已经成年了的男子却瘦弱的仿佛还是十五岁的模样。 三年的时间已经让郭后越发疯魔,在又一次肆意折辱中,她竟然想将他生生溺死在便桶中。 那是他第一次剧烈挣扎,这样肮脏的死法,他怕连死后在黄泉路上都没个体面。 但他没想到,他活了下来,他的亲娘却死了。 她生平第一次违背了郭后的命令,偷偷递了消息出了中宫,祈求皇帝和欣贵妃怜惜他无辜,助他逃离郭后这个早已疯了的女人。 皇帝其实也并非完全不管陆暨这个便宜儿子。 只是他母亲在怀他的时候就冥顽不灵,再后来他政事繁忙,见郭后将他养的挺好,衣食住行无一不上心后,也就没有再多加关注。 说白了,皇帝内心从未期待过他的降生,也没有与他培养出什么感情,对于这个似乎只有名义上的儿子,自然也是感情淡薄。 但收到他被虐待的消息后,皇帝还是来了,带着肚子才刚刚显怀的欣贵妃。 欣贵妃真的就如传言中一样,是个如朝霞般美好的女子,怀了孕后的她更是多了几分母亲特有的温柔。 哪怕她只比陆暨大了一岁,却还是如同长辈一般,带他回去亲自吩咐奴仆烧水,将他一身污秽洗去。 没多久,陆暨就听说郭后神思不清,在精神错乱间自行跳入荷花池中溺毙,而他的亲生母亲,郭后的贴身婢女,在当夜就自行殉主,追随郭后而去。 陆暨记得那是个阴天,风吹的很大,欣贵妃还担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似乎并不怎么介怀他尴尬的身份,还对他如同对亲弟弟一样关爱。 郭后已死,而他在早些年就已经被记入了中宫名下,但因为处境尴尬,所以一直没人敢提。 如今郭家死了女儿,却误以为是欣贵妃容不下自小养在郭后膝下的陆暨,才强行逼死了郭后,或许是为了给死去的郭后讨回一口气,又或是为了给自家重新找个山头,郭家舍弃中立的派别、改为大力推举陆暨为东宫太子! 毕竟皇帝虽正值壮年,却子嗣单薄,为了大夏根基,朝中竟然也有不少人支持郭家的决定。 而皇帝自己却更是期待自己与心爱之人的孩子能继承他的江山,哪怕他如今还只是个小胚胎。 但朝臣等不了这么久,郭后虽当年做了错事,但人死道消,她在外也是素有贤名,将陆暨教养的很好,除了身子骨偏瘦些,也是个翩翩少年郎了,即是嫡子又是长子,何做不得储君呢?! 君臣对峙期间,最后还是怀着孕的欣贵妃出来化解矛盾。 她只笑着对皇帝说,想自己的孩子日后能无拘无束,不必像他一样终身就背负着大夏百姓的担子,一刻也卸不下来。 作为爱人她心疼自己的夫君,作为母亲,她也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真正选择自己喜欢的事做。 于是,陆暨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从一个没人问没人管得的小可怜,摇身一变成了大夏的储君。 权利真的是好啊! 往日他在中宫里,哪怕是欣贵妃还未入宫的还算好的日子里,他活的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第175章 太子妃 他自出生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郭后也从未想着隐瞒于他。 陆暨刚开始不懂,为何郭后处心积虑的设计了他的出生,却并不喜欢他。 后来陆暨就懂了。 郭后既需要他的存在来巩固后位,又厌恶他是心爱的丈夫与别的女子生的孩子。 爱恨矛盾之间自然也对他亲近不起来。 而他的亲生母亲是个忠仆,她的天是郭后,地也是郭后,哪怕郭后让她借腹生子,她也毫不犹豫的做了。 在中宫,所有人都默认着他只是个棋子,而现在,他是太子! 陆暨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他看着以前都不用正眼瞧他的人现在对他卑躬屈膝。 看着自己一天一天的在朝中拥有了自己党派和实力。 没过多久,欣贵妃顺利的产下一个皇子,皇帝给他取名为陆衍,衍谐音言。 爱重之心明眼可见。 陆暨以为他的好日子又到头了,但没想到,皇帝并没有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改立陆衍。 欣贵妃也没有因为她自己有了皇子就对他心有芥蒂,反而时常让他去藏珠殿小坐,与皇弟陆衍玩耍。 看着欣贵妃与皇帝之间的感情,陆暨觉得,这就是佳偶天成的意思吧。 随着他年岁也大了,他也需要选妃了。 但这一次,陆暨却罕见的勇敢拒绝了皇帝的挑选提议。 他要自己去寻找自己的太子妃,就像皇帝和欣贵妃一样,择一人终老。 他试着自己去微服私访,换了身去常服去民间,却被几个混子骗的分钱不剩。 拦下了要追去打杀的暗卫,陆暨正坐在石阶上生闷气,眼帘却映入一双穿着藏青色小靴的脚。 抬眼望去是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衫,头戴银饰,笑起来两个梨涡深深的女子。 她拿着他被几个混子骗去的一包银子,笑着说怎么会有他这么笨的傻鱼,被人做局也不知道。 原来这个女子是从边境来的异民,虽然整个部落好几十年前就已经归入大夏朝很久了,但衣着习惯上依然残留着他们旧时遗留下来的影子。 为了依从大夏的规矩,她们部落就都改了新的名字,而她拥有了个很美的名字,叫李弱水,弱水三千的水。 当李弱水明明不解其意却还是满脸骄傲的告诉陆暨自己名字的典故时,陆暨觉得,他好像又看见了那如同天边朝霞一样的美好。 而李弱水这次来上京也正是来投亲靠友,准备留下来的。 她极爱戴银饰,脖颈处,纤腰上,甚至脚踝处都挂着一串叮叮当当的小银铃。 她的梦想就是在上京城能拥有自己的一家银饰铺子! 每当她步履轻巧,银制的铃铛就会清脆悦耳的响起,像是播报春的第一只小鸟那样,嗓音婉转动听,令人生喜。 陆暨没有告诉她他的身份,她就只以为他是个呆傻些的富贵公子哥儿。 她带他游遍上京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处好玩的地方。 让他见识到原来自小就生活的上京城里还有这么多鲜活有趣的事情他没见过。 每日听着身后她由远至近的银铃声,陆暨的嘴角也不禁勾起了笑意。 他想,这就是幸福吧。 于是,他跪在皇帝的御书房外一夜,求他能让他迎娶一个平民作为太子妃。 那一夜的雨下的很大,雨水直把陆暨的眼睛都打的睁不开。 不仅皇帝不同意他的选择驳斥了他,就连一向支持他的大臣都纷纷跳出来反对。 一个平民,还是异民女子,若现在成了太子妃,那以后就会是大夏的国母! 泱泱大国,有这么个出身的国母,岂不是惹外邻耻笑! 就连本朝的子民也不会认同这样一个皇后。 陆暨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他还是拿出了此生仅有的倔强,坚持要迎娶异女李弱水为妻。 最后,就像他们没有拗的过他父亲一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们大婚了。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陆暨以为生活就会这么平静无波的过下去。 直到皇帝驾崩,欣贵妃殉情,偌大的皇宫之中,就只剩下他和幼弟陆衍。 往日一些和善慈祥的大臣们一改嘴脸,对着他们兄弟二人弄权敛势,咄咄逼人。 他根基不深,而陆衍还年幼。 幸而有谢家,有先战神谢玖一力支撑他们,让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慌忙登基,甚至连龙袍都匆忙的做大了尺寸,等好不容易稳定住了朝堂。 先战神谢玖却突发急病一命呜呼。 看着身边熟悉亲近的人在短时间内都接二连三的离他们而去,那段日子,陆暨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个郭后让他单衣描雪的夜晚。 好在弱水腹中已有身孕,他也答应过她,嫡子必须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 但一个帝王真能做到弱水三千 只取一瓢,无疑是太难了。 他没有他父皇那样的魄力和手段,他需要纳一些不同势力的妃子来平衡朝纲。 好在弱水是个真心爱他的姑娘,她不仅没有反对,还劝他要为大局着想。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与他的第一个孩子,才出生不过三天就夭折了。 御医诊断说是胎儿先天之气不足,能活着出生就已算不错,三天的时间,他已然油尽灯枯。 他只来了这个世界三天,看了看他的父皇母后,便又回天上去了。 这件事带给元后的打击很大。 原本如同朝阳绚烂般的姑娘,也很快的枯萎下去,直到怀上第二个孩子才好些。 但陆暨万万没想到,生孩子怎么会这么危险呢?什么叫血崩?他的弱水怎么会死呢? 但真正摸到妻子冰冷无力的手,陆暨如同被人当头一棒,冰冷无助的绝望瞬间蔓延到他的全身上下。 若不是太监总管来禀报,说二皇子殿下高烧不退,恐有性命之忧,他都难以从这样的绝望中挣脱出来。 他给妻子拼命生下来的孩子取名为陆恒,取意寿命恒远绵长,希望他不要想他的哥哥一样,太早就离开他。 他对他寄予厚望,力排众议将还在襁褓中的陆恒册为太子。 第176章 传承 或许是他心怀愧疚从而导致娇宠太过,陆恒这个孩子越长大,性情就变得越发古怪起来。 不仅从小从不喜欢治国策论,就连最基本的四书五经也都通通不感兴趣! 反而喜欢去捣鼓一些稀奇古怪又莫名骇人的东西。 陆暨自己对这个孩子的感情也是矛盾的。 他既珍惜这个妻子留给他唯一的血脉,又痛恨他的出身才让本就精力不济的李弱水血崩而亡。 再后来,随着其他的皇子公主的出生。 陆恒就变得不再是唯一。 因为他的任性,也做了许多出格的事情,导致前朝的大臣们也纷纷上奏不满他。 陆暨既要一边弹压着朝中不满的声音又要尽力想将这个儿子拉回正途。 可没想到陆恒不知是听到了宫中谁的谣言。 竟然说当年是他宠幸了现在的贤妃,才让当年的元后心中郁郁,这才导致生产时丧命。 他们父子大吵一架后。 陆恒行事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似乎越是让陆暨跳脚的事,他越干。 久而久之,陆暨所剩不多的感情也被他逐渐消磨了个干净。 而陆恒心里也觉得很委屈。 他自小就失去了母亲,就连唯一的父亲也是他动辄叱骂。 他虽然没见过他的母亲,但他听周围人的描述也知道。 他的母亲李弱水是一个很美丽也很好的女人。 她极爱笑,平日里见人都是三分笑意。 他也知道母亲是来自边境的异民,比起从来忙碌的父亲陆暨,他没见过,却好像更了解关于母亲李弱水的一切。 李弱水生于一个偏远的部落,那里愚昧又落后,但处处又好似充满了些许神秘的色彩。 她们不通外人,不涉世外。 在群山环抱的大山里,一直自给自足,但她们却并非山间的野民,相反,她们的历史尤为渊源。 据说,这个部落的传承已有千年之久,若不是偶然被人发现,他们还可能会一直生活在深山之中。 整个部落还尤其擅长制香,制出的香不仅味道馥郁,香气也极为持久悠长,稍稍沾染衣襟,便能周身芬芳。 据说也是传承下来的方子。 每到清明谷雨,部落都会派出族中最纯净的少女去往后山上采摘特殊的香料。 这种香料喜阴恶阳,但晾晒后研磨成粉状后,就会有一股奇香。 最为独特的是,这种植物只会生长在他们部落的后山之上,别的地方压根就长不出来。 所以部落的人一直坚信,这都是神明的恩赐,是神的垂怜。 靠着这门独特的制香手艺,整个部落很快且顺利的融入了普通的生活。 不再像还生活在深山中时那样茹毛饮血,衣不蔽体了。 再后来,她们归入了大败敌国的大夏,并拥有了新的名字和族地。 但她们手上的制香手艺却一直没有失传。 直到传到李弱水的手里。 她是一个生来就像太阳一样的姑娘。 她并不甘心就此被困在族里,做着日复一日繁复的事情。 所以她来到了上京,来到了这个征服了她们部落强盛王朝的皇城。 她命运般的遇见了有点傻的富商公子,自此便颠覆了自己的一生。 明明是最不爱受拘束的性子,就连生长的族地都不愿安分待的她,却甘心为了爱人,就此没入宫门。 而那个男人,却为了权利,为了那些比他母后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生生打破了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他没有了母后,可父皇还有好几个孩子,还有更多的女人都可以替代他的母亲。 他害怕被仅剩的父亲所抛弃,所以他拼命想做些什么。 可他讨巧不如四弟陆周,文韬武略不如小皇叔陆衍。 他明明才是中宫嫡子,却被笑话成所有人中最无用的那个。 所以他自来就妒恨他们二人。 可他没想到,父皇对他母后的感情竟然消磨的这么快! 他可是他母亲唯一的孩子啊! 月色下的湖面波光粼粼,陆恒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怒火滔天的皇帝,但内心极为惧怕皇帝的他,却丝毫不敢质问着什么。 “弱水的东西我早就全部收起了,这些你是从哪儿来的!” 皇帝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 自妻子死后,她的任何东西都会让他触之即伤,所以他一直将它们好好的封存在密室之中,而眼下这一箱子旧物分明就还是她少女时所穿戴的东西。 这个逆子,不仅身上毫无一丝他与他母亲身上的优点不说,如今还拿他母亲的遗物出来,不学无术、不尊生母! 皇帝的眼神更加冰冷,看着陆恒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死物。 陆恒此时敏锐度第六感捕捉到了一个深沉帝王的杀意,跪着的腿变得更加哆嗦了起来。 他一边跪着前行几步,不顾膝盖上被剐蹭上脏污的泥土,一边嘴上慌忙的开口解释。 这些东西是当年他的乳嬷嬷,也就是当年伺候过元后的贴身婢女偷偷送给他的。 她怜惜这个生下来就没了娘的孩子,也想让陆恒知道她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模样,让他日后回想起来,也能有个念想。 因为这个乳嬷嬷是李弱水在东宫的时候就贴身伺候之前,所以多多少少还是知道她的一些事情。 而陆恒其实一开始并不打算将这些东西烧了,他只是想见到皇帝陈情,诉说他的委屈。 但他本来就是私自出的东宫,这可是公然的违抗圣旨,再加上他看着周围重兵把守的御林军,他害怕其中会不会也有谢邀的爪牙,所以更加不敢主动相见。 只能想了这么个蠢办法。 说来也是奇特,或许他娘部落里的制香手艺真的是一种秘术。 过去这么多年,当他重新打开箱子的时候,他娘穿过的衣服,戴过的首饰,竟然还留有浓郁的奇香,这种味道很特别,让人闻之难忘。 于是陆恒就想着用这个香味,看能不能将皇帝引过来。 现在看来他是成功了。 “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 “儿臣再也不敢了,那个御林军没有死,我没有杀人,死的不过是几个贱奴而已,父皇!儿子真的知道错了!” 陆恒跪着抱住皇帝的双腿,涕泪横流。 第177章 溢出来了 “都是那个谢邀害的我!是他们串通起来欺骗了您。”陆恒愤愤不平的咬牙切齿道。 可等他抬头看见皇帝依旧一脸冰冷的看着他时,内心还是忍不住慌了心神。 “父皇,儿臣这些日子,像废人一般的躺在床上,任由那些刁奴欺凌折磨。”陆恒示弱般的自揭伤口,抬起手露出手腕处的狰狞伤口。 看得出的确是因为束缚所剧烈挣扎所摩擦出来的可怖伤痕。 “父皇,我是母后唯一的孩子啊。” 陆恒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希冀他能想起元后李弱水能怜惜自己几分。 而他也确实没有错过皇帝严眼中一闪而过的沉痛。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发妻的死都是皇帝一生中无法痊愈的痛。 看着眼睛有着三分像他娘的陆恒,皇帝沉重的叹了口气。 “将幽王带下去。” 听见这话,陆恒的脸色陡然僵住。 “先将他带到明镜殿,等王府修好,即刻出宫去!” “东宫所有伺候的宫人,全部处死!”皇帝闭目不愿再谈。 于庶英瞥了一眼一旁欣喜若狂的陆恒躬身开口道:“是。” * 月光依旧清冷又温柔的照耀着湖水,明明灭灭的湖光折射在皇帝低垂的眼中。 让他本来浑浊的眼睛变的清醒了不少。 “将它们仔细收好,不得再出差错!” 皇帝将手中的银手镯随手一抛,砸在实木的箱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手镯没禁住力,砸到箱子后又弹到一旁的地上,顷刻间又沾染上了不少污秽的泥土。 一道人影闪过,地上装着元后旧物的箱子和银手镯便都没了踪影。 * “打马球?” 谢邀诧异的看着正一脸幸福激动的慕福春。 “听说这是特意为了欢迎赤北王子们所设立的比赛呢!所有上京城中爱打马球,会打马球的都可以参加!”慕福春双眼亮晶晶的。 她倒不是在意那劳什子的赤北王子。 她是馋骑马很久了! 她们出行皆是马车或是步辇。 骑马这种不端庄又抛头露面的事情,规矩森严的贵女们是不会去做的。 而作为闺阁女子,琴棋书画,针织女工才是她们的功课。 君子六艺,她们也是毫不涉猎。 但慕福春自从听谢邀讲过自己上次坐了某位小人的马屁股,酸水都差点给自己颠出来后,她就莫名的想自己拥有一匹马驹。 能骑着它无拘无束的驰骋天地, 她作为家里最受宠的那个,这点子小小的要求又怎么会不被同意呢。 莫说从来疼爱我她的慕老夫人,深度妹控的慕之行知道了慕福春的想法后,当即托了人脉花了重金,从西域购买了一匹血统优良的好马! 但慕福春还没见着它的面就被慕之行要求需的她真正学会了骑马才能放心将它赠予它。 但慕福春又不肯让自家爱喜欢啰嗦念叨的兄长来教,于是就想到了谢邀。 于是慕福春正愁着该怎么开口让谢邀教自己骑术的时候,就正好听到要办打马球赛的消息。 “你这是还没学会走,就想飞了。”谢邀睨了她一眼,黑白分明的瞳仁配上微微上挑的眼型,愣是给慕福春勾的心底一颤。 她往前又凑了凑,亲近的挽住谢邀的胳膊:“我就知道谢姐姐是最疼我的,我真的好想要那匹马啊,也好想去马球赛玩儿。” 慕福春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婴儿肥的白皙双颊鼓起,粉嫩精致的嘴唇也微微嘟起,可怜又可爱的神情让人仿佛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人家是去打马球的,你是被当作马球让人家打的。”谢邀不客气的将慕福春的脸盖住,不看她的表情。 就慕福春这小身板,她估计连马鞍都上不去吧,别到时候不小心跌下马去,废掉她一双腿,踩断她几条肋骨还是容易的。 见谢邀不吃这一套,慕福春也不气馁,伸手拿了块糕点在嘴里不紧不慢的吃着。 “唉~也不知道是谁上次下马不成,还差点卡在马屁股上下不来了,罢了罢了,既然你也不敢去,那我也只好陪你了。”慕福春惋惜的摇了摇小脑袋。 谢邀抽了抽嘴角,知道她这是激将法,还是没松口。 看谢邀这软硬不吃的样子,慕福春灵动的杏眼又滴溜一转。 “听说这马球赛的奖励是颗硕大的明珠,还据说是从遥远的深海里带回来的,触之生温,夜晚还会发出亮光来,犹如天上的星辰般神奇呢。” “这明珠听说皇宫里也有一颗,就镶嵌在宝库里的龙嘴里,这一颗虽然要小些,但也算是价值连城了,就连….” 慕福春话说到一半是,惊讶的看着已经穿戴完毕,整装待发的谢邀。 “这…可是,谢姐姐,马球会半月之后才开始呢。” “不是要先学骑马吗?这打马球两个人才能打啊!走!姐罩着你!”谢邀目光坚定的像是要去完成什么伟大的事业。 夜明珠啊! 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啊! 她就老是觉得自己的睡觉的床塌上老是缺了什么东西,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吧! 值钱的夜明珠,她来了! * 如果再给年少轻狂的谢邀一次机会。 她再也不会大言不惭、自不量力、自讨苦吃的答应慕福春教她骑马了。 这小姑娘平时看着软软萌萌的,但是声量奇高。 最开始让她先试着靠近马儿,试着给它顺顺毛倒是没什么问题。 慕福春也摸的很开心。 但等谢邀将她送上去,她便下意识的死死夹住马的腹部,缰绳也不拿了,就抓住马儿的鬃毛,整个人都趴伏在马背上,眼睛都不敢睁开。 谢邀怎么劝她放松,她都放松不下来,也不肯松手,就这么在马背上当鸵鸟。 没办法,谢邀又试着自己骑着,让慕福春坐在自己的前面,就像某珠格格的名场面一样。 谢邀没有问慕福春的快乐满了没有,是不是都快溢出来了。 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耳膜都快被兴奋尖叫的慕福春叫出来了。 二人纵横在宽阔的草地上,身后是谢邀有力又坚实的环抱,前面是慕福春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策马风景。 慕福春觉得,她更更更喜欢谢姐姐了怎么办! 第178章 不忿 “驾!” “公主、公主您慢点~” 不顾身后随从的焦急呼唤,五公主陆菱歌一袭红衣怒马,宛若火红的骄阳玫瑰驰骋在马场上。 娇艳的面容和鲜活的神情,让不少初来乍到的寒门子弟都看痴了。 倒是一旁与之泾渭分明的豪门公子哥儿但笑不语。 这红玫瑰既尊贵又热烈,妄想摘下这朵皇家玫瑰的人当然是数不胜数。 不过很可惜了,这朵玫瑰是带刺儿的那种,还是毒刺儿。 一不小心就可能让你有丧命的可能! 场上的陆菱歌没有在意其他,只专心挥舞着手中的马球杆。 她虽并未习过武,但骑术却是学的相当不错,皆因她也是这打马球的忠实爱好者。 衣摆翻转之间,她手上的攻势也越发凌厉起来。 “啪!” 小巧的木制马球被重重打出去。 却没有越过朱红色的球洞而去,而是直直的冲着马球场上另一位而去。 看着带着凌厉的风急速窜过来的马球,三公主陆然吓的陡然面色一白,单薄的身躯下意识颤抖起来,害怕的紧紧闭上眼睛。 这一幕直叫场外不少怜香惜玉的公子们惊呼一声。 这三公主若是生生挨这么一下,可得遭老罪了,而且五公主这一球还直直的向着面门而去,若是不巧砸中了唇,生生砸掉几颗秀齿都是可能的! 陆然的睫羽颤巍巍的抖动着,可半天也没有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不由得心中纳闷的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人骑着一匹纯白无垢的宝马良驹,宽阔挺直的背影,漆黑如墨的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束起,甚至都未用玉冠装饰,只单单一个背影就能感受到男人的冷峻不凡。 更让人醒目的是,这匹银鬃马,只有那位才有。 “皇叔?”陆然口齿低低呢喃着,除了吹过的风,没人能听清她的话。 “皇叔?!” 陆菱歌撒娇似的皱起娇眉,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 陆衍将她马球击落了不说,还顺手将球掷出了场外。 那可是她专门为了今日的马球赛找工匠定制的,上面都还精心的刻着她的名字呢! 陆衍看着这几年不见变得更加骄纵的小五,薄薄的眼皮微掀,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这几年你就学会了怎么欺负你皇姐?” 听见陆衍的质问,陆菱歌小嘴更加不高兴的撅起,可还是不敢公然忤逆这个明明比她们大不了几岁,却积威甚重的小皇叔。 “我…我跟三姐闹着玩儿呢,今天可是专门为赤北王子举办的马球会,我也是想着先试试手感才拉着三姐陪我玩呢,三姐也是玩的很开心啊!” “三姐,你说是不是?” 陆菱歌轻夹马腹来到陆然身边,亲昵的挽住她的手臂娇憨的开口道。 陆然被陆菱歌挽住了胳膊,可在宽大飘逸的袖摆下,是尖利指甲掐入手臂皮肉的剧痛。 “是啊,五妹妹是在跟我玩闹呢。”陆然不敢拒绝,只好强扯出一抹笑容。 陆衍眼神淡漠的看了二人一眼,轻扯缰绳打马离去,只有一句话随着风清晰的传入二人耳中:“若再如此行事,严惩不贷!” 等到男人挺拔的背影离去,陆菱歌才愤愤的放下挽住陆然的手。 小皇叔陆衍一向行事低调内敛,若不是重要场合基本都不会出席。 这次的马球赛还是她向父皇提议举办的,明面上是促进两位王子与大夏之间的关系,实际上陆菱歌猜测,父皇可能还抱着让两位王子从京中贵女们中挑选王妃的意思。 因为这次马球会不仅仅是打着交流球技的幌子,父皇让她更多邀请的是上京中还未婚配,待嫁闺中的小姐们。 陆菱歌想到这,眼角眉梢对陆然的厌烦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她虽然在贤妃名下,却也不是中宫嫡出,按身份她与陆然虽然都是庶出公主。 但从小父皇就告诉她,她是这个皇城,也是整个大夏最为娇贵的小公主。 但偏偏,她却不是唯一的公主! 还有一个跟蚂蚁一样弱小却如鲠在喉的三姐陆然存在。 性子平庸,长相也不出挑,平日里唯唯诺诺不说,丁点大的事就能吓的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毫无皇家公主的风范! 而她按照礼制还得叫她一声皇姐! 也不看她配不配! 陆菱歌面带高傲,不屑的睥睨了身边的陆然一眼,也没心思去捡自己的马球了,扯着缰绳打马离开场内。 现在人也来的差不多了,这是父皇第一次给她分配的差事,也是她自己举办的场子,自然也得去照看着,况且,赤北两个王子应该也该来了。 看见最耀眼的两个人相继离去,场外的人也纷纷失去了继续注目的兴趣。 偌大的马球上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一时再无其他。 “公主,咱们也过去吧。”陆然的婢女小心的扶住她的手臂担忧的开口道。 这场马球赛关乎到自家公主是否真的要嫁去赤北的关键,公主这个时候可不能退缩啊。 陆然握住自己还依旧泛着刺痛的胳膊,苍白着一张小脸,半晌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 “哇” “绫罗酥!” 慕福春惊喜的捏起玉盘中做的巧夺天工的精致糕点,甚至还未入口就已经对它赞不绝口。 谢邀看着那一小碟还不够塞牙缝的东西:“还有你没吃过的好东西?” “这是皇家糕点,只有国宴赏赐才能有的特例,如今这五公主不愧是圣上最为疼爱的女儿啊,区区一个马球会就这么大手笔!”慕福春小心的将一块玉白的糕点整块拿起放入嘴里,幸福的直眯眼。 “就这?” 谢邀怀疑的看了她一眼,但也跟着她的模样捏起一整块塞入嘴里。 舌尖才将将含住糕点。 酸! 巨酸! 强烈的酸意从舌根涌上来,只消一瞬就扭曲了谢邀的神情。 “哈哈哈哈哈、谢姐姐你也被我骗住了吧!” 慕福春一边得意的笑,一边拿帕子偷偷擦拭自己被这酸枣糕酸出的口涎。 五公主厌甜喜酸,所以但凡她举办的宴会,糕点也多为酸口,特别是这白枣所做的酸枣糕,尤为得她的喜爱。 旁人虽然很难有跟她相同的品味,但她是公主,谁又敢置喙什么。 参加宴会哪怕再不喜这酸涩难忍的糕点,也得一边扭曲着吃下,一边流着口涎夸好吃。 第179章 窘迫 谢邀隔着腮肉摸了摸哪怕灌下去三杯清茶都依旧酸涩不已的牙龈。 慕福春这小肥妮子最近是越发猖狂了!还学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了。 谢邀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就传来小太监高声尖细的通报声。 是赤北的两位王子和还有几位皇子公主们一起到了。 今日虽然是个小宴,但这可是五公主所设,再加上几位皇子王爷们的助阵,更是显不同凡响。 谢邀捏着手中的茶杯,好整以暇的看着几位走去上位的几位皇子。 而落在最后的幽王陆恒似是察觉到了谢邀的目光,猝然转过身来,骤然对着谢邀露出了一抹自以为阴恻恻的笑容。 谢邀口中的酒蓦的一呛,原本甘洌醇香的美酒渗入鼻腔,瞬间转变成辛辣刺鼻的咳意。 “噗!咳咳咳~” 谢邀放下酒杯,捂着口鼻低声咳嗽起来。 “谢姐姐?”慕福春转过身赶忙凑过来轻拍她的背。 怎么突然就喝呛着了? “我没事~”谢邀摇摇头,拒绝了慕福春让婢女给她再叫几壶清茶润口的提议。 这陆恒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似的,虽然他已不再是太子,但这随时随地旧太子的架子倒是摆的足足的。 眼下她与他二人之间,说是死仇也不为过了。 谢邀倒也不是怕他,只是这人明明现下没能力也没胆量对她做什么,倒是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搞了不少。 看着倒是膈应人呢。 …. “诸位!今日是本公主特地为赤北二位王子所举办的马球赛,此次不拘男女,皆可登场比试!也让两位王子也见识一下我大夏子民的风范如何?!”陆菱歌站起身娇声开口。 这等子在上位者面前露脸的好事,众人自是纷纷应好。 这次的马球赛两人为一组,每组各自上场比试,两组则以一炷香内,哪一组击球数量最多,则积分多的那一方获胜。 规则很简单,但也不是每一个闺阁小姐都会打马球甚至会骑马的。 场上有几位小姐就是冲着这个宴会的名头,和想着能见到几位皇子和征北王殿下才硬着头皮来的。 眼下就算被仆人扶着勉强上了马,整个人也是抖个不停,有甚者紧紧的扯着身下马儿的鬃毛,让原本温顺乖巧的马儿都吃痛的有些焦躁起来。 而这边的谢邀脚尖轻点,轻巧的越上一匹通身墨色毛发顺滑的大黑马。 这匹马是还是谢景琰的坐骑,据说也是远从塞外来的血统优良的好马。 谢景琰说自己受了伤不便再骑马,便将这马转赠给了谢邀。 但谢邀知道他的伤其实早就好了,哪里还虚弱到马都骑不了的程度了,不过是他怕她拒绝罢了。 但谢邀扪心自问,她可不是有便宜不占的高尚品格,况且还是自己便宜哥哥的东西。 谢邀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浅笑。 而等到看见不远处缓缓骑着马踱步过来的慕福春,她嘴角的笑意就彻底笑开了。 慕之行不愧是宠妹狂魔! 或许是知道慕福春并不会骑马,就算学会了估计也就只是个半吊子。 所以他答应送给慕福春的马儿,是上好的宝马没错!甚至称得上的百里挑一! 但它如果不是一匹矮脚马就更好了。 应当是特殊马种培育出来的,那匹矮脚马虽然腿短短的,但是也称得上是顺眼。 棕黄色的毛发中隐隐带着丝微弱的红,双蹄虽然短,但看着还算有力,稳稳的驮扶着慕福春。 只有坐在上面的慕福春小嘴撅的老高。 她万万没想到,兄长为了不让她涉险,竟能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找出这么匹丑马来! 又矮又丑!她这一路骑过来都不知受了多少人奇异的目光,和其他闺秀们暗戳戳的取笑了! 在她的设想里,她就该像谢邀一样,提脚上鞍,轻扯缰绳、英姿飒爽!活脱脱一个帅气十足的女将军。 而不是现在像过家家似的,骑着这匹脚蹬都快挨着地的小矮马! 一点都不威风不说,还很滑稽! 慕福春越想越觉得窘迫,等到骑着小矮马走到谢邀跟前的时候,她白嫩的眼眶都隐隐发红了。 “怎么了,不满意?”谢邀骑着比慕福春的小矮马高出一个身位的骏马,绕着一人一马走了两圈。 慕福春摸了摸剩下小矮马的粗硬的鬃毛没说话。 她倒也不是真的很嫌弃这马,至少细看着还是蛮可爱的。 就是跟其他人的不一样,不仅显得她格外不庄重似的,而且这马肯定是不能上场打马球了,不然人家都直接看不见她了。 谢邀倒是对此嗤之以鼻。 “你凑凑热闹就得了,你不是真以为这只是场单纯的马球赛吧?” 慕福春抬起好奇的小脑袋。 谢邀低身不用抬手就敲到了慕福春的脑瓜崩儿。 “笨蛋,你看。”谢邀示意慕福春看向另一侧。 赤北的两位王子,苏格察和苏格里身边不仅有着贴身伺候的侍从,现下更有不少名门闺秀围绕着二人。 倒不是有多轻浮的举动,只是这马球比赛两人一组,自行组队。 加上大夏民风开放,未婚男女除了特定场合也并无其他限制。 这赤北皇族虽然目前势微,但瞅着圣上的态度明显就是有意扶持的意思。 况且若是嫁过去,不仅能得王妃的名号,想必出嫁时按照惯例,圣上也会意思意思赐个封号什么的。 大夏朝中那些真正的名门望族之中的千金当然看不上这些,甚至是避而远之。 但对于寒门中的女儿或是庶出的千金来说,这便是天大的机缘了! 所以围绕在两位王子身边的姑娘,也多是家中势力单薄,或是出身不好的。 但看着两位王子身边姑娘的数量,也能明显看出,苏格察明显比苏格里吃香许多。 虽然同是王子,苏格里还是大妃所出,以后有望继承赤北。 但他相貌不显,平平的五官在一旁生的面如冠玉的苏格察面前更显黯淡。 虽然来搭讪的姑娘们都是想奔一个前程,但人始终还是视觉动物。 而被群芳环绕的苏格察笑着扬起一张俊脸,温和的跟几位向他发出邀请的姑娘们交谈着,显得温和又无害。 第180章 搭讪 随着响锣开声,场上也是显得越发热闹起来。 “谢姐姐,我们真的不去吗?” 慕福春皱了皱鼻子,略有艳羡的看着马球场上火热朝天。 “是啊!如此盛事,两位小姐怎么不去一同尽兴呢?”一道男声在二人耳畔响起。 谢邀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并不喜欢被别人窥探到自己和别人的谈话。 “你是?”慕福春看向站于二人身侧开口搭讪的男人。 “小生乃是出自礼部右仆射郎家,行七、姑娘唤我周七公子即可。”男人温润含笑拱手道。 他生的面白无须,玉冠锦衣,虽然算不上丰神俊逸,但也算是周正端庄的长相,只不过一双眼中明晃晃的示好显得有些过于轻浮。 谢邀居高临下的坐在马背上,心中暗自挑眉。 右仆射郎?周家?慕福春眨眨眼。 谢邀归京不久,加上又不是什么爱凑热闹的性子,所以不知道京中各家情况也是正常。 倒是慕福春一直生在上京长在上京,不说对各家了如指掌,却也算是了解的。 而这右仆射郎家,算是上京城中一个异类了。 他们祖上也是出过赫赫有名的文臣武将,肱骨之臣的。 辉煌至极时,都曾得过皇帝亲赐的爵位! 若再往前数几代,在大夏朝中也算是底蕴丰厚、枝繁叶茂的大家族。 不过很可惜,越到后面,周家族中后人多数是个不争气的,不仅能力平庸,资质愚钝,甚至还有不少只会浑吃浑喝败坏祖产的败家子。 没有能撑起门楣的后人,曾经辉煌一时的周家就这么败落下来,就连爵位也没能传过三代就被褫夺了去。 到如今的周家家主身上,他年轻时倒也算争气,靠着叔伯的照顾凭借进士之身祖荫进了官场,又入了礼部汲汲营营的钻研到了五品右仆射郎的位置。 但终究能力不显,又不得上位赏识,他的官运便止步于此了。 但没想到他倒是另辟蹊径,自己仕途不顺,便想着多多繁衍子嗣,生的越多,那么说不准里面就能出一两个人中龙凤,便能再将周家的辉煌重现。 于是他除了正室,还一口气娶了六个姨娘妾室,外加通房外室无数。 他倒也真是个能人! 这次年让这些女子们无一例外的都纷纷有孕,接连给他生下男孩十一个,女孩七个的可喜战绩! 有了这些还不满足,如今这右仆射郎依旧活跃在第一线,争取以六十岁的高龄还能再老来得子! 而府里有这么多位主子,开销自然也是极大,若不是家中还余些祖产,怕根本都是养不活这么多孩子。 而这周家除了这桩笑谈外,他们的行事作风也是极为的一言难尽。 等家中成年的孩子多了,这周右仆射郎便想出用联姻的法子,想借助姻亲的法子来维持自家的体面。 嫁女儿什么的也就罢了。 但这周府可是有足足十一位公子! 于是,周家剩余的几位公子也被上京城中戏称为入赘周郎! 他们极其擅长用自己姣好的脸勾的一些涉世未深又家族实力雄厚的闺秀倾心,成婚之后再理所当然的挪用着新嫁娘的嫁妆贴补给自家。 哪怕这事为众人所不齿,周家也依旧不改其作风。 慕之行生怕慕福春这种小傻妞一看就是得被骗的啥都不剩的类型,轻信了周家那些粉红公子们的甜言蜜语,入了火坑,所以在她面前念叨周家的格外的多。 这周七公子倒是没听说过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听到他出自周家,慕福春还是有些好奇他们究竟有何魅力,能勾的那些女子甘愿如同飞蛾扑火般的下嫁。 “你行七的话,那你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咯?”慕福春好奇的发问。 随后她又觉得自己坐在马上与人交谈似乎又有些失礼,于是又连忙翻身下了小矮马,只将缰绳握在手里。 虽然哪怕她就算坐在马上也跟站着的周七并没多少差距就是了。 “正是,家中幼弟年纪尚轻,都还是些爱玩闹的孩童性子。” 周七依旧挂着温润的笑意,在提起自家家中的幼弟时微微泄漏出来的宠溺,让他身上的温润气质更加明显,让人不由得心生亲近。 “你们家这么多人,都不会吵架吗?”慕福春单纯的开口。 她们家只有两个庶出子女,平日里家中都是各种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 这周家子女十几个,而且还不都是一个娘生的,那怕是更要吵上天去了吧?! 周七摇摇头,似乎并不因为慕福春这句算是有句失礼的话而感到不快,反而带着几分苦笑着说到:“家中嫡庶分明,兄友弟恭,何来的争吵和不愉呢。” 慕福春看着他明显言不由衷的话,不由得更加疑惑了 周七一身月白色的淡色锦袍,远看是一个翩翩公子,可走近细看才发现那锦袍在袖口处都被磨出了不易察觉的毛边。 看的出他日子过的拮据,但却不影响他身板挺立的笔直,就连脸上微微的苦意,也化作让人心疼的忧郁,轻轻的含在眉间。 看着一脸胡作坚强的周七,不知怎么的慕福春却想起了也是周姓的周盛强。 当初的归京路要是没有周家兄弟的帮忙,她和谢姐姐也必定是要再走很多弯路才能回来的。 况且在谢邀失踪的那段日子也是周盛强帮忙陪着她一起在禹州等,哪怕只是等一个虚无缥缈的消息。 想起曾经跟少年吹嘘等自己回到上京一定赠送许多金银珠宝给他,让他不必再饿肚子犯浑,又想到当初在禹州一别,周盛强离去的背影。 慕福春的情绪陡然有些低落下来,山高水远,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顺利到北边 “所以你是想跟我们一起玩儿吗?” 谢邀不耐听俩人一个有意撩拨,一个无意犯蠢的对话,身子微低,杏眸微抬的看着身前的周七公子。 “这…姑娘说的冒昧了,小生只是观慕姑娘似乎不善骑术,若二位不嫌弃,我愿替二位姑娘牵马作鞍罢了。” 周七很是刻意的看了慕福春一眼才开口,这么明显的示好,让慕福春不由得脸上一愣。 。 。 第181章 觊觎 她自幼就被家人保护的很好,加上有慕之行这个连公蚊子都不允许靠近自家妹妹的存在,所以慕福春除了自家人,也几乎很少与外面的男子相处过。 加上这周七相貌俊朗,谈吐温润,没有经历过这些的慕福春不由得小脸一红。 看见慕福春脸上飞起的霞意,周七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声色愈发温和的开口:“若是慕姑娘有兴趣,也可来试一试我的马儿,它也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名驹,性情很是温顺,必然不会摔着姑娘的。” 慕福春跟着看向他身后,果然是一匹高头矫健的大马,比她的矮脚马可不知道威风到哪里去了。 这马球会每人都是各自带着自己心爱的坐骑来的,她当时满心以为哥哥肯定会送她一匹英姿矫健的宝马,故而她就并没有自行再添置马匹。 所以她现在除了身边这匹矮脚马并无其他备选了,搞不好还真的骑着它过完整个马球会。 对于周七的提议,慕福春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意动。 “嗤~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勾搭我的人?”清冷的女声响起。 谢邀歪头盯着男人,口中不客气的话和脸上不屑的神情化作锋利的尖刺,让周七的眉头几乎在一瞬间便皱了起来。 “谢姑娘这是何意?小生不过是见慕姑娘似乎心有不快才提出此意,还请谢姑娘莫要对小生误会了才是。” 周七的眉头在蹙起一瞬后很快就舒展开,依旧一脸温和的对着二人开口,似乎对谢邀近乎侮辱性的话语并没有介怀,整个人还是一副温温润润的样子。 “谢姐姐,你误会了,周七公子只是好意而已。”慕福春也不由得开口为周七解释。 虽然周府的名声不太好听,但慕福春相信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而这个周七公子看着也并不是很坏的样子。 谢邀冷笑一声。 坏不坏不好说,她只知道,再让这个周七蹬鼻子上脸的接触慕福春,让这个本就心思单纯又好引诱的小肥妞动了芳心,哪怕看在她哥谢景琰的面子上,慕之行都能把她砍成八段。 想吃软饭没问题,但是对于这种一开始就是怀着不好的目的接近慕福春的男人,谢邀可不会容着他,毕竟他眼中的精明和算计都快溢出来了,也只有慕福春那个傻妞才会看不明白,还傻呵呵的同情人家。 “收起你那些小算盘。”谢邀睨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多纠缠。 “走了!” 谢邀说罢,一把提起还在呆愣中的慕福春,让她坐在自己身前,轻夹马腹离开了。 只剩下周七和慕之行送的那匹并不得自家妹妹喜爱的小矮马还在原地。 而那马貌似也真算有灵性,见谢邀把慕福春带走了,它无人牵引缰绳,自己也跟着谢邀的那匹马跑走了。 周七看着离去的二人,想起谢邀刚刚的话,一张温和的脸彻底没了伪装的心情。 她的人?莫不是二人还有什么磨镜之癖不成?! 不过就是看他家世不显,身份低微,瞧他不起罢了!等他事成!必将此辱百倍奉还!周七眉眼沉沉。 慕家权高势重,慕福春做为嫡长女更是金疙瘩中的金疙瘩。 虽然长相不算出彩,还有些丰腴,但性子单纯,母家又雄厚,日后嫁进来也不必担忧不好拿捏。 而且她还有一个如今仕途正好,算的上朝廷新贵的哥哥,若是能做他的妹夫,日后的前途必定是坦荡无忧。 但坏也就坏在这慕福春的哥哥慕之行对自家妹妹真是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若有他在的场合,但凡有人贸然靠近他妹妹五米之内,都会被他用骇人的死亡视线来回扫射八百遍。 如今这次好不容易慕之行没来,慕福春身边却出现了个谢邀! 这刚刚归家的镇国公府二小姐,圣上亲封的安平将军。 周七倒也不是没有眼馋过她的家世身份。 但只一眼,周七就知道这不是他能驾驭诱哄住的女人。 更何况还听闻她身怀巨力,武艺非凡!就连曾经的当朝太子都能说踹飞就踹飞,周七自问自己还是更加喜欢温顺单纯的女子,对于谢邀,哪怕她身份再尊贵,带来的好处再多,他也怕吃不消的,万一这女人以后一个不顺心就真敢弑夫呢。 所以慕福春自然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三哥娶了忠伯侯府家的嫡次女,他八弟也与工部侍郎的女儿订了亲。 他也定要挑选一个配得上他,家世更为优越的千金闺秀,如此父亲也才会更对他高看一眼。 周七想罢,阴沉沉的再看了二人离去的方向一眼,才跟着翻上马背,却是向着二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此事万不可操之过急,有耐心的猎手才能捕获到最多的猎物。 而万幸谢邀没在这里,她也没有那等子读心的神通,否则她第一件事就是先将这不仅痴心妄想还软饭硬吃的货暴打一顿再说。 这边谢邀带着慕福春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如今正对决的火热的一场马球赛场地旁。 打眼一看,场上对决的正是五公主陆菱歌和三公主陆然。 而她们的搭档也很有意思,分别是赤北的两位王子。 苏格里与五公主一组,而苏格察则是与三公主一起。 这倒是有意思了,谢邀望着场上纵横的四人 。 从前几日的除夕宴会上,很明显就能看出来两位王子之间的不合,而谢邀觉得这对应的两位公主之间怕也是暗流涌动。 赤北想与大夏朝联姻,自然是想求娶最有地位和尊荣的女子,好为自己的国家增加一分筹码的。 但不管公主们愿不愿意,显然皇帝还是在犹豫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一场马球会。 如今看这场上的情形,明显是五公主陆菱歌那一组更胜一筹,她身法凌厉,球风也充满了压迫感。 就算是二王子苏格察球技也不错,但奈何三公主陆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弱女子。 虽然在宫中也受过教习,但她委实不是个打马球的合格选手。 第182章 故伎 双臂无力,腰腹虚软。 就连有时候苏格察专门引给她的球都能被五公主陆菱歌再抢回去。 看着对面五公主陆菱歌嚣张不屑的神情和围在周围观看的人群隐晦又明显轻视的眼神,三公主陆然只感觉脸上热辣的感觉仿佛将要把她烹煮开了。 她其实并不想来参与这场马球赛,更何况还是和她一直不对付的五妹陆菱歌。 但奈何她只不过是个没有丝毫地位的公主,只有公主之名,无公主之实。 陆菱歌一以她母妃的安全威胁她,她便再不能动弹,只能任由她搓扁捏圆。 就像现在,哪怕再不甘愿,也得陪着她来打这一场自取其辱马球赛。 看着三公主因为被夺球而呆愣在原地,逐渐苍白起来的脸色。 “三公主,不用心急,我们还有机会。” 二王子苏格察气喘吁吁的驾着马走到陆然身边,俊秀阳光的面容加上坚定有力的语气,让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的陆然脸色稍稍好转了些。 倒是场下不少隐隐爱慕着这一位意气风发的小王子的闺秀,看着这一幕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 “三姐,你这球技苦练这么久,怎么还是没有些许长进?”陆菱歌成功抢了球打入了球门,心情良好的杵着长长的马球杆,看着陆然的表情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嘲笑。 陆然刚刚有所和缓的神情又迅速萎靡下去,她瘦弱的肩膀也不自觉地蜷缩着,整个人看着尤为可怜瑟缩。 “五公主何出此言,眼下赛事过半,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苏格察对着陆菱歌灿烂一笑,脸上的自信神情像是高悬于苍穹的太阳一般热烈。 “呵,你倒是自信的很,就不知道等一会输的一败涂地之后,还能不能张狂的起来了。” 立于陆菱歌身后几步的大王子苏格里对于自家王弟的台倒是拆的毫不留情。 就算是眼睛再瞎的人也看出来了,这两位王子怕是不合已久。 也是。 毕竟都不是一个娘生的。 不过自从苏格察在宴会上公然向皇帝求取大夏贵女后,这苏格里就更加对这个弟弟厌之入骨了。 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张好的皮相,就注定一辈子都只是个以色惑人的玩意儿罢了。 就算眼巴巴的选了那个三公主作为搭档,但是苏格里老早就得到了大妃那边为他调查出的情报。 这个三公主母妃出身低微,又无外家依靠,就算是皇宫中唯二的公主,也只不过比一些寻常官吏的千金名义上尊贵些罢了。 而他可是要娶真正尊荣无双的五公主的!苏格里看着为这个不受宠的三公主出头的苏格察,眼中更是鄙夷不已。 果然都是低贱出身,眼皮子也是浅的不行。 陆然看着眼前为自己说话的苏格察,一向恐惧与陆菱歌正面对上的心也仿佛有了一瞬间坚定的勇气。 她抬起眼,努力忽视自己已经有些脱力的手,认真的对面的陆菱歌二人开口:“是的,五妹比赛还没结束呢。” 听见这软包子难得说了句硬气话,陆菱歌收敛了笑容,眼底确实冷寒一片。 宫廷内长序有别,哪怕她再不愿意,不过就是比她多出生两年,她就得叫她一声皇姐! 或许陆然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很少明着称呼陆菱歌为五妹。 因为她知道陆菱歌不喜欢。 陆菱歌此时双眸微眯,冷冷的看着她,嘴角却扯出一抹笑意来。 中场休息结束,下半场的令旗挥下。 陆菱歌一骑绝尘,率先打马向着陆然冲了过去。 手上马球杆重重一挥,马球随着高速飞出。 苏格里见状也不甘示弱,跟着狠夹马腹,时刻注意着球的方向和位置。 而这边苏格察策马上前,险险将陆菱歌这一记狠球接住,转而将球带出二人的包围圈。 “三公主!接住!” 眼看着二人穷追不舍的追了上来,苏格察当机立断的将球传给了右前方的陆然。 而陆然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稳稳的将马球接了下来,随即不敢停歇的向着球门的方向跑去。 苏格察也在后面尽力的阻拦着追击的二人,不给他们去拦截陆然的机会。 随着小巧 的马球被陆然一路顺畅的一杆入洞,他们一直落后的积分也重新上涨起来。 陆然抬起潮红的小脸转头看向苏格察,对方含笑鼓励的笑容更让她信心满满。 然而不等她稍稍喘息,陆菱歌那边又已经重新发了球。 显然这次是真的惹怒了陆菱歌,她难得愿意与一直不屑的大王子苏格里配合。 苏格里的马寸步不离的跟着苏格察,不再给他任何机会再给陆然喂球。 而陆菱歌除却将马球牢牢掌控在自己杆下之外,竟还逐渐逼近试图追上她的陆然。 “就你这样的贱婢!也妄想与我称为姐妹?” 陆菱歌趁着间隙,毫不客气的对着陆然说出诛心之言。 陆然听着这话脸色白了白,却还是眼神坚定的伸出手中的马球杆,试图将球抢回来。 陆菱歌眼神一凌,手上使力一杆将陆然手中的球杆打落。 马球杆脱手,下一秒就被随之而来的马蹄踏成几段,彻底报废。 想与我争? 陆菱歌心中冷笑,一张娇美的脸此刻却像是淬满了毒汁。 她故作自己的球杆也被余力震落,重重的甩了出去。 而长长的马球杆掷出的方向正是满脸惊恐的三公主陆然。 所幸准头不太好,杆子砸中了陆然身下的马。 但骇人的是,马球杆的尾端尖锐部分直直的插入了马眼。 鲜血横流的同时,马儿也吃痛的嘶吼起来,整匹马狂躁的跃动起来。 坐在上面的陆然也跟着被晃动的稳不住身形。 她的骑术本就是平平,又受了刚刚的惊吓,更加制不住身下暴动起来的马。 马儿顶着头颅上深深插入眼眶的球杆,在场上四处横冲直撞着。 众人都被这一幕吓得呆住了,竟忘了要呼人赶快将还在马背上的陆然解救下来。 而苏格察眼见情形不对,想凑过去帮忙,却被苏格里制止住了。 苏格里看得出这五公主对三公主不满已久,如今让这三公主丢丢丑,让五公主出了气,也算是他提前讨好自家王妃了。 想着,苏格里拉住苏格察的手臂又用力了几分。 第183章 制住 陆然身下的马已经彻底疯魔起来,哪怕陆然用力的扯住缰绳也改变不了它的狂躁。 原本将马场围绕的水泄不通的人群霎时四散开来,生怕殃及了池鱼,只有零星的几个侍卫试图拦住横冲直撞的马。 而陆然早已被骇的面无血色,只能牢牢的把住缰绳,丝毫不敢松手,她知道,若是她被颠下了马,就很有可能会被发狂的马乱蹄踏死! “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废物还不赶快去救我三皇姐!” 陆菱歌故作发怒向周围呆愣住的人训斥道。 而因为加入了更多的人,反倒使本就疼痛不已的马更显焦躁,无惧仆从们落在身上试图制止的鞭子,更加扬蹄嘶鸣了起来。 陆菱歌看着远处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形状美好的唇微微勾起。。 最好是落下来被马蹄踩个半身不遂才好!免得一天天的总碍人眼。 陆菱歌似乎都能看到陆然那张总是畏畏缩缩的脸上出现绝望痛苦的神情时,身边一道人影却急速的向着一人一马奔驰而去。 女子脚步轻巧,灵活的穿过拥挤的人群,快速来到马身前,在旁人震惊的眼神中,一把将插入马眼中的尖锐球杆生生拔出! 滚烫的的马血洒落一地。 在马的痛苦的嘶鸣声出来之前,谢邀已经乘此机会一把扯过缰绳,将整匹高若五尺重逾百斤的生生拖停在原地。 马的前后蹄不住的乱刨着,妄图摆脱禁锢,却被谢邀用缰绳牵制着动弹不得。 “谢姐姐!” 慕福春担忧的叫喊出声,脚步也下意识的向前几步,想去帮谢邀。 “别过来。” 谢邀出声制止了慕福春自不量力的想法,她仍然紧紧把控着缰绳,一人一马紧张的对峙着,马眼被戳出一个血洞,温热的鲜血还顺着绷得紧紧的绳子流淌到了谢邀的手上,濡湿了她的护腕。 见疯马被谢邀以一己之力生生控制住了,一旁的人才急忙将陆然从马上扶下来。 见人已经安全下来了,谢邀便也再没有其他的顾虑了。 她刚松开手中牵制的缰绳,下一秒马的前蹄果然高高跃起,要将她踏于蹄下! 谢邀微收唇角,脚步跟着一跃,一双纤细的跟麻秆似的手臂却紧紧的锢住马脖子 “咔嗒。” 粗若水桶的马脖子折成一个扭曲的弧度,百斤重的马身重重的砸倒在地,溅起灰尘无数。 “这....\"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虽人群中不少人认出了谢邀,知道她武艺不凡,身怀神力! 但是亲眼见到这一幕, 还是充满了震撼感。 谢邀甩了甩手背上残留的血珠,踱步到死的凄惨的马身边。 “马眼赤红,血液浓稠。” “想必这药还下的不轻。” 谢邀蹲下查看了一下死不瞑目的马眼,马眼鼓出赤红,眼睑僵硬,死后马身的肌肉也是诡异的松软一片。 谢邀这话一出顿时让一旁的人群惊诧不已,这马竟然是被人下了药了?! 这可是皇家御马场啊!谁这么大胆敢如此行事。 要知道这三公主虽然不受宠,在皇宫中也是隐形人的状态,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上了皇家玉碟,名正言顺的公主啊。 这谋害公主,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啊! 一时之间,几个御马监负责马匹的小太监脸色都变了。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陆菱歌冷笑一声。 “这马是我送给三皇姐的,你这话意思是我要害她咯。”陆菱歌看着谢邀,眼中寒光闪闪。 谢邀纳闷的看向这个长得明艳娇美,却一脸骄纵的小公主,那球杆都明晃晃的冲着人去了,还搁这装无辜呢? “五公主恕罪,谢姐姐不是这个意思。”慕福春急忙从人群中挤出来,开口打着圆场。 这五公主一向在上京中跋扈惯了,惹上了就必定是要被针对的。 五公主又深受圣上宠爱,跟她公然唱反调,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况且陆然眼下除了受了些惊吓之外,也并无其他。 “那她是什么意思?”陆菱歌却不肯轻易的接下这个台阶。 本来陆然被救了下来就让她很不悦,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黄毛丫头还敢公然挑衅于她! 要不是看在镇国公府谢家的面子,早就直接让人拖下去乱棍打死了。 “早就听闻谢家小姐行事不羁,如今看来果然并非谣传,就是不知道这藐视皇家,不敬公主的风格又是从哪个蛮野人家学来的。” 看见陆菱歌脸上不悦的神情,她身旁的婢女跟着训斥出声。 她是陆菱歌身边的首席大宫女,自然也是最懂自家主子的心思的人。 “还请慎言!” 慕福春小脸瞬间变得冰冷,脸含怒气的看着说话的大宫女。 虽然她并不想直接得罪五公主,但是她更不能接受谢邀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嘲讽。 “慕小姐真是好大的威风!” “这是怎么了?” 陆菱歌冷声开口,跟她一同传出来还有另一道清越的女声。 众人跟着声音向后望,一袭青衣襦裙的王娅童缓缓走来,她依旧是只着素淡典雅的装扮,却独有一份清冷知性的意味。 而更令众人侧目的是她身旁跟着的男子,乌发墨衣,宽肩窄腰,一张俊美绝伦的脸配上睥睨天下的气势,宛若人间荷尔蒙般的存在。 男的高大俊美,女的也温婉端庄,一同缓步而来,如同佳偶天成般配。 “参见征北王殿下!”众人纷纷行礼,就连苏格里二人也恭敬的行以尊礼。 “皇叔....” 陆菱歌脸色一白。 第184章 紧张 “这里倒是热闹的紧,还恕娅童来晚了。” 王娅童行礼的姿势行云流水,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儿来,果然不愧为上京第一闺秀。 看见王娅童,五公主陆菱歌的脸色才稍稍好转些。 “哪里来的话,王家姐姐和皇叔来的刚好,正等着你们来热场子呢。” 陆菱歌亲切上前一步挽住王娅童的手臂,娇憨的开口道。 王娅童身份不低,又家学渊源,所以她叫的这一声姐姐,也并不算多逾矩。 “正是呢、如今场上胜负未分,正好等着殿下来裁决呢。” 几个眼力见儿不错的纷纷开口打着圆场,试图将刚刚的事情掩盖过去。 但那么大一匹死马倒在那里,陆然惊慌未定的脸色和谢邀手腕上沾染着的血还在温热的往下流淌着。 陆衍好看的眉头蹙了蹙,不顾身旁王娅童陡然难看起来的脸色向着谢邀走去。 “你做的?” 陆衍眉头紧皱,看着谢邀手腕上的血迹。 听见陆衍冷声的话,慕福春着急的为谢邀辩解:“殿下、谢姐姐只是想着救下三公主才会…..” 她生怕陆衍会因为谢邀得罪了五公主而引来斥责。 可没想到下一刻,陆衍就执起谢邀的手仔细探查,一双大手将谢邀的小手揉捏了遍。 慕福春:“!!!!!” 其余人:“???!!” 谢邀:“???” 见谢邀手腕上没有明显伤痕后,陆衍才又冷着脸放下她手。 “去将此事彻查!”他显然是听见了谢邀之前的话。 征北王的话一出,他身后的随从立即将死透的马尸抬下去刨尸,而是不是中毒,是不是有人有心暗害,想必很快就能有结论。 但比起是不是有人想害陆然这个无关轻重的透明公主,众人此刻的关注点显然更是在征北王陆衍和谢邀的身上。 这二人往日也不见有任何交集,为何今日看谢邀仿佛受伤了,征北王却如此紧张呢?还亲自上手为她查看! 莫不是他二人? 一时之间,隐晦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打转。 比起身旁陆菱歌听见要彻查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色,一直面色自若的王娅童水袖中的手却也攥的发白。 家中对她和征北王殿下的婚事是势在必得,就等皇帝松口择日为他选妃了。 她今日也是颇费了力气才装作偶遇的样子,成功与他一齐来到马场,也是想先提前宣誓主权。 她王娅童,是要成为征北王妃的女人。 但眼下殿下却对着谢家那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谢小姐另眼相待,还….还如此不顾男女大防! 王娅童心中闪过一丝危及到地位的恐慌。 可下一刻她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衍师从谢玖,对谢家后人态度亲切也是应该的,她不会就这么快就自乱了阵脚! 而在风暴中心的两人却一点没有外人想象中的暧昧。 陆衍高大的身影将谢邀的身影挡的严严实实,故而除了慕福春,其他人看不到谢邀脸上此刻呲牙咧嘴的神情。 * 钱福禄有发现?* 谢邀用嘴做着口型。 陆衍点点头。 * 明日静山寺下。* 顺便的,他还向谢邀的手中塞入了一样东西。 而直到马球会结束,谢邀才将那件东西拿出来。 是一个锦囊,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布满血渍的平安符。 而谢邀却在看到平安符的那一刻,平日里懒散闲适的眼神陡然间变得凌厉起来。 “谢姐姐?”慕福春看着宛如猎豹进入狩猎状态,身躯突然紧绷起来的谢邀疑惑的开口。 “我无事。”听见身边慕福春的声音,谢邀将那个平安符才又重新塞回袋子里。,只是眼中的锐气却依旧未散。 “谢姐姐,征北王今日…..”慕福春憋了一路了,还是没忍住的问出了口。 征北王陆衍向来冷情冷性,几乎不与朝中人来往,更何况是官家千金。 他自镇守边关以来,甚少回京,不知让上京多少千金望穿了眼睛。 如今却对谢邀颇有些不同,慕福春一边替谢邀高兴,一边却又觉得这未必是好事。 她自然不会觉得自家天下第一好的谢姐姐配不上征北王,只是京中闺秀爱慕殿下的不知凡凡。 若他一直是高悬于天上的月便罢了,大家都是可望不可及,也就没什么可比较的。 可是如今这清冷的月竟然罕见的下凡了,也愿意沾染这红尘俗世了,这可不就得掀起争端了嘛。 而谢邀丝毫不知道慕福春将陆衍比作天上的月,若知道定会啐上一口。 那小子就是满肚子阴谋诡计的毒舌大王好吧?! 而谢邀也知道今日陆衍突然来抓她的手定然是让这小妮子误会了:“他就是闲的慌,觉得我受伤,体内的天纲纯阳体就会精血暴乱。”毕竟当初的先战神谢玖就是这么死的。 实际上是想借着探伤的由头将东西和消息递给她。 说到这里谢邀还是想吐槽一下,这事儿找个侍卫来做也是一样的啊、害的她平白挨了几个闺秀的飞眼。 慕福春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她也是听过谢邀说过这个猜测的。 “那你以后还是别动力了,今日就算你不去,那么多侍卫仆从都在,三公主不会有事的。” 慕福春急忙担忧的说。 天纲纯阳体的副作用,姜暮烟那里还没有个结论,慕福春也不想谢邀再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去试了。 “知道了、小管家婆。” 谢邀揉了揉慕福春头上的发髻。 她没有告诉这小傻妞的是,当时在马场上,那马表现的异常,加上周围人比起营救更像是火上浇油的动作,谢邀就知道,这不过又是两个公主之间的龌龊罢了。 五公主深受圣宠,又一贯看不起三公主这个皇姐,动动小手段戏弄相比也是家常便饭了,就连场上其他人其实也是看的分明。 那根丢出去的马球杆就是五公主故意的! 可谁又敢明着说出去呢? 但那匹马被下了药,要将三公主陆然堕马的事,其中有没有五公主陆菱歌的手笔就不知道了。 不过谢邀觉得,那个看着明显被娇纵的都有些心理变态的五公主,怕是也不会做这种太过明显的蠢事,毕竟现在和赤北和亲当头,三公主死了的话,对她来说可并不算什么好事。 谢邀有些嗜睡的将头靠在马车壁上,思绪也跟着一起一伏的颠簸飘远了。 皇家龌龊她不管,只要别死在御林军管辖范围内就可以了。 今日若她不出手,让陆然死了。 恐怕马场上所有的御林军和司马监的人,都得跟着死。 而一旁的慕福春轻手轻脚的将马车内备着的毛毯展开,轻柔的盖在闭眼的谢邀身上。 她也没有告诉谢邀的是,在陆衍看见谢邀满手血淋淋的时候,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不是开玩笑。 而等他将谢邀一双手摸了遍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后,他耳后的霞色更是被一旁的慕福春捕捉个正着。 她不是小孩子了,更是看过戏本子里面的桥段。 所以这就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慕福春看着身侧没心没肺睡的鼻涕泡泡都流出来的谢邀,笑弯了一双眼睛。 第185章 下饭 一场好好的马球会,因为三公主的马受惊发狂而被迫中止。 赤北的两位王子也被专门的特使好生的送回了使馆。 而这边告别了使者后,苏格察也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站住!” 身后冷嗤的声音响起。 苏格察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可还是重新挂上笑容转身道:“大哥还有事吗?” 苏格里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走到苏格察的面前,伸出手指狠狠点在苏格察的胸口。 一边指摘还一边嘲讽开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这些日子里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若是坏了大计!我随时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丢下这句话,苏格里才转身离去,留下苏格察一个人留在原地, 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苏格察狭长的眼微微眯起。 那就拭目以待好了,我的好大哥。 * 在谢邀一觉睡醒以后,马车都已经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了大半个时辰了。 驾车的车夫见车厢里没个动静也不敢贸然掀帘,只好就这么干等着。 谢邀捏了捏慕福春睡的跟小猪似的脸蛋,成功将人弄醒后:“下车了~小懒猪。” 看外面的天色也是时候到了用晚膳了时候了。 而慕福春却拒绝了谢邀,邀请她一起回谢家的提议。 因为今天是休沐日,慕之行也难得会回家,她必须要回去找他算账! 谢邀看着慕福春摇摇晃晃离去的马车,想到慕福春今日因为那匹矮马受到的嘲笑,心底默默的为慕之行点了根蜡。 等到谢邀回到名姝院,美美的泡了个澡吃了点东西,正准备咸鱼躺的时候,却听小桃说今日难得国公爷和世子谢景琰都休沐,康秀郡主特意选的今天,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便饭。 谢邀:………早知道就先别急着吃饭了。 没办法,谢邀又只好换下就寝穿的又方便又软和的寝衣,穿上外裳,小桃还想给她上妆,坚定的被她拒绝了。 笑死!这些铅粉里面多毒啊!关键还卖的贼贵,还是只有贵族才用的起的东西。 谢邀表示,这种自己把自己弄死的贵族谁爱当谁当吧。 等一番折腾来到膳厅,康秀郡主他们、包括谢舒明都已经端坐在了座位上。 但谢邀丝毫没有让别人久等了的不好意思的感觉,坦然的走上前自然的坐在了谢景琰的旁边。 谢震业瞥了一眼谢邀沉声开口道:“既然都来了,就开宴吧。” 婢女们轻手轻脚的将一道道美食佳肴用被密封好的食盒提了上来。 不得不说,镇国公府的厨子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合她的心意。 谢邀埋着脑袋吃的飞快,几乎都不见她吞咽的动作,她碗中的饭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谢家的其余人都不是大胃口,所以谢家厨子做的菜都不算是很大份量的那种,在精不在多嘛。 等到谢邀猛然发现她最爱的小鸡腿竟然只孤零零的剩下一个的时候,她轮廓酷似猫儿似的瞳孔微缩。 她手腕刚微动,那只鸡腿就被一双筷子夹了起来。 鸡腿! 我的小鸡腿! 谢邀嘴边吃出一圈油汪汪的痕迹,可眼神却一直跟随着那只孤品鸡腿。 直到那双筷子将鸡腿不稳的落入谢邀的碗里。 谢邀看着突然给她夹菜的谢舒明欣慰脸,果然、熊孩子从良什么的,还是可爱的! 而谢舒明也发现了谢邀赞赏的目光,一向臭屁的小魔王也陡然红了耳朵。 他才不是因为上次她抱了他才这样的! 都是因为她太瘦了!若再不养胖点,别人肯定会以为他们对她不好呢! 哼!就是这样! 谢舒明避开谢邀的目光,也跟着埋头吃起饭来,他也要吃多一点,快点长大!快点跟着父亲大哥学武艺! 以后才不会….再像那个雪夜一样,看着熟悉疼爱自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懦弱的无能为力。 谢家的人都算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虽没有明确的家训要食不言,但是家宴上除了碗碟的碰撞声便再无其他的声音。 一直坐在上首只用了一点点鸡汤的康秀郡主没有发现手边自己小儿子的异样,她只是用余光自以为很隐晦的打量着谢邀。 看见谢舒明给谢邀夹了根鸡腿,谢景琰也贴心的为她盛了碗汤。 这些谢邀都没有拒绝,反而还对着谢景琰流露出撒娇般的笑容的时候。 康秀郡主握着汤勺的手还是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她心中的念头在反复交错,她想,她们是拥有血缘关系的亲母女不是吗?母女之间,又有什么不可消磨的隔阂呢。 康秀郡主放下勺子,也拿起公筷夹起一块离谢邀最远的糖醋排骨,轻柔的放到谢邀的碗里。 “哐当~” 谢邀猛然放下碗。 康秀郡主也蓦然苍白了脸色。 谢震业皱了皱眉,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对上自家长子眼中不赞同的神色,还是沉默下去,他在这个家中也多是沉默如山的。 谢舒明一口排骨也卡在嘴里不上不下,眼珠子在二人间来回的打转。 他想,若是当初没有认错人,他们能早点把真正的二姐找回来,是不是又是另一番画面呢。 这下子桌子上更是连碗碟碰撞声都没了,只剩下沉默。 谢邀无辜的眨眨眼。 不是! 她就是单纯吃饱了啊! 她发誓不是故意针对康秀郡主这个原身的亲娘啊! 说实话,之前因为她偏心白睬馨她心里是有点不得劲儿,但后来她知道这里面多半有中二病捣的鬼后,她就也能理解了。 不过理解不代表能原谅啊,毕竟康秀郡主之前眼里的嫌弃都能溢出来了。 她没那么缺爱也没那么贱。 不过…. 谢邀看着碗里那块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浪费食物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谢邀点头离开了下了桌。 空留一装饭的空钵和桌子上所剩无几的空盘。 只留那块香的很诱人的糖醋排骨还是孤零零的躺在饭碗里。 “我也吃好了!” 谢舒明嘴里还鼓鼓囊囊的塞着饭菜,含糊不清的边起身边说道。 不得不说,看着二姐吃饭是真的下饭呐! 今天给他都吃撑了都!他必须再去练武场跑十圈才行! 第186章 玩脱了 该走的人都走了。 偌大的圆桌上就只剩下康秀郡主和谢震业二人。 康秀郡主惨白着神色。 如今的她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因为她的识人不清,让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奶嬷嬷惨死。 她何尝不觉得催心食肝的的痛! 亲生骨肉分离数年,如今却宛如仇人般的漠视于她。 就连自己的长子幼子也对她有着淡淡的埋怨。 谢震业低头正好瞧见康秀郡主眼底的哀戚,轻轻的揽过她的肩,让她能有个依靠。 “幺幺她有心结是正常的,我们要给她时间。” 谢震业努力组织着语言宽慰妻子。 其实他也不知道再如何跟谢邀相处,只是他能隐约明白她的委屈。 但面对妻子,他也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他就像小大部分家庭中沉默寡言的丈夫与父亲一样,只会默默的给予这个家支持。 康秀郡主靠在丈夫怀里,轻轻的叹息从她口中逸出。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哪怕她心中早就有了悔意,早就明白当初是她做错了,想现在就能对谢邀有所弥补。 可那个孩子的心…. 怕是再也不会接纳她了。 康秀郡主轻轻闭眼。 眼眸中的一滴泪此时才悄然滑落脸颊,落入谢震业的衣襟中,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 “呼呼!” “呼呼~” 宽敞的府中练武场内。 谢舒明倒腾着两条小短腿绕着场地一圈一圈的跑着,很快白嫩的额头上就冒出了细密的小汗珠。 其实父亲对他和大哥的管教一向严格,他空时也会督促他们习武用功。 只是不像大哥的刻苦,他占了年纪小的便宜,加上母亲也偏疼他一点。 他自小就不算特别上进,哪怕是大将军的孩子,他对习武的上心程度也是平平。 更是背着父亲不知道逃了多少武学师傅的课。 可如今,他有了想要能保护家人的信念,想好好学好武艺了,却发现自己早年打下的基础早就变成小肚子上一块块白嫩的肉了。 如今就才跑了两圈就累的他气喘吁吁了! 谢舒明还是坚持不住了,抖着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汗水颗颗滑落,有些沁入了他的眼睛,渍的他眼睛生疼,让他忍不住要拿手去揉。 “你这样是没效果的。” 什么? 谢舒明转头,正好看见缓缓踱步而来的谢邀。 “…..姐…你也来消食啊” 谢舒明红着脸嚅嗫着开口道,不知道是因为被谢邀发现了他偷偷努力,还是因为他那声不好意思喊出口的二姐。 “你这样干跑,就算跑死了也只是一只强壮些的牛蛙罢了。” 谢邀瞥了一眼小家伙脑门上的汗。 而且饭后不宜剧烈运动,小心肠梗阻。 牛蛙? 牛蛙是什么?谢舒明疑惑脸。 不过他很聪明,知道谢邀应该说他跑起步来像是青蛙的的一种吧。 谢舒明没有泄气,反而一脸认真的向谢邀开口:“那你能指点我吗?” “我也想像大哥和你一样,拥有保护自己和别人的力量!” 谢舒明握住小拳头。 明明面容还稚嫩,神色却很坚定。 而谢邀却是被他最后一句话微微触动了分毫。 其实她进入那个地方的时候,跟谢舒明这个小鬼也差不多年纪大。 虽然很苦很累,甚至都不算是人过的日子。 但她起码拥有了保护自己的力量。 “好!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指点你几招吧,” 谢邀挑挑眉。 “打我。” 谢邀淡淡的朝他开口。 谢舒明怔愣了一瞬,但很快明白谢邀想试试他,于是握紧小拳头猛的向谢邀冲了过去。 然后被谢邀一脚就给卷倒了。 谢舒明不服气,拍拍身上粘上的灰尘又向着高出他一个半头的谢邀冲去。 于是他又被卷倒了。 被卷倒,爬起来,又被卷倒。 但这次的谢舒明倒像是只打不死的小强似乎的,不管谢邀轻而易举的击败他多少次,他都能再爬起来。 谢邀很欣赏这种精神,但是! “当你面对一个比你强大很多倍的对手的时候,你要做的不是愚蠢的一次又一次的去硬碰硬。” 谢邀一根手指仅仅是点在谢舒明的脑门上就死死压制住了他的动作。 “你有脑子,它不是摆设!在敌我双方实力过于悬殊的时候,你应该做的是先仔细观察对方,不放过一丝微小的细节。” “蝼蚁尚可食象,你要找出他们的弱点方才能一击毙命!” 谢邀敲敲他的脑门。 当然这是应对你死我活的局面!其余的时候…… ————当然是有多远跑多远啦,毕竟杀手的命也是命啊。 而听完谢邀的侃侃而谈的经验之谈后。 谢舒明低头陷入沉思。 细节吗? 谢邀刚收回制住谢舒明的手,就看他又跟头小牛似的直冲冲而来。 她下意识的又要将他一脚卷倒,却见他小小的身体快速的蜷缩,躲过又一次扑街的命运。 甚至还顺着她的力转而死死的扒在她的腿上,下一秒他就张开一口长着短短乳牙的嘴巴,狠狠一口啃在了她腿上。 谢邀:“………….” 嗷嗷嗷嗷哦疼疼疼疼~ 将熊孩子从腿上扯下来,谢邀没好气的瞪着谢舒明:“你倒是会钻机灵。”还好倒是很快松了口。 这给她咬的一激灵。 “二姐!我没咬坏你吧?” 谢舒明看见谢邀喊疼,也紧张的皱起一张包子脸。 他当时就想着要找破绽,恍惚间就下了嘴! 谢邀此时却收起了脸上的痛色,弯腰认真的拍了拍小孩哥的肩膀夸赞他:“干得好!以后面对这种情况就得这么干知道吗?!” 哪怕杀不死对方,也能撕扯下对方一大块血肉来。 再认识认识人体中重要的血管穴位,运气好咬中大动脉,就能让对方不出数秒就失血过多而死。 谢舒明狠狠的点了点头。 谢邀的这一课对他来说记忆深刻! 下一刻! “呕~” 谢舒明面色痛苦的捂着肚子,口中将中午才吃进去的饭菜哗啦啦的吐了一地。 谢邀傻眼了! 这不会是让她刚刚卷出个好歹来吧! 来不及嫌弃谢舒明吐的她满身都是秽物,谢邀一把夹起谢舒明就是迎风跑! 救命!!快来人! 熊孩子可别死她手上啊!! 第187章 赴约 好一阵兵荒马乱后,直到得到姜暮烟确定的回复,谢舒明真的只是因为饭后剧烈运动,一时引起的肠胃不适后,谢邀才暗暗的松下一口气来。 她就说她还是有做大夫的潜质吧!说了饭后不能剧烈运动! 还好没真的发展到更严重的肠梗阻,毕竟这小祖宗还是个小豆丁,真出了什么事情她自己也过意不去。 嘱托姜暮烟帮着自己好好照顾谢舒明后,谢邀才趁着夜色来到了熟悉的静山寺外。 夜晚的半山寺庙一别白日的古朴肃穆,在绰约的山林遮掩下,竟然无端显出几分邪性来。 “小姐,您真的不要奴婢跟着上去吗?”小桃一脸的忧心忡忡。 上次谢邀就没让她跟着,这次好不容易她死皮赖脸的求着跟来了,却还是得了一个在山下等候接应的令。 “没什么大事,用不着那副我要去赴死的丑样子。” 谢邀看见小桃的表情就头痛,这小丫头这才习武几天,就真以为自己是能一打十的高手了? 陆衍能叫她过来,想必也是有了什么不同的发现,不是直接派兵,想来里面还是有猫腻罢了。 小桃跟着去,她还得分心保护她,太麻烦! 而这一次,谢邀却是在上山还没多久的时候,就碰见了正在一个石阶上等候多时的陆衍。 他面容冷淡,月色之下清携挺拔的身影卓然而立,墨发白衣,头上只有一根素色的发带,却更显如同谪仙般遗世清冷。 而谢邀虽然也被男人那张惊人的帅脸惊艳了一瞬,但是她还是没忍住暗自吐槽。 这大半夜的,这一身白袍!骚包是骚包。 但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男版伽椰子呢。 “你来了。” 陆衍转身,夜风微微吹乱他的发梢,可能是错觉吧,谢邀竟然在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不自在的感觉,但她也没多想。 “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谢邀上前几步,总不可能大半夜叫她来吹冷风的吧。 “你跟我来。”陆衍点头示意谢邀。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穿过郁郁葱葱的草丛,脚步一转走入了一个正路旁隐秘的小径。 谢邀回首,这上静山寺的路虽然陡峭,但是明面上却看着只有那一条路,那么此时这条小径又是是怎么存在的呢,它又通向静山寺的什么地方呢? 一路上除了谢邀心中盘旋的念头,只有一路上的虫鸣鸟叫的声音相伴。 “到了。” 陆衍狭长好看的眼眸危险的眯起看向眼前极其狭窄,但勉强能通人的洞口。 谢邀脚步一刹,自己险些撞上男人宽厚的肩胛。 “你确定这能通向静山寺?而不是哪条野狗刨的狗洞?” 谢邀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脸上写满了怀疑。 主要是那个洞口看着真的很粗糙,虽然一眼看不着底,但是。。。。 谢邀没讲完的话堵在了陆衍突然蜷起冷白手指蜻蜓点水般敲在自己额角的动作。 “这个地方是钱福禄传来的信息里所提到的。” 所以是真是假还需要验证。 还有。 陆衍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野狗一般不刨洞,只有人才会刨狗洞。” ??? 谢邀猛然转头,目光如炬盯着面前的男人,她怀疑这人在内涵她什么! 但陆衍避开了她的眼光,径自走到洞前查看起来。 “有流动的风!” 陆衍站在漆黑的洞前闭眼感受了两息,便肯定的开口。 谢邀跟着走上前,伸手一探,果然有着细小的气流。 “您先上?”谢邀挑眉看向陆衍。 陆衍瞥了满脸看好戏的谢邀,知道她在嘲笑自己上一秒还调侃她在怡红院的后院钻过狗洞被他看见后,现在又要自己去进这不是狗洞却类似狗洞的地方了。 但陆衍并没有拒绝谢邀让他打头阵的这个提议。 周边村子失踪孩童的数量虽然没有再增加了,但他派出的人经过细查发现,在十几年前,这些村庄毗邻的村落间也曾有一段时间大规模的丢过孩子。 也多是两三岁到七八岁的区间。 这些村庄面上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他们就坐落在静山寺的山脚下或周围,深受寺庙佛法熏陶,对静山寺也比较推崇,家中有什么不顺遂或者难事也多半是来静山寺祈福祷愿。 加上钱福禄在信中所说的不对劲的地方,若这一切都跟静山寺脱不了关系的话,那么这将是一张部署了十几年之久的惊天大网! 所以,陆衍在思考两秒自己为什么今天要穿这显色的白色锦袍后,还是一头扎进了暗道之中。 见陆衍没什么迟疑的就进去了,谢邀也跟着脚步一跨进去了。 狭小的暗道内,刚开始几乎只能摩梭匍匐着前进,也不见任何光亮,几乎是能将幽闭恐惧患者生生逼疯的程度。 但后来随着通道越来越宽敞,前方洞口也渐渐有了光亮。 二人从半人高的出口跳出来,但谢邀下一刻就腿发软的趔趄了一下! 还好身旁的陆衍一把扶住她的身子,才没让她一屁股跌坐下去。 谢邀脸上表情痛苦。 挖槽! 蜷着太久,腿麻了! 谢邀缓了两息麻劲儿过去了才好些,而陆衍也极其自然的将扶在谢邀肩上的手收回。 而谢邀压根就没发现陆衍曾经扶过她的肩膀,因为她的精力刚刚都用在对抗麻劲儿上去了。 二人观察眼前的地方。 从极其狭小的通道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石洞! 石洞极大,并且拥有着极其多的分化洞口,看着四通八达,每一个洞口处却又用不同的彩色旗子标注着,仿佛有什么不同的含义。 谢邀走上前,抚摸了一下石洞墙壁上被凿刻的凹凸不平的石痕。 很好!这是又摸到老巢了! 这里果然跟禹州那个地下庄园的魔窟脱不了关系! 谢邀眼角染上冷意! 又将放在胸口处的东西捂了捂。 而身旁的陆衍则也是皱着眉,钱福禄的消息上所说这个暗道直接通向静山寺内部,可没说这里还是个巨大石窟,而显然里面有几十处洞口,就代表有几十条不同的路! 而钱福禄说自己也会来接应,可直到现在也不见人影,渐渐的陆衍如玉的脸庞染上一丝凝重。 下一秒! 第188章 中招 从石窟上方的缝隙之中,陡然掉出一张大网,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细针利箭向着二人射来! 小心! 陆衍眉头一皱,刚想拉着谢邀退开,眼角余光就看见谢邀已经早已经迅捷的躲开老远。 猝不及防之下,哪怕陆衍身手不凡但还是避免不了手臂被几根细如毫发的针扎入,躲过大网和一波暗器后,陆衍面不改色的拔掉这些小针。 而谢邀则是早会躲入了一旁的洞口之中藏的好好的,倒是避免了被扎成一只人形刺猬。 但是很可惜,这是个死洞,里面并没有其他出口只有厚厚的墙壁。 “两位既然来了,何不留下来让咱家尽尽地主之谊呢!”阴柔黏腻的尖细男声响起,随着而来的是从不同洞口涌出的守卫。 谢邀探出头,领头的是两个男人。 一个长相阴柔,分明是个男人喉上都还有着粗糙的喉结,头上却簪着朵艳丽夺目的红花,看着阴邪又怪异。 而另一个是个身高九尺,面露凶光的壮汉! 呀!有老朋友了!谢邀挑挑眉。 而此时,那个阴柔长相的男子也发现了洞口探头探脑的谢邀,待看见谢邀的脸时候,他戏谑的瞳孔却微不可见的一缩,心中也浮现出奇怪的感觉。 这女子怎么好像哪里见过似的,面容为何如此熟悉? 然而来不及等他细想,身旁的壮汉已然高声开口:“听闻阁下隶属于京兆尹旗下,就是不知道大人这三更半夜来我们这偏僻荒山做什么。” 陆衍冷着脸,微微绷紧着弧度锐利的下颌:“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如今想来,他们算是中了这守株待兔的计了。 谢邀听着壮汉的话也大概明白了,这钱福禄果然是个靠不住的! 看来这是没两下就把他们吐的干干净净的了!就连他们是京兆尹的人都告诉他们了。 “哈哈哈!你们倒是查的深,竟能查到我们这里来!” 随后,壮汉的一个眼神,被打的宛若死狗一般的钱福禄被两人架着拖了出来。 原本白嫩的肌肤被鞭子抽的道道血痕,双眼紧闭,嘴角还流着血水与口水的不明分泌物。 “你们算是煞费心机了,竟能策反寺中之人,为你们打探消息,可惜了!”壮汉大笑。 可惜这胖和尚行事拙劣的很,没多久就被他发现了部队加强,严刑拷打之下果然有问题! “哪里跟他们费这么多口舌!”阴柔男人冷哼出声,他被壮汉断了思绪也就没再细究,只是一个眼神,周围的众多守卫便手中举着大刀向着两人冲去。 陆衍眉眼冷峻,劲瘦的身躯绷紧,率先一脚踹翻冲来的一人,哪怕手中没有武器,旁人依旧轻易奈何不得他,在几十人围攻之下,也能不落下风。 眼看着这是个难缠的,不少人竟然调转冲向石洞中的谢邀。 这女子是男人的同伙,看着还瘦瘦小小的,想必一只手就能给她捏死了,等擒住了这个,再用她威胁她的同伴! 看着几人向她挥舞霍霍大刀而来,谢邀赶忙伸出尔康手! “等等!”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谢邀抬起鼻孔。 被她一时气势喝令住的喽啰们也面面相觑,什么人? 而身后的壮汉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陆衍一边一掌抽飞了一人,一边分着心注意着谢邀那边的情况,听见她大声喧喝着,不由得额角又跳了跳了,想必又要搬出他是京兆尹小舅子之类的话来狐假虎威了。 “我可是上京镇国公府的二小姐!我爹是谁你们知道吧?” “我娘是谁你们知道吧?\" “我哥是谁你们知道吧?” 谢邀这纨绔二代的语气将几人问懵住了,大夏战神谢家这谁不知道!但没人想到谢家二小姐就是这看着瘦瘦小小的女子,更没想到她明晃晃的就说出来了! “知道姑奶奶的来头还不快束手就擒!若让我家里人知道了,定要请示圣上派兵踏平你们这静山寺!” 谢邀语气不屑的开口威胁。 “哦?倒是不知姑娘竟是如此来头。”阴柔男人听闻眼底倒是愈加晦涩。 “上!” 一声令下!喽罗们比之前更疯狂的向着谢邀而去,甚至连陆衍那边因为被分担了火力而轻松不少! “再等等!”眼看着又要被围攻,谢邀闭着眼大吼。 “谢姑娘又有何事呢?”阴柔男子脸上彻底没了笑意,今日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二人就这么安然无恙的出去! “我打不过,我投降!” 谢邀双手举过头顶。 谢邀这猝不及防的一招,倒是让阴柔男人和壮汉都愣了愣。 怎么还没打就认输了? 毕竟上一秒谢邀还叫嚣着自己可是上京谢家的人,这一秒就如此识时务的投降了! 但不管怎么样,阴柔男人冷笑开口:“去给我把她捆上!” 很快就有人拿来了捆年猪似的粗麻绳将谢邀牢牢捆住,不让她有丝毫的脱困可能,谢邀也不挣扎,由着他们捆。 看着陆衍那边衣诀翻飞还在一掌一个小朋友,谢邀还苦口婆心的帮着劝解道:“双拳难敌死手!你也别挣扎了,咱俩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他们射出的细针上有毒,他们压根一开始就要留下我们的命,你也别再用内力压制了,抗不过的。” 谢邀认命似的低头。 不然凭借陆衍平日的身手,就这么几个小喽啰,还不值当他费这么长的时间。 谢邀这没骨气的话,让本就气血翻涌的陆衍更是一口鲜血喷出,直直的喷上了面前一个喽啰的脸,将脸染的通红可怖。 吐完血的陆衍眼前阵阵发黑,是毒发作了! 此时的喽啰们见状一拥而上,照着谢邀的待遇,也将陆衍捆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比起谢邀的粗麻绳,捆着陆衍用的是同样粗大的铁链,更难挣脱也更重! 捆好后两人被丢在一处,陆衍因为中毒的原因已经昏迷了过去。 而谢邀因为躲的快倒是没被毒针扎到,不过在一个喽啰冲上来给她补了一针后,谢邀随之也昏迷了过去。 她眼前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则是阴柔男人和壮汉两人转身看向某一个方向,躬身行礼的模样。 第189章 带走 “醒醒!” “醒醒!!” 男人白玉似的脸被一双瘦乎乎的爪子捏起又放下,在原本无瑕的俊脸上蹭出许多黑印来。 陆衍好看的眉眼皱了皱,大脑混沌了片刻才清醒过来。 “唔~” 他身上还捆着厚重的锁链,连坐起来都很艰难,谢邀只好把住他的身子,强行给提拉了起来。 “能捡回一条小命不错了,你还是安心待着吧。” 谢邀撇撇嘴,靠在地牢的墙上。 这里应该是石窟中的一处,专门被他们划分出来做牢房的。 但看得出这里其实没什么人光顾,就连地上铺就杂乱的干稻草,都结满了蛛网,灰尘更是有一指厚。 陆衍看了眼被谢邀身边震断成好几节的麻绳:“你为什么要自曝身份。” 挑明了是谢家的人,对他们而言是更危险的事,就比如现在虽然看着没什么人监视他们,但是以陆衍的耳力,外面至少有不下百人在巡逻看护守他们这个牢房。 谢邀手中把玩着一根干瘪的稻杆,将其反复的折断直至碎成渣状。 “这个地方能盘踞在此处多年,明面上还有静山寺这种名寺做掩护,背后没什么势力我是打死不信的!” “况且,就是因为我说了我是谢家人,我们才能有更重的筹码,不然早就被两刀砍了扔下山崖喂野兽了。” 谢邀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你也别装了,你根本就没有中毒对吧。” 虽然那口血喷的结结实实,但谢邀一摸上他的脉象就知道,他根本就没有事。 见被谢邀戳破,陆衍索性也就不再扮虚弱了。 这里虽然外面守卫森严,估摸着就连只多余的苍蝇也飞不进来,但是偌大的地牢里,目前就关了他们二人。 “皇族众人,自幼便会服用秘药,百毒不侵。” “在收到钱福禄的书信时,我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完全不像他之前敷衍了事的口气。” “所以你就将计就计?”谢邀瞥了他一眼。 “如今被俘不要紧,他们还不敢动谢家,我们暂时性命无虞。”陆衍沉吟。 “这倒是。”谢邀点头。 “就看他们想要利用我们做什么了。”谢邀缓缓勾起嘴角,随后一口气将手中碎成渣渣的稻草杆全部吹落。 …. 牢房内不见半点阳光,只有走廊外一点点微弱的烛火晃动着。 谢邀坐在唯一还算干净点的稻草上,背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而一旁的陆衍虽然形容狼狈,就连一贯光洁的鬓角都因为之前谢邀的拉扯松下几缕发来,但这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像是暂时落于囹圄的白鹤,高洁又让人不敢侵犯。 “来人了!” 谢邀闭着眼扯了下身旁的陆衍。 行动间袖子带动了铁链,直给他扯个趔趄。 果然,没多久就是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为首的壮汉带着一群乌泱泱的守卫来到二人的牢房前。 看见谢邀身侧被震断的绳索,壮汉也只是眼底发紧,神色却并不见奇怪。 “将人带出来!”壮汉沉声开口。 “哎!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谢邀低头出了牢房,拒绝了守卫的钳制,表示自己会乖乖跟着走。 而陆衍显然就没有谢邀这样礼貌的待遇,守卫们显然看他很不爽,一直粗鲁的推搡着他走。 穿过九曲回廊的路线,谢邀二人被带到了一个密室前。 壮汉似乎已经对谢邀二人的下场胸有成竹了,不仅不蒙上二人的双眼,就连打开密室的步骤也直直的做给他们看。 只见他向着墙壁上挂着的简陋烛台左转转右转转,轰隆一声,原本平坦无物的墙面便自动分离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密室。 而空旷的密室内,正有一个身型瘦小却头戴诡异面具的男人等着他们。 “圣公!人已带到。” 壮汉躬身恭敬的向人行礼道,姿态卑微的就像是一条狗。 男人微微点头,壮汉等人便自觉的纷纷退了出去,密室中便只余三人。 谢邀看着众人乖乖退了出去,转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奇怪的面具人。 如今就她们三个,她可是没被绑着的,就算这面具人对自己颇有自信,但陆衍既然没中毒,挣脱束缚也不过几息而已。 这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安平将军谢邀,果然是天生神力啊!” 雌雄莫辨的嗓音从厚重的面具下传出来。 谢邀一点也不惊讶他知道自己的底细,毕竟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你知道是我,那还不赶快放了我们?”谢邀抖动着足尖,闲适的就像是来度假的。 可面具人却猝然笑出了声:“两位既颇费苦心的入了这儿。又何必再跟我演戏呢。” “相必征北王殿下的大军,此时已经兵临山下了吧。” 此时,陆衍低垂着的眼底陡然发紧,就连一直背在身后的手都悄然的攥住了身上的铁链。 谢邀的神色却未变,一双清凌凌的眼仍然紧盯着面具人的脸:“阁下既然知道我们的目的,何不一开始就对我们痛下杀手,或是———-弃车保帅呢。” 面具人听完谢邀的话,面具下的双眼弯起:“看来谢小姐已经发现什么了呢。” “但是很可惜,我既不会杀你们,也不会帮你们,我引你们来,只是想与二位合作罢了。” “合作?”谢邀噙着淡笑。 “你是这里的分部管事儿的?禹州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谢邀一开始会来这里,也正是因为陆衍替钱福禄转赠的那个破旧荷包。 荷包的料子用的实在不算好,在不知被什么浸染过后更加分辨不出款式和图案,可有一角谢邀记得很清楚。 这是囡囡的东西。 这还是当初刘王氏还跟她同路时,就曾给她说过的趣事。 她和丈夫暂时还只得了这一个女儿,自然万分疼爱着,可这囡囡不知怎的某天就有了个怪毛病。 每到三更夜半的时候总喜欢躲到灶洞里去睡,醒来后又全然不记得了。 这将第二日起来烧火做饭的刘王氏吓得不轻,赶忙又是请大夫又是拜高僧。 不知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后来还是听了一个土方子,说是小女孩的命格本来就薄,更容易被邪祟染身。 所以在成年之前,不能用自己的真八字,得去求个假的。 至于自己的真八字,得用朱红色的纸写上,再用黄纸包了,贴身戴在孩子身上,到成年嫁人那天方可取下。 第190章 骗局 如今破旧的荷包烂了个大洞,里面写着生辰八字的黄纸也不见踪影。 但谢邀知道,这东西不会莫名从禹州跑来这里。 当初她看见那半块黑饼和那锅肉汤,本以为小女孩已经被那老头烹煮了,但现在看来,囡囡很有可能还没死,并且,这面具人还知道她在意这个! “不知二位可想过长生?” 面具人并不急着解答谢邀的问题,只是慢悠悠的背过身去抛出这么个问题。 “世人皆是肉体凡胎,就算是内家高手,也只不过比常人体质强健些罢了,长生不老这种事,无非就是痴心妄想。” 陆衍冷哼出声。 “天地初开,女娲造人,用天池之水,息土为身,方才造就这万物主宰——-人。” “人的诞生,终结了荒芜混沌的世界,成为了整片大陆的主宰,据说在上古时期的元人,与神根本没什么分别!” “他们不会老不会死,更不会生病!他们与天同寿!” 面具人突然神情激愤道:“可后来人生七情六欲,爱恨嗔、怨憎会!是这些欲望玷污了我们纯净的躯体” “可我们每一个人,在初初诞生之时,体内都还残存一丝天地之气,只要收集到足够多的先天之气,就能洗清浊体,羽化成神!” “所以你就绑走了那些小孩子,用来炼长生不老的丹药了?” 谢邀满脸的匪夷所思,她知道古代封建,更不会拿人命当一回事,君不见始皇帝当年也是为了长生而穷尽心血吗。 但是这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禹州当初丢失了那么多孩子,如今这静山寺也是他们的窝点,那在这辽阔的大夏,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同样的地方。 “你的背后到底是谁!那些孩子又在哪里!” 谢邀脚步微动,几乎看不见残影,转眼就死死的掐住了面前面具人的脖子。 巨大的力道遏制着男人的喉骨,可面具人却不怒反笑。 “谢将军先别急着动怒呀,我说了我是来跟你们合作的。” “谢邀。” 陆衍不知何时也挣脱了身上的铁链,伸出手拍了拍谢邀的肩膀,示意她放手。 “那先生如此藏头露尾可不是想要合作的样子。” 陆衍开口。 “殿下不用激我,我既然费了这一番功夫将你们引来,又不曾惊动旁人,便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面具人捂着被掐的晦涩的嗓子开口道。 “那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谢邀蹲下身与他对视。 “想我们加入你这场长生不老的骗局之中?” “不!”面具人猛然抬起头。 “我要你们摧毁这里,连同我一起!” ….. “你怎的来了?”阴柔男人放下手中的柳叶小刀看向壮汉。 “你这是在做什么?” 壮汉没有回答他的话。 脏污的牢房内,钱福禄被吊着四肢,上半身赤裸,下半身也只有一条牛犊护体。 他虽然被用了刑,但是也没多重,毕竟他的骨气委实不算硬气。 阴柔男人拍了拍钱福禄白嫩嫩的肚皮:“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好歹是符合时辰的童子,拾辍拾辍也能交差。” “那位又加量了?”壮汉皱眉。 第191章 错愕 钱福禄似乎也是被阴柔男人这不轻的两下拍醒了,他缓缓睁开眼,又差点被吓厥过去! “好。。。好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您就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钱福禄哆嗦着,要不是手被吊着,就差跪地求饶了。 “害怕什么!能被选作祭品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阴柔男人看不惯钱福禄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子,不由得厉声喝道! 钱福禄不敢顶嘴,可内心已经将谢邀和陆衍二人骂的狗血淋头了。 都怪这两个人! 要不是他们非要让他当这个什么老什子卧底!他现在应该还舒舒服服的呆在自己的小楼里,研制自己的丹药,哪里会是现在,不仅被抓了用刑不说,如今还要被开膛破肚当祭品了! 想到这里钱福禄不由得悲从心来,爹啊!娘啊!大舅姥姥啊!孩儿今日就要葬身在此处了,来年您记得来孩儿的坟上多烧点纸钱和硫磺啊~ 他不想死了还去地府受罪! “真是没出息!” 阴柔男人看着钱福禄那副欲哭无泪的肥脸,重新拿起来刀锋雪白的柳叶刀,原本之前的祭童都是先行麻醉后再行取气,但估摸着这人年纪大了,虽然出生时辰难得,但是也不一定能被挑上。 于是阴柔男人也不打算再费事给他用什么麻沸汤了,就这么打算活体开膛! 眼睁睁看着那刀离自己也越来越近,钱福禄都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上面传过来的丝丝寒意,他知道所有求饶的话都没用了,他只能死死的闭上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牙关打颤。 “大人!” 牢房外传来下属通报的声音。 阴柔男人下意识的侧过头,可下一刻脖颈就传来一阵凉意,随后大股温热的鲜血喷溅出来,洒了钱福禄满头满身。 “你....” 阴柔男人转身眼球突起直直的瞪着壮汉,壮汉手中的小刀还染着一丝他自己的血迹,这还是他自己惯用的刀具,他这些年用这些趁手的刑具不知道收割了多少人的性命,可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死在它手上,更没想到的是壮汉竟然会下手杀他! 可哪怕有再多的疑问和不甘心,随着他身体的轰然倒地,也宣告了他的死亡。 见人死的透透的了,壮汉才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将手中的裁骨刀擦拭干净后才放回一旁的托盘里。 “可以出来了。” 壮汉淡淡开口。 随后,一身随从打扮的谢邀和陆衍才从外面进来。 “这是....” 钱福禄跟从血里捞出来的似的,他明显被这一连串的事故惊呆了,还没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小胖子!看见我们不开心?” 谢邀笑着上前拍拍钱福禄的脸,又被手上沾染上的血腥黏腻嫌弃的搓了搓手。 “开心….我都要开心死了!” 钱福禄这回是真的哭出声了! 哎妈!太不容易了!他差点就被送去见他太姥爷了! “闲话少说,先出去再说。” 陆衍解开束缚着钱福禄的铁链,又顺手将一旁托盘内的巾子递给谢邀。 谢邀接过雪白的巾子愣了一瞬,然后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将手擦干净了,顺手又递给了钱福禄让他擦擦脸上跟关公血魔似的大红脸。 “谢谢啊!”钱福禄受宠若惊的接过巾子来擦,也并不嫌弃是谢邀用过的。 “我会让人把你们送回寺里,还希望二位能够不负我家主人的期望。” 壮汉垂目低首。 “他在你们其中属于什么位置?” 谢邀指着尸体都已经凉透了的阴柔男人。 男人死不瞑目的惨白面孔,就连头上平日里鲜活艳丽的大红色花朵都因为簪花人的逝去而变得萎靡。 “我们这个组织实际上并没有专属的名字,姑且叫做长生教吧。” “除分部“圣使”外” “教内主分为魑魅魍魉三个主要分阶,但教内大部分都是听命行事的魑,他们分布在大夏的各个角落,行商、从政、探听、交易。” “他们算是所有教务的基石,而魅,我只听过三人的名号。” “他就是其中一个魅,号称百花杀!” 壮汉指向地上的阴柔男人。 “百花杀?” 钱福禄疑惑,这名字起的还怪好听的。 “他虽然武功不强,但是一双利眼看所不能,谢姑娘既然去过禹州,应该知道那里的分部都关着什么样的人羊。”壮汉看向谢邀,而对于被关在地牢的人,他们也统一称作人羊。 而百花杀就是专门负责孕羊、初羊的头目。 他一眼就能分辨出女子是不是至纯至净的处子之身,并且根据长相身材划分出上中下等。 谢邀点点头,难怪那时候他看见她和慕福春眼神都亮了,想来那个时候已经对她们打着坏主意了。 只是后来计划有变,谢邀他们又大闹了一番禹州魔窟赏花宴。 只是就是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逃出来的,或者说他也是计划中的一员?谢邀有些疑惑。 但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当初在禹州城门口登记入门的那个小胡子管事。 她第一眼就觉得熟悉的可怕,后来在原身的记忆里翻找才发现,当初小谢邀被人莫名掳走,后来又弃之城外,光怪陆离的回忆中,那双与小胡子如出一辙的倒三角眼记忆深刻! 但如今这阴柔男人死了,壮汉也并不是全知全能的,那小胡子的踪迹恐怕还得顺藤摸瓜下去。 不过谢邀也并不怎么担心。 这个长生教势力如此之大,所展示出的东西还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我们答应你主上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但你们的承诺我也希望你们不要食言!” 谢邀看向壮汉。 时间拉回到密室之内。 “你什么意思?” 谢邀皱眉。 这面具人怎么疯言疯语的。 “谢姑娘和殿下为什么而来我很清楚!” 面具人似乎并不在意他在二人眼中的看法。 ”人的寿数短暂,凡位高权重者更是渴求长生。” “我方才所说的先天之气不是假的,乃是上一任静山寺圆觉大师坐化前亲口所言!” “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符合先天之气储存的条件!需得符合天书上所推算出的天数时辰降生的孩子方可!” “所以钱福禄就是那些被选中孩子的其中一个?” 谢邀抬起眉眼开口。 她当初听着钱福禄讲自己身世的时候就隐隐觉得不对劲,那个高僧本就未免来的太奇怪了! “是的!” 面具人点头。 “但他也不完全是。” “当初将他用沐浴佛光的话召来静山寺出家,本来在第二个月就应该将他送上去炼丹,但是谁料到此子顽劣!竟在净池中公然排泄!污了身子,这才被替换下来。” 谢邀差点没憋住笑,这种方式确实是钱福禄那个不靠谱的能干出来的! 不过那个时候他被送上山的时候还小,憋不住也是正常的,只能说他还是怪好运的。 “那其他并非特殊时辰的孩子呢!”陆衍冷声开口。 这么些年无故失踪的孩子可不在少数! 这些孩子可并不符合什么先天之气的储存条件。 面具人沉默了半晌,最后才从沉闷的面具下传出一声厚重的叹息。 “那些孩子…” 人心不足! 拥有先天之气的孩子毕竟还是太少!况且有心之士还发现,这些幼童的鲜血皮肉都是上好的以形补形之物! 这样的计划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这么多年,组织里吸纳进来的能人异士不计其数,同样的,被当作垫脚石的无辜生命也是数不胜数。 谢邀一把重新掐住面具人的脖子,冷笑道:“现在倒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起来了!葬送在你们手中的冤灵可不计其数!” 而面具人也不躲,任由谢邀掐着:“谢姑娘当然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你永远也无法知道那个小女孩的下落!” “况且你就算再能耐,最多也只能摧毁这一个分部,大夏之内,还有数百个这样的地方!你都能一一连根拔起吗?” “所以你想说你是这魔窟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一朵,现在想着普度众生来了!” 谢邀对此丝毫不买账,这人嘴里一会儿对那长生秘术推崇至极,一会儿又忏悔脚下冤灵无数,说话也疯疯癫癫的,三分可信度都没有! “但只有我能帮你们不是吗?”面具人开口。 “若我此时喊一声,马上就会赶来大批人马!你们根本就踏不出去一步!就算你们山脚下的援兵到了,也只能给你们来收尸!” “那你试试咯!”谢邀手上力道逐渐加紧。 面具人被死死扼住脖子,在恐怖的窒息感下,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喉骨的咔哒声。 “先让他说完。” 陆衍上前轻轻拍了拍谢邀的手,示意她别真的掐死了。 “哼!” 谢邀见差不多了,这才嫌弃的一把松开手。 “咳咳咳!” 面具人狼狈的跌倒在地,他也确实如陆衍猜测的那样,是个并没有丝毫武功的普通人。 “没事吧!她脾气不好,你不要与她见气。” 陆衍扶起面具人温声开口。 面如冠玉的翩翩君子,哪怕身上白袍染瑕,都依旧不掩他的俊气风范。 “殿下和谢姑娘倒也不必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了。”面具人哑声开口。 “我能告诉你们的都告诉你们了,如今二位只需要配合我行事即可,毕竟你们不也是想着能尽快救出那些无辜孩童吗?” “愿闻其详。” 陆衍难得脸带笑意的开口。 他生的一张好面孔,不笑的时候宛如冬夜冷霜,清冷却刺骨。 如今端上了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温润如玉的蛊惑感。 “长生秘术分为三步、净体、通体、成体!” “被刻意天南地北找到的特殊孩子,净体完成后,都会在每年的六月集体送去一个地方,进行长生秘术第二步—-通体!” “但很可惜,地点每年都是随机的,我现在也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届时会有专人负责押送。” “而我的条件就是、我帮你们从这里出去!也可以把这一处据点拱手赠与你们拿去立功!但你们必须帮我在其中救出一个人!” “谁?” “我的妹妹!”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谢邀提着因为受了伤走的趔趄狼狈的钱福禄,看向远处静山寺燃起的熊熊大火! 面具人说完话后就摘下了他的面具。 谢邀本以为会是个满面计谋算计的中年人,或是城府深不可测的老年人! 毕竟看壮汉他们的态度,能坐到分部“圣主”的位置的人,怎么也不能是一个看起来长的很清秀,年龄也不算大的少年。 谢邀也曾疑惑的问过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救,毕竟他也算个高层了,怎么都比她们好打探插手些。 但少年告诉她,每个圣使体内都有三日剧毒,字面意思,三日没有解药,就是个死! 而阴柔男人是属于另一个分部的人,他见过了谢邀陆衍二人,那么他必定要死!而他是在这儿,他也是要给出个交代的。 况且,对于长生教,他也曾是最忠实的信徒,最狂热的拥护者。 但当天书选中他唯一相依为命的幼妹的时候,哪怕他再怎么哀求也无法改变她被秘密带走的时候,他的信仰就已经悄然崩塌。 如今能带着整个罪恶滔天的分部与他一起陪葬,即是给了上面一个了结,也是让他的幼妹能有个新的开始,不被他牵连。 壮汉被他留给了谢邀作为暗信,毕竟钱福禄真的三辈子都当不来间谍。 而壮汉在明面上并不属于他的人,对后面谢邀他们掌控长生教的动静是枚极好的棋子。 而最后的最后,在少年看着谢邀他们离去的时候,忽然对着她做出来一个抚摸喉结的动作。 谢邀自己就掌管着御林军,出入内外宫门间也曾和不少太监宫女们打过交道。 这抚摸喉结的动作就是其中一部分小太监们特别习惯性的动作。 因为他们多是少年快变成壮年时期入宫来的。 去势的时候,基本的男性特征都长成了。 第192章 解决 或许是为了怀念什么,又或许是自我安慰。 他们便时不时的会抚摸着自己男性独有特征的喉结来宽慰自己,仿佛自己还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而他最后的动作,则是在提示着什么呢? 谢邀沉思着。 冥冥之中,像是有只巨大又无形的手掌笼罩着这一切。 不管是禹州事件,还是这个诡异的长生秘术! 这些在原着中都是没有丝毫提及过的。 虽然现在剧情确实崩坏的差不多了,就连女主角都不知所踪了,但是这并不代表剧情并不存在。 在原着中,女主角被各种配角陷害都还是能够坚守本心,一心救世为民。 但这么大爱世人的人竟会没有发现这些就掩藏在眼皮子下的滔天罪恶吗? 谢邀垂眸盯着自己手上已经被磨平的茧子。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被中二病引导着。 她相信自己是个穿书者,原身的谢邀只不过是个跟她同名又长得相像的人。 她的经历与她没有半分关系,这个世界也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她虽然看着融入了这里的一切,可也一直若有若无的游离在外。 中二病刚开始说只需要她按着原剧情走就行,可她越是了解,越觉得祂给她的剧本,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真实感。 书中的女主角善良、坚韧、拥有一切常人没有的美好品质。 可是根据她的了解,白睬馨本就不算是个真正的圣母形象。 她也跟普通人,跟其他所谓的npc一样,拥有着嫉妒心、怨愤感、甚至到绝境的时候,还比别人多几分破釜沉舟的心狠手辣。 要不是书中给她的描述是朵清新的白莲花,谢邀都要以为这是什么为爱黑化的黑莲花剧本了。 至于陆衍,谢邀观感也有些复杂。 书中的他桀骜狂傲,一张刀削般的俊颜,滔天权势再配上天凉了,王家该抄家了的霸道王爷的气质。 没遇见女主角之前是霸道小狼狗,遇见了就秒变小奶狗了,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咣咣撞大墙! 但现在看来,这人除了是个老狗比之外,也挺像个正常人的。 脑子不错,很能打,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一言不合就以权压人,相反身为高高在上的王爷,还能体察民情,注意到了静山寺周围失踪孩子的事情。 性格也跟原着完全不同,在禹州还没失去记忆的时候,毒舌又欠揍。 现在虽然话少点儿了,但是也不是什么狂拽酷炫天的口吻。 至于其他人就更是天差地别了。 像是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角色,剧本中的剧情描述,像只是衍生出来的产物一样。 还有,那总是隐隐有些熟悉到言不由衷的感觉…. 谢邀抬起头望向雾蒙蒙的天空。 果然天凉了,她也想让那不知道死哪儿去了的中二病体验一下破产的感觉。 “小姐!”小桃小喘着小跑着来到谢邀身前。 “石窟里的孩子们都被救出来了,除了一部分惊吓过度起了高热,其他人都只是有些微微的营养不良,没有其他大碍。” “那有没有…” 谢邀皱着眉。 “没有。” 小桃知道谢邀要问什么,失落的摇摇头,她拿着谢邀给她的荷包问了一圈也没见有人认识的,更不谈找到原主了。 谢邀点点头,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让她找到人。 那个面具人在自焚而死之前告诉过她,囡囡很幸运,因为符合天书的指引,所以被选作祭品带走了。 而他会知道也是因为囡囡曾在他这里净过体。 而说到三步骤。 第一步是净体,用夏日陈冰,冬日新雪所化的净水将这些孩子们的体外污秽洗去,不能残留一丝不洁! 第二步通体,将孩子体内的五脏六腑分别用器具勾取出,不破坏皮肤一寸!再用专门的药水浸泡,方便食用保存。 心、肝、脾、肺、肾、包括眼球舌头。 直到变成一具瘪下去的皮囊!称为通体! 最后再分别取用他们的精血皮肉,研磨成粉,加以特殊技法,投入丹炉提取先天之气!一炉开则需九九八十一位童子,炼制七七四十九天,方成! 这就是成体! 炼制出来的丹是不是真的有先天之气能长生,谁也不知道。 但还是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孩童们被搜罗来。 而且这些孩子们也跟其他普通的祭童们不一样,所以也显得格外隆重。 三个步骤也并非是在即刻就能完成,也需要挑选特殊的日子和地点才能动手,据说也是要为了更好的吸收天地之精华。 谢邀对此嗤之以鼻,等她找到这什么长生教的老巢,找到那什么劳什子天书,非得撕巴撕巴塞到幕后主使的嘴里去不可! 毕竟对小孩子下手,她当年都是不接这种单子的。 “报!所有静山寺的僧人皆已被捕!只是…还是有一半人毒发身亡了!” 他们反应速度太快,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卸他们的下巴,他们就已经干脆利落的咬破臼齿间的毒囊自尽了! 陆衍皱起眉头,对此事早有预料。 “我知道了!去将那些剩下的僧人们逐一盘查审问,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线索。” 他知晓那面具人虽然嘴上说着会帮助他们,但实际上透露的东西还是少之又少。 比如,这么庞大的组织是怎么运作的,幕后黑手又是谁! 包括除了让他们救出了被关在石窟里的孩子们,他们对长生教其他的事情也不算了解的太清楚。 那些咬毒自尽的僧人想必就跟石窟内的喽啰们一样,都是魑阶的蝼蚁。 在事发后的第一时间,眼看反抗无望,他们便集体自尽了! 这是这个长生教的洗脑太成功了吗? 陆衍想,这倒未必! 就连分部之首的圣使体内都有三日毒药,这些低阶的喽啰们又怎么能幸免呢。 自己咬破毒囊想必也是不想毒发时生不如死,更不想被长生教知道自己被俘,可能会背叛的原因吧。 死去僧人的尸体被一具一具抬出,幸存的僧人们也是身有镣铐,面色惊慌的被官兵们拖着走。 钱福禄站在远处脸色惨白的看着这一切。 他就算知道自己只是被刻意选中的祭品童子,静山寺下还藏了这么多罪恶的事实! 可他毕竟从小在这里长大,师兄师弟们平日里虽然对他不算热络,可因为他家底丰厚出手大方的原因,也不曾特别为难过他。 如今看着众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他心中不由的百感交集。 心中更是涌现出难以言表的难过。 佛门讲究普渡众生、慈悲为怀。 他不知道这些往日与他一起诵经参禅的熟悉的面孔,内里竟然与那些恶贼一起助纣为虐 ,残害了这么多人! “愣着做什么!” 谢邀走近看着他。 远远的就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都快悲伤逆流成河了。 钱福禄也是一怔,脸上才后知后觉的对着谢邀竟然生出些愧疚来。 毕竟确实是他先没扛住拷问,把谢邀和陆衍二人出卖的彻彻底底,还顺从着写了假情报,帮着面具人把二人引到石窟内。 但他真没想到谢邀他们还愿意不计前嫌的来救他,才没让他死在那个阴柔男人手里,成为又一个无辜枉死的生灵。 “我…谢将军。”钱福禄不好意思的开口称呼着。 他也总算知道了陆衍其实并不是什么京兆尹的小舅子,而是大名鼎鼎的征北王殿下,而谢邀则是镇国公府谢家的二小姐,安平将军谢邀。 光当初一个京兆尹就能让他吓的半死,更何况这二人可是真的权利顶尖上那一批人了。 “不用这么客气!” 谢邀亲切的拍拍他的肩膀。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是回家还是继续待在这儿?”不过这静山寺估摸着得封山了,钱福禄要想待只能在山脚下找个地方了,主要就是她暂时还不想让这小子走。 眼下,摧毁了静山寺的据点,但她们还对长生教的其他据点不清楚。 针对钱福禄是唯一一个目前被挑中祭童还能活着长这么大的人,谢邀觉得她可能还有一些地方还没被她发现。 不如暂时把这小子留眼皮子底下看着,后面也好方便行事。 “我…我不想回家。” 钱福禄却出乎意料的开口,神色还有点低落。 他家人因为自小那个僧人批命的缘故,把他看的比眼珠子还重,就活像他就是个瓷娃娃似的。 这个不让他做,那个不让他碰! 就算是他极爱的炼丹术,他们也觉得是杂术,而且炼丹要掺杂硫磺石这些材料,极为危险,一言不合就炸炉子,还好钱福禄没有头发,不然十有八九也得被炸没。 家人看到过一次他炸炉的情况,从此对他炼丹的事反对的很厉害,就害怕他弄伤自己。 或许他们真的很爱他,但这么多年的聚少离多,观念的不同,哪怕是再亲的人,也让他一时之间还有些无法适从。 “那我给你介绍个去处好了!”谢邀笑眯眯的开口道。 “这…” 钱福禄更加怔愣了。 * 姜宅内 “什么啊!我不要!” 姜暮烟双手抱臂,清秀的脸上满满都写着拒绝。 让她接受这么个来历不明还满脸肥肉的胖和尚来和她一起探讨丹道? 开什么玩笑?这死胖子一看就是个只会吃的馋嘴和尚吧! 她神圣的的药炉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 “哈哈哈!” “她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看着因为姜暮烟的直言不讳,整张脸都窘红成了猴子屁股的钱福禄,谢邀急忙打着圆场,顺便将一脸不高兴的姜大大夫拉到一旁。 “小姑奶奶!就你有嘴是吧。” 谢邀哭笑不得。 要不是想着钱福禄或许对后面的计划有用,她也不会将人留下来。 况且钱福禄实际上也没姜暮烟说的那么猥琐,他虽然有点胖但是长得极为白嫩,这也或许是他常年呆在丹房里的缘故。 单论五官和年纪来说,也算是个端正的少年郎,只不过因为吃的太好五官有些被挤在一处去了而已。 “我不管啊!我这又不是什么难民营,不接受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姜暮烟撇嘴。 在她这里倒是没什么男女有别,毕竟大夫眼里无性别,家里除了她父亲偶尔也会收留一些顽疾难医需要长期治疗的病人。 只是她本来就忙,还没研究透谢邀的体质,前阵子慕福春又告诉她谢邀祖父先战神的事。 天纲纯阳体竟然有副作用?!吓的她翻了三天三夜的医书! 她现在本来就忙的打转,哪还有时间去照顾一个多余的胖子!而且她最讨厌胖子了! 能长这么胖,说明饮食不规律又不克制,这对拥有强迫症和连用膳食都要拿小秤称过的完美主义者姜暮烟来说,是不能忍受的! “没让你一直把他看着!这人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这段时间对我来说还蛮重要的,不白让你出地方!” 谢邀凑近姜暮烟,小声诱哄着这位小姑奶奶。 “这小子家里贼有钱!家财万贯那种!又是最受宠的小儿子!” “你前阵子不是还跟我们抱怨说你买药材的钱又不够了吗?这可是天上掉下来一个金疙瘩啊!” 谢邀大力鼓吹着钱福禄的好处。 “况且他又对药材方面还有一些基础常识,还能配合你炼药,人又老实又听话,这不就是你的天选小伙伴吗?!” 这话算是挠到了姜暮烟的点上了。 她手指轻点下颚思忖着,还真就犹豫了几分。 自家父亲好听了说是济世救人,每日上山下乡的搜罗着各种疑难杂症,家里治不起治不好的病人。 但说难听了就是一个大写的圣父! 明明自家也算不得宽裕,就算有富商来看诊,给的诊金也不菲,可转眼就又被自己父亲拿去接济那些贫苦的人家了。 不仅看病不要钱,就连药都是白送! 况且天下贫苦之人不知凡凡,前几日他每日都忙的脚不沾地,就连有个远道慕名而来的权贵富豪,都没时间接待,白白错失了一大笔银子。 这让她们家本就不富裕的情况更加雪上加霜了几分。 接济百姓要钱!她炼药要钱!就连这院子也是她们租赁的,也要钱! “那说好了,他自己食宿要给钱之外,还得无偿给我拣药材啊!” 姜暮烟还是松了口。 “没问题!” 谢邀一口答应。 交易就这么愉快的达成了,徒留一脸懵的钱福禄看着二人笑的愉快的侧脸背后发冷。 * 第193章 王妹 一缕轻风捎带着街边的落叶吹过华丽的房檐。 角楼挂着薄而暧昧的轻纱,夜色混合着明亮如昼的灯光愈发显得靡靡。 舞台上穿着轻薄的姑娘们妩媚妖娆的扭动着腰肢,随着动作腰间悬挂的珠链也紧贴在白皙的肌肤上。 纤浓有度的曼妙身姿配上清凉的衣衫,这无疑是一场让人血脉喷张的盛宴。 “大王子殿下、请!”最好位置的看台上一个尖嘴猴腮的的男人正谄媚的向苏格里举起酒杯。 如今的局面赤北眼看就要和大夏联姻了,虽然人选暂时还未落定下来,但是圣上对赤北的态度百官已经算是有目共睹了。 不仅吩咐礼部按最高规格接待二位王子,还特意吩咐人要带着二位王子好好领略大夏风光。 毕竟是赤北最有望登基的大王子,所以今天也算男人专门攒的一个局,定了上京城中最有名的天香楼的席面来招待这位大王子殿下,促进促进感情。 倒不是他厚此薄彼,只是对比大王子还算给面子,这二王子虽然看着是个笑脸的,却很少出来应酬,特别是跟他们这些大夏的官员,更是私人聚会一概婉拒了。 “多礼了。” 苏格里懒懒的与他碰了下酒杯。 对比尖嘴男人的恭敬谄媚,苏格里就显得兴致缺缺极了。 这人请他来这号称大夏拥有最美姑娘的天香楼来喝酒,却让他见到的都是一些庸脂俗粉! 甚至都还没有皇宫里的那两位公主长得带劲。 苏格里想起当日赛马场上五公主陆菱歌的一袭红裙,不由得周身发热起来。 美丽又深受宠爱的小公主,我一定会将你带我的王廷,让你心甘情愿匍匐在我的脚下,成为我的王后! 苏格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叮!叮!叮!” 一阵清脆又悦耳的铃铛声响起,让底下气氛正浓的众人疑惑的抬起头。 此时原本烛火正明的舞台中央漆黑一片,正当那脾气不好的宾客即将开口骂人的时候,一束幽光洒落下来,随着而来的还有点点晶莹的飘雪。 “下雪了?” 有人惊异的拿手接住了雪花。 “北方有佳人~” 粗嘎低沉的嗓音陡然响起,吓了众人一跳的同时又忍不住被厚重的歌声所吸引。 “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此时一道身着白裙的女子缓缓从高处的阁楼处现身。 她穿的很少,甚至只堪堪遮住了重点部位,可是没人觉得她艳俗下流,只会觉得天下间竟会有这样的尤物。 乌黑如墨瀑的发丝没有丝毫装饰,只有一根玉色的发簪轻挽,却胜旁人满头珠翠。 柳眉锋利,眼波妩媚。 嫣红似血的饱满朱唇轻勾,便能勾去众人所有的魂,通身的肌肤像是玉一样雪白晶莹,仿佛是雪做的人儿一般。 更让人移不开眼的是她周身那种似妖非仙的气质。 像是混杂了这世间最纯净的白与黑,像是在糜烂欲望中开出的莲花,妖冶又纯洁。 女子伸脚踩在栏杆上,每走一步脚腕上的金铃就会颤动着轻响,这让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众人的心尖上。 随着动听的铃声轻摇,女子从阁楼上一跃而下,几乎将所有人的心脏骤然提起。 可下一刻,那女子却蓦然消失在原地,只留空气中丝丝残留的冷香,萦绕在众人的鼻尖。 “是谁?是新来的花魁吗?” “管事的呢?出来回话啊!” “老鸨!本公子出价黄金百两,再请那位姑娘出来露一面!” 穿着锦袍的瘦高男子大吼。 “我出千两!!” 另一个声音跟着喊道。 “滚蛋!我出万两!” “妈的!你敢和我抢?!” 女子不过才露了一面,底下的人就像是着魔了一般,如今竟然为了她大打出手起来! 场上的情况混乱不堪,原本糜醉的销金窟顿时变成大型混战现场。 看台之上,苏格里手中的酒杯早就因为怔愣而滚落到不知名的角落。 他浑浊的眼中此刻全然被惊为天人的惊艳和痴迷所占据。 “找!找!” 他一定要找到这个女人! 其余人也如同大梦初醒般,纷纷就要下楼寻找转瞬即逝的芳踪。 “是在找我吗?” 空灵悦耳的声音忽的响起。 女子还是那一袭白裙,姿态闲适的倚坐在大开的窗檐上。 轻薄的衣衫轻拢,一只白的晶莹的修长美腿垂在窗外,还时不时的轻荡着。 风吹过她的发丝,勾勒出暧昧的弧度。 她歪着头看着苏格里几人,美的惊人的脸庞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笑。 “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被惊艳的不轻的苏格里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而女子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伸出形状美好的柔夷轻招。 “你来….” 宛若阿鼻地狱里最蛊惑人心妖精的轻喃,苏格里痴痴的听从女子的话,直直的向着她走去。 第二日 “你听说了吗?天香楼出了个新花魁!听说美若天仙,不似凡人呢!” “多美啊?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 有人不屑的开口,这些年天香楼每出一个花魁都是这么吹嘘的,他都听腻了! 不过他也没那么多钱能去天香楼听曲儿,所以一直以来也不知真假。 “我骗你做什么!听说那个新花魁长的肌肤胜雪、倾国倾城!” “就连赤北来的大王子都被她迷住了,直接豪掷万金为她赎身,还将她认作了义妹,要带她回赤北呢!” “啊?义妹?那她岂不是就变成公主之尊了!”男人惊诧道。 一夜之间就从妓院的清倌儿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金凤凰,这可真是走了大运了! “不过这大王子看上就看上了呗,直接买回去当个玩儿意儿不就行了!何必还得认什么义妹呢!” 男人有些不解,他一向很是瞧不起妓子的,哪怕是清倌儿,未来也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唾的东西。 “哈哈哈哈!也许是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引得大王子都折服了呢。” 同行的人暧昧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也对!算那婊子上辈子有运道了。” 二人谈笑着走远。 坐在轿子里的女子,绝美的容颜上此刻挂满了怨毒的神色,让一张完美无瑕的脸有了一丝丝崩坏。 “此等人的话也能扰乱你的心?” 空气中冷漠刻板的话语传来,这才让她脸上的神情收敛了些。 “若你还不能控制住,那就别再谈什么复仇了,就该趁早死在那个林子里。” 如若他有实体,那么他的脸上此刻已经写满了厌弃。 自他诞生,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费尽千般心机才压制住了祂的清醒,又花了大劲儿才让这个谢邀重返这个世界,好不容易看着能改写天运,却又被眼前的女子一手全部摧毁! 她可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女主角!美丽、娇弱、能征服每一个男人的心,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绝世医术! 但脱离了祂的帮助,不过是区区的一点小挫折就能让她大乱了心智! 这让祂不得不又花了不少本源之力才改写了她的容貌! 若不是不能换人!祂早就将她! 空气微微扭曲了一瞬,但随后又极快的平和下来。 眼下,既然明面上的气运已经没办法了,那么只能动用那个办法了! 自从上次的秋名山刺杀事件后,他动用了大部分力量为这个蠢货造势!可她没把握住不说,竟然还被人抓住了端倪! 才落得被人唾弃的境地,就连他也颇受影响,封闭祂的力量也因此受损,让祂清醒了片刻,还让他失去了对谢邀的控制权!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的碎片破碎后,可是他花了巨大的精力才将另一个谢邀送过来! 如今她变的不再可控,而那个世界的谢邀又是那样一个日天日地的性子!再想借着她威胁牵制祂的办法怕是不好用了。 如今!他的力量所剩不多! 若这个蠢货再不能变的聪明起来,那么他们迟早一起湮灭! 看不到实体,但空气中怒其不争的厌恶视线宛如刀子一般凌迟着白睬馨的身体,让她害怕的不禁轻颤着。 直到片刻后,那股压迫的不可名状消失后,白睬馨才敢抬手擦拭着鬓角处滴落的汗珠。 当日的月夜树林中,她本来已经心生绝望,觉得自己就要零落成泥的时候,仙人赶来救了她,还替她摘了那两个狂徒的脑袋! 她当时心底觉得痛快极了!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女、本就命不该绝! 可逐渐的,她也察觉到仙人对自己的不耐和厌烦。 后来更是不顾她的不愿,强行改变了她的容貌! 白睬馨自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享受惯了他人爱慕的眼光,听见仙人说这张脸不能再用了的时候,她还以为要自毁容貌,便强烈拒绝了! 若让她没了美丽的容颜,那么她情愿去死! 可仙人竟听也不听的她话,强行让她昏睡过去,等她被脸上的剧痛惊醒,发现脸还完好无损,可就是已经换了张脸! 虽然这张脸更美更诱人,她也很满意!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拥有这张脸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那就是每到月圆时刻的夜晚,她的整张脸就会经历被凌迟剥皮一般的剧痛,痛到恨不得让她将自己的头都砍下来! 她曾哭着去问仙人为何要如此对她,却只得到万事万物都有其代价的回答。 她恨这个代价!她也恨让她遭遇这一切的人! 如今她涅盘归来,就是要将过往让她遭受过委屈愤恨的人也付出代价! 白睬馨诱惑的美眸微眯,素手掀开平稳轿帘,对着外侧苏格里专门派给她的侍卫低声嘱咐了两句。 片刻后,帘子被放下,一行人继续向着使馆进发。 * “爹!今日怎么有鸡腿吃啊!” 长的胖墩墩的小男孩抓着油乎乎的鸡大腿边吃边开口,看的一旁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儿止不住悄摸着吞咽着口水。 “有你吃的就不错了!话这么多!” 男人不耐烦的开口。 细看此人正是在街上与同班谈论天香楼新花魁二人的其中一个。 他没什么本事,父亲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死后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新的货郎。 可后来他被朋友带着染上了赌瘾,将家底输了个干净,就连家里祖传的货郎担都卖了出去。 所以家里现在一贫如洗,家里面妻子和一儿一女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打着补丁的,就他自己穿的还算体面。 “来!香香、这个鸡翅膀给你吃!” 男人却难得的将自己碗里的鸡翅膀夹到面前只有一碗清粥的小女儿碗里。 小女儿看着香味直往鼻子里钻的鸡翅膀,鸡翅膀其实没什么肉,但也不是她能吃的。 她们家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就算有鸡吃,鸡腿是父亲和哥哥的,就算是鸡的边角料,也得他们吃完了她和娘才能吃。 而父亲和哥哥的食量很大,更多时候哥哥已经全部都吃干净了,她只能偷偷拣些骨头来舔舔解馋。 “我..真的是给我的吗?父亲?” 小女孩瘦到眼睛大大的,孺慕的看着自家难得温情的父亲。 看着小女儿的眼神,男人却眼神发虚的避开了她的视线:“让你吃就吃!吃饱了为父就送你去天香楼。” “啪嗒!”一旁的妻子手中的木筷掉落在桌子上。 “干什么呢!” 男人不悦的骂骂咧咧。 “你要送香香去哪儿?” 妻子满脸泪水的站起身来。 “你将她卖给天香楼了?” 听见妻子的质问,男人有一瞬的心虚,可随后有理直气壮的开口:“她是我种!我想卖就卖!轮的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来说三道四?” “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女子扑上去厮打着丈夫的衣襟。 小女儿才六岁,还什么都不懂,若是被被卖到那种腌臢地方,一辈子就毁了! 男人嘴上最是厌恶妓子,可为了几两碎银,转眼就能将自己的小女儿买入青楼,何其可笑! “你以为我想吗?!” 男人推开神情崩溃的妻子。 他昨日又在赌场输了不少银子,还欠了庄家不少银子。 若不把香香卖了,得些银子来还债,明日赌坊的人就要来砍去他的双手了! 第194章 赵香香 他是一家之主,他的手还要留着干活养活一家人呢!可不能被人砍去了。 “那你就把香香卖了?她可是你的亲女儿啊!你还是人吗?” 女人又要扑上去质问丈夫,却被男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谁是你的夫!你的天!再多言连你一起卖了!” 男人语气发狠。 小女孩儿被吓住了,连碗里的鸡翅膀也不敢吃了,忙去搀扶起母亲,又怯怯的对生气的男人开口:“父亲母亲不要生气,香香愿意去天香楼的,不要为香香吵架。” 年幼的她根本不知道天香楼是什么地方,还以为自己是被卖去什么酒楼饭馆当跑堂的了。 她的小伙伴狗子的哥哥就是跑堂的,听说跑堂很辛苦,但她不怕辛苦。 她想,父亲把自己卖了没关系,可千万不要卖母亲,她被买走了,银子还能留给父母亲去买肉吃,等她休沐了也还能偷着回来看看母亲。 母亲被卖了的话,她可就找不到啦! “我的香香!” 女人一把搂住女儿的小身体,放声大哭。 这就是命!这就是她们女人的命! “哐当!” 此时破旧的木门被大力从外面一脚蹬开。 “什么人!”男人猛然站起身来。 要债的不是说明日才来吗?怎么今天就来了! 入内的几人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手上还提着明晃晃的大刀。 “你们是…..” 男人惊恐的话才说到一半,挥过来的锋利的刀刃就已经利落的割破了他的脖颈。 他一头栽倒在地,很快鲜血就泅湿了身下的泥土地面。 喉管连同动脉被切断,不断有血沫从伤口处涌出来,他想求救,但却只能发出一些破碎的声音。 逐渐发黑的脑袋里浮现出最后一个念头,这些人绝不是赌坊的那帮人,那些孙子给他们三万个胆儿也不敢动人命…. “啊!!!!” 眼看着平日里威严的父亲就像杀只鸡一样被割了脖子,今年十岁的小男孩惊叫一声,整个人就要往桌子下缩。 但来人接到了灭门的命令,又怎么会放过他呢。 随手两刀,小男孩也应声倒了下去,手中还死死攥着他没吃完的那根鸡腿。 如今就剩下香香母女了。 香香娘紧紧搂着女儿,她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这些人是谁?是丈夫的仇家吗?为何要对她们一家人赶尽杀绝?! 为首的男人看了眼瘦的跟小鸡仔似的小女孩儿。 “杀!” 手无缚鸡之力的二人在逼仄的房内。连躲都没地方躲,男人干脆利落的一刀将母女二人捅了个对穿。 见人软倒下去,几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火油泼洒在房子四周。 随着一根火烛的扔出,破败的房子顷刻便燃起一场大火。 手中长刀染血的男人脚步顿了顿,回首看向燃着熊熊大火的房子。 心底默念小姑娘,要怪就只能怪你那个胡言乱语的爹吧! 随后男人干脆的转头跟上同伴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升起的高温像是能把人的皮肉生生烫熟,身旁的母亲早就没了气息。 小女孩儿香香的肚子也被大刀捅了一个大洞。 她虚弱的趴在地上,枯黄的发丝都已经被火燎烧的微微卷曲起来,但她还是努力着,缓慢的爬向已经失去气息的母亲的怀抱。 爬了好久,她才成功依偎在母亲逐渐失去温度的怀里,失血过度让她哪怕置身火海都觉得好冷。 但没关系的。 就算是死,香香只要跟母亲在一起的就好。 小女孩薄薄的眼皮缓缓的闭上。 夜色中尤为显眼的火光惊动了村子里的人家。 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哪怕知道这家的男主人是个赌鬼,老爱借钱不还,招人唾弃,淳朴的村民还是纷纷提上水桶家伙去救火。 尸体被烤焦的焦臭味儿在赵家村上空整整弥漫了好几天。 赵荣家的被盗匪抢劫一空,谋财害命不说,还一把火将房子都点了的事传遍了周围的大小村落。 众人唏嘘之际,又不由得将自家的门窗钉的更加牢实了些,就怕这样倒霉的惨事也轮到自家。 “那那家的小女儿怎么样了?不是听说还救回来个小的吗?”有那好心的妇人打探道。 也是个可怜见的,一家子人全死光了,就剩下了这么小的,还是个女伢子。 “唉、别提了,救是救回来了,但亲戚都不想白养这么个赔钱货,眼下正在扯皮呢。” 同样也很唏嘘的妇人开口道。 . “你家跟他家亲最近、你怎么不养啊!非要来赖着我家!” 院子里,神情彪悍的女人推搡着小女孩儿,语气是寸步不让。 让她养这么个白吃饭的,她才不干呢!况且自家不过是堂亲,就算要养也轮不着自家啊!都怪自家男人心软,这才掺上这一身屎尿。 而被人像皮球一样推来推去的小女孩脸色惨白。 肋骨间还未完全恢复好的伤口在推搡间又微微渗出血色,可她像是半点也感觉不到似的,只是呆呆的任由亲戚们嫌弃推诿着。 “谁是赵香香?” 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闯入院子,一把揪住香香的堂嫂开口道。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堂嫂当即就软了神色,腿一边不争气的抖着,一边将手边的香香推出去。 “她!她就是!哎哟,大哥您手上的劲儿松松,勒死我了。” 堂嫂屈着身子讨饶着。 “赵荣欠了赌坊的钱,所以把他女儿卖给我们天香楼抵债了,我现在要把人带走,你们没意见吧?” 壮汉接过小女孩,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壮汉的表情显然不是这么说的。 “大爷!这赵强家的收了赵荣家剩下的宅基地,这赵家欠的债就该她们还!她手里肯定还有银子!” 原本跟堂嫂扯皮的伯娘突然开口道。 她老早就看不惯赵强家的,她们家仗着跟以前赵荣家的关系好,占了他们家的地,得了不少好处,如今要出力的时候要躲一边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大伯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堂嫂这一下脸也不白,腿也不抖了,冲上去就要去薅大伯娘的头发。 她大伯娘也不是个吃素的,放手也抓起堂嫂的头发就是一顿揪。 第195章 天香楼 两个泼辣的农村妇人平日里都是做惯了农活的好手,此时的架那是打的势均力敌,你扇我巴掌、我踹你屁股的!让人想拉架都找不到切入点。 而几个壮汉显然也根本没打算拉架,他们要这乡下破败的田地干什么?还不如直接要人,以后调教好了才是能赚钱的摇钱树呢。 男人扯着小女孩的胳膊就要带她走。 可小女孩却像是忽然回过了神一样,奋力挣脱了壮汉的手,扑通一声跪在院子里,向着满屋子的叔叔伯伯,亲戚妯娌磕头。 “叔叔婶婶们!别让我走!我不去天香楼!别让我走!”小女孩不留力的磕头,小小的一个,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全。 她听见了这些人是天香楼的人,而母亲生前是不想让自己去天香楼的。 救了她一命的医馆爷爷说,歹徒的那一刀本来插的极深,她也该一起跟着送命的。 是母亲及时推开了她,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刀尖,才让她没有伤及重要的肺腑。 她如今已经没有了母亲,她不想再违背母亲的遗愿。 “婶婶们、香香吃的很少的,我每天只需要吃一个馒头…不!半个就可以!我还会干很多活儿,以后当牛当马的报答你们!不要让我走!不要让我走!求你们了!” 小女孩的声音字字带血,凄厉的声音让人群罕见的静默下来,就连厮打不停的伯娘堂嫂此刻都停下了动作。 只是谁都没出声。 天香楼这样大的地方怎么会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招惹的起的呢,而且这赵荣生前欠下的赌债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掏出他们全部的身家也都是不够赔的。 况且,谁又没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呢。 “行了!哭哭啼啼的,真是烦人!” 壮汉似乎见多了这样的场景,半点都不动容的将小女孩儿一把提起就扛在肩上。 心底只觉得满心的不乐意,跑一趟这穷山僻壤的,连半点油水都没有! 女孩远去的的哭泣呼喊声隔了很远很远仿佛都还能听到,但是静默的人群依旧静默。 半晌后,才被风送来一丝很轻的叹息声。 * “谢姐姐,咱们就非得来这吃饭吗?” 慕福春紧张的扯了扯谢邀的衣袖。 她们眼前的建筑奢靡又不失雅致,时不时从里面传出的丝竹之音更显情调。 但是这也掩盖不了这是家青楼的本质啊! 慕福春内心崩溃! 若让自家兄长知道自己学坏了,他肯定会提着他的十米长剑来追杀自己的! “慌什么?!” 谢邀看了她一眼,瞧这没出息的样儿! 前几日就听说这天香楼出了个似仙非妖的花魁娘子,长得那叫一个倾国倾城,让人见之难忘! 正好谢邀这两日休沐,就也来凑凑热闹。 最主要的是,听说这花魁娘子面若白莲,身轻如鸿,举手投足还带着仙气儿呢。 这熟悉的形容词才是谢邀来一探究竟的原因,不知怎么,总让她想起原书中描写女主角白睬馨的词儿。 “我…..” 慕福春还在犹豫。 在她还在踌躇,担心会不会被人认出来损了闺誉的时候,谢邀已经一甩长发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没办法!慕福春也只好牙一咬的跟上了。 而天香楼能成为上京城中最好的妓馆也是有他的厉害之处的。 谢邀这次并未裹胸,是个人都能看见是个姑娘的事实。 但天香楼的老鸨不仅没有拒绝接待谢邀二人,还贴心的为她们安排了上好的厢房,就是… “小倌儿?”慕福春呆住,下巴差点合不上。 “我们这里,清秀的、斯文的、” 老鸨还低笑着凑近二人开口:“还有那厉害的!天赋异禀的!都有!” “就看二位姑娘喜欢什么样的。” 老鸨这一番话直接给慕福春震惊的不清,满心满脑只有一个想法,—-———她的闺誉彻底没救了!她哥知道一定会打死她的!一定会的! 而谢邀却是很上道,她从怀里掏出打赏银子递给老鸨:“小倌儿就暂时不用了。”主要是怕慕福春真两眼一翻撅过去,下次再带她过来体验男菩萨的美妙。 “听说天香楼来了位倾国倾城的新花魁娘子,不知道妈妈可否让我们有眼福一见呢?” 谢邀嘴甜,人也看着温和,老鸨看在手中分量不轻的银子面上也愿意和她多说两句。 “那两位可就来晚一步了!” 老鸨挥动着手中香气扑鼻的手绢。 “我这几日楼里的生意啊,格外的好!都是奔着那位娘子去的!” “可那位娘子在当日就被赤北王子当场认作了义妹,已经被赎身接到使馆去了。” 赤北王子? 谢邀眼前浮现出苏格察和苏格里兄弟二人的面孔。 古代消息传播的慢,想来人被接过去已经有好几天了。 “那也无妨!那妈妈们就给我们上些你们天香楼的招牌菜也是好的,毕竟我等已经久闻大名了。”谢邀笑的很甜。 主要是银子不能白花啊!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着也得吃一顿再走! “那好的,您二位稍等。” 老鸨将谢邀的赏的银子顺手塞入露出来的雪白饱满胸脯处,娇笑着又挥舞着手绢出去吩咐去了。 这天香楼其实并不算一家纯粹的妓馆,它内里吃喝玩乐样样都有,叹一声包罗万象都不为过!难怪生意如此火爆! 人出去了,谢邀才转身捏了捏慕福春的鼻子:“好了!瞧把你吓的。” 不过是点几个男模而已,她当年的巅峰时刻,可是号称夜店十三太保! 每次必点十三个男模,轮流陪着她搓麻将!不让他们输到只剩内裤不放人嘿嘿嘿~ 这边的慕福春瘪了瘪嘴,心底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想法。 又觉得谢邀真要点小倌儿的话,太离经叛道太疯狂了! 可不点了,她内心里面又有一点小失落。 她发誓啊!就只有一点点点的失落。 好在菜很快就上了,慕福春也没有去细究她那一闪而过的失落是什么意思。 她很多年后再去回想起来,她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后悔。 那是她难得放纵的青春! 那是她开启新世界的大门啊! 第196章 路见不平 “怎么样?没忽悠你吧!” 谢邀夹起醉花鸡的一只鸡腿放进慕福春的碗里。 “嗯嗯嗯!” 慕福春吃的头也不抬。 她也没想到这天香楼的饭菜对比起外面知名酒楼的菜竟然也是半点不逊色! 谢邀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上好的女儿红。 这天香楼的酒也不错,闻着清香又甘洌,透色的酒杯才刚刚染上谢邀的唇。 “不要!求求你了叔叔!” 小女孩凄惨的声音在走廊外响起,随着而来的还有指甲扭曲划过木板的声音。 “怎么回事?” 慕福春此时也放下了筷子,皱着眉看向门外。 “怎么回事?!” 老鸨摇着丰臀从楼上快步下来。 “叫你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老鸨看着在壮汉怀里挣扎不停的小女孩,一把揪住壮汉的耳朵。 带人不从后门进,走这大门是想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天香楼在买人不成! 其实这事都是正经过了文书的,就算是官府来了也说不得她们什么,只是被客人看见了终归不好,万一有那烂好心的,那就更是麻烦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慕福春打开厢房的门,看着这一幕不悦的开口。 她圆润的包子脸此刻绷的紧紧的,她很明显能看出来这小女孩是被壮汉胁迫着的。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还有强抢民女的说法不成?! 而且那还是个孩子!! 慕福春顿感自己就像话本子中,英雄救美的大英雄一样,敢于对不公路见不平! 虽然那美人,目前还是个年仅几岁的孩子! “姐姐!姐姐救我!” 小女孩见到慕福春眼神当即一亮,赶忙开口求救。 “这….” 听到慕福春的话,老鸨却为难的一笑。 若是别些时候就罢了!这一批的小女孩儿都是为着后面的花朝节准备的。 大夏的花朝节也算是一个民间很有名的节日了。 特别是对她们这种花楼来说。 嗯….也就是古代版选美的意思。 除去那些正当红的花魁娘子,这楼里新收的女童也是另一种比较方式。 毕竟一位能色艺双绝、名动京城的花魁,楼里对其注入的心血可不亚于世家培育千金般了。 琴棋书画都是最基本的,还得会知情识趣会来事儿!这才能牢牢勾住客人的心。 而这些最好都是要从小培养起的! 而眼下这批女童,老鸨就是打算用来培育成下一批花魁的。 “你们这里怎么这样!她们都还是孩子,还都是该在父母膝下欢笑的年纪!” 慕福春气鼓鼓的鼓起脸颊质问。 她看这个小女孩年纪小不说,长的也瘦,看的她都心生不忍起来。 “她是你们这儿的小丫鬟吗?多少钱?我把她买了!” 慕福春豪气的一挥手开口。 老鸨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姑娘实在要为她赎身也不是不行,惠承两百两黄金呢。” 其实当初买这丫头就花了五十两白银,但是这位姑娘一上来就义正言辞的斥责她!就怪不了她坐地起价了! 其实这几年年头不好,就算是皇城下面也有不少穷的活不下去的人家,这丫头还是自卖自身来的她这天香楼。 据说是家里爹娘都是好吃懒做的夯货,穷的一条裤子轮流的穿。 这丫头也是个鬼精鬼精的,还不等她爹娘打她的主意,自己先提脚将自己卖了。 卖身的银子也自己藏的好好的,半点也没给自己的爹娘。 但把人带进来没几天,这小蹄子就熬不住苦,三天两头打量着逃跑。 把人抓回来两三次都还没歇了这份心思,如今倒是聪明了,不往远处跑反倒跑到前院厢房这儿! 真是自找死路的小贱蹄子! 老鸨脸色不好看,手上也扯过小女孩,使劲的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疼的女孩儿一哆嗦,也不敢喊疼,只是眼泪哒吧哒吧的流。 慕福春看着老鸨在她面前明目张胆的掐人不由的急了。 “哎!你干什么呢!” “我都说了要买她,你怎么还掐她啊!” 老鸨还是那副假笑的模样:“姑娘这不是还没拿出金子来么,姑娘拿来钱,奴家自会将身契双手奉上,但只要身契一日在奴家手里,这小蹄子就还一日是天香楼的人。” 她天香楼虽然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万事讲究以和为贵,但是这姑娘一上来就把她们当作恶人的模样,可着实惹了老鸨不快。 她们天香楼买人赎身向来都做的公道。 这些小女孩儿固然是凄惨,可睁开眼去外面看看,谁不惨? 况且卖她们的是她们自己的家人,也有不少人是自己心甘情愿被卖进来的! 毕竟与其一辈子受穷,来天香楼起码还能拼一拼,过上那从没有过的奢华日子呢! 若以后有幸被选上了花魁,那更是了不得了! 多少富商权贵都愿意为你豪掷千金,只为博你一笑! 让老鸨自己来说,他们才叫做善事呢! 是她们给了许多女孩儿第二次选择命运的机会才对! 慕福春除了流落在外的日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质疑她没钱。 “我这就……” 可下一秒,慕福春摸着空空如也的腰侧傻眼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带了钱袋的啊!怎么突然就没有了! 慕福春不死心的又在周身上下翻找着,还是一无所获。 恰好可能是受谢邀的影响,她除了正式场合,出门也越发不爱带满头的珠翠出门了,因为谢邀告诉她财不外漏。 所以她那些金簪子玉步摇她都让收起来了,眼下她头上就别了一朵精巧的绢花和几根素簪子,款式确实好看,但也绝值不了两百两黄金的。 看刚刚还豪气开口的慕福春逐渐通红了脸色,此刻老鸨脸上只轻描淡写的写了一段话: 妈的,最烦装逼的人了。 看着自己难得碰到的贵客可能也是个穷逼后,小女孩儿脸色陡然变的难看起来。 这次要是再被这老鸨抓回去的话,自己铁定要被扒掉层皮的! 她不想挨打,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这里不仅天天让她们吃不饱饭,还得让她们各种训练身体! 第197章 又遇 她是要进来过好日子的人,才不是来受苦的! “姐姐!姐姐!你就把我买了吧!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 小女孩猛然扑上去抱住慕福春的腿,边哭边喊道。 她才不要再回去挨打受骂了!哪怕是去富贵人家做丫鬟也比待在这里强啊。 这动静不算小,很快也引来其他包间的客人探头出来看热闹。 “嘿!你这小贱蹄子,真是不给你点教训都不行了!” 老鸨看见这一幕当即被气个半死! 她天香楼虽然是做皮肉生意的下九流,但是也算没有苛待这小妮子!起码还给了她一口饭吃! 外面还有些黑窑子,专收这个年纪的女童,她们都是直接被送去接客的!就是去专门服侍那些有特殊癖好,喜欢幼女的! 若是不幸被玩儿死了,也都是一卷破席子送去乱葬岗了事! 她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们不说,现在还反倒给自己养成个白眼狼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人拉下去!” 老鸨呵斥壮汉打手。 这么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眼看着壮汉又要来拉小女孩,慕福春赶忙低身护住小女孩。“你们别动她!” “姑娘、不是奴家多嘴,你就算救的了这一个,还能救的了所有的吗?” “况且奴家这天香楼也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姑娘还是放手吧。” 老鸨不耐烦的开口劝道。 就算是客人,但又想赎人又拿不出钱来,老鸨觉得自家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毕竟赤北大王子的义妹,可就是从她这儿出去的呢! “若我们就是要都救呢。” 谢邀出声。 她靠在后面的门框上,嘴角还勾着笑。 慕福春差一秒就哭出来了,呜呜呜呜!谢姐姐果然还是爱她的!竟然愿意为她出她最爱的银子! “没错!这两位姑娘的钱,我帮她们付了!” 一道婉约空灵的嗓音传来。 此时从楼上下来了一位穿着浅色衣裙的女子,身姿纤细步若莲花,虽然头戴着幕笠看不清面目,却很有弱风扶柳之美。 “你是?” 慕福春趁机将小女孩拉到自己身后,看着来人询问道。 “不若去厢房内细谈可好?” 女子细细的声音从薄纱下传出。 慕福春这才发现厢房外的走廊已经有不少人已经探头探脑的在盯着她们了。 她俏脸一红,也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 厢房内,随身的婢女替女子取下头笠,露出一张眉眼间三分病弱西子的娇美容颜。 “谢姑娘,又见面了。” 金玉清恭敬的向着谢邀行了个礼。 “你和谢姐姐认识?” 慕福春疑惑的看着二人。 “民女不敢胡乱攀扯,只是有幸见过谢姑娘一面。” 金玉清温顺的垂着眉眼。 虽然金玉清没有直呼谢邀的名号,但是看她恭敬的态度,人精儿似的老鸨也是暗自紧了神色。 这二位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莫非不是哪家富商娇养出来凑热闹的女儿,而是身份贵重的贵女吧? 她不会难得一次的摆谱就这么倒霉的踢到了铁板吧! 老鸨心底叫苦不迭。 “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邀托起下颚看着眼前的人。 也幸亏这金玉清长了张好颜色的脸,不然她还真不一定能想起她! 当初她费尽心机的故意撞上自己的马车,想与自己相交,哪怕被识破后也落落大方着神色。 如今,她们又一起相遇在这天香楼。 有趣、有趣! 谢邀眨眨眼。 “是家中有往来生意约在此处相谈,并非是有意打探二位的踪迹。” 金玉清急忙解释道。 继上一次处心积虑的装作偶遇被谢邀识破后,她便再没想着刻意去跟踪谢邀的意思。 此次在此地相遇,也是纯属巧合。 “哟!这不是金玉阁的二当家的嘛!瞧我这眼力劲儿!” “人老了,真是越发不中用了!” 老鸨这才一拍大腿,后知后觉的开口嬉笑道。 一边说,还一边要去拉金玉清的手。 “妈妈不必客气,就像刚刚在走廊外说的那样,那些女童的赎身银都由我出了。” 金玉清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老鸨自来熟的手。 老鸨倒也不介意她的清冷:“那看在金大掌柜的面儿上,我这就带你们去拿契书!” 听见这事已经盖棺定论,一直缩在慕福春身后的小女孩儿小小也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 谢邀三人被领去天香楼后院的时候,十几个小女孩儿正在练习基本功,旁边站着一个年长些的女人监督着。 还是寒凉的天气,十几个小女孩正衣衫单薄的被按着压腿。 有些腿筋僵硬的,直被女人压的哇哇大叫。 “行了行了!都别折腾了!” 老鸨挥着小手绢,来到众人面前叫停。 “你们是个有运道的,眼下有贵人要赎了你们,现在快回去自己收拾收拾,跟着这两位贵人走吧。” 老鸨的话一出,十几个小女孩纷纷的就要给谢邀和慕福春磕头。 她们年龄段不一,有的看着已经十一二岁了,有的还只有六七岁。 她们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若不是实在没了办法,也不会被卖到这里来。 在众多感激涕零的小女孩中,只有一个孩子与众不同。 她身上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有些大了。 松松垮垮的套在她瘦弱的过分的躯体上,她表情麻木还在呆呆的重复着压腿的动作。 原本负责教习的女人顺着谢邀等人的眼光看过去,很快就发现了显得格格不入的赵香香。 “干什么呢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妈妈的话是不是!” 教习女人上前扯过她,顺手就给了小女孩儿一巴掌,女孩儿的脸很快便红肿起来。 “你干什么呢!” 慕福春娇声斥道。 “妈妈,按理说,我们买了她们的身契,她们就是我们的人了,我的人是让你们说打就打的吗?” 说到最后一句,谢邀脸上也没了一贯的笑意。 “理当如此的。”老鸨小心翼翼的赔着笑。 转头,脸色很不好的对着教习女人叱骂“还不快滚下去!一点规矩都不懂!” 第198章 木然 教习女人被呵斥后,也是一脸惶恐的退下了。 虽然她觉得自己做的并没有错。 这些女孩儿都是命不好的,若是人情世故,看人眼色方面再不长进些,那更是在这种地方活不下去了。 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她记得。 叫赵香香。 听说是被自己的父亲亲手卖进来的,与老鸨签的还是死契! 就是别的人家卖女儿,再怎么无情也多少还给女儿留两分活路,签的都是活契,虽然赎身银子高了点,但以后起码还有点念想。 但是死契那就是除了老鸨发善心,不然这辈子你都别想着出去了! 活着赚的每一分钱都得给楼里,就算是死了,也得死在楼里才行。 而那赵香香的父亲,就是贪图那死契比活契多出的那一点银子,眼睛眨都没眨的就选了死契。 也或许是老天有眼,让这恶人被盗匪一刀给砍死了。 可更惨的是这小女孩儿,一家子都死绝了,自己却还要偿还赌鬼父亲生前的账。 被带到楼里的那一天,教习女人也还记得。 从没见过这样烈性的一个小女孩儿,她不肯进门,哪怕双手抠在后院的木门上都抠翻了几块指甲盖也不肯松手。 哪怕被强行抱到她这里来,也还是要强行要跑,不管被抓回来几次,哪怕屁股都被教鞭打肿了也还是要跑。 最后还是老鸨不耐烦了,意思是要不干脆转卖出去,卖到其他黑窑子算了。 她知道那些黑窑子不是人待的地方,于是她动了生平第一次的恻隐之心,端着一碗白粥,进了关着小女孩的柴房。 她明白的告诉她,天香楼是什么地方,黑窑子又是什么地方,她将她以后的命运惨烈又直白的告诉她,打破她天真虚妄的幻想。 但同时,她也告诉她,若她是她的母亲,会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用尽一切可能的活下去,而不是为了世人眼中的目光,将自己置于难堪的境地。 好在这丫头听进去了,不再想着逃跑反抗了,也会乖乖吃饭,乖乖训练。 但她也没想到竟然有好心的贵人愿意替她们赎身,还是三位女客。 她观其面相气质便知道这几位是真正家世尊贵的人,不是那种心思不轨的人。 如今她能为这丫头做的也就是再帮她博取几分贵人的怜惜了。 而接下来的路,就要靠她自己走了。 “你没事吧?” 慕福春蹲在小女孩儿的面前,心疼的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 她是真正蜜糖罐里泡着长大的女孩,家里人莫说动她一根手指头了,就连重话都舍不得多说一句。 如今看着这些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儿们,慕福春更是觉得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赵香香依旧呆滞的站在原地,像是对什么都毫无反应一般。 “姐姐,你别和她说话,她是个傻子!” 一开始求救的小女孩郑小小拉拉慕福春的袖子,小声嘀咕道。 她比赵香香先入楼,眼看着她开始的抵死不从,到后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被排挤被抢饭也一点都不生气,就跟她家村口那个疯女人一摸一样! 所以郑小小觉得,她也疯了,变成了一个傻小孩儿。 傻子?慕福春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 但哪怕被人说自己是个傻子,赵香香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抬起一张蜡黄的小脸呆板的看着众人。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在哪里,别怕,姐姐送你们回家。” 慕福春没有因为小女孩的话,而对赵香香有任何的偏见。 但赵香香还是垂着眼睛毫无反应。 看来这个孩子确实是个傻子了,慕福春站起身子无奈的看向谢邀。 “无事,妈妈将所有人的身契交给我们就是了。” 谢邀开口。 “这是自然!奴家这就去拿!” 老鸨赔着笑。 当厚厚一摞身契被递到谢邀手上的时候,几张轻飘飘的银票也被金玉清如数交到了老鸨手中。 上面的的数量赎这些刚被买回来的小女孩儿们只会绰绰有余! 但好歹老鸨顾及着金玉阁的面子和谢邀二人看着就不简单的身份,价钱还是没有宰她们太狠。 出了天香楼的大门,谢邀三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一大群萝卜头。 “小家伙们!你们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吗?” 慕福春蹲下身子开口问道。 “我知道!我家在望山镇大王村!” “我家在平万乡牛坎村!” ..... 年纪稍大些的女孩们倒还是能说出自己家所在的村落,但还有些小的则就是完全说不清楚了。 在这古代本就是地广人稀,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出过自己出生的村庄。 所以面对这些连些完整句子都说不出来,一脸呆萌萌的望着你的小家伙们,谢邀看向慕福春。 让你非要出头做好人吧!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全部都带回镇国公和慕府吧?! 慕福春也犯了难,倒不是说养不起这些小家伙们,只是她们有家有父母,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自愿卖儿卖女的。 “我在城外有个闲置的庄子,里面都是些我家退下来的老仆从们住着,若二位姑娘不介意们可以让这些孩子们先行在那里落脚,然后再让人慢慢找到她们的家。”这时,一旁一直静静看着的金玉清开口道。 不得不说她这个提议非常不错,她是上京本地人,比起养在深闺的慕福春和初来上京的谢邀更加熟悉上京周边的地方,也能更好的安置这些孩子们。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金小姐,你可真是个好人!” 慕福春面带感激的看着金玉清。 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个金小姐为人仗义,跟她一样不愿意看见这些无辜可怜的孩子们遭难,如今她不仅愿意帮她付钱帮着赎出这些女孩子们,还愿意提供庄子。 “金小姐,你放心,我这就回府将赎身银子取来还给你。” 慕福春恳切的握住金玉清的手。 “这位姑娘说笑了,银子就不必了,能解救这些受害女童,对我而言也是功德一件。” “就当是为无辜惨死的家姐,在阴曹地府积德了,惟愿她来生能投生一户好人家,不再这么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金玉清美睫垂泪,本就带着三分轻愁的眉目间更是染上让人心碎的忧伤。 谢邀抬起眉毛,心道在这儿等着呢。 “ 枉死?” 听后慕福春果然蹙起眉头。 “无事,是玉清多言了。” 金玉清却摇摇头不再多言。 随后她果然闭口不再谈及此事,而是转身嘱咐下去,除了怎么都不愿意说出自己家地点的郑小小和已经无处可去的赵香香之外,其他女孩儿们皆被金玉清特意请来的人带走专门送回家去了。 而金玉清也好人做到底,索性将两人留在了金玉阁里做两个小绣徒,以后也算是有个出路。 分别的时候,郑小小哭着拉着慕福春的衣角想跟慕福春走,这让慕福春觉得很为难。 慕家若是多出一个小丫鬟倒不是难事,但是慕福春觉得,比起为奴为婢,自然是待在金玉阁,凭借着自己的手艺当个普通的平民更加好。 况且若把她带回去,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兄长他们解释她的来历。 若让兄长和祖母知道她今日离经叛道的进了天香楼喝花酒,她的月例和屁股肯定就保不住了! “小小,你乖乖的跟着金姐姐好吗?等到有时间慕姐姐再来看你。” 慕福春握着郑小小扯住她裙角不放的小手开口道。 “呜呜呜~姐姐救了我就要对我负责的,慕姐姐你就带我走吧,我愿意去当奴婢的!” 郑小小闪烁着泛着泪花的小眼睛。 她也明白了,眼前的几位姐姐,都是家里顶顶有钱的主儿。 那位谢邀姐姐应该是身份最高的,但是她一直对她们都是淡淡的,哪怕她撒娇卖萌也换不来她的一个眼神。 而这个金老板娘则是家里有生意,但是留下她们也不是吃白饭的,还要她们干活!去学那什么绣法刺花的。 生意人又最是精明的了,就像那个老鸨子,到时候肯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 选来选去就只有一开始的慕姐姐。 她穿的好,身上都是摸着滑溜溜的缎子,而且心软又大方。 她不过是哭着求一求,她就出来救了她,虽然其他那些人也被一起救了不是她的本意,但是这也可以看出这慕姐姐有多人傻好骗了! 那老鸨可是将她们每人两百两黄金就转手卖出去了! 这么一大笔她几辈子都吃穿不愁的钱,慕姐姐说给就给。 所以,她必须紧紧抱住这个慕福春姐姐的大腿,只要跟她回了家,哪怕她时不时手指头里露出一点点渣子,都够她衣食无忧了。 打定主意,郑小小手上就更加不松手了,脸上的神情也更加可怜起来。 “慕姐姐,我爹娘从小就不疼我,每天都打我还不给我饭吃,只有遇见了您,才会心疼我当我是个人,我早就把您当作我的亲姐姐一样了,求您就带我走吧。” 郑小小说着又给慕福春磕起头来。 “哎,你别!” 慕福春看不得这些。 原本不确定的心也摇晃起来,要不然就骗祖母兄长小小是她半路捡来的可怜的孩子,就当作家里多出个小妹妹好了。 再不然要是实在被哥哥发现了,她就再认罚就是了。 这个小女孩还这么小,这么可怜,她实在不忍心看她如此恳求。 而在慕福春面露不忍,就要松口同意的时候,谢邀却大步上前,一把提起了正磕头的郑小小。 “我记得你的名字,郑小小是吧?” 谢邀虽然在同龄人中长得海拔偏低,但是对于今年还只有九岁的郑小小来说,已经是个让人仰望的大人了。 此时她像只受惊的鹌鹑似的,被谢邀轻松的提在手里,若不是谢邀没怎么用力,她都要双脚离地了。 “我.....是小小。” 郑小小惊恐的泪花凝聚在眼眶里,小声的嚅嗫道。 毕竟哪怕一直嘴角都挂着淡笑的谢邀,却总是让人有种天然畏惧的感觉,这是小孩子特有对于大型食肉动物恐怖的直觉。 “谢姐姐,别。” 慕福春看着谢邀将小女孩儿提起。 她倒不是觉得谢邀会伤害小小,而是怕小女孩正伤心着呢,她们哪怕不愿意让她跟着走也要慢慢劝解她,别伤了小女孩的心。 这边,谢邀凑近小女孩,脸上还是惯带的笑容,可嫣红的嘴唇却吐出让郑小小不寒而栗的话:“小孩子就是要乖乖的,大人才会喜欢哦!你要是不想再重新回到天香楼的话,就知道怎么做吧。” “毕竟,你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找到这一个愿意赎你出来的人。” 郑小小浅色的瞳孔急速收缩着,她知道自己是故意跑到她们厢房外的! 说完耳语后,谢邀将人轻轻的放下。 “若小小实在想跟我回家的话....” “不了!慕姐姐,我还是留在这里就好。” 郑小小忽然开口道。 慕福春一怔。 “我想了想也觉得以后自己若有一技之长,那么走到那里都不会饿肚子了,学成了也能领工钱报答姐姐们的恩情了。” 郑小小努力扯出笑容。 “小小,你这么想就很好,这个世界还很大,你应该要去做自己有价值的事情。” 慕福春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小脑瓜。 而对于郑小小的甜言蜜语和依依不舍的神情,一直静静呆在一旁的赵香香就显得呆板的多了。 她被赎出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出天香楼的时候跟着其他女孩子们一起给谢邀三人磕了个头。 如今不管是让她去金家做奴婢, 或是让她做绣徒她都没有任何意见或反应。 或者说,她现在就像是已经失去了灵魂的破布娃娃,只会麻木的任人摆弄。 “香香,你怎么不跟姐姐说再见呢?” 慕福春蹲下握起赵香香冰凉的小手。 或许是年纪太小,她被慕福春柔软温暖的手握住的一瞬间,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反射性的闪烁了一下。 慕福春也是对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充满了怜惜,在离开天香楼的最后一刻,慕福春找老鸨问过这个小女孩的情况。 她算是这批小女孩里年龄最小的,只有六岁,但是却也是最听话的。 第199章 人情 虽然一开始有不配合的时候,但后来也就好了,让做什么做什么,乖的很。 就是不怎么说话,看着呆呆的。 但是知道了女孩悲惨的身世后,慕福春也觉得这世上竟有如此小小年纪又命运悲苦的孩子。 所以,哪怕赵香香还是没有给予她任何情绪反馈,慕福春还是对赵香香又怜惜了几分。 “行了,再磨蹭天都要黑了,你是真想你兄长提着三米长剑追杀过来是吧!” 谢邀略显无语的开口。 “是啊,你放心吧慕姑娘,我会照顾好她们的。”金玉清也笑着开口道。 等到慕福春终于肯依依不舍的上马车,谢邀这才转身对着一直静候一旁的金玉清笑着开口道:“ 今日金姑娘的好意,谢邀心领了,听说金玉阁里的成衣绣品乃是上京一绝,不知何时有没有眼福可去一观?” 金玉清强行按捺住心中涌出的狂喜,低身端正的行了个礼:“贵客肯赏光,我等自然是蓬荜生辉,随时恭候姑娘!” * 看着逐渐走远的朴素平凡的乌蓬马车,金玉清身边的婢女轻声开口:“ 小姐,安平将军真的会愿意帮我们吗?” 金玉清揉了揉因为今日操劳过度而有些发晕的太阳穴。 “她今日对我的帮助没有拒绝,想必早就知道了我的来意,难得她大人有大量没有计较上次的事情,莫非你真当她拿不出那点子金银俗物不成?!” 金玉清自以为已经明白谢邀对她的考验。 “明日将所有分店的镇店之宝拿出来,统统运到总店去!再去帮我准备一样东西....” 金玉清侧过头,向着贴身婢女嘱咐着什么。 “奴婢这就去办!” 随后丫鬟坚定的点了点头。 金玉清最后望了一眼已经没了马车影子的街角,心下暗自默念:安平将军,还望您真的如民间传的那样,是个颇有先战神遗风的好人。 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慕府门口,慕福春刚要提着裙角下马车,却又犹豫的回首看向谢邀:“谢姐姐,我们明天真要去金玉阁吗?” 并不是为了去看今日才分别的郑小小和赵香香,慕福春是要去将赎身银子还给金玉清,谢邀则是说她要去金玉阁挑衣服。 慕福春是知道自家谢姐姐一向把钱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她又对穿着打扮并不上心,平日里反正只要不是光着的,让她穿什么都行。 更何况金玉阁家的东西是出了名的昂贵,哪怕一方小小的绣帕,都不下百两了。 谢姐姐...明天真要陪她去金玉阁? 慕福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今日金小姐对谢姐姐那副恭敬的样子,金小姐倒是可能真的会让谢姐姐白嫖的样子! “话怎么这么多!说去就去!” 谢邀瞅了一脸踌躇的小胖妞,假装没有看见她脸上的欲言又止。 唉!好吧。 慕福春才苦着脸下了马车,看来明天不仅得带上那笔赎身银子,还得带上她所剩不多的小金库了。 谁叫她有一个就想宠着的谢姐姐呢。 而这边谢邀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其实是个最怕麻烦的人了,这金玉清三番几次的找上门来,这次更是因为小胖妞的圣母心泛滥而欠了人家的人情债。 如今眼下总不能真对人家的请求置之不理吧! 况且,谢邀看着这金家小姐也不像是个心计不端的人。 等到第二日,看着眼前颇具规模的金玉阁,谢邀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 毕竟出手如此大方,又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姐姐,怎么会是什么坏女人呢。 金玉阁不愧为上京女儿家第一追捧的绣品铺子。 它外面是两层的精致小楼,踏步入内,映入眼帘的则是一扇颇为雅致精美的巨大屏风。 上面则是绣了一幅高山流水,可以看得出绣技的精美和出色,不仅景象刻画的栩栩如生,第一眼望去仿佛当真置身于令人舒适闲漫的山水之中。 再入内则就是摆放陈列的各种精美成衣和绣品了。 谢邀拿起柜台上的一绣着百花送福的荷包,摸了摸上面层层堆叠的绣线。 要绣成这个款式,手指这得扎多少窟窿眼儿啊。 谢邀不禁心有戚戚,让她去碰那针尖细细的绣花针,还不如直接砍她两刀呢。 “两位贵客来了,恭候多时了。” 金玉清依旧一身素色衣裙疾步而来,裙裾翻涌的下摆像是一朵清新的浪花。 谢邀放下手中的荷包笑着开口:“也是刚到,金玉阁果然非同凡响。” “哪里的话,谢姑娘,慕姑娘,请。” 金玉清将人带到二楼专门待客的厢房,里面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点心一干。 看得出金玉清对此次会面看的很重,因为自谢邀二人入内,往日看着门庭若市的金玉阁竟然一个客人也没有,而且自她们进来以后,一旁的小丫头还直接挂出了谢客的木牌。 厢房内茶水氤氲上升,谢邀和慕福春二人刚刚落座,金玉清这个主人家却噗通一声对着谢邀二人跪了下去。 “求安平将军为家姐讨回一个公道!” 金玉清一身素服,以头磕地。 “金姑娘,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你先起来再谈。” 谢邀和慕福春忙不迭的先把人扶起来。 谢邀觉得这几日受的跪拜可太多了,她又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也没必要这么客套。 看着垂泪的金玉清,慕福春也开口道:“金小姐,你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能帮上你的,我和谢姐姐肯定不会推辞的。” 毕竟经过昨天的事,她对金玉清的感观也不错。 金玉清坐在椅子上,用绣帕轻轻擦拭酸涩的眼眶才缓缓开口道。 她们金家原本也只是一家平凡又普通的人家。 父亲是镇上替人代写书信的书生,母亲则是凭借着一手好绣法,平日里接些花鸟鱼虫的绣活儿贴补家用,虽然日子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温馨幸福。 他们膝下生养了两女一子,可惜最小的那个孩子小时候邪风入体,染了风寒,便没有立住。 只剩下两姐妹,大的叫金玉妍,年纪稍幼的则是叫金玉清。 姐姐金玉妍乐观爽朗又活泼,是家里的小太阳,妹妹金玉清虽然自小身体不太好,但也是温温软软小甜妹一枚。 可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大户人家的管事上门来,说是金母送绣帕的裁缝铺子介绍过来的。 家里的夫人看中了金母的绣样很是喜欢,所以让他来请金母去府上帮忙做些百福肚兜样子,说是家里的小儿正好满百日了。 原本金母是不想去的,可佣金实在不菲。 她最近也与丈夫盘算着,她自己的手艺不差,也有很多的老主顾,俩夫妻便盘算着筹些银子自己开家绣品铺子,也免得被老是被掌柜的压价。 如今若是有了这一笔佣金,他们手头上也能松快不少。 于是金母便咬咬牙跟着那管事走了,临去还让大女儿金玉妍好生看家照顾妹妹,又让人给外出支书画摊的丈夫捎了个口信。 可金母这一走便是半月没有消息,金父情急之下跑到裁缝铺去询问,可只得了一个根本没有让人来找金母干活的事儿。 金父只觉得天都塌了,他娘子手艺好,以往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谁能想到能精准说出裁缝铺老板姓名的管事会是个骗子呢?! 金父顾不得这么多,便要慌忙的跑去报官,可在当天下午,他就浑身是血,气息全无的被人抬回来了。 他四肢皆被打折,平日里整洁干净的青衫也染上了斑斑血迹,就连俊朗清秀的脸骨都被重物砸的凹了进去。 一夜之间,金家,家破人亡。 没了父母的遮风挡雨,金玉妍姐妹这两棵还未长成的小树苗自然引来了许多狼子野心的觊觎。 不怀好意的叔伯亲戚,打量着吃绝户的各种亲朋好友。 金玉妍在父亲的丧事都还没有操办完的时候,就被迫顶立起了金家的门楣。 她自此不再是那个爱笑爱调皮逗弄幼妹的长姐。 她开始变的泼辣、精明。 谁家占了她三分的便宜,她都能硬是给人骂到吐回来五分。 对于那些怀有腌臢心思的小人,更是睡觉都时常在枕下备了一把锋利的菜刀。 在金玉清十岁之前,姐妹俩都是这样睡在一处,就这么艰难而坚韧的护着彼此。 好在金家俩姐妹继承了母亲的好手艺,这才不至于饿死。 金玉妍更是比起金母的手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相反金玉清则是要逊色很多,她更像她的父亲,对于丹青书画方面颇有兴趣。 但笔墨纸砚处处要钱,能作画的画纸更是昂贵。 金玉妍自己可以节衣缩食,却舍不得妹妹忧心半分。 她还记得母亲失踪前叮嘱过自己,要照顾好妹妹。 于是,金玉妍变卖了祖产,筹集了一笔银子,她找好了门路打算带着妹妹去上京盘下一间小铺子。 她坚信凭借自己的手艺,能够养活她们自己。 她更不满足于仅仅养活自己,她还要为妹妹攒好日后出嫁的嫁妆,让她不至于以后没有可靠的娘家而被婆家轻慢。 但她年纪还是太轻,社会阅历还是太浅。 她被骗了。 所有银子被那个房牙子骗的一空,姐妹二人就连住在客栈第二日的房钱都付不出来了。 看着姐姐逐渐绝望的眼,当年小小的金玉清不禁害怕的抱住了她。 她想说不要紧,她们可以回去求那些叔伯收留,哪怕会被鄙夷唾弃,还可能会挨打受骂,但没关系的,日子还长。 再不济,她们也还能去要饭!也能生活的。 年幼的金玉清低估了生活的残酷,但她只觉得只要她们姐妹永远在一起,困难总会过去的。 她们还是留了下来,说出去想办法的金玉妍第二日才浑身湿漉漉的回了客栈。 她一次性付了半个月的房钱,与之同时还带回了一大笔钱。 甚至都足够她们在上京租一家地段优越的铺子了。 但金玉妍始终没有告诉过金玉清,她是从哪里得来了这一笔钱,她又为之付出了什么。 自此以后,金玉阁便在上京展开了它的商业版图。 金玉清绘各种新奇精美的图样,金玉妍就负责用精湛的手艺,将它们一一变的活灵活现。 金玉阁的名气越来越大,老主顾也越来越多,她们甚至都开起了分店。 可金玉清慢慢也发现,自家长姐变了。 她变的神情恍惚,有时低头浅笑,脸上红霞满颊,有时候又面带愁容,眼底是一片沉甸甸的浓雾。 她有心打探,长姐却闭口不谈,只是开始联系着媒人,誓要为她相看个样样出色的郎君来。 直到有一天的深夜。 她晚膳用的少了,亥时只觉肚中饥饿,又不忍唤醒酣睡的婢女,便想着去厨房拿些糕点充饥便是。 却看到一房之隔的长姐盛装打扮,染着红红的口脂,悄悄的独身出了门。 她好奇长姐这般要去见谁,不由得小心翼翼的也跟着出了门。 在胡同口处,停着一辆黑布大马车,马车旁则站着一个身长玉立的男人。 但他却披着暗色的兜帽,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下颚和右侧脖颈上一颗浓而黑的小痣。 金玉清眼看着自家长姐如同飞蛾扑火般投入了那个男子的怀里,那个男子也亲昵暧昧的把住了金玉妍的腰肢,将人带上了马车。 马车驶离胡同,金玉清也就没办法再继续跟下去。 第二日,金玉清看着满脸幸福笑意的长姐,本想明着开口询问,可又止住话头。 她不知道那个男子是谁,可是她瞧见了昨日长姐脸上爱慕痴心的笑意。 作为妹妹,她满心赞同自家长姐的姻缘,可是她也知道,若是真心相爱彼此,就该堂堂正正的上门来,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而非见面都要在不见人的深夜午时。 若不是那男子只是贪图长姐的美色,镜花水月。 那便是那男子其实是个有家室的,这才如此遮遮掩掩。 就在金玉清打定主意要劝自家长姐断了不该有的念头的时候。 第200章 申冤 金玉妍服毒自尽了。 明明前一天还与金玉清说说笑笑,还商量着下一步要将金玉阁的分店开到哪个地方。 第二日,金玉妍那张娇艳的如同芍药一般的美丽脸庞就已经惨白的了无声息。 她的双眼紧闭,舌尖微微吐出,嘴角还有一抹血迹。 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她不光服了剧毒砒霜,还悬了三尺白绫,第二日服侍的丫鬟推门进来发现的时候,她的尸体都僵硬了。 与此同时,在她的妆台上还写有一封遗书。 上面阐明了她对红尘俗事的厌倦,又因心爱情郎的抛弃而心存死志。 她累了,也不想再继续坚持下去了。 为此不惜抛弃了相依为命多年的妹妹,决然赴死! 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金玉清只觉肝肠寸断。 她知道长姐可能陷入了一段背德的不伦之恋中,可她从没想过那个男人对长姐的意义如此重大,甚至都已经到了没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她怨恨长姐就这么轻飘飘的离她而去,更恨自己没有早一点看出她的不对劲。 可就在金玉清已经快相信金玉妍是自戕而亡,要为她亲自宽衣梳洗的时候。 却惊讶的发现,冰冷僵硬的金玉妍的尸身上遍布了斑驳的伤痕。 有鞭子抽打过而留下的鞭痕,点点被烫伤的疤痕,还有在私密部位留下的密密麻麻的那轻重不一的齿痕。 若只有这些,金玉清还能勉强解释是长姐生前与那位情郎兴趣别致。 但脖子上与白绫勒痕截然不同的青紫指痕印记,才是让金玉清浑身发冷的根源。 人死后,尸体会逐渐尸僵化,一些细小不易被察觉出的伤痕也会更明显。 长姐很有可能是被人活活掐死然后再被伪装成自杀的样子的! 这一念头的出现就如同野火燎原般在金玉清的心头疯长。 长姐的死绝不是简单!金玉清冷了眉眼。 她要报官!她要还长姐一个公道! 可还没等她收敛好长姐的尸身,踏出家门。 远方不知何时闻讯赶来的叔伯就将她团团围住。 一口一个斯人已逝,就该早些入土为安,质问她为何还不将金玉妍的尸身下葬发丧。 更是不顾她的阻拦,凭借着亲族长辈的关系,强行将她写好递出去的状纸拦截下来,让她根本无法报官申冤。 可越是这样,金玉清就愈发觉得这其中的古怪。 这些叔伯怎么就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又怎么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也要阻止她对长姐的死报官。 她觉得,这一切都跟那个兜帽男人脱不了关系! 他为什么要杀长姐? 他的身份又是什么?竟还能手眼通天的找来她这些叔伯们掩盖事实! 但她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 金玉妍死后,金玉阁的生意一落千丈,坊间对她的死也是众说纷纭。 金玉清知道仅凭自己是没办法为长姐伸冤的。 就算她愿意奉上千金万金,去求那些大官,可叔伯们一句长辈亲族做主,就轻飘飘的让她状告无门。 焉知那些人不是得了什么授意,被买通了口径,故而对她百般忽视。 可金玉清无论如何不肯放弃。 所以哪怕粉身碎骨,散尽家财,也要求得一个真相。 “那你长姐的尸身下葬了吗?” 听完了金玉清泪流满面的叙述,谢邀轻声开口。 金玉清摇摇头。 “我虽觉得长姐的死有蹊跷,拦着不让下葬,但是奈何叔伯不准我请仵作验尸,还痛斥我扰了长姐死后安宁,强行请了丧仪下葬。” 是她没能护的住她长姐的尸身,金玉清满面自责的落下泪珠。 谢邀忖着下颚。 她来初来上京时就听说了金玉妍死的事情,如今已经过去大半年有余,就算再去开棺验尸,想必尸体也早就已经腐烂的差不多了,并没有太多的价值。 与其在有限的线索里寻寻觅觅,倒不如破而后立,说不定还有些效果。 “据你说,你的那些叔伯在你长姐死的第二日就来了,想必他们肯定是接到了真正杀害你长姐的凶手的指示,所以才急着赶过来遮掩痕迹的!” 慕福春皱着眉头也分析出她的看法。 她虽然天真,却并不傻,这些叔伯在金玉妍姐妹当初如此艰难的时候都没有过问一句,如今出了事,还反倒是第一个着急的了。 “可以啊、小神探,都学会推理了。” 谢邀侧过头笑着揶揄。 “我也就一说。” 慕福春害羞的低下了头。 “我何尝不知道他们有古怪呢。”金玉清苦笑道。 “但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就算我去报官,无故状告长辈亲族,官府也是不受理的。” 甚至因为大夏律法格外重视亲缘尊卑。 就除了大罪,就类似于你爹要谋反去,你大义灭亲的那种。 子不可告父、弟不可越长。 所以金玉清哪怕再恨,也无法真正做什么的缘由。 女子在这世上本就过的艰难,她与长姐本就幼年失估,若不是当年还算有个公正的族亲在世,她们姐妹二人哪里还保得住那微薄的家产,怕甚至人都得被转身提脚卖了。 “你祖籍何处?” 谢邀继续发问。 “在庆州。” 金玉清回答。 庆州算是离着上京城最近的州郡,但就算是快马也得约莫大半天才能到,也是因为上京离庆州不远不近,当初的金玉妍才会带着金玉清来上京谋求出路。 毕竟留在庆州,护着她们的族亲已经过世,她们迟早会被不怀好意的叔伯们吃干抹净,而若是离族地太远,她们两个女子,也会有所顾忌。 庆州啊~ 谢邀浅笑。 非常人行非常事嘛,年轻人,脑子就要活络些。 第二日,等金玉清看见几个被五花大绑捆的结结实实的叔伯时候,手中用来拭汗的帕子都惊讶的掉落在地。 “这…这是?” “唔!唔唔唔! “唔唔唔唔!” 几个中年男人看见金玉清出现的那一刻,眼中的怒火更加喷涌而出。 “怎么样?!谢小弟!你二蛋哥虽然嘴上没毛,但办事贼牢!” 黄二蛋拍拍胸脯笑着道。 他们几人得了谢邀的推荐,有了资格参加御林军的选拔,眼下除了因为武艺不错被破格转正的张正刚,他们兄弟几人现在都已经是预备的御林军预备役了。 能吃上公家饭,他们兄弟几个都感念谢邀的恩情。 眼下谢邀要他们帮忙,自然也无有不应。 虽然这去庆州将人绑来上京是流氓行径,但好巧不巧,还没学武的黄二蛋当年就是个流氓出身! 他还是他们那条街上的扛把子呢!就是因为进了精武门才改邪归正的。 所以这差事,黄二蛋就当仁不让的接下了。 况且谢邀也与他说了一嘴,这些人仗着亲戚血缘,不仅不对逝去兄弟侄子的遗孤加以看护,还对金家姑娘的死加以遮掩,这不是助纣为虐嘛! 黄二蛋也最是痛恨这种倚老卖老,胳膊肘还往外拐的人了! “瞎咧咧什么呢!还不老实点!” 黄二蛋一脚踹在其中一名沽涌的最厉害的中年人身上,直给他泪花都踹出来了。 “行了,二蛋哥,你先回去吧,改日我在去找兄弟们喝酒。” 谢邀开口道。 “行!那我先撤了,有事儿你招呼一声就行!” 黄二蛋笑着开口。 他也知道这毕竟是金家自己的事儿,也就是谢小弟开口,不然这种重操旧业的事儿让大哥知道了,怕是都能给他皮扒下来。 等黄二蛋走后,谢邀看着被绑了来的三人。 “怎么样,哥几个,老实交代了吧。” 谢邀走上前拿掉其中一个男人嘴里的抹布。 “你是什么人?!金玉清,你竟然大逆不道….唔唔唔!” 谢邀将刚刚解放的嘴又给人死死堵上了,掏了掏耳朵。 这种男权至上制度下的老匹夫,就是不受点罪,看不清形势。 出了关押几人的柴房,谢邀一个响指打在金玉清的耳边,将呆滞的人拉回神来。 “怎么?害怕了?” 谢邀看着金玉清。 金玉清摇了摇头,头上素簪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玉清怎会做那畏首畏尾的小人。” 只是谢邀这一招直捣黄龙,确实让她没想到。 毕竟在这制度封建长幼尊卑下,她们姐妹从来就没想过跟着那些叔伯公然顶撞。 从金玉阁小有名气开始,金玉妍就一直在往祖籍送供奉,可以说几位叔伯族亲家这些年新置办起的田地屋子,都是从金玉妍手中的银子的来的。 而他们却反过来,帮着那杀人凶手暗害自家长姐,让金玉清焉能不恨。 “先将人饿个三天再审吧。” 谢邀提议道。 其实照她看来,直接用刑也不是不行,但毕竟金玉清是人家的亲侄女。 “不用,我家有个往日从逆王府出来的婆子,她颇懂逼供之术,既能让人痛不欲生又不伤其命,很是了得,不如让她试试。”金玉清冷着眉眼。 这些叔伯先不义,也就怪不得她不仁了,况且将这些人始终拘在家里也不是好事。 金玉清吩咐下去,那位逆王府很快便来到两人跟前。 看得出金家对下人待遇不错,老嬷嬷虽然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身子骨也看着硬朗。 但等到老嬷嬷从手中的小布包里掏出一排奇粗无比的银针的时候,谢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都不禁狠狠的抖了抖。 这嬷嬷该不会是姓容吧? 出于某种心理,谢邀就没有也跟去看受刑,只在门外听着一声声公鸡版尖锐的闷哼声。 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家丁才恭敬的请谢邀进去。 一进去,谢邀就闻到房内某些不友好的气味。 三人早已汗湿衣襟,神情呆滞,就连身下的深色衣摆都被水渍沁湿了。 这容嬷嬷果然好手段啊,早知道她就试着克服克服她的恐尖症也来学两招了,谢邀暗自后悔错失良机。 金玉清一个眼色,身旁站立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立马上前拔出三人早已被涎水恶心的不行的布条。 “我…我说!我们什么都说!” “是..都说!别再折磨我们了!” 几人慌不忙的开口,表示愿意配合。 他们也没想到金玉清这小妮子竟然真的敢将他们绑来上京,还对他们用私刑! 想到刚刚生不如死的感受,几人不禁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是谁只是你们来阻挠我查出真相的!我长姐是不是被人害死的!” 金玉清神情激动,不禁上前一步厉声开口道。 “清儿!大伯也不是真心想要妍儿死的,是她自己不检点,这种败坏门风的事实在是羞煞先人哦。” 一中年男人侧过头去。 “所以真是你们助纣为虐!明知道姐姐不是自戕,却还是帮着隐藏真相。” 金玉清大受打击的后退。 “姐姐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们,这么多年,送回族中的银两从不曾短缺过!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金玉清哭着大吼。 几人想到这些年金玉妍对他们确实不错,听着金玉清的质问,眼神也不由得有些闪躲。 “是何人指使,你们又是如何联络的!”谢邀只在意重点。 “我们..无人指使…” “啊!!!” 男人刚心存侥幸的嚅嗫出声,下一秒谢邀的脚就死死的踩在了他的脚踝上。 “我说!我说!” “是前些日子,我儿子和几个狐朋狗友去赌坊赌输了一大笔银子,我..我本来想着来上京再问妍儿借点儿周转周转,谁知道晚上就有一个男人来我家说玉妍与人私通,被那家的主母发现了,现在人已经没了,让我们得了银子就将她好生安葬了,切不可走漏了口风败了声誉。” “我本来以为他说的是疯话,可第二日来到上京果然发现玉妍已经没了,我想到族里的声誉和那笔银钱,所以便想着人死灯灭就算了。” 男人迟疑着开口。 “你们真是个畜生!” 金玉清将下唇咬的死紧。 别人说长姐是私通而死,他们就相信,半点不查证,究竟是为了那笔封口费,还是为了等长姐死后,他们也好光明正大的来金玉阁分一杯羹!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可有佩戴什么标志性的物件?” 谢邀继续开口。 第201章 喜怒 男人还真就认真的回想了一下。 那天是个阴雨天,冬日的夜早早的就黑了,他听见敲门声打开门,就看见一个穿着青衣黑靴的男人。 中年模样,唇下还蓄着胡须,身型不高,比他只高半个头的样子。 至于身份,他也试着询问过,那个中年人也表现的讳莫如深的样子。 而男人猜测,这人背后的身份恐怕也不简单。 毕竟他那侄女是越长大就越艳丽妩媚,经营偌大的金玉阁,时常迎来送往的,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如今果然做了别人见不得人的外室,还被人抓住奸情打死了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他乘坐的马车上有一枚类似弯月一样的图徽!” 眼看着谢邀和金玉清的眼神越来越冷,男人赶忙补救道。 弯月?谢邀蹙眉。 现在大家氏族喜爱用族徽印在马车或是家器上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一般都是用老虎狮子,或是什么猛兽之类的,这弯月样式的倒是特别的紧。 “两位,我知道的已经全部都说了,清儿!该放了大伯吧?” 中年男人希冀的看着金玉清。 “对啊!我们也是听大哥的话才这么干的!我们可是你的亲叔叔啊。”其余两人也纷纷开口求情道。 “放你们回去?” 金玉清带着泪笑了。 “当然要放你们回去了!”毕竟不让他们尝尝如她一般失去所有的滋味,她怎么能甘心呢。 柴房门的重新关上,三人还是被绑在在一处,可是想到金玉清最后离开前的那个眼神,几人却无端觉得有些周身发冷。 金玉清收好手中根据男人描述拓印出的图案,向着谢邀感激的行礼:“多谢姑娘仗义出手,助玉清一臂之力。” 谢邀避开她的大礼:“我并没有做什么。” 只能说之前的金玉清顾忌太多,又念着长幼尊卑,豁不出去罢了。 “你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选我来帮助你呢?” 谢邀看向金玉清。 毕竟以金玉阁的财力,也是会有那官员受不住金银的诱惑的。 她本以为是金玉清得罪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或许是谢家的仇敌之类的。 但没想到,仅仅却是求她帮忙查清金玉妍死的真相,甚至还说事成愿意以全部身家来报。 金玉清浅笑着:“谢姑娘群英擂台名扬天下,后又以女子之身得封安平将军,还敢不畏皇权在金銮殿对旧太子出手,实在令人敬佩!” “金姑娘,像这种客套的恭维话就不必说了吧。” 谢邀也跟着笑,她可不相信就仅仅是这么简单。 “谢姑娘也知道我双亲早逝。”金玉清苦涩一笑。 “只小就是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在庆州的时候,姐姐才刚及笄,就有不少的媒婆登门,要为我姐姐说人家,但能接受我们家境的全都是些鳏夫老光棍之类的。” “他们看不起我姐姐家产单薄,还有我这个小拖油瓶,又觊觎我姐姐的美貌,时常趁着夜色翻墙进来妄想偷香窃玉。” “那几年,我甚至都不敢真正闭着眼睡觉,太可怕了,那些男人太可怕了。” 金玉清白着脸,随即又凄惨一笑:“说我疯了也好,说我奇怪也罢,从此我再不敢相信男人了。” “我知道镇国公府谢家一向忠肝义胆,先战神更是保家卫国、爱民如子,所以这才贸然找上姑娘。” “我相信,同是身为女子,若能有女官为上位者,想必更能体会我等之苦楚,还女子们一个清白。” “而若谢姑娘当日婉拒了我,我也不会记恨姑娘,我会去找威远将军府的冀老太太,请她帮忙,哪怕是以我的命来换。” 金玉清轻声道。 自她失去了姐姐,她的世界早就变成雾蒙蒙的灰色,只要能查出金玉妍的死,让她付出什么都在所不惜。 谢邀看向她悲伤至极的眼睛,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你我双关齐下,先看能不能从这图案中找出什么,我也再去拜访一个故人,或许她能有办法。” 谢邀开口道。 “多谢谢姑娘大恩大德!” 金玉清行了一礼,她将身子放的极低,她也是真心感谢谢邀愿意帮忙。 * 赤北使馆内 “这些是什么东西?” 苏格察看着仆从们疑惑的皱眉,源源不断的从外面搬着什么东西,厚重的箱笼几乎要两个侍卫联手才能抬起。 “启禀二殿下,这是王女殿下新购置的衣物首饰,大王子殿下让我等将这些东西搬到王女殿下的房间里去。” 赤北躬身回道。 王女? 苏格察皱了皱眉。 这苏格里现在是越发没个样子了! 虽然大夏皇帝如今礼遇他们赤北,可你一个堂堂的异国王子,公然去酒楼狎妓就不说了,竟还认了个花楼姑娘当作义妹,还以公主的规格为她添置了许多衣饰。 不说大夏人会怎么看他,这事若是传回赤北,苏格里怕也是逃不了一顿斥责! 不过,苏格察深邃的眼眸轻轻抬起。 他倒是好奇,这位据说长的格外美的花楼姑娘,究竟是要美到怎么地步,才会让一向自私狠毒的苏格里,哪怕顶着回去会被父王责罚的风险,都要给她安个公主名头。 * 厢房内 两个低眉顺目的赤北婢女正小心妥帖的伺候着床上的女子。 其中一个婢女从木盒中取出一小盒香膏,此香膏通身细白温润,才刚刚打开盒子,就散发出幽幽的香气。 光线暧昧的床榻之上,女子赤裸着上身,玉肩似雪白如莹莹。 乌发有几分汗湿的贴服在颈旁,带起黑与白愈发强烈的冲击感。 婢女不敢多看,取出香膏后,再细细的涂抹在女子的后背手臂上,不敢错漏一分。 另一个则是跪坐在床前,隔着轻薄的衣衫巧妙的为女子按摩腿部及玉足。 白睬馨躺在床上微眯着眼。 身后轻柔的力道这才让她稍微感觉舒服了些。 她才刚经历完每月十五的剥皮换脸之痛。 现下,正是精疲力尽,虚弱不堪的时候。 这种滋味,每痛过一次,都能在梦里折磨她足足半月之久。 眼下,有仙人的帮助,她已经顺利的迷惑了赤北大王子,让他对自己如痴如狂,听之任之。 白睬馨怀疑,哪怕现在她就是让他去死,在仙人的仙法操纵下,恐怕他都能眼睛眨都不眨的为她去死。 但还不够! 白睬馨一双多情的丹凤眼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她要的是谢邀再没有翻身的可能,要的是整个谢家都匍匐在她的脚下! “嘶!” 足下揉捏的婢女不知是分了心还是怎的,明明修剪的短短的手指甲还是不小心刮擦到了一丝白睬馨的脚踝。 美人如玉,肌肤嫩滑,哪怕是稍稍用力都能在其留下红印,这一下不仅让白睬馨吃痛的感觉到了,就连原本白皙完美的脚踝处也多了一丝细不可查的划痕。 没有见血,但终究美玉染瑕。 两个婢女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头紧紧磕在地上,那个不小心划伤白睬馨的婢女更是抖若筛糠。 “你叫什么名字?” 白睬馨垂眸看着她,媚眼如丝的眼角泛出慵懒的妩意。 “奴….奴唤蓝溪。” 婢女宛如蚊虫般低低出声。 “蓝溪?真美的名字。” 白睬馨披上一旁的薄纱外衫,缓缓地下了床。 她来到名为蓝溪的婢女面前,用染着鲜红丹蔻的细白指尖抬起她的脸。 尖锐的指甲扎入脸颊上的皮肉,让蓝溪有些吃痛,她却不敢表现出分毫,只敢用着闪烁着泪花的眼睛祈求的看着面前这个绝美的女人。 “瞧这小可怜的眼神,看的我都心软了。” 白睬馨轻抚着她的眼周,故作犹豫的开口道。 可下一秒,她就蒙上了婢女的眼睛,将人顺着力道向后一推。 嫣红饱满的朱唇轻启:“拖下去,杖毙了吧。” 听到白睬馨的声音,廊外的侍卫当即进来就要把婢女拖下去处刑。 “姑娘!不!公主殿下!!求你饶了我吧!” 名为蓝溪的婢女猛然扑倒到白睬馨的脚下,哭着求她的宽恕。 这位大王子殿下的义妹,面貌生的绝美动人,心肠却比蛇蝎还要很多,短短几日,被她以各种理由杖毙处死的仆从就不下数十名! 她以为已经做的小心小心再小心了!可还是惹了她的不快。 但她才十五岁,还不想死,阿娘还等着她回家呢。 “公主殿下,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奴婢绝对不敢再犯了..都.都怪这只贱手!” 蓝溪猛的大力拍打起自己刮伤白睬馨的左臂。 “对啊,都是它太贱了。” 白睬馨苦恼的嘟起红唇,脸上的表情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般纯真。 “奴婢..奴婢这就把这贱手砍了,不让它再伤着姑娘!” 这蓝溪也倒真的果决,她转身扑到进来侍卫的身前,拔出他腰间的佩刀,向着自己纤细的左臂看去。 随着刀锋砍入骨肉的牙酸声,从小臂处被拦腰斩断的左手掉落在地,左手指尖都还在无意识痉挛着。 只一刹那,蓝溪的脸就因为失血而变的惨白,但她还是强撑着不敢让自己痛晕过去:“公主殿下,这只贱手没有了,奴婢还可以为殿下尽忠的!” 不止房内的婢女,就连进来的侍卫都瞪大了瞳孔,对蓝溪这种敢于断尾求生的狠人心态感到佩服。 而蓝溪大片洒落出的鲜血也很好的取悦到了白睬馨,她莹润的玉手捂着形状饱满的唇娇笑着:“还是你这丫头会讨人欢心,那你就留下吧,记得下次可别再犯了哦。” “是!奴婢谨记!” 蓝溪努力扯出恭敬的笑。 到最后,白睬馨嫌弃这满地的脏污,还让蓝溪自己收拾干净才准她下去包扎休息,自己则去了浴池泡澡去了。 蓝溪捡起断手,并不敢接受同伴的帮助,凭借着惊人的毅力打扫完满地的血迹,退出白睬馨的房间后,才敢咚的一声晕过去。 一直关注她的同伴姐妹们才赶紧把她送回下房,又一起凑了银子给她请大夫。 这一倒,蓝溪就足足晕过去三天的时间,期间高烧不止,阎王殿的门槛都快让她踩烂了。 好歹这丫头命是真的硬,还是硬生生熬过来了。 醒来后,大夫也遗憾的说那被砍掉的左手失活太久,接不上了。 但就算是能接上,蓝溪也是万万不敢让他重新接上的。 只是午夜梦回,婢女蓝溪不禁伸出手轻轻触碰在左手臂的伤口上。 伤口很痛,但比起她从此失去了左手,她更加不敢想回去之后阿娘看见后该有多难过。 窗外的月色依旧寂寥,照耀着床上的小姑娘哭的伤心的泪珠。 * 精武门 “好!我会让手下的人送货的时候帮忙注意着的。” 南宫慕雪收起图纸温声开口道。 “那就多谢夫人了!” 谢邀笑的灿烂。 南宫夫人手下经营着粮站等各种生意,这种生意往往四通八达,鱼龙混杂之间,消息也就好打探些。 虽然不知道南宫夫人的生意具体规模有多大,但以谢邀猜测,以陈馆主上次出手大方的程度来说,南宫夫人估摸着还真是个巨贾! “你跟我客气什么!”南宫夫人也是一笑。 谢邀帮张正刚他们的事她也知道。 自家小相公唯一的念想就是那家武馆,而精武门里最重要的人又是张正刚几人,谢邀帮了他们,也等于帮了她和陈青峰。 “夫人,我还有一事相求!”谢邀正色道。 ….. “这异国使馆可不是随便能打探的的。”南宫夫人缓缓蹙起秀眉。 她也听说了天香楼新花魁的事情,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和谢邀有渊源。 “你可是认识那位娘子?” 南宫夫人问道。 “或许吧,她可能是我一位故人。”谢邀点点头。 “好,那我尽力帮你去打探,但你也不可太操之过急,毕竟赤北与大夏目前关系特殊。” 南宫夫人叮嘱。 看得出她现在已经彻底把谢邀当做了自己人看待,不然也不会跟她说这些。 虽然这新花魁是花楼出身,但现在毕竟已经是赤北大王子的义妹,也算是公主之尊了,谢邀身份虽高,但也不适合与赤北有什么正面冲突。 第202章 痛吗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谢邀也认真的点点头回应。 现在起码主动权在她手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中二病怎么就突然脱离了她,但是她相信,只要能找到白睬馨,迟早能弄明白这一切。 还有一件事就是,白睬馨身上还挂着一笔血债呢。 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才是。 交代完相求的事情,谢邀也准备动身回谢家。 南宫夫人阻拦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你张大哥他们也快到下值的时候,不如等他们回来!我这儿可新来了几瓶上好的罗浮春。” 罗浮春? 谢邀猛然想起上次在醉云楼喝醉了后自己干的蠢事。 她万年不变的城墙老脸皮也难得透出了一丝红:“不!不了!我明日还要当值呢,夫人,等下次!下次再回来小聚。” 说完,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迅速逃离了精武门。 看着一溜烟跑走的谢邀,南宫夫人好脾气的摇了摇头,年轻就是好。 * 不得不说,谢邀还是低估了南宫夫人的能力和她的商业帝国。 不过三天,她就派人送来了消息。 “冀家?!!” 金玉清失声叫了出来。 “怎么会是冀家?!” 金玉清眼中满是震惊。 威远将军府虽然不像谢家那样声名远播,但也算是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的功勋世家。 其中冀老太太更是格外令人敬佩。 若真是冀家….金玉清面带灰败,这可是有着免死丹书铁卷的人家啊! “只是说这确实是冀家惯用的图案,并没有说一定是他们做的。” 谢邀拍拍她的肩。 威远将军府内,冀家老太太生养了三子一女,除去嫁去丁家的冀盈盈,三子皆都是在朝中身居要职。 等等! 丁家…. 谢邀眯了眯眼睛,往日禹州地牢里丁思语的血泪哭诉还历历在目。 很好,又抓住了一条尾巴。 让金玉清别急着行动后,谢邀准备离开金家自己先走一趟丁家。 “你个傻子!还敢不敢跟我抢了?!”稚嫩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恶意。 金府花园旁的荆棘丛内。 赵香香狼狈的跌倒在地,不仅身上新做的小衣服被荆棘划破了几道口子,就连小手都因为惯性摔倒在尖刺上,扎破了手心。 “下次你再在金姐姐面前讨巧卖乖,就不只是这样了!” 居高临下的郑小小威胁道。 明明她比这傻子大,人也比她聪明,但金玉清就偏偏更加关照赵香香几分。 眼下因为她们二人绣法学的都不错,故而金玉清让她们一起住到金宅,由她一起亲自教导绣功。 可这傻子,竟然在绣法上比她更具天赋,回回都得金玉清夸奖!今日还特地让人多给她做了身新衣服作为奖励。 这让本就心里失衡的郑小小更加烦躁,于是她就趁着没人强行带着比她矮大半截的赵香香来到这偏僻的荆棘丛,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 也该让她知道,什么东西不是她可以肖想的!况且她能被从天香楼赎出来,还都是托她的福呢! 她可是听说了、这家女主人金姐姐前阵子死了最后一个亲人,眼下她带着自己和这小傻子回府,指不定就是想选个接班人培养,以后来继承金玉阁呢! 郑小小绝不允许有人跟她抢这滔天富贵! 想着,郑小小又狠狠踢了一脚还是垂着头不说话的赵香香一脚,才转身走了,她还的完成金玉清今日布置给她们的绣帕作业呢。 小女孩儿还是呈现跌倒的姿势,身上衣服虽然被刮破,但好歹穿的厚,没有化伤身体,只是一双小手却扎了不少尖刺进去。 若是寻常小孩儿,哪怕是平民家的孩子,受了这样的委屈和伤害清,也免不了要去父母亲怀里大哭一场。 而只有六岁的赵香香却只是默默准备爬起来。 可试了两次发现脚也扭伤了后,她干脆就这么坐着,开始拿手指一根一根将掌心的尖刺拔出。 哪怕做过再多的活儿,掌心也有薄薄茧子,但毕竟是小孩子,很快本就惨不忍睹的掌心就变的愈发血淋淋的。 “觉得痛吗?” 一双黑色皂靴停在小女孩儿面前。 谢邀蹲下身,伸手拿起小女孩儿的双手,三两下将深深扎入肉中的刺拔出,又拿出条白色的素帕撕拉一声分成两半,将小女孩两只手包扎起来。 “痛吗?” 做完这一切,谢邀抬起头看向赵香香的眼睛。 小女孩儿的眼睛很纯粹,可又充满了雾蒙蒙的悲伤和迷惘。 谢邀像是在问她,又好像是在问当初年幼的自己。 得不到回答,谢邀也不在意,反而转身背对着小家伙蹲下。 “上来吧!再不回去你就赶不上晚饭了。” 微风拂过吹的荆棘花丛簌簌作响,不知道过了多久,谢邀才感觉到背上靠了一份轻若鸿毛的重量。 金府不大,但也算装饰的清新雅致,落日的余晖洒在花园的小径上,美的就像是一幅画。 谢邀托着小女孩的两只小腿,几乎都感觉不到背上的重量,足以可见赵香香有多轻。 赵香香被包的丑丑的两只小手轻轻围住谢邀的脖子,似乎害怕谢邀嫌弃,整个人还还特意与谢邀的背留出一点距离。 “隔这么远干什么?一会儿小心给你摔咯!” 谢邀察觉到了,皱着眉拍拍小家伙的小屁股,示意她贴紧点。 这么小的年纪就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啊?!小家伙看她穿男装,该不会就把她当作男的了吧, 那她的旺仔小馒头第一个不同意啊!! 感觉到谢邀的轻拍,赵香香绷着的小脸一僵,沉默了两三息后,还是试探着缓缓贴在谢邀并不算宽阔的背脊上。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身体就是软,还暖乎乎的。 谢邀背着小女孩儿走的更稳了。 在金色的余晖下,背后的赵香香偷偷抬起大大的眼睛,望着谢邀莹润的侧脸出了神,直到好久好久,一滴滚烫的热泪才顺着她消瘦的小包子脸滴落在谢邀的衣领里。 给谢邀吓一哆嗦。 差点以为这孩子尿她脖子上了。 第203章 小…小姐? “她手上三日不要沾水,最近绣花也别做了,还有再请个大夫,她脚扭了。”谢邀交代着金府的丫鬟。 这件事说大不大,也没必要特意知会金玉清,想必她现在也正心乱如麻着。 至于那个郑小小,谢邀轻笑。 小孩儿间的事情她一贯不参与,这是她们自己的事,郑小小想要更好的生活没有错,赵香香虽然年纪小但是一味忍让不懂得反抗也是自己的事。 只要不死在她面前,她对小孩子扯头花什么的向来也没什么兴趣。 只是在谢邀将人背回去交代完后,还没来得及踏出金府的大门,就被刚刚的金府丫鬟追上来。 * “你为什么不肯换药?”谢邀皱着眉看着眼前死死捂住自己手的小家伙。 赵香香平日里呆滞的脸难得有了表情。 现在她紧紧抿着小嘴巴,倔强的摇了摇头。 “终于知道怕疼了?” 谢邀轻笑。 刚刚在荆棘丛两只手扎的跟刺猬似的,可没见她嚎半声。 赵香香摇摇小脑袋。 “给你轻点可以了吧!” 谢邀无奈的低声,她发誓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给这小屁孩了。 换成谢舒明那个熊孩子,她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可赵香香还是摇摇头,坚决不肯让婢女给她解开手中的布条换药。 “你再这样我揍你了啊!” 谢邀鼓起眼睛。 刺扎的深,不赶紧上药,感染了的话一双手就别想要了! 可赵香香听到谢邀故作生气的话,不仅没有害怕的乖乖就范,反而一把扑到谢邀的怀里,小小的身子紧紧搂住谢邀的脖子。 贴贴~ 阿娘带我回家。 “!!!!” 谢邀呆住! 一旁的金府婢女也石化了,这..这孩子喊谢姑娘阿娘? 天爷啊,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怀中小小的小女孩儿瘦的仿佛只有一把骨头,两只还带着伤的小手搂着谢邀的脖子,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谢邀挣了挣,没挣开。 好吧! 真不是她没用力啊! 主要她怕弄伤了这小屁孩儿慕福春能把她念死!本来那小胖妞就因为她悲惨的身世格外怜惜她。 谢邀就着这个姿势,将小女孩抱起。 “告诉你家主人一声。这段养伤的日子,她就先跟我回去,等伤好了再送回来。” 谢邀看向婢女。 “是。” 婢女无不应是。 看着谢邀大步走远,怀里的小女孩却稳稳当当的身影,婢女叹了口气。 这母女俩长的也不像啊! * “小…姐?” 一如既往出来迎接谢邀的小桃看着谢邀抱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回来,惊吓的声调都变了。 “哦,对!帮我叫姜…算了,随便请个大夫回来!” 姜暮烟这阵子不知道跟钱福禄相处的怎么样了,自己还是不要去触她的霉头了,免的她一生气把自己毒死。 小桃这才看见小女孩布条已经被血濡湿的双手,也来不及想别的,连忙出去请大夫去了。 等到大夫来了亲自查探没什么大碍后,赵香香也只愿意让谢邀给她换药。 小桃一上手,小家伙就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俩,小桃实在受不住。 明明之前都是能面不改色的自己抠刺的狠人小孩姐,眼下却像是水做的一样。 没办法,谢邀只好自己来。 等到终于给小家伙上好药,谢邀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天知道,她之前给自己上药都是随便一包,能活活,不能活就噶。 但谢邀面对这小手小脚的,还真没办法随便搞搞。 等到忙完,又给她用完一整碗鱼肉粥,小家伙这才抓着谢邀的衣角沉沉的睡过去了。 谢邀想轻轻将衣角抽出来,刚一动作,小女孩睡的安稳的稚嫩面孔就下意识的皱起。 吓得谢邀又赶紧哄着似的拍了拍。 好不容易出了房门,小桃看着谢邀那缺失一角的外袍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你这个表情让我总想起便秘的那段日子。” 谢邀嫌弃的看着她的脸皱成一团。 听见谢邀的话,小桃娇嗔的瞪了自家小姐一眼。 随后才略有担忧的说道:“小姐,她是?”这小女孩儿对小姐的依赖和信任明显肉眼可见。 “你该不会以为她是我女儿吧?” 谢邀看着她。 小桃脸色一僵。 “哈哈哈哈!你在想什么,我才多…”谢邀脸色一僵,在古代十三四岁就能当娘的年纪,自己确实能生个这么大个孩子哈。 小桃叹了口气。 女子只要来了月事,就代表能生育子嗣了。 但在大夏并不盛行早婚,他们反而认为在女子十八至二十的年华才是最美最适合孕育子嗣的年纪。 因为母体年纪太小,也容易与肚中的胎儿争抢营养,也更容易难产些。 但这并不代表没有那种刚来月事就被搞大了肚子的例子存在,那种情况更多存在于女子稀少,性别失衡的偏远落后村落里。 她知道自家小姐这些年过的苦,更是被人卖到了极为偏远贫瘠的青州! 若是在那时…. 这么一想,小桃都要肝肠寸断了! 若这小女孩真是小小姐,那么小姐当年该有多苦啊! 明明…小姐该有一个最最优秀的夫婿,拥有最最美好的生活!小桃心中剧痛无比。 但事已至此,小桃在心底暗下决心。 不管小姐做出什么决定,她都支持她! 若是小姐准备留下小小姐,她小桃必定誓死守护她们! 若是小姐不打算….小桃咬紧唇瓣。 谢邀丝毫不知道小桃心底已经列出了一系列的计划,她只觉得今天好累。 到处跑不说,还得哄孩子!她明天还要上班! 啊!痛苦! 所以她也没跟小桃解释太多,只留下一句:“她真不是我的崽,不过你先帮忙带着。”免得真让她养死了。 说完她就回房休息去了。 留下小桃站在原地,眼底满是心疼。 她的小姐,想必内心也很痛苦吧! 面对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儿,又痛恨她的身世来历。 明明已经带回了府,却还是不愿意承认她就是自己的女儿! 没关系,小姐,小桃会一直陪着您的。 下一刻,小桃在风中哭的稀碎。 第204章 关系户…嘿嘿 清晨的鸡鸣还未响起 谢邀睡的正香甜,却突然感觉到脖颈处贴上一处软软嫩嫩还热乎乎的东西。 嗯? 什么东西? 谢邀迷糊着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小女孩儿漆黑的脑瓜顶。 谢邀一下就清醒了! 用尽此生的自制力才没把人下意识的一脚踹出去。 “你怎么在这儿?!” 谢邀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阿娘~睡觉。” 小女孩儿依恋的蹭了蹭谢邀的脖子,呼出的温热气体当即就让谢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桃!!!!!” * “小姐,这也是让你们多促进一下感情…” 小桃站在桌边,心虚的直拿手搅帕子。 她想了一晚,还是想试着看能不能让谢邀接受这个孩子,虽然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垃圾。 但她是小姐生的啊,身上流的都是她们谢家的血! 谢邀看了看满脸奇怪表情的小桃,又看了一眼身旁正乖乖自己喝粥的小女孩儿。 她和她促进什么感情?还有! “用不了勺子就吭声,嘴巴用来出气的?” 谢邀拿过因为手受伤把自己喂的满脸都是的赵香香手中的粥碗,不耐烦的舀过一大口瘦肉粥,吹也没吹的就塞进小女孩的嘴里。 而小家伙也格外配合,半点都不嫌弃谢邀的粗鲁,乖乖接受投喂,嘴张的小舌头都快露出来了。 小桃站在桌边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的眼泪又要落下来了! 呜呜呜呜~果然是母女连心。 等到谢邀火急火燎的用完早膳去当值后,小桃对着香香露出了她最为亲和温柔的笑容。 “小小姐,咱们出去玩儿好不好啊。” * “哎!将军!您来的正好!” 远远的,李振就跟猫盯耗子似的,一眼就发现了谢邀的身影。 “又怎么了?” 谢邀拿斜眼睨他,总感觉这小子一急匆匆找她就没什么好事。 “嘿嘿!将军,您干嘛这么看着我啊。” “眼下新兵训练的差不多了,就是请您过去检阅呢!” 谢邀这才收回眼神,本想开口就让李振代她去一趟意思意思就行了,却突然想起张正刚几人也正在新兵里。 “成!那我就过去看看。” 谢邀脚下脚步一转。 黑底金边的军旗猎猎作响。 数百名昂首挺胸的士兵正身披甲胄,神情肃穆的立于校场上。 他们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历经无数选拔淘汰才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如今,也算终于到了他们正式被划入正规军中的一天。 “诸位好儿郎们!” 吴添立于高台之上,气沉丹田的开口。 “今日!是你们正式成为御林军一员的一天!” “往后同袍齐心!为君尽忠!为国效力!” …. 吴添在上面训话,谢邀和李振就站在高台下的阴影里。 谢邀看着眼前站成一排排的热血汉子,其中黄二蛋几个体格壮硕的,在其中格外的显眼。 “望诸位,奉公克己,尽忠职守!共同护卫我大夏皇城!” 说完这一句,场下响起震天的掌声,吴添这才满意的提步下了高台。 才刚刚走下台阶,吴添就与谢邀二人撞了个正着。 “吴将军!” 李振抱拳行礼。 “谢将军不是一贯不爱打理公务吗?怎么今日倒有闲心来校场了。” 吴添眼中闪过一丝沉闷,开口道。 而谢邀听着吴添这不冷不热略有阴阳的语气也不生气。 “这不圣上前阵子才给我连升了两级品级嘛,在其位谋其事,我等受大夏之食禄,更该勤勉尽责才是。” 谢邀好整以暇的开口。 听见谢邀这明着扎心的话,吴添的额角更加凶猛的跳动了几下。 上次他故意把旧太子的东宫划给谢邀,就是想借着旧太子的手打压谢邀。 如他所料,二人也确实针锋相对,水火不容了。 但他没想到二人相争,最后旧太子竟然被废了!不仅被废,还被赐了个幽王的名号,眼看着失宠了。 而谢邀不仅对太子出手没有被责罚降罪,还被连升两级,如今和他平起平坐。 虽然他仗着资历还是略微压她一头,但看着一个女人和他品级相同,吴添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而这事竟然还是他一手促成的! 想到这,吴添愤愤的瞪了谢邀一眼,这才大步离开。 谢邀对吴添这种小学鸡式的鼓气方式也不在意。 等到散场,谢邀才找到黄二蛋几人。 “谢小…谢将军!” 黄二蛋刚想跟谢邀像往常一样打招呼,却又被身旁的王刚猛掐胳膊才改了称呼。 在外不说什么,眼下在皇城,谢邀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没大没小的了。 “不必多礼。” 谢邀摆摆手。 “怎么样,还习惯吗?” “我们很好,多谢将军的关心!” 王刚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这倒也不是他故意这样冷冰冰的,他比黄二蛋他们更加明白,他们算是属于关系户才被特例选拔到这御林军的。 而谢邀作为他们的上司,也是他们的兄弟,他们除了能不给她丢人之外,在御林军中自然也要学着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免得被有心人发现了,会以此攻奸谢小弟,对他们自己也不算是好事。 一旁的李振有些迷茫是不是谢邀和这几人闹矛盾了,毕竟他们的选拔名额还是他一手操办的呢。 而谢邀已然懂了王刚的意思,她踮起脚拍了拍几人的肩膀,就像一个正常的上司那样,对其表示期待和对未来的展望后才离开。 不过离开前,谢邀对着几人挤了挤眼睛,示意下次再聚,以庆贺他们顺利通过选拔。 看着谢邀离去的背影,有几个同是新兵的人围住王刚几人。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黄二蛋几人神色一紧,莫非他们看出什么了? 可还没等他们掩饰,其中一个新兵便羡慕的开口:“谢将军唯独跟你们说话了呢。” 啊?? 王刚几人神色更加凛冽了,原来谢小弟\/谢将军在军中是冷厉的性子啊! 那下次可要更加小心才是,可不能被发现其实他们跟大名鼎鼎的安平将军是出生入死的拜把子兄弟才是,嘿嘿! 第205章 !!! 暮色时分,谢邀下了值。 在马车行进到一半的时候,谢邀又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吃过城西的那家糕点了,于是让车夫临时改道去买了糕点才回府。 谢邀一口一个香甜软糯的云糕,直吃到过半才想起家里还有小桃和小屁孩的存在,只好忍痛给她们留了半袋子。 等到回到名姝院,天色已经渐渐暗下了下来。 “小姐,您回来了。” 小桃一如既往的出来迎接谢邀,顺便将她脱下来的大氅收好。 “那小孩儿呢?” 谢邀边净手边开口。 “小小..香香小姐吃了药,那药有些药性,已经睡了几个时辰,应该估摸着快醒了。” 小桃笑着道,可心里却酸涩的很。 根据大夫说,香香小姐手上和脚上的伤倒是不打紧,但是那么小的孩子不仅严重的营养不良,而且似乎有些精神不好,智力低下的样子。 谢邀在的时候还好,还愿意说几句话,谢邀不在,小家伙就跟个木偶似的,不愿意说话也没有表情。 “睡了这么久?”谢邀侧过脸,什么药这么让人嗜睡。 “阿娘!”此时赵香香跟个小炮弹似的一溜烟从门外冲进来抱住谢邀的腿。 还好小女孩轻,谢邀下盘又稳,不然非得撞个人仰马翻不可。 “再叫我娘就揍你!” 谢邀弯腰扯住小女孩脸上为数不多的婴儿肥威胁道。 可赵香香不仅不害怕还对着谢邀甜甜的笑了。 “………..”卖萌犯规啊! “二小姐!国公爷说今日是家宴的日子,让您过去一起用膳。” 门口婢女恭敬的回禀道。 “行,我知道了。” 谢邀点点头,这是国公府每月都有一次的家宴,正好也难得再选择困难症吩咐小地方今晚吃什么了。 谢邀顺手一把捞起脚边的小家伙向着外面走去。 这….. 小桃欲言又止,可还是止住了声音。 小姐这是终于愿意承认自己的内心,终于愿意将小小姐的身份公之于众了吗? 小桃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热泪盈眶。 不大的圆桌上,谢震业、康秀郡主和谢景琰还有坐着都不肯安分的谢舒明都已经来了。 其中谢景琰下首,谢舒明上首的位置则是专门留给谢邀的。 等到谢邀牵着赵香香进来的时候,就连谢震业都侧目了两分。 “幺幺,这是?” 谢景琰看着谢邀手边的小女孩。 “这是别人家的小孩儿,暂时跟着我待两天。” 谢邀没有将赵香香的身世明说,也没有必要,毕竟跟他们也八竿子打不着。 “这样。” 谢景琰点点头,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赵香香也没有抗拒。 菜很快就上了,仆从很有眼色的在谢邀身边加了一张小凳子。 谢舒明也好奇的看着身边坐着正乖乖吃谢邀给的云糕的赵香香。 “你叫什么名字?” 另一边的谢舒明发着气音靠近小女孩儿。 可赵香香半点眼角也没给他,还是专心小口小口吃着手里的云糕,像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般珍惜。 “你爱吃云糕吗?我那儿也有,明儿个给你带些吧?” 谢舒明对赵香香很好奇。 毕竟之前家里就他一个小孩子,现在来了个更小的,还是个小女孩儿! “过阵子,就又是春祭了!想必今年还是会在大雷音寺进行。” 谢景琰对谢邀开口道。 大雷音寺是国寺,帝王祭天,祈神皆是在此。 而谢邀品级提升,想必到时候也要一起负责帝王出巡的事,谢景琰跟谢邀说此事,也是让她早做准备,上次秋名山秋猎的事定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谢邀点点头表示知晓。 此次虽然在上京境内,但是也不代表就是万无一失。 而身旁的赵香香吃完最后一口香甜的云糕,用舔的黏糊糊的手,拉了拉谢邀的衣袖:“阿娘!我想吃那个!” 小小的手指赫然指向桌子正中央那只烧的皮脆香滑的大烧鸡。 清脆的童声中带着浓浓的依恋。 “啪嗒!”这是谢景琰筷子跌落的声音。 “咔哒!”这是谢舒明下巴掉到地上的声音。 “咳咳咳!咳咳咳!” 原本正在喝鸡汤的康秀郡主响起震天的咳嗽声音。 “仔细些。”谢震业拿起一旁的茶水递给咳的玉面通红的妻子。 等到康秀郡主止住了咳意,整桌人的眼神都直勾勾的看向了谢邀。 谢邀刚拿起筷子的手一时有些滞涩。 但她是谁啊! 顶着所有人如芒在背的视线,还是起身夹起了桌子正中央烧鸡的鸡大腿。 她一个,赵香香一个。 小女孩儿看着香气扑鼻的大鸡腿笑眯了一双眼,像吃着什么绝世珍馐一样,小心翼翼的吃着。 谢邀这才无奈的开口:“我说了,她是…..” “国公夫人!郡主!” 此时早就忍耐已久的小桃在背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红着眼颤声道:“小姐自小就流落在外,吃了这么多的苦!如今终于苦尽甘来!小桃斗胆,希望国公爷郡主能不要再逼小姐了!” 谢震业:“!!!” 康秀郡主:“!!!” 谢景琰:“!!!” 谢舒明:“!!!” 谢邀:“???” 所以这真的是幺幺\/女儿的女儿?! 谢舒明张大了嘴,所以他这么快就当小舅舅了?!这是他小侄女?! 谢震业则是面色复杂。 当初谢景琰去到青州的时候,对谢邀的过往查的也不算特别完全,毕竟李家人死的死,不知所踪的不知所踪,就连活下来的婆子,都已经变的疯疯癫癫。 所以他也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女儿,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遭受了更大的苦难。 而对比起谢震业的面色复杂,谢景琰则是一双手捏的咯吱作响,平日里一双清正的眼也变的通红一片。 他要去找到那个畜生!活着,就带回来活剐三千刀,一刀也不能少! 若是死了,他也要将尸身从棺椁中刨出来。 鞭尸!!! 谢景琰猛然起身。 “站住!” 谢震业皱着眉,他焉不知儿子的心思!但眼下那个畜生要找。 自己的外孙女要怎么安置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谢邀现在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未婚有女,还都这么大了! 第206章 约见 想到这,看着不远处鼓着小脸吃的正香的小女孩。 谢震业努力放柔着脸色对着赵香香开口道:“告诉外祖父、你今年多大了?” “噗!” 谢邀口中的茶水喷涌而出。 …. 经过谢邀的解释,众人才终于相信谢邀真的没有喜当娘。 不同于谢震业那张端肃的脸闪过一丝释然和尴尬,而谢景琰和康秀郡主则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小桃也是羞窘的满面通红的看着谢邀:“小姐,都怪奴婢的不是!” 也是她先入为主了,才闹的这么一个大的乌龙。 谢邀也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也怪她当时没有跟她说清楚。 “既如此,我看幺幺与这孩子有缘,不如将我们将她认作养女,也能全了这段缘分。” 康秀郡主看向谢震业建议道。 她初时也被小女孩儿可能是谢邀的孩子吓的魂不附体,后来虽然解释了,但康秀郡主看谢邀与这小女孩儿相处颇为自然。 她此举也算是关系如坠冰点的母女二人一个缓和的机会。 “这倒不必了!” “母亲不可。” 谢邀和谢景琰的声音一起重叠出声。 谢景琰是觉得,经过之前康秀郡主认白睬馨为养女引狼入室之后,养女什么的,已经让他很是反感了,眼下母亲又提出认养女的事,怕会更让母女二人关系疏离。 而谢邀则没想那么多。 赵香香的身世固然悲惨,但是她知道康秀郡主也并非是真心疼爱这个孩子,不过是碍着她的面子罢了。 比起一个尴尬的养女身份,谢邀更希望小家伙能真的拥有疼爱她的父母。 自己好心的提议却遭到长子和女儿齐声同口的反对,这让康秀郡主不由的脸色一白,但还是勉强的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了,便当我没说过这件事吧。” 谢邀眼角瞥见了康秀郡主脸上受伤的神情,却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反而专心吃起了饭。 饭后,谢邀还是将赵香香抱着回了名姝院。 因为。 小家伙吃撑了,走不动路就赖着谢邀撒娇要抱。 等又当了一天的便宜阿娘,谢邀皱着眉将小家伙哄睡了。 “小姐….” 小桃犹豫着向着谢邀开口。 她见这小女孩儿越发痴缠着谢邀,害怕过几天真相处出什么感情,谢邀会舍不下。 毕竟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女孩,而谢邀刚刚在家宴上又刚刚拒绝了康秀郡主认赵香香为养女的提议。 “没事。” 谢邀摇着头打消了自家婢女的疑虑。 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因着有几分像她幼时,所以偏疼几分罢了。 * 转眼又到了谢邀休沐的时候。 她并未光明正大的递帖子给丁思语,而是传书约她在茶楼相见。 大夏习武之风盛行,百姓们也崇尚英雄壮士之流。 所以茶楼的说书曲目一般也大都是关于战事或是英雄事迹之类的。 眼下,台上八字长须的说书先生就正口沫翻飞。 讲的正是先战神谢玖当年单骑孤军大败赤北的故事。 说书先生口齿清晰,将本就惊心动魄的故事讲的绘声绘色,手中的惊堂木更是恰到好处的为故事增加节奏感。 “小姐,小心脚下。” 一旁搀扶着的春丽开口道。 ”无事。” 丁思语摇头,但脚下步伐不见放慢半分。 包厢的门被推开,里面谢邀正倚在护栏上,一边单手握着茶杯,一边垂着眸子看着台下的热闹喧哗。 “恩...” 丁思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邀笑着打断。 “你我既然相识一场,以后叫我谢邀即可,不必再如此拘礼。” “好。” 既然恩人这么说,丁思语自然没有不应的说法,况且自上次静山寺一别,她们也是有一段日子没见了。 屋内茶香袅袅,二人相对坐于桌前。 “这些日子,你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见到了人,谢邀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是指?”丁思语疑惑。 “你父亲。”谢邀饮了一口手中的茶水。 当初在禹州地牢,丁思语就曾亲眼见过丁尚去过那里,那里是什么地方想必她自己也很清楚,而作为那里常客的丁尚绝不会是他表面上看那样风光雯月的样子。 或许,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也不一定。 果然,丁思语厌恶的一皱眉。 “自打我回来之后,他那里倒没什么特别的异动了,因为禹州知州曹术明获罪的原因,就连他一贯宠爱的曹姨娘都得了冷遇。” 丁思语的脸上充满了不屑。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个父亲向来看重的只有自己。 无事的时候,他那青梅竹马的曹姨娘就是朱砂痣白月光,她娘则是那棒打鸳鸯横插一脚的恶人。 可等到真有祸事临头的时候,就什么真爱和情谊都不顾了,若不是顾忌到曹姨娘为丁家生育了两子一女的份上,她都不知还要落到什么下场呢。 “曹姨娘?” 谢邀突然对丁思语口中这个姨娘有些兴趣。 若如她的猜想,丁尚很有可能是金玉妍那个未露面的情郎,毕竟当年是打马长安街的探花郎,就算如今上了年纪,气度风范应该也不会差。 根据过往的经历判断,他是个变态。 特别是于情事上。 那么金玉妍身上那些可怖又暧昧的伤就能说过去了,他又一贯不喜丁思语的母亲冀盈盈。 所以,若真是丁尚杀了金玉妍,再用冀家的图徽用来嫁祸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听到丁思语的描述。 丁尚虽然侥幸没有被抓住在禹州的小辫子,但是因为曹家的事情,他多少也被牵连着降了官职,所以行事格外低调了不少。 再换而言之,若丁尚真有那个胆子杀人,对于见过他有他把柄的丁思语就该直接扼杀在禹州,而不是让她活到了现在。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顾忌着她娘和威远将军府,又认定一向温顺知礼的长女定会死守这件事,以维持自己的名声清誉。 温热的茶杯在手中流转,谢邀眼神微阖。 总之,在她看来,这两个人包括整个丁家都是疑点重重。 * 丁思语才刚踏入丁府,一名小厮就来通报,说是家主也就是丁思语的父亲丁尚让她过去书房一趟。 丁思语心中冷笑一声。 这是看她绝了求死的心思,今日又难得外出了,怕她透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消息,所以急慌慌的叫人来请了, 微染墨香的书房内 丁思语福身向着丁尚行礼,但一双细白的天鹅颈却挺的直直的。 “好孩子,快起来吧。” 如今年过而立的丁尚笑着开口。 他一如谢邀所设想的那样,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倒因为时间的沉淀让他如同一坛美酒变得越来醇香厚重了起来。 而丁思语看着这张濡慕了十几年的俊脸,却越发觉得令人作呕起来。 古人总说红颜枯骨,但大都只代指女人,却不知男色同样祸人!谁知道一张好皮囊下隐藏的竟然是这样肮脏恶心的灵魂呢。 “为父最近公务繁忙,连你从寺中归来也不曾去接你,语儿不会怪罪为父吧。” 丁尚一副慈父的样子。 “女儿知道父亲身居要职,又岂能只顾自己任性,父亲您放心,女儿已经想通了。” 丁思语低着头温顺的开口。 “哦?不知语儿是想通了什么?” 丁尚语气状若好奇。 丁思语眸子微不可见的一抖才自然的开口:“自然是明白我身为丁家人,与丁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以后行事定要仔细斟酌,再不做这等任性幼稚的滑稽之举了。” 过了好半晌,丁思语听见从丁尚喉咙深处传来低沉的笑:“语儿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可随后,他又像是不经意间问起:“今日语儿可是出府见什么人去了?你母亲正巧找你却不见你的人。” 还是来了。 丁思语面上的表情表露的天衣无缝:“女儿今日才从山上下来,难免贪玩了些,添置了些首饰衣裳,还去茶楼听了好一会儿戏文呢!” “直将我这个月的份例银子都花了个精光,才舍得那些新鲜好玩的。还望父亲不要怪罪我才是。”丁思语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哈哈哈哈哈” 丁尚被逗笑。 “这有何妨,我丁家的女儿可不能囊中羞涩,一会儿你就去账上支五百两银子,就当作是为父给你添置首饰了!” 丁尚笑着大手一挥。 “那就多谢父亲了。” 丁思语从善如流。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就替我去看看你母亲吧,顺便告诉她,我今日要外出宴请友人, 明晚就过去看她。” 丁尚温和的对丁思语开口。 “是。” 丁思语温顺的应了。 轻轻合上书房的门,直到快步走到自己的院子入了卧房,丁思语这才“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可把身旁的春丽吓的不轻:“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奴婢这就去叫大夫!” “不用!” 丁思语制止了她的脚步。 她不过是对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家庭,这样的自己感到作呕而已。 “备水!我要沐浴!” “可是,小姐。。。”春丽犹豫的开口,她怕小姐又像前阵子那样入了偏执。 丁思语闭了闭眼才将那股恶心感勉强压下去:“去吧,我不会的。” * 曹姨娘院子 “娘!你知不知道,爹又给私自给丁思语添置了五百两脂粉银子呢!五百两!” 丁娇甜迈着重步踏入院子,一张俏脸气的通红。 女儿尖利的声音让曹香莲手上的荷包也没办法再安心绣下去了。 “不过是五百两银子,就值得你这么动气了?” 曹香莲无奈的看着自己被骄纵过头的小女儿。 “是不是体己银子又不够用了?娘再给你补贴...\" “娘!那贱人母女都快骑到我们头上了!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丁娇甜恨铁不成钢的打断她。 自她降生,虽然庶出的名分让她一直耿耿于怀,但是她那嫡出的姐姐丁思语可是过的处处不如她。 可如今,眼看着丁思语的月例银子比她高了,就连一向宠爱母亲的父亲最近都时常去冀盈盈的院子了! “甜儿,不可无礼,要叫大夫人!”曹香莲蹙起细眉。 “我不管!我不管!” 丁娇甜更加方反感的捂住耳朵。 “若是连她们都能压到我头上,那我也不活了! ” 丁角甜赌气道。 她过惯了在丁府被偏爱,比嫡女更加嫡女的生活,根本忍受不了被以往看不起的丁思语比下去的感觉。 没办法,曹香莲只好转移她的注意道:“ 王家不是明日有个诗会吗?娘特地给你准备了好看的裙子首饰,都是金玉阁里的首份,你不如先去看看?” 听见有新首饰和漂亮衣服,丁娇甜这才收敛起神色,兴致勃勃的跟着去看衣服去了。 等到骄纵的小女儿被哄走,曹香莲手中的荷包却是无论如何绣不下去了。 她焉能不知道正房那边的复宠,但她也知道,冀盈盈对她并不能造成什么威胁。 若是家主真的爱她,那么十几年前就不会有她的存在了。 她更担心的是,自从自己哥哥获罪,家主就再不肯踏入她的房内。 说来也是奇怪,自家兄长一直以来在禹州做的好好的,又怎么会被牵扯进贪墨案子中。 想到兄长的惨死,曹香莲不由得也露出神伤的表情。 她就这一个哥哥,兄妹俩相依为命。 虽然她当初执意给丁尚为妾的事,曹术明一直不同意,但是后来他高中为官也一直没有停的照顾自己。 不仅明里暗里的会接济自己,就连自己的三个孩子关系也与他格外的好。 如今他死了,树倒猢狲散,就连一直以来疼宠自己的丈夫也卸了她的管家权,冷落于她了,曹香莲苦笑一声。 * 若说满上京哪家结交的人脉最多, 那必得是右相王家了。 右相王家乃满门清贵,钟鼎鸣食之家。 不仅家中人杰辈出,就连家中女眷都个个是钟灵毓秀般的人物。 或许是有才华的人格外喜欢交涉,不仅右相在朝堂上的风格是喜欢左右逢源,就连王家的女眷也总是格外喜欢举办些诗情画意的集会宴会。 而今日的春诗会,则更是格外热闹了。 因为今日的诗会上,不光是会来各种有才有貌的世家公子小姐,听说几位皇子和赤北的二位殿下也会来。 第207章 春日宴 而这样大的排场,也只有在上京城中,人缘和家世都能撑得起来的右相王家才能做到了。 诗会的地点也并没有设在王家的后花园,毕竟就算口气再怎么大,也不能说自家的风景就能尽揽春日风华,所以此次的地点是在城郊外一处风景优美的山上。 严寒已过,万物复苏,就连路边的低迷了许久的野草都开始疯长起来,其间更是有零星点缀的各色野花,让人看来更是觉得生机勃勃。 此时诗会的场地上已三三两两的聚集了不少年轻男女。 他们有的对着湛蓝无云,晴朗无云的好天气赞叹不已,有的对着草地潺潺流过的清澈河水突发有感,而有的更是多愁善感的对着路边不小心被踩踏的花儿草儿悲伤春秋。 反正处处都能让他们吟诗一首、作词一句。 谢邀则是偷摸着拿了桌上摆盘的大果子啃了一口。 嗯。不知道是什么果子,但是蛮甜的。 谢邀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男男女女。 在赋闲了这么久之后,昨日她又接到个新的任命。 她现在要开始专项负责起赤北两位皇子在大夏境内的安全了。 因为就在昨夜,赤北二王子被人刺杀,虽然侥幸只是伤了手臂,但是这也足以让人心惊,毕竟人是在使馆受的伤。 而刺客在一击不中后,便干脆利落的逃出使馆,至今没有线索。 这件事使得圣上震怒!他不仅连夜召集了礼部训斥,还让金武将军谢景琰彻查此事,务必要抓住行凶的刺客! 而接下来两位皇子的安全则是由圣上亲点,让安平将军谢邀来负责此事,这算是让兄妹二人全权负责此事了。 许多人都在揣测圣上这么做是不是又要重新开始重用谢家了,但不管怎么样,在大夏和赤北关系如此暧昧的时候,赤北的两位王子是绝对不能再出任何事了! 但谢邀觉得,再怎么样,人都拦不住想死的鬼。 昨天自己的亲弟弟才刚刚命悬一线,自己今天就非要来什么诗会,但谢邀倒也不是特别抗拒这个差事, 毕竟,听说这次那个大王子的义妹也会现身,这回总不至于让她扑了个空吧。 “头儿!您又背着我吃好吃的。” 李振悄无声息的在谢邀的身后出现。 自从谢邀正式有了品级,李振跟谢邀的关系也越发亲近了,将军也不叫了,整日就头儿头儿的。 他这突然一嗓子,差点没给谢邀吓噎住。 “你怎么在这儿!西面的点巡视了没有?” 谢邀没话找话。 她这次并不是参加宴会的官家小姐身份来的,她务必要保证整个诗会一点危险都没有,就算是只叮人的母蚊子,她也得将它叮人凶器掐了才能放它进去。 “早就巡视过了,所有的人必须持帖才能入内,酒水食物也都检查过了,更是提前就已经封了附近的山路。”李振开口道。 谢邀点点头。 也不知道那帮子皇亲国戚什么时候能到,他们要出行是用御林军护送,自己则是要先行一步来此排查隐患。 “将军!人到了!” 一名兵卒前来禀报道。 终于到了!谢邀站起身理了理衣摆。 “派人严守沿途据点,不能放过一个可疑的人。” “是!\" 皇家出行的队伍浩浩荡荡,此次王娅童的面子倒是真的不小。 四皇子,六皇子,三公主,五公主还有幽王都来了。 说起幽王,前阵子他才搬离了东宫,他的王府修缮完毕后,他就是几位皇子中唯一一个被封了王爷的,还有封号的。虽然是从太子储君的位置上退下来的。 但从圣上没有将他贬为庶人而只是废除储君之位来看,这位还不能说是圣宠已失。 不过或许是经历过这一遭变故,废太子也即是现在的幽王逐渐变得行事低调,深入简出起来,就连府上也没有再传出虐打下人的事情传出来了。 “赤北王子到!” 随着高声通禀,大王子苏格里搀着一位女子款款而来。 一时之间场地安静了片刻。 现在满上京谁不知道赤北大王子苏格里从花楼里赎出了一名妓子,不仅认作义妹还百依百顺奉若明珠。 他国王子的私下孟浪他们管不着,但是这是大夏名流之间的私人聚会,这大王子公然带着那名妓子出席宴会,不仅是拉低了宴会的档次,显得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似的,更是对他们这些人身份上的侮辱! 他们倒是不知道昨夜赤北使馆遇刺的事,毕竟是机密,否则恐怕心中更是惶惶。 而这次诗会的举办人王娅童也是眉心微不可见的蹙起。 她虽然也给两位王子递了帖子,但这个冒出来的义妹也让她颇为不喜,毕竟对于旧时清流世家的女儿来说,与妓子同在一个场合,家风严谨些的都要去投河了。 不管众人怎么看,苏格里还是堂而皇之的带人来了。 等到众人看清那位女子的身形样貌之后,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感受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太美了! 真是太美了! 乌发如瀑,雪肤琼鼻,整张脸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不过是最简单的装束却如同九天玄女般美的高不可攀。 难怪!难怪赤北大王子一见此女就为她如痴如狂,甚至不符礼制都要为她请封赤北公主之尊! 在场的男人们心想,若是能得到此等美人的垂怜,就算让他们倾尽所有他们也是愿意的! 反之,诸多闺秀们看这位义妹的眼神就不太友好了! 一张脸生的再美又如何! 还不是个从花楼出来的妓子之身! 可她背后是如今正与大夏建交的赤北王子,所以这话谁也没有当面说出口,只不过眼角眉梢流露出些许的不屑而已。 王娅童也不愧为情商智商都高的上京第一才女,哪怕心底再厌恶,也是一副亲和的笑意脸庞。 “既大家都到齐了,那我就宣布今日这春诗会就正式开始了。” 春花妍丽,气爽如芬。 虽是诗会,但少不了助兴的歌舞和美酒佳肴。 去年埋下的旧雪桃花酿到今年已经是醇香四溢,闻之便知是绝佳好酿! 几子上更是有着各色时令鲜果,还有那鱼鲜海味,足以叫人食欲大动。 阳光和煦的天气再配上美人比娇花还艳丽的面庞,让苏格里的眼神不由得更加痴迷了。“馨儿~来尝尝这个。” 说着,他将手中的晶莹的鱼脍放入白睬馨的碟子中。 “多谢王兄,王兄也用些吧。” 美人抬头一笑,胜比百花齐开。 这下不止苏格里了,就连旁边的世家公子都不禁双眼发直的盯着含笑的白睬馨看。 在这繁花似锦的上京城中,不乏长的出众又貌美的女子,但气质和长相能达到如此地步的还是少数。 “听说你是花魁出身?” 高坐于高台之上的五公主陆菱歌看到这一幕突然饶有兴致的开口。 喧闹的人群一时有些凝静,不明白五公主这是何意?! 不管之前如何,但眼下这女子已然成为赤北大王子的心尖宠!五公主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明显是失礼的。 但作为皇朝最任性的小公主,她也是从来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的。 可出乎意料的,白睬馨这个当事人还没什么反应,她一旁的苏格里倒是率先腾的站起身:“还请五公主慎言!旧事已过,馨儿现在已经是我赤北的公主。” 他脸色涨的通红,眼神也是狠辣辣的!仿佛像是被人触碰到此生逆鳞般。 众人这下脸色更加惊异了! 这大王子竟然为了个花魁妓子跟五公主翻脸?! 五公主陆菱歌也是脸色一僵。 不说这么多年除了父皇母妃和小皇叔外就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之外。 这个赤北大王子上次马球会的时候还跟只哈巴狗似的屁颠屁颠的粘在自己身后,如今怎么? 如今竟敢因为一个妓子训斥她不成?! 一个跑来向她父皇求援的弹丸小国的王子,有什么资格!! 陆菱歌柳眉倒竖,当即就要发难。 可下首一道轻柔如潺潺溪水的声音响起。 “民女的确出自天香楼,而花魁不敢当,不过是众人给的虚名罢了。” 此时,白睬馨出列低眉顺眼的开口道。 美人垂目,似乎并不因为自己的出处而感到自卑不适。 她这般温顺的姿态倒是打断了些陆菱歌气急攻心的发难,但陆菱歌此时明显已经迁怒上了白睬馨。 她缓缓走下了高台,一手捏起白睬馨肤若凝脂的下颌一边扯起嘴角:“倒真是一张芙蓉美人面。” 白睬馨没有动,任凭五公主陆菱歌手上不算温和的钳制着下巴。“民女不过蒲柳之姿,焉能与公主国色芳华相争。” “五公主,你有事冲着我来就是!何必针对馨儿呢。” 旁边的苏格里心疼的看着白睬馨雪白无瑕的肌肤上被陆菱歌手指掐过的红印。 他觉得五公主现在不过是看着他宠爱馨儿,不再对她献殷勤后,心底发醋罢了。 说实话!苏格里心底也很为难,论身份价值自然是大夏五公主更能给他带来帮忙,毕竟他一开始的目标也是她。 可是,自从他遇到馨儿,他的一颗心都已经遗落在她的身上,哪怕所有人都反对,他也要将他留在他的身边。 而两个女人丝毫不知道他的所想。 这个蠢货! 白睬馨心底暗自冷唾。 果然,五公主的美目微微一冷,手上一用力将白睬馨的脸甩开。 “可本公主今日就偏偏要让你献舞一首,你可是不愿意?!” 这是直接还将她看作是下等的舞姬来看待了。 但满场无一人敢为白睬馨说话,一是五公主身份尊贵,莫说只是让这女子当场献舞,就算是现在打杀了她,也无人敢有二话。 再就是此女子虽然貌美难得,但是毕竟身份低贱,终归是不值得而已。 此时白睬馨不慌不乱,脸上丝毫没有被折辱的羞窘:“公主想看小女子自然是小女子的福分,今日是春日宴,那小女子就献上一曲为各位助兴也不是不可。” “好!那本公主就拭目以待了。” 陆菱歌挑挑扬起的眉。 “馨儿..”苏格里担忧的看向白睬馨,似乎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无事的,王兄。”白睬馨摇了摇头,耳上的白玉流苏耳坠衬的她愈发肤白如雪。 很快,高台旁丝竹声响起。 白睬馨缓缓踱步到中间,她更换了一件活动较为方便的舞裙,虽然贴身了些,却并不露肤。 白睬馨抬起头,对着高台的几位露出一抹勾魂摄魄的笑容。 她虽然之前没有学过舞蹈,但是在来上京后,康秀郡主就曾给她请过教导嬷嬷。 但其实正经的教导高门贵女的嬷嬷们也多是教导些贵女们琴棋书画,规矩礼仪之类的。 而恰巧康秀郡主为白睬馨请的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她不仅深谙各种礼仪姿态,还颇懂深宫宠妃邀宠之术。 这也是白睬馨偶然才知道的,于是她便求了这嬷嬷教了她这掌间起舞的功夫。 今日她也并非不知道这五公主在刁难羞辱于她,但是… 白睬馨看向高台,估摸着药效也要发作了。 丝竹靡靡,水袖如风。 白睬馨脚尖轻动,一曲水袖舞被她演绎的如梦似幻,如果说不少公子还只是因为她绝美的的脸而心动,眼下哪怕再说服自己当众献舞是上不的台面的女子才做的。 但看到如此美丽的人儿,不少人在想若是家中有这么个尤物,那该是多活快活似神仙的事啊! “噗!” “哐当!”一旁酒杯掉落在地上响起清脆的声音。 “天呐!云蓝!你没事吧?” 坐在葛云蓝身旁的闺秀惊呼出声。 此时葛云蓝口吐鲜血,捂着肚腹难受的蜷缩在地上,就连手边的糕点碟子都被她打碎了一地。 “啊…” “不行!我的肚子!” 下一秒,她身边的惊呼出声的闺秀竟也捂着肚子乱倒在地。 “这…有人下毒!” 其余人纷纷慌乱起来。 很快的,陆陆续续就有不少人也同样捂着肚子难受起来。 第208章 中毒 等到高台之上的五公主、六皇子都噗的一声吐出带暗色的鲜血后。 “快!快请太医!”跟随着的内侍大吼! 他们也发现了,只有用过膳食的人才出现了腹痛的情况,而其他伺候的下人们则是完好无损。 但是这是在城郊,哪怕快马来回,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眼下身份高的除去个别还暂未用膳食酒水的四王子、三公主、还有一直担忧着白睬馨的苏格里之外,几乎大部分人都倒了。 “究竟是谁?!给本皇子彻查!” 四王子陆周冷下多情的眼。 而同样没有中毒的王家人包括王娅童都苍白了神色。 这场宴会是他们王家办了,之前办宴的时候有多风光,眼下内心就有多惶恐。 不说不少世家子女都中了毒,眼下连皇子公主都在其中,谋害皇家,可是株连九族挫骨扬灰都不够的罪行啊! “王兄!你无事吧?!” 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没办法再继续献舞了。 白睬馨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大王子苏格里的情况,看见他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这将苏格里感动的心中酸涩不已,果然,馨儿心里就是有他。 “五妹?” 三公主陆然看着陆菱歌嘴角逐渐失了颜色不由得惊呼道。 “陆菱歌?!” 四皇子陆周也有些着急。 不管他平日里再怎么看不惯这个皇妹,但她毕竟是父皇最为疼爱的小女儿,若是今日死在这里了,不说别的,怕是就连自己也免不了吃挂落,何况还有母家雄厚的六皇子! 如今几位皇子皇女,就连陆思也中了毒,偏偏就他和三公主没事。 三皇姐是公主没什么,若是父皇疑心这事是他做的,目的是为了储君之位铲除异己的话,那他可就冤枉大发了! “将所有备宴的后厨全部给孤押上来!还有速去山脚下请大夫,不拘什么名医!先查出她们中了什么毒再说!”陆周厉声开口。 “是!” 空气中恭敬的声音传来。 四皇子这是直接动用皇家暗卫了! 王娅童的脸越来越白,这事不管怎么样,都跟她王家脱不了干系了! 春日宴是她们要办的!地点也是王家选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还摆明是有人要下毒! 王家危矣! “不知各位可否让我一试!”此时,一道女声响起。 众人侧目看去。 白睬馨坚定有力的迈了出来。 “你?” 有人质疑的开口。 “民女旧时曾是医馆人家的女儿,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了不少医理,眼下医士还不知何时才能到,不如由民女来试试!” 白睬馨开口道。 “那你可知,若是失手你会是什么下场!” 四皇子危险的眯了眯眼。 毕竟眼下就连众人中了什么毒都还不清楚,若是她贸然加重了病情。 “自然是死无全尸!” 白睬馨抬首。 但眼中都是满满的自信。 “好!那本皇子就让你试试!” “先看看五妹吧!她好像快不行了!”一旁照顾陆菱歌的陆然失声开口道。 虽然五公主一贯喜欢刁难于她,但是她怎么也不能看着自己的皇妹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 “烦请三公主让一下!” 白睬馨走过去蹲坐在昏迷过去的陆菱歌的面前。 她伸出手把住她的手腕,探了一下她的脉搏后又翻看了她的眼睑。 半晌后:“公主她们很有可能中了一种名为枯骨的毒。” “枯骨?” 陆然诧异的开口。 “传说,昆仑仙山上,生长着一种名为枯骨花,名字虽然可怖,但生的极为艳丽好看,其气味还有迷惑人心的作用。” “但其茎叶却是剧毒之物,食之会肝肠寸断,缓缓精血枯朽而死。” “这种毒我也只在一本老旧的医书上曾看到过,而且…” 白睬馨眉眼踌躇。 “那上面并未具体写出这种毒的解法。”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 那岂不是就只有等死这一条路!这下子不管中没中毒的人都慌了! “心姑娘,那你还有其他的主意吗?或者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陆然一脸希冀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毕竟这满场的人,也只有她一人还懂些医术,又是这种奇毒! 而因为不清楚白睬馨的名字,还以为她的馨是心字。 “也不是没有…”白睬馨轻蹙眉头。 “这种毒最怕至阴之血,若能以特殊之人鲜血为引子,或许还能有一救。” 鲜血? “那…什么特殊之人呢?” 有人不禁急着开口。 他吃的不算多,所以毒也不算重,眼下人虽然清醒着,但是腹中着实绞痛难忍! “须得甲子年九月初八那日出生的女孩,不能多一日也不能少一日,因为那日月初始,阴气正盛。” 白睬馨开口道。 甲子年九月初八… “快!快去找,谁是在在那年出生的!” 四皇子陆周侧过头吩咐。 他现在有些病急乱投医,但不管是不是真的,起码现在有了解毒的希望。 可忙乱了一阵,此次出行的宫女们不是年份不对,就是日子不对,况且生辰八字本来就属于私密之事,又怎么会轻易给外人说呢。 “我知道!葛..葛云蓝就是那天出生的!” 此时,最开始惊慌出声的女子突然开口道。 她也中了毒,这让她整个五脏六腑都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她是葛云蓝的好友,两家几乎算是相交十几年,前阵子葛家正是打算将葛云蓝嫁给她哥哥,两家人都在准备议亲了。 而她也是偶然发现了葛云蓝的生辰八字,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才猛然想起,现在为了自己的命,她也是没办法了。 “你…你住嘴!” 嘴角淌着黑血的葛云蓝挣扎着开口。 腹中同样的疼痛让她钻心蚀骨的难受,但是比起这个,更让她难受的是好友的背叛和周围人眼神的变化。 “心儿姑娘,真的要那个时辰的女子的血才能解毒吗?若是她体内同样中了毒,血是否还会受影响呢?”四皇子此刻收起了眼中一开始对白睬馨的轻视开口道。 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 不过是一个小官家的女儿罢了! “医书上是这么说的,至于血应该是无碍的,毕竟…她现在都还清醒着。”白睬馨轻声开口道。 是啊! 众人大梦初醒的望过去。 葛云蓝是最先被发现中毒的,但眼下用膳最多,所以中毒颇深的几人,包括五公主六皇子,还有几位官家小姐,她们都已经昏迷了过去,唇色也都变的惨白。 只有这葛云蓝,如今神思清明,还能好好的说话。 莫非..真是她体内的血起了作用?! 这下,不少人都眼神都已经悄悄的变了意味。 “来人!将她按住!” 四皇子陆周皱着眉开口。 很快,两个侍卫上前按住本就因为毒发而变的无力的葛云蓝的双手。 “不..不要!”葛云蓝无力的开口,可此刻谁都没有在意她的话。 随着小刀划过,鲜红浓稠的鲜血流淌到白玉做的小碗里。 可血接好了,却没人敢第一个尝试的,毕竟白睬馨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我…我来!” 此刻,葛云蓝的那个好友挣扎着开口说道。 她腹中的撕裂感已经要叫她崩溃,她真怕自己真的会肠穿肚烂,最后变成枯骨一具! 闷头一碗下去,铁锈的腥味儿让她登时难受的干呕不已。 所有人皆翘首观察这着她的反应。 等到难受劲儿过去,女子才抬起头,沾满鲜血的唇扯开一抹笑容,露出里面同样鲜血侵染的牙齿。 宛如人间厉鬼。 但此刻众人只觉的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不!不!” 葛云蓝捂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摇着头。 “葛小姐,若是你肯舍身取义,我等定会厚待其家人的!” 旁人规劝道。 “说的好听!你怎么不放血!你怎么不救?!”或许是求生欲望,葛云蓝此刻竟然出奇的神色狰狞起来。 但看在其他人眼中,就是葛云蓝体内的毒已经被她自己的血解了。 “快!快也分我一点血!” “我也要!” “快!我受不住了!” 众人纷纷开口催促道,恨不得亲自去饮葛云蓝手腕上渗出的鲜血了,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就是良药啊。 场上倒是还有一部分良心未泯的人。 虽然众人的毒有解是好事,但是这竟然是人血! 若是要众人都能解毒,那么葛云蓝一人的血恐怕都是要被放尽了。 这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啊! “四皇子,不如我们再等等太医吧,我相信快马加鞭定能很快就到了!” 其中一人向着此刻地位最高的四皇子陆周开口道。 “你没中毒当然这么说?!”一人反驳回去。 “可这样是草菅人命!” “难到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怎可这么算?!” 此刻场上的人争执不休,而他们讨论的东西则是自己的命! 葛云蓝宛若跌入万丈深渊。 但她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的女儿,况且她父亲的女儿也不止她一个。 眼下就连六皇子和五公主都中了毒,都需要她的血来救命。 若是往日,她会认为这是一条通天大路,能助她扶摇直上。 可是中毒的人那么多,不乏身份家世在她之上的,人人都需要她的血来解毒。 可她一定会没命的!就像是被放干血的牛羊,说不准..说不准到时候连她的皮肉都保不住! 不!她不要这样!! 葛云蓝越想越怕,竟然挣扎着起身向着外面跑去。 她要逃!逃离这群早就疯魔了的人。 可这么多人,她又怎么逃的了呢。 她最后祈求的看向高台之上的四皇子陆周。 “葛姑娘,我定会上奏父皇,追封你为郡主,你…安心去吧。”陆周看了她一样,最后不忍心的侧过头去。 葛云蓝看着场上的众生百态。 追封?! 真是可笑! 她早该明白,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才对!!有窃喜能活下来的,有担心解毒的血能不能分到自己的。 最后,葛云蓝看向高台之上的女子。 她不知道她的血究竟是不是解药,但她恨她! 凭什么让她为所有人牺牲自己?! 她不要变成被温顺的开膛破肚的牛羊! 她的命!只有自己才能决定! “噗呲!” 葛云蓝猛然撞向刀锋,锋利的刀刃将她颈部的大动脉刮破,鲜血喷涌而出。 “快拦住她!” “快拿东西接住血!” “快救人啊!” 谁都没想到,葛云蓝竟然如此烈性,竟然自己寻死! 但一切来的太快了! 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就已经躺在了血泊里。 “你干什么吃的!”有人暴吼拔刀放血的内侍,迁怒他没收好刀刃,才让这葛云蓝成功自裁。 白睬馨远远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看见葛云蓝软软的倒下去,她的眼中无悲无喜。 我的好姐姐,你曾经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当我落难的时候,你可没轻了落井下石呢。 现在你也同样被好友背弃,不知你可觉得好过? 如今这一场结局,也就算是对你我的成全了。 若活人的血入药,众人还尚可能勉强接受的话,可现在这人死都死了。 “心儿姑娘..”陆周皱着眉看向白睬馨。 白睬馨悲天悯人的轻摇了摇头。 “枯骨只有至阴之人的血能解,请恕民女医术浅薄。不过…”白睬馨踌躇道。 “不过什么?”陆周急急的追问。 白睬馨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一个小锦盒,打开里面正装着三枚褐色的丹药。 “这是家父临终前留给民女的解毒丸,虽说能解百毒,但民女也不知对这枯骨毒有没有用。”白睬馨为难道。 “有解毒丸你不早说?!”有人愤怒的质疑道。 白睬馨被那人厉喝,眼眶登时就红了,她绝然欲泣道:“并非小女子刻意隐瞒,实在是这解毒丸只有三颗,可.. ” 她的话没有说完,可谁都知道在场中毒的人起码数十人,这只有三颗的解药… 陆周接过锦盒,当即给昏迷的五公主陆菱歌和六皇子陆然一人为了一颗。 当即的,两人的脸色便好转许多。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却无人敢说什么,毕竟是皇子和公主之尊。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颗了! 第209章 奇怪 “还有人是那日出生的!” 此时,角落里一道女声传来,众人惊喜的望去。 丁娇甜精美漂亮的裙子上染着斑斑血渍,她也中毒了,但丝毫不影响她说出丁思语也是甲子年九月初八所生的事情。 因为不喜甜食所以并未中毒的丁思语听见庶妹的指控,面色紧绷。 葛家小姐的下场历历在目。 在危及到自己性命的时刻,人们已经变成了嗜血的魔兽,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判断力和理智。 就算她自辩自己不是,也不会有人相信她,反而会更加确定事实。 “她也是?!” 有人认出了丁家姐妹的身份。 不说她们的父亲丁尚是高品官员,这丁思语的外家可是威远将军府! 相对于葛家,冀家可不好惹。 “她的血也有用!快放她的血!”丁娇甜痛苦的捂着肚子。 她不甘心凭什么她都中毒了,丁思语却一点事也没有。 眼下解药只有一颗,怎么都不会轮到她,但她死之前也誓必要拉她这个身份尊贵的嫡姐下马! 她注定要死在她前面! 就在众人已经按耐不住,就要蠢蠢欲动的时候。 “人蠢就要多读书!真是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与之刻薄言语一同到来的,还有众多沉重甲胄的声音。 不少人惊喜的抬头望。 是不是太医来了? 他们是不是有救了?! 随着沉重整齐的脚步声,来人一把推开了大门。 “安平将军?!”不少人惊呼出声。 来人正是谢邀。 她还带着姜暮烟和在其麾下的御林军。 而刚才那句说所有人蠢的刻薄言论,却是出自姜暮烟之口。 不过现在也无人在意罢了! “安平将军!你是找到大夫了吗?快来给我解毒吧!我好痛啊!” “将军!有人设计谋害!你快将此人抓出来,逼问其解药!” “那丁家女儿的血就是解药,将军可否助我等解毒?!事后我刘家必厚谢!” “我李家也是!” 听着这些人焦急的的话,谢邀缓缓扯出一抹笑。 这些权贵人家的子弟,是真会扯筏子,拉替死鬼倒是快得很。 刀子不捅到自己身上,那是可以慷他人之慨的。 众人还以为谢邀是带人过来帮他们的,可随后,谢邀身后的御林军动了起来。 他们每人一个的站到了中毒之人的面前。 众人不解的与之面面相觑。 “动手。”谢邀淡然开口。 下一刻,众士兵们扬起自己沙包大的拳头朝着中毒之人的腹部狠狠挥拳。 ”噗!” “呕!” “啊!呕!” “大胆!呕!” 一拳狠狠的揍在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胃上壁三角处,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胃部的痉挛让男人猛的呕吐出来。 半消化的食物和酒水被吐了满地,带出酸涩难闻的气味。 “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不想着及时催吐,反倒还相信起偏方来了!”姜暮烟紧锁的眉头丝毫没有放松。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熟练又麻利的开始为人看诊。 “住手!你这是做什么?!竟然公然殴打他人不成?!你这是在犯夏律!”四皇子陆周满面怒容的看着这些人被谢邀手下的御林军揍的酸水都快吐出来了。 谢邀这才转身看向他:“那你们公然草菅人命就不是触犯律法了?” 陆周狭长的眼眯起。 葛云蓝的死是她自裁,虽然众人想要她的血,但是终归还是未真正危及她的姓名。 况且为了这么多人,相信父皇也不会过于怪罪于他。 毕竟,法不责众! “谢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又不知道将军玩忽职守,未尽守护之责,才让这下毒的宵小谋害了众人,又该当何罪!” “孰是孰非,到时自有圣上定夺!就不劳四皇子费心了。”谢邀看了他一眼,眼睛却直直对上了一旁的白睬馨。 “这位姑娘倒是好面生。” “民女馨儿,见过安平将军。” 女子娇柔的轻轻行礼。 “心儿?” “不知是哪个心呢?”谢邀状若好奇。 “是明德惟馨的馨。” “明德惟馨?好一个明德惟馨!”谢邀骤然冷下眉眼。 “不知活饮冷人血这法子可当真是姑娘想出来的?” 听着谢邀不客气的诘问,白睬馨掩下眼底的怨毒:“民女也只是道听途说,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若不是时辰不对,民女甘愿以身替之!” 晶莹的泪珠顺着香腮落下,砸落在地上,当即引起不少人的怜香惜玉。 是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馨儿姑娘也是救人心切,况且他们也看见了,那葛云蓝的血当真可以解毒。 “馨儿本就是为了救大家才想的办法,你不来感谢她,反倒还逼问她是什么道理?!”苏格里怒气冲冲的护在白睬馨的身前。 “枯骨毒,确实是种附骨之疽的剧毒,但是也并非像姑娘所说的那样需要什么人血。”此时一直专心诊治的姜暮烟走了过来。 “枯骨毒说是一种毒,更不如说是一种蛊,这种虫子藏身在学名枯骨花的茎叶中,若有人误食,人体的五脏六腑自然是其天然的养料,若没有及时以天松、灵栀子、苦白等解毒药材熬汤服下,断了那枯骨虫的生机,人的内里自然会被那虫子掏吃的丁点不剩!” 众人呆愣住。 那么他们刚刚岂不是活生生的逼死了一个人? 可是那女子喝下血后确实不见痛苦之色了啊! “唔!” 此时躺在陆然怀里的陆菱歌悠悠转醒。 “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略有些嘶哑。 “五妹!你没事吧?” 陆然低头关切的看着她。 陆菱歌初时有些怔然,可随后看清陆然的脸,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谁叫你靠近我的!”她一把推开三公主陆然,浑然不顾上一刻她还躺人怀里呢。 陆菱歌将人推开后只记得自己命那个女子跳舞,可随后腹中剧痛,随后便没了知觉。 * “中毒?”陆菱歌接过内侍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发黑的鲜血。 “那这么说是你救了本公主?” 陆菱歌看向下首的白睬馨。 “民女只是恪尽子民的本分,并不敢好大喜功,先父留下的解毒丸能有幸解了公主和六殿下的毒,也是万民的幸事。” 白睬馨仍旧不卑不亢的回答,只是刚刚被谢邀诘问而哭过的眼角还是微微泛着红。 “你这样,很好!”陆菱歌高傲的抬了抬下颌。 了解了来龙去脉后,她心底对白睬馨这种温顺的态度很满意。 不过是用一个人的命换更多人的命罢了,况且她还是自裁。 解药的事,毕竟她是天生的尊贵公主,那解药留给她服用也更是应该的! 而现在,更加重要的是找出胆敢下毒谋害她们的人! 陆菱歌眼神不善的看向谢邀二人。 “安平将军是吧!倒是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比起追究她的责任!本公主倒是希望你到了父皇面前还能依旧这么任性妄为的起来。”随后她纤手一抬,恰好站在她身旁的白睬馨立马上道的扶住她的手,搀扶着她出去了。。 “臣,恭送几位殿下。” 谢邀没有反驳,只是看着几位天潢贵胄被赶来的太医们专门带去看诊,看余毒是否清干净了。 至于剩下的人,因为谢邀的暴力催吐,有毒的食物大多都被吐出来了,又紧接着被灌了满满一碗药汤,看着也没什么大碍了。 但现在不少人不仅不感激谢邀的救命之恩,反倒还对谢邀眼带怨愤,一是因为谢邀的暴力手段,二则是因为谢邀挑明了他们刚刚明目张胆的疯狂行为。 当人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是可以化身为兽。 但当疯狂褪去,那个知道了你兽性不堪的见证者,你就会非常想要抹去,就宛如抹去你的污点一般。 “谢姑娘..”丁思语担忧的近谢邀。 直到亲眼见证这些人的疯狂,才能了解到这大夏权贵的内里有多肮脏腐败。 但这就是人性。 其实不用细想也会知道,今日葛家小姐的死终究会成为一个秘密,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算是她的刽子手。 丁思语不能说自己想活命没有错,但是若以他人的命来作为代价,未免太过可怖了些。 “我无事。”谢邀低头沉思着什么。 她走到凌乱不堪的桌几上,好在上面的酒水食物还算保存的完整。 “姜大夫!”谢邀喊了一声。 “等你想起来,早就被糟蹋干净了!”姜暮烟远远的白了她一眼。 “对应的食物我早就收集好了,等回去我就挨个探毒,看究竟是下在了哪里。” “好。”谢邀点点头。 “李振!” 谢邀又喊。 “卑职在!” “现在起,即刻封锁整片山,任何人不准进出!”谢邀吩咐。 “将军!” 李振却为难的抬起了头。 “圣上有命!此案交由大理寺全权审查,此刻传诏的小黄门已经在门外了。” 来的这么快啊。 谢邀抬起头,看来我们上面的那位圣上,也并非全是老态龙钟了,年迈的狮子就算沉睡再久,骨子里的基因也注定它们不是吃素的。 * 就如同丁思语猜测的那样,这场荒诞的闹剧,最后也只会以沉默的结局结束。 王家以疏忽大意致使众人中毒的罪名,家主王径业被罚俸一年,其女,王娅童被罚思过三月,并手抄佛经十卷赎罪。 而负责督办巡查的谢邀,虽然她负责的赤北大王子并未中毒,还安然无恙。 但身为御林军的将领,未能尽到护卫之责,让心怀不轨之人有了机会可乘。 所以褫夺了谢邀安平将军的封号,将其御林军,贬为庶人,以儆效尤。 “你说,这样的刑罚会不会太重了。”御书房外的一个小太监悄悄的咕涌了一下一同站岗的同伴。 这安平将军,前阵子还是个风光无限的少年女将军,如今就这么突然的被贬为庶人了。 虽然春日宴中毒事件确实诡异,大理寺到现在都还没查出什么线索,听说葛家小姐还因为毒发而死了。 但是这安平将军可是出身谢家啊! “正是因为她出身谢家!” 他一旁一直冷漠着脸的同伴面无表情的开口。 帝王心思变幻莫测,爱欲令其生,恨欲令其死,比起安平将军、谢家这种庞然大物,他们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这条如同蝼蚁一般的小命吧。 谢邀走出御书房,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拎在手上。 “将军…呜呜呜!”在外等候的李振早就哭成了泪人。 也不明白,他一个七尺男儿,就这么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也不嫌磕馋。 “哭什么?我又不是被赐死了。”谢邀斜眼瞟他。 “再说了!不当这将军还轻松些,我也不用每日掐着点儿来上值了。”谢邀将手中的头盔递给李振。 “可是..”李振还是一脸的烂货额。 他也不明白,这中毒案件中,御林军确实有监察不力的责任,但不谈谢邀后面的补救措施,这毒是下在膳食里的。 而这酒水食物都是王家提供的! 没道理自家老大被治的罪比王家还重啊! “行了!想看点,对了!见着我哥替我转告他我这几天有事先不回去了!”谢邀拍拍他的肩,并没有跟他多解释什么。 估计谢景琰现在也正忙着调查赤北二王子遇刺的事情,而她被贬官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不提姜暮烟回去查验过当日的膳食,里面并没有任何不对劲之外。 那个冒出来的倾国倾城的新花魁,赤北王子的义妹,眼下深受五公主陆菱歌赏识的馨儿姑娘。 呵! 脸换了却连名字都不换一个啊。 因为她知道可能会出事,推测之前中二病的尿性,所以这次她带上颇懂医理的姜暮烟。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料! 但若是膳食里的毒是中二病所为,那么她为何只肯拿出三颗解药来? 为了彰显其难得性? 但她明明可以全部都救的!还是莫非她不走圣母路线了?! 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谢邀觉得赤北二王子遇刺的事来的着实蹊跷,而更蹊跷的是皇帝对自己的态度。 一开始这个并没有什么实权的将军就并非自己所愿,随着东宫事件再到这次的春日宴。 谢邀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猛的含入了嘴中,可那庞然大物将她砸吧砸吧,又索然无味的吐出来了似的。 第210章 拜访 不过谢邀也很能接受这个结果。 不是官身也好,这个风谲云诡的皇宫,着实不是她这个老实人能待的。 城市套路深,她要回农村。 况且就算是白身,她也就能更方便的做一些事情了。 * 才刚出宫门,谢邀就发现了在门口等候已久的丁思语。 “谢…” 谢邀止住她的话,指了指马车:“进去再说吧。” 马车摇摇晃晃,谢邀上去就瘫在了座位上,半点也不注重形象。 “你还好吗谢妹妹。” 丁思语担忧的看着她。 继上次谢邀不让她再叫恩公,让她直呼其名她又叫不出口后,她便按着年龄,亲近的唤了她一声谢妹妹。 眼下,圣上明显对谢邀处罚过重,不管是真的因为这次的中毒事件还是对谢家不满的原因,但她觉得这终究是让谢邀自己一个人付出了代价。 她没做过官,但她知道女子能为官一定能了不起。 而如今谢妹妹一朝星辰黯淡,跌落尘埃,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住。 就在丁思语满心想着怎么安慰谢邀的时候,谢邀已经愉快的在马车里打起了鼾。 丁思语:“………” 不是说好在马车里谈吗? 没办法,谢邀睡的小脸红扑扑的,看得出这段日子真的把她累的不轻。 以至于都到了镇国公府门口,丁思语都没舍得喊醒她,直到门房的小厮看见这辆马车一直停在门口也不见下来人,过来询问后丁思语这才轻声叫醒了谢邀。 “啊,这么快就到了啊”谢邀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天色。 啧!一时睡蒙头了,醒来都到家了,没办法了。 不过在掀开帘子出去前,她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着丁思语开口道:“过几日请我去你家做客啊!听说你母亲做的桂花糕很香甜。” 丁思语一愣,随后蓦然笑开了:“自然。” 这还是她上次无意间说起过这件事,没想到谢邀竟然还记得。 进了镇国公府门 显然她被贬官的事情已经被传了回来,不管是周围的奴仆丫鬟还是出来迎接她的小桃都变的小心翼翼起来,丝毫不敢提起什么敏感话题。 谢邀轻叹: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阿娘!!”赵香香咧着小嘴,如同一个炮弹一样冲到谢邀的跟前抱住她的大腿顺着往上爬。 “都说了我不是你阿娘!”谢邀拽了拽她头上小桃给扎的带花小辫儿,恶狠狠道。 “阿娘!饿!”小家伙小嘴一撅,半点不在意谢邀的狠话。 “没给她用膳?”谢邀看向小桃。 她今日本来没打算回来的,但没想到一觉睡醒都到家了,所以到家的时间也比平时晚多了,天都快黑透了。 “香香小姐非要等着您一起用膳,怎么劝都不肯听呢。”小桃哭笑不得的为自己解释,这可不是自己故意非要饿着她。 “咋!我长得比红烧五花肉更下饭啊!”谢邀提着小丫头往膳厅走,一边嘴上不饶人,一边却还是吩咐人传膳。 “阿娘,肉肉好吃!香香想吃肉肉。”小丫头奶声奶气的细嗓子响起。 “嘿!!”谢邀惊讶。 “你个小智障终于不再两个字儿两个字儿往外蹦了?!再多说几个字给我听听!”谢邀扯住她的婴儿肥。 “痛!阿娘痛!”小女孩委屈的娇嗔。 …… “小姐!镇国公府的谢二小姐来了。” 回禀的婆子偷摸着看了一眼丁思语,不明白自家一向隐形的大小姐怎么会和镇国公府谢家扯上关系。 “快将人请进来!”丁思语喜出望外的站起身。 “算了、我亲自去迎!”说罢,不得婆子回话便只顾自的快步走出去。 “谢妹妹!” 出了府门,丁思语一眼就看见身穿常服的谢邀。 没了将军的品级,谢邀就也用不着穿着那重逾数十斤的甲胄。 眼下她身着一袭深色短打,已经被小桃用各种精油养的乌黑亮丽的长发用一根桃木簪子束起,头上依旧没有任何发钗绢花点缀,不算是正经男子造型,主打的就是一个舒适便捷。 “我带你去我的院子。”丁思语亲切的挽住谢邀的手。 “不急,我初来登门,还是应该拜见一下伯母才是。”谢邀微笑。 “好,那我先带你去我母亲的院子。”丁思语笑着开口。 她自小就生活在曹姨娘和庶妹丁娇甜的阴影和打压之下。 父亲不喜,母亲又一心痴念父亲,所以种种原因下,她自小也没什么朋友。 如今谢邀的出现即是拯救了她晦暗的生命,也算是第一个她人生中的挚友。 丁府不算大,但也绝不是那种寒酸的小门小户。 花园花团锦簇,小桥流水应有尽有,府中各处院落看着也是清新雅致。 很快,谢邀就被丁思语带着来到了当家主母冀盈盈的院子。 作为威远将军府的嫡女,冀夫人的品味无疑是很好的。 几丛翠色的湘妃竹点缀在院中,墙角落也摆放着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的各种名品花草,不过谢邀一踏入院子就能很明显的闻到院中弥漫的点点苦涩的中药味儿。 看来这个冀夫人身体不太好啊。 “嬷嬷,我娘今日怎么样了?” 丁思语看向冀夫人身边的大嬷嬷询问。 前几日倒春寒,冀夫人身子弱,不觉受了邪风,便一直缠绵病榻着。 “夫人这几日用了药,昨天家主又来了一趟,今日已算大好了,眼下夫人正在里面做女红呢。”大嬷嬷笑着对丁思语开口。 等她看见丁思语旁边的谢邀,眼底闪过一抹惊艳后又变成了诧异:“这位小娘子是?” “这是我的好友,镇国公府家的二姑娘,那劳烦嬷嬷替我进去告诉母亲一声,今日我带着谢妹妹来给她请安。” 丁思语向着老嬷嬷解释。 “唉!唉!老奴这就去。” 大嬷嬷满脸喜色的连声应道。 虽不明白自家大小姐怎么会和镇国公府谢家扯上关系,但不管怎么样,若能和这位谢小姐交好。 以后在后院的那几位想必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大小姐了。 房中 “谢小姐?” 冀夫人抬起还略显病容的脸,显然她对自家女儿会和谢家小姐相交也感到疑惑。 毕竟,若说她的娘家威远将军府还算是仅次于谢家的世家的话,这丁府就只能算上京城中权贵中的末流了。 自家夫君丁尚虽然仕途还算顺利,但比起其他根繁叶茂的大家族来说,还是寒门出身的他终归还是毫无底蕴。 所以在这阶级分明的上京城,自家女儿怎么会跟谢家扯上关系? 但冀盈盈好奇归好奇,心底还是很高兴的,毕竟这可算是丁思语第一个带回家的闺中好友呢。 “快将人请进来,再叫厨房多送几碟子时兴好吃的果子进来。”冀盈盈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吩咐道。 “是!老奴这就去。”大嬷嬷笑着回道。 不过片刻,门口挡风的门帘被掀开,露出一双亲密挽着手一起进来的小姐妹。 冀盈盈身体不好,加上当年纳妾的事情闹的大,她为了夫家和威远将军府断绝关系的事几乎传遍了上京城,所以这么多年她甚少出府,几乎算是半个与世隔绝。 所以,即便她听身边的嬷嬷说过,前阵子镇国公府的二小姐被找回来了,但也没见过她。 更不谈听说她被封为安平将军后如今又被贬为庶人了。 所以她现在对谢邀的态度很自然,跟见到其他闺阁小姐们也没什么差别。 不过在她看见谢邀的第一眼的时候,哪怕自己年轻时也算是个美人的冀盈盈来说,还是被惊艳了一瞬。 小姑娘看着比之自己的女孩年岁要稍小些,个头也低了半个,但丝毫不影响姑娘身上宛若晨间清新松柏般的气质。 她的背挺立的很直,乌发束起,一张素白的小脸轮廓分明,眉不画而墨,唇不点而朱,尤为出彩的是她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 黑白分明的瞳孔像是猫儿一般的灵动,却又偶尔流露出一丝剔透玲珑的狡黠。 在冀盈盈看着谢邀的时候,谢邀也在观察这个曾经的将门虎女。 冀家跟谢家同为武将之家,各自有自己的家传绝学,都是为大夏立下数等汗马功劳的忠臣。 冀老夫人更是难得的巾帼女英雄,年轻时性格听说比男子还粗犷些,一生随着老将军东征西战,杀敌无数。 冀老夫人生育了三子一女,三个儿子哥哥都是走的从军路,现在也各自担任着要职,但就这一个小女儿。 生了三个,算是老来得子的冀家对这个小女儿算是从小掌上明珠般的护着。 一家人都是憨厚粗犷的性子,突然来了这么个娇娇小小的妹妹\\女儿,那可当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可就是这么数十年如一日的娇养着,倒将这个小女儿的性子养的颇有些天真不知世事。 而在她看惯了自家父兄粗犷豪迈的男儿时,清俊儒雅的丁尚一出现,就轻而易举的俘获了她的心。 哪怕他娶了她却又瞒着她让自己的青梅竹马曹香莲怀了孕,她依旧舍不得放手。 她骨子里或许也还有着将门之女的固执和倔强,不管家中再怎么反对她的婚事,要她和丁尚和离,她都要一门心思的走到底。 哪怕是与疼爱自己十几年的娘家人断绝关系也在所不惜! 谢邀在感叹这是什么神仙恋爱脑的同时,也颇有几分感叹。 她对冀盈盈的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除了当初丁思语曾提过几嘴之外,她仔细翻找被她丢去吃灰的原剧情里也偶然看见了关于丁家的一词半句。 在原剧情里,女主在顺利靠着自己的绝世医术在上京打出名号之后,上京城就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纵火案。 丁家嫡长女失踪三年后被人找了回来,却神思癫狂,不仅一剪刀捅死了自己的父亲和庶妹,还在深夜一把火烧了整个丁家。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上京。 谁也不知道这个丁家长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妹妹。 最后丁府中活下来的只有曹姨娘和她两个儿子,还有冀夫人。 出了这样的事,冀夫人没了丈夫也没了女儿,她一夜白头,最后竟然偷跑出来,疯癫的衣不蔽体的在大街上乱窜。 是女主遇到了在街上被孩童戏弄着低头要吃秽物的冀夫人,不仅为她赶走了熊孩子,还将她带回家用心照顾。 最后冀夫人被她的医术治好,却丧失了所有的记忆,整个人如同三岁孩童般稚嫩。 而一直因为冀盈盈走丢而疯狂寻找的威远将军府发现是女主救了冀盈盈后,自然百般感激,后期还为女主解决不少麻烦,在女主遇到性命危机的时候更是拿出了自己家中祖传的丹书铁券相救。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娴静温和的妇人,谢邀却怎么也无法和书中癫狂的她重合。 她的悲剧是来自她自己识人不清,但她又何尝不可怜。 书中丁思语为什么纵火,谢邀想她应该能猜到几分。 或许在书中,禹州魔窟真实的存在某一个隐秘的角落,又或是丁尚和丁娇甜又对她做了什么别的,才让她绝望至此。 “是谢姑娘吧!快请坐。”冀夫人略有些局促的站起身。 “冀夫人好。”谢邀也温和的笑着开口。 听见谢邀称呼她为冀夫人而不是冠以夫姓的丁夫人,冀夫人一愣,却还是没有任何不快,只当谢邀口误罢了。 毕竟她虽然嫁给了丁尚是正房的大夫人,可谁不知道丁家宠妾灭妻,她这个丁夫人也着实有名无实罢了,冀夫人苦笑。 “阿娘,你前几日做的桂花糕可还有,快拿出来给谢妹妹尝尝!” 丁思语拉着谢邀刚坐下就像是小朋友第一次带自己的好朋友回家似的。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觉得好吃的好玩的都分享给小伙伴。 “你啊!”冀夫人隔空虚点了一下丁思语。 “本就做的不多,那碟子还不够你一个人吃的,哪还有剩的。” 但还不等丁思语撒娇想让冀夫人再做点时,冀夫人就已经让人去准备做桂花糕的材料去了。 第211章 上桌 “谢姑娘难得来一趟,定不要拘束了才是,今日也尝尝我的手艺。”冀夫人含笑的看着谢邀,这就是要留饭的意思了。 “是我叨扰夫人才是,我与丁姐姐一见如故,今近日家中烦闷,便想着来找丁姐姐蹭住一段时间。”谢邀直说自己要在丁府多住几天。 冀夫人又是一怔。 随即她便想到谢邀才被找回来,对家人之间恐怕还有隔阂,若是待得不习惯,在家里受了委屈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当年她还在闺中的时候,曾去观礼过镇国公和康秀郡主的大婚,不说康秀郡主,那镇国公生的面沉目威,让人看着就心打颤。 这么想着,冀夫人看向谢邀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怜惜。 “姑娘愿意小住,我们自然是欢迎的,语儿,你先好生招待谢姑娘。” 冀夫人站起身。 “谢谢娘!”丁思语笑着应了。 冀夫人当年在闺中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是自从嫁到丁家为了人妇,自然也想过膳食笼络住丈夫的心的。 所以,在冀夫人身子好的时候,年幼的丁思语总是会央求她为自己开小灶。 直到后来曹姨娘对丁思语说,名门贵女不应该贪图口舌之欲,应当以弱柳扶风为美,纤腰细臀才是贵女典范后,她便不再来娘的院子里贪吃了。 就连平日的膳食也减了半,每日只吃小鸟似的一点点,硬生生把自己饿的脸颊都凹了进去,整日也是四肢无力才罢。 而现在死过两回的丁思语觉得。 什么弱柳扶风,以瘦为美都去见鬼吧! 她现在就要敞开了肚子吃,要把自己养的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才好。 “你娘这么多年当真没有与你外家再联系?”谢邀看着冀夫人走出去后,才转头询问丁思语。 根据南宫夫人的情报,那个图徽是冀家内府才会用到的,若是冀夫人真与冀家已经断绝了关系,那么她对丁尚的事情又会知道多少呢。 听见谢邀问起外家,丁思语也是垂下了头。 上次她从静山寺下来之后,便去了威远将军府。 这么多年没有联络,但几位舅舅舅母对她依然热络,还关心的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只有外祖母。 或许真的是被母亲和她这么多年的冷漠和不联络伤了心。 上次她去到冀府并没有见到冀老夫人,只听舅母说外祖母身子不适,丁思语也知道这心结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的,所以便也没有久待。 “母亲这些年一直赌着一口气。”丁思语叹了一口气。 冀夫人是被宠着长大的,可骨子里也颇有与丁思语一脉相承的执拗。 冀家越不同意她和丁尚,她就越像是画本子里被强行棒打的鸳鸯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么多年前下来,丁尚的冷落,一个又一个侍妾的纳,后院还有一个生了三个孩子掌握着管家权的贵妾姨娘。 这些或许真的让冀夫人有过片刻的后悔和泄气,但是她与家人断绝关系这么多年,早就再拉不下脸来再去和好。 于是日子就这么不好不坏的过着。 “近日或许是心虚,那个人难得想起了母亲,来母亲房里的次数比前十年的次数都要多了。”丁思语扯出一抹笑。 可随后,心底又浮上一阵难忍的令人作呕的恶心感。 她恨这样作呕的亲生父亲,可更无法将真相告诉自己如今还抱有希冀的母亲。 这个家就像个散发着恶臭气息的巨大泥潭,她极想要逃脱出去,却又不得不在其中斡旋挣扎。 谢邀将手边没动过的清茶递到面色难看的丁思语面前。 “无事了!”谢邀低垂着眼皮,眼底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 半个时辰过去。 谢邀看着面前几乎媲美满汉全席,满满的摆满了整张桌子的菜,险险的收回自己的下巴。 她知道冀夫人做东西应该还不错,但没想到还是小瞧了她的手艺。 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几乎不输任何酒楼的菜色让谢邀觉得,这丁尚得亏是个变态,不然怕是早就被冀夫人这一桌子绝技征服了吧。 毕竟想征服一个男人,就得先征服他的胃? 反正谢邀不知道丁尚怎么想的,她现在已经被征服的明明白白的了。 谢邀在桌子上暴风吸入,看的丁思语一阵怔愣,倒是让冀夫人满面笑意。 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手艺被认可呢。 “夫人这里倒是先开膳了!” 一道含笑的男声从远至近的传来。 丁思语为谢邀夹菜的手一滞,可随后又自然的继续。 “夫君!你下值了?!”冀夫人看见来人,原本含笑的眼更加变的笑意盈盈。 哪怕她年岁不小,已经是当娘的人了,在看见自己心爱的人的时候,眼神却还是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明亮。 老变态回来了。 谢邀咽下嘴里的糖醋小排,抬起头观察着大步进来的男人。 男人身形不算壮硕,但好歹没有中年人油腻的大肚子。 一张俊逸的脸并未蓄须,若不是笑起眼角若隐若现的细纹,几乎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个已经年过而立的中年人。 一身青袍,儒雅又有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难怪这么招女人的喜欢。 谢邀盯着他脖颈上那颗不大不小的黑痣暗自想道。 “这是?!” 丁尚看见谢邀也是一愣。 冀夫人赶忙站起身来为二人做介绍:“这是语儿的好友,镇国公府的谢姑娘。” 听见是镇国公府谢家,丁尚眼中快速划过一丝晦暗。 他自然不像是受困于后宅的妇人消息闭塞。 谢家小姐,若不是假冒来骗吃骗喝的骗子的话,那就只有那个丢失十几年又离奇归来的谢二小姐谢邀了。 若前几日谢邀还是安平将军的时候,丁尚少不得还得对谢邀更有礼些,但眼下谢邀被贬为庶人,封号也丢了。 但她毕竟背后是谢家,镇国公府的门楣可是上京城中出了名的高! 想到这里,丁尚便率先露出一抹长辈对小辈间的温和笑意:“府里今日倒真是来了位娇客了。” 第212章 什么?! 可面对丁尚明显表示亲近的话,谢邀却半点也不接茬。 反而依旧坐着慢悠悠的吃着自己面前的菜,像是眼前没这个人似的。 丁尚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多了一抹寒意,眼角都控制不住的跳了两下。 他不过看在她背后镇国公府的面子上才是她一个黄毛丫头如此客气,可这丫头不仅不对他连声世伯都不叫,还摆起谱来了! 要不是他被圣上明升暗降的调去了没什么实权的闲职上,他何至于现在如此郁郁不得志! 连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都敢轻视于他! 而一旁的丁思语看着这一幕心底冷笑。 往日在她眼中高大威严到不可触犯的父亲,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只欺软怕硬,恋慕权势的渣宰罢了。 还是冀夫人发现了气氛的凝结,忙打着圆场道:“夫君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去梳洗一下,稍后再来用膳如何?我今日炖了你最爱的雪蛤汤,专门给你留着呢。” 听到有了台阶下,丁尚的眼底才舒缓了很多,他轻拍冀夫人的纤手温柔道:“还是夫人体贴。” 看着丁尚走远后,谢邀这才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夫人最近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 冀夫人愣住,就连丁思语也蹙起眉头。 “母亲?您是旧疾又发作了吗?”丁思语起身上前扶着冀夫人。 “我…”冀夫人无话。 “母亲!是不是那曹姨娘和丁娇甜又来气你了?!”丁思语柳眉倒竖。 自从丁尚重新来冀夫人的院子后,那对母女就怎么都看她们不顺眼。 特别是丁娇甜,时不时就借着来给冀夫人请安的借口过来冷嘲热讽一番。 冀夫人又多是看在曹姨娘的面子上多有忍让,只是她这些年本就多思多虑,哪里能受的住气呢。 果然,冀夫人还是不赞同丁思语的开口:“语儿!那是你庶母和妹妹,不可如此无礼!” “母亲!”丁思语气急!。 冀夫人就是这样,为着当年的歉疚之情,几乎是忍让了曹姨娘母女半辈子。 “夫人的孩子有几月份了?” 谢邀拿起雪白的帕子擦了擦终于吃饱的嘴。 “你!!!” 冀夫人猛然看向一脸淡然的谢邀,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怀孕的事。 她这么多年,不比曹姨娘接二连三的生,她子嗣不丰,膝下就生养了丁思语一个孩子。 但这或许也是因为自从新婚之后,丁尚就鲜少再碰她的缘故。 如今丈夫终于回心转意,愿意与她重修旧好,她自然是千万个愿意的。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是几次亲近,她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能有孩子! 冀夫人悄然摸上自己的小腹。 对于这个孩子,她的感情也很复杂。 她既高兴他的到来,又害怕自己老蚌生珠会不会不好,引得外人耻笑。 更不知道丁尚和丁思语是否还会欢迎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 “母亲…母亲您真的?”丁思语震惊的看着冀夫人。 冀夫人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两朵红晕,缓缓的点了点头。 她喜悦的表情却让丁思语如遭雷击。 就在她下定决心要毁掉这一切的时候,命运却又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母亲怀孕了! 冀夫人脸上掩藏不住的喜悦让丁思语心如刀割。 她何尝不希望母亲再给自己生个弟弟妹妹呢,过去的十几年她都不知期盼了多少回! 她幼时觉得母亲不得那人宠爱就是因为没有弟弟,可那人根本就不来母亲的院子,母亲又怎么会怀呢? 可现在母亲却有了孩子,丁思语只觉得浑身发冷,这让她如何再狠得下心来粉碎母亲的美梦? 她要让还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一生下来就没了父亲吗?还是让她们知道自己的丈夫\/父亲本就是这样一个下作恶心的变态! 这对她们何其残忍,丁思语狠狠的咬住嘴唇。 但一旁的冀夫人还未发现丁思语的不对劲,她还在纳闷谢邀是如何知道她不久前才确认怀孕的事情的。 “夫人院中有药味,我曾在一个朋友那里闻过这种特殊的气味。这类药材多是用于怀孕的妇人用来保胎安孕的,再加上方才的用膳,夫人一口也不用食性寒凉之物,便猜到七七八八了。” 谢邀解释道。 她也就是猜测,却没想到冀夫人还真就给丁思语怀了个妹妹。 谢邀看向丁思语,马上就发现了她惨白的过分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形。 “松口!” 谢邀猛然上前捏住丁思语的双颊,避免她心情过于激荡之下咬伤自己。 冀夫人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丁思语的不对劲。 “语儿?!语儿你没事吧?”冀夫人也惊慌不已,不明白刚刚还好好的女儿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眼看着丁思语双眼发直,身体也开始无意识的抽搐起来,谢邀束缚住她的双手,皱着眉大吼:“快请大夫!” “对!对!快请大夫!快请大夫!”冀夫人这才如梦初醒。 * 丁思语的卧房内 “贵小姐这是长时间的神思不宁,加上又突然遭受了刺激,这才导致气血逆行,突发惊厥。” 大夫收回给丁思语把脉的手。 “我会开些安神静气的药,最主要的还是不能让她再受刺激,安心养了几日应是无什么大碍了。” “好的,多谢大夫了!。”冀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丁思语一向身子不算差,这次的这般模样实在是把她吓住了。就连肚子都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冀夫人不如先回去休息吧,毕竟你还怀着孕,要多保重。”谢邀看见冀夫人捂肚子的动作。 “这… ”冀夫人迟疑着,肚子里的孩子固然重要,但女儿她也实在不放心。 “无事,既然大夫说没什么大事,我在这陪着她就好。”谢邀开口道。 冀夫人动容的握住谢邀的手,她现在是真的相信语儿确实修了三生的福分才能与这谢姑娘交好了。 等到冀夫人被搀扶着下去安胎,谢邀才拍拍床上之人的脑门。 “人都走了,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第213章 眼巴巴 谢邀用的力道不重,可还是让丁思语脑门一痛。 她睁开眼,随后身体缓缓的蜷缩着坐起。 谢邀看着整个人就像失了魂的丁思语,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 “你现在想怎么做?” 谢邀这次也主要就是想来确认一下,丁尚是否就是金玉妍的情郎,如果金玉清那天晚上没有看错的话,那么丁尚脖子上那颗黑痣就是证据。 但是他为什么要杀了金玉妍依旧是个谜。 毕竟作为金玉阁的老板娘,金玉妍不仅貌美如花,身家也不菲,丁尚完全没必要自断臂膀。 而丁思语从上次静山寺之后,就已经开始偷偷的着手准备收集着丁尚所犯的罪证,虽然那个老变态掩饰的很好,但是也并非全无马脚。 但现在冀夫人又突然怀孕了,谢邀担心丁思语怕是下不了手了,怎么都得等冀夫人将孩子生下后,她才敢没有后顾之忧。 丁思语果然也没有回答谢邀的话,只是将头埋进臂弯里,像是只迷茫的小兽。 “咚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 “大小姐,二小姐和曹姨娘听说您病了,特意过来看您了。”丫鬟春日略显犹豫的话语传进内屋。 丁思语抬头。 自打她回来,这母女二人就各种有意无意的打探着她过去没了音讯这一年到底去了哪里,是否真的是改道去了亲戚家。 这让她也确信,当初她落入禹州毒窟,确实不像是她们做的。 但是这也改变不了这母女二人心怀叵测的事实。 想必是她这才刚刚晕倒,这二人就迫不及待的都来看她笑话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 丁思语淡淡开口。 片刻后 几道轻柔的脚步踏进房门。 “我的语儿,你没事吧?”还未见人便闻其声。 曹姨娘快几步入内,看着躺在绣床上的丁思语,眼中的心疼几乎都快溢出来了。 “好孩子,是哪里不舒服?快让姨娘看看。” 曹姨娘亲切的走近丁思语,亲切的拉着她的手。 “娘,你看她这不还活的好好的吗?哪里就是快死了的样子。”丁娇甜撇撇嘴。 她才刚刚午睡完就听仆人说家里来了贵客,丁思语又突发急症晕倒了,喜的她连衣裳都未换就赶来看热闹,不过看她这大姐虽然脸色苍白了些,但人确实还活的好好的。 “你这丫头!”曹姨娘转头不悦的训斥了丁娇甜一句,又转头对着垂眸的丁思语开口: “好孩子,你受苦了,你自小身子就弱,等过几日姨娘亲自给你炖些参汤好好补补身子。” 听到这话,眼皮从她二人进来就一直耷拉着的丁思语,心中满是嘲讽。 她自小被冀夫人教育她们正房亏欠了曹姨娘许多,所以庶母也是母,庶妹也是妹。 她小时候不懂什么叫佛口蛇心,是真心把曹姨娘当作娘来亲近的。 可越长大,她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 她什么衣食住行什么都听曹姨娘的安排,到最后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脾气也越发的不好,就连外面也时不时就有谣言传她不尊敬长辈,不友爱弟妹,是个活脱脱的跋扈大小姐。 再到后来,她的人缘越来越差。几乎都没什么人愿意和她相交! 而从始至终,曹姨娘就是披着这样的笑脸,将她一步步推入深渊。 但恨归恨,丁思语却也没有明着和她扯破脸皮。 “多谢姨娘的关怀了,我不过是寻常的风寒没什么大碍,倒是连累了姨娘和妹妹为我费心,语儿实在是不过意不去。” 丁思语低头。 曹姨娘微微一愣,却也是没想到平日里横冲直撞的丁思语有一天竟也学会了服软了。 但她面上依旧慈爱:“好孩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本就是一家的。” “不过,这位是?” 曹姨娘顺理成章的将话头引到一旁看热闹的谢邀身上。 “怎么?姨娘竟然不知吗?”丁思语笑着道。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这么冰冷。 她现在才知道,估计谢妹妹踏进府的下一刻,曹姨娘就已经知道了镇国公府谢家的小姐来做客了,如今想必才会眼巴巴的跑来。 “大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 感觉到丁思语的冷嘲,曹姨娘脸上热情和蔼的笑一时也变的有些僵硬。 “姨娘如今就算没了管家权,倒是依旧耳目灵通啊!”丁思语冷笑,她本就因为冀夫人的事情烦闷,而眼前这对母女还非要找她的不痛快。 这曹香莲在丁家耕耘几十年了,府里的奴仆下人怕早都以她马首是瞻的地步了。 所以府里有半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其实也没想瞒着谢邀的身份,但这二人来此的目的和吃相实在是难看。 但即便丁思语如此咄咄逼人,曹姨娘的脸色也不过片刻就恢复了自然:“大姑娘这是怎么了?我们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说罢,曹姨娘的表情又有些伤心。 “不知怎的,大姑娘从前阵子归来开始就处处看我不顺眼,是不啊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才惹得大姑娘如此不快,大姑娘何不明说,何必自己气坏了身子。”她边说还边用衣袖沾了沾眼角。 她这副受害者的示弱话语不说,还明里暗里说丁思语肯定是在外面遭遇了什么才会如此性情大变,这让丁思语不由得想到当初在禹州地窟的黑暗日子,这可给她恶心的不轻。 “你!!”丁思语的手紧紧捏住被角,想狠狠啐回去,又突然没了说辞。 见丁思语无话可说,曹香莲这才满意的止住了话头。 她虽然也不知道丁思语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一个大姑娘无故离家一年多,事先也没有任何提及。 就算有丁尚的背书,曹姨娘也不相信这事百分百的没猫腻。 加上丁思语被接回来后那副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还疯癫的跑去静山寺庙住了一阵子,眼看着就要看破红尘出家了似的。 现在看来,这事怕已经成了丁思语的软肋了,就连提及,都能让她触之即痛。 曹姨娘这才笑着转头对谢邀开口道:“想必这就是谢家小姐吧,真是久闻大名了。” “甜儿!快过来见过你谢姐姐。” 听见曹姨娘的话,丁娇甜也颇为上道的乖巧上前来。 “谢姐姐!”丁娇甜娇声道。 在谢邀面前,丁娇甜就完全没了往日在丁思语面前娇蛮任性的模样,一双圆瞳笑起,宛若邻家妹妹般甜美。 “听说谢姐姐回上京不久,我们家在城郊外的十里店有一处庄子,里面的果树名花都长的奇好,不如下次我带你去如何?” 就这样,谢邀还都一句话没说,这纯纯自来熟的母女俩已经将关系拉到可以一起下帖子游玩的地步了。 丁思语蹙紧了眉头,不知道这母女二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我这个人不喜生人,惯喜欢独来独往。”谢邀抬起眼。 丁娇甜的笑容一滞。 “可既然是丁妹妹盛情邀请我,那我自然也是欣喜的。”谢邀同样扬起笑容。 这就是也有意相交的意思了。 曹姨娘和丁娇甜眼底都闪过一丝狂喜。 毕竟就算是贵妾,丁娇甜也是小娘养的,这上京稍有些傲气的贵女们也都是有自己的圈子的。 嫡女与庶女之间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这也是为何明明丁思语明明一直没有丁娇甜受宠,丁娇甜却还一直嫉恨她的原因。 哪怕丁思语再差劲,但她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大姑娘,她娘又是出自名将威远将军府。 所以不管在家中如何,在外面旁人都会多少对丁思语高看几分的。 更何况这谢邀还是镇国公府正儿八经唯一的嫡出小姐了! “话说,我看姐姐第一眼就面善,如今看来我们果然是一见如故似的。”丁娇甜笑着走近谢邀,还亲切的挽住了她的手臂。 “那是自然,妹妹也长的面善呢。”谢邀同样笑眯眯的跟她互相吹捧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才是亲姐妹似的。 “那正好了,也别等改日了,就今日吧。”谢邀继续笑眯眯。 丁娇甜脸上一愣,今日? 如今天儿才刚初春,庄子里的果树都才刚抽芽,花草品类也不多,这谢小姐倒真是个想起什么就是什么的主儿。 “不行!”出乎意料的,曹姨娘却是下意识的一口拒绝。 “怎么?不方便吗?”谢邀笑意未变,只是眼神有些变化的开口道。 “当然不是了!”丁娇甜连忙道。 如今谢家难得与她相交,以后攀上镇国公府就看能不能讨得谢邀欢心上了,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只是冬季才刚过去,正当时的时蔬没有那么齐全,怕慢待了谢小姐。”曹香莲也急忙补充道。 “不妨事,我也只是想着去散散心情罢了。”谢邀摆手。 “我与丁妹妹一见如故,如今正想一起游玩交流些闺间趣事,如今看来竟是我一厢情愿了。”谢邀垂下眼,笑意却收住了。 “娘!”丁娇甜听见谢邀的话慌了神,赶忙看向自家娘亲。 那个庄子是算是曹术明发达后补给曹姨娘的陪嫁庄子,因为位置佳风景好,收成也不错,所以丁娇甜也去过两次。 “那..那我这就让人去准备着。”曹姨娘硬着扯出一抹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觉得勉强。 “那就再好不过了。”谢邀重新面色和缓道歉。 “思语,你要一起吗?”谢邀看向面色苍白的丁思语。 “我就不…”丁思语扯了扯嘴角,刚想拒绝,却又感觉到谢邀嘴角凉凉的笑意,嘴上还是改变了主意。 她知道自己就像只敏感瑟缩的乌龟,不用危险来临,别人只消敲敲吓唬吓唬她,都足以让她狼狈的缩回自己的壳里去。 “我..也想去。” 一旁看着的丁娇甜嘴角一撇,但估计到谢邀在场还是没说什么不许的话。 毕竟她从现在开始,还要在谢邀面前扮演乖巧邻家妹妹的角色呢。 * 才下马车,谢邀就觉得,当初死在禹州的那个死胖子果然是疼爱妹妹。 他送给自家妹子的这处庄子,距离上京不过数十里的路程。 庄子桥坐落在山脚下,庄前有数百亩的良田,庄后的整片山林也都是隶属于庄子的。 其风景更是山明水秀,令人心旷神怡。 这样价值和位置的农庄,怕是没有大价钱是拿不下来的。 “谢小姐,请进吧。” 曹姨娘笑着对谢邀开口。 也不知怎的,明明按理说该是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的活动,曹姨娘却也跟来了。 说是不放心几个小姑娘出行,怕不安全,所以要跟着才放心。 谢邀只是浅笑,在自己兄长赠与的庄子里,怎么就算的不安全了。 不过谢邀也没拒绝。 毕竟,她也好奇,这个让喜怒都能控制得当的曹姨娘,却听到就一下破防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才踏入院子,谢邀就挑了挑眉。 看来这丁娇甜虽然性格不好,人也蠢,倒是没跟她说假话。 虽然让人萎靡的冬日才刚刚过去,按理说植物都该是光秃秃黯然失色的模样。 但这处庄子里,处处可见开的正艳的花朵,不仅开的正艳,就连花茎旁的野草都绿的很好,所见都是一处处生机勃勃的景象。 “果然是好风光。”谢邀点点头。 见谢邀还算满意,丁娇甜不由得更加喜笑颜开道: “谢姐姐跟我来,后山的风光还更好看呢!” “甜儿!”曹姨娘突然开口喝止。 “怎么了,娘?” 丁娇甜疑惑回头,不明白曹姨娘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曹姨娘笑着开口:“想必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不如先去用晚膳,明天再上山如何?听说今日庄子还特地留了难得的野味,据说味道很是鲜美呢。” 她前半句是对着丁娇甜说,后半句却是看着谢邀。 看来这曹姨娘倒是真的查过她的底子啊,还知道她爱吃。 谢邀嘴角微扬:“自然就却之不恭了。” 听见谢邀同意,曹姨娘这才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她真怕谢邀还跟头犟驴似的,想到哪里就要去哪里,毕竟后山…… 曹姨娘没有继续想下去,她叫来了庄上的管事,那是一个看着就很憨厚老实的黑脸汉子。 第214章 十里庄 “吴管事,晚膳准备的如何了?” “回夫人的话,已经差不多了。”吴管事躬身回答道。 “那我们就先去梳洗下再过来用膳吧。”谢邀看向丁思语。 “自然。”丁思语勉强的笑了笑。 丁娇甜看见了这个笑容,悄悄的撇了撇嘴,真不明白谢小姐怎么会跟她这个嫡姐认识。 不过她这次也要感谢她这个往日没什么用的嫡姐才是。 毕竟没有她,她又怎么能搭上镇国公府谢家呢。 * 晚上的饭桌上。 上面果然摆放着不少野味,但都很寻常,例如山鸡肉、兔子腿之类的。 谢邀坐在主位,曹姨娘和丁娇甜分做两侧,而丁思语坐在最远的位置,但所有人都对此司空见惯的样子。 “谢姐姐,尝尝这个。”丁娇甜笑着为谢邀夹了一块鱼腹处最鲜嫩的鱼肉。 “多谢。”谢邀含笑。 “哐当!”桌边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 丁思语脸色阴沉,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玉筷丢在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大姑娘这是作何?”曹姨娘皱了皱眉。 “大姐姐就算今日心情再不好,也不能当着谢姐姐的面发脾气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了你呢。”丁娇甜也适时开口。 她这一番话,既暗指了丁思语脾气大又任性,更说了她不顾全大局体面,在谢邀都还在的时候就公然下她的面子。 果然,谢邀也放下了碗,脸色也不好了起来。 也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情绪的不对劲,丁思语起身低低开口:“我不吃了,你们先用吧。” 说罢,丁思语便先一步离开了饭厅,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觉得萧瑟。 “谢姐姐,你还没用多少呢,再尝尝这个汤!”丁娇甜又站起身为谢邀盛了一碗鸡汤。 “好。”谢邀欣然接了。 丁娇甜这才又笑着坐下用膳。 她自小所吃所用的,都比丁思语的要好,什么漂亮的首饰衣裳也都是她先挑。 这么多年,她也在丁思语手中抢过不少好东西,如今她自觉更是抢了丁思语的一个天大的机缘,等她得了谢小姐的眼缘,那么她以后的一切都可能会比丁思语好很多。 毕竟,她可是快到适婚年龄了,而据她所知,谢世子可暂且还未婚配呢。 曹姨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两人这一天相处的很愉快,到现在都已经颇有些无话不谈的样子了。 不得不说,母女连心。 不过曹姨娘倒没有丁娇甜那样将主意打到谢景琰的身上,她只是不想让这个身份尊贵的谢家小姐跟丁思语母女二人走的太近罢了。 她想的是若是能借了谢家的势,再让丁尚重新重视起她来,毕竟她哥哥的事,着实给了丁尚仕途极大的阻碍。 一场晚膳用的宾客尽欢。 谢邀摸着肚儿滚圆的肚子被送回了专门给她留的房间。 房间很大,里面布置也很舒适奢华。 但谢邀却没急着宽衣入睡。 她猫儿似的瞳孔此刻一改白日的淡淡慵懒。 她走到黄花梨雕花拔步绣花床的的前面,半蹲着身体,掀开了铺在窗前的地垫。 下面是光洁的青石地板,别的什么也没有。 但谢邀却缓缓伸出手,在光洁的青石地板的缝隙处蹭了蹭。 半块被少量泥土掩埋住的指甲被谢邀蹭了出来。 谢邀捡起那小半块指甲。 房里没有燃烛点灯,只有淡淡的银灰色月光勉强能够视物。 谢邀却也没有点灯的意思,她把指甲举起,对着月光看了看。 根据她多年的从业经验。 这小块指甲上赫然还带着丝黏状的皮肉,和已经发黑的血迹。 “咚..咚咚!” 此时门外传来一重两轻的敲门声。 谢邀掏出手帕将那丁点大的指甲盖包好塞入怀里。 打开门,门外正是一身粗布麻衣的丁思语。 “如何?”谢邀为气喘吁吁的丁思语倒了杯冷茶。 “我带人偷偷上后山搜了个遍,没有任何的发现。” 丁思语皱着眉。 谢邀听见这话倒也没有任何气馁,反而还不紧不慢的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说说看,上面都有什么。” 丁思语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后才开口: “上面都是种的果树,应当是些梨树,眼下都正是抽芽的时候。” “整片山都是?” “都是!” 除此之外那山上就没有什么别的了。 或许是因为眼下还不到梨树结果的时候,也不怕人来偷果子,所以山上连守夜的家丁也没有,整片山都光秃秃的。 “好,我知道了。”谢邀点点头。 而丁思语却犹豫起来:“你是有怀疑什么吗?” 她在看谢邀眼色一起跟来庄子的时候,谢邀就趁晚膳前沐浴梳洗的时候,让她早点不引人怀疑的提前离席,带人去后山看看。 可她直将后山那片梨林下的土都翻开看了看都没发现什么异常,或许是因为天黑了她没注意到还是? 更令人不解的是,谢邀到底是在怀疑什么呢。 这里是曹姨娘自己的私产,若不是丁娇甜一时说漏了嘴,就连丁思语也不知道,曹姨名下竟有一处这样富饶的庄子。 “没什么,猜测罢了。”谢邀淡笑,并没有将发现了带血指甲盖儿的事情告诉丁思语。 同样,在离着谢邀不远的独立小院子里。 曹姨娘正紧紧握着一封书信震惊不已。 “这…这真是哥哥让你给我的?”她握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着。 “正是,这乃家主留于小姐您的密信!还请小姐节哀顺变。”吴管事一敛憨厚老实模样。 此时的他,眼中精芒毕现,就连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他算是曹术明培养的心腹,但却并未跟着他一起去禹州任职,而是将他留给了曹姨娘。 曹姨娘打开手中淡黄色信封,上面果然是兄长曹术明的笔迹。 上面说,他自觉亏欠曹姨娘许多,不仅没能让她有殷实的娘家依靠,还让她委屈给了丁尚做妾,就连他的外甥外甥女都要遭受庶出的不公。 一年以前是他听丁娇甜提起,大姑娘丁思语仗着嫡出的身份惹了她不快,他便想法子将人掳了来。 如今,丁思语已非完璧之身! 曹姨娘细白的手陡然将信纸捏紧。 而后面的,曹术明却并未再多提,只是让她千万要爱重自己,日后莫要太轻信妹夫丁尚。要好生培养三个子女成才,他们兄妹日后山高水长,还会有再见之日。 看到最后,曹姨娘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 她与兄长自小相依为命,虽然她嫁人后总是聚少离多,他外任禹州后更是数年难见一回。 但是这么多年,曹术明对她们母子三人的关爱从来没有少过。 如今..却是真正的天人永隔了! * 第二日清晨。 湿润的雾气还未散去,飘渺的飘浮在庄园的后山上,美轮美奂的如同仙境。 谢邀伸展着身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谢姐姐,昨夜睡的可好?”不远处,一身鹅黄色儒裙的丁娇甜走来。 “嗯…还不错,就是不知怎的,耳边老是有老鼠的声音。” “老鼠?!”丁娇甜被吓到花容失色。 “哈哈哈哈,逗你的!我们今日可是要上后山?”谢邀笑着向丁娇甜询问。 “啊…正是呢。” “后山不仅种了一大片的果林,还有一片苦栀子花海,如今正是开花的季节,仆人前几年曾往府里送过几次,我闻着很舒服,将它们的花蕊做成精油蜡烛,入睡时用上些就再好不过了。” 苦栀子? 谢邀淡笑,这又是一个她没听过的名字呢。 涉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谢邀也并没有多问,免得问了也不知道。 用过丰盛的早膳,后山明明不远的路程,曹姨娘却还是安排了两人抬着走的小轿。 坐在一颠一颠的半露天的滑辇上走山路,谢邀只觉得自己早上吃的早膳都要被颠的吐出来了。 好在并没有多远,就到地方了。 谢邀抬起眼,面前果然是一大片还光秃秃的梨林。 枝桠上的叶子早在冬季就已经落光了,但是春日将来,粗糙扭曲的分叉上又冒出点点新绿。 只是特殊的是,长的不算高大的梨树的树干上却绑着一条暗红色的布条。 那红极暗,几乎都快深化成黑色了,又在不起眼的根部,难怪晚上来的丁思语没有注意到。 谢邀蹲下身子打量着梨树。 根据大小判断,这些梨树应该也栽种了不过几年,起码没有超过十年的老树。 而这些布条… 谢邀伸手去碰。 “谢姑娘。”曹姨娘笑着走近谢邀。 “曹姨娘可知道,这可是有什么含义?”谢邀停下手上动作若无其事的转头,语气神情就像单纯的对此好奇不解而已。 “谢姑娘可曾听说过,梨树也有阴树的别称。” “阴树?”谢邀嘴角微张。 “在民间传说中,梨树属性水,其根能聚阴气,梨木更是上好的怀阴木。” “若是只有一株,在日月正气的洗涤下倒也无妨,最怕的就是这种梨园,它们根须交错,彼此之间互为养料,久而久之便会汇聚极寒阴气,梨木成气,是为精怪也。” 曹姨娘平日和煦温和的嗓音陡然低沉了几分,颇有娓娓道来的毛骨悚然感。 而谢邀也果真明晃晃的打了个冷颤。 “精…怪?” 曹姨娘见此,嘴角微勾。 “谢姑娘不必惊慌,这里虽然有不少的梨树,但也正是那红布的原因,才让这梨树断了它的聚阴来源,没了成精的可能。” “这小小的红布竟然有这么神奇?”谢邀好奇。 “这可不是普通的红布,这正是管事专门去城外的名寺求的,用的正是悬挂封面佛祖佛容的红绸子,佛光浩荡,说是定能驱邪避难呢。”曹姨娘解释。 “哦?上京周边这么多寺庙,不知是哪一处呢?” “就在不远的静山寺。” 随即曹姨娘又接着唏嘘道:“可惜前阵子听说寺里出了事情,静山寺如今已经封寺了,不然我也想带着甜儿去拜拜呢。” “听说那里求子求姻缘都很灵验,若能让甜儿婚事顺遂,我也是无憾了。” 谢邀没有深聊下去,只是轻笑:“那就希望曹姨娘心想事成了。” 而说曹操,曹操也到。 “谢姐姐,在这边!”丁娇甜笑着站在不远处对谢邀喊话。 因着昨日丁思语的愤而离席,所以今日丁思语便借口身子不舒服的借口,没有跟过来。 这更让丁娇甜觉得得意,觉得已经将谢邀从丁思语的身边抢了过来,不仅对谢邀更加小意殷勤起来,活脱脱已经提前开始讨小姑子欢心了。 谢邀也应声的走了过去。 “不是说有花吗?”谢邀好奇。 如今身边除了光秃秃的梨树就是枯黄的草地,并无其他啊。 “跟我来。”丁娇甜神秘一笑。 “记得小心脚下。”她一边让家丁在前面带路,一边小心注意着谢邀。 果然没多久,谢邀鼻前便敏锐的闻到一阵奇香。 穿过不算茂密的梨林,淡蓝色花海便呈现眼前。 整片花海遍布山头,花瓣是晶莹的蓝色,其中还蔓延着多彩的纹路,花苞则是不起眼的淡黄色,花茎修长,枝叶肥厚,微风拂过便随风摇曳,如同身在梦境。 “真美啊!”谢邀不由得双眼痴迷的上前两步。 “也好香!”谢邀低下身深吸一口气。 这名为苦栀子的花,每一朵都散发着淡淡的奇香,味道很怪,独特中带着丝晦涩。 初时会觉得有些不适应,可却会逐渐爱上这种味道。 尤其是这么多朵花汇聚在一起,更是奇香无比,堪称是颅内高|潮。 而看着谢邀的陶醉表情,一旁的丁娇甜却有些莫名:“谢姐姐,你没事吧?” 虽然她也觉得这些苦栀子花挺好看也挺香的,但是也远没到谢邀这种宛如狸奴见了麦草般的迷醉神情。 听见丁娇甜的声音,谢邀猛掐掌心才让自己从这种沉浸的快乐中挣脱出来。 “我无事。”谢邀笑了笑。 “但我实在喜爱这苦栀子的气味,不如丁妹妹送我些,我也拿回去做成香脂来用,可好?” 第215章 高热 丁娇甜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莫说谢邀想要这些普通的花儿了,就算谢邀开口说要了这个庄子,她也会眼睛都不眨的给。 只是这庄子是自家娘亲为数不多的私产,想要来怕是不易,也幸亏谢邀没要。 很快淡蓝色的花朵便被丁娇甜指使着仆人拿着箩筐摘了不少。 想着谢邀喜欢,丁娇甜还专门让人弄了些还捂着土留着根须的,也方便谢邀自己带回去养。 而不知为何落后几步的曹姨娘这时才走了过来去,一眼就看见自家女儿正火热朝天的指使着下人挖花。 “这是在做什么?”曹姨娘疑惑的开口。 听见声音的丁娇甜转过身来。 “娘,谢姐姐喜欢这些花,我正让人多摘些给谢姐姐带回来,这花往日庄子里送来过,对入睡安神有奇效呢。” 曹姨娘蹙了蹙眉,她怎么没听说过这庄子里竟还有这种花儿。 不过也不重要了,估摸着是新长出来的吧。 回程的路上,丁娇甜与谢邀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她分外活泼的与谢邀探讨着上京城中的各种趣事,两人俨然已经是一副闺中姐妹花的样子了。 丁娇甜见此心中既有些欣喜得意,又觉得谢邀果然还是养在外面的。 眼皮子浅,没见识过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她不过稍稍用些心思,就能把她哄的团团转。 不过也幸亏她没见过什么世面,她才能够有机会攀上谢家这棵大树! 才刚到丁府门口,谢邀刚准备下马车,就看见门口处,谢家统管内务的管事已经在角门恭候着了。 “什么事情?” 谢邀皱着眉。 她出门前已经跟谢景琰和小桃他们说过的,自己这几天有事,暂时不回去了。 “二小姐…”管事有些犹豫。 停顿半晌后,他还是凑近了谢邀低声道:“府内香香小姐因为见不到您,从昨日夜里一直哭闹到现在,嗓子哭哑了,人已经起了高热。” 高热? 谢邀这下眉头彻底是皱到一块儿去了。 她明白赵香香这丫头怕是之前受了太多刺激,所以心神不太正常,可她没想到竟然会严重到离不得人的程度。 “掉头!回镇国公府!” 谢邀当机立断。 而听到谢邀的话的前面赶车的马夫显然却有些犹豫,毕竟他是丁家的家仆,这曹姨娘没开口… 可下一秒,谢邀便直接跳下马车,还好管事的是骑着马过来的,谢邀便直接抬身上马,让管事稍后自己想办法回去。 说罢,在丁娇甜和曹姨娘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直接打马离去了。 “哎!” 丁娇甜看着谢邀走远的身影,无奈的跺了跺脚,她还没和谢邀约着什么时候再一起聚呢! “没事,那些花儿不是还没送过去吗?”曹姨娘倒是淡定的拍了拍她的手。 在她看来,她们这已经算入了谢家小姐的眼,与镇国公府谢家扯上交情,也是迟早的事。 * 清脆的马蹄声稍稍止,谢邀翻身下了微微喘着热气儿的黑马,大步向着名姝院走去。 才刚进房门,就看见那赵香香那小丫头红通着小脸,双目紧闭一脸不适的躺在床上。 小小的一团,几乎只占了床榻的三分之一。 而姜暮烟此刻正在床边为赵香香物理降温,想来人也是小桃请来的。 只见她不停的用巾子沾湿了烈酒来回擦拭着赵香香小小的的掌心脚底,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多是容易夭折,特别是这小丫头已经脑子不好使了,若再高烧下去,怕是真得成智障了。 除此之外,屋内也乌泱泱的挤着不少人。 不仅康秀郡主和谢震业二人都来了,就连谢景琰和本该上学堂的谢舒明也都立在一侧担忧的看向床榻上的小女孩。 谢邀惊了惊,莫非他们还是觉得这小丫头是自己的崽不成?! 但眼下也无暇顾及太多,谢邀走近床边。 “如何?温度还是降不下来?” 听到谢邀的声音,姜暮烟这才毫不掩饰的对着她翻了个大白眼。 “这么小的孩子,一直处于惊厥状态几个时辰,若不是我医术卓绝,怕是早就没了小命了。” 姜暮烟不满谢邀对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如此不上心,在寻常人家这么大的孩子都还不算是能顶事的年纪,更何况这小丫头本就神思不宁,根据状况来就看,几乎每刻都处在惊惶和紧绷的状态下。 只是小家伙从不表露出来,表面上就只是看着呆呆的而已。 “不过,这真的不是你的私生子?她昏迷的时候都还一口一个阿娘的叫着!”姜暮烟对着谢邀直言不讳的开口。 她倒不是个爱八卦的性子,只是作为朋友,若这小女孩确实是谢邀的孩子,那么以这孩子一直这样的状态日后肯定要出事的。 而一旁,听到私生子这样的词语,一向家教良好的康秀郡主还是没忍住的皱了皱眉头。 “先不说是不是我的孩子,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谢邀知道她在打趣自己,倒也没有生气,反而走上前摸了摸小家伙滚烫的额头。 而也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连昏睡过去都蹙着的小眉毛也微微舒展了些。 “放心吧,我已经给她喂下了安神的汤药。”姜暮烟手上动作没停。 不管这孩子是不是谢邀的,对她而言,任何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在自己面前生病,她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这孩子主要就是神思太过紧绷,加上底子又差,理所当然的惊厥过度邪风入体,这才高烧不退。 等稍后灌下去的安神汤起了作用,再用烈酒将额头掌心脚心这种散热地方的温度降下来就基本没什么事情了。 “小姐!请您罚小桃吧,是我没有照顾好香香小姐。”此时,身后一直满面自责的小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明明谢邀让她好好照看赵香香,但是她还是太没用了,竟然不知道这小家伙原来一直都绷紧着神经,直到天黑也不见谢邀后这才绷不住的大哭起来,哭的怎么也哄不好,这才导致她后面起了高热。 “好了,没事!”谢邀拍拍小桃肩膀将她扶起来,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毕竟就连她也不知道这小家伙看着好好的,实则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 不过这也让谢邀更加明白了,自己确实不擅长养孩子。 小孩子什么的,果然是脆弱又麻烦的生物。 经过半个时辰的不停反复换帕子,赵香香的情况总算稳定了下来。 看着小人i渐渐沉稳熟睡的脸庞,几人便先退出了屋子里,只留小桃在床前照顾着。 “幺幺,这小女孩当真与你没有半分关系吗?”出来后,康秀郡主率先皱着眉看着谢邀。 这小丫头是谢邀自己亲手抱回来的,又如此亲近于她,甚至于她离开几天都接受不了。 饶是之间谢邀解释过这孩子的身世来由,她也不由得质疑。 毕竟谢邀本来也就是就算将天捅出个窟窿来都不怕的人。 毕竟若是谢邀存心想瞒着这件事,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谢邀脸心底无奈,面上也就带了些不耐烦。 她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这丫头跟她扯上关系,她是真的不想这么年轻就喜当娘啊! 她冷嗤着开口:“虽然我理解郡主这种迫切想当外祖母的心情,但我真的…” 可说着说着,谢邀就感觉自己喉头一甜! “噗!” 一大口鲜血从谢邀嘴中吐出,浓稠的液体滴落在地上,溅起点点血花。 “幺幺!!” “二姐!” “谢邀!!” 谢景琰上前一步接住骤然晕死过去的谢邀。 “幺幺?幺幺?”谢景琰颤抖着声音试图擦去谢邀嘴角的血迹,可鲜血还是不断的从谢邀嘴角流出,像是怎么也擦不完。 “让开!”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姜暮烟挥开也欲焦急凑过去的谢舒明,大步走近双目紧闭,唇角染着黑血的谢邀。 “先抱进去房间!”姜暮烟皱着眉简单查看后,抬起头看向谢景琰。 * 明亮的房间内 姜暮烟埋头动作着,她手持数十根金针,金针细如毫发,若是谢邀还醒着只怕又要被恶心的跳起来。 可惜此时她双眼紧闭,由着姜暮烟都快把她扎成刺猬了。 而姜暮烟这边,只见她手上动作沉稳干练,快速以金针入谢邀周身大穴。 可半个时辰过去了,谢邀还是毫无反应。 谢邀口中不停上涌的鲜血倒是止住了,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嘴唇还是变得逐渐苍白起来。 “姜姑娘,幺幺究竟是怎么了?”谢景琰似乎察觉到了情况不对,担忧的看向额角已经开始逐渐冒出细汗的姜暮烟。 可此时此刻,姜暮烟已经无暇顾及给他解答问题。 她手上丝毫不敢放松停下。 只因为谢邀现在已经陷入了假死状态,若姜暮烟一停下,她当即便会周身大穴逆流而亡了! 房间内几乎连呼吸都可以听见。 所有人都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明明谢邀上一秒还生龙活虎的说话着,下一刻人就已经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了。 “快!备马车!”姜暮烟神情凝重的开口。 “这种症状我也没见过,须得找到我父亲才行!” 姜暮烟抬起面无表情的抬起密密汗珠的脸,但她眼底的慌乱还是表明她并没有外表看着那么淡然。 “好!” 谢景琰听闻后丝毫没有犹豫,甚至都没有直接吩咐奴仆小厮,自己就这么拔腿跑出去了。 看着谢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淡,康秀郡主的心被揪的也越来越紧。 她抖着声音询问正在收拾东西的姜暮烟:“姜姑娘,这…幺幺这是怎么了?” 姜暮烟听见声音,转头就看见康秀郡主惨白的跟床上谢邀脸上没差别的脸。 “她…估计是中毒了,但这种毒我也没见过,所以还得找到我爹。” “而且她现在脉搏也已经越来越微弱了,若不早点解毒,离丧命只怕只差朝夕了。” 康秀郡主怔然。 此话犹如平地惊雷,将康秀郡主炸的又闷又痛! 中毒?丧命? 康秀郡主这才恍然从谢邀突然吐血的茫然中脱离出来。 她只觉得周遭变的天旋地转起来,心中的悔痛让她觉得整颗心都要被撕开了。 她这一生虽然父母早逝,但丈夫疼爱,孩子懂事,称得上是人生顺遂无忧。 但十几年前小女儿丢失的事,几乎就要掉了她半条命! 后来老天有眼,让她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女儿,她本以为是苦尽甘来,可没想到一切都不过是她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不仅害死了自小看着她长大的乳嬷嬷,还因为此事与自己的亲生女儿有了嫌隙,至今不肯喊她一声母亲! 可是她的女儿,她的亲女儿!她甚至都还没来的及好好跟她谈过心,说过话。 康秀郡主突然想起谢邀三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没走失,还是国公府所有人掌心上的小明珠。 小姑娘长得玉雪可爱,却丝毫不因为全家人的溺爱变的骄纵任性,反而格外的讨人喜欢。 那个时候,小姑娘每天最喜欢的事情,除了去揪她祖父的胡子玩儿就是撒娇般的赖在她的怀里,因为她说她的怀里很香,娘的怀里很香。 那是她的女儿,她十月怀胎才辛苦生下的女儿啊! 她怎么能够认错自己的孩子,又怎么能够在她的孩子千辛万苦的自己找到了回家的路的时候,又对她置之不理呢! 但现在,就算她好不容易想明白了,懂得珍惜了,想好好了解阔别十几年的女儿的时候,命运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谢邀的生命如今危在旦夕,若是她就这么走了,那么至死她也没有跟她说一句对不起,说一句是母亲错了,是母亲没有给予你应有的呵护与关爱。 康秀郡主的视线逐渐变得迷糊,身体也逐渐软倒下去。 “娘!”谢舒明发现了康秀郡主的不对劲,失声尖叫。 “夫人!” 还是谢震业眼疾手快,一把将晕厥过去的康秀郡主抱住,才免于她就这么磕在地上的事故发生。 第216章 突发 而一边的姜暮烟一边为谢邀快速的取着身上的金针一边狠狠的皱着眉头! 眼下这个时候,她只想将谢邀从死亡的边缘线上拉回来,其余的她根本就无暇顾及。 但看着已经准备妥当,转身回来抱起谢邀稳稳往外走的谢景琰,姜暮烟还是顺手蹲下替谢震业怀里的康秀郡主号了一下脉搏。 “她是心境过于跌宕引起的昏厥,将我留下的安神方子熬制后灌一碗下去就行。” 说罢,也不待谢震业开口,便急匆匆地追着谢景琰的脚步去了。 马车疾驰到姜宅门口停下。 帘子一掀,姜暮烟便率先提着裙子入内,却没想到姜大夫今天也依旧是去外面出诊去了,家里面除了留在家里分拣药材的钱福禄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钱福禄看着急匆匆冲进来的姜暮烟一脸诧异,可随后又看见了谢景琰怀中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谢邀。 “这…这是怎么了?”钱福禄吃惊道。 可姜暮烟来不及跟他解释这么多。 她一把扯住钱福禄的衣领着急开口:“我父亲今日又去哪儿出诊了?他跟你说过没有?” 因为比起姜暮烟老是看钱福禄不爽,老是对他干的活儿挑刺来说,姜大夫倒是颇为喜欢钱福禄这傻小子。 毕竟钱福禄出手大方,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儿,虽然长得胖乎乎的,但是也算讨喜人也勤快,所以这几日这两人倒是飞快的熟稔起来。 “姜..姜大夫今日好像是去城北那边了..…”钱福禄努力回忆着。 但更具体的他就想不起来了,毕竟本来姜大夫每日都会出去会诊,地点也并不固定,但多是城外那些贫困偏仄的村庄罢了。 “快想啊!” 看着含糊吞吐的钱福禄,姜暮烟没忍住猛的一拍钱福禄的白胖胳膊,声音中已隐约带了哭音。 虽然谢邀那个死丫头,嘴巴毒,人又懒!还喜欢时不时给她找麻烦! 但她和慕福春也确实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知己好友。 她自小学医,但比起救人,她更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毒或者秘药。 但这些都是与父亲师门传承的悬壶济世,医者仁心的信条格格不符的。 父亲不认同她的医道,甚至连师门都没给她入,又因为是女子,哪怕她的医术再好,却也无法与父亲齐名,甚至除了相熟的人,世人皆不知她姜暮烟也有着一身不逊于父亲的医术。。 只有谢邀她们,愿意支持自己的理想,认同自己也是一名真正的医者。 但… 她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城北徐家沟!”钱福禄猛然抬头。 或许是疼痛让钱福禄的思维陡然清晰起来,就连记忆也明朗不少。 “昨日有位自称是徐家沟的农人找上门来,说家中妇人生产后腹水不泻,产妇疼痛难耐,寻了乡村大夫也摸不准是什么情况,所以今天姜大夫应该是去那里了!” 钱福禄语气肯定道。 听到这话,谢景琰当即抱着谢邀往外走,姜暮烟也不敢耽搁的立马跟着。 谢邀体内的毒本就来的诡异且凶猛,方才号脉,才不过片刻毒就已经扩散至她大半经脉! 若不是她及时用绝学金针之术封住了她的大穴,只怕她早就毒侵肺腑,无力回天。 但如今,每过一刻时间,那毒就会冲破一道穴关! 若全部都被冲破,只怕大罗金仙都难救了! 姜暮烟低头钻入了马车,甚至还未坐下就被快速驶出的马车晃的屁股一歪,狠狠的撞在了马车壁上。 她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只是默默爬起来,不敢分心的查看着谢邀目前的状态。 但此刻,她的心中也是慌乱忐忑的。 她学医十几年,不管父亲承不承认她的资质,她都自认医术不在父亲之下,但如今她也看不出这凶猛的毒是什么来头,只能寄希望于父亲真是他平日里说嘴的那样,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多了。 不然谢邀…. “快到宵禁时刻了!何人还要出城?!” 上京城门守卫的士兵面色不虞的看着不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车。 上京素有宵禁的条例,城门更是在黄昏时分就不准百姓进出了。 若无诏令擅自罔顾宵禁,可是要被罚二十大板并缴纳罚金的! “蠢货!没看见那马车上的族徽吗?那是镇国公谢家!” 还是守门的小队长眼神犀利,远远的就看见了那虽然朴素低调但马车角刻着的谢家专有的族徽。 这徽章可是凡嫡系子弟不可用。 若他们此次拦住了这辆马车,那么也等同于拦住了他们所有人后半生的前途了! “还不快开城门,还愣着做什么?!” 小队长大吼。 “哦哦哦哦!” 众人包括开始那个面色不虞的男人都纷纷挪开拦路的木栅,将正准备关上的厚重城门重新拉上,方便马车顺利无比的通过。 看着飞快驰过,速度快的甚至尘土飞扬的马车,小队长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过刚刚马车经过的时候,赶车的那个车夫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不过他也没多想。 “你小子!是新来的吧?” 他指了指刚开始开口说话的男人。 “啊昂!” 男人愣愣的点了点头。 小队长走近拍拍他的肩:“那我今天就教你一句话,在城门口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还有一点!” “以后眼睛给我放灵光点儿,招惹不起的人家,记得千万别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懂吗?” “好的队长、谢谢队长!” 上司都说到这份上了,男人哪还有不懂的地方呢。 说来也怪他,今儿个还是他第一天当差,这守城门的差事也算个肥差了,外水儿可不少呢,这还是他拿了妻子的嫁妆银子才找人换来的,可不能丢了。 看来今晚回去势必要找人将这满上京城的皇亲贵胄们的消息情况都得打听清楚了,免得以后再吃挂落是小事,怠慢了贵人脑袋落地才是大事。 男人想着,不由得又对小队长的脸色殷勤了几分。 而出城的官道上,姜暮烟将谢邀的置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努力试图不让颠簸的马车让谢邀的情况变得更糟。 可谢邀的嘴唇还是越来越白,甚至体温都开始下降不少。 姜暮烟掀开窗连,看了看外面疾驰而过的风景眉心紧蹙:“大概还要多久?” 谢景琰坐在外面的赶车的位置上,没有说话, 只是手掌牢牢控制着缰绳,几乎已经到了发白的地步,但他丝毫不敢停歇,更加不停抽打着骏马,试图让它更快些。 但再快终归是只有四只马蹄,况且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他们出来的急没有准备火把,等天彻底暗下来若还没有到徐家沟,那么就会更麻烦! 况且谢邀等不了了! “驾!” 谢景琰后牙咬的死紧,坚毅的眸子此刻泛着充血的赤色。 他好不容易才跟妹妹团聚,都还没怎么补偿她,疼爱她!如今却又要面对即将失去她的可能! 若让他知道是谁要害幺幺!谢景琰薄唇抿紧。 他必要让他百倍血偿! 简朴的马车一路在宽阔的官道上飞驰,若不是用料极佳,怕都是经不住这么的折腾就要散架! 等到终于看见了不远处零星的灯火,谢景琰一直僵直的脸这才活过来几分。 “哐哐哐!”大力砸门的声音惊醒了屋内酣睡的老汉。 “谁啊!大晚上的!” 老汉嘀咕了一声,慢悠悠的起身披好外裳才愿意走出来开门。 “老伯!我想请问一下,姜大夫今日是不是在这里义诊啊?” 等木门将将打开,一旁的姜暮烟就急忙开口询问道。 “什么将…” “你说姜大夫啊!” 老汉刚开始还睡蒙了没反应过来,下一刻才猛然想起村尾徐伟家的可不就是来了个妙手回春的神医大夫么,眼看着都没气儿了,硬生生都给救回来了,貌似就姓姜来着!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跟我来!”老汉热情的招呼着。 这神医可是本事不凡呐,不仅将徐伟家的媳妇儿硬生生救回来了,收的诊金也是只有药钱,这可真是位好大夫啊! 跟随老汉的步伐,几人也来到村尾一处破烂土房的门前,隔着竹子做的篱笆,老汉高声开口。 “徐小子!徐小子!你睡了没?这里有人要找姜神医咧!” 没喊几声,“吱呀”一声,随着徐伟开门的声音,今夜被挽留在徐伟家留宿的姜父也听到声响打开了主屋的门。 “父亲!” 看见姜父的那一刻,姜暮烟的眼神陡然亮起。 姜大夫惊讶,他这个女儿惯来跟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别说是正常的父女关系了,平日里每日不吵几句嘴都是破天荒了! 如今怎么? “快!先将人抱进去!”姜暮烟转头看向身后的谢景琰。 谢邀的情况不好,体温本就在急速下降,哪怕她再怎么暖都无济于事,如更是受不得凉。 姜父这才看见姜暮烟身后站的一身笔挺的谢景琰,怀中还抱着一位双目紧闭的小姑娘。 医者仁心,姜父也来不及问什么,便也赶忙侧身让路。 房子是用夯实的土坯做的,虽然简陋,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不富裕甚至称得上的是一贫如洗的土房内只有孤零零的一盏油灯在晃晃悠悠的闪烁着。 盏底快见底的灯油也预示着这盏本就脆弱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也会即将熄灭。 姜大夫就着一旁的木盆将双手洗净后才开始查探谢邀的状况。 唇色发紫,体温也下降的极快,但是脉搏里的精血却流淌的极其快。 姜大夫又连忙掰开谢邀的眼睑查看,却见她眼皮下已经有了点点淤血,瞳孔已经都快涣散了。 姜大夫凝重了神色,又不死心的探了探脉搏,半晌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这位姑娘已经毒侵肺腑,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话音刚落,未曾关好的房门忽的吹来一股微风,将房中本就闪烁的油灯噗的一声吹灭了。 这声音极其细小,可落在谢景琰和姜暮烟耳中却又那么重。 “不..不会的!”姜暮烟睁大眼摇着头。 “我用金针刺穴一直保着她的脉搏的!不可能就这样没了!” “不可能的!爹!你再看看啊!再想想办法啊!”姜暮烟希冀的看着姜父。 作为医者的二人本该对生死看的淡然才是,可是看着姜暮烟通红的的眼角,姜父还是不忍的侧过了脸。 他虽然不曾见过谢邀,但是不管是在钱福禄的口中还是自己女儿姜暮烟的口中,这位谢姑娘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可惜,好人不长命,年纪轻轻就落得如此下场。 “不可能的!”姜暮烟不肯相信。 姜暮烟走到谢邀的床边,摇晃着她的肩膀。 “谢邀你醒醒啊!你再不醒,我就用针扎你了啊!用一百根!一千根!” 可不管她怎么吓唬,谢邀就是苍白着一张脸,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是静静地睡着了。 “你不是最害怕针了吗?你起来啊!” 到最后姜暮烟已经哭着跌坐在地上。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景琰突然大步向前,将床上的谢邀一把抱起。 “你要带她去哪?” 姜暮烟抬起泪流满面的脸。 “他是庸医,我不相信他!” 谢景琰木木的开口,随后抱着谢邀大步走入夜色之中。 才刚刚又倒了些桐油,重新点起油灯的农家汉子徐伟看了看谢景琰走远的高大背影,又看了看屋内情绪低落的父女俩,心中也很是为那位姑娘叹息。 他的媳妇也才为他生下一个女儿,这样美好的年纪,真是可惜了。 * “幺幺...幺幺!!!” 身着一身雪白寝衣的康秀郡主猛然坐起,乌黑的额发被汗濡湿,紧紧的贴在脸侧。 看着已经大亮的天色,她惊魂未定的抚了抚急速跳动的胸口。 刚刚的噩梦实在是太过惊悚了! 她怎么会梦到谢邀中毒而亡了?这孩子一向生龙活虎的,继承了她祖父的神奇血脉,别说常人,就连些等闲高手都近不得她的身,怎么会有事呢! 第217章 悲痛 定然是她最近总想着怎么打探女儿的喜好缓和母女之间的关系,才没有休息好而已,一定是这样! 康秀郡主神色松了松,这才叫了外面守夜的丫鬟来为自己梳洗换衣。 梳洗完毕后,她还记得周嬷嬷生前曾跟她说过,谢邀第一日回谢府的时候就很喜爱当日呈上去的那碟子云糕。 前些日子她特意找了府中的厨子讨教了,如今也总算是做的像模像样了,就是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嫌弃她的手艺。 马上就到那孩子的生辰了,她还要想着为那孩子亲手做件衣裳呢。。。 可康秀郡主一路走到大厨房,却见一路的下人们个个都悲伤着神色。 她疑惑着开口询问着身边的大丫鬟,可丫鬟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等到了厨房,看见了管事的陶嬷嬷,却发现大厨房内此时一片冷清,陶嬷嬷更是呆坐着偷偷抹着眼泪。 “这是怎么了?”康秀郡主强笑着开口。 看见康秀郡主,陶嬷嬷的眼眶就更红了。 “夫人。。。二小姐已经。。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陶嬷嬷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 一早,世子爷谢景琰带着一身霜气,怀中抱着已经全无声息的二小姐从外面走进来,他的脸色白的几乎都能吓死人。、 听说世子爷在一夜之间找遍了上京城内所有的名医,可没有任何人能挽救谢邀的生命,甚至于连她中的什么毒都不知道。 一整夜!谢景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谢邀在自己的怀里一点一点失去体温和呼吸。 康秀郡主打断她:“陶嬷嬷你在说什么呢?谢邀不是还好好的在宫里当差嚒?” “你莫非已经老糊涂了不成?!” 康秀郡主摇着头,看来是时候也该让她荣退颐养天年了。 可直到看到四周所有人的悲伤目光,康秀郡主脸上的笑容才再也挂不住,她陡然转头提着裙摆就向着名姝院跑去。 “夫人!您去哪儿?您慢点!”身后跟着的丫鬟们慌忙的去追。 半炷香后。 喘着大气的康秀郡主来到安静的名姝院外,一眼就看见呆坐在屋外台阶上眼睛依旧哭的红肿的小桃。 哪怕是看见康秀郡主来了,小桃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的坐在石阶上,悲伤的泪水不由自主的顺着她早就肿的发亮的眼角落下。 康秀郡主也没有在意小桃的无礼,她轻轻推开了谢邀的房门。 屋内昏暗不清,只有窗户透过的阳光才能稍稍照亮屋子。 谢邀就这么躺在床上,以前不觉得,现在对比起来,谢邀祖父为她打造的上好黄花梨雕花大床对她来说还是大了些,可能他也没想过自己的宝贝孙女会长得这么娇小吧! 这么大的床,幺幺整个人都能在上面练武了吧,康秀郡主此时心底不合时宜的笑出声来。 她走近安静躺着的谢邀床前,第一次这样仔细又温柔的打量着她。 谢邀的眉眼像她,却又比她的柳眉多了丝锋芒锐利,鼻子和嘴角像丈夫,平日里生动起来就像只灵动的猫咪。 这是她的女儿,她的幺幺,也是她这辈子最为亏欠的人啊! 脸上湿润的触感传来,康秀郡主呆呆的伸手抹去落了满手的泪珠。 康秀郡主又试着伸手去触碰谢邀的脸颊,却被谢邀脸颊冰冷的触感扎痛了整颗心。 她此时才后知后觉,原来丧女之痛,真的可以让人恨不得立即死去。 “不!!!” 康秀郡主蓦的痛苦的嘶吼大叫,犹如失去了幼崽的母兽,再不复平日的优雅端庄。 她神情癫狂,双目赤红,就在情绪即将临界的时候,一记大掌劈在她的颈后。 她神情一僵,随后软软的倒下去。 身后的谢震业接住伤心过度的妻子,随后又看向身侧一直面无表情的长子。 似是察觉到了父亲的目光,谢景琰垂下了眼睛:“父亲,幺幺的身后事就拜托您了。” 毕竟天气已经渐渐回暖了,尸体不过几日就会散发出难闻的味道,谢景琰知道谢邀还是个爱美年纪的小姑娘,他不想让妹妹变成这样。 谢震业看着平静的谢景琰皱起了眉,“你要去做什么?” 谢景琰抬起一双死水般的眸子:“父亲,幺幺是中毒而死的,我要让害她的人血债血偿。” 谢震业看着他没说话,长子一贯稳重沉着,也是他精心培养的谢家下一任继承人。 但他同样也知道长子是一个怎样重感情的好兄长,更何况幺幺她.... 罢了! “你去吧!” 谢震业抱起康秀郡主,转头最后看了一眼安静的躺在那里的小女儿。 镇国公府自谢邀的祖父去世后就一退再退,从不参与党派之争,行事更是低调内敛,可即便如此,那些宵小仍像吸血噬骨的虫子一样紧紧的盯着谢家。 如今更是处心积虑害了他本就命运多舛的女儿。 谢震业闭了闭眼,眼角不易察觉的的晶莹一闪而过,再睁开眼里面便是彻底的肃杀冷厉! 那么就让他们明白动了谢家逆鳞的代价吧。 * 大批的铁甲士兵出动,身着青黑色铠甲,个个训练有素,神情冷漠,仿若无情的杀人机器,让街上的行人纷纷退避三舍。 不多时就来到了丁府外,谢景琰坐在马上看着丁府的牌匾,谢邀身边的小桃说过,昨日谢邀就是来的丁府做客。 “查!”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旁边的谢家亲卫便直直的闯入丁府,不伤人,但慌乱逃跑的人会被死死捆住丢到谢景琰的面前。 “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尖嘴猴腮的管家连滚带爬的跑进丁尚的书房。 丁尚不悦的放下手中临摹丹青的毛笔抬起头:“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府外来了好多士兵,来抄...抄家了!” 管家吞了吞唾沫。 “你说什么?” 丁尚大吃一惊。 抄家?怎么会? 近日他虽然被圣上冷落,但是也并无任何不满啊!况且他也没有接到任何的降罪圣旨啊! “走!” 丁尚一把扔下手中的笔,大步向外走去。 等他到前厅,丁府内几乎所有的女眷家仆都被带了过来,乌泱泱的挤了一厅。 看见冷漠立在中间的谢景琰,丁尚的心中一紧,可随后便是滔天怒火。 他丁家虽然不比谢家位高权重,但是也不是可以被任意折辱的人家! “谢贤侄这是作何?” 丁尚冷着脸入内,但好歹还是没有完全翻脸。 “我只想知道昨日,幺幺来这里吃了什么用了什么,跟什么人接近过,仅此而已,还希望丁大人及其家眷能够配合。” 谢景琰淡淡的开口,但手下的谢家卫此时又提着躲在院子中的曹姨娘母子四人过来,丝毫不客气的将人推进前厅,吓得几人都白着一张脸。 这可不是什么询问的口气,简直真像管家开始说的那样抄家了。 丁尚怒从心起,就算他镇国公谢家真只手遮天,但他丁家清白无辜,这谢景琰未免也太过张狂了! “丁某并不知谢世子口中的瑶瑶是谁?何况就算丁家有问题也该是大理寺来查,不知谢世子又是奉了谁的令,来抄捡丁某的府上!” 丁尚一甩衣袖,言辞凿凿! 今日谢景琰若不给他个说法,他明日定要一折奏书禀到圣上那里去,让圣上定夺!这谢家未免也太过欺人太甚! 还是一旁一直静静看着的丁思语皱了皱眉。 幺幺?谢妹妹? “是谢妹妹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丁思语猛然抬头看向谢景琰。 谢景琰看着满脸震惊的丁思语没说话,可他沉默的态度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真是谢邀出了事情?问题还在他们丁府? 所有人包括丁尚都心头一紧! 曹姨娘和丁娇甜更是脸色发白,但是谢邀昨日走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啊! “怎么会?” 丁思语喃喃的开口,不知不觉间泪珠像是断了线的不停往下掉。 谢妹妹那么厉害,那么聪明!怎么会突然就? 还是丁尚强行冷静了下来:“对于谢姑娘出事,丁某也甚感痛心,但是谢世子,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谢姑娘昨日可是好好的离开了我们丁府!这...可不少人都是看见的。” “谢世子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来问罪,还擅动私刑,是未把圣上和天家放在眼里不成?!” 丁尚的脸色彻底冷硬了下来。 等他上奏到圣上那里,光这几项罪名,哪怕是镇国公谢家,恐怕都得脱几层皮吧。 可谢景琰却是轻笑一声。 谢家是开国元勋,祖祖辈辈为大夏开疆拓土,北击游猎,南抗山蛮!立下的功劳几乎寸寸带血。 但哪怕权势再大,威望再深!一直以来,谢家祖训都是忠君爱国,克己奉公。 为了怕圣上心中忌惮,他们谢家主动卸下大半兵权,父亲更是只担任了个虚职,他们几十年的低调内敛,一忍再忍,可换来的只有谢邀十几年前的莫名走失和如今的离奇被害。 谢景琰不想再忍了,哪怕事后被粉身碎骨,他也得将幕后黑手揪出,让他给谢邀一同陪葬! 见谢景琰脸上丝毫不在意的神情,丁尚心中也是忐忑。 先不说圣上会不会对谢家治罪,若谢邀的事真跟丁府撇不清关系,以谢家在民间乃至整个大夏的威望,百姓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给他们淹死了! “眼下事情还未明朗,谢将军不如先将事情查清楚了再来问罪不迟!” 丁尚缓和了语气开口。 他也确实不知这谢姑娘究竟是为何出事,让这位一贯温和稳重的谢世子如今行事如此不顾后果。 “别庄!”丁思语想起些什么。 昨夜她查探后山并无收获后,谢邀便让她先行一步回府,看看丁尚有没有什么新动作,在此之间,她并不清楚谢邀在庄子里做了什么,难不成是曹姨娘她们? “住嘴!”丁尚转身就是一巴掌,顿时丁思语的脸立刻红肿起来。 “这是做什么?”冀夫人心疼的护住女儿,又看向谢景琰。 “昨日,谢姑娘来府中做客,我曾亲手做了些菜肴款待,但我绝没有加害谢姑娘的心,谢世子自可去厨房查探。” 谢景琰轻轻颔首,示意人去查! “对!肯定是大夫人下毒、这才让谢姑娘没命的!肯定是她!” 丁娇甜本就被这阵仗吓得魂不附体,眼下看冀夫人出来,更是一口咬定是她下的毒。 “是的!我也看见大夫人亲手给谢姑娘做菜了。” “是啊!大夫人好久没下厨了,昨日却突然要亲自款待谢姑娘。” 其余的下人们听见丁娇甜的话也纷纷出来作证。 听见众口铄金的众人,丁思语却将眼泪一擦,直直的跪在谢景琰的面前。 “我娘并没有什么立场要加害谢妹妹,她是被冤枉的,饭菜也没有毒!” “但前日曹姨娘她们说京郊外有一处十里别庄,里面风景如画,美不胜收,邀请了谢妹妹去游玩,我身子不适,中途便回来了。” “谢世子,若您信我,就去查那个庄子,里面肯定有古怪!” 丁思语直直的对上谢景琰的目光。 显然,她眼底还有些话要对谢景琰讲。 “你胡说!我们根本没对谢姑娘做什么!”曹姨娘下意识的反驳道。 “对!没错!她走的时候都是好好的!”丁娇甜也开口,但是她的手却紧紧拉着曹姨娘的手。 “孽女!!!” 丁尚拉开挡在丁思语身前的冀夫人,又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不管怎么样,谢邀都不能是在丁家出的事!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莫非不懂不成?! “语儿!” 一旁的冀夫人扑过来心疼的摸着丁思语被打出鲜血的嘴角。 丁思语却推开了她触摸的手,眼神冰冷的看着丁尚:“打吧!让他打!” “孽障!!”丁尚被丁思语狠厉的眼神看的心惊,又想起那件事情,最后还是愤愤的转过了身。 谢景琰一直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直到现在他才抬起冷漠的眸子:“既如此,那就请丁大姑娘带路吧。” * 丁家所有人,除了带路的丁思语和曹姨娘母女二人,其余的人皆被暂时扣留在丁府内。 马车上,丁思语向谢景琰讲述了一切。 包括她与谢邀的相识,丁尚的所作所为,还有谢邀为何会来丁家做客。 听完后,谢景琰不禁自嘲一笑。 第218章 城北 原来幺幺从未信任过他们,哪怕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也从未想过向家人寻求帮助,也怪他们自以为是,总想着谢邀身负神力,是继祖父谢玖后的又一位神力拥有者,就以为她不会轻易受伤。 到了十里庄,还不待管事的出来询问,谢景琰身后的亲卫们已经冲了进去,三下两下就将庄内几名下人制服的动弹不得。 谢景琰抬眼看着这座确实风景不错的农庄,轻声开口:“给我掘地三尺!” 务必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蛛丝马迹! “是!!” 不得不说谢家亲卫虽然不属于正式的军队编制,但是无一人不是经过严格挑选的,甚至说里面都有不少当年谢家军退下来的老人。 别说真是字面意思的掘地三尺了,就连庄子上养鸡鸭的农圈里都被翻了个干干净净。 随着众人的动作,一旁紧紧扯着曹姨娘衣袖的丁娇甜的脸也是越来越白。 她想起那片苦栀子花海,当时谢邀的表情就不太对劲,但是她也没多想,如今若真是那片花海有问题,那她可绝对脱不了干系。 而在她身边的曹姨娘脸色同样也没好到哪里去。 “世子!有发现!” 后院的一名亲卫过来禀报道。 等几人赶到后院,几名亲卫已经清理出来几具尸骨了。 “这是!”丁思语捂住嘴,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些累累白骨。 目前被清理出来的有三具尸骨,但还有更多的被掩埋在园子下方。 更诡异的是,这些尸骨都没有头颅,只有已经腐烂白骨化的四肢,根据残缺破烂的衣服看,还都是女子。 “将那二人提上来。” 谢景琰开口吩咐。 很快,惊魂未定的母女俩就被亲卫们钳着双手带了回来。 曹姨娘还好些,丁娇甜乍一看见那满地的无头白骨,直接吓的两眼一白晕死了过去。 “甜儿!甜儿你没事吧?”吓得曹姨娘赶忙也扑到她身上查看。 谢景琰看着皱了皱眉。 无需多言,一旁的一名亲卫便打了桶深井里刺骨的井水,直直的泼在倒地的丁娇甜脸上,愣是将她给泼醒了。 “醒了就好。”谢景琰薄唇微抿,随后背过了身去。 “那就讲讲是怎么回事吧。”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我们也不常来这个庄子,这庄子都是交给吴管事在打理的。”曹姨娘强扯出抹笑来。 吴管事? 谢景琰看向一旁的亲卫,亲卫立即颔首,随后转身出去查去了。 “既然你们还不愿意说实话,那就恕谢某不能以礼相待了。”谢景琰眼皮微动。 眼下的他就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偶,平静的表面下是激烈翻滚着的杀意和躁动。 他的妹妹死了,而这些人凭什么还活的好好的。 随后,曹姨娘和丁娇甜母女二人便被亲卫拉到入了不同的屋子里。 没多久就传来母女二人疼痛的惨叫声,声音之凄厉,让人听的直发怵。 丁思语听着动静,又看了看眼前男人高大冷漠的背影。 他,已经疯了。 曹姨娘生生扛了半个多时辰,而丁娇甜还没撑过一柱香的时间就什么都招了。 她宛如死狗一般的被拖到谢景琰的面前,头上原本精美的发髻钗环已经凌乱不堪,右手扭曲成诡异弧度的三根手指还在不住的颤抖着。 “我…我只是想着那片花海好看,在这冬日又是难得的风景,所以..所以想着借此来博得谢姑娘的欢心而已。”丁娇甜虚弱的趴伏在地上,心中早已没有了刚开始对谢景琰的觊觎之心。 “而那片苦栀子之前庄子里也给我送过几枝,只是对入睡有好处,别的什么都没有的。”丁娇甜抬起头慌张道。 “带我们去看。” 谢景琰垂眼,并不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而至于到现在还不肯开口说实话的曹姨娘。 “继续审。” “是!” * 一行人来到后山,而丁娇甜则是被亲卫们拖着上山指路的。 “就…就在前面。” 丁娇甜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前方的小路。 她的三根手指被人生生掰断了,到现在谢景琰也不肯让人给她复位,她只能抖着一直鸡爪子似的手勉强指认。 心中除了愤怒和怨毒,更多的是对谢景琰深深的惧怕。 可走近一看,前几日还开的艳丽的花朵如今已经是一株也没有了,只有一片空地,连土壤都被夯实了,仿佛那片花海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不…不可能…”丁娇甜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明明就有花海的!蓝色的花!明明就有的!” 丁娇甜崩溃的大喊着。 谢景琰走上前,探查了一下眼前的空地。 确实没有什么花海,甚至连野草都没有几根,这样的高山土质也注定了根本不会长出什么苦栀子花来。 谢景琰手指捻起一点厚重的土壤残渣,但幕后之人忘记了。 他是御林军统领,监察百官,护卫皇城,同时也擅追踪之术。 当初慕福春失踪一事,慕之行就曾来专门拜托过他。 虽然夯的很实,但土却是新土。 谢景琰又将手放于鼻端下轻嗅,果然有一丝淡不可查的香味。 “当初是谁告诉你这里有花海的。” 丁思语也敏锐度发现了不对劲,虽然丁娇甜恶毒,但她也实在愚蠢,况且她巴结谢邀还来不及,也确实没有理由毒害她。 听见丁思语的问话,丁娇甜愣了愣,但看到不远处的谢景琰,还是如实的回答:“是..是庄子里的吴管事。” “他..他说冬日里没什么好的风景,山上的梨园又才刚抽芽,所以告诉我这里有一片苦栀子海,说不定能讨谢姑娘喜欢。” 又是这个吴管事。 谢景琰睁开眼,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吴管事的名字了,看来不管是曹姨娘还是丁娇甜,都对这个吴管事信任的很啊。 等回到庄子,曹姨娘已经被拖了出来,明明外表看着没什么伤痕,浑身却都被汗湿透了。 “世子!”负责逼供的亲卫向着谢景琰行礼,示意曹姨娘该说的都说的,不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 院子里的尸骨确实都是曹姨娘的手笔,这么多年她已经数不清谋害了多少女子了,那些女子的头则被她让人埋在了后山上的梨树下面。 而如一开始谢邀所料,金玉妍也确实是曹姨娘所害。 丁尚有特殊爱好这件事,是曹姨娘成亲三年后才知晓的。 彼时她已经是贵妾,兄长还未高中,膝下的孩子也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 她与丁尚青梅竹马,感情自是丰厚,哪怕她只是妾室,但冀盈盈身为威远将军府的嫡女,是正房大夫人,却从未拥有过自家夫君的心。 相比起来,曹姨娘一向懂得满足。 但后来,她偶然撞见了丁尚与府中一名丫鬟的媾和,那丫鬟神情极为痛苦,是丁尚强迫的。 哪怕后来那丫鬟哭着求到掌家的她面前,她也只是面无表情的让人拉下去发卖了。 但后来,丁尚带回府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 有不谙世事的天真村姑,也有身经百战的风|骚妓子。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更是发现出了人命! 但丁尚是她的夫,更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所有荣华富贵的源头,也是她的天。 但好在对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于是曹姨娘帮助丁尚善后了。 但有了一次就会有十次百次。 但丁尚也聪明,从不去沾染身份贵重家的女子,只挑背景单薄的下手。 曹姨娘也曾怨过。 她不明白曾经的翩翩少年郎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但是她有时候又曾庆幸过,至少他并没有将那些恶心的东西用在她身上不是吗? 在府里,她统管全家,生育了三个子女,是比正房大夫人还要威风的存在。 在外,她夫君疼爱,娘家争气,儿女孝顺。 就在她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的时候,金玉妍出现了。 她年轻又貌美,虽然是个孤女,家中只有一个体弱的妹妹,但是她心思玲珑,手段也高,不仅成为了丁尚难得长久的情人,甚至名下还有着能日进斗金的金玉阁。 丁尚本就身家不显,对于金玉妍这种又美又有价值的美人儿更是难舍难分。 可曹姨娘看在眼里却觉得犹如百蚁噬骨! 丁尚之前所有的女人她都可以不在乎,因为她知道这只不过是他不顺心时拿来消遣的玩意儿罢了,就算她也瞒着丁尚打杀了不少贱|货,丁尚也从来都是一笑而过。 可这次,她竟偶然听见丁尚竟然有纳对方为平妻的意思! 当年他许诺给她的正妻名分没有实现,哪怕后面的平妻,也因为冀家的反对而不了了之。 她为丁家生儿育女;操持家事,含辛茹苦十几年,哪里又不如这个金玉妍! 不过是因为能给她撑腰的她兄长出事了,而这个金玉妍又还年轻貌美罢了! 但她实在不甘心,于是她偷偷递了消息,将金玉妍约了出来,看见那张美艳动人的脸,曹姨娘只觉得心中的怨恨像是煮沸了的浓汤,咕噜咕噜的只有一个念头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只要她不在了就好了! 只要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丁尚的心就还是会回到她身边的。 一定会的! 于是她伙同自己的丫鬟亲手勒死了金玉妍。 看见她如同一条美丽的鱼在自己手上断了气,曹姨娘只觉得无比的畅快。 或许在刚开始发现丁尚和那个丫鬟的丑事时,她就该勒死每一个敢勾引丁尚的贱|人! 她也曾想过将金玉妍的尸身如同之前的一样,砍去头颅埋入庄子下。 但她转念又想到金家不算小门小户,金玉阁更是老主顾无数,若是金玉妍莫名失踪,一定会引来官府追查。 她之前也打探过金玉妍的底细,知道她与妹妹二人父母早逝,孤苦无依,只有族中还有些叔伯。 于是她就想到派人将金玉妍的尸体悄无声息的放回去,伪装成自杀的模样,又花了重金买通了她老家的叔伯。 让他们认定,这金玉妍是与人私奔不成,被情郎抛弃,羞愤自戕而死的假象。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特意在马车上调换上冀家的族徽。 但她没想到,就算她再怎么缜密的计划,也抵不过上位者的一句话。 说来抄家就抄家,甚至因为谢邀只是来过这个庄子,就大张旗鼓的将这庄子翻了个底朝天,将她费尽心机掩盖十几年的东西轻而易举的展露在众人眼前。 但谢邀究竟为何会中毒她也是真的不知道。 就像丁思语讲的那样,谢邀那样的身份,她们母女二人只想着巴结讨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下毒害她。 “或许因为谢妹妹发现了你干恶事的线索,所以你才想杀人灭口呢?!” 丁思语目光凌厉。 她也想不到不仅丁尚是个渣宰,这曹姨娘更是个罄竹难书的毒妇。 曹姨娘出气多进气少的躺在地上,也无力再争辩什么了。 如今事情已经落到如此地步,是不是她干的已经不重要了。 她自知此事见了天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她的结局了。 “将庄子里的所有人带回去。”谢景琰开口。 对于偶然扯出这么大一桩杀人案,他也觉得心惊。 但现在他的主是目的要找到下毒谋害谢邀的真凶,而目前那个吴管事就是切入点。 * 在谢景琰浩浩荡荡将人带回去的时候,京兆尹连同大理寺的官员们也都来到了丁府的门口。 “这…谢世子。”京兆尹率先向谢景琰开口打招呼。 而他身旁的大理寺少卿则是一脸的冷色。 “既然两位大人都来了,那就正好接手这些犯人们了。”谢景琰示意亲卫们将后面乌泱泱拴着走的家丁仆人们交接给京兆尹的官兵。 “这是?” 京兆尹惊讶。 他和大理寺少卿前几刻钟才接到前安平将军谢家二小姐谢邀在丁家中毒的消息,奉命前来调查。 而说是来调查,其实也是为了拦着这位谢世子,避免他悲愤过度,从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第219章 遇见 而圣上下达的口谕意思也很明显,金武将军心中悲痛,冲动之下行事不妥在所难免,若并无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圣上念及旧情也不会追究太过。 但是看着后面神情狼狈,明显被动了私刑的曹姨娘和丁娇甜。 京兆尹觉得,他这小心脏迟早有一天被折腾死。 而一旁惯来公正严明的大理寺少卿显然也看见了曹姨娘母女的惨状,不由得开口质问谢景琰:“谢将军可知在大夏,藐视律法,私设公堂是什么罪名!” * “哐当!”慕福春手上的琉璃盒落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 与之散落一地的还有些奇形怪状散发着味道的小石头。 “你在说什么呢芋圆,再胡言乱语我就扣你月钱了啊!” 慕福春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随后又赶紧低身去拾地上散落着的谢邀送她的香山石。 “小姐…”芋圆担忧的拦下了慕福春的动作,害怕琉璃盒子的碎片划伤她。 她是知道自家小姐与谢姑娘的感情是有多好的,谢姑娘更是自家小姐的救命恩人,可是… 唉! 芋圆低头替慕福春将一块块香山石捡起,用绣帕包好。 可此时慕福春却突然站起身,急急的向着外面跑去。 “小姐!!” 芋圆赶忙收好手中的香山石,也跟着去追赶着慕福春的脚步。 慕福春像头倔强的小牛,一路冲到慕府门口,直到与兄长慕之行的胸膛相撞才停下来。 等到她再抬起小脸,一张包子脸却没有预想中的泪流满面,只是白嫩的眼眶边泛着淡淡的红意。 “你要去哪儿。”慕之行看着自家小妹,明明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不相信她死了!” 慕福春一开口还是没忍住落了泪,她却倔强的拿手一把抹干净。 “她肯定骗我呢!她最喜欢骗人了!回上京的路上就老是骗我说她马上要饿死了故意哄我的干粮吃,明明不认得路也骗我说自己走过千百遍了!” “这次肯定也是故意捉弄我,想让我被吓一跳,你们也是,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她骗了!”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把她找出来,我要跟她吵架!我要跟她说我再也不跟她好了!” 可越说到最后,慕福春的神情就越激动,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顷刻间就布满了脸颊。 “好!好!”慕之行心疼的将人揽入怀中。 “我们去找她,哥哥陪你一起去。” * 镇国公谢府外 甚至都等不及马夫驭好马车,慕福春就掀开了车帘。 可入目两盏大大的白色灯笼,让慕福春呆楞在原地。 “福春,我们进去吧。”慕之行看着呆楞着的慕福春,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给予她力量。 慕福春呆呆地被慕之行拉着走,一路的白灯笼都让她心神不宁。 直到见到停在厅前的灵堂,灵牌上写着谢氏之女———谢邀。 看得出灵堂都还未完全设立妥当,宽敞的前厅内只有一具漆黑的棺材,一副灵牌和灵牌前哭的眼泪鼻涕横流的谢舒明。 分 谢舒明穿着雪白的丧服,头上披着抹布,一边哭一边往身前的火盆里大把的烧着纸钱。 想到谢邀曾经教导过他的时光和当初从柜子外从天而降找到他的时候,泪水不禁流的更加汹涌了。 他二姐,三岁的时候就走丢了,颠沛流离十几年,过的很惨很惨,听说连肉都吃不上,这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被人害死了! 谢舒明心中暗恨害死谢邀的幕后之人的同时,又为自家二姐痛心。 二姐这一生过的太苦了,呜呜呜活着的时候没有享过什么福,死了可不能变成穷鬼,呜呜呜。 想着,谢舒明一边哭一边又往身前的铜盆内丢了一把纸钱。 谢舒明哭的伤心,而一旁的慕福春却也彻底的失去了感知能力。 她只感觉到满目都是黯淡的白,只有那具棺材和那副灵牌显得格外的刺眼。 她似乎害怕吵醒什么似的,将脚步放的格外轻的走了过去。 越过灵牌,慕福春看见了谢邀那张面无血色的脸。 这样看还蛮像真的死了唉!慕福春心想。 “别闹了!谢姐姐!” 慕福春轻轻推了推谢邀。 可谢邀除了身躯微微被推的晃了晃,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回应她。 “谢邀!再这么玩下去就不好玩了啊。”慕福春故作生气的鼓起包子脸。 “福春..” 慕之行欲言又止的看着慕福春。 “你起来啊!别睡啦!我带你去吃醉云楼的烤鸡怎么样?你不是最喜欢吃的吗?” 慕福春拉扯着谢邀,试图将人重新叫起来。 “别这样福春,别这样。”慕之行试图阻止慕福春,可慕福春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她整个人开始逐渐发抖,到最后更是死死抓住谢邀的手不放。 “你们在做什么?” 屋外一声厉喝,是谢震业扶着一身素缟面色惨白的康秀郡主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今日过来祭拜谢邀的姜暮烟父女俩。 康秀郡主看见慕福春神情激动的拉扯着谢邀,将她的衣裳都拉的凌乱了。 她突然冲上去,挥开慕福春的手,附身紧紧的抱住谢邀冰冷的身躯:“别抢走我的孩子!求求你,别抢走她!” 看那癫狂的神情,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小谢邀走失的那年的上元节,她没能够拉住小谢邀的手,就此葬送了她女儿的一生。 “幺幺不怕,娘来了!娘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再也不会了,不怕啊!不怕!” 康秀郡主温柔的抚摸着谢邀鬓发,像是找到了什么失落已久的宝物。 “母亲。”谢舒明哭着看着这一切。 二姐没了,大哥走了,如今连母亲也要疯了吗? 谢震业沉默的走上前,将康秀郡主强制性的从谢邀身上扒下来,不顾她激烈反抗的双手,将人按在怀里:“婉娘,幺幺已经没了,让她能安心的走,好吗?” “不能的!幺幺不能没娘的,我去陪她,我要去陪她!你放开我啊!!你放开我!” 康秀郡主剧烈挣扎着,可谢震业丝毫不放手,反而看向一旁的管事:“钉棺吧。” 如今女儿已经没了,妻子再这么看着只会让她更加难受。 “哎!”管事小心的应了一声,随后就找了几人抬起了厚重的棺盖,就要将棺材合上。 “住手!!” 慕福春张开手拦在几人面前。 “福春!”慕之行不赞同的看着她,他知道自家妹妹不能接受谢邀已经死去的事实,但死者为大,况且还有谢家人在,实在不能还损了谢邀死后的体面。 “你们就不再试试了吗?”慕福春泪眼婆娑。 “上京的医士不行,其他地方的呢?她的身体都还是软的,万一谢姐姐只是暂时昏迷过去了呢?” 慕福春眼带希冀,她曾听过有些人生了重病或者吃了什么药丸,就会进入类似于假死的状态,或许谢邀就是这样的呢? “或者我外祖母家有一个很有名的神医的,我马上叫人把他请来,先不要将谢姐姐埋了好不好!” 她知道,一旦合棺入土,她就再也见不到谢邀了,就如同当年见不到她娘一样。 众人听着慕福春带着恳求的话,也是心底沉重。 谁又愿意接受谢邀离去的事实呢。 “你刚刚说什么?”姜暮烟幽幽的声音响起。 “我…”慕福春在姜暮烟犹如泛着绿光的眼神中没忍住打了个泪嗝。 “我..外祖母家…” “不是这个!上一句!”姜暮烟打断。 “谢姐姐身体都还是软的,是不是只是昏迷…” 可慕福春才说到一半,姜暮烟就激动的打断了她:“当然不是昏迷!” 但离谢邀断气已经过了12个时辰,尸体正常来说都应该开始僵化才对,不可能到现在还处于柔软状态。 姜暮烟冲上前,仔细的再次为谢邀做了诊断。 确实没有任何心跳脉搏,体温也与死人无异。 除了脸白了点。娘,谢邀的身体都依旧鲜活柔软的很。 “姜姑娘!莫非?!”谢震业看着姜暮烟的一系列动作,眼中的惊喜不亚于言表。 姜暮烟捏了捏谢邀依旧红润细腻的指尖:“虽然我还不太确定是不是因为她所中的毒导致的,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毕竟你知道她体质特殊。” 姜大夫听闻也走了过来,对这种情况也很是惊奇。 先不说谢邀中的是什么毒,光脉搏气息全无,却又尸身不腐这点,就足矣让人心生震惊了。 “我听闻皇家有种秘药,名为喙灵丸,就算将死之人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将人从生死边缘拉回来。”慕之行此时突然开口。 但他随即也叹了口气:“但这种传闻中的灵药也只是只闻其说,真假难辨。” “又或许,征北王陆衍殿下那里能了解个一言半语,毕竟先帝当年也是颇为看中殿下。” 慕之行作为翰林院修撰,不仅可阅天下学识百家,想必对皇家秘闻也是多有了解。 “我这就亲自去拜访殿下!”谢震业揽着康秀郡主郑重的向慕之行行了一礼。 不说慕之行此次及时给予救活谢邀希望的线索,喙灵丸这事都属于皇家机密,而慕之行敢冒着杀头的罪名也愿意讲出来,谢家,定然也会记得这份恩情! 慕之行侧身躲过了谢震业的礼,先不说他只是透了个消息,光身份地位他就担不起这一礼。 况且谢邀当初救了慕福春,这小丫头还是谢景琰的宝贝妹妹,他怎么都不会明明看着有希望却不去试试的。 * 而谢震业也不愧是雷厉风行,不过半个时辰,征北王陆衍就被请了来。 慕之行想过陆衍会看在先战神谢玖曾教导过他的上,又或许是看在镇国公谢震业和御林军统领谢景琰的面子上。 但慕之行没想到,陆衍会是一身带血的铠甲急匆匆地入了谢府。 谢震业也是莫名。 他带人骑马到了征北王府,听管事说陆衍最近公务在身,好像是出城去了。 他便又打马向着城外奔去,可还没等他出城门,就见一身染血的陆衍单枪匹马的回城,见到他也不待他说明来意,就直奔镇国公府。 此时谢邀已经被从棺材里挪了出来,而陆衍踏入房间,看见的就是她那张苍白的脸。 陆衍的心头一紧,放下手中剑鞘上还染着鲜血的配剑,就从颈前掏出了一块平安符。 看年份应该是挺久的了,就连外面缝平安符的小布包都已经被摩挲的起毛边了。 但陆衍丝毫没有犹豫,手上只轻微用力,破旧的平安符便被掰成两半,露出里面一颗小巧的褐色丸子。 “这是…”姜大夫惊讶,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皇家秘药喙灵丸不成?! 作为一个热爱医学的大夫,他实在想取点喙灵丸的边角来研究,哪怕给他刮点沫儿都行啊。 但看着众人担忧凝重的神情,又看看自家往常一向最是痴迷炼药之术的女儿此刻却只满心满眼的担忧,姜大夫觉得,他此时若说出这话,怕是当场得挨自家女儿两记拳头。 陆衍上前,拿着那颗药丸,捏起谢邀的脸颊就要往她嘴里送。 一旁的小桃连忙递过去温热的水,免得喉中干涩,药丸吞不下去。 她的眼睛因为哭了太久泪水流了太多,眼皮水亮的高高肿起,活像在脸上挂了两颗粉核桃,分外滑稽。 但此时没人觉得好笑。 因为在场的除了谢震业、陆衍和慕之行之外,也都个个哭肿得不成样子,慕福春更是哭肿的连眼缝都快睁不开了。 眼下慕之行正要了冷毛巾要为她消肿,却被慕福春拒绝。 谢邀一刻没醒过来,她又怎么可能一刻放得下心。 药丸入口,谢邀却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众人不由的又重新面带悲色。 难道真的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而此时的谢邀,却像是沉睡在浓稠又黏腻的梦里。 她迷迷糊糊的挣扎着,可不管怎么用力,都逃脱不了被拉着往下坠的命运。 直到突然的一道曙光,将她重新拉了上来。 谢邀耳边又恍惚听见了似曾相识的呓语。 第220章 原来 她混沌的脑海开始逐渐变得清醒,所有一切的谜底都在此时被豁然揭开。 这里确实是“错爱情歌”的书中世界。 却又不完全是。 三千世界变化无穷,天道从不会忽略每一个世界的生灵。 而现在的世界,就是从书中诞生而出的灵界。 虽然从书中诞生,但万事万物已经有了自己的运行规律,诚如谢邀之前所猜测的那样。 这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是一草一木,都有了自己的思想,他们是完完整整的人类,再不是书中那遵循着既定命运的纸片人。 可作为《错爱情歌》的书灵,也就是一开始的系统中二病,则是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他与刚刚诞生的界灵开始互相争夺着这个世界的控制权。 可争斗之间却引发这个世界的失衡,导致死伤生灵无数。 至高天道由此降下天罚,约束了两者之间的力量。 但是终究也是要分出胜负,一个是由新世界衍生出来的新界灵,一个则是原本就是为了守护书中世界的旧书灵,二人无关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于是两者便在天道的面前立下了赌约。 由时空轮转之法,推演这个世界最后不同的结局。 而谢邀和白睬馨就是他们分别选定的人选。 白睬馨本就是原书中的女主角,她美丽、善良、身怀绝世医术却又性情谦卑,济世救人。 在书中她一路不仅解决了不少人的病痛苦难,更是在一场瘟疫浩劫中拯救了不下数十万的灾民们。 而新的界灵则是选择了新世界的原恶毒女配谢邀。 但不知为何,时空轮转之法推演了三遍,每一次,白睬馨的结局却都不算好。 她固然美丽又善良,但她更多的是享受世人带给她的追捧和赞美。 可新的世界早就诞生了自己的思想,没有人会再根据剧情的影响永远围绕着一个人转。 聚光灯固然永远只会在主角身上,但是依旧阻挡不了其他人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 但书灵还是无法接受他曾经执着守护的世界再也不复存在。 他趁着界灵不注意,强行打伤了它,并将它封印在最深的时空裂缝中。 出于某种泄愤的原因,他甚至将谢邀的灵魂撕扯成无数片洒落在三千世界。 要不是谢邀在书中也属于重要剧情人物,若是彻底没了,可能会引发剧情崩塌;世界崩坏,他甚至不会给谢邀留下一丝活着的机会。 可他没想到,就算留在这个世界中的谢邀是属于阴郁偏执的那一瓣灵魂,但却又实在软弱。 在当初李柱想强迫她不成,反被推个趔趄后,他恼羞成怒的将人一把推到了地上,谢邀头又正好撞在了石头上,就此一命呜呼。 等他察觉到剧情波动,想过去弥补的时候却已经为时已晚。 没办法,他只好将另一个谢邀主杀戮位的灵魂碎片拉入这个世界,用诱哄的方式,让她暂时安分守己的在这里待着。 但他的力量大部分都被天道约束,不多的残余也拿来封印界灵,更何况还颇费心力的去寻找本就被他随意丢弃谢邀的其他灵魂碎片。 所以将人带来没多久他就陷入了沉睡。 但他还是低估了谢邀的闹事程度,明面上表示喙会乖乖听话,可背地里没一件事是让他省心的。 加上他在又一次给予谢邀不听话的惩罚之后,触动了界灵的封印,也让他彻底失去了对谢邀的掌控权。 虽然界灵的封印并没有被打开,但作为被它选中的人,谢邀也并不是没有受过它的庇护。 比如当年的上元灯节,谢邀被掳走后,本来已经被下了杀手,但后来的张二麻子发现她的时候,她却还有一口气。 又比如切断了书灵中二病对她的桎梏,让她不再受制于他。 再比如,像现在。 “所以,是你救了我?” 谢邀的神魂在一片虚无中质问。 可寂静的空间内只有一片沉默,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它似乎将谢邀拉进来只是为了救她一命,让她明白这一切,便又将她轻轻送回去了。 荒芜的空间里骤然吹起一股清凉的风,让谢邀感觉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浮了起来。 最后女子长而卷翘的的羽睫微颤,在一片灿烂阳光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 才刚刚睁开眼睛,谢邀就与凑的极近的脸庞对上了眼。 男人的眼睛狭长又深邃,高耸挺拔的鼻梁像是精心雕琢般的俊美,哪怕凑的这么近也不看不见他脸上明显的瑕疵,是皮肤光洁到就连女人都会羡慕的地步。 谢邀皱了皱眉。 陆衍?! “人醒了!小姐醒了!”小桃激动的大吼。 随后,陆衍就被麻利的挤到了一边。 慕福春是第一个扑上来抱住谢邀的手不放的,直接眼泪鼻涕蹭了她半个手臂。 而姜暮烟和谢舒明则是一人一只腿,也是看着谢邀眼泪汪汪。 陆衍一直绷紧的神情这才缓和过来,手却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其实他也想抱上去,可惜谢邀身上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 丁府门前。 面对大理寺少卿不客气的质问,谢景琰没有反驳,只是眼底冷冷的看着他。 “就算如此,你能奈我何。” 此话一出,莫说是旁人,就连一直算站在谢景琰这边的京兆尹大人都惊了一惊。 这谢世子在京中当差,平日里虽然不算什么温和好接近的人物,但是也从未表现的如此张狂过。 以往的谢景琰就像是名副其实的下一任镇国公,稳重坚毅又冷静。 可如今… “想必谢世子一路奔波也是辛苦了,不如先梳洗一下,咱们后面再细聊这件事如何。”京兆尹笑着打着圆场。 大理寺少卿的性格他也是略有耳闻,但眼下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这两尊大佛明着杠起来啊!不然遭殃的还是他这种小虾米。 谢景琰也知道京兆尹话里的意思,但让他此时就此收手,那绝不可能! 那个庄子上的唔管事固然可疑,但他可是受雇于丁家,明面上效忠的主子也是曹姨娘,要想查出暗害幺幺的幕后黑手。 丁家。 他查定了! “世子!!..” “世子爷!!” 不远处一匹骏马疾驰而来,小厮将缰绳勒的死紧才没让马儿跑过了头。 甚至都来来不及传奇,小厮就讲了征北王相救,谢邀已醒的事。 谢景琰上前一把提起他的衣领:“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的绝不敢胡说!二小姐现在已经醒了,也是国公爷让我来找…” “哎..哎!世子爷!” 来不及听完小厮的话,谢景琰当即上马就要往府里赶,身后的大批亲卫也一起跟在他的身后。 没了押解的谢家亲卫,曹姨娘母女砰的一声就软倒在地上。 虽然那尊煞神走了,但看到不远处一脸冷色大理石少卿和明显松了一口气的京兆尹,曹姨娘母女周身还是觉得如坠冰窖。 这边醒来的谢邀被姜暮烟做了一个全方位的身体检查,确定了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异常后,众人这才狠松了一口气。 “死丫头!让我们担心死了!”姜暮烟没好气的拍了一记谢邀的胳膊。 “就是!谢姐姐,你可不能再这么吓我们了。”慕福春在一旁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也没想到!”谢邀摇摇头,这可真是阴沟里翻车了。 她也没想到,不过是奇特些的花香就足以让她中招。 不过… 谢邀刚想再说些什么时,屋外就传来了男人沉重凌乱的脚步声。 “大哥!!” 谢舒明松开还紧抱着谢邀不放的手,惊喜的看向大步迈进屋子的谢景琰。 明明之前之前的脚步又快又急,可等到踏入房门后,谢景琰的脚步却陡然变得轻了起来。 像是在害怕什么。 等到谢景琰终于看见谢邀那张虽然脸色苍白,但依旧明亮的双眼,谢景琰才敢相信,苍天终究厚待他,才会愿意又将妹妹还给了他。 那一夜,从徐家沟里出来时。 哪怕被姜大夫断言已经没有希望,但谢景琰依旧不愿意放弃一丝丝的可能。 他连夜赶回城,一家医馆一家医馆的求,求有没有人能救救他的妹妹。 只有孤身一人的他,形容狼狈,怀里还抱着生死不知的谢邀。 普通老百姓不知道他是什么金武将军,更不知道他是镇国公府谢家的世子。 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因为妹妹生了重病,而着急求医的青年。 有已经闭馆,嫌弃麻烦轰他走的药童,也有可怜他一片赤诚的好心老大夫。 可没有一个人能挽救谢邀的体温在一寸寸变冷,更是直言谢邀已经气息微弱,甚至全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个夜晚,谢景琰抱着谢邀走了一夜。 亲身感受了谢邀如同小兽一般的微弱气息是怎样一点一点的断绝,直到哪怕他连呼吸都不敢,却也再听不到她的心跳。 没人比他更懂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 从浓重的夜色到大亮天白。 他就像小时候抱着玩累了的小谢邀一样,稳妥且可靠的带她回家。 “怎么了?不过来看看我吗?”谢邀看着立在门口看不清神色的谢景琰,不由得开口。 从姜暮烟的口中,她也知道这次她的中毒确实把大家都吓到了,特别是谢景琰,连夜抱着她去城外找姜父。 谢景琰终于走近谢邀床前,垂落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谢邀看见了,刚准备说些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 “啪!” 一记重重的巴掌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谢邀微微侧过去的脸和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在做什么?!”一旁的陆衍率先拉开谢景琰,满脸不悦的挡在谢邀的面前。 “景琰!!” 慕之行也吓了一跳,赶忙拉住好友的手。 就连慕福春此刻都对着突然动手的谢景琰怒目而视。 谢景琰看着谢邀的双眼:“你自幼走失!不认为自己是谢家人没关系,从不相信任何人也没关系。” “但你不该什么事都让自己一个人承担!禹州的事你不跟我讲,丁家的事你也从未吐露过半分,谢邀!我是你大哥!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必有个妹妹了,明日我会通知族长,将你从谢家除名。” “自此,你不再是谢家人!” 谢景琰这一番话直将众人砸的晕晕乎乎,谢舒明更是直接开口质问自己一向崇拜不已的兄长:“大哥,你是疯了吗?!” 怎么二姐好不容易才活过来,一向疼爱她的大哥就要把她赶出谢家啊! 这世界怎么了?! 慕之行闻言也是皱了皱眉,不知道谢景琰去丁府查到了什么,只是看来这次是将他的心伤狠了。 只有一旁的谢震业明白。 长子这是在害怕。 害怕这样的事还会有第二次,更怕再次经历失去谢邀的痛苦。 谢震业也看出来了谢邀这个女儿性子独,就像丛林中从来只会单枪匹马的猛兽,也从来不会相信别人,依靠别人。 所以谢景琰就更怕。 给谢邀下毒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到,如今朝堂风云渐起,谢家树大招风,若谢邀再学不会试着去相信他们,事事都要独来独往,那么难保不会有人会对她再次下手。 所以谢震业没有出声制止谢景琰。 而谢邀摸了摸其实因为体质原因不怎么痛的脸颊。 然后! 然后,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 “!!!!” 所有人顿时一下就慌了。 毕竟谢邀之前看着虽然总是吊儿郎当的,但也确实是个流血不流泪的性格。 “谢姐姐,你没事吧?是不是打疼你了!”慕福春慌忙的为谢邀拭去泪珠, 就连一旁一向傲娇的姜暮烟都递来了手帕。 “我…幺幺..”谢景琰此时也再难以维持脸上严肃的神情,显得颇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你…你打我!”谢邀捂着脸颊哭的梨花带雨。 谢景琰无措的开口“我不是..” 他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一时心急就。 “你还凶我!”谢邀哭的更加激动了。 “我没..”谢景琰还试图解释。 “你还要将我赶出去!”谢邀愤愤的质问。 眼下谢景琰在面对谢邀的眼泪中彻底没了办法。 他第一次看见谢邀流泪,却只感觉都要把自己的心哭碎了。 第221章 蓝璎花 眼下,他都想杀了上一刻对谢邀动手的自己了! 他可真该死啊!明明幺幺的身体还没恢复好,他怎么能打她呢?他怎么配打她呢?他应该与她好好说的。 眼下幺幺一定恨死自己了吧! 他不是个好兄长,明明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看着谢景琰几天几夜未曾合眼泛着血丝的眼眶,和他脸上逐渐萎靡下来的神情。 谢邀才收起了自己不值钱的眼泪。 “那你还要将我赶出去吗?”谢邀吸了吸鼻子开口。 谢景琰抬起头就对上众人愤怒的目光。 意思很明显,若是他再敢说一句让谢邀伤心的话,哪怕谢震业都要将他踢出去了。 他叹了口气,刚想走近谢邀,却发现陆衍还是挡在谢邀面前,守卫的姿态很明显,就是怕谢景琰再对谢邀动手。 “让他过来。”谢邀扯了扯陆衍的衣摆。 她都想好了,若便宜大哥再抽风,她可不管这是不是厚重的兄妹情了,她一定会打回去的,牙都给他打掉三颗!哼! 陆衍还是不悦的瞪了眼谢景琰后,才侧身让了路。 谢景琰默声坐到谢邀的床榻边,将谢邀有些散乱的鬓角理顺后,才将人拥入怀中。 直到此时此刻,他狂乱绝望的心才像是终于活了过来。 “答应兄长,永远不要一个人面对危险好吗?” 谢景琰声音闷闷的,而谢邀从中听出了微微的颤抖之意。 她垂下眼睑,脸颊试探性的蹭了蹭他宽阔的怀抱,那就只原谅你这一次啦!大哥! * 收敛好情绪之后,谢邀也想起了正事。 她将怀中已经被蹂躏的快不成样子半株苦栀子拿出来。 “这是我当时开始觉得这花的气味儿不对劲,于是偷偷藏的一株。” 她本就想先带回来给姜暮烟看看,却因为事情来的突然,所以就这么一直留在了她怀里。 “什么?!” 下一刻,谢邀手上的那株弱小又可怜的苦栀子当即被谢景琰拿走扔出三米远。 “谢姐姐你怎么不早说啊!你估计就是因为它才中的毒,如今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慕福春着急道。 那这世间不知道还没有第二颗喙灵丸能再救她的命了。 谢邀摆手,她中毒是因为面对的是成百上千株同时散发着味道的苦栀子,只有一株对她来说应该影响不大。 事实也的确如此,但… “这花并非是苦栀子!”不远处将谢景琰丢远的花株又哒哒哒捡回来的姜大夫突然开口道。 “姜大夫,那花有毒的!”慕福春连忙提醒。 “无事!”姜大夫摇了摇头,甚至还低头仔细观察了起来。 “您这是什么意思?”谢景琰疑惑。 “苦栀子花虽然也是淡蓝色,但花蕊呈白色,此花是黄色,况且细看叶脉纹络也不同,倒像是…”姜大夫沉思着,仔细在脑海中回忆曾经见过类似花卉的画面。 “倒像是…蓝璎花的样子。” “蓝璎花?!”这下连姜暮烟也跟着好奇起来了。 毕竟这蓝璎花是她听都没听过的存在。 姜大夫又折下一片花瓣,不顾其他人的阻拦轻轻浅尝片刻后肯定的回答道:“没错、确实是蓝璎花。” “此花据传来自遥远的异国,花朵艳丽,气味芬芳,因为开花时淡黄色花心的花粉会像樱花一样随风飞舞的原因,也被取为蓝璎花。” “但此花除了长得跟苦栀子相像,时常有人错认之外,其实对人体并没有伤害啊!”姜大夫也很是疑惑。 而对于这个结果,谢邀也同样有这种猜测。 毕竟当时去了蓝璎花海的又不止她一个人。 但是,确实是只有她一个人才能闻到那花那种特殊的味道。 “花粉!!” “花粉!!!” 一旁的姜暮烟和陆衍同时说道。 谢邀与他们都不同! 这件事除了还蒙在鼓里的姜大夫之外,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 那么为什么其他人都对这个花没有任何反应,就唯独谢邀对其中毒呢? 是否有人也知道谢邀体质的特殊,从而精心准备了这一切,目的就是置谢邀于死地呢?! “让我拿回去研究研究!”姜暮烟开口道。 眼下也就只有她对天纲纯阳体有研究了。 姜家父女拿着蓝璎花走了后,慕福春约着明日再带好吃来探望谢邀后,也跟着慕之行离开了,毕竟她亮的跟水泡似的眼还得回去想办法消下去才行。 等人都走后,名姝院内此时就还剩下陆衍还没走了。 谢邀看着他身上还染着血的铠甲,和原本光洁如玉的下颌处冒出的点点青茬:“那件事有眉目了?” 难不成是带着人直捣黄龙去了?!这种好事都不叫她,谢邀撇撇嘴。 似乎是看见了谢邀眼底的神情,陆衍好笑的轻扯嘴角,随后低下身温柔的摸了摸谢邀的头:“那边暂时还没什么消息,不过你放心,我会盯着的,你先好好养伤。” 说罢,也不看人有什么反应,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在有礼的向着谢震业等人微微颔首后,便快速的大步离开了。 谢邀坐在床上,只觉得头顶被男人触碰过的地方骤然泛起蚂蚁啃咬般的酥麻感,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而谢震业和谢景琰同样对陆衍的举动表示满脸疑惑。 怎么突然就有种自家的白菜即将被某头猪惦记上了的感觉呢?? * 与谢府不同。 此时的丁家,用句兵荒马乱来形容也不为过。 先是谢景琰明晃晃的抄家,将丁家所有人关在前厅不说,还带走了丁思语和曹姨娘母女,搞得所有人心惶惶。 后来大理石少卿和京兆尹来了,丁尚原本以为他就能自由了,正打算上奏一封义愤填膺的控告书于皇帝面前的时候,京兆尹则笑眯眯的表示,在他贵妾私产的庄子里发现了数十具无名女子的尸骨。 凶手手段之残忍,被害人数之多简直是令人发指! 而根据谢景琰走前谢家亲卫曾说过的话,貌似这件事与眼前的丁大人还有着不少的关联。 但当时谢景琰下令对曹姨娘母女二人逼供时,属于私设公堂,证词按律是不予采用的。 但不管有没有证词,这丁大人想必都要跟他们走一趟了。 京兆尹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可丁尚此时才是彻底的全身发冷。 莫非,曹姨娘带谢邀去的那个庄子… 这个蠢妇!!! 丁尚的脸一瞬间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 “娘,我们什么都没做,是不会有事的。” 丁思语握着冀盈盈的手,努力的宽慰着她道。 此时母女二人身上虽然还并未穿着囚服,但丁家所有的人包括家仆都已经被关入了大理寺中的牢房内。 昔日高高在上的高门贵妇,不过顷刻就沦为了阶下囚。 冀夫人倒还好,一旁的曹姨娘才是彻底的心如死灰。 如今不仅一朝东窗事发,所有的纵横谋划尽数落空,她还有可能为此连累了一双儿女。 想到若是丁家败落,丁娇甜兄妹三人以后的处境,曹姨娘不由得心头一紧。 错眼间,她看到了一旁神情自若的丁思语母女俩,心头丁恨意陡然升起。 作为威远将军府的女儿,哪怕是断绝了关系,但看在外甥女丁思语的面子上,威远将军府也不会真的不管冀盈盈母子俩。 但凭什么,她的儿女马上就要被牵连问罪,而丁思语和冀盈盈却还有脱身的希望。 曹姨娘低低的笑了一声,眼底是疯狂又邪恶的狂乱神色。 ————— 镇国公谢府 谢邀婉拒了小桃还要继续给盛鸡汤的行为。 毕竟就算她再能吃,也架不住已经喝了三大锅鸡汤的事实,眼下她肚子实在是已经吃饱了。 况且,谢邀猜测,她之所以食量会这么大,也跟她身体消耗有关,若是她肉体受了伤或者力气损耗过大,她的食欲就会暴增,以此来保证身体能量的供应。 但此次,实际上是界灵出手救了自己,而并非陆衍喂的那颗喙灵丸的原因,所以身体其实没有什么损伤。 但谢邀想着还是低了眉眼,一码归一码。 陆衍肯拿出这么珍贵的皇家秘药来救她,她也肯定是要记着这份恩情的。 “那奴婢去将您的药端过来。”见谢邀实在吃不下,小桃就也不再劝了。 她也是心疼谢邀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那天吐了这么多血,可得好好养回来呢。 不过在就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小桃还是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小姐…”小桃转身轻声开口呼唤谢邀。 谢邀抬起头,“怎么了?” 想到自家母亲跟自己说的话,小桃还是咬了咬牙试探着开口:“夫人那边,好像不太好…” 她固然也觉得当初康秀郡主做的不对,哪有偏袒外人委屈自己亲生女儿的道理。 但是纵然是有千般不好,郡主也是谢邀的亲生母亲,况且她又是因为谢邀才会变成这样… 夫人? 谢邀皱眉。 * 正院内 “幺幺乖!阿娘疼,捉只萤虫做夜灯” “幺幺乖…” 康秀郡主一身素衣坐在窗下,怀中紧紧抱着一件红色的小孩衣裳。她神情温柔又包容,嘴中还低声轻喃着童谣,像是怀里本就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正甜甜的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母亲她!” 身后不远处的谢景琰看着已经神思不清的康秀郡主震惊。 谢震业抬手止住了谢景琰的话,示意出去说。 两人走到院子里,谢震业才沉声开口: “你母亲她本来经过周嬷嬷的事后就大受打击,况且…” 谢震业又看了一眼身后大开的房门,“又出了幺幺中毒的事情,更加刺激到了她!” “不过放心吧。”谢震业拍了拍长子的肩膀。 “我已经拜托姜大夫他们为你母亲诊治了,只是她最近再受不了一点刺激了,就先让她静养着吧。” “那姜大夫可有说母亲这种情况,究竟要如何根治呢?” 谢景琰还是担心。 闻言,谢震业本就肃冷的脸更加沉重了几分。 姜大夫说的也很明白,康秀郡主这种情况一是当时受到的打击太大,导致记忆出现了混乱,二也是属于一种心病。 而心病,则只有心药才能医。 “丁家的事,圣上那边…”谢景琰又开口。 他不后悔这么做,但是从谢邀出事的那刻起,他就一定不会放过幕后敢于下手的人。 只是圣上心里恐怕对他们谢家会不会.. 谢震业摇头:“无事。” 圣上倒是体恤他们,不仅第一时间就让京兆尹和大理寺来处理此事,对于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敢于谋害谢邀的事情也是大发雷霆,甚至后面还追下了圣旨,要大理寺务必查清此事。 况且后来谢景琰也查出这丁家确实不干净,那丁尚作为堂堂三品大员,竟是这样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 功过相抵,除了朝堂上一些看不惯谢家的人会说些风言风语,倒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也或许说,谢震业也并不在乎了。 在此之前,他只一心为了谢家的百年清名始终兢兢业业,从不敢行事有半分逾矩,怕引得帝王猜忌,甚至要使出鞭打自己亲儿子的苦肉计来! 他也并非是害怕降罪,而是不想父亲祖父一生忠肝义胆的身后名都葬送在他手里。 但是,这些人实在是太过欺人太甚,幺幺才回京不久,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对她下手。 谢景琰点了点头。 “此事之中,唯有那个吴管事身上疑点重重。”谢景琰提到那人,眉眼重新冷了下来。 “丁家如何暂且不论。” “根据口供,那管事是曹姨娘的心腹,说是为她左膀右臂也不为过,曹姨娘手下的血债不少也都是由他来进行扫尾,曹姨娘对他也很是信任。” “可他先是送了与蓝璎花相似极了的苦栀子,让丁娇甜知道十里庄有一片冬日难得一见的花海,后又改偷种上蓝璎花,以一种我们不知道的途径成功将幺幺引了去丁家。” “他也并非不知道谢邀出了事,整个丁家都会引来塌天大祸,但他还是选择了这么做,并且在事后完美掩盖了痕迹,人m也不知所终。” 第222章 臆症 “明面上他是曹姨娘的人,但是,实际上他明知幺幺的身份,还是精心设计了这一场计划,其目的就是为了毒杀幺幺。” “那庄子是曹姨娘自己的私产?”谢震业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点。 谢景琰点点头,这也是最重要的。 那庄子正是那曹姨娘嫡亲的兄长花了重金买下转赠于她的。 而这个人谢震业也不陌生,正是前阵子禹州赈灾贪污大案中的禹州知州曹术明。 曹术明… 谢震业倒是对此人有些印象,平民出身却靠着不俗的文采高中进士,更是不知何时得了圣上的青眼,一路官运亨通。 可是他不是已经伏法了吗? 谢震业沉思着。 谢景琰并没有将禹州的内情告诉谢震业,一是这事本来就还暂时属于丁思语的一面之词,二是这事他本就打算自己私下去查,他总觉得事情没有像表面那样简单。 “怎么都在这儿了?” 谢邀清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身子还没修养好,怎么出来了!”谢景琰不赞同的看着衣着单薄的谢邀,连忙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她身上。 如今才刚刚开春,空气中仍有些凉意。 谢邀对于现在所有人都把她当作易碎的瓷娃娃表示很无奈,但还是没有拒绝谢景琰的好意。 她踮起脚看了看远处坐在窗边,神情恍惚的康秀郡主,“要不…我进去看看她?” 毕竟…若是界灵没有骗她,这还真是她的亲妈了。 “你…不恨母亲了吗?”谢景琰迟疑着开口。 “我从没恨过她啊。”谢邀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一开始,她本来就只是把这里当作是一场纸片人游戏,所以所有一切她都抱着游离在外的态度。 后面知道了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谢邀也并不打算真对这里的人产生什么羁绊,她跟中二病对着干也纯粹是受不了被人牵着鼻子走而已。 所以就算康秀郡主再怎么不喜她,区别对待她,她都可以毫不在意。 因为她知道这不过是剧情影响罢了,在中二病的剧本里她本就该是处处不讨人喜欢的恶毒女配而已。 再说了,有句话叫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她不爱康秀郡主,自然从来也就谈不上恨她。 现在过来看她,一时知道了自己确实是谢邀本邀,无论是那个她都是她。 作为女儿也确实应该来看看,再一个,康秀郡主确实也是因为她才会变成这样,她也想试着能不能让她变回正常。 当然,她这些都没有如实跟谢景琰说。 谢景琰还以为谢邀已经对康秀郡主已经没有了芥蒂,脸上不由得舒展了几分。 “父亲..” 谢景琰转身看向谢震业,表示他也觉得让真幺幺进去,说不定能唤醒康秀郡主的思维。 谢震业沉吟了片刻,便也同意了。 谢邀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声音不算小,可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康秀郡主依旧充耳不闻,只是嘴里不停低唱着那首童谣,还时不时的晃晃怀里的小衣裳。 谢邀试着走近康秀郡主,缓缓蹲在她的身边轻声开口: “你还记得我吗?” 康秀郡主眼皮都未动,依旧抱着小衣裳轻哼着。 “幺幺乖!阿娘疼..捉了萤虫做夜灯..” 谢邀跟着低头看向她怀里几乎半旧不新的小衣裳。 她从谢震业嘴里知道,那是她三岁时候穿过的红色小花袄,一直都被康秀郡主保存的很好,若不是想得紧了,轻易都不会拿出来。 因为她始终认为,上面还会有走失前谢邀残留的味道。 谢邀又尝试着与康秀郡主说了几句话,可她都没有丝毫的反应,谢邀也总不能直接把衣服给她抢了,强行告诉她自己没死,又活了吧。 此时的康秀郡主应该是陷入了一种臆症的状态。 她受不了谢邀死了的打击,巨大的悲痛和愧疚让她固执的将时光倒流回谢邀还三岁的时候,她还没走丢,一切也都还没发生。 “那怎么办?”谢邀用削好的木签扎了块脆甜的苹果块往嘴里送。 “这种情况就只能用时间来温养了。”姜暮烟顺手将手边的果盘往谢邀的面前推了推。 “药物的作用也是有限的,更何况她还是这里出现了问题。”姜暮烟指了指心口。 “行吧。”谢邀点点头,她也就是这么一问。 “对了!”姜暮烟这才想起把谢邀请过来的目的。 “那株蓝璎花,确实是剧毒之物!”姜暮烟语气凝重。 “却只是对你而言。” “对我而言?”谢邀挑眉,难不成这毒还能自动选中目标不成?! “你知道你是天纲纯阳体吧!”姜暮烟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样。 “我发现,这种蓝璎花的花粉对普通人来说并没有任何副作用,对常人来说,就是一朵好看点儿的花儿而已。” “但是对天纲纯阳体来说,你的身体本就特殊,这种花的花粉会让你气血贲发,精血逆行,若不及时,就会活生生的吐血而死!” “精血逆行?”谢邀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了陆衍曾与她说过。 当年她的祖父也就是先战神谢玖,死因也正是精血逆行,七窍流血而死。 莫非,这次处心积虑让自己中毒的人,也跟当年杀害谢玖的人一样?! 他不光知道自己的天纲纯阳体,甚至比谢家人还了解它,并以此找到了致命的弱点! 谢邀指点轻点石制的桌面,丁家、蓝璎花、天纲纯阳体、还有谢玖的死。 这一切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在十几年前就早早的埋下了令人心惊的杀机。 * “诸位大人请用些茶点,真是不巧,我们二小姐出门办事去了,归期小的也就不清楚了。” 管事脸上带着有礼的笑容,挥手让人上了些上好的糕点和茶水来招待着这群据说是谢邀同僚的汉子们。 个个身高八尺不说,那其中几名壮汉还是个光头,锃光瓦亮的! 麻衣布鞋,有些衣摆上的泥点子都没洗干净。 但管家虽然有点容貌歧视,但作为家风严谨的谢家家仆,他也丝毫没有轻慢几人的意思。 “无事!俺们知道谢小弟没事就行!俺们在这儿等会儿不妨事!”张正刚摸摸大脑袋,略有些拘谨的开口道。 他也是第一次来这传说中的镇国公府谢家,心想果然是大夏的顶梁柱。 跟以往他见过的那些高门大户鼻孔长在眼睛上的的狗腿子们可不同。 不仅管家都是如此进退有度,待人亲和,还叫他们大人呢!!嘿嘿!! 见张正刚几人执意要等,管事便也不再多劝,只说有事吩咐屋外的小厮即可,便有礼的退下了。 而张正刚他们也是乍一听到人传镇国公府谢二小姐谢邀在丁家被人毒害了,吓得他们登时顾不得还在当差就要往谢家赶。 后来还是李振稳重些,带来了最新消息,谢邀依旧化险为夷被征北王殿下用秘药救了,他们才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看到谢邀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终归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兄弟几个便等到休沐的时候,一起来镇国公府探望谢邀。 “也不知道谢小弟恢复的怎么样了,我娘还让我特地捉了只大母鸡让我提来给她补补身子呢!”黄二蛋担忧的又将手边捆的结结实实的老母鸡往椅子下塞了塞。 看见椅子下那只肥硕的芦花老母鸡,张正刚只感觉自己的额角剧烈的跳了跳,先不说谢邀缺不缺那只母鸡补身体, “它怎么又屙屎了!你为何不找个袋子将它套上!” 铁蛋崩溃的看着眼前,谢家待客厅看着就繁复名贵的地毯上,不知何时就多了泡热腾腾的鸡屎。 “这…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吗?再说这提着也方便啊。”黄二蛋自知理亏的摸摸鼻子。 “放屁!你小子就是抠!”铁蛋不客气的戳穿黄二蛋的谎言。 黄二蛋抠的连麻布口袋都舍不得多买还真不是铁蛋乱说。 虽然托谢邀的关照,他们都吃上了皇粮,但黄二蛋家里穷惯了,一向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文钱花。 对自己也是极其的抠门,别说什么多余的开销了,就连他自己的裤裆布估计也都穿十年了! “你裤裆布才穿十年呢!”黄二蛋面红耳赤的与铁蛋争执起来。 两人声音太大,引得门口的小厮都进来问是不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几人连忙摆摆手说不用。 最后还是张正刚一人给了他们后脑勺两巴掌,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而那泡热鸡屎,还是后面一直默默无话的李狗全掏出帕子,将它捡了。 一旁的李振也是笑着看着这一切。 刚开始他也不理解,谢邀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为这几个人争取机会,毕竟,论实力他们并不算最顶尖。 但是后面接触下来,李振也似乎明白了,这几人虽然总是憨憨傻傻的,却有一颗难得赤诚的心。 几人从正午等到日落,直到茶点都上过几轮,管事委婉的询问用不用准备他们的晚饭的时候,谢邀终于回来了。 “同僚?”谢邀侧目。 “正是!其中有位李统领还是之前世子爷手下的副将。”管事恭敬的答道。 这也是他为何相信张正刚几人的原因,毕竟是李振亲自带着人来。 “我知道了!”谢邀脚步向着前厅走去。 “对了!让厨房准备好酒好菜,今夜我要款待我的兄弟喝酒吃肉!”谢邀笑着嘱咐。 “是!”管事躬身应道。 若以往他还会对谢邀这种作为一个姑娘竟然惊世骇俗要宴请一群男人的事情感到惊异,但自从谢邀踢飞了旧太子,当上了女将军,甚至乎在后面整个谢家对这个二小姐的重视程度后。 现在别说是款待男人吃饭喝酒了,二小姐让他们搭梯子摘星星都得跑快点好吗?! “谢小弟!!” 远远的看见谢邀的身影,黄二蛋就站起来惊喜的大叫。 “二蛋兄!”谢邀也很激动。 “谢小弟!你没事吧!!”几人凑过来,将谢邀围在中间。 “我没事,毒早就解了。”谢邀摆摆手。 “哼!若是让俺们知道是谁要下毒害你俺定要把他大卸八块才能消气!”铁蛋在一旁咬牙切齿的开口。 他谢小弟本就长的跟小鸡似的,如今这一场劫难下来,身子骨就更看着单薄了!以前他一掌就能打死,如今他半掌就能了。 谢邀并不知道铁蛋惦记打死她呢,她也很开心见到这群精武门的憨蛋们。 “今日我做东,诸位兄弟定要给我这个面子,我们好生叙叙旧才是!”谢邀抱拳。 “那是!” “哈哈哈哈我们不会跟你客气的!” “正好,我还提了只鸡来加菜呢!”黄二蛋将椅子下已经变得有些蔫巴的母鸡提出来。 看着那只生无可恋的肥鸡,谢邀笑的更开了。 * 酒过三巡 “来!谢小弟!我敬你一杯!”张正刚满脸通红的端起手中的酒杯。 “谢小弟,其实一直都没有机会。”张正刚抬起醉意朦胧的脸。 “张大哥真的想感谢你!是你带着我们赢得了群英会,为黄二蛋他娘赢来了药钱!” “也是你!还愿意记着我们兄弟,给安排了那么好的去处!我..我老张真的感谢你!”张正刚不知怎的,竟然越说越伤感起来,他用手偷摸着抹了抹眼角,但还是被其他人注意到了,但谁也没嘲笑他。 “别..张大哥,这都没什么。”谢邀哭笑不得。 猛男落泪虽然是稀罕事,但她也确实是把几人都当作好兄弟来看待了,况且差事也是他们自己争取到的,她只是给了个机会而已。 “不!这就是有什么!” 似乎是情绪上了头,张正刚把酒杯猛的一举,大半醇香的酒水随着动作洒了他自己满衣襟,他却毫不在乎。 “从今天开始,你谢小弟的命就是我的命,以后当牛做马杀人放火!我老张绝无二话!”说罢,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对!!以后我们绝无二话!” “以后谁敢欺负谢小弟就是等于欺负我老娘!” “就是!我要把敢害谢小弟的坏人头给拧下来。” 第223章 相聚 几人借着醉意纷纷应声,到最后几乎都变成对谢邀的热烈剖白。 这个说可以为谢邀上刀山,这个说愿意为谢邀下火海! “我敢为谢小弟吃屎!” 黄二蛋醉意上头,扯着嗓子大吼,誓要在几人中做最愿意为他们亲爱的谢小弟豁得出去的那个! 男人粗嘎又迷之骄傲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去。 屋外的小桃抱着小女孩儿赵香香的脚步也是一顿。 这..自家小姐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而屋内的谢邀更是满头冒黑线,这几个醉鬼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其余几个醉的不轻的人也对黄二蛋的吃屎言论感到由衷的佩服。 “强!二蛋还是你强!” “太强了!比不过比不过!” 被认同的黄二蛋更是开心的笑了,就在他正准备再放豪言的时候,抱着小香香的小桃走了进来。 她面容秀美,肤色白皙;眉如远黛,身着一袭淡粉色衣裙宛若初春枝头上那第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 而黄二蛋自然想不出这么优美的词句。 他只觉得,俺的娘嘞!他今天见到画上的仙女啦。 但事实上,谢邀的容貌也不差,但或许第一眼满脸络腮胡的矮个子男人才是他们对谢邀的第一印象。 所以他们从不在意谢邀长得怎么样。 在黄二蛋几人的眼中,她是可靠的伙伴;过命的兄弟,是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第三性别。 (谢邀:我谢谢你啊) 黄二蛋呆呆的看着小桃,一路直勾勾的眼神追随着小桃从门口到谢邀面前。 下一秒! “哎哟!”黄二蛋的屁股被后面的谢邀狠狠一踹,疼的他顿时酒都醒了大半。 也是喝醉了,加上正是少年怀春的年纪,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多失礼的黄二蛋,脸腾的一下热气上涨,本就因为醉酒微微泛着红的脸,如今更是成了熟透的蕃茄色儿。 而小桃本来还因为黄二蛋的无礼眼神心下有些不悦,但看到谢邀狠狠的踹了那一脚后,黄二蛋陡然涨红的脸色后还是觉得好笑。 谢邀现在也没心思跟他多计较,她看向小桃怀里的赵香香:“怎么把她带来了?” 还没等小桃说话,她怀里的赵香香就伸出手来要谢邀抱。 没办法,谢邀又只好接过来。 “香香小姐一直闹着要见您,也不肯睡觉,我想着您也差不多时候回来了,便带着她来了。” 毕竟赵香香可是有因为长时间看不见谢邀而哭到起高热的前科的,小桃也不敢再将她一个人丢着了。 谢邀低头看着小家伙,这孩子估计真的心理出了问题了,改日还是抱去给姜暮烟再想想办法,毕竟她真的不会养孩子啊。 “你这样抱她会不舒服。”一道声音开口。 谢邀看向因为喝的不多,所以神智还算清醒的李狗全。 “小孩子的骨头都很软,你这样抱会勒住她的肋骨。”李狗全指了指谢邀正好横在赵香香肋下的手。 谢邀一愣,她还真不知道这些,她一直都这么抱来着,虽然大部分是提溜,不过小家伙也一直没闹来着。 谢邀将赵香香放下,小家伙站定后又一把抱住了谢邀的小腿,就是不肯跟她分开。 不远处的张正刚几人已经完全醉死过去,眼见着呼噜都打起来了,谢邀只好让管事的和李振将几人安排在客房住下。 黄二蛋窘迫的看了看一侧的小桃,便也说自己过去方便照顾,跟着一起走了。 “狗全哥家有孩子?”谢邀好奇的开口。 毕竟除了黄二蛋和铁蛋,张正刚和他还有王刚年纪都不算小了,有家室也是正常。 “闺女,六岁了。”李狗全笑了笑。 这么巧?!谢邀挑眉。 刚准备向他问问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该怎么养的时候,李狗全又低声的开口。 “上个月刚夭折了。” 谢邀脸色一僵,就连一旁的小桃也眼含同情。 “倒是没怎么听你提起过。”谢邀轻声道。 李狗全端起桌上的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谢小弟,你狗全哥年轻的时候不是个东西!” 借着醉意,这个总是沉默着的汉子也第一次有了倾吐的欲望。 “家里穷,穷的尿血的那种。没办法,我爹娘只好狠心卖了我,换了三升粮食。” “我被卖到矿场做苦力,我那时才多大呢,十岁,瘦的连个镐子都抡不圆,天天挨监工的抽!我受不了,趁着夜色就偷跑了,也是我好运,还真让我跑出来了。” “我年纪小,又饿又累,家回不去了,我又找不到事做,我就只能去偷、去抢!” “刚开始我几乎都被逮着了,被人打个半死,只有小部分看我可怜,不仅没打我还愿意赏我顿饱饭吃。” “我就是这么遇见我媳妇的。” “那年她十二岁,我是十一岁,她发现我偷着拿了她们家的馒头没给钱,把我撵上了,但看我瘦的跟头骷髅狗似的,不仅放了我还倒给了我俩铜板。”李狗全低笑。 “从那之后你就赖上嫂子了?”谢邀杵着脸好奇着接下来的故事,身下的赵香香也跟着眨巴着大眼静静的听。 “对!” “从那以后,我就悄摸着帮她干活,帮她搬东西,帮她守摊子。她也似乎发现了我,每日收摊还会给我留两个馒头。” “后来我偶然拜了一位落难的乞丐为师,用的还是你嫂子给我的馒头呢。他指点我习武,传授我腿法,让我不至于浑浑噩噩的做一个普通人。” “我也凭借着他教给我的东西,找了份镖师的活儿,成功向你嫂子提了亲。” “后来我们成婚三年后才有的孩子,那一刻我高兴极了,我爹妈为了三升米把我卖了我不怪他们,但我从没想过我还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可在我媳妇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当初矿场的人找了来,手上还拿着我的卖身契。” “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所以我将家中所有的值钱的都给了他们,让他们别为难我,我媳妇已经怀孕了,不能离人。” “我媳妇也出来哀求,可他们不要钱,只要人!推搡间不小心她摔倒了,孩子早产了,她也因为大出血,虽然勉强保住了命,但再也不能生了。” 李狗全的眼中直到现在都还满是恨意。 “所以我将他们打断了腿,统统丢到了江里!我本想杀了他们,可是我想到我的女儿,我的妻子,所以我不能背上人命!” 李狗全苦笑:“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那些矿场的人是我亲爹亲娘找来的,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我的消息,知道我还活着,正好家里困顿,于是他们就又打起了我的主意,将我又卖了一遍。” “后来,我因为是逃奴,又打伤了人,被官府抓了,要判我坐十年牢,这个时候,是精武门的老馆主帮助了我。” “我也只是曾经押镖的时候与他老人家有过一面之缘,但他不光用人情帮我跟官府谈,可以用金银抵刑罚,还替我出了一笔钱,提出的条件就是,让我来上京,来精武门做镖师。” “所以这就是哪怕精武门年年群英会垫底,在上京各武馆中也属末流,你们也愿意死心塌地留下来的原因?”谢邀一语道破。 李狗全点了点头。 “可惜他老人家寿数不长,新馆主又不通俗事。”所以才会将精武门差点经营的倒闭了。 谢邀拍了拍李狗全的肩膀心想,陈馆主陈青峰固然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但他软饭吃的好啊!又有张好脸,君不见上次陈青峰要递给谢邀的银票都是万两起步啊! 南宫夫人手下可是产业无数,傍上这样的富婆姐姐,谢邀只能说死丫头、算他命好!!! 李狗全顿了顿继续开口:“还好后来馆主夫人来了,武馆也总算稳定了下来。” “虽然薪水不算多,但也能度日,我与你嫂子还清了老馆主当年替我交的抵银后,还用积蓄在城东买下了一处小院子,” “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女儿吧,她叫李寄翠!” “取自一腔相思寄予翠的意思,她娘…就叫翠翠。”说到这李狗全一张老黑脸也难得的娇羞起来。 谢邀肉麻的打了个哆嗦,二人又相视一笑,继续对杯痛饮。 “因为是早产,身体从小就弱,所以他娘还特地为她改了个小名,叫宝珠!” “既有她是我们掌上明珠的含义,也取谐音保住的意思。” “但可惜…还是没保住。”李狗全抬头看向天上的弯月。 “这么多年我们夫妻想尽了办法,求了多少的名医,宝珠就喝了多少苦药遭了多少罪,大夫说她这是先天的缺陷,除非生下来就用名贵药材养着,不然也是无济于事。” 李狗全也醉了。 他躺在地上,他似乎是被弯月温和的月光灼伤了眼睛,他将一只手盖在脸上。 “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 “让她生下来就先天不足,没能保护好她和她娘!” “是我不配当她爹!” 李狗全的语气逐渐低下来,谢邀也当作没看见他眼角滑落下来的晶莹。 她将桌上剩下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世间,谁人没有伤心事! 都不过只是 活着罢了。 * 第二日,等谢邀睡醒之后,张正刚几人都已经离开谢家了。 之所以并未来向谢邀告辞的原因,一是她还没睡醒,睡的跟死猪似的呢!二是他们今日还要当值,再不跑快点上班可要迟到了。 听到这儿,谢邀惬意的又重新躺了下来,果然!自己不用上班,还看着别人上班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不过… 谢邀看着桌子上小桃拿来的东西。 这些都是张正刚几人带来送给谢邀的,除去黄二蛋昨日那只已经被吃干净了的芦花老母鸡。 还有不少精致糕点,名贵补品之类的。 谢邀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这些人呐,自己就本来就过的很辛苦。 黄二蛋有寡母娘要照顾,李狗全有一个先天不足的女儿要吃药,剩下的几个也都是各有各的难处。 不然当初几人也不会这么想赢得群英会了,一方面扬名立万谁都想,再就是,他们也很需要那笔奖金。 明明对自己都抠抠搜搜,吃碗两文钱的豆腐脑都要琢磨半天的人,却肯花大价钱给自己买补品吃。 还有,她记得,黄二蛋家好像就只有一只下蛋的母鸡。 * 冀夫人手上握着薄薄的信纸,上面的内容几乎让她神魂俱裂,可她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因为马上被提审的丁尚就要回来了! 被牢头恭敬带路的丁尚整了整衣领。 那个蠢妇!不仅没有半点脑子,就连气性也没有。 就算东窗事发了又如何?! 他不过是装着一副深情的样子,又稍加暗示她三个孩子的命运,她便当即把罪名全揽了下来,表明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为她善妒的原因,才会做出此等恶事,他丁尚半点不知情。 之前在庄子上的供词也是因为谢景琰屈打成招,才这么逼她说的。 况且,他丁尚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门路也是不可能的,丁尚转身看了看重新被锁上的牢门,大概没多久,他就会被重新释放了。 见明明是曹姨娘和丁尚一起被提审,为何只有丁尚一个人回来了! 丁娇天连忙扑过去询问丁尚:“父亲!娘呢?她去哪儿了?她没有跟您一起回来嘛?” “啪!”回应她的,则是丁尚狠狠的一耳光。 丁尚看着丁娇甜的目光也再无往日的和蔼慈爱,要不是她要带着谢邀去看什么花海,哪里又会惹出这么多的祸事来! “你娘?她不过是个妾室!谁是你娘,大夫人才是你的娘!”丁尚指了指冀夫人冷哼。 丁娇甜从未挨过打,特别是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父亲丁尚,一时间不由得呆住了。 她的两个兄长丁植和丁褚看到暴怒的父亲也明显不敢去触霉头,甚至连去扶起妹妹的勇气都没有,只敢畏缩的蜷在角落。 丁思语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眼带嘲讽的看着这一切,但她也忽略了,身边此时正在微微发抖的母亲冀盈盈。 第224章 索命 也不出丁尚所料。 因为证据不足,曹姨娘又将所有罪名认下了,一口咬定所有事情都是自己所为。 大理寺没有办法,只能将丁家的人暂时性的释放,但依旧算是被监视着。 不过丁尚现在想要立刻重返朝堂怕是不可能了,毕竟事情一天没有定论,他就一天还是待罪之身。 不过他也并不心急,先不说这些年来他的手确实保持的很干净,不可能有人抓得住他的把柄,再说了!他可是还有一个实力强劲的妻族呢。 * “盈盈,这朵绢花真衬你。” 丁尚含着温润的笑意将一朵淡青色的绢花别在冀盈盈的鬓边。 “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也是个阴雨天,你就穿了这样一件青色的裙子。”丁尚撩起冀夫人的一缕秀发放在指间缠弄。 冀夫人看着他的脸,眼底的光明明灭灭,突然冷漠的质问,“丁郎,你爱过我吗?” 冀夫人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让丁尚面皮一僵,可他很快的恢复过来,略带戏谑的勾了勾她的鼻子:“我怎么会不爱慕你呢,斯如伊人,思之如狂。” “对了,我们是不是有很多年都没有去拜见过岳母了,等过几天我们带着语儿一起去看望她老人家如何?”丁尚低声的转移话题道。 虽然是询问,但明显是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也习惯了冀夫人从不会拒绝他的想法。 冀盈盈还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就在丁尚要皱起眉的前一刻,她却骤然笑开了:“当然好了,语儿上次就跟我念叨她没见到她外祖母呢。” 丁尚听到满意的回答后果然神色舒缓不少,他拍了拍冀盈盈的手,表示晚上再来陪她后,便又出去为他复起脱罪想办法去了。 毕竟,希望可不能只放在一处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况且威远将军府里的那个老紊婆,可就从来不算喜欢他! 男人离去的步伐很快,一次也没有回过头看。 自然也就没有发现此刻原该满目柔情的妻子眼里,此刻只剩下冰封万里的冷然。 卧房里 丁思语手握着墨笔,一旁的春丽正在给她磨着墨。 她正准备给谢邀写信。 被释放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谢邀的情况,知道她转危为安后也很是松了一口气。 但她虽然被释放,大理寺的人却明确告知并不让他们多走动,丁思语也怕给谢邀惹上麻烦,便想着给她写封问好信,给大理寺的人光明正大的看了,以证明清白之后,再给谢邀送过去。 屋内光线充足,墨香幽幽。 丁思语才刚写了两个字,身旁就传来一股熟悉的暖香。 “语儿可是在练字?” 冀夫人目光如水般温柔的看着自家不知何时依旧长得亭亭玉立的宝贝女儿。 “娘!你怎么来了。”丁思语笑着看向她,将手中的笔轻轻放下。 “我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冀夫人拍了拍丁思语的手。 “这是什么话?我这不就在娘的身边吗?怎么会过的不好?”丁思语疑惑不已。 冀夫人笑着将她被风吹乱的鬓角规整好。“是娘说错了,娘是想问你刚刚在做什么呢。” “我在给谢妹妹写信,听说她醒了,但我总的确认了才能安心。” “语儿很喜欢谢姑娘?”冀夫人又笑着问。 丁思语点了点头。 “我…谢妹妹救过我,她是我的恩人,而且,我也很喜欢她。”丁思语提起谢邀时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 冀夫人看着她,她知道自己女儿因为曹姨娘母女的原因,很受同龄闺秀们的排挤,如今也是第一次看她这么跟自己说起一个姑娘。 “那就好!那就好!娘也很喜欢那位姑娘。”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但知母莫若女,丁思语还是觉得今天的冀夫人状态不太对。 “娘,没事的,你现在只需要好好的养胎,安心的给我生下弟弟妹妹就好,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保护你们的。”丁思语还以为冀夫人是因为曹姨娘的事情心神不宁,不由得开口宽慰道。 她现在也想明白了。 虽然这个孩子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们身体里都是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她们都是冀夫人的孩子。 所以,丁思语想,反正丁尚现在官职也被撸了,等冀夫人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来后,她再将丁尚这个禽兽送进地狱。 冀夫人摸了摸小腹,又摸了摸丁思语的脸颊,笑着道:“好!听你的。” “主君!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还是那个尖嘴猴腮的管事,但此时他的神情明显萎靡了许多。 毕竟经过这么一遭,属实给他折腾够呛。 这个时间? 丁尚的眉皱起了一瞬,但还是起了身。 “叫厨房做碗莲子羹,我记得大夫人喜欢吃这个,做好了装在食盒内交予我。”丁尚淡淡吩咐。 不得不说,丁尚这一把年纪了身边还能有诸多娇花环绕的原因,一是他老黄瓜刷绿漆长得俊。二就是他格外会拿捏女人的心了。 不管是曹姨娘还是金玉妍,甚至是冷落了十几年的冀夫人。 只要他想,没有那个女人能抗拒的了他的魅力攻势。 厨房的莲子羹很快就做好了。 丁尚将它提在手上,迈入了冀夫人的院子。 但是很奇怪,往日人来人往的院子此刻却是寂静一片。 “夫人?” “夫人??” 丁尚呼唤了两声没有回应后,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 “丁郎,你来了。”一身青衣的冀夫人出现在门口。 冀夫人本就长得不差,现在因为怀孕,原本消瘦的过分的身躯也丰盈了些。 她缓缓踱步向着丁尚而来。 乌发如瀑,秀眉琼鼻,身上一样的衣裳又仿佛让丁尚回到了他们初见的一天。 冀夫人也是一身青衣温雅秀丽,当时的他,也确确实实心动过一瞬吧。 “怎么了,丁郎?”秀丽青葱的手在丁尚的眼前晃了晃。 丁尚才从遥远的记忆中回神,“我是见夫人今日太美了,让夫君我都看出神了。” 他的话让冀夫人垂首娇羞一笑。 “随我进来吧。”冀夫人拉着他。 而丁尚倒也真被今日的冀夫人挑出几分意趣。 毕竟之前的冀夫人,不是乖顺的有些木讷,就只会看着他默默垂泪。 入了房间,冀夫人递给丁尚一杯热茶,随后看向丁尚手上提着的食盒。 “这是丁郎给我的?” “正是!我还记得你曾说过,少时跟随岳母下过几回江南,江南的莲子格外清甜,我现在身陷囹圄,无法带着你再赴江南,只好亲手做了这银耳莲子羹,希望能慰藉夫人当年的遗憾。” 丁尚将手中的茶轻抿后,将食盒中的莲子羹取出细心的摆在冀夫人的面前。 冀夫人拿起一旁的匙勺尝了一口,也不知是真的没尝出来这是平日大厨房的味道,还是她只是又一次的自欺欺人,她笑着道:“味道真的跟我当年在江南吃到的一模一样呢,真是辛苦丁郎了。” “不辛苦,只要夫人开心就好。”丁尚笑着握上她的手。 而冀夫人也缓缓的将手与丁尚的十指相扣。 “夫君这样好,为何当时会眼看着语儿在禹州魔窟内受苦,而视而不见呢?” 这话让丁尚的眼睛猛然抬起! 他也下意识的想将手甩开,却反被冀夫人扣的更紧。 “丁郎、语儿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竟狠心至此!” 冀夫人平静的控诉。 可正是这样平静的控诉才让丁尚觉得心惊。 “你知道了?!” 冀夫人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半辈子的男人,“你还是个人吗?你不爱我没关系!你利用我也没关系!可你不该这么对语儿的,你不该的!” 冀夫人站起身猛然一推。 丁尚竟然也就轻易的被她推到在地,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自己从全身已经开始变得发麻,就连舌头也变得僵硬。 “你…那杯茶…” 冀夫人缓缓走近狼狈的跌在地上的丁尚,随后从袖口里取出一把手臂长短的匕首。 雪白锋利的刀刃无一不表明冀夫人的意图。 “你…冀盈盈!你疯了!你…敢..谋杀..亲夫!”丁尚吃力的开口,不敢置信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冀夫人竟然真的敢对他动手。 “丁尚!你就是个禽兽!”冀夫人狠狠的啐了他一口。 “你贪图我冀家的权势又舍不得青梅竹马的曹香莲,但其实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这么多年了!你没有一丝当父亲的责任也就罢了!你竟然…你竟然!!” 冀夫人神情此刻已经全然崩溃。 在大理寺牢房内,曹姨娘在被带去提审前,路过她时曾故意撞了她一下,将一张薄薄信纸送到了她的手上。 上面写明了,丁思语是为何失踪了一年之久,又为何会突然回来。 冀夫人简直不敢相信上面写的罄竹难书的一切会发生在她女儿的身上。 那一年女儿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回来后只一心求死! 是长达一年身心上的双重苦痛,是被关入暗无天日的魔窟内的无尽折磨,还是被自己亲生父亲无情抛弃的绝望心寒?! 在信件的最后,曹姨娘说要冀夫人出去后去求威远将军府,必须将她的三个儿女们从这件事中摘出来,并保证他们后面的人生过的安稳顺遂。 否则,她就让这封信件大白于天下! 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女儿丁思语,已经是一双千人尝过的破鞋! 让她身败名裂! 但冀夫人却冷嗤一声。 回望这么多年,脱离了让人迷乱不清的漩涡之后,冀夫人却觉得她到底是怎么被曹姨娘这蠢妇欺压了十几年的。 眼下自身难保的是她!禹州魔窟的罪魁祸首是她亲哥哥!若这件事爆出来,第一个下地狱的就是她的亲儿女! 但此时冀夫人已经不想再计较这么多年到底是谁更蠢了。 她举起刀,缓缓逼近了地上动弹不得的丁尚,这个她穷尽一生也毁了她一生的男人。 “盈盈…我…错了..” 看冀夫人似乎是要来真的,丁尚立马吓的试图求饶。 “我…真的…爱你..啊,语..儿..是..误会..” 看着还在试图勾起旧情的丁尚,冀夫人突然嗤笑一声。 随后干脆利落的一刀斩在丁尚的下|体处,鲜血顿时泅湿了他的衣衫下摆。 “啊!!!!” 断子绝孙的疼痛让丁尚顿时疼的青筋爆起,但他却依旧是动弹不得,只能试图大叫来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但冀夫人的下一句话又狠狠的磨灭了他的希望。 “丁郎,我早就遣退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你忘记了吗?你说从昨日开始,管家的权利重新交给我了。”冀夫人娇笑。 丁尚眼底生出绝望。 昨日他为了冀夫人能到时候回威远将军府后为他多说几句好话,特意在众管事的面前,大摇大摆将管家的权利交予了冀夫人,示意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所以眼下,她说了这个院子没人,那奴仆是必不敢来这个院子一步的。 “不要怕,丁郎。”冀夫人染血的刀尖缓缓在丁尚下腹游走着。 就是这里吧,害了这么多女孩儿! 可为何报应不爽,应在了她女儿的身上?!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冀夫人手起刀落,一刀又一刀! “啊啊啊啊!!!!” 男人的痛苦嘶吼声响彻了整个院子,因为冀夫人的院子偏,就是可惜没人能听见这么美妙的音乐。 几十刀下去,冀夫人已经累的脱了力。 她将手中的刀一扔,也不去看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丁尚,而是踉跄着打开了衣橱的镂空橱门。 里面正结结实实的捆着三个人。 正是曹姨娘放在心尖儿上疼的三位儿女。 丁植、丁褚、还有因为觉得嫡姐抢了她的风头,就让疼爱她的舅舅将嫡姐绑架了的丁家小公主———丁娇甜。 冀夫人对着目睹完全程的三人扯出一抹笑意,眼睫上沾染着的丁尚喷溅出的血珠液随之滑落,落在同样沾满鲜血的衣襟上。 宛若十八层地狱中索命的厉鬼。 第225章 火舌 浓重的血腥气让三人头皮发麻,可想到他们接下来的处境,他们更是觉得浑身发冷。 他们也如同丁尚一般,被冀夫人提前下好了药,想动动不了,想喊、口中却早就被塞上了抹布。 冀夫人擦了擦脸颊上溅上的血珠,一如既往笑的温和,“怎么?吓到了吧!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对你们的。” 说罢,她却毫不客气的将三人从衣柜里搬出来,又转身将房门从里面锁好后,拿出桌下早就准备好的火油。 “唔!唔唔唔!” 丁娇甜看清冀夫人手上的东西,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她想做什么?? 她竟然真的敢?! 丁娇甜心中万恐惧和怨毒,但同时,她也深深的不解着。 她不明白冀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知道,过去的十几年,冀夫人一直都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生活在丁府。 她从不与曹姨娘争抢些什么,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深居简出。 就算她的女儿丁思语,也被她拘着从不敢反抗。 如今怎么? 丁思语百思不得其解。 难不成,还是因为谢姑娘那件事吗?怨她连累了整个丁家? 丁娇甜越想越害怕,她想开口解释,但是冀夫人似乎并不想给予他们这个机会,口中的抹布塞的很牢,让他们除了含糊不清的呜呜声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 冀夫人不紧不慢的将准备好的火油洒满了整个房间。 她此时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了。 丁尚是个早就该死的人渣。 语儿是因为丁娇甜才会被掳走,更何况,当初她们是在一块儿的,这里面,丁娇甜就未必是真的无辜。 至于丁植、丁褚兄弟二人。 冀夫人轻笑。 那就当作是她善良了一辈子的代价吧。 他们是丁尚的儿子,同时也是曹家最后的血脉,若不是曹术明并无子嗣,妻妾也都跟着早被诛了,她都恨不得带着他所有的亲缘一起下地狱。 况且,这么多年,这兄弟二人对语儿也并非是什么好弟弟的模样,一样的轻视冷漠,因着偏袒丁娇甜,动辄嬉笑讥讽。 但,冀夫人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是自己识人不清,只凭着满腔的少女情谊一心飞蛾扑火,飞入了丁家这个恶心肮脏的烂泥沼。 也是她将女儿带到了这个世界,却没有好好的护着她,保护她! 让她一个人承受了许多委屈和不公平!更是将她陷入了地狱一般的绝境。 冀夫人从袖口处拿出准备好的火折子,笑着走近不断蠕动着,试图往门口爬的几人。 她这一生都活在盲目的爱情,极致的自我欺骗中。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但她只有语儿一个孩子,那是她花了半条命才得来的孩子。 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她宛如用自己生命的精血在灌溉着这朵娇花。 可是这些人,他们是语儿的亲生父亲,是血缘手足! 但他们做了什么呢? 害她!辱她!无情的利用抛弃她! 冀夫人将手中的火折子重重一摔,地上的火油遇上火星子立刻就燃起了一道灼人的火墙。 “唔唔唔!” “唔唔!” 丁娇甜几人害怕的疯狂挣扎着,可身上几指粗的麻绳丝毫没有影响。 毕竟,他们姓丁,不姓谢。 很快,离的近的火舌顺着丁娇甜的长发烧到了她的身上。 炽热的痛感让丁娇甜在地上仿佛打着滚,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扑灭身上的火焰。 但很可惜,没有什么用。 在闻到自己皮肉被高温烤制后的特殊腥臭味,丁娇甜已经被痛的恍惚。 她突然想起自己六岁那年。 那时候正是上元节,曹姨娘给她买了一盏非常可爱的兔子灯,她可喜欢了,就连睡觉也要抱着兔子灯睡。 可是直到后来,在花园玩耍的时候,她看见了丁思语手上那盏莲花灯。 那莲花灯做的极其精美,金丝玉檐,就连上面的绢布都比她的兔子灯看着还细腻。 而那盏精美无比的莲花灯则是丁思语外家威远将军府送来的,只有她有。 那时候的她,已经明白了什么是嫡出庶出。 她不甘心的走上前一把抢走了丁思语手上的莲花灯。 丁思语伸手想拿回来,却被她重重一推,掉进了后面的池塘里。 当时她只慌乱了一瞬,随后竟然是满心的快意。 如果没有了丁思语,是不是她就会成为丁家的嫡女呢。 于是她跑走了,任由丁思语在池塘里不住的挣扎。 后来听说还是浆洗衣物的老婆子,恰好路过后院,发现了已经快没力气挣扎就要沉下去的丁思语。 那一夜丁思语起了高烧,险些就没能熬过去。 但始终没有人问起,当晚她是怎么掉进去的。 于是丁娇甜从那个时候就知道,她这个嫡姐,是就算消失也没人在意的东西。 所以后来,她也就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负她。 可是… 熊熊的火光中,丁娇甜的双眼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的后院池塘,不同的是,她和丁思语的角色互换了。 在水中苦苦挣扎,痛苦不堪的人变成了她,而丁思语就在岸上冷冷的看着她沉下去。 …. “咳咳咳!” 丁尚被屋内的浓浓滚烟呛的肺火辣辣的疼。 但也是这疼让他的神志清醒了几分。 他的下体几乎都已经被冀夫人扎烂了,当时或许是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以惊人的毅力勉强站了起来。 四周都是呛人的浓烟,凶猛的火舌逐渐舔舐上木制的房梁、窗柩。 不远处的丁娇甜已经几乎被烧成了个火人,一旁的丁植、丁褚也静静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但丁尚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 他要活着! 他要活着逃出去! 等他出去,冀家!冀盈盈、还有他那个好女儿! 丁尚的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 可还没踉跄着走两步,一双纤细的手就抱住了他。 “丁郎,你要去哪儿呢。” 冀夫人从背后抱住丁尚,头枕在丁尚的耳边吐气如兰。 可丁尚的神情却陡然变得惊恐起来。p 第226章 绝笔 分明是极其一双纤细的手臂,却像是地狱里最坚硬的的雪白骨爪一般牢牢的抱着丁尚,让他挣脱不了。 加上他本就受了伤,这让丁尚心中真真切切的害怕了起来。 他也不再试着用花言巧语来跟冀夫人打感情牌,而是认真的对她痛哭流涕的忏悔,“盈盈,是我错了!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这么对语儿。你让我弥补好不好?!我以后一定把她当作我的掌上明珠,再不会亏待她!” 死亡的恐惧感让丁尚现在只想活着出去,他开始求冀夫人,甚至脸上都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冀夫人看着他真挚的脸,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是该难过的,她年少时就爱慕着的少年郎,原来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虚伪,冷血无情的禽兽。 但是没关系,冀夫人将丁尚死死抱住,一个用力,笑着捆绑着一同砸向了一旁的火海里。 冀夫人也如丁尚所愿的松开了钳制他的手。 可已经来不及了,火焰顷刻间就点燃了两人身上的衣衫,滚烫的火舌在身上灼烤着皮肉,让丁尚发出疼痛的惨叫。 “啊啊啊啊!!!” 反观同样被火焰包围的冀夫人却是带着一脸解脱的笑意。 她这一生,少时受尽千般宠爱,却也养成了这副心软天真的性子。 她为了丁尚与母亲断绝了关系,为了丁尚委屈了女儿十几年,也为了丁尚几乎杀死了真正的自己。 但语儿,娘珍爱你。 你是娘的宝贝女儿,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善解人意的女儿。 娘以前不懂你的倔强和委屈,那是因为娘总想着能挽回你父亲的心,能再重新给予你一个新的完整的家庭。 可娘错了。 他不配做你的父亲,娘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后面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娘已经给你外祖母和你舅舅他们去了信,他们对帮着你重新开始生活。 思语,原谅娘的决绝和任性,只是….这或许是娘唯一能为你做到的事了。 看着冀夫人偷偷留在自己枕下的绝笔信,丁思语几乎是疯了一样往冀夫人的院子跑。 可她以第一次觉得丁府原来这么大,她与冀夫人住的院子原来隔的这么远。 还没等到走到冀夫人的院子,丁思语远远的就望见了院子上方的滚滚浓烟。 “快救火啊!快!” “再找木桶打些水来!” “不行啊!这门被锁住了,打不开啊!” 丁府的奴仆们纷纷忙乱着扑火,但火势太大,那一点子水桶装的水,几乎都只是杯水车薪。 “娘!娘!”丁思语神情激动的就要往里冲。 身后的春丽赶紧死死的拉住她,不让她干傻事。 这么大的火,怎么可能还会有生的希望呢。 夫人她…这是铁了心要与之同归于尽啊! 丁思语从始至终都被春丽死死抱着,不敢有半分松懈。 她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火焰烧脆了房梁,让大半屋子都倒塌了下去,滚滚的黑烟几乎要染黑了半边天空。 空气中都弥漫了烧焦的难闻气息,燃烧到最后,偌大的屋子几乎已经被烧成了一副空架子。 丁思语就这么无力的看着,看着火焰的吞噬、毁灭,到最后只剩下断壁残垣。 下人们沉默着从屋子里抬出无具已经烧焦的尸体。 从体型和残存的衣服碎片上不难看出,这几人就是家主丁尚,两位少爷丁植和丁褚。 女子体型的约莫就是丁娇甜和冀夫人了。 谁能相信,一向温和好脾气的大夫人竟然决绝的带着丈夫和三个庶出子女一起共赴火海!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恨意啊。 下人们心照不宣的互相传递着各种隐晦的表情。 莫非是冀夫人看着曹姨娘落了难,又觉得自己揽不住家主的心,索性一把火将庶出的三个子女都烧死,只留下自己的女儿来继承丁家不成? 其实也不怪有些人会这么想,因为确实现在丁家,除了已经被抓,大概率这辈子出不来的曹姨娘,就只剩丁思语一人。 大火后依旧带着灼热的气息将丁思语的眼睛熏的通红。 一路急奔过来,她的发髻也凌乱了,头上的发钗也不知遗落在了什么地方。 她看着已经被盖上白布,属于冀夫人的那一具尸体。 明明答应她会好好生活下去,明明说愿意相信她会保护好她。 丁思语颤抖着手掀开了白布。 尸体已经被烤成碳色,分不清面貌了。 丁思语心存侥幸的想,就算衣服体型一样又怎么样,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其实冀夫人还没有死,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不对? 可这样的猜想还没过两息,丁思语就看见焦尸的手紧紧的护住腹部,像是要保护它的姿态,又像是在跟它说抱歉的姿态。 丁思语彻底崩溃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不再等等她! 为什么不考虑她的想法就擅自做自己认为对她好的事情! 明明可以开始新生活的! 她的肚子还有她未出生的弟弟妹妹,就这么为了几个人渣陪葬,究竟是哪里值得了! 丁思语几乎要流淌出血泪,可是巨大的痛苦让她只是浑身不停的发抖。 这一幕把身后的春丽吓坏了。 她赶紧扑到丁思语的身上,“小姐!奴婢知道夫人去了您很伤心,伤心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别这么憋着,会把人憋坏的!小姐!” 春丽紧紧的抱着丁思语,脸上的泪也是止不住的流。 她的小姐太苦了! 夫人这一生也太苦了! 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老天爷啊,为何你就不能睁开眼看看呢! 大理寺的人来的极快。 他们也没想到,看着温顺无害的冀夫人竟然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 一个人,带走了自家夫君和三个庶出子女,四条人命! 而除了丁娇甜和丁植丁褚是被活活烧死的之外,大理寺的仵作还发现前三品官员丁尚的下体也是在死前就被利刃捣碎了。 这样的狠辣手段,就连在大理寺多年,见过无数穷凶极恶事件的大理寺官员们也不由得身下一冷。 第227章 丁家亲族 人肉被烈火烤制的焦糊的气味如蛆附骨般回荡在众人的鼻端,让人不禁作呕的同时更是内心惶然。 如今不仅是四条人命的惨案,丁家本就因祸事被大理寺盯上了,出入往来皆在人眼皮子底下盯着。 如今,身为一家之主的顶梁柱丁尚竟然被自己的嫡妻害了。 家主没了,就连唯二的两位公子也没能逃脱。 如今这丁家竟是眼看着要败落了! 树倒猢狲散,丁家没了,那他们这些下人又能有什么好去处呢,一时之间,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惴惴不安着。 大理寺的人查验了几具尸首和被烧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房屋后,基本判断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根据几人死前的姿势和丁府奴仆们的供词,冀夫人在事发前就特意遣开了院落中的女婢们。 空气残留的刺鼻火油味道,烧的只剩半个绳结头的麻绳,还有丁尚那下体骇人的伤。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别庄的几十条人命,虽然都被曹姨娘一己认下了,丁尚又做的干净,大理寺暂时没办法定他的罪。 但是,公道自在人心,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腌臢事估计真是丁尚所为,冀夫人约莫察觉到什么了,所以才对他如此狠辣的下手吧。 至于丁家的几个庶子庶女…. 但不管大理寺怎么判断,如今人死如灯灭,一切的真相都已经随着丁尚的死而终结。 而这冀夫人作为凶手,也一同葬送在这了无边的火海中。 因为丁尚死前并没有被定罪,所以他仍然是朝廷的三品大员,朝廷命官身亡,大理寺自然要上报圣上。 但在圣上还未落下对丁家的事的决断的时候。 丁尚老家亲族那边却来人了。 丁尚是普通农户出身,虽然是独子,但父亲却去世的早,只有一个寡母苦苦拉扯着他长大。 好在他母亲也颇有几个兄弟手足。 在几个舅舅的时不时帮扶救济下,丁尚这才能顺利完成学业。 而丁尚高中发达后,也自是没有忘记他老家的亲族们。 他不仅为几个舅舅一人在老家置办了数百亩良田,年节更是孝敬不断,可以说有着丁尚这个在上京当大官的外甥,他母家舅舅在当地几乎是土霸王一般的存在。 就算后来丁尚的母亲去世了,丁尚也依旧念着当年的救济之恩,尽力照拂着几位舅舅。 但如今,老家的人接到了丁家老仆过来报丧的消息,更是觉得天塌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没了亲外甥,而是他们以后再没人能给他们收拾烂摊子,能给他们撑腰了。 况且丁家如今独剩一个孤女,那丁家偌大的家产……. 故而,莫说几位母家舅舅,就连与丁尚幼年落魄与之断过亲的丁家本家的亲戚都赶过去了。 丁尚当年可是高中探花郎,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官! 就算是只能分到丁家剩下的一星半点的,也足够他们半辈子不愁了吧。 * 春日的阳光和煦又温暖,但满府素缟的丁府却处处透露着死一样的冰冷。 行走的仆人们脚步沉重,就连脸上除了悲伤之外也不由得带了几分惶然。 丁思语一身素衣,头戴白色绢花跪在灵堂前。 正堂内,冀夫人和丁尚的尸体被收殓入棺后停放在一处,而丁娇甜,丁植、丁褚兄妹三人的则是停放在偏堂。 而细看灵前,丁思语也只是跪在冀夫人的灵牌前,而冀夫人的灵牌上也竟未写丁尚之妻,而是写的冀家之女冀盈盈之灵位。 丁思语神色麻木的抓起一把纸钱洒入铜盆内,不过瞬息,铜钱状的纸钱就变成了黑色的灰烬,不时被堂前卷起一阵风,亲昵的落在丁思语的鬓边。 但很快,一阵阵湍急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打破了灵堂前的冷寂。 “我的大外甥啊!” “尚儿啊!!!” 身影未见,悲痛欲绝的呼喊声已经传了进来。 丁尚的几位母家舅舅大步迈入灵堂内,直到看见了上首那显眼刺目的丁尚灵牌,他们才终于相信,他们往日那个手眼遮天的外甥,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大小姐.”门房的家丁踌躇的看着丁思语。 眼下丁家的正经主子只剩下丁思语一人,但丁尚的几个舅舅也是来过府上做客的,见他们来势汹汹,甚至等不到通报就着急忙慌的往里闯,他拦不住,也不好拦。 “无事。”丁思语停下为冀夫人焚烧纸钱的动作。 “几位舅舅远道而来吊唁,不如先喝口热水,休息一下吧。” 丁思语淡淡嘱咐奴仆准备茶水糕点。 “少说那些客套的话了!” 为首的丁尚大舅舅抬手止住了奴仆的动作。 “我们这次…” “哎哟!我的尚儿哦!” “天爷啊!这是存心要绝我们老丁家的后啊!” 大舅舅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群人伴随着鬼哭狼嚎闯入灵堂内。 正是丁尚本家的亲戚叔伯,他们得到消息稍稍慢了一步,故而也比几位舅舅来晚一步。 待看到灵堂的几位后,丁家本家的几位叔伯也是暗自交换了眼色,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一步。 但他们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别说农家汉子心里没什么弯弯绕绕,明明丁尚和他已去世的寡母早早的就和本家断了亲,立了生死不相往来的誓言。 可他们如今还是厚着脸皮,活像死了自己亲爹亲娘般,眼泪说掉就掉,让人不由得心生叹服。 而这明显虚情假意的一幕也更是刺激到了心直口快,炮仗性子的丁尚三舅舅。 他上前一步,皱着眉:“你们这些人,尚儿年幼艰苦的时候,你们个个避如蛇蝎,如今倒想着他是你们的侄子血脉了!” 孤儿寡母不易,还要供他念书更不易。 吃穿用度,买书束修,这丁家可是没拿过一两银子出来过的。 幸而丁尚也知耻而后勇,拼着一口气还真就高中了,不仅榜上有名,还娶了将军府的贵女。 对这早年不管不问的丁家本家更是没有好脸色。 若丁尚还活着,这些人哪里敢上门找不自在,就是看丁尚没了,凭着血缘关系,想来捞家产罢了!丁尚三舅舅冷嗤。 第228章 顶撞 而这边,丁家本家的人自然也不会任由丁三舅舅奚落。 “尚儿他三舅,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古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可是尚儿正儿八经的叔伯,你可要知道,尚儿可是姓丁的,这里自然也是丁府。” 言外之意也是作为母家舅舅,三人来插手丁尚的身后事在礼法上本就属于僭越。 “你放屁!”三舅舅当即冷啐了一口。 当年丁尚孤儿寡母的,连口热汤都喝不上的时候,是他们兄弟仨凑钱接济,方才有现在如此一份家业,怎么现在反倒他们才是外人了。 他们妹子虽然死的早,但就凭丁尚这么多年从未断过对他们的孝敬,他们就理所应当的该来接手丁尚的身后事。 这帮子老货,仗着是本家的人,又与丁尚有几分血缘关系,如今当真是丁点脸皮都不要了。 丁尚母家,也就是陈家三舅舅越想越气,面色涨红之下几乎就要冲上前去与丁家人撕打起来。 还是还算稳重的陈大和陈二拦下脾性火爆的老三。 “尚儿如今尸骨未凉,你们不仅不为他讨回公道,还要他灵前大闹不成!!” 陈大舅大吼一声。 他严厉的声音很好的镇住了面色不忿的丁家人,陈三舅看大哥发了火,也只好忍下火气,转头不去看丁家人的嘴脸。 见场面被控制下来,陈大舅才满意的转头,随后看向一直无动于衷的丁思语。 丁思语依旧是垂着眼睫,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人一般。 而陈大舅此时却冷笑一声:“你母亲蛇蝎心肠,不仅下此狠手害了尚儿,还害了褚儿植儿,此等毒妇,怎配设置灵堂,享香火供奉!!” 说罢,他一脚踹翻了丁思语面前烧纸的铜盆,内里的纸灰立刻撒了满地。 眼看着陈大舅将矛头对准丁思语,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他们就算闹的再厉害,但眼下最大的障碍还是丁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丁思语。 有她在,这丁家的家产,他们怕是不好名正言顺的插手。 不过,想到她母亲犯下的罪行,几人也不由得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就是!这样的毒妇合该被弃尸荒野,让野狗啃噬才对!竟敢谋害夫主!真是反了天了!” “必定是那冀氏自己生不出为丁家延续后代的香火,便想出如此毒计,要让我丁家绝后啊!!” “真是恶毒的女人!就该让圣上将她鞭尸!口含米糠,以发覆面!下落黄泉都得去给尚儿赔罪!” 众人的话像是悚然的毒蛇钻入丁思语的耳中。 “够了!!!” 丁思语猛然站起,双目赤红。 “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知道什么??”丁思语目眦尽裂。 他们仗着丁尚的关系在乡下当土皇帝,欺男霸女,肆意占用民田。 这些丁尚脚下的蛀虫就跟他本人一样恶心! 他们凭什么指责母亲?!丁尚一个平民出身的进士,没有庄子和底蕴,光平日里来往应酬就要耗费不少银子,哪是他那点子俸禄开销的起的。 可以说,每年丁尚孝敬回老家的银子,不少都是冀夫人的陪嫁中出的。 他们吃母亲的用母亲的!是丁家葬送她母亲的一生! 丁思语对上众人的眼,脸上满是浓重的恨意。 丁尚那个畜生,早就不该再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听见丁思语不仅不为冀夫人杀夫杀子的行为而羞愧,竟然还理直气壮的质问,几位叔伯更是气极。 “你…你这不肖子孙!” “我看你就跟你那心狠手辣的娘一样!我..我回去就即刻开宗祠,将你从丁家除名!” 丁家本家的人颤抖着手指着丁思语。 丁思语冷笑,“宗祠??先不说我上没上那本族谱,就算上了!我也不稀罕你们丁家这样藏污纳垢,姑息养奸的人家!” “你!!!” 年纪稍大的丁家大伯差点被丁思语的话噎死,双手捂着胸口大喘气。 “思语倒是好一副伶牙俐齿!你母亲犯下如此滔天罪行,难不成还妄想着能身后留名不成?!” 陈大舅冷哼一声。 冀家固然是大夏老臣,权势滔天,但他来看,出嫁的女儿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冀氏犯下如此罪行,说不准这丁思语也是同谋,目的就是为了丁家的家产! “倒大可不必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圣旨未下,就连大理寺也未曾制止我为母亲设灵堂祭奠。”丁思语面对众人分寸不让,如今连礼貌性的称呼也不愿意叫了,摆明要跟他们撕破脸。 也是,如今曹姨娘被关押,与她有仇的丁家人都死光了。 但,唯一让她有所牵挂的冀夫人也已经香消玉殒,她从此再无弱点和软肋,更何谈与这些人惺惺作态。 陈大舅果然被丁思语的话激怒,他虎目微瞪,“你倒是学的好教养!” “既如此、那作为你的长辈,我就代死去的尚儿好好教训你这逆女!” “给我把这冀氏的灵位砸了!” 陈大舅冷声开口。 得到兄长的话,两位舅舅登时就要上前,后面的丁家人此时也不跟陈家争了,也跟着要打砸起灵堂。 主要是刚刚被丁思语那番大逆不道的话也给气着了。 他们算是在族里德高望重的了,哪里容得小辈这样顶撞。 而身旁的丁家奴仆也是踌躇着脚步。 按理说丁思语现在确实是丁家正经的主子,可就像陈大舅所说,家主和几位小姐少爷都是夫人害死的。 如此,大小姐身上可都还没洗清嫌疑呢。 况且动手的还是丁家长辈们,他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犹豫间,几人已经扯下白帆,一脚踢翻了贡桌,新鲜的瓜果滚落下来,香炉也被打翻,这让一旁的丁思语肝胆欲裂。 这些人何敢扰了母亲的安宁! 丁思语赶忙扑到灵位前,赤红着一双仿佛要生吞了几人的眼睛死死的瞪着他们开口。 “你们若再敢动一下!我丁思语在此对天发誓,哪怕碧落黄泉,天雷加身,也要你们丁家陈家不得好死!!” 第229章 冀老夫人 或许是丁思语话中的狠辣程度让人入了心,丁家几人还真一时被她震慑住,呆楞在原地。 而陈大舅脸上却未曾面露恐慌,反而冷笑起来: “你伙同那冀氏贱妇谋害自己的亲父,屠戮自己的手足,此等恶行,就算是死后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如此又何来放不放过! 他的言语间竟是直接给丁思语定了性,认定她就是跟冀夫人一起谋杀了丁尚等人,目的就是为了好名正言顺的接管丁家。 “你放屁!!” 丁思语气愤的浑身颤抖不止。 “贱妇冀氏?”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第一声出自站在灵前,用身体牢牢挡住冀夫人灵位的丁思语,她脸色悲愤,恨不得生啖面前这群人的血肉。 而第二声威严又苍老的声音,则是由门外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一位银发老妇人被人搀扶着缓步而来。 她身着朴素,满头银发丛生,但双眼矍铄有神,虽然左右被婢女搀扶着,但身板挺立,下盘稳固,若是谢邀在这,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位年轻时也曾叱奼风云过的行武之人。 就算如今猛虎老矣,但周身的气势依旧让人不可小觑。 但可惜,并非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双好眼力。 此时,一位丁家本家的人就看着面前这位银发老太太冷笑一声。 “这冀氏嫁入丁家十几年,未曾为丁家开枝散叶延续男丁香火不说,如今还弑夫杀子,此等贱妇,活该被千刀万剐了才是!” 他猜想这老妇也估计是什么冀家的亲戚之类的,面色不由得更加轻视起来。 也缘由本家久不与这边联系,当初丁尚成婚时都未曾宴请过他们,所以他们也只知道丁尚也是与京城中大官女儿成的亲,并不如何了解冀家在上京城中的真正地位。 “大胆!!!” 搀扶着老妇的其中一个婢女听见男人如此出言不逊,当即走上前去,抬手就狠抽了那男人一巴掌。 清脆的皮肉响起,让人听了心头一紧。 “你!!!” 男人被打的一愣,可随即便反应过来,怒从心起就要抬手打回去。 哪怕男人高出她大半个头,那打人的婢女也丝毫不慌,拧过男人的手腕,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只将人扇倒在地。 男人被这两巴掌扇的晕头转向,这婢女必定是有几分拳脚在身上的。 “ 显朱,够了。” 银发老妇冷声开口,不过这冷可不是对着那婢女,而是对这满屋子的魑魅魍魉。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来我丁家行凶打人!” 丁家本家的人看见男人被打翻在地,不由得开口质问。 银发老妇人缓缓抬起浑浊但锐利的眼皮:“老妇不才,正是尔等口中贱妇冀氏的母亲!” 冀氏的母亲?! 未等丁家人有什么反应,陈家的三位舅舅便失了脸色。 丁家人不知道,他们可是知道的很明白。 丁尚的妻子娶的乃是上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威远将军府的女儿,武将世家,功勋卓越,虽然威远老将军早逝,但还有一个冀老妇人顶着,几个儿子也很是有出息,在朝中都担任着不低的官职。 本来冀盈盈这样的身份,他们是捧着都来不及。 可自冀盈盈嫁进丁家,不仅不得丁尚宠爱不说,听说还为了婚事与冀家断了干系。 加上后来曹姨娘的兄长曹术明也高中,又有着大好仕途,他们也自然更看重曹姨娘那边些。 可谁想到,就算是当初冀丁两家成婚都未曾露面,摆明了不认冀盈盈这个女儿的冀老妇人,如今却来了丁家的灵堂。 “这…冀老夫人..” 陈大舅舅想着刚刚辱骂冀氏的话语,冷汗登时就下来了。 也怪他这么多年大意了!本以为冀氏早就是弃子了,可他没想到,再怎么说,冀盈盈都是冀老夫人的亲生女儿,如今女儿死了,冀家也必定是要来过问的。 不过他转念又想到,这冀氏杀夫杀子是不争的事实,哪怕就是面对威远将军府,他们也是占理的! 陈大舅想通后,脸色才回转了许多,他向着立于厅前的冀老夫人拱了拱手:“老夫人!” “如今老夫人来的正好,吾等作为尚儿的血亲长辈,如今他无辜惨死,就连几个孩子也是葬身火海,当日冀氏又一反常态的支走奴仆,此种缘由,我等必定是要向威远将军府讨个明白的。” “我们虽然都是身无长物的平民百姓,但也是大夏子民,尚儿更是朝廷命官、三品大员!就算威远将军府高门显贵,也恐怕不能一手遮了这上京城的天吧!” 陈大舅冷哼。 其余的几人听到陈大舅舅的话也纷纷回过神来。 对啊!威远将军府的权势固然骇人,但如今他们可是占理的一方。 那冀氏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这威远将军府难道就没有教女不严的过错?? 而面对众人的话,冀老夫人却也只是淡淡的抬了抬眼皮:“聒噪。”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顿时将脸色本就不好看的众人噎的脸皮发青起来。 反倒是一旁的丁思语凌厉出声:“如今就算是大理寺都未曾断定那场火势是我母亲放的,如今你们不去想着抓到真正的凶手,反倒来大闹灵堂,侵扰亡者安灵,才是何居心!” 也许是冀老夫人来了,给予了她些许勇气,回想母亲的不对劲,她知道丁尚和丁娇甜确实是她杀的,但此时无论如何也都不能承认。 “正是!我看你们这些人就是想着来污蔑夫人,赶走大小姐!好明目张胆的侵吞丁家家产!” 一旁丁思语的侍女春丽也跟着附和道。 “主子说话,哪有一个贱婢说话的份儿!” 陈大舅舅转头阴狠的盯着春丽。 或许是被一个婢女公然戳破了心中的那点小心思,他此刻的目光骇人至极,让春丽头皮发麻下,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够了!” 冀老夫人此刻突然开口。 不大的声音,却让厅堂内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喧哗的声音。 第230章 圣旨 冀老夫人一声厉喝,满堂寂静。 不谈她身后的威远将军府,这冀老夫人年轻时也是女将一枚,立下的战功无数,手上的鲜血自然也无数。 一时之间,厅堂内静若可闻,而冀老夫人却反而推开了丫鬟搀扶着的手,颤颤巍巍的走到冀夫人的灵牌前。 她浑浊的眼眶注视半晌,还是伸出皮肤早就变得沟壑松弛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烫金色的灵位。 木制的灵牌死板又冰冷,似乎能直直的冻到人心里去。 孽女。 冀老妇人似乎是再也不堪忍受的闭上了浑浊的双眼,一行热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当年,小女儿执意要下嫁给丁尚这个寒门子弟,她包括她几位兄长都是不赞同的。 那丁尚除却一身惑人的皮囊,才华并不算多出众,家境贫寒,对比起冀夫人在家中明珠似的地位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冀老夫人活了半辈子,深知两个人门庭上的差距不是差距,那种内里的细枝末节才是二人根本不能走到一起的原因。 但当时的冀夫人满心满眼都是丁尚,哪怕拼着全家人的反对也要嫁,后来更是一力主张要抬那曹氏为平妻,将整个威远将军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冀老夫人对于这个女儿从小就如珠似宝的呵护长大,可没想到却反倒是养出了她娇憨的性子。 她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被伤的千疮百孔,再后来冀夫人甚至都不让丁思语去威远将军府后,冀老夫人便彻底死了心。 她只当这辈子没有女儿缘,不曾生养过冀夫人。 可眼下摸着这块冰冷的灵牌,冀老夫人依旧觉得心如刀绞。 养大一个女儿,从十月怀胎到牙牙学语,再到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嫁人生子。 其中付出的心血和感情,又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呢。 素白的灵蟠被堂前的风吹动着,冀老夫人狠狠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眼中便是狠辣的厉色。 “圣旨到!!!” 庭前白面太监的细嗓子音响起,众人纷纷吓了一跳,只有陈大舅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圣上终于要给冀氏治罪了! 哪怕就是她已经死了,但这可不是一命换一命就能了结的事儿。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外面走来。 除了为首的白面公公,手中高举一轴明黄色的布帛之外,他身后跟的乃是几位彪形大汉。 此时他们身上铠甲未褪,杀气尽显,吓的不少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丁家本家的人腿都止不住的在抖。 “母亲。” 三位彪形大汉向着冀老太太行礼,他们竟然就是冀氏的三位亲兄长,也是丁思语的亲舅舅! 分别是冀东、冀南、冀北、三位老将军。 他们虽然不比自己父亲和母亲那般勇猛善战,但作为武将世家,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如今三人虽未被外放兵权,但在上京城中也都担任着不低的职位。 说来也是巧合,同样是三个舅舅,但冀家的三个对比陈家的三位,便登时能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了。 但陈大舅此刻无心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对比,他眼神紧紧的盯着那卷明黄色的布帛,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白面公公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浅淡的眉微微一皱,身旁的小太监立刻上前将只有他还在呆楞的陈大舅踹跪在地。 膝盖骨与青石地面碰撞,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但比起疼痛,陈大舅更觉得心冷。 “经大理寺查明!原吏部侍郎丁尚,纵容后宅姨娘曹氏肆意谋害无辜女子,杀人埋尸,即刻褫夺官身!贬为庶人!没收所有家产。” “冀氏盈盈,纵火行凶,谋害亲夫,但念及其情有可原,故不予追究,予以与丁家和离,钦此!” 细细的嗓音收了个尾儿,可其中的话却让跪了一地的人脸色各异。 “谢圣上!!” 冀老夫人起身,面带恭敬的从白面公公那里接过了布帛,众人也纷纷起身。 “不!!怎么会?” 陈大舅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丁尚一个当朝探花郎,顶顶的三品大员,不仅被人活活烧死在自家府上,连同庶子庶女也一同葬身火海,如此恶行,明明都知道是冀氏干的。 可圣旨里的意思很明显,就算查明是冀氏干的又如何?就连圣上也明晃晃的袒护着威远将军府! 家产没了!他们也完了! 陈大舅看着一切,陡然泄下一口气,整个人萎顿在地。 其余人也是面带浓重的惶色与不安,丁家本家和陈二舅,陈三舅等人是痛心疾首这丁家的财产全被充了公,那他们岂非白来一趟?! 而丁家奴仆则要更惨些,家产充公就意味着他们从家奴变成了官奴,官奴通买卖,丁家,就要从此散了… 而对这一切心知肚明的丁思语心头扬起快意的笑。 这样污秽不堪的家,她早就不想要了! “思语..抱上你母亲的排位!” 冀老夫人的话语从身后传来,让丁思语一怔。 原来不知何时,冀老夫人已经独自走到了灵堂后,推开了还并未完全钉死的乌木棺材,露出里面冀夫人已经几乎被烧成焦炭的身躯。 她的皮肤几乎都已经被碳化,哪怕丁思语一边哭,一边小心又小心的为她换上新的衣服,也难掩她尸首的狰狞。 无他法,丁思语也只好找来一块洁白的雪布,遮住了冀夫人的面容,以此来维护母亲最后的一丝体面。 此刻,面对几乎已经数十年未见过的女儿,冀老夫人爱怜的抚摸了下冀夫人的脸庞,随后将她缓缓的从棺材里抱出。 “母亲!” “祖母?!” 冀东等人不解,丁思语也惊呼出声,可冀老夫人充耳不闻继续手上的动作。 只有长子冀东察觉出了什么,试探性的上前,“母亲,让儿子来吧。” 他担心本就年迈,又因为冀夫人逝去而伤心的冀老夫人逞强伤了身子。 可冀老夫人只是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帮忙。 只见明明刚刚还需要丫鬟搀扶着走进来的老太太,已经将冀夫人蒙着白纱的尸体靠在背上,随后稳稳的驮负了起来。 众人被这一幕搞定惊异不已,不明白冀老夫人这是做什么,就算是因为和离,要带冀氏回冀家祖坟安葬,可也不用直接背着尸体…. 众人看着那冀氏已经被焚烧的有些扭曲的身躯,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原本还有些怨愤的内心,也陡然冷静下来。 第231章 探监 冀老夫人佝偻着身子,她满头银发,枯瘦的手臂紧紧的搂着冀夫人的腿,不算高的的瘦小身躯却将冀夫人的身躯托的稳稳的。 她要亲自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家。 她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的女儿,是她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所以即便是生命的终结,她也不会将她孤零零的留在丁家。 一步一步!无人胆敢拦住冀老夫人的步伐。 一旁的丁思语更是泪眼婆娑的捂住了嘴角,努力不让自己的呜咽声泄漏出来。 她知道,这么多年,哪怕母亲面上不说,内里也是挂念着外祖母的。 只是当年的执着伤害彼此太深,才会走到如今无可挽回的地步。 但令丁思语没想到的是,冀家人将她连同自己的婢女也一同带回了冀家。 只是告诉她,从此以后她就是冀家的女儿,丁姓也随母,改为冀姓,从此她就是冀思语了。 这样的大案子,着实让上京城中的茶楼酒馆很是热闹了一阵。 众人一边感叹那些葬身在十里庄里的那些无名女子们,一边又心惊这丁家果然是龙潭虎穴,邪门的紧。 不过短短数月,一届三品大员的名流,此刻也已经树倒猢狲散了,就连陈家和丁家也被后续大理寺查出的曾经仗着丁尚的势力做的那些破事,一一被清算。 就只有在风暴中心,还能如此有本事的威远将军府,自从接回冀夫人母女,将冀夫人的尸首安葬后,紧闭府门,大有隐退的架势。 毕竟不管丁尚是个什么样的人,冀夫人手中确确实实葬送了好几条人命,如此都还能祸不及女儿,想也知道是威远将军府在其中使了力。 毕竟丁家对比起家学渊源的冀家,也属实不够看。 但冀家究竟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又如何能得圣上如此明目张代的包庇?恐怕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毕竟,威远将军府当年,可是有先皇亲手赐下的丹书铁券的…. ————— 丁家的事情,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结了尾,但活下来的人的恨,却远远没有就此结束。 灰暗又散发着不明恶臭的地牢内,曹姨娘伤痕累累的躺在稻草随意铺就的床上。 因为前期的拒不配合,大理寺的提刑官毫不客气的对她用了刑具,虽然是大刑,但也没有要了她的命,只是反复让她在痛苦和折磨中煎熬着。 此刻的她,身上血痂和伤痕不断,就连原本白色的囚服也变得锈迹斑斑,整个人气若游丝的躺着。 “这儿就是了,还望两位姑娘有话速速说完,此女是重犯,多的小的可担不起麻烦。”牢房外,看守衙役叮嘱道。 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头戴兜帽的女子,兜帽极大,将二人的面貌身形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听见衙役的话,其中一名女子将手中的荷包递给看守牢房的衙役,里面不轻的分量登时让男人喜笑颜开,麻利转身将地方留给二人。 按理说大理寺要地,这曹氏又身犯重罪,本就该被严加看管,哪里能容得人走门路。 只是这上京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他只是一个看门的,上面的有给人行方便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不识好歹的加以阻拦。 掂了掂怀中的银袋子,衙役的脚步更加轻快起来。 曹姨娘知道牢房外来了人,她努力的睁开肿胀的眼睛,正好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丁…思语??” 丁思语..不!现在已经是冀思语了。 冀思语将兜帽揭开,完完全全的露出自己的脸。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她消瘦了许多,但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起来,像是春日里昂扬向上的白杨,多了一种名叫生机的东西。 “姨娘倒是还没把我忘了。” 冀思语看见曹姨娘如今的惨状,眼中的笑意又加深几分。 而她身旁的另一位女子也将兜帽取下,露出的带着三分病弱的细白小脸,赫然就是金玉阁的二小姐金玉清。 曹姨娘听见冀思语的话,努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哪怕身上的伤又因为动作而留下温热的触感,她也绝不想让冀思语看了笑话! 不过曹姨娘此刻心中倒是安定了几分,如今冀氏的女儿都能安然无恙,那么代表她的儿子女儿应该也被大理寺释放了。 毕竟他们确实不知道她做的事情,而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丁尚的嫡亲血脉,丁尚也不可能不管他们。 况且,还有冀氏身后的威远将军府… 曹姨娘眼底划过一丝暗光,那件事确实也是她手中最后一张底牌了,她兄长已经没了,又没有娘家,如今眼看自己的罪名是洗不掉了,只能病急乱投医的以此把柄来要挟冀氏。 不过眼下看来,这招数倒是还不错,起码其他人当真被捞了出去,那么她是否… 曹姨娘的眼底错综复杂,快溢出来的恶毒算计让冀思语明晃晃的看在眼底。 她冷笑一声:“看来姨娘当真是身子骨好,不仅在这大理寺牢房待了这么久就都安然无恙,就连丧夫丧子之痛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当真令我佩服佩服!” 丧夫丧子?? 曹姨娘猛然抬起头,干燥出血痕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你在说什么?什么丧夫丧子?” “哎呀!” “看来曹姨娘还不知道啊!” 冀思语身边的金玉清掩着嘴角娇呼一声。 她神情天真,樱唇中吐出的话却让曹姨娘浑身发冷。 “你的两个儿子,丁植!丁褚!丈夫丁尚!还有你最最疼爱的小女儿丁娇甜!在半月之前就都已经死了!” “真是可惜呢,曹姨娘您啊,连他们的头七都错过了呢!不过也没关系,毕竟尸首都让我给扔到乱葬岗去了,就算是回魂,也只能永远的当孤魂野鬼了!” 金玉清一字一句的说着,眼底满是报复的快意。 丁尚当初哄骗了天真单纯的姐姐不说,还这么多年都靠着金玉阁吸血吃肉! 虽然金玉清没有亲自动手,但听到他是被活活烧死的,心里也觉得快意难当。 而这曹姨娘,更是亲手害死她姐姐的罪魁祸首!若不让她也受尽肝胆俱裂之苦!也实在让她难消心头之恨! 第232章 释然 “不!不可能!” “你在说谎!!!” 曹姨娘瞪大着眼睛,并不肯相信金玉清的话,对她眼中深重的恨意更是感到奇怪无比。 她并不认识金玉清。 哪怕当初调查过金玉妍,但她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将两人联想起来。 金玉清看着眼前形容狼狈的女人,心中的怨毒不降反增! 就是她!害死了她相依为命的姐姐!让她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金玉清冷笑一声:“怎么?轮到你的亲人出事你就接受不了了?”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毒妇,内里早就已经粹满毒汁,就连那心也说不定是黑色的呢!” “你在说什么?”曹姨娘大惊,但心中更多的是莫名,她确定她没见过这位姑娘,但她言辞间似乎与她有血海深仇似的。 看着曹姨娘脸上的惊讶,金玉清更是愤怒,她害了这么多人,自己却好似不记得似的,一脸无辜委屈的样子。 她还好好的活着,只有自己的姐姐和那些无辜的女子们躺在黑漆漆冷冰冰的地下! 她助纣为虐到如此地步,竟还自己觉得委屈?? 金玉清气急攻心,就连整个身躯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还是冀思雨察觉到身旁的金玉清神色不对,似有陷入癫狂的前兆,她转头轻轻扯了扯她的手臂,让她冷静下来。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金玉清才收敛了些眼中的赤红色,方才的情形,丝毫不让人怀疑,若她此刻手上有刀,怕是立即就会给曹姨娘捅上三刀六个洞。 看见二人似乎熟识的模样,曹姨娘才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冷寒的感觉。 难不成。。。 真是甜儿他们出了事? 不会的!不会的! 曹姨娘不敢深想下去,但她还是挣扎着猛的扑到牢门上,十指的指甲因为被用过刑,原本保养的秀美指甲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的翻起,乌黑的的血迹蹭在了木制的牢门上,看着分外可怖。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到底是谁出事了?” 曹姨娘将脸凑近二人,眼睛中的浓重血丝像极了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你们说话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姨娘目眦欲裂,她宛若痛失幼崽的的母兽般嘶吼着。 就算冀盈盈可以不顾丁思语的名声,但丁尚可是她孩子们的亲生父亲! 现在看来这丁思语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她的孩子们又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她们一定是骗她的,想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丑态毕现而已! 对!没错! 可尽管曹姨娘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口鼻中愈发急促的呼吸声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慌。 冀思语沉沉的看着曹姨娘,将她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突然觉得很可悲。 在年少时,母亲一直告诫她,她们母女二人是有愧于曹姨娘的,愧在哪怕不知情,也夺了她青梅竹马未婚夫,愧在让她只能当个妾,就连孩子也注定是庶出的命运。 所以,哪怕幼时的她还并不明白什么是妾的时候,她是听母亲的话,把她当作自己的庶母一样濡慕的。 哪怕后来见过她的真面目和对自己和母亲的恶意,濡慕不在了,但她也从未想过,人能作恶到如此地步。 这么多年,丁尚手中葬送的无辜女子不知几何,而曹姨娘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又怎么能够对其他别人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呢。 丁尚那个畜生死有余辜! 但冀思语此刻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恨丁尚多一点,还是曹姨娘多一点了。 丁尚毁了她对自己亲生父亲的期望,也一同葬送了自己的人生。 曹姨娘则是处心积虑的将一切她想终生埋葬的事情告诉了母亲,让母亲施以如此一种玉石俱焚的行为,也带走了她生命中最后的一束光。 但她估计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一直谦让温和的 母亲会对她和丁家施以如此惨烈的报复吧。 在她葬送的无数无辜女子的性命后,她的所有孩子也被一起带入了地狱。 冀思语听过一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冀夫人能为了她玉石俱焚,同样的,丁娇甜兄妹三人也是曹姨娘最大的软肋。 来大理寺牢房前,她本想好了,要亲口告诉曹姨娘她的三个儿女死状是怎样的凄惨,又是怎么受尽痛苦的。 让她也感受与自己丧母之痛一样的痛彻心扉! 可看到曹姨娘如今宛如困兽一样,只能呆在这脏污的牢内绝望的等待不知何时到来的死亡。 冀思语想,这大概就够了。 她想到出事后,谢邀告诉过她的话,她的新生是母亲用命换来的,她应该更加珍惜的过好自己的每一天,而不是再把自己困在过去的绝望和悲愤中不可终日。 那就这样吧。 冀思语直起身子,将头上的兜帽重新戴好。最后看了一眼曹姨娘。 “我们走吧。” 冀思语低声开口。 此刻她的眉眼间尽是释然的神色,原本瘦的吓人的脸色竟然也陡然焕发出别样动人的光彩,像是一具死气沉沉的干尸蓦然注入了新鲜的灵魂。 金玉清点点头,也跟着戴上了兜帽,她虽然对丁家其中的辛秘只知道的不算多,但作为一个外人,她很明白她此刻要做什么。 金玉清泛着暗红的眼角低垂着,冀家的仇报了,她金家的那份可还没完呢,这曹氏想就这么安然待在大理寺,也得问她金玉清答不答应! 哪怕散尽家财都用来疏通关系,她也要曹氏在剩下的日子里生不如死! “你们别走!”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植儿甜儿她们没事对不对??” “你们快回来告诉我啊啊啊啊!!” 曹姨娘疯狂的摇晃着栏杆,可成年男子大腿般粗壮的囚柱丝毫不为所动,哪怕她声音字字泣血,冀思语二人也没有停下脚步。 空落落的牢房内,只有她一个人嘶哑的声音在回荡着,显得瘆人又诡异。 就像冀思语所想的那样,在她为数不多剩下的时间里,她终将生活在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痛苦中,直到她带着满身的罪恶死去。 -------------------- 第233章 私访 丁家的事情,浩浩荡荡的在上京城中传了好几个月,直到夏日灿阳的时节,人们都换上了更为轻薄的衣衫,各种流言蜚语才稍稍平息了些。 镇国公府内 谢邀的毒被解了之后,超乎常人的体质让她现在看来似乎根本不像当日那个口吐鲜血,命不久矣的样子。 名姝院里有一自谢邀出生就种下的大榕树,经年日月,它已经拥有了通天般的树冠,粗壮的树身,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树叶之间的斑驳碎影点点洒落。 树下专门摆放着一处软塌,旁边的小桌几上还放着新鲜的瓜果与冰盆。 谢邀半个身子都蜷缩在阴影里,原本枯黄分叉的头发也被小桃沐浴时日复一日的精心护养变得乌黑顺滑,一头青丝散落在身后。 在散碎下的肌肤变得透亮晶莹,似乎连上面的细小绒毛都能看见,长睫微翘红唇微张,似乎是天气太热,她小巧的鼻头上沁出些微许汗意,更带几分香艳气色。 陆衍来就看见这副景象,他这次来并未光明正大的拜访,一是他要与谢邀商量的事情过于机密,二是处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若是拜访,碍于男女大妨,他与谢邀恐怕也无法说上几句话。 但是他没想到,他进来的时候谢邀正在小憩,还是在院子里的软榻上。 其实谢邀本身穿戴整齐,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只是。。。是他的心思乱了。 不知是什么想法,陆衍没有开口,甚至无意识的脚步放轻的向着树下走去。 在距离她只有一米的地方站定,男人的目光犹如深渊里危险的巨龙,带来令人心颤的凌厉。 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谢邀的眉毛无意识的蹙了蹙,她侧了个身,肩头本就松垮的薄衫陡然滑落,倾斜出不该有的一缕春光。 陆衍呼吸一窒,几乎是下意识的侧过头。 其实对于自己这些日子奇怪的举动,甚至于心底那抹奇怪的想法,他不是没有感觉。 在他刚启蒙的时候,他拜师于先战胜谢玖名下,不同于在外的赫赫威名,私下的谢老爷子更像是一个为老不尊的老顽童,虽然他少年老成,却没少被他逗的破了防。 不仅借着练功之名时常逗弄于他,对于自家的来的宝贝小孙女更是炫耀不断,比如昨天幺幺又吃了几碗奶糊,今天又对着他笑了云云。 小陆衍看着那张笑得比菊花还灿烂的老脸,险险才咽下喉咙里的吐槽。 这老头虽然看着老不正经,却对他算是认真负责,不仅将一身的本事对他倾囊相授,与他也是亦师亦友般的存在。 久而久之,对于他口中自家绝世无敌可爱乖巧的小孙女,小陆衍心中也有了淡淡的好奇,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而是幼稚的小陆衍想着,若勾了小谢邀的喜欢,让这一向嗜孙女如命的老顽童吃吃瘪也好。 可还没等他见到小谢邀,在上元节那一天,就传出镇国公府谢家的二小姐丢失的消息。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谢家几乎将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周边数百里的城镇都被封锁了。 可是小谢邀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哪怕他也跟着求了父皇派了大批御林军协同,可依然是大海捞针。 再见面,老头花白的头发更加雪白了,脸上也没了一贯的笑意,更加糟糕的是,他本来硬朗的身子开始变得不好起来,时常卧病在床。 就在这时,父皇驾崩,母妃殉情。 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小陆衍就没了双亲。 虽然兄长继位,待他与往日并无不同,甚至于更加偏宠于他,可是小陆衍还是内心惶然,更不说朝中保皇一派认为陆衍作为皇子,虽还年幼,但先皇所封于他的封地过于肥沃,甚至还允许他自拥兵权,对于大夏社稷实在是不定数。 所以当时朝中不少臣子皆上书请奏,保留陆衍的封号,封地另挑,兵权也绝不可有。 更有甚者,暗自请求新皇斩草除根,莫等日后大患已成。 虽然此事被新帝狠狠驳斥了回去,但还是有大批御史长坐殿前,大有死谏之意。 但就在这个风声鹤唳的时间,因为小孙女失踪,卧病在床多日的战神谢玖举着先皇曾留给他的圣旨来到了朝堂之上。 遗旨中,先皇字字泣血,怜其幼子年幼,嘱其长子勤勉,兄友弟恭方能大夏无碍。 或许是对于先皇的悲痛,又有战神谢玖摆明了要护着年幼的陆衍,群臣便也没了法子,对于心软的圣上他们还能哭一哭闹一闹,但是对于外表看着好说话,实则真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战神谢玖,他们是真大气都不敢喘。 还是后来年幼的陆衍自请暂不归藩王,留于京中。 先帝子嗣不丰,皇室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他虽然明白若是留在上京,必定会吸引不少诡谲波云,但他明白,那个自小就会袒护他疼爱他的皇兄不会伤害他的。 这一留就是好几年,直到他十五岁临危受命,一战成名! 但可惜谢玖却没能看到这个徒弟继承他衣钵的样子,因为他在拿去先帝遗旨的第二日便吐血身亡。 谢玖死的那一日,万人空巷,上京城中家家户户的百姓都自发挂上素缟,为战神送行! 此等规格非国丧不能行,可许多百姓们还是冒着大不敬的行为做了。 战神谢玖死了,谢家也激流勇退般的卸去了全部的兵权,他也自请镇守边关。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小丫头,竟真能有回来的一天。 莫名的,陆衍想到他们啼笑皆非的初见,竹林针锋相对的交手,还有。。。那个意外的吻。 思绪翻飞,陆衍的眼神也不由的轻移,谢邀还是那个四仰八叉的睡姿,暖意的阳光让她像猫儿一般惬意的舒展着身体,粉嫩丰润的唇瓣泛着动人的光泽,细看似乎还能看见轻启唇瓣中的雪白贝齿。 咕咚!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恼人声响,陆衍满脸通红的狼狈移开视线,下一刻却陡然对上一双乌黑清凌凌的眸子。 第234章 牵扯 陆衍原本白皙淡然的脸色悄然染上一丝暗粉,此时无声的尴尬在二人之间环绕。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甚至二人之间的距离还能站下两个成年大汉,但陆衍此刻就是像是被谢邀抓包了般的窘然,他移开了视线。 “那件事有结果了?” 谢邀淡淡的声音从面前传来。 陆衍抬起头。只见谢邀不知道已经坐起身来,眼下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陆衍的眼眸沉了沉,“你早就醒了?” 谢邀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却眼睁睁的看着陆衍面无表情的脸上,那抹绯色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这么热的天,我其实本来也没睡太死。”谢邀耸了耸肩。 那他刚刚那副痴汉的样子岂不是让她尽收眼底? “咳咳!”陆衍侧过脸,似乎是不想再谈论这个让他感到诡异的受挫的话题。 “前些日子探子来报,有人在京郊外曾经看见过大批不明人马,而根据那壮汉的线报,最近长生教确实有些动作。”但可惜,那线报也很模糊,似乎是壮汉也知道的不多。 “你是揣测这些人跟长生教有关?” 谢邀开口。 她知道陆衍不会莫名的跟她说起这件事。 陆衍点点头,“那些人行踪诡谲,虽未有什么大动作,但根据探子来报,交谈间俨然不是上京口音,倒像是五湖四海的外地人。” 外地人?谢邀挑眉。 之前石窟内面具人死前的要求,就是帮忙救出他的妹妹,根据描述,他妹妹就是即将被长生教带去净体的新一批圣童。 那么,这些人是否又是为了圣童而来到上京呢?还是说,新的净体地点就在上京城中不成? 谢邀缓缓皱起眉头,最近这上京城中可不太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事情让她总觉得心中不太安稳。 “那你觉得我们是否要将这些人。。”谢邀比了个手势。 陆衍眼皮跳了跳,:“先不论还没搞清楚他们究竟是不是长生教的,他们所用身份乃是外邦的普通商队,若是无故治罪于他们,恐怕会引起其他外邦商人的恐慌,于大夏不利!” “那咱们偷偷的绑了他们,再严刑逼供!” 谢邀握紧小粉拳。 “那么多人,都关你家?”陆衍睨了她一眼。 谢邀咂了咂嘴,“那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那倒也不必。” 陆衍抬起眼。 “你听过巫教吗?” !!! 谢邀猛然间想起当初谢景琰受伤的时候,幕之行曾跟她说过当初有名御林军勾结巫教,叛变了大夏的事情。 但她没想到,这巫教竟然会跟长生教有关! 难不成他们还有两副面孔不成?这么多马甲? 可随后谢邀又摇了摇头,若他们真是一个组织的,但二者行事方式却全然不同。 巫教行事隐秘,既然能培养出潜伏长达十几年的暗探,证明他们不会缺乏耐心,他们做的更多是想暗戳戳的动摇大夏这个邻国的根基。 反观长生教,谢邀与他们交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们的行事总有种莫名的高调和疯狂,宛若带着一切的决心,是最狂热的信教徒,行事也全无章法,除了那个什么圣童的说法,他们几乎无所顾忌。 “你是指这批人跟巫教有牵扯?”谢邀开口问。 陆衍也并不奇怪谢邀会知道巫教的事情,毕竟谢家虽然激流勇退,但也并非耳目闭塞。 “巫教行事隐秘,我的人也是偶然间才探听到二者之间竟有些联系,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细查。” “加上赤北如今政权混乱,与大夏又在商讨和议之事,若此时大动干戈,更容易招惹是非。”陆衍一一将事情的利弊讲与谢邀听。 “隐蔽也有隐蔽的好处。”谢邀轻笑。 “如今倒是敌在明我在暗了,正好驿馆里不是还住着两位与巫教渊源颇深的王子吗,或许从他们那里入手也未尝不可。”谢邀思忖。 赤北政权旁落,百姓皆只信奉巫教蛇神,而不知王权威严,这对于一国君主是极为羞辱的事情的。 此次赤北的两位王子千里迢迢的来大夏,恐怕也是想着得到大夏的支持,从而从巫教手中夺回自己的王权的。 但这一切必定也是巫教不想看到的,他们也定会阻拦赤北与大夏之间的联合约定。 就是不知道,这长生教又是在其中扮演的什么角色,所谋求的又是什么呢? 谢邀叹了一口气,明明已经辞职不干了。 这日子,怎么还越过越忙了! *** 既然打定主意,谢邀也打算去会会这两位性格迥异的王子殿下。 不过对比起大王子苏格里的明目张胆的蛮横桀骜,那个二王子的笑里藏刀才是更需要谢邀注意的。 毕竟谢邀可见过太多这种一边对你温和的笑,一边毫不留情对你下死手的笑面虎了。 这种人,心思深沉,心眼子比头发丝还多,加上他复杂的身世,想从这二王子嘴里套出点什么怕是有点难。 谢邀估摸着,不如先去探探大王子的口风好了。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在御林军当职,自然也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去接近二人了。 不过没多久就送到镇国公府上的请帖倒是很快就解了谢邀的燃眉之急。 此次帖子是从宫里发出来的,发帖人正是容貌无双、艳冠后宫的淑妃娘娘发出的。 夏日灼灼,宫里的荷花苑却清凉的很。 满池的荷花清姿绰约,娇艳欲滴,微风拂过,满池的荷花便伴随着碧绿荷叶的簌簌声娇羞的舞动着身躯。 此次荷花宴,也并非什么正经的宫宴,而是淑妃娘娘以个人的名义相邀。 宴上,不止可以赏花纳凉,还可以三两相伴泛舟池上,亲自采摘莲蓬荷叶,也算是颇有野趣了。 谢邀自然不敢也不会拒绝这封帖子,她由着小桃为她着妆打扮,换上应景的桃红淡绿与荷景相配的衣裙,同色的发带垂于身后,青丝如瀑,美目琼鼻,让她难得脱离了几丝飒爽,娇俏的如同春天的花精灵。 坐上宫里亲自来接的马车,谢邀扶了扶头上颇有分量的金钗。 这倒也不是她谢邀就能独有此尊荣,而是像这种宫里的宴会,基本上都会由宫里的马车负责接送,也算是代表着皇权的看重恩宠吧。 第235章 梳洗 大夏的皇宫巍峨又磅礴,谢邀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但她每一次都依然会为这样华丽的建筑感到惊叹。 那琉璃瓦!那金丝木! 真想趁人不注意薅两块儿回去。 * 荷花苑位于皇宫的最西侧,谢邀在御林军中当值的时候,虽然也曾负责过皇宫内的巡逻守卫等事宜。 但这荷花苑并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所以谢邀也是第一次去,心里倒难得生出几分雀跃。 不过是为了能顺利打探到消息,还是馋那新鲜娇嫩的莲蓬中的莲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几名牵引宫女在前面引路,谢邀与小桃在后面跟着。 荷花苑在最西侧,故而走的时间就长了些,谢邀还好,毕竟当初和慕福春是一路从禹州走回来的。 但身后的小桃就难免有些吃不消了,毕竟她虽是婢女出身,但母亲是得宠的管事嬷嬷,平日里也不做什么重活。 虽说前阵子有谢邀带着晨起锻炼,但毕竟底子还虚着,没多久便有些气喘吁吁。 等终于到了地方,小桃额角处都已经带了些许汗意。 而不止是小桃这样,在场已经到的贵女们几乎都是一副面色苍白,香汗淋漓的模样。 谢邀看了看四周,慕福春还没来,难不成是没收到帖子不成? 谢邀细想,除了上次她中毒后,最近这段日子竟没怎么看见过慕福春的身影。 这小牛皮糖不黏糊糊的巴着她了,她竟还有些不习惯。 谢邀还未从思索中回过神,就听见小太监高声通传贤妃娘娘与五公主到了。 众人望去。 为首的贤妃娘娘果然是大夏朝有名的容色姝艳的绝色美人! 巴掌大的小脸上,明艳四射的五官带着几乎能杀死人的妩媚,柳叶弯眉;美目含情,眼波流间淡淡风情自起。 她今日着的一身红裙更衬的她整个人肤霜赛雪,头上繁复的金钗头冠不仅没有压住她的艳色,反倒更为她的美添砖加瓦,哪怕已经生育过孩子,也不是豆蔻年纪的少女,但她此刻就像是已经成熟欲滴的芍药花,正是风华正茂的时期,就连她身后还是少女的五公主陆菱歌此刻也要逊色她母妃三分。 众人纷纷向着两人行礼,贤妃娘娘拖着长长的裙摆落座于主位之上。 在此之前,四皇子陆周和六皇子陆思也早就到了席上。 毕竟贤妃是宠妃,六皇子又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而四皇子则是贤妃的亲生儿子,自然也不会拂了自家母妃的兴致。 贤妃娘娘蹙着柳眉,看到了底下不少的贵女们因为额角香汗,将脸上原本精心涂抹的香粉胭脂都脏污了,青青白白的染成一块。 又想到荷花苑外并未看见什么轿辇,哪里还猜不出缘由。 她不由得伸出细白的柔夷,含嗔的点了点五公主的额头。 “我看这天气炎热,难免身上汗意粘稠,开宴时间还早,这苑中设有偏殿,诸位可自便打理,一切皆自在着来。”贤妃美目轻弯,向着自知失态,已经纷纷涨红了小脸的贵女们温和开口。 “谢娘娘!” 底下的小姐们哪还不明白,这宫门到荷花苑这么远的距离,贤妃娘娘与她们无冤无仇,又哪里会刻意为难她们。 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这五公主刁蛮任性,看不得她们好,在恶意捉弄她们! 可是,她们除了在心底默默的记恨上一笔,其他的也丝毫没有办法,毕竟就连知情的贤妃娘娘也没有丝毫怪罪五公主的意思,只是让她们自行来梳洗。 谢邀和小桃也去了偏殿,不过并不是想其他贵女来补妆的,而是真的来梳洗梳洗,毕竟小桃也出了一身的汗,若是等会子有味儿散出来,那可不只是给谢邀丢人了,恐怕对镇国公府的面子都不好看。 待到二人简单梳洗完毕,再回到主殿,赤北的两位皇子皆已经入座了。 谢邀隐晦的看了一眼赤北大王子苏格里和他身后蒙着白纱的女子没有说话。 自从她上次中毒生死一线后,那个声音再没有出现过。 她不确定祂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一切又是否是又一个新的阴谋。 不过,眼下她也只能静观其变,努力做她能做的,该做的。 * 伴随着空前悦耳的丝竹声响起,身着舞服的舞女们也鱼贯而入。 谢邀坐在案几后面,拿着手边的酥酪一饮而尽。 冰凉润滑的口感让夏日的燥热一扫而空,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谢邀嘴馋,没由的又让宫女上了一碗。 “小姐!不能再喝了。”小桃不赞同的按住谢邀的手。 谢邀小时候吃的苦太多,不仅严重的发育不良,就连月事也比平常女子艰难许多。 虽然自回府后有专门的医士调理着,但谢邀每次来月事还是会疼痛难忍,往日的生龙活虎都会跟着萎靡几分。 所以小桃一向注意着这方面,这酥酪在夏日当然清甜舒爽,但终归是凉物,不可贪多。 “我就再饮一口!就一口!”谢邀眼巴巴的瞅着小桃,对话间倒不像是主仆,毕竟哪有小姐对着婢女哀求的呢。 谢邀旁边坐着的贵女眼底不由得对谢邀闪过一丝疑惑的光芒。 “真的不能再喝了,等回去明日我再给小姐做可好?”小桃差一点就迷失在谢邀小狗般可怜的眼神中松了口,但为了谢邀的健康,她还是这般哄着谢邀说。 “好吧。”谢邀耸了耸鼻子,遗憾的放开了碗沿。 “征北王殿下到!” “哐当!” “叮当!” 这声可不是谢邀发出来的,而是周围的贵女们火急火燎放下碗筷各种整理衣裙发出的声音。 她们没想到征北王殿下竟然也会来,这可是征北王殿下啊! 早知道她们就穿那件更为凸显身姿的衣裙\/簪花那朵更艳丽夺目的绢花了。 美人爱英雄是自古都有的事,这通报声一传来,就连小桃都没忍住的往门口看去,倒不是说她有什么旖旎心思,她不敢想也不会想,只是内心也是尊敬着这位为大夏立下赫赫战功的王爷而已。 而谢邀则趁此良机,避着小桃的手,端起那碗冰酥酪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而她似乎对陆衍回来并不吃惊,这人虽然外表看着一直是一副冷清冷性的样子,但其实内里也称的上一句重情重义。 第236章 揣测 长生教所做的事情,用幼童的精血皮肉为引,妄图达成那个什么可笑的长生秘法。 此种行为伤天理;损阴德。 陆衍作为大夏新一任的战神王爷,身负守护百姓之责,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谢邀倒是觉得明明已经跟他说了,自己去试探着接近苏格里探查就好,他却还是来了。 谢邀看了眼苏格里身后也眼神直愣愣的白纱女人。 还是说,他是因着她而来? 想到原剧情,谢邀没忍住的打了个哆嗦。 哪怕可能原剧情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甚至里面的人都可能非本人,谢邀还是觉得很膈应。 “小姐!”回过神来的小桃看见了那碗低下去不少的冰酥酪,嗔视了谢邀一眼。 谢邀心虚讨好的摸摸鼻子,又换来小桃无奈的叹息。 而这边陆衍大步流星般的入内,他一袭墨纹暗衣,沉重的颜色却丝毫不损他清俊的容颜,薄而润红的嘴唇轻抿。 “王爷来了!” 上座上的的贤妃娘娘含笑起身行礼。 若按照辈分来说,她算是陆衍的嫂子,但可惜她并非中宫皇后,就算是嫂子,也是庶嫂,自然当不得战功赫赫的征北王向她行礼了。 “娘娘无需多礼。”陆衍微微侧身躲过行礼,虚扶起贤妃娘娘。 “陆衍不请自来,倒是叨扰了。” 陆衍来了,贤妃自然把主位让给他,可是陆衍却没有坐上去,而是选择坐到了谢邀暂时还空着的另一侧位置。 镇国公府的门楣放眼上京也是独一份儿,故而席位也不会太靠后。 但是这征北王为何要独独选择这儿? 有人猜想只是征北王殿下知礼谦卑,懂得尊重庶嫂。 也有人觉得只是恰好谢邀身侧空出来一个位置,征北王瞧见了,便坐过去了而已。 可就算如此,再叫奴仆增加个席位就是了,何必要屈尊降贵的落于下座呢? 还是说? 隐晦且热烈的视线不停的在谢邀和陆衍二人身上来回打转。 这让谢邀厚如城墙般的脸皮都难得有一丝不适。 但她也没多想,毕竟对于陆衍最近时不时的发疯,她已经有些适应良好了。 而贤妃和五公主看着这一幕也是有诸多诧异。 特别是五公主陆菱歌。 上次的赛马事件,没能搞残三公主陆然不说,反倒是给自己惹上一身腥臊。 她的这个小皇叔一向说到做到,竟真派了人将专门驯马的马夫找了出来,一路追查着到了她的身上,然后一并将罪证送到了父皇面前。 虽然最后父皇只是责骂了自己一通,还将自己关了禁闭三个月。 但这对从小连句重话都没听过的陆菱歌来说还是极重的了。 由此,她更是心里愤愤不平。 她当然不敢恨从小到大一直怵的小皇叔陆衍,但是… 陆菱歌看着陆衍身边的谢邀。 她记得,但是也是这个女人从马上救下了陆然吧。 三番两次坏她的事不说,看来她与小皇叔之间的关系也匪浅。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那小皇叔的脸上一定也会出现让她心情愉快的表情吧。 陆菱歌掩下眼中的笑意,从容的理了理与身旁贤妃同色的衣摆。 宴席上,除了清凉怡人的冰酥酪外,各种以荷入味的菜肴也是层出不穷。 比如以一张巨大荷叶为盘,根茎为辅的荷叶糕。 闻着清香,吃着有些微粘牙,应当是糯米做的,但或许是因为这独一份的呈现方式,倒让人不由得胃口大开了许多。 谢邀胃口大,没几口就将几块儿做的精致小巧的糕点吃的精光。 谢邀刚有些意犹未尽的抹抹小嘴,下一刻,手边微凉的触感传来,是一份新的荷叶糕。 谢邀转头,正好看见男人收回骨节分明的大手。 “你搞什么?没看见别人都在看我们吗?” 谢邀避开周围又隐隐约约传来的火热视线,抽着嘴角低声向身边男人开口。 陆衍瞥了一眼她这做贼似的模样:“你我二人清清白白,行得端坐的正,况且,你应该知道我为的什么。” ??? 我知道? 我知道什么? 谢邀一脸黑人问号。 啊! 肯定是她刚刚的大馋鬼样儿把人给吓着了! 谢邀搓搓手指,倒也没有觉得窘迫的意思,她虽然吃得多但都是体质原因,所以一般非特殊情况,小桃也都不会拘着她。 既然陆衍好心把他自己的那份荷叶糕让给自己,那自己也只好却之不恭的享用了。 谢邀心满意足的吃起眼前清香扑鼻的荷叶糕。 她脸又瘦又小,似乎连自己手的大小都没有。 此刻她吃的脸颊鼓鼓,恍惚间就像是他幼时曾驯养过的一只奶犬,憨态可掬又笨乎乎的。 陆衍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垂在桌下的手却悄悄捻了捻。 一番推杯换盏后,贤妃娘娘似乎也是乏了。 “看着日头已过,诸位可乘兴去苑中逛逛,也算不枉费这一片好风光,本宫身子不适,就不干扰你们年轻人了”贤妃绝美的脸上笑着。 “是,谨遵贤妃娘娘懿旨。”众人纷纷称是。 “歌儿,今日你小皇叔在,到时可不能再淘气了。”贤妃叮嘱身旁的陆菱歌。 “母妃这是哪里的话,小皇叔是大夏的战神,我尊敬他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敢淘气。”陆菱歌娇昵的吐了吐舌头。 听见这话,众人反射性的看向陆衍,却见他只是淡淡的饮着清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也是知道圣上对于五公主轻拿轻放的事的。 “赤北两位王子都在,你作为大夏的公主,可不要慢怠了两位客人,替母妃好好带他们玩玩。” 贤妃又对陆菱歌吩咐道。 下面的众人眼看着四皇子陆周的脸色陡然变得不好看起来。 也是,亲生的皇子就在这儿,却转头叮嘱起公主来。 不过这五公主一向受宠,也不奇怪。 还是说,特意让五公主照顾好赤北的两位王子,贤妃娘娘竟也有心让五公主联姻赤北? 那这可就是大事了! 众人不由得纷纷视线下垂。 莫非这场赏荷花是专门为五公主和赤北王子而办? 在场的虽然都是未婚娶公子贵女们,但哪个不是从名利场泡大的,上位者一个小小举动都能被他们解读千百遍。 面对贤妃娘娘的话,陆菱歌自然无不是的应下。 送走了贤妃娘娘,众人又来到苑中那广阔一片的荷花池中。 说是荷花池,实际上已经大到一片湖的地步。 眼下正是满池荷花摇曳的时节。 第237章 交锋 眼下正是满池荷花摇曳的时节,碧绿的荷叶展眼看去是满满的绿意,偶有晶莹的露珠点缀其中,一旁饱满的莲蓬里藏着诱人清甜的果实,像在引诱人采擳。 水边早就停着数十艘迎波摆动的小木舟,船上却并无摆渡人之人,看来这是真要自己动手了。 “皇叔,不如与我等同乘吧?”六皇子陆思看向着一旁正面无表情思考的陆衍发出邀请。 他性格单纯,但也是自小仰慕着这位本事不凡的叔叔,所以也显得亲近些。 “皇叔身份尊贵,哪里能乘此木舟?来人!还不快去安排些画舫过来。”四皇子陆周倒是皱眉。 “何必兴师动众。” 陆衍抬起眼皮淡淡拒绝,眼角余光却看见某个人已经向着一个方向走过去了。 这边 “我看这里还有位置,不知搭我一个可好?” 谢邀笑眯眯的搭话。 苏格里转头,看见来人是位姑娘,年纪约莫不大,但生的好一副唇红齿白,一双猫儿似的眼睛里仿佛有万千琉璃光彩,一袭绿裙,配上这接天荷叶无穷碧的美景,当真是人比花娇。 苏格里虽然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心上人馨儿,但面对如此娇俏的美人要与自己同乘,自然也是求之不得,还不等一旁蒙着白纱的美人蹙眉拒绝,他就已经欣然的答应下来。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谢邀嘴角微扬,笑意让她本就精致的小脸更显得娇美,一时之间苏格里都有些看呆了。 蒙着白纱的白睬馨看见身旁的苏格里如此痴态,心中的怨毒几乎都要喷溅而出! 明明是这个女人抢走了她所有的一切!让她沦落至此,可她现在还能如此的笑,还拥有着她本该拥有的一切! 就算她从来都没有瞧上过苏格里,蓄谋接近他也是为了复仇,更没有让他碰自己一个手指头。 但是看见谢邀不费吹灰之力就苏格里露出如此神态,让她焉能不恨! 她手上涂着鲜红丹蔲的指甲伸向苏格里的左臂,狠狠的一掐。 疼痛感让苏格里猛然回神,看见身旁的心爱之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了,眉眼间都带着淡淡的冷意,他赶忙对其伏小作低,百般劝哄。 “看来只有大哥这还有位置啊!那正好加我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二王子苏格察笑着走近。 今日的他身着暗红色锦衣,额上一枚同色的松石悬挂其间,面若冠玉;眸子灿若星月,笑起来嘴角处还隐隐约约露出颗小虎牙。 “你怎么还在这!”苏格里直起身看向这个弟弟。 散宴后,这个一向恭顺的贱种弟弟就称自己身体不适,要回驿馆休息了,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听见苏格里的质问,苏格察也毫不在意的回答:“我观今日风景真好,实不忍错过如此美景,况且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兄长不必关心,我可以的。” 苏格察笑眯眯的,三言两语间已经把苏格里原本对他的排斥和不欢迎变成了一个兄长对身体不适的弟弟的关怀。 苏格里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反驳他的说法,毕竟这还是在大夏。 “莫不再加我一个如何?”又一道声音传来,男人身长玉立的身姿缓缓踱步而来。 苏格里和身旁白睬馨的神情同时一僵。 “参见殿下。”几人拱手行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赤北是与大夏来和谈的,虽同为王子,但身份的含金量可完全不同,更何况陆衍还是赫赫有名的大夏战神。 “倒是我叨扰了,只是想着今日赏荷不分权势地位,只沉心玩乐便是。”陆衍松着眉眼开口道。 他手上不知何时在临近的水边摘取了一朵荷叶,清风拂过衣衫,更衬托出他清俊如仙。 “王爷说笑了,能与王爷同乘自是我等之荣幸。”苏格里汗津津的开口。 没人知道,其实当年赤北王权还未旁落的时候,曾与大夏边境起过冲突。 当时就是还尚未及及冠之年的陆衍,只率轻骑一万,就打的赤北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又死了回去。 当时苏格里正被赤北王叫去边境督战,所以看见陆衍在战场上的凶狠程度,让他又想起了父辈被先战神陆衍打回老家的恐惧。 可惜陆衍对于他并没有丝毫的影响,毕竟苏格里作为大王子,是怎么都不会亲自上场拼杀的,说是督战,也就是待在营地里纸上谈兵而已。 一艘小木舟确实不大,撑死了只能坐上三五个人。 而苏格里、苏格察、白纱女子、陆衍再加上自己也就刚好五个人,险险的没有超载。 谢邀半个身子伏在舟边,看着沉重的水线,不知怎的莫名就想发笑,但她忍住了。 五个人,除了那个不知身份的白纱女子,个个都是金尊玉贵的身份,所以谁去划舟便成了难题,毕竟这也算是个力气活。 若是按照身份,自是那名看着就是苏格里新收的姬妾的白纱女子来,但她可是苏格里的心头肉,苏格里就算是自己下去泅水划,也舍不得他的心肝肉受一点苦的。 但好在苏格察极有眼色,一上船便拿了船杆在手里,待众人坐好后,手上一个用力,小舟便晃晃悠悠的动了起来。 少年郎身姿清越,一袭红衣立于身前,面带淡笑间,秀气俊美的五官几乎能揉碎一颗少女心。 可惜在场的两名芳华少女,一个是心里已经除了那人再看不进别人,一个压根就还没长情思。 真是抛了媚眼给瞎子看。 谢邀还是维持着那个慵懒的姿势,哪怕大片本就不宽裕的地方她也不在意。 坐在木舟里,人的身形莫名就矮了三寸,站在岸边一眼能看望过去的荷花莲叶,此刻倒陡然变大许多。 茂密的绿色遮掩着人的视线,但仿若水中森林的探险倒更是让人心神宁静。 谢邀伸出手,试探着撩动着船边的碧水,水声悦耳,细看碧波之下还有小鱼在欢快的游动。 “姑娘倒是好兴致。” 清甜柔软的女声响起,谢邀收回了想继续调戏小鱼的手。 第238章 警惕 谢邀抬首,那名白纱女子此时已经坐到她的身边。 船上位置原本是,苏格察在船尾撑杆,他两边分别是白纱女子和陆衍,然后再是苏格里和谢邀。 但现在,白纱女子明显和苏格里换了个位置。 “你认识我?”谢邀对上白纱女子露出的眉眼挑了挑眉。 哪怕是戴着面纱,光凭露出的一双含若秋水的眸子就能感受到女子的美貌。 但是,是完全陌生的美貌,谢邀嘴角的笑意又扯的大了些。 “姑娘是镇国公府的嫡二小姐,馨儿怎么会不认识呢。”白纱女子轻笑。 “听闻谢二姑娘是走失了十余年才重新被找回来的,不知姑娘又是流落到了哪里?这女儿家的身体啊是最为重要的,姑娘离家十几年,若姑娘不嫌弃,馨儿也懂些医术可为姑娘排忧解难。” 这表面上看着是要为她诊治,可实际上的恶意都要溢出来了。 先是说她流落在外十几年,没了教养不说,还指不定沦落到哪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去了。指不定被脏了身子不说,还染了一身病呢。 谢邀笑意不变,“那倒是多谢馨儿姑娘的好意了,就是不知道馨儿姑娘的馨是哪个馨,可是德艺双馨的馨字?” “也不瞒姑娘了,这个字可不好,前阵子我家出了个恶奴,不仅心肠歹毒谋害主家,竟然还杀了人!气的我母亲卧床不起,直言养了个白眼狼出来。” “如今那海捕文书如今还在城门口挂着的呢。那恶奴名字中也有一个馨字,倒是与姑娘撞了名讳了。” 自谢邀说话起,白纱女子轻纱下的脸就僵住了,可她不能有任何反应,她不再是那个在镇国公府中被肆意欺凌的白睬馨,而是如今拥有全新身份的馨儿姑娘! 只是,白睬馨锤于袖口下的手指依旧死死的掐住掌心。 她…竟敢说自己是谢家的家奴! 更何况那个人还坐在这里,哪怕白睬馨这个身份已经是过去式了,但她现在依旧觉得面皮火辣辣的疼,让她几乎不敢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但她无法辩解,甚至都不能反驳一句,只能顺着谢邀的话说下去。 “是啊!这样的恶奴真是可恶。” 说罢,她就垂下眼眸不再接谢邀的话,免得反倒让自己的心绪混乱。 但她偃旗息鼓后,谢邀却不愿意放过这么好打开话题匣子的机会。 “像馨儿姑娘这样的美人,倒是难得一见,不知大王子殿下是在哪里有幸结识的呢?”谢邀眸子亮亮,仿佛是真的好奇。 一旁的苏格里听见谢邀问他,下意识就想开口。 可眼角一扫,却见身旁的白睬馨已经眼角微红,眼底黯然神伤的表情让他心中一紧。 是他疏忽了,馨儿虽然出淤泥而不染,但对于女子来说也没人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出身青楼吧。 “馨儿是我偶然出游京郊,碰巧遇上的。” “那时有一伙歹人见馨儿孤身貌美便起了歹意,好在我及时赶到才赶跑了那伙人,如此我与馨儿也算是英雄救美般的姻缘了。”苏格里笑着揽住白睬馨的肩膀。 可他没看见,此刻被他揽在怀里的白睬馨不过三秒就下意识的挣脱开了他的手,眼底还有浓浓的嫌恶。 苏格里的长相算不得丑陋,甚至说称得上有几分俊朗,只是人与人怕的就是对比。 他与自己心上的陆衍比起来,不只是脸的差距了,他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陆衍,还自己编排了什么英雄救美的剧本? 白睬馨心底冷笑,若不是她还需要他,早就一脚将他踹走了,哪还能容他像只苍蝇一样围在自己身边乱转。 谢邀将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光是她,一旁的陆衍和苏格察也是。 撑杆的苏格察眼底思绪难辨,能让苏格里这样痴迷的女子,虽然他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可取之处,可这样才是最好玩的不是吗。 或许,这也是他的好机会。 苏格察一边撑船一边心底不知打了好几个弯。 只有面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像是春日里和煦的暖阳,耀眼夺目。 而坐在众人对面的陆衍此刻却是眼底沉沉似冰。 她…竟然对苏格里笑的这么甜? * 小舟不大,但速度却并不算慢。 当然,这也得归功于撑杆的苏格察勤勤恳恳。 或许是因为湖面够大,在此期间他们并未遇到其他的船。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湖中心,中心有个小亭子,上面还铺着座垫燃着香薰,显然是早就准备妥帖。 为的就是贵人们划累了,赏累了,能有一处暂时歇脚的地方。 此间还出了个小插曲。 下船的时候苏格里率先扶着白睬馨下去了,最后才是谢邀。 小木舟不大,没了几人的重量在水波中难免有些摇摆。 谢邀一只脚刚跨过去,小木舟就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让她整个人也倾斜着往一边倒。 此刻离她最近的苏格察下意识的伸出了搀扶的手,但与此同时一直关注着谢邀的陆衍也伸出了手。 两个人,两只同样骨节分明的手,该选择哪只? 时间仿佛过的很慢,又恍惚只是一刹那。 谢邀的手搭在了右边的大掌上面,有了支撑点也就免于摔个狗吃屎的局面。 陆衍眼底的神色更加冰冷了些,他收回了空落落的手,眼看着谢邀就着苏格察的手跨下了木舟。 而此时苏格察心底也有了丝别样的感觉。 这谢二姑娘的手劲儿未免也太大了吧!他手背肯定青了! 他不是没有听过这个名震上京的谢二小姐的故事,更何况之前她还短暂的保护过他们一点时间,负责赤北驿馆的护卫工作。 只是二人并未单独的见过面而已。 苏格察垂眸看向低了他一个脑袋的谢邀,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头顶,还有浓密微翘的睫毛。 二人的相触不过一瞬,待谢邀成功下了船,两人很快就松开了手。 倒是在前面的苏格里和白睬馨听见动静回头望了一眼,将刚刚的一幕看在了眼里。 苏格里看着苏格察又看了看谢邀。 不谈谢那位谢姑娘的美貌,但就凭她身后的镇国公府就足矣让人震慑三分。 但赤北和谢家之间自古就是仇敌,按理说两者不太可能会联姻。 但..万一呢? 他是知道苏格察这小子一贯懂得甜言蜜语哄女孩儿的。 第239章 颐指气使 若是真让他把谢二姑娘哄到了手,让她违着祖训都要嫁给他。 他也听说过这谢二姑娘是才被找回来不久,谢家人正对她满满的愧疚和补偿的时候。 可以预想到,若谢邀真要嫁给苏格察,那谢家还能眼睁的看着女儿受苦不成? 毕竟大夏君主都要与赤北和谈了,他们谢家也没必要死抓着不放。 但若是这样,对他来说可就不是个好消息了,苏格里眼神阴鹫。 而他身边的白睬馨则敏锐的注意到了陆衍那只收回去的手。 她的瞳孔紧缩,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出来又被她强压着沉了下去。 不可能的!那谢邀又干又瘦,活脱一个乡下烧火的农村丫头,陆衍怎么会看上她?! 肯定不可能的!白睬馨拒绝承认经过一年多的休养和调理,谢邀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宛若幼女,头发枯黄的样子了。 现在的她不说是什么绝世美人,但气质清丽容貌精致,就像山间坚韧挺立的松,自有一股气韵。 白睬馨敛下眼神,也是时候该加快进度了!她一刻也忍受不了了!她要夺回她曾经失去的一切! “小皇叔?”另一侧,惊喜的声音传过来。 正是六皇子陆思。 与之同行的还有五公主陆菱歌、四皇子陆周、还有一位陌生的小姐。 长的不算出众,但也称得上是小家碧玉,是兵部尚书家的女儿。 倒也是凑巧,他们也正好划到了湖心庭,好在亭子里地方还算宽敞,几人待着也不算拥挤。 此刻早就守在庭中的侍女们上好茶后,又有不知从哪儿传来的袅袅古琴声。 谢邀抿了一口清茶,温热的茶水余香环绕,湖中风大、却也吹的人在这闷热的夏季昏昏欲睡。 “皇叔今日怎么也有雅兴来赏荷了?” 五公主陆菱歌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陆衍。 她的这个小皇叔向来清傲的很,不过只比她们大了几岁就从来也没把她们放在眼里过。 这次怎么就突然愿意和她们一起凑热闹呢?恐怕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陆菱歌暗自冷笑。 而听见陆菱歌阴阳怪气的话,陆衍只是抬起薄薄的眼皮看了她一眼,“你的书还没抄够?” 是的,父皇将她斥责一顿,还禁足了她三个月,她本来以为这样的刑罚已经很重了的时候,这位小皇叔竟然又去母妃面前告了她一通!害的她被贤妃再罚一边禁足一边抄写道德经三百遍。 并且还是必须要她一字一句亲自抄写,不得有半句假借他人之手,不然就重新再来过。 所以哪怕她禁足的日子早就过了,她也不得不自己抄那该死的道德经,手腕子都给她抄肿了! 陆菱歌想到这儿不由得眼神恨恨! “哈哈哈!听说五皇姐前些日子奋发刻苦极了,就是不知道除了道德经可还抄了些别的?那五皇姐现在岂不是对道德经倒背如流了?倒省了御书房的夫子们的监督了!哈哈哈” 六皇子陆思这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句句都往五公主心上扎,均不见五公主连同四皇子的脸都漆黑一片吗。 “六弟慎言!” 四皇子陆周眼眸冷下来。 不论陆菱歌如何的跋扈不像话,但毕竟是他的妹妹,还轮不到陆思在这取笑嘲讽。 听见陆周的话,陆思眨巴了几下清澈的大眼睛,乖乖伸手把嘴巴捂住。 几位皇子公主们的交锋,其他人自是不敢多言,只有谢邀一人不受其干扰,一杯一杯喝的自在。 茶过三巡,眼看着昏色已经逐渐漫上天边,渲染出透丽的颜色,众人也准备回去了。 “我想坐这个!” 陆菱歌率先指着谢邀他们原先坐的那艘小船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刁蛮的五公主这是要换人还是要换船? “你!去我那坐!” 像是为了解答疑惑,陆菱歌颐指气使的指着白睬馨开口。 白睬馨一愣,随后眼底又弥漫起怨毒的色彩,这么多人为何单单选中她?不过是看她无权无势最好欺负罢了!哪怕上次的宴会她已经尽力表现的谦卑和顺从,但还是被当作一条可以随时呼来喝去的狗罢了。 白睬馨满心不甘! “不如我跟公主换吧。” 此时,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苏格察笑着开口。 白睬馨转头看向这个一直没什么交集的二王子。 虽然他的皮相比之苏格里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但是他的出身注定了他的势微,就连赤北王族对于这个小王子也多是鄙夷的态度,不仅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个婢女,更因为她还是个异族婢女。 在赤北,这种血统不纯的异族一向被人看不起,要不是赤北子嗣不丰,恐怕这位小王子一生下来就会被处死。 所以这也是刚开始白睬馨没有挑中苏格察的原因。 但此时,他竟然会愿意为她解围?白睬馨皱了皱眉。 而五公主陆菱歌压根不在乎谁跟她换,她也并非针对白睬馨,相反经过上次的事,她对她倒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只当作一只蝼蚁罢了。 她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谢邀,陆菱歌看了看碧绿的水面 ,嘴角轻轻扬起。 但交换之后新的难题自然也出现了,那就是谁来当新的撑杆人。 陆衍和陆菱歌自然不可能,一个是大夏最尊贵的王爷,一个是刁蛮小公主。 谢二姑娘则也是镇国公府谢家的明珠,还是个娇俏的姑娘家。 而让自己的宝贝心上人来那就更不可能了! 于是苏格里只好苦哈哈的拿起桅杆,吃力的划了起来。 天色渐晚,橙红色的夕阳光辉洒落在莲蓬上,更越发为其镀上一层诱人的光。 谢邀没忍住,伸长了手腕掰下一朵最饱满的来。 摘下的莲蓬足有谢邀手掌大,上面鼓鼓囔囔的莲子几乎都要撑出来了,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孔洞会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有点难受。 但幸运的是谢邀没有,她只有恐尖症.... 想到当初姜暮烟对她曾经施过的酷刑,谢邀没忍住的从灵魂深处打了个冷战。 随后她掰开手中的莲蓬,将里面的莲子一一抠出来然后一口一把。 第240章 落水 下一刻。 “呕~” 谢邀被嘴里的莲子苦的小脸皱成一团。 “嗤!真是蠢货!”将谢邀囧态看在眼底的陆菱歌冷笑一声,莲子清香,但里面的嫩芽却是带苦味的。 所以生剥莲子的时候需要把里面的嫩芽去除,才不会影响口感。 像谢邀这样不除嫩芽,还一口气吃了一捧莲子,自然会被苦到。 但此时,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掌却递了过来,而上面捧着的正是一颗颗早已被剥去嫩芽的莲子。 谢邀一愣。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其他人也呆住了。 陆衍见谢邀没反应,又把手往她面前递了递。 !!! 没错了吧! 这俩人之间肯定有奸情! 几人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种名叫吃瓜的情绪沸腾不止。 但脸上神态却是各异。 陆菱歌冷哼一声,似乎觉得这一幕太过伤眼,不屑的将头转到一边。 而苏格里则是眼睛鼓的大大的,似乎是没想到这谢二小姐竟然和征北王殿下是一对,他回想着从碰面到同乘,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后才松了一口气。 但还有一人却是死死盯着二人凑的极近的身影。 白睬馨面纱之下的脸扭曲的狰狞,原本形状绝美的眼睛里面此刻是滔天的怒火和嫉妒。 他们竟然真的… 细嫩的掌心早就变的血肉模糊,但此刻只有剧烈的疼痛才能使白睬馨勉强保持着理智。 谢邀看了看陆衍手中的莲子,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这些莲蓬有问题?谢邀看了一眼碧绿的池塘。 可就这一眼,她看到原本幽深的水面下似有暗波涌动。 “啊~” 原本平稳行驶的小木舟此刻仿佛是撞击到了什么,猛然晃动着。 五公主陆菱歌一个屁股没坐稳,陡然跌坐在地,疼痛让她娇美的小脸蛋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这些废物!动手都不知道筹谋仔细些! “噗通”一声,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谢姑娘!” 苏格里惊呼一声,眼看着谢邀一头栽下了木舟,跌入了水内。 “天呐!有人落水了!”白睬馨惊慌的捂住嘴唇,下意识的往陆衍身边靠。 “谢邀!”陆衍剑眉紧蹙,一个箭步就要过去拉住她,手上被精心剥好的莲子也滚落一地。 可即便他的速度再快也只摸到了她一个衣角,不过是一个错眼,她就在眼前没了踪影,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心生警惕。 或许是天色的原因,原本清透碧绿的水面变的幽深了许多。 不过三息的时间,水面泛起的涟漪就逐渐恢复了平静,陆衍脸色陡然一变,挣开不知何时女子悄然挽上来的手,就要跟着跳下去。 而与此同时的水下。 些许的光照反射在水底,带来波光粼粼的美感。 水下植物的根茎交错复杂,还有茂密的水草在遮挡着视线。 谢邀是会水的,所以被突然拉下水之后除了一瞬间的失重感后并未感到有多惊慌。 她并非不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安排想暗害她,这种低劣的手段,在现世的各种的宫斗宅斗剧里都用腻了好吧。 无非要么害命,要么害名。 但谢邀看着水下那逐渐开始诡异舞动起来的根茎,觉得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了。 不知何时,头顶的小木舟已经没了踪迹,水下暗淡的光堪堪让谢邀没有成为一个瞎子。 原本无害静静交杂矗立的荷花的根茎,此刻像是人类长出了纤长的手一般,无数的根须缠绕纠结着向着谢邀而来。 可谢邀此刻除了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浓稠黏腻的胶水中,让她的手脚动弹不得。 不可名状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随着泛着凉意的根须触碰上谢邀的肌肤,下一刻就紧紧的将她缠绕住。 就像是无数条拥有冰冷体温的毒蛇,它们翻滚缠绕着,要拖着将谢邀的身躯一同带入肮脏幽深的水底。 水面折射下来的光照越来越暗淡,谢邀蹙了蹙眉,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缓缓瞌上了,恍惚间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她耳边低喃。 像是某种祝福,又像是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恶意,最后这些杂乱的声音统统化作了男人模糊不清的叫喊声。 谢邀! 醒醒!谢邀! 在水下,谢邀猛然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张俊秀到无可挑剔的脸。 陆衍嘴里的气泡随着他的动作不住的往上冒着小气泡。 他跟着跳下水面后,没多久就发现正缓缓往下沉的谢邀。 水下视线模糊不清,但陆衍还是看见了谢邀脚腕上缠绕着的水草,以为她是被缠住才不能浮上来的陆衍心头一紧,赶紧游过去为她解开束缚。 可扯开水草后,谢邀还是毫无反应,陆衍便以为她不会水性,此刻恐怕已经缺氧不足呛水了,于是正准备为她渡气时,谢邀就直愣愣的睁开了眼。 你还好吗?谢邀。 陆衍用一边用眼神示意着谢邀,一边托起她的腰准备带她游上去。 可谢邀此刻被唤醒后终于难得的感到自己肺里即将售罄的氧气,她脑子还混沌着正难受呢,就感到不停的有人扒拉自己。 谁啊! 是哪个不长眼的水鬼吗? 谢邀不耐烦的挣开桎梏住自己的大掌,自己奋力的往上游动,好探出水面呼吸,挣扎间脚下还不忘狠狠蹬了一脚那妄想找她做替身的死水鬼。 !!! 陆衍只感觉胸口一痛,直接一口气给他蹬没了,他好看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看着谢邀踩了他一脚借力后头也不回的往上游去。 “哗啦!” 谢邀猛然间破开水面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刻经过苏格里他们的大声呼救,奴仆们都划来画舫,也有不少通识水性的人下水去搜寻二人。 而此刻水面上更停着一艘画舫,就连身体不适去休憩的贤妃娘娘此刻都一脸担忧惊慌的站在船头,组织着人赶紧下水捞人。 毕竟这一个是当朝重臣家的女儿,一个更是他们大夏的战神王爷,哪一个出了事,这上京城中都要大乱的事情。 空气大口入肺,谢邀这才感觉到活过来的感觉。 第241章 人工呼吸 此刻随着新鲜空气的呼入,谢邀混沌一片的头脑才逐渐有些清醒过来。 不说她莫名掉入水中。 但刚刚的状态没有中二病的手笔她是半个字都不信。 她识水性,且还是憋气的好手,不可能出现窒息到无力挣扎的地步。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趁机利用别的手段让她在水下失去挣扎的机会。 比如,那不可名状的幻觉。 想到那妖异的根茎和被层层缠绕住的自己,谢邀的皮肤上似乎此刻都还能感受到它们逐渐勒紧勒紧自己的力道。 她甩了甩头,将心中的暂时思绪甩开,此刻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她整个人也都是黏腻的不舒服,还是先上岸换身干燥衣服后才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谢二姑娘?!” “谢小姐??” 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 画舫上的人也发现了探出水面一颗小脑袋的谢邀,纷纷喊着她的名字,并将手中长竹竿递到她附近,让她抓着竹竿,好将她拉上来。 但就在谢邀即将握上竹竿的前一秒,一闪而过的某个人震惊的像是小金鱼吐泡泡的面孔猛然浮现在谢邀的面前。 若是那一幕不是幻境… 谢邀抬头扫视了一圈,画舫上满满的都是被从小木舟上接下来的人,可她没看见陆衍。 以陆衍的身份,他不可能不在前面的。 谢邀心头竟然久违的有些慌意。 不是吧!她真把他当水鬼蹬了?! 巨大的心虚间,谢邀转头又是一口气沉了下去。 “谢小姐?!?” “天呐!她又不见了!” “怎么回事啊?!还不快找人?” 水面上的人怎么混乱不说,这边谢邀又沉下水面,因泡水过久变的刺痛泛红的双眼努力搜寻着陆衍的身影。 可不知道是被水流带远了,还是她那一脚直接给人蹬没了,谢邀都已经换了一回气都还没看见他的身影。 别啊!她真不是故意的啊!谢邀心头焦急中还伴随着巨大的愧疚。 人家好心好意的下来救她,她还恩将仇报的将人一脚踹翻了,哪怕是脸皮厚如谢邀,此刻也难得有些脸红。 喂喂喂! 你还在吗?! 谢邀在心底焦急的呼唤着。 说话啊!我知道刚刚的事你也帮了我,我知道你在,你别不出声啊!谢邀雪姨式呐喊。 他可是男主角!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嘎吗? 谢邀一边还在努力的找,一边质问着。 她也是没办法,陆衍可以因为任何原因死,但是就是不能因为她而死,这个世界的他不欠她什么。 (只有你选择了他,他才是男主角。) 或许是受不了谢邀的连番轰炸,一道不可名状的声音传入谢邀的脑海。 祂虽自衍化而生,但祂从与之下了那个赌注之后,就注定与谢邀绑定了。 这也是祂无法对她袖手旁观的原因。 但因为就是是衍化而生,祂的剧本里只有谢邀一人,所以其他人对祂而言,并不算缺一不可。 哪怕是原剧情中的男主人公。 男主角并不是一开始就是男主角,而是女主角选择了谁,谁就是男主角。 但此时的谢邀显然并不明白祂的深意,她现在只想赶快找到人,不然再等下去,他就真成水鬼了! (我选择他好吧!我现在就选择他!你赶快告诉我他在哪儿?) 谢邀在心底焦急的回复。 而那个声音听到谢邀的话后,诡异的沉默两秒后才开口,(既然如此。) 下一刻,谢邀就感觉到身下的水流陡然变的急速起来,但却并是那种凶狠的乱流,而是温柔的裹挟着谢邀,带她去到了更远的水域。 男人的衣摆在幽暗的水中飘荡,水波下,他像是安静沉睡着的美人鱼,长的过分的眼睫垂着,乌黑的发丝飘在脸侧,安静而圣洁。 谢邀看见他后眼神一亮,总算找到这祖宗了! 她游过去,拉住陆衍的手臂就往上拖。 若是普通女子,别说带个这么高大的男人上岸了,恐怕都扯不动他。 但好在谢邀不是一般女子,陆衍就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谢邀扯着游,没多久两个湿漉漉的“水鬼”上了岸。 谢邀喘了口气,扫了一眼四周。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没有了阳光的影子,只有一点点晚霞天白还坚挺着。 谢邀也不知道这是哪处,但终归还是在皇宫内。 她爬起来走到陆衍的身边。 男人跟她一样身上都是湿漉漉的,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谢邀拍了拍他的脸,“陆衍?” “陆衍??” 谢邀叫了几声,但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该不会已经凉了吧?!谢邀心头一紧。 她的视线从男人苍白的脸色再到他形状好看还粉嫩嫩的唇瓣。 人工呼吸?? 可下一刻谢邀就心头冷笑,这种偶像剧中的桥段怎么可能适合她! 她一把提起男人,将他背对自己放在膝上,随后对着背部就是一顿猛拍。 第一步!先把体内肺部的积水排出来! 谢邀克制着力道,但沉重的沉钧之力,在谢邀挥下去的第一掌开始,滴滴答答的水流就顺着男人的嘴角排出。 拍了一会儿,确定没有积水了,谢邀才眼神凝重的看着依旧还昏迷不醒的男人。 她的视线再一次锁定男人的唇瓣。 其他人还没找到他们,此刻此时此地,只有她能救他的命了! 谁让那一脚是她蹬的呢! 谢邀认命的叹了一口气,捏住了陆衍的脸颊。 手上的触感堪比肤若凝脂,谢邀还有空心底暗自吐槽,一个大男人的脸竟然比女子更为细嫩。 谢邀咽了咽口水,手上利落的掰开他的嘴,然后猛吸一口气俯身。 可就在两人距离只差几厘的时候,陆衍那双潋滟的眼睛睁开了! 但等谢邀发现的时候,她的唇已经与男人的唇紧紧贴在了一起。 怎么说呢。 不同于上次醉酒后朦胧的触感,此刻二人都是清醒的。 彼此之间微凉的触感,和尴尬的氛围让谢邀有一瞬想再次蹬晕男人的想法。 但接下来她做了一件自己也没想到的事情。 她一只手还是掐着陆衍的脸颊,迫使他不得不受力张开唇舌,另一只手捂住了让她羞窘的双眼。 然后将口中那口未渡完的气坚定进行到底了! 第242章 窘然 一口气渡完,谢邀松开了手。 夜色中,比晚霞还要绚丽的绯色颜色爬上二人的脸颊,但好在天色为他们打了掩护,让人窥不清真态。 谢邀还好,虽然老脸也是红了一瞬,但她心理强大。 这样她也是救了他吧,那水下的那一脚他可不能再找自己麻烦咯! 谢邀美滋滋的给自己找到了借口,也不等还呆愣着躺在地上的陆衍,自己率先爬起来,打算离开。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男人白玉似的一双耳朵已经通红的近乎深色,半晌后他低声喘息了一声,捂住了眼睛。 可没多时,他就感觉到本来已经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又迟疑着回来了。 陆衍放下手坐起身来看着去而复返的谢邀。 “嘿嘿!你醒啦!就是说....我不太认识这里的路。” 谢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她的态度并未有任何适和改变,反正她坚信,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别人。 但显然陆衍现在也已经调整好了自己,他拧了拧还在滴水的衣袖:“宫里的荷花苑是前几年才修好,然后请了匠人专门栽种的。” 他好几年前就已经自请镇守边关,自然对这些新修的宫殿并不熟悉。 谢邀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无语的抽了抽嘴角,还是决定自己找路吧,这么大的皇宫总会有来往的宫女太监什么的吧,况且他们二人落水失踪,也一定会有人来找他们的,所以谢邀也并不担忧会真的迷路在皇宫里。 看着谢邀这下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陆衍好看的眉眼闪过一丝笑意,原本庄重束起的鬓角因为这一折腾松下来几分,倒少了几分严肃凌厉,多了几丝风情。 像是九天上高高冷漠俯视凡人的神只,陡然入了这烟火凡尘,让人不禁意动的想染指几分。 夜色下的皇宫失去了白日恢弘和磅礴,也不知这里是哪里,竟然连沿途的宫灯都未点。 巨大的建筑物像是在此刻变成了众多魑魅魍魉 的藏身之处,每一个阴影拐角处都让人心生紧张。 今晚乌云盖顶,颇有风雨欲来的架势,而更糟糕的是,谢邀这个世界的身体应该是缺乏某种特殊的微量元素。 她竟然有点轻微的夜盲! 谢邀轻皱鼻子,试图努力在模糊不清的环境中抉择正确的路来。 ... 半晌后,谢邀还是放弃了。 这种类似于高度近视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上辈子她风里来雨里去的那段日子不谈,其实后面她''光荣''退休后,曾经报复性的下载了各种类型的电子游戏。 她也是那个时候近视的,视力从原本的绝佳的1.0到后来的三米之外人畜不分,后来也是去做了手术。 不过...谢邀眨眨眼,如果眼睛看不见的话,那么其他方面就会对比性的灵敏些,这也是她们当年''必修''的项目之一。 谢邀缓缓闭上眼睛,沉下心来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风送来一丝荷花的清香,里面有着独特的湖水的味道,清新的草木香;泥土的味道。 忽然,一股似天山上最凛冽的那抹白雪般的淡雅味道传来,似松柏;似青竹,谢邀缓缓睁开眼不意外的看着眼前的人:“你熏香了?” 心底再一次蛐蛐,一个大男人身上竟然这么好闻! 或许是跟张正刚他们和在军营呆久了,谢邀下意识的刻板印象认为男们人身上都是臭汗味儿。 陆衍看着谢邀没说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个话题。 不过好在谢邀也没有过分纠结这个话题,她转过头,:“你要不要再回忆一下,你来过这个地方没有。” 就这么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而且她怎么觉得她越走越荒凉了。 他们是被湖水送到异世界了吗? 谢邀嘴角抽搐的大胆猜测。 陆衍摇摇头:“这里我也没有来过。” 他就算没有离开上京,还住在皇宫的时候,为了避免给皇兄添麻烦,他大多时候也是深入简出的。 “不过看这里宫殿的样式,倒是别具一格。” 陆衍打量着周围。 “难不成这里是冷宫不成?” 谢邀再次大胆猜测。 陆衍瞥了她一眼,“先不说冷宫里也是有太监宫女们专门负责看守的,况且荷花苑在皇宫的西边,而大夏设立的冷宫则是在北边。” 所以,这两者怕是挂不上钩。 谢邀咂咂嘴,“好吧。” “你....是否有雀盲症?” 陆衍试探着开口。 “雀盲?” “就是在夜晚视物困难的一种病症。” 陆衍解释。 啊,就是夜盲症嘛。 “对啊!” 谢邀爽快承认了,她还知道该怎么治疗呢,这种情况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缺少维生素a了,吃点胡萝卜,动物肝脏什么的就能补充。 而陆衍这边也在琢磨了,回去之后该怎么给她送些食补充,但他也知道,当下的人视动物下水为污秽之物,更不谈入口了,他...怕她嫌弃。 “我看那边似乎有些许不同,我们去那里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人。” 陆衍指着远处一处若隐若现的光亮。 谢邀眯着眼瞅了半天还是放弃了,相信他这一回!毕竟她现在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不是! 不过想到禹州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谢邀还是垂下了眼睛,这段经历他自己倒是忘记的干干净净了。 忽然,视线里出现一只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 谢邀惊讶的抬起头,不是吧?! 虽然他们已经是唇友谊了,但是这么快发展到正式的拉小手的关系她还是拒绝的,她只是有点馋他的身子,但还并不想负责啊! “我...这..不好吧,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谢邀迟疑着开口。 陆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蓦然轻笑一声,清风悦耳的低笑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的明显。 “你误会了,谢姑娘。” 陆衍笑眼睛弯弯。 “我只是怕你看不见摔跤,想让你拉着我的衣袖而已。” “啊...哦..这样啊..哈哈哈早说嘛!...” 谢邀努力装作淡然的样子,但声音中的窘然是遮不住的。 第243章 萤火虫堆 徐徐的夜风之中,两人一前一后,隔着陆衍的衣袖。 “啊…阿嚏!” 哪怕是夏天,湿乎乎的裙子一直穿在身上也会让人不舒服,再加上这微凉的小夜风一吹,谢邀鼻尖一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你起热了?” 陆衍停下脚步转过身,是他疏忽了。 “没事。”谢邀摇摇头。 应该不会那么容易风寒吧,她体质这么好。 “啊嚏!”可话刚说完,下一秒谢邀又没忍住。 这下她连小巧的鼻头都是红红的了,看起来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爱。 陆衍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来,披到谢邀的身上。 都是一样落水,再加一件湿衣服又有什么用?谢邀刚想质疑,手一摸却发现陆衍的衣服是干的。 她不信邪的又去摸了摸他的衣襟,果然都是干的! 陆衍被谢邀这突然的动作弄的耳朵又有些复燃的迹象,慌忙的避开了她作乱的手 “我上岸后,就用内力烘干了衣物。” 陆衍解释道。 这么叼? “那你怎么不帮我也烘干一下?” 谢邀仰起头看着他。 害的她穿了好久的湿衣服。 怎料她这一句话彻底让男人的耳朵热炸。 “我…男女有别,内力烘干需得贴身..你我..尚未定亲。” 陆衍的耳朵红的实在太明显了,哪怕谢邀现在什么都看不太清,但二人相对近的距离还是让她窥出一点端倪。 还没遇见他的时候,她对他只有三言两语剧情中的描述,什么杀伐果断;冷情冷性啊。 后来在禹州,他倒是意外的话多又毒舌,像是一只傲娇的狮子犬,拥有一身漂亮的皮毛,却字字不饶人。 现在嘛!谢邀看着他娇艳欲滴的耳垂,这人现在倒是变成纯情小奶狗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谢邀的目光。 “那里好像有动静,我们过去看看吧。” 说完,也不等谢邀的反应,便隔着袖子拉起谢邀的手。 二人不多时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子里。 谢邀看不清,但陆衍倒还算是能看个大概。 这是个貌似已经荒芜了很久的院子,门口缝隙处都已经长满了蜘蛛网。 没想到这皇宫内倒是还有一处这么破的房子。 四处皆是漆黑一片,但却唯有这一处院子里面有隐约的光闪烁着。 陆衍拉着谢邀轻轻迈入了院子里,脚下还有枯萎的落叶,此刻已经腐烂在院子里,踩上去倒是有软软的触感。 经过看起来很久都没人打扫过的院子,两人来到了唯一一处房屋门前。 “我先进去。”陆衍拦住了想率先推门进去的谢邀。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整个屋子的构造也暴露无疑。 这里似乎以前是什么宫女们或太监们居住的地方,因为只有需要住很多人的宫女或太监们才会需要足足有好几米长的大通铺。 而至于那些若隐若现的光点,谢邀就更无语了。 就是无意中聚集在屋子里的一群萤火虫 “呼。” 他们二人并没有随身携带火折子的习惯,或者说谁能料到来皇宫吃席还能吃着吃着荒野求生了呢。 不过好在这个小屋子里还有几盏油灯,谢邀把它们的灯油捣鼓在了一处,陆衍再不知用什么东西一搓,屋子里总算有些亮光,谢邀也不用全靠摸索着行走了。 “看来今日咱们是得在这里歇一晚了。”谢邀看了看这间简陋的房间。 陆衍点点头。 天色已晚,谢邀眼睛又看不见,虽然知道他们失踪的越久与二人的名声越有碍,但…陆衍莫名的觉得,谢邀不会是拘泥于这种小事的人。 世人皆为名利所累,只有她,想做什么便定要做什么,全然不会在意什么权势富贵,清白声誉。 她像是这个世界里本不会被灌溉出的花,美的格外绚丽和不同。 谢邀举着油灯来到了这间屋子里的唯一一张床,也就是那个起码能睡下十几个人的大通铺。 伸手一摸,厚厚的灰尘将指尖都变了个颜色。 这可怎么睡? 谢邀眼神一转看见了还披在身上的深色外套。 不一会儿。 “啪!啪!” 小屋子里灰尘四起,谢邀拿着衣服舞的虎虎生威。 没一会儿原本都脏的看不出原样的大通铺就被谢邀清理出一片地方,起码睡人足够了。 但,谢邀甩了甩手上已经看不清原貌的外衫,这衣服肯定回去得好好洗洗了。 好在目睹着一切的陆衍并没有说什么,还帮着将有些漏风的窗户拿一块闲置的木板挡住了。 今天折腾这么久了总算能休息了,谢邀几乎眼皮都撑不住了。 她和衣爬上床,甚至都没有脱鞋,就这么躺了下来。 不一会儿,陆衍也躺了上来。 两人之间相隔不远,但起码也还能再躺下一个人来。 谢邀倒是心大,主要是上辈子执行任务的时候比这恶劣的环境都有,自然不会不适应,很快她就即将陷入沉沉的睡眠。 可此时耳边老是传来啃食东西的沙沙声让她蹙起了眉尖。 “好像有东西。” 黑暗中,陆衍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谢邀翻身坐起,可扫视了一周,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油灯的光闪烁着,是本就所剩不多的灯油见底了。 谢邀索性一口气吹掉了它。 然后就看见了本被二人驱散过的萤火虫堆不知何时又重新聚集到了一起,形成一个亮眼的光球。 “这是…” 谢邀疑惑。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陆衍一眼看出症结所在。 两人下了大通铺,来到不停飞舞着的萤火堆前。 陆衍忽然蹲下身,伸出手在地面小心摸索着什么。 “让开一点。” 陆衍对着谢邀开口。 谢邀挑挑眉,听话的离开两三米远。 只见陆衍手腕微转,向着地面某处一个用力。 “轰!!” 霎时间,地面塌陷出一个洞来,谢邀再一次感叹有内力就是叼! 在飞舞的更加兴奋的萤火堆的照耀下,两人看到里面似乎另有乾坤? “进去看看?” “进去看看。” 二人齐声开口后又相视一笑,明白以对方的性格是都会去一探究竟的。 但是这个洞口跟当初的静山寺后山的洞穴通道像极了,都是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程度。 考虑到谢邀看不太清,这次陆衍走在了前面。 第244章 超级陆衍 好在似乎并不长,没多久洞口就大了起来。 让二人松了一口气的是,这里不是什么石窟,而是一间正儿八经的密室。 密室修建的很大,粗显看过去,卧室、书房应有尽有。 但谢邀揣测这个密室的主人应该是个女子,当然,还可能是个女装大佬。 因为卧房的梳妆台上还有一件红肚兜。 红肚兜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配上明艳的颜色,似乎都能想象到,女人肌肤胜雪的妩媚风情。 谢邀好奇的打量着,倒是陆衍扫过一眼便不再看了。 除了那件红肚兜,谢邀还在卧房内发现了许多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比如一部分没用完的口脂和黛笔,几件衣裙。 还比如一件薄的几近透明的薄纱外套,简直堪比古代版的情|趣某衣了。 谢邀走近床榻,在玉做的枕头旁发现了一幅仔细卷起的画轴。 谢邀实在没忍住好奇心,拿过系的好好的画轴。 打开后,里面的东西属实震惊到了谢邀。 无他,里面正是一幅情感细腻,画风写实的春|宫|图。 画上是一处凉亭,一男一女相拥而坐,男子英武女子娇柔,他们身上的衣物极少,几乎是露点的存在,但却一点不显得低俗,而是带着满满的缠绵情谊,足以看得出作画之人的功底深厚。 画中女子依偎在男子怀中,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女子及腰青丝散落,挡住了她的真容,只有背部上的芍药花娇艳欲滴。 男子倒是刻画的俊美无比,五官像是仙人精心捏造般的完美,乌鬓剑眉,垂眼间的情意似海,是大掌抚上女子纤腰的姿势,大掌与纤腰的对比,足以让任何人血脉喷张。 这是一张相当劲爆的画,但是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幅画的主人公貌似、可能、大概跟她三秒钟之前才见过的人长得挺像的。 谢邀复杂,内心像是吃到了孙答应和狂徒的真瓜般震惊。 而这时,陆衍正好走了过来,看见谢邀正认真的在看一幅画,他便也凑了过来。 第一眼看见是这种画,他的第一反应是回避开,但是等看到画上男子的面孔时,陆衍陡然间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 陆衍一把从谢邀手上拿过画。 谢邀被抢了画也不生气,她复杂着神色拍了拍陆衍的肩膀,真没看出来他还有这种爱好。 “你…我…哎!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谢邀摇摇头。 真是世风日下啊,看来从古至今,男的都爱拍小视频的事是真的啊。 “我..不是!你听我解释。”陆衍看着谢邀的脸色陡然慌了神。 而后在谢邀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更是直言:“这画的人绝不是我,我没有..与任何女子做过这样的事。” “哎哟、别紧张嘛!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最多是一桩风流韵事罢了。”谢邀倒是看的很开。 眼看谢邀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陆衍一咬牙松开了腰带。 谢邀吓的蹦了一米远,双手捂着前胸:“你想做什么?!恼羞成怒也不至于这样吧!我告诉你我可是能一拳打死你的!” 而听见谢邀的话,陆衍更是哭笑不得。 他缓缓扯开了衣襟,露出了胸口处的一颗红痣。 那小痣长的位置很妙,恰好在饱满的胸肌上,娇艳欲滴的颜色配上一起一伏的胸口,谢邀赶忙捂住了鼻子。 “这画虽然画的很写实,但是很多地方与我都对不上。”陆衍一一指给谢邀看。 比如胸口没有那颗痣,再比如上面的腹肌看着只有六块,但其实他有八块,还有大小,形状…… “行行行!我知道了!这绝对不是你!我相信你!”害怕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谢邀赶紧阻止陆衍。 “你真的相信我?”陆衍上前一步,眼睛紧盯谢邀的眼睛。 “那肯定啊!”谢邀点头,转而又转移话题道:“那你先在这儿看着,我去书房看看还有没有线索。” 说罢,便逃也似的走了。 但直到来到密室书房的书架前,谢邀脑海中还是陆衍方才的虎狼之词。 真的有八块吗?还有那颗白皙上的朱砂小痣… 啊啊啊啊! 谢邀猛砸脑袋。 谢邀啊谢邀!男色误人你知不知道!都是男妖精!你可不能就这么被吃定了啊! 短暂的疯狂过后,谢邀选择将这件事暂时封印。 书房内摆着各种古籍和字画,看得出密室主人应当也是个文化人。 她随手拿起书房里书架上的一幅画打开。 “噗!” 谢邀这下真流鼻血了。 “怎么了?” 陆衍寻着动静找了过来,就看见谢邀正哗哗流鼻血,跟小猫似的,把脸上弄的到处都是。 嗯,血渍狰狞版小猫。 “先别乱动。”陆衍把住谢邀的脑袋,随后从怀里掏出手帕替她捂住鼻子。 好在也没有流太久,不然谢邀觉得她都得贫血了。 “我自己来吧。”谢邀接过手帕,堵在自己的鼻子上。 她另一只手拿起了那幅罪魁祸首,“我觉得你应该可以看看这个。” 陆衍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赫然又是一幅关于他的春|宫|图。 只不过里面的场景变了,变成了在一处花园。 花园中的花开的正艳,二人交缠着的身躯也是白的耀眼。 陆衍眼角狠抽,随后,放下手中的画转而去拿书架上的另一幅画轴。 经过半个时辰的翻阅,除去卧房内的那幅,这书房内的每一幅系好的画卷里面的主人公都是陆衍。 不同的场景,相同的陆衍。 这让谢邀莫名的想起了一句话,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超级陆衍、在线**。 哈哈哈哈!谢邀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陆衍本就面如漆墨的神情听见谢邀的笑声后更添一丝受伤。 谢邀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厚道,她努力的收起笑意后试图宽慰陆衍: “你放心,我肯定相信这些都不是你的,毕竟这也太夸张了!哈哈哈哈!” 若是真的,那只能说陆衍太厉害了,每一场都是意想不到的地方和刺激。 “闭嘴!” 陆衍看着笑的难以自抑的谢邀更是心生闷气。 就算是假的,但她哪怕看见了这么多幅他与别的女人亲密的场景,她都不仅不生气,竟还哈哈大笑? 陆衍从来没有那一刻这么想掐死谢邀。 从没有。 第245章 终于出来了 笑闹够了后,二人也步入正经话题。 原以为这地方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 “回去之后,我便让人把这里一把火烧了!” 陆衍眉眼沉沉的开口。 谢邀瞅他,“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有人画你的春宫图了。” 陆衍一噎,谢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那样香艳丽的场景,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哪怕画中人并不是他,但也足够让人想入非非了。 谢邀看见陆衍吃瘪的表情,没忍住又想笑了,这可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因为画卷众多,二人也没办法统统销毁,再加上密室内好似并没有其他通道,两人只好原路返回。 等到回到小院子,天色都已经开始泛着青光,看来他们在下面待的时间还真不短。 谢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现在天色快大亮了,视线也会更清晰些,现在的她又饿又困,只想赶快找到回去的路,回府里好好大睡一场。 两人离开院子后,朝着东边继续前进,直到遇见了一位老太监。 戴着噗帽的鬓边发色已然是雪白一片,他佝偻的身躯,像是突兀起伏的山峦,干瘪又皱巴巴的老手握着一把大扫帚,不紧不慢的扫着地上的落叶,哪怕他已经在那一小片地方扫了好于一会儿了。 “老公公,您知不知道这是哪儿啊!出宫的路怎么走啊!” 谢邀上前询问老太监。 可老太监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不紧不慢的做着手上的动作。 “他好像听不见。” 陆衍皱了皱眉。 谢邀将手又放在老太监的脸上晃了晃,果然看见他的眼睛也是死水一片。 这是个又聋又瞎的老太监! 而似乎是因为谢邀的动作终于让老太监发现了自己面前来人了,他骤然惊恐的瑟缩着身体,嘴里嘶哑难听的呜咽声代表着他也无法开口说话。 “你别急,我们不是坏人。” 谢邀也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看着头花花白,瘦弱又矮小的老人,谢邀下意识的开口安抚。 可说完她就觉得自己跟个傻子一样的,老太监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也是白说。 果然,老太监还是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紧紧握着扫帚的手也不住的抖,像是遇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试试在他掌心写字试试。” 陆衍提议。 谢邀点点头,退后一步开口道:“那你来。” 陆衍疑惑的看着她,换来谢邀理直气壮的给了一个理由:“男女授受不清啊。” “.............” 陆衍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自己试着去与不停发抖的老太监沟通。 但老太监根本不识字,这个办法很快也宣告无效。 好在似乎是谢邀二人并未i对其做出什么举动,老太监感受到了两人似乎并无恶意,他迟疑的放下了手中的扫帚,向着二人的方向招了招手,随后便率先摸索着往前走。 “他好像在给我们带路!跟上。” 陆衍看出了老太监的举动,连忙拉着谢邀跟上。 果然,老太监带着他们走过死寂一片的宫殿,路过破旧的不像是皇宫的地方。 谢邀边走边心底觉得纳闷,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只有一个又聋又瞎的老太监独自一人在这里。 但这些疑问,老太监显然是无法为她解答的。 “啊.啊啊.”老太监站在原地感受了一下,抬起干枯的手指了指前方的一个路口,示意那里就是出口。 “多谢你了,老伯。” 哪怕老人听不见,谢邀也还是道了谢。 一路走过来,他们二人又不识路,若自己走,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呢。 而回应谢邀的是老太监慢吞吞的往回走的身影。 “你觉得他会是什么人?”谢邀问陆衍。 陆衍的眉眼间闪过一抹深思后,“终归还是先离开吧。” 出来之后果然就看见急匆来往着的宫女小侍们。 “王..王爷?”有幸见过陆衍的人惊喜的开口。 “王爷和谢二姑娘找到了!” ”快去通知圣上和娘娘!” 二人被簇拥着,很快就来到了大殿内。 里面果然贤妃、几位皇子和赤北王子,包括谢景琰和谢震业都进宫了。 “幺幺!你无事吧?” 看见谢邀的身影,谢景琰大步向前来到二人的身边。 自他昨夜接到谢邀掉下水失踪后,他便和父亲连夜进了宫。 他手下的御林军更是快把荷花湖翻了个倒转也没发现二人的身影。 因为那湖水还连接着宫城的暗渠,直通城外的护城河,若是二人被带入了那里… 谢景琰都不敢想这个可能。 谢邀也知道谢景琰多在意自己,她伸出一只手扯了扯谢景琰的衣袖,“没事的,兄长。” 而这一下,也让人注意到谢邀和陆衍两人还另一只还紧紧相握着的手。 谢景琰:“?!?!!” 其他人:“!!!!!” 谢邀顺着他们的眼光,看见了一路走来忘记分开的手,赶紧将手抽出来。 主要是之前她夜盲症,在看不见的情况下,陆衍确实帮她避免了走两步就摔跤的局面。 但可能就是晚上牵顺手了,白天他拉着她,她竟也没觉得奇怪。 这可丢人丢大发了。 谢邀看着谢景琰眼底越渐盛起的怒气,不知怎的心底竟有些默默发虚。 还是一直看着的皇帝开口打破了尴尬,“此次的落水事件确实是宫内的过失,害得谢二小姐受此一难。” 皇帝给她道歉,做臣子怎么可能受得起,谢震业当即表示是自家小女贪玩,不过是意外罢了。 皇帝又安抚一番,赐下无数压惊的宝物药材云云的。 既然人找到了,那么受惊了一夜的众人自然也就纷纷各回各家了。 只是众人看着谢邀陆衍的眼神却变的很奇怪。 特别是看着谢邀,眼中的复杂更是藏都藏不住了。 虽然皇帝也问过陆衍二人昨夜是在哪里,为何御林军遍寻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但不知怎的,陆衍并没有说出二人昨夜待的废弃小院。 而是说二人被冲到了宫城边,因为天色太黑才回来晚了些。 第246章 惊讶 但不管怎么样,孤男寡女的待了一夜,虽然看着衣衫并无凌乱,但他们相握的手让所有人都觉得,征北王府怕是得迎来一位女主人了。 只有谢景琰看着陆衍的背影,眼中吃人的神情都要遮不住了。 谢邀这一遭,女儿家的清白名声便全没有了,(虽然她本来就没有。)以后怎么都得跟征北王陆衍扯上关系。 但此刻他就像眼睁睁看着有猪来拱自家水灵鲜灵的小白菜。 在他的设想里,谢邀起码还要再等二十年才能嫁人,现在任何围绕在自家妹妹身边的臭苍蝇都要被拍死,虽然征北王这只苍蝇有点难拍。 难怪呢!谢景琰如临大敌。 他明明记得自从祖父过世后,未免避免被猜忌,陆衍与谢家的关系看着并不亲近。 但谢邀中毒那次他却眼巴巴的拿出独有一颗的皇家秘药来救谢邀。 他本以为陆衍是看在自家祖父对他教导有恩的面子上,他们谢家还对他千恩万谢。 如今看来分明是早就打他妹妹的主意了! 陆衍假装没有看见走时谢景琰眼中的愤怒和谢震业复杂的目光。 谢邀被带走后,圣上也对陆衍嘘寒问暖一番,见他无事后才安心的被内侍扶着下去休憩了。 一个王爷一个贵女的失踪可不是小事,更何况还是他最为疼爱的皇弟,所以皇帝也生生担忧了一夜。 “王爷受惊,实在是吾之过错。” 一股沁人的幽香袭来,贤妃娘娘走到陆衍的身边,美目含歉间,纤眉微蹙,她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使得她的眼神更加深邃而迷人。 她的嘴唇轻轻咬住下唇,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和歉意。 此次的赏荷宴本是她为了撮合五公主和赤北王子之间所举办的,却没想到连累了陆衍。 此刻,贤妃娘娘双颊微微泛红,细数她本就年纪不大,她虽然入宫早,但比陆衍都大不了几岁。 此刻美人泛羞,比起熟妇风情,更多了一丝少女般的羞涩,让人不禁心头狠狠一动。 比如一旁的苏格里,要不是不合规矩,他怕是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也幸得白睬馨不在这里,不然心头更是会气愤。 这苏格里哪怕是有祂的影响,都改变不了他本就好色的本性,也间接说明,祂本身就不是完完全全的操控祂眼中的傀儡。 听见贤妃的话,陆衍拱手冷淡道:“娘娘不必担忧,此事本就是个意外罢了。” 听见陆衍表示自己不会在意后,贤妃娘娘这才展开笑意,陆衍不说在圣上的心里有多重要,就连整个大夏也是承认他就是继谢玖后的又一任新战神的。 若是惹了他不快,怎么都是个阻碍的。 美人重露笑意,如同春风拂面,但几乎能杀死人的明艳在陆衍眼中却视若无物,他应付完宫内的嘘寒问暖后,便直接动身回了征北王府。 关于昨夜那个地方,他还有些猜想需要证实。 只是,在他离开前,却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五公主陆菱歌,里面的冷意几乎让她立刻周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做的那么隐秘,不可能会被发现的。 陆菱歌苍白着脸,心底不停的安慰自己。 “怎么了,歌儿。”贤妃关切的握住她冰冷的手,直到感觉到手中传来的温度,陆菱歌才稍稍安心下来。 “我无事的,母妃。”她摇摇头。 “那就好。”贤妃抚过她的发髻,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晦涩。 只是陆菱歌此时正低着头,看不见这丝奇怪的晦涩。 * 回去镇国公府的马车内一片寂静,谢邀小心翼翼的觑着身旁谢景琰的脸色。 虽然她认为自己清白的很,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鲜少面无表情还散发着低气压的谢景琰,她心中还是有些怕怕的。 好在很快就到了家,小桃一如既往的出来迎,身后还跟着小腿捣腾不停的赵香香。 近些日子小家伙被养的不错,脸上已经有了浅浅的婴儿肥,配上明亮的大眼睛,倒是一副能萌死人的样子。 想到前些日子的对话,谢邀眼神沉了沉。 不是说这么大的镇国公府养不起一个小女孩儿,只是谢家面上看着并不安全,况且一个孩子在幼年时期需要的是父母的关爱,谢邀自认还没对赵香香生出什么劳什子母爱来 心底有了想法,谢邀面上却不显。 等回到名姝院,小桃就跟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似的,又是吩咐人烧水为谢邀沐浴,又是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膳食端上来,自己更去亲自给谢邀收拾床塌。 谢邀只需要吃饱喝足,往床上一躺就行。 谢邀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日的中午了,足以可见她有多困。 但好在虽然落了水穿了湿衣服,她的过人体质也让她没有受了寒,第二日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小姐、你又要出门吗?”小桃看着谢邀穿起外衫。 “这些日子小肥妞不见踪影,我去看看她。”谢邀拒绝了小桃为她梳妆的想法一边套着袖子。 “这样哦。”小桃点点头。 她也觉得最近慕小姐都不怎么来国公府了,就连平日吃糕点都不香了。 毕竟慕福春吃东西的样子让人真觉得挺下饭的。 谢邀很快就来到了慕府,慕之行上值去了并不在家。 “她出去了?就一个人?”谢邀惊讶的看着慕福春的贴身丫头芋头。 芋头点点头,最近自家小姐确实有点奇怪,时常出去不带着她不说,每次都是深夜才回来,还一定让她保密。 而且芋头还敏锐的察觉到慕福春的首饰匣子里少了不少名贵首饰。 她还以为是有哪个小丫头手脚不干净,可怎么查也没个头绪,芋头便想可能是慕福春带走了。 这些话芋头虽然记着慕福春的话不敢告诉老夫人和大少爷。但她知道自家小姐和谢邀的关系,所以才一五一十全部说了。 “好,我知道了。”谢邀点点头。 出来的时候谢邀也装作无意的问了一嘴慕家门房,这才知道慕福春根本没有从正门出去过,毕竟从正门出去,慕老夫人和慕之行怎么都会知道。 第247章 教训 不从正门出,反而偷摸走的角门,携带大量财物还不让人知道。 谢邀抠了抠额角,这死丫头怕不是遇上仙人跳了吧! 心间无奈,脚步却向着城中东走去,因为她让芋头私下去询问过了角门的婆子。 那婆子告诉她,慕福春每次出去向着那个方向走的。 城东也算是上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不同于权贵们住的城西,这里多是热闹的商贩市集。 此刻,上京城中一家酒楼的房间内。 “你真的能代我转交吗?”慕福春犹豫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此刻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吃食,男人一手抓着一只肥腻的鸡腿,一双眼还不住的打量着慕福春放在一旁的鼓囊包袱上。 “你放心!你还信不过我嘛!强哥可是我的同乡,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狗剩抹抹嘴唇。 没错,此人正是当初周盛强拜托送慕福春二人去禹州的狗剩。 他怎么来的上京暂且不提,此时他把两只油腻腻的手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擦,拿过慕福春带过来的小包袱打开,看见里面是金灿灿的首饰后,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笑意。 “你放心,这些我去帮你换成银子,然后给强子他们送去。” “你不知道,他们最近过的可惨了,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主要是北边不安稳,那些流民可吓人了,动辄为了块破饼子都要打要杀的呢!” “啊?真的吗?” 慕福春被狗剩的描述吓的眼泪汪汪。 周盛强兄弟在禹州的时候帮过她和谢姐姐,况且如今听到他们过的这么难,她当然也觉得很难受。 只怪当时分别的时候周盛强他们并没有留下什么联络的方式。 只有这狗剩在半月之前拿着当初她给他的那根钗子找了过来,她才知道周盛强他们如今过的这么惨。 她想去看看他们,但狗剩告诉她,现在人多眼杂,况且周盛强他们都伤着,现在就是急需用钱的状态,他也是想着当初也算帮过慕福春她们,所以才来试试。 于是慕福春便动了自己的小金库不说,这下首饰也拿了一部分过来。 主要是狗剩说周盛强他们伤的太重了,要很多银子去请大夫医治。 慕福春不是个傻子,但她看到狗剩拿着确实属于周盛强的东西,和他们是同乡的话后还是相信下来。 “这些应该能够一阵子了。”慕福春看着首饰, 这些东西不说价值连城,但也是名贵的好东西了,都拿去换银子的话起码也能换个几千两了。 “好好!” 狗剩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嘴角,将首饰好生收拾好。 可他眼神一瞟又注意到了慕福春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 从他见到慕福春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的身份不简单,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不仅出手大方,父兄可都是大官,若是能得了她,那岂不是能彻底摆脱泥腿子的身份,一举跃上枝头。 哪怕是上门女婿呢,那可是用之不竭的富贵荣华啊! 狗剩转了转眼珠,原本急着提包袱走人的心也慢下来。 他看了眼慕福春,试探着坐到了她身边。 “你…”慕福春疑惑的看着他。 狗剩一闭眼对着慕福春就大声剖白,“慕姑娘,我…我心悦于你,实不相瞒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说罢还把怀里当初慕福春的金钗拿出来,“这个钗子也是因为你我才一直留着,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再看看你。” 狗剩深情的看着慕福春,而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表白,还是如此热烈大胆,这让慕福春下意识的羞红了脸,但她没想到狗剩竟然对她有那种想法。 她站起身结巴着声音,“我…狗剩,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合适的。” 见慕福春听了他的真情告白后还是拒绝他的狗剩跟着急急的站起身,“哪里不合适了?” “我是真心爱慕你的,福春。” 见他直呼自己的闺名,慕福春更是羞恼,她下意识的脚步微动离他远了些,“我们真的不合适,你还是断了这份心思吧。”慕福春说罢就要离开房间。 见慕福春要走,狗剩索性冲上前一把将慕福春抱住了。 “你做什么?!狗剩!”慕福春猝不及防尖叫起来。 “福春,我是真的喜欢你的,我也可以为了你去做上门女婿的,你疼疼我好不好,疼疼我。”说着,就要一边去解慕福春的腰带。 这分明是要霸王硬上弓的架势。 慕福春被吓坏了,她一边推拒着男人,一边努力的护住自己的衣物,但男人和女人之间毕竟有着力量的悬殊。 她没想到当初看着憨厚老实的狗剩如今竟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只是悔,她还是太蠢了。 而狗剩的想法也很简单,村里的婆娘要么在床上睡服,要么在拳头下打服。 如今慕福春可是他的小金疙瘩自然是不能打的,那么等到生米煮成熟饭,自然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想到日后的平步青云,狗剩此刻心中都是满满的野心。 “哐当!” 就在慕福春两只小爪子即将失守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谁啊!” 狗剩以为是不长眼的小二,转身愤怒的抬头。 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冷漠的像是无间寒冰的眸子。 “呜呜呜,谢姐姐!” 慕福春宛如雏鸟归巢般向着谢邀奔去,却被她用一根手指抵住了额头。 “待会儿再收拾你这颗猪脑子,站边儿上去。”免的血溅她一身。 而狗剩也想起来了谢邀的脸,他下意识的为刚刚的行为找补着,“我和慕姑娘刚刚是情难自禁…” “砰!” 可谢邀懒得听他解释,像这种以为占有女人的身体就能拿捏女人的灵魂的人渣来说,不给他点教训,真是难以平愤,谢邀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原本布置雅致的房间内已经是狼藉一片,地上还躺着个不知生死的人形生物,好在细看还是在微微喘着气。 第248章 城隍庙 谢邀手上身上都是血,她一拳下去,男人的牙就得飞掉好几颗,如此都没把男人打死了,也算是她意志力坚定。 “他是用什么招数骗你的?”谢邀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看向一旁的慕福春。 慕福春看着狗剩的惨样后咽了咽口水才答道歉,“他说周盛强他们最近遇到困难了,如今正受了伤在修养,需要大笔银子吃药请大夫。” 谢邀冷笑一声,“先不论这事是不是真的,你一个人就敢跟他见面,就不怕他心有不轨,比如今天。” 听见谢邀指责的话,慕福春脸色白了白,也是她关心则乱了,况且前几次狗剩都是急匆匆的拿了钱就走,她也没想到… 看着小肥妞低落的神情,谢邀捏了捏她的脸颊,“这下终于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吧。” “不过这人口中的话也不一定都是假的。” 谢邀思量着。 “可是他现在...”慕福春看着依旧被谢邀打的看不出人形的狗剩。 “没事,留他一口气就行。” 谢邀淡淡的瞥了一眼。 等到狗剩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自己。 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像是被碾碎了一般的疼痛,不仅手脚都无法动弹了,自己的嘴里更是空落落的一片,他的牙齿!他的牙全没了! 狗剩惊恐的挣扎着,却正好看见进来的谢邀和慕福春二人。 “大夫,这里差不多就行了,您下去忙吧。” 谢邀看向为狗剩看诊的老大夫。 老大夫点点头,不过是收钱办事的而已,不该问的不问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等到老大夫提着药箱走了之后,谢邀这才蹲下身来与粽子似的狗剩对视着。 “你胆子倒是不小啊,骗钱都骗到我的人头上了。” 狗剩仅剩半边还完好的脸的脸皮一抽,努力不让自己发抖。 这个疯女人... “我...我没有骗人!强子他们是真的出事了!你相信我慕姑娘!” 狗剩转头看向慕福春。 慕福春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脸却微微的向着一边去了,这人方才的丑恶嘴脸她可还没忘呢。 “我在跟你说话呢!” 谢邀一个耳光抽过去,将男人的目光拉回来。 男人本就身受重伤,又挨了不轻的一巴掌,当即便吐出一口鲜血来。 “我...我真的没有说谎,我拿钱就是为了强子他们。” 狗剩这下是真的有点害怕谢邀将他打死了,忙不迭的开口。 “我承认是我猪油蒙了心,但强子的事是真的!他们在北方出了事,周盛宇大哥没了,强子也重伤不醒,我也是没有办法才....” 周盛宇没了?谢邀蹙着眉头。 “那他们现在所在何处?还有梁功他们呢?” 谢邀还记得那个虽然窝窝囊囊但是还算是个好人的少年。 “这...功子被人砍掉了一双手臂,他们现在就在城外的城隍庙中....” 狗剩嚅嗫着。 谢邀看了看他,冷笑着开口,“你倒是好主意,慕福春给你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吧,看来你是半分都没用到他们身上啊!说吧,打算再捞几笔就偷溜啊。” “我真不是...” 狗剩试图解释,可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当初他也是碰巧与梁功他们碰到了,这才知晓周盛宇没了,周盛强重伤昏迷的事情。 梁功本想带着周盛强和妹妹梁静回老家,可是又怕因为禹州的事情官府通缉他们,故而一直不敢回去,甚至连官道都不敢走。 他又想起了几面之缘的谢邀和慕福春,虽然很冒昧,但他们也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却没想到在上京城外正好碰见了同乡的狗剩,打着为他们好,免得被城门口的官爷发现他们是带罪之身的理由。 狗剩便将他们暂时安置在了城外的城隍庙中,自己则费了不少劲儿才见到了慕福春。 若说一开始狗剩可能还是想着梁功他们,但是随着大笔银子的进账,狗剩不由得也起了别的心思。 直到现在,贪婪不休的他被谢邀一拳敲掉了满口的牙。 “我说的都是真的!慕姑娘给我拿的钱被我挥霍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被我藏在客栈的床底下,我是真是没有说谎。” 狗剩一边说话,嘴角一边向下滴着血丝,生怕谢邀不信。 “算你识相。” 谢邀拍拍狗剩的脸颊,带着慕福春出了医馆。 “你是不是对周盛强那小子有意思啊。” 谢邀忽然转头看向慕福春。 “啊??我...我没有啊!谢姐姐你别乱说,” 慕福春被谢邀的话吓了一跳,脸也以极快的速度涨红起来。 谢邀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只是羞窘并无羞涩后才移开目光。 “走吧,先去城隍庙看看。” ------------------------------------- 上京城外的城隍庙,临近天子脚下,却算不得香火鼎盛,别说什么香客了,就连里面管事的都对着二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你们说的是那群乞丐吧?” “他们赖在这里大半个月了,又交不出来香油钱,昨日就离开了。” 管事的约莫是刚刚吃过午饭,牙上还沾着菜叶,此刻他一边剔着牙,一边敷衍的对谢邀二人说。 他们身无分文又还带着重伤昏迷的人,就算离开又能去哪儿呢?想到这里,慕福春脸上不由得带了几抹忧色。 “应该走不了多远,再找找。” 谢邀冷静的开口。 二人猜想他们既然被狗剩哄骗,畏惧官府之下,恐怕也不会自己主动进城,于是二人便顺着城隍庙往外的路上一路寻着。 直到看见一处破庙中升起的烟火时,慕福春的眼底才陡然亮出了光。 里面不光有人,还有不少。 但大多数都是衣衫褴褛的乞丐,什么年龄段的都有,因为上京有明文规定,行乞者入夜后不可在都城逗留,必须出城。 所以在冬日,哪怕他们想要到富贵人家的屋檐下躲躲寒都是极难的事情。 于是,这城外的破庙便是他们最好的据点了。 第249章 李家 此刻,衣着光鲜的慕福春和谢邀二人一踏进来破庙便收获眼光无数,惊奇的有,好奇的有,嫉妒贪婪的也有。 不过二人皆没有在意,谢邀看着破庙最里的一角处,两个男人面色苍白的躺在地上,身上单薄的破草席挡不住他们的伤。 一个双手袖管空荡荡的,额头上还冒着不少的冷汗,一个是身缠绷带,伤在胸膛处的伤口还渗出点点血迹。 他们旁边还有一个面善的女子,在细心的照顾他们,时不时用衣角沾着破碗中的清水为他们润唇。 “梁静?” 慕福春惊喜的开口。 当初梁静被谢邀救出来的时候,二人是见过面的。 梁静听见动静放下手中的破碗转身看到二人,眼中闪过惊讶的光。 “慕姑娘!谢姑娘!” * 破庙里的人鱼龙混杂,里面的气味也夹杂着各种酸臭味很不好闻,但此刻慕福春却无暇顾及这些。 经过梁静的叙述,她们也知道了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本来他们初去北方,一切还算顺利。 虽然大夏在户籍方面管制的严苛,但北方混乱,那里的人也民风彪悍,户籍的事情倒是让周盛宇没怎么费力就托人办好了。 他们修起了屋子,置办了田地,周盛强还一直嚷嚷着稳定下来去信给慕福春和谢邀。 但没想到就在安稳的日子还没过多久的时候,边关作乱了! 或许是因为征北王回京的原因,一向乖乖窝着的北方的异族竟蠢蠢欲动,时不时的就会侵扰边境,虽然每一次都会被驻军赶出去,但在此期间,边境的百姓可就受苦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周盛宇为了保护弟弟被人乱刀砍死了,梁功也没了一双手臂。 周盛宇此时已经知道自己带着他们来北方是个错误的决定,但事已至此。 他们举目无亲,梁功又没了双手,周盛宇便让他们来上京投奔征北王,并将边境的不对劲告诉他。 可他们只是升斗小民不说,还在老家犯了事,指不定官府都在通缉他们呢,如何还敢自投罗网。 但这是周大哥的遗愿,他们也不得不做。 只是在离开的前一夜,痛失兄长的周盛强什么都没说,自己默默的提着刀出了边境,在天色泛白的时候才回来,手里还提着十个异族人的头颅。 但他也身负重伤,梁功兄妹二人几乎是变卖了所有家产才险险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慕福春看着不远处静静躺着面色惨白的少年,不自觉的就红了眼眶。 想起当初禹州城外分别的时候少年绚烂阳光的笑容,慕福春想,他大概再也不会如此无忧无虑的笑了吧。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昨日被城隍庙赶出来后,天又下起了雨,梁功又不幸染上了风寒,这才导致梁静一个人要肩负照顾两人的局面。 但谢邀她们来了就断没有让两个病号还待在漏风的破庙里的说法。 谢邀出了二钱银子,让几个乞丐找了辆牛车,将昏迷着的周盛强和梁功带回城。 至于梁静她们担忧的通缉令,谢邀表示你们真是把自己看的太重了,禹州离上京这么远,就算有通缉令也发不到这里来,况且他们当初的情况也比较混乱复杂,实在没必要太过担忧。 但见到牛车安稳的进城后,一旁的梁静还是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慕福春本想将三人安置在客栈或是带回慕家,但谢邀却觉得都不是很好,她便赶着牛车直接来到了精武门外。 “谢老弟??” 才刚到门口,黄二蛋就惊喜的开口。 他今日休沐,就想着来武馆练练身手,免得御林军考校,他老是靠后的那一批。 “哎哟!这是咋了?” 黄二蛋眼神一瞥看见了躺在牛车上的两个伤员。 “二蛋,先帮我把人背进去吧,一会儿跟你解释。” 谢邀开口道。 “好嘞!”黄二蛋爽快的应了。 等到周盛强和梁功躺在了谢邀原来分配的小院子的床上后,馆主陈青锋这个时候也来了。 “您来的正好!” 谢邀哥俩好的揽住陈青锋的肩。 陈青锋瞥了一眼谢邀,避开了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让我夫人看见就不好了。” 谢邀摸摸鼻子,也不跟他兜圈子,直言这三人是她的朋友,又受了伤,所以想着能不能暂时住在武馆,当然,她是会给食宿费的。 陈青峰虽然对谢邀说会给钱的说法表示怀疑,但是还是答应了。毕竟不说这小祖宗,那几个憨二傻子也不是那种路见不平见死不救的人。 “对了!狗全哥呢?” 谢邀看了看四周。 “他今日也休沐,应当是回家去了。” 陈青峰答道。 他是知道前些日子李狗全的女儿没了的事情的,虽然他与南宫夫人现在暂时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但如果他精心爱护的小棉袄突然就这么没了,真是想想都不能接受的存在,陈青峰摇了摇头。 安顿好周盛强,梁静他们后,谢邀便让慕福春先洗干净脖子等她秋后算账,自己便直接去了李家。 才刚靠近院外,还没敲门,谢邀过人的耳力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和安慰声。 谢邀没有父母亲,也没有孩子,自是无法体会到这种痛失爱女的心痛。 她思考了半晌,还是咚咚咚砸响了门环。 很快,木门就人从里面打开,露出李狗全那张双眼通红憔悴的脸。 “谢小弟?” 李狗全惊讶的看着突然拜访的谢邀。 “怎么?李大哥不欢迎我吗?” 谢邀笑着。 “当然不是了,快请进!” 李狗全慌忙打开大门迎谢邀进去。 谢邀进去院子就看见一位面容姣好但神色也很是憔悴的妇人也出了屋子,想必这就是李大哥的妻子了。 “嫂子。” 谢邀笑眯眯的招呼了一声,顺便将手中提着的酒肉递给她。 “你这人,来就来怎么还提东西!” 李狗全关好院门后看见了,故作不悦的看着谢邀。 “我这是来蹭嫂子做的饭呢!那自然也得添些菜不是!” 谢邀还是笑眯眯的。 李狗全眼里也是愉悦的笑意,他们这一伙人之所以愿意死心塌地的相信谢邀的原因,也是因为她不管是什么身份,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也好,亲封的安平将军也罢。 从始至终,她都是以一个真诚平常的态度对待他们。 第250章 小书房 而李狗全的妻子也是忙收起眼里的泪意,笑着迎谢邀进屋后,又急忙着去厨房张罗着饭菜。 谢邀被李狗全拉着坐到桌边,谢邀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屋子。 虽然不算什么富贵人家,屋里也没什么名贵摆设,但收拾的很是温馨干净。 谢邀还看到房间角落还有一个系着粉色布条小花的小木马,看得出是手工做的,木马上还有凿刻的痕迹,想必是李狗全夭折的女儿的了。 李大嫂是个手脚麻利的,没多时饭菜就做好了摆了满满一桌子。 谢邀今日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显然李狗全没少跟李大嫂提起她。 李大嫂热情的给谢邀夹菜,示意她不要拘束,就当自己家就行。 谢邀看着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菜也不会客气,筷子一伸夹了菜塞进嘴里。 下一刻她的眼神就亮了亮,随即就是更快的夹菜动作。 … 等到吃饱喝足后,李大嫂强烈拒绝谢邀和李狗全想要帮忙的想法,让他们两人好好叙旧,自己端着碗筷去了厨房。 谢邀端着手中的茶,正色的看着李狗全,“李大哥。” 看见谢邀严肃的神色,李狗全也是正了脸色,他还以为谢邀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心底已经做好了准备。 “谢小弟,你说!赴汤蹈火我老李在所不辞。” 谢邀一顿,这倒是也不必。 “你和大嫂…想要孩子吗?” 李狗全脸色一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浮现出沉痛的神色。 “谢小弟你...可是有什么生孩子的秘方?” 谢邀:“.....啊?” 李狗全却率先的摇了摇头,“这些年我们也不是没有找过大夫,但你嫂子的身体当年损伤太过,实在受孕艰难,况且我也不希望她再受一遍生育之苦了。” 虽然自从女儿去世后妻子整日都以泪洗面,但他已经失去了珍若明珠的女儿,是万不能再失去相濡以沫的妻子的。 谢邀摇头开口解释,“李大哥,你误会了,我并没有什么秘方。” 她又不是送子娘娘。 等等,她好像也算是了... “是这样的....” 谢邀挥开没用的思绪,将赵香香的情况讲给李狗全听。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李狗全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带起好大一声闷响。 谢邀眉梢一跳,暗想这桌子要是被砸散架了,李大哥保不准会被罚着跪搓衣板吧。 “所以,我也是来问问李大哥你,是否有这样的心思,那小家伙生的乖巧,但她还太小了,还是需要父母的年纪。” 并非是她养不起,而是养育一个孩子并不是给予生存的物质保障就可以了,还有许多要做的功课,而这些谢邀给不了赵香香。 “我...” 李狗全犹豫着。 他并非是不想要那个孩子,只是他不知道那孩子是否会喜欢他,毕竟自己长得凶,家里也没有镇国公府那样富裕,更何况妻子.... “全哥!你就答应了吧。” 含泪的女声响起。 李狗全抬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李大嫂已经在门边立了很久了,二人的话也尽数被她听到耳中。 “翠翠。。” 李狗全上前担忧的扶住她。 “谢小弟,我...想去见见那孩子可以吗?” 李大嫂直直的看着谢邀。 “当然可以了。”谢邀点点头。 “只是有些话,我却是要提前告知大哥大嫂的,小弟知道你们才失爱女不久,香香若是能来她也有父母的疼爱,你们也能一缓丧女之痛,只是那孩子太可怜,我不希望大哥大嫂日后只把她当作自己女儿的替代品对待着。”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若是真有缘与那孩子成母女,她就是我第二个女儿。” 李大嫂神情郑重的保证着。 她固然失去了女儿,但也不是说能随便找个孤女就能替代她的女儿,如若不然,她早就让李狗全去城外的乞丐庙随便找个没爹没妈的乞儿了。 她更是听到赵香香的故事后,由衷的怜惜这个命苦的小家伙。 ------------------------------------- “小桃,那个小家伙呢?” 谢邀一边将手中的外套递给她一边问。 “香香姑娘正和小公子在一处练字呢。” 小桃笑着回答。 谢邀好奇的转过头,她可记得当初赵香香刚来的时候,谢舒明可并不是很喜欢这个比他小了几岁的妹妹啊。 不过也是,谢舒明这个混世小魔王,就是一谁都不喜欢谁都要挑几句刺的家伙。 “你去把...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谢邀转身。 可没走几步又吩咐道,“去帮我把还在会客厅的李大哥夫妇也请到小书房吧。” 等到了小书房,谢邀果然远远的就看见两个小家伙排排坐的在书桌上练字。 谢舒明虽然不学无术,但再怎么说都是上着学堂的人,所以字虽然写的丑但起码还能认出来。 但赵香香自出生莫说习字,就连书本都没见过,更不能指望她能写出什么了。 谢舒明写完十个大字后看见身边赵香香纸上那乱七八糟的一片后大叫一声,“赵香香!你写的这是什么啊?我教你写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丑!” 而在谢邀和小桃面前乖巧无比的赵香香此时却只淡淡的瞥了一眼跳脚的谢舒明,继续手上鬼画符的操作。 “哎呀!这个字不是这么写的!你笔都拿错了!” 一向对练字习书避而远之的谢舒明此刻像是化作了小老师般纠正着赵香香的动作。 而赵香香也由着谢舒明摆弄,但摆弄完,字还是该写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然后又唤起谢舒明新一波的跳脚。 谢邀看着这一幕没忍住的轻笑一声。 还没等谢舒明发觉,被谢舒明摆弄的隐带不耐的赵香香就眼神一亮,跟个小狗似的循着谢邀的味儿就来了。 看着奶呼呼对自己张开小手的小女孩儿,谢邀蹲下身将她抱起。 “姐,你怎么来了。” 谢舒明看见谢邀也很是高兴。 第251章 赐婚 自从谢邀中毒、康秀郡主生病后,谢舒明也像是陡然长大不少,虽然性子依旧顽劣,但明显已经学着怎么不让大人操心了,对着谢邀和谢景琰他们也多了几丝依恋。 “我来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好好用功,偷懒被大哥发现的话我可不给你求情啊。” 谢邀挑眉看着他。 谢舒明不服气鼓起脸,“我最近都没有逃课了!上回夫子都还夸我了呢!” 谢邀单手抱着赵香香,空出一只手捏谢舒明手感颇好的脸:“那就好。” “小姐。” 不远处,小桃带着李狗全夫妇来到三人面前。 “这…就是那个孩子吗?” 李狗全眼巴巴的看着谢邀怀里的小女孩儿。 长的真小,明明比她女儿只小一岁,看着却比他夭折的女儿小大半个头。 此刻她乖乖的靠在谢邀的怀里,是一个极为信任的姿势。 “给你抱抱?”谢邀就像很多家长一般,就要将怀里的赵香香递出去。 “我…”李狗全搓搓手。 “你们是谁?!” 此刻谢舒明跳出来拦在二人身前,警惕看着李狗全夫妇。 比起面善的李大嫂,李狗全就长的格外的凶狠了些。 看着就不像个好人!谢舒明小脸严肃。 “小少爷,他们以后就是香香小姐的养父母了。”小桃似乎是感觉到了李狗全夫妇的尴尬,连忙解释道。 谢邀的想法小桃也约莫猜到了几分。 虽然她也很舍不得香香小姐,但确实这样才是对赵香香最好的办法。 “养父母?你要把她送走吗?” 谢舒明睁大眼睛。 “可她不是你的小孩,我的侄女吗?为什么你不要她了!” 谢舒明看向谢邀。 这话成功让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再一度失控。 小桃赶紧解释,赵香香不是谢邀的孩子,这都是之前闹出的误会! “可是为什么要送走她,我们不能留下她吗?”谢舒明还是执着的看着小桃。 “小少爷…”小桃为难的看着谢舒明。 “一边儿玩去。” 谢邀拍开谢舒明的头。 厅房内 李大嫂看着还在谢邀怀里的赵香香,试探着走近她。 “你是叫香香是吗?” 不同于谢邀和小桃,或许是当过母亲的人,身上真的会有不一样的气质。 赵香香虽然还是紧紧抱着谢邀的脖子,但是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却好奇的盯住了她。 李大嫂没忍住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触上去的一瞬间却她的心陡然酸涩起来。 “以后我就是你的娘亲了好不好?” 可回应她的,是赵香香陡然变得抗拒的神情。 她搂着谢邀的脖子,身体却越发的蜷缩起来,小脑袋也跟着埋进了谢邀的怀里。 “看吧!她不想跟你们走!”谢舒明这个时候又跳了出来。 虽然赵香香这个大笨蛋又笨又闷,但是他还没教会她写自己的名字呢,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李大嫂一时间也有些无措,但她也能理解。 毕竟这么一个小孩子,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别人也是正常的。 于是她主动提出先不急着这事,双方可以先慢慢接触着。 而谢邀自然是应下,但送走了李狗全夫妇后,她还是放下赵香香试图认真的跟小家伙交流。 “你不想要真正的爹爹娘亲吗?”谢邀抓住小姑娘的手。 赵香香乖巧的看着谢邀,满脸都是孺慕,“娘亲。” 谢邀:“……” 行吧。 这事慢慢来吧。 * 而被留在精武门里养伤的周盛强二人,在馆主陈青峰请了大夫精心医治后,也很快就苏醒了。 等到谢邀来的时候,才发现慕福春已经到了。 只是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已经哭过一场。 “谢小姐。”虽然脸色还不算好,但已经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的梁功拘束的向谢邀打招呼。 若不是慕福春在,梁功几乎都不敢相信眼下这位明艳娇俏的少女就是当初那个瘦巴巴脏兮兮的假小子。 如今他也知道了谢邀不得了的身份,心中更是自卑,如今他们居无定所,倒像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但他们可跟谢邀没什么血缘关系,至多有一段交情罢了。 但显然谢邀没有察觉到他的那点自卑的小心思,她拍了拍梁功的肩膀后走到周盛强的床前。 比起梁功的风寒,身中数刀的周盛强显然还是需要卧病在床的伤患。 “你们先在此处安心休养着,有什么事情等把身体养好再说。”谢邀安慰道。 周盛强虚弱的点了点。 至于狗剩为什么没在,而慕福春她们又为什么现在才找到他们,谢邀没说,而梁功也没问。 他虽然懦弱,但也算不上蠢到头的人,狗剩说是为了同乡情谊,可这么多天将他们扔在城隍庙不管不顾,哪怕是傻子,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日子就这么看似平淡无奇的过了下去。 直到圣上突然颁发的一道圣旨在上京这座幽深的潭水中激起了水花。 五公主陆菱歌与赤北大王子苏格里赐婚,二人将在上京城中完婚后,再一起返回赤北。 而婚期就定在下月中旬。 这期限竟来的如此之紧迫! 原本众多大臣猜测与赤北联姻的人选应该是三公主陆然。 但没想到圣上竟然指了五公主! 听说五公主听到旨意的那刻当即就昏死了过去,醒来后就跪在乾坤殿门口不起,要逼迫圣上改变旨意呢。 听着小桃满脸八卦的分享,谢邀捏起一颗葡萄塞住她的嘴。 这丫头最近是越发活泼了,这种天家秘事都敢随意开口。 不过既然连上京城中的平民百姓都知道了五公主抗旨的想法,那么看来五公主本人是真的对这场婚事百十个不愿意呢。 不过谢邀对于谁去赤北和亲倒是没什么想法,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个赤北境内混的风生水起的巫教和它背后的长生教。 * 但吃瓜人欲止,种瓜人却不休。 这几日满上京的人就像瓜田里找闰土的猹。 今日五公主大闹御书房,明日又是吵着要寻死,后日又是说不当公主了,要削发为尼。 一时间热闹的紧。 但皇宫内的气氛可就没这么轻松愉快了。 第252章 掳走 皇帝虽然疼爱女儿,但圣旨已下金口玉言,是断不可能收回旨意的。 但他也不可能由着陆菱歌这么折腾,于是最近五公主身边的人可就遭了殃,以未能规劝公主的罪名,不是被送了宫狱,就是被打了板子。 让整个宫内的气氛都是紧绷不安的。 贤妃宫中 “母妃!母妃你帮我劝劝父皇好不好?我不要嫁给那个大王子,我不要嫁去赤北!” 五公主陆菱歌抱着贤妃娘娘的胳膊,隐隐还带着哭声。 她也是没有办法了,以往对她疼爱无比的父皇这次铁了心要送她去赤北,无论她再怎么哀求撒泼都没用,如今她也只能来求贤妃,希望她能看在她们母女一场的缘分上为她求情。 是的,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贤妃所生的,这件事父皇在很小的时候就告诉她了。 父皇告诉她,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平凡的孤女,在偶然间与父皇相遇后有的她,也是因为生她而难产而死。 所以父皇将她带回,认作了贤妃娘娘的名下。 可这么多年来,她与贤妃相处的格外融洽,在宫里她除了父皇,就最听贤妃的话了。 可眼下看着陆菱歌含着泪的眼睛,贤妃却叹了一口气。 她嫩若纤葱的手轻抚陆菱歌的脸庞,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清丽,“歌儿,不是母妃不帮你,只是此事你父皇心意已决,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 她哀伤的眼神却猛然刺痛了陆菱歌的心,她重重的挥开了贤妃的手:“够了!” “你们都对我置之不理是吧?嘴上说着有多么多么疼爱我,实际上都是假的!” “你们不帮我,那我就自己想办法!” 陆菱歌恨恨的丢下这句话后就提着裙摆跑走了。 陆菱歌跑走后,一旁的宫女心疼的上前扶住贤妃的手。 只见手背上原本嫩滑白皙的肌肤此刻已经是微微泛着红意。 “圣上的旨意,五公主又何苦这样为难娘娘您呢,与赤北联姻是国家大事,公主也真是太不懂事了。” 贤妃却好脾气的摇了摇头,“歌儿一向得宠,如今骤然要被远嫁他国,心中有委屈是自然的,只等她长大些就好了。” “娘娘宽厚!希望公主日后也能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 手上的红痕被宫女们拿着上好的药膏轻轻涂抹着,贤妃艳丽狭长的眸子轻垂着。 是啊,还很年轻呢。 ------------------------------------- “苏格里!苏格里你给我出来!” 赤北驿馆内,陆菱歌带着一票护卫强势闯了进来。 “苏格里!你别给我窝囊的躲起来!我告诉你!本公主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陆菱歌站在院子内掷地有声。 可打砸了半天也不见人影的出现。 “五公主,大王子和二王子殿下今日都被圣上召进宫去了。” 此刻,一位女子身影婀娜着缓步而来。 看见那张清丽无双的脸庞,陆菱歌眼中闪过一道不悦的光芒。 “是你?” 陆菱歌还记得前几次的见面,这是苏格里的那个所谓干妹妹实则爱妾了。 想到她与那蠢包被赐了婚,扯上关系,她不由得对白睬馨都记恨上了。 “五公主身份尊贵,是金枝玉叶,勿要气坏了身子,因小失大。”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公主说话!” 陆菱歌显然现在气头上,不吃这个马屁。 但白睬馨丝毫没有被嘲讽的羞窘,她淡淡一笑。 “五公主无非是难舍故土,抗拒这桩婚事罢了,依民女看,这倒也并没有那么难。” 白睬馨这话才终于让陆菱歌正眼看了她一眼:“莫非你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谈不上,只是若公主真的不想成就这桩婚事,恐怕还需配合民女做些准备。” 白睬馨低眉垂眼着。 陆菱歌凤眸盯着她了半晌,最后红唇亲启,“你若是真能帮上本公主,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你取之不尽。” “但若是你敢欺骗本公主,我想你也应该听说过我的手段。” 面对陆菱歌的威胁,白睬馨面色未改。 “那就请公主敬候佳音了。” ------------------------------------- “那请嬷嬷稍等,待我换身衣物便前去。” 三公主陆然看着眼前的老嬷嬷低声开口。 贤妃娘娘莫名传召,说是与她有要事相商,但她此刻才刚用过午膳,是以需要梳洗一下才行。 “三公主还是快些吧,莫不是还想让贤妃娘娘等着不成?” 老嬷嬷蹙了蹙眉,她是在贤妃宫里当差的老人了,在宠妃宫里做事,自然身份地位也是与旁人不同的 。 起码对比起陆然这个不受宠的公主,她甚至都能对摆出几分不耐的脸色。 听见老嬷嬷的话,陆然的脸色白了白,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快速的换了新的衣物后便跟着老嬷嬷去往贤妃的宫殿去了。 宫道内,老嬷嬷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的陆然也是心绪不宁。 虽然不知道父皇为何给五妹和赤北大王子赐了婚,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知晓的那一刻她心中是松了一口气的。 当初赤北有联姻的想法出来的时候,陆然就知道自己可能会被选中。 大夏如今只有两位公主,五妹又比她受宠的多,她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命了,但她每次想到当初那个檐下避雨的身影时,心都还是会不由自主的酸涩刺痛。 如今...联姻的人选改变了,那她是不是还可以抱有一丝妄念呢。 哪怕只能远远看着他,她都已经心满意足了。 满心忧思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来到了皇宫内一处偏僻的角落。 陆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她疑惑的看着老嬷嬷,还没等她开口问,颈后就传来大力的疼痛。 陆然软软的倒在地上,下一刻她身后的婢女也被人捂着嘴敲晕了。 老嬷嬷看着动手的两个小太监,“还不快将人装起来背走,要是被人发现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很快,僻静的角落里什么也没留下,只有一朵素色的绢花似乎是不小心的被遗落在地。o?lo 第253章 一起解决 “不是说只需要一个就够了吗?你怎么把她也弄来了!” 陆菱歌看向房内的第四个人。 看着在床榻上睡的安然的谢邀,白睬馨眼底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既然都是解决麻烦,为何不一次性都解决了呢,据我所知这谢邀也曾坏了不少公主的事呢。” 白睬馨收敛着情绪笑着道。 陆菱歌冷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这两个人反正她都讨厌,正好等明日陆衍发现他的心上人与赤北大王子一男两女的滚做一处,那表情一定非常好看吧。 ''不过这次你若是再失败,代价你可就承受不住了。'' 冰冷阴恻的声音在白睬馨的耳边响起。 白睬馨垂下眼皮,原本形状优美尤显清艳的眼眸却因为难以抑制的憎恨而变得有几分狰狞。 她借助着祂的力量,用谢景琰出事的假消息,将谢邀哄骗了过来,还给她下了药。 那药乃是祂亲自给的,药效猛烈可令人昏睡不醒。 但其实,那药是天下最为剧毒的毒药,无方无解,五脏俱腐,服下后不过半刻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可惜,这只是针对普通人。 想到这儿,白睬馨袖中的拳头紧紧捏起。 用祂的说法,原本的世界中,她才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女主角,就算会受磨难,但很快就能逢凶化吉。 但如今,享受这一切的都是谢邀了。 祂告诉她,是谢邀夺走了她的气运,夺走了她女主角的身份,这才让她落难至此,甚至都不得不换张脸生活。 听到这,她恨的几乎想生啖了谢邀的血肉,当即拔出匕首就要捅向谢邀的胸口。 可当刀尖才刚刚碰上她的衣物的时候,就有一股巨力猛然的掀翻了她。 她重重的摔倒在地,手中的匕首更是不小心划伤了自己,在白嫩的手掌心划出一道不小的口子。 鲜血蜿蜒着的滴落下来,而本该站在她这边的祂却满含奚落和嘲笑的告诉她。 现在谢邀才是女主角,而作为配角的她是不能直接伤害谢邀的。 只能通过其他方式逐渐蚕食掉谢邀的气运,让女主光环重新回到她身上,才能对谢邀下手。 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出戏。 她需要让谢邀身败名裂,需要让她也沦落到人人唾弃的地步,那么她下给她体内的毒才会起作用,才能让她真真正正的消失在她面前。 但同时,若是她这次失败,祂不仅要收回她的脸,还会给予她办事不力的惩罚。 “你放心好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输!” 白睬馨眉目狠辣,脸上是满满的志在必得。 陆菱歌借着贤妃的名哄来三公主陆然,她又何尝不是借着陆菱歌的手来对付谢邀。 若事成,自然是最好不过,就算万一事情败露了,她也能安然脱身。 就是… 想到祂说的惩罚,白睬馨还是皱了皱眉。 而白睬馨的小心思,祂却也并非没有察觉。 对于她们打的小算盘,祂只能说虽然拙劣,却不得不说有用。 眼下的情况对祂越来越不利,苏自从上一次的水底动手失败后,祂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又削弱了许多。 现在不论是什么方法,只要是能重创到谢邀和她身后的那个,祂都要去尝试。 * 谢邀是在一阵阵啜泣声和身体上难耐的痒意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绯红色的轻纱薄帐。 若不是看见了床角处正蜷缩哭泣着的三公主陆然,谢邀都要以为她又穿了。 小腹自下而上的炽热灼烧感让谢邀不禁紧蹙眉头,更糟心的是,她的手和脚都被铁链呈大字紧紧束缚在红色的绣床上。 四肢无力不说,还有这该死的感觉! 谢邀用后脑勺想也知道自己这是中计了!还是最为老土的春|药计! 但不得不说,虽然老土但有效果。 谢邀面色潮红,努力的与身体中的异样抗争着,她看向角落里的陆然。 “三公主..三公主?” 听见谢邀的呼唤,陆然才从臂弯里抬起泪水涟涟的小脸。 她同样也是面色泛着不一样的红,手脚虽然没像谢邀这样完全被琐死了,但是同样拿着麻绳捆着动弹不得。 “谢…谢姑娘,你醒了。” 陆然忧伤的开口。 她比谢邀早醒一会儿,但是她依旧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知道是谁将她掳走的,是贤妃娘娘吗?可是她又想做什么呢。 自己与她无冤无仇,自己只想偏居一隅宁静安然的过自己的日子,可为什么偏偏总是要这么对她呢。 想着想着陆然不由得悲从心来,脸上的泪也跟着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谢邀被她哭的脑袋更加发晕了,她努力安抚着陆然的情绪,“三公主,如今我们都身陷囹圄,唯有互相扶持方可自救,你先试着动一动,看你手上的绳结在哪里。” 虽然她手脚都被拷着,但她不是还有嘴嘛。 她想试着看能不能先给陆然解开束缚,然后她们再想办法。 “我…我身体发软,动不了。”陆然嚅嗫着。 谢邀“……” 刚刚看你不是还有劲儿哭吗。 但她现在没力气发脾气,也没时间发。 一场戏女主角们都到了,自然也会有男主角,不然难不成只让她们俩唱? 谢邀虽然不排斥什么虚凰假凤,但自己可是个直女啊,况且两人还都中了药被绑着。 现在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来,到时候可能会更危险。 “三公主,你再试着动一动,拱到我身边来!对!就像蛆一样的拱。”谢邀鼓励着。 陆然被谢邀直白的话窘的一颤,但还是努力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等到陆然终于挪到谢邀身前的时候,门却哐当一声被打开了。 两个小太监将面色通红、眼神混沌的男人扶进去之后,脚步轻巧的又退了出去,出去时将门关上了,谢邀还听见了隐隐的锁链声。 看来这次势必有人要把她困死在这里了。 沉重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名高大的男子声音踉跄着来到床前。 男子虽然还算俊朗的面庞因为药性,此刻已经变得有几分狰狞了。 他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看见了床上两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时,更是狠狠一沉。 第254章 卑劣 “大王子?” 陆然看到男人的脸后惊呼出声。 可随即她就明白了掳走她的人会是谁了。 最想她和苏格里扯上关系从而改换和亲人选的人只有她的五妹妹陆菱歌了! 陆然惨笑一声。 是了,在整个皇宫里也只有陆菱歌是最为厌恶她的,哪怕她活的还不如她身边的一个婢女了,她也不肯放过她。 那这次,陆菱歌恐怕就是为了让她与大王子苏格里无媒苟合之后,她再带着人来捉奸吧。 既如此,又能让赐婚作废,又能给她扣上一个勾引妹夫的罪名。 真是好算计! 但一旁的谢邀完全没时间跟旁边的陆然一样想有的没的,她只知道等她出去之后,必要踏烂幕后主使的脑袋瓜! 男人粗重的气息已经逐渐逼近,谢邀努力积攒着力气试着挣脱手上的铁链。 但很可惜药性使她的四肢变得跟面条一样软趴趴的不说,就连脑子也逐渐意识不清起来。 谢邀神情一激,嘴里发狠的一咬,疼痛伴随着铁锈味儿在嘴里蔓延开。 但也让她的思维清明了些。 “馨儿…” 苏格里低喃着,一双眼已经彻底被情欲占满。 他爬上了宽大的足以容纳四五人之大的床榻,率先伸出手手急促的去摸索陆然的腰带。 “啊!..大王子!您醒醒啊,不要!” 陆然感受到作乱的手哭叫着。 “馨儿…你好香啊…” 可现在甚至都已经不清醒的人,任凭陆然再怎么哭喊都无济于事。 直到感觉到男人已经扯下自己的外衣,即将就要剥落自己身上最后一件衣物的时候。 “不!大王子殿下!我我不是您的馨儿,您的馨儿…在…在那里呢!” 陆然挣扎着,惊慌的示意双眼通红的苏格里去看另一头的谢邀。 而本来就要一亲芳泽的苏格里竟然也真的因为陆然的这一句话松开了她。 “馨儿…馨儿…” 苏格里口中呼唤着,身体向着谢邀爬了过去。 陆然避开脸,不敢去看谢邀的神情。 她知道她这样做很是卑劣,但是她没有办法,她不可以失了清白的。 她不像谢二小姐命好,有一个声望极高的战神祖父,还生于权势滔天的谢家,她的父兄那么疼她,必然不会不管她的。 但她不同!父皇本就不在意她,她更无得势的外家,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一点点能够嫁予那人的妄念,若再失了贞,那么等待她的就是万劫不复了。 男人沉重的身体压了上来,急促的气息和惊人的灼热让人似乎连呼吸都困难了。 谢邀的头垂着,似乎已经是被药性折磨的昏了过去,因为某些人的原因,给谢邀下的药量极重,几乎是陆然的三倍。 大掌急不可耐的撕开谢邀本就轻薄的衣襟,露出里面淡色的小衣,令人作呕的唇舌沿着谢邀的脖子不停舔舐着往下。 就在即将要触碰到禁区的时候。 “砰!” 男人的头颅软软的倒在谢邀的颈边,双目紧闭,显然是昏过去了。 谢邀收回已经手掌骨骼外翻扭曲的不成样子的手,强撑着将男人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男人掉下床塌,发出老大一声闷响。 陆然惊恐的看着谢邀面无表情的用同样的方法,强行拧断自己的手脚,挣出束缚后再掰回去。 骨骼错位的咔嗒声让陆然毛骨悚然,她是知道骨断后是有多痛的,她没想到谢邀竟然能对自己这么狠。 但其实谢邀也不想这么对自己,但她现在中了药,做不到全盛时期徒手就能捏断铁链的地步。 等到最后一只脚脱了困,谢邀才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比起生生折断自己的手脚的疼痛来说,那股一直在自己身体内窜来窜去的药性才是最折磨人的。 甚至说,还好有这种疼痛,才能让她险险保持着理智。 谢邀踉跄着下了床,试了试果然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谢二姑娘!” 陆然看着谢邀的动作连忙开口唤她。 她怕谢邀丢下自己一个人逃走了,她还被绑着,就算苏格里现在对她做不了什么,但等有人发现,她还是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谢邀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随后去看房间内唯一一扇小窗。 那扇小窗因为开的高,所以谢邀猜测可能并未完全封死。 她轻巧的爬上衣柜,试着去推那扇小窗。 果然不过几下就推开了一条小缝。 谢邀顺着缝隙看向门口,那里果然还守着两个人。 只是应当是得了吩咐,里面不管有任何声音都不能理会,谢邀还看见了他们耳朵眼儿里还塞着棉花呢。 显然对里面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也是有数的。 谢邀眼神转了转。 * 房间内伴随着两声重响,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被丢到床上。 谢邀给陆然松了绑,并将原来捆她的绳子捆在了苏格里的身上。 只是她却没有带她一起走的想法,毕竟要不是因为她与自己同是女子的原因,就凭着刚才陆然的所作所为,她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只是她这么想,陆然可没有要和她分开的意思。 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便理所应当的认为跟着谢邀才是最安全的。 “谢二小姐…我…我能跟着你吗?”陆然小心的开口道。 她现在虽然没了束缚,但还是四肢无力,要是在途中碰见歹人,同样也是很不安全的。 但谢邀只是冷漠的看着她,并将她拽着她衣摆的手指一根一根卸开。 陆然没忍住的眼眶一红,她知道谢邀还在怪她当时祸水东引的做法。 可她也是没有办法啊! 她根本挣脱不了一个男人的桎梏,况且谢邀不也没事吗? 她为什么就不能体谅她一下呢?她已经够可怜的了,却还要遇上这样的事情。 看着女人又开始泪水涟涟,谢邀的眼角微抽。 她一直以为像白睬馨那样的就已经是绿茶的终极形态了,却没想到原来陆然这种恶而不自知,全天下就我最最可怜的样子,也蛮招人厌的。 趁着女人正哭的伤心,谢邀麻利的脚底抹油开溜了。 等到陆然哭够抬起头的时候,面前已经空空如也,没有人影了。 只剩下被捆着面色潮红不断在地上来回磨蹭的苏格里还有两个同样昏迷不醒的小太监。 第256章 强制 谢邀急步出了屋子。 逃离小院后,身体内被强制压下去的药性骤然反弹上来。 谢邀没忍住的双脚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她伸出手狠掐自己的大腿肉,利用疼痛再次让自己保持清明。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逃走了的事,但现在首要的还是先逃离这里,找个安全点的地方才行。 * 同样是轻纱薄帐的房间。 不同的是此刻房内烛火通明,数盏红烛将房内照的亮堂堂的,满目的红色就像是新婚之夜的洞房花烛般暧昧。 一名男子静静的躺在了同样红色耀眼的绣床上。 墨发红衣,眉目如画,静静沉睡的俊美面孔,这让在床前静静凝视他的女子几乎都要当即溺毙过去。 半晌后,她伸出柔嫩细白的指尖,沿着男人挺拔高耸的鼻梁游走到形状优美的薄唇,再到棱角分明的下颌。 明明是宛若蜻蜓点水般的动作,却被女子做的暧昧至极,她就像是终于得到了宝藏明珠般的恶龙,正在精心亵玩欣赏着自己的猎物。 而在房间的拐角处,谢邀是大气也不敢出。 时间倒转。 就在谢邀逃出那间小院后,慌不择路的走了许久才发现,似乎这个地方跟她和陆衍当初在荷花苑里走过的路很像。 只是当时是夜晚,她视线不清,也并不能十分确定。 但既然来都来了,她便打算再去那个院子避一避。 虽然里面藏着关于陆衍大量的春宫图,但现在情况危急,谢邀也只知道那一处暂时是安全的。 于是她努力的根据回忆寻找着,途中一边要对抗药性一边要小心途中遇见的任何人。 好在这次她竟然没有找错路,一路顺畅的来到了那处院子。 白日里的小院少了几分阴冷的晦暗,多了些生机盎然。 院子里的野草已经长的很高,分布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里。 谢邀熟门熟路的打开密道,钻了进去。 她现在中了药,急需要一个地方能让她纾解药性。 可她万万没想到,原本空无一人的密室内已经大变样。 原本还算正常的的房间摆设已经大换样了,红彤彤的颜色几乎就让谢邀误以为自己闯入了什么新房。 意识到有人在后,谢邀本想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但没想到不经意间的眼神让谢邀发现了床榻上那个熟悉的男人。 真厉害! 这就是梦想变现实的真实写照吧。 陆衍此刻就静静的躺在红床上,虽然衣着并未凌乱,但谢邀觉得,按照那满书房的春宫图和那女人暧昧的动作。 说两人接下来不会酱酱酿酿那是不可能的。 说不定那些图上的故事马上就要变成真的了。 手指划过男人性感的喉结再顺着往下,女人的手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没人知道,她现在有多高兴。 但或许是女人的动作太过轻佻,陆衍长如蝶翼的睫毛颤动着,就要缓缓睁开眼睛。 “你…是谁…” 陆衍缓了几息神思才清明过来。 感受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的四肢和满目的通红,陆衍吃力的从嘴唇中吐出这几个字。 女人身姿窈窕,脸上却戴着一个沉重的面具。 那面具将她的脸挡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 “你醒了啊!这药倒是比我预计更好用呢。”女人见陆衍醒了也不奇怪,反而更是开心了。 毕竟清醒的看着自己是如何占有他的,不是更能令人心情愉悦吗。 她似乎也并不想让陆衍知道她是谁,不光戴了面具,就连声音估摸着也是用了药的。 她俯下身,似乎想去抚摸陆衍的嘴唇,却被他努力扭着头避开。 “无…耻!” 陆衍的眼底似乎都要喷射出火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只不过是日常的一次进宫议事,回程的途中他突感疲乏便饮用了马车内的茶水,却没想到醒来就在这里。 还手脚都不能动弹,想必是中了什么秘药。 更加令人难堪的是,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下腹那股灼热的气息,他不是孩童,自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这才更让他觉得恼怒! 他堂堂大夏征北王,驰骋疆场杀敌无数,如今却要被迫委于一个女子身下,还要被强上不成?! 而女子似乎是很欣赏陆衍的挣扎和羞愤,她未染丹蔲也纤若嫩葱的手强势的掰过陆衍的头。 指尖不容拒绝的按上陆衍的唇,“本来我还不想这么快对你动手的,但是谁让你非要去招惹那些不该招惹的东西呢。” “你中意谢二小姐是吗?等到了明日,你就能收到她的“好消息了”。”女人说完便看见陆衍眼中骤变的神情,她的脸色也陡然变得更加阴沉! 她死死的按住陆衍的唇,几乎想将指捅入他的嘴里。 “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知道吗!你的眼里只能有我一个人!谁也不能将你夺走!” 陆衍狠狠的侧过头,因为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 “无..耻!” 他似乎翻来覆去只能想到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她。 毕竟在他前二十年的生涯中,从未有女子能如此不自重,他知道他的身份和皮囊固然是招蜂引蝶的。 但世上女子大多矜持,就算心有爱慕也是委婉含蓄的,断不会如此这般! 如果他生活在现代,就会知道对于这样的人群,人们一般叫她病娇或者恋爱脑。 似乎是玩够了精神上的折磨,强制爱戏码就要正式上演了,女人指尖轻拂过陆衍的脸颊后,就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 陆衍狼狈的撇开眼,“住..手!..恬不…知耻!” 可他忘记了,这种强制爱戏码,往往都是主人公越说不要,歹徒就会越兴奋。 很快,女子就脱的只剩贴身衣物。 她缓缓靠近陆衍坐下,将头枕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你知道吗?陆衍。” “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深深的爱慕上了你。” “虽然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可能,可是我就是管不住我自己的心,都怪你太过迷人了对不对。”她隔着厚重的面具蹭了蹭陆衍的胸膛。 第257章 沉沦 “若是你一直这么冷情下去就好了,我得不到你,其他人也得不到,可你为什么要喜欢上别人呢?你本是天上的月,与那些那些庸脂俗粉在一起根本就只会玷污了你!” “既然如此、我也用不着对你怜惜了!” 说罢,女人便开始撕扯着陆衍身上的红袍。 谢邀在角落听了个全程,若不是主人公很有可能是因为她才受这一难,谢邀倒真有些看戏文的感觉。 古代版强制爱,谁人看了不大呼一声过瘾。 先哔~后爱的剧情,谢邀很想磕,但可惜她不能磕。 “谁!!!” 女人猛然回头,戴着面具的脸骤然看向谢邀藏身的地方。 她是会武的! 谢邀快速意识到这一点后索性也不再藏了。 她身形一动,快刀斩乱麻的向着女人攻去。 女人轻轻跃起试图避开谢邀攻来的手,可没想到谢邀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跟她打。 女人只感觉身上一凉,女子下意识的动作就是护住因为身上最后一块布料落地而袒露的身躯。 这就给了谢邀机会。 等女人再回过神,眼前已经没了谢邀和陆衍的身影。 * 幽暗的通道内,谢邀正背着不能动弹的陆衍拔腿狂奔。 只与那女子过了一招,谢邀就感觉自己已经快经脉逆流而死了。 周身汹涌的热意几乎快将谢邀吞没,更何况她身上还背着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 还有就是. “你能不能收着点!太咯了!”随着急速的奔跑,谢邀被后面不可言说的东西把屁股顶的生疼,她不由得开口示意。 陆衍无力的趴在谢邀的身上,耳鼻间都是她身上好闻的香气。 “没..办法.我..中了药..”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只是他现在根本无法做主自己的身体。 除了头部以上还能勉强动弹之外,其他的部位根本就不听他使唤。 “现在知道什么叫阴沟里翻船了吧。”明明都已经快到极限,谢邀却还有心情跟陆衍调侃玩笑。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虽然很不想承认,当看到谢邀的那一刻,陆衍竟然也有了一种常听戏文里英雄救美的桥段里那种美人的心情。 自己当时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他还以为,自己真要失身了。 谢邀不知道陆衍的想法,感觉到男人的呼吸就在自己耳边,原本就燥热的血液更是变得不耐。 “碰巧!对了!你还记得当初我们落水后上岸的地方吗?方向在哪儿?”谢邀急切的开口发问。 陆衍努力的梳理着谢邀口中的话。 “往左走…” “方向..又错了.” “是左!你吃饭…用的是右手…” 算是历经“千辛万苦”,二人总算来到了当初落水的那片湖。 水中的荷花荷叶依旧亭亭玉立,风一吹带来些许凉意。 谢邀将身后的陆衍噗通一声扔进水里,并非是她恶意捉弄,而是再不进水里,她感觉她俩都得被生生烧死! 把陆衍扔进浅水区泡着后,她自己也提着衣摆快速的沉入水中。 冰冷的湖水漫过二人的身躯,似乎将热烈的药性压制了下去。 但这只是似乎。 一波又一波汹涌的热潮席卷着谢邀的身躯,她紧闭着嘴唇,努力不让一丝呻吟泄漏出去。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自己解决,毕竟生理欲望什么的,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还有一个人现在就在她面前,她就动不了手了,只能忍着。 而另一边,陆衍同样难受的满头大汗,似乎连湖水都不能缓解一丝他的欲念。 时间缓缓流动,谢邀正专心抵抗情潮的时候,耳边传来哗啦的流水声。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让人血脉喷张的一幕。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衍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将自己身上的红袍除去,只剩下纯白的里衣。 在湖水的沁湿下,白色的里衣陡然变成了透白,将男人完美的腹肌和人鱼线尽显无疑。 他湿润着头发,有的水珠沿着他锋利的五官往下滴落,有的则是蜿蜒在他劲瘦有力的身躯上。 他面色潮红,眼神迷离,粉嫩的唇不自知的微张着,像极了神话中魅惑人心的水妖。 还是个男水妖! 谢邀咽了咽口水,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 去吧!皮卡丘! 去狠狠占有这个男人吧!反正你也不吃亏不是吗? 似乎男人也听见了谢邀的心声,他从不深的水中站起身,迈开步子向着谢邀走来。 波光粼粼的湖水映照着霞色。 陆衍缓缓靠近了谢邀。 呼吸交缠间二人靠的很近,近到谢邀都能看见陆衍脸上细小的绒毛。 虽然都身在湖水中,但两人的气氛却仿佛干柴烈火,只需要一点点火星都能点燃所有。 再看多少遍谢邀都还是会忍不住惊叹,不愧是能被人强制爱的男主角。 脸上的每一处地方都是精致且完美的。 当湿润且带着温度的吻落下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很安静,天地之间只有相拥着的二人。 陆衍低着头,好看的眸子轻轻阖上,他的吻并不重,哪怕他已经忍的发疼。 但他还是像吻着谢邀就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品一样,虔诚又小心。 但二人还是没有做到最后。 因为陆衍陡然清醒了。 “我…你…对不住!” 陆衍推开谢邀后猛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是没留手的一巴掌。 不光让他白玉似的一张脸迅速肿了起来,也让本来被亲的飘飘然的谢邀惊呆了。 “我…会负责的!” 陆衍丢下这句羞窘的话便自觉的离开谢邀十米远的地方泡着。 他也不敢离开太远,如今二人都中了药,让谢邀一个人在这他不放心。 想到刚刚孟浪的举动,陆衍忽视身下的难受,努力平复着心绪。 这药太过霸道,加上他本就… 但不管怎么说,还未行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他不能这样轻待她,哪怕…她没有拒绝。 而谢邀只是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陆衍这一系列举动。 只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谢邀平均每隔半个时辰就将药性发作失去控制的陆衍踹回去一次。 她才不承认自己这是恼羞成怒了呢。 哼~ 第258章 一同 清晨的雾飘荡在湖面上,宛若仙境。 谢邀和陆衍经过一夜的折腾,药性总算被折腾下去了。 只是在这期间,陆衍耳后的薄红就一直没下去过。 “你知道这次是谁给你下的药吗?” 谢邀看着陆衍的脸色岔开话题道。 闻言,陆衍的脸色沉了沉。 那个女人从始至终没有暴露过她的真实面容和音色,不过看着身形,却总是给他一种奇怪的熟悉。 他确信这人一定与他是熟识,不然不会知道他进宫的时间和路线。 不过,这一切陆衍没有对谢邀讲,毕竟若是熟人,那便就是皇家秘辛了。 “那你那边有头绪了吗?”陆衍看向谢邀。 他知道谢邀并不会无故来到这里,更不会还阴差阳错的撞见他被… 更何况根据昨夜来看,她也是中了药的。 谢邀冷笑一声。 是什么人动的手,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不管是上次的湖底还是这次的手脚,那人三番两次的对她耍阴招,真当她谢邀是吃素的不成。 等回到镇国公府,小桃看着谢邀这一身湿露露的样子,赶紧为她拿来了干燥的衣服,又张罗着给谢邀熬姜汤。 谢邀摸了摸湿润的脸颊,感觉在水里泡了一夜,整个人都感觉泡皱吧了。 但与此同时,宫里带来了个更大的消息。 三公主陆然将和五公主陆菱歌一起,一同嫁给赤北大王子苏格里! 这个消息一出来,朝中仿佛是炸开了水花。 当朝两位公主,不谈受宠程度,竟然都要一同嫁予赤北! 群臣皆是不解皇帝为何会这么做,这次赤北虽然要来和大夏联姻,其姿态也是放的很低的,足足派了两位王子前来。 但就算如此,皇帝也不用嫁去两位公主以示友好吧?! 他们大夏的公主又不是烂白菜。 还是说,皇帝对赤北大王子足够另眼相待?用一个最受宠的小女儿笼络还不够? 亦或是,皇帝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众人纷纷揣测不已,可其中内情,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够明白了。 …… “砰!” 宫中上好官窑中烧制出来的祥纹千菊彩瓷花瓶此刻已经躺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可陆菱歌还嫌不够解气一般,转身又将妆台上琳琅满目的首饰也一把推了个干净。 叮叮当当的声音,伴随着满地的奴仆跪了一地。 陆菱歌气的双眼发红,就像是被逼入绝地的野兽般。 她不明白,为何已经事成,父皇却还是坚持要让她也一同嫁往赤北。 还是与她最为憎恶的陆然一起!这是对她莫大的侮辱! 她不会就此罢手的! 绝不会! ------------------------------------- 与此同时。 “公主,您别擦了,您的肌肤都要被擦破了。”婢女开口 热气袅袅的浴桶内,陆然愤恨而麻木的擦拭着自己的肩膀。 她白皙的身体上如今遍布着暧昧的红痕,不难猜出她之前经历过什么。 但比那些红痕更可怖是此刻她用力擦洗着自己身体而留下的痕迹。 她没有让婢女插手,自己一下一下的用着力。 婢女不忍的看着陆然的动作,欲言又止的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还是放弃了。 陆然眼底是一片冷然的死寂。 当日的丑事,虽然皇帝已经下令严禁宫内人将内情泄露出去,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就像此时此刻,陆然都能察觉到婢女眼底隐藏的怜悯和悲伤。 怜悯? 她一个大夏公主,竟然沦落到被一个婢女同情的地步。 陆然脸上平静的神色被撕坏,她啪的一声丢下手中的浴巾,抓住婢女的手臂,力道大的可怕。 “你在想什么?你在同情我是吗?” 婢女被她陡然癫狂的神色吓到,“公...主,奴婢没有。” 她结巴着开口。 三公主陆然性格是宫里出了名的温和,对待下人也并不像五公主那里暴戾残忍,所以虽然陆然并不是个受宠的公主,但是不少宫人还是喜欢这位三公主的。 但此时此刻,陆然脸上浮现出的狰狞神情是婢女从来没有见过的。 是啊,就算此刻的陆然再怎么狼狈,她也是她的主子,是大夏的三公主。 “再让我看见你露出那副神色,你也就不必再留了。”陆然松开手,眼底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狠戾。 “奴婢万不敢有轻视公主之心,还请公主明鉴。” 婢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垂的极低,就算是再不受宠的公主,也是可以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的,小婢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滚出去!”陆然闭上眼。 “是..” 婢女赶紧瑟缩的退出屋子。 陆然坐在浴桶内,眼皮低垂着,浴桶中的水已经渐渐有些冷了,寒意透过毛孔直直的沁入心脾。 这让她就像是回到了那个夜晚。 那个令她痛不欲生的夜晚。 当时,她明明都那么哀求谢邀了,将她一国公主的颜面和自尊都不要了的跪在地上哀求她带她一起走。 可是,她还是干脆利落的转了身,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那里。 她想逃,可是体内的药性让她浑身软弱无力,被丢下的无力和绝望感让她害怕极了,但就在踌躇间,那个赤红着眼睛的男人已经悠悠转醒了。 她奋力的挣扎着,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可是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敌得过一个男子的力气呢,更何况男人还中了药,更是理智全无。 她被强行拖拽着回了房间,衣衫被暴力撕烂,女儿家最珍贵的东西就这么被无情的摧毁。 至此,她的清白,她的尊严,还有她还未长成的少女情丝,就这么在这个绝望的夜湮灭了。 第二日清晨,陆菱歌果然就带着皇帝大张旗鼓的过来“抓奸”了。 房内晦暗的气味浓郁,陆然衣衫不整的蜷缩在角落里,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自明。 陆菱歌直言是陆然与赤北大王子苏格里通奸偷情,而二人分明是早有私情。 好在皇帝震怒之下也知道自己这个三女儿平日里大声说话都不敢,不会有这个胆子敢秽乱宫闱,对象还是自己妹妹的未婚夫。 她恨设下如此毒计的陆菱歌,也怨抛弃她不肯带她走的谢邀。 她们都是女子,可却还是选择对她的苦难视而不见。 她从来在这宫中都是卑微如同尘埃一般的存在,所以才会谁都能踩她一脚,才会被她们肆意凌辱。 但现在。 陆然莫名的低笑出声。 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不是吗。 …. 赤北驿馆内 “馨儿!馨儿你开门呐!” “馨儿你相信我,那晚真不是我的本意,你相信我啊。” “我知此事伤了你的心,可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房门外,苏格里敲着房门,脸上的神情焦急万分。 若按照他原来的打算,能与大夏最受宠的五公主联姻,就更能稳固他在赤北的位置。 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等到圣旨的时候,他却只关心馨儿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难过,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除了馨儿以外的任何女人成为他的妻子。 可是,他不过就是去赴了一场宴,怎么醒来就是在皇宫里了,身边还躺着三公主陆然。 但他苏格里自认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也是不屑于强迫他人的,这分明就是个局。 还是个专门针对他而设的局。 如今事实已成,他也无法公然违抗大夏皇帝的旨意,但他还是希望让白睬馨知道,不论如何,他心中爱的都只会有她一个人。 苏格里在门外咣咣砸门,而本以为在屋内悲痛欲绝的馨儿此刻却是满脸笑意。 “这可是真的?” 白睬馨的眼睛微微眯起。 “吾乃造物之主!” 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让白睬馨的后脖子的汗毛瞬间炸起。 “我当然不是怀疑您!只是若是真的,那我们何不取而代之,也比在这大夏苦苦挣扎来的可行,毕竟…那可是一国之力呢。” 白睬馨知道祂的不悦,慌忙的低头开口。 经过上次的筹谋,虽然未能让谢邀也一同牵扯进来,但却让她知道了一件意外之喜。 那就是原来五公主陆菱歌并非是大夏皇帝的亲女,而是赤北国的圣女! 但观苏格里的那副蠢样子,这事估摸着他也不知情,毕竟赤北王廷从未对外宣称过有圣女这个职位。 而真正有圣女这个身份存在的,则是真正掌控大半赤北王权的巫教! 巫教啊… 白睬馨想起了当日在秋名山的围猎。 当时那些士兵口中呼喊的口号中,也有圣女二字。 白睬馨不知道此圣女跟彼圣女是否有关联,但两者也必定是脱不了关系的。 “馨儿斗胆问仙人一句,您是如何知道五公主就是圣女的呢。” 毕竟之前祂从未告诉过她这件事,是还未到时机呢,还是说,祂也并非全知全能? 可祂并未回应白睬馨的试探,一阵风拂过,白睬馨周身便电击般的抽搐起来。 剧烈的疼痛让白睬馨身子一软跪倒在地,贝齿紧紧咬住下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是馨儿冒犯了仙人,还请仙人恕罪,馨儿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必定以您马首是瞻绝不违逆半分!” 白睬馨五体伏地,以一个绝对卑微的姿势讨饶着。 因为疼痛,她额角眉梢迅速冒出豆大的冷汗,虽然之前祂也曾对她不满过,但从未有今天这样的狠辣之举。 全身钻心噬骨的疼痛比之她之前换脸的疼简直痛上百倍。 她也再顾不得什么尊严和骨气,只想让这性子喜怒无常的仙人赶紧消气。 似乎是白睬馨这副犹如流浪狗一般的摇尾乞怜取悦到了祂,祂冷哼一声后,白睬馨才感觉到疼痛犹如潮水般褪去。 “你取而代之的想法不错,尽快再去见陆菱歌,我会帮你。” 留下这一句话,房间内令人感到压迫的气息才缓缓散去。 身体像是还承受不住如此疼痛的余韵而抽搐着。 白睬馨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紧紧咬着牙关,就像是在咀嚼仇人的血肉。 什么狗屁仙人! 分明也是一只丧家之犬罢了。 白睬馨现在也看明白了,祂根本就只是把她当作是一件工具,一枚棋子 好用时就许她各种好处甜头,不好用时则是可以随意打骂惩处的存在。 但她现在还没有力量,还需要祂的帮扶。 可若是有朝一日… 白睬馨眼底浮现出戾色。 而门外的苏格里还在不死心的敲着房门,他知道馨儿身子弱,平日里大点的风都能把她吹倒似的。 如今她因为伤心过度,已经整整一日没有用过餐食了,这不仅仅是在伤害她自己的身体,更是在他的心上剜肉啊。 “馨儿,我知道你怨我..我又何尝不难过呢,你先打开门好不好?你这样不吃不喝,这与杀我了有何异啊!” 苏格里靠在门上,眼底俱是痛苦的神情。 他与馨儿本是两情相悦,可奈何命运弄人,直到见到馨儿,他才知道什么是斯人若彩虹,遇上方有知。 都是这些人! 是他们非要拆散他们! 苏格里心底下了决心,此刻比起心爱女人的安危,他再也看不见其他。 他这就去皇宫,请求大夏皇帝收回赐婚,莫说什么两位公主,齐人之福这种所有男人都想要的喜事。 对他苏格里来说,此刻就只有馨儿才是最重要的! 他一个公主也不要了,就只要他的馨儿。 想定主意,苏格里就要往外走。 “大王子殿下!五..五公主来了!”还未走出几步,手下的人就着急来通禀。 大夏和赤北的民风都很开放,更何况是已经订了婚的未婚夫妻见面也是常事。 只是奴仆看到五公主陆菱歌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和想到自家主子要一同迎娶两位公主的事,难免揣测五公主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怎么会来? 苏格里眉头一皱,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苏格里也大约知晓了这位五公主的性子。 骄纵!跋扈! 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况且比起在大夏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地位,她必定也是不愿意嫁去赤北的。 还未等他理出个思绪,一身大红衣裙的陆菱歌就带着一票奴仆浩浩荡荡的来了。 “不知五公主大驾光临,苏格里有失远迎。”苏格里脸上扯出一抹笑。 可陆菱歌瞅也未瞅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带起香风一阵,高傲的眼神就仿佛像他是什么让人恶心的玩意儿一般,多看一眼都觉伤神。 苏格里脸上的笑僵在脸上,心底暗骂一声臭婆娘。 第258章 撒气 陆菱歌如此嚣张的态度让苏格里脸上的神情险些没挂住,好在他还残存着有些许理智,没有当场翻脸,但就算翻脸,这是在大夏境内,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个什么馨儿姑娘呢?让她出来见我!” 陆菱歌被簇拥着走入院内,毫不客气的随手指了一个赤北驿馆的奴仆。 哪个奴仆脸上一怔,似乎也是没想到陆菱歌竟然不是来找大王子兴师问罪的,而是来找那位馨儿姑娘的。 “你找馨儿做什么?!” 奴仆还未反应过来,急匆匆跟上的苏格里就听见陆菱歌指名道姓要找白睬馨的话。 他怎么不知道馨儿何时与这跋扈的五公主扯上关系了,这五公主性情娇纵又暴戾,馨儿若是落到她的手里,苏格里都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馨儿现在已经是我赤北的人了,还请五公主莫要欺人太甚!” 苏格里焦急快步上前拦在陆菱歌的面前。他可以忍受自己被陆菱歌轻视,但绝忍受不了白睬馨在陆菱歌手上收到一丝的伤害。 苏格里的这番举动却是激怒了陆菱歌,她可以瞧不上这个名义上已经是她未婚夫的男人,甚至她都可以亲自设局把别的女人送到他是床上。 但是她却绝不允许这样一个她瞧不上的男人为了一个更卑贱的女人呵斥她!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这么说话!” 陆菱歌柳眉倒竖,一双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这人不会以为有了父皇的赐婚他就真是大夏的驸马爷了吧!真是不知死活! “来人!给我教训这无礼的蛮子!给我掌嘴三十!”陆菱歌一声令下。 这蛮子的说法也是因为赤北国地理位置偏僻,故而也时常被称做南蛮,算是一种侮辱性的称呼了,特别还是对于一国王子来说。 看着一脸高傲的陆菱歌,苏格里的眼底逐渐浮现出几丝·真正的暴戾来。 而陆菱歌身后的宫仆们听见陆菱歌的命令也是一时之间犹豫起来。 不说赤北和大夏如今本就在和谈,就看前几日,圣上都要将两个女儿都要嫁给赤北大王子了!而二王子却是连提及都未曾,想来圣上确实是对赤北大王子有些特殊的。 若是他们今日真的听了五公主的命令,那后面圣上追责起来可如何是好。 说实话,能在吃人的深宫里生存下来的都是人精,这五公主往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深受皇帝和贤妃娘娘的宠爱! 可自从皇帝赐婚圣旨下了之后,众人也渐渐回过味儿来,既然能让最小的女儿嫁去偏远又苦寒还王权旁落的赤北,那证明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心头肉嘛! 加上上次五公主大闹贤妃宫中却被送回来的事,众人也明白贤妃娘娘的态度了,于是现在宫内众人现在除了惧于陆菱歌往日积威之外,也有些其他的小心思了,起码并不会像之前一样对陆菱歌的唯命是从了,还会思考一下了。 显然陆菱歌也发现了这一点。 她的脸色更差了,都不敢打是吧!她自己来! 她从腰间抽出六岁那年皇帝送给她的马鞭,马鞭呈淡淡的赤红色,握手用的是极其难得的赤蟒的蛇皮所制,恐怕天底下也只得这一件。 \"噼啪!\" 鞭子尾部产生的音爆声在空中炸开,直叫人头皮发麻。 陆菱歌挥舞着鞭子,周身三米之内近不得人,眼看着那鞭子就要落到苏格里的身上时… 院内的房门被砰的一声打开。 “五公主要找的是我,又何必伤及其他无辜呢。” 打开门的正是一身白裙的白睬馨。 此刻她面色苍白着,平日里水凌凌的眸子此刻也有些显得疲惫。 “馨儿!馨儿你终于肯出来了!” “你没事吧?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看见白睬馨出了房门,苏格里赶忙走上前去对她就是一番嘘寒问暖。 白睬馨余光看到五公主陆菱歌那脸上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藏好眼底的不耐后才对着苏格里温声开口:“殿下,五公主来此,想必是有要事要找我的。” “馨儿!” 苏格里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白睬馨眼里的认真止住。 “五公主人很好的,您不用担心我。”白睬再次肯定。 白睬馨如此坚持,苏格里也根本没办法阻止她,只好满脸担忧的看着白睬馨跟着一脸不屑的陆菱歌走了。 他知道馨儿是多么善良美好的一个人,如今落入陆菱歌那毒妇手里,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不行!他也要请命进宫去,只要有他在,陆菱歌就休想伤害馨儿! 苏格里如何一厢情愿的揣测先不提,此刻进宫的马车内。 马车内摆放着卧榻和小茶几,茶几上还有着各种精致的糕点,马车很宽敞,五公主陆菱歌就坐在上首,纤手轻揉着眉头。 而白睬馨却是跪坐在下面的垫子上。 半晌后,才听见陆菱歌冷声道:“那苏格里如今倒真是被你吃的死死的,生怕我怎么样你了,想来怕是连与大夏的婚事怕都忘到脑后去了。” 人就是这样,只能允许自己不要,却不能忍受别人不要。 更何况是一向心高气傲的五公主。 白睬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低垂着眼睛,“鱼目与珍珠岂能混为一谈,公主金玉之尊,苏格里自然不堪其配,这婚事迟早也是他妄想了。” 这一番吹捧的话虽然有些避重就轻的意思,但还是让陆菱歌的脸色稍稍舒缓些。 她本就是想方设法要取消这桩赐婚的,只是见到苏格里似乎也不情愿后,身为公主的自尊心作祟罢了。 言归正传。 “如今那事虽成,但父皇依旧还是不肯收回旨意,甚至还效仿娥皇女英,让我与那陆然一起嫁到赤北!” 说到后面,陆菱歌重重的一拍桌子,茶几上茶杯受力不稳,茶水也跟着溅了些出来。 外面赶车到奴仆听到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由得放轻了呼吸,生怕牵连到自己。 陆菱歌涨红着一张脸,眼角眉梢俱是浓浓的怨恨。 白睬馨垂眼看着顺着桌角蜿蜒滴答下来的茶水没说话,等着陆菱歌再开口。 陆菱歌稍稍平复了气息后才看向白睬馨 “你应该知道,现在你和我已经算是一艘船上的人了吧。” 陆菱歌拨弄着手指,身为受宠的小公主,她的身边自然不缺鞍前马后为她出谋划策的人。 但这女人是苏格里的心头肉,有了她的帮忙,事情也能顺利些。 “民女自然一切都以公主殿下马首是瞻。” 白睬馨果然也上道的表忠心。 陆菱歌看着她脸上异常恭顺的态度才满意的点点头。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进了内宫,白睬馨知道这是已经初步得到了陆菱歌的信任了,毕竟二人也算是有一起“干坏事”的交情了,或许说现在陆菱歌手上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用了,毕竟大夏和赤北联姻的事已成定局,没有人敢明着违抗皇命。 内宫内不允许乘车,小太监们抬来步辇,但却只有一架。 白睬馨抬头看着满脸兴味的陆菱歌,知道方才在赤北驿馆内苏格里的话还是惹她不快了,如今正拿自己撒气呢。 她一介平民自然不能与大夏公主同乘一架步辇,那便只能跟其他宫女们一般,跟在步辇的后面走了。 夏日的日头颇有些毒辣,哪怕是走在绿色葱郁的御花园内,也感觉不到几丝凉爽。 白睬馨已经走的香汗淋漓,她方才受过祂的刑罚,如今又顶着大太阳行走这么久,若不是她知道此刻昏过去只会更得到陆菱歌的厌恶,她早就坚持不住了。 都怪苏格里那个蠢货!白睬馨在心底暗骂这无妄之灾。 哪怕坐在被抬着走的步辇上,闷热的天气也让陆菱歌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正想转头去欣赏白睬馨的惨状时,眼角余光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停下!” 一声娇喝,小太监们立刻小心翼翼的将步辇放下。 “这不是三皇姐嘛?” 陆菱歌下了步辇笑着叫住了眼前的人。 正是刚好路过此处的陆然和她的贴身婢女。 陆然抬起头看着陆菱歌那张笑的明艳的脸没说话。 她不说话,陆菱歌却没有放过她的想法。 “三皇姐今日倒是难得有好兴致出来游玩呢,想必一直窝在你那承微殿里人都快发霉了吧!” 忽然,她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捂着嘴娇笑道:“也是!若我是皇姐,出了那样的丑事,怕都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出来才好呢。” 这事自然就是她与苏格里滚做一团,成了整个宫里的笑话的事了。 女人的笑甜美而刺耳,不断刺激着陆然的神经。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女人,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手都这样不留情面。 但陆然没有发怒,甚至也跟着笑出了声。 “五妹妹又何苦取笑我呢,没想到我们姐妹不仅在闺中就有姐妹缘分,以后也要一同嫁去赤北了,我想父皇最是希望看到我们姐妹和睦,互相扶持的。” 陆然笑着说完,成功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让陆菱歌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最是知道陆菱歌有多讨厌她的了,讨厌到几乎不能忍受人们将她们二人的名字放在一起,同为公主,她是天上的云,却偏要陆然做脚下的泥。 而现在,赐婚圣旨一日不改,她就始终要面临着和会和陆然共侍一夫的羞辱场面,这对于心高气傲的陆菱歌来说,甚至不如杀了她 “哦!对了!还忘记告诉五妹妹一件事了!”陆然也学着陆菱歌刚开始的样子捂嘴娇笑起来。 “就在方才,父皇召见了我,不仅为我择定了封号,还下令开了库房赏赐了我许多奇珍异宝。” 有封号的公主自然比没有封号的公主来的尊贵些,一般是在和亲出嫁前册封,也算是有了阶品。 两个公主,嫁的还是同一个人,却一个有封号另一个没有,这不是活脱脱的打脸么。 “想来内务府的旨意也马上要来了,天热,我就不跟五妹妹多聊了,还望五妹妹也要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毕竟…赤北的水土可没有大夏的养人。” 留下这句几乎是炫耀的话,陆然这才带着婢女施施然的离开了。 而被一番夹枪带棒重击过的陆菱歌此刻脸色简直可以用黑沉如水来形容。 她没想到,往日里懦弱温吞的陆然如今经历了变故却变得这样牙尖嘴利。 还什么封号?陆菱歌冷笑 当她稀罕吗! “走!” 陆菱歌一甩衣袖,竟然是连步辇也不坐了,大步向着自己的宫里走去。 一直在身后的白睬馨将二人的交锋尽收在眼底。 五公主的奴仆们慌忙的跟上陆菱歌微快的步伐,只有白睬馨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三公主陆然远去的背影后,才也跟上了步子。 …… 直到确认陆菱歌没有追上来后,陆然才稍稍停下急促的脚步。 就算经历再大的变故,人的性格也并非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完全改变的。 就比如刚才。 哪怕在仇人面前表现的再淡然,但一想到她曾对自己做过的事、造成的伤害!陆然都还是会止不住的发抖。 在这深宫里,她母妃身份低微不受宠,她也数年如一日的活得像个小透明。 但直到今日,她终于勇敢的呛了一回一直惧怕着的陆菱歌,陆然才觉得似乎往日高高在上她也没这么可怕,她也会被在戳中痛点的时候而情绪扭曲。 而说起封号和这些赏赐,陆然脸上的冷意却是更甚。 当日的事情,没人不知道是有人故意陷害。 此前她与赤北王子苏格里就只是在宴会上粗浅的见过几面,莫说生情,就连彼此的样子可能都记不清了。 但为何会这么巧的就情难自禁,还这么巧的就被陆菱歌带人撞见了。 但无人敢明着置喙。 在事后的那天早晨,陆然哭着跪到皇帝的面前说自己是被陷害的,是被迫的。 可是却只得到一句准备婚期的口谕。 她已然失了清白是事实,但皇帝这种沉默中带着包庇的态度更让陆然犹如寒毒附骨。 她知道自己一直不受宠,比不了五妹妹陆菱歌,但她没想到自己的父皇在明知道是陆菱歌陷害她的情况下却依然没有为她做主,还她一个公道。 第259章 呛声 事情已成定局,那么后面再多的补偿和愧疚又能改变些什么呢?陆然冷笑。 但陆然不可否认的是,自从皇帝对她生了愧疚,有意开始弥补她后,她的承微殿倒是陡然热闹起来,无数珍品流水一般的送进来。 宫里人都是能看得懂风向的聪明人,如今皇帝想起了平日里不起眼的三公主,还特赐了封号,反观五公主则就是颇受冷落,想求见皇帝好几次都不能。 自然有那些檐上冬瓜的人物,赶着来讨好三公主了。 … 而对比起宫里的一切风云,谢邀这边也是得到了一个久违的消息。 “告诉你家主子,明日我会去的。” 谢邀侧过头,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院子里的蒙面人。 得到谢邀确切的回复后,蒙面人又悄无声息的回去复命去了。 时间已经过去半月,暗卫的到来又让谢邀想起她与陆衍那个暧昧的夜晚。 虽然二人其实并未真正的做了什么,但在教条束缚的古代,似乎也并没什么差别了。 所以这些日子二人之间一直有种淡淡的尴尬氛围。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某人单方面这么认为。 因为谢邀脸皮比较厚。 在她眼里,当时只不过是因为都中了药,加上陆衍那厮美色确实诱人,这才让她没把持住自己。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谢邀倒是想的很坦然,就当作自己一时兴起,爽了一把呗。 比起这件事,更让谢邀在意的还是陆衍让人给她带来的消息。 前些日子,暗线探到的情报,怀疑那伙疑似长生教的商人们和巫教的有来往。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探子发现这两伙人总是在不同的时间相继出现在一家茶楼中。 那茶楼是一家外商老板经营着的,在这上京城中也开了好几年了,因为茶水茶点便宜又实惠,所以口碑一直很好,生意也不错。 而那外商老板虽然并不是上京人士,但做生意还是颇有手腕,名下不仅经营着好几家茶楼茶馆,还南来北往的做着茶叶生意。 探子也调查过他的背景,也并非任何可疑之处。 但陆衍觉得,两伙人必定不是无意的去了那座茶楼,还去了那么多次,于是便想着亲自过去查探一番。 而谢邀自然不会拒绝,长生教的事情迟迟没有进展,有那个荷包的存在就暂时代表囡囡还可能活着。 若能早一点查清长生教的来头,端了它的老巢,也算是了一桩因果。 …… 根据探子的情报,那座茶馆坐落于上京城的边缘地带了,类似于贫民窟一般的存在吧。 不同于中心处的的繁华,在这里的上京城显得倒是多了几丝烟火气息。 来往搬货的汉子们黝黑的皮肤上已经缀满了汗珠,在路过身边的时候还隐隐有股不好闻的气味儿。 挑着箩筐的老奶奶,箩筐里放着的是新鲜出炉的麦芽糖,只要两文钱就可以品尝一小坨香甜的滋味。 还有在街头街尾嬉戏打闹的孩童,大鼻涕都流淌到嘴边了都不擦,笑嘻嘻的跟小伙伴们你追我赶,一幅幅画面生动极了。 谢邀一身布衣,嘴里咬着麦芽糖,头上戴着同色璞帽,特地让小桃给她把脸用药汁涂黑了,整个人一眼看过去就是个灰扑扑的假小子。 这个地方虽然是贫民窟,看着鱼龙混杂,但确实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越是混乱贫穷的地方,就越能滋生出恶来,而恶往往很能识别同类的味道,故而恶与恶很多时候都是相通的。 而茶馆内更是三教九流之辈数不胜数,长生教会选择在这里接头也就很能理解了。 谢邀咽下最后一口麦芽糖,余光正好看见男人从街角缓步而来。 一抹白衣如雪般飘然出现,宛如九天之上的谪仙,身姿修长而挺拔,仿佛是天地间最完美的艺术品,走动间他的衣袂随风轻轻摇曳,透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 再配上一张清俊绝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面容。 当他缓缓走来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他的存在仿佛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而神圣,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亵渎,他就像是一位从仙界降临凡间的谪仙人。 可以说,从陆衍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不提那通身高贵的气度,就单那张脸就足矣让人失神了。 谢邀看了看陆衍那一身白衣,又看了看自己跟个灰耗子似的,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快步走上前去。 “你干什么呢!” 谢邀走到陆衍身前拽住他的衣袖用气音开口。 陆衍看见是谢邀后眼神一亮,但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谢邀扯了个趔趄。 “上次去静山寺你穿身大白色儿就算了,今天是去打探消息的,你以为真没人能认出来你是吧!要不要吼一声让所有人知道你征北王来微服私巡来了!” 谢邀恨铁不成钢,这老小子怎么老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呢! 虽然说陆衍镇守边关数年,回京后也是深居简出,但难免不会有曾经看见过他的百姓认出他,毕竟他那张脸都已经属实够特殊的了。 陆衍被谢邀吼的一愣,随后耳边是更深的红。 他..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一想到要见到谢邀,就不由的紧张起来,不同于平日里沉闷老成的暗色,这身衣衫也是他在衣橱内斟酌了大半个时辰,再经由管家暗卫们反复抉择后挑出最适合他的颜色。 直到现在他才猛然意识到,这不是他和谢邀二人之间的约会,而是要办正事。 陆衍收敛了神色,“是我思虑不周了,我即刻去……” “哎呀!先跟我走吧!” 谢邀拉过陆衍的手,二人走入了街角的一处裁缝铺子。 “哎哟!真是好俊俏的公子啊!贵客!贵客!” 本来闲的正在打苍蝇的老板娘眼神一闪就瞅见一位谪仙似的贵公子带着他的奴仆入了店,一张老脸都笑开了花,忙不迭的招呼着。 看那通身的气派,看那张脸!看那身上的衣衫料子,老板娘肯定,这绝对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有钱公子哥儿会来这里,但老板娘是万没有把银子往外推的道理的。 “公子是想裁衣裳还是看料子呢?小店里刚刚上新了一批最时兴的衣料呢!” 老板娘笑着凑的很近,她身上浓郁的脂粉味让陆衍下意识的眉头轻蹙。 “你这里最便宜最丑的男子成衣来一套,麻烦快一点,谢谢。” 谢邀开口。 哪里有这么嚣张的下人,怎么主人都还没开口说话,他倒是先挑上了,还要最便宜的! 老板娘心底不悦,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生意人这点子心眼还是有的。 “这…咱们这儿最便宜的就是麻衣了,一般都是庄户人买来下地穿的,粗糙的紧,恐磨了公子肌肤。”老板娘迟疑的看着陆衍说。 “没事!就按她说的吧。” 陆衍不在意的回道。 老板娘现在才发现,二人一直是并肩而立,他身形长得高大,现在却像个小媳妇似的站在那个“奴仆”身边。 莫不是另外一个才是“真公子?” 老板娘在心底脑补着,手上却也麻利的拿出最底层的麻衣递给二人。 麻衣确实粗糙,但陆衍也并不娇气,去了裁缝店里屋将原本的衣衫换成麻衣后,谢邀再一次感叹。 现代那句好看的人就算披个麻袋也好看诚不欺我。 一身暗淡的麻衣,她穿着是灰耗子,他穿着就是出淤泥而不染。 谢邀觉得,还是先解决脸的问题吧。 …… “小二?小二?!”粗哑难听的嗓音响起。 “来了客官!您几位?”忙的晕头转向的跑堂闻声过来,看见发出如此硬汉声音的人是一位干巴瘦小的男人后也是一愣,他旁边还跟着一位身材高大戴着牛头面具的男人。 这种怪异的组合让小二愣了一愣,但好在多年跟不同的客人打交道锻炼出的心脏并没有让他有什么大惊小怪。 很快,他将二人引到了大堂角落处的一张桌子,麻利的收掉上面残存的茶盏。 “二位先稍等..”说罢便将搭在肩上的巾子将桌子擦拭干净后端着上一桌客人留下的茶盏去了后厨。 “看来这里的生意倒真的蛮火爆的。” 谢邀环顾了下四周。 “这里不远处就是码头,来往的都是商人和船夫,这一整条街又只有这一家茶馆,自然生意好些。” 男人的声音从厚重的面具里面传出来,显得有些闷闷的。 谢邀瞅了他一眼,这面具还是她拿三块麦芽糖跟街角的小孩儿换的呢,虽然丑了些,但起码能遮脸就行啊,至于跟她呕气嘛。 但若陆衍知道谢邀的想法只会大呼冤枉,他其实并不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只是他觉得自己时常在谢邀面前失去自控的能力,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似乎都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他有点生气,又有点窃喜。 就算二人已经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了,但陆衍仍旧是有种抓不住谢邀的感觉。 那个夜晚,药性让他浑身犹如万蚁噬骨,几乎丧失理性,但他在与谢邀贴近的前一刻就已经想好了,他会娶她。 三书六聘,十里红妆。 可明明她当时也是那样热烈的回应了他,但第二日她却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的淡然。 陆衍当然想立刻就来镇国公府提亲! 可他又担忧谢邀会觉得他是因为那晚的事情而有所顾虑,他很想告诉她,他其实早就心悦于她了! 但话到嘴边,看着她清冷的眸子,他的话又通通被憋了回去。 谢邀当然不知道身旁的人正一颗少男心思情窦初开的青涩和忐忑。 她现在一双眼睛都恨不得安上激光似的,不管是茶楼的布局还是来往的宾客,都被她看似不在意其实在暗中观察着。 “两位客官!喝点什么啊?咱们这儿上好的毛尖儿最香,还有茶点…”收拾完的小二来到二人身前开口询问,热情洋溢的脸上满是笑容。 “这里也说书是吗?” 谢邀指了指大堂正中间的那张红木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块说书人专用的醒木,一杯茶水。 “正是呢!茶馆哪有不说书的!这第二场也快开了,这白先生讲的故事可有趣了,二位就等着瞧好了~” 小二回答道。 二人由着小二的推荐点了两杯茶,期间陆衍还额外要了一碟云糕,换来谢邀好奇的视线。 因为云糕口感酥软绵密,却是偏甜的口味,一般男人都不会喜欢这种过甜的口感,不过谢邀也乐得如此,当是沾他的光了,反正也不花她的钱。 只是她没看见的是,那碟子云糕上了之后,陆衍一口都没有动,倒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吃的欢,开始因为距离太远她够不到,陆衍还帮忙将碟子往她身前送了送。 “铛!” 清脆的锣响声代表着场次开始了。 白先生是位看着很普通的中年男人,有些清瘦,但他一上台一开口的气势就不一样了。 今日这场讲的是一出千金小姐和穷书生的故事。 很老套又狗血的剧情,但人们也最欲罢不能这样的故事。 出身富庶人家的小姐和穷的连笔墨都买不起的贫寒书生相恋了。 小姐为爱不惜顶撞父母,叛离家族,可换来的却是穷书生高中状元后的另娶他人。 小姐伤心欲绝之下悬梁自绝,留下一封诀别书字字泣血,书生看到后方觉后悔不迭,一生都在伤情悔恨中度过。 故事虽然老套,但是被白先生这么一叙述,似乎将众人也带入了书中世界,一会儿为小姐书生二人的感情赞叹,一会儿又为陈世美般的背叛感到愤怒,最后又被带入书生的悔恨中扼腕,当真是引人入胜。 一段故事讲下来,茶馆内叫好声不绝。 “看来这里生意好的也不止地段好的原因。” 谢邀挑了挑眉。 这里的茶水确实不错,再加上这么一位口才颇好的说书人,想不卖座都难。 第260章 故事 谢邀看着面具后的陆衍忽然冷不丁的开口道:“你也会觉得故事里的小姐很可怜吗?” 陆衍听到谢邀的提问一怔,面具下的俊眉蹙了蹙,“小姐养在深闺不通人事,自然抵挡不住书生有意的甜言蜜语,那书生忘恩负义贪慕虚荣,就算后面已知悔改也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这故事的最后,只有小姐一人香消玉殒,带着被心爱之人的背叛和绝情悲痛离去,而书生已然身有功名,还娶了高官家的女儿,以后的仕途也必定一片坦途,两厢对比,不过又是一个痴情人的伤心故事罢了。 “我倒觉得这个结局不错。”谢邀看向已经收幕的看台。 “小姐蠢笨,为了一个男人抛父弃母,在看到男人不堪的本质后却不想着如何讨回公道,反倒自怨自艾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那书生也是懦弱,好的不纯粹坏的不彻底,若是沾上小姐后又想反悔,得了芝麻想西瓜就应该把事做绝一点,倒留个这么虎头蛇尾的结局,让人心生不快。” 谢邀单手撑着下颚,淡淡的点评着。 这个故事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杜撰的谁都不知道,不过生活中这样的例子也并不少见,自古人心难测,将自己的所有托付于他人,都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罢了。 但谢邀这一番话却让一旁的陆衍陡然冷下了眉眼。 难不成谢邀也曾被哪个男人辜负过?才会说出如此伤情的话语。 不过陆衍没有问出来,他只是在心底反复回想着,试图找出印象中跟谢邀走的比较近的男人,但回想了半天也没有思绪。 但这还是让男人暗自咬住了后槽牙。 故事说完了,看台上已经空空如也,谢邀饮下最后一口茶水。 要么那两伙人真的只是因为巧合出现在这座茶馆,要么就是他们还没发现这里隐藏的不对劲。 喧闹的人群,热情的小二,动人的故事。 等等… 谢邀放下了茶盏。 “你还记得方才的故事中,小姐和书生定情的地方吗?” “莲花坞。” 陆衍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虽然这个故事情节很老套,但托陆衍的好记忆力,他几乎能记得故事中每一处细小的情节。 “我倒是听过这个地方。”谢邀开口道。 曾经她与小桃闲谈时,无意间听见她说起过这个地方,那是一处酒肆,老板不光有一手绝佳的酿酒手艺,酿出来的酒水香飘十里,也还颇懂得附庸风雅,给自家的酒馆取了个好名字,更让一些自认诗情画意的书生们钟爱了。 “上京竟还有这等趣谈?”陆衍扬了眉角,这倒是他没想到的,毕竟他已经离开上京太久了,平日里也不会有人专门对他讲这些。 “难道是巧合吗?”谢邀揣测。 下一秒她自己就否认了这个想法,这个世界上可能会存在巧合,但不会是在这里,那伙人古怪的行为本就与这里密切相关,任何小细节都会是关键。 那难道是那家同名了的酒肆有问题?谢邀联想着。 “我倒是有些想法。”身旁的陆衍突然开口。 “还记得故事中的三见定情吗?” 第一次见面,家住城北的书生冒着雨去书肆送自己抄写好的书本,却在路上不小心撞上了小姐的车驾,但没想过小姐不仅没有责怪他,还命人给了他银子去医治,二人虽然没有见到面,但也算是故事的起因。 第二次则就是书中名为莲花坞的寺庙了,因为灵验而香客络绎不绝,二人也是在这里第一次正式见了,书中的描述是,那天的夕阳特别美,映照着小姐的脸颊,让书生看呆了眼。 第三次就是二人彼此郎有情妾有意,小姐赠送了书生自己身上一枚贴身的莲花玉佩当作二人的定情信物。 “我想我们可以离开了。” 陆衍看向谢邀。 想要的信息基本都已经了解了,不得不说这样的接头方式确实是新颖,将时间方位地点巧妙地融入到话本子里,每天的故事都不同,既能掩盖真实 信息还能变通,不仅将信息放到说书人的故事里,还会给假信息。 就连他们不也差点被误导,认为故事中同名的莲花坞才是关键嚒。 二人付了茶钱走出茶楼来到一处小巷子里,陆衍微微侧头,一个脸戴面罩的男人已经悄然出现。 “属下这就调查那说书人的底细。” 暗卫对着陆衍单膝跪地。 “这件事让另外的人去做,现在你即刻拿着本王的手令,去城外军机大营调遣三千兵士,今夜城北玉石一条街,我要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陆衍抛出一块暗色的令牌,暗卫稳稳的接住后便两步就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之中。 “你就这么确定??” 谢邀笑着向依旧顶着一张丑的出奇的牛头面具的身影。 “确不确定,今晚就能见分晓了。” 陆衍开口。 他已经受够了这些藏匿在上京城黑暗角落处的臭虫们了。 这几十年,大夏边疆的战事不断,或许是边邻国家嗅到了大夏这头凶悍的猛虎衰老的气息,无数次试探着向着大夏边境伸出了试探的利爪。 是边疆不畏生死的士兵们用无数鲜血守护了大夏的安稳和现在上京城中的繁华和奢靡。 所以陆衍绝不能容忍任何会破坏大夏安定的因素存在,更何况这些人采用无辜的孩童稚子活人祭祀,更加令人深恶痛绝。 “今夜,你要与我一起吗?” 陆衍看向谢邀。 谢邀点点头,从禹州到静山寺,再到如今。 她说过,非得一把火烧掉这个老什子长生教! 热闹的的长街依旧热闹,两人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夜色很快来临,沉入地平的夕阳留有最后一丝余晖,驱散了白日里让人心情不愉的闷热,晚风送来一丝清凉,却没让气氛松快半分。 城北有一条专做玉石生意的街道, 行走在这里的都是玉石商人或是妄想来浪里淘沙的淘金者。 街道两边都是清一色的玉石古玩铺子,兜售着各种半成品玉料。 往日里这条街虽然算不上冷清,但也不算繁华,不过今日可不同。 今日上京城中最大的玉石商人敖老板就要在他的玉石行里拍卖他刚从北方进的好料子。 这敖老板在玉石生意里的名声可是响当当的! 不光会做生意不说,为人也很是厚道,他手上的玉石仔料,几乎就没有残次品,就算最差的也是白种,故而他举办的拍卖会几乎就是整个玉石行业追捧的对象。 不少身家单薄的人也想着若是能在这次拍卖会中捡个漏什么的,那岂不是就能一举咸鱼翻身了! 所以当夜色来临,整个拍卖行正是热闹的时候,突然就来了大批装备精良的官兵,将所有人团团围住不说,整条街的人都被勒令不允许出入。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良民啊!” 有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切。 “是啊是啊!我们就是过来买玉料的的普通商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幕,有的人慌张有的人惊恐,更有的试图与官兵套着关系,试图打听些什么。 但可惜这些士兵一看就是精兵,丝毫不理会这些人的套话。 “启禀王爷!整条街都已经被控制住了!”兵卒恭敬的向着骑在马上的陆衍禀报。 陆衍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我们进去吧!” 陆衍看向街上最大的一家铺子,也就是今晚玉石拍卖会的举办地。 看得出这个敖老板的实力确实不菲,光整个拍卖行的外表建筑都修建的金碧辉煌,入内更是足有六层之高的地方,被环绕在中间的大概就是本次要拍卖的玉石仔料了。 而现在的拍卖行里已经不是往日充满了喧闹和繁华的景象。 所有人都被官兵们勒令安分的呆在原地,不少人此刻都还是一脸懵圈,直到陆衍带着谢邀走进来。 “征北王殿下?” “什么?王爷?” “真的假的?” 这里不是茶楼坐落的那条贫民街,那里的人几乎根本没机会能见到上京的上层人物。 而玉石街则都是一些南来北往的商人,能在上京做生意的,谁背后没点门路,所以有人曾见过陆衍也并算不奇怪。 陆衍的到来引来人群的骚乱,还是为首的官兵厉喝出声才止住喧嚣。 陆衍看着乌泱泱的人群,猜测这几乎是大夏所有的玉石行业的商人了。 “本王今日来此!是接到线报,怀疑有邻国的奸细潜入了我大夏,妄图动摇国本,故而还请各位,” “理解配合。” 最后的四个字放的很轻,但几乎没人能忽视其中的压迫感,甚至其中有些人的腿都开始发软了。 “王爷!” 手下的将领带着一个发丝花白的老头来到二人眼前,说是老头也并不完全准确,因为他的脸还算是年轻,约莫也就五十来岁,只是却人未老发先白。 这就是大夏最成功富有的玉石商人敖本,敖大富商了。 听说他的生意涉猎之广,几乎遍布整个上京上层,就连皇宫中有不少嫔妃们所佩戴的玉镯玉饰,都是他家的料子。 “草民参见殿下..” 敖本颤颤巍巍的对着陆衍行礼。 “免礼吧。” 陆衍淡淡开口。 “实不知道殿下尊驾莅临,小老儿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海涵,不如殿下去楼上雅阁就座…” “不必了。”陆衍打断敖本的话。 “本王说了,此次是来纠察奸细的,查探完后自会离去,你也无需紧张。” “是是是…” “草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小老头颤颤巍巍拿出袖口中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话是这么说,但若真是在他的拍卖行里查出了什么奸细,那难保他不会也有个包庇敌国间谍,通敌卖国的罪名啊。 这么想着,敖本擦汗的手就更加抖了起来。 今日真是流年不利!大好的赚钱时机怎么就碰上了这样的事。 此刻所有人都被拘在了原地,官兵们对其一一搜身,核验其身份。 谢邀一眼就看见了拍卖行三楼处一伙外邦商人打扮的男人。 看见他们谢邀就知道,今天这次没来错地方。 只是虽然知道他们就是长生教众,却没办法即刻就将他们抓捕起来,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何况现在那批孩子还没有找到。 很快,更多的官兵涌入了敖氏拍卖行,从厢房到仓库,甚至后院厨子私自挖掘的地窖都查探过了,不说那些孩子了,什么可疑的地方都没有。 就是一家很普通的做玉料的拍卖行,仓库里也只是堆砌着各种玉石的原料。 看着人来来回回的搜,不少人已经暗自揣测起来,当然不是要质疑陆衍的意思,只是对敖氏就有了别的想法。 这敖老爷子莫不是真的勾结了什么敌国不成?不然殿下也不会带着这么多的兵来搜查啊。 看来以后还是少来敖氏拍卖行了,别好料子没淘到,被安个通敌卖国的罪名,那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杀的。 众人的诡异视线敖本又何尝感受不到,他一张老脸皱巴巴的,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了,本来就是安安稳稳的做生意,怎么就会招惹上这样的事情。 “殿下,并无其他发现,那些人也让我们仔细搜了身,除了带着些银票干粮就再无其他了。”手下的将领向着陆衍低声禀报道。 陆衍好看的眉蹙了蹙,今晚举动已经算是打草惊蛇了,若是毫无所获那下次就会更被动。 其实陆衍他们大可以等到万全的时候再动手,只是考虑到那些孩子还小,仪式已经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多快一步那些孩子就能有更大的生存机会。 所以今晚,不论是什么魑魅魍魉,陆衍都要将他们从暗处抓出来。 “再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陆衍彻底冷下神色,战场上血染出来的威严此刻展露无遗。 时间也一点点的过去,从天色将黑搜到夜露深重。 不少人因为好几个时辰没喝水也没用膳,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心底已经有些敲着小鼓了。 第261章 敖本 而那群伪装成外邦商人的长生教众已经悄然面露凶光。 事到如今他们哪还不明白呢,这分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想来肯定是事情败露了,他们才会被围困于此。 倒不如豁出一条命去,能杀几个算几个,也算不白活一场! 谢邀敏锐的注意到了几人的神情。 “小心!”她大吼一声。 下一秒,那群人就已经抽出不知道藏在哪里没被搜出来的长刀向着人群砍去。 周围的商人们哪见过这个阵仗,平日里出行都有家丁护着,如今刀口就在眼前,有的人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那刀向着自己砍来。 “叮当!” 好在官兵们眼疾手快,迅速的拔刀格挡,将那伙一直被关注着的人与其他普通的商人们分隔开,避免他们再伤及无辜。 “天呐!这些人..” 从刀口死里逃生的人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去见他太奶了! 这些人竟然如此猖狂!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想必就是敌国的奸细了吧!还好征北王殿下英明神武,果然是大夏战神! 商人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这些人即刻就被拉到刑场碎尸万段。 一阵打斗过去,那些教众也不过就是数十人,就算再不畏死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人数众多又装备精良的官兵呢,很快就被擒获住了。 他们还想咬破槽牙间的毒囊自尽,却被事先阻止了。 此刻几人犹如死狗般被拖着来到陆衍的面前。 陆衍并没有问,那些稚童都被你们带去了何处?你们的上级是谁这样类似的蠢话。 因为能任务失败就想着服毒的人自然骨头也不是软的,不用些特殊手段他们是不会开口的。 只是若就这样收兵… 还没有找出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就这么走了,以后想要找怕就会是更难了。 但这拍卖行已经里里外外被翻了个遍,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他们也不能这么一直拘着在场的所有人。 而审讯那些人恐怕也是场持久战,等到审出来,那些孩子恐怕早就变成了冰冷的祭祀品了。 拍卖行里的众人看见那一伙人被抓住都是松了一口气,万没有想到他们中间竟藏了这么一群恶徒! 不过如今人也抓住了,总该放他们走了吧,五脏庙快顶不住了。 就在陆衍手下的将领都在考虑要不要向王爷进言先暂且收兵时。 一直默默观察着的谢邀突然走上前去。 她与陆衍并未更换服饰,只是陆衍摘去了面具,而她还是一身灰扑扑的穿着,若不是刻意观察几乎都很难注意到她。 此刻气氛正是凝重,这么一位小仆突然走出,倒是吸引了不少人都视线。 谢邀没有在意旁的,她只是纵身一跃爬上了敖氏拍卖行高高的展台上。 上面有序的排列着今夜本将要拍卖的商品。 当然,都是敖本些从各地山川湖海中收集上的玉料。 有些是完完全全的原石,几乎有两人合抱这么大,若里面都是玉石,那可就赚大发了,。 但这种也只是想想罢了,更多时候,里面最多只有零星的绿,所以很少有人敢赌,毕竟要赌这些玉料可都是要纯靠运气的。 更多的人还是会选择那些开了一半的明料,凭借开出的一部分成色来判断是否值得购买。 而谢邀则是直接忽略过去了那些绿的耀眼的明料,对着几块原石绕了一圈。 众人看着她的举动不明所以。 “小…小友可是看上了这几块玉料?若小友心仪,老夫就做主将这几块料子送予小友,也算是结个善缘了。”敖本试探的开口道。 他不知道谢邀是谁,不过他知道他肯定是征北王身边的人,就几块料子罢了,若能与征北王殿下扯上关系觑,就算是将他这座拍卖行都赠予出去了又有什么关系。 与他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若是能与陆衍扯上关系,那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啊。 不过只有陆衍手下的将领知道,王爷一向克公守己,廉洁勤政爱民如子,是断不会收下这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财物的。 “好啊。” 还没等陆衍回答,谢邀就笑眯眯的开口了,换来众人齐齐的想法。 这个小仆好生大胆! “看来你是笃定你做的天衣无缝,不会有任何破绽咯?” 谢邀笑着。 而她的视线正是看向了一脸苦相的敖本敖老爷子。 众人跟着她的视线转移过去一头雾水,这小仆人究竟是什么人,都这么嚣张无礼了,征北王殿下竟还纵容着? “这…老夫实在不知道小友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老夫哪里有冒犯的地方了?若有冒犯,老夫这就向小友致歉了。”说罢敖本就对着谢邀作了长长一揖,瘦弱的身躯配上花白的头发看着都可怜的紧。 有不少热心的汉子看着谢邀的视线都越发不好了起来,敖公做生意一向公道诚信,又有着十几年的声誉,想来那些恶徒在此他也是不知情的。 如今无辜受此无妄之灾不说,一把年纪了还被逼着向这刁奴道歉,真是气煞人也。 “你这恶奴!身为王府仆人怎能如此跋扈!你可知此举是在给征北王府的颜面上抹黑!” 其中,就有一名曾经受过敖本往日恩情的壮汉忍不住跳出来大声指责谢邀。 他倒也聪明,并未把矛头直接对准谢邀,而是扯着征北王府颜面的旗号。 不过谢邀却无语了。 虽然她穿的像只耗子,但她也不是陆衍家的耗子好吧,她刚想开口反驳。 “她不是奴仆!”清越的男声蓦然响起。 “她是本王的..”陆衍看了谢邀一眼。 “贵客。” “她的想法就是本王的想法,诸位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去京兆尹一纸诉状。” 陆衍这是摆明了要给这个瘦小子撑腰了。 为敖本发声的那个壮汉见状顿时不做声了,他有几个脑袋啊,敢和征北王殿下的贵客作对。 不说别的,他现在已经颈后发凉了。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 谢邀伸出手敲了敲其中一块原石玉料,如愿的看见不远处敖本老头瞳孔里微不可见的收缩。 下一刻! “轰!!” 一声巨响,谢邀收回成劈砍姿势的手掌。 原本两人合抱的原石已经被她一掌劈开,而烟尘散去,里面竟然躺着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约莫是三四岁的年纪,此刻闭着双眼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不说其他人,谢邀都惊了一瞬,但随即就立刻用同样的方式去劈其他的几块原料。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帮忙!”陆衍低喝众人。 “去将仓库里所有的原石原料全部劈开!敖氏拍卖行的所有人即刻拘捕!” 随后,陆衍就上去拉住了谢邀的手腕,“你伤才刚好,我来。” 说罢,不由分说的替过谢邀,一一的将台上的原石玉料打开。 里面的竟然都是孩子。 他们约莫是给孩子下了药,这才能让他们乖乖的昏睡。 只是这玉石藏人的法子,真是一般人想不到的。 “王爷!仓库里的果然也是!”兵卒急匆匆地过来禀报。 “你是如何发现的。” 似乎是知道自己已经败露里,敖老爷子此刻脸上所有的瑟缩和懦弱都已经褪去,他的眼神变得无悲无喜,直直的看着谢邀。 他事先都给这些孩子喂了闭气丸,再将每一块玉料都封闭完整。 而这些玉料也会被他有意控制着,落到他想要它们去的地方。 但他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谢邀发现了端倪。 谢邀:其实我就诈诈他,谁知道里面真有东西。 但谢邀自然不会告诉他。 “你的表情太明显了,想必方才那些人动手时用的刀具也是你提前藏好以备不时之需的吧。”所以官兵们才在搜身的时候没有搜出来。 “呵!”敖本冷笑一声。 “如今落到你们手里,是死是活我悉听尊便就是,何必多言。” 谢邀自然也知道后面的事情也是不能广而告之的,况且这些孩子们还需要医治。 敖本及其长生教的一众人被带走,剩余的其他人也不能幸免,就算离开也需得每隔三日去官府汇报自己的行踪,直到官府确认你没有嫌疑之后方可自由。 “于总管?” 谢邀突然看着正弓着身子藏在人群中试图悄悄溜走的于庶英。 身为皇宫的总管大太监,就算是在宰相面前,他都是有三分薄面的。 如今却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偷似的。看起来倒是格外有反差感。 “这…殿下、谢姑娘。”既然都被发现了,于庶英也只好笑着转过身。 “不知于大总管怎会在此地?是巧合吗?”谢邀故作惊讶的问道。 于庶英将刚刚的一切都看在眼底,知道谢邀这也是故意试探他的意思,慌忙解释道:“我..这..谢姑娘,你这可就冤枉咱家了” 说着,于庶英竟然有些羞赧起来,一张白面老脸也染上了些许薄红。 “实不相瞒,咱家是阉人,是没根的东西,自然也从不求像他人一样能家庭美满,人生顺遂,也从未想过这些,只是独爱把玩一些奇珍异宝,玉石古玩之类的东西。” “这敖家的玉料稀有,咱家这也是偶然动了心思,谁知道!这…唉!”于庶英重重的一叹气。 “原来如此啊。”谢邀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正是呢!”于庶英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容。 “那咱家就不打扰殿下和谢姑娘办事了,奴才就先行回宫了。” 于庶英与谢邀二人告别。 “你相信他?”陆衍看着于庶英走远的背影。 “不相信!”谢邀冷哼。 他太刻意了,刻意挑这个时间被他们发现出现在这儿,刻意暴露自己的慌张,然后刻意的解释。 就像是故意引诱他们怀疑似的。 不过他们现在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先把敖本和那群长生教众审出来,还有那些孩子。 经过医官们的医治,还好这些孩子身上都还是全乎着的,只是有些营养不良。 但可惜里面还是没有囡囡和面具人的妹妹。 敖氏拍卖行旗下所有的生意都被查封了,敖氏全族也都被带回了大理寺调查。 这不查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敖氏的玉石生意遍布大夏,同时他的爪牙也渗透到各地。 敖氏有专门的商队运输玉料石材,想必也就是通过闭气丸的方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运送这些孩子吧。 毕竟谁能想到看着完全没有缝隙的石头内也能藏人呢。 而敖本娶有一妻六妾,但子嗣实在单薄的过分,这么多年就只得一个女儿,还听说得了罕见的病症,敖本为她各处求医问药也不过是堪堪吊住她的命。 谢邀想到了敖本那头已经花白的头发。 若他是为了他女儿加入的长生教,就不难理解了。 他用自己的生意便利为长生教做事,而长生教则是可能许给他了什么好处,想必也是关于他女儿的。 想到长生教内信奉喜食幼童血肉精气,谢邀想,那位敖小姐若是知道自己父亲千辛万苦寻来救命的的良药,是无数稚童的心头血指尖肉,她还能用的下去吗。 这些人的审讯是陆衍亲自去大理寺盯着的,不过三日,就有了新的消息。 这让谢邀猜测,莫非陆衍是有什么特殊的刑讯逼供小技巧不成? 竟然能让死士都扛不住的招了。 谢邀正准备赶往大理寺,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谢景琰也要跟着去。 “兄长,你今日不当差吗?”谢邀看着一脸正色的谢景琰。 “我已经告了假了。” 谢景琰瞟了谢邀一眼回答。 “我也听闻了上京城中竟还有拐卖稚童的恶行,身为御林军统领,我想我也得了解上京局势,才能更好的守卫皇城!” 其实更重要的是,自从上次的解毒事件后,他就觉得陆衍看自家的小白菜表情不对劲了,最近更是频繁的约着谢邀出去,他必须要去盯着! 谢邀;…… 哥,其实你也不用找什么借口了,你的想法都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 没办法,谢景琰执意要跟,谢邀也不会阻止她。 或许就像上次他对自己说的那样,很多时候,家人也会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她也该试着学会去相信别人。 第262章 长生 大理寺的监牢内 环境并没有谢邀想象的那样可怕,但也绝不是干净舒适的存在。 “谢小姐、谢统领!” 陆衍的手下站在门口迎着二人进去。 哪怕是在白日,晴朗的阳光也只不过吝啬的洒下几缕,透过昏暗牢房的小窗,照在敖本的脸上。 他此刻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各种酷刑的伤痕透过破碎的囚衣露出来,显得分外骇人。 “你手下的那群人可没你嘴巴这么硬,你倒是不愿意说实话吗?” 陆衍修长好看的手缓缓抚去自己眼角上沾染的一滴血珠,不紧不慢的开口。 那群长生教众,几乎知道的都招了,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不管什么办法都已经在他身上用过了,还是油盐不进,不肯多说一个字。 “我记得你家还有一个病弱的女儿吧。现在也被关押在大理寺监牢内,就是不知道她是否能像她的父亲一样,骨头也是这么硬呢。” 牢房门打开,谢邀等人入了内。 听见谢邀提起他的女儿,敖本却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曾沾染过我做的一切,她本就是无辜的,难不成大夏王爷和一生忠肝义胆的战神之后也是这等胡乱对无辜百姓用大刑的卑劣之人吗?” “若是传出去,当真是惹天下人耻笑!” 敖本直直的抬起头看着谢邀。 “我们当然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谢邀走近。 “但祸不及子女的情况是惠也不及子女。” “听说你女儿本来从一生下来就先天不足,几乎重到需要整日用人参吊着命,但从她十岁那年却是得了一个好方子,一直按那个方子吃着,如今倒是能偶尔下地行走了呢。” “让我猜猜,那药方里,又会是新加了什么东西?” “那敖小姐…她自己知道吗?” “你胡说!!!” 或许是触碰到什么痛点,敖本猛然激动起来,他双目赤红,身体也不断挣扎着想靠近谢邀。但却被身上厚重的锁链捆绑着。 “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们冲我来!” “我们当然是冲你来!”谢邀打断他的话。 “所以!告诉我!你在长生教是扮演着什么位置!另外的小孩被你们送去了哪里!你们的据点又在什么地方!”谢邀双眼紧紧的盯着他。 “告诉你,你就会放过我女儿?”敖本质问。 “对!告诉我,我们可以不追究你女儿。”谢邀给予肯定的回复。 毕竟,就像敖本所说,他女儿确实什么也不知道。或者说整个敖氏家族,也就只有敖本一人在为长生教做事。 半晌,死一般的寂静后。 “我是十五年前成立的长生教…” 谢邀和陆衍对视了一眼,长生教竟然会是他\/敖本成立的? 当年,他身患有疾,哪怕努力多年也只得一女,这个女儿还多病多灾,哪怕彼时他已经家财万贯,求遍世间各种灵药也无济于事,终只能看着爱女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结识了一位游方道士。 那道士看着疯疯癫癫,可倒真有几分本事,不光帮他稳住了女儿的病情,还给了他一本禁书。 里面详细记载了一种名为长生术的禁术,就像谢邀等人曾在静山后寺里了解到的那样,书中认为孩童的精血中带着先天之气,提炼出来可愈万物祛万毒,延年益寿。 彼时的他已经被女儿的病情逼到绝路,不管有任何办法,他都愿意去尝试。 他有钱,有很多的钱。 但符合书中时辰出生,可能会带有先天之气出生的孩子却并不是那么多。 所以他知道,他主要成立一个专门的组织,一个庞大又精密的组织,来替他搜罗这一切。 不得不说,初期的时候,钱真的是个很好的东西,但到了后面,更多的人加入长生教,就都有了自己的原因,或许是恶吸引了更多的恶。 长生教里的没有一个好人。 他们见过敖本的女儿仅仅是服用了一次“药”,就能从死里逃生般的缓过来,所有人都疯狂了! 没人不向往长生! 人类的欲望有时候就是这样荒诞而真实,没钱想有钱,哪怕做了皇帝也想成仙。 他们开始大量投入财力物力,全大夏的搜罗符合时辰的小孩,千方百计的或掳或骗到据点。 实在找不到,他们就自己“人为制造。” 渐渐的,女人也是他们的目标,一个女人一辈子能生下多少孩子呢,况且就算不能生了,也能给他们带来另外的收益。 “你们简直是丧心病狂!” 谢景琰再也听不下去的痛斥出声。 敖本没有反驳他的话。 不管一开始他的初心是什么,到了后面,长生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掌控的了。 它就像是恶意的组合体,里面的人早已经被欲望驱使成了畸形的怪物,只要靠近它,你就会被一同拉入黑暗的旋涡之中。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这个教主当到最后已经名存实亡了。”谢邀挑了挑眉。 敖本点点头。 很多事情并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长生教发展到后面,教众们各自联络的方式不同,他们只是秉承着一个信念,那就是真的相信书中的先天之气能帮助他们改造身体,长生不老。 敖本也并不关心这个组织到后面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他只是想救自己的女儿,哪怕日后会为自己一生所犯下的罪孽堕入阿鼻地狱,他也在所不惜。 “但你就算名存实亡,想必不少据点位置,大夏中与你们有所勾结相信那什么长生术的人员名单,你总有吧。” 敖本沉默了一瞬,“我要见一面我的女儿,等到我确认她安全后,我会告诉你们的。” “当然可以。”谢邀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和巫教是什么关系。” 敖本敛着眉眼:“巫教在赤北传教的事你们应该清楚,他们信奉蛇神阿满,更相信每百年中会有一个阿满转世来赐福人间。” “他们也把她称作为圣女。” 第263章 码头 “圣女对巫教的重要程度不亚于他们的信仰,他们坚信圣女会给巫教带来新的重生和方向。” “但就在十几年前,上一任圣女陨落的时候,新继任的小圣女离奇的失踪不见,巫教为此不惜动用全部的力量寻找却丝毫没有头绪。” “这么多年,赤北境内几乎已经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了,但却还是丝毫没有新圣女的消息,他们就把目光转向了大夏。” “所以你们只是帮他找人?”谢邀疑惑。 敖本摇摇头:“找了十几年,若有消息早就有了,我并不清楚巫教那边是怎么个想法,刚开始他们也只是对长生秘术很感兴趣,甚至还帮着送过赤北那边的稚童。” “估计后面觉得新圣女或许早已经不在人世,于是他们便开始准备撮选新的圣女。” “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们以往圣女的继位乃是由上一任圣女亲自挑选,这次他们圣女失踪,恐怕也想着要用其他的办法再重新撮选吧。” “作为当年的报酬,这次他们要求我们同样的送去了几批大夏的孩童,不过只要女童,还需得十岁以下,最后一批,在三日前就已经交付出去了。” 谢邀眉目一凝,“你们和他们是怎么联系的,对接人都是谁,那批孩子最终的地点在哪里。” 敖本摇摇头,“他们与我联系的时候都是带着面具,最后一批孩子送到了城西的码头,其余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码头? 谢邀猛然想到了那座茶楼。 陆衍还与她说过,那座茶楼生意特别好的原因,也是因为位置好,周边都是下苦力的船夫。 码头!谢邀转头。 “我马上派人去查!”陆衍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 女童!十岁以下! 若不出意外,囡囡她们就很有可能会出现在这一批里。 “你去查码头!我去一趟赤北驿馆。”谢邀皱着眉。 她们目前了解到的巫教情况实在还是太少了,但眼下若想了解形势,还是得从赤北的人下手才行。 上次的荷花宴,谢邀本想找机会接近苏格里,却没想到中途发生了不可预料的意外,这才耽搁了下来。 “我倒是觉得那个赤北小王子或许更可能帮到我们。”谢景琰揣测的开口道。 经过这些日子对两位赤北王子的观察,表面上大王子苏格里确实要强势些,他有雄厚的母族势力,还有赤北王的宠爱和看重,但是性情却很是暴戾多疑。 而二王子苏格察母家低微,出身不显,但却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能做到母亲早逝,自己独自一人能平安的在赤北王廷长大,如今还能跟大王子苏格里一起出使大夏。 “他确实看着是个比苏格里聪明点的人物。”谢邀点点头。 陆衍默默的瞅了她一眼 “况且现在大王子被同时指婚两位公主,恐怕如今正是热闹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们就更不能去掺这趟浑水了。”谢景琰继续补充。 “而且我相信,比起苏格里,苏格察倒是更容易被打动些,毕竟,他在赤北大处境可并不算好。”谢邀也支持谢景琰的这个想法。 同为利益交换,他们想知道巫教的事情,而苏格察则需要助力来帮助缓解他在赤北日益危险的境遇,不过是互求所需罢了。 “好!那我就找机会将他约出来。”谢景琰开口揽下此事。 “还是我来吧。”陆衍开口打断。 “他毕竟是他国皇子,若让外人知道,终究是对镇国公府不利。” 他也知道谢家自师傅谢玖离世后就一直激流勇退,几乎从不做张扬的举动,就是为了不让皇兄有猜忌谢家的可能。 谢景琰神色一紧,这确实是他疏忽了,“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王爷了。”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那我就先带着幺幺回去了。”谢景琰向着陆衍告辞,似乎不愿意谢邀和陆衍相处太长的时间。 陆衍沉默了一瞬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谢邀,“好!等到确定了具体的日子,我再通知你们。” 离开了大理石寺后 谢邀和谢景琰一同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气氛之间一时有些沉静。 “她…还好吗?”谢邀垂着眼,清了清嗓子。 谢邀并没有直说是谁,但谢景琰却知道她在说的是康秀郡主。 “近些日子又换了大夫,大夫说母亲只是因为遭受的刺激一时间太大,所以心神才会自卫式的将自己保护起来,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出不来。” “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努力让她待在宁静的地方静养,再配上每日的行针用药,只是…大夫说,或许多让她见一见熟悉的人,或许能帮助她快些恢复神智些。”谢景琰看了一眼谢邀。 谢邀还是没有抬起眼睛,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她现在对康秀郡主的感觉倒是多了几分复杂,从前她从来不会去想这些,因为她认为她是她,谢邀是谢邀。 她们只是拥有同样姓名和长相的两个人。 谢邀的苦难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过客,所以她能做到不在意,哪怕康秀郡主再怎么伤害她,她也只觉得荒谬可笑。 但自从明白了她为什么穿越的真相后,这倒是让她一向平静如水的心多了几丝烦躁。 在另一段经历中,她从小就没有父母,不明白什么是亲情和爱,她也从未羡慕过,她每天只有一个目标和希望,那就是活下去就可以了。 但现在,她被套入了这个壳子里,突然就多出了这么多的关系和枷锁,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和康秀郡主的关系,她也明白,或许其中并不完全是康秀郡主的错,她也是被刻意控制影响了。 作为一个好女儿,她应该是能理解的,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因为她当初中毒濒死的原因才会导致她心神崩溃。 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在当时被忽略被冤枉的时候,谢邀也不是她表面上那么淡然的,她也曾委屈过的吧。 过去的伤害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口,但就像是刺入指尖的一根小刺,不痛,却也没办法轻易忽视。 第264章 遇见 熙熙攘攘的城门口 这是个凉爽的早晨,勤劳的老农早在天色都还未大亮的时候就挑着自己新鲜摘好的蔬菜等候在城门口等待进城。 上京城的早市固然是火爆的,若是去的稍稍晚了一点,恐怕都没你的位置了。 在不甚明朗的视线里,一阵衣物和木头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响起。 一个人,不! 看起来是半个,因为他的腿好似已经完全废了,软塌塌的坠在身后,他整个人躺在一块半人长的木板上,木板下方有四个同样是木头做的小轮子,堪堪能够驮住他的身体。 “真可怜的乞丐啊…” 同样等着进城的一位大娘略有些不忍的看着地上的男人。 男人很是瘦弱,很久未曾梳洗打理过的头发已经凝结成了块状,凌乱的将大半张脸挡住。 如今又正值夏日,哪怕早上的空气还算凉爽,都挡不住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恶臭味。 “臭乞丐!快滚开!臭死了!” “乞丐也这么早进城要饭?” “哎!人家也是可怜人,都是为了讨口生活,何必咄咄逼人呢。” “呵!你这么好心,怎么不直接把他带你家里去啊!” “你…” 排队入城门的人群因为这个看起来特别惨的乞丐男人起了争执,有的人嫌弃有的人不忍。 但这都没有影响到依旧蜷缩在角落的男人。 木板不够长,这么久的长途跋涉让他本就废掉的腿几乎已经完全不能用了,每日的摩擦让自己手上腿上的皮肉好了又烂,烂了又好。 前些日子他废腿上被摩擦出的伤口处甚至生出了蛆虫。 从青州到上京。 何止万里。 但他都熬过来了。 饿了就吃野草,渴了就喝脏水,他没有钱没有干粮,只能一路靠着残腿卖惨乞讨。 他该庆幸自己终于活着到了上京。 但比起开心,他的心底更是浓浓的恨意! 他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贱货! 害的他家破人亡,一朝成为了人人唾弃的丧家之犬! 想到这,男人几乎将牙槽咬碎,城门开了。他没有理会嘈杂的人群,紧张了紧身上的包袱,双手吃力而熟练的撑动着木板,缓缓的离开了。 ………… “今日的天色倒是不错,公主今日可想出去走走?” 白睬馨笑着将手上的珠花小心的插入陆菱歌的发髻上。 陆菱歌生的明艳,五官纤浓有度,再加上她尊贵的公主身份,让她脸上总是带着芍药花一般高傲艳丽。 “何其!婚事一日不废!本宫又怎么可能有心思!” 陆菱歌一把摘下头上的珠花扔在妆台上。 赐婚圣旨上写的婚期就在三月之后,等在大夏过了礼之后,她就要和苏格里去赤北完婚,还要和陆然那个小贱人一起! 想到这,陆菱歌几乎又快止不住自己心底的怒气。 她不明白!陆然也就罢了。 父皇怎么可以把自己也就这么送往赤北! 她不是他最宠爱的掌上明珠,他的小公主吗? 如今怎能如此狠心,竟连她的面也不见了!想到这,一向高傲的陆菱歌眼眶竟然有些隐隐泛红。 第265章 决定 白睬馨装作没有看见陆菱歌眼底的红意,她将被扫落在地的珠花重新捡起来。 “公主何必如此忧心,就像您说的,还有三个月不是吗?在这期间若是出了变故也是有可能的事啊。” “比如....新郎发生了什么意外,要是这样的话就无法成婚了呢..” 她的话犹如情人之间的细雨低喃般温和,却让陆菱歌陡然瞪大了双眼:“你想?...” 白睬馨笑着重新将漂亮的耀眼的淡红色珠花重新簪回了陆菱歌的头上,只是这次她的动作多了几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陆菱歌满心震惊下并未注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次赤北可是过来和谈的,若他们的大王子死在大夏,那么肯定又会掀起战事!” 这是哪怕平民小儿都知道的事情,陆菱歌又怎么会不明白。 赤北王廷虽然大权旁落,但毕竟是皇室!若苏格里这个嫡出的大王子死在大夏,不说赤北王,恐怕整个赤北都会震动\/ 陆菱歌只是想退婚,但她知道若一旦边境又起战事,父皇也必定又好几日睡不好觉。 “可若是不如此,那公主您就只能到时候和三公主一起嫁去赤北了,就像您父皇的众多妃子一样,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你不爱的男人,就这么痛苦的过一辈子。” 白睬馨轻柔的靠近陆菱歌,吐出的话却让陆菱歌周身发冷。 是啊!现在父皇收回了对她的偏宠和疼爱,甚至连她的面都不愿意见,贤妃更是彻底与她翻了脸,她这么多年自己也知道得罪了不少人,听到她要远嫁赤北,那些人恐怕脸都要笑烂了,更加不可能会帮她! 陆菱歌的长睫颤动着,就像她此刻混乱的内心。 “没关系,公主若是下不了手,馨儿会助您一臂之力的。” 白睬馨的话让陆菱歌一怔。 \"你真的愿意帮我?\" 哪怕她之前对她那么差,甚至有过数次刻意刁难之下。 “馨儿是大夏的子民,公主是大夏的公主,尊贵的凤凰又岂能屈居在杂鸟之下呢,况且公主对馨儿有提携之恩,馨儿万不敢忘。” 白睬馨说的情真意切,让陆菱歌沉默下来,她没想到在最后她自己众叛亲离的情况下,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子愿意这么帮助她。 陆菱歌握住白睬馨的手,“你放心,你对我的好我不会忘记。” 这就箱相当于是一个承诺了,一个陆菱歌真心许下的承诺,若这次真能够成功,她绝对不会辜负白睬馨! 白睬馨看着陆菱歌紧紧握住她的手淡笑不语。 出宫的宫道上 比起第一次只能狼狈的跟着走,这次白睬馨则是坐在了高大又舒适的步辇之中,这还是陆菱歌非要将自己专属步辇让白睬馨坐。 八人大轿,小太监们做惯了粗活,走路也是小心仔细的,生怕颠簸到了白睬馨。 现在谁不知道,这位原本是赤北大王子身边的新宠如今确是五公主陆菱歌身边的心腹了,还是顶顶交好的那种,故而下面的人也小心伺候着。 而其实陆菱歌感受到了众叛亲离其实也不尽然,虽然因为赐婚和三公主的事,她是遭了冷落,但毕竟受了这么多年的疼爱,圣上和贤妃娘娘也并非完全对陆菱歌厌弃不管。 只是在和亲到赤北的这一事上,不容置喙罢了。 第266章 出手 而这次白睬馨出宫,自然也是为了这件事。 陆菱歌知道,现在苏格里身边最最宠爱的就是白睬馨,如今白睬馨倒戈在她手下,那么动手就会变得极其简单。 就算…后面东窗事发,白睬馨也能为她洗脱嫌疑,这把火也烧不到她头上。 夜也莫说怪陆菱歌心狠,作为皇家公主,天生就有能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资格。 白睬馨能为她而死,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而这边的白睬馨不知道这些吗? 不! 她知道的。 白睬馨坐在高高的步辇上,手上鲜红的丹蔻艳丽又危险。 陆菱歌是什么人她早就清楚了,答应她的条件也不过就是为了得到她的信任罢了。 她说过,欺辱过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白睬馨冷笑一声,面上的笑容却越发和洵。 “卖包子咧!” “新鲜出炉的包子!素的三文!肉的五文!量大实惠咧!” 街边的小贩在热情的吆喝着,他们家是老字号,做出的包子也是出了名的好吃,此刻蒸笼刚一掀开,香味儿就跟钩子似的往人鼻子里钻。 “咕咚!” 肚皮里传来震天的动静,饥饿就像是能掠夺人所有理智的恶鬼。 路边的男人,也就是当初被谢邀废了双腿却还没死的李柱双眼死死盯着冒着热气的大包子,情不自禁的咽着口水。 今日的生意不好,整整一早上了,一个铜板也没有。 他也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过正经的东西了,只有昨天一个好心大娘给了他半碗干净水喝,如今口鼻里都是这热腾腾包子的香气。 他坐在木板车上,试着滑到了包子铺前,略有些嚅嗫的开口:“店家..不知…” “去去去!哪里来的脏东西!滚远点去讨饭!”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小贩粗暴的打断,并且还踹了一脚简陋的木板车,让李柱不得不赶紧一百个手撑着地才不至于狼狈的跌倒。 “你不给就不给、做什么动手?!” “像你这样狗眼看人低的,活该一辈子都是个穷打工的!” 饥饿和羞窘让李柱此刻也上来了三分火气,他只生下来就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别说这几文钱的包子,以前家里饭菜没有荤色,他都是不下筷的! “嘿!你这个臭乞丐还敢顶嘴啊!” 显然,小贩也不是个什么好性子的人,他大步走近李柱,二话不说先给了他几个大嘴巴子,又上脚直踹他的残腿。 或许是他大早上的一直叫卖也很辛苦,又或许李柱本就说到了他的痛点,小贩怒从心起,打着打着就颇有些撒气的意思了。 “哎哟!打人了打人了” “快去找差爷啊!再这么下去这乞丐都要被打死了!” 两人之间的矛盾很快引发了不少人的驻足,虽然人群熙熙攘攘,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要出手阻拦的意思。 “那边是什么情况?” 白睬馨皱着眉掀开了马车帘子,看着挡住了去路的一群人。 “约莫是百姓之间起了争执,奴才这就去将这群人驱散..”赶车的小太监见白睬馨面露不悦,赶忙开口道。 白睬馨刚想点头,下一刻神情又愣了一愣z“不必,我亲自去看看!” 说罢,白睬馨就下了马车,往人群中走去。 身上的拳打脚踢犹如雨点般落下,李柱现在分外后悔刚刚逞的一时之气了。 他双腿使不上力气,甚至连站起来都不能,更何况能打得过小贩了,他只能努力的护住自己身上的重要部位。 “住手!” 一道区别于人群嘈杂,显得干净又清甜的嗓音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一位白衣女子站在原地,肌肤如白似雪,眉不化而黛唇不点而朱,她的双眼犹如春日微风,轻叩心弦。 这样一位美的出尘脱俗的女子在此,几乎让众人看呆了去。 就连方才还气急攻心的小贩此刻都被美貌震惊的停下了动作,只是痴痴的望着佳人。 “好歹是条生命,不知他给店家添了什么麻烦,我这边帮他把银子付了便是,还请店家手下留情,得饶人处且饶人。” 女子温软的嗓音让小贩面皮一红,“姑娘说笑了,我…这也是我的不是。” 白睬馨从腰上摘下自己的荷包,从里面取出银子递给小贩:“这算是我代他的赔礼了,不知可否能再给我几个包子。” 小贩愣愣的接过手中的五十两纹银,他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这么善心又貌美的仙女。 “有!有!姑娘稍等。” 小贩手脚麻利的装了热气腾腾的包子,拿油纸装了好几层才递给白睬馨。 “我先带你走,去梳洗一下吃点东西可以吗?” 白睬馨并不嫌弃地上的人脏污似的,笑着蹲下身子,将手中的油纸包往前递了递。 那一刻,李柱觉得,这就是九重天上的仙女下凡转世来搭救他了,想到这一路的艰辛困苦,哪怕父亲死后,自己一路乞讨被人嫌弃被人殴打都没有哭过的李柱,此刻竟然狼狈的掉下大颗的泪来。 …… 包厢内,谢邀一把推开房间的门。 里面空空如也。 “不是说好午时吗?”谢邀皱了皱眉。 陆衍传给她的信就是午时与苏格察一同约在这里谈赤北巫教的事,但没想到二人貌似都没准时到,这让一向守时的谢邀有些烦躁。 “没想到会是谢小姐前来了。”苏格察笑着从房间死角处出现。 他身着一袭赤北特色的短袍,脚蹬鹿皮短靴,额上的头饰像是山巅上最瞩目的格桑花,五官秀丽而精致,笑起来唇边的两颗小虎牙若隐若现。 他倒是谨慎。 谢邀默默的想。 第267章 往事 “谢姑娘,请。”苏格察指了指已经摆好了茶盏的位子。 谢邀也不扭捏,坦然的走上前去坐下。 见她如此,苏格察的眼中更显一丝趣味,这位谢小姐从初见开始就仿佛总是能给他惊喜,而据他在上京这些日子打探到的消息来看,这位谢小姐也确实是位精彩的人物。 “不知谢小姐如此大费周章的约见我,有何要事相商呢?” 苏格察笑着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谢邀的身前。 谢邀没有动,反而回以他更为趣味的眼神。 “我倒是不知赤北的小王子也是个果敢的人物,竟然能背着自己的王兄私见大夏重臣。”她也算听闻,这苏格里不管是明里暗里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都称不上友好。 赤北王年事已高,王位争夺就在眼前,她不相信苏格里对苏格察就没有半分防范。 而苏格察听到谢邀略带威胁的话语却是脸色未改:“谢姑娘说笑了,谢姑娘虽是出身镇国公府,可你并无官身,你我之间不过是年轻男女之间的普通邀约罢了,男未婚女未嫁,又何来私见一说呢。” 这一番话既是阴阳了谢邀前些日子被罢去了官职,又暗示谢邀若是大肆宣扬出去二人见面的事,他也大可以攀扯说二人是因为有私情。 “谁跟你男未婚女未嫁!”谢景琰未见其人先听其声。 过了两息后人才从外面走入,随后紧跟的正是征北王陆衍。 苏格察的笑容冷了冷:“看来诸位也不是诚心要找本殿谈事的。” “怎会呢。”谢邀轻点着茶盏的盖子,发出清越的响声。 眼神瞅了一眼谢景琰和他身旁的陆衍,却发现二人的脸上都有着几块不大不小的淤痕,不是很严重,却分外显眼。 不过现在也不是询问的时候。 “二王子殿下,这次我们是想有一笔交易想与你商量。”谢邀也不废话直入正题。 …… “你们想知道巫教?” 苏格察皱了皱眉头。 “是的。”谢邀点点头。 “与之相配合的,我们会帮助你活着离开大夏境内。” 苏格丑的脸色陡然冷硬下来,“谢小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她当然知道。”陆衍也蹙着眉打断。 “二王子殿下可能不知道吧,大王子苏格里已经在准备将你刺杀在返回赤北的路上,也就是大夏的国境之内,这样既可以让大夏内疚从而对你们赤北补偿,又能够顺理成章的铲除你这个不安分的王储争夺候选人。” “那我又怎么确定这不是诸位离间我与王兄之间的计谋呢?”苏格察发问。 “你很清楚的不是吗?”陆衍轻抬眼眸。 “若是不是你也心有疑虑,你今天也不会来。” 陆衍一举道明了苏格察的心思。 没错,苏格察早在跟苏格里一起前来大夏的时候就知道苏格里预备在这次的和谈事了后置自己于死地。 他在赤北所拥有的一切几乎都是靠着心计苦苦积累而来的,但毕竟苏格里的母妃大妃娘娘的父亲在赤北颇有权势。 他这次一定要来大夏也是为了来为自己寻求新的突破的,但他没想到大夏皇帝竟然如此看重大王子苏格里,将两位公主都嫁给了他。 那么已经如此得势的苏格里绝不会放过他,苏格察心里很明白。 “巫教原本就是我们赤北的国教!”半晌后,苏格察思虑片刻后终于开口。 比起外人了解的,苏格察这个赤北王室之人自然了解的更多。 赤北人信奉蛇神阿满,传说他们都是阿满庇护下的子民,而当时巫教也不是巫教,而是赤北的国师。 他们负责为赤北国运祈福祷告,偶尔天干洪涝的时候也会去请国师。 但就在先皇,也就是如今赤北王的父亲苏格察的祖父那一辈时,据说当时皇室出了很大一件丑闻,至今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丑闻,能让当时的大国师悍然和当时的赤北王撕破了脸。 赤北王下令即刻处死大国师,大国师是在众多弟子的掩护下才险险逃出来的。 这也说明当时的赤北有多信仰这位大国师,竟然能让他们公然违抗君主的命令。 后来大国师逃出皇宫之后,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虽然并未明着要推翻赤北王的统治,可信仰的力量早就深深根种在了赤北百姓的心中。 过去王权和信仰是一体的时候没什么,但现在二者有了分歧,加上老赤北王死后,新赤北王其实并不算擅长谋略人心,于是也就只能看着王权一点点被蚕食。 直到猛然惊觉的时候,巫教已经壮大到他也没办法遏制的地步了。 “那这么说,就连你也不知道当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大国师跟赤北王决裂?”谢邀开口。 苏格察看了她一眼。 “据说..跟圣女有关。” 圣女? 谢邀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内心竟然没有觉得很惊讶。 “圣女在巫教的信仰中算是一种特殊的存在,我们相信圣女是伟大的女神阿满的转世。” “但据我所知,在大国师和赤北王廷决裂之前,圣女只是存在于传说中,并没有这个实际的存在。” “可就在巫教壮大起来后,他们就宣称自己已经找了圣女的转世,还曾公开过其中一名圣女的长相。”说到这儿苏格察眉头皱了皱。 “我曾经看过画像,上面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完全半人半蛇的怪物,我以为那会是巫教为了笼络人心而杜撰出来的,但没想到后来有一次我偶然见过那圣女一面!” 苏格察的描述让谢邀都情不自禁的扬起了眉头。 “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但我记得很清楚,她看起来虽然很虚弱,但是确实有一条巨大的青色鱼尾和蛇鳞。” !!! 谢邀心一惊,这设定怎么这么符合女娲娘娘的,该不会这还有什么神神鬼鬼的吧! 陆衍看见你谢邀的难看的脸色以为是她被吓住了,下意识的伸手过去想安抚谢邀,却被谢景琰发现,狠辣的眼刀就像严冬的刀子般咻咻咻的。 陆衍止住手上的动作转头:“那你可知道如今巫教的情况如何?” 第268章 上交 苏格察摇摇头,“我知道不算多,只知道巫教虽然这些年扩张势力扩张的很快,但是里面的人行事却很谨慎,几乎看不到他们的真面目,更多的是手下的普通信众为他们做事。” “不过…我估计,若是这次赤北得不到大夏的强硬支持,赤北王恐怕也会很快的甘心做巫教的人前傀儡了。”苏格察猜测。 在几人的面前,苏格察似乎并不愿意称赤北王为父皇,不过几人也都不在意罢了。 一个皇帝成为另一个政权的傀儡,这无疑是很羞辱的一件事,但是站在赤北王的立场上,他没什么本事,能将赤北王廷守到现在还没改名换姓,一是他足够苟,二也就是巫教暂时还不想打罢了。 “那个大国师还活着吗?” 气氛沉默半晌,谢邀突然提问。 苏格察一怔后才开口,“这就无从知晓了,不过算算年纪他都有两百多岁了,应当早就死了吧。” 毕竟人老不死,这不成精了吗? 谢邀垂了眼眸,在心底对这件事打了一个问号。 巫教不管是对于自身势力的掌控还是在御林军埋入几十年的探子,若没有细密的筹谋她是绝对不信的,一个如此大的势力,还如此有凝聚力,肯定有一个相当受人敬重的领头人。 谢邀等人回到府上的时候,谢邀心底已经大概有数了。 能肯定的是,巫教那个什么圣女的传说肯定是有问题的。 谢邀突然有些心烦意乱,没有原因,又或许是因为隐隐觉得,不管是巫教还是长生教,都是一些愚昧的上层人,为了自己的欲望不惜牺牲万千普通百姓们的性命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 那日的商谈后又过了两日。 陆衍派去码头的探子回到,那日确实从码头开出了两艘货船,目的地是南方的水乡,里面也都是一些茶叶、陶瓷之类的东西。 陆衍已经送了信,让沿途堵截这两艘船,不过谢邀对此却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她知道,能在上京城神不知鬼不觉的经营这么久势力,巫教不会没有隐蔽的法子转移孩子。 事情仿佛一下子又失去了头绪,如今长生教至少明面上已经被一网打尽,只是有剩下的残余据点要花些力气。 巫教的总部远在千里之外的赤北,让谢邀一人去赤北带回这么多孩子显然不可能,而大夏与赤北如今正在商量着和谈,就算陆衍愿意去说服皇帝出兵讨伐巫教,但也不是现在。 事情的局面好像又一次陷入了迷雾之中。 而朝堂之上最近也很是不太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风声,说当日玉石一条街的事情,虽然大理寺查实敖本确乃犯下罄竹难书的滔天大罪。 但同样的,征北王私自拿着令牌去往军机大营调兵同样是踩中了某些朝臣的红线。 弹劾的折子如同雪花般飞向皇帝的面前,就连陆衍上朝时也有那等自以为清理热血不畏死的朝臣,要以死谏让皇帝收回征北王身上的兵权和先皇赐予的能号令天下军士的虎令! 陆衍明白某些朝臣对他这么个正值壮年又身有兵权的王爷的忌惮,但他更不想看见一向信任自己的皇兄为了自己两面受难。 所以哪怕皇帝再三挽留拒绝,陆衍还是上交了令牌和征北军的军权。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也只是暂时的,毕竟北边的异族还需要人镇守,现在暂时夺了征北王的军权,无非也是当日他公然调兵吓住了一干上京的朝臣罢了。 陆衍这一被夺权,所有人都在猜测皇帝是否终于要对这头已经成长起来的猛虎动手了时,情况却并不如他们所设想的那样。 “皇兄若无事,我今日便出宫去了,我已经陪你好几天了。”陆衍无奈的看向棋桌对面的皇帝。 皇帝稳稳的放下手中的黑子,“如今外面人人都在猜测我几时会要了你的脑袋,你就不怕出去会有那等子自作聪明的蠢货打你的注意?” 毕竟当初有这种想法的人在朝中还真不少。 “臣弟已经不是当初的臣弟了,况且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吗?”陆衍笑着。 当初玉石街的事他早就禀告过皇帝,甚至说从静山寺开始,他的每一步都会和皇帝商议。 陆衍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存在一天,那么争端和猜疑就一日不会停止,所以他才要更加事事都事无巨细的告诉皇帝。 因为信任所以坦诚,他对皇兄如此,皇兄对他也是如此。 皇帝陆暨看着陆衍脸上难得少年意气的笑容,有过片刻失神,随后还是笑着摇摇头,“我看你倒是想赶快出宫去见那位谢姑娘是与不是?” 陆衍脸上的笑一僵,面对皇帝的提问,他难得有些羞窘。 “难不成皇兄也知道了?”他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皇帝看了他一眼,“前些日子早朝的时候,谢爱卿父子俩的眼神都快把你瞪穿了,就连朕都发现了,你觉得其他人发现不了?” 也或许正是因为谢家父子的反应,才会让其他大臣误以为谢家已经彻底站队,故而对罢免陆衍的兵权叫的更欢了。 陆衍摸了摸脸没说话。 事实上,自从他明白自己的心意那天,他就准备好自己要面对的一切了。 “以往上京城中那么多名门闺秀都爱慕于你,你就当真认定是那谢家小姑娘了?”皇帝又开口。 陆衍弯了弯眼角,没说话。 只是很轻又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知道心动的滋味,他想他从来不是个喜欢赏花的人,万千颜色在他眼中也比不上谢邀的一抹回眸。 “那朕当初扯掉她的官职倒是朕草率了,那孩子确实是个武学天才,就跟她祖父一样。”皇帝将棋子放回棋盒之中,低叹道。 “要不,朕再找机会见她官复原职?” 第269章 奉命 陆衍却摇了摇头,“她不喜拘束、皇宫中规矩太多不适合她。” 更重要的是,他明白谢邀不会想要因为他的原因官复原职,这是对她的羞辱。 不过陆衍也没说错,谢邀自从不上值后,再也不用早起,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简直不要觉得太舒服。 陆衍拒绝,皇帝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日子一晃而过,半月的时间过去,这一日的上京城就像这个时节的天气一样。 赤北使节同时也是赤北的大王子苏格里死在了驿站之内,鲜血迸洒了大半个房间,死状极其之惨烈! 经过大理寺的仵作尸检,发现苏格里周身骨骼尽数被人折断,内脏都几乎碎成了一滩肉泥。 这样骇人听闻的作案方式闻所未闻,更加重要的是,赤北本就正在与大夏和谈,如今他们的王权继承人莫名的死在了大夏,岂能不让人怀疑背后之人的别有用心。 皇帝得知此事之后龙颜大怒,立刻下令封锁消息并彻查。 可苏格里的死法实在过于惊骇,纸又怎么能包的住火呢,很快赤北那边就收到了消息,听说赤北王派了手下使者也不日就能抵达上京,一同调查此事。 “所以你哥还负责查案啊?” 谢邀咬了一口手里的冰镇西瓜,爽口清甜的滋味溢满口腔。 慕福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好像是很多人一起查,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最近他忙的家都很少回了。” 谢邀点点头。 一国王子离奇死亡这件事情肯定是要重视的,恐怕大理寺,刑部这些日子头都要急炸了,不过... 谢邀咬着手中的西瓜,她觉得苏格里的死绝对跟白睬馨和他脱不了关系!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白睬馨改头换面的选择到苏格里身边去肯定是有她的目的,那现在又是为什么又要舍弃了。 最重要的是,苏格里出事后,谢邀曾经去过驿站,虽然已经全面被封锁起来了,但是谢邀也并没有找到白睬馨的影子。 日子又过了两天。 “小姐!小姐!” “唔~” 谢邀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头,自从她不去上值后,小桃一般都不会在她还没自己睡醒的时候叫她的。 谢邀刚睁开眼就是小桃凑的极近的大脸,谢邀被吓的一缩,“你做什么?” 可小桃现在没有心思理会其他的,“小姐,国公府外来了好多大理寺和刑部的人,现在都在外面...说小姐你涉嫌与赤北二王子一起谋害大王子,现在要带你回大理寺呢!” “大少爷上值去了,国公爷也不在,现在管家正找人去通知国公爷,但他们现在就要带你走!现在怎么办啊!” 小桃满目惊慌。 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谢邀会去谋害什么王子的,只是现在国公府一个主事的也没有,现在大理寺他们竟然敢公然上门来绑人,简直是欺人太甚! 谢邀听完倒是没有慌张的意思,“先带我去见他们吧。”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万一他们真的带你走怎么办?要不咱们逃吧!我知道花园西边有个狗洞,那里出去可以到后街的小胡同....” 谢邀好笑的打住小桃的焦急的话:“你还真当你家小姐是需要畏罪潜逃的犯人啊?况且他们既然敢明着上门来,想必也是接了上面的命令的,我又何必装作一副心虚的样子。” “可是...”小桃欲言又止着。 “别可是了,快去帮我拿套衣服吧。”谢邀开口道。 等二人来到待客厅,果然已经站了数十位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 “谢小姐,现查明您与大王子的案子有些关联,还请您与我们走一趟吧。” 看见谢邀来了,为首的官员说道。 他还算是比较客气,一没硬闯,二也说明了现在只说谢邀与案子只是有些关联而已,并没有说她就是凶手的意思。 谢邀点点头,知道他们也就是奉命行事公事公办罢了,刚准备开口跟他们走。 “我看谁敢在我家带走我的女儿!” 威严的女声响起,众人转头。 竟是身着一身绛色衣裙的康秀郡主! 谢邀皱了皱眉,她怎么会来?她...不是还病着吗? “参见康秀郡主!” “参见郡主!” 众人纷纷行礼,没想到一向传言身体不好深居简出的康秀郡主会来,更没想到她会为了这个据传一直受她厌弃的女儿出来。 “小桃!带夫人回去!” 谢邀皱着眉。 “我不走!” 听到谢邀的话,康秀郡主悍然开口道,看向谢邀的眼神中有几丝受伤,更有些祈求。 第270章 众说 她最近病情刚刚有些好转,有时清醒有时混沌,大夫说若不想永久这么神志不清下去,就必须保持静养,不能受刺激。 但她今天无比庆幸着自己还保留着理智,让她能够有机会护住自己的女儿。 “郡主,这是公事,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为首的大理寺官员迟疑着开口道。 赤北大王子这件事非同小可,异国王子在大夏出了命案,这已经是属于两国纷争了,一言不合是真的会引起无数生灵涂炭的呀。 “所以你们不去找真正的凶手反而抓走我女儿做什么?!” 康秀郡主一步上前将谢邀拦在身后。 “她才回上京城多久?又怎么会跟命案扯上关系!” “若是圣上下的令,让你们来带走我女儿,那不如将我一起带走,我亲自去向圣上赔罪!”康秀郡主始终坚持着不肯退让。 这下不止旁的官员,就连为首的大理寺的官员脸上都带了些苦闷来。 康秀郡主作为唯一一个异姓王爷的遗孤,现在更是国公夫人了,虽然这些年一直都很低调,但也没说不低调的时候这么不讲理啊。 偏偏他们还不敢明着得罪,如今他们也是两头作难,那边证据确凿,说明这谢小姐确实有嫌疑,不只是她,就连赤北二王子也正在大理寺喝茶呢,都说了只是暂时请他们过去一下,哪里又是要拉着她去砍头的样子呢。 这真是官生艰难啊! 大理寺官员内心感叹道。 “不用多说了,我跟你们走。” 谢邀开口。 听到这话,大理寺官员的脸上带出些喜意来,他就说嘛,还是谢小姐明事理些,等案子调查清楚,谢邀洗脱了嫌疑,哪怕是让他亲自八抬大轿送谢邀回来都没关系。 “小姐....” 小桃担忧的看着谢邀。 “你身子才刚好!怎么能去大理寺呢!” 康秀郡主不能接受。 “既然诸位大人说只是配合调查,就证明我还并不是嫌犯,我也希望能早日抓到破坏赤北和大夏两国友谊的凶手。” “小桃,替我照顾好夫人,诸位大人,我们走吧。” 谢邀看了一眼康秀郡主后转头。 “哎!好好好!” 几人忙应声。 对一个身份如此贵重的官家千金,倒也没有不体面的上什么锁链枷锁,谢邀跟着上了停在镇国公府门前的灰布马车。 “夫人....” 小桃扶着康秀郡主,看着她一直目送着谢邀被带着走远。 这可千万不要又刺激到夫人了,好不容易她的病情才稍稍有所缓解。 “我无事!” 似乎是看出了小桃的担忧,康秀郡主闭了闭眼。 “着人立刻去打点大理寺,别让幺幺在里面受什么委屈了。” 康秀郡主开口。 至于用刑,谅他们也不敢动谢邀一根手指头。 眼下最主要的还是要等谢震业和谢景琰回来一起商议,这究竟是冲着幺幺设的局,还是冲着谢家来的。 还有谢邀怎么会跟什么二王子苏格察扯上关系.... 而谢邀丝毫不知道因为她被捕,外面不少人已经跟着乱成了一锅粥了。 她到大理寺也并没有一来就被提审,别说大刑逼供了,她甚至重话都没听到过,就被请到了间干净明亮的不像是牢房的房间。 谢邀安分的坐下,还从牢房中间桌子上摆放的果盘里薅了颗葡萄吃。 。。。 “你说什么?!!” 卫所内,谢景琰腾的声站起,就要往外冲去。 “哎!我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慕之行赶紧拉住就要立刻冲回镇国公府的自家好友。 “我拼着杀头的罪名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让你这么冲动行事的!” 慕之行抚着额头。 “你放心,谢邀在大理寺不会受委屈,我们现在更重要的事是查清究竟是谁要陷害谢邀,又是谁杀了赤北大王子。” “咚!” 谢景琰一拳砸向墙壁,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就不明白,幺幺不过才回来没多久,又这么好性子,究竟是哪些人要这么陷害她!” 慕之行:“..........” 谢邀性子好? 想到她之前上踢前废太子,下踩整个御林军的英姿,慕之行实在不好意思附和好友的话。 “你也先不要急,是狐狸就总是会露出尾巴的,现在你自己就不能先乱了!”慕之行开口。 “如今兹事体大,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件命案了,如今赤北的使者就要到了,我估摸着到时候估计会公开审理这个案子,也好给对方一个交代。” “那幺幺岂不是一直要被关在大理寺?” 谢景琰皱眉。 “将谢妹妹带走是圣上亲自下的口令,难不成你谢家还想抗旨不成?” 慕之行开口。 \"况且这件事明面上的证据就是有人看见了谢邀与二王子苏格察单独会面!她一个国公小姐,没事与异国王子私下往来,若往大了说,这可是有通敌卖国的嫌疑的!” “我都说的,那日我也在场!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谢景琰努力分辨。 慕之行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若说你也在场,那只怕你整个镇国公府都得遭殃了!” 帝王的猜忌之心可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还是谢家这样的地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谢景琰皱眉。 “现在我们能做到就是静观其变!” 慕之行看的很明白。 “如今所有事情都还没有个头绪,贸然出手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不变应万变。” 慕之行眉眼沉下来。 ------------------------------------- 最近这上京城可真是闰土刺猹,满地都在找瓜了! 先是最受宠的五公主陆菱歌被赐婚给赤北大王子的事,明眼人都知道五公主是绝不满意这桩婚事的。 可还没闹腾多久,这三公主竟然也要一起嫁给大王子苏格里! 就在众人纷纷揣测这苏格里是不是圣上流落在外的亲儿子的时候,这大王子苏格里竟然离奇的死在了驿站! 现场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不说,还死的特别凄惨,就像是跟他有什么血仇似的,把人都造的不成样子了。 这边众说纷纭,这边谢家二小姐,当初的安平将军和赤北二王子就一起被送进了大理寺,据说还是圣上亲自下的令。 这下上京城更是炸开了锅。 谢家二小姐啊!不谈她出身的谢家,她自己本身就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了。 女扮男装赢了群英擂台,还被皇上亲封了将军头衔,入了御林军!还敢一脚踹飞前太子!要知道那可是皇上的心窝窝啊,可即便是这样皇上也没有治她的罪。 原本很多人也都不相信这样一位奇女子会是个凶残的杀人凶手。 但又有另一种说法传了出来。 赤北大王子死于周身骨骼尽碎,死状惨不忍睹。 可偏偏能徒手做到这样的,这谢二小姐还真是其中之一啊! 不少上京城中的百姓还能记得当初在群英擂台上的英姿,那真是一巴掌一个人不夸张,那巨力后面还被夸类似其祖父呢! 那这么一细想就很可怕了。 这赤北的二王子苏格察出身也不好,他就未必没有想除掉这个兄长取而代之的想法吧。 况且不是已经有人看到谢二小姐曾经与那二王子有过单独见面吗? 郎有情妾有意,若二人私相授受上了,那么这一切就很能说得通了。 这二王子苏格察长相优越不说,一国王子还擅长说些甜言蜜语,定是将这谢二小姐迷的五迷三道的,一颗芳心都沦陷在了他的身上,故而二人才会密谋着杀掉大王子苏格里,帮助二王子苏格察上位! 第271章 入内 “你他娘的纯属放屁!”一道粗犷的声音爆然响起。 酒馆内,方才还一脸得色的向着他人谈论的瘦弱男人被暴起的黄二蛋拎着衣领生生给扒拉了起来。 “我看你们这些人就是吃饱了没事干!谢家人也是你们能诋毁的?” 还谢小弟和那个什么狗屁二王子有私情? 他呸! “唔唔唔唔..” 瘦弱男人满脸涨红的被提着,衣领勒住了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好了!二蛋,跟这种人吵什么!” 一旁的张正刚发话,李狗全也拽着黄二蛋的手臂,让他把人放下来。 听到张正刚发话,黄二蛋这才松了力道,瘦弱男人也狼狈的跌倒在地。 “你给我记住了!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胡乱说什么话败坏谢家的名声,就别怪我让你的胳膊肘倒着长了!” 黄二蛋重重的哼了一口气说。 瘦弱男人按着自己疼痛的脖子,想开口质问些什么,但看到黄二蛋那比自己大腿还粗的胳膊还是愤愤的放弃了争辩,灰溜溜的离开了地方。 原本喧嚣热闹的酒馆内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而变得噤若寒蝉。 张正刚起身走出酒馆,身后的黄二蛋几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大哥...我们..”李狗全试着开口,却被张正刚一个手势止住了。 “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们不要贸然的去国公打探什么消息,你们放心,谢小弟肯定会没事的。” 张正刚也非常清楚他们这一帮人,让他们卖力气还行,若是动脑子,怕是好几个人都凑不出来一个全乎的脑子来。 这件事现在本就是在风口浪尖上,他们就更加不能给谢邀添乱了。 “走!我们先回去找馆长。” 遇事先找最聪明的商量总是没错的。 与此同时,朝堂上也因为这件闹翻了天。 朝臣们大致分为两派,有坚定拥护谢家,坚信谢邀无辜的,也有一些觉得谢家本就在大夏声望过盛,内里恐怕早有不臣之心!奏请皇帝严查的。 总之那是吵得一个天翻地覆! 最后,在皇帝捂着头被总管太监于庶英搀扶下去之前,下令让右相王径业连同大理寺,刑部一同公审此案! 傍晚,右相王径业才从马车上下来,就被管家告知,女儿王娅童已经在他的书房等候多时了。 “行了,本相知道了。”王径业点点头。 王径业并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先去梳洗了一番才来到了书房。 “父亲。”王娅童端庄大方的行了一礼。 王径业在紫檀木雕花纹椅子上坐下,笑着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长髯:“今日怎么想起来向我请安了?” “父亲您接下谢邀的案子,可是为了…”王娅童也不想打着弯子,直言不讳的开口道。 “住嘴!休得胡说。”王径业骤然皱眉。 “这件事乃是圣上钦点,我等臣子怎能左右圣意!更何况这是一件关乎整个大夏的事情你一个女儿家瞎掺和什么?”王径业罕见的对女儿动了气。 “父亲恕罪!是女儿失言了。 ”王娅童立刻跪倒在地。 “雅彤我希望你明白”王敬业的口气中颇有几分沉重。 “任何时候都不要妄图去挑战皇权。” “不论我们王家在其中是什么样的立场,圣上有命,我们王家就得不负所托。” “女儿明白了,是女儿愚钝。”王娅童低着头。 “好了,为父也累了,你退下吧。”王径业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王娅童恭敬的退出书房,并将房门掩好。 在书房外等候的婢女为她披上披风:“小姐夜色凉,我们回去吧。” 王娅童垂下眼睫,她已经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现在的地步。 好像自从那个谢二小姐回来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她本来以为好不容易盼到陆衍回来, 她本以为她的等待有了期望,却没想到终归是镜花水月一场。 陆衍钟情那位谢二姑娘,这件事几乎已经是所有上京女子午夜梦回时泪湿枕边的事实了。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征北王这朵高岭之花竟然会被一个初来上京不久的乡野女子摘下。 虽然谢家的门庭固然是高,但就谢邀流落在外几十年的名声来说,她与陆衍是万万不相配的。 王娅童承认,在听到谢邀因为牵连进赤北大王子的事中被抓入大理寺时,她的心底也曾闪过一丝微秘的窃喜,但随后就是对自己浓浓的自厌。 她不想因为爱慕陆衍而生了妒忌,从而变成那种面目全非的女人。 但她不知道父亲现在主审谢邀的案子究竟只是因为皇命,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毕竟父亲一直都很希望她能够嫁入征北王府,从而能给家族带来更上一层的荣耀。 大理寺内 “咔吱咔吱!” “咕叽咕叽!” …… “殿下,时间不多,还请您不要多加停留。”大理寺少卿佝偻着腰小心的向着高大的男人解释。 这谢二小姐现在本来就是案子的重要人物,按理来说若无圣上旨意,是任何人不得见的,但谁让眼前的这位乃是圣上的亲弟弟,大夏的新战神征北王陆衍呢。 “本王知晓!你退下吧。”陆衍开口。 等大理寺少卿退下后,陆衍才走进三步一兵五步一哨的牢房内。 而才走到谢邀的牢房的时候,就看见她正拿着一只烤鸡,啃的正香,吃的一张小嘴和两只爪子都油汪汪的。 “呀,你怎么会来? ” 陆衍看见谢邀的时候,谢邀也看见了他。 “我倒是不知道,你在这儿过的日子还挺好。 ”陆衍用手里的钥匙打开牢房的门。 “ 怎么?你是来劫狱的吗?”谢邀挑挑眉。 “你想我带你离开吗? ”陆衍反倒认真了脸上的神色。 “ 有眉目吗?”谢邀白了他一眼,不理会他这不靠谱的话语。 “暂时没有查到在背后散播谣言的人, 我在行勘探了苏格里的尸体,他确实是被巨力拧断了脖颈而死。”陆衍回答。 “ 那这么说,你也相信是我干的喽。”谢邀重新咬了一口油汪汪的鸡腿。 陆衍闻言冷笑一声:“相信你真为了那小子的皮肉,去害一个一国的大王子、继承人? ” 不知为何听着他这口气谢邀竟然有些想笑。 “那万一我真就是看上他的脸了呢?毕竟他确实也长得不差。 ”谢邀反驳。 若说陆衍是男色祸人的级别,那苏格察怎么也不能算是青粥小菜,最低也是盘红烧肉了。 陆衍闻言没说话,只是缓步走近了谢邀的身前。 男人具有压迫力的体魄似乎将空气都挤压的稀薄,看着那张逐渐逼近的帅脸,谢邀舔了舔嘴唇。 看见谢邀的动作,男人的眼神陡然又危险几分。 二人之间的距离一直接近,直到互相都能看见对方的毛孔细腻程度,牢房地方不大,于是更显得二人呼吸,都可以彼此察觉相接。 “你再确认一下,你确定看上了那小子的脸?”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子宛如深海洞窟中海妖的低喃,让人心甘情愿沉溺在他构织的危险陷阱中。 谢邀闻言还真就一副正色打量起他脸的模样来。 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冷傲孤清却又俊气逼人。 果然是上上品。 “怎么不说话?嗯?”陆衍看着谢邀的眼睛。 “咳咳~我觉得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怎么让我从这地方出去吧。”谢邀转头。 主要再这么好吃好喝的下去,她怕是得先胖死了。 谢邀这话题转的突兀,陆衍也没有抓着不放的意思。 “这件事圣上已经下了令,由右相和大理寺,刑部三司一起审理,届时!我会出来为你作证。 ” 现在无非就是有人亲眼看到谢邀和苏格察二人见面,从而给谢家泼上脏水。 “我会告诉他们,当日你和我在一起!到时流言不攻自破。我们也可以顺理成章筹备婚礼的事情。 ” 也行叭。 谢邀点点头。 等等!什么婚礼?? 谢邀猛然抬头。 “三日后就是提审了,你不要害怕。届时我也会在。你只需要在这几天好生修养就是。” 陆衍伸出手点了点还怔愣着的谢邀鼻尖。 “继续吃你的烧鸡|吧。” 过了半晌后,看着人走远的身影,谢邀默默将说鸡不说吧的荤段子吐槽下意识的咽了回去。 这人…莫不是疯了吧? ……… 幽王府内 “哈哈哈哈,谢邀,你也有今天! ”陆恒笑着。 他一边笑一边将手中浸过盐水的软鞭狠狠抽打在面前婢女的身躯上。 剧烈的疼痛顷刻就让女孩疼的惨白了脸色,可她万万不敢喊出声来,因为她知道若是叫喊出声,迎接自己的只会是更惨烈的下场。 直到将女孩赤裸的后背抽的血肉模糊,陆恒才满脸餍足的收回了手。 “来人,备马车,本王要进宫!”陆恒吩咐。 “是!” 被打的濒死的奄奄一息的女孩儿被娴熟的拖下去,自从陆恒被废了太子之位之后,性情就变得更加的阴晴不定暴虐无道。当初在皇宫,好歹还偶有收敛,毕竟群臣的谏言可不是开玩笑的。 如今失去了太子之位,他反倒更可以尽兴了,反正死的不过是些低贱的奴仆。 第272章 公审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庭审当日。原本宽敞的公堂外面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张正刚他们也在其中。 说是公审,实际上百姓们离着公堂还有十万八千里,别说看到什么,连听声音都听不太分明,只能听见周围人群互相推搡拥挤的嘈杂声。 “带谢二小姐和二王子苏格察上堂。” 大理寺少卿金堂木一拍。上面端坐着右相王王径业,左右则是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慕之行也赫然在列。 很快二人被官差们恭敬着带了上来。 “此次要审的,则是赤北大王子苏格里无辜惨死一案,根据酒楼外的小二目击说曾在大王子被害前三日见到过谢二小姐独自一人与二王子苏格察见面。” “此事真否?”王径业率先质问道。 而谢邀也不打算隐瞒,“是真的。” 她一个未婚女子如此直言不讳的讲出与一个外男相会顿时惊起议论一片。 “那你是否又是勾结了这苏格察,打算杀死他后拥立他为赤北新的王储?” 这话就有些过分了,谢邀皱了皱眉。 “我与这二小姐清清白白,怎么到大人嘴里便是勾结的关系了。”苏格察轻笑一声,显然也没打算就这么认下去。 “本相审案的时候,又何须二王子来多加职责?!”王径业重哼一声。 一个不受宠的区区二王子,哪里来的口气跟他这么说话! “谢邀!我在问你一遍,大王子殿下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可有人为你担保作证?你与苏格察单独商议的又是何事?!还不快一一道来!”王径业目光如炬。 “我与二王子不过是荷花宴上一见颇有知己相交之意,并无其他。至于大王子死时我应当是在谢家,府里的所有人都可以给我作证。”谢邀纹风不动的站在公堂之上,面对王径业这近乎逼问的口气并无任何慌乱。 “谢二小姐也知道这是谢府的人,自家仆人所说的话恐怕并不能给谢二小姐脱罪啊。”王径业摇摇头。 “那王大人是认定我有罪咯?”谢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谢二小姐说笑了,这如此恶行是何人做下我想大家都彼此心知肚明,老夫也只是听从圣命尽力为死者讨回一个公道罢了。”王径业胡须微动。 “那二王子又是怎样的说法呢。”王径业看向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的苏格察。 “我的说法也是与谢二小姐一样,王兄死的那一天我也根本就不在驿站。” “那二王子去哪儿了呢?”刑部的官员接过话头。 “我?说来惭愧,听说大夏的映红楼风情别具一格,所以当日我便出去喝花酒了。”苏格察脸上没有一丝羞愤。 “胡言乱语!”王径业一拍桌子。 “当日你便说去了映红楼,可我们一一去排查过了,当日所有映红楼的人都没有见过二王子,不知道二王子又是去的哪一家映红楼呢?” 苏格察神情一怔,当日他是真的去了映红楼,不过倒不是为了去喝花酒的,而是那家花楼本就是属于赤北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他去也不过是探听消息的。 如今听这口气,莫不是他被陷害了? 苏格察眼底一直漫不经心的眼神终于有所凝重起来。 “看来二王子和谢二姑娘都还是不太愿意说实话啊!” “二位虽然是天潢贵胄,可死去的大王子同样身份尊贵,况且天子犯法焉能于庶民同罪,二位这样搪塞回话,是不把本官把这公堂,乃至圣上放在眼里了!?!” 王径业这慷慨激昂的一段话倒真有几分当代包青天不畏强权的正义模样,看的外围有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也是内心打鼓起来。 莫非流言竟都是真的不成? “既然二位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本官也不得不使些特殊手段了!来人!请映红楼老鸨和镇国公府的门房还有酒楼小二上堂!” 衙役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三个人就被带着跪到了公堂上。 谢邀看着那个门房,她好像记得他叫孙二,虽然签的活契,但因为人长得高高大大的,却意外的生了张圆脸,长得讨喜行事也利落所以才被调去了门房,她还让小桃给过他赏钱。 老鸨和小二的供词自然是那套,没见过不认识,和就无意间留意了一下,没想到真是谢家的二小姐,他又恰巧见过谢邀的真容的话。 谢家门房的话则是要精彩些的了。 “启禀诸位大老爷!这……原本背弃主家的话我实在不该说,只是我想到这大王子死的冤啊!死的惨啊!他死了我们大夏说不准又得和赤北打仗了,所以为了两国之间的和平,为了百姓们不再受苦,我也得把实话说出来!” 孙二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言辞间句句都是道德制高点。 “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门房,谢家对下人也好,我感念主子们的恩情一辈子,可那一天,我正在门房值夜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身影从侧门翻墙进了院子。” “我怕有贼,又怕是我眼花,于是我便大着胆子提着灯笼探了过去,可没想到竟然看见一身都是血的二小姐蹲在墙角,两眼无神的盯着我。” “我当时就吓坏了,抖着胆子叫了声二小姐,可没想到二小姐看都没看我一眼,咻的一下就跑走了,这件事太过离奇,莫说旁人,就连我婆娘我都没敢跟她说,就当烂在肚子里了。” “可没想到,第二日我便听说赤北的大王子死在驿馆内了,还死的如此惨烈!这让我不禁联想到了二小姐头日的异状,这让我良心实在难安,所以才来主动坦白。” “你放屁!” 在一旁忍耐已久的慕之行还以为是自己喊出了声,却没想到是隔着十几米远的公堂外。 人群内,张正刚几人扯着嗓子,眼神都恨不得生吞了孙二。 他们也是明白了,这谢小弟肯定是被人陷害了,这门房也是胳膊肘往外拐养不熟的狗,恐怕是别人早就埋伏好的,就等着狠狠咬谢小弟这一条狗呢。 他们几人长的牛高马大,气势逼人,闹起来一时间竟然有些收不住。 “堂外是何人在大声喧哗?!给我赶出去!”上首的王径业皱了皱眉头,呵斥道。 说回公堂,大理寺少卿看着孙二询问道: “那你说那人是谢二小姐,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 “有!有!小人有证据!”孙二忙不迭应声道。 “二小姐离开后,小人心里也疑惑的很,就提着灯笼在原地转了转,没想到却发现了这个!” 孙二赶忙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那是一个上面绣着粉红色不规则奇怪形状的荷包,打开荷包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块染血的印章! “快快给本相呈上来!”王径业开口。 经过几个官员的仔细查验,里面的印章确实是苏格里的东西,在古代印章算是比较重要和私密的东西了,不仅代表了身份,还是一众私产的重要密匙。 “谢二小姐!你还有何话要说?!这荷包可是你的?”王径业看向谢邀。 谢邀看着那个熟悉的绣着粉色吹风机,简称粉色佩琪的荷包。 “我无话可说!” 她是真的无话可说。 这个荷包是她让小桃专门给她绣的,目的就是为了装些小玩意儿,或者是金叶子之类的。 但她没想到这东西还会出现在这里。 “我听闻练武之人,运气之间难免行差踏错,据这位孙二之言,有没有可能这谢二姑娘是走火入魔,一时激愤之下动手杀了大王子!” 至于动机嘛,当然就是这位俊俏的二王子哄骗的。 谢邀:“……” 我谢谢你造我癫谣就算了,还说我恋爱脑啊。 “这位大人想象力如此丰富,倒不如去说书了。”苏格察冷笑。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从一开始,这场公审就是有预谋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和谢邀死死捆绑住,然后坐实他们杀了苏格里的罪名。 第273章 驾到 “说的好!我也觉得大人有说书唱戏的本事!” 更为冷厉的声音从远至近,与之而来的还有浩浩荡荡的一批人。 “皇上驾到!”于庶英亲自唱报。 在场的百姓和官员们跪了一地,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亲自来。 与此同时,皇帝的身后跟着征北王陆衍、四皇子陆周,六皇子陆思还有幽王陆恒,再后则是谢震业,谢景琰、康秀郡主等人、乌泱泱的来了不少。 “不知圣驾,微臣有失远迎!”王径业与大理寺少卿纷纷迎上去。 “无事,王爱卿切莫如此,朕今日只是过来旁听、主审官还是你。”皇帝陆暨摆了摆手。 话虽如此、但几人落座后气氛明显更加肃穆了。 大理寺少卿不断瞟着旁边脸色已经面沉如水的谢家人、内心直打鼓。 现在的证据可是对谢二小姐大大的不利啊、若真被定了罪、那谢家…… “皇上,王大人!家妹不善言辞,臣能否代替家妹问这孙二几句!” 屁股还没坐热,终极妹控谢景琰就忍不住的跳出来。 “当然。”王径业淡笑。 “孙二!我问你!”谢景琰转身。 “你说你在大王子遇害前一晚看见了我妹妹满身是血的出现在园子里,那你如何证明你看到的一定是她呢?” 孙二被问的一懵:“这,我都看到她的脸了啊,确实是二小姐无疑。” “那你又如何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有没有可能是你在说谎呢?又或者说你当日真的在谢府当值吗?谁能给你证明?你的亲朋好友吗?” 谢景琰这一句句逼问彻底扰乱了孙二的思维。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谢景琰又接着开口:“再说回那个荷包。” “那上面既没有我妹妹的名字,也无我谢家的族徽,你凭何判断一定是谢邀的!” “我…我……我是曾经见过二小姐出门时佩戴过!”孙二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说法。 “好!那就当你看过,那有没有可能这个荷包是你偷的,毕竟你不是我谢家的“忠仆”吗?”谢景琰微笑。 听到谢景琰现在反口说他偷盗,孙二一头冷汗霎时就下来了。 “我没有!我怎么会偷东西呢!我没有!”孙二摇着头。 “那就请你拿出证据,证明那晚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妹妹一定是她杀了人又非衣裳都不换的来你面前晃荡,还非要这么“不小心”掉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在你面前,才让你有了如此大义灭亲的理由。”谢景琰继续微笑。 “我……我……”孙二在谢景琰的连环攻势下成功慌乱了,他不知该如何去辩解。 谢邀:厉害了我的哥!这口才不去当状师可惜了啊! 而看似一步一步运筹帷幄的谢景琰此刻掌心都濡湿了。 天知道他能顺利的说完这一大段话对他来说是个多么大的挑战。 而至于为什么他能这么有理有据的一一将孙二的话驳回去,则完全仰仗前一日陆衍和慕之行对他的话术培训了。 在庭审的前几日,他们就知道了可能会有内鬼,不然当初大理寺抓人不会抓的那么坚决。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 “谢将军如此咄咄逼人,是否也是因为心中有愧呢!” 一旁的陆恒站出来冷声道,看见谢家好,他就不好了。 “幽王殿下说笑了,我谢家行得端坐得正,谢家子孙无一不是赤胆忠心!又岂能被一些宵小之辈暗害!” 谢景琰并不虚陆恒,毕竟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没能啃的动谢景琰这块硬骨头。 “怎么?祖上有过两分战勋就可以吃一辈子老本不成?依我看!分明就是你们谢家仗着居功至伟,现在都公然不把大夏律法放在眼里了!”陆恒冷笑。 “好了!都说了本次是来旁听的,案子都没审完你们争执什么!”上首的皇帝陆暨不悦的开口,他的身体似乎还有些不适,还微微咳了两声。 “圣上息怒\/父皇恕罪!”二人同时跪下请罪。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此刻就算是再看不懂颜色的陆恒也不敢多言了。 第274章 公堂 “王爱卿,不必理会他们,你继续审吧。”皇帝开口。 “是!”王径业躬身回道。 “两厢说法不同,但这孙二确乃是谢家的人证还拿出了物证!不知谢二小姐可还有其他法子能说明,在当日!你并无机会杀害大王子苏格里呢。” 明显,皇帝等人来了后,王径业显然就不如一开始强势了,但明面上看谢邀确实挺难脱罪的。 一旁的陆衍剑眉微蹙,谢邀不知怎的就精准的瞄到他的脸色了。 但还来不及等她开口阻止,陆衍就已经成沉声开口。 “若本王说当时她与本王在一起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的望着二人,知道你俩可能有点意思,可你这也不必如此大喇喇的说出来吧! 陆衍可没心思在乎别人的心情,他走下座位就一撩下摆:“启禀皇兄,臣弟与谢二小姐两情相悦,早已互许终身!又怎么会有什么爱慕二王子从而为情杀人的动机呢!” “在臣弟看来,那孙二想必也是被一些心怀不轨之人收买,刻意伪造物证来诬陷谢二姑娘,我们更应该顺着孙二这条线查下去,毕竟为何苏格里的印信可是出现在他手里!又是谁给他的!” 陆衍这一番话可以算是用自己给谢邀担保了。 但不谈已经脸黑成煤炭的谢家人,就连皇帝的脸色都不太好。 但他还是朗笑出声:“原来竟是如此!” 皇帝转头看向王径业。 “阿衍说的在理,此事还尚有许多疑点,一个仆人的话确实太过武断,依朕看来,如今这孙二倒是有很大的嫌疑,谢家待他不薄,他就为何遇事不向主家禀报反倒是瞒下来呢。” 皇帝一句话盖棺定论,让王王径业一张老脸差点没绷住。 我的皇上哎,当初您让我抓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说法啊,您说的是谢家这个女儿确实太张扬了,不管此事究竟是不是她动的手,也得借此敲打敲打她。 怎么如今征北王一出来求情您就改口风了,倒留老臣里外不是人。 王径业冷汗都快出来了但面上还是淡然的样子,此事若说他完全听命皇上也不尽是,事情终究是来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如今这征北王公然承认了他与谢邀的事情,恐怕后面就婚事将近了。 想到为此不惜将女儿留到双十年华的自己,王径业痛到心肝都在抖了。 皇上都发话了,谢邀身上的脏水一下就不见了,反倒是孙二此刻正是面色如纸了。 “皇上明鉴!”谢震业站出来谢恩。 右相的刻意为难,哪怕不用看他也能感觉出来,只是若无上面人的意思,他又怎么会敢。 此遭也不过就是圣上借此敲打了一番谢家罢了,隐喻你谢家就算是民意威望再高,在皇权之下也不过阶下之囚罢了。 谢震业又何尝不明白这些,只是谢家已然到了如此地步,圣上一生兢兢业业,大部分都是明君,向来是如今猛虎已老,有点危机感也是正常。 眼看着事情因为陆衍的出现而演变出不同的发展,陆恒再也坐不住了。 “等等!莫非就这么放过谢邀不成?!” “家妹无辜,是这孙二吃里扒外的诬陷,不知幽王殿下可是有何意见?”谢景琰冷冷的看着他。 但陆恒没有看他,反而一掀衣摆也向皇帝跪下了。 “父皇,微臣有一人证!可证明谢邀此人嗜杀成性,连同自己的养父也不放过!杀人割首不说还打断了养兄的两条腿,让其终生只能如犬般匍匐在地,以乞讨为生!” “此等忘恩负义的恶行,罄竹难书!还望父皇明鉴!” 公堂上一时沉默了半晌,所有人难以置信陆恒的这番话。 不过确实听说这谢二小姐乃是离家十几年才被找回来的,此前所发生的事都是不知的。 若陆恒说的是事实,那么未免就有些细思极恐了,谢邀力大无穷,若沾染上嗜杀的邪性,那该是有多骇人啊。 “那便将你的证人带上来吧。”皇帝浑浊的眼睛沉沉的看了一眼陆恒后才开口。 随后,两名官差提着一个瘦弱嶙峋的男子来到了众人面前。 男子长发覆面,身上仅着一身单衣,男子不光身形瘦弱,下肢双腿更是因为长久护理不当已经变得猥琐变形,看着分外吓人的紧。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散发着长久未曾梳洗过的难闻味道,周身所见之处皆是骨节分明血肉模糊,看起来惨不忍睹。 “启禀父皇!这便是当初好心收留谢邀。的李家独子李柱。”陆恒解释道。 “当初谢二姑娘流落青州,险些被人贩子卖去青楼,还是李柱的爹李大强,不忍无辜女童受害遂拿出家中所有存银将她买下,收为了养女。” “却没想到长大后的谢邀,性情刁蛮跋扈不说,还时常欺辱李家父子,在一次争执之间,抽刀一刀砍掉了李大强的脑袋。李柱与他打斗之间也被挑断两条腿的腿筋,从此不良于行!此等恶女,焉能能为我大厦贵女典范!” “你胡说!”谢景琰对着陆恒怒目而视,两只拳头也捏的嘎吱作响。 “是不是胡说,想必谢二小姐心中该是有数吧!李柱!还不将你的证据拿出来!”陆恒厉喝。 众人看向宛如一摊烂泥般瘫在堂前的男人。 “皇恩在上,求您给草民做主啊!求您给我无辜受戮的老父亲做主啊!”男人缓缓抬起面容枯槁的脸,嘶哑的声音中仿佛字字泣血。 “你有何冤情,直说便是!朕会为你做主!但若你是刻意诬陷重臣之女,朕也不会放过你。”皇帝看着下首,面上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李柱缓缓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两张皱巴巴吧的纸巾来。 “这是当初家父从人贩子手中购买谢邀的契书!”皇帝身边的于庶英走下来将两张纸拿走呈给皇帝。 第一张果然清楚的写明了在什么年月多少银钱将几岁女童卖于了青州李家村,特此为证,银货两讫再不相干! “我父本就是方圆百里的大善人,路见不平眼能不拔刀相助,自此这谢邀便在我家住了下来,我也很是高兴我多了个妹妹,父亲还为她改了新的名字,叫李宝珠,寓意家中明珠之意。” “我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深情不肯再娶,又感叹我一人难免孤单,于是在遇见这样的父女缘分的时候,真真是将李宝珠放在了手心里疼爱,哪怕村里人都无一不知父亲对她的宠爱程度,甚至还专门请了村里的婆子来服侍照顾她!” 李柱哭诉:“可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溺爱反倒害了我父亲的命啊!” “那日偶然之下,李宝珠得知自己其实并非李家之女,便认定了自己一定出身不俗,要离家出走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还逼着父亲吧家中为剩不多的积蓄拿去给她当盘缠。” “我已是到了上书孰的年纪,那笔钱乃是我父存着为我交学堂束修的,我父不肯给!她...她竟然就杀了我父啊!” 李柱骤然哭着趴伏在地,绝望地悲嚎间,人们仿佛能看见一位自小聪明懂事,懂得尊敬父亲,爱护幼妹的少年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故事。 “唉!.....”幽王陆恒不忍的上前扶起他,还半点不嫌弃的用衣袖擦了擦他脸上纵横的泪水。 “你有什么不平都只管说出来!我们都会为你做主的。” 李柱努力的直起身子,“多谢皇上,多谢殿下。” “诸位想必也知道了这李宝珠..不!谢二姑娘天生神力,还在李家的时候,就时常仗着力大随意欺辱人,就连我与我父都不少挨过她的毒打,但我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只是为了区区几两银子,就拿着刀杀了我父!砍下他的头颅!我欲与她拼命,她反手就将我的双腿折废!随后卷着家中所有的财产逃之夭夭!” “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你说的这一切呢?” 皇帝眯着眼睛。 “我有证据!”李柱扬着头。 他又从身下垫着的木板处拿出了一把已经变得锈迹斑斑的菜刀,上面已经变得发黑的不规则颜色让人看着便已经生理不适了。 “这便是当初谢邀杀害我父的凶器!”李柱举着他。 “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每当我看着这把染着我父鲜血的刀时,我便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决不能忘记谢邀的杀父之仇!一定要为我李家讨回一个公道!” 看着那把刀口乌黑的菜刀,皇帝并没有想让人将这疑似\"凶器\"的东西呈上来的意思。 “而方才我交上去的另一张纸则就是我李家村全村人的供词!上面阐明了谢邀也就是李宝珠这么多年来在李家村是如何横行霸道,又是如何忘恩负义的!” 皇帝听罢拿起另一张纸,上面果然写满了一张密密麻麻的供词,李氏宝珠,力大而性恶,平日欺猫惹狗不说,还曾偷盗过邻居家的财物,被发现后更还嚣张的打伤邻居,种种恶行,呈于纸上,落款则都是李姓,还有鲜红的指印为证。 “诸位还有何话说!!” 皇帝将手中的供词扔下去轻飘飘的落到谢邀的眼前。 “皇上!这不可能的!家妹绝不会是这样的人!” 谢邀还没说什么,谢景琰便先跳出来了。 什么杀人割首!什么李宝珠!他半个字都不相信,谢邀就只是谢邀!况且他当初去到青州了解到的情况根本就不是这样! “皇上!且听臣一言!”谢景琰拱手。 “当年家妹走失时,家母伤心欲绝,谢家这一脉唯得这一个女儿,所以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她。” “当初,就在群英擂台之际,我正是查到了当初关于幺幺的踪迹所以才出了上京,一路追查到青州。” “虽然当时幺幺已经走了,这李家也搬离了青州,但据我调查所知,事情根本就不是像这个人所说的那样!他根本就是在哎颠倒黑白!莫说什么娇宠!他们甚至几十年都在刻意折磨虐待着幺幺!” “幺幺在李家的十几年,不仅被他们时常打骂苛责,还不给饭食衣物,甚至恶毒程度到村里人都看不下去的程度,还是他们偶尔好心设施的食物,才让我妹妹没幼年夭折!这些都是当初我在青州亲耳听听见李家人所讲!” 事到如今,谢景琰想起当初李家村人说的话,现在都恨得咬牙切齿,他的人还没找到这欺辱过谢邀的李家人不说,这李柱如今竟然还敢出来倒打一耙! 而一旁本就焦急心慌的听着的康秀郡主更是眼前一黑,她颤抖着眸子看向一脸无悲无喜的谢邀。 当初大儿子去青州的事她也是知道的,但后来他也只是说幺幺这十几年过得不算太好。 她那时便以为只是流落于乡野的农户人家,想必日子只是过得困窘,再难些也就是吃食衣物上不济罢了,她还曾与周嬷嬷说过,谢邀能平安归来已是幸事,也不指望那青州谢邀的养父养母能多善待不是自己血脉的孩子,只要孩子如今平平安安的回到了谢家,他们谢家都是记得这份恩情的。 却没想到原来当初大儿子不让她找李家报恩,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康秀郡主的手不断地抖,想到数年前幺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在大冬天像是濒死的小兽般向着村里人求乞的时候,她的肝肠都要尽碎了。 现在两方人马都是各执一词,就连后面围观的百姓都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只有一直坚定的相信谢邀的为人的张正刚,慕之行等人心内不约而同的心生怜惜。 没想到谢小弟\/谢妹妹竟然有时如此凄惨! 而陆衍则直接已经对下方的李柱眼含杀意了!毋庸置疑,比起这人口中的谢邀,陆衍从来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所了解到的真实的谢邀。 “我还有人证啊陛下!” 李柱此时又高喊出声。 “当初家中曾还有位专门请来照顾她的婆子!在事发当日,那婆子那日,本是休沐了回去探亲。” 第275章 落幕 “谁知道那婆子中途折返,许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回来拿,正好就看见了谢邀杀害我父亲的那一幕!” “如今,那婆子也在堂前,皇上和诸位大人尽可以传唤她!” “那就带那婆子上来!” 一旁的王径业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后开口道。 不多时,一个面容刻薄却流着涎水眼神呆滞的老妇被带了上来。 “这是?”王径业看着明显神情异于常人的老妇疑惑道。 “大人有所不知,当日的凶残景象骇人无比,她一个普通的乡野老妇哪里见过这些,吓得直接晕厥了过去不说,醒来后更是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识不得人了。”李柱叹气道。 这人都傻了如何作证啊?!王径业正想呵斥, 就在此时,在老妇咂吧着口中的涎水时,眼光却无意间看见了一旁的谢邀。 她陡然一惊! “啊!啊! 别杀我!别咬我!我错了我错了!” “猪!好多猪!求你了求你了!别杀我!” 众人没想到一看到谢邀的老妇就像是被触及到了什么最为痛苦惊惧的记忆,她害怕的连滚带爬的逃离谢邀远远地,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惊恐,口中更是不断求饶,配上她花白的头发,看起来倒真有两分可怜的意思。 李柱眼底不禁浮现出泪意:“这么多年,谢邀也是时常稍有不顺心就打骂她,哪怕她年纪已经如此大了。” 言下之意就是已经让婆子哪怕在疯癫中仍然忘不掉谢邀给予的阴影。 这下所有人看谢邀的眼神都不禁有些奇怪起来了,如果说正常人还能骗人撒谎的话,这傻子痴儿的反应可都是最真实的。 看着老妇的模样不太可能是装出来了,那就说明这李柱有可能说的都是真的! 这谢二小姐当真是个亲手杀害自己养父,打残自己养兄的人? “谢邀!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陆恒矛头直指一直没有说话的谢邀。 “你养父养兄待你不薄,可你全然不顾他们养育照顾的恩情,忘恩负义!痛下杀手!” “来人啊!给我把这个恶女拿下!” 陆恒大手一挥,竟真的有两个衙役下意识的动了! “大胆!”谢景琰拦在谢邀的身前。 “你谢家才是大胆!如今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还是说你们谢家仗着先战神的庇佑,如今竟然连父皇和大夏律法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大夏的百姓一向敬重谢家世代忠良,如今却毁在这谢邀一人手里!你们对的起相信着你们的大夏子民吗?!”陆恒字字诛心。 “景琰!退下!不得在圣上面前无礼仪!”谢震业眉眼沉沉,向着谢景琰开口。 “父亲!”谢景琰难以置信的看向谢震业,难不成父亲也相信幺幺会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许!别带走我的女儿!” 此时康秀郡主突然从谢震业的身边冲出来。 她紧紧的抱着谢邀,像是抓住了自己生命中最珍贵的珍宝。 对于那李柱所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可如今人家是有备而来,若是今天不报保下谢邀,她真的怕圣上会听信了一面之词对谢邀落罪,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谢邀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圣上!您还记得当年家父舍身救驾,先皇曾亲口许诺过得那个承诺吗?” 康秀郡主哭着看向上首。 “婉娘!!” 谢震业不赞同的开口制止。 此时用那个承诺开口,无疑是对圣上的一种威胁,一种挟恩图报!她糊涂啊! 而果然,圣上的脸色也陡然阴沉下来。 但此时康秀郡主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不是谢震业,是谢家家主,要为谢家的百年名声和整个谢家考虑,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无论是非对错都会坚定的站在自己孩子身后的母亲。 “康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吗?” 皇帝抬起眼皮。 “圣上!” 康秀郡主跪在堂前,柔弱的脸上此刻已经是泪水涟涟。 “还请圣上怜惜臣妹痛失爱女数十载,如今才能一朝团圆,难道又要将她从臣妹的身边夺走吗?” “皇兄!此事还尚不明确,不可只听信这李柱的一人之言就冤枉了好人!” 陆衍此刻也站了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除了苏格里的事,竟然还有这一出在等着他们,环环相扣,招招毒计! 可此刻哪怕就是陆衍出来求情,皇帝脸上的神色也未好转半分。 如今堂外的众多百姓都在看着,就算是他想包庇谢邀怕都是不能,况且自从康秀郡主提出要用当年异姓王救驾的承诺来公然保住谢邀,这无疑是对皇权的一种挑衅! 皇帝浑浊却不失威严的眸子看向下面的谢邀:“你当真无话可说?” “李大强确实是我杀的,李柱的腿也是我废的。”谢邀抬起眼面无表情的开口。 “幺幺!” “谢邀!” 谢景琰和陆衍不赞同的同时出声,与此同时人群也炸开了,谢邀竟然真的承认了,她当真做下了此等十恶不赦的事情!这还是人吗? 谢邀垂下眼,察觉到康秀郡主更加握紧的手和四周熟悉的人隐约投射来的担忧的视线。 “既然你已经认罪,那就即刻...” 可还没等高兴的陆恒把话说完,谢邀就再度开口:“但是也是他们活该。” 这话让李柱眼都红了。 “你才活该!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说着,他还试图挪动着身子去抓谢邀,却被一直在旁边的谢景琰阻止了。 “天谴?” 谢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 “既然这位自称我养兄的人故事讲完了,那也听听我的吧。” 谢邀轻笑。 “我是五岁那年到的李家,李大强是从人贩子那儿买来的我,不过却不是什么可怜我认我当女儿的,而是见我长得还行给他儿子李柱当童养媳的。” 谢邀这话一出,众人哗然,就连康秀郡主都猛然看向地上的李柱。 “我当时虽然力气在小孩中不算小,但毕竟还是个孩子,我不愿意屈服,那李大强就不给吃喝,还打我,用烧火棍、用鞋底子、用巴掌,硬生生打掉我三颗牙吧。” “后来打的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就屈服了,认命的给他们家当牛做马,挑柴做饭、洗碗洗衣都是我,只是我做饭实在不好吃,李柱挑食,这才从外面请了个婆子。” “可以说,这十几年李家人没有一天不折磨我,在一次李柱又想色心不死欲对我用强不轨的时候。”谢邀耸了耸肩。 “我就没放过他们,毕竟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不过....” 谢邀轻笑一声走近不远处的李柱。 想到当初谢邀那毫不留情的三刀,现在都还触及神魂的剧痛让李柱下意识的往后腾挪着:“你...你想干什么?离我远一点!” “救我!救我啊幽王殿下!” 李柱大声叫嚷着。 “住手!谢邀!” 陆恒也果然出声了。 “那谢二姑娘可对此有什么证据呢?”王径业并不相信,真在那样的环境下,谢邀还能安然活着回上京,不早该被踏成了一滩烂泥了么。 “有啊。”谢邀点点头。 ’在吗?’谢邀在心底开口。 ‘ ?‘ ’帮我个忙。’ 两息后,谢邀缓缓撩起了自己两只胳膊上的衣服。 只见纤细的胳膊上并不像其他贵女一样光洁如玉,反而此刻布满了细密的伤疤,烧伤划伤还有一些不规则的陈旧伤痕,就这么惨烈而沉默的留在了谢邀的身上。 “这是…”康秀郡主怔然的看着这一幕。 “你们也大可不必怀疑这是我自己弄得,找医士来一看就可以知道这是新伤还是旧伤了。” 是啊!这样细密的伤疤,若不是常年遭受惨不忍睹的殴打折磨,是万万留不下来的! 又有谁会如此自虐般的对待自己呢,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不会痛。 “疼…吗?…”康秀郡主颤抖着试图去触碰谢邀身上的伤疤,凹凸不平的触感当即就让她泪如雨下。 谢邀垂眼看着她,半晌后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你住嘴!你说谎!我说的才是真的!”李柱癫狂的大吼。 “是吗?”谢邀轻笑。 她放下袖子遮住伤痕,转而走向了瑟缩在角落里的疯癫婆子。 “也真是难为你还专门为我杜撰出李宝珠这么个名字了,但李柱,你自己不清楚吗?从我去李家开始,你们就一直贱丫头贱丫头的叫我,我哪里有名字呢?”说着谢邀蹲下身子看着眼神一片混沌的婆子。 她轻声开口道:“贱丫头又跑出去躲懒去了~” 话音刚落,婆子就像触发到了什么记忆,反射性的就要给谢邀一巴掌,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个死贱丫头!贱皮子!这么多活还敢偷懒!小心我告诉爷们儿把你皮子剥下来!” 还是陆衍眼疾手快一把将谢邀捞了过来护在怀里。 “贱丫头!死丫头!真是命贱?怎么不早点被打死!打死了我就能让我侄女做地主太太了…” “我就是地主老太太嘿嘿嘿…” 婆子疯疯癫癫的絮叨还在继续,但所有人已经完全明白了一切。 就像谢邀说的,这李家人!该死!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康秀郡主脑子里的那根理智的弦崩坏,让她顾不得体面甚至就要冲上去生啃李柱的血肉。 他们!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她的女儿! “婉娘…”谢震业搂住她的身子,这才没让她瘫倒在地。 “不是的!不是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村里…村里人都可以为我作证啊!”李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望向陆恒, 陆恒暗自皱眉,前几日为了以绝后患,他都已经让人去屠村灭口了。 “村里人?那你敢不敢再跟我去一趟青州,看看究竟是谁在颠倒黑白!”谢景琰满眼杀气的看着李柱。 “真是个刁民!竟然欺瞒本王!”陆恒突然发难,一脚踹翻了本就虚弱不堪的李柱。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陆恒知道再纠缠下去反倒对自己不利、于是果断舍弃掉李柱这枚无用的棋子。 可没想到就是他这一脚竟让李柱噗嗤一声吐出口鲜血来,细看其中还有些内脏碎片。 !!! 陆恒吓了一跳,脚步也往后退了退。 而李柱就像是被陆恒一脚给踹到了大动脉上似的,开始不停的狂吐鲜血,表情也越来越狰狞痛苦。 “快请大夫!”大理寺庙少卿大吼。 “不用了。”谢景琰收回探了李柱脖子处的手。 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死的这么容易真是便宜他了! 在公堂之上一脚就把人踹死了?众人看向幽王陆恒的眼神不对劲了。 话说自打这幽王来了,就死活一口咬定是谢邀忘恩负义杀了人,甚至都不顾及着圣上还在场就要给谢邀定罪。 如今谢家二姑娘自证了清白,这幽王殿下又一脚踹死了证人,这…可不可以被认为是杀人灭口呢? 况且幽王陆恒和谢邀二人结怨已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这会不会就是陆恒想要一雪前耻所以才来故意陷害谢邀的。 旁人能想到的,陆恒自然也能想到。 他面对众人隐晦的眼神气的太阳穴直跳,今日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够了!”皇帝一声怒喝,将众人的视线转移回来。 “如今赤北使者即将抵达,最主要的还是要查清楚谁杀害了大王子苏格里!” “至于这李柱,既然是罪有应得,那便是死不足惜!就这样吧!回宫!” 说着,于庶英就扶着皇帝就要摆驾回宫。 “圣上请慢!”谢邀突然开口。 皇帝停下脚步看她。 “赤北王子出了这样的事,臣女作为大夏的一份子也自当殚精竭虑,是以谢邀请命,能参与调查这件事,找出真正的凶手,也算给自己彻底洗清嫌疑!” 皇帝沉着眼看了谢邀半晌,随后扯出一抹笑来。 “好!果然不愧是谢师之后!朕应你了!即日起,朕恢复你安平将军的职位,一同调查这起案件,务必在赤北使者到来前查清此事!” “微臣遵旨!”谢邀低下头,无比顺滑的换了自称。 皇帝看了一场热闹走了,却剩下了满地的狼藉。 第276章 使者 “右相大人、不知这几人又该怎么处置呢?”谢邀笑着看向脸色青白的王径业。 “将孙几人带下去先行收监,严刑拷问出幕后主使!” “退堂!”王径业大手一拍。 “谢小弟!” “谢小弟!” 刚退堂,谢邀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就被张正刚几人团团围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黄二蛋的眼中竟然通红通红的,显然是哭过的。 “谢小弟!我竟都不知你之前过得那般难!” “是啊!原来这么多苦你都一个人憋在心里。”铁蛋也跟着眼泪汪汪。 谢邀被众人包围在中间,虽然颇有些哭笑不得,可内心却觉得温暖极了。 …… “真是废物!” 宫内偏殿,白睬馨纤睫微垂,眼底是看不清的神色。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对谢邀无关痛痒的招数?” 祂喜怒难辨的声音传来。 “当然不是!”白睬馨否决。 她知道谢家的威望,也知道光凭一些浅表的证据根本无法钉死谢邀。 她要的从来都是谢邀的命,只是这事还需要谋划罢了。 “咚咚咚!” “馨儿姑娘,五公主传唤您过去呢” 门外婢女恭敬的开口。 “好,我知道了。” “您看!并非一无所获呢,我这不就完全得到陆菱歌的信任了吗?”白睬馨笑着。 那个声音冷哼:“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尽快……” …… 经过公堂的事情后,百姓们对谢家的爱戴中更加掺杂了一丝怜惜。 没想到看起来如此强悍的谢二小姐竟然还会有这样悲惨的故事。 与此同时,赤北的使者也到达了上京城。 谢景琰作为御林军统领和礼部官员一同在城门口迎接。 赤北这次来的乃是赤北王的心腹,类似于大夏宰相一般的职位,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位黑袍覆面的中年男子。 “赤北使者千里迢迢来到上京,我等奉命前来迎接!” 礼部官员上前一步开口道。 “哼!身为和谈国,我国王子惨死境内!大夏皇帝竟不亲自来给个解释吗?”黑袍男人冷哼出声。 这番不客气的话登时让在场的大夏官员脸色不好看了起来。 “对于大王子的死,我等还在调查之中,一定将凶手捉拿归案,只是还请使者注意言辞,我大夏泱泱大国,我皇更是一国之主!” 言下之意就是,你赤北不过是死了区区一个皇子,还不配我们大夏皇帝来给你赔罪。 眼看着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一旁的赤北宰相连忙打着圆场,这才没有公然争执起来,将一行人护送到驿站后,就等着明日皇帝的召见了。 镇国公府内 “可看清赤北使者长什么样子了?” 谢邀倒了杯青梅饮给刚刚回府的谢景琰。 谢景琰豪饮一大口,成功被酸的表情扭曲。 他舔了舔后槽牙:“赤北来了两位使者,一位还是号称赤北王心腹第一人的宰相赤格,另一位黑袍覆面,他也未曾自报来历。” “不过二人性情倒是截然相反的,赤格心思细腻,性子也是八面玲珑,面上看着倒是对我们大夏无甚怨怼,倒是那个黑袍人,一来就出口不逊,性格更是倨傲,恐怕不好应付。” 谢景琰有些担心谢邀如今在公堂上公然应下了要查苏格里的事,如今赤北使者来了,他怕到时候迟迟破不了案,谢邀会受圣上迁怒。 “这倒不用担心。”谢邀开口。 “难道你有眉目了?” 谢景琰疑惑。 据他所知,苏格里死亡时间在傍晚,死的时候房间内并无下人服侍,房间内也没有留下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如今人海茫茫,有心之人想借此挑起大夏和赤北之间的矛盾故而杀害苏格里也不是不可能。 “哥你放心!我有分寸的。”谢邀开口宽慰。 “我知道你素来是有主意的,但是遇到什么麻烦,记得开口,大哥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谢景琰摸了摸谢邀的头。 谢邀点点头,没有拒绝。 第二日清晨,宫内却传出让谢邀一同入宫的圣旨。 谢邀走入群臣议事的乾坤殿,此刻里面不光有两位使者,几位皇子,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慕之行和谢景琰也一同在其中。 “这赤北王子的事,可有眉目了。”皇帝丢下手中的奏折,捏了捏眉心。 “皇....皇上恕罪!” 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同时跪了下去。 查案的时间太短,加上没有线索,就算是包青天再世也很难查出个什么,好不容易出了谢邀这么个相当有嫌疑的人,后面又洗清了。 第277章 返回 大理寺卿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在隐隐发凉了。 “这么说,你们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了?”皇帝有些不悦。 “谢邀呢?当时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要给朕查出真凶吗!” 皇帝重重的一拍桌子,显然已经是极为不悦了。 “圣上喜怒,臣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谢邀站出来拱手道。 这下不止大理寺的官员,就连赤北的使臣都望了过来。 “哦?那凶手是谁?” “启禀皇上!凶手就是赤北的巫教!” “你胡说!” 还没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黑袍男人就率先跳出来反驳道。 “哦?使者这么激动,可是也知道你们赤北的巫教手也伸的太长了,竟然连自家的大王子都不放过。”谢邀脸上义愤填膺,颇有一派正义执言的样子。 “你胡说八道!我看就是你们大夏无能!查不出真凶,所以才随意的攀扯其他人!” 黑袍使者气愤不已,若不是旁边的人拉着,他怕都是要冲上来与谢邀当面理论。 “哦?照这个说法,使者倒是很护着这个巫教嘛!” 谢邀笑了。 巫教乃是大国师叛离了赤北王所创立的组织,这么多年还分走了大半赤北王廷的权利,按理来说,二者应该水火不容才对。 但是如今这黑袍使者却是一口袒护。 而黑袍男人似乎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咳了两声辩解道:“无论如何,人是在你们大夏死的,如今你们找不出凶手,却还找借口,莫非真当我赤北无人了不成?” “圣上!正是因为这大王子死在我大夏国境内,试想一下,如今我大夏和赤北正在商议和谈之事,这王子更是即将迎娶我朝公主,若此时大王子出事,不仅伤了两国和气,更是容易反目成仇!” “而其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人必定是希望看到这一幕的!巫教又在赤北独揽王权如此多年,若说谁不想看到赤北和大夏重归于好,这巫教定是脱不了关系!” 谢邀说的斩钉截铁,而一旁的黑袍使者脸都绿了。 “你这....你这分明是...”他想解释些什么,可又说不出来,因为在明面上,这个理由是站得住脚的。 比起现在一无所获的案情进展,现在把所有责任撇到巫教的身上是对大夏最明智的选择。 皇帝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言之有理!” “这巫教当真是其心可诛!” 皇帝重重一拍桌案! 而事情就这么被浑水摸鱼的按下来,两个使者没有苏格里一定是死于大夏人之手的证据,同样的,也没有一定是巫教做的证据。 二人本来是前来兴师问罪,讨要个说法的,如今却被稀里糊涂的往外带。 等到二人回到了驿站,这才惊觉是被忽悠了。 若是就这么回去,那可如何向赤北王交差啊。 可是如今本就在他国境内,大夏实力又远超赤北,若是得罪狠了大夏大军压境.... 他们不敢去想这后果。 这个时候,随行的人就给他们出了个馊主意。 这如苏格里已经死了,但是他们与大夏的关系还是不能坏的啊,还不如趁着大夏皇帝对他们还抱有歉意的情况下再提一个要求,例如成亲的人选变一变什么的。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获众人好评。虽然这苏格察出身低劣,但是毕竟也是皇家血脉。 如今大皇子已死,只能是他继续联姻了。 等到第二日,两个使者便把这个想法告知了皇帝,两人还以为会受些波折,却没想到皇帝爽快的答应了这一请求。 “啪!” 宫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白睬馨知道,这是陆菱歌又开始摔东西了。 死了个苏格里来了个苏格察,总不能次次都杀尽吧。 候在门外的婢女眼尖的看见了白睬馨的出现,连忙迎上去:“白姑娘,你可来了!公主一直嚷嚷着见你呢。” 白睬馨点点头示意她退下,随后推开了房间的门。 陆菱歌看见白睬馨的第一眼眼神就猛然亮起:“心儿你可还有什么办法没有?父皇坚持要我嫁到赤北去!无论我怎么求,他都不答应!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就这么狠心?” 白睬馨走过去,坐到陆菱歌的身边,为她斟了一杯茶:“公主你先冷静一下。” “我要怎么冷静?” “马上就是要大婚的时间了!大婚后,我们就要跟着使者一起回到赤北,到那时就真的无力回天了!我就是死也不去赤北!” 陆菱歌焦躁的啃咬着手指甲,心底俱是满满的绝望。 “公主别担心,这不是还有馨儿在吗?馨儿绝对不会让公主为难的。” 白睬馨笑着安抚她,话语中带着的沉稳让陆菱歌稍稍冷静下来。 “你还会帮我?你要怎么帮我?”陆菱歌期盼的看着白睬馨。 “到时您便知道了。但馨儿定会让您称心如意的。”白睬馨笑着。 只是那个笑容却多了几丝别样的意味。 天子发话,就算底下的人再怎么不情愿都没有办法违抗圣旨。 很快,两个公主的婚礼事宜继续筹备着,大婚这一天,大夏举国同庆。 苏格察一袭红衣,俊的让人移不开眼,但更吸睛的是他左右两位同样一身嫁衣的公主。 这下就算是原来相信苏格察不是凶手的人也在暗自犯着嘀咕了。 如今苏格察可真算是特级捡漏王了,储君的位置,大夏的支持,还有两位尊贵身份的娇妻。 婚礼完毕后,一行人也就准备着启程返回赤北。 深夜,赤北驿馆中。 一道身影犹如夜间行走的小猫轻巧的越过院墙藏身于角落处,待到巡逻的守卫离开后才显现身影。 黑巾覆面,只有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露在外面。 驿馆内灯火通明,想要成功潜入进去不被发现是件很难的事情,但这对于挑战过更高难度的谢邀来说还不算太难。 自从苏格里死后,谢邀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白睬馨。 她深得苏格里信任,苏格里这个老色胚看起来就被她迷的五迷三道的,想必下手也是最方便的。 只是没有证据,况且她被五公主陆菱歌护在深宫里,就算谢邀有心试探也找不到人。 如今五公主嫁去赤北,这白睬馨势必是要跟着的,等她到了赤北,那这一切就永远没有真相大白的机会了。 谢邀踩在房顶的青瓦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驿馆不大,但是要找到白睬馨的房间属实费了她一番功夫。 “馨儿...明日就要出发赤北了...”陆菱歌担忧的握住白睬馨的手。 “公主,您可是怕了?”谢邀透过房屋的孔洞看不见脸,只听见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 “我...我没有..只是觉得委屈了你。”陆菱歌似有些迟疑。 白睬馨摇摇头:“能为公主分忧,又何谈委屈不委屈的呢。” “等到了赤北...公主你就...” 白睬馨伏在陆菱歌耳边说着什么,却因为声音太小谢邀听不见了。 第278章 边关异动 “你为我惋惜?” 白睬馨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话。 “你抢走了我命中注定的爱人,如今却还在这里惺惺作态!” “你知不知道!谢邀!你就是一个无耻的骗子!强盗!” “而你也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说罢,她不再犹豫,径自把手中的东西向着谢邀挥洒了过去。 谢邀眉头一皱,快速向后退去,可蓦然身体一滞周身动弹不得。 是祂出手了! ‘你就这么看着?!‘谢邀心底默念。 ‘放心,祂动不了你。‘ 果然,下一刻,谢邀就恢复了行动能力。 “你以为,我引你过来,会没有后手吗?”白睬馨自信一笑, 下一刻,几名黑衣人从房间各处钻出来,手持着明晃晃的大刀。 谢邀眉头一皱,她这次是偷偷潜入进来的,若大动干戈定会引起注意。 那今天,就动不了白睬馨了。 谢邀想定,也不再恋战,转身从窗户中遁走。 看着空空如也的窗户,白睬馨这才松下劲儿来。 “你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杀了她!”谢邀现在已经彻底对她动了杀心,就算后面去赤北,她也不敢说谢邀会不会追过来。 下一刻,冷若寒霜的声音响起:“她身边不是没有人保护,现在动不了她!起码我不可以。” 白睬馨心底冷笑。 无能就是无能! 第二日 送赤北使者虽然皇帝没有亲自相送,但是也是派了几位皇子在城门口。 看着逐渐远去的城门,陆然眼底不由得浮上一层水光。 此后,她将再无有机会能重归故土! …… 就在送亲的队伍离开半月后。 前太子陆恒,现在的幽王被人发现死在了城隍庙外! 这一件事迅速引发了全城热议,谁不知道这幽王就算已经是被贬下了太子之位,但是可是元后的亲生儿子啊! 如今莫名惨死,满上京的人一时间都人心惶惶。 “你觉得是谁干的?”镇国公府内,谢邀递给陆衍一杯温热的茶。 “但不管是谁做的,外面现在流传最大可能行凶的人。” “是我。” 谢邀接过陆衍的话。 毕竟她与陆恒关系不睦已久是事实,加上前阵子陆恒又在公堂上公然指责她杀人,若外人揣测她记恨在心,事后下以黑手也不是没可能。 “你觉得圣上会信吗?”谢邀轻啜一口茶水。 “一切要看大理寺那边是怎么查的了。”这件事陆衍作为皇亲并不适合插手。 他去看过陆恒的尸体并无任何外伤,但是颈骨却是被生生扭断了。 陆恒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在现场几乎找不到任何打斗的痕迹。 这一切都来的太过诡异,接二连三的命案,死的还都是皇亲国戚,这无疑是在挑衅大夏的尊严。 在皇帝将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都以办事不力斩了一批后。 边境战事又起! 北边异族暴动,仅仅三天就连夺大夏两座城池,烧杀抢掳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 征北王陆衍在朝堂上自请离京,带兵前去镇压。 在离开上京的前一晚,陆衍来了镇国公府。 “真是不知殿下来了。”康秀郡主笑着迎上来。 经过这一阵子的调理,她的病情也好了许多,起码发病的时候很少,也不再像以往那样认不得人。 “你来做什么?”谢景琰也正好出来,看见陆衍不由得冷哼一声。 “我来见谢邀。”陆衍直言不讳。 以往他们二人见面多是为了商议正事,咳咳…故而并没有打扰太多人,所以他都是翻墙进来的。 但是如今他就要带兵回北方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所以他想来再光明正大的看看谢邀。 谢景琰听见陆衍直白的话不由得咬了咬牙根,真以为这小子每次翻墙进来他不知道呢?! 要不是看他每次待的时间也并不长,他早就当贼子一般乱脚踹出去了。 谢景琰看见这头来势汹汹想来拱自家嫩白菜的猪就不爽。 刚想说谢邀今天出去了不在家,还是康秀郡主主动开口:“幺幺就在院子里,我让人带殿下过去。” “只是男女有别,还请殿下注意分寸。” 等陆衍走后,谢景琰才看向自家母亲。 “难不成母亲真有把幺幺嫁给那厮的想法?” 别人都贪图陆衍的权势富贵,他可丁点不在意。 先不说他谢家本就不弱,若是嫁给陆衍那就是嫁给了皇室,尔虞我诈数不胜数不说,恐怕这满上京痴恋陆衍的人都能把谢邀活撕了。 “你以为幺幺又是什么好欺负的不成?” 康秀郡主好笑自家儿子的护犊子。 “况且就算是二人真有可能,我看在现在看来都还为时尚早。” 康秀郡主伸出手点了点自家的傻儿子:“你还没看出来吗?你妹妹啊,目前就还没长出这根筋呢!” 而名姝院内还没长筋的谢邀也很是吃惊陆衍的来访。 “什么时候走?” “明日,到时你不必来送我了。”陆衍回答。 谢邀默默咽下那句我也没想着要去送你的话。 她知道北方异动,必定是边关出了问题,陆衍虽然战功赫赫,但战场上毕竟刀剑无眼。 “一切顺利,凯旋归来。”谢邀看着陆衍的眼睛。 这八个字她是真心的。 陆衍是个好人,也是个对大夏子民很负责的好王爷,对得起他皇室的身份。 若这样的一代天之骄子陨落,恐怕大夏也必定会遭受重创。 “我…” 看着谢邀灵动的双眼,陆衍有些失神。 明明答应过她,会上门提亲,正式给她一个名分。 可是如今家国危难在前,他实在无法重小情而舍大爱。 但同样的,他很想让谢邀等他,不用很久,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平定北方暴乱,再赶回上京请旨! 但他知道,这对谢邀不公平。 若是他一但不幸战死在战场,那么这些话说出来无非是又给谢邀增加负担而已。 所以陆衍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事多与谢景琰商议,比起谢邀的莽撞,谢景琰更像是一名儒将,有勇有谋,若不是圣上颇为忌惮谢家。 谢景琰必定不会只是现在的小小几品小将。 第279章 出征 第二日,陆衍带着自己的亲随北上。 不仅皇帝和百官亲自相送,更有那芳心暗碎的小姐千金们躲在那城门茶楼厢房处暗自看着。 陆衍这一走,谢邀还没觉得有什么,倒是谢景琰却有些不习惯了,没事都下意识的去墙角处转一转,等走到了地方,才想起陆衍已经北上,再没人敢来翻镇国公的墙头了。 春去秋来,转眼又过几月。 赤北边境传来消息,旧赤北王薨逝,新皇苏格察继位。 但国内大部分百姓并不能认同苏格察的地位,加上他母族势力低微,就连朝堂上的百官也多有不赞同。 但是老赤北王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总不可能将正统混淆。 但就在苏格察登基半月后,赤北巫教正式反了王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控制了赤北王族。 在赤北王族彻底沦为傀儡之后,赤北便火速集结了三十余万的兵力在边境,正式的向大夏发起了进攻! “圣上!臣以为,现在北方战事还未平歇,若是再和赤北交战,恐伤民息啊!” “陛下!工部侍郎说的对啊!不如我们派遣使者去与之交涉,看…” 但这名官员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武将打断:“如今边关进犯,百姓民不聊生,赤北不过是弹丸之地,我泱泱大夏岂有示弱之理?” “圣上!臣请战!派兵去攻打那赤北,正好趁着他们内乱,好彻底将这隐患除去!以敬当年先战神谢老将军之威!” “你倒说的轻巧!如今国库空虚,兵力也不足!若是战败该如何是好?” “未战先言败,你倒是会长他人之威风!” “你!!” 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主战党和主和党都有各自的道理。 但现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赤北边境三十万大军连日逼近,眼看就要靠近第一道边境防线了。 三天后,镇国公府难得的门庭若市。 皇帝下旨,谢家父子即刻带着兵部从各方调遣来的二十万大军赶赴赤北边境,将虎视眈眈的赤北赶出大夏境内! 这可是自从先战神身死,谢震业交出兵权后谢家再一次领兵出战! 而这次,竟然连谢景琰都派了去。 谢家骁勇,惯出忠诚良将,况且当年也正是谢玖老将军率兵将那赤北的老巢都捣烂了,这才换回的几十年的安宁。 如今又是同样的谢家父子出征,光是在士气上就已经足够振奋人心。 更是代表着谢家重回权力顶峰的信号,只要还有仗打,这大夏就一日都离不得谢家。 但谢家却推掉了所有官员的示好或拜访。 皇上下旨下的急,留给谢震业父子与家人相聚的时间不多。 康秀郡主此刻就在着急忙慌的给二人收拾行李。 在战场上,粮草倒是不会亏着,但是一些生活上的小东西却是需要准备的。 康秀郡主在收拾,而谢舒明却是在跟自家大哥谈心。 “大哥!你去打仗要打多久啊?” 在谢舒明的记忆里,自他出生,谢家就已经不再掌管兵权。 父亲虽然整日不着家,但是起码一个月还能见到,兄长更是在皇宫当差,并没有什么危险性。 可是现在,父兄都要远赴边关去打仗,谢舒明知道打仗代表着什么。 不论输赢,无数家庭都会失去她们的丈夫、儿子、父亲! 他不想失去父亲和大哥、但他同样知道他们非去不可,这是他们谢家人的责任,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再度跟上父兄的脚步,继续守护大夏。 谢景琰当然明白小弟的想法,他摸了摸谢舒明的头:“你放心,等到燕子再一次来咱家的檐上筑巢,大哥和爹就回来了。” “那你可不准骗我!我们拉钩!”谢舒明固执的伸出小拇指。 谢景琰哑然失笑。 “好!大哥跟你拉钩,” 书房内 谢邀看着眼前不苟言笑的谢震业。 她知道兄长和他即将出征了,却还是不明白他把自己叫进书房做什么。 “你可会怨我?” 半晌的沉默过后,谢震业忽然开口。 谢邀一愣,却又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没什么好怨的。” 谢震业不光是一个父亲,也是整个谢家的顶梁柱,在这样的位子上注定了要考虑许多东西。 就像大多数沉默内敛的父亲角色一样,谢震业虽然不完美,却也没有那么坏。 谢震业听见谢邀的回答后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的盒子往谢邀的方向推了推。 谢邀有点莫名,但还是接过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块刻着谢家族徽的青色玉佩。 “这是谢家的家主令。” 谢邀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东西摔下去。 “您这是…”谢邀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震业。 这事情已经发展到要托孤的地步了吗?况且在她看来,大哥谢景琰才是妥妥的下一代谢家接班人啊,她这么懒,她不行的。 而谢震业也没有过多解释。 “你应当知道,自你祖父辈起,谢家的威望就达到了顶峰。” “谢家固然是肱骨之臣,但却还是不得不忧心圣上恐有功高震主之心,所以你祖父逝去后,我卸下兵权再不问世事。” “但无人知晓,当初战无不胜的谢家军其实,我并未全部解散。” “而是留下了一部分精英中的精英,连同谢家亲卫一起秘密藏在谢家别庄内。” “您是觉得这次出征恐有变故?”谢邀皱了皱眉。 谢震业摇摇头。 “战场之上,发生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 “况且我和景琰一走、上京城中便只剩下你们三人、我终归是有些不放心。” “这谢家家主令便如同军令,若有不测,你可随机应变。” 谢邀手里握着触感温润的玉佩,明白这是谢震业给自己妻儿的一份保障。 她就说,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了,又怎么可能会完全把自己的肚皮敞给别人看,难怪老是不在府内,看来多半是处理密卫的事情了。 “您的话我记住了,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别人就踏不进谢府半分。” “好!”谢震业眼神沉沉的看着谢邀。 这才是他的女儿,才是他们谢家的血脉! 第280章 临危受命 谢震业和谢景琰走的那日,谢邀和康秀郡主还有谢舒明一同去城楼上目送他们。 浩浩荡荡的军队开拔自然是气势磅礴。 而从知道消息后一向冷静自持的打理一切的康秀郡主看着自家夫君和儿子远去的背影却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她并不是个不明白家国大义的人,只是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她还是难掩担忧和心痛。 ... 大夏战事又起,国内的百姓虽然也有耳闻,但毕竟不是身处边境,自然也没什么紧迫感,只是议论几日也就各自散了。 但直到边境急报! 谢家军在赤北连续遭遇瘴毒、虫害、泥石流等自然灾害,甚至都还未靠近赤北边境,大夏将士就已经死伤过半。 如今,军中更是传有瘟疫横行,惹得军心不稳人心惶惶,更有人说这是上天知道大夏囯柞已尽,所以刻意降下来的天灾。 还是镇国公当机立断斩了几名危言耸听的兵士,以雷霆的手段镇压了下去。 但是面对如此天灾,就算是两位将军再是用兵如神,也减少不了士兵的损耗,所以这次急报是来奏请陛下,调遣医士赶往前线,好助他们一臂之力。 “圣上!臣愿带着医士前往!” 朝堂上,满堂寂静中,只有一道清瘦的身影坚定的站了出来。 “慕爱卿,你乃一介文官,这战场...” 高堂上的皇帝惊讶的看向下面的慕之行。 这上前线可不是开玩笑的,稍有不慎都是要丢命的事情,更何况慕之行是个正儿八经的弱书生。 “圣上,国难危难,匹夫有责。” “我大夏士兵皆在前线拼命,我又怎么能因为贪生怕死,而枉顾他们的性命呢!” “好!不愧是朕的臣子!大夏的栋梁!” 皇帝开怀大笑。 随后就任命慕之行带着大批药材医士火速赶往前线,支援谢家父子。 但不过半月,边疆就传来噩耗。 慕侍郎在押送药材去前线的途中遭受不明势力的暗算,如今昏迷不醒,正在被全力救治之中。 这个消息一传来,整个上京城都哗然了。 慕家更是兵荒马乱。 “怎么办?怎么办?” “哥哥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慕福春双眼含泪。 一张圆润的包子脸都因为这几日的担惊受怕而消减了几分。 而面对慕福春希冀的目光,谢邀也没有办法明确的回答她。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任何一点失误都会填进去无数的人命。 但她还是觉得这事来的太过蹊跷。 为何陆衍刚刚出发北境,赤北就这么快宣战了。 大夏国土广袤,但可惜延续到如今能堪用的将才实在是屈指可数。 征北王陆衍算一个,她陆家算一个。 但如今都像是被一只大手无情操纵着,就好像是有人故意要把他们分别支开,让他们不能相互驰援。 更何况谢邀是知道慕之行这个老狐狸的。 论心机和手段,十个谢景琰都玩不过他。 但如今就连他都中招了,恐怕这件事情绝不会是这么简单。 但如今,比起幕后之人的目的,谢家父子的安危和大夏边境那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什么?你要去当新的押粮官?” 康秀郡主猛然站起身。 如今她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了,再不是之前那副浑浑噩噩的模样。 虽然夫君和儿子上了前线,她没有一日不忧心牵挂着。 但作为谢家媳妇,她早已经习惯了。 可如今前线本就凶险万分,就连慕之行都中了暗算,如今让谢邀去就是羊入狼口! “不行!我不让你去!” 康秀郡主紧紧拉住谢邀的手,眼底的焦急都快溢出来了。 而谢邀也罕见的没有挣开她的手。 谢景琰和谢震业在边境现在生死未明。 作为一个母亲,她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女儿再去犯险。 更何况如今谢邀好不容易才对她解开一点芥蒂。 她们母女二人好不容易才能安稳幸福的相处一段时间,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再多看看她。 若是她也出了什么事。 那康秀郡主觉得自己是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但谢邀显得却没有那么悲观。 她扶住一脸担忧的康秀郡主:“父亲和大哥有难,大夏有难,我谢家理应临危受命。” “母亲忘记了,我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儿,当初您派了十几个丫鬟小厮不也没按住我吗?我不会有事的。” 谢邀俏皮的朝她挤了挤眼角。 康秀郡主被她这么一旧事重提,也阻拦不下去了。 她只恨自己闺阁时爱红妆不爱武装,如今不能亲自代女儿去前线。 只是临别前夕的镇国公府灯火通明。 康秀郡主几乎是将她能想到的隐患和危险都想到了。 她彻夜未眠的带领着下人们为谢邀备好了各种治疗瘴毒的药丸,还有一些保命的药材。 那架势几乎要掏空整个国公府的库存。 她还和慕福春一起做了不少谢邀爱吃又耐放的点心也给谢邀备着。 出发前,除了辎重的粮草,光谢邀自己的东西就占了一马车。 而谢邀也没拒绝。 只是挥别含泪的康秀郡主和慕福春他们后,转身就将马车里的各种东西分给了张正刚他们。 没错! 此行的路上,张正刚他们也跟着来了。 “谢小弟,你是不是也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太古怪了?” 夜晚临时歇脚的营地里,张正刚拿着窝头看向身旁也正一脸凝重啃窝窝头的谢邀。 第281章 围困 “没错!太古怪了!” 谢邀猛然扬起头。 张正刚被她吓了一跳,但随后就是兴奋的一拍大腿:“我就知道谢小弟你是带我们出来干大事的!你放心,你让我们兄弟做啥,只要一句话的事儿,保证不拖你后腿!” 他们几兄弟没进御林军之前满心都想的是能吃上皇家饭。 可进去之后,处处都是制度和规矩。 即便他们有谢邀这个熟人,但其实他们并不想多加麻烦她。 如今有这么个干大事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们自然是兴奋的。 “今天的窝窝头怎么蒸这么干,不行!我得让伙头兵加点油水,没油水可怎么走接下来的路。” 谢邀猛然站起。 随后就忽视了张正刚傻眼的表情,自言自语的往营帐的地方走去了。 而等到彻底掩去身影后,谢邀才猛然单膝跪地的栽倒在床榻边。 “你没事吧?还扛的住吗?” 空气中,一道声音传出来。 若是细听,还能听到他语气中的关切之意。 谢邀捂住胸口,虽然脸上的表情淡然,但是额头上的冷汗还是暴露了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自从谢景琰他们出事后,谢邀的心口就会时不时的暗痛。 随着越靠近边关,胸口的痛也就越明显。 “你既然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就不能走走后门,帮我看看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谢邀捂着胸口,玩笑似的朝祂开口。 但半晌后,祂还真的就回答了谢邀的问题。 ‘抱歉....我无法窥探与你有关的命运。’ 谢邀了然。 自她救下慕福春开始,这本书就已经不是原来的故事线了。 不过她也就是一说。 多年的生存经验告诉她,求人不如求自己。 ..... 谢邀带领的运粮补给线在一刻不停的赶路。 这边谢景琰和谢镇业情形却是不容乐观。 凶险万分的障毒几乎让大军过半都失去了战斗力,而这个时候,赤北大军依仗地形优势更是将他们打的节节败退。 但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谢震业在一次撤退中不幸被箭矢射中左肩,那箭上竟然还有赤北秘制的毒药! 大军接连吃了败仗,明明有三十万大军,却被赤北十余万人杀到现在不足十万。 现在更是被赤北大军围困在山上,主帅昏迷不醒,朝廷的补给也迟迟没有来。 这下军中更是有不少人心浮动了。 做兵卒本就是拎着脑袋赌命的事情,如今更是药材药材没有,粮食更是看着要断了顿! “传令下去,若有在军中妄言,试图动摇军心者,一律格杀勿论!” 谢景琰手中鲜红的令牌投掷下去。 谢震业昏迷不醒,此刻大军的统帅就是他。 谢家威名远震,军中自然是没有不服气的。 只是此刻就连议事的营帐中都是一片沉闷的气象。 “主帅,不如让我率一支先锋兵卒从右翼趁夜突围下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也好解了我们这围困之急。” 有一虎目将领粗着嗓子向谢景琰提议道。 事实上,围困之计,拼的就是心计和耐力。 他这样贸然率人突围,不仅可能被守在山下的赤北军队守株待兔,更是会让本就空虚的大本营被直接袭击。 可能会全军覆没也不一定。 “奶奶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难道咱们就在这儿活活等死吗?” 虎目将领发泄般的搓了搓脸。 他的语气很不好,但谢景琰却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只因为现在的情形确实不容乐观。 他们被包围在这荒山已经有了半月有余,没有药材也没有粮食。 士兵们甚至连周围树木的树皮和草根都挖了个干净。 也不是没试过强硬着突围出去。 可山下的赤北大军人数本来就比他们多,还擅长用各种毒物,令人防不胜防! “今日的议事就到这里吧,各位将军先请回吧。” 谢景琰眼皮微垂,耐心听着下面的将领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最后才开口道。 众人纷纷垂头丧气的出了营帐后,却见一名哨兵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就连头上的盔甲都跑的东倒西歪的。 “如此慌张做什么?难道是山下赤北大军攻上来了?!” 有将军一把擒住哨兵的胳膊开口询问。 主要是赤北围困他们半月,就只是死死围住,仿佛下定了决心要生生耗死折磨他们似的。 如今攻上来也好,殊死一搏,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但小兵却是累的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连贯: “山....山下赤北军确实打....” “快哉!” “快哉!” 为首的虎目将军一声大吼: “将士们听令!那赤北小贼终于按耐不住要攻上来了,尔等随我一起迎战,我大夏男儿必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性格莽撞豪迈的虎目将军振臂一呼,拔出战旗抽出大刀就要带人杀下山去迎战。 “不....不是上山了,是....别的大军!” 哨兵一口气才喘匀,把话补充了个完整。 原来是山下赤北军和另外一群人拼杀起来了。 况且还是没有旗帜也无甲胄的特殊队伍。 “什么?!” “我立刻去禀报谢主帅!” “难不成是援军来了?” “可现在朝中谁还能带兵前来呢?”毕竟大夏能叫的上名号的武将就那么几个。 众将领议论纷纷。 但不管怎么样,都要去一探虚实。 只是在走之前,虎目将军还是偷摸踹了一脚差点让他谎报军情的小哨兵。 给小哨兵踹的一个趔趄,又嬉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毕竟现在的情形怎么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希望。 大夏还没有放弃他们。 他们终于有救了。 而山下,白睬馨正倚坐在华美的营帐里。 脚下是名贵的羊毛地毯,明明是作为临时居所的大帐。 却被她让人布置的极尽奢靡。 珠宝奇玩被随意丢掷了一地。 而白睬馨就衣衫半掩的倚在软榻之上,手里还虚虚提着半壶西域的葡萄美酒。 “今日山上的情况如何?没有让他们得到一粒粮食吧?” 美酒入喉,白睬馨似醉非醉的开口。 而在她的脚下跪着着的正是苏格察。 当日骄傲的小王子,如今已经是白睬馨的傀儡。 就连整个赤北的掌控权,实际都已经落到了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