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第1》 第1章 不好意思,我拿错了 2008年,夏。 火红的太阳下,李染和满头大汗,脚丫子踩着细软的沙石,屈膝弯腰,缓缓向岸边挪动。 正值中午,河水温吞得刚好。 李染和站定脚步,俯身死盯着岸边的石缝,屏住呼吸,如此僵持了三五分钟,河面逐渐平静,像是提前进入午休一样,水里再无动静。 感觉腰杆即将折断之前,李染和深呼一口气,从河面弯起身来,双手叉在腰间,无奈的撇着嘴。 折腾了一上午,河里的鱼反侦察能力都变强了。 李染和满心不甘的嘀咕,这么多天一条鱼都没捞着,来的时候还专门带了个大鱼缸,真多余。 上岸后,李染和上半身呆滞的坐着,脚在水底的细沙里划来划去。不一会脚边的水就浑浊不清了。 “染和,回家吃饭了。” 李染和惊得一激灵,回头看,小纤站在身后。 “刚才大伯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李染和一边洗拖鞋,一边说:“不是说好了今天我妈来接我?” “她来不了了,开学前大伯来接你。” “真的吗?那我还可以多玩几天。” “嗯,大伯母旅游去了,可能赶不上开学。” “亏我还想抓条鱼回去养肥了给她做麻辣鱼呢,她又自己偷偷去玩,啊~太不仗义了。”李染和将拖鞋狠狠地拍打向水面,用力过猛,溅了自己一脸。 小纤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有这么长假期,我也想玩嘛。” “等你长大了自己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好纤纤,一定哦。” 李染和一骨碌从岸沿爬起来:“走,回家吃饭。” 李染和是一名美术特长生。 中考结束后,她被“发配”到乡下小姑家,美其名曰接近大自然,感受最纯粹的天然色盘,实际上是她妈想图清闲,而且她还带着作业来的。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美术培训班的老师马德乾,一个极其严苛、略微变态的中年男人。不,是一个个子不高,大腹便便、头发稀少、嘴巴恶毒、严肃冰冷的中年男人。虽然还没有真正接受过他的魔鬼集训,但经历过中考前的短暂突击后,李染和脑海里出现的只有这些极具贬义的形容词。 毕业生还要留暑假作业,这种变态程度绝不是哪个正经老师能干得出来的,超级变态王! 没办法,上了马老师这条“贼船”三年了,李染和早已学会了逆来顺受——坦然接受他人的馈赠,原谅他人赋予的一切,善于与为难自己的人和解,李染和将之视为自我美学修养第一条。 在很多人眼里,艺术生是不学无术,学习成绩不好,为了考大学才走这条路的差生。不得不说,李染和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以她初中的成绩,上一所普通高中足够了。但她从初一开始就专业学画画,中考的时候,也是以艺术生的身份参加的考试。而且为了上学方便,她考的是离家近的临峰七中,据说这所学校文化课不怎么样,但比较注重艺术生,高考本科率大部分靠艺术生支撑的。 在李染和的畅想中,这个暑假就一个字——玩。烦就烦在,马老师布置的写生作业。 回家吃过午饭,李染和跟小纤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李染和饭后发困,眼皮越来越不听使唤,在即将进入梦乡时,小纤忽然说道:“你色彩还剩几张了?” 李染和迷迷糊糊在脑海里回旋了一圈:“还差两张,水彩纸不够了。” “还剩五天时间,你怎么安排?” “不知道啊,还有15张速写呢。”说着李染和哼唧着翻了个身。 “你不是还想去一趟果园吗,还去不去了?” “去啊,我还想骑三轮车呢。” 李染和在家时,上学迟到宁可一路狂奔到肠胃痉挛,也不敢骑自行车上马路,但在果树园子里飙三轮车,那叫一个疯狂,堪比专业的赛车高手。 玩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只剩两天时间了。这天早上李染和接到电话,李顷说中午来接她,让她赶紧准备一下,下午他还要赶回去开会。 “我爸中午要来接我了。” “不是说明天晚上吗,怎么提前了?” “不知道,他说还有别的事。” “那也行,正好去画室把那两张色彩补上,不然你都没时间画了。” 李染和终于晒得黑黢黢的回家了,她每年寒暑假都在小纤家度过,到了这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但从来没晒得这么黑过,亲爸见了都不敢认的程度。到家后,李顷埋怨她疯起来没个样子,让她好好洗一洗,在家捂两天,不然等开学让人以为她是从非洲进口的。 “我又不是没洗澡,”看着自己手和胳膊截然两种颜色,李染和满不在乎,“我出门戴着遮阳帽的,胳膊也没露出来,就是手黑了点。” 不黑才怪,她每天在乡野地里写生,一画好几个小时,手黑的像个几百年没沾过水的锅底似的。 进门喝了口水的功夫,李顷又往外面走:“你好好在家待着,饿了下楼买点吃的,钱在卧室床头柜里,自己去拿。”拿了车钥匙出门前,转头说道,“后天开学了,有什么需要买的书本之类的,明天下午……晚上吧,我带你去买。” 李染和不满道:“我都上高中了,不用你带我去。明天早上我要去趟画室,有什么需要的自己顺道就买了。” 第二天一早,李染和去画室补作业。 方圆画室专门从事美术培训,在附近一带名声很响亮。画室老师都是专业美院毕业的,李染和从一开始就跟着马德乾,马德乾毕业于央美油画系,从事美术教学工作二十多年,是画室里最为资深的老师。都说艺术家是疯子,马德乾乐于收藏,痴于绘画,几乎达到疯魔的状态。跟大多数搞艺术的差不多,马德乾看上去就“艺术十足”,这里主要指的是外在形象,他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衣服都是棉麻粗布衫,给人一种既精神又邋遢的感觉,而且他还离婚了,前妻是临峰七中的语文老师,据说他以前也在临峰七中当老师,教了几年觉得没意思才出来开画室的。 李染和一进教室门,感受到的氛围是大家在悄默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小学生模样的跑到她身边,看到她似乎很开心:“染和姐,你干什么去了,一个暑假没露面,还以为你消失了。” 李染和笑嘻嘻的:“去玩了,刚回来。” 小学生突然压低声音:“染和姐,你考的七中对吧?” 李染和本能的嗅到一股八卦的味道,赶紧低头凑上前去。 “马老师的老婆来了,领着一个男的。” 李染和睁圆双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小学生神神秘秘的往教室门口瞅了一眼,说:“听说是马老师的儿子,马老师有个儿子你知道吧?” “我知道,可是从来没见过。” “马老师的老婆找上门来了,你敢相信?” “啥意思,找到画室来了?” “对啊,就在办公室,可能要复婚。”小学生说的很肯定,好像他亲耳听到了似的。 一回来就听到这么劲爆的八卦,李染和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马老师离婚有孩子的事,整栋楼都知道,这些半大点啥都不懂的小屁孩,闲得没事大惊小怪,还给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时候,马老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男生,背上背着画包。 马老师走到教室中间,给男生介绍道:“以后你就在这间教室,旁边教室高三的学生在集训,有空可以过去看看,提前感受一下集训的氛围。咱们这边画架画板都有,纸笔颜料啊什么的需要自己准备,那边书架上的书随便看,墙上都是学生的作品,有时间可以学习一下。” 男生顺着马老师的方向,一一看过去,微微颔首点头。 “老马,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多上心啊。” 说话的是马德乾的前老婆,因为知道她是临峰七中的老师,李染和盯着她多看了几眼,女人一头波浪卷发,一身艳丽的紧身裙,包裹的身段十分妖娆,看着比马老师要年轻许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差着辈分。 马德乾像是有意躲着她的视线,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我的老师托付的事我肯定会上心,你要没事赶紧走吧,回学校上课去。” 这话明显是在下逐客令,女人也很是不耐:“还没开学上什么课,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连个寒暑假都没有,也不知道成天忙些什么。”说完转身扭着屁股走了。 马老师无奈的沉了口气,继续对男生说:“严以,今天第一次来先熟悉一下环境,准备准备画具什么的,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找我,我就在旁边办公室。” “好。” “那行,你先到最里边那组,也可以先随便看看。”马老师指了指最靠里的位置,交代完就走了。 严以往里走,把肩膀上的画包放下来,取出一张崭新的画板,然后随手在旁边挑了一个画架,支撑起来调到一个合适的高度。 李染和在垃圾桶旁削铅笔,一根新的2b铅笔削断了好几次才削好,她在绘画中有几分天赋,但在削铅笔上一点天赋也没有,而且人也总是迷迷糊糊的,经常在画室里丢三落四。 这不削完铅笔,又找不到画架了。 李染和抱着夹着4k色彩纸的画板,左转右转小声咕哝:“谁拿错画架了,我的画架去哪了?” “画架上有名字?” 一个轻如流水般温和的声音。 李染和茫然看过去,说话的是刚才那个男生。 “将来一定比你强,比你聪明比你棒?” “是,是我的。”李染和张口结舌道。 “不好意思,我拿错了。”男生微笑着,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的局促。 “没关系,那个,里边那些都没人用。”李染和随便指了一个画架,脸瞬间涨的通红。 李染和把画架搬到自己的位置,看着上面用颜料写下的姓名,还有刚才男生像对接暗号似的念出来的那一行小字:将来一定比你强,比你聪明比你棒。这话是没毛病,可现在她觉得这些字好刺眼,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写这么傻的一句话? 等等,上面不是有名字吗,直接说名字不就好了,他是不是也觉得写这句话的人很傻? 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她打算等会没人注意,赶紧找块抹布“毁尸灭迹”。 咦,画箱里的海绵布去哪了?李染和把画箱翻了一个底朝天,正想去其他地方找找,一抬头看见那个男生在画架上写下姓名——严以。 原来是这两个字。 画室里逐渐进入画画状态。 李染和拿起手机在相册里滑出两张照片,马老师布置的作业要求是写生,她在回来之前特意拍了几张风景照,这样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差别。 她躲在角落里,想着尽快画完然后溜之大吉。现在这间教室里都是暑期班的学生,小学初中高中的都有,大家按照不同进展划分了组别。早上刚来教室人头杂乱,马老师进来时应该没注意到她,还好没看见不然就露馅了。 “今天的模特是谁?” “看一下模特表,该到谁了?” 有人去看教室门口墙上贴的模特表,按着顺序往下数:“吕青豆?” “没来。” “怎么回事,一到当模特就不来。” “下一个是林晓卉。” “凭什么啊,说不来就不来,吕青豆她都翘了两次了好吗。”林晓卉今天刚好来大姨妈,一坐三个小时,坐那一动不动,她可受不了。 “这位同学,你今天刚来也不用画画,要不给我们当模特吧。”林晓卉想找个人换,眼神一瞟看见了严以,于是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话说出口之后,其实她也不太敢确定,只是觉得这个男生看上去安静内敛,应该挺好说话的。 果然他只稍加犹豫了下,就很自然的上去坐下了。 “坐着舒服一些。”大概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林晓卉拿了一个坐垫给他。 “谢谢。”严以坐下后,尽量保持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 第2章 要是分到一个班,就更巧了 “染和,帮我们打一下光。” “啪”,突如其来的一束强光,径直照在严以脸上,他眯起眼睛下意识抬手遮了一下。 “对不起。”李染和又憨又呆的怔了两秒,随即慌忙转动灯的方向。 严以抿起嘴角笑了一下,看样子应该没很介意。 李染和重新调整了灯光角度,最终停在略高于模特视线的上方,然后仔细观察了下,感觉明暗关系五官轮廓都清晰了,对大家说道,“好了,可以了。” 教室一片安静,铅笔触碰画纸排线的声音沙沙作响,偶尔有使用过橡皮之后,呼呼吹铅笔屑和手在画板上扫过的声音。 李染和回到自己的位置,快速打完形,简单铺了明暗色调,这样大的整体关系已经很明确了,接下来只需仔细处理一下细节部分。 坐太久了腰有点僵,她决定先休息几分钟,然后一口气就画完了。 她站起来扭动着身体,眼睛漫无目的的乱转,不经意的一眼扫到模特身上。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模特的脸呈四分之三侧面,他的面部轮廓立体清晰,标准的三庭五眼,嘴巴形态很好看。 李染和在观察素描人像时,总会不自觉地停留在模特的下庭,尤其是唇部。此时,她不禁感叹,好完美的口轮匝肌,好饱满的上下唇结节,好有体积感的颏唇沟……看得她手心有点发痒,须臾之间,铭刻在脑子里的作画步骤一一闪现了一遍。 正当她沉浸入迷时,猛然察觉到一股注视的目光。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与模特四目相撞。 李染和慌忙闪躲,凌乱间不知该往哪看,最终神情飘忽的望向墙上的挂钟。 就在这时有人说了句,模特可以休息一下。 教室里开始有人走动。 李染和赶紧一屁股坐下,把脑袋藏在画板后面,半天一动不敢动。 “有水吗?” “……” 闻声抬头,李染和惊得说不出话,可能因为心虚,手中的调色盘都抖了一下。 刚才与她四目对视的模特正站在她身边,可她压根没感觉他啥时候过来的。 李染和一阵慌乱,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脸上也不觉浮起红晕。哦对了,他刚才说什么,水? “那边有饮水机,你带杯子了吗?”李染和用力平复了下心跳,指着教室门口的饮水机说。 “……”严以略微尴尬的动了动唇角。 很显然,他没带。 李染和比他还尴尬:“呃,你等一下,我书包里有矿泉水。” 她去桌子上从书包里拿出水,转身时他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她动作太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再次尴尬……李染和大气不敢出,连忙把水塞严以手中。 严以仰头“咕咚咕咚”,看起来像是渴坏了。 李染和心想,第一天来就当模特,这孩子也是个实心眼的。 “谢谢。”严以一口喝了小半瓶。 “不用谢,当模特要一直坐着。确实辛苦的。” “就你一个人画色彩?”严以下巴轻扬,指着她的画板。 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还是随便搪塞一下吧,李染和说:“嗯,我今天画两张色彩,明天再画……” “明天开学,你还来画室?” “……”李染和吐了吐舌头,“对啊,差点忘了。” “你只周末来方圆画室吗?” “嗯?” 严以说:“临峰七中学校有画室。” 李染和满脸震惊:“你也是七中的?你是高一吗?” 严以点头:“嗯。” 李染和说:“好巧啊,我也是。” 严以故作淡定的靠向身后的桌子,然后拧开瓶盖缓缓抿了一小口,与此同时唇角却不自觉的扬起。 巧吗?的确很巧。在他原本的设想中,与她重新相遇的场景应该是在学校里,在学校食堂、操场或者楼道,再不然可以去她的教室找她。总之当他花费了那么大力气,预谋了那么久,不顾一切奔她而来时,绝没想过会这么轻易就遇见了。 这种不真实却又像冥冥中注定般的遇见,让他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很熟悉,让他在进到画室偷瞥向李染和,掩藏在唇边的笑意忍不住在整张脸上漾开, 严以细尝着口中的清润,并暗自窃喜,在那么多画架里,他轻而易举就看到了她的名字。 “染和姐,帮我改一下。”八卦小学生来找李染和。 李染和接过他手中的画板。 “你不是画几何石膏吗,怎么画静物了?” “我临摹的。” 李染和去了男孩的位置,严以也跟着过去。 “苹果的阴影太重了,你看,这样是不是好多了?”李染和用橡皮在阴影的部分轻轻擦了擦,然后拿起铅笔示范,“排线是基本功,一定要细心仔细,要有序有规律,你这线条像乱刀砍过似的,纸都起毛了,不要着急得一步一步来,好好练吧。” 说完放下铅笔起身。 “谢谢染和姐。”小学生偷瞄着旁边的严以,好奇心太重,竟直接问到当事人面前了,“你是马老师的儿子?” 时间静止了两秒。 李染和呆呆地张了张嘴,温声呵斥道:“小孩子别瞎打听,人家名字叫严以,和马老师没关系。” 严以不觉好笑,估摸着是早上看见阿姨带他来的,所以才会误以为是马老师儿子。他顺势拿起手中的矿泉水瓶,轻轻敲了敲小学生的脑袋:“马老师是我爷爷的学生,我是马老师的学生,你也是马老师的学生,听明白了吗?” 一上午时间一霎而过,李染和中午没休息,想着早点画完,下午去学校看看。第二张开始之前,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手机图片看着太费劲了,她得去楼下打印店打印出来,顺便去便利店买个面包当午饭。 “李染和。” 李染和手里拿着打印好的图片和面包,听到有人叫她,转身向后看。 “就吃这个?”严以笑意盈盈的朝她走来。 “嗯。”说完觉得有些沉默,李染和便也问了句:“你吃饭了吗?” 严以说:“吃了。” 然后两人一起往画室走。 严以问:“这边离学校近吗?” 李染和说:“走路大概十多分钟,公交也很方便。离我家也挺近,所以我才报的七中。” 李染和也问道:“你呢,离你家近吗?” 严以说:“我家……也挺近的。” 严以好像犹豫了一下,但李染和心想报考七中的大部分都图上学方便,但凡有条件有能力的都去一二中了。还有一个原因,她不喜欢住校,因为他们说食堂的饭不好吃。 严以说:“下午一起去学校看看。” 李染和说:“好啊,刚好我也想去呢。” 其实,李染和对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莫名觉得紧张。说来也巧,开学前一天在画室遇见了严以,要是真像他说的分到一个班也挺好,这样最起码有个认识的人。 从学校回来,李顷竟然破天荒的已经到家了。 客厅里飘着饭香,李染和顾不上换鞋,直接进了厨房:“爸,做什么好吃的?” 李顷掂着菜勺,匆忙抬了一眼:“洗手,准备开饭。” 李染和皱着鼻子猛嗅两口,看到好吃的心情大好:“收到,这就去。” 餐桌上,三菜一个玉米排骨汤。 李染和中午只吃了半个面包,下午只喝了一瓶酸奶,还是严以买的,那会心情不好不觉得饿,到现在肚子都快饿扁了,冒尖的一碗白米饭,三两口就陷下去了。 李顷问道:“今天干啥去了,出去一整天现在才回来。” “早上在画室,下午去了趟学校。” “学校怎么样?” “环境挺好的。”李染和停了下筷子,思忖片刻后说,“分班信息出来了,我分在了一班。” 李顷舀了半碗汤,放到她面前:“那不挺好的。” 李染和往嘴里塞饭,一边咽一边摇头:“我听同学说是重点班。” “重点班还不好?”李顷喝了几口汤就看着她吃。 “我是学画画的,不是重点班也行啊。” “我看你是想偷懒。”李顷拿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在外面疯了大半个月,心也该收回来了。上了高中不能再像初中那样吊儿郎当的,一点不把学习当回事。虽然说,咱们只上了个七中,跟二叔家星苒的一中比,那是差了一大截,可咱自己也要加把劲,你看我和你妈,从来不逼着你学习吧,但将来考大学,艺术分和文化分缺一不可,不是只靠画画就能行的。” “嗯……” “吃完饭就去收拾,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晚上早点睡觉。” 李染和敷衍的应和两声,继续埋头苦吃。以前怎么没发现,李顷这么唠叨,还好童游没回来,不然两个人双管齐下,她怕是耳朵得起茧子了。 “染和,快起床,要迟到了。” 李染和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呃,还早呢……开学第一天,还是起吧。 突然觉得不对,李染和下床到客厅。 “妈,你啥时候回来的?” “回来半夜了。你别磨叽,赶紧洗漱完,过来吃早饭。” 李染和一刻不敢怠慢,出门前童游又啰嗦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第一天表现好点,给老师同学们留个好印象。中午就在食堂吃饭,有什么吃什么,不许往学校外面跑,放学后早点回家。” 高中第一天,李染和心里有点打鼓。 昨天看了分班信息,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分到了年级重点班,要是其他学生,估计开心的飞起来了,但她却打心底觉得惆怅。 到了教室,李染和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她在班级名单上找了,一个认识的名字都没有,而昨天认识的严以,在楼上十一班。 李染和干巴巴的在座位上坐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 过了一会,教室门口涌进一群人,嘴里嚷嚷着:“班主任来了。” 同学们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 班主任是个男老师,看着三十刚刚出头,两只胳膊始终悬在半空,一上来先弯腰在讲桌上”呼呼“吹了两口,接着抖了上半身抖下半身,还要跺两下黑皮鞋,完成这些动作之后,才抬头环视了一眼教室:“把窗户都打开。” 李染和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新班主任,心想他这么爱干净,干嘛要吹讲桌上的粉笔灰? 李染和一直纠结着这个问题,看他的穿着打扮还挺讲究的,头发油光锃亮,白色短袖衬衫搭配西装裤,身型也还算匀称。要说哪里觉得奇怪——嘴巴,一张嘴说话一口牙齿像大风刮过似的,东倒西歪的。 第3章 咱们七中才是遍地好少年 开学第一节课,黑板上密密麻麻一堆公式。 班主任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正正规规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叫徐越,教数学。” 听见数学两个字,李染和心头狠狠一沉,这才刚入学就讲课了,重点班的老师不会都这么变态吧。 她余光瞄了一眼周围,同学们认真的模样已渐入佳境,而她脑袋里还在恍惚,新学期……开始的好突然。 每次数学课她最多能撑五分钟,这不刚分了个神的功夫,黑板上全是不认识的公式。 一节课过大半,徐越终于放下粉笔,呼呼吹掉手上的粉笔灰:“刚才我将这学期的学习纲要,简洁罗列了出来,正式上课后也是按这个计划走,希望同学们都能跟上我的节奏。” 说完徐越悬着胳膊到讲台中间:“我们班基本都是本校生,进入到这个新集体,大家尽快适应。” 难怪大家看起来都很熟,原来以前就认识。 “剩下的时间,选一下班级干部。”徐越回到讲桌,翻开点名册,“班长还是向臻臻来担任。”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 “早就猜到了。” “她从小学开始一直当班长。” 李染和前面的同学站了起来。 “老师,要不还是同学们选吧。”向臻臻略显为难。 “我看就没必要了,你这方面经验比较丰富,继续做好班级工作就好了。”徐越的语气丝毫不容商量。 教室里忽然出奇的安静。 这种安静让李染和感觉到是一种没人敢说话的安静,徐越看上去神情淡定,但说话还挺专横,这哪是选班干部,他自己指定不就行了? “其他班干部毛遂自荐吧。” 刚说他独断专行这怎么又民主上了?李染和偷瞄了一眼讲台,一度怀疑徐越有偷听人心的超能力。 “老师,我想当学习委员。”靠近讲台的一位男同学,晃晃悠悠的站起来。 徐越微微一笑:“黄凛然,可以。” 黄凛然受宠若惊似的坐下。 “也可以互相推荐,大家抓紧时间。” 黄凛然又站起来:“老师,数学课代表我推荐余意。” 大名鼎鼎的余意,这个名字在分班表上十分醒目,李染和知道他是年级第一,但跟本人对不上号,她顺着同学们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男生眼神凌厉地瞪了一眼黄凛然。 “余意,你觉得呢?”对待年级第一就是不一样,徐越竟然在询问他的意见。 余意略显无奈,但回答的很干脆:“可以。” “老师,我当文艺委员。”靠窗最后一排的男生站起来,言语很是傲娇,“咱们班最有艺术气息的非我莫属,嘿嘿。” 徐越似乎对男生的主动请缨非常满意,难得露出了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齐耳,很不错,你再不站起来,我就要点你名了。” 教室气氛一下活跃起来了,尤其是女生,假装不经意的总往齐耳那边看。 齐耳很是坦然的接受着大家的目光,几不可察间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地笑:“老师,我想推荐一位体育委员。” 不是吧?齐耳抬手指过来的一瞬间,李染和心头猛地一紧。 “我们班唯一的体育生,林好同学。” 前面女生不情不愿的站起来。 嗬!吓死个人了!原来指的是前面的同学。 “行,那就你吧。”说完徐越整理起了讲桌上的教案,“今天就这样,剩下几分钟,自己看书吧。” “老师,还有卫生委员呢。”向臻臻提醒道。 “啧。”徐越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脸怎么这么麻烦的表情。 李染和算是看明白了,选班干部就是走个过场,徐越从头到尾像着急赶时间似的,只想应付了事快速结束。 “刚才叫林好是吧,你来接力。”越掸了掸白色短袖的衣襟,眼睛扫视着教室。 连着两次莫名被点名,林好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卫生委员吃力不讨好,谁愿意接这么倒霉的活,李染和在本子上乱画,心里这样想着,感觉头顶上方倏地飘过一道眼神。 “我后面这位同学。” 李染和怔怔地抬头,看见林好正指着自己。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想什么来什么! 她惊得张了张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行,那就这样。” 发生了什么?就这么决定了?不问问我的意见吗?李染和一脸懵逼,越想越觉得草率,高中老师都这么强势的吗? 下课后,教室里静悄悄。 向臻臻突然转过身说:“刚才是我怂恿林好选你的,你别生气啊。” “啊?”李染和连连摆手:“我不生气。” 闻言,林好也转过来:“我叫林好,以前是附属中学的,初来乍到也不认识新同学,你放心,我选的人我会负责,以后有我帮你呢。” 李染和欣慰的笑了笑,总算有跟她一样是外校生的了。 她看着眼前的女生,有些细粹的刘海分布在额头上,梳着及腰的长马尾,窄内双,脸型清瘦,下颌线条清晰,给人一种隽秀清雅的感觉。 “我叫李染和。”李染和指着书本封皮上的名字,等她们看清了接着说,“没事,不就是个卫生委员嘛,又不是让我天天倒垃圾。”这样说像自我安慰似的,不过看到她们表情舒展了许多,她将之前的不情愿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是附中的,怎么考七中?”话从嘴里送出去才发觉不妥,李染和欲言又止表情呆了呆。 “她能上七中就不错了,附中也不个个都是好学生,咱们七中才是遍地好少年。”齐耳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伸个脑袋,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李染和。 他这么一说,李染和更觉说错话了。 向臻臻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是啊,遍地少年艺术家。” 齐耳对这个白眼不以为然,跳起来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双手抱胸悠悠的晃着两条腿。 “别理他,他就是个大喇叭。”林好看也不看齐耳,背靠桌子上也双手抱胸。 “林姐,你可不许记仇啊,咱们学校特长生都是香饽饽,我选你当体育委员,正好给了你一个发挥特长的机会,你应该感谢我才对。”齐耳说道。 林好完全不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齐耳继续嬉皮笑脸的说:“别摆臭脸了,选都选了又不能退,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向臻臻嗤笑:“你有这么好心?林好每天早晚训练够累的了,你还给她揽活,有你这么坑姐姐的吗。” 姐姐?李染和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林好,又瞟了一眼齐耳。 “是不是还挺像的?”齐耳冲她欣然点头,一副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的表情。 “废什么话,哪来的上哪去,看见你就心烦。”林好满是不耐烦的送了齐耳一记白眼,齐耳稳稳地接住,很明显这对他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李染和。”齐耳瞥了一眼她书本上的名字,注意到桌子上的美术生专用铅笔,“这么多铅笔,你是美术生?” “咱们班就你们三个特长生。”向臻臻说。 说起这个,李染和一直有些不理解:“一班不是重点班吗,怎么会分进来特长生呢?” 向臻臻说:“据我所知,咱们是按中考成绩分班的,第一名一班,第二名二班,以此类推。” “我还以为是我运气好呢。”李染和讪讪一笑。 向臻臻说:“不过大家好像默认了一班和二班是重点班,因为余意在我们班,他常年包揽年级第一,妥妥的学霸一枚,还有咱们班主任,带出过理科状元又是骨干教师,所以大家都认为他带的班就是重点班。” 齐耳说:“别自己糊弄自己了,七中什么名声你们还不知道吗?人都说撞了狗屎运才出了个状元。要不是学校定的什么破规矩,人早就上一二中了,有几个能留下来直升的?” 向臻臻说:“刚还说遍地少年,那你怎么不去一二中?” “我就喜欢赖在这,咱校园环境多漂亮,别的学校我还看不上呢。”齐耳一脸不屑的说道。 在兰洮市所有中学里,临峰七中属于吊车尾,是一所初中高中为一体的普通中学。外界传只有考不上一、二中,被其他学校刷下来的才会上七中。虽然略有微词,但也是不争的事实。一般成绩好的学生都优先选重点中学,一、二中名气冲天,学生名额一扩再扩,也总有人挤破头都挤不进去。 而临峰七中,每年都在上演抢人大战,不是想方设法留人,就是想方设法挖人。因为实力太过悬殊,只好选择以退为进,为了保住本校初中部生源,七中使尽了浑身解数。近些年,直升已经成为七中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七中的高考录取率比过去好看了些,更令人意外的是竟然出了一个理科状元,那年的临峰七中何等风光,但不少人却嘲讽说,撞了狗屎运了! 上午除了班主任上了半节课,其他各科老师都没来,由班长组织大家打扫卫生,领课本、校服和饭卡等。 李染和跟着向臻臻穿梭在教学楼之间,一来二去对学校环境也熟悉的差不多了。 齐耳说的没错,临峰七中的确漂亮。学校操场连着后山,向臻臻说课间操老师会带着他们去爬山。 到了下午李染和逐渐萎靡,一个暑假没这么早起过了,这会好想躺床上补一觉。 下午第一节课铃声刚响,徐越手拿教案进来。 不会吧,又来上课? 才第一天啊,这进度条快赶上二倍速了。 李染和盯着黑板,没几分钟脑子就进入了休眠状态,没办法,她从初中开始就对数学过敏了。 她艰难地在凳子上扭来扭去,仅存一线的意识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打瞌睡,但大脑昏沉一片,眼皮根本不听使唤…… 意识朦胧之时,忽然提高的分贝声,吓得她一个大激灵。 “向臻臻,叫醒你后面的同学。” 向臻臻转头看她,李染和瞬间清醒了不少。 “睡醒了吗?第一天上课就这样,来学校干什么的?”徐越眼神凌厉的呵斥道。 同学们都侧目看她,李染和不觉低下头,脸上烧的通红。 后半节课,徐越让她站着听。 哎~想起童游出门前的叮嘱,不但没留下好印象,还留下了一笔浓墨重彩的黑历史……这下完蛋了,这才第一天啊,以后怎么过…… 下课后,李染和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她懊悔不已,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连一点小瞌睡都控制不住。 “染和。” 看前桌向臻臻转过来,李染和起身坐直了。 “你没事吧?班主任向来比较严格,他带过的班级每年都是第一,所以抓得比较紧,你别往心里去。”向臻臻说。 “没事,我不往心里去。”其实李染和觉得特别丢脸,可是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了,她扭捏了一下,小声问:“班主任那么生气,不会把我拉黑名单里了吧?” 向臻臻嗤的一笑:“不会的,现在才刚开学,老师和同学们也要互相磨合,你别多想。” 这一天过得,稀里糊涂成了卫生委员,迷迷瞪瞪挨了顿骂。 郁郁不安的终于熬到了放学,李染和抓起书包逃命般一口气跑出校门,走在回家的路上才感觉浑身顺畅了许多。 第4章 这么爱睡觉,出去外面睡去 临峰七中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学校操场依傍临麓山,临麓山以白塔峰出名,白塔峰以爱卿亭出名。学校南门山脚下有一小片公园,来这锻炼身体的人很多,或打太极或登山,从早到晚从来不曾冷清过。公园边上有一条小吃摊,各种美食非常受学生们的欢迎,有些毕业了很久的学生,为了怀念这一口隔三差五绕着远路也要来上一回。 学校整体布局给人一种自然宁静的感觉,校门是西式的奶白色半圆拱形,气派庄重又不失典雅,最高处“兰洮市临峰七中”几个白金大字,下面略小的黄色烫金字体写着“兰洮市高级中学”。 走进学校大门,迎面是一条林荫小道,两侧葱郁挺拔的松树异常茂密。一直往前走,拐角处的墙体前矗立着一块精美而沉静的石壁,石壁顶上盖着一排朱红色琉璃瓦,壁面上刻着“笃学、求实、厚德、励志”八字校训。右转后正前方有一个圆形花园,花园中心的方形石墩底座上,静静地立着一座三角巨头,上面用红色字体写着“格物致知”四个字。 花园左侧是逸夫科技实验楼和图书馆,右侧柏松树下是一排公示信息栏,顺着这条路往前是宿舍楼和食堂。花园正后方是初中部教学楼,穿过这栋楼后面就到了高中部,两楼之间相隔着一片小操场,楼底下都有一排乒乓球案,操场中间,肃然屹立着一座高大的孔夫子雕塑,再往后便是平整宽阔的操场,紧挨着秀丽连绵的临麓山。 清晨踏进校门,李染和溜溜达达一路欣赏着幽然的景致,她脚步轻快的穿过花园,经过面容慈蔼的孔夫子,进入宏伟壮观的高中部教学楼……当到了班级门口时,一身愉悦的心情顷刻之间不复存在。 进教室之前,她总要不自觉地深呼一口气。从开学第一天起,李染和便深刻体会到了一点,她所向往的高中生活已经彻底画上句号了。在她看来,自己就像一只好吃懒做的小松鼠,但却很不幸的闯入了一群大猛兽的地盘。可她这只小松鼠贪玩惯了,一心只想摘摘松果,逗逗蚂蚁,没事晒个太阳荡个秋千什么的。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有多肤浅,不怕猛兽能力强,就怕能力强的人还特勤奋,在这个人均“大王”的班级,拼起学习来一个比一个凶猛。这些天以来,据她浅显且趋于表面的观察,那些位于食物链顶端的“大老虎、大狮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相处,反而是黄凛然那样不上不下的,像一只好斗的鬣狗似的,时不时尖牙利爪的冲人嚎叫。 李染和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了?她每天按时上下课,按时交作业,除了对学习热情不太高之外,其他表现还算老实本分吧?再说,像她这样的小人物,对那些大佬级别的毫无威胁可言,完全没有找麻烦的必要吧?又不属于一个圈层,互不打扰不好吗?李染和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但她清楚的知道,进了这间教室,每分每秒都充斥着煎熬与痛苦。 下午第一节课,教室一片沉寂。 讲台上,班主任徐越正在慷慨激昂。 在听到“昨天的小考试卷拿出来”之后,李染和就默默地缩回脖子,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像被太阳晒干了水分的蔫茄子一般。 看着胳膊底下的试卷,鲜红的两条斜杠上面的数字实在刺眼,李染和无奈深吸一口气,拿起手边的橡皮狠狠压了上去。 天知道她是怎么蒙对这么多题的,12道选择题对了8道,后面大题全部一片空白,对了,填空题全写了-1,瞎猫碰上死耗子,也蒙对了一道。所以,这可怜巴巴的45分,竟然还是超常发挥? 真是何其悲哀啊! 她抑制住胡思乱想的思绪,挺起腰背认真听讲。虽然力不从心,但还是努力瞪大了双眼。 然而,几分钟后,一支从天而降的粉笔头,准确无误的砸在她的头顶上。 李染和迅速抬头,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她脸上。她脑袋里“嗡”一声,身体因为受到惊吓处于紧绷状态,呆了好几秒,才“噌”一下站起来。 “那个叫什么的,”徐越沉着脸,语气极为严厉,“一个女生,明目张胆在课堂上睡觉,还有没有点羞耻心?我在上面讲题,不是念催眠咒,你睁开眼睛看看其他同学,全班就你睡觉睡得最用功,昨晚抓贼去了?” 教室里一阵哄笑。 李染和低着头,脸和耳朵红的像开水烫过似的。 “不要耽误大家时间,既然爱睡觉,出去外面睡去。” 李染和大气不敢喘一下,拿上试卷出去了。 教室里,徐越接着讲题,通过刚才的小插曲,同学们似乎清醒了不少,声音都比之前洪亮了。 楼道间阳光正好,静悄悄的一个人没有,偶尔听见几声从操场传来的哨响。李染和贴墙站着,手里紧紧攥着试卷。她懊恼的垂着头,都说事不过三,因为上课睡觉,已经被徐越当堂点名两次了。上次是站着听,这次直接轰出教室,要是再有下次……绝不能再有下次了。以后上徐越的数学课,就算拿锥子戳大腿,也坚决不能眯一下眼睛。不过,更让她郁闷的是,开学这么长时间了,徐越竟叫不出她的名字,这……比在教室外面罚站,还让她觉得百般不是滋味。 但仔细一想,昨天不是才随堂小考,徐越在阅卷时对那张通篇空白的45分试卷,就没留下一点深刻的印象?想到这,李染和突然有了一丝庆幸,幸好没留下印象,不然现在可不是罚站这么简单了。可反过来想,以徐越严厉强势的做派,班上混入这么低的分数,怎么会视而不见? 只有一种可能,他彻底放弃了。 李染和展开手里的试卷,前后翻了一遍,心想,这么糟糕的卷子,大罗神仙看了都得叹气——没得救了! 阳光照射更强烈了些,李染和往墙边的阴影挪了挪。外面罚站的半节课,无比漫长,感觉腿脚都麻了。估摸着快要下课,她重新挪到教室门边上,心里祈祷着待会千万别拖堂,要是让其他班同学看见,一个女生在教室门口罚站,脸怕是要丢尽了。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李染和站立难安,慌张的将试卷藏进口袋里。 她深吸了口气,做好了徐越一出来,立马窜进教室的准备。 “进去吧。” 吓我一跳!李染和差点脱口而出,愣了几秒,见徐越没继续说什么的意思,夺命般冲进教室。 回到座位坐下,还没缓过神来,黄凛然那个大嗓门“嗷”一嗓子,又吓了她一跳。 “李染和,你都几次了?班主任的课都敢睡,胆子也太肥了吧?”黄凛然质问的口气满是不爽和愤怒,他本就是个理科狂,自从当了副班长,俨然成了徐越的拥护者和追随者,搞得像个脑残粉似的。 李染和自知理亏,也没打算搭理他。 “这次小考就是因为你,我们班平均成绩比二班差了整整5分,你还在课堂上睡觉,脸皮可真厚,还真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黄凛然你疯了?”向臻臻怒了一眼他。 “我又没说错。”黄凛然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她哪来的脸睡觉,我要是考45分,都没脸进学校的大门了。” “哈哈哈……”黄凛然的同桌,噗噗嗤嗤的笑出声。 “韩景,你也跟着发疯?”向臻臻冷冷地看着韩景。 韩景识趣的闭上嘴。 李染和趴在桌子上,任凭其奚落,本以为只要老老实实的不招惹是非,熬着熬着也就过去了。可这个班简直太恐怖了,同学们比你凶猛,比你优秀,还比你努力,而自己不仅成了拖后腿的,现在连混吃等死的资格都没有了。想到以后都要在这样的氛围中度过,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尘。 向臻臻转过来,说:“别理他们,他们就是嘴欠,你放心,黄凛然要再来劲,我帮你收拾他。” 向臻臻是班长,人长的好看,学习成绩也不错,性格豪爽正直,他们不敢得罪她。 记得开学那天,她对向臻臻的印象非常深。那天向臻臻走进教室,上身一件灰色圆领短袖,下身浅蓝色牛仔裤,身形高挑匀称,站在讲台上讲话时,举手投足散发着自信的气质,当时她还错把她当成了老师。 这段时间,多亏有她罩着。 李染和不自然的挤出一丝笑容,脸上还一阵一阵的烧着:“没事,我不招惹他们就是了。” 消沉了一下午,经过一番痛定思痛,李染和得出结论,自己不是学习那块料,也做不到像黄凛然那样,每天鸡血沸腾充满斗志,更没必要为了融入他们而折磨自己。她有自己的专业特长,不管在学校画室,还是周末才能去的方圆美术培训班,专心学好画画,也是一种证明能力的方式。 第5章 一个意大利人给两个达芬奇画老婆 早自习上,李染和百无聊赖,随便翻开一页课本,就开始发呆了。 班上同学都像学习永动机似的,几近疯魔的状态,上个厕所接个水的功夫,手里也要拿本小册子,表情永远一副苦大愁深,像谁挡了他的道一样,就差在脑门刻上两个字:勿扰。 李染和目光呆滞,看他们一个个在座位上摇头晃脑,晃的她感觉有点饿了,不知不觉间,她的手摸向桌兜里的肉松面包,窸窸窣窣了半天,最终也没敢拿出来。 “林好,饿吗?我这有吃的。”下课后,李染和深一口浅一口的咬着面包,看到林好训练回来,从桌兜里拿出一包小零食。 “我不饿。”林好坐下后捶着大腿。 看她脸色不是很好,李染和关心的问:“怎么了,训练累不累?” “还好,都是常规训练,可能之前耽搁了一阵,体能有些跟不上。” 体育训练是特长生中最辛苦的,每天早晚雷打不动,能坚持下来已经很厉害了。 林好说:“我趴一会,上课叫我。” 其实,林好很矛盾,做为女生,选择体育并没有太大优势。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她从很小就开始学习武术,后来在练习过程中逐渐展现出了天赋,之后参加比赛,一路获得了很多专业的奖项。但上了初中没多久,她的文化成绩一落千丈,不得已才走了体育生这条路。可她自己一直没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坚持,如果放弃,将来也许会后悔,可就算继续坚持下去,未来的路也是一片渺茫。 “染和,今天谁值日,黑板还没擦。”向臻臻提醒她。 连着上了三节课,上的李染和脑子飘飘忽忽的,感觉像修仙历劫一般。到最后一节英语课时,她才想起昨天晚上看漫画太放肆,把老师布置的练习作业忘得一干二净了。 “应该是黄凛然吧。”李染和一边狂补作业,一边快速翻看值日表,“黄凛然,你黑板。” 半天,黄凛然才回了一句:“我在做卷子,你去擦吧。” 李染和着急道:“上回你也这么说,也是我帮你擦的。” 黄凛然坐的四平八稳:“谁让你是卫生委员,你不擦谁擦?” “……”李染和被噎的说不出话。 眼看马上响铃了,她懒得和他掰扯,“腾”一下站起来冲上讲台,拿起黑板擦飞快挥动手臂,擦到够不到的地方,踮着脚一跳一跳的使劲够。 突然,手里的黑板擦被人抢走了,李染和诧异的回头,只见“啪”的一声,黑板擦落在黄凛然的桌子上。 “你怎么那么不要脸?”齐耳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气势咄咄道,“就你狗屁事情多,擦个黑板耽误你个屁的卷子,这么着急争分夺秒,怎么着,老天爷要来收你了,还是阎王爷不给你时间了?一天天的,给自己积点德吧。” 几句话呛的黄凛然赤头白脸的,哼哧哼哧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李染和,她想把剩下的黑板擦完,可黑板擦……先回座位吧。 “李染和,你怎么那么听话,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齐耳跟过来,在李染和座位旁站定,语气中满是嘲讽和戏谑。 “……”李染和一时语塞。刚明明还帮了自己,转头就来挖苦人?这人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 齐耳嬉笑:“不然以后……我的值日你也帮我做了吧。” “啧,前一秒行侠仗义,后一秒落井下石,你能稍微给自己留一点点形象不?”林好鄙夷的白了一眼齐耳,然后转过身,“染和,就该像齐耳这样,谁的值日就找谁,要学会强硬一点,不给他们惯那些臭毛病。” “怎么还带上我了,染和你别介意啊,我刚开玩笑的,我绝没那个意思,我哪能跟他们一样。”听到话锋不对了,齐耳开始拼命往回找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李染和容忍习惯了,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才第一学期,往后还有很长时间呢,每天搞得剑拔弩张的,她心脏受不了:“算了吧,没多大事,都是一个班的,闹僵了不好看。” 齐耳皱着眉头,一改不正经的模样:“不能算,我就看不惯黄凛然那副臭德性,他这个人记吃不记打,我保证他下次还这样,你想天天给他擦黑板?李染和,你争气点,闹僵了就闹僵了,管那么多干什么,有我给你撑腰,你用不着有顾虑。” 李染和当然清楚黄凛然的臭德性,可真明着撕破了脸皮,她还是下不了那个决心。 她沉默和为难的表情,让齐耳觉得自己刚才的出手教训还是太轻了,不行,今天势必要树立个形象出来,他忽地脸色一变,说:“都给我听好了,这个班谁找李染和的麻烦,就是跟我齐耳过不去,尤其是每天的值日生,轮到谁值日都给我自觉点,一个个的头脑发达四肢不勤,我看你们胳膊腿儿都健全得很呢,从今天起,没人惯着你们这些臭毛病。” “……” 悄声一片,同学们满是错愕的神情。 随后上课铃声响了。 课堂上,李染和思绪游离,刚才的齐耳声若震雷,毫无余地的让她把全班得罪干净了。她这个卫生委员当的,不是替这个擦黑板,就是帮那个倒垃圾,几乎每天都要跟在后面善后。 齐耳还怪她不争气,每天被这个那个的指使,难道不觉得窝火吗?可他们就是不自觉,她能有什么办法,追着喊着,一遍两遍的没人听,最后还得自己做。 自从到了这个班,是越来越卑微了,甚至变得胆小懦弱。 李染和无奈的叹口气,回神时,英语老师开始讲作业了。 “接下来,把昨天的课后作业讲一下,同学们都拿出来。” 看着没来得及做完的作业,李染和瞬间头皮发麻,只能暗自祈祷可以蒙混过去。 还好老师没有要点名的迹象,李染和一颗紧张的小心脏,逐渐放松下来。但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抬头观察一眼老师。 好巧不巧,与英语老师对视上了。仅仅一秒,心头猛然一颤,然后迅速缩回视线。 “下面的阅读理解,这一排,每人一小段,朗读并翻译。” 李染和条件反射的抬头……英语老师站在她这一排的第一桌前。 如临大敌一般的她赶紧数了数,一共八段,到她这是第四段,要命的还是最长的一段。临时抱佛脚显然来不及,李染和快要后悔死了,没事盯着老师干嘛呀。 前面的同学翻译完,老师还要讲解一会,李染和心脏砰砰乱跳,有一种刀架在脖子上等待凌迟的感觉。 “好的,下一位同学。” 终于到她了,李染和一开口就磕磕绊绊,好几处发音实在蹩脚,到了翻译的时候,已然到了失控的地步。 不出意料的,引来阵阵笑声。 “黄凛然,有什么好笑的?”齐耳突然一拍桌子。 “哈哈哈,一个意大利人给两个达芬奇画老婆……”黄凛然笑得非常夸张。 “都不许笑。”齐耳又拍了两下桌子,“严肃点,老师上课呢。” 英语老师名叫常新,长着一张可爱的小圆脸,经常笑盈盈的没有一点老师的架子:“齐耳,那你来翻译一下。” “我不会。”齐耳顶着一张厚颜无耻的嘴脸站起来。 常新眉眼弯弯的也不生气:“不会还喊这么大声,那我要检查一下了,是不是作业又没做?” 齐耳立马怂了:“老师,我那个其实,不小心给忘了……回头我一定补上。” 常新也不是真的要去检查,但通常这种时候,她会摆出一点老师的架子来:“不小心忘了?我这都要讲完了,你回头还怎么补?这样吧,我成全你一回,你和李染和抄写全文并翻译,放学后到办公室找我。”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李染和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见状,向臻臻挽起她的胳膊,说:“染和,别不开心了,待会吃完饭,我帮你一块翻译。” “嗯。”不知怎的,李染和突然觉得有些委屈,这种委屈不是被同学嘲笑,也不是被齐耳牵连,就是觉得一直不通畅不顺,总有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的想哭。 到了食堂,乌泱泱全是人。 向臻臻问李染和想吃什么,李染和说随便什么都可以。向臻臻让她去占座,自己和林好去打饭。 李染和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周围声音嘈杂,她一个人独坐着,更觉悲悲切切。 “李染和。” 抬头看时,严以端着餐盘走来,玻璃窗上透射进来的阳光,从容轻盈的照在他身上。或许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消沉的样子,李染和挺了挺背挤出些许笑容。 严以坐到她对面:“吃了吗?” 李染和摇摇头。 “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同学去打饭了,我在这等。” 打完饭回来,看见餐桌上多出来的男生,向臻臻和林好面面相觑。 “染和,我打了两份一样的。”向臻臻把其中一份放到李染和面前,然后眼睛斜向男生。 李染和连忙解释:“画室的同学。” “严以。”严以停下手中的筷子,直奔主题的介绍了自己。 “你是十一班的?”向臻臻的语气透露着些许惊讶。 “嗯。” “我知道你,听你们班主任提起过。”见李染和一脸问号,向臻臻继续说,“你不知道吗?他原本考的一中,转到我们学校来的,开学前几天才办的入学手续,当时已经分好班了,他是直接插到十一班的。” 竟然还有这么回事,从一中转到七中?可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往好学校转吗?这两所学校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李染和一团疑惑,转头看向严以,他在认真吃饭。 第6章 我们画什么,关你什么事? “嗨,你们都在啊。” 正吃着饭,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路过。 说话的是鹤蝶,初中时和向臻臻一个班,现在和李染和一样都是学画画的。 “你们先回去吧,我跟她们玩会。”交代完身边的同学,鹤蝶过来一屁股坐下,“他怎么……” 向臻臻:“怎么了,都是一个画室的,不认识了?” 鹤蝶:“不是,他不是十一班的吗,怎么跟你们一起吃饭?” 向臻臻给了她一个暗示的眼神,然后狡黠一笑。 饭吃的差不多了,向臻臻觉得有点口渴,问他们想喝什么她去买。其他人都说矿泉水就行,只有李染和蔫蔫的说什么也不想喝。 “染和,你怎么啦,吃饭都不精神。”感觉她说话有气无力的,鹤蝶关心的问道。 李染和慢腾腾的摇了摇头。 林好说:“被老师罚了。” “啊?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经常被班主任追在屁股后面罚,今天早上迟到还罚我跑了两圈,我都已经习惯了。” 林好又补了一句:“还被班上同学无情嘲笑了。” “这有啥好嘲笑的,你们班不是重点班吗,他们闲的没事干啊?要是我们班有人敢嘲笑我,我一个大嘴巴子给他抽回去,这种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他们说什么了?” 正说着,旁边传来尖声怪气的声音。 “呦呵,这不是大画家达·芬奇的同行李染和吗,都是一家人了,才给人画两个老婆,你怎么不再大方点,搞得这么见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关系不好似的,哈哈哈……”黄凛然像块狗皮膏药一样,上课没笑够,到了食堂还要上赶着阴阳怪气。 李染和埋头没吭声。林好看不过眼,刚要开口,被鹤蝶抢了先。 “呦呵,这不是自封学魔三子的黄凛然吗?”鹤蝶学着他的腔调,“都是一个班的,才吃两个馒头啊?” “……”黄凛然噎了半天。 身旁的韩景反应过来:“我们吃什么,关你什么事?” “我们画什么,关你什么事?”鹤蝶提高音量,用力指着黄凛然,“别忘了,我也是达·芬奇的同行。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还有脸嘲笑别人,别以为进了年级重点班,就把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有本事跟你们班余意比,你们三个加起来都没人家半条腿的骨头重,自己心里有点数吧。” 黄凛然脸都气歪了:“我们可是学魔三子,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们?” 鹤蝶冷笑一声:“学魔三子?还雄霸天下呢。人家甩你们八条街都不带拐弯的,你算个鬼的学魔三子。” “你,我们……”黄凛然气得舌头打结,学魔三子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头衔,鹤蝶的冷笑像钢钉一样插进他的肺管子里,他的胸腔疯狂起伏,面红耳赤的说,“那也比你们强,我们就算被甩八条街,也比你们学画画的强,你们就是脑子笨,弱鸡……” “你给我再说一遍,今天我非要教训你不可……” 鹤蝶瞬间被激怒,挥着胳膊就要上去撕扯。黄凛然也叫嚣着,丝毫不退让。 眼看要动起手来了,两边各自拉人,场面十分混乱。 他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向臻臻从老远就听见了,她赶紧跑过去,看到学魔三子,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黄凛然,你给我松开。” 黄凛然根本听不进去。向臻臻一着急,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黄凛然“嗷”一声,吃痛的抱住腿肚子,龇牙咧嘴道:“你踢我干什么,是她们先动手的。” 向臻臻说:“我叫你松手,你耳朵聋了?食堂这么多人看着,你们三个大男生丢不丢人?瞪着眼睛干什么,你还不服气啊,非要传到班主任那里才甘心是吧?” 提到班主任,黄凛然瞬间泄了气。 一顿午饭吃的乱七八糟。从食堂出来,严以走在前面撩门帘时,李染和才看见他手上一道通红的指甲印:“不好意思,把你手抓破了。” 刚才只顾着拉架,手忙脚乱的差点摔倒,还好严以眼疾手快把她扶住了,看他手这样,李染和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抓伤的。 “没事。” “有点出血了,先用纸巾包一下吧。”李染和把纸巾对折了两下给他,“我书包里有创口贴,待会回去我拿给你。” “好。” 严以这个人看上去很沉静,话不多,也不愿与人分辩。转来临峰七中,他从不觉得后悔,遗憾的是,一层楼的距离还是太远了,他贪心的想近一点,再近一点,从上下楼到一个班,一条过道,或者前后桌,亦或者同桌,距离越近越好。他期待和策划着每一次的遇见,楼道,操场,画室,食堂,多一点再多一点,越多越好。 每次进食堂,他目光迫切的不放过任何角落。今天,在排队打饭缓慢移动的队伍里,他频频转身,看到她们一起进来了。他欢欣大步奔她而去,有那么一秒,竟想假装一下偶然碰巧,算了,能尽力克制嘴角就不错了。他自然落座,自然的向她的朋友介绍自己,她对他转学充满疑惑,会不会觉得很离谱,要不要坦然解释,时机好像还不成熟,以后会有机会的。 他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不高,原来是拜眼前这三个矮肥瘦所赐,不管什么原因,这三张嘴脸都应该得到教训。他不擅长吵架,也不擅长打架,但决不能忍受她被人欺负。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牢牢抓住那个叫嚣的最厉害的手臂,并狠狠加重手上的力道。矮肥瘦张牙舞爪的实在可恶,他暗下决心,决不能让他们的爪子碰她一下,无论任何时候,都会挡在前面保护她。混乱推搡时,他的胸前挨了一拳,很好,正愁没机会出手呢。他毫不犹豫并原本带利的还回去,小子,早看你不爽了,让你嘴巴恶毒,让你阴阳怪气,让你哈哈大笑……他凶狠的眼神,让矮肥瘦三人感到懵逼和惊愕。 回教室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李染和觉得十分愧疚,黄凛然分明就是冲她的,要不是因为她,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对不起,我……” 鹤蝶还在愤愤不平:“染和,你说什么对不起,要道歉也是黄凛然他们。他们算哪根葱,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看不起我们特长生。” 林好叹了口气:“他们就那样,自以为是罢了。” 鹤蝶一张粉嫩的脸蛋气得圆鼓鼓,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无比的愤慨:“我不管,以后谁要是看不起我们特长生,我就跟他势不两立。” 看着鹤蝶气得呼哧呼哧的,她所说的话何尝不是李染和想大声喊出来的。可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李染和怎么也没想到,在临峰七中这样一所普通到吊车尾的学校,却给她带来了如此艰难的处境。特长生怎么了?难道就是很多人眼里的,学习成绩差,走捷径,特立独行和不学无术?他们是异类?还是他们的偏见? 为什么会这样呢?刚上初一时,李染和的成绩泾渭分明,基本处于有些科目从来没及格过的状态。但她从小学画画,艺术天分还不错,从而改变方向,成为了一名美术专业特长生。那时候的她,因为会画画,还写得一手好字,在同学和老师之间深受欢迎。特长生中考能加分,即使学习上马马虎虎,老师和父母对她也没有过高的要求,因而整个初中,她是在轻松且没有丝毫压力中度过的。一直到最后半学期要中考了,或许是受了周围同学的影响,那段时间,她安心刻苦了一阵子,才有了后来出其不意的中考成绩。 然而,上了高中之后,跟初中天差地别。开学到现在一系列的当头棒喝,加上黄凛然他们三番四次的嘲讽,让李染和彻底失去了自信和锐气,甚至因为自己是特长生,感到深深的自卑和莫名的罪恶。这种不如人且毫无价值的感觉,让她陷入了自我怀疑。 可她还是不明白,学习差和特长生,为什么一定要划上等号? 在青春懵懂的年纪,生涩又敏感,荒芜又黯然,矛盾又困惑,在躁动不安中,着急成长,着急证明自己,没有人愿意低人一等,每个人都渴望被认同,也渴望与众不同。 第7章 再不来都愈合了 回到教室后,李染和取了创口贴,上楼去了十一班。到了十一班门口,里面安安静静的,几个同学趴在桌子上午休。她贴着门边向里张望,看见严以戴着耳机,低头认真的看书。正犹豫着不敢出声时,前排的女同学注意到了她。李染和赶紧指了指严以的座位,同学非常友好的向她点点头,然后起身到严以的座位旁,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 楼道里,李染和将创口贴交给严以。 严以接过后撕开贴在伤口上,似笑非笑道:“再不来都愈合了。” 李染和有点不好意思:“我看你在看书,怕打扰到你……” “手机给我。”严以打断了她的话。 李染和很诧异,但还是乖乖地递上手机。 严以在键盘上输入一串数字,将手机还给她:“第一个号码,记得保存。” “对啊,有事可以打电话。”想到自己刚才在门口徘徊的举动,李染和不禁会心一笑。 “周末去方圆画室吗?” “嗯,我每周周六都去,周日偶尔去半天,有时候不去。” “好,那我以后都跟你一样。” 下午第三节课体育。 “嘟”一声哨响,体育老师喊道:“体委整理队列。” 收到指示,林好声音洪亮:“全体都有,向右看齐,立正,稍息。” “报告老师,高一一班应到50人,实到50人,请指示。” “慢跑三圈。” “立正,向右转。一二一,一二一……” 跑步时,班级队列整齐有节奏,李染和不时往林好身上看,此时的她,高高束起的马尾一跳一跳,嘴里不停的喊着“一二一”。李染和眼睛里全是羡慕,她觉得林好非常适合当体委,一点不矫揉造作,整个人散发着异常闪耀的光芒。 林好练习过武术的身形匀称挺拔,鹤立鸡群的身高优势,加上独特飒爽的气质,在人群中格外亮眼。 跑完后,体育老师说:“下节课,羽毛球随堂考试,体委记得领羽毛球拍。好了,接下来自由活动。” “老师,可以回教室吗?” “可以,想回教室的回教室,想在操场的自由活动。” 体育老师刚说完,同学们做鸟兽散。 李染和懒洋洋的靠着乒乓球案子,旁边还有林好和向臻臻,三个人无所事事,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 向臻臻说:“咱们去爬山吧,就当是带染和去散散心。” 之前向臻臻说老师会带他们去爬山,李染和期待了很久,却一次也没有。“好呀,好呀。”她兴奋的拍手叫好,然后有些担心的问,“门卫不让出怎么办?” “放心吧,我们自然有办法。”向臻臻和林好相视一笑,拉着李染和就走。 初中三年,向臻臻对临峰七中已经熟透了,操场周围的一草一木都了然于心:“看后操场,是不是被临麓山包围的非常严密?这些都是假象,暗藏玄机的地方多了去了,逃个体育课而已,还不是轻而易举。” 此时,齐耳正在和几个男生打篮球,余光偏了一眼,看见她们穿过操场,径直往后面去了。齐耳拍着手里的篮球,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断定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于是悄悄退出篮球场,并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上她们。 三个人鬼鬼祟祟的摸到学校外墙边。 “这要怎么翻出去?”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围墙,李染和不免心里打鼓,“臻臻,你觉得咱们爬的上去吗,这也太高了吧。” 向臻臻扒开墙角的绿植,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记得有两块石头啊,怎么找不到了。” 李染和惊喜道:“有石头啊,那我们找找,会不会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石头的踪迹。 向臻臻说:“以前我们藏在刚才那个位置的,可能怕被老师发现,有人偷偷换了地方。” 林好说:“这边地势高,两块石头垒起来,应该够爬上去了。我先试试,翻过去后拉你们。” 垒好石头,林好第一个爬上去,她身高腿长,站起来一抬腿,几乎就能够着墙头了。 向臻臻也是,没怎么费力,便轻松翻过去了。 “染和,脚底下踩稳,别让石头倒了,把手给我。”林好小声说道。 “好,你要使劲拉我啊。”李染和站上石头,稳了稳脚跟,踮起脚尖整个人贴在墙上,然后胳膊用力向上撑,好不容易找到着力点,忽然觉得脚下一空。 她回头往下看,原来是齐耳一脚把石头给踢倒了。 “完了,被人发现了。”李染和双脚悬空挂在墙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脸欲哭无泪的对林好说。 “不会吧,老师吗?”林好张大嘴巴,伸着头往里看,但看不到墙下面的人。 “不是,是齐耳。” “谁?齐耳吗?”向臻臻没听清,虚惊了一下,说,“不用管他,他翻墙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林好说:“你能上来吗,我在这接你。” “不行。”李染和苦笑着摇头,“齐耳拽着我的脚,不让我上。” “齐耳,你给我松开。”林好压低声音向里面喊。 齐耳分明听见了,却依然一副不罢休的样子:“哎,就不松开,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你快放我上去。”李染和实在有些挂不住了,胡乱晃动着双脚,试图蹬开齐耳死死抓着的手,“我要掉下去了。” “啦啦啦,就不放。” 齐耳在下面摇头晃脑,像个烦人的海藻精似的,李染和真想一脚给他踹脸上。 “快放开。”李染和哭腔都出来了。 “哎呀,上去吧。”齐耳一下松手了,顺势往上推了一把,“你这么重,我怕掉下来砸着我。” 外面地势较高,李染和轻松一跃,便跳到了地面上。向臻臻把她搀起来,拍掉她衣服上面的灰土。 “哈喽,你们好啊。” 齐耳的脑袋慢慢露出墙头,眼睛眨巴眨巴的,嘴巴用力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 墙外的三人,不约而同抛出一记白眼。 围墙外面是一片杂乱的灌木丛,草丛中一条若隐若现的小径延向前方,正所谓走的人多了便形成了路,可以想象,这条路上压过多少双脚才能留下这样的印记。 她们沿着小径往前,齐耳颠颠的跟在后面,嘴巴不停告饶:“三位美女,我错了,求求你们,带我一起玩吧。” 三位美女无人搭理。 “姑奶奶们,我就开个玩笑,你们别小气嘛。”齐耳依然不折不挠的跟在后面,一路上嘴巴就没停下来过,“你们等等我,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万一把我给弄丢了。” “你一个男生,不好好打篮球,跟着我们做什么?”向臻臻没好气的说。 “我这不,看见你们鬼鬼祟祟的往这边来,怕你们女孩子不安全,所以才来保护你们的。” “你就信口瞎编吧,你心眼能这么好?”林好不觉好笑,猛然站定,齐耳没刹住脚,差点撞到她身上。 “……”齐耳哑然无话可说,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开始强词夺理,“干什么这么凶,你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自然用不着我保护。”说着若无其事的绕过林好,看了一眼向臻臻,摇摇头,一个箭步窜到李染和身边,“看看人家染和,瘦小无力弱不禁风的,肯定需要保护。”然后一脸谄笑的盯着李染和,感觉像在急切的寻求她的认同。 李染和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撼到:“我又不是林黛玉,我强壮的很。”说着握起拳头,做了一个展示肌肉的动作。 齐耳离的太近,以为要动手打他,肩膀一缩,下意识双手抱胸,怔怔的看着李染和。李染和噗嗤笑了,本来还想报挂墙之仇的,看他这么胆小的份上,放他一马。 “嘿嘿。”齐耳试图以笑掩饰尴尬,“算了,我说实话吧,我就想跟你们一起出来玩。” 见三人没反应,齐耳再次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好久没上过临麓山了,看看美丽的风景,舒缓一下我这双水灵剔透的大眼睛。”说完,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自然地走到最前面,反客为主的招呼她们,“快来,跟着哥哥走,保证不迷路。” 走出灌木丛,人行大路上,前后一个人都没有,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没有人也正常。此时的临麓山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阳光斑驳,撒在葱郁茂盛的树木里,很容易让人气定神闲,心旷神怡。四个人慢慢悠悠的,像在舒适闲逛一样。 走过一段平缓的上坡路之后,来到一条分岔路口。齐耳不知何时手里多出一条树枝,边走边抽打沿路的草丛,嘴里哼哼唧唧唱着不着调的曲子。 “别往前走了,再往前就是下山的路了,咱们往上走。” “咱们四个比赛,看谁先上去。”齐耳像个拦路虎似的挡在路中间,手里的树枝指着一条由鹅卵石铺出的石阶,仰着鼻底说道。 三个女生已经走的有些微微喘气了,对他的提议表示没兴趣,鬼知道这家伙安的什么心。 齐耳意兴盎然,手舞足蹈的在前面比划:“来都来了,别扫兴嘛。”见她们还是无动于衷,他将树枝丢到一旁,殷勤的跑到三人后面,然后一通捶肩揉背,推着她们往前。 “那这样吧,咱们打赌,输的人替赢的人值日。”齐耳在空气中胡乱比划,用力表现出灵光乍现,刚刚才冒出来想法的样子,然后一边观察三人的表情,一边继续引她们上钩,“别说我欺负你们啊,我让你们30个台阶,不然这样,一口价50个。我赢了,你们三个替我值日,你们赢了,我替你们三个值日,怎么样?够爽快吧?” “谁要耍赖,谁就是小狗。”林好应声。 李染和运动神经一向差的要命,连连摇着手说不行。林好向她挤眼睛,示意她不要说话。向臻臻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说:“可以,说话算数啊。” “放心,驷马难追。”齐耳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双手交叉活动着手腕,脚尖在地上旋转扭动,已经迫不可待的热身了。 “站着别动,我数50个数,你才能开始。”林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齐耳的脚,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1,2,3,4,5……50,可以了,你跑吧。”林好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从遥远的上方传下来。 看着她们奋力向上的背影,齐耳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恐怕有七八十个了吧,这种小把戏,怎么可能骗得了我。” “我~来~啦~”他故意拖长音调,刚跑没两个台阶,“嗖”一下,侧身穿进旁边的树林中…… 第8章 哇,我们学校好美啊 而蒙在鼓里的三个人,结结实实不停的跑,跑的气喘吁吁,跑的累死累活。 林好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向臻臻,李染和最后一个。她们跑的这条路,不全是笔直平缓的台阶,越往上越蜿蜒盘旋。 李染和觉得,心脏跳动的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大腿像灌了铅,脚底快抽筋了,脑袋也有些眩晕感。她突然警惕的向后望去,心想齐耳这家伙也太慢了吧,就这速度还好意思打赌? 这时候另一边,齐耳满头大汗,蜷缩在一棵隐蔽的大树背后,一边观察台阶上的敌情,一边用树叶在脸上呼呼扇风。 等了好大一会功夫,林好第一个出现了,她停了下来,两手叉着腰喘气。然后是向臻臻,缓缓冒出一个头顶,那样子像一步一步爬上来的……齐耳躲在树后面,捂着嘴偷偷发笑。 刚才在山下时,齐耳早就谋划好了,他知道树林里有一条近道,不过比较险陡,几乎没有路,但想要赢总要有点冒险精神才行。从那爬上去,比她们走台阶要快很多,到时候,他只需埋伏在半道上,躲起来保存好体力,而她们肯定没力气了,等到最后冲刺阶段,他再猛地跑出去,妥妥地弯道超车。 又等了一会,最后一个李染和总算慢吞吞的露面了,看着她面红耳赤马上要栽跟头的样子,齐耳扔掉手里的树叶,像住在森林深处,邪恶的老巫婆似的,面目狰狞:“很好,都到齐了,该我出场了。” 他悄悄绕到她们后方,准备一鼓作气,超到她们前面去。 “马上到了,加油!”林好放慢脚步,回头说道。 向臻臻喘着粗气,手捂着胸腔,比了一个ok的手势。听说马上要到了,李染和提了一口气,准备最后拼一把,突然,听见后面有脚步声。 她一回头,齐耳不知啥时候窜出来的,正粗着脖子一步三个台阶,跨着大步上来了。看他来势汹汹的特别猛,李染和着急的喊道:“林好,齐耳上来了!” 眼看齐耳要冲过去了,情急之下,李染和张开手臂拦在路中间,齐耳左右虚晃了两下,矫健的闪了过去。 就在他擦身而过的一瞬,李染和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齐耳僵直的愣住了,用力扭着身体,试图将李染和甩开,“别拽我。” 李染和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齐耳的胳膊上,使他动弹不得。可毕竟力气悬殊,僵持了几下,李染和猛然松开手。 她毫无征兆忽然松手,齐耳一下失去重心,身体趔趄着直接爬在台阶上了。李染和梅开二度,快速一把扯住他的脚脖子。 齐耳回头,欲哭无泪的看着她:“放我一马,不行吗?” “不行!” 这该死的胜负欲!齐耳一心想赢,硬生生拖着李染和上了好几个台阶,还不住的哀求:“李姐,你是我亲姐,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挂墙上,咱们扯平了还不行吗?” “染和,别管他了。” 终于坚持到林好登顶了。 齐耳握紧拳头捶地:“啊,我的第一,第一没了……” “哈哈哈!” 任他痛不欲生的嚎叫,换来的只有无情的嘲笑。 比赛是赢了,她们三个也累得够呛。李染和两眼涣散,瘫坐在石凳上,感觉两条腿软的没了知觉。 林好说:“你输了。” “你们……胜之不武。”齐耳磕磕巴巴,小眼神里全是不服气。 林好说:“恭喜你,以后我们的值日,就全权委托给你了。” 齐耳不甘的瘪嘴,吭声冷笑道:“想都别想,我说的是,你们三个一起赢,差一个都不算。” “你就是个赖皮鬼。”林好作势要打他。 “所以,这么算的话李染和输了,她替我值日。”齐耳知道她不会下手,还故意腆着脸凑上去。 林好说:“我赢了你,她的相抵了。” “那还有我的呢?”向臻臻不好惹的瞪着齐耳。 “哎呀,都是赖皮鬼,不跟你们玩了。”齐耳故作娇嗔,扭头假装往别处看去。 本来想坑人的,玩不过就耍赖,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九月的临麓山,惠风温柔,绿意盎然。眺眼望去,城市楼宇和车水马龙,一片繁华壮丽的景象。 “哇,咱们学校好美啊。”第一次这样居高临下的俯瞰全景,李染和忍不住惊叹道。此时此刻,对她来说,不怎么友好,也不怎么可爱的校园,变得生动活泼了许多。 站在临麓山山顶,整个临峰七中尽收眼底,一排排陈列整齐的教学楼,雄伟又朴实,贪婪地沐浴在阳光之下。诺大的操场,被周围挺拔葱郁的树木裹挟着,十分静谧祥和。操场上,三五成群的学生,模模糊糊,像图像放大后的马赛克似的,缓慢的移来移去。 这番景象,让李染和不禁再次赞叹,感觉与天地万物比起来,人其实是那么的渺小! 四个人东倒西歪,享受着蓝天白云,和凉凉习风带来的悠然自在。 齐耳收回远处的视线,瞥了一眼她们三个,起身走到一簇花丛:“快看我。” 三人转头看去,果然又在作妖了。 他耳朵两边各插一朵花,身体拧得像麻花,双手捧着下巴,咧着嘴笑:“好看吧?” 林好噗嗤一声:“你是在扮演如花吗?” 经此提示,向臻臻和李染和深切地表示赞同,然后捧腹大笑。林好抵在她俩的耳边,眉峰一挑,低声说:“机会难得,给他打扮打扮。” 说完,三个人同时贼贼一笑。 “齐耳,你来看看这是什么花?”向臻臻故意引他过来。 齐耳丢下手中的不知名花朵,屁颠屁颠跑过去。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林好抓住齐耳的手臂,转到背后一把钳住:“乖乖的,最好别乱动。” “各位好汉,有话好好说,这是干什么?”齐耳一脸蒙圈,刚要试图挣扎,林好手下力度加重,他立马惨叫道,“哎呦,女侠饶命。” “把头低下去,脖子伸出来。”向臻臻学着电视里风情万种的妈妈,下手拧了一团,“啧啧,小伙子这脸蛋娇嫩的,一准能掐出水来。” 齐耳非常上道,细声细气说:“您独具慧眼,让您老人家费心了。” “姑娘们,打扮起来。”向臻臻妖娆一挥手,拿起李染和采的一大把五颜六色的花,“头上插满,这朵插这儿,领口塞一朵,嗯,不错。”然后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的点头。 李染和手里还剩两朵,左看右看不知往哪放,灵机一动,抻开他胸前的衣服口袋塞了一朵,然后佯装恶狠狠地说:“张嘴。” 齐耳委屈巴巴的张嘴。 “不许掉。”李染和将最后一朵花塞进齐耳的嘴里,然后指着他说。 “来,这边站好,拍照留念一下。”林好松开齐耳的胳膊,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耶。”齐耳配合的冲着镜头,比了个可爱的剪刀手,然后把向臻臻和李染和拽到镜头里,“两位设计师一起,这么好的作品别浪费了。” “咔嚓、咔嚓”拍了几张,向臻臻就不想陪他玩了,她去到一簇牵牛花旁:“你们两个要什么颜色?” 三人各自挑好颜色,将花别在耳朵上,开始自拍起来。 齐耳被冷落到一边,无趣至极,试探的在她们边缘徘徊:“带上我啊,我一个遗落凡间的鲜活大帅哥,你们看不见吗? ” “不拍算了,我自己拍。”齐耳拿出自己的手机,盯着相机里的盛世美颜,尽情地陶醉。 看到他搔首弄姿的样子,三人忍俊不禁,悄摸给他拍了很多丑照。 “那边有红丝带,许愿的吗?” 李染和被亭子一侧的红丝带吸引住了,齐耳也跟过去。他对红丝带没兴趣,弯腰托着铁栏杆上的锁,一一瞧过去。 李染和也顺手托起一个仔细瞧。这些锁大小不一,有两个心形连在一起的,也有普通的锁,经过风吹雨淋,上面带着生锈斑驳的痕迹。触摸着这些层层叠叠的锁,让人觉得无比圣神。 向臻臻说:“很长时间没上这边来过了,上面的锁越来越多,围栏的铁丝都沉下去不少。” “你也不看看,旁边那亭子叫什么,还不是因为痴男怨女太多了,鬼知道怎么那么多人相信这个。”齐耳对此嗤之以鼻。 一直没注意,亭子还有名字,李染和抬头望去,只见“爱卿亭”三个大字。原来如此,“爱卿”谐音“爱情”,多么美好的寓意。 林好说:“有时候,恋人之间也需要寄托,上了一把锁就代表锁住了一颗心,是一种美好的期盼,你不相信,那是因为你不懂。” “哼,虚无缥缈,一坨铁块而已,这要真能锁得住,以后索命的时候倒也方便了。”明明很美好的寓意,让他说成了鬼片。 忽然间,一只无比硕大的锁映入眼底,李染和蹲下去,发现上面有字——至情至性,至真至美。她立即翻转另一面,上面是拼音——xiangzhenzhen。李染和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恍然惊觉似的喊道:“你们过来看,我发现了这个。” 大家聚集过去。沉默了几秒,向臻臻打破了平静:“可能是重名。” “不对,你看前面的。”李染和说。 “至情至性,至真至美。”齐耳念了一遍,挠头思索了一会,“这八个字,有什么联系吗?” 又是一阵沉默。 林好拍拍手上的灰尘,调侃道:“别谦虚啊,我可听说了,你初中时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习优异,长得也好看,有人偷偷暗恋,多正常的事啊。” “不过这人就是怂了点。”林好撇嘴补充道。 “臻臻,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跟你表白过,但是被你拒绝了,你有印象吗?”李染和期待的盯着向臻臻。锁是她第一个发现的,这种间接奇妙的缘分,让她对这把锁充满了八卦的心。 向臻臻摇头:“也许是恶作剧,咱们回去吧。” “别回啊,帮我也找找,说不定也有人偷偷暗恋我呢。”齐耳正在一个一个翻锁,听到要走了,情急的叫她们帮忙。 “少自作多情了,你不是不信吗?”林好冷不丁踢了齐耳一屁股,然后拉上李染和与向臻臻,“快跑。” “林姐,等等我呀。”齐耳追上来,娇声娇气说,“我初中也是风云人物,那些锁里面可能真有我,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 林好说:“那你不去找,下来干嘛?” 齐耳没应声了,一边走一边取下脑袋上的花,撕下花瓣往她们头上撒,然后撒娇说:“你们都不等我,山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要被吓坏了怎么办?” “他在家也这样?”向臻臻受不了的打了一哆嗦。 林好也不耐烦地瞥了齐耳一眼:“什么臭毛病,动不动就装可怜。他在家要敢这么说话,我大姨一脚给他踢飞。” 向臻臻拍掉头发上的花瓣,说:“我看他现在就挺欠踢。” 很快到了山底,越墙而入时,几近下课时间,趁没人注意,四人偷偷混进班级队伍当中去了。 第9章 等上了高二分到艺术特长班 体育课,在山上乱跑了一通,有点累的同时,也有种筋骨被打通的感觉。到了自习课,李染和好想趴桌子上睡一觉,但她还有英语课上被罚的抄写和翻译。她把向臻臻写好的翻译工工整整抄了一遍,一边写还一边默读,就是以防万一,到时候老师突发奇想的让她朗读或者背诵。 放学后,李染和叫齐耳一起去老师办公室。齐耳忙着奋笔疾书,让她等一会。 “你上课干嘛不写,现在写来得及吗?待会老师走了。”第一次被老师留下来,李染和心里未免有点忐忑。 齐耳没抬头:“不小心睡着了。”大概五分钟之后,他欢呼一声,“好啦,走吧。” “写完了?”李染和不能理解,明明是被老师罚了,有什么值得兴奋的。看他那样一点不紧张,还神采飞扬的,像是去领奖一样。 到了办公室门口,李染和下意识的往后躲,齐耳伸长脖子向里面探头:“常老师,我们来了。” 常新抬了一眼:“进来吧。” “常老师,我们翻译完了。”齐耳恭恭敬敬的递上手里的本子。李染和乖巧的跟在后面,也连忙递上自己的。 常新略微翻阅,说:“嗯,可以了。李染和字写得不错。”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李染和不觉脸上一热,表情僵硬的笑了笑。 “齐耳,你是临时赶工的吧?”常新看向齐耳。被当场揭穿,齐耳慌张的吞了口口水,常新低头憋笑,“字迹有些潦草。” 齐耳嗲声嗲气的说:“常老师,我们各门作业可多了,我手都快写断了。”这一刻,李染和惊恐的瞪大眼睛,她担心老师不相信,然后问她是不是真的作业多,当着老师的面撒谎,她可做不出来。 常新低头扶额,肩膀轻微抽动:“好啦,下次注意。今天布置的作业可别忘了。” 齐耳胸膛挺得笔直,说:“好的,我保证好好完成。” 常新一点也没为难他们,说完就放他们走了。出了办公室,齐耳在前面大摇大摆,看着他那副傲娇的背影,李染和直摇头,从没见过在老师面前张口瞎话眼都不眨一下的。通过这件事,让她进一步加深了对齐耳的认知,并大写加粗了三个字——“不要脸”。 “染和,今天的事都过去了,不要放在心上。”齐耳停下脚步,突然变得很正经,“等上了高二分到艺术特长班,就没人管我们了,我们就自由了。” “嗯。”李染和知道他说的意思。高二文理分班,他们不用选,年级所有特长生都在一个班,到时候会不会又有人指着他们的鼻子,说他们都是一群学习不好的差生? “你不去画室?” “不去,今天老师不在。” “那,要不要跟我去玩?”齐耳凑到李染和身边,一脸坏笑的说。 “不去,跟你有什么好玩的。” “我带你打游戏。”齐耳手伸到李染和面前,李染和不明所以,齐耳催促道,“qq号给我,你不会连qq都没申请吧?” “谁说我没有,我爷爷奶奶都有qq号好吧。”李染和心想瞧不起谁呢,我24小时挂着升级可快了。她找到加好友界面,输入齐耳说的一串数字。 加上之后,齐耳开始嫌弃的说个不停:“你昵称就叫李染和,这么没创意?哎,好歹也是艺术生,艺术一点可以吗?” “用你管,我不叫李染和叫什么。”刚才忍着没说,他还先吐槽上了,李染和把手机屏幕对准齐耳的脸,“谁能有你艺术,‘你没见过的大帅哥’,这么非主流的名字,你还好意思说我。” “我多实事求是,你有意见?”齐耳拨开手机,指着自己的脸,瞪着眼睛自以为很帅气似的。 “超级,无敌,自恋狂。”李染和一字一顿,说完又在心里疯狂吐槽了一百遍。 今天一天下来,无论体力还是脑力都消耗用尽了,刚才最后一关也顺利过关了,卸下所有心理负担后,现在李染和只觉得累得慌,她不想说话,只想安安静静的走回家,然后美美的睡一觉。可齐耳一直说个没完,像她家小区池塘里炸开了锅的青蛙似的,叽叽呱呱的吵死了。她加快脚步想赶紧远离他。 “哎哎,走那么快干嘛,我送你回家啊。” “你别跟着我,不需要。” “没事,咱俩贼顺路了。”齐耳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放学后,十一班教室基本没人了,严以在座位上随意翻阅着手上的书,意识到桌边站了个人,才把视线从书上移开。 “还不回家啊。”万雅识不自然的笑了笑,像是在没话找话。 严以面无表情的点头。 感觉到严以有些冷漠,万雅识略显局促:“中午我看你手受伤了,好点了吗?” “没事了。”严以眼皮动了动,见万雅识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合上手里的书,问了句,“有事?” “啊,没有。我看你胳膊上红了一片,我这刚好有棉签,我来帮你处理一下吧。”万雅识像变魔术似的,手中多出一把棉签,另一只手里握着消毒水之类的瓶子,在严以眼前晃了晃。 严以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肘外侧有一条细长的红印,但他只淡淡说了句没关系。 万雅识仿佛没听见一般,已经蘸了酒精就要上手涂抹:“还是消消毒吧,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 “真的不用。”严以浑身写满抗拒,慌张的往座位里面靠,但万雅识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逼得他躲都没法躲,情急之下一脚踹向同桌。他同桌是一个健壮的体育生,这会正趴桌子上睡觉,被踹醒后猛然起身,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严以毫不掩饰的给同桌使眼色,同桌立即领会,伸出一双大手拦截:“这点小伤,两三分钟就愈合了。”说着站起来,顺手接过万雅识手里的棉签和瓶子,“不然给我吧,我们平时训练最容易磕磕撞撞了,我留着自己用,谢谢啊。” 万雅识始料未及,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但伸出去的东西又不好意思要回来,留下一句祝你用的愉快,然后很不愉快的走开了。 “这个万雅识,怎么对你这么好,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同桌很自然的搭上严以的肩膀,一手挑起他的下巴,狐媚似的看着他,“啧,好一副温文尔雅的俏皮囊,女生怎么都喜欢你们这种,要说英俊潇洒,我们体育生差哪了,就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嘛。” 严以甩开他的手,不慌不忙的坐正身体:“你不是留下了?” 同桌愣住,看一眼桌子上的棉签,着急解释道:“你什么意思?别瞎想啊,我季冠军可不是那种人,这不是给你排难解围嘛。” “知道了,多谢兄弟。” 季冠军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感叹:“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天理何在啊!” 严以准备要走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今天不训练?” 季冠军说等会去,然后想起下周有篮球赛的事,问严以要不要参加,严以觉得没什么兴趣,就说很长时间没打生疏了。 “兄弟,你也看到了,班上好打篮球的就我们几个,你要是不参加,那还有啥意思。再说了,我是体育委员,又是第一次年级篮球比赛,要是不整出点动静,整出点风采,整出点成绩,还不让其他班给看扁了?所以,你一定得挺我,有你在我心里有底。另外,有了你这个大宝贝,咱都不用愁啦啦队的事,咱们兄弟联手,人气与实力并存,加上体育队那几个,轻轻松松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到时候,不说拿第一,前三应该没问题吧?你还有啥犹豫的?哦对了,刚才我帮了你一回,中午吃饭时,你还鸽了我,别说你不记得了啊,食堂吃饭那会,你一看见一班那女孩,端着餐盘就直奔人去了,丢下我一个人,我还没问你算账呢……”季冠军眉飞色舞的一通说,说到最后还开始翻旧账了,总之一个目的,这场球赛严以必须参加。 “行了,打,打还不行吗?”严以觉得头都快被他吵破了,既然他重视这场球赛,那就陪他玩吧。 季冠军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傻里傻气的,正儿八经说起来,看上去还是透着一股傻气,尤其是啰里八嗦停不下来的时候。跟他同桌这么长时间,严以已经适应了,但他是怎么做到的?一身傻的清奇又不具体的气质? “稳了。”季冠军比着胜利的手势,已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然后叫上严以一起去练球。 严以也没什么事,就一起去了操场。 放学后,操场上除了体育生在训练之外,很少有其他学生的踪影。林好刚跑了几圈,在一旁做拉伸,季冠军远远地向她喊:“好几天都没看见你,还以为你放弃了呢。” “用你管。”林好瞥了一眼,继续做拉伸动作。 季冠军无趣的吐吐舌头,让严以在这等着,他去叫人。 刚看见林好时,严以还挺吃惊的,中午在食堂没怎么说上话,没想到她竟然是体育生。 经过食堂一架,也算认识了,林好过来打了个招呼:“来打球?” “嗯,有比赛。” “学校的?年级比赛?” “嗯,季冠军说的。” “他小道消息倒是挺灵通。” 前几天状态不好,林好索性请了几天假,调整好了才回来继续训练。知道了有年级篮球比赛,她立马丧气起来,别的班体委都开始组织训练了,按照自己班平时在体育课上的表现,估计连人都凑不齐。 事实证明,关于这场篮球赛,同样身为体委的林好,已经做出了充分的预判。 第10章 我叫你,你没听见 “同学们,暂时先停一下,耽误大家几分钟。班主任临时有事来不了,关于班会的内容,我跟大家宣布一下。”向臻臻站在讲台上,用黑板擦轻轻敲了两下讲桌,等大家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才开始往下说,“一共两件事,一个是全校黑板报评选活动,主题是‘新学期,新气象,新起点’,班主任的意思是想让全班同学都参与进来,大家可以利用课余时间,每人出一个板报设计草图,然后由班干部投票选出前三名,最终的版本由班主任来定。” 教室起先一片寂静,过了一会,传出两三声抱怨,“哪有时间啊”,“瞎耽误功夫”,“我又不会画画”…… 向臻臻示意大家安静一下,然后继续说:“另外一件事是篮球比赛,全年级每个班都参加,时间定在下周五。自从开学以来,班上还没组织过任何集体活动,正好借着篮球比赛,增进一下同学之间的了解和友谊,大家都积极活跃起来,一起团结努力,打赢这场比赛。” 两件事都宣布完了,班上没有任何反应,这种情形向臻臻有所预料,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冷静。同学们一个个脸上挂着“与我无关”四个大字,看来只能采取折中迂回的战术了。 “以上都是课外活动,是想让大家在紧张的学习中有所缓解,我们学习也要讲究劳逸结合,适当的放松反而事半功倍,大家量力而行就好,实在抽不出时间的也不勉强。关于黑板报设计,有兴趣的同学交到我这,想要参加篮球比赛的,到体育委员林好那报名。”向臻臻很是无奈,因为她知道一旦做出让步,就代表着不了了之,无人在意。 教室里这般诡异的氛围,是个人都能觉察出来,但李染和却掩盖不住内心的欢喜。初中时她可是办黑板报的小能手,在学校比赛评选中得过好几次第一。这下可算有用武之地了。 她立马找出一张空白纸,脑海中涌现出各种构思,整节课都在认真的设计排版。 晚上回到家,李染和继续修改设计图,一直到很晚才睡。第二天早上,起晚了,她飞快穿好衣服,抓起书包夺门而出。 一路狂奔,快到学校门口时,才猛然想起设计图落家里了。回去取肯定来不及,但今天就要评选,她当然不甘心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来不及多想,立刻掉头往家的方向飞奔。 “妈,我作业落家里了,你快帮我送下来。” “哎呀,我都睡回笼觉了,你这孩子整天丢三落四的,作业都能忘。” “好妈妈,求你了快穿衣服吧,你赶紧下来,到小区门口迎我,不然我要迟到了。” 李染和一边跑一边给童游打电话,刚从耳边收回手机,只听见“哐”一声……她惊得浑身抖了一下,险些没站稳摔倒了。 “染和。”自行车上的少年,一只脚撑着地面,紧张的盯着她,“没撞到你吧?” 李染和本想发怒,看清对方的脸之后,气消了大半:“严以?” 严以把自行车头扶正,很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叫你,你没听见,我没来得及躲……”然后连人带车撞向马路沿上了。 “对不起,我刚打电话没看路。”李染和窘迫极了,只想赶紧结束对话,“快迟到了,你先走吧。” “你呢?”严以疑惑的看着她。 “我忘东西了,要回家一趟。” 严以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淡淡地说:“我等你。” 李染和脑子里懵了一下,不过看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想着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多跑两步,不然今天他们两个都得迟到。 她心如火焚,再次拨通童游的电话。正焦急万分时,远远地看见熟悉的身影。 “这是作业吗?我怎么看着像草稿纸,害我大早上穿个拖鞋,披头散发的在街上跑了一路。” “不是草稿纸,今天要用的,特别重要。”接过童游手中的图纸,李染和转身往回跑了。 童游气还没喘顺,一脸无奈的嘀咕:“这孩子,上个学跟打仗似的。” “坐稳了。”严以立即调转车头,等李染和跳上后座,脚底生风,飞也似的向学校方向驶去。 童游呆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是我想的那样吗? 自行车飞快行驶,疾风灌满了蓝色校服,吹乱了乌黑短发。还好有惊无险,在校门即将收缩关闭之前,严以猛踩一脚飞速穿越。 “校内不允许骑车,快给我下来。”保安大爷一只脚刚踏进门卫室,惊声大叫着跳下台阶。 严以稳稳地刹住车,李染和松开他的校服跳下来,赶紧点头哈腰,双手合十:“大爷,快迟到了,我们真不是有意的。” “你这兔崽子,还带个人。”大爷步伐矫健,追上来上下打量着严以,“算你们运气好,教导主任刚走,不然肯定罚你们扫厕所。” 李染和态度很好地道歉:“大爷我们错了。” “快去吧,上课铃要响了。”大爷嫌弃地挤出眼角的皱纹,挥着胳膊让他们赶紧走。 严以说:“你先回教室,我去存车。” 李染和应了声,朝教学楼跑去。 接下来一整天的课,依旧在昏沉中度过,总算挨到下午自习。怎么还不回来呢?李染和盯着向臻臻的座位,心里骚动着一股热切与不安地期待。 “这节课评选黑板报,大家先把手头的事收一收,班主任马上来了。”向臻臻进了教室。 没过一会,徐越来了。 “今天有人值日吗?” 无人应答。 “卫生委员呢?” 李染和缓缓站起来。 徐越胳膊悬在两侧:“我再次强调一遍,以后无论我的课,还是其他老师的课,包括课后自习,讲桌、黑板还有讲台,必须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卫生委员好好注意一下,坐下吧。” 毫无感情、不轻不重的几句话,听得李染和颤颤巍巍,什么也不敢说就坐下了。 徐越直接步入正题:“黑板报大家设计的都不错,经过综合考虑,立意和设计最符合这次主题的,是陈思尧同学。” “……”李染和默默低下头,刚刚稍微平静了一会的心,瞬间翻涌溃堤。 徐越看向陈思尧:“陈思尧,你把你的设计理念跟大家讲一下。”紧接着扫到向臻臻,“有什么问题找班长,再加上……文艺委员,你们几个利用课余时间把黑板报办好。” 陈思尧缓缓抬起胳膊:“老师,我放学还要上补习班,没那么多时间。” 向臻臻站起来:“老师,李染和是学画画的,她可以帮助我们一起完成。” 徐越让他们自行安排,说完就走了。 期望值太高,带来的落空难受,让李染和整个人懵懵的,脑子里都是自己一笔一画激情创作的画面。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一度产生了因为自己成绩差,而遭到徐越排斥的念头。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她失魂落魄的背起书包往教室外面走。 “李染和,黑板报你不画了?”陈思尧手里拿着设计图纸,拦在她面前,“我没什么设计理念,主要框架结构就是这样,你照着画就行了。” 交稿的时候,李染和对自己的设计满怀信心,她也想知道自己输在哪了。打开图纸看了之后,大概明白了,如此潦草粗率的设计图,只因一个天天向上的“向”字,不但让整体主题突出,还引申到了另外一层高度。 难怪能入得了徐越的法眼,李染和眼梢的黯淡逐渐消散,并默然接受了这一事实。但仔细看过后,这张图纸除了一目了然的主题之外,其实算不上一张完美的设计,很多地方都需要进一步细致,不过,她脑海里已经有修改方案了。 “我晚上还要补英语,你自己弄吧。”陈思尧语气冰冷,直接将图纸塞到李染和手里,根本不像是商量。 这时,向臻臻闻声过来:“陈思尧,是班主任选中你的设计,你要走了,让我们从哪里下手?” 陈思尧板着脸:“又不是我让班主任选的,我只是随手一画,谁知道就被选中了。” 向臻臻一下来气了:“既然你不想选中,班主任宣布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要当时就说了,我们还可以选其他同学的,又不是非你不可。” “办个黑板报而已,也没那么重要吧,你们要觉得不浪费时间,那就交给你们了。”陈思尧一脸随便你怎么说的表情,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腿长在他身上,他要走总不能硬拉回来,向臻臻哀默的收回视线,恰巧扫到齐耳的座位:“齐耳,你不许走,帮我们一起出板报。” “我才不呢,我要回家写作业。”齐耳无所事事地斜在桌子上,懒懒的瞥了一眼。 “说什么鬼话呢,你自己说的话自己信吗?”向臻臻没好气地拆穿,然后威胁似的一步步逼近,“你可别忘了,今天的值日生是谁?” 齐耳心虚的跳开视线,不慌不忙坐正身体:“嘶,我刚……好像想起来了。” 向臻臻直接挑明:“亏你还想的起来,你哪次值日不是马马虎虎,今天又害染和替你背锅,要不是给你留面子,班主任问的时候,我就该报上你的大名,让他好好收拾你一顿。再说了,你这个主动请缨的文艺委员,本来就是班主任指定的,你哪来的脸皮在这推三阻四?” “诶呦,好啦。”齐耳知道糊弄不过去了,就嘴硬的打马虎眼,“看在染和的面子上,我不走了,将功补过还不行。” 放学后,校园分外静谧,傍晚的阳光倾洒出一道清薄朦胧的黄韵。李染和跟向臻臻脑袋挤在一起,正商量着怎么将陈思尧的设计图,改的更加完整出彩。 这个时候,教室门口的声音划破了宁静。 “齐耳,大家都等你呢。” “呵,难得一见,你还有闲情雅致,和美女们一起讨论作业啊。” 门口出现两个不熟悉的少年,阳光反射将二人包裹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五官和长相。 李染和视线斜扫过去,目光停顿在其中一个靠着门框,腰间挎着篮球,正悠闲地歪着脑袋的人身上。 “今儿什么日子,我成了抢手的香饽饽了。”齐耳鼻孔哼笑,言语中带着些许嘚瑟。 篮球男说道:“欸,正经问一句,下周年级篮球赛,你们班人数凑齐了吗?” 齐耳说:“说什么呢,我们班有我一人出马就足够了。” 篮球男说:“那走啊,还不练球去。” 齐耳一动未动,懒散说道:“今天不行,没看见我们这正出黑板报呢。” 篮球男咯咯笑:“你又不会画画,跟着瞎掺和什么,快走吧,等你呢。” 齐耳无奈地啧了声:“哎,谁让我今天让某位美女替我挨了批,现在只能舍身赔罪了。” “你还有脸说,你自己忘值日怪谁?”向臻臻一记白眼飞给齐耳。 齐耳故作叹气:“咱们班篮球赛,可全指望我一人呢,大班长,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嘛?” 篮球男打岔道:“那我们先走了,明天放学后,咱们篮球场见。” “没人性……”另一位吐槽了一句,勾着篮球男的肩膀走了。 齐耳大手一挥:“好兄弟,不见不散哦。” 教室门口豁然恢复,走廊昏黄斜长的光影,继续倾泻而来。 李染和再次望向门口,不觉回味起刚才的一幕。那一幕,画面仿佛定格住了,少年慵懒的挎着篮球,浑身披着一层金黄。逆光之中,难以捕捉细微表情,但他声线清透悠扬,一种毫不刻意的漫不经心和随意,闻声而来的,是一股开朗的气息。空气中,似乎潜藏了某种神秘魔力,李染和的视线跳跃,恍惚不自禁地飘向他。她眨了眨眼,细看之下,少年一身运动装束,身形挺阔修长,额头上绑着发带,神情不羁的模样像从漫画书中走出来的人物。 她脑海中呈现出四个字——酷帅雅痞。少年魅影如同一团从天而降的火球,不知不觉间,悄然跌入她的双眸,并毫无道理可言的深深扎进心底。 有一种心动,叫做一眼万年。 只此一眼,犹如勾掉了半个魂魄。李染和鬼使神差一般,走到了黑板报前,猛然惊觉时,慌不迭地拿起半截粉笔,在黑板上画了几道自己都看不懂的图案。 还好她怪异的行为举止,没有被向臻臻他们发现。 向臻臻问齐耳:“夏愠一找你干什么,你该不会想跟他们组队吧?” “找我怎么了?不可以吗?谁规定了不能和其他班组队?”齐耳一连反问,然后神情正经又满是嫌弃,“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班一群书虫,指望他们一准没戏,我才懒得跟他们为伍。” “你都没问,怎么知道没戏?” “浪费那感情干嘛,就他们瘦胳膊瘦腿的弱鸡样,我还瞧不上呢,省得到时候给我丢人现眼。” “少在这给我装,”向臻臻看他一副自大狂的样子就来气,“你还真别瞧不起人,咱班余意篮球打挺好的,怕人把你比下去就直说。” 齐耳嗤笑道:“大班长,我篮球打得怎么样,别说你没见识过哦,怕他,我犯得着么我,简直可笑。” “切~”向臻臻实在无语,受不了的翻了他一眼。 齐耳满脸不在乎的呲着牙傻乐。 “乐什么乐,像个傻缺似的。”向臻臻将一把三角尺塞给他,很不耐烦地催促他干活,“别磨叽了,先把‘向’字的形打出来,没看见染和已经画半天了,留着你是干嘛用的,不知道啊?” 齐耳躲到一边,又开始耍赖皮:“为什么要我画?” “赶紧的,废什么话,别让你那两米八的大长腿白长了。” 向臻臻这话说着违心,但对齐耳很受用。齐耳接过三角尺,非叫着劲不用踩凳子。 通过在陈思尧的版本上二次创作,现在的整体布局比之前协调了许多,李染和一边指挥着齐耳一边说:“周五就要评选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今天先把大形确定了,明天要是没人有意见的话,往上面填东西应该很快的。” 虽然陈思尧做了甩手掌柜,但李染和还是不太敢在他的设计上大幅度改动。实际上,开学好几周,她竟没发现班里还有陈思尧这号人。在这之前,他们从来没说过话,不过照他塞图纸那个骄横的架势,显然不是个好说话的。保险起见,她觉得有必要请示一下他的意见。 这些眼睛里只装得下学习的人,反复无常可怕的很,李染和十分明确自己身处班级的举步维艰,生怕一不小心踩了谁的尾巴骨,所以,宁可卑微谨慎一些,也不想自找麻烦。 第11章 这孩子,显笨的有点晚 直到外面天色暗下来,三个人才走出教室。此时的校园静悄悄的,清幽的景象与白天形成了鲜明反差。 走到校门口,李染和突然觉得脚腕一下一下针刺似的疼,可能刚才站时间长了,加上早上着急没看路,差点撞上自行车,当时慌乱躲闪,脚底趔趄了一下,但她也没在意,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感觉鞋子有点紧。 “染和,你怎么了?”向臻臻发现李染不没跟上,回头停下来。 李染和俯身揉着脚腕处,说:“没事,好像扭到脚了。” 向臻臻返回去,扶着她的胳膊:“我都没注意,什么时候扭到的?” “早上上学的时候,当时我也没注意。”李染和站起来,试了试还能不能走路,感觉需要稍微缓一缓才行,便说,“你们先走吧,我自己慢慢回去。” “不行,我们怎么能丢下你不管。”齐耳很夸张的搀着李染和到路边坐下,“先坐下休息会,正好我也有点饿了,我去买伍大爷家的烤香肠,想吃的举手。” “我也要。”林好刚训练完,一出校门碰巧遇上了他们。 “怎么哪都有你,你听着声来的?”齐耳毫不掩饰嫌弃的眼神,说着手伸到林好面前,“给钱,我跑腿,你请客。” “小气吧啦的,是谁说想吃的举手?”林好抬起一脚,作势要踢他,“你看我抬脚行不行?” “就是,小气鬼,她可是你姐,让你买根烤肠你还计较上了。”类似的场景,向臻臻早已见怪不怪,但每次都向着林好说话。 “干嘛老向着她说话,又不是亲的,她小时候老欺负我,还爱记仇,你怎么不说?”齐耳嘟囔着故作委屈。 “那我怎么知道,你一天欠不嗖嗖的,换我我也忍不了,每天揍你八百回都不嫌多,有本事你也欺负回去。”向臻臻坚定地站在林好这边,知道他没那个本事,故意拿他寻开心。 “我哪敢啊,她小时候就仗着比我高,现在都超一米七了,每天跟个凶八婆似的,谁敢欺负她呀……”齐耳还想“控诉”时,触到了林好警告的眼神,然后像耗子看见猫似的,一溜烟跑没影了。 李染和一边揉着脚脖子一边羡慕,这姐弟俩,遗传了家族良好基因,都有一双傲人的大长腿,她坐在地上仰视,感觉林好像直耸入云的梯子一样杵在眼前。 夜幕华灯,大街上行人神色匆匆,难掩脚底的疲惫。 李染和的脚没什么大碍,只是走路缓慢了一些:“要不就到这吧,今天本来就挺晚了,还让你们陪我走了一路,回去太晚家里人该担心了。” 向臻臻说:“放心吧,都打过招呼了,晚点回去也没事。” 齐耳猛然回头:“不用担心我,我只要回家就行。” 林好小声咕哝了一句:“谁担心你了,自作多情。” 齐耳只当没听见,在李染和前边,边说边倒退着走:“染和,今天不好意思啊……那会我真没想起来,不然我肯定站出来了。” 不等李染和开口,林好喉咙深处呵了声:“现在才想起来不好意思,你这反射弧真够长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齐耳这么一本正经的,搞得李染和有些不适应了:“没有啊,我没怪你……我觉得班主任洁癖有点重,咱们以后多注意,别让他抓到就行了。”不提这事还好,想起当时徐越严厉的表情,她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向臻臻说:“染和说的没错,班主任何止有洁癖,简直就是强迫综合症,他干什么都端着两只胳膊,衣服白的像打了一层蜡,裤腿笔直的像硬纸板似的,上到头发丝,下到鞋后跟,每天精致的像刚恢复出厂设置一样。要不是地球有吸引力,他大概会把自己浮在空气里,两只脚都不愿沾地儿。不对,像他这么夸张,估计连空气都嫌脏,你们说,他这样不累得慌吗?” 向臻臻的吐槽,每一句都精准到位,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她平时跟徐越接触多,大概早就受不了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又补充了许多,把徐越身上的毛病扒了个精光。嬉笑过后,林好扯回话题,对齐耳说:“作为补偿,下周染和的值日你全包了,光不好意思有什么用,你得拿出点诚意来。” “没问题。”齐耳倒是回答的干脆。 话音落地,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跑远了几步,才敢试探性的说道:“上次……还算数吗?” “上次临麓山上打赌,李染和可是输了的,这个别想赖。” 齐耳壮着胆子说完,像路边草丛探着脑袋等丢食的哈巴狗,既充满期待,又怯生生的,做好了一副,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的架势。 “你知道,面目可憎四个字怎么写吗?”林好只是撸了撸袖子,齐耳立即夹紧尾巴向前逃窜。 向臻臻憋笑说:“明知道要挨揍,还非跳出来试探,真是又怂又搞笑。” 此时,童游在小区门口张望,渐渐地,看见几身蓝色校服越来越近。 “妈,你怎么在这?”看清楚身影,李染和脚底下加快了几步。 看她一拐一拐的,童游焦急的迎上去:“脚怎么了,早上跑太快摔倒了吧?” “没有,不小心崴了一下,你看,我走路都没事。” 童游稍吁口气,视线移到李染和身后:“这都是同学吧,这么晚了,还专门送染和回家,真是麻烦你们了。” 齐耳抢着答话:“阿姨,我们也是顺路,不麻烦的。” “哎,长得好看,还乐于助人,都是有心的好孩子。” 夸人就夸人,跟长得好看有什么关系?再说路灯这么暗,能看清人鼻子眼睛长啥样吗?李染和搞不清童游的脑回路,甚至觉得有些尴尬。 “阿姨您谬赞了。我叫齐耳,我们都在一个班,这么做当然是应该的,我经常乐于助人,习惯了。” 除了童游,其他人无语的盯着齐耳,只见他摇头晃脑,自我感觉良好的咧着嘴一个劲傻笑。 童游露出满意的笑容,说:“一起去家里吃个饭吧,饭菜都做好了,吃完饭再回去。” 林好将齐耳推到一边,礼貌的拒绝了:“阿姨,今天太晚了,就不打扰您了,家里人也在等呢。” “噢对,不能让家人等着急了,那我就不留你们了,以后有空来家里玩。” “嗯。染和,明天见。” 林好和向臻臻挥手再见,转身向公交站的走去。齐耳一步两回头,李染和觉得奇怪,难道是饿了?想吃我家的饭? 饭后,李染和趴在床上看漫画。 童游走进来,手里拿着几个袋子:“画室的纸用完了吗,这是新买的,素描、速写、色彩都有,我给你放在画架后面,记得提前带画室去,别到用的时候才想起来。” “妈,我不想学画画了。”李染和翻身坐起,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说什么傻话,都学三年了,你现在是专业美术特长生,又不是小学生上兴趣班,能说不想学就不学的。” 李染和一时语塞。 “妈,要不给我报个数学班吧。” 童游一脸震惊的看着李染和,“你受刺激啦?崴脚崴坏脑子了?” “不是,和崴脚没关系。”李染和磨蹭着说出缘由,“我觉得,我们班主任不喜欢特长生,他喜欢数学学的好的。” “那你认命吧!”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理由,童游听完甩下一句,出去关上房门。 自从上初中,李染和数学成绩一落千丈,确切来说,是所有理科成绩都很差。刚开始,童游和李顷着急到不行,每天轮流给她补习到半夜十一点。没过多久,李顷先崩溃了,这哪是补不补习的问题,简直就是逆天而行,每天跟老天对着干,导致他一到下班时间,就觉得浑身刺挠难受。童游也没好到哪去,起初几天还能强颜欢笑,后来差点乳腺增生了。每天给李染和补完功课,夫妻俩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四只眼睛呆滞的瞪着天花板自我反省,究竟哪一步出了问题?怎么会生出这么笨的孩子?小时候看着挺聪明伶俐,怎么说笨就笨了呢? 夫妻俩不信邪,为了女儿的大好前程,痛下决心要搏上一搏,两下一商量,童游毅然决然辞了工作,在家当起了全职保姆。半学期过后,李染和理科成绩不升反降,其他各门,没一门超过十位数。那天,李顷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大半个晚上,末了扔下一句话:朽木不可雕也。不知是说李染和,还是说童游。 童游倚着李顷的肩膀,面容黯然无光,哀声欲绝道:“结束吧,尽力了,好好的家弄得鸡飞狗跳,再这样下去,我得去挂号治内分泌失调了。” “哎,人生是不完整的,哪有人能事事占尽。这孩子,好歹还占了些皮相的优势,只当是用来弥补智商上的缺陷了,遗憾就遗憾点吧,老天爷也有吝啬的一面。”童游继续说。 李顷默然点头。 “这孩子,显笨的有点晚……” 好在童游及时发现了李染和身上的绘画天赋,自此走上了一条漫长的曲线救国之路。李顷倒是看开了,左右不过为了考大学,听天由命吧,大不了砸自己手里,只要不杀人不犯法,养她个七老八十的底气还是有的。 不得不说,家族基因的遗传,确实存在着某些不可控的因素。李染和的爷爷练得一笔好书法,还是国画领域有名的艺术家,但三个子女却无一人继承父业,因此耿耿于怀了半生。李染和的字是爷爷手把手教的,从几岁时握得住毛笔就开始练,不说笔墨精妙,也算能拿得出手了,但她对国画,兴趣不是很浓烈。 这天晚饭时,李顷心血来潮关心起女儿的高中生活,李染和嘟嘟囔囔说了一堆无关痛痒的话题,唯独对上课打瞌睡、罚抄、罚站这些只字未提。 “我听同事说,你们班主任挺出名的,叫徐越是吧?” 李染和一口大米饭噎在嗓子眼,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快就传到李顷耳朵里了?有人偷偷告状了? “听说你们学校的理科状元,就是这个徐越带出来的,而且每年还被评为优秀教师,遇到这样的老师当班主任,你运气还真挺好的。”李顷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有察觉李染和的情绪反应。 李染和警戒的竖起耳朵,心里别提多忐忑,只好顺着李顷的话:“嗯嗯,每年都带重点班,还挺厉害的。” “你们班是重点班?那学习应该很用功吧。”李顷似乎第一次听说,感觉有点小震惊。 不会吧?竟然不知道我在哪个班?记得开学那会说过的?心里这样想着,李染和却低头猛往嘴里塞饭,她觉得,现在只有闭嘴多吃饭才是最安全的。 童游说:“你才知道啊,当初非要让染和考一二中,人家七中早就不一样了,老师水准都很高的。你一天四平八稳的啥都不操心,我看你连染和在几班都不知道。”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李顷嘴巴干嚼了几下,眼珠子转来转去,偷摸瞟向李染和,发出类似于求救的眼神。李染和只当看不见,依她的经验,童游一旦起了这个话头,以前那些车轱辘话,又得重复过一遍。 果不其然,童游又开始了:“你考虑问题不能太简单,要是真上了一二中就得住校,学校一个月才放一次假,那么长时间见不着,吃饭睡觉你放心?” 通常这种情况,李顷无外乎也是那两句话来回说:“我怎么就没考虑问题了,当初不是你让我打听的吗,说人一二中教育资质好,现在你又不放心了?到时候考不上好大学,看你怨谁。” 提到学习,童游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论:“那还能怨谁?老师讲的都是一样的课本,除了那些脑子有毛病的,学生成绩好,是自身学习能力的问题,跟学校没关系。” “我们染和打小就聪明,在哪的学校都没问题。你看你这人,说谁脑子有毛病?”李顷放下筷子,睁目瞪眼盯着童游,示意她闭嘴别说了。 童游正说得起劲,压根没领会:“不好说,有可能是遗传。” 李顷极力自证,嘴瓢话出:“那也是遗传的你,我脑子灵光的很。” …… “我吃饱了,回屋写作业去了。” 歌词里不是唱,“军功章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么,李染和这块掉了漆的“军功章”,时常被父母谦虚的互相推脱,哎,半点荣誉感都没有吗? 关于遗传这个问题,他俩能大战百十来个回合。算了,本来就心虚,还无故躺枪,不如躲为上策。李染和眼力见十足的逃离了战场。 第12章 别听他的,他就这么个驴脾气 作为班上唯一的美术生,黑板报成了李染和大施拳脚的机会,虽然原设计者陈思尧只象征性过问了下进展,实质什么忙也没帮,但有向臻臻、林好还有齐耳的协助,到了周三中午,就已经弄的差不多了。 中午吃完饭,李染和看陈思尧在座位上,出于谨慎考虑,在最后收尾之前,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没想到陈思尧非但丝毫不上心,还咄咄逼人:“差不多就行了,那种事情没必要精益求精,浪费时间不说,考试能加分?” 李染和愣在原地,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李染和,别听他的,他就这么个驴脾气。”陈思尧的同桌,趴在一摞书上睡觉,好像是被吵醒了,说话声音略微沙哑。 余意睡眼惺忪的坐起来,然后胡乱抹了一把脸,手肘无意间撞上陈思尧,嘴里不由“嘶”了声,接着像突然间想起似的,漫不经心道:“我记得,早上进教室,你在黑板报前看了半天,当时不还说挺好的么?” “你记错了,我可没说。”陈思尧毫不客气的撞了回去,嘴上说着没有,神情却是被一语戳破的扭捏和尴尬。 …… 此时的李染和不由心想,这个陈思尧可真有意思,学习好也没必要这么嘴硬吧,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好好说句话能掉块肉似的,真搞不懂。不过,平时看上去少言寡语的余意,反倒没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 余意是直升生,常年稳坐年级第一,独孤求败的学霸形象深入人心。受学霸气质的影响,他身上自带疏离感,给人一种不太好接近,“高处不胜寒”的感觉。陈思尧也是直升,学习成绩无可挑剔,但多少差了点运气的成分,素有“万年老二”之称。 说到第一名和第二名,人们想到的,往往是敌对的关系,而倒数第一名和倒数第二名,往往是朋友的关系。 一个无人能敌,一个一人之下,这两人能成为同桌,也是大家都没想到的。在稳如泰山的第一名面前,能做到不卑不亢,不矜不伐,像朋友一样和谐相处,大概只有陈思尧能做到了。 其实,余意抛去学霸光环,还真没什么特别的。他在班上对谁都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上课玩手机看课外书,下课后,要么不见踪影要么倒头大睡。每天三句话不离口,“老师来了叫我”,“中午吃饭叫我”,“放学了叫我”,这三句话,无一例外都是对陈思尧说的。 有一次,自封“学魔三子”的黄凛然,有道数学题解不出来,经过无数心理建设后,终于鼓起勇气去向余意请教。他最坏的设想是,余意完全不搭理他,或受几句奚落。没想到余意接过题目,喃喃自语了句“这种题型倒是挺少见”,说完饶有兴致的一头扎进去,果真没再搭理他。直到解完题,抬眼撞上一脸茫然的黄凛然,余意恍然“哦”了声,笔尖落在题目空白处,快速写上答案,然后抬手示意可以拿走了。黄凛然眼睛直勾勾往余意手边的草稿纸上瞅,可草稿纸跟鬼画符似的,他是看也看不懂,问也不敢问。只有答案,却没有解题步骤,黄凛然毫无头绪,足足算了一节课,连答案的边都没挨到,差点给他搞崩溃了。 学霸就是学霸,帮助同学的方式都这么刁钻?确定不是给同学增加难度''? 快上课时,余意问陈思尧什么课,陈思尧说体育,余意说正好去打打球,陈思尧说要回教室做题,余意无奈摇头,脱了外套走出教室。 体育课上先跑了两圈,然后就自由活动了。 趁大家解散之前,林好清了清嗓子,问大家:“年级篮球比赛,还有没有要参加的?” 无人应答。 “大家先等一下,听我说。”向臻臻出列,到队伍前面,“是这样啊,篮球比赛是每个班必须都参加的,据我所知,我们班目前报名的只有一人,大家不会想直接弃赛吧?一班怎么说也是全年级打头的班级,其他班都看着呢,要是就这么放弃了,面子上也说不过去。我觉得,比赛重在参与,大不了一轮游,好歹也要给咱们班一个露脸的机会吧。” “算我一个。”余意手里颠着篮球,从队列中站出来。 刚才,向臻臻说要弃赛时,齐耳第一个不同意,没想到余意竟然站了出来。齐耳自觉与他站到一起,然后鄙视的看着其他人,一群书虫而已,站都不敢站出来,上了场也是没用的废物点心。 “学魔三子全体参赛。” 黄凛然对篮球赛没兴趣,但他最会审时度势,余意都站出来了,他当然不想错过这个表现的机会。 他这一嗓子喊得响亮。安鹏飞和韩景也跟着站了出来。三个人并列一起,富态、竹竿、矮子,活生生演绎了什么叫作参差不齐。 “还不如不站出来。”齐耳只觉脑瓜子嗡嗡响,可现在容不得他挑三拣四,但凡是个会喘气的就将就用吧。 向臻臻又点名揪了几个男生,算是替补人员,软硬兼施之下,一支勉强凑合的篮球队,算是组队成功了。 齐耳早已按捺不住,催促大家抓紧练习起来。 “这能行吗?”林好忧心忡忡的说。 向臻臻摇摇头:“不知道,只能这样了。” “你看安鹏飞,运球都不会,抢到球就抱着满场跑,这不是比谁抱球时间长啊大哥。”林好手掐着虎口,又好笑又好气,简直没眼看。 向臻臻说:“他们刚组队,要有一个熟悉的过程。” 林好忍不住连声叹气,能凑齐人数上场就不错了,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 以她在体育队了解到的信息,这次各班级都铆足了劲,尤其是七班,他们班体育生最多,应该算是整个年级最强劲的对手。另外还有十一班,季冠军老早就组织训练了,准备工作特别充分,可想而知是冲着赢比赛来的。 李染和说:“你们发现没?学魔三子就像余意的跟屁虫,余意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向臻臻轻笑道:“那两个还不都听黄凛然的,黄凛然就那德行,拜高踩低,自大虚伪,总想借别人来标榜自己,他想抱余意的大腿,你看余意搭理过他们吗?” 林好问向臻臻:“余意打球怎么样?” 向臻臻说:“他打球挺好的,初中时,他们班篮球比赛他都参加。余意其实各方面都挺优秀的,人也比较低调,他不像陈思尧他们似的,每时每刻都扑在学习上,他全凭脑袋灵光,别人花十分的力气,他只需三分就够了。” 林好说:“那确实挺气人的,刚开学那会,感觉他吊儿郎当的,看着不像好学生。” 李染和说:“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但今天我觉得不一样了。” 李染和把中午余意帮她解围的事说了一遍,当时还挺让她意外的,像她这样的镶边生,他竟然叫得出名字,只这一点就让她无比感激了。要知道,班主任三番两次没叫出她名字,让她产生了多么严重的挫败感。再加上篮球比赛这事,让她对余意彻底改观了不少。 余意不像学魔三子那样,见缝插针的刷存在感,也不像那些捧着课本的“苦行僧”,冷眼旁观,高高挂起。今天这种情况,他能站出来,相当于起了表率的作用。其实,那些人远没有那么清心寡欲,他们只是有样学样,无形之中压迫自己,看上去“很努力的努力”罢了。 这一点,从余意站出来,女生们哗然一片就能看出来了。不信?等到篮球比赛时,她们的叫喊声,一定一个比一个疯狂。 向臻臻说:“他和陈思尧一直一个班,所谓既生瑜何生亮,陈思尧这个千年老二,被余意压的死死的。不过他俩关系挺好,以前也在一起打过比赛,要是陈思尧能参加篮球赛的话,我们班或许有希望挺进决赛。” “陈思尧是指望不上了,这尊大佛不好搬得动。”林好心想,别说挺进决赛了,挺过第一轮都悬。 “干什么呢,传球啊。” 篮球场上还在磨合期,几个人来来回回,气都快跑断了。安鹏飞四肢不协调似的,只知道在篮框下捡漏,拿到球不投也不传,抱着满场撒欢。 齐耳终于忍无可忍,怒喝一声:“安鹏飞,你小子会不会打球?” “会一点……”安鹏飞离的远远的,抱着球不敢过来。 经他一通折磨,其他人累得像瘪了气的气球人,瘫坐在地上。 向臻臻怕他们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赶紧跑了过去。看到齐耳面红耳赤的样子,耐心劝说道:“别泄气啊,你们刚组队,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哪有一开始就得心应手的,先休息一会。” 齐耳暴躁道:“安鹏飞就是个呆子,哪有他那样打球的?” 安鹏飞像个树桩,立在不远处,一步也不敢靠近。 这时,黄凛然过去把安鹏飞推过来,说:“他是有点呆,可现在就我们几个,那三个替补早跑没影了,不行也得上啊。” 安鹏飞怯生生的:“我觉得我能行……我就想找机会把球投进去……” 齐耳险些气得背过气去,直挺挺躺倒在地上,闭着眼睛一下一下捶胸口:“大哥,不是拿到球就一定要投球好吗?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安鹏飞说:“我知道啊,我就想投进去……” “服了,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你脑子里装的是水泥钢筋吗,麻烦你稍微转一转好不好?”齐耳简直要被逼疯了,真想撬开他的天灵盖,给他脑袋中间塞个轮轴,顺带加点润滑油。 第13章 好像一切都没那么糟糕了 转眼周五,黑板报评比在下午放学后,因为是全校评比,阵仗比较大,校领导浩浩荡荡穿梭在每一楼层。 各班教室卫生,打扫的窗明几净,班主任和班长严阵以待,在班级门口恭候检阅。 刚好今天还有篮球比赛,同时进行的两场,一场是,高一一班和高一二班,另一场是,高一十班和高一十一班。 球场边,李染和保管好球员换下的衣服和书包,然后取出箱子里的矿泉水,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林好去借了医药箱,她担心比赛中有人受伤,专门找体育队借的。 比赛马上开始了,篮球场人越来越多,从校服颜色分辨,高中部和初中部的都有。 不过相比之下,李染和这边稍显冷清,另外一边则人头攒动,看上去以女生居多,不知道是不是受那边叽叽喳喳的影响,她这边还悄无声息溜走了几个。 “嗨,李染和。” 李染和回头看见了宋姚遥。 “我们是来加油的。”宋姚遥身后还跟着几个班上的女生。 李染和说:“太好了,你们来的正好。” “快开始了吗?”宋姚遥问。 “嗯,马上开始,他们正准备呢。”李染和说。 “那边好热闹啊,他们怎么那么多人?”不知谁说了一句。 宋姚遥说:“中午在食堂,碰见了十一班的,他们班万雅识跟班上所有人都打招呼了,说放学一定要来看比赛,看起来整个班都来了,他们班还挺团结的。” “没事,咱们班有我们呢,待会儿铆足了劲喊加油。”林好打气似的挥舞着手臂。 “那是当然。” 李染和也在默默鼓劲,但她心里还牵挂着另外一件事,向臻臻说黑板报评比结束就来操场看比赛,这么久了还没来,这让李染和一颗心总是在半空悬着。 不过转念一想,学校初中部和高中部加起来那么多班,老师们就算走马观花,估计也得一个多小时才能结束。尽管这样,李染和还是控制不住既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并时不时转身望向教学楼。 “看什么呢?” 转头间,猛然撞上严以,李染和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严以是十一班的,他们班今天也有比赛。 “你参加比赛了?” “嗯。” 严以穿着一套白色球衣,胸前是鲜红色的数字9。看他的样子不像有事找她,应该是看到了过来打个招呼。 “那我过去了。”严以说。 李染和点头说好。 “严以?”齐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一脸的惊讶和疑惑,“你怎么在这?” “……”严以的面部五官明显僵了一下,不难看出,他的惊讶程度不亚于面前的齐耳。 “你怎么在我们学校?你考到七中来了?不会吧?你哪个班的?开学这么久,竟然今天才碰到,真是活见鬼了。”齐耳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连环扫射,紧接着话锋一转,神情傲慢且挑衅,“到了我的地盘,也不说来打个招呼,不会是故意躲我呢吧?” 严以没说话,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给我装高冷呢?”齐耳语气凌人。 “我先过去了。”严以回避了齐耳的视线,略过他看向李染和,说完淡定离开了。 李染和一脸懵逼,目送走严以,然后定定地转向齐耳:“你们认识?” “哎,说来话长。” 齐耳嘘叹一声,摇晃着脑袋一副实在想不通的样子,看得李染和更加摸不着头脑。 “嘟”声响起,篮球比赛正式开始。 今天这两场比赛,从一开始,胜负似乎不难预料。 首先是一班和二班,两个公认的年级重点班,学习上你追我赶就算了,打个比赛也能好巧不巧的抽到同一组。二班临时凑数的痕迹比一班还明显,上场后,球员们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生分的像前一秒刚认识似的。与之对比,一班纯属矬子里面拔将军,也没好到哪去,只不过在二班的衬托下,反倒凸显了几分能耐。 其次是十班和十一班,同样两个相邻的班级,也很不巧的在第一轮就撞上了。在季冠军的带领下,十一班明显略胜一筹,况且还有严以这员大将,让他们班在气势和气氛上几乎碾压了对方。但十班贵在齐心,球员们斗志昂扬,顽强对抗,以决不服输的精神,誓要战到最后一刻。 上半场结束后,齐耳把大家聚在一起:“黄凛然,你比较敏捷,抢篮板要快,不要犹豫,还有,你盯着点安鹏飞,别让他抱着球瞎跑。” 大概谁都没想到,二班实力这么弱,在比分遥遥领先的情况下,学魔三子士气昂然,认真听着齐耳的部署。 余意似乎没费什么力气,表情还挺轻松:“待会看我手势,盯紧那个大高个,他们没有主力,我们进攻要快,打他个措手不及。” 虽然目前的形势乐观,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林好这个场外指导依然十分紧张,她对他们叮嘱道:“千万不要着急,保持好节奏,别只盯着篮板,自己人也要盯紧了。” 很快休息结束,下半场继续。 出乎意料的是,下半场二班像放弃了似的,整个队伍散漫消极,只有那个大高个还在奋力挣扎,可他一个人,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在猪队友的神助攻下,被齐耳他们吊着满场跑。最后几分钟,齐耳和余意估计觉得没啥意思了,接到球就往安鹏飞手里传,这个呆子见没人防守,昏头转向的差点把球投对方篮框去。 他们这边基本没什么悬念了,二班比分落后太多,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十班和十一班,正比到异常激烈的阶段。 场外喝彩声不断,尖叫声此起彼伏。 “严以,加油!” 嗯?好像听到了严以的名字。 李染和喊加油喊得嗓子快冒烟了,刚停下来喝了口水,听到对面女生声嘶竭力的叫喊声,不由踮起脚尖往望过去。对面围得水泄不通,视线都被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那边比赛已然进入白热化,呼喊声也越来越激昂。 喊着喊着,还有组织起来了。 “严以!” 一个嘹亮的女声喊出名字。 “加油!” 一群女生拖着长长的尾音。 十一班震天的呐喊声,一下把十班也点燃了。 两个班你来我往,谁都不甘落后。 一时间,有点先声夺人的意思,好像比的不是篮球赛,而是在比,谁的呼声更高更响亮。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整场比赛结束了。 “我们赢啦。” 学魔三子围成圈,举着矿泉水瓶兴奋地碰杯。 “来,干一个。”黄凛然手伸到齐耳面前。 齐耳嫌弃的躲到一边:“侥幸而已,有什么可开心的?” 黄凛然悻悻的缩回手,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余意,然后自讨没趣似的走开了。 “谢啦。”余意从桌子上拿了瓶水,在林好面前晃了晃,“我还有事,先撤了。” 林好点点头:“嗯,今天打得不错。”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余意今天的表现确实挺好,他的进攻能力和控场能力非常强,好几个干净利落的关键球,看的林好直拍手叫好。别看他平时对学魔三子态度冷漠,上了球场还挺顾及他们的,一场比赛下来,光是带那三个拖油瓶,估计就给他累够呛了。 “李染和,给我拿瓶水,要渴死我啊。” 齐耳在地上瘫坐着,像个老大爷似的作威作福。 明明伸手就够得到,非要使唤人,念在他比赛有功的份上,李染和没跟他计较。 “这水真甜啊。”齐耳仰头灌了一大口,动作夸张,一副品尝享受的表情。 李染和说:“林好买的,当然甜。” “呃,刚才喝太猛了,我再浅尝一口。”齐耳装模作样了一番,说,“不过普通的矿泉水嘛,刚才舌头出现幻觉了?” “想挨揍了是吧?”要不是赢了比赛心情好,林好的拳头早落他身上了。 看着齐耳窝着嘴角惊恐的模样,李染和咯咯直乐。她笑得开怀,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感觉到某个方向而来的一道目光。出于本能反应,她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结果茫然的什么也没发现。 过了一会,林好安排学魔三子把桌子搬回教室,然后清理一下场地就该回家了。 到这会了向臻臻还没来,李染和不免有些急躁,忍不住总往一些不好的方面想。 正胡思乱想时,向臻臻出现了。 “我就知道你们还没走。刚才在路上,我已经收到了你们的好消息,现在我还有第二个好消息。” 李染和赶紧跑上去:“你可算来了,评选结果出来了?” 向臻臻满面红光:“全校第一,双喜临门,恭喜我们班。” “真的?”李染和激动的大跳。 向臻臻无比确定:“千真万确,所有老师对我们班评价都很高,年级主任还特意夸奖了板书,说你字写得漂亮,染和你简直太棒了。” “你确定吗?评选结果不是周一才公布?”李染和拉着向臻臻再三确认。 向臻臻说:“确定以及肯定。奖状都已经写好了,周一早上升旗的时候公布。我在办公室门口听得一清二楚,不然我怎么现在才来。” 李染和想过可能会获奖,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全校第一,这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哇哦!李染和立大功喽!李染和太棒喽!” 齐耳尖声怪气地乱叫一通,然后疯魔了似的,拉着李染和原地转圈。李染和任由他摆布,脑袋里懵懵的,有种飘飘然不真实的感觉。 回家的路上,李染和脚步轻快,欢欣雀跃。今天,是她在临峰七中最开心的一天。现在的她,有玩得好的朋友,一起痛快的呐喊,还能通过绘画特长给班级赢得荣誉,感觉自己在闪闪发亮,好像一切都没那么糟糕了。 第14章 不同颜色分别对应不同口味 周末早上,李染和酣睡如泥。 她猛地睁开眼一看,差不多八点半了,比平时多睡了一个小时,但还是觉得迷迷瞪瞪的。这个世界上,唯有睡觉,怎么睡都没个够。 “我的祖宗啊,你瞪着眼睛发什么愣?你就使劲磨叽吧,赶快起来收拾。”一早上喊了好几次,童游直接提着锅铲,冲进李染和的房间。 确实有点来不及了,李染和迅速翻身起床,争取十分钟出门。她打开书架柜子,快速挑了几瓶颜料,和一套新的水粉笔,检查了下,没有落东西,然后出去客厅。 “妈,我下午要去买鞋,这事你没忘吧?” 童游在厨房准备早饭:“我下午去趟美容院,完了去画室接你。” “那你别忘了啊,到了给我发消息。” 简单洗漱完,李染和没什么心思吃早饭,喝了两口皮蛋瘦肉粥,剥了一颗白水鸡蛋,一边吃一边随口问:“那爸爸呢,他今天干什么?” 童游说:“不知道,还睡着呢,等他睡醒了,爱干什么干什么,反正我今天都不在。哦对了,以后在外面吃饭,不许再吃烧烤了,昨天晚上我都闻着味了,外面的油不干净,上次拉肚子你忘了?” 昨天两件大喜事,当然要庆祝,吃完烧烤回家,李染和一进门就换了衣服,为了遮掩,还假装很饿的在饭桌上狼吞虎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童游的鼻子比狗还灵。可怜自己差点撑死在床上,现在被拆穿了也不敢回嘴,一边低声“嗯嗯”的答应着,一边动作敏捷的拎起书包窜出门去。 她一路小跑到公交站,刚好公交车缓缓进站停稳。上车刷了卡,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今天天气不错,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暖暖的很惬意。 李染和戴上耳机,播放循环了好几天的音乐。 然后随意滑动手机屏幕。好长时间没登录qq了,因为手机流量太奢侈,她一般都在家里电脑上挂着。学校禁止学生带手机,一经发现没收处理,想要回去,除非叫家长亲自来领。为了防止被老师发现,她在学校都小心翼翼的,不轻易拿出来。 童游和李顷,虽然爱唠叨但不强势,家庭关系平等和谐。初中时给爷爷配手机,顺便也给她配了,那时候只当音乐播放器用,现在大家都用qq聊天,已然成了每个人必备的交流工具。 李染和点开企鹅头像,有几个添加好友的申请,看头像和名字都不认识,便略过了没去管。还有一些访客,大都是“跑堂”的。留言板显示+10,她好奇的点进去,又是“你没见过的大帅哥”的留言。齐耳真是绝了,一句话复制黏贴十次,后面跟着的,不是大笑,就是大哭的表情,无聊至极。 齐耳留言:好开心啊,我们篮球比赛没输,哈哈哈哈哈(大哭) 时间显示昨晚十一点四十。 李染和在评论底下发了一坨开心的便便。臭屁,赢了比赛至于嘛,激动的半夜睡不着觉,也不知道跑去多少人空间到处宣扬了。 到了方圆画室,感觉今天人来的挺全。李染和归置好带来的东西,看见严以在给上次那个小学生改画,她过去拍了拍小学生的肩膀:“刘小邀,又让严以给你改画啊?” 刘小邀腼腆的露出两颗小尖牙。 李染和看了两眼就去削铅笔了,削完后回到座位,把铅笔从硬到软,依次插到卷笔袋里。 这时,严以悄无声息的坐到她旁边,他手里拿着素描纸,铺平了之后,用白色纸胶带沿着边缘整齐固定在画板上。不知道为什么,李染和感觉他今天怪怪的,似乎情绪不太高。她握着铅笔在指尖旋转,暗自思量着该怎么开口才好。 “你们班赢了?” “嗯。”严以突然开口,她差点没听清。 “挺不错。” “嗯嗯,我们也没想到……” “我是说,啦啦队。” “……”李染和一头雾水。我们班啦啦队挺不错?拜托,跟你们班比起来不值一提好吧?再说我们班能赢,全凭对手的衬托,根本算不到啦啦队头上。 她笑着打哈哈:“我们班都没去看比赛,喊加油的就几个人,二班比我们多多了。” 严以嘴角微动了下,感觉要说什么却又没说。隔了一分钟左右,冷不防冒出一句:“没想给我加油?” “……”这话把李染和给问住了。这么说,那会去找我,是想让我给他加油?可转念一想,我们班也有比赛啊,那种情况下,跑去隔壁场地,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吧? “你们班女生全都去了,还有其他班的,都在喊你的名字,全场就你人气最高,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的嘛。” 李染和故作轻松,自以为巧妙的转移话题。 “嗯,那下次吧。” “好,下次一定去。”李染和嘴上说的肯定,实际上,下次是什么时候,约等于没有下次。反正就是一句客套话,到时候忘了也没事。 “下周一?” “啊?” “下周一我们班有场比赛,放学后别忘了。” 李染和瞬间凌乱,他是有读心术吧?不过既然答应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去就去呗。可她不理解,他们班啦啦队那么多人,为什么偏要叫上她,可能男生都觉得,打球时有人在旁边加油助威,才显得有气势吧。 人像素描,一画就是三个小时,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李染和还抱着画板停不下来。感觉画的差不多了,她把画板靠在凳子上,然后离远了点仔细观察。改了几遍还是不满意,李染和泄了口气,不想画了。 “鹤蝶,中午吃什么?” 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其他人都去吃饭了,鹤蝶在打游戏没听见,李染和过去又问了一声,鹤蝶舍不得从游戏里退出来,含混着说不知道不想吃。李染和也没什么胃口,打算下去买瓶酸奶,鹤蝶让给她也带一瓶。 李染和洗了个手,就去楼下便利店了。进了便利店,都是些周末上培训班的学生,三五成群扎堆在零食区。李染和径直来到冷柜区,帮鹤男挑了瓶原味的酸奶,而她喜欢水果味的,酸奶中裹着浓郁饱满的果粒,满满一大口喝起来才满足。 在收银处排队结账时,严以刚好进来了,他眼尖的先看到了她,过来打了个招呼,然后说让等他一下。 严以很快就出来了,手上拿着一瓶矿泉水和一盒彩虹糖。李染和无意中瞟了一眼,心想,这种酸酸甜甜的糖果,小孩子才喜欢吧?一般男生都不爱吃甜的,平时也没看他吃过。不过,他现在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严以说:“前面有家书店,一起去看看?” 严以指了指书店的方向,李染和不太好意思拒绝,但想到鹤蝶还在等她帮忙带酸奶,就先给鹤蝶打了个电话。 李染和打电话时,严以很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电话里,鹤蝶说书店旁边新开的美术画材店,最近搞活动很便宜,她要顺道买些颜料,让他们等她一起去。 没一会,鹤蝶飞奔下来了,她懒驴上磨屎尿多,打完游戏觉得饿了,买了个面包边走边吃。 周末的书店里人来人往,刚进门,顶梁上悬着一个大大的“静”字,店里十分安静,只听见门口收银处,发出“滴滴”扫描的声音。 进了书店,三个人一起逛了会,之后分散开来,去到自己感兴趣的区域。李染和从初中开始痴迷漫画,看见漫画书就走不动道。鹤男喜欢青春校园小说,书包里塞的都是这类书,还带去了学校,上课偷看被老师没收了好几回,趁这个机会得好好补点货。严以喜欢收集色彩书,不管人像还是静物,学院派还是印象派,都要买回去研究临摹。 大约十分钟后,严以拿着选好的书到处找人。 书店陈列呈“回”字型,转了几个拐角,远远地,看见李染和掩在书后面痴痴傻笑,引得旁边地上看书的小孩频频侧目。 严以悄无声响的靠近,怪不得笑成这样,原来在看阿衰:“看什么呢?” 李染和赶紧合上书放下:“小孩子看的,我随手翻了翻。” “切。”地上小孩一声无情的讥笑。 李染和假装淡定,问道:“你要买这本吗?感觉还不错,色调挺舒服的。”她接过随手翻了几页,一股浓厚的油墨扑鼻而来。很多人觉得新书味道刺鼻,她却皱着鼻子一连吸了好几口。 严以打趣道:“好闻吗?” 李染和讪讪一笑。她的一些小癖好,例如:地下室潮湿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油漆味,还有爸爸指间的烟草味等,各种稀奇古怪,别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她总是情不自禁想多嗅上两口,感觉像吸仙气似的,特别陶醉于其中。 “走吧,小怪物。”严以轻轻弹了下她的脑壳,然后神气的冲她一笑,一副将她看穿了的模样。 这就叫怪物了?李染和觉得他在嘲笑自己,对着他的后背,气呼呼地张牙舞爪。感觉到她一连串的小动作,严以故意突然停住脚步,李染和猝不及防,一下撞到他背上。 严以转身,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李染和尴尬的瞪大双眼,一时间,慌张的手都没地方放了。 “你们俩干嘛呢?” 鹤蝶找了半天才找到这来,一来就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幕,“我都看半天了,拉拉扯扯的像话吗?” 李染和赶紧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突然停住了,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说着摸了摸额头,怕鹤蝶不相信,偷偷看她的反应。 鹤蝶努力憋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逗你玩呢,一点经不起玩笑,走啦。” 从书店出来,去了美术画材店。鹤蝶甩给老板一张采购清单,李染和简直惊呆了,她这是进货来了,便宜也不至于一次性买这么多吧?老板自然非常开心,一边给她配货一边热情地推销新产品。鹤蝶自来熟的性格,跟谁都能聊的火热,她告诉老板,有一种果冻颜料特别方便好用,让他多进些货,一定会卖的非常好。还让老板多打点折扣,回去免费帮他做宣传,让同学们都来光顾他的生意。 鹤蝶的口才让李染和敬佩不已,以后买东西,带上她肯定能省不少钱。李染和觉得最近速写画的有点少,老师说要想画好速写,必须以量取胜。她想买一本便于携带的速写本,犹豫着不知该怎么选。 “这种容易上铅,耐磨耐擦不易起球,碳笔、彩铅、中性笔、马克笔都能用,吸水性好,还不易透色。”严以从架子底部抽出一本递给她。 一本牛皮硬壳的速写本,竖翻活页,a4大小,放书包里正好合适。严以知道的还挺多,分析的既全面又专业,李染和不禁对他也产生了钦佩之意。 注意到她的神态,严以眉头一挑,说:“主要看纸张质量。” “嗯?”又一次被看穿了,读心术果然厉害。但不得不承认,她刚才之所以犹豫不决,仅仅只是因为,挑封面图案挑花了眼,根本没想过质量不质量的问题。为了缓解窘迫,李染和故意用了质疑的语气,“真的好用吗?” “我家里有一本一模一样的。” 这下李染和没话可说了,他自己用过才推荐的,那就证明了,是真的好用。但她执意觉得,封面有点空,回去自己画吧,刚才在书店里看的那本阿衰,封面就挺好看的。 回到画室,下午画色彩,马老师对着一组静物摆来摆去,一束白色百合花,插在青色陶瓷罐里,一个白色餐盘,里面一个苹果,一个梨,一块西瓜,还有一把水果刀。 李染和惊奇的发现,百合花和水果全都是真的、新鲜的,马老师今天是中彩票了吧,竟然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平时画塑料模型,猛然之间换成真的,颇有点山猪吃不了细糠的感觉,李染和笑自己没见识,大惊小怪。 她去水房接了桶水,一转眼的功夫,原本放在画箱上的酸奶,出现在静物台上。 鹤蝶说:“老马觉得画面有点空,随手征用了。你说他这么抠搜,以后的水果之类的,不会让我们自己从家带吧?” 这时,马老师背着手过来了,溜达了一圈,说:“注意观察物体的比例、大小关系、空间层次,起形时,没把握的先用铅笔,不要大刀阔斧的图省事,第一步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想清楚了再往下进行。” 李染和没有急于动笔,她在思考,怎么让百合花成为画面主体,前景和背景两块衬布都是浅白色,要想突出主体,就得让背景颜色压下去,不然很难表现空间感。马老师每次随手一摆的静物,看似简单,实则刁钻,无论构图还是物体,处处暗藏着小心机。 一个多小时过去,画着画着,李染和感觉到一股饿意袭来,忍耐了一会,起身去接了杯水,喝完水后更饿了。她饥肠辘辘的盯着静物台上的酸奶,恍惚中,早上只吃了两口的皮蛋瘦肉粥,清晰浮现在眼前。 正回味无穷时,马老师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李染和,挪开我看。”马老师使劲伸长脖子,“水果暗部往下压一点。别发愣了,一动不动的想什么呢。” 马老师向来一针见血,一幅画好与不好,只需一眼就能准确判断。他从来只讲不足,没有提及的地方,说明问题不大。李染和眯着眼睛仔细对比,然后调了一笔颜料修改起来。 “严以,画面整体偏灰了,颜色再大胆一点。” 马老师眼观六路,很快在每个学生背后转了一圈,有问题的指点两句,实在看不过眼的,拎起学生,一屁股坐下,然后在颜料盘上一通捣鼓,出手决不拖泥带水,随便改上几笔,画面瞬间就不一样了。 可每当这个时候,被马老师拎起来的同学就郁闷了。美术生最讨厌别人“糟践”自己的颜料盒,辛苦半天才弄干净的颜料,让马老师几笔“嚯嚯”的又脏又乱。看着面目全非的颜料盒,同学的心在“呲呲”冒血。 但马老师却说,画画的时候不要拘于小节,要狂野一点,洒脱一点,颜料盒干净,不一定能画出好画,颜料盒脏,也不一定就画不好,最终效果精彩就可以了。 “你帮我改改吧,不然今天这张画又得废了。”鹤蝶哭唧唧的拜托李染和。 李染和本想问问她有没有吃的,看了她的画后直摇头,花和背景融为一体,盘子里的水果,没有一个能立起来的,太棘手了,几乎无从下笔。可架不住鹤蝶苦苦哀求,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此时,她实在饿得难受,感觉天旋地转的,手都没力气拿调色盘。望向静物台时,突然灵光一闪,然后两眼发光的看着鹤蝶。 鹤蝶不明所以,一脸茫然无措:“真的没救了吗?” “不是。”李染和靠近鹤蝶,在她耳边低语,“你把那瓶酸奶拿给我。” 鹤蝶一愣,突然提高声音:“偷吃静物考不上大学,你忘啦?” “嘘。”李染和食指贴在唇上,示意她小点声,“那瓶酸奶,本来就是我的,我现在快要饿死了。” 鹤蝶压低声说:“还是算了吧,这种事不得不信,玄乎得很。你要实在太饿了,等下我避开马老师,到楼下去给你买点吃的。” 李染和忍不住低声咆哮:“可那本来就是我的,我拿自己的酸奶也算偷?” 鹤蝶连忙安抚道:“忍住忍住,从那上面拿下来的吃的,都不吉利,万一将来……咱谁都不敢保证,你说是不是?” “唉!”李染和只好作罢,继续在鹤蝶的画上艰难挽救,“你颜料不要钱啊?都能刮下来一斤了。” “这个给你。”严以伸出一盒彩虹糖。 此时的李染和,绝非一颗糖能解救得了的,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一整瓶全倒进嘴里。 严以说:“都给你了。” “谢谢,下次买了还你。”李染和一连吃了好几颗,齿间嚼之有物,酸酸甜甜的,让她总算不那么狂躁了。 五颜六色的彩虹糖,不同颜色,分别对应不同口味。人们通过糖果的颜色记住口味,严以却通过味道来记忆颜色。他天生对颜色不敏感,画画的时候,出现反应力低,或者色觉紊乱时,就会不停地嚼彩虹糖,糖果的味道可以帮助他辨别那些捉摸不定的色彩。 第15章 穿了新鞋舍不得走路 下午放学,接到童游夺命连环电话,李染和一刻不敢怠慢。到了画室楼下,她想先吃饭,再去商场买鞋,童游说李顷在家张罗着做大餐,让她买个面包垫一垫,晚上回家再吃。李染和只好忍着能吞下一头牛的冲动,去画室旁边的kfc,买了一个汉堡和一瓶可乐。 到了商场,两人目标明确,直奔二楼鞋履区。李染和很快看中了一双白色高帮帆布鞋,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向一进店就寸步不离跟着她的店员问价钱。 店员的回答让李染和瞳孔地震,无声胜有声的将鞋子放回了原处。之后,即便店员一再强调,店里都是品牌鞋,学生有优惠能打八折,诸如此类的销售话术,她也没敢再多看一眼。 从店里出来,童游不解的问:“喜欢就买啊,那双鞋不挺好看的?” “太贵了,有点暴殄天物。”李染和说。 “怎么着,你要买回去供起来烧香啊,人家贵有贵的道理,穿着舒服好看不就行了。”童游不太明白女儿的心思,跟在身后发起了牢骚。 “哎呀,你不懂。”李染和不想解释,其实她买鞋是有别的用处,跟童游说了怕她不同意。 “这家进去看看。”童游拉住左顾右盼的李染和,进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平价的店。 门口的店员热情的将她们迎进店里,然后一通大献殷勤,见她们兴趣不是很高,停留了片刻,转身去招呼刚进门的新顾客了。 童游没心思琢磨女儿的想法,看见沙发一屁股坐下,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像极了陪老婆逛街的大老爷们。 李染和慢慢吞吞的转来转去,最终停在一处偏僻的鞋架前,目光锁定在最底层的位置:“这双鞋有高帮的吗?” 店员思索半刻,让她稍等一下,然后去库房找来了一双版型设计类似的鞋子,说:“你看这双行吗?” 李染和看了非常满意,但还是照例问了下价格,听到店员回答清仓处理一律50元一双,她立即脱了鞋上脚去试,试完刚好合适,然后二话不说拉着童游去结账。 回家路上,童游絮叨了一路,总之就是嫌弃她不会消费,贪便宜吃大亏等等之类。 到家快七点了,楼道里闻见阵阵饭菜飘香,饿得肠子都快出来了的李染和,急不可耐的破门而入。李顷以为她们会多逛一会,没想到回来这么早,还差一个汤在锅里炖着,让她们洗了手先开动。 饭桌上,童游又开始了,不停地控诉李染和多么没眼光,挑来挑去,挑了一双过时还丑得出奇的鞋,又不是兜里没带钱,非要贪那种便宜。当时店员异样的眼神,感觉她像一个舍不得花钱的恶毒后妈一样,搞得她很没有面子。 李顷却觉得没什么不好,姑娘长大懂事了,知道心疼父母赚钱不容易,省下来的钱还能多买点颜料。现在小孩都喜欢追求个性,穿两天觉得没意思不想穿了,随手扔了也不可惜。 童游说:“你们爷俩,真不愧是一家人,我敢打保票,那双鞋穿不出一个月,下一次雨绝对开胶,到时候还得重新买。” 童游大概以为李顷会和她统一战线,说着说着,两人又开始打嘴仗了。 李染和不想当炮灰,默默吃饭的同时,却在想,童游现在说得好听,如果今天买了那双死贵的鞋,隔天看到上面涂得五颜六色,会不会气得头顶上冒青烟? 所以,李染和早就掂量过了,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童游的血压考虑。 吃完饭回到房间,李染和打开画具箱,挑出几瓶需要用到的丙烯颜料,然后用自动铅笔在新买的白色帆布鞋上起稿。想了半天,不知道要画什么,正踌躇不决时,看到了书架上小纤送给她的《小王子》绘本。 她在一只鞋上画了小王子和玫瑰花,另一只画了小狐狸和星球,剩下空余的地方点缀了一些星星和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起稿完成,开始涂颜色,帆布材质不好上色,太薄了盖不住底色,太厚的话,干了以后容易起皱。因此,她每一笔都小心翼翼,画完一步,先用吹风机吹干,觉得效果满意了,才继续画下一步,一直折腾到十一点多,还没上床休息。 “半夜三更不睡觉,你嗡嗡嗡的干什么呢?” 童游在客厅看电视,听到从她房间传来的动静,忍不住起身去看。推开门,一股丙烯味扑面而来,看她手里拿着调色笔,说:“白天画了一天,没画够,晚上还加夜班呢?也不知道开开窗,味道这么冲,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你不怕一会睡觉的时候中毒了。” “妈,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童游突然推门进来,吓了李染和一跳,但她反应还算及时,迅速把鞋藏在了桌子底下,“我等一下会通风的,你赶快去睡觉吧。” 觉察到不对劲,童游往里面走了几步,眼睛四处瞄:“藏什么呢,拿出来我看看。” 李染和眼神躲闪,硬邦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哎呀,什么也没有,我睡不着,画着玩呢。” 她撒谎的伎俩实在拙劣,童游一看就知道有鬼:“还什么也没有,你看你做贼心虚的样子,颜料全抹鼻子上了。”童游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掉颜料,低头看见桌子底下的鞋,“这啥时候买的,我怎么没见过?” 遮遮掩掩弄了大半天,现在算是彻底败露了,反正免不了要挨一顿骂,李染和干脆老实交代:“你见过。” “新买的那双?”童游拿在手里左看右看,不敢相信似的,“你自己画的?” “嗯。” 童游突然扯着嗓门,冲外面喊:“老李,你快来看。” 李染和瞬间大气不敢出,缩着脑袋心想,这下坏了,搞不好要上演一出男女混合双打的名场面。 “怎么了?”李顷拖沓着步子进来。 “你看,你女儿画的。” 李顷从童游手里接过鞋:“嗯?这是画的?” “对啊,像不像本来就有的,像印上去的一样。” 李顷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仔细瞧:“还真是,图案挺有创意的。另外一只呢?” 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李染和始料未及,她把另外一只没画完的拿出来给他们看,还解释了上面图案的由来。 客厅里,童游靠在沙发上,一时有些百感交集:“这孩子,看着是有那么点搞艺术的细胞,可你说她现在喜欢搞这些,以后不会成了做鞋的吧?” “你说说你,现在愁这些有什么用。她现在喜欢,是因为觉得好玩新鲜,总要给她一个尝试和体验的过程吧,等以后视野开阔了,有自己的思想了,就知道真正喜欢做什么了。再说做个设计师也挺好,将来只要是染和设计的鞋,我走到哪穿到哪。还有那个叫什么,全球限量,独家定制,这种款式的得给我多来上几双。” 李顷说着说着还挺自豪,仿佛独家定制鞋已经穿在脚上了,可他一看童游的神情,就知道又要爆发一轮唇枪舌剑,不等她张口,迅速撤离,回卧室去了。 周一早上,李染和起了个大早,大大方方的穿上自己亲手绘制的新鞋,然后兴高采烈的出门了。 因为穿了新鞋舍不得走路,她打算坐公交车去学校。原以为早点出门,公交车上人少点,没想到沿路上来的上班族和学生越来越多。还有一站就到站了,她小心翼翼的挤到门口,准备刷卡下车。 “往边上站站,挤着我了。” 意识到在说自己,李染和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可仔细一想,刚才也没有挤到人啊,这人口气这么冲,分明是找茬的吧。 李染和郁闷的盯了一眼说话的女人,没想到,那女的十分不爽的甩了她一眼:“看什么看,你挤着我了。” 一句话,怼的李染和反应不过来,但她也不敢出声,埋下了头,只想赶紧到站下车。 “看看你的嘴脸。” 突然有人替她说话,让李染和为之一震。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好在公交到站了,女孩拉起李染和的手一起下了车,走了几步停下来,说:“公交车上什么人都有,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刚才谢谢你。”李染和感激的点点头。 “我们之前见过的,还记得吗?”女孩问。 李染和脑子里搜索了一圈,猛然之间有了印象:“我想起来了,你是十一班的。” 女孩说:“对,上次你去我们班找严以,我帮你叫的他。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叫万雅识。” 李染和说:“嗯嗯,就是你。那个女人凶巴巴的,我都不敢说话,我怕她万一吵起来,车上的同学看笑话,谢谢你站出来帮我。” 万雅识说:“没事,别放心上了。你的鞋真好看,真羡慕你们美术生。” 第16章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师手绘作品 临峰七中的校服,以浅蓝色和湛蓝色为主,前者代表初中部,后者代表高中部。学校规定,必须穿校服才能进校。每天早上,校门口有纪律委员检查,只要发现不合格,扣除班级一周的纪律分。如果不幸让教导主任逮到了,直接当场劝回,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但也有人喜欢耍小聪明,他们表面上穿的整整齐齐,一进教室,脱掉外面的校服,里面花里胡哨,穿什么的都有。类似的事件,几乎每个班都会出现,但一到开大会,点名批评最多的还是艺术生。没办法,提到标新立异和个性张扬,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个群体。 李染和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标新立异,但她并不想引人瞩目。早上还没进校门,就被万雅识一眼识破了,到了教室,坐在座位上后,再没起身。 直到课间操,不得不去操场时,李染和才有些后悔了。她感觉脚上像套了一副脚铐似的,沉重的迈不开腿,自己别扭的同时,还怕让人注意到。早知道不穿来学校了,放在家里自己欣赏,不就好了吗。 “周末去买新鞋了?” 做广播体操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不过是向臻臻问的,李染和觉得她只是出于好奇,于是点头承认了。 向臻臻说:“这是哪买的,上面的图案好好看。” 课间操结束,回教室的路上,李染和悄声告诉她:“我自己画的。” 向臻臻惊讶道:“真的?我就说嘛,两只鞋图案不一样,这个设计也太有个性了,我也喜欢小王子,你给我也画一个吧。” 李染和满口答应着,顺带提醒她别声张低调点:“没问题,我现在有经验了,给你画的肯定比我这双还要好。” 向臻臻还是止不住的夸赞:“可以啊李染和,悄么声给自己搞了个全球限量款,不对,你这是高级定制。回头我找一件白色t恤,给我也来个订制款,还要写上你的签名,等你以后成了大设计师,我这件t恤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师手绘作品,到时候肯定能升值,那我就发财了。” 李染和哈哈大笑,快要被她说的逗死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刚踏进教室,齐耳在讲台上冲李染和喊:“李染和,你瞎高兴什么呢,快来把黑板擦了。” 李染和心情好,上去拿起黑板擦就擦了起来。齐耳拿起另外的黑板擦,争着抢着在黑板上胡乱抹一通:“我擦的多,这次不算,你欠我的下次还得还。” “事真多。”李染和好脾气的把他抹的一道一道的地方擦干净。 齐耳以为她不认账,继续和她抢。结果,一不小心踩了李染和一脚。 这一脚可真够重的,多大仇啊,踩这么狠。李染和闷哼一声,痛的蹲在地上。 齐耳赶紧询问:“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李染和半天缓不过劲,感觉脚指头钻心的疼,直冲上了脑门,然后涌进眼眶,眼睛瞬间模糊。 “哭啦?” 一大颗眼泪如豆子般,“啪”一下落在地面上,齐耳不由慌张起来。 缓了好几秒,李染和故作轻松,揩了一把眼睛:“疼死了。” “我扶你下去。”齐耳连忙扶起她。 李染和说:“没事,哪那么娇气了。” 齐耳仿佛没听见,搀着李染和时才注意到,她的鞋让他踩了一个大脚印。 这时,学魔三子刚好进来,看见他们奇奇怪怪的动作,嘴欠的问了句:“干什么呢这是?” 齐耳不耐烦的让他们走开。 李染和没心情搭理人,撇开齐耳的爪子,说:“把黑板擦干净,还有讲桌,别让班主任又找我头上。” 齐耳自知理亏,将黑板擦得一尘不染,然后悻悻的回到座位。 中午食堂吃饭,宋姚遥端着餐盘坐到李染和她们一桌。她们平时没什么交集,她能主动坐过来,让李染和觉得有些意外。 宋姚遥很自然的寒暄了起来,曲里拐弯说了好一会,才说到正题上:“染和,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李染和抬了抬眼,我能帮上她什么忙? 宋姚遥的父亲是教导主任,母亲是优秀教师,学习名列前茅,性格也挺好的,在班上人缘不错。但李染和从未在她身上,看到一点清高和傲气。她请自己帮忙,一时真想不到能有什么可帮的。 “下周一,我要参加学校的英语口语演讲。我之前看你鞋上的图案很特别,你能帮我也画一下吗?”宋姚遥忽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饱含期待的看着李染和。 “嗯,可以啊。”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呢,李染和一口就答应了。 见她答应的这么痛快,宋姚遥神情一下轻松了很多,然后还很好心的跟她讨论了一些学习的话题。 回教室的路上,向臻臻若有所思的说:“学校有英语口语演讲,你们知道吗?” 向臻臻作为班长,学校有什么活动,应该比其他人先知道才对,连她都没听说,其他人自然无从得知。 能够跳过各种环节直接参加演讲,和宋姚遥的父母脱不开关系,当然也和她自身优秀有关。有了参加演讲比赛的背景,对以后高校自主招生,或出国留学都有很大的帮助。这类相关活动,学校通常会在成绩优异的学生中推选,像宋姚遥这种身份与能力双向加持的,自然比其他人有更多展现的机会。即便走了捷径,同学们也没有怨言可说。 篮球比赛,高一一班一路跌跌撞撞,竟然走到了半决赛,进年级前三,大概没什么希望,就看能不能一举拿下前五。 这天,去体育处抽签回来,林好垂头丧气的走进教室。好死不死的,抽到的是十一班,十一班一路势如破竹,各班唯恐避之不及,看来,这是他们班最后一场比赛了。 比赛当天,连齐耳也无精打采,其他几人更是提不起劲头。 林好看不下去,拍手让他们打起精神来:“比赛都要开始了,一个个沮丧着脸像什么样子,我们就当最后一场来打,输也要输得有骨气,赶快活动活动,准备上场了。” 黄凛然完全是赶鸭子上架,自己泄气就算了,还给对方长志气:“上一场跟六班打,因为有陈思尧,我们才硬撑下来,这次他不来了,我们还有希望吗?十一班真不好对付,他们全是体育生,唯一不是的严以,看那个势头,都快赶上篮球明星了。这让我们怎么比,纯粹是鸡蛋碰石头,我看不如直接放弃算了,省的跑来跑去浪费一身汗。” 临上场了,说这样的丧气话,黄凛然毫无意外的遭了林好一记狠厉的白眼。说起来,上次还是看在余意的面子上,陈思尧才跟他们打了一场,不过这次好像不太灵,余意出面也请不来他了。 “咱们还按上次的战术?”韩景一脸惆怅不安的问。 齐耳说:“对他们没用。” 安鹏飞像是想到了什么,神叨叨的把大家聚拢到一起,然后压低声音说:“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咱们不按常理出牌,上场后先乱打一气,带着他们来回跑,乱拳打死老师傅,说不定能拖个一时半会。” 齐耳伸手就给他一记脑瓜崩:“你想趁混作乱,人又不是傻子,以为都像你一样没脑子,他们不会先发制人,到时候让他们带着我们跑?不懂就别瞎出主意,等下上场,随机应变吧,先打几个回合再说。” 比赛开局不利,十一班一个个蠢蠢欲动,像逗小学生一样轻松掌控了全场。 球场周围人声沸腾。万雅识看见李染和,隔空向她挥手。他们班的啦啦队,照例全体出动,劲头十足,卖着力气嘶声呐喊。 而李染和他们班,稀稀拉拉的人群中,竟然发现了几个从来没出现过的男生的身影,他们表情凝重,既不为对方进球而喝彩叫好,也不为己方丢球而可惜叹气,简直冷静的令人咂舌,仿佛只是个人形立牌,和这场比赛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宋姚遥还是和之前那几个女生,她们的表情就生动多了,一会儿激动尖叫,一会儿啧啧连声,最起码,能看出来她们是哪边的。 比赛开始之前,李染和看见了严以,想着要不要过去给他加加油。但这次跟上次不一样,还挺让她左右为难的。李染和想了想,还是算了,虽然严以他们势在必得,但她心里还是希望自己班能赢。 大概跟她想的一样,严以在准备的间隙,貌似无意间,在人群中看向了她。李染和与他对视,他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一抹轻笑,然后转头即逝。 齐耳也看见了严以,心底一股莫名被血脉压制的感觉,让他盯着严以的双眼直冒火光。仿佛两个不爽了很久的老对头,终于有一天站上沙场,准备决一死战的架势。 这场比赛,一班注定打的被动且艰难,十一班整体较强,季冠军组织带动能力一流,犹如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与严以的配合默契十足。严以主要负责进球,几乎百发百中,他弹跳力非常好,每一次漂亮的飞跃,看的观众惊叫连连。 安鹏飞前两场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运球技术,但在十一班的疯狂快攻下,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他真的太呆了,拿到球还要愣三秒神,季冠军眼疾手快,一个旋风般急速盖火锅,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季冠军精准无误地把球传给严以,严以带球轻拍几下,加快步子紧跑几步,然后一跃而起,球不偏不倚正中圆心。 “耶!”十一班兴奋欢呼,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齐耳被对方激地乱了方寸,抢到球后急于投篮,却让严以给断走了,严以虚晃两下躲开防守,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又快又稳再进一球。 “啊,严以好棒!”十一班女生喊得撕心裂肺。 刚才的失误丢分,让一班响起一片嘘声,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说对方配合的多给力,一点破绽都不留,他们几个太沉不住气了,各打各的,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甚至,有女生临阵倒戈,被对方球员帅气的动作所迷,眼睛直在他们身上打转。 “齐耳,加油!”林好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眼看形势逆转无望,双方实力悬殊,就算硬拼到底,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连着被拦截了几个球之后,士气跌入谷底,这时候,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加油鼓劲。 向臻臻带头喊:“一班,加油!一班,加油!” 随着一班突然高昂的声音,十一班的万雅识也带头喊起来:“十一班,加油!十一班,加油!” 场上还在激烈争抢,余意寻找对方球员防守较弱的位置,接起球,三下两拐,冲破防线来到篮板下,球在空中短暂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一举命中了。 “进了!” 一班啦啦队传来久违的沸腾。 “不行了……”黄凛然双手撑着膝盖,满脸涨得通红,大口大口喘着气。 前半场,齐耳一直处于焦虑的状态,到手的球丢了好几个,越往后,慢慢沉着了下来,再次拿到球后,左闪右躲,几个假动作,突破重围传给黄凛然。 “黄凛然,看球。” 黄凛然反应还算快,接到球毫不犹豫的挥手投篮。 这一球,完全是对方疏忽大意了,接下来十一班防守更加牢固,尤其是把齐耳和余意盯得死死的。 季冠军盯着齐耳穷追不舍,挡在前面像一座大山一样,齐耳被他缠的恼火,一手掩护,一手运球,可惜队友四散,距离太远了,球无法传出去。 这时,十一班又有两人围攻上来,电光火石之间,严以重重倒在地上。 第17章 还以为你哭了呢 比赛戛然中止,十一班球员一拥而上,季冠军率先蹲下查看严以的伤势,问他有没有伤到哪里。 齐耳有些傻眼了,努力回想刚才的画面,几个人推搡之间,他确切感觉自己撞到了人。可让他尴尬的是,撞到谁不好,偏偏撞到了严以。 “你行不行啊,稍微碰了一下而已,不至于吧。” “齐耳,你还讲不讲理了,是你先撞到人的。”听到齐耳不咸不淡的话,季冠军气不打一处来。 “没事。”严以揉着瞬间肿起来的脚踝,嘴上说着没事,表情却十分痛苦。 “那就起来继续啊。”齐耳昂着脖子说,“长得人高马大的,一碰就倒,这么不堪用,不如去旁边歇着。” 季冠军终于忍不了了,拨开人群冲到齐耳面前,额头的青筋暴起:“急什么,打你们还不是小菜一碟。你撞了人,连声对不起都不说,怎么个意思,给我来劲是吧?” 这时,林好及时把齐耳拉开了,然后怒视让他闭嘴。不然,以齐耳嘴欠又死要面子的性子,再多说两句,非得跟季冠军干起来不可。 “严以,你没事吧?”李染和也跟着林好跑过来,看他倒下那一刻,她心里猛然一紧,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把似的。 “没事,脚扭了。”严以立即强撑起笑容。 李染和关心的问:“你感觉怎么样?我们那边有药箱,过去帮你上点药吧。”严以膝盖皮肤擦破了一块,脚踝处,肉眼可见的肿的厉害,他这样肯定打不了了。 季冠军直接背起严以,到场外休息区。 李染和急忙打开医药箱,但她不太懂里面的药怎么用:“林好,用哪个?” 林好拿起一瓶气雾剂,说:“先用这个,能起到止痛消肿的作用,现在看不出具体伤到哪了,等一下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万一伤到骨头就不好了。” 李染和蹲在地上,把严以的脚抬起来一些,尽可能轻且慢的,在浮肿凸起的地方喷上药,到膝盖的时候,严以眉头微微皱起,闷哼着“嘶”了声。 李染和缩回手:“对不起,很疼吗?” 严以马上眉头舒展,说:“谢谢,不疼。” “嗯,那我再轻点。”李染和紧张地有点不敢下手了。 还有十多分钟,比赛才结束,即使中途有人受伤,也要遵循比赛规则。经过这么一出意外,一班球员个个灰头土脸的,林好得去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临走前,对严以说:“刚才是我们球员有错在先,齐耳他……等会结束,我会让他来向你道歉。” 严以说:“不用,他也不是故意的。” 运动比赛场面激烈,换谁都会有磕着碰着的时候,这些都是平常小事,谈不上谁对谁错,严以相信齐耳只是一时心急,并不是故意针对他。 球场上重新开始了,十一班换了替补队员,但他们丝毫不受影响,势头依然强盛。这场比赛,结局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剩下的时间,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严以,我刚去医务室了,这个冰袋你放脚上敷一敷,还有止痛药,医生说吃一粒就可以了。”万雅识满眼心疼的看着严以,“你脚肿的这么厉害,疼不疼?”刚才,她第一个发现严以表情不对,然后飞快的冲到他身边,可她口袋里只准备了创可贴,于是,毫不犹豫地朝医务室跑去了。 万雅识前脚刚来,后脚他们班七七八八个女生一下围了过来。她们一边关心严以的脚伤,一边忿忿的为他鸣不平。 “想不到一班就这点本事,打不过就打不过,竟然使下三滥的手段,我看他们就是嫉妒,不会以为把严以搞下去,我们班就没人了吧,真是太好笑了。看着吧,我们班肯定会赢的。” “好了,别说了。比赛还没结束呢,你们去给季冠军加油吧。”注意到严以脸色越来越难看,万雅识把那几个聒噪的女生支开了。 比赛结束后,季冠军坚持要带严以去医院。到了医院拍片检查完,医生说是较为严重的脚踝扭伤,好在只是肌肉软组织拉伤,里面的骨头没事。医生开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叮嘱回去之后,要间断性的多冷敷,近期不要进行剧烈运动。然后观察了一会,就让他们回家了。 一班输了比赛,大家心情都比较低落。齐耳郁闷的在球场边上躺着,学魔三子哭丧着脸,只有余意似乎没受什么影响。他沉心定气,一边收拾衣物,一边满是淡然的说:“输给十一班不丢人,大家也都尽力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战一次。” 余意走后,黄凛然跑去找齐耳说话:“经过这次比赛,感觉很不一样,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原来真正的比赛这么锻炼人,大家一起尽情挥散汗水的感觉,太他妈爽了。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们三个一定还会再来。” 齐耳躺着不动,不耐烦地应付一声。黄凛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比赛结果,完全在林好的预料之中,她比较冷静,但她知道齐耳争强好胜惯了,肯定输的不甘心,不过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安慰他。她双手揣兜,慢慢靠近齐耳,用脚尖一下一下踢他的鞋底,半天竟一点反应也没有,要搁平时早跳起来了。 林好“咳咳”干咳两声,说:“要不先回吧,今天也都累了,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学魔三子捡起书包,搭在肩膀上,歪歪扭扭的走了。 李染和说要等一会宋姚遥,她去取东西了,很快就回来。 过了一会儿,宋姚遥拎着纸袋子来了,李染和打开一看,是一双崭新的白布鞋:“新的吗?要是画坏了怎么办?” 鞋子后跟有一个五角星的图案,感觉这个标志应该挺贵的。其实,李染和以前试过,鞋太旧了不好上色,也不好看,她自己买的新鞋很便宜,画坏了也没关系,可要是给别人画,万一没画好,或者画完了不喜欢,那就没法交代了。 宋姚遥很是不在意,让她只管大胆画,图案也让她自己设计,只要最终好看就行。 她们说话时,几个隔壁班的女生从旁边经过,宋姚遥突然音量调高了半个度:“我还有很多没穿过的新鞋,画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就不要了呗,我这双新鞋,就当给你练手了,你们画画的也有失手的时候,不过你放心好了,就算画坏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路过的女生应该听到了,侧目向她们看过来。李染和赶忙收起纸袋,然后再三保证:“不会的,我一定帮你画好。” “那就交给你喽。”宋姚遥满意的扬起下巴,仿佛一个施人恩惠的女菩萨一样,脸上带着浮夸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李染和在宋姚遥面前,总显得有些卑怯,她不但没有感觉到被指使,而且,还会不自觉的迎合。 “染和。” 林好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看看齐耳。 这都好大一会了,齐耳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坐在地上,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像开水锅里煮过的菜叶子一样,整个人看上去皱皱巴巴的。 “还以为你哭了呢。”李染和蹲在他面前,低头歪着脖子从下往上看。 齐耳猛地抬头:“你才哭了呢,你看我像爱哭的人吗?” 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李染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原来这么不经逗。李染和坐起来,笑笑的看着他:“别坐着了,吃饭去。” 齐耳瞬间恢复如初,开眉展眼地说:“你要请我吃饭?” 李染和说:“可以,快起来走吧。” 齐耳起来,追在李染和屁股后面,怕她跑了似的。“说好了,不许反悔啊,我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走路都有点晃悠,必须得吃顿大餐才能补回来,鲍鱼龙虾牛排,满汉全席,统统给我安排上,我要吃穷你。” 林好和向臻臻对视一眼。林好微笑中透露着无奈:“这就没事了?我真多余担心了我,早知道这样,早点说去吃饭不就好了。” 向臻臻说:“他从来深沉不过三分钟,幼稚还不自知。” 出校门时,天色渐黑了。 出了校门,向右100米左右,就是岳麓山公园,此时,正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 推着小车卖花的摊贩,一边走一边吆喝,漂亮的鲜花让整条街笼罩了一层浪漫气息;穿着军背心的大爷,手持拖把一样大小的笔,蘸着水桶在地上肆意墨写;闲庭散步的老人,走两步停两步;一路竞走的大妈,边走边敲胳膊敲腿;遛小朋友的年轻宝妈…… 公园对面,有一家名叫“小慧烧烤”的烧烤店,这里是李染和他们聚会时常来的地方,算是他们的根据地。店老板是一男一女,他们曾一直管女的叫小慧姐。一次偶然,隔壁老板娘过来借东西,冲着带孙子玩耍的老奶奶喊“小慧奶奶”,他们才惊喜的发现,原来这是奶奶的店,奶奶名字叫小慧,瞬间觉得奶奶好可爱,年轻时一定是个漂亮淑慧的大美女。 小慧奶奶的这家店,以前是卖早餐的,开了很多很多年了,年代久远到,七中很多老师还是七中的学生时,这家店就已经在这了。那些毕业后,怀念七中美食的学生,一定少不了这家,也一定少不了这家的皮蛋瘦肉粥和麻辣豆腐脑。比如说李染和,在家谎称没胃口,其实是为了留着肚子到这来吃早饭。 店里交给儿子儿媳后,加了一项烧烤业务,小两口勤恳能干,亲切热情,生意做的挺红火。 李染和他们算是熟面孔了,进去不用招呼,自己就找地方坐下了。 “李染和,你礼貌吗?一顿烧烤就把我打发了?”齐耳抱怨她请人吃饭没心意,点菜的时候却一点不客气,把自己最爱吃的鸡胗、羊肉筋、小脆骨、猪蹄等,统统都点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罐啤酒。 李染和本想把菜单上的啤酒划掉,被林好给拦住了,说看在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由他去吧,待会看住他就是了。 等上菜的时间,大家都有些沉默,可能太累了不想说话。李染和坐着发呆,思绪游离时,想到了严以,也不知道他的脚现在怎么样了。 陆续上菜了,大家边上边吃。齐耳就着啤酒,一言不发,只顾往自己嘴里塞吃的。 林好看得出,他心里还在郁闷,别看他平时上蹿下跳,没心没肺的,遇到这么点小事,就蔫儿成这副德行,太小孩子心性了。但还有一件事,她必须说到做到。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道歉?” 明知道这话是问自己的,齐耳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把签子上的肉撸到碟子里,然后满满一大口全塞进嘴巴。 他这样,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李染和嗔怒道:“我钱包里可没多少钱,你这么个吃法,一会没钱结账,让老板把你扣下来,洗碗刷盘子抵账。” 齐耳眼角一撇,说:“不是还有她们么?” 林好挥手说:“我打爆你的头。” 齐耳动作迟缓的向后一闪,见她没有真要打的意思,嘴巴鼓囊几下,继续撸签子。 林好说:“看看你现在什么德性,像个小孩似的,不就输个球吗,还要我们三个哄着你,有点男子气概行吗?看看人家余意,多豁达洒脱,人家就算考试丢了第一,也不会像你这样要死要活的。” “哼,他就算输一百次球,也不可能丢了第一。”齐耳说。 “你就输了一次球,搞得像输了一百次一样。”林好说。 “我又考不了第一。” “还挺有自知之明,你能有啥可丢的,除了丢人。” 李染和突然想起来,问道:“齐耳,你和严以是怎么认识的?” 齐耳又像聋了一样,半天不说话。林好把他手里的鸡翅抢过来,说:“小时候一起玩过,搞得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到手的肉没了,齐耳敢怒不敢言,丢给林好一记白眼,然后擦了擦手,拿起喝到还剩一半的啤酒,一饮而尽,喝完打了个嗝,说:“小时候的事了。” 像在遥想很久以前的往事,他越表现出一副深沉的样子,越是勾起了李染和的好奇心。李染和着急探问:“小时候就认识了,那你们不应该很熟才对?” 齐耳突然不耐烦:“你这么好奇干什么,你不是和他也很熟吗,干嘛不自己去问他?” 向臻臻不想看他装腔作势了,说:“行了,别装了,磨磨唧唧的,不想说就别说了,还不如直接问林好呢。” 齐耳一下急了:“林姐,不许说。” “那你自己说。”林好也失去了耐心,这几个字,声音压到极重。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好好说说吧。”齐耳没几分酒量,一瓶啤酒下肚,脸上白里透着红,粉扑扑的,像抹了腮红似的。 顿了顿,他继续说:“小时候,大概一年级吧,我去姥爷家过暑假。姥爷家小区旁边,有个小游乐场,我没事就去那玩。严以住他爷爷奶奶家,也在那附近小区,然后玩的时候,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他小时候不爱说话,还胆小爱哭,一个朋友都没有。可我不一样啊,我是那一片的孩子王,小朋友们都喜欢和我玩。我看他老实巴交的,就喊他一起,可他这个人,像个闷葫芦似的,我们玩的游戏他都不会,弹玻璃球击不中,抓人又跑不快,久而久之,其他小孩就嫌他玩的不好,都不怎么带他,他就落单了,经常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旁边看着。 后来,好几天没见他,我就去他家找他。他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搭积木,我就和他一起玩,眼看快要成功了,可我刚要站起来,‘哗’一声全倒了,我以为是我不小心碰倒的,跟他解释了半天,没想到,他竟然哇哇大哭起来,哭天喊地的要找妈妈。我当时就吓傻了,以为他要找他妈妈打我呢,然后拔腿就跑回家了。之后再没敢去找他了,直到有一次,在路上看见他爷爷,就问严以怎么没出来玩,他爷爷说让他妈妈接走了,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心里难受了好一阵子,不过过了几天他又回来了,我就特别开心的去找他玩。 他胆子可小了,游乐场的游戏他都不敢玩,一个人的时候连滑梯都不敢下,真的,都是我在后面护着,他才敢往下滑。我就想给他练练胆儿,免得以后让人欺负了。游乐场的平行梯,就是两端的梯子可以爬上去,中间有横杠,手把住横杠可以打秋千的那种。我先给他做了示范,让他从一侧爬上去,身体从梯子中间一钻,屁股坐在梯子上,两只手抓住头顶的横杠,然后就可以往前走了。我问他行不行,他说可以,没想到他一蹬出去,荡了两下就不行了,跳也不敢跳,动也不敢动,就那么直直的挂在上面。我看他特别害怕,就赶紧去找凳子了。 第18章 我一下就吓傻眼了 可那地方没有凳子啊,等我找了半天回去时,远远看见,严以周围围了一圈人。我跑过去一看,严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嘴里下巴上全是血,我一下就吓傻眼了。小朋友们都说,是我把严以弄上去的,然后不管他,让他掉下来了。旁边的大人给严以爷爷打了电话,然后手忙脚乱的把他送医院去了。 回家我就挨揍了,我姥爷从来没有下手那么狠过。后来我爸从医院回来,我隔着房门偷听才知道,严以掉下来磕到下巴,好在没咬到舌头,下巴上缝了四针,吃了止疼药抱回家了。我也不懂四针是什么概念,反正当时挺害怕的,有点后悔,不该带他玩平梯。 我爸说,严以的爷爷奶奶,接到电话吓坏了,飞奔着赶到医院。他爷爷奶奶都是体面人,在医院没有责难我爸,连医药费都没让我爸出。过了几天,姥爷带着我,买了营养品,专程上门去赔礼道歉,他爷爷只说小孩子玩耍磕碰正常,从头到尾都是客客气气的。不过我就惨了,姥爷让我待在家,一个星期不许出门。 那几天,我做梦都是严以下巴上贴着纱布的样子,我梦见他在跟爷爷奶奶挥手说再见,他要跟着爸爸妈妈走了,我一直喊他的名字,可他头都没回一下。还梦见我找到了凳子,让严以踩在上面下来了,然后我们像是胜利了一样,拉着手不停地大喊大叫。 等到我可以出门了,再去游乐场时,大家都躲着我,没人愿意和我玩。我很生气,就故意捣乱搞破坏,他们就告家长,家长找我姥爷告状,姥爷让我面壁思过,不认错不让吃饭。那时,我就特别恨严以,我讨厌死他了,都是因为他,害得没人喜欢我,可是自那以后,直到暑假结束,我都没有再见过他。 再后来,就到寒假过年了,有一天在超市门口,我爸认出了他爷爷。我差点没认出严以,他比以前高了不少,穿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也没认出我,因为我也裹得严实。我爸上去摸他的头,他还是那么胆小,一直往后面躲。他爷爷说,这是齐耳啊,你们不认识啦?他才定定的瞅了我一眼,然后小声说了句‘过年好’。 那几天,我们又在一起玩,感觉像隔了一个周末没见的好朋友似的,每天玩的非常愉快。 可是因为摔鞭炮,我们却大吵了一架。我们和一帮小孩扔摔炮玩,他总是躲在我身后,丢出去的鞭炮一点杀伤力也没有,我让他使劲点扔,他害怕不敢,我就把他往前推了一把,刚好有个小孩把摔炮扔他脚下了,他估计吓着了,气急败坏的骂我是大坏蛋。别的小孩看我们内讧,都嘲笑我们,我因为要面子就大声吼他,骂他胆小鬼,让他不敢玩就滚回家去。他扭头就跑了,我一看更生气,接着喊,再也不跟他玩了,以后不要让我在这里看见他。反正从那开始,我就很讨厌他,他也很记仇。刚上初中时,还碰见过一次,他竟然都没理我。 然后,就是现在了,上次在球场看见他,我都傻眼了,想不明白,他怎么来七中了。但他那副臭屁的样子,一点也没变,好像只是,身体纵向拉长了一样。”说完,齐耳在头顶比划了两下。 听完,向臻臻忍不住想笑,他应该想表达的是身体长高了:“你这表达能力,也太实在了,写作文没及格过吧。几句话的事,让你洋洋洒洒的,像讲流水账似的。” 齐耳说:“不是你们想听的吗,我都说完了,又嫌我啰嗦。” 向臻臻说:“没嫌你啰嗦,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把你们其中一个换成女孩的话,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都快睡着了。”林好打了长长的哈欠,然后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青梅竹马,这么美好的事,这辈子都轮不到他。他小时候经常闯祸,不知道挨了姥爷多少揍,得亏那会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不然,我保准给他治的服服帖帖的。” “不是说严以吗,干嘛又说我。”齐耳生怕林好给他揭短似的。 “怕我说你的糗事啊,我才没你那么小心眼,小时候那点鸡毛蒜皮的破事,还记这么久。” “我就小心眼怎么了,就看他不爽,有本事让他别来我们学校。” “我知道。”李染和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错,“我知道他为什么来七中,因为这离方圆画室近,他说过,我们马老师是他爷爷的学生,他肯定是为了学画画来的。” “这样的话,倒也能说得过去。”林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以她的直觉,这个理由放在严以身上,似乎不太充分,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此时,已将近八点,吃饱喝足后该回家了。一看要结账,齐耳灰溜溜的想要逃,林好一把揪住他:“想跑是吧,你一个人吃了那么多,好意思吗你?” 齐耳立马装怂,举起双手投降:“林姐,别动手,下次我请你们,还不行吗?” 林好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还有件事要做,去找严以道歉,你要乖乖照做的话,这顿就免了。” 齐耳佯装认真考虑,趁林好不注意,挣脱开来,飞也似的奔向霓虹正浓的大街。 —————— 这天中午,李染和趴在桌子上补觉。向臻臻不知从哪打听到的消息,得知今天有篮球总决赛,叫她放学一起去看。李染和昏昏沉沉的,说要早点回家,给宋姚遥画帆布鞋。 向臻臻说,最后一场是七班和十一班对决,李染和一听,瞬间来了兴致。 自从他们班输了半决赛后,她就没再关注过比赛了,没想到,严以他们班竟然要争夺冠军了。不过他脚伤那么严重,恐怕没办法上场,上次因为是对手的原因,没能给他加油,这次可以好好加个油了,他却没了上场的机会。 七班和十一班,在过去的几场比赛中,一场都没输过,这场最终冠军争夺战,两个班强强相遇,比赛场面一定非常精彩。 林好说:“我觉得,七班赢面比较大,有夏愠一在,他们班肯定不能输。” 李染和问:“夏愠一是谁?” 林好说:“上次来教室找齐耳的那个男生,他是篮球队队长。” “手里拿篮球的那个?” “嗯。他们班是体育生最多的一个班,而且都是篮球队的,经常出去和别的学校打比赛,他们的优势是,专业素质强,比赛经验丰富。十一班有季冠军带队,几场比赛下来,已经算很强劲了,但是和七班比,整体实力可能会弱一些。”林好分析的头头是道。 下午放学,李染和收拾好书包准备去操场,齐耳颠颠的跑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不像有好事。 “几位美女,如此匆忙,干什么去啊?” 李染和警惕性十足:“干什么?我们都有事了。” “我兄弟今天打比赛,几位可否赏个脸,前去围观一下。” 李染和略微一怔,大概猜到他说的是谁了:“你的好兄弟,可是夏愠一?” 齐耳赶紧接话:“是啊,打决赛呢今天。” 旁边的向臻臻,嗤嗤笑出声:“以夏愠一的人气魅力,还需要你在这瞎张罗,看看楼道里,那些往操场前仆后继的女生,你还不快去,晚了连位置都没有了。” 齐耳看了一眼教室外,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然后瞅着李染和嘻嘻傻笑。 “我们正要一起去呢。”李染和说。 “真的?那我们岂不是想一块去了,你一定要给我好兄弟加油,我请你喝饮料。”齐耳说。 “好啊,我们三个都要。”李染和不客气的呵呵一笑。 齐耳觉得自己被套路了,嘴上催促让她们快点,转眼人早开溜跑掉了。 她们三个慢慢悠悠的来到操场,一来就被球场周围的人震惊了。此时的操场黑压压一片,感觉整个年级的人都来了。 听到有人喊她,李染和放眼望去,是齐耳。齐耳挤在人缝里,怀里抱着一堆饮料:“染和,快到这边来。” 齐耳殷勤的给她们让出位置,虽然人满为患,他占的位置倒还挺靠前,属于球场的中间地段,两边的视野都非常开阔。 “染和,你要喝哪个?”齐耳好容易大方一回,买了各种不同的饮料,让她们随便挑喜欢的拿。 李染和挑了一瓶果汁,然后眼睛在人群中搜索。她在找严以,心想这么重要的比赛,就算脚受伤了,他应该也会来看他们班比赛的。 找了一圈,没发现严以的身影,却看见对面人群中的万雅识。万雅识身边围绕着一群女生,可想而知,决赛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们班女生肯定倾巢出动了。万雅识不停的说着什么,应该是在组织班上同学,给他们分配任务,旁边的人不时地点头应和。她能有这么强的号召能力,还挺让李染和钦佩的,别看她外表瘦瘦小小一只,做起事情来利落干脆,给人一种领导范十足的感觉。 比赛要开始了,双方队员进场。不愧是热门夺冠队伍,气势就是不一样,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实则暗潮汹涌,无形中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以季冠军为首的十一班,尽管严以受伤遗憾缺席了,但他们的状态依然气势汹汹。 夏愠一是七班的主力,在场上如王者般的存在。他身高出众,肩宽腰细大长腿,外形清爽俊朗,简直是女生们心中向往的完美男神。他一出场,尖叫声不断,足以证明,他的人气有多火爆。 比赛一开始,双方队员紧锣密鼓地展开争夺,场上竞争十分激烈,气氛紧张到,观众都手心出汗的程度。 做为夏愠一的头号粉丝,齐耳手舞足蹈地挥着手中的饮料瓶,大喊大叫的,感觉比他自己上场还要激动。 李染和却有点心不在焉,一直没看见严以的身影,忍不住想,该不会脚伤加重了,严重到没办法下地走路,不然她实在想不到,他没有来的原因。 “加油,加油!” 十一班的女生,像训练有素的复读机,不管有没有进球,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嗓子都喊嘶哑了,仍然一刻不歇息。 李染和再次看向她们,好像没看见万雅识。她可是十一班啦啦队的灵魂人物,这个时候,不应该和其他人一样,严守阵地才对吗,难道遇到什么紧急的事,中途先走了。 心里胡乱猜测时,突然,背后有人拍了她一下。 万雅识?她怎么过来了? 感觉她有话要说,李染和从人群中出来,跟着她到了人少一点的地方。 “染和。”万雅识指了指不远处说,“严以在那边等你。” 第19章 道个歉有那么难吗? 李染和顺着万雅识指的方向看去,严以微笑着向她招手。 “还以为他不来了呢。”李染和一边往过走,一边小声嘀咕了句。 “他下午去了趟医院,我刚去校门口接他了。”停顿了几秒,万雅识继续说,“我本来想,让他去完医院直接回家的,但他不放心比赛,要亲自来现场看,不过球场人太多了,他脚不方便就没过去。我跟他说你也在,然后就过来叫你了。” 看到李染和,严以笑的十分开心:“来看比赛的?” 李染和说:“嗯,听说是你们班的决赛,所以就来凑凑热闹。” “可惜了,我不能上场。”严以脚下有些吃力,却故作轻松的,抬了抬受伤的那只脚,好像是在嫌弃这只脚,给他拖了后腿似的。 李染和这才慢半拍的关心道:“你脚怎么样,好点了吗?”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严以看了看球场的方向,说,“我们过去吧,看看他们打的怎么样了。” 万雅识伸手想要搀扶严以,严以抬起胳膊躲开了,自然的搭在另一边李染和的肩上。李染和抬眼看他,严以扯开嘴角,眉头微微一挑,像是在说:不好意思,方便搭把手吗? 李染和重重的点头,然后放慢脚步,配合着严以的步调,慢慢的向球场走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万雅识呆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逐渐凝结,手心的温度也冷却了大半。 “快看那边。”向臻臻先注意到严以的出现,急忙提醒正专心看比赛的林好。 林好领会到了她的意思,说:“李染和真的简直了,人都把手搭肩上了,她还傻不兮兮的只当个拐棍,就不能伸手扶一把吗。”说完向前两步迎上去,“严以,脚伤怎么样了?” 严以说:“没事了。” 林好露出意味不明的一笑,说:“要不是你脚受伤了,你们班这场比赛,肯定更精彩。” 严以轻笑道:“季冠军他们挺强的,我可有可无。” “别谦虚了,你看你们班周围那群女生,一个个都望眼欲穿了,我敢说,一半以上都是冲你来的,不过,这么重要的比赛,你却遗憾不能上场,真是太可惜了。”林好的语气略有调侃,但也实实在在觉得惋惜。 场上,又传来一阵喝彩,齐耳欣喜若狂的想跟旁边的人分享,一转头,却看见她们都跑后面去了。看到严以也在,齐耳瞬间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回了一次头。 感觉到他鬼头鬼脑的动作,林好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齐耳不耐烦的直摇头,林好又说了几句,齐耳还是不为所动。林好也不耐烦了,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齐耳表情吃痛的摸着胳膊。林好转身回来,齐耳弱弱的跟在身后。 “严以,齐耳来向你道歉。”林好说完,转头示意让齐耳动作快点。 齐耳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磨磨唧唧站在原地。 “道个歉有那么难吗?能不能痛快点。”见他半天不开口,林好抬腿一脚,给他往前推了好几步。 “我……”齐耳嘴角动了动,有些难为情的不知道该怎么张口,最后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胸腔的气息一起一伏,“我……” “没关系。” “啊?”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严以抢先了一步,既然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想让齐耳难堪,“不用在意,好的差不多了。” 齐耳一扫刚才的窘态,脸上瞬间出现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大家都听到了哦,是他自己说没关系的,那这件事,就这么愉快的过去了,以后你们谁都不许再提。” 除了严以,每人给了他一记鄙视的白眼。 齐耳突然变得活跃起来,满脸笑嘻嘻的靠近严以,把他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说:“你怎么一下长这么大了,感觉像等比例放大了一样,不过脸还是那么臭屁,一点都没变样。” 李染和不禁笑出了声:“怎么,只允许你长大,还不许别人长?” 齐耳似乎没想消停,绕着严以转了好几圈,然后在他背后并脚立住,问李染和:“染和,你看看我俩谁高?” 这是什么奇怪的画面?小时候多年不见的玩伴,世纪大和解的场面,竟然借着其中一个脚不方便,公然挑衅与人比身高?李染和不太明白齐耳是怎么想的,男生之间的攀比真是让人看不懂。 尽管不懂,她还是退远了几步。严以一只脚支撑,身体稍微倾斜,齐耳昂首挺胸,小腿肚子绷的笔直,基本不相上下,要是严格意义上讲,应该是严以稍微高一些。 “差不多,一样高。”李染和表情非常认真,她想,要是不这么说,以齐耳要强的胜负心,非得没完没了,纠缠半天不可。 齐耳听了开心的直嘚瑟,拍着严以的肩膀说:“我在七中什么江湖地位,你应该也听说了吧?以后有事尽管找我,至于以前,我就勉为其难的不计较了。” 他这一巴掌拍的可不轻,严以苦笑了一下,默不作声的转过头去。 比赛进行到后半段,双方角逐依旧十分激烈,比分也咬得很紧。夏愠一运球神速,三两步冲到篮下,轻松一跃,把球扣进篮内。 场上一片叫好声,齐耳更是大跳着尖叫:“夏愠一,好样的!” 李染和也跟着拍手鼓掌,但突然想起严以还在呢,她小心偷看了他一眼,感觉他脚下动作有些吃力,估计是站太久了。“严以,要不要过去坐一会?”严以摇摇头说不用,李染和把手里还没打开的饮料给他,“那你喝点水吧。” 这时夏愠一又进球了,他左旋右闪来到三分线外,“噌”跳起来,手腕往下一压,球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稳稳地砸进篮框中。 “耶!” 又是一阵沸腾。 李染和啪啪鼓掌:“又进了。” 严以听见,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你们认识?” 李染和愣了愣:“不,不算认识。” 严以没再说话,双手插进裤兜,不动声色地继续看球。 最终,七班以微弱的优势赢得冠军,十一班虽然惜败,但也赢得了观众的喝彩。万雅识还搞了一个仪式感十足的献花环节,女生们情绪激动地差点当场落泪,她们无不为球员们辛苦付出的汗水和坚持而感动。严以虽然没有过去跟班级汇合,却也远远地看向季冠军,竖起大拇指为他点赞。 而赢得冠军的七班,反而显得有些低调。不过很快,他们身边围上来一群热情的粉丝,有人拿着可乐当香槟,瓶盖打开后,气体喷涌而出,顿时,大家一起欢呼雀跃。最受欢迎的夏愠一,身上无一幸免的全湿透了。还有女生把校服脱下来,让他在上面签名,夏愠一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拉着队友替自己解围。 齐耳本来想跑过去为夏愠一庆祝的,看到他被团团围在中间,心里又羡慕又不是滋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们班要是能赢的这么风头无两,该多好啊!” 至此,年级篮球比赛拉下帷幕。 接下来的几天,一如平常。李染和答应宋姚遥的鞋如期完工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轻车熟路非常顺利,画完后,感觉比给自己画的还要成功。 隔天上课前,李染和把之前的手提袋原封不动的归还,宋姚遥拿出鞋,捧在手心里,不停地夸赞:“染和,你画的太好看了,颜色搭配的真好,这个设计简直太完美了。”还说以后要珍藏起来,希望穿这双鞋去参加英语演讲,能给她带来好运。 不知怎么,宋姚遥说话声音异常激动,动作表情一反常态的夸张,引得周围同学都围了上来。 更可气的是,有同学直接把脚伸到李染和面前,问她能不能给自己也画一双。他们的鞋脏兮兮辨不清颜色,还有点熏眼睛,一看就是在起哄。李染和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感觉自己像个猴子一样被人耍着玩。 第一节语文课,语文勇是一个矮小臃肿的中年男人,一年到头,几乎每天都在鼻炎发作,上课纸巾不离手,讲话鼻音很重,没说两句就“吭哧吭哧”吸鼻子,严重的时候,感觉稍差一口气,就要昏厥过去了。 李染和觉得,文勇鼻子嘟嘟囔囔的声音,像小猪打呼噜似的,听着听着,自己都有点呼吸不畅了。此时的她思绪乱飞,想起刚才,同学想让自己帮他画鞋,她没有立即答应,会不会显得很不友好,不给同学面子?也许人家只是随口说说,可能并不喜欢在好好的鞋上涂满颜色……胡思乱想了一会,感觉脑袋更重了,怕一不小心睡过去,她拿起铅笔,在书页插图上涂鸦。 文勇讲在兴头上,拿起课本踱步到讲台下,不知不觉,走到李染和旁边,只听“啪”的一声,手起书落,吓得李染和心脏砰砰直跳。 “李染和,想象力挺丰富啊,画的真好。”文勇手里的课本卷成圆筒,又“啪啪”拍两下,然后吸了一下鼻子,说,“这么专心致志,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李染和站起来,和文勇差不多高,余光偷瞄了一眼,感觉他面色难看极了,但听到他这话,一时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生气还是特别生气,只好大气不敢出的等候发落。 “还有你齐耳,别以为你戴耳机我看不见。”不知道是不是鼻炎发作,导致脾气暴躁,文勇话锋一转,眼睛瞪向教室最后一排,“齐耳,听不见是吗?” 齐耳戴着耳机听歌,自以为是的把校服领口立起做掩护,这会低着脑袋,一点反应也没有。眼看文勇怒气冲冲的过来,同桌情急之下,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 齐耳被打蒙圈了,刚想发作,看见桌前站着的文勇,赶紧拉扯藏在衣服里的耳机线。 “你们这些特长生,可真能耐啊,不是上课画画,就是上课听歌,别忘了,高考文化课也是要考的,缺一分都不行。”文勇强忍怒气,回到讲台,拿纸巾擤了擤鼻子,“下周月考,你们还不知道吧,下午开会才通知,我提前跟你们说了,不要以为中考分到一个不错的班,就万事大吉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多的不说了,看你们月考成绩吧。” 文勇挥手示意下面站着的两个树桩子,说:“这二位,既然不爱听,请你们去门外,我就不烦你们了。” 楼道里,齐耳轻飘飘的挪到李染和旁边,见她没反应,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怎么,站傻了?” 李染和垂眼盯着脚尖,根本不想说话。 过了一会,齐耳又按捺不住,没话找话:“咱俩真是难兄难弟啊,都一起挨罚两回了,别说,咱俩站一起还挺般配。” “……” “既然这么有缘分,不如组个组合好了,我给咱们起个名字,就叫……叫齐耳短发,怎么样?” “……” “怎么,不好听吗?你一头短发多好看啊,走起路来一跳一跳,多可爱。”齐耳将脸伸到李染和面前,眼睛眨巴眨巴,努力做出一个可爱的动作。 李染和直接别过脸去。 “唉,没劲。”齐耳又挪回原地,将耳机线重新穿过衣领,戴在耳朵上。 李染和心里五味杂陈,只想安静一会,想到自己成绩差也就算了,还三番两次的在课堂上受批评,每次都在全班同学面前被老师赶出去罚站,真是有够丢脸的。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啊,到底为什么? 第20章 天上风筝在天上飞 教室楼道走廊,安静的空气中,弥漫着知识的气息。 “给。” “什么?” “很好听。”齐耳扯出一根耳机线,搭在李染和耳朵上。 耳机里传来音乐: “天上风筝在天上飞,地上人儿在地上追……” “hey~ya~,hey~ya ,你形容我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hey~ya~,hey~ya~” 李染和认真听起来,歌手温柔细腻的声音,像浩瀚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一般,给人一种轻松温暖,治愈心灵的感觉。 两人背靠着墙,微眯着眼睛看向远处。这一刻,心沉静下来了,要是能一直反复循环这首歌就好了。 下课铃刚响两声,二班教室门“吱”一声打开,英语老师常新夹着教材走出来。李染和赶紧取下耳机丢给齐耳,常新走过他们时,嘴角疯狂上扬,感觉快要扯到耳朵根了。 李染和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等常新走过去后,问齐耳:“英语老师这是,在嘲笑我们吗?” 齐耳吹起额头的碎发,嘴角一撇,说:“常老师才不会嘲笑我们呢,她可能觉得我们好看,所以多看了两眼。” 数学课上,徐越讲完课之后,才公布了考试的消息。接下来几天,教室里氛围变得紧张起来,同学们都手不离书,中午吃完饭立即回教室埋头复习,晚上放学也不回家,座位上黑压压一片,“沙沙”的书写声和“唰唰”的翻书声,犹如窗外的细雨一样,不停地敲打着大家略显不安的情绪。 放学后,林好去操场训练,向臻臻有事先走了,剩下李染和一个人,她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面对桌子上凌乱的课本,不知道该从哪下手。李染和艰难的叹口气,回头看向齐耳的座位,齐耳跑得比猴子还快,早已不见踪影了,看来他对考试一点都不担心。 一到看书,李染和浑身的毛病就出来了,她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不如先回家吧,回家复习也是一样的。到家吃完饭,又想看会漫画书,一看漫画,其他的都忘脑后去了。直到临睡觉了,才开始陷入忧患的思绪,万一这次考试,没有一科及格的,会不会被老师骂死?可是夜已深了,经不起软绵绵的床铺召唤,要不明天再说吧,明天一定好好复习。 转眼到了周末,周六早上,李染和一如既往的去了方圆画室。 在画室,李染和就轻松自如多了。中午休息时,她问鹤蝶有没有复习,鹤蝶张了张着嘴巴,说:“还要复习啊,才开学一个月,考试考初中的还是高中的,怎么复习啊?” 李染和像找到了知己一般:“对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复习,但是我们班同学都特别认真,我每天在教室觉得自己像个异类。” 鹤蝶满不在乎的说:“哎呀,别管那么多了,到时候再看呗,反正我是看不进去书。” 顿时,李染和有种庸人自扰之的感觉,学习这种东西是讲究天分的,她和学习注定有缘无分,想多了只是在自寻烦恼。 “怎么了,这不画的挺好的。”严以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以为她忧心忡忡的,是因为画没画好。 “不是,下周要考试,我怕考不好。”李染和抱着膝盖,下巴抵在上面,“你不害怕吗?” “你想考多好?” “起码都得及格吧。” “够了。” “啊?” “高考够了。艺术类文化课成绩不是很高。” 是的,艺术类普通院校,达到三百多分的成绩,足以通过本科录取线了。 李染和担心的不是这个。关于这次月考,各科老师不过在课堂上顺嘴一提,但同学们却铆足了劲奋力厮杀。 想来也是,目前成绩排名是按之前的中考成绩,成绩在前的不甘落于人后,成绩一般的想以此证明自己。重点班的学生都以分数拼输赢,差一分、零点五分,都有可能落后好几个名次。所以尽管只是一次小小的月考,在他们看来却关乎排名和能力,也预示着将迎来一次重新洗牌的机会。 一个班都是不顾他人死活的狠人,像李染和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只觉得每天处在一身压力当中。 纵然她在学习上没有几分上进心,但也没有到忽略不计的地步。有时候她在想,如果自己是一个透明人该多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可能自尊心泛滥吧,在班上洋相百出的她,不想每次都让别人看笑话。临考之前的几个夜晚,李染和每天复习到凌晨才睡,没有重点,没有主次,抓到什么是什么,一锅大乱炖,也算是努力挣扎了一番。 该来的终究会来,考试那两天,李染和才明白了“临时抱不到佛脚”这句话的道理。她一拿到试卷,脑袋就开始变得混沌,尤其是理科,犹如望夫石一般,盯着题目快望眼欲穿了,手底下却什么也写不出来,文科则一概不论,写得满满当当,对不对的后说,写满即觉得有了安全感。 考完后,同学们三五成堆的对答案,李染和眼神涣散,缩在座位上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感觉快被考试折磨的没个人样了。 周末方圆画室,李染和熬了几个大夜,实在提不起精神,上午的素描和下午的色彩,都画的寥寥草草。马老师不止一次在背后提醒她,说她心不在焉,有失水准,为此还罚了她两张速写。 李染和无力讨价,闷声接受了。此时的她只想抱头大睡,别的什么也做不进去。 严以见她不在状态,中午休息时,问她想吃什么,帮她带上来。李染和抬着沉重的眼皮,毫无生气:“没有想吃的,没胃口。” “怎么了,一上午都没精打采的。” “太累了,想睡觉。”李染和闭着眼说。 严以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先睡一会,待会回来叫她吃饭。 见严以眉头不展,鹤蝶说道:“你别担心,她为了考试熬了几个大夜,应该是没休息好。” 严以说:“嗯,考试确实挺伤神的。”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刮着一点小风,感觉非常冷,冷的让人直打寒颤。到了楼下,严以问鹤蝶:”你觉得染和想吃什么?“ 鹤蝶也有些为难:”她说没胃口,我也说不好她想吃啥。“ 严以想了想,觉得今天这样的天气应该吃点热乎的。然后两人进了牛肉拉面店。吃完后,严以拦住服务员:“你好,请问一下,可以带走吗?” 服务员忙着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菜,头也不抬:“可以。”转头扯着嗓子冲后厨大喊,“一份打包带走。” 严以连忙说:“不是,可以连碗一起带走吗?” 服务员停下手里的活计,迟缓的抬起头,似乎没太听明白。 严以说:“我是说,吃完给你还回来,我们就在楼上。” 服务员终于明白了,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问他要宽的还是细的。 “嗯。”严以发出一声思考,不确定的看向鹤蝶,鹤蝶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他只好根据自己的本能判断,“细的。” 严以这才意识到,他对李染和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她喜欢吃什么,每天在干什么,心情好不好,学习累不累……周末仅一天的时间怎么够,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还是一成未变。 玻璃窗外,雨水汇成小河缓缓流淌,一场秋雨一场凉。此时的严以,想让时节更快一点,这样他们很快就在一个班了。 出了拉面店,严以小心翼翼捧着手里的碗,怕风一吹,雨点落进去,三步并两步走进大楼。 看着他手里热气腾腾的拉面,鹤蝶说:“染和挺能吃辣的,刚才我还让厨师多加了点,一定很合她胃口。” 严以点点头,并将此默默地记在心里。 鹤蝶继续说:“但愿她吃了这碗面,精神能好一点,我今天画的一团糟,还想让她帮我改画呢。” 两人进了教室,李染和还在睡,严以犹豫着要不要让她多睡会。鹤蝶已经摇晃着她的胳膊:“染和,醒醒,我们给你带了一碗拉面。” 李染和脖子睡得僵硬,一边揉脖子一边揉眼睛。 严以搬了一把凳子放在她面前,然后掰开一次性筷子,仔细刮掉上面的毛刺递给她:“今天天气冷,最适合来一碗热乎乎的拉面,快吃吧。” 李染和吃的只剩最后一口汤,心满意足的伸着懒腰,说:“好撑啊,吃饱了感觉心情都好了。” “给我吧。” 李染和满头雾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严以,那眼神好似在说:你没吃饱吗?只剩汤底了你还要吃? 严以嗤的笑出声,说:“还迷糊呢。” “……”李染和难为情的挠挠头。呃,吃饱了容易犯迷糊,她究竟怎么想的,凭什么觉得严以会吃她剩下的一口汤? 严以去水房把碗洗干净,下楼还了碗之后,顺便去了趟便利店,买了一些李染和喜欢吃的零食。阴雨绵绵的天气,搭配美味的零食,这样,她的心情会不会更好一点? —————— 月考成绩出来的很快,试卷发下来,老师简单总结了几句,就正常上课了。 李染和每一门都马马虎虎,每次瞥一眼分数就赶紧把试卷藏起来,还好没有一个一个念成绩,那样的场景无异于当众凌迟,她这颗敏感易碎的小心脏,属实不能再经受打击了。 同学们纷纷讨论起名次,余意毫无悬念的,以绝对优势排名第一,他同桌陈思尧稳居第二,宋姚遥屈居第三。总的来说,一班独揽年级前三,成为了大家口中,名副其实的年级重点班。 一班整体名次没什么变动,但也有个别有所浮动的。 最先反应比较大的是宋姚遥,她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过了一会,抬起头唉声叹气,感觉很悔恨,很痛苦的样子,周围的女生像感同身受一般,围在她桌子跟前好言相劝。 “不就一次月考,至于么。” 向臻臻这次一下滑出了前十,看到宋姚遥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林好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宋姚遥这人还挺能装的。” 向臻臻鼻孔一笑:“你才看出来?” 林好想了想说:“上回她让染和画鞋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我本来想提醒染和的,可她傻不兮兮的一口答应了。你是没看见宋姚遥那样,整天在楼道里招摇过市,逢人就说,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似的。”向臻臻故意学宋姚遥的语气,“我专门让我们班李染和画的,这鞋原本是新的,幸好画的还凑活,不就一双鞋么,大不了画坏就扔了呗。” “怎么办?惨不忍睹。”李染和以为她们在说考试的事。 “再惨能有那位惨?”向臻臻斜了一眼宋姚遥的座位。 李染和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情关注第三名的悲喜:“我现在是不是脸皮特别厚,我是不是也该哭一哭?” 向臻臻一脸嫌弃:“咦,你要敢那样,我可不管你。” 李染和无声瘪嘴,过了一会,担心的问向臻臻:“你还好吧?” 向臻臻狐疑的看着她,李染和急忙解释:“我是说,你成绩退后了,一点点……千万别放在心上。” 向臻臻哭笑不得:“亏你还知道关心我,我可没那么脆弱,下回考回来不就行了,你看我像没事瞎矫情的人吗?” 李染和哑口无言,像宋姚遥那样的学霸,丢分既是过错,像向臻臻这样的,又底气十足,只有她自己,同样头上顶着一颗脑袋,却什么也不是。 第21章 真的啊?不会吧,我的天! 放学后,李染和独自走出校门,教室压抑了一天,总算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走着走着,听到齐耳在后面喊她,李染和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齐耳追上来:“喊你半天了,走个路还那么专注。” 李染和懒得说话,手拧着书包带子,慢吞吞的向前挪动。 “怎么啦,不开心啊?” “也没有,觉得压抑的慌。” “有什么好压抑的,开心一天是一天。”齐耳乐呵呵的说。 李染和有时候还真佩服他,整天没心没肺的,啥事都不往心里搁。 “别不开心了,他们三个都是大嘴巴,我要再听见他们胡说八道,那就是在逼我动手扇他。”见她闷闷不乐,齐耳故意在她面前像个花蝴蝶似的,飞过来旋过去。 原以为,这次考试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还是遭到了学魔三子的冷言冷语,而且他们还借题发挥,扯到了语文课被罚站的事。李染和讨厌他们讥讽的声音,更怪自己不争气。 齐耳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个没完,李染和冷不丁地停下来:“齐耳,你兴奋个什么劲儿啊,你不知道自己考了几分吗?” 齐耳愣了几秒,五官又开始乱飞:“知道啊,咱班那个谁在你前面,下来是你,你后面就是我啊,咱们仨不是整整齐齐的吗?” 李染和后悔不该提到这个话题,于是加快脚步,将齐耳甩在身后。 “我跟你说啊,你就是在意的太多了,想那么多有用吗?咱们跟他们本来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强行对比,只会憋出内伤,到时候身心俱损,还拿什么学专业课?”齐耳“蹭蹭”两步追上,将李染和的书包从脖子后面拎起,李染和只觉后背一空,风吹的凉飕飕的。 她书包里没几本书,不过被齐耳这么一拎,走起路上倒是轻松不少,就是他走路也不消停,李染和低头盯着地面,怕他将自己绊倒。 齐耳继续说:“所以啊,咱们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既想成绩名列前茅,又想学好专业课,咱班上那么多人,有几个能做到?别老盯着别人看啊,我们的优势他们也比不了。” 李染和说:“你倒是看的挺通透,也没见你学音乐有多刻苦,跟闹着玩似的。” “唉,这我就不能同意了,那是你没看见,今天早上我还练声练到喉咙痛呢。”齐耳表情做作的咽了口口水,说着张大嘴巴,“不信我给你看,啊~” 李染和嫌弃的扭头,但脸上总算浮现了一抹勉强的笑意。 齐耳的目的达到了,依然唠唠叨叨个不停:“他们只看到我们轻松的一面,可是学习哪有不辛苦的。明天周六,一大早我还要去专业老师那里一对一上声乐课,我们老师可凶了,骂起人来特别狠,有时候还上手你知道吗,稍不注意就拧大腿,我都快有阴影了。” “你竟然还有怕的时候。”李染和不禁想笑。 “那可不,我们老师可变态了,每次拧的我眼泪汪汪,只能硬生生憋回去,你要哭了,他能说你一两个小时,完了还问你有没有生气,哎,我都已经习惯了。” “那你真不生气吗?” “也不是,刚开始会有情绪,觉得自己像个幼儿园小孩似的,每天都要挨训,时间久就不了……” 李染和听得入神,齐耳突然不说话了,好像沉思了片刻,说:“老师也是良苦用心,他知道怎么将知识‘塞’进我们的头脑,并且牢牢刻在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不过一时很难想象,他一板一眼努力认真起来是什么样子。 “你为什么学音乐?”李染和从来没有问过齐耳这个问题,即使他刚才的这番话,她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因为在大多数人眼里,像齐耳这样鬼马跳跃,看起来不学无术的学生,给人的印象绝大可能是学习成绩差,为了考大学,才走艺术生的路子,毕竟在他们眼里,“钱学生”不过是一条上大学的捷径而已。 “因为喜欢啊。” “真的?” “嗯,我小时候就喜欢唱歌,但有一阵儿不那么喜欢了,因为那会为了考级每天都要练钢琴,不夸张的讲,不管打雷闪电还是下冰雹下刀子,一天都没落下过。有时候赖床不想起,我妈就把我从被窝里拎起来穿衣服洗脸,经常在人还没完全醒的状态下,一睁眼已经到老师家门口了。那段时间我一度非常畏惧练琴,我妈哄我说考过十级就再也不练了,这么的我开始拼了命的练,最终六年级的时候全部考完了,现在回想起那些日子,感觉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后来上初中,看明星在台上唱歌,真的好炫好酷啊,然后我就一心想当明星。初二那会,跟我一个少年班的哥哥组了个乐队,我跑去他们练习的地下车库看排练,看完后心潮澎湃,又想当一名鼓手,不过现在我更想成为一名音乐家,所以我立志,将来一定要考音乐学院。” 李染和说:“原来,你学音乐的心路历程这么丰富呢。” 外表看似混不吝,内心却拥有坚定的梦想。有那么一瞬间,李染和觉得齐耳在自己心中的形象,高大耀眼了许多。 齐耳问:“那你呢?” 李染和想都没想,说:“当然是因为喜欢。我觉得画画比数学公式简单多了。” 回到家,李染和一声不响钻进屋里,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童游敏锐的察觉到,孩子静悄悄必定在做妖,只是忙于做饭,没来得及去探究。 晚饭时间,童游叫李顷过来摆碗筷,李钦一边称赞色香俱全一边直接往盘子里下手,童游一筷子敲开他的爪子,然后努努嘴说:“叫你姑娘吃饭。” “染和,吃饭啦。”李钦吃痛的抱着手低声哎呦,站在原地未动。 童游横眉回了他一眼,李顷立马拍拍屁股亲自去请。 推门进去,看到李染和在桌子上趴着,李顷粗枝大叶,以为她在做作业,叫了一声吃饭了,就退了出来。 饭桌上,李顷还是没注意到女儿的一反常态,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闲事。童游暗中观察了一会,试探性的展开话题:“今天没开电视啊,那个小灰灰的动画片不追了?” 李染和敷衍的嗯嗯两声。 平时放学回来,她不是在沙发上看电视,就是在房间嘻嘻哈哈,要么进进出出的捣鼓来捣鼓去,今天确实有点安静的让人不适应。 童游再三追问道:“是不是有啥事,我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好?” 李染和回了一句没事,饭也没多吃就回屋了。 李顷赶紧阻止试图还想追问的童游:“她都说没事了,你追问那么多干嘛,吃饭吧。” 饭后,童游越想越不对劲,趴在李染和房门上偷听,屋里始终没有动静,李顷也围了上来,两人不敢大声出气,挤眉弄眼的互相交流。 “咱姑娘有心事了,这是好事,说明孩子长大了。” 两人在门口徘徊未果,回到客厅沙发上。 “嗯,不对劲。”童游思前想后,反复琢磨了一通,突然双手一拍,“不是谈恋爱了吧?” 李顷惊得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真的啊?不会吧,我的天。” 童游嘘了一声:“你淡定点,我瞎猜的。不然呢,有什么天大的事不愿跟父母说,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悲悲切切的?” “啧,也对啊,像她这样的小女孩,也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李顷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表情一副有悲有喜的样子,“哎,就算是真的谈恋爱了,你也不许说她,那都是小孩子玩的把戏,图个一时新鲜,体验过没意思也就作罢了。” “就你懂得多。”童游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还是有些坐不住,“不行,我得去看看。” “染和,妈妈给你送杯水,我进来了。”童游在李染和房门口蹑手蹑脚,贴着耳朵憋气听了半天,然后轻轻叩了叩门。不等里面回复,直接推门而入,“哎呦,门没锁啊。我家小染和学习呢,喝点水别太累着。” 童游顺势关切的问道:“今天怎么了?跟妈妈说说。” 李染和再也绷不住了,把最近学校里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说着说着忍不住委屈的抽泣起来。 “哎呦,我以为大多事呢。”听着都是一些被老师罚和同学之间不愉快的事,童游提着的心瞬间放下了,“怎么还哭上了,这都赖我,我那会也是学习不好,现在都遗传到你身上了,怪我怪我,给我姑娘添麻烦了。” 李染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眼婆娑的望向童游:“妈,我能不去上学了吗?” 看着女儿小可怜的模样,童游不惜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就是为了让她心里好受一些,可听到这句话时,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不行,你,你爸肯定不同意啊。” 原本一脸期待,被童游一口回绝后,李染和悲痛剧增,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童游突然觉得有些头大,并震惊,这孩子怎么会到了厌学的地步,依照前两天为了考试,还挑灯夜战了好几晚的劲头,完全不至于啊。该不是考试不理想受打击了?问了考试成绩后,童游无奈的闭眼,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叹:“唉!” 这就叫人菜瘾大,还自尊心贼强。为了拯救李染和可怜巴巴的自尊心,童游甚至说出给她报辅导班、请家教,这种违心的话。 “呜呜呜,我不要,太难了,我太笨了,学不会。”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对自己的认知也十分到位。 劝了半天,童游有些劝不住了,扶着额头想到一个迂回的战术:“要不你去问问你爸?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李染和仿佛铁了心了,止住哭声去客厅。 客厅里,李顷正在专注看球赛,对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丝毫未察觉。 “爸。” “嗯?” “我能不去上学吗?” “嗯……啥?” “呜呜呜,我不想去上学,我讨厌去学校。”李染和情绪一激动,嗓子里的哭腔又出来了。 李顷斩钉截铁:“不行……我爸肯定不同意啊。” “为什么?”李染和瘪着嘴哽咽道。 她这一哭,梨花带雨的,给李顷惊得手足无措,但这事可不能随便拿来开玩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李顷又不忍心说太狠,只好小心哄着:“你忘啦,当时爷爷可是第一个支持你学画画的,你是怎么跟爷爷保证的?” 李染和肩膀微微颤抖,说话鼻音很重:“我说一定好好学,将来给他继承家业。” “是啊,这不就对了。我和你二叔还有小姑,身上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全家这么多口人,只有你遗传了爷爷的绘画天赋,你可不能让咱们家这么好的优良基因失传了,将来你还要考大学、考美院呢。” “可是我……” “怎么了,老师骂你了?” “没有。” “同学欺负了?” “他们……他们嘲笑我是学画画的,说我学习不好才学画画。”李染和越发伤心,眼泪像小豆子一般从脸颊滚落到下巴。 李顷一时语塞,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他沉重的缓了一口气,拉着李染和的手坐到沙发上,然后语重心长的说:“绘画讲究天赋,学习也讲究天赋,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寸有所短,人有所长,我们虽然学习成绩不如人,但我们的优势是画画,将来照样能考大学,一点也不比他们会学习的差,你说是不是?” “可我们班都是好学生,他们学习都特别厉害。” “谁说学画画的就是坏学生,咱们染和这么优秀,绘画比赛还拿过一等奖呢。” 李染和有点不好意思:“那是初中,都过去多久的事了。” “反正在爸爸眼里,我姑娘就是最好的,乖啊,不听他们胡说八道,文化课成绩固然重要,画画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们要客观的对待问题,不能本末倒置了。” “嗯。”李染和拨弄着手指头,情绪逐渐平息,偶尔吸一下鼻子。 李顷给一直在门口站着的童游使眼色,童游上前抚摸着李染和的脑袋,安慰道:“我们染和肯定是学习压力太大了,要不这样,你不是嚷嚷着想小纤和小天了吗,过几天国庆放假,让你爸送你一趟,顺便去看看爷爷奶奶,好不好?” “好。”李染和低声答应,暗淡的眼底总算透出了些许明亮。 第二天一早,李染和突然又悲上心头,哭丧着脸磨叽了半天,才不情不愿的背上书包出门。到了教室,像被钉在凳子上了似的,呆坐着一言不发。 黄凛然这次考得不错,最近几天格外张扬,这不又找上李染和的麻烦了:“李染和,我觉得值日生的黑板不合格,你身为卫生委员也太不尽职了,下节课可是班主任的课,还不赶紧重新擦去。” 李染和本想跟他理论几句的,但听到班主任三个字,脑中立即浮现出徐越端着两只胳膊、脑门油光瓦亮的洁癖形象。上次因为讲桌没擦干净,班主任已经说过她一回了,现在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免得无辜受牵连。 不过,还没等她站起来,齐耳大步流星的走上讲台,“哐哐”敲着黑板左下角值日生一栏,“你们都是狗记性是吧,我上次说过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值日生自己上来收拾干净。” “李染和是卫生委员,就得起到表率的作用。”黄凛然不是值日生,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故意煽风点火。 齐耳从讲台上下来,走到黄凛然的座位旁:“你做为学习委员,怎么不考个年级第一给大家做个表率?” “你……” “我怎么了?黄凛然,我劝你最好收敛着点,你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让我很不爽知道吗?做人别太狂了,少他妈什么事都横插一杠,小心哪天栽我手里,有你好看的。”齐耳咬牙切齿的盯着黄凛然,眼角挑起一抹狠戾,补充道,“还有,管好你这张臭嘴,再让我听到你像个长舌妇似的乱嚼舌根子,就看你抗不抗揍吧。” 齐耳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耐心的人,黄凛然什么样他懒得去管,但只要他敢招惹李染和,他一定会让他吃点苦头。 齐耳过来后,林好给他比了一个大大的赞:“干得漂亮。你这一出英雄救美,还挺有模有样的。” 齐耳说:“欺负特长生就是欺负我,我当然第一个不答应。” “呃,当我没说吧。”林好在心里腹诽道,简直牛头不对马嘴,真是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最好不是春心荡漾,谁要摊上这么个大傻子,也是倒霉。 李染和有些担忧的问齐耳:“你不会真揍人吧?” 齐耳一听,拧着眉毛又来劲了:“怕什么,收拾他还得挑日子?我跟你说,你要保持愤怒,总是忍着憋着,解决不了问题。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暴躁,而是要有脾气,这样他们就不会觉得你好欺负了。” 安分了没几天,黄凛然又开始兴风作浪。他给自己的三个人小团体起名“学魔三子”就够没水准了,最近脑子发癫了似的,给班上同学起外号。 学魔三子鬼迷日眼的挡在书后面,六只眼睛堂而皇之窥视着同学们的一举一动。不对,安鹏飞戴眼镜,加起来应该是八只眼睛。他们试图从同学们的动作、表情或言语中得到灵感,然后想出一个“形象”的外号。 比如:宋姚遥走路时崴了一下脚,差点摔倒。安鹏飞说她的动作像八爪鱼,叫她“爪鱼姐”;向臻臻说话时被口水呛了一下,韩景给她起名叫“口水娃”;因为英语课上“一个意大利人给两个达芬奇画老婆”这句蹩脚翻译,黄凛然称呼李染和为“鸡蛋太太”。 向臻臻不明缘由,好几次了,被他们三个一脸贼笑,搞得浑身发毛。“他们在笑什么?”向臻臻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三人闹腾出那么大动静,很难不引人注意,早传到林好耳朵里了。林好说:“别摸了,他们三个脑子抽风,给人起外号呢。你知道,他们给我起的什么吗?叫我长颈鹿。因为我脖子太长了吗?我觉得还好吧。” 向臻臻说:“我看他们是五更天的梆子,皮紧了想挨打。黄凛然这家伙,最近都快得意忘形了,看他能自信多久,期中考试后有他哭的。”她这次没考好,名次被黄凛然挤掉了,此时,心中的胜负欲瞬间被点燃。 这天,黄凛然又在疯狂作死的边缘徘徊,故意对李染和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鸡蛋太太,假设一周画一个鸡蛋,抛去寒暑假,三年能画多少个星期?” “和她数学试卷上的零蛋差不多。”韩景自以为很幽默的接梗。 “哈哈哈。”黄凛然一边拍手叫绝,一边捧腹大笑。 “鸡蛋太太”,这个外号他们已经当着她的面说了好几次了,李染和终于忍无可忍,抄起一本书作势要打黄凛然,黄凛然矫健的躲开跑掉了。 林好说:“染和,放心打他,有我们。” 听到这话,李染和“腾”地追出去。 感觉到背后的杀气腾腾,黄凛然拔腿就跑。 他料定李染和不敢将自己怎么样,一边跑一边回头:“鸡蛋太太,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你再乱叫外号,我非要把你嘴缝上不可。” 以前黄凛然再怎么找她麻烦,她都可以忍着不发作,但现在,她真的很讨厌这个外号。她要像齐耳说的那样,保持愤怒,必须愤怒起来,才能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好惹的。 “鸡蛋太太,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叫你了。”追了一圈又一圈,黄凛然跑不动了,刚想休战,“啊——” 他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平展展趴在地上。 身后的李染和追太紧没刹住车,狠狠一脚踩在黄凛然的小腿肚上,黄凛然又一声惨叫。 “谁啊?干嘛伸脚绊我?”黄凛然趴在地上气急大叫。 “跑啊,怎么不跑了?”齐耳捂嘴偷乐,站起来在他屁股上又给了一脚。 一看是齐耳,黄凛然自认倒霉的瞪了他一眼。 齐耳冲李染和抬了抬下巴,说:“愣着干嘛,动手吧。” 李染和当然不是成心想打人,就想示示威,让黄凛然少成天在她前面瞎嚷嚷。可眼前这么好的机会,不给他长点记性,有些说不过去。 正当她犹豫时,向臻臻和林好出手了,她们可一点不手软,抡起黄凛然的胳膊拧得像麻花一样。向臻臻啪啪扇着黄凛然的后脖颈:“起外号起到我头上来了?瞧把你能耐的,我今天非给你打成猪头不可。” 林好说:“我看你嚣张的很啊?哪来这么多臭毛病?我这按摩手法还行吗?” 像黄凛然这种臭毛病,没有一顿乱捶治不好的,林好要是动起真格来,有他几天好受的。 黄凛然嚎叫的无比惨烈,嗷嗷讨饶:“错了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现在这副怂样,都不用齐耳亲自动手,齐耳蹲在地上,玩味的勾起嘴角:“都说了让你给我小心点,耳朵里塞猪毛了?以后敢不敢的不好说,信不信我现在给你一身猪毛全拔干净了? ” “信信,好说好说。” 黄凛然是属泥鳅的,丝滑的很,此后,还是将“鸡蛋太太”挂在嘴边,就算李染和不捶他,还有那些被起了外号,苦学魔三子久矣的同学。一时间,他成了众矢之的,但也有可能,他乐在其中。 每天这么一闹腾,先前班级压抑的氛围,似乎也松动了许多,大家权当学习之余的小插曲了。 第22章 与其庸人自扰,不如迎风而上 十一假期,放假的当天晚上李染和就到姑姑家了。 第二天早上,等她睡到自然醒睁开眼时,已经快到中午吃饭时间。她从床上坐起来,感觉脑子有点发懵,大概是睡过头了。 “大姐姐。” 李染和坐着出神,循声望去,小天倚在门框露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叫她。 “大姐姐,你睡醒了吗?” 李染和嗓音含混的嗯了声。 小天说:“大姐姐,你的好朋友找你呢。” 李染和反应迟钝了几秒,心想在这她哪来的好朋友。这时小天噔噔噔跑过来,拉着她往外走。看他一脸焦急的样子,可能看她一直在睡觉,忍耐了好长时间了。 原来他指的是电脑上登录的qq,有人给她发来了消息。 到了书房,李染和坐到电脑桌前,电脑屏幕里企鹅头像在不停闪烁,点开一看,全是系统自动发送的垃圾信息,这算哪门子好朋友。她刚准备站起来,qq适时地发出清脆的“滴滴滴”提示音,于是她又重新点开来看,这次是添加好友申请,不过看昵称和头像很陌生,也没有身份备注说明,她想了想,还是点了右上角的红色小叉关闭了页面。 之前加过陌生好友,但却收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骚扰内容,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之后她再也不敢随意通过陌生人的申请了。 “小天,这种人不用理会。” 小天歪着小脑瓜,手指着电脑屏幕:“上面还有红点点。” 李染和点击进入空间动态,留言板又是“一个你没见过的大帅哥”,她随意扫了两眼,内容大差不差,不是“我来看你啦”,就是一大串“哈哈哈哈哈”。她懒得往下翻,只觉得没事老跑来留言的齐耳纯属闲得发慌。 “要是再响了,就帮姐姐下线哦。”李染和摸了摸小天的脑袋。 小天郑重的点头,小脸仰得老高,仿佛接到了什么天大的委派任务一般。 李染和去院子里找小纤。 临近中午的太阳舒适正好,天空万里无云一片蔚蓝,院子里偶尔吹过一阵软绵绵的小风。 院墙底下的一排花架上,几盆大丽花开的最盛最艳。水池旁,小纤在专注的清洗笔桶和颜料盘,李染和以为她这么早起来已经画完一幅画了。 小纤说:“小天画的,他一到放假就睡不住,我起来的时候,他抱着颜料罐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玩。” 事实上小纤也非常喜欢画画,李染和曾想让她跟自己一起学,可她学习成绩那么好,走画画这条路有点太浪费了。当画画成为一种纯粹的爱好时,小纤有选择的权利,而她只能被动的选择。 但小纤却说,选择大于努力,努力不等于能力,能力可以实现自我,自我代表着自由,自由是人们终其一生所追求的目标。 她认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只要掌握好自己手里的主动权,条条大路通罗马,无论走什么样的路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是啊,与其庸人自扰,不如迎风而上。 下午三点多钟,姑父急急忙忙从果园赶回来,送他们去爷爷奶奶家。 李染和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洗脸,草草洗漱了一把,上车准备出发时才想起来忘了东西,“姑父等一下,给爷爷奶奶带的礼盒忘拿了。” 小天嘴里吃着小面包,软糯糯的说:“有带哦,在后备箱了。” 小纤说:“放心吧,我记着呢。后备箱有我爸刚摘的水果,你要觉得在车上无聊,我给你拿一些待会路上吃。” 跟整天犯迷糊的李染和相比起来,小纤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妹妹,给人的感觉更放心可靠。 姑姑李柔家里经营着一片果园,一年到头忙的脚不沾地。小天出生后不久,因为果园规模扩大,姑姑不忍心姑父一个人拼搏,狠心丢下年幼的姐俩去帮忙了。小纤比弟弟大十岁,从弟弟上幼儿园起就由她照顾了,她不但能把弟弟照顾好,还能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这样依然不耽误学习,一直保持着年级前五的好成绩。 在李染和的眼里,小纤既能干又懂事而且很有耐心。姑姑姑父忙起来就直接住在果园宿舍了,经常好几天回不了家,小天就会哭闹着找妈妈,这个时候小纤从来不会急躁或者厌烦,而是耐心的哄着弟弟,骑上半个多小时的三轮车,带他去和爸爸妈妈待上小半天,晚上再骑半个多小时的车回家。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总能不慌不忙地处理好。正是因为如此,姑姑姑父觉得亏欠对她格外疼惜。 车子行驶大概四十分钟,七拐八拐到了小区楼下。姑父三下五除二将后备箱的货卸到地上,卸完后重新钻进驾驶室,探着脖子叮嘱小天乖乖听姐姐的话,然后一刻不停地开车回去了。 小天按响门铃:“姥姥姥爷,我们到啦。” 一进门,李君山连声呼唤:“哎呦,小天快来姥爷抱抱。” “姥爷~” “想姥爷没?”李君山满心欢喜,揉搓着小天的一头软毛。 “想~” 小天挥舞着双臂,颠颠跑过去窜进李君山怀里,声音软软地听的人心都要化了。 李染和跟小纤楼上楼下搬了两趟东西,搬完后累的不行,坐在沙发上喝奶奶准备好的橙汁。 奶奶在门口张望了半天,问小纤她爸爸怎么没上来,小纤说上午刚摘的一批货着急装车,她爸怕她妈一个人盯不过来,就直接回去了。 奶奶说:“哦,真是辛苦。” 这时候,李星苒从卧室伸着懒腰走出来,李染和瞥见了急忙收回视线,捧起杯子假装没看见的认真喝东西。 李星苒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双手环抱胸前,睨笑道:“李染和,有件事你得感谢我……算了,以后再说吧。告诉你另外一件事吧,我也要学画画了,但现在还不着急,高一这一年我要好好打文化课基础,我已经找画室老师咨询过了,他们都说从高二开始学一点也不晚。” 感谢?听到从她嘴里说出这两个字,李染和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何况她还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吊人胃口,李染和连好奇问一句的心都没有。不过她也要学画画这件事,还挺让她惊讶的。李星苒学习一直比她好,而且还考上了一中,怎么突然想学画画了,难不成这个学人精连这也要学? 同样是妹妹,一个小两岁的表妹,一个小两个月的堂妹,李染和从小就喜欢和小纤玩,一点也不喜欢只比自己小两个月的李星苒,也不能说完全不喜欢吧,总之对她的情感有些复杂。 李星苒是个蛮横傲娇的大小姐脾气,稍微有一点不如意就又哭又闹,而且无论什么都要跟李染和比较,只有比李染和的好她才开心,从小到大,她的快乐简直就是李染和的痛苦。 李星苒自以为是的炫耀完,看到李染和丝毫没反应,满脸不高兴的说:“等了你们一中午,我们连午饭都没吃。奶奶,我怎么没有橙汁啊,你又偏心。” 她最喜欢拿这个说事,一次因为奶奶叫了李染和的小名,而没有叫她,她都记恨了好久。虽然那个小名已经被禁止了,现在谁都没有再叫过。 奶奶说:“厨房里有,想喝自己去倒。” 其实奶奶一点也不偏心。奶奶以前是中学老师,可能一辈子教书育人讲说太多了,在家的时候大多清冷少言,退休后与爷爷两人过上了闲情逸致的养老生活。她虽然言语不多,但并不疏离,是一位非常优雅且慈爱的老人。 “不就没去楼下拿东西嘛,我又不知道她们带的东西多不多,下楼还要换拖鞋麻烦死了。奶奶只知道心疼她们,偏就没有我的?”李星苒毫不顾忌的大声嚷嚷,说明了她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她就是这样,即使不占理的事也要霸道上几分。 小纤赶紧岔开话题,问李星苒:“星苒姐,云翳哥呢,他怎么没来?” 李星苒又瞟了一眼李染和,脸上的表情似在宣誓主权一样:“他不会来的,实习去了。” “嗯?大二就开始实习了吗?” 李星苒歪头想了一下:“哦,可能做兼职去了吧,我问了他又不跟我说,我哪知道的那么清楚。” 说起李云翳,这也是李星苒和李染和之间由来已久的一个矛盾点。李染和是独生女,小时候没有玩伴的她常常孤零零一个人,所以她很喜欢这个哥哥,但李星苒仗着他是亲哥哥,经常霸占着他,不让他和李染和一起玩,而且还动不动就争风吃醋,闹起来的时候特别吓人。 幼儿园时期的李染和性格行为稍显孤僻,也不怎么爱说话,看上去直愣愣的有些呆滞,童游一度怀疑她患上了自闭症,还迷信的认为是因为叫“木木”才会越叫越傻的,因此“木木”这个小名被紧急叫停,一度成为了家族成员当中严令禁止的违禁词。 第23章 贵重物品,请勿触摸,禁止拍摄 节假日外面到处都是人,但李君山觉得孩子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必须要下馆子吃顿好的。下午五点出门到晚上八点才吃完饭,吃完饭觉得时间还早,一群人漫无目的的在广场上遛食。 李染和看见广场上新搭建的假日主题乐园,拉着小纤要去体验一下。主题乐园一周大人小孩熙熙攘攘,随处可见开心的笑容和响亮的笑声。 李染和拉着小纤转悠了一圈,由于玩的人多需要排队,好几次刚有空位就被其他小孩抢走了。李星苒眼疾手快不顾旁边小孩委屈巴巴的小眼神,一个箭步跨进一辆摇摇车里,转头一脸嫌弃:“像你们这样谦让下去,明天都玩不上。” 李染和与小纤面面相觑,小纤说:“别着急再等等,说不定那边几个小孩一会就玩累了。” 等时间差不多了,小孩都被家长喊着回家后,李染和才开始尽情的开玩。她本就是个贪玩的性子,看见什么新奇的玩意都要凑上去研究一下,仿佛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一样,心底里藏着一颗稚嫩的童心。 李染和掏出手机让小纤给自己拍照,拍了几张,换她给小纤拍,这时李星苒不乐意了,嘟着嘴巴非要夹在中间和她们一起自拍。 拍完后,李染和选了几张发到空间动态里。 然后准备回家了,小天还在沙堆铲沙子玩,李君山慈爱的坐在旁边看着。 李君山本想把小纤和小天接到身边照顾,李柔怕孩子们小成长快,长此分隔两地,渐渐地感情疏远了,现在尽管大多数时间在果园忙活,但偶尔清闲下来,起码晚上回家就能见到,哪怕只有片刻陪伴他们的时光,也觉得心里踏实。 晚上睡觉前,李染和躺在床上打开手机,不久前发的那条动态好多人评论点赞,她一条一条翻看回复,被评论区的妙语连珠逗的浑身颤动。 不过有一条显得格格不入,“多大人了,还和小孩子争高低,羞不羞?” 一看头像是齐耳,气得李染和怒摔手机,不会说话就闭嘴吧你,过了一会忍不住又想分辩几句,噼里啪啦打出一行字……算了不回复了,这条略过。 李染和的爷爷李君山,从小喜欢画画但家里没有条件,在他们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能吃上一顿饱饭就谢天谢地了,像画画这种有钱人家的附庸风雅,寒门学子自然没有资格。年少的他发奋读书立志成才,因为只有这样才有资格追求喜欢的事。哪知道这一晃便是整个青春,直到工作稳定后,才捡起了跌落已久的爱好。爷爷聪明善学,也多亏拜了一个好师父,经历过苦楚的人对机会格外珍惜,他日日勤劳苦练,没过两年便在圈子里名气攀升,一手好书法名扬在外,还擅长山水花鸟,画风自成一派,飘逸洒脱。 国庆期间李君山受邀去参加一个画展的开幕式,他打算带着李染和他们一起去,让他们感受感受国画的魅力所在。 当天早上起了个大早,一行人出门吃了豆浆油条,直接前往美术博物馆。 可能因为假期的原因,美术馆门口人群聚集众多。他们到了以后,被几个身着干练西服的工作人员接待,一路拥护进入大厅。 今天是展览头一天,美术馆办了一个开幕仪式,几个领导模样的人上台发言,随后邀请李君山等人一起上台合影。 李染和在台下看见爷爷上台兴奋的鼓掌,小天更是拉着奶奶的手欢呼:“姥姥快看,姥爷在上面照相。” 一通繁杂的程序结束后,李君山又被一圈人团团围住,好不容易脱开身,这才领着李染和一行人上到了二楼。行至人迹疏散处,李君山边给他们介绍这次展览的讲座主题,边观看墙上的展览作品。 李染和小时候跟李君山学过一段时间国画,基本的风格流派有些印象,不过她对国画不太感兴趣,什么浓墨重彩,写实意境,只略微学得一些皮毛,若再深入研究的话便觉得头疼没意思。 这场画展大概有十几二十位艺术家参展,汇聚了老中青三代画家,作品有上百幅,光不同书体的书法就占据了好几个展厅,有的笔锋雄厚,有的墨法坚凝,有的纯朴细致,让人有一种转换了时空,身临其境的感觉。 另外琳琅满目的国画作品,每一幅都装裱的美观高雅,表现手法各有精妙各有特色,虽然都是典型的北方画派风格,所谓疏能跑马密不透风,笔墨中不失豪放大胆,色彩感染力极强。 李染和跟在爷爷身后,每到一幅画作前都要停下来细细品味,她觉得能在这儿展出的都当是精品佳作,艺术家笔下强烈的个性表达,虽然有些看不懂或者不完美,但还是让她觉得非常震撼。再加上爷爷深入浅出的分析讲解,他们几个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与此同时,与他们几步相隔的画展旁边,一群人也在一边交流一边欣赏。这时为首的长者兴奋喊道:“哎呀,君山老弟,早知道你要来,我还说转了一大圈怎么没看见,原来你跑这躲清闲来了。” 转头发现是老熟人,李君山赶紧上前问候,两人紧握双手不停的摇晃,热络的恨不得黏在一起。 眼前这位老爷爷看着跟李君山年纪不相上下,不过李染和觉得好像不怎么有印象,在她使劲在脑子里回想时,人群中似乎有一双殷切的眼神正注视着她,她目光一转刚好和对方视线相撞。李染和先是不自然的闪躲,然后迅速回神再望回去,此时对面的人抿嘴一笑,笑容如清泉般漾及满脸。 李染和也报之一笑,但她的脸上透露出的全是吃惊和不敢相信的表情。 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小纤搭在她耳边低声询问:“你笑什么呢?” “看见了我同学。” 小纤在人群中扫射一圈,目光锁定在一个外表清冷,却眼角浅笑的男生身上。 严以走到正在和李君山说话的老爷爷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那人随即侧过身,严以在他耳边低语:“我同学。” 老爷爷会意了,一边继续交谈,一边不动声色的搂起严以的肩膀,把他推到人前面:“这是我孙子,叫严以。” 看到眼前清秀俊朗的小伙子,李君山不吝言语连连点头称赞。 “你们哪位和他是同学啊?”严以爷爷满脸期待的看着李君山身后的三个姑娘。 严以的嘴角立即翘起,然后不好意思似的低头扶额。 “……”李染和简直目瞪口呆,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刚才确实看见严以在他爷爷耳边说了什么,不过这位爷爷也太——可爱了吧! 李君山呆了两秒,确定这句话是指自己家的姑娘后,不明所以的在严以和三个姑娘身上来回看了好几眼。 “都是啊?”严以爷爷脸上的皱纹一起一伏,哈哈笑着连说了三个好。 此时的李染和尴尬到脚趾扣地,而且脸上莫名浮起一抹红晕,心里不禁责怪起了严以,怪他为什么不一次性讲清楚,或者待会私下找机会打招呼就好了,搞得现在都快要下不来台了。 严以爷爷乐不可支:“君山兄,你好福气啊,哎呦,这还有个小不点。” 李君山叫小天说:“快问爷爷好。” “爷~爷~好~”小天乖乖的甜甜的喊了一声,声音拖得又长又奶,把大家都给逗笑了,正好一笑了之缓解了刚才小小的尴尬。 李君山和严以的爷爷严利风都是国画领域老一辈中的代表人物,在这停留的片刻功夫,已经有好几拨人三番两次试图上前攀谈,这会儿被又一群人前呼后拥的劫走了。 奶奶交代李染和她们自行去转转,中午吃饭时在门口集合,然后带着小天随爷爷他们一道去了。 李染和大致猜到了,严以和她一样也是跟着爷爷一起来的,只是这未免也太巧了。想到刚才的窘境,她有些难为情的理了理耳边的头发,然后煞有其事的介绍到:“他和我一个学校,也是我画室的同学,叫严以。” “这是我两个妹妹,小纤和李星苒。” 李星苒却毫不避讳的睨了李染和一眼,说:“刚才给你机会你不站出来,现在认领的倒是勤快。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和严以初中一个班的,我们做同学的时间可比你早多了。” 李染和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看严以的神情好像是默认了。 “严以,你不会只认她一个同学吧,这才过了多久就不打算认我了?没想到你功课做的够深的,竟然还能挖到爷爷辈的这层关系。但我看你俩这样好像不怎么熟啊,算了,我也懒得管你的闲事了,预祝你早日成功吧。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不管到哪一天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都仅此而已。对了,你去了七中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后悔?依我看后不后悔都是迟早的事,但你尽管放心好了,我这个人向来口风很紧,说了帮你保密就一定会保密到底。要是有什么搞不定的,如果你来求我的话,我好人做到底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李星苒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模棱两可的话,听得李染和只觉得云里雾里,你们认识就认识呗,用得着像打哑谜似的吗? 李星苒似乎没想从严以那里得到回复,自顾自的说起她要学画画了,以后请严以多多指教等等之类的。 严以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衫,浅色休闲裤搭配一双运动鞋,在人群中格外清爽夺目。 他一直没说话,这时才淡淡的开口:“嗯,李染和也不错,你可以多向她请教。”说完觉察到气氛不对,找补了一句,“有机会的话一起学习。” 李星苒却也没发作,嘴角向下用力一撇,说:“现在去哪?” “还有很多没看呢,我们去楼上吧。”李染和本打算邀请严以和她们一起,但严以身旁还有一起同行的人,便没好意思直接开口,她特意指着严以刚才过来的方向,“那边我们还没看呢,我们走那边。”心想那边他已经看过了,肯定不会再折回去看第二次,虽然这样显得有些刻意,但她还是尽量表现出一副很自然的模样。 李染和拉起小纤就走,经过严以时分明看见他冲自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那一抹笑容细微即逝,让人摸不着头脑。 走过一段,小纤悄悄在李染和耳边说:“学画画的男生都这么帅吗?” 李染和不否认严以在她认识的所有男生中确实有那么点姿色,但或许是看习惯了,又或许自己并无非分之想,再或许严以身上那股清冷感,多多少少有点拒人之外不好接近,反正她和他充其量只是画室同学关系,要在人前对他夸夸其谈,她尚且还做不到。 “还好吧,我觉得我们学校体育生比较帅。” “那不一样,帅和帅是有区别的,主要看气质。”小纤难得如此花痴,并在心里腹诽道,这么纯天然的大帅哥摆在眼前,却不懂得欣赏,简直暴殄天物。 严以的出众,绝非一句简单的帅气好看,就能潦草概括的。他身高匀称修长,目测在一米八以上,肌肤白皙无瑕,下颌线俊朗五官清秀,随时随地都保持着挺拔的身姿,属于披一块尿素袋子都有模有样的类型。 他不开口的时候,只是那么站着,像玻璃橱窗内的展品一样,让人忍不住停下来定眼仔细观摩,可一旦稍微产生一丝想拥为己有的念头,就会被玻璃上“贵重物品,请勿触摸,禁止拍摄”的标语吓到主动撤退。这类一眼看上去就知绝非凡品的展览物,只可远观,握手里只会折磨自己。 但凡与他交谈过,就会觉得他是一个温润如斯的人。他外表这副皮囊极具有迷惑性,嘴角一动就是一个纯净明朗的少年。眼睛如一汪清泉,像微风轻拂过一般闪烁着波光粼粼,总是一脸真挚,只要你有话说,我就能认真聆听的模样。朋友间玩笑打闹,会适当的回应接梗,总之让人很舒心,像某种百吃不厌的美食,秀色可餐且营养丰盛,可能不是每顿都能吃得起,但攒钱集赞也想吃的那种。 第24章 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临近中午,美术馆人流量到达顶峰,空间并不怎么富裕的展馆内,接待量已然达到了饱和状态。 李染和走马观花一般,流连在山水泼墨、诗意丹青之中,许是受到周围看上去人均艺术家风范的观赏者影响,她逐渐进入入迷忘我的境界。 这时小纤在背后拍了她一下,“刚才那个男生是不是叫严以?” 李染和无声点头。 “那就对了,跟我走。”小纤拉着她,不由分说去向另一侧的展览墙。 李染和没明白什么状况,不禁想到严以怎么了?严以也在这一层吗?她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顺着人流伸长脖子张望,扫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严以的身影。 小纤拉着她过来的地方,李星苒也在,她正举着手机对准墙上一幅画“咔咔”拍照。李染和随意瞥了一眼,感觉就是一幅普通的水墨作品。 “你们站我后面干什么,吓我一跳。”李星苒转身看见她们,眼皮一翻,傲娇的甩着脖子走开了,“我看完了,你们慢慢欣赏吧。” 说这话时,李星苒特意看向李染和,感觉她口中“慢慢欣赏”这几个字意有所指,好像专门对着李染和说的。 目送走李星苒施施然离开的背影,李染和不免沉了口气,心想这才几分钟不见又哪里惹到她了。 小纤说:“你看她,明明都拍照了,还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染和,你快过来看,你一定想不到。” 李染和正想“慢慢欣赏”一下,能让眼高于头顶,鼻孔朝天看人的李星苒青眼有加的作品,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而且连小纤语气里都带着几分激动,这让李染和敏锐的感觉肯定有蹊跷,不觉之间,她那颗逐渐强烈的好奇心,仿佛要从胸腔里挣脱跳出来了一般,驱使着她想要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李染和凑上前目光锁定在墙上的作品,这幅画虽然用了笔墨宣纸的方式,但不太像传统意义上的国画。从描绘的场景看,有学生画架石膏像等,应该是画室一角,画面构图疏白相宜,人物形态各异,绘画语言的表达倒也不失为有趣。只是有趣归有趣,玄妙之处在哪里呢?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小纤提示她往下面看。 李染和眼睛瞄到右下角的落款处,作品名叫《初见乍欢》,旁边有一行题字,字体过于潦草,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再看还有一个红色方形印章,看清楚印章上的名字后,李染和差点失声尖叫出来。她捂着嘴巴再三确认,没错,是“严以”两个字没错,但她还是小小的迟疑了两秒,是我认识的那个严以吗?他的画都可以参加展出了?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的? “怎么样?我就说你一定想不到吧。”小纤指了指旁边的另外两幅,说,“一共三张,应该是一个系列的,不过我觉得你面前这张最好看,你看那个站在教室正中间的女孩像不像你?” 李染和说:“不像吧,怎么会是我?” “感觉有点神似,我也说不上来。你之前不是跟爷爷学过国画吗,你觉得他画的怎么样?” “我只会画一些兰花草什么的,对这个不太懂。”李染和只大致看了眼场景,让小纤这么一说,不觉又盯上去仔细看上面的人物。 “咳咳。” 这声音……不会吧? 李染和收起脸上还在讶异之中的表情,转身露出一个被作者本人现场抓包后略微尴尬的笑。 “看了这么久,有什么评价吗?”严以明明一脸得意,却假装矜持的勾着唇角浅笑。 李染和不知道他在后面站了多久,想想自己刚才那个样子,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挺好的……没听你提起过,想不到你已经这么厉害了。” 严以谦虚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当时在网上报名投稿后,我也没想到会入选参展,可能沾了爷爷的光。” 接下来,李染和不得不跟严以同行,严以对国画知识和艺术家作品都非常了解,很多在李染和看来乏善可陈或者一眼掠过的画作,严以却能站在艺术鉴赏的角度,看到很多她所看不到的东西,有了他的解说,那些峰水花鸟、竹草鱼虾,少了一些枯燥,多了一些相映成趣的情调之美。 中午十二点刚过,严以与李染和的手机约好了似的同时响起。 “我们在美术馆门口,和严爷爷一起去吃饭。” “我们在美术馆门口,和李爷爷一起去吃饭。” 连电话中仅差一字的通话内容,也像商量好了似的。 美术馆附近都是艺术园区,因为是临时起意决定聚餐,加上下午还有主题讲座,他们不宜走太远,严利风就近定了 一家粤菜餐厅。 餐厅环境雅致,包厢内点完餐后,长辈们继续侃侃而谈。 他们谈论的内容天南海北,李染和没什么兴趣也听不大懂,再加上旁边坐的是严以,让她莫名有些拘束。 李染和干巴巴的坐着浑身不自在,端起刚刚服务员新沏的决明子菊花茶送到唇边,有点烫嘴,小小嘬了一口,又放了回去。这时眼角感觉到旁边的严以往过来靠了靠,李染和转头看去,严以笑意盈盈努着嘴像是有话要说,李染和轻轻发出一声,“嗯?” “一直拒绝我好友申请?”严以眼皮微微闪动,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李染和脑袋里快速搜索了一遍,有印象但没有完全想起来:“那个什么什么,一串全是看不懂的表情符号的人是你?” 严以委屈巴巴:“是啊,就是我。” 李染和苦涩一笑,她还纳闷呢,那个昵称稀奇古怪的人干嘛一直执着的发送申请,谁能把他跟严以联系到一起?想到一连拒绝了他好几次,李染和陪笑道:“你也不加备注,我还以为是不认识的呢。” 严以讪讪一笑,低头掏出手机:“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李染和也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等待接收申请的同时有些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我的qq号?”她的疑惑不无道理,按理说他们要是有共同好友,应该会有显示,正是没有共同好友,她才贸然将那个账号归为奇怪的陌生人,幸好没有一气之下拉入黑名单,不然就更尴尬了。 严以灵机一笑:“我自然有办法。” 李染和操作完成后关上手机,若有所思的捧起桌上的水杯。 严以一边修改自己的昵称,一边说:“少喝点水,肚子都喝满了。” 九月团脐十月尖,正是吃螃蟹的好季节,餐桌正中的帝王蟹肥美生猛,还有刚上来的白切鸡、脆皮烧鹅、八宝冬瓜等有名的传统粤菜,菜上齐后满满一大桌美味让人欲罢不能。 严利风手里端着小酒杯,提议大家先碰一个,说:“今天仓促了,这小碟子小碗的看着精致,两筷子下去不够一个人吃的,改天时间充裕了,我做东给咱们再整一桌比这更大的。” 正式开饭后,在小纤和严以一左一右不断投喂下,李染和很快就吃饱了。小纤挑起一只虾,掐头去尾脱干净皮,正准备丢到李染和的盘子里,另一边严以筷子尖也挑着一只剥得干干净净的大虾,两人动作出奇一致,彼此互看一眼不由愣在半空。 看到严以那只比自己的更大更肥嫩,小纤像暗自较劲一般直接把手里的虾喂进李染和嘴里。 李染和紧忙嚼了几下,讪讪笑道:“我有点吃不下了,你们自己吃吧,不用管我。” 这一幕,让严利风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之前追问严以的女同学,让孙儿的颜面有些难堪,他自知过于唐突了,之所以促成这顿饭,其实就是为了一探究竟。 严以自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所谓知子莫如父,虽然隔了一代,但严利风觉察起严以的小心思来,无需多问一个眼神就了然在心了。从进了包厢坐下来开始,严利风一心二用,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半天,暗暗感慨这小子有点本事,又是剥虾又是夹菜的,什么好吃的都一股脑往人眼前揽,小小年纪还挺会照顾人。可惜了这位女同学一看就没开窍,唉,革命尚且艰难,同志还需努力啊。不过这小子向来心思沉又少言寡语,要是一直磨磨唧唧没个结果,那还不等到猴年马月去,看来像今天这种牵线搭桥的事情,作为亲爷爷以后还得多出马几次才行。 说话间,严利风话题陡然一转:“君山老弟,你家几位姑娘都是学画画的?” 李君山显然没来得及跟上思路,筷子举在空中,眼睛来回在几个姑娘之间打转,半晌后才开口:“嗯,最小的那个学文化课。” 严利风说:“我们家严以打小跟着我学习国画,但现在艺术考试小三门里没有国画这个科目,那些什么素描色彩的他入门比较晚,小同学还要拜托你多帮衬才行啊,相互多学习多交流,多点时间在一起可以加深感情嘛。” 严利风紧盯着“小同学”李染和,眼窝里的笑意都快掉进碗里了。 “咳……”严以一口米饭呛在口中,这老头子也忒刻意了,再不拦着点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来。 严以又咳咳了两声,暗示爷爷差不多可以了。 严利风对他抛过来的眼神不加理会,反而挤眉弄眼的示意他“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严以再要反抗,他索性闪躲到一边,扭头满脸推笑的看向李君山。 “那是自然,互相帮助应该的。他们现在还小,以后熟悉了解的时间多得是。”其实说了半天,李君山还没搞清楚严利风口中的小同学到底是谁。 “来,多吃菜。”奶奶一直顾着小天,没有开腔,听见李君山稀里糊涂的发言,夹了一口菜放在他碗里。 这么明显的弦外之音连奶奶都听出来了,奶奶肯定在怪李君山搞不清楚状况还瞎说话,好好的姑娘让你带出来吃了顿饭,莫名其妙快变成感情交流局了。 “爷爷,我跟染和会好好努力的,您就别费心了啊,你也多吃点菜,下午还有讲座呢。” 说话间严以偷瞄了一眼李染和,感觉李染和窘迫的样子比李君山还迷糊,让他不觉好笑的同时心里多少有点郁闷。 “我们会好好画画,努力考大学。”李染和烧红了脸脱口而出,语气特别正经,好像在着重强调着什么。 她刚才心里猛地一震,严以的话乍听没什么,可他的意思是好好努力画画,还是好好努力加深感情?这句话听着好像有歧义,还是自己理解错了?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 旁边的小纤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严利风却甚是满意,哈哈大笑道:“那我就等着看你们的了。” 吃饱喝足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行人从餐厅出来,原路折回美术馆。 严以走在李染和的旁边,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可李染和本来就是神经大条的,刚才的事早就忘一边去了,此时脑中回味的全是一道道菜谱,心想不愧是与法国大餐齐名的粤系菜,可惜白切鸡离得远没吃上几口,回去让李顷好好研究一下,在家里做应该也能做出来。 “染和,我爷爷喜欢开玩笑。其实……我也觉得应该好好画画。”严以总算张口了。 “嗯,我知道。”听到严以特意的解释,正在回味无穷的李染和恍惚了一下,思绪才连贯起来,不画画还能干什么?那会脑子可能宕机了,才会误以为成那样的意思。 下午的讲座极其无聊,几位大学教授和艺术家围坐在半弧形讲台中央,一开始就唇枪舌战,进行了一轮又一轮。台下的李染和忍不住小声嘀咕,不是在探讨艺术吗,怎么搞得像吵架一样。在她几近昏迷状态时,台上屏幕里播放起了ppt,幻灯片上展示的名人艺术作品,才吸引她稍加清醒了一点。 李君山被拉去隔壁现场作画,一下午没再出现,小天好动坐不住,奶奶领着去场馆内的书店看书了。严以随严利风四处交际,虽然老大不愿意,奈何严利风偏爱炫耀这个大孙子,走到哪都要一脸骄傲的介绍给人认识。 到了五点多钟,展览基本要结束了。李君山被一些旧相识和展馆方的人再三邀请去参加晚宴,好不容易推脱掉,离开时已将近六点多了。 傍晚时分的落日即将隐没,余晖将天空染织成了一幅五彩斑斓的绝美画卷。车窗内的李染和掏出手机将这幅令人沉醉的画卷定格在相册里,拍完独自欣赏了一会,然后上传到空间状态。她喜欢记录美好的事物,也喜欢与人分享。 奔波了一天,一身疲倦的回到家,李染和简单洗了个澡后,平展展的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小纤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揉搓着湿哒哒的头发,看李染和蔫儿不唧唧躺在床上,叫她起来吹干头发,李染和撒娇卖萌把头伸过去让小纤帮她吹。 “染和,你不觉得那个严以同学挺有意思的。”小纤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不觉得,他平时没几句话,总绷着个脸。” “不是啊,今天挺能说的。” “哦。他跟你说了。” “那倒没有。你是嫌他太闷了。” 那倒也没有,具体什么感觉李染和自己也说不上来,跟他在一起时挺舒服的,不过他言语太少了,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加上她反应有点慢,总会不自觉的在意是否说错话或者在他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第25章 世界上只有两种女人 在爷爷家待了两天,隔天要回姑姑家了,早上吃完饭后,就等姑父开车来接他们回去。 李染和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手机里前天晚上发的照片,这回齐耳只点了个赞,没有乱七八糟的危险发言。评论下方严以发了一个调皮的表情和简短几个字:太好看了,转发。紧接着是李星苒给严以的评论:太好看了,转发……跟屁虫。这么阴阳怪气的语气,确实是她的风格。 李染和给严以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然后在他转发的状态下点了赞。抬头撞上李星苒正斜着眼看她。 “李染和,回去记得努力画画哦,不要等到我后来者居上,轻轻松松把你甩到后面去了,再来怪我不给你留面子。”李星苒翘着二郎腿,嘴角微扬,神情之间满是不屑。 李染和没吭声,暗自在心里叫嚣了一句:学人精,学习比不过你,画画一定比你强! 十多分钟后,姑父的车到楼下了,进门时左手右手挂着各种瓜果蔬菜,李君山抱怨吃不了浪费,转头又开始念叨总共没几口人,一家在这头一家在那头的,要是住一个院子里该多好,楼上楼下一抬脚就到家门口了。儿女都不在身边的爷爷奶奶是孤独的,尤其到了分别的时候,连身影都显得更加落寞矮小了。这么多年每每此时,总是一边絮叨着舍不得,一边心疼孩子们在外生活不容易。 姑父想让他们去家里住几天,乡下空气好,没事还可以去果园转转,老两口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姑父知道劝不动,转头对李星苒说:“星苒有空也来玩儿啊。” 李星苒难得乖顺的点头应承。 小天颠颠儿跑过去抱住李君山的大腿:“小天会想姥爷的。” 这样的场景下,李染和也只能安慰爷爷奶奶,说放寒假的时候和爸妈一起来看他们。爷爷抱着茶杯躲进了书房,直到他们要走了也没再出来。 假期还剩两天,李染和紧赶慢赶完成了一部分作业,更让人头疼的是还有两张色彩没有画。 她把作业收起来塞进书包,扭头看见桌子底下小纤画的写生,灵机一动,冲客厅喊:“纤纤,你过来。” “怎么了?”小纤应声走进来。 李染和抓着小纤的胳膊谄媚笑道:“纤纤,跟你商量个事呗。” “你说。” “你这几幅色彩,能不能借我用用?” 小纤不明所以:“可以啊,你要干嘛?” 李染和扭扭捏捏的说出实情:“我回去不是要交作业吗,能不能在你画的这几幅里面挑几张,你看啊,这幅就挺不错,我们马老师不会细看的,蒙混过关应该没问题。” 小纤哑然失笑,一副你竟然公然作弊的神情看着她,说:“我肯定没问题,不过我画的没你好,被发现挨骂了可别怪我啊。” 李染和顾不上那么多了,剩下这两天时间她还想去果园里撒欢呢。 她特别喜欢果园的空旷和自由,每次到了果园,马不停蹄的骑上心爱的三轮车,脚下一蹬,“嗖”一下飞出去老远。 城市里车水马龙,走在路上稍不注意都会踩到别人的后脚跟。李染和不敢骑自行车,也不敢一个人过马路,每当站在看似井然有序的红绿灯前,凌乱的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自从上了高中,在学习的压制和煎熬下,让她慢慢学会了察言观色和粉饰自我,但她骨子里自带叛逆属性,心里藏着一片自在飞驰的田园。 只有在这里,不管是撞树,翻车,颠簸,还是大呼小叫,她都可以尽情地宣泄与释放。 “你们俩上来。”李染和骑了一个来回,招呼小纤和小天坐到三轮车后面。 小纤不放心,说:“我在后面扶着吧。” 李染和眉头一皱,拍起胸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没事的,我特别稳,摔了我也不会摔了你们的。快上来,我带你们去兜风。” “啊啊啊,呜~”李染和车头一转从主干道上穿进旁边的林间小路。 “姐姐,开快点。”小天开心的在车斗里扑腾。 三轮车两边只有窄窄的边沿,刚够坐半个屁股,周边的栏板也不高,小纤生怕她一个急转弯把他们飞出去,紧张的把小天揽进怀里。 “嗨~” 路上碰到采摘的园工,李染和摘下帽子在手里挥舞。她彻底放飞了,熟练的斡旋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兴奋的大喊大叫,小纤被她感染了,也跟着叫喊起来。 自由畅快的微风袭面而来,李染和满脸红透却一点不觉得热。“大姐,搬到我车上来,我帮你们运。”她蹬着三轮车在园工旁边晃荡了一圈又一圈。 采摘的大姐停下来,叉着腰打趣道:“你是哪里来的小泼猴,不累吗?” “不累,我觉得可好玩了,你把篮子装到我的车里,我一趟一会就送出去了。” 大姐们乐呵呵的与她耍笑,然后随便码了几篮搬进车兜里。趁装车的功夫李染和一刻也不消停,下了车绕着果树上蹿下跳,等装好后脚底一蹬一溜烟驶出去了。 “这孩子保准在学校里憋坏了,每次一到果园就跟疯了一样,像刚从笼子里逃出来的猴子似的,欢脱的不像话。你大舅要是看见她这样,肯定会想这是哪来的野孩子,都不想领回家你信不?”李柔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对小纤说。 小纤说:“她就这么个性子,估计是平时学校里太拘束了,让她天天这样待着,肯定没两天就觉得厌倦了。” 接近傍晚,李染和还舍不得从三轮车上下来,李柔劝她:“染和,干了一下午活累坏了吧,我和姑父还有一些大棚要收拾,你们先回吧,下次放假再来玩。” “回吧。我一定会回来的。”李染和拍了拍浑身一屁股的泥土,以此结束了美好的假期。 假期尽情洒脱了七天,回到学校,李染和的心依然游荡在外,无奈各科课代表无时无刻不在收作业。 李染和抓过同桌的试卷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猛抄。 同桌一脸诧异:“你悠着点,别抄的一模一样,给老师逮到了咱俩都得完。” 大课间要去做广播体操了,李染和赖在桌子上没有动弹的迹象,向臻臻摇摇头:“哎,你呀,这会知道着急了。” 做完操回来,课代表在讲台上喊:“作业谁还没交,上课之前没交的,我不管了,自己去办公室找老师。” 这时学魔三子堆在过道窃窃私语,不知道又想搞什么幺蛾子。黄凛然到李染和座位旁,明显不怀好意:“呦,李染和,这是到三亚度假去了,特意晒得阳光浴是吧。” 李染和正在左右开弓,懒得搭理他。 黄凛然还来劲了:“爪子都那么黑了,手底下速度还挺快的,怎么突然转性啦,下回考试不进年级前五,我第一个不答应。” 前面的向臻臻听见了,回头一巴掌呼在黄凛然的背上:“在这挖苦谁呢?人家染和天生底子好,过两天就白回来了。不像你跟个皮蛋似的,跳进面桶里也裹不匀,你这张臭嘴要是闲的没事干,我给你找块抹布堵上你信不?别在这碍眼了,回你座位上去。” 黄凛然立即败下阵来,旁边的韩景心头一动,准备再添一把火,跑到自己座位上拿起一摞试卷:“李染和,地理作业交了吗?” 李染和头都没抬:“交了。” 韩景是地理课代表,只见他邪魅一笑:“老师还布置了一张试卷,你不会忘了吧?”说着“哗啦啦”翻动手上的试卷,“我现在要送去老师办公室喽。” 李染和知道他成心膈应自己,“噌”从座位上站起来,抓起试卷甩到他手上,微微一笑说:“去吧。” 韩景从没见过李染和这个架势,怔了两秒,刚抬脚走出去两步,李染和沉着气喊他:“回来。” 韩景停下来回头。 李染和走过去,淡定地抽出最上面自己的试卷,拿着手里的笔在他面前一晃:“忘写名字了。” 学魔三子彻底败下阵来,脸上挂不住的大眼瞪着小眼,黄凛然最先跳脚,皮笑肉不笑的指着李染和:“好你个李染和,张狂了不少啊,算你狠。” 这时,教室一角响起响亮的鼓掌声:“哇哦,干的漂亮。” 齐耳一副看戏的模样,正看的津津有味:“张狂怎么了?不服气的来找我。” 李染和这才察觉自己可能太过盛气凌人了,转身回到座位坐下。 “呵,挺有脾气啊。”林好转身看着她,虽然语气戏谑,但神情之间颇有一种调教有功,总算上道了的自豪感。 李染和面色恢复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你还说我。” 假期返校第一天,林好才是那个让同学们跌破眼镜的人,早上一进教室就引发了好大一阵骚动。 当时李染和正在狂赶作业,突然间教室里传来一声“哇哦”,只见一个身形略微单薄,一头利落短发,双手插上衣口袋的同学走进来。恍惚之间,她误以为是哪个新转来的男同学,直到那同学一屁股落座在自己前桌时,她才惊醒这不是林好吗? 李染和懵圈了半天,刚才林好走过来时飒爽帅气的模样,在她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简直大变活人啊,这要在路上碰见了,她打死也不敢认。 林好以前的长马尾像泼墨似的乌黑顺滑,脑袋圆溜溜的显得格外精神,她不怎么爱笑,但笑起来给人一种沉静温婉的感觉,和现在的短发截然不同。 李染和反应过来,戳林好的肩膀:“好突然,头发呢?” 林好莞尔一笑,呼起额前的碎发:“不明显吗?剪了。” “嗯,精神。”李染和左右打量了一番,看着林好一脸淡然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怎么一下剪这么短?” 林好依旧淡然:“没怎么,换个发型呗,不好看吗?” 李染和连连摇头:“好看,就是还没看习惯。” “放假第一天就剪了,我早就习惯了。你别说洗头的时候方便多了。”林好轻轻一甩头,一头短发轻柔交织间如丝绸一般飘逸。 有句话说:世界上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想嫁给她,一种是想成为她。 短发的林好既有女生的温柔甜净,又有男生的英气清爽,魅力值直线飙升,让人挪不开眼。从路过的同学们的神情足以判别,尤其是女生,总是有意无意的靠上来搭话,无不艳羡的发出赞叹。 “林好,你好勇敢啊,那么长的头发说剪就剪了,不过真好看,又飒又酷,你真的很适合短发。” “好想剪同款啊,但是我不敢。” 林好听了冁然而笑,伸手将鬓角头发挽到耳后。 在李染和心中,林好就像夜间倾泻的月光。她既不外向也不内向,情绪全凭周围环境调动。不熟悉的人会被她的清冷劝退,一但靠近就会被她的柔软照亮,她对亲近的人毫无保留,仿佛永远在你身后的庇护场一样,全身心的接纳和包裹任何时候的你。 想来也是,月光倾城时光芒万丈,神秘又迷人,但再耀眼也不及她。 转眼又到周五,林好雷打不动的照常去操场训练,李染和等值日生打扫完教室,转了一圈感觉没什么事,背起书包慢慢悠悠出了校门,向公交站走去。 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回头看时万雅识已经到了身后:“染和,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李染和停住脚步:“今天不是大扫除吗,我盯了一下我们班的卫生。” 万雅识亲昵的挽起她的胳膊:“那我们一起吧。” 走了几步,万雅识停顿了一下,开口道:“染和,陪我去趟书店吧,我想买本练习册。” 李染和一想自己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一起去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穿过马路。路过便利店,李染和感觉肚子有点饿,正想跟万雅识商量进去买点吃的,一边吃一边去书店。 还没来得及开口,万雅识扯着她的胳膊停住脚步,看她的样子似乎在躲着什么人,“染和,要不下次吧,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有点事。”然后不由分说,拉起李染和转身向刚才的斑马线走去。 “万雅识。” 李染和一头雾水地任由她拉着走,可她分明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万雅识却越走越快:“别管她,快走。” 后面的人快速追上来,一把揪住万雅识的衣领:“装什么装,听不见啊?” 万雅识一个趔趄,重心站稳了却没有回头看一眼。 “呵,几天不见长能耐了,都喊不动你了。”一个脸上涂得五颜六色的女生,嘚嘚瑟瑟的走到跟前来,神色看上去很不好惹。 她们全是女生,一共有五六个人。其中一个看似“老大”模样的,说话前像在模仿大佬的动作一般,抬起小拇指勾了一下脸颊两侧的刘海,那刘海巨长,几乎遮住了整个面部的三分之二,然后非常霸气的从脸上仅剩的一条缝隙中吐出几个字:“跑什么?” “见了咱也不打声招呼,扭头就跑,规矩都忘了是吧?”现在说话的女的,瘦的前胸贴后背,穿着一件黑色t恤像挂在衣服架子上似的,这人留着一头板寸,皮肤略深,五官潦草,猛地一眼有点雌雄难辨,但嗓音却是尖细的娃娃音,让人听着极其不适,感觉声音和外形非常违和。 万雅识始终低着头,嘴唇咬的发白,呼吸一深一浅越来越急促,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第26章 学霸同桌的伪善面具 这群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摆明了来找麻烦的,李染和吓得傻眼,紧紧攥着万雅识的胳膊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没听见。”万雅识头越垂越低,以虚弱地气音发出像蚊子一样的声音。 “你再装。”板寸女孩气急败坏,伸手朝着万雅识的头顶劈过来。 刹那间,李染和明显感觉到万雅识浑身一哆嗦,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她竟抬起手替她挡在前面。 板寸女及时收手,巴掌在半空中悬住,然后恶狠狠地盯着李染和。 李染和吓得脸都僵住了,甚至对自己刚才贸然反击感到后怕。她清楚的知道这些人不是善茬,可毕竟是在离学校几步远的地界,她们总归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吧。 可是她们这样的哪里会把她放在眼里,为首老大逼到李染和的面前,一脸的邪魅张狂:“怎么,你想替她出头?” 此时的李染和内心十分害怕,但身旁的万雅识像定在地上了似的,她也只能强撑淡定,并极力按耐住想要理论的冲动,现在绝不是分说几句就能解决的,再说她和万雅识两人势单力薄,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李染和眼睛扫向路人,试图寻求有人能够帮助她们。 为首老大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撩起遮住眼睛的巨长刘海,只见她眼底一翻,其他人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 就在这时,万雅识突然拉起李染和转身就跑。 但板寸女反应极快,紧追两步就把她们拦住了,其他人也团团围了过来,然后推推搡搡的把她们带到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巷子里乌漆嘛黑的十分糟乱,看样子平常没什么人会从这里经过。 她们一群人把她们两个逼到巷子深处,板寸女煞有介事的在万雅识面前晃来晃去:“万雅识,跟我玩这套是吧,那就陪你们玩玩儿。” 李染和被板寸女尖声怪气的娃娃音,逼得退了两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屏着快要没气了的呼吸,不知道她们想要干什么。而且还是这么个地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惊恐之中只觉得眼睛发胀,感觉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 板寸女清了清娃娃音嗓子:“万雅识,怎么还不开始啊,不会是怕在朋友面前丢脸吧?” 另一个脸上涂的五颜六色的女生,阴阳怪气道:“哼,她还有脸啊,这玩意早就丢尽喽。” 板寸女啪啪拍着万雅识的脸颊,不耐烦的催促:“快点说,动作也带上,别让姐几个干等着了。” 万雅识头埋在衣领里,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像在轻轻啜泣。李染和心里一紧,心想完了,她们究竟是怎样的一群凶神恶煞,竟连万雅识都给吓哭了。 五颜六色的女生说:“哎呦,我的大小姐怎么还哭上了,你这是唱得哪一出,自己给自己加戏呢?咱们以前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吧?” “啧,敬酒不吃吃罚酒。”为首老大完全失去耐心,推开前面的人冲上来,一把揪住万雅识的头发,拳头哐哐往她脑袋上砸,“长本事了啊?老娘的忍耐你也敢挑战,跟你这样的货色,费一口唾沫星子都不值,老娘就看不惯你一副要死不死的死样子,正好今天的拳头新鲜的很,让你尝一下滋味好不好受。” 看到老大一出手,其余人一拥而上。 经不住五六个人的拳打脚踢,万雅识抱着头蹲在地上,吃痛闷哼却一下不敢反抗。 “万雅识。你们干什么,你们别打了。”李染和被扒拉到一旁,她都快要吓死了,一边拉扯她们停下来,一边带着哭腔大喊,“有没有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混乱之间,传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都给我住手。” 狭长的巷子更深处的拐角,立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生。 或许是因为男生身上穿着校服,又是孤身一个人,那些人嚣张的气焰并没有灭下去几分,为首老大不屑道:“走一边去,少多管闲事。” 校服男没有退缩,迈着长腿逐步走近。巷子里太昏暗,原本只看清大体身形,等走近了,李染和心底惊呼了一声,原来是余意。 余意书包斜搭在肩上,单手插兜大步流星走到跟前。 李染和像见到救星一般,眼睛里面透出了光亮:“余意,快打保安室电话。”这里离校门口不远,打保安室肯定比报警要来得快。 板寸女一下恼火了,扬起巴掌朝李染和脸上扇去,还好余意眼疾手快,扯过书包一下挡了回去。 “小子,打架老娘可没输过。”为首老大一副大姐大的气势,撸起袖子站到最前面,挑衅的盯着余意。 “想得美,老子还没吃饭呢,没力气跟你打架。”余意没想与她们纠缠,掏出手机晃了晃,“大庭广众之下打架斗殴,跟警察叔叔解释去吧。” “你敢报警试试,我哥不会放过你的。”板寸女昂着脖子叫喊的时候,娃娃音更显得突兀难听了。 余意一副拽拽的样子,吊儿郎当的晃着手腕:“试试就试试,我哥也不会放过你的。看你们这……桀骜不羁的样子,新城职高的是吧,回去打听打听,张文就是我哥们,不服你们可以去找他。” 从板寸女的表情看,她们确实知道张文这个人。为首老大啐一口唾沫自认倒霉:“真是晦气,临峰七中还不如我们新城职高,怎么招了你种小混混。” 那些人一走,李染和总算长舒一口气:“谢谢你啊余意,幸好有你出现了。” 余意摆摆手:“我打电话给班长了,一会她来了你们一起回家。” 李染和又说了好几次感谢的话,然后突然想起来,问他:“你真打电话报警了吗?” 余意摇头:“没有,吓唬她们的。” 学霸果然是学霸,不用吹灰之力几句话就摆平了。李染和有些好奇那个叫什么“张文”的是真实存在的吗?能让那些人一听名字就立马怂了的,肯定是她们不敢招惹的人物。虽然好奇心爆棚,但刨根问底的好像不太好,学霸也是有隐私的嘛。另外,电视剧里知道太多的人都死得早! 李染和刚出了巷子口,只见林好一干人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向臻臻一放学就走了,接到余意的电话后,赶紧打给林好,林好在操场训练,距离最近,赶过来更及时。 电话里,林好一听李染和被人堵了,招呼了几个一起训练的体育生,浩浩荡荡的飞奔而来。 “染和,你没事吧?”林好气喘吁吁的跑在最前面。 方才惊恐的场面让李染和心有余悸,看见林好仿佛看见了亲人一般,情绪一下绷不住了:“我没事,林好,她们一共有五六个人,还动手打人,我快吓死了。” 林好揽着李染和的胳膊,在她的背上轻轻安抚:“吓坏了吧,没事了啊,没事了。” 跟林好一起来的体育生,只有夏愠一和季冠军比较面熟。 季冠军四处张望:“她们人呢,敢欺负我们学校的人,不想混了吧。” 夏愠一倒是淡定很多,双手叉腰,略有惋惜道:“看来是来晚了一步,哎,还想来个英雄救美呢。” 林好一脚踢在他小腿肚子上:“合适吗?” 夏愠一自知玩笑不合时宜,咧嘴一笑,对着身后的人说:“哎呀,没我们什么事了,走吧走吧,回去继续训练。” 林好转向旁边的万雅识:“你怎么样,没事吧。” 万雅识抬起头,眼眶红红的,感激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余意:“我没事,是你们班余意帮忙,她们才离开的。” “太谢谢你了,幸好有你在,不然今天染和肯定要受欺负了。”林好说。 余意云淡风轻的点点头,那意思应该是欣然接受了她的感谢。 林好继续说:“向臻臻今天回去的早,刚才打电话时已经到家了,我待会给她报个平安,让她不用担心。” “嗯,人交到你手上了,我先撤啦。”感觉没自己什么事了,余意插着口袋走了。 李染和觉得万雅识脸色不好,问她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万雅识很低落只说没事。李染和还是有点担心,想送她回家,她也拒绝了,“染和,今天对不起,我……我先回家了。” 最后只剩下林好还在,她不打算回队里训练了,去便利店买了两瓶酸奶:“染和,陪我走走吧。” 两个人在路上并排闲走,几近落幕的夕阳,将她们的身影拉的很长。 这样走了许久,林好悄然开口:“染和,你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吗?” 李染和思索了一会,说:“不知道。以前有想过,不过一想就脑仁疼,所以干脆不想了。” 林好额角滑下几缕碎发,眼眸黯淡平静,嘴角微微扬起:“是呢,越想越乱。” 其实这几天,林好的变化李染和早已有察觉,那种细微的隐藏在眼神中的变化,她轻易就能感觉得到。林好有心事,李染和觉得可能跟剪头发有关。 人人都看到她变换了发型,但是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改头换面。 国庆假期第一天,林好早上跑完步窝在床上睡了个回笼觉,家里缺日用品,妈妈使唤她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她蒙头垢面踏着拖鞋,穿了一套运动服就出门了。 临近中午的超市人流杂乱,林好清点完购物车,鬼使神差的来到零食区。她推着购物车慢悠悠的闲逛,忽然眼角掠过了一对身影,感觉背影有些熟悉,她的目光忍不住追寻上去。那对男女互相挽着胳膊,打情骂俏的样子十分亲昵。只是在看清男方的面容后,林好的脸上划过了一丝苦笑。 货架之间狭小的通道里,林好鼻子有些泛酸,腿脚渐渐发软,她整个人支撑在购物车上,用尽浑身力气保持冷静。 这时女生说去买点零食吧,听着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近,林好赶紧蹲下假装系鞋带,俯下身才意识到自己脚踩拖鞋,光着脚连袜子都没穿。 她双手悬在空气里不知怎么办才好,慌乱中一把抓在购物车车轮上,装作在检查滚轮。 发现有人,女生娇滴滴的说:“这有人,我们去后面吧。” 太好了!林好猛然松了一口气,彻底蹲坐在地上。 那边女生继续说:“早上出门特意用卷发棒卷的头发,是不是和平时感觉不一样。” 男生附和:“嗯,挺自然的,你直发和卷发都好看。” 女生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亲爱的,我今天不想写作文了,你写两份应该不难吧。” 虽然看不见男生的表情,但语气非常宠溺:“小懒虫,就知道坑我。你怎么总是不喜欢写作文啊。” 女生又发出一串笑声:“人家不想写嘛,这不是有你嘛,你语文那么好,还不是信手拈来。” 男生似乎很享受这种奉承,噗嗤一笑:“好了,帮你写还不行。” 听见包装袋哗啦哗啦的声音,男生说:“多拿几包吧,这个薯片挺好吃的,颜色还挺配,像不像情侣装?” 过了一会,听不到动静了,两人应该是离开了。 林好站起身,推车走出货架,刚好看见他们向收银台走去的背影。那个背影再熟悉不过,曾经多少个日夜魂牵梦萦的少年,现在手自然的搭在身边女生的肩上,这一幕格外刺眼。 她几乎落荒而逃一般奔回家中,一到家丢下手里的购物袋,甩身钻进自己的房间。 虽然人逃回来了,但她的心久久难以平复,躺在枕头上,脑海里全是超市里的那一幕,无论怎么也挥之不去。 林好妈妈归纳购物袋里的东西时,发现了一包薯片,去到她房间:“好好,以后自觉点啊,再让我发现,我就直接扔了。”说着丢到林好床上。 林好翻身坐起,出神的愣了几秒,抓起薯片撕开包装袋,薯片像喷泉一般洒落了一地。她夹起一片塞进嘴里,番茄的味道清脆爽口,瞬间在舌头上蔓延滋长。她疯狂的咀嚼,一把接着一把塞满口中,直到嘴巴鼓的再也塞不进去,随手一把将包装袋扔进了垃圾桶。 她去到试衣镜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歇斯底里的揪扯自己的头发,还不够长吗?都留了三年了还不够长吗?她再也忍不住了,睫毛微微颤抖,眼泪像洪水一样泛滥而出。哭累了,靠床边坐在地上,头深深埋在膝盖间,慢慢的思绪拉扯的越来越远,越来越清晰。 他很优秀,一直都是班上的第一名,从初一开始,他和林好做了整整三年的同桌。 刚上初一时,林好刚考过了武术考级,因为忙着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文化课程落下了不少。那时候的她话不多,性格腼腆,是班上的边缘人,遇到不会的题,不敢问同学也不敢问老师。而她的同桌细心周到善解人意,同样的题型讲多遍也没有脾气。 林好练体育,饮食要求严格,上课偷吃薯片,他严肃制止说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除了父母和教练,他是第一个劝自己饮食健康的人。林好好奇问他薯片那么好吃,你不喜欢吗?他说油炸类膨化食品危害大,没有营养价值,林好说他是个小古板,教育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林好在班上没什么朋友,熟悉之后对他无话不说,久而久之,少女情窦初开,对他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她努力掩藏心事,好几次暗戳戳的诱导他,又是送物件,又是买早餐,只对他一个人特别。 他毫无悸动,毫无波澜。 观望了多时,林好鼓起勇气旁敲侧击:“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他若有所思,却不予作答。 林好不甘罢休,连续纠缠了一个星期,才撬开他的嘴巴:“长头发的。” 至此,林好怅然若失了好几个星期。她从小到大都是短头发,稍微长长一点就被妈妈拉去剪了。忧忧郁郁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她突然想明白了,头发这东西妥妥的可再生资源,蓄个一年半载的,庙里的和尚都能长发飘飘。 自习课上,林好笔戳着一个字都没写的作业本,呆呆的盯着他的侧脸。心底有一束涟漪,像夜空中绚烂的烟花。她暗暗许下心愿:我们,来日方长。 喜欢会藏在举手投足之间,林好有,他没有。 林好的头发渐渐长长,短马尾束在脑后。他给她讲题时,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流转,她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拨乱脑后的头发,然后假装不经意的轻轻拢到一起。那一刻,一切仿佛定格了一般,他们有很多时间用来挥霍。 林好记得很清楚,在初二的寒假前夕,她壮着胆子在一张洁白的信纸上写下了六个字:我可能,喜欢你。 她把信纸偷偷夹在他的课本中,心里忐忑不安,担心他发现不了,又翻出来故意露出一角。他回到座位上抽出那张纸,轻轻扫了一眼,塞进课桌。 林好窘迫极了,面红耳赤的等了一节课,也没有等到他的任何答复。 之后的日子,他们相安无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谁都没有提及这件事。林好忍了很久,在发期末试卷的那天,她捏着试卷反复练习了许多遍,终于鼓起勇气问他:“很难吗?”他不动声色埋头做题,过了很长时间才偏过脸:“嗯,这回没考好。” 林好不死心,追问道:“耽误你学习?” 他放下笔,盯着林好手中的试卷,闷声说:“你不学习吗?” 那天的林好,第一次体会到了自己与他之间的参差。但她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发誓一定努力提高成绩,直到自己变得足够优秀,终有一天能与他势均力敌。 有一节课发试卷,老师特意从高到低按排名叫同学上讲台去领,第一个叫他名字时,林好的目光灼灼望着他,发自内心的为他开心。 第二名的女孩与他擦身而过,马尾扫到了他脸上,他刹时眉眼之间笑的无比灿烂,甚至有些羞涩的低了低头。 那一瞬间,他分明没有躲,他刻意放缓脚步,为的就是与她擦身而过?林好脸上的笑容跌入了尘埃。 每次比赛获奖,回学校第一个分享的人就是他,他会说一些恭喜的话,但也会说:“体育生考大学容易,就是专业不好选,尤其是女生,没什么前景。” 林好听得出他话里有话,但她宁可逃避也不愿多想。 初中毕业前,得知他要报考一中。林好分外焦虑,以她体育特长生的身份,文化课再努努力,考一中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她有意无意提到报考学校的事。 “我可能考一中,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在一个班。” 他冷冷的说:“一中注重文化课,体育生混不下去的。” 终于,林好彻底泄气了,自我蒙蔽了三年得出了结论:体育生配不上学霸。 不是薯片不健康,是因为上课偷吃薯片打搅他听课;不是喜欢长头发,是因为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她;不是只给自己讲题,是因为他对任何人都绅士有度。 在超市里,林好能一眼辨别他的背影,自然也能听出那个女孩的声音,她不就是曾在讲台上对他视若无睹的第二名吗?呵,你以为他的眼里只有学习,其实是与他倾慕之人的暗自较量。 那一刻,林好觉得过去的自己像个笑话,她幡然醒悟的看清楚了,学霸同桌的伪善面具。 刚上高中那段时间,林好纠结再三,女孩子练体育好像真的没什么出路,每天训练风吹日晒一身汗,又累又糙,活的像个女汉子。她是真的羡慕那些坐在教室里,文文静静的抱着书本的女孩们。可是坚持了这么多年,流了那么多汗水,尝了那么多艰辛,体育已经深深融进了她的骨头里,是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是她信念的支撑。 她的自信来源于此,自卑也来源于此。 她为自己曾经的卑微感到羞愧,明知道不会迎来圆满,还固执了这么多年。一场关于一个人的暗恋,明目张胆的开始,悄然无声的结束了。 她在膝盖上埋了很久,迷迷糊糊像是睡了一觉,醒来后整个人清醒了。 “因定三生果未知,繁华浮影愧成诗。无端坠入红尘梦,惹却三千烦恼丝。” 当天午饭后,林好自己一个人出门了。她没有情绪也没有犹豫,内心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其追随不属于自己的,不如潇洒转身,痛痛快快做个了结。 第27章 一巴掌将自己扇回原地 万雅识不愿回忆从前,自从升上高中后,她就与以前的人事划清了界限。在这个崭新的环境里,无人知晓她的过去,也无人追究那些不堪回首。她以为这样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尽管她从不认为自己有错,但命运像是成心捉弄人似的,总在她即将忘却的时候,再次重拳出击,一巴掌将自己扇回原地。 初中刚开学没多久,万雅识人生地不熟,每天独来独往。一天课间上完厕所,在厕所门口捡到了一支圆珠笔,她拿在手里觉得很好看,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周围没有人,便鬼使神差的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殊不知,因为这个小小的昧心之举,让她整整三年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并受尽了各种屈辱。 那支笔确实好看,万雅识爱不释手每天用它写字,后来笔芯快没油了也舍不得扔。一天中午吃完饭,回到座位,她发现桌面凌乱,明显被人翻动过,但她没有在意,猜想不过是同学打闹不小心撞到了桌子。 晚上放学,万雅识哼着曲调走在回家的路上,没走几步被一群不认识的女生堵住了。她们不由分说将她带到偏僻的小路,看她们面色不善,万雅识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么人。 万雅识蹲缩在墙角,垂眼盯着脚面不敢抬头。 一双脏兮兮的白球鞋映入眼底,那人也不说话,脚尖有节奏的拍打着地面。 万雅识慌了,想着可能是遇上抢钱的小混混,战战兢兢的说:“我,我身上只有十块钱,全,全给你们。” 那人鼻腔发出不屑的闷哼,脚下往后退了几步。 瞬间几只脚一拥而上,其中一人发出尖锐的娃娃音:“哼,十块钱,连个笔帽都买不来。” 说着有人扯着她的头发取下她背后的书包,万雅识伸手想护,被她们一脚踢翻在地上。 那人撕开拉链在书包里翻找,掏了半天,干脆直接把书包倒立起来,里面的东西“哗”七零八落散的到处都是。 万雅识捡起被她们扔在地上的空书包,眼里含着泪愤怒道:“你们干什么,我书包里什么也没有。” 那个尖锐的娃娃音粗暴的用脚尖将地上的书本踢开,弯腰拿起笔袋,像是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声音下降了几度,轻蔑笑道:“小偷同学,看看这是什么?” 万雅识看着她手中的笔,吞了口口水,矢口否认:“这是我买的,不信……” 娃娃音一巴掌扇在万雅识的头顶:“还嘴硬,老娘还能冤枉你不成!” 此时万雅识还抱有一丝侥幸,不就一支笔么,商店里一模一样多的是,凭什么断定不是她的:“这支笔出油断断续续……” 万雅识被再次打断,娃娃音上手扯住她的头发,瞪的老大的眼睛黑眼球快要掉出来了:“咱们没瞎功夫陪你玩,看清楚了,这是高级圆珠笔,你这种土鳖见都没见过吧?” 脏鞋女是老大,又壮又高似乎没什么耐性,双手环胸,粗声大气喊道:“快说,怎么偷的。” 万雅识挣扎着反驳:“我没偷。” 脏鞋女气急,双手叉着腰在她身上一顿猛踢。 娃娃音长呼一口气,用手中的笔挑起万雅识的下巴,装出一副笑脸:“瞧瞧,瞧瞧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说完脸色突然大变,“好一个硬骨头,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旁边人逐渐耐心全无,叫嚣着:“哎呀,给她一顿算了,看她嘴硬到什么时候。” 娃娃音一跺脚,声音尖锐的像金属划过玻璃:“看清楚了土鳖,下次偷东西长点记性,这是人家的英文名字,买的时候刻在上面的。” 万雅识像哑巴一样说不出话来,吧嗒吧嗒掉在衣襟上的眼泪,犹如滴入水中的墨汁一片一片晕开。 那群人对她拳脚相加,势必要让她承认是偷来的,万雅识紧缩成一团小声抽泣:“不是我偷的……我没有偷东西。” 就这样僵持不下,娃娃音开始威逼利诱:“别装了,你就是个小偷,再不承认我们拉你去学校游行,看你这张脸皮还想不想要了。” 万雅识从地上挣扎站起来,大声吼道:“是我捡的,我没有偷。” 娃娃音厉声道:“你说捡的我就信?有谁看见了?”然后推着万雅识的肩膀一把抵在墙上,“我们盯上你了,以后给我小心点。” 一群人似乎折腾的没意思了,脏鞋女老大问她们待会吃什么,有人推荐烧烤,有人推荐肉夹馍。在准备离开时,娃娃音上去扯住万雅识的衣领,摸遍了她全身的衣兜,搜出一张十块钱,然后朝她翻了一个鄙夷的白眼,把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脏鞋女老大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万雅识面前,伸出黑黝黝的爪子比了一个剪刀的手势:“两千,记住了,那支笔两千块钱。是要告老师还是告家长,你自己看着办,不过那样的话,你在学校里恐怕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每周星期一上交,我们会来找你的,不见不散哦。” 她们走了以后,万雅识两腿发软顺墙滑在地上,抱着膝盖低声啜泣。 她不敢跟家人坦白更不敢告诉老师同学,每天活在飘摇恍惚之中,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折了翅膀的孤雀一样无援无助。 她们每个星期一就来找她,在学校最偏僻的角落,打劫一般将她搜刮的干干净净。 起初万雅识不敢反抗,任由她们洗劫一空,可是一周的饭钱全包含在里面,没钱吃饭的她面黄肌瘦,每天都在饥饿中度过。后来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向家人撒谎说学校买教材,几次下来家人难免起疑心。万雅识担心家人打电话向学校确认,只好就此收手了。她每天精打细算,看着记账本上一笔一笔的微小金额,惆怅什么时候才能还完那个天文数字。 有一天她无意中发现班上的林惠儿和找自己麻烦的女生玩在一起,林惠儿学习成绩倒数,还顶撞老师逃学旷课,是个成天混吃等死的。 因此万雅识对她有些反感,跟那些女生混在一起的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恨不得跟她们毫无瓜葛离的远远地。但她发现她们每次都在厕所偷偷摸摸的交接,似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另外还有一个规律,只要她交钱之后,她们必定会碰面。 一次万雅识偷偷跟在后面,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她压着怒火一路跑回教室。 没一会儿,林惠儿大模大样走了进来,站在讲台上一副讨好的模样:“有谁想喝饮料,我请客。” 万雅识气的浑身颤抖,握着拳头恶狠狠的盯着她。 在万雅识看来林惠儿除了不学无术,还有点小爱慕虚荣,班上同学没人愿意和她玩,她就装阔气送吃送喝巴结同学,一会意大利的笔一会德国的墨水,总想显摆出风头。 对了,那支笔竟然是林惠儿的,既然认出来了,光明正大要回去不就好了,何必兜这么大一圈。或许,她就是想要钱,一边装大款在同学面前炫耀,一边费尽心机向同学讹钱。好阴险的人啊,好大一出戏,原来是自导自演的。 万雅识断定这一切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林惠儿,她没有立即戳破,而是寻找机会跟她当面对质。 万雅识趁教室里没人,在林惠儿课桌里翻出那支笔,林惠儿似乎有所防备,没有将笔放在她那引以为傲的笔盒里,而是藏在课桌最深处,笔已经从中间一折两断了,但万雅识认得出上面刻有的英文字母。 放学后,万雅识叫住她。 林惠儿装的一本正经,笑呵呵的打招呼:“你也一个人啊,要不要一起走?” 看她人畜无害的面庞,谁能想到背地里竟那般无耻可恶。万雅识讥讽的笑了,懒得与她多费口舌:“这支笔还记得吗?” 林惠儿眼睛快速眨了眨,转而淡定的说:“这不是我的笔吗,怎么在你手上?哦,已经被我用坏了,你想要的话送给你好了。” “两千块钱的圆珠笔,就这么送人不心疼吗?” 林惠儿愣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的走近几步:“怎么,这么快钱凑齐了?” 万雅识对她无赖一般的嘴脸感到恶心:“这是我在厕所门口捡到的,你要认出来,完全没必要兜这么大一圈,找人堵我要钱,有意思吗?” 林惠儿眉头一挑:“你管我,我就喜欢兜圈子。” 万雅识努力压着胸腔的愤怒:“哦,我知道了,想要钱是吧。”她将手中的笔在林惠儿面前轻轻一晃,“这么个破笔,开口就要两千块钱,没见过钱啊?” 林惠儿在同学面前装有钱人,自然不愿承认是为了钱:“那么喜欢别人的东西,想你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帮你长个记性而已。” 万雅识彻底被激怒了:“勾结校霸勒索同学,等着被学校开除吧。” 林惠儿鼻子一哼,不屑道:“有胆儿你就试试,张渝她们不会放过你的。” 没想到她还能如此淡定,万雅识气极:“她们也好不到哪去,你和她们一起做了不少好事吧,学校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林惠儿冷笑:“我已经说过了,有种你可以试试,就算我不找你麻烦,断了她们的财路,她们可不是好惹的。” 万雅识紧咬着后牙槽:“你还好意思说,你们四六分成我都听见了,我有什么好怕的,你以为你们在学校能只手遮天不成?” 林惠儿整了整书包肩带,昂起高傲的头颅,准备要走了:“万雅识,我劝你有点眼力见儿,不然,你会后悔的,我向你保证。”说完阴冷一笑,眼神冰冷的像寒冬里的刀子,让人不寒而栗。 之后的一周万雅识心内挣扎矛盾,好几次到了老师办公室门口,徘徊了许久,却选择默默的离开。她在班上学习很好,是老师们眼中的好学生。可她还是犹豫了,她害怕同学们异样的眼光,也害怕张渝她们打击报复,万一事情闹大了对她也没有好处。 林惠儿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如往常上学放学,但万雅识能感觉到,她时不时向自己投来不善的目光,像是警告,又像是监视。 万雅识终究不敢揭发,却也咽不下这口气。周一又到了交钱的时候,她故意拖延,一直熬到下午放学,打算混在人群里蒙混过去。 没想到刚出校门,就被她们拽着一路拖到偏僻处,为首的张渝二话不说一拳打在万雅识胸口。张渝生的壮实,铆足了劲一拳重击,万雅识胸口震得“咚”作响,弓着腰半天直不起身,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张渝靠近万雅识的耳朵:“老娘派人找你那么多次,你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是故意装作看不见,他妈的请不动你了是吧?你算个什么东西,非得老娘亲自动手?” 万雅识身体扭成一团,没力气吱声。 张渝没耐性:“赶紧的,别耽误老娘去玩儿。” 万雅识咬紧牙关,这一次她打算豁出去了:“是我们班林惠儿对吧,我都知道了。” “你废什么话,老娘天不怕地不怕,你知道了能怎么样,该交钱还得交,懂了吗?”又是尖声怪气的娃娃嗓音,她瘦骨嶙峋打人没什么力道,就是说话时非要强行装成熟,听着十分滑稽可笑。而且她在学校仗势欺人惯了,这点小事在她眼里都不配登台面。 万雅识毫不示弱:“我没钱。” 娃娃音一指头戳在她的额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劝你识相点,不要让咱们难堪。” 这时,旁边几个放风的急匆匆跑过来,在张渝耳边低语了几句。张渝神色一变,走到万雅识眼前,屈身恶狠狠的与她对视:“今天算你走运,那边有老师过来了,只要你有胆儿,现在就去揭发我们,不过……”她略微停顿了几秒,“后果很严重!” 张渝一干人离开后,万雅识还没有缓过来那一拳头,心里万分委屈,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然后深一步浅一步向家走去。 第二天下了自习课,万雅识上完厕所回到教室,看到自己座位旁边,站着林惠儿和她的几个酒肉同学,林惠儿面色凝重,声音只高不小:“我就说吧,这支笔怎么也找不到了,我还以为不小心丢了呢。” 看到万雅识进来,其中一个酒肉斥声道:“万雅识,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偷了别人的圆珠笔,还弄坏了,你以为藏起来就没人知道了是吗?” 另一个酒肉附和:“以为自己学习好,平时装的人模人样的,竟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真丢人。” 这一看就是林惠儿搞得鬼,万雅识反驳道:“笔不是我弄坏的,也不是我偷的,是我在外面捡到的,我……” “算了,不就一支笔么,我家里多的是,有些人啊,人赃俱获了还狡辩,班上有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我们还是小心点的好,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东西突然消失不见了,然后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某人的书包里。”林惠儿端着胳膊,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看着格外气人。 万雅识的怒火直上头顶,几步走到林惠儿面前:“你知道我没偷,凭什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诬陷我,你还要不要脸了?” 林惠儿一副无辜的神情,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酒肉纷纷抱不平:“万雅识,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林惠儿大度不和你计较,你也太不识好歹了吧,这么咄咄逼人,搞得像我们冤枉了你一样。” “是啊,林惠儿一向大方,你要是开口,她送给你都成,用得着偷偷摸摸的,都这会了还死鸭子嘴硬。” 她们几个不明真相,被林惠儿的话蒙蔽,万雅识有口难辩,就算图一时之快说出林惠儿和张渝见不得人的勾当,怕是张渝也不会放过她。可现在同学们都把她当小偷看,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忍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小、偷。”万雅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字一顿的大声喊道。 一个酒肉冷哼一声:“搞这么悲壮干什么?你就算声音再大都没有用。趁事情没有闹大之前,赶快道歉吧,林惠儿大人有大量,她不会跟你这种人计较的。” 万雅识死死盯着林惠儿,眼睛里充满了仇视:“现在你满意了?放心,我不可能道歉的,因为你不配!” 自这之后,万雅识身上贴上了小偷的标签,同学们对她的态度像防贼一样,她彻底被孤立了。 另一边,张渝的勒索从不间断,像臭水沟里的杂草一样纠缠不休。她们威胁她,恐吓她,群殴她,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们要钱必须一毛不剩的上交。而且还给她定了规矩,交钱的时候要像奴才拜见主子那样毕恭毕敬,但凡她们稍加不顺眼换来的就是一顿暴打。 直到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临峰七中,才跳出了那个像牢笼一样的万丈深渊,曾经一直笼罩在头顶,压得她无法喘息的黑云瘴气,慢慢消散恢复了正常。在学校里,她努力学习,积极向上,因为她遇见了严以,像一束久违了的阳光照射进她的生命里。 第28章 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六早上,一进画室,在交假期的作业。 李染和在家东拼西凑了几张速写,加上借小纤的两张色彩,心里抱着一丝侥幸,企图滥竽充数,蒙混过关。 但马老师收作业的方式,实在太变态了,不但要一张一张的数,还要一张一张的点评,凡是数量不够或质量不合格的,都要挨手心板,总之要求非常严格。 大家一一列队等待检验,听着板子落在前面同学手上清脆的响声,李染和不由得紧张起来,她还差了几张速写,心想待会手心板怕是躲不过了,希望蒙混在里面的那两张色彩不被发现才好。 不曾想马老师火眼金睛,稍带一眼就看出她的画风不对。 “这张是你画的?”马老师右手上的板子轻拍着自己的左手,眼睛在李染和的画上扫来扫去,突然指着其中一张向她发问。 李染和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仿佛停顿了两秒,赶紧点头如捣蒜:“嗯,是的。” “不对吧,不像你平时的风格。这张颜色比较大胆用色更纯,你以往的色调柔和笔触更细腻,怎么回事,打算换风格了?” “没有,我,我瞎画的,偶然,尝试一下不同的画风……”李染和越说越没底气。 “哦。”马老师的声调带着转音,感觉在自言自语一般,“尝试一下不同的画风,尝试一下,也不是不能尝试。” 李染和一手心的汗,对马老师话里的意思,有点摸不着头脑。 “以后尝试的时候要专业一点,像这种大刀阔斧的风格,也不能说不好,就是出去不要说是我教的,我可能大概也许,教不出来这么纯粹的水平。”马老师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实则句句诛心。不过,还算给李染和留了一点情面,最起码没有直截了当的戳穿。 “马老师,李染和速写差了三张。”一旁核对数量的同学说。 马老师手中的板子挥在半空,等着李染和伸手:“来,不多不少刚好六下,左手伸出来,那只手待会还要画画呢。” 好一个开封府包公转世啊,此时,李染和真希望这位同学是个不会数数的白痴。马老师严厉起来六亲不认,她自知板子是挨定了的,嘴巴一扁,怯生生的摊开手掌心。 “啪、啪、啪……”连续六下。 打了一早上手板,感觉马老师都打出经验了,轻重节奏稳的像特意练过似的。李染和每挨一板子就闭一次眼,掌心由火辣到麻木,五个手指头越缩越紧,一股钻心的疼涌上心头,数到最后一下时,立即抽回手握成拳头抱在胸口。 “下周补齐,保质保量。”马老师说完,歪头示意她可以走人了。 李染和低应了一声,转身时,还在咀嚼这句话的意思,下周没补齐或者质量不过关,不会还要挨板子吧? 回去路过排队的严以,严以眉头紧锁,那样子感觉比他自己挨了板子还难受。 走到位置坐下,李染和摊开失去知觉的手心,检查了一下,整个掌心已经红肿了,只觉得越来越烧的厉害。“嘶”,她后知后觉的倒吸了一口气。 没一会儿,鹤蝶同样捂着手坐到她旁边,口齿缝里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不多不少刚好六下,我们俩简直是一对难兄难弟。马老师下手好重啊,你看,我手心都有印子了。” 李染和呼呼吹着手心,说:“十指连心啊,我的小手手,快疼死了,感觉要报废掉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鹤蝶苦笑道:“上次我想偷奸耍滑的时候,也让马老师给抓住了。我在学校都没挨过几次打,来这学个画画还要每天挨板子,咱们这位马老师简直就是个铁面阎王。”然后看到严以过来,见他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鹤蝶问他:“你没有欠作业吗?你就这么过关了?” 严以坐到李染和旁边,眼睛盯着她的手,说:“我也是这两天在家补的。还疼吗?要不要给你吹吹。” 李染和说:“不怎么疼了,就是有点烧的慌。早知道,我也在家补完好了,可我那几天玩的太放飞了,就只想着偷懒。这下好了,挨了打还要补交作业,两头都没捞着。” 左手火辣了一上午,犹记得,上一次挨板子还是小学时候的事,得尽快找时间把剩下的补齐,不然拖上几天,又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周一下午自习,李染和收到严以发来的短信,问她放学后干什么,她回复说留下来画画。 临峰七中高中部三个美术老师,一个临时有事请假了,一个忙着安排高三集训的事,一个需要给班级上课。他们这一届高一新生,在入学见面会上简短交流后,时常处于见不着老师的状态。好在刚上高一,专业课程不是太多,另外有一部分跟李染和一样,都在校外报了培训班。 放学后,李染和直奔学校画室,刚摆好画架准备开始,画室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她停下手上的动作,吃惊的望着门口:“你怎么来了?” 严以手上拿着一瓶饮料,信步走进来,笑意盈盈道:“监督你啊。” 李染和大眼含羞,禁不住笑了:“我很自觉的。” 严以找地方放下书包,在她对面坐下,自顾翻着一本色彩书,认真看起来。 “我想画完这幅再回家。” 李染和担心他会等着急,先说了一声,然后继续开始。不知不觉间画到了最后一步,她停笔观察了一会,打算稍作休息,起身时,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动,严以抬眼说道:“画累了?喝点水歇歇。” 大概是太过投入,李染和几乎忘了严以的存在,这才惊醒般扭头看去,恍惚之间,感觉他坐在那一动不动,与旁边桌子上的石膏像没什么分别。李染和回过神,莞尔一笑说:“还好,起来活动活动。” 她踱步到窗前,用手背舒缓了一下眼睛,发现外面天色阴暗,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严以走过来,抽了一张湿纸巾给她擦手,然后返回去取了饮料,饮料瓶盖已经拧松,李染和仰起脸,轻轻抿了几口,说:“外面下雨了。” 严以立在一侧,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望着窗外出神,一会喃喃道:“带伞了吗?” 李染和点头带了,感叹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冬天要来了。” “你喜欢冬天吗?”严以问她,或许觉得教室有点闷,他将窗户稍稍起开一点缝隙。 开窗后,清透的空气袭进来,温柔的毛毛细雨伴随着徐徐的微风,让人分外舒适又清醒。 李染和没有特别喜欢的季节,说起来最钟情的是夏天,只是这个夏天似乎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就急匆匆的过去了。望着外面天空沉沉欲坠,仿佛整个世界从喧闹里抽身出来,所有一切都静悄悄的,她突然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时间总是一晃而过,像随风飘零的落叶一般,什么也抓不住,诡异得很。等你有所反应,回过头却发现,除了衣橱里那些五彩斑斓的衣裙,什么也没留下。 她从思绪中剥离出来,或许觉察到自己抽离的有点久了,抬手喝了口水,以此缓解尴尬,然后再次感慨道:“一年只有四个季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们却好像从来都过不厌烦似的。我发现,我们这里的秋天很短,两场大风就过去了,不过现在,我还挺期待冬天的到来。” 严以听的认真:“嗯,我也觉得秋天过得很快。人们之所以不厌其烦,是因为有在乎的人陪伴。今年的雨季有点长,入冬的时间可能会晚一些,应该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冬天,我也很期待。”其实在他的心里,每天都私心盼望着,时间能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好一觉醒来,就能和她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画完快八点多了,李染和过意不去让严以等了这么久,没等画干透,拿起书包准备要走。 严以很是不着急的样子,帮她收拾好画具箱,然后拎着调色盘和水桶往外去,李染和赶紧抢过来:“太晚了,明天再洗吧。” 严以坚持不松手:“没事,调色盘干了不好洗。” “那你再等我一下,我自己去洗。” “洗手间很黑,你不害怕?” 李染和瞪大眼睛:“有灯啊。” 严以眼中飞出笑意,故意表情狰狞吓唬她:“有鬼啊。” 李染和自然不相信这种鬼话,不过最终妥协了。她一个人待着也没事做,就跟着严以去了洗手间,严以以为她又来和自己争,让她站那看着就好,说水太凉了,以后这种事都交给他来做,他保证洗得干干净净的。 李染和大概还没听过,如果一个美术生说愿意帮你洗调色盘,应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朴实无华却最动人的情话了。 回家的路上,虽然秋雨霏霏,但并不悲凉落寞,街道的行人也不见少,各种小吃烧烤摊依旧开着,人们喝着小酒,嬉笑着,耍闹着,给略微有些凉意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悠闲和人气。 李染和与严以并排行走,伞上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路过树底下,微风一吹,雨滴急切地落下来,打的雨伞噼里啪啦作响。 到了一家店门口,门外临时搭建的顶棚下坐满了顾客,热气腾腾的氛围十分浓烈。 严以停下来问她:“饿不饿,吃点东西再回?” 到了这会,李染和胃里空空,肚子早已在抗议,但她觉得太晚了,不想耽误他的时间,便说:“不了吧,我一会就到家了。” 走过热闹的地段,少了人群的空气陷入了安静,李染和有些没话找话,说:“其实你不用特意陪我,耽误你回家,我会不好意思的。” 严以清了清嗓子:“不会,明天还画吗?” “嗯,没什么事的话,还有一幅色彩要画。”停顿了两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说,“明天,我自己就可以了,放学后,你早些回家吧。” 严以思索片刻,不紧不慢说道:“其实我色彩不大好,有空需要多看多学才行。” 李染和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硬是吞回了肚子。这样也好,要是让她一个人在画室待到这么晚,她那点胆量,怕是不太够用。 秋雨如绸,淅淅沥沥下了一晚上。早上闹铃响过,李染和蜷缩在被子里,又是赖床不想起的一天。 童游见她缩着脑袋酣睡如小兔子似的,实在不忍心,便悄悄退了出去。过了二十分钟,打包好早饭放在餐桌上,童游摘掉围裙走进主卧。 “大顷,快起来。” 李顷睡意正浓,眯着半只眼,哼哼道:“干嘛,我不吃早饭了。” 童游直接上手掀开被子,没好气地说:“吃什么吃,赶紧的。” “怎么了,我又睡过头啦?”李顷两眼迷迷瞪瞪的,接住童游扔过来的衣服裤子,来不及看床头的手表。听到说女儿要迟到了,李顷一边穿衣服一边咕哝,“迟到就迟到呗,我又没迟到。” 童游音调升的老高,让他一秒都别耽搁,赶紧下楼开车去。 “那我先洗把脸。” “洗什么脸,今天你俩都别洗了,愣着干什么,染和要是迟到了就算你头上。早饭在外面餐桌上记得拿,你也别回来了,直接去上班。” 另一个房间,李染和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一看时间快迟到了,正要哭丧着脸哀嚎,童游进来拿起椅子上的书包,站在门口做好随时往外冲的动作,说:“还有时间哭,你爸已经去楼下开车了,你飞快下去,肯定还来得及。” 李染和风风火火的穿戴整齐,鞋都还没套上脚,听到童游喊电梯到了,提起来就跑出门去。 一路上,李顷紧握方向盘,撇眼看着李染和凌乱不堪的造型,有点哭笑不得:“咱爷俩也太狼狈了。我说闺女啊,你能不这么折腾老爹吗,这一大早的,你妈对我一顿摧残,我心脏受不了。” 看到路上还有几个穿着校服行色匆忙的学生,李染和安心了不少,扭脸看着李顷,煞有其事道:“爸,这是我上高中后,你第一次送我上学吧,每次我走了你还在呼呼大睡呢,你还说我妈,我妈每天起那么早做早饭,她可从来没抱怨过。” 李顷明显不乐意:“嘿,你个小没良心的,关键时刻不还得我出马。” “我说错了?”李染和出门没顾上洗脸,从书包抽出一张湿纸巾随意在脸上抹了一把。 李顷讨饶一般:“好好好,以后我给你娘俩做早饭,行了吧。” 李染和嘴角一歪:“我可不信,你能起的来?” 大早上跟打仗似的,还好一路畅通无阻,有惊无险,到学校门口时还早了两三分钟。李染和下车后回头,看着同样凌乱不修边幅的李顷,似有心疼:“爸,我走了,你回去再睡会吧。” 李顷搓手抹了一把脸,似有沮丧:“我不回去了,你妈不让我回去,我直接去上班。” 李染和一想也是,这会开去上班时间也差不多了,转身刚走两步,李顷在身后喊:“饭,回来,饭没拿。” 李染和接过饭盒,急匆匆飞奔向学校。 又在平淡无奇中度过了一天,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鹤蝶鬼头鬼脑的出现在班级门口。李染和一出去,鹤蝶立马搀住她的胳膊:“染和,放学别急着走啊,留下来陪我画画。” 李染和跟严以有约定,正好鹤蝶也加入,觉得多一个人也好,免得只有他们两个在画室相对无言。 放学她们俩先到画室,一应准备齐全后,坐在椅子上吃零食。没过几分钟,严以推门进来,手里也拎了一袋零食,鹤蝶打趣道:“说曹操曹操到,给我们买的吃的吗?” 严以走过去伸手递给鹤蝶,有些诧异道:“你也在。” 鹤蝶一边翻着袋子里的零食,一边继续玩笑:“我来画画啊,怎么,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这个好吃,你尝尝。”听到这话李染和霎时耳朵通红,只能佯装感兴趣的样子,从袋子里拿起一包果干,赶紧堵上鹤蝶的嘴。 吃了一会,李染和与鹤蝶开始画画,严以没事干,轻手轻脚在画室转悠,一会看看墙上的范画,一会研究书架上的美术史,一会站在她们后面观摩。 许是觉得安静的有些无聊,鹤蝶在手机里找了一会,放了一首比较热门的流行歌曲。画到一半,发现白颜料用完了,鹤蝶说:“严以,有白颜料吗,借我用用。” 等严以取来颜料,鹤蝶一点也不客气,眼睛忽闪忽闪:“帮我装满吧,最大的这个格子。” 对于美术生来说,白颜料是神一般的存在,好比音乐生的五线谱和体育生的跑鞋一样重要。如果他的白颜料可以让你随便用,那你们就是好朋友。 看到鹤蝶格子里“脏脏的五颜六色”,严以有些受不了,先用铲刀挖干净,然后装满洁白无瑕的白色颜料。 鹤蝶开心的哼着歌曲,问严以喜不喜欢周董的歌,严以随意说了句,还好,经常听。鹤蝶仿佛拨开了身上某个关节的开关,兴奋地呼叫,要听他唱一首。 “别,不唱。”严以装好颜料,逃离般弹开一丈之远,浑身上下写着两个字——拒绝。 鹤蝶连说带笑:“你躲什么呀,就我和染和两个人,我们又不会笑话你。”她没想轻易放过严以,看他慌张的样子,更觉有意思,“听周董的歌,都是有品位的,你这么一大帅哥,一看就很会,屈尊在咱们这小小的画室多可惜啊,为了你的才华不被白白淹没,今天我和染和,勉为其难做一回你的听众。” “我没才华。”严以无所适从一般,转了一圈,绕到李染和旁边,假装淡定的帮她清理颜料盒。 鹤蝶惋惜的哀呼道:“哎呀,干巴巴的画画多无聊啊,我都快枯萎了。”然后趁严以不注意,一个劲给李染和使眼色。 李染和招架不住,觉得好笑又莫名心疼严以,但以鹤蝶乖张不罢休的性格,只要她打定主意,谁都逃脱不了被她支配的魔掌。李染和只能无奈的耸着肩膀,拿出手机点开音乐,试探的问严以:“给你开个伴奏?”殊不知,其实她也很是期待,严以唱歌会是什么样子。 “你强迫的,唱不好,不许说难听。” 严以轻咳掩饰尴尬,总归在软磨硬泡下,举手投降了。 此时,鹤蝶和李染和互相交换眼神,心领神会的笑了,两个人正襟危坐,耳朵竖的像天线一样,敬请期待着。 “……re so so si do si,so si si si si si so,……” 想不到严以唱歌还挺好听,李染和心中狂喜,幸好有鹤蝶不断的忽悠,不然还真没机会让他一展歌喉。 唱了一小段,严以有些难为情,自己给自己顺流程:“好了,下一首。”话刚说出口,更感到害羞了,连忙拿起一本书遮在面前,低着头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严以平时冷漠寡言的,这一动作简直不要太可爱。鹤蝶顿时笑弯了腰:“救命啊,严以你可太有意思了,我们又没盯着你看,你藏在书后面做什么,哈哈哈……” “嘘,那我点歌了哦。”正听到兴头上,还没听够呢。李染和嘘声止住鹤蝶的笑声,就怕严以生气不唱了。 严以这才抬起头来,眼神款款飘向李染和,似乎不再那么抗拒了。他对周董的歌如数家珍,只要李染和报了歌名,每一首都能轻松接上歌词。 “上一首。” “下一首。” “单曲循环。” “暂停,快进。”李染和不但点歌,还把他当成了智能唱片机一样,由着心情更换口令。 严以非常卖力的配合,慢慢的越来越放得开,他把手里的书卷成话筒放在嘴边,惹得李染和眉开眼合笑个不停,不自禁也跟着哼唱起来。 画室俨然成了歌迷演唱会现场,一首接着一首,三人玩得不亦乐乎。 第29章 在自我和世俗中打转 到了十一月份,气温骤降,寒冷的北风呼呼吹了一整夜。马上要期中考试了,有了前车之鉴的李染和,这次非常上心,提前一周就进入了复习状态。 这天晚上做完一套英语题,已经到半夜了,手脚冰凉的她上床钻进被子,却冷得睡不着,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会,起来套上厚睡衣厚袜子,又在柜子里找了一个充电的热水袋,等暖暖和和的睡去时,差不多过十二点了。 第二天早上,李染和打着哈欠走进教室,自以为来的算早了,没想到座位上黑压压一片,让她怀疑这些人压根没回家。她顿时有些泄气,这些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甩她八条街,可他们偏偏还那么拼命,简直是不给人留活路。 李染和坐在座位上,软绵绵的叹了口气,然后从书包里掏出没来得及吃的早饭,一边吃一边呆呆的出神,直到早自习铃声响起,看到齐耳踩着点,不忙不忙的进来。 她不由心想,要是活得像齐耳一样没心没肺就好了,无视周遭的一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每天第一个走,最后一个来,上课插着耳机听歌,下课蒙着脑袋睡觉,简直不要太为所欲为。李染和无比好奇,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心安理得的,就不怕被老师发现,或者考试不及格吗?说到底,是她太想得到别人的肯定,太在意别人的眼光,怕丢人怕嘲笑,宁可费尽力气随大流,也不愿被划分成异类。 现阶段老师们都停课了,课堂上主要以复习为主。考试前的氛围愈来愈浓烈,学魔三子表现的非常用功,都不怎么找李染和的麻烦了。向臻臻为了一雪前耻,每天放学后迅速回家继续学习。林好训练时间紧迫,但课上也丝毫不放松。 反倒是余意和陈思尧这样的学霸,感觉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全然一副应对自如的样子。要么说呢,天赋异禀的学习能力,更像是一门玄学,一般人只有羡慕的份。 而宋姚遥就不一样了,她的学习能力无可挑剔,但她的努力和用功却非常表面化。安静的自习课上,她总会突然冒出一声尖叫,“耶,我可算解出来了!”或者在下课的时候,一趟一趟穿梭在教室过道里,眼睛飞来飞去瞥别人的习题,然后不经意的指点一句,“这题老师讲过哦。” 她似乎非常享受被人围绕,每当有人找她问题时,她往往音调扯的老高,满脸浮夸的表情,好像刻意在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连续熬了几个晚上,李染和眼底挂着黑眼圈,一进教室就打不起精神。她实在有些熬不住了,问自己何苦为难自己呢,像她这样强行的拔苗助长,结果可能不及别人的万分之一。无论她再怎么不停歇的追赶,顶破天也就前进个一两名,还得看前面同学会不会发生“意外”。他们班的名次取决于一分或零点几分的微小差距,可谓是神仙打架,而她这样的小喽啰,为了避免遭受殃及,只能不甘认命的一边挣扎一边修炼。 哎,同样是修炼,有些人追逐封神榜,有些人却像历劫一样。 晚上吃完饭,童游在沙发上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李顷突然走过来,“你把电视声音调小点,我怎么听见有人说话。”说着竖起耳朵听李染和房间的动静,童游没理她,握着遥控器翻来覆去调换电视频道,李顷正准备去看个究竟,童游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拍,“不准去,好好看电视。” 李顷哑然作罢,可他明明听见有说话声,见童游这副反应,嘴边浮现一抹狡黠的笑:“看来你早就知道啦,快跟我说说。” “知道什么啊我就知道了。”童游斜眼瞅他一眼,无比嫌弃。 李顷凑上去坐下,挤出眼尾的老褶子:“还不老实交代,咱们木木是不是谈恋爱了?” 话音未落,童游一脚将他踹到沙发另一头。 “一天疑神疑鬼的,你就不能想点好的?” 嘶,难不成耳朵出毛病了,李顷不死心的又腻歪上去:“你看你,这还包庇上了,我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小秘密咱们之间还不能分享?” 童游双目紧闭,无奈深吸一口气:“就你女儿那榆木脑袋,成天光惦记喜洋洋和灰太狼呢,我就不信你自己没点数?” 李顷蹙眉:“怎么这么说咱们女儿……” “还不因为你,叫什么不好,木木木木的叫,从小就反应迟钝。你怕不是脑子糊涂了,说忌讳的是你,开口闭口的也是你,合着这规矩就给我一人定的是吧?”童游听他说话的软魅样就来气,不免发作起来。 李顷深知一不小心又踩雷区上了,赶紧拱手低眉道:“是是是,都赖我,染和小时候发育比同龄小孩晚,某些方面是有些迟钝,慢慢来么,你看现在不也是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其实已经挺好的了,你说是吧。” 翻了无数个电视节目,都没什么想看的欲望,童游干脆关了电视:“洗漱去,睡觉。” 李顷自讨没趣般扁扁嘴巴,趁童游走进洗手间,轻手轻脚挪到李染和房门口,屏住呼吸贴在门缝上偷听,可惜什么也没听着,回到卧室坐在床边上,莫名有些黯然失神。 “你干什么呢?” 童游洗漱完,抹着护手霜走进来,看见床沿上的李顷丢了魂似的。 “你就这么放任,不打算管管吗?” “管什么?” “我明明……” “啧,小纤,是小纤,两人讨论学习呢,说了你能帮上忙?” “……是我想多了……抱歉啊……” 期中考试很快结束了,前三名依旧是余意,陈思尧以及宋姚遥一手包揽,向臻臻不负努力位列前五,中间的名次稍微有些波动,至于后面的几乎无人在意。学魔三子安鹏飞可能发挥失常,其他人都大差不差。 周五班会公布了班级名次和年级排名,一班二班独占鳌头,再次坐实了重点班的名号。班主任徐越象征性的对前半学期进行了回顾总结,对取得优异成绩的同学表示了肯定和鼓励,非常简洁精悍的发言后,剩下大半节课时间用来自习。 虽然徐越的态度极为淡定,仿佛只是一场随堂小考一样,轻飘飘一语带过了,但班上同学不可能毫不在意,拿到成绩后几人欢喜几人愁。李染和相较于上次月考可谓无功无过,有那么几科略微涨了十来分,不过她最在意的还是数学成绩。考试前几天通过与小纤电话连线,她的数学考了六十多,费了那么大的周章,也仅仅摆脱了垫底的命运。 那几天李染和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打开数学课本如同天书一般无从下手,一度郁闷到脑袋疼。她打电话跟小纤诉苦,小纤知道数学是她的天敌,其实根源在于打心底里的抵触情绪。小纤也只能教她现学现用,问题是李染和毫无根基,对现在所学的集合数列什么的一概不通,初中的内容也含混不清,没办法,只能从最简单的函数公式下手,希望她能加深基础知识,说不定摸索到了规律,任督二脉一通,考试时多少能派上点用场。 因此,这次能有六十多分的成绩,真的是谢天谢地了。不过听说垫底的同学,考场上肚子疼发挥失误了,这让李染和一颗心极具不安,感觉只是侥幸偷占了别人的名次,临时取代而已,要是同学没有生病,她依然是被按在地上摩擦的那个。 考试周过后,同学们全身心投入学习,重新进入新一轮战备状态,丝毫没有刚考完试的懈怠。 李染和又恢复往常,她天生对不感兴趣的事毫无意志,在学习和画画当中只能选其一,后者是她擅长的领域,对她来说更具吸引和发挥,也更加有自信。 人有所长,寸有所短。李染和一心想要面面周全,却迷失丛林,在自我和世俗中打转,而齐耳更加笃定自我,所以,他活得更超脱潇洒,随心自在。 随着寒风席卷,深冬到来了。一时间,人们包裹的像个人肉粽子,行动缓慢而笨拙,走在路上迎风打摆,犹如细脚伶仃的陀螺一般。 一夜之间,万物灰头土脸。道路两侧,昨天还矫劲的绿化树,今天只剩下一身光溜溜的树枝,像被抽去了筋骨,病重垂危却殊死力搏的老头子,飘零着,痛苦着,呻吟着,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心无余力的做最后的挣扎。 教室外面北风滚滚,与教室里天差地别。自习课上,同学们安静的学习,丝毫不受外面恶劣天气的影响。李染和铺开一套习题,压在胳膊肘下面,眼睛盯着手指的动作,快速灵活的操作着。 这几天不知兴起什么风,好多女同学用吸管折星星,李染和经不起诱惑,买了一大堆各式各样颜色的吸管,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她们称之为幸运星,认为可以带来好运。青春萌动的年纪,情感表达的方式含蓄且简单,少女身上的小心思,足以体现在这种看似跟风,却饱含心意的小玩意儿上。 刚兴起那会,只是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心翼翼的藏在书桌底下,像做贼似的,趁人不注意的空隙,悄悄捏着吸管,动作娴熟的快速折好,放进专门准备的漂亮玻璃瓶里。 后来范围扩大了,连一向清高孤傲的宋姚遥,总是有事没事往折星星的人群里钻。这次,宋姚遥没有像找李染和画白鞋时那样趾高气昂,她放下了身段,摆足了低姿态,讨好似的要她们带上她,然后有样学样,去学校旁边的精品店,买了塑料吸管、小剪刀和漂亮的玻璃瓶。她大大方方的把这些东西摆在桌面上,感觉像在宣告一样,从她神情中表现出来的,似乎是城堡里的公主在体验平民姑娘的乐趣一般。 李染和倒不是喜欢随波逐流,而是单纯觉得,五颜六色亮金金带着香气还会发光的吸管特别好看,放在卧室床头,荧光一闪一闪的,一定特别有感觉。在向臻臻的指导下,她很快就领悟了其中的窍门,只是瓶子买的有点大了,倘若一天没有折满,她就一直想着这件事,自习课上也忍不住手心痒痒。 林好对这些既费眼睛,又费时间的小东西不感兴趣,下课后她叫李染和一起去厕所,李染和的眼睛从没离开手上的吸管。回到教室门口,林好松手站在原地,看着李染和毫无察觉的继续向前,“走过了。”若她不喊出声,李染和低着头走下去,不是撞人就是撞墙,只有这两种可能。 李染和猛然收住脚步,下意识先看身侧,发现没有人,才呆怔的转过身,一脸茫然的表情,仿佛在疑惑:不是一起走的吗,你怎么跑后面去了? 觉察到离自己一丈远的林好,满脸郁闷和无语,李染和立即颠颠跑过去,堆笑道:“又完成一个,把这个小尾巴剪了就好了。” 林好有气无力的摇摇头,这是魔怔了吧! 一天,林好突然搭在李染和耳朵边上,问她:“必须是自己亲手折的才灵验吗?” “啊?”李染和的眼睛缓缓上移,只觉得云里雾里,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林好慌乱干咳两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不是啊,我不是故意打探啊。” 李染和眼睫毛眨巴眨巴,实在看不懂她的表情:“你说什么啊?” “那你折星星,送给谁的?”林好闭了闭眼,一副摊牌了的架势。 李染和这才反应过来,一边低头继续,一边弱弱的回一句:“给我自己。”顿了几秒,抬眼瞅着林好,眉毛微蹙道,“你以为我送给别人的?” 竟然猜错了,林好瘪嘴道:“我就说么。那我帮你,就你这手速,折到猴年马月都折不满。” 起先,向臻臻也十分不屑,觉得小女生才玩这种没营养的游戏,后来许是无聊,被迫加入进来。三个人脑袋攒在一起,拼手速。没想到数向臻臻手笨,折出来的五角星软趴趴的一碰就散。 看这边三人有说有笑的,齐耳跑过来硬挤到她们中间,然后在每个人手上盯一眼,面上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悠悠道:“李姐和林姐的手艺真好,一看就是五边形,很立体很漂亮。”见她们眼都不抬一下,直接奔向主题,“快要圣诞节了,不会是送我的吧?” “想什么呢,当然轮不到你了。”林好一脸鄙夷。 齐耳仿佛没听见,谄笑着凑近李染和:“染和,分我点吧,要是别人都收到了,就我没有,那我多没面子啊。” 李染和抬了抬眼皮,不想接话。 向臻臻噗嗤笑出声,她刚好折完一个,用小剪刀剪去多出来的尾巴,一小节吸管掉在桌子上,她努着嘴:“呶,随便捡。” 桌上好多剪断的吸管头,颜色各异,平展展的躺着。 齐耳眉头一锁佯装生气:“咋,打发叫花子呢,没人要的垃圾才想到我,谁稀罕呐。”嘴上这么说,手上却一节一节捡起吸管,放在鼻子底下嗅,然后两只手捂起来,眯着眼睛从大拇指缝里窥察,“哎,真的会发光,还香香的。” 他瞬间来了兴致,摊开手掌接在李染和的剪刀下面,等她剪断吸管的小尾巴。 “回头找一个空瓶子,我觉得这样放里边,也挺好看的。”这样蹲守了几分钟,齐耳手里捏了一把废吸管头。 他沉浸在自我陶醉中,一双好看的星星眼像在欣赏佳作一般。齐耳性格里最不缺随性基因,是天生的乐天派,在他身上看不到糟糕的事情,他能把所有不好的一面反转自洽,只要符合他自己的逻辑就行。 第30章 臭孔雀开屏开到我们班来了 冬至已至,寒风愈发凛冽。 即将到来的圣诞节,让沉寂许久的城市,渲染了几分热闹。大大小小的商场门店,布置了圣诞树、驯鹿、金铃铛等精美的装饰,橱窗显眼位置陈列着琳琅满目的节日促销品,加上应景的音乐,感觉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欢乐的气息。人们像宣泄一般,享受着节日带来的浓烈氛围。 虽然不是传统节日,但各班级明显比平时活跃了许多,在枯燥乏味的学习之余,学生们迎来了久违的放松时刻。 学校食堂也紧跟潮流,在打饭窗口贴满了雪花、彩带、圣诞袜等,正中间还有一个大大的“福”字,中西合璧,看起来倒也挺和谐的。阿姨们不愧是讲究人,头戴圣诞帽,脸上挂着喜庆,就差穿一身红色的圣诞服了。想想那画面,圣诞老人手里拿着打饭的大勺,感觉随时能从勺子里变出个礼物来,但愿化身圣诞老人的阿姨们,能戒除手抖的毛病就更好了! 高一一班教室里没有其他班那么闹腾,但大多数人都收到了祝福贺卡,其实大家心境早已扰乱,只是缺了个带头的人,都有些故作不在意。 中午从食堂出来,向臻臻说要去学校的小卖部,她们来晚了一步,小卖部早已沦陷,但凡与节日相关的物品统统洗劫一空,连最后一包气球都好几个班在争抢。 “老板,苹果还有吗?”向臻臻抱有一丝希望的问道。 老板忙得昏头转向,听见苹果两个字,想都没想,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向臻臻有些后悔没有早点准备,她原本以为像这样的洋节日,沉迷学习的同学们只会——略过。不过看今天这个情形,向臻臻真心觉得自己想简单了,同学们平时学业枷锁繁重,适当活跃一下班级气氛,也是理所应当的。再说别的班都那么大张旗鼓,他们班若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能说她这个班长做得不到位。 她又问老板:“下午还会进货吗?” 老板从凌乱的货架后面探出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不准,你也知道今天平安夜,需求量特别大,有几个班都是提前预定好的,昨天晚上就拿走了,剩下的不到中午就断货了,我先头里补下了订单,商家压根没时间送,不知道啥时候能送来。” 这个点确实有点晚了,向臻臻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又不想就这么放弃,皱着眉头踌躇万分。 老板见她们立在店里发愁的样子,以为老师有交代,回去不好交差,“这样吧,我这还有一些多余的包装盒。”说着从皱巴巴的湛蓝色工作服里掏出手套,往身后库房走去。 李染和看了看向臻臻,没太明白老板什么意思。 老板扭过头,一脸奸猾的表情:“怎么还死脑筋呢,都是一样的,就是普普通通的苹果,装进包装盒里,摇身一变就高大上了,价格立马翻倍,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小孩子。”说完,手上比划着打开——放进去——合上的动作,并期待着她们的反应。 这话的道理她们自然能听懂,可现在,缺的不就是普普通通的苹果吗? “哎呦~”老板一拍大腿,急的眉眼连在一起,他上前几步,招呼她们圈成一圈,压低声音,“从我这拿包装盒,去外面买那种整条装的苹果,一袋子足有五十多个,怎么也够你们一个班分的了。” 可问题是,学校中午不让出校门,上哪弄那么一大袋子苹果? “老板,包装盒我们要了,但你得便宜点。”正在这时,齐耳幽魂一样进来,在身后闷咳两声,讲价的语气很是笃定。他本是来买水的,看到她们,一声不响在后面偷听。 老板微怔的表情一闪而过,推笑道:“同学,已经很便宜了,都按批发价来的。” 齐耳嘴巴一扁,没有急于开口,去冰柜里拿了一瓶冰镇矿泉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走到老板面前:“要不你留着明年用吧,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后年这个时候,我还在学校。” “好啦,给你们算便宜点。”老板自然精明,过了今天,这些纸盒子就成压箱底的了,便宜点处理了总比占地方的好。 老板让他们跟着进了库房,然后自己动手。数够班上同学的数量,加上班主任和各科老师的,拎着满满一袋子包装盒从小卖店出来。 路上,几个人沉默,都在暗自思索接下来的问题。 李染和突然停下来,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 “喂,妈,你在家吗?” “小姑送的苹果还有吗?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挺急的,好妈妈,辛苦你跑一趟啦……”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齐耳把包装盒放到教室里,然后去校门口跟李染和她们汇合。 林好靠着乒乓球台案,无聊的望了一眼空旷的校门,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齐耳:“刚才你一开口就要包装盒,是不是早就有主意了?” “那是自然。”齐耳拖着长长的音调,自以为很帅气的拨撩着额头的碎发。 林好不确定自己猜的准不准,追问道:“你什么主意?” 此时,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校门口这边没有其他学生的身影,齐耳却贼眉鼠眼的,像不可告人似的,下巴朝操场某个方向一撅:“那时候,就不是在学校大门口接应了,而是……” 而是——在操场的围墙底下! 齐耳亦有所思,转头问林好:“你不是也有想法?” 见林好嘴角一扬,齐耳立即哈哈大笑,难得两人所见略同。翻墙这种事,他们都轻车熟路,关键时刻,已然成了应急必备。 李染和却没想到这一步,她顶多想着怎么骗过门卫出校门,但是回来要带一大袋苹果,肯定很显眼,所以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作罢了。 等到快上课了,童游还没出现,他们只好先去了操场,体育老师让跑了两圈,便解散自由活动了。 李染和随时注意手机的响动,终于,童游发信息说三五分钟到校门口,让他们做好迎接的准备。 齐耳率先打头阵,在前面探路,几个人鬼头鬼脑,摸到离校门口不远的树底下,没过多久,一辆车缓缓停在学校门外。 虽然不需要出校门,但陌生人往校内投送东西,门卫肯定会上前盘问,该怎么过他这一关呢,正这样想着,李染和看见童游下了车,扒在校门护栏上向里面张望。 李染和掩在树后,拨通电话:“妈,我看到你了,万一门卫大爷问起怎么办?” 听她做贼心虚的声音,童游忍不住想笑:“今天苹果紧俏,我跑了两个超市才找到大袋装的,不然中午上课前就送到了。” 李染和没时间跟她探讨苹果销量的问题,着急道:“怎么正大光明,名正言顺的拿进来啊?” 童游稍加思索:“放心吧,看我的。” 挂了电话,大家伸长脑袋注视着校门口的一举一动。 童游按了一声喇叭,门卫从屋里出来。 只见她笑颜如花,恭恭敬敬的交代了一番。 门卫乐呵呵的开门出去,走到后备箱,抱起一袋长条袋子进门立到一旁,反身出去又抱起一袋。 李染和目瞪口呆,再次打通童游的手机。 “妈,你说什么了,门卫就这么接收了?” 童游已经钻进车里,声音得意洋洋:“这点事,还不是小意思,你妈我还是有些魅力的,我说是你们班主任的亲戚,高一一班班主任徐越,没错吧?” “嗯嗯,对的。” “我说跟你们班主任徐越通过电话了,待会他会派几学生过去,你们赶紧去拿吧,演的自然点啊。” “谢谢妈,你真伟大。”李染和从树丛中探出大半个身,冲校门口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童游透过车玻璃,远远地也看不真切,娇嗔道:“哎呦,我的老天爷,别腻歪了。” “阿姨,我,我是齐耳,我代表全班同学谢谢你,今天真的太麻烦您了,还让您亲自跑一趟,您真是人美心善,祝您平安夜快乐!”齐耳猛不丁的对着电话大喊,李染和连忙推开他,示意他小点声。 童游嘴上说着不用谢,心里却乐开了花,靠在椅背上咂摸,搞不懂现在的小孩怎么屁大点节日,都这么当回事。 到了门卫处,向臻臻上前说明来意,门卫也没多问,直接让他们领走了。 回到教室,他们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几个在教室做作业的同学也加入其中,大家分工明确,形成流水线,总算在下课前全部装完了。 最后还剩了不少苹果,有童游塞在里面的小票,向臻臻粗略计算了差额,从班费中取出一笔钱,交给李染和让她一并带回家。 李染和只拿了钱,把剩下的苹果留在班级,包装盒还有富余,若是有同学想要互相赠送,远比去外面买便宜很多。 下课铃声响起,几分钟后,同学们一一回来了,一进教室被讲桌上垒的像小山一样的礼物盒惊喜到。 向臻臻站在讲桌前,激情说道:“同学们,今天晚上是平安夜,咱们班也小小热闹一下,我们给大家准备了平安果,祝愿大家平安顺遂,学业有成。” 教室里一下沸腾起来,同学们欢声雷动,一扫往日的沉静淡然。 上课之前,值日生把讲桌整理的干干净净。英语老师来上课,看到桌子上的祝福卡片,拿在手里认真阅读,然后笑得一脸欣慰:“你们班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想不到大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谢谢大家的祝福,还有平安果,老师很喜欢。” 晚上回家,李染和手捧礼物盒献给正围着锅灶转的母亲大人,童游特别开心,佯装矜持道:“哎呦,还有我的份啊,乖乖,妈妈做晚饭呢,你帮妈妈拆开洗一洗。” 原以为自己亲手包装的平安果,童游会小心翼翼的珍藏起来,最起码得过了今晚吧,这就洗洗吃了?李染和瞬间幻灭,漫不经心的拆了盒子,打开水龙头:“妈,我们班长把钱给我了,我带回来了。” “给你了,当零花钱自己用吧。”童游丢了一把生菜进锅里,热油触到水分,霹雳吧啦炸的飞起。 “哦。”李染和闷声回道。 从厨房出来,桌子上的手机“滴滴”响起,是短信提示音。李染和擦了擦手,拿起来点开:平安夜快乐! 她按动手机键盘,发现还有两条未读消息,时间都是中午。 ——你不在,去哪了? ——想送你平安果,不巧,你一直不在。 中午,齐耳拎着一大袋包装盒回到班级,恰巧碰见严以在教室门口张望。齐耳小碎步悄悄靠近,在背后大声一呵:“严以,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严以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齐耳,迅速收拾好凌乱的表情:“找染和。” 齐耳嘴角歪到耳朵根,盯着严以上下打量,冷冰冰道:“啥事,跟我说,我转达。” 好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严以绕开他准备要走。 可是,齐耳长了透视眼似的,一眼扫过严以鼓囊囊的校服口袋,便看穿了:“呵,来送苹果啊?” 严以眼睛瞥向别处,手不自觉捂住口袋。 包装精致的透明塑料盒里,一颗玲珑小巧红彤彤的苹果,不慎露出来一角,被齐耳窥了个清清楚楚。 “染和呢?”严以略抱着期望,又问了一句。 齐耳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看见没,我准备了一大袋,还没来得及包装,全是送给李染和的。”说完膝盖顶起袋子,挑衅似的与严以对视。 严以愣了两秒,撇开对视,面无表情,转身走了。 目送他离开的背影,齐耳翻了一个鄙夷的白眼,这还隔着一层楼呢,轮得着你献殷勤?臭孔雀开屏开到我们班来了,可真有意思。小时候好端端的一个人,长大了怎么……狗模狗样的,不像话,下次再让我碰见,我,打你一顿倒也犯不上…… 第31章 还是上学好啊 “染和姐姐,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家?” 几个月没见,电话里,小天一口一个姐姐,甜的李染和心都要化开了。姐弟俩卿卿我我了一会,等到小纤准备好了,开始继续前一晚的学习进度。 在学习上,李染和远不如小纤,虽然小纤才上初二,但她头脑聪明,触类旁通,对于李染和高一的课程,稍微研究一下就全部掌握了。在李染和心里,她绝对是个学习天才。 经过期中考试前的临时突袭,李染和对小纤的复习手段深信不疑。这不,马上又要迎接期末考试了,小纤给她量身定制了一套学习方案,近来每天晚上煲电话粥,一对一远程教学,就是为了让她能美好的过一个寒假。 关于这一点,李染和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过年亲朋好友聚一起,茶余饭后,除了家长里短,最终的话题无不集中到孩子身上,这个时候,学习成绩就成了最好的谈资。所以,要想寒假过得好,期末成绩很重要,不然拿什么来堵那一波又一波的无聊闲话。 考试后,李染和虽然排名进步堪微,但总分长进了不少,当然,这份成绩的背后,小纤功不可没。 整个寒假,李染和过得无比舒心。没过年之前,每天去方圆画室画画,有严以和鹤蝶在,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时间过得非常快。她不禁想,要是一直待在画室,没有学校那些琐碎的烦恼,该是多么自在啊。 过年的前一周,画室提前放假了。每年这个时候,艺术类考生都在东奔西走的参加艺考。省考刚结束没多久,紧接着校招开始,包括各大艺术院校、美术学院、音乐学院、电影学院等,艺考生都在忙着备考,辗转在各个高校、城市,基本没时间消停地过个好年。方圆画室,马老师一边关注院校发布的考试时间和地点,一边搜集往年的考题资料,还要给学生分析报考的战略战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学生们开启了新一轮集训模式,尤其是那些省考不如意的,都将所有希望押在校考上。一般情况下,为了保险起见,学生会报考二到五所,一所学校的报名费在150到300元之间。如果校考通过了,恭喜你,一只脚迈进了大学的校门,如果不幸一所没过,这些钱也只能打水漂了。 闲着无聊在网上冲浪时,李染和才知道,齐耳跑去一个音乐剧团里打杂了。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喜欢自我挑战,也想开阔眼界,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可他一个未成年学生,剧团也没指望他干多少活,只是看在熟人介绍的面子上,让他混在里面玩玩。他每天帮人端个茶递个水,或者取个东西放个东西,要不缠着工作人员跟前跟后,要不一个人在后台休息室。无聊至极,到李染和的空间留言板诉苦,流水账日记一般,也不管她回复不回复,哎,留言板快成他的私人树洞了。 另外两个人,林好这么多年养成了运动的习惯,放假在家也照样风雨无阻,大早上跑上几圈回来,接着蒙头大睡,她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就算外面烟火爆竹震耳欲聋,也休想让她迈出大门一步。 向臻臻放了一个寒假跟失踪了一样,不过,节日问候短信倒是一条不落。 在家闲得发慌的李染和,觉得自己快要长毛了。李顷每天早出晚归,只有晚上吃饭时,才出现在餐桌上,童游风风火火的置办年货,一阵风似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白天家里空无一人,电视机从早开到晚,里面叽里呱啦的,全是欢天喜地的节目,李染和躺在沙发上,眼皮一掀一掀的,却没有想看一眼的欲望。 还是上学好啊! 终于过年了,可每天一大早,李染和被童游从床上拎起来,不是亲戚上门,就是去亲戚家上门,见人就得张口叫人,明明不熟硬要装熟,给压岁钱不能直接拿,要礼貌地推扯一番,如此种种,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一天下来,比在学校上两天课都累。 好在要去爷爷家了,李染和才感受到了过年的快乐。 过年无非就是大吃大喝,童游和李柔在厨房捣鼓了一早上,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摆宴席似的,满满当当的应有尽有。闻了半天美味飘香,李染和迫不及待等着开饭。 过了中午十二点,二叔一家四口终于姗姗来迟,进门直接入座开席。 饭桌上,大人们举杯换盏,一年忙到头,难得一大家子凑的这么齐全,爷爷奶奶高兴的不得了,一会招呼这个,一会照顾那个,笑的合不拢嘴。到了发压岁钱的时候,几个孩子说起祝福的吉祥话,一个比一个顺溜,引得一屋子欢笑声。 “饺子来喽。” 饺子里面包硬币,吃到硬币的人,寓意新的一年财气满满,好运连连。 三大盘饺子,一盘韭菜鸡蛋的,一盘芹菜猪肉的,一盘虾仁香菇的,白胖胖,圆鼓鼓的,像个元宝似的躺在白瓷盘里。刚上桌,李云翳借着手长胳膊长的优势,“唰唰”直往嘴里塞。 李云翳是家中长子,排行老大,正在上大二的他,和几个弟弟妹妹在一起,最大的快乐源泉就是逗他们,总是一副长不大的孩子模样,没心没肺的,傲娇、耍贱、毒舌三件套,随心情切换。 果然,凭着速度快,他第一个吃到了。只听见,他那凸显男性成熟气息的喉结处,轻轻发出一声“咦”,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清了清口腔里的食物残渣,接着张开嘴巴,舌尖上顶着一枚硬币,炫耀似的让所有人看清楚,才舍得吐到桌子上。 “哥,你又是第一个,就不能让让我们吗?”李星苒幽怨的看着他,嘴巴快要撅到天上了。 李云翳一脸暗爽的表情,丝毫没有谦让的意思,手里的筷子接二连三,摆明了要抢占鳌头。 这兄妹俩,经常水火不容,一言不合就互相呛声,他们的父亲李响赶紧哄劝:“可不带急眼的啊,这才吃到第一个,还有呢慌什么。”说着伸长脖子像寻宝似的,在盘子里紧紧扫了一圈,“苒苒,挑大个的,你看那肚子瘪瘪的,八成没有,挑白白胖胖的吃。” 一句话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不一会儿,三盘饺子一扫而光,李云翳首当其冲拔得头筹,碗边上整整齐齐摆了三枚硬币,李染和也很幸运的吃到了一枚。 眼看盘子见底,小天“哇”一嗓子哭出声,“坏哥哥坏姐姐,我抢不过他们,嘤嘤嘤……” 大家都乐了,小纤连忙安慰道:“怎么还委屈上了,你碗里不还有一个吗,说不定是最后一个呢。” 奶奶是最公平的,亲手包了五个硬币,五个孙子一个也不少。但因为没做记号,下到锅里混淆了,她老人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揩眼睛,一边说:“别着急,奶奶给你再煮一锅。” 奶奶进厨房时,在果盒里挑了几块硬糖,孩子们在外辛苦一年,老人总会牵肠挂肚,不为别的就图个团圆美满,把糖块包在饺子里,希望他们甜甜美美,幸幸福福的过日子。 “云翳,动筷啊,这么多好吃的,怎么不吃?”见李云翳后脑勺耷拉在椅背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李响问道。 李云翳一声不吭,滑下椅背,手贴着肚皮,躺的更平了。 李响见劝不动,以为有人惹儿子不高兴了:“你们几个小的,谁惹哥哥不高兴了?”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李云翳说:“哎呀,你自己吃吧。” 李响一愣,摸不着头脑:“我乖,这么大人了,耍小孩子脾气呢?” “饱了,吃不下!”李云翳直起身,不耐烦的说。他这纯属有口难言,刚才抢着吃饺子,火力太猛,现在肚子撑的,感觉稍微动一下就要爆炸,还往哪吃,只能望着满桌子菜干瞪眼。 小天欢呼道:“噢~哥哥吃撑了,没人跟我抢喽!” 小孩子童言无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李云翳却满眼宠溺,把面前的盘子推到小天手边,“都是你的,帮哥哥多吃点。”此时,他只想有个人搀自己一把,坐着太难受了,得站起来溜溜食儿。 最后一枚硬币,直到吃完饭,都没有出现。 饭后,大家坐下来聊了聊天,时间一晃,几个小时过去了。童游娘家亲戚来人了,晚上要回去安顿一下,其他两家也没有留宿的打算,收拾停当后,准备动身了。 分别前,几家人互相道别,嘱咐来嘱咐去,话匣子一开,又说个没完。 这时,门铃响了,小纤离门口不远,接起听筒,对方说明是来拜年的。 开了门禁,小纤觉得有些纳闷,因为李君山提了一嘴,说下午有个老朋友要来,按说应该是个老人家才对,可刚才说话的人,听着怎么也不像上了年纪的。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小纤赶紧开门,眼睛一瞟,正好与门口的少年对视,难怪觉得声音在哪听过。开门的一瞬间,少年的情绪变化万千,眸子由闪着光亮,到非常短暂的黯淡了一下,然后直直望向屋里。 小纤侧到一旁迎他们进门,同时,眼睛飞速扫向李染和,可她坐着玩手机呢,压根没注意到门口发生的一切。 这个严以,保不齐是冲着李染和来的。 小纤抿嘴偷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等不及想看李染和的反应,她一定非常吃惊。 第32章 总不能怪爷爷开了一个好头吧 严利风和李君山是至交好友,从小看着李顷、李响、李柔三兄妹长大的,进屋后,一堆人一拥而上,非常的自然熟络。 李染和认得严利风,上次美术馆见过,记忆比较深刻。可当严以进入视野时,她呆若木鸡的立住了,盯着他看了半天。 脱下校服的严以,身形感觉拔高了些,头发吹的有些凌乱,有几缕俏皮的旋在头顶上。 本来要走的几家人,一时有些走不开了,坐下来聊得热火朝天。 严利风作风老派,见到三兄妹格外高兴,把屋里每个人上下扫一遍:“君山老弟,好福气啊,你这三个小崽子,转眼都携家带眷了,你们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老哥我真是羡慕。” 李君山笑的合不拢嘴,摆摆手:“嗐,瞧你说的,你旁边这个宝贝孙子,长得一表人才的,还不满意?” 提到严以,严利风自然无可挑剔:“他爸过年没回来,今天他妈又飞过去了,这孩子懂事,我们没操啥心。” 严以爸妈都在外地工作,忙起来过年都没时间回来。 李君山沉吟道:“年轻人拼事业,忙点就忙点吧,咱们做老人的也要多体谅,孩子们在外面都不容易。” “哎呦,小乖乖,你也在啊,快来爷爷这里。”看见小天肉嘟嘟的小模样,严利风满眼怜爱的呼唤他到身边来。 小天也不认生,钻到严利风怀里,任其亲昵揉捏。 “来,这是爷爷给你的,快拿着。”严利风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红包,从大衣口袋摸出来往小天手里塞。 李柔慌忙上前:“严叔,这,使不得……” 严利风哪里肯听:“你急什么,又不是给你的,你们都这么大了,想要压岁钱我还不给呢。” 李柔不好再说什么,点头示意小天,小天甜甜的说:“谢谢严爷爷,祝你吉星高照,万事如意,长生不老。” 这,最后一句谁教的? “孩子们,来,每人都有。”严利风欢喜的不得了,摸出了一沓红包。 “快收起来,我们家孩子多,这太让你破费了。”李君山连忙拦住严利风。 严利风不爱听了,盯他一眼:“啥破费不破费的,我高兴!”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严利风坚持要发红包,大家眼看拦不住,只好着急忙慌的翻钱包去了。 严利风一视同仁,连李云翳这个上了大学的都不放过,另外三个姑娘,在李君山的助攻下,推脱了几句,便礼貌的说了谢谢。 结果到最后,严以成了众矢之的,被三个妈妈围在中间,上下其手,一副说什么也不妥协的样子。 严以哪见过这个阵势,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无奈的看向严利风,可严利风在和小天逗乐,对亲孙子的窘境视而不见。 “哎呀,快收了吧,再不收,她们要吃了你了。” 李染和本在围观热闹,感觉严以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想帮他解解围,正在这时,李星苒也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了两句,算是帮他缓解了一些尴尬。 严以早已脸红到脖子根,手心稍微一松动,“谢谢阿姨。”再推脱下去的话,今天怕是走不出这个家门了。 “别客气,别客气!” 本以为接了童游那份意思意思就行了,其他两位一瞧,单单接一个人的怎么说得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简单粗暴直接戳进他的口袋。 严以额头冒出三条黑线,总不能怪爷爷开了一个好头吧……早上接到情报信息的他,绝没想过,会是这般场景! “别装淡定了,你要再晚来一步,我们都走了。”情报员就在他旁边坐着,说话时,一只手半捂着嘴巴,可见不想暴露身份,“你看她那个傻样,自己的同学上门拜年,也不过来招待招待,我看你这趟是白跑了。” 此时的李染和,还真有些无所适从,可毕竟在自己的地盘,总该要做些什么吧,她把桌上的水果盘推到严以面前,“吃点水果吧。”为了掩饰不自在,突然变得话痨起来,“你作业写完了吗?我们作业可多了,我都还没动笔呢,但我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一天写一门,一星期肯定能写完。你不知道,我们老师忘了撕答案了,可能故意的,就看我们自不自觉。对了,你在家画画了吗,马老师说几号去画室来着?”说话时顺手拿起一只橘子,说完连上面的白丝都扒干净了,这时才反应过来,觉得只自己吃,有点不太好意思,应该先照顾客人,于是伸手递给了严以。 能吃到她亲手剥的橘子,这一趟不算白跑! 要不是旁边有人,严以可能直接揣兜里带回家去,他掰了一瓣放进嘴里,心头的甜意立马跑到眼睛里,“好吃,你们家的橘子真甜。” 噗,小纤在一旁无声地审视,虽然两人逐渐不再局促,但很显然,说的全是废话,不过这样也挺美好的,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们在家还画画?是培训班老师要求的?”听到画画,李星苒插起话来。 李染和点头:“对啊,我们马老师特别严,开学要交的。” “你们老师真变态,一个寒假,学校作业还不够,这还另加了一份,啧啧!”一个艺术培训班而已,竟然还搞布置作业这一套,李星苒难以理解。 李星苒还没正式学画画,在她的意识里,画画处在课外兴趣班的阶段,如果像学校上课似的作业一大堆,那还有什么意思? 因为严以爷俩的到来,大家聊得火热收不住,于是留下来一起吃晚饭。过年就是这样,吃完上顿吃下顿,好在家里人手多,切菜的切菜,颠勺的颠勺,热热闹闹的很快就做好了。 在学校里,李染和与严以不在一个班,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要不是在同一个画室学画画,可能只是不熟悉的同学关系。几次的不期而遇,让李染和觉得,他们之间有种妙不可言的缘分。他堂而皇之地闯入她的世界,自然而然或者必然如此,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不管未来有多远,他一直都在。 年后开学,同学们焕然一新,迎接新学期的氛围浓厚,没过几天,一切恢复往日。 秉承着落后就要挨打的准则,开学一个月后的月考如期而至。临峰七中和其他重点高中一样,坚定的认为,考试才是检验学习的唯一真理。 过了一个寒假,很多人的心都还没有收回来,比如李染和,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个月,仍然不知学习为何物。像一只不服笼的丝雀,反复横跳,不太适应一眼望到头的狭小空间。 离月考越近,班上的大神们就越兴奋,越兴奋就越发愤忘食,恨不能凿壁偷光,夜以继日的学习。 李染和也想鞭策自己,可她偏偏对学习毛手毛脚,脑袋像生锈了的铁桶似的,硬邦邦的刀枪不入,往里面塞点东西,比登天都费劲。 学不进去也就算了,无形中的精神压制,让她无时无刻不感到焦虑。尤其是教室里安静一片,所有人都沉浸在习题里,如饥似渴的时候,她更加坐立难安。她呆坐着黯然悲怆,发了半天愣,恍然惊醒,不行不行,打起精神来,落后的滋味太难捱了,期末考试勉强进步了几分,这回要是不进反退,恐怕又得遭一场暴风雨。 那样的“洗礼”没人经得起,想到学魔三子不可一世的嘴脸,李染和不免心慌又抓狂。天公折磨人啊,为什么掉进这样一个“虎狼窝”里?不说学霸余意,就是得到学魔三子,十分之一的“干劲”,也不至于如此憋屈。 如果甘愿听天由命,或许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可一个连烦恼都没有的人,活着还有什么动力? 晚上回去,李染和第一时间拨通小纤的电话,只是这次不巧,小纤被老师选中参加物理竞赛,她也在抓紧时间复习。 李染和瞬间没了动力,感觉没指望了,这次考试肯定死的很难看。 听到她委屈巴巴的声音,小纤还是一口应允了。她清楚地知道,李染和自尊心强怕被人嘲笑,她欠缺的是学习的定力,只要有人从旁督促,成绩会明显得到提升。 小纤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尽管自己忙的不可开交,也要先帮李染和划分重点,归纳总结,给她制定了一个条理清晰、投入更快、效率更高的学习计划。 因而,还是和以前一样,两人分别守在电话两头,每天晚上都在一个小时以上。 第33章 灌篮高手都知道吧 这天早上,李染和觉得没睡好,有点头重脚轻的,眼皮又厚又沉的掀不开。从房间出来,看到餐桌上的李顷,恍惚以为是晚上。 “爸,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李顷手里拿着半个包子,塞进嘴里,鼓动腮帮子:“你妈说你太累了,以后但凡考试期间,让我送你上学。” 李染和半眯的眼睛睁的老大,瞬间有些羞愧不堪:“不累,我不累啊。”这待遇有点夸张了吧,年级第一也没这么大阵仗,让同学们知道了还不笑话死自己。 李顷摇摇手:“学习也有累的时候,别有压力啊,尽力就好。” 童游端来一盆鸡蛋汤,一边往碗里盛一边说:“我听说小纤下周有竞赛,染和,这段时间别老打扰她,让她安心参加比赛。” 李染和跟小纤亲密无间,无话不说,自然没觉得打扰。不过这次,李染和确实没以往那么心安理得,毕竟不是谁都能参加竞赛,这样的机会意义重大,获得好名次是理所当然,万一没发挥好,背后地里看热闹的可不管这些。 李染和应了一声,本来小纤已经帮她整理好了,只要自己定下心好好复习,应该没问题。 “她们不是一起学习吗,有什么不好?”李顷呷了口汤,眼睛里满是疑问。 童游“哐”一下勺子碰到碗边,睥睨道:“你倒是甩的轻松,纤纤也不过是个孩子,你好意思吗?” 李顷咂巴着嘴:“那我也不会啊。” 月考结束,李染和果然很稳定。 付出总会有回报,学魔三子像踏上火箭一般,成绩和排名青云直上,他们在学习上的刻苦认真,值得所有人学习,但却无法掩饰自身的傲慢与狂妄。 他们好像,一直就是这个德性。 因为考试周的原因,各班级在卫生纪律上有所散漫,教务处下达通知,要求全校组织大检查。 又是卫生!又是卫生!李染和想去奈何桥上问问,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当这个破卫生委员? 每次提到卫生,她就一肚子郁闷,班上这些活祖宗,要是把学习上的积极,分出来一成用在搞卫生上,她也不至于问候自己的上辈子。 卑微了一学期的李染和,终于不想东央西告、求三拜四了。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我李染和也是有脾气的! 如果没有学魔三子,或许会奏效! 这天放学,值日生是安鹏飞和陈思尧,陈思尧再不济,还能留下来意思一下,安鹏飞可说不准,别看他平时口钝目呆的样子,耍起奸来溜得很。为了以防他又溜之大吉,李染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下课就拿着笤帚候在他座位旁,安鹏飞一回头,惊恐的瞪着眼:“你,你站在这干什么?” 李染和差点笑出来,递上手里的笤帚:“怕你跑了。” 安鹏飞推了推,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片,眼珠子一通乱窜,故作镇定:“你,哪只眼睛……我先去扫第一排,谁说我要跑了?” 用最硬的语气说最怂的话,明明就很心虚。 李染和也没闲着,主动帮他们把凳子搬起来放在桌子上。 安鹏飞却在敷衍了事,左一笤帚右一笤帚,“唰唰唰”几下,教室里像大风刮过一样,尘土满天飞。 此时,齐耳还在座位上,被呛得受不了,把窗户全都打开:“安鹏飞,你屁股后面有鬼吗,扫那么急干什么,害我吸了一鼻子灰。” 安鹏飞瞥一眼李染和,嘴里嘟囔道:“比鬼还厉害,母老虎一只。” 早已捂着鼻子躲到楼道的黄凛然,在教室门口探个脑袋:“安鹏飞你快点,我们等半天了,你还去不去了?” “马上好,马上好。”学魔三子约好一起去买新出的学习资料。安鹏飞着急的扔下笤帚,拿起抹布在讲桌上胡抹一通。 扫完之后还要拖地,陈思尧一手提着垃圾桶,一手提起水桶,问安鹏飞是去倒垃圾还是打水,安鹏飞只想潦草完事,抓起书包一个箭步冲出教室:“不用拖了,你把垃圾倒了就行了,下次换我倒。” “安鹏飞,地还没拖呢……” 安鹏飞明明听见了,却跑得比兔子还快,李染和追出去时,只瞧见他们三个勾肩搭背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 人都已经走了,还能怎么办,李染和只能寄希望于陈思尧,但愿他别让她去倒垃圾。 好在陈思尧比较有担当,先打了一桶水回来,就去倒垃圾了。李染和也不能干等着,拖地的时候非常仔细,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她先从讲台开始,拖完涮了一遍拖把,直接从教室前门出去拖楼道。一边拖一边退,拖过的水泥地透亮一片。 总算拖完了,李染和直起腰,满意的欣赏自己的杰作,突然觉得身后有人,以为是齐耳,想都没想说道:“起开,别挡我。” 怎么半天没动静? 她下意识先望向教室,只见齐耳原封不动的在桌子上趴着,那就是陈思尧? 完了,他不会生气吧。“对不起,我以为……”李染和忙不迭道歉,转身却看见,这不是,七班的夏愠一吗! 夏愠一单手插口袋,饶有兴致的问道:“以为什么?”顿了顿,见她回答不上来,嘴角轻轻扬起,“没关系,不用抱歉。” 李染和满脸羞涩,两片红润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安静的楼道里,阳光倾洒,天空如水洗过一般纯净高远,几片稀薄的云朵,拥在一起温暖又漂亮。 察觉到教室门口的动静,齐耳走出来,不耐烦的抱怨:“怎么这会才来,来了也不吭一声,是你约我打球的,自己却半天不见人影,好意思吗你。”话音落地,亲热的勾在夏愠一肩上,像个变脸大师似的,突然嘟嘴发嗲,“有事提早说一声呗,害的我以为你放我鸽子了呢。” “住嘴吧你,真受不了,给我好好说话。”夏愠一浑身打了个冷颤,不自在的躲开齐耳的胳膊。 “好啦,那走吧,晚了球场没位置了。”齐耳换成硬朗的男低音,贱兮兮的耍宝,丝毫不顾夏愠一警告的白眼。 “好啦,那就走吧。”夏愠一闭了闭眼,收起嫌弃的表情,学着齐耳的腔调,依样画葫芦。 两人唱大戏似的,实在好笑。不愧是一对好兄弟。 李染和强忍着嘴角,觉得夏愠一太有趣了,原来他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走的时候,齐耳叮嘱李染和早点回家,剩下的活留给值日生做,别像个傻子似的什么都自己干。 李染和懵懵的答应,满脑子却是夏愠一打球的样子。她很少犯花痴,但不知道为什么,夏愠一身上仿佛有一种强烈的吸引力。难不成是漫画看多了?《灌篮高手》都知道吧,李染和私心觉得,夏愠一像樱木花道和流川枫的结合体,他们其中一个单拎出来,都是引爆尖叫的程度,更何况结为一体,简直太妙不可言了。 她兀自出神,不觉盯着夏愠一多看了两眼。 齐耳想起什么,猛然回头,她才慌乱收回视线。 “放心回去吧,明天会有好戏看的。” “啊?”什么啊,没头没脑撇下这么一句? 不过,看夏愠一的神情,他肯定也没听懂,李染和仿佛能猜到,夏愠一满脸好奇的缠着齐耳非要问个明白的样子,哈哈,和可爱版的樱木一模一样。 隔天下午,安鹏飞照常去办公室领作业,却被班主任留了一会。 回来后阴着脸一言不发,见他脸色不好,黄凛然关心的问:“怎么了,挨批评了?” 安鹏飞垂着脑袋,只管抠指甲盖,半晌没一句话。 黄凛然戳了戳旁边的韩景,韩景没好气的转身:“干什么?”黄凛然斜着眼努嘴,韩景这才有所察觉。 安鹏飞这副模样,一看就有事,可他不愿开口,其他两人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沉默了一会,或许觉得没意思,安鹏飞终于说话了:“以后别逃值日,不要问我为什么。” 黄凛然和韩景互相对视一眼,基本上猜了个十之八九。韩景凑到安鹏飞眼皮底下:“李染和跟班主任告状了?” 安鹏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瞟了一眼四周:“不确定,反正班主任说了,好好学习,本分做人,自己职责内的事,尽量不要推脱。” 黄凛然一下不淡定了:“算她有种,竟然这么阴险。” 三人同时盯向李染和的位置,腮帮子气鼓鼓的,像三只河豚一样。 “哼,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当咱们学魔三子好欺负呢。”黄凛然甚是气愤的放出狠话。 等到放学后,黄凛然在明知道韩景值日的情况下,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外走,李染和一个没盯住,差点让他从眼前溜走了:“韩景,韩景……” 韩景不屑道:“我有事要先走,垃圾留着明天倒吧。”他们分明就是串通好的,故意给李染和使脸色。 李染和直接挡在他们面前:“又不是只倒垃圾就可以了,还要扫地拖地,一个人怎么干的完?” 明明在说韩景,黄凛然却冷着一张脸,口气非常冲的抢先说:“这不还有你吗,你不是人?好狗不挡道,给我闪开。” 本来打算好言相劝的,谁想他们态度恶劣,说话还这么难听,李染和一时语塞,呆愣在原地。 “黄凛然。” 这一嗓子怒吼,气沉丹田,运足了十成功力,像从胸腔迸发出来的火焰,震得人心头猛然一跳。 第34章 不会是咋呼他们的吧 “狗叫唤什么,来,再叫两声我听听。”齐耳踱步走来,脸孔阴郁,一双好看的吊梢眼,变得锋利无比,看得出已经在努力克制了,“有报道说,狗改不了吃屎是有科学依据的,看来确实是经过了验证。你们三个怎么老不长记性呢,被班主任骂了吧?不是想找人撒气吗,有本事就冲我来,没本事就给我憋着。” 原来向班主任告状的是齐耳,安鹏飞急切道:“齐耳你管的也太宽了,又没碍着你什么事,打小报告什么的也太没意思了吧。” 齐耳似笑非笑道:“你说没意思就没意思,那还有什么意思?” 这话绕的人犯晕,李染和大致听出了事情原委,可这么做属实没必要吧,她转头看向齐耳,不知他会怎么解释。 齐耳并不着急阐明原委,继续向学魔三子开火:“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溜,不然后果自负,听明白了吗?” 他气势逼人的样子,还挺吓人的。韩景心虚,嚣张的气焰灭的一分不剩,暗暗给黄凛然打手势让他先走。 黄凛然却鼻孔哼哧出气,眼睛瞪得像牛一样:“你是喝过太平洋的水吗,管得那么宽,用不着你指使,我们自己会安排。” 齐耳嗤笑道:“我想管的事必然是管定了,你有意见?不服找班主任说去,我现在是副卫生委员,安排值日是分内的事,不出意外的话,你以后都得听我的。”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得强调那个“副”字,音调扯的要多高有多高! 这又是什么招数?李染和越来越看不懂了,眉毛拧成一团的她,刚才心里还七上八下,担心他们气性这么大,跟吃了枪药似的,要是动手打起来,她一个人拦都拦不过来。 但齐耳的话还挺奏效,黄凛然最听不得“班主任”几个字,他是个典型的双面人,在老师面前乖嘴蜜舌,非常注重自己上进好学的形象,其余时间却是另外一副嘴脸。他要是把学习的聪明劲,抽出一半用来弥补情商就好了,可惜有些事情先天不足,后天也没办法弥补。 齐耳继续安排:“还有你,安鹏飞,我得说你两句了,做值日要有头有尾,马马虎虎的可不行,昨天没拖地,今天一起补上吧。” 黄凛然都被灭的透透的了,安鹏飞哪还有胆量辩解,何况昨天他确实做一半撇下跑了,现在再不情愿,也只能拿着拖把,装模作样的磨蹭几下。 “哼,事妈。”黄凛然恶狠狠的盯着李染和。 这是把怨气都归到她头上了? “是你先咄咄逼人的,反过来还怪我多事?”李染和突然觉得委屈,心里压制了许久的火苗,噌噌往外冒,“我已经忍了很长时间了,本来想彼此留点情面日后好相见,你们却总没完没了的给我添堵。不过是打扫卫生的事,班上理应人人有责,你们总是各种理由找借口,这个班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蹬鼻子上脸,你们觉得这么做很光荣吗?我到底哪里招惹到你们了,还是觉得我没脾气,让你们随意拿捏?我告诉你们,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们好自为之吧。” 一口气发泄完,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这么流畅,说完才觉得胸腔异常急促,脸憋得通红,好像要胀破了似的。 “呵,有魄力,说得太好了。”齐耳啪啪鼓掌叫好,看着黄凛然耷拉的像老茄子一样的脸,愈发笑得开心,“黄凛然同学,听明白了吗,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给你翻译一下,你瞧瞧你,一天到晚贱不嗖嗖的,把我们可爱温顺的李染和,逼得都要咬人了,兔子凶猛听过吗,别忘了,旁边还有我这只霸气的狮子,以后识相点,好自为之,知道了吧?” 什么?狮子?狮子狗吧! 都这样了,他还有功夫调侃,李染和也是没想到。是啊,既然已经这样了,还等着干什么?李染和拿起书包往外走,齐耳立即跟上,到了教室门口,回头交代道:“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明天早上进教室,我先检查卫生,如果发现一丁点不满意,奖励你们连续一周的值日,明天见哦。” 走在路上,李染和闷闷不乐,机械般跟在齐耳身后。 路过便利店,齐耳进去买了两瓶水,李染和摇摇头,没有想喝的意思。 齐耳看着心情不错,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 “别不开心了,他们就会挑软柿子捏,你看刚才黄凛然吃瘪那样,是不是还挺解气的?” 是呢,这次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可她有点没搞明白,齐耳刚才那么说,不会是咋呼他们的吧。 “你真的找班主任申请了副卫生委员?” “怎么,你看我像瞎说八道的人?” 看来不是瞎编唬人的,以徐越的行事风格,没人敢打着他的旗号假传圣旨。齐耳虽然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但懂得掌握分寸,凡事都会留有余地。 李染和全然相信,只是好奇,他是怎么说服徐越的。 齐耳悠扬一笑:“别琢磨了,绝对保真。” “嗯。” “还嗯?”齐耳重重的在她头顶敲了一下,以示惩戒,“让你不相信我。” “可是,班主任怎么会……” 李染和忍着痛躲开,还是难以想象,徐越莫不是被齐耳灌了迷魂汤了,竟然同意让他当个什么“副卫生委员”,这没理由啊,简直不科学! 卫生委员又不是什么紧要的职务,一个班还弄两个,徐越是糊涂了吗? 齐耳装腔作势的打趣道:“想知道啊?” “嗯。” “哎呀,皱着眉头做什么,像个小老太太似的,来,笑一个,我就告诉你。”齐耳嘴角咧的像西瓜皮一样,在脸上比划了一个大笑的弧度。 李染和迫切的想知道怎么一回事,只好听话的照做,勉强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欸,这就对了嘛,还是笑起来好看。” 齐耳边走边说,娓娓道来:“这学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咱们班一次流动红旗都没得过,我偷偷研究了评分表,纪律、卫生和课间操三大块,就属卫生这一项扣分最严重。但你应该也清楚,咱们班之所以这么差,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老徐不重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还当回事? 自习课那会,我不是去办公室交作业了吗,碰巧老师们在说流动红旗的事,下周好像轮到二班了,老师们把二班夸的天花乱坠的。我一想,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但我先申明啊,我可不是故意告状的,这么做也不是啥光彩的事。至于安鹏飞,我不过稍稍夹带了点私货,撞到老徐的枪口上算他倒霉,就当给学魔三子他们一点教训了。 老师们夸二班时,我发现老徐神色不对,我跟你说啊,老徐这个人表面目空一切,一门心思放在教学上,其实心底的胜负欲极强,二班成绩从来没赢过我们班吧,但人家流动红旗得过好几次了。另外,你发现没,老徐是个深度洁癖的,但他不能只把自己捯饬的油光瓦亮吧,他在和不在,咱们班卫生简直两个样子,这让其他老师怎么看,老徐不要面子吗? 所以,我当时就支棱起来了,义愤填膺的说我不信,怎么回事,凭什么是二班不是我们班?嘿嘿,给几位老师吓一跳,他们见我这么激动,就让我自己看评分表。我当然知道咱们班什么情况,大概瞄了几眼,装作很吃惊的样子,说,不应该啊,我们班卫生委员天天跟在值日生屁股后面监督,每天牺牲自己宝贵的学习时间,尽职尽责的带头干活,怎么评分这么低?难不成有人偷奸耍滑,噢,我想起来了,昨天轮到安鹏飞值日,地都没拖,他就溜了,啧,怪不得,肯定又被扣分了。哎,二班的班级荣誉感太强了,输给他们也是有原因的啊。 说到这,我偷偷观察老徐的反应,他那么强势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在意。然后我就主动请缨,说我申请做副卫生委员,为班级荣誉出一份力,保证下次我们班能赢得流动红旗。老徐竟然一口答应了。 怎么样,我厉害吧,轻松搞定。” 齐耳仿佛有种魔力,简单几句话阐明的事,往往长篇大论,大肆渲染,这口才不去做演讲家绝对屈才了。 除了考试,高一一班上一次风光无限,还是第一学期全校黑板报评比的时候。即使在吊车尾的临峰七中,学校也一再号召,要培养和促进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徐越不该没有这样的意识,能一口应允“副卫生委员”,这种“多此一举”的职位,可见他应该有所警悟了。 李染和听明白了,也懂得齐耳的一番好意,她佩服齐耳敢于面对和争取,这份勇气是她远不能及的。 尽管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也十分消磨意志,李染和早就受够了,经常感到心累和沮丧,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受人待见。这样也好,接下来,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这下放心了吧,有我呢,天塌下来我顶着,你只管躲在我后面。” 一直以来,齐耳帮了她很多次,她也挺感激他的。 “谢谢。”李染和一时想不到更好的感谢方式。 “嗯?” “我说,谢谢你。” “嗐,这有什么好谢的。” 齐耳抑制不住脸上想笑的表情,竟有些害羞起来。他虚有一副好皮囊,却掩盖不了耍贱卖萌的本质。只见他轻松一跃,跳起来折了一根树枝,然后一下一下打在李染和身上,“快走,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好傻。” “你傻还是我傻?”这句倒是听得真切。 “你傻。” “重说。” “那也是你傻。” 第35章 短短一个下午而已 齐耳迅速走马上任,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每天亲自盯着,事无巨细,还发动大家接连两天进行大扫除,教室里角角落落,玻璃窗台楼道栏杆全部焕然一新。甚至连同学们仪容仪表都不放过,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几个平日邋里邋遢的男同学,竟然一夜之间把自己整理的盘靓条顺,老师们看了,都咂舌称奇的程度。 李染和彻底成了齐耳的小跟班,齐耳坐在凳子上发号施令,李染和只负责在教室走一圈即可。再也不用费心督促了,李染和乐得自在,一身轻松的感觉简直太棒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折腾,学魔三子的怨气像黑云一样越积越多。他们心里不满,把卫生委员看作坏透了心、强制剥削的老地主,而他们就是有苦说不出的免费劳力。 这天放学,李染和拖着两个大袋子,快要出校门时,碰见了严以。 严以远远看见,快步跑过去帮她,隔着透明塑料袋看清里面的东西,一脸困惑道:“窗帘?” 李染和手指勒的发胀,“呼呼”吹了两口气,说:“嗯,我们班大扫除,教室里的窗帘都拆下来了,要送去洗衣店清洗。” “怎么就你一个人?” 严以眼睛一转不转,盯着李染和的手,袋子勒出的红印清晰可见,他心疼的直皱眉,忍不住想帮她多呼几口。她的手指指节分明,秀窄修长,指腹微微凸起,荑柔丰润,像粉嫩的猫掌一样,捏在手心的感觉应该很柔软吧? “还有齐耳,他让我在校门口等他。”李染和向身后望去,小声咕哝道,“怎么还不来,说好很快就来的。”手里的袋子说重不重,一直拎着还挺费劲的,“严以,先放地上吧,怪沉的。要不,我自己等就可以了。” 她转身时,微微噘嘴的小表情,样子可爱极了,而后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严以,严以说:“我这会也没什么事,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李染和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轻轻挽了一下头发,耳边毛茸茸的碎发随风飘逸,“那我们先慢慢往前走吧。” “好。都给我,我来拿着。” “没事,不重。” 严以没再坚持,从她手腕上勾起袋子的其中一边,“那我们一起。” 两人并排而走,肩膀一高一低,隔在中间的袋子,摩擦的声音沙沙作响。 李染和频频往身后看了几眼,不免有些无语,这个齐耳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真是一点也不靠谱。 “染和,离得远吗,要不要打个车过去?” “不远,就在我们回家的那个方向,还挺顺路的,齐耳说他有办法,能让老板给我们便宜点。” “哦。你当卫生委员还挺认真,我们班一到大扫除,人都全跑光了。” “是齐耳,他向我们班主任保证了,下次一定要让我们班得流动红旗。” 说话间,学魔三子擦身而过,李染和装作没看见,因为中午大扫除时,闹了不愉快,现在碰上只能说是冤家路窄。 黄凛然一边走,一边回头,阴阳怪气道:“呦,破窗帘还要洗,那玩意儿早就晒成烂抹布了,洗坏了别赖我们,我们可赔不起。” “人家是有钱人,想给咱们班换新的了呗。” “哈哈哈……” 三个人旁若无人,笑得贱嗖嗖,令人浑身不适。 中午,齐耳组织大扫除,学魔三子趁混作乱,不好好干活只顾着玩。三个人在教室里追来跑去,一不小心,韩景踢翻了水桶,只听“哐当”一声,李染和怔在原地,整个人都懵了。 天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总之倒霉的是李染和,她刚好在旁边,半个裤腿都湿透了。 “这是谁放的,干嘛挡在路中间,怎么回事啊,还让不让人过了?”韩景昂着脖子,非但不道歉,反倒怪起别人来。 向臻臻闻声赶来,看到李染和脚下全是水,赶紧把她拉到一边,找了一块干抹布帮她擦了擦。 “韩景,水都淌一地了,你瞎嚷嚷什么呢,快去找拖把清理干净。” “又不是我把水桶放这的……” “不是你放的怎么了,你没长眼睛吗?”向臻臻的怒气一下冲到头顶,“大家都在认真干活,就你们三个没事人似的,你们当教室是游乐场吗?我告诉你韩景,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今天你必须给染和道歉。” 向臻臻是真生气了,眼睛里的寒光射的人无处可躲。她身为班长,出于班级团结考虑,很多时候都是以中立的姿态,尽量劝解同学之间友好相处。学魔三子处处针对李染和,明明有错在先,还强词夺理,她自然会站在李染和这边,坚定地维护她。 此时,韩景仍杠着脑袋,脸红脖子粗,就是一句话不说。 向臻臻也死拧着不放,板着脸冷声道:“别以为装哑巴,这事就能糊弄过去。你们三个不干活也就罢了,还给我们制造麻烦,你不光要给染和道歉,还要给辛苦了一中午的同学们道歉,他们为了大扫除,连午饭都没去吃,不是让你们三个这么嚯嚯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韩景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眼睛斜向黄凛然,那两个躲得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 “臻臻,算了,一会就干了。”裤子湿哒哒的黏在腿上,很难受,而且鞋里面也进水了,感觉一脚踩下去,鞋带扣会像金鱼的嘴巴一样冒泡泡。李染和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揪着韩景的脖子,让他给鞋里面的袜子道歉。 呜呜,早上才新穿的,粉色爱心袜,全让拖了地的脏水泡了!给我蹲在地上,大声说一百遍对不起! “对不起……” 咦?原来是林好进来了。她在外面擦栏杆,一进教室,看见满地污水,再看韩景梗着脖子的嘴脸,抄起一把笤帚就冲过来。 韩景立马怂了,连声道歉:“我是不小心的,对不起,我错了。” “让我动手?” 林好属于低调话不多的,温柔细腻而又尖锐锋芒。她把笤帚扔给韩景,顺带扔给他一个凌厉且掷地有声的眼神。 韩景二话不说,一手笤帚一手簸箕,扫完倒进水桶里,然后拿来拖把吸走剩下的水迹。 这不挺会干活的吗?林好绕过地上的水印,踢了一下水桶,眉头轻皱着,目光投在韩景身上。 “哦哦,我去把脏水倒了,回来再拖一遍地,还有笤帚和簸箕,都洗干净……”韩景屁颠屁颠的,这时候还想着他那躲得大老远的好兄弟,“黄凛然,过来帮我拿一下。” 本来就不是什么“硬骨头”,一碰到“硬钉子”秒装怂,李染和不明白,他们三个老是咋咋呼呼的挑事,到底有什么意思,“林好,外面太阳挺好的,我们出去晒晒吧。”看来这个班上,能震慑住学魔三子的,只有林好和齐耳这姐弟俩了。 短短一个下午而已,又来挑事了……真是阴魂不散。 李染和面色微赧,撇过脸不与他们搭腔。她忍着上去撕烂他们嘴巴的冲动,只想他们尽快从眼前消失,因为,严以在旁边,她想保全自己那颗小小的自尊心。 可是,事与愿违。 安鹏飞更加来劲了,上次被班主任训斥的事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现在逮住机会,少不了多挖苦两句:“呵,也就是她,整天闲得慌呗。学习没见多上心,在这种破事上找补,那么爱表现,不会真以为班主任会对你另眼相看吧。”他斜眼盯着李染和,神情尽是轻蔑与不屑,继续扯着尖细的嗓子,丝毫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别做梦了,差生就是差生,永远也上不了台面。哦,对了,我们在这个教室待不了几天了,你尽管努力折腾,下一届学生倒是省力气了,还省了一笔钱,祝你留下来和他们好好享受,我们可奉陪不起。” 这,诅咒她留级? 李染和要气炸了,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终究还是一言未发。 “几位同学。”严以忍耐一时,丝毫不见他们收敛,此时气血凝结,厉呵一声,“当我不存在?” “严以,不用理他们,我们走……” 严以侧过脸,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然后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紧不慢地逼到学魔三子面前,“三个大男人,在这叽叽歪歪的,觉得自己上的了台面吗?我看你们嘴巴恶毒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行就现在,我帮你们治治。” 黄凛然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不是,你哪位?在这冒充护花使者呢,我们班的事,你别瞎掺和……” 严以嘴角勾起一抹薄凉,一把揪住黄凛然的领口,“掺和?我看你倒是掺和的挺投入的?”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黄凛然奋力挣扎,“上次在食堂你动手打人,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是学校门口,你要敢……” “严以,”李染和吓得一愣,急忙跑上去拉住他,“严以,不要。”她的声音在打颤,却看到严以不断捏紧拳头,凛冽的目光死盯着黄凛然,黄凛然软的像纸片一样,嘴里嚎叫着,“快,叫老师,打人了。” 第36章 见人下菜碟!可恶! “黄、凛、然……” 又是那气沉丹田的一声吼,这次多了几分辛辣愤怒。 齐耳大步流星从后面走来,眉眼倒吊,牙关“咯吱”作响,“给我瞧清楚了,护花使者在这呢。” 闻声,严以松开手。黄凛然连滚带爬往后退,他向来对齐耳惧怕几分,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加上刚才把他揪个半死的那位,这三个人加一起,他恐怕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 “又犯病了?”齐耳眼里锐利的火苗,扫射在学魔三子身上,“老子才一会不在,你们三个就皮痒痒了,好得很,我正愁逮不着你们呢,咱们老账新账一起算,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自知占不上半点便宜,黄凛然翻脸比翻书还快,竟然打起了哈哈:“我们皮不痒,闹着玩呢,都是一个班的伤了和气多不好,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真是令人笑掉大牙,刚才还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怎么不怕伤了和气? 太讽刺了!见人下菜碟!可恶! 齐耳本不想放过他们,中午的事他听说了,可惜当时不在场,正好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怎么也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想黄凛然这个欺软怕硬的怂蛋,见情况不妙,撒开腿就跑没影了。 与齐耳一同来的还有夏愠一,他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光直挺挺往那一站,让人有一种不觉而厉的逼迫感。 看到他的那一刻,李染和正在拉着严以胳膊的手,毫无意识的缩了回来。糟了,他怎么也来了?李染和呆了几秒,感觉到夏愠一的目光,睫毛微微闪了两下,迎上他的视线。夏愠一很是淡定的冲她一笑,似是在说:别怕,有我们呢。然后上前几步,立在齐耳旁边,面色忽地冷了下来,眼睛里的寒光极为不屑,那架势像扣上扳机的自动步枪,只听一声令下就开始疯狂“突突”。 为兄弟撑腰这种小事,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还好学魔三子溜得快,毕竟在学校门口,要是惹出什么麻烦,他们这一干人等都牵扯不清。李染和松了一口气,觉得场面有些尴尬,遂把矛头转向齐耳,抱怨道:“你不是说一会就来吗,等了老半天,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不由齐耳辩解,“好了快走吧,晚了洗衣店关门了。” “他在这做什么?跟我们一起去?”齐耳一把扯过严以手里的袋子,“现在不用了,你可以回家了。” 严以脸上仍有一些怒气未消,似冬日里冷冽的冰霜一般,久久不肯融化。不过不是针对齐耳,他爱怎么说怎么说,早就免疫了。 李染和轻轻扯动他的衣襟:“严以,我们走吧。” “嗯。”严以僵硬的面容缓和了不少,看着她一张小巧精致的脸,眉心锁在一起,不觉心头一痛,又浮起一阵愧疚和自责。 原来她一直在遭受这样的刁难和委屈。记得上次在学校食堂,也是这几个人,言语不断攻击,态度粗暴无礼,那次大打出手,以为挨了教训应该有所收敛的,真该死,是他疏忽了。 他认识的李染和脾气好,单纯善良,绝不是惹事生非、无理取闹的人。他们的交集更多在画室,她非常上进且认真,画画的专业水平令人惊叹,但凡有人向她请教,她都一口应允,从来没有一丝不耐烦或不情愿,同学们将她奉为大神一般。可到了那几个歪瓜裂枣的嘴里,竟把她贬的一文不值,凭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评价别人,简直就是混蛋,傻缺! “木木……”严以心底呼唤着她的小名,记忆深处,念念不忘了十多年的人啊,怎么不让他心疼。 长大后,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严以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那天,当他做足了万全准备,去她所在的画室踩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就那样提前相遇了。她如一缕晨曦的霞光扑面而来,脸上有几分小时候的影子,站在画室中间,略微好奇的打量他一眼,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也是,初来乍到,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虽然早在很久之前,他对她长大后的模样,已经深深刻在了脑子里,但那一刻才明白,照片再好看,也远没有亲眼见到的冲击力强。接下来,马老师介绍画室的相关事宜,他含混的听着,目光紧随她的身上,她一板一眼的样子,天然呆萌,削铅笔的动作有些笨拙,很显然,她并不擅长。 这份超出计划之外的惊喜,让他欣喜若狂,他一边保持镇定,一边急切地想与她接近。太突然了,原先脑海中练习过无数次的话术,统统失效。他甚至激动的想流眼泪!那么,该称呼她的小名还是大名,“李染和”这三个字一点也不生疏……这一天真的到来,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名字,如此的郑重。冥冥之中,魂牵梦绕的三个字落入视线,画架上的笔迹隽秀,恣意洒脱,很有自我风范。他故意“拿错”写着她名字的画架,端详上面每一寸使用过的痕迹,眼睛瞪得像放大镜,仿佛发现文物宝藏的考古专家一般,试图解密追踪,这些年的遗憾缺失和空白。 “将来一定比你强,比你聪明比你棒。”噗,非常有意思的个性签名,严谨中透露着坚定,可爱但又充满稚气。少顿,他拉直了嘴角,她正在因为找不到画架,急得团团转。当他玩笑着说出这两句话,她一脸茫然的看过来,只匆匆一瞥,有些羞怯的窝了窝嘴角。 第一次与她近距离接触,未来得及认真感受,便擦身而过了。他一边后悔没跟她多说几句,一边学她的方式在画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希望以此引起她的注意。她一个人坐在角落画画,专注的模样令人悦目赏心。此时就要感谢那位找他当模特的同学,他“好心”的没有拒绝,其实只是私心觉得,坐高一点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她。是的,不出意外的,引起了她的关注,可她愣愣的表情,在出神放空,还是在观察?他极力克制不与她对视,不过……她似乎脸红了,眼睛瞬间移开,像受惊的小猫咪,躲到画板后面,只露出毛绒绒的小脑袋,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抚摸与嬉耍,但也会担心有所冒犯,不小心惹它炸毛。 她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初见可爱乖巧,远观不可亵玩。当他绞尽脑汁闯进她的世界,便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契机,向她“讨”水喝,假装不经意的聊到七中,跟在她屁股后面转,约她一起去看学校……要不是考虑太突然吓到她,早就和盘托出了。 这场期待已久的单刀赴会,他穿越人海而来,像不曾离开过那样,只想守护在她身边,陪伴她同行。他不愿见她灿烂的笑靥,如星辰闪烁的眼眸,沾染上一丝阴霾。也决不能忍受那三个小子当着他的面放肆,恨不得把他们抽骨去皮,丢进臭水沟里。 很难想象,她遭受了多少欺负,刚才没来得及发挥,严以心里愈加难以释怀。 一路上没人说话,齐耳颠颠的走在前面,回头发现李染和怏怏不乐,安慰道:“别不开心了,放心吧,有我在,学魔三子蹦跶不到天上去,他们这笔账先记下,我会替你报仇的,早晚有一天得让他们吃顿苦头。” 根本不想提这事好吧,李染和掀了掀眼皮,长舒一口气,打算跳过这个令人胸闷的话题,这才注意到夏愠一也跟他们一起。看她一脸不解,齐耳搭在夏愠一肩上,解释道:“我特地找来的帮手。” 夏愠一一巴掌拍在齐耳的爪子上,弹簧一样躲开。 齐耳不以为意,笑得贱嗖嗖的贴上去,夏愠一没有理会,步子稍微放慢与李染和并排:“你别误会,不是那个帮手。” “啊?没有……”李染和愕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抱歉。 她以为特地找来帮她吵架的,上次遇到张渝那帮人,也是他前来施救,为什么每次被他“见证”的,都是自己最为狼狈难堪的时刻? 夏愠一摸了摸后脑勺,像是开导一般:“嗯,其实你不必放在心上,那个,像他们那样的,多揍两次就好了,他们就是看你好欺负……” 这下好了,懦弱无能、容易受欺负的形象,像烙印一样按在自己身上了……好不容易从郁闷的情绪中抽离,夏愠一站到她旁边时,李染和预感他要说点什么,他或许只是单纯想安慰她,可她不想被人同情可怜,成为别人眼中胆小怕事的受气包。 其实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非常勇敢坚强的。李染和看向夏愠一的眼神,透出坚毅的光,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刚上初一那会,也经常受人欺负,“收到她突如其来的视线纷扰,夏愠一愣了两秒,但他好像没有读懂她的意思,“不信你问齐耳,那会我发育的晚,长的又瘦又小,在班上个头比其他人矮一大截,大概就,到这吧……” 为了方便直观感受,夏愠一比划着自己大腿略上方。 “……” 李染和噗嗤笑出声,哪有那么矮,也太夸张了。 夏愠一大概也觉得有点低了,往腰间寸了寸,求证般看向齐耳。 齐耳努着嘴巴,目光上下测量,严谨道:“差不多,反正不超过胳肘窝的位置。” 夏愠一继续说:“嘿嘿,他们给我起外号叫火柴棒,我都快要气死了,多亏了有齐耳,总是替我教训他们。后来通过打球训练,只一年期间我就长高了,那些欺负我的人再也不敢了,所以你不要难过,让齐耳帮你教训他们。” 谁能想到,眼前身高马大的夏愠一,也有被人欺负的经历,李染和心知他看到自己心情低迷,故意分享以前的糗事,好让自己振作起来,自己再萎靡消沉,怕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没关系,他们就爱闹着玩,我不当回事就好了。”她挥散掉不开心,爽朗笑起来。 严以一时插不上嘴,他不爱与人纷争,要说受欺负,这辈子也只有齐耳这个大克星了。 不知不觉到了洗衣店门前。 齐耳抬起一脚进去,毫无兆头的猛然折回,和身后的夏愠一撞在一起。 “看着点。”夏愠一恐是撞痛了,扬手作势要打他。 齐耳将他拉到一边,两人头挨着头,不知在商量什么。 “待会进去,就说是你们班的,别说漏了,还有,电话留我的。” 夏愠一不耐烦道:“这么点事,说几遍了,我又不是傻子。” 转身间,齐耳又一把扯住夏愠一,压低声音交代:“让你姑多打点折。” 夏愠一做了一个ok的手势,大长腿一脚迈进店里。齐耳不放心的跟了进去。 剩下两人在外面等,李染和呆呆的,脚尖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这个样子,严以很是揪心。虽然刚才路上,夏愠一通过现身说法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在故作轻松。她眉眼间的落寞,在严以眼里再明显不过了,他该怎么做,才能把她从阴霾里拉出来? 过了没一会,他们出来了,果然熟人好办事,夏愠一的姑姑不但打了半折,还给他们插了队,说好明天中午送货上门,到时候打电话到校门口去取就行。 齐耳连连道谢,为了方便以后继续合作,还特意介绍了自己,说了一堆人美心善的马屁话,他在勤俭持家方面确实很有一套,人际交往也特别上道,那张小嘴叭叭叭,哄起人来又甜又蜜,一般人招架不住。 第37章 一进门就闷不吭声 到家进门,餐桌上摆好了晚饭。今天李顷貌似到家比较早,已经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李染和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换了拖鞋径直进了房间。童游一边问她怎么回来晚了,一边催促洗手吃饭,李染和随意应了两声,说不饿不想吃。 “别喊了,大概累着了,让她先缓一缓。”李顷经不住饭香诱惑,闷头吃起来。 “一进门就闷不吭声,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童游拿来空盘子,拨出一部分没动的饭菜。 她心神不定,越想越不对,瞬间一点食欲也没有,正想跟李顷探讨探讨,一抬眼看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硬是忍着没发作。 吃完饭,李染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童游坐不住了,轻手轻脚扒在李染和房门上,听了半晌里面悄无声息,“噔噔”敲了两下门:“染和。” 隔着厚厚的门板,听见里面虚弱的声音,“嗯?” “是妈妈呀,我进来了。” 一拽门把手,里面反锁了。 “妈,我太累了,睡着了。” “欸好,累了先睡会,妈妈给你留了饭菜,待会要是饿了就喊我,我给你热热。” 隔了很久,里面再度“嗯”了一声。 童游不淡定了,这孩子八成有事,思量了半天,却捉摸不出个所以然。一回头猛然撞上身后硕大的身躯,童游惊得捂起胸口,怒嗔一眼:“过来,我跟你说。” 无缘无故遭受白眼,李顷嘬紧嘴巴不敢吱声。 回到客厅沙发,童游分析道:“以前可是从来不锁门的,今天有点反常,怎么连饭都不吃了,你有没有觉得,这孩子一进门气压有点低?” 李顷摇头:“没有,挺正常的。” 童游也摇头:“不对,我的直觉一向很准,肯定在哪受了挫,影响心情了。你忘了上次,跟今天的状态差不多,哭着闹着说不想上学了,不会在学校受欺负了吧?” 第二天一早,简单吃了两口早饭,李染和跟平时一样按时出门了。见她情绪起伏不大,童游没有多问,只叮嘱了两句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 昨天晚上李染和确实很早就睡了,但到了学校仍打不起精神。林好以为她没睡好觉,怕她上课迷迷瞪瞪的,又要挨老师骂,一直照顾了她一上午。李染和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任凭其摆布。 到了中午,她趴在桌子上,将脑袋捂得严严实实,怎么叫都叫不动。 “染和,去吃饭吧。”林好轻声唤她。 “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林好拗不过,只能作罢:“还没缓过来呢,让她睡会吧,待会回来给她带点零食。” 人都走后,教室里安静下来。 其实,李染和没什么睡意,就是觉得很累,浑身无力,不想说话,什么也不想干。 “染和……” 半睡半醒间,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感觉不像在做梦,头顶上方似乎有呼吸声,清晰的,极为克制。 “嗯?”李染和懒懒的偏过头,朦胧之中揉了揉眼睛。 “怎么没去吃饭,身体不舒服吗?”严以坐到她前面的座位,目光脉脉,温柔的笑着。 “没有。”李染和眼皮掀了掀,仍然趴着不想动。 严以如释重负一般坐直身体,看她眼眸迷离,脸颊上挤压的红印,粉扑扑的惹人怜爱,忍不住伸手帮她把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 “食堂没看见你,我就过来了。” 李染和猜想他肯定是遇见林好她们了,忙说道:“我真的没事,就是不觉得饿,所以才没去的。” “嗯。” 她的声音绵软中有些慵懒,像刚睡醒撒娇的小猫咪,软萌软萌的,让人实在无法抵抗。 昨天分开时,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严以很是放心不下。睡前躺床上觉得不踏实,他翻身坐起,本想给她打个电话,纠结了半天,最终攥着手机在心里默默说了句晚安。好好睡一觉吧,忘记所有不开心,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保驾护航! “严以,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今天食堂挺丰盛的。” 事实上他几乎没吃几口,食堂没看到她,嘴里的饭菜失去了滋味,像石头一样堵着难以下咽,他撂下餐盘,慌不迭地赶到教室来。 他细心观察她的神色,确实不像生病,只是脸色不太好,眉心仍有郁结,像小山一样,把一双动人的眸子隐没在阴影里,整个人丢失了往日的光彩。 严以轻轻碰了下她光洁白皙的额头,变戏法似的从地上拎起一大袋零食,说:“中午不吃饭,下午会饿的。” “谢谢。这也太多了。”李染和一手摸着脑门,一手接过袋子,感觉里面沉甸甸的。 正午阳光明媚,不骄不躁刚刚好。 “染和,出去晒晒太阳吧。” 严以率先走出去,李染和起身望向窗外,耳边回旋着刚才的声音,轻柔绵软,温润如熙,感觉和外面的太阳一样温暖。不觉间,李染和眉心的小山慢慢舒展,脸上浮现发自内心的笑容。 校园静谧,偶有学生经过,操场绿意盎然的松柏一点不知疲乏。 两个人附在楼道栏杆上,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云,漫无目的,目光四处游荡。阳光倾透每一个角落,肆意撒在身上,身后的影子都是明媚的。 青葱少年,背影交织,不说话也美好极了。 李染和伸了伸懒腰,觉得身心轻松,有些文艺的感叹:当你觉得内心沉重的时候,多晒晒太阳吧,它拥有治愈一切的魔法。 严以不善言辞,但他有一颗柔软的心,愿意付之于一人,不慌不忙,等待她慢慢盛开,一起扞卫他们的约定。 “染和,听歌吗?” “好。” 有些言语无法表达的,都藏在歌词里。 “染和,放学后等我一起走。” “好。” “原地不动的位置,我一下楼梯就能看见你。” 李染和低头看着脚下,点头答应。 下午放学,李染和一出教室,严以在原地的位置,他面向操场,双手撑着栏杆。楼道里人来人往,唯独他的一身校服像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收拾好了?”感应到身后的目光,严以回眸,眼梢挂着明朗的笑容。 “嗯,走吧。” 两人不紧不慢走在校园路上,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李染和停住脚步,转身望去,原来是万雅识。 “染和。”万雅识跑过来,待离得近了,才减缓速度。 李染和迎了她几步:“是你啊,慢点我等你。” “我从大老远就看见你了,可算追上你们了。”万雅识很自然的挽起李染和的胳膊,貌似全然不顾一旁的严以,眼睛却不停往他身上飘,“染和,你最近怎么样,感觉我们好长时间没见了。” 除了班上的同学,李染和在学校里没几个相熟的人,她早已将万雅识当成朋友,两人一见面愉快的聊起来。 忽然意识到忽略了严以,李染和转头看时,他默默跟在身后。 “严以,借我一会,不介意吧?”万雅识俏皮笑着,拍了拍李染和的胳膊,说着松开手,到严以旁边,仰起头等待他的回应。 严以默不作声,迈开腿绕到李染和身侧,低声说了句走吧。他面无表情的避开了,万雅识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只稍稍几秒,几乎微不可察。她自讨没趣的低下头,而后依然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挽着李染和说:“那我们一起走吧,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出了校门,眼角瞟见学魔三子晃悠的身影,李染和神经一紧,倒不是怕他们,只觉得冤家路窄,一遇见他们准没好事。 殊不知,她脚底的凌乱,早已露了怯。 “没事,跟着我走。”严以洞察了一切,靠她更近了一些,小声说道。 安鹏飞最先看了过来,可能觉得有别班同学在,斜眼打量一圈就抽回了视线。 从他们背后擦身而过时,李染和故作淡定,铆足了气场,心里却像藏着一只闹钟,拧紧了发条,正在“咯噔咯噔”有节奏的摆动。她的脸不由自主滚烫起来,并暗嘲自己真没出息,又不是老鼠遇见猫,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一走过去,安鹏飞立即鼓动其他两人,露出斜眼歪嘴、狰狞张狂的面目,这还不过瘾,索性对着空气一通拳打脚踢。 感觉到背后的不安分,严以猛然回头,看到他们的骚操作,眼睛里仿佛布满了尖刀一样的倒刺。学魔三子愕然愣住,挥舞在半空的动作,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安鹏飞被严以赫然而怒的眼神吓得浑身汗毛直立,忙慌四下逃窜,躲进人群中,模样极其滑稽可笑。 果然不出所料,严以冷哼一声,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罢了,可恨,可憎! 严以淡雅风度,一般不与人计较,但不代表没有脾气,一而再触碰底线,是他决不能容忍的,并且不留商量的余地。他要是发起狠来,像极了保护幼崽的大猫,弓背炸毛,喉咙发出咕隆咕隆的低吼,一双警觉的眼睛直愣愣盯的人发怵,别说叫嚣,压根不敢直视。 看似“温顺”的他,震慑力不是一般的强,学魔三子相继失色,看到还在原地呆怔的韩景,安鹏飞一把将他扳了个方向,然后眼神飘忽不定,只敢暗中窥伺严以的动静。 第38章 嗯?没有?你敢说没有? 安鹏飞抱怨道:“韩景,你怎么比我还呆,你在那站着不动,把我们都暴露了。” 韩景恍然惊醒,嘴硬道:“我们又没干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他要有能耐,过来咬我一口。” “……说的也是。” 到了公交站附近,李染和问万雅识走路还是坐公交车回去,万雅识眸光一瞥,说都行。 眼下还早,李染和跟严以家都离得不远,公交车两站路,走路也就十几分钟,他们已经约好走路回去,所以才问了万雅识,怕她不顺路,走回去耽误时间。 “染和,我想和你多说说话,我们一起走回去吧。”万雅识偷瞄一眼严以,嘴角僵硬的向上扬起。内心一个贪婪的声音告诉她,即使中间隔着一个人,即使家在不同的方向,只要能靠他近一点,久一点,走再远的路都没关系。 “你们,干什么呢?” 马路上嘈杂纷乱,突然雷霆一声当头震,惊动了不少人,周围的学生立即四顾,这么大动静以为抓小偷呢。 “别以为躲在背后没人瞧见,我看得一清二楚……” 听闻一声怒吼,只见一个身影健硕的中年男人钻出副驾,“砰”甩上车门。 李染和定睛一看,惊得嘴巴差点合不上。她怔在原地,视线随着中年男人一步步逼近,刚要出声,那人却不管不顾从身旁一跃而过。 李染和睁大眼睛,努力看清面前的车牌号,没错啊,是自己家的车。 我爸,这是……要干什么? 觉察不妙,李染和顾不得清理思绪,瞬间转身冲出去。 李顷已经堵在学魔三子面前,学魔三子搞不清状态,但被他怒发冲冠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三人挤作一团,惊恐万分,毫无招架之力。 “你几个小子,呵,原来就是你几个小子?我今天就是来收拾你们的。”李顷背着手,逼到他们面前,面目吓人,分别在三个人脸上扫视。 周围仿佛按下了静音键,大家退的远远的只管看热闹。 “爸,我在这……”李染和焦急的喊出口。 她甚至比学魔三子还懵,李顷一上来目标明确,直截了当的堵了他们,可她什么也没说过,他是怎么知道的?即便她和学魔三子有一些小摩擦,但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这是要教训他们吗?天呐,不会动手打一顿吧! “爸,我……” “你们三个小崽子,我记住你们了。看我们家染和好欺负是吧,信不信我大巴掌呼你脸上?说,第几次了,以前怎么欺负的?不说是吧?好,我今天非把你们的皮一层一层剥下来当下酒菜不可。”李顷正在气头上,像一只炸毛的刺猬,一把甩开李染和,这副六亲不认的架势,着实吓了她一跳。 严以倒是冷静许多,他猜想李顷在车上看到了学魔三子背后不安分的样子,这才如此暴跳如雷。他担心会误伤到李染和,紧跟着护在左右。 李顷体内的愤怒值正在狂飙,根本不听解释,这会能压制他的人,恐怕只有童游了。李染和正要打电话,一抬眼看见驾驶座上有人,突然看到希望了一般,跑过去敲车窗:“王叔叔,你,你快下来,劝劝我爸爸。” “染和,李总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谁能劝得住啊。”王叔叔无奈的闭了闭眼,觉得不忍心干脆戴上墨镜,“我这么跟你说吧,李总本来让我出手的,可我也下不去手啊,你看我都没下车,不过你放心,他只吓唬吓唬他们,不会真怎么样的。” 没人愿意自己家孩子在学校受欺负,即使王叔叔只是一司机,也觉得该给他们一点教训。再说,这时候强行插手,若是坏了领导的好事,恐怕…… 李染和急得哭腔都出来了:“怎么办啊?当着这么多人,一个大人欺负三个学生,要是传出去,我在学校会被笑话死的。” “诶呦,别哭。”奈何招架不住李染和楚楚可怜的模样,王叔叔赶紧从车上下来,他也担心万一真失了手,把人孩子伤着了,到时候有理也变没理了。 此时,李顷还是疯狂输出。 “几个愣头小子,敢欺负我们家染和。嗯?哑巴了?默认了?” “……” “刚才不是挺张扬的吗?嗯?在人背后龇牙咧嘴、指手画脚的,还竖中指,谁家孩子教成这样?报上名来,我去你们父母面前理论理论……” “没,没……”安鹏飞哪里经得起这样恐吓,一听叫家长,头发丝都开始打颤。 “嗯?没有?你敢说没有?我在这蹲你们很久了,一共两次,我没说错吧,贼眉鼠眼的跟个鼠毛怪似的,在背后拳打脚踢的好不威风,你比划的什么东西?” 李顷霹雳吧啦越说越带劲,学魔三子面如死灰,蔫巴巴的干瞪眼,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王叔叔是退伍兵,一身职业正装,黑西装黑西裤黑皮鞋,恰好还带个墨镜,这一身行头怎么看怎么不正经,像出来混的黑社会似的。 他一出场,周围女生打开音量键,“哇”了起来,这是……不会自动带入了电视剧里打手小弟的情节吧?李染和额前直冒竖线,想象力真丰富,要不要这么夸张! 王叔叔被“哇”的莫名其妙,镇定的理了理衣领,立在一旁等了一会,见李顷气势弱了几分,既然受了嘱托,勉强也得做做样子。 “李总,差不多了,别整过了。”王叔叔迈着稳健的步子,上前在李顷耳边低语。 李顷吊着眉毛睥睨一眼,颇有几分不尽兴的意味。难道怪自己打扰了兴致?王叔叔双手交叠贴在腹部,继续立在一旁。 “给我小心点,别想逃不过我的眼睛。”李顷愤愤然,抬手指了指学魔三子,表示自己会无时无刻盯着他们。 已经被李顷震得胆颤,又来一个王叔叔,这身派头,怎么看怎么复杂,学魔三子只觉得皮肉发紧,动都不敢动弹一下。 “爸,别为难他们了,他们都是我同班的同学。”李染和半天插不上话,终于等到李顷愤怒值有所降低,赶紧上前劝说。 听到“同班同学”几个字,李顷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怒火再次飙升:“同班同学?嗯?同班同学这么不友爱,简直岂有此理……” 李顷毫不罢休,伸手掠过三个人的头顶,一手扶着腰,一手握成拳头抵在墙上,压倒性的气势,仿佛要把他们揉搓成圆的扁的才解气:“那就更不能放过你们了,你们要是不服气,回头又找染和撒气,我还拿你们没办法了是吧?不如一次性给你们个痛快,有不服气的吗,现在说,我帮你们去去毛病。” 李染和哑然失声,李顷这是怒火中烧彻底上头了,任何一点火苗都能把他点燃。 周围人群越积越多,纷纷小声议论,李染和听见自己的名字在大家嘴里翻来倒去,实在窘迫难堪,直接拉着李顷往后拖:“爸,别说了,快走吧,求你了。” 公交站离学校门口不远,这会又正值放学人流量大的时候,李染和唯恐惊动了学校保安,到时候事情闹大就麻烦了。 “干什么呢?”不远处传来一声厉斥。 这声音洪厚尖亮,再熟悉不过,正是高一一班班主任徐越。 刚才还一脸恭顺,像受惊的羊羔子一样的黄凛然,瞬间支棱起来,跟泥沼里的蚯蚓似的,瞅准时机“嗖”一下从李顷臂弯下逃出去。见到徐越后,黄凛然心里别提多得意,胆子也跟着大起来,像看到救星了似的,大呼“救命”。 徐越刚好路过,手里拿着一袋什么东西,就近一把塞进学生手中,一脸紧迫的跑来。 “敢跑,你小子跑一个试试,看我抓到了不把你腿打断。”被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扰乱,李顷一时分神,韩景也从胳膊底下逃脱了,他来不及反应,伸手去捞,只抓到了一只袖子,那小子像弹簧一般弹出去老远。 刚才许多学生围着,徐越以为学生打架斗殴,攥紧了手里刚买的蔬菜,三步并两步往前赶,再仔细打眼一瞧,不好,那不是自己班学生吗,不得了了,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学校门口闹事?扒开人群后,却见一个中年男人,旁边还立着个保镖。 徐越错愕了几秒,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你哪位?”徐越言简意赅。 “少管闲事。”李顷狠狠剜了一眼。 两人视线相撞,眼神极为复杂,电光石火之间,空气凝结。 “他是我们班主任。”李染和顿时感觉心跳漏了一拍,这下完了,家长公然在校门口堵学生,本质就极其恶劣,还不偏不倚正好撞上班主任,完了完了,恐怕不是臭名远扬那么简单了。但眼前更可怖的是,要怎么开口介绍:他是我爸。 还好围观的人群里,一个微弱的声音好心提醒:“他是李染和的爸爸。” 徐越说:“这位家长,怎么回事?” “你还问我怎么回事?”李顷本来误以为徐越是那些小子的帮手,反正看样子不像好人,既然正巧撞上,索性一并收拾了,继而板起脸,指着几个罪魁祸首,言辞切切:“宵小之徒、狂妄之辈、鼠腹蜗肠、一丘之貉。” 说一个成语,指一个人。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就是‘一丘之貉’了?”堂堂临峰七中的老师,被人指着鼻子数落?徐越听得一愣一愣。 两人对视多秒,僵持不下。空气直接停滞了。 周围学生瞳孔震惊,眼珠子差点夺眶而出! “爸,这是我们班主任……”李染和几乎快哭了,拽着李顷的衣角,再次强调班主任三个字,感觉像从嗓子眼里喷涌而出的,声调发抖拖着颤音。 “哦,啊?”李顷见人就扫射,估摸着李染和第一遍说的时候,他根本没过脑子。 “是的,没错。这位家长,你究竟怎么回事?”施救不成,反被学生家长不分青红皂白当众叱呵,徐越气得不轻,合上眼睛,鼻孔直冒青气。 “……” 这下轮到李顷发愣了,一张老脸囧的青一道紫一道,打翻的调色盘一般,颜色污浊极为难看。 空气中弥漫的气氛越来越诡异,马路上车辆往来,嘈杂烦嚣的声音格外刺耳。 如此惨烈的氛围,严以却关注点清奇,悠悠然低声说道:“你爸,词汇量惊人!” 李染和本能伸过耳朵,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不是,可能……当领导发言习惯了吧。”确切地说,此时她真找不到更合适的借口。 徐越缓缓睁开眼睛,瞥一眼像犯了错等待发落的李顷,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不无责备:“都到学校门口了,有事为什么不找老师?两个大人为难几个孩子,真不知怎么想的。” “是,班主任说的是。”李顷瞳孔涣散,扭脸看了一眼另外一个大人。 王叔叔僵硬的撇过脸,眉毛动了动,墨镜下的眼睛翻来覆去,无声回应:“我可没有”。 徐越还不清楚状况:“李染和,怎么回事,你说说看。”既然是她的爸爸,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得问她才知道。 “我……” 李染和臊的满脸通红,在班上被同学欺负,老父亲亲自出马教训这种话,无论如何她都说不出口。 围观同学不过是看个热闹,追问起来也是一概不知。与其让黄凛然等人添油加醋,严以最清楚不过了,他主动上前,在徐越耳边阐述了事实经过。 徐越睨一眼学魔三子,颇有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好了,染和爸爸,今天有些晚了,这件事我会仔细核查,到时候还请你来一趟学校,我们进一步商讨。” “好好,那就麻烦徐……徐老师了。”李顷背着手,面颊两侧的咬肌向外扩了扩,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这辈子活到这把岁数,什么时候遭受过如此难堪的场面,表面还要装作云淡风轻,心里委实不自在。 许是觉得不甘,李顷一边往车里走一边回头望了好几眼。 王叔叔早已溜出人群钻进车里,就等着一脚油门踩到底迅速逃离现场。谁能想到平日威严的领导,竟然丢这么大一人,自己还平白背负了欺负小孩的罪名,哎,有苦难言,一世清誉算是折在今天了。 第39章 这件事因自己而起 坐到车里,想起还有严以和万雅识,这件事因自己而起,现在撇下他们一走了之,李染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她脑袋刚探出去,李顷一把揪回来,一脸狐疑的问:“干什么?” “我同学,刚和我一起的。” “那两个?”李顷眯着眼从前车窗看出去。 此时,觉察到车玻璃里面直勾勾的视线,严以迈着步子走过来。 “染和,你先走吧。” 李顷偏过头,盯着车窗外弯腰说话的少年,嗡嗡自语道:“这小伙子看着眼熟,叫什么名字来着?” 严以微微点头示意,感觉到李顷眼里难以自制的敌意,抿嘴浅笑了一下。 “爸,他是严以,过年的时候,严爷爷带他去家里拜年,还跟我们一起吃饭了,你不记得吗?”李染和表情动作丰富,努力帮李顷回想。 “嗷,怪不得,跟严叔一样,一看就浑身正气。” 李染和汗颜!!! “严以,来,上车,叔叔载你一段。”李顷摇下车窗,屁股往座位中间挪了挪。 “不了,我坐公交车回去,谢谢叔叔。” 李顷摸了摸着鼻子,施施然坐回去,嘴角难以捉摸的笑,仿佛在说:我好心邀请了,是人家不领情的。 “万雅识,你跟我一起吧。”李染和向万雅识喊道。 万雅识小跑几步到车前:“染和,不用了,我和严以一起坐公交车回去。” 李染和不好强求,窝了窝嘴角,心里还是有点愧疚。 回到家,童游在厨房忙活。见父女俩一齐进门,略微诧异道:“嚯,你们爷俩在哪撞上的,竟然一块回来了。” 还能在哪撞上,差点撞得人仰马翻。 爷俩一身疲倦,双双栽倒在沙发里,谁都不愿开口说话。 童游手底加快速度,三两下摆上碗筷,叫他们过来吃晚饭。 仿佛没听见一般,无人作声。 “这么累吗,洗手吃饭了。” 两人纹丝不动。 “外面下霜啦,瞧你们爷俩,怎么蔫成这样了?” 今天的事发展到这步田地,是李顷无论如何都未曾料想到的。以前的李染和尽管功课不怎么突出,但整个人散发着光彩,这孩子除了学习,其他兴趣爱好广泛,在学校不知什么样,回到家各种忙活捣鼓,叽叽喳喳的,遇到有趣没趣的事都愿意和他们分享。可自从上了高中,要么埋头学习,要么闷在房间,有事也只憋在心里,整个人像被上了枷锁似的。最近连喜洋洋与灰太狼都不看了,好久没听到那句凄厉的惨叫——我一定会回来的,李顷竟然分外想念。 在李顷的心里,女儿每天开心快乐比什么都重要,与其看上去规规矩矩,不如乖张戾气一些,毕竟只是个孩子,太沉稳老成,反而失去了本该拥有的色彩。他不在乎她是否成才,只希望在成长的过程中,让她迎着太阳,朝气蓬勃的自由生长。 昨天放学,李染和一回家就闷进房间,童游打探了半天,一句话也没问出来。晚上睡觉李顷反侧难眠,直觉告诉他,这孩子肯定遇上事儿了。黑漆漆的夜里,他点亮手机,摸到李染和的qq空间。 齐耳那个扩音喇叭,什么事都往留言板发,李顷瞪着眼睛一条一条翻阅,忍了一夜,作为老父亲的他,决定亲自出马…… “我在饭菜里下毒了?你俩怎么只吃这么点,到底怎么了?” 经不住童游再三盘问,李染和简明扼要叙述了事情经过,回想当时的场景,简直羞耻的要命,如果可以,这辈子她都不想再提起。 童游听得十分认真,说到班主任徐越,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随后一扔筷子,相当激愤的说道:“这种事怎么不带上我,哼,得亏当时我不在,不然我一定闹个天翻地覆,班主任来了也一样,我倒要问问,他这个老师是怎么当的,怎么教出来这么霸道的学生。” 本来做好了嘲笑和挨骂的准备,万万没想到童游是这样的反应,李顷欢欣鼓舞,附和道:“就是,太可恶了,你是没看见,那三个学生有多可气,我当时血压都升高了。” 童游说:“在这件事情上,我和你统一战线,都怪我疏忽大意了,让咱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没想到你平时温温吞吞的,很少急头白脸,竟然一声不吭自己杀到学校去了,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我哪想那么多,就想替女儿出气……”李顷低头扒饭,身体不自主的扭捏。 “你也太高估自己了,连女儿班主任长啥样都不知道,你这个做父亲的,确实有待提高。” 受不住童游烧灼的眼神,李顷继续默默吃饭。 “他们班主任叫徐越,戴一眼镜,斯斯文文的,衣着相貌清爽利落,往那一站就是一副教书育人的形象,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你说你什么眼神,指着人老师鼻子骂,人要真是一丘之貉,你女儿以后就别想好过了。” “他那一嗓子太彪悍了,一张嘴满口歪牙,我一看牙尖嘴利的怕吵不过,当时正在气头上,压根没往那方面想。”李顷当时脑子宕机了,那一幕实在尴尬,不堪回首。 童游恨恨道:“你呀,好心办坏事。这事还没完,明天要是叫家长,我一个人去就行了。班主任那边我会好好道个歉,我看那个徐老师是个明事理的,应该不至于抓着不放,说到底过错方不在我们这边,要是那几个学生家长闹起来,我自有分说。” “妈,你可别像我爸那样。”听到这,李染和瞬间头大,小心脏又悬起来,“我都已经够出名了,你要再大闹上一场,我还怎么去学校?其实,我觉得他们不是故意的,大部分时间,我们,我们玩得挺好的。”事情闹到徐越面前,他会不会偏向学魔三子?自己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以后在班上,徐越怎么看她?这才是李染和担心的。 童游不淡定了:“你也是,要不是你爸追到学校,你就这么不吭不响的啥都不说吗,这会了还为别人开脱。染和,咱们是要善良,但不能一味地让自己委曲求全,难道你要一直这么忍下去吗?你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遇到这样的事,我们要做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回避。他们的行为对你造成了伤害,就要受到惩罚,我决不轻饶了他们,你别管了,我会妥善处理。” 长这么大,李染和从没吃过什么亏,她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学习差,处在”食物链“最底层,所以才不受人待见。 再说下去,童游估计又得上纲上线絮叨个没完,李染和唯唯诺诺的应和,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第二天,从一踏进学校大门,李染和就开始担心,万一昨天的事被宣扬的到处都是,同学们肯定会在背后指指点点。但一路走来跟以往没什么不同,李染和放心了一半,另外一半要到了教室才知道。 到了教室,班上学习劲头盎然。 学魔三子竟然这么平静,看来是她多虑了。反正对他们来说也不光彩,兴许他们也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数学课上,徐越一如既往,进教室后直奔主题,多余一句话也没说。李染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直到下午自习课,向臻臻通知大家,班主任临时加了一节班会。 “古人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慎独,卑以自牧。同学们语文水平应该比我要好很多,希望这句话不止出现在古诗文填空,平时学习和生活中大家也要多理解和体会。” 徐越向来不说废话,虽然没有指名点姓,但李染和敏感的觉得,他的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了。 “同学们在学习上力争上游,我都看在眼里,也为此感到很欣慰。作为高一一班班主任,你们从未让我失望过,我很少像其他班老师那样,追在你们后面督促,但大家有激情有目标有拼劲,每一次的好成绩就是最好的回馈。我们班成绩在年级名列前茅,说实话,我这个班主任面子上相当光彩,但是……” “有上进心是好事,不需要强加在别人身上,严格要求自己的同时做到表里如一,不要以成绩好坏来标榜自己或评判他人。成绩不是唯一准则,学生的基本素养,包括德、智、体、美、劳,彼此之间是互相渗透不可分割的。学习固然重要,与人为谦,不自居,不自誉,不自傲也同等重要。人生包罗万象,总有你没看过的风景,尝试着少一些包袱,多一些欣赏,感知自己的渺小和局限,不吝自己的包容和赞美,要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你在努力向前的时候,别人也在全力奔跑。可能在座每个人的赛道不同,但脚下的跑道是公平的,跑得快的不要觉得高人一等,跑得慢的也要昂首阔步,无论谁领先占据了内圈,还是谁落后徘徊在外圈,希望大家保持好姿态,现在仅仅只是开始。”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 “另外,班长待会把这个表格发下去,这是分班表,大家回去跟家长商量一下,下周一早上交上来。” 徐越不愧是优秀教师代表,一席大道理讲得相当有水平,而且还很走心。虽然对学魔三子的行径只字未提,可谓是字字诛心。李染和偷摸观察他们的反应,应该是入心了,至少表情看上去很耐人寻味。 由他们去吧,反正马上要分班了,以后各走各的独木桥,谁也别挡谁的道。 文理分班自愿选择,班上其他人可能有衡量的资格,但李染和是特长生,自动划分到文科班。现在的一班,以后肯定是理科班,她的理科成绩全部加起来不及总成绩的三分之一,何去何从早已了然,哪还用得着回家商量,闭着眼都能把表格填了。 第40章 终有一天要离开这个班级了 时间过得好快,终有一天要离开这个班级了,李染和却莫名有些不舍,心头空落落的,不觉黯然伤神起来。 下课后,齐耳兴冲冲跑过来:“染和,以后咱俩还是一个班,开心吗?” 李染和兀自抬头,蹙眉不解:“我可能不学理科。” “你是傻了吧?我当然知道你不学理科,临峰七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特长生全都在文科班。” “我知道啊,但你不是理科好吗?”李染和觉得,像她理科不好的转到文科班,尚且说得过去,万一人本身理科成绩突出,或者不喜欢学文科的,岂不是误人子弟,这条件未免太苛刻了些。 “嗐,这有什么,像我这样的学习小天才,到哪都能发光发热。” “那其他人呢,他们都没有意见吗?” 齐耳就等她开口追问,不紧不慢解释道:“虽然学校没有明文规定,但基本都是默认的。特长生不是都有集训期吗,到时候一去好几个月,要是全散在各个班级,七零八乱的,影响其他人的学习进度。学校也是因人制宜,特长生的学习能力和自身特点更具有针对性,集中到一起方便管理,还可以发挥最大优势。毕竟,这些年学校把特长班当成争取高考本科率的致胜法宝,师资配备绝对不比重点班差,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 “那要是有人只喜欢学理科呢?” “倒也不至于强按牛头,上一届就有一个体育生,理科很牛逼,成绩没下过500分,通过申请留在理科班了,但这只是个别,大多数特长生都自动学文了。你想想,高三一整年学习文化课的时间只有三个多月,突击文科或许能成,要是理科的话,除非功底扎实,不然等到那会再做冲刺,难度有点大。” 这么说来,学校的安排也合情合理,算不上独断专行。 “那你呢?已经决定好了吗?据我了解,你的理科成绩要比文科好很多。” 齐耳故作高深:“我当然是……跟你一样。”说完甚是得意,摸着后脑勺傻笑。 现在就差林好了。 李染和迫不及待拍向林好的肩膀:“林好,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文科。” 林好一点也没纠结,回答的十分爽快。 李染和眼波飞扬,开心的叫起来:“太好了,我们又可以一个班了。” 向臻臻明晃晃瞪她一眼:“要不要这么开心,你们都甩手走了,还有我呢。” 李染和敛起笑意,不好意思的扁扁嘴,她和林好一出走,就只剩下向臻臻一个人了,说起来这个班上,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她了。 见状,向臻臻反倒安慰起她来:“我开玩笑的,怎么还当真了,其实也没事,又不是天各一方,没必要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只要我们在一个学校,见个面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我会经常去找你们的。” “嗯嗯,你说得对,我也会经常找你的,我们还要和以前一样。”李染和拉着向臻臻的手,眼底不舍的情绪愈加浓烈。 关于文理分班引发的骚动,短短弥漫了一小会,之后班里恢复往日常态,这件事几乎无人再提及。 想来也是,他们班除了三个特长生,剩下的想学文科的概率应该很小。 首先,一班作为年级重点班,所谓遇强则强,在这样的环境中,竞争相当激烈,也很容易激发斗志。他们时刻充满危机意识,同时认知清醒,有比较才有差距,才有动力,才有进步,默默无闻不要紧,重要的是蓬生麻中和耳习目染,所以有些学生宁可做凤尾;其次,重点班享受的教学资源与普通班截然不同,无论受重视程度,还是师资力量,学习的内容层次,都有更大的空间和优势;最后,他们自身热爱理科,有学习的潜能,对自己有信心,对未来已经有了良好的规划。 最终的分班结果,与李染和预想的分毫不差,除了他们三个特长生,其他人都统一留在了一班,有几个举棋不定的,也想再试试看,实在不行高二转文也不迟。 到了五月末,天气燥热起来,临峰七中画室里,只听见铅笔在画纸上“沙沙”摩擦的声音。 马上要升高二了,张一舟似乎才想起高一这批学生来,现在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都要去画室画画。学校的美术老师不能全面照顾到所有学生,直到高三毕业生全部回归文化课,张一舟才抽出身来,他比较注重理论知识,把之前没讲完的美术史讲完后,最近每天都在画静物素描。 李染和今天有些毛躁,一开始形没打准,着急上了调子,越往后越心力不足,耐着性子修改了一遍,实在坐不住了,溜出教室打算去小卖部买瓶水喝。 她溜溜达达走在校园小径,眼睛四处乱晃时,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不是向臻臻吗。定睛一看,旁边还有一个男生,那个男生似乎在哪见过,又好像没见过,李染和不确定,犹豫着该不该过去打个招呼。幸好没有过去,他们好像在争论什么,向臻臻不停后退,与男生保持距离,男生脸上一片哀容,一会低头顿胸,一会摸后脑勺,一副很是低三下四的模样。 现在是上课时间,他们选择僻静的角落,显然是不想被人看见。如果自己贸然出现,肯定给他们吓一跳,与其弄得大家都尴尬,不如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李染和思忖片刻,悄悄绕到另一条小路上。她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的,做贼心虚,走着走着提步小跑起来。 刚跑两步,突然听到那边吵了起来,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感觉状况还挺激烈,李染和好奇心作祟,忍不住停下来,又瞥了几眼。 男生说:“向臻臻,你什么意思,我到底哪做错了,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向臻臻说:“你不训练跑这来干什么,我不要,你拿回去,你快走吧,我要回教室了。” 男生一个劲往向臻臻手里塞东西,向臻臻一脸不耐烦的推搡。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手里究竟是什么。 他们的关系,好像有些复杂,还是不要掺和的好。李染和一溜烟跑到小卖部,买了一瓶饮料和一支雪糕。 回去再路过时,刚才的地方已经人去空空。 到了画室,李染和坐下来想了想,感觉这种事发生在向臻臻身上,好像也不足为奇。当初在临麓山上,发现那把刻着她名字的“爱情锁”时,她就领教到她的魅力了。 在临峰七中,向臻臻大小也算个人物,单论长相来说,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她有着超出他们这个年纪的成熟美,开学第一次见,李染和就把她错认成老师了。她的胸前饱满,腰肢纤细,身材曲线凹凸有致,不是套一件宽松的校服就能隐没得了的,再加上绝有的气场,给人一种神秘的妖艳感。 学校里漂亮好看的女生有很多,但大多还处在青涩清纯的阶段,像一枝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美的比较内敛含蓄。向臻臻天生丽质,在一众小女生的衬托下,更显雅致脱俗和与众不同,是那种美的很外在,美的很出挑的类型。 但她却美而不自知,时常恃靓行凶。她当了近十年的班长,举手投足领导范十足,有些不了解的人,对她还是很敬畏的。 在这之前,李染和也见过有男生纠缠她,但她根本不为所动,奈何总有人不死心,上赶着献殷勤,好像她越拒绝他们越为之疯狂着迷。 这天发生的事,向臻臻果然没有在她们面前提起,那个男生也没有像其他男生那样,隔三差五的找到教室来,李染和也没放在心上,时间一长就不了了之了。 时间恍恍惚惚,转眼又到了六月高考。 熬过了黎明前的黑暗,梦寐以求的自由马上到来,即将离校的高三学生彻底放飞了,连带着整个学校都沸腾起来,老师们也不似之前那么严厉,放之任之,只当迎接高考前的放松了。 第41章 在这段兵荒马乱的日子里 短暂的宣泄过后,校园恢复往日。 高考刚结束,就有人开始研究高考题了。 宋姚遥父母都是老师,拿到考题自然比别人容易,她将试卷带到班上,吸引众多同学的围观。以她的个性,起初不过想在同学面前赢得关注,后来借试卷的人多了,她又私底下念念叨叨,觉得不甚烦扰,再后来干脆让他们拿去复印,同学们纷纷感恩戴德,夸她大方有格局。 宋姚遥一时风头无两,俨然成了抢手的风云人物,面对夸赞她来者不拒,表面装作矜持,实际上尤为得意。 教室里讨论的热火朝天,李染和并不感兴趣,在她看来高考离她遥不可及,什么难易程度、题型分析,眼不见心为净,免得受打击。 自从在学校门口翻了“大跟头”之后,学魔三子乖顺了许多,对李染和客客气气的,值日时也尽心尽力。另外在齐耳这个副卫生委员的加持下,李染和这个正卫生委员当的像个“甩手掌柜”,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通过大家的积极配合,他们班得流动红旗的次数节节攀升,班会上还得到了徐越的表扬。 总算在高一即将结束时,度过了一段逍遥舒适的日子。啊,终于熬出头了,李染和觉得,自己就像千年的狐狸熬成人……贴切一点,就像多年的媳妇熬成婆! 回顾这一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堪称一部血泪史! 李染和本性鬼马可爱,不喜欢束缚,习惯了初中时散漫没有压力的生活,到了高中,又是重点班,又是学霸同学,人人优秀还特别拼命。学习不是强项的她,沦落成了班上拖后腿的,强烈的落差感让她迷失了方向,但她又是好强的性格,整个人又衰又怂,像一只误入沼泽的小鸟,深陷在其中,心有余而力不足,越挣扎越无法自拔。 在这段兵荒马乱的日子里,学魔三子蹦跶的最欢实,他们像上了膛的子弹,隔三差五、莫名其妙的扣动扳机,李染和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枪口对准的偏偏是她,难道她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吗?为此她时常反思,自己平时既不张扬也不高调,也没有做过有损他们的事,他们究竟有什么误解?误伤也罢,成心也罢,自己已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小羊羔了,在拉响反击战的那一刻,势必要给他们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印记。 文理分班确定后,黄凛然不知为何,沉默寡言了好几天,少了他的兴风作怪,韩景和安鹏飞也不怎么动弹了,三个人整日都蔫了吧唧的。 这样没过几天,黄凛然像灵魂附体了似的,一改颓废状态,又开始招摇过市了。大家见怪不怪,以他那副德行,哪天要是安安静静的不吱声,反而让人觉得不正常。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体育课后,同学们争先恐后的奔向小卖部。 这节课体育考试,李染和满脸绯红,汗水湿津津的贴着额发,喉咙冒火,胸腔燥热难耐,既口干又疲乏的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想去买瓶水喝。 小卖部门前堵着一堆人,里面却只进不出,本就空间不足的小小地方,一时间挤得水泄不通,尤其是冰柜周围。眼看课间十分钟马上结束,李染和伸长脖子万分焦急,无奈身单力薄,压根挤不进去。 这时,黄凛然手里高举着两瓶水,嘴角叼着一支雪糕,艰难的踮着脚斜着身,像一只蚕似的从人群中鼓涌出来。 看到不停向里面张望的李染和,黄凛然邪魅一笑,要不是嘴里叼着东西,指不定说出一堆屁话来。 李染和眼角一瞥,视线快速挪到一边去,惹不起就躲着呗!难不成还指望他伸出援手? 顾不了那么多了,再不拼力一挤,时间来不及了。李染和正准备殊死一搏,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李染和。” “干嘛?” 黄凛然竟然叫住了她,李染和不耐烦转身,睫毛一闪一闪十分警戒。 “想买水,对吧?”黄凛然笑得很诡异,脸上汗渍泛着光,举起其中一瓶水在头顶晃了几下。 他要分一瓶给我?李染和不十分肯定,但还是机械的点了点头。 “过来拿呀,这瓶给你。”黄凛然冲她勾了勾手。 虽然他的行为令人费解,但现在的情形,李染和实在没信心能不能买到,见他这么大方,全然没有了戒心,鬼使神差的走过去,说了声谢谢。 李染和拧开瓶盖,“咕叽咕叽”豪饮了大半瓶。 “哈哈哈,哈哈哈……”黄凛然奸计得逞了似的,突然疯狂大笑起来。 李染和呆若木鸡,最后一口还没完全咽下去的水,卡在了喉咙里。 黄凛然弯腰捧腹,直到笑够了才直起身,然后拔腿跑出去一丈远,回过头喊道:“你喝的那瓶水,是我在操场上捡的。” 李染和瞬间石化,愣了半分钟才缓过神,脑袋里一直回旋着两个字——捡的,捡的! 刚才竟然,嘴对嘴吹了半瓶别人喝剩的水?她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都怪自己被饥渴冲昏了头,拧瓶盖时也没注意是不是新的,怎么能轻易相信黄凛然这个大怪咖,他能安什么好心,摆明了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该死的黄凛然!不是,他有病吧! 李染和越想越气,恨不得立马揪住他的脖子,给他几个春光灿烂飘飘拳。 黄凛然大喊:“哎,还不快跑啊,马上要上课了。” 真是岂有此理,拿我当猴耍呢?李染和深吸一口气,一阵风似的追出去,体育课上跑100米都没这个气势。 “黄凛然,你给我站住……” 黄凛然扭头又跑了,溜得比耗子还快。 李染和气喘吁吁的冲进教室。此时,刚好上课铃响了。 她不管不顾,径直走到黄凛然的座位。黄凛然吓得猛然一惊,故意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看到李染和拧着眉毛,怒气冲冲的样子,慌乱地翻起一张试卷。 哼,心虚! 李染和一把甩掉试卷,“砰”的一声,把手里的水瓶放在他面前。 黄凛然看了看周围不明所以的同学,小心翼翼的将水瓶推向李染和,动作神情像极了受尽屈辱的小媳妇儿。 真能装! 李染和气不打一处来,“啪”又放到他面前。 剑拔弩张的时刻,黄凛然总算装不下去了,“呼”一下站起来,凳子发出“刺啦”一声尖锐的噪音。 同学们纷纷侧目,视线全都聚焦到他们俩身上。 “李染和,你要干什么?” 让黄凛然没想到的是,平时毫不起眼的李染和,今天跟擦了火药似的,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李染和气势逼人,不给他任何转圜的余地,“把剩下的水喝了,一滴都不许剩。” 众目睽睽之下,黄凛然昂着脖子,坚持了不到半秒,缩着脑袋败下阵来——隔着瓶口直接倒进嘴里,是他最后的尊严。喝完抹了抹嘴,委屈巴巴的坐下,脸埋在手臂里。 戏好多! 李染和夺过他手里的空瓶,绕到教室后面,“哐”一下丢进垃圾桶。 众人看的恍恍惚惚。齐耳好奇心泛滥,急忙窜到李染和的座位旁,竖起大拇哥:“厉害了,女侠。” 林好也想拍手叫好:“干得漂亮,手撕恶人的大场面,又爽又解气。” 齐耳说:“哇塞,你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简直酷毙了,快说说,怎么个来龙去脉,他怎么惹你了,把你气成这样?” 李染和闭了闭眼,长长舒口气:“我去小卖部买水,人太多,挤不进去,黄凛然出来时手里拿着两瓶水,他问我要不要,我以为他是好心呢,当场喝掉了大半瓶,结果……” 结果,让他给耍了……李染和觉得胃里扭作一团,忍不住又要翻涌。 “怎么怎么,没听清。”向臻臻也在伸长耳朵听着。 李染和停顿的有点久,齐耳蹲的腿麻,起身撑在李染和的桌子上,李染和嫌他靠太近,手一呼给他赶了下去。 “他说,那是他在操场上捡的。” “什么?”齐耳面部表情强烈不适,“好恶心。” 能不恶心吗,简直丧心病狂。 “他是不是心理变态,神经病吧,脑子受刺激了。怎么会有这种人,真想一巴掌抽死他。”齐耳气愤道。 “染和,要不送你去医院洗胃吧。” “开什么玩笑,那是说洗就能洗的吗,能不能靠点谱。”向臻臻剜了齐耳一眼,对李染和说,“他就是挑你一个人的时候使坏,下次记得接别人给的东西要多个心眼,除非是熟悉的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齐耳说:“像黄凛然那样的小人,要怎么防?不如以暴制暴,在恶势力面前就要强势一点。你看刚才染和给他治的,那副吃瘪的样子,实在好笑,他多爱面子一人,这一致命打击,够他消化好几天了。嘿嘿,简直大快人心,普天同庆,要不咱们今晚烧烤走起,去庆祝一下怎么样?” “我看是你嘴馋想吃吧!” “哎呀,林姐,不要这么直白嘛,总要有个由头……” 第42章 想想还有些激动 一直以来,只有黄凛然对别人颐指气使的份,就算是他捉弄人在先,他也从来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有了“一招制敌”的经验,李染和也不怕他,反正以后不在一个班,大不了就硬碰硬,谁都别想好过。 这天,黄凛然抱着一沓作业,走街串巷似的发到每个人的座位上,却故意把李染和的留到最后,然后站在讲台上,拿腔作调的喊:“李染和,上来领作业。” 李染和心里咕哝:到我这就自己上去领,说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她已练就了一身反骨,头都没抬一下。 “李染和,没听见吗?作业本还要不要了?” 来劲了是吧,分贝那么高,当我耳朵聋了?李染和蓄了一口气,蹭蹭几步冲上去。 “自己领就自己领,嘚瑟个什么劲,给我。” 黄凛然吊着脸:“你自己没长手吗?” 李染和霸气回怼:“你自己没长眼吗?” 说完甩手掀起作业本,一个没拿稳,本子从指间滑走了。说巧不巧,刚好掉在黄凛然的脚上。 李染和弯腰去捡,黄凛然“嗖”抽出脚,躲避瘟疫似的:“我可没碰啊,你不要诬陷我。” 李染和白了他一眼:“你有病吧,被迫妄想症?” 这时,韩景突然跳出来:“我可以作证,李染和你故意报复,拿作业砸了黄凛然的脚。” “哎呀,我的鞋脏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就是故意的。”黄凛然不停跺脚,做作的动作,简直让人心理不适。 这俩人一唱一和,演的哪出? 李染和听的想打人,抄起讲桌上的黑板擦,磨刀霍霍向黄凛然:“不好意思了,我这就帮你擦干净。” “大姐,你看清楚了,那是黑板檫。”黄凛然蹦的一丈高,闪到了一边。 像他们这种人,给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对付他们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以暴制暴,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不,直接把路给封死了。 “别跑啊。”李染和采取攻势,直起身追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猫抓老鼠似的,从教室追到楼道,又从楼道追到教室。 黄凛然怂的不能再怂,求饶道:“别追了,早上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李染和你放过我吧,我没说让你帮我擦,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原谅你了。啊啊啊,跑不动了,请求休战。” “想休战?想得美!”李染和紧追不舍,势必要“恶毒”到底。 教室里鸡飞狗跳,听着黄凛然嗷嗷惨叫声,林好和齐耳眼神交汇,两人不谋而合。 齐耳说:“黄凛然这家伙聒噪的要死,一天不找打就浑身难受似的,今天我要给他来点真格的。我去把他追过来,你在这拦截。” 林好说:“我在后门等着,你从前面绕过去,动作快一点,别让染和吃亏了。” “放心吧,有我出马,黄凛然他死定了。” 李染和追了半天,只不过虚张声势而已,压根都没碰他一下,黄凛然却像鬼一样叫个不停。齐耳就狠多了,瞅准时机一个飞身猛扑上去,逮着他反手卡住脖子,像拎小鸡似的拖到教室后面。 “啊啊啊,我脖子,脖子扭了。”黄凛然叫的比杀猪还难听,嘴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你们合起伙来使诈,有本事放开我,我要和你单挑。” “你也配?”齐耳一把把他扔到垃圾桶旁边,挑衅的勾着嘴角,“想跟我单挑,你还不够资格。咋,不服气?不服气给我憋着。” 黄凛然吃了一肚子瘪,不敢惹齐耳的他,一脸怨气的转头:“李染和你至于吗,我就说了一句玩笑话,你差点给我追断气了,现在我脖子都扭了,你也该解气了吧。” 一到关键时刻就装怂,跟他斗了快两学期了,李染和早已不吃这套:“少来,像你这种记吃不记打的,身上肯定特别皮实,不过你放心,我们下手有分寸,也就像给猫挠痒痒那样,让你好好安分个几天而已。” 黄凛然慌了:“不用不用,我身体虚得很,一点也不皮实。咱们有话好商量,我看今天也差不多了,要不先到这吧,改天有的是时间……” “别啊,你不是说把你鞋砸脏了吗?”李染和挥着手里的黑板擦。 “……那你擦吧。”黄凛然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李染和“噌噌”几下,两只黑色的球鞋变成了白色的。 齐耳的白眼快要翻到后脑勺去了:“怎么不给你砸个窟窿。贼笑什么?还偷着乐上了?黄凛然,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没那么便宜。” “染和,黑板檫给我。” 说时迟,那时快,齐耳手里的黑板擦朝黄凛然劈头盖脸一顿猛砸。黄凛然像被屁崩了一样,满身的粉笔灰飞扬。 “呸。”齐耳捂住口鼻,顺手在他脸上补了两下,“看,像不像白无常?” “噗,哈哈哈……” 在一片嘲笑声中,黄凛然胡乱拍掉头发上的粉灰:“小心我半夜出现,吓死你们。”不敢反抗的他,吐着舌头做鬼脸,然后仓皇的跑出教室。 过去都是学魔三子没事找事,现在风水轮流转,李染和每天最开心的就是“招惹”他们,但凡一言不合或发现一丝苗头,立即重拳出击,一顿给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接下来,她会好好珍惜这段“与狼共舞的日子”,也会把对学魔三子所有的“忍耐”,一一清算了结。 下午自习课要去学校画室,在教室门口看到严以,李染和愉快的跟他打招呼。 “心情这么好?”严以的嘴角跟着上扬。 “嗯,还不错。” 严以眉梢轻轻一挑,笑得更加灿烂。 李染和突然有所意识,他专门来找她,却没有提前说。他该不会以为,见到他才心情这么好的吧?算了,算了,越解释越解释不清。 严以和她并排行走,看不到他的表情,两人一时没话。 “暑假有什么打算?” “还没决定呢,可能要先跟爸妈一起回趟老家,去看看爷爷奶奶。” “哦?我和爷爷奶奶也要回去。” 据李染和所知,严以因为父母常年在外地,由爷爷奶奶过来照顾,到了放寒暑假的时候,他们就回老家的房子了。 “咱们老家是一起的。”严以浅浅一笑。 “嗯。”感觉他意有所指,但李染和怕自己理解错了,只点了点头。 “要不要我去找你玩?” “我还不知道呆几天,可能一天就回了,我一般在小纤家呆的时间比较长……” 李染和不敢看他,无形中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严以腿长步子大,依然在她一侧,沉吟了片刻,说:“票还挺难买的。” “啊?” 他没头没尾这么一句,李染和猛然刹住脚。 严以也停下来:“新区新开了一家游乐园。” “我怎么不知道,你啥时候去的?”说完自觉有些尴尬,李染和挠了挠脸颊,为自己的脑回路感到捉急,都说是新开的了,他哪有时间去? “我是想暑假的时候,我们一起去。” 李染和有些心动,说:“可以啊。可是,时间怎么定呢?我不太确定我爸怎么安排的,他有可能会直接把我丢小纤家,那我就去不成爷爷家了。”万一到时候爽约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严以说:“没关系,到时候不管你在哪,我可以去接你。你可以叫小纤也一起。” “太好了,她应该也很想去。” “还有小天。” “小天?我怕带坏了。” “嗯?” “不是,我是说,游乐园人太多了,我担心看不好他,万一弄丢了怎么办。” 严以稍加思索:“有我呢,你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一定帮你看好他。” 上次去游乐园还是初中的时候,想想还有些激动,李染和期盼假期赶紧到来,这样所有的计划都可以提上日程了。 第43章 做梦都要笑醒了 又是考试周,高一一班还是老样子,学习氛围依旧浓烈。 高一的最后一考试,李染和只想应付了事,反正分班大势已定,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待在一班了。这次的成绩好坏,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总算不用管排名,也不用管拖谁的后腿,心里也没有了负罪感。她只需坐等暑假到来,就彻底解放了。 以后班上都是特长生,大家应该都不怎么注重学习,再也不用惶惶终日为成绩和排名发愁了。这么看来,临峰七中这个不成文的规定,某种程度上算是解救了她。 临峰七中整体综合能力落后,与其他重点高中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七中能拿得出手的几个重点班,寄托了学校的所有希望,虽然李染和时常因为同学们“太拼”,而感到心慌焦虑,但平心而论,身在七中这样的学校,他们能有这份定力、坚持和一往无前的精神,是相当难能可贵的。他们再清醒不过,要想足够强大,必须拼尽全力,每一分每一秒充沛且充实,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和价值。 活在侥幸和庆幸之中的李染和,没有这么高尚的觉悟。如果没有这个特长班的话,万一被分到一个类似高一一班这样的文科班,啊,想想就头皮发麻。那岂不就是……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那种煎熬的日子,她绝不想再来一次。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看来,临峰七中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李染和突然对它产生了崇高的敬意。 许是因为没有了压力,少了一些劳心杂念,最后一次考试,李染和出其不意竟然考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好。 好吧,相比班上的“大神们”,简直不足挂齿。 但她还是很开心,因为这微乎其微的提高主要体现在数学成绩上,尽管只有89分,却也是她用尽了毕生所学才得来的。 遥想高一刚开学45分的数学成绩所带来的耻辱,李染和有了一种“一雪前耻”的错觉。她在心里偷偷算计,要是以这样的势头平稳发展下去,一年只要涨个10分左右,到了高考……任何一所大学任凭自己挑? 好一个数学小天才,嘻嘻嘻,做梦都要笑醒了。 难得取得了一点小成绩,李染和少不了在童游面前邀功。 童游表面敷衍赞扬两句,心里却暗暗惊叫一声“不好”,莫不是回光返照?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仿佛在哪见过? 晚上躺床上,心存疑窦的童游,辗转难以入睡,总感觉一种不祥的预感盘旋在头顶,挥之不去,压得脑仁疼。突然一激灵,她一拍脑门坐起来。 怪不得似曾相识! 刚上初一时,李染和文理偏科明显,有一次数学竟然破天荒考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分。回家那个嘚瑟啊,各种显摆……神情动作,说的话,几乎和今天一模一样。 记忆逐渐清晰,她却不敢往下想,因为……在此之后,数学一路滑到底,再也没有考过那个分数了。 这不是回光返照是什么? 想到这,童游痛心疾首,这算哪门子的轮回重启?总之,认命吧,这就是命啊! 仅仅因为莫须有的似曾相识,就断然判定再无超越的可能,会不会有点武断? 不,知女莫若母,那种强烈的预感,简直如出一辙,分毫不差。童游无法欺骗自己,她决定暂时不告知李染和这个残酷的事实,她要静静的从旁观察,以佐证自己这一伟大的预知能力。 对李染和的成绩,童游早就不抱幻想了,更何况数学?不过见她尚且有几分上进心,怕说多了打击她的积极性。得过且过吧,将来高低能有个本科学历就行。 盼星星盼月亮,美好的暑假总算如期而至。 在李染和的软磨硬泡下,放假第二天,他们一家早早收拾妥当准备回老家。 路上,李染和委婉提到了新区新开的游乐园。 李顷一边开车一边打预防针似的说道:“我和你妈可能没时间陪你,你要想去,刚好和小纤她们一起。” 因为李顷三兄妹不在一个地方生活,加上孩子们都在上学的原因,平时除了节假日基本聚不到一起,他们几家不约成俗,一到节假日便送孩子们到一处,多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 童游接话:“那不就得和小纤她们,不然还能和谁一起。游乐园都是小孩子喜欢玩的,我们去了也没啥意思。” 李染和默不作声,虽然童游对她放养式给足了空间,但说独自出去或和同学一起,难免要盘问许多,幸亏有小纤这个挡箭牌,不然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有。 李染和立马翻出小纤的qq对话框。 ——纤纤,你们到了吗? 隔了几秒,小纤回复。 ——我们早上到的,下午我爸妈就要回去了。 李染和心里猛然一揪。 ——你也要回去吗? ——我和小天不回。 李染和大喜过望。 ——太好了!你想不想去游乐园玩? 小纤立即回复。 ——当然想去,什么时候? 李染和左右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还有另外一个同学这件事。 ——具体时间还没定。 手机颤动了一下。 ——好,那你来了我们再商量。 李染和试探性敲下几个字。 ——你还记得严以吗? ——? 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吧,这下尴尬了,李染和霎时泄气一般,两眼放空,摊在座椅上。当时说好了一起的,现在要是把严以丢下,未免太不地道了。早知道不答应的那么痛快了,凭空多出一个陌生男同学,她该怎么解释? ——记得啊,他也要来吗? 小纤迫不及待等她确认,描述的更加具体了一些。 ——国庆画展和过年的时候,都见过两次了,怎么会不记得?他说要和我们一起吗?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再遮遮掩掩更显得刻意,李染和干脆一次交代清楚。 ——嗯,是他。他也在他爷爷家,之前在学校约好一起去游乐园玩,你要是介意的话,就不叫他了,我们自己去玩就可以了。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有个帅帅的男生一起玩,不是很养眼吗。 小纤加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李染和顿时豁然放心了,不过对小纤直白裸露的形容,颇有一些不适应,她什么时候竟学会看脸了,活脱脱一个花痴小妹。 过了一会,小纤又发来消息。 ——那星苒姐呢,要不要问她? 倒是把她给忘了,李染和斟酌了一下才回复。 ——她也想去吗?想跟着就跟着吧,不想去就拉倒。 李星苒是她们姐妹三个里事儿最多的,凡事都要挑刺,稍不顺心就吵吵嚷嚷。李染和比她大生月,样样和她比就算了,还要处处刁难她,从小到大没少受她的气。 她之所以这样有恃无恐,是因为她妈妈娘家都是男孩,她是最小的一个女孩,所有人对她偏爱有加,骄宠惯纵的像个小公主似的。 犹想小时候上幼儿园,李星苒因为年龄不够,学校不给报名,她就哭天抢地闹着一定要上,其实是因为李染和上了她没有,她就觉得一定要和别人一样才行。 那么小小一人儿,这么小点事都要攀比,也是没谁了。 后来比身高,比吃的穿的,比学习,啥啥都要比。这一比就成了习惯,有了暗自较劲的动力,李星苒在学习上一直领先李染和大半截,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 初中时李染和学画画,她眼热也要学,二叔死活没同意。这不,终究拗不过,下学期上了高二,她还是要学画画了。 她准是一哭二闹,甩胳膊蹬腿儿,又是绝食又是威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二叔二妈对她宝贝的不得了,要天上的星星都能给她摘手心里。 这家伙要是作起来,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李染和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到那副场景。 第44章 什么哥哥,那是你未来的姐夫 到爷爷家快中午了,李星苒一家四口再次姗姗来迟。 一家人出去吃了顿饭,小纤父母直接回去了,其他人回到爷爷家,闲聊了一会,进入午休。 晚上决定在家做饭,小纤家带来的新鲜食材一应俱全,在奶奶的指挥下,大家各自忙活起来。 爷爷插不上手,和小天在书房消磨时间。 李染和跟小纤,领了剥葱捣蒜的小活,做完之后便再无事可做。 这时严以发信息问买票的事,李染和回复说还没确定有几个人。严以说游乐园已经过了试运营期,买票挺方便的,但现在是暑假高峰期,最好提前买比较好。 “游乐园啊,新开的那个?” 在李染和跟小纤商量时,李星苒像个幽灵似的出现在身边,看她两眼放光的样子,好像很感兴趣。 “嗯,我们在说买票的事。” 李染和并不十分排斥与她一起,无非担心她跟个大喇叭似的,添油加醋到处乱说话。反正迟早会知道,干脆直接一点,说不定她嫌热不想出门呢。 “姐姐,我也想去游乐园。”小天蹦跶过来,软声细语道。 他满眼期待的拉着小纤的手摇啊摇,小纤不忍心拒绝,求助一般看向李染和:“主要是他太小了,游乐园不比公园或商场,那么多人,万一看不好,磕着碰着了,都不是小事。” 李染和正想说什么,爷爷从书房出来了。 “小天天,到爷爷这来。”李君山在沙发上坐下,将小天拥进怀里,无比疼惜的揉搓着他细小的胳膊,“这么着,仨姑娘你们玩你们的。那个大的,你过来。” 自外出吃饭回来,李云翳窝在阳台藤椅上一直没动过,这会手机都玩没电了,充着插线板,歪脖子吊在椅背上。 “哥,爷爷召唤你呢。”李星苒噔噔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 李云翳戴着耳机玩游戏,玩的相当投入,这才舍得抬眼往屋里瞅一眼,“啥事,爷爷你说,我听着呢。” “小翳啊,我把弟弟交给你来带,你能看好吧?”李君山下巴抵着小天的脑袋,身体悠然的晃前晃后。 “嗯,好。”李云翳眼睛瞟着手机屏幕,答应得十分爽快。 见状,李星苒补充道:“我们要去游乐园玩,让你带着小天和我们一起。” “啊?”李云翳一脸迷惑,“我这么大人了,去什么游乐园,要玩你们自己去。” 就知道他没搞清状况,李星苒哼笑道:“谁说要你去玩了,是让你专门去带小天的,你好好看着他,我们就可以痛痛快快的玩了。”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是老大,照看好弟弟妹妹们。”李君山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哈,合着她们怕累赘,让我去当看小孩的保姆?”李云翳翻楞几个白眼,大热天不待在家里吹空调,去什么游乐园,这些小屁孩也不嫌累得慌。既然爷爷已经发话了,他也只敢在心里抱怨几句。 加了李星苒和李云翳,大小一共五个人,感觉变成他们一家集体出游了。李染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严以说,想了半天,编辑了好几次短信,才给他发过去。 严以却说挺好的,人多玩起来才有趣。他立即查看了网站上的购票信息,刚好有几张第二天的余票。 隔天早上,游乐园门口。 没等出租车车轱辘停稳,李星苒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严以,这么早啊,不会激动地一晚上没睡吧?”李星苒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快步走到严以面前,“收敛着点吧,眼睛都要盯出火星子了。你现在挺有一套啊,怎么样,在一个学校是不是方便了很多?” 严以浅浅一笑,对她的“看破说破”不做过多回应。 李星苒继续说:“我们这么多人,没妨碍到你吧?其实我没想跟来的,但我好歹也算半个牵线人,就想亲眼见证一下你发展成什么样了,不然你回过头再有求于我,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帮你了。” 严以无奈的笑:“行,你说的都对,谢谢你能一起来。” 李染和从车上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褶皱的裙子,转身对小纤说:“他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李星苒看着怎么那么奇怪?” 小纤说:“不知道啊,他们不是初中同学吗。” “走,过去吧。”李染和睫毛微微一闪,一时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游乐园附近东西贵,李染和从家里带了一书包的吃的喝的。严以迎上前,自然的接过来挂到自己肩上。他今天轻装简行,一身浅色休闲搭配,满满清爽少年气。 “大家之前都见过,不需要重新认识了吧?不对,前几次都不太正式。”李星苒突然非常郑重,“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廖纤纤,这个小屁孩是她弟弟廖天天,那边那位臭脸的是我哥,叫李云翳,他比较老,跟咱们玩不到一起,咱们不用管他。” 之前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几次饭,彼此已经算熟悉了。但李云翳好像存在感不是很强,严以没怎么记住他的面相,出于礼貌,也向他点了点头。 “什么老不老的,我活脱脱大帅哥一个,李星苒你眼睛没毛病吧。”李云翳一记爆栗敲在李星苒头上,丝毫不手软。 “哥,你轻点,天天敲我头,都让你敲笨了。” “人不知自丑,马不知脸长,睡不着觉怨枕头,自己一身绿毛,还说别人是妖怪……你笨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什么都往我身上赖。” 李星苒气得呲牙咧嘴,要不是有外人在,早就叫嚣着十倍奉还了。这两人不愧是吃一锅饭长大的,一言不合就开打。 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李云翳无心跟她掰扯:“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小子……这、位、帅、小、伙,打哪冒出来的?”自己被介绍了个底朝天,还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何方圣神。 李星苒嗔怪道:“怎么就冒出来的?他是严以,过年的时候严爷爷带他来过家里,还一起吃了饭的。你的门票都是他买的,严以,我们买票的钱找他报销。” “云翳哥,不用客气,没多少钱的。”严以面带微笑,十分乖顺。 “哦,恍惚有点印象。”李云翳眉梢轻挑,上下打量了严以几眼。“好了,别磨蹭了,进去吧。你们三个昨晚兴奋了一晚上,这都到门口了,还不赶紧排队去。” 呃,说得好像她们有多期待似的。李染和舔了舔唇角,偷摸看向严以,预感他即将看过来,瞬间避开了视线。 “小天天,来哥哥这里吧。”李云翳俯身拉起小天的手,叮嘱其他几人,“别玩疯了,注意安全。” 末了又想起什么,嘴角一斜,对李星苒说:“李星苒,跟好染和姐姐和纤纤妹妹哦,别到时候晕头转向,找不到厕所尿裤子了,嘿嘿!” 李星苒咬着牙槽,毫不留情的回击:“管好自己吧,你要是敢把小天弄丢了,看爷爷不卸了你的腿。” 明知听不到什么好话,还要毒舌逗她,这兄妹俩的相处模式,真真有够无聊的。 严以把门票分发到大家手上,排队进了大门后,李云翳带着小天和他们分开了。 “哥哥,我们不和姐姐们一起吗?” “呵,我反应够迟钝了,这还有一个比我更迟钝的。”也不管小天听得懂听不懂,李云翳自顾咕哝道。 小天软乎乎的:“那个哥哥呢?” “什么哥哥,那是你未来的姐夫。”李云翳嘿嘿一笑,大手抵在小天毛茸茸的脑袋上,“你可要乖一点哦,小心以后他打你屁股。” “跟他们有什么好的,咱哥俩一起多快活。走喽,大哥带你畅游花花世界!咱们把好玩的都玩一遍。” 李云翳把小天抱起来扛在肩上,向人多热闹的地方跑去。 第45章 端庄的跟个木头似的 游乐园设施齐全,又正值暑期,大人小孩人头攒动,一派非凡的景象堪比赶大集。 他们到的还算早,却发现很多热门项目,排队的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 几个人漫无目的闲逛了一圈,看到过山车、大摆锤等高空游戏,光听上面游客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就让人觉得胆战心惊。李染和不想一开始就这么剧烈刺激,想尽量挑选舒缓一些的。 好玩的项目眼花缭乱,想要每个都体验一遍,时间不允许。小纤心细,提前做了攻略,在她的建议下,最先选择了观光小火车。 小火车轨道比较长,基本贯通了整个园区,一圈下来,轻松惬意,还能尽情欣赏沿途的景致。 排队大概等了十多分钟,淡蓝色喷涌着袅袅蒸汽的小火车缓缓驶来。待乘客逐一入座后,伴随着悠扬的汽笛声,小火车“哐当哐当”出发了。 “快看,要上高架桥了,好壮观啊。”李染和兴致高昂,探着身体四处张望。 “嗯,小心点。” 与她并排而坐的严以,紧紧拉着她的胳膊,怕她一不小心栽到外面去。 感受了一段舒适又愉快的旅程,下了小火车后,大家逐渐放开了,接下来,李星苒直接选了激流勇进。 炎炎夏日,激荡在清爽凉快的水池里,既兴奋又刺激。 李染和不会游泳,一坐上去身体紧绷,严以握起她的手腕:“别害怕,我不会松手的。” 李染和闷声“嗯”了一声,紧闭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工作人员认真严谨,反复检查了几遍安全保护措施。等待开始的时间最令人心慌,要不是已经装备齐全,李染和真心想落荒而逃。无奈早已捆绑严实,一触即发,想做逃兵都没机会了。 “啊~” 前后左右惊声尖叫。 船体先是顺流而出,紧接着急速俯冲而下。虽然长款雨衣鞋套包裹的非常严实,但滑道里惊涛巨浪飞起,还是溅了一脸的水花。 “啊~我的妈呀~” 李染和扯着嗓子大喊。 短短几分钟,像经历了上天入地,九曲连环。 “哎呦,好吓人!”李染和颤颤巍巍从船上下来,“太刺激了,我都没睁开过眼睛。”来不及褪去身上的雨衣,她撑着膝盖,只觉得一阵眩晕,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 船体在水面不断跌落起伏,让人有一种强烈的失重感,身体不受控制,东摇西晃,整个过程,她都快躺倒在严以怀里了。 “没事吧,好点了吗?”严以关切的轻轻拍打她的背。他像个没事人似的,刚才都没怎么听见他尖叫。 李染和摆摆手,示意让她自己缓一缓。 “太好玩了,这个路线设计的好棒啊,刁钻刺激,我还想再玩一次。”李星苒叫的最大声,也是恢复最快的。 看她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李染和掀了掀眼皮,一定是自己太弱了,这才一个稍微冒险一点的游戏,就表现得这么弱鸡,简直有损自己娇悍的形象。 严以说:“接下来去哪玩?” “我想玩极速飞车。”李星苒瞟一眼李染和,分明在故意激她,“你看你,都成落汤鸡了,敢不敢挑战一下?”她想玩是真的,存心给李染和难堪也是真的。 “这样吧,咱们可以分头行动,染和跟严以一组,我们俩一组,我也挺想玩极速飞车的。”小纤出来打圆场。 也好,李染和觉得还有点晕乎乎的,但凡上天入地的那种,想想就腿软,还是老实在地上待着吧。 她和严以慢慢吞吞到处乱逛了一会,到了一处主题乐园,特别梦幻的场景布置,让她忍不住想合影拍照。 “严以,你过去,我给你也拍两张。” 严以眉梢一挑,乖乖站过去。 他今天一直在默默的为她们服务,现在就他们两人,也是一直细心照顾着李染和。 “笑的开心点啊。”李染和指挥他站到自己刚才的位置,然后从手机屏幕里看过去,严以却端庄的跟个木头似的,“手自然一点,嗯好,我拍了,别动啊。” 她反复调整角度,直到拍到满意为止。 拍完照,继续往前走,前方又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李染和连连咂舌:“太恐怖了,这些人胆子可真大。” “那我们不选空中的,玩一些地面拓展的,怎么样?” 严以找到一块指示牌,认真的研究起来。 这时小纤打电话,问他们在哪,说先吃午饭,下午再去玩。 园区设置了专门休息吃饭的地方。人都聚齐后,李染和把书包里带的吃的拿出来,觉得有点少,又点了一些快餐食品。 “姐姐,我和哥哥玩打地鼠了,还玩了攀岩,其他小朋友都没有我厉害。”小天嘴里塞满了汉堡,奶声奶气的,看样子玩得很开心。 小纤摸摸他的脑袋:“嗯,你最厉害。玩的累不累?” “不累,哥哥说吃饱了,还要带我去玩。” 大家一边吃,一边讨论下午怎么安排。最终决定集体行动。 李星苒想去鬼屋,见大家都不怎么感兴趣,目标对准了严以:“严以,你说,你想不想去?” 其他人突然都沉默了,感觉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严以缓缓咽下嘴里的食物:“鬼屋阴森森的,怪吓人的。真人cs怎么样?户外场地挺大的,还有各种装备,可以去体验一下。” “哎,这个好玩——”李云翳激动地放下二郎腿,一拍桌子站起来,不过,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了。 他装矜持,不愿和几个小孩挤在一张桌子上,一个人抱了瓶水,翘着二郎腿在隔壁桌独自坐着,像个格格不入的老派家长。 隔得大老远,耳朵倒挺好使。 觉察自己过于“失态”,李云翳嘴角向下一撇,恢复先前高冷不屑的面孔。 李星苒哼笑:“想玩就直说,别把自己给憋坏了。” 李云翳嘴硬道:“算了,跟你们玩多没劲,过几天,我找朋友一起来玩。”成年人可真会口是心非。 他今天身负重任——带小朋友。没办法,好不容易有个钟情的项目,只能眼巴巴的放弃了。 “你们三个,能不能不这么怂,反正我不管,你们必须要有一个陪我去鬼屋。” 李星苒走到哪都骄横,她要是打定了主意,大家只能舍身相陪。 吃饱喝足后,李云翳带着小天往儿童乐园去了。走了一路,发现总有人朝他看。他自我感觉良好,吹着响哨,摇头晃脑,心想:哥这张帅气又迷人的脸庞,魅力就是大,哈哈,无人能敌。 又走了一段,恍然醒悟过来,喃喃自语道:“有没有搞错,把我当成孩子他爹了?” 李云翳低头看向手里牵着的小天,小小的一团,软软糯糯,圆嘟嘟的脸蛋,奶膘乱飞,脑袋顶的一撮毛,一颠一颠,萌萌哒……顿时,心里一阵不平衡。 到底是我太帅,还是这小鬼可爱? 另一边,鬼屋。当天推出的游戏只有倩女幽魂,虽然知道都是假的,但在进去之前,李染和做足了心理建设,结果还是被吓了个半死。 “啊啊啊,啊啊啊!” 吵着一定要玩的时候,李星苒胆量十足,进来后,立马吓得鬼哭狼嚎,小纤的衣服差点给她拽烂了。小纤素日里就不娇弱,一进这鬼屋也格外镇定,她一直冲在最前面,替他们开辟道路,大有一种遇鬼杀鬼遇神杀神的架势。而且反应机敏,应对灵活,带领他们一次一次突破了重围。 到处乌漆嘛黑一片,恐怖如斯,李染和浑身僵硬,窸窣挪动脚步,紧紧跟在大家身后,一双恐惧的大眼睛,滴溜溜保持警惕,心里反复默念:不要害怕,不要害怕,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在她有所适应,稍微放松时,身后突然窜出一个血淋淋的女鬼。 “啊!”李染和条件反射弹出去老远,然后抱头乱窜。 她躲到墙角,紧闭着眼睛,惊魂未定,感觉一股阴气慢慢逼近,强烈不祥的预感告诉她,不要出声,不要动。 不行,太可怕了!情急之下,她只管往光亮的地方跑,横冲直撞中,模模糊糊一个身影,轮廓体形特别像严以。这种时候,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冲过去抱住那人的胳膊,再不撒手。 “嘶~嘶~” 耳边嘶啦嘶啦的声音,让她意识到,自己紧紧抱着的不是严以,不对,压根就不是“人”。 她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只惨白嶙峋的大手,正要滑向自己的脖子,没等她反应,脖颈处霎时被冰凉的指节勒住。 李染和脑袋一片空白,浑身颤栗,随之身体瘫软,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凭“鬼”在眼前张牙舞爪。 其实,那鬼没怎么使力气,就是装装样子。 但“它”实在太逼真了,杂乱头发下狰狞的面孔,几乎让人魂飞魄散,而且还非常“敬业”。 救命啊!李染和被鬼玩弄在股掌中,喉咙哽住,感觉快要窒息了。 “染和,我在这。放开她。” 这声音,应该是“活人”。 第46章 与鬼屋里的小鬼打起来了 李染和大脑混沌,脚底软绵绵的,形同挂件一般被人牵着到处飘零。 他们刚从一个门出来,遇到一大拨“鬼”突袭,混乱中,差点被冲散了。一路逃窜,到了一个没有任何光线的地方,这才赶紧躲起来。 呼吸尚未喘平,感觉手还被人攥着,李染和条件反射一般就要挣脱。鬼冰凉的指节让她心里布满了阴影。 “染和,是我。” 李染和脊梁汗涔涔的发冷,呆了几秒,总算回魂了,手心也有了温度。 “严以。”真的是活人,李染和声音颤颤地,“我,我刚才……遇到鬼了,在我面前特别近,脸上全是血,我快吓死了。” 严以搂了搂她的肩膀,轻声安抚道:“别怕,都是假的,化妆的,没事了啊,我在呢。” 两人背靠着一堵墙,空间狭窄,就这么静静地靠着。 缓了片刻,李染和担心的问:“小纤呢,还有星苒,你有没有看见她们?” 她掌心冰凉,严以紧紧握着没有松开,昏暗中注视着她:“别担心,她们两个在一起。” “严以,我们出去吧。”这样躲着也不是事,李染和心理承受能力不算差,但如此惊心动魄的幽暗密室,真的让她神经崩溃。 “好,你跟在我后面,我保护你。” 一路上,他牵着她,到了恐怖不敢看的地方,她干脆闭上眼,放心的跟着他的脚步。 长这么大,和男生牵手,还是幼儿园的时候。一开始,李染和有些难为情,但恐惧占据了她的大脑和思维,此刻,她无比信赖严以,只想牢牢地抓紧他。 被鬼掐着脖子时,吓得她六神无主,两条腿像被钉住了似的,连逃跑都不会了。幸好严以及时解救,他太勇敢了,一点都不害怕,冲上来一把扯开鬼,将她抢夺过去。 李染和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严以,她不会被鬼掐死吧…… 严以似乎有经验了,想方设法避开厉鬼出没的地方,根据沿途提示,一路摸到了出口,带着李染和顺利逃出。 途中不可避免的遇到了几只小鬼,李染和哆哆嗦嗦吓得小脸煞白,严以却丝毫不慌乱,抄起手里的工具一个一个全赶跑了。 那些小鬼不是悬在空中,就是挂在墙上,还有半路尾随的,看到他们,摆几个瘆人倒怪的姿势,发几声凄厉惨绝的嚎叫,便悻悻退了。 至于其他的恐怖元素,比如死尸、白骨,还有披头散发的女人,猛地冒出来吓人一跳,见多了也就免疫了。 从鬼屋出来,严以找了一个阴凉台阶,让李染和坐下来定定神,然后就去买水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小纤和李星苒出来了。 李星苒的神情很是尽兴:“你们俩怎么出来这么快?李染和,你是吓哭了还是吓傻了?” 小纤嗤笑:“你还说呢,就你叫的最惨烈。” 原来也是个青铜,李染和心想,幸亏没和李星苒一起,不然她连“谁叫的惨烈”这种事都会跟她比。 “我跟你们说,有一只小鬼特别搞笑,一直追我和小纤,盯上我们俩了似的,整整跑了三圈,甩都甩不掉,就刚才,都到门口了,他还抓着我不放,气得我想给他两脚!”李星苒一开腔,话又急又密,“一开始我和小纤都不敢动,里面到处黑漆漆的啥都看不清,突然有只鬼扑面而来,都快碰到我鼻尖了,给我吓了个半死,跳起来哇哇乱叫,那鬼竟然没忍住笑出了声,可把我给气坏了,我就反过来追着他打。” 与鬼屋里的小鬼打起来了?这事只有李星苒能做得出来。 “噗!”小纤一口水呛出来,“当时场面一度不受控,她一边打一边喊,让你吓我,让你吓我!哈哈哈,你们能想象那个画面吗,一个白袍厉鬼,血盆大嘴,脸上涂得像面盆似的,让她追的到处乱窜,最后弄急了,连滚带爬的钻进一口棺材里,然后一动不动的装死尸。” 李星苒刚坐下,激动的站起来:“这不怪我啊,他把我吓个够呛,还嘲笑我,简直岂有此理。我怀疑门口追了我三圈的那只鬼是他的同伙,专门借机给他报仇的。” “其实那些死人、骷髅什么的,也没有那么恐怖,就是打扮的人不人鬼不鬼,浑身涂得血淋淋的,猛一下有点吓人,到后面他们都玩累了,出来吓唬人跟没吃饭似的,挺没劲的,不过闯关的环节还蛮有趣。”李星苒一边喝水一边分享自己的体验心得。 这?难道就我一个人被吓到了吗?李染和撇了撇嘴,跟李星苒的“精彩”比起来,她感受到的只有“惊悚”,现在还头皮发麻,晚上睡觉可能会做噩梦。 她无声的小表情,严以全看在眼里:“染和,真人cs是你喜欢的竞技游戏,剩下时间挺充足的,待会你可以放开了玩。” 换场地的途中,小纤不放心弟弟,给李云翳打了个电话,打过去才知道,他们走了有一会了。中午没午睡,下午在跳床蹦了一会,小天又累又困直打盹儿,这会回去的出租车上已经睡着了。 到了cs场地,真实的实景模拟,十分壮观。 开始之前,教练讲解了一些注意事项和规则。一局三十人,五人为一组,穿好装备,选好武器,就可以进场作战了。 进入场地,众人作鸟兽散,迅速找到合适的掩体。 真人枪战主要在于团队配合,考验的是速度、枪法和反应力,战术谋略也很关键。 李染和跟紧严以,躲到一堆集装箱后面,第一次玩,手里握着枪,格外紧张,加上穿着厚重的作战服,还没开始整个背快被汗水浸湿了。 那个临时组队的男人,看着大不了他们几岁,但感觉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严以拿出地图认真研究,作战区域排面很大,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的据点,看着还挺复杂的。 “大家靠近一点。”他把大家聚集到一起讨论应战方案,“刚研究了一下,我觉得采取伏击战胜算比较大。现在所有人一窝蜂的集中在这里,我们不能硬碰硬,先按兵不动,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混战,在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我们趁机快速撤离,从后方绕过去,抢先占据有利位置,然后做好隐蔽,守株待兔。待会可能会分散开,大家不要慌,我们每个人只有一条命,要保护好自己,能跑则跑,能躲则躲,尽量避免正面冲突。” 形势紧迫,大战一触即发。 很快枪声四起,一时间很难判断准确方向。 李星苒按捺不住,探头出去观望,看到有人大摇大摆来回穿梭,立马端起枪准备射杀,被小纤眼疾手快给了拽回来。 “别冲动,现在开枪就暴露了,指不定有人在哪瞄着呢,到时候群起而攻,我们可能会让人给一锅端了。” 果不其然,进入混乱状况后,枪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近。 “这里不安全,准备撤离。”严以在前方掩护,示意其他人跟上,他们得尽快转移阵地。 “砰砰”,不好,有人发现他们了。 有惊无险!严以反应敏捷,快速解决掉了。 这边枪声一起,立即引来一大批火力,腹背受敌,子弹乱飞,将他们五个人打的七零八散。 冲散后,李染和藏了起来,有了提前制定好的应对战术,她不慌不乱,静静地观察周围形势,等到危险解除,就去找队友集合。 他们的战术是抢占制高点,以守为攻,逐一击杀,最终拿下旗子获得胜利。 李染和调整好状态,正要准备冲出去,忽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稍等片刻,却没了动静。 她屏气凝神,紧张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然后慢慢举起枪,轻手轻脚向外移动。 “砰砰砰……” 眼角刚映入人影,李染和来不及思考,闭着眼连环射击。对方是个男的,一脸懵逼不敢相信,然后垂头丧气的走了。 两人正面相撞,谁抢先一步谁赢,像李染和这样胡乱扫射也能打中的,纯属侥幸。 作战场上,一定要超级谨慎,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敌人会从哪里冒出来。 接下来,李染和飞速隐蔽在草丛里,眼观四周,耳听八方,丝毫不敢放松,然后缓慢地匍匐前进。过了一会,草丛里出现了动静,已经开过枪的她,不想放过这个绝佳的时机。她远远瞄准,扣动扳机,一击即中,轻松拿下人头。 第47章 ok?什么ok? 又添了一枚战绩,但不宜恋战,先和队友汇合比较要紧,李染和悄然向目标地转移。看见小纤,她窸窸窣窣挪过去。 “太好了,人都到齐了。”小纤压低声音说。 其他人呢?李染和不由四处张望。小纤给她指了其他两人的位置。 “那个男的呢?” “让星苒给误杀了。” 李染和想笑,竟然还有这样的乌龙。碰上李星苒,那个男的实在倒霉!不过也是,大家穿着相似,眼花缭乱的,分不清是敌是友,是挺容易误杀的。 为了不被一举歼灭,他们四个分开隐藏起来。 李染和找到一处废弃轮胎,轮胎码放的像小山一样,钻进去蹲下非常安全。 突然响起枪声,大概位置好像在严以那边。李染和不敢贸然行动,偷偷趴在缝隙向外望,心想,只要严以不现身就代表没被淘汰。 等了一会,严以没有露面。太好了!离胜利又近了一步。 他们抢先占领的位置绝佳,四个人呈半圆形各守一方,中间留下一道口子,等敌人攻上来,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李染和安心在轮胎里藏着,赞叹还是严以有先见之明。现在剩下的人不多了,他们只要不暴露,努力“活”到最后,肯定能赢。 越到最后对手越强。大概猜到有人埋伏,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动静。李染和蹲的脚后跟发麻,实在蹲不住,弓着腰跺了几下脚。 “糟了!”严以远远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一惊,赶紧往李染和那边爬过去。 “砰!”有人开了一枪。 已经暴露, 来不及了!严以一个跟头翻到沙堡后面,飞快瞄准枪声的方向,等敌方一冒头,立即扣动扳机,第一枪打偏了,稳住呼吸,第二枪一举击中。 “注意掩护!”严以高喊一声,然后以迅雷之势转移阵地。 这一招声东击西,引来了无数火力,但无一例外全都浪费子弹了。 因为一时大意差点送了人头,李染和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可现在的位置已然暴露,如果敌方发动猛攻,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得想办法从这出去才行! “染和,我来了。” “严以,你怎么过来了?” “我悄悄爬过来的。你听我说,你只要躲在轮胎里面不露头,他们就打不到你,别害怕,我会守护好你的。” “好,你也要小心一点!” 短暂的一番激战后,空气中弥漫着急迫的气息,场地内却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大家似乎都非常谨慎!李染和壮着胆子缓缓挪动身体,从轮胎缝隙向外望了一圈,正好与严以四目相视。严以眼睛离开瞄准器,唇边勾笑,然后摇摇头,示意她不要乱动。 李染和欣慰的点点头。 与此同时,严以扭脸看向右手方位,他好像不太赞成,坚毅的摇了摇头。李染和也跟着看过去,李星苒大拇指压着食指,她在比划什么? ok? 什么ok? 噢,明白了,她是不是在说对面三个人? 可是以四敌三,胜算大吗?李染和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钻进这个破轮胎里,现在不但被困住了,而且什么忙也帮不上。 正想着,只见李星苒端起枪,飞快的来回穿梭。李染和惊得两眼浑圆,她要干什么?故意引起敌人的注意,引蛇出洞? 李星苒本就是个急性子,她或许是想,与其这么干耗下去,不如速战速决来个痛快的。 虽然兵行险招,却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砰砰砰!”枪声凌乱而起。 是时候了,严以瞬间反击,一声枪响,对面飘起了蓝烟。 “太好了,严以打中了。”李染和拍手欢呼,“这一招果然奏效,现在只剩最后两个人,可李星苒的这个方法用过一次了,他们应该不会再上当了吧。” “砰砰砰。”小纤朝天连开三枪。然后与李星苒相互配合,故意做出激烈开战的样子,其实是在迷惑敌方。 李染和瞅准时机从轮胎里跳出来,和严以从两边包抄展开地毯式搜索,就不信他们不现身。 李染和逐渐有些沉不住气,严以给了她一个眼神,她心领神会,变换方位绕到另一侧。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往前逼近,直到面前无路可走,刚转身打算原路返回,突然发现草丛晃动了一下。 千钧一发之际,李染和开枪了。这是她今天正面击杀的第二个人。 紧接着,四人小组集体出动。最后一个人似乎没什么耐心了,慌乱逃窜时,相当于自动送上门来。 游戏结束,大家往作战区外面走,李星苒高举着胜利的旗子,挥舞摇晃,一脸开心道:“哈哈,我们赢了!嗯,不错,游戏体验感真实,团战也挺有意思的,感觉没过瘾,有机会我们多来玩几次。” 正值炎热的季节,虽然汗湿了衣背,却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 此时已是下午五点,游乐园依然十分火热。大家觉得游戏项目玩的差不多了,可以随便逛一逛。 走着走着,又经过主题乐园。 李染和说:“小纤你看,好梦幻啊,上午我在这拍照了,你要不要也拍几张?” “哇塞,这么好看的地方,我怎么不知道。”李星苒听见也要拍。 互相拍了一会,李星苒让严以给她们姐妹三个拍了合影。 “严以,你不拍吗?” “我拍过了。” “哦。”李星苒口气不咸不淡,“李染和,你给我和严以拍一张。严以,嗯?” 严以顿了几秒,顺从的站过去。 咦!他们俩?李染和一副自以为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然后,小纤请了一位工作人员给他们四个人拍合影,拍完后,李星苒第一个抢过手机,看着里面的照片痴痴发笑。 小纤说:“好了别看了,待会我发给你,让你好好看个够。” 此时天色还早,但大家都没什么继续玩的兴致了,出了园区大门,严以去给大家买饮料,李染和被旁边的泡泡机吸引,跟在他后面过去了。 严以买完饮料,回头怔怔看着李染和玩吹泡泡。她悠长“呼”一口气,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泡泡飞向空中,多彩绚烂。她仰着头,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可爱极了。 “喜欢这个?” “你看,太漂亮了。”李染和说。 “嗯。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个。” “啊?我就玩一下,没说想要的。” 严以笑笑的看着她,李染和捉摸不透他的表情,继续解释:“小孩子的玩具,我只是眼热玩一下,我这么大人了,买这个多幼稚啊。” “你呀,离长大还远着呢。挑一个喜欢的颜色吧,就当第一次出来玩的纪念礼物。”严以笑的满眼宠溺,然后向老板付了钱。 “你,你傻啊 ,景区门口比别的地方贵一两倍。”李染和磕磕巴巴,觉得在这花钱属实有点冤大头。 她心疼钱的样子太有趣了,严以伸手够到最上面的两个颜色,拿在手里让她选:“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粉色或者蓝色,你觉得呢?” 嘴上拒绝,内心却很诚实,李染和选了蓝色的,卖乖道:“可能就玩这一会,回头扔一边就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回家小天也可以玩,再说……还有你那个妹妹,你不一定抢得过她。”看到向他们走来的李星苒,严以半开玩笑半认真,微笑着提示。 李染和愣住,这话说的,我有那么好拿捏吗? “染和,给我玩玩。” 闻声,李染和下意识将泡泡机藏到身后,不曾想,李星苒就是冲这个来的,到了她手里就像粘住了似的,再无撒手的可能。 严以拧开瓶盖:“喝点水吧。” 新得到的礼物还没热乎一分钟,就被别人一点不爱惜的“嚯嚯”,李染和一小口一小口喝着饮料,心里说不出的来气。 严以说:“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餐馆挺不错的,我请你们去吃饭。” 李染和嘴角扯成一字:“不饿,不想吃。” 见状,小纤说:“玩了一天了,她可能有点累了。今天你一直忙前忙后的照顾我们,怎么好意思再让你破费。云翳哥已经带小天回去了,家里爷爷奶奶肯定也在等我们,那晚上就不一起吃饭了,有时间你来家里玩。” 严以微微失落了一下,然后也没多说什么。 马路边上,严以帮她们拦了出租车。上车前,他特意绕到李染和身边,笑意盈盈道:“我在爷爷家待几天就回去了,到时候方圆画室见。” “嗯。” “记得画作业。”严以不忘提醒她。 “嗯?”李染和貌似刚才想起来。 “要不,我多画几张,把你的一起画了。” “我不敢,马老师的火眼金睛在炼丹炉里炼过,毒的很。” “那就好好画。” 严以被她呆萌的模样逗笑,憋着嘴角,关上车门,挥手再见:“拜拜,这几天好好玩,我在画室等你。” “拜拜!” 在爷爷家除了玩什么都不用干,每天过得自在舒坦。待了一星期,大家就各自回家了。李星苒提前两天就被李响接走了,她从下学期开始学画画,李响担心文化课会落下,给她报了各种补习班。 李染和没有杂七杂八的补习班,回家后就去方圆画室了。整个暑假每天两点一线,比学校上课还整齐划一,好在画画是她的兴趣所在,所以也不觉枯燥,反而很充足踏实。 八月底,天气不闷不燥,最炎热的酷暑已经过去,偶尔下一两场雨,清爽宜人。 再过几天就要高二开学了,李染和莫名非常期待,比中考后的那个暑假还要期待。 第48章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 秋高气爽,天蓝蓝云轻轻,迎来了九月开学季。 高二十三班,年级最后一个班,楼道最末尾的一间教室。 开学当天,让李染和大跌眼镜。教室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恍惚之中,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只比平时早了一点点,一定是自己太积极了! 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人影,李染和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教室了。她到教室门口仔细确认了班牌,没弄错啊!然后在楼道里溜达了一圈,别的班级人都到齐了,有的已经开始发课本了。 什么情况? 商量好了似的集体掐点? ——太有个性了! 不愧是特长班的学生! 回到教室,她选了一个楼道边靠窗的座位,然后从书包里拿出纸巾,认真的把桌子板凳都擦了一遍。收拾完坐下无事可做,随手翻开本子在上面胡写乱画。 又过了几分钟,即将打铃时,终于有人来了。 “嗨!” “嗨!” 同学热情地向她打招呼,李染和也礼貌地回应。 这位同学看着面生,不知道是学哪个专业的。高一的时候,同级美术生基本都熟识,音乐、体育和其他专业,认识的并不多。事实上,关于特长生,她也只知道音、体、美这三大类,别的专业还真不怎么了解。不过既然都是学艺术的,应该会有很多共通性吧。反正不要像高一一班那样只顾一头扎进书堆里就行。千万不要,那种变态的学霸班,临峰七中有一个就够了。 没错,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这个班里的才是同道中人。向往已久的“梦中情班”即将揭开神秘面纱,李染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 果然都是掐着点来的,同学们各自找了座位,然后叮铃哐啷的收拾起来。 “染和,我来啦!” 看到熟悉的面孔,李染和总算没那么局促了:“鹤蝶,你知道吗,我是最早一个来的,刚进来一个人都没有,我还以为走错班级了。” 鹤蝶到她旁边停下:“我要和你坐同桌。” “好啊,我帮你擦干净了,你直接坐吧。”李染和爽快的答应,说着不停地向教室门口张望。 鹤蝶一边收拾,忍不住问她:“你看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李染和小声说:“你不觉得奇怪吗,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没来。” 鹤蝶嘻嘻一笑,见怪不怪:“别管他们,他们能来就不错了,迟到和家常便饭一样,以后你就习惯了。” “嗯,有点不太习惯。”李染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才第一天上课就敢迟到,这要是在以前的一班,早就上黑名单了。俗话说“艺高人胆大”,这些人可真厉害,实在令人钦佩! 但她没搞懂的是,怎么连林好也姗姗来迟,印象中,她可不是这么粗枝大叶的人。噢,不会直接去操场训练了吧! 还有严以,以前不在一个班,他什么情况,不是很清楚。 齐耳就算了,指不定突然就从哪冒出来了。 不管了,净瞎操心,李染和无聊的趴在桌子上。 “染和,他们来了。”鹤蝶拍了拍她的胳膊。 只见林好后面跟着齐耳,再一看还有严以,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在哪碰见了。李染和忽地站起来,半是撒娇半是嗔怪道:“林好,你怎么才来?” 林好取下肩上的书包,轻声叹口气:“今天有够倒霉的,自行车半路掉链子了。” “啊,那你怎么来的?” “碰到了余意。哦,严以和齐耳也帮忙了,一路推着来的。”林好顺手把书包放在李染和后面的桌子上,“挺干净的,我就坐这吧。” 李染和说:“嗯,专门给你留的座位,我和鹤蝶帮你擦干净了。” “严以,你站我旁边干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不会和你换的,谁让你来这么晚。”鹤蝶一脸傲娇,鼻孔冷哼一声,“别想打我座位的主意。” 自从进教室,严以的眼睛就在李染和身上打转,鹤蝶瞧出了端倪,于是毫不客气地断了他的念头。 严以讪讪笑道:“是啊,来晚了一步。” 这时,齐耳一屁股把林好挤到里面:“林姐,我看也没人愿意和你坐同桌,不行咱俩凑合凑合得了。”然后趴在桌子上,下巴抵着手背,腆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嬉笑,“染和,一个暑假没见,想不想我?” 李染和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 “别傻站着了,还不过来。”季冠军憨憨一笑,“嘿嘿,咱们俩兄弟又可以坐同桌了,真是三世修来的缘分啊,唉,孽缘呐!” 严以给了季冠军一记爆栗,嗔怒道:“瞎说什么呢,哪那么多话。” 季冠军“嗷嗷”佯装吃痛:“下手这么重,跟我坐同桌委屈你啦?最后一排多好啊,还在教室门边上,简直就是天堂宝地。哎呀别想了,中间就隔了一个座位,都这么近了还不行?不行你把桌子搬过道去,拼在她旁边,反正我没意见。” “……废话真多!” 上课好长时间后,班主任郭辉走了进来,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他背手迈着悠闲的步子,进门先绕教室转了一圈,然后站上讲台,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嘻嘻道:“嗯呃,还不错,比上一届强多了。” 李染和对郭辉有所耳闻,他是教政治的,带过好几届特长班,看面相挺和善,不知道严不严厉。 郭辉戴一副黑边眼镜,本不怎么大的眼睛更不突出了,眉毛很稀,头发也不多,但还不至于秃顶,一副矮胖四短身材,脖子以下顶着圆滚滚的大肚腩,仔细看,肚脐眼的衬衫扣子撑开了一个洞。 明明教室里还空着几个座位,但他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让人摸不清究竟什么套路。 “报告——” 还真有人迟到了! 怎么是夏愠一? 郭辉歪嘴示意其进来,然后毫无波澜的让他下去了。 竟然多一句都没问,这也太诡异了吧! “啊呃,刚才那位同学,站起来介绍一下自己。”郭辉背手站着,看人的时候喜欢眯眼睛,可能近视眼散光,太严重了不聚焦。 “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叫夏愠一,原高一七班的,体育特长生,十项全能,还是校篮球队队长,身高186.5,喜欢打篮球……” “嗯呃,倒也没必要这么仔细,”郭辉一副牙疼的表情,缓缓吸了口气,皱着稀稀拉拉的眉毛,说,“很棒啊,有前途,坐下吧。” “啊呃~”郭辉拖着中年男人说话前,无意识自带的特殊语气,说,“大家都是学艺术的,桀骜不羁有个性,迟到几分钟,算不上什么。我呢,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只要你们不给我惹出大麻烦,一般情况下,这些小事我都不过问。想必大家也能看出来,我这个人比较大度,我对你们的要求不会太严苛,但你们要心里有数。不对,重说一下,我自己是个邋里邋遢的人,但是,教室里必需保持干净整洁,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卫生这一条,丑话说在前,事后好算账。” 话锋转得猝不及防,活生生就是个笑面虎。 “啊呃,咱们这个班有些特殊,不得不承认,你们都是一群有想法、有个性、有艺术天赋的学生,将来或许都能成为各自领域的艺术大师。但我也很清楚,你们当中浑水摸鱼的人也不在少数,说白了就是文化课成绩差,没办法才选了这条路,不要以为特长生好混,想偷奸耍滑、图轻松混日子的,我奉劝这些人趁早放弃吧。” “我没有贬低你们的意思,很多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你们这个群体,张扬打鼓、不学无术、成绩差等等,你们不妨好好想想,为什么会被贴上这样的标签?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可以特立独行、不走寻常路,可以潇洒不羁爱自由。前提是,请你们记住,坐在这个教室里的只有一个身份——学生,学生就要遵循学校的规矩,特长班不代表无组织无纪律,任何人都不要给我搞特殊。” “不要以为学了一门特长,就能畅通无阻、高枕无忧了,学习道路都是崎岖的,考大学也没有那么轻巧。说难听点,艺考这条路本身就是在走捷径,至于怎么走,往哪走,走不走得通?首先,姿态要放端正;其次,付出和回报成正比;最后,谁有本事谁上,公平的很。” 有句话说:成见就像人们心中的一座大山,任凭你如何撼动都无法改变! 同学们一开始听得颇有精神,听完后全都耷拉着脑袋,一个个黯然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顿劈头盖脸的冷水,让李染和怅然若失,本以为逃离了学霸班,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神仙日子。这才稍稍喘了两口气,气还没喘匀,却毫无征兆地心凉了半截。感觉心脏在沉甸甸的下坠,原本一腔澎湃的热情,像午后晾晒在楼顶的被子,突遭暴雨袭击,全然被浇了个湿淋淋。 第49章 都说艺术生出帅哥美女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这话用在郭辉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临峰七中差到人尽皆知,年级重点班勉强算拿得出手,想要稳住本科率还得指望特长班。但特长班也不是十拿九稳的,这群学生个性乖张,自由散漫,总有那么一两个惹是生非、令人头疼的主,更何况一个班将近50人,只管理起来就颇费心力。如此情况下,特长班每年的本科率还能只高不低,可见郭辉挺适合担任这个班主任,或者说这个人确实有点东西。 郭辉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对付这些未经世事的毛小孩,早已练就了一套“独门秘籍”,只不过现在才刚开始,还没到“亮绝活”的时候。 “啊呃,我给大家选个班长。” 方才一席话,好多人还沉浸其中。 郭辉却俨然一副照章办事的样子,脸颊上的嘟嘟肉横向一扯,粗短的胳膊往斜上方挥了挥,一套架势摆的很足,却只扶了扶眼镜框。 “刚刚那个大高个,”郭辉视线一转瞥向夏愠一,“你来当班长,就当是督促你以后少迟到,怎么样?” 夏愠一显然很吃惊,他来的晚,教室里只剩最后一排有空座位,此时,所有人盯着他看,他有点不好意思,眼睛骨碌碌地乱转,像是在寻求帮助,可惜看了一圈也无人回应。 “我不会当班长。”大致停顿了片刻,夏愠一摸了摸脑袋,铿锵有力的说道。 郭辉低头又扶了扶眼镜,两个手指来回摩挲着下巴,像在强忍笑意:“那我给你安排个个副手。” “啧。”郭辉继续手抚下巴,自言自语道, “忘了拿点名册了。” 稍顿。 “那就先这么定了,今天第一天也没啥事,你待会找几个人去把课本领回来发下去,下午把教室卫生打扫一下,其他时间自由安排。”郭辉说着话,已然走到教室门口,快要出去时,猛然一回头,“说话可以,声音放小点。” 他一走出去,教室里“哗”一下沸腾起来。 李染和心里犯起了嘀咕,新班级又是这一套流程,可别再阴差阳错被选上这委员那委员的,天大的委员也不当。想当初一个小小的卫生委员招惹了那么多事,好不容易甩掉了,现在一身轻松就是最好的。 这个郭辉,嘴上说着一套,心里想着另一套,还挺会打马虎眼,其实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让夏愠一当班长。夏愠一好可怜啊,看他刚才的反应,肯定不愿意。也是,当班长多麻烦啊,既要跟老师打交道,还要跟同学打交道,平时还那么多事,耽误玩不说,还耽误学习。 耽误学习是李染和一厢情愿自己想的,至于夏愠一怎么想,她当然不知道了。 教室里,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同专业的基本都是熟人,大家都跟关系好的人坐得近。 李染和这边却没什么声音,鹤蝶捣鼓铅笔盒,拿出来放进去,也不知道有什么乐趣。后面的林好和齐耳,貌似也没什么动静。再后面是严以和季冠军,中间隔着一个座位,纵使有动静她也听不见。 李染和呆坐着,了无生趣。 无意之中又想起了夏愠一,他这会在干什么呢?她转过身,在人头缝隙间偷偷望过去。 夏愠一在教室最里面的最后一桌,只他一个人,虽然面无表情,但神情自然不像心情低落的样子。那边窗户外面就是后操场,他时不时往窗外看一眼,手里拿着一支笔在指尖熟练的转动。 李染和不知不觉看的愣了神。 不好,四目相撞! 夏愠一猝不及防的看过来,李染和慌忙收回视线。 她心跳加速,像干了坏事被人发现了似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为什么要躲?本来没什么,反倒弄的心虚了一样。 虽然和他交集不多,但好歹也算认识,所以,有什么好心虚的? 李染和缓了缓,深呼一口气,心想不如表现得大方一点,就当打个招呼好了。她轻轻回过头,夏愠一立即抬眼看了过来,然后眉眼弯弯,冲她歪头一笑。 那一瞬间,李染和心里清脆的“咯噔”一声响,表面强装镇定,却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齐耳说:“你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李染和猛然一惊,脱口而出:“我有笑吗?” 齐耳一脸不怀好意:“咱们班帅哥质量都挺高,有没有相中的,哥哥帮你。” 李染和脸皮薄,被他这么一说,气急败坏地挥着胳膊要打他。 齐耳仰身靠在身后的桌子上,轻松躲过,嘻嘻哈哈做鬼脸:“打不着,打不着。” “你得什么病了,搞笑呢?”看他那嘚瑟样,林好就来气。 齐耳却一脸认真:“我没开玩笑,万一染和真看上哪个,我帮……” 林好挥起拳头:“要不要我也帮帮你?” “啊~踢我凳子干什么?” 齐耳先是一声惨叫,同时身体猛然向前一颠。一拳是林好给的,一脚是后面的严以踢的。他不敢说林好,转身恶狠狠盯着严以。 严以怒目回视。 两人相持几秒,齐耳突然假惺惺的无辜道:“你们都厉害,前后夹击我,这才刚坐一起就排挤我,哼,我要换座位!” “干什么都欺负我,我做错什么了我,呜呜呜!” 又是装柔弱扮可怜这一套,没人理睬他。 李染和没敢看严以,默默转身趴在桌子上,严以踢齐耳的凳子?难不成齐耳调侃她的话被他听见了?这个齐耳就是个口无遮拦的大马猴,万一严以误会了,多没面子啊! 都说艺术生出帅哥美女,这话一点也不假。拿七人团来说,颜值不输校花校草的级别,而且各有各的特色。 严以高冷,气质风雅,眼睛脉脉含情很耐看,有一种忧郁的文艺气息。像冬日里的温暖少年,夺目耀眼,却给人一种沉稳内敛的感觉。 齐耳属于清秀的类型,脸型柔和五官精致,眼角略长自带笑意,眉毛细而浓密,一眼看上去明朗洒脱。虽然又拽又爱装酷,但很有这个年纪应有的少年气。 夏愠一让人眼前一亮,眼眸深邃亮晶晶的像小鹿一般迷离诱惑。比严以活泼一些,比齐耳又多了几分矜持。时而狂拽不羁,时而又乖又温柔,搞怪的样子很可爱,有梗有趣,有点反差萌。用鹤蝶的话来说就是痞帅痞帅,挺有味道的 。 鹤蝶反差更大,像一朵热烈的红玫瑰,张扬果敢的冷艳御姐范。天生一双多情眼,五官大气不失灵动,皮肤白到发光,骨架修长单薄匀称。单看眉眼绝对是个美人坯子,但性格却大大咧咧,脾气有点暴躁,与其美得惨绝人寰的长相极为不符。 林好长发和短发的气质截然不同,短发更凸显了五官的标致,眉眼清浅,笑起来很好看。有点像日本女明星天海佑希年轻时候的样子,既有男性的英姿飒爽,又有女性的纯真柔美。她平时话不多,最多也不过是怼齐耳,谁让他总是无处不在,还废话多的要死。 有句话说:美的最高境界是雌雄莫辩。 审美没有标准,一直是个世纪谜题,要说林好在学校有粉丝后援会,也就不足为奇了,并且这个组织大多都是女生。 李染和不是惊艳型,发育迟缓有些没长开,呆呆的像随时能被人拐跑似的,稚气软萌惹人怜。五官最有特点的是眼睛和鼻子,眼睛水灵灵的晶莹剔透,忽闪忽闪,像夜空里的繁星似的藏着光。鼻子是点睛之笔,线条干净利落十分立体,单看有些清冷感,配上大眼睛和肉肉的小圆脸,却也不显得突兀。 对了,还有季冠军。个子高身形正,五官帅气硬朗,笑容阳光皮肤健康,标准的体育生形象。不过他有些憨憨的,也就是说,看着有点傻! 另外还有学表演、舞蹈、播音主持的等等,随便拎出来一个颜值都不低。这些少男少女聚在一起,满满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足以让人赏心悦目。 没办法,谁不爱帅哥美女。 青春悸动,撩动心弦,往往都是从第一眼开始的。即使不全是,一副好看的皮囊总会引来瞩目的目光。 第50章 一开始有些不习惯 一个排在最末尾的班级,一群心怀梦想的少年们,高二十三班就这么组合而成了。 开学第一周悄然过去,同学们几乎每天都“掐点”到教室。课堂上不是睡觉就是插科打诨,极少有人认真听讲。反而一到下课,都如同打了鸡血似的,鲜活闹腾的不像话。 李染和一开始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了,紧张压抑的学习气氛。 但她很快就适应了,本来也不是刻苦勤奋的好学生,何必装出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努力积极的模样? 他们只需按时出现在教室,按时上课,按时交作业即可。就连任课老师也一样,每天进教室慷慨激昂一顿讲,下课铃一响夹着课本立刻闪人。只要能维持住课堂纪律,其他的没什么要求。 久而久之,学生们摸清了套路,课后作业也开始糊弄了,但凡有一个人做完,其他人如同击鼓传花似的,一连串抄下去,总能在老师收作业前完美完成任务。 后果就是:一道题一个人错全班错。每个人的作业像复制黏贴一般,满篇的大红叉鲜红刺眼,加上老师龙飞凤舞的“阅”字,十分触目惊心。 但大家照样抄的轰轰烈烈,错题自然由做错的人改正,只要有现成的,其他人都懒得动脑子、懒得思考。 李染和是彻底堕落了,从高一一班出来以后,像脖子上少了牵制的马驹,敞开了蹄子尽情撒欢。英语和数学靠严以,剩下的几门文科靠林好,她则担任了交通枢纽的作用,抄完直接转接给鹤蝶和齐耳。有时候作业堆积成山,为了赶时间,三个人的脑袋一左一右频率之快,小鸡啄米似的,手底下一通狂风席卷,一个写完,另一个立马接手,像工厂里毫无感情的作业流水线。 一顿操作猛如虎,仔细一看二百五。抄都抄不对! 作业发下来满纸飘红,李染和还纳闷,怎么严以的通篇优良,自己却错题满篇?她也不敢声张,偷偷拿着严以的作业仔细核对。严以的作业字迹整洁,就是有些字母符号喜欢用连笔,她每回都火急火燎的,不出错才怪。 要怪只能怪自己照猫画虎老眼昏花,难不成怪罪到严以头上去?她心没那么大,到时候再让严以看了笑话,指不定还要说她脑袋笨。 这天,李染和又堆积了一堆作业。大早上急匆匆跑进教室,刚放下书包,就冲严以喊:“严以,快点。” 严以一副很懂的样子,慢慢悠悠在课本里翻找。李染和等不及了,直接冲到他座位跟前,严以却一改往日的干脆利落:“染和,要不我给你讲题吧。” 李染和为之一愣,眼睛出神的望着他,抬起的手在空气中有些无措。 严以收起耐人寻味的笑容,正经道:“我再不管管你,你就要无法无天了。” 李染和面色微赧,尴尬的缩回手,然后不好意思的嘟了嘟嘴。见她脸颊圆鼓鼓的呆萌模样,严以强忍笑意,淡淡道:“去把作业拿过来。” 李染和乖顺的转身,嘴巴立即撅的老高。她自知这段时间放纵过了头,在画室画画的时候还能认真安静一些,除此之外,都是嘻嘻哈哈的忘乎所以,光顾着玩了。 她向来没有定力,以前在一班是逼不得已,现在班上大家都没有学习的意识,她也跟着随波逐流,而且还没有半点羞愧之心。 李染和拿着作业神情木然的过来,严以挪到里边,让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他翻开课本,指着老师布置的题目,说:“你先读一遍。” 李染和听之任之,像个毫无感情的读字机器,一字一顿念出来。 严以讪然一笑:“可以不念出来,自己心里读一遍就好。” 李染和悄然收声,扁了扁嘴,心里面默默的嘀咕:让你自己读一遍题目,不是读出来给他听,真是榆木脑袋,蠢的要命! 这时齐耳脚步急促的跑进教室,嘴里嚼着半张未吃完的卷饼,坐下后转身直奔主题:“严以,快,把你的英语翻译给我模仿一下。”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抄就抄,还模仿一下,说的好像多高尚似的。 严以缓缓抬眼,语气不紧不慢:“你脖子上顶了个冬瓜吗?有脑子就用一用吧。” “啥?”齐耳冷不丁被噎住,一口卷饼呛在喉咙处,愣愣地看向李染和,李染和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两人干巴巴瞪了半晌,无言以对。 “染和,你看这道题……” 严以讲解的每一个步骤都非常细致,而且一点也不急躁,声调轻柔的像晨曦和畅的微风,让人不觉静下心来沉浸其中。 李染和认真跟上他的思路,只一会功夫答案赫然在纸上,看着自己亲自解出的题目,瞬间觉得成就感满满。 早自习铃声打响,还有几道题没做完。李染和望向严以,眼睛忽闪忽闪的,等待他的指示。 严以眉梢一挑,眼角轻笑着:“先这样吧,下课后再做,来得及。” 看到李染和起身回去,随便找了个空座位坐着的季冠军“嗖”一下站起来:“呦,总算舍得放走啦,还以为这节课要我跟她换座位呢。” 季冠军总是没个正形,一逮到机会就八卦个没完,“我就说你对这个李染和特别上心……” “英语翻译还抄不?”面对季冠军三天两头没着没调的调侃,严以都免疫了,但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乖乖闭嘴。 “得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上了一整天课已经累瘫了,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还要去画室画画。李染和状态不佳,扔下临摹到一半的素描人像,悄悄地溜到了画室阳台。她坐着发了一会呆,感觉腹中空空,只想回家吃饭,然后美美的睡一觉。 天边西沉的太阳,温暖的柔光如同滤镜一般,映照在李染和的身上,却让她看上去更加无精打采。 “怎么偷偷跑出来了?”严以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望着她乖巧怜人的背影,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李染和慵懒的抬眼,转而垂下眼眸,细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无声轻叹道:“不想画了,什么都不想做。”说完眼皮半张半阖,像一只疲倦困乏的小猫咪,感觉下一秒就能昏昏睡过去。 看来是有点累了,严以本想督促她把课后作业做完,见她这副萎靡的样子,便不忍心了。 早上讲题的时候,即使觉察出她的不情不愿,严以也丝毫没有心软。其实他很矛盾,既不想看着她放任自由,又不想给她太多束缚,可要是不管不顾的任由她放纵下去,将来只会吃更多的苦。哎,慢慢来吧,猛一下逼太紧,往往会适得其反,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她只要每天能静下心来花一点心思,时间长了肯定会有进步。 “累了就眯一会。”严以守在她身边,细心的用身体帮她挡住光,眼前的人儿小猫咪一般,软绵绵的蜷缩着,他痴痴地望着,满眼满心都是甜蜜和怜爱。 放学铃声响起,严以回过神,吞咽了一口唾沫,凹凸的喉结轻轻滑动:“染和,放学了,起来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 李染和迷迷糊糊地掀开眼皮,恍惚没听清楚:“你不画了?” “嗯。回家吧。” 李染和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腰身,无暇体会他的意思,只想尽快回家躺床上。 放学挤公交的学生一波接着一波,李染和实在无心在公交车上颠簸,打算走路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一路无话。 到了一家便利店门前,烤肠飘香的味道格外诱人。 “严以……”李染和不过轻声唤了一下他的名字,严以立即抬步进店:“在这等着。” 李染和有些愣神,她原本是想说,他可以先走不用等她。 店里烤肠箱前排队的人还不少,可能都跟李染和一样疲累不堪又饥肠辘辘,等不及回家就被这满街的飘香诱惑住了。 严以已经排上队了,李染和只好杵在门口等他。 过了几分钟,严以出来了。 “给,饿了吧。” “嗯。” 他手里拿着两根烤肠,一根给了李染和,另一根安静的握在手里。 李染和接过烤肠,一口咬下去,肉质紧致q弹,滋裂在味蕾上的浓郁肉汁瞬间迸散开来,细细咀嚼,口齿之间满满的满足感。 她一口一口吃的正香,转头一脸犹疑道:“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都是给你买的。”她吃东西的时候脸颊鼓鼓的像仓鼠一样,严以定定地望着,努力压制唇边的弧度。 受不住他一直盯着,李染和默默看向别处。 “走吧,我可以边走边吃。” 两人继续往前走,严以拖着步调,一点不着急的样子。见她快要吃完了,顺手接过竹签,然后抽了一张纸巾和另外一根烤肠一起给她。李染和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依旧一口一口吃的十分憨香。 第51章 怎么老是阴晴不定的 到了分岔路口,停下来等红绿灯。 李染和是真有些饿了,两根烤肠也不过稍微垫吧了一下肚皮,吃完一边擦手指,一边咂吧着嘴回味。 “嗯,”严以拖着强调,像是有话要说,“回家吃完饭,先写一会作业,然后再做别的。” 在他拖着长音“嗯”的时候,李染和便转头认真的倾听,原来是叮嘱她做作业,她抿着嘴连忙应下来,“嗯,知道了。” 过了红绿灯分开后,李染和慢慢腾腾的走进小区大门,心里不由得在想,早上抄严以的作业,他就找理由不给她,后来讲题应该只是想给她留点面子,刚才也是,可能怕她难堪,不好直接说出口,不得已才委婉相劝的。 想想也是,若是直接说我不想让你抄我的作业了,她一定会非常尴尬,严以真是个善良又实在的人,真是难为他了,还要照顾她的情绪。 哎,不让抄就不抄。抄取别人辛苦得来的学习成果当然不对。准确来说,李染和担心因此惹得严以厌烦。 想了一路已然上电梯到了家门口,肚子还在咕噜咕噜抗议,先吃饭再说吧,大不了以后的作业都自己做,只是少了严以这个现成的活答案,每天得浪费多少脑细胞啊,哎,伤脑筋。 吃完晚饭,李染和斜躺在沙发上,呆呆的出神,肚子填饱了,浑身疏散,困意席卷而来。她轻轻地摩挲着肚皮,意志力越来越稀薄,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不停打架。 一个说:今天太累了,洗洗睡吧。 一个极为不满,叫嚣道:作业一个字都没写,赶快去写作业。 一个又说:反正也不会做,还不如去睡觉。 另一个不屑道:哼,又想偷懒,等着明天早上被严以笑话吧。 然后浮现出严以一本正经讲题的画面,她像个小学生似的被他指指点点,却不敢反抗,可怜兮兮的咬着手指头,半天一道题也做不出来。 脑袋上演着一幕又一幕,她却迷迷糊糊的即将入梦。 突然,严以厉声呵斥:不是让你好好做作业吗,怎么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 李染和猛地睁开眼睛,身体一个激灵差点从沙发上翻下去。然后噌的一下站起来,急忙穿上拖鞋跑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把凉水。 严以一脸不耐烦训斥的样子,也太凶了吧,那张平日里温和的脸一下变得好可怕,让人觉得好像不认识了一样。 不,他肯定不会这样的。李染和擦干净脸上的水,整个人清醒了许多,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看着从书包里掏出来的一堆作业,犹豫着该从哪一科先下手。最终打开了英语课本,瞪着大眼睛看了半个多小时,才做了三五道题,每一题跟抓阄似的,选出一个正确答案比登天还难。 做完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改了几遍,脑袋逐渐混沌,眼皮不听使唤。实在坚持不住了,干脆肩膀一歪直挺挺的倒在床上,残存的零星半点的意识,仿佛在做心理建设一般,无效挣扎了一番后,大脑进入了紧急休眠状态。管不了那么多了,明天严以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瞌睡神来了,由不得人。今天就是阎王爷来了,也要睡醒了再说。 一夜深睡,第二天并没有精神多少。昨晚磨叽到了半夜,题也没做好,觉也没睡好。到了学校,李染和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教室,低眉耷眼的坐在座位上,一整个精神状态堪忧。 过了一会,严以来找她了:“染和,这是英语翻译。” 不是让我自己做吗?怎么还亲自送上门来了?李染和为之一怔,眼中透露出些许不解。 “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李染和只觉得心里毛毛的。 大概瞧出了她的小心思,严以幽幽来了一句:“不是信不过你,借你参考一下。” 原来只是对答案啊,就说怎么还出尔反尔呢。李染和暗自在心里嘀咕,不好意思,怕是要辜负了你的信任。 严以十分贴心的补充:“要不要我帮你一起看?” 李染和连忙挥着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你在边上看着,还怎么放心大胆的抄?更何况她一个字没写的本子比脸还干净,岂不要穿帮了。 在严以面前,她总是颇为顾忌脸面,这个人实在优秀,像阳光一样耀眼,她很在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她并非毫无羞耻之心,但免费送上门来的“大饼”,哪有不吃的道理。再说了,就她那半吊子水平,不一定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李染和一字不差的将严以翻译好的誊抄了一遍。写完后,把作业还给严以。 “写完啦?”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严以微微一怔。 “嗯。”李染和心虚的放下作业,赶紧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严以在后面急切追问,“其他作业呢?” 李染和没办法装作没听见,刚撅起屁股还没挨到凳子,不得不再次转身,然后表情忸怩,像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了似的。 哎,上个学搞得跟历劫似的,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还有一劫更一劫。怎么那么多作业啊!早上起晚了,什么也没吃就来学校了。她还想趁上课之前,赶紧吃一口面包呢。 “啪!!!” 桌子拍的震天响,紧接着传来凳子“刺啦”摩擦地面的声音。 “差不多得了,一大早的,你还有完没完了?”齐耳对上严以的视线,感觉像忍耐了很久,神情中极为不满。 他没打算就此罢休,继续狂啸输出:“你至于吗,现在才高二,搞那么紧张干嘛。再说了,艺术生文化课300多分就上线了,高考对我们来说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我看你就是臭显摆,唆摆安排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别瞎找存在感了,没事自己一边歇着去,吵得我耳朵要烦死了。” 李染和惊得小腿肚子一颤。你才瞎找存在感呢,严以不过是督促我用功学习罢了,哪里就成“挑唆摆布”了?注意用词啊大哥,没文化真可怕。 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火气,李染和解释道:“齐耳你误会了,严以没有指使我,你要觉得吵到你了,可以好好说,干嘛说的这么严重。” 面对齐耳突然爆发的脾气,严以显然很意外,但始终一语未发。 “别说300多分了,就是100分也要一分一分考的好吧,让你说的跟天上掉下来似的,话不能说太早,你要觉得容易,自己去考一个试试就知道了。”刚训练完回来的林好,以为他们闹着玩的,觉察到齐耳有几分真生气了,少有的没有直接怼他,而是半哄半就的顺毛捋。 齐耳不接话,林好也拿他没辙了。 “一天天的就知道装清高,全世界就你有能耐,那么喜欢彰显自己,来特长班干什么,不去重点班都屈才了。” 严以不觉好笑,脸上闪过一丝荒谬的神情,最终淡漠的睥了齐耳一眼:“过奖了,还不是因为你衬托的好。” “怎么都不高兴,发生啥事了?”这时夏愠一也训练回来了,感觉到空气中淡淡的火药味,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遍,半晌没看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夏愠一和齐耳多年好兄弟,看他神情愤愤的样子就知道不对劲,“怎么了,谁惹我们齐耳生气了?” “没事,看不惯有些人管那么宽罢了。”齐耳呼呼顺了口气,他本是替李染和鸣不平,结果李染和却向着严以说话,做好人还不领情,突然就觉得没意思透了。 这么说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夏愠一便没有多问,伸手拍了拍齐耳的肩膀,说:“消消气啊,中午还约了一场篮球呢。” “好啊,看我不打他们个落花流水。”齐耳亲密的勾起夏愠一的脖子,瞬间翻篇了一样,笑得没心没肺。 事件平息,李染和感激的看向夏愠一,他虽然没怎么搞清楚状况,但很友好的冲她眨了眨眼,顺势将齐耳摁倒在座位上坐下。 李染和有些搞不懂,齐耳怎么老是阴晴不定的。他对严以干嘛这么大敌意,难不成是因为那天没有让他抄作业的缘故?可是,他也不像那么爱记仇的人啊。 第52章 算了,先睡觉吧 高二十三班最好的一点就是氛围轻松,教室里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尤其是音乐生,一到下课就要高唱两句。 其中,最活跃的当属人送外号“小帕瓦罗蒂”的王传,那高昂有力的男高音一出,整个教学楼都要为之抖三抖。 王传同学人如其名,充满了传奇色彩。据说呱呱落地的时候,啼哭声嘹亮充沛,响彻了手术室。还在襁褓中的他没事就爱哭,一哭好几个小时停不下来,练声开嗓似的。若是一般家长估计烦都烦死了,可他妈妈思路清奇,非但不觉得吵闹还十分欣喜,逢人就夸儿子哭声婉转有节奏,将来一定是个学音乐的好苗子。 那时候小小一丁点大的小王传,大概听进去了妈妈无时无刻的赞美,只要音乐响起他就立即止住哭声,尤其是在亲戚朋友面前,像在刻意炫耀展示一样,别提多有灵性了。他妈妈更加深信不疑,从小把他当音乐大师培养。其实,王传的爸妈都是音乐老师,当他还是个胎儿时,就在妈妈肚子里接受了良好的胎教,从小耳濡目染,外加上一点遗传,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传身上具备了超高的音乐天赋,曾经参加歌唱比赛,以一首美声经典《我的太阳》,成功俘获了一众专业评委的青睐。 有时候,教室里安安静静的,他突然卷着舌头起范儿,吓得同学们一大跳。久而久之,同学们简称他为“小帕”,算是半调侃半夸赞吧,他也不较真,每次都答应的十分爽快。 这个班上最不缺有趣的人。 刚开始彼此陌生不了解,还能保持几分矜持,如今混熟了一个个都现出原形,教室里经常胡闹个不停,弄得鸡飞狗跳的。 这天下课,王传又是“嗷”一嗓子。几个趴着睡觉的同学,还没与周公开始约会,让他一嗓子从梦中惊醒。 张月然翻楞着白眼:“我的小帕师兄,能不能消停一会啊。” 王传不以为意,继续挺着胸腔表演他那纯正的美声技巧。 张月然把桌子敲得“哐哐”响:“刚才上课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激昂亢奋,语文老师一个人唱了一节课独角戏,看样子气的不轻,肯定又要找班主任告状了。” 学校为了体现对特长班的重视,给他们分配的都是重点班的老师,包括语文老师尤勇和英语老师常新,他们同时带的两个班,却有着冰与火的差距。高二十三班,一上课就昏昏欲睡,根本没几个人认真听讲,纵使老师花样百出使出了浑身解数,课堂上依旧没有半点响应,这样的学习状态令老师们格外头疼,却也毫无办法。 张月然也是音乐生,怼起王传来可不会顾及是不是同门师兄:“夏班长,你管管成不成,影响人睡觉。” 她扭头看着夏愠一,满脸写着“你必须管、你不管谁管”的表情。夏愠一瞪大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然后看向齐耳,微微挑了挑眉毛。齐耳贱兮兮贼笑,嘴角坏意上扬。彼此心领神会,收到讯息立即执行。 “哎哎,你们抓着我干什么……” 夏愠一和齐耳一左一右把王传腾空架起来——扔出教室!“砰”关上门,然后死死的抵住,怎么也不给开。 “让我进去。”王传在外面又敲又打,还用脚踹。 他一副小身板,哪来那么大力气,门竟然被推开了一个缝隙。 眼看招架不住,齐耳大呼帮手:“兄弟们,快上啊。” 几个男生一拥而上,一层叠一层,将门堵的严丝合缝。 “里面的人给我听着,你们吃错药了?还是忘吃药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有种来个一对一单挑,咱们公平的比,看看谁的力气大。”王传就算有举千斤鼎的力气,也经不住这么多人在里面堵着,气得在楼道跳脚,突然灵机一动,拔腿跑向教室前门。 “啪——” 前门也被堵上了。 里面的人兴致十足,狂笑着向他喊话:“小帕,别进来了,在楼道里唱吧。” 王传把门拍的“哐哐”作响:“我不唱了,快给我开门。” 里面的人成心逗他:“去后门,后门开了。” 王传信以为真,颠颠跑到后门。 “去前门,给你开前门。” 王传又气又恼,嘴里咕哝:“骗傻子呢,我才不信。” “这次绝对保真,谁骗你谁不是狗。” “啥?你不是狗?你们才是真的狗……” 脑瓜子反应还挺快。王传嘴上嚷嚷着,脚底下却跑得比谁都快。果然又上当了。“给我开门,你们这群大骗子。” “可以啊,叫声大爷听听,哈哈哈……”玩起戏耍人的游戏来,里面一群人欢乐到不行。 呵,男生就是这么幼稚。 王传跑来跑去,闹得一身汗,这次学聪明了,不跑了,也不喊了。他悄悄摸到后门,以防他们从玻璃窗看见自己,还压低了脑袋,紧贴在教室门上,打算趁里面放松警惕,一下子破门而入。 这么贴了半响,竖着耳朵听里面没什么动静了,心里一阵暗爽,然后退了几步,卯足力气一肩膀撞上去——门后面竟然没有人。 王传用力过猛,一时刹不住车冲到了对面窗户,才踉踉跄跄的站稳。好险!差点从窗户飞出去! 还没来得及高兴,教室里哄堂大笑。 王传摸不着头脑,正想找夏愠一他们问个清楚。只见夏愠一低着头憋笑,肩膀抖得像筛子一样。 这时才定睛一瞧,班主任郭辉站在讲台上,脸上青一道紫一道,十分不好看。 “你要飞啊?” 同学们顿时笑倒一片。 不怪任课老师头疼,他们班这样大肆喧闹,不止一次两次了,几乎每节课后都能上演一回,疯狂到能把整个教学楼掀翻的程度。 隔壁十二班班主任都找过郭辉好几次了,一开始言语比较委婉,后来干脆直接了当的告状,无外乎什么太闹腾,影响他们班学生学习之类的。 郭辉却每每敷衍几句,大多都是替自己班说话,全然一副放任纵容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十二班班主任叫苏有志,第一次接触特长班的他看了干着急,抱怨道:“你这脾气也太软了,像你们班这样的学生就应该严厉一些,现在不懂得管教,以后非得把他们惯得无法无天不行。” 郭辉却稳若泰山,端着茶缸翘着二郎腿,讪笑的打哈哈,看的旁人更加心急火燎。 苏有志耐心相劝:“不是我泼你冷水啊,你们班这些孩子本来基础就差,而且还没什么上进心,他们自身的态度不端正,你作为班主任要是不多加干预,相当于一手把他们往火坑里推,会毁了他们的。我知道你们班都是学艺术的,将来随便考个大学轻松的很,但艺术能当饭吃吗,成天吊儿郎当的耍个性,能出几个画家几个音乐家?这些孩子,可能因为迫不得已才选这条路,可你不能直接放弃吧?现在撒手不管,一到考试,年级倒数第一,你这个班主任脸上也不好看,对吧?” 郭辉乐乐悠悠的,点头称是:“嗯,讲得在理。先看看,不着急。” “啧!”苏有志一脸无语,“你不着急我急啊,别把我们班孩子带坏了……” 郭辉总说不着急,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就连撞见王传差点从窗户飞出去这件事,他也多一句都没问,上完课夹着教案扭头就走了,仿佛失忆了一般。 —————— 前些天,在严以的熏陶下,李染和有所顿悟,保持了几天上进心。这几天又开始泄气了,主要是班上氛围实在太差,要是哪个同学天天埋头在书本里,反倒显得格格不入,怪异得很。 当然,严以除外。他向来不爱表现,但最起码作业都能认认真真的完成。 李染和就算了,她那指甲盖大小的定力,纯粹不堪一击。上课浑浑噩噩,下课生龙活虎,内心深处仅存的一丝罪恶感,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放弃挣扎,乐享其中,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高中生活吗。遥想高一时候的苦逼样子,现在真的太爽了,同学相处和谐,老师不加过问,没有压力,没烦恼! 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就是玩! 但童游有些看不下去了。晚上吃完饭,收拾完厨房出来,李染和还没模没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最近怎么回事?一回来就钻到电视里了,作业不做吗?”童游挡在电视屏幕前,皱着眉头一脸不悦。 李染和看的正起劲,一点没注意童游的表情:“妈,你挡着我了。” “你都高二的学生了,天天看动画片,还考不考大学了。” 李染和搬出了齐耳的论调:“我们考试300多分就够了,再说才上高二,着什么急。” “说的轻松,别忘了,很多艺术院校单科成绩是有要求的,你再这样下去,考个普通院校都费劲。天天看喜洋洋,到时候去考羊村大学吧你。”童游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干嘛呀,我还没看完呢。”李染和在沙发上撒泼打滚,吭吭唧唧的耍无赖。 童游毫不理会,过去把她从胳膊底下捞起来,嘴里催促着:“快回屋去,抓紧时间写会作业,早点写完,早点睡觉。” 没有商量的余地,童游铁了心不让看电视了。李染和一脸痛苦的表情,软绵绵没骨头似的,屈着背垂丧着脑袋,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甩着胳膊进屋去了。 可她一点也不想写作业,回屋就倒头躺床上了,然后拿起手机漫无目的翻看。打开qq,列表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友列表全是同学,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没消息也是正常的。退出好友界面,点进qq空间。 又是齐耳,这家伙怎么这么烦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在留言板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李染和气不打一处来,好几页密密麻麻的留言看都没看,挑了一个最短的回复:不要在我的留言板上写日记了,你自己没有空间吗? 末尾加一个抠鼻的表情。 回复完,举着手机继续翻留言板,划了好几十页,全都是齐耳一个人的。 李染和不禁有些怀疑,这家伙怎么像个话痨似的,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吧? 这时候系统提示有新消息。 ——要你管,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他不会随时随地都在看手机吧? ——信不信我全删了,然后把你拉黑。 你还有理了,我的地盘我为什么不能管?李染和更加没好气。 ——别啊,我一个字一个字敲上去的……哎呀,好了,以后注意还不行么。 后面一长串可怜的表情。 又来,就会装萌卖乖。 ——那你能写点人能看懂的话吗? 李染和一个白眼翻过去。 ——嘻嘻,我喜欢装深沉! 切,平时也没见你多正经。 齐耳继续发过来。 ——做什么呢?作业写了没? 说得好像你写了一样,还不是在玩手机。 ——不想写,反正老师也不检查。 李染和撇下手机,看了一眼书桌,还是没有一丁点想翻开课本的欲望。哎,她深深叹口气,然后一骨碌爬起来,抓起桌子上的漫画书,翻开一页后,一页又一页地停不下来了。 她捧着漫画在床上翻来滚去,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看得眼睛有些发酸,才想起来看时间。夜已经深了,李染和伸懒腰打哈欠,心里想着,算了,先睡觉吧,明天一定好好学习。 第53章 教室里一片哀嚎 这天,班主任郭辉宣布了考试时间,教室里一片哀嚎。每次开学月考,像阴魂不散的魔咒一样,该来的终究会来,两天考试结束,又迎来了新的周末。 周六早上方圆画室,李染和打完形后在垃圾桶旁边削铅笔。她的人像素描在形体特征、刻画塑造和视觉表现力上都非常准确,唯独头发是个大问题,常常一片漆黑,缺乏主次细节。 今天的模特是女生,李染和又和头发杠上了,擦了画,画了擦,上了好几遍调子。但还是不满意,太生硬了,画面不和谐,隐约透露着一丝诡异。 课间休息时,鹤蝶啃着一个硕大的苹果,站在李染和的画板前歪着脑袋,半响,说道:“染和,你头发扣得也太死了吧,像假的盖在头上一样。” 李染和一脸惆怅,正不知道如何下手,烦闷道:“是啊,我已经改了好几遍了。”但凡有关画画的,她力求每一根线条都完美,只要有一点瑕疵,心里就不舒服。 “你都快画完了,帮我看看吧。”鹤蝶话锋一转,指着自己的画架,“我的颧骨一团黑,都成石头块了。” 鹤蝶手指头全是铅灰,红彤彤的苹果上印了几道手指印,“咔嚓咔嚓”吃得津津有味,“你已经画的够好了,帮我看看嘛,待会马老师讲评又要说我了。” 李染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画,嘴里“嘶”了声,像思考问题时发出的声音。 “染和,我跟你说话呢。” “啊?”李染和怔怔回神,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一看就是没听进去。但她顿时就明白了,看了一眼鹤蝶的手,颇为嫌弃,“你洗洗手吧,铅笔灰全吃肚子里了。” 鹤蝶象征性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就当是擦干净了。 鹤蝶的画面比例透视关系还可以,就是线条凌乱,调子上的有些着急了。李染和下手非常小心,将颧骨的明暗交界线擦淡一些,然后用卫生纸抹了一遍,待大致的结构清晰了,再顺着肌肉走向重新上了一遍线条。 鹤蝶蹲在旁边看着:“我觉得颧骨最难画,一不小心就画黑了。” “你没有找准结构和位置,”李染和眯眼看向聚光灯下的模特,“你可以摸一摸自己的颧骨,感受一下它的骨骼形状,画的时候要仔细观察对比,它比外眼眶宽出来多少,比鼻子高出来多少,和耳朵之间的距离,然后找到明暗交界线的位置,要注意黑白灰的层次,也就是虚实关系,还有下面和咬肌相交的这条转折线,也要注意,最主要的是表现出块面结构和体积感。” 李染和排线动作熟练又利落,经过简单修改,画面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差不多了,你把颧骨周边再过度衔接一下,五官也要刻画一下细节,刻画细节的时候铅笔握成写字的姿势,这样画出来的线条更有质感。” 李染和站起来,把画板放远立着,认真观察了一会,拿起橡皮在眼球上轻轻擦出一抹高光。 “嗯嗯,可以了,不能画的太好,不然马老师会看出来的。” 鹤蝶画画从来都是马马虎虎,只要能坚持画完就算没有白费一张素描纸。今天早上马老师突然来了兴致说要集体点评,他那个人说话直截了当、一针见血,之前点评说哭过好几个同学。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出糗,鹤蝶一上午抱着画板硬是屁股都没抬一下。 李染和在教室和在画室的状态截然不同,在自己喜欢和热爱的领域,她对自己的要求非常高。反复琢磨,全身心的投入,专注且执着,这大概就是艺术的魅力吧。 “你们画完了?” 看到严以手里捧着水杯,鹤蝶猛然想起早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染和,你喝水吗,我帮你把杯子也拿过来吧。”在地上蹲的久了,鹤蝶起身有些艰难,“严以,快拉我一把。” 严以伸手扶了一把,然后拉了一把凳子在李染和旁边坐下。 “画完了,就是画的不好。”李染和神色怏怏的说。 “我看看。” 李染和的水平在整个画室算得上首屈一指,她所说的没画好,或许只是一点小小的毛病。严以知道她力求完美,眼里容不下半点缺憾,于是宽慰道:“还不错啊,没什么大毛病,整体感觉挺舒服的。” 她的画风独特,严以一眼便能认出来,远远瞄了一眼,然后将画板取过来夹在双膝之间。 严以惯会拿好话哄她,她信了才怪。“我自己都能看出来,头发那一片都擦起毛了。”李染和忍不住吐槽,“人家模特的头发那么柔顺,我画的像钢丝球起倒刺了似的。是我下笔太实了吗,为什么纸上的铅笔印,硬的像车轱辘压过一样。” “哪有人这么损自己的。”严以低笑一声,好声好气道,“画这种大面积,可以先用软碳笔上一遍调子,然后……” “你帮我改改吧。”李染和丧气的垂着胳膊,歪着脑袋脸贴在膝盖上,一双毛绒绒的大眼睛里尽是苦恼。 素描是严以的强项,是马老师看了都挑不出毛病的程度。 “好,小迷糊,看好了。”严以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轻轻拍了拍李染和的后脑勺,眼神宠溺又温柔。 李染和乖乖的抬起头,像个小学生似的认真看他修改。 “你看啊,我先把耳朵上方的暗面擦掉一些,然后用纸巾整体揉擦一遍,注意头发的走势和手上的力度,该深下去的地方力度重一点,但要透气,不能太死板,顺着头骨的结构,这样一来大的块面关系就出来了。再然后,用橡皮把亮面区域提亮,这一步要注意黑白灰关系,能一步到位就一步到位,不然后面画着画着就对比不出来了。接下来统一塑造,模特是长直发且有一定的厚度,体积比较大但空间感不强,刻画的时候要注意虚实变化,可以适当多加一些层次感,表现出头发蓬松自然的感觉。重要的细节放在刘海和发稍的部分,后脑勺可以潦草一些。尤其是刘海,包括额头的阴影、发际线的衔接等,想要更加生动细腻,可以顺着发丝的规律加几笔碎发,笔触不要太刻意,也不要太多,不然会显得很乱。最后来几缕高光,轻轻一擦,好了,改完了。” “严以,快起开,马老师来了。”鹤蝶去拿水杯的人,不知道从哪遛了一圈,着急忙慌的跑过来,一边说一边扒开严以,丝滑的像橡皮泥似的赶紧坐下,瞬间装出一副认真画画的样子。 她撞见马老师就跟老鼠撞见了猫一样。 马老师紧随其后进到教室:“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把画板立起来一字列开,我们一起来看看。” 单独点评还好,最是这样集体点评才煎熬,画的好与坏一目了然,还要当众挨批评,感觉像一层一层脱衣服一样,让人觉得非常羞耻。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马老师嘴巴太毒了,而且是出了名的严苛,不管画的再好都能挑出五六七八个毛病,让大家一提到点评就哆哆嗦嗦。没人敢将自己的画放在第一个,第一个火力点太集中,马老师全方位的猛烈的攻击力,能让你怀疑人生。 自从马老师进教室,哀嚎的,发牢骚的,在画上涂抹的,干什么的都有,就是不敢把画板立起来。 一个个搞得像上刑场一样,脸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鹤蝶做贼似的瞄着其他同学,就等他们先放出去,自己好抢到一个靠后且隐蔽点的位置。 李染和也挺没信心的,但她手比较快,迅速插到一排摆放密集的区域,然后默默祈祷前面的讲慢一点,到后面没时间了,大概说几句就能蒙混过去了。 “动作麻利点,别浪费时间。” 马老师催了一声,同学们都不敢磨叽了。 “好了,现在看一下,大家画了一早上的成果。”马老师没有直接切入主题,而是摩挲着手掌,踱步溜了一圈。 一圈回来,扭头在人群中搜寻。在他目光扫视的时候,大家的眼睛都在刻意躲闪。 “严以呢?哦,怎么躲那么远。”马老师指着正中间的画板,“这幅是你画的没错吧?” 严以点点头。 “还不错,算是比较完整的一幅作品。我先从严以的开始说。” 呵,不按常理出牌,还以为会挑一幅最差的开刀呢。 “以严以现在的水平,完全能达到联考的标准。哪些标准呢?包括比例结构、空间透视、造型质感、动态特征,以及整体画面的表现力。严以对透视关系掌握的很到位,面部骨骼结构和肌肉结构也充分理解了。不管是人物头像还是人物速写,考验的都是人体结构,我反复强调过,拿到人像照片或者看到写生模特,千万不要被表象所迷惑,美人画骨难画皮,画画得从本质出发,所以,你们一定要对人体结构非常熟悉,我的要求是每个人必须熟记在心,记不下来的就死记硬背。这样吧,找个时间现场默写,先从头像开始,默写不出来的罚抄20遍。” 第54章 谁规定了男生不能吃糖? 默写?怎么不直接去解剖呢。鹤蝶整个人都不好了,哎,学画画好变态啊!如果现在马老师说让他们去解剖尸体,那必然是一点没在开玩笑的。真的,不用觉得震撼。第一次在美术史上看到《大宫女》《沉睡的维纳斯》《创造亚当》等世界名画时,鹤蝶就已经大开眼界了,也曾为了研究人体骨骼结构抱着骷髅头、尸架不撒手,听说以后还要画裸体模特,咦~满脑子想的应该只有比例结构吧! 话说,画室门口摆了一副人体骨架,鹤蝶没仔细看,以为是石膏呢,结果马老师淡定的说:是真的!鹤蝶背后发凉,愣了三秒钟,险些把魂儿给吓飞了。后来摸的次数多了,看着还挺亲切的! 马老师继续滔滔不绝,光是拿严以的画当范本就讲了十几分钟,左不过就是细节到位,明暗交界线虚实有度,结构变化交代清晰,五官塑造立体生动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最后,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了个分。 “97分,联考差不多也就这种难度,继续保持啊,争取还能有进步。” 这么高的分数,还能往哪进步?都快捅到天花板去了,还要不要其他人活了? 马老师接着讲下一位。 李染和思想开小差:还真是骨骼惊奇,同一个模特,画成什么样的都有。有几幅实在令人哭笑不得,要么眼球涂的像个黑洞,要么嘴巴涂得像抹了口红,千奇百怪的风格像小学生涂鸦似的。 “这幅画是谁的?” 鹤蝶隔空给李染和手势,李染和赶紧向前几步:“是我的。” 马老师看了她一眼,表情似乎有些微妙,转头看向画面:“嗯,今天稍微差了些火候,90分是没有问题,还能更好。头发的问题比之前好一些,有细节有体积感了,适当的做做减法,效果可能会更好。” 擦了改,改了擦,画了一层又一层,是该做做减法了。李染和品味着马老师的话,感觉他是在刻意的委婉。 马上要到鹤蝶了,她一边听着马老师点评李染和,一边对照自己,好像没一处能和自己对应上的。 “马老师,旁边是我的。” “哦,我看看。”马老师看向下一幅画。 看了半天没发话,鹤蝶脑海里闪出各种凄厉惨绝的画面,然后小心翼翼的转动眼珠,观察马老师的神色。 不看还好,一看刚好视线相撞,鹤蝶像看见幽幽厉鬼似的,眼睛不知往哪里躲。 “啧,大的毛病没有,小的漏洞不少。” 马老师像在极力思考,食指摩挲着下嘴唇,却欲言又止。然后凑近几步,撅起屁股仔细盯着看。 鹤蝶紧紧跟随马老师的视线,不知道他究竟在琢磨什么。好在是让李染和改过的,要不怎么会挑不出大毛病。 马老师突然转身:“谁在上面改动过了吧,排线明显不一样。”但他好像意不在追究,呢喃自语似的,“鹤蝶啊,还是欠功底,天天跟李染和一起,怎么不让她教教你。看你这三庭比例,远看没毛病,近看全是毛病,你自己看不出来吗?排线毛毛躁躁的,提前想好笔往哪落,稳、准、狠,一条就是一条,你这样大刀阔斧、东拼西凑的,太不严谨了,大体上看得过去,禁不起细敲,68分不能再多了,这么长时间了没长进,以后可得注意了。” 说完,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直接跳到下一个人。 李染和无辜躺枪,吓得赶紧退到后面去了。马老师堪比千年的老狐狸,眼睛毒就算了,损起人来拐弯抹角的。刚才语气重了点,但起码没有咆哮,他要真发脾气骂人,揭得你底裤都不剩。 可能因为严以开了一个好头,马老师比之前态度温和了许多,言语也没那么激烈。那些惶惶不安的同学,面色也不怎么凝重了。 李染和无心逐个听下去,无意中看向严以,他似乎也没在听,手里翻着一本速写书。不穿校服的他,另有一番风味,身形消瘦修长,人群中一眼就能分辨。李染和看的有些呆,回神后担心被他发现,缓缓移动目光,重新听起了点评。 “啊,险过!”鹤蝶一副大难不死的表情,手拍得胸口“哐哐”响,然后傻乐的笑,“染和,我跟你说啊,我进步了。” “啥时候?”李染和怀疑她受了批评,脑子犯糊涂了。 “上次65分,我居然进步了!” 李染和无言以对,默默竖了个大拇哥。这姑娘没心没肺的,多大事在她眼里都是穿堂而过的一阵风。她除了画画就没这么认真卖力过,只不过,经常发挥不太稳定。 李染和早就忘了上一次得了多少分,学校画室和方圆画室的进度不一,两个老师各有各的风格,有时候混淆在一起,她都觉得恍惚。一般高二暑假才正式集训,在这之前只能维持现状了。 李染和给自己打气:想那么多也没用,下午画完色彩也要讲评,一定要好好画才行。 吃完午饭,严以说:“你们先上去,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往回走的路上,鹤蝶一把拉住李染和,神秘兮兮的说:“你发现没,严以有一个小癖好?” “小癖好?”李染和愣愣的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向鹤蝶确认。 鹤蝶点头:“对。我早就发现了,真是没看出来啊,严以外表光鲜亮丽,心里竟然藏着个小公主。” “小公主?” 这是什么迷惑发言? 李染和更加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配合的张大嘴巴,表现出很吃惊的样子。 “你和严以走得那么近,竟然一无所知?”鹤蝶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感觉像不可告人似的,缩着脖子往身后瞟了一眼,“你没发现吗,严以可喜欢吃彩虹糖了,兜里每天都带着。” 鹤蝶八卦又夸张的样子像极了树上滑稽作怪的毛猴子。 “我知道啊。”李染和嘴角憋笑。转念一想,鹤蝶如此笃定,难道真的发现什么了? 她竟然有些好奇! “男生这么喜欢吃糖的,我还是头一回见,他该不会对甜品有依赖吧,一会不吃就会浑身抽搐痉挛什么的,咦,想想都起鸡皮疙瘩。”鹤蝶五官挤作一团,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严以吃彩虹糖,李染和是见过的,不过以此断定他嗜糖如命,还说成是癖好,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再说了,谁规定了男生不能吃糖?就跟女孩子喜欢吃零食是一样的。说不定他只是觉得嘴巴闲得慌,塞颗糖在嘴里解闷的。 李染和说:“大惊小怪,以为你发现什么新大陆了呢。” “你竟然这么淡定,你对他的事一点也不关心吗?”鹤蝶不想就此罢休,以她毫无根据的第六感判定,这里面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惊天大秘密! 第55章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周一一个早上,上周月考的试卷全都发下来了。 李染和拿到卷子打眼一瞥,立即塞到桌兜里,唯恐那可怜吧唧的分数被人瞧见了耻笑。 一连发了好几门,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教室里依旧像往常一样喧闹,压根没有人关注好吧。 看来是她想多了,这里不是高一一班,那种一发试卷空气中充斥着窒息感的日子早已不复存在了。十三班这群人没心肝似的,照常睡觉的睡觉,吃喝的吃喝,听歌的听歌,看小说的看小说,聊八卦的聊八卦,追逐打闹的继续追逐打闹。目之所及连个多看两眼试卷的人都没有。 李染和觉得自己心理素质太差了,但这才是她的真实写照。搞艺术的嘛,就应该随性一些,坦然一些,要追求自我、正视自我,不要纠结自己不擅长的,把精力花费在热爱的事情上,专注自己的世界才重要嘛,在意别人的看法干嘛。 李染和大致估算了一下总分,艺考线妥妥的没问题。想想以前要是这个成绩,肯定得愁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但现在内心竟毫无波澜。今非昔比,要是还像以前没考好就哭哭啼啼的,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李顷说过不能本末倒置,自找烦恼可不就是庸人自扰吗? 齐耳拍着她的肩膀,问:“你多少分?” 李染和脸不红心不跳,淡定自若:“还行吧。” 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淡定,齐耳嬉皮笑脸继续说:“成绩乃身外之物,惨淡一点也是常有的。” 李染和摇摇头,无奈道:“你这不会是在安慰自己吧?” “咱们班的局面是有点复杂,不要被外物所动嘛,黎明之前的黑夜算不了什么,咱们得自己从黑暗中寻找光亮,有梦想的人,不会轻易失去方向的。” 李染和一句“你没病吧”堵在嗓子眼,最后缓缓而出:“你是不是受打击了,文绉绉的作诗呢?” 开学那会,李染和偷偷看过点名册,学号是按分班成绩排的。严以是第一个,各科成绩都很漂亮。李染和羡慕的直流口水,这么漂亮的成绩要是自己的该多好啊,做梦都要笑醒了。 但是她的名字……同样都是美术生,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高一时,卯足了劲还能前进一两名,这回倒好了,原封不动,发挥的非常稳定。 可能,这就叫不忘初心吧! 这次月考严以还是第一,让人没想到的是,夏愠一竟然是第二。 啧啧,都是闷声干大事的人,李染和承认是自己僭越了,并为自己的有眼无珠感到抱歉。什么时候自己要是能一鸣惊人一次,也就死而无憾了。 年级排名出来后,严以进了前10名,他这颗沧海遗珠也算是为十三班争光添彩了。 这天放学,李染和鬼鬼祟祟摸到学校公告栏,在公布的排名中找自己的名字。找了半天都二百名开外了,还是没有找到。 “我会不会太自信了?就我那惨淡的分数,顺着找当然找不到了。” “呃,我是文科班啊,在理科班能找到自己的名字才怪。”李染和猛然一拍额头,看到余意、陈思尧、宋姚遥的名字,脑袋一迷糊,以为自己在一班呢。 理科班年级前三,像被他们三个承包了一样。学魔三子排名也挺靠前的,黄凛然一直保持在年级前十,他一定很得意吧。都能想象得到他一边表现的满不在乎,一边装作十分可惜的说:哎呀,失误了没考好,有一道题大意了……然后巴拉巴拉说一大推,其实心里开心的要死。 像给自己找虐似的,李染和把理科班前十的成绩都认真看了一遍,看完摇头自言自语:“太厉害了,竟然还有满分的。幸好没有在理科班,不然连他们的零头都考不到。” 不在理科班的她,文科成绩排名……呃,也挺惨烈! 唉,李染和两眼一闭,平时不努力,考试徒伤悲! 这都是报应啊! 她找到严以的名字,语文98分,数学104分,英语118分,政治76分,历史70分,地理71分,总分537,排名第十。 “呵!比我高了差不多200分。”李染和长吁一口气,眼睛在自己和严以的名次之间来回切换。严以真会伪装,平时也没见他学习多积极,一考试竟然这么牛逼。 她和他的名次中间隔了一张纸。突然就体会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 “李染和,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说话的是夏愠一,他在旁边站了有一会了,她都没察觉。 落日余晖下,李染和的背影有些黯淡,身形被映衬的格外憨弱。夏愠一远远看见,悄然行至背后。 夏愠一瞟了一眼公告栏,笑问道:“一个人啊,怎么还没回家?” “我,我就要回了。”李染和提步往学校外面走,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你今天不训练吗?” 夏愠一在后面跟上:“嗯,我受伤了,教练放我回家休息。” “嗯?你怎么了?”李染和回头停下来。 “不是啥大伤,早上训练的时候膝盖磕了一下。” 早上就受伤了?李染和还真没怎么注意:“那你还能走路吗?走路疼不疼?” “没事,一点也不严重,早就不疼了。”夏愠一轻松说道,然后快走了两步,跳起身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 李染和小跑着跟上去,看他脚步矫健,还真不像受了伤的样子。但还是担心的说,“好了,别跳了,要是搞严重就麻烦了。” 夏愠一笑嘻嘻的说:“你都看到了,真的没事,其实训练完全没问题,我们教练就是小题大做。” 李染和发现,夏愠一好像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挂着笑盈盈的笑容。 就是这一笑,最是摄人心魄。 她很喜欢他的那张脸,眉骨立体,眉毛浓密舒展,两只眼睛熠熠深邃,像神秘的湖底一般,引人入胜。 如果,他要是做人像模特,应该很好画。 第56章 一些些暗自开心 “你回家吗?”出了校门,李染和不知道他往哪边走。 “嗯,坐公交车,一起吧?”夏愠一指了指公交站的位置。 “好。”虽然现在她很想来一根烤肠,还是算了吧,忍着回家多吃点。 李染和不喜欢挤公交车,如果是别人,她或许会找理由搪塞过去,然后直奔小店卖烤肠。但这个人是夏愠一,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方面因为他受伤不方便,另外是因为,他们在一个班这么久,这是第一次顺路回家。 况且,对她来说,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她对他的印象极好,第一次是来教室找齐耳打球,后来是年级篮球比赛,再后来是被女混混围堵,还有洗窗帘那次,仔细想想,原来他们已经有过这么多的交集。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难以抗拒,令人着迷,让人忍不住一步步想要靠近,想要了解。自然而然,像吸附在磁铁上的铁屑一样。但脑壳愚钝的李染和,却还未察觉。 “染和。” “嗯?” “你过来一下。” 夏愠一在公交站旁边的报刊亭,向李染和招手。 “我请你,想喝什么?” 李染和连忙摆摆手:“不用了,我自己买吧。” “给个机会嘛,下次换你请。”夏愠一咧嘴笑笑,打开冰柜拿了一瓶可乐。 “呲~”可乐冒出细小的气泡,发出碳酸饮料独有的声音。李染和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顺着肠道一阵冰凉,特别舒服。但手指却在火辣辣的生疼。 刚才拧瓶盖,感觉到夏愠一注视的目光,李染和动作迟疑了一下,心里一紧张,咬牙猛力用劲,手指肚被瓶盖竖纹磨得生疼。疼也要强撑面子,她不想让夏愠一觉得自己是个娇气的人,然后趁他不注意,扭头“呼呼”吹了几下。 他们过来时公交车刚走,下一辆还得等个三五分钟。两人各自喝着饮料,静静地一时无话。 李染和本来腹中空空,灌了几口冰可乐,这会肠子里都凉透了。她眼睛胡乱的转来转去,就是不敢看旁边的夏愠一。 “你书包呢?”李染和僵硬着脸,没话找话。 “我直接从操场过来的,就没回教室去取。” “那你晚上不做作业吗?” “家里有卷子,随便写几道题。” 夏愠一班级第二,年级前20名,刚才在排名表上李染和看的真切。教室里和大家一样打闹玩笑,回家后却偷偷下功夫,原来都是装的,真鸡贼! 只有李染和天真的以为,大家都和她一样不爱学习呢! 李染和说:“你们怎么都这么厉害,随便一考就能上500分。” 她嘟着嘴,模样娇憨,联想到在公告栏前落寞的神情,应该是受打击了。夏愠一呵呵笑得乱颤:“艺术分数线大概300多分,考多了也是闲的。” 李染和惊愕,这话齐耳也说过,不过他说的时候,她只想跳起来打爆他的头,但从夏愠一嘴里说出来,就挺中听的,还备受安慰。 “我也这么觉得。”李染和哂笑,哪有嫌分数多的,只有考的差的才说没有用。 夏愠一没有继续学习的话题,似乎对画画很感兴趣:“听说你画画很好,我觉得会画画的人都好厉害啊。” 李染和说:“没有啦,我没有很厉害。”大家都是学特长的,还是谦虚一点的好。 傍晚的夕阳余温尚在,李染和脸上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红晕。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极富感染力,像一只傻傻可爱的小兔子。这个憨呆的小姑娘,怕是不知晓自己究竟有多惹人怜爱,夏愠一不自觉笑得肩膀轻微抖动:“我上小学的时候画过儿童画,你们现在画的是什么,有时间可以去你们画室参观一下吗?” “可以啊。” 等了一会,公交车来了,这会正当下班高峰,再加上放学的学生,车里并不宽敞。 上车刷完卡,夏愠一拉着李染和往车厢里面走。 因为穿着校服,宽宽松松的,袖口还长,被夏愠一顺手牵着,她并没觉得十分不自然。 到了车厢后门的位置,夏愠一停了下来,他让李染和倚靠在靠窗的一边,这样车子颠簸摇晃时,她的身体能有个着力点,不会趔趄站不稳。 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没想到夏愠一站在她面前一只手撑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把手。像一座山一样把她环在胸前。 他们周围一水的校服男女,李染和微敛着下巴,眼皮低垂,盯着脚底,屏气不敢大声呼吸,感觉马上快要窒息了。夏愠一却表现的淡定从容,察觉李染和面色微赧,索性将视线转到车窗外,假装在看风景。 他是不是也觉得难为情,不,一定是自己想多了。李染和缓缓地抬起头,故作淡定的在车厢里扫了一圈,看有没有熟悉的面孔。好在没有认识的,学生们不是低头玩手机,就是挤在一起聊天,大人们上了一天班满脸疲态,四仰八叉的双目无神。 于是,李染和浑身松懈了下来,呼吸平稳了,甚至能闻得到夏愠一身上香皂的味道。 这种味道再普通不过,几乎每家都有,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比大牌的香水还具有魅惑,令人欲罢不能。 胡思乱想时,听到报站声响起。李染和身旁的女人,扶着把手挤到车门口,看样子应该是要下车了。车门启动的时候,她却回过头在李染和跟夏愠一身上打量了几眼,并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这个女的好像没什么恶意,也不是有话要说。那是为什么呢?哪里不对?李染和纠结了一站地,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我要下车了。你腿怎么样,还能站得住吗?”李染和前后看了一下有没有空座位,夏愠一腿上有伤,一路站着岿然不动,一定挺难受吧。 “没关系,我很快就到站了。” 下车后,李染和向夏愠一挥手再见,然后在马路边等红绿灯。这时,一对情侣腻腻歪歪的走过来,过马路的时候,两个人像连体婴似的,手牵着手一直晃啊晃,短短的几步人行道硬是让他们走出了粉红泡泡满天飞的感觉。 一瞬间,李染和恍然大悟,敲着自己的榆木脑袋:“我知道了,那个大姐不会以为,我和夏愠一是一对小情侣吧?”嘻嘻嘻,她捂着嘴,一个人痴笑,真是太有意思了,可惜,这么好笑的事情竟然找不到人分享。 如果是和夏愠一被误会,误会就误会吧!她不觉得恼羞,还有一些些暗自开心。 “我就站在布拉格黄昏的广场,在许愿池投下了希望……” 李染和心情非常美丽,嘴里哼着歌曲,步调欢快的往家走。 第57章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回到家吃完饭,李染和一反往常没有看电视也没磨叽,竟乖乖回屋做作业了。 童游两口子面面相觑,比见了鬼了还难以置信。不用三番五次的催喊,这么主动的学习还是一年前的情景。 童游太知道李染和什么样儿了,上次月考前,每天进屋趴在桌子上,以为在学习,结果抱着漫画书看呢。同样的招数使一遍就得了,真以为家长好糊弄。 偷听——童游使出了老招数。 她贴在李染和的房间门上,静静听了一会,里面没任何声响。感觉不太对劲,这孩子要是看漫画书,时不时会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童游在客厅里踱来踱去,送牛奶、送水果这种招数,稍显刻意,用多了容易产生信任危机,那怎么办好呢? “你消停会吧,晃得我心悸。”李顷在看电视,有人影一直晃动来晃动去,晃得他眼冒金星。 “你心悸是因为你身体虚,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把李顷堵得死死的。 李顷咽了咽嗓子:“你干脆进去看看得了,在这瞎胡猜有什么用?” 童游一听就来气:“你怎么不去,你去啊,你进去看看,我不就知道了。” 李顷缩回脖子,兀自端起茶杯“呼呼”呷了几口,再不敢出声。 正在童游百爪挠心,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时,李顷的手机响了。手机在电视柜上充电,童游离得近,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李响。 童游按下接通键,眉开眼笑:“诶,他二叔。” 电话那头稍稍顿了几秒:“嫂子啊,最近还好吗?” “好呢好呢,你们也还好吧?” “是呀是呀,嗯,我哥在吧?” “在的在的,看电视呢,我把手机给他啊。” 说着,童游拔了充电线,把手机送到李顷手里。李顷接过电话,似乎是说工作上的事。童游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并没有离开,而是一屁股挤在李顷旁边,紧挨着他坐下。她一看见李响的来电显示,一个绝妙的主意计上心头,这会只等他们说完正事,然后在挂电话之前将其截获。 童游不停给李顷打手势,挤眉弄眼打哑谜似的,弄得李顷一愣一愣找不着重点。 “诶诶,别挂,我说两句。” “等一下啊,你嫂子要说话。” 童游把电话接到手里:“我是说啊,星苒在家吧?” “在呢,写作业呢。” “这孩子真乖,不像我家染和,写作业跟上刑似的,你把电话给星苒,让她给染和指导指导。” “嘿,这话说得,互相学习,互相学习嘛,星苒~” 没等那头李星苒接到电话,童游一下就冲撞进李染和的房间,一进屋眼睛直往书桌上扫。 不过,这次让她失望了,李染和确实是在认真写作业。童游进门那么急,她根本来不及任何藏东西的动作。 李染和被一声门响惊动,回头呆懵的看着童游。 “快,快,星苒妹妹的电话。” 不容李染和质疑分说,手机已经贴在她脸颊上。李星苒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喂,星苒。” “李染和,你开学考试考得怎么样?” “呃,不是很好,300多分。” 李星苒还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单刀直入直戳人肺窝子。 “哦,我考了560。” “……”李染和接不上话,眼睛干翻楞,“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努力了,争取下一次考多一点。” “你不是不爱学习嘛,怎么突然有动力了?” “我是不爱学习,但现在有目标了,就想努力变优秀不行吗?” “嘁,先坚持两天再说吧,你一看书就蔫了吧唧,我告诉你一个好方法……” “别小瞧我,我可是认真的,小心我超过你……” 被李星苒打击惯了,李染和憋着一口气,这次算是正面回击了一回。说完意识到自己逞了口舌之快,隔着电话都能猜到李星苒被噎的表情。 “行,那挂了吧。” 李星苒一向鼻孔看人,肯定气的不轻,刚才还说有好方法,李染和哪好意思追问。 童游本就想偷摸探听的,送了电话,默默退到门边上,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这孩子,怎么突然有动力了?还有了目标?她的第一反应和李星苒一样:三分钟热度。但不管怎么样,只要她能每天坚持三分钟,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 自从鹤蝶发现了严以彩虹糖的小秘密后,经常悄咪咪的窥视他的一举一动。 “染和。”鹤蝶再一次贴在李染和的耳朵边上,“严以老是冷着个脸,话也不多,他那么爱吃糖,心里一定很苦吧,好可怜啊。” “……”李染和无语,可鹤蝶老在她耳边唠叨,她都快被她洗脑了。 “你看啊,他也没什么朋友,常常一个人,可能性格不好,没人和他玩吧。”鹤蝶说的跟真的似的。 “严以,放学一起打球啊。” 教室门口,探出几个不面熟的脑袋,冲严以喊了一声,然后打打闹闹的跑开了。 李染和扭头睨一眼鹤蝶,眉毛一扬,仿佛在说:看见了吧,人家人缘挺好的。 鹤蝶嗔舌讪笑。她坚信自己神奇的第六感,并欲再找突破口。 “我刚去小卖部了,给你捎了一瓶。” 季冠军递给严以一瓶饮料,严以毫不客气的接过,说了声谢谢。 李染和忍俊不禁,挑衅似的看向鹤蝶:“怎么样?人家还有同桌关心,不像我同桌,一天尽知道胡猜乱想。” 鹤蝶显然不服气,死盯着严以,目光复杂。 “你要喝?”季冠军打开的饮料喝了几口,手背抹着嘴巴。 鹤蝶怒目圆瞪,气呼呼道:“谁要喝你的口水,恶心死了。” 季冠军却不生气,反而油腔滑调的说:“别生气嘛,来,叫声好哥哥,我给你跑腿去。” 鹤蝶抓起一本书,怒气冲冲就要打他。季冠军“噌”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摇晃着手里的饮料瓶:“来啊,来啊,打不到我。” 两人互相追赶,绕着教室跑了好几圈。 鹤蝶脾气火爆,一点就着,季冠军却老爱招惹她,真是一对活宝。 李染和捧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在被俩人逗得哈哈大笑时,无意间与严以视线相撞。 严以目光温润,笑盈盈的注视着她。 鹤蝶这个八卦精,还说严以老是冷着个脸,这不挺亲和的嘛,两只眼睛亮亮的,笑起来还挺好看…… 刚跟季冠军厮杀完,有人喊鹤蝶,说教室外面有人找她。 “是个男生哦~” 嗅到八卦的气息,同学们都是一脸有好戏看了的样子,一股脑涌向教室门口。 李染和也无比好奇,无奈靠近她的窗子是个死角,什么也看不见。她转身拽着林好的胳膊说:“去看看?” “不去。”林好两耳不闻窗外事,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李染和把她的胳膊都要晃断了,她都不为所动。 “哇哦,表白唉~” 外面有人起哄,搅得李染和心如猫挠,激动道:“林好,有人给鹤蝶表白。” “表白有什么好看的。”林好懒洋洋睨她一眼,似是恼她大惊小怪扰了自己的午休。 隔三差五,总有人给鹤蝶表白,按说不是什么大新闻,但那么多次李染和却一次也没碰上过。鹤蝶绝对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就是性子烈了点,每次都把告白者折磨的颜面无存,最后落荒而逃。也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跑上门来领教了。 对付这种只看外表的颜值党,鹤蝶有的是办法吓退他们。 李染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门口,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最精彩的表白环节已结束,她什么也没听到。 鹤蝶板着一张脸,极为严肃,像每天站在学校门口检查学生校容校貌的年级主任。男生穿戴还算整洁,双手紧贴校裤缝呈立正姿势,像个等候检阅的士兵似的,一脸期待的望着鹤蝶。给人的感觉,既希望得到上级首肯,又害怕对方一口拒绝。 第58章 怼起人来,句句戳中要害 “你,勇气可嘉啊。”被这么多人围观,鹤蝶既不害羞也不激动,在她眼里只是区区小场面。她不光淡定,还不忘调侃人家,“说实话,你这样的我见多了,看你这么勇敢的份上,听姐姐一句劝——” 男生突然表情忸怩,羞答答得像个小姑娘似的。 鹤蝶说:“要不,你换个人喜欢吧!” “吁~” 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 “你眼光挺好的,但我不想祸害你。”鹤蝶一脸不忍心的摇头。 “嗷~” 男生由一开始的满心晴朗,逐渐多云,再转阴。 “感谢你的支持,别杵着了,哪来的回哪去吧。” “咦~” 男生差不多要阴转有雨了,他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像在给自己加油打气,声音却一点气势都没有,气息怯怯的,堪堪听得见:“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考虑你个头啊,你怎么不考虑考个年级第一,作业做完了吗?将来考清华还是考北大啊?” 鹤蝶怼起人来,句句戳中要害,震的一旁围观的人一阵唏嘘。 “噗!” 林好隔着窗户听得一清二楚,不禁觉得好笑。 原来不但是个美女,还是个教育咖。 表白的男生脸上又赤又青,像被鞋底子蹂躏过一样,凌乱不堪。 围观的人又开始起哄:“他是理科班的,叫他考年级第一,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不如趁早死心算了。” 男生头一垂再垂,像个犯了错挨训的小孩子。 然后,突然拔腿跑了! 一口气跑到楼梯拐角处,止步回头,鼓足勇气喊:“我不会放弃的!” “唉~” “真没意思。” 鹤蝶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回教室。 “鹤蝶,刚才你好帅啊。”李染和一脸小粉红的嬉笑。 鹤蝶小嘴一歪,傲娇道:“小意思,小意思。” 以前只觉得她漂亮,今天才发现她还有这么酷飒的一面。鹤蝶在李染和心目中的形象,顿时拔高了好几个高度。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当面跟李染和表白过。初中时课桌里收到过几封情书,不过都没写名字,连对方是圆的扁的都不知道。她捧着脑袋,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呢喃道:“要是有人当面给我表白,我可能觉得羞死了,捂着脸就跑开了,嘿嘿……” 身后,齐耳一脑瓜崩磕在李染和的脑袋上:“表白?还想让人给你表白?你看我给你表白成不成?” 他就是个尖叫鸡,那么大声干嘛! “你,你偷听人说话。”李染和怯懦懦的指控他。 “谁偷听了,不是你说想要……” “啊~求你别说了……” 李染和羞的满脸通红,顺着凳子一点一点滑到桌子底下去了,半天不敢起来。 他们的对话严以全听见了,看到李染和捂着脸滑下去,严以低眉浅笑,过去把她扶起来。 李染和羞的更加厉害了…… 九月底的风,不知吹动了哪股秋波,班上男生的桃花运,格外猛烈。大概因为,上次鹤蝶太彪悍了,班上女生的追求者,稍显冷清。 好几波女生不约而同涌到十三班门口,像观光团似的,每天准时准点出现。她们各自目标明确,羞羞怯怯的,送完情书拔腿就跑。连齐耳都收到了好几封爱慕者的情书,严以和夏愠一这样的大帅哥,抢手程度可想而知。 齐耳脑袋里装着秤砣,心也上着锈,桌子上出现信封就像遇见浑水猛兽了一般,一把抓起来扔进垃圾桶。 王传直呼卧槽:“简直暴殄天物。少年不知红颜好,老来小心遭报应啊!” 比较惨的是夏愠一,每次去打球,都要被围追堵截,吓得他好多天不敢去操场。 —————— 许久没有出现的万雅识,突然来找李染和,还挺让李染和意外的。放学后,万雅识在教学楼下等她,李染和快速收拾完书包,急匆匆跑出教室。 跑到楼梯口,听见严以在后面喊她。 “染和,等我。” “啊?我……” “跑那么快干嘛?小心摔了。” 李染和本想喊他一起的,但万雅识中午来找她时,说有话要说,那意思应该是想让她一个人的。 “我,我和万雅识一起。” “哦。她分到哪个班了?” “六班,听说是文科重点班。” 下楼后,李染和正不知该怎么解释,万雅识看到严以,自然的靠过来:“哈喽,好久不见。” “嗯,是啊。”不知怎的,严以稍微磕巴了一下。 三个人一路出了校门。 “雅识,你要跟我说什么啊?”走了一路,万雅识都没说话,可能因为严以在的关系,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李染和率先打开了话题。 万雅识说:“有件事情,想跟你咨询一下。” 李染和犹疑的望向她,自己未必懂得比她多。 万雅识说:“你不是学画画嘛,我也想学画画。” 李染和瞬间轻松了许多,一副你找对人了的姿态,乐呵呵道:“噢,你想学画画啊。” “嗯,就是不知道,现在开始学,会不会太晚了?” “不晚,不晚,有的人高三才开始学呢。”李染和稍加思索,有些不解地问她,“你学习不是挺好的嘛,怎么想要学画画了?” “我喜欢画画,感觉画画挺好玩的。” 李染和不无道理的点头:“嗯,我也是因为喜欢才学的。” “不过,听说学画画花费很大,所以我想先和你咨询一下,好有个心理准备。” “还好吧,就是会买一些纸啊笔啊颜料啊什么的。”李染和语气轻快,在她看来,这些花费很稀松平常。 “是吗?我听说一支铅笔都得好几块钱。” “没有啦,常用的铅笔一两块钱一支,不常用的木炭条、彩色棒什么的,可能会贵一些。不过,你刚开始学,需要买的东西会比较多,比如:画包,画板,三脚架,速写板,调色盘,颜料盒,颜料箱,素描纸、速写纸、色彩纸,还有一些小工具,像刮刀、胶布、水桶、可塑橡皮、画夹等等。”李染和如数家珍,一口气把需要用到的美术用品罗列了一大堆。 她所列举的词汇,有一些万雅识听都没听过,脑海里也没有概念:“染和,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家人不同意我学画画,他们觉得太费钱了。” 感觉她语气有些低糜,李染和无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是,我会努力争取的。我家人赚钱比较辛苦,不想浪费钱,他们就是不懂,等我了解清楚了跟他们说,他们肯定会同意的。”万雅识一脸窘迫,强颜欢笑着说。 “嗯,到时候买美术用品,我帮你一起。” 李染和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你会不会转到我们班来,特长生不是都在一个班吗,应该是这样吧?” “嗯,应该是吧。”万雅识语气不确定,但脸上却有着类似达成某种目的的笑容。 严以一直没说话,突然开口,表情十分严肃:“其实,你学习成绩挺好的,大可不必非要学画画。既然家人不支持,不如趁早放弃吧。学画画不是一腔热情就能支撑的,各种美术用品每天都在消耗,用完就要花钱买,还有画室的培训费,以后写生、集训、考试也要花钱,校考的时候,一所学校报名费就两三百。往远了说,就算以后考上大学,艺术类院校的学费也很高,将来不管学哪个专业都是烧钱的,学设计电脑配置必需高,学摄影需要摄影器材等等,无穷无尽,就是个无底洞。” 李染和听呆了,严以这是怎么了,干嘛一下这么激动,不是在说学画画的事吗,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怎么像是在劝退呢? 稍顿,严以继续往下说:“家人支持也就罢了,你要真的喜欢画画,即使砸锅卖铁他们也会供你。可你是出于真心的吗?你都说了家人赚的是辛苦钱,那就不要轻易挑战他们的底线。你的文化课成绩足够耀眼了,就不要再贪心了。” 万雅识咬着嘴唇,脸色僵硬,低声喃喃道:“我成绩和你差不多。” “那就再多努力一些,还有两年时间,足够你证明自己了。” 严以甚至有些低吼,这与他平时沉稳端庄的形象,大相径庭。 第59章 上辈子可能欠她的 嘈杂的马路边,头顶上方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令人喘不过气。马路上人来人往,路人投来奇怪猜疑的目光。 万雅识低垂着头,再没有说一句话。 第一次见严以情绪这么激动,李染和呆愣愣的不知所措。她拉起万雅识的衣袖,低声劝慰说:“雅识,你别多想,我们走吧。” 原本打算路过超市买根雪糕吃,现在也没什么心情了。 到了分开的路口,李染和担心万雅识会难过,还在安慰她:“雅识,别不开心,回家和家里人好好商量,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万雅识默然抬头,故作轻松扯出笑脸,轻声说:“嗯,我会的。” “那你路上小心啊,明天见。” 万雅识一张小脸我见犹怜,黯淡的背影越走越远。 这时,李染和再也忍不住了,眉头紧锁向严以发作,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严以,你怎么能那么说万雅识?她喜欢画画是好事,你说那些话打击她干什么?” 面对李染和的质问,严以无奈叹息道:“你不懂,你不了解,她就是一时兴起,想一出是一出。”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一样,咄咄逼人的样子真讨厌,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是这种人。 “那你也不该说话那么难听。” 关于学画画这件事,不是一句喜欢或突发奇想那么简单的。其一,仅凭一腔热情,但没有天赋,学习就会变成一个非常痛苦且艰难的过程,即使付出了努力和坚持,很多人在联考这一步就失败了。其二,家人的理解与支持,有些家长不了解觉得不靠谱,有些家里条件一般,没有经济能力。毕竟这是一条漫漫之路,前期投入的费用高,而且不是一次性的。如果得不到家人的认同,或者半途放弃了,到头来浪费的不止是时间和金钱,可能连文化课也耽误了,想重新选择都没有了机会。 可万雅识目前的状况,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等她认清了事实,就不会这么盲目冲动了。 李染和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把问题想的很简单,现在还听不进去话。严以头痛扶额,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我说话是重了些,可我说的都是事实吧?你不了解她,她就是任性自私,其实……算了。我们做事不能只想自己,也该为家人着想,我们花的每一分钱都是父母辛苦挣来的,他们每天在外面都很不容易。” 李染和也不是完全不懂事,听完气性也没刚才那么大了。 “说来说去都是你有理,亏你们以前还是同班同学,一点也不顾及人家的面子。”李染和低声嘟囔,还在替万雅识抱打不平。 严以反笑:“嘀咕什么呢,你还替她说话,人家把你卖了,你还跟人说谢谢,小脑袋瓜子什么时候能开窍啊。” 李染和没好气的责怪他:“人家好心好意来找我帮忙,让你说了那么一大堆不中听的,心里肯定不好受,说不定还会埋怨我,以后不找我玩了。”说完实在不解气,一拳重重打在严以的胳膊上,“都怪你,让你多话。” 这一拳来的猝不及防,严以结结实实吃了一记闷拳,但他也不生气,盯着她气鼓鼓的可爱模样,赔笑逗她:“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证,她以后还会经常来找你的。” 李染和不听他解释,扭头气狠狠的走了。 严以追上去,继续赔着笑脸:“这么生气啊,要不,再打两拳解解气?” “哼,懒得理你。” —————— 鹤蝶像个神婆似的,每天坚持不懈的在李染和耳边神神叨叨个没完。说她八卦呢,还是好奇心重呢?不好妄下结论。但她那超乎常人打破砂锅追到底的战斗力,李染和实在不能理解。 上辈子可能欠她的,严以是被她盯上了。可严以到底哪里得罪她了,她为什么就那么肯定,严以身上藏有不为人知的猫腻?尤其在画室,鹤蝶就更过分了,像对待恐怖分子似的,视奸着严以的一举一动,但凡严以稍有个风吹草动,她就表现得特别亢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严以图谋不轨呢。 一次,严以丢了颗糖进嘴里的时候,恰巧被鹤蝶抓了个现形,鹤蝶跟中了彩票似的,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当时李染和没和她坐一起,她隔着好几个人头呼叫李染和,李染和不理她,她便使出各种千奇百怪的招数引她注意。她总是疑神疑鬼一惊一乍的,弄得李染和都神经恍惚。 李染和说:“有这瞎琢磨的功夫,不如大大方方去问人家,说不定早就破案了。” 可她偏不,就要靠自己,发誓要亲自找到证据,让李染和心服口服。 劝了好多次劝不动,随她去吧。经她这么折腾,就算严以没什么也被她渲染的有什么了。 有时候,李染和也忍不住暗自观察,可她大概真没有鹤蝶那“慧眼识人”的本事,所以常常一无所获。 —————— 过了很久,万雅识都没有再找过自己,李染和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也不知道她和家人商量的怎么样了。 作为旁观者,李染和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如果真的要走画画这条路的话,只万雅识自己坚持是远远不够的,终究要家人点头答应才行。万雅识的家庭,李染和不了解,不过就目前来说,家人作为最强有力的后盾,话语权是最高的,他们或许会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决定,但那一定是结合实际为着长远考虑的。 李染和在想,万雅识会用什么办法去说服家人,她要是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坚持,会怎么样?总不能学到一半放弃吧,那样的话还不如不学。 经过几天反复思考,李染和越来越觉得,那天严以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可能她看问题太过浅显了。严以不仅想到了眼前,而且还非常有远见,这一点,他的思想要比她成熟许多。 “那天我的反应是不是太激动了?好像有些误会他了。” 严以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从小到大父母都不在身边,也是个可怜人儿。父母离得远,没有时间陪伴,情感缺失严重,心灵受到了创伤,让他养成了孤僻的性格,经常沉默寡言。 但做为留守儿童,严以却非常争气,学习成绩优秀,画画也画得好,他的爸爸妈妈一定很为他骄傲吧! 严以……李染和自作主张的脑补出了一个苦情小白菜的人设。怪不得,提起家人他的反应那么强烈,可能触及了内心深处的敏感,情绪就没办法控制了。这也不能怪他,他能体谅父母的辛苦和不容易,说明他很爱自己的父母,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 想到这里,李染和十分懊悔,她怎么就毫无察觉呢,要是细心一点的话,早就能发现的,都怪自己太马虎了,对严以的关心太少了,以后得对他好一点。 李染和跟父母生活在一起,每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说有求必应,至少宠爱有加。她无法体会严以的感受,可她知道人都是有自尊心的。从严以平时的状态来看,他应该不希望被人发现,也不希望被人同情和怜悯。 他那么爱吃糖,一定是因为心里太苦了。其实可以理解,应该是当成了一种心灵慰藉吧。他不是喜欢吃甜的嘛,那就买一堆甜品给他吧。李染和立即付诸行动。 这段时间,她一有空就往小卖部跑,各种零食都买双份,然后假装不经意送到严以手里。 鹤蝶抱怨总是被她拉着去买东西,下课想睡会觉都不行。 “李染和,你最近怎么回事啊,我都怀疑你胃里出什么毛病了,消化系统变异了吧,怎么突然这么能吃了?” “我,我长了两个胃,不行吗。” 李染和属于低调做好事的,再说,这一切纯属自己的猜测,哪怕为了保护严以的面子,也不能随便张扬出去,所以就变身田螺姑娘,小心翼翼的给他关爱和温暖。 鹤蝶骨头懒,没几次就撒泼撂挑子不干了。她为了保持身材,高热量零食一概不碰。都说美女美而不自知,她是不自知却有自觉。她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体现出过人的觉悟。奇葩一个! 没有人陪着,一个人有些孤零零的,李染和只能拖上林好一起。 林好就好说话多了,只要一包夹心饼干就能任凭差遣。作为体育生,她的饮食结构严格,顶多吃一些小饼干,薯片都一口不吃,刚好节约了一笔开销。 所以,钱全花在严以那头了。 第60章 打了两三页腹稿 在李染和“糖衣炮弹”的一番猛攻下,严以越来越看不懂了。 起初,以为她良心发现,意识到了那天因为万雅识对他态度恶劣,专门补偿他的。后来发觉,事情好像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她的样子,不像是抱歉,看他的眼神,总是不自觉流露出一种……哄溺……一时咂摸不出那个味儿来……像爷爷奶奶辈给小朋友发糖果时,过度宠溺的眼神?怪不得,像个小老太太似的,一脸慈爱! 这个小迷糊,成天脑子里瞎琢磨什么呢? 鹤蝶说过严以喜欢彩虹糖,李染和把小卖部里各种包装的彩虹糖如数奉上。为了表现的自然一点,每次还要想不同的理由,看她绞尽脑汁的模样,严以痴痴偷笑,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过,他倒是乐得其所,每次也不多问,先按兵不动,看她殷勤到什么时候!她突然这么上心的原因,严以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去多想。这个小迷糊,向来榆木脑袋不怎么开窍,难得铁树开花,万一不小心戳穿了,她恼羞不理人了怎么办。 如果没有齐耳从中横插一杠,事情的走向,或许不会转折的如此之快。 女娲娘娘捏造他的时候,晃神打了个瞌睡吧,让他天生少了一根筋! 一个是他前桌,一个是他后桌,稍有风吹草动,绝对逃不过他的法眼。他总是盯严以盯得特别紧,不管李染和给严以递什么东西,他都要凑上去。 “我的呢?”齐耳扯着嘴,似笑非笑,表情很不爽。 李染和说:“就一根棒棒糖,你又不爱吃甜的。”又不是没给过他,是他自己说不喜欢的。 “我不管,见者有份。”齐耳死皮赖脸,伸了手就不缩回去,一副不给就不罢休的架势。 李染和没办法,无奈翻白眼。给了他,他又不吃,要么顺手丢在一旁,要么借花献佛送给其他同学。他就是成心的,纯粹给严以找不痛快。 严以也不想理他,他那点小伎俩,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夏愠一,我这有棒棒糖,你要不要?”夏愠一手里颠着球,正准备出教室门,齐耳喊住他。 “哦,可以啊。”夏愠一声调上扬,犹疑了一下,但还是接受了。 “不用谢,都是染和给的。”齐耳献宝似的,一股脑从桌兜里掏出一把糖。 夏愠一挑了一种口味,塞进嘴里砸吧几下,特意到李染和座位旁,笑嘻嘻说:“谢谢染和。” “不用谢,不用谢。”让齐耳这么一说,感觉像她特意请客似的,李染和迎上夏愠一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夏愠一笑的温和爽朗,李染和不禁多看了两眼,意识到他眼神有些细微变化,她才急忙收回了视线,只是,手底的慌乱出卖了她。 他的眼神仿佛一块洁净的棉絮,而她是一滴跌落的水珠,稍不留神就被吸附殆尽了。 李染和心脏砰砰乱跳,感觉夏愠一要是再多站一会,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一抬头,他已经走了。李染和瞬间松了口气,这是怎么了,心乱跳个什么劲?她狠狠掐自己的大腿,竟然能感觉到疼! “染和,你太偏心了,你要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齐耳搞得自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嘟嘟囔囔继续说,“他自己有手有脚,干嘛老是让你替他跑腿啊,哼,我就看不惯他那副作威作福的样子,太讨厌了!” “一天天迟眉钝眼的,孺子不可教也……”林好被他无休止的唠叨,吵的脑仁疼。 “什么什么?咱们小时候一起学说话的,怎么你还学会拽词儿了?” “懒得理你。有本事自己去招人稀罕,没本事就乖乖闭嘴。” “这话,听着不像好话,咱们怎么说也是表姐弟,你怎么老是帮着别人挤兑我?” “有吗?好心提醒你而已。” 林好两眼一闭,垂头叹息,情商堪忧啊,菩萨都救不了你! —————— 这天放学,李染和本想在校门口等一会,说不定能碰上万雅识,过了这么些天,不知道她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半道发现严以跟在身后,转念一想,还是不等了,省得他又说出什么不招人待见的话,让万雅识下不来台。 严以快步追上她。好端端的,笑得这么诡异,李染和心里毛毛的,该不是被他察觉到什么了吧? 她心里略微慌张,步子愈发快了起来。 “染和,饿不饿?” “啊?” “走这么快,不是去买吃的?” “啊,是啊。” 李染和心里有鬼,语气十分不坚定,为了掩饰尴尬,只好顺着他的意思。 她径直走路,目不斜视,但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于是,快速在脑子里预演了好几种借口,以防严以开口问起时,一着急什么也说不上来。 严以和她并排,不知道什么表情。但他不给她腹稿的机会,直截了当道:“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好?” “啊?”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被他当面揭穿后,竟一时语塞。她脑子高速旋转,试图找一些没用的话找补找补,想的时候还不忘编排齐耳几句:齐耳你个大喇叭,要不是你没头没脑争风吃醋,严以也不会发现。 唉!总不能实话实说吧,说我看你孤苦可怜,因为缺少父母的陪伴,思念成疾心里空虚,然后好心送温暖;说你嗜甜成瘾,想来也是有苦衷的,所谓吃啥补啥,我不过是对症下药,让你开心一点而已。 “没有吧,我没做什么啊!” 打了两三页腹稿,最终避重就轻,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但愿严以不要刨根问底,多少给自己留点面子才好。 “其实,我没那么喜欢吃甜的。”严以眼底噙着笑意。 “不是吗?鹤蝶说你喜欢吃彩虹糖?”李染和想都没想,全盘托出。 “嗯?”严以露出狡黠的笑容,痴痴的盯着她。 不轻不重的一声反问,击败了之前所有地谨小慎微。李染和懊恼自己大意了,眼前这人,乍一看正儿八经,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这么轻易就将她套入了网中。 她心思单纯,几乎不打自招,只不过,关心人的方式有些直楞和委婉,严以并不想轻易放过她,明知故问道:“关心我?” 李染和蹙眉含羞,歪着脑袋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偷偷观察严以的神色,半天才缓缓解释道:“我不小心听到的,再说,喜欢吃甜的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只是顺便买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严以撇嘴表示了解,眼底却偷闪过一丝笑意。 李染和以为蒙混成功了,话语间也不像刚才那般拘谨,并含了几分语重心长:“但我觉得,还是少吃点好,甜的吃多了对牙齿不好,以后还会得糖尿病。” “是吗?”严以想起小时候爱吃糖,奶奶吓唬他糖吃多了牙齿长虫、腐烂、掉光光的场景,忍不住笑得身体不停地抽搐。他收敛笑容,“嗯嗯,我以后会注意的。” 李染和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感觉他的回答,半是玩味半是敷衍,很不走心。但她没空追究,因为她也疑惑很久了,据她观察,严以对彩虹糖确实情有独钟。她不像鹤蝶那般心思巧妙,耐着性子胡乱揣度,与其东猜西想,还不如直接当面问个明白。 两人并排走着,李染和心里想着事脚步迟缓,严以腿长一步顶她两步,两人逐渐有些拉开了距离。 李染和回过神,小跑几步追上去。 “严以,问你个事啊,你为什么喜欢吃甜的?” “我不喜欢吃甜的。” “嗯?可是……” “彩虹糖?” “对啊?” “嗯,这个说来话长。” 李染和都快被他给绕蒙了,一会不喜欢吃甜的,一会又喜欢吃彩虹糖,到底喜不喜欢啊? 严以停下来看着她,柔声道:“想知道?” “嗯。”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想知道,李染和心里像猫挠似的,迫切想一探究竟。 严以却故作姿态,吊足了胃口。然后轻叹了口气,一脸怅然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说:“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让我想想怎么说比较好。” 李染和巴巴望着眼前的人,想追问又于心不忍,只好在心里默默消化。 他说的话,实在耐人寻味,竟然还有“故事”?李染和心里一凉,难不成,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是因为心里“苦”,才用这种方式化解? 少女情怀最是充满了幻想和漫无边际,同时善良和同情心也在泛滥。李染和眼里浮现了一个孤独、弱小、无助的小男孩的身影,她觉得严以太可怜了,以后一定要加倍对他好。 严以却以为她只是在好奇“故事内容”,见她眉峰不展,想着自己这样卖关子,可能会惹得她心里不快。告诉她也没关系,反正终归是没办法逃避的,虽然是他的软肋,但并非多么可耻,或见不得光的事情。 “其实……” “嗯,我了解,我会帮你的。” 严以惊讶的嘴巴半张,心想,难不成心有灵犀,她早就察觉了? “好。”严以欣然答应。 他无法确切的肯定,他们所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但他还是应下了。这件事,还真少不了她的帮助,而且,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的。 第61章 天气愈发冷了 天气愈发冷了,窗外下着蒙蒙细雨,雨不是很大,淅淅沥沥,从早上一直下个不停,地面坑洼处全是积水。 北方气候干冷,天气阴沉沉,刮着细小刺骨的寒风。这波降温来得突然,很多没来得及添加衣物穿着单薄的学生,缩着脖子直打寒颤。 语文课上,文勇拖着一腔浓重的鼻音,咿咿呀呀非常卖力。他大概率又感冒了,总是每隔几分钟就要擦一次鼻子。 常年患鼻炎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需要长期治疗,还容易反复发作。没得过的人应该不懂,那感觉难受极了,比感冒了头晕脑胀还遭罪。 由于天气冷,教室门窗都被关了个结结实实,里面空气稀薄,愈发闷得慌。 尽管底下的学生没几人听讲,但文勇非常认真。要知道,他教的另外一个班,可是年级重点班。两个班“冰火两重天”的落差感,在他眼里没什么不同,他总是尽心尽力,做到一视同仁。 文勇在这三尺讲台桃李半生,说起来,这病的根源与其不无关系。此时,他半张着嘴,鼻尖擦拭的通红,鼻腔不舒服,痒痒的总觉得里面有东西,光擤鼻涕是不管用的,要紧的是呼吸不通畅。每当黑板上粉屑飞起时,他立即感到不适,扭头的一瞬间,面部五官缩成了一团。 “阿~嚏~” 文勇扶腰弓背,接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打完喷嚏鼻腔通畅了,鼻涕如清水似的止不住往下流,他赶紧伸手在裤子口袋里翻找。大概今天纸巾用量太频繁,捣鼓了半天,才摸出皱皱巴巴的小半截。然后又擤又擦,猛吸了几口气,看样子没之前那么难受了,面部表情也有了几分舒展。 齐耳无心听讲,手肘着脑袋,眼皮不听使唤。这几声喷嚏如平地一声雷,反倒把他给惊醒了。他呆滞的扫一眼周围,不是酣睡入梦的,便是两眼发愣的,都如同死尸一般,尚且喘着口气罢了。 “好无聊啊。”齐耳听不了两句,思绪胡乱纷飞,然后拧着脑袋凝望窗外。 外面颓败一片,天空没一点光彩。隔着走廊看不清,也听不见响动,但感觉雨应该还在下。静下心仔细感受,仿佛能闻见一种特有的馨香,是混杂着泥土、草木、铁锈的雨水的味道。 不过,正在凝望窗外的齐耳,应该不会有类似的柔肠缠绵。他只希望外面的雨赶快停下来,下午有一节体育课,这雨要是一直没完没了的下,体育课岂不是要泡汤了。 午后,厚厚的云层逐渐散开,太阳并未露脸,但有几缕斑驳的光折射了出来,天地之间,也变得透明起来了。 风吹潇潇寒彻骨,与春雨不同,冬雨带来的,更多是令人生畏的寒冷。立冬后,校园里的树木枝条低垂,寂寞空洞,毫无生气。连太阳也变得懒惰了起来,雨停了好一会了,它只匆匆明朗了一小下,地面上的水迹都没来得及干透,便潦草完任务似的溜之大吉了。 吃过午饭,趁着太阳残存的余热,齐耳邀请大家一起去操场晒太阳。 李染和扭头看身后。 “严以。” “嗯?” 严以刚进教室,单手插裤兜立在门口。 “去操场走走?” “走吧。” 午休时间,寂静沉默的操场,李染和一行人的身影,装点了全部的颜色。娇滴滴的太阳掩面遮羞,偶尔露个脸,大多时间躲在云层后面。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踏着悠闲的脚步,漫无目的,晃荡了几圈。正要准备回教室,因为林好的一句话,大家停下脚步。 “那不是向臻臻吗?” 自从分班后,在校园里偶尔也能碰上,不过相比从前的形影不离,无形中还是疏远了很多。 如今的高二一班,和以往并无二致,年级排名叫得上名字的,基本都是他们班的。向臻臻作为一班的中干力量,除了一如既往担任班长一职,学习依然名列前茅。 虽不在江湖,但江湖流传着她的传说。向臻臻就是这样的人。放眼整个临峰七中,像她这样品学兼优的,堪称凤毛麟角,老师们自然喜爱的不得了,哪个老师手底下要是有这么一个学生,说出去那都倍儿有面子。更何况,她还生得一副出众的皮囊,屁股后面自然少不了追求者。 人说好看能顶饭吃,这话一点也不假。如果她只是成绩优异而长相平平,也就不会平白增添那么多烦恼了。 “她一个人,在干什么?” 向臻臻徘徊在食堂附近,不时眺眼观望,感觉像在等什么人。 一行人好奇心爆棚,像商量好了似的,快速猫到树后面,打算静观其变。 “别乱动。”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齐耳,他弓着腰,探头探脑一个劲变换姿势,折腾了一会,正准备一脚迈出去,却被夏愠一一把摁住了。 齐耳委屈唧唧看向夏愠一,神情幽怨,像在责怪他竟然凶他。他惯会使这种可怜巴巴的伎俩。夏愠一受不了他作怪的眼神,激地浑身冷颤,像摸到了脏东西一样,嫌弃的把手从他身上拿开。 “看我干什么,往那边看啊。咦,那不是林彭吗?”夏愠一说。 “谁?” 大家目光集中在夏愠一身上。 夏愠一嘀咕道:“吃饭的时候,大老远瞧见他进了食堂,只隐约看了个背影,还以为认错人了。他不是复读了嘛,听说去省队训练了,为啥回来了?” “林彭?好像听说过,初中时就挺强的。”齐耳插了一嘴。 李染和问:“他是体育生?” 夏愠一点头说:“嗯,百米短跑,成绩很好,被省队看上特招了。”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正脸,但这个身影好像在哪儿见过?李染和在记忆里搜索了一圈,一时啥也没想起来。 齐耳说:“既然在省队训练,那他来学校干什么?他和向臻臻约在这么隐蔽的角落,遮遮掩掩的,一定没好事。你看他们两个,一见面就扭扭捏捏的,干什么呢这是?” 霎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八卦气息笼罩而来,大家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甚至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 果不其然,两人距离越来越近,不一会便肩碰肩、手拉手,做出十分亲昵的动作,耳鬓厮磨的样子,俨然一对老夫老妻。 “我的天呐!”鹤蝶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住了,瞪大眼珠子发出一声惊叹。 大家表情迥然,大概心里都在想——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要是从旁人口中听到,李染和是万万不敢信的。向臻臻相貌好,不缺追求者,但她从来都是本本分分的,再规矩不过了。 谁能想到,她居然敢第一个偷吃螃蟹?震惊之余,记忆闪现,李染和猛然想起来了!这个人,不就是上次和向臻臻争吵的那个男生吗?就是偷溜出画室,去小卖部那次!天呐,原来他们…… 好你个向臻臻,真是深藏不露啊,竟然捂得严严实实的,看来好了有一段时间了。可是,身为学生干部、学生中的表率、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的她,这形象也太颠覆了吧! 好像也没什么,只要不被老师发现就好了。李染和暗自感叹,这两人站在一起,还挺美好!挺般配的! 一时无声,几个人鬼鬼祟祟,探头观望了半天。 鹤蝶脖子都要僵硬了,缓缓背过身去,神情有些复杂,过了一会,说:“我好像听说过一些,初中时,林彭跟向臻臻表白过,不过向臻臻没同意,但他一直不肯放弃,没想到这么久了,还纠缠不清呢。” 她边说边摇头,不知是对林彭的死缠烂打感到到迷惑,还是对向臻臻被这样的人纠缠不清感到不值。 “能被省队特招,实力和条件肯定不一般。”林好似乎没什么兴趣了,“就是看着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走啦,没见过人谈恋爱啊,回去上课了。”林好丢下一句,扬长而去了。 其他人想看也看不出个究竟,觉得没意思,悄么声跑向教学楼。 此时,天空忽明忽暗,间歇地飘下几滴雨丝,应该不像能下大的样子。 第62章 其实算不上什么小秘密 下午第二节课,雨彻底停了,太阳温吞又含蓄,一会有一会无的,但仅弥散的一点阳光也非常温暖。 原以为体育课没戏了,下课后,同学们撒欢跑向操场。 操场地面有些潮湿,草尖还沾着水珠,但并不妨碍上课。体育老师伸了伸懒腰,看起来兴致不高。列队点名后,跑了两圈,就让自由活动了。 这节课只有十三班一个班,偌大的操场略显单调。学生们扎堆晒太阳,也有几个打篮球的。李染和闲闲地兀自发愣,突然觉得耳朵痒,伸手摸了一下。直到实在瘙痒难受,才不耐烦的往后瞟了一眼。 只见齐耳手里捏着半根细草,得逞般笑得十分奸猾。一抹温怒立马出现在李染和的脸上,在她伸手要揍他的一瞬,夏愠一的脑袋从齐耳背后冒了出来。 李染和立即偃旗息鼓,那句并不好听用来斥责齐耳的话,从嗓子眼噎了回去,转而娇嗔道:“幼稚鬼。” 话虽冲着齐耳,眼睛却盯了一眼夏愠一。 夏愠一努力压制笑意,很显然,刚才齐耳一系列的骚操作,他都看在眼里。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或者出谋划策,至少没有制止,还笑得一脸得意。 齐耳捉弄她也就算了,怎么夏愠一也跟着掺和?看自己出糗还笑得那么开心,有那么好笑吗!李染和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 其实,她自己都没发现,只要有夏愠一的地方,她总会有些矜持。她格外在意他的目光,他看别处时,她会不自觉追寻;他看她时,她又闪躲不敢对视。 明明想要接近,却刻意保持距离,甚至有些胆怯和畏缩,这种难以自持的微妙心理,让她没办法坦然应对。一时难以分辨,也难以断言,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或者说,这种微妙为什么只针对夏愠一?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慢慢沉沦,脚底踩了棉花一般,轻飘飘晕乎乎的,眼睛迷雾缭绕,啥也看不清。 思绪乱飞的李染和,垂头嘴角下撇,十指交缠,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旁边的人说什么全被拦截在耳膜之外。 “染和,走啊,发什么愣呢?” “嗯?干什么?”李染和机械地迈动双脚,被林好牵着走出去了好几步。 鹤蝶贼兮兮靠近,低声私语:“接近大自然!” 见她还反应不过来,林好努嘴示意,让她朝前看。李染和幡然醒悟,抿紧嘴巴点头会意。 前面的齐耳和夏愠一,往操场尽头一路飞驰,为她们开路,后面三人紧随,刻意避开学生密集的地方,鬼头鬼脑曲线前进。 即将神不知鬼不觉隐匿进小树林时,林好眼神一瞥,看见了两个不速之客,正直直向她们走来。 林好撒开李染和的手,眉头轻挑,说:“看,找你的。” 李染和顺视线看过去,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严以和季冠军已走近,季冠军笑得不怀好意:“瞧你们半天了,就知道没干好事。老实交代,不然我俩告老师去。” 鹤蝶急了,冲季冠军一顿生怼:“闭嘴,别在这吵吵叭叭的,管得着么你,严以才不会像你一样损人不利己。你干什么来了?” 季冠军说:“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也不叫上我们。” 鹤蝶没好气:“叫你干什么,废话多得要死。” 季冠军上下打量她们仨,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继续逗趣道:“嚯,厉害啊,就凭你们仨?出的去么你们?” 他俩属于欢喜冤家,一言不合就掐架。林好怕两人又杠起来,拉起鹤蝶往前走:“好了,别把动静闹大了。” 鹤蝶斜眼狠狠剜了季冠军一眼,警告似的说:“别跟着我们啊。” “带我一个。” 严以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却已迈出去了几步。回头见李染和呆在原地,颠颠绕到她身后,轻轻推着她往前,央求般的口吻说:“带上我呗,我也想翻墙。” “跟我来。”李染和轻车熟路,轻松找到地势较高的位置。那位置一点也不难找,顺着林径小道,草木越稀疏地皮越斑白,一看就是常年有人走过的痕迹。 这点高度,对季冠军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他随便扑棱两下,像丛林里四肢灵敏的猴子似的,大半截身体探出墙头。 墙外,齐耳和夏愠一等候多时,迟迟不见她们出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季冠军?”齐耳惊异的瞪大眼睛。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季冠军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迟疑了一会,索性先按兵不动。 严以在下面推他一把:“下去啊,蹲在墙头干什么?” “好像堵住了,要不,你先上来。”季冠军脚面微微挪动,腾出一小块位置。 他吭吭巴巴说不清楚,严以也不知道外面啥情况:“有狗?” “你才是狗,你们两个都是狗!” 齐耳的耳朵异于常人的好使,里面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听完立马昂着脖子炸毛。他应该能想到的,这种情形下,有季冠军的地方自然少不了严以。 齐耳冲墙里面吠叫:“奇了怪了,你们两个是狗尾巴吗,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的跟屁虫,你俩要是敢下来,信不信,我把你俩的尾巴给撅折喽?” 严以无奈,与季冠军对视一眼,说:“不用理他,你先下去。” 季冠军犹豫着,转头求助的看向鹤蝶。 “看我干什么,你是长了一个猪脑子吗,你今天就跳下去了,我看他能把你怎么样。” 旁边的李染和噗嗤一笑:“季冠军,你还没听出来吗,齐耳和你开玩笑呢,快下去吧,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严以殿后,刚落地还没站稳,齐耳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他面前“咔”一下折成两节。严以拍了拍衣服,没打算与他计较。 李染和悄声说:“严以,齐耳就爱发牢骚,过过嘴瘾罢了,不理他,他就消停了。” “去年体育课,你非要跟着我们,不也像狗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少在这瞎矫情,不行你自己回去。”林好转身往山上走,眼角瞄见齐耳噘着个嘴又要叭叭,抢先给他截断了。 齐耳不再吱声,眼珠子滴溜溜躲闪几下,“蹭蹭蹭”几步从林好旁边窜过去,回头讪皮讪脸嘻笑:“上啊上啊,大家赶紧的。”然后脚底抹油一般,冲在前面打头阵去了。 什么毛病,非得怼两句才好受! 雨后的山上,人影绝迹。刚被雨水冲洗过的临麓山,一片澄澈明净。这个时节,四季常青的参天古柏,依旧枝肥叶绿,苍劲挺拔,在安静祥和中,相互依偎着等待严冬的到来。 小路清幽,满是被雨水打湿跌落一地的树叶,脚踩在上面,没有“咯吱咯吱”的声响。天空遗漏的光照射而来,林影之间,水莹晶亮一闪一闪像星星。 不一会儿便到了山顶。在齐耳和季冠军不停地闹腾下,其他人也不得安生,到山顶的时候都有些气喘吁吁了。 此时,天空阴暗了下来,临麓山顶峰却别有一番景致。俯瞰山底,整个兰洮市三分之一尽收眼底,远处楼宇朦胧,近处雾霭沉沉。 “啊~” 一行人丝毫不因天气所影响,大声的叫喊,恣意宣泄着年少的疯狂,充满了活力,充满了诗意,充满了快乐。 抒发完一腔激动,大家聚集在爱卿亭,坐在亭子里的木椅上,然后凭栏眺望放空。 坐了一会,李染和无意间视线转到亭子旁边的围栏处,然后走了过去。围栏上的同心锁似乎比上一年更多了,最下面压弯的铁丝都快坠到了地上。她不缓不慢巡视了一圈,转而又反身绕回来。 严以远远注视着,看她的样子,应该不是单纯的参观浏览,而是在仔细的找什么。他信步过去,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背后,半晌才开口:“找到了吗,有没有你的?” 李染和心思集中,惊得肩头陡然一缩,一看是严以,缓缓松了口气。 其实算不上什么小秘密,去年第一次上山就发现了那把刻着向臻臻名字的同心锁了。恰巧今天撞见了她和林彭的事,李染和按捺不住好奇心,觉得这把锁可能和林彭有关,但又不太确信,毕竟向臻臻人气十足,别的哪个情深暗许的男生挂的也说不定。 第63章 自作孽不可活 “没有没有,我随便看看的。”李染和连忙否认,明知道严以在打趣,还是羞红了脸,说得好像自己很向往挂一个在上面似的。 “我怎么觉得,你看得挺入神的?”严以继续逗她。 李染和眼神闪烁,含混转移话题:“这些都是迷信,我们都知道锁有钥匙,而且一把锁配好几把钥匙,所以即使锁住了,也一点都不牢靠。” “你不信?”严以随手拿起一把锁,看了看,满眼认真的问她。 李染和坚定地摇头。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自打记事起,因童游忘了带钥匙,他们一家三口被堵在门外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她亲眼目睹了,开锁师傅上门,只需一个挖耳勺就能轻松打开锁芯的场景。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图个美好寓意,代表一个精神寄托罢了。”严以明白她的意思,她的思想觉悟,还停留在最通俗浅显的层面,不能强行灌输。 “嗯。”这个说法,李染和倒是可以接受。 锁是锁,钥匙是钥匙,只是打开或锁上的关系! 这时,亭子里其他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林好问:“染和,你记不记得以前发现过一把锁,好像是刻着向臻臻的名字。” “我记得,上面有拼音。”那次齐耳也在,说起这个也来了兴致。“我记得是一把白金色的,嗯,肯定没错,是白金色的。”齐耳绞着眉头,突然脑袋灵光,想起了至关紧要的线索。 铁丝网上面,小一面墙的锁,五颜六色、凌乱错序,还真不好找。找了一会,大家都齐齐作罢了。 “我就不信了。”季冠军的眼睛还在追踪扫射,手也不闲着,弄得铁锁“叮叮哐哐”乱响。“你记错了吧,可能不是白金色,白金色多显眼啊,一眼就能看到。”翻腾了半天,季冠军有些沉不住气了,绕到齐耳耳朵边大声嚷嚷。 齐耳也不耐烦了,但他不甘承认自己记错,冲季冠军翻白眼:“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把锁比其他的都大,一面有字,一面是拼音。” 林好拍了拍手上的铁锈,说:“算了吧,不找了,找到了也证明不了什么。” “啧,问世间情为何物啊!”夏愠一突然感叹道。 齐耳凑到他身旁,仿佛嗅到了一股酸臭味似的,虚头巴脑的打探:“你也想锁一个上去?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夏愠一嗤笑一声,竟没有反驳,欣然接话说:“瞧这孤孤零零的,你不觉得很可怜吗?”他手上掂着一把单锁,神情吊儿郎当却又有几分认真,“锁一个有什么意义,两个锁在一起才有意义!” “哇,精辟!”想不到夏愠一竟能说出这番饱含哲理的话,季冠军重重点头,像在反复咀嚼感悟,“一把锁没意思,两把才有意思。”说着凑上去细看,眼前这些锈迹斑斑的铁锁,竟无端可爱了几分。一撇脸,刚好和鹤蝶对视上,他脱口而出:“听见没,一个人锁在这没意思,你以后可得出息点。” 鹤蝶反呛他:“你才没意思。祝你一辈子都锁在这,孤独终老吧你。” “一辈子就一辈子。”季冠军大笑着跑开,“那我给你也锁一个,锁在我旁边,让你也孤独终老,嘿嘿嘿……” 鹤蝶难得吃瘪,反应了半天,气急败坏追出去:“竟然敢诅咒我,找死吧你。” “噗,哈哈哈……”大家一片哄笑。 一把锁需要钥匙,两把锁在一起就不需要了。锁和钥匙是外物,是牵制和协作的关系;锁和锁是同属,是相守和永恒的关系。 人们常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所谓一物降一物,制衡也罢,厮守也罢,总归是相互吸引,难拆难分的。但愿彼此一生唯一,拥有忠诚与陪伴。 那把刻着向臻臻名字的锁没有找到,就算找到了也毫无意义。说不定,锁和钥匙在一起了,也说不定,钥匙已经不知道丢哪去了。 几个未经世事的少男少女,突然代入如此深奥的哲学命题中,可能只是半知半解,无法透彻领悟,但某一瞬间,李染和觉得夏愠一说得很有道理。 嬉闹过后,一时无话。大家一一附在围栏边上,目视远方,眼里或明或暗,糅杂交织了一些少年情怀。 下山的路上,不知谁感叹了一句,说临麓山雪后的风景独美。于是,大家约定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一起来临麓山赏雪景。 等待初雪的日子,飞驰而过。一直到快圣诞节了,都没有任何下雪的迹象。 天气越冷,人越慵懒。教室里暖气充裕,学生们却精神低靡。高二十三班这群“学习绝缘体”,即便不爱听课,但课堂纪律尚且能维持。这节课不知怎么,总是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 声音主要来源于齐耳。从一上课,他就和旁边的男生交头接耳,要不是隔着一条过道,两人就快抱在一起了。鬼知道他俩发现了什么惊奇好笑的事,一个劲儿掩着嘴巴噗嗤。同桌的林好让他小点声:“别笑了,不怕老师看见?” 齐耳正在兴头上,压根不在意。 讲台上,历史老师史魏然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滔滔不绝。齐耳的小动作,他全然看在眼里,但和其他任课老师一样,遇到像齐耳这样调皮捣蛋的,顶多斜视两眼,多一句都嫌多。 “咳、咳。”史魏然斜了齐耳不下十几眼,齐耳却愈加放肆,笑声险些盖过了他的声音,实在忍无可忍,象征性干咳了两声。 齐耳略微收敛,消停了一会,索性开始传纸条,两人你来我往,纸团满天飞。 ——我敢保证,肯定是假的。 ——嗯嗯,我早就怀疑了,从来没换过。 ——哈哈哈,像个锅盖压在头上。 ——你说他多久洗一次,脏死了,有股臭味。 ——不知道,好歹多买几顶,换着戴啊。 ——对啊,长的短的,黄色绿色粉红色,都试一遍。 ——哈哈哈,还有绿色,你可真狠! 绿色假发?哈哈哈哈哈……一想到史魏然头上顶着这玩意儿,齐耳憋圆腮帮子,笑得喘不上气,整个人抖动的像上了发条的玩具青蛙似的。要不是课堂上影响发挥,他早就蹦起来一丈高了。 “啧!”林好在桌子底下狠劲踢了他一脚。 “干啥!”齐耳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转头看见一只手心,“嗖”把纸团丢进去。猛然发觉不对劲,等他再伸手要拿回来时,那只手已然握得紧紧的。 “呀!”齐耳蜷缩在半空的手,像鸡爪子一样僵硬,然后视线缓缓上移,妈呀,差点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史魏然没收了纸团,全程只扫了一眼,就回到讲台继续讲课了。 这下完蛋了,自己把自己亲手送到枪口里去了。一纸“罪证”证据确凿,连个狡辩的机会都没有。齐耳彻底傻眼,后半节课像个泥塑木雕似的,呆板板的,面如死灰。 下课后,教室里一阵骚动,几个好事的同学跑来打听他们纸条上写了什么。 那个男生满脸忐忑:“白纸黑字,史老师明明看见了,却什么也没说,不会去找班主任告状了吧?这下麻烦大了,锅盔可不是好糊弄的,搞不好直接叫家长。” 齐耳却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我就说吧,史魏然肯定是心虚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都不好意思发作,说明我俩猜的没错,这会指不定躲在镜子前伪装打扮呢,哈哈哈……” 那个男生一改刚才心神不定的模样,嬉皮笑脸的说:“对啊,我们又没瞎说,他那头假发也太明显了,还以为谁看不出来似的。” 有人插科打诨:“噢,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怀疑啊,我就说他的发型好几个月原封不动,好像从来没有长长过。” “是啊是啊,正常头发都不那样。” 同学们七嘴八舌一窝蜂讨论起来。 “诶,你怎么回事,钻研的劲儿全用这上面了?上次还说地理老师身上一股葱花饼的味儿,地理老师家里是开烧饼店的,你不知道吧。还有今天这事,史老师人挺好的,你给人留点面子。”夏愠一有些看不过眼,过来敲着齐耳的肩膀说。他是班长,尽管大多数时间只是一个空架子。“平时作怪我懒得管,但说实话,你今天有些过头了,别看现在闹得欢,这事要是捅到郭辉那里,你未必能讨到便宜。” “这下好了,人赃并获,等着给你收尸吧。”鹤蝶一脸幸灾乐祸。 “自作孽不可活。”林好也没好气,冷冷的斜了一眼齐耳。 “哼,凭啥不可活?”齐耳翻了个白眼,反倒埋怨林好没有提醒他似的,然后嘴巴一歪,比餐桌上的死鸭子还硬,“史魏然也是要面子的好吧,戴假发这种事,难道还想到处宣扬不成?所以,我敢保证,他不会去告状的。” 第64章 教室里哄堂大笑 “那可不一定,有关中年男人最后的尊严,史老师怎么可能随便放过你,没准这会正跟班主任哭诉呢,哈哈哈,齐耳你完了。”这时候了,季冠军还挤兑齐耳。 李染和说:“要不,你先去找史老师道个歉,我觉得他人挺好说话的,只要你态度好点,他应该不会为难你。”当时,她正两眼涣散,猛然瞥见史魏然从讲台上下来,以为盯上自己了,吓得立马挺直了腰板。 齐耳小嘴一撅,对李染和的提议不为所动。 “你这是什么表情?”林好给了他一脚,“咱们班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你还带头闹。议论老师有意思吗?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得,皮痒想挨揍了。” “哎呀,我错了。”齐耳又开始耍赖撒泼,“史老师不是也没说什么嘛。平时上课不见你们有多积极,这会逮着我兴师问罪,有完没完了,烦死了。” 前几天,不知谁先说了句地理老师身上有味儿,可给齐耳乐坏了,和一堆同学挤在一起,一通胡乱编排。地理老师是个腼腆的中年男人,学生们看见他就发笑,以为自己讲错课了,涨红脸尴尬地问:“我,哪里没讲清楚吗?” 教室里哄堂大笑,有调皮的男生直接喊话:“老师,我饿了,想吃葱花饼!” 一时间,捉弄地理老师成了班上最大的乐趣。后来,地理老师估计意识到了,但他脾气好,憨厚不爱计较。而且他也有自己的孩子,跟这些学生一边大,因而总会多出几分宽容,和一脸慈祥的眼神。地理老师讲课一板一眼,没有跌宕起伏的声线,也没有华丽的词藻,相当朴实苍白。但只要认真听过课的,就会知道,他的脑子像一颗地球仪,里面装着神秘的山川雨林和壮阔的平原河流,浑身散发着知识沉淀的魅力。可他太内敛了,不有趣也不讨好。每天上课前,微微躬身点头,下课后,微微躬身点头,课本夹在腋下,怎么来的便怎么走了。 大度不代表渡人,掀起腥风血雨的后果——叫不作就不会死! 史魏然不喜欢告状,只是假装无意地将没收的纸团丢在郭辉的办公桌上。然后轻描淡写说了句:“忘了哪捡的。” “啥呀,你扔一坨垃圾给我干啥?”郭辉打开纸团铺平,只见上面字迹东倒西歪,但不影响阅读。他皱眉眯眼,越看离纸越近,肩膀簌簌发抖。 “咳咳。”史魏然端着保温杯尴尬干咳。 郭辉揉着腮帮子,强忍憋笑,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哈哈,叫你多买几顶预备着,你偏不听……” 史魏然刚坐下,“腾”地站起来,鼻底粗气呼哧呼哧,幽怨的剜了郭辉一眼。 “我的意思是说……”郭辉慌忙抓起纸团,拔腿往外走,屁股后面扔下一句,“你等着,我这就去收拾他们。” 此时,正值自习课,其他班都悄无声息,唯独十三班,乱哄哄的吵闹不断。 教室门口,郭辉扶了扶眼镜框,秒速变脸:“干什么呢?整个楼道就你们最闹腾。”由于太过大声,脸颊肌肉都跟着上下颤动。 学生瞬间噤声,手忙脚乱翻动书本,然后心虚地偷瞄张辉。 郭辉一脸威严,走上讲台,拍了拍讲桌:“别假模假式了,都给我坐起来。” 底下“唰”挺直了腰板。 “班长呢?教室都要掀翻了,你就没打算管一管吗?” 夏愠一悻悻地站起来,喉结翻滚几下,一句话也没说。 “坐下吧。”郭辉横眉怒目,扫视全班,“怎么了,没人管得了你们了,要上天了?” “放飞了是吧,自己几斤几两上秤约一下,飞得起来吗?” 郭辉嘴角下拉,又哐哐敲讲桌:“越来越没个学生样了,你们来学校干什么?放风来了?一个期中考试,考成那副德性,年级垫底很光荣吗?被其他班吊打很光荣吗?一个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真就一点脸都不要了?上课也不好好上,今天这个老师告状,明天那个老师告状,我都替你们臊得慌。人家老师哪一个带的不是重点班?而你们呢,身在福中不知福,恬不知耻,还有没有把老师放在眼里?嗯?要成绩没成绩,要纪律没纪律,你们是一群野人吗?” “看看教室卫生,越来越不像话了,嫌我对你们太仁慈了是吧?” 提及卫生,李染和心头一颤。开学时,郭辉只钦点了班长一职,剩下的班干部都交由班长推选,夏愠一为了省事,就让在以前的班级当过班干部的继续担任。李染和原本不想参与,可夏愠一都开口了,她光想着在他面前讨好作乖,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好在这个班同学都很自觉主动,所以一直以来,她也没在值日的事上犯过难。 现在郭辉发威,以纪律开刀,说着说着却波及到了卫生。他正在气头上,万一迁怒到她,免不了要挨一顿臭骂。李染和能不慌嘛。 “都已经高二的学生了,还这么不自觉,真当自己与众不同呢?特长生很长脸吗?别人高考是一分一分拼搏出来的,你们呢?你们知道全国每年有多少艺考生吗?你们拿什么拼?拿你们的艺术细菌吗?每天洋洋得意的不知所谓,哪里来的优越感?你们手里有什么底牌,早就明晃晃的示众了,就你们自己自戳双目了一样,看不清事实,搞不清状况。” 一学期过半了,头一次见郭辉这么凶,他这人还真能沉得住气,先随便你们怎么胡闹,只当看不见,等到无法无天了,再凶猛出手,当头一棒。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风平浪静,这些个小虾米,哪知大鲨鱼正张着血盆大口,张口獠牙的静待收网呢。 “我强调过多少次了,不要给我搞特立独行那一套,长得歪瓜裂枣的,还把自己捯饬成那副鬼样子,那几个烫头发的牛鬼蛇神,给你们一天时间,弄得利利落落的回来。还有,校服上有莫名其妙图案的,不管打补丁还是刷涂改液,都给我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李染和倒吸一口凉气,今天这是见鬼了吧,怎么事事都能牵扯到自己头上。上周,她突发奇想,在校服胸口画了一只小兔子,白静美看见了觉得特别有创意,让她给她校服背面画了一个偶像组合,整个后背都画满了,怕是真要找一块白布才能给补上了。 林好也画了,李染和还自作主张的加了许多意境,草地、树、人影、云层,要多显眼有多显眼……还有齐耳,他喜欢樱木花道和赤木晴子,画了两人的海报…… 想来想去,好像就她自己的比较好处理。可谓祸从手出啊!李染和内心万马奔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倒霉催的体质! 郭辉横眉竖眼,说得口干舌燥,觉得差不多了,缓缓开口道:“啊呃,通知一件事,学校要准备元旦文艺汇演,原则上,除了高三毕业班都参加,我们班要是还这么散漫,我看就算了,消消停停待在教室里,省得放出去给我丢人现眼。好了,就不多说了,看你们的表现。” 文艺汇报演出,特长班集体缺席,这像话吗? 白静美,既不白也不淑静,一个和名字没有太大关联的女生。她是文艺委员,学音乐的,专业能力非常强,美声、通俗、民族,三种唱法信手拈来,是个不可多得的天赋型选手。 本来以为作为特长生,艺术细胞很丰富才对,但事实恰恰相反,除了白静美在忙前忙后,全班几乎无人问津。 白静美不信邪,誓要全班都参与进来。她去找夏愠一帮忙,夏愠一也没辙啊,总不能绑着大家上台吧。 “一个班不是出两个节目吗,要我说,挑两个音乐生,一人一首歌,唱完就得了。” 季冠军直言直语,嘴巴快得很,引得音乐生众怒,遂群起而攻之。 “文艺汇演是全班的事,又不是给我们的任务,凭什么让我们承包了?要上体育生上。” 体育生哪听得了这话:“我们怎么上?上去表演掷铁饼,还是跳高跳远?要是评委不尽兴,再来个800米长跑?” 旁边的人帮腔:“还是别了吧,评委们还得移驾去操场,会扣分的。” 一来二去,炮火集中到美术生身上。 鹤蝶无辜道:“我们招谁惹谁了,从头至尾都没出声好吧。” “不要以为不出声,你们就能躲得过去,让美术生去画素描,给评委老师一人一张,惟妙惟肖,他们一定喜欢。” 美术生也发作了:“我们上去冲评委老师一顿比手画脚,有什么可看的?不是有学表演的嘛,他们上过解放天性的课,上去模仿猴子吃桃,大象打滚什么的,评委老师一定觉得很有趣。” 表演同学又气又急:“我,我们满地打滚有什么好看的,那个,让跳舞的上,视觉盛宴。” 绕了一圈,都在推诿。 最搞不懂的是,大家似乎都,自动按专业划分了阵营。这个班已经半学期了,还像一盘散沙一样。 动员不成,还惹得万人嫌。这事没法搞了! 第65章 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再难啃的骨头,也要啃出个造型来! 白静美打算死磕到底。找班主任肯定不靠谱,还得从班长入手。大家不是喜欢以专业抱团嘛,那就逐个击破。 白静美去找夏愠一,苦口婆心,一顿好说歹说。事关班集体,夏愠一自然没有推脱不作为的道理。可他也没注意,大家没有积极性,总不能强拉硬拽吧。 白静美给他支了一招:“其他人你不用管,先给你们体育生做做思想工作。你既是班长又是体育队队长,不看僧面看佛面,左右还是要给点面子的吧?” “那,我试试。”夏愠一嘴上答应,心里却叫苦,体育生都是一群粗线条的老爷们,就算能上台表演,也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行啊! 体育生交给了夏愠一,美术生就交给鹤蝶吧,音乐生由她自己搞定。这三个专业,是班上人数最多的,先搞定大多数,剩下几个专业人数少,寡不敌众,还愁不听指挥嘛。 至此,白静美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但能不能如她所愿,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 这天放学,操场上。热身过后,开始进行专项训练。 夏愠一心里想着事,正犯愁呢,林沸腾朝他过来了。“夏班长,咱们班真放弃了吗?”怕被教练发现偷懒,林沸腾一边原地弹跳,一边问道。 夏愠一眉心一挑,看来还是有人关注的嘛,一脸窃喜道:“嗯,要是实在组织不起来,只能申请弃权了。” “啊?”林沸腾满脸可惜,“多好的机会啊,白瞎了。” 夏愠一轻叹一声:“哎,谁说不是呢,你也看到了,大家毫无积极性,勉强参加只会更丢脸。” “可你是班长啊。” “班长又能怎样?人家没有意愿,我不能捆起来,强制参加吧?” “啧。怎么会这样呢。” 林沸腾泄了气一般,两眼呆滞,循环着弹跳的动作。 “不过……” 所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夏愠一略微沉思一会,说:“虽然希望渺茫,但我还想争取一下。我就不信了,咱们班这么多搞艺术的,不能连两个节目都出不来吧。这要让其他班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咱们,你说是吧?” “对对,我也这么觉得,不能放弃。”林沸腾立即附和说。 很好,搞定了一个。 见他俩说话,季冠军也围了上来:“你俩说啥呢?” 夏愠一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没啥,咱们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节目。” 季冠军迟钝了两秒,反应过来:“噢,文艺汇演啊。”他刚跑完,一边做拉伸动作,一边问,“你犯愁啊?” 夏愠一做了一组高抬腿,顾不上给他回话。 “别犯愁了,不是兄弟不帮你,咱是真没那个实力啊。一不会唱歌,二不会跳舞,就两条腿跑得快,可这也上不了台面啊。”季冠军掰着手指头,全然一副不是不想出力,是真的有心无力的模样。 “是啊,才华有限。”林沸腾也垂丧着脸说道。 “嗯,说的也是,咱们都没啥特长,”夏愠一活动着脚腕,面色很是为难,说,“那怎么办,直接弃权也不太好吧?” “要不,上去唱首歌?”林沸腾试探的说完,偷偷观察两人的反应。 季冠军缓缓说道:“我……五音不全。” 夏愠一脱口而出:“那就跳舞吧。” 季冠军和林沸腾惊呆了,一脸不敢置信。季冠军问:“你说真的?” “不会可以学嘛。”夏愠一略显心虚,自顾做起了深蹲,四肢有些不协调都没发觉。 这时,察觉教练往他们这边盯了一眼,林沸腾腿一蹬,沿操场外圈跑去了。教练摸起胸前的口哨,“嘟”一声响彻天际,厉声呵斥道:“你们三个,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懒,每人罚跑五圈,还不赶紧跑起来。” 季冠军如临大敌一般,“嗖”一下拔腿就跑。夏愠一抖了抖腿,手腕掰得咯咯响,稍微活动一下,也跟着跑出去了。 跑了两圈,趁教练不注意,最前面的林沸腾逐渐放慢脚步。等季冠军和夏愠一跟上来,三个人并列一起跑。 林沸腾努力调节呼吸,靠近夏愠一问:“真要跳舞啊?” 夏愠一双臂自然摆动:“嗯。” “啊,跳舞可一点都不简单啊。”仿佛无力回天了似的,林沸腾仰天一声哀叹。 季冠军一直没说话,又跑了半圈,突然问:“那我们跳什么?” 夏愠一嘴角浅藏笑意,心里一阵暗爽,看了看季冠军,又看了看林沸腾,转而吞了口口水,一本正经道:“没定呢。我们以前跳过四小天鹅……” “不行,我可不穿那么暴露的衣服。”季冠军立即打断他。 “这不还没定的嘛,你猴急什么?”林沸腾说。 季冠军朝他屁股给了一脚:“大男子汉,跳那种舞,多不体面。” 这时恰巧碰见林好,季冠军小声呼唤她,并勾手示意:“林好,林好,过来,过来。” 教练盯着,他们三个不敢停,林好跟上他们一起跑。 “我们出了个跳舞的节目,你要不要加入?”季冠军见教练没往这边看,迅速接近林好,说完便赶紧拉开距离。 林好一脸懵圈,一时有些难以消化。 林沸腾绕到她身侧:“是真的,刚刚决定的,没想到吧?” 当然没想到,当初一个个大放厥词说不参与,好像跟自己一点关系没有一样,这才隔了几天,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 “我们都是班上的一份子,大小都得出份力,没什么可丢人的,我也加入了。” 见夏愠一都这么说了,林好也说不出别的,沉默了一会,说:“那行,听从组织安排。” 这招虽不磊落,多少有些赶鸭子上架,但夏愠一也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而且白静美不停给他施压,他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白静美也没闲着,面对那些恃才傲物的音乐生同门,竟然不出两天功夫就全部轻松拿下了。她这个人灵活多变,主要还是归功于她的专业能力强,给这位送一张很难搞到的世界名着简谱,给那位指点一下乐理知识等,恩威并施、软硬兼济、连哄带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直接豁出去了。 鹤蝶接到任务后,一再保证必须完成任务,结果她大大咧咧的,没几分钟全抛九霄云外去了。 这天在学校画室,休息时去厕所,无意间听到别班女生谈论表演节目,鹤蝶这才想起来,她快速洗完手,拉着李染和急匆匆往回走。 “怎么了?走那么快干嘛?” 鹤蝶顾不上跟她解释,急头白脸往画室冲。到了门口,紧急刹车转过身,李染和一个没站稳,差点扑倒在她怀里。“你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鹤蝶抓耳挠腮,欲言又止:“哎呀,一时糊涂。都怪我,我就不该答应她,我这个猪脑子啊。” 李染和愣住了:“谁?怎么突然神神叨叨的,见鬼啦?” “染和,你得站在我这边啊。”鹤蝶拉起李染和的手,眼里饱含愧意。 李染和一头雾水,愈发郁闷了:“你说,我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我要成为众矢之的了,我揽了一个活,当时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但肯定吃力不讨好,说不定会搞砸。” “嗯?” “就是那个文艺汇演的事,白静美让我做美术生的工作,但大家不是都不想参加嘛,上次都表过态了,我现在也不敢问,搞得我像个大反派似的,硬逼着大家。” “你都没问,怎么知道没人参加?” “别的班都排练的如火如荼了,我们班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事肯定是黄了。” “别小瞧了大家,说不定有反转呢。” 进到画室,李染和直接走上模特台,说:“班上文艺汇演排节目,大家有感兴趣的吗?” “嘁!”模特发出一声嘲讽,继续手上的手机游戏。 胡灵凡在垃圾桶旁边削铅笔,听到这话,一脸不可思议的说:“你们不知道吗?节目都定下了,体育生跳舞,音乐生合唱,剩下的人自由选择。”她平时在班上很活跃,各种小道消息相当灵通。 “啊?”李染和也是刚才听说,然后回到鹤蝶身边,想问问她该怎么办。 第66章 距离文艺汇演的日子越来越近 胡灵凡收拾好铅笔,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说出来:“之前大家不是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白静美才想了这么个主意,她的意思是,先让每个专业自己出节目,到时候再串联到一起。现在人家节目都定了,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都被边缘化了。我看躲是躲不掉了,不然让人以为,我们故意搞特殊、搞分裂、不团结之类的。” “可是,咱们没节目可出啊。”台上的模特一脸无所谓,“没有才艺表演什么?” “染和,想想办法,这事今天必须得定下来。”鹤蝶有任务在身,得抓住机会,不然又不了了之了。她最讨厌一件事,车轱辘来车轱辘去,反复个没完。 李染和也犯难,跳舞、唱歌都被先下手为强的人选走了,别的也不会啊! “要不这样吧,我们听文艺委员的安排,适合唱歌的唱歌,适合跳舞的跳舞,先表个态,别让人觉得我们不配合。” 李染和说完,大家都表示赞成。 鹤蝶顿时大喜,见严以全程没参与讨论,也没发表意见,问道:“严以,你准备选什么?” 严以眨眨眼,回了句:“我都可以。” 美术生身上有一个特点,就是比较含蓄内敛。相比体育生和音乐生,他们不需要好动也不需出声,安安静静一坐几个小时,内心世界丰富多彩,却不善表达。 第二天,下午自习课,白静美再一次做全班动员会,这次明显顺利多了。 体育组曲目定了,人数也齐了。不过他们都没有舞蹈基础,光学动作,都得到猴年马月了。经过商量决定,先从舞蹈生中借调一人给他们,虽然是学古典舞的,但记动作、排队型等,肯定比他们有优势。 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排练时间。 白静美既要监督全班进程,又要照顾音乐组,忙得不可开交。她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能大显神通的本领。不过,看到班上同学团结努力去做一件事的氛围愈渐浓烈,忙碌起来也是很开心的。 距离文艺汇演的日子越来越近,也代表着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冬已深。近几天,天气阴沉的厉害,云层厚的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大家翘首以盼,以为能在元旦前盼来第一场雪。老天爷真沉得住气,虚张声势做做样子罢了,到底是一片雪花也没下下来。 天气冷冽,临峰七中却一派热火朝天。放学后,校园里音乐漫天,都在为班级的节目,铆足了劲排练。 这天,白静美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表演节目虽然没有规定演出形式和主题,但对时长有限制。每个班两个节目,合起来均不能超过十分钟。 他们班舞蹈就有两个,还有合唱部分。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大家费时费力付出了很多心血,不能说不行就不行。白静美冲到老师办公室,通过一番据理力争,才勉强保住节目不被砍掉。 但时长问题,没得商量。最后没办法,只能大量删减,如此一来,所有节目就得重新编排,既要考虑连贯性,还要保证细节和质量,一旦出现失误,观众看的莫名其妙,整个演出就会大打折扣。 冬天天黑的早,外面已经黑透了。教室里,大家还在纠结内容编排的问题,氛围不是很高涨。 李染和插着一只耳机,反复听里面的节奏鼓点,身体不时跟着晃动。 “找你的?”鹤蝶无意望向窗外,看到有个女孩在窗户玻璃上比划,好像是找李染和的。 玻璃有些反光,李染和仔细看了半天。 “这个人,我不喜欢,别跟她走太近。” 李染和听见了却没说什么,睫毛扑闪了两下,垂着脑袋出去了。 万雅识来教室找她的次数不多,大多都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林好碰见过两次,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不是很喜欢万雅识,以前也说过不要跟她玩在一起的话。 不是李染和不把林好的话放心上,或者觉得她多管闲事。是因为林好不知道,万雅识曾经在公交车上帮她解过围。她是一个勇敢热心肠的姑娘,没哄没骗的,能有什么坏心眼。 可能,林好对万雅识有什么误解,李染和心想,找时间一定和她好好解释一下。 万雅识穿戴严实,脖子裹着一条灰色的针织围巾。她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见李染和出来了,眉梢含笑,急急的上前说:“染和,你们班今天这么晚啊。” 李染和笑着回:“嗯。” 万雅识脖子缩在围巾里,继续说:“刚下楼看见你们班灯亮着,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在。” 李染和回头看了一眼教室,她身上只穿了校服,棉衣在椅子上搭着,刚出来一会,就觉得冷气席卷了全身。 顺着李染和的视线,万雅识也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开口道:“你们班节目排练的怎么样了?” 李染和吸了吸鼻子,说:“还在练呢,刚刚有些了一些进展。” 万雅识急忙打听道:“你们班出的什么节目啊?” 李染和说:“跳舞和唱歌。” 万雅识点点头,说:“嗯,也就唱歌和跳舞了,每个班都差不多。” 李染和问她:“你们班呢?” 万雅识垂眼盯了盯脚尖,缓了口气说:“一首独唱,还有一个相声。” 李染和也点点头,说:“那也不错,相声表演还挺有创意的。” 万雅识笑着打哈哈:“我们班一大半都不感兴趣,只有几个人在忙活。” 李染和手缩进校服袖口里,鞋底在水泥地面上干跺了两下,说:“我们班也是,一开始都没人,这几天才好了点。” 万雅识眼角时不时向窗户瞄几眼,李染和说话时她才看过来,她说:“严以也跳舞吗?你们跳什么舞?” “嗯,他们跳的那个舞挺复杂的,还加了街舞动作呢。” 万雅识瞬间眼睛亮了,语气急切说:“严以真的跳舞吗,从来没见过他跳舞的样子。” 其实,李染和并非傻得什么都感觉不到。提到严以时,万雅识眼眸明亮似天上的皎月,跟说其他事情时完全不一样。她和严以高一在一个班,至于曾经发生过什么,李染和不好胡乱揣测。但感觉,他们的关系应该远远高过了普通同学,至少万雅识是。李染和把万雅识当做朋友,但似乎有些猜不透她,也不愿多想。 李染和说:“是啊,他们每天都在排练,还有不到一周时间了,大家都练得很认真。” 她已经冷得浑身哆嗦了,见状,万雅识径直走到教室门口,轻轻推开一个缝隙,对她说:“外面太冷了,快进去吧,今天就不等你了,你们排练完也早点回家。” 李染和从她的臂弯下钻过去,笑着答应了一声,然后随手关上门。她们的动作很轻,基本没有人发觉。 严以的座位在教室门口的最后一桌,从外面走廊的窗户往里看,刚好被墙体挡住了。李染和出去了好一会,他看见前面椅子上她的外套,不时瞥一眼窗外。 万雅识推门的一瞬间,严以以为李染和进来了。在他转身的刹那,一股灼烈的目光穿射后背而来,他仅肩膀微动了一下,身体原封未动。万雅识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他听来十分刺耳。 刚才出去的时间,大家似乎没讨论出什么眉目。白静美想主意想的焦头烂额,现在瘫在座位上,两眼放空,眼角布满了血丝,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似的,时不时嘴里碎碎叨叨,感觉像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了一般。 其他人也都面色凝重,像在苦思冥想,又像在静坐打盹。 第67章 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 “我想到了。”白静美一拍桌子,站起来,满面红光说,“我们的节目内容没问题,差就差在,怎么能让所有环节不突兀,相互连贯起来。” 还以为她想到什么好办法了,说来说去,又绕到最开始的问题上。季冠军兴致全无,故意扯着嗓子:“刚才有人提议,说专门安排一个报幕的,不是让你给一票否决了嘛。” 白静美不消得搭理他。走到王传的座位跟前,“噔噔”扣了两下桌角:“你肺活量怎么样?” 王传两眼眯瞪:“还可以。这不明知故问吗,我一个音乐生,肺活量怎么样,你不清楚?” 王传之所以气压低,是因为他想跳舞,但舞蹈组以人齐了,给他拒绝了。什么嘛,嫌我身材不好就直说,他心里憋着气,每天唱歌排练的时候也不怎么上心。 白静美说:“给你一个曲线救国的机会。舞蹈组那首歌,你以前在音乐教室表演过,应该没问题吧?” “对啊,我拿小号吹的,有什么问题吗?” “很好,现在有一个最最最重要的任务,非你莫属。我宣布,王传是我们这次演出的男一号。” 王传一脸迷惑:“啥,之前还嫌我胖呢,现在就成男一号了?诓我呢吧,有这好事?” 所有人不明就里,不知道白静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切尽在白静美的掌握之中:“大家听我说,我们有大合唱,中间插了一小段古典舞,还有一部分劲歌热舞,能让整个节目不脱节,还能相互呼应的,就只能是背景音乐了。王传擅长小号,让小号融合在背景音乐里,一贯到底,所有问题就巧然化解了。” “我有问题。”齐耳说道。 白静美示意他继续。 齐耳说:“加入小号是挺不错,但这样一来,所有音乐就得重新编曲。” 白静美说:“嗯,我也想到了,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交给你负责吧,我一百个放心。” 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圆满收工。 “毕竟是我演奏,你得听我的。”王传到齐耳的座位旁,笑嘻嘻的一脸谄媚。 齐耳故意吊他胃口,穿上外套走到教室门口,转身勾手示意。王传颠颠小跑过去,齐耳一把扼住他的脖子,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说:“合作愉快啊。” 接下来的排练,所有人都注入了十二分热忱,即使小摩擦不断,也没有人闹脾气或甩手不干。 白静美手里握着一张刚刚协调好的走位图,脸上的表情甚是满意。现在这一切,当属她最有成就感了。从起初的漠不关心,到现在齐心协力,谁还敢说十三班人心涣散,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等着瞧吧,我们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则不同凡响。 十三班苦练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年级传的神乎其神,人人都觉得他们在憋大招。 有些眼热的同学,好奇跑去打探,还有花痴的女生,直接趴在窗户上,两眼放光。女生们激动狂热,还不忘互相吹捧。 “哇,你家夏班长好帅,好想要卫衣同款啊。” “齐耳也不错啊,酷酷的,刚才抬头翻白眼的样子太萌了。” “讨厌,严以又躲墙后面了,什么也没看不见。” 李染和与鹤蝶上厕所回来,远远看见班级门口咋咋呼呼的女同学,心底不禁一阵发怵。她俩缩着脖子打算悄悄溜进教室,不出意外的,又惨遭了一通连环盘问。 女生们太生猛了,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转着圈的连珠带炮。 场面乱糟糟,像炸开了锅一样,实在令人无语。鹤蝶觉得头疼,不耐烦道:“来都来了,干嘛不直接扑上去自己问个清楚,问我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啊。” 李染和被围在中间,只觉得眩晕缺氧。有时候,她会简单搪塞两句,逼得烦了,干脆啥也不说。 “染和,跟我来。” 万雅识伸手把李染和拉出来,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这是干什么呢?这么多人挤在你们班门口,开新闻发布会啊?” 还好万雅识及时出现,再晚一会,就要被她们给生吞活剥了。李染和沉了一口气,眼睛里全是哀怨:“可不是嘛,搞得我像某些人的发言人一样。” 万雅识手抚在鼻子下面,笑说:“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业务啊?” 李染和娇嗔一笑,喃喃说:“你就别取笑我了。” “对了,下周就文艺汇演了,你们班准备的怎么样了?” 同样是来打听文艺汇演的事,万雅识却没有让李染和觉得反感:“差不多了,还在练习呢。” “嗯,那你们服装定了吗?” “定了,白色衬衫和黑色裤子,都是统一的。” 万雅识瞬间两眼点亮,激动说道:“真的吗,跟我想一起去了。” 李染和连忙追问:“你们也是吗?” “也不全是,有几个人的不一样,没事的,不影响。” “嗯,那就好。” 李染和拉着万雅识多聊了几句,省的回去又被那些迷妹们围攻。 回到教室,齐耳冷不丁冒出一句:“这些女生可真烦,天天往我们教室门口跑,吃饱了撑的。” 鹤蝶白楞他一眼:“你要真嫌烦,怎么不出去跟她们讲清楚?在我们面前豪横起来不是人,有骨气倒是自己上啊,口是心非,你就装吧你。” “我,我那是……”齐耳低声嘀咕,“现在风声太紧了,先避避风头,我可不敢招惹上她们。” 林好双手环在胸前,气定神闲说道:“哼,你还好意思抱怨,她们现在没见过世面,眼窝子浅,等以后花花草草见多了,到时候把你打包白送,她们都懒得瞧你一眼。” “就你会说。”齐耳知道讨不着好处,瞬间怂的夹紧尾巴。 上一秒气焰嚣张,下一秒臊眉耷眼,天生这副德行。说完垮个脸,一副爱搭不理人的表情。稍过一会,侧身斜瞟一眼身后,把自己的一腔怨气全迁怒到严以身上。“都怪你,没事装什么深沉,搞得好像自己很厉害一样。觉得让人关注挺开心是吧?一天到晚就知道招蜂引蝶,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吗,看看把我们都嚯嚯成什么样了。” 通常情况下,严以不爱和他一般见识,可现在口水都喷到自己脸上了……严以表面不动声色,桌子底下,抬起一脚,重重踢在齐耳的凳子上。 “哎呀……”齐耳毫无防备,身体一个趔趄,猛地向前倾,又猛向后靠过去,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 第68章 校服是个神奇的存在 今年的冬天,似乎和往年没什么不同,只是寒风吹的比较紧。有时候,从早到晚“呼呼”一刮就是一整天。看样子,元旦前下雪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了。 这天又是大风天,风声像鬼哭狼嚎似的有些吓人。教室里暖气开的足,进去待一会,什么围巾、帽子、厚棉服都是穿不住的。学生的椅背上都搭着厚外衣,长的短的,白的黑的,颜色样式迥异。 脱了外衣,宽大的校服下面还穿着保暖的衣物,整体看上去还算整洁。只是早上进校门时,一个个包裹的严丝合缝,迎面走来都分不清谁是谁。 校服是个神奇的存在,事实上,绝大多数人都吐槽过校服太丑。尽管毫无设计可言,但对于青春期正在成长的少男少女们来说,这种看似宽袍大袖的运动风格,最能包容万物。也是毫不起眼的校服三件套,陪伴和承载了每个人的青春。 临峰七中只有一套校服,春秋穿着正合适,夏天单穿一件短袖就行,唯独到了冬天,就略显狼狈了些。 学校严格要求,不穿校服一律不得入校。校门口执勤的老师每天都很头疼,因为学生们五花八门怎么穿的都有,有时候,还故意不把校服露出来。 “啧!”执勤老师无奈一声,“别让我亲自动手啊。” 男生穿一身长款羽绒服,长到盖住了脚踝,走路蛄蛹的像只蚕一样。“老师我没手了,你自己扒拉吧。” 老师气不打一处来:“天寒地冻的,你还在这给我墨迹。”说着,直接拉开男生领口的拉链,反手戳进脖颈里。 “啊!太粗暴了!老师,你手好冰啊。”男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以后进门乖乖的展示,少给我耍花样。”老师抽回手,迅速缩进自己的袖筒里,鼻子“呲溜呲溜”冻得通红,眼神却无比傲娇。 “小卖部要是出个冰爪雪糕,一定非常受欢迎。” 学生一堆一堆往里边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声音,音调不大不小,刚好传进了一圈人的耳朵里。 “哪个班的?谁在那给我阴阳怪气呢?”老师眼珠子转得像丢进碗里的骰子,骨碌碌的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一样。 刚才被老师“亲密接触”的男生,下巴紧紧低着领口,愣头愣脑的说道:“十三班的,齐耳。” 老师歇斯底里一声怒喊:“齐耳,怎么又是你!” 齐耳缩头躲在人群里,试图让同学们帮他打掩护。同学们却脚底抹了油似的,从他身边四下躲开了。周围一片空荡,只留下齐耳像扒了羽毛的秃鹫,赤裸的暴露在原地。 一看情况不妙,齐耳夹紧尾巴想逃离现场,嘴里还在嘟囔:“干嘛都跑了呀,我又不是瘟神。” 老师喊:“回来。” 溜之大吉的算盘,看来是打错了,不行就耍赖不承认吧。齐耳紧急刹车,鞋底打滑的声音像轮胎抓地摩擦时一样刺耳。还差点因重心不稳而摔倒。 “行了,别演了。”他这一套,老师已经见识过了,“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齐耳立马一副嬉皮笑脸的谄媚样儿,主动上前示好:“哎呀,这么冷的天,还劳您亲自督查,老师您真是辛苦了。” 老师饶有兴致的盯着他:“你小子,又落我手里了,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齐耳大脑上了马达似的飞速旋转,本来没在怕的,一转头,瞟见李染和跟林好从校门口进来,好死不死,后面还跟着严以。 他们一进来就往这边看,齐耳原本编排好的一肠子瞎话,硬是咽回去了大半。最后慌不择言,梗着脖子说:“小卖部新出了一款冰爪雪糕,冰的跟冰棍似的,口感非常好,我觉得老师你一定会喜欢,要不,帮你买一跟尝尝,算我请你的。” 老师一听,撸起袖口作势要往齐耳脖子里塞,一边说:“太不像话了,你小子没大没小的,给我来劲了是吧。” 齐耳反应超快,一边后退一边作揖,连连求饶:“老师我一点没骗你,这大冷天的吃根雪糕多带劲啊,您一定要相信我,不信你试试就知道了。” 执勤老师也就做做样子,这小子出了名的油腔滑调,还真拿他没办法。 这时林好几人走近了,却故意绕齐耳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似的。林好压根不想理他,低声吐槽一句:“来的倒是挺早的,却在这出洋相,也不嫌丢人。” 李染和偷瞄了一眼齐耳,心里哀默:可怜的孩子,愿菩萨保佑你! 齐耳向来和严以不对付,还老暗搓搓的跟他较劲,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是小,但绝不能让严以给看扁了。如果不是让严以碰上了,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伏小做低。 可是今天,他确实有些不走运。 语文老师文勇推着自己心爱的小电驴,一声不响就到脚跟前了。文勇调整了一下眼镜腿儿,温声说:“你小子,讨嫌讨到这儿来了?文言文背完了吗?上课第一个抽查你。” 说完,销魂而去。 大早上的,齐耳两眼冒金星: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 元旦越来越近,节目排练逐渐步入尾声,各班士气高涨,只等比赛精彩亮相。 比赛这天,天气格外晴朗,操场上暖意融融。整个学校异常热闹,化妆弄造型的,整理舞台道具的,犹如过年赶大集一般,愣是找不出一片安静的地方。 白静美兴冲冲跑回教室,召集大家:“大家衣服都检查好了吗,赶快去操场集合,马上要开始了。” 同学们立即拿好表演物品准备出发。有几个懒散的,这才拎着衣服,像公园里散步的老大爷似的,不紧不慢往教室外面去。 准备了小半个月了,绝不能在关键的时刻掉链子,白静美忙前忙后,什么都要亲自盯着,光楼上楼下就跑了好几趟了,到现在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见他们慢慢吞吞一点也不着急,忍不住肝火往上涌,她沙哑着嗓子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几个还优哉游哉的,没吃饭还是没睡醒?动作麻利点,试完衣服直接去操场。”说完还叮嘱了一句,“衣服看好了,别丢三落四的,到时候找不到了。” 操场上,临时搭建的舞台十分庄重,舞台正中央一排桌椅,桌子上盖着红桌布,上面整齐摆放着矿泉水。背景墙是一幅大红色巨型海报,远远望去,“庆元旦·迎新年”几个大字十分醒目,稍下方写着“兰峰市临峰七中欢庆2010年元旦文艺汇演”,舞台上方还拉了一条横幅,上面的标语是“临峰七中全体师生祝大家元旦快乐”。 此时,舞台上空空荡荡,所有人都聚集在后台。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穿着隆重的礼服,妆发造型大气端庄,像从电视晚会里走出来的一样。 舞台下面,最前面一排同样整齐陈列了一排桌椅,每张桌子上除了一瓶矿泉水之外,还有与名字相对应的桌牌,在座的不是特别邀请来观看演出的领导嘉宾,就是担任此次比赛的评委。 再往后的区域,根据年级划分,全校师生聚集在一起的场面,非常壮观。各班乱糟糟闹哄哄的,班主任淹没在学生堆里,只维持秩序就花费了不少力气。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有头有脸的领导们,踏着沉稳的步伐姗姗而来。 主持人上台播报:“元旦文艺汇演正式开始。” 首先是升国旗奏国歌,之后是枯燥且漫长的领导讲话。一切流程都走完了,主持人上台慷慨激昂,报幕结束,万众期待的表演马上开始。 第一个节目是大合唱,总的来说中规中矩,没什么亮点,但因为第一个出场,观众热情喝彩,掌声不断。 接下来,表演节目一个接一个,包括相声、小品、魔术、说唱等,各种形式都有,精彩程度不一。如果再来一段评书、笑话什么的,差不多能堪比《曲苑杂坛》了。不得不说,临峰七中的文艺人才还真不少。 表演时,少不了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可能第一次上台太紧张,也可能排练不熟悉,有忘记动作的、抢拍的、摔倒的,总之洋相百出。值得欣慰的是,不管舞台上出现什么状况,下面的观众都非常的捧场。 台下一片欢乐,评委老师都忍不住笑场。 难得有机会脱下校服,穿上漂亮的服装上台表演,哪怕出点错,也显得特别可爱。也就这个时候,这些时不时让人伤肝动气的学生,在老师们眼里,无论怎样都是最好的。 第69章 如拨云见日一般,突然释然了 表演还在继续。 郭辉坐在班级最前边,全程和隔壁班班主任接头接耳,有说有笑的,看起来比以往话多了不少。后边有些坐不住的学生,跑来跑去,吃东西闲聊,他也不管。 他这个班主任当的像个甩手掌柜一样,自从公布了有元旦汇演这么个事之后,就神隐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是过分自信,还是根本没当回事,或者说,一开始就觉得他们成不了事,干脆不抱希望。 好歹也是亲班主任,不闻不问算怎么回事啊。还表现的那么若无其事,好像生怕给他丢人似的。英语老师还知道关心节目排练的情况,说表演的时候,一定拉办公室所有老师一起去看。 只要没有人主动制造麻烦,就躲起来装死,也太会偷懒了吧。唉!白静美越想越来气,完全撒手不管,也不怕我们真的搞砸了! 她从后排挤到前面,捂着嘴巴“咳咳”两声,打断了郭辉和隔壁班主任卿卿我我,故意提高嗓门:“班主任老师,快到我们班了,我们要去换衣服做准备了。” 郭辉正聊得起劲,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过舞台了。他直起腰扭了两下腰膀子,然后往舞台上望了几眼:“哦,好,去吧。” 接到指示,白静美转身往回走,走开两步又折回去,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郭老师,我们都走了,东西都在凳子上,您帮忙照看一下。” 郭辉皱鼻向上托了托眼镜框。 白静美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反正你也没什么事,看着别让人乱动就行。” 说完“嗖”一下抽身走了。 隔壁十二班班主任苏有志,噗嗤笑出声:“老郭啊,你们班学生还挺有意思的。” “啊呃,是。”郭辉摸鼻掩饰尴尬。 苏有志说:“快去吧,任务艰巨,小心看不好丢了东西。” 郭辉身形臃肿,在小凳子上坐久了,起个身都显得笨拙。班级之间空隙小,他费了老大劲儿才从最前排挪到最后面。人都已经走了,凳子东倒西歪的,上面凌乱的放着袋子、水瓶什么的,几乎无处下脚,好在他动作迟缓,踉跄着穿梭了一路。 平白无故领了这么个差事,郭辉双手插胸,晃荡来晃荡去,不知做些什么好。最后实在无聊,抱起一个纸袋子,坐在凳子上,就这么干坐着,等学生们回来。 候场处,刚上台的节目正在表演。 高二十三班的两个节目合在一起了,加上道具、队形、背景音乐什么的都比较复杂。这会,白静美还在叮嘱调整,场面有些混乱。 “看,这还有个大鼓呢。”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李染和出于下意识反应,将手里的鼓槌藏到背后,小心回头一看,果然是学魔三子。 “你们班排场真不小,花里胡哨的搞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哪请来的杂技团呢。” “哈哈哈,说得对,他们班只会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学魔三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狂妄无知。就知道从他们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李染和扬起鼓槌朝黄凛然头上挥过去:“好久没挨打了是吧?” 黄凛然不知道她手里还藏着武器,吓得脖子直往后缩。看他有被吓到,李染和耸着肩膀憋笑。黄凛然觉得很没面子,正暗戳戳的想怎么反击。 “喂,哪个班的?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是干什么?鬼头鼠脑的,盯你们仨半天了。” “你谁啊?操场又不是你们家的,你管我们干什么呢。”安鹏飞不知哪来的勇气,竟跳着脚向对方叫嚣起来。 旁边的韩景悄咪咪向安鹏飞打手势,示意他快撤。甚至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多嘴接话。 不过来不及了。 夏愠一昂首阔步走过来,后面跟了几个体型壮硕的体育生。走近了,停顿了一下,声音稳稳地说:“我是班长,你们有什么事?” 黄凛然上下瞄了几眼,嘴巴欠欠的:“装模作样!” “啊!嘶!” “你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塑料袋,谁还能装得过你。”向臻臻上来就是一记爆栗,疼的黄凛然抱头乱窜。 一班的两个节目都表演完了。向臻臻刚从小卖部过来,就看到学魔三子在这讨嫌,她对夏愠一说:“他们三个就这嘴脸,别给他们眼神就是了。” 然后对李染和说:“你这个创意好棒啊,什么时候学的?待会你上台表演,我在下面帮你拍照,一定把你拍的美美的。那我不打扰你们准备了,上台不要紧张哦,加油!” 顺便领走了那三个讨厌鬼。“瞎凑什么热闹,回班里老实待着去。” 此时,台上表演完毕,演员们从侧幕一一退出。 不知谁惊呼一声说:“白静美,你快看。” 刚刚退场的学生,穿着几乎和他们一模一样。都是简洁素净的白衣黑裤,不仔细看基本没有区别。 “六班和我们班的衣服怎么这么像,这也太巧合了吧。”有人小声嘀咕。 尽管大家都觉得过分巧合了,但也只能认为是想一块去了。毕竟大家都是学生,要做到服装统一,不管购买还是租赁,都要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为了节约成本,优先选择这种白净利落,在台面上又不失大气的服饰,也能说得过去。 表演服装相撞,引得候场的高二十三班人心浮动。大家的视线纷纷投在白静美身上,仿佛在这关键的时刻,她能变戏法重新弄来一套服装似的。 白静美也没想到,临上场之际,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出:“马上要上场了,已经没有挽救的办法了。大家都不要慌,不能自乱阵脚。” 夏愠一说:“对,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是他们先出场了,先入为主,在视觉上占了主导优势,我们后上可能会受一些影响,但服装仅仅只是我们表演当中的一小部分,大家只要放轻松,拿出最好的状态,好好表演就行了。” 接下来,白静美组织大家按照出场顺序逐一列队,大家听从指挥,各自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三个负责背景音乐和搬放道具的同学,提前去了后台处交接。 十三班严阵以待。 李染和紧握鼓槌,感觉手心汗津津的,摊开掌心呼呼吹了几口凉气。她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另外,还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头盘绕。这种情绪,是从看到六班演出服时,不自觉浮上来的,但一时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就是堵在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 “染和,加油哦!” “嗯。”李染和毫无意识地回答,然后钝钝的回头。 万雅识?六班? 那次在教室门口,她问了关于演出服装的事…… 她……万雅识嫣然含笑,眼底纯净透亮。在与她对视的一瞬间,李染和如拨云见日一般,突然释然了。看着她跑开时,在阳光下熠熠泛光的白衬衫,李染和愣了好久。 “染和,别乱想。”严以的声音像平静的鼓面,格外温柔。 李染和没有说话,心里像鼓槌在搅,一阵一阵波澜。 她有些自责。但却极力压制着。 她想找个人坦白。但又怕自己想多了。 “染和,”林好抚了抚她的肩膀,把她由于低垂着脑袋贴在脸颊的头发挽到耳后,“别多想,这事跟你没关系。” 李染和心里重重一击:“可是……” 第70章 毫不吝啬送上一记大白眼 “下面是高二六班带来的节目,街舞表演,请欣赏!” 郭辉一个人在班级守东西无聊,见旁边学生嗑瓜子嗑得香,大手一抓一大把,丝毫不见外,翘着二郎腿“咔嚓、咔嚓”,跟个仓鼠似的停不下来。 大概是瓜子太香了,他一直低着头,无暇顾及台上的表演。直到口干舌燥,起身去拿水杯时,扫了一眼舞台,忍不住心里吐槽:群魔乱舞,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裤子在地上摩擦,也不嫌费布料…… 裤子?西装裤?我们班啥时候上台表演的? 呵!吓人一跳!好像不是我们班的! 郭辉大大的脑袋全是疑惑,几步跨到前排,托起眼镜框,仔细瞅半天,最终确定,不是我们班,脸看着都挺面生。 “老苏,帮我看好我们班的东西。”向苏有志交代了一句,郭辉便急匆匆往后台去了。 服装的小插曲已然发生,再纠结也来不及改变什么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排练好的节目,完整无误的表演出来,至于结果,交由评委评判。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就跟昨天彩排时一样。王传,你的位置要记好了,不要随意走动,不然会影响其他人的走位。染和,鼓在人在,人鼓合一,保持好节奏……” “千万记住,稳住不要乱,我们的胜算不在服装,只要表演的好,不怕评委不给分,先上场的是音乐生大合唱……” 人群里,白静美挥舞双臂,大声鼓舞,看来士气还挺足。 郭辉隔着老远砸吧砸吧嘴,手背在腰后,晃晃悠悠又回去了。 “接下来上场的是,高二十三班带来的歌舞表演。” 主持人似乎对这个节目非常期待,介绍的时候妙语连珠的铺垫了许多。 伴随着一声悠扬嘹亮的小号,台下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小号停,背景音乐起;接着女声起,高亢的歌喉,随着音符跳跃旋转;紧接着男声起,金属般的高音掷地有声,华美的律动穿透力十足。 再接着二重唱部分,自然天籁,声声悦耳,让人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一曲《春天的芭蕾》,台下彻底沸腾。 连一旁的主持人都闭上眼睛沉醉,仿佛身在一片芳华之中,迈着轻快的步调,翩翩起舞。 这首充满了欢快和喜悦的歌曲,让人真切体会到春天即将来临,春光乍泄,万物复苏,蓬勃盎然的气息近在眼前。 最后,在一段高难度的花腔女高音中,表演戛然而止。 “再来一个……”显然,台下的观众,意犹未尽。 这时,一抹白影以腾飞之势,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然后十字马轻松落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背景古风纯音乐,仿佛在拨弄每个人的心弦。 台上三位专业的舞蹈演员,一袭白衣白裤,优美的身韵宛如从一幅淡雅的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待他们舞姿再起,这才发现,舞者手中各握一把红色折扇,扇子时而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时而像一段柔滑的丝绸,在他们的手中,舒展起落,鸟飞鱼跃。 一段中国古典舞,看的观众眼花缭乱。 虽然没有传统的水袖长衫,但舞者的形体合二为一,动作行云流水。男生刚柔相济,女生仙骨柔肠,或含蓄内敛,或刚劲爆发,红扇翩翩如蝶翅,脚步生风如太极。犹如一场山林瀑布间,大气磅礴的视觉盛宴,让人浮想联翩,大为观叹。 霎时,音乐鼓点密集,舞蹈演员一脚飞踢,接连无数个飞转,随着鼓点逐渐平缓,演员完美收尾。 “好!好!”台下爆发掌声。 “结束了?没看够啊!” “应该还有吧?” 观众目光殷切,紧盯舞台。如此精彩绝伦的表演,专业程度不输剧场演员,观众恨不能用眼睛将刚刚退场的演员们从后台勾上来,再表演一段。 此时,小号再一次响彻云霄。 “还有,还有,还没结束!”台下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喝彩声。 “啊~好帅啊~” 偶像明星开演唱会,也不过如此吧! 之所以前奏一起,就引来这么大的现场反应,主要原因是,原唱歌手实在太火了。 一开始,体育生对文艺汇演嗤之以鼻,谁都不愿参与。夏愠一肩负使命,经过暗中观察,这才想出这么个大招。 为表示诚意,他先花了两天时间,把这首歌的舞蹈动作一个一个抠下来。一天训练的时候,突然来了个惊喜亮相,然后轻飘飘说道:“我打算文艺汇演的时候跳这个舞,你们觉得怎么样?” “嗯?呃,感觉动作挺简单的,我也想跳。” “加我一个,我肢体协调,学得快。” “你们?好吧,我也想给自己一个跳舞的机会。” 效果出奇的好,毕竟,谁的青春少得了周杰伦呢?春晚之后,《本草纲目+辣妹子》火遍了大街小巷,大人小孩都能哼哼两句。 就连原本大合唱的齐耳,硬是让夏愠一给他挤出了一个舞蹈名额,还有王传,软磨硬泡了好久,夏愠一一句人齐了,给他一口回绝了。 王传参与了编曲,在和齐耳的共同努力下,把原本的音乐元素相结合,还不惜找了一面大鼓,就为了贴合春晚舞台的意境。 台上,统一的白衬衫黑裤子,或半挽袖口,或将一边衣襟随意别在裤腰,又帅又酷,引得台下女生惊叫连连。“哇,小僵尸出来了,他们好用心啊,太好看了。” 全部表演结束,所有人舞台中央鞠躬致谢。退到台后,大家已经筋疲力尽,没有想象中那般欢呼雀跃,反而像完成了一场考试一样,如释重负了。 回到班级,周围同学一拥而上,自发的夹道欢迎,搞得大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比在舞台上表演时,还略微拘谨。 几个胆大的女生,直接在窄小的人行道里拦截,娇滴滴说:“夏愠一学长,你跳舞时比打篮球还帅哦!” 夏愠一被堵的没法动弹,无奈嗤笑,打诨说:“还好,还好。让我过去一下,谢谢。” 女生伸手递上一瓶饮料,夏愠一慌忙躲开,摆摆手:“谢谢,我们班有水。” “还有齐耳学长,我我,我还会唱歌呢!”齐耳猴急接过饮料,恬个脸凑上去,一手弹飞一缕做过造型的刘海,故意在女生面前耍帅。 女生捂着嘴,被他逗得花枝乱颤,继续嬉笑:“那你会打篮球吗?” 齐耳一听更来劲了,原地一跃,做一个空手投篮的动作,自认为帅气得不得了,笑得嘴歪眼斜,嘴角都快绕后脑勺一圈了。 “哼,不过在舞台上扭了几下而已,这些女生就跟中毒了一样,花痴到不着边际。”王传怀里抱着自己的宝贝疙瘩,在人缝里慢慢往前移。 “小号,小号。”一个女生像没见过似的,嘶声叫喊。 王传震在原地,以为她觊觎自己的宝贝,如临大敌一般抱紧臂膀。 “现在学还来得及吗?”女生指着他怀里,娇羞问道。 王传脱口而出:“想,想什么呢?哪,哪有女生吹小号的。”从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一群人堵着自己像看猴儿似的,王传神色紧张又滑稽,白楞一眼,肩膀拨开人群,抖着肉嘟嘟的身材,逃也似的跑开了。 “哈哈哈,他好逗啊。” “人家可是音乐奇才,人称小帕瓦罗蒂,我们凡人比不了的!” “不行学跳舞也成啊!” 女生们视线往后投送,眼睛赤裸裸的在其身上游移。 后面三人组,是表演古典舞的蒋韵儿、展润元和康文凡。听见这话,展润元鼻息用力作响,甩出两个字:“晚了!”神情极为高冷。 蒋韵儿和康文凡相视一笑,互相做了个鬼脸,跟在展润元后面溜走了。 女生们一副颇为欣赏的表情,继续犯花痴,其中一个说道:“要是在十三班该多好啊,那么多帅哥,每天看都看不腻。” 另一个十分赞成的附和:“是啊,我们都去吧,他们班美女也多,每天看美女也不错啊。” 说着,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晚了!”旁边男同学嫌吵,没情调的泼冷水,语调和刚才展润元的如出一辙。 “嘶~”女生们美梦中断,毫不吝啬送上一记大白眼。 第71章 话说到一半憋着难受 班级后面一群女生,叽叽喳喳的,见状,严以不敢往过走了,回头张望,想等李染和她们一起。 向臻臻也在等她们,眼角擦见三个人的身影,一路小跑过去:“染和,你也太帅了吧,看的我都尖叫起来了。”她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一上来拽着李染和的胳膊一通乱晃。 李染和抱着一堆零食,同样开心得不得了。刚才在台上表演时,双腿软绵绵的直打颤,差点因为紧张过度,把手里的鼓槌飞出去。幸好她的位置在舞台最里面,即使浑身发颤,也被前面的同学挡住了,算是没有太出糗吧。 “臻臻,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多害怕,灵魂都快出窍了。我站在台上,只往下面看了一眼,下面黑压压的,好多人啊,感觉像站在楼顶往下看,摇摇欲坠,头昏目眩的。”李染和双手被零食占用了无法施展,情绪都表现在五官和语气上。 鹤蝶故意调侃说:“瞧你那点出息,这才几个人啊,离得那么远,看都看不清楚,还把你吓得哆哆嗦嗦的。” 她当然敢这么说,音乐生上台表演是常事,这点小场面,在她眼里还不如毛毛雨。 紧张是紧张了些,但李染和从头到尾一个鼓点都没出错。刚才一路上,很多人眼睛总往她身上瞄,她假装认真走路,耳朵却伸的老长,听到有人夸自己,心里飘乎乎的,别提多得意了。 林好是运动健将,肢体协调,手脚灵活,即便跳舞不是长项,可就她的身形气质,往台上一亮相,自然吸引了一大堆迷弟迷妹。她本来就有粉丝团,现在粉丝群体又壮大了不少。 “你们班也挺用心的,一看就是你教的,你这个班长,费了不少心吧。”林好向来有一说一,对自己喜欢的事物从不吝啬赞美。 向臻臻点头苦笑:“别提了,我们班主任你们还不清楚么。舞蹈风格是他指定的,衣服、鞋子、帽子都是他置办的,我们背的护士药箱,也是他亲自盯着,一个一个手工做的。” “那药箱是你们做的啊,真没看出来,我还以为是买的呢。”李染和闪烁着大眼睛说。 “唉,本来要出一个大合唱的,实在凑不齐人,最后改成独唱了。”向臻臻无奈摇头,神色有些黯淡,“徐越给我们定的目标是保三争一,我觉得太有难度了。” 一班的节目,的确出彩,谁知半路杀出十三班这匹黑马,与之对比,就稍微逊色了一些。 舞台上,节目还在继续,表演的内容和方式都别出心裁。也就是说,想要赢得名次,竞争非常激烈。 鹤蝶扑闪着化了妆的长睫毛,到处张望了一会,冷不丁说:“那也比我们班主任强吧,郭辉两手一甩,像个老大爷似的,啥事都不过问。我们班这么大一摊子事儿,都是自己张罗的,别给他丢人就算万事大吉了,他才不指望我们拿名次呢。” 听她一通抱怨,向臻臻半开玩笑说:“全校就属你们班阵仗搞得最大、最响,至少你们班主任能放手,让你们自由发挥,他既不干涉也不给压力,全由着你们,你们就知足吧。” “好啦,怎么还开始比惨了呢,说的我都饿了。”林好从李染和怀里抽出一包饼干,“呲啦”一下撕开包装袋,“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李染和慌乱收回视线:“没,没有。臻臻,你看看想吃什么?” “离那女孩远点,我之前提醒过你。”林好用力吐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看着不远处,仰着脖子和严以说话的,娇小玲珑的女孩,向臻臻问:“那女孩是谁啊?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鹤蝶扁扁嘴,神情颇为不满,说:“你问染和呗,她新交的好朋友。”最后三个字,故意一字一顿,压的特别重。 李染和结结巴巴解释:“不是……就是一个认识的……同学……人……” 鹤蝶发出啧啧声,一脸八卦:“这个万雅识,怎么老是找严以?该不会喜欢他吧?” 李染和又结巴:“你……这么看我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鹤蝶贼笑,在李染和脸上扫来扫去,李染和被她盯得心里发慌,赶紧撇清自己:“别看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她叫万雅识?哪个班的?”向臻臻完全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拍了她一下,“嗯?” 原来是余意。 “你怎么过来了?”向臻臻以为有事找她。 “啊,恰巧路过。”余意先是战术性挠头,然后咧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噗……”李染和被他的样子逗乐了。 余意傻笑起来,还挺有反差萌的。眼前这位自带学霸光环的男生,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出现在大众面前,要么站在领奖台上领奖,要么站在主席台上发言,一脸严肃老派,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距离感。 “那个,刚才的表演,真不错,你,啊,不是,你们都挺炸的,一个字,帅气!” “是两个字。”高一一整年,从来没见余意讲话这么局促、表情这么生动过,李染和觉得还挺好玩儿,捂着嘴“咯咯”笑,“你不会专门过来,跟我们说这个的吧?” 余意不假思索,说:“那是当然,真的,太精彩了,尤其最后跳舞那段,酷毙了,燃炸全场,看得我热血沸腾,一定要当面表达才行。” 向臻臻也颇为惊讶,说:“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夸过别人,什么时候喜欢上跳舞的?” 余意愣了两秒,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笑出一口大白牙,强装镇定说:“就,就刚才啊。不是,我其实,爱好一直挺广泛的,你,你们不了解我而已。” 能被年级第一当面夸赞,鹤蝶和李染和开心的不得了,搞得像已经领了大奖一样。只有林好,全程冷面如霜,丝毫不为所动。 “余意,走不走?”他的好同桌陈思尧,在一旁不耐烦的喊。 还好走了,聒噪死了。林好眉心皱的像上了一把锁似的,咕哝一句:“假活泼。” “你说啥?” “啊?我说话了吗?”林好嘴巴微张,装傻充愣,心里埋怨自己:怎么不小心说出口了! 鹤蝶没多问,因为一回头,看见万雅识还在和严以说话,于是,八卦之心再次熊熊燃起。 回班级的途中,鹤蝶挺腰往后仰了仰,略过中间的林好,够着李染和说话:“染和,染和。” 李染和以同样的姿势,竖起耳朵听。 “你说,他俩是不是有情况?” “我也不知道啊。” “我敢保证,一定有。” “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说嘛,直觉,我直觉一向很准……” 林好突然停住:“你俩够了啊,当我不存在?” 她毫无征兆地停下,另外两人多走出去好几步。反应过来,赶紧返回,一左一右把林好夹在中间。像太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小奴婢似的,恭恭敬敬的小心搀扶。 鹤蝶心里藏不住事,话说到一半憋着难受,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他们两个,不会在一起了吧?” “啧!不懂别乱说。” “我没乱说啊?” 鹤蝶不明白了,怎么一提到这事,林好反应这么大? 难道……严以这么受欢迎? 第72章 静下心来再等等 从某种角度来说,郭辉的充耳不闻,反而让他们放开了手脚,一方面,每个人的自身优势得以展现,另一方面,也让这个刚组建不久的新班级,多一些相互熟悉、了解、融入的机会。 大多数搞艺术的,骨子里自带高傲。他们细腻敏感,追求自我,个性张扬,具备艺术天分,同时也恃才傲物。艺术家是疯狂的,也是孤独的,需要交流、接纳、协作,才能发现彼此的闪光点。 更何况,整个班都是这样的学生。不知道,郭辉是故意以这样的方式,来锻炼他们的集体意识,激发他们的创造能力,还是,纯属无心之举。 现在看来,结果并不坏。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高二十三班已然不比以往。一起并肩作战,一起为了一件事挥洒汗水的日子,多久以后想起来,脸上都会洋溢起青春灿烂的笑容。 下午五点左右,所有节目结束。天气舒朗了一天,这会刮起了小风。 不一会儿,评委打分出来了。主持人褪去肩上的羽绒服,一身礼服鲜亮大气,脚踝露出了半截打底裤,禁不住冷风嗖嗖往里灌,冻得脸色僵硬,像风中打摆的树枝,摇曳多姿,一步一步走到舞台中央,调试了一下话筒:“喂喂,接下来,进行颁奖典礼。” 顿时,台下一片安静。 但每个人心里都不平静。此时,说不在意是假的,毕竟,都是花了很多课余时间,费了很多心思,才辛苦排练出来的节目。付出的汗水,只有在赢得胜利的那一刻,才显得弥足珍贵。每个人都殷切期待,自己班能获奖,能得到肯定,能争取荣誉。 台上,主持人照本宣科,一会感谢这个,一会感谢那个,虚头巴脑的,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废话。 底下学生听得不耐烦:“尽是一些吹捧奉承的官话,纯属浪费时间。” 再加上,冬天天色晚的早,刚刚还透亮的天空,只一会便被暮色笼罩了起来。风也更加急促了。一些穿着单薄演出服的学生,一边冷得瑟瑟发抖,一边眼巴巴的凝望舞台,像等待远归游子的老母亲一般。 “再喋喋不休下去,天都要黑了,没看见评委席上的老师,一个个坐立难安,脸都冻得发青了么。” 只听学生中嘶喊一声“好”,顷刻间,掌声雷动,尖叫声四起。 引得评委老师们频频回头,他们表情复杂,眼角嘴角偷摸泛起的波纹,足以说明,从中午一直坐到傍晚,到了最后关头了,没有人比他们更想赶紧结束。一阵北风吹来,评委们的头发,像河堤上的稻草,凌乱飘摇。哈哈哈,任谁都经不起这番摧残。 “好的,经过各位评委的严格把关,本次文艺汇演比赛的成绩,已经全部统计完毕了,此次比赛我们一共设置了4个奖项,包括一等奖1名,二等奖2名,三等奖3名,优秀奖6名,下面有请校长上台,为获奖班级颁发荣誉。” 主持人带头鼓掌,在一阵此起彼伏的掌声拥簇下,校长一身西服革履,信步款款走向舞台中央。 “好的,首先宣布的是优秀奖,请听到名次的班级,派一个代表上台领奖。” 主持人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将手卡递给校长。 校长扶了扶没有边框的椭圆形眼镜,俯首打开手卡,“吭吭”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话筒如弦外之音,牢牢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下面,我宣布获得优秀奖的班级是……” 颁奖特用的背景音乐响起。 校长故意停顿了两秒,继续宣读:“高二六班、初一十班、初二二班……” 得奖的班级,瞬间起身欢呼。没有得奖的,一边竖起耳朵听,一边投去不太善意的目光,像互相抢食的小狗,原本属于他们的被对方掠夺了一般。 优秀奖六个名额,一个都没落着。白静美紧张到搓手,抓起一瓶水,仰头三五口灌进肚子里。旁边同学见她情绪不太对,连忙挽住她的胳膊,轻声安慰说:“静美,别紧张,不到最后一刻,咱们班都还有机会。” 夏愠一表现的特别淡定,说起来,他这个班长,还是赶鸭子上架的,谁让他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被郭辉逮了个正着。一开始,他也很郁闷,班长是用来干什么的?或许每个人身上自带使命,夏愠一第一次当班长,很多事也是在慢慢摸索中学来的。他做事不拘一格,有一颗细腻柔软的心肠。 “果然不出我所料,评委们还是有点艺术眼光的嘛。” 夏愠一故意抬高语调,就是为了让大家都听见。不过,好像没起到预想的效果。 “夏班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是啊,获奖名次已经公布过半了。” 语气明晃晃的带着埋怨! “呃……”夏愠一语塞,一时不知该笑,还是不该笑。 有人忍不住说丧气话:“我看没希望了,咱们班本来就臭名在外,说不定,评委一看见我们班就避开了。还有,当时去协调时长,就嫌咱们班事多,说我们懒驴上磨屎尿多,想一出是一出,天花乱坠的,一点不切合实际,还说搞这么大排场,就是为了哗众取宠。” “真这么说的?不会对咱们班有意见了吧?” “不可能,节目内容合二为一,是经过报备审核过的,再说了,就算我们的表演方式跟其他班不一样,那也是和策划老师商量之后争取来的,他们自己同意了的,又不是我们上台才临时改的,这问题也不在我们吧?” “好啦,别瞎猜了,静下心来再等等。”白静美知道大家都是为了班级,才会抱不平,但现在就放弃,未免为时太早,“这时候了,再追究任何事情都于事无补,至于结果,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最坏不过颗粒无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唉,还真是煎熬呢!李染和看看身旁,一个个四仰八叉的,还真是淡定呢!严以和季冠军,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座位,一直没回来。鹤蝶干坐着,两眼呆滞。林好在看电子小说,一会皱眉一会咧嘴,快要钻手机里去了。 对了,齐耳呢? “咦~”李染和后悔的要死,宁愿自戳双目,也不愿看他在一群女生堆里,扭屁股摆胯,风骚妖娆的样子。管他呢,尽情展示去吧! 眼看就要公布二等奖了,李染和心里像无数蚂蚁爬来爬去,终于忍不住了,“噌”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抛到鹤蝶怀里。 “你干什么去,染和,给我回来啊。” “哎呀,别喊了,我坐不住,去前边看看。” “瞧你那点定力,我就在这等着,到手的鸭子,还能平白无故飞走了不成?” 舞台中央,主持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公布二等奖。” “大家别紧张,我猜不会有咱们班。” 此话一出,所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可是从班长夏愠一嘴里说出来的……大家看向他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你怎么知道?”见他一脸自信,李染和小声问,“你,该不会知道什么内幕吧? 夏愠一冲她眨眨眼,调皮坏笑,像个小学生似的:只有我知道,但不告诉你。 李染和愣住了,她很想相信他,但又不想希望落空。 “相信我,评委老师肯定不舍得,只颁给我们班一个二等奖。”夏愠一不再玩笑,肩膀微微斜向她,一脸正色说。 他的话一字一句萦绕在耳畔,包括说话时呼出的绵软气息。李染和瞬间感觉,耳廓湿漉漉的,耳垂泛起的粉红,一下子晕染到了耳根。 她有些魂不守舍,仿佛被一只幻化成人形的千年灵狐,摄取了魂魄,整个人都被它控制住了。 果然,二等奖又没有高二十三班。 第73章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一刻,世界再怎么欢腾都与他们毫不相干。高二十三班全体静默,不甘心、悲愤交加,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获奖班级上台领奖。 李染和心里猛然有了一个无比大胆的想法,“啪”一下拍向夏愠一的胳膊:“我明白了。” 夏愠一一脸平静,丝毫没有担心或期望落空的表情,他看向李染和,仿佛在说:我听着呢,你继续说。 李染和眼睛瞪得圆圆的:“我明白了,咱们班,该不会得第一吧?” “你倒是真敢想。”夏愠一挑眉,忍住笑意,在李染和被风吹劈叉的刘海处,轻轻敲了两下。 眼前清朗悦目的少年,留着一头十分契合,并利落有型的寸头,眉眼浓郁,看上去不那么乖顺,也不那么桀骜,举手投足都特别吸引人。对比那些毛毛躁躁的同龄男生,再完美不过了。 李染和沦陷了一般,脸上浮起的红晕将白皙的脸蛋映衬的粉扑扑,两片上过妆的嘴唇娇艳动人,朱唇轻启,傻乎乎追问:“那我们能得第一吗?” 夏愠一胳膊交叉放在胸前,眼珠子转动,故作思考状:“看评委们的心情吧。” 说了等于没说,李染和却坚定地相信,他的话十分在理。 旁边的班级,都已经搬起凳子回教室了。唯有十三班,死死盯着舞台中央,只等最后一刻。 就在这时,话筒里传来:“获得一等奖的是,高二十三班”。 是真的,夏愠一没有说错,评委们确实不舍得只给他们一个二等奖。 颁奖结束,文艺汇演完美落幕! 白静美领了奖状回来,小心翼翼的,像捧着心爱的战利品一样,同学们蜂拥而上,传阅至每一个人。 十三班,通过集体努力得来的第一个荣誉,这一战,他们赢了! 颁奖这么长时间,一直不见郭辉的身影,这会竟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班级后面。 同样辛苦排练一场,隔壁班却一无所获。不知是出于羡慕,还是出于嫉妒,十二班班主任苏有志,眉眼耷拉,阴森森的,在郭辉背后长吁一口气。 “唉……” 郭辉一惊:“你是鬼啊?站我后面干什么?” 苏有志不悦:“呵呵,怎么,得了奖,自己一个人偷着乐呢?” 郭辉尽量委婉:“很明显吗?” “呵,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好吧!瞧你得意的,想笑就笑呗,脸都憋抽抽了。” “咋,我还不能乐一下了?” “没咋,看你高兴,不爽,行了吧!干嘛躲这么远?你们班学生都在庆祝呢,不去掺和一下?” “我,我有什么好掺和的。” “也是,你这个班主任,既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这个时候出现,有损甩手掌柜的形象,对吧?” 郭辉脸上难以抑制的笑意,瞬间全无,嘴角颤动了下:“对什么对,我这个人比较内敛,不爱凑热闹。” “不装能死啊!”苏有志笑骂一句,一个白眼险些翻得昏死过去。“别说,你们班学生有两下子,不愧是学艺术的,艺术细胞发达,想法就是和普通学生不一样,节目编排也挺有意思,一锅乱杂烩,演得有模有样的。” “嗯,是挺像那么回事。” “嘁,人家学生有出息,跟你有啥关系?你就是运气好,每年都能捡到几个宝。” “那你能有啥办法?” “哎,我说,下次再有这样的活动,借我几个学生使使呗?” “不借。要不咱俩换换?不出两周,你这头上白头发滋滋往外冒,你信吗?” “啊?我就这么两根头发,朝不保夕的,还得留着养老呢!当我啥也没说,那什么,我先走了!” “嗯,元旦快乐!” —————— 元旦放假,李染和自由放飞,看电视,玩游戏,睡大觉,不记得自己是谁了的地步。 郭辉从来没有留过课后作业,在他那里,作业仅限于上交批改的部分。其他各科老师,会象征性布置一些,至于做与不做,全靠你自觉,反正他们也懒得检查。 李染和也象征性带了几本书回家,打算背背单词,做几道题。这都假期最后一天了,怎么带回来的,原封不动怎么放着,看样子,只能搁在桌子上吃灰了。 她从早上一睁眼,一直玩植物大战僵尸,卡在关卡,十多次都过不了,烦躁不想玩了,闲来没事,打开企鹅头像,除了齐耳,没有任何消息。 “蹲,小僵尸,蹲,小僵尸,蹲” “又蹲,小僵尸蹲,暗巷点灯” “又蹲,小僵尸蹲,钻萝卜坑” “又蹲,小僵尸蹲,念咒语哼” “嗨~”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连十几条……这家伙还没从文艺汇演中走出来吗?都表演完了,还小僵尸蹲呢?走火入魔了吧! 李染和手机键盘噼里啪啦:你自己没有留言板吗,干嘛啥都往我这里发! 气归气,拿他没办法! 排练了那么多遍的《本草纲目》,早已烂熟于心。李染和躺在床上,两腿在空气里扑腾,不自觉哼唱起来。 “蹲,小僵尸,蹲,小僵尸,蹲……蹲,小僵尸,蹲,小僵尸,蹲……辣妹子从小辣个大概,辣妹子从小辣个大概……” 不知不觉,调子在,词却被篡改了。怪不得只留这几句,歌词也太难记了! 哼着哼着,脑子灵光一闪,有了! 李染和一个跟头翻下床,“哐!”差点跟推门而入的童游撞个满怀。“晚上吃……吓我一跳,着急忙慌干啥去?”童游惊得五官乱飞。 李染和也惊得不轻,手死死摁在胸口,略过童游钻出去,忽而,忘了自己出来干什么,停在客厅中央,冥想了半刻,转头问:“妈,我校服呢?” “洗了,阳台上晾着呢。” 李染和脚底蹭着拖鞋,去阳台。 “明天就要上课了,你写会作业吧。”童游折回客厅,进了厨房。 “我一会写。”李染和从晾晒架上取下校服,拎在手里往房间走。 童游冲她房间念叨:“一问就说一会写,一会是啥会?每次写作业都找各种理由。” 转头又问:“我去超市,你要不要去?” “不去。” “那你在家待着,不许乱吃东西,回头晚饭又吃不下了。” 童游要出门,坐在玄关凳子上穿鞋,李染和从房间探出半个脑袋,嗲嗲的叫一声:“妈……” 童游头都不抬,语气十分坚定:“不买。” 李染和小嘴撅到鼻子底下,不死心地挂在门框上,望着即将穿戴整齐的童游。 “前天,你和你爸去超市,满满当当塞了一后备箱,全是零食,这就吃完啦?” 李染和扁扁嘴,哼唧道:“那哪是给我买的,都是我爸爱吃的,他自己一个人吃完了。好妈妈,我想吃冰激凌,就一根还不行嘛。” “好了伤疤忘了疼,吃了肚子疼别找我。” “还有半个月呢,没事的。” “我劝你呀,下楼活动活动吧,除了吃就是睡,到时候肚子凸出来,跟你爸一模一样。” 李染和没了声响,悄默声嘀咕:“一样就一样,大肚便便有福气。” 童游走后,家里静悄悄,李染和窝在自己房间的懒人沙发里,抱着画板专注打草稿,不时哼两句篡改了歌词的辣妹子,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过了许久,童游回来了,两手满满,还有单独一个铝箔袋。不过,听到开门声,李染和没有飞奔相迎,大概率是把这事给忘了。 第74章 玩游戏还知道冷啊 童游不上班,有时间就去旅游、美容、打麻将,却也将家里一切打理得井然有序。她不喜欢复杂的事物,家里的陈设布局,简约精致,利落敞亮。闲不住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次除旧布新、翻天覆地的大改造。但因为装修架构动不了,经常就会出现一种,中式不中式,西式不西式的混搭风,或者说,莫名其妙的年代感。 作为一名青春妙龄少女,李染和的房间里,几乎看不到类似象征的东西。这个阶段的女孩,或许急于摆脱稚嫩,或许为了装点成熟,好像对花里胡哨、粉色亮眼的东西,都不怎么喜欢。她的房间简单洁净,书架格子间,五颜六色的颜料罐,一排排码放整齐,床头柜一盏白色的小台灯,床单被罩上的太阳花图案,是日本艺术家村上隆着名的代表作。床上半人还高的大僵尸,是她唯一喜爱的玩偶。 植物大战僵尸,一个让李染和和李顷疯狂沉迷的游戏。放假在家,一人抱着一台电脑,鼠标按的“啪啪”作响,谁要是卡在关卡过不去,便扯开嗓门大喊一声。每当此时,两人是最佳游友的关系,大方交流通关秘籍,互相攀比通关次数,氛围相当和谐友爱。 太阳西沉,娇羞地,轻柔地,洒下点点懒惰的金光。房间里,无比安逸,李染和单穿一件棉绒睡衣,伏在书桌上,认真描绘最爱的游戏角色,疯狂的戴夫胳膊底下夹着一只僵尸,四周是她精心挑选的向日葵、豌豆射手、倭瓜、樱桃炸弹、坚果、玉米投手、大力白菜、仙人掌等防御植物。 不久之前,郭辉才强调过,不要给他搞特立独行那一套,李染和的记性估计让狗吃了。“没事,上次发了那么大火,不也没追究嘛,我只用黑色中性笔描个边,不仔细看,肯定看不出来。”倒是挺会自我安慰。 “咦?怎么还在这放着?”童游归置完东西,看见桌子上的冰激凌,不禁纳闷,“这孩子,不会在屋里睡着了吧?” 听见推门声,李染和慌乱收起校服:“妈,你回来了?” 见她神色古怪,童游瞅了一眼电脑上的铁桶僵尸:“我就知道,我一走你就得玩游戏,查攻略呢吧?一点机灵劲全用这上面了,是不是跟你爸学的?” 为了顺利通关,李染和没少在论坛、贴吧里搜索战术技巧,误会就误会吧,解释了也要被念叨。 “玩游戏还知道冷啊,”童游抽走她大腿上的校服,“保暖裤找出来了你不穿,校服我才刚洗好,别搞得皱皱巴巴的。”衣架悬在手里,“我去,这咋成这样了?我就说你待在屋里静悄悄的,咋?画鞋已经满足不了你,改换校服下手了?这背后这么一大片,老师发现了不得骂死你。” “我不上颜色,看不出来。” “我看你是头脑发热,成天尽搞些吸引眼球的玩意儿,你要把这心思放在学习上……” “妈,我冰激凌呢?” “外面桌子上,再不吃要化了。哎,别打岔,你回来……” 明天,又要开启新一周无聊且枯燥的上学日了。闹钟按时响起,一夜无梦,格外香甜,李染和美滋滋的伸了个懒腰,迫不及待去“宠幸”,自己亲手绘制的“新”校服。 节后第一天上班,李顷也起了个大早,感觉李染和心情不错,对童游说:“你女儿今天起床挺痛快啊。” 童游剥了颗鸡蛋放碗里:“痛快才不正常,正常情况是,闹铃一响,一巴掌拍掉,头捂进被子里,像个丧尸似的翻腾一阵,快迟到了,才无头苍蝇到处乱撞。” 李顷嘿嘿一笑:“上学和上班一样,哪有神清气爽的,硬撑罢了。” 童游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和你一样,每个月总有几天精神不正常。今儿你不也挺痛快的嘛,待会吃完,顺道给她送学校去。” “妈,我那件黑色的羽绒服呢?”李染和手里拿着一件淡粉色的问。 “送干洗店了,还没取回来。”见她嘴角耷拉,童游一脸不解,“怎么了,你手里这件干净的。” 李染和也不说话,呼吸哼哧哼哧,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童游又剥了一颗鸡蛋:“站那干什么,洗漱好了就过来吃饭。” 原本计划好了的,全都打乱了。李染和瞬间委屈的想哭,埋怨道:“谁让你洗了,这件穿上壮得跟头熊一样。” “最近老刮风,给你找了件又厚又长的,穿上多暖和啊。要不换大红色那件,那件不像熊。” “我就要黑色那件,啊啊啊,我要完蛋了。” “怎么就完蛋了呢?跟同学撞衫啦?” “哎呀,你不懂。” 李染和抓狂直跺脚,嘴巴撅得老高。 “我看你是真不懂,”李顷自以为很懂的盯一眼童游,“人孩子有自己的格调,早就不喜欢大红大绿的颜色了。好啦,一大早的,娘俩个为了一件衣服败坏兴致,也太不值当了。染和,快过来吃饭,吃完老爸送你去洗衣店,咱取了衣服直接穿上不就行了,多大点事啊。” 童游眼睛一翻:“你知道什么啊,这么早,洗衣店门都没开呢。” “啊!!!” 李染和一声绝望的惨叫,饭也不吃了,抓起书包,气鼓鼓摔门而出。 进了电梯,平复了两秒,放下书包,先穿羽绒服,再套校服。无论如何,今天是铁了心了,要把自己的“新杰作”展示在最外面。 上了公交车,李染和小心扶稳站好,过了一会,感觉旁边同学往自己身上扫了两眼,她不自在地挺了挺背,心想:本来计划好的,那件黑色羽绒服短款轻薄,外面套校服也不至于太臃肿,现在看来,还真像一只笨拙的熊。 熊就熊吧,老冲我偷笑是几个意思?李染和假装面向车窗,耳朵往过去伸了伸。然后就听到了“大鼓、表演”等词汇。噢?原来是被认出来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花拳绣腿敲了个鼓,过了这么多天,竟然还有人讨论。 李染和瞬间心情晴朗,下车后,昂首阔步淹没在人群中进了校门。她的背影看上去,像被五花大绑了一样,鼓鼓囊囊,莫名有些滑稽。 第75章 可能撞了狗屎运 “快期末考试了!” 教室门口,两个班主任在聊天。 郭辉神色淡然:“嗯,考完就放寒假了。” 苏有志好笑道:“都已经想放假的事了,我怎么觉得,你对考试一点不担心啊。” “担心啥呀,你自己看看,七倒八歪睡倒一片,我能有啥办法。” “这么看,还是我们班学生好,最起码有学习的意识,你瞅瞅,全是做题的,氛围多好啊。” “你咋老爱和我们班比,咱两个班就不在一个赛道上,有啥可比性?” “是是是,比不了。你们班那可都是有特长傍身的,自带锋芒,天性使然,学不学习的,反正又不靠这个,到时候参加个艺考,轻轻松松就一飞冲天了,你说是吧?” “少来,别老拐弯抹角的说我们班坏话,这才哪到哪,想飞也得有本事才行。” “切,还挺护犊子。偷偷告诉你,你知道他们背地里叫你什么吗?“ “啥?” “锅盔。哈哈哈……哎,没聊完呢,咋走了?” 郭辉摆摆手,说:“办公室还有人排队等呢。” 呼!头大!一个头两个大!郭辉背手走进办公室:“啊呃,都在了啊。” 十三班的任课老师坐了一圈,看起来应该来了有一会了。“我们都说半天了,就等你了。”历史老师史魏然边说边给茶杯续上水。 郭辉落座,搓搓手:“那好,咱们就一起说说吧,有啥问题,有啥想法,有啥困难,都敞开了交流,能解决的我尽量帮大家解决。” “要我说,早该开这个会了,你们班问题那可不是一般的多,”史魏然稍微停顿,“不是,老郭你这啥表情,干嘛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搞得像我们要讨伐你一样,我们又不是针对你。” “没有没有,咱就事论事嘛。我是班主任,理应多听听各位的建议,那么,谁先来,文老师,要不你先说说?” 文勇说:“我这边老样子,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不断,相对来说是收敛了点,但学习还是不上心。这不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再不督促督促,成绩又没法看了。” 史魏然叹口气:“头疼啊,这一班学生,不管上谁的课都一个样,他们要是把心思扑在学习上,我反倒觉得不习惯呢。” “既然说到这了,那我就多说两句。”文勇说,“十三班有自己的特色,这一点不可否认,但过于张扬,我行我素,终究不是好事。我们都同时带了两个班,什么感受,有没有落差,想必都体会过了。” 史魏然又插一嘴:“是啊,我们带普通班的都受不了,更何况,语数外三位老师都是带重点班的,那落差简直就是天上地下,换做是我,早就精神分裂了。” 文勇继续说:“带班上课嘛,没有挑挑拣拣的。对于学校这样的安排,我非常能理解,出于人文关怀也好,一视同仁也好,肯定经过了考量。关键在于,学生身上个性化气息太浓厚了,表面上看,他们比普通学生多了一重保障,有挥霍和心安理得的资本,正因为如此,他们将满腔炽热,只用在自己喜欢的事上,学习变得枯燥乏味,除此之外,一切都鲜活有趣。可话又说回来,每个班上有聪明努力的,就有不思进取的,全靠衬托,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我能做到的就是尽职尽责,对得起自己的岗位。” 文勇是懂说话艺术的,既含蓄又严峻,没有一句抱怨,却给郭辉听沉默了。 “啊呃,那,常老师和程老师,有啥要说的吗?”郭辉小心翼翼的问道。 常新说:“我和文老师一样,一个一班,一个十三班,两个班本质上差距就比较大,所以也没啥好说的,尽力而为吧。” 数学老师程斯,出了名的难搞,见他一脸严肃不接话,郭辉也不敢多问。 “程老师还没想好,那我先说两句。” 郭辉抬头盯了一眼史魏然,心想,你说了可不止两句了,这是憋了一肚子意见,不吐不快了吧。 史魏然说:“都说没有差学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师。话是没错,可也得讲事实吧?就说上课吧,一走进十三班的教室,简直比上坟还痛苦,我在上面讲得一身汗,口干舌燥的,下面趴倒一大片,一潭死水一样。哪节课要是稍微有几个活跃分子,我都觉得是自己烧了高香了。有时候我在想,可能我讲课不够有趣,没有吸引力,给他们讲个笑话吧,还不如不讲。我就奇了怪了,听到笑话,脸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他们是麻木了吗?反正我是没辙了,使出浑身解数,讲课内容和另外一个班分毫不差,就是得不到反馈,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史魏然端起茶杯浅抿一口:“老郭,你也别嫌我说话直,咱今天的目的就是讨论你们班的问题,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咱七中啥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学校高考本科率有压力,过去每年都将大头压在了特长班身上,所以,特长班配备的师资,几乎和重点班是一样的,尽管有学生和家长质疑不公,抱怨纯属浪费资源,可多年雷打不动都是这样安排的,因为从结果来看,回报率确实高。这一点,老郭带了这么多年班,应该比较有经验,可我也想知道,在复制经验的同时,有人在意过过程吗?一个老师的好坏,最终价值都体现在学生成绩上,我们劳心劳肺,尽职尽责,一到评比的时候,全都拉到胯骨肘子底下了,这公平吗?唉,有苦难言呐!” 史魏然最后这段话,算是说到根本所在了,十三班烂泥一摊,连累任课的老师,想站都站不起来。 郭辉一抹苦笑:“是是,理解理解,大家都有不容易的地方,我都明白,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然后找校领导好好沟通一下,争取为大家除去后顾之忧。”心里叹息,唉,堪忧啊,老师们的精神状态和身心健康,十分令人堪忧! 一向寡言少语,且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地理老师孙南,缓缓开口:“其实,大家没必要这么悲观,学生嘛,都是这么过来的。我觉得十三班这些孩子,还挺有趣的,你们发现没,他们可神奇了,有些人即使叫不出名字,但我一看上课那个状态,就知道是学哪门专业的。” “嗯?他们上课头都不舍得抬一下,我讲课都提不起兴致,你竟然有闲情观察这个?”文勇不解摇头。 孙南呵呵笑一下:“嗐,干什么为难自己呢。据我观察,盯着黑板支棱不过三分钟的,一准是练体育的,那眼皮就跟定了闹钟一样,合上立即秒睡。我都不敢大声讲话,甚至怀疑从我嘴里发出的声音,该不会自带催眠的功效吧。嗓门大,爱表现,喜欢互动搞气氛,肯定是学唱歌的,他们时不时制造一些声音,反倒让我的课堂没那么死板了。学画画的,一眼看上去比较乖,中规中矩,实际走的是内秀风,藏而不露,他们才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另外还有一些舞蹈、表演什么的,都各有各的特色,你们说,和这么一群孩子相处,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呵,孙老师独具慧眼,看到的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可你也没必要强行给他们立人设,我只知道,坐在教室里的,都是学生,学生就应该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好好把成绩搞上去,比说啥都好使。”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所谓因材施教,不就是要尊重学生个体吗,不能完全忽视差异的存在吧……” “好好好,你给我讲地理是吧,那我给你讲讲历史,生于安乐,死于忧患,没有一个学生是在放任自由,和舒适安逸中考出好成绩的……” “别激动,别激动。” “慢慢讲,慢慢讲。” 文勇和常新连忙劝说。郭辉则是一脸死相,班级不好带,老师也不好带啊!吵吧,放开了吵!史魏然要评级,要成绩,无奈摊上一个最难出成绩的班,这是其一,其二,他戴假发那事,就是从十三班传扬出去的……孙南呵呵一笑那番话,本以为是正话反说,谁能想到,这么老实巴交一个人,竟能和别人吵起来…… 唯一比郭辉还镇静的程斯,实际上,才是最为崩溃的。 程斯一点不像名字那样斯文,学生都叫他“神侯”,电视剧《天下第一》里“铁胆神侯”的“神侯”,因为他不苟言笑、铁面无私,给人一种内力深厚、绝世高手的感觉。一年前,刚调来临峰七中,满腔抱负,野心勃勃,这学期分到了三班,并且做了班主任。三班仅次于一、二班,程斯不甘心被徐越压一头,想和他竞争数学组优秀教师的称号,谁料,学校太看重他的才能,给他排了一个十三班。 起初,他信心满满,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没“切磋”几个回合,就怏怏败下阵来。在他迈着稳健的脚步,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的时候,十三班成了奋进道路上的“绊脚石”。自打教学以来,从来没有如此挫败过。 十三班所有任课老师中,他是第一个撂挑子不干的。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去找校领导谈了换班的事,但却被一口否决了。他也是个倔脾气,一不做二不休,将积压已久的满腹牢骚,全部甩到了桌面上。据说,那天办公室里,吵得非常凶,也不知道校领导用了什么办法,总之,程斯想“撂”没“撂”成。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年轻了,不免有些急功近利。觉得被“大材小用”的他,低迷消沉,一度陷入了麻木的状态。 麻木可能会传染,究竟是学生传染了老师,还是老师传染给了学生,要是追究起源头来,那简直太深奥了! 程斯是有职业素养的,或者单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或者不想栽倒在十三班这个“扶不起的阿斗”身上,反正,他没法眼睁睁看着学生虚度光阴,即使教不出拔尖的成绩,也要实打实埋头猛干一场。说到底,他大概是有那么点,不信邪! 第76章 来一个,来一个 “神侯这是咋的了,受啥刺激了吧?” “不知道,前一阵还按部就班呢,最近怎么精力这么旺盛?” “是啊,像个铁打的铜人一样,难道他还不死心?” “有啥不死心的,他可以要求三班向一、二班看齐,但要我们班向三班看齐,那不是痴心妄想嘛,我们班和三班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火车来了都赶不上。他就是接受不了心理落差,用力再猛,花样再多,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 程斯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 接连一周上黑板默写公式,李染和这个数学渣子,碎了一地,看见程斯就浑身哆嗦:“太难熬了,别说打瞌睡,眯一下眼睛都不行,疯了疯了,啥时候是个头啊。” 有胆战心惊的,也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齐耳偷偷听歌,光耳机线就被没收了好几次,可他倒好,一点无所谓,叫起来站着听讲,也能听睡着了。数学课上,要是没几个站着听的,这节课就不算完整。 这天,天气不怎么晴朗,程斯一脸阴沉,眼睛如鹰鸠一般凶残扫射。又要默写公式,学生全都垂下脑袋,像在城墙上暴晒了几天的尸体一样,毫无生气。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李染和脖子都快缩胸腔里去了。在她心里,程斯已经成了这个世界上,仅次于数学的恐怖存在,更恐怖的是,这个人就是教数学的。前几次,可能撞了狗屎运,一次都没有抽到她,但现在,有种不好的预感,特别强烈。 事实证明,学渣体内可能有预知危机的神力,当这股力量侵入心底时,第一反应是自欺欺人,也叫作侥幸心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在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李染和脑袋“嗡”一下,似乎失聪了几秒。她一边暗暗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一边起身上讲台,捡起一支白色粉笔头,面向黑板,双手垂在大腿两侧,肩膀紧绷,平行如一条直线。 后面陆续又上来了几个人,黑板前站满了一排。程斯分别给每个人出了题,然后在讲台上踱来踱去,像个游魂似的,让人觉得背后非常刺挠。 程斯出的题都是一些,最基本、最常用的。李染和顺利写出来了,她得感谢小纤,不厌其烦给她划了那么多次重点。写完后,偷瞟了两眼左右的同学,不是眉头紧锁,就是一脸踌躇,手里的粉笔头都快磨出火星子了。对此,她感到十分同情,但也仅限于此。她本想转身下去的,又盯了一眼,咦,怎么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好像不对,又好像没错? “犹豫什么?数学公式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程斯拿起半截彩色粉笔,说,“好了,都回座位去。”然后转身在黑板上,打出勾勾叉叉。 “今天的默写,比前几节课好了很多,可见大家还是有一定基础的,下节课继续,现在打开课本,讲这节课的内容。” 李染和一边翻课本,一边悄悄弯起嘴角,嘿嘿,第一次上黑板就写对了,程老师这话该不会是在夸我吧? 下课后,程斯前脚踏出教室,后脚传来一阵哀嚎。同学们如同榨干的尸体一般,趴倒在桌子上。 第二节课是英语,常新一个人唱了半节课的独角戏,忍不住问:“你们都很累嘛?” “……”无人回答。 “一个个像被吸了骨髓一样,上节课是数学?” “嗯……” 常新无奈嘴角撇了一下:“这样吧,剩下半节课不讲了,咱们唱首歌什么的,给大家调节一下气氛。” “齐耳,听说你专业课特别好,要不你先来?” 常新直接点了名,齐耳倒也不推脱,大大方方站起来,嘻笑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想听什么随便点。” 同学们齐刷刷清醒了,有人叫喊道:“就小帕经常唱的那个。” “来一个,来一个。” 小帕就是王传,人送外号小帕瓦罗蒂,经常在教室里高吼的那首歌,是世界名曲《我的太阳》。 自己的代表作给别人抢了风头,王传假装高冷,脸上挂着“不屑”两个大字。可惜压根没人关注他,大家都沉浸在齐耳的歌声中。 一曲唱罢,掌声四起。 常新啪啪拍手:“不愧是专业的,太好听了,虽然我不太懂唱歌技巧什么的,但我会一点意大利语,齐耳你发音非常准,真的,特别棒。” 经她这么一夸,王传坐不住了,自告奋勇献唱了一首《我像雪花天上来》。两首歌怎么能尽兴,接下来,由白静美、柳柳、韩含蓄合唱了一首经典民歌《采红菱》和一首俄罗斯歌曲《红梅花儿开》,一首单纯空灵、俏皮可爱,一首醉人细腻、清韵有余,没有任何伴奏,全凭干净的嗓音,唱出了少女情怀全是诗的情感。 “得儿啦、得儿啦……”唱完后,有人学唱起来,教室里全是卷着舌头弹舌的。 常新问道:“还有吗?咱们班人才济济,不能只有唱歌吧?” “欸,不是有画画的嘛,李染和,你校服上的植物大战僵尸,我也在玩。” “啊?”李染和看向常新,一脸懵逼,有些没太懂她的意思。 齐耳怂恿道:“对对,李染和妙手丹青,画画可像了。” “常老师,我们严以也可以,他画画也很厉害。”季冠军急忙站起来说。 “好啊,那就两个人一起。” 李染和小声嘀咕:“可是,这……又不是唱歌,张嘴就能来的……” 鹤蝶提醒她:“速写。” “上来吧。”常新站到讲台边上,这意思,应该是让他们去黑板上画。 “快上啊,露一手。”同学们起哄,一个劲催促。 严以表面气定神闲,桌子底下却结结实实给了季冠军一拳头。季冠军顾不上疼,龇着两颗大门牙,使劲给他使眼色。 严以说:“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过年时,非要拉小孩表演才艺的长辈,特别讨人厌你知道吗。” 季冠军说:“现在不是给我长辈分的时候,你快上去吧。” 严以轻笑:“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季冠军呛声:“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还好意思问我?” 严以斜了斜眼角:“你不瞎掺和比什么都强。” “你……”季冠军喉咙里卡了一口老痰,“合着还赖我多管闲事了呗,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有你哭着求我的一天。” “行啦,我不得想想画什么嘛。” “那你倒是快点啊,没看见李染和已经上去了。”季冠军脚底跺的“啪啪”响,恨不得揪起严以,一把给他扔讲台上去了。 看到两人双双站在黑板前,季冠军笑的心满意足:“诶,这就对了嘛!珠联璧合,天生一对,真好!” 这话就差搭在齐耳耳朵边说了。 齐耳对严以,不是歪鼻子就是瞪眼睛,像上辈子欠了他一样,对李染和却像开屏的花孔雀。他那点小心思,季冠军早已猜了个十之八九。季冠军看上去五大三粗没什么心眼,肚子里的小九九倒是不少,可架不住同桌是个榆木脑袋,只能帮他暗搓搓的较劲了。 第77章 三二一,开始 “常老师。” “嗯?” 严以说:“想请你给我们当模特。” 常新眼睛里面亮晶晶:“好啊,你说,我要怎么做?” 严以让她站在窗边,舒适自然一些就好。常新圆脸清秀,披肩短发柔顺轻盈,上身毛衣外套,下身牛仔长裙和一双高跟短靴。她把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双手交叠在小腹,侧脸看向窗外。 这个动作并没有难度,只是,下面那么多双眼睛注视,让李染和略微局促。画室老师都有个通病,经常手拿一根长条,突然从背后戳到你的画板上,她最怕有人在后面盯着她画画。此时,如芒刺背,感觉脊背快被盯出个血窟窿来了。 而且,他们两个站在这,代表的是班上所有美术生,绝不能给大家丢脸。黑板是一个垂直面,比平时画的a4纸不知大了多少倍,这种情况下,非常考验比例结构和整体把控能力。李染和思考了几秒,很快心下了然,手里的粉笔流畅丝滑。 “好像,太像了!” 绘出头部五官轮廓后,下面同学发出惊赞声。 大概十分钟左右,两人同时停下来,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说:“常老师,好了。” “这么快啊?”常新迫不及待往黑板看去,回头问,“你们看,像我吗?” “像,动作神态一模一样。” “嗯嗯,惟妙惟肖。” 常新满意点头,拿起手机拍照,然后有些遗憾的说:“真可惜,下课就要被擦掉了……严以,有空帮老师画一幅人像吧,我裱起来收藏。” 严以说:“嗯,没问题。” 回到座位,季冠军像个老父亲似的,笑得一脸慈眉善目。严以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你有毛病啊?” 季冠军屁股底下一滑,靠在严以的肩膀上,贼兮兮说:“休想逃过我的眼睛!” 严以迷茫:“啥?你眼睛咋了?” 季冠军竖起大拇指:“蛮厉害的嘛,看好你哦!”说着,手握成拳头,“哐哐”捶在自己石板一样的胸脯上。 严以笑道:“这么崇拜我啊?” 季冠军一脸痴汉相:“那可不,我都说看好你了,真的,佳偶天成,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严以一整个崩溃,掰正季冠军的脑袋:“你是真有病,我劝你好好坐过去,再耍贱,信不信我给你摁地上摩擦?” 齐耳天生耳力惊人,身后两人说的话,全顺进了自己的耳朵里:叽叽歪歪,打什么哑谜,指定不是啥好事!听了半天没听懂,齐耳眼珠子一转:“常老师,让体育生也给大家表演一个吧。” “我,我能跑800……”季冠军激动站起来。 “哈哈哈……” 同学们都笑了,季冠军不好意思摸摸头:“那你们想看啥?胸口碎大石吗?” 齐耳本想给夏愠一一个机会,怎奈季冠军跟屁股上点了窜天猴似的,“蹭”一下就站起来了:“瞅把你能的,小心屁股爆炸,给你来个天女散花。” 季冠军:“啊?” 齐耳:“啊啥啊,敢不敢比一场,俯卧撑,怎么样?” 季冠军呵呵一笑:“比就比,这有啥难的。” 齐耳顿了顿:“咱们两个没意思,要比,就和你们队长比。” “好好,想看。” “我赌夏愠一。” “我赌季冠军。” 同学们闹哄起来了,都往教室后面围过去。 夏愠一迟愣了两秒,没办法,只能接受挑战。齐耳颠颠跑过去给他松肩开背,悄声说:“我的面子可全押你身上了,认真点,一定要赢。” 夏愠一紧咬后槽牙:“少废话,等会下课,再找你小子算账。” 齐耳立即赔笑:“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啊,我的面子就是你的面子,这么多人看着呢,可不得好好争口气嘛。” 夏愠一没好气:“什么你的我的,你就是拿我给你充面儿,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齐耳连哄带说:“行行行,你说是就是。体育生里,属你实力最强,一个小小的俯卧撑,小菜一碟,根本不在话下。要比就要拼全力,不能放水啊,拜托拜托,我相信你一定能赢。” 夏愠一受不了:“就你面子重要,起开,别挡手挡脚的。” 还在上课中,动静不好闹太大,常新紧急挥手,示意大家声音小一点。有人问:“常老师,你觉得谁会赢?” 见两边站好队了,常新摇头说:“我来计时,一分钟,看看他们能做多少个。” 季冠军人气有些不足,一下激起了胜负欲。感觉他一脸沉重,严以说:“游戏而已,别搞那么认真。” 季冠军摩拳擦掌:“放心吧,体面着呢。不拿出点看家本事,岂不让那小子小瞧了,你瞅他那副嘴脸,心眼可真坏,知道自己比不过,就拉我们队长出来挡枪,哼,想看我出丑,没那么容易。” “好啦,要开始了。”常新手举手机,准备摁下计时器。 “等一下。”齐耳突然喊了一声,“要不,换单手吧,他们每天都训练,不增加点难度,体现不出真正的实力,大家说是不是啊?” 夏愠一双手撑在地上,身体平行笔直,听到这话,腰间猛然一震:有必要吗?这小子故意拿我寻开心呢吧,我怎么认识了他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一时竟分不清是敌是友。 “行,你说了算,还开始不开始了?”季冠军照单全收,掀起眼角看向齐耳:小样儿,尽管放马过来,小爷我要是怂一下,我就是狗。 “好了,规则清楚了,三二一,开始。”齐耳狭长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得逞似的咧嘴傻乐。 “1个、2个、3个……” “加油,加油……” 刚开始,两人动作标准,气息平稳,愈往后面愈吃力,面颊逐渐赤红,额头青筋暴起。数字一直咬得很紧,都在紧咬牙关坚持。 周围一圈人,捏紧拳头,眉毛蹙成一条波浪线,此时的一分钟,比等待下课前的一分钟还漫长。 “时间到!” “耶,好厉害~” 只有欢呼,没有唏嘘。 他们两个身体素质不相上下,夏愠一稍稍领先些。季冠军胳膊一抖,整个人平铺在地上,彻底累瘫了。 “地上凉。”严以把他拉起来。 “我尽力了……” “没事,回座位上休息。” 夏愠一站起来,深呼几口气,见他差不多缓过劲了,齐耳笑眯眯搭在他肩上:“怎么样,赢了的感觉,很爽吧?” “要不你试试?” “我一片良苦用心,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 “哎呦,不就费了你点力气嘛,来,我给你揉揉。” “拿开你的爪子。我说你能正常点吗?我要是哪里得罪你了,就直说,这么搞我,损不损呐你,我真服了。” 第78章 看见你就烦 齐耳的性子最容不得被人误解:“我哪里不正常了?我们两个从初中就厮混在一起,一个鼻孔出气的好兄弟,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帮你啊。你这个人,平时看着心思挺明朗,这件事上反倒比我还慢半拍,我也是不懂了。” 夏愠一不想与他争辩,但实为不能理解:“行,我听着呢,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啥?跟我要解释?你就不能自己领会一下吗?” “不是,你不解释我上哪知道去?” “苍天呐,你咋派了这么个无药可救的大傻子来折磨我……” “我?我是大傻子?” “你不是我是?宇宙第一大傻子,非你莫属。”齐耳脑子灵机一转,“诶,难道你另有妙计,想采取稳妥保守的方式?” “我说你到底琢磨啥呢?不兜圈子能死啊?快点的,直接说。” 察觉夏愠一略有恼火,齐耳假意赔笑,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看来情势尚不明确,但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到时候,你肯定会和我在同一个频道上。”说完进一步试探,“人家两人都上黑板速写了,你作为专业体育生,可不就得好好留下点印象嘛?” 夏愠一呆了呆:“可我,我为啥要留下好印象?” 齐耳一把勾在夏愠一的脖子上,戏谑道:“你看你,迟钝了不是,干嘛只看人家出风头,咱不也能亮绝活嘛。” 夏愠一无法苟同:“那也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齐耳有些急了,甩开手,闭眼哀叹,“好一个猪脑子!有那么深奥吗?我已经够直白够浅显了,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 “行行行,至于,至于,你就算让我腾空击掌,也至于!” “所以说嘛,咱俩啥关系,肯定不会坑你的。我临时加码,让你小小卖了点力气,气氛一下就点燃了,不比他拿粉笔头卖弄的强,是吧?” “是。”夏愠一敷衍点头,内心却错综复杂:这家伙实在反常,本来要找他算账的,反而让他占上理了,这是怕挨揍,故意说来堵我的吧! “想啥呢?说了半天,还没抓住重点?”齐耳强制引导夏愠一的视线,“染和,你来一下。” “叫她做什么?” “看好了,学着点。” 李染和过来问:“怎么了?” 齐耳一把抓起夏愠一的手,伸到她面前,可怜兮兮说:“你看,刚才撑了一地的土,手心都红了,你有湿纸巾吗,给他擦一擦,最好再来点护手霜……” “没,我没事,下课洗一下就好了。”夏愠一立刻抽回手,不好意思的拍了拍。 李染和说:“有啊,我去拿。” “真的,不用……”夏愠一呆若木鸡。 齐耳一脸得意:“学到了吗?该矫情的时候,就得矫情点。你那十根手指头跟柴火棍似的,也该滋润滋润喽。” 李染和很快回来:“给,这个是甜橙味的,很滋润,送你了。” “噗~”齐耳偷瞄一眼夏愠一的反应,赶紧替他收下,“太好了,他正需要呢。” “谢谢。”夏愠一轻声说了句。 “不客气。”李染和笑起来,眼睑下方饱满的卧蚕,非常可爱。 她转身回座位了,夏愠一还有些发愣。 “呦呦呦,石头要开花喽。”齐耳一声怪声怪气,随后手搭在夏愠一耳边,气息喷涌而来,说,“我永远支持你!” 齐耳每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总是做出一些,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是他们几个当中,看上去心智最不成熟的一个,不过,那也只是看上去。 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同学们围着常新说话。 有人说:“常老师,以后还会这样上课吗,上半节课,玩半节课,多轻松啊。” 常新笑说:“那怎么行,偶尔放松一下可以,要是每节课都这样,你们还学不学习了?” 有人问:“常老师,给我们班上课,是不是挺辛苦的?我们班学习倒数,还总是调皮捣蛋惹事情,老师们好像都不喜欢我们班。” 常新说:“怎么会?你们班是特长班,都是搞艺术的,个性一点,独特一点,有什么不好?你们班在全年级独一无二,每个人身上都有优点,老师们一定能看得到的。对你们来说,学习只是一部分,只要坚持努力,将来肯定能证明自己一点不比别人差。” 学生备受鼓舞:“常老师,谢谢你鼓励我们,我们会努力的。” 看着学生脸上纯真的笑,常新默然沉思,莫名有一种负罪感,仿佛他们此刻的纯真,下一秒,就要被自己亲手扼杀掉了。她不觉感慨:“老师能理解,每个人脚下的路不同,你们只是比别人先一步选择了,可其中的付出不会变,没有亲自体会过,就没有资格指手画脚,一概而过。” 好比眼前,季冠军在座位上不停捶打手臂,体育不只代表酷,也有不为人知的苦。常年累月的体能训练,不是几个俯卧撑就能诠释得了的。 “季冠军,胳膊没事吧?”常新关心问道。 他从初中开始练体育,久经沙场的老手,强壮的像头牛一样,刚才急于表现,用力猛了,胳膊肘有点不得劲而已。 “没事啊,一点事没有。”季冠军有些受宠若惊,用力甩了甩胳膊,嬉笑说,“常老师,我还能800,呃……我蛙跳可标准了……” “叮铃铃……”下课铃响了! 常新说:“老师知道你很厉害,下次有机会,专门去操场看你们训练,给你们加油。” 季冠军说:“好啊,不过,我们训练也就那样,既枯燥又乏味,脏兮兮的浑身臭汗,没啥好看的。” 常新玩笑道:“这么不自信?有老师在旁边看,还难为情啊?好啦,下课,同学们再见。” 这节课,是常新走出十三班教室,有史以来,脚步最轻快的一次。她感受颇多,同时也很欣慰。以前提起十三班,都是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觉得难以理解,却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花费半节课时间,是正确的,意义在于,让她跟这群孩子走近了许多,也看到了他们的另一面。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饥肠辘辘的季冠军问严以待会吃什么,严以说先等会,去食堂看看再决定。 季冠军倒头枕在一摞书上:“唉,都习惯了,每次去吃饭,前面那位不离开桌子,你就一动不动。” “少废话。”严以慢吞吞收拾课本,见李染和背影挪动,胳膊肘撞向同桌,“走了,饿死鬼转世,耽误一会都不行。” “我是真饿了。”季冠军有气无力,手捂肚皮站起来。不到一秒,精神焕发,跟在鹤蝶身后,“你们吃什么啊?” 鹤蝶正在抱怨:“一上午的课,比画了十张速写还累,脑细胞消耗殆尽,连思考的力气都没了,好累啊,我现在下楼梯腿都是软绵绵的。” 季冠军插话:“啊?吃啥啊?” 鹤蝶没了耐心,猛地回身:“每天就知道追在屁股后面问吃啥,问问问,成天就知道问,快被你烦死了。” “哎哟!”季冠军吓得浑身一颤,一屁股墩坐倒在台阶上。原以为鹤蝶会拉他一把,人看都没看一眼。 “傻眼啦?手伸那么长,还想让人拉你起来啊?” 自觉有些丢脸,季冠军不理会严以的嘲笑,起来拍拍屁股,嘴里小声嘟囔:“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火气,好端端一个漂亮姑娘,就是脾气火爆了点。没事,她要不冲我嚷嚷,我还不习惯呢。” “唉……”严以无奈摇头,没救了! 季冠军小碎步追上去,好脾气道:“哪个不长眼的惹着我们家小蝶蝶了,别生气嗷,都不好看了。” “看见你就烦。”鹤蝶脾气上头,完全不给他好脸色。 “我又怎么了嘛?姑奶奶,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老是问问问,等下鸡腿分你一半还不成吗?” 第79章 两份肉沫茄子 “可不可嘛,免费的鸡腿也不吃吗?”季冠军躬身哈腰,装萌卖乖,一整套流程动作自然娴熟,跟齐耳有得一拼。 鹤蝶的性子一点也不娇柔忸怩,心里想什么全表现在脸上。 “你吃什么?” “啊?”季冠军感觉她脸上的表情,很像不怀好意,“你不会想把我的午饭全吃了吧,我下午还要训练呢……” “你自己说要请我吃饭的,到时候别说我讹你。” “没有啊,我说请你吃鸡腿。” “怎么,想反悔?鸡腿当然要吃,但,你惹着我了,以为这样就完了?我要把你的饭卡刷爆!” “这样不好吧,我自己都不够刷呢,”季冠军快要哭了,“要不咱再商量商量,肯定还有别的法子……” “没得商量,快跟上,去晚了鸡腿抢没了。”鹤蝶飞身一闪,跑进食堂大门。 凶是凶了点,但也有点可爱!季冠军反应两秒,百米冲刺冲进食堂,鹤蝶混进人堆里,早没影儿了。后面林好跟进来,见他脖子一伸一缩,像个刚出壳的乌龟:“你们两个,一碰上就掐架,没一天消停,你也是,天天上赶着讨人嫌,天天吃瘪,活该!” 李染和则一脸同情:“她吃不了多少的,跟你闹着玩呢。”她跟鹤蝶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对她的性格最了解。鹤蝶遇到烦闷不开心的时候,常常张牙舞爪,不过对身边亲近的人,从来不会乱耍脾气,顶多发发牢骚,抱怨几句便过去了,她这个人不记仇,即使有仇也当场就报了。季冠军在她这没少挨打挨骂,典型的记吃不记打,活像一对小冤家。 “我知道,我知道,我才不会往心里去呢。”季冠军嘴角抽搐,实在没办法淡定,笑得很是难看。 “别这么悲壮嘛,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严以几乎把“没出息”几个字挂在脸上了,“快去吧,我去那边占位置。” 他每次都先帮大家找好位置,等大家回来了,才去打饭。中午的食堂人满为患,放眼望去,每家窗口前都排了长长的队伍。找到地方坐下,严以视线轻轻一扫,便锁定在那个人的背影身上,然后安心坐着,心里盘算,哪家排队的人少,待会便去那一家。他不喜欢在吃饭上面花费太多时间,也不怎么挑食,主要是对食堂的饭菜期望值并不高,不像他们几个,明知道一星期下来,反反复复就那么几样菜,还要每家挨个过一遍,纠结个老半天。 季冠军对饭菜质量不挑剔,但分量一定要足,两荤两素,一份白米饭,外加一个馒头或者大花卷,不然根本等不到放学,他只有吃饱了才生龙活虎,一饿就无精打采,浑身骨头软。体育生大多都这样,不怕训练苦,就怕饿肚子。 林好也不怎么挑剔,不过她跟季冠军一样,每餐必须要有肉,鸡腿排骨之类的算是标配。 李染和和鹤蝶大多时候都吃面,喜欢加麻加辣,带汤的干拌的,宽的细的,凉面炒面,一周不带重样,总也吃不厌。 北方的传统面食,极具特色,花样也多,拿一道简单的菠菜面来说,油泼的不如酸汤的,西红柿鸡蛋的不如杂酱肉沫的,最受欢迎,还得是鸡丝凉拌,面上加一两样蔬菜,比如黄瓜丝、胡萝卜丝,黄豆芽等,最后浇一层红彤彤的秘制辣椒油,另外,少不了要加一勺醋,一碗地地道道的纯手工面条,才算真正有了灵魂。然后在比脸还大的碗里搅拌均匀,油滋滋,香喷喷,光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一吃就上瘾,凭你拿肉来都不给换。 鹤蝶和季冠军回来了,一路吵吵嚷嚷,推推搡搡,也不怕把餐盘弄洒了。 季冠军郁闷道:“今天真倒霉,连打饭阿姨都欺负我,我好歹身强力壮一小伙儿,就给这么丁点大鸡腿,明摆着看不起人。” 鹤蝶轻嗤:“嫌小啊?去找她换一个呗。” 他哪有胆量去换:“我又不傻,万一把阿姨惹毛了,以后再也别想吃到大鸡腿了。” 鹤蝶鄙夷道:“你不是壮小伙儿吗,找人理论都不敢,就别怪别人看不起你。” 季冠军不说话了,偷瞄旁边,鹤蝶那只比他足足大了一圈,脸上的表情更加郁闷。见他一脸肉疼的模样,严以默默摇头,说:“你们先吃,我去打饭了。”鹤蝶不过加了一份排骨汤和两个大丸子,两份荤菜的饭钱而已,搞得像多么严重似的。 “还给我吧。” 季冠军双手奉在鹤蝶面前,可怜巴巴,像一只乞讨的哈巴狗。 鹤蝶不理睬,放下筷子,拿起勺子舀汤喝。 “女孩子家家的,胃口比我还大。这一餐足够丰盛了吧,我已经说到做到了,饭卡就还我吧。”季冠军一脸谄媚,心想,保险起见,先把饭卡搞到手要紧。 “想拿回去啊?”鹤蝶非常爽快的将饭卡伸出去,但只是虚晃一枪,没等他反应,眼前早已一闪而空。 “哈哈哈……”鹤蝶得逞大笑,饭卡故意在他眼前晃荡两下,突然收起笑脸,嘴角浮起一抹阴险邪魅,说,“想得美,本小姐还没发挥呢。” 季冠军身子一软,蔫叽叽的扒拉米饭。 鹤蝶扫了兴致一般,漫不经心调侃道:“瞧你熊的,今儿我高兴,请大家喝瓶饮料不过分吧?” 季冠军抬眼,脸皱巴的像废纸篓里的报纸:“用我的饭卡请客,你可真会做人!我真是鬼迷了心窍了,就不该把饭卡给你。” “后悔也没用,看啥?想抢啊?”鹤蝶站起来,说,“坐着,别动,不许跟着我,我就是铁了心要狠狠宰你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直奔饮品区。 “我没说要抢,你先吃饭啊。”望着鹤蝶的背影,季冠军浑身的筋骨仿佛都被抽走了。 此时,严以正在一家盖浇饭前排队,他伸长脖子看了看,菜品仅剩不多了,感觉肉末茄子还不错。突然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以为是李染和,转头一看却不是。 “嗨,吃什么啊?”万雅识自然微笑。 因为文艺汇演撞衫的事,万雅识消失了很长时间,没见她找过李染和,当然也没找过他。 “呃,肉沫茄子。”严以怔了几秒,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小尴尬,随口问了句,“你呢?” 万雅识说:“我刚来,还没想好吃什么。”说着朝窗口探了探脑袋,“唔,看起来都很好吃,那我跟你一样,也来份肉沫茄子吧。” 严以没说什么。 “诶,你怎么一个人,季冠军他们呢?”万雅识很刻意的扭头,到处扫了一眼。 严以指了指某个方向,说:“他们在那边坐好了。” “哦。”万雅识眼中一丝失落,低头苦笑一下,抬头时依然自然微笑。她似乎跟以前没什么不同,一两句话,就说到自己身上,许是感觉严以没怎么听,便轻松转移了话题,“你经常吃这家吗,要是好吃的话,我以后也经常来,争取把每样菜都吃一遍。” “同学,吃啥?” 刚能聊上了,却被阿姨一嗓子打断,万雅识眼窝里的笑意全无,恨不能夺了她手里的大勺,朝她脑袋上一下敲晕过去。 “两份肉沫茄子,谢谢。” 阿姨手脚麻利的递出一份,严以先给了万雅识,万雅识却等在一旁,没有要走的意思。 严以说:“那我过去了。” “严以。”万雅识突然叫住他,“我要学画画了,应该会转去你们班。” “嗯,你想清楚了就好。”严以没有感到意外,之前她找李染和打听过,因为学画画花钱的地方多,家里人不支持,原以为经过权衡利弊,她会放弃,沉下心好好去学文化课。 万雅识想的够久了,为了征得家人的同意,她每天积极表现,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包揽了所有家务,尽管如此,家里还是不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她自己也在攒钱,除了饭卡公交卡,多一分钱都不乱花。可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第80章 平时不上香,临时抱佛脚 鹤蝶啃着鸡腿,满嘴全是油:“季冠军,你能不哭丧着个脸吗,影响我食欲。”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什么兴致折磨他,鹤蝶指腹摁着薄薄的卡片,顺桌面慢慢滑到季冠军面前,“好啦好啦,本小姐也是有原则的,今天暂且放你一马。” 卡片由湛蓝色曲线包边,上面印的是临峰七中的标志建筑——气势恢宏的学校大门。 季冠军眼皮松动瞅了一眼:“好话说尽了,也没见你退让半分,怎么可能这么痛快?说吧,又憋啥坏心思,想让我出洋相是吧?”说完余光扫描鹤蝶手上的动作,他倒是真想抢,就怕她又虚闪一招。 “哈哈哈,别偷瞄了,就知道你淡定不过三秒。我不是说放你一马了嘛,怎么不来拿呀?嘿嘿,有点长进啊,还知道故作淡定了。” “谁说我装了?我,你就拿我寻开心吧。” “咋样?肠子里蚂蚁上树的感觉不好受吧?” “放心好了,我肠子好得很。” 季冠军越想越憋闷,嘴巴越塞越满。 “你跟大米饭有仇啊?她又不抢你碗里的,吃那么快干嘛?”严以戳了戳他的筷子,眼角一斜,提醒了他一下——饭卡孤零零地躺着。 季冠军猛然一激灵,一把抓在手里,翻过背面一看是自己的名字,赶紧揣进兜里。转头还要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含混嘀咕:“太好吃了,我就喜欢大口吃饭。”他当然羞于承认,为了一张饭卡,自己在心里上演了无数个百转千肠。 鹤蝶看破不说破:“看在今天表现还不错的份上,这个大丸子奖励给你了。” 林好幽幽说道:“吃不动了吧,眼大肚皮小。” 季冠军二话不说,上筷子就往自己碗里夹:“没事,吃不动我吃,我能吃下。” 回教室的路上,李染和问严以:“刚才,万雅识找你说什么啊?” 严以本想跟她说这事来着:“最近好像没见她找你了。” 李染和说:“嗯,好像是这样。” 但她并不觉得奇怪,她和万雅识之间,关系说不上多么要好,如果不是在公交车上帮过她,可能高中三年都不会产生交集。李染和对万雅识更多的是感激,几次相处下来,觉得她人挺不错的。在她想学画画时,第一时间来找李染和咨询,让李染和有了被需要的感觉。那时,李染和相信,她是有把自己当做朋友的。 至于后来,估计和文艺汇演有关吧,李染和也说不上来,那件事可能只是个意外,无凭无据的,还真不好说。反正也没人追究,便不了了之了。 高一同班的一年,万雅识没有给严以留下特别不好的印象。她是一个很有韧性的女孩,为人处世密不透风,不轻易显山露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不知道为什么,严以从她身上看到的只有四个字——活得很累。她总是有意无意,围绕在严以的周围,要说一点都未察觉,那是假的。严以故意跟她保持距离,也曾劝慰自己说,可能只是为了搞好同学关系,不一定非要上升到其他层面。 他担心的是李染和太过单纯,或许她压根还理解不到其他层面,就怕万雅识把持不好分寸,不小心伤到她。 “也没说什么,她不是想学画画嘛,说要转到我们班。” “哦,对啊,她之前是有这么说过,确定了吗?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可能下学期吧。” “还以为她不来了呢,有时间我去找她,顺便跟她说说具体需要准备的东西啥的。” 之后忙着应付期末考试,这件事也就搁置下来了。 终于放寒假了,李染和撒开了欢儿,每天睡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仿佛这辈子没睡过觉似的。 这天一大早,竟然被饿醒了。李染和掀开被子:“啊,果然睡觉才是缓解一切病症的良药,睡饱了,感觉像换了一副新的身体。” 考试前高强度复习,可把她给累坏了,比干苦力活还费力气。不吃力才怪,以前叫学渣,现在跳过学脆,直接自称学灰了,李染和最大的优点是能及时认清现实,从而放弃幻想,自知浑浑噩噩了一学期,怎么着也得有些交代吧。另外,她还算有点危机意识,这可是寒假啊,要历经过年这一关,即使为了体谅父母一年来的辛苦,也得给他们争点颜面。 平时不上香,临时抱佛脚,至于最终能有几分的成绩,听天由命吧! 吃完早饭,童游就出去了,估摸着不到下午不会回来。 前几天也是如此,李染和听见她小声叨叨,说习惯了白天家里没人,冷不丁放长假,觉得自己不自由了。 说来也是,一周五天里,需要按时按点早起,然后催促他们爷俩起床、洗漱、出门,一分一秒每个步骤都要紧盯着,哪一步稍微慢了,不是这个来不及上班,就是那个上学要迟到。剩下周末两天,也是围着他们俩转,洗洗衣服、做做家务什么的,日子日复一日。 也就白天的时间,是属于她自由支配的。身为家庭主妇,童游可不像其他人一样,把自己熬得跟个黄脸婆似的,她就算出门打个麻将,也得打扮的花枝招展,隔三差五约上几个小姐妹,不是去美容院就是上购物广场,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童游说,在这个家里,无条件的,一切都要向她看齐。 李染和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响了一声,接过来一看,是童游发来的短信,说中午不回来,让她自己在冰箱找点吃的。 “连续三天,同一时间,同一条短信内容,标点符号都不带差的,未免也太敷衍了吧!” 李染和看电视看得香,不用吃饭就饱了。换了几个台,没啥好节目,还是喜洋洋有意思,尽管是之前播过的,也能看得津津有味,一集接着一集,根本停不下来。到了广告时间,得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不知从哪翻出一包膨化饼干,窝在原位置,边吃边继续。 又看了一集,手机响了,是齐耳发的qq消息,问她在做什么,她回复说看动画片。 等了一会,见他迟迟没回复,便退出了聊天界面,然后点进留言板,映入眼帘的一连串头像,看着有些陌生,她慢慢往下按,整整齐齐的全是这个人,看了几行内容,突然就没了兴致,原来是换头像了,害她白欢喜一场。她将手机放到沙发扶手上,嘴里塞满饼干,发出“咔呲咔呲”酥脆的声音,腮帮子像粉碎机一样,毫无感情。过了几分钟,又瞥了一眼手机,不禁自嘲自己想多了,在她的留言板这么勤快,还通篇废话的,除了齐耳还能是谁。 等她再想起来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拿起手机一看,大概在二十分钟前,齐耳回复了一条,说自己刚回家,今天外面格外冷,他穿的少,鼻涕差点冻出来了。 第81章 全副武装在自己身上 隔着手机屏幕,李染和“噗嗤”一笑,回复说:别说今天什么天气,昨天前天大前天,我都不知道。这几天,我连门边都没踏出去过,活动步数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五十步,你敢信? 发送完后,觉得无聊,就跟他聊了起来:你去外面干什么了? 齐耳:我去了一家很牛逼的音乐培训机构,机构的老师都超级厉害,是我见过专业水准最一等一的。我本来想跟着学生混进去,被助理老师认出来了,给我挡在门外,不让进去。 李染和:不出意外的话,你肯定在门外偷听了吧? 齐耳:你也太小看我了,偷听多费耳朵啊,我当然是坐在教室里,舒舒服服的听课了。 李染和:你怎么进去的? 齐耳:嘿嘿,这有啥难的,就说我想报班,但必须要先试听一节课。听完觉得确实不错,还加了老师的qq号。 齐耳对音乐的热爱,让李染和自愧不如。自放假后,她就没动过画画的念头。美术联考结束有一段时间了,方圆画室一些联考失利,和参加校考的学生,进入了新一轮紧锣密鼓的集训期。从校考报名开始,马德乾全程一对一跟进,精力有限,没时间管其他的。 因而,画室年前只安排了几节课,去了也没有老师辅导,她本打算年后再去,可现在,跟齐耳一比,突然感到一阵惭愧,算了,还是去画室画画吧,待在家除了看电视就是看电视,没啥意思。 “嗯,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去。那现在干点啥呢,对了,准备几瓶颜料,提前装好,不然明天又忘了。” 李染和抬屁股从沙发小窝里出来,猛然觉得屋里变黑了,又自言自语:“咦,才刚过中午,就要开灯了?让我看看,什么鬼天气,这么吓人。” 她家楼层高,视线广阔,从阳台望出去,到处灰蒙蒙一片,阴暗笼罩,黑云压城,不看时间的话,还以为下午五六点了。 “诶呀,有雪花。”李染和大叫一声,眼睛贴在玻璃上,盯着仔细看了会。 然后发消息问齐耳:你刚回去下雪了吗? 齐耳回复:没有,飘了几片雪渣子,今天下不了。 哦!李染和高涨的情绪瞬间浇灭,有些失望。今年冬天怎么回事啊,一场雪都没下过,冬至那天应该不算吧,零零星星飘了一天,地面都没白。 她默默祈盼:快来一场真真正正的大雪吧,鹅毛般的雪花,一大片一大片,漫天飞舞,大到能把树枝压弯,把头发下白,天地银装素裹,到处积雪皑皑,很厚很厚,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可以在雪地里撒欢,堆雪人,打雪仗,或者,安静的漫步,闭上眼睛,听雪落下的声音…… 窗前站了一会,外面的寒气席卷而来,直往脖子里钻,李染和拉了拉棉绒睡衣的领口,布满灰尘的玻璃上,沾了几点水印,分不清是雨滴,还是一触即化的飘雪。 手机有动静。 齐耳:刚查了天气预报,今晚夜间和明天白天,都有雪。 李染和:太好了!看这天气,的确是下雪的预兆。 齐耳:明天早上不许睡懒觉,要是下雪的话,一起去临麓山看雪。 李染和:好哦好啊,我一定早点起床。 齐耳:刚约了林好和夏愠一,学校门口集合。 李染和:那我叫上鹤蝶,还有严以。 齐耳:叫他干什么?摆一张臭脸?看着就让人心烦。 李染和:?人多热闹嘛…… 齐耳:随便你,但你帮我提醒他一下,打雪仗的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打得他满地找牙,嘿嘿! 谁打谁还不一定呢。一个臭脸,一个臭屁,你们两个,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李染和放下手机,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祈祷:老天爷,拜托拜托,一定要说话算数啊!求求你下场雪吧! 到了晚上,李染和愈发抑制不住激动的心,童游回来就一直问,外面开始下雪了吗?稍晚一点李顷回来,又缠着三连问,外面冷不冷?路上滑不滑?地上有雪吗? 李顷应酬喝了点酒,进门躺在沙发上,捧着柔软膨胀的大肚子,眼角眉心每一条褶子都洋溢着幸福:“乖女儿,我的小棉袄,关心爸爸呢?” 童游一边收拾李顷脱下来的外套,一边说:“去给你爸倒杯水。成天窝在家里不出门,关心天气干什么,这都问几遍了,魔怔了吧。” 李染和倒完水,乖乖坐在李顷旁边。 “咋了这是?”李顷吮了一口杯沿,见女儿欲说还休的模样,不敢声张,小声问,“在家受欺负了?惹你妈生气了?” 李染和憋了半天了,说:“爸,你不是会看天气吗,你帮我看看,明天下不下雪。” 李顷诧异的“啊”了声,扭头朝窗外看去:“这,一片漆黑,咋看?” 李染和拉他起来:“看看嘛,去窗户边,好好看看。” 李顷一脸为难,但架不住女儿撒娇,只能装模作样,夜观天象。 “你们爷俩,跟个木桩子似的,还没看完呢?”童游不觉好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雪要是真能下,谁也拦不住。” “都快十一点了,赶紧洗澡去,一身酒气难闻死了。” “你也赶紧睡觉去,好端端的不知道犯什么神经,叨咕一晚上了都。” “诶,回来,你是不是跟人打赌了?” 想象力真丰富!李染和朝童游做了个鬼脸,跑进房间关上门。 第二天早上,李染和睡得香沉。她睡觉不老实,一晚上能把整张床滚一遍,但非常依赖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一只蚕宝宝一样,只有全身和被子亲密接触,才有安全感。 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张大脸扑面而来,吓得她浑身一抖。 童游捧着下巴蹲在床前,一脸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 “妈,睡觉有啥好看的,你这样多吓人啊。”李染和气呼呼,声音有些沙哑。 “我进来叫你起床,你一动不动,跟没气儿了似的,我看看怎么了?嘶,我女儿睡相还不错嘛,软软的小脑袋,睫毛浓密纤长,眉毛舒展柔和,像湖心的两叶小舟,粉嫩的小脸蛋,酣甜的小表情,看着看着,还挺入迷。” “那你看吧,我再眯一会。”李染和抻腰翻了个身。 “还不让人看了,你小时候,还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鼻息……哦,差点忘了。” 童游趴在李染和耳边,说:“下雪啦!” 李染和“嘭”一下睁开眼睛:“真的假的?”瞬间睡意全无,掀开被子跳下床,一把拉开窗帘。 一夜之间,一片洁白,铺天盖地,像掉进了棉花的世界一样。 李染和兴奋的大喊大叫:“妈妈,你太棒了,我还以为你骗我呢。” “这么大的功劳,我可不敢独揽。”童游倚在窗边,喃喃说,“这么厚,大概半夜就开始下了。” 李染和哪有兴趣跟她探讨这个问题:“太好了,简直太开心了,我好想光脚去外面跑一圈啊。” “妈,现在几点了,我该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李染和打开手机,空间动态里已经有人发雪景图了。她也开启了拍照模式,拍完发给齐耳,问他什么时候出发。 齐耳刚睡醒,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到图片,一骨碌翻身拉开窗帘:“我去,太震撼了吧。” 李染和顾不上吃早饭,在屋子里一顿翻箱倒柜,挑来挑去,挑了一件最厚的羽绒服,一双五颜六色的翻盖手套,还有一条白色的针织围巾,然后对着镜子一一全副武装在自己身上。 第82章 淘气的熊小孩 小区楼下,早已传来嬉戏打闹的声音。李染和迫不及待的提前出门了。 推开单元门,门口堆了一个雪人,李染和不禁失笑:“哇,这个雪人堆的也太随心所欲了吧,仔细一看,更丑了。谁呀,这么积极,天没亮就起来了?” 觉得实在看不过眼,她撸起袖子,给雪人进行了一番改造,改造完,还是差点意思,放眼周围,没什么就地取材的东西可以用,于是,摘下自己的围巾和手套。 “完成啦,今天的首战作品,应该是半成品才对,合影留念一下吧。” 拍完照,重新戴上围巾手套,上面沾了雪,与肌肤接触的一刹那,嘶~好凉!此时的她,心里一团火热,这点凉意,顷刻间就蒸发了。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不是很密集,轻飘盘旋,直直坠落,铺在地面上,纤尘不染,落在睫毛根,只需一眨眼的功夫,便软化成水,浸入眼睛里,像滴了眼药水,非常舒服。 李染和隔着手套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几步,院子里人一下多了起来,铲雪的,扫路的,拍照的,打闹的。孩子们你追我赶,手里的雪团满天飞。入冬后,院子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这劲头,跟过年有得一比。 看见李染和过来,邻居小孩抓起一把雪就往她身上招呼,扔完尖叫着跑开了。 李染和喊:“康康小宝贝,别跑啊,你过来,姐姐给你弄一个大雪球。” 然后蹲在地上,结结实实,滚了一个超级大雪球。 “康康,你看,姐姐给你弄得,大不大?” 康康撒丫子跑了一圈,估计怕她骗自己过去,趁机报复,在稍远处旋了一会。感觉没什么危险,两只胳膊扇的跟大白鹅似的,欢快跑过来。李染和装作滚雪球,慢慢往旁边的树下挪动。 “给,姐姐没骗你吧。”趁他放下戒备,李染和运足力气,一脚踢在树上。 “哗啦啦。”树上的积雪,犹如瀑布倾泻而下。康康几乎被雪埋了,一脸懵,两个眼珠子扑棱扑棱,像个真正的雪人。 “哈哈哈。”李染和躲得快,大笑直不起腰。 “啊~”康康又气又恼,抓起一把雪疙瘩,气狠狠冲过来了。 本来想逗他玩的,这下摊上事儿了,李染和转身拔腿就跑。不能跟小孩一般见识吧,这么多人看着呢,万一把他给弄哭了,她这个大小孩,可不想落个欺负小小孩子的名声。 谁承想小孩子胜负欲这么强,一个劲在后面狂追。其他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孩,也一哄而上。一群小孩就是一群大白鹅,李染和单枪匹马,惨遭各路雪球袭击,简直狼狈不堪。 “再这么下去,要被他们追断气了,必须速战速决,不然,今天别想出小区门了。” 李染和躲进绿化带,等没动静了,像个小偷似的探脖子观察,那群堪比小土匪的小孩,找不到人,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淘气的熊小孩,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染和抓了一撮雪,捏成一个光滑圆溜的小疙瘩,蹑手蹑脚来到康康背后,扯开他的衣领,丢进后脖颈。然后迅速跑开。 眼见追不上,康康都快气哭了,撇着嘴角喊:“染和姐,大坏蛋,我告诉童游阿姨去,让她打你,呜呜呜~” 李染和一口气跑到小区门口,脚底一滑,差点来个人仰马翻,她拍了拍胸口压压惊,回头做了一个胜利的鬼脸:“小屁孩,爱告就去告呗,我妈才不会打我呢。” 闹腾了半天,时间有些来不及了,李染和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透过车窗,沿途的一切,被白色披裹,仿佛沐浴之后,换上了新装。 看其他人都到了,李染和下车,小碎步跑过去。 “慢点,小心滑倒。”严以向她招手,迎上前,“今天的造型,很可爱。” “嗯?哦,有点短,扎不起来。”李染和差点忘了,出门前,特意扎了个丸子头,头发长长了没去剪,扎起来有些不够,脖子和耳边遗落的几缕碎发,反倒多了几分甜美和俏皮。 “李染和,你是摔跤了,还是跟人干架了,怎么弄成这副德行?”齐耳一上来就看穿了她的狼狈。 李染和不想提及自己的落魄经历,嘟囔说:“没有啊,你从哪看出来的……” 齐耳绕她转了一圈,嘴巴撇成难以置信的弧度,啧声说:“别告诉我,你原本就是这样出门的?” 李染和低头看了一眼,羽绒服上有几道泥点子,鞋帮裹了一层泥浆:“路上雪那么厚,沾了点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是掉泥坑里了吧?” “不是不是……被小区里一群大白鹅追了,行了吧。” “嘿,你可真能编,谁家小区养鹅,你不会没见过鹅吧?是不是看错了?” 齐耳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接话接的可真利索,李染和脱口而出:“谁说我没见过,以前在小姑家,出门就能看见……” 严以忍俊不禁:“好啦,不跟他解释了,我这有纸巾,帮你擦擦。”再争下去真要急眼了,李染和你这颗小脑袋瓜,可怎么是好啊! “齐耳你怎么这样啊,我觉得染和这么打扮挺好看的。”估计一直听他聒噪,早就不耐烦了,鹤蝶一脚把他踢到一边去,“染和,才几天不见,在家偷偷学教程了吧?林好,你说是不是挺洋气?” 林好在发消息,听见叫她,连忙收起手机:“嗯,是白嫩了不少,看来阿姨没少给你做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也就今天出门时,童游还在家,李染和都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面吐槽。 “染和,又可爱了啊。别听齐耳瞎胡咧咧。”夏愠一轻轻弹了弹她的小丸子。 他的笑容十分真诚,其实,李染和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经齐耳这么一捣乱,没来得及说上话。在学校见惯了每个人穿校服的样子,刚才一下车,差点没认出来,但他一身白色羽绒服,非常显眼。 “好可爱啊!”李染和惊奇的发现,夏愠一手里牵着一只圆滚滚的狗。她蹲下逗狗狗玩耍,狗狗似乎不怎么怕人,任由她随意抚摸。 这只狗呆头呆脑的,两只耳朵直挺挺的立着,乍看上去,有点像狐狸,身上棕黄色,肚皮雪白,毛很柔顺,在李染和脚边绕来绕去,十分好动。 夏愠一紧了紧手里的牵绳,说:“它这会正兴奋呢,小心往你身上扑……” 话还没说完,狗狗的前爪朝李染和身上扑来,她以为小家伙只是想和她亲热。 第83章 别套近乎,我俩可不熟 “胖虎……”夏愠一倒吸一口凉气,“不好意思,你也中招了。” 狗狗的脏爪子,在李染和衣服上留下一片印迹:“没事,脏就脏了,不要紧。”她一低头,狗狗热气腾腾的鼻子直往她脸上蹭。 “胖虎,别闹,快过来。”夏愠一一个没拉住,李染和直挺挺往后仰,还好严以及时在背后撑住,不然她就一屁股坐雪地里了。 李染和问:“夏班长,你养的吗?它叫胖虎?” “怎么了?它虎头虎脑胖嘟嘟的,叫胖虎不可以吗?”胖虎有些躁动,齐耳蹲下,轻轻地顺毛安抚,让它平静下来。 李染和从没认为齐耳竟然喜欢宠物:“你什么时候养的狗?” “小时候啊。”齐耳没抬眼,继续给胖虎顺毛,听出了李染和的语气,却偏偏用吊儿郎当的腔调。 “我不信,你要真养了一只狗,怎么可能不跟我显摆。”他可是屁大点事都要在她留言板留言的人。不想说算了,李染和不理他了,猛然,脑海中闪现了一个画面。然后一脸期待,看向严以。 严以摇了摇头,他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但,实在爱莫能助。 “看他干吗?”齐耳睨一眼李染和。 李染和说:“你们俩的小时候,不是一个小时候吗?” 齐耳说:“诶,别套近乎,我俩可不熟,再说了,我的小时候那么长,不能啥事都让他知道吧?” 尽说屁话,不就小时候一起玩过几天,闹了一些小误会,留下了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为这么点事,常常对严以爱搭不理,吹鼻子瞪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他造成了多么不可磨灭的阴影呢。齐耳这记仇的性子,多少有点不可理喻。 “瞧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儿,”鹤蝶翻了齐耳一眼,“我猜,谁家狗跑小区院子里,碰巧让你看见了,觉得还挺可爱,便动起了歪心思,然后趁没人注意,顺手牵羊就给带出来了,是你偷来的,是不是这样?” “是个屁,胡编乱造,谁没事偷人狗,我是那样的人嘛?”齐耳险些跳脚,知道招惹不过鹤蝶,牵起狗绳躲一边去,“胖虎,走,待会别跟她一起玩。” 他养不养狗,鹤蝶才懒得管,就存心想激他,这一招果然奏效。 看到他这副矫情劲儿,林好就来气:“你咋那么多弯弯绕,一天不装就浑身难受是吧?你说还是我说?” 齐耳老是摆出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但在林好面前,秒变温顺的小猫咪。所谓一物降一物,谁让他比她小那么几个月呢,从小到大,在她这吃的亏不计其数,这个弟弟当得别提多憋屈。 刚才鹤蝶无意说中了一些,齐耳那么好面子,才不会做自己拆穿自己的戏码。 其实也不算偷,但胖虎确实不是他养的。林好说:“我大姨不让他养狗,胖虎是邻居家的,他经常找它玩,所以比较熟悉。邻居老婆婆年纪大了,下雪天腿脚不方便,他肯定是借口遛狗,自己偷偷带出来的。” 齐耳说:“那又怎么样,胖虎一个人在家都快憋疯了,我是出于好意,做好人好事。” 鹤蝶抓住时机讽刺:“我就说么,刚才不知道哪位,说是自己小时候养的,不怪自己说话拐弯抹角,还叫屈上了,真是太好笑了。” “有啥好笑的?那会我小学六年级,怎么不算小时候?胖虎刚来时,小小的一丁点大,我每天喂它火腿牛奶,还陪它玩……” 林好不耐烦打断:“行了行了,我们都知道了,是你辛辛苦苦把它养大的,行了吧?还有什么要发表的吗?没有就走吧。啰里八嗦的,没人对你的小时候感兴趣。” “什么嘛,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齐耳还想替自己诡辩几句,憋着话不好发作,神情囧囧的,看得人想发笑。 严以低头看了眼手机,说:“你们先走,我等一下我同桌。”几分钟前,季冠军说马上就到了,看时间应该快了。 “你还叫了季冠军?” 其他人似乎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就齐耳很不大乐意的样子。见没人理睬他,自找没趣似的,闷哼一声,叫上夏愠一,扯着胖虎的绳子,往山脚的方向跑去了。 严以说:“要不,我们先慢慢走一走吧,一直这么站着,一会就冷透了,季冠军跑得快,会追上我们的。” 雪基本停了,路上行人罕见,雪后的天然美景尚且完整。鹤蝶和林好走在前面,林好只顾看手机,鹤蝶担心不小心摔跤,挽着她的胳膊。 这几天,严以照常去画室画画,待在家里太无聊,去画室消磨时间,顺便可以打探一些相关的消息。 美术联考成绩出来后,考生都将重心放在校考部分。方圆画室,联考通过率为100%,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们的专业水平和师资力量,在同行业中称得上天花板级别的,曾连续三年蝉联本省的联考状元,虽然,这仅代表过去的辉煌。 近些年,艺术类方向的考生只增不减,包括音、体、美、舞蹈、表演、播音主持等,除了专业艺术院校,很多普通高校也在大力扶持,家长和学校也慢慢开始重视起来,因而,艺术培训班几乎遍地开花。 严以打听到,今年省内的联考最高分,又出自一家不知名的小画室,其实也没什么好诧异的,兰洮市大大小小的画室不计其数,冷不丁,就会冒出来一个。 绘画是一门造型和审美艺术,当学生的专业塑造能力,达到了一定高度,剩下的就是画面表现力和感染力。而随着学生人数的增多,大部分画室的教学方式,越来越模式化,可能有一小部分,比如方圆画室,老师配备多,教学风格也多,不至于千篇一律。但每个人的审美感知力不同,有的人偏好整体,有的人偏好局部,所以,美术考试多多少少有一点运气的成分。总归来说,艺术的界限没有标准答案,强中自有强中手,人人皆可黑马。 联考成绩,相当于省内的统考成绩,只有过了统考分数线,才有资格参加其他高校的单独招生考试。方圆画室虽然没进前三甲,但前十进了好几个,整体名次还算可以。联考已尘埃落定,无论好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一关过了,考生也一刻不敢放松。 接下来的校考,包括九大美院和六大艺术学院,都是美术生们心驰神往的艺术殿堂。这些院校,基本都设置了单独的报名考试环节,内容、时间、地点各不相同。因为专业分类针对性不同,有的会附加自主命题的考试内容,另外,校考时间线拉的比较长,早一点的一月底,晚一点的三月初。最不方便的是考试地点,若是本省没有设置考场,就得去本校或者外省,学生背着画包画架,奔波赶赴各地,往往是更硬的一场仗。 参加校考也不是盯紧一所就可以的,报名的考生那么多,招收的名额却少得可怜,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击即中,除非本身实力强劲,且相当自信,不然,校考基本都是五六所起步,其中一两所保底,为的就是拿到专业合格证之后,还能有做选择的余地。 第84章 干脆去当演员算了 严以把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大致跟李染和汇报了一遍,他说:“我看了一些院校的招生简章,感觉综合性院校稍微简单点,各种条件限制也没那么复杂。听考生讲,各个学校的报名人数,都是现场实时公布的,按照往年的录取比例,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点不比联考轻松。” 听他说了这么多,李染和突然冒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紧迫感,好像明天就要轮到自己了。高二仅剩一学期,下学期的暑假,就该是他们这批集训了,像她这样学了很多年的美术生来说,没有退路可言,可她以前,从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情。 “好啦,不讲这些了,我只是没事瞎研究的,多了解一些,总归没坏处。”严以说,“我在大画室发现了好几个画的不错的,有空可以多去观摩观摩。” “好啊。”李染和说,“你这几天,每天都在画室吗?” 严以说:“嗯,本来是去跟马老师借几本色彩书的,那天他们正好在画往年的美院考题,马老师就让我也体验一下,后来就跟着画了几天。” “难吗?写生还是默写?” “有写生也有默写,素描是半身人像,之前没画过,感觉时间很紧张,色彩画的是照片,速写是默写的,我觉得,对我来说难度挺大的。” “嗯,听起来,你这几天过得好充实啊,不像我,每天在家睡大觉。” 严以说这些,可不是为了在李染和面前凸显自己,只是觉得不久的将来,他们也会面临这样的考验,既然有学习的机会,不防借此多感受一下,就当是提前长见识了。再说了,收集信息的出发点,完全为了第一时间分享给她,除她之外,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许是感觉到了她内心的小小沮丧,严以叹息似的说:“你是不知道,这几天对我的伤害性有多大,大画室那些大神,功力一个赛一个深厚,跟他们完全没法比,你看了就知道了,我的色彩简直一塌糊涂。” 说完,不紧不慢的岔开话题:“早上那会儿,你跟谁打雪仗了?” 提起这个事,都怪齐耳多嘴,害她露了怯,说什么大鹅不大鹅的,到底瞒不过严以。 李染和有些忸怩的缩了缩脖子:“我说小姑家的时候,你肯定猜到了对吧。” 严以说:“没有拆穿你,我是不是挺够意思的?” 李染和讪讪笑起来,一股脑把如何被一群小孩,连追带打的情景描述了一遍。她又蹦又跳,一边说一边比划,动作灵动又夸张,还重现了往康康脖子里塞冰疙瘩时,潜伏在背后鬼鬼祟祟的样子,然后瞬间转换角色,蹲在地上,模仿起了康康被冰的浑身一激灵,差点摔个屁股蹲儿。 她越讲越激动,说着说着,很是不甘心:“当时要不是身单力薄一个人,才不会被一群小屁孩欺负的那么惨,我那是看他们小,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要是来真的,非得给他们一个个弄哭了不行。” 严以抿嘴笑:“嗯,我相信,要是把你丢孩子堆,你肯定是最熊孩子的一个。” 此刻,他的眼睛里,满含数不尽的温柔,只看得见她一个人。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像一只从森林深处窜出来的小兔子,圆圆的脑袋,摇摇晃晃的丸子头,可爱极了;又像从城堡里飞出来的小精灵,拥有奇妙的魔法,能够召唤万物,让他不由自主的跟随她,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源源不断地偷跑到脸上…… 下雪天,山路积雪太厚,容易脚底打滑,可能不太好走,但跟难得一见的雪中美景比起来,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鹤蝶问:“都到山脚下了,季冠军怎么还没来?” 正说着,季冠军边跑边喊:“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他戴了一顶毛线帽子,遮住了大半个额头,两根粗长的眉毛,皱得很用力,像两条毛毛虫一样。 “头顶锅盖,身披麻袋,从小缺钙,以为自己是东方不败。你腿那么长是干什么用的?属乌龟的吗,怎么这么慢?我们一帮人就等你呢。”鹤蝶晃着一脸傲娇的小脑袋说。 林好失笑:“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损人这一块,你不会从齐耳那里偷师学来的吧?” 鹤蝶继续傲娇:“关他什么事,我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才的典范。” 林好看破说破:“刚才站雪地里,等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有半句抱怨,反而人一来,你就第一个怼人家,可见你呀,是在针对人,而不是针对事。” 鹤蝶傲娇不下去了:“怼他两句怎么了,他又不怕怼,害大家在冷风中等这么久,不说他两句,他心里肯定过意不去,不信你问他,他肯定得乖乖受着。” 季冠军丝毫没听进去:“哎呀,鹤鹤,怎么穿这么少,你觉得冷啊?我把衣服脱给你。” “不冷不冷,起远点。”鹤蝶对他关切的问候,毫不领情,转身甩着马尾,直接往山上走了。 季冠军紧跟在屁股后面,一副低三下气的样子:“鹤鹤,你慢点,真没想到,连你也把我给忘了,凭咱俩的交情……” “咱俩什么交情?季冠军,我警告你啊,不许平白无故的跟我这套近乎。” 走两步,突然刹脚回头,“再说一遍,咱俩不熟,不吃这套。” “别啊,才几天不见,搞这么生分干嘛?”季冠军追上前,跟鹤蝶并列,继续说,“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相约一起来临麓山看雪的,都怪严以那家伙,他早上通知我的时候,我还没起床呢……” “啥?那天还有你?” “啊?你不记得了?有次体育课,我们偷偷从学校围墙翻出来,下山的时候,说下雪了一起来看雪……当时我也在,原来没人记得,好吧,着实应该感谢严以才对。” 极目望去,雪后的临麓山被装点的一片洁白,道路两旁的树丛里,厚厚的积雪,白花花,亮晶晶的,一簇一簇,像天上的云朵落了下来。 临麓山并不十分陡峭,小径通幽,越往深处走,越是寂静怡然。前方的石阶小路,一级一级,弯弯曲曲,绵延无尽。上面脚踩过的地方,留下一连串鞋印,那形似梅花瓣的,自然是胖虎的脚爪子。 李染和不禁浮想联翩,幻想树林里所有的小动物都出来了,它们欢乐地在雪地里玩耍。 下雪啦,下雪啦! 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 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 小鸭画枫叶,小马画月牙。 不用颜料不用笔, 几步就成一幅画。 青蛙为什么没参加? 他在洞里睡着啦。 一首一年级课本里的儿歌——《雪地里的小画家》。 脑海里浮现这个画面的时候,李染和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下雪啦,下雪啦!” “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 大家抬头看去,台阶尽头的廊亭里,齐耳和夏愠一在声情并茂的朗诵。他们脊背挺得像电线杆子,眼睛平视前方,一只手垂直紧贴大腿,另一只手在空气里挥动,左一下右一下,整齐划一。 两人一本正经,旁若无人,坚持朗诵了两遍,最后非常绅士的鞠躬谢幕。 下面几人怔住,既觉得做作,却又不忍打断。等他们表演完,李染和跑上台阶,两只毛线手套拍的啪啪作响,说:“我刚突然就想到了这个,没想到你们记得这么清楚。” “谢谢,谢谢这位热心观众的捧场,也感谢您对我们组合的充分肯定,为了庆祝咱们之间的默契,您将获得一次跟我的爱狗玩耍的机会,请您移步到我的队友那边牵领狗绳。好的,麻烦请您移步。” 齐耳非常沉浸,一番感言讲得煞有其事,李染和当场呆了两秒,不得已挪向夏愠一,十分配合的从他手里接过狗绳。 “这么大瘾,干脆去当演员算了。” 其他几人嘴上没说,八成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胖虎大概是一只最没见过世面的狗,见了雪堆,比见了骨头还疯狂。它哪里还受得住控制,一鼻子戳在雪地里,这里嗅一嗅,那里闻一闻,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兴奋地不得了。 “胖虎,乖,不跑了啊。”李染和紧握狗绳,被它带着四处乱窜。她力气小,拉也拉不住,扯也扯不动,只能任由摆布。 第85章 别把它给吓傻了 跑了一路,胖虎总算消停了,李染和转身看时,其他人还没跟上来。她想拉着胖虎往回走,但胖虎直往旁边的树丛里钻。 “胖虎,你去哪啊,我们不往那边走。” 胖虎低声汪汪咆哮,爪子在草丛里又抓又刨。看着眼前两坨白绒绒的大屁股,李染和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乖狗狗,咱们先去找齐耳他们,一会再玩好不好?” “汪汪汪。” 胖虎撅起屁股,一头扎在草丛里,根本不想出来。 李染和无计可施,只能强拖硬拽,只听见“啪”的一声响,绳子断开了。没了绳子的牵制,胖虎撒开四条小短腿,飞一般冲了出去。 “不会吧?”李染和怀疑了两秒,心想糟了,赶紧追出去。 “胖虎,快回来,别跑了。” 追了一段,胖虎彻底消失在李染和的视野里。她担心的不得了,大声喊胖虎的名字,可喊了半天,一点回音都没有。 “万一胖虎跑丢了,可怎么向齐耳交代啊,先去找他说明情况吧,发动大家一起找,或许会快一点。” 李染和急匆匆往回赶,没多久便听见前方隐约的说话声,最先看见的是严以,她拉起他,转身就走。 “怎么了,这么着急?”严以低声问她。 李染和气息有些不平稳,语气十分歉疚:“胖虎挣脱了绳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看到她手里的绳子,严以立即安慰:“没事的,狗狗都很聪明,一会自己就找回来了。” 李染和满是不安:“我在那边找了半天,万一跑丢了怎么办?” “不会的。”严以笑眼温柔,伸手拂去她头发和围巾上的雪渣,“问问齐耳就知道了。” “问我干什么?严以你这家伙,背地里讲我坏话是不是?” “不是的齐耳。”李染和赶紧解释道,“刚才胖虎弄断了绳子,我怕它跑丢了。” 夏愠一说:“没事儿,不用管它,跑一会没意思,自己就回来了,狗狗都这样。”他接过李染和手里的狗绳,绕了几圈缠在手腕上。 “那我就放心了。”李染和的眉心一下松开了许多。 沿着石梯小路,再往上两个庭廊,就到临麓山山顶了。观赏临峰市美景的最佳位置,莫过于爱卿亭,视野开阔,一望无际,城区全景豁然于眼前。今日的爱卿亭,朱红色的木质亭柱和扶手座椅,经过了风雪的洗礼,比往日更显素净,瓦檐上落满了皑皑白雪,好似一层银纱。 大家极目远眺,雪色里的城市,原来是这样的。还是以往的模样,但又感觉不同,往日烟火纷杂的城市,幻化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多么壮丽,多么优雅,多么美好,比想象中沉静,也比想象中高洁,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让人内心平静且满足。 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给疲于奔波的人们喘息的机会,弥漫在空气中的喧嚣声小了,浮躁稀薄了。 有人问,为什么一到冬天,人们便开始期待一场大雪?因为它可以淹没尘世间的一切忧虑,洗涤心头的千丝万缕。 七个人齐刷刷站立成排,用尽全身力气,贪婪地享受,倾听内心深处的声音。这一刻,卸下所有,尽情呼吸,看在圣洁白雪的份上,谁都不要打搅,许彼此一片宁静与淡然。 “汪汪汪……” 远处飞奔而来的胖虎,打破了一切静默。它几乎呈癫狂状态,这应该是它离大自然最近的一次,也可能是狗生最开心的一天。 齐耳唤了一声——“胖虎。” 胖虎扭着两瓣圆润的翘臀,欢快的朝他跑来。 齐耳蹲下身,张开双臂,做好迎接它的姿势。胖虎一个猛子扎进他怀里,差点将他扑倒在地。 “呜呜呜~” 胖虎发出的叫声,像小孩子撒娇一样,舔他的脸,直往他身上跳。 “乖狗狗,你去哪啦,开心吗?诶呦,对我这么亲昵啊,心都要融化了。” 齐耳一兴奋,将它高高举在手里,不停地转圈圈。胖虎身材短小,悬在空中,表情呆呆的,嘴巴不自主往两边咧开,不知道是惊喜过度,还是惊吓过度,大概被他搞晕了。 林好让他赶紧放下来,别把它给吓傻了:“别转了,都要给你转吐了。” “没有啊,它明明就很喜欢,你看它笑得多开心。”齐耳一脸腻歪,皱起鼻子跟胖虎碰额头。他视它为朋友,非常疼爱,亲密程度不输家人。 林好懒得跟他理喻,手里捏了许久的一坨雪球,刚好派上用场。她悄悄瞄准,手腕轻轻一掷,雪球飞出去,不偏不倚,砸中齐耳的脖颈。 “啊~” 山顶传来一声凄烈的嚎叫。 齐耳放走胖虎,弓身低头,一个劲甩脖子,手拍的脖颈“啪啪”响。 “哈哈哈……”大家哄然笑他,其中,鹤蝶笑得最大声。 齐耳斜睨一眼她,满心憋屈,却没有立即发作,而是跟着一起傻笑。他才不是吃亏的主,只不过戏精上身,故意演一下,让大家放松警惕。 暗地里波涛涌动,眼睛如窥视猎物一般,猛地一蹲一起,首当其冲向鹤蝶发起进攻。他动作之迅捷利落,鹤蝶遭了殃,还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拍掉一脑袋的雪,低吼一声:“我跟你拼了!” 接下来,一场殊死搏斗在所难免。 率先加入战斗的是季冠军,接着是林好,彼此心照不宣,手里的雪球全都飞向齐耳,算是达成了统一战线。 混战就此拉开序幕。一番猛烈攻击下,齐耳躲都没地方躲了。 “夏愠一,你是哪边的?我都快被打肿了,还是不是兄弟了?” “你自找的,别想拉我下水。”夏愠一又不傻,即使现在帮他,也只有挨砸的份。 “啊啊啊~别愣着了,该出手时就出手,救我啊!” 齐耳孤身奋战,只有两只手,忙的顾前不顾后,毫无招架之力。 “嘶~谁打我?” 拒绝了齐耳的加盟请求,夏愠一躲在一旁,安静观战,突然飞来“横祸”,正中他的眉心骨。 “对不起,手偏了……”李染和一脸错愕,刚明明瞄准的是齐耳,怎么砸中了夏愠一?可是,这一幕怎么那么有画面感?对了,这不是《还珠格格》里,五阿哥一箭射中小燕子的剧情吗?咳咳,这时候,就不要浮想联翩了! 她是见他们打的火热,一时手痒,想趁混作乱,教训一下齐耳。对了,是齐耳,在她扔出雪球的一刹那,他竟毫不犹豫一把将夏愠一挡在了前面。 李染和赶紧解释:“我,真的手误,我没想打你的,是齐耳……” 夏愠一漫不经心:“哦?是吗?”可他接下来的动作,足以让她敏觉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李染和惊呼一声不好:“完了完了,不能傻到站着挨打。”正当她抔起一捧雪,准备起来时,后背“啪啪”接连遭受两次伏击。 “下手可真狠,不是说了手误的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此时此刻,有什么能比打雪仗更有趣。大家不可开交,一片厮杀叫喊,雪球你来我往,激烈碰撞后,“啪”粉粹散开,如铁树银花,如流星闪电,尽情地飞舞四射。 第86章 你们有没有梦想 这场雪仗,持续了没多长时间,两边人数悬殊,结果不言而喻。 夏愠一为了报“眉心骨”之仇,一直紧咬李染和不放,可她身边有严以帮忙,像人肉活靶似的,许多危急关头都替她挡在前面。 齐耳的战况更加惨烈,在林好手里讨不着半点便宜,索性对准了嘲笑过他的鹤蝶,可惜打错了如意算盘,攻击鹤蝶,相当于攻击季冠军。一对三,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只有抱头鼠窜的份。眼见形势不利,一不做二不休,举白旗认输算了。 “哎哎,不玩了,不玩了。”齐耳拽住夏愠一,让他也停手。 “齐耳你怎么回事啊,正在兴头上呢,说不玩就不玩了?”鹤蝶大摇大摆的走过去,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明明是你先挑衅的,玩不起,早干嘛去了?” 其他人跟在她身后,全员造势的气派。 “累了累了,玩不动了还不行吗?”齐耳像哑了火的炮捻子,翻不出任何花样,彻底歇菜了。 鹤蝶才不管:“不行,你肯定装的,就想耍赖。”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这样总行了吧?”齐耳真的已筋疲力尽,嗓子眼吊着半口气,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且退一步再说。然后缓缓蹲在地上,低眉垂眼,企图以卑微弱小的表象,好给自己挽留一点尊严。 鹤蝶步步紧逼:“占不到便宜,就想偃旗息鼓,想得倒美。” 关键时刻,齐耳又一把拉过夏愠一,挡在自己前面。夏愠一双手插腰,摇头叹息:“唉,跟这样的人为队友,我是没得选择,万般无奈,谁懂啊!”大势已去,他也没有办法,索性和齐耳一样蹲在地上,一脸哀怨,瞪了他一眼。 其他五个人,颇有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将他们团团围住。 “嗯,不错,挺有眼力见的嘛。”鹤蝶脚尖轻拍,眼睛微眯,“让我想想,用哪种方式作为惩罚,会比较好呢?” 齐耳急了:“胜者为王,败者寇,我认了,但你别太过分啊。” 鹤蝶鄙夷:“小样儿,知道就好,还嚣张不了?” 纵然心中再不忿,齐耳也只能赔上笑脸,说:“不了不了,你是女侠,女侠饶命。”然后双手抱拳,对着一圈人作揖,“各位护法大人,还请看在同门的份上,免了惩罚才好,在下知道各位都是大大的好人,都是菩萨心肠,大人有大量,断然不会使那下三滥的手段。哦,对了,还有我这位兄弟,也一并免了吧,烦请各位高抬贵手。” 夏愠一无语至极:“都沦为阶下囚了,才想起兄弟情深,真够可以的。” 夏愠一短短的寸头,乌黑浓密,头顶漩涡处的白点,应该是沾上的雪花,后脑勺骨相一绝,圆圆的,毛茸茸的,就是角度有些刁钻,不好画。李染和直勾勾愣神,猛然一惊,奇怪,为什么每次看他,总会不自觉浮想联翩?幸好没被他发现。下一秒,忍不住又想,头发上的雪花,用橡皮泥擦出来的效果,应该更有质感。 “刚才下手没轻重,别介意啊?” 意识到夏愠一在跟她说话,李染和“啊”了声:“不会不会,雪能有多重。” 停顿一下,又补充:“都打雪仗了,谁还在乎手轻手重,再说我自己疯起来,不也没手软吗。” 夏愠一已经站起来了,舒展了一下腿,低头看向齐耳,嘴角带了几分戏谑笑意,绷直脚尖在他屁股上勾了一脚。 齐耳扑伏在地上,沾了满手的雪,这也就是夏愠一,要是换做别人,早吵吵着跟人撕扯上了。 “快看呀,雪又开始下啦。”齐耳佯装擦手,虚晃两下,人已溜出了包围圈。 天空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轻旋飞舞。不一会功夫,密密匝匝,骤然下大了。 “撒盐空中差可拟,” “未若柳絮因风起。” 此情此景,借用这两句诗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幽静的石阶小路、遥相对望的廊亭、高耸挺立的树木......像一幅泼墨国画,悠然之中,尽显大自然的雅趣。 刚才一番酣畅淋漓,浑身力气都用光了,大家在爱卿亭的长椅坐下,静静的,欣赏漫天雪色。 过了许久,有人一声叹息:“这雪要是一直下,该多好啊。” 林好说:“因为不常见,才会期盼,要是每天都下,就没有了期盼。人们总是在稀松平常中,忘却了最初的简单和纯粹。” 鹤蝶是一个简单又纯粹的人,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林好说:“最终,雪会停,人也会散。今年的雪下完了,明年照样有一群人,默默等待着初雪的降临。以后的每年都会下雪,希望我们初心不变,身边相依看雪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心中所在意的。” 季冠军说:“啥散不散的,太伤感了,我们肯定初心不变,以后每年都来这看雪。”他倚靠在亭柱上,没一点正形,不时偷瞄一眼鹤蝶,“我也想让雪一直下,我觉得挺美的。”只要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没有不切实际,只有天真和烂漫。 簌簌飘雪,从眼前划过,远处的景象逐渐模糊不清。每个人,思绪在飞扬。胖虎也消停了,窝在齐耳的大腿上,神情呆呆的,两只耳朵却很灵敏。 胖虎身型不大,缩成一团肉球,软乎乎的,压在腿上一大坨,齐耳换了个姿势,拎起它的两条小短腿揽在怀里,大概觉得不舒服,胖虎挣扎逃脱,径直投入旁边夏愠一的怀里。 这么可爱的小毛球主动投怀送抱,换做任何人都不忍心拒绝,夏愠一掏出捂得暖暖的手,爱抚揉捏,无比宠溺。 齐耳斜眼瞅了这一幕,嘴上没说什么,神情却醋意十足:好一个有奶便是娘,才多大会功夫就这么亲,腻歪死了。小狗崽子,好好认清楚了,我才是亲人,能不能给我留几分薄面! “你们以后想做什么?”齐耳站起来,突然感慨道。 大家都处于放空的状态,没头没尾冒出这么一句,有些没听清。 齐耳背过身,手撑在围栏上,感觉到大家投来的疑惑,却保持姿势,巍然不动。 见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其他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五六道目光来回穿梭,也没拼凑出一个有效信息。 齐耳自顾轻笑:“我是说,你们有没有梦想?” 本就不大的亭子,比刚才更安静了。 这回都听清了,只是不知道,大家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还是陷入了沉思,半天竟无一人接话。 夏愠一说:“干什么突然搞这么严肃,上次回答这种问题,还是语文老师布置作文题目的时候,我可是绞尽脑汁才编出来的。” 胖虎躺在他怀里,惬意极了,眼皮半张不张,像个依偎在暖炉边上微醺的老头儿,也是,谁会管一只狗狗有没有梦想呢。 “你写……你编的什么?”齐耳侧头看了一眼他,迅速撇过脸去。 夏愠一不是没有认真思考过,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都说是编的了,早就换了好几个了。” 齐耳问:“现在呢?” 夏愠一紧了紧酣睡的胖虎,异常坚毅地说:“我喜欢科比,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永不服输!永不妥协!” “热爱篮球的少年,都将他视为偶像,像神一样的存在,是传奇,也是动力和梦想。”齐耳说,“嗯,不愧是我兄弟。不过,也就再练上个几百年吧。” “你懂什么。”夏愠一抬腿朝他比划了一脚,懒得跟他理论。 李染和看向夏愠一,他双手抚摸着胖虎,那手法,怎么看怎么像在摸一颗球,跃跃欲试一般,抄起来,地上左右拍两下,然后挺直腰板,一个帅气的投球动作…… “汪~~~汪~~~”她仿佛听见了,胖虎发出一声凄惨的吠叫,声音越来越远,突然变成了灰太狼,天空尽头传来可怜的哀嚎:“我要怎么回来啊~” 初见时,他倚靠在教室门口,手里抱了一颗篮球。夕阳倾洒一地,李染和根本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光影里,他的轮廓高大,气息逼人……那一幕,她也不过轻轻一瞥,便深深印刻在心里了。以后每每回忆起,总能清晰复现,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第87章 闭上眼睛,重新睁开 挥去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看到夏愠一在给胖虎挠肚皮,胖虎怕痒痒,一个鲤鱼打挺,差点掉下去,夏愠一迅速将它捞了回来。李染和自嘲一笑,听见季冠军在说话。 他掰着手指头:“我小学的时候想当兵,初中想成为一名运动员,然后参加奥运会,捧个冠军奖杯回来。现在就想训练考试及格,不老肚子饿。以后嘛,大概率是当体育老师,着重强调,是大学体育老师,高中训练太苦了,教练都跟牛鬼蛇神似的,学生不得恨死我。”说完挠了挠头,似乎在想有没有遗漏掉的。 鹤蝶说:“我喜欢画画,但水平不上不下,也就那样,以后上了大学想学设计,毕业去广告公司,或者时尚杂志,电影海报也行,总之一定要高大上。” 林好说:“梦想这个东西,也叫作理想或者愿望,即使有,也很难实现,甚至包含了那么点,虚无缥缈和不切实际。我暂时没什么远大的想法,但只要我想做的,就一定会努力争取。” 关于梦想,李染和并非全然没想过,只是她能想到的那些,充其量称之为幻想,说出来都怕大家笑话。她倒是想成为一名艺术家,非常着名,受人爱戴崇拜,一幅画价值连城,有钱人争着抢着都买不到,被邀请去世界各地举办个人展览和演讲。可细细一合计,还是算了,很多艺术家的作品,都是死了之后,才被拍卖收藏的,她怕自己撑不到出名的那天,而且艺术家都没有钱,一辈子生活穷困潦倒,她可不想长大了还待在家里啃老。童游说,等她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就和李顷去环游世界,到时候等他们回来,自己应该早就饿死了。另外,她还喜欢雕塑和摄影,雕塑简单,不就是玩泥巴嘛,摄影的话,得先让童游给她买个相机才行,童游说考上大学……算了,还是想些比较能实现的吧! “喂,你呢?”齐耳跟严以说话,老是拧巴中带点别扭,但刚才还挺自然,至少李染和没听出来别的意思。 她飞快看向严以,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严以说:“中央美院。” 什……什么?李染和惊呆,她只觉得能上大学就不错了,美院都没敢想过,他一下就上天花板去了?原来,他的目标竟如此明确。 但她不知,严以说这话时,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她。 “染和,染和?” 严以轻声唤她。 朱唇未启,颜色黯淡,李染和稍稍抽了口气,说:“我可……可能也是美院。” 她本想尽量自然些,没控制好,不自主就看向了严以。 毫无疑问,两人刚好对视。随即,李染和眼神躲闪向别处。徒留严以一人停留在半空,适才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笑意,像无意落入掌心的雪花,渐渐没有了形状。 不知怎的,李染和丢了魂一般,心神不安:怎么回事嘛,连想做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想都不敢想,真的好差劲啊!明明走的是同一条路,她却把自己弄丢了,突然出现的荒野,辨别不清方向,找不到一线生机。她孤零零一个人,满心慌乱,无形中被什么东西给困住了,挣扎几下,一不小心深陷泥潭,心底用力呐喊,希望能有个人出现…… 闭上眼睛,重新睁开,还好大家都在!李染和怀疑自己发烧糊涂了,抬起手背贴在额头上,额头冰凉的体温告诉她,她很正常。 都怪齐耳,好好的聊什么梦想。可是,他会去音乐剧团实习,会混进培训班旁听,会在她的留言板记录分享,所以,他早已为自己积攒了一颗梦想的种子,即使说,想去外太空飙高音,她也一点都不吃惊。 夏愠一问:“你什么时候学的编曲,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齐耳歪嘴笑:“咱俩又不是连体婴,干什么啥事都要跟你汇报。” 夏愠一佯装娇嗔:“诶,生分了不是?没少见你鼓捣音乐,编曲还是头一次听说,你小子有那么点音乐天分,认真搞的话,没准真能搞出名堂来。快说说,编出啥了,要不,给大家唱两句!别害羞啊,我这个人有一说一,好听,绝不吝啬夸奖,不好听,也绝不偏袒站亲。” “你一个学体育的,能听懂什么,别瞎搞我啊。” “都说文体不分家,我怎么就听不懂了?这不是给你一个展现才华的机会嘛,赶紧的,别怂!” “谁怂我也不会怂,时机不成熟,词儿还没填完呢。”齐耳从夏愠一怀里抱起胖虎,“抱这么久了,快撒开吧,真以为是你自己家的了。” “那你填完词,呃……时机成熟了,记得第一个让我听啊,我好给你把把关。” “好说,好说。” 两人一唱一和跟演二人转似的,好的时候犹如亲兄弟,互相拆起台来,又丝毫不顾及面子不面子。 “染和,怎么了?不舒服吗?”她表情闷闷的,许久没开口,严以观察她半天了。 李染和紧抿嘴巴,下唇咬得猩红一片。 “没,我没事。” 严以不再追问,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全然以百倍放大在他眼里。刚才是他太心急了,应该让她先说的,他很清楚她所担心的来源是什么,是他过于冒失,反而给她造成了压力。不过,他内心也有欣喜,距离联考时间还长,他相信她有这个实力。 “乖唧唧,软绵绵的,放我腿上,让我也抱一会。”胖虎钻在怀里瞌睡打盹,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鹤蝶看了眼馋。 季冠军是个学人精,前脚鹤蝶做什么,后脚也要跟着做:“下一个是我,都别跟我抢。鹤鹤,抱着肯定很暖和。” “嗯,暖绒绒的。”鹤蝶用脸颊蹭胖虎的脖子,胖虎“呼噜呼噜”,乖乖任她蹂躏。 齐耳不情愿也没办法,少了这只小火炉,怀里的热气一下便没了。 “起来活动活动,就不冷了。”林好站起来蹦了几下。 注意到李染和手缩在袖口,握成一个小拳头。严以心里直摇头,手套前半截都快冻住了,还能起到保暖的作用吗。 他脱下自己的棉手套,摸了摸,外面有些潮气,内里是干透的。 “戴我的吧。” “嗯?没事,我不冷。” “快脱了,寒气伤身,会生病的。” 李染和犹豫了一下,嫣然笑道:“谢谢。”他手套里面的余温未散,像被两只大手包裹,暖流席卷全身。 “又不冷,戴什么手套,就爱显能。”齐耳故意很大声,朝夏愠一说,“看我的,这叫自给自足。” 夏愠一发出爽朗的笑,学他两手互相插在袖筒里,顺带还取笑他:“你不是说不冷嘛!” “少废话,挪开点。”齐耳蹭着他坐下。 两人双手插袖,翘二郎腿,动作神情一致,好不神气的模样。 不管齐耳再怎么吹胡子瞪眼,严以总是一笑置之,不加理睬。 第88章 朝着光亮的地方前行 “小胖虎,一副醉生梦死的狗样子,真可爱。”鹤蝶转头看了一眼,“诶,你有毛病啊,学他们干什么?” “自给自足,怎么了嘛?”季冠军逮着机会,赶紧问,“轮到我了吧,小胖虎,快到怀里来。”他刚上手摸了一下,胖虎如梦中惊醒一般,“汪~”一声跳地上,跑了。 “人正做美梦呢,让你吓一跳,不会轻点声啊。”鹤蝶挥了他一拳。 季冠军好不尴尬,眼皮耷拉的像灰太狼,满脸写着:它干什么跑了?我很吓人吗? 眯瞪了一会,确信自己没看错,说:“对不起……可它本来就是醒的,真的,我刚凑近时,它两只眼睛瞪得圆鼓鼓!!!” 为了证实所看到,季冠军两只眼睛瞪得鼓鼓。 鹤蝶憋笑:“那它就是不喜欢你喽!” “哈哈哈……”齐耳和夏愠一,幸灾乐祸的两个人,再也绷不住了,笑声震天。 “笑笑笑,有那么好笑吗?”季冠军仰天咆哮,“啊~我做错什么了!小胖虎,你给我回来!” 笑够没意思了,夏愠一胳膊肘捅向齐耳,小声说:“别盯着看了,谁让你出门不带手套。” 齐耳不甘示弱:“你不也一样。” 夏愠一进一步刺激他:“看看人家,多么有护花使者的觉悟。” “你哪边的?胳膊肘往外拐?” “我可没拐啊,你觉悟低不能赖我吧?” “啥觉悟不觉悟,你,你,你,再悟一百年,也悟不出个屁来,你连马后炮都不是,你就是个大傻瓜,傻瓜透顶,黄花菜都赶不上热乎的。” “……”夏愠一噎住了。 齐耳更来劲:“我真要被你气死,都说当局者迷,你可倒好,直接五迷三道,搞不清楚状况,还挺会给他人长志气。” 夏愠一说:“我的意思是,人家白葱玉指,冻伤了,多不好看,再说以后还画画呢。” 齐耳翻白眼:“朽木不可雕,后悔去吧你。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那你……” “那我也不会放弃。” “我知道你不会放弃,可你的对手……” “他也配叫对手?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来了,也给我靠边站!”齐耳深感绝望,“我决心帮帮你这个傻大个,靠你的觉悟,这辈子是没戏了。” 两人声音越来越大,林好靠过来,说:“怎么又吵起来了,讨论什么呢,这么激烈?” “没什么,聊聊天。”齐耳随意解释。 “哦,刚才说哪了?继续说,让我也听听。”林好一会拍照,一会发消息,似乎心情很不错。不过看齐耳愈加掩饰的样子,一时来了兴趣。 齐耳哪记得自己说到哪了,也不想再扯回刚才的话题。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去上海吗?除了考进梦中的音乐学府,还有一个必须要去的理由。我跟你们说,我认识的一个网友,就在上海,他可牛逼了,会编曲会写词,我转发过他的视频,点击量非常高,人气惊人。他的梦想是组一个乐队,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主唱,我跟他聊了很长时间,感觉他人不错,才华横溢,大胆前卫,我们志同道合,所以一拍即合。” “你们要组乐队,什么时候?”鹤蝶问。 “等我考上大学。”齐耳信心满满。 “你们见过吗?不会是骗子吧?”林好持怀疑的态度。 “没见过,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再说了,他又没跟我要钱,要这要那的,能从我身上得到啥好处?就是单纯的彼此欣赏,你们别想那么复杂好不好。” 谈起这个网友,齐耳一脸崇拜,可见他们之间已经建立了信任的关系。也难怪他经常上网,他的那些留言,大多都与音乐有关,可能就想找一个抒发的出口,通往梦想的路上,努力过的印记,总要有人见证吧! 所以,他现在所说的一切,哪怕全世界都觉得荒谬,李染和却相信,他是认真的。相比其他人半信半疑的态度,她更想知道,他们的计划有没有顺利进行,具体到哪一步了。 “那个网友呢,他现在在做什么?” 齐耳说:“他也是音乐生,刚上大一,学的音乐表演,具体哪个方向我不清楚,但他好像不怎么喜欢现在的专业,差点退学了,后来可能觉得学啥并不重要,反正坚持自己的追求就好了。” 季冠军立马动摇,相信这个人的存在,甚至觉得是个厉害人物:“哇塞,这大哥也太狂傲了吧,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一句不喜欢就要退,还挺有个性,肯定不是一般人。” 在他们几个高中生眼里,这种事情是万万不敢想的。 林好说:“你才高二,去不去的成,还不一定呢。难道一直做网友?网线太虚拟了,我劝你别太一根筋。” 齐耳信誓旦旦:“不就三个学期嘛,没问题!” “牛逼,有梦想就是了不起!”季冠军竖起大拇指。 齐耳大笑:“那是自然,相信梦想的人,才有资格实现梦想,是这个道理吧!” “好样的,相信你。”夏愠一抬起胳膊,齐耳立即接住,“啪”一记响亮的击掌,两人相视而笑。 其实,大家都挺触动,梦想虽遥不可及,却能让人眼里有光,心中有向往。青春年少,常常喜欢无限遐想,正是因为年少的轻狂和骚动,让他们像雪一样,肆意纷飞。 天色不早了,一行人缓缓悠悠的下山。 齐耳把胖虎送回去,和大家汇合一起去吃火锅,一直闹腾到很晚,才一一回家。 这一天,盛况空前,完美结束了。夜深归于平静,和许许多多逝去的一天相似,日后若能想起来,记忆中每个人的脸上,是否还带着像今天一样真挚的笑容? —————— 快过年了,家里一应物品需要添置,还有拜年的礼品。苦了李染和,陪童游奔走于各大商场,累得脚不沾地,俨然成了拎东西的机器人。 这天一进门,李染和倒头就睡,晚饭都叫不醒。一觉睡到大天亮,将醒未醒时,做了一场梦。 梦里快速转换了好几个场景,突然脚底一软,身体不断坠落,像掉进了一个黑洞。过了很久,迎面一束强光,照的人睁不开眼,她蹲在地上,脚下和周围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慢慢的,背后回荡起嘶喊咆哮声,她不敢回头,越来越害怕……好像有人追上来了,她能感受到他,一种紧迫的,焦急的,不顾一切的气息。终于,她鼓足勇气,看向身后——一个小小的身影。逆光中,他用力呼吸,拼命奔跑。不知因为由远及近,还是慢慢长大了,他的身影逐渐拉的修长,步子也迈的更大了。直到停在她眼前,他弯腰牵手拉她站起来,然后摸了摸她的头顶。她惊奇的发现,自己也变大了,正疑惑时,他开始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原地的她。他一下一下点头,似乎是在鼓励,她很害怕,但选择相信他。她紧紧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朝着光亮的地方前行。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危险,遇到荆棘泥泞,为她匍匐铺路,遇到凶猛怪兽,替她张臂拦截……暴雨雷电,狂风海啸,无论遇到什么,都有他保护。等安全了,他一会走在前面,一会跟在身后,围绕着她,逗得她咯咯笑。他们走一会,跑一会,歇一会。渐渐地,她忘记了恐惧,牵起他的手,奔向光亮。路还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光束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李染和异常平静,缓缓睁开眼,盯着天花板,试图回想他的脸,可却只剩下一抹糊影。闭上眼,努力倒带,还是不行! “可恶,明明那么真实,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觉得郁闷,钻进被子里,拳头砸得“砰砰”响。 今天是大年三十,贴春联,包饺子,放烟花,守岁看春晚,还能收到爸妈的压岁钱。过年要开开心心的,郁闷了一会,也就烟消云散了,李染和穿戴整齐,准备吃早饭。 饭桌上,已经做好了几道菜,童游和李顷还在厨房忙碌着。厨房飘来熟悉的味道,是李顷拿手的炸丸子。 第89章 一人不敌二人智 李染和溜进厨房,还没上手就给李顷逮了个正着,忙缩起脖子,做小狗乞食状。 见女儿收拾的精神利落,李顷一脸慈爱:“今天不赖床啦,等炸完这一锅,咱爷俩贴对联去。” 李染和满口答应,眼睛却紧盯丸子。 “小馋猫!”李顷嘴上嫌弃,筷子伸向盛的满满的不锈钢盆,挑了一只色泽十分诱人的大丸子,刚出锅热气腾腾,夹到半空,不忘“呼呼”吹口气。 李染和仰起脖子,张开倾盆大口,像嗷嗷待哺的雏鸟,“哇呜”一口吞进嘴里,边嚼边发出“嗯嗯”声。还没咽下去,不顾所以,直接上手,接二连三好几个,嘴巴塞的几乎没法动弹,然后吮着手指,一脸满足。 李顷哭笑不得:“哎呦,姑娘家家的,注意点形象,小心噎着,你呀你,又没人跟你抢。” 童游说:“我的祖宗,去外面吃去,别在这捣乱,还有好多没出呢。” 家里拢共三个人,根本吃不了多少,多出来的是给爷爷奶奶,二叔,小姑他们的。别小看了这道炸丸子,外表焦黄,里面酥脆软糯,淡淡的奶香,丝丝入味,嚼在嘴里质嫩弹牙,一口一个,吃完还想下一个。李顷的手艺不是什么祖传秘制,只是工序上多费了几分心思,萝卜,红薯,香菇,虾仁,鱿鱼等,八方食材,荤素搭配,花样百出。因为做起来繁琐,只有逢年过节,才有空露一手。家里老小都好这口,尤其是二叔李响,次次点名,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 浓浓年味,从一桌年夜饭开始,小小厨房,童游夫妇张罗的热火朝天,没个小半天是做不完的。李染和帮不上什么忙,咂巴咂巴嘴,去客厅,抽了张纸巾擦手。口腹之欲得到了满足,脑子却一片空虚,百无聊赖之际,李染和心想,该不是起太早,没睡醒吧。 回屋一头栽倒在床上,蒙头闭上眼,眼前全是梦里出现的强光和两道人影。一时间,没有一丝睡意,起身坐在床上发呆。 关于梦中的情景,翻来倒去,实在想不出个寓意所指。李染和看了眼许久没动过的画架,既然挥之不去,不如跃然纸上。 作画的过程行云流水,画完后,合上眼细细体会。可以确信的是,其中一个小人是自己,另一个,暂且算同行的人吧。他在前面,低头回望,她抬头仰视,手臂轻摆…… 突然就卡壳了,任凭怎么回忆,那个小小的细节也清晰不起来,究竟有没有牵手?如此唯美的画面,不敢有半分僭越。纠结了一会,她把背景涂黑,在光束的部分,简单处理了一下层次渐变,空余地方,都画满了小星星。 “木木,贴春联了,叫你好几声,怎么不答应啊,做什么呢这么专心?” 李染和恍然惊醒,趁李顷半只脚还没踏进屋里,迅速收起画架上的画。 李顷满眼疼惜:“哎唷,乖女儿,过年还这么辛苦,今天就不画了吧,快收拾收拾,来给爸爸递胶带,就我们家春联没贴了。” 李染和一边堆笑,一边答应,实际上心虚的要死。 “奇奇怪怪的,又在搞些什么?”李顷没心思追究,催促她快点。 爆竹声中辞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李顷脚踩凳子,把门头上的旧春联撕扯掉,用扫把掸子,把墙上的尘土弄干净。 爷俩就上联下联,从左往右,还是从右往左,叽叽咕咕研究了半天,引来童游的围观,在她的掺和下,又探讨了半天。 “左一点,右一点。” “往右,再往右,你怎么左右不分啊。” 李顷高举对联,颤颤巍巍,不怎么苗条的身材,看上去有些费事。 这母女俩倒好,逮着机会似的,合起伙来故意捉弄,一个劲吵嚷着说歪了歪了,斜了斜了。指挥来指挥去,搞得李顷满头汗,扭头一看,才意识到自己被整了。他一脸笑眯眯:“两个人加起来岁数也不小了,还像小孩子似的,幼稚不幼稚?哎,这辈子算是败你们娘俩手里了。” 贴好春联,包好饺子,年夜饭上桌,一家三口有说有笑,边吃边等着看春节联欢晚会。 饭桌上,荤素凉热足足有十几道菜,唯独一盘白胖胖的大水饺,三两下就消失了一大半。包饺子素有藏硬币的习俗,象征着新的一年交好运,发大财。以往在爷爷奶奶家,从来没有第一个吃到过,在自己家也要遭爸妈的争抢,李染和正埋头苦吃,势必要争个第一。 “我吃到啦。”为了以防万一,她这个小精灵鬼,特意将一个藏有硬币的饺子包的奇丑无比。 童游一脸敷衍:“嗯嗯,你厉害。” “嘿嘿,谁叫我运气好呢,我还心想,哪来这么大块骨头渣子,硌的我牙差点掉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心中狂喜,还要装作一不小心,难为不擅长演技的她,竟要这般认真。 “来,这个给你,辛苦了老婆。” “来,这个给你,辛苦了老公。” 然后,同时发出“讶异”的声音:“哎呀,我也吃到了!” 两人浓情蜜意,相视对笑,眼里再难容下多余一个人。李染和沾沾自喜的神色,忽而淡却,啊啊啊啊啊,这算什么啊! “我不服,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作弊了,做记号了是吧?”李染和噘嘴嘤嘤嘤,“你们都是大人了,却做起了幼稚鬼,说好只包一个硬币,怎么有三个?不会每个饺子都有吧,啊~” 一想到自己铆足了劲狼吞虎咽,一番操作下来,肚皮占掉了一大半,还要被父母以这样的方式撒狗粮,李染和心中一万只马咆哮,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离家出走的心都有了。 看她气呼呼的模样,父母不仅没有半点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李顷维护老婆:“没有了,就三个,你也不想想,咱家哪有那么多硬币,你妈一直让着你呢,不然你怎么会第一个吃到,怪你自己没发现。” 童游也帮腔:“就是,你不也给自己做记号了吗。” 一人不敌二人智,他俩明显是一个阵营。唉,孩子走过最长的路,绝对逃不过父母的套路! 被揭穿了,脸上挂不住,李染和嘴噘得快上天了,不禁想到,去年过年在爷爷家,李云翳为了第一个吃到硬币…… 童游说:“欸,你记得去年嘛,云翳吃饺子……” 李顷嗯嗯点头:“哈哈哈,怎么不记得,那孩子一连三个往嘴里吞,李响还给出主意,说要挑大个的,肚子瘪瘪的肯定没有。” 童游哈哈笑:“后来吃撑了,差点急眼了。哎唷,我当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给你学学李响,”李顷清了一下嗓子,“云翳,动筷啊,这么多好吃的,怎么不吃了?你们谁惹的,谁惹我儿子不高兴了?” “哈哈哈,一模一样……” 哼!你们现在也是这么笑我的吧! 美食当前,化悲愤为食欲,李染和低头狂吃,就是再也不碰饺子了。她到底没什么肚量,几筷子下去,肚皮就撑得圆滚滚,不过,一身气量倒挺足,转眼又贴童游身上,咯咯笑得乱颤。电视晚会里,小品演员实在太逗了。 第90章 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电视里欢声笑语,一家三口和睦如初。李顷端来提前醒好的红酒,递给童游一杯,李染和面前则是一大杯金灿灿的橙汁。 李顷尤为高兴:“来,我们共同举杯,庆祝新年的到来!” 李染和不知哪来的底气,竟小声央求:“我也要高脚杯。” 李顷以为她耍小性子,就想来回折腾自己,身为一个疼爱女儿的老父亲,他想也没想,取了一只空的高脚杯,去厨房洗干净后,往里面倒橙汁,李染和却伸手扣住杯子口。 “干啥?”李顷眼角的皱纹里,全是问号。 李染和咧嘴一笑,小声嘟囔:“我也想喝红酒。” “这不好吧。”李顷快速盯了一眼童游。 李染和使出杀手锏——撒娇卖萌。固然肯给女儿卖这个面子,但很明显,李顷不敢擅自做主。他想倒又不想倒,急得李染和干瞪眼。 童游在看电视,完全没察觉到父女俩的小动作。僵持了一会,李顷干咳两声,提高音量,说:“真好,阖家团圆,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啊。” 童游问:“咋,你要发表讲话?” “那倒没有,我,是想说,干一杯吧。”李顷有点结巴。 趁童游不注意,李染和给李顷使眼色,奈何他频频躲闪,算了,没啥希望了。 “哎,这还有一个空酒杯,老婆,要不,给木木倒一点,让她也尝尝。”李顷故作惊讶,试探问道,“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喝一点没事吧?”生怕搞不定,找补两句,“我这可是珍藏多年的好酒,给她尝一尝滋味,以后在外面,肯定就不会乱喝酒了,你说呢老婆?” 童游算是看明白了:“行啦,绕那么大圈子,至于吗?少喝一点没关系。” 李染和乐得眉毛飞起:“嗯嗯,我就尝一小口。” “干杯!”三只酒杯相碰,深红色液体润进口腔,随即,舌苔一股苦涩。 “不好喝!”李染和表情痛苦,“气味也奇怪难闻,不知道为啥,电视里的人却喝的那么开心,难以理解。” 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不想白白浪费,她仰头一口闷了。 “天呐,不是这样喝的。”童游来不及阻止,举杯示范,“轻摇浅嗅,慢品回味,一小口一小口,懂了吧。” 第一次喝就这么猛,李顷心头些许复杂,突然板起脸:“懂啥懂,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要让我知道你在外面喝酒,小心我,我不打断你了的腿。” 他那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巴掌,摆明吓唬人的。李染和只是出于好奇心的驱使,还是在父母的眼皮底下,哪敢想什么以后,乖巧点头:“嗯,不喝。”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娇生惯养,千般疼爱万般呵护,但并不代表纵容,绝对松弛有度。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嗡嗡”响,童游拿起一看,全是拜年短信。她人缘好,这种短信能收到天亮。有些不是很熟的,回一条就打发了,但心头好的姐妹们,都要一一拨通电话,送上一堆祝福的客套话。 电视里,歌舞升平一片祥和,除了相声小品,李染和都不感兴趣,回房间找手机去了。 她也收到了好些祝福信息,没啥新意,一看就是复制群发的。文字虽轻,但情意重,来而不往非礼也,李染和逐一回复,词汇量严重缺乏,打开电脑搜索: “我怕大年初一的鞭炮太响,你听不到我的祝福……给你拜个早年!” “从除夕到十五,您的祝福我全包了……” “送你三千万,千万要幸福,千万要健康,千万要开心……”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照搬网页上的文字。 齐耳发来好早,内容非常简短:新春快乐! 她回复:新春快乐!新的一年,万事胜意! “嗯,比他的字多,彰显诚意了吧。终于回复完了,没想到还是个脑力活。” 快倒计时了,只有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新的一年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到来。 “10,9,8,7,6……” “过年好,过年好!”电视里,主持人满腔热情送祝福,镜头扫到台下,现场观众满脸喜气洋洋。 外面“噼里啪啦”,瞬息万变的花火,争相盛开,刹那陨落,像赶赴一场举世瞩目的盛会,照亮了夜空。 李染和趴在阳台看了一会,洗漱完回房间,看到手机显示一条未读短信,时间刚好是零点整。 严以:新年快乐!愿你四季有风,念念欢喜,晨昏有依,自在无恙! 之前回复短信时,李染和顺带给他也发了,心想他一晚上没动静,要么是忘了,要么就是觉得俗气。她立即回复:新年快乐!愿你自在随风,十里温柔! 觉得字数太少,又多打了几个字:恭祝你和家人阖家幸福,平安喜乐,顺遂健康! 这下就显得诚意十足了,然后满意的按下发送键。 放下手机,翻身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酝酿睡意。早上的梦境又浮现了,不一样的是,黑色人影的脸庞…… 严以!怎么会是他? 李染和两腿一蹬,自己吓自己一跳:“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日有所想,脑子魔怔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睡意正浓时,被童游无情的叫醒了。 大年初一要去爷爷奶奶家拜年,一大早出发,李染和困得要死,坐在车里,神情木讷,呆了一路。 他们一家到的最早,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一进门,李染和乖巧的问候二老:“爷爷奶奶过年好,祝你们身体健康,福星高照。”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少不了一人掏一个大红包,在自己家不需要见外。“谢谢爷爷,谢谢奶奶。”说着就自然的就收下了。 晚上,一家老小围坐两桌,氛围欢乐。李响扯到李云翳谈恋爱的事,言语间,尽是儿子怎么怎么优秀,在学校怎么怎么受欢迎。 李星苒吃菜的嘴也不闲着:“谈个恋爱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几杯酒下肚,李顷有点上脸了,说:“我就说么,你这一双儿女,幸好长相随妈,要都随了你,岂不完蛋了。” 李响哪听得了这话:“怎么不随我,随我怎么了?诶,我家云翳那大高个长的,还真就随我了。” 说着冲儿子得意一挑眉毛。李云翳做出无奈的表情,低头扒拉碗底的菜。 小天紧挨着他,小嘴一噘:“哥哥,我有姐姐了吗?” 李染和笑道:“要叫嫂子。” 小纤忍笑,胳膊肘戳了戳她,她不知抽了什么疯,又说了句:“我们都要叫嫂子。” “噗……” 李响是个炫耀狂魔,不管走哪,嘴上都离不开一双儿女。搞得李云翳苦不堪言,屁大点事,隔天就人尽皆知,面子都要丢尽了。从小到大像裸奔一样,一度怀疑他不是有透视眼,就是在自己身上安了偷听器。能怎么办,摊上这么个老爹,肯定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第91章 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小天天,等你再长大一点,哥哥就告诉你。”李云翳挤出满脸笑,轻声细语,“来,跟哥哥说,想吃什么,哥哥帮你夹。” 小天似懂非懂,小手指头向前指:“我想吃丸子。” “好,大伯做的丸子可好吃了,多吃点啊,多吃才能长高高。” 李星苒也塞一口丸子,嘟囔道:“装吧你就,以为谁不知道似的。” 李云翳眸子微颤,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看向自己的亲妹妹。 李星苒才不怕他:“干什么瞪着眼睛看我?被甩了还谈哪门子恋爱……” 李云翳慌忙去捂她的嘴。 李星苒一边挣扎,一边叫嚣:“唔唔唔……唔唔唔……” 兄妹俩纠缠在一起不肯罢休,担心不小心伤着小天,小纤抱起他往一边挪。小天一头扎进姐姐怀里:“呜呜呜,哥哥被甩了……” 李染和哭笑不得,心想:这么丁点大,懂什么啊,哭得这么伤心,也是没谁了。 另一桌,马上也要争个热火朝天了。 李响:“你有啥资格说我,要长得像你,木木非毁了……” “啧!”李顷蹙眉头,明显不开心。 “干什么还摔筷子,我说的不对吗?”一口红烧肉刚到嘴边,差点惊掉了,李响梗直脖子,“显而易见嘛,别想抵赖。”说完一双小眯眯眼扫视一圈。 两亲兄弟都这般岁数了,一言不合就斗嘴,一桌子无人反应,不想搭理。 李响话多嘴快,老婆杨瑞瑞和他一样直性子,但头脑比他会转弯。“你这人真是,染和多灵泛一孩子,老让你木木、木木的叫,都叫成榆木疙瘩了,大哥之前说过的,你咋又忘啦?”杨瑞瑞半开玩笑。 李响这才傻哈哈笑:“怪我,怪我,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罚一个。” “你听他的,他自己还老叫呢。”童游也不见怪,放下筷子,端起面前的酒杯,提醒李顷,“你不走一个?” “来来来,一起,爸妈,一起干一杯。”兄妹三人,唯李柔人如其名,温柔淑惠,随母亲。 李响又单独给父母敬了一杯,乖顺的像个耍宝的孩子,吉祥话张口就来,逗得大家乐不可支。 忽的,李响脸色骤变:“被甩了,谁被甩了?”他这耳朵眼真跟装了监听器了似的。 “唔……唔……”李星苒更加大力挣扎,可李云翳下了死手,在他的钳制中,她半点动弹不得。 杨瑞瑞只捎带瞅了一眼,便回过头去。如此状况,都是司空见惯了的,随他们怎么闹,直到闹不动就消停了。她淡定吃了口菜:“除了你儿子,那几个小的,没人敢光明正大的谈恋爱吧?” 李响连忙哄劝:“乖儿子,快放开妹妹,都快给你勒断气了。” 被一大家子看热闹,李云翳脸上绷不住,不情不愿撒开手,坐沙发上去了。 李星苒气急败坏,尖嗓子喊:“你求着她不要分手,我都听见了,别不承认。” 打电话的时候躲在被子里,这样也能被偷听了去?李云翳彻底崩溃,简直要疯,这家人怎么都跟魔鬼似的:“我真服了,天天偷窥我有意思吗?怎么不去当特务呢你们?” 李响推开椅子过去,轻揉李云翳的肩膀,一边讪笑一边好言劝慰:“哎呦,大过年的,不要哭丧着脸嘛,我儿子这么优秀,她看不上,是她不识好歹。大学里最不缺好姑娘,咱以后机会多得是,下一个更好下一个更乖,你说是不是?不行我帮你介绍一个,我办公室有个同事,他家姑娘……” “是是是,你说的都是,我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你快回去吧,菜都凉了。”李云翳一心只想尽快了结这个话题。谈个恋爱没谈成,还要被一家十几口,像围观动物园的猴子似的取乐,他怎么也算半大的成年人了,一时羞愤交加,臊的耳根子通红,钻进沙发缝,原地消失的心都有。 李响也真是,每次都不厌其烦的将话题聚焦到自己头上,然后不出意外的弄巧成拙。李云翳觉得自己的存在,就像餐桌上的一道趣味剂,仅仅是一个用来提供笑料的素材。 果然,一小段插曲过后,又开始美酒配佳肴,浓情好时光,家庭氛围一度达到高潮,谁看了不称赞一句羡慕。 沙发上,李云翳和小天,呆坐发愣。一个神情淡漠,一个小脸缩得像个肉丸子。 李染和低笑:“快看,不愧是兄弟俩,一脸说不出的惆怅劲儿,动作表情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想啥呢,叫他们过来再吃点吧。” 李星苒嗤鼻:“别管他们,吃饱了消食呢。” 隔天一大早,大人们出门拜年了,午饭过后还没回来。爷爷奶奶午休了;小天缠着李云翳,像个人形挂件,一刻也不撒开;李染和和小纤窝在床角,头挨着头,像两只亲密无间的鸽子,叽叽咕咕;李星苒一个人占据了客厅的沙发,独霸一方,横躺在上面,桌子上摆满了零食水果,电视机开着,眼睛嘴巴两不误。 门铃响了,李星苒以为爸妈回来了,一骨碌跳下沙发,摁下门铃,在门口守着。听到脚步声打开门,立即朝屋里大喊:“爷爷快出来,是严爷爷来了。” 严利风笑得一脸慈祥:“老二家姑娘,又长高了啊。” 李星苒娇羞道:“严爷爷过年好!快请进。”不觉换上另一副面孔,堵住门,“你怎么也来了,跟屁虫。” “来拜年啊,不欢迎?”严以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神气一笑,直接从门边挤进去,留李星苒对着楼道里的穿堂风翻白眼。 一屋子都出来迎接客人。 “老哥哥来了,快请坐。”老朋友见面,分外欢喜,李君山拉着严利风的手就松不开了。 严以一点不拘束:“爷爷奶奶,过年好,我和爷爷来给你们拜年了。” 见孩子们都在,严利风似乎早有准备,伸手一掏,直接往他们手里塞红包。就见两个老头子推来推去,打太极一般,场面尴尬又无助。 “好啦,都拿着吧,快谢谢严爷爷。”奶奶手里也多出一个厚厚的红包,“老严啊,你能来我们太高兴了,我们家孩子多,让你破费了,这个给小以,你千万别嫌弃,不然我可太过意不去了。” 严利风笑得胡子翘起来:“哪里的话,过年嘛,图个高兴,小意思小意思。” 李君山乐呵道:“那就别站着了,快坐快坐。” 家里来了客人,只有小纤帮着奶奶端茶沏水,其他几个不知该找些什么来做,略显拘谨。尤其是李染和,那天临麓山看雪之后,本来想去画室的,借口天太冷没去。其实,她可能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有心逃避着什么。 现在见到严以,李染和私心想:同样是上门拜年,去年情有可原,那今年呢,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搞什么突然袭击,有意思吗? 说实话,她稍微有些措手不及,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很诡异。 可他倒好,迎面笑得无比灿烂,将手里的礼品袋子递给她,丝毫不顾忌:“染和,就猜到你也在,又见面啦,过年好!” 这么会猜,以为自己很幽默吗?李染和瞥一眼严以,这会坐在严利风边上,和爷爷奶奶有说有笑,话题无非又长大了一岁,期末考的怎么样,聪明好学等,光在严以身上就说了半天。后来话题转向别处,李染和无心听下去,低头玩手里的橘子皮。直到察觉一股炽热的目光,才缓缓抬起头。 第92章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严以眼中携笑,温情脉脉。李染和看了一眼桌子上,被她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橘子皮,以为他在嘲笑她,遂捏紧手心,隔空挥了他一拳。 严以却配合的一偏脑袋,假装没打到。 不经意间的一个小举动,打破了许久未见的小生分。李染和被他逗笑了,想着接下来怎么开口搭腔显得自然些,毕竟来者都是客,全凭嘴一张,没有怠慢的道理。 这样想着,听见严利风说:“他爸妈三十早上回来的,今儿一早走亲戚去了,统共三天假,明儿下午就得赶回去。” 奶奶叹息道:“搞科研真是不容易,工作再要紧,也不能把身体给耽误了,孩子们出门在外很辛苦,一定要督促他们多休息,按时吃饭,健康才是第一位的。” 李君山也叹口气:“有空也要多回家看看,小以年纪小,没有父母在身边,多可怜见的。” 提及孩子,天下做父母的都一样,严利风眼底闪过一丝深沉:“是啊,我们做父母的,活到这把岁数,就期盼着孩子们健健康康,好好的。老李啊,还属你有福气,儿女子孙承欢膝下,我可是羡慕的不得了啊。” 李君山摆摆手:“哎,哪里的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长大了就随他们去,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们家庭叶是个干大事的,夫妻俩并肩作战,相互扶持,一定能取得更好的成就。更何况,你还有这么个出色的大孙子在身边,且知足吧!” 严利风开怀大笑,却也带着不为人知的苦涩。老话说,家庭事业两难兼顾,真真儿在自家孩子身上应验了。严以自小缺乏父母陪伴,一家三口相隔两地,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每次来去匆忙,坐下来好好说说话的机会都很少,长此以往,难免会产生疏离,日后再想亲近恐怕有些难了。 严利风的忧虑不无道理,好在严以心性纯善,能够体谅父母的艰辛,从来没有半句怨言。老人家带孩子也是相当不容易,孩子一天天长大,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像小时候,穿衣吃饭、小磕小碰那样简单。严利风能做的就是尽量让他开心,这老头儿心思细密,和脑袋顶上的头发一样多,虽然两鬓早已花白,但身形匀称笔直,精神抖擞,心态也很年轻,是个敞亮人,跟小辈相处,从不一板一眼。 不然你以为,就算铁打的交情,也没有大年头上上赶着往人家来的道理。小孩子那点心思藏不住,不用张口全然挂在脸上。再者说,自己家人丁少,一向冷清,这家孩子多,能玩在一起,热热闹闹也挺好的。 看到严以脸上露出的笑容,严利风心里宽慰了许多。 李君山说:“我给老大打个电话,让他定个包房,待会我们出去吃。” 严利风问:“怎么,家里没碗筷了?” 李君山愣了一下,求助似的看向奶奶。 “要不你让他,顺路买两副碗筷回来。”严利风一拍大腿,“开玩笑的,就在家里吃吧,人家饭店也要休息的。” 李君山大笑:“老哥哥你呀,说话大喘气,就依你了。家里粗茶淡饭,可别怪我招待不周啊。” 李顷兄妹三人回来的时候,又买了一些果蔬肉类,全家一起出动,准备晚饭。 厨房里挤不下,小纤出来摆弄果盘:“我看你坐那,一直掰橘子皮,都能煮一碗羊肉泡馍了,你躲那么远干什么?你俩怎么了吗,怎么不理人家?” 李染和急了:“谁说的,我,我明明有啊。” “你自己听听,心虚不心虚。” “哎呀,你快别说了。” “怎么啦,认识那么久的同学了,还害羞啊?” “不是。”李染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不好意思个什么劲,不就是同学吗,为啥还别扭上了? 小纤心里说了声胆小鬼,从脚下的箱子里拿了一瓶果汁,走到严以面前:“这个果汁挺好喝的,你尝尝。” 严以报以微笑:“谢谢。” “我们玩什么好呢,打牌可以吗?” 严以说:“好啊。” 小纤转头冲李染和眨眨眼,仿佛在说:怎么样,轻松搞定! 这时,严以也看过来,李染和来不及躲避,尴尬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小纤强忍憋笑:“染和,纸牌放哪了,你找一下吧。” “哦。”李染和连忙应一声,一头冲进卫生间,转身出来,钻进另一间屋子……飞快地钻来钻去,活像一只慌不择路、撞东撞西的兔子。 看她慌慌张张,跑来跑去,严以既为她着急,又觉得想笑,兔子都没她可爱! 三个人玩起了“争上游”,李染和连输两把,手里好不容易有了一张大王,舍不得给赢家进贡。她想耍赖:“严以,我没有大牌,随便给你一张可以吗?” 严以心知肚明,并不直截了当的戳破:“嗯,可以。” 李染和瞬间乐开了花,但一看手里的牌,对的整整齐齐,哪一张拆开了都很可惜,真是让人犯难,她狠了狠心,说:“要不你自己抽吧,抽到哪张算哪张,我绝不抵赖。” 看她那双扑棱扑棱略显“精明”的大眼睛,严以只管抿嘴笑,自然不忍拒绝。 李染和把牌面铺展成一个小扇形,两只手紧紧攥着,伸到严以面前。严以随便摸起一张往外抽,嗯?不松手。也罢,再换一张,还不松手。 李染和哼唧:“嗯~这张不行。” 严以也不恼,干脆把手悬在空气里,等着她自己送上来。李染和斜了斜扇面,将最边上的一张抵在他手里。严以轻松一抽,翻过牌面,一张红心3。他略微苦笑,抽出一张返给她。 李染和揭起牌,看表情,应该比较满意。 “过。” “这都不要?”小纤不解的问严以。 “我要,炸。”李染和还剩两张王,最多两圈肯定能赢。 “不要。”小纤干瞪眼。 “那我出了,小王,没人要吧。大王,哈哈哈,我赢了,我的牌出完了。”李染和甩着两只空手,开心的摇头晃脑。 “好吧,算你赢了。” 小纤把手里的牌埋进纸牌堆里,靠在椅背上长长舒口气:陪你俩玩可太累了,一个耍赖,一个暗戳戳,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也就我能受得了。瞧着两人破冰如初,走势一片明朗,所谓君子成人之美,总算不枉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刚好李柔喊小纤过去,进去厨房,心系外面的进展,小纤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扒门框上,暗自悄悄观察。 严以给了李染和一只小兔子毛绒公仔,李染和拿在手里,简直爱不释手。 严以说:“年前买了想送你,不过没机会见面,就今天带过来了。” 李染和说:“为什么是兔子?” 严以说:“嗯,跟你很像。” 李染和心想,这是夸我可爱的意思吧! “谢谢你送我礼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马上要上菜了,李染和去厨房帮忙,客厅只剩下严以,他起身去了阳台,看到李云翳躺在藤椅上玩手机。 李云翳懒洋洋的,一点也不热情:“你怎么又来我家?” “我爷爷带我来的。” “骗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你还问。 “听说云翳哥失恋了?” “小屁孩一个,知道什么啊你,哪个就这么跟你说的?” “你妹妹。” “她就是个大嘴巴,特务头子。” 话没落音,李云翳急忙反应:“哎哎哎,你小子,怎么还管起我来了?我跟你说,我就这么三个妹妹,你要敢打什么歪主意,别问我,我第一个不答应。” 严以不小心看到他的手机屏幕,诧异道:“云翳哥喜欢玩愤怒的小鸟?” 李云翳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去,手机屏幕压在胸口,支支吾吾道:“这么弱智的游戏,谁喜欢玩了,我是帮小天玩两把,你这人怎么回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哦,我就说嘛。”严以憋笑。 “你玩过穿越大战吗?” “嗯。” “走,开电脑。” 第93章 女人半点不领情 外面天刚擦黑,满满一大桌饭菜做好了。 一开始,严以和李染和坐在小桌,让李君山给叫过去了。李君山夹了一只丸子放在严利风的碗里,说:“尝尝,这是大儿子做的,味道很不错。” 严利风一听,转手夹给严以,笑呵呵说:“嗯嗯,卖相不错,看着就好吃。” 仿佛得到了鼓励,李君山干脆将整个盘子推到他面前。 严利风慢慢咀嚼品尝,不住点头:“真不错,五星级酒店大厨也不过如此,顷顷,什么时候学了这样一手好厨艺,我竟不知道。” 小几十年没人叫过自己的小名,李顷老脸一红:“严叔,过奖了,跟酒店大厨比那差远了,家里姑娘爱吃这个,我就瞎琢磨着做呗。” “嗯,这么说来,沾了你家姑娘的光,我爷俩才有这口福,小以,你可得好好尝尝,记住这个味道。”严利风边说边一个劲往严以碗里添。 眼见碗里堆成小山,严以赶紧拦着,低声说:“爷爷,太多了,人家都看着呢。” 严以脸皮薄,多少有点要面子,这让他想到,刘姥姥带着板儿进大观园的场景,他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出洋相。 原以为点到为止就完了,严利风却没打算就此作罢,而是放下筷子,侃侃而谈:“老李啊,你是知道的,当年我多想和你家攀上一桩儿女亲家啊,都怪我儿庭叶不争气,终归是他配不上你家柔儿。唉,过去的不提了,我啊,就喜欢小闺女,可可爱爱的招人疼,天不遂心愿,家里就一个臭小子,还是你有福气啊,三个小孙女一个比一个漂亮,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的小兔崽子。” 在座其他人也就听个玩笑,权当是饭桌上恭维奉承的话,一笑了之了。唯独严以坐立难安,耳朵顺带脖子根不由自主的烧起来,呼吸都要打结了。严利风话锋玄妙,昭然若揭,别人听不出来,他能不明白其中的话外之音吗。严以心里暗暗叫苦,眼睛不时往李染和那边瞟,看她只顾着吃饭,大概率没怎么往这边听。 他再也坐不住了,想趁桌面上没人注意,偷溜到李染和那边去。 谁料李响又接起了话茬:“严叔,我觉得您多虑了,这几个孩子,哪一个不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要说脾气秉性全都没得挑,外貌长相嘛,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不是我自夸,您出门左拐二里地,再找不出我家这样好的。将来管他谁家的兔崽子,统统给我闪一边去,咱瞧都不带瞧一眼。咱两家就不一样,啊对,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也叫,近水楼台先得月,知根知底,亲上结亲。您若看上哪个,我来牵红绳,保准给他们绑得死死的,怎么也能让您了了这桩心愿不是。” 一席话给严利风乐得那叫一个欢天喜地:“好好好,好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甚得我心,甚得我心啊。” 就在他们谈笑间,严以悄么声开溜了。 李染和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严以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这桌比较好吃。” 李星苒瘪嘴道:“什么没什么,是怕被抓去定娃娃亲吧?” 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严以窘的满脸通红,语塞说不出话。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意,一屋子老小,除了小天年幼无知,哪个听了不往深了想。难怪严以兜不住面子躲开了,就连桌上那几个当妈的,接头接耳,一副八卦的表情,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呼之欲出,属实证实了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一旦动了念头,连掩饰都不加掩饰,瞧他就像瞧什么稀有物种似的,又不是头一回见,照她们那样的打量法,即使再强大的心脏,很难不给吓跑了。 这顿饭吃得五味杂陈,严以一点食欲也没有了,脑子里绷着一根线,就怕那边再生出什么动静。他注意到李染和似乎也提不起兴致,筷子都不怎么动了。 严以突然慌了,不是听了他们的玩笑话,往心里去了吧!早知道这样,来的时候多交代爷爷几句了,那些话虽挑不出毛病,却每一句都意有所指,绕了那么大一弯,还是太心急了。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严以满肚子纠结,接连灌了好几杯白开水,正愁该怎么解释才好。 “染和,其实,我……” “嗯?” “那个,你怎么了吗?” “我不行了,撑死了,要吐了。” 看着李染和歪倒在沙发上,严以嘴巴张了张,解释的话统统咽进肚子里。他好心说道:“要不起来活动活动?” 李染和直摇头:“动不了了,一动要炸了。” 严以不觉好笑,感情光顾着吃了,就她这傻傻的模样,即使扒开耳朵讲给她听,她也不见得听出其中含义。 “严以,帮我拿一下水杯,我喝口水顺顺肠子。” 一桌子凌乱不堪,严以一下分不清哪个是她的杯子。小纤笑得一脸痴相,顺手递给他,并开涮说:“大小姐,你可真好意思,人家是来家里做客的,你倒好,反客为仆,让人给你端茶递水的,羞不羞?” 李染和嘟囔着想为自己辩解,严以率先一步,说:“没事的,她肚皮都要撑破了,躺着舒服一些。” 小纤噗嗤一笑,眼底升起的甜意藏不住:多般配的一对啊,可惜了,躺着的那个,是个呆子。 —————— 假期短暂的像一瓶包装精美的鲜牛奶,还没想起来打开,就要过期了。 “一张,两张,三张……完美,刚刚够数。”李染和仔细整理好画室的作业,躺床上玩手机,悠然自得。 童游进来:“我的祖宗诶,马上开学了,你咋还能躺得住?我提醒你多少遍了,别光顾着玩,作业写一写吧,非要等到挨罚了才知道疼是吧?” 李染和说:“不着急,没多少作业,随便应付几下,很快的。” 童游万般无奈:“说得轻巧,我看你一个寒假疯的不成样子了,赶紧收收心吧,你不着急,我都替你愁得慌。” “有啥好愁的,老师布置的作业,就是个形式,反正也没人检查。” “我说你心理素质啥时候这么好了?高一那会,手抽筋了也要把作业补完,你忘了?” “那不一样,此一时彼一时,我已经……” “就你废话多,行了,别玩了。” “你拿我手机干什么?行行行,我不玩了还不行吗?” “我还不知道你?手机没收了,这几天待房间里写作业,我可警告你,好好写,别糊弄,写不完不许出来。” 母亲大人下了死命令,不写作业,还能干嘛?经过两天的“刻苦用功”,有答案的抄答案,没答案的,有电脑辅助,李染和很快就解除了“禁足”。 所谓“无债”一身轻,李染和十分积极的等待开学,开学后,每天早上也不用童游三催四请,闹铃一响,立刻从被窝里爬起来。头几天的新鲜劲儿一过,又变得了无生趣。十三班也是一如往常,除了班主任的课,其他老师还没进教室,已经睡倒一大片。 这天课间,楼道里叽叽喳喳的,突然涌出来好多人。 鹤蝶鼓动李染和:“有热闹看,去不去?” 李染和正有此意:“走,去看看。” 很多人聚集在老师办公室门口,鹤蝶问旁边的同学:“发生啥事了?办公室里打起来了?” 同学说:“不是打架,好像是哪个班的学生家长,跟老师吵起来了。” “学生家长?为什么啊?” “不知道啊。” 鹤蝶拉着李染和,挤进人缝里往前凑,前方突然人流逆退,两人急忙倒了回来。前面同学嘘声说:“出来了,出来了。” 李染和伸长脖子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哭天抹泪,撒泼嚎嚷:“你们别拉我,我自己会走,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明天我把你们都告到教育局去,我才不怕呢。我送娃来学校是学知识的,你们老师教了个啥,光教着怎么和家里要钱,一会买这一会买那,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能顶一顿饱饭不?好的没学会,坏的学了一箩筐。” “这位家长,你冷静一下,该解释的刚才都解释清楚了,这事真和学校没关系,你不能不讲理吧?好了,学生们都看着呢,别大声嚷嚷了,影响不好。” “我声音大怎么了,我管你影响不影响,把你们校长叫来,我倒要跟他说道说道。” 女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几个围劝的老师,好说歹说,谁也拿她没办法。 此时,六班班主任冯婧金,匆匆忙忙从楼梯口上来。学生立即让出一条道,冯婧金脚踩高跟鞋,碎步小跑,急喘气儿:“这位家长,我是班主任,您别着急,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沟通解决。这样,站半天也累了,先去办公室喝口水,然后慢慢聊,您看可以吗?” 女人半点不领情,开口更是狂啸:“你就是雅识的班主任,我说呢,来了半天连你的面都见不着,你们这些年轻教师,心思全用在打扮上了,这还在学校,搞得花枝招摇的,能教好学生才怪呢。” 第94章 如一缕微风绕枝头 “您这么说就过分了吧?”冯婧金强忍不爆发,“我觉得有必要介绍一下,我姓金,您可以叫我金老师,您现在在气头上,对我有很多不满,我能理解,可是……” 女人抢话:“你理解什么?你年纪轻轻的坐在办公室,每个月就能按时领工资,还要教唆娃管我们要钱,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哎呦,坏透了心肝的,抢钱哟,我操持一家老小多不容易,没法活了哟……” “好好,听我说,听我说,事情我已经了解了,我可以再跟您仔细解释一下,您看,马上要上课了,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老师都没办法上课……” “你别说了,你说什么都不好使,我今天就要见你们校长,让他给我一个说法。” 秀才遇见兵,有理讲不清,这妇女蛮横的厉害,根本听不进去话。冯婧金做低了姿态,本想好言好语,息事宁人,接连被呛了几次,碰了一鼻子灰。旁边老师问:“怎么办啊,说也说不过,碰也碰不得,拿她一点辙都没有,总不能站在这干瞪眼吧?” “我也没主意啊。”冯婧金急得脑袋都大了,毕竟事关自己班上的学生,处理不好,学校领导怪罪下来,她这个当班主任的责任就大了。 “万雅识人呢?”冯婧金顺手抓了一个眼熟的学生问。 “刚才有人去叫了,应该快来了。”学生说。 冯婧金拧紧眉毛,运了一口气,再一次劝说:“雅识妈妈,这样吧,我让学生去叫万雅识同学过来,我们坐下来,有话好好说,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好吗?”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阵躁动,万雅识站在一众蓝白校服中间,像一只待人宰割的羔羊,惊慌无措,满脸通红:“金老师。” 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浮草,冯婧金一把将她推到前面,赔着笑脸:“孩子来了,我们去办公室吧,说清楚就好了,可能只是一场误会呢。” 女人正眼不带看一眼,怒气比之前更大:“少来这套,想几句话就把我打发了,没门,今天这钱,我必须要要回来。” “钱没了。” 万雅识镇定了许多,面无表情的盯着女人。 女人顿时像发了疯似的,大喊了起来:“你再说一遍,好你个贱骨头,不吭不响的一肚子坏主意,那可是2000块钱啊,不到一周你就挥霍完了,我不信,你给我掏出来。” 说着就要上前撕扯,还好有冯婧金拦着,将万雅识躲到身后。 冯婧金也慌了:“您别冲动,冷静一下,您,这么动手是不对的。” “谁给你的胆子?哪个教你偷钱的,2000块钱够全家人小半年的开销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心咋这么狠啊。”女人哭喊着,看样子是真的心疼钱。 万雅识无动于衷,冷冷地说道:“阿姨,你先回去吧,你这样闹下去,学校没法上课了。” 女人恶狠狠的讽刺:“上课?我辛辛苦苦好吃好喝供你上学念书,就养了你这么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良心让狗吃了的东西,生来一副贱胚子货,你就没那个富贵命,冒充啥大小姐,还想画画……” “你凭啥老这么说我?” 女人疯魔了一般,越说越难听,万雅识也跟着歇斯底里的喊出来。她面目扭曲,眼里噙着泪:“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是吗?我说过了,钱你别想要回去,那是我攒的零用钱和过年亲戚给的压岁钱,是我自己的,我没偷。” 至此,翘首看热闹的同学,总算弄明白了。 课堂上,李染和内心久久不能平复,她有些担心万雅识,可是,她也不敢贸然去找她,即便去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们之间的相交算不上知心,但好歹能称得上半个朋友吧?印象中的万雅识,声音柔柔的,开口之前总是浅笑一下,走路脊背挺得笔直,多么明净如水的一个女孩,在她身上看不到丝毫阴翳。 原来她的家人,还是不同意她学画画,只是没想到,她的家庭环境这么复杂。早知道应该多关心她一些,她现在应该很难受吧……李染和万分内疚,万雅识纤瘦的身影,萦绕在脑海里,许久挥之不去。 胡思乱想了一节课,下课后,李染和打开手机短信,努力斟酌了几分钟。 “别太难过,我相信你!” “谢谢你染和,不用担心我,安心上课。” 万雅识回复的很快。短短三句话,没有解释,也没有惊讶于自己知道了这件事,还反过来劝自己不要担心,这让李染和觉得更加过意不去。 “雅识,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要影响了心情,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找我。” 这条短信万雅识没有回复。李染和心想,闹出这么大动静,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很丢脸,很受打击,她大概不想麻烦别人吧。 这件事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听说那天万雅识直接跟着回家了,几天后才来上学。回来后,免不了遭受一些流言蜚语,可她像个没事人似的,从来不理会,再之后也就慢慢淡忘了。 转眼到了春意盎然的季节。李染和趴在楼道护栏上,微微阖眼,享受着午休时间充裕的阳光。 鹤蝶出来,倚在她肩上,娇嗔道:“好烦啊。” “烦什么?”李染和继续眯着眼。 “下午有公式哥的课。” “哪天没有啊。不对,公式哥?不是神侯哥吗?” “有区别吗,整天板着一张扑克脸,我还想叫他扑克哥呢。” “嘿,都快跟不上你起外号的速度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被公式哥盯上好几次了,你看,小腿肚子都站粗了。你说他该不是猫头鹰转世吧,我就稍稍眯一下眼,每回都被他抓个正着。” 公式哥的火眼金睛,谁人不曾领教过,他可是出了名的爱罚站,简直白瞎了那副俊俏的好皮囊。 “唔~我都已经麻痹了。”李染和像一只晒太阳的懒猫,头枕着胳膊换了一个方向,反应极为敷衍。 “啊~数学就是我的人生头等烦恼。”鹤蝶生无可恋,兀自咆哮。 “还头等烦恼?我看就是纯属自找。” 鹤蝶猛回头,身后站着的是林好,问:“你不是睡觉呢吗?” “趴了一会,睡不着。”林好深吸一口气,“阳光真好。” 然后说:“过来晒会,补充补充养分,省得你一会上课又打瞌睡。你呀,下课精神的像个猴似的,一上课就犯困,我隔着你的后脑勺都能猜到,你哪只眼睁着哪只眼闭着,老师不抓你抓谁?” “啊,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好家伙,我哪回没提醒你,我也得有那个能耐啊。” 鹤蝶挠头:“下次你使劲点踢我,嘿嘿。” 教室里,季冠军拍了下严以,冲外面扬了扬下巴:“我出去了。”严以朝外面看了一眼,起身跟了出去。 楼道栏杆上,吊了一排蓝白校服。李染和闭着眼并无睡意,眼珠不时颤动,自然长翘的睫毛覆盖眼睑,细碎的几缕短发蜷曲在耳朵上方,面容精致如写真画一般,只半个侧脸,严以不觉看入了神。 感受到注视的目光,李染和缓缓睁开眼睛,严以的脸庞近在咫尺,四目相视,她不感到诧异,他不着急躲避。 时间仿佛静止,对望着对方,一直这样下去,十分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李染和朱唇轻启:“严以。” “嗯?” “你有烦恼吗?” 如一缕微风绕枝头,两三嫩芽染春色,严以的笑意吹拂满面,化作涟漪浸润心田。他没有不经思索,或者潦草回答,而是想了一会,极为认真的说:“有。” 李染和不过随口一问,好奇心使然:“嗯?” “嗯。”这一声似乎是为了肯定自己,严以顿了顿,说,“暂时算不上烦恼。” 李染和不再追问,而是想到了自己。她何尝不是跟鹤蝶一样,就在刚才,竟然有了逃课的想法,退一步,数学老师生病请假了也行。也只敢想想罢了,这样无理又龌龊的念头,面对着严以,她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他应该会取笑吧!再者说了,数学老师多冤啊,尽心尽力的工作,还要平白无故遭受学生的诅咒,这会眼皮应该跳的很厉害吧! 齐耳和夏愠一刚从篮球场回来,两个人勾肩搭背,好不亲密。到了教室门口,看到齐刷刷一排,便自动加入其中。 夏愠一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没来得及送嘴边就被齐耳一把接过去,齐耳几口水咕咚下肚,才抱怨道:“今天温度好高啊,出了一身汗。” 等他喝够了,夏愠一接过水瓶,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往空旷的校园里扫了一眼,问:“你们看什么呢?” 李染和说:“天气好。” 夏愠一点头同意。 齐耳说:“也太热了点吧,你们不觉得热吗?”他把校服盖在头上,突然指着实验楼门口,“快看,快看,她不是那个谁吗。” 第95章 在学校里神隐了一般 “万雅识。” 李染和认出熟悉的身影,她手里抱着书本,垂头只顾走路。 齐耳一副好事的表情:“严以同学,你们高一不是一个班吗,她真是那样吗?” 严以知道他问的什么意思,但并不想回答。 齐耳小肚鸡肠,捏住一点由头,就想给严以找难堪,这才是他的乐趣所在。他紧盯着严以,威逼利诱似的:“咋了,之前还跟人家在教室门口卿卿我我,这就不敢承认了,人家都那么惨了,你连帮说句好话都不敢?” 林好一脚踢开他:“我求求你了,你那点歪心眼,赶紧收起来吧。你要真对那个女孩感兴趣,怎么不去问季冠军,他们也是一个班的。” “林姐,你能不把我想的那么坏吗,我这不是看他俩关系好才问的嘛。” “非要让我挑明了说是吧,你真以为从严以嘴里套出点话,就可以借题发挥了,脑子有毛病。” 显然,齐耳失策了,为了证明自己没毛病,假装亲昵勾在季冠军脖子上:“冠军同学,你说说看,我比较相信你。” 季冠军想了想说:“我不是帮她说好话啊,我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以前在班上,她挺活跃的,乐于助人,学习成绩也挺好。” “那她人还不错啊。”鹤蝶说。 “嗯,挺豁达一个人,就是家里那点糟心事给闹的,我听说她家里还有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弟弟,妹妹就在初中部,上次闹得不可开交时,多亏了她才把那女人劝走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可怕的女人,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恶毒后母。”鹤蝶不禁有些忿忿不平。 “谁知道呢,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她妹妹和她关系挺好的,我经常看见她去找万雅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妈生的亲姐妹呢。” 鹤蝶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季冠军懵:“我,我看到的呀……” “别说她了,她又没做错什么……”李染和声音有些颤抖,“她承受了那么多,已经够可怜了,我们别,别议论她了好吗。” 鹤蝶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抚:“染和,我知道你和她关系好,但你看,她现在不也好好的吗,都已经过去了,不会老有人说她的。” 但此刻,李染和竟然格外期盼着严以可以说点什么,哪怕是关心的,同情的,敷衍的,随便一两句什么都可以。亦或者,她的心内深处只是渴望寻求一份认同,以证明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万雅识走在校园里,形单影只,像一只独自行走在沙漠里的骆驼,每一步迈得坚定且从容。可校园景象,突然扭曲变形,变成了光怪陆离的碎片,烈火灼烧的砂砾,飞冲向她,将她瘦小的身影吞噬埋葬。人们常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流言蜚语的伤害力,足以让一个人抬不起头来。 李染和心系那个落寞又倔强的身影,严以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别担心,她挺好的。”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像一块定心石,砸在李染和心上。“嗯,不管怎样,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 其实,昨天中午,万雅识已经找过严以了,开诚布公似的,说了很多。 万雅识似乎清醒了许多,关于画画的事算是彻底放弃了,她说:“严以,你说的对,学画画不是一腔热情就能成的,我应该听你的,我现在明白了。我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些你们得来全不费力的,我再怎么努力也够不到,到头来碰的浑身是灰,还成了别人眼里的笑柄,是我自不量力,高看了自己。”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在这之前,学校是我觉得最舒服最自在的地方,不怕你笑话,对我来说,可能就像一座避难所一样的存在。坐在教室里的我,光鲜亮丽,和其他学生没什么两样,最起码站起来回答问题,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毫无理由的挑刺和谩骂。可是现在,一切都被我搞砸了,不过没关系,我分得清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我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严以,你的目标是北京对不对?大城市好啊,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只要心怀梦想,就可以勇敢做真实的自己。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加倍努力,考上北京的大学。” 她的眼神无比坚毅,透露着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微风轻袭,操场旁边摇曳的小树苗,像极了现在的她,虽然根枝尚不茁壮,但经历过风雨飘零,终有一天会成长为一棵独当一面的参天大树。 严以说:“你也要相信自己,努力会有回报,你一定能成为自己的大树。” 万雅识却摇摇头,笑得十分轻蔑,自嘲一般:“我早就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真心若是能换来回报,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等上了大学,我就自己打工赚钱,然后去报美术班学画画,但愿还来得及。” 严以说:“当成一门兴趣爱好,也挺好的,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万雅识突然目光犀利,怔怔的盯着他:“不仅是兴趣爱好,它是我的梦想,你有你的理想和目标,我也有我的坚持,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但你放心,以后我不会死皮赖脸的再来打扰你,不过我敢保证,总有一天,我会以最好的姿态站在你面前,让你刮目相看。” 严以顿口无言,此时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有些话,一不小心说过了,也是一种伤害。更何况,她那么敏感又倔强的一个人,却在他面前,十分坦诚的吐露了心声,应该做了很艰难的决定吧。 严以说:“会的,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已经很好了。未来的路还很长,等我们长大了,就可以去想去的地方,成为想成为的人。” “严以,你能告诉我,我在你心中是怎样的人吗?” 万雅识殷切的眼神,让严以有些不知所措。 明知道等不来答案,万雅识自顾说道:“其实,你眼光挺好的,李染和家世好,人缘好,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会有人争前恐后的摘给她。她就是太傻太单纯了,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可她轻而易举得到的一切,我却望尘莫及。我承认,她漂亮又可爱,论长相才华我都比不上,也难怪你们都围着她转,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但我从来不嫉妒,那样才虚伪呢。我也希望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被人瞩目的感觉,谁不喜欢?即使现在可能没希望了,可以后呢,就像你说的,未来的路很长,我不怕一个人走,也不怕一个人面对,总能为自己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在这之后,万雅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考大学,朝钟暮鼓,清风拂袖,来去无影,像个忘川苦渡的修行者,在学校里神隐了一般。 —————— 清明节过后,意味着天气彻底暖和了,春风拂面桃花开,最是踏青好时节。 周末出游,鹤蝶格外上心,刚放学就拽住李染和与林好,说要去趟超市,提前准备一些吃吃喝喝的东西。她疯狂选购,其他两个成了小跟班。 看着购物车越堆越高,林好忍不住提醒:“差不多可以了,已经很多了。” “不多不多,你是不知道,我们去的地方,除了人多,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想买都买不着。”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们是去玩的,带这么多东西,走路都不方便。” “诶,这你就不懂了吧。”鹤蝶故作腔调,顺手拿起货架上的薯片,一种口味各一包。 林好不由分说,一包一包放回原位:“太占地方,一压全碎成渣了。” “干什么,别都拿出来呀,给我留一包。”鹤蝶死命摁住,苦苦哀求,林好也丝毫不退让,鹤蝶只好忍痛撒手。 “你们就别担心了,我花了钱,自然有人出力,那四个男生身强体壮的,多背一点东西,累不死的。” 李染和与林好相视而笑,原来她这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 第96章 反转来的猝不及防 结完账,到了超市门口,满满三大袋子东西,该怎么拎回家呢! 林好插腰叹气,还是大意了。 突然间,眼角扫过一个身影:“你们看,那个人是不是范式贤。” 顺着林好手指的方向,几个小混混模样的,正在大打出手,中间蹲在地上的,任由拳脚相加,毫无还手之力。 鹤蝶惊呼:“是,是范式贤。” 范式贤是体育生,平时沉默寡言,没什么朋友,在十三班犹如隐形人一般,毫无存在感。眼前被打的狼狈不堪的样子,要不仔细瞧,还真认不出来。 说话间,林好已经冲出去,二话不说,飞起一脚踢在小混混身上。 那人猝不及防,一看是个小姑娘,摆出地痞流氓的嘴脸:“兄弟们办事,小娘们别掺和。” 林好扶起范式贤:“他是我同学,这事我管定了。” “呦呵,小姑娘家,还挺猛啊。” “同学又怎样,我们还兄弟呢,该揍照样揍。” “你看他鼻青脸肿的,揍成这样了,不还是一声屁都不敢放。” 仗着人多势众,小混混们竟恬不知耻的大笑起来。 “我没事,你走吧。” 范式贤抹了一把鼻血,反倒像个无事人似的。 林好气不打一处来,这伙人肯定经常找他麻烦,都被欺负惨了,也不敢反抗:“我都看见了,他们把你打成这样,还说没事?” 范式贤不吭声,垂着脑袋,像一个不知疼痛的木头人。 小混混人狠话又多:“听见了吧,都说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了,你就别瞎逞能了。” “废什么话,我也说了,这事我管定了。” “呦,你还来劲了,没想到你们七中的学生还挺仗义啊,有意思,你说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给我搁这装什么大姐大?别忘了,刚才吃你一脚的仇还没报呢,可惜哥们我不打女人,识相的,赶紧给我滚。” “叫谁滚呢,你们欺负人还有理了?”鹤蝶撸起袖子,一副拽姐的模样,扯开嗓门大喊一声。不管怎样,先把气势摆出来。 小混混直接气笑了:“真是见鬼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你俩出门都不看黄历的吗,上赶着挨削是不?” 鹤蝶强装镇定:“我啥都不看,就看见你们欺负人,看见了我们就要管,我劝你们把人放了,赶紧离开,不然……” “死丫头片子,好大的口气,敢跟我们手底下要人,你是没挨过打是吧。” “怎么,你还想打人?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 “竟然敢威胁我?你敢报一个试试?” 鹤蝶打开手机:“嘁,我都懒得和你们一群小混混理论,警察来了又不会把我抓走,我有什么不敢的。” 超市门口,李染和看着两大袋东西,正在干着急。之前在学校门口,她和万雅识被几个女的小混混围堵过,更何况这些五大三粗的男生,肯定更加不好惹。 “怎么办,怎么办,脑子要乱成一锅粥了。不会真打起来吧,她们两个女生,怕是连一巴掌都挨不住,想办法,快想想办法啊。” 刚好出来了几个买菜的大妈,事急心慌的她,顾不得冒失不冒失,上手拽住一个便求救:“阿姨,帮帮我,那边,小混混欺负我同学。” 阿姨眼神惊恐:“姑娘,你说怎么了?你慢慢说,我没听清。” 李染和仿佛抓住了一线希望,口齿都清晰了许多:“阿姨,我们是七中的,那些男生打了我同学,堵着不让走,求求你们了,快帮帮我们吧。” 小姑娘楚楚可怜,阿姨警惕的神情放松了下来,其中一个,瞄了一眼李染和身上的校服:“没错没错,我姑娘也是七中毕业的。” 这么一来,但凡有点同理心的都不可能坐视不管,阿姨们抄起手里的菜篮子,像路见不平、浑身充满正义感的圣斗士,径直往那头去了。 “原本只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竟然成了。”李染也赶紧跟在后面。 鹤蝶刚要摁下报警键,看到一群人朝他们过来,气沉丹田,喊:“快来人呐,快来看呐,流氓欺负学生啦!” “不得了了,大马路上欺负学生,让我看看,谁家的野孩子?” 阿姨们气势汹汹,一拥而上,一人抓住一个,像拎小鸡仔似的,一下就给治住了。小混混们一脸懵圈,瞬间不淡定了。“是她俩多管闲事,自己找上门来的。” 阿姨们的脾气和一把岁数成正比,容不得他狡辩,一手揪住耳朵,另一手“啪啪”直往脖颈上扇。 “自己找上门来的?我看你才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脖子梗这么硬干嘛,巴掌不够响是吧?” “不害臊,女同学也敢欺负,人家好心帮自己的同学,不能帮吗?” “一顿两碗大米饭,好的不学,就知道烂七八糟的鬼混,还有没有点出息?” “头发让牛犊子舔了?打扮的像个乞丐一样,上街要饭啊?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狗都不理。” “你瞅瞅,男同学的鼻子都打歪了,凶得很啊。我看你就是缺少管教,哪个小区的,走,找你家长去。” 阿姨们又打又骂,劈头盖脸一顿教训。 这些小混混干起架来不要命,宁肯流血不流泪,从来没认过怂,可现在却杵的像个沙包袋子,只有龇着后牙槽躲闪的份。 “阿姨,使劲打,他们以多欺少,刚才还想打我呢。”反转来的猝不及防,可把鹤蝶给乐坏了,“太精彩了,我应该在这搭个台子,外加一碟儿花生一碗茶,我好舒舒服服翘起二郎腿来看大戏,嘿嘿。” 林好直呼服气,人菜瘾大非她有谁!!! 阿姨们的战斗力,那是相当无敌强悍! “耳朵,疼疼疼,松手。” “这就挨不住了?我还没下狠手呢。” “阿姨,我错了。” 紧接着,哀声四起:“别打了!别打了!” “阿姨,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阿姨们见好就收,小混混们仓皇逃窜,眨眼功夫不见踪影。 “小姑娘,别害怕,阿姨帮你教训了,谅这群小兔崽子们,下次再也不敢随便欺负人了。” 第97章 只当他一时抽风 鹤蝶打趣道:“好你个小呆瓜,关键时候还知道搬救兵了啊。” 李染和连忙向“救兵”感谢:“阿姨,刚才多亏有你们,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不用谢,不用谢,那群小子就欠收拾。” 鹤蝶说:“阿姨你是不知道,小混混们太嚣张了,你们一出手,给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太解气了。还好有你们帮忙,不然我们就惨了。阿姨你们真厉害,不光人美心善,还特别有正义感。” 一番话逗得阿姨们笑容荡漾,直乐呵。 “哎呀,这仨姑娘,长得一个比一个水灵,一看就是好孩子。”无论多大岁数的女人,都经不住人夸赞,阿姨们心里一欢喜,再看眼前几个小姑娘,那是怎么看怎么投眼缘,话也多了起来,“现在的小姑娘,一个个生的细皮嫩肉的,多好啊!我跟你们说啊,在外面可要保护好自己,万一遇到坏人了,千万不要害怕,就像刚才那样,大胆的向路人求助,肯定会有人帮忙的。” 李染和拼命点头,突然脑子一热,接连三个九十度深鞠躬:“谢谢各位阿姨。” 阿姨们都慌了:“使不得,使不得。” 这边刚起来,鹤蝶和林好也跟着鞠躬:“谢谢各位阿姨。” “嗐……别……诶唷……” 犹如赤脚踩了火盆子,阿姨们你推我搡,躲无可躲,场面一度难以受控。 鹤蝶大概也被李染和给传染了,一手搀住一个阿姨的胳膊,生怕一松手她们就跑了似的:“阿姨,要不这么着,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吧,让我妈做一大桌子菜……” “哈哈哈,你这孩子,也太实心眼了。”阿姨们哭笑不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还不够我们活动筋骨的。你们几个啊,就安安心心的回家去吧,再晚点家人该着急了。” “是啊,我们也该回家做饭了。” 阿姨们潇洒转身,渐行渐远。目送她们离开的背影,鹤蝶喊了一句:“阿姨,我送你们回家吧!” “不用,快回去吧!” 李染和不禁感慨,世上还是好人多啊!突然“哎呀”一声,三个人同时想起来,奔向超市门口。 身后传来慢声细语:“我帮你们拿可以吗?” 范式贤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站着,眼睛始终低垂。 林好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走?你书包里没纸巾吗?”他鼻子上的血结成了干痂,让人看着不舒服。 范式贤抹了一把鼻子,掀开书包,半天掏不出东西来。鹤蝶最见不得人磨唧,翻出一包新买的纸巾:“给,你先用吧。” 范式贤说了句谢谢。声音比刚才还小。 “好好擦擦。”见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不知为什么,鹤蝶心中竟莫名升起一股怒气。 还是个体育生,被人欺负了,吭都不吭一声,傻啦吧唧的,蹲在地上让人打,也不知道天天训练,练到哪里去了。鹤蝶心里肯定是这么吐槽的。 林好说:“东西先放我家吧,明天早上让我爸开车送到集合的地点,省得拿来拿去的麻烦。待会过了十字路口,让范式贤帮我送到小区就行了。” 林好和范式贤,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 “给我吧,我到了。” “沉,我送家门口吧。” “没事的,我家就在一楼,进了小区转弯就到了。” 范式贤站着不吭声。 林好拿他没办法,往前走:“别傻站着了。” 范式贤小跑几步追上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林好,谢谢你。” “嗯。”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郑重其事的,林好有点想笑。 到了家门口,放下东西,林好歇了口气,拿钥匙开门。 “要不,进去喝口水?” 范式贤略微迟钝了几秒:“哦,不用了,我,东西就放这了,你记得拿进去。” “嗯,那我送你出去吧。” “那个,不用了,我记得路。”范式贤转身就跑了。 林好插入钥匙转了一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追了出去:“范式贤。” 听见有人喊,范式贤回头,愣在原地。 “以后不要跟他们玩了。” “嗯。”范式贤沉默了几秒,“明天玩得开心。”说完又跑了。 林好在单元门口站了一会,不禁哑然失笑,感觉自己像个瞎操心的老妈子一样,范式贤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还能分不清好坏?今天这顿皮肉之苦,怎么着也能让他长长记性了。 第二天一早,林好第一个到达集合的公交站。这一站是始发站,中途不用换乘,将近一个多小时抵达终点,就是发车间隔比较长,大概20分钟一趟。遇上周末,加上天气实在太好了,外出游玩的人还挺多。等了一会,齐耳到了,随后是夏愠一。齐耳咋呼大喊:“这里,这里。” “看见啦。”夏愠一冲他挥手。 一晚上没见而已,像时隔三秋的小情侣似的,两人又是击掌,又是捶胸,旁人看不懂的奇怪姿势。腻歪够了,齐耳开始吐槽:“你说说你,不就踏个青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勾引小姑娘啊?”夏愠一也不甘示弱:“你不也一样,头发吹的都要立起来了,还换了新书包,你也不想想,去了走哪放哪,不弄得脏兮兮才怪。” 齐耳嗤鼻:“你不懂,我这叫造型,弄了半个小时呢,你闻闻,香不香?” 夏愠一嫌弃:“不闻,洗发水有什么好闻的。” 齐耳问:“你带啥了,包里怎么那么鼓,手里袋子是什么?” 夏愠一说:“我妈做的寿司,还有一些水果零食什么的。” 齐耳说:“不就是米饭夹火腿嘛,带这么多,不嫌重?” 夏愠一说:“那你别吃。” 林好在一旁看着:就知道亲不过两分钟,还是斗嘴的时候比较正常。 正说着话,李染和、严以、鹤蝶三个人刚下车。齐耳有些傻眼:“你们干什么,家里都让搬空了吧!”只见他们手里拿的,背上背的,脖子上挂的,真像把家搬来了一样。 鹤蝶没好气:“长没长眼啊,还不过来帮忙,沉死个人了。” 林好有些无语:“昨天去超市不是都买了吗,怎么还带这么多?” 鹤蝶说:“哎呀,带都带了。都怪我妈,她怕我们没地方吃饭,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塞个没完,我书包都快撑破了。你看染和,她妈带的更多。” 齐耳大献殷勤:“染和,阿姨带了啥好吃的?我帮你背了,是不是就可以多吃点?”然后看到她手腕上挂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大口袋,“这是啥?” 李染和故意卖起了关子:“好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齐耳本来没那么好奇,却不小心看到了严以脸上的“神秘微笑”。 “笑笑笑,吃笑屁了?太重了,给你背。” 严以只当他一时抽风。 第98章 每次都让大家等你 公交车即将进站,大家拿好东西,准备上车。 严以说:“大家不会忘了吧,还有一个人。季冠军就在后一辆车上,在等红绿灯。” 鹤蝶往路口的方向张望:“可我们的车已经到了,他还来得及吗?” “这趟车间隔时间挺长的,要不我们先走,让他等下一辆?”林好稍加考虑了一下,“先上车吧,给他占个座位,说不定能赶上。” 上车坐下,鹤蝶开窗探头。看她一脸着急,严以说:“别着急,让他等下一辆也行,反正就这么一条线路,丢不了的。” 眼看车要关门了,后面那辆车却像故意躲猫猫似的,迟迟不见影子。突然,鹤蝶拍着车窗:“来了,来了。” 但身后车辆刚停稳,前面的车已经关门了。 鹤蝶毫不犹豫,站起来,冲车头喊:“司机叔叔,麻烦等一下。” 这种着急忙慌赶车的,一天下来能遇上好多个,司机师傅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猛烈一震,即将起步。 林好说:“看样子没戏了,遇上这么个‘铁面无私’的司机大叔,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鹤蝶趴在车窗喊:“季冠军,快跑。” 季冠军一个箭步跳下车,脚后跟刚着地,听见一个“跑”字,立即做出一连串反应动作。只见他一条腿向后撤出半步,身体前倾,双手摆臂,目视前方,脚底一蹬,“嗖”一下,拔腿狂奔。 不愧号称“800米标杆”,追起公交车来,两条腿能比得上四个轮子。 “我去,这是什么戏码?他是想一路追着公交车跑吗?”齐耳两眼震惊。 严以打开车窗喊:“季冠军,别跑了,等下一辆。”季冠军却置若罔闻,拼命苦追。严以无奈叹气,“这家伙就是一根筋,叫起劲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林好说:“可他这样跑肯定不行,距离下一站还有五六分钟,即使到站停车了,他没追上来怎么办。” “看我干嘛,公交车又不是我家开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不到站不给开车门,这是规定,谁来都不好使。”齐耳双手一摊,眉毛一挑,看着就让人来气。 “……” “蹬我干嘛,我又没说错……” 感觉到林好杀气腾腾的眼神,夏愠一一把捂住齐耳的嘴,用力清了清嗓子:“大叔,你快看啊,车后面有个人。” “司机叔叔,快停一下,后面有人。”鹤蝶也喊道。 李染和跟着喊:“司机叔叔,停一下吧……” 这一喊,引得车内一阵骚动,许多人站起来往后面看。 “坐好了,都坐好了,摔了碰了谁负责?”司机终于不耐烦,看一眼后视镜,车头歪向路边,缓缓停靠。 “哎哎,停了停了。”鹤蝶欣喜若狂,“季冠军,快跑,车停下来了。” 季冠军已经甩在10米开外了,瞬间打了鸡血一样,冲刺而来,“啪啪”敲车门:“师傅,开门啊。” “哐哧!”司机师傅不慌不忙:“你小子跑起来没完了,飞毛腿吧你?” “我追了半天,合着您看见了啊。”季冠军哼哧哼哧,像个大猩猩似的。司机翻他一眼,不予理会。季冠军双脚并拢,深深一鞠躬:“谢谢司机师傅,给您添麻烦了。”司机压根不领情:“去去,别碍眼,后面坐着去。” 季冠军走到车尾,大喇喇问道:“我跑的怎么样?” 众人无语,这家伙不是追车追上头了吧! 鹤蝶一脸不待见:“下次别跟我们出来玩了,每次都让大家等你,还好意思问。” 季冠军手扶脑门,憨笑道:“对不起,怪我怪我,下次不会了。”说着就往鹤蝶旁边坐,鹤蝶没好气:“不许坐,后边去。”季冠军“哦”一声,灰溜溜的坐到后排。 车内安静无声,鹤蝶闭目仰息,有些无聊,问:“还有多久到啊?我都有点饿了。” 季冠军立即翻书包:“我妈做的,可好吃了。”鹤蝶斜眼瞄了一眼,一袋子拳头大小的金灿灿的炸茄盒,闻着还挺香,但想到味道飘散开来,怕是要引起别人的白眼,咽下口水,说:“先放着吧,待会吃。”语气一点也不“粗暴”,想来气儿消的差不多了,季冠军微风拂面,开心的头发丝都在跃跃起舞。 “你看他那样。”季冠军百般讨好,齐耳却卷着舌头眼白上翻,在一旁搞怪。 “你管他呢。”夏愠一颇有意味的盯着齐耳,“刚刚,我救了你一条狗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什么啊?”齐耳莫名其妙。 夏愠一一副“这么快就忘了”的吃惊表情,然后叹息不语。“不说拉倒。”齐耳侧脸偏向窗外。夏愠一一把将他脸掰正,帮他还原场景,又是挺胸吸气,又是拧眉瞪眼,又嘘声捂嘴…… 齐耳明白了:“行,行了,不会演别演了。我那是让着她,我还怕她吗?” “嘴硬。忘恩负义的家伙。”夏愠一一巴掌挥过去,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唉,公交车上挨一顿暴揍,那场面一定很好看,我就多余拦着,应该让你体会一下的。” “啧,都说了……林好这家伙……算了,谁让她是我姐呢。亲的,你有吗?她不给我面子,我能怎么办?”齐耳急于反驳,口齿打结,越说越无力。 夏愠一幸灾乐祸:“我是没有,你也不是亲的。你再要贱兮兮的招惹事儿,我肯定不管,去求你姐给你面子吧,看她理不理你。” 车窗外的景象飞逝倒退,沿途的高楼林立,转眼间,变成了绿意盎然的田埂,踏青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李染和感觉屁股都要坐硬了,再加上膀胱告急,她一直盯着前方,有些急不可耐。 严以轻声问:“怎么了?” 李染和面露难色:“想上厕所。” 严以看了眼时间,说:“坚持一下,还有几分钟,应该能准点到站。” “嗯。”尿意汹涌而来,让李染和整个人处于很紧绷的状态。 唉,又在严以面前丢人了。 第99章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乡间田野,春色正盛,踏青游玩的人可真不少。 林好带领大家找了一个清凉的地方,拿出一块大餐布,平铺在草地上。大家把东西都放上去,一股脑开始往外掏,像比赛似的,比谁书包里装的多。什么饭团面包,水果零食,饮料水杯,帽子墨镜,纸巾花露水等等,摆的满满当当。 季冠军抱着干瘪的书包,问:“接下来干什么?” 林好说:“现在还早,先玩一会,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一起开餐。” 趁李染和不注意,齐耳一把抓起她小心翼翼护了一路的大口袋:“让我看看,到底藏了什么好宝贝。”拿出来一看,惊喜的问,“这么大的风筝,你什么时候买的?” 鹤蝶一巴掌拍他手上:“你轻点,别给弄坏了,待会还要往天上放呢。” 齐耳不以为意,颠颠跑过去,做作讨好:“染和,我太喜欢放风筝了,让我第一个玩,可以吧?” 鹤蝶故意煽风点火:“你问她也没用,这是严以买来送给染和的,你得去问过真正的主人才行,你说是吧?” 齐耳一愣,随即换了一副嘴脸,白眼仁多过黑眼仁:“夏愠一,走,咱俩赏花去。” 夏愠一一脸懵:“不是要放风筝吗?” “郊游踏青嘛,肯定要放风筝,还是人家严以想得周到,你就想不到吧?咋啦,不高兴了,还要不要玩?”鹤蝶不遗余力,疯狂补刀。 这一激将,齐耳脸更黑了:“小孩子玩的,我才不稀罕呢。”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鹤蝶笑得发抖:“哈哈哈,这人,怎么不经逗呢。” 那边无聊打嘴仗,这边林好将餐布上不宜晾晒、容易招蚊虫的食物,归置起来遮盖严实。“好啦,东西这样放着应该没人动,我们就在附近玩吧。” 鹤蝶说:“那先放风筝吧,给,染和,你先玩。” 李染和有些无助的看向严以:“你会吗?” “走吧,先试试,这会风速应该能行。”严以伸手感受了一下。 季冠军顺手拿了一块面包,递给鹤蝶:“你不是饿吗,先垫垫。”鹤蝶犹豫了一下:“我得留点肚子,不然待会吃不下了。” “没事,走两步就消化了。”季冠军双手背在尾巴骨,步子稳重的像个遛弯的老大爷,不经意似的问,“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风筝?” 鹤蝶边走边吃:“怎么了?” 季冠军忸怩起来:“没怎么,早知道你喜欢,我也买一个送你,这样我们也能一起放风筝了。” 前面地势空旷,有一个小斜坡,严以和李染和在摆弄风筝,鹤蝶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猛然回神,停下脚步:“你什么意思?” 季冠军惊措,心虚道:“啊?我什么意思?” 从他惊慌的表情中,鹤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又想讹我是吧?到时候又说,哎呀,我的钱买风筝花掉了,没钱吃饭了,然后每天蹭我的饭卡,是吧?”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还想狡辩?上次刷你的饭卡,买了一个鸡腿两个丸子,不对,一个丸子你自己吃了,你追在我屁股后面,讹了好几顿,以为我忘了?”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好吧,真服了她的理解能力,反射弧线也太长了!季冠军几乎哀嚎:“哎呀,老天爷呀,我在你心里怎么成这样的人了……快看,严以要起飞了。” 趁鹤蝶转移注意力,季冠军“叭叭”抽自己嘴巴:你倒是解释啊,笨嘴拙舌,屁也不是! 鹤蝶惊叫:“哇,鼓起来好看多了,好大一只,还有飘尾,好长啊。” 蓝色鲸鱼软体风筝,体型巨大,立体逼真。想要顺利放飞,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严以站在小坡,提着风筝线,测试了一个最佳风向,让李染和拖着鲸鱼的尾部,助跑一小段之后,把风筝抛向空中。 “染和,我说放,你就放啊。” “好。” 严以脚步逐渐加快,边跑边喊:“染和,放。”可当他跑出去十几米远,鲸鱼在空中摇摆了几下,没一会就轻飘飘的往下掉。 第一次试飞,失败了也正常。重新摆好,重新开始,这次飞的稍微久了点。严以不停提线放线,最终却还软趴趴的掉下来了。李染和有些失去信心:“这个风筝看着好看,怎么飞不起来呢?” 严以说:“软体风筝没有骨架支撑,体积又大,对风力的要求会高一些,可能还没找对方法,多试几次肯定能行的。” 林好说:“染和,你先休息会,我试试。”她在后面托举抛的更高了一些,可飞是飞起来了,也只是在低空徘徊,拉扯几下,又歪歪扭扭掉了下来。 三个人搞了半天,搞不明白原因,眼前蓝色的庞然大物,竟有些不那么可爱了。 “连个风筝都放不起来。”季冠军观望了半天,看他们一脸受挫的样子,瞬间来了兴致,“你们在搞什么,怎么这么快就泄气了?鹤鹤,走,看我的。” 结果不比刚才好多少,折腾了一会败兴而归。 鹤蝶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这大鲸鱼也太难了,怎么就放不起来呢,该不会是坏的吧?” 李染和说:“不会,应该是风力不够,风筝太重了,才飞不起来的。” 鹤蝶说:“也是,这会风是有点小。” 听到林好忽的笑了一声,鹤蝶问:“笑啥,这么开心?” 林好一只手遮在手机屏幕上挡光,另一只手飞快打字,待打完了,才说:“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嗯?”鹤蝶没怎么懂,但既然带了“风、力”两个字,肯定和刚才说的风不够大有关系,于是,叼了一根小草,两手当枕头,若有所思了一番,“嗯,我觉得林好说的有道理,就是因为风不够大。” 林好仰头望天,那一眼,看的很远很远,仿佛装得下整个天际:“没关系呀,那就一起等。” 春风和煦,芳草清香,大家静坐在草地上,一起等风来。 只有季冠军仍不死心,一个人拉着风筝线,不知在捣鼓什么。 第100章 没想到一语成谶 坐了一会,李染和感觉脸颊痒酥酥的,伸手摸了一把,才意识到是风吹乱了头发。她把手举过头顶,轻轻张开,慢慢合上:“严以,你看。” 严以轻笑,眼眸微微眯起。李染和恍惚觉得,他眼里藏了一些不同寻常,该不会笑自己幼稚吧?“风自然是抓不住的,却能感受。”她多此一举的解释道。 “当然,值得用心感受。”真正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有迹可循的,严以的目光不由自主跟随着她,每一个不受控的本能反应,明目张胆,从来不加掩饰。 他的视线凌空投射而来,直击心脏穿透全身,让人想躲却无处可躲。李染和险些透不过气,脸上发僵,耳朵也红起来:真的很好笑吗,干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转念一想,傻就傻吧,严以又不是齐耳,换成齐耳的话早就大着嘴巴嘲笑了。 “季冠军,别研究了。”严以站起来,对李染和说,“看好哦,这次一定能成功。” 季冠军领会他的意思,拖着风筝上了小山坡。两人配合相当默契。一开始,鲸鱼飘忽不定打了几个旋,慢慢地逐渐平稳。大鲸鱼乘风直上,如同化作鹏鸟的鲲鱼,扶摇一上九万里,与云为伴,与风为伍,与天空融为一体,像自由翱翔的鸟儿,仿佛天空才是它原本的归属。 鹤蝶和李染和兴奋尖叫:“快看,飞起来,飞起来了。”“啊~成功了。” 季冠军更夸张,手舞足蹈,像一只搞笑且魔性的大猩猩。他张开双臂朝严以扑过去,本想来个大大的拥抱庆祝一下,但是,呃,不但扑了个空,还被无情地晾在一边。好歹兄弟一场,这点默契都没有,嘴上却说:“还得是我俩组合,简直天衣无缝,不然,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上天呢。” 他还不死心,在严以眼前晃来晃去,严以怕他撞到自己,又往旁边躲了躲。迟疑了几秒,问:“嗯?你要玩?给。” “手借我用一下,那只,举起来。” 不懂他在搞什么名堂,但严以还是听话的照做了。 “耶,击个掌,庆祝一下。”总算如愿以偿了,季冠军一蹦三尺高,一个人傻乐。 严以表示费解,一句“有啥好庆祝的”,揉碎了夹在两条浓密的眉毛中间。 乐呵完了,季冠军伸手:“来,给我玩会。” 严以冷眼,“啪”给了他一巴掌。季冠军吃痛,刚想发作,转头看见鹤蝶仨人过来了,迎上去委屈巴拉的哭诉:“蝶蝶,你看他,霸着风筝不让我玩儿。” 鹤蝶扭身避开:“那你去玩别的吧。” 季冠军吃瘪,却仍跟前跟后,一副狗腿子模样:“蝶儿,我发现了一大片油菜花,带你去看,好不好?” “哎呀,你挡着我了,待会去不行吗?” “行啊,那到时候,我帮你拍照,你这身衣服拍照肯定好看。”也不知挡着她啥了,季冠军两条大长腿扭的像伸缩弹簧似的,灵泛的弹到鹤蝶身后。 严以把风筝线给李染和,并耐心指导:“线轴松一些,别担心,不会掉下来的。” 李染和抬头,只看见鲸鱼游动的白肚皮:“还可以放线吗?会不会翻了?” “不会的,现在已经平稳了,再高点也没问题。” 严以握住线轴,手把手教她控制飞行状态。李染和很快熟练了,渐入佳境,开心的跑来跑去。 “林好,鹤蝶,快来,一起啊。” 三个女孩,像花蝴蝶一样欢笑追逐,不经意吹动的裙角和发梢,吹进了少年的心里。 忽见天上一下飞起来好几只风筝,山坡上几个像蚂蚱似的小孩,窜来窜去,满地打滚。鹤蝶眼珠子一转,玩心大起,说:“走,给小屁孩见识见识我们巨型威猛的大鲸鱼,他们肯定要羡慕死了,哈哈哈……”大鲸鱼前一秒还悠然自得,后一秒紧急调转方向,慵懒且快速的摇摆着长长的飘尾。 林好说:“你看她,又玩疯了,都高中生了,还往小孩子堆里钻!” 其实,李染和也挺想“显摆”的,讪讪而笑,说:“她呀,幼稚鬼一个,平常不都这样嘛。” 林好不觉好笑:“你还说她,你们俩彼此彼此吧。走,过去看看,别把人小孩儿给弄哭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鹤蝶一上来就各种“调戏”。 “小朋友,看,我的。” 小孩知道她在炫耀,看了眼自己手里小的可怜的锥形轴,再看鹤蝶的圆形轴,足足比他大出了两圈。然后不以为然,警戒的向一旁移了一大步。 鹤蝶往小孩身上瞟:小样儿,嘴巴扁成一条直线了,还拿捏不了你了,就不信你不开口不求我! 第101章 超越普通关系的友谊 鹤蝶故意在旁边干扰,小孩一晃神,线头的另一端摇摆狂舞。时机已到,还差点火候。鹤蝶打算添点佐料,刺激刺激他。 “小朋友,你会唱小燕子吗?” “……” “小燕子,穿花衣……这都没学过?” “瞧不起谁呢,我小时候就学了。” 小孩横眉冷对,小眼神里丝毫不容质疑的轻蔑,看得出还挺倔。 鹤蝶“循循善诱”,说:“姐姐一看就知道你是个非常聪明的小朋友。诶,小燕子不是穿花衣服么?可是,你的风筝怎么是黑色的,不像我,你看我的就是蓝色的啊!”她像个蹩脚的演员,故作震惊,还真把小孩给唬住了。 小孩扯了扯风筝线,仰着脑袋,痴痴望向隔壁的鲸鱼。 鹤蝶不过瘾,继续添油加醋:“我的大鲸鱼真可爱,又大又漂亮,你的小燕子就三根骨架,飞的高有什么用,像个小黑点一样,不仔细找都找不见了。” 她摆明了一副炫耀的姿态,不停放线收线,搞得鲸鱼晕头转向,惹得旁边小孩,一眼一眼,全是羡慕又渴望的眼神。 这时,一个稍大点的小男孩过来,拿走风筝线:“你的时间到了,该我玩了。”小孩犹豫了一下,在他耳边低语。刚说几句,貌似起了争执。 小一点的又气又恼,夹着哭腔:“又不是我说的。” 大一点的据理力争:“本来就是,反正我见过彩色的。” 小一点的争不过,干脆把问题抛向来源:“是她说的。” 鹤蝶竖着耳朵听热闹,一回头,两小孩一脸幽怨的看着她。只见大一点的,昂着头:“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 “啊?”鹤蝶囧然一笑:这是,儿歌朗诵? “你知道燕子说啥?” “说啥?”鹤蝶懵了:燕子说?说什么?她快速从头顺了一遍,喜极而出,“这里的春天最……” “燕子说,管好你自己!” “……” “美丽”二字未出口,鹤蝶嘴角抽搐,差点噎背过气儿去。等她反应过来,两小孩早就跑老远,冲她做鬼脸。 “小兔崽子,敢戏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鹤蝶倒不过气,看到李染和一把将线轴塞她手里,转身冒着火气。 李染和愣住:“这是怎么了?” 林好憋笑:“还能怎么,上赶着招惹人小孩,被反杀了呗。” 另一边赏花的,两个大男人实在没意思,在一处阴凉的小树下歇息。 夏愠一半躺着,懒洋洋撑着上半身,问:“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齐耳说:“什么?” “呶。”夏愠一抬眼,天空三五只风筝,燕子,老鹰,金鱼,蝴蝶,属大鲸鱼格外吸引目光,游来荡去,惬意自然。 齐耳“嗤~”一声拉的极常:“一条鱼,没啥意思。” “少装,我早就看出来了。”夏愠一漫不经心的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该叹气的是我才对吧。” “嗯?” “我看你也别装了,揣着明白装糊涂,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 夏愠一撞了撞齐耳的胳膊,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明白大王,你明白什么了?” 齐耳瞥他一眼,躺倒手心交叠垫在脑后,合上眼皮,故作高深。夏愠一转身侧向他,手撑脑袋,两条大长腿交错的分外妖娆,哼笑道:“你倒是说啊,魂儿都让你勾起来了。” 齐耳睁开眼,幽幽道:“你觉得李染和怎么样?” 哼,看来猜中了大半。夏愠一稍加思索,认真说:“漂亮,有个性,不娇气,有时候可可爱爱,有时候傻傻乎乎,挺招人喜欢的。” 齐耳乐了:“你倒是概括的挺到位。” 夏愠一调侃:“那是,比你观察的还仔细,我只是有一说一,不像你,藏着掖着的,没劲。” 某一瞬间,像触碰到了齐耳的内心最深处,他悠长抒口气,说:“高一刚开学的时候,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姑娘好亮眼,外表软糯,掩盖不住骨子里的个性。她不是直升生,可能有点胆小,被班上男生欺负了,总是呆头呆脑的,像个小绵羊一样逆来顺受。我看了着急啊,就出手帮她教训了几次,后来估计混熟了,再有人招惹上门来,她就像个小狮子一样,张牙舞爪的,追着那些人满教室乱跑。” 夏愠一连连点头:“噢,我懂了,所以,这就是你做为护花使者的理由?听上去还挺仗义的。” 齐耳继续说:“高一班上就我们三个特长生,当然得团结一致了。你是不知道,在一班的日子过得有多黑暗,简直生不如死。他们都是一群书呆子,每天只知道学习,拼死拼活的非常变态,我和她就是一对难兄难弟,每次考试都垫底,上课打瞌睡啦,回答不上问题啦,作业没交啦,动不动还被罚站,算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妥妥地患难之交。” 夏愠一杵着下巴颏,眼睑向下,若有所思。他在想第一次见李染和的场景,有些模糊,记不清了。但就像齐耳说的,她身上似乎真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亮眼,即使站在边边角角,也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那后来呢,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才真正开始注意她的呢。夏愠一齿间微启,轻吸了一口气,应该是高一篮球比赛的时候。 齐耳班上人心不齐,差点退赛了,但他拼了命的赢球,莫名其妙的骚操作,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春心荡漾,摆明了想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夏愠一敏锐察觉到,他对李染和格外上心,很不一样。认识他好些年,能让他死心塌地鞍前马后的,只她一个人。毕竟在夏愠一的印象里,他对女生总是一脸不耐烦,以前有个女生想加他qq,都找到他本人面前了,可他倒好,仰着鼻孔,正眼都不带瞧的,然后信口胡诌了个理由,把人给气跑了。 当时的夏愠一理解为:这小子铁树开花了,不,是长大了!同样的年纪,好兄弟却比自己早一步情窦初开,夏愠一心里蛮不是滋味,又感到一丝欣慰。 夏愠一收回思绪,这才发现,齐耳安静的平躺着,没再说话。独自说了一大堆,得不到回应,或许觉得没意思了吧。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想起方才齐耳所说的战友情,怎么都觉得,绝非他口中那么云淡风轻,那么,超越普通关系的友谊,还能是什么?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李染和?” 好吧,所谓点到为止,要是再不捅破这层窗户纸,这家伙不一定纠结到什么时候,反倒显得自己不通人情似的。此时此刻,夏愠一觉得,自己像一名知心大姐姐一样,能腹心相照,排解疏导,还能当最忠实的倾听者,值得信任的同时能够保守住秘密,也该一吐真情了吧。反正只有他们两个,齐耳不至于不敢承认吧。 然而,齐耳躺的四平八稳,毫无半点波澜。 夏愠一以为他故弄玄虚,伸长脖子凑过去,殷切道:“有多喜欢?” 齐耳像是掐好了节点,脱口而出:“你不喜欢?” 夏愠一的脸“唰”一下僵住了。如同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拳命中了面门。 齐耳坦然自若:“没想到吧,我早就看出来了。” “啊?你看出啥了,别,别瞎说……” 无论如何,夏愠一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齐耳反将了一军。他极力想辩解,奈何张嘴结巴,理屈词穷,只能悻悻然垂下眼睑。 第102章 自家的肉不香 空气静止,两人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齐耳没有穷追不舍的意思,他心下了然,也笃定了以自己和夏愠一之间的深厚交情,完全能够坦诚相对,就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拐弯抹角上了。 半晌,夏愠一实在煎熬,小心翼翼的问:“很明显吗?” 齐耳会心一笑:“废话。”明知故问! 夏愠一哑然失声。他是彻底糊涂了,齐耳这是要做什么,戳穿?警告?还是割袍断义?不对啊,他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反倒有点事不关己的样子。夏愠一甚至有些懊悔,虽然齐耳反问的有点出乎意料,但是自己的反应,未免也太心虚了吧? 眼前的齐耳,跟以往认识的没心没肺的齐耳,大相径庭。夏愠一直呼大意了:这家伙看似在遥想当年,平铺直叙了一大堆,感情就等着我往里跳呢。阴险!狡诈!太过分了! 夏愠一无奈问:“有意思吗?” “有意思。”齐耳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嘴脸。 夏愠一气笑:“然后呢?” 齐耳说:“还等什么?追呗。” “你,你疯了?”夏愠一仿佛听了什么灵异事件,连滚带爬从地上弹起来。 “嘿嘿!”齐耳笑得让人火大,“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夏愠一忍耐到达了极限,简直要崩溃了,“齐耳你有毛病吧?耍我玩呢,不带这么玩儿人的。” 齐耳嗤声:“什么鬼表情,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不是说,藏着掖着的,没劲吗。” “……”夏愠一活了十几年,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要狂飙粗口的冲动,“行,我懂了,兴师问罪,对吧?被你牵着鼻子,接二连三的跳坑,你可真有一套。我承认,我对李染和确实有好感,但是……” “哪那么多但是,你看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齐耳笑咧咧打断,然后说了一句,让夏愠一很久之后,才体会其含义的话,“是你,总好过另外那些,不知好歹的癞蛤蟆。” “哈?”夏愠一大懵特懵。 癞蛤蟆? 哪些? 还有青蛙王子? 齐耳说:“坐下歇会吧,一蹦三尺高,显你腿长啊?” “我没蹦啊?”夏愠一彻底没脾气,但内心依然挣扎不定。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但是……”其实是想说:但是,好感归好感,兄弟归兄弟,总要有个先后顺序吧。 他自认为在这方面,挺有分寸感的,平时大家玩在一起,也从不过“度”,更加没有过僭越之心。他想解释,又怕解释不清,心中懊恼又纠结,实在憋闷得慌。 “别瞎琢磨了,你还不清楚我么,我什么时候口是心非过?”此时的齐耳一本正经,侃侃而谈,“喜欢一个人,分许多种。跟她玩闹,跟她分享,见不得她受欺负,见不得她不好。你相信这种情感的存在吗?” 夏愠一木然,似懂非懂。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胡思乱想,也不用怀疑,一切都是合理的,什么让不让,成全不成全的,都是瞎扯淡。”接下来的语气就有些难以捉摸了,齐耳说,“其实吧,我是略微夹杂了一些个人情感,这一点我得向你承认,不过……” “哎,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肯定包藏了私心。老实交代吧,费了这么大劲,到底在耍什么花花肠子?”夏愠一险些憋出一肚子内伤,怎么也要从他嘴里套出点破绽出来。 “什么啊,我绝对胸怀坦荡,光明磊落,别把人想的那么坏好吧,我们俩这关系,还能害你不成?” 反套无效。 夏愠一无言以对,甚至怀疑自己思想不纯洁,迂腐龌龊。“那你说,不过什么?” “支持你,站你这边啊。”齐耳投给他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灿烂微笑。 到现在,夏愠一还处于一个懵懵的状态。稍微消化了一会,才意识到,齐耳最后的“灿烂微笑”,相当于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世上没有牛不饮水强按头的道理,虽然以烂手段“逼迫”自己就范,可基于事实,好像也算不上勉强…… 两人松松垮垮的坐着,相视一笑,随即释然,抬头望向天空。 差不多到中午了,齐耳的手机“嘟嘟”震动,李染和发短信问他和夏愠一在哪儿,叫他们回去一起吃午餐。 “走啦,有人担心你饿着。”齐耳起身拍了拍屁股,边走边摸肚皮,“还真有些饿了,时间过得好快,一晃都中午了,待会好好吃一顿,下午可要好好表现啊。” 夏愠一神情呆滞。齐耳搭他肩上,一番苦口婆心:“我说哥们,你要打起精神来,总不能让我一直在背后推着你走吧,你也要自己往前挪一挪才行啊。” “可她也没发短信给我啊。” 夏愠一又不是心智未开的小孩,刚才齐耳看完短信,说话那么含糊暧昧,他又不傻,怎么听不出来。但当他墨迹走在后面,偷摸打开手机,一条短信都没有的时候,竟莫名有些失落。 “没你手机号吧。” “有啊,我记得存了。” “这样啊,哦,那就是嫌麻烦。” “嗯?” “你看你,失魂落魄的像什么样,少男怀春?奇了怪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这样?”齐耳故意逗他,顺带刺激刺激,好让他尽快开窍。 “我有吗?” “不要太明显了。怎么,看我和李染和关系亲密,心里头有点泛酸水儿了吧?” 齐耳贱不兮兮的,在夏愠一胸口狠狠扣了两下,然后连跑带颠,背后留下一阵骚风。这力度,多少带了点个人恩怨。 夏愠一捂着胸口追上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万一人家有喜欢的人,那我不就自作多情了吗?” “放心,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夏愠一放慢脚步,一脑门疑惑。 这是什么话? 感情他还有这本事? 他怎么啥都知道? 还敢给人打包票? 这家伙不会心理出现什么毛病了吧? 夏愠一又追上去,言语恳切:“齐耳,这事可千万不敢随便往外张扬,知道吗?” 齐耳“嗯”了一声,极其潦草敷衍。 从和盘托出到拱手把自己“择”出去,齐耳虽然应对自如,却也透着丝丝诡异。事已至此,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夏愠一相信,齐耳再不济,还是值得信任的。 “齐耳你可真够意思,光想着自己吃,把人家丢后面不管?”见夏愠一一个人慢腾腾地来晚了,齐耳却早已狼吞虎咽,鹤蝶忍不住鸣不平。 “这不来了嘛。”齐耳抬眼瞅着夏愠一,笑意不明。 夏愠一朝他鞋底猛踢一脚。齐耳不情愿的挪了挪屁股。夏愠一毫不客气的盘腿坐下,并不与他搭腔。 林好说:“好啦,人到齐了,大家开动吧。” 自家的肉不香,别家的菜有味。 季冠军平时饭量就大,奔来跑去一上午,胃口更好了。他把所有的餐盒都尝了一遍,每一口都吃得津津有味。“蝶儿,你家的饭团真好吃,我都吃了三个了。” 鹤蝶不悦:“碟儿什么碟儿,咋不叫盆儿、碗儿的?” 齐耳差点喷饭:“还有瓶瓶罐罐呢!” “这样叫,不是显得亲切嘛。”季冠军小声嘟囔。 李染和最了解鹤蝶的脾气,要是叫她“蝶蝶”,她才会炸呢:“她喜欢叫鹤鹤,你不知道吧?” 季冠军筷子在脑门飞舞:“我以前就是这么叫的。这个好,听着有股仙气的感觉。”然后端起一盒虎皮卤蛋,满脸推笑,“鹤鹤,你尝尝这个。” 鹤蝶看了一眼,夹起小半块,慢慢咀嚼。“嗯,还挺好吃。” “对吧,就是特别好吃。”季冠军直勾勾的盯着她,受到表扬后,眉毛开心扭动。 第103章 疯狂在水里扑腾 没想到,看似其貌不扬的虎皮卤蛋,竟非常受欢迎。季冠军抱起盒子,打算将仅剩的两个半块留给鹤蝶:“剩下的都给你留着。” 一圈人瞬间安静,五脸懵逼! 季冠军不由得僵起身体,两颗黑眼珠左转右转,似是在观察每个人的表情。然后旁若无人一般,拿起盖子扣在上面。 鹤蝶问:“这是外面买的还是家里做的?” 季冠军赶紧说:“都是我妈做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个不落的指了一遍,特别骄傲的样子,“外面买的哪有家里做得好,对吧?” “噗~” 齐耳又憋笑。然后摇头晃脑,夹着嗓子,学季冠军说话,“外面买的哪有家里做得好,对吧?” 一旁的夏愠一“噗嗤嗤”大笑。 齐耳看一眼他,神色尽收:“你就知道笑?” “……”夏愠一茫然。 “人家都这样了,你还不学着点。”齐耳下巴戳在夏愠一的肩头,扯着下唇角,音量不高,每一个字却咬牙切齿。 说话间,瞥见严以端起一盒颜色各异的什么东西,接连夹了好几块,全落入李染和的一次性餐盘里。 齐耳满心不屑,问夏愠一:“你妈没给你带吃的?” “带了啊。” “哪个?” “还是算了吧。” “嗯?” “好像有点咸了……”夏愠一面露难色。 齐耳扶额,真是败给你们一家了! 林好似乎不怎么饿,不是忙着照顾大家,就是忙着看手机。她又在发消息,发完起身半跪,手机横屏,将餐布上的食物框入相机中。 齐耳注意了她好几回,不就一个破手机么,里面有金子不成。“林姐,和谁聊天呢?” “拍张照片不行啊。” “一堆吃的,有什么好拍的。” “用你管。” “切,不就给人发短信呢嘛,还……” “你和夏愠一那么长时间,干什么去了?”林好随便扯了个话题,省的他老问东问西。 “我们俩……”齐耳神秘一笑,眼神暧昧的看了一眼夏愠一。 夏愠一迟钝了几秒,猛然警觉起来。 齐耳却不正经:“一起看花看风景,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那也太没意思了吧,跑这么老远,就为了一起看还珠格格?”鹤蝶难以理解,直摇头。 “确实挺浪费。”季冠军也摇头。 呼,虚惊一场,夏愠一神色稍缓:“齐耳,吃你的饭。” 趁大家不注意,林好发完短信收起手机:“好好一句台词,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让人听着那么不正经呢。” “其实,他是想说,那边的风景还不错。”刚顺了一口气,怎么又来?真是服了这姐弟俩,夏愠一生怕齐耳说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让人误解,情急之下,不停地解释,“真的,红的黄的紫的绿的蓝的白的,叫不出名字的,一大片花海,特别漂亮,适合拍照,有好多拍婚纱照的。” 夏愠一所说的也算属实,搞不懂齐耳在笑什么。于是,立即用唇语,以示对他的警告。“别搞我。” “怕什么?”齐耳敛笑,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了极为不爽,夏愠一忍住了想要揍人的冲动。 两人上演了一波暗涛汹涌,其他人没有任何察觉。 李染和说:“下午我们也去那边玩吧。”她平时就挺喜欢拍照,记录一些好看的照片,上传到空间动态,直接当相册保存了。 “好啊,吃完先休息一会,然后收拾收拾,把东西一起带过去,那边去车站比较方便。”林好说。 此时,正是一天当中太阳正烈的时候,微风习习,树影婆娑,躺在舒适阴凉的树底下,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每个人保持不同的姿势,一会看云,一会看他,各自满怀着心事,似一股潺潺溪水,悄无声息地流淌过心田。这一刻,无人期盼未来,只想守护现在。这一刻,一群懵懂少年的春天,在浑然不觉中,缓缓拉开了帷幕。 午休过后,大家把现场清理干净,往花海的方向去了。 下午时光,非常美好,徜徉了花的海洋,拍摄了好看的照片,等到玩累了,大家坐在一处田埂小憩。 “你们快来啊。”李染和发现了一条用来灌溉的水渠,像一只许久没下水的鸭子,兴冲冲的跑过去,也不管脏不脏,脱了鞋就跳进去了。渠水水面不高,刚没过脚踝,她撩着裙角走来走去,脚底的沙土软绵绵的,很舒服。 林好有些担心:“今天温度挺高,不过赤脚踩在冷水里,凉不凉?” 李染和说:“有一点凉,但很快就适应了。” 其他几人还在犹豫时,严以已经脱了鞋袜,放置到一边,然后弯腰卷起裤管。 季冠军问:“你要下去?” 严以眉毛一扬:“嗯,很好玩。” 渠水坑洼处,有少量积泥,李染和专挑有泥的地方,脚掌轻拍几下,水面泛起了一片浑浊。她不禁想起小纤家的那条河,河里什么都有,而这个小水渠,连一块卵石都没有。 李染和踩了一溜,没发现什么新奇的,便转身往回走。回头看见严以光脚站在渠沿,以为他害怕水凉,不敢下。突然有了一个坏坏的想法。 “严以。” 严以刚伸脚往水里探,听见李染和叫他,以为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李染和心里憋着坏,为了防止笑场,一句话不说,上来直接牵住严以的手腕。在她抬手的一瞬间,严以有预感似的,几乎同时,自己主动伸手迎上去。 “哈哈哈。” 李染和奸计得逞,捂着嘴大笑。她只是轻轻拉了一下,他整个人就一脚跌进水里了,溅起好大一片水花,卷到腿肚子的裤子湿了,衣服和脸上也全是水。 站在渠边的人,无一幸免,全都遭了殃。季冠军离得近,遭殃面积最大。他抹了一把脸,气呼呼道:“严以,你干的好事。” 严以一脸抱歉:“别生气,一会就干了。” 李染和以为季冠军真生气了:“没事吧,我和严以闹着玩的,没看见你在后面。” 季冠军摇头:“没事,有太阳晒,干的快。” 严以说:“别管他,他就爱矫情。” 看到季冠军无语的表情,李染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染和,裙子湿了。”严以常听她说下河摸鱼的事,大概很久没这么玩过了,不如开心玩个够。 李染和本来没太在意,但还是弯腰把湿了的裙摆,拧得像一圈麻花。突然,脖子上“哗啦啦”几滴水,一抬头,迎面也溅了一脸水。 “啊~” 竟然被严以捉弄了,李染和捧了一抔水,迅速反击。严以闪躲了过去,来来回回逗她玩。 李染和疯狂在水里扑腾,一下用力过猛,季冠军又湿身了。 “你、们、两、个。” 季冠军一字一顿,吓得李染和表情停滞,因为她刚才弄了他一头水。 其实是季冠军看他俩玩,眼馋心痒痒,正蹲下解鞋带时,水“啪”泼下来,顺着下巴往下淌,衣服都湿透了。 “头发都洗了,要不顺带洗个澡。”看他像淋浴过似的,严以只觉得好笑。 “你们两个完了。”季冠军急眼抓狂,鞋子一下飞出去老远,抡圆了胳膊,一副要干架的气势,“兄弟们,别站着了,都给我一起上。”顺势还想把其他人都拉下水。 “……” 其他人只想安静的做个看客。 第104章 自圆其说的能力 在宽窄仅半米的水渠里,季冠军像一只发了疯的狗熊,没头没脑,胡乱扑楞,手脚忙活的跟划桨似的。 严以和李染和统一战线,一个进攻,一个防守。李染和寻思,现在要是有把水枪或者水瓢,简直就威猛无敌了。季冠军占了下风,气不过,猛地跺一脚给自己涨气势。这一脚威力十足,毫无意外的,溅了“看客”一身水花。 “啊~”鹤蝶惊声尖叫。“臭狗熊,你玷污了我的小白鞋。” 季冠军凭一己之力,成功引得所有人下场。大家同时将炮火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一番混战后,玩累了,坐下来,边晒干边等待夕阳下沉。 太阳像一个朝钟暮鼓的老人,缓缓地,一点点染红了天际,煞是好看。 “看什么呢?”季冠军盯一眼严以的手机屏幕。 严以躲开他的视线,继续滑动相册里的照片,一张一张往下翻,嘴角一点一点往上扬。他不怎么会拍照,而且都是匆忙抓拍的,拍了很多张,不是糊成虚影,就是毫无角度构图。但哪怕虚焦了,只要是她,屏幕上方一双漆黑无比的眼睛,一下亮如星辰。 勉强挑出来一张,她正好看向他,眉眼弯弯,笑得如沐春风。可旁边有鹤蝶,一只眼睛还是眯着的。 “行了,别看了,嘴都咧到后脑勺了。”季冠军露出鄙夷的神情,眼睛却直直窥探上去,这一眼,恰巧瞥见严以手上的动作。 季冠军一把擒住严以的胳膊:“住手!” “干嘛一惊一乍的?”严以抽回胳膊。 季冠军又一把抓牢:“不许动,赶紧给我把手拿开。” “……”严以莫名奇妙,“我就裁张照片,你这么紧张干嘛?” 季冠军急头白脸:“我可都看见了啊,你这些照片都是偷拍的,小心我告诉她本人。” 严以淡然一笑:“你不也拍了吗?”这家伙是个藏不住事的,成天像个花蝴蝶一样,绕着鹤蝶旋来旋去,是个人都看出来怎么回事了。 季冠军一脸吃瘪:“好啦,没说要告发你。要是让鹤鹤知道我偷拍她,就她那脾气,还不得给我一顿好看。”然后皮笑肉不笑,“这件事,咱哥俩心知肚明就好,你保证不会说出去,对吧?我觉得你拍的挺好的,至少比我好。” “你这态度,怎么来回切换的跟闪电似的,”严以戏谑道,“你不是说,偷拍不好吗……” 季冠军拖腔拉调说:“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怎么能叫偷拍呢?我们顶多就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对,发自内心的欣赏。” 严以实在诚服:“你可真行,头一次见给自己找借口,还能找的如此清新脱俗的。你这自圆其说的能力,不去参加辩论大赛真是白白可惜了。” 季冠军权当夸自己的话听了,腆着一张大脸凑上前:“那,你能把有鹤鹤的照片传我吗?” 严以照着他的口吻:“那,我裁了……你还有意见吗?” 季冠军想也不想:“旁边眯着眼睛的太丑了,影响画面和谐,裁就裁了吧,这就不是个问题。” 严以放大照片,保留了李染和的部分,心想做手机壁纸刚好合适。 “行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别忘了你刚才答应我的,快点啊。”季冠军惦记照片,生怕严以一转眼就反悔了似的。 严以直接把手机给他,让他看中哪张自己传。 鹤蝶晾干脚,穿上鞋,摸了摸裙子,基本也快干了。扭头看见季冠军挤着严以的肩膀。“离那么近还说悄悄话,你俩嘀嘀咕咕干啥呢?” “他偷拍你照片,我……我随便看看……”季冠军像握了一块烫手山芋似的,慌忙把手机丢给严以。 “……”鹤蝶一脸懵,皱眉在他俩脸上来回看。 “这么着急撇清关系?”严以很是无辜,压低声音在季冠军耳边说,“好一个做贼心虚,不打自招。你最好赶紧解释一下。” 季冠军早已傻眼,脑子“嗡”炸开了锅一样。 “我的意思是说,我看他一直拿着手机到处拍,结果一看,拍的都是些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人糊的像鬼影子似的……他手机有问题,不,是他拍照技术有问题……” 见鹤蝶没什么太大反应,季冠军稍稍松了口气:“这一天下来光顾着玩了,我们大家都没拍一张合影,蝶儿,哦不,鹤鹤,你看风景这么美,不拍照做个留念,是不是还挺遗憾的?” 鹤蝶点点头。想到一会就能顺理成章的得到一张合影,季冠军紧绷的两根眉毛,一下挑的老高。 鹤蝶说:“那你给我们拍吧。” 季冠军二次傻眼:“我去拍照?那我怎么办?” 鹤蝶说:“给你空个位置,回头p上去。” 季冠军不干了:“那怎么行,p上去太假了。” 鹤蝶说:“不是你想要拍合照吗,那你不拍谁拍?” 季冠军满脸不乐意,可怜兮兮看向严以:“要不你拍吧。” 严以瞳孔震惊,反问道:“你不是说我拍的乱七八糟?” 鹤蝶懒得跟他费口舌,指着正朝他们走过来的大姐,说:“季冠军,不想被p上去,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天呐,我的救世主来了。”季冠军光着两片脚丫子跑了。 李染和不明所以:“他在干什么?” 鹤蝶说:“他想拦个路人,帮忙给我们拍照。这不,散发魅力呢。” 只见季冠军像只熊似的拦在路中间,摆了一个滑稽又浮夸的动作,迎面的大姐原地震住。不知道说了啥,大姐挥着锄头跟在他身后过来了。 “还真请来了。”鹤蝶扭脸问李染和,“我头发乱吗?” 李染和稍加端详,帮她捋顺了鬓角的飞发,说:“不乱了,挺好的。” 说话间,季冠军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走来了,声音像开了扬声器:“你们看,这位可爱的大姐姐,我请来的,我超厉害吧!” 只是,无人理会他的超厉害! “大姐姐,我们就在这拍几张照,不会耽误太长时间,麻烦您了。”林好说。 大姐头戴遮阳帽,肩上扛着农具,一看就是刚从地里干活回来。 第105章 像一束光跌进了她的心河 大姐乐呵呵笑道:“不碍事,碰上了就是缘分,哪有不帮的道理。”说着往每个人脸上打量,“城里娃娃就是水灵喔。我们这好玩的可多了,那头花海正开的艳呢,好多人在那儿拍照,你们去了不?” 季冠军急忙插话:“我们就是从那儿过来的。大姐姐,你们这里到处都是好风景,简直太美了。我一见到您啊,就觉得很亲切,很热心肠,没想到,您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那现在,我们就在这拍吧。”人是自己请来的,却被无情晾在一边,他这是抓紧时机强刷存在感呢。 齐耳低声说:“老夏,手机给我。” 夏愠一不解:“干嘛呀。” 齐耳说:“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夏愠一不再多问,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不放心”更多一点。 齐耳到季冠军旁边,抬臀提胯把他挤到一边去:“大姐姐,您辛苦一下,用这个手机拍吧,新出的,像素高。” “横行霸道,臭显摆。”季冠军瞪眼,一脸厌烦却无可奈何。 那年头,全面屏智能手机还不常见。大姐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这个,我按哪里啊?” 齐耳耐心指导:“这个是触屏的,您按圈圈,再按一下保存,就可以了。我给您示范一下吧。”冷不丁对准季冠军,“咔嚓”一声,拍下他臭着脸的怂样。 “哦哦。你们去摆姿势,我就站在这拍,可以吧。”瞧着没什么难度,大姐语气松快了几分。 “大姐姐,手不要抖哦,拍之前喊,一二三,我们就准备好了。”倒不是看不起乡下大姐不会拍照,鹤蝶就想把自己拍的好看点。 “一、二、三。” 夕阳的光晕,照在每个人脸上,笑容恣意烂漫。 大家摆出各种调皮搞怪的造型。李染和一手一只鞋,举在头顶,像兔子的两只耳朵。严以做了相同的动作,垂眸看她,眼窝溢满了笑,这一瞬,照片定格。 齐耳喊:“看我看我,我们一起再来一张。” 他也脱下两只脏鞋举在头顶。这家伙跟长了三只眼似的,一只专门用来盯严以的。 拍完照,鹤蝶赶紧去看照片:“怎么样,拍得好看吗?” 大姐把手机给她:“好看,当然好看,你们只是往那一站,就特别好看。” 林好和李染和也围了过来,三个人挤在小小的屏幕前,又是笑又是吐槽。 大姐没有着急走,在边上看着。少女们纯净的,独有的,自带的美好,因为曾经拥有过,才最是撩人思绪。 鹤蝶抬眼说:“大姐姐,你拍的真的太好了。” 大姐回神:“是你们生得俊俏,拍到照片上怎么都好看。” “大姐姐,太感谢你了。”季冠军凑了半天,一张也没看到,就跟大姐唠了起来,“幸亏有你帮忙,不然我就不在照片上了。您渴了吧,喝口水。” 大姐觉得没什么事了,打算回家去:“这有啥好谢的,不如我请你们去家里做客,我给你们做饭吃。” 季冠军说:“这怎么好意思呢,大姐姐,我们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大姐也不强求,说:“那好吧,我家直走拐个弯就到了,下次记得来玩啊。” “嗯嗯,会的。” 其实,大姐年纪并不大,只是穿了一身下地干活的衣服,看上去有些朴素。她扛着锄头的背影,越走越远。像是在想什么,但却没有回头。 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像不小心落在掌心上的花瓣,让人犹疑着,不敢触碰,又不甘撒手;像一只封存久了的洪水猛兽,突如其来的杀伤力,越是长大了的人,越是难以抵挡。 回去的公交车上,一路都非常安静。 玩了一天,疲惫的人在打瞌睡,无聊的人望着窗外发呆。李染和翻开手机相册,挑了几张准备上传到qq空间。“”对了,还有大姐姐拍的合影。” 转头看时,季冠军头抵着前面的座椅,不知在干嘛。旁边的严以,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李染和迟疑了一会,不忍心打扰,便又转过身去了。 突然想起,好像用夏愠一手机拍的。她本想先看看夏愠一在做什么,不曾想,刚一扭脸,就和他对视上了。那一瞬,她清晰感觉到,他目光中的略微惊讶。不过很快,他就一脸坦然的笑了。 短短几秒,整个公交车上,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如第一次见时,黄昏暮色中,他立在教室门口,像一束光跌进了她的心河。 他依旧是那个清隽少年。 李染和尴尬的抿了抿嘴角,全然忘记了要照片的事情。 “怎、么、啦?”夏愠一的口型一字一顿。 李染和连忙拿起手机:“照、片。” 夏愠一秒懂:“过、来。” 他拿起旁边座位上的书包,冲她勾了勾手指。 李染和站起来时,身体小小晃悠了一下,夏愠一立即起身扶了她一把。坐下后,他直接把手机给她。李染和低头打开相册,再也没有抬起来。 从来没有和他这么近距离过,此时她的内心狂跳不止,却只能假装淡定来掩饰。 怀揣少女心思的她,可能还未发觉,或者只是羞于认清自己。但那颗朦胧的种子早已种下,生根发芽,无外乎时间的问题。 就像现在,他一个小小的举动,轻轻洒洒,却叫她羞怯的不敢抬头。 第106章 空气陷入微妙的安静 选好照片,抬头的一瞬间,没想到夏愠一离她那么近,近到差点碰到他的鼻子。 李染和像触电了似的,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夏愠一也怔了,不过他的反应没她那么大。 空气陷入微妙的安静。李染和心跳骤然加快:真丢人,又不是撞见鬼了,躲那么远干嘛,完了,完了,这下遭了,夏愠一肯定觉得自己一惊一乍的,精神有问题! “你刚才想说什么?” 夏愠一见她脸涨得通红,本想逗逗她的,怕给她惹急眼了,便敛起笑意,一本正经的问。 “我选好了,怎么传给我?”李染和的心脏犹如一锅100度的开水沸腾,却又怕他看穿了自己的凌乱。 她尽量自然的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夏愠一没有接,手指滑回主界面,说,“直接打开qq。” 李染和点开企鹅头像,不敢随意翻动,抬眼等候他的指示。 夏愠一偏头,微微往前靠近,说:“同学。” 他的消息界面没有聊天记录,只有一个qq邮箱提醒,联系人分组也只有两列,一列家人,一列同学。同学分组里有几十人,少数备注了班级姓名,大多只显示昵称。李染和点进去,没有找到自己的头像。 夏愠一似乎也觉得奇怪,又凑近了一些,像是在反问自己:“你的昵称叫什么来着?” 被他这么一问,李染和差点也想不起来了。另外,夏愠一离她这么近,她压根没办法做到心无旁骛。 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沉香,轻轻淡淡的,让人联想到大自然万物复苏,忍不住贪恋多闻一闻。其实,就是花露水残留的余味,夏愠一怕虫子,鞋底都喷了。 “怎么这么多奇形怪状的昵称?”夏愠一上手滑了两页,“好了,找到了。” 网速有点慢,图片显示加载中,李染和一手端着一部手机,垂睫敛着下巴,心跳“扑通、扑通”,很像一个花痴少女的样子。具体怎么形容呢,可能看加载图片的小圈圈,眼睛里都能冒出两颗粉红色的小桃心来。 她甚至觉得,夏愠一手机拍出来的照片,就是不一样的好看。可他们老早之前加了好友,怎么会一句话都没说过?不过没关系,他们之间的交集,从今天起,才真正开始。 她偷看了他一眼,但不是成心的,只是没忍住。谁让他离这么近,要怪就怪他自己! 近在咫尺,他的眼睛极其深邃,五官轮廓立体分明,尤其是眉毛,没有一根多余杂乱,眉骨真漂亮,微微皱眉的时候,有点像大卫石膏像。李染和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感受一下骨骼结构,不禁还想,在细节刻画的时候,得注意棱角的自然过度,要表现出剑眉星目的美感。 好好一个大帅哥,在李染和眼里,只看到了优越的骨相结构。 长得好看的,还有骨相可言,不好看的,可能只是一副行走的骷髅头,顺带还能研究一下206块骨头和639块肌肉分布。 不知画了多少幅人体结构图,才留下的后遗症,这大概是美术生的通病吧。 学画画的,真恐怖! 李染和堪比恐怖头子,满脸粉红泡泡,也阻挡不住想入非非,夏愠一的素描头像,已经在她脑子里画了一大半了…… 传完照片,李染和发布了一条空间动态,配文:周末踏青,好开心!后面加了一串龇牙的表情。 刚发出没多久,空间动态显示+1,“仲夏之夜”给她点赞了,并评论说:哇,好多帅哥美女。后面跟了一个色的表情。 李染和不觉好笑,哪有这么夸自己的。她没有给夏愠一备注,感觉他的昵称在哪见过,好像一幅油画的名字。 她转头看他,他龇牙一笑。 这么近距离的网络互动,还真不知该怎么回复。 李染和逐一回复了其他人,再看夏愠一的那条,就更显突兀了。 李染和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其他人都互动的挺自然,就是夏愠一显得很突兀。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字打多了,显得太亲昵,打少了,又显得太生分,更何况他就坐在她旁边。 藏在心底微妙的小心思,总是忍不住想要试探,又害怕对方察觉。即使稍微靠近一点点,一颗躁动的小心脏,就被搅的七零八乱。 犹豫了半天,李染和最终发了一个龇牙的表情。 公交车驶入城区,很快到达了终点站。 下车时,鹤蝶问李染和:“你怎么跑那去了?” 李染和说:“我跟夏愠一传照片。” 鹤蝶说:“你俩可真精神,我都累瘫了。诶,你记得把照片传我啊。” 到了城区,还要转公交车回家。林好有她爸开车来接,其余几人顺路,又上了同一辆公交车。 季冠军点开李染和发的照片,照片上鹤蝶耳朵上别着一朵花,摆着可爱的造型,笑靥芳菲,像美丽动人的公主。放大了仔细一瞧,后面那人不是自己是谁?可他,两眼无神,呆愣,像脑子被抽干的二傻子。他就是有贼心没贼胆,想和鹤蝶合照,但不好意思明说,只能暗搓搓的在她旁边绕来绕去,没想到还真让他给“蹭”着了。 “虽然没有拍出我的英俊,但只有我和鹤鹤两个人,嘿嘿,赚到啦。”季冠军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转头就跟严以显摆上了。 “干什么,挡我脸了。”严以轻瞄了一眼。 季冠军痴痴叨叨的:“红花得有绿叶配,我的形象一点也不鬼祟。啧,好看,我们家鹤鹤,真上相。” 受不了他在耳边叨咕,严以问:“哪来的?” 季冠军说:“李染和发的,你没看?” 严以不怎么经常看手机,平常也很少发空间动态。 季冠军有些埋怨:“你还问我,她和夏愠一坐了一路,你不也像没看见似的?” 严以没说话,眼神流转间,默默看了一眼李染和的背影。 “你呀你,有时候我都替你着急,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季冠军冲夏愠一打了个口哨,“照片发我qq,每一张都要。” 齐耳一把拦住:“哦,手机没电了,明天再说吧。” 夏愠一言辞闪烁:“好像,是没电了。” 这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互相串通,跟唱双簧似的,季冠军看的明白,但也没办法。 李染和以为真没电了,好心道:“没事,我有电,我现在发你。” 季冠军大为感激:“染和,还是你人好,不愧是鹤鹤的好朋友,像小天使一样,善良可爱。” 夸人就夸人,还捎带旁人,听着就很蠢,鹤蝶想站起来打他:“赶紧闭嘴吧你。” 齐耳搞事情没成,逮着机会还要挖苦两句:“瞅瞅,小嘴叭叭的,像那个小鸡啃碗碴儿。” “啥呀?”夏愠一没听懂。 “一口一个瓷儿(词)。” “哈哈哈。” 齐耳损人一绝,尤其是针对看不上眼的,超级毒舌。 “不好笑!”鹤蝶撇直接怼回去。 第107章 每个有女儿的父亲 “染和。”严以不动声色,异常镇静。 “嗯?” “明天去画室吗?” “去吧,再不去,马老师又得给我妈打电话。” “行,那我在老地方等你。” “好。” “速写画完了吗?” “还没,晚上回去画。” “还有几张?要是太累了,我帮你画。” “嗯?不行,马老师会看出来的。” “没事,我熟悉你的用笔习惯,保证他看不出来。” “真的吗?” “嗯。” 李染和睫毛扑闪,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以前犯懒的时候,求着让严以帮她画,严以每次都拒绝,这次竟然主动提出来。 “那好。”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严以既然都这么说了,她自然十万个愿意。 听到他们的对话,齐耳莫名反应比较大:“季冠军,你还不下车。” 季冠军忽地看向车外,回头说:“还有一站呢。” 齐耳满脸不爽:“就你事多。” 季冠军拧眉无辜,不知又哪里惹到他了。 “传完了吗?他要下车了。”鹤蝶往李染和手机上确认了一眼。 公交车减速靠站,季冠军急忙说:“鹤鹤,照片我会好好保存的,你回家路上小心点,周一学校见。” 鹤蝶不耐烦:“行行,知道了。” 还有一站,大家都要下车了。 夏愠一戳了戳齐耳:“到站了,干嘛不动,怎么了?” “没事,累了。”齐耳声音软塌塌的。突然站起来,抢过李染和的书包,还有装风筝的袋子,统统塞给夏愠一。“拿好,别弄丢了。” 夏愠一两手接住,差点被他撞翻。 “染和,还有东西吗?我帮你拿着。”看着浑身空荡荡的李染和,齐耳明知故问。 李染和回头看了一眼座位,然后摇摇头。 齐耳说:“那你小心点啊,站稳了别摔着。”说着往车门挪去,“来,抓着我的胳膊。” 这是?夏愠一完全傻眼,刚才一副要死不活的,一下又鲜活了,搞不懂! 下车在马路边。齐耳继续殷勤周到:“染和,这么多东西,你能拿的了吗?” “可以的,这个装风筝的袋子,看着大,一点也不重。” “这个袋子,反正也没用了,要不扔了吧。”齐耳从夏愠一手里挑起风筝袋子,隔着身体老远,表情十分嫌弃。 李染和说:“不行,又没坏,干嘛扔了。”好好的扔了多可惜,更何况是严以送的,她要好好保管,下次出去玩还要带着。 齐耳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严以,眼角带着轻蔑和敌意。“算了,留着就留着吧,带回家也是占地方,”不就一个破风筝吗,最好放坏放烂了,以后再也看不见才好呢,“天都黑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要不让夏愠一、和我送你回去?” “诶呀,磨磨唧唧,吵死了!”鹤蝶饿得两腿发软,还要听他们没完没了,“要送也是严以送,他们俩离得最近,你们俩就别凑热闹了,赶紧各回各家吧,我都快饿死啦。” “你们都不用送,快回家吃饭吧。”李染和也想赶紧回家,送来送去也挺麻烦的。 严以和李染和两家隔着一条马路,他本想送她到小区门口的,被齐耳一搅和,便没说什么。 齐耳像吃了秤砣似的,非要跟到马路对面。“染和,你明天还要去画室,回去就好好休息,有些人不是爱显能耐嘛,作业什么的,都交给他好了。”他这是憋了一路,还耿耿在心呢。 画画什么的,齐耳不在行,但论口舌,势必要争个上风。 平时学习上找借口犯懒,李染和总能心安理得,但是画画这件事,是她长久坚持和热爱的,每次一有懈怠的念头,心里会有愧疚感。“那怎么行,要是被我们老师发现了,会挨骂的。” 担心被骂是真的,万一因此被误认为,自己是一个爱耍小聪明,爱偷懒糊弄的人,岂不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她更在意的是在他心中的形象。 齐耳说:“他不是会模仿你的笔迹吗,要是被发现了,只能说他在吹牛,吹牛大王就该多画几张,让他……” 夏愠一打断:“好啦,你又不懂,就别瞎说了。染和,你快回家吧,下周见喽,拜拜。” 一路上严以都没怎么跟李染和说上话,过了马路,停下来,隔空望向她家的小区,许久,拿起手机,打开qq空间,大拇指在屏幕上滑动。 最终,一个字也没有留下,只点了个赞。他往家走,背影单薄,脚步却非常的轻快。 有一条评论:看见严以了,帅帅的,好乖哦。(玫瑰) 头像是童游。 到家进门,李染和推门就喊:“爸妈,我回来了。饭好了吗?我快饿死了。” 饭桌上碗筷已备好,童游和李顷挤在沙发上,两个人捧着一部手机看。 见他俩头都不抬一下,李染和问:“你们干嘛呢,怎么不吃饭啊?” “这不等你呢。”李顷抽空抬了一眼。 “我回来啦,快吃吧。”李染和扔下书包,直接坐在饭桌上。 “没准以后会见到真人呢。”童游放下手机,“老李,走,吃饭吃饭。” 童游坐下后,续上之前的话题。“那个高个子,看着有点憨,笑起来还挺喜庆的。” 李顷夹了一根芹菜,边嚼边说:“我就说么,最边上那个,板板正正,一看就是练体育的。” “练体育有啥好的,我还喜欢会唱歌的呢。” “那个不行,油头粉面的小白脸,靠不住。” “吼,你说体育好就体育好,隔行如隔山,你懂不懂,没有共同语言,往后怎么交流?” “有啥不能交流的,鼻子下面一张嘴,还怕没话说,将来一文一武,这不就全乎了吗?” “想得倒美。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挑儿子呢?你那点小心思趁早收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爸妈那边,虽然明面上没说,但基本上有那个意思吧?你还一文一武,也不好好想一想,小心到时候站错队了。” “往后的事谁知道呢,又不是咱们说了算的,怎么还扯上爸妈了,你这人就不兴说。” “爸妈,你们说什么呢?爷爷奶奶怎么了?”李染和一头埋进饭碗里只听了“练体育有什么好的”几个字,没头没尾的,就没往下听了。 “没什么,你慢点吃,细嚼慢咽。”童游瞪一眼李顷,敲了敲筷子,让他闭嘴吃饭。 李顷干嚼了两口白米饭,突然就觉得饱了。然后不由地感慨万千:吾家有女初长成,娇俏可人及倾城。 当初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颤颤巍巍的小女孩,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她的人生正值花盛开,希望她一直无忧无虑,健健康康的就满足了。每个有女儿的父亲,到了这个阶段内心应该都很挣扎吧。 李顷把一盘芹菜炒肉丝,推到李染和面前:“今天这一趟远门没白出,胃口都变好了。” 童游说:“你瞧瞧你女儿,瘦的像白骨精似的,平时吃个饭像小鸡啄米,嗓子眼还没筷子粗,今天饿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去工地搬了一天的砖。” 说完想起来问:“给你带的饭盒呢?带回来没?” “带回来了,书包里呢。” “一出去只知道撒开了玩,带的饭盒都原封不动背回来了吧?” “没有,空的。” 童游转身看了一眼椅子上的书包。 “真的,就我带的饭盒大,他们都抢着吃呢。”李染和鼓着腮帮子,说话含混不清。 “我就知道,”童游拉长语调,甚是欢喜,“我跟你讲啊,你妈我可是花了心思的,颜色搭配啦,外形味道啦,相当有考究的,怎么样,没给你丢人吧?” “嗯,大家都说好吃。” “是吧,你快说说,怎么夸我的?” 第108章 过于做作的花痴样 星期一到校,李染和刚坐下没一会,白静美来到她座位跟前,笑嘻嘻的说:“染和,你们周末出去玩了?” 李染和点头答应,一边收拾书桌。 “你们去的是哪儿啊?我们这周末也想去。” 闻声,柳柳和韩含蓄也过来了。她们三个都是音乐生,关系好到几乎形影不离,除了嗓门大,叽叽喳喳爱说话,好像也没有其他缺点。 李染和发现,音乐生性格都外放活泼,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课堂上,老师叫谁起来唱首歌,根本不用按头点名,“唰”一下能站起来两三个。其实,这并非特异功能,都是后天锻炼出来的,据说他们专业老师上的第一课就是要敢于说话,唱歌少不了经常上舞台表演,不要害怕被人盯着看,只要站在那,就要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说白了就是要自信,敢于自我表现。 相比之下,美术生就内敛了许多。 体育生精力旺盛,运动和汗水本就是一种释放,有些冲动型的,还会扯烂衣服嘶吼两声。 学画画的常常分为两个极端,不疯不狂不成魔,不说精神有点问题都不好意思称之为大师。画画是个极个人的事情,表达方式全然在一张纸上,既不用言语说明,也不靠体力拼搏,含蓄的不得了,他们的世界全在脑子里。 艺术领域最有文艺范的,学画画的堪称第一,闷骚届的代言人。 白静美肤色有点深有点壮,头发毛躁三分卷,好在心宽体胖,个性爽朗,在班上也算半个响当当的人物。高二开学刚分班,班集体七零八散,多亏了有她,凡事冲在前头,颇有大姐大的风范,凭借八面玲珑的本事,混的风生水起,整个年级乃至全校,就没有她说不上话的人。 她这个人专业造诣高,八卦磕cp方面的造诣也异于常人,加上柳柳、韩含蓄两个吃瓜小助手,今天谁跟谁好啦,明天谁看上谁啦,哪个跟哪个走得近啦,人家可能没怎么样呢,她们早就轮流磕过一遍了。她们就是喜欢看帅哥美女,把两个好看的人配一起,其他的全靠脑补。 先前隔壁班有一对,不过是一起吃个饭做个题,可把她们仨给兴奋坏了,有事没事趴隔壁窗户,打探他们的星座爱好。有一次中午食堂吃饭,碰巧坐在了对面。她们饭都不吃了,边盯着看边小声讨论。 白静美:“看见没,两人都是鱼香肉丝。” 韩含蓄:“我宣布,他们的情菜,就是鱼香肉丝。” 柳柳:“同意,上次女生写卷子没来食堂,男生打包的时候也有这道菜。” 白静美:“哎,胳膊碰到了,看见没?”她一时激动,音量拔高了好几个度。 韩含蓄立即缩脑袋低头,筷子胡乱扒拉,唇缝里挤出几个字:“别看了,他们看过来啦。” 因为一顿饭,她们给人起cp名叫“鱼香肉丝”,结果忙活了半天,人家两人闹掰了。缺少了精神食粮,做什么都觉得无趣,为了纪念死去的cp,她们三个连着吃了一周的鱼香肉丝,淡而无味。 沉寂了一段时间,三个人重新锁定了新目标。 隔壁班再好哪有自己班来的真实,每天一扭头就能看见,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尽在眼皮底下,岂不是更香。 不过,这次情势似乎有些复杂,连白静美都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为此三个人大打出手,差点搞分裂了。 白静美站严以,柳柳则坚定不移的站齐耳,韩含蓄就是个典型的两面派,左右摇摆,意志不坚定就算了,还另辟蹊径扯上了夏愠一。 “夏愠一就算了吧,他是班长,对谁都那副样子。” “是啊,夏班长班上的事都懒得管,他眼里除了篮球没别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凭感觉。” “老规矩,投票表决?” “又来,都表决三轮了,还投……” 她们没事就攒一起咬耳朵,旁边的胡灵凡不想听也被迫听进去几句。 “你们聊什么呢?” 三人肃然噤声,做贼心虚的眼神看着胡灵凡。 来来回回拉锯了好久,始终无法统一战线,三个人各持一方,谁也说服不了谁,这个时候正需要有一个第三方站出来,以客观的立场,给她们做个了断。 想到这,白静美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我们……” “咳!” 柳柳捂着口鼻干咳了一声。 白静美说:“放心,她是我同桌,都是自己人。” 柳柳自讨没趣似的撇撇嘴,说:“我是想说,万一她要是说出第四个人呢?” 其他两人突然顿悟,同时看向胡灵凡。 胡灵凡问:“什么第四个人?” 白静美长呼一口气,一气说完:“严以,齐耳,夏愠一,你觉得他们三个谁跟李染和最配?我觉得是严以,柳柳觉得是齐耳,韩含蓄觉得是夏愠一,你,只能在他们三个当中选一个,不准发表其他意见。” 胡灵凡一个字都没敢漏,听得十分认真。稍作思考,无比慎重又简洁明确:“严以。” 白静美握着肉乎乎的拳头,低吼一声:“yes。” “你们都没长眼睛吗,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一看就是被表象迷惑了。”对于这样的结果,柳柳显然不满意,她一脸头痛的闭上眼,“不对,胡灵凡是你同桌,有跟票的嫌疑,要是这样也算的话,我也要叫上我同桌,我觉得她也有必要参与一下。” 柳柳的同桌叫杨璨,是个体育生。 “杨璨,你说。”柳柳把白静美对胡灵凡说的一番话,一字不落重复了一遍。 杨璨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除了上厕所接水,就坐在座位上看小说。稀里糊涂的被拉出来发表意见,有点诚惶诚恐。“我,我不知道。背后议论别人不好吧?” 柳柳心里迫切,但对同桌极具耐心:“放心,没事的,就咱们几个知道。” 杨璨眨巴眨巴眼,在大家万分期待中说出三个字。 “夏、愠、一。” 这回轮到韩含蓄激动地挥起拳头了,柳柳和白静美分别拉来同桌做外援,她心下一寻思,谁还没个同桌,可她同桌是王传,女孩子之间聊八卦,拉他一个男生参与不太好,再者说但凡从王传嘴里起个头,准能无休止叨叨个没完,她可不想没事给自己找罪受。 谁承想竟然白捡了颗人头,韩含蓄笑的一点也不含蓄:“大璨璨,眼光不错嘛,看来咱俩有共同语言,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凭感觉吧,我瞎说的。”杨璨本来就有点状况外,好几个人聚在一起议论这种话题,她内心是拒绝的。而且小八卦传出去很容易变成流言蜚语,万一不小心传扬开了,将源头找到她头上,量她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乱说的。 柳柳略带抱怨:“我的好同桌,咱俩好歹也朝夕相处小半年了,怎么一点心灵感应都没有啊。唉,怪我大意了,我方痛失宝贵一票。”然后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样,又说,“好吧,求仁得仁,好在没有冒出第四个人。” 从她的怪腔怪调里听得出并非有指责的意思,杨璨腼腆一笑,眼睛眨巴的更快了。 白静美看出了杨璨的局促,这姑娘在操场上生猛的很,一到教室就跟背阴地里的太阳花似的,蔫了吧唧打不起精神。“好啦,别为难她了,本来就是按头配对说着玩的,别搞得跟真的似的。” 韩含蓄却说:“不行,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绝不会看错的,帅气篮球少年和俏皮绘画少女的组合,不觉得很像流川枫和赤木晴子吗,两人站在一起多赏心悦目啊。咋样,有画面感了吧,现在跳票还来得及,我保证,入股不亏哦!” “咦~” 她双手托着下巴,过于做作的花痴样,引得旁边几人纷纷抱起胳膊,鸡皮疙瘩抖落了一地。 “我还男才女貌,携手并肩,共赴梦想,相濡以沫,天生一对呢!”要论磕cp,白静美可是带头第一人,自然不能输了气势。 目前来看,只有柳柳一个人落了单,但她也不甘落后:“别搞笑了,你就是把成语词典背一遍,也没有用。我们音乐届大艺术家差哪了?一唱一和,有呼有应,动静不比你们大?” 她们三个,以前也没少八卦其他人,遇到意见分歧这么大的还是头一回,胡灵凡和杨璨无端受牵连,一时插不上话。 “噗嗤……”不知为何,胡灵凡突然觉得很好笑。 白静美连忙问:“你不会要变卦吧?” 胡灵凡笑得肩膀微微耸着:“一唱一和,齐耳李染和,齐和,齐活,噗哈哈哈……” 其他人一脸懵,反应了几秒之后,捧腹笑出眼泪。 “哈哈哈……” “齐活,太难听了,我听过最难听的cp名……” “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你太会联想了,亏你想得出来。” “哈哈哈,他俩的名字有点不好起。” “不如就叫‘齐耳短发’吧,我好像听齐耳叫过。” “这个还不错,起码比较顺口……” “哎哎哎,听见没,齐耳自己带头了,铁证如山……” “这能证明啥?证据无效,我反对……” 听见她们笑声挺热闹,王传凑了过去。“这么开心,你们聊什么呢?”也不知道她们在乐什么,他也跟着傻乐,顺势问了一嘴,“听说你们周末要去郊游?我也想去,带我一个吧?” 白静美表情一转:“我们人够了。” 王传说:“多我一个怎么了,我是男生,还能帮你们背包。” 白静美嘴角拉平:“不好意思,我们不需要。” 王传不死心的乞求:“就你们三个人,多无聊啊,带我一个吧?” 白静美一脸淡定,扭头看向同桌:“四个。” 胡灵凡双手合掌 :“谢邀。” 白静美又看向杨璨,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杨璨受宠若惊,重重的点头。“五个。”白静美下巴一扬,那表情分明在说:够多吗?不够我还可以再叫几个。 “加上我,刚好是个双数。”可架不住王传脸皮厚啊,他也看了李染和发的照片,羡慕得不得了。 韩含蓄剜了他一眼:“都说不带了,废话还这么多,以为死皮赖脸的央求几句,我们就会答应?你想多了,没这个可能,想去找男生组队去。” “同桌,好同桌,”眼看就要不成了,王传缠着韩含蓄好说歹说,“人家都是男女组队,干什么让我和一帮男生,好没意思的。你帮我说说嘛,人多多热闹啊,我给你们带好吃的,这样吧,你们所有人的零食我全包了,总可以了吧?” 韩含蓄不耐烦:“你话咋这么多,起开,要上课了。”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王传豁出去了,再加一码,“风筝,我买两个风筝,大家一起玩。” “哦?”韩含蓄有些心动了,又是出力又是出钱的,听上去还挺诱惑,王传这个小气鬼真舍得下血本,仔细想想也不亏,“今天才周一,距离周末还早得很呢,别吵吵了,看我心情吧!”她假装不理睬,拉着杨璨往座位走,“大璨璨,还是咱俩有默契,要不你跟王传换一下,和我做同桌吧。” 柳柳一个箭步揪住她的黑马尾:“说什么呢?明目张胆的挖墙脚是吧,她是我的好同桌,你想都别想。” “嘶~”韩含蓄像被扼住后脖颈的猫似的,吃痛哀叫,“啊,快放开,轻点,疼死啦……” 第109章 用最硬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临峰七中苦苦支撑了多年,仍然摆脱不了吊车尾的命运。以前,与暗自视为“劲敌”的四中,勉强可以较量个高低,如今,不但被四中远远甩在了后面,还被发展迅猛的私立高中横挡一道。这让原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七中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犹如一只苟延残喘的老鹰,眼神锐利无比,奈何羽翼稀疏,想飞也飞不起来。 “我们七中也是出过理科状元的,有人会说,早已翻了篇的老黄历了,不提也罢。我为什么一再强调呢,就是要告诉大家,一定要有信心,学校只是敲门砖,进了这个门上了这趟车,高考分数就是你们手里的车票,这张小小的车票,决定了你们将来乘坐绿皮火车、动车,还是飞机,决定了你们走得多快,看得多远,飞得多高……” 周一升旗仪式,校长发表讲话,十几分钟了还停不下来,听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应该是吃过早饭了。 “怎么还不结束,我好饿啊。”齐耳哈欠连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转头说话眼睛里毫无焦点,“染和,带早餐了吗?” 李染和小声说:“有一杯豆浆,回教室给你。” 齐耳垂眉丧眼:“有包子吗,我想吃包子。” “站好,看你这副德行,晚上不睡觉挖煤去了?”林好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林姐,你轻点,栽个大跟头你负责啊。”齐耳打了一个趔趄,眼珠子懒懒的往后斜了一眼。他是实在没力气,活像一具放干了血的人皮僵尸,脸色苍白,眼窝乌青,连头发丝都很颓很丧,一看就是熬了夜的。倒也没干啥坏事,就是收到了那个远在上海的网友寄来的一本《简易作曲入门教程》,一时钻研心切,周末两天点灯熬油看完了,几乎没怎么合眼。 “你们大多都是独生子女,全家上下围着转,有些家长只认准重点高中,宁肯举家租房也要去上,记住,我们七中一点不比别的学校差,我们的学生都是个顶个的好学生,所以不要跟别人比,要跟自己比,我们要更刻苦更努力,才能保持住最后的体面……” 校长还在长篇大论,通过扩音喇叭立体环绕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入耳膜,震得人脑袋疼。下面学生站的腿脚发麻,有些听不进去的窸窸窣窣讲起了小话。 鹤蝶也没来得及吃早饭,这会肚皮瘪的快要凹出个大坑来了。“染和,豆浆归我了。” “干嘛不早说,刚才给齐耳了,你没听见啊?”李染和轻微活动了一下脚后跟,压低嗓音说。 “别理他,死不了的。”鹤蝶盯一眼齐耳的后脑勺,鼻息发出一声冷吭。 齐耳本来神游在外,听到这话,满血复原一般,转身呛声:“想跟我抢,门都没有。我都这样了,万一饿晕过去,你赔得起吗。” 鹤蝶轻飘飘瞅他一眼:“你倒是晕一个看看,你要是现在躺地上,也算功德一件,我替所有同学跟你说一声谢谢。” 话虽狠毒了点,但跟台上“念咒”似的煎熬比起来,似乎也能说的过去。 齐耳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一句谢谢就了事?那我晕的也太不值当了,一人倒下,数百人解脱,我可是以身体为代价解救了你们,你们还不得整整齐齐的弯腰九十度向我鞠一躬?” 顺杆子就往上爬,怕不是熬夜熬傻了。 林好给了他一脚:“还有力气胡说八道,看来一点也没饿着。要不要每人送你一朵小白花?” 李染和噗嗤笑道:“我也觉得他那句话很容易让人往歪了想。他大概真的饿糊涂了,不然哪有自己咒自己的。待会结束后,我去小卖部给他俩买点吃的吧,我撒腿跑快点,应该能挤进去。” “太好了,一杯豆浆充其量像喝了杯水,根本不能饱腹,还是染和善解人意,谢谢啦。”齐耳的嘴怼天怼地从不吃亏,也就林好能让他忌惮三分。“林姐,我都快站不稳了,你还这样说我,我这颗小心脏真的好受伤啊。” 又装可怜博同情?他现在每一个做作的表情,林好早就看厌烦了,从小到大遇到屁大点事就摆出这副鬼样子,要不是身在国旗下,林好早就一脚给他踹飞了。好好说话不会啊,一口一个林姐林姐的,好歹也算半个亲姐弟,又不是大马路上随便碰见的邻居大姐,装什么乖巧礼貌。 林好尽量克制:“真的假的?这么想受伤?那我给大姨打个电话,告诉她你熬夜不睡觉,在学校站不稳就快要晕倒了……” 齐耳脖颈一僵,极具声势:“还让不让人活了,你是上天派来专门治我的吗?你可是我亲姐,动不动就告状,怎么想的?” 林好说:“没怎么想的,你不是爱受伤吗,成全你啊。” 齐耳心里叫苦不迭:一有风吹草动就上报,跟沾亲带故的一个班就是麻烦。关键是这个好姐姐说什么他妈都信。这事要是捅出去,回家之后一顿炮轰式盘问和一顿鞋底式挨揍,肯定难以幸免。 他决定“卖惨式”感化对方:“你大姨你还不了解嘛,她每天要定时睡美容觉,晚上十点以后屋里不许有一丝亮光,我都是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书的,而且看的是专业书,又不是八卦小说。你看我的眼睛,黑板上的字都快看不清了,我容易吗我。” “噢,原来是打手电筒啊,那你可要藏好了,不然下回就只能凿壁偷光了。” 林好本想吓唬吓唬就放他一马的。结果齐耳瞬间炸毛了:“就不能有事好商量吗?小气鬼,你要敢捅出去,我跟你没完。” “可以啊,说的好像我愿意和你玩一样。”林好丢给他一个嫌弃加不耐烦的眼神。 齐耳最讨厌别人拿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哪怕是林好也不行。他彻底怒了,气息低沉,一双荔枝眼挤压成一条扁平的直线,像一只气急败坏的小狼狗,马上就要张嘴獠牙的飞扑咬人了。不就早出生了几个月,有什么了不起的,从小到大被她拿捏,为了往后“翻身奴隶把歌唱”,今天势必得回击,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花儿为啥那样红了! 但当迎上林好视线的一瞬间,满口的牙齿软绵绵:“好姐姐,求你了,放我一马吧。” 怎么回事?一肚子饥饿化为一腔愤慨,却突然卡壳了?他怀疑自己有受虐倾向,恨不得狂扇自己几个嘴巴。 用最硬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还以为你要造反呢。转回去,好好接受国旗下的圣神洗礼。”林好心里憋笑,这小子除了狂傲不羁只剩下玩世不恭,也有你怕的时候。 第110章 怪自己爱凑热闹 明明只是肚子饿,却吃了一顿瘪。齐耳踮脚环顾四周,一水的蓝白校服和黑压压的脑袋,无精打采的,说不定跟他一样,心早就飘到七里八外的美食一条街了。怎么还不结束啊?校长的喉咙像卡了鱼刺一样,都讲的咯痰拉丝了。头顶上空刺耳的回音,让人感觉被装在一口大缸里,齐耳两只耳朵嗡嗡作响,更加心情不爽。 “你身上长虱子了?跟个蛆似的,瞎蛄蛹什么呢?”齐耳一直晃来晃去,身后的鹤蝶眼睛快要被他晃花了。 齐耳正无聊没事干,一下精神抖擞:“嘿,我就蛄蛹怎么了?刚才抢豆浆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林好发话:“给我老实点,站回去,板板正正的。” 还没来得及发挥,就夭折了。齐耳向来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这要是都能忍,还有什么颜面可言。“林好同学,你……” ——别太过分了! 鹤蝶打断:“行了,别咋呼了,赶紧站回去,锅盔就在后面,要是把他引过来,我让你彻底玩完。”说着甩给齐耳一记丝滑的白眼,“你也真够有意思的,不会以为声音大点就能吓住人吧,一天到晚咋呼八百回,一会不挨林好的修理,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不嫌烦我都看烦了。” “我也嫌烦。”林好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在齐耳眼里,鹤蝶是比林好还“林好”的存在,她一张嘴能顶俩,以一敌“三”,情势不利,他是个识时务的,知道惹不起,立即使出杀手锏——嘟嘴卖萌。 鹤蝶和林好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闭眼作呕吐状。 齐耳满不在乎,假装往队伍后面扫了一眼。郭辉背着手,黑框眼镜下一双浑浊的眼珠子无神涣散的闪来闪去,感觉比他们还无聊。但看到英语老师常新过来,郭辉立马笑脸相迎。 “我去,在我们面前老是板着一张脸,面相凶神恶煞的,跟女老师说话竟然会害羞,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如此千载难逢的场面,绝不允许有人错过。 齐耳生怕一转眼这么“精彩”的画面就没了。恰巧李染和与他对视,他眼神示意让她往后看。 李染和一脸茫然,转头看见后面全是老师,一时间视线不知道该往哪落,可能出于某种条件反射,最终聚焦到郭辉身上。 片刻之后,大概懂了。 从她的表情变化,齐耳肯定她所看的跟自己所想的绝对一致。但出于第一个发现的心理,他更希望第二个人能明确表达对他敏锐高超的眼光的认同。 李染和闭了一下眼睛,觉得还不够,颔着下巴连点好几下头。 齐耳满意挑眉,又往后瞄了几眼。 鹤蝶问林好:“他俩眉来眼去的,搞什么鬼呢?” 林好说:“你看齐耳一脸贼不兮兮的,肯定有古怪。” 两人同时往后看去。然后一脸懵逼的回过头。鹤蝶是个心里装不住事的,正想追问个明白,只听见后面一阵骚动。 郭辉和常新一转眼都不见了,几个高一年级的老师神色慌张的张望,好像是出什么事了。 “我们七中的学生,不能只心气高,厚德励志,方能实现百年大计……嗯?”校长讲的忘我,没注意到下面发生了什么,教导主任上去低语了几句,话筒“吧嗒”一声发出尖锐的噪音。 没有收到解散的指令,学生们不安分喧哗起来。 过了一会,郭辉又出现在班级后面,随后,其他几个班的班主任也回来了。其他班的班主任都在维持秩序,郭辉却直杵杵的站老远,脸色阴沉,跟刚才和常新说话时截然相反。 隔壁班同学议论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隔太远了,啥也没看到。” “好像有人晕倒了。” “谁啊,哪个班的?男的女的?” “不清楚,十一班传过来的,估计都传变味了,就说是年级学霸。他们班主任吓坏了,直接背着去医务室了。” “看来做学霸风险系数还挺高,不但要有超高的头脑,还要具备超高的体魄,像这种身体素质不行的,站几分钟就晕倒,还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搞不好更要名声在外了。” 这事在其他同学看来,大概就是学霸日夜征战题海,终于不堪重负倒下了,然后广为流传,成为老师们嘴里激励学生的模范案例,但齐耳脑回路惊奇,轻飘飘的来了句:“唉,饿肚子的后果很严重啊。” “想多了吧你。”要不要点脸,这种时候还给自己加戏,鹤蝶都不好意思直接点破他。 齐耳满腔抱怨:“校长讲话磕磕巴巴,边讲边打草稿似的,一拖拖这么长时间,到现在了也不说解散,再站下去,我也快饿晕过去了。” 事出突然,校长的演讲估计不能继续了,台上没有人主持大局,同学们逐渐焦躁起来,乱哄哄一片。 李染和看了眼时间,离上课没几分钟了,怕是来不及去小卖部了。这时各班主任应该收到了通知,郭辉扬了扬手,示意可以解散了。 学生们“轰隆隆”一下鸟兽散。有些好奇心强的,赶紧找人打听“晕倒事件”。 “哎,好像不是高三的。” “对,高二一班的。” “重点班压力这么大吗?还好我不是。” 李染和对“一班”比较敏感,于是多听了一耳朵。结合之前的零碎信息,一班的学霸?一班哪个不是学霸?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她脑子里一下浮现了好几张面孔,试图锁定其中一张脸与事件的主角对上号。 忽然听见一个女生尖着嗓子:“不会吧,余意可是我男神……” “余意?”李染和比那个女生还震惊,怎么会是他?来不及细想,她想赶紧告诉林好和鹤蝶,一转头,两人都不见了。“不是要一起去买吃的?”李染和四处扫视一圈,高矮胖瘦的蓝白校服看得人眼花缭乱,就是不见熟悉的身影。 都怪自己爱凑热闹,可能走散了,她们先回教室去了。 回到教室刚坐下,齐耳像一只嗷嗷待哺的饿鬼,猛戳李染和的肩膀:“染和,快给我口吃的。” 李染和忍痛不发作,从袋子里取出一包面包留给鹤蝶,剩下的都给他。 “豆浆,也给我。” 李染和瞄了一眼旁边的座位,心里纳闷,她们怎么没回来,干什么去了? 早自习,李染和随便翻了一页课本,挑了一支看起来顺眼的圆珠笔夹在中缝,然后呆滞地坐着,没有半点看书的心情。 “染和,吸管。” 李染和不想说话,从桌兜里摸出来递给齐耳。 “染和。” 李染和木讷转身:“又怎么了?” 齐耳嘬着吸管问:“你同桌呢?” 李染和摇摇头,同时瞥了一眼他旁边的座位。 齐耳故作惊讶:“呦,林姐也没来。” 李染和回了他一个白眼,心里恶语狂飙:你该不是瞎了吧,同桌一个大活人,来没来自己没长眼啊!!! “英语翻译做了吗?” 他话锋转的太快,李染和差点没跟上。 第111章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英语老师把齐耳列为重点“关照”对象,不然,他才不会这么积极。李染和的作业都是抄林好的,现在林好不在,总不能指望齐耳吧,他还不如自己呢。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李染和拿出作业,蹙眉咬着笔屁股,看着“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的英文单词,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终于硬着头皮写完了,很久没体会过自己完成作业带来的成就感,竟有一丝飘飘然。 此时刚好下课,林好和鹤蝶一前一后进入教室。两人手里都空着,不像去买东西了。 李染和满脑子疑惑:“你们干什么去了?” 鹤蝶眼角不由得往身后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鬼才信! 脑门上分明写着两个大字——有事! 林好一看就情绪不太对,再加上鹤蝶的闪烁其词,让李染和更加确信她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旷了一节课。她歪在鹤蝶肩上,悄声追问:“快说说,干什么去了?” “真的没什么,你就别问这么多了。”鹤蝶浑身充满了抗拒。 见她反应这么大,李染和狐疑的一番打量,可她还是半个字都不愿吐露。 李染和不想在她身上费劲了,直接转过去问林好。 “染和,”鹤蝶一把拉住她,“我还没吃早餐呢。” 李染和拿出面包给她,问:“林好怎么了?”林好埋脸趴在桌子上,一头乌黑的短发看上去十分沮丧。 鹤蝶说:“没事,让她睡一会吧。” 转眼到了周五,这一周林好都没怎么说话,虽然她本来话也不多,但实在少的有些过分了。她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趴桌子上睡觉,像行尸走肉一般,到点了自动启动,面无表情的走出教室,面无表情的回来。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却给人一种气压很低的感觉。 李染和隐约猜测可能跟周一发生的事有关,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那天没问出结果,后来好几次忍不住想跟鹤蝶问个清楚的,不过一提起这件事,她好像总是在闪躲,算了,不舍得让她为难。 鹤蝶是个没心肠的,天大的事隔夜就忘干净了,李染和只要肚子里装着事,隔上一夜愈加消化不良。 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李染和猛然间萌发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过于牵强了。 范式贤是班上的隐形透明人,独来独往,也不愿与人说话。那次在超市门口被一群小混混欺负,林好见义勇为帮了他,大概因为这个原因,林好成了他在班上唯一一个主动说话的人。这一周以来,林好似乎着了魔一样,只要没课就去操场训练,她前脚出教室,范式贤后脚跟了出去。那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林好跑了一圈又一圈,他就远远地跟着跑。她做深蹲,他也跟着做,她背手蛙跳,他也跟着跳…… 范式贤总是低着头,给人一种性格孤僻、胆小怕事的感觉,谁曾想,他可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样简单。 关于范式贤的传闻流传不是很多。据说他从小就不好好学习,初中时吸烟、喝酒、打架、逃课,名声很糟糕,老师们把他划为问题学生,同学们见到他也唯恐避之不及。他整日混迹于网吧和台球厅,结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人,一群年纪小又爱装逼的人,混在一起除了惹是生非就是小偷小摸。一次在网吧门口,碰到几个大混混围堵三个学生,大混混是这一片的地头蛇,经常勒索抢劫学生的钱物,美其名曰“保护费”,学生都是逃课打游戏的,出了事不敢声张,只能自认倒霉。不知怎的,这三个“硬茬”好像不怎么配合,被打的鼻青脸肿蹲缩在地上。 范式贤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他们穿着本校的校服,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这不是强哥吗,怎么?今天开张不顺?” 范式贤摇摇摆摆像逛菜市场一样走过去,熟稔的抽出一根烟递给一个叫强哥的,却正眼不瞧窝在地上的三人。 在这一片混久了,打眼见过却叫不出名字的大有人在,但凡叫得出一声“哥”,就算没什么交情也能攀上句话。强哥是出了名的狠角色,方圆几里都是他的地盘,人人见了都得躲着走。 强哥眯眼一愣,伸手接过烟夹在指缝,脸上的戒备随之消散,露出一副皮肉之笑:“贤哥是吧?兄弟们办事,让你见笑了,这不,碰上几个不上道的,老子给他们松松骨头。” 范式贤鼻底轻哼,不缓不慢道:“怪不得让您亲自动手,这几个小崽子出来进去晃荡好几天了,老子早瞧他们不顺眼,强哥教训的好。” 这话听着十分受用,强哥眯眼大笑说:“小意思,举手之劳罢了。既然这样就交给你了,哥几个先撤,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斜眼往三个人身上一瞥,鼻子一吸溜,一口老痰猛啐在脏乱的地砖上,“呸,不长眼的东西,下次见到老子,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兄弟们,咱们走。” 一干人扬长而去,残留的空气里,流荡着一股恶臭的腥气。 范式贤背身面朝马路,打火机“咔哒”一声,指尖腾起白色烟雾。稍顿,幽幽的说了句:“等啥呢,还不走?” 三人面面相觑,望着吞云吐雾的背影,谁也不敢第一个站起来。 一根烟过半,范式贤听着半天没动静,以为早一溜烟跑掉了,转头一看,莫名觉得可笑。三人畏畏缩缩挤在一起,倒是把他给难住了。他深吸一口烟,扔地上脚尖踩灭,心想,不会真以为我要“看着办吧”? 双方僵持了一会,其中一个张口就叫大哥:“大哥,你们认识?” 看他一脸懵逼的表情,范式贤更觉滑稽。 “谢谢大哥,”这小子有几分机灵劲,站起来卑躬屈膝的说,“大哥,我们请你吃饭吧?” 另外两人也赶紧附和:“对对,吃个饭。” 范式贤没有应声,抬腿进了网吧,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没想让他们跟着,但网吧又不是自己家开的,要进来玩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可既然回头了,不说点什么好像怪怪的,于是说:“出来混最好不要穿校服,扎眼。” 因为一个小小的无心之举,莫名其妙多了三个小弟,范式贤一开始也无从适应,后来觉得,与其一个人无所事事的浪费时间,多几个人一起也不是不可以。四人组了个兄弟帮,整日厮混在一起,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打架滋事,逃课上网,因此被通报评批好几回,但丝毫不知悔改,以至于连校长见了他们都头疼的地步。 第112章 属糖稀的粘人精 一次课间休息,兄弟帮躲在厕所吸烟,有个低年级的同学不小心撞了一下范式贤的胳膊。他们四个臭名昭着,一般走到哪都没人敢靠近,即使在厕所这样私密的地方,也都躲的八丈开外。这个同学纯属点背,一惊吓更是话都不敢说一句。范式贤旁边的小弟笑的满脸邪佞,像一头好久没开荤的狼突然看见一只送到嘴边的小鸡仔,大吼道:“没长眼啊,我们老大也敢撞?”同学哆哆嗦嗦:“我不是故意的。”小弟不依不饶:“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给我们老大道歉。” 范式贤走到窗户边,伸手往窗沿上轻轻一摁,手指间的烟蒂弹飞了出去,然后背靠窗户手插口袋,微垂着头,厚厚的刘海遮住眉眼,脸上毫无光影,不怒自威极具压迫感。 上厕所的人乌央一下全跑光了,后进来的打眼一瞧,连忙退了出去。巴掌大的厕所,瞬间只剩下阴森和绝望,小弟一把提起小鸡仔的领口,言语间尽是恐吓:“没听见我说话?信不信老子让你跪下来磕响头?” 小鸡仔两腿打颤,要不是被人顺脖子拎着,恐怕早就瘫软在地上了:“听见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好不容易俘获的“猎物”,三个小弟将他团团围住,你一把我一把推来搡去。 “声音大点,老子耳朵不好使,听不见。” “哇哩哇啦说什么呢,我看看,是不是牙疼张不开嘴?” “巧了不是,哥几个有独家秘方,最擅长帮人除牙了,一拳一个,你可能要忍一下,哈哈哈。” 三个人充满戏弄的叫声,让小鸡仔觉得自己被一群恶魔包围了,他惊恐的一把抱住脸,哀求道:“大哥,对不起,我错了,放了我吧。” 范式贤始终一言不发,却平静的让人害怕,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早已稀松平常,他的麻木和冷血是流淌在骨子里的。 和以往一样,被暴力霸凌后,同学只能忍气吞声。但不知什么原因,这件事最终传到了校长耳朵里,兄弟帮屡犯屡教,屡教不改,学校严重警告,只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 可他们死性不改,认为是小鸡仔在背后搞了鬼,才给他们招惹来了麻烦。小弟们对小鸡仔各种刁难,学校里不好下手,就在校外堵截,从一开始的殴打发展到敲诈勒索。小弟将抢来的钱上贡给范式贤,范式贤却说:缺钱跟我说,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最后兄弟帮被学校开除了。至于范式贤为什么能留下来还能顺利考上高中,是因为他运气好,遇到了一位认真负责的班主任。他的班主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性格温和善良,从不轻易放弃班上的每一个学生。自从范式贤受到警告后,就没有参与过兄弟帮的任何事情,她给学校写保证书、立军立状,天天堵在校长办公室门口。 范式贤不明白班主任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留在学校。 学校打电话到家里,得知他被开除了,他爸反应极其平淡,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紧接着就拨了一通电话。“喂,王老板,有个事想拜托你啊,我记得您有个亲戚开了一所技校,啊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怎么能和您儿子比呢……” 每次想起爸爸阿谀又低三下气的语气,范式贤就觉得反胃。 班主任向范式贤道歉了,她说自己有家庭也有孩子,又要做班主任还带了两个班的学生,身兼数职很难照顾到每一个人。“你才初二,出了校门太早步入社会不好,学习成绩差一点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补回来。上次运动会我就注意到了,你的强项是体育,我找体育老师说好了,接下来的时间沉下心好好训练,体育特长生能上高中,也能上大学,你的路就在你的脚下,相信老师,未来你一定能走的更远。” 在此之前,范式贤混过一天算一天,从来没想过第二天的事,他不知道什么是未来,但那一刻,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做一只会打洞的小老鼠。 最近林好和范式贤走的有些近。李染和心想,贸贸然跟她说这些,好像不是太合时宜。稳妥点,还是先找鹤蝶商量一下。她有一肚子话想跟她说,可是鹤蝶一下课拎起书包就跑了。 “怕我问周一的事?不是啊,就想好好谈谈心,我快憋闷死了。” 李染和呆坐了半分钟,化郁闷为动力,去方圆画室画画。严以陪她一起去,不过要回家取一趟速写本,他打车应该很快,两人说好在画室汇合。 最终李染和还是落单了,出了校门一个人慢慢吞吞,心情跟天边的稠云一样,大块大块的乌青挤压在一起,仿佛要坠下来。走着走着,路过一家宠物店,碰巧齐耳从里面出来。看他胳膊底下夹着一袋狗粮,想到好久没见胖虎了,不知道它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齐耳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李染和怏怏道:“嗯,就我一个。” 齐耳说:“那正好,一起回家。” 李染和问:“给胖虎买的?” 齐耳说:“嗯,邻居爷爷生病了,它每天待家里叫声都蔫吧了,我心想给它弄点好吃的,或许能让它开心开心。” 李染和羡慕道:“你们俩感情真好。很久没见了,有点想它呢。” “我发现,”齐耳略微斟酌了一下,“你们三个有点不对劲。” 其实不用他说,她们的关系确实有些不对,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像莫名其妙就成这样了。 “我是说林姐,你有没有觉得,她这几天怪怪的?” 李染和闷闷的说:“我也不知道。” “嗐,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林姐嘛,没事老爱装深沉,可能赶上叛逆期了,她爱深沉就随她去。” 明年的现在都快要高考了,还赶上叛逆期?林好的叛逆期来的也太晚了点吧,李染和想不通他是怎么想到这个词的。 见她情绪低沉,齐耳说:“你们女孩子之间的事,我也搞不懂,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过几天又和以前一样了。” 李染和无声点头,这件事闷在心里好几天了,面对两个最好的朋友突然之间的疏离,她每天不知有多难受。 两人走了一段,李染和说要去方圆画室,当听到严以也去时,齐耳脸色立马变了样:“他不是回家了,还去画室干什么,属糖稀的粘人精,就知道装模作样假正经。” 第113章 体育生多还是有好处的 周日早上,李染和一觉睡到九点,起床后家里就她一个人。餐桌上一碗白米粥和两个小菜,还是温热的,她端去客厅,打开电视,一碗菜粥就着毫无营养的台湾偶像剧,边吃边看,津津有味。 一晃快到中午了,李染和看了眼手机,齐耳问她起床没在干什么。 李染和: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我又不是大懒虫,饿都饿醒了吧!早就起来了,看电视呢。 齐耳:无聊! 齐耳:天气好! 齐耳:出来玩? 齐耳:想去哪? 齐耳:溜公园? 齐耳:胖虎! 李染和刚打出“你说我看电视无聊,还是你自己无聊”,齐耳就“嗖嗖嗖”发来一连串。她没办法理解,他打字为什么总喜欢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不怪她经常不给他回复留言,全是两三个字一行的断句式,划拉半天,才能组合出一句完整的话,看着太费劲了。 她删掉之前的文字,打出“没空”,仅剩的半天周末,跟他待一起岂不浪费?不过看到最后“胖虎”两个字时,突然改变了主意,和胖虎一起玩,她还是很乐意的。 李染和放下手机,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给童游发短信,说自己出门找同学玩了,下午回来。 “嗯,就一个字?连个句号都没有?不用想都能猜到,她现在肯定在麻将桌上运筹帷幄呢,百忙之中还能看一眼手机,看来今天手气不错。” 李染和快速出门,上了公交车又收到童游的短信:回来时买点菜,晚上你爸做饭。 李顷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童游吐槽:“你们公司真有意思,一到周末就首脑会议,搞得比国家领导还忙,我看你就是不想在家待着。”李顷辩解:“这是什么话,作为家属要支持工作,不要带个人情绪嘛。我要是好好在家待着,靠你打麻将养活我们三个?那你不得搓出一手老茧子。” 李染和美滋滋的想,李顷做饭比童游强一百倍,好不容易逮住一回,今晚有口福啦! 到公园时,齐耳已经到了,胖虎老远飞奔向她,像一坨灵活的小肉球。“胖虎。”李染和蹲下来抚摸,心都要萌化了,“很长时间没见了,没忘了我吧,好想你这只小可爱啊。” “来的还挺快。”齐耳说。 “我是看在胖虎的面子上才出来的,你可不要想太多。”李染和带着一丝傲娇。 “好,是我想多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想傲娇就傲娇一会吧。 “小胖虎,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姐姐来陪你玩啦,开不开心啊?”李染和捧着胖虎的脑袋,胖虎白白的大屁股一扭一扭,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眯眼咧嘴吐舌头,像在一脸呆萌的笑。 齐耳问:“那你呢?心情好点没?” 李染和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好得很。你看着吧,明天去学校,我们三个绝对好得不得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不领情算了。“你不是说想胖虎了吗,我才专门带它出来找你玩,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齐耳揪了揪胖虎的耳朵,“有空多出来晒晒太阳,这会不郁闷了吧?” 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吧?李染和不情愿的接话:“胖虎天天困在家里,情绪不好也正常。” 齐耳说:“我要是不叫你出来,你还打算窝在家里睡觉看电视?” 李染和说:“我能做的可多了,想干什么干什么。说得像你在家不睡觉不看电视一样。” 齐耳说:“我上了一早上声乐课,给你发信息时刚到家没一会。” “哦。”李染和一脸鄙夷的神情,知道你上进,有什么好炫耀的。 “干什么这副表情,反正你在家也不学习,还不如出来溜一圈,你不觉得我想的很周到吗?” “唠唠叨叨,真没劲。”李染和站起来冲胖虎招手,“走,我们去那边玩去。” 齐耳神色一木,说我唠叨?不周到吗?然后好脾气的跟在后面。 —————— 新的一周开始,迎着蓬勃的朝阳,鲜艳的五星红旗缓缓升起。 “升旗礼毕。” 天旋地转,头重脚轻,瞬间涌上来的眩晕感,让身体不听使唤的向一边倾斜,眼前一黑就倒下去了。 “余意,你怎么了?” 周围同学惊慌失措,吓呆了都不知该做什么。 “老师快来看,有人晕倒了。” 徐越飞速跑过去:“快把他扶起来,送医务室。” 两个男生架起余意的胳膊,余意像一只泥鳅一样,任由两只脚在地上瘫软摩擦。 “高二一班的余意晕倒了。” 消息不胫而走,学生们“嗡”的炸开了锅。恍惚之间,这一幕场景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林好倏然转身,李染和傻愣:“你去哪?” 鹤蝶说:“别问了,让她去吧。” 因为突发状况,升旗仪式没有发表讲话就草草结束了。这天,从来没跟过早自习的郭辉,迈着姗姗的步子进了教室。简直意外至极,叼油条的慌乱从嘴里抽出来,玩手机的灰溜溜藏进校服袖口。郭辉不修边幅的样子像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头顶几股不听话的头发纵横交错,隔着厚厚的眼镜片,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眼睛睁着还是闭着。 李染和瞄了一眼林好的座位,她还没回来,担心郭辉问起来,怎么帮她遮掩过去。 郭辉站上讲台,闷吭一声,像是要开口说话。“刚才收到通知,五一放假前,学校要开春季运动会,班长看着组织,大家没事都参与一下。” 话音一落,就飘然离开了教室。 李染和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但运动会她没什么擅长的,班上体育生多,每人报两个项目应该不成问题。 其他同学似乎也不怎么感兴趣,开运动会连着两天不用上课,到时候没人管就能放开玩了。 “体育生都在我们十三班,其他班还有什么好比的,要我说,随随便便派出去两个,就像我们在欺负人一样,你说是吧?”鹤蝶说。 “嗯,体育生多还是有好处的。”李染和不自觉看向夏愠一的座位,这才想起,体育生都去训练了,刚才郭辉还说让班长组织,班长在不在都没注意,真是一如既往的敷衍! 第114章 季教练,准了 距离运动会还有两周,这段时间各班都在加紧练习,操场上学生明显多了起来。 自习课上,夏愠一统计了报名人数,除了体育生该报的项目都报了,其他人主动报名的寥寥无几。虽然整个年级的体育生都在十三班,但仅凭他们十多个人还不够,况且男多女少,女子组很多项目下面都是空白的。 夏愠一拿起报名表上了讲台:“大家先停一下,关于运动会的事,我刚粗略统计了下,女子接力人数不够,还有几个项目目前都没人报名。” 教室无人应答。 夏愠一有些不淡定了:“没有强制的意思啊,大家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就是问问。” 白静美说:“不是有你们体育生吗,运动会可不就到了你们的主场,你们上去一个顶俩,虐其他班那些绣花枕头岂不跟玩似的。” 夏愠一玩笑道:“妥妥的,静姐说的对,绝不辜负静姐的期望。不过,也要给其他班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嘛,我们一出马包揽了所有奖项,让其他班情何以堪?到时候不得说,十三班仗着体育特长欺负人?” “这怎么算欺负人呢,顶多算技不如人。他们仗着学习特长瞧不起我们班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叫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我们扬眉吐气一回了。”王传有些激动。 “闭嘴吧,你跳高还报不报了?”夏愠一拿笔敲了敲报名表,“我看你名字写了涂了好几次,拿我报名表练签名呢?” 王传真闭嘴不说话了。 同桌韩含蓄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还跳高?背着我们偷偷报名?” 王传尴尬了,着急解释:“我还没确定要不要报名呢。再说跳高怎么了,我初中时跳高还行。” 韩含蓄质疑:“初中?我看你蹦床还行。” 王传神气十足:“我跟你说,我得过跳高冠军的,可别小瞧了。” “诶,这位初中得过跳高冠军的同学,到底报还是不报?”夏愠一锁定王传,让他痛快给个话。 王传挑衅的看了一眼同桌:“报,这次绝不反悔。” 夏愠一问:“还有人报名吗?” “我,”韩含蓄举手,“我要报名。” 夏愠一:“什么项目?” 韩含蓄:“跳高。” 王传大吃一惊:“你也跳高,你行吗?” 韩含蓄谦虚道:“一般般,也就还行吧。” 夏愠一写完名字抬头,无意撞上白静美的视线。 “白静美,你看韩含蓄都报名了,你怎么也该陪她一个项目吧。” “别,我这体型看着像跑得动的吗?” “静姐,支持一下呗。搞文艺汇演的时候,你说跳舞我就跳舞,我多配合你,这么快就忘啦?” “搁这等我呢,你可真行,夏班长的面子不能不给,那你帮我选一个项目吧,就当给你凑人数了。” “好嘞,多谢静姐赏脸。我觉得铅球和标枪特别适合你,不会不要紧,体育课我帮你训练,保证能让你拿个好成绩。” “其他人也再好好想想,要报名的随时找我填表。” 夏愠一说完就下去了,特意绕到齐耳的座位,把报名表放在他面前。 齐耳以为要让自己加项目,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充满了抗拒:“老夏你别不识好歹啊,我都报了两个项目了,还不放过我?” 夏愠一无辜道:“谁说要让给你加了,就不能想我点好?” 齐耳翻了翻眼皮。 夏愠一说:“你跟我同桌的项目换一下。” 齐耳不解:“白开水?干嘛跟他换?” 夏愠一耐心解释:“常沸腾爆发力惊人,但他耐力有限,我怕他长跑时体力消耗太大,影响后面的发挥。” 齐耳更加不解:“白开水那体格,两头牛都耗不过,你还担心他?” 夏愠一说:“这不比赛吗,得讲究战略战术,一开始把人力都消耗殆尽了,后面要吃亏的。” 齐耳听出几分道理:“那你说怎么搞。” 夏愠一冷静分析:“咱们班体育生多,占了先天优势,表面看上去赢面广,但不代表稳赢,万一哪个班杀出一两匹黑马,局面就不好看了,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那我和你一起跑1500米,白开水接力,要赢就要赢的漂亮。”齐耳拿起笔划掉常沸腾的名字,“照你这么说,还真不能小瞧了其他班那些书呆子,他们肯定不会躺着任由咱们碾压,但我猜他们能想出来的对策,也就田忌赛马那一招了。” “他们能想到的,咱们当然也能想到。”夏愠一眉心微皱,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体育生女生一共就四个人,要是全靠她们的话,恐怕撑不住。” 齐耳低头看了看报名表:“总共报名的,稀稀拉拉几个人,要不直接弃权吧。” 夏愠一表情一僵:“开什么玩笑,你尽出一些馊主意。” “那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女生,要不然我替她们去参赛。”齐耳双手一摊,爱莫能助的表情。 夏愠一都要气笑了:“尽说些没用的废话,我要能行,我还想自己上呢。” 李染和突然转过来,说:“要不,我也报一个项目吧。” 夏愠一立即把报名表伸到她面前:“800米和1500米,你选一个。没事,接下来所有时间我都陪你练,肯定出效果。”他从讲台上下来,本来就是冲着李染和的,不过看她细胳膊细腿,平时体育课也不怎么热衷运动,万一没有意愿,也不好强人所难,所以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啊?”李染和惊讶的张张嘴,她只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莫名其妙脑子一热。万万没想到,夏愠一一上来就给她整了两个这么大的。可话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好意思收回,反正也没什么擅长的项目,报哪个结果都大差不差。重点是,夏愠一说要陪她练,她感觉心跳猛然加速了好几倍。 鹤蝶打量着她:“你笑什么,啥事这么高兴?” 李染和敛起嘴角:“哪有,我哪笑了?” 鹤蝶提高嗓音:“你拿报名表干什么?” 李染和磕巴:“我,报名。” 鹤蝶不敢相信:“你?哪根筋搭错了?” 李染和弱弱的说:“没有搭错。” 鹤蝶迷惑摇头,她又不是不知道李染和,上帝在她身上播撒艺术细胞的同时,顺手收走了运动细胞。记得上学期乒乓球考试,李染和不会发球就算了,球拍都不会拿。就连一向好脾气的严以,都差点让她给折磨疯了。她能考过,肯定是体育老师放水了。 齐耳抽走报名表,大笔一挥帮李染和写上名字,然后很不乐意的看着鹤蝶:“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不行你也报,我看你腿也不短,随便跑两圈应该没问题。” 夏愠一顺势附和:“对啊,运动会得踊跃一点,你身高腿长的,跑起来一步能赶上别人两步了。” 季冠军也冒了出来:“鹤鹤,我给你当专职教练。” 我还没报名呢,你积极个什么劲。一般这种情况下,鹤蝶肯定一句话给他怼得找不着北,但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林好:“我们三个一起跑,怎么样?” 林好抬眼,确认没听错之后,才说:“可以啊。” “季教练,准了。”鹤蝶直接敲桌子拍板。 现在只有严以没报名了,李染和拿起报名表,定睛一看,他已经报了三级跳远,以前只知道他篮球打得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隐藏技能。 第115章 操场上挥汗如雨,课堂上酣睡如泥 体育课,各班级都在组织训练。 “跟紧我,注意节奏和呼吸,不要憋气。” 每次到了训练场,林好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她训练起来非常认真刻苦,就连吹毛求疵的教练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李染和与鹤蝶紧随其后,两圈跑下来,两人都有喘到不行。鹤蝶一屁股就要往地上坐。 林好说:“别急着坐,活动活动,不然会肌肉疼。” 鹤蝶哀嚎一声,叉着腰使劲跺腿。李染和不禁笑道:“后悔不?比赛的时候速度还要更快,我们两个可能得垫底。” 鹤蝶怒吼吼的说:“我不要垫底,我不想丢人。” 林好说:“好啦,坐下休息会吧,鞋底都要被你跺穿了。” “你们练得怎么样?”夏愠一远远朝她们走来。 李染和说:“刚跑了两圈,休息一下。” 鹤蝶问:“夏班长,你说我要是跑倒数第一,会不会被人笑话死?” 夏愠一听得一愣:“没那么严重,不会有人笑话你的,说不定,倒数第一是染和呢。” 他调皮的冲她眨了一下眼睛,李染和非但不生气,还觉得他的幽默和高情商像太阳的光芒,让人感到心情愉悦。 鹤蝶毫不客气的说:“我们两个半斤八两。不过染和你放心,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就算倒数第一也要一起倒数第一,谁要敢笑话,我就揍谁。” 夏愠一抿了抿嘴角,似乎在笑:“真的不要有太大压力,能上场参赛就很了不起了,还有不如你们的,她们都不敢上而已。” “夏班长真会开导人,再说下去,要赶上鸡汤博主了。”林好开了个玩笑,然后问,“你们那边怎么样?” 夏愠一说:“正练着呢,男生体能素质都不错,多练练要领就好了。有几个女生问题比较挺多,你得过去看看,给她们指导一下。” 林好说:“行,我先去跳高组。你带她们两个练。” 夏愠一往塑胶跑道走:“染和,跟我来,我教你怎么起跑最快。” “鹤鹤,我来啦。”季冠军大老远夸张的招手。 “真傻,搞得像离别的车站似的。”鹤蝶别眼不忍直视。 经过夏愠一的陪跑指导,李染和进步很大,最起码不会跑到一半就头晕目眩。严以很少去操场,放学就待在画室画画,等他们训练时间差不多了,去找李染和一起回家。像幼儿园门口接送孩子的家长,严以准时准点出现,顺便帮她带一瓶水。 “染和,训练累不累?” “不累。体育生还要练很久,强度比我多多了,他们每天好辛苦啊。” 李染和以前没觉得,直到亲身体会过才明白体育生的不容易。他们无论晨昏酷暑,每天都在训练中度过,还要不断提高成绩,不断突破,一刻都不能放松。有时候只看到了他们强壮的身体,却忽略了他们也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每天咬着牙坚持,即使前一天练到吐,练到腿抽筋,第二天也会满血复活,准时出现在操场上。 操场上挥汗如雨,课堂上酣睡如泥,这就是体育生的真实写照! —————— 又一周开始了。升旗仪式,全体庄严肃穆。 林好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来晚了一会。鹤蝶和她对视,林好摇摇头,悄声说:“好像没来。” 学生面向国旗行注目礼,身姿挺拔的列队中,余意面色萎靡蜡黄,身体像充气人偶一般晃动摇摆。旁边同学都有经验了,在他还未跌倒之前,一把拦腰扶住。然后架着他直奔医务室,他们动作熟练且迅速,几乎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就悄然平息了。 诡异的是,林好又消失了一整个早自习。 每周一的下午,体育生都要进行成绩考核,放学后李染和只训练了半个小时就回家了。第二天进教室,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李染和放下书包问鹤蝶:“大家在说什么?” 鹤蝶眼神幽然,说:“着火了。” 李染和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不安,不会是我们班着火了吧?她猛然看向教室的各个角落,好像没什么变化,但仔细闻一闻,又有一些东西燃烧过的味道。 鹤蝶敲了敲桌子:“往哪看呢?” 李染和着急道:“你不是说着火了吗?不是我们班?” 鹤蝶稍微迟疑了一下,说:“染和,林好可能得罪人了。” “啊?”李染和摸不着头脑,一双杏仁眼瞪的圆溜溜,“可是,这跟着火有什么关系?” 鹤蝶扯了扯嘴角,说:“你看她的桌子。” 李染和转身一看,呆愣了几秒,满心疑惑如同陨雨迸浆:“有人放火烧她的桌子?为什么啊?林好呢?她知道吗?” 鹤蝶缓缓说:“她知道啊,第一个知道的,但她也不知道谁放的火。” 李染和腾地站起来:“我去找林好。” 鹤蝶叫住她:“别去了,她训练呢。我见过她了,她挺好的,一点事没有。” 李染和怎么相信一点事都没有,这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吓都要吓死了。 鹤蝶淡定的说:“稍安勿躁,让她好好训练吧。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她把座位清理干净,省的回来看见了又得糟一肚子心。” 林好的座位一片狼藉,浇了水的课本卷的四脚朝天,作业本皱巴的像老黄瓜皮似的,桌子底下一层灰烬,水印和脚印糅杂在一起,脏污不堪。李染和拿起拖布往外走,在教室门口碰上了严以。 “早,今天你值日?”严以很自然的去接她手里的拖布。 “起开,大早上堵在门口,还让不让人进了。”齐耳单手插兜,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染和,是你把桌子收拾干净的?”语气高调的不知是在强调“你”还是“桌子”。 听他这话好像已经知道了,李染和问:“你去操场找林好了?” 齐耳撇了一下嘴角,若无其事的坐下。 李染和走到他旁边:“她没事吧?” “没事。” “那她知道是谁干的了吗?” “知道。” “谁?” “她说还不确定。” 鹤蝶突然义愤填膺:“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龟孙子干的,狭隘,龌龊,无耻,太欺负人了!最好不要让我逮到,不然我绝对饶不了他。” 第一节课,郭辉进教室“砰”一声摔上门,脸色特别吓人。看样子从哪听到了风声,事情闹这么大了,他不想知道都难。 第116章 时间大概是七点左右 昨天放学,操场上体育生在进行考核考试,还有运动会训练的学生,少说也有几十双眼睛目睹了案发过程。 时间大概是七点左右,落日余晖洒满天空,浮云丝丝缕缕变幻自如。偶尔响起几声嘹亮的哨音,和男生挥洒汗水后沉闷的宣泄声,一切淡然且平静。 “快看,窗户在冒烟?”不知哪个学生第一个发现的,不太敢确定的推着身旁的同学。 同学揉了揉眼睛,犹疑的说:“不会吧,哪来的烟?” 此时天色逐渐笼罩起一层灰蒙,但肉眼能看清东西,教学楼窗户飘散出的乳白色,浓度不是很高,雾气腾腾地很好辨认。 学生惊呼:“不会着火了吧。” “教室着火啦!” 夏愠一正在做仰卧起坐,一个鲤鱼打挺从绿色海绵垫上爬起来。教练看见了立即大吼:“夏愠一,才做了几个?” 夏愠一指着白烟的窗户:“教练,着火了。” 所有人都停下来,望向他指的方向。 “我去,真着火了,快救火。”教练拔腿冲向教学楼,身后跟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体育生。“夏愠一,保安,电话。” 夏愠一明白,慌乱中顺手揪住一人:“去打电话,我去叫保安。” 这个人正好是季冠军,季冠军半道慌忙折回,嘴里碎碎念叨:“打电话,手机,手机在哪儿,手机在书包里。”训练的时候随身物品统一置放在乒乓球桌案上。季冠军飞跑过去,在一堆衣物中,迅速翻找自己的书包。 林好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回来时操场上一片兵荒马乱。看见教练带着大家往教学楼跑,火急火燎的不像在训练。他们干什么去了?隐隐听见“着火了”,林好突然愣住,转身望向教学楼,心里冷不丁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恍惚了几秒,看见夏愠一跑过来,林好问他:“着火了?” “对,教练带人上去了,我去找保安。”夏愠一没多解释,一阵风似的跑过去了。 林好在后面喊:“夏愠一,好像是咱们班教室。” 夏愠一身体一震,差点刹不住车。事出紧急,大家手忙脚乱只顾着救火,却没人确认具体是哪间教室。 林好说:“我去找教练他们。” 救火时间是最宝贵的,总比毫无头绪,一间一间找要快的多。 “好,小心点,注意安全。” 叮嘱完林好,夏愠一顺势扫了一眼季冠军,相隔太远有些模糊,看他胳膊举起来的动作,应该是在打电话。 季冠军按下火警电话,手不停哆嗦,一时分不清是因为着火紧张,还是因为拨打报警电话而紧张。 “您好,火警119。” “喂,我,报警,着火了……” “请问您是哪里?” “临……峰七中。” “请您说明一下具体街道地址。” “文峰路……临峰区文峰路北关东街西50米。” “好的,我们马上派人过去。” “嗯嗯,你们要快一点啊。” “你是学生吗?火势大不大?有没有人被困?” “我,我是学生……” “喂,还在听吗?” “呃……我……在……” 季冠军全程结巴,虽然反应慢了点,但脑袋还算清醒,只是实在不清楚火势情况,正急得满地打转,听见教室窗户有人喊:“没事了,警报解除。” 收到讯号,季冠军如释重负,激动地对手机讲:“没事了,警报解除了。” “确定没事了吗?”秉着专业负责的态度,接线员再三确认。 “对对对,我们教练上去了,肯定没事了。” “好的,安全防火,幸福你我,珍爱生命,从防火做起。发生火灾时,请您第一时间拨打119服务中心,以免造成更多人员伤害。” “嗯嗯嗯,一定谨记,谢谢警…消防叔…哥…”季冠军又开始犯迷糊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纠结什么,最后特别郑重的说了两个字,“同志。” 这么官方的称呼?对方接线员差点憋出内伤,这算不算因工受伤? 夕阳完全落下了,暮色中教练一行人走出教学楼,浩浩荡荡,像身披铠甲的战士归来。远处乒乓球案边的少年,愣愣的看呆了。 出了这个事之后没多久,为了校园内防火安全,学校安排了一场《消防安全知识教育》讲座。 那天操场上安了led大屏,消防员播放了火灾引发的各类案例视频,讲解了消防危害和常识,还向同学们展示了消防装备,并且在现场进行模拟演练,最后邀请同学上台体验如何使用灭火器。 台上话音刚落,季冠军一个箭步冲到最前面,怕谁跟他抢似的。上台后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完全不怯生的跟人聊上了。 “你们都来了吗?” “没有,我们来了一个小分队。” 季冠军少许失落,几秒后,好像又点燃了一丝希望。他没有着急下去,像个看见玩具的好奇小孩,穿梭游走跟每一位消防员请教了一遍。 “这个怎么用?” “这是做什么的?” “那位接线员,没有来吗?” 最后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这个让他期待了一天的问题。 消防员略微吃惊:“非常抱歉,接线员有其他的工作,所以没能到场。” “哦。” 从台上下来,季冠军掩饰不住一脸的沮丧。 鹤蝶纳闷道:“上去的时候,蹦跶的像五行山上的猴子,一下来怎么成这副嘴脸了?犯错挨骂了?” 季冠军今天出奇的活跃,严以看得出,他对消防挺感兴趣的。“不是都摸了一遍了,还不开心?” 季冠军臊眉耷眼不说话,过了一会,突然感慨:“真帅啊。” “是吧,我也觉得特别帅。”鹤蝶如找到知音一般,一脸花痴状。 台上的消防员英姿挺拔,一身统一的橙黄色救援服,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万物皆有迹可循,那一刻,季冠军仿佛找到了答案,并在内心深处埋下了一颗燃烧的火种。没有见到接线员本人,可能稍微有些遗憾,但却因为那个陌生又温暖的声音,从此确立了人生方向。 郭辉进教室的架势,摆明了要发火训人。 李染和跟鹤蝶默契对视一眼,然后不无担心的小心看一眼身后。 林好清楚该来的总会来,原以为郭辉起码会先找她了解一下情况。既然没做亏心事,自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她唯一担心的是,万一把那个人牵扯进来,事态可能要比现在更麻烦。 林好心里有事,讲台上郭辉说了什么,全然未过耳。 “我对你们要求不高,相安无事最好,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大家心中要有数。我们的学生最近有点张扬,怎么,闹出点动静,显摆存在感?有些人,认不清形势,摆不正位置,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要总是想当然,你们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比别人早一点出发,多上几次战场而已。马上高三了,将面临什么自己都清楚吧?光有傲气,没有底气,哗众取宠,争锋冒尖,你们就是这么证明自己的?真要有本事,把劲儿往刀刃上使。下周运动会,值日生提前安排好,教室和操场分别派人负责。” 郭辉讲话,抛一部分藏一部分,让人捉摸不透。而且语调不轻不重,轻重转折还没自己的身型起伏大。他身材矮小,一脸横肉,脸大脖子粗,肩膀圆厚下垂。怪不得老低着头,可能脑袋太重给压得,有时候讲台下的人抬头猛一看,会有一种背在上、头在下的错觉。他总低头盯着某处,偶尔抬头镜框下鼓起的眼球不停地眨巴,然后掠过所有人的头顶,视线拉的很长很远。 第117章 乍见惊艳绝伦,再看怦然心动 李染和经常忍不住想,一眼望到头的教室就这么大点地方,他到底看什么呢? 张辉长得挺怵人,但从没急头白脸过,以为他摆足了架子要骂人,结果绕了半天却给她派了一活。卫生卫生,又是卫生,到哪都要强调卫生,上辈子是垃圾站站长?运动会这么大事,好歹也说些加油鼓励之类的吧,轻飘飘一句卫生带过,搞得像跟他没关系一样,哪个班班主任是他这样的…… 李染和心里吐槽的起劲,一抬头……郭辉正盯着她……不会吧,这都能看出来?她猛然一哆嗦,视线慌张无处可藏。 郭辉低了低头,慢吞吞道:“听说,昨天晚上,咱们班教室挺热闹。” “……” 语气平常的像在说昨天的天气,明知道不是说自己,李染和却浑身更紧张了。 同学们不约而同的看向林好。 “差点把消防都惊动了,真有本事。”郭辉一直低着头,“没人给我解释一下吗,为什么是我们班,为什么就单单烧了她的书呢?” 什么叫单单烧了林好的书?李染和蹙眉充满了大大的疑惑。旁边鹤蝶更是坐不住了,李染和一把摁住她。 只听见身后“啪”一拍桌子。 “这话什么意思?这么说不合理吧?这句话不应该问那个放火烧书的?”齐耳一脚推开凳子,气鼓鼓的站起来。 紧接着夏愠一也站起来:“昨晚我们一直在操场训练,看见教学楼窗户冒烟了,教练带大家冲上来时,里面火已经灭了,只是烟特别大,我叫保安上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才离开的。” 季冠军也站起来:“是我打的消防电话,但刚打通就说没事了,教练带人上来时晚了一步,让那小子给跑了。” 鹤蝶说:“那人有毛病吧,脑子不正常,跑教室里来放火烧书?” 季冠军说:“八成脑子不正常。” 有些不了解事情原委的同学,发出“嗷嗷”的惊叹声。然后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起来。 “不会是校外的吧,溜进学校来偷东西,没找到值钱的就放火搞事情。”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本校的学生。” “本校的还好说,要是校外小混混,估计报警都找不到了。” “不是有监控吗,他还能跑掉?” “一定要找到他,这人太坏了,给他抓起来。” “对,不能放过他,凭什么跑到我们教室来烧书。” 齐耳坐下,双手环胸,冷笑了声:“我们知道是谁,就看班主任怎么处理了。” 同学们突然噤声,齐刷刷看了一眼齐耳,又齐刷刷看向郭辉。 郭辉难得抬头,停顿了几秒,说:“林好下课来办公室找我。” 下课后。 李染和说:“我陪你去。” 林好说:“我去就行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别再弄出动静了。” 鹤蝶说:“管那么多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错,谁要敢胡说八道,我打烂他的嘴。” 李染和又说:“一起吧,我们在外面等你。” 这件事,林好自以为可以很好的处理,但却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期。 事实证明,一切不好的预感总是来的很准。昨晚,林好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教室时,当即就傻眼了,原来烟雾的源头是自己的座位。书本烧的乱七八糟,担心没有灭透,有人在上面一通脚踩,还用水浇了个彻头彻尾。 教室里白色青烟缭绕,争前恐后的拥挤逃离。林好捡起一本烧的只剩三分之一的《万能解题模型》,塑料封面面目全非,一股糊焦的特殊气味。她把仅剩的部分擦干净塞进桌兜,淡定的像没事人一样说:“没事了,走吧,去训练。” 夏愠一一时语塞,这种情况下说什么似乎都于事无补:“帮你收拾一下吧,反正考核已经做完了,晚一点去也行。” 林好说:“没关系,明天再说吧。” 回到操场,林好疯狂给自己加码,大汗淋漓的感觉,让她暂时忘却了一切的烦恼。训练结束了,她还在绕着塑胶跑道一圈又一圈的奔跑。 夏愠一追上去:“林好,大家都走了,今天训练结束了。” “嗯。”林好答应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遇到这种事,任谁都会愤懑难消,夏愠一知道她需要借此发泄出来。 “不要想太多,先回去吧,还有我们呢,有事我们明天一起解决。”半小时过去了,夏愠一不想看她这样折磨自己,也担心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负荷不起。 林好总算停下来了:“你先回吧,我没事。” “那我陪你一会。”她现在的状态,夏愠一怎么敢放心让她一个人。 林好说:“真的没事,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操场昏暗的灯光,掩饰不住林好脸上的黯然伤神,她找了个台阶坐下,小小的身躯,影子无力的缩成一团。 一整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让她感到心力交瘁,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支撑不住了,可她没有勇气像他那样,说倒下就倒下。 林好自嘲似的笑了。 一连倒三次,每次都在周一全体师生面前,普天之下也就他有这样的魄力。 学校里都在传,高二一班的余意为了保住年级第一,学习学傻了,脑袋坏掉了,所以才会接二连三的晕倒。 可就算他晕倒了,月考照样得第一。 也有人传,余意对红色过敏。这就有些危言耸听了! 学霸的世界没人能懂,外面的人只会凭空想象。 林好也一样,他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中考结束时,余意的成绩不出意外的进入全市前十,一中招生办堵在他家小区门口,还有几所民办高中,为了树口碑抢占“尖子生”,不惜财大气粗的抛出高额奖学金作为橄榄枝。但他谁都不搭理,他说他这个人懒得很,适应不了新环境。 到底是学霸,随便找个理由都这么清新脱俗! 当时校长急得头发都秃了,七中的生源本来就垫底,初中部培养出的几个好苗子,不等中考结束就被“掐”的所剩无几,余意做了一个很好的典范,让直升的“尖子生”足足翻了好几倍,学校视他们堪比自己的眼珠子。高考重本率从未“漂亮”过的临峰七中,太想打赢一场翻身仗了,但若直升的尖子生“折”在自己手里,岂不是“啪啪”打自己的脸,让七中的“不自量力”沦为笑柄?所以,对余意晕倒事件学校如临大敌一般紧张,别说校长了,一班班主任的头都快秃了。 林好不是直升生,但刚到高一一班的时候,就知道余意是大家眼中神一样的存在,学霸的光环,让他走到哪都自带瞩目。她也曾在他上台领奖时“瞻仰”过。 她一直以为余意关注她是从剪了短发开始的,其实刚开学,他就对她印象深刻。林好有武术的底子,身上自带一种正气和力量感,即使剪去了一头乌黑的马尾,外柔内刚的那股劲也特别吸引人。 他第一眼就觉得她很特别。从容恬静,清清冷冷,话不多,不喜欢热闹,不喜欢被打扰,一身平常不过的蓝白校服也能穿的吸睛夺目。 他开始周密的谋划,首先建立班级群,通过班级群添加qq好友,然后进出年级办公室,通过班主任桌上的学生信息表获取手机号码,一切行将就绪,但好像有用又好像没什么用。 开学一两周,除了打个照面,硬是半句话都没说上。 余意郁闷得要死,堂堂学霸一枚,该棘手的时候半点不由人。 直到有一天,余意正钻在书堆里打游戏,突然响起一阵“哇塞”的惊叹声,他懒懒的抬了一下眼皮,顷刻收回。 这女的哪班的? 走错教室了? 嗯?余意敲击手机屏幕的大拇指轻微一颤,随即感觉胸腔稍左的位置激起一阵悸动,“唰”顺着静脉血管直冲太阳穴。 刚才是林好? 她把头发剪短了? 他不顾形象,堂而皇之地站起来,目光追上她,丝毫不加掩饰。 以往总是假装不经意的偷看,此时他明目张胆的盯着她久久挪不开眼。 乍见惊艳绝伦,再看怦然心动。 剪了短发的林好,气质更出众,平添了几分清新活力。余意失了神,心脏仿佛漏了半拍。 向来低调的林好,一进教室便成了焦点。有些局促不自在的她,清晰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目光,抬眼看去,两人四目相接。 他没有回避,眼睛透亮笑容坦荡。 反倒林好闪躲了,低头垂眼时,眼角余光飘进他清俊幽然的面庞。 第118章 眼睛里杀气腾腾 从小天资聪颖的余意,无论学习还是生活中都游刃有余,但面对喜欢的人,智商好像离家出走了。 同学眼中的余意,爱迟到爱睡觉,爱追动漫爱玩游戏,爱偷偷溜出去打球,凡是学渣身上特有的性质,基本都沾点边,怎么看都是一个不怎么爱学习的人。抛开学霸光环,单凭这些谁能把他跟年级第一联系到一起?但大神就是大神,不爱学习只是表面,会学习才是本质,千万不要被表象所迷惑。 林好和李染和一样,身为特长生分到人均“尖子”的一班,不可能没有落差,但她适应能力比较强,再加上本来成绩也不差,所以只需稍稍用点力,便不会像李染和那么“凸显”。 开学第一次月考,学魔三子将矛头对准李染和,他们欺负人的手段又损又过分,林好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学魔三子打心底瞧不起比自己弱的,喜欢追随比自己优秀的,典型的欺软怕硬,慕强心理。 可人家真正的强者,也不喜欢带他们玩。更何况,余意又不是没长眼睛,他们欺负李染和,就是欺负林好。 “大神,帮我解一下这道题吧。”黄凛然双手呈上一张数学试卷,指着最后一道附加题,向余意求助。 “没空,没看见我忙呢?”余意正眼不瞧,一口回绝。 黄凛然瞄了一眼他手机里的动漫视频,死乞白赖道:“先别看了呗,这道题我解了两节课,答案都不对,我知道全班就你能解出来,求你了帮帮忙,要是解不出来我晚上饭都吃不下了。” “你吃不吃饭跟我有什么关系,两节课都解不出来,还好意思说,长得就跟废物点心似的。”余意并非不好说话,只不过对黄凛然这种人,没必要客气。 忽然灵光一闪,余意在试卷上胡乱瞄了一眼:“这都不会?就是,那个,那个公式,徐越在黑板上写过。” 黄凛然一脸懵:“写过吗?在哪写的?” 余意一会指左上角,一会指右下角,最后在黑板中间划了一个圈。 黄凛然都被圈糊涂了,但好爱面子的他,不想在大神面前表现得像个白痴:“哦,那个公式啊,我想起来了。” 看他不懂装懂的样子,余意鄙夷的眼神都快藏不住了:我连题目都没看,哪来什么公式?你想起个鬼吧。 “哦?想起来了?”余意语气中夹着戏嘲,“那你去黑板上做吧,就在当时写公式的下面,字写大点,不然我看不清楚,怎么帮你对答案?” 黄凛然听出了话里的质疑,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硬着头皮上黑板。 余意单手托腮,盯着黄凛然搔头摸耳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得意的笑意。自称不做题就会“死掉”的学魔三子,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不妨拉出来走两步,看你还爱显能不,今天这个人就小丢一下喽! 学魔三子对余意的膜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但在他那既捞不着好处,又不敢得罪,常常被他戏耍的团团转。三个人在班上闹了不少笑话,还叫什么“学魔三子”,干脆叫“活宝三子”算了。 这天体育课。 余意走到安鹏飞面前,趾高气扬地看着他。安鹏飞恍然会意,恭恭敬敬的给他腾开位置。 旁边的黄凛然一脸迷惑,小声嘀咕:“大神这是怎么了,上节课就跟安鹏飞换了位置。” 韩景也没看明白:“不知道啊,按个头他应该往前站才是,难不成这个位置有什么讲究,风水宝地?” 怎么还搞上封建迷信了? 余意才懒得管他们怎么想,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多看两眼林好,换句话说,站在队伍正中间的位置,也是为了让她更多的注意到自己。 林好是体委,站在最前面整理队形,跑圈时带领大家喊口令,这个位置视线最佳,可比前排总要扭头自然多了。 为了篮球比赛的事,林好既为难又憋屈,挨个问了个遍,一个班连五个人都凑不齐。 余意原本就想参加的,脑子一抽,想着如果林好自己来找他,然后他再装作勉为其难的答应,这样不但帮了她一个大忙,还有利于促进两人之间的关系。 只是,他好像有点想多了,林好根本就没找他。 他在操场晃了一圈又一圈,林好就跟没看见有他这个人似的。 余意气不过,望着天空深深叹气。我不是这个班的?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我长得不像会打篮球?还是我人有问题?我是那种不好说话的人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学霸的狂拽脾气一上头,算了,什么破比赛,我才懒得参加! 魂不守舍了几天,气消了,傲娇不下去了,最后还是乖乖主动的参加了比赛。 很快高一就要结束了,高二要分文理科,余意有听说过,特长生会分到一个专门的艺术班,按照往年的安排,就是年级最后一个班。一班和最后一个班中间隔了那么多班,可能都不在一层楼,以后在学校碰面的机会可想而知。 这样一想,余意有些坐不住了,他决定采取行动,不管成功或失败,一定要在高一结束前表明自己的心意。 首先得有一个能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他打算蹲守操场,等她训练完,然后伺机而动。 为了显得自然,他常常假装去打篮球,接连好几天,几乎把每个球场蹭了个遍,要说也是沾了学霸的光,只需刷个脸就有人愿意和他玩。直到某一天,球场一个人都没有,余意觉得自己一个人无所事事的瞎溜达,看上去有点傻。 扫视了一周,发现几个打乒乓球的小学生。 余意犹豫了一下,和小学生一起玩,到时候打输了,怕不是让人误以为欺负小孩? 欺负就欺负吧,不欺负他们也打不过。况且林好的书包就在旁边的乒乓球桌上,待会训练完,她肯定要过来拿,到时先简单打个招呼,然后说特意在等她,有话对她说,岂不就很顺其自然了。 “小朋友,跟哥哥一起玩好不好?”余意笑的一脸无害。 “我们有人了。” 我去,余意笑容凝固一脑袋黑线,完全没想到竟然会被拒绝。然后尴尬的搓着手给自己找台阶:“你那个不对,对角线要站远一点……” “他可是我们班乒乓球大神,得过第一的。” “呃……”余意好像变成了哑巴,垂肩立在一边,心想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厉害了,看你们打还不行吗。 “大个儿,”一个小胖墩挥着乒乓球拍,“我这有拍子,咱俩一起打。” 余意大喜,颠颠的跑过去。几个回合下来,大概知道为什么没人带他玩了:这也太菜了吧,什么垃圾水平,我捡球捡的腰都快折了。 小胖墩越打越起劲,余意却心不在焉。他既要应付接球还要随时盯着林好的动态,两只眼睛忙不过来,都快成斗鸡眼了。 “你打的还不如王简。”小胖墩很不满,肉圆脸上一双埋怨的小眼神,像个小大人一样。 “……”堂堂学霸又一次哑巴了,“王简是谁?” “我们班倒数第一。” “嗯?” 欺人太甚!是时候亮出真正的技术了,倒数第一是吧,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看球。” 余意侧身弓腰,眼睛里杀气腾腾,“呼呼”往手心吹了两下,然后一个横拍发球。 竟然接住了。 但是,球飞了。 第119章 这算什么?奇闻共赏? 见小胖墩一副惊恐的表情,余意得意一笑,转身去捡球。 “林,林好……”余意仿佛复制黏贴了小孩的表情。 “姐姐,对不起,”小胖墩赶紧道歉,“都怪他,他发旋球……” 啊? 旋……球……打到林好了? 林好摸了摸额角,说:“没事。”然后取下手腕上的护套,开始收拾东西。 “你怎么还没走?” 余意仿佛才回过神,把球拍还回去,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斟酌接下来该如何开口,才显得没那么刻意。 林好拿起书包要走了。 余意赶紧叫住她:“林好。” “嗯?” “你,训练结束了?” 这不废话。 感觉他有话要说,林好停下来,看着他。 “我,想跟你说个事。” “嗯,你说。” 余意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原本预设了好几套方案,但一到关键时刻,脑子乱糟糟的,两片发白且干裂的嘴唇,像被钢筋水泥封死了似的,想好要说的话都给堵住了。 林好稍显不耐,抬腿就要走。 余意赶紧跟上去,脱口而出:“马上要分班了,你选文科还是理科?” 不如不问,没经脑子? 林好像看智障似的看着他。 余意尴尬一笑:“哦,你们有特长班。” 林好:“你问这个干嘛?” 余意:“没事,就是确认一下。” 林好:“嗯?你对艺术感兴趣?” 余意:“没,没有,我没有艺术细胞。” 林好:“哦。” “我,我想问你的是,”余意鼓足勇气,“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嗯?”林好茫然了一下,“没有。” “那太好了,刚好我有,林好,我喜欢你。”余意说完瞬间觉得轻松了许多。 “我?”林好停下来,再三看了他两眼,有些反应过来了,“刚才和小孩打球输了,以这种方式当惩罚?” “不是不是,我说的是认真的。”余意一脸真挚,且不像在开玩笑。 林好从来没想过,年级第一的学霸,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这让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后来仔细回想,心中才逐渐有了答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余意出现在操场上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总是晃晃悠悠的,在塑胶跑道上走来走去,有时候也会打一会球,总之就是看上去很闲。林好也没太在意,像他这样的学霸,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也许在散步,也许在思考,普通人看不懂也正常。 他总是有意无意进入林好的视线,一开始离得比较远,然后慢慢缩小范围。有几次林好训练完要走了,看见他一个人在篮球架底下,球“呯呯”跳起落下,发出空洞的声响。 那时林好在想,他看上去好孤独。 林好拒绝了余意。 从初中到现在,她拒绝过很多人,记不清了,但当面拒绝是头一回,因为当面表白的也是头一次。 林好说,喜欢一个人,太麻烦了,她没有耐心。 这件事林好没放在心上,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在她看来,被人表白是一件很俗气的事,像走流程似的,热情、冲动、试探,然后无影无踪。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训练时多跑两圈,汗水分泌的荷尔蒙不会骗人。 但余意脑回路清奇的很,他说,他坚信自己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少年的喜欢热烈且奔放,也容易迷失自我。余意无时无刻的关注着林好,她早上来的早,他就早早买好早餐,在校门口等,她训练走的晚,他就在操场守候,一直到她结束。 林好也不管他,任他干什么都不理睬。可时间久了,有人察觉出几分不寻常,体育生大多都是男生,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一旦八卦起来,心思比女生都细腻。 这天,两人一组做仰卧起坐,杨璨压着林好的双脚,闲聊了起来:“你听说了吗?” “什么?”林好一边做一边在心里默数。 “你们班余意,好像有对象了。” 林好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见她表情这么吃惊,杨璨接着说:“你说他放学不回家,天天在操场溜达,不是等对象是什么?” “谁说的?”林好的动作一个接一个,但还是有些心虚的心跳加速,脸上像充血了似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某一个地方。 杨璨说:“男生说的,他们都说好几天了。” 两人互换了位置。 杨璨继续说:“我也发现了,你看他,每天都来,这也太明显了吧。” “是挺明显。” 林好眼神闪烁,压着脚脖子的手,不由加重了些力道。 她决定不能再放任余意这样下去了,他这个人目标太大,操场上人多眼杂的,保不齐哪天让人看出点什么,到时候只会更麻烦。 训练结束后,林好借口去了趟厕所,回来大家都已经走了。 “大佬也写作业?”林好语气稍带嘲讽。 余意抬头,忙不迭笑道:“今天结束的挺早。” “有用吗?”林好问。 余意说:“还行,意思意思。” “要写回家写,”林好直接了当,“这样没用。” 看他这副模样林好就来气,试问哪个正经学霸,没事跑操场趴在膝盖上写作业? 余意听懂她的意思:“没事,我在哪都一样,我写我的,你练你的,互不打扰。” 林好沉默。 余意不安的眼神问:“我没打扰到你吧?” 林好极力压制心中的火气,说:“你这么做是没用的,只会给我带来困扰,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训练,拜托了,离我远点好吗?” 余意不安的眼神中一丝慌乱,像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沧桑了几分。“已经离得很远了。”他小心试探道,“是不是我不来操场,就不困扰了?” 先故意装惨,再以退为守,好你个余意,诡计多端,差点就被你给忽悠了。 无聊的雕虫小技,林好一眼识破懒得与他纠缠不清,不无高冷道:“随便你,爱上哪上哪。” 哪想余意的脸皮实在厚,非但不生气还乐得屁颠,一把抓起膝盖上的作业胡乱塞进书包,快速追上已经走远了的林好。 林好回头:“别跟着我。” 余意指着前方仅有的一条路,无辜道:“我回家。” 林好无语,撇开肩膀,让他先走。 余意走在前面,心中波荡九曲十八弯,一步两回头,没话找话说:“你那个仰卧起坐,一分钟46个,太厉害了。” 费尽全身细胞找话题?还数的有零有整?林好怀疑他压根没写作业,就是装个样子给她看,好让她有负罪感。 “还行,意思意思。”想他之前说话那么欠揍,林好也学他谦虚了起来。 之后的几天,操场上没出现余意的身影,林好暗自庆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但她还是轻敌了,现实中碰壁前景堪忧,余意转攻互联网了。 林好的qq、空间留言板,成了他肆意妄为的城池营地。qq聊天狂轰乱炸,空间留言板堪比作业集锦。 林好快要疯了,删都删不及。 她严重怀疑他的脑子究竟是什么构造,一开始聊天界面还算正常,只是一些“明天有雨记得带伞”“训练不要太拼”“小心受伤”等贴心小叮嘱,后来简直五花八门,什么“运动后皮肤排毒养颜,到底是真是假,快戳视频了解”“体育生高强度训练10个注意事项”“体育生营养补充小窍门——名医有话说”“运动搭配最佳食物top10,别让身体白白消耗”,到这也还能忍受,最起码光看标题有让人阅读的冲动。 再后来直接放飞自我了。 “大妈想不开跳河,嫌河水太脏又爬上来”“花式作死的一天,奇葩小伙活埋自己”“怪不得孩子智商低,亲妈竟成罪魁祸首”“动物园企鹅失踪,被偷走做圣诞宝宝”。 这算什么?奇闻共赏? 林好捂着脑门,觉得脑仁儿突突直跳。她望向余意的座位盯着他的后脑勺,幻想给他脑袋开个瓢,打开看看,是不是被云南虫谷的蛾子侵了脑髓? 林好:你对人世间的认知已经贫瘠到这种地步了? 余意:嘿嘿,搞笑吧。(呲牙) 林好:无聊至极! 余意又发来一条非主流尬舞视频。 林好:毫无营养,有空多做题吧。 余意:做题多没意思,换换脑细胞,反正我流量多。 自习课偷玩手机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不就是一些骗取点击量的沙雕链接么,闲的没事才看这个上瘾!这人多半没救了!林好放下手机开始狂补作业。 第120章 好学生也太容易被原谅了 林好不明白,为什么余意总热衷于一些莫名其妙的链接?或许只是一种放松的方式?很多人对学霸有刻板印象,但学霸也有释放天性的权利,他表面一本正经,骨子里却是“闷骚、无脑、魔障”的另一面。林好一开始难以接受,因为她和大多数人一样,认为学霸是用来仰视的。 烦闷无聊的时候,林好偶然打开了一条笑话合集。 全程笑得花枝乱颤。 喜欢一个人是无解的,余意押中了考题。 如果有机会的话,余意特别想给那个在qq空间分享冷笑话的人,致上一份诚挚的感谢,感谢他的幽默风趣,感谢他源源不断的搜集更新,感谢他间接的让他博得了美人一笑,才能最终得偿所愿。 林好和余意低调的周围所有人都毫无察觉,直到范式贤的出现。 关于事情的起源,林好觉得只是小事一件,换做任何一个认识的同学,她都不会袖手旁观。但范式贤好像特别在意,从那之后俨然成了林好的小跟班,加上经常一起训练,体育队的都讶异他们两个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余意对范式贤的存在十分反感,并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意识。 范式贤跟初中一个德性,学习吊儿郎当混日子,训练要么偷懒要么不见人影。林好觉得只要平时多用点心,他的运动条件和潜力都很不错。听了她的话,范式贤一改往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每天早到晚退,成绩也突飞猛进,连教练都对他刮目相看。 有一次,余意去操场找林好,刚说上几句话,范式贤悄摸站在他们身后。 林好问:“范式贤,怎么了?” 范式贤说:“教练让大家准备一下,待会再测一次100米。” 林好说:“好,我知道了。” 范式贤站着没动。 林好扭头:“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就来。” 范式贤这才离开。 余意盯着范式贤的背影,眼球快要燃爆了,擦枪走火只是一刹那的事。 林好好笑道:“别看了,再看眼睛都要冒光了。” 余意满心恼火:“他绝对故意的。” 林好说:“他就过来告诉我一声,你也太小气了吧。我得去训练了,今天可能会比较晚,不用等我了,你先回家吧。” 余意越想越生气,怎么不是故意的,我们躲这么老远,他还追过来,还拿教练当借口,这小子就是成心的。 “小人!” 范式贤带着敌意和挑衅的眼神,余意瞧得一清二楚。 “这辈子不想看见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 余意从操场暴走出了校门,心中一腔怨气,看什么都不顺眼,眼皮底下扫见一个易拉罐,上去一脚踩的稀巴扁,一路走一路踢,好好的易拉罐“摧残”的没个易拉罐样。 踢到一个巷子口,飞起一脚,“咣当”稳稳地掉进了垃圾桶。巷子深处“网吧”二字忽明忽暗。余意仍不解气,他要进去“砍人”了。 打游戏带来的兴奋和快感,只有一次与无数次。快乐使人分泌多巴胺,游戏使人分泌更多的多巴胺。 那种“击杀”对手,“搏斗”大boss,最终赢了的感觉远比考试得第一更有成就感。 考试的游戏,余意早就麻木了,相反,在这个虚拟神秘的世界里,他再次找到了一定要赢的欲望。 不出半日,余意一路过关斩将稳坐mvp榜首。他的横空降临让游戏里的小虾米们,无不为之颤抖。 余意飘飘欲仙,享受着被人俯首膜拜的感觉,暂时忘却了一切烦恼。 最终倒在了国旗下。 第一次,林好吓坏了,劝他好好休息,不要再去打游戏了。余意坚持了两天,“网瘾”上头,照去不误。他翻墙逃课,没日没夜的“厮杀”。 结果“梅开二度”,众目睽睽之下,又晕倒了。 这次林好非常平静:“学习重要还是游戏重要?” “……” 这话听到余意耳朵里,差不多就是“我和游戏到底哪个重要?” 他脸色暗沉如灰,虽然再一次喜提学校医务室病床一张,心里却欣慰至极。 “怎么?脑子丢网吧了,话都不会说?” 余意傻傻一笑:“丢不了。” 他晕倒是因为熬夜打游戏,长时间睡眠不足,脑供血缺氧才导致的,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隔天上课,徐越手里拿着一摞试卷,突然来了一场随堂考试。 成绩当天就出来了,余意毫不意外的稳居第一。正如他自己所说,脑子确实没丢! 下午自习,徐越进教室一声不吭,发完卷子,让大家自行纠错,然后叫余意去趟办公室。 徐越只字不提他逃课打游戏的事,也不提因为他两次晕倒,校长、教导主任对他这个班主任“暴风洗礼”的事。好学生就是这样,出了问题,所有“腥风血雨”先由班主任来扛。 徐越晾着余意,自顾自的倒水喝茶。 “身体怎么样了?”徐越嘴唇抿了一下杯沿,头也不抬。 “差不多了。” 徐越抬头,说不出的眼神打量了余意一眼。 余意赶紧补充:“好了,完全好了……”后半句“谢谢老师关心”,话到嘴边没敢说。 徐越盖上杯盖:“试卷带了吗?” 余意从裤兜掏出折成小块的数学试卷,说:“带了。” 徐越语气不明:“又是最高分,感觉考得怎么样?” 余意一边磨磨蹭蹭的打开试卷,一边偷摸观察徐越的表情。徐越半句不提“轰动全校事件”,话里话外却处处敲打,合着在这等着呢。试卷发下来,余意一看卷面,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误。人总有麻痹大意的时候,但偏偏在这个节骨点,相当于白送了徐越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选择题第一题,脑子呢?”徐越冷冰冰的看着他。 脑子可能离家出走了,折在一道“眼算”题上,余意没脸辩解。 “全班就你一个。” “……” 完了,毁灭吧,再晕倒十次,都没这个丢人。 “老师,我错了,是我粗心了。”一时疏忽大意,错失一张漂亮的满分试卷,余意深切体会了一把“杀人诛心”的威力。 “嗯,回去吧。” 余意折好试卷,转身要走。 “等会。”徐越捧着茶杯,放在嘴边要喝不喝,“后面大题解题思路不错,借大家传阅一下。” 余意嘴角抽动,多大仇啊,往死里灭我啊? “班里传一传还行,外班就……我想保存好卷子,提醒自己不要再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余意越说越心虚,心想给孩子留点面子吧,可千万别传到二班去,“万一弄丢了……” 徐越“咕嘟”咽了口茶,稍顿,说:“也好,这次试卷我就不讲了,有不懂的找你,你帮大家讲解讲解。” “……” “有问题吗?” 余意笑得一脸苦涩。姜还是老的辣,还打什么商量,一环扣一环,就等我往里跳呢,老谋深算啊。 办公室里,徐越翘起二郎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这次考试并非突发奇想,而是专门为余意定制的,徐越跟各科老师都打过招呼了,两天下来,所有科目全考了一遍。 学霸“护体”的余意,本来也不是什么乖学生,偶尔跳脱一下,徐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脱离正轨就行,但这次,他确实有点玩脱了,学习压力大,打游戏放松一下可以理解,一旦沉迷进入,那可是万丈深渊。校领导大发雷霆,徐越也很头疼,思来想去,要想堵住悠悠之口,还得成绩说话。 好学生也太容易被原谅了,尤其余意这样的,还有老师亲自给找台阶下。 拿考试当惩罚,对余意来说,就是走个过场。 第121章 对不起,我错了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徐越再三叮嘱各科老师,务必不要放过任何细枝末节。 英语老师:“虽然是生僻单词,但你往下阅读,暗示多明显?” 语文老师:“浮躁,字迹潦草,作文白白扣掉了几分。” 物理老师:“呃……最后一道附加题,思路可以再梳理一下。” 生、化老师:“满分,回去吧。” 每发一门试卷,余意就要跑一趟办公室,在年级第一的试卷上挑毛病,各科老师都尽力了。 证明了余意经得起“考验”的同时捎带其他学生也摸了个底,徐越以为,此次风波算是抹平了。实际上,他还是太乐观了些。 转眼周五,余意带上整理好的学习笔记和一本已经看完了的名着小说,去操场找林好。 “送你一本书,挺好看的,我一口气读完了。” “你猜我周末两天能看完吗?” “先说好,不能熬夜哦。送你了就是你的了,慢慢看呗,还怕我要回来啊。” 教练一声哨,林好去集合训练了。 余意舍不得离开,找了个台阶坐下,眼睛长在林好身上了似的,每一个眼神与她同步。不经意间,看到范式贤偷偷摸摸翻林好的书包。正好林好也看见了,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就见她掏出一本书给范式贤拍照。 余意气愤的站起来:“可恶,没素质。分明是想偷书吧?被发现了就装作喜欢的拍下书名,做戏还做全套?去你大爷的,装逼玩意儿。” 林好前脚放下东西,范式贤后脚就去翻书包,他这是,盯,窥视,暗中观察?真是细思极恐,这个人实在太恐怖了。 余意竭力克制“嘎嘎”作响的后槽牙,不行,必须告诉林好。 等到训练休息的空隙。 林好惊讶道:“你还没走?” 余意一脸严肃:“我有话说。” “怎么了?” “范式贤翻你书包。” “你看见了?” “那当然了,一清二楚,”余意不满道,“你还给他拍照了?” “噢,他说想借去看,我说我周末也要看,他就拍了封面说自己去书店找。” “你相信了?” “怎么了?他是这么说的。” 余意快要急死了:“他那么蹩脚的谎话,你听不出来?他说啥你都信,你也太容易被骗了,这小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他哪里有一点像会看书的样子?” “他人不坏吧,最近也挺有上进心的,想看看书怎么了?”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重点不是他偷翻你书包吗?” “可就因为这个,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吧。好啦,我会多注意的,给书包挂个锁?” “……”余意气极反笑,“我认真的,你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你对他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不是跟你说过那件事吗,他可能为了表达感谢才对我和别人不一样了点,但我们就是普通的同学。他那个人就那样儿,蔫了吧唧的,有点不合群又没什么朋友,能多照顾就多照顾一下……” “你以后能不理他了吗?” 林好沉下脸,楞着两只眼睛看向余意。 空气一秒凝结。 林好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余意说:“不行,他那样的学渣,一身坏毛病,你还是不要和他走太近……” 林好忍了半天:“是,你是学霸就了不起了。学渣怎么了?学渣就不能看书不能上进?你也太小瞧人了。” “我没这个意思。”余意慌了,“我,我胡说行了吧……” “你可太有意思了。” 林好板着脸走了。 “林好,林好……”余意急忙喊了两声,林好头也不回。 两人不欢而散。 余意恨不能撕烂自己这张破嘴。可他不觉得自己有错,那小子一脸心术不正的样子,为什么林好偏就不信呢。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解释清楚。 “林好,我错了,我瞧不起人,我一身坏毛病,但我一点也没有了不起,你听我说嘛……” “教练看着呢,别打扰我训练。” 林好冷淡的将他屏除视线之外。只看了一眼,却犹如冰川万里。走出操场时,余意一身黯淡的背影,在不忍散场的夕阳下,拉得很长很长。 书名有些沉重的《百年孤独》,余意说好看,肯定错不了。他能想到送书给她,林好觉得非常开心,周末早上跑完步,一头扎进书里就舍不得放下。连着两天在书里荡气回肠,没有余意的消息,她竟也毫无发觉。 直到周一去学校的路上,林好心中隐隐不安,经过前两次,她怀疑自己患上了“周一恐惧症”。 结果,余意第三次晕倒。同学们都在传“余意被周一诅咒了!” 本来一堆不好听的话要骂他,但看到病床上的他像一具风干了的尸体一样,整个人缩小了一圈,林好一下就心软了。 校医说,这小子魔怔了,两天三夜水米未进,熬得眼珠子都陷下去了,小小年纪要珍惜身体,不然早晚有一天得作坏了。 挂了一瓶葡萄糖,余意一觉睡得昏死了过去。 办公室里,他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向老师哭诉:“这孩子从来不让人操心的,怎么就学会撒谎了,跟我说周末去姥爷家住,没想到又去网吧打游戏了,都怪我,平时在家打游戏也没怎么说过他,怪我太纵容了……” “余意妈妈,您也别太自责,您放心,余意是个好孩子,可能只是一时玩过头了。您还不知道吧,上周模拟考,余意又是第一,成绩非常稳定。” 余意妈妈止住哭泣,看她的反应,应该不知道这次考试:“这孩子有分寸,所以我们一直很放心,学习上尽力了就好,我们不要求他一定要怎么样,可他现在的身体挺让人担心的。” 徐越宽慰道:“这样吧,我给他请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您回去之后多做些好吃的,给他补充补充营养,争取尽快把身体养好。余意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师们都非常喜欢,可能就是学习上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我作为班主任也会多上心、多开导,这样的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了。\" 余意第二天就去学校了。 一班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直到中午吃饭,余意才听说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打电话问林好在哪,林好让他去操场,见了面再说。 “你怎么不在家休息,身体好了吗?” “我身体好着呢,你担心我?”余意憨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为了让我担心?\" “对不起,我错了。” “事不过三,道歉也没用。” “这不才刚三次嘛,范围之内。” “大哥,已经第三次了,你晕上瘾了?我告诉你,要敢再有下次,我当场给你揍到清醒为止。” 余意眼睛眯成一条线,咧着嘴傻乐。 第122章 当一个人懂得去守护 林好没有问余意为什么沉迷网吧,其实,她知道自己在逃避,她不想背负太多,只想简简单单的。他的未来也许不会一直有她,但她希望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她不愿自我感动,也不愿妄自菲薄。 “现在嬉皮笑脸的,晕倒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吓人。怎么不多休息几天,怕有人超过你?”林好担心他身体没好透,早一天晚一天来学校,对他来说还不都一样。 余意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说:“在家待着无聊。” 林好说:“有啥无聊的,你欠了那么多瞌睡账,还完了吗?” 余意低头眼里闪过一抹幽光:“唉,也不是,在家看见我妈老偷偷的哭,心里难受。我最看不得别人哭了。” 林好说:“还不是因为你,你爸经常出差不在家,她一个人既要上班还要照顾你,你现在把自己搞成这样,她就算伤心难过也会偷偷躲起来,怕给你造成负担。你也不想想,她能不担心吗。” 余意抬头深呼吸:“所以啊,我要赶快好起来,这样她就能安心了。” 沉默了几秒。 余意又说:“以后,我会守护好每一个在乎的人,不让她为我担心。” 当一个人懂得去守护,就代表着成熟的开始。 “林好。” “嗯?” “包括你。” “……” “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为我偷偷的哭,那样我心里会很难受,不,是心碎。” 突然深情的表白,林好整个人呆住了,她低头不敢看他,声音虽小,却十分坚定:“好。” 很多深情的话,只有通过时间的考验才是真理,大有可能,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就成了谎言。林好一直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像一件虚无缥缈的东西,谁也不可能永远地将谁牢牢抓在手心。很多时候,她总是站在原地把自己绕进一个怪圈里,这一刻,她的心慢慢地向他靠近,他牵引着她,一点点变得勇敢起来。 林好是倔强且柔软的林好,余意是耀眼且坦诚的余意,两个互相在乎的人,互相守护,互相承担,一步一步解锁未来的模样,像极了爱情。 “那天我心情有些烦躁,脑子嗡嗡嗡像倒立充血一样快炸开了,就想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走着走着,两条腿不听使唤的就进了网吧,但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余意,对不起。” “嗯?” “你应该知道了吧,是我错了,是我看错了人。” “范式贤?” “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我一直觉得他不爱说话,容易受人欺负,所以才……” “没事,不怪你,现在看清了吧?” “嗯,他要是把心思用在正途上,或许还能改变,挺可惜的。” “那小子是有点体育天分,要是能想明白,现在还来得及,不过,像他那样的,可能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了。” “纵火烧书”“十三班林好”,两个关键信息,余意立马知道是谁干的了。桌子翻得乱七八糟,《百年孤独》烧成了一团纸灰,《万能解题模型》烧的只剩三分之一,一切跟余意有关的他都要烧毁。林好大概知道他在找什么,是那本手抄吧,余意抄写了诗歌,等她读完了,再继续抄新的,厚厚一本快要写完了。她把它带回家放在卧室床头,每天当睡前读物看。 还好带回家了! 范式贤,是他干的。 只凭烧毁的书本,林好可能不会这么断然肯定,但看到碎了一地的陶瓷杯,让她毫无理由的相信,绝对是他。 那天,余意去操场找她,手里捧着一个包装严实的纸盒,打开一看,是一只特别可爱的奶白色陶瓷杯。余意说:“这可不是普通的杯子,倒了开水会变色,我用你的照片定制的。可惜我们两个竟然没有一张合照,所以只放了你一个人的照片。”林好问他哪来的照片,长头发还是短头发,好不好看。余意让她回去自己看,保证有惊喜。林好非常喜欢,捧着杯子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照片藏哪了。 她把杯子小心包好放书包里,抬头时,范式贤正盯着她,后来想想,那简直就是充满了憎恶的死亡凝视。 他真的在注视着她的一切? 他到底想干什么,不是想看书吗?有什么想法可以当面说,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教室里书本、桌椅、窗帘,全是易燃物,万一真着火了怎么办?他可曾有一点顾虑? 余意说的没错,范式贤不是好人,懒惰,游手好闲,一身坏毛病,大骗子。 枉她一番好心,督促他训练,帮助他改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郭辉叫林好去办公室,问她:“东西物品检查过了吗?” “检查了。” “有怀疑的人?” “不确定,等学校调查完监控就知道了。” “回去列一个物品损失单,好好检查,一个都不许落下。” “嗯。” 有些东西,不是钱能赔得起的。 林好没有直接说出范式贤的名字,她不知道他这么做有没有想过后果,但他肯定逃不掉的。她有自己要守护的人,就像郭辉说的,为什么烧的是她的书?范式贤可不一定,这个人心理阴暗,要是故意牵扯到余意,事情只会变得更复杂。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学校调查出来,无论范式贤怎么说,她只要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难道谁还会相信一个放火的人说的话。 学校速度很快,当天下午就把范式贤叫走了,范式贤敢做敢当,说他无聊的时候失手点了火。学校通知家长领人,停课一周,听候处理。最终结果是给予留校察看处分,并向当事人当面道歉,赔偿所有损失。 林好没有接受他的道歉,也没接受他的赔偿,她要让他一辈子活在歉疚之中。 如果他心里有一丝歉疚的话! 回到学校的范式贤,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闷声不响,来去无影,上课睡觉训练迟到,毫无存在感。 一个浑身布满阴影的人,走着走着,碰到了一束光,光照亮了他,可他却越来越贪心,想把它揣起来放进兜里,仅限自己观赏…… —————— 运动会的到来,打破了校园的平静。 操场上,人声阵阵,红旗飘飘,伴随着《运动员进行曲》激昂的旋律,运动会正式拉开了帷幕。运动员排成一个一个方阵,沿着跑道站列,等待接受主席台的检阅。 各班依次入场。 学生身着整齐的校服,精神焕发,迈着铿锵的步伐,激情万丈! 马上到十二班了。 夏愠一:“全体都有,准备。” 十三班是高中部最后一个班,后面紧跟着的是初中部。 “站好,站好,快到我们了。”白昔肴是班长,也是旗手,“高二最后一个班开始准备了,接下来就是我们初一一班。” “我去~” 怎么了?白昔肴诧异转身。 “脱!”夏愠一一声令下。 高二十三班全体脱掉校服。 “哇哦!还有!” 高二十三班像变魔术似的,一杆红缨枪和四只牛皮小鼓已经让人目瞪口呆,没想到校服下面还暗藏了玄机,仔细看,他们穿的束腿裤原本就不是校裤,配上上衣与腰间的一抹红色宽腰带,妥妥地一身古风造型。 简直不要太飒爽,初中生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顽强拼搏,超越自我,1234,1234。” 十二班口号响起,十三班严阵以待。 “接下来迎面走来的是,高二十三班,他们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相、同、的笑容,和……与、众、不、同的入场方式……” 主持人低头念稿子,抬头看见台下的阵势,舌头差点打了结。 十三班整齐划一,意气风发。 正对主席台,立定站列。 “一、二!” “万千群芳,为我呼吼! 多姿少年,一往无前! h.e.r.o,我们都是hero! h.e.r.o,十三班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口号嘹亮,踏步震天。 刚才主持人舌头打结时,主席台上略显走神的领导们好似梦中惊醒一般,急忙跳动了几下眼皮,接着表情都亮了。 毫无意外,十三班的别出心裁,打破了前面班级一身校服走正步的呆板和沉闷。 十三班井然有序,迅速变换队形。 鼓点起,红缨枪出。 林好先后两个侧翻,亮相中央,武术结合舞蹈,刚中带柔,飘逸灵动,一套动作耍的行云流水! 全场掌声雷鸣! “咚,咚咚。” 音乐间奏停了几秒,顷刻之间顿挫飞扬。踩着鼓点,全班所有人一齐舞动,好一个大气斐然! 第123章 下面是高二十三班来稿 接近尾声时,一个中年男人锵锵登场,虽架势十足,但一双不协调的手脚,将他浑身每一处的紧张与窘迫,出卖了个一点不剩。男人卖力的伸胳膊、蹬腿子,脸上的表情却是“死就死吧”,给人一种被人远程举枪胁迫了的感觉。 “班主任亲自上场,这也太绝了吧!”主持人瞪圆了双眼,紧步到台前。 男人穿着与学生一样的统一服装,身形体态对比却非常明显。没错,此人正是高二十三班的班主任郭辉。 他才是他们班的绝密杀手锏! 舞完最后一个动作,男人ending pose,所有学生罗列方阵,鞠躬谢幕。 “向左转,一、二。” “十三班,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十三班,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喊着整齐的口号,完美退场! 掌声爆裂! 主席台上,领导们都站起来鼓掌! 下场后,举牌手带领队伍到运动员集合方阵。 其他各班瞩目相迎。 十三班不慌不乱走过去,脸上都是骄傲的神情,腰板胸膛一个比一个笔挺。 郭辉站在队伍后面,满头虚汗,像刚从刑场上下来似的。 十二班班主任苏有志赶紧凑到跟前:“可以啊,老郭,还挺像那么回事。” 郭辉惊魂未定似的揩了一把额头,说:“少打趣我。” 苏有志扁嘴眯眼,瞧着他:“这就紧张啦,我看你舞的挺带劲的。”说完手臂展平学他刚才的动作,“实话讲,老郭,你可真能藏得住事儿,啥时候练的,我怎么就一点没发现呢。” 郭辉一把揪住他的胳膊:“你消停会,别取笑我了。” 苏有志语调上扬:“没取笑,这不找你学习呢嘛,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二十多年没派上用场了,还真不一定能行。” 郭辉老脸一囧:“你以为我愿意啊,他们,学生硬要我上的。” 苏有志酸溜溜道:“哟,他们硬要我上的,他们拿刀架你脖子上了?唉,还是你们班学生可爱,要是我……诶,你干什么去?” 郭辉说:“没吃早饭呢。” “啧。再聊两句呗!”苏有志背手走到自己班后面,眼睛往十三班瞟,心里跟老郭叫劲,“花拳绣腿,就他那两下,看两眼就学会了。”十三班的孩子们越看越招人喜欢,苏有志简直到了爱不释眼的程度! 辛苦了好几个晚上,总算没白费,直到现在十三班才彻底松了口气。 季冠军拨开同学的肩膀,拱到队伍最前面。 “鹤鹤。” 鹤蝶回头:“你干什么去了,这么老半天?” 季冠军:“我去拿相机了,给。” 鹤蝶:“给我干嘛,我哪有手拿?” 季冠军:“我帮你举会儿牌吧,怪累的。” 鹤蝶:“举什么举,这不是搁地上撑着呢,我扶着就行了,你会举牌吗。” 季冠军:“噢噢,那你别累着了哦。” 林好瞄了一眼:“这不是严以的相机吗,怎么在你手上?” 季冠军:“你不是说等结束了,全班一起拍大合照嘛,我就去拿过来了。” 林好:“还早呢。诶,你待会盯紧锅盔,别让他跑了。” 季冠军:“哦好,盯紧锅盔!” 李染和舍不得取下吊在脖子上的牛皮鼓,她觉得场上短短五分钟,一点也不过瘾,这鼓简直太气派了。 看她隔着鼓面挥舞鼓棒,严以问:“没过瘾?” 李染和憨笑:“嗯,还挺好玩的。” 严以:“刚才挺震撼的,士气一下就上来了。” 李染和:“都是王传教得好,我们跟着他的节奏一点都不乱。” 严以:“嗯,这套鼓编的很好,跟舞蹈音乐也很搭,王传身上是有些音乐天分。” 李染和:“你知道吗,本来是鹤蝶打鼓的,但她有些跟不上鼓点,就让我和她换了。我一想,上次元旦表演不是学了一点嘛,那个鼓比这个大好几倍呢,应该差不多,反正我觉得比跟林好学武术简单多了。” 严以:“呃,是,你也特别有音乐天分。” 严以低吭一声掩饰心虚。不是因为“言不由衷”心虚,而是因为“强烈推荐”心虚。每个班举牌的人,无疑都是班上精心挑选的帅哥美女,他私心泛滥,唯恐她太过闪耀被人给抢跑了。 嗐,这家伙心思重着呢,内防外防,就怕防不胜防! 严以又说:“重不重,我帮你拿一会。” 李染和说:“不重,你看,很轻的,要不你试试,很好玩的。” 严以并没有多想玩,只关心她晚上回去可能会脖子痛。“是挺轻的。”他一手一只鼓棒做敲打的动作,“是这样吗?” “嗯。”李染和脑袋一点一点打节奏,“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只在空气里比划,两人也玩得很是有意思。 “咚、咚咚!” “你干嘛,别瞎敲。” 突然响起鼓声,非常突兀,李染和连忙看了看旁边的反应,然后不满的瞪着齐耳。 齐耳:“看你们这么无聊,给你们助助兴呗。” 李染和:“你才无聊。” 所有运动员进场完毕,紧接着升国旗奏国歌,校长致开幕词。夏愠一作为运动员代表上台发言,裁判员宣誓,运动会正式开始。 各班级退场。 “林好,快来呀,锅盔……郭……班主任要走了。”季冠军又喊又叫。 “大家先别走,我们拍一张全班合影。”夏愠一指挥大家按方阵队形站好。 郭辉躲得大老远摆手:“我就算了吧,不上相。” 夏愠一过去说:“老班,今天多好的机会啊,大家穿的整整齐齐的这么精神,拍张合影留个纪念呗。您可是全班的灵魂人物,缺了您就不是完整的十三班了,将来我们看照片得多遗憾呐。” 夏愠一是真能耐,当时提议让郭辉压轴亮大招,所有人都觉得没希望,他一出马,还真把人请动了,也不知他给锅盔灌了什么迷魂汤,那些李染和看了都摇头的武术动作,郭辉竟然原原本本的一套全学下来了。 “老郭,笑得开心点,一、二、三。”苏有志被抓来拍照。 拍完后,苏有志欣赏着相机里的照片,说:“我拍的真不错。老郭,忘了让你收肚子了,你这衣服怎么还没换?” “废话,我也得有地儿换才行。” “这身衣服真精神,就是你穿有点小了,你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 “废话真多。” “哦,我知道了,怪不得早上没吃饭,是怕肚子撑起来穿不进去吧……” 郭辉转身要走。“回来,先别走。”苏有志把相机塞他手里,“搭把手,给我们班也拍一张。” 郭辉耐着性子,下巴一扬,示意他自己看。 “诶,我们班人呢?怎么都跑了。” 咔嚓! “诶,诶,等会儿……我还没准备怎么就拍了?” 郭辉随便按了一下快门,一张扭曲、慌乱、尴尬的大脸,定格在相机里。 上午的比赛项目紧锣密鼓的进行。十三班轻松拿下三个第一,100米和800米,女子组双冠,男子组谦让一下,保存实力。十三班出战的运动员都是通过精心部署的,一上来就煞的其他班目瞪口呆 一切才刚刚开始。 中午吃完饭,操场上什么人。 鹤蝶趴在桌子上,眉头紧蹙,半天憋了一行字。 林好:“随便写写行了,你写作文都没这么用功。” 鹤蝶:“哎呀,我脑子都要榨干了了,你快帮我想想。” 林好:“给谁写呢,我看看。” 鹤蝶:“没有啊……” 林好:“那你挡什么,我听别班写稿都带了名字,你给谁加油呢?” 鹤蝶:“我,我给十三班加油,不行啊?” 林好:“噗!行!” 鹤蝶:“你看看人家隔壁班,一上午都是‘高二十二班来稿、高二十二班来稿’,我们班一次都没出现呢,加油稿也加分的你知不知道,再说广播员是柴师雨,咱们班自己人,只要递上去肯定会念的。” 林好:“嗯,待会我找夏愠一说一下,让他发动大家一起写。” 下午比赛开始。 广播员播报:“同学们请注意,参加高中组跳高项目的运动员,请到检录处检录……” 夏愠一拿着报名表念:“韩含蓄,王传,准备一下,开始检录了。” “王传,王传人呢?” 韩含蓄:“没看见,不知道跑哪去了。” 大家忙慌找人时,王传出现了。 只见他梳着大背头,上半身吊带背心,下半身紧身短裤,畏畏缩缩的朝大家走过来。 “……” 李染和不忍直视,捂眼岔开指缝,辣眼睛……穿这么凉快,不冷啊? 韩含蓄无语到倒退两步:“头让牛舔了?” 王传:“看不出来吗?啫喱膏。” 韩含蓄:“没头没脑,不着四六。头型搞得这么带劲,不应该配一套西装皮鞋才对吗?” 王传:“带了,领奖的时候穿。” “……”韩含蓄闭眼,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捶死他的心都有。 “赶、赶紧去检录。”夏愠一强忍淡定,再不从眼前消失,恐怕就要忍不住下死手了。 广播员播报:“下面是高二十三班来稿,王传,你号称小帕瓦罗蒂,韩含蓄,你就是米雷拉·弗雷妮,你们是音乐道路上亲密的伙伴,也是最佳好同桌,希望你们在跳高比赛中,赛出风采,赛出水平,勇夺冠军!十三班为你们呐喊,为你们骄傲,你们是最棒的,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第124章 自己和自己比有啥意思 广播员情绪饱满,每一份来稿都念的非常鼓舞人心。柴师雨是十三班唯一一个学播音主持的,专业功力自然毋庸置疑,但刚才王传从台下一闪而过,看到他那么搞怪的造型,一时没忍住磕巴了一下,差点露了怯。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当时班上征选口号,柴师雨推荐了一首自己喜欢的乐队的歌,这首歌名字就叫《加油歌》,她改编了几句歌词作为班级口号,但因为曲调欢快很容易上头,每次喊口号总有几个不自觉唱出来的。 正在进行的跳高比赛,高度不断增加,难度不断升级,比赛选手也越来越少了。 女子组,韩含蓄经过几节课的特训,助跑、起跳、节奏,各方面发挥稳定,基本一试就过。同组的女生,动作生疏扭捏,每一跳都很吃力,看样子大概撑不过几轮了。 其中一个女生,助跑时气势很足,猛冲到杆前却急刹住脚,犹豫着先伸左腿还是右腿的几秒之间,一头栽倒在垫子里了。 还有跑着跑着鞋飞掉的,直接从杆下钻过去的,冲到裁判员面前“扑通”下跪的,千奇百怪,又好笑又滑稽。 韩含蓄暗自苦笑,她们都是来充数的吧?这算哪门子比赛,全组就她一个正儿八经的,还不够热身,一点也不刺激。再看围观的白静美和柳柳,呲个大门牙都快笑岔气了。“没心没肺,拜托,你们两个是来给我加油的,还是来看搞笑合集的?” 最终,韩含蓄赢得不要太轻松。 她甚至在对手眼中隐隐看到了一种类似于期待和钦佩什么的东西。本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还是散了吧,自己和自己比有啥意思。 男子组即将到了最后阶段,选手都咬得很紧。 只见王传半弧形助跑,双脚用力一蹬,身体轻盈凌空一跃,平稳落地。 “哇!”引来一阵欢呼。 白静美大喊:“王传,好帅。” 韩含蓄撇撇嘴,哪帅了?穿成这副鬼样子,分散对手注意力?搞不懂,就挺迷惑的。 但很明显,王传的人气越飙越高,以他的奇葩形象,原以为是个哗众取宠的弱鸡,没想到竟是个霸气侧漏的王者。他再次起跳,又是一个半弧形助跑,紧接着触地反弹,身体弓成虾仁状柔韧的像橡皮筋一样,落地依然很稳。 比赛完回班级,王传追上韩含蓄,抑制不住跳跃的心情:“怎么样?我就说我还行,没吹牛吧。” 韩含蓄漠然一笑:“您可太谦虚了。” 王传权当夸自己的话听了,沾沾自喜的问:“你呢,得了第几?” 韩含蓄:“跟你一样。” 王传震惊:“啊?你们那边结束的那么早,我还以为你淘汰了,那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啊?” 韩含蓄:“有什么好开心的,对手太弱,没意思。” 一会后,主席台广播响起。 “现在公布高中部跳远比赛的成绩,男子组第一名,高二十三班王传,女子组第一名,高二十三班韩含蓄,请以上两位运动员到主席台领奖。” 白静美:“走,陪你领奖去。” 韩含蓄的表情却僵住了。 “……” 王传还真带了一套西装,这家伙速度也太快了吧,不大一会功夫,已经穿在身上了。 夏愠一上下打量着他,说:“哪搞来的,还挺人模人样的。” 齐耳也打趣调侃:“可以啊王传,看来早有准备了,够自信,欣赏你。”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快给王传吹上天了。 还有白静美,今天不知怎么了,一个劲儿夸王传帅。 闭眼夸?良心不痛吗? 到底怎么想的,大油头配尖头皮鞋,吊带背心直接套西装,脖子里空荡荡,还是怎么看都很奇怪。 韩含蓄:“王传,还领不领了?” 王传:“领啊,这就走。” 受不了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韩含蓄大步走在前面,不爽道:“领个奖而已,把自己捯饬的这么隆重,以为颁奖典礼啊?” 王传满面春光,像走红毯似的,坦然接受路人投来的异样眼神。 “上台领奖,当然要正式一点,万一有人拍照呢。” “想多了吧你,那么爱穿西装,以后让你天天穿,穿个够。” “借您吉言。” “离我远点,跟个大傻子似的。” 不得不说,韩含蓄一语成谶,多年以后的王传混的名声响亮,每天一身笔挺的西装礼服,脖子上打着精致的蝴蝶结,脚上穿着油亮的尖头皮鞋,派头十足的参加或出席各种音乐会、社交场合。 比赛仍在继续,操场上加油声,呐喊声,人声鼎沸。 李染和神情有些呆滞,早知道午饭多吃点了,这会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胃里早就消化干净了。 鹤蝶沉浸在写稿子的乐趣中,班上所有比赛的同学,她都写了一遍。 “染和,帮我裁几张纸。” “哦。” 李染和抽出几张a4纸,对折成三等份,裁好了给她。 “林好呢?”李染和问。 “看比赛去了,她说要在旁边盯着,免得有人作弊犯规、包庇放水之类的,她呀,你还不了解嘛,凡事都要公平公正,一点含混都不能忍。”鹤蝶一边写一边说。 “哦。那他们怎么也都不在?” “不知道啊,好大一会没看见人了。” 鹤蝶抬头轻扫了一眼继续低头写稿。她知道她问的“他们”是指谁。 “给,帮我读一遍,看看通顺不。” 李染和接过来认真读了一遍,每一份稿子大概都是“奋力拼搏、超越自我、勇敢向前”之类的,最后统一六个“加油”结尾。她不禁感慨,鹤蝶这是把一辈子的词汇量都用上了吧,以后写作文她应该不会发愁了。一到最后几个“加油”,李染和总会下意识的起调子,换做柴师雨的话应该不会,她是专业的。 “诶,”鹤蝶停下笔问,“有没有看到严以的稿子?” 李染和翻看了一下,摇头说:“好像没有。” “哎呀,差点把他给漏了,他下午有跳远比赛。” 李染和恍然惊醒,但有些不确定:“下午?不是明天吗?” “是下午。你给他写加油稿吧,你们两个关系好,写出来有感情。” “啊?我不会写。” “快写吧,别墨迹,照我的抄就行了。待会我送到主席台让柴师雨插个队,必须要赶在他比赛之前。”鹤蝶给李染和一沓纸,让她自己找支笔。 还要有感情?这要怎么写? 李染和犯了难,提笔涂抹了半天,才勉强写了几行字。然后读了一遍,有些生硬,像写不出来作文凑字数似的。 “好了吗?”鹤蝶开始催了。 李染和支支吾吾说:“等,等会啊。”她实在想不出来,脑子里全是“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不如——这首《加油歌》就挺应景的。 写完非常满意,心想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怪不得一直不见人,夏愠一和齐耳一人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原来去给大家买吃的了。 “里面有零食和饮料,大家过来自己拿。”夏愠一伸手递过来,“染和,喝水。” 是她喜欢的柚子绿茶,李染和说了声谢谢。 夏愠一又问:“饿不饿,吃点零食。” 李染和早就饿了,刚才写稿有些写忘了:“有点儿,有面包吗?” 夏愠一扭头:“齐耳,留一个包面给染和。” “ok。”齐耳在袋子里左挑右选,挑了一个包装看上去比较好吃的。 李染和拿到面包还没拆开,看见严以和季冠军回来了。 李染和:“你们两个人去哪了?” 季冠军:“做好人好事去了。” 说话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 李染和望向严以。 严以说:“我家楼下的小孩,不小心让人撞倒了,我们碰巧看见就顺道跑了一趟医务室。” “对对,小女孩特别可爱……” “不严重,腿上擦破了点皮,上完药已经回班级去了。”严以不慌不乱的打断季冠军。 差点因为话多坏事,季冠军赶紧转移话题:“哦,对了,你该去准备了吧,马上要比赛了。” “来不及了,快跟我一起去送稿子。”鹤蝶收拾手底下的稿件,拉着李染和一路小跑,到了主席台下,鹤蝶向台上喊,“柴师雨。” 柴师雨微笑的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后台,让她们从后台上来。 第125章 不动声色就能俘获人心 主席台上的视角好广阔,红绿相间的操场泾渭分明,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一览无余。 “你们来啦。”柴师雨和一个小助理在忙碌着。 鹤蝶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稿子,叮嘱说:“这个,马上要比赛了。” “好的,没问题。”柴师雨爽快的答应,看了一眼,“严以?” 鹤蝶:“怎么了?” 柴师雨手上厚厚十几张稿子:“都是严以的。” “这么多?谁写的?”鹤蝶吃惊道。 柴师雨说:“他的人气不是一般的高,都是女生写的,刚才还有初中部送来的呢。” 鹤蝶瘪瘪嘴,小心瞄了一眼李染和。 “没事,反正严以是我们班的,多多益善呗。”看我啥意思?怪我写太少了?李染和被她看的心里一怵,张嘴随口就说了。 从主席台下来到操场,跳远比赛已经开始了,赛道两侧围了好多人。 估摸着,一半都是冲严以来的。 不如说是冲颜值来的。 好像没什么区别。 怎么这么多初中部的小孩?还有腿上裹纱布的?为了看帅哥,真是身残志坚啊!纱布女孩身旁有人搀扶着,属她们一圈动静最大。 林好:“你们怎么才来?” 李染和:“送稿子去了。” 林好:“比赛刚开始,严以排在最后一个。” 李染和想起之前体育课训练,林好曾说严以的弹跳力很好,加上速度和爆发力,比赛中大概率不会遇到特别强劲的对手。此时,李染和只希望他不要紧张,稳定发挥就可以了。 严以在跑道上等待,看上去非常淡定。 广播站适时播报:“高二十三班来稿,高二十三班来稿。” “严以,向前走 好男儿,笑傲游 青蛙变王子的时候 站出来英雄般风流 h-e-r-o 你是我的hero h-e-r-o 我们为你加油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跟着音乐唱的时候没感觉,怎么念出来这么别扭? 短短几秒,听得李染和耳朵直发痒,她跟做贼似的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然后安慰自己,还好还好,反正没人知道是我写的。 可是,柴师雨竟然又念了一遍! 真的没必要好吗?李染和羞耻的不敢抬头,捂上耳朵的心都有了! 鹤蝶一边听一边点头,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好事:“嗯,不错,我怎么没想到。染和,你这篇稿子我征用了,之后我们只把开头的名字一换,就行啦。” 李染和:“啊?这不好吧!” 鹤蝶对她一脸欣赏:“我费劲巴拉写了一堆都不通顺,你这个朗朗上口,有血气,有冲劲,我觉得非常好。” 李染和说:“这是歌词,字正腔圆的念出来,有点变味了,听着感觉怪怪的。” 鹤蝶说:“不怪啊,哪怪了?我们走方阵的时候,不也是这么喊的吗。” “哦……”李染和嘴唇嗫嚅几下,无力辩解。随便好啦,反正大家都知道是歌词,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心里这样想着,眼角擦过严以的半张侧脸,他的视线似乎刚从她身上收回,然后垂睫抿嘴。 李染和心里一慌,不会吧,他低头笑了一下?被发现了? 都怪自己犯懒惹的祸! 广播里,柴师雨再次念了一遍!!! 什么情况?高二十三班的稿子已经匮乏到如此田地了?一篇稿子连着三遍,徇私偏袒的不要太明显了吧!柴师雨,你好样的! 对面纱布女孩大概也听出来了,看她和旁边女孩说了什么,旁边女孩撒腿往主席台跑去了。 接着,纱布女孩发出疯狂般尖叫。 是的,严以第一跳非常好。 “严以,保持好速度。”林好一边盯着成绩记录,一边兼起了场外指导。 严以返回经过,听到后点了点头。 他每一跳都很轻松,脚下像滑着风火轮似的,飞驰而来,蹬地腾空,双脚平稳落入沙坑里。每次到白线位置用力起跳的时候,感觉整个人像一只巨型的长腿兔。李染和惊叹,腿长真的是一种优势啊! 严以有效驾驭住了节奏和速度,一切尽在掌控当中。其他人综合素质够硬,准备的也很充分,不过几轮下来,很快就暴露了缺点。他们不像严以性子沉稳,一味地图快图高图远的过程中失误比较多。最终,在一片唏嘘中淘汰掉了好几个。 接下来,严以只差一次强有力的爆发。 “高二十三班的严以同学,你现在正在参加跳远比赛,希望你坚强勇敢,勇夺冠军。你是最耀眼的光芒,你是我们的骄傲,加油,加油,加油!” “高二十三班严以学长,希望你跳远比赛取得好成绩,我会默默为你加油,我会永远记住你奔跑的模样,你坚持的模样,你获得第一名的模样,我在终点等你,加油。” “高二十三班的严以学长,虽然我们不在同一个班,但是你勇敢拼搏的精神一直鼓励着我,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你是最厉害的,希望你不抛弃不放弃,跳远取得好成绩,加油!” “高二十三班的严以学长,你的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你主宰我崇拜,没有更好的办法,严以学长,you are my super star,你是我心目中的跳远王子,我会一直为你加油!” 接下来的稿子,全是“高二十三班严以学长”,一时间,严以的名字环绕在操场上空!广播站都快成严以的专属电台了! 鹤蝶不淡定了,死盯着对面:“肯定那几个小孩写的,还学我们写歌词,幼稚,小屁孩!柴师雨怎么念得下去的,要我早笑场了。” “诶呦……”一片遗憾唏嘘。 这一跳,严以落地时没稳住,一只手杵进沙子里了,看力道还挺重的。 广播还在不停地播报,一听见“高二十三班”开头,李染和莫名觉得聒噪。 对面激情尖叫:“严以,加油,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严以,没事的,我们支持你!”更多女生歇斯底里,“杀猪”似的叫唤。 闭嘴吧!烦死了!乱喊乱叫会影响运动员的情绪,不知道啊?李染和想冲过去把她们的嘴都给堵上。 严以低头摩挲着手心。 李染和目光关切,担心他的手有没有受伤。 严以微笑看向她,抬起胳膊用力向下一顿,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加油!”李染和只觉得替他紧张,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发出声音。 严以状态很好,完全不受失误的影响。返回时在李染和面前停了下来,笑容未消,只是轻轻擦了一下额头。 场外指导林好:“刚才起跳没稳住,不过没事,还有机会。” 严以点点头。 他出了一些汗,脸颊微微泛红,嘴唇饱满红润,垂眼时睫毛细长浓密,眼睛还像往日那样温玉有光,但黑色的眸子里似乎蕴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和冷峻。 “严以。”李染和指了指他的脸颊。 严以反应过来,伸手擦了擦脸。 少年清俊,沙粒也遮盖不住光洁白皙的脸庞。即使这样,也格外迷人。 最后,在众望所归地热烈掌声中,严以赢得了第一名。 “赢啦赢啦,我要第一个去班级传递捷报。”鹤蝶张着翅膀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飞走了。 等林好跟裁判老师确认完,一起回班级的路上,李染和发现严以一直在揉眼睛。严以说眼睛不舒服,可能进沙子了。林好说没事,用清水洗洗就好了。 “染和,你帮我看一下。”严以叫住她。 李染和抬头看,他的一只眼眶泛红,眼泪汪汪的像受了委屈一样,下一秒就要扑簌扑簌地落下来了。 严以不停眨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揉。 李染和挡住他的手,踮脚凑上去:“别动,手上有细菌,我看看。” 严以弯下腰,两人四目平视,距离不足一拳。 李染和看的特别仔细,他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纤长微翘的睫毛根根分明,下睫毛也很浓密,以前没注意,原来他眼皮上方有一颗浅浅的小黑点。李染和的视线游移,贪婪迷恋似的,不打算放过任何细微之处。不觉有些失了神,当她在他漆黑透亮的瞳仁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脸时,才猛然惊觉。 李染和慌乱中目光闪烁:“看不清,可能睫毛掉进去了。” “嗯?”严以依然保持半蹲的姿势,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李染和慌不择路,一巴掌拍他脸上:“有……有沙子,我帮你擦掉了。” 刚才近距离看他细细的毛孔上有些沙粒,本想帮他抹掉的,但觉得过于亲密便忍住了。这下一巴掌拍下去,李染和更加窘迫了,心想,完了,下手太重了,脸都给拍红了。 严以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疼,摩挲着她手触过的肌肤,主动把脸凑过去一些:“还是有点痒。”说着手背往上移。 “不要揉,眼睛揉坏了怎么办。” 严以撒娇道:“那你给我吹吹。” “?” 他定定地看着她,像一个讨要糖果吃的小朋友,让人不忍心拒绝。 “嗯,过来。” 在李染和的眼里,严以总是像天空一样明净,像春日的阳光,像白色纸飞鹤,不动声色就能俘获人心。 第126章 畏缩着不敢靠近 “别动啊,吹一下就好了。”她手扶着他太阳穴的位置,语气像幼儿园的老师一样。 “呼,呼……”一下,两下……清清凉凉。比四月最后一天的风还要温柔。 她的睫毛忽闪忽闪,嘴巴鼓得像小金鱼,模样可爱极了。严以不由自主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不敢眨眼睛,生怕一闭眼,她就消失不见了。 “好点了吗?” “嗯,舒服多了。” 严以嘴角勾笑,这是他今天得到的最好的奖赏。 运动会第一天的比赛都结束了,回到班里,夏愠一在组织同学们往教室搬桌子。 夏愠一说:“男生往回搬桌子,女生留下来把垃圾收拾一下。” 十三班没剩几个人了,早上走完方阵,有些人一整天都没再出现过。这两天没人管,有些不参加比赛的跟提前放假了一样,他们对运动会没兴趣,对比赛输赢更没兴趣。李染和记着郭辉的交代,提前就安排好了值日生,但现在恐怕连个人影子都找不着,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鹤鹤,饮料瓶都放这里面。”李染和找了一个大塑料袋,想着饮料瓶和垃圾分开装,到时候直接给收瓶子的大爷,就不用倒出来再捡一遍了。 收拾完,李染和叫上鹤蝶一起去扔垃圾。 “诶,鹤鹤,刚放这的大袋子去哪了?” “不是你手里拿的吗?” “不是,装饮料瓶的那个。” “哦,对啊,刚才不还在呢吗。” 李染和觉得奇怪,不是谁拿去扔了吧,谁没事会帮她扔垃圾呢? 这时,林好指着隔壁班:“桌子底下,是不是?” 李染和过去一看还真是,她记得袋子上印着超市的名字:“对,是这个。”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班的垃圾袋怎么跑到隔壁班桌子底下了?该不会是谁挪了一下,放错位置了。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有人冲她喊:“别动,那是我们班的。” 李染和一愣,看着他的校服,才想起紧挨着自己班左边的是初一一班。 小男生很是凌厉:“你偷我们班瓶子,我抓住你了。” “我,偷……”李染和瞬间懵圈,我就看了一眼,手都没伸一下好吗。 “站住,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偷了?说清楚,哪只眼睛?”鹤蝶三两步挡在小男生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学姐我给你好好治治。” 李染和说:“鹤鹤,可能搞错了,你别吓唬他。” “哼,你别吓唬我,就是我们班的。”小男生一点也不怕,昂着脖子叫嚣。 鹤蝶哑然失笑:“不就几个饮料瓶子吗,你叫唤什么?给你们班也可以,但你要猜出里面有多少个瓶子,猜对了就算你们的。” 小男生低头思忖了一会,趁鹤蝶不注意,一个箭步跃过她,打开桌子底下的塑料袋,“哗啦”一声,和自己袋子里的全掺一起了。 “你小子,反了你了,敢跟我玩阴的。”鹤蝶气急,冲上去就要抢走塑料袋。 两个人谁都不撒手。林好和李染和连忙劝架。 “鹤鹤,给他吧,我们要了也没用。” “不行,本来就是我们的,他还诬陷说我们偷,就不给他。” “放手,给我放手。”小男生突然大喊,“抢劫啦,快来人呐,抢劫啦。” 几个人撕扯得不可开交。 “张维,你们干什么呢?” “班长,快救我,这几个疯女人要抢我们班的饮料瓶,快点救我啊。” 眼下这副场景,还真有点像她们三个高年级的欺负一个初中生。 李染和赶紧解释:“不是啊,我们没有欺负他,这个,要怎么解释呢……” 鹤蝶刚要说话,林好把她拉的身后。 “你是班长?” “嗯,我叫白昔肴。” “你们捡饮料瓶干什么?” “哦,是这样,我们班班费比较紧张,张维说操场上到处都是饮料瓶,可以收集起来卖钱换饮料,这样既环保又可以省班费,还挺有意义的,所以我们班同学都在捡瓶子。” “嗯,挺好的。”林好转头看向鹤蝶,“给他吧。” 鹤蝶扫了张维一眼:“早说不就完了。” “怎么回事?”白昔肴没太搞明白,把张维叫到一边问。 “她们三个抢的,你都看到了。”张维梗着脖子嘴硬。 白昔肴不傻,逼问道:“说实话,肯定有我没看见的。” 张维只好吭哧着老实交代了。 “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你糊涂啊,怎么能这么干呢,这让人家怎么看我们?”白昔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跟我去道歉。” “我不去。” “那我自己去。” 两个班离这么近,不把话说开白昔肴心里过意不去,毕竟是他们错在先,道歉也是应该的。 “学姐。”白昔肴乖巧的叫了一声。 “嗯?”李染和转身,看见是他,略微吃惊。 “我知道你,你叫李染和。” 一般情况下,白昔肴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处于变声期,但他的声音有一种不符合年纪的稳重。白昔肴比同龄人高出半截,刘海盖在眉毛上方,眼睛清亮,耳朵神似大耳朵图图,下巴尖尖的,长相挺俊气。 闻声,鹤蝶也过来了。 白昔肴说:“我替张维向你们道歉。” “……” “我问过他了,他先是看见你们班地上有一袋饮料瓶,没问过你们任何人,就私自拿到我们班想据为己有,后又撒谎说是我们班自己的,还倒打一耙诬陷你们,他都承认了,对不起,我向你们道歉。” 为显诚意,白昔肴九十度深鞠躬,并且弯腰不起,这么大的道歉礼,李染和都慌了:“好了,没关系,我们原谅你了,不用鞠躬了,快起来吧。” 白昔肴直起身,一脸明媚的笑容。 鹤蝶打量着他,说:“你这个班长当的还挺尽职尽责,那小孩呢,他怎么不自己来道歉?” 白昔肴表情一怔。 “鹤鹤,算了吧,他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鹤蝶吃软不吃硬,是个得理不让三分的性格,李染和是觉得,没必要和初中生纠缠下去。 “嗯,看在你这个小班长还挺有礼貌的份上,那就算了吧。”鹤蝶淡淡的撂下这句话,转身走开了。 白昔肴浑身一松,轻快的吐了口气。 “李染和,谢谢你。” “?” “没想到你这么好说话。” “呃,我,一点小事,不用客气。”李染和反应慢半拍,这是评价还是夸奖? 见她们只有几个女生在忙活,白昔肴上前搭手:“我帮你们干活吧。” “不用不用,”这孩子像个小大人似的,搞得李染和手足无措,只想让他赶紧走,“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这个时候,往教室搬桌子的回来了,齐耳盯着白昔肴问林好:“那小孩谁啊?” 林好说:“旁边初一一班的。” 齐耳问:“他们认识?”小孩缠着李染和跟前跟后,齐耳一脸看不懂。 林好说:“算是吧。你有事吗?没事把那两袋垃圾扔了去。” 齐耳不悦:“我才刚回来,拉磨的驴也不能这么使唤吧,你让我歇口气。” 林好失笑:“你拉什么了?别磨叽,扔完早点回家。” 齐耳很不爽的叫了一声夏愠一,他的腿像长在夏愠一身上了一样,干什么都要叫上他。 两人提上袋子刚准备走,只见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学生急匆匆跑来,边跑边喊:“班长,谁是班长?” 夏愠一放下袋子:“怎么了?” 初中生缓了口气,问道:“是高二十三班吗?” 夏愠一说:“是。” 初中生很是着急,但表达的特别清楚:“你们班同学受伤了,在教学楼前面,有个人说是你们班的,让我来告诉班长,你们快去看吧。” “人呢?”夏愠一脚底一踩,直接从桌子上越过去。 “不知道,应该还在教学楼前面。” “走,带我去。” 一天之内进了两次医务室,一次是送别人,一次是自己。严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医生记得他,敷药的时候还不忘调侃:“小伙子,运气不错啊,你该去买张彩票。让上午的小姑娘传染了吧,同样都是左腿,还是差不多的位置,不过她只擦破了点油皮,你就不好说了,没个一两周肯定好不了。” 李染和飞奔到教学楼的时候,看见严以腿上流了好多血,现在听医生这么说,不由地开始往坏处想,不会骨头断了吧,那该有多疼啊,严以肯定不想让他们担心,才一直忍着。他包裹的白纱布都被血迹渗透了,还有高高隆起的脚踝,整只脚肿的像馒头似的,李染和畏缩着不敢靠近。 瞧她那副神情,像天塌下来了似的,搞得比受伤的人还痛苦。林好在体育队训练,破皮扭脚常有的事,要是都像她这样,还不被人笑死了。 “医生,他脚踝肿的比较厉害,多久才能消肿呢?”看她也不敢问,林好索性让医生说的明白点。 “像他这种软组织挫伤的,每天多冷敷几次,多休息少走动,睡觉时腿抬高一些,隔个三五天就消肿了。”医生一边说一边拿了瓶药,“这只脚以前韧带拉伤过,容易出现再次损伤的情况,以后运动的时候要多注意。这瓶是活血化瘀的,待会再拿个膏药贴一贴。” 听着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李染和想起高一篮球赛严以的脚扭伤过,然后掏出手机在搜索栏打出“软组织挫伤”几个字,浏览了几页后,默默记下注意事项。 第127章 我听说你脚受伤了 两个搬桌子的初中生边走边打闹,撞倒严以使他脚扭伤了,初中生惊慌失措一松手,桌子砸下来严以躲避不及二次受伤,腿划破了一道很深的长口子。 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万雅识看见了,严以跌坐在地上起不来,她吓坏了,本能反应想去帮他,但一看两个肇事者撇下桌子跑了,随手抓住一个学生,对他说:“那个同学受伤了,他是高二十三班的,快去找李冠……找他们班班长,叫夏愠一,快去。” 万雅识追上那两个学生,大概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来了,一个赖皮不认账:“是他自己撞倒的,不关我们的事。” 万雅识抚着胸口喘气:“不关你们的事?那你们跑什么?” “……”两人无以反驳。 万雅识:“不说话就当你们承认了,跟我走。” 学生嗫嚅道:“去哪,干什么?” 万雅识不怒反笑:“干什么?人都受伤流血了,你们丢下就跑,还有理了?走,跟我道歉去。” 教学楼前,严以挣扎着站起来,火速跑来的夏愠一远远看见,问报信的初中生:“怎么弄的,有没有看见?” “好像是两个学生给撞的,他们抬着桌子,一下就撞倒了。” 齐耳插了一句:“看清楚没,哪个班的?” “没看清,可能是初一一班的,我不太确定。” 严以单脚支撑,血顺腿往下流,十分触目惊心。李染和吓愣了,急忙抽了几张纸巾捂在伤口上,可是鲜血很快就渗透出来,沾了她一手:“鹤鹤,再给我几张纸,太多血了,这可怎么办啊。”她的声音止不住颤抖。 齐耳破口大喊:“人呢?哪个小兔崽子干的,给老子站出来。”为了严以这么生气,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林好:“你发什么疯,还不赶紧送去医务室。”她和夏愠一一人一边扶着严以,“过来,这么有劲儿喊,你背他。看什么看,他都这样了走路能方便吗?” “夏愠一,你背,我去揪那两个小兔崽子。”齐耳说完怒气冲冲往初中部教学楼去了。 万雅识逮到肇事者后,担心严以匆忙往回赶,到了楼门口,看见十三班来了好几个人。她没再往前,转身说:“你们自己去吧。” 两人愣了愣,像是在琢磨她什么意思。 万雅识说:“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别想着跑,我会盯着你们的。” 说完就走了。 留下两人在楼门口面面相觑。 齐耳迎面撞上他们,见两人神色慌张、躲躲闪闪的样子,心中便笃定了三分。他一句话不说,上去就把人往墙角堵,一副横鼻子竖眼的模样,吓得两小孩不停地哆嗦。 “进去。” 到了医务室,两个罪魁祸首磨蹭着不敢进,齐耳扬起巴掌,一人脖颈上扇了两下。 “瞅瞅,是这两个小兔崽子吧?” 齐耳一屁股坐在严以床边,表情得意,像在为自己邀赏一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屋子六七个人,两小孩一进去懵头转向的眼都没敢抬一下,只一个劲打躬哈腰,猛说对不起。 给大家弄得一愣一愣的。 “嘿,往哪说对不起呢,受伤的人在这躺着呢。”齐耳都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们怎么样了呢,我也没怎么着啊,未免也太不经吓了吧。” “对不起……”两人更惊恐了,朝着不同床位方向,脑袋点的跟鼓槌似的。 “你们两个给我演搞笑呢?”齐耳走过去,弯腰在他们脸上来回打量,他有些怀疑抓错人了,“傻啦吧唧的就知道跑,眼睛长在脚后跟上了?这么大个活人看让你们给撞的,”他掏出手机,“打吧,人伤成这样动不了了,叫你们家长来接到家里去,好吃好喝先养上一个月再说吧。” “啊——” 闹也闹够了,严以支撑着坐起来,说:“我没什么事,别吓唬他们了,让他们走吧。” 齐耳一听,转身瞪着他:“不行,我不同意,就得给他们点教训才行。” 严以说:“他们应该不是故意的,我这一点小伤不碍事,再说比赛也比完了,我也没耽误,就别为难他们了,让人回家吧。” 大家好像都比较赞同严以。 齐耳心里很不爽嘀咕道:“就你们会充好人,人是我抓来的,你们却宽宏大量、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反而弄得我像个坏人似的。”这时门口站了一个人,又是一个初中生,齐耳问,“你干什么的?” 门口是白昔肴,听班上同学说周扬和洪锵锵闯祸了,他赶紧赶过来,进门之后又是一通九十度大鞠躬,说了好多赔礼道歉的话,最后把人领走了。 “怎么又是他,又鞠躬,又是他们班。”鹤蝶对初一一班彻底没什么好印象了。 不是在道歉就是在道歉的路上,李染和有点想笑,她倒觉得这个白昔肴挺有趣,人小年少还喜欢装老成,给人一种很有志向的感觉。 稍稍安静了一会的医务室,随着季冠军的一声叫嚷,大家将视线移到门口。 “严以,我的好兄弟,你怎么啦?” “人还没进来,嗓门倒挺响亮,八成脑子有病!”鹤蝶腾地站起来,去门口堵在季冠军胸前,“嚎什么嚎,号丧呢,这会才来,你早干啥去了?” 季冠军拔高脖子往里看,哭丧着脸说:“我就去上了个厕所,回操场一看,你们都不在了,然后就听说……” 鹤蝶没好气:“听说个屁,你怎么不掉厕所里了。” 季冠军从鹤蝶胳膊底下钻进去,直直奔到严以床前,关切的问:“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啥事,扭了一下脚而已。” 严以腿裹着纱布,脚面擦了一层黄黄的药水,季冠军伸手就要摸,严以一把拍开:“别碰,疼。” “很疼吗?还哪疼?胳膊呢,腰呢,脸好像没事……头呢,磕破了没?”季冠军把他浑身上下扫描了一遍。 “……”无语。 医生出去有一会了,进来时手里拿着一盒膏药:“今天伤员多,不是这跌了就是那扭了,专门给我清库存似的,只剩一盒了,回去先贴两天,不行就去药店再买两盒。” 谢过医生,大家准备走了。 这时,门口又出现两个人。 医生瞄了一眼,招手说:“进来吧,躲门口做什么,我又不吃人。”然后低头看病历,再一抬头,“这不上午的小姑娘嘛,换药来了?” 被搀着的女孩磨磨蹭蹭,神情有些不自然。 “快看。”季冠军猛戳严以。 女孩轻声叫道:“小以哥哥。” 小姑娘清秀稚气,脸颊一排绯红,挣脱另一个女孩的胳膊,踮脚跳到严以跟前,细声细气的关心道:“小以哥哥,你还好吧?” “辛辛……”严以有些意外,系上鞋带支身站起来,说,“你是来换药的?刚好医生还在,让他帮你看看吧。” 说完手搭在季冠军肩上捏了一下,季冠军连忙反应:“哦哦哦,那我们先走了。严以你怎么回家?” “我跟染和一起……” “小以哥哥,”辛辛很小心似的说,“严爷爷马上就来了。” “爷爷?” “我听说你脚受伤了,就让我妈打电话告诉了严爷爷,严爷爷说他来学校接你。” “……”严以从没想过要让爷爷来接,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知道了一定会很着急,他们每天照顾自己的衣食起居已经很操心了,怎么好意思让老人家大老远跑一趟。但既然已经知道了,以爷爷的脾气,这会应该在火速赶来的路上了。 一行人慢慢往学校门口走去。 鹤蝶小声问:“这女孩谁啊?喊加油的时候就很拼命,怎么还追到医务室来了?” 李染和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他家楼下的邻居吧。” 如果知道严以脚受伤,严爷爷肯定会很担心,李染和第一次觉得,从别人嘴里叫出“严爷爷”是那么亲近自然,也是第一次听有人叫“小以哥哥”,咦~好嗲好麻呀!!! 第128章 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严利风朱颜鹤发,精瘦挺拔,一点不像年过半百的老人。从车上下来,眼角皱纹里堆满了心疼:“小以,怎么伤成这样了?” “爷爷,没事的,脚崴了有点肿,涂了药很快就消下去了。” “这都包上纱布了,还说没事,要不是辛辛妈打电话,我还不知道呢。好了不说了,先回家吧,奶奶还在家等呢。” 搀着严以坐进车里。 严利风想起来:“辛辛呢?你打个电话问问,这孩子腿也磕破了,她妈妈让我把她一起捎回去。” “同学们,谢谢你们照顾我家小以。”严利风一时关心心切没来得及感谢。加上有些老花眼,上车戴了眼镜才看清楚了。 “小以,那不是染和小同学吗?” “嗯。” “那你怎么不叫她,我们开车方便,你叫她上车,我送她一段。” “算了,太挤了。” “……”严利风扭头,后排再坐两个人都没问题,这不挺宽敞的吗?不过看他垂眼神色黯淡,便也没多说什么。 车里两个伤员,一路无话。 到家进门,严以一瘸一拐的进了卧室,之后没再出来。 奶奶推门进去:“小以,还疼吗?我拿了冰袋给你敷一敷,会好一点。” 严以窝在小沙发,吊着一只受伤的腿,安慰说:“奶奶,你别担心,其实没多严重,过几天很快就好了。” 出来到客厅,奶奶觉得严以情绪有些低落,问道:“他爷,娃这是咋了?” 严利风说:“你没瞧见?脚脖子扭伤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奶奶进厨房拿了一叠碗筷出来,“娃进门一句话没说就回房间了,自己把自己裹在小沙发里,恹恹的锁着眉头,小可怜模样,看着心疼。” “可能累了吧,不要紧的,你别自己瞎想了。”嘴上说着不要紧,严利风却也坐不住了,起身在严以房门口转悠了一会,又回到客厅沙发。 “我说你也是,专门跑了一趟,光把人接回来了,一问啥也不知道。小孩子受了伤心里很脆弱的,小以从小就懂事,他是怕我们担心,可你不能只想着一顿饭喂饱就没事了,他现在长成大孩子了,也有自己的心情,我们得多关心才对。”奶奶一边收拾餐桌,一边絮絮叨叨。 严利风说:“这两天学校开运动会,整天跑来跑去的肯定累坏了,正好能在家歇几天,我看这样也挺好的。” 奶奶说:“是不是因为脚伤了,参加不成比赛,才不开心的?” 严利风说:“这我倒是没问。” 奶奶说:“你去接人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严利风陷入了沉思,在学校门口的时候,说要送染和小同学一起回家,小以竟然拒绝了。他不是挺喜欢那孩子的吗?两人闹不愉快了?还是……怪我去接他了,因为不是爸爸妈妈,而是这么大岁数的老头儿,觉得丢面子了,让他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还有刚才,房门口瞧见小以低头擦眼睛,不会在偷偷抹眼泪吧? 想到这,严利风心里一沉,眉毛拧的像山疙瘩一样,“噌”站起来,拖鞋都没换就往门外走。 “马上要吃饭了,你出去干啥去?” “别管我了,你们先吃。” 严利风摔门而去,到了楼下,拨了一通电话。 “喂,爸,吃饭了吗?”不等严利风开口,电话另一头接着说,“给你们寄的营养品收到了吧,这个牌子特别好,我同事一家老小都在吃,都说很不错,你和我妈别老放着,别舍不得吃……” “吃呢,吃呢,没舍不得。” “这就对了嘛,吃完了我再给你们寄,还有小以,让他……” “严庭叶——” 电话那头正说着,被一声连名带姓的呵斥给截住了。 “爸?” 严利风没忘了正事,语气夹杂着怒意:“还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你们回来吧,我和你妈要回老家了。” “啊?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我们有自己的家,为什么不能回去?你自己的儿子自己管,我们不管了。” “小以怎么了吗?” “怎么了吗?我跟你说,你儿子腿……腿没了。” 严庭叶两口子常年在外地忙事业,家里的事全权交托给了父母。两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就不在身边,几乎没有陪伴过,本来内心就觉得非常亏欠,万一要是出点事,更无法原谅自己了。 为了让严以腿舒服一些,奶奶在他床上支了一个小桌架,严以躺的腰酸背痛,半夜挣扎起来坐了一会,感觉口渴,去客厅找水喝。 刚喝了一口,静谧的房间里隐隐响起门锁扭动的声音,严以屏住呼吸,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杯子。听到拉杆箱滑轮滚动,大概猜到是谁了。 严以兴奋的一蹦一跳到门口。 “吱呀——”门推开了。 “啪——”屋里灯火通明。 “儿子。”一进门就看到严以,严庭叶激动地不得了,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严以趔趄了一下,严庭叶视线下移,“你腿?” “……” “爷爷说,你腿没了。” “在呢,好好的。” “太好了,虚惊一场,我和你爸爸要吓死了。”妈妈向晚秋说。 两口子俯下身,四只眼睛吸在儿子的腿上,感觉在研究和观摩展览品一样。 向晚秋:“包了块纱布,大概是破皮流血了。” 严庭叶:“嗯,这些青的紫的也不打紧,脚脖子比另一只粗了一圈,过几天就消肿了。” 向晚秋:“没打石膏,骨头应该没事。” 严庭叶:“没多大事,就是运动会参加不成了,还挺遗憾的。” “爸妈,我想你们了。” 两人缓缓抬头:“我们也想你了。” 家门口,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 “爸妈,你们怎么回来了?” 严庭叶说:“放假休息了,回来看看你和爷爷奶奶。” “你们待几天?” “两天,”严庭叶顿了一下,说,“三天,领导多批了一天。” 向晚秋说:“这几天我们哪也不去,就在家陪你。” “嗯。” 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感受过父母身上的气息,严以忘记了脚伤,贪恋的抱着他们舍不得松开。 向晚秋说:“小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出来喝口水,爸妈,你们吃饭了吗?” 向晚秋说:“没有呢,你不用管我们,快回房间睡觉吧,我和你爸随便找点吃的就行了。” 严庭叶说:“对,回自己家了,你不管了,去睡觉吧。” 扶着严以回屋躺床上,觉得小桌架太硬了,向晚秋去外面沙发拿了一个抱枕进来,给他垫在脚底下,然后仔细掖好被子,看着他睡下,才轻轻关门出去了。 几近凌晨,严以睁着眼睛毫无困意。这一天时间过的好漫长,尤其是现在,让他觉得有一点点不真实。因为脚伤去不了学校,看不了李染和的比赛,不能给她加油,让他感到难过和沮丧,但也因为父母突然回来,让他感到意外和惊喜,不能说因祸得福吧,至少有父母短暂的陪伴,使得他低落的情绪一下释然了许多。 客厅里传来动静,爷爷奶奶也起来了,他们说话都压着声音。严以能猜到,爷爷在电话里肯定故意夸大其词了,爸妈才会连夜赶回来。严以听见爷爷先是力辩,然后发怒,奶奶和妈妈一人劝一个,吵得不可开交。他缓缓闭上眼睛,吵吧,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第二天,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过早饭,爷爷奶奶下楼遛弯去了,严庭叶接了个电话,抱着电脑进了卧室,向晚秋在严以房间整理衣柜,说他换季衣服太少了,下午去商场买几件新的。 第129章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运动会进行到第二天,同学们依然热血澎湃。 昨天的比赛中,高二十三班稳占鳌头,今天上午110米跨栏和1500米长跑,还有下午的400米接力,才是他们的重头戏。110米跨栏比赛,女生组除了训练有素的体育生以外,其他运动员都很拉胯,男生组有夏愠一和常沸腾,两个人一骑绝尘,包揽了前两名。接下来是1500米长跑,李染和只报了这一个项目,还是在动机不纯的前提下报的名,虽然训练了几天,但远远没有达到脱胎换骨的程度。 夏愠一和齐耳来加油助威。齐耳又是递水,又是揉肩的,弄的李染和很是尴尬,他这样让大家以为她好像有多厉害似的,可事实上,她顶多就是个凑数的。 比赛要开始了,站在起跑线上,李染和既紧张又兴奋,一心只想着千万不能跑趴下,这么多人看着,跑着跑着摔一跤,那得多丢人呐! 但夏愠一对她说,要加油! 于是,李染和暗下决心,一定要加油,必须全力以赴!不然怎么对得起他的辛苦陪练。 “呼~”鹤蝶扎紧头发,卷起裤管,感觉像要来一场大爆发。 “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别硬撑,放弃了也没事。”林好对她们的期望值似乎不是很高。 这场比赛最不用让人担心的是林好,但她比较担心的是她们两个。 “各就位,预备!” 随着“砰!”一声枪响,林好小腿用力一蹬率先跑出去,所有人一窝蜂似的争先跑了起来。 慢慢地,有些人逐渐拉开了距离。看到鹤蝶奋力狂奔,风一样“嗖嗖”往前超,李染和心想,她也太猛了吧,这是要和林好一拼高下的节奏吗? 作为鹤蝶的专属教练,季冠军一边追着她陪跑一边喊:“鹤鹤,别太快,保存体力啊。” 鹤蝶顾不上给他眼神。 跑到出发的原点刚好一圈,李染和大口喘气,心脏突突乱跳,感觉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一样。 “染和,加油!” 齐耳和夏愠一大声喊。 “呼~”李染和强忍着喘息,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等她跑过去,齐耳问:“她能坚持下来吗?” 夏愠一答:“坚持两圈应该没问题,最后一圈可能会比较吃力。” 齐耳又问:“你不是给她特训了吗,怎么没看出来啥效果?” 夏愠一目光紧锁在李染和身上:“那些都是最基础的,真要进行特训,她哪能受得了。” 齐耳戏谑道:“哦呦,你心疼了?” 夏愠一眸光一闪:“反正我下不去手。” “你呀,说你点什么好呢。看看人家,该下手的时候就下手。”看看人家季冠军,又是陪跑又是加油的,恨不得附在鹤蝶身上替她去跑,他自己比赛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我呢,喜欢成人之美,这么好的机会就不跟你抢了,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见夏愠一站着不动,齐耳都替他着急。 跑到第二圈的时候,李染和双腿直发软,觉得自己可能要不行了。 “染和,加油!还剩一圈半了,坚持住。”夏愠一在半道上等着,随后陪她一起跑。 坚持不住了,好累啊,李染和上气不接下气,觉得胸腔火辣辣的,要炸了。 “呼吸,注意呼吸,不要乱。” 再次听到夏愠一说话,李染和才知道他一直在旁边陪跑,她听他的,调整了呼吸。他花了那么多时间帮助她训练,不能白白浪费,她一定能坚持到最后。 此时,大家不再你追我赶,每个人之间拉开了一大段的距离。 原本落后一大截的李染和,脚步猛地强劲起来,只一会儿就赶超了两个人。 但很快她的“电量”就消耗殆尽了,即将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的时候,视线前方出现了鹤蝶的身影,让她不敢相信的是,林好居然也和她一起。 鹤蝶移动的速度比乌龟还缓慢,任凭专属教练季冠军再怎么加油鼓劲,终于一步都迈不出去了。季冠军给她递上水,鹤蝶刚伸手突然就跌倒在地上了。 她一脸难受,喘着粗气,说:“不跑了,跑不动了。” 林好压慢速度带着鹤蝶跑了一圈,看她实在不行了,对季冠军说:“把她扶到旁边吧,你照顾她一下。” “鹤鹤,你还行吗?”李染和追了上来。 鹤蝶唇色苍白十分痛苦,摆摆手说:“你们跑吧,别管我了。” 李染和不比她好到哪里去,说不定哪一步就和她一样瘫倒在地上了。 “林好,染和,加油啊!我在终点等你们。”鹤蝶使出最后的力气,像是在呐喊自己的不甘心。 还剩一圈了,林好奋起直追,她要开始冲刺了。 到了现在,正是考验耐力的时候。李染和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如负千斤的每一步,全靠意志力强撑着。 “染和,还能坚持吗?停下来休息一两分钟也是可以的。”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步子越来越缓慢,夏愠一担心万一缺氧晕了过去。 李染和只觉得喉咙发干,嘴唇发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喝口水。”夏愠一拧开瓶盖,“坚持就是胜利,马上到终点了。” 李染和接过水瓶,仰起脖子猛灌了几大口。寸步难行的滋味简直太难受了,终点好像也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了。 她跑两步,还不如夏愠一一步迈的多。 非常感谢他能陪着她,这样即使有想要放弃的念头,她也会咬紧牙关不能停下。她不是一个强者,但她也不愿软弱的倒在他面前。 可是真没力气了,胸口像鼓槌击打过的鼓面似的,颤抖个不停。她觉得小腹有点疼,大腿哆哆嗦嗦地不听使唤。 还剩半圈了,有人加速从后面超过她。 李染和几近失去意识的脑子里,不断回旋着一句话:加油,不能放弃,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跑道两侧很多人在喊加油,李染和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身体摇摇欲坠,脑子里一闪白一闪黑越来越模糊。 “染和……染和……” 在她快要倒下的一刻,有人在耳边呼唤她的名字,猛地一下将她唤醒了。 “严以——” 李染和茫然了几秒,他不是……他怎么来了? “染和,我来看你比赛,加油啊。”严以露出两颗门牙在笑,陪她跑了几步,一瘸一拐的像一只不太灵活的巨兔。 看他的样子,李染和有点想笑,突然觉得腿没那么沉了,她要拼尽最后一口气,哪怕是最后一名,也要努力跑到终点! 早上吃完饭,严以就出门了,他一心牵挂着运动会的比赛,根本没办法安心的待在家里。到了操场,他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远远地看着,看着她勇敢的站在起跑线上,看着她在跑道上拼命追赶,看着她手臂摆动脚起脚落,看着她头发飘逸迎风舞动。她疲惫不堪的身影,让他的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他多么希望在她身边陪跑的人是自己。她像一朵绽放的向日葵,永远散发着坚韧和热烈,所以,他相信,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染和啊,终点就在眼前,跑了这么久,辛苦你再坚持一下! 但是,最后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即使腿脚不灵便也要飞奔到她身边,为她加油打气! 他不想让自己后悔。 她的每一个时刻他都想参与。 “染和,我陪你到终点。”严以仿佛忘却了自己脚伤的事。 两个同样艰难的人,并步前行,一起共赴终点线! 仅剩100米了,此时再争分夺秒,已经没有意义了,但严以陪着她,她每耽误一分钟,他就多遭一份罪。她怎么忍心,于是狠狠屏了一口气,结束吧,拼了! “严以,你在这等我。” 像按下了“快进键”似的,李染和握紧拳头,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心脏的节拍愈跳愈急,胃里像装满了水的水杯在摇晃,坚持,再坚持,就在眼前…… 终于过终点了! “哕……” 李染和浑身瘫软,身体直往地上沉。林好和鹤蝶一把扶住她,还没扶稳就一口吐了出来。她早上吃得少,胃里一阵蛄蛹吐出来的都是水,实在难受得不行,又呕了几口酸水。 坐下缓了一会,脸色还是那么惨白。 不就一次比赛嘛,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李染和算是得到了教训,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参加运动会了。 紧接着是男子1500米,夏愠一和齐耳站在起跑线上,等待发枪号令。一时间,广播站的加油稿,全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回到班级休息了一会,李染和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见她恢复了几分元气,严以拧开一瓶功能饮料,递给她补充补充能量。 李染和一直没来得及问,他一个带伤的人,又没有比赛,来学校干什么,不应该在家休息吗。 “你脚伤好点了吗,能走路了?” “嗯,好差不多了。” 看他受伤那只脚一直悬空着没落地,李染和觉得他在撒谎,大概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不想错过看比赛吧。 第130章 文武双全的魅力 严以的出现,像从天而降的神灵一样,要是没有他,她可能眼前一黑倒下再也起不来了,而且他还不顾脚伤陪她跑了那么远。 “严以,谢谢你。” “嗯?” “呃……脚还疼吗?” “不疼了。谢我什么?” “……我是想说,万一你脚伤严重了,一时半会更好不了了。” “没事的,我自己知道。” “知道你还乱跑乱跳,一点也不小心。” “我来看你比赛,当然要给你加油啊。” “可以啊,你来了坐在这儿,我一眼就能看见。” “太远了,我得跟在你身边,即使你放弃了也没关系,我会牢牢地接住你。” “我才不会放弃,晕倒了多没面子。” “那你还不是跑吐了。” “那是水喝多了,不怪我。” “嗯,已经很好了,非常厉害、非常棒。” 李染和怕出糗,但在严以面前,想笑就笑想丧就丧,大不了闹一闹他,很自然的就过去了。跟他在一起,好像什么也不用担心,舒适、顺遂心意就可以了。严以总是维护着她,即使她不善表达,也不善伪装,有时候纠结,有时候直率,她细腻的小心思和敏感的小情绪,他总能一眼望到底,替她拦截收拾,给她信心鼓励。哪怕她是一个小傻瓜,也是全世界最可爱的那一个。 她两只大眼睛里清透的瞳仁,像微风拂过,轻盈地搅动了严以的心田,此时,他的眼里甜如浸蜜,她脸上的笑容和五月纷飞的飘絮一样,让他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 “染和,看我!” 齐耳“嗖”从面前跑过去。 李染和大喊:“齐耳,加油!” 齐耳边跑边转身,举胳膊放在头顶,冲她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场外指导林好:“嘚瑟什么呢,好好跑。” 马上要跑完一圈了,夏愠一遥遥领先。李染和发现,原来余意也参加了比赛。 余意参加1500米长跑,是林好要求的。 因为“周一事件”,她担心他会继续堕落下去,于是借由运动会让他分散一下注意力。她跟他打赌,要是比赛能进前三,就答应他一件事,随便什么都可以。 余意:“前三?要求这么低?” 林好:“你想拿第一也行,但是,在操场上不比在教室里,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看见没,我们班体育生就是你的对手。” 余意:“好吧,术业有专攻,我一定会尽力的。” 林好不是打击他,论学习,他无人能比,论体育,能不能进前三,还真不一定。学霸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不过,余意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会认真投入,他喜欢挑战,也从不害怕输。 比赛进行到关键性的最后一圈,学生们都涌在跑道边,给自己班的运动员喊加油。 李染和也坐不住了,自己比赛的时候,齐耳和夏愠一都给她加油了,尤其是夏愠一,陪跑了那么久,连着又跑1500米,早知道让他保存一点体力了。 “严以,你在这坐着别乱动,我去给他们加油。” “嗯,小心点。” 李染和拿了两瓶水,横穿过操场。 此时,夏愠一还是领跑第一,与后面的人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夏愠一,加油!”李染和举着手里的水瓶,大声呼喊。 夏愠一的状态很稳,只是脸上像刚洗过似的,鬓角两侧的头发都湿了。等他跑过来,李染和递上水,“夏愠一,喝水吗?” 夏愠一摆摆手,“呼”一下从她面前过去了,只听见他沉重的喘气声。 李染和望向他的背影,他的身躯很强健,紧实的上臂有节奏的在身体两侧摆动,腿部肌肉线条清晰,黑色跑鞋步伐矫健,白色运动袜在小腿一半的位置,运动球衣后背被汗水浸湿了好大一片。她坚信,他一定能赢。 接着跑过去的两人,脚步开始飘忽,看上去快要疲软了。 在跑道转弯的地方,总算看见了齐耳。 “齐耳,加油!”李染和跑着去迎他。 齐耳一手扶腰一手抹脸,像个小老头似的缓慢跑来,哪还有一丝比心时生龙活虎的样子。 “纸。”额头的汗珠直往眼睛里流,蛰得眼睛刺痛,齐耳眯着一只眼,手背一通乱揩,大老远就对李染和喊。 李染和赶紧抽了一张递给他:“齐耳,你还可以吗?要不要喝口水。” 齐耳一边跑一边擦脸一边喘气:“不喝了,肺要炸了。” 李染和小跑跟上:“那你坚持住啊。” “要死了,要死了,坚持不住了。” “啊?”李染和才喘匀气儿没多久,那种往前迈一步如负脚镣般的无力感,她感同身受,距离终点还有小半圈,齐耳已经一步一挨,这时候真要放弃了,还挺可惜的。 “我前面几个人?” “加上夏愠一,还有三个。” “不行,输给老夏可以,绝不能让那些书呆子给看扁了,老子一定要超过他们。”齐耳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地腰背抻直,甩开膀子,两眼冒光,“啊,冲啊!” “染和,在终点等我!” “好,加油啊!” 李染和立即掉头,直线跑向终点。 最后100米,夏愠一飞驰而来,第一个冲线成功。后面的齐耳不断加速,超了一个,紧贴着另外一个,两人不相上下。 “加油!加油!”呼叫声高昂四起。 形势不妙,余意追上来了。 “余意,加油!” “余意,加油!” “余意,加油!” 学习独霸第一,运动也这么猛,跑道两侧为余意呐喊助威的呼声震天。这就是文武双全的魅力! 余意和齐耳并列第二了,赛势相当胶着!两人像泄洪的水坝,一泻千里,争相奔腾而来。 最后10米。 “加油!加油!”同学们群情激昂!李染和屏住呼吸,自己跑向终点时心情都没这么激动! “耶~” 在一片尖叫沸腾中,齐耳以微弱的优势取得第二。 “嗡嗡嗡——”严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向晚秋。 “喂,妈。” “小以,我到学校了,你在哪呢?” “我在操场。你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等了一会,看见严以跛着脚摇摇晃晃的走来,向晚秋大步上前搀住他的胳膊。 “就知道你跑学校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下楼去药店了,等了半天也不见回来。” “妈,让你担心了,我就想来操场看看。” “妈妈理解,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次参加不了,还有下次嘛。” “没有下次了,高三就不让参加运动会了。” “那上了大学总该有吧,好啦,回家吧,午饭做了好多好吃的,爷爷奶奶都在等你呢。” 严以望了一眼班级的方向,这会班上正热闹呢。目光流转之间,他眼底的清澈悄然不见了。 正在这时,广播播报:“现在公布高中部1500米比赛成绩,女子组第一名高二十三班林好……男子组第一名高二十三班夏愠一,第二名高二十三班齐耳,第三名高二一班余意,另外,以下两位同学在比赛中表现突出,展现了坚韧不拔和顽强拼搏的品质,特此颁发‘精神荣誉’奖状,分别是高二十三班李染和,高一六班张骏,请以上所有同学到主席台领奖。” “妈,等我一会可以吗?”都快出操场了,听见广播里有李染和的名字,严以敛起脚步,小心问道。 “去吧。”向晚秋叮咛,“别着急,慢点走。” “严以,我正找你呢,你去哪了?”李染和捧着奖状献到他面前,“快看,本来以为跑最后一名会很丢人,没想到还得了个奖状,我还厉害吧。” 严以笑容开心:“嗯,厉害!” 人生第一次在运动比赛中获奖,尽管只是一个鼓励奖,李染和也格外满足。 她一个劲端详:“我要拿回家给我妈看,她一定会特别吃惊,还有我爸,还有爷爷奶奶,还有小纤,哦对,现在就拍照发给小纤,她肯定比我妈还要吃惊。” 严以笑眼温柔,宠溺般的看着她:“你拿着奖状,我给你拍。” “好啊,我正想和奖状一起合影。” 李染和刚摆好动作,齐耳跑过来捣乱, “加上我。”他亲密的倚着李染和的肩膀。 严以从相机镜头里抬眼,眉毛微不可察的皱起。 齐耳喊道:“会不会拍啊?你想什么呢?” 严以故意放慢动作,把相机对焦模式换成手动对焦,镜头里只有李染和的脸是清晰的。 齐耳又喊:“夏愠一,你也来,我们三个一起。” 拍完又叫来林好。 “林姐,拿上奖状,我们长跑四人组都得奖了,留影纪念一下!” 严以成拍照的了! 第131章 那也比你们强 想拍照留念是真的,折腾严以也是真的。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因为小时候那点事,齐耳对严以从来没有好言相待过,明知道他受伤了也不让着一点。 齐耳总是嘴上处处针对,一副势不两立的样子,但昨天抓那两个初中小屁孩时,他可是最气愤填膺的那个,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再见到又是原模原样,相看就生厌,死性改不掉! “好吧,就我没有奖状,你们真是太够意思了。”看到长跑四人组拍照,受到冷落的鹤蝶在一边阴阳怪气。 “一起嘛,我们都来拍嘛。”李染和把奖状收了起来,拉着她的胳膊摇啊摇。 季冠军连忙窜到鹤蝶旁边:“鹤鹤,我跟你站一起。” 那么,现在就是谁来拍的问题了。 “李染和,我帮你们拍吧?”白昔肴呲着牙傻笑。 他这个人还挺热心的,李染和比赛的时候,他带着全班同学站在桌子上摇旗呐喊,刚才领奖回来,他们班也在鼓掌欢呼。 “可以啊,你会用相机吗?” “我不会,你教我我就会了。” 严以把相机调成自动模式,对白昔肴说:“手别抖,按快门就行了。” 运动会只剩最后一场比赛了,通过夏愠一的部署,由所有体育生一起上。这两天十三班战绩辉煌,各项第一拿到手软,累计的奖项不差这一个,但这场是收官之战,他们要让对手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 4??100接力,高二十三班势在必得。 下午两点,广播提示比赛即将开始,各班运动员聚集到检录处检录。 第一场是女子组。 杨璨第一棒飞腿领先,与第二棒交接时对方没接稳,浪费了几秒时间,但跑出去后很快就把其他人甩开了。林好最后一棒收尾,一鼓作气以绝对的优势碾压了对手。专业和非专业的比,没有任何意义,她们比的不是输赢,而是速度。 结束后,嘈杂的人群中传来哀声抱怨。 “不公平,她们都是体育生,肯定跑得快。” “对啊,她们都是专业的,我们怎么跟她们比。” “我们每次都输,干脆让她们自己比算了,反正也赢不了。” “又不是每天都开运动会,她们也就在这两天拼命找存在感罢了。” “说的是呢,学习那么差,也没别的好显摆的了。你知道吗,他们班数学考十几分的都有。” “哈哈哈……不是吧,跟你考剩下的差不多。” “那么点分,大学的门都够不到吧,就会跑跑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看就没什么脑子。” “你看那个,小腿肌肉比男生的还大块,穿裙子肯定不好看。” 她们说的人正是林好,刚才林好一马当先,让另外几组输的惨不忍睹,实力不如人就算了,竟然攻击到身材上了。 鹤蝶心口的一团怒火,早就喷到了嗓子眼里,扭头就要与身后的几个大嘴巴辩驳,旁边的齐耳一把将她扯回来,看起来也气的不轻:“吵死我了,让我来。” “你们几个叽叽歪歪的,没完了是吧?穿裙子好不好看,得要先看脸,你们几个什么嘴脸,长成这副鬼样子,镜子照不下了是吗?还说别人四肢发达,你们几个只顶了个脑袋,没长腿?自己去跑啊,大太阳底下、风里雨里,去跑啊,光会嘴上叭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别输给我们,没本事就给我把嘴闭上。”讥讽学习差可以,但是嘴林好,绝对忍不了。 这堆人只图口舌之快了,没想前面会有人听着。 齐耳一口气炮火连珠,几个女生都懵了。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对啊,我们说我们的,和你有啥关系?” 齐耳怒着脸:“就关我事了,输不起回教室乖乖待着去,在这说个没完没了,舌头上涂大粪了,村头老太太都没你们八婆。” “说谁八婆呢,你有病吧。” 齐耳:“你才有病,丑人多作怪的病。” “十三班的,没素质,别跟他吵了。” 齐耳气势强盛,几个女生招架不住,就开始劝说自己人了。 鹤蝶和齐耳一样都是火苗子,听到“没素质”三个字,胸口的怒火“噌”的直窜天灵盖。 “还说我们没素质,哪个教你这么说话的?刚才叽歪的时候,满嘴喷大粪的时候,你们的素质去哪了?”鹤蝶站出来指着对方的鼻子。 被指的也来脾气了,一把打掉她的手,叫嚷道:“指什么指,你哪只耳朵听见了?胡搅蛮缠就是没素质。” “你胡说,是你们先说的。”李染和气得眉头紧皱,脸涨得通红。 她们几个女生声音那么大,周围人都能听见,李染和越听越生气,只能强忍着瞪白眼。她不善吵架,一激动就脸红,可她们实在太过分了。 李染和据理力争:“你们比赛输了,那是你们技不如人,为什么要扯到我们运动员的身材上,扯到学习上,还说我们没脑子?你们刚才的对话,每一句都是满满的恶意,反过来却说我们没素质,要是分数代表一个人的素质,那你们也太可悲了。” 鹤蝶附和道:“就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太不要脸了。” “你们才不要脸呢,你们一个班全是考十几分的人,就是没素质,我就说了怎么了?” “你给我再说一遍。” 提分数相当于揭短,十三班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最不能忍的就是这个。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相当于抡圆了力气往他们脸上扇。 戳人痛处的下场,可能不是动嘴就能解决的了。 三个人憋着火气,鹤蝶彻底被激怒,恶狠狠地眼里冒着火光;齐耳咬着牙齿,鼻子都要气歪了;李染和眼睛瞪得圆鼓鼓,感觉泪腺都要挣开了。 男子组正在准备上场,都没注意往这边看。 “有人吵起来了吗?”季冠军先发现了不对劲。 “季冠军,干什么去?”林好叫住他。 “那边好像吵起来了,我过去看一下,马上就回来。” “好像是,怎么吵起来了?”夏愠一抬腿就要跟上。 林好先走一步:“夏愠一,你在这守着,我过去看看。” 与此同时,这边已经不可开交了。 那个戳人痛处的,蛮横起来特别吓人,竖眉毛瞪眼睛的喊:“再说十遍又能怎么样,你们十三班就是没素质,乌合之众,残次品,废物垃圾都比你们强,回收都没地儿放。整个年级就你们班事儿最多,自以为是,自命清高,自己把自己当碟子菜,还以为多了不起似的。” 这人步步逼到鹤蝶面前,说着还直接上手推了一把。 齐耳一把把她扒开:“起一边去,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再推一个你试试看。” 眼看两边就要动手了,周围同学赶紧把他们往开了拉。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十三班凭本事赢得比赛,怎么就乌合之众了,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对啊,都是一个年级的,有必要说这么难听吗。” “人家又没作弊,赢得光明正大,不服气自己比呗,承认输了有那么难吗。” 戳人痛处的又开始叫嚣了。 “谁说没作弊,他们仗着广播员是自己班的,就霸着广播台只念他们班的稿子,这不就是假公济私吗,阴暗的很呢。” “那有什么办法,人家有学播音主持的,你们班怎么不自己派一个上去?” 帮十三班说话的都是十二班的。 那边说不过,开始发疯乱咬人。 “你们十二班的也好不到哪去,年级前十连一个人都混不进去,还在这帮别人说话,真是有够可笑的。” “放屁,我们班上次进去过,说的好像你们二班有多高贵似的,不还是考不过一班,混不上重点班,气死你们。” “那也比你们强。” “对对对,你们最强,那你们怎么不去一中二中,来七中干什么,七中这座小庙可容不下像你们这样的大佛。” “我们去哪轮不到你们操心,管好你们自己吧,考试都年级垫底了,还参加什么运动会,要是我都没脸出教室门。” “全校运动会我们凭什么不能参加?人家一班比你们强一百倍的现在还在教室学习呢,你们才没脸出教室门吧,还有资格说别人。学习比不过一班,比赛比不过十三班,就知道在这发疯,真是丢人现眼,笑死人了。” “你……哼,懒得跟你们这群学渣浪费口水。” “嘁,省省你的大粪牌口水吧,一张嘴全是味。” “唉……两个年级倒数班,还抱上团了,你们都完了。” “你们才完了,七中有你们这些人,简直是家门不幸。” 一场口舌之仗,吵起来全是撂狠话的角色。 第132章 谁知又冒出一个人来 季冠军扒开人群,到鹤蝶身后:“怎么了?干什么呢?” 一看是他,鹤蝶多了几分底气:“被狗咬了,吵架呢。” 季冠军一听就炸了,大呵道:“谁在这乱咬呢,站出来,我跟你吵。”他本身人高马大的,上来吼一嗓子,大家一脸错愕,都有些被他震到了。 十二班的说:“二班的说你们班坏话,我们都听到了,她们不承认还动手推人。” 二班的说:“我们说的都是事实,你们自己对号入座的,还往我们头上赖,我们有什么办法。” “太能狡辩了,”鹤蝶的气焰“噌”又冒了上来,“你们还委屈上了,看我撕烂你的嘴。” “鹤鹤,”李染和忙拉住她,“跟她们犯不着。” 季冠军:“怕什么,有我在呢。” 人群乌央一下又吵开了。 “本来就是她们先搞事的。” “就是,二班太会装了。” “二班说的没错啊,又没指名道姓,他们自己往自己身上套,就是心虚呗。” “他们班就那样,全年级谁不知道。” “对啊,学习好的谁去特长班。” “有特长多好啊,我就很羡慕他们。”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这时,林好后一步赶来了,看到齐耳围在中间,以为又是他在闹事情:“齐耳,给我过来。” 林好:“干什么呢?你惹事?” 齐耳:“不是我,她们,不服气,骂我们是回收站,哦不,废物垃圾。” 林好半信不信,看向鹤蝶和李染和。 她们两个点头默认。 男子组马上要开始了,这个节骨点,林好不希望任何事情干扰比赛。 林好:“先不管,比完了再说。” 齐耳:“不行,她们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鹤蝶:“不能就这么算了,还以为我们怕了似的。” 季冠军:“嗯嗯嗯,鹤鹤说的对。” 林好说:“嘴长在她们身上,咱们管不着。她们不是不服气吗,与其在这打嘴仗,不如用实力说话。等这场比完了,她们会自己闭嘴的。” 这话不是与谁商量,而是已经决定了,林好一向是最稳妥的,无谓争执只是在消耗自己而已。季冠军不敢多说,暗自捏紧拳头,心想待会一定要跑快一点。 本来就这样了,谁知又冒出一个人来。 先前那个十二班的没胡说,此时,一班教室里,一大半人都在学习。他们班只有少数几个人报名了比赛,其他人不过象征性的走了个方阵,之后就再也没来过操场。最爱在操场晃荡的只有余意,好像就他一个人把这两天当成了运动会,其他人看来,没事在操场浪费时间,跟不务正业没区别。 看完林好的4??100米,余意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开始打游戏,期间听见有人吵吵他也没注意。不经意抬了一眼,就看见林好往吵吵的人堆里走去,余意赶紧爬起来,跑过去听了半天,算是搞明白了。 输了不认,还一身怨气,他不禁觉得好笑,最起码输给十三班,他是服气的,如果让人服气这么难的话,那背后唾弃他的人岂不排成了长队? “我说,”十三班的事就是林好的事,所以,余意高低得要说两句,“谁都没我有发言权吧?” 几个女生互相提醒:“余意,余意来了。” 他这句话,简直太有水平了。 谁都知道独霸鳌头的余意,1500米长跑输给了十三班,从来只得第一的他当然有发言权。 “输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余意当然是站在十三班这边的,“长跑拼了一个第三名,差点把我老命给拼没了,十三班太强了,都是狠人啊。” “好!”有人突然大声喝彩。他们只站余意。 大佬一发话,那些吵吵巴火的,统统把嘴皮子闭紧了。在绝对的强者面前,任何不服气都毫无意义。 裁判开始点人了,点到十三班的时候,夏愠一上前说:“还差一个,马上就到。” 实在等不及,他飞快跑过去。刚到,林好和季冠军转身往回走了。 夏愠一凌乱:“怎么回事?” 李染和张了张嘴,一两句说不清楚,纠结着该怎么解释。 “我知道,我来说。” 李染和一脸震惊,刚想问你从哪冒出来了,就见他搭上夏愠一的肩:“夏班长,我跟你说,我都知道。” 白昔肴,初一一班的班长,这两天老在眼前晃悠,算是刷了个脸熟。 “白班长,边走边说。”夏愠一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舌头上镶了弹簧似的,白昔肴语速飞快,简明扼要,走到比赛起跑线,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 “但是你放心,我们都支持你们班。” 白昔肴说的“我们”,不仅有他们班,还有受他们班传播影响的其他初一学生。 男子组这场比赛本来就相差悬殊,偏偏有人没实力,还要多嘴多舌。柿子也要分软的和硬的,别把自己的脚不当脚。 十三班男子接力组四人憋着一口气,如果之前只是陪你们随便玩玩,那不好意思,现在我们要认真了,证明你们有多差的时候到了。 整个运动会,十三班压倒性的获胜,早就触发了不满。一时间,剑拔弩张,一场各自为战的群雄追逐即将开始。 可事实证明,面对强大的对手时,千万不要去刺激他,拼蛮力和硬碰硬的后果,只会一败俱伤。 清朗的下午,十三班沉浸在大获全胜的喜悦当中,他们赢得光彩体面,即便出现了一些不愉快,也在一片欢笑声中冲刷的一干二净。 接下来颁奖典礼,“最佳班级”的奖杯是跑不掉了。 本来运动会到这就结束了,大概因为剩下时间比较充沛,广播通知临时加了一场趣味比赛。 “拔河?”平躺在桌子上的季冠军,猛地翻身坐起,“这两天整个班,前后忙活的除非就我们几个,其他人早不知道上哪潇洒去了。这要怎么拔?” 夏愠一也踌躇了起来,个人比赛可以得心应手,但一到团体,似乎就触到了软肋。之前为了排练方阵表演,他劝诱大家,说只要走完了方阵,没有报名比赛的都可以自由安排,那时就想反正郭辉不过问,他们想干嘛也没人管。所以现在,班里加起来统共十一二个人,还有一大半是女生,只凭这些人肯定不行。再一看,其他班人基本都是齐的,他们还会从中挑选出精兵强将。夏愠一眉头紧皱,这一次拔河比赛,赢得几率堪称渺茫。 这才称心快意了多久? 鹤蝶说:“要不这样,教师组不是也要比赛嘛,锅盔肯定也要来,夏班长你给锅盔打电话,就说拔河比赛咱们班没人,让他下命令让所有人都必须参加,这样他们不就都回来了。” 夏愠一思考了一下,说:“不能这么做,我之前答应了的,现在又把锅盔拉出来当挡箭牌,他们还不骂死我,再说,他们都敢旷两天了,还怕锅盔知道?” 季冠军又跳到桌子上坐下,空荡的晃着两条腿,泄气似的说:“那怎么办啊?我们都赢了那么多次了,唯独到了最后,丢了这一场,怎么都不甘心。” 好像真没什么办法了。 隔壁两个班级选人演练,十三班却毫无计策,默然无语。 齐耳突然脑洞大开:“我有办法了。” “什么?”李染和问。 “向别的班借人。他们不是人多嘛,借几个给我们,没人知道不就行了。” 齐耳的算盘敲得叮当响,他不会真以为这样行得通吧。李染和轻扯嘴角,喟然叹息。 大概只有季冠军的脑子能跟齐耳串成一条线,季冠军说:“可是,借哪个班的呢?十二班他们也想赢比赛,应该不给借吧,初一一班的,那一看就是小孩啊,太小肯定没力气。” “你还知道啊。”鹤蝶一脚踹在季冠军的鞋底上。 “正经点。”夏愠一说,“叫人。” 接着又说:“拿手机,能发短信的发短信,能打电话的打电话,还有qq,看看有谁在线,能联系上的,一个一个通知。”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能叫来几个算几个。 夏愠一非常镇定:“季冠军,去教室,包括操场、教学楼周围,我负责体育生,齐耳负责音乐生,鹤蝶负责美术生。” 林好:“我编辑一下内容,发到班级群里。” 夏愠一:“好,还有一个小时才比赛,大家尽量多叫人,林好和染和在这守着,大家都保持联系。” 第133章 赢就要赢得漂亮 大家开始分头行动,林好qq上线,组织好语言发到班级群里,然后不管在线还是隐身,一个一个发消息。李染和打开手机通讯录,第一个拨通的是白静美。 “喂,白静美,你在哪呢?” “染和,找我什么事?不会是锅盔来了吧?”前一句还很正常,后面突然就慌乱了起来,听筒传来“别吃了,别吃了,锅盔去操场了……”白静美语气忐忑,“染和,我们刚出来没一会,你帮忙打个掩护,就说我们去上厕所了。” 李染和连忙解释:“还没来呢,群里发的消息你们看了吗?” “啊?没看啊,怎么了?” “就是要拔河比赛了。” “拔河?” “对啊,临时通知的,学生和教师都要比赛,咱们班没人,我们正叫人呢。” “噢,那我们回去,我们在小吃街呢,很快的。” “好好好,快点啊,你们也帮忙叫叫人。” “刚才碰见王传,在台球厅打台球呢,我们这就去找他。” “嗯嗯,好。” 挂断电话,李染和继续在通讯录里寻找目标。 林好在群里发了两遍了,没人回,私聊问了两个,问完就隐身了。 “明明在线就是不回消息,气死我了。”林好急得直跺脚。 李染和说:“我电话拨过去也无人接。这些人好麻木啊,两天躲得看不见人也就算了,可拔河是班级团体比赛,总得稍微做出点贡献吧,感觉好像都不是这个班的人一样。” 林好也有点生气了:“来不来随便吧,不行就靠我们几个,我们尽力了就行了。” 距离比赛不到半个小时,看来真是无力回天了。 “染和,跟我走。” “去哪啊?” “去找柴师雨。” 两人一路小跑,穿过操场,直奔主席台。林好说明来意,柴师雨一口答应了:“我看见群里发的了,正想该做点什么,你们就来了。” 林好说:“不管有没有用,试试吧。” 柴师雨缓缓运了一口气,打开广播,在话筒上面轻轻拍了两下:“各班请注意,各班请注意,拔河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班到比赛场地集合。同学们,人生能有几回搏,此时不搏待何时,拔河比赛象征着团结的力量,五人团结一只虎,十人团结一条龙,全班团结如泰山,希望大家勇于参与,拿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魄,凝聚每个人饱满的力量和勇气,为班级荣誉而战,赢得最终真正的胜利。下面呼叫高二十三班,呼叫高二十三班的同学,听到广播请尽快到自己的班级集合,请尽快到自己的班级集合。” 一番话讲得磅礴有力。旁边的李染和不禁感叹,厉害厉害,脱稿的情况下,一口气一个字都没磕巴,专业功力真牛逼。 果然,还是有人听出了不对劲:“这稿子,听上去感觉有点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众所周知,广播站是十三班开的,夹带私货,就会搞特殊呗。” 比赛进行淘汰制,第一轮,十三班抽到的是十班。隔壁十二班抽到空签,直接进入了半决赛。十二班向来友好,见十三班人员不齐,便主动过来给他们出谋划策。 有人说把女生全都放前面,男生在后面压阵,有人说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很重要,一定要选最强壮有力的,也有人说所有人全上,拉拉队的事放心交给他们。 夏愠一清点了好几遍,人数尚能凑够,但力量过于单薄了些,比赛输赢是个未知数。 第一轮,各年级同时进行。 放眼望去,操场上一队一队的像贪吃蛇一样。 “脚蹬实了,身体下压,注意节奏。”夏愠一从前往后又叮嘱了一遍。 夏愠一在第一个,手紧握粗绳,弓腰半蹲,脚趾抓地,死死盯着中线上的红飘带。 “嘟——” “一二,一二……” 在夏愠一的带领下,十三班喊着整齐的号子。 “加油,加油!” 加油声热火朝天,绳子中间的红飘带像个调皮的小孩,一会偏向这边,一会又偏向那边, 双方各自使出吃奶的劲,龇牙咧嘴,脸涨得通红。 “白开水,压低,稳住。”十二班同学激动地大喊,“快拉呀,要过去了。” 常沸腾身体后仰,大绳末尾缠在腰间,使出浑身力气像一头鼻孔冒气的老牛,愤怒的咆哮着。 “一二,一二。” “唉——”遗憾声中,十班输了。 对方力量不集中,绳子摇晃的厉害,夏愠一瞅准时机猛发力一把将红绳拉过线。一松手,由于惯性,十班像多米诺骨牌似的连倒一排。 “哈,赢啦!” 这一场赢得侥幸,接下来新一轮抽签,也要看十三班的运气。 比较欣慰的一点是,通过一通狂轰乱炸,在第二轮开始前,班上超过一大半的人都到了,夏愠一立即做出人员调整。 “你看五班,派的都是大胖子,让我也上吧。”由于上一场的激发,白静美觉得自己有一把子力气,但夏愠一把她给换下来了。 “我知道,你别着急,先缓一缓,后面有你发挥的。”夏愠一是想保存实力,因为他笃定了能进决赛。 任务分配完成,夏愠一叫大家围在一起:“这一场一定要稳,拿出我们的气势来,让五班一上来就得心里犯怵。” “好,一起加油!” 五班那几个胖子看着唬人,实际中看不中用,左右晃两下,撑不住就跌倒了,这局十三班赢得有些仓促。 接下来,一局定胜负。 不知道是阴差阳错呢,还是纯属巧合,最后进入决赛的两个班,是十三班和二班。 林好说:“连比了两场,大家体力都消耗差不多了,下一场不宜持久拉锯。” 齐耳说:“没事,他们也好不到哪去,凭二班那弱鸡样,能撑到现在算命长了。” “遇上咱们班,算他们倒霉。”不知谁说了句,想必之前的事,大家都听说了。 所以,这场比赛尤为重要。 十三班精选强将,押上所有,一定要赢! “常沸腾,锚人的位置非常关键,你已经有经验了,给我拼了命也要死死的顶住,你前面压两个体育生,中间男女交叉,剩下的都跟我打头阵。大家切记,之前的事暂且放一边,一定要比他们更沉得住气。”重新安排好人员站位,夏愠一带领大家进入比赛场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充满敌意和凶狠的眼神像是要把对方一口吞掉。 “一二,一二。” 双方各自憋着一口恶气,比赛一开始空气中满是硝烟滚滚的味道。“加油,加油,加油……”李染和被换下来了,撕扯着嗓子,叫着,喊着,吼着。 “李染和的班,加油!” “嗯?” 哪来这么怪异的“加油”声? 又又又又是白昔肴。 “你乱喊什么?”李染和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 “给你们班加油啊!”白昔肴无辜的瞪着一双小圆眼。 “那你不会好好喊?”看在他一片好意的份上,李染和还真拿他没办法。 “好。”白昔肴应承着,眼睛一转,“夏班长,加油!” 李染和无奈睇他一眼:“小朋友,你不会还不知道吧,我们是十三班。” “好好,十三班加油!”白昔肴一点也不严肃,讪着脸皮笑说,“李染和,你看,我们班都来给你们加油了,我还拉来了很多别班的,我够意思吧。” 说完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像在等李染和夸奖他似的。 这么一说,李染和才发现,十三班的呼声要比二班高出很多,那么,除了十二班这个铁忠粉之外,其余一大半都是他叫来的?还有昨天的那个辛辛,在严以不在的情况下,带着一众小姐妹来捧场,看来真的是爱屋及乌了。 这就叫人心所向,李染和觉得这感觉真不错,但对白昔肴,她没任何感觉:“你们班不比赛吗?” 白昔肴耸耸肩:“我们班第一轮就淘汰了。”他说话的样子还挺无所谓的,“我们班不行,抽到了一个最强的班,根本比不过。” 李染和心想,要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坦然大方、冷静达观的面对输赢就好了。 但在这场决一死战的比赛中,十三班和二班积怨已深,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双方完全杀疯了,绳子中间的红飘带却犹豫着不肯让步。 “一二,一二……” 已经好几分钟了,依然僵持不下。有那么一秒钟二班头绳分神了,十三班定力十足迅速出击,二班瞬间方寸大乱,再要使力时犹如浮萍一般不堪一击。 像夏愠一说的,赢就要赢得漂亮,十三班做到了。 第134章 没事多反省一下吧 颁奖的时候,苏有志又来打趣:“想笑就笑呗,绷着个脸多难受啊。” 郭辉撇过脸:“有啥好笑的?” 苏有志:“咦哟,要我做梦都要笑醒了,你是属王八的吧,挺能憋。” 这话谁听都别扭,郭辉却不以为意:“闲的没事是吧,给我揉揉,我这块骨头都疼了。” 教师队拔河,郭辉摔了一大屁股蹲儿,尾巴骨差点给摔碎了,连着腰也疼的厉害。 “你这后腰连着背,肉这么厚实还怕摔啊。”苏有志在郭辉的肥腰上手掌画圈,技术还挺娴熟,一边摁一边又吐槽上了,“我就说你不行,你偏要上,要不是你摔那一下,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赢呢。” “你咋不说你踩我脚了?输就输了呗,念叨个没完。”苏有志站郭辉前面,谁知道他怎么搞得,一脚踏在郭辉的脚尖上死活不挪开。 苏有志不乐意了,一把推开郭辉,手指头戳着自己的胸口:“还嫌不够是吧,来,往我肺管子上戳。” “嘶。”郭辉扶着老腰,似是又闪了一下,表情迷惑的看着苏有志。 “我跟你说老郭,咱俩没法处了。你们班都赢麻了,你搁这跟我演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苏有志接二连三的摇头,“太残暴了,没人性。” 冠军颗粒无收,名次最好的也只得了个第三,苏有志在学生面前云淡风轻的装作不在乎,还反过来安慰他们,但一到郭辉这,脆弱敏感的小神经就压制不住了,他常常在想,要是能和郭辉换着当班主任就好了。 郭辉不敢接话,没人性的撇撇嘴。 苏有志心窝子浅,眼窝子也浅,没过三秒:“欸,你们班那么多奖,借我用用。” 郭辉又迷惑了:“这也能借?改字水涂掉写成你们班的?” “那像话吗,我把奖牌挂脖子上,奖状抱手里,拍几张照过过瘾。”苏有志边说边比划。 拿别人班奖牌炫耀?魔怔了吧?郭辉不能理解,视线下滑:“以前没注意,你脖子还挺长的。” 苏有志五官精致,但脸型粗犷,下颌角宽且咬肌发达,显得脖子又细又长。“长吗?我觉得挺细的。”苏有志摸着自己竹签似的脖子说。 郭辉低头忍笑:“嗯,显脸大。” 反正不管说什么,苏有志是打定主意了。 郭辉说:“那是他们努力赢的,我做不了主,你自己去说吧。” 苏有志不客气道:“用不着你说,你们班孩子跟我比你熟,我们关系亲着呢。”末了还补一刀,“就你夹生,没事多反省一下吧。” —————— 五一放假第一天,李染和十点多还赖床不起,原本说好送她去小纤家的,李顷临时有事便没去成。磨蹭的差不多了,正欲爬起来,电话响了。 李染和接起电话:“喂,纤纤,对不起,害你白开心了。” “没事,等大舅不忙的时候,我们再见呗。” 李染和叹息:“他老是在忙,估计下次见面就到暑假了。” “暑假也行啊,到时候你可以一次性多待几天。” 李染和径自点头:“那倒是,都补回来。” “我看你发的照片了,你们学校运动会怎么样?” 李染和瞬间来了兴致:“纤纤,我跟你说,我们运动会可精彩了,我们班好多人比赛都赢了,最后拔河比赛也赢了,还有我,跑了倒数第一,竟然还得了个奖状。” “那你这次收获不小啊,之前付出的训练,还是值得的。” “嗯,多亏了他帮我训练,你知道吗,他陪我跑了两圈多呢,要不然我肯定坚持不到最后。” “夏班长吗?那他人挺不错啊。” “他可负责了,比赛的时候给我们买零食买饮料,所有事都冲在最前头,我觉得他非常有担当,很会为人着想,他能把班上所有人团结在一起,很有做班长的范儿……” 李染和常跟小纤讲学校的事,常提起的几个人,名字和照片基本都能对应上了。这个夏班长,人长得高,脸很俊朗,给人一种痞帅气质的阳光体育生的感觉。 经李染和这么一夸,小纤的脑海中又给他加了一些任劳任怨、睿智英明的形象。 不过令人吃惊的,李染和主动提起夏班长,言语中一点不掩饰,似乎对他挺有好感的。小纤心下一琢磨,大概猜透了几分她的小心思:“染和,严以的腿怎么了?” 照片上,严以笑容淡淡,一条腿绑着纱布很明显是受伤了。 “哦,他有点倒霉,好好的走路被低年级的学生给撞翻了,脚扭了,腿也划破了。” “那他不是不能比赛了?” “是比完之后受伤的,哦对了,他跳远可厉害了,拿了第一呢。” 小纤笑道:“这么厉害啊,又会打篮球又会跳远,还会画画,真不愧是严以。诶,我问你啊,如果有两个男生,一个是运动型痞帅男孩,一个是文艺型温雅少年,让你选的话,你选哪个?” 电话另一头,小纤期待中带点八卦的表情,耳朵紧贴着等李染和的回答。 李染和躺倒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像在认真的思考。 隔了几秒,她说:“我觉得男孩像骑士,勇敢坚毅,要去广阔的天地征战四方,少年像白马王子,干净纯粹,追寻着公主幸福的生活,他们身上有不同的使命,一个用尽一生守护,一个用尽一生陪伴。” 小纤意犹未尽:“没让你给我讲童话故事,快说,你选哪个?” 李染和犹豫:“这个没法选,我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 小纤继续循循善诱:“那要是你身边有这么两个人,各有各的魅力,你会心动吗?” 李染和想了一下:“要是心动的话,那我肯定喜欢他,如果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的对他偏心,所以就会看不见其他人的魅力。” 小纤哂笑:“李专家,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要不要这么深刻?” 李染和也跟着笑:“你不是找我问吗,我当然给你讲认真点。” 小纤反问:“给我讲?为什么要给我讲?” 李染和迟疑了:“不是你先问我的吗,什么男孩少年的,两个里面选一个?” 小纤大笑:“对啊,我让你选,不是我选。” 李染和彻底搞晕了,一骨碌翻身坐起,眼睛眨巴两下,问:“小纤,你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啥?”小纤惊得音调都变了。 她,她怕不是有什么误解?实在好奇,她脑袋瓜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小纤清了清嗓子:“我移情……我啥时候恋的?” 李染和小声嗫喏:“你不是喜欢严以吗?” 小纤哭笑不得:“哈?你,你有毒吧……” —————— 小长假过后,天气越来越热了。 这天教室里异常活跃,大家都在讨论舞蹈生离校的事。放假回来就没见到他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班上一共三个舞蹈生,同一天全走了,他们可算是自由了,我们啥时候也能这样就好了。”鹤蝶趴在桌子上,一脸惆怅的说。 李染和问:“以后都不来上课了吗?” 鹤蝶说:“应该不来了,有人看见他们家长来学校,去找锅盔了,可能已经批了长假。” 李染和说:“这么早就进入集训了,一般不都是暑假才开始吗?” 鹤蝶说:“是呀,听说他们去了北京的集训基地,那边封闭式管理特别严,一直要到校考结束,好像还包括了文化课,直接一条龙全打包了,到时候回来只参加高考就行了。” 也就是说一年多时间见不到了,这个班也才不满一年而已。 李染和怅然道:“他们好仓促啊,都没来得及道个别,如果碰到了我会祝他们集训顺利。” 鹤蝶点头:“嗯,我在楼梯口碰见展润元了,他朝我笑了笑,我还觉得奇怪,他平时那么高冷一人,竟然会跟我打招呼。唉,恭喜他们吧,他们解放了。” 对十三班而言,艺考集训是每个人必经的过程,也是这个班的特殊所在。集训期间,一整天所有精力都在专业培训上,没时间去学校只能暂时先放下文化课,这样一来,每个班总有几个座位空着,一空好几个月都积灰了,为了不影响其他学生,也为了协调管理,等到来年三月艺考全部结束,方便统一补文化课,才专门编制了特长班。 第135章 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其实,十三班还有一个人,但至今为止从没露过面。她可以说是一名演员,本名叫祖妮,后改名叫向希,“祖妮=阻你”,不光老土更是跟大红大紫不沾边,所以连姓氏一块都给改了。不过,就算换了新名字,也很少在电视上看到她。向希四五岁的时候拍过一组写真照片,挂在照相馆的小橱窗里,正好被一个取景路过的导演发现了,导演联系她去试镜,让她出演了女主角的小时候。拍摄中向希非常乖巧,不哭也不闹,教做什么一遍就学会了,组里的演员都夸她灵气漂亮,有表演的天赋。她的家人深以为然,但演员这条路哪有那么好走,没有门路没有背景,很快就无人问津了。迄今为止,五岁出演的两集电视剧,是她表演生涯里最长的戏份。现在的向希偶尔在影视剧里打打酱油,几句台词几个镜头,连个脸熟都混不上,更不可能有姓名,大多时候像个无业游民。总之,高二一整年她都没来过学校,班里也没有她的座位,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只有李染和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她们是小学同学,上了初中失去了联系,后来通过qq互相认识的人添加了好友,然后就躺在各自的好友列表里,从来没说过话。一次偶然,向希给李染和的空间动态点赞评论,并问起了学校的事,李染和大概说了一些情况,还告诉她,班上只有她一个表演专业的,希望她以后能成为大明星。向希说:说我是表演专业的吧,一天也没正儿八经的学过,说不是吧,又积攒了一点演戏的经验。这么多年,我就像个绝缘体,回头看啥也没混出来,世道艰难啊!我现在不接戏了,已经找好了老师要踏踏实实的学习,我的目标是考上最顶级的电影学院,努力学表演,让自己的梦想在不远的将来开花结果。 展润元他们也踏上了追梦的道路,以后班上越来越多的人,都会走出这一步。这条路就像一级一级的台阶,只有攀登过的人,才知道脚下的路有多难走。李染和不敢奢求梦想,本市大学城的任何一所高校,只要能考上就谢天谢地了。她能想到的无非是父母在身边,有三两个好友作伴。可偶尔也会迷茫,比如现在,仿佛能看见班上每个人头顶都闪烁着一面隐形的符号,符号跳动循环着几个大字——音乐学院、体育学院、美术学院、传媒学院,还有正在远方拼搏的舞蹈学院和电影学院。每个艺术专业都有相匹配的顶级学府,好像只有去了那里,才能体现艺术学生的价值。全国艺考生千千万,谁又敢保证一定能抵达彼岸呢。这就是别人口中的捷径?人生道路从来没有好走的捷径,不过是少了后路,驱身前行罢了!一下想了这么多,李染和只觉得胸口像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或许是思虑过深的症状吧。 时间无声流淌,很快进入高二的尾声,期末考试的到来,丝毫不影响十三班上课睡觉打呼噜。 历史课上,史魏然脸埋在课本后面,讲课声音忽高忽低。他今天似乎忘带了,一截从不离手的祖传戒尺。说是戒尺,看着更像少了一端弯形梳爪的“老头乐”,肯定不是用来挠痒痒的,他拿在手里边讲课边敲大腿,大概跟“头悬梁,锥刺股”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讲了大半节课,史魏然侧耳听了听,然后从课本后面慢慢露出一双眼睛。好家伙,我又没念咒语,你们都定住了吗?刚上课好歹还有嗡嗡声,现在动都不动了? 史魏然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沉了口气,45分钟好漫长啊! 诶,怎么还有上一半跑了的,座位上人呢? 史魏然悄声走下讲台,所有人竟浑然不觉,到齐耳座位跟前时,齐耳眼皮一翻一脸茫然,史魏然按下他的脑袋,好像在说,没你事,该干嘛干嘛。 史魏然刚想问,严以你同桌呢,就看到座位底下蹲着的人,原以为这家伙蹲在桌子底下偷吃东西,但严以伸腿踢了好几下,他都一点没反应。 “季冠军。”严以推了他一把。 “呦……史老师,你凑这么近干啥,差点把我吓晕过去了。”季冠军一睁眼,一张老男人的大脸盘,不觉心惊肉跳一屁股坐地上。 史魏然一副不知欣慰还是心酸的表情:“想睡趴桌子上睡,蹲地上干啥,难受不难受?” 季冠军有些难为情:“我,我没睡,捡东西呢。” 史魏然说:“你小子,躲桌子底下睡觉我就看不见了?自作聪明,我在讲台上看的一清二楚。” 季冠军谄笑道:“这不是怕影响您上课的心情吗。” 史魏然提高嗓音:“给你们班上一年课了,你们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别给我来这套,我没那么矫情。” 史魏然早就没脾气了,他只要不找班主任告状的时候,像亲戚中某个年长的大叔一样,还挺亲和风趣。 可能在高一一班“荼毒”太深的缘故,一到考试,李染和就焦躁的不行,一学习脑子发昏,不学习脑子更昏,脑子里好像有个小人在作祟,搞得她每天觉都睡不好。连着啃了几天习题,早上起床需要坐床上晾个十多分钟,才能恢复意识。 这天,脑子像喝醉了酒一样飘忽了一上午,到中午吃饭时,实在迷糊的不行了,就想趴桌子上睡一觉。一秒入睡的李染和,脸颊的婴儿肥挤成一坨,像圆圆的小苹果似的。 熟睡中突然被吵醒了,李染和没睁眼,抬了一下脑袋抽掉压麻的胳膊,换了另一只继续睡。 大脑刚放空,又被吵醒了。 李染和眯眼起来,教室里空荡荡就她一个。嗯?在做梦吗?明明有声音啊? “不好了,起来了。” 有人闪身从后门出去。 李染和怔怔的转身。 门口安静了一会,一个女生小声说:“就她一个人在,要不给她吧,让她转交。” 另一个女生说:“不行,万一她打开看了怎么办。” 那人又说:“那我们在这等,还是直接去食堂?” 沉默了一下,一人怯声说:“我不敢当面给,万一他拒绝了,多尴尬呀,我们以后还要见面呢。” 又有人说:“辛辛,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座位是哪个啊?” 那人回:“就是不知道啊,不然还在这傻站着干嘛。” 门口彻底沉默了。 李染和没完全醒,朦胧之中听到她们的对话,有人叫辛辛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门口半天没动静,以为她们都走了,再次转头,就看到三双眼睛惊如小鹿一般,“呼”一下又躲出去了。 这次李染和看清了,也想起来了,这个辛辛不会是来找严以的吧?或者她还认识班上的其他人?正琢磨着,其中一个喊她出去一下。 “李染和,你出来一下,可以吗?” 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一点李染和还是很惊讶的。 李染和起身出去了,那个叫她的女孩使劲把辛辛往前推:“你去说呀。” 辛辛小步向前:“染和姐,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一声软糯的“染和姐”,李染和半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了:“可以啊,你说。” 辛辛脸上一抹局促又娇羞的笑容:“这个,麻烦交给严以。”她手心里变出一封信递到李染和面前,“本来我想偷偷放进小以哥哥书包里的,可我不知道他坐哪,你们教室里没人,我也不好意思进去一个一个找,所以,请务必亲手转交到小以哥哥手里,谢谢你了。” 说完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看着李染和。 第一次遇上帮这种忙的,李染和有些后悔答应的太快了,要是没有撒懒去食堂吃饭,或者睡死过去什么都没听见,就好了。 “染和姐?”辛辛小心的叫她。 “嗯,好的,没问题。”李染和非常用力的回答。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谢谢染和姐。” 辛辛和她的朋友们欢快的跑开了,下楼梯还回头看了一眼李染和,李染和笑着向她比了一个ok,等她走后,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往下,慢慢扯成一条平线。 她低头看着那封信,粉色樱花纸折成精巧的小爱心形状,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不知是信纸自带的,还是后来喷的香水。李染和没心情探究这个,只觉沉甸甸的烫手。 第136章 不对,一点也不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抗拒做这件事。 站在楼道里,李染和长吁短叹,万一严以不接收怎么办?这封信要怎么处理,丢了还是原路送回去?不管收不收,是不是都得跟她说一声?要怎么说,上哪找她去? 如果严以拒绝了,她会很伤心吧? 拒绝?李染和重新打量着手里的粉色爱心,几秒后,这不就是情书吗? 那会不会拒绝呢?李染和你在想什么,严以拒不拒绝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希望他拒绝?不想看到他喜欢别人……不不不,乱了,全乱套了。应该是辛辛才上初一,她还小,不能谈恋爱! 李染和觉得脑袋瓜子突突的,都怪自己,就不该答应,掺和这事干嘛呀!她猛地一跺脚,恍然才反应过来,直接把严以的座位指给辛辛不就好了?笨死了! 有了,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趁严以还没来,偷偷放他书包不就好了。进教室,李染和轻轻拉开严以的书包拉链,他的书包有点空,只有一本数学解题集,一支圆珠笔,一袋彩虹糖。她把信塞到书包夹层,里面有一张公交卡,上车刷卡的时候不就正好发现了。 拉上拉链,仔细掸平书包上的褶皱,好了,神不知鬼不觉。 李染和站起来拍拍手,心想,信里最后一行肯定有署名,所以不用担心不知道谁写的,至于怎么进的书包,谁没事追究这个。 回到座位,李染和趴在桌子上,困意没了,肚子却饿得咕噜咕噜。 “染和,你睡好啦?刚好饭来了,快吃吧。”林好和鹤蝶回来了。 感觉这份饭等的自己都瘦了一圈,李染和赶紧揭开盖子,边嚼边咽,问:“严以呢?怎么是你们带饭回来?” 鹤蝶说:“买饮料去了。” 李染和嗯了一声,继续扒了两口饭。 鹤蝶:“这不吃得挺香的,严以还说你没精神。” 李染和:“我现在精神好得很。” 她想看到严以打开那封情书的样子,非常急切的,想看到他的反应,所以精神头能不好吗。她甚至在思考,待会怎么既委婉又不失礼貌的提醒他,让他“一不小心”的发现书包里的信。 刚吃完饭,严以回来了。 他把手里的袋子伸到鹤蝶面前:“喜欢喝什么自己拿。”然后给了李染和一瓶咖啡,问她,“感觉好点了吗?” 李染和点点头:“嗯,饱了。” 严以又问:“我点的菜可以吗,都是你喜欢吃的。” 李染和接连点头:“嗯,很好吃。”幸好他没再问下去,除了大米饭之外,她压根没注意吃了什么。 严以回座位坐下就没了动静,李染和侧着耳朵听,还是没动静。她坐不住了,转身偷瞄了好几眼。他怎么还不翻书包呢?可能不该把他的书包掸那么平整,或者拉链别拉那么严实,这样他肯定能发现书包被人动过,然后,不经意就……作案现场太干净了,现在处于一个无迹可寻的状态? 没有痕迹可以制造痕迹。 李染和酝酿好台词,转头正欲开口,不行,得站在他旁边,这样他想藏也没地儿藏。 “严以,你有口香糖吗?” “嗯?”严以似是在回想什么,没给她加葱蒜之类的菜啊,顿了几秒,回答,“有。” 李染和心里暗自叫好,不觉有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给。”严以很快抬头。 “……” 他是从桌兜里拿出来的,书包拉链都没碰一下。 李染和愣愣的摊开掌心,接过熟悉的绿色包装的口香糖。回到座位,一边嚼一边默念:怎么跟想象中不太一样呢。 嘴里的口香糖很快就变淡了,李染和再次恍然反应过来,书包里的东西都看过了呀,本来就没有口香糖,但是,有一支圆珠笔。 “严以,借我一支圆珠笔。”然后很刻意地描述了一下外形特征,“按动的,带笔夹,笔杆蓝色的。”就差把他的手摁进书包里了。 “蓝色的……”严以在桌子上找了一下,低头拉开书包拉链,手伸进去摸了几下,“给,蓝色的。” 李染和屏了一口气,但大失所望。 早知道直接说彩虹糖了。 万一他再伸手一摸……难不成,还要借他的公交卡欣赏一下? 还是算了吧,又是口香糖又是彩虹糖的,就算不提公交卡,等他真的发现了,稍微一想,就能猜到她的这些举动有多奇怪。她这个人容易露怯,找的借口自己都嫌烂。 再说她只负责转交,看不看,什么时候看,看完什么表情,什么心情,一概不由她负责。 可一整个下午,李染和总是想着这个事,跟着了魔似的,动不动就往后看。 转头的次数多了,齐耳都觉得她异常。 “你咋了,我脸上绣花了?”齐耳撩了撩额角的刘海,感觉自己特别有魅力。 “你脸上刺字了。”李染和没好气地说。 “啥字?”齐耳充满好奇。 “臭美。”李染和一字一顿地说。 齐耳立马臭脸,一个白眼翻到头顶去了。 “咋了嘛,好端端的我又没惹她,干什么给我脸上刺字。”齐耳向同桌寻求安慰,“林姐你说,我这张英俊的面容,值不值得单独一个美字?” “觍着脸让人给怼了吧。要我说,君美甚,”林好慢悠悠的接上,“徐公何能及君也!” 要是没有后半句,这个回答肯定深得齐耳的心,他偏头往林好的试卷上看,只见她在空缺的横线上写下“窥镜自视”四个字。 “什么眼神?”齐耳扫兴的坐回去,自顾喃喃道,“像我这么正统的大帅哥,打着灯笼都难找。” 很快到了下午放学,李染和还在想那件事,不过她所想的,不是严以有什么样的反应,而是怎么避免与他一起走。通过一下午的煎熬,她总算清楚自己有多荒唐了,要是乘公交车的时候,严以取公交卡,顺势带出那封信,粉色小爱心飘飘然滑落出来……太刺眼了,与其那一刻仓皇尴尬,不如趁现在及时止损。 “严以,你先走吧,我要去画室整理一些东西。”心里演练了好几遍的台词,张嘴还是小小的磕巴了一下。 “去方圆吗?” 李染和不觉顿了两秒:“哦,不是,就学校的画室,我有些东西要整理一下。”鬼知道这两秒她有多紧张,像个穷途末路的赌徒似的,幸好在一念之间,快速的反应解救了自己。 见严以没说话,李染和以为自己脱离成功了。 到画室一看,觉得没什么需要整理的,也没心思画画,于是随便从书架拿了一本杂志,上天台吹风去了。 学校画室在三楼,教室里有个小门,推门下两级台阶就是天台。这几十平米的地方,其实是教学楼后门门廊的顶盖,上面加了防护,所以很安全。美术老师张一舟喜欢侍弄花草,天台被他布置的很漂亮很舒适,平时也有学生在这画画或者小小放松一下。 李染和给花花草草浇完水,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看杂志。 她手上拿的是一本青春刊物,里面刊载了一些少男少女温情感人的故事。“哗啦、哗啦”往后翻,页面上一行标题吸引了她的注意——“测试你是否喜欢上了他” 李染和的视线逐渐移到下列的小字上,并不由自主的开始答题。 第一题,你是否经常浏览他的空间?下面两个选项,是或者不是。 选“是”跳转到第二题,选“不是”跳转到第三题。 为什么没有“偶尔”这个选项呢?李染和卡在第一题,迟迟做不出选择。于是,她决定先跳到第二题和第三题,这两题哪个好选,上一题就选哪个。 第二题,你是否在意和他一起时自己的言行举止? 第三题,你是否经常偷看他? 在这两道题之间来回看了三遍,李染和想了想,觉得还是第二题比较好选一点。她选了“是”,后面括号里写着跳转到第五题。 第五题,当你看到他的时候,心跳会突然加速吗? 这次李染和选的特别快,“不是”,她盯着下滑的指尖,跳到了第十题上。 第十题,当他跟你说话时,你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不是”,这个很好选,李染和自动带入情境,自己不可能会看不见林好鹤蝶她们。 再往下,又要跳转。 李染和开始有些烦躁,索性一次把所有题看完了。最后是结果分析,根据分数有四个类别,分别是a:不喜欢,b:有点喜欢,c:很喜欢,d:非常喜欢。 李染和返回题目,纠结着选完“是”或“不是”,然后开始计算分数,“是”代表1分,“不是”代表2分,最后分数相加,结果显示选b。 她皱着眉头读下面的解析语:“你对他有感觉,但是还在犹豫……” 不对,一点也不准。 第137章 这是要疯的节奏啊 李染和决定重新做一遍题。 这次计算的分数选c:“你经常跟在他左右,每天睡觉前想她,睁开眼也想他……” 有这么花痴的人吗,太夸张了吧。 她把abcd四个结果测试了个遍,全都不符合。 “一看就瞎编的,肯定没人信。” 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也该回家了。她刚一转身,只见台阶上站着一个人。 “严以?” 李染和吓得浑身一激灵,手里的杂志直接扔飞了。 她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他什么时候来的,站这多久了?不会是算分的时候……李染和不敢往下想,他要是看见自己那么投入的研究……喜欢的人……好丢脸啊! 她赶紧去捡地上的杂志。 “……” 这是要疯的节奏啊。 躺在两人中间的杂志,非常凑巧的停在“测试题”那一页。 一阵风吹来,杂志的页角像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可无论怎么吹就是不翻页。那一刻,李染和怀疑它在故意嘲弄自己。 干脆不捡了,也不解释,越掩饰越心虚,现在做那掩耳盗铃的事,只会显得愚蠢至极。 她把手缩回来,眼皮一眨一眨,偷偷观察严以的表情。 刚才还不小心碰倒了脚边的浇水壶,李染和假装拿起水壶,强撑淡定,问:“你怎么在这?” 严以从台阶上下来:“来看看你整理完了没。” 李染和都不记得这事了,尴尬道:“嗯,整理好了。”心里却在想,但愿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往她的画架上看,还有她的颜料盒都干成硬块了,也不要让他看见才好。 “你要浇水吗?” “没,没有,我刚浇完水了。”说完往教室走,“我去接点水。”她心虚极了,想着出去接水的时候,顺便弄出一点“整理”的痕迹。 没想到严以直接从她手里拿走了浇水壶:“我去接。” 李染和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后连忙跟上,追着严以说:“这,多不好意思,要不还是我去吧。” 严以停下,回头:“什么不好意思?” 李染和语塞,算了,不如让他赶紧出去,自己还有机会收拾:“哦,我是说张老师浇花的水都是提前晒好的,让我一下全浇没了,挺不好意思的……你快去接水吧,灌上满满一壶,重新放回原位置,他肯定看不出来……你不是要接水吗,快去吧。”她的话突然密集起来,并且一直催促严以,因为她的颜料盒就“曝露”在他眼前的凳子上,要是让他看到这样的“整理”结果,不就代表自己没说实话吗。 “好。”严以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他一走,李染和飞快地把胶带、铅笔、小喷壶、削笔刀等乱扔乱放的东西全塞进画箱,然后撕下画板上的画,再从画袋里抽出一沓皱巴巴的速写,加上那盒“石化”了的颜料盒,把它们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以此来冒充“整理”过的一些东西。 做好这一切,严以回来了。 “放哪里?” “嗯?” 严以狡黠地笑:“不是不让张老师看出来吗?” 李染和一窘:“啊对,放阳台,原本就在那的。” 今天的风很细,吹过耳边,柔柔的有点痒,非常舒适。李染和却心不在焉,有点毛毛躁躁的。 “严以,你还有事吗?”李染和忍不住问。 “没有。”严以低头看她。 从中午开始,接连做了那么多的糗事,李染和的心总算沉静下来了。 夕阳脉脉,晚风含情,橘光轻撒在两人的背影,细碎的一层光晕耀人眼目。 “跟我来。”严以向教室走去。 他径直到“整理”好的物品前,然后拿起颜料盒往外走:“盖子在你画袋外层的口袋里。” “那个……”李染和想说那个是要扔掉的。 她从画袋外层的口袋里找到颜料盒盖子,拿在手里端详,盖子白净的像崭新的一样,跟她那个沾满颜料的截然不同,又仔细确认了一下,盖子侧边有一个浅浅的“染”字,是她用削笔刀刻上去的。她总是丢三落四, 随手乱放的坏毛病,让她经常莫名其妙的丢东西,找不到就以为收垃圾的大爷收走了。 可是那盒颜料,大概一个月没用了,还能洗得掉吗。李染和在工具箱里翻了半天,找到一把刮刀。 “严以,能洗掉吗?” “嗯,干颜料磕两下就掉下来了。”严以把盒子放在水龙头底下用水冲。 各种颜色的颜料在水里漫延交融,水池里的水越来越浑浊,哗啦啦流向下水道。 “你手里拿的什么?”严以问。 “刮刀。”李染和说。 “给我。”严以把水冲不掉的地方用刮刀轻轻铲下来,然后又在水龙头下冲洗了几遍。 一个焕然一新的颜料盒出现在眼前。 回到画室,严以让李染和把洗好的颜料盒放到天台晾一晾,自己去搬了一箱颜料瓶过来。 李染和把玩着手里的盖子:“严以,你什么时候帮我放包里的?” “前几天来画室的时候。”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严以忍不住笑了,不禁想起第一次在方圆画室的情形,“我要强,我要强,将来一定比你强,比你聪明比你棒。”当时李染和在画架上写的这几句话让他觉得特有趣。她不光在画架上写,在画板上也写,用铅笔写了擦擦了写,正反面都脏兮兮的,没有人比她的画板更黑。李染和小时候跟爷爷学过书法,一手好字十分出色,她每次画完画都要在素描纸的左下方提上日期,落上自己的名字。一次严以也要她给题字,李染和大笔一挥,“严以”两个字写的瘦劲清峻。马德乾在身后欣赏了一番,说:“字不错,以后别写了,素描没有大写的格式。” 严以压着嘴角的弧度:“小迷糊,你做了标记的,忘啦?” 李染和不好意思的瘪嘴:“还好你帮我收起来了,不然我又要买新的颜料盒。” “没关系,装好颜料就能用了。” 严以按照冷暖色调把颜料装到一格一格的盒子里。李染和提前排好顺序,放到严以的手边。严以比较细心,每个格子装到差不多三分之二,少了容易干,多了容易弄脏。李染和总是一次性把格子装的满满的,满到溢出来弄的盒盖上到处都是。所以她很费颜料,每次和严以同时买回来的,都是她的罐子先见底。 李染和画画的时候一丝不苟,一弄这些就马马虎虎,她从不拘泥于这些,颜料盒脏到没地儿下笔,调色盘洗不干净,水桶里的笔毛都包浆了,画照样画得很好。 就像喜欢做饭不喜欢刷碗一样,严以知道她不喜欢洗洗涮涮,所以装颜料,洗调色盘,洗笔洗水桶这些事,都由他来收拾残局。 不是李染和懒惰,有些事有些人天生就做不好。 她还不喜欢削铅笔,削铅笔跟要铅笔的命似的,运气好点能保住半条命,运气不好的直接进了垃圾桶。 作为一个美术生,却不会削铅笔,她一削笔就断,一断断一整根。刚学画画时,都是童游在家给削好的,后来换成转笔刀,这个方法简单是简单,但削出来太尖了,影响绘画效果,老师也不让用。谁能想到,她差点因为这个放弃了画画。 对于美术生来说,铅笔就像武士手里的刀一样重要,而她要做一名勇敢的武士,就得驯服手里的刀,让它乖乖的臣服于自己。 让“武士刀”臣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停地削,不停不停地削。 一捆一捆的铅笔“冤死”在她的刀下。 不管如何“辣手摧残”,铅笔依然“宁死不屈”,但她似乎练就了一个特异功能,每支铅笔在断到手指长短的时候,就不往下断了,屡试不爽! 即使铅笔短的握不住,李染和也用的非常开心,只是经常让人误会,鹤蝶一开始以为她特别节俭,舍不得扔,还好心的把自己的铅笔借给她…… 装完颜料,严以把每一格搅拌均匀,在上面盖上几张湿纸巾,然后喷上一层水,盖上盖子。 李染和问:“你不觉得弄颜料很麻烦吗?” 严以沉默了一会,说:“不会,我觉得颜料干干净净的,画画的时候心情好。” “嗯。”李染和认同的点头,“你把那瓶马尔代夫给我,我看看上回买的哪个牌子,感觉还挺好用的,周末去方圆的时候再买几瓶。” 刚装完的颜料瓶都在严以脚边,他一伸手就能拿到。 严以却动作迟缓,顿了好长时间,推延似的说:“你等等啊,马尔代夫,这个名字不好记,我找一下。” 李染和心里有些异样,这个颜色是新出的,就买了个小瓶回来试试,一拿出来就跟他聊了的,他也说很好看,怎么转头就忘了。 严以把所有绿色系都看了一遍,然后盯着标签上的字说:“是这个吧?” “对,是这个。”李染和也看了眼标签,心想,现在新出的颜料名字起得这么洋气,一时对不上号也不奇怪。 “我去拿我的颜料盒,这个颜色还挺正的,我也要试试。” 感觉像落荒而逃一样,李染和觉得严以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回来后,严以说:“你帮我装吧,我去洗个手。” 他的颜料盒水润透亮,非常干净,盒子是48色的,有空余的格子,李染和装完才发现,这个颜色本来就有一格,但她也没多想,学着严以的样子,铺上一层湿纸巾,喷上水,然后盖上盖子。 第138章 只是一个普通的邻居 她把地上的颜料瓶装进箱子,搬回到教室,等了一会严以回来了。 “收拾好了,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李染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走着走着,严以突然停下来。 “染和。” “嗯?” “我家楼下那个小孩……” “……” “只是一个普通的邻居。” 李染和清清楚楚地听见心里“咯噔”一声。 下午第二节课的时候,严以从书包取东西,不小心让“小爱心”露出了一角。书包内里吸附了信纸的香气,一打开就扑鼻而来,他用两个手指夹起“小爱心”,抬到鼻尖下嗅了嗅,有点刺鼻,但很香。 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出现在书包的,虽然外面没写名字,但联想到李染和怪异的表现,很难不让人明白。严以好像知道是谁放进来的。看着折叠的有些复杂的爱心,他心跳加速,甚至有些欣喜若狂的感觉。 趁周围没有人,严以小心翼翼的生怕撕坏一个小角,打开信,“小以哥哥……” 满心欢喜的打开,败兴失望的合上。 只看了个称呼的信,被严以一把扔进了桌兜里。 过了一会,冷静下来,他拿出信纸,想重新折回去,搞了半天搞不明白,索性对折两下塞进校服口袋。 他本想回家后,把她叫出来好好沟通,以大哥哥的身份劝她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将来考一个好的高中好的大学等等“陈词滥调”来劝退。但放学后,李染和的刻意与拙劣,让他突然有所意识。他立刻给辛辛发了条短信,让她不要走,在教室等着。严以找到辛辛,把信还给她,并告诉她:“你还小什么都不懂,以后不许做这样的傻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原来的样子。”辛辛经受不住拒绝的打击,红着脸眼泪汪汪:“为什么?我想知道理由。”严以义正严词:“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才刚上初一,应该把精力都花在学习上,我听说期中考试没达到你妈定的目标,扣了一个月零花钱是吧?马上期末考试了,要是又没考好,信不信你妈把你关家里一个暑假都不让出门?我劝你抓紧时间认真复习,成绩考好了,暑假想去哪玩去哪玩。”辛辛越往后听,嘴角越往下撇,又委屈又害怕,眼睛红红的:“小以哥哥,那你可以帮我复习吗?”严以说:“不行,你们的题我不会。” 然后转身就去画室找李染和了。 在画室里,本想跟她解释这件事,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他想了一路,觉得必须要说清楚。 李染和听到“楼下小孩”的时候,心里莫名紧张起来。她明明叫他先走的,可他还是来画室找她了,原来那时他早就知道了。 她拙劣的掩饰窘相:“我见过的,挺可爱的小姑娘。” 严以解释道:“刚上初一,什么都不懂,搞恶作剧搞我这来了。” 李染和眼睛瞪得老大:“整蛊?” 严以故作轻松:“是啊,闹着玩的。” 见他说的认真,李染和丝毫不怀疑,觉得小孩子瞎胡闹的,小小的偶然事件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一下释然了许多。 这天周末在家,李染和打着瞌睡趴在书桌上做复习题,刚坐下十分钟就如坐针毡。她使劲睁着眼皮,不让疲软低迷的自己被困意打倒。又坚持了十分钟,终于还是靠倒在椅背上了,无神放空。“唉,这些字每一个分开都认识,怎么排在一起这么难理解呢,要是眼睛扫一眼,脑子里就能自动蹦出来答案就好了。” “染和,出来吃饭了。” “欸,来啦。” 一到吃饭就精神。难得在饭桌上看到李顷,李顷问:“快考试了吧,最近复习的怎么样?” 李染和非常诚实:“我一学习就犯困,10道选择题对一小半错一大半。” 李顷笑:“做题肯定有对有错嘛,那有什么的,今天起的挺早,知道主动学习了,老爸非常欣慰。” 李染和塞了一口肉,笑得虚心假意。 童游说:“你知道什么,我早上八点就叫她了,磨蹭了一小时也没见从床上下来,刚我去看,你猜她在做什么,仰着头在那看天花板呢,你说这孩子做几道题怎么这么费劲。” 李染和嚼着肉为自己辩解:“我就休息了一小下。” 童游哄着她:“噢噢噢,不说了,好好吃饭吧。” 李顷突然想到一件事:“爸妈跟你说了吗?” 童游:“说什么?” 李顷:“哦,那就是还没说,爸妈说想去趟北京,把染和也带上。” 童游:“带她干什么,她还要上课呢。” 李顷:“不是现在,暑假的时候。” 童游:“噢,那行。” 李染和很小的时候去过北京,都没什么记忆了,想到暑假能去玩激动地不得了:“爸妈,咱们都去吧。” 李顷说:“我也想去,但工作那边没法安排,可能去不了。” 李染和看向童游。 童游眉头一扬:“别看我,我有安排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不用说也知道,童游肯定老早就和自己那些姐妹们计划好了。 李染和小声嗫喏:“我就知道,一到暑假就想把我扫地出门。” 见她皱着鼻子有小情绪了,童游更想逗她:“爷爷奶奶要带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去了不是讨人嫌……” 李顷打断:“不知道别瞎说,爸妈这一趟是有正事的。” 童游:“不是去玩吗,他们能有什么事?” 李顷:“我这不才要说呢嘛,这趟北京之行是严叔提议的,他家小孙子也去……” “严以也要去?” 李顷敲了敲桌子,示意李染和不要打断他:“对,意思就是说呢,孩子们去是以参观学校、参观画室为主……” “啊?”李染和惊叫,“不是去玩啊?” 李顷又敲了敲桌子,继续说:“对,意思就是说呢,此次之行,是为你们将来考大学打响了前站。” 童游:“咱们市里有美术学院,不用往外地考吧,北京多远啊。” 李顷:“这你就不懂了,北京那可是最高学府,能在一个档次吗?再说了,让他们提前出去看看,实地参观比口舌说教更有意义,发挥了一个引导的作用,尽早树立了目标,也能激发学习的动力,不比将来闷头乱撞的强。” 童游:“是,你说的都对,我是觉得北京有点远了,将来回趟家多不方便啊。” 李染和默默吃饭不说话,李顷口中的信息量太大了,她得慢慢消化一会。 前不久舞蹈生去北京集训,她其实还挺羡慕的,他们在北京能接触到最新最系统的培训资源,也代表着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但同时竞争压力也很大,尤其是培训费,听说是要一次性缴清的。最让人担心的是,时间精力金钱全都投入了,结果一所学校都没过,这样的例子每年大有人在。 李染和的心情有些五味杂陈,她想去北京,但只想去玩,而不是带着任务。还有就是,童游跟她的想法竟然有不谋而合之处,不过她比童游还低了一级,反正跟美院沾边的事,她总是没有太多的信心。另外,参观画室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是大城市,画室师资力量丰富,掌握着最前沿的流行趋势,如果有机会交流学习的话,一定能有所收获。 再说,有严以在呢,可以一起去找画室。这样一想,至少这趟北京之行还是有点意思的,希望不虚此行吧。 李染和稍稍放宽心,感觉没吃饱,往碗里夹了一堆菜。 童游:“这孩子,说话啊,就顾着吃。” 李染和筷子边挤出一句话:“你放心,我一定考上大学。” 老母亲眼角的皱纹飞扬:“嗯,不错,好好吃饭。” 期末考试,李染和抱着书本哀嚎:要是记知识点像吃饭那么简单就好了,我肯定一筷子不挑,囫囵个全吞下去。 魂不守舍了两天,总算考完了。李染和的成绩跟每次临时抱佛脚的结果一样,每一科浮动的频率相差无几,总分也非常稳定。 放学路上,李染和问严以的成绩,严以如实说了。 李染和十分赞佩:“你是怎么做到的,感觉你的成绩每次都很稳定,我是说上升的那个稳定,不是下降的那个稳定。” 严以被她逗笑:“几分而已,没有上升多少。” 李染和私心想,同样几分的浮动,总分却差了一百多,要是把他的分数匀她一点就好了。以严以的成绩,放在任何一个普通班都算中上等了。 “严以,你文化课一直都很好吗?” “初中的时候好一点。” 李染和内心:初中我正在走下坡路呢。 见她兴致不太高,严以换了个她感兴趣的:“我爸打电话了,说我们的票定好了。” 李染和雀跃了起来:“真的吗,太好了。” “嗯,酒店也定好了。” “总算有点开心的事了。严以,你爸妈也去吗?” “他们工作太忙,说下次有机会去。” “我爸也说工作忙,没关系,以后会有机会的。” “嗯。还有参观画室的事,我在网上找了几家,我发你手机上,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我也上网查了,这几天看了好多,感觉都挺厉害的,到时候我们能参观的过来吗?” “你把想去的发给我,我做个计划表出来,争取能多看几家。” 严以做事面面俱到,总能想在她前面,她不用多费脑筋,安心的跟在他身后就好了。 第139章 空有一腔热爱 去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李染和哼着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要不是童游阻拦,她恐怕要把整个房间都塞进行李箱了。 童游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进来,看到床上凌乱的一堆衣服,惊呼道:“我的祖宗诶,不是给你叠好放箱子里了吗,怎么全拿出来了?”童游又一件一件的收拾,拎起一条牛仔裤,“大姐,你知道现在什么季节吗,不嫌厚啊?” 李染和一把夺在手里:“这个颜色好看。” 童游打量她手里浅蓝色的牛仔裤,神情鄙夷:“哪好看了,旧巴巴像没人要的。刚才天气预报说那边快30度了,穿这么厚,小心一天就给你热中暑了。” 李染和认定了似的:“我不管,热出痱子我也愿意。” 童游懒得劝了:“小犟驴,别不信,热晕了有你难受的。” 李染和满不在乎:“没事,我又不是傻子,热了我会换的。” 童游嗤笑:“知道就好。我给你买的那几条裙子试了没,合不合身?” 李染和努嘴让她往箱子里看:“挑了两条,带着了。” “动作倒是麻利得很,不是让你穿好了叫我吗?怕我挑的不喜欢啊?我跟你讲啊,出去玩不能只图好看,穿的舒服方便才重要,这一点我比较有经验,你听我的肯定错不了。” 嘴上嫌弃的没边,手里却不停在收拾,童游又叮嘱道:“洗漱用品在最外面的夹层里,出门前记得涂防晒,遮阳伞放在书包里了,太阳大就拿出来,别嫌麻烦知道吗,还有充电器、钱包、身份证,记得一定要收好,尤其是身份证,弄丢了很麻烦的。还有啊,爷爷奶奶岁数大了,出门在外一定要照顾好他们,凡事以他们为主,去哪都要跟他们说,听他们的话,不要惹他们生气,看好他们,怎么出去的怎么带回来,知道了不?” 李染和点头如捣蒜:“嗯嗯嗯,知道啦。” 收拾好行李箱,童游催促早点去睡觉,李染和定好手机闹铃,上床躺下却兴奋的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的入睡。 第二天一早,童游“哐哐”敲门,李染和一睁眼激动地翻开手机,还没到闹铃时间,然后揉着眼睛打哈欠,感觉像一晚上没睡似的。 潦草吃了早饭,李顷开车送她去机场汇合。车上收到严以的短信,说他们打车过去,已经在路上了。 李染和到的时候严以也刚到,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纯白色短袖搭配浅蓝色牛仔短裤,干净清爽的少年模样,从老远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等李顷停好车,李染和抓起书包一路小跑进了航站楼。远远看见严以在和一个女孩说话,李染和有些纳闷,难不成机场还能碰见熟人?再一看,爷爷奶奶也到了,身边还有李云翳。李染和刚想喊“云翳哥”,却听见那女孩冲自己身后拉着行李箱的李顷叫了一声“大伯”。 没错,是亲侄女的关系。 大家一见面就聊了起来,李染和却安静的退到边上,心想怎么把她给忘了,她可是哭着喊着才学上画画的,去北京学习参观这种事当然少不了她了。 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的学人精! 李星苒今天打扮的特别漂亮,灰白条纹超短裙和平底凉拖鞋,显得腿又细又长,平时高高竖起的马尾,长度好像修剪过,披散在肩上非常柔顺有型。不怪一下没认出来,她这身打扮也太不一样了,就算出现在家里,冷不丁也不敢认。 仿佛看穿了李染和的心思,李星苒故意靠过来说:“干嘛一副呆了吧唧的样子,没想到我穿这么好看吧?” 好看个鬼,李染和脸上笑嘻嘻,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李星苒很是得意的撩了一下头发,说:“你得好好感谢我知道吗,要不是我……” “咳——”严以突然干咳起来,李星苒看了他一眼,无趣的闭上嘴。 感觉她有话没说完,李染和也懒得追问,早知道应该让小纤也一起来了,李星苒都能去,多一个小纤又怎么了?可小纤说爸妈太忙要照顾小天,要是连小天一起带上的话,爷爷奶奶一下带四个小孩也会顾不过来。李染和不觉陷入了没有小纤的遗憾中,回神时,大家开始往里面走了。 “爸妈,严叔阿姨,祝你们一路顺风,玩的开心。”李顷把行李箱递给李染和,家里交代过的话又重复道,“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可不敢自己一个人乱跑,你这颗小脑袋瓜子迷迷糊糊的,万一迷路了、走丢了、被人捡走了怎么办,手机要带好,有事打电话,去哪都要跟爷爷奶奶说,记住了啊。” “爷爷奶奶们旅行愉快。”李云翳是来送人的,“李星苒,出去老实点,照顾好爷爷奶奶,还有染和,不许跟她吵架,听到了没?” 李星苒头也不回:“废话真多,知道了。” 李染和则乖乖的挥手再见:“爸,云翳哥,你们回去吧,回来我给你们带好吃的特产。” 李云翳开心的答应:“好,等你回来。” 李星苒嗤声:“哼,我就知道,巴不得上门给人当亲哥哥去。” 天上地下差不多辗转了小半天,到酒店办理完入住已经快下午四五点了,稍微休息一会,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酒店旁边没什么吃饭的好去处,一行人一边走一边逛,晃晃悠悠找到一家门面还不错的羊蝎子。 进店入座,服务员热情的递上菜单,李染和传给李君山,李君山转手让给严利风:“利风兄,你来点。”严利风客气道:“你来你来。”李君山又推过去:“你是老大哥,还是你来。” 两个人互相推就,钟兰看不过去了:“行了,让你点你就点,一桌子人还等着吃饭呢。” 钟兰是严以的奶奶,也就是严利风的老伴,两人从少年竹马到白发苍苍,磕磕绊绊了大半辈子,到老了还是一言不合就掐架。严利风快人快语,但在同样直脾气的钟兰面前,她说什么都照听照做。基因是个很神奇的存在,严利风夫妇的急性子半点也没遗传给下一代,儿子严庭叶是独生子,和同样是独生子的严以一样,都是温润和煦、稳重内敛的性格。李家恰好相反,李君山和贺阿琴没什么棱角、一贯平和通透,膝下的三个子女,老大李顷稳中带厉,老二李响精明毒舌,老三李柔决断率真,各自的脾气秉性都非常鲜明,养出来的孩子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严格来说,只有李染和是个例外,因为她小时候呆呆愣愣的,硬是让李顷改掉了叫小名的习惯。 饭桌上,一边吃一边讨论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严利风说:“明天早上去看升旗仪式,我定好闹钟叫大家起床,到时候谁要赖床起不来,我可是要发火的哦。” 李君山一脸严肃的放下筷子:“利风兄说的没错,到北京了,天安门是必须要去的,大家尽量早点,到了可能要排很长时间的队。” 李染和看爷爷表情凝重,又看严以认真的点头回应,自己也跟着用力点头。 严利风看了看三个孩子,说:“下午你们就自己行动吧,去看画室也好,回来补觉也好。”想了一下又说,“后天呢,央美美术馆有一个老朋友的艺术讲座,我的计划是上午听讲座看展,下午让我那个老朋友的学生,带三个孩子去参观学校,老李你看可行?” 李君山说道:“可行可行,你说的可是古典墨韵国画讲座?” 严利风敲着桌子说:“是呀,我就说咱俩准能想到一块去,是不是也给你发邀请了?我一想,既然有这个行程,对不对?” 李染和听不懂他们口中说的人是谁,反正看样子应该是共同认识的朋友。以前也跟着爷爷听过讲座,但经常听一半坐不住就偷偷溜出去看展了,她觉得装裱在墙上的颜色,要比干巴巴的讲话有意思的多。 李染和刚夹起火锅里的涮羊肉,李星苒啃着半根萝卜干靠过来,故作高深的问:“你知道央美国画有多厉害吗?” 不用想都能猜到,她那个脑袋就像池塘里面扔石头,“扑通”声大,有点水花就跑来装能耐。李染和没搭理,蘸着料碟大口的吃肉,心里却暗怼道:就你知道的多,还央美国画厉害吗?央美的哪个不厉害? 李星苒自顾说:“不是要去参观吗,我得好好了解一下设计学院。” “设计学院?”李染和缓缓抬头,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惊异。其实她更惊异的是,李星苒说“了解一下”的口吻,好像已经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已然在范畴之内了,难道她想好了要报考央美? 李染和突然感到一丝悲观,为什么身边的人目标都这么明确,而自己总是畏手畏脚的空有一腔热爱,实际上内心贫瘠且卑微。 第140章 从晨光熹微到天色大亮 有的人心怀梦想,生而热烈,有的人心有千斤,却静而不争。 李染和属于后者。她把自己压抑在不自信的圈套里,越退越小,越缩越紧。但她远远低估了自己心底的滚烫,只是需要一个使劲推动一把的助力,她才会有胆量去追寻属于自己的那片波澜与壮阔。 吃进嘴里的美食全无滋味了,但像感觉不到饱似的,李染和还在不停往嘴里塞东西。 严以倒了一杯饮料给她,说:“喝点果汁,歇一会儿慢慢吃。” 他总能及时地感知她的情绪,又说:“参观的学校,我查到了一些资料,吃完饭回去我们一起看。” 李染和说:“好。” 饭吃得差不多了,严利风客气的问道:“大家都吃好了吗?要不要再加点?” “不了不了,再点就要浪费了。” 严利风说:“今天有些仓促了,明天咱们早上喝豆汁,中午吃烤鸭,下午吃什么?” 李染和抢答:“炸酱面。”做的攻略里面只有吃的记得最清楚。 严利风哈哈大笑:“对喽!” 第二天,凌晨4点左右,天安门广场人潮汹涌。严以在前面带队,爷爷奶奶们走在中间,后面跟着李染和与李星苒。大家互相拉着手,生怕一步没跟上就走散了。 天还没有大亮,广场上围得水泄不通。严以小心的顺着人群,担心老人腿脚不便容易发生踩踏,所以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最后还是夹了在五湖四海的游客当中。 从晨光熹微到天色大亮,国歌奏响短短不到一分钟,庄严的五星红旗在天空中傲然飘扬。李染和发现从排队入场开始,四位老人就变得严肃了起来,一直到仪式结束,默契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结束后,严以带大家去了一个相对人少的地方,等待人潮散去,再慢慢退出广场。 从广场出来,感觉爷爷奶奶们有些疲惫,原定的早餐计划也过点了,于是打车回了酒店,安顿下四位老人,三个小的出门去买饭了。 三人在酒店附近找了一家便利店,简单打包了一些包子牛肉饼之类的,便打道回去了。 路上,李染和一手端着关东煮,一手端着豆浆,肚子饿得咕咕叫却眼睁睁的下不去嘴。她向严以求助,让他帮忙撕开吸管插到豆浆里。 李染和扑闪着大眼睛,问:“严以,你猜我买到什么了?” 严以不明就里:“什么?” 李染和笑得鬼精:“豆汁儿,我得赶紧尝一下。” 说话李星苒就听见了,但显然不信她说的:“怎么可能,我听说豆汁可难喝了,臭臭的,像隔夜的酸菜汤。” 李染和小小的吸吮一口,没有直接咽下去,而是停留在舌头上细细品味,即刻,味蕾以信号传播的速度,迅速传递给大脑神经——甜的。她眉心骤起,又吸了一大口,的的确确是豆浆的味道。 要是被李星苒知道了肯定会嘲笑她,碍于面子,李染和装作很享受的继续喝了两口:“嗯,好喝。” “真有那么好喝吗?”李星苒一脸迷惑兼嫌弃的表情走到李染和面前,“骗人的吧,便利店会卖豆汁儿?让我喝一口。” “不是嫌臭吗,干嘛,还真要喝呀。”李染和拔腿就跑。 一个偏要喝,一个偏不给,跑了半条街,都跑不动了,靠在路边树上休战。 李星苒大口喘气:“你怎么这么能跑,我就说喝一口,尝一口都不给尝,李染和你就是个小气鬼。” 李染和辩解:“你都说了不好喝,喝了肯定会难受的,还是别喝了。” 她俩负责打闹,严以负责在后面拎东西。见他慢吞吞的赶来,李星苒手一指:“给他喝总行了吧。” 李染和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喝过了,他怎么喝?” 李星苒说:“你把盖子揭开让他尝尝,告诉我什么味就行了。” 李染和眼珠子一转:“那你不许动,你站远点我就给他喝。” 最终严以承担下了所有。 “严以,我知道你不怕威胁,但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哦。”李星苒突然笑得不怀好意。 严以:“嗯,好喝。” 李星苒:“豆浆吗?” 严以:“豆汁儿。” 李星苒气急大叫:“啊~~~你俩肯定串通好了的。” 至此,李星苒深信不疑,北京人儿都喜欢喝豆汁儿,大街上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都有卖。 隔天早上到了美术馆,讲座的教授专门派了学生在门口迎接,一行人入场签到,然后被领去了报告厅,稍坐了一会演讲就开始了。 教授是个光头,满脸络腮胡,一身灰白色汗衫很有艺术家的风范。他一出场,掌声四起,看来是有点威望的。这位很有艺术家风范的教授从自己的绘画入门开始讲起,说到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错失了很多机会,成名路上有多不容易等等。正式进入主题,只听了十多分钟,李染和就开始心不在焉了。她对国画不感兴趣,唯一留下的印象是,幻灯片里的古风美女还挺好看的。 她本想叫严以一起偷偷溜出去看展,但看他听得很认真,就只跟爷爷说出去上厕所了。 出来后也不敢乱走动,先没有目的的转了一圈。艺术馆整体设计非常有特色,极致简约的几何线条,大面积的纯白墙面,干净但不单一,层次结构很有空间感。尤其是人来人往的长形走廊和回旋楼梯,一个人站在上面,像穿梭在时光隧道,遇见了平行时空的另一个自己;站在远处,又给人一种大隐于市、低调不张扬、冷静不平静的感觉,完全是两种迥然不同的感受。 等到周围没什么人,李染和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发了一条空间动态。馆内显眼的位置贴着“毕业季展览”海报,李染和心想难怪这么火爆,千载难逢的机会得抓紧时间去看,不然看不完了。 刚看了一会李星苒就找来了。 “李染和,你怎么不叫我自己偷偷跑出来了?” “我出来上厕所。” “少胡说,上个厕所用得着这么久?我告诉你,小心乱跑搞丢了,我可不去找你。” 李染和无语,自己又不是小孩,丢了也能找回去。 讲座结束,爷爷奶奶们去赴老朋友的宴会了,剩下三人看完展览,吃了午饭,按照行程下午是去参观学校。 换掉礼仪服穿上便装,教授安排的研究生看上去和高中生没什么差别。简单聊了几句,她说自己姓何,叫学姐就行。 李星苒问东问西:“学姐,你是研究国画的吗?” 学姐说:“是,你对国画感兴趣吗?” 李星苒摇头:“我对设计比较感兴趣。” 学姐说:“很好啊,高考的时候可以报设计相关的,你们才上高一吧?” 李星苒说:“开学就高三了。” 学姐说:“噢,那马上就要集训了,我还以为你们刚开始学呢。” 说到集训,李染和有一个问题:“学姐,你觉得在北京集训好吗?” 学姐想了想,说:“在北京集训当然有好处,这边画室多,请的都是美院出来的老师,专业方面肯定没问题,就是学费可能会贵一点。我们那个时候都是在老家集训的,我觉得主要看个人吧,只要画画的好其实在哪都一样。” 学姐说对北京的画室不太熟,如果想了解的话,可以跟在画室做兼职的学弟打声招呼,让他们有时间过去看一看。李染和正求之不得,愉快的加上了学弟的联系方式。 到了学校,大概因为放暑假的原因,校园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一些教学楼也进不去。可毕竟是令人憧憬的大学校园,随便走一走,就能感受到很多不一样新奇的地方。于是把毗邻的几所大学都逛了一遍。 接下来几天,长辈们到处游玩,小辈们到处找画室。 原以为大城市高手云集,但各种大大小小的画室看下来,才发现每一家的专业水平其实都有高有低,特别突出的仅少数,普遍中等,有些差的还不如方圆画室刚学没几天的。 只剩最后一家了,也就是学姐介绍的,因为在偏远的郊区,所以放在了最后。 三人换乘了三趟地铁,出站又坐了30分钟公交车,总共花了两个多小时才算到地方了。画室在一个园区内,需要刷卡才能进去,李染和拨通联系人的电话,电话里说马上去接,让他们稍等一会。 第141章 世界上有姓死的人吗 门卫大爷让登记信息。 大爷:“你们从哪来的?怎么没带家长?” 李星苒:“我们里面有熟人,先过来看看。” 大爷:“得,难怪没带行李。前两天来了好几拨,听说里面床位不多了,你们得抓紧不然抢不到喽。” 李星苒:“每天都有人来吗?有几个班?” 大爷:“几个班我不知道,大概三百快四百号人吧,刚放暑假的时候每天都是大部队,这几天少了,今年超了,加了很多床位,再满就不招了。” 李星苒:“这么多人?老师能教的过来吗?” 大爷:“瞧见没有,马路对面儿那栋大酒店,一层楼住的全是这儿的老师,你就说几十号老师,开个学校都够余的了。” 李星苒:“那您知道吗,这儿学生过线的多不多?” 大爷:“哟,去年出了好几个第一,家长拉着横幅来感谢的,多了去了,也有那稀松二五眼的,不好好画画,搁我这来死气白赖,这我能让他出去吗,大人花钱送你来考大学的,咱不能眼瞅孩子犯错误不是。” 大爷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话,知道的挺多,说话也有趣,李星苒还想再往下聊呢,只见一个瘦瘦高高,头发染成烟灰色,穿搭一股浓浓日系风的男生走过来。 “哪个是李染和?” “我是。” “不是就你一个?” “……” “跟我来吧。” 李染和有些尴尬,可能是自己没说清楚,感觉他好像有点不耐烦。另外,让他顶着火烤一样的大太阳来接人,脸臭一点也能理解。 “贺心宽老师,谢谢你来接我们,天这么热,还让你下楼跑一趟……” “贺、心、宽老师?”他一字一顿的反问,像听到了什么滑稽可笑的事一样。 ”啊?怎么了吗?”李染和懵了两秒,虽然他既是学生又是老师,可总得有一个合适的称呼开头吧? “没怎么,直接叫贺老师吧。” “哦。” 意识到不该连名带姓的称呼别人,李染和脸颊微微发烫,没再说话。 严以帮她解围:“染和,那边有自助饮料机,要不要去买瓶水。” “嗯。”她急需一瓶冰镇饮料降降温。 “贺老师呢?” “冰镇可乐,谢谢。”贺心宽真不客气。 画室是四层独栋,进门一条窄窄的走廊,教室里面都是打通的,进去像工厂大车间一样,只在中间留了一条过道。学生正在画画,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脑袋,可能因为人太多,即使开了空调也感觉不到凉意,有些爱出汗的沾满铅笔灰的手在脸上抹两把,搞得像脏兮兮的小花猫似的。 贺心宽说楼层代表成绩,越往上越优秀,每一层还分abcdef小组。新来的学生,先在一楼待半个月,算是考察期,通过考试才能分到相应的楼层,然后半个月一小考,一个月一大考,根据成绩随时调整,即使到了四楼,小组之间竞争也非常激烈,一次刷下一楼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另外,老师的奖罚机制也很严格,甚至还有对赌协议。 一路上到四楼,学生在画半身素描人像,每组模特坐在中间,一边照打光灯,一边吹电风扇,像一座雕塑似的,满脸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字。 贺心宽顺手给学生指导:“衣服褶皱是这样吗?肚子里装了鼓风机?” 另一个老师闻声抬头:“今儿没课你咋来了?” 贺心宽说:“带几个学生过来看看。” 那人哦了一声,又说:“待会先别走,咱俩商量一下哪天换节课。” 贺心宽没好气:“不换。” “死贺宽,”那人拿橡皮丢他,“一点不考虑?行,够干脆,下次别找我换就行。” 什么?李染和突然觉得耳朵“嗡”了一声,特别痒,然后一边捅耳朵眼,一边心里碎念:世界上有姓死的人吗?重点不在这……所以,昵称不是真名?可,也太像真名了吧! 李染和心虚的瞄了贺心宽一眼,贺心宽好像也发现了她鬼祟的眼睛。他现在的表情跟那会一字一顿反问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个人看着脾气差,但并不小心眼,跟同事吵了几句,心情反而更好了。当然,人如昵称,中间只加了一个字,那也不是白起的,就算被人叫错了名字,他应该也不怎么往心里去。 教室里观摩了一圈,出来在楼道,贺心宽指着墙上的玻璃展框,介绍了画室的发展史和一些资深教师的履历,还讲解了很多优秀的作品,包括作者考取了哪所大学哪个专业,毕业之后的发展状况等等,感觉他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好了,该看的都看完了。”贺心宽送他们下楼,“园区旁边有一个艺术区,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从这栋楼后面绕过去,直接从北门出去也能到。” 李染和千恩万谢地道了别,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不想错过。 艺术区挺好找的,里面有很多画廊、展览馆和个人工作室,艺术氛围浓厚。 “七位当代青年艺术家群展,刚好是最后一天,我们去看这个吧。” 看了门口张贴的海报,三人顺着路标指示牌,很快到达展区。看完展览,又逛了几家画廊,出来已经五点多了。 李星苒说:“走了一天,感觉脚脖子快要跟脚后跟分家了,我有点饿了,你俩饿了吗?” 严以说:“你带染和找个地方坐一会,我去买点吃的回来。” 李染和不觉得很累,坐了一会就去拍照了,小店的门牌装饰、光影里的雕像、创意十足的花卉置景、潮流有趣的涂鸦墙……边走边拍,不知道转了多少条街,钻了多少条巷,等她反应过来,周围环境完全陌生了。 “我记得就是从这边过来的啊?”她凭直觉往回走,以为找到有点印象的标志物就能顺着走回去了,可拐来拐去像进了迷宫一样,每一条街都是通的,但却犹如“鬼打墙”似的怎么也分不清方向。 “完了,好像迷路了。” “打电话求助吧,如果李星苒笑话的话……就让她笑好了。” 刚拨出去号码,手机屏幕突然跳转成一个小圆圈……关机了! 李染和瞬间眼前一黑。 早不没电晚不没电,偏偏这个时候……老天,真是要命啊。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自己找回去。 严以买吃的回来,只看见李星苒一个人无聊的坐着。 “染和去哪了?” “她闲不住,到处拍照呢。你买的什么?” “汉堡和饮料。” “哇,太好了,我看看有啥口味,只有一个香辣的?算了,留给李染和吧。” 李星苒边吃边看了眼时间:“回去差不多得到八点了,跟爷爷们说一下吧,晚饭不用非得等我们,我们要是赶不上随便凑合吃点就行了。” “嗯。” 严以打完电话,问道:“染和没说吗,上厕所之类的?” “没说啊。对啊,她拍哪去了怎么这么久?” “我打个电话吧。” 语音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李星苒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同样是关机的提示音。 严以说:“可能手机没电了,你在这等着,我去找找。” 他把附近的街道都找了一遍,正要掉头回去的时候,李星苒打来电话。 “喂,染和回去了?” 第142章 贺老师,谢谢你 “没有,你也没找到吗?”李星苒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可怎么办,不会迷路找不回来了吧。” 严以焦急道:“有可能,她方向感不好,手机又没电了。这样,你在周围找,不要走远,万一她回去看不到我们只会更着急,我再往其他地方找一找,有消息随时打电话。” 而此时的李染和,走的小腿肚子都要转筋了,面前除了一堵破败的围墙,周围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根本无法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实在走不动了,找了个台阶坐下,想不到一个艺术区竟然这么大,早知道不乱跑了,万一真回不去晚上岂不是要露宿街头? 她心乱如麻,瘫软的趴在膝盖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严以和李星苒找不到自己,恐怕得急疯了吧,还有爷爷奶奶……不行,不能就这么干坐着。李染和振作起来,给自己打了一口气,然后重新整理思绪。 “不能相信直觉,直觉做出来的判断十有八九都是相反的。要是能分得清东南西北就好了,或者找到一个有点印象的标志,让我想想,当时……哎,这里不是有好多破椅子吗,爬墙头上站高一点,肯定能看的更远。” 李染和踩着椅子慢慢站起来,墙后面一片荒弃的足球场,身后是一排简易厂房,再往后的红砖房逐渐有了艺术装置的痕迹。直到看见园区的画室楼,才确信是自己弄反方向了。 “怪不得越走越偏僻,原来我已经偏离航线这么远了。先往画室走吧,从画室到艺术区大概十分钟,那条路是直线的,应该不会再走错了吧。” 心里有了着落,李染和也不敢放慢脚步,很快到了画室楼后面,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路过门口,本来只想往里面看一眼确认一下,没想到出来了一个人。 “李染……” 顿了两秒才开口,还没叫全自己的名字,李染和不确定他是故意的,还是真没记住。 “你们还没走吗?” 李染和语塞,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两个呢?” 李染和指了指艺术区的方向,然后就往那边走了。 在这碰到贺心宽,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他本来就在这当老师,纯属巧合吧。 但贺心宽觉得有些意外,见她灰头土脸的一个人,暗自猜想:不会是吵架闹矛盾了吧,一气之下和另外两个分开了? “哎,你还没说呢,怎么一个人?”贺心宽好心的追上去问。 “没怎么。”李染和脚步飞快,并不想跟他搭话。在一个艺术园区迷路了,说出去感觉自己像头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这是多没见过世面啊,太丢脸了。 进了艺术区,李染和直奔一家工艺品小店,可门口的椅子上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是走了,还是去找我了?李染和一下有些慌了。 “你和他们走散了?” 还好贺心宽跟了过来。 李染和连忙说:“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知道自己猜对了,贺心宽没多问,直接把手机解锁给她。 “怎么不打?” “没有电话号码。” 关键时刻,严以和李星苒的电话号码,一个都不知道。 “过来坐会吧。”这个问题贺心宽也无能为力。 李染和一脸颓丧,站着不动。 “别着急,先坐会,我帮你想办法。” 李染和垂头过去坐下。 “你住的酒店知道在哪吧?” “知道,可是我没钱。” 看她委屈唧唧的表情,贺心宽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你们一起的还有其他人吗,电话或者qq号,能联系的都可以。” 李染和摇摇头,除了自己和父母的电话号码,其他有关数字的一概记不住。 “嗷,我想到办法了,能再借你手机用一下吗?” 电话一接通,李染和抓紧时间说事:“爸,我手机没电了,喂,爸……” 一连叫了几声,那头半天也不吭气,以为接到陌生人的电话,李顷没反应过来。 “喂,爸,我是……” “不好意思,我还没结婚呢,你打错了吧……” 听到一个年轻的男声,李染和慌乱地挂断了电话。 好一个弄巧成拙!怕打给童游会挨骂,结果,连李顷的电话号码都能记错。 “打错了?没事,要是拿不准,多打几个试试。”贺心宽憋得嘴唇都快咬破了,其实也没那么好笑,但看到她一副呆呆懵懵很好骗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这一下午到底触了什么坏霉头?怎么净干一些丢脸的事?李染和羞得耳朵瞬间烧到了脖子根,还试什么试?在一个刚认识的男生面前,对着电话里的陌生男人一个劲喊“爸”吗? 保险起见,还是拨通了童游的电话。 “谢谢你的手机,我妈会打给我妹妹的,他们一会就来了。” 贺心宽没有要走的意思:“饿吗,我去买点吃的。” 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李染和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说:“不饿,能帮我买瓶水吗?” “咖啡还是饮料?” “矿泉水就行。” “手机给我。” “啊?” “我去问问有没有好心人,借个充电器帮你先把电充上。” “哦。” 贺心宽径直进了一家画廊,出来在门口自助机买水,手上没有手机,应该是遇到好心人了。 刚见面的时候,感觉这个人不是太友善,现在还挺感谢他的,幸好碰到他了,不然自己两眼一抹黑,恐怕等到天黑也想不出来办法。 “这会喝咖啡,你不怕晚上睡不着觉吗?” “晚上才要精神呢,回宿舍补作业补到后半夜,摸着枕头就睡着了。” “上了大学还这么多作业?” “上学哪有没作业的,没作业那还叫上学吗。” 说了等于没说,但很有道理。 胡乱敷衍的话竟然也当真听进去了,这姑娘天然呆萌,属实有点可爱。贺心宽不自觉说出口:“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都信。” “啊?没有补到后半夜?你说的假话是吧?老师不都说上了大学就自由了吗?” “呃……等着被人卖了吧你。” 贺心宽简直无语死了。可她清澈的眼神里透露着一种单纯天真,实在让人不忍心动气。 “李染和,你跑哪去了,快把我们给急死了。”李星苒跑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急赤白脸的问。 李染和神色讪讪,尴尬的解释:“我……我手机没电了。” 李星苒还惊魂未定,说话语气有点冲:“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瞎胡跑?你出门在外不带脑子的吗?这里人生地不熟,万一真丢了,回去我怎么跟爷爷奶奶大伯大伯母交代,真是有够吓人的,我和严以差点就要报警了。” 李染和小声嗫嚅:“对不起嘛,我……我看到动漫涂鸦墙,就,一直走……害你们担心了……” 严以抚了抚她的肩膀,安慰道:“星苒没有怪你的意思,她只是太着急了。你肯定也吓坏了吧,没事了啊,别怕,有我在呢。” “嗯,我没事。”看到他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李染和歉疚地抿了抿嘴。 “咳,既然你们都到齐了,那我也该走了。”贺心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至于他为什么出现在这,李染和来不及解释:“贺老师,谢谢你,我把……” 不是吧,一瓶矿泉水的钱也要还我?贺心宽说:“那个就不用了,我先去拿手机,正好我也要回学校,顺道带你们出去坐车。” 差点把手机的事给忘了。 等他走后,李染和解释道:“我们是在路上碰见的,然后借他手机打的电话,他把我的手机放在店里充电了。” 耽误了这么久,时间也不早了,贺心宽带他们出了艺术区,一番叮嘱告别,直到目送他们打车离开。 第143章 户外写生变成了户外聚餐 从北京回来,暑假美术班就要开课了。接下来的时间,相当于已经进入了集训阶段,一直到年底都将在画室中度过,全身心备战联考。 李染和一回来就马不停蹄的去小纤家了。 每年暑假不去她家门口的小河里抓一次鱼,这个夏天好像就不完整。不过今年要集训,最多只能待一两天。 下午的河水波光闪闪,李染和拉着小天在水里欢快的扑腾,小纤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着他们玩。 小纤问:“北京的画室怎么样?” 李染和说:“有好的也有坏的,总体也就那样吧。” 小纤说:“听我妈说,星苒回来吵着要去北京集训,舅舅没同意,她还闹了几天,后来舅舅没办法就说如果联考考得好的话,就同意她去北京的画室一边画画一边校考。” 李染和提着脚丫子上岸,坐在碎石堆里等晾干。 “她没跟我说,不过我觉得在哪其实都一样。” “也是,再说集训得有小半年的时间,她一个人在外面,舅舅肯定不放心。” “嗯,还得住集体宿舍,我有点不习惯。” 突然想起上次打电话的事,小纤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她走过去坐在李染和旁边,进一步的试探。 “染和,你觉得严以怎么样?” “嗯?”李染和目光闪烁了几下,“他人挺好的,性格也好。”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我喜欢他?” “我,我瞎说的,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小纤会心一笑,脸上明显玩味的表情:“我知道了,肯定是你想多了。” “嗯嗯嗯,是我想多了,”李染和心虚的抿嘴,眸光一闪,八卦的趴在小纤的耳朵上,“我跟你说,星苒喜欢他。” “……” “我说真的,我们不是一起去北京了吗,然后我就发现了。” “我的天呐,你绝对没救了……”小纤一副看大傻子的表情,暗想:什么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算是领教了! “干嘛这副表情?”李染和忽闪忽闪干眨眼,找补道,“真的是我发现的,我没有八卦,也没到处乱说,就只和你一个人说了。” “好吧,我就当没听过。”小纤心里哀叹一声,是替严以而悲哀,谁让他喜欢上这么一块大木头,以后自求多福吧! “别不信呀,听我给你分析一下嘛,星苒和严以是一个初中的,你知道吧?后来星苒上了一中,严以上了七中,他们就不在一个学校了,但是你想想,为什么星苒一定要学画画,肯定是为了跟严以学一样的呀。还有严以,去年来爷爷家拜年,今年是不是也来了?最最关键的一点,这次去北京是星苒提出来的,原本就她和严以两个人,可你想那样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点,所以才叫上了我,这下你懂了吧?” “……我都糊涂了,你这,你搞错重点了吧?会不会是你自己想象的?” 小纤听得一愣一愣,要是一点都不知情,可能真就相信了。可这也太缺乏说服力了,她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把李星苒和李染和调个个,才是相对应的版本吧。 “不是,怎么会是想象呢,你不也都知道吗?” “我知道的可不……不是这样的。” “那你还知道什么?” 小纤一时不知该不该说破,她也是靠猜的,但其实严以已经很明显了,只有李染和傻不兮兮的,谁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自己。于是将计就计,说:“我知道夏班长,你是不是喜欢他?” “啊……他……我……”李染和支支吾吾,却没有着急否认。 小纤知道自己说中了:“我就说嘛,你老是提起他。” “我有吗?” “没有吗?十句里面八句都有,除了严以就他最多。” 李染和似是陷入了回想。 “不承认也没关系,那我问你,严以和夏班长比,谁更好?” 李染和捡起脚边两颗光滑的鹅卵石,手指摩挲上面的细纹,纠结着难以取舍。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说过的骑士少年和白马王子的故事,现在还很难选吗?” 当时小纤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夏愠一是运动型,严以是文艺型,两个人各有各的魅力,好像是有点难选。 可她也说过,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的对他偏心。李染和还是没办法衡量自己的心。 —————— 艺术集训是一段艰辛的旅程,也是每个艺考生的必经之路。因为外出招生的老师没回来,方圆画室的集训班暂没开课,马老师安排了一次户外写生。 写生地点是离画室不远的高速公路服务区,那一片原本依山傍水风景优美,后来改造修建成了生态公园,听说比之前还要漂亮,一到周末很多人都去那里享受片刻静谧,是个休闲养生的好去处。 季冠军不知从哪得来的小道消息,在qq群里问能不能一起去。 季冠军:听说非常非常漂亮,还有超市呢。 鹤蝶:超市在服务区里面,我们又不进去。 季冠军:你们老师又不知道,我夹在里面不会认出来的。 鹤蝶:你是肉饼吗,还夹在里面……你想去哪天都能去,干嘛非得跟着我们? 季冠军:我一个人去有啥意思,又没人跟我玩。我去还能给你们当模特,你把我画在风景里,多有意思啊。 鹤蝶:有意思个头……我们是去写生的,不是去玩的。 季冠军:我不管,我就混在你们里面。 八月,草长莺飞的季节,服务区生态公园随处一景便是一张很好的画作。这天是周内,除了大爷大妈们锻炼、遛狗,鲜少有其他人影,正好可以安静的画画。 马老师布置了一张色彩和两张风景速写,叮嘱了一些安全事项,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染和,严以,快跟上。我们先逛一圈,找一处景色绝佳的位置。”鹤蝶骑自行车在前面带路。 一直到公园最里面,找好地方,从画袋里取出画架,准备开始画画。 鹤蝶:“我想先画速写,下午画色彩。” 李染和:“可以啊,我先画色彩,你把水桶给我,我去打水。” 鹤蝶:“我带矿泉水了,给你用。” 李染和:“矿泉水留着喝吧,那边有湖水,很方便的。” 李染和提着两只桶来到湖边,湖中心浮着几只野鸭子,有人过来,轻悠悠的飘走了。湖边各色杂草丛生,唯独一簇簇白色小花,犹如黑夜里满天盛开的繁星点点,特别惹眼。李染和拿出手机,蹲在地上,贪心地将它们装进自己的相册里。 “在看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李染和差点坐地上,马上要跌倒时,被身后的人快速搀扶住了。 “你怎么来了?” 她以为是严以,抬头看,某一瞬间,严以的面庞在他的脸上重叠而过,但很快就消失了。 不是严以,是夏愠一。 怎么会把他们两个搞错?李染和觉得肯定是自己被吓得老眼昏花了。 “快看,水里有鱼。” “哪呢?” 她只想化解尴尬,其实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一张嘴就“指青蛙为鱼”了。水面动了一下,小青蛙惊慌一跳,旁边白色小花瓣簌簌飘落,随着水流飘走了。 “我转了好几圈,问了你们画室的同学,原来你们在这啊。” 对啊,他怎么在这?李染和四处看了看:“齐耳呢?”夏愠一都来了,肯定不能少了齐耳。 “他和林好去里面的超市买东西了,一会就过来。” “林好也来了?” “嗯,还有季冠军,他可着急了,催了我们一早上。你要接水吗?”夏愠一把两只桶装的满满的,站起来说,“我拎水桶,你帮我推自行车吧。” 两人从湖边过来,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不知道的以为鹤蝶丢了呢。 “鹤鹤,你在哪?” “鹤鹤,我来找你玩啦,快出来啊!” “鹤鹤,听到了吗!” 这么魔性的叫法,除了季冠军还能有谁? 第144章 风吹乱了你的头发 出乎意外的,七人小分队凑齐了,户外写生一下变成了户外聚餐。 季冠军:“怎么样,是不是没白来,这地儿不错吧。” 齐耳:“少来,你小子那点小心眼儿,要我现在说?” 季冠军哑然闭嘴,扭头献殷勤:“鹤鹤,刚剥好的。”他手里拿着一块肉汁肥嫩的红心柚子,用纸包住递到鹤蝶嘴边。 鹤蝶瞄了一眼:“看着挺甜的,放下吧,等会吃。” 餐布上各种水果,但除了齐耳,其他三个男生好像都特别钟情给柚子剥皮。 齐耳无聊的说了句:“好像还差了一个人。” 鹤蝶疑惑:“谁啊?一个不少,该在的都在啊。” 齐耳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看了一眼林好。林好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手机,感受到一圈人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齐耳直截了当:“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叫出来一起玩吧。” 林好低头打字:“我问问。” 还用得着问吗,余意连滚带爬的下楼,路上自行车轮胎都快踩“冒烟”了。 这下人齐了,大家骑上自行车,去感受明朗的夏日美妙。 “兜风去喽!” 少年们踏车追逐,脸上掠过微风,白衬衫、长裙摆里面灌满了风的温柔。风吹乱了你的头发,亦吹动了一颗悸动的心。 齐耳追上夏愠一,故意怼他的车屁股。 “离远点,要倒了。” “老夏。” “啊?” “别骑车了,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齐耳调转方向停靠在路边,双手架在胸前,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你知道李染和去哪了吗?” “不知道。” “前几天,她和严以去北京了。”齐耳睨他不争气。 “我知道。”夏愠一音色沉了几分,眼底也浮上了一抹黯然。 “我们都要进入集训期了,以后就不去学校了,这你知道吗?” “知道。” “知道你还不快点?” 夏愠一摸了摸耳朵,低头不语。 “开学高三了,第一学期我们都在外面,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吗?” “那你说我怎么办?” “今天。” “啊?万一弄得很尴尬,吓到她怎么办?”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有我在,我肯定会帮你的。” 夏愠一的犹豫,绝非缺少了真心。他很庆幸他们能在一个班,还能成为关系很好的朋友。他也不刻意掩饰自己的喜欢,她每一双小白鞋上的涂鸦,耳边的发夹,上课偷偷画画,下课总在吃零食,生气时皱眉,开心时眉眼弯弯……他都情不自禁的想多看一眼;她空间说说里的照片和小牢骚,他第一时间点赞评论;她考试成绩不理想,他认真的安慰,她不敢报的体育项目,他鼓励陪练……他的喜欢是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从主动靠近找机会聊天,到关注她的点点滴滴开始,就已经对这个看似小迷糊、实际上单纯可爱的女孩动心了。 蓦然之间,夏愠一似乎想清楚了。他跨上自行车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齐耳在后面喊:“老夏,你干什么去?” 夏愠一头也不回,脚踏车轮飞一般地消失了。 过了很久,齐耳感觉到手机震动:“老夏,怎么了?”然后下意识压低声音,“收到,明白。” 挂了电话,齐耳看了一眼李染和,和旁边的严以。不动声色的编排了一出好戏。 “染和,你快来,快来呀,看我发现了什么……” “大呼小叫的,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一听就知道演的,没准抓了什么青蛙虫子啥的,骗我过去吓我呢。” “我忙着呢。”李染和没空搭理他。 一招不行再换一招,反正一定要让她和严以分开才行。这回得编个像样一点的理由。 “染和,帮我个忙,我在网上报名需要一张生活照,你帮我拍帅一点。” 要说拍照的话,李染和还是愿意帮忙的,过去问:“你报了什么名?” “嗯?哦,先保密,以后你就知道了。”齐耳搪塞道。 李染和懒得问了,拍了几张把照片给他看。 “不行,我的脸哪有这么黑,一定是光线太暗了,背景也不好看,我们换个地方拍吧。” 齐耳装模作样跑去前面,趁机在手机上互通“情报”。 “染和,看见前面的小桥了吗,你去那上面拍吧,拍出来肯定特别好看。” 李染和听话的走上去,红漆木质小桥,蜿蜒连接着湖心亭,却看见,夏愠一站在桥中心。 “嗨。”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向她打招呼。 李染和心想原来他跑这来了,难怪好长时间没看见:“我在给齐耳拍照呢,他说需要一张生活照,你知道他在网上报名了吗……” 夏愠一走过来从身后拿出一束鲜花。 “哪来的花,好漂亮。” “我……我摘的。” 原本的设定是从背后拿出花递到她面前,同时深情的说出“我喜欢你”,结果她一说话,夏愠一心里就全乱套了。 李染和惊异于这束花也太娇艳了:“真好看,好丰盛啊,你在哪找到这么多种类的?中间点缀的白色小花,我在湖边的时候也拍了,别看它小,搭配起来星星点点的还挺抢眼呢。” 夏愠一双手捧花,紧张到手心出汗。他知道那四个字一旦说出口,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要是以这种结局做为代价,他宁肯保持现状什么都不说。 “染和,我喜欢你。” 但他赌上了所有的勇气,因为不想错过,也不想留有遗憾。 “……” 李染和觉得心脏骤跳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猝然消失,原本想要接花的手慢慢滑落下来。 那天,小纤问她是不是喜欢夏愠一的时候,她也问了自己同样的问题,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在她面前说出“我喜欢你”…… 此时的她,像一块木头一样,全然不知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回应。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分一秒都特别漫长。乍然间,心底出现了一个声音……她接了他手里的花,放在鼻底轻闻浅嗅,然后朱唇轻启:“好的。” 因为,在她问了自己同样的问题时,答案只有一个字:是。 两人相视而笑,眼睛里映满了密密麻麻的星光。懵懂青涩的喜欢就像夏日晴空的一场倾盆大雨,猛烈而来,彷徨无措,霹雳吧啦的扣响心扉,悄无声息的开出花蕾……轻松享受就好,猛烈也有猛烈所带来的欢愉。 “你看懂了吗?” “好像没看懂。” 鹤蝶和季冠军骑车到处闲晃,远远瞧见夏愠一手里拿着一束花似是不安的走来走去,感觉到情况不一般的两人,默契的躲在暗处偷偷观望。 两人面面相视有些懵圈的时候,夏愠一骑车载着李染和,飘然离开了。 鹤蝶:“我去,我们看到了什么?” 季冠军:“夏愠一等啊等,等到李染和出现了,然后夏愠一走过去双手捧花送到李染和面前,李染和想了一会接到手里闻了闻,两人看着对方傻笑,再然后李染和坐在夏愠一的单车上,一起走了。” 鹤蝶:“所以,他们……” 季冠军:“嗷,他们……” 鹤蝶:“不对啊,那齐耳怎么办?” 季冠军:“不对啊,那严以怎么办?” 两人异口同声:“啥?” 鹤蝶:“我一直以为齐耳喜欢染和。” 季冠军:“严以喜欢染和,我很早就知道了。” 鹤蝶:“不应该啊,齐耳和夏愠一关系那么好,要是知道夏愠一喜欢染和的话,那他们以后还怎么做好兄弟?不会反目成仇吧,咦,好狗血的桥段。” 季冠军:“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是夏愠一呢,明明严以才是最喜欢染和的。” 鹤蝶:“这件事只有咱俩知道,先别说出去,明白吗?” 季冠军:“嗯,说不定根本不是咱俩想的那样。” 谚语说:好奇害死猫。主角皆大欢喜的收场了,却把躲在暗处亲眼目睹的两人给惆怅坏了。 第145章 心里空出了一片荒芜 齐耳接到夏愠一安排的任务,把人带到后就很识相的离开了。现在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回来,而且李染和坐在夏愠一的自行车后座上,于是,了然于心。 两人心照不宣地看了对方一眼,一个笑得没心没肺,一个笑得合不拢嘴。夏愠一不由在心里笑骂:煽风点火的时候最积极,怂恿人也一套一套的,转头却隐身了一样人都不知跑哪去了,还好告白成功了,不然看你怎么笑得出来。 午餐时间,大家围坐在一起。 夏愠一切了一块西瓜给李染和,李染和说了声谢谢,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鹤蝶一坐下眼睛就在这一对身上没离开过。她想验证自己的猜想,说:“齐耳,你不知道吗,染和喜欢吃葡萄。” 齐耳稍稍愣了一下,把手里的葡萄盒递给夏愠一,说:“听见没,染和喜欢吃这个。” “……”鹤蝶无语。 季冠军有样学样,随手塞给严以一盒什么东西,然后一个劲的挤眉弄眼。严以让他放下:“太辣了。” “……”季冠军无奈的啧了一声。 鹤蝶不死心,丢给齐耳一包零食,歪头示意他给李染和,齐耳转手给了夏愠一,同样的方式示意他。 季冠军急了,立马找了一包不同口味的给严以。 鹤蝶不停地给齐耳丢……季冠军就不停地给严以丢…… 如此循环了几次。 “猪队友。”鹤蝶狠狠瞪了齐耳一眼,转头对季冠军嚷嚷,“鸭脖,我要辣的。” 齐耳挑眉,大为不解。 看到他们几个别有用心的小动作,林好始终一言未发,直到吃的全堆在李染和面前,餐布即将搬空了,才不紧不慢的说:“欸,你们几个好意思吗,东西都是我买的。” 李染和抬头微愣,讷讷道:“啊,这,我吃不了这么多……” 林好说:“葡萄给我,余意想吃。” “……”余意皱眉看了半天,太混乱了,完全看不明白,当我不存在不行吗! 午后,林好和余意骑车去逛了,季冠军吵着要给鹤蝶当模特,耐不住他软磨硬泡,鹤蝶勉强答应让他当个背景。李染和准备画第二张速写,夏愠一赶紧帮她拿上画架,说:“想去哪画,我陪你。” 现在,只剩下齐耳和严以两个人。 齐耳懒懒的翘着二郎腿,无聊的说了句:“你这幅画绿的有点俗气。” 严以听见了,但不想理他。 齐耳悄摸声走过去,看不懂也要装模作样的看两眼,突然好笑道:“这时候还有心思画画,心态真好。” 严以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也没有正眼看他。 齐耳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瞥他,笑又不笑道:“别装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严以神情如常,没听见一样。 说了半天都不理人,齐耳就想使坏。他从水桶里拿了一支笔戳进颜料盒,翻搅几下勾了一大坨黑色,指在画上威胁道:“我在上面抹一笔你就得重画,信不信?” “存心找不痛快?” “不痛快?有意思,我现在痛快的很。” “不用这么刻意,我接受得了。” “知道你嘴硬,不过没关系,要怪就怪自己运气不好吧。你说说你,天天和她待在一起,搞得像用情多深似的,有什么用?她喜欢的人不是你,你在人家眼里充其量算个好人,自作多情了吧?要我说你根本就配不上她,守再长时间也是没有用的,你自己把话憋在心里,谁稀罕猜你的烂心思,所以你就别抱希望了,人家现在名花有主,你也要懂事一点,以后要保持距离哦。” 任齐耳怎么说,严以平静至极。 齐耳一直看不上严以,但严以喜欢李染和,他老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说严以运气不好,因为夏愠一也喜欢李染和,如果在他们两个之间选一个的话,那还用说吗,肯定是夏愠一,举双手赞成。 齐耳故意说那些话刺激严以,就想看到他在自己面前失意不堪,谁让他总是一副自以为多了不起的样子,他不喜欢他那张臭脸,和小时候一样让人讨厌。 严以没有心思理齐耳,但不代表真的一点不在意,他比谁都了解李染和,她心里想什么,眼里看什么,他都懂。她坐在单车后面,手里捧着花,脸上荡漾的笑意像雨后的阳光,羞怯而又明媚。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她内心的的欢喜,勾起嘴角笑得言不由衷。 可他还是没办法掩饰失落,只能背过身去假装画画。伤心藏不住,就会从眼睛里跑出来。他垂下眼帘,视线直直的盯着脚尖,手指一下一下扣调色盘的边沿,心里像空出了一片荒芜,仿佛听到了心脏支离破碎的声音,连带五脏六腑都在疼,“吧嗒”一声,眼泪落在调色盘上,和着颜料散开了……严以轻轻收起情绪,默默地想,只要她开心就好。 一连下了几场雨,今天的天气还算舒适,李染和找了一处尽是花草的地方,用手比了一个取景框,捕捉到的画面非常漂亮:“夏愠一,你站过去。”她用的是蓝色钢笔,画起来有一定难度,但呈现出来的线条质感非常好。 “好了。” “我看看。” 夏愠一小跑过来,一脸期待的在李染和身旁坐下。 “画的真好。染和,下次能不能画我的正面,就是只画头的那种。”夏愠一两只手卡着自己的脑袋比划。 以为画了侧影让他不高兴了,李染和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画侧面的,就是,觉得很有意境,很好看。” 夏愠一笑道:“我也觉得很好看,我是说想让你帮我画一张人像,回头挂我房间里,收藏起来,以后等你成了大画家,我就拿出去拍卖,肯定能值很多钱。” 知道他开玩笑的,要是等她成了大画家,那要等到天荒地老,不过她还是欣然的答应了。 两人慢慢往回走,路上碰见了几个画室的同学。 夏愠一说:“好羡慕你们会画画的。感觉你们都好厉害,画什么都很像,安静的坐下来,手里的笔动一动,就能画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画来,不像我们,整天就是跑啊跳啊的,除了四肢发达别的什么都不会。” 李染和说:“像我这种从小运动神经就很差的,也很羡慕你们体育好的,体育生个子高,腿又长,会打篮球会踢足球,什么时候都是活力满满的,不像我们,整天懒懒的不爱动。还有,上次开运动会的时候,你知道你们有多热血有多霸气吗,非常受欢迎的好吧。” 听了这话,夏愠一其实还挺开心的。李染和的性格亦动亦静,看上去更偏恬静一些,但实际上和她的画一样,内心丰富多彩,个性非常独特,即使偶尔犯小迷糊,也软软萌萌的很可爱。夏愠一的喜欢,正是来自于她身上这种类似互补性的吸引。 走着走着,迎面撞上了马德乾。马老师是油画专业出身,这次写生也带了自己的油画工具,他的风格写实,色彩响亮,笔触老练,没个一二十年的功底很难达到这种境界。 看她悠悠闲闲的,马老师问:“画的怎么样了,我看看。” 李染和想躲也躲不开了,从夏愠一手里拿过画板,双手托着等待“残酷”的点评。 马老师:“嗯,细节有了,线条还要利落一些。在哪画的,真有人这么站着看风景?” 明知故问,当然是摆的动作。 李染和照实说:“我觉得画面有点空,就让他站那了。” 马老师:“唯美少年衬托的不错,氛围感挺好的。” 嘻嘻,马老师还挺会夸人的,李染和笑得一脸美滋滋。 马老师:“哦,是他呀,这位唯美少年不是我们画室的吧?特邀嘉宾吗,专门找的模特儿?” “他是我学校的同学,顺,顺带出来玩的。” 马老师调侃的语气也太明显了吧,李染和一说完,脸上倏然浮起了两朵绯红。 夏愠一却非常自然:“马老师好。” 马老师迟眉钝眼地到处瞟:“咋没看见严以呢,待会告诉他,五点在这集合,统一点评。” “嗯,好的。”李染和说完赶紧撤退,“夏愠一,快走,时间来不及了,我还有一张色彩没画完呢。” 点评结束已经过了六点,夏愠一帮李染和收拾东西,然后送她回家。 晚上躺在床上,白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画面一样在脑子里回闪,这一天是她人生中最美妙的一天。反复循环夏愠一告白的场景,他手捧鲜花深情款款的样子好帅,笑如轻絮,情意绵绵的眼神,像吸铁石一般迷之具有吸引力,让她轻而易举就缴械投降了。原来被人喜欢是一种幸福的感觉,温暖又愉悦,安心又踏实……黑暗的房间里,李染和看了一眼床头桌子上隐隐绰绰的花瓶,然后翻身扯了一节被子,带着甜甜的笑意入睡了。 第146章 两个驱蚊手环和一个画筒 方圆画室每天都有新来的学生,集训教室越扩越大,最后二楼和三楼都满了,后来的只能临时加到别的组,根据集训计划,第一轮考试结束会有一个大的调整。 人多就容易出乱,这天早上,李染和削好铅笔,转身找了个东西的功夫,铅笔盒就撒了一地。她有些生气,想揪出是哪个这么不长眼,抬眼对视上一个女孩,女孩身材高挑,绑着一头看起来不好惹的小辫。 女孩果然没好话,问她:“怎么了?我又不是故意的,瞪那么大眼睛吓唬我啊?” “……” 李染和心想我哪有瞪你了,是你自己一直盯着我好吧,还有把人刚削好的铅笔全都摔断了,半句道歉的话不说,反过来还成别人的不是了? 李染和没理她,蹲下捡起地上的铅笔。 “怪不得只会瞪眼睛,原来是个聋子。” “你还讲不讲理了,是你先把我的铅笔盒弄翻的,不应该跟我道歉吗?”又要重新削一遍就够头疼了,听到这话,李染和不觉有些恼火。 “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还要我怎样?” 李染和气极反笑:“我没想让你怎样,是你自己不依不饶,一会说我蹬你,一会说我聋了,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嚯,铅笔都短成这样了还在用,算了,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赔给你就是了……” 李染和“噌”站起来:“谁要你赔了?麻烦把你的自以为是好好收起来,我费劲吧啦削好铅笔是用来画画的,不是让你摔断了浪费的,还有,我铅笔多得是,用不着你可怜。” “哼,不要以为你们是本地的就看不起我们,你们画的也就那样,有什么好神气的,我们只是来得晚,过一段时间肯定比你们好,不信走着瞧。” 这又是哪一出?李染和有点懵了。 鹤蝶过来帮腔:“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明明有错在先,说话还夹枪带棒的,道个歉很难吗?” 女孩硬是死扛着不道歉,幽怨的眼神里明显憋了一股气,被同伴劝走了。 鹤蝶:“别生气了,铅笔我帮你削。” 李染和:“她说那话什么意思?” 鹤蝶:“这还听不出来吗,就是说我们画的好,她们画的不好,心里不服气呗。我看她就是成心给你找茬的,你别往心里去,有本事等她追上你,画的和你一样好了,再来跟你叫板也不迟。” 李染和:“啊?可她这个逻辑是不是有点奇怪了?” 正式进入集训期,早上八点到画室,上午一张素描,下午一张色彩,晚自习四张速写,九点下课回家。比在学校还要准时准点。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李染和总是有些患得患失。她和夏愠一已经一周多没见面了,准确来说,自从上次写生之后就没再见过。夏愠一去参加暑假集训班了,训练基地管理严格,大多时间都不能用手机。可即便打电话发短信也无非是:你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早上吃了吗,下午吃了吗,晚上早点睡之类的。还有每天的晚安短信,像两个不怎么熟的人打卡完任务。 一个在不停地画画,一个在不停地训练,随着一天天过去,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除了吃饭睡觉,就没什么别的可说了。 可能见了面就好了。于是,李染和开始精心筹划去训练基地给夏愠一一个盛大的惊喜。 这天下午,她瞒过所有人偷偷溜出画室,公交车一路颠簸驶向郊区,她的心里却充满了期待和开心。下了公交车,走了一段泥泞的小路,到训练基地门口保卫室的人拦住了她。 “小姑娘,干什么的?” “找人,来给送东西的。” “那是不巧了,学员一早就出去拉练了,你找地方坐着等吧。” 李染和找了一块阴凉的树荫,放下书包,坐下来休息。过了半个多小时,站起来向路口张望,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她等的有些着急,不过想到夏愠一惊喜的笑容,多等一会也是值得的。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天气逐渐阴暗下来,闷的慌,像是要下雨的前兆。 李染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出来一下午了,晚自习再赶不上,要是被马老师抓到就惨了。 “今天运气好差啊。他外出拉练肯定没带手机,早知道昨晚就应该跟他说一声的,不然也不至于扑了个空。”等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李染和有些后悔不该贸然前来。 她把书包里带的吃的拿出来,还有两个驱蚊手环和一个画筒,放到门卫室,说:“请问可以帮我转交一下吗,谢谢。” 门卫打量着一堆东西:“不等了?” 李染和点点头:“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门卫好心提醒:“马上要下雨了,出去这段路不好走,小姑娘小心点。” 李染和笑着接受好意:“谢谢,我会小心的,嗯……他叫夏愠一,麻烦您了。” 刚走了几步,豆大的雨点从天空滚落下来。李染和赶紧掏出雨伞,小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车辆,也没有行人,只听见雨伞上“霹雳吧啦”的声音。一个人不觉有些害怕,她拼命往马路上跑,心里祈祷着出去能顺利打到出租车。 到了马路上,鞋底沾满了泥浆,鞋带也开了,甩的小腿上都是泥点子。 “染和。” 正焦急等车时,大雨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向她奔跑而来。 “夏愠一。” 看清楚他的脸,李染和觉得胸腔瞬间划过了一股暖流。 “你怎么没打伞?”她跑过去把伞遮在他的头顶。 “淋点雨没关系,我怕晚一步就见不到你了。”夏愠一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激动地说,“还好我赶上了,哦对了,我们去山上拉练,下雨了才回来的,刚回去门卫说有我的东西,我一看就知道是你。” 这么说还得感谢这场雨,不然他们也不会提前回来。 “嗯,画好了就想尽快送给你。” “……对不起……” “是我不对,我没说一声就跑来找你了……”突然道歉吓李染和一跳。 “你来看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我是说那幅画,上次让你帮我画头像,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不是……我是担心路程这么远,让你专门跑一趟太不值得了……但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会拿回家像宝贝一样好好珍藏起来的。还有,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等这么长时间,我心里实在觉得很抱歉。” 第147章 一直在楼道里徘徊 李染和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只要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就好。 “书包里有纸巾吗?” 李染和点点头。 夏愠一蹲下身,帮她把鞋和小腿的泥渍细心的擦干净,鞋带绑成了蝴蝶结。 全世界只剩雨伞嘀嗒的轻响。 夏愠一站起来接过雨伞,微微低头注视着李染和的眼睛,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李染和立即懂了,抿了抿嘴唇,郑重的抬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没想到进展这么快,都到牵手的阶段了。毕竟是第一次和喜欢的男生牵手,她莫名有些害羞,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不止,声音大到怕是他都能听见了。 “染和,这边不好打车,我们往前走一点。” 她只管点头答应,嘴角的弧度欲笑还休,心里暖暖的酥酥麻麻的,这种体验太奇妙了。 在指尖触碰的那一刻,手心传递的温度让两人之间更靠近了,是一种近乎于甜蜜和浪漫的感觉。 “如果知道你要来的话,下午我就不去拉练了,我可以请假陪你玩陪你多待一会,可现在才几分钟你就要走了。” 李染和脸上盛放着一层玫瑰粉,摇晃夏愠一的手,说:“没关系的,你们训练不是很快就结束了吗,回到学校我们就能见面啦。” “嗯,那也很感谢你能来看我,我觉得特别开心。” “不用谢,我也特别开心。” 无限延伸的马路上,一高一矮,相依在雨伞底下漫步,世界上最动人的风景也不过如此吧。 出租车来了,等她上车坐好了,他收起伞甩了两下给她:“染和,回去好好画画,以后不许逃课了。” “嗯。” “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车子启动的一瞬,李染和摇下车窗,喊道:“夏愠一,你也要好好训练……”本想再说点什么,可又不是生离死别,很快会见面的,这么喊着说话有点像大傻子。 “好,我一定会的。”夏愠一伫立在雨中目送车子远去。 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模糊消失。她觉得整个人一下落空了,是那种满怀期待到达顶峰之后的一瞬降落。是啊,他想要的素描人像,忙活了两个晚上熬夜画完了,那么接下来呢? 第一次接受别人的告白,她很想认真的对待,无形中却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因为不想辜负,她拼命想要抓牢什么,却像在大雨中盘桓的小鸟一样,越想使劲越没有信心,越找不到着力点。心仿佛成了一个无底洞,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触不到。 回到方圆画室,晚自习上课十分钟了。 李染和悄悄进了教室,放下书包,赶快拿起速写板找位置坐下。 鹤蝶挪了凳子挨过来:“消失了一下午,发一连串消息也不回,你干什么去了?” 李染和嘘声说:“小声点。” 鹤蝶缩了缩脖子,压低音量:“说吧,背着我干啥去了?” 李染和没回答,问道:“下午老师有问起我吗?” 鹤蝶说:“没有,但有一个人问起了。” 李染和受惊的看着她:“谁?” 鹤蝶说:“不用指姓点名也知道是谁吧,一直在楼道里徘徊,脖子都要望断了。不过你放心,他和我一样,都不会把你逃课的事说出去的。” 白担心了一场。 一着急忘拿笔了,李染和打开画箱,眼睛一瞥,看见很久没用的帆布笔帘出现在里面,拆开布绳一排铅笔削得如雨后春笋似的,冒着尖由硬到软排列的整齐有序。铅笔盒里的也都削好了,手指长短的套了笔套,一些短的握不住的都换成了新的。做这些的,除了严以,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了。以前不想削铅笔的时候就找严以,要么赖着让他帮自己削,要么直接抢他削好的用。但现在心里竟然感到一些受之有愧,不仅仅缘于无故逃课,还有一种不敢面对想逃避的感觉。 “这个鞋好难画啊,你帮我改一下吧。” 李染和刚接过鹤蝶的速写板,听到有人喊:“李染和,李染和是谁,下一个模特该你了。” “好,马上。” “呵,多了不起啊,还给人代笔改画呢。” 难怪这么阴阳怪气,原来是那个不服气的辫子头。 鹤蝶说:“管好自己就行了,别人的事少管。” 辫子头哼笑一声:“下一个,快点,不要耽误大家宝贵的时间。” 鹤蝶气不过:“你的耳朵是用来出气的吗,都说马上了,喊什么喊。” “我先来吧。”严以站了出来。 “不行,刚才已经画了一个男的了,下一个要画女的。”辫子头却不罢休,理由也是出奇的多。 鹤蝶站起来“啪”一脚踢掉凳子:“你,又故意找茬是吧,看谁不顺眼就直说,别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我发现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心气儿都高得很……” “鹤鹤,别说了……” “就你赶时间,赶着去投胎吗?”鹤蝶暴脾气一上来头顶都要冒火了,李染和赶紧把她摁到凳子上坐下。 “别拉我,这小妮子嘴巴太冲了,我也不是吃素的……”一句话戳到了辫子头的痛处,张牙舞爪的就要往鹤蝶身上扑来,被旁边的女生拉开了。 女生劝说道:“杨纺别闹了,我们刚来,安分画画吧。” 杨纺极力挣脱:“是我闹吗?她那样说我们,我肯定忍不了。” 不知有人去叫来的,还是听到了动静,马老师推门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最近才来的年轻老师。 杨纺又跳脱起来,嘴里还各种说辞:“耽误大家时间还有理了,凭什么你不想当模特就不当,都是提前排表安排好的,该到谁就是谁,找什么奇葩理由都没有用。” 这不胡说八道吗? 鹤蝶气急:“你再胡说一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乍一看,两拨人赤头白脸,这是要打架呀? 马老师大喝:“画画还堵不上你们的嘴,叽叽喳喳的,都能上美院了不用画了是吧?” 不是马老师凶,是教室太大了,声音不大一点,另一头听不见。 但杨纺全然没听见一样,并且使出了致命一击:“李染和,怪不得你不想当模特,你连下午的课都敢逃,当然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 “……” 当着老师的面,拆穿自己逃课的事实,李染和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她根本没办法辩解,画室虽然人多,老师也不可能每个人都盯着,但每次画的东西都是现摆的,不可能重复,只要你能交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画来就可以。 很显然,李染和没有。 所以,她不得不默认了。 要是以往,马老师可能会看在她平时表现不错的份上放她一马,可现在是集训期,这么多新来的学生,还有新来的老师,马老师就算有这个心也不能太过明显,毕竟几十双眼睛看着呢,要是这次轻轻放过,下次可就不好管了。 “李染和,出去怎么不跟老师请假呢,万一出了什么事,老师怎么跟你家长交代?这样吧,罚你一张色彩,两张速写,明天早上交上来。”马老师自认为处罚的还算公正。 “马老师,染和她,肚子疼,下午回家了一趟,吃了药好点了才来上课的。”鹤蝶随口编了个理由给李染和求情,“要不只补一张色彩好了,染和她身体不舒服,晚上早点回去休息才能好得快,你说是吧马老师。” 马老师铁了心要杀鸡儆猴,幽幽的瞅了一眼她:“还不赶紧的,还有三张速写,什么时候画完什么时候放学,再磨磨唧唧的,只会耽误的更晚。” 鹤蝶小声嘟囔:“下课都九点了,画一张色彩都到半夜了,再画两张速写,还让不让人睡觉啊,这个老马可真够狠心的。” 李染和站起来呼了口气:“没事的,速写可以回家画。我先当模特去,你也别生气了。” 她不后悔逃课去找夏愠一,怪只怪自己倒霉,惹到那个不好惹的杨纺,害得自己今晚估计要熬夜到一两点了,不过不要紧,画画对她来说,是所有事情中最简单的一件事了。 第148章 第一次悄然萌动的喜欢 速写是在半个小时内,通过简练概括的线条笔法,快速而精准地描绘出人物模特或场景的艺术形式,一般考试中有默写和写生两种。现在李染和当模特,她站在正中间,摆了一个低头看手机的动作,周围围了一圈学生,大家根据不同的位置和角度,一边观察模特的形态特征一边在纸上快速起形。 “结构呢?注意手势的动态,手指关节是有转折起伏的,不要一笔勾成火腿肠就完事了。”马德乾在学生背后绕圈,看到画的不好的就拿手里的长条往画上戳,“又是一个画圈代替的,你小学三年级哆啦a梦看多了是吧?我刚才说了一遍没听见?手部结构图背了没背?” 严以在模特四分之三侧的位置,他画的比较快,画完后,速写板夹在膝盖中间,呆呆的坐着。 画的没问题,人有点问题。 “严以,画板拿起来我看。” “嗯,形体掌握的不错,你出来我跟你讲讲。” “你这个人物表情,对吧,虽然低着头有些看不清,还是要稍微刻画一下的,模特情绪就饱满起来了,对不对?” 严以心思不在画上,听着马老师的指导,只是机械的点头。 看出来他的意兴阑珊,马老师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又看一眼模特:“怎么搞得,人都管不住了?” “……” “别拉着脸了,我都放水了。” “……” “看你愁的,老办法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不是经常这么干?”马老师一副仁至义尽的表情,说完背着手里的长条走了。 一张色彩两张速写,这也叫放水?前一秒还在肚子里腹诽老马这只面善心狠的“笑面虎”,后一秒很快反应过来了,他说的“老办法”,大致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 下课后,严以一边快速还原色彩静物场景,一边说:“染和,我帮你准备吧,你给阿姨打个电话,太晚了她会担心的。” 看着他布置好静物台,调好灯光,贴好色彩纸,摆好画架,往调色盘上蘸了一笔单色颜料,然后提桶去外面接水。鹤蝶咕哝道:“干脆你帮她画得了。真碍事,得把他支开才行。”等他回来,“严以,染和说饿了,你帮我们下楼买点吃的吧。” 听到他下楼离开的声音,鹤蝶总算可以无所顾忌了:“染和,你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 李染和神色一顿:“什么啊?” 鹤蝶急不可耐:“别听不懂似的装傻,去找夏愠一了,对吧?” 李染和没出声,隔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 鹤蝶兴奋大叫:“我就知道。” 李染和却觉得喉间堵的有些发涩,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除了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哪想鹤蝶一下就猜中了。其实她有想过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但没想这么快就承认。或者参考林好和余意,顺其自然大家慢慢地也就猜到了。就怕搞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收场,所以,能低调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可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鹤蝶笑得尤其狡猾,反问道:“你还问我?这么大的事,你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李染和讷讷道:“我,我没想好怎么说……” “还用你自己说吗,我们早就知道了。”鹤蝶是个装不住话的,嬉笑着全盘托出。 李染和嗯了声,忽地声线颤抖:“我们?还有谁……吗?” “……”过了好半天,鹤蝶才心虚的冒出一句,“没有啊,就我和……” “不会是季冠军吧?” 鹤蝶含混不清的嗯了声。 李染和捂住脸,喃喃道:“完了,季冠军知道,全天下都知道了。” “……”鹤蝶笑得没心没肺,“放心,严以不知道。” “嗯?”李染和从指缝间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 “我保证,今天下午你去找夏愠一的事,严以肯定不知道。” “不可能,季冠军肯定会跟他说的。” “那你猜,我为什么知道你去哪了?” “季冠军说的?” “对喽,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就发短信问了季冠军,他说没见到你,不过夏愠一宿舍床上多了一幅素描人像,我一猜就是你给画的。我问过了,季冠军没跟严以说,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不知道是害怕其他人知道,还是单害怕被严以知道。当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时,李染和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这种感觉很奇怪,她自己也说不清。有点像一个违背了宗教信仰的叛徒,追寻的事见不得光,不受人祝福,还会给别人带来伤害。 鹤蝶凑近了一些,笑嘻嘻的看着她:“染和,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 这句话不是刚才就说过了吗,为什么要再强调一遍?李染和慢腾腾的反应:“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和季冠军……” 鹤蝶是一秒都装不住了:“那天外出写生的时候,夏愠一给你送花了。” “……” “夏愠一还挺浪漫的嘛。” “……” 李染和羞红了脸低下头。 鹤蝶话音一转:“其实,我一直以为齐耳喜欢你,没想到让夏愠一给捷足先登了。” “啊?”李染和直接惊呆了。 “不是吗,你们高一就在一个班,那会他老替你出头,帮你出气什么的,很明显的好吧,现在班上也有很多人都看出来了,你不知道吗?” 李染和窘的面颊发烧,着急否认道:“这个真不是,他就好多管闲事,你看他平时坐我后面,不是戳我背,就是揪我头发,纯粹只是闲的没事干,真的,大家都误会了。” “噢,”鹤蝶轻描淡写的瞥了她一眼,又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那天,夏愠一跟你说什么了?” “……” 李染和的内心是拒绝的,这要怎么说啊。 鹤蝶撒娇道:“哎呀,别不好意思啊,说嘛,说一下嘛。” 李染和支吾道:“就说了一句……” 鹤蝶:“什么?” 李染和满脸绯红:“说喜欢我。” “哇哦~”鹤蝶眼睛里冒着小星星,拳头摇啊摇,空气都被她摇出粉红气泡来了。 即使过去了好多天,现在想起,李染和还是有一种心扉荡漾的感觉,花季少女第一次悄然萌动的喜欢,正好彼此互倾情愫,一辈子应该都很难忘记吧。 “又不是没人跟你表白过,也没见你这么激动。” “我亲眼看到的,激动一下不行啊?” “你……亲眼?” “对啊,但我们不是故意偷看的,我和季冠军恰好路过……” “诶呀,别说了……” 两人傻呵呵的笑起来。 “严以?” 空气中正粉红的时候,严以出现在教室门口。李染和神色一僵,下意识的反应是刚才说了那么多,被他听到就遭了。随即讪讪一笑说:“太晚了,要不你们先回吧。” “没事,慢慢画,我等你。”严以递给她一杯热饮。 “画完还有两张速写呢。” “不找我帮忙吗?”严以眼角浅笑。 “嗯?” 李染和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要是搁以前,她可能哭着喊着让他多画两张,然后理直气壮的“收缴”了拿去充当自己的作业上交。但现在的她,竟然努力装作听不懂,拒绝了。 “我,我觉得,睡前画两张速写有助于睡眠,还是回家画吧……”她低头不敢与他对视,是怕自己眼里隐匿的慌乱,被他一眼就看穿了。 严以半晌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声。 鹤蝶沉吟片刻,刚才忘了一句话,季冠军说严以喜欢李染和。反正已经忘说了,但愿季冠军和她一样,看走眼了。 第149章 你可以,跟我划清界限 拿起调色盘,李染和心思有些不集中,手里的笔大开大合,只想赶紧画完了事。 从画室出来将近十一多点了。 马路对面一辆车疯狂“滴滴滴”个不停。 “闪什么闪眼睛都要闪瞎了,哪来的私家车,不坐,大晚上卖了怎么办。” “小蝶。” “妈,你怎么来了?” “我顺路过来接你。” “什么顺路,肯定以为我撒谎出去玩了,跑来堵我的。”鹤蝶嘟囔了几句,转头说,“染和,让我妈送你们回家吧。” “不麻烦了,我们自己打车就行,你快去吧,明天见。” 剩下两人相顾无言。 清冷的路灯照在严以脸上,看不清神色,但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凝重。 李染和心想,那会假装没领会他的好意,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自己突然一反常态的表现很难不被察觉。 “这么晚了,可能不太好打车……”不知怎的,竟然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李染和慌乱补充,“我们往前走走吧,边走边等。” 下过雨的夜间微凉,挺舒适的,感觉不到冷。 一路走,不说话,气氛有点沉。他本来话不多,可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有点怪怪的。 李染和故作轻松的抻了抻腰,说:“很奇怪,今天一点也不觉得累,而且现在脑子更清醒了,就是肚子有点饿,回去吃完东西,开始画速写,四十分钟搞定两张,然后就可以安心的睡大觉了。” 说完就后悔了,说点什么不好,干嘛非得提速写呢?这张笨嘴,关键时候就知道吃。 远处街道传来重型机车的轰鸣声,噪音响彻夜空,刚好掩盖了她的尴尬。 严以缓缓开口:“太晚了不好,回去早点休息。” 幸好他回应了,不然得一直紧着一颗心,李染和重重点头,感慨道:“嗯,今晚的夜色真美啊,真是美好的一天。” 朦胧的夜色中,严以轻轻弯了一下唇角,一瞬即逝。 她不在的整个下午,和写生后的这几天,要问谁最能感受到她的变化,严以肯定是第一个。就在刚才,他明显感觉到,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她的脚步轻快了起来,连头顶蓬松的头发,一颤一颤的,像午夜里欢快的鼓手。 某一刻,严以突然释怀了,就让她永远这么开心下去吧,做她想做的事,喜欢她喜欢的人。谁都没有资格在她追寻自我的路上,成为羁绊和负担。她本就应该一身轻松,这是她的权利。 他不自觉脚下慢了半步,抒了一口气,叫住她:“染和。” 她回头:“嗯?” 他按捺住心里的冲动,语调温柔如常:“你可以,跟我划清界限。” 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言不由衷的话。 “……”她张了张嘴,半天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耳边一直萦绕着“划清界限”几个字。这句话来的太猝不及防,仿佛心头挨了一记闷棍,甚至来不及想为什么要这样。 “不可以,行吗?” 李染和语气微顿,说完无措的抿紧嘴唇。 她不明白,是因为没有接受速写,让他觉得自己在跟他划清界限,还是他知道了,她喜欢夏愠一,就要跟她划清界限?夏愠一的事没办法解释,可她从来没想过因此就和他划分成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行。” 沉默片刻,严以无声的笑了,眼底比夜色更深,脚下的影子看起来非常心酸。 她的选择就是答案。为什么还要将问题抛给她呢?他确切的明白了她的善意,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很自私,让她为难,他的心也在揪的生疼。 月色无光,群星潜藏,哑然昏黄的路灯,把少男少女各怀心事的身影,拉扯的修长。 目送李染和进了小区,直至消失在视线范围,严以站在原地独自呆愣了一会,然后转身往回家的方向。 回想对她说的那句话,依然觉得有些过分。糊涂啊,自己究竟在意的是什么?想表达的是什么?难道非要逼她亲口说出来,才会死心吗?不是的,只是习惯的以为,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只要你说可以,我绝不纠缠。 ——你有了喜欢的人,可以不用理我。 ——没关系,不用照顾我的情绪。 ——不用小心翼翼,你有喜欢的权利。 他自认为的心照不宣,其实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以为。 他承认自己的狭隘,但也怕她真的跟自己划清界限。 脚下绵软,飘飘忽忽的踏进家门,屋里灯光明亮,严以尽力收起眼睑的潮湿,一双空洞的眸子却更显幽暗了。 “小以回来了?”爷爷房间的门“吱呀”打开了,老年人睡觉轻,很小的响动就会醒来。 “嗯,你们还没睡吗?” “刚进屋躺下,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严利风披了一件薄绒睡衣,在房门口探着身子。 “我不饿,爷爷快进屋睡觉吧,别着凉了。” 不过晚回来了一会儿,像看很久不见的宝贝似的,严利风慈蔼的眼神在严以身上盯了好久,然后叮嘱他洗漱完赶快睡觉,明早多睡一会,晚一点叫他起床。 严以乖顺的嗯了声,以往这个点爷爷奶奶早都睡下了,不知是被自己吵醒了,还是不放心一直在等,让他心里冒出一阵愧疚。 几近凌晨,严以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原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关起门来,以睡一觉的方式就能排解所有的苦闷,可是辗转反侧,时而模糊时而清醒,脑子混混沌沌的像生病了似的。 这种情况很少出现。 黑暗的房间里,两个小人争论不休。 左:胆小鬼,心里想的要讲出来啊,你不说,等着人家找上门来吗? 右:我不是胆小鬼……很小的时候,我就说过,是她不记得了。 左:小时候的事谁能记得清?亏你想方设法的到了同一所学校,人家根本不知道你是谁,都两年了,绕在她身边转了这么久,结果却把人给弄丢了,我都替你感到羞愧。 右:不是这样的,只要能够陪在她身边,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左:开心个大头鬼,她都喜欢别人了,你看我开心吗? 右:我知道你不开心,可是她开心,我就替她开心。 左:绕口令呢?醒醒吧,你看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体育生,油腔滑调的,看着就来气。 右:我也看着来气……她为什么喜欢他呢?如果我早一点表明心意,她会不会像喜欢他那样喜欢我? 左:都怪你,想东想西的,错失了机会。要不你把她抢过来吧,我去帮你表白,让她不要喜欢体育生了,和你在一起。 右:不行,那样她会伤心的…… 左:别自我感动了,你就是胆小,害怕她拒绝你,所以只会找借口。听我一句劝,默默守护没有好结果,等哪天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你了,你就后悔去吧。 右:不会的,就算死皮赖脸,我也要赖在她的眼皮底下,一直陪在她身边,无时无刻,她一回头就能看见我。 左:唉,没救了…… 右:为什么叹气?我做的不对吗? 左:睡吧,睡醒了再想对不对。 右:…… 两个小人在脑子里跳了一整晚。第二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头晕乎乎的,浑身没劲儿。 过了一会,严利风敲门:“小以,起床吃早饭了。” 严以艰难的掀开眼皮,想要出声,嗓子沙哑说不出话。 严利风推门进去,走到床前一看,下意识伸手贴向他的额头:“哎呀,发烧了。” 第150章 一个月是很多很多天 昨天下午突如其来下了一场大雨,让原本闷燥的空气潮润了许多。 听着窗户上“滴滴答答”的声音,严以放下手里的调色盘,起身去了楼道。他靠墙看向窗外,秋雨苍凉,天空灰沉,城市楼宇淹没在白茫茫的雨雾里,缥缈如仙境。雨水夹着细斜的风,击打在透明玻璃上,急促的汇成了一道道小溪流,横冲直撞地向下流淌。 严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黑屏了,又解锁,再黑屏,最终,原封不动的放回口袋。 他无声轻叹,抬眸望向教室。 一下午了,那个位置始终空着。导致他身体的某一处也空落落的。 这场雨,好像专门为他而下的,来浇灭心里的焦虑与不安。 他伸手推开窗,风有点大,冰凉的雨点急不可耐的朝脸上飞扑,像浴室里分叉的花洒,水花四溅,劈头盖脸…… 这雨似乎一时半会停不了,不知她有没有带伞。 忽地,眼角掠过一把透明雨伞。他立即探出头往对面街道上看。 交通信号灯即将倒数,疾行的车辆放缓了速度。他的双眼像猩红的激光笔一般,直至透明雨伞走到马路中间……须臾,他脸颊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下来,伴随着一声鼻息,胸腔轻颤,自嘲似的笑出声。 大概是雨水迷了眼,竟错把中年妇女认成了她…… 那一刻,淤积在心头的沉闷像堵塞了的排水管道,唯有一场大雨,才能疏散排解。 他多想把自己扔进雨里,痛痛快快的淋一场…… 在风吹雨斜的窗边,凝望了一个多小时,第二天起来感冒了。 严以虚弱的躺在床上,浑身滚烫,昏昏沉沉的,分不清是梦是醒。脑瓜子烧的糊里糊涂,以至于出现了幻觉,一会在学校教室,一会在方圆画室,像播放幻灯片似的,接连不断地各种碎片式的画面。 在学校门口,看见李染和走在前面,他想追上她,刚跑了两步,夏愠一出现了,还有齐耳,李染和开心的和他们打招呼,然后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往教室走。他着急的跑上去,喊了李染和的名字,他们都停下来,同时转身,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他害怕又讨好的叫了一声:染和。李染和像没听见一样,看都没看他一眼,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画面一转,一条陌生的街上,下着很大的雨。他怀里抱着一把伞,在雨中拼命地跑,边跑边喊,染和,染和……跑着跑着,终于找到李染和了,她撑着一把白色透明雨伞,迎面朝他走来,他高兴的抹掉脸上的雨水,笑得很灿烂,可是李染和像没看见他一样,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惊慌无措,回头要去追她,突然,路面被水淹了,他的身体轻飘飘的浮在水上,随着水流淌进了下水道…… 学校操场塑胶跑道,李染和跑的越来越吃力,马上要跌倒了,他想跑过去扶她,可腿脚却像被捆绑了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用力挣扎不动,最后重重的摔倒在地…… 李染和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哭泣,他问她怎么了,李染和指着一张数学卷子,卷面上大大的45分,她伤心的说对了8道选择题和一道填空题,全是蒙的,后面大题一道都不会。她哭着说以后肯定考不上大学了,见她泣不成声,他的心痛如刀绞,他抚摸着她的头,耐心的安慰:染和别哭了,你知道你有多厉害吗,12道选择题,对了8道,4道填空题,全写-1,也对了一个,你比我厉害多了,我吭吭唧唧演算了两张草稿纸,才对了一半多。她总算破涕为笑,红着眼睛说,我手感好…… 他还想说,我们一起努力,将来考同一所大学……被爷爷摇醒了。 “自早上睁了一眼就一直昏睡,快到中午了,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这可怎么办啊。”严利风轻声的唤他,“小以,醒醒,吃了药再睡。” 严以睫毛松动,但感觉眼皮特别重,掀开了又合上。 “小以,乖,起来先把药吃了。”钟兰坐在床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拿掉他额头上敷着的毛巾。 严以费力睁眼,看见床前的爷爷奶奶一脸担忧的盯着他。他挣扎着坐起来,奶奶拿枕头靠在他背后,爷爷端了水杯和药送到他面前。 吃完药,钟兰说:“还难受吗?没事的,躺下睡一觉就好了。” 严以无力的点头。 严利风说:“对,就是感冒了,烧退下去很快就好了。我给小马打了电话,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去画室,坐一会都全身乏力。 见他歪着身子缩进被子里,钟兰轻轻叹了口气:“老严,要不我们上医院吧。” “别自己吓唬自己,感冒发烧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吃点药就好了。”其实一早进门看见严以不省人事的样子,严利风吓得差点没了主意,但毕竟有过养小孩的经历,有些小毛小病的,看一眼就大概知晓了,再说不是小孩子的时候了,自己也没那个心力。严利风诚实的说,“小以昏迷成这样,去医院得费老大劲,咱们老了,不是抱起来说走就走的时候了,与其折腾来折腾去,孩子也遭罪,不如在家好生照看着吧。现在吃了药睡下了,过几个小时,我叫醒了量一量体温,烧退了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闻言,钟兰只能无奈的叹气,看着平日乖巧懂事的宝贝疙瘩,现在病恹恹的蜷在床上,像一团可怜巴巴的小奶球似的,又是心疼又是心急,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这份罪。 “小以到现在一口未进,待会醒了多少要吃上几口才行,你在这陪着,我去煮点饭。” “嗯。”严利风手里拿着手机,“孩子生病没胃口,煮点白粥,吃点清淡的。” 钟兰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你要干什么?小叶两口子要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只会跟着着急上火,快收起来,他们上班也很辛苦,你就当体谅他们一下,这会让他们好好吃个午饭吧,等下午好转一些,晚上通电话的时候再说吧。” 严利风默默收起手机,一脸愁容,说:“那就晚点再说吧。唉,你还记得吗,小以小时候一生病就喊着要爸爸妈妈,要是他们离得近点就好了。” 说到这,钟兰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好啦,别多想了,会好起来的。” 严利风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双眼深陷,沉郁而黯淡,喃喃道:“老了,不中用了,没照顾好孩子……” 不知何时,严以醒了一下,说了句:“爷爷奶奶,小以照顾你们……” 说完又迷迷瞪瞪的昏睡过去了。 老两口感到暖心的同时也吓得不轻,孩子开始说胡话了,怕不是烧糊涂了。 两人手忙脚乱,钟兰把先前敷额头的毛巾用冷水浇湿,严利风从冰箱取来冰袋,然后用毛巾缠着冰袋贴在严以的额头上,希望以此达到物理降温的效果。然后守在床前,一步不敢离开,心里祈祷尽快能把烧退下去。 严以神志模糊,半醒半睡,依稀能感觉到床前急切的目光。他的身体像有一团火在烧,意识飘忽不定,像在梦境中一样。 梦里看见了爸爸妈妈,他们身旁放着行李箱,胸前抱了一大堆玩具,笑容可亲的向他招手。 严以喊着:“爸爸妈妈回来喽。”欢快的跑过去,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下扑进爸爸妈妈的怀里。 爸爸像小鸡啄米似的,在他的脸上亲来亲去,还用胡渣蹭他,弄得他痒痒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爸爸,我想你了。”严以揽着爸爸的脖子,嘟着小嘴撒娇。 妈妈假装吃醋的说:“小以,那妈妈呢?” 严以一双超萌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甜甜的说:“最想妈妈了。” 妈妈把他抱起来亲了又亲:“我的小以真乖,走,回家。” 严以像个小树袋熊似的挂在妈妈身上,小声的问:“爸爸妈妈不走了吗?” 妈妈说:“爸爸妈妈休假了,专门陪我们家的小以,一个月好不好?” 严以掰着软软的手指头:“一个月是几年?” 妈妈说:“一个月是很多很多天。” 那是有记忆以来,爸爸妈妈陪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一次。 第151章 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泡沫 瞬息之间,爸爸妈妈不见了。严以一个人坐在幼儿园教室外面的台阶,呆呆的看着天空,过了一会,看见远处滑梯上下来一个人,头也不回直奔大门去了。 严以“噔噔噔”跟在后面,小女孩扎着两个小羊角辫,手抓在大门铁栏上,使劲往外推。 “木木,你在干什么?” “我要回家。” 两扇栅栏式大铁门,中间拴着大铁链子,上面门锁紧闭。铁链挂的比较松,两扇门中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身型小的小朋友,挤一下就出去了。 “你为什么要回家?” “回家找我妈妈。” 严以不说话了,蹲下来,看着小女孩推门。 “你能帮我推一下吗?” “不行,花爷爷说上课的时候不能出去。” “你看,花爷爷不在,他去教室看小花了。” 严以起身,去旁边的传达室门口,里面真的没有人。他回来,犹豫了一下,决定帮她。 铁门下面是带滑轮的,滚动一下两扇门就错开了。小女孩半个身体钻到外面,再收一下腿,整个人就出去了。 “你可不可以跟我回家?” “去干嘛?” “去我家给我当哥哥。” “我是小以,不是哥哥。” “我妹妹就有哥哥,我想让妈妈给我生个哥哥,陪我在家玩。” “你在幼儿园,我陪你玩不行吗?” “我想在家里玩,你跟我一起回家,我把所有的玩具都给你。” “不可以,我爷爷会找不到我的。” “嗯,再见。” 严以脸贴在铁门上,一直看着小女孩消失在马路尽头。 他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木木…… 在幼儿园里,他最喜欢和她一起玩,可是她走了……他哇哇哭着到处寻找,发了疯似的找,突然眼前一片漆黑,几秒后,迎面一道强光,周围开始亮了起来…… 然后马老师出现了,领着他走进画室,他看见画架上的字,“我要强,我要强,将来一定比你强,比你聪明比你棒。” “染和,染和,染和……” 他跟在她身后,不停呼唤她的名字。 他们一起画画,他偷偷看她,把她专心画画的样子,画在速写纸的背面,夹在习题本里……他的习题本,每一页都是她。 他又在画她,视线被前桌男生的头挡住了,他身体侧到过道里,佝着背往桌子底下看,她今天换了另外一双小白鞋,上面画的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他给她的鞋上也画了一只兔子。他画的都是她的背影,但每一张都不一样,有的头发是齐顺的,有的卷起翘着,有的别在耳后……他想,如果能和她做同桌就好了,这样一扭头就能看见她的脸。 前桌的男生又在她的背上乱写字:“我写慢点,快猜,猜不出来,就替我把黑板擦了。” 体育生来了,抢走前桌男生手里的笔,放在她的桌子上,说:“帮你没收的,别管他,不用给他还。” 她和他们玩笑。 但他不喜欢前桌和体育生,站起来叫她:“染和,我们要去画室了。” 不管他和她走到哪,前桌和体育生总会像幽灵一样出现,他对他们露出厌恶和腻烦的神情,他们却哈哈大笑着嘲讽:“你看他,脸皮比牛皮还厚,天天缠着人家,癞蛤蟆想吃天鹅头,太可笑了,哈哈哈……” 然后,李染和也不理他了,她给前桌的男生回复留言,在操场上给体育生喊加油…… 他黯然落魄,像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泡沫,下一秒就要被无情的太阳烤干了。 …… 一整天没有严以的消息,晚上快上自习了,李染和忍不住问:“鹤鹤,你说严以今天为什么没来啊?” 鹤蝶敷衍的说了句:“不知道,可能有事吧。” 李染和没再说话,打开手机,翻到短信界面,消息是早上和中午发出的,一直到现在没收到任何回复。 不应该啊,严以怎么不回消息呢,不会是手机出问题了吧。 她把手机关机重启,确认了消息是发送成功的。那是怎么回事呢? “鹤鹤,你给我手机打个电话,我的手机不会欠费了吧。” 见她心神不宁的样子,鹤蝶无奈的挑眉,但还是照做了。 手机没欠费,心里却更加落空了。李染和忽地抓住鹤蝶的胳膊:“你说,季冠军会不会知道,你帮我问问他。” 看她真是急糊涂了,鹤蝶把她的手挪回去,放在她的肚子上:“染和啊,你不是昨天才去过,季冠军和夏愠一都在训练基地呢,他怎么会知道?你要实在不放心,打个电话问问,多简单的事儿啊。” 本来是想打电话的,不过刚才提到了夏愠一,李染和按捺不住的心情突然熄灭了一半。 冷静下来一想,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李染和收起手机,准备去洗颜料盘。 这时,鹤蝶冷不丁说了句:“你说严以不会去看画室了吧?” “啊?他想换画室?” “昨天下午我看他老往教室外面跑,画画也心不在焉的,这不今天就没来吗,我瞎猜的。” 从北京回来,很快就进入集训了,关于换画室的事,严以好像没提起过吧?当时考七中,李染和就做了长远打算,方圆画室离家近,离学校也近,通行方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方圆画室规模大,口碑好,历年美院合格率第一,单凭几位老师的经验和名望,慕名而来的学生一波接一波。还有,据李染和所知,马老师是严以爷爷的学生,当初也是因为这层特殊关系,才放心把他交到这来的。所以,要说严以想换画室,除非换到北京去,不然还真找不出个像样的理由。 难道,去北京参观了一趟,回来受刺激了? 不行,还是发个短信问一下好了。 饱受了一天的折磨,严以总算退烧了,这会脑袋清醒了不少,就是嗓子疼,鼻塞,浑身肌肉酸痛。刚刚钟兰端来了一碗白粥,他只吃了几口,再要喝汤时,一口都喝不进去了。吃过药疲软的靠在床头,没一会,眼皮不听使唤,就要昏昏欲睡时,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 醒了睡睡了醒,都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严以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马上快七点了。点击未读短信,3条都是李染和。 一条是刚才:你还好吗?一天没消息,我有点担心你。 一条是中午12点多:早上没来是有事吗?下午还来吗? 一条是早上9点多:你起晚了吗?昨晚陪我画画回去那么晚,请你吃午饭怎么样? 反复看了好几遍,严以的嘴角始终保持上扬。自从写生后,两人之间莫名的疏离了许多,已经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此时的他心里闪过一丝遗憾,好像错过这次和她一起吃饭的机会,就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甚至自责的认为,自己不该生病。生病的时候难免比较脆弱,他不觉有些伤感,眼底倏然升起了一层雾气。 他回复了短信,说自己不小心感冒了,在家休息,让她好好画画,不要担心。 发完手机还没放回去,屏幕又亮了起来。 李染和:实在很抱歉,那么晚还送我回家,害得你感冒了。现在好点了吗?晚上下课我去看你吧。 严以:不是的,是我睡觉踢掉被子才着凉的。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真的,别担心,下了课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她想来看他,他其实挺感动的,不过下课后太晚了,他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来回跑。 这才坐了一会,就想躺下了,没一会又浑浑沌沌的睡了过去。 第152章 白兔和月亮 再次醒来,已经到深夜了。屋里灯光昏暗,感觉到床头椅子上有人,严以声音沙哑的叫了声爷爷。 自他睡下后,严利风一直寸步不离的在旁边守着,夜里支撑不住,刚眯了一小会。 见他醒了,严利风赶紧开灯,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杯:“小以,感觉怎么样,来,喝点水。” 严以觉得嗓子刀割一样刺痛,但还是强忍着喝了几小口。 “爷爷,我好多了,你快去睡吧,不用在这守着。” “好好,好就好。”严利风接过水杯,紧锁的眉心舒展了几分,“刚才你妈来电话了,说等你醒了再打过来。” 钟兰从外面推门进来,手里的电话已经拨通了:“你爸妈一直没睡,等你醒了跟你说句话。” “喂,小以。” “妈。” 钟兰给严利风使了个眼色,两人出去关上门。 “小以,爷爷说你感冒发烧了,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就是嗓子有点疼,已经没事了。” “小以,妈妈不能陪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来,我说,打开免提,我跟儿子说。” “爸,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儿子,不舒服就要说嗷,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你,我们都是一家人,生病了就要互相照顾,可不能自己扛着,爸爸知道生病了很难受,好好吃药,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虽然我和你妈不在身边,但我们绝对是爱你的,这辈子都不会变,爸爸妈妈只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你是个好孩子,乖啊,有啥事就跟我们说,爸爸永远爱你。” “小以,妈妈对不起你,你生病了也不能陪你,都怪我不好,总是让你一个人……” “妈,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吧。我从来都没怪过你们,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唉,你不怪我们就好,等十一放假了,我和你爸回去,我们一定多陪你几天。” “嗯。爸妈,我梦见你们了,梦见我小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海边玩,我和爸爸堆了一个大大的沙堡,沙堡里有窗户,有楼梯,有阳台,还有游泳池,爸爸抓了好多螃蟹放游泳池里,螃蟹跑出来爬到你的脚上了,你吓得哇哇叫,后来趁着爸爸睡觉,我们俩一起把他埋起来了。爸妈,我想去海边玩,等你们十一回来,我们和爷爷奶奶全家人一起去海边玩,行吗?” “好,只要小以想去,我们去哪玩都可以,妈妈答应你,十一放假我们一定回来,还有一个多月,乖乖等我们好吗?” “嗯。妈,我还梦见,小时候我问你一个月是几年,你说一个月是很多很多天。现在我长大了,我知道不管你们在不在身边,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很久很久,很多年很多年,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还有爷爷奶奶,他们把我照顾的很好,我也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对于严以的亏欠,像耕种在心里的一根树藤,深深扎在肉里,每次想起都刺痛难忍。父母不在身边,不仅仅是孩子的痛苦,也是大人的煎熬。得知严以生病,远在另一个城市的向晚秋和严庭叶夫妇俩,一晚上都没睡踏实,直到第二天一早,跟严利风通过电话,说已经醒了,夜里没发生什么事,这才放心下来。严以身体还没彻底恢复,严利风让他在家多休息一天,说什么也不让去画室。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严以在家躺了一天,临近傍晚醒来时,感觉身体轻快了很多,起床喝了口水,吞咽的时喉咙不再有拉扯的感觉,看来是彻底好了。 放下水杯,拿起手机,屏幕按键没反应,这才想起一直没充电,手机关机了。充上电开机,手机一条消息都没有,严以不觉有些落空,转而自我安慰,她昨天就知道我生病了,肯定是不想打扰我休息,现在病好了,明天就可以去画室了。 早上严利风给严以请假,马德乾接电话时,李染和恰巧路过,听见他提到严以的名字,说一半天不画不妨事,生病了就该多休息几天之类的,所以就猜想严以今天大概是不来了。中午吃饭想打电话问问的,结果有事一耽搁就给忽略了。 严以生病的这两天,李染和也没好到哪儿去。 从训练基地回来后,当晚夏愠一就一句问候都没有,这两天就像失联了一样,李染和给他发了很多短信,qq上也发了很多消息,但他一个字也没回。 直到中午,好不容易打来一通电话,喂喂了两声就挂断了。李染和不知道他那边什么状况,只想着他们训练紧张,可能教练管得严不让用手机什么的。 可是,教练也不能一天24小时都盯着吧,要是这样的话,季冠军怎么有空跟鹤蝶聊天? 李染和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明明说过喜欢自己的人,渐渐地变得忽冷忽热,好像只有她单方面比较上心。 她开始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一开始她对夏愠一的喜欢更像是欣赏和吸引,那种情感虽然热烈也很纯粹。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得到对方的回应,夏愠一当面告白的那一刻,她甚至有一种心事被戳穿的羞耻感,但她没有逃避,而是坦然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在那之前,她对他的好感,更像一场偷偷的暗恋,不张扬,不暧昧,不放纵,不想让他知道,藏在心里,随性而为。 在那之后,好感一旦具象化,心态也就跟着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默默关注,而是想要索取更多的回应,总是把自己绷的很紧,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她就像寓言故事《白兔和月亮》里的白兔,从自由向往变得患得患失,在迷恋里迷失了自我,以至于感觉到力不从心和无所适从。 这天晚上,夏愠一给她打电话了,借的季冠军的手机,他的手机训练时摔坏了,自己捣鼓修了一阵,也就是中午喂了两声的那通电话,修到最后彻底用不了了。 电话里夏愠一没有说太多,大概聊了几句就匆忙挂断了。李染和也没在意,觉得借的别人的手机可能不太方便吧。 夏愠一要训练到九月开学才结束,还剩两周时间,他们想联系的话都得通过季冠军。打了一两次电话之后,李染和觉得麻烦,渐渐地就懒得主动了。 夏愠一倒是会发短信来,但李染和很少回复,就算回复也是简单几个字,毕竟是发到季冠军的手机上,有第三人在中间让她觉得特别别扭。 两周之后开学,这天画室放了一天假,正好可以去学校报到。 十三班来报到的只有一半,看了一圈也就体育生比较齐全。 每年的现在特长班基本都是这种情况,班主任郭辉也没说什么,让他们做好信息登记,包括在哪集训,集训机构的名称、联系方式等,然后让家长签完字交上来就行了。 一个暑假没见,郭辉还是老样子,站在讲台上垂着脑袋,只看见嘴巴一撅一撅在动,眼神毫无交流。 “高三了,接下来几个月时间,对你们来说都比较关键,我们班学生在外面集训的较多,根据学校的规定,外出申请表一律家长签字才能通过,大家尽快交上来。另外,留在学校的,该训练训练,该上课上课,各科老师都照常和上学期一样。”郭辉顿了一会,似是在想有没有需要补充的,“等会班长和卫生委员安排大扫除,班长看着把没人在的空桌椅搬到教室后面去,能摞的就摞一起,尽量让教室整洁一些。还有班长去趟教务室,重新排一份点名表,在校的挪前面,不在校的往后,学号不用变,排好打印几份,各科老师都送到。那今天就这样,下午着急要走的,让家长给我打电话,申请表不要忘了交。” “站长”就是“站长”,不管什么时候,卫生时刻挂嘴边,像刻进dna了一样。李染和一直有个疑问,郭辉外表形象看上去不修边幅,对教室卫生却要求很高,不免怀疑他到底是有洁癖,还是有强迫症,不过看他那样,好像哪头都不占。她觉得奇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就自己心里想一想,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待会郭辉一走,同学们怕是一下全跑光了,到时一堆活又得留给自己了。她快速扫了一眼座位上的人,脑海里大致分配了一下,必须在他们溜之大吉之前把各项任务分配出去。 果不其然,郭辉刚走教室里就躁动起来了。李染和瞅准时机,正准备站起来宣布卫生安排,只见夏愠一上了讲台,随手还把教室门给关上了。 “听我说啊,刚才班主任说了教室卫生得打扫,我安排一下,大家领了任务干完活,之后想干嘛都行。” 李染和眼尖的发现,几个收拾完桌子屁股已经离开凳子的,听完夏愠一的话都老实的待在座位上了。 夏愠一说:“刚才那张登记表呢?按照那上面的,不在的人的空桌椅,邻桌的人帮忙搬到后面挨着后门摆成一排,不要码太高,太高不安全可能会掉下来,其他人依次往前搬,把空出来的位置补整齐……” 有同学打断:“夏班长,我前面没人了,我不想坐第一排。” 又有人说:“是啊,能不能不搬,我们班统共没剩几个人了,桌子全搬到后面去,一进教室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夏愠一拿到登记表,看了一眼,面带难色:“嗯,说的也是,要不这样,大家看看前后左右,把不来的桌子上的东西都塞到桌兜里,以后桌面上都不要放东西了,这样老师看见桌子空着就知道这个座位上没有人。” 其实,郭辉说要把不在的人桌子搬走时,李染和心里挺不舒服的,不就短暂离开几个月,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连座位都要撤走,感觉像被这个班级刨除在外了一样,未免有点太冷漠了。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想,课桌是他们回来后继续奋战的阵地,即使人不在阵地也要保留。 第153章 为了礼尚往来 郭辉向来对教室卫生要求严格,从黑板到玻璃,到楼道里的护栏,角角落落都要一尘不染。一直以来只要有夏愠一在,李染和这个卫生委员什么都不用管,他总能用心又细致的分配任务,每一个角落都落实到人头,经过高二一年的磨砺,大家对郭辉的脾气秉性也都摸索出来了,只要分配了活就认真利落,免得到时候被他找事。 整个暑假,林好和齐耳姐弟两个,偶尔出来冒个头,然后就隐身了似的一点消息也没有。今天见到齐耳,感觉他好像消瘦了许多,不过精神状态挺好的,一见面话还是那么多。李染和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放假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齐耳主动联系的次数出奇的少,就连平时被他“霸占”的空间留言板,也只区区几条消息。 “齐耳,暑假这么长时间你去哪玩了?”打扫卫生时,李染和跟他聊起来。 “什么去哪玩了,跟我哥在剧院上班。” “上班?你上舞台表演了?” “怎么可能,你没听说过吗,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分在场务部,就是跑腿打杂的,不过没事的时候可以看排练看演出,也挺好玩的。” “噢,那你是不是挺忙的?” “刚开始市里电视台来拍纪录片,那几天还挺忙的,再就是接待演出什么的,还好吧不是特别忙。” 过了几秒,齐耳似是反应过来,又说:“我肯定要忙起来啊,你想想,我又不是正式员工,每天就管一顿饭,光干活不给钱,要不多学点东西,岂不是亏大了?我跟你说,我没事就到处转,那些舞台设备啊灯光什么的,我都门清,我和那的师傅们混可熟了,遇到有不懂的就找他们请教,他们人特别好,都乐意教我。” 在剧院这段时间,齐耳确实卖力学到了很多,他这个人社交能力强,哪怕跟比自己大很多的人也非常能吃得开。但他之所以反应了一下,看似在解释,其实是在给自己的“隐身”标榜理由。大家在群里聊天他“隐身”不说话,偶尔发过几条空间动态,李染和在下面评论,他也不回复。以前的他,无论屁大点事都要在她的留言板分享,这个假期一下减少了很多,所以才会以为他很忙。 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李染和跟夏愠一的关系,他们两个能在一起少不了齐耳的从旁助攻,现在事成之后功成身退,便有意减少了自己的存在感。虽然夏愠一他是放心的,但也得注意分寸,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以前他老缠着李染和,是真心觉得跟她玩很开心,纯粹是好朋友之间的玩闹。但老实说,他故意表现的旖旎飘扬、黏黏糊糊的,让人感觉好像有另外一种意思,其实是混淆视听、制造错觉,目的只是为了气严以。为了膈应严以,齐耳包藏私心的阴暗面简直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你们不是已经集训了,怎么样还适应吗?”齐耳偷瞄李染和,见她神情没什么变化,悄然岔开了话题。 “还好吧,就是从早到晚都在画画。你呢,什么时候开始,还是之前的机构吗?” “嗯,也就这两天,跟那边老师打好招呼了,直接去就行。”齐耳突然不自然的咳了一声,低声问,“你和老夏怎么样了?” 李染和吃惊的“啊”了声。 齐耳以为她不好意思,自以为很贴心的绕到她面前,闲闲的说:“你别看他一天不着调似的,其实人挺好的,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你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 “他跟你说的?”李染和匆忙避开视线,慢吞吞的摆弄手里的抹布,脸上羞的一片通红。 “这还用说嘛,我早就看出来了。”齐耳心里暗想,要不是我推波助澜,那家伙傻不兮兮的,等到毕业了都不敢说出口,“他跟我说了,你去基地找他,怕他在荒山野岭被蚊虫咬,送了他一对驱蚊手环,他一直戴到现在都舍不得取下来,在我面前炫耀好几回了。你还画了一副他的素描头像,上面的日期是你们写生的那天,背面还有一颗小爱心。” 李染和轻声嗯了声。知道你俩关系好,可也不用什么事都讲吧,这样好尴尬呀,让她有一种浑身赤裸的感觉。 “他把那幅素描当宝贝一样,还很用心的装裱了,挂在他房间的墙上,别说还真有点世界名画的既视感。你有空也给我画一幅呗,我这么英俊不凡,画出来肯定比他帅,到时候我也买一个相框挂在我的床头。哦对了,我最近特别喜欢一位音乐剧演员,我把他的照片下载下来,你把我们画一块,像双人合照那样,你看怎么样,考验你技术的时候到了哦。” “嗯。”李染和眉头稍皱,勉强算是答应。 这时林好过来了,瞧着李染和不自在的样子,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齐耳随意道:“没说什么,你那边打扫完了?” 林好说:“嗯,我们都弄完了,你们好了吗,待会去食堂吃饭。” 齐耳看了眼时间:“有点早吧,食堂饭还没做熟呢。” 林好说:“放心吧,我有眼线,肯定不让你吃夹生的。” 齐耳一噎:“余意啊?”见林好一副是又怎么样的表情,欠欠儿的往前凑,“暑假没去训练,干嘛去了,听说早出晚归的,忙着谈恋爱呢?” 林好一脚踢他小腿肚子上:“少多管闲事。” 齐耳吃痛的龇牙,下意识闪远了点,还是嘴欠道:“牛逼轰轰的,家里没人管得了你了,成天不着家,还跟大姨说去补课了,你最好对我客气点,不然回头我就去告状。” “敢威胁我?几天不见胆儿长肥了是吧?我看你是皮痒难耐了,想让我给你止止痒。” 齐耳全是嘴上功夫,见势头不对,早撒丫子跑了。 跟齐耳相比,林好整个暑假可就神秘多了,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李染和问:“你真去补课了?” 林好说:“他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也信。” 李染和忍不住直接问:“那你在干什么,也不和我们联系,好像消失了一样。” 林好说:“我和余意在一起。他开学后有个物理竞赛,我陪他一起学习。” 李染和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稍顿,又是一副很不可思议的神情:“整整一个暑假,每天都在一起吗?” 林好想也没想,肯定的点头。 突然觉得好羡慕,要是和夏愠一也能像他们这样,即使每天做无聊的卷子,她也会无比满足。 可是今天见面,两人之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那种感觉,既不是没在一起时的隐晦不明,也不是刚在一起时的心潮涌动,反倒有一丝无处安放和难以自处。 她能明显感觉到夏愠一和她有着同样的困扰。 早上进教室,夏愠一已经在座位上了,在看到他朝自己这边走来时,李染和心里莫名的慌张了一下。夏愠一笑意盈盈的说:染和你来啦。李染和只嗯了一声,局促不堪,拉开书包拉链在里面翻来找去。夏愠一说桌椅擦过了,问她吃早饭没,他买了豆浆包子。李染和说吃过了。 说完一阵沉默,李染和觉得脑子像堵了一堵墙似的,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夏愠一就这么在她旁边站着,过了一会,似是无聊的插上口袋靠向身后的桌子,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李染和故意忙着收拾东西,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她顶多在教室待一天,可现在就是很不自然,甚至刚才夏愠一往后退了一步,反而使她感到轻松了不少。 一直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李染和忽地抬头,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训练的怎么样。 夏愠一抽出手,眉梢的动作像极了在故作轻松,说昨天下午训练完就回来了,这次训练最终考核都过了,总体成绩还算可以。 像是为了礼尚往来,夏愠一也问了一些关于美术集训的事,李染和说的跟他大差不差。 有来有往,话都接上了,两人脸上的神色总算平展了一些。 正好此时,教室门口有人喊夏愠一,说叫班长去老师办公室填什么表,夏愠一说待会回来找她,李染和说没事,让他先去忙。 门口的女生在等他,夏愠一出去后,女生立即上前热络的聊了起来。 来教室门口找夏愠一的女生,多到不计其数,他是初中部直升生,认识的人多也无可厚非。以前的李染和心无杂念,就算看见了也没觉得稀奇,随着心境的改变,她的眼睛似乎长在了夏愠一身上,包括班上和体育队的女生,但凡他跟谁多说了几句,她心里就会莫名其妙感到一阵酸楚。 第154章 祝大家集训快乐 尽管不停劝慰自己想多了,但静下心来扪心自问,自从夏愠一的手机坏了之后,他们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少,以至于到最后完全懈怠轻忽,两人同时默契的沉默了。 昨天晚上久违的互道晚安后,李染和甚至怀疑过他们之间的必要性,真的有必要吗? 也许一开始就进入了一个误区,白兔喜欢月亮是轻松自在的,单纯出于欣赏,当皎洁无瑕的月亮被诸神之王赐予白兔后,白兔变得焦虑不安,甚至是贪心和迷失,再也没有一开始的乐趣可言。最终白兔去拜见了诸神之王,请求他撤销了那个慷慨的决定。 李染和越来越发现,跟夏愠一保持一定的距离反而会让她比较松弛。有那么一种人,当你远远观望时,他身披万丈光芒,照耀着你,赋予你同样的闪亮,但当你虔诚的靠近,仿佛之前所有的仰望莫名其妙就发生了转变。其实夏愠一身上的闪耀,全来自于李染和自己眼睛里的星光,要相信,她原本就是灿烂的。 可李染和缺乏了这样的意识,以为靠上去,抓住那束光,才能将自己照亮。 她一直在举目仰视,却忽略了平视或者低头的风景,那个与她同步平行的人,同样也在执着。 只有在画室的时候他们貌似形影不离,但他不介意,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是真实存在的,是愉悦享受的,是微妙而克制的,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而此时的严以,平静而淡然,把一切情绪尽藏眼底,悄无声息的干完手里的活,在季冠军要去倒垃圾时默然陪他一起。 季冠军和严以同桌两年,不说无话不谈吧,多少也会察言观色:“严以,咱不能就这么看着不管吧?” 训练基地的事,季冠军全程参与了,可谓是第一知情人,他夹在中间其实也挺纠结的,毕竟论关系的话,他肯定要站严以这边,于是经过一番无关紧要的思想斗争后,把自己看到的原封不动的汇报给了严以,但严以什么也没说,所以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严以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只是轻嗯了一声。 季冠军更看不懂了,怎么还没我着急呢:“唉,夏愠一那小子太鸡贼了,用我的手机还防着我,收到短信看完就删,发出去的也删,我硬是半个字都没捡着。” 严以好笑道:“是我我也删。” 季冠军突然正经起来:“我说,你真就什么也不做吗?要我我可沉不住气。” 严以沉默须臾,语调有些无奈:“我能做什么,搞破坏吗?” 明明在说严以的事,季冠军却兀自联想到自己头上,唏嘘道:“你们都不来学校了,还有点不习惯,要是鹤鹤被别人抢走了,我可怎么办呀……” 第一天开学,食堂早开放了半个小时,进门看见余意大家也没觉得意外,他不仅早到占了位置,还给每个人都买了饮料。 季冠军莫名伤春悲秋起来:“你们都要走了,只剩下我们三个体育生,以后学校里连个玩的人都没有,想想就觉得好没意思。” 夏愠一打趣道:“咱们队里的人不都在呢,你想玩什么,俯卧撑还是蛙跳,陪你玩个够。” 季冠军无聊的翻他一眼:“光训练就累趴下了,谁要玩那个。我只不过小小的伤感一下,你要是不懂就别瞎接话。” 鹤蝶说:“有啥好伤感的。你们在学校训练,我们在画室画画,又没离多远,想玩周末来找我们玩呗,干什么搞得跟永远见不到了似的,再说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季冠军好像就在等这句话:“嘿嘿,你自己说的哦,我去找你的时候可不许耍赖。”说完忽地站起来,“从今天开始,我们每个人算是正式踏上了自己的赛道,为了大家都能胜利而归,来,举起饮料庆祝一下,祝大家集训快乐,事事称心,力争上游,联考顺利!” “好,借你吉言!” “干杯!” “胜利而归!” 一顿简单的食堂聚餐,吃出了散伙饭的感觉。此时的他们还不懂得分离,也不懂得散场。殊不知未来的号角已经吹响了,每个人选择的赛道也来不及更换,只能全力而上。不可置否的是,这条被很多人称之为捷径的赛道,看起来贪便图快,实际好不好走、能不能触到大学的门槛,其中包含了太多的未知性。集训的四个月就像高考倒计时,而明年一月初的艺术生统一联考,像一道分水岭,只有接受住了这道考验才有资格去够大学的门槛。 夏愠一他们通过教练的推荐,暑假期间在外面集训了一个月,之后都留在学校,体育生考试时间最晚,训练时间也是最长的。 正式步入轨道后,时间一天一天过得非常快。这天周五,画室临时取消了下午的色彩课,改成了素描写生示范,教室里分成两个大组,由两个老师一人带领一组。 马老师:“上午的素描问题很多,有些人作画步骤、思路意识薄弱,掌握不住重点,一笔带过的总是来回扣细节,时间都浪费了,结果画面混乱不出效果,我尽可能完整的演示全过程,大家认真看认真听,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提问,不要怕打断我,你们一个问题都没有才是最大的问题。” 小宋老师搬了一张全k的画板,放在马老师身后的大画架上,上面夹了一张2k的素描纸。同学们没见过世面的“哇”了一嗓子,平时用8k的有些人都画不完,头一次见这么大的,感到惊讶也正常。 即使分成两拨,一边也有几十号人,为了让大家看的清楚,马老师本来想画全k的,考虑到又要作画又要讲解,一下午时间比较仓促,才选了2k的。 另一组做范画的彭进老师,也是方圆画室很多年的资深老师,脾气有些古板,但论专业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没人敢挑剔。 李染和拉着鹤蝶窜到最靠前的位置,等想起来找严以,一扭头,他已经在身后了。 其他反应慢的同学,抢不到好位置就抱怨前面的人太高了,挡住了视线看不见。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杨纺那伙人。 马老师开始了:“说过很多遍了,作画前要干什么?对了,要仔细观察,我们今天的模特是女生,长头发……” 一个男同学:“不是,这是披肩发。” 噗噗嗤嗤几声笑。 马老师:“啊对,散下来的头发我们要注意什么?观察,一边耳朵遮住了,但没有完全遮严,所以耳朵的轮廓一定要结构完整,我看有些同学画的时候用橡皮擦出一小块,勾出个耳朵尖儿,这样出来的效果浮于表面不真实,像跟别人借来的一样,还不如全画成头发呢。那先说这么多,我们边画遇到问题边讲解。” 马老师三两笔定出头像轮廓,然后把多余的辅助线擦掉,擦完停下来,简单强调了一下面部透视关系,接着根据人物特征确定五官形态,把头发、颈部以及衣领这些次要的部位大致交代了几笔。 马老师:“很多人找不准明暗交接线的位置,这有什么难的,观察,模特脸上的光线来源,暗面和亮面的转折点,是不是有一条交接线?实在不确定,眯着眼睛看。有些同学理解不正确,在这条线上死命的扣,扣的像蜈蚣一样,吓死个人。它不是孤立存在的,需要有顺序地连贯起来,大家仔细看,我是怎么处理层次和虚实变化的。” 看了这么长时间,李染和觉得自己的作画步骤基本和马老师是重叠的,不过马老师用卫生纸擦出明暗大色块这一步,如果手上没轻重就会让画面失去质感或者有些腻,她在这上面吃过亏,所以看的格外认真。 鹤蝶:“染和,肩膀借我靠一下,我站不住了。” 李染和:“站好,我们在前面本来就有人不乐意,再要站的歪歪扭扭的,后面又要有人说了。” 鹤蝶:“怎么还不休息,太无聊了。” 李染和:“这么大一幅画,马老师已经在提速了,画完还要解说呢。” 鹤蝶:“中午只顾着玩手机了,我现在是又饿又站不动了,你侧过去一点掩护我一下,我要偷偷溜后面去。” 刚转身的时候,严以搬了一把凳子塞进来让她们两个挤着坐一下。 正常情况下,每隔一个小时左右会自动休息几分钟,做范画比较特殊,大家都有点耐不住性子了。这会外圈几个人时不时传来嬉笑声,声音越来越大,来回监督的小宋老师悄声绕过去,那一片即刻消音了。 第155章 学校的日子没法过了 新来的小宋老师,跟着马老师做一些助教的工作。他是美术科班出身,年轻勤快性格又好,很受学生们的欢迎。小宋老师递给马老师一个比古董还古董的不锈钢水杯,马老师接过杯子呷了口茶,端详了一会未完成的素描人像,终于发话让大家休息十分钟。 大家一窝蜂散开了。 早已等不及这一刻的鹤蝶,虚嚎一声,拉滚带爬的去书包里找吃的。 “只有一个早上没吃完的冷包子……嗯,没事,挺好吃的。事实证明,人在饥饿的状态下,往嘴里喂什么都不挑剔。” 李染和坐着一动没动,单手托下巴,盯着面前的画板,如果剩下的部分由自己来完成的话,以她的作画习惯,到这一步,大概会先简单的过一遍头发,因为头发对她来说是相对比较棘手的部分。虽然很少有人在她的画上挑出毛病,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头发的部分十次里面仅有五次还算满意。 严以出去在楼道里透了透风,回来喝了口水,瞟见李染和的水杯没动,拿起来给她送了过去。她低头看手机,以为在玩游戏什么的,走到身后眼睛一瞟,原来是在发短信。他本没想多看的,可是出于直觉,视线不自主的多扫了两眼。 一分钟前,李染和脑海中把模特的面部五官深入塑造了一遍,当到嘴巴时,被口袋里手机震动的嗡嗡声打断了。 这个点,夏愠一怎么会发短信? 自学校餐厅一别,已经快一周没见面了。这些天,起初两人互发短信挺频繁的,但由于时间不对等,一个画室相对比较自由,一个教室上课不方便看手机,有时候画画忘了,有时候回复不及时,后来就只在晚上发晚安短信了。夏愠一主动提的,说集训时间紧迫,想让她不受打扰安心画画。李染和心想,一天短信来短信去,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就答应了。 夏愠一:明天周六了,你有安排了吗?有时间的话,叫上鹤蝶一起出去玩吧。 这条短信乍一看没问题,问题就在于,为什么只单独提了鹤蝶,却没有提其他几个人? 事情的起源是季冠军。 “啊~啊啊,一天天不是上课就是训练,操场上被教练折磨的没个人样就算了,回到教室,稀稀拉拉几个人,还一大半是体育生……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想有同桌的日子呀,一身臭汗回来他也不嫌弃,倒倒苦水,发发牢骚,好歹有个说话的人,现在同桌没了,那个每天咋咋呼呼却很可爱,一言不合就对我又打又骂的人也没了……老天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啊?学校的日子没法过了,谁能告诉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仿佛丢失了精神支柱的季冠军,感觉自己的世界快要崩塌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季冠军可算有理由找鹤蝶了,但鹤蝶对他极其冷淡。中午的时候,他不死心的又发了条短信:明天我请客,邀请大伙儿一起吃大餐。没成想,鹤蝶很不耐烦的回了句:明天不放假。 屏着呼吸收到短信,季冠军两眼一抹黑,差点在座位上晕死过去:为什么啊,我这么诚心诚意,看不出来吗?还是,已经到了找借口都这么随意的地步了?完了,我要被无情的遗弃了! 季冠军彻底崩溃,像一具被抽干了骨髓的尸体,瘫在座位上一连两节课一动未动。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不行,决不能坐以待毙! 他想要自救,自救的办法是——找人帮忙。 自习课,夏愠一枕着胳膊犯困,“嗖”闪过来一个人影,吓了他一跳。 季冠军一脸猴急。 “夏班长,有一个忙需要你帮我。” “做什么?” “借你手机用一下。” “你手机坏了?” “你别管,我发条短信。” 夏愠一懒得多问了。 “怎么这么多人,李染和呢,你给她备注的什么?” “没有很多人啊,同学、其他班的体委、班干部之类的……” “没让你解释,备注?” “中间一个字……你要给染和发短信?” “嗯。” “还嗯?你,用我的手机,给染和发短信?” “对啊,我不是说了让你帮我一个忙吗?” “好吧,那你以自己的身份发,跟她说清楚你是你自己。” 季冠军装傻应了一声,有点装不下去了就开始软磨:“哎呀,说不说的不都一样嘛,咱就别计较这个了。” “一样你个大头鬼,你可真有意思,能不能坦诚一点?”夏愠一看破不说破,而且直觉告诉他,这家伙绝对没憋好事。 眼看奸计要被戳穿了,季冠军恨自己不该多嘴问,早知道多翻两遍这会短信都发出去了。面前这位还真不好糊弄,季冠军肩膀一缩,立马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老夏,看在我俩同病相怜的份上,你就救救我吧。” “你这不好好的吗,我怎么救你?”夏愠一一脸懵。 季冠军简单阐述了一遍事情始末,含混道:“我就是觉得你说话有份量,机率比较大一点嘛。” 夏愠一笑道:“所以你这是在正主那碰了壁,然后就从身边的人入手了?好一出煞费苦心的曲线救国戏码呐,这么个事也要绕来绕去,我算是见识了你的脑回路了。” 季冠军:“那,你发还是我发?” 夏愠一迟疑了一会:“我和她约好白天不打扰对方……算了,还是我发吧。” 其实,夏愠一最近也颇为伤神,总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罩了一层隔膜,像铜墙铁壁一样,越往前,触碰到的越是冰凉,不仅毫无进展,反而有点倒退,总结下来就是虚有其名、名不副实。 虽然当初和她是互相选择的关系,但夏愠一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导致她承受了很多原本不该承受的。曾在那么一瞬间,他有过后悔,后悔的原因,也是之前就想到的,要是没受齐耳的怂恿,没那么贪心,或许现在的相处还能更从容一些。可现在已然成为了事实,更何况他的初心没有改变,所以他并不只是为了帮季冠军,同样也是在帮自己。 亲眼看着短信发送成功,季冠军紧张的别过头去。夏愠一双手环在胸前,视线一秒都没离开过手机。 手机平躺在桌子中间,但一点动静都没有。 才两分钟而已,两人同时沉气“嘶”了声,盯着一部手机出神。 季冠军弄得凳子“吱吱”响,双手抱头十指插进头发里,仿佛薅头发就能宣泄内心的焦躁一样。看他抓心挠肝的样子,夏愠一强装淡定,眼睛里却充满了波荡的情绪。 画室里,李染和正在输入:明天我们不放假。 发送完盯着手机,编辑了几个字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删掉了,犹豫了一会,重新输入:我们现在每周休息一天,要不改成周日,你看行吗? 第156章 大致猜到怎么回事了 严以站在身后,只瞄了一眼第一条短信,大致猜到怎么回事了,便收回视线没再继续看。 “染和,喝点水。饿不饿,我去楼下买点吃的。” “不是很饿,喝点水就行了。” 这时,鹤蝶吃饱喝足后回来了:“走,陪我去上厕所。” 李染和刚好也有话跟她说,就任由她拉着出了教室。 “鹤鹤,周日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睡觉呗。” “夏愠一叫我出去玩,说叫上你一起。” “他叫你出去玩,附带还叫上我?” “嗯。” “你们两个是有什么毛病吧?” “啊?” “约会,约会什么意思懂不懂?两个人才叫约会,三个人叫什么?让我给你们当电灯泡?” “……” 李染和猛然惊醒过来,原来这就叫约会,并不是简单的出去玩。要真这样的话,那夏愠一为什么不单独只叫她一个人,是怕尴尬,怕有心理负担,所以才这么委婉含蓄的吗?不过得承认,她私心的认为,要是有鹤蝶在的话,可能会更自在一些。 “那你要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 “干什么还赖上我了?关我什么事啊,大姐。” “鹤鹤,求你了,我和他从来没有独处一起出去过,万一尴尬了怎么办,有你陪着我心里有底,还能表现的自然一点。” “别来软硬兼施这一套啊,恕我不能从命。我能怎么办,我孤家寡人一个,又没有约会的经验。欸,我给你出一个主意,你去找林好,她和学霸好那么长时间了,肯定懂得很多,让她陪你去。” 李染和脸上一窘:“她……她还不知道这事呢。” 鹤蝶讶异道:“你还没跟她说呢?你们可真行,保密工作做的一个比一个好。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样的朋友了,要不是我无意间撞上,是不是等到你们小孩都会打酱油了,才来告诉我。” 鹤蝶说着说着有些生气了,过了一会,似乎气消了点:“算了,你俩算是扯平了,想不想告诉她随你。” 李染和这才敢说话:“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就是怕你们会笑话……鹤鹤,我保证,以后有什么事都第一个跟你说,还有林好,我们要做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你就别生气了嘛。” “嗯,这还差不多。” “那……”李染和不死心的暗示。 “哎呦,又来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不想掺和到你们的约会中去。我要是去了,夏愠一背地里不得恨死我。” “不会的,”李染和直接拿出手机给她看,“他自己这么说的,你看。” 鹤蝶一看:“啊?他还真这么说的。他平时挺正常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像脑子搭错筋了一样,这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吧。我有点不能理解,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李染和说:“我觉得他挺会为人着想的,毕竟,我和他第一次出去,可能怕我会不自在吧。” “不对,太奇怪了,让我好好想想,哦,我知道了,”鹤蝶翻了一下自己手机上的短信记录,“我说呢,肯定是他撺掇的。” “谁啊?”李染和一脸懵圈。 鹤蝶把手机给她看:“季冠军,说要请客吃饭,然后一起出去玩,我就说不放假没时间,没想到他竟然从夏愠一身上下手了。” “真是这样吗?季冠军也会去?” “不信我们打个赌。我跟你说,我不是懒得理他嘛,说话语气就不好了点,他可能怕惹到我,就不敢直接找我说了,你看着吧,后天他肯定会去的。看在他这么有心计的份上,我去会会他,看他能整出点什么幺蛾子。” 周日,约在了中午。 “染和,鹤蝶,你们来啦。”夏愠一已经在等了,但就他一个人。 “嗯,你来挺早的,没等着急吧。”李染和满面笑意,尽量显得自然一些,不禁暗自庆幸叫上鹤蝶是明智的选择,不然还真有点紧张。 几天不见,夏愠一比刚从训练基地回来时白了点,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运动裤,非常清爽,很有校园学长的感觉。 “没有,我也是刚到。我们先去吃饭吧。” 鹤蝶抢了先:“那走吧。” 李染和小声问她:“季冠军不是也要来吗,我们不等他了?” 鹤蝶无谓的挑眉:“管他呢,爱来不来。” 李染和虽心怀疑问,却也没好再说什么。不过看鹤蝶的表情,好像有一丝在赌气。 周末的商业街人来人往。秋暑未消,尤其到了中午,炎热的大太阳像蒸屉似的火烧火燎。新闻上说,近几天持续高温过后,天气会逐渐转凉,但依照往年,大概率会有一波“秋老虎”来袭,一直热到国庆以后也说不定。 夏愠一说:“染和,外面太晒了,我们从商场穿过去会凉快点。我订了一家自助餐厅,很快的几分钟就到了。” 慢慢悠悠从商场出来,拐了两个弯就到自助餐厅门口了。推门进去,一股凉风肆意而来,冷热交加,往里走了几步,身体才逐渐适应。 这家自助餐厅看上去还挺高档,餐厅临街,一分三格的超大落地窗,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流动。内部空间宽敞,最吸睛的是位于中央的自助餐台,长方形u型台面上,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暖色调的顶光给食物渲染了一层鲜艳诱人。 正值中午,店内几乎座无虚席。 服务员引导他们上二楼,感觉到一股被人注视的目光,李染和下意识抬头,没来得及看清,那人“嗖”一下闪没影了。 二楼的布局和一楼相似,相对来说人少一些,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夏愠一说:“这家店刚开不久,我在网上看过了,评价还不错,回头客也挺多的,你们觉得还行吗?”第一次出来吃饭,他有些拿不稳,找季冠军商量,季冠军还不如他呢,后来还是齐耳给推荐的。 李染和说:“我觉得挺好的,人气这么高肯定很好吃。环境也好,优雅安静的氛围,很舒服。” 听到她的高度评价,夏愠一松了口气:“嗯,我也这么觉得。”说着拆开桌子上的湿纸巾递给她,然后好像在找什么似的,往四周扫了几眼,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第157章 自导自演了一场偶遇 李染和潦草的擦了手,眼睛也在四处看,刚才闪过的那个黑影跟在座的好像都对不上,难不成是自己眼花了? 夏愠一说:“今天有人请客,我们都别拘束,随便吃。” 鹤蝶不客气道:“让夏班长破费了,放心吧,我空着肚子来的,一定狠狠地吃,帮你把本吃回来。” 夏愠一笑得意味不明:“不破费,不破费,吃得开心就好。染和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拿过来。” “我们一起去吧。”本来就是自助餐,哪有坐着等人伺候的道理。 此时餐台没什么人了,水果区种类繁多看起来都是新上的,李染和想着大家一起吃就拿了一个大点的餐碟,然后精心的摆成果盘。 她端着果盘回去,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怔住了,桌子上的扇贝、鱿鱼、大龙虾、牛排、三文鱼、披萨、烤肉卷……甚至还有一个小火锅,层层叠叠已然满的放不下东西了,惊得她差点以为走错座位了。 她一边腾地方一边想,刚才摆果盘没注意,鹤蝶和夏愠一动作还挺快,不过这么多他们三个人吃得完吗。 回头看,这两人还在餐台,李染和过去说:“差不多了吧,太多吃不完都浪费了。” 鹤蝶一手一盘海鲜:“染和,我手忙不过来了,你帮我拿一盘寿司,我要辣白菜和肉松的。” 两人回到座位,鹤蝶惊呼:“哇,染和,你也太快了吧,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李染和有点懵:“这,刚离开了一小会,怎么一下又多出来这么多?”她忍不住想,原来最想吃回本的人,是夏愠一。 “我只拿了一个果盘,就中间最大的那个……”李染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诶呀,没事,交给我,我胃口大得很,保准一会统统都能吃完。”鹤蝶两眼放光,拍着胸脯很豪迈的说。 看了一大桌子赫然重叠的食物,夏愠一似乎没有很意外。他坐在李染和对面,不停地照顾她帮她夹菜。李染和不紧不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尽量表现出自己淑女风范的一面。她现在的样子大概自己看了都会觉得很做作,像被人绑了手脚似的,不受控的就这样了。 面对夏愠一的细致入微,她总是诚惶诚恐,要是不为他做点什么,这顿饭很难吃的坦然自在。 终于,瞅准了时机,李染和快速换上公筷夹起一块培根卷……却掉进了自己的碗里。 因为不了解他的习惯和喜好,她一直没敢轻举妄动,直到吃了一口培根卷,觉得里面的流心芝士口味特别赞,而且据她观察,他一直没动过这个呢。不知在心里设想了多少遍,她再次举起了筷子,“这个好好吃,你尝尝……”,谁料话未出口,却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打断了,慌乱中,培根卷又掉进了自己的碗里。 “季冠军?”她仓皇低下头,忽地又抬头。 季冠军可比她淡定得多:“染和,你怎么在这?诶呀,鹤鹤也在,好巧啊,没想到出来吃个饭还能碰到同学,要不你们邀请我吧,我不介意和你们一起吃。” 说着直接坐到鹤蝶对面,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丝毫不在意对面鄙夷的眼神。 一切显得那么诡异,却又那么合理。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鹤蝶抱着胳膊像一个审判者的姿态,就想故意拆穿,看他还能编出多少鬼话来。 “哇,这么多好吃的呀,真好吃,太好吃了。”季冠军拿起筷子狼吞虎咽,活像一个饿死鬼转世似的。 感觉到三人翻白眼的目光,季冠军嘴巴含混道:“你们怎么不吃啊,我跟餐台那帮人抢的多费劲才……” “嗯?”鹤蝶发出一声质疑。 季冠军心虚不已,只能硬着头皮一通胡说:“感恩,不知是谁家的田螺小伙儿,又是海鲜,又是烤牛排,又是小火锅,准备的好齐全好丰盛啊,太有心了,都是我喜欢吃的呢。” “吃你的吧,差不多得了。”听见这么倒胃口的话,夏愠一只觉得浑身刺挠,他一直忍着没说话就挺给面子了,这家伙倒好,自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鹤蝶讽笑道:“哼,什么田螺小伙儿,还田螺姑娘呢。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至此,李染和终于确信,自己看到的那个鬼祟的人影,不是季冠军还能有谁。就说嘛,他费尽心机的一通谋划,怎么可能不来,原来早就在这潜伏着,自导自演了一场偶遇。 无奈剧本老套,演技拙劣,还话多憋不住事,他们仨心里明白,懒得戳穿罢了。 吃自助餐不好的一点,就是容易吃撑。李染和一直比较矜持,但她那个小鸡肚子一点也不争气,几块水果几片肉卷下去,喝了几口饮料,堪堪已经到胸部以上了,再想多吃就得缓一缓才行。 现在的主力只剩季冠军了,他自坐下就开始了“炫迈模式”,根本停不下来。 鹤蝶计上心头,一个劲往他面前堆吃的。 季冠军憨直道:“你怎么不吃?” 鹤蝶:“我先消化一会。” 季冠军面露难色:“那等会再吃吧,我也有点吃不动了。” 鹤蝶:“没事,等会再吃也行,来,我们四个一起干一杯。” 圆墩墩的啤酒杯,倒得满满的橙黄色的果汁,看上去和人体解剖图里的皮下脂肪完全一个样,这一大杯子喝下去,肚皮还不得炸了? 鹤蝶:“季冠军,快点的,我手都酸了。” 季冠军哪敢怠慢,连忙端起杯子,仰头“咕咚咕咚”大半杯就下肚了。 “哔哔。”鹤蝶发来暗号。 看出她存心使坏,其他两人抿着杯边象征性的嘬了一小口。 “染和,陪我去上厕所。”鹤蝶再也憋不住了,“噗嗤,这么明显的整蛊他看不出来吗,跟个大傻子似的。欸,回去的时候我们再多拿几盘,就说给他拿的,让他一定不能辜负我们的好意。” “可以了吧,已经吃了那么多,万一吃坏了就不好了。” “谁让他一天贱嗖嗖的,看着就来气,他不就是来蹭吃蹭喝的吗,今天不把他吃吐了,决不罢休。” “啊?你真要把他吃吐啊?” 第158章 像站起来的王八 回到座位,桌子上跟离开时一模一样,看来他俩一口未动。 “你们怎么又端来这么多?鹤鹤,你看着挺瘦,没想到还挺能吃的啊。”季冠军瞳孔明显震了一下,殊不知,这些都是为他准备的。 “嗯,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鹤蝶拿起一小块西瓜咬了两口,“诶呀,突然饱了。” 季冠军:“别呀,还这么多呢,剩下了多浪费。” 鹤蝶故意表情痛苦:“不行了,一口都吃不下了,撑得肚子疼。”。 季冠军紧张道:“没事吧,疼的厉害吗?” 鹤蝶演戏演全套:“不是很厉害,都怪我眼大肚皮小,看来这么多都要浪费了。夏班长,谢谢你请客,这地方消费还挺贵的,本来想多吃点帮你把本吃回来,可我现在真不行了。” 啥,明明是我请客,为啥要感谢他?季冠军不淡定了,可又不敢直接承认,只能转头冲向夏愠一,两颗眼珠子瞪得像谁抢了他兜里的钱一样。 夏愠一刚要解释清楚,季冠军却抢先一步打岔:“不就是请客吃饭嘛,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不就一句虚头巴脑的感谢嘛,确实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平白让夏愠一落了这么大一个便宜,他心里自然十万个憋屈。 本以为鹤蝶能听出一些端倪,可这话在她听来,简直狂谬至极:“你一个跑来蹭吃蹭喝的,还好意思暗戳戳的挤兑人家,不知好歹,换做是我的话早就把你赶走了,不让你吃,让你在一边看着,吃了的也得给我吐出来。” “啊?鹤鹤,我……我就那么一说,我胡说八道的还不行嘛,你不会真要让我吐出来吧?” 鹤蝶无语到直翻白眼。 “鹤鹤,我知道你是怕吃不了浪费了,你这么温柔善良通情达理,分明就是在心疼我的……他的钱,你看,桌子上还有这么多,已经够回本了。” “嗯,那你把我这份也吃了吧,这些都是。” “啊?这么多,就是头牛它也吃不完吧。” 季冠军眼睛都直楞了,鹤蝶想笑不敢笑,小样儿,非把你吃趴下不可,继续激将:“这些不都是你喜欢吃的吗,我专门给你端来的,可不能辜负我的一片好意哦。” 季冠军深受感动,二话不说,大口狂吃。 “诶,这就对了嘛。”鹤蝶笑得一脸狡黠,还亲自动手给他夹菜,“都是自己人,放开了吃,千万别限制了你的发挥哦。” 鹤蝶不太会用筷子,本来手势就很别扭,加上位置还很靠下,使起来就显得特别笨拙。比如现在,一盘又嫩又胖的油焖虾仁,在她的筷子下,滑溜溜的直在盘子里打旋儿。 她这一略显“残疾”的动作,引得其他三人驻目,只见两根筷子像手脚不灵光的刺客一样,追着一只小虾仁满盘子跑,愣是给人看紧张了。最后却毫无意外的掉在了桌子上,三人脸上的惊险褪去,心中虚叹一声,仿佛在叹自己,不知道在期待些什么。 季冠军端起盘子直接扣到自己碗里。 鹤蝶顿住:“干什么全倒你碗里?” 季冠军呆愣了:“你要吃啊?我以为是给我夹的,那,给你……” 说着赶紧连碗带虾推到鹤蝶面前,鹤蝶甩下筷子,嫌弃的翻他了一眼。 另外两人,纯粹看热闹的,见状,很识相的别过眼去。 夏愠一打开小火锅,等里面的汤底差不多开了:“染和,缓好了吗,我煮一点蔬菜解解腻。” “嗯,少一点吧,我吃不了几口了。” 她本想缓一缓,最后吃点甜品的,可万一他没吃饱,她直接拒绝,他也不好意思再吃了。 夏愠一也更像是作陪,每次只下几片叶子,小火锅“咕嘟咕嘟”安逸的冒着泡,两人一边吃一边歇,一边看鹤蝶指挥季冠军。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指哪儿你就吃哪儿。” “鹤鹤,我快要撑爆炸了,能歇一会吗?” “不行,这才哪到哪,必须把桌子上的全都消灭干净。” 季冠军听话的照做,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皱着眉头硬往下咽。然后眼睛往旁边夏愠一身上瞅,夏愠一摇摇头,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转而求助李染和:“染和,要不,你帮忙吃点吧。” 李染和连忙摆手:“我早就不行了,真的,不骗你。我,我去趟卫生间。” 夏愠一也站起来:“我陪你去。” 去女厕所,他又不能进去,有什么好陪的?难道他也想借口上厕所,躲一圈再回来? 从卫生间出来,洗手台洗完手,李染和摸了一把肚子,还好穿了件公主裙,即使肚子大了一圈也不是很明显,抬头看了一眼镜子,脸好像也大了一圈?她猛然吓了一跳,凑近了仔细瞧,还好还好,多半是看花眼了。真的不能再吃了,万一大肚子鼓出来被夏愠一看见了,就算他不取笑,自己也觉得难为情。 磨叽了半天才出去,夏愠一在门口等。 “你在等我吗?” “嗯,你好了吗?” “好了,走吧。” 李染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眼角瞥见一个小女孩捧着超大桶的冰激凌走过去了。 “别看啦,小姑娘都被你看的护食了。” “哪有,我就看了一眼。” “好,是我看错了。想吃吗,我们也做一桶。” “嗯。”李染和欣然点头。刚才在镜子前告诫自己的话,全然忘脑后去了。 到了冷柜前,里面的花花绿绿无比诱惑,李染和还算心里有数,没有拿大桶,只拿了一个小杯子,然后挑了一勺巧克力,一勺香芋和一勺奶油的,上面撒了一些果仁碎,一杯简单的冰激凌就做好了。 “三个小圆球刚好一杯,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嗯,非常好看,那你也帮我做一杯。” “好啊,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你看吧,我都行。” 斟酌了一会,李染和拿起勺子,私心的挑了三种和自己不一样的口味。 “给,好了。” “嗯?” “我能尝一口你的吗?” “可以啊。” 李染和轻轻挖了一勺:“嗯,好吃,你也尝一口我的。” 两人你一勺,我一勺,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甜可口的冰激凌。 回去时,季冠军还在“碟碟不休”。 “啊~八成是撑得眼花了,感觉桌子上一盘又一盘像打地鼠似的,怎么打都打不完。” “染和,你们哪来的冰激凌?” “那边冰柜里,有各种各样的口味,可以自己搭配。” “那我也去弄一杯。” 季冠军弱弱的说:“鹤鹤,你不是说,一口都吃不下了吗?” “要你管。” 季冠军一脸悲怆:“骗子,都说吃不下了,都在吃冰激凌。” 夏愠一本不想显摆,但他的表情实在太有趣了,就故意端到他面前:“闻闻,香不香?” 季冠军横了一眼:“拿一边去。” 夏愠一舔了舔嘴角,再补一刀:“还不是你自找的,总不能赖我吧。” 季冠军快要被气吐了,一瞬间觉得无比后悔,怎么就找了夏愠一做队友,要是严以的话,肯定不会撂下他一个人收拾残局,自己去吃冰激凌。 最终,每个人都“分担”了点,桌子上才算堪堪不剩。 季冠军吃得最多,已经到了没办法直立行走的地步,本来就难受,还要遭鹤蝶无情的嘲笑:“季冠军,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站起来的王八,哈哈哈。” 知道自己样子不好看,季冠军跟着傻笑几声,悄悄立起腰来,坚持走了几步,感觉比做平板支撑还难受,索性又弯了回去。 第159章 本场由季公子请客 从餐厅出来,走了走消了消食,时间还早,一时没想好去哪。 夏愠一放慢脚步等上季冠军,小声说:“不是说好,我定餐厅,你定玩的地方吗,怎么没找好?” 季冠军苦涩着脸:“怎么没找,我找了好多地儿,不是太远就是人多,就是没找到合适的。” 夏愠一没好气:“就是个屁就是,你说你能干点啥,太不靠谱了。约好出来玩的,总不能在大街上溜达一下午吧。” 这片商业街,多数为餐饮和商铺,临时想找个娱乐的地方还真不好找。夏愠一边走边想主意,没一会儿,又到了商场入口:“外面有点热,我们先去里面逛逛吧。” 商场其实没啥好逛的,不行就去抓娃娃,或者打电动,总之比在街上头顶太阳的强。 谁知进了商场,一看见休息区的长凳,季冠军躺下就不起来了。 鹤蝶无语:“这才走了几步,你就累了?” 哪知他不是累,而是撑得走不动了。 “你们没听说过吗,豪吃畅饮最累人,我现在就想躺着不动,你们先去玩吧,待会我去找你们。” “你没事吧?真的难受还是装的?”鹤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分了,逼着他吃了那么多,万一吃坏了,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放心吧没事,缓一缓就好了。”季冠军一如既往的欠欠的表情。 剩下三人漫无目的的闲逛,走到一家精品店,鹤蝶想进去看看。一眼望去,大多都是女生用的小物件,女孩子在一起有她们自己的小话题,夏愠一很识趣的离远了一些,然后耐心的等她们逛完。转了挺久的,出来却两手空空,夏愠一问:“什么都没买吗?” 李染和摇头:“嗯,没有要买的,就随便看一看。” 精品店里打发了点时间,接下来干什么呢。夏愠一往电梯口走,看了旁边的指示牌,说:“三楼有电玩城,我们去玩游戏吧。” 李染和说:“可以啊,好久没玩过了。” 到了电玩城,夏愠一去换游戏币,让她们先看看想玩什么都可以。里面各种游戏机挺多,但都有人了,转了一圈,捕鱼机刚好空出位置。鹤蝶玩了几把觉得没意思,说要去玩动感摩托。 李染和与夏愠一继续捕鱼。两人正玩的起劲,感觉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看了来电显示,李染和纳闷道:“鹤蝶?她跟我们在一块,还打啥电话,不小心拨的吧。” 电话接通,两边嘈杂声都很大,互相听不清在说什么。 夏愠一问:“怎么了?” “听不清,好像是说,去找她。” 动感摩托有空位,鹤蝶怕去找他们回来被人抢走了:“怎么才来啊,快,刚好四个。” 李染和说:“季冠军来了吗,怎么没看见他人。” 鹤蝶说:“我刚打了电话,马上来。” 过了一会儿,季冠军来了,来了就一惊一乍的:“跟你们说,我发现了一个绝顶好玩的地方,快跟我走,保证非常好玩。” 鹤蝶在游戏情境里刺激的飞起:“我叫你是来玩摩托的。”一个急转弯,摩托车没刹住,撞向路边飞出去老远,屏幕弹出game over,鹤蝶狠狠剜了一眼季冠军,“你喊什么喊,没看见我正玩游戏呢,刚开局就死了,真气人。” 季冠军赶紧上前哄着:“对不起,是我害你输了游戏,别生气了噢,咱再开一局就是了。” “好,我们两个比一局。” 季冠军选好赛道:“好了,开始吧,我要飙车啦。” 因为周末的原因,电玩城人满为患,很多项目排不上队,玩完动感摩托玩了一会跳舞机,最后剩下了不少游戏币,夏愠一去前台退掉了。 刚从电玩城出来,季冠军就急吼吼的,要带他们去那个“绝顶好玩”的地方。 夏愠一问:“在商场里面吗?你已经玩过了?”他没有怀疑的意思,只是这家伙太不靠谱了。 季冠军说:“是在商场,就在这层楼,人不多,有小孩也有像我们这么大的,大人也有,真的很好玩。” “这层,我没看见啊,在哪?”李染和都让他说心动了。 “在最里面,有点偏,走过去才能看见。”季冠军边说边往前走。 到了门口才发现他说的是蹦床馆,搞得神神秘秘的,还以为有多稀奇呢。这家蹦床馆地理位置有点偏,要不往这边多走几步,很难想到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室内地方足够宽裕,蹦床、攀岩、索道、滑梯、粘粘墙、网球、射击等一应齐备,中间还有一个超大池子的海洋球,有点像运动中心的感觉,老少皆宜,娱乐的同时健身锻炼两不误。 “哇塞,这也太棒了吧。”进去之后,鹤蝶很是惊讶。 “嗯嗯,这个好玩。”李染和也很震撼,在她的印象里,蹦蹦床还停留在儿童乐园的阶段。 “行啊季冠军,这地方找的真不错。”夏愠一一步跨上蹦床,弹跳几下,已经在跃跃欲试了。 收到大家的一致好评,季冠军自是开心到不行:“鹤鹤,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是不是绝顶好玩?”那天等到李染和的短信,季冠军极度狂喜,但为了制定“偶遇”计划,却把夏愠一交代的给忘了。他也知道约出来这么一次不容易,就想让她玩的尽兴,开开心心的回去。于是,他想弥补挽救,在一楼休息时,上网搜了搜,运气爆棚的找到这么个地儿。 “好啦,别傻站着了,本场由季公子请客,大家都敞开了玩。”先头吃饭弄丢了“功劳”,心里憋屈不平衡了半天,现在成功挽回了一局,季冠军那叫一个扬眉吐气,神气的不得了。 “感谢季公子。” 鹤蝶难得这么配合,季冠军乐得嘴巴快要脱臼了。 “冲啊~” 鹤蝶拉起李染和,冲向跳床。 跳跃、腾空、起飞,双脚离地给人带来的快感,非常奇妙,感觉自己像一只轻巧的燕子,一下就能飞上天。 “啊,太好玩了。”李染和在上面尽情撒欢,接连“咻咻咻”,一次比一次弹的高。她平时懒得动弹,但到了这里,仿佛身体的运动神经被激活了,又蹦又跳的,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她和鹤蝶的蹦跳方式,跟夏愠一和季冠军相比就是小打小闹。他们两个体育生,自带运动技能,在跳床上又是前空翻,又是后空翻的,甚至还能连续翻好几个跟头,动作灵活敏捷,简直就是在花式炫技。两个人如鱼得水一般,场馆内所有的项目加一起,也不过是小儿科,运动量都不够活动筋骨的。 鹤蝶也想空中翻转,尝试了多次都不成功,让季冠军教她。 “你用力往上跳,脚蹬一下就翻过去了。” “我蹬了呀,翻不过去。” “那你多跳几下,用力往上弹。” “我试试。” 鹤蝶铆足了劲儿,弹的高高的,落地,起跳,没翻过去,跌倒了。 “鹤鹤,没事吧,我让你多跳几次,用力使点劲儿。” “我用力了,翻不过去嘛。” “不是,你要把劲儿用在一只腿上,蹬一下,身体一仰,很轻松就翻过去了。” 鹤蝶又试了一遍,还是跌倒了。 “哎唷,你怎么这么笨,我让你蹬腿……” “你敢说我笨?我还说你教的不对呢。” 鹤蝶气得呼哧呼哧,追着季冠军,鼓点般的拳头直往他身上落。 “好好好,别打了,是我教错了,那你还想玩吗?” “嗯,可是我有点害怕,不敢翻。” “那我们去那边,那有个斜坡,借助一下,比这样平跳简单多了。” 过去后,季冠军先示范了一遍。有了斜面缓冲,可以更好地控制身体幅度,鹤蝶很快掌握了动作要领,加上有季冠军在旁边保护着,胆子也大了起来。她犹如太空漫步似的,任意空翻,玩得非常开心。 李染和也是不敢的,看到鹤蝶翻的游刃有余,不免有些心痒。本想叫夏愠一一起过去,不知怎的,鹤蝶和季冠军两个人又打起来了。 他们这一对,活脱脱的欢喜冤家,基本超不过五分钟就要斗上一回,转头一会就又和好了。 “挺好的,像他们这样。”心中悄悄感叹,却不自觉说了出来,李染和竟毫无意识。 季冠军抓着鹤蝶的胳膊,一个扫堂腿把她放翻在地。鹤蝶猛地爬起来追上去,却怎么打都打不着,然后佯装生气,等把季冠军骗过来了,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推进海绵池里。季冠军在池子里扑腾,抄起海绵块往鹤蝶身上丢,鹤蝶低住他的头往海绵里按,季冠军反手扯住鹤蝶的胳膊把她往池子里拽,鹤蝶死命的挣扎,不让自己掉进去。 “染和,快来救我。” 听到呼救,李染和赶紧跑过去帮鹤蝶。但敌不过季冠军力气大,两人双双跌进池子里了。 夏愠一也跳进池子,本来是帮两个女生的,结果海绵块无眼,变成了男女对决,丢着丢着,又变成了四人混战。 第160章 全世界再无颜色 柔软的海绵池里,可以肆意打滚扑腾,松松软软的,超级解压。 “鹤鹤,救我。” 终究还是逃脱不了被其他三个人“活埋”的命运,季冠军陷在海绵堆里,挣扎着起不来,整个人几乎被淹没了。 他还向鹤蝶求救,岂不知就是她一个眼神,伙同另外两个给他埋的头都不剩。看他这副“惨状”,逗的三人欢乐到不行。 “几位大侠,饶了本公子吧,我认错了还不行吗?”季冠军露出头委屈巴巴的说。 “刚才不是很凶吗?嗯?我看你还怎么猖狂。”鹤蝶狠狠的丢了个海绵块,把他的脸又给堵上了,然后拉上李染和就往外跑。 季冠军苦苦哀求:“哎唷我的姑奶奶,你就让我起来吧。” “起来吧。”夏愠一伸手把他捞起来,“人都走了。” 季冠军懵懵的:“走啦?” 夏愠一也往池子外走:“你要是没玩够,自己再玩会。” “这些海绵软趴趴的,没有一点技术含量,有什么好玩的。”季冠军嘴里嘀嘀咕咕的跟着出来了。 这时场馆音乐突然停了,几声杂音之后,话筒里传来一个粗犷且激昂的男声。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本周的夏末嘉年华主题活动,下午场游戏比赛即将开始,游戏规则非常简单,只要赢到最后就有大礼相送,大家有没有想挑战的,快来我这里报名,五分钟后报名结束,各位朋友家人们抓紧时间了。” 季冠军有些感兴趣:“诶,敢不敢挑战一下?” 夏愠一环顾一眼周围:“就这,有什么好挑战的。” 季冠军觉得也是:“那算了,省点力气。” 主持人又开始说了:“好的,下面有请工作人员展示获胜奖品,两只公仔抱枕,大家想不想要?想要就快来报名参加,只要你能赢的比赛,奖品免费带回家啦。”不知从哪找的主持人,卖力吆喝的样子和卖场里拿着大喇叭促销的售货员有的一拼。 “哇,龙猫,好大一只啊。”李染和激动地跳起。 “好可爱啊,我想要这个。”鹤蝶眼睛都要看直了,“染和,你知道怎么比赛吗,我们去报名吧。” “我看墙上贴了海报,具体没细看。” “我去看看。”夏愠一去看了,回来说,“限时3分钟,一共5个项目,两人一组需要配合,男女不限。” “那我跟鹤鹤可以一组。”李染和说。 夏愠一:“你想要那个?” 李染和:“嗯。” 夏愠一看向季冠军:“愣着干什么?” 季冠军秒懂:“ok。鹤鹤,在这等着,我去给你赢回来。” 二人出马,所向披靡。 季冠军上台领走奖品时,旁边的小孩都快哭了。 从商场出来,两个女生一人抱着一只大龙猫,走在路上,引得许多人侧目,两人好不开心。 时间不早了,季冠军还想留鹤蝶多玩会儿,鹤蝶说妈妈叫她回家吃晚饭,再不回去该挨骂了。李染和也要回去了,夏愠一想送她,李染和说坐公交就几站路,不用麻烦他了。 送走她们两个,夏愠一和季冠军呆坐在公交站的长凳上。 “你怎么不走?” “你不也是。” 沉默须臾。 “老夏,刚才游戏好险啊,差点就赢不了。” “那也是你拖的后腿,算了,反正最后还不是赢了。” “老夏,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啥问题?” “你和李染和……你是喜欢她吗?” “废话,你看不出来?” “嘶,有点看不懂……那个游戏两人一组,人家都是情侣搭配,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这么一说,夏愠一似乎也意识到了,可当时他觉得两个男生一组更有优势。另外,李染和那么喜欢那只龙猫,他一心只想赢回来,送给她让她开心,所以的确没考虑那么多。 “得了吧你,你要是看出来了怎么不早说,我看你是觉得,我耽误了你和鹤蝶吧。” “这话说的,要不是为了赢奖品,谁愿意跟你一起玩儿。不过我是觉得,你和李染和,有点怪怪的。” “你觉得?” “对啊,你没感觉吗?” 夏愠一语顿,周围人都能感觉到,他自己怎么会没感觉,但他强装镇定:“你从哪儿感觉的?” “就你们平常相处,说话什么的,感觉不是很熟,两个人都放不开,像硬凑在一起似的。说实话,你是不是强迫人家的,非要跟人在一起,李染和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勉强答应了。” “屁话,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好的很。” “怎么还急眼了?不是你问我的嘛,我当然实话实说了。” 回家的途中,夏愠一又想起季冠军说的话,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她是勉强才跟我在一起的?其实,夏愠一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愿面对而已。他一直认为,既然选择了,既然踏出去了这一步,就一定要好好认真的对待,也期望以后能够更好。可现在想来,这些仅是自己内心的想法,或许还有点自私,他只考虑到了自己,却忽略了她的感受。 以前的李染和像一朵无所忧虑的太阳花,自由生长,灿烂嫣然。他用尽力气奔赴靠近,以为可以和她同生共长,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在为之窃喜的时候,却发现离得越近反而越疏远了。花萎蔫了,可以浇水,可以施肥,她黯淡了,全世界再无颜色。 天色渐沉,车窗外车流涌动,幢幢高楼飞速闪过,隐匿在夕阳中像披了一件薄薄的淡橘色纱衣。偶尔一抹夕阳的光晕,穿过楼宇之间照射在夏愠一的脸上,他转头看向车窗外,来不及留恋,光被挡在了楼宇的身后。那一刻,他想跳下车,做一个追光的人,即使追到天边沉没了,就静静的坐下来,等候次日清晨的第一缕温柔。 夏愠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发圈,黑色圈绳,粉色波点蝴蝶结,下面坠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樱桃。这是他在精品店买的,原本打算送给李染和,但最终却没有拿出来。在琳琅满目的饰品里,他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发圈,觉得很漂亮,她一定会喜欢。 车子驶进背光的朝向,夏愠一眉眼低落,神色晦暗。片刻之后,车窗内再次透进明亮,他的心头清晰浮现出一个女孩短发飘然的模样,不觉间,他缓缓地合上手心,自嘲似的勾起了苦涩的嘴角…… “妈,看我的龙猫,大不大,可爱不?”李染和兴高采烈的冲回家,进门就显摆怀里的大龙猫。 童游手握锅铲,探头看了一眼:“什么玩意儿,灰不溜秋的,龇着一排大白牙,看着瓜不兮兮的。” 李染和一边换鞋,一边噘嘴:“哼,人家就这个颜色。” “大热天的,抱着不热吗?”童游锅里炒着干煸豆角,“又买玩偶,你房间都几个了,这么大你往哪放?” 李染和抱着龙猫进了厨房,心情大好:“不是买的,我们玩游戏赢的,我就放床上抱着睡觉。” “快出去,呛得很。”童游关掉火,往盘子里盛菜,“饿了没?刚才你爸打电话说晚点回来,这盘菜炒早了,你要饿了先就着吃点,还有两个菜,等你爸回来了我再炒。” “我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吃。” 这些天在画室憋闷得有些浮躁,今天蹦了一下午算是玩痛快了。李染和先去洗了个澡,晚饭时胃口大开,吃了高高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吃完倒在沙发上看电视,没一会哈欠连天困得像只猪一样。 进屋关灯上床,怀里抱着龙猫,毛绒绒的真舒服。闭上眼睛,睡意袭来,意识即将模糊,忽地脑袋瓜一激灵,差点忘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李染和伸手摸到手机,打开了看,没有任何消息。平时过了九点,夏愠一都会发晚安短信的,现在已经过十点了,大概有事耽搁了吧。 ——晚安,今天玩得很开心! 编辑好短信,她想再等几分钟,若是还没发来就自己先发过去。 仅仅过了一分钟,大脑不停地转圈圈,像电脑关机界面的图标,最终彻底黑屏了。 第二天早上,“叮铃铃”,闹钟分秒不差地响起。一夜熟睡,只觉得浑身上下神清气爽,李染和难得的没有赖床,下床拉开窗帘,回头看见掉在地板上的龙猫,赶紧捡起来拍了拍:“小乖乖,怎么掉地上了,是我把你挤下去的吗?现在整个床都是你的啦,给你盖上被子,不许再跑地上去了哦。” 龙猫龇着一排大白牙,仿佛听懂了似的笑嘻嘻的卖萌,李染和的表情跟它如出一辙,都可爱的不像话。 出了房间去洗漱,李顷正在玄关穿鞋。 “爸,你这么早就去上班啊?” “我今儿休息,你妈想吃菜市口的油茶泡馍,我去赶个早。” 李染和撒娇道:“我也想吃油茶泡馍。” “走啊,跟我一起去。”李顷边系鞋带边抬头,“哦,今天周一,那你先收拾,等我买回来,吃完开车送你去上学,晚个三五分钟的不碍事。” “不行,迟到了老师要罚速写的。给我买点奶油麻花吧,放着我晚上回来吃。” “行,你不说我也记得。”李顷推门往外走,回头又说,“早餐自己下楼买点,你妈还睡呢,别吵醒她。” “哦。” 很久没逛过菜市口的早市了,李染和有些馋那边的早点摊,以前周末童游老带她去,一段时间不去就忍不住惦记。 她就是个小馋虫,想到有好吃的在家等着,恨不得一天啥也不干了,专门去扽着天上的太阳跑,让它分分钟落下去才好呢。 第161章 吃静物考不上大学 李染和轻手轻脚的进了卫生间,关上门,随手拿了一个小抓卡,卡起额头的刘海,然后挤上牙膏刷牙,刷着刷着,忽地想起昨晚好像忘记发短信了。 洗漱完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还停留在夏愠一的短信页面,她编辑好的那条没发出去,也没收到新的短信。 李染和稍稍有些懊悔,早知道应该当时就发送了的。那么,现在还要不要发呢,纠结了一会,觉得好像没什么意义了。不过,夏愠一为什么没发晚安短信?这个问题她似乎并没怎么在意。 到了方圆画室,楼道里碰见了小宋老师,他在公告栏前,正要往上面贴东西。 李染和心情愉悦:“小宋老师早。” 小宋老师:“早,今天这么早呀。” “早吗?”李染和凑上去看他在贴什么。 小宋老师:“你哪天不是着急忙慌,掐着点来的?” 李染和赧然一笑。 小宋老师:“今天起这么早,看来昨天玩的不错啊。” 李染和感到惊讶:“小宋老师你怎么知道的,你也去商场了,你看见我们了?” 小宋老师撕了半截双面胶,边贴边说:“我哪有空去玩,我看鹤蝶发的照片,你俩一人抱着一只大龙猫,不是去玩了去干什么。” “噢。”李染和恍然明白,看他贴好了,问道,“小宋老师,你贴的干什么的?” “自己看。”小宋老师挪到一旁,“这是新的作息表,以后按这个时间上课。” “方圆画室作息调整通知。小宋老师,以后七点半就上课了?” “对,早上早了半个小时,他们住宿舍的五分钟就到了,你们走读的可能就要早点了。” “噢,就是提前了半个小时,然后加了一个小时的讲评时间,小宋老师,以后每天都要讲评吗?” “是的,校长开会时说了,七点半点完名,先画两张速写,上午三个小时素描,下午三个小时色彩,到点立即讲评,所有人的画一个一个的过,不得少于六十分钟,严格执行,不得有误。” “还好休息时间没有压缩,晚上也是九点下课,以后都这么严格了吗?” “咱们楼下小广场全是吃的,一个小时吃饭足够了,晚上还不一定,到时候别说是熬夜,通宵都是常有的。我说李染和同学,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别老想着玩了。” “嗯,是呢,时间不多了。”李染和小声呢喃,看到最后一行字,“国庆节放假?我们还有国庆假期呢?” “嗯,每年都有。” “那我们有国庆活动吗?” “没有。我们哪有精力搞这些,你们学校应该有吧。” “去年有,今年不清楚。” “你还有心思想这些,好好珍惜最后的假期吧,国庆回来作息时间一改,你们的至暗时刻就到来了。”小宋老师故意做了个吓唬人的鬼脸,然后拿着胶带进教室了。 通知上写的是国庆以后调整时间,最后这一周还按照以前的。 按照以前的规定,九点之前要交一张速写。李染和削好铅笔,一张速写即将画完时,有的同学才懒懒散散的走进教室。小宋老师来收速写作业,没画的人就匆忙找了一张之前的代替,现在小宋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后严格起来,再想这样蒙混过关,估计就很难了。 可能是太久不运动的缘故,早上起来李染和觉得大腿肌肉疼,她问鹤蝶,鹤蝶也说疼,不过是肚皮上的肉,像笑岔气了一样,稍微动一下就难受。 上午画素描,一坐好几个小时。 鹤蝶说:“染和,坐不住了,出去走走吧。” 李染和瞅了一眼她的画板:“你画完了?” 鹤蝶苦着脸:“不想画了,回来你帮我改改。” 李染和说:“行。我基本画完了,最后调整一下细节就可以了。” 两人悄摸出了教室,下楼去小广场溜达。 广场路边的水果摊,各种应季水果清香扑鼻而来。鹤蝶一时兴起,说:“中午不想下来吃饭了,我买两个苹果给咱俩当午餐吧。” 说是中午吃的,鹤蝶随意抹了一把就提前啃上了,李染和也擦了擦,“咔嚓”下口。 一人咬着一个清脆的苹果,悠闲的往回走。 鹤蝶问:“下周就国庆节了,你打算干什么?” 李染和说:“本来以为我们不放假的,就没想这事。看我爸妈怎么安排吧,可能要先去看爷爷奶奶,然后去小姑家找我妹妹,在她家玩几天。” 鹤蝶语气略带失落:“有亲戚真好。” 李染和说:“我们家就一个二叔,一个小姑,我和小姑家的妹妹玩的最好,她家好玩的地方多,还有一个大果园,每次放长假我就去她家住几天。” 鹤蝶说:“我家亲戚离得远,都不怎么走动,我妈只顾着赚钱,一心守着她的小破店,看的比啥都金贵,一到节假日就忙没影儿了。本来我想叫上你,还有林好他们几个,我们一起出去玩的。” 李染和说:“要不你问问林好呢,跟她约上一起玩。” 鹤蝶说:“她现在和学霸好的没边了,我哪有那么大面子。算了,我还是去我妈的店里帮忙吧,店里人多她忙不过来,顺便还能赚点零花钱。” 回到画室,差不多到中午休息时间了,李染和先帮鹤蝶改画,改完把自己的也调整了一下。这时小宋老师进来了,他很认真负责,每天这个点过来,提前将下午的色彩静物布置好。 小宋老师搬走模特椅,把一块白布和一块花绸交叠平铺在静物台上,上面放了一个插了干花的青釉花瓶。感觉到身后注视的目光,小宋老师回头:“李染和同学,吃饭了没?” 李染和说:“吃过了。” 小宋老师转头继续摆弄,挑了一个小点的瓷罐,放上去感觉不对,调整了几次瓶口的方向,最后朝向了外侧,然后拿掉白盘里的苹果,换成了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等放假回来就不用塑料水果了,我们买真的,画新鲜的。” “那画完以后,可以吃吗?” “想什么呢,就咱们后勤的老谢头,买一斤葡萄,他能一颗一颗摘下来数,少一颗都跟你没完,他那么抠搜,买一次得要用个两三天吧,那还能吃吗?” “啊?不管买什么水果都要数吗?每个组用了哪些,他全都记下来?” “就是这样,除非烂的发臭了才给换,比如苹果,上面有些小斑小点的不算什么,变质发黑了也能接着用,美其名曰考验学生的专业能力。” “哈哈哈,最后变成硬块了。其实还挺有趣的,从新鲜到皱烂,从始至终,画完了苹果的一生。” “这下懂了吧。”小宋老师继续调整静物台的布局,“我们学画画那会,老师说吃静物考不上大学,不知道现在还灵不灵。” “为了不让学生偷吃静物,老师说着吓唬人的吧。” “也有可能,要不你试试?” “那我可不敢。” 但凡画过静物的,八成都听说过这句话,就算不是吓唬人的,谁敢拿上大学的事冒险?现在瞧着这些塑料静物,李染和都觉得有了敬畏之心。 小宋老师摆弄了半天,最终呈现的还是比较常见的三角构图,只是静物比之前多了几样,想来以后会越来越复杂。 李染和收起画完的素描,取了一张色彩纸,往画板上贴纸的时候,先用白色水胶带封住上下左右四个边,然后用小喷壶喷上一层水,稍等半分钟左右,用纸巾吸走多余的水分,等纸干透就可以作画了。这样的粘贴手法,纸张平整不容易起皱鼓包,画完撕掉胶带,四周都是干干净净的。李染和在绘画上有天赋,也很愿意花时间下功夫研究,所谓一半热爱一半努力,她总能认真的对待每一幅画,画的不说顶尖好,在方圆画室也算出类拔萃的。 快下午上课了,李染和刚要去水房接水,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夏愠一:晚上放学我去画室找你,可以吗? 她想了一下,回复可以。 接完水回来,李染和坐在画架前,拿起调色盘取了一笔群青色,蘸了一点清水轻轻搅开,然后快速起形,确定物体的位置大小,勾出衬布纹理,本来应该继续往下画的,她却忽地停下来拿起了手机。 ——有个事想问问你 ——问吧。 夏愠一说来画室找她,她没有细问原因就答应了,可过了一会,越想越觉得奇怪,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李染和刚发出短信,没想到林好回复的这么快,但她还没有跟她坦白自己和夏愠一的关系,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和余意在一起,会有尴尬的感觉吗? ——不会啊。怎么了?你和夏愠一很尴尬? 李染和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本想先铺垫一下的,原来林好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我长着眼睛,当然是自己看出来的。 说起来,他们也就开学第一天才在大家面前露了一次面。而林好一直陪余意学习,消失了一整个暑假,只那么一天就看出来了?真佩服她的火眼金睛。 李染和也不拐弯抹角了。 ——好吧,我还正想怎么跟你说呢。他说晚上放学来找我,可我觉得有些奇怪,就想问问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就可以了吗?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该说些什么呢? ——? ——他第一次来画室找我,我要不要带他到画室参观一下,把我画的画给他看?我们每天都发晚安短信,他给我发一大堆话,我就发晚安两个字,我老是不知道说什么,就感觉还挺怪异的。可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我觉得这样好没意思啊,和我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得问问你自己啊。 第162章 一个人坐在夜幕里 一直以来,李染和既不强求也不执念,觉得只要顺其自然走下去就是最好的安排。实际上,是她低估了自己,从她给林好发短信的速度和越来越长的文字,足以证明,她内心的在意却不自知。 那个熠熠少年,在短短不满两个月的时间里,不声不响的,抽丝剥茧的,早已渗入了她的每一个息息相关里。 最后一条短信发过去,等了好久没动静,李染和刚拿起调色盘,手机震动了,林好说锅盔的课盯得太紧了,等会下课回复。 翻看和林好的短信内容,她说:不管什么时候,多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这句话说的很对! “吭哼!” 李染和慌乱回神,回头一看是小宋老师,不知道他在身后站了多长时间了。这个时候藏手机就是本能反应,她心虚的噔噔直跳,好在小宋老师没说什么,走到另一边,给其他学生指导了。 看了看旁边同学,大多已经铺完大色调了,李染和赶紧取颜料调色,直到一口气画完了,才站起来活动活动。 “染和,画完了吗?” 鹤蝶又来求助了。 “嗯,今天有感觉,画的很快。” “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看,后面的干花都糊成一片了。”鹤蝶不耐烦的搅着颜料,蘸了一笔,盖在已经厚到看不出底色的花瓣上,“花瓶是小宋老师改的,第一次画干花,我实在画不出来了。” “起来吧,我看看。” 李染和坐下挑了一支大号扇形笔,调出背景色,大笔一扫,将瓶口以上的部分,全揉进背景里,然后重新勾出花束大形,铺上一层相应的固有色,之后换上狼毫笔,把花苞的明暗主次交代清楚,大体的空间结构就出来了,后续着重塑造一两支花苞,亮面提亮,暗面加重,简单扫几笔枝叶,整体画面就更显生动了。 “好了,剩下的你自己画吧。” 李染和的笔触干净利落,自成风格,鹤蝶一时不知该从哪儿下笔,好像自己多添一笔,这么舒服的色彩感觉就要被破坏掉了。但以她目前的水准,要是原封不动的交上去,马老师绝对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她想偷懒都不行,只好随意点缀了几笔,但画风立马就不一样了。 要是平时的话,李染和给她改画,一笔画到底,还会尽量模仿她的笔法,不过今天发短信耽搁了点时间,画完又要洗调色盘又要整理颜料盒,就想尽早收拾完,免得待会夏愠一来了还要等她。 夏愠一到了画室楼下,才给她打的电话。她正跟鹤蝶说这件事,鹤蝶问了句:“就他一个人?” “嗯,应该是。” 感觉她有点不高兴,李染和又说:“待会下去吃饭,让严以陪你一起吧。” “他还没画完呢,你去吧,别管了。” “那要不,我帮你带回来,你想吃什么?” “没想好呢,诶呀,你快去吧,不用管我了。” 李染和噔噔噔跑下楼。 “夏愠一。今天不训练吗?” “训练,待会还回去。” “嗯?那你专门为了陪我吃饭的?” “嗯……是啊。” 吃饭的时候,夏愠一的话出奇的多,说完班上的,又说起了体育队。他的性格跟齐耳很像,讲话的调调幽默有趣,逗得李染和咯咯直乐。 此时的他,侃侃而谈,毫无负担,李染和仿佛看到了,最初吸引自己的那个酷酷的痞帅少年。 吃完饭出来,夏愠一让她等一下,然后进了一家便利店,出来手里拿着一瓶酸奶。 “这个给你,晚上画画的时候喝。” “谢谢。”是她喜欢的口味。 天刚擦黑,广场边的夜市开摊了,这条路本就不怎么宽敞,正是人多车乱的时候。 “滴,滴滴~” 李染和吓得缩回脚,突然感觉到指尖触碰的温度,低头看,夏愠一牵起了她的手腕。快速穿过车流,走到对面,他便轻轻地松开了。 短短几秒而已,她心跳加速,一股酥麻的感觉穿过胳膊遍布全身,像触电了一般。明明牵过一次手了,她却还是激动成这样,甚至已经联想到下一次十指相扣一起过马路的场景。 “染和,找个地方坐坐吧。” “嗯,好。” 广场上,孩子们滑轮的,大妈们跳舞的,还有遛弯凑热闹的,人非常多。 走到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后面是一层台阶,上去是个露天酒吧,刚开始营业,这会人不是很多。 两人坐在台阶旁边的椅子上。 “染和,我有话想对你说。” “嗯。” 夏愠一看向她,眼神突然暗了下来:“染和,我问你啊,如果……” 李染和有些茫然:“如果什么?” “我们……我们分手吧。” 李染和看着他,目光顿住。 夏愠一视线闪躲,低下头,两只手搅在一起掰的手指骨节泛白。 像是没反应过来,她还在盯着他的侧脸,慢一拍的皱起眉头。 许久无话。 夏愠一打破沉默。 “染和,对不起。当初表白的是我,现在说分手的也是我,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太自私了。”他垂下眼帘,声音有些微颤,“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喜欢你,绝对是发自真心的。” “可是,你……” 夏愠一想说,你真的喜欢我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个时候这么问,太残忍了,他不忍心看她为难的样子。 夏愠一吸了一口气,缓了几秒,自顾自地说道:“以前一进教室,第一眼就看你的座位,哪天跟你多说了几句话,那一天我都过得特别开心。你不知道,齐耳坐在你后面,老是招惹你,你们打打闹闹的玩在一起,我羡慕的不得了,所以我就经常往你们座位那边跑,其实就想引起你的注意。遇见你是我的荣幸,能和你在一起,是我做梦都在想的事情,可我总是诚惶诚恐,越是想积极表现就越小心翼翼,我怕让你反感,让你觉得不舒服。我甚至有过后悔,为什么这么自私的只想到了自己,可那时你们要集训了,想到你几个月不来学校,我心里就慌了……暑假你去那么远的训练基地看我,我高兴的一晚上睡不着觉,那天下雨了,我们在雨里走了好久,要是能一直走下去该多好……染和,对不起,我不够沉浸,我太贪心了,但我更没办法蒙蔽自己,你是一个散发着光亮的女孩,我希望你快乐,脸上有笑容,而不是小心谨慎的,整个人都变得黯然无光。我们勉强在一起,只会让你心里充满了负担,让你越来越心累,无意义的浪费时间。所以,我不想再逃避了,就让我们回到以前吧。” 李染和的表情从呆滞,不敢相信,到静静地听着。原来维系一段感情,需要付出这么多的煎熬,他说中了她的小心和谨慎,似乎把一切都看的那么透彻,却唯独没有看到她内心深处的真诚。 夏愠一把李染和送到画室楼下,李染和转身要上去了,夏愠一叫住她:“染和……好好画画,加油。” 李染和闷声“嗯”了声。 她站着没动,平复了一下呼吸:“夏愠一,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可以吗?” 她的嘴角平直,倔强的紧闭着,等夏愠一的回复。听到这话,夏愠一忽地笑了,像在自我安慰似的,垂眼微顿,然后很认真的回答:“好。” 进门走到楼梯口,感觉背后的视线离开了,李染和转身小跑出去,偷偷看着夏愠一离去的背影。 他走的很缓慢,疲惫的身影,空空荡荡的游走,恍若失了神的一副躯壳。 直到他的背影全部消失,她才默默地收回视线。 前一刻,牵着自己过马路,后一刻,就说出了分手。 在她觉得渐入佳境的时候,却被他一句话给斩断了。 当时只觉得五雷轰顶,脑子“嗡”的炸开了,到现在她都有些腿软。 李染和无力的靠着门框,觉得自己可笑极了,明明他都放弃了,她却说要好好想想,可是想什么呢?还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来自身后的灼热目光,让夏愠一不敢回头,他憎恨自己的退缩,但长痛不如短痛,勉强在一起只会一味地消耗。在最坏的结果到来之前,他狠下了心分开,总比耗到最后,渐行渐远,让她厌烦的好。 只有干脆利落地结束,才能减少对她的伤害。 夏愠一一路上恍恍惚惚的,走了好久,才发现走错了方向。他如行尸走肉一般,顺着人流到红绿灯路口,行人压着斑马线,焦急的等待,他被紧紧围在中间,想动动弹不得,这让他莫名觉得烦躁。红灯一闪,前面的人还没动,他撒腿冲出去,跑到马路对面,继续跑,一路跑回学校…… 到了学校操场,他沉声闷气一句话不说,发疯似的一直训练到晚上十点多,然后,一个人坐在夜幕里,直到身上的汗全都晾干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第163章 刻意挤出一张笑脸 回到画室,同学们都已经坐好了,模特也准备好了。 李染和去拿速写板,找了一圈没找到,又去翻画袋。 “染和,给你占了位置,速写板在凳子上。”严以站在她身后。 李染和浅浅“嗯”了声。 一晚上,李染和情绪低沉,除了抬眼看模特,就一直低着头。 她从回来就没怎么说话,画画也不专心,碳笔笔芯断了好几根,严以把自己的给她用,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摇头。 中途休息,严以帮她削好笔,然后把她的水杯接满水。李染和一口没喝,直接放脚边了。 下午色彩画的不是很顺利,严以一直在改画,晚饭也没出去吃。他很担心李染和的状态,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许鹤蝶应该知道。 扫了一眼,鹤蝶在饮水机旁边,刚接完水,仰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喝完接满杯子,朝他们过来了。 “染和,你们吃的什么?” 李染和没听清下意识“啊”了声。 鹤蝶坐在她身旁:“啊什么啊,你不是和夏愠一去吃饭了,他走啦?” 李染和抬眼眨了一下,很快垂下去,声音低低的:“嗯。” 去之前兴致冲冲的忙活了半天,回来却这副样子,鹤蝶打量着她:“怎么了,夏愠一惹你不高兴了?” “没怎么。”李染和本来也不太想提,又顾忌到严以在,他不知道他们的事,听到夏愠一来找她,应该觉得挺奇怪的吧。 “一起吃了个饭,吃完他就回学校了。”她慌忙整理情绪,刻意挤出一张笑脸。说话的时候,不自然的转了一下肩膀,像是对着鹤蝶,又像是对严以说的。 鹤蝶没再追问,点头附和了句:“嗯,那就没事。”说完喝了口水,忽地想起了什么,“染和,我跟你说,我发现了一家好吃的布袋馍,真的特别好吃,晚上胡灵凡带我去的,下次我们一起去。” 李染和连连点头说好,现在只要她不提夏愠一,不管说什么都是好的。 严以神色淡淡的,表情似乎很正常。李染和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早就了如指掌了,因为有季冠军这个耳报神,连细枝末节都交代的一清二楚,他不想知道都难。不过今天的眼线好像不太灵。 李染和轻描淡写的不愿多说,严以猜想,两人大概闹不愉快了。 晚上下课,等李染和收拾好,严以问她走路回去还是坐公交车,李染和说都行。 她看上去还是闷闷不乐的,严以有点不放心。 到了楼下,严以说:“染和,你着急回去吗,要不陪我去吃点东西吧,我晚上没吃饭,有些饿了。” 李染和默然点头。两人来到一家路边摊,严以点了一份炒面,李染和说不饿。严以说给她买瓶水,李染和说不用了,她在书包里掏了半天,最后拿出来了水杯。她在找夏愠一买的那瓶酸奶,应该是放画室桌子上忘记拿了。 吃饭时,严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李染和神游在外,没说几句话。 严以说:“你有没有感觉,最近色彩静物难了很多,下午那个青釉瓶颜色好难找,我改了好几遍,总是画不好。” 李染和没在听,答非所问:“你的形是准的。” 严以也不在意,顺着她的话:“嗯,我的色感弱了些,但好在形准,整体塑造也还可以。” “嗯。”李染和托着水杯,松了一圈杯盖,然后拧紧,反复这样。 见她懒懒的没什么精神,严以自顾转移话题:“国庆节放假你知道吗,本来以为画室没有假的,我还想到时候请几天假。” “请假?”李染和忽地有了反应。 严以咽下口中的食物,言语中满是急迫的期待:“嗯,我爸妈也有假期,等他们回来,我们全家一起去三亚玩。” “那挺好的。”李染和偏着脑袋像在想什么,“噢对了,我爸妈好像也要出去玩,我看了我妈发的空间动态,票都定好了。” 严以问道:“你不去吗?” 李染和坐直了,眨了眨眼,很是心里有数:“我妈都发照片了,也没跟我说,要是想带我一起的话,肯定憋不住早就说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多吐槽了几句,“我妈老是背着我和我爸出去玩,还说什么和姐妹们一起,她们就是景点的风景线,走到哪都是焦点,惹人注目吸引力十足。不过这次,不知道她的姐妹们哪根筋不对了,竟然要求所有人必须带一个老公,哼,说得好像大发慈悲一样,其实就是带了个拎包提鞋、免费听使唤的。我都有点心疼我爸,好不容易休息几天,还要大老远的去受苦受难。我跟你说,我严重怀疑,这个馊主意就是我妈给出的。” 在严以的印象里,李顷俨然一副老干部的形象,童游比较显年轻,气质风韵犹在,看起来是个直爽的性格。第一次听她吐槽父母的事,还讲的这么绘声绘色,严以忍笑,勾起唇角,假装不懂的抠字眼:“带一个老公?” 李染和果真一本正经的解释:“就是只能带一个人,前提必须是自己的老公。” “噢。”严以拖长尾音,也正经八百的附和,然后引导她继续说,“那你呢,留你一个人在家,叔叔阿姨能放心吗?” 李染和忽闪着一双昏黄的路灯下仍像繁星一样晶莹的大眼睛,说:“我妈才不会不放心,这会说不定买好了礼品,在家等我呢。她每次都这样,买上一堆大包小包,先把我送到爷爷奶奶家,然后丢到小姑家,各家逗留两天,她也一趟玩回来了。” “之前听你说过,每年暑假都去小姑家住,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尽管这样,严以也很羡慕她的家庭,他和父母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与他朝夕相处的除了爷爷奶奶没有别人,他常常一个人还挺孤独的。 李染和家里的几个兄弟姊妹他都见过,也很喜欢他们的相处氛围。严以咬了一口面:“有亲戚离得近就是好,谁家里没人,放在另一家,多住几天也没关系。” 李染和又歪着脑袋:“这样的操作我都习以为常了,反正我是没问题,他们出去玩,我在家也是玩,还不用跑去那么远的地方。” 见她神色舒畅起来,心情应该有好一点了。她放松的时候,说话慢吞吞的,带了点小奶音,可爱感飙升。严以还想听她说,就继续往下延展话题:“嗯,小纤家挺好玩的,有山有水,还有一个大果园,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玩。” 闻言,李染和先是一愣,忽而抿着唇,眉眼弯起,贼兮兮的盯着严以:“好啊,我要是跟她说了,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严以扬眉,漆黑的瞳眸里闪着无数个怎么了?为什么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他舔了舔唇角,以为炒面里的花生酱粘到脸上了,然后抽了一张纸,擦完什么也没有。 罢了,一晚上也没见她这么大一张笑脸,爱怎么笑就怎么笑吧。 吃完要走了,李染和脸上尚未散尽的笑意,全然转移到严以的脸上:“走啦,路上再接着笑。” 李染和还在想刚才严以说的话,像发现了什么惊人的大秘密,她按捺不住心里的小激动,就想再说点什么,探一探他的反应。但已经过了有一会了,突然跳转到这个话题,容易让他有所戒备,那她恐怕什么也听不到了。 “你假期几天都待在小纤家吗,我记得那边城区也有好玩的地方,上次我们一起去了游乐园,不是有些项目没玩上吗,你们有时间的话可以再去一次。” 没想到严以自己送上门来了。 李染和小脑瓜子“嗖嗖”转,说:“嗯,那次小纤也在,她还老提起你呢,问你学习怎么样,画画怎么样,最近在干什么,她一直挺关心你的。” 那次除了严以一个外人,其他几个都是她的兄弟姊妹,他当然记得都有谁。 有必要刻意提小纤? 这话听着不对劲。 怎么没反应?李染和又补充道:“不过这次你要和家人去三亚,有点可惜了,不然我带你去小纤家玩,她家很大的,比农家乐还好玩,我们可以去河里抓鱼,然后自己做饭,哦对了,小纤做饭一绝,她什么都会做,你给她打下手就行,我帮你们洗碗上菜,带弟弟。” 这,该不是跑偏了吧? 严以听得眉头直皱,观察她的表情,感觉她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分明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他顿时明白了,好家伙,消遣到我头上来了? 严以淡然一笑,慢条斯理的说:“你不说我还不觉得,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是有点遗憾呢。我算算,下次再见面,可能就要等到过年了。”稍顿,他也补了一句,“你有她的qq号吧,要不我加她好友?” 李染和瞳孔的诧异,险些从门牙缝里蹦出来了。 严以瞥了她一眼,看她一脸奸笑的如得逞了一般,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当场昏厥过去。这姑娘长得一脸单纯无害,也是真木讷啊,真想敲开她的天灵盖,帮她捋一捋脑袋里的大条神经,看她还怎么给人乱配对。 “发你qq上了。” 她倒是积极得很,严以打开手机,复制账号,点开右上方的加号,粘贴查找加好友,一气呵成……当着她的面,姿态做到底。 李染和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既要看脚下的路,又要瞄严以的手机屏幕,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严以手机熄灭。 李染和抬手就要发消息。 不会当真了吧?在给小纤发小消息吗?避讳都不避讳了? 严以哭笑不得,绷了一会,看见前面的公交站:“有点晚了,坐公交回去吧。” 李染和“啊”了声,抬头与严以的视线相撞,严以没什么表情,闲闲地看着她。李染和心虚的眨眼,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发完消息摸索着摁下锁屏键。 下了公交车,目送她进了小区大门。 “染和……回去早点休息。” 李染和弯了弯嘴角,点头应了。 第164章 手机没有任何问题 回家的路上,严以点开屏幕上的小企鹅。 新消息显示,好友请求通过了。 严以点开键盘,输入我是严以,刚要发送,跳出来一行字。 小纤:李染和可真无聊。 看来用不着解释了。 接着又跳出来一条。 小纤:别听她瞎胡说,她脑子少根筋。 严以眯起眼睛,“噗嗤”笑了,发了个龇牙的表情过去。 严以:她那个小脑瓜子,容易跑偏。 小纤:可不是,一天到晚傻乎乎的,我都要愁死了。 两人心照不宣,虽然没有点破,但彼此心里明白。这么一来,反倒成了统一战线、互为盟友的关系。 严以:刚把她送回家了。晚上夏愠一来找她吃饭,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小纤:他们?我跟她聊聊吧。 严以:嗯,可以。 小纤:(偷笑)拜拜。 进了小区大门,李染和脚下慢悠悠的,一边往家走,一边在想,刚才严以叫她只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可看他的样子好像有别的话要说。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点过半了。正常情况下,这个点已经和夏愠一互道过晚安了,偶尔有兴致还会多聊几句,不过最晚也不超过十点,夏愠一会提醒她早点睡觉。今天到现在了,手机很平静,她的内心也很平静,她不用担心手机没电,也不用怀疑话费余额不足,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手机没有任何问题。 李染和握着手机,指尖扣在上面不停摩挲。 她在想,要不要发短信。 夏愠一可以来找她当面坦诚,但她做不到。 仔细想想,他们两人之所以是这样的结局,不是没有苗头,更何况她也早有不好的预感。 情窦初开的少女,初尝恋爱的滋味,青涩懵懂爱幻想,理所应当的认为恋爱是刻骨铭心和轰轰烈烈。可是,在她期待着下一次牵手,更多甜蜜时光的时候,就这么平淡的结束了。 其实,她已明白过来了,在和夏愠一的相处中,她矜持、朦胧、若即若离,变得一点不像自己。她内心躁动,充满了在意,同时也胆小懦弱,不敢全力奔赴。夏愠一说了那么多,把问题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可这不是简单的谁对谁错的事情。他们对彼此克制,都掺杂了太多的其他,与其逾越不了,不如退回原来的位置。 人在看不清的时候,总喜欢给自己伪装上一层保护色。 当时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李染和一言未发,过后所说的好好想想,也只是留给自己的最后一点倔强。 该不该给这段短暂的情愫画上句号呢? 单元楼门口,李染和盯着手机屏幕,指下小小的按键,拼得出万千,这一刻,却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思绪飘忽,好一会儿,打了一个“嗯”。 手机时间显示,十点四十整。 夜深人静,一阵微风,吹走了丝丝缕缕的过往。一朵萦绕绽放的花,初次明媚,悄然落下了帷幕。 第二天早起洗漱完,李染和去房间拿手机,手机充了一晚上电,摸着有点烫,她顺势看了一眼,没有未读消息。 到了中午,吃饭完回到画室,李染和觉得太阳穴跳到厉害,就搬了凳子靠在桌子上休息。眯了一会,忍不住去看手机,她下意识点开短信,还是只字未回。慢慢往上翻,翻到好久以前的聊天记录,有些恍如昨天,有些却不怎么记得了……看着这些文字,她陷入了回忆。 许久之后,返回到列表界面,手指轻触“选项”,在“夏愠一”三个字前面打上勾,本想一键删除,却迟迟下不去手。 犹豫了一会,最终退了出去。 点击切换到企鹅软件,看到留言板有新消息。 ——早安!新的一天,迎接太阳,积极向上,开心快乐。来自你最真挚的朋友的祝愿!(一堆小黄脸表情) 不到七点就来踩空间,真够早的。 又换了新的头像和昵称?没有备注,只看文字口吻,肯定是齐耳,错不了。 李染和回复了两个字:收到。 这段时间,他都静悄悄的,怎么今天有空冒出来了? 各自在培训班集训,将近一个月没见面了,也没怎么聊过天,不知道他最近什么情况。 接下来的几天,李染和按部就班,早上急匆匆的走进画室,一坐一上午,然后急匆匆的出去吃个午饭,下午又是一坐半天,晚上回家洗个澡收拾一下,基本上十点多了,上床倒头就睡,第二天还起不来。最要命的是,每天早上闹铃响的前几分钟,总是人没醒,脑子先乱码,梦里不是撕胶带把画扯坏了,就是在赶速写……这时闹铃突然响起,猛地睁眼,惊得头皮一麻。然后一刻都不敢再闭眼,不然,这一闭可就不是一两分钟的事了。 失恋后的她,没有悲悲切切或者过度伤心,而是一门心思的把所有精力都用在画画上。尽管这样,偶尔停下笔,心里还是隐隐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她转移注意力,极力压抑情绪,以为没人看得出来。但她终究不是一个善于掩饰的人,做不到悲喜不形于色。 画室里,总有一双眼睛,脉脉温柔的凝成一束光,在她的身上闪烁。 他目之所及之处,皆是她的身影。 即使她嘴巴紧闭,一个眼神动作,他都知道代表了什么。 画画时间长了,容易出现视觉疲劳,李染和放下笔,让眼睛缓解一下。 “染和,下去走走?” “嗯……好。” 她的状态一看就有事,但她不想说,严以也不问。他知道这种事没法劝解,只是一直默默关注着,陪她吃饭,回家,画画,聊天,尽量不让她一个人。 到后面几天,李染和逐渐好转了些,加上小宋老师家里有事提前回家了,马德乾抓了她当临时小助理。她不仅要早到点名,收发作业,画完自己的,还有指导其他同学的任务。这两天累是累点,但忙起来充实了,也就没空胡思乱想了。 李染和俨然一副小老师的模样,认认真真的协助马老师,然后力所能及的帮助同学。 除了个别几个,像杨纺那样的,自己能力不行,还总是阴阳怪气。李染和懒得理睬,做好自己就好了,没必要跟她们纠缠。 到了放假当天,早上进画室,李染和收完速写作业,统计了一下,有几位同学还差几张,其中包括杨纺。她应该知道自己数量不够,偷偷一眼一眼往李染和身上瞄。 这周第一天,小宋老师明确强调了两件事,第一,请假只准当天下午半天;第二,放假期间,每天三张速写,总共二十一张,利用在校时间完成的也算,但质量不能打折扣。 杨纺昨天早上欠了一张,今天早上迟到了也没交,加上假期的一共差七张速写。 看到李染和朝她过去,杨纺似乎早有防范:“用不着你提醒,还差五张,假期回来交。” 之前被她驳过几回,李染和知道她嘴上不饶人的本事,但还是噎了一下,很快淡定下来,直截了当道:“昨天早上和今天的,你还没交呢。” “我交过了,你弄错了吧?” “啊?” 李染和眉心一皱,再次噎住。以为真是自己记错了,急忙在作业表上找到杨纺的学号,相对应的两格都是空白的。 “没有啊,交了的我都画勾了。”为了证明自己没弄错,李染和把夹着表格的文件夹伸到杨纺面前。 杨纺瞥都不瞥一眼,抬手一把打到一边:“我说交了就是交了,你怎么那么多事?” “哗——” 李染和手腕一闪,表格散落了一地。 “交没交,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别冲我耍横,没有用。还有,收作业是马老师交代的,你要觉得我多事,可以自己去找他说。” 李染和的语气很是平静,说完,蹲下捡起表格。 杨纺订了中午的票回家,早上在宿舍收拾来晚了,另外,昨天早上没交作业,李染和也没找她要,她以为她收作业只是做做样子,过了时间忘了也就算了。谁知道李染和盯得这么紧,就在刚才,她只需说一句,回头一起补上,也就完事了,可她偏要耍无赖,以为装个腔作个势,就能唬住李染和。 没曾想,李染和看着呆呆的,软的跟个面团子似的,却也有不受人拿捏的一面,轻飘飘的几句话,给了杨纺好大一个难堪。 杨纺看李染和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下更是找到了由头。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杨纺从地上一把拽起李染和的胳膊。 “干什么,放开我。” 杨纺更来劲了,扯着嗓门:“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给我说清楚。” 这个杨纺个头得有一米七以上吧,身高力大,手跟螃蟹钳子似的,抓的李染和手臂生疼。 第165章 一让,二让,三还击 事发突然,周围人来不及反应,就看两人撕扯在一起。 “严以……”李染和实在挣扎不脱,感觉胳膊骨头都快碎了。 严以在门口垃圾桶削铅笔,转头一看,飞速跑过来。 “你干什么呢,放开她。”严以一把推开杨纺,把李染和护在身后。 杨纺踉跄退后了两步:“她那么爱多管闲事,我问一句怎么了?” 严以眼中闪着怒火:“你抓着她不放就是不行。你要问什么,来问我,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此时,很多人围了过来。 杨纺仗着同宿舍的人多,表情甚是张狂:“那我倒要问问,她说没交就没交,有什么证据吗?” 同宿舍女生附和:“就是,我和杨纺一起交的,说不定,是李染和自己忘了呗。” 两人视线一对,暗自得意。 这分明就是互相串通,气得李染和直接甩出作业表:“想要证据是吧,自己看,她要交了,我怎么可能忘,这上面都有画勾的。” 女生做作的瞟了一眼:“这能证明什么,搞不好你弄丢了呗,自己不去找,还来怪我们,真是好笑。” 又有一个帮腔的:“她都说交了,要是自己长脚飞了,那才奇了怪了,不行你自己再找找吧。” 不愧是一起的,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我……”李染和脸颊有些烧,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染和,不用跟她们解释。”严以甩了杨纺一眼,“你们几个口口声声都说交了,却又这么着急的反驳,心虚吗?如果你非要一口咬定,空口无凭,你自己拿出证据来。” “她能拿出来个屁,起开,吵吵架的事情让我来。” 鹤蝶抽走作业表一把甩在杨纺手里:“长眼睛了,就自己好好看清楚,哪天交了哪天没交,打勾没打勾,一目了然。今天早上你迟到了,不用狡辩,点名表有记录。昨天早上,你一进教室就大声聊天,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前天晚上去酒吧了似的,一直叭叭到九点上课了,我没说错吧?所以请问,这两张速写,你什么时候画的,‘奇了怪了’帮你画的吗?你之所以这么强横,估计是觉得小宋老师不在,马老师没空管,就算应付偷懒了,染和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是这样想的对吧?我说,没画就老老实实去补,少在这胡搅蛮缠,你脸皮子比城墙还厚,我们还嫌丢人呢。” 鹤蝶仰着下巴,气势凌人,每一个字都戳中要点,怼的杨纺一愣一愣,完全没有还嘴的余地。 杨纺直接恼羞成怒:“我,我想交就交,不想交就不交,关她屁事,用不着她假惺惺的跑到我面前逞能耐,不就代收了两天作业吗,拿个鸡毛当令箭,算个什么玩意儿。”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敢口吐狂言耍无赖,鹤蝶恨不得上去给她两嘴巴子:“你怕不是脑袋瓜子发育受损了?作业是马老师让收的,你说关她什么事?你要有意见,找马老师说去,在这咋呼给谁看?还想交就交,你爱交不交,就你那破速写,随便抓一只鸡爪子,都比你画的强,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杨纺暴跳如雷,尖叫道,“我没交怎么了,碍着你们什么事了,老师都没说我,轮得着你们……” “诶,对喽,”鹤蝶咔嚓打断她,“大家听见了吧,她自己承认了。” 杨纺急了:“是李染和,她逼我交作业,说交不上就告老师,不让我回家。” 什么?我啥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李染和错愕如头顶炸了个响雷,猛然惊醒后,赶紧解释:“我没有,我就问了她一句。杨纺,你怎么能编谎话呢?” 面对质问,杨纺装傻,伴随着委屈巴巴的表情。 “气死我了,猪鼻子里插大葱,你还装起来了?”鹤蝶眼睛瞪得像乒乓球,攥紧拳头,“张嘴就来,眉头都不皱一下,杨纺你就是个谎话精。” “杨纺,你就别胡说了,染和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吗,她不可能说告老师这种话的。” 说话的是胡灵凡,她们都是十三班的,自然站在自己同学这边。 跟李染和同组的,也为她说话了。 “杨纺你自己都承认了,就别蛮不讲理了。” “又是耍无赖,又是挑头搞事情,还编排人,我看是你人品有问题吧。” “你画画是给自己画的,又不是给染和画的,你要实在觉得委屈,我们就去找老师,让老师给你评评理。” 李染和画画的好,人也好说话,不摆架子,有同学找她帮忙改画,她一向谦虚认真,画室里人缘还是很不错的。 “找就找呗,我有什么好怕的,老师要是说我了,她李染和也别想好过。”杨纺本就理亏,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全身上下就剩一张比烂鞋底子还硬的嘴了。 鹤蝶的脾气一下又上来了:“杨纺你是不是有病,染和怎么你了,干嘛有事没事的找她麻烦,她是哪里得罪你了吗?你要有不服气的,干脆点直接说,别像个狗皮膏药似的,动不动就犯贱,那就别怪我瞧不起你。” 鹤蝶这嘴真是厉害的不得了,又一语戳到了杨纺的痛处。杨纺学画画时间不长,基础有点弱,提升的也比较慢,她不知哪根筋不对,一心认定了,他们是外地生源,本地的看不起他们,排挤他们。 此时的杨纺脸色铁青:“谁让你瞧得起了,告诉你,看见你这副虚伪的嘴脸,我就觉得恶心,你也不看看自己,装逼货,还有脸说我犯贱,你才……” “闭嘴。” 杨纺越说越难听,李染和一声呵住她。 这事因自己而起,没道理让鹤蝶替自己遭这份骂。 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从胸腔直窜而上,李染和嗔目直视着杨纺:“有完没完?恶心别人的时候,也稍微顾及一下自己的脸面好吧。你这人好像从来不会好好说话,语气总是那么强硬,感觉像全世界都在找你茬一样。我一没得罪你,二没找你麻烦,你上来就借题发挥,不但撒谎抵赖,还不依不饶的,至于这样吗?劝你一句,有时间在这发疯,不如好好反思一下,你那可怜的自卑心是从哪来的,不要以为用耍横的方式就能掩饰,告诉你,那样只会让你看上去更愚蠢,更令人生厌。还有,我也是有脾气的,你要再这么难缠,不妨如你所愿,我就去告老师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因生气激动,李染和的脸颊绯红,眼睛水汪汪的泛着晶亮。她也是被闹急了,这个杨纺三番两次的没事找事,一让,二让,三还击,反正早晚有一天都要撕破脸皮,就懒得给她留情面了。 杨纺看似强势傲慢的外表下,更是有着一颗敏感的玻璃心,她极力维护、不可触碰的禁地,让李染和几句话,扒了个体无完肤,自然是气得要吐血。 “信不信我抽你……”杨纺怒不可遏地,眼眶猩红,像火山要爆发了一样。 可她根本近不了身,严以挺身挡在李染和前面,脸色黑的吓人:“滚开,你要敢动她一下,你试试。” 眼看情势不妙,杨纺宿舍的把她拉走了。 拉出去好远,杨纺还叫嚣着放狠话:“李染和,今天这事你给我等着,我和你没完……” 无故惹得一身臊,李染和郁闷的坐在凳子上,过了有一会了,隐约还能听见杨纺骂骂咧咧的声音。 鹤蝶揽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抚:“没事啊,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不是我们的错,不要不开心了。” 李染和微微点头。 看她神色不见好转,鹤蝶的眉毛又要一根根竖起来了:“放心,有我在,那个死杨纺,她要再敢找你麻烦,我绝不轻饶了她。不行我叫上季冠军,打她一顿给你出气。” 闻言,李染和噗嗤笑了:“季冠军成你的打手了,什么时候的事?” 会开玩笑了,看来是好了。鹤蝶咧嘴,偷偷一乐。 安静了一会,李染和情绪逐渐缓解:“其实也没事,之前几次我都没怎么搭理,她才会变本加厉,反正已经闹僵了,以后她再想找茬,也该思量思量了。” 鹤蝶硬气的说:“对,谅她也不敢了。” 看到李染和心情好转,严以的眉心也舒展开了。 只是想到杨纺一脸跋扈的样子,严以不禁心下一沉,她有几次找他改画,他直接拒绝了,不是他故意摆谱,实在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色彩都万分头疼,哪还有自信去指导别人。 上午人还齐刷刷的,下午就走的只剩一半了,好多外地或离家远的同学,都提前请假回家了。 画室里人少了,一下空荡了许多。大家满心期待等着放假,心态都比较散漫,还没到休息时间,聊天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听到有人讨论去哪儿玩,李染和想起严以要去三亚,问他:“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严以眯眼,往画上舔了一笔淡黄色,感觉颜色有点跳,又用了一笔深一点的颜色盖住了,然后画笔伸到水桶里,搅涮干净。 李染和偏头看他。 这时,他才缓缓开口:“不回来了。” 李染和意外的“嗯”了声,稍顿几秒:“噢,他们直接去三亚了,在那边等你们是吧。” “退票了,临时有事走不开。”严以表情无变化,解释了句,“可能晚几天,也可能节后,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李染和没再多说,她从小跟着父母长大,很难体会父母常年不在身边是什么感觉,但如果是答应好的事,却临时变卦了,她一定会闹脾气的。 她偷偷观察严以,设身处地的想,难得有机会和父母在一起,他应该期待了很久吧,现在希望落空了,他心里该有多难受。 李染和试着安慰:“没关系的,晚几天就晚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他们肯定也想早点回来的,等工作忙完了,他们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说完盯着严以,严以嘴角微弯,报之一笑。 见他笑得勉强,李染和暗骂自己嘴笨,连句安慰人的话都说不好。 她猛然想起了什么,激动地叫了声:“严以。我让我爸妈带上你一起吧,他们去青岛。”怕他没明白,自顾补了一句,“应该和三亚差不多。” “……” 严以手中的笔一抖,险些画到纸外边去。 李染和眨着眼,一脸真挚,严以忍俊不禁,眉毛飞到了后脑勺,总算由心而发的笑了。 第166章 习惯了自我治愈 期待了一个多月,临近两天,却被告知来不了了。 严以的满心欢喜,等来的却是失望和落空。 那一晚,他进屋就黑了灯,一个人蜷缩在床角静静的坐着。房间里,空气越来越稀薄,是他在努力驱赶的小情绪,不停地在屋子里徘徊。 习惯了自我治愈,很快,他就缓过来了。 李染和的脑回路总在不经意间让他大开眼界,他早就褪去了小孩子气,不会因为没去成三亚玩而难过,他在意的是有父母陪伴。 但她说让自己的爸妈带他一起去青岛,一脸认真的模样,不像开玩笑的,这让严以想起小时候,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在幼儿园里,她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策划着怎么逃回家,如果不幸让严以这个小跟班撞见了,她就连哄带骗的让他不要告诉老师,或者要带他一起逃出去,去她家里陪她玩。记得有一次,她说放假了要去妹妹家,想带上他一起,让他不要担心,晚上她回家了,就让他住在妹妹家,第二天她再去找他玩。总之走哪都想带着他,那时候小小的她恨不得把他挂在裤腰带上,现在怎么……长成榆木疙瘩了?这个小糊涂蛋,她是失忆了吗?幼儿园的事,他都有模糊的印象,她怎么好像一点都不记得了? 每每想到这里,严以就困惑不已,他清楚的记得,她的小名叫木木,后来在一次“逃跑”中,知道了她的大名,可他从小也没改过名字啊,她好像对他的名字也丝毫没有记忆? 距离放假不到一个小时了,到了这会,李染和也有些心神不专注了,她快速几笔扫尾,站远了观察整体,感觉没啥大问题就开始收拾画具了。去水房清洗完回来,刚好颜料箱上的手机响了。 “喂,妈。” “你们几点放学?” “六点,今天不上晚课。” “那你不用回来了,待会你爸去画室接你,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你还要带别的什么吗,赶紧说我帮你收拾。” “我没有什么要带的。我爸不是说,明天早上送我去爷爷家吗,怎么改成今天了?” “你爸单位提前放假了,这不正好有空嘛,今天把你送走了,明早我们清清净净的睡个好觉,然后直奔火车站。不然你爸大清早的还要跑一趟,着急忙慌的,万一误了火车时间……” 听童游急切的语气,感觉是真心等不到明天了。唉,自己在这个家的意义,无非只是用来打酱油的。 李染和长吁一口气:“行,祝你俩假期旅途愉快。” 手机听筒里,童游催促李顷,让他赶紧去,到了不许喝酒闲扯,放下人立即回来,然后跟李染和说让她别画画了,收拾一下在画室等着,李顷马上就到。 不久一会儿,李顷打电话叫她下楼,上了高速才知道,他们先不去爷爷家了。李顷为了图近省事,要她送去小姑家,说反正他们一家明天也要去爷爷家,顺道捎上她一起。 李染和倒是无所谓,到了小姑家,李顷果然屁股没坐热就要回了,小姑和姑父听说他们两口子要出去旅游,说了几句打趣的话,李顷呵呵直乐,说童游终于良心大发了一回。送走李顷后,小姑和姑父进厨房忙活去了,知道李染和要来,他们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饭,全都是她喜欢吃的。 第二天早上,从小姑家出发去爷爷家,在爷爷家吃了两顿大餐,很快到晚上了,小姑和姑父放心不下果园,当晚就要返程回去。爷爷奶奶知道他们忙,想要留三个孩子多玩几天,小姑说果园里人手不够,抽不出时间再来接一趟,就带他们一道回去了。 下午的时候,李染和qq上线,看见鹤蝶在群里发的消息,她发了一张外卖图片,发牢骚说她妈太抠了,工作餐难吃的要死。李染和点开图片,就是普通的盖浇饭,有荤有素,看着感觉还可以啊。 李染和问她店里人多吗,自己赚钱的感觉怎么样。鹤蝶回复的贼快,抱怨脚也要废了,腿也要酸了,反正就是浑身难受,还要被顾客呼来喝去的,她快要烦死了。 李染和边敲字边笑,心想回复的这么勤快,肯定躲起来偷懒呢。 这么想着,鹤蝶却不说话了,过了几分钟,“嗖嗖”发上来一堆照片,点开看都是店里忙碌的场景,李染和还眼尖的看见了她妈妈。 鹤蝶发了大哭的表情。 ——谁来救救我啊,我太可怜了,怎么才三点啊,什么时候才能熬到下班。 ——这份工我是一分钟都不想打了…… ——我想出去玩,呆在店里太无聊了。 ——你们都在干什么?出来说话。 ——你们都在快乐潇洒,就我一个人痛苦挣扎,我的悲伤没人懂,不会再笑了…… 手机屏幕前,李染和快要笑死了。屋里网速不好,加载照片有些慢,她就看了个照片的功夫,这怎么还忧郁起来了。不过,看这打字的速度,估摸着是故意瞎矫情呢。 李染和先发了个抱抱的表情,接着说: ——我在,我在。来找我玩啊,随时欢迎(得意) 刚发完,季冠军就出现了。 ——同是天涯可怜人,呜呜呜…… 然后发了一张自拍,照片里龇个大牙,笑得像小黄脸表情包似的。 他的自拍背景图里,露出了大半截果蔬摊位。李染和想起来他家在菜市口那边有一片商铺,面积挺大的,一大半租出去了,自家留了一个小摊位,他爸妈主要做管理和运输。 看来他也在给家里帮忙呢。 这两人还挺有默契,跟商量好了似的,李染和忍不住调侃: ——哇,你们两个都在自家店里打工,要不要这么默契……(偷笑) 季冠军看了,心里暗爽,开启了话痨模式: ——没办法,谁让家里都有店呢,产业太大了,苦恼……(龇牙) ——鹤鹤,你家店里生意不错啊,要不要我去帮忙?免费的,不要钱。 ——我形象好气质佳,挨得了骂扛得住累,任劳任怨,能说会道,还特招人稀罕,微笑服务顶呱呱,顾客见了笑哈哈……保证物超所值,放眼整个临峰市,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怎么样,考虑一下不? ——我说真的,你想想我这么一个大帅哥,往店门口那么一站,多养眼啊,满大街的顾客这么一瞧,哗啦哗啦的往你家店里挤,还不把门槛给踩烂了。(坏笑) ——我也不图别的,你跟你妈说,每天管一顿饭,跟你一样就行,是不是很划算? ——你人哪去了?(发呆) 季冠军一通疯狂推销,把自己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好像鹤蝶家店里有了他,就多了一个招财进宝的大宝贝似的。李染和心想,如果自己是老板的话,遇到这么有“诚意”的员工,没准真就给他说心动了。 但鹤蝶好像下线了,半天没再说话。 李染和还想看她怎么“回怼”呢,在线围观了一会,鹤蝶不出声儿,她也接不上话,就退出去了。 晚上回去的路上,李染和坐在车里无聊,上线瞅了一眼消息。 ——婉拒,我家不缺门童……(白眼)(呵呵哒)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鹤蝶回复了这么一句。 李染和不禁笑了出来,不用猜就知道,季冠军肯定自作多情了。 看了眼时间,马上快九点了,李染和点进鹤蝶的头像,发消息问她:在干什么呢,下班了吗。然后随手拍了一张车窗外,说自己在回小纤家的路上。再就是随便闲聊了几句,比如街上人有多热闹啊,到处插着国旗啊之类的。 李染和自顾自地发了一大串,鹤蝶的头像下面显示在线,却一直没回消息。李染和贴心的替她着想,比如节假日客流量大,店里要营业到很晚,现在估计还在忙,可能没看到吧等等。 她绝对想不到,鹤蝶不到六点就溜跑了,这会正在家里舒舒服服的躺着呢。 看着李染和的消息一条一条往出跳,鹤蝶握着手机,十根手指头比心里有猫爪子挠还难受。 “忍住,一定要忍住。”鹤蝶像在命令自己一样丢开了手机,然后一只手摁住另一只手,抓狂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她密谋了一件大事,但现在还不能说。 鹤蝶翻身坐起,重新捡起手机,李染和的消息映入眼帘,她选择视而不见,狠心的返回后,点进下午新建的聊天群…… 早上起的早,一去一回奔波了一整天,进门洗漱之后,李染和上床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美美一觉醒来,李染和起床下楼,餐桌上只小天一个人,已经在吃早餐了。 “大姐姐,你睡醒了吗?”小天咬了一口饼,开心的邀请她,“快来吃早餐,妈妈做的鸡蛋饼,还有玉米和土豆泥。” 李染和以为自己起挺早的,没想到小姑一顿早餐都做好了。这会小姑和姑父都不在,应该是去果园了。 “姐姐呢?”李染和问道,她和小纤睡在一个屋里,醒来就一直没看见人。 小天指了指外面:“接电话去了。” “噢。”李染和吸了吸鼻子,闻着满屋子鸡蛋饼的飘香,忽然觉得肚子咕噜噜响,不过她还是忍了忍,决定先去洗漱了再吃。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小纤在客厅了。 “我们今天做什么?待会吃完去抓鱼吧,中午做鲜鱼汤怎么样?”李染和撕了半张饼,边吃边说。 小纤手底下不停忙活,好像有些躲闪,半天才支吾道:“你先吃饭吧,等我收拾完了再说。” 李染和吃完饼,拿了一截玉米屁股啃起来,然后眼睛有意无意的往小纤身上扫,直觉告诉她,小纤有些古怪,但不是很确定。 第167章 带了个家属,不介意吧 余光里瞥见,小天正一脸笑嘻嘻的看着自己,李染和立即警觉了起来,将视线缓缓地转向他,然后越看越觉得,这小家伙也透露着一股古怪! 李染和镇定的吭了声,捏声捏气道:“小天笑嘻嘻的,是不是有话对大姐姐说?” 小天哇哈哈笑了出来,指着她的鼻子:“大姐姐用鼻子吃东西啦,哈哈哈。” “……” 李染和差点呛过去,伸手一摸,鼻子底下沾了一颗玉米粒。 “臭小天,敢笑话我。还以为你知道点什么呢。” 转头再看小纤,她已经把客厅茶几擦干净了,沙发靠垫也摆整齐了,然后在收拾小天的玩具和书,完全是一副整理家务的样子。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好吧,也别闲着了,找点活干让脑子清醒一下吧。 李染和把啃掉的玉米棒都扔进了垃圾桶,把剩余的食物都归置到一个盘子里,取了抹布擦干净桌子。 “小天,还吃吗,不吃我收走了。” “吃,土豆泥,我要一会吃一口,一会吃一口。” 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李染和也听不懂他要表达什么,但还是极具耐心的给他的“灰太狼先生”——专属塑料小碗,装了满满一碗土豆泥。 刚才让小天一搅和,都没心思吃了,土豆泥还没尝一口呢,李染和拿了个勺子,结结实实的一大勺放进嘴里,绵软细腻,淡淡的胡椒味,嗯,真不错,跟肯德基的一模一样。于是,一个人在厨房,美哉美哉的开启了第二轮进食。 他们一大家子,上至奶奶,下至李顷和李柔,再到小纤,厨艺都堪称一绝。但很显然,这犹如一脉相承的厨艺本领,李染和是一星半点都没遗传到。她只会吃。 从厨房出来,李染和一心惦记着中午的鲜鱼汤,看到小纤还在拖地,轻声试探道:“今天要大扫除吗?” “没有,我就收拾一下客厅,楼上不用,前两天整理我的房间时,正好全都清扫过一遍了。” “噢,那拖完地就没事了?” “嗯,我想洗个头,你洗不洗?” 李染和摸了摸头发。 “一起洗吧,你昨晚只洗澡没洗头,后面头发都翘起来了。”小纤直接替她回答了。 “那好吧。”李染和心想,反正也是闲着。 过了一会,小纤直起腰,一边洗拖布,一边若有所思似的说:“你说,中午做啥饭好呢?” “不是说好抓鱼吗。”李染和提醒她,“鲜鱼汤。” “哦对。”小纤稍顿两秒,顺着她的话说,“我一直有点不明白你,下河抓鱼的时候不怕,杀鱼的时候躲得远也就算了,生鱼也不敢碰,可一下锅闻着味,你就欢腾起来了。以前看你老往厨房跑,还以为你想学呢,教了你那么久,一道像样的菜都拿不出手,白浪费我付出了那么多感情。我发现你对做饭的热情,仅限于提供原始食材,让你扒个蒜剥个葱,端个盘子洗把菜,你就特别积极,别的好像都不怎么感兴趣。严谨一点,我看你啊,只对吃有热情。” “嗯,我也觉得,我比较喜欢打下手。”李染和丝毫不惭愧,一手靠着椅背,一手撑着下巴,听完觉得小纤说的很对。 “随便你吧,反正我也教不会,以后等你毕业工作了,天天点外卖吧你就。”小纤忍不住狠心的吐槽。 “那怎么办,不行我天天煮泡面?”李染和竟然有些发愁起来了。 “唉,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洗完头吹到半干,李染和窝在沙发上,陪小天玩拼图游戏。小纤拿着手机出去了,说去院子里晒一晒头发干的快。 她进进出出的好几趟,终于,外面传来了动静。 李染和侧起了耳朵,怎么有说话的声音,好像还不止一个人。她穿上拖鞋,去院子里一探究竟。 出门一看,李染和惊得差点跳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鹤蝶已经走到院子中间了,见到她出来,搞怪又魔性的笑:“哈哈哈,惊喜不?我来啦。”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是这副表情,鹤蝶无比得意地蹦到她面前,“没想到吧,我还把他们都叫来了。” “嗯嗯。”李染和又惊又喜,脑袋还有点发懵,说话语无伦次,“我不知道,你没提前说,太好了,你们都来了。” 七个人一下全出现在院子里,李染和着实有些惊吓到了,愣愣的,一时不知该先跟谁打招呼。 看她局促成这样,小纤抿嘴偷笑,对她说:“呆着干什么,快过来呀,同学们来找你玩,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请他们进屋里坐。” “哦哦。”李染和答应着,心里一紧张,转身做了一个标准的酒店迎宾的手势:“大家快请进。”幸好没说成:欢迎光临! 一院子的人齐齐憋笑。 这时,齐耳突然像诗朗诵似的,感情充沛至极:“啊,好美的别墅,好大好壮观啊,太漂亮太带劲了,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墅,将来我也想有一套这样的房子。” 旁边的林好斜睨他一眼:“求你了,少点丢人行不行。” 小纤丝毫不见怪,笑着将人往屋里迎。 为了制造“惊喜”,鹤蝶忍的好辛苦,现在总算可以一吐为快了。 进门时,鹤蝶半身侧向李染和:“是我,是我,是我主的谋策的划,才把他们几个全都聚齐了,我厉害吧!” 季冠军也学鹤蝶的动作:“鹤鹤想来玩儿,正好我也想来玩儿,或许,这就是默契吧!” 后面是林好:“带了个家属,不介意吧!” 余意斯文一笑:“我就是家属,不介意吧!” 齐耳故意干咳一声:“后面这位,我押着他来的,给他一次机会吧!” 夏愠一有些不自然:“他们说有个地方很好玩,我就跟来凑个热闹……你,不会不想看见我吧!” “不会,不会,我觉得挺好的。”李染和慌乱摆手。 其实刚看见夏愠一也在,李染和确实心脏漏了半拍,不过他既然能来,就说明他选择了坦然的面对,再说就算他们之间没有了那种关系,也不至于彻底闹僵了,能借这个机会化解了尴尬,做回普通朋友也挺好的。 最后面,严以在和小纤说话,小纤捂嘴笑道:“没事,她脑子不灵。” 如果不是严以的父母没回得来,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这样也好,总比他一个人在家无聊的强。 小纤先进去了。 严以走到李染和面前,语气玩味:“你不好奇?我们怎么找到这的?” 对啊,他们怎么找到这的?李染和眨了眨眼,一下觉得他们几个好神通广大。 “想什么呢,真以为我们自己找过来的?”严以忍着笑,拖着腔调,“好好想想,说起来,这事还得多亏了你呢。” 进到客厅,大家四处参观了下,然后都坐了下来。 小纤洗了一大盘水果端上来,让大家随意一点,不要客气。 李染和这才想起来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妹妹小纤,还有弟弟小天,这里是她家,小姑和姑父去园子里了,家里就我们三个人……” 鹤蝶打断:“哎呦,你怎么这么啰嗦,我们早就摸排的一清二楚了。” 小纤打开茶几旁边的箱子,笑着说:“给大家准备了零食,先吃点垫一下,待会我给大家做饭。” 屋里大小一共十个人,这要做顿饭的话,还挺费功夫的。 林好说:“我们这么多人不请自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了,待会做饭我们自己动手,你在边上指挥就行。” 小纤说:“你们会做饭吗?” “会。” 在座男生异口同声,竟然出奇的默契统一。 除了余意,反应有些慢了。 齐耳向他投去死亡般的凝视:“做饭都不会?还想不想进我们家大门了?” 呃,这突如其来的脑回路,一般人都追不上。 齐耳莫名其妙的化身为护姐狂魔,林好可是一点都不领情:“也没见你进过几次厨房,做饭比我还难吃,还好意思说,大姨怎么没把你赶出门去?” “那是我家,我想进就进……”一句话怼的齐耳蔫巴了。 鹤蝶审视着他们几个,有点不太相信:“你们真的会做饭?” 齐耳急着证明自己,抢先道:“那还有假。这么说吧,我还没灶台高的时候,就踩着小板凳看我爸做饭了,只要是我看过的,伸手就能来,随随便便就能整出一大桌子,五花八门的啥都有。待会给你们露一手,我可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收不住,等着瞧好吧各位。” 听到他这么不要脸的吹嘘,林好一脸无语的沉默了。唉!该死的血缘关系,看他丢人比自己丢人还难受。 紧接着,夏愠一说:“我在家经常做饭,荤的素的,蒸炸炒煮,都没问题。” 严以比较谦虚:“我不怎么厉害,会做几道家常菜。” 现在只剩下季冠军了,他看了看在场唯一的无关人员——小天,然后看向罪魁祸首——齐耳,这人有病啊,调子起那么高,也不管别人的死活。他只是顺嘴起哄的,谁知道他们三个都有真刀实枪的本事,一下给他干露怯了。 “嚯,都会啊。”季冠军故作惊讶,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我就打个下手,总要有个择菜切菜、洗锅刷碗的吧,我就不抢着当大师傅了,大家有打下手的活儿喊我就行。” 可算有个跟自己一样的了,李染和说:“我也负责打下手,我和季冠军当二师傅。” 鹤蝶说:“那我只能当买菜跑腿的了。” 小纤说:“怎么能让你跑腿呢,你忘了我家是做什么的了,我们家园子里什么都有,让我爸送一趟就行了。” “对啊,那我啥都不干了,等着吃就行。”鹤蝶拆了一包小鱼干,边嚼边说,“染和,我想去那个把你脚划破的河里抓鱼。” “好啊,我本来就要去呢。”李染和眼里闪光,之前她常跟鹤蝶提起,这下能一块下河去玩了。 “她从早上起来就喊着要去抓鱼了,说中午想喝鲜鱼汤。”说这话时,小纤不经意看向严以,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该懂了吧,然后继续说,“我们这里是乡镇小地方,不像城里啥都有,但周边的自然景色都非常好,大家可以先四处转一转,去河边玩一玩,然后回来吃午饭,下午可以去我家的果园体验一下采摘的乐趣,或者去农家乐,不过附近的几家都离得有点远,假期可能人也比较多,晚上我们在院子里烧烤,稍晚一点可以去山上看星星。大家觉得怎么样,这样安排可以吗?” 鹤蝶特别赞成:“嗯嗯,可以可以。我就想体验一下从树上摘下来的水果直接放嘴里是什么感觉。” 乡下生活虽不比城市繁华,但胜在天蓝风清,美景独特,别样的轻松和自在,静谧和悠扬。 第168章 百家姓,全文背诵 大家出了门,直奔向河边去了,撒开丫子快活的在水里游玩。 这条小河是用来灌溉的,像一个慵懒的老人,常年流水悠闲,滋养着周边的万物。不知谁家的一群鸭子,嫌弃他们太闹腾了似的,“咕嘎咕嘎”游上岸,摇摇摆摆的回家去了。 河水清澈见底,没在膝盖下方的位置,稍微有一点凉。鹤蝶怎么也抓不着鱼,扑腾了好几次把鱼都吓跑了。季冠军充当起了狗头军师,尽给她瞎支招,两人围追堵截,翻石头缝,各种办法用尽了,愣是一条鱼都没抓着。 大家都在水里玩,只有小天一个人在河边石头上坐着,静静地抱着他的小零食,看水里的他们,像看一群疯了魔的大傻子似的。 “哎呀,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了。”齐耳不知犯什么神经,总是针对严以,“一不小心”弄湿了他的衣服。 严以上河边晒太阳去了,李染和怕他一个人无聊,过去陪他。 其他几人,玩了一会也休息了。 天空幽蓝,微风不燥。大家歪七扭八的坐着,安静的享受乡间草木的气息。 “小以哥哥,你愿意常常来我家玩吗?”小天奶呼呼的,一脸无邪的仰着小脸。 这些人里只有严以见过的次数多,小天很喜欢粘他,不知道为啥,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严以说:“可以啊,小天喜欢哥哥来玩吗?” 小天说:“喜欢。” 原本到这里,严以已经满心欢喜了,但他看小天的表情,小眼神忽闪忽闪的,分明在说——快问我为什么。 严以一脸认真:“为什么呀?” 小天急的口水绊舌头:“因为你的名字也姓小啊。” 严以:“……” 呃,如出一辙的“名字梗”,严以差点惊呆了。小时候幼儿园,老师都叫小朋友的小名,直到有一天木木又“逃”回家了,老师们着急坏了,问大家有没有看见李染和去哪了。小严以呆呆的举手:老师,李染和是谁?老师闭眼扶额:就是木木,李染和是她的大名。小严以完全没有大名和小名的概念,他以为木木只有一个名字,就叫木木!想到这里,严以心里暗暗下决心,以后有了小孩,三岁起,百家姓,全文背诵。 “我的傻弟弟,我们两个都姓廖啊。”小纤也是没想到,让弟弟闹了这么大个笑话,“你的作业本上,名字是不是三个字?” 小天挤眼笑:“第一个字不认识。” 好家伙,只挑认识的记了。 这时,小纤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是李柔打来的,大概是说她派了人送菜,已经到家门口了,让小纤去接一下。 小纤起身先走了,说现在回去还早,让他们再玩一会儿。 小纤走后,齐耳悄咪咪的挪到她的位置坐下,一脸酸相的瞪了一眼严以,然后满脸谄媚的笑:“小天天,齐耳哥哥有些饿了,给我一块你的小熊饼干,可以吗?” 小天伸出袋子:“可以。” 齐耳做作的嚼着饼干:“嗯,真好吃。那哥哥问你,你喜欢我来你家玩吗?” 小天点头:“你们都喜欢。” 呃,前三个字属实有点多余了,不过齐耳挺满意的,直接口出狂言:“那你叫我姐夫,行不行?” “……” 众人惊掉下巴。 “行。”小天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才说。 林好说:“你脸可真大,怎么不叫你胖虎呢。”说着就生气,伸腿够着踢了齐耳一脚。 胖虎是齐耳邻居家的狗……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看小天和严以“亲密”,齐耳就想搞点事,至于叫姐夫……多少有些滥用私情的成分。 齐耳心里正暗爽,刚才挨那一脚,根本感觉不到疼。 小天却大喘气的补了一句:“要叫大姐夫。” “大姐夫?”齐耳拧着眉毛。 这三个字的威力,估计只有两个人听懂了。 李染和已经涨红了脸。 严以立即捂上小天的嘴,语气格外紧迫:“小天,不能乱叫。” 在场唯一的姐,难不成? 齐耳反应过来,略带窘相,磕磕巴巴道:“搞错了,叫姐……叫哥哥,这些都是哥哥姐姐……” “她是四姐姐,她是五姐姐。”小天指着鹤蝶和林好。 当事人一脸懵,全都看向李染和。 李染和一时也没太理解,顿了好几秒,说:“哦,我懂了,家里有三个姐姐,小天他顺着往下数呢……啊哈哈哈。” 她敷衍的解释了一句,然后迅速转移话题,问鹤蝶要不要去抓鱼,鹤蝶又起了精神,手舞足蹈的跟她一起下河去了。 刚才的话题,其他人都没怎么往心里去,只有严以偷偷的在意了,他紧着眉头,侧眼瞧小天,虽说童言无忌,但这小家伙也太不像话了,随随便便就叫人大姐夫,这笔账先给你记下,等你长大…… “抓到啦。”李染和跟鹤蝶折腾了半天,终于收获了几条中不溜秋的小鱼仔。 时间差不多,大家就回去了。 到家后,做饭的做饭,帮忙的帮忙,很快满满一桌子菜做好了。 齐耳提议所有人先干一杯。 放下杯子,开动吃饭。 “尝尝这个,还有这个,怎么样,还不错吧?”齐耳把自己做的每道菜,摆在桌子正中间,极力向大家推荐。 大家都脸软心慈,饱含着善意,说可以很不错。 “可以什么啊,齐耳你出锅前都不尝一下吗。”鹤蝶指着一盘炖豆角,忍不住吐槽,“放了那么多酱油,还放盐,齁死个人了。” 齐耳自己尝了一口,只见他表情扭曲,闭着眼睛硬咽了下去:“纯属意外。这道不算,还有别的呢,你换一个尝尝。” 只要是齐耳做的菜,鹤蝶是不敢下筷子了。 “姐姐,苦……”小天碗里咬了一口的,焦黑到没个豆腐样的豆腐块。 小纤“哎呦”一声,赶紧倒了杯水让小天漱漱口,然后夹走那块黑乎乎的东西,丢进了垃圾桶。 “不是吧,小天天,给点面子好不好。”小孩子的反应最真实,一个“苦”字直接戳到齐耳的心窝子了,让他感觉到了彻底的挫败。 但他死要面子,自己做的菜,掐着脖子也要往下咽。事实证明,他过于自信了,只吃了两口而已,就开始闭着眼睛翻白眼了。 他也是真厉害,四道菜四种口味,咸酸苦辣,全占齐了,原以为可以用数量来取胜,结果大家都避之不及。 “这个好吃。”鹤蝶咂吧着嘴,伸出筷子往碗里夹,“这个肉沫茄子和手撕包菜,都很下饭,还是严以有水平。” “是吧是吧,我切的茄子,我撕的包菜。”正主没说话,季冠军却急着邀功表现,可惜人家根本不和他搭腔。 鹤蝶对严以的手艺青睐有加:“我想尝尝严以做的鲜鱼汤。” “我清理的鱼。”季冠军赶紧狗腿子的帮她盛了一碗。 鹤蝶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喝进嘴里,然后赞不绝口:“好喝,清香美味。染和,你快尝尝,真的很不错。” 其实,还在锅里煲的时候,李染和就绕着锅边打转了,严以不忍心让她馋着,还没出锅就给她尝了一口,李染和太着急,烫的一口咽下去了,都没尝出个味来。 李染和直接端起鹤蝶的碗,碗里白白嫩嫩的,鲜香诱人。她对着碗边吹了吹,喝完一个劲“嗯嗯”,仔细品品,感觉跟小纤做的不太一样,不过他也放了柠檬汁,一点腥味都没有,有点鲜甜的奶香,口感特别清爽。 “我发现你们厨艺都挺好的。”鹤蝶每一筷子都避开桌子中间的菜,然后发表评价,“夏愠一做的清蒸鱼也挺好吃的。” 夏愠一开始想煲汤的,但严以已经做了,就改做清蒸鱼了,因为他觉得李染和想喝汤,可能最近喜欢清淡的口味。他非常有心机的把鱼盘摆在李染和的面前,看到她不停在吃,嘴角快飞到天上去了。 鹤蝶又说:“小纤你菜做这么好,是跟谁学的?” 小纤说:“没有特意学过,我爸妈都挺会做饭的,看得多了就会了。” 鹤蝶说:“你真优秀,我听染和说,你学习也特别好,在年级里能考前三名呢,果然聪明的人干啥都行,你看你人长得好看,又是学霸,又会做饭,还能帮爸妈照顾弟弟,简直太全能了,以后长大了也会是那种特别厉害的人物。” 小纤连忙摆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此时,一个被自己做的菜难吃到翻白眼的人,突然笑得又开心又鸡贼。 这一幕刚好被严以看见了。 午饭过后,休息了一会,大家准备去果园里玩。 小纤说走路过去有点远,家里有一辆三轮车,但因为人多坐不下,又去邻居家借了一辆。 然后问题来了,除了小纤没人会开三轮车,如果是之前脚踏的那种,李染和是没问题的,可现在换成电动的了,她自然是不行了。 那么,只能现教现学了。 几个男生都想学,学起来也比较快,小纤只讲了一遍,他们立即就上手了,然后开上溜了两圈,就能上路了。 比较好笑的是,一共两辆三轮车,五个男生都想自己开,齐耳和夏愠一霸占着车座,季冠军和余意拔走了车钥匙,争执不下,严以直接退出了。其他四个人你追我抢,好一顿闹腾,惊得街坊邻居以为有人打架了,跑出院门外来瞧热闹。 最后还是林好出面平息了战火,她一声令下,去的路上余意和齐耳,回来的时候换另外两个。 乡间路上车辆少,路段平坦宽阔,即使像余意和齐耳这样的新手,也能驾驶的得心应手。三轮车自由奔驰,车上的人兴奋尖叫、招手呐喊,一路上好不欢乐。 到了果园,小纤先引大家去采摘的大棚。进去之后,面前一行行紫衣硕腰的茄子树。 鹤蝶:“哇,好性感的茄子~” 听到她这样的感慨,李染和忍俊不禁,好吧,茄子要是能听得懂人话,未必不开心。 “前面还有小番茄、草莓,大家随意采摘,外面出去有水龙头,洗一洗就可以吃了。”小纤手里一摞装水果的篮子,让每个人挑选喜欢的颜色。 然后大家就行动起来了。 第169章 小狐狸崽子进村了 这个大棚是园子里最大的一个,一般不对外开放,是园工采摘了直接包装销售的。所以里面的果蔬质量,要比用来接待游客的大棚优质许多。 一眼望去,满目青翠的绿叶丛中,一颗颗熟透了的红果,鲜红发亮。齐耳像个毛猴似的,弯腰揪下一颗小番茄,擦也不擦就往嘴里丢,走了一道,篮子里空空的,全都进嘴里了。 “我洗好了,大家快来吃。”还是季冠军手快,已经去外面洗好进来了,篮子里水都没控干,滴滴答答往下淌。 “嗯,真甜。” 他挑的草莓个头贼大,一口咬下去满嘴蜜汁,两三口才能吃完一个。 季冠军边吃边问小纤:“这个棚这么大,怎么没看见有其他采摘的游客?” 小纤说:“采摘的是另外两个棚,游客来了直接就带那边去了。” 季冠军恍然明白了:“那就是说,我们在享受贵宾vip的待遇?小纤你真nice,给我们安排了这么高级的大棚,太会招待人了。”转而略微有些不自在,“你看我,专挑大个的摘,一下摘了这么多,算下来得少卖不少钱吧。” 小纤说:“怎么会,值不了多少钱的,这一棚能摘好几茬呢,你就放心摘吧,想摘多少摘多少。” 听到他俩说话,齐耳拎着篮子过来了:“nice不nice,还用得着你说,人家家大业大就是大气。季冠军你小心点,别把地踩坏了,摘了那么多,叶子都让你薅秃了。” 齐耳过来莫名其妙的对季冠军就是一顿怼,然后换上另一副面孔,客客气气的向小纤请教:“小纤,你看我摘的对吗,是不是太绿了点。” 季冠军被他怼的心里很不爽,看他篮子里青了吧唧的小草莓,嘲讽道:“你是傻子吧,人家红透了才能摘,你摘的屁股都是青的,你才要小心,小心别把大牙酸掉了。” 齐耳瞪他一眼:“摘你的去。” 小纤说:“没事的,这种放一两天就会自然熟。我教你怎么摘,一般用来售卖的稍微有些发白是没关系的;采摘完直接吃的,颜色红润的相对会甜一些,像这种尖和屁股都上色的就可以摘了。另外摘的时候也要看外形,外形饱满均匀的口感要好一些,有些看着个头大,长的却奇形怪状的,可能熟过了,里面长空了,这种不好吃,摘完就直接扔掉了。你看,摘的时候从屁股后面的梗上揪下来,这样草莓不会被捏伤,存放的时间也会久一些。” “噢,我明白了。”齐耳指着绿叶丛,“这个这么大个,不会长坏了吧?等一下,我来猜,外面看着光鲜亮丽,里面肯定长坏了,不信我们打个赌怎么样?赌什么好呢……” 看到这一幕,鹤蝶咬了一口草莓,龇牙说:“嘶,酸死了,小纤说的没错,丑的果然不好吃。” 说着慢慢挪到李染和旁边,神秘兮兮的附在她耳边,说:“染和,你可要看好你妹妹哦。” 李染和一怔:“怎么了?” 鹤蝶努努嘴,让她往齐耳那边看。 李染和没懂:“怎么了?” 鹤蝶急了:“你眼瞎啊,你那如花似玉的妹妹,快被人拐跑了,你看不出吗?” 李染和瞪大眼:“……齐耳吗?他,不会吧!” 鹤蝶的眼神十分坚定,急切地解释道:“真的,我早就发现不对劲了。早上我们刚到门口,你妹妹出来接我们,本来小纤先和严以打招呼的,可齐耳却抢着跟她说话。你知道他说的多恶心吗,他说,你好,我是齐耳,你就是小纤吧,百闻不如一见,人如其名,仙气飘飘的像仙女下凡一样,很荣幸认识你。当时小纤都呆了,然后解释说,不是仙女的仙,是绞丝旁一个千的纤,齐耳像个白痴似的,说,没关系,意思都差不多嘛。第一次见面就硬撩,你说他是不有病?” 听她这么说,李染和感觉还好吧,齐耳有时候是有点不正常:“他应该就是,想夸小纤长得好看吧?” 鹤蝶说:“你是没看见,他当时那副贱嗖嗖的样子,我要是小纤,肯定觉得这人脑子有毛病。” “嗯,好像是有些不太正常。”李染和又往齐耳那边瞟了一眼。 “这家伙,千年铁树开花了?” 林好突然站在身后说话,吓了鹤蝶和李染和一跳。 鹤蝶急忙说:“是吧,你也发现了?” 林好的表情耐人寻味,幽幽地说:“嗯,我还以为他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呢。” 鹤蝶惊恐地“啊”了声。 林好说:“这家伙心机太深了,早上我们坐车来的路上,不是在跟小纤联系问路嘛,严以打电话的时候,我看见他在翻染和的空间相册……” 说到这,李染和突然有个疑问:“你们怎么找到这的?” 鹤蝶说:“当然是小纤给我们指路啊。” “……”所以,严以说“多亏了你”,是说多亏了她让他加了小纤的qq号? 林好继续说:“就在刚才,我亲眼看见的,他把掉在地上的生草莓捡进篮子里,一转头,跟人装傻充愣的请教去了,这么弱智的伎俩,亏他想得出来。” “我就说吧,他绝对不正常,染和还不信。”鹤蝶兴奋地直跺脚。 即使有七分不信,也勾起了三分好奇心,李染和说:“不如,我们悄悄的过去,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三个人眼神交汇,一拍即合,轻手轻脚的慢慢靠过去,然后装作在摘草莓的样子。 当她们竖着长长的耳朵时。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姐姐,我想去找爸爸和妈妈。”绿油油的草莓叶子下,小天伸出了圆圆的小脑袋。 小纤说:“你再玩会儿,他们一会就过来了。” 正说着,李柔就来了。 小天拍着翅膀扑进李柔的怀里,撒娇道:“爸爸呢?” 李柔说:“爸爸在装货呢。” 小天往身后指了指:“妈妈,小以哥哥来了,还有大姐姐的同学。” “阿姨好。”大家礼貌的问好。 “小姑好。” 因为长辈们交情深厚,算是沾亲带故的关系,严以都是跟着李染和叫的。 “欸,同学们好。小以啊,挺长时间没见你了,爷爷奶奶还好吗?” “他们都好,他们知道我来这,让我向你们问好呢。” “好好,他们有空也要来玩啊。”看着一群孩子青春洋溢的笑脸,李柔满眼的喜爱,“你们能来真的太好了,我和他爸经常在园子里忙,忙起来没早没晚的也顾不上家里,放假了都抽不出空陪他们。这三个孩子在家里待着也是无聊,还好你们来了,你们多待几天,好好玩。我们这虽然是乡下,但自在的很,你们可以到处体验一下,在这我们家染和比较熟,让她带你们去抓鱼,哦对了,你们吃饭了没有,我让大厨给你们做饭……” “阿姨,我们吃过了,小纤给我们做的饭。”齐耳站在最前面,表现的十分恭敬客气,“我们这么多人到家里来,已经很打扰了,您尽管忙您的就好,不用管我们。” “这孩子,怎么是打扰呢,你们能来给我们增添了人气,热热闹闹的多好啊。待会我还要去装货,让纤纤带你们四处逛一逛,我们家园子里啥都有,你们随便吃,随便玩,千万别客气。” “谢谢阿姨。” “阿姨您辛苦了。要不我们去帮您吧,我们这么多人,帮您搬搬东西啥的。”齐耳一副马上要干活的架势。 李柔轻轻笑道:“那怎么行,你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阿姨怎么舍得让你们干活。我们有专门装车的师傅,装起来很快的,我和他爸就盯着出货也没有很辛苦。你们只管好好玩,待会玩累了,我让厨房准备点吃的,让纤纤带着你们过去啊。” 齐耳必恭必敬的:“阿姨您想的真周到,我替大家谢谢您了,您对我们这么好,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您尽管跟我们说,要不然我们来了白吃白喝的,心里真过意不去呢。” 齐耳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差点给李柔逗乐了,这孩子! 李柔待了几分钟,一个电话又叫去忙了。 “跟我来。”鹤蝶拉着李染和到没人的地方,在她耳边私语,“我说的没错吧,你看他,巴不得在你小姑面前表现呢。” 李染和也压低声音:“这算吗?他不就客气一下吗?” “怎么不算呢。”鹤蝶提高音调,“但你看我们都没说话,就他叭叭叭说个不停,不是表现是什么?” 林好一回头,看到她们两人脑袋挤在一起。 “我也觉得。” 又吓了她俩一跳。 鹤蝶一激灵:“你干嘛老吓我们。” 林好“嘘”了一声,示意她声音小点,然后说:“中午做饭的时候,他就缠着小纤各种打听,问叔叔阿姨回不回来吃饭,我听小纤说不回来,看他那意思,还想给他们送饭呢,小纤说这边有烧饭的大厨,齐耳就说什么现采现做,干净新鲜之类的,反正就是在没话找话。” 鹤蝶连连点头,赞同道:“还是你观察的仔细。还有刚才,你也看到了吧,多明显啊。” 林好嘘叹道:“嗐,小狐狸崽子进村了,尾巴藏不住了。” 小纤带着小天出去洗了个手,回来看见大家都不怎么动了,以为先头让齐耳那么一说,大家都担心把地踩坏了:“大家随意一点,踩不坏的,别看现在有些蔫儿了,下午洒上一遍水,立马就恢复了。” 李染和说:“小纤,我们去其他棚里参观一下吧,还有很多他们都没看呢。” 之后大家去了几个蔬菜大棚,体验了摘黄瓜,摘辣椒,摘豆角,掐尖间苗,修枝搭架,洒水浇水等。 这些出现在菜市场、超市货架,或者直接在餐桌上的蔬菜,第一次看它们“活生生的”长在土里,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新鲜的事。 第170章 心底荡漾起了一圈波纹 尤其是齐耳,一下看了好几个棚的绿叶菜,有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哎呀我不行了,绿得晃眼睛。”齐耳揉着眼睛,感觉看什么都散着绿光,“这个我认识,这不是油麦菜嘛。” 小纤解释道:“这是莴笋,不过它俩长的有点像,属于同一个科种,区别是一个吃叶子,一个吃茎,当然如果不浪费的话,莴笋的叶子也是可以吃的。” 齐耳眯着半只眼,“啪啪”鼓掌:“小纤你懂得真多。” 小纤谦虚道:“没什么,我经常来园子里帮忙,接触的多一些。” “小纤,”季冠军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两家联……合作吧,我家也是卖蔬菜水果的。” 小纤问他:“果蔬批发市场吗?” 季冠军说:“不是,不过那片菜市场都是我家的,我爸妈搞运输,我听说他们经常去外地进货,有时候也找批发商。” 小纤说:“你家菜市场是做零售的,那每天需求量大吗,我家出货都是按吨起步的。” 季冠军有些发愁:“这个我不清楚,不过,他们有个车队,专门搞运输的,和好几家大型超市有合作,这种需求量应该比较大吧?” 看到小纤有在认真考虑,季冠军反而有些心里没底了,他刚才只是突发奇想,实际上家里具体怎么搞的,他只知晓一点皮毛而已,要深入探讨下去,他怕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自己起的头,季冠军只能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感觉你家产业挺丰富的,这些地都是你家的吗?你们平时是靠什么渠道销售的?” 小纤说:“一开始只有几十亩果园,后来我爸从爷爷那里接手了,又租了一些地,现在不到200多亩吧。” “200多亩?”那是多大?季冠军完全没概念。 “嗯,差不多20个足球场那么大吧。”小纤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主要经营了三大块,畜禽,蔬菜,果树。畜禽养殖有鸡鸭猪;果树有苹果、樱桃、柿子、枣、梨、猕猴桃等,面积最大的是苹果,都是专门栽培的品种,包括金冠、富士、元帅、新红星,因为土壤和地理位置的关系,加上温差大光照好,苹果算是比较优产的,全国各地、国外都有销售,待会我领你们去果园,老远地就能闻见果香了;再就是蔬菜,你们大概都看了,就是一些豆科,茄科,葫芦科,百合科等,总共有十个大棚……” “等,等一下,”季冠军听得脑袋直发懵,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在上地理课,“什么科?……” 季冠军打小“混迹”在菜市场,关于农贸产品也算熟悉,但也只停留在萝卜就是萝卜,白菜就是白菜,苹果就是红和黄两种颜色的认知范围里。小纤所说的专业词汇,让他开始怀疑自己还认不认识蔬菜了? “听不懂了吧,”齐耳幸灾乐祸的补刀,“亏你家还是卖菜的,脑袋容量那么匮乏,还敢跟人家谈合作,丢人现眼,也不嫌害臊。” 说完用手指着脸,比划出羞羞脸的动作。齐耳损起人来真是够了! 季冠军噎住,不甘心的,眼睛朝大家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余意脸上。 看他一脸渴望解救的神情,余意微微一怔,虽大为同情,但爱莫能助:“别看我,没研究过,知识盲区。” 季冠军一听,立即恢复神色:“听见没,学霸也有知识盲区。”说着斜了一眼齐耳,嘚嘚瑟瑟的表情跟齐耳刚才堪比复制粘贴。 他们两个这么一搅和,小纤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自己故意在人前显能似的,连忙解释道:“其实就是按根、茎、叶分类的,我平时按植物学分类,比较好记不容易弄混,就顺嘴说出来了。” 齐耳立马笑脸吹捧:“这些看着绿啦吧唧的玩意儿,原来还有这么多知识点呢,我们这一趟真没白来,也算长见识了。”话语刚落,唯恐季冠军插话进来,紧接着说,“纤纤,你对果蔬这么了解,将来要朝这个专业方向发展吗?” 小纤腼腆一笑,说:“嗯,是挺感兴趣的。” 齐耳面露喜色,心底荡漾起了一圈波纹,像平静的河面被一群鸭子的脚掌撩拨过一样,脑海里不禁开始浮想联翩。 聊起果蔬的事,小纤滔滔不绝,要不是有兴趣谁愿意钻研这个。也就齐耳以为自己独具慧眼,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好吧。 “小纤,你家这么多地,产量也高,运输也是自己干吗?”趁齐耳发呆愣神,季冠军可算插上话了,他还在关心合作的事呢。 “目前我们只负责种植、生产、采摘和包装,运输不用管,有菜贩子上门收购,签了合同长期合作的,过几年吧,可能会有自己的物流管理。” “嗯?”长期合作?那就是没戏了,季冠军弱弱的问道,“你们也要搞自己的车队吗?” 小纤说:“嗯,将来会扩建规模,还会增加绿化苗木、花卉等业务,所以像仓储设备、配送这些也要跟上,逐步建立起完整的体系,然后打造我们自己的品牌。” “你又不懂,问那么多干嘛。”鹤蝶睨了一眼季冠军,她对这些不感兴趣,早已不耐烦了,“小纤,我们去果园吧。” “好。”小纤爽快的答应了,然后带大家往外走,“我去找几辆三轮车,脚踩的那种你们会骑吗?” “那种很简单,”李染和一边示范,一边说,“跟骑自行车差不多。” “我也要骑,你教教我。”鹤蝶兴奋的说。 李染和一口答应了。 果园地貌广阔,靠脚走的话估计他们都受不了。小纤说这个点三轮车都不闲着,她去厨房借车,让李染和去车棚看看。 “鹤鹤,等等我。”季冠军赶紧跟上,“鹤鹤,你跟我一辆,我保证教会你。” “你去找严以吧,我要和染和一起。” “……” 另一头,齐耳自主跟在小纤后面:“纤纤,厨房有几辆三轮车?” “就一辆,他们每天拉完菜就不用了。” 齐耳一阵窃喜,说话却突然娇弱起来:“我可能不会骑那种脚踏的,要不你载着我吧。” “其实特别简单,你上去感受一下就会了,你连电动的都学会了……”小纤忽地顿住,她那么聪明,一下就明白了,“那你开电动车吧,我们来的时候不是还有两辆电动的吗,我看你开的挺熟练的。” “……” 果园里一碧万顷,硕果累累,丰收的时节,果农们采摘、装筐、搬运,一派繁忙的景象。 大家脚踩三轮车,头戴小纤贴心准备的遮阳帽,疾驰在园子里泥泞的小道上,远远而来,竟有三分像果农的气息。 齐耳迫不及待的钻进果林里,随手摘下一颗苹果就往嘴里送:“嗯,真脆。” 小纤抿嘴偷笑:“这个品种比较晚熟,特点就是清脆香甜。” 齐耳嗅了嗅:“嗯,是香的。” 成熟的苹果挂满枝头,红彤彤的像小灯笼似的。齐耳吃着嘴里的,望着树上的,目不暇接。他大口大口咬的嘎嘣响,苹果汁顺着指缝往下流,小纤看到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 “嗯?” “你也不擦擦再吃。” “都到这里了,还拘什么小节。”齐耳擦了擦手,嬉皮笑脸的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家苹果我放心,没打农药吧?” “呃,会打一点。” “……” 季冠军把自己挂在树梢里:“鹤鹤,你看。上一秒在树上,下一秒进嘴里,是不是特别新鲜?” 鹤蝶:“你是猴子吗?” 李染和:“你不是说,他是大猩猩吗?” 鹤蝶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口误。” 李染和:“你看他,下面那么多,他偏要蹦着够上面的,真像只猴子。” 鹤蝶哈哈直乐:“我就说吧,四肢不协调的笨猴子,哈哈哈。” 笑完了,鹤蝶也跳着够了两下,然后弓腰钻到树底下,摸着手边的树干:“染和,我想爬树,可是这树好矮啊,树枝也很细,我爬上去不会压折了吧?” 李染和说:“可以上去,我以前上去过。你看我,我给你演示一下。” 说着就要往树底下钻。 “出来。”严以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怎么了?” “树枝多密?你穿的短袖,胳膊戳烂了。” “没事,我躲着点。” “一共半腿高,粗点的树杈都没有,你往哪爬?” “是啊,怎么跟我想象的不一样,这的树都长得好矮。”鹤蝶望了望周围,满是遗憾的从树底下钻出来。 严以说:“果园里栽培的树,大多都控制在三米左右,因为要修剪护理,采收的时候也比较方便。” 鹤蝶叹口气:“唉,只能去学校后面的临麓山了,那的树都高。” 到了自己的地盘,李染和自然不能让她失望而归,悄悄在她耳边嘀咕:“临麓山的太高了,那得开吊车才能爬上去。放心,我知道哪的树能爬,待会我们两个偷偷去。” 这时,林好和余意拖着篮筐过来了:“染和,摘下来的苹果怎么装,要用那个白色网袋套起来吗?” 他们摘了有小半筐了,整整齐齐的铺了两层。 李染和也不是很懂:“应该不用吧,我问问小纤。” 小纤过来看了一眼,笑着说道:“不用摆放的这么细心,现在是盲采阶段,进了仓库还要进行分拣,最后一步才包装。” 齐耳忙不迭道:“让你见笑了,他们城里长大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小纤忍笑:“你不是吗?” 齐耳开始插科打诨:“纤纤,我得多跟着你学一学,第一次当果农没啥经验,怕给你磕坏碰坏了,卖不出去不就浪费了嘛,我说的没错吧。” 小纤仰头看树枝上的苹果,然后转头打量着齐耳,说:“这些苹果坚强着呢,没你想的那么娇贵。” 第171章 要你管,乌鸦嘴 “我听你说要创建品牌,感觉你还挺上心的,懂得也多,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就研究这些吗?”齐耳吃瘪的挠挠头,继而像没事人似的重新延展话题。 小纤把摘下来的苹果放进篮筐里,然后用脚勾着篮筐往前推,齐耳看了直接抱起筐子,在她手边接着。 “研究倒也算不上,只是感兴趣而已。”小纤两只手摘,手法非常熟练,“你放地上啊,抱着不累吗?” “不累,我给你接着快一点。你继续说,为什么感兴趣?” “我小的时候,刚会爬那会,我妈就带我到果园了,差不多上初中之前,吃饭睡觉写作业都在这里,所以就比较有感情吧。” “那你怎么懂得这么多,什么品种啊合同啊,分拣包装什么的,听上去都很专业。” “耳濡目染呗。小时候我也不用干活,就跟着大人到处瞎跑,他们说什么我就记下了,种植销售嘛,大概都是这样的流程,听的多了就熟悉了。” “不对,你爸妈干的这么好,你肯定遗传了他们这方面的天赋,那你有想过继承家业吗?” “继承?又不是爵位,有什么好继承的。不过,我应该会考农林类的大学。” “然后子承父业?” “都说了不是继承。是我自己感兴趣,我爸妈喜欢和土地打交道,我也喜欢和土地打交道,等我学到更多的知识回来帮他们,他们就能轻松一些了。” “民以食为天,世界上没有人能离开水果蔬菜,我……你才高一就规划好了未来……我觉得你挺棒的。” “什么挺棒的?”李染和忽然冒出来。 “没啥,苹果挺棒的。”齐耳手臂一沉,连忙用膝盖顶住筐底,表情有些丧丧的,“抱不动了,我先搬到车上去。” “他怎么了?”李染和不知所以。 小纤也不得而知:“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呢。” 正好齐耳走了,李染和悄悄对小纤说:“我和鹤鹤先拉一车回去,然后在厨房后面那片玩一会。” 小纤一听就懂了。厨房后面有棵老杏树,长得又高又壮枝繁叶茂的,就是不怎么结果,但它年岁比较久就没舍得砍掉,夏天天气热时,还能给院子遮阴避凉。李染和小时候就老在树下转悠,让小纤给她扶椅子、驾梯子,后来摸着门道了,顺着院墙先上厨房屋顶,距离屋顶一步宽有一根碗口粗的树杈,她瞅准了大着胆子一脚就跨上去了。去年暑假,她还爬树上摘杏子呢,结果穿的拖鞋卡在树杈里光脚下来的,小纤找了两根竹竿绑一起,弄了半天才给她捣下来。 所以她心里打什么鬼主意根本不用问,小纤让她注意安全,别玩太久,回来后大家一起再逛一圈,差不多就该回家准备晚上的烧烤了。 李染和满口答应,转身跑向鹤蝶,一边跑一边给她打ok的手势。 鹤蝶收到,抱起脚边的苹果筐放进三轮车车斗里,然后上去坐好,等着李染和过来骑上车就走。她坐好了抬头一看,李染和好像被严以给叫住了。 “染和。”严以见她眉飞色舞的,一脸贼咪咪的笑容,预感可能要去干坏事。 李染和脚下一顿:“啊?怎么了?” 严以上下瞧她:“去哪?” 李染和佯装镇定:“送,送货。我们的筐满了。” 严以望向她那辆车,犹疑着,刚要说什么,季冠军突然怪声怪气的喊他:“严以,快来看,我发现了好玩的。” 回了个头的功夫,李染和撒腿溜了,严以无奈摇头:“路上骑车慢一点。” “发现什么了?”严以一点也不好奇的问。 季冠军拨开一丛树枝,撇头让他自己看。 “鸟窝?” “对啊,这么低的树杈,竟然有鸟窝,你说神奇不神奇。” “你小学生啊?要不要掏个鸟蛋给你玩?人想在哪搭窝,是它的自由。”严以只觉无聊,转身找了一块干净的地垄坐下。 “你怎么了?”感觉到他兴致不高,季冠军也跟着坐下来。 “没怎么。”严以捡起一片掉落的树叶,放在鼻底闻,“有香味。” 季冠军深呼吸:“嗯,空气清新,舒坦。” 严以问:“你能闻见奶香味吗?树叶闻着都是甜的。” “苹果上面是有香味儿的,树叶也香吗?”季冠军伸手扯下一根树枝,抬下巴用力嗅了嗅,只闻到一股略微青锈的苦涩的味道。 严以似乎在想什么,他有些不放心李染和,果园里都是土路,有些地方坑洼不平,还有重型三轮车压过的车辙印,他担心她骑不稳,不小心翻车了。 “诶,齐耳他们干嘛去了?”季冠军说的时候,齐耳和夏愠一已经在拐弯处消失了。 “开车走的?”严以扫了一眼,只剩下一辆电动车。他立即起身去找小纤,“小纤,染和去送苹果,是送仓库了吗?” 小纤说:“送厨房了,那也能放。” 严以沉默片刻,说:“我去看看。” 小纤说:“你知道在哪吗?2号棚前面,看见蓄水池,右手边就是。找不到打我电话。” 到了这一片,相当于到了李染和的地界,她远比严以想象中的要彪悍许多。 鹤蝶坐在车斗里,颠的七荤八素:“染和你慢点,苹果都掉出来了。”车斗沿只隔得下半个屁股,她紧紧抓牢扶手,生怕一个趔趄自己就飞出去了。 出了果园区,到了大棚区地面就平缓多了。 “染和,你可真够野的,在学校过马路的时候,人一多你都要推着自行车走,到这儿你可是一点都不怕。”鹤蝶感觉屁股开成了八瓣,麻木到失去了知觉。 李染和两只脚踩的火光四射,慢悠悠的回头,一脸得到夸赞的表情:“刺激不,像不像在飙车。” 鹤蝶嗔怒道:“我屁股都要颠碎了,你还问我刺激不刺激?” “我们俩换换,你下来,让我骑会儿。”路面平坦了,鹤蝶心痒也想感受一下。 但是,她只蹬了几下就蹬不动了。 李染和给她鼓劲:“马上到了,你站起来蹬,像骑自行车那样,很轻松的。” 终于到了。 “鹤鹤,快来,我给你看。”李染和跳下车,急着跑向厨房后面。 “哎唷,等会我。”鹤蝶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弓着脚掌心,颤颤巍巍的跟上去。“这么高啊,这能爬上去?”她在树下转了一圈,满腹狐疑的问道。 “怎么样,符合你想象中的爬树要求吗?” “符合是符合,可这,”鹤蝶趴在树上两只手环抱住,“树干光溜溜的,树枝那么高,手往哪抓啊?” 李染和指着上面:“看那个树杈,爬上去我就坐那。” “不行,我上不去。”鹤蝶还是有些犹豫。 “像我这样,胳膊抱住,腿盘在树干上,然后往上攀,上去一点抓住粗一点的树枝,把自己吊在上面,像荡秋千那样用力一甩,嗖一下就上去了。” 鹤蝶面露难色:“染和,我刚蹬完车,脚掌心还抽抽呢,没力气了。” 瞧着她的样子,是要打退堂鼓了。 李染和再也憋不住了:“噗,哈哈哈,我骗你的。” “?” “这么高,我也上不去。”李染和笑弯了腰。 鹤蝶有些恼火又有些不解:“你不是说上去过吗?” 李染和指着墙边的梯子:“对啊,但我不是爬上去的。” “好你个李染和,竟然敢捉弄我。”鹤蝶佯装生气,追着李染和掐她的胳膊。 李染和灵活的闪躲:“你脚不抽啦?” 面对李染和的“挑衅”,鹤蝶叫嚣着,张牙舞爪,李染和绕着树左躲右闪,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闹了一会,静下来。 “还上吗?” 鹤蝶摇头,又点头。 李染和勾勾手指,让她过来帮忙。两个人把梯子抬到树底下,架起来固定好。 “上吧,我给你扶着。”李染和一只脚顶梯脚,一手扶梯子一侧,“放心吧,这种人字梯很稳的。” 鹤蝶站上梯子踏板,腿脚有些哆嗦。 李染和两只手把着梯子,一步一步指导:“别怕,上一格,对,慢慢站起来,手抓住头顶的树枝,挑粗一点的,胳膊别晃。再上两格,好了,能够到大树杈了。” “然后怎么办?我要踩上去吗?”鹤蝶身体僵直,在上面吓得一步不敢多动。 李染和仰着脖子,吃力的往上看:“对,你先扶住,然后脚挪上去,慢慢的转身就可以坐下了。” 坐下来之后,鹤蝶总算敢往别处看了。 “染和,厨房屋顶有一只袜子。”鹤蝶荡着双腿,很是悠然的四处观望,“你也上来吧。” 李染和踩了几级踏板,仰着头:“两个人坐不下了,我就这样和你说话。” “染和,这样看好壮阔啊,一排一排的大棚白白的特别整齐,原来这个园子有这么大呀,一眼望不到头,好想再高一点,就能看得更远了。” “小的时候,我和小纤爬上来,也坐在这个树杈里,然后我们俩就数前面的大棚,猜小姑和姑父在哪个棚里。猜完我们就去找,那时候小,感觉一个棚好长啊,走了好久都走不到头。有一次还真找到了,小姑说棚里又闷又臭的待着难受,让我们回去写作业,小纤不想回去,没办法小姑就带上我们了。那天我才知道,大棚只是冰山一角,果园里才叫一个大,我们坐了小半天的三轮车,迎着风吹着土,那屁股可是真开花了。刚才路上你还嫌颠的慌,我……” “啥时候屁股开花的?” 李染和吓一激灵。 “你们两个咋来了?”鹤蝶拨开树叶,看清楚,原来是齐耳和夏愠一。 “摘满了,送趟货。”齐耳故作惊讶,“呦,怎么还上树了,小心着点,别掉下来。” 鹤蝶没好气:“要你管,乌鸦嘴。” 第172章 骑士少年和白马王子 他们啥时候来的?一点动静都没有。齐耳这个讨厌鬼,怎么偏听见了“屁股开花”几个字,分明就是故意让我难堪嘛。 “鹤鹤,”李染和尴尬的直冒汗,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想让鹤蝶先下来,抬头一看,她站起来踩得更高了,“你怎么还往上面走啊,小心点,那边树枝太细了,注意脚下别踩空了。” 鹤蝶拿出手机:“没事,这么好的视野,我要拍张照片。” 李染和从梯子踏板上下来,退后几步,看她两只手都没扶着:“鹤鹤,踩稳了,一只手抓着点。” 鹤蝶胆子贼大,全凭一条腿支撑树干,看得李染和心惊胆战的。 突然感觉头发动了下,李染和伸手去摸却触到一只温热的大手。她迅速弹回手,扭头去看。 “沾头发上了。”夏愠一手里拿着一片树叶,仔细端详,感觉像在刻意回避不敢直视李染和的眼睛。 李染和轻声“哦”了下,说了谢谢。 夏愠一抬眸笑着说不客气。 那一笑,一如初识的模样。却也让李染和微动不安的心,随即释然了。下一秒,她匆忙跑到树下,“鹤鹤,你下来的时候脚下要踩稳了,挑粗一点的树杈。” 她以为鹤蝶要下来了,赶紧去扶住梯子。 “等一下,最后拍一张。”但鹤蝶还意犹未尽呢。 “快下来吧,树枝都快被你压折了。”齐耳一直干扰鹤蝶,刚才晃了两下树干,现在又跳起来打树叶。 “齐耳你干什么?”李染和觉得这样很危险。 “没干什么啊,就晃了两下叶子,又掉不下来。” 说着,又跳起来打在树叶上。 “哎,呀~” “怎么了?” 只见树叶“哗啦啦”乱颤。 “手机掉下去了……齐耳,我跟你没完。”鹤蝶先是焦急,后是气愤。 “没坏,好着呢。”齐耳捡起手机,依然嬉笑着玩闹,“上树容易下树难,你能下来再说吧。” 鹤蝶气得在树上跺脚:“齐耳,你最好给我别跑,看我下来怎么收拾你。” “略略略……下来呀,我帮你扶着点。”他才没那么好心,等鹤蝶一只脚刚够到梯子,然后猛地虚晃一枪。 “啊!” 吓得鹤蝶一声尖叫。 “你别闹了,先让她好好下来。”李染和赶走齐耳。 鹤蝶抱着树杈,一点一点往下挪。她背对着,看不清梯子踏板,李染和踮起脚使劲够到她的鞋底,用自己的手掌托着让她慢慢踩到踏板上。 “呜哇……” 齐耳又猛地窜出来吓人。 “啊~”鹤蝶一惊,抬手时胳膊肘磕到了树上,“嘶”,疼得她长吸了一口气。 “鹤鹤,怎么了?”李染和紧张的问。 鹤蝶抱着胳膊,感觉整个手臂都麻了,缓了好长时间才恢复知觉,接着胸腔里的火气迅速滋长,此刻,她想把齐耳撕碎的心都有,“齐耳,你完了~” 结果一激动,脚下踩空,“噔噔噔”,整个人顺着梯子滑下来,膝盖骨磕的清脆作响。 李染和来不及反应,既没接住又没躲开……更糟糕的是,梯子也要翻倒了……关键时刻,夏愠一眼疾手快,扑过来用身体挡住了。 现场一片惨烈。 全员负伤。 厨房院儿里,一个个垂眉丧眼。 大厨刘师傅抱着医药箱出来,一脸憨态可掬的笑容:“呵,都是小染和的同学。我这院子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哦,你们这群小崽子,一下冒出来好几个,来就来呗,不用搞这么大动静。我看看,我这医药箱几百年没动过了,将就着给你们处理一下。” 现在是准备晚饭的时间,厨房两个阿姨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瞧,然后一边忙手里的活,一边低笑着打趣了几句。刘师傅的老婆傅姐也出来了,手里拿着几片创口贴:“幸好前几天刚备了。小染和,怎么还爬树呢,你忘了上次摘杏子,一只拖鞋卡树上,光脚在这院儿里蹦来蹦去的了?我说怎么听着墙后面咚咚咚的,你们玩归玩,千万要小心着点哦。” 刘师傅拧开一瓶消毒液:“小孩子磕磕碰碰的没啥事,擦破了点皮,涂点药水就好了。” 傅姐说:“可不能马虎了,万一感染了可不得了。” 刘师傅摆摆手:“一点小伤,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忙去吧,我来处理。那个爪子破了个洞的过来……” 一转眼,人都不见了。 小纤把苹果搬到三轮车上,在树林里找了一圈。只看见了林好和余意。 小纤:“只剩我们三个了。” 林好:“都回去了吗?” 小纤:“嗯,应该还回来吧。” 小纤跟林好不是很熟,跟余意就更不熟了,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聊什么。 林好大概也觉察到了,于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小纤,你们高二学习紧张吗?” 小纤说:“我高一。我比染和小两岁,本来早一年上了幼儿园,后来上小学因为年龄不够退了一级。” 林好说:“我有个同学和你一样,二年级了还给退了一年。染和说她的题都是你教的,我以为你和我们差不多呢。” 小纤笑道:“她也就高一那会,考试前才找我临时抱佛脚,现在来了书包里一本书都不带。” 林好说:“高一那会,确实刻苦了一阵儿。你不知道我们那个班,一水的学霸,学习起来特别拼命,搞得我们学渣的压力反而比他们还大。” “我知道啊,染和经常跟我讲。”小纤随手揪了一片叶子拿在手里玩弄,“她说有次数学考了倒数第一,学魔三子找她麻烦,说她拖了全班的后腿,然后齐耳,还有你,还有一个叫向什么的,好长时间没提过她了,有点忘了。” “向臻臻。” “嗯对,你们经常帮她,还成为了好朋友。那时候老听齐耳的名字,我还想,齐耳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林好哼哧一笑:“那不会,他要有那个心,就没夏愠一什么事了。” “夏愠一?” “你,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余意把手里的苹果放进篮筐里,八卦的小眼神投向林好。 林好微微斟酌了下:“就是上次写生那天。” 余意想了想:“服务区?” “对啊,你没看出来?”为了更好地帮他回忆,林好随手拔了几棵脚边的杂草,比划着说,“当时我们不是在对面小凉亭吗,染和在画画,齐耳把她叫走了,过了一会,齐耳自己回来了,又过了一会,染和和夏愠一一起回来了,染和坐在夏愠一的自行车后座,手里抱着一大束花。” “哦,有印象。”余意想起来了,那天李染和确实抱着一束花,“可是,他们……不是严以吗?” 林好瘪嘴道:“这你倒是看出来了。” 不是吧!上次严以说夏愠一找李染和一起吃饭了,难道严以也知道?他是在暗示什么吗?小纤若有所思,当时感觉有些不对劲,可一回头却忘了问李染和了,但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然从没跟她说起过?不过仔细一想好像并不觉得很意外。记得有一次聊天,她旁敲侧击的问过她是不是喜欢夏愠一,李染和的回答模棱两可,没想到居然一声不响的偷偷进行了,而且这么长时间了一点风声都没向自己透露。 今天见到夏愠一本人,小纤还在想,怪不得李染和犹豫不决,夏愠一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酷帅阳光浑身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体育生。 骑士少年和白马王子,她终究选择了前者。 “可是,据我观察,她和夏愠一一天了都没说几句话,难道是不好意思,刻意保持距离?”小纤喃喃自语道。 林好:“我也是猜出来了,虽然染和承认了,不过,现在他们两个是什么情况,不好说。” 余意:“分了?” 林好:“不知道,看着不太好。” 余意:“嗯,我比较看好严以。” 林好:“你看好有什么用,染和自己还迷糊着呢。我们只是旁观者清,至于他俩怎么发展,还得看他们自己。” 是啊,究竟怎么回事呢?小纤也有些迷糊了,正想着,手机铃声响了。 电话里,李染和大致讲了他们那边的状况,小纤让他们原地等着,他们三个马上回去。 李染和挂了电话,赶紧回到院子里,怕他们一言不合又打起来了。他们这边一片狼藉,本来在树底下受了伤,刘师傅一个一个处理完伤口了,没过一会,不但吵了起来,还动了手。 当时严以和季冠军到了厨房院子,只看见两辆三轮车,却没看见人。听见墙后面有动静,过去一看,刚巧看到鹤蝶从树上掉下来。 危急关头,两人冲上去抢救。但已经来不及了,鹤蝶滑下来撞倒了李染和,李染和倒下碰倒了梯子,梯子砸下来之即,夏愠一扑上去用身体挡住了,幸好他俩飞跑过去抬住了梯子,再慢一步,梯子侧翻,就砸到鹤蝶的脑袋上了。 好在都是轻微擦伤,鹤蝶膝盖红肿,李染和手掌擦破了皮,夏愠一肩胛骨一片血红印子,反而是齐耳流了几滴血。 刘师傅擦药时,大家一言不发,保持沉默。 他走后,安静了一会,就听见鹤蝶哭唧唧的喊疼。 季冠军蹲在她面前,眼里满是心疼:“鹤鹤,忍一下啊,过一会就不疼了,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鹤蝶没心情理他,试图站起来试试能不能走路。 季冠军大惊:“你起来干嘛,你现在不能走路,快好好坐着。” 在他的搀扶下鹤蝶慢慢走了几步,回去坐下,然后一脸抱歉的看向李染和:“染和,都怪我,害你手受伤了,你还疼吗?” “没事的,不疼了。”李染和左手小拇指下面贴着创可贴,感觉有些火辣辣的,怕鹤蝶过意不去,伸手给她看,“看,一点事没有,好好的呢。”晃动的时候才发觉手腕有些疼,不过她想就是扭了一下,应该没啥大事。 鹤蝶拧着自己的胳膊肘:“染和,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破了。” “怎么了?我看看。”季冠军立即抓起她的胳膊检查,“你刚才怎么不说,疼不疼?这是地上跌的还是怎么弄的?” 鹤蝶甩开他的手:“不是,我自己撞的。” 说起这个鹤蝶就来气,齐耳在树下乱喊乱叫,吓得她胳膊肘磕树上了,骨头连着筋,那叫一个钻心的疼,疼得她瞬间眼泪花都冒出来了,梯子上掉下来时都没这么疼。 第173章 拳拳到肉,凶残至极 “没有破,看着有点青,”李染和不敢用手碰,凑近了仔细查看了下,“你感觉怎么样,疼的厉害吗?” 鹤蝶伸了伸胳膊:“有点疼,胳膊直不了了。” “齐耳,你几个意思?你巴不得摔死我是吧?”鹤蝶越想越气愤,她说了要找他算账的。 “什么死不死的,那树才多高啊,顶多断条胳膊断条腿,你这不好好的吗。”齐耳还是没个正形,不咸不淡的开玩笑,“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是你自己掉下来的。” 鹤蝶顿时不淡定了:“你什么都没做?你又是摇树又是乱叫的,吓得我胳膊肘都撞麻了,还说我能把树压折,我哪有那么胖,你分明就是存心的,故意在下面捣乱,现在我摔这么惨,你开心了吧。” 齐耳歪着嘴笑道:“我没说你胖,我是想说,让你踩稳了别掉下来……” 鹤蝶非常激动:“别狡辩了,你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开个玩笑而已……” 看他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季冠军气得呼哧呼哧,瞪着眼睛大吼:“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你在树底下捣乱,还吓得她手机掉下去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齐耳你脑子有毛病吧,那么高的树,脚都踩不稳,她站的高拍照本来就害怕,你在下面又摇又晃,咋咋呼呼的,万一她一紧张,真从那么高掉下来怎么办,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你冲我喊什么呀,又不是我让她爬那么高的。”齐耳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一个劲的嚷嚷,“我是让她下来,她又不听我的,而且我也没干什么啊,怎么让你说的好像全是我的错一样。” 季冠军像个火枪筒似的:“你就不能安静点吗,吓她干什么?要不是你吓她,她胳膊能撞伤吗,手机能掉下来吗,还说什么断胳膊断腿,我看你就是成心的,你这家伙太坏心眼了。” 齐耳一下也爆了:“季冠军你疯了?我哪有说让她断胳膊断腿了?” 他们俩越吵越凶,夏愠一连忙上前劝架:“好了,别吵了。” 齐耳:“我没吵,是他先吵的。” 季冠军:“是我要吵吗?他自己做错了事,轻飘飘的一句开玩笑就想带过,我还不能说了?” 夏愠一:“好了,是他不对,可他也不是故意的,鹤蝶不也没事嘛,就轻微擦伤了点……” 季冠军:“本来就是他不对。还有,什么叫轻微擦伤了点,当时多危险你知道吗,要不是严以一把拉住了梯子,梯子翻倒就砸到鹤鹤的头上了,那一下要真砸下去,鹤鹤的脑袋早就开花了,他齐耳凭什么只知道说风凉话。” 齐耳:“你别拿话唬我,我在旁边看着,梯子根本砸不到她头上。” 季冠军:“是,你是在旁边看着,人都掉下来了,你跟没事人似的动都没动一下,还说不是故意的?” 夏愠一:“不是,他伸手拉了,没拉住,你看他手不也受伤了……” 季冠军:“那是他活该……” 夏愠一拉住齐耳:“算了,你少说两句。” 齐耳:“我已经够少说了,谁活该?季冠军你是疯狗吗,咬起来不撒嘴了是吧?” “齐耳,我跟你拼了……” “想打架是吧,来啊,我还怕你不成。” 齐耳捏着拳头冲到季冠军面前,季冠军也不示弱,上去一把拧住他的胳膊,齐耳反手一拳打在季冠军脸上……两人面目狰狞,像两只炸着脖子上的羽毛,红着眼张开翅膀搏斗的公鸡。 “你们干什么,别打了,快放手。” “齐耳,季冠军,不要打架啊。” 鹤蝶和李染和尖叫着往开拉人。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杀红了眼,谁都听不进去话。 “齐耳,住手。” 夏愠一用力拖开齐耳,刚松手,齐耳又反扑过去。季冠军涨红了脸,一把将齐耳摁翻在地,然后骑在他身上,挥着拳头直往他身上落。 眼见齐耳挨了重重的几拳,夏愠一气急,飞起一脚踢在季冠军的背上。 从他们吵架开始,严以一句话也没说,季冠军动手他也不阻拦。他亲眼看见李染和被撞跌倒,倒在地上时的一声闷响仿佛能把地面砸出个坑来,同样也在他的胸口重重一击。她那么白皙细嫩的手,擦在地上磨破了一大片,血水掺杂着沙土,血肉模糊的看的人触目惊心。清洗伤口时,她咬紧牙关,背着脸看都不敢看,她极力忍耐的疼,以加倍的痛钻进了他的心里。 那一刻,严以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恨死了齐耳,眼睛里喷射而出的冰冷锐气,似乎要将齐耳劈头砸烂了。 他终于忍无可忍,心里积压的怒火如龙卷风一样席卷而来,他一把揪住夏愠一的衣领,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对方身上…… “严以,你打我干什么?”夏愠一抵挡了几下,眼睛里的忿怒也燃烧了起来。 他这一声吼叫,让严以的拳头更加凶狠。他看见了,夏愠一不顾一切的护住李染和,整个人几乎趴在她身上,仅差一点,脸就要贴在一起了……这一幕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他满脸通红憋着一口气,如同一只抢夺猎物的猛兽一样…… 四个人火光冲天,拳拳到肉,凶残至极,出手一下也不含糊,谁都不屈服谁…… 一路垂头丧气的回到家。 小纤找来一瓶药水,想给他们处理一下脸上的伤,结果一个个拗着脖子,气性大的不得了。 劝了几次劝不动,林好直接撂话:“行啊,都长脾气了是吧,那就都倔着吧,有本事一辈子别说话。” 然后叫上李染和跟鹤蝶,说,“走,我们去准备晚饭,他们要是不服气,再打一架也行,反正劝了也不听,今天你们要是斗不出个你死我活,谁也别出这个门。” 说完往院子里走,走到门口,又说道,“哦对了,晚上烧烤局,我先申明,不干活的没饭吃,你们要是不帮忙,就留着力气打架吧,我看你们都挺有劲儿的,一顿不吃饿不死。” 余意在院子里收拾烧烤架,看到林好出来了,问道:“怎么样,还没和好呢?” 林好吐口气:“一个比一个犟,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火气。” 余意担心的问道:“不会再打起来吧?” 林好也是没办法了:“要打就打吧,他们几个迟早有这么一天,闹过这么一场,往后也就消停了。” 余意摇头笑了笑:“他们这四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院子水池边,李染和手底下洗着一盆土豆,眼睛却不停往屋里瞧。 “染和,小心手别沾水了,染和?” 李染和一心两用,没听见小纤跟她说话。 她恍然回神:“嗯?” 小纤说:“给我吧,土豆皮都让你搓掉了。” 李染和讪讪的:“哦,那我来削皮吧。” 小纤说:“你一只手怎么削,还是我来吧。好了别弄了,你这心不在焉的,万一伤口碰到水又要疼了。你要是不放心,进屋里去看看。” “没事的,我把水控干就好了。”李染和一颗一颗往外捞土豆,神色不觉有些忸怩。 她直接略过了最后一句。其实她也想知道里面怎么样了,可见过了他们打架的阵势,回来后一个个枪药味还那么浓烈,屋里弥漫的氛围让她有点怕怕的。 小纤没再让她碰水,让她去帮鹤蝶准备调料。鹤蝶剥了一堆大蒜,问李染和这些够不够。李染和拿了一把小板凳坐下,说差不多够用了,然后打开搅蒜器的盖子。 鹤蝶说:“先别放,把菜刀给我,先拍一下。” 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桌子配料食材。李染和慢吞吞的剥着一根小葱,一只手不方便,干活不灵活,但也不想闲着。她担心里面的情况,本想让鹤蝶进屋看看的,可她腿也不方便。 鹤蝶弄好蒜泥,倒出来装进碗里,忽地叹了口气:“有人说他烤出来的蒜蓉茄子天下一绝,现在却躲起来赌气呢,唉,好久没吃蒜蓉茄子了,都忘了是什么味了。” “他们没有一点动静,真的还在生气吗?” “你去看看,把他们叫出来。” 李染和怯怯的:“我不敢进去。” 屋里客厅,四个人四个角落,气氛很是吊诡。 连小天都感觉出来了。 小天抱着他的小浣熊饼干,一会趴这个面前瞅瞅,一会趴那个面前瞧瞧。 一脸天真烂漫的:“你怎么不说话?你累了吗?你的嘴巴染红了,你偷吃水彩笔了吗?你的衣服好脏啊,你掉水沟里了吗?” 许是觉得无聊,小天转了一圈,上楼自己玩去了。 院子里,李染和剥了两根葱,实在没耐心了,切了半根玉米肠在吃。 一抬头,看见严以站在门口台阶上。 严以对她笑了笑:“有什么帮忙的吗?” 李染和立马站起来,感觉他脸上的沉闷散去了很多,也跟着笑逐颜开,随手拿起自己没剥干净的小葱:“这个,还有生姜,还有那个……麻酱,瓶子打不开。” 说着赶紧让开自己的小凳子,让严以坐下来。 严以瞧了瞧她的手:“你手都这样了,她们还让你干活,太狠心了吧。” 李染和笑嘻嘻的:“没办法啊,不干活不给饭吃,好啦,剩下的活都给你,我等着吃就好了。” 正说着,季冠军像个幽灵似的,突然出现在旁边。他刚回来那会,脸黑的像个紫茄子一样,样子还挺吓人的。 李染和偷偷观察,季冠军眼角耷拉,但感觉跟平常是一个样的。 季冠军哼哼着像是在撒娇:“鹤鹤,我饿了。” 鹤蝶没好气地说:“还知道饿呀,啥都不干,饿了就忍着吧。” 季冠军傲娇道:“那我回家去。” 鹤蝶白楞了他一眼:“你是小孩儿吗,还要让人哄才能好。找个凳子过来坐,好多活儿呢别闲着,这有半根香肠,你吃不吃?” 季冠军一笑龇个牙:“吃。” 第174章 坦白是后悔的第一步 院子里的两个哄好了,屋里的两个估计也憋不了多久。 李染和暗暗地心想,早这样不就好了嘛,打完架了还闹别扭,真够有意思的。在她要坐下时瞥见严以耳后的一道血痕。 “严以,你耳朵后面怎么破了?”李染和轻轻拨开旁边的头发,明显的指甲印,血痕猩红已经凝固了。 “嗯?”严以下意识用手去摸。 “不要碰,看着像指甲抓的。” 他抬手的时候,手腕下面也有一条红肿的印子。 李染和抓着他的手:“手上也有,这是怎么弄的?” “梯子勾到了吧。”严以任凭她抓着,眼里暗含了一抹温柔,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稍愣须臾,李染和想起来梯子侧倒的一瞬,她浑身都僵住了,慌乱之间,一只手从天而降一般飞速托住了梯子。她吓得闭了一下眼,一秒后睁开,才看清是严以的脸。 “这要消毒才行,我去拿药。” 李染和责怪自己粗心大意,当时竟然毫无察觉。 “鹤鹤,你给我也找找,你帮我看看身上哪破了?”季冠军左右倒腾着两条胳膊,硬是没找到一点破皮的地方。 “你都已经鼻青脸肿的了,还嫌不够啊,过来我看看。” 季冠军蹲在地上,脖子伸的像长颈鹿一样,生怕她看不到似的。 “呦,还真有,脖子后面这块红红的有道印子。”鹤蝶在他脖颈处拍了两下,“打架就打架呗,怎么还挠人呢,指甲上有毒知道吧。” “就是,还好你发现了,待会你给我涂点药,好好的消消毒,不然毒渗到肉里皮肤烂掉了怎么办。” 季冠军的脸十分难看,嘴角烂了一块,鼻梁青了,眉骨也肿的老高,看他弄得这么惨,鹤蝶心里不免有些难受,但嘴上却满是埋怨:“你瞅瞅你这张脸,都要破相了,回家让你妈看了,肯定要说你。你们也真是的,说两句就打起来了,你知道你们当时那样多吓人吗,像斗急眼的公鸡似的,拉都拉不开。” “是齐耳他太欺负人了,我不是帮你说话呢嘛。”季冠军哼唧道,“鹤鹤,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保护好你的,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冲在你前面,一定不会再让你像今天这样受伤了。你的腿还疼吗,胳膊呢,好一些了吗?” “好了,别肉麻了。”鹤蝶指着菜篮子里的茄子,说,“你不是说要烤蒜蓉茄子吗,去把茄子洗干净,磨磨唧唧的,啥时候能吃上你做的烧烤。” “嗯嗯,我马上就去洗,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我烤出来的肯定天下第一好吃。” 李染和去屋里拿药,进门的时候侧耳听了一下,心想进去之后要不要说点什么,可他们两个要是不听怎么办。唉,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要是啥事都没发生的话,现在大家正开开心心的准备烧烤呢。她一腿迈进客厅,眼睛飞快瞟了一眼,只见两个人一个在沙发头一个在沙发尾,保持着刚回来时的姿势一动也没动。 李染和拿起桌子上的药瓶,小心的在他们两个脸上瞄了一眼,说:“齐耳,你们……” “染和,过来。”齐耳四仰八叉的在沙发上躺着,头靠在沙发背,脸朝向天花板,本来闭着眼睛突然睁开了。 “嗯?” “你看,严以都把我的脸抓烂了。”齐耳坐起来,摸了一下脸颊,“嘶,疼死了。他是属猫的吗,爪子上镶了刀片了吧。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嫉妒我长得比他帅,所以下手这么重,想毁了我这张英俊漂亮的脸蛋,太狠毒了。” 李染和拧开药瓶用棉签蘸上药水,轻轻抹在他脸颊的红印上,说:“你还知道疼啊,你们都下手没轻重,他耳朵后面也有红肿的抓痕,不也是你挠的?” “嘶,轻点!我手不也受伤了吗,再说了那能一样吗,我这是脸,搞不好会毁容的。你就会向着他说话,我都这么惨了,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呢。” “你看看你们四个人,有一个不惨的吗?没有头破血流就算好的了。” “我那是让着他,不然他明天早上都别想下地……” “别动!” “染和,那边还有一个伤员,你帮他也抹点药吧。” 李染和手里的棉签稍顿了一下,眼睛缓缓地往夏愠一身上移了一眼,嗡声说:“嗯,好。” 夏愠一一直垂头端坐着,一声未吭的他在李染和话音刚落下后,从沙发另一头坐过来:“染和,我只是胳膊上擦破了一点,不严重的,你不用担心。” 李染和不敢抬眼看他,蘸了药水动作轻柔的涂在他手臂一道通红的印痕上。涂完后,垂眼盖上药瓶的盖子,眼眸一转,看到他小腿上刺目的血迹,她的心头猛然一颤,想问问他还有哪里受伤了,抬头的一瞬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眼睛里的小心和隐忍,让她不自主的紧张了一下。 夏愠一的眼底下沉:“染和,对不起,都怪我当时太冲动了,我们不该把事情闹成这样的,真的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李染和紧抿着嘴唇,摇摇头。 夏愠一似乎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视线缓缓下移,说:“你的手还疼吗?”说着拿起桌子上的创口贴,“我帮你换一个新的吧,上面沾湿了,万一留疤了怎么办。” 他的手触到她的手指,温热的,柔软的,她觉得自己的心像破了一个洞一样,乱糟糟的,怦怦跳……不行,一秒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好了,谢谢。我,我先出去忙了。”李染和几乎落荒而逃一般跑出了客厅。 客厅里。 齐耳歪靠在沙发上,唇边一抹玩味的笑意,盯的夏愠一浑身不自在。 “你有病啊,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绣花了?”夏愠一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还笑得出来?要不是因为你事情能闹成这样?你说你那么冲动干什么,打又打不过人家,要不是看季冠军揍了你个半死,我才懒得管你呢。” 齐耳鼻底轻嗤:“也不知道是谁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说放弃了,原来是心口不一骗自己呢。” “少来,那都是过去式了,以后别再提了。” “难道你就不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然后呢?再来一遍,重蹈覆辙?” “你呀,总是在给自己的退缩找借口,你不妨摸着自己的胸口扪心自问一下,你放得下吗?你对得起她吗?你尽力了吗?你骗得了自己吗?” “是,我骗不了我自己,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不懂,因为你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你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吗,你知道她的小心翼翼和她所承受的一切吗,你看不到,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可我没办法视而不见……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宁可把一切都藏在心里,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要每天能看见她的一张笑脸我就满足了。” “啧,那天你来找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会喝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分手的当天晚上,夏愠一一个人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夜幕里,他拖着一副仿佛丢了灵魂的躯壳回家,忽然手机叮咚响了,李染和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嗯”和一个句号,时间是十点四十整。夏愠一像马路旁的电线杆子一样呆滞了很久,也是,一切都结束了,不用句号用什么?虽然未能画上圆满的句号,而且留下了太多的遗憾,但他庆幸自己勇敢过拥有过炙热过,心底流淌的潮湿告诉自己从来不后悔。 坦白是后悔的第一步。 他的心情很坏,脚步瘫软身体摇摇晃晃的整个人像要散架了一样,想呕吐,想就地倒下,想有个人伸手拽自己一把,眼睛很干却像糊上了一层浆糊,可是,他只是想回家而已…… ——齐耳,结束了,没有以后了。 ——明天来找我。 第二天傍晚,两人如约坐在一家美食餐厅里。齐耳很是阔绰的点了四菜一汤,问夏愠一够吃吗不够再加几个菜。夏愠一来了之后就一脸忧郁的坐着,神色落魄的像来的路上不小心掉进下水道刚捞上来一样。等上菜的间隙,齐耳开口道:“干什么,坐半天了一句话不说,在我面前装矜持那一套呢。” 夏愠一沉口气,端起面前的白水喝了一口,说完还是一句话没有。 齐耳无奈的扶额打量着他,说:“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一个失恋,兄弟我就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你吃饭了,我这么照顾你够仗义了吧,你好歹给点面子行不行?” 夏愠一喝水润了一下唇齿,缓缓张嘴:“你最近集训怎么样了?” “呵,你还知道关心我,我看你最近和季冠军打得火热,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夏愠一稍愣,说:“什么就打得火热了,我不过……要不是他……”我不过是帮了他一个忙,要不是他屁话多胡说八道,自己也不会意识到和李染和之间出现了那么多问题…… “行了,说说吧,你对人李染和做什么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我没做什么,总之,我们两个结束了。” “你提的?” “嗯。” “我就知道。既然是你先提的,你给我搁这演什么苦情戏呢,怎么,这才一天就后悔了?” “我……” 这时服务员端菜上桌,菜上齐了,齐耳起筷吃的满口滋味,一抬眼,夏愠一却怔怔的目光呆滞地望着地板出神。 “你倒是动筷子啊,眼睛往哪看呢往桌子上看,我替你尝过了这些菜都挺好吃的,别傻楞着,不行我坐过去喂你吃?”齐耳想了想,建议道,“不然给你来两瓶酒,我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喝两杯发泄发泄就好了。” 才喝了一瓶而已,夏愠一像淹进酒缸里泡过似的,面红耳赤,满口胡言乱语。 第175章 很高兴认识你 “齐耳,都怪我,我怎么就不会演苦情戏呢,不学体育了,我要去上表演班……哕,哪里来的烂酒怎么这么苦,哦,原来是我的心啊,我的心比酒还要苦……我是个烂人,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比我还烂的人了……” 餐厅角落,偶尔有人朝这边投来疑惑和不满的眼神。幸好两人都没有穿校服,不然餐厅老板肯定把他们轰出去了。 夏愠一怀里抱着酒瓶摊在椅子上,表情非常痛苦,嘴巴里含混不清不停地在说。齐耳也不管他,敷衍的嗯哼两声,只管横扫盘子里精美可口的菜肴:“酒有什么好喝的,唯有美食不可辜负,花了钱的不吃完多浪费,必须吃得一滴不剩。” “嗝。”齐耳吃饱打了一个响嗝。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夏愠一仰头靠在椅背上,两眼空洞的望着头顶的吊灯,“神灯大人,请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噗……”齐耳呛了一口水。 “神灯啊神灯,请赐予我魔法吧,我要变出很多很多成群结队的小精灵,让它们替我守护在她的身边,逗她笑,陪她玩,做她最忠诚的守护者,不要让她为任何一件事情伤心难过……” “染和,对不起……你不是说要好好想想的吗?可是,为什么……对不起……我后悔了……”夏愠一合上眼,眼角滚落的一滴泪无声无息的穿过心脏,心脏仿佛在一瞬之间划开了一道口子,眼泪也止不住如同海水决堤了一般。 早知道这样又何必呢,齐耳嘘声叹气,问他:“这么说,你后悔了?” 夏愠一忽地坐起,拿起另外一瓶啤酒“咣咣咣”下去小半瓶,然后直愣的盯着齐耳,眼睛里闪动着懊悔和内疚的神光,说:“你能给我一把刀吗?我抛开肚皮把肠子揪出来给你看看。” 忽而又癫狂了起来。 “齐耳我恨你,我后悔了,我就不该听你的。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胆子小害怕就把自己躲在后面,为什么不敢承认?你自己喜欢她却怂恿我去表白,你这个人心眼儿坏透了,现在我沦陷了失控了你满意了吧?”夏愠一面色如灰。 齐耳呵呵一笑:“我不需要承认,因为是你自己想多了。如果真正的喜欢一个人,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会舍得拱手相让。行了,你就别研究我了,你应该好好的看清一下自己。” 夏愠一不依不饶,翻楞白眼儿:“不,你在撒谎,你这个虚伪的家伙,我以后要防着点你,你要是敢对她动半点心思,我发誓,我决不轻饶了你,我要和你一刀两断,就当没你这个兄弟了……” 齐耳自顾呢喃:“真好笑,你要防着的人不是我。唉,愁死个人,到现在了还没搞清楚状况。” 夏愠一端起酒瓶一口气把剩下的吹到底,然后轰然倒在桌子上,脸贴着桌面嘴角一抽一抽,说:“染和,我的肠子都悔青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就算天塌下来了我也不会放弃……” 他满脸颓唐,看上去像一面破碎的镜子,眼睛里照不出任何光泽,整个人像被撕裂又缝合在一起似的,苍白,难受,虚脱…… “好了,老夏,发泄完就回去吧,回家倒头睡一觉,起来啥事都没有了。” 这家伙心事还挺重,平时嘴上什么都不说,以为他超然淡定啥事都难不倒呢,原来还是一条痴情的汉子。不过事情已然发生了,自己折磨自己有什么用,又不是天上下刀子了,想办法挽回不就好了。 “哎呦,快起来,这么大块头沉的像猪一样。老夏,清醒一点,你倒是自己走两步啊,你瘫在我身上我也没法动弹了。”齐耳架着夏愠一的胳膊艰难的往外面走。 走到门口收银台,夏愠一突然挣开,两只手在上下口袋里掏来掏去,“老师,哦,老板,我好像忘带钱了,我这就回家取钱去,他,他先放这里,你帮我看好别弄丢了,我,我们是学生你不用送我们,我有钱……” “嘘,嘘。”齐耳拉住夏愠一用手捂上他的嘴,然后点头哈腰的朝老板摆摆手,示意他喝多了不用管。 夏愠一不满的扇齐耳的肩膀,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心眼坏透了……不付钱……糟糕得很……” 齐耳架着他出了店门,干笑了两声:“我到底怎么你了,怎么在你心里就成了一个坏心眼儿的人了,我也没那么糟糕吧。” “哎呀回来,我付过钱了,你看你,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瞎操心,你才是那个缺心眼儿的吧。” 到了门外,夜色繁华,齐耳却有些发愁了,他现在这副烂醉如泥的样子,送回家少不了得挨一顿臭骂,要是问起来自己也不好交代,不如先去自己家歇一晚吧。 齐耳在路边打车的功夫,夏愠一踉踉跄跄的跑到店门口的广告板前,笑得如痴如醉:“你好可爱啊,五颜六色的还会一闪一闪的发光,我就说你是一个散发着光亮的女孩,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染和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十三班的班长夏愠一,听说你以前是卫生委员,我想邀请你加入新班级的班委干部,请问你愿意吗?嘿嘿……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近你了,偷偷告诉你,我喜欢你……” 齐耳皱眉摇头:“你这家伙,战线铺的够隐蔽的。但我要告诉你,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当卫生委员。” 夏愠一先是一愣,然后用力一拍齐耳的肩膀,说:“染和,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我的好兄弟齐耳,虽然名字难听了点,但人还是很不错的……染和你过来一下,我想悄悄给你说个事……你能不能跟齐耳说一下,让他和我换一下座位,他鬼主意多得很,坐你后面我有点不放心……” 齐耳差点跳起来打他:“好家伙,你小子至于这么防着我吗?你想和她离得近,干嘛不直接和鹤蝶换位置。坐什么前后桌啊,干脆坐同桌不好吗?” “鹤蝶太凶了,我不敢找她说。”夏愠一摸了摸鼻子,眼底浮现一股浓浓的心酸。 “服了,我上辈子欠你了,就知道薅着我一个人嚯嚯。”齐耳无奈加无语,拽起夏愠一的胳膊往路边走,“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回家肯定得挨揍,我乐意好人做到底,勉为其难的收留你一晚。” 夏愠一手舞足蹈的挣扎,叫喊道:“染和……放开我,我不回家,我要和染和在一起……” “染和,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你要开心一点哦,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齐耳一脸苦笑,双手环胸,看着他抱着荧光闪闪的广告板不撒手。不知为何,这一幕让他未满十八岁的心底升起了一抹悲凉。 “唉,不就失了个恋嘛,搞得要死要活的,你还是我认识的夏愠一吗。” 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齐耳一手托着夏愠一的脑袋,尽量让他躺的舒服一些,然后在他身上摸到手机,“老夏,先别睡,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这么晚了他们会担心的。” 夏愠一无力地嗯哼几声:“他们不懂,没人懂……” 看他不省人事的样子,齐耳只能作罢,然后模仿他的口吻组织好语言,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家人的号码,发完短信瞄了一眼所有信息。手下一哆嗦点进了李染和的短信内容。 齐耳随意滑了几条便默默地退了出来。过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吐槽,“不是,你们两个是空心木头吗?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话,晚安,早点睡,好好画画,好好训练。时间也大差不差,你们互相定了闹钟还是怎样,多打几个字手指头能断了?” 服了,两个人没一个会聊天的,活该你们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客厅里,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齐耳偏头看了一眼夏愠一,撇嘴道:“算了,想不起来我也没办法,早知道给你拍视频记录下来了。不陪你在这耗时间了,你想继续待就待着吧。”说完轻飘飘的起身,尾巴后面留下一句话,“哦对了,以后别老防着我了,小爷我现在芳心暗许心里有人了,嘿嘿!” 夏愠一手肘撑着膝盖头埋在双臂之间,本来木着一张脸,听到“心里有人”四个字,小腿肚子一哆嗦险些栽倒在地板上。 “啥?芳心暗许,许给谁了?” “你这家伙,背着我搞大动作,还拿我当兄弟吗?” 看到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出来,林好丝毫不客气的给他们安排活:“齐耳,在屋里躲了这么长时间的清闲,活儿我都给你留好了,去把那几根玉米串成串,馒头切成片裹上蛋液,还有桌子上准备好的食材都端到烧烤架那边去。” 齐耳干瞪眼:“干嘛那么麻烦,玉米棒啃着吃不就行了。” “别废话,让你做你就做。” 林好指着桌子上盘子里的肉:“夏愠一,鸡肉腌制的差不多了,你串好拿过去烤吧。” 夏愠一忙眯着眼笑:“好。” 太阳的余热渐渐褪去,在大家共同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后,院子里飘满了烧烤的香味。烧烤架上羊肉串滋滋冒油,开花肠炸的像爆米花一样,各种烤香扑鼻而来! “口水直下三千尺了,终于能吃了。” “哇,真好吃。余意你烧烤的手艺是从哪学的,比烧烤店里的都好吃。” “没有,没有,第一次烤,瞎琢磨的。好吃大家就多吃点,我继续帮大家烤。” “好啦,我们都知道你手艺好。那边两人活儿干的最少吃得倒是挺香的,剩下的都给他们去烤,咱们坐下来好好享受就对了。” 第176章 别这么凶残,要吃吃我吧 “林姐,你偏心偏的也太明显了吧,我可是你亲弟弟,你别老坑我行不行?” “有吗?你好吃懒做不干活,我这不是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吗,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大家都等着呢,抓紧干活去。” “哎呦,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人家余意也想好好表现,你不能剥夺了人家的机会嘛,你要觉得心疼去帮帮他不就好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你能有什么事?” “我,我想去找纤纤玩儿会!” “纤纤?你倒是叫得挺亲热。” “怎么了不行吗,人家阿姨就这么叫的。”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这双眼睛怎么老是盯着人家两姐妹打转?” “谁说的?我……说了你也不懂!” 天色尚白,云边包裹的晚霞像少女羞红的脸蛋,院子里烧烤架上烤肉的味道,惹得隔壁邻居家的小土狗“呜汪、呜汪”百爪挠心似的叫唤。 “哥哥,你不喜欢吃黄瓜吗?” 小天一只手拿着半截烤玉米,一只手扶在夏愠一的膝盖上,撅屁股仰头一脸认真的问他。 “没有啊,挺好吃的。”夏愠一手上的烤黄瓜片已经凉透了,吃进嘴里一股辛辣和孜然的味道。黄瓜是李染和亲手摘回来的,亲手洗的,亲手切的,也是她亲手烤的,他像几辈子没吃过黄瓜一样,快吐了! 夏愠一嘴巴干啜了两下,感觉舌头上泛起了一道涩涩的的清甜,突然很紧张的抬眼,还有吧?他们不会全吃完了吧?呃,只是愣了几秒神而已,怎么好像和其他人隔绝了一样。烧烤架木炭烟雾缭绕,乍一看仙气飘飘,林好和余意一边说笑一边翻铐食物,仿佛一对神仙眷侣;院墙一角的爬藤植物花朵簇拥盛放,藤下小长椅上小纤面容愉悦,硬和她挤着坐一起的齐耳眉欢眼咧的像一只花哨的孔雀一样骚气外露;水池里水龙头嘀嘀嗒嗒,可能开关没拧紧也可能阀芯坏了,旁边仿佛吸附在彼此身上的季冠军和鹤蝶肩膀交叠,同时盯着一部手机似乎在看什么好玩儿的;主屋门口一边一盆朴素的幸福树盆栽,枝叶紧凑和和气气的长势喜人,下面台阶上并排而坐的李染和与严以,一个膝盖上端着一碟儿形形色色的烧烤串,一个手里捧着一碟儿插着牙签色泽金黄的哈密瓜,两个人沉默无语的吃东西……夏愠一正想去告诉李染和水龙坏了,但是他可以修好,只听见鹤蝶叫李染和与严以过去,他们四个人一起打牌玩跑得快。 夏愠一眼睛眨巴眨巴,但却没有人邀请他!呜呜,我还在呢,没有人看得见我吗? “哥哥。” “嗯?” “你怎么不去找大姐夫玩儿?” “齐耳?” 小天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夏愠一旁边,夏愠一偏过头,不是很肯定的问他:“大姐姐是染和吗?” “嗯,”小天脑袋一点一点,“大姐姐,二姐姐,姐姐,四姐姐,五姐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夏愠一摸着小天的头,喃喃自语道,“姐姐们都有人陪着玩儿了。” “哥哥,你能陪我玩儿一会吗?” “可以啊。” “那你先帮我把玉米吃掉可以吗,我吃不下了。” “呃,这,吃不了了可以待会再吃。” “哥哥,你来,我带你看一个小秘密。” 夏愠一随小天来到客厅,小天让他看桌子上的一幅画。画上七八个人,歪歪扭扭的大致有个人的形状,看出来河边和鸭子,夏愠一问他:“你画的是我们早上在河边玩的时候?” “嗯,这个是我,这个是姐姐,这个是小以哥哥……” “我呢,我是哪一个?” “这个是你。” “啊?这是石头吧?” “这个是你,因为你长得最大,我要在你身上涂很多漂亮的颜色。” “好吧……” 河底一块巨大的石头,连人的形状都不配有?好扎心! “哥哥,你坐我旁边,你把这个彩笔涂在脸上,脸是黄色的。” “幸好没有脸,我可不想脸上涂一坨柠檬黄。” 夜晚降临,暮色四合,晴朗的夜空中遥挂着一轮像镰刀一样的上弦月,星空璀璨,正是看夜景的绝佳时机。一行人出门沿着小路上山,天色昏暗人影绰绰,一路上听取蛙声一片。 所谓的山不过是一方不高不矮的土丘,几步就可以攀上去了。上去之后平坦开阔,周围广袤的视野尽收眼底。 鹤蝶仰望碧蓝如洗的天空:“哇,好清澈的夜色啊,好多星星啊。小纤你们家每天晚上都这么好看吗?” “嗯,只要晴天都能看到。” 鹤蝶由衷地感慨:“你太幸福了。” 大家静静地坐成一排,沉浸在浩瀚无垠的星河里。 看,有流星!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齐耳平躺在地上呈“大”字形,夏愠一拉他坐起来,问道:“什么游戏?” 齐耳想了一下说:“老鹰捉小鸡。” “……” “你要实在想不出来就让我想好了,现在黑乎乎的,老鹰都回家睡觉了。”季冠军站起来扑棱着手臂跳到齐耳面前吓他。 “你知道什么,老鹰在夜里视力非常敏锐的好吧。”齐耳转头对夏愠一说,“我当老鹰,你当老母鸡,咱哥俩互相较量一下?” 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划亮了夜的寂静,大家依次牵着前一个人的衣襟排成一队,摆好阵势等待“敌人”的厮杀。 “准备好了吗,我来啦。”齐耳张开血盆大口挥舞着爪子,露出猖狂凶恶的嘴脸。这哪是老鹰,这是大灰狼吧! “来吧老鹰,今晚你注定要饿肚子回去了。”夏愠一弓步闪动“翅膀”,两只眼睛警戒的盯着前方,颇有一副老母鸡护小鸡仔的感觉。 “啊,来了,快跑起来。” “哦吼,小鸡仔们你们跑不了了,我要把你们都抓回去做小鸡炖蘑菇吃。” “孩子们别怕,有鸡妈妈在,可恶的老鹰不会得逞的。” “小以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跑。” “不行,他们脚上没长眼睛,会踩到你的。” 严以在队伍的末尾,一只胳膊底下架着小天,浑身的劲儿都运在臂力上,极力护着小天怕闪躲的时候把他甩出去了。齐耳是一只狡猾的老鹰,先装作跑来跑去虚晃两圈搞得大家团团转,突然凶猛的扑上去抓住了严以和小天。 小天做惊恐状:“大姐夫,求你了别吃掉我,我是小孩子身上的肉肉是臭的。” 齐耳得意洋洋:“啊呜,你这只小鸡仔看着不太肥嫩,我要把你抓回去养肥了再吃掉,别担心,我会给你捉很多小虫子当大餐,每天给你晒太阳,让你快快长大变成我碗里的美味。” 严以捂住小天的耳朵:“别这么凶残,要吃吃我吧。” 齐耳仰天长啸:“严以你跟我玩天真烂漫呢,我这是幽默,幽默懂不懂?你脸太臭,肉太柴,下油锅都煮不香,懒得吃你,你们两个到我划好的圈儿里待着去。” 季冠军嗷嗷喊:“严以,你先忍耐一下,我一定会救你回来的。” 齐耳露出大灰狼的本性:“想得美,你们这群小鸡崽子一个都别想跑,我要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抓回家下饭吃,咕咕咕,快来呀小鸡仔,呜嗷~” “啊,啊啊……” “哈哈哈……” 山丘上微弱的手电筒吸引了无数小蝇虫,小鸡尖叫逃窜,老鹰贪婪凶狠……有一群愿意陪你玩,陪你瞎胡闹的朋友,头顶的星星看了也会眨一眨眼睛,慷慨的倾洒光芒为你点亮脚下的路。 玩累了,笑疯了,回家的路上,小天趴在严以的背上睡着了。 回到家,小纤给大家安排房间:“楼下有两间客房,齐耳你和夏愠一睡一间,严以和季冠军一间,余意单独睡楼上的一间,这样分配可以吗?” 齐耳手舞足蹈地附和:“客随主便,当然可以了,你让我去院子里打地铺都没问题。” 林好瞟了他一眼:“你可以再滚远点,去大门外面都没问题。” 齐耳全然不在意,笑嘻嘻的说:“小纤你家的房子真大,再来十个人都能装得下,怪不得李染和喜欢跑你家来玩,我也喜欢大房子,当然最主要的是太温馨了,住着心情舒畅,现在我们也算是好朋友了,以后你能经常邀请我来你家玩吗?” 林好又要上脚踢人了:“人家有一个好妹妹,你有吗?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了,回屋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你看她,天天踢我,我的小腿肚子都长死肉疙瘩了。”齐耳使出撒娇必杀技,“纤纤,好不好嘛,我也想有一个好妹妹。” “……” 心梗啊,救命啊! 小纤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强装镇定的微笑:“其实也没什么,农村自建房自主空间比较大,整体布局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设计,你要喜欢的话,等将来退休养老的时候自己盖一家……” “噗!” “姐姐,我要让小以哥哥陪我睡。”小天醒了,从沙发上下来,抱着严以的腿往楼上拖。 小纤不好意思的问严以:“可以吗,他睡着后挺老实的。” 严以说:“没问题,有些晚了,我先陪他上去睡觉。” 现在还剩四个女生,小纤本来想让鹤蝶和林好睡自己父母的房间,鹤蝶黏黏糊糊的缠着李染和,说要和她睡一起讲悄悄话,最终四个女生挤在小纤房间的一张大床上,叽里咕噜聊到凌晨两点多才睡去。 第二天清早,一睁眼快八点了,小纤翻身起床去给大家做早餐,下楼后听见厨房叮呤咣啷锅碗瓢盆的声音,看了才知道,五个男生外加小天把厨房挤得无处下脚,她有些震惊:“你们……都好早啊。” 小天脑袋挤在腿缝里,傻呵呵的说:“姐姐你别进来,我们在做爱心早餐哦,我知道鸡蛋放在哪里,我……” 齐耳急忙抢断:“纤纤你再去睡会吧,这里交给我,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他们,他们只是胡添乱的,你什么都不用管,待会做好了我叫你下来吃饭就行了。” 第177章 俗话说帮理不帮亲 “好吧,需要帮忙就叫我。”小纤将信将疑的退出去,转身跑上楼,瞪大眼睛像见鬼了一样,“他们,他们在做爱心早餐。” “嗯?”李染和摸到手机瞥了一眼,揉着浮肿的眼睛说,“谁们?这么早就起床了吗?” “男生,还有小天。” “他们几个大男生争强表现,还捎带上人家小天一起嚯嚯,真把这当成自己家了。”林好拍了拍身旁捂着脑袋毫无睡相的鹤蝶,“诶,起床了,你家那位给你做爱心早餐呢,快起来收拾一下,信不信他待会端着早餐上来在枕头边喂你吃。” “哎呀,烦死了,睡个觉都不让人睡,他和谁学的,怎么这么烦人呢。” 楼下厨房,严以连打两个喷嚏,谁骂我? 吃过早饭,到了要走的时候了,小纤给每个人装了一大袋水果蔬菜,众人却之不恭,连连客气。 林好说:“我们这么多人来你家,又吃又拿跟抢劫似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从这个门出去了。” 小纤笑得落落大方:“这有什么,你们昨天在果园里忙活了一下午,这些都是你们自己亲手摘下来的劳动果实,带回家让家人尝尝,要是觉得新鲜好吃的话,下次来再给你们多带点,也邀请你们的家人一起来玩。” “哎唷,小纤你怎么这么好啊,我都舍不得走了,我也想有一个你这样的好妹妹。”鹤蝶上前给了小纤一个大大的熊抱,看起来是真情流露了,“下次你要是去染和家里的话,也可以来找我玩,我一定会盛情招待你的。” “嗯,好啊,我也去你家店里体验体验。” 季冠军着急说道:“我,还有我,欢迎你去我家菜市场莅临参观,到时候我直接用半扇牛排骨来招待你。” “……” 有魄力!了不起! 一行人边说话边往外走,十分钟过去了才依依不舍的到了院门口。林好撞了撞齐耳的胳膊,一针见血道:“怎么,舍不得人家这么漂亮的大别墅?不如你留下来吧,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好了。” “你说得轻巧,人家不一定看上我呢。” “那你别扭什么呢,还不抓紧机会好好道个别,你小子平时鬼精鬼精的,关键时候嘴巴让胶水粘上了?” “我……我想要她的电话……” “那你去说呀,难不成还要我帮你?咱俩血脉关系太近了,我要帮你的话显得目的不纯,人家比你优秀一百倍,俗话说帮理不帮亲,我也下不去这个手,所以这事还得靠你自己。” 齐耳像个第一次上席面的新姑爷似的,羞羞答答跟在小纤的脚跟后面,磨蹭了半天,开口道:“纤纤,我能加你qq号吗?” 鹤蝶睨他一眼,十分鄙夷:“呵,司马昭之心装都不装一下了,还以为你能憋住在路上问染和要呢,这么心急,别不是真看上人家的大别墅了吧?” 齐耳难得地臊红了脸,像清早山丘上空浓墨淡彩的朝霞一般。他夹着音腔说:“我偶尔装一下怎么了,你,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吗,好了我不要了,我憋回去还不行吗。” 众人低声嗤笑。 “呜哇,小以哥哥你能留下来陪我玩吗,我不想让你走……” 小天夹在小纤和李染和的腿缝中,哇一声哭得伤心欲绝,小纤抚摸着他的脑袋,失笑道:“完了,这里有一个憋不住的。” 严以半蹲拍了拍小天稚嫩的小肩膀,说:“小天乖,哥哥下次来找你玩,你带哥哥去河里抓鱼好不好?” 小天泪眼婆娑:“好,我一定会乖乖的。” 严以抬头看向李染和:“我爸妈下午的飞机,他们回来能待三天。” “太好了,你们一家可以去三亚玩了。” “嗯,画室见,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送走一行人,回屋后李染和帮小纤一起打扫卫生,李染和悄声提示小纤:“你看他。” 只见小天像一只肚皮朝天的小青蛙一样,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眼睛闭得紧紧的,眼珠子却一抖一抖。家里一下冷清了,小小的人儿还挺真性情,伤心过度用装睡来掩饰? 小纤轻步过去“呼呼”在他的眼睫毛上吹气:“不开心了?要不去找笑笑玩一会?” 笑笑是昨天晚上差点被馋哭的邻居家的小土狗。 微风徐开,院门口老当益壮的老槐树上蝉声鸣鸣,第一片由暗绿渐变为明黄的树叶,预示着天气要一天一天转凉了。 国庆放假结束,方圆画室作息时间改成了早上七点半上课,而且每周只有周日一天休息。每天六点半惨遭闹铃轰炸的李染和,日渐憔悴,终于盼来了休息日,疯狂补觉的她直到睡不动了才起床。已经下午一点了,随便扒了两口饭,看了一会电视,无聊至极又回房间躺床上了。怎么这么无聊呢?突然有一天清闲的像条虫的感觉也挺累人的。 李染和盘腿坐在床沿,眼睛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书架上。哦,竟然有种想找本书看看的冲动,看什么好呢?啥时候买过一本诗集?除了绘画相关的书,这本红色封皮的诗集立在一排全是小说和漫画中间显得格格不入——《飞鸟集》,极有可能是童游“加塞”进来给她的书架点缀一些高雅艺术情操的吧。 买书不看,纯属扯淡。李染和想熏陶一下自己高尚的人格与修养,翻开书随手停在一页——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练,才能创造出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 假如我没有走上画画这条路,在高三这一年中即使经历了地狱般的磨练也不一定能创造出天堂吧。李染和不由得如此感慨。 是的,她在画画这条路上一直走的非常平顺,但她的每一分努力和付出都是扎扎实实的,因为热爱而坚持,才能投入百分百的专注力,才能不断追求精进。集训是一件枯燥且乏味的事情,每天高强度高密度的重复素描、速写、色彩老三样,对于坐不住的人来说更加煎熬。艺考的道路,行得端坐得正或许能拼出一条成功之路,否则只是走上了另外一条死路。 周一进画室,黑板上标着醒目的数字——80天倒计时。李染和悠悠踱步到黑板前,还有两个多月呢,这么早就倒计时了?可能老师想让我们都紧迫起来吧。 当精力都聚焦到某一点时,时间过得飞快。下午画完色彩,鹤蝶停下来站远几步审视自己的画面,局部不跳,整体不灰,非常棒! 看到小宋老师过来,鹤蝶满脸写着快夸我:“小宋老师,看我今天画的怎么样?” “嗯,画面挺舒服的,看来最近下了不少功夫啊,肉眼可见的比之前进步了很大一截。” 鹤蝶虚心接受夸奖,说:“我现在画画都不走神也不犯困了,坐到画板前就不想起来,只想怎么把画画好,画不好我连饭都不去吃。” “几天不见,鹤蝶同学成长了,能坐得住也是一种进步,代表你能静下心专注的做一件事,每天进步一点点,手下的笔每一笔都算数,没有一笔是白画的,但饭还是要吃的,画完收拾一下赶紧去吃饭吧。” 鹤蝶开心的盖上颜料盒,准备去水房洗画笔和调色盘,转头看见小宋老师在给杨纺讲画。 小宋老师一脸苦笑:“苹果的纯度和明度要有细节上的变化,你仔细观察,颜色其实没有那么夸张……” 鹤蝶忍不住噗笑,这也叫夸张?这都夸张到姥姥家了吧。她是不懂调色吗,一笔大红色平铺到底,一笔熟褐勾个把儿,明暗灰是一点都不考虑啊,好歹也加一笔投影吧,来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如我第一次画的呢。 “红酒瓶高光画太多了,白色盘子和梨的颜色不能太相近,不然就融到一起去了,画面整体构图太靠前,空间表现太弱感觉不舒服……” 哼,整天就知道怨天尤人,怪这个看不起怪那个排挤,你们倒是自己争口气啊。鹤蝶背过脸拎着东西出去了,她有些同情小宋老师,要是每天讲评她们那么烂的画,她一定自戳双目的心都有,小宋老师太不容易了,他这已经算工伤的范畴了吧。 晚上速写课结束,小宋老师宣布了第一次模拟考的事,大致意思是这次考试成绩出来后会把所有人分为abcdefgh组,abc组为尖子组,每个组有10个人,后面的都是20到30人的大组,以后每半个月考一次试,每个人都有机会进入尖子组,尖子组成绩下滑的也会被踢到普通组。 几天后,考试如期进行,考试的流程严格模拟联考的要求,大家先在门口有序排队领号,进去时手拿身份证,打开画具箱,老师会逐一核验身份,检查有没有小抄、临摹卡片等违规用品,考生进入教室对号入座,必须遵守考场纪律,不得更换座位不得随意走动。 李染和被分到了一楼的教室,拿到试卷填写个人信息,然后仔细粘贴到画板上。准备就绪,老师发考试题目,素描试题是男青年正面头像照片。在此之前李染和还担心如果是真人模特的话,坐到一个角度刁钻的位置可能会有些棘手。其实两者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考验学生对素描基础的理解和表达能力。李染和对人物头像的造型结构已经熟练于心,从提笔起形到局部细节的刻画,最后整体调整处理,一气呵成。 素描结束,十分钟后开始速写,速写题目要求女性人物全身坐姿默写。李染和闭上眼睛,翻开速写本,以前画过的坐姿构图一页一页浮现在脑海中……ok,停,一个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抱着画板,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躲在画板后面,神情有些鬼祟的形象跃然纸上……鹤鹤,不好意思,上次偷画你的这个场景实在印象太深了。 中午吃饭完,在小广场上溜达了一会,下午色彩需要提前接好水,避免人多耽误时间,李染和拉着鹤蝶一路跑回画室,到了画室一看,严以已经帮她们接好了。考试开始后,拿到试题的李染和稍微懵了两秒,色彩静物照片竟然是黑白的?以前从来没有画过黑白的静物,难度一下升级了! 第178章 不如早点回家卖红薯 冷静,不要慌!即使没有颜色,但只要空间结构和色彩关系明确统一就可以。李染和认真阅读了两遍试题文字,脑袋里打好腹稿,然后开始构图、区分三大面,交代色调冷暖、虚实变化,接着重点塑造物体形体特征,进一步深入刻画视觉中心,最后调整和丰富整体画面。画完后,如果颜料没有干透,试卷交叠上下两张很容易粘在一起,取的时候撕坏了整幅画也就毁了。李染和把卷子拿到窗口等风吹干,摸了摸保证干透了才交上去。 “染和,我差点画疯了。”鹤蝶也来洗颜料盘了,张口全是不满,“出题的老师疯了吧,我们又没画过黑白的,他是故意刁难我们,还是对我们过于自信了?你知道吗,我们教室里的人拿到考题都懵了,我都有点不认识那些静物了,起完形呆愣了半天,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画。我觉得这次肯定没戏了,衬布也画的稀碎,到底谁出的题啊,简直丧心病狂!” “那你最后画完了吗,试卷交上去了?” “硬着头皮画完的,还在凳子上晾着呢。” “那你怎么出来了,万一让人弄脏了怎么办。我帮你洗,你快回去看看。” 这时,严以提着水桶进来了,鹤蝶问他:“你画的怎么样?觉得难不难?” 严以蹙眉:“有些难度,构图和塑造还行,色彩关系不太好掌握。染和,你怎么样?” 李染和说:“我也是第一次画,感觉肯定没有平时画的好。” “完蛋了,本来觉得最近状态挺好的,再不济也能进个c组吧,现在看来我可能要去楼下教室了,可是我不想和你们分开啊。”鹤蝶甩着手里的色彩笔说。 “不会完蛋的,这次色彩的考题我们都是第一次见,要说受影响的话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但最终成绩应该差距不会很大。”李染和接过鹤蝶手里的笔,催促她,“给我吧,你快去看看画干了没,没干的话拿到窗户边或者找东西扇一扇会干的快一些。” 晚上速写课,老师们都去阅卷打分了,教室里乱哄哄的像捅了马蜂窝了一样。 鹤蝶无奈的扔下速写板,端起水杯去饮水机接水,没水了,这些人跟水牛一样,接完水也不换桶,拿着空水杯回去坐下,顿时觉得无比气愤:“模特你能不能站好,你一直动来动去的和别人聊天,我们还怎么画?” 模特脸上有些挂不住,反呛道:“猴子爬杆,闲着你能耐了?大家都没好好画,就你装出一副很用功的样子,老师又不在,你做出来给谁看呢。” “歪理邪说,你是怎么厚着脸皮说出来的?” 鹤蝶已经要气血喷头了,旁边的李染和赶紧拍了拍她表示安抚。呵,算了,鹤蝶突然顿悟了一般,这种人像个弱智似的,跟她多说一句都拉低自己的层次,“不想站别站了,下一个。” “用得着你说,我时间到了。” “下一个我来,小薇不方便,我替她当模特。” 杨纺?这么殷勤,肯定一肚子坏水。 果然,杨纺指使跟班拼了一把贵妃椅,然后躺在上面搔首弄姿。 男生起哄:“omg,好sexy的曲线,有点东西啊。” 杨纺仿佛得到了什么荣耀一般,更加矫揉造作:“看见了吧,自身条件在这摆着呢,我能有什么办法。” “有病,还挺会给自己长脸的。”鹤蝶啪啪拍着速写板,“你能正常点吗,想展示自己曼妙的身材也得分场合吧,摆这么浮夸的动作,除了吸引眼球,对我们的训练没有任何意义,你换一个吧。” 杨纺故作委屈:“我觉得挺正常的啊,你要觉得有难度,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凭什么你说没意义就没意义,我们画了那么多不是站着就是坐着,大家早就烦腻了,不是吗?” “你有什么资格看不上站着或者坐着的,今天考试考的就是坐姿,你画的像拧麻绳似的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分量,等明天分数出来,你就知道自己烂的有多惊天动地了。”鹤蝶气愤的眼神里布满了悲悯,嘴角讥诮,就像看一只愚昧无知的可怜虫一样看着她。 杨纺无所谓道:“用不着你评判,惊天动地就惊天动地,你想惊还惊不了呢。” 无可救药!蠢而不自知! 杨纺毫无顾忌,继续扭着腰姿势妖娆,还故意把背面冲向鹤蝶。 “我去,谁要画她的大屁股。”鹤蝶甩下手里的炭笔,歪倒在李染和的肩头,“哎呀,烦死了,不画了,她明显就是故意的。” 杨纺听见回头,眨了眨眼,抛出一个卖弄中透露着拙劣的媚眼。 鹤蝶鼻子轻蔑的吭气:“哼,还演上了,以为自己是杨贵妃吗,真是可笑!严以,别看了,你不觉得很恶心吗,小心眼睛长鸡眼。” 严以哭笑不得:“我……没看。” 看出严以的尴尬,李染和推着鹤蝶的腰让她坐起来:“人家说看了不该看的会长针眼,你可真狠,眼睛上长鸡眼那成什么了?好啦,我们也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去那边找本书临摹吧。” 鹤蝶赞成道:“好,走吧。有些人自以为很迷人很魅惑,啧啧啧,也不嫌臊得慌,那么喜欢躺椅子,今晚睡这吧。” 看了不该看的?浪费时间?杨纺赫然扭头,一头粗硬的脏辫摔得椅子啪啪响,凝视着三个人离开的背影,眼神中压迫着一股能将人一分为二的狠厉,敢当着我的面捅软刀子,哼,我发誓,一定会让你有好果子吃的。 第二天到画室,李染和踏进教室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今天要公布考试成绩,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慌慌的。她劝慰自己,稍安勿躁,顺其自然,该来的想躲都躲不掉!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削铅笔的时候,一不留神左手食指划过一道凉意,完了,手割破了,冒血了。已经很久没有破过手指的她,书包里连个创口贴都没有。她抽了一张纸巾,撕成条缠了两圈,还好,不是很深也不是很疼。 “染和,手怎么了?”她头上多一根白头发都逃不出严以的眼睛,“小迷糊,铅笔我会帮你削好的,你只管取出来用就好了。你最近来的都挺早,我都有些赶不上你了,看来以后我还得再早点才行。” 严以在书包里翻找了一下,说:“你这样包着太潦草了,要是铅笔灰钻进去渗入伤口里会中毒的。我去楼下药店买瓶双氧水和创口贴,你先别画了,等我回来好好消消毒。” “不用了吧,我给你看,一点都……” “不看不看不看,太疼了,不敢看……” 一点都不疼……呃,划破了一个小口子而已,不至于中毒吧?李染和小声嘟囔,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妈还唠叨。而且是左手食指,翘起来就好了,一点都不耽误画画的好吧。 “染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严以兴冲冲地跑进来,“我碰见小宋老师了,他……”严以勾手让李染和把耳朵伸过来,李染和犹疑的侧过脸,刚出去几分钟而已有什么天大的喜事高兴成这样,他气息有些不均匀,呼的她的心比耳朵还痒,“你是第一……” “啊?” “嘘,中午才公布分数呢……小宋老师悄悄给我透露了一些。” “真的吗?那你呢?” “我?分数忘记问了,但和你一样都在a组。” “太好了。鹤蝶呢?” “……忘了。” 中午的时候,小宋老师让大家吃完饭提前半小时回来。回来时他已经在教室等了。 小宋老师直入主题:“昨天晚上老师们连夜阅卷,这次模拟考的分数已经出来了,第一名是李染和同学,其他的我就不一一说了,大家的分数和相对应的分组情况,待会我会打印出来贴在公布栏。这次考试整体水平比我们预想的要差一些,可能色彩多少受了一些限制,但有了这次的出其不意,下次大家就能更加沉着的应对了。我们之前说过,以后每半个月都会有一次考试,所以大家都不要灰心,不管分到a组还是最后一个组,在剩下的两个多月时间里保持热情好好努力,争取一次比一次好,最终赢得联考的胜利。好了,考完就结束了,大家不要受影响,现在可以去准备一下色彩的东西,下午好好画。” 大家都没有好好画的心情了,一堆人堵在楼道公布栏前面,唏嘘声,哀叹声,羡慕声,声声不绝。 “染和,我c,c……”鹤蝶如愿以偿,开心到说话都打结巴了,“你色彩89,我69,严以79,我和他差不多。” “嘿嘿,我快吓死了,又能继续和你们在这个教室里了,好开心。” 下午画画,大家的状态似乎因为分组而有些波动。 有些人自我认知比较清晰:“没关系,现在的分组都是暂时的,下次考试我一定要从二楼冲出去,更上一层楼。” 也有些人自暴自弃:“素描和色彩两门都没及格,总分连联考合格线都没过,还画什么啊,就不是画画这块料,在这又花钱又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回家卖红薯吧。” 也有些人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老师自己出题自己打分,要说没有水分我才不信呢。我们同样都是交了学费的,凭什么要区别对待,一楼的两个组都是一群画渣,老师肯定不会用心教,我们还能学到什么啊。” 有什么不信的,正是因为自己的老师,自己的学生什么水平还能不清楚吗,搞不好还多打了两分同情分呢。 李染和很快就平静下来了,戴上耳机,循环一首轻音乐,摒除了外界的嘈音。她在构图起形后便不再对照静物台,她要以默写的形式来完成这幅画。 第179章 我们老大要见你 考试的时候画黑白照片,其实就是将“黑白变成彩色”,也相当于是在默写,考生可以自行组织色彩关系,随意发挥的空间比较大,难点在于色调要和谐统一,物体颜色符合生活的基本常理,也要追求画面节奏和完整性。李染和一般比较偏好暖色调,物体塑造严谨扎实,笔触大胆直接,画面形式美感和视觉冲击强烈,非常具有个人特色。 最后调整完,李染和站起来认真端摩了一会,感觉还不错,画面比上次松弛了许多。 一挥而就一直没休息,她四处瞟了几眼,同学们大都还没画完呢。她想趁没人先去洗东西,洗完回来收拾一下脏了的颜料盒。正要提着水桶出去,抬头与小宋老师四眼相撞。 小宋老师刚进教室,手里拿着两张画:“画完了?” 李染和:“嗯。” 小宋老师拍了拍手:“大家停一下,我手里的这两幅是李染和的素描和速写,也是这次考试中的最高分作品,我把它贴在墙上,大家有空看一看,互相学习学习,95分的分数在……” “小宋老师……” “啊?” 打断老师说话属于没礼貌,但她显然是故意的,因为在小宋老师说出李染和的名字时,杨纺一伙人就发出“嘁”“嗤”“哦”之类,极其不屑的语气词。 “没什么,哦,我想买一套扇形笔,老师你有没有推荐的?” 呵呵,差生文具多! “小宋老师,分组从今天就开始了吗,我们什么时候收拾东西换教室?” 小宋老师:“不着急,下周一来了再换。” “一楼教室有两个组,还是马老师教我们吗?” 小宋老师:“一楼主要由彭进老师负责,另外还会分配三个老师,他们知道你们的进度……” 她们什么时候竟然关心起这些了,简直其心可诛,为了不让小宋老师夸李染和,硬是缠着他把话题扯开了老远,难为她们脑袋空空,编不出几句像样的破理由。让人听了只觉得荒唐可笑。 可是她们再怎么存心使坏,李染和的画照样要贴在墙上让大家学习。 “你要干什么?” 杨纺吓了一跳:“没干什么,我……欣赏一下。” 严以面色冰冷:“你手上的颜料笔在上面怼半天了,不会想在上面抹两笔,把它给毁坏了吧?” 杨纺面容失色,慌忙把笔躲到身后:“没有没有,你肯定误会了,我真的只想学习学习……严以,你画完了吗,帮我改一下吧,我实在画不下去了。” 严以不顾情面的戳穿:“现在在画色彩,你盯着素描学习?懂得欣赏别人是好事,但不要把个人恩怨掺杂进来,那样只会显得很低级。” “什么意思啊,欣赏一下也不行啊……”杨纺抓不住字眼的还想解释,严以已经转身要走,她急忙拦住他,“你画的那么好,帮我看一下嘛,我不让你帮我画,在旁边指导一下就可以了。” “我自己的还没画完,能力有限,也不知道怎么指导别人。” “那等你画完,我请你吃饭,我已经请了你很多次了,你一次都没答应,下周我就要……”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让别人请吃饭。” 严以说完就走了,身后,杨纺气急甩脸:“哼,拽什么拽,每次都这套说词,我要是再这么上赶着我就是狗。” 碰巧这一幕被刚进教室的李染和看见了,李染和问:“你们说什么呢?” 严以说:“不重要。洗完了吗,你和鹤蝶先去吃饭吧。” “你不去吗?” “我还没画完呢,也不是很饿,晚上回家再吃吧。” 杨纺听见了脸瞬间阴沉的可怕,她脖子上好像只长了半个脑子,总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里面挑字眼。什么叫不重要,放个屁空气里都有味道,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她觉得自己遭受了嘲讽,她那渺小又可悲的自尊心上像窝着一把未开封的刀子,到了一定的极限,利刃出鞘直插进让她恨得牙根痒的人的胸口。 “一秒都等不了了。”杨纺盯着墙上的画,眼里冒出一股暗黑的幽光,“一张破纸而已,轻轻一撕就变成一地碎片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你尝尝破碎的滋味……” 鹤蝶上厕所回来:“严以呢,他下去吃饭吗?” 李染和说:“他说晚上回家吃,刚下楼去便利店了,好像去买什么东西了。” 两人下楼,路过便利店门口,透过玻璃恰好看见严以。 “等一下。”鹤蝶突然拉住李染和,迅速闪到门后躲起来。 “怎么了?” “别说话,自己看。” “严以吗?他在付钱,噢,出来了。” “快,换个地方躲起来。” 李染和一头雾水:“怎么了吗?为什么要偷看严以?” “你看他手上拿的什么?” “一盒糖,彩虹糖?” “对啊,你看他,刚一出来打开盖子就直接往嘴里倒,哪有人一次倒那么多,像吃药似的,他肯定有依赖症。” “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说他心里苦才喜欢吃甜的吗,照你的意思,喜欢吃糖就是有病,这也太绝对了吧。” “我不是关心他嘛,他这个习惯不好,吃太多了将来肯定会出毛病的……” “想吃就吃呗,几颗糖而已又不是嗜甜如命。他有时候闷闷的,可能是靠这种方式纾解压力吧。” “嗯,极有可能。走吧,吃饭去。” 两人直奔一家经常光顾的快餐店,一人点了一份盖浇饭,吃饭时聊起考试分组的事情。 鹤蝶说:“杨纺那些人都去一楼了,眼不见心不烦,以后教室里也清净些,反正我是一眼都不想再看见她们了。你可能没发现,小宋老师讲评你的画的时候,她们抢着打断老师说话,以为装模作样的问几个问题别人就看不出来了似的,简直大言不惭,我真想上去打爆她们的头。” 李染和说:“我看出来了,她们确实挺无聊的。” “就是说呢,她们画成那样狗都不看,还有心思给别人耍心眼子,我看她们就不是正经来学画画的,每天满嘴脏话,讨论的不是逛街买衣服就是染头烫发,一头非主流黄毛,打扮的像个二流子一样,还自以为引领潮流臭美的不得了,不就去了几次ktv和酒吧,好像多么荣耀似的,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们大老远来拿着父母的钱胡乱挥霍,难道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吗?那个杨纺看着家里挺有钱的,她才是罪魁祸首,难怪老有人说美术生家里有钱,学校里学习不行,出来报个培训班随便混几天就能上大学,美术生的风评就是被她们这些人给害的。” “不是每个人的初衷都能用喜欢和热爱来衡量的,无心者无所谓,所有的一切都会为自己当初的选择买单,她们现在也许意识不到,等逼到最后一步真正紧张起来了,回想集训期间的这段日子,不感到遗憾和后悔就行了。”其实李染和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有没有意识,但每个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就像当初在高一一班,她同样也不理解他们为什么那么拼命,有心者有所累,在自己选定的路上下功夫投入,向别人证明自己的同时无非也是在和自己叫劲。 吃饭完鹤蝶说吃太撑了胃里胀得难受,想走一走再回画室。两人在广场上晃晃悠悠的漫步,刚走没几步,被一群人堵住了。 “小姑娘,跟哥几个走一趟吧。” 流里流气的,直叫人反胃,鹤蝶翻楞一眼:“走什么走,起开,别挡道。” “脾气还挺冲,那就别怪我动手了。” “你们干什么,我们好好的走路,为什么要跟你们走一趟?”李染和把鹤蝶拉到身后。 “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你有毛病吧,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把爪子拿远点,”鹤蝶试图向路人求救,“大家快看啊,有流氓……” “喊也没用,兄弟们,招呼。” “请吧,二位。” 前面有人让开道,一圈四五个人赤着膀子连个外套都不穿,也不嫌冷吗。他们看上去野性十足,身上有股酸臭味,破洞牛仔裤像八辈子没洗过,不知是自身分泌的油脂还是沾染的污渍,上面包了一层泥浆像从淤水沟里捞上来晒干的,两根裤腿硬邦邦的打不过弯来,屁股后面夸张的大口袋一折一磨像按了自动喷射器似的,喷了一路的泥屑,飞尘颗粒物漂浮在空气中肉眼可见,吸入鼻腔让人忍不住鼻痒难耐。 “阿嚏,阿嚏,阿嚏。” 李染和连忙捂紧口鼻,指缝中弱弱的问:“你们要带我们去哪?” 自动喷射器回头,一双猥琐发育的眯眯眼中透出一丝自以为帅炸天的奸笑:“别着急,我们老大要见你,哥几个只负责把你请过去,见了就知道了。” 请?强制、胁迫还差不多。原来不止他们几个,背后还有老大。李染和心里慌得七上八下,但脑袋里还没有完全方寸大乱。怎么办,广场上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眼神中发出的求助信号,大喊大叫吗,可是她们没有穿校服,会有人伸出援手吗? 到底是鹤蝶脾气比较火爆:“我说,你们到底有事没事,你们老大是天王老子吗,他想见就见,谁给他的勇气摆这么大谱,他算老几……” “我劝你识相点,留口唾沫星子等一下用来舔伤口吧。” 恶心! 第180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广场拐角处,上了台阶是个露天酒吧。 以前路过的时候李染和也曾好奇上面灯红酒绿的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没想到第一次竟是被左右夹攻“胁迫”着上来的。此时她毫无半点新奇心,脑子一片空白,实在难以理出头绪自己到底惹到什么人了,要说得罪了流氓混混,那也是半年前的事了,当时在超市门口遇到一群人欺负范式贤,她们仗义出手帮了他一把,可这都过去多久了,他们若想伺机报复不至于等到现在吧。 无从猜想的她内心十分忐忑害怕,但也有七分不安于所谓的“老大”究竟是什么人。 天色刚擦黑,酒吧尚未进入营业高峰期,寥寥无几的客人和似乎没怎么睡醒的服务员,看到他们一行人出现,只是毫不稀奇的抬了一下眼皮。 服务员胸前抱着餐盘,吊着爱搭不理的长脸朝他们走来。 “有座了,忙你的去吧,用不着招呼。”自动喷射器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他摇摆着屁股继续在前面带路,一直走到最靠里面,粗声大气的喊:“虎头哥,人请来了。” “好,干得不错。” 闻声望去,这么多人?这……用不着这么大“排面”吧! 受人裹挟着,加上光线昏暗,走近了一些才看清,想必坐在中间的这位单手大花臂的虎头哥就是“老大”了。可他长得虎头虎脑的一脸衰相,好像从来没在哪见过。嗯?还有女的?李染和心头的疑惑总算解开了,花臂哥旁边椅子上的不是杨纺是谁。她平时嚣张跋扈,想不到背后竟然结交了这种势力。另一边还有一个女的,虽然乍一眼没什么印象,但从她稍显诧异的神情中不难判断,她似乎很快就认出了李染和。 “原来你就是李染和,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呐。”女的眯着眼睛,歪嘴戏谑道。 声音一出,李染和才猛然反应过来,这女的不就是那次在校门口堵万雅识的为首老大吗,听她的语气应该提前不知道,可既然认出来了,只能说此遭祸不单行,她若是一个记恨心强的,免不了要翻出两年前的旧账大做文章。李染和想不明白的是临峰市这么大,这位女混混头子怎么就偏偏和杨纺串联在一起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和女混混一起的,有一个化妆技术不怎么样,眼影和腮红涂得赤橙黄绿青蓝紫,还有一个板寸头,说话却一口令人不舒服的娃娃嗓音,她们怎么都没出现?不会闹掰了吧?板寸头换发型了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张渝,别告诉我你们认识?”花臂哥霸气狂屌,一副就算你们认识老子也不买账的表情。 女混混头子也得有名有姓,张渝的巨长刘海还是像破布帘子一样挂在脸颊两侧,她勾起小拇指挑开破布帘,狭长的眼睛里满是不屑:“虎头哥,你也太小看我了,老娘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今天就是亲妈来了咱照样眼睛都不眨一下,再说她算个什么东西,冤家路窄罢了,既然这么碰巧碰上了,不如我先清笔帐,就当是开胃前菜给大家热热身。”说完站起来,扭头给杨纺一个眼神。 “这位大姐,放屁别砸了脚后跟,话太急小心闪了舌头,什么冤家路窄,你要上赶着认亲我也不拦着,不过你得先搞搞清楚状况,你以为你旁边那位是个什么好东西吗?”看到杨纺的那一刻,鹤蝶已然明白怎么回事了,她脾气爆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即便被这么多人围着也丝毫不畏惧,直接冲到杨纺面前就破口大骂 ,“杨纺你可真够贱的,你一天不装逼就憋得慌是吧,画室里不够你犯贱的,还找来这么一帮人折腾我们,怎么个意思,以为在社会上认识几个流氓渣子就牛逼的不行了,物以类聚,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杨纺反唇相讥:“哼,是我找来的又能怎么样,今天晚上咱们谁的下场更惨一些,不用我多说了吧?知道你嘴皮子溜,可你觉得现在耍嘴皮子有用吗?本来你只是一道后菜,但你要满嘴乱喷没个把门的,想出头逞能也可以,就怕你吃不了兜着走,禁受不住皮肉之苦。” “瞧把你给狂的,仗着人多以势压人,你还能再磊落点吗,别以为咋呼几下我就害怕了,你也不妨想想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鹤鹤,别说了。” 杨纺都能找来一男一女两个混混老大,还在乎什么后果不后果的,李染和怕她再说下去,万一真的把杨纺激怒了,后果不堪设想。此时她也顾不上许多,一步跨上前勇敢的把鹤蝶护在身后:“杨纺,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不满,在画室里针对我各种挑刺儿也就算了,但我想我们既然是一个画室的,怎么也算同学一场吧,就算有互相看不惯的地方,各自退让一步,相安无事的过了剩下的两个月,反正以后再无交集老死不相往来不就好了。你对我心怀怨恨可以理解,可你别忘了我们到这来的目的是做什么的,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时间和精力放在画画上,用心备战联考不是吗?为了这么点小事大动干戈,对你对我都能有什么好处?如果你觉得我得罪你了让你不痛快了,必须要出口气才能解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一码归一码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听听,听听,还挺能掰扯的,要是讲道理有用的话,还要我费这么大劲干什么?晚了,早干嘛去了。李染和,你就像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看到你这张脸比嘴里进了死苍蝇还让人恶心。”杨纺恶狠狠地瞪着李染和,仿佛真的吃了苍蝇一样,一脸厌恶到极致的表情,随即拧紧眉心讥笑道,“还想让我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说得轻巧,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你确定今天落在我手里意味着什么吗?你们两个明里暗里没少给我使绊子,让我出丑,让大家看我的笑话,换做是你,你能忍得下这口气?” “有些人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你要觉得忍得辛苦,大可以直接说出来,至于使这么下作的手段?龌龊,无耻!”杨纺的嚣张气焰,让鹤蝶心头的火气蹭蹭往上涨,她撸起袖子握紧拳头,“我告诉你,我鹤蝶也不是被吓大的,你们人多又能怎么样,敢碰我们一个手指头,我怼死你们。” “诶呦,你们女的废话可真多,还啰嗦什么呀,就这么两个干啦吧唧的女娃娃,让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动手不合适吧。”花臂哥无趣的翘着二郎腿,三角眼半眯着,看起来像个痴呆智障。 从哪找来的哈士奇? “虎头哥,我……”杨纺竟然迟疑了一下,“你不是说帮我解决吗?” “是啊,我这不是亲自帮你坐镇了嘛?”花臂哥冲她鬼畜一笑,“你知道哥有个心软的毛病,如果对付几个毛头小子,哥帮你劈半条腿都没问题,可你看这两个小妹妹,一个泼辣却实在美丽,一个羞怯却可爱动人,细细软软的一推就倒,随便吓唬几声得了,哥手下都是粗鲁汉子下手没个轻重,搞不好会出大事的,你说是吧……” “少废话了,叫你来不是怜香惜玉的,见到稍微有点姿色的就迷糊成这样?一点屁忙都帮不上,我看你们虎头帮也不过如此。” 对于张渝的辛辣嘲讽,花臂哥放在一边,好像没听进耳朵一样,他身体倒向椅背换另外一条腿翘在膝盖上,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倒胃口的邪笑:“学生妹,有点意思!”很显然,他正沉浸在“耍帅”中无法自拔。 “有意思个屁,老娘没空陪你们在这装逼。”张渝的耐性大不如从前,“杨纺你倒是上啊,主菜都送上来了,你不就想教训李染和吗,还等什么呢?” “菜菜菜,前菜后菜主菜,我看你像一把没人要的烂菜叶子,这么想吃席你是活不到明天了吗,活不起趁早找地方埋了,长得像地穴里吃了二七十四年大枣的裘千尺似的,脑子让枣核蹦萎缩了吧你,丑的人模鬼样的就少出来吓人……啊……” “噗~人间小辣椒,我喜欢……”花臂哥全然一副局外人的模样,前一秒痴迷发笑,后一秒肩膀一缩捂着自己的脸,“咦~好疼……” 鹤蝶嘴上不饶人的功夫,一般人真比不了,只听“啪”一声脆响,耳边飞快扇过一阵风,面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你敢打我?”鹤蝶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伸手摸了摸脸,疼!感觉脖子都扭到了!另一边脸也要错位了,后槽牙有些合不上! “打你咋了?”张渝呵笑,冷冷轻蔑道,“还要提前通知你吗?” 鹤蝶气急败坏尖声破骂:“丑毒的恶女人,丑人多作怪的大傻逼,信不信我一脚踹死你,我一脚把你踩到墙缝里扣都扣不下来,敢扇我耳光,手上劲儿挺大啊,你再动手试试……” “啪!” 张渝又高又壮体型堪比男生,五根手指头粗的像山药一般,猛地又一耳光呼过来,像一把坚实的铁锹从脸颊上平铲而过。鹤蝶头一歪,另半边脸瞬间胀的老高,感觉耳朵里在嗡嗡作响。 “鹤鹤……”李染和惊叫出声,浑身冷战不止,“鹤鹤……” 她几乎被吓傻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但还是挺身挡在鹤蝶前面不让张渝靠近。张渝的狠厉一如当时揪着万雅识的头发,拳头哐哐往她脑袋上砸的模样……李染和终于知道万雅识为什么不敢反抗,甚至在看到张渝一伙人的时候就被吓哭了。 “张渝,你,你不能打人,”李染和声音颤抖,“我,我知道你们要教训的人是我……” 第181章 猪狗不如的烂番茄 “啊~啊啊~”鹤蝶差点被一巴掌抽晕过去,懵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缓过神。她快要被气炸了,但又没办法将对方干掉,只能恼怒成躁,发癫似的大喊大叫。 张渝啧啧嫌烦:“吵死了,把这个疯子拉一边鬼吼鬼叫去,犯什么神经,脑子有病。” “你脑子有病,你有神经病……”鹤蝶挣扎嘶吼,“别拉我……染和……你们不许动她一根手指……该死的王八羔子……我要宰了你们……” “我告诉你,我跟你没完,你个贱人货色,猪狗不如的烂番茄,烂菜叶,我诅咒你脸上长痔疮,烂肠子穿鼻孔的臭鸡蛋,天天吃鸡屁股去吧你……呸,臭不要脸,啐你一口都玷污了我的唾沫……啊~啊啊……” 凭她怎么声嘶力竭,用尽浑身力气也挣脱不了两个手下的钳制,他们像旱地拔葱似的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扔到一处黑暗的角落。 “来人啊,救命啊……” “省省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两个手下小弟,一个矮冬瓜,一个小冬瓜,歪瓜裂枣,拆了东墙补西墙,长得跟应付了事似的,一个比一个草率。 “用得着你提醒?你们两个狗腿子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下,把我带到这么黑咕隆咚的地方干什么?我可警告你们啊,我们画室就在这边上,我们老师一定会找过来的……” 小冬瓜说:“别吵吵了,你要不是话多,也不挨那两巴掌了。” 鹤蝶激动地指着他:“放狗屁,那个张渝敢打我还不是仗着有你们虎头哥撑腰,你们还号称什么虎头帮,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两个小姑娘算什么,不觉得很丢脸吗?” 小冬瓜蛮不在乎:“出来道上混的我们有自己的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然我们吃什么喝什么,还怎么做大做强。”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鹤蝶打量着小冬瓜,感觉这孩子顶多是个初中生的岁数,于是想试试能不能策反他,“我看电视剧里混帮派的,不都是为人行侠仗义拔刀相助的吗,你们一定被杨纺给骗了,她这个人阴险的很,总是莫名其妙的使坏,我劝你们离她远一点,不然肯定会吃亏的,你快去告诉你们老大,真的,晚了就来不及了。” 胖冬瓜在旁边看了半天,呵呵好笑道:“我看你倒是心眼子挺多的,乖乖在这待着吧,挑拨离间什么的我们可不上当。” “就是,我们没那么傻。”小冬瓜眨眨眼,险些就被带跑偏了。 两个傻缺二货,竟然长脑子了,鹤蝶白眼起飞,心里还担心着李染和,那边什么状况看不见也帮不上忙,可杨纺的本性已暴露,她视李染和为眼中钉,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鹤蝶着急的要死,悄悄摸出手机,瞄了一眼时间,马上要上课了,如果等到上课还不见她们回去,老师势必会问起,问题关键是没人知晓她们此时的遭遇,事不宜迟,找人求助是上策。 矮冬瓜起疑道:“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太黑了,手电筒照点光不行啊。”鹤蝶一边稳住这两个二货,一边快速点开通讯录。 “别拿手机晃我们,赶紧关了。” 矮冬瓜用胳膊挡着眼前的强光,上来就要抢鹤蝶的手机,鹤蝶慌张后退,威胁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身后半腰高的天台围墙什么防护也没有,为了做戏逼真,她抬起一条腿跨上去,下面漆黑一片视线范围内啥也看不清,这得有二层楼那么高吧,摔下去死不了也要残废了。鹤蝶不免心头一惊,虽然事关紧迫,但也不至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事实上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往下跳。 小冬瓜劝住矮冬瓜,说:“算了,真把她逼得跳下去,咱俩也完蛋。” “就是,就是,我只是借个光而已,我胆子小怕黑……”鹤蝶反应机敏,见矮冬瓜不再往前逼过来,立即收回了腿。 电话拨过去,一秒就接通了。 “喂,鹤鹤,我刚吃完饭回到操场,还没开始训练呢,我吃了两个大鸡腿,有点柴不好吃,食堂阿姨说下次赔我一个,我一听就吓跑了,我哪敢让她赔啊,我就是顺便提提意见,搞得我下次都不敢去那家窗口了,你说阿姨她会不会记住我了,嘿嘿,还挺不好意思的……喂,鹤鹤,你怎么不说话……” 废话,你嘴巴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我也得插上话才行。 “两位大哥,你们不去那边看看吗,要是没事了就放我们回去吧,我和染和还要回画室上课呢。”鹤蝶避到离两个冬瓜最远的距离,手电筒直射在他们脸上以防被他们看出端倪,然后提高音量掩盖手机里的声音,“你听我说,我们画室的杨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让你们虎头哥把我们带到广场天台酒吧,以为你们虎头帮的人多,大概有十多个人,把我们分开,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鹤蝶不敢太过明显,又怕季冠军听不懂,说到后面语序混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啊?鹤鹤,你怎么了,你在和大哥说话吗?哪来的大哥?虎头是谁……” 果然,信息量太大,季冠军你个迷糊蛋,怎么一句重点都没接收到啊。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虎头大哥和大姐大抓着我们不放,救命啊……” “鹤鹤,我在听……”季冠军手机紧贴耳朵,猛然明白的他张大嘴巴错愕不已,“救命……危险……鹤鹤和染和被人绑架了……”他脑子“嗡”一下瞬间慌乱,急得满地找头一样脚下直打圈。 “别怕,别怕……”季冠军发疯了一样,几乎要失去了理智,嘶声喊道,“鹤鹤,你怎么样,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鹤蝶忽地心头涌上一阵委屈,强忍着崩溃说:“太可怕了,我的脸肿的嘴巴张不开,火辣辣的……” “别哭,别哭,等我,我马上就来了……” 听着鹤蝶突然软下来的声音,小冬瓜发觉不对,眼睛畏光躲向一边:“你,不会要哭吧?” “我要是哭了,你能放了我们吗?”鹤蝶可怜巴巴的乞求,电话里季冠军还在不停地安抚,然后大吼一声:夏愠一,林好,叫人……听到最后一句,鹤蝶便挂了电话。 “不用管她,咱别和她搭话,要哭就哭呗,反正没人听得见。” “哼嗯,嘤嘤嘤……” “好像真哭了……” 另一边,张渝耐着性子给杨纺吃下一颗定心丸:“放心好了,你这一声虎头哥,绝对不是白叫的,有他罩着你有什么好怕的。” “啊哈哈……不白叫……”虎头哥笑容邪魅狂狷,打了一声哈哈,便知趣的闭上眼移开视线。 “李染和,没看出来你混的挺开啊,想当初我放了你一马,过了这么久你竟然又落到我手里了,这就怪不得我了,你说是吧?”张渝做足了大姐大的气派,话里话外透露的全是“记恨在心”四个字,“呦呵呵,你们看,她还敢拿眼睛瞪我。” 张渝眼底翻涌起一股威慑力:“老娘的事也敢掺和,你知道万雅识是个什么狗杂种,就抢着替她出头?她就是个贱婊子,粪池里的蛆虫,这辈子只配在阴沟里发烂发臭……” “不是,你不许这么说她……” “啪!”张渝扬手就是一耳光,“哼,是不是由不得你说了算。” 李染和踉跄站稳,反驳道:“我知道我说了不算,可她是我的朋友,我了解她的为人,你嘴巴恶毒不干不净的,诋毁别人的时候也该为自己积点德吧。” “啪!”又是一耳光,张渝眼中喷着凶狠的火苗,“我警告你,你要再敢帮她多说一句话,一个字一巴掌,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怒火中烧的张渝像一只被高压电线击焦了的黑乌鸦,看起来非常触目可怕。李染和手捂着脸,一瞬间出现了耳鸣幻听,随即唾液里感觉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看到她吃痛的样子,张渝脸上浮现了一抹慑力于人的快感,皮笑肉不笑道:“别自讨苦吃,老娘什么没见过,用得着你说三道四?我和万雅识初中三年,她烂的有多肮脏下作,我远比你清楚的多,不信你可以亲自到她面前问问,就说是我说的,看她有没有脸面承认。她呀,哼哼,永远也别想爬上来,我会一脚一脚地把她踩下去,见光死的东西,就该和我们一样一辈子都陷在泥潭里……听懂了吗?你所谓的朋友就是这样的人,只有你瞎了眼把她当人看。啧啧,你瞧瞧你,一副清纯小白花的模样,还真是人人见犹怜呢,可惜了,我这两巴掌你挨的一点也不冤……” “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盛世白莲还差不多,装单纯装清高,心机高明的很呢。” 杨纺已经等不及要向李染和开火了,有了张渝在前面打样,她内心的狠劲全然显露在外,李染和不过看了她一眼,她甩手一巴掌劈过去,面目狰狞扭曲:“瞪什么瞪,怎么,装不住了是吧?” 只听清脆的响声,就知道这手上的力道有多重了。花臂哥双手抱膝缩在椅子上,闭眼不敢看:“哎咦~又一下,专门往脸上打,好疼!” 喷射器咕哝道:“老大,你能别叫了吗,哎咦哎咦,哎的我脑仁疼。” 花臂哥半睁一只眼:“你脑仁疼?我还心尖疼呢。” 喷射器不解:“老大你要觉得心疼,过去帮她说句话不就行了,她们肯定卖你这个面子。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再打几下血印子都出来了,脸蛋花了就不好看了。” 花臂哥贼兮兮的:“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两个凶娘们儿找我们来是干什么的?我要是上赶着去维护那个小可爱,不相当于临阵倒戈了吗,咱不能坏了规矩……再等等,先让她们撒口气,且看虎头哥我来一个英雄救美岂不更妙!” 英雄救美?美你奶奶个腿儿的大头鬼! 第182章 哽咽到嗓音沙哑 上课十多分钟了,严以正想打电话问问李染和她们去哪了,刚好胡灵凡就坐在旁边:“胡灵凡,你看到染和和鹤蝶了吗?” 胡灵凡下意识左右看看:“她们还没回来?”然后想了想说,“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在广场上扫见了一眼,她们好像在和几个男的说话……” “你确定吗?那几个男的认识吗?” “不认识,哦对了,他们都上天台酒吧去了……酒吧?天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好,我先去天台,你去找马老师,快去。”严以放下速写板拔腿往教室外面跑。 胡灵凡猛地一阵惊慌,嘴里碎念:“不好了,对对,叫马老师……严以,你小心点。” 此时的杨纺毫无忌惮,从她扭曲的笑里不难看出,她等这一刻很久了:“李染和,你哑巴啦,怎么不说话?” 李染和低头不语,面前的这两人像两根烟囱一样,滚滚浓烟两丈多高,但凡一个字不合她们的心意立即就爆炸,她不被喷个稀碎才怪。她又不是傻子,脸颊还火辣辣的发烫呢,没道理凑上去白白挨打吧! “你不是从来没把我放眼里吗,怎么这就害怕了?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连一根葱都不是。装什么装,一股狐媚子气,看了叫人犯呕。”杨纺凶相毕露,重重地一把将李染和推到了墙角。 她掌大力厚,撞在墙上的李染和弹了两个来回,脚下没站稳摔倒趴在地上了。 张渝走到李染和面前,一身痞子气:“李染和,老娘我确实小看你了,抢别人男朋友这种缺德事都做得出来,你和万雅识还真是一路货色,都喜欢别人的东西,哼,活该欠锤哦!” “我没有……” “嗯?”张渝语气干巴巴的,“难不成还冤枉你了?”说完笑得一脸邪恶,下一秒却抬起一只脚狠狠踩在李染和的手上。 嘶!疼!这女人真如她自己所说,喜欢踩别人!她像故意折磨人似的,踮着脚尖反复画圈……十指连心的疼是几级?不知道!大概可能或许,像容嬷嬷用棍子夹紫薇时一样……李染和的手指惨遭蹂躏,但她却强忍着不哭,甚至想和张渝商量一下,能不能换只手,右手要留着画画,万一踩废了,考不上大学,将来没有工作只能当无业游民,社会的累赘…… “她,她嘴硬……”杨纺似乎不太想让张渝追问这个话题,“李染和,你学校里相好一个,画室里吊着一个,癞蛤蟆装青蛙,玩的挺花啊。” “哈?”李染和硬生生的把眼泪花憋回去,忍不住嗡声反驳,“我……没有。” “没有个屁,我亲眼看见你们一起吃饭,他还拉你手了,你敢说没有?” “……”虽然,但是,这,也不能完全照你这么理解吧?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杨纺满意的翘起嘴角,“我看你装久了自己都信了,没想到吧,在我这里露了馅。也就严以太善良,看不清你的本来面目,才会被你骗得团团转。” “……”严以?她的意思是,我吊着严以? “干什么这副表情?被我说中了,心虚了?” 什么什么表情?惊讶啊,看不出来?李染和垂下眼帘,像半截木棍似的直愣愣地戳在地上。吊着,啥意思?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养鱼,备胎,暧昧?装傻,享受,索取? 所以……我是个渣女? 可是……严以对我有这个意思吗?没有吧!我也从来没想吊着他!那么,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脑子里会蹦出这些奇怪的词?不对不对不对,乱了乱了乱了…… “李染和,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杨纺的目光尖酸犀利,似乎恨不得将李染和生吞活剥了一般,“你的眼睛总是高高在上,却只看得见自己,你利用他对你的偏爱,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为你所做的一切,但是你搞搞清楚,他不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凭什么被你拿来当成炫耀的资本?觉得无比光荣是吗?我呸,真的无比可笑!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用得着他的时候笑脸相迎,用不着的时候甩到一边。找一面镜子照照自己吧,希望你会明白你这张脸蛋究竟有多么丑陋,哼,骨子里住着风还养着鬼,冷漠无情,贱胚子。” “我没有……”李染和盯着地面,小声嗫嚅。 “他像你的影子一样守在你身边,习惯成自然了?李染和,你还真是没有心呢,说白了,他现在被你牵着鼻子走,等他的热情耗尽,最后你一定什么也得不到。他不过给了你一点点特权,你不会以为自己很特别吧,告诉你,你自以为是的样子真的很低级,让我感到恶心……”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一棍子打不出个响屁,你他妈的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词?我他妈的嘴巴都磨起泡了,油盐不进是吧?谁给你惯的臭毛病?”杨纺气血上涌,一把揪住李染和的头发往墙上撞,“一天到晚惺惺作态,你到底在高贵什么?瞧瞧,好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可惜严以瞎了眼,苦苦守护却被你玩弄,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 “不是,我……没有……” “又否认?”杨纺质问道,“是不想承认,还是不敢承认?” “……”李染和说不出话。 杨纺狞笑道:“有意思,既然这样,那就请你离他远一点,把他让给我好了。” “……”李染和神情木讷了两秒,慢慢地心头冒出一股怒气,两片渗着血丝的嘴唇微微发抖,“他又不是什么物品,我为什么要让给你?” 杨纺的笑容“唰”一下僵住了,嘴角两侧的肌肉不可察的抽动了几下,眼睛像毒蛇一样冰冷,随即脸色骤变。 “啪——” 一记狠厉的耳光落在李染和的脸上,她的头惯性偏向了一边,伴随着灼烧的疼痛,她扭头毫不畏惧的直视着杨纺的眼睛。 杨纺也死盯着她:“这个世界上,离了谁地球照样会转,李染和你不配,我要让你从我眼前消失!” 疯了,杨纺彻底疯了。她的面目尤为可憎,一只手扯着李染和的头发撞墙,一只手猛抽李染和的嘴巴……她喘着粗气,喉咙里的声音又像嘶叫,又像嚎啕…… “这就对了,废话一箩筐,不如拳头教她怎么做人。” 像鲨鱼闻见了血腥味一样,张渝身体里残暴的性情被激发出来,无比兴奋的她,疯起来更可怕。 两人双管齐下,李染和觉得脑袋被撞的要裂开了,内心却平静如一摊死灰。她又想和她们商量一下,能不能不撞头,脑子快成一团浆糊了,回学校还怎么学文化课,考不上大学,以后…… “原来是为了一个男的,女人之间闹仇恨也就为了这点儿事。”花臂哥竖长耳朵,听故事会一般津津有味,一边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一边和手下梳理故事线,“两个人的世界容不下三个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这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是吧,啧,可她们两个究竟是谁在自作多情呢?” “哎咦~又下手了。嚯,不得了,看着都疼,女人狠起来真恐怖。快,该我出场了,小可爱那张脸嫩的跟橡皮泥似的,再抽两下都要变形了……不是,他谁啊?” 花臂哥刚站起来,眼瞅着自己“英雄救美”的戏份被人给抢了,一脸懵的问:“这小子打哪冒出来的,你找来的?” “住手。” 从画室跑出来,严以一路狂奔,三步并做一步冲上酒吧台阶,眼前看到的却是一派和谐的景象,他急切的大喊李染和的名字,在客人们冷屑的注视下,险些将酒吧翻了个底朝天。 “染和——” 总算找到你了,严以顾不上喘气,飞跑过去一把将正在施暴的杨纺和张渝推搡到一边。 “严……以,你,怎么来了?”杨纺一屁股跌倒,脸上一秒切换成惊恐万状。 “滚开。” 严以心头的火焰滋长。 他的脸色乌黑,脑子里的某一根弦即将轰然坍塌:“染和……染和……你怎么样?”霓虹灯光诡谲闪烁,飘忽不定,李染和的面容十分痛苦,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墙角,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指节发白。她低头紧闭着嘴巴,整个人苍白无力,摇摇欲坠,碰一下几乎就要碎掉了。 他近在她的眼前,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想扶她坐起来,伸出的手突然颤抖不止:“染和,听得见吗,是我啊……” 听得见,是你吗……李染和浑身布满了恐惧,不敢抱有幻想的她迟迟不愿睁开眼睛……坚持不住了,要散架了……有人来救我了吗?她阖了阖眼,看清是严以的脸,严以……严以……你终于来了……她的脸颊失去了知觉,像在口腔门诊拔牙的时候打了麻醉一样,舌头跟含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球似的……只能在心底一遍一遍呼唤他的名字…… “噗——” 她看不了他眼眶泛红,祈求般的望着她。她的头如电钻一样的疼,心口犯恶心……但她只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不用担心。一张嘴,却吐出一大口血水。 “染和……”严以惊慌伸手接在她下巴底下,看到掌心的鲜红,怵然一震。他整个人像崩裂了一般嘶声怒吼,“杨纺,我要让你加倍偿还……” “严以……我没事……”李染和嘴角带血虚弱的笑了笑,轻轻扯着他的衣角,安慰道,“牙龈出了点血,没事的……” 严以胸口一滞,幽深的瞳眸中带着隐忍的怒气,转瞬浮上温柔的星光:“地上太凉了,我扶你起来,能起来吗?” “啊~” 随着杨纺一声惊叫,张渝抄在手里的啤酒瓶结结实实砸在严以的肩膀上。 “张渝你干什么,你疯了?” “我没疯,开开荤而已,你没听见他说吗,要让你加倍偿还,难道你要傻等着让他出手吗?” “严以……”严以闷哼一声,跪倒在李染和面前,看着他顺胳膊流下的鲜血,李染和身体僵硬的一瞬,双手扑在他的肩上不让血往下流,“好多血……怎么办……止不住……”在杨纺和张渝辣手摧残的时候,她死抗到底,咬紧牙关,强忍着满口血的咸锈不让它从嘴角流出来。可此时,豆大的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无助,心疼,害怕,哽咽到嗓音沙哑…… 第183章 谁让你到处乱跑的 “快,赶紧撤,要出大事的节奏啊,这两个虎娘们非得把哥给害惨了不可,走走走,管不了了,咱虎头帮的兄弟不能折在这个鬼地方。”见血晕菜的花臂哥,其实就是个花架子,看到流了一地的血,大呼局势不妙,缩起脖子就要溜走。 哪知迎面撞上了季冠军,救兵到了。 “鹤鹤,我来了,你在哪啊?”季冠军慌里慌张的大喊大叫。 花臂哥懵怔道:“谁找来的?一下来这么多人?” 手下立即挺身上前,不怕事的叫阵:“老大,区区几个毛头小子而已,管他什么来头,咱这么多兄弟还招呼不了他们……” 话还没说完,被季冠军甩手搡到一边:“起开。”季冠军直奔向严以,看到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拳头指关节捏的嘎嘣作响,“谁干的?王八蛋,老子要跺了你!” 他一眼瞄见张渝手中的半截啤酒瓶颈,龇牙挥起一拳:“杨纺,你这个蛇蝎歹毒的女人,我要不让你尝尝满地找牙的滋味,我就不是人!” 张渝应声倒地,鼻骨碎裂了一般,只觉得一阵剧痛,随后缓缓滑下一股暖流,伸手抹了一把,流鼻血了。她浑身一哆嗦,卑怯道:“我不是杨纺,搞,搞错了……” 杨纺吓得已是六神无主:“不是我,我没有……”说着一边疯狂摆手,一边连连后退,想要逃跑。 “站那别动。”季冠军追上去,“鹤鹤,鹤蝶呢,你们把她藏哪了?” “季冠军,回来,叫车。”严以紧张的叫住他。李染和虚弱地躺在严以的怀里,眼皮翻了翻,晕过去了。“帮我,小心点,我背着她,你快去打车,去医院。” 此时,林好和夏愠一都来了,林好觉察到季冠军的不放心,说:“你快去吧,鹤鹤有我呢。” 另一边,花臂哥一见轰然而来的十多个大小伙子,高大壮实,血气方刚,眼睛里的凌厉灼人,让他这个混社会的帮派头子也不免心里犯怵。可是,还没等他一声令下,双方已然迅猛出击,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好汉不吃眼前亏,花臂哥鬼祟的夹着尾巴想混乱之中落荒而逃。岂不知,夏愠一早盯上他了,他一脚飞腿直接闷中花臂哥的面门,花臂哥“诶呦”一声惨叫,身体摇摇晃晃四处跌撞,来不及站稳就被夏愠一抓住手臂一把撅到背后。 “哎呦呦,疼疼,折了折了……” 夏愠一冷哼,跳起膝盖朝他的腰部用力磕下去,花臂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别,别……胳膊,脱臼了,疼啊……” “这就怂了,我看你一身腱子肉,抗揍的很呢。”夏愠一孔武有力,轻松将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草包制服在手里。傻缺玩意儿,一群大老爷们联合欺负两个女生,简直令人发指,气不过的他,狠狠扼住花臂哥的后脖颈,额头青筋暴起,手上劲力十足,一把拧断的心都有。 “哎呦呦,疼疼,要死要死……” 虎头哥?不如叫“喊疼哥”吧!狗屁,啥也不是,啐! 医院走廊。 李顷走来走去,站立难安,看见病房门打开,一步跨到医生面前拉起他的手焦急询问:“医生,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抽回手,扶了扶眼镜:“头部遭受了严重的撞击,脑震荡的可能性比较大……” “啊?”童游哀声颤抖,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医生帮忙扶了一把,淡定解释道:“这位家长先别激动,听我说完,孩子没什么大事,因为头部受到外力猛烈磕撞,出现一些轻微脑震荡的症状是正常的,初步判断比较轻,不要过于紧张。” 童游关心则乱:“不是,孩子都昏迷不醒了,真的不严重吗?” 医生说:“已经做过ct了,没有发现其他颅脑损伤的情况,目前只是短暂性的昏迷,过一会自己就醒过来了,要是不放心,醒来后可以做一个全面检查。” “好好,没发现最好了,谢谢医生,让您费心了。”李顷躬身送走医生,慢慢推开病房门,和童游一起进去了。 这时,季冠军突然喊了一声:“护士姐姐。” “嗯?有什么事吗?” “这还有一个病号,您快给他也看看吧。”季冠军推着严以往前走,指着他的肩膀说。 到了护士站,护士打眼一瞧,惊讶道:“流了这么多血,这是怎么弄的?” “酒瓶砸了一下。”严以动了动肩膀,瞬间传来一阵撕裂感。伤口基本不出血了,衣服背面和袖子上浸透的也快干了,血迹染了那么一大片,让人看了十分触目。 护士让严以把衣服脱了,可他根本抬不起胳膊,护士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拿了一把剪刀直接把衣服豁开一道大口子。伤口周围的细碎纤维粘连在血肉里,猛地掀起来扯得生疼。 “天呐,我看你们来了有一会了,怎么不早说,不疼吗?这么深这么长的伤口,要缝针的。” “啊?那现在还来得及吗?护士姐姐快给他缝起来吧,他,他可能吓傻了,把自己给忘了……” “啥?到医院了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你们这些小孩可真能闹。跟我过来,先消毒检查一下,万一伤口里面扎进碎玻璃会更麻烦。”护士拿起病例本,问,“家长来了吗?” “没有。” “需要监护人签字,打电话把家长叫来。” “一定要来吗?” “别讨价还价,你们是未成年学生,我们医院这么做也是对你们负责,不然出了问题谁来承担?” 严以低下头,眼睛里的酸楚欲滴,他只是不想让爷爷奶奶为了他担惊受怕。 消毒的时候,药水擦在伤口上刺痛难忍,这一刻,严以才真切感觉到了疼的滋味。他一心悬在李染和身上,将自己置之度外,若不是季冠军提醒,可能真就忘了肩膀上还有这么长一道伤口。他看不到背后皮开肉绽的惨状,对肉体神经的疼痛也尚且可以忍受,自始至终一声未吭的他,看见季冠军缩在角落里怯巴巴的模样,不忍心道:“要不你先回去吧,鹤鹤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去看看她吧,她一定也吓坏了。” 季冠军捂着眼,张开半指宽的指缝,说:“我打过电话了,她没受什么伤,脸肿了,林好陪她去药店买了药,但肯定吓得不轻。” 说完纠结了一下,又说:“你一个人可以吗?待会缝针的时候你要害怕了怎么办?” 严以笑了,嘴边一抹苦涩:“没事,不用担心我,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护士姐姐,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喊疼的,但你能不能跟医生说说,让他下手轻一点,缝的漂亮一点,千万别留下疤才好。” “留不留疤我可不敢保证。你这小孩,关心朋友的角度还挺清奇的,打架的时候怎么不劝着点?你们这样的我见得多了,为兄弟两肋插刀,玩的都是哥们儿义气,等以后长大了,这条疤就是见证,不是有首歌吗,朋友的情谊呀比天还高比地还辽阔,那些岁月我们一定会记得……” “呃,护士姐姐你的角度也挺清奇的。见证是能见证,但好像,不一定是为了我……”季冠军一脸贼咪咪,“严以,换做是我的话,就算留疤也觉得值了,你懂我说的啥意思吧?” “懂是懂,可……你不是说要去看鹤蝶吗,快去吧。” “那我去了。”季冠军一边往外走,一边咕哝,“以后有机会,我也要在身上留个疤,最好是一眼就能瞧见的那种。” 大傻帽,最好不是魔怔了吧你!这是能闹着玩的? 病房里,童游坐在李染和的床边,一双眼睛紧紧盯在她的身上,生怕一眨眼就从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凭空消失了一般。立在身旁的李顷像根柱子似的,眼神讷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自顾喃喃道:“怎么还不醒,医生不是说很快就醒了吗。” “医生说的轻巧,这都昏死过去了,哪那么容易就醒过来。”童游目光游移在李染和的胸口和手上,半晌,疑虑道,“真的只是轻微脑震荡吗?我怎么觉得更严重一些呢。” “别自己吓自己,这里是医院,医生的判断都是有依据的,他能没凭没据的瞎胡说吗。” “你又不是没看见,刚来的时候,胸前的衣服,两只手,全是血,多瘆得慌啊,我都快吓死了。” “对啊,流了那么多血,也没看见包扎,也没有伤口,哪里来的血?” “老天,不会是吐血了吧,内伤,心肝脾肺什么的……” “哦,我想起来了,怎么把他给忘了……” “啥,你想起啥了?” “小以啊,那孩子衣服上血迹斑斑的,我去看看。” “诶呦,那你快去看看,那孩子懂事的很,心肠也好,要不是他,染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清理完伤口,等医生的间隙,严以心系李染和醒了没醒,推门出去迎面撞上了季冠军。 “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刚到楼下大厅,鹤鹤打电话问染和的情况,我跟她说了,可她一定要来医院亲眼看了才放心,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了,林好和夏愠一也来了。” “嗯。” “诶,你干什么去?伤口缝上了吗?” “我……”严以刚走到李染和的病房门口,李顷推门出来了,他朝里面看了一眼,问道,“叔叔,染和醒了吗?” “小以啊,我正要找你呢。”见他身上穿着病号服,李顷紧张地拉着他的手上下查看,“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快叫医生过来看看。” “一点小伤,我没事的。” 严以光着半个膀子,赤条条的胳膊裸露在外面,是个人都会转到背后探一眼。 “诶妈呀,这,这怎么弄的?”李顷惊得舌头打颤,不敢正眼直视,迅速反应过来,放开严以的手,“对不起对不起,叔叔不是故意的,没扯疼吧?” 怎么不疼,叔叔你手劲也太大了,再扯两下,伤口都要裂到尾巴骨下面去了。 “那小孩,刚消完毒还没缝合呢,谁让你到处乱跑的。”护士板着脸,瞥到李顷身上,“你是家长吗?过来签字。” “我,我不是,也可以是。”李顷转向严以,似乎在很有分寸感的征求他的同意。 “可以吗?爷爷应该很快就来了。” “哦哦哦,那没事了。别,别耽搁,叔叔陪着你,不害怕啊,忍一忍,小以很坚强的……” 第184章 不是我暴力的啊 无菌消毒室,灯光物品器械所有一切都是冰凉的,医生和护士认真且严肃,不用说话也配合的十分纯熟。时间一分一秒,只听见呼吸的声音。严以丝毫不觉得害怕,打了局部麻药,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但他能清晰感觉到医生手底下穿针引线的动作,一,二,三……他默默地数,一共九针。 结束了,穿好衣服,抬眼瞥见门上玻璃窗一张担忧的面容,严以怔了一下,恍然以为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随即轻轻以微笑,心里不觉一阵温暖。 推门出去,只见李顷端方立在门口,一脸愧色道:“小以,叔叔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今天多亏有你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你一直非常照顾我们家染和,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叔叔绝不会坐视不管,害你流血受伤的人,绝不轻饶,叔叔一并帮你收拾了,一定要为你讨一个公道。” “嗯。”严以很自然的应声。 “多好的孩子,叔叔心里,实在太过意不去了。”李顷惭愧的低下头,抚着严以的胳膊,轻叹一声,“唉,严叔看了非得心疼死,这事总归是因我们家染和惹出来的,我都没脸面对严叔了,怎么向他老人家交代啊……” “叔叔,没那么严重,我……” 李顷突然眼前一亮:“要不,你住我家来吧,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心力肯定跟不上,我和你童游阿姨照顾一个是照顾,照顾两个也是照顾,都是一样的,保准给你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恢复的和以前一模一样,我看这个方法可行,怎么说都是我们家对不住你,就当是给我们一个弥补的机会,待会严叔来了我跟他说,他一定……” “叔叔,我……先去看看染和吧,这么长时间了,她应该醒了……” 李顷越说越激动,眉毛在额头跳舞似的,再说下去非要当真了不可,听得严以都有些慌了,这才不得不打断。 “对对,去看看,也该睡醒了。” 到了病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严以不觉长吁了口气,看来确实是醒了。 病床前围了一圈人,鹤蝶和林好,还有夏愠一都到了。鹤蝶肩膀一颤一颤,委屈巴巴的说:“阿姨,都怪我没有保护好染和,他们把我架到一个黑乎乎的地方,看着不让我动弹,丢下染和一个人,她胆子那么小,不敢骂人也不敢还手,要是有我在的话,打不过我还骂不过吗,我肯定骂遍他们祖宗十八代……” “哎呦,我的好孩子,你也只是一个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的,要是把他们惹恼了,你怎么遭的起那份罪,还好你聪明伶俐,知道打电话求助,木木能有你们这样的好朋友,阿姨心里觉得特别欣慰,怎么舍得责怪你,快别自责了啊,唉,小脸都这样了,疼不疼?” 鹤蝶呼哧呼哧,轻轻摇了摇头。 “木木,醒了啊?” 李顷趴在床头,抹开她光洁额头上的一缕碎发,情深意切,眼神之间尽是慈爱。 “爸……” 李染和微微转向他,一瞬间鼻腔酸胀眼眶泛红,可是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嘴巴木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视线跳到李顷身后,心底同样呼唤一声——严以。她的脑袋神经一跳一跳的针扎一样,不知是创伤后遗症,还是选择性遗忘,自己遭受暴力的部分有些想不起来了,却清晰记得严以肩头汩汩流血的情景,往复缠绕在眼前,让人脊梁骨发冷。她再也忍不住了,眉睫一颤,喉间一哽,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滚落进发丝里。 两人目光交汇,脉脉相视无言。 好几秒之后,严以缓缓地沉了口气,嘴角挂起轻松的笑意:“别担心,包扎过了,没事的,我现在很好。”即使一个眼神,他也能读懂她心中的千言万语,他用温和的话语宽慰她,岂知,怎么能不担心,在来医院的出租车上,她倒在他怀里,浑身松松软软地像面条一样,满头虚汗,呼吸轻浅,面色苍白,完全丧失了意识,他惊措到不知该怎么办,几乎快要发疯了。他已经忘了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后怕,不敢想象,万一她要真有个什么闪失,他会恨死自己。 “木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啊?”童游抹干净她眼角的泪痕。 李染和眨了眨眼,眼珠子左右转了一下。 童游急了:“这孩子,醒来一句话都没说,怎么看着有些呆呆的,迷迷糊糊的,该不会撞傻了吧?” “说什么呢,哪那么容易就傻掉了。” “本来脑子就有些木,万一真坏掉了,以后可怎么是好……” “你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能给孩子留点面子吗,同学们都在呢,怎么就傻了坏了的,我们家木木打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只会更聪明。”李顷一边歪嘴给童游使眼色,一边像测验智障似的竖起手指头,“木木,这是几,认得我吗,我是爸爸呀。” 童游忍不住发作:“什么什么时候了,就你懂。李顷,我今天把话放这,这件事你要不给我们娘俩一个满意的交代,咱俩就不过了,你也别想踏进家门半步,以后一个人爱上哪上哪过去。” “啥?这是什么话,不回家我去哪?我,别冤枉到我头上啊,木木才刚上高三,不能没有爸爸呀。” “怎么不能?木木的事你什么时候上心过,自她出生到长这么大就没进过医院,我把她养得健健康康的,一点油皮都舍不得破,你看看,你自己看看,我的木木遭了多大的罪啊,要是留下个后遗症什么的,下半辈子就毁了……下这么重的手,太狠毒了,一群牛粪犊子……” “是,是,知道你心疼。”眼见就要飙脏话了,李顷连忙再三保证,“你放心,这事我一定追究到底,我已经和马老师嘱咐过了……” “马德乾?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把孩子送到他那是去学画画的,不是让人糟践的,他是掉进钱眼儿里了吗,什么烂七八糟的学生都往里招,就不能好好筛选一下,小心砸了画室的招牌……” “你别急嘛,听我说完,人家老马第一时间就报警了,现场后续问题也是他处理的,那些混小子一个没跑了,全抓派出所去了,民警已经了解过情况了,现场监控也没坏,该照的都照的一清二楚,不过,小鹤同学那边是个盲区,抓她的那两个小子跑了又给抓回来了,都是些社会上混的小年轻,一进派出所看到铁门窗就全招了。” “本来他也有责任,什么好学生会和社会混混勾结上,有娘生没娘教的玩意,我恨不得一脚踹他娘肚子里去,活该在里面多关几天。” “唉,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太险恶了。你也别动气了,明早我跑一趟派出所,尽快了结了,咱好回家安心养病。” 李顷小心观察童游的神色,见她情绪平稳下来,转头黏糊糊的叫着李染和的小名,摸着她的脸抚慰道:“爸爸的小心肝,今天受了天大的委屈了,有爸爸在呢,爸爸一定会让警察叔叔严厉制裁那些小混蛋的,没事了啊。” 李染和实在是嘴巴麻木张不开:爸,你收敛点行吗,能不能别像哄幼儿园小孩子似的,我同学都看着呢,多让人难为情啊! 她的眉心少许微锁了一下,嘴角似乎也轻轻动了一下,严以眼中闪过一丝涟漪:叔叔,你快住手吧,你那粗犷的巴掌压的她唇边的伤口都要裂开了…… 其实,他羡慕的不得了,像一只淋了雨遍身湿漉漉的小猫在窥视别人的幸福,他的心底呼喊:爸妈,要是你们在就好了,我不觉得委屈,可我想一回头就看见你们站在身后,你们互相责怪,一边骂我莽撞不小心,一边担心的问东问西,还要吵闹着为我出头……他垂下眼帘,默默舔舐伤口,心里的酸涩跑进眼睛里,犹如蓄水池的水满要溢出来了,眼眶噙满泪水憋得发胀。他转过身不希望被人看见,又坚强又破碎的模样,感觉像受了极大的委屈却无人倾诉的小孩。 他偷偷抹了眼,望向门口,唇角微启:“爷爷。” 严利风视线一沉,似乎在收回思绪。 “爷爷,你什么时候来的?”严以快速眨眼风干眼睛,走到门外,把爷爷拉到一边,不等他开口便先安抚道,“没啥大事,划了一个小伤口,医生比较认真负责,所以才让家长过来一趟。” “嗯,破伤风打了吗?” “打了,你看,”严以滑下肩膀的衣服,“绑了绷带,包扎的像个木乃伊似的,还挺瓷实,其实还没手指头……还没手指节长,换两天药就长结实了。” “嗯,那孩子呢?” “有些轻微脑震荡,不过也没撞坏……呃,她刚醒过来,我正要去叫医生呢。” 严利风始终一脸严肃,办理完相应手续,本想直接离开的,可严以的腿脖子上像栓了绳子似的,径直就往李染和的病房去了,要进去就进去呗,杵在门口做哪样?严利风负气一般站的老远,脸上满是阴阳怪气的神情。 医生撑开李染和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瞳孔,然后手插白大褂口袋,说:“没大碍,一切正常。目前反应有些迟缓,大概是因为受到了过度惊吓,精神仍处于紧张的状态,好好休息几天就恢复了,家长要是有顾虑,可以住院观察一天,如果没啥事,明天下午就能出院了。” 李顷连连应声:“诶诶,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视线落回到李染和的脸上,啧声道:“小姑娘这是被人掌掴了吧,诶唷,这得使了多大劲,手指印在脸上盖戳了一样,充血有些严重,多敷一敷,开一些活血消炎的药,嘴角有创伤,要忌辛辣和海鲜。啧,都快肿成猪头了,太暴力了!” “不是……”余光捕捉到医生瞟了自己一眼,李顷突然心下一慌:不是我暴力的啊,我,我上哪说理去,怎么我脑门上刻了“丧心病狂”四个字吗?“是是,对,医生说得对,不吃辣不吃海鲜,听医生的。” 此刻,李染和的内心:啥?猪头?快给我镜子……啊啊啊,为什么悲惨的总是我啊! 第185章 治愈一切的万能神药 第二天一早,饭桌上,安静到只听见碗勺碰撞的声音。从昨晚回家后,严利风一言未发,整个人身上一直延续着一种忧思过虑的情绪,连带奶奶也跟着唉声叹气。严以看在眼里,宽慰和逗趣的话说了一箩筐,可两位老人家始终不肯展眉,无计可施的他只能狂喝奶奶煮的山药红枣粥,试图以此来让他们能稍微宽心一些。一顿早饭险些把胃给撑爆了,回到房间,严以在地板上踱来踱去,思量了一会,转身出去。 “诶呀~” 只听“哐当”一声,严以故意打翻杯子,水流淌了一桌子,顺着桌沿往地上滴嗒。 闻声,爷爷奶奶快速从房间出来。 “怎么了?” “诶哟,想喝水跟奶奶说呀,没事啊,拿抹布擦干就行了。” “爷爷,你快看看,好像烫到手了。”严以撒娇使性一般噘嘴道。 “我看看,没事,好着呢,爷爷吹吹,走,去卫生间用凉水冲一冲。” 奶奶收拾干净桌子和地板,从置物柜上取下来药箱,不无心疼的嗔怪道:“这孩子,刚离开视线一会都不行,还好没扎到手,怎么样了,没起泡吧,诶,我记得有一管红霉素软膏,怎么找不到了……” “你这个老太婆子,能记住点啥,不是让你凉一壶凉白开嘛,孩子口渴了着急喝水,又不是故意的,说这么多干嘛。” “你这个糟老头子,我说什么了,怎么还成我的不是了,你从一大早就拉着个脸,我看你是吃饱了想起来摔碗了,没事干过来帮我找找。” “不找,那玩意儿没用,抹点牙膏也能顶事。” “那能起作用吗,你还是少添点乱吧,小以,过来奶奶看看,爷爷是个马大哈一点不靠谱,咱可不能听他白忽悠。” 严以不作声,乖巧的坐在沙发上伸手给奶奶看,其实他一点没烫着,只不过是造势搞出些动静来,好让爷爷奶奶感觉到被需要被依赖。 在爱你的家人面前,没必要假装成一副铜墙铁壁的样子,适当表现的脆弱一些,哭一哭,闹一闹,撒个泼打个滚,无需刻意隐瞒或加以掩饰,即便是你认为自己可以独当一面的小事,多袒露一些出来,被数落几句也好,责骂几句也罢,让他们有机会予以关心和呵护,因为在他们眼里,你永远是长不大的小孩,永远需要肩膀依靠,放轻松,在理应做小孩的年纪,无需强装成大人,而他们,也乐得其所。 觉察到爷爷被忽视在一边了,严以蛄蛹着身体说背后痒。 “这么快就结疤了?”严利风掀起他的衣服扒到脖颈,“哪块痒,爷爷给挠挠。” “你那爪子跟挑粪叉子似的,不得挠出血印子,去卫生间找块毛巾,孩子有伤不能洗澡,打湿了擦一擦身上也爽快一些。” “嗯。”严利风闷声听话照做。 “小以,这个纱布上黄黄的一层,不是捂出疮化脓了吧?” 严以感受了一下:“爷爷,那应该是药水渗出来了,不要紧的。” “哦,看着脏巴巴的不得劲,家里有纱布,拆了我给你换上新的吧。” “嗯,不……医生叮嘱了要去医院换药,正好检查一下别感染了,待会我自己去就行,也不是很远,打车很快就回来了。” 擦完身穿好衣服,严以坐正,小心的看着严利风:“爷爷,昨天晚上我和爸妈通过电话了,他们最近一直在赶进度,已经连着好几周没休息了,我想……爷爷,这事先不跟他们说了吧,有时间让他们多休息一下,两地来回跑,待不了几天,也挺累人的。不是有你和奶奶陪着我吗,我一点也不觉得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你们不用老是为我着想,我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向家里汇报,爷爷和奶奶永远是小以最坚实的后盾,有你们在,小以什么都不怕。” 严利风微微别过脸,哀声叹息:“唉,好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他们两口子亏欠你的,这辈子都弥补不完。” 世事两难全,有爱的家庭里,不存在“亏欠”一说。 当一个人心里拥护着一座高山,就不会在意鞋里的一粒沙子,爱蕴藏在平凡的日常中,即使有缺憾,也是完整的,有力量的,值得珍视的。 出门打了一辆车,司机师傅鼻子很灵:“小伙子,你身上带了什么味儿,冲的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严以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开窗通通气吧。” 是的,他身上的味道确实挺浓重,因为奶奶没有找到红霉素软膏,最终用清凉油代替了。他怎么会嫌弃味道不好闻,这是奶奶的味道,是治愈一切的万能神药! 严以本是请了病假在家休养的,借口去医院换药,一则担心爷爷奶奶瞧见了那如蜈蚣一般的伤口又得受惊,二则惦念着李染和,想去陪陪她。到了医院,透过病房玻璃一看,果然只她自己一个人无聊的躺着。严以先去换了药,回到病房时李染和已经坐起来了。 “严以,你怎么还在医院?” 昨晚严利风脸色冷冰冰的,严以怕他一时心急迁怒到李染和一家,在门口听完医生的话,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呼,就被严利风直接带走了。 “我来换药的。你好些了吗?感觉怎么样?” “我没什么感觉,医生说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嗯,看着也精神一些了。喝水吗,我帮你倒。” 严以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得十分仔细。 “不渴。”李染和摇摇头,嘴微张,抬手掩口,迟疑了一下说,“你,肩膀严重吗?” 严以温和地说道:“不怎么严重,昨天晚上麻药失效后,感觉有些疼,刺喇喇的,连着耳朵根都难受,但也就那么一会,我耐受力还挺强的,睡了一觉起来,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李染和自是满心歉疚,眼底嵌入凄然似秋的伤痛,缓缓自语道:“一定很疼吧,不能平躺,睡觉也很辛苦……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不能怪你,你又没做错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真的,当时是我自己没防住,你别多想,也不要觉得抱歉,我们都没事就是最好的。刚才去换药,医生说愈合的非常好,过几天来拆线就行了。”严以霎时有些慌张,觉得自己刚才话说重了,赶紧连声安慰。 李染和微微颔首:“嗯,没事就好。” 严以随口似的岔开话题:“你出院后还得在家休息几天吧,什么时候去画室,我和你同一天去。” 李染和哼唧道:“不知道呢,我是想明天就去的,我妈说最近变天风太大,怕把我嘴上的口子吹裂了,嘴巴豁到耳朵后面像大嘴猴一样……你别笑,她真这么说的。” 李染和也想笑,只是嘴角扯的生疼说话都费劲,哪里还笑得出来。严以一眼看出来她的脸颊还在浮肿,脸盘比平时大了一圈,嘴边的淤青紫红一片,难怪说话含混,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他只恨自己当时反应太慢了,不然肯定拧着她们的脖子当场还回去。 “没笑,阿姨想得周到,在家养好了再去也耽误不了几天。”严以抿起一抹浅笑,掏出手机搜索,“我查查有什么能尽快消肿的好方法。” “嗯,我妈给我拿热毛巾敷了几遍,让我憋着少说话,还说回家要煮鸡蛋在我脸上滚,我觉得还好,说几句话扯不烂的。” “嗯,有这个方法,鸡蛋剥了壳来回滚动,能起到一定消肿的作用,记得不能太烫,毛巾热敷也行,促进局部血液循环会好的快一些。” 屋里,严以对照浏览器解疑问诊,并一一细心叮嘱;屋外,童游伸长脖子探了半天,转身走向电梯口,心里不觉泛起一层醋意:哼,我说了不信,小男生巴拉巴拉几句,听得像圣旨一样,真没出息,白养你这么大了,迟早让人给骗跑了。 下楼出了电梯,迎头一个男孩乖巧喊道:“阿姨。” 童游顿了顿:“嗯?叫我吗?” “是啊,阿姨,我们见过的,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叫齐耳,是染和的同班同学。” “噢,齐耳……” “我听说染和受伤住院了,过来看看她,阿姨你要出去吗?” “噢,对,你这孩子真有心,还专门买了果篮。我要出去买饭,你帮阿姨把这份先带上去,你吃饭了吗,阿姨也给你一起买了。” “不用,阿姨我吃过了。” “行,那你先上去吧。” 童游原本是给李染和买午饭的,回来看见严以也在,不知道他啥时候来的,猜想肯定没吃饭呢,于是口是心非的又下楼来了。齐耳要是知道她专门为严以买饭的,死活也得给他也来一份。 失算归失算,可他到了门口一瞧见严以,就像号称村里一霸的大鹅一样,无缘无故追上来就啄人。 “你怎么在这?” “嗯,一早就来了。” “嘁,怎么不把你腿给搞折了,让你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看你还能不能跑的这么勤快。” 李染和感到一丝意外:“齐耳,你今天不上课吗?” “上啊,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上午不好请假,中午才过来了。”齐耳愤愤的斜了一眼严以,转头换上笑脸,“刚在楼下碰见阿姨了,她嘱托我把你的午饭带上来,这是我给你买的水果篮,祝你早日康复。” “……其实,我只是轻微的,已经没事了。但还是谢谢你来看我。” “怎么没事,瞎客气,我们马上要联考了,接着校考,还有高考,正是用脑子的时候,你这颗小脑瓜子多重要啊,万一真出个好歹呢,太吓人了,不行给你的脑袋买个保险吧……” “我,我脑子没事,不会出好歹的。” 齐耳嘻笑道:“好啦好啦,没事就好,先吃饭吧。哦,要不先吃个水果吧,阿姨去买饭了,待会回来你们一起吃。” 正说话呢,门口传来声音:“你们两个怎么在这?” 第186章 没有爸妈的孩子像根草 自从打听到杨纺等人的下场,鹤蝶兴奋的坐不住,中午一下课就从画室跑医院来了,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染和,必须当面说才解气。 据说,虎头哥曾有过案底,涉及打架斗殴、寻衅滋事、抢劫财物等,可谓前科累累劣迹斑斑,情节一件比一件恶劣,以他为首包括张渝在内的一干人都被派出所拘留了。杨纺也是自作孽不可活,虽然她父亲连夜从老家赶来,万般交涉才将后果降到了最低。但该承担的责任还得承担,可恨的是她年纪小,情节轻,只能要求赔偿解决,这可把李顷气得半死,他拿着两份病历单大闹了一通,最终,不得已才接受了调解。杨纺的父亲财大气粗,一挥手替那伙人把所有的赔偿都包揽了,李顷又气得吐血,破口大骂不是为了那点医药费。杨纺的父亲一看就是混迹在生意场上的老手,无论你怎么歇斯底里都摆出一副低姿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谁知道那副谦恭温良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李顷当了大半辈子领导,遇上如此“逆来顺受”的,竟然一点招数都没有。扯来扯去,费尽了嘴皮子,李顷耗不住了,也不想看见父女俩那副死德行,提出让杨纺手写道歉书,一式三份,这件事就此作罢。 另外,方圆画室闹出这么大的事,一些消息灵通的家长,快将办公室的电话打爆了。尤其是鹤蝶的妈妈,一大早堵在楼下给校长数落了个狗血喷头。校长不考虑影响,也得考虑口碑,总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吧,如此行径不端的学生,留着也是定时炸弹,指不定再捅出什么篓子。杨纺被开除了,她的那些死党腿毛,一个个“维以护之”“据理力争”,叫嚣着如果杨纺走的话,她们都跟着走。走就走吧,又不是多么大的损失,老师一点不“为难”她们,让她们随时来办理退宿退学费,想什么时候走都行。杨纺的父亲跑去画室极力挽回,但校长心意已决,说方圆画室庙小水浅,管不好教不了,劝他另找名师。谁不知道,临峰市方圆画室一家独大,出了这个门,全是一些没有名堂的小画室,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一家能与之媲美的。杨纺的父亲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在校长的义正言辞面前,低三下四,好话说尽,最后也只能哭丧个脸从校长办公室退了出来。世界上就没有钱办不成的事,杨纺的父亲动用了一点关系,仅仅一两个小时,新的画室就办妥了。 至于参与其中的体育生,介于事出有因,属于被动防卫,在学校里也没有引起广泛传播,加上有马老师的证明和担保,这种情况下,学校采取了从轻处理,口头说教后,也就不再予以追究了。 “染和,有没有觉得大快人心?”鹤蝶一股脑说完,高兴地直拍手叫好,“杨纺那伙人,脑子像塞了棉花,整天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原本等到分完组一切也就都消停了,非得搞这死出。她们怎么敢的,竟然威胁老师说全都退学,吓唬谁呢,方圆画室少了她们就像一列火车失去了一根羽毛,压根没所谓好吧,搞得像全世界都得围着她们转一样。又没有本事,还牛气哄哄的,就她们的画画水平,把画室所有老师碾碎了做成粉末,强塞进她们的脑浆里,搅拌和匀了也拯救不了。幸好都走了,不然一个月后联考,她们肯定过不了线,方圆画室从来都是百分之百的过线率,不能让她们几个破了这个零记录吧?校长真英明,留着既是蛀虫还砸招牌,活该卷铺盖走人,希望她们千万别说是从方圆出去的,简直拉低了我们的档次。” 对于这样的结果,本该让人心里痛快,李染和却冒出了一股该死的同情心,于心不忍道:“其实不至于的,正是冲刺的阶段,本来没剩多少时间了,换了画室还要适应新环境,未免有些冒险了。” “以她们几个的质量,还适应新环境,不破坏新环境就不错了。你还真别说,不知道哪家不开眼的画室,敢收她们这群画渣,是挺冒险的。”鹤蝶继续吐槽,“反正没有了她们,咱们画室乐得清闲,那个杨纺不是老跟你比嘛,还想在你和严以中间横插一杠,她就是嫉妒你,时不时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人,疯狗身上没好肉,没有昂然自得的底气,尾巴却翘的老高,她不会以为……” “我就说嘛,祸水东引,原来源头出在你小子身上了。” 齐耳的耳朵眼儿里,真就一点听不得严以的名字,当嗅到一丝蛛丝马迹的时候,全身的细胞瞬间被激活了一样。他的眼神不善,瞪了严以一眼:“那个女的什么目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我早应该想到的,这事肯定跟你脱不了关系,长得像屁股上插了几根彩毛的大公鸡似的,你是神气了,牵连别人干什么,还好意思坐在这儿,看什么看,我说错了?” 没说错……严以低头避开视线,对他的讽刺不加理会。 齐耳更加来气了:“一个大男人,连个姑娘都对付不了,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嘛,有本事招惹没本事收拾烂摊子,愚不可及,谁在你身边谁倒霉。” 李染和解释道:“我们没招惹她,你不了解情况,是她自己三番四次找茬的。” 齐耳撇嘴道:“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用了解吗?不信你让他自己说,他心里一定比谁都清楚。” “……”李染和突然语塞,因为当时杨纺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可即使这样,那也是她单方面的,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又怎么能全怪在严以的头上呢。 “你看吧,不说话,就代表他心里什么都清楚。好笑的是,他只会自欺欺人,装瞎充愣,以为流了几滴血,破了一点皮,就全都抵消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在卖惨装可怜,为的只是博取你的同情和关注,城府真够深的,我劝你离他远一点……” “不是的,齐耳你这么说,有些过分了……” “染和,你也太容易被蒙骗了,”齐耳仍然揪着不放,“你不能什么事都偏心他吧,他这次把你害得这么惨,那下次呢?还能这么幸运吗?我看他就是个倒霉星子,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省的传染上了霉气,没事惹得一身骚。” 鹤蝶很是不解的看着齐耳:“不知道就别胡说,这事不单是严以的原因,你对他这么大意见干什么?当时你又不在场,说不定还不如他呢。” 齐耳嗤鼻:“我要是在场,还有他什么事,我这个人嫉恶如仇,管他男的女的,照打不误。哪像他似的,绣花枕头,废物点心,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齐耳,说够了吗?” 严以终于忍无可忍,不耐烦地回怼了一句。 “没说够,怎么了,因为你招惹出这些个污糟事,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一个大男人,保护个人都保护不好,不行就一边凉快去,跟我横什么。有能耐你倒是往前冲啊,占着茅坑不拉屎,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就别怪别人惦记。” 严以脸憋的很难看,却无言以对。齐耳话中含射的意思,如巴掌一样抽在他的脸上,也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齐耳则是一副,小样儿,戳痛了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胜你一头我就开心的模样。然后嘴角上挑,讥讽地笑。 童游买饭回来,推门进去:“怎么没吃啊?鹤蝶也来了,吃饭了吗,正好和我们一起吃吧。” 鹤蝶不客气道:“阿姨,我不是太饿,只吃一点点就够了。” 童游一边张罗一边说:“阿姨要是知道你也过来,刚才就多买一些了,他们两个伤员口味要清淡,今天先将就一下,改天来家里,阿姨给你们做一大桌子好吃的。” 吃饭的时候,童游关心起了严以的伤势,问道:“小以啊,昨天晚上爷爷奶奶吓坏了吧?严叔来接你的时候,我们也没说上话,本该跟他解释一下的。” 严以说:“没事的阿姨,我爷爷也没说什么。” 童游十分过意不去,叹了一声说:“唉,出了这么大的事,严叔心里肯定不好受,我和你李叔商量过了,明天就上你们家登门赔礼去。你爸爸妈妈常年在外,爷爷奶奶岁数也大了,阿姨看得出来你是个善良又孝顺的孩子,知道体贴人,什么事都自己扛,阿姨觉得对不起你,要是不做点什么,这心里实在太愧疚了。” “阿姨您别这么想,我有爷爷奶奶可以依靠,现在这样就已经挺知足的了。”严以放下筷子,面色有些凝重,“阿姨,我爸妈不太知道这个事,我是觉得他们工作也挺累的,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好,就没必要让他们着急上火了。” “你这孩子,从小父母就不在身边,却凡事都在为他们着想,怎么不叫人心疼呢你说。”童游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眼神里布满了怜 爱。 因为假客气而坐在一边玩手机的齐耳,听到这样的对话,气息也不觉凝重了起来:原来是个“留守儿童” ,怪不得整天苦哈哈的板着个脸,一副很缺爱的样子。他偷摸瞄着严以的侧脸,陷入了沉思:完了,刚才话是不是说的有些重了?他这个人,性子软是软了些,却也不是怕事的缩头乌龟,看来隐忍和克制,只是不想招惹麻烦,害得家人替他分担。唉,惨呐,没有爸妈的孩子像根草,这小子还挺能承受的,怪我那番话戳的太狠了,可他怎么也不恼怒?不理解,猜不透,搞不懂他脑子里琢磨了些啥玩意儿…… 第187章 有一个悲伤的故事 随着天气愈来愈冷,距离联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由于发生了那件事情,严以每天寸步不离的守在李染和身边,如果可以的话,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只眼睛挖下来,安插在她的身上。他还制定了一条“霸王条款”,只要出教室或者下楼,都要给他报备了才行。 鹤蝶问:“我也要报备吗?” 严以说:“是的,某人再三嘱托过了。” 鹤蝶故作惊讶的“啊”了声,然后害羞似的转头,笑得满脸开心。 集训进入最后阶段,画室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老师的要求更高了,尽管非常努力,但进步的空间却越小了。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有压力,有些人焦虑,有些人心累,也有些人遇到了瓶颈期,如果不及时调整的话,很容易心态崩盘想放弃。 最近的一次考试,鹤蝶费尽了心血才挤进b组,可b组这帮人实在太恐怖了,她每天都处于焦躁的状态,生怕一不留神就被退回c组去了。 要是像染和一样轻松就好了。鹤蝶觉得画不下去,歪头遥望着a组李染和的背影,呆了片刻,回到自己的画板上,牛屎一般,画的什么啊这是。她陷入了自我怀疑,整个人跟虚脱了一样,力不从心,疲惫不堪,想闭上眼睛瘫倒,想逃离这一切,但又不想撒手,不甘于现状,内心还抱有期许,总之很难受,很煎熬,每天都处于一个透不过气的状态。 她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动态:画画的世界,有黑白灰,也有色彩,加油!胜利就在前方! 没一会儿,季冠军发来了短信:鹤鹤,心情不好吗?是不是画画太累了? 鹤蝶看了一眼,没打算理他。 季冠军又问:快到中午吃饭了,待会去吃什么呀? 鹤蝶撇撇嘴,回复说:不吃,附近的饭都一个味,吃腻了。 季冠军飞快回复:有没有想念学校食堂的饭菜?等着我,一会就打包给你送过去。 从这天以后,季冠军喜提“后勤饲养员”的职位,专职负责起了画室三人的伙食。他每天下课铃一响就往教室外面冲,好几次着急“抢跑”被老师给教训了,他也只是咧嘴傻笑:“老师,您也知道咱们食堂厮杀的有多厉害,我想请求您一件事,以后能尽量不拖堂吗,我得跑的快一些,不然饭菜都凉了。” 犹如大猩猩变身为小猎豹,季冠军那叫一个迅猛,从食堂打完饭,飞奔向操场,窜进小树林,熟练地翻墙而下,然后脚底按了风火轮一般,每次送到画室的饭菜都是热乎的。他本就擅长长跑,每天往返两趟就当额外加练了,半个月后,小腿肌肉线条更加紧实,还激发出了身体更多的潜能。 “鹤鹤,饭来啦,下来吃饭啦!” 季冠军风风火火跑到画室楼下,沿街一嗓子叫喊。鹤蝶说教室里听不见,让他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可他照喊不误。鹤蝶只好算准了时间,守在楼道窗口向下张望,听到喊声,看了眼手机,比昨天早了一分钟。她笑骂一句:咋咋呼呼的,冒失鬼! 一楼进门是一家房屋中介,门口有闲置的桌椅,他们就在这里吃饭。 大冬天的寒气逼人,季冠军却一来就脱掉了外套,见他额头冒着热气,鹤蝶心有不忍,说:“天太冷了,以后别送饭了,我的饭卡还给我。” “不给,我刚充了钱的。” “你给我的饭卡充钱干什么?” “我每天要打四个人的饭,兜里揣了一兜的饭卡,麻烦得很,我的钱充在你的卡上,染和的充严以的,这样就方便多了,我聪明吧?” “聪明个屁,不许偷刷我的钱,不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刷我的钱了?” “什么啊,我是那种里外不分的人嘛,放心,你的我会替你保管好的,平时买个饮料啥的,我都刷的严以的卡……” “啥?季冠军你也太鸡贼了吧。” “吧什么吧?严以你说,我给你送了这么长时间的饭,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一下?好了,不用说了,你能有这份心就行了,我也没刷的太狠,就是买了瓶饮料而已,凭良心说,你应不应该还我这个人情?” 严以倒也没多介意,笑说:“行吧,当跑腿费赏给你就是了。” 吃饱了就充满了力量,季冠军这个“饲养员”十分称职,在投喂的同时,也非常照顾鹤蝶的情绪,两人见了面吵吵闹闹一番,鹤蝶紧绷的心弦得以纾解,整个人重新振作了起来,心态调整好了,成绩也跟着飞速提升。 李染和基础扎实,发挥稳定,几次考试都位列第一,她的脑子和笔触已经形成了记忆力,只要运气不差的话,联考考一个高分成绩,犹如囊中取物一样简单。但她不骄不躁,每一幅画都踏踏实实的,画完第一时间复盘,然后静下心来查漏补缺。她很清楚的知道,天外青山楼外楼,出了方圆画室,比自己优秀的大有人在。她不满足于现状,也不止步于前,现阶段所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快速突破自身瓶颈。她总是在不断地重新审视自己,不断地大胆尝试和挑战,继续努力,再加一把劲,坚信自己有潜力画得更好。 稳步前进才能走得更远,这一点在严以身上足以体现。严以本就是个沉稳的性子,即使是在周围人怨声满天,自暴自弃的时候,他依然平心静气,每一步都要做到极致。 这天下午,收拾完色彩工具,李染和准备下楼去吃饭,看到严以还在认真的修改和调整,怕打扰到他,站在他身后半天没吭声。她本想跟他“报备”一声,问问他想吃什么,吃完帮他打包一份带回来。严以却放下笔站起来,说先陪她们去吃饭,回来再接着画。 说是陪吃饭,还真只是“陪”着,严以没有点餐,说晚上回家吃。 起初,李染和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劲,因为他经常这样,大概觉得自己总是早出晚归,家里爷爷奶奶独守空房,冷冷清清的,一天留一顿共进晚餐的时间,坐下来陪他们说说话,聊聊天,也不至于太孤独寂寞。可是,最近的严以明显与以往不同,感觉话更少了,心思有些重,整个人像被什么套住了一样,身陷囹圄,施展不开。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困难了? “发现没,他现在的‘药’量加重了。” “什么?” “准确来说,是糖量。” “嗯。” 对于鹤蝶敏锐的观察力,李染和很是佩服,她不再觉得她只是单纯“八卦”,并开始正视这个问题,“鹤鹤,你也觉得他最近不对劲对不对?” “何止不对劲,他是在玩命吧?上周六晚上放学,他不是说色彩没画好,要留下来修改嘛,结果他原样摆了静物,把下午那张撕了重新画了一幅。” “我们不是先回家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一早上,保安大爷和他说话时,我正好在后面听见了,他那天晚上画完色彩已经半夜了,然后熬了一个通宵画速写,第二天下楼吃了个早饭,回来继续画,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大爷问他身体吃得消吗,连轴转还这么精神,让他别太累了注意休息。” “难怪他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明天就是周六了,连着半个月没休息,肯定吃不消。” “是啊,最近大家跟打了鸡血似的,晚上下课全都坐的稳稳当当,十一点前出画室就算早的了,我听说他们住宿舍的,经常画到半夜,有的人还熬通宵呢。要不要这么拼嘛,晚上回家我都睡不踏实了。染和,你回去不会也在偷偷熬夜吧?” “没有,我顶多画一张速写,睡太晚早上起不来。” “唉,我真是服了,那些早上六点就到画室的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给人留条活路啊,再这样下去,我看干脆住画室算了。” 已经到了这么无所不顾的地步了吗?随着联考逼近,大家都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和激烈而严峻的竞争。可是严以的成绩,总体跟李染和不相上下,只是色彩稍微弱了一些,会不会压力太大了? 周六晚上,十一点多了,方圆画室灯火通明。明天休息日,下课后,李染和本想督促严以早些回家,见他坐在画架前聚精会神的模样,便退到一边,静静地等他画完。 画室里,每个人面前都立着画板,李染和也闲不住,画完一张速写,抬头看见严以也在画速写。他不是在改色彩吗,什么时候画完的?“严以,画完这张就回家吧,太晚了,严爷爷该等着急了。”李染和抱着速写板到他身旁,担心他一张一张收不住,忘了时间,又得画到天亮了。 “嗯,好。”严以刚画到一半,没坚持要画完,站起来就收拾东西了。 下楼后,门口一阵冷风穿堂而过,李染和打了个哆嗦,手缩进羽绒服袖筒里,紧紧环抱在胸前。 “染和,你的围巾呢?” “在书包里。” 严以从她背后的书包里取出围巾,绕在她的脖子上,在下巴底下打了个结,然后细心的帮她戴好羽绒服的帽子。 “外面冷,先不出去。我有个事情,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嗯,什么事?” 严以似乎没想好,跳到另一个问题:“明天有安排吗?” 李染和想都没想,说:“没有,在家睡觉。” 严以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说过有一个悲伤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啊?”李染和愣愣的顿住了,帽子遮挡了一部分视线,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快速眨巴眼睛,脑海里翻来覆去倒腾了半天,猛然反应过来了,“我记得,那个‘说来话长’的故事?” “嗯。”严以低沉的嗓音很是欣慰,“明天下午,我想去画画,陪我一起可以吗?” “可以啊。”李染和心想,反正睡一上午也该睡够了。 “那到时候,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等你。” 回家躺在床上,李染和突然意识到:到底是怎样一个悲伤的故事?能有多悲伤?为什么他只说了一半,还没想好怎么说吗?说来话长,还是,难言之隐?不会很严重吧? 她一个小脑袋里,充满了许许多多的疑惑,不想了,明天再说吧……明天?又是一个新问题,大冬天的,为什么要外出写生呢?严以说,是他临时起意的,具体地点还没确定,等他回家查一查,找一个距离比较近,路线比较方便的好地方。 行吧,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第188章 又不是直接判了死刑 昨晚深夜,李染和带着一脑门子的问号入睡,虽然睡前关掉了闹钟,但生物钟没关,早上六点半准时睁眼,醒来后居然睡不着了,无事可做的她,像个幽灵一样,在客厅、洗手间、厨房、阳台,到处溜达了几圈,回到房间倒头上床,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坐起来发了会懵,下床推门出去,客厅没人,听动静都在厨房里。李染和揉着眼睛,看到一桌子菜,心想今天什么日子,怎么搞得这么丰盛。 这时,李顷端菜出来,玩笑道:“哟,我们家的大睡佛,舍得起床啦,我看看,头都睡扁了,以为你要冬眠了呢。” 童游忙着手里的活,接话道:“让你说的跟癞蛤蟆一样,攒了一周的瞌睡了,不睡到饱能起得来嘛,这会肯定是饿醒了,不然她能睡一整天,那就不叫冬眠,而是长眠了。” “嘿嘿,那你就成小睡仙喽。”李顷捏了捏李染和的脸蛋,“诶呀,不好意思,手上有油,快去洗把脸,洗完就能吃饭了。” 难得休息天,睡个懒觉,早饭和午饭就合成一顿了。吃完饭,时间还早,李染和收拾好画具,站在阳台向外望,早上六点半那会儿,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出阴晴,现在艳阳高照,天气真不错,没刮风,应该不会很冷。就是不知道,严以找好地方了没有,这附近除了公园,好像也没啥好去处。 严以非常准时,接到电话,李染和就下楼了。 “严以,想好去哪了吗?”李染和手提画包,还没出小区门口就问他。 “想好了,去植物园,怎么样?” “植物园?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咱们固宁区西边就是植物园,还挺近的。” “嗯,我已经买好门票了。” “还要门票啊?我记得,小时候去不要门票的。” “那你现在不是长大了嘛,当然要门票了。没关系,冬天是淡季,门票半价,人少还清净。” 严以拦了一辆出租车,大概二十分钟,就到植物园门口了。 冬日肃静,植物园内一片寂寥景色,虽比不上春夏浓郁鲜艳,但在光照的烘托下,也让风韵犹存的植物们不失可爱。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迷人之处,用心捕捉,处处都是五颜六色。 李染和觉得挺惊喜,在她的思想境界里,冬天是没有色彩的,冷调的,黯淡的,是枯藤与落败,一折就断,冷酷无情的。原来不然,她禁不住感慨,自然界的生命线充满了神奇和伟大,没有鸟语花香,却有水石清华;没有桃红柳绿,却有玉树琼枝;没有热情奔放,却有缠绵蕴藉,眼前的景致另具一番情趣,柔和的,含蓄的,沉醉的…… “就在这吧。” 两人一路行至深处,边走边欣赏,李染和被灌木林中红色的浆果吸引。 “好,就在这。” 严以先帮李染和支起画架,备好一应画具,然后面朝一片水杉廊道,选定了一个唯美的角度。两人相距几步远,各自铺纸构形,开始认真作画。 天气晴好,游人不多,偶尔一两个散步遛弯的老年人经过,驻足背后小看一会儿,称赞一声,便飘然离去了。也有家长带着闲逛的淘气小孩,看到摆了一地的绘画工具,惊奇地上前,瞪大眼睛指来指去,问这个是做什么的,那个是做什么的,然后一脸痴迷的说画画很好玩,让妈妈给他也买一套这样的画具,低头玩手机的妈妈说画画不是什么正经事,好好学习就行了,说完拉着小孩走开了。中途,一个自称摄影师的青年,很有礼貌的打断他们,说自己在拍一组名为《冬与恋歌》的作品,觉得他们画画的背影非常符合主题,便询问可不可以拍摄,如果可以的话,将来也许会发表或者展览。 李染和不懂摄影作品,也不太理解背影和作品名字有啥关系,不过既然不露脸,又没啥损失,想拍就拍呗。 摄影师说就当他不存在,让他们自然一点,还像之前那样画画就好。这,你端着个相机,在后面各个角度,快门“咔咔”乱响,能自然的起来才怪! 李染和不自在了一会,慢慢也就放松下来了。等身后没了声音,回头看,摄影师蹲在地上翻照片呢。他大赞特别出片,但,还是第一张偷拍的最有感觉。之后谢过了他们,摄影师想加李染和的联系方式,说方便传照片给她。严以急忙冷脸拦截,说她手机没电了,可又实在想要这张照片,只好说了自己的qq号。 一段插曲过后,李染和很快就画完了,她转头看严以,他笔下的水杉图,层林尽染,浓淡相宜,整体风格偏向水墨画,色彩微妙,意境丰富。 “画完了?” 许是李染和的视线盯得太久,严以察觉到,侧身挪了挪,让她看得更完整一些。 “感觉怎么样?” 李染和走到他的画架前,似是思索了几秒,说:“你从小就学国画,功底肯定比我好,但我觉得这么画也挺有意思的,很有神韵,也很符合当下的意境。” “其实,我觉得做一名摄影师,也挺不错的。” “啊?” 严以突然跳转了话题,看到李染和局促的小表情,浅浅一笑说:“去那边坐会吧。” 两人坐下,一时无话。 李染和一边扣手,一边暗自思忖,他不是要找我帮忙吗,怎么也不开口,难道是忘了,还是觉得难为情? “你……” “我……” 两人异口同声的看向对方,却又同时闭上了嘴。 “我是说,将来上大学,摄影专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严以先说道。他呼了口气,视线转向前方,睫毛闪动几下,继续说,“我在一本画册上,看过一位很着名的摄影师,名叫赫尔穆特·牛顿,他拍摄的作品大多以黑白为主,风格前卫大胆,充满矛盾和故事感的表现手法,打破了传统美学,成为了经久不衰的经典。读过他的介绍才知道,原来他患有视觉障碍,俗称色盲,是一种先天性的缺陷。” “色盲?他看不清颜色吗?”李染和很难想象,一个分辨不清颜色的人,是怎么成为摄影大师的? 严以点头:“嗯,但他拥有非常高的艺术天赋,擅长运用强烈的黑白光影对比,即使为数不多的彩色摄影,也极具鲜明独特的视觉美感。色盲眼中的颜色和正常人是不同的,其实,我算比较幸运,只是轻度色觉异常……” “你?”李染和几乎惊叫着张大嘴巴,感觉自己反应过大了些,抿了抿嘴角,小心问出口,“你……不会吧,你是色盲?” 看她满脸的难以置信,严以平静的微笑,指了指画架上的水杉图,说:“有没有感觉色调中透露着不和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李染和的视线停留了好一会,却没看出个所以然。可严以绝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这让她不得不觉得画上有问题,她不敢妄下结论,身体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慢慢走到画架前。色盲?怎么会?即便是普通人,也足够残忍了,更何况专业学美术的,岂不是打击更大。李染和心中不免有些复杂凌乱,恍惚觉得眼睛出了问题,并怀疑自己的色觉是否也有异常。 “染和。”严以叫她过去坐。 “严以,有什么能帮助你的,你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帮你。” “你先坐。”严以拉她坐下,笑说道,“我还没说完呢,我只是轻度色弱,不是色盲,要是真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完蛋了。” “可是,”李染和的面容被愁云惨淡笼罩着,“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一般艺术院校不招收色盲考生,但只要没有明确规定的,对色弱考生没有影响。” 是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李染和恍然意识到,这件事远比自己想的要严峻许多。她刚坐下一会,再次去到严以的画架前,站了半天,回来时说:“你看到的颜色和我们不一样吗?我一直以为这是你的绘画风格。” 严以坦然道:“先天性的色弱,能辨别颜色,只是感受性比较低,但和真正意义上的色盲不一样。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学画画时,他最先发现不对劲,后来去医院检查了才确定的。医生说没办法矫正,可爷爷不放弃,带我看了很多眼科医院,做过针灸,喝过中药,还有饮食调理,试了很多方法都没办法根治。” “那你平时画画有影响吗?” “会有一些影响。”严以起身去把自己的画板拿过来,“你看,画面上绿色是不是很少?从颜色感受上来说,色弱有一定的缺陷,但并不是不能分辨颜色,而是一种特殊的颜色感觉。我是轻度的绿色弱,如果受到光线的影响,色彩感受能力就会比较迟缓。” 李染和从来不曾质疑过,严以那双明净透亮的眼睛怎么可能会有缺陷?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喜欢收集色彩书籍,为什么每天下午的色彩都画的那么慢,他没有逃避而是用心的对待这件事,自然要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可想而知,他身上承受了多么沉重的压力……李染和愣怔的听着,原以为他指代的“悲伤”,有夸大其词的成分,真相后,竟是如此令人悲痛。她努力平复心情,纵使心头被千万个为什么萦绕,却也知道,现在问东问西,只会在他的心口上徒添难过。再者说,若不是因为喜欢和热爱,一般人早放弃了,怎么可能坚持这么多年。色弱,又不是直接判了死刑,充其量算是小遗憾,凭严以的实力,她坚信,他一定有办法克服。 第189章 蚂蚁不应该住在洞里 “其实,没有太大关系。”李染和觉得,此时说再多安慰的话都苍白无力,于是客观分析道,“色彩具有主观性,每个人对颜色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我在第一眼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绝不会怀疑作画的人,相反,会被美妙的风景吸引,然后停下来欣赏;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我认为这幅画,构图精巧,空间主次分明,整体和细节的处理都非常准确,色彩感觉也很舒服,即便马老师来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真有这么好?” “当然是真的,你要相信自己。”李染和加重语气,像远处的山一样坚定而不可动摇。 严以抱着画板坐下,喃喃道:“你说得对,要相信自己。” 他眉宇之间的一抹淡然,看上去更像在暗自神伤。 “严以,我嘴巴笨,不会说安慰人的话,可我说的都是真心的,我们每天一起画画,你的专业实力我再清楚不过了。马上要联考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嗯,我会的。” “你记得吗,马老师讲评的时候说过,有一种画法叫高级灰,你不觉得和你的色调很像吗,虽然色相饱和度偏低,但颜色倾向很明确,整体画面和谐统一,不跳脱,不冲突,是一种很高级很独特的美感。一般人调不出这样的色调,这是你的优势,你的色彩感受力比我们强,我们想模仿都模仿不来呢。” “马老师知道我的缺陷,以前他经常说我的画面太灰了,画着画着,就找到了这个方法。” “这不是缺陷,你不能老是心理暗示,不能否定自己。马老师不是说过吗,不管画什么,考验的都是素描关系,你的素描和速写成绩那么好,塑造能力肯定没问题,颜色只是一个概念,每个人的理解不同,就像话题作文一样,围绕话题中心,启发思考,激发想象,不跑偏就可以了。”猛然之间,李染和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这是怎么了,说话的口气都快赶上马老师了,唉,还真是不会安慰人呢。她大眼忽闪,萌萌哒看着严以,“这么比喻,没错吧?” 严以被她可爱到,笑着欣然点头。 李染和有些上头了,继续开导:“还有啊,马老师强调过,要想得分高,主要取决于明暗灰大关系,灰排在最后,却是整体画面中最出彩的部分。依照评分标准来说,你的画进a类卷肯定没问题,到了这时,看了千百张卷子的评分老师,已经视觉疲劳了,突然,你的卷子让他们眼前一亮,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会发现你的独到之处的。” “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李染和备受鼓舞:“对嘛,你可是马老师亲自认证过的,评分老师再挑剔,能挑剔的过马老师吗,除非他不开眼。所以,你一点也不要有负担,好吗?” “嗯。谢谢你,相信我。” “干嘛这么说,我又没做什么。你愿意告诉我,就是把我当成了信任的人,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嗯,说出来以后,感觉一下轻松了很多。有你在,我不再是一个人了。其实,我很害怕一个人,小时候刚检查出来,我非常自闭,一度不想碰颜料了,但爷爷很支持我,他告诉我,坚持是最好的良药,天赋可能会被埋没,但坚持不会,只要脚下有路,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静待花开。” “严以,你有一幅作品,叫《初见乍欢》,参加过展览的,你为什么画那幅画?” “你还记得?我,我随手画的……” “嗯?不方便说?” “不是……画的是你……” “真的是我?” “你看出来啦?好吧,我说……那天第一次去方圆画室,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准确来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长大后的……” “啥?真人?你见过我假……假人的时候?” “噗,什么真人假人的。那天我一进教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你站在教室中间,呆呆的盯了我两眼,我还以为你认出我来了,结果你一点也没搭理我。那么珍贵的瞬间,对我来说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所以就以画画的方式把它记录下来,当做是一种纪念或者回忆。” “当时看展的时候,小纤说感觉有点像我,嘿嘿,被你这么一说,还怪不好意思的……诶,不对,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吗,我……认出你?” 严以气笑,敲了她一个小脑瓜崩:“你还说呢,我都快愁死了。不行,我得好好瞧瞧,你这颗小脑袋瓜子是不是失忆了。” 李染和稀里糊涂:“你快说嘛,为什么啊?” 严以小小地卖了个关子,说:“你小学在一只船小学,初中在固宁中学,初二暑假去橘子洲旅游,不小心掉水里丢了一只鞋,初三时喜欢孙燕姿,还和喜欢张韶涵的同学吵了一架……” “你,你从哪……” “我从哪知道的?我还知道,你小名叫木木,因为某些原因被紧急叫停了。” 李染和惊呆:“紧急叫停?这你也知道?我……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严以半开玩笑:“想不到吧,我竟然有能掐会算的本事。小橡树幼儿园,有印象吗?唔,那时才4、5岁,还不到记事的年纪呢。” 这么厉害的本事?李染和差点就信了,忽地,灵光一闪,说:“我知道了,小纤跟你说的,对吧?” 严以摇摇头:“不对,但也接近了。” 嗯?我就说嘛,他要有这么大的本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染和,幼儿园毕业的时候,我送了你一个音乐盒,还在吗?” “啊?”李染和语调转了山路十八弯,“你是说,你也在小橡树幼儿园?” “对啊。” “可……你认真的?没骗我吧?” “当然是认真的。你那时候扎两个羊角辫,不爱吃幼儿园的饭,每天只想着怎么逃回家,还哄我说,让我跟你回家,给你当哥哥,我说的没错吧?”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李染和幼儿园的糗事一箩筐,大人们拉家常的时候,时不时就提上一嘴。不过,对于严以,她是真的一点记忆也没有。 “我就知道,你失忆了。”严以撇撇嘴,从钱包夹层取出一张照片,“这个小女孩,是不是你?” 李染和定睛一看,点头道:“嗯,是我。那旁边这个小男孩,是你?” “不像吗,模样没太大变化吧。这张照片是我爷爷拍的,你也有一张。” “你确定?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因为比较隐秘。音乐盒还在吗?底座有一个小暗格,你回去打开看就知道了。” “太久远了,我有点不记得还在不在了。原来我们两个那么早就认识了,可是,幼儿园时候的事,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有你在啊,我当然不会忘记。我在小橡树幼儿园只待了两个多月,那段时间我爸妈有调动工作的机会,后来没调成,幼儿园毕业爷爷又带我回老家去了。我刚去小橡树的时候,很认生,很胆小,只有你愿意和我一起玩,其实那时候的你性格也很孤僻,我们两个都很沉默,像两个怪胎似的,显得格格不入。我记得你的衣服兜里总是装了一兜的蜡笔,每次中午吃饭,老师一不留神,你就钻在桌子底下画画去了。你不喜欢午睡,每次闭上眼悄悄的观察一会,等老师走了,起来拿上鞋去外面穿好,然后跑到大门传达室,捡一只花爷爷花坛里的啤酒瓶,在传达室墙后的角落里看蚂蚁搬家,你说蚂蚁不应该住在洞里,应该住在啤酒瓶里,这样到了晚上,星星和月亮出来眨一眨眼睛,它们就不怕黑了。” “我还说过这样的话?” “嗯,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呢,你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鬼主意非常多,染和,你不喜欢幼儿园吗,为什么老是策划着逃跑回家呢?” “也不是。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可能一个人太孤独了吧,我老缠着我妈让她给我一个哥哥,我以为像超市里买东西那么简单,她早上送我到幼儿园顺道会去买菜,我怕她偷偷买回家藏起来不告诉我,一直惦记放心不下,就想回家去看看,万一有惊喜呢。我妈说,我小时候可古怪了,她一度怀疑我脑子有问题,担心我得了自闭症什么的。” “噗,阿姨肯定是多虑了,那你还记得,让我跟你回家给你当哥哥这回事吗?” “啊?我真这么说过?” “啊什么啊,你走哪都想带上我一起,如果你的口袋不是被蜡笔占满了的话,你恨不得把我装进口袋里呢。嘿嘿,我可一点都没夸张,这话是花爷爷说的,我到现在一直都记得呢。” “小时候不懂事嘛,说过的话不能当真的……” “嗯?当面不认账啊?反正按年龄我比你大几个月,你应该叫我一声哥哥的。” “……像你家楼下邻居女孩那样?咦~我可叫不出口。” “怎么了嘛,叫小以哥哥也行啊,不管你怎么叫都可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我,我现在长大了,对哥哥这件事已经没有念想了。” “那你知道我的念想有多深吗?我爸妈没有调回本市来工作,我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从上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初一,初二,初三,我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他们能回来,这样我就能回到自己家上学了,就能和你上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像幼儿园时那样,每天跟在你屁股后面,陪你一起上学放学,陪你一起玩。你知道吗,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和你重新遇见的画面,如果你再一次问我可不可以跟你回家这句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第190章 谢谢你这么鼓励我 “严以,你这是……” “嗯,没错……我千方百计地打听你的消息,我知道你要上哪一所高中,在哪家画室学画画,很巧合的是,我们的爷爷辈竟然是故交的关系,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是冥冥之中的注定牵引我慢慢向你靠近,我撺掇爷爷去你家拜年,去北京参观画室,其实是为了制造机会,想多一点时间和你在一起,想更多的融入你生活的点点滴滴。” “我一直以为……” “以为什么?李星苒吗?你可真是个小糊涂蛋呢,一会是小纤,一会是李星苒,这么喜欢给我乱配对?” “不是不是,我脑袋不太灵光嘛,嘿嘿,容易瞎胡想。” “嗯,是有点不太灵光呢。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对你的事知道的这么详细吗,你忘啦,我和李星苒是初中同学,她是我前桌,初三快毕业的时候,一次偶然从她口中听到了你的名字。” “噢,我想起来了一件事,高一美术馆看展那次的偶遇,也是她偷偷透露给你的,对吧?” “嗯,可以这么说。” “我就说嘛,怎么会那么巧,云翳哥说的没错,她果然很有当特务头子的天分。” “说起云翳哥,还得感谢他呢,因为那次好像是云翳哥送了你们什么礼物,而李星苒觉得自己的没你的好看,她才会暴怒之下喊出了你的名字。” “她说什么了?” “呃,也没说什么,大概就是有些吃醋了……她说,你又不是亲妹妹,云翳哥却什么事都偏心你,让他别回自己家了,住你家吃饭睡觉去。” “噗,这话是她能说出来的,我倒是希望云翳哥住到我家来呢,就怕她闹起来搞得全家鸡飞狗跳,她从小就这样,每次和云翳哥吵架的时候,吵得六亲不认,天昏地暗,转头却生怕我把他的亲哥哥给抢走了。” “哦?那你还说对哥哥没有念想?” “这不一样好吧,云翳哥虽然是堂哥,但他对我们几个弟弟妹妹都挺好的,我觉得他和亲哥哥没什么区别,有他一个就够了……” 这么解释,有点像大白天点灯多此一举,李染和垂眸眨眼,心想,严以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她自己就算脖子上顶了一颗猪油脑子,也该听懂了其中的含义,难道他……怎么办,气氛有些暧昧的过头,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严以侧过脸,如星河一般清透的眸子,轻轻地盯着她的脸颊。守护回忆和守护你,对我而言是同等重要的事情。 “染和,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其实这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了,我知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并不能意味着什么,老实说,当我意识到自己心中埋下了那颗小小的种子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它深深扎根在我的心底,每一天都在疯狂的滋长,它告诉我,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是的,这一天终于被我盼来了,无数次幻想的画面终于成真了,即便中间空白了很多年,我们都长大了,变成了彼此不熟悉的模样……我开心的,矜持的,私心的以为只要走到你面前,站在离你最近的位置,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可是,渐渐地我发现,无限接近只会让我进一步想牢牢地占据这个位置。 我很难具体的说出究竟哪一刻对你心动的,太多了,因为你早已住进了我的身体,陪伴着我呼吸,只要一回头看到你,无时无刻都是心动的痕迹。那一刻,我很清楚的知道,喜欢一个人没办法隐藏,没办法满足于和她做朋友,没办法压抑自己的感情……染和,请原谅我的不勇敢好吗,我总是犹犹豫豫,怕失败,怕拒绝,没有开口表白的勇气,但现在,我没有理由不去正视自己的内心,我不想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了,我满心满眼除了你容不下任何一个人,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高中三年远比我想象中的要短暂的多,过去有太多的机会我都没有把握住,现在我想说,给我一次机会,从头开始喜欢你,可以吗?” 严以深情的语气,温润的眼神,让李染和完全无法躲避,仿佛全身的血液顷刻集中到了脸上,她的脸颊红透了,涨得如关二爷一般。尽管心脏咚咚乱跳,险些盖住了他说话的声音,可他口中的每一个字清晰有力,直抵人心的温暖和感动,深深地触动了她的心弦。 “严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小心地向他投去歉意的目光。 “没关系,你不用着急回答,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坦然的接受。如果我们最终不能够走在一起,至少留下了一份值得怀念的回忆,但如果我不开口说出来,或者继续压在心底,假装清醒却不停地逃避,那一定永远也等不到结局。我很高兴向你坦白了自己的心迹,你能明白就好了,我不会强求什么的。只是,我有一个非常自私的想法,不管你是否接受,可不可以不要影响我们之前的关系?我早已习惯了依赖你的存在,无论是以什么方式,只希望能够成为那个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人,我愿意退回原来的位置,保证不给你带来任何困扰,我们依然是我们,可以吗?” 他看她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小心,喜欢一旦说出口就变成了一把双刃剑,要么守住了浪漫,要么遗憾收场。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和她之间划出一道遥远的距离。如果连站在她身边的权利都没有了,他宁可将这些话烂成一坨稀泥,一辈子埋藏在心里。 李染和轻声说:“好,我答应你。” 看到他脸上释然的笑意,她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严以,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跟你坦白,我和……” “夏愠一?你们的事我都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头至尾。” “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李染和羞赧的低下头,脸上刷地通红,摸上去可能会烫手。 严以微微一笑,玩笑道:“怎么啦,在我面前还不好意思啊?多亏了我有一个好同桌,他比耳报神还神,连一些细枝末节都不放过。” 李染和小声嗫喏:“我们已经……” 严以故意试探:“嗯?怕我误会?” “不是不是,我们现在只是朋友的关系,早就放下了,真的,你不是都知道的嘛……” “嗯,但还是要谢谢你的毫无保留。我也有一件事要坦白,那次你受伤住院,说到底主要原因在我身上,齐耳说的没错,杨纺总是三番四次的针对你,其实跟我有很大的关系,怪我没有及时看清,才把你害得那么惨。” “不是你的错,我一点也没有怪你,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的肩膀也不会受伤。” “这件事我一直挺自责的,对不起,我必须向你道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没事的,都过去了,我现在脑子好好的,我妈说我比以前还聪明了呢,所以你千万不要自责,不然我也会跟着你一起自责的。” “嗯,以后不会了。” 严以扬起嘴角,笑容酸涩。怎么能不自责,像心魔一样,刺在心上。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染和,你可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光芒有多么耀眼,即便是现在或者以后,你都有喜欢别人和被别人喜欢的权利,那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也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只要你不受到伤害,开开心心的,我也会为你开心,为你祝福。其实,那段时间我非常羡慕夏愠一,我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可别人也是,他喜欢你并不稀奇,我害怕的是他霸占了你所有的喜欢和偏爱,从此你的眼睛里再也装不进任何人了。” 无比庆幸的是,那段煎熬的黑暗时刻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沉默了一会儿,严以继续说:“我一直觉得如果有机会,我们一定会一起走向很远很远的未来,我不怕走得慢一点,但我怕走着走着就把你弄丢了……染和,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吧,好吗?” 李染和微微一怔:“好啊。可是,你的梦想是中央美院,我可能考不上。” “怎么会,你不是说过吗,要相信自己。这几次小考你每次都是第一,你的专业实力是经过画室所有老师认证过的,以你现在的成绩考任何一家美院都没有问题。” “可,中央美院是所有美术院校中天花板级别的,在我心里和清华北大同等级,我就算画的再好也考不上清华北大吧。” “顶级实力配顶级学府,你要自信一点嘛。我们先来玩一个小游戏吧,把手伸出来。” “咦?彩虹糖?” “嗯,你随便挑一颗我就能猜出是什么味道的,你信吗?” “真的?” 李染和挑了一颗放嘴里。 “红色,草莓味的。” “嗯,真的是,那我再挑一颗。” “绿色,苹果味的。” 李染和边嚼边拿起一颗:“黄色呢?” 严以说:“柠檬味。” 李染和一连吃了好几颗,各种果味混合在一起,口中只剩下酸酸甜甜的味道了:“严以你真厉害,我嚼两下就有点分不清了,除了颜色不一样,好像都是酸甜口味的。” “嗯,其实吃多了都差不多,我是逼着自己硬记下来的。” “为什么要记这个?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甜的,可你身上却总是带着一盒彩虹糖,我一直挺疑惑的,这是为什么啊?” “这个要从小时候说起,那时刚检查出来色觉异常,让我对画画产生了很大的抗拒和抵触情绪,爷爷就用糖果来哄我,久而久之,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每当对颜色不敏感或者画不下去焦躁的时候,嘴巴里嚼一颗糖,我就会慢慢地镇静下来。五颜六色的彩虹糖,对我来说,糖果的味道比颜色好辨别多了,不过这终究只是心理作用,不能过度依赖,我还有一个小妙招,在长久的锻炼下,我已经熟记了颜料盒中的排列顺序,而且建立了自己的色调习惯,所以我现在的色彩感觉没有太大问题,只需要加深理解多练习就好了。” “嗯,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的。” “染和,你别为我担心,这些都是小事,我有办法也有信心能够克服。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我不在乎是普通大学或者是美院,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坚持不放弃,最终一定能迎来美好的结果。” “严以,谢谢你这么鼓励我,我想,我应该可以试一试的。” “嗯,也谢谢你愿意为了我这么勇敢,别怕,剩下的时间你全身心投入到画画中,其他的事有我呢,以后都是我在前面走,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 你愿意为我涉步千里,我愿意为你遮风挡雨。 最美的爱情是一路相伴,并肩前行,因为你,我想要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第191章 对不起。你,理解我吗? 十二月过了大半,集训接近尾声。 某天发现家里摆了新日历,李染和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这一年马上就要结束了。 晚上洗漱完上床,手机振动了,李染和拿起来一看,是齐耳发来的消息:“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嗯?跟谁说?你发错了吧?” 齐耳没再回复。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林好在qq群里狂发消息。 “齐耳,别装死,回话。” “我知道你看见了,有本事就接电话。” “你跑哪去了?” “你想气死大姨是吧?不接电话几个意思?” “一声不吭人就不见了,多大了还玩消失?” “你想做什么又没人拦着你,至于偷偷摸摸的吗?” “好,关机是吧?你有种,有种就永远别回家。” “你要敢回来我就揍死你,你给我等着。” 鹤蝶噎了一口大米饭:“你俩快看手机,齐耳怎么了,离家出走了,还是失踪了?” 李染和也一脸懵:“不知道啊,他去哪了?” 严以撇撇嘴:“我也不知道,他肯定不会跟我说的。” “怎么回事呢?”李染和试着拨打齐耳的电话,确实关机了,她有些担心,打给林好问了问情况。 林好说:“齐耳一晚上没回家,培训班的老师说昨天下午就没去上课,一句话没留,人突然消失了,现在家里人联系不上,快要急疯了。” 李染和说:“没有问夏愠一吗?” 林好说:“问了,只说他要去做一件非常酷的事情,其他什么也没透露。” 吃完饭,回画室的路上,李染和不觉叹了口气:“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最近集训压力太大了,他想躲起来一个人待会儿?” 鹤蝶摇头:“压力大有可能,但以齐耳的性格,应该不会躲起来吧。”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那是什么原因呢? 鹤蝶继续说:“可能他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吧。一点线索都没留下,我们就算想帮忙去找,这么大城市上哪去找啊。” 李染和若有所思,心中一动,说:“有件事还挺奇怪的,”她拿起手机给他们看,“昨天晚上他没头没脑发了这么一句,我没看懂,问他是不是发错了,他就没回我了。” “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鹤蝶念出来,一脸不明白的看着李染和,“让你帮他说声对不起?” “嗯,可问题是,他也没说她是谁啊。” “女的,你们互相认识,会是谁呢?林好?” “……”李染和皱起的眉头已经回答了。 帮他跟林好转达对不起?没必要吧!他怎么可能会对林好这么含蓄?除非见鬼了! 严以嘴角向上一勾:“我大概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了。” “谁啊?”李染和与鹤蝶同时问。 “小纤。” “嗷~”鹤蝶不无吃惊地嘴巴张成一个o形,“这就能说得通了,肯定是小纤没错。” 李染和慢腾腾地反应:“可是,小纤怎么了吗,不对,他做什么对不起小纤的事了?为什么要跟小纤道歉?” 严以顿了顿:“不如问问小纤,或许她知道点什么呢。” 回到画室,李染和立即拨通了小纤的电话。 “喂,中午休息了?” “嗯,小纤,我有事想问你。” “嗯,你说。” “你知道齐耳去哪了吗?” “去上海了。” “上海?” “你不知道吗?” “他去上海干什么了?” “见网友。” 李染和来不及细问,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好。 一个人,跨越千里,只为见一个陌生网友?这就是他所说的非常酷的事? 莫名其妙。 李染和蓦然意识到,原来齐耳的小狐狸尾巴真的露出来了。小纤的语气波澜不惊,难道,自从国庆回来,他们一直有联系?密切联系。 既然这样,“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这句话又怎么解释? 齐耳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直到晚上十点多,他才突然冒了出来。 “朋友们,我回来啦,刚进家门。” “知道你们想我了,明天冬至节,老地方见。” “我请客,不吃白不吃,一个都不许少哦!” 第二天晚上,小慧烧烤。 七个人都很准时。 齐耳大爷一样斜挂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的,正常的让人觉得有点反常。 点完餐,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移到他身上。 夏愠以杯子代替话筒,抵在齐耳的下巴:“少年,请说出你的故事。” 齐耳头歪向一边:“拿走,别搞我。” “嗯?你一声招呼不打,害得我们为你担心,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我不是跟你说了?” “那也算?你跟我摩斯密码对暗号呢?就留了那么一句话,我一笔一画拆开了也猜不着啊。唉,某些人就不一样了,行程报备的那叫一个全乎,什么几点的票啊,上海什么天气啊,走了哪条路啊,吃了什么饭啊……” “嘚吧嘚吧嘚,就你长了张嘴。”齐耳漫不经心地岔开话题,“菜单呢?老话说,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老板,这桌来份水饺。” “嘁,知道你有人管。” 齐耳将食指竖在嘴前,暗示他不要再讲话了。 鹤蝶嘿嘿一笑:“夏愠一,你吃醋啦?” 夏愠一嘬紧嘴巴,表情搞怪:他让我闭嘴! 李染和脸上慢慢浮现出意味深长的浅笑。“齐耳,快说说呀,你这一趟有什么收获?” “他能有啥收获,你们是没看见,他刚来时那副德性,搞得跟失恋了一样。”林好轻笑,眉梢挑起一道戏谑。 季冠军大惊:“啊?不是男网友吗?失恋是什么鬼?” 咳咳,你可长点脑子吧! 林好说:“你这么大方的组这个局,不就是坦诚布公来的吗,别憋着了,大家都想听呢。” 齐耳一声吁叹:“唉,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啊。我这哪是失恋,明明是被甩了好吧。” “……” 六脸懵逼。 齐耳的乐队梦彻底破碎了。他满怀热切的跑去见网友,本以为能得到一些鼓励和慰藉,结果连网友的面都没见着。他一心崇拜且信任的网友,还真不是一般人,人潇洒的抛下一切,去探索自己的世界了。 “为什么不能退学?人家觉得学校的生活不理想,想换一种方式生活有错吗?追求梦想有错吗?”面对众人的不解,齐耳极力为网友维护。 “他的梦想是做一名流浪歌手?” “流浪歌手怎么了?那叫义无反顾,叫情怀,叫追逐自由。” “那也没必要非得退学啊,等毕业了,或者假期去流浪不行吗?” “为什么非要强调流浪两个字?他这是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们,漫漫人生路,不要拘囿于眼前,要臣服于脚下。他那么有才华,肯定能闯出一片更广阔的天地和更长远的未来。” “再有才华的人,也不能把一切事情都理想化吧,万一一事无成呢,有退路吗?” “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带有非常浓烈色彩的歧视,老顽固老思想,说了你们也不懂。” 齐耳一人舌战群雄,最终败下阵来,拉个脸闷头吞饺子。怎么就没人理解呢?生命不就是用来折腾的吗,怕什么,敢想敢拼才有冲劲,循规蹈矩的有啥意思? “老夏,陪我对瓶吹两口?” 齐耳悄声发出信号,被林好半道拦截了。 “你最好乖乖的吃饭,否则,别逼我动手扇你。” 齐耳小声嘟囔两下,拿起筷子把饺子串的跟糖葫芦似的,一口一个咔咔撒气。 李染和绕了一圈到齐耳旁边坐下,贼咪咪一笑,小声问:“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齐耳僵了僵:“没什么,大半夜感性了一下。”感性是因为理性,不巧的是,他和她追逐的梦想刚好在两个不同的城市。 “那我还用说吗?” “你没说?” “嗯。” “呃……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亲口对她说吧。” 有苗头了,趋势已经形成!李染和仿佛嗅到了事情的发展走向。 “齐耳,还有一周就考试了。” “我知道。” “如果觉得压力大的话,可以叫我们出来谈谈心、聊聊天,释放出来就好了。” “我还好。我会调整好状态的。” 齐耳脸上难以言说的表情,或许真的是把自己逼的太紧了,有点累了,脑子不清醒了。短暂的逃避一下,然后收拾好心情重新充满斗志。这一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去之前,内心摇摆不定,去之后,内心更加坚定了。 对不起。你,理解我吗? —————— 跨年夜前夕,qq群消息连轰带炸。 鹤蝶:季冠军你要闲得没事干,黄河边上洗煤球去,你要再发一些烂七八糟的,我让群主把你移出去(菜刀) 季冠军:别啊,你们都不说话,我一个人无聊嘛(委屈) 鹤蝶:无聊就憋着,听见手机滋滋滋的响,我心烦(咒骂) 季冠军憋了一会儿,没憋住,发了一个呲牙的表情。 季冠军:站在岁末的交界线上,感恩所有的遇见与陪伴,让我们一起迎接新年的钟声,点燃希望的烟火,期待新的一年,前途坦荡,未来光明,和你一起,不见不散! 鹤蝶:哪复制来的?酸不啦叽的,你要干嘛? 季冠军:好久没聚了,想你们了嘛…… 鹤蝶:冬至那天不是才刚聚过?你一个人吃了三大盘饺子,吃狗肚子里去了? 季冠军:(晕)鹤鹤,明天跨年夜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吧。 鹤蝶:后天我们就要考试了,谁还有心情看烟花,拜托你别总是长半个脑子行吗? 季冠军:嗷嗷,对不起我忘了……祝你们考试一切顺利,加油! 第192章 又有得忙活了 终于,在新年初始的第一天,所有联考的学生为自己挥洒热血、辛苦拼搏的小半年集训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季冠军这个大怂包,想陪鹤蝶考试不敢说,只能拉上林好和夏愠一给自己壮胆。 “鹤鹤,考完了,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没感觉。” “没感觉就是最好的感觉,说明你没有紧张,没有压力,说不定还会超常发挥呢。” “你怎么还在这?” “啊?我……我想等你考完了,大家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 “我们现在只是参加了一场海选,能不能拿到通行证还不一定呢,现在庆祝有点为时过早了吧?” “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成功入围的,然后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所向披靡,杀进决赛赢得胜利。” “说得轻松,等你自己上了考场就知道了。” “我们体育生四月份才考试呢,但我有信心,我一定会紧跟上你的脚步的。” “谁让你跟着我了?” “我……手冷了吧,我帮你背画袋,画箱也给我。” 又怂又爱撩,整天在被怼的边缘疯狂试探。 林好紧了紧领口,飞快往人群里瞥一眼:“严以和染和怎么还没出来?” “是啊,站这要冷死了,他们不会自己走了吧?” “矫情。”鹤蝶语气凉凉的甩了季冠军一眼,“又没人请你来,嫌冷你自己先回去呗。” 季冠军彻底闭嘴。 天色渐黑,寒风中确实冷。又等了一会,校门口基本没什么人了,才看见李染和与严以一起出来。 “染和,怎么这么久?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找你了。”鹤蝶急忙上前说道。 “你们都没走啊?”李染和笑着向大家挥手,“我的颜料盒打翻了……” “什么?那,那怎么画……你……” “别紧张,我还没说完呢,我画完交了卷子,就出去洗东西了,回来才发现颜料盒被人打翻了。” “哦,吓死我了。” “你呢,画的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反正感觉挺流畅的,一点也没卡壳,一口气就画完了。” “嗯,那应该很不错。” 李染和迎接上夏愠一的目光,大方地笑了笑。 “染和,今天辛苦了。”夏愠一朝她点点头,关切和隐忍都写在眼睛里。他本想再说点什么的,喉咙咽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严以温声说:“染和,去吃饭还是回家?”在他看来,夏愠一盯着李染和的眼睛里,分明在咔咔往外射激光。这小子还贼心不死呢,头疼哦! “回家吧,我妈让我考完了早点回去。” 一行人往公交站走。 “发什么呆呢,走啦,都快要冻僵了。”林好拍了一下夏愠一的肩头。 李染和的背影让夏愠一出神了几秒钟。他跟上林好,忍不住探问:“他们,我是说,考完应该很快就回学校了吧。” “嗯?”林好侧脸看他。 夏愠一快速挤出一丝笑容。 怎么回事?这家伙脸上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忧郁。还有冬至吃饭那次,眼睛在李染和身上都快要冒火光了。 林好耸耸肩:“你问错人了。” “我只是……” “我懂,不用解释。不过,你确实问错人了,抱歉,实在是爱莫能助。” “嗯。” 夏愠一抿嘴苦笑一下。又盯了一眼背影,转瞬目光低垂下去。 公交站,等车的人不是很多。 鹤蝶亲昵地挎着李染和的胳膊,一直在说考试的事情。夏愠一微微挪过去一些,犹豫了很久才轻轻地说:“染和,新年快乐!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李染和怔了怔。 一只可爱的心形发卡,攥在手心里一整天快要融化了。夏愠一摊开手心,满眼不安的看着她。 “咳。”严以险些咳出一口鲜血,好家伙,几乎和我准备的发卡一模一样,你一个“过去式”,凭什么和我送一样的礼物?“染和,车来了。” 公交车缓缓地停下,夏愠一眼睛里漫溢出丝丝凉意。 “夏愠一,谢谢你送我礼物,但我已经有一个这样的发卡了,所以……”李染和抱歉的笑了笑。 林好叹气,唉,还真是让人左右为难呢。 “好啦,心意领了就行了,大家都是好朋友,礼物来礼物去的,多俗气啊。”林好干笑两声,瞥向季冠军,“你不是想庆祝吗?我看这样吧,等他们联考成绩出来了,我们去小慧奶奶那聚一聚。” 天气冷极了,着急忙慌的公交车留下一排惨白的尾气驶出去老远。 “染和,再见。” 分手后,还能退回原来的位置吗?很难。像一块纯白的餐布上玷污了一滴油渍,洗干净了,却抹不平;像燃烧过的篝火,灰烬之中,火信子在跃跃舞动。 看不见不代表没有,熄灭了也能迸裂出花火。 既然不甘心,又何必放手,既然放手了,又何必念念不相忘。像自虐一样,夏愠一总是控制不住的心存幻想,反复横跳,反复试探,反复退缩。 反反复复。有病。他想。病得不轻。 他期待和她见面,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次又一次的疏离。 齐耳说:你无药可救了,自行了断了吧! 是啊,像个白痴一样,脑残,智障,总有一天会把自己逼得发狂不可。 考完试了,身上仿佛卸下了一副沉重的盔甲,无论如何,先休息两天吧。正如鹤蝶所说的那样,现阶段不过是经历了一场盛大的海选,接下来,只有拿到了那一纸薄薄的合格证,才算正式成为一名艺考生。 这天吃过早饭,李染和去了一趟方圆画室,后面还有硬仗要打,几天不画手感会生疏,“业精于勤”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相比之前黑压压一片的场景,现在的画室显得有些冷清。黑板上的倒计时,墙上写着励志标语的横幅,歪七扭八的椅子、画架,脏兮兮的颜料盒、水桶……一瞬间有些恍惚,思绪蔓延开来,那些曾经一起欢笑打闹,一起热烈张扬,一起熬夜画画,一起愁闷泄气,一起互相鼓励,一起巴不得早点考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村上春树说:时间是一种不可赎回的事,也许不负光阴,就是最好的努力,而努力就是最好的自己。 “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一回,有些人回归到学校学习文化课,有些人可能自己备战校考,也有可能另选了其他画室。 再见无期。匆匆忙忙的散场,连一场像样的告别仪式都没有,或有遗憾,或有惊喜,谁知道呢。每个人都在奔赴各自不一样的未来。 李染和出神的感慨了一番,回头看见小宋老师走进来。 “李染和同学,这么快就在家待不住了?” “嗯,我过来看看。” “有把握吗?” “什么?” “考题老师们已经研究过了,难度中上,咱们画室100%全员过线,基本没问题。” “哇,今年又是全员过线,好厉害啊。” “先别哇。问你呢,有没有信心拿第一?” “啥?小宋老师你开玩笑的吧?” “没开玩笑。偷偷告诉你吧,你们a组10个人,老师们全都评估过了。严以,吕青豆,林晓卉,270以上肯定没问题,你大概在275到279之间,所以,咱画室最大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呢……” “我能有什么希望?” “你的希望可太重要了。之前连续三年,状元都出在了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室,大爆冷门,措手不及,让咱方圆画室蝉联多年的金字招牌轰然倒地,这次咱们必须逆风翻盘,夺回第一,而你,就是我们翻盘的,不二法宝。” “可这也太……万一又是不起眼的小画室呢?” “也是,会有一些运气的成分。不过,我再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最后一次教师大会上,马老师郑重的立下了军令状,他可不是一般的看好你。你想想,马老师在画室十几二十年,教过的学生不说上万也成千了吧,他看人的眼光,比太白金星炼丹炉里炼过还毒辣,反正我肯定举双手相信他。” “那是太上老君。” “不好意思,搞混淆了……我也看好你哦!” “……” 小宋老师嘿嘿一乐,李染和却乐不起来,“乐极生悲”这个词她还是知道的。她惊叹于自己何德何能竟然成了整个画室“寄托了最大希望”的人选?这未免也太玄乎了,太刺激了,听完有种刀架在脖子上,脚底板火烧火燎的感觉。 要命啊。她想,万一马老师看走眼了,岂不是害大家空欢喜一场?马老师平时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会立下这么不靠谱的军令状?看来方圆画室想打赢这场翻身之仗的心,十分迫切。 来都来了,画张色彩再回去吧。冷不防肩上居然扛了一份从天而降的巨大压力的李染和,端坐在画架前,手里的笔刷变得有些诚惶诚恐,难不成今天不宜出门?真的是大意了! 什么嘛,比考试前还紧张。 不可理喻。 画完后画都没来得及收,李染和逃也似的离开画室,刚到楼下收到qq消息。小宋老师新建了一个“冲刺美院”群,通知内容是从明天起群里所有人备战校考,开启新一轮集训。 美术联考只考素描、色彩、速写基础三科,合格率比较高,但纯靠联考成绩报考学校,竞争非常激烈。校考是一些具有单独招生的学校进行的考试,这类院校在专业领域实力更为突出,考试的内容多样化,更注重考生的个人特色。 所以,校考之前针对性的练习,是很有必要的。 “联考是一锤子买卖,分数出来基本就定性了,没过线的要么去冲文化课,要么重头再来一次。过线了但成绩不理想的,抓紧时间补救,还有机会冲一冲校考。过线了且成绩还不错的,直接用联考成绩也可以,不过这样会增加一定的风险,报考院校也有一定的局限。” 早上画之前,马老师简单讲了几句。 “现在召集起来的30多个人,都是精心挑选的有希望冲刺各大美院的,不要一看见美院两个字就被吓退了,你们辛苦努力了这么久,难道不想使劲往前拼一把吗?如果已经瞄准了或者有心仪的学校,接下来的时间,认真的安心的画画,其他问题都交给老师,我们会根据不同院校的考试风格,一对一、手把手的指导,知己知彼,死磕到底,加油吧同学们。” 艺考从来不是一条捷径之路,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一条死胡同,很残酷! 凭借多年的丰富经验,马老师早就集齐了往年考试的“第一手资料”,给“冲刺班”安排了模考高分卷,造型基础,设计基础等更加体系化的课程。 又有得忙活了。 第193章 晴天劈个雷都没这么吓人 不知不觉,“冲刺班”成立半个多月了。这天早上一进画室,就看见三个小组中间各摆了一把椅子,黑板上写了速写题目:《连续动态》,要求通过对结构形体和造型的理解,默写男青年坐着系鞋带,站起来,行走的动态。 李染和刚放下书包,后脚鹤蝶进来了。 她瞄了一眼黑板:“和昨天差不多嘛。” 然后笑呵呵走过去:“染和,我感觉自己最近进步神速。” “怎么说?” “我学会了一种解题思路,举一反三,以后碰到黑板上的这种考题再也不用害怕了。” “说明你的感觉是对的。” “还有,昨天下午根据黑白静物照片转化为彩绘,我自我感觉画的还不错,就是铝锅和炒勺有些画糊了。你看,这是我回家拍的照片。” “你晚上回家还研究呢?” “不光研究铝锅,我把厨房用品全都研究了个遍,还有我爸的皮带,我妈的长筒靴,阳台的盆栽,晾衣架等等,这些东西平时不起眼,一到画的时候,我恍惚都想不起来它们原本的颜色了。” “是啊,我也有同感,我现在走路上看见一块板砖,都要仔细瞅两眼呢。” 这就有职业病了?年纪轻轻的! 不得不承认,能考上美院绝对不是一般人。那考题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简直脑洞大开,千奇百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几乎没有标准和参考,没有一个固定模式,全靠理解思考、想象和逻辑思辨能力。过于开放自由的命题,非常抽象,这就好比一个习惯了按照剧本台词演出的演员,突然有一天要求即兴表演,肯定会措手不及。这种时候绘画基本的形体、塑造、虚实等都是次要的,抛开表象,主要考验的是自我个性的表达,或者说对生活以及热点更深层次的感受与观察。考生自由发挥,结合天马行空的创意和独特的审美,将试题以具象且合理的视觉形象呈现出来。说到底,就是一种创新且直观的情感的表达,难就难在,如何成功打动或戳中阅卷老师的点,眼前一亮达到一个惊喜的程度,才能从成千上万的考卷中脱颖而出,最终拿到高分。 “今天这么早就布置了题目,老师呢?画之前不是要分析讲解一下的吗?”鹤蝶咕哝着望向教室门口。 李染和顺着她的视线:“是啊,大家怎么都进进出出的?” “诶呀,瞧瞧咱俩这个脑子……”鹤蝶话刚说一半,只见严以兴冲冲跑进来,他有些激动:“出来了,出来了。” 鹤蝶心中一紧:“联考成绩出来了?” 严以满面喜色:“嗯。染和,你是咱们画室第一。” “你在哪查的?” “马老师办公室。” “那你呢?” “我比你低了两分。” “别傻了,去看看呀。”鹤蝶拉起李染和去办公室。 直到亲眼看了分数,李染和心中才平复了一些。最开始早也惦记晚也惦记,临了到查成绩这天却糊里糊涂给忘了。好在跟预估的分数差不多,也算没有辜负自己的辛苦努力和老师们的期望。 “啊,好想尖叫两声啊,”鹤蝶在楼道里连蹦带跳,“你俩看出来了吗,刚才我输入准考证的时候手都是抖的,紧张死我了。实在是一千万个没想到啊,居然比马老师预估的高了5分,我得赶紧打电话告诉我妈,她一定会高兴的晕过去的。” 一上午了,画室比菜市场还热闹。一些查成绩或咨询报考学校的快把办公室电话打爆了,马德乾端坐在电脑前,任凭电话滴滴嘟嘟乱响只当没听见。今年的状元会花落谁家,还是个未知数,他一会刷新一次网页,憋了一泡尿也要亲自盯着。 “喂,是马老师吗?” “我是。” “我家董峰刚查了234分,这个分数还行吗?” “还可以,属于中间的水平。” “我对这方面不是很懂,那还有希望吗?” “我建议多报几家校考希望会大一点。” 电话打到手机上了,马老师接起来踱步到窗前,挂完一个打进来一个,他都一一耐心解答。 快中午了,教室里还乱哄哄的,李染和静心画了两张速写,起身去上厕所,出门迎面撞上两个陌生男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像电视台的,一个手里举着话筒,一个肩上靠着摄像机。李染和好奇打量两眼,侧身钻过去准备走,被其中一个叫住了:“同学,麻烦问一下,老师办公室在哪。” 李染和回头指了指:“楼道尽头就是。” 上完厕所,听见外面一群人叽里咕噜说话声,李染和急忙洗了手出去。 这么多人堵在厕所门口干什么? “出来了,她就是李染和。”马老师笑得眉眼连在一起。 “你说巧不巧,这位同学刚才就见过了。”记者乐呵一笑,“李染和同学,祝贺你成为今年的联考状元。” 李染和一脸懵:“啊?我吗?……” 仿佛就在等她这一刻的表情,摄像机抓紧时机给出特写。记者举起话筒:“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方圆画室,很荣幸由我来为大家揭开了状元的神秘面纱,李染和同学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有些意外,非常真实的反应,等她稍微平静一下,我们将进行深入访谈的环节,让她多多分享学习中的宝贵经验和心得体会。” 什么?还要采访?李染和手足无措地看向马老师。 马老师瞄了一眼摄像机,确认关了,才说:“我介绍一下,他们是大象报社的记者,这不太方便,我们去办公室吧。” 李染和快要慌死了,晴天劈个雷都没这么吓人。 “染和,你傻啦?”鹤蝶推了推她的胳膊。 “我……我腿软。” “哈哈哈,严以你看她……” “好啦,别逗她了。”严以竖起大拇指,“染和,你的努力得到了最好的回报,恭喜你。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优秀的,第一名非你莫属,加油哦,我相信你一定能问鼎巅峰。” 鹤蝶鼻子一皱:“严以,你怎么突然文绉绉的,显得我只会哈哈哈……染和,我也要恭喜你……” “我知道你们为我高兴,可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李染和捂上脸,脸红得像充了血似的。 鹤蝶扒开她的手:“你这是实至名归,有啥不好意思的?如果是我,我可能范进中举了似的狂奔二里地。” 李染和愣愣的:“开始我还以为听错了,他们没搞错吧,排名这么快就出来了?” 严以说:“一点没错,网上已经公布了。”他打开手机,“你看,千真万确。” 李染和往下滑:“你和我只差了两分……” 严以说:“没事,能挤进前十我已经很开心了,我会继续加油的。” 鹤蝶小嘴一噘:“诶呦,你们两个真啰嗦,我一个快200名开外的我说什么了吗?” 严以笑了笑:“染和,过去吧,那边还等着采访呢。” “可我不知道说什么,万一说错话了怎么办?”李染和面露难色,“你们能陪我一起吗?” “当然了。” 事情过于突然,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李染和一颗紧张的心脏突突乱跳。还是小宋老师反应快,不到十分钟就拟写出了一份采访大纲。李染和感激地打开一看。什么?只有问题和几个关键词?她现在照着念都得打磕巴。这状元谁爱当谁当吧,太费劲了。 严以递上水杯:“喝点水,稿子给我,我帮你捋一捋。” 坐在摄像机前,李染和深吸一口气,眼睛不自觉瞥向严以。严以笑笑的注视着她,用口型说:“别紧张,看镜头。”然后手指放在嘴边勾出向上的弧度。 采访非常顺利的结束了,李染和站起来,讷讷半晌,对记者和摄像鞠了一躬,飞也似的逃跑了。 回到教室还没来得及透口气,小宋老师又在门口喊了,他们想给她拍几张生活照和画画时的场景。好嘛,第一次当状元没什么经验,下次……这辈子怕是不会有下次了! “摄像老师,拍完外景咱们去别的教室看看吧,李染和同学从初中起就在我们方圆画室了,她小时候的画还被当成范画在墙上贴着呢。” “没问题,素材越多越好。” 小宋老师真是将助教的职责发挥到极致了,这么好的宣传机会,自然是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照片拍了,范画也拍了,该拍的都拍完了。小宋老师巴巴瞅一眼镜头:“能让我说两句吗?” “可以啊,宋老师你尽管说。” “咳,虽然我刚来方圆画室小半年,非常幸运的是,带的第一届学生中就出了一个联考状元,我要感谢李染和同学,感谢她在我平平无奇的简历上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她是一个特别勤奋好学的人,追求上进,从来不喊苦不喊累,可以说,我亲眼见证了她在集训期间每一天的成长,哦,有些太激动了,我怎么敢妄自居功呢……她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除了自身优秀,还离不开画室的精心培养和马老师的悉心教导,马德乾老师是我们方圆画室的骨干教师,堪比活招牌,专业实力肯定是毋庸置疑的。我们方圆画室发展至今,无论成绩还是口碑,在业界都是领头羊……” 话说早了,小宋老师这是冲“花式吹捧”来的? 还说只来了不到半年,一开口噼里啪啦停不下来,方圆画室门口路过的一只狗他都得讲半天。 结束了还不忘叮嘱:“阐述的有点多了,手下留情,别全剪没了,挑重点的留个一两句就行,辛苦。” 阐述?他好像给这个词重新定义了。 第194章 白眉毛的大花猫 这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联考彻底落幕,负重三年的方圆画室终于再次站上了顶峰。 小宋老师兴高采烈:“同学们,收起来不画了,晚上大家一起包饺子。” “不是吧,这么多人啥时候能吃上?” “人多才手快呢。”小宋老师大致点了一下人数,“看完成绩的都走了吗?能叫的都叫来,校长订了大蛋糕,还在楼下餐厅订了两桌菜。” “哇塞,铁公鸡下蛋太稀奇了……” 小宋老师嘿嘿一乐:“什么话,校长今天高兴,吃完饭还有惊喜呢。” “啥惊喜?” “保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小宋老师,我想吃烧烤。” “我想吃汉堡。” “我想吃火锅。” “好,我做主了,你们自己去点,回来找我报销。” 教室里立即沸腾了。 小宋老师挥起胳膊让大家安静一下:“大家听我说,咱们抓紧时间行动起来,争取八点之前吃上热气腾腾的饺子。” 随后他分配了任务,买菜的买菜,搬东西的搬东西,大家说干就干热火朝天。也不知道小宋老师散发了什么人格魅力,居然让楼下后厨在晚饭高峰期这么重要的时间段,匀出了一些锅碗瓢盆借给他们。 要是能借几个大厨上来就好了。李染和掐着手里的芹菜叶,还是自己动手包的有意义,虽然繁琐了些,但过程也是一种享受嘛。芹菜虾仁馅饺子是她的最爱,不过,仅限于择芹菜,其他步骤一概不知。她从来不碰一切生肉类的,虾交给严以处理了。 “还需要什么吗?” “打几个鸡蛋吧。我弄完了,把芹菜和木耳给我,我去洗。” “我和你一起去。” “你别去了,水太冷了。” 李染和准备了一双筷子和一只碗,打几个鸡蛋?她去找严以。 “你怎么过来了?” 看到严以冻得通红的双手,李染和呆了呆,磕巴道:“我,一起洗吧,快一点。” “不冷,”严以急忙抓住她的手,“马上好了,你在旁边等我。” 李染和缩回手,兀自感慨:“集体一起包饺子还挺壮观,让我想起过年全家一起忙碌年夜饭的场景。” “嗯,我也觉得很温暖。” 李染和又呆了呆:“严以,你一次能吃几个饺子?” “嗯?”严以抬头眨眼,“20个,多吗?” “我抢不过他们怎么办?” 这可能真是个问题。 “不要慌不要慌,吃完饺子还有汤。我爷爷说的。”严以端起洗好的菜,“回去吧。” 李染和微微一愣。啊,我刚才说了什么?我是大头猪吗,为什么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严以回头,会心一笑说:“别担心,我帮你抢,跟着我既能吃肉也能喝汤哦。”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染和颠颠跟上,探头往严以脸上看他是不是当真了。严以回她一个挑眉笑,李染和反应慢腾腾,也咧开嘴笑了笑。 “你们两个傻乐什么?救我啊。” 教室门口,鹤蝶悬着两只手,衣服袖子撸在小臂上,嘴巴撅在头顶不知在跟谁生气。 看她搞得像从面缸里钻出来的一样,李染和噗嗤嗤笑出声。 “别笑了,快帮我一下,他们馅都弄好了,我的面还是一盆稀泥呢。”鹤蝶转身进去,手抓进面盆里焦急的说,“怎么搞嘛,为什么这么粘手啊,面有问题,还是水有问题?” 呃,是你有问题吧! 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怎么就没想先揉成团呢。 “我来吧。” 严以放下菜盆,感觉到李染和质疑的目光,轻咳了一声:“干什么不相信的表情?”然后幽幽补充道,“那你在旁边看着,好好检验一下喽。” 揉面团有什么好检验的?她只是对他好像啥事都难不倒感到不可思议而已。心里这样想,眼睛却盯在他的手上。嘶,真是一双令人赞叹的手呢,手指修长又匀称,每一根都像漫画勾勒出来的一样,骨节曲线是那么的恰到好处。恍惚间,在他手里翻动揉搓的面团变成了钢琴黑白键,他的手指在优雅地跳舞…… “看这么入神?” “嗯,好看,好贤惠的一双手啊。” 严以手上的动作一停,李染和猛地抬头,两人同时怔了两秒。 夸人的方式,真特别。 严以忍不住逗她:“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以后我可要好好表现喽。” 李染和解释一句:“我是说手,不是说人。” “哦?”严以语调上扬,似乎在诱导她多说点什么。 受不住他一动不动紧盯的目光,李染和窝了窝嘴角,说:“我是在夸你手好看。” “我没有反驳啊。” “……” 严以扑哧乐了出来。迷糊小可爱,真想捏一捏她柔软的脸蛋。 李染和起疑,眯眼指着严以:“你在笑话我?” 严以摇头,又点头。 “干什么笑我?”李染和嘟起小嘴,娇嗔的小拳头敲在严以的背上,“臭严以,让你笑我,让你笑我……” “没笑你……就笑了一下。” 严以抿了抿嘴角,低头肩膀轻颤,脸上甜腻的笑意如潮水泛滥一般涌入眼底。 “还说没笑?”李染和歪着脑袋往他脸上瞅了一眼,然后眼珠一转,手迅速伸进面盆,“唰”在他脸上抹了一道面粉。 “哈哈哈……”她得逞大笑。 刚哈了两声,鼻尖就被勾了一把。 李染和抬手蹭掉鼻子上的面粉:“严以你偷袭。” “是你先动手的。” “我……我只是在你脸上轻轻戳了一下。”李染和强词夺理。 “那我也在你脸上轻轻戳一下喽。”严以嘻嘻一笑。不然我亏了。 “啊!” 李染和气呼呼,以牙还牙在严以鼻子上勾了一把。用力过猛,面粉涂在鼻孔和嘴唇上,严以吸了口气差点呛得咳嗽起来。 哈哈,趁机多抹两把。李染和挥舞着双手扑上去,“噌噌”给他糊了一脸颊的面粉。 严以倒也不还手了,呼呼吹掉眼前的粉尘,忽地一只手抵住李染和的额头,凭她怎么欢蹦乱跳也够不着。 “嗯?你这才叫偷袭吧?”严以咯咯笑,眼神中透出一抹极度宠溺的温柔。 李染和仰头看他:“我这不算……噗哈哈哈……你的脸……” 你的脸像大花猫!白眉毛的大花猫! 两人正嬉闹着,鹤蝶急匆匆跑过来:“你们两个别玩了,小宋老师说要包饺子比赛,赢的组有红包。” 既然是比赛,必须拿出一定要赢的劲头。各组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切菜,和馅,揉面,擀皮,一时间大家兴致高涨,跃跃欲试,大显身手。 “水开了,下锅。” 锅里冒着热气,好似一团团白色烟雾急不可耐的将整个教室笼漫地如缥缈仙境一般,雾气不断漂浮升腾,视线逐渐迷蒙模糊,一切是那么的真实,又是那么的虚幻。看不清也没关系,因为每个人心头都是温暖的,滚烫的,浓烈的,一阵阵欢声笑语隔绝了窗外的寒冷刺骨。 校长慢悠悠走上讲台:“同学们,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你们能取得好成绩,我非常高兴。在这我要感谢大家选择了方圆画室,感谢对方圆画室的信任与支持,也要感谢每一位同学的坚持和努力,感谢每一位老师的辛勤和付出,让我们一起举杯,欢庆这个美好的时刻。” “一起干杯!” 所有人互相碰杯,气氛浓情且愉悦。 欢呼声中,一盘一盘白白胖胖的饺子终于出锅了,滑溜溜的,软乎乎的,奇形怪状的什么样都有。饺子上桌,人间至味没有能与之相比的了吧。 “别抢别抢,慢慢吃,还有很多呢,不够了我给你们包。”校长满眼笑出花儿,端起面前的饺子去抢的最凶的一桌,像看待自己的孩子似的,突然为之一动容,振臂高呼道,“祝你们像锅里的饺子一样,永远热气腾腾,永远豪情满怀,祝你们校考旗开得胜,再创佳绩,都能考上理想中的大学,收获更多的成功。” “谢谢校长。” 通常气氛烘托到这的时候,紧接着会迎来一个最高潮。 “谢谢校长。”小宋老师啪啪鼓掌,“大家看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红包。” 小宋老师:“校长为大家准备的,每个人都有。” 又是一片哇叫。 校长站上讲台,看架势又要来一番慷慨陈词了:“经历了四个多月的集训,大家都辛苦了,今天的胜利和喜悦,是你们日复一复咬牙坚持换来的,感谢你们为方圆画室增光添彩,除了尽职尽责帮助大家取得一个好成绩之外,我们也没别的什么能回馈给大家的,一份小小的红包,希望你们鸿运当头,未来一路繁花似锦,前程一片星河璀璨。” 夺回了阔别许久的“鳌头”位置,方圆画室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其中李染和绝对占据了大半的功劳。 第一项就是给她颁发奖金。 小宋老师搞得可隆重了,拉横幅,送花束,切蛋糕,还安排了“嘭嘭”喷礼花筒的。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中,李染和呆愣愣地任由其支配,心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尴尬的环节,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吧? 小宋老师让她讲两句,她胸前抱的满满的,花束托着下巴刚一张嘴,粘了一嘴唇的五彩纸屑。 严以正举着手机,“咔嚓”记录下了如此宝贵的瞬间。 “谢谢大家,谢谢画室的所有老师们。” 到现在她仍觉得有些承载不住这份荣誉。那些一起拼搏的日子里,每个人都在为抵达梦想而激情燃烧,她只是多了那么一点点幸运而已。即便平时考试中也曾获得过许多次第一,但她始终是不自信的。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将自己分割成了两半,像一个跛腿的瘸子,哪怕一条腿再怎么灵动优美,却掩盖不住另外一条腿的“硬伤”。 她的内心被一道黑色的影子所侵蚀,无法完整。她知道。 过于看轻自己,其实也是一种偏见! 第195章 原来这就是惊喜 “真是大手笔啊。” 鹤蝶摸着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眯眯笑得像掉进钱眼里了一样。手一伸摸到李染和的红包。 “哇,一万块钱竟然这么厚。” “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这有什么,他们收了我们那么多学费,这点钱还不是洒洒水。” “那倒也是。” 严以端来一盘新出锅的饺子:“你们两个不吃饭数钱呢?” 鹤蝶一脸羡慕:“染和现在成小富婆了。” 李染和笑得肩膀颤抖:“我倒是想做小富婆呢,可就这些连富婆的头发丝都够不着吧。” “我的都给你。” 李染和敛起笑,看向严以的眼神微微带了一丝羞涩。这句话的杀伤力旁边的鹤蝶是听不懂的,李染和也是在和严以对视的一瞬间,才意识到他眉眼挑起的笑绝对不清白。 我才不要你的钱呢,现在不要,以后也不要。我要靠自己的努力当富婆! 我们依然是我们。李染和突然想起严以说过的这句话。那天他说了很多,唯独这句让她格外的在意,因为她答应了他。那个下午,他敞开心扉,把自己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完完本本地坦露给她,她一度都是懵的。回到家,静下心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原来他把一切都铺垫好了,过去,现在,将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强求,却是那么的严丝合缝。可是,有些话说出来了就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万一回不去从前,我们还是我们吗? 从前应该是回不去了。只能假装自然。 事实上装也是装不住的。 同在一间教室,每天朝夕相对,他如空气、微尘一样渗透在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是无法抵御、伪装与回避的。她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叫不知道怎么回答?坦白讲,当时她更多的是感动,在他的真心实意面前她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或许是始料未及,或许是相处的太久了,她不清楚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那么,是需要一些时间思考,还是留了一席余地?难道她自己真变成了杨纺嘴里的那种人? 坚决不能! “严以,非常抱歉,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适合做朋友,但是,我答应你的,我一定能做到。” 她那颗经不起丁点波澜的小心脏,想了一晚上,本想第二天到画室就这么跟他说的。可他没有给她任何机会。 他比狐狸还精明。 他深知这个节骨眼绝对不是表白的最佳时机,而且掏心掏肺照实说尽了,一石激起了千万层浪花,太突然了,她一时肯定很难接受。守护的人永远赢不了进攻的人,他已经吸取了教训,无论如何,等不到高考结束了。他从过去铺垫到未来,编织好了蓄谋已久的“圈套”,这一次,他选择了占有。 “染和,我下楼去买彩虹糖。” “染和,我眼睛不舒服,帮我滴一下眼药水。” “染和,画面有些灰了,你看这个颜色对吗?” 齐耳是个预言家,说他卖惨装可怜,为了博取同情和关注,很好,学会了。 昨天才说了要尽力帮他,今天却急着说抱歉,如果拒绝的话说出口了,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坦然的寻求她的帮助吗?会不会有些残忍?他刨开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悲伤”,把脆弱的一面赤裸在她面前,她不应该辜负他的信赖的。某一刻,她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他支离破碎又故作坚强的模样,让人心疼。 要不,等考完试再说吧。 何必急于一时。 她所担心的那些一个也没出现,反而直接挑破了,可能会更尴尬。 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许有吧。否则,一句“我的都给你”,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冲击在了她的脸上。 她对他不反感。 他愿意陪着她兜圈。 “想什么呢?” “没什么。” 李染和愣了一会神,面前的盘子里堆的像小山一样,严以手上的筷子还在不停地夹:“快吃啊,我抢了你爱吃的。”他向来不食言。 此时旁边桌子一片哗然。彭进老师被几个学生按在凳子上,轮番敬酒。他带的一楼的学生是整个方圆画室基础最差的,即使这样也能全员过线,没有一个拖后腿。平时的他古板是古板了些,并非到了不苟言笑的地步,再加上学生们闹得欢腾,一晚上彭进乐得合不拢嘴,脸上每一条深浅不一的褶子都显得熠熠生辉。 这些半大点的崽子们太豪放了,彭进有些招架不住,于是酒杯挡脸斜瞄一眼,“歘”一把拽住路过的马德乾,这才机智的脱开了身。 “拽我干什么?”马德乾甩开胳膊。 “这么大声干什么?”彭进嘘声,跟上。 “你学生正兴头上呢,你好意思先跑?” “到位了,到位了。” 马德乾信步来到窗边,开窗透气,浅抿一口不离手的保温杯,说:“人家孩子们也是一片好心,今天喜庆的日子,多难得啊。” 彭进咧嘴一笑:“最该喜庆的人是你吧。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恭喜啊,军令状没白立,功不可没。” 一半阴阳怪气,一半虚情假意。马德乾不接茬:“上岁数了,沸茶浓饮最养人,啤酒那玩意儿喝两口胃里胀得慌,你那组学生豪气云天,换我我也招架不住。” “是呢,你学生争气,敬重你,爱戴你,左一句感恩右一句感谢,那一个个轻悠悠的细声细气,你要是早说,他们就都把果汁儿换成茶了,你怎么不多招架一会?” 这下马德乾是看都不敢看他了。 彭进占尽了上风,懒得追击,胳膊肘一歪靠在窗台,一眨一眨瞥向热闹中的眼睛倏地腾起一抹温热,喃喃道:“一年又一年,他们好像永远都是这么年轻。” 谁说不是呢,一眨眼都记不清从这个教室走出去多少学生了,时间真快啊,迎来送往中不经意就人到中年了。 羡慕吗,永远和十七八岁为伍,无限轮回,永不凋零,似乎时间只在自己一个人身上留下了汹涌地印迹。 “老谢也是大不如前啊。” 校长谢飞和学生们打得一片火热,暂时收起了领导范的他,活跃的像个20岁出头的小伙子。 彭进感伤的追忆起了往昔:“咱们三个高中的时候就天天混在一起,没想到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你不知道,那会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他了,话多,招摇,爱惹事,仗着家里有几个小钱成天一副公子哥的做派……” “唉,”马德乾扯着调子掐断话头,许久没开口嗓子略微卡痰,抿了一口水才说,“老谢是我们三个当中最小的,也是最大气的一个,就你最小心眼儿。” 彭进瞪一眼:“你俩穿一条裤子是一路的,我就是个陪衬。” 马德乾终于回怼了一句:“我看你是酸菜馅饺子吃多了。” “……嫌我扫兴啊,那我不说了。” “不都是你在说吗?” “你还是当年那个德性,一点没变。我不就想借着酒劲咱哥俩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吗,听话听音懂不懂?”彭进拉了把椅子坐下,自顾自的发牢骚,“先抑后扬都听不出来,跟你这个呆头鹅说话能把人呕死。” “……” 用什么修辞手法,直接掏不行吗? 要呕的人是我才对吧,接近半百的年纪了还叫人小时候的绰号,万一让学生听去了,跟你没完。 这么多年了,马德乾还是觉得自己像一块夹心饼干,但他最拿手的就是顺毛儿捋:“你说的对,老谢蜕变了许多……” “他其实是一个挺仗义的人,当年我不过提了一嘴说想开画室,他立马辞了一中美术老师的工作来支持我,我心里一直有根刺,觉得是我耽误了他。” “说这些干什么,咱们画室这些年可谓是风生水起,有模有样的,耽误他啥了?”我也是从学校辞职的,你心里不应该有两根刺才对?七中比不上一中?马德乾暗怼。 “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本质上还是那么爱玩。他这个人活泛,吃得开,这些年不容易,多亏他帮衬了很多。” 外界称他们三个为“铁三角”,关系稳定又牢靠。谢飞主外管大局,马德乾与彭进一个抓首一个守尾,方圆画室是他们倾注了心血的结晶,缺一不可。一路走来,他们见证了彼此的青春,也将见证彼此的老去。他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是可以抛去一切后顾之忧,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人。 吃好喝好闹腾的差不多了。 “放烟花啦。” 校长懒蛋红扑扑的,看来是彻底放开了,说完夹起羽绒服第一个夺门而出。 原来这就是惊喜。 “我知道一个绝佳的位置。”严以穿好外套,拿着李染和的围巾过来。 “去哪看?”李染和好奇地问。 严以笑得灿烂,竖起食指,指了指头顶。 楼顶,确实是个不错的位置。 不过早有人想在他前面了,这个人就是小宋老师。小宋老师积极地去后勤老谢头那里找来了钥匙,打开顶层的铁门,转身急吼吼的下楼和校长一起放烟花去了。 第196章 月朦胧人也朦胧 大家乌泱泱冲上楼顶。夜深风急,月朦胧人也朦胧,一个个黑影相互依偎静静地等待,似乎感觉不到冷,自有心中跳动的一团火热抵御呼啸的寒风。“咻~”,终于,第一道烟花拖着长长的尾巴像一根擎天巨柱飞向高空,一声巨响,“嘭”炸开了蒲公英一般绚丽的花朵。紧接着,万花齐放,流光溢彩的烟花装点了夜空。 “哇,太漂亮了。” 大家仰望惊叹,尖叫欢呼。 刹那间,夜如白昼,焰火映照着每个人的笑脸,忽明忽暗,美好至极。 “你就像烟火的美丽,那么美丽……” 不知谁起了个头,所有人都跟着合唱起来。也许这首歌恰巧符合情境,也许心底深处藏着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不信只要轻轻地转身,肯定会有一个,与你离得最近,对视一眼便慌乱躲避的人。 严以的目光无比坚定,如喷薄而出的火花一样,让人无法躲避。李染和木木的转头,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跟着大家一起唱:“你就像烟火的美丽,那么美丽,轻划过无人的天际,曾经交换过的秘密,紧紧埋藏在心底……” 他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春风化雨般渗入她的心头。李染和心底泛起一阵柔软,唇角的微笑不自觉更上扬了些,自己都没察觉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严以。” 严以柔声说:“我对着烟花许了一个愿。” 李染和认真地问:“你许了什么?” “希望可以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你像烟花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我希望你永远在身边。你比烟花更迷人,但我无法只满足于绽放时的一刹那,我想要的是永恒。 “我能牵你的手吗?” 话未出口,被一个急冲冲的声音扰乱了,严以怅然一笑,来的真不是时候。 “忘啦,搞忘记啦。”今天一天小宋老师忙得像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他贴心的买了很多烟花棒之类的小玩意儿,结果放在教室忘记告诉大家了。 “染和。” 烟花棒在她的两只手里燃放,昏暗夜幕下暖黄色的光点将她被围巾裹去大半的脸,照得分外动人。听到严以叫她,她停止一圈一圈的挥舞,笑眼弯弯看向他的手机镜头。哪怕没有那小小的火花她也是闪闪发亮的,像萤火虫追逐着光芒,像船舶跟随着灯塔,她总能轻易地俘获他的视线。他喜欢给她拍照,他能捕捉到她身上每一个细微的美好,她的每一个瞬间都值得被记录。或许是出于某种补偿心理,为了弥补曾经空白了九年的缺失。因而,这一刻,他是幸福的。 “我看看,”鹤蝶歪着脑袋看严以拍的照片,“哇塞,太好看了,像小仙女一样。” 鹤蝶也想拍,让严以一定要拍出她的盛世美颜。 笑闹间,已至夜深。 “胡灵凡,等我一下。”鹤蝶小跑过去挽上她的胳膊。 胡灵凡往身后看:“不等他们吗?” 鹤蝶俏皮地眨眨眼:“他们可能想单独待一会呢。” “哦~”胡灵凡眯起眼鬼鬼地笑,“他们两个,我懂了。” 烟花易逝,美丽过后,只剩下无尽的黑暗。空气中仍充斥着些许硝烟的余味,是一种与轰轰烈烈截然相反的化为灰烬的味道,淡淡的冷却。 其他人都下去了,夜空恢复了原本的色彩,楼顶的风似乎更大了些。 “冷吗?” “还好。” 李染和拿着严以的手机翻看照片,手机屏幕散出微弱的光,将她泛着微笑的面容映的非常柔美。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她有些心虚的划走手底的照片,那是一张他们两人的自拍。 夜幕深沉,只看得清他的脸庞轮廓,他大约是笑了笑,说:“今天非常开心。” “我也是。”李染和语气愉悦。 两人并排站立,俯瞰着即将进入沉睡的城市。他们的距离竟然这么近,一拳之隔,稍微一转身羽绒服就会摩擦起沙沙的声响。严以伸手垂在一侧,心中莫名一股异样的悸动和颤栗,摸索了半天,迟疑了。明明想牵她的手,想触碰却缩了回去。 “手机给你。” “嗯。” 严以接过手机揣在手里,吐口气,暗骂自己一句胆小鬼。然后低头凝神缓匀呼吸,目光闪动说:“染和,我现在更有信心了。” “嗯?” “和你上同一所大学的信心。” 李染和忽觉哑然,许久才点了点头,朦胧中望着他轻柔的眼眸,说道:“我也会努力的。” 不应该互换过来说才对吗?李染和联考第一,要努力也是严以多努力一些吧。是的,严以当然明白。他故意包藏了小心机,只是在委婉的提醒他们之间的约定。她才是他心中最大的信念。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既不明确,但又是清晰的。虽然逾越了很多的界限,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前进一步,想要更多。严以说过不着急让她回答,他不敢过度自信,不舍得步步紧逼,恰如其分地试探不过为了得到更坚定的选择。此刻,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隔着暧昧这层窗户纸,互不捅破,忽近忽远,模模糊糊,吵吵闹闹,极容易让人迷恋上头,欲罢不能。可一旦一方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非要打破这个临界点,那就相当于是一场豪赌,没有了退路。 季冠军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贸贸然前来,堵在下楼去吃午饭的鹤蝶面前。 鹤蝶没好气:“你来干什么?不是告诉你别再来了,万一翻墙被老师抓住了,可别赖我头上。” 季冠军低声嘟囔:“学校放寒假了你不知道吗?” 站在冷风中一张嘴直呼白气,鹤蝶转身掀开大门厚重的门帘进去,懒懒地说:“我怎么知道,我连今天星期几都不知道。” 季冠军跟进来立在旁边一站,口中嗫喏了几个字,听不清,看他这副窝囊劲儿,鹤蝶更来气儿了。好吧,你不说那我也不说,两人互相沉默。 “鹤鹤,过来坐。”季冠军终究是憋不住的,讨好的帮她抹了两把凳子。 “太冰了。” 季冠军愣了愣,低头走到她身后,背靠在冰冷的墙上。 “昨天晚上的烟花盛宴,真好看,你们画室搞得还挺有仪式感的。” “那是,我们还包饺子了呢。” “看烟花怎么不叫我?”跨年夜没有和她一起看烟花,是个小小的遗憾。 “我发的照片你不是都看到了?再说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是老师给我们的惊喜。” “你和严以的自拍也挺好看。” “嗯……”鹤蝶扭脸,很是不解的看他,“干什么这种语气?要你管我,我想和谁拍就和谁拍。” 对,拍了很多人,男生。 “……严以和染和,约好了考同一所大学,北京的。”季冠军睫毛一颤一颤,小心的刺探出口。 “这不很正常吗。”鹤蝶说。 “那你呢?”季冠军非常认真地注视着她的反应。 鹤蝶似乎早已有了想法:“染和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想和她考一起,但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同一所学校应该是不可能,不过北京有那么多大学,只要在同一个城市,我就能找她玩了。” 季冠军眉头放松又立起,吭哧瘪肚,蹦出几个字:“那,那我们呢?” “我们又不是一个赛道……” “怎么不是一个赛道?林……林好和余意,他们也约定好了……” “那能一样吗,余意十有八九是要保送到北京的大学,所以林好才想考北体大,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他们……”鹤蝶忽地停下,张了张嘴没再往下说。他们情投意合,早已确立了那种关系,为爱双向奔赴,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这家伙扯来扯去的到底什么意思。“你到底干嘛来了?” 季冠军终于怂不住了:“我来就是想要你一句准话。” “啥?”鹤蝶戒备的后退半步,“我又不是王母娘娘,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她哪能不懂,都快胡言乱语了。 “……”季冠军整个人僵硬的贴在墙上,呆滞了几秒,缓缓垂头盯着脚尖。他突然心头涌上了一阵委屈,以为迈出最后一步,心里就踏实了,可她这一退,让他害怕连留在原地的希望都破灭了。 “干嘛不说话了?”这种微妙的尴尬气氛,哈口气都能结成冰,鹤蝶浑身不自在,另辟话题,“学学林好,她在家每天都坚持训练,夏愠一也是,你放假了就知道瞎跑……” “我来是……” 鹤蝶快速打断:“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两个的目标都是北体大,你很应该和他们多交流交流,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有些烦躁,“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反正你以后别来了,我马上要校考,每天一睁眼就在画画,时间特别紧张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我不想分心……” “好,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第197章 何必追究那么多呢 季冠军真的没有再来。别看他总是一副马大哈傻里傻气的样子,其实心思挺细腻的。或许每个人在面对感情时都会有懦弱的一面。他绝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手里也有足够的筹码,可毕竟是人生第一次当赌徒,哪怕已经红了眼,脑子里还是有几分清醒的。不下注,不出牌,不试探,就不会难堪,不会输得一塌糊涂。何必追究那么多呢。她不是说了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什么是准话?是一句承诺,一句肯定,还是一句誓言。这跟发誓有什么区别?鹤蝶暗自腹诽:“好好的一个人,吃错药了?我把你当好哥们,你却对我有非分之想,麻烦死了。” 鹤蝶是一个活泼直爽大大咧咧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孩。在和季冠军的相处中,互相斗嘴,打打闹闹,俨然是一对毫不避讳、毫无形象的欢喜冤家。他们不过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只要不眼瞎都看出来了,或早或晚,瓜熟蒂落水道渠成是必然的。看起来是临门一脚的事情,为何龟缩死守呢? 初一入学不久,鹤蝶以招人喜欢的性格和外貌,成为了班上的焦点。很快就有男生向她表白了,小小的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既羞涩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男生大张旗鼓,每天带着一堆同学来教室门口围堵,又是送零食又是送礼物,弄得非常高调。鹤蝶容忍了几次,脾气一上来直接去找他摊牌,男生被拒绝,可能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为了找回面子,他和同学打赌势必要从她嘴里说出“喜欢”两个字。他费尽心机从她嘴里套出这两个字,然后以散布谣言的方式,到处说她承认了喜欢他。这不纯纯的造谣吗?鹤蝶的脾气坚决不能忍,再一次找到他要跟他对质,他却恬不知耻的拿出“证据”,一张不知从哪弄来的纸条,原本写的是:你喜欢黄一元吗?刚演了偶像剧,又出了新专辑的男明星,鹤蝶正迷恋的不行呢,不但写了喜欢,还画了一串小爱心。谁知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给中间的“一”加了几笔就变成他的名字了。鹤蝶自然要分辨,当着很多同学的面揭穿了他的谎言,男生更加拉不下脸面了,竟然让她还回以前送的零食和礼物…… 自此之后,鹤蝶从不接受表白,来一个怼一个,“口才”就是这么练出来的。而且再也不碰零食,如果遇到有人偷偷放在座位上,她拎起来就扔进垃圾桶了。不过,自从季冠军这个“馋嘴猴”出现后,他长了一张如吸盘一样的嘴,那些零食全被他搜刮走了。也好,当垃圾扔有些浪费。 鹤蝶心中烙下了一道“屏障”,下意识的排斥和回避,让她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难说出口,很恶心很羞耻的事情。她情愿在旋涡里徘徊,也不愿承认。她表面的大大咧咧是真实的,但你永远不知道她的安全感有多差。 心情复杂。该怎么形容呢。季冠军这只幼稚鬼,稀里糊涂一点不好吗,现在这样,还不如吵一架来的痛快。鹤蝶陷入了困惑和烦闷之中。 受到重挫的季冠军,每天闷头训练,试图以挥霍汗水来麻痹自己。他想了很多,难道自己暴露的还不够明显吗,为什么连说出口的底气都没有。真怂!他这辈子,怂就怂在了喜欢她! 小年夜这天,季冠军脚上像拴了绳子似的,不由自主又跑到方圆画室楼下了。 “鹤鹤,鹤鹤……” 鹤蝶从楼道窗口探头往下看:“别喊了,喊魂呢?” 很久没喊了。 刚下楼梯,就看见季冠军鬼头鬼脑的躲在拐角处,鹤蝶斜了一眼:“藏啥啊,我都看见了。” 季冠军傻笑着走出来:“我来请你吃饭。” “我又没问你来干什么?” “呃……那我能请你吃饭吗?” “这么晚了你在家没吃饭?” “……我吃了,怕你还没吃嘛……” “今天小年夜,严以的爷爷送来了饺子,我们三个一起吃的。” 鹤蝶边说边走到门口了,点头示意让季冠军掀门帘,季冠军立马恭敬的侧身“请”她往外走。躬身的时候,眼睛瞄在她的手上,季冠军放下门帘追上去,绕着她转圈:“你手里藏了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 “让我看看什么嘛?”季冠军猴急地拽鹤蝶的手。 鹤蝶藏在袖筒里,让季冠军一拽露出来了半截。 “电焊条?你拿它干什么?” 鹤蝶无语死了:“看清楚,是仙女棒,什么眼神。” “鹤鹤,你……” “别问,跟我走就行了。” “去哪啊?” “去广场。” 季冠军屁颠跟上,高兴得嘴巴都不知道往哪边歪了。嘿嘿,仙女棒也是烟花,她绝对以及肯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了。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不错。 “别瞎想,这是上次小宋老师买多了剩下的,恰好今天过节,就给我们每人发了几根玩的。” 余光里的季冠军,一眼一眼往她脸上看,笑得出神入化像个大傻子一样。鹤蝶抑制嘴角,就算是跟小宋老师讨来的,也不能让你知道。 广场上张灯结彩,年味渐浓,正中间围了一圈人,放着喜庆的音乐,跳着喜庆的广场舞。 点燃的仙女棒,在鹤蝶的手里“嗞——嗞——”迸射出金黄色的火花,映着她的笑脸,光影绰绰,如渡上了一层梦幻般的滤镜,她的笑比烟花更耀眼,仿佛照亮了整个天空。满眼宠溺的季冠军,移不开眼,看呆了。 “呆着干什么,过来啊,我帮你点。” “嗯。我……”季冠军甩动手里的烟花,支支吾吾道,“我想拍照……” 鹤蝶淡淡说:“我没手了。不许把我拍丑了,不然我就全删掉。” 季冠军使出了浑身力气,总算抓到了一点精髓,拍完捧着手机献到鹤蝶眼前:“怎么样?比那天拍的好看吧?” 鹤蝶嗤一声:“这不就照着严以的方式拍的?” “才没有,你人长得好看,随便怎么拍都比他拍的好看。”季冠军嘴硬的解释。 还说没有?连自拍的角度都一模一样,真是小心眼,指不定看了多少遍才研究出来的。 季冠军默不作声了一会,然后掏出打火机“吧嗒”点燃了最后一根仙女棒,送到鹤蝶手里,自己则拿着燃尽了的半截屁股挥来挥去。 “鹤鹤,我希望我们……我是说,我想好了要报考北体大,我没什么朋友,如果能和大家在同一个城市,放假就能在一起玩了……” “可以啊,上了大学还能和朋友们在一起,那当然最好了。” 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季冠军多么开心,他的眼里蓦地深沉,顿了顿,看向鹤蝶:“如果只做朋友,能把我放在染和前面吗?” 鹤蝶一愣。这是什么逻辑? “你忘吃药啦?先是严以,又是染和,他们两个怎么招惹你了?” “严以?不……不是这么理解的……” 有严以什么事啊?上次看到他们的“亲密”合照,季冠军不过是病急乱咬人,实则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们两个就像临麓山上的石头和卧室里的台灯,八根竹竿接起来都够不着边。严以没什么好嫉妒的。 鹤蝶假装糊涂:“为啥要排序?染和的前面是林好,你夹在她们中间,想干嘛?” “……”季冠军干咽口水,噎得他差点背过气儿去。 眼睁睁地,看着鹤蝶手里的仙女棒熄灭了最后一点火光,季冠军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亲自送她一场盛大灿烂的烟花,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第198章 他们会自己收场 方圆画室夺回了“龙头”宝座,无疑给了业界一点小小的震撼,画室想借此机会,好好做一波宣传。李染和便首当其冲成了宣传工作中的“亮点”。不用小宋老师张罗,约访的媒体闻风而来,快把画室的门槛给踏烂了。一上午好几家采访,李染和慢慢接受了镜头并摸透了流程,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面对再刁钻的话题都能应对自如,侃侃而谈。结束后记者夸她上镜好看,口齿清晰,言之有物,省去了他们很多后期的工作。他们的工作效率非常高,最早采访的那家隔天下午就发布出来了。 看到小宋老师转发的视频,李染和拿着手机悄悄躲去角落,确认了前后一个人没有,才点开了播放。自己看自己的采访本来就挺不好意思的,若是被人发现了,她还不羞耻的钻进地缝去。 “好做作啊,眼睛瞟来瞟去的,像个小贼一样。” “耳边的头发翘起来老高,领口也歪了。” “不是说挺上镜的嘛,怎么看着这么别扭,前言不搭后语说的什么啊,拍了那么多照片干嘛偏放嘟嘴的这张,平时照镜子咋没发现下巴这么短……” “唉呀,就这样吧。” 不看了,尴尬! 但很快教室里就有人开始讨论了,侧耳一听,好像没有她自己对自己那么挑剔的声音,对此李染和还偷偷暗喜了一会。 晚上回家,前脚进门后脚就接到了李星苒的电话。李染和踏上拖鞋,进自己的房间扔下书包:“喂。” 李星苒习惯了直呼大名:“李染和,在干嘛?” “画室刚回来。” “考那么好了,还这么用功,让我们这些人咋活啊。” “嗯……”李染和顿住,你倒是消息挺灵通的。 “昨天成绩就出来了,干嘛不告诉我?怕我考的没你好心里不好受?这么好的大喜事,你们一家却没一个吱声的,要不要这么低调嘛。” 那你是不知道,童游好不欢天喜地,比中了五百万大奖还高兴,差点就要摆酒席,被爷爷李君山给压下来了。还是低调一点为好,毕竟只是第一阶段的胜利,后面还有更至关重要的环节,万一有了变数,岂不惹人笑话。 听她的语气不像是来兴师问罪,能主动打电话,大概率也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李染和问道:“你不是联考后要去北京集训,还去吗?” “不去了,跑那么大老远太折腾,我这次考得挺理想的,现在的画室也不会放我走。”这话分明是在暗戳戳的炫耀,若不是李染和那高不可攀的傲人成绩堵住了她的嘴,李星苒恐怕有一箩筐的话自卖自夸,以她争强好胜,凡事喜欢压别人一头的个性,已经够含蓄了。 “嗯。”李染和不过是随口一提。 李星苒显然不止为这一件事:“你的专访我看了,挺厉害的嘛,考了全省第一说话的底气就是不一样,你画了这么多年画,我还是第一次在视频里看到你的作品,原来你画得是挺不错的,我截图保存了几张,谁能想到你竟然会有这么高光的时刻,可以啊可以,没给我们李家人丢脸。” 这是绕着弯的……夸?还是损?就知道从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你从哪看到的?”李星苒素有“特务头子”的名号,但李染和还是问了一句。 “严以转发了。” “哦……” “接下来要校考了,你打算怎么准备?” “继续集训呗。” “那你考虑过严以吗?” “啊?”李染和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别掩饰了,你俩的事我很早就知道。”李星苒突然有些正经,“他肯定是要跟你考同一所大学,但你应该知道,他的选择范围不是很多,尤其美院的条件限制一般都特别严格。” “你是说色弱的事?” “嗯。不过你俩分数很接近,希望还是很大的。” 既然李星苒都知道这么多了,索性展开探讨一下,感觉她对这方面了解挺多的。李染和轻轻关上房间门:“可是,严以说,有些艺术院校不招收色盲考生,但对色弱考生没有影响,他只是轻微色弱,不是很严重,这样也会受限制吗?” “不是吧李染和,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想过啊?” “我,我……” “难怪眼睛有毛病,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榆木疙瘩,想不通……”李星苒自顾嘀咕,然后无奈嘘叹一声,“先说校考吧,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招生规定,一般不招收色弱考生,会有明确规定,有些规定比较模糊的,需要打招生办电话咨询,不然的话,就算考试通过了,高考填报志愿系统也会自动刷下来。” “哦……也就是说,色盲可能会明确拒绝,但色弱会放宽一定的限制,对吗?” “可以这么理解。”李星苒把手机换在另一只手贴在耳边,“再说为什么会自动刷下来,因为高考的时候要体检,体检信息都会上传到系统里,有些人熟背了色盲表,这一关可能会蒙混过去,但进了大学还要体检,一旦查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严格啊……”李染和不无沉重的感叹。 “你叹什么气啊,他的情况就这样,乖乖的认了,老老实实的按照相对应的规定,又不是没有学校收,只要他是个人才,别说放宽条件,破格录取也是有可能的。” “那我怎么知道符不符合条件呢?” “我的大小姐,你自己上网看招生简章不会吗?我都说了这么多了,难不成非要人送你嘴边,你才往下咽啊!” “……” “挂了,木头!” 挂真快!李染和愣了一下,不是在向你了解吗,说两句就不耐烦了,哪句话惹到你了? 脑子有些乱,坐在床边的李染和顺势倒在床上,眼睛一眨一眨,慢慢整理思绪。片刻之后,她忽地坐起来,跳下床去打开电脑,坐在桌前,快速敲击键盘。过了许久,手边的笔记本上清晰罗列出了,各类学校的招生要求,她一一细分,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他一直目标明确的背后,不只因为“顶级实力配顶级学府”。 他如天上的星,不小心跌落凡间,也掩盖不住闪耀的光芒。不管怎样,他都值得最好的。 在众多的美院中,明确规定招收色弱的屈指可数,没关系,就算“屈指可数”,也要陪你走一段试试。试试?不。要付诸以全部的努力。 他说:以后都是我在前面走,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 不知不觉,她的步调开始与他同步,或许她心里还是没有答案,可她已经毫无意识的做出了回应。她说:我也会努力的。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用着急回答……” 不着急的答案,总有一天会呼之欲出,时间自会证明,一切痕迹都藏在与你有关的一点一滴之中。 —————— 年关将至万事忙。所有艺考生注定要过一个不完整的春节。除夕这天,下午五点多李染和才从画室回来,进门换上拖鞋,换了一身衣服,然后闻着浓郁的有些呛鼻的菜香去了厨房。 童游:“回来的正好,我这个鱼马上出锅了,水也开了,帮你爸下饺子,准备吃饭。” 李染和轻“嗯”了声,挽起袖口洗手。 “怎么蔫呼呼的?”李顷歪头往李染和脸上瞧,“画室里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 “嗯?那是怎么了?啊——你最爱的酥肉丸子,一口一个。”像哄小孩一般,李顷夹起丸子喂到李染和嘴边,盯着她吃下,又笑眯眯的歪头,“咋了嘛,最后一锅火候大了点,你不就喜欢吃焦黄的吗?” 童游忙得腾不开手:“你们爷俩别腻歪了,锅里水都要溢出来了,赶紧揭起来,染和这几天东奔西跑的没怎么休息,你还不搞快点,吃完饭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还得早起回老家呢。” “嗷,那就是累了,”李顷揭开锅盖下饺子,“老马也真是的,天大地大过年最大,他就是阎王爷索命也不能催这么紧吧……” “呸呸呸,你这张破嘴,也不怕犯忌讳。” “我怎么了嘛,过个年都不让好好过,又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童游瞪眼:“你咋不知道个轻重缓急呢,年每年都能过,今年刚好赶上这个时候了,能有什么办法?” 李顷无辜:“我不是心疼木木嘛,你看小脸皱巴的,眼睛都凹下去了,明天回家让爸妈看见了,还以为我们虐待她了呢。” 两人手在忙,嘴不闲。 “你以为就你心疼啊?我要是能替她,我早去了,你就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嘴上说的好听,你为她做什么了?爸说了让低调点,你倒好,到处吆五喝六的显摆,状元爹是那么好当的?也不为孩子想想,她现在承受了多大的精神压力,你有关心过吗?” “我,我哪有显摆……”李顷心虚支吾道。 “你还想怎么显摆?采访的文章和视频一个不落的转发,每天三次比吃饭还准时,对门刘阿姨,楼下康康爸,还有司机小王,人家都看烦了,你还上赶着给人聊天私发。” “我姑娘都上采访了,我嘚瑟一下咋啦?” “我看孩子没飘,当爹的先飘了,真服了你了。” “让你说的我要借女儿的光出名一样,我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儿,我为她感到骄傲,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有啥错?” “骄傲是她自己努力来的,跟你有啥关系?” “好啦,我说不过你,我有错,不发了。” “锅里添水,别煮破了。” 李染和洗了手,插不上话,看了看没什么忙可帮,就端了碗筷出去摆桌子了,听着厨房二人话音平息下来,心中一叹,每次说不了两句就得吵起来,吵完一眨眼又跟没事人似的,真搞不懂,这样有啥意思。都说孩子是父母的调和剂,李染和却从没有过这样的体会,她的这对父母拌嘴闹别扭,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她的印象里,吵翻天,摔东西砸碗,寻死觅活,类似的状况一次都没出现过,而她是个软性子,每当察觉话音不对,要么闭嘴,要么默默退离“战场”,反正已经习惯了,他们会自己收场。 第199章 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 现在看来,爷爷李君山是懂得深谋远虑的,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向来对自己没什么自信的李染和,即便顶着“联考状元”这个听起来十分霸气的头衔,却也深知自己并没有多厉害、多了不起。方圆画室“冲刺班”,所有人都埋头扎在画板后面,废寝忘食,通宵达旦,那势头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猛。过年只放了三天假,李染和离家近,还能和家人坐在一起吃个年夜饭,有些离家远的,干脆不回去,在宿舍凑活一晚,第二天照常去画室画画。 且不说外面比你能耐大的人多不胜数,自己身边的同学,就足够使人自惭形秽的了。李染和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焦虑的,可能睡眠不足,可能画到想吐,可能胡思乱想,像附了心魔一样,精气神快被一点一点的吸干了。原本列在计划中的校考院校,考试时间都在年后,一次和复读生聊天,李染和恍然意识到了“经验”的重要性,于是就想先报一两所学校,当是踩点探底,提前感受一下,考过了也算是多了一重保障。童游一心想让她上本地的大学,但她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为了暂时稳住童游,这两所学校都是按照童游的意愿报的。 李顷一手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吆喝一声:“上饺子咯!” 一大桌年夜饭十分丰盛,只是与往年相比,似乎少了一些年味儿,李染和感觉不到像小孩那种欢喜的心情,可童游和李顷辛苦忙活了一天,她就算没什么胃口,却也装作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一边吃着,偶尔加入聊天:“你们不是要在老家待好几天吗?” 童游说:“两家过寿,两家喜宴,还不是连着的,我的意思是提前拜个年就算了,或者让你爸留下,我先回来。” 李染和说:“我没事,画室楼下有吃饭的地方。” 童游说:“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还有报考学校什么的,我得费心盯着,不然你自己能拿的定主意吗?” “嘿,”李顷看一眼童游,幽幽一笑,似是在说看把你能的,然后打趣道,“又不是你去考,你盯着能做什么?” 童游剜了他一眼:“我……我能做饭,你能做什么?” 李顷说:“木木考试这段时间,我啥也没为她做,本来我打算年后陪她去考试,但爸已经安排好了,你就别操心了。” 童游问:“爸有啥安排?” 李顷说:“反正听爸的就对了,画画的事他比咱俩懂,这事得他来拿主意,我都没有说话的份,你操心了也操心不到点上。” 童游哼了一声:“我……我还成瞎操心了我……” 吃完饭,李染和拖着疲惫的身体洗了个澡,熬夜守岁是不能了,不如早早地睡了吧。睡了两三个小时,被外面的烟花爆竹吵醒了。十二点了。李染和懒懒的翻了个身,欲再睡去,这时床头手机“嗡嗡”响了几下,估摸着是有人发的新年祝福短信,早上起来再回吧。正要恍惚入梦,手机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铃声,惊得她浑身一震。 “喂。” “染和,新年好。” 电话里严以语气欢快,听到李染和音色迷糊,略微局促道:“我不知道你睡了,没,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我刚醒了。” “我是想跟你说,我爸妈回来了,明天可能去不了你家拜年了,但后天肯定能去,那天你应该还在吧?” “在呢,我后天晚上回来。” “嗯,那我后天尽量早点。” 挂了电话,李染和手摸到床头放下手机,脑袋往枕头上一歪,瞬间秒睡。第二天早上童游早早来敲房门,睡得眼睛和脸有些浮肿的李染和,掀开被子下床,摇摇晃晃,神志未清醒一般洗漱穿衣服,然后帮忙往车上搬了两趟东西,上车四仰八叉的倒下,闭眼打瞌睡。 路上童游叽里呱啦说个没完,左不过是叮嘱李染和要谦虚,不可张扬,最好能不提就不提,别人聊起时,姿态一定要放低,切不可让人觉得在炫耀。所谓过年,无非就是各种比,在比成绩这块李染和一直倒数垫底,好不容易逆风翻盘争了一回光,还得藏着掖着怕人知道。其实,李染和也觉得挺伤脑筋,突然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联考状元”不过是个虚名,只代表过去,不代表未来,在她心里早已清零了,她只求赶紧被人淡忘,回到以前无人在意的时候就好了。谁让她一下搞了个这么大的,家里有两个美术考生,肯定会拿来互相比较,偏李星苒是个玻璃心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敏感小心,李星苒那张嘴要是只用来吃饭就好了。 “你的不会比我多吧?” 刚领了爷爷奶奶的红包,李星苒像只鬼似的飘到李染和旁边,李染和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疑心真重:“换吗,我不介意。” 如若因为李染和得了状元,爷爷奶奶就给她多加红包,大肆褒奖,那李星苒还不闹翻了天。爷爷奶奶可太了解李星苒了,他们怎能不明白“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就连提起这件事,在她面前说话都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这碗水必须端平,两头都夸,不偏不倚,漏一滴,恐怕“第三次世界大战”是要从李家爆发出来了。 爷爷奶奶是有智慧的。 李星苒犹疑了:“什么意思?说得好像我很介意一样,多就多呗,你现在被全家人捧在头顶,我可没法比。” 你倒是挺会讽刺人的,李染和礼貌地笑笑,避开她去餐桌的椅子坐下,李星苒跟了过来,问道:“你考了几所学校了?” “两所。”李染和自顾拿了一个果盘里的橘子吃。 “我的上限是六所。”李星苒不问自答,拉开椅子坐下,“我本来没想考省内的学校,但爷爷说不能栓死在一所学校上,让我把省内的美院考了,当作保底的。” “嗯。”李染和掰了一瓣橘子敷衍道。 “你呢,只考美院?” “啊?”李染和有些失神,“我,也不是。” “不想说算了,你们都是有资本的,能挑能拣,肯定是要够最好的上,我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就我那点成绩,出了画室比我好的大有人在,更不用说和你们这样顶尖的比了。” 又是夹枪带棒,又是一口一个“你们”的,李染和真有些怕了她了,连忙笑脸相陪:“其实咱俩差不多,出了方圆画室比我好的也大有人在,我记得,暑假去参观学校,你不是对设计比较感兴趣吗,既然你早已有了明确的目标,努力去考一定能过的。” “哪有那么容易,我小时候的目标还是清华北大呢。”李星苒拿起一个橘子,没打算剥开,只是在手里把玩,“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谦虚,我知道跟你比差了好大一截,我的资质条件平庸,所以也没指望一定要上美院,碰到专业类或者综合类比较强的,也会考虑。” “嗯,我和你想的一样。”刚说完,李染和连忙补充,“我是说我也会考虑……” “你怎么回事?我又没说什么,你干嘛这么小心?”李星苒很是无所谓的撇了撇嘴。 “……啊?”李染和呆了呆,心想,还不是为了照顾你那敏感的小神经。不过这次的李星苒好像不太一样,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却也没怎么太过分,看来童游的叮嘱属实有些多余了。 李星苒手里捏着橘子,一双微微上翘的吊梢眼目光流转之间笑得有点小狐媚:“那两所学校严以也考了,对吧?” 果然还是提了这茬,李染和快速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她嘴里,不禁有些慌张的看了一眼客厅,然后嘘声说:“小点声。” 李星苒狡猾一笑:“慌什么,我有分寸,不会乱说的。” 李染和笑不出来:“你保证?” 李星苒一副反正你不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你还能堵住我的嘴不成?” “我,我没说要堵你的嘴,”李染和腾地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仿佛被人捏住了命门,心里惴惴不安,脸上勉强露出笑嘻嘻的样子,“我和他在同一个画室,报考的学校重合了,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吧?” 李星苒内心狂翻白眼,这点信任都没有,我是那么不可靠的人吗。“还嘴硬装傻?都说了不会乱说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要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怎么会憋到现在?” 这倒也是。 李星苒压低音量:“我上次说的你有考虑吗?” 李染和低头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我……我查了一些学校,还没……没说呢。” “我真服了,你俩不会连这点默契都没有吧?” “他能考的就那么几所学校,我不说,他也能安排好,他肯定自己心里有数。” “那你心里有数吗?我没空管那么宽,就想问问清楚,避免考试和你们碰到一个学校,一次报名费两三百,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我要是不幸和你们俩大神级别的遇到一起,大概率只会沦为陪跑的炮灰。” “……”李染和不知该怎么接话,都有些滋滋往外冒汗了。 李星苒无奈摇头,总算放过了手里捏得软趴趴的橘子,剥开皮连带白丝吃进嘴里,没再继续往下问。 “她们又不是小孩,有啥不放心的?”客厅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李云翳突然扭头指向她俩,看上去满脸不情愿。 旁边的李响强行将他的头掰正:“不像话,爷爷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然后叫李星苒和李染和过去,“你们姐俩过来,听爷爷给你们安排。” 第200章 和和美美一家亲 爷爷李君山画了一辈子国画,身为本地书画协会会长的他,在业界相当有地位,家里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后代三个子女无一遗传他的艺术血缘,但在隔代的两个孙女身上显露出了优良的艺术天分,后继有人了,可给老人家乐得合不拢嘴。 李响说:“关于艺考方面的我不大懂,星苒,你听爷爷的,咱们家爷爷最有发言权了。” 李顷跟着表态:“对对,我们都商量过了,你们俩都有希望冲一冲美院,具体的学校和专业方向,爷爷帮你们规划好了,你们盯好考试时间,认真备考就行了。” 爷爷见识卓越,疼爱她们,早做规划会少走很多弯路,可如果听从了家里一手操办好的,那,万一漏掉了,错过了,岂不是……李染和愣愣地失神,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星苒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愣着干什么,你倒是说话啊。” “……”当着全家老小的面,李染和抹不开情面,她心中汹涌了无数个百转千肠,突然蹦出来一个大胆的念头,大不了自己偷偷报名,先考了再说,也不至于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木头,烂泥巴扶不上墙,有你不淡定的一天,李星苒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满是乖巧:“爷爷,您这么为我们着想,肯定是经过了各方面考量的,可我并不特别拔尖,跟染和也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让我和她考同一所学校,那不是白白浪费感情吗?” 李君山笑笑:“试一试有什么要紧的,你不想上好大学呀?” 李星苒点头:“当然想了,我喜欢设计专业,就想报这方面比较强的学校。” 李君山拿起面前的记事本给她:“这上面是我归拢的一些信息。” 记事本上写的密密麻麻,根据学校排名、重点专业、录取分数线等,一一做了说明与注释,翻过几页,李星苒看到,爷爷还绘制了两页表格,一页是她的,一页是李染和的,各自对应了十所不同档位的学校,表格虽简易,但笔迹清晰,一目了然,他老人家真是费心了,就是自己的父母也未必想的这么细致周全。 翻到最后,李星苒略微惊讶地“咦”了声,转头把记事本递给李染和,并使劲儿冲她挤眼睛。李染和不明所以,刚要出声询问,李星苒回过头去了:“爷爷,上面怎么还有严以呢?” “嗯?”李染和同样惊叹了声,赶紧翻开手中的记事本。 原来一共有三页表格,但最后一页是怎么回事?即便爷爷与严家交情深厚,顺带替严以也规划了一份,可让李染和心下一紧的是,为何她的名字也在上面,这不是明晃晃的……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李染和眼珠子滴溜溜转,贼兮兮看了一眼爷爷,然后看向自己的父母,童游和李顷此刻的神气有些蹊跷,莫不是他俩也知道了点什么,或者说,爷爷故意这么安排,是经过他俩默许的?完了!这是要公开处刑啊!李染和不由一阵面红耳臊,下意识退到沙发后面,恨不得钻进沙发底下躲起来。 稳坐如泰山,半晌都没开口的李君山,端起桌上的八宝茶举到嘴边,“呼呼”吹掉浮在表面的红润枸杞,一口没喝:“看完啦?” 李染和将记事本抱在胸前,忽地抬头,与爷爷视线交汇,慌忙应了一声,讪讪的给他送过去。 李君山:“爷爷没上过大学,孤陋寡闻,帮不上你们什么,瞎忙活,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李染和:“这些很有用的,比我自己查的还齐全呢。” 李君山:“哦?那你跟爷爷说说你的想法。” 李染和:“……” 她足足呆了两秒,坏了,自己把自己送上门了,这是要逼我就范吗? 姜还是老的辣啊! 李君山拍了拍沙发让她坐他旁边,躲是没法躲了,坐下后,李染和那叫一个不镇定。说点啥呀?还不如刚才就钻沙发底下去呢。 李染和:“画室的老师,建议我试一试央美和国美。” 李君山:“嗯,一南一北,都是顶尖的美院。” 李染和:“其实我觉得不是美院也行,我……” 李君山:“怕目标定太高了?这没什么要紧的,咱们实力在那摆着,即使达不到目标,退而求其次也不错。” 李染和:“嗯,我知道了。” 李君山:“专业方面有什么想法吗?” 李染和:“摄影,雕塑,陶艺,或者国画。” 这话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李君山听了露出欣喜的笑容:“好好好,这就好办了。” 李染和顿时警觉了起来,心想,自己都推卸到画室老师头上了,应该没暴露吧? 李君山心里有数了,终于说到正题上:“我那严老哥家的孙儿,说起来也是个天赋出众的,只不过……这孩子,与染和在同一家画室,成绩也差不多,我们俩一商量,干脆让他们报成一样的学校,考试的时候出门在外,也好结个伴互相有个照应。” 天知道李君山停顿的那几秒,李染和的心悬得有多紧,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她甚至暗喜,不用偷偷报名了,就不用“牺牲”自己的压岁钱了。 “既然有严家小子在,干嘛还要我跟着?” 李响“啪”一巴掌扇在李云翳的脖颈:“这是什么话,两个妹妹考试这么重要的事,你做哥哥的,让你照顾一下怎么了?” 李云翳翻楞一眼:“她们考起来没完没了的,最晚要到三月底,那会我都开学了。” 李响又抬起巴掌却没扇下去:“少给我推三阻四,你都大四了,去学校有啥好忙的,就说你去实习了,我帮你开实习证明。” 李云翳不为所动:“很是用不着,我找好实习的地方了。” 李响温怒道:“你这孩子,翅膀硬起来了,管不了你了是吧?” 李云翳走的是口嫌体正直风,主打一个嘴硬心软,他也就爱傲娇爱叨叨几句,实际上对妹妹们非常关心的。但他的亲妹妹却不这么认为。 “瞧把你给厉害的,谁又没求着你去。” “要你管我?” “哼,你昨天还说不想和我待在同一个空间,有我没你,有你没我,那你现在还坐在这干嘛?” “对啊,有我没你,你出去吧,有你在污染空气。” “凭什么不是你出去?你根本就不是不想去,嫌我就直说,找什么烂借口糊弄人,鬼才信。” “废话,我又不是你的保姆,干什么啥事都得跟在你屁股后面?” “我看你跟在染和屁股后面的时候,倒是勤快得很,反正上次去北京,走丢的人是她又不是我,要照顾也是照顾她,你爱去不去,无所谓,跟我有屁的关系。” 你们吵架就吵架,拉上我是什么事?!还爆我以前的糗事?!李染和纯纯无语,尴尬的别过脸去,唯恐引火上身。 这兄妹俩在一起,隔五分钟不吵一架就心不安,一个比一个毒舌,搞得像仇人一样。二叔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听着粗口都出来了,立即亮出和事佬的身份:“你们两个都给我把嘴闭上,我数三个数,原地和解,一、二……” “过。” “过。” 一字泯恩仇,兄妹二人口径出奇的一致。这样的戏码,全家老小早已见怪不怪了,短暂的沉默后,犹如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和和美美一家亲。 李染和悄悄溜去一边,本来要给严以发短信,不知怎么忽地冒出莫名其妙的第六感:真如爷爷说的那样吗?爷爷和严爷爷商量好了?啊——不会又是严以“撺掇”的吧?她内心咆哮,好你个严以,原来背后谋划的人是你,这就很好理解了,为什么最后一页表格中排在前面的学校,跟她查过的不谋而合,她还傻兮兮的窃喜……干嘛不告诉我一下,提前“串供”不会吗,起码有个心理准备,不会懵头转向的猜来猜去,早知道的话就能伪装的更严实一些了。 李染和这反射弧有点长啊! 但是在李君山别有用心的诱导下,她的伪装显得一点也不高明,“串供”也是不成立的,因为情报的来源根本就不是严以。严家老头鬼不溜秋的,打得一手好算盘,自己孙子眼窝子里那点事,他早就瞧得一清二楚,合计来合计去,只在边上看着是不行了,这事还得自己亲自出马。严利风请李君山喝酒,并不阐明来意,而是用若明若暗的言语,一个劲拐弯抹角的敲敲打打,李君山是个实心的,急得严利风桌子底下直跺脚,酒过三巡,严利风懒得打哑谜了,故意买醉,半痴不颠,非赖着李君山要让两家亲上加亲。严利风倒是实诚,一副推心置腹不拿李君山当外人的样子,上来就把自己的孙子分析了个彻彻底底,当然也没有隐瞒色觉的问题,李君山稀里糊涂的被他顺鼻子牵着走,还安慰他不必烦恼,就当成是命运馈赠的天赋。李君山并非完全糊涂,也不是一个脑袋陈旧的老古董,大半辈子都在和颜料打交道的他,深知绘画艺术永无止境,一般程度的色弱其实没什么特别严重的影响,许多世界着名的艺术家,都是大色盲呢。所以,这一切都是两老头子苦心布局的,两人搜肠刮肚,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严以可选的专业受限,恰好与李染和说的一致,这李君山要是再听不出点什么来,岂不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小时候,李染和跟着李君山学过一段时间的国画,但她对国画不怎么感兴趣,后来也就作罢了,如今若能再捡起来,最高兴的莫过于李君山了,他这辈子身上就这么点本事,只要孙女愿意接班传承下去,此生便了无遗憾了。 第201章 官方吐槽最为致命 午饭后,李染和躺床上,刚眯了一小会,被客厅呜哩哇啦的说话声吵醒了。小纤进来说:“来客人了。”李染和闭着眼:“嗯,我听到了。”小纤坐床边推了推她:“别睡了,起来吧,外面肯定会叫你出去的。”李染和哼唧:“不想出去见人,我想睡觉,太困了。” “大姐姐,”小天噔噔噔跑进来,“大舅舅让我来叫你,你睡醒了吗?” 李染和问:“来的人多吗?” 小纤说:“好几个呢,都是亲戚。” 李染和揉着眼睛出去了,面对一堆逢年过节才能见到的并不怎么亲近的面孔,一连串称呼问候搞得人头晕,拉拉扯扯客套一阵子,这才坐下。本以为出来露个脸,没什么事就能回屋躲清闲了,结果客厅里人多到挪不开脚,挤在角落没法动弹的李染和,只好抽了一张小板凳规规矩矩的坐着,大人们家长里短很是无聊,加上背靠暖气管,没一会她就开始脑袋犯迷糊了。 “……听说老大家出了个女状元,恭喜啊,太有本事了。” 又来……李染和猛地一激灵,她现在最听不得“状元”这两个字,都有应激反应了。 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只听见亲戚们七嘴八舌说不停。 “是啊,可了不得,咱们老李家好几代人都没出过这号人物呢。” “这孩子没准儿是遗传了大爷爷的基因。” “这么说还真是,染和一丁点大的时候就坐在爷爷怀里学画画,脾气秉性什么的也随了爷爷,是这些孩子里跟爷爷最像的一个。” “染和这孩子,三四岁上了还看起来笨笨的,不说话反应慢,她爸妈担心的不得了,还托我找大师算卦呢,我就说别心急,这孩子是有福之相,额头高而饱满肯定是个命好的,以后会有大出息,你看,让我说中了吧,现在长开了,出落得多水灵啊,比小时候还漂亮呢。” “这就叫大智若愚,大爷爷家几个孩子教养的都好,不像我家那个,要啥啥不行,没一样能拿得出手,我都快愁死了。” “可说呢,染和上大学肯定是没问题了,我家的还摸不着边呢,早知道学画画的途径这么好使,我高低也给孩子弄进去,不过听人说画画很烧钱,这些年投进去的也不少吧?” “哦对,只听说是学画画的,这么多年了也没亲眼见过,要不就现在吧,染和,那个叫什么描啊写啊的,给五伯伯我也来一张,让我沾个大画家的光,涨涨见识。” “哈?”李染和缩在角落,埋头听着他们的谈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像说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一样。 旁边的李星苒戳了戳她的胳膊,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小声说:“别呆着了,没听见啊,叫你给大家表演才艺呢。”这可不就是表演才艺吗,过年饭桌上无聊的长辈们惯爱使这招,什么才艺不才艺的,这和当众表演猴子吃香蕉有啥区别,给大家逗乐罢了。还好没人注意到她,李星苒压着嘴角暗自高兴,又说,“大画家,人家夸你半天不能白夸吧,你倒是给点反应,别让人等着急了。” 李染和又不傻:哪里就等着急了,你是怕拉你出来一起表演,才着急把我推出去的吧。 沙发上的亲戚都扭过头盯着她看,仿佛她脸上能长出一朵花来似的,李染和脸颊一阵透红,唇角微微浮动了下,眼睛眨巴眨巴望向李顷。 她那老父亲,正一脸喜滋滋,眯眼笑得跟个弥勒佛,祖坟冒了青烟一般好不得意,终于觉察到女儿巴巴求助的眼神,吭了声说:“八字才一撇,离上大学还远呢,这孩子是沾了运气的光,也不枉坚持了这些年的辛苦与努力,她那描啊写啊的,且费劲着呢,没个三五小时画不完,老五,你不是想看吗,我手机里有采访的链接,我发给你,你慢慢看。” “哦哟,采访都出来了,那是不是要上电视了?你们一家瞒的真严实,要不是你说,我们还啥都不知道呢,了不起,真了不起。” “上不了,上不了,不过是三五家媒体报道了,没几个人知道呢……” 李顷一边谦虚,一边嘴巴咧到后脑勺,要说他不是在故意炫耀,打死都没人信。 年头这两天,拜年的亲戚朋友一波接一波,跟商量好了似的,进门坐下三句话不到就说李染和身上了,她就像一只大熊猫,被当成了供人参观和评头论足的谈资一样。没话说可以不说,保持微笑低头吃饭不好吗,非得虚情假意的问这问那,什么奇葩习俗,跟一个大型修罗场一样,伤脑筋得很。李染和躲在房间不愿出去,但又拗不过她那经不住人夸,一夸就膨胀,一膨胀就开心得像炸开的爆米花似的老父亲,在他的连哄带催下,她也只能以一副懂事的模样,硬着头皮出去应付。 之前觉得三天年假太少了,现在简直度日如年,李染和都想让李顷提前送她回去了,可转念一想,明天严以要来,他特地打电话说了这事,如果来了发现扑了个空的话,好像不太好吧! 算了,也不差这一天。正好有些话,得当面跟他问清楚了才是。 晚饭过后,客人们都走了,家里总算恢复了清静。 “这么早就洗漱,你准备睡觉了吗?”小纤倚在卫生间门口,看着镜子里李染和的脸问。 “嗯,”李染和咕噜咕噜吐掉牙膏沫子,“我想早点睡。” 小纤默默点头:“那我跟哥哥说一声,明天再玩打牌吧,今天我也觉得有些累了,你先去睡,我一会就来。” 李染和倒没觉得有多累,只是他说明天会早点来,那她就得早点起,不能他一来,就看到她赖在床上睡大觉,或者刚起床蓬头垢面的样子吧。奇怪,去年和前年是因为不知道他会来拜年,这次是知道他要来,怎么反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挺莫名其妙的。 早点是多早?这个说法也太模糊了吧。 李染和定了七点的闹钟,响了之后迷迷糊糊的关掉,翻了个身,睁开眼,窗帘缝隙之间已一片大亮,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屋里静悄悄的,估摸都还睡着呢。好像有点太早了,再睡半个小时吧,闭上眼,却无半分睡意,过了五分钟,她摸索着坐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另外两人,熟睡中的李星苒,温顺的像一只小绵羊似的,她不禁笑了笑,不是说要跟二婶换了去睡大床吗,怎么又来跟我和小纤挤了,嫌挤还睡得这么香,整张床就你占得地方多。 知道客厅睡了人,李染和蹑手蹑脚推开房门,刚打开就传来一串抑扬顿挫的鼾声,她突然好奇心起,想看看究竟是谁打呼噜这么大声。客厅里窗帘紧闭光线略微昏暗,她踮脚猫腰轻轻走出去,路过打地铺的李响父子二人,停下听了听,然后到沙发前,凑在李顷脸上瞅了瞅,呼吸重了些,但都不是,那就只剩下睡在行军床上的姑父了,姑父管理那么大的果园,那可是个力气活,他每天辛苦操劳,爱打呼噜也属正常。 “大姐姐。” 李染和转身,看到小天站在爷爷奶奶的房间门口:“你啥时候出来的?” 小天贼贼一笑:“我看见你走来走去,像个小偷。” 李染和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你听见了吗,你爸爸要开直升机飞走了。” 小天歪着脑袋:“不会飞走的,我妈妈说,爸爸打呼噜就证明没死。” 哈哈哈,官方吐槽最为致命,李染和险些笑出声。 “大姐姐,你是出来上厕所的吗?” “不是,我睡醒了。” “大舅妈说,你是瞌睡虫,你怎么起这么早?” “她那是危言耸听,我勤快得很,你看他们都还睡呢,就我一个人起来了。” “爷爷奶奶也醒了,他们没出来,怕把外面的人吵醒了。”小天扒拉李染和的袖子,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某种重要的秘密似的,“大姐姐,我告诉你,今天小以哥哥要来。” 李染和愣了几秒,声音压得更低:“你怎么知道的?” “二姐姐说给姐姐听,我也听到了。” 呵,不愧是特务头子,李星苒你不去做搜集情报的工作,简直浪费人才。人精! “哦。”李染和一脸平淡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卫生间,“你还没洗脸吧,进来,我们一起洗。” 洗漱完出来,只见李君山“欻”一把扯开窗帘,然后拿起掸子往李响旁边一站:“老二,起来了,太阳照到屁股了。”李响翻身蛄蛹了一下:“再睡会儿。”李君山直接上脚撩开被子:“你的一会儿太阳都下山了。”李响像个耍赖皮的小孩似的,嘴里哼哼唧唧,两腿乱蹬几下,屁股一挪,掀起李云翳的被子钻了进去,然后一把将他拦腰抱在怀里,额头抵在他的后脖颈,亲密的蹭来蹭去:“我儿子的被窝真暖和。” “哎呀,动手动脚的干什么,松开点,肋骨都让你勒断了。”李云翳逃开魔爪,猛地弹坐起来,满脸没睡醒的不耐烦,“烦死了,我去爷爷房间睡。”他连被子一起拽走了,留下李响一身肉色秋衣秋裤蜷缩成一团,全身暴露在空气里,像被赤条条晾在沙滩上的咸鱼一样,看起来有些好笑。 李响抱头打滚:“大哥不也没起嘛,为啥就盯着我一个人?” 李君山挥起手中的掸子一指,让他自己看,李响两眼一瞪,叫嚷道:“他那也算起来了?盘腿坐着眼睛都没睁开,身上还裹着被子,没准儿还在做梦呢,他是害怕吃鸡毛掸子吧,小时候就爱耍奸……” 李君山上前一步:“我看你想吃鸡毛掸子了,赶快穿衣服,这么大人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也不嫌害臊。” 李响不满道:“怎么还不由人分说呢,老的也嫌,小的也嫌,这个家还有没有天理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妈,你能管管吗?” 李君山说:“你就是把我妈叫来也不顶用,别磨叽了,待会你严叔要来,他下午家里有事,坐不了一会就得走,你还不赶紧的,把地上这一摊收拾了,洗漱一下,准备做饭。” 李响转悲为笑:“早说严叔要来不就完了,交给我,我给他好好置办一桌我的拿手好菜。”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父与子之间的“对决”啊! 在一旁观看的李染和,嘿嘿嘿傻笑,心想,从来都是被父母教训,原来他们也有受教训的时候,爷爷手中的鸡毛掸子再威严一些就好了,直接打下去,我爸会不会蹭一下跳起来,哈哈哈,那一幕肯定很搞笑。 嗯?李染和忽地收住了嘴角,听爷爷的意思,严爷爷大概是匆忙抽时间来的,可别刚坐下就要走啊,她还想单独和严以问几句话呢。 第202章 窗外阳光刺眼 严家一老一小掐点掐得真准时,进门正好最后一道菜上桌,严以很自然的跟着李染和坐在小孩桌,刚坐下,头顶射来一道灼热的目光。 “你怎么又上我家来了?” 看着李云翳一脸不怎么欢迎的表情,严以礼貌微笑:“云翳哥好,你,不会刚起床吧?” 李云翳眼神闪躲两下:“当然不是,我很早就起了,刚从房间出来而已。”头发乱糟糟跟鸟窝似的,一看就是刚睡醒,睁眼说瞎话。李云翳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上次教你的升级好玩吧,我还知道一种两个人的玩法,待会我教你。” 严以笑着点头。吃饭时,他一心二用,时不时往大人那桌看一眼,就怕一个不注意,他那口舌伶俐的爷爷说出点啥震惊四座的话来。 小天:“小以哥哥,你总看严爷爷干什么?你怕他偷偷走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吗?” 严以:“……” 小天:“小以哥哥,别怕,到时候我带你去我家,我还想让你陪我玩,陪我一起睡觉呢。” 严以:又是一个想把我带回家的…… 李云翳:“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的真亲热,小天你要搞清楚,咱俩才是亲兄弟,他待一会儿就回自己家了,我才会一直陪你玩。” 小天:“小以哥哥是客人,我怕他无聊,就客气一下,逗他玩呢。” 李云翳:“小鬼头,你这么一丁点大,懂什么是无聊吗?” 人小鬼大,一番话差点给一桌子人干沉默了。 李染和热情地招呼:“严以,这个好吃,你别客气,多吃点。”其实她也处于分心的状态,她在心里酝酿着要怎么和严以说那件事,好纠结啊,要不要说呢。 吃完饭,李云翳说要教严以打牌,把他给叫走了,李染和跟过去看了一会,然后默默地坐在一边,垂眼绞着手指头,不知道在想啥呢。 “严以,你这牌打得也太臭了吧,起来,我帮你打。”李星苒给严以使眼色,“你去找染和玩会儿。” 严以一听,正中下怀,不由心中感激道:真是深明大义啊,我正愁脱不开身呢。“染和,”严以指了指无人的阳台,“去那晒会儿太阳吧。” 快到中午了,阳台上的太阳暖洋洋,非常悠闲舒适。 他就站在自己身侧,却让她有一种近乎于“近乡情怯”的感觉,说不清为什么胆怯,只觉得心跳不断在加快。 “你家里下午有事?” “不是啥大事,我家亲戚都四分五散的,好几年没走动了,正好借着今年我爸妈假期比较充裕,他们就从各个地方赶过来,在我家聚一聚。” “那你家这几天肯定很热闹。” “嗯,下午大伯一家来了,人就到齐了,我爷爷订了团圆饭,说要好好的置办几场酒席,搞得隆重一些,给他们接风洗尘,他老人家就盼着团聚的这一天,很久没看见他这么高兴了。” “看得出,严爷爷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他有没有跟你说起过……”她终归不太敢直面这个问题。 “哈哈哈……” 正巧客厅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李染和尴尬地探头:“他们在笑什么?” 她刚才是有话要说吗?严以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同样也探出头去。不听不知道,此时客厅里谈论的正是他们俩,李染和犹如触电一般,迅速缩回脖子。 “怎么了?”见她表情很不自然,严以更加摸不清状况,“你刚才想说什么?” 李染和试图微笑掩饰:“你没听见吗?” “啊?我听见了,不是在说年后考试的事吗?” “……说让我们一起考……” “你……你不想和我考同一所学校了?” “不是……我……严爷爷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李染和惊讶地瞪大眼睛,怎么回事,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她愣愣地看着他,直到忽地想起来,赶紧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纸,“你自己看吧。” 严以打开一看,两秒钟后表情不受控的想笑,他强忍着抿了抿嘴角,怕不小心笑出声:“这张表格,你什么时候整理的?” 李染和急忙摆手:“不是我,是我爷爷,他说和严爷爷商量好了,让我们……报一样的学校。” “我爷爷真这么说了?”严以嘴上质疑,脸上却笑得十分开心。他又拿起表格认真看,忽而表情严肃,“其实没必要这么迁就我,我的意思是说,我爷爷选中的这些学校,都是因为我……我去找他说……” “我觉得没关系……这么多学校,最终我们也只能上其中一所,我们……我们不是已经有目标了吗……我爷爷说,不要怕目标太高,即使达不到,退而求其次也不错。”李染和有些激动,说完便低下头不敢看他。 严以心中瞬间泛起阵阵愧疚,眸光微闪,晦朔不明,深深地注视着她。须臾,他缓过神,唇边笑意未减,不过却是一抹苦涩的味道,怕她察觉,眼底愈加温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别担心,从现在开始你的目标就是我的目标,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所以,也请你相信我。”他把手中的纸对折叠好,交到她手里,“还有,不管退而求其次,还是全力以赴向前冲,我只选择和你站在一起。” 李染和没说话,手里却越攥越紧,霎时间内心涟漪不断,她知道,此刻温热跳动的,是对他越来越多的信任和依赖,也能感应的到,她和他之间的关系,潜移默化中,似乎更进一步的加深了。 回家的路上。 严以望着车窗外,神思有些飘荡,他在想,她本应该是天上的月,人间的风,注定会有一个光明锦绣的前程,而他却为了满足一己之私,将她绑在身边,这么做,可于心有愧?终究是自己配不上。他禁不住叹口气,严以啊严以,你表面胜券在握,内心惶恐不安的样子,真的好像一条狗啊,承认吧,你的不自信,你那可怜的自卑心,你视而不见的理智……常常化作为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它扎在你身体的某一处,上蹿下跳,吓唬你,责怪你,撕扯你……而你,半推半就,既要还要,瞧瞧你这副失神丧魄虚伪丑恶的嘴脸,一切的一切皆因你而起,你究竟在矫情什么? 窗外阳光刺眼,严以轻轻闭上了眼睛,片刻间,纷乱繁杂的思绪再次侵袭而来,越不去想,脑子越是失控,如同陷入了乱流之中,心口处溺水一般的压抑,他无力地挣扎喘息,一边沉浮,一边抽离……睁开眼,浑身骤然划过一股强烈的虚脱感。 唔,严以颓然倒在座椅上,长吁一口气,心底仿佛漏了洞的筛子一样,缓了几秒,再次抬眼时,窗外后退的街景逐渐熟悉起来,马上要到家了。他稍稍坐起身,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爷爷,或许是该跟爷爷说清楚了。 然而,严利风却先开口:“小以啊,那孩子那么优秀,你能追得上吗?” “……啊!”严以惊得险些石化了,“爷爷你说什么呢……” 严利风呵呵笑:“还没搞懂啊?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哦。” 严以低下头,两只手交叉在一起,大拇指之间不停地摩搓,半晌才说:“我搞得懂。” “那你搞得定吗?” “……” 等了一会,不见严以言语一声,严利风抽空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回视线,继续稳稳当当地开车。 “小以啊,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心里装了一肚子心事,整个人都不阳光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还有爷爷在吗。” “我,我就是有些发愁……” “愁啥?愁眉苦脸无尽头,要是发愁有用的话,那大家都闷起头来天天愁,这世间的烦恼岂不全都解决了?” “可问题是,我不想耽误别人。”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你有自己的顾虑,能够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这很好,但也不能过分看轻自己,消磨自己不如打磨自己,不如好好坚定内心,追上那孩子的脚步。” 严以头埋得更深了:“爷爷,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你都没有问我,就自己决定了,万一给别人带来困扰怎么办?” “你说校考啊?”严利风扭头问了句,快速看向车前方,“这件事你不必有意见,我这么做是有些私心上头,但你也不想想,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孙子,我不替你谋划,难道让我眼睁睁看你撞南墙?” “我知道,你可以替我拿主意,可染和跟我的情况不一样,她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我不能只为自己,而拖累了她。”严以说。我有千百万个愿意与你一起探索未来,也有千百万个愿意支持你坚定地追求目标,但我不愿因为我们的关系,束缚了你前进的步伐。 “这我也知道,你们俩的情况是有些不一样,但总体上差距并不大吧?再者说,我帮你规划的那些学校,是经过慎重考量了的,又不是胡乱做的决定,你不就想和那孩子上同一所大学吗,想好了就别犹豫,什么拖累不拖累,担心这担心那的,把自己搞得痛苦不堪,你觉得这样就很高尚了?你这样含含糊糊的,一味总往坏处想,那叫谨慎过了头。总之我已经帮你争取到了,你再不主动点,难不成啥也不做,等天意的安排吗?” 严以忽地心头一震,有那么一刻,他怀疑爷爷鼻梁上架的不是眼镜,而是两片显微镜,能够洞察秋毫,没有一点纤尘逃得过他的眼睛。爷爷一下说中了两句,令严以比较冲击的是最后一句,因为在他心里,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事与愿违,那就是上天自有安排,他不强求一定要怎么样,但求坦然,但求她好。余生很长,不在一朝一夕,只要他紧紧追随着她的轨迹,总会找到另一种方式,守在她身边。 第203章 怎么比我还心急 “爷爷,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服李爷爷的,他没问原因吗,直接就同意了?” 严利风得意咧嘴笑:“他哪有我精明,被我三两句话就给绕进去了,不过,该说的我可都说了,绝对不是靠坑蒙拐骗来的,他心里其实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像你这样的好孩子,打着灯笼都难找,他还有啥不同意的,当然是看好这门亲……” “爷爷……”严以顿时满脸黑线,这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事,扯,扯远了吧……说着风,便扯篷,怎么比我还心急呢? “嘿嘿,他指不定偷着乐呢。”严利风这个鬼老头,你拉着人家的手,一口一个好老弟的求着,老泪纵横险些掺进酒杯里的样子,你是一句不提啊。 经这么一逗,严以脸上慢慢铺展开了笑意:“爷爷你说的对,如果总往坏处想,本来有把握的事情都要变糟糕了,从现在开始,我会放平心态,努力拼一把。”毕竟,最先提出考同一所大学的是我,从旁劝说鼓动的也是我,事到如今,我却悲观起来了,真是可笑至极! 严利风手里的方向盘一转,缓缓驶进小区大门:“你可得加把劲,我那小老弟看着单纯,实际上心里有数着呢,他说了,染和小同学上美院肯定没问题,能配得上她的,必须也要考上美院,不然没戏,我当时就反驳了,可是没用,他搬出状元爷爷的头衔压了我一头,你说气人不气人,小以,你一定要替爷爷争口气,到时候我看李老头还怎么在我面前嘚瑟。” “啊?嗯。”严以错愕地看了爷爷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你俩可千万不能闹掰啊!不然可就真没戏了! 车子停在楼下,严利风没有着急下车,转头看着严以,语重心长道:“小以,有爷爷给你托底,你只管大胆的去做就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心理负担,不要把自己的选择搞得很被动。你且放宽心,爷爷我不是个偏执的人,不管最终考成什么样,只要你尽力了,就没啥好遗憾的,那孩子也一样。退一万步讲,要是她考过了的学校比你好,我还能拦着不让吗,不会的,咱哪敢大个脸去耽误人家,到时候你们择优而选,上了大学之后,咱再抓点紧就是了。” “嗯。”严以郑重点头。 不得不承认,爷爷总能非常透彻地看穿他的内心。对他来说,爷爷是比爸妈还要亲密的人,这个朴素且真挚的老头,把他当成宝贝一样捧在心尖上,处处维护,面面俱到,还常常觉得不够,生怕他比别的小孩少了什么似的。爷爷像一座坚实的靠山,他从小就依附在他的臂弯里成长,爷爷懂他,疼他,虽然不常将爱挂在嘴边,但他能感受的到,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让他即便在缺失父母的陪伴下,依然觉得时时刻刻被温暖包围,很安心很踏实。希望时光慢些吧,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愿接受的事,是爷爷正在一天天的老去…… “爷爷,我先上楼了。” 严以不觉眼眶一抹湿润,怕被爷爷看出来,撇开脸,推开车门下去了。 “唉,一晃都长这么大了,个头比我还高,心性却还是个小孩子,这要是离了我可怎么办呢。”严利风下车关门,望着严以的背影,突然感慨,“还得是我呀,想当年要不是我在背后助了一把力,靠你爸那个怂蛋,如今也就没咱爷孙俩的缘分喽!” 隐约听到后两句,严以回头:“爷爷你说什么?” “没啥,”严利风一边往过走一边揉了揉眉心,“你的性格就像一杯慢热的白开水,明明是我一手带大的,却一点也不随我,你爸也不随我,啥原因呢你说。” “……”严以懵了几秒。啥意思?我爸咋了? 送走严以之后,李染和便迫不及待地央求李顷送她回了家。家里冰锅冷灶的,怕她一个人会饿死,李顷把从爷爷家顺的熟食按天分好,让她饿了就热一下吃,觉得不行,又手写了便利贴贴在冰箱上,李染和哭笑不得,自己又不是脑子不好使,搞得像生活不能自理了一样。 啰里八嗦叮嘱完,李顷终于不放心的走了。 李染和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外面天已经黑了,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想,晚饭要不要吃呢,好像感觉不怎么饿。正在纠结,手机响了,她以为是爸妈打来的,有些不耐烦地咕哝:“才多大一会就查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拿起手机一看,慌忙收起不耐烦的语气,“喂,严以。” “染和,你到家了吗?” “嗯,我回来有一会了。” “你一个人吗?” “嗯,把我送回来,我爸就回去了。” “你在做什么?吃饭了吗?” “我在擦头发,还没吃呢,等会看吧,我不知道吃啥。” 电话那头,严以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严以,你等一下,我去放一下毛巾。” “嗯。” 不到一分钟,李染和回来了。 “严以,你应该晚几天去画室对吧?我是说,你爸妈好不容易回来,你应该想和他们多待几天吧……” “你想让我早点回去?” “啊?我没有啊……你,你什么时候,看你自己……” “过两天他们要去外地走亲戚,本来想让我一起去,但考虑到今年情况特殊,就把我留下了。” “哦……你家就你一个人?” “是啊,我也成一个人了。” “没事的,画室楼下的拉面店一直开着呢,我们不会饿死的。” “呃……”这么说倒也没错,严以顺势关心道,“你想好要吃什么了吗,家里有没有直接能煮的?” 李染和拿起手机去厨房:“我爸不让我开煤气,冰箱里有爷爷家带回来的吃的,我去微波炉热一下,随便吃点就行了。”打开冰箱,看到碗里的饺子馅,忽地想起大年三十的饺子还剩了不少呢,算了,弄不好就煮成一锅粥了。 她热饭,严以陪她聊天。她吃饭,严以也陪她聊天。 “严以?” “嗯?” “我怎么觉得你话变多了?” “有吗?我平时话也不少呀?” “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还好吧,我不是话少,我那是在思考。” 李染和哈哈笑起来:“还说不是,你都学会幽默了。” 严以问道:“我以前不爱说笑吗?” 李染和想了想:“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挺冷清的,但不是高冷不好接近的那种,有点闷闷的,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后来了解了一些,看你那么爱吃糖,可能是因为心里苦,我还擅作主张给你脑补了一个苦情小白菜的人设,再慢慢的才发现,你只是单纯的话少而已。” 严以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段时间你每天给我又送零食,又送甜品,还以为你关心我呢,原来我是没人疼,没人爱,没人要的小白菜?” 李染和忙止住吃东西:“不是不是,我脑子一抽,瞎胡想的。” “好吧,这也不怪你,”严以突然脑子一抽,“你喜欢风趣幽默的?像夏愠一那样?” “咳……”最后一口饭差点呛进气管里,李染和剧烈咳嗽,咳得眼泪汪汪,含糊解释道,“我没说喜欢幽默的,他什么样跟我没关系,你提他干嘛呀……” 严以着急道:“好啦,我的错,你别说话了,小心呛着。” 隔着电话感觉她呛得厉害,严以心里急得火烧似的,唤了两声“染和”,没听见回应,也没听见咳嗽。 “你生气啦?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些嫉妒你喜欢夏愠一……我的意思是说,我也可以风趣幽默,或者,滑稽可笑,话多话少,小白菜小可怜,你喜欢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不行你选一个嘛,我很百变的……” “你要变什么?百变马丁吗?” “你就听到这一句?” “嗯,我去接水了。” “……”说太快了,有点懊恼,严以呵呵自己笑自己,然后问,“你好点了吗?” “我没事,喝水呢。”李染和拿起手机摸着有些发烫,看了眼通话时间,快一个小时了,“严以,我吃完饭了,你还要说什么吗?” “嗯?哦,我没啥事,你一个人在家会害怕,我陪你聊天吧。” “我不害怕呀。” 说完,两边都诡异的沉默了。 李染和反应迟钝,啥意思?我该不该害怕?本来就是啊,我在自己家有啥好害怕的? 要不,说我心疼你的电话费? “染和,我手机没电了,我去电脑上登录qq,你方便开视频吗?” “可以啊。” 李染和去房间打开电脑,和严以连上视频,然后就开始收拾第二天去画室需要带的东西。严以则变身话痨,一个人叽里咕噜,不断自制话题,李染和有空就搭理一句,没空就当听个声。不知他咋想的,问李染和想不想听他唱歌,李染和想起之前提了一嘴的马丁,就让他唱这个动画片的主题曲,严以佯装没听过,让她唱几句提醒一下,李染和说小时候都在看怎么会不记得,然后哼了两句旋律,给他讲了马丁每个清晨如何如何百变的剧情,“嗷~”严以拖着长音,一边感叹想起来了,一边搜了歌曲,点开跟着一起唱。正唱着,他那边传来了画外音。 “小以,你一个人跟谁说话呢,都说一晚上了。” “怎么还唱起歌了,啥事这么开心?” 严以慌忙捂住电脑摄像头:“爸妈,你们进来咋没声啊,吓我一跳。” 严庭叶:“怎么没声,我推开门站半天了,是你没注意。” 严以:“爸,你这不是偷看嘛?” 严庭叶:“什么叫偷看啊,我看自己的宝贝儿子,当然是正大光明的看了。” 秋向晚满脸幸福的嗔怪道:“好啦,这几天把一年的都看回来了,还没够啊?”然后从背后揽着严以的肩,“你知道你爸刚才怎么说吗?” 被秋向晚这么一抱,严以挡摄像头的手势就特别别扭,不得已把手放下来,但又不舍得关掉视频,于是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鼠标,不着痕迹的将聊天界面切换到电脑桌面。他有些敷衍地问道:“我爸说啥了?” 秋向晚:“说你不跟他亲了,小时候他一回来你就抱着他的大腿腻歪,像只小猴子似的,噌一下窜到他的背上,让他给你当马骑,还说你长得太快了,以前没抱够,现在想抱抱都抱不动了,他是一边希望你长大,一边又不想你那么快长大,你说他矛盾不矛盾?” 严庭叶:“瞧你说的,我不就感慨一下嘛,要我说,长大也没什么好的,我倒希望咱儿子一直是那个躲在怀里撒娇的乖宝宝,你看现在,一转眼小男孩长成了帅气大小伙,有自己的想法了,不黏人了,对咱俩都疏远了。” 严以:“爸,你说什么呢,我没有疏远,我都长这么大了,你不能老把我当小孩子看嘛。” 严庭叶:“那你起来,爸爸给你当马骑。” 严以:“……” 老爸,求你了,你能别这么幼稚吗? 第204章 你犯规了 李染和蹲在地上装颜料,听到有其他人的声音,好奇他在跟谁说话,站起来一看,咦,摄像头黑了,关掉了吗?她往电脑屏幕前凑了一些,竖起耳朵听,哦,是严以的爸妈!李染和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摄像头开着,那边能看到我吗,知道是在和我开视频吗,要不要跟叔叔阿姨问声好……她慌忙躲开摄像头,站在边上纠结了一会,然后就听到“抱抱、撒娇乖宝宝、黏人、当马骑”等字眼,要不先去客厅待会,不,还是先把视频关了吧! 她刚到电脑前拿起鼠标,只见严以冲着屏幕比划,看他的口型似乎在说:别关,看不见。说完转身往前走了几步,手背到身后比了个ok,然后转过来盯着电脑:“我现在要表演个节目,不许笑,看着就好了。”可他自己却忍不住咧开嘴,“怪不好意思的!” 李染和不敢出声,又怕直勾勾的站在电脑前,一不小心被那边发现了,于是又闪到边上躲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悄咪咪的往屏幕中窥视,他要干什么?不会真要把他爸当马骑吧?啊? 画外传来秋向晚的声音:“唉,你趴地上干啥,还真想给儿子骑大马啊,你多大岁数了,老胳膊老腿的,别把老腰给扭了。” 听到这话,李染和都有些惊着了! 严庭叶:“开玩笑,我正当壮年,体力好着呢,不信咱试试就知道了,儿子,上!” 严以:“爸,你快起来吧,我现在又不是三四岁,哪能这么玩啊。” 严庭叶:“这有啥不行的,老爸乐意,小时候我不经常陪你这么玩的吗。” 严以:“是啊,你都说是小时候了,你不是想抱抱吗,换我抱你,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长大了。” 严庭叶:“你能抱得动我?” 严以:“不信咱试试就知道了。” 似是没想到还能这样,严庭叶缓缓爬起来,站严以面前一比,好家伙,啥时候窜这么高了,看他还得微微仰头呢。严庭叶嘴里咕哝着:“我一米八也不矮啊,咋还让你给反超了,我咋觉得这么突然呢?” 秋向晚笑道:“怎么突然了,儿子初中就和你一般高了。” 此时严以伸出胳膊,摆好了架势:“爸,你转过来,我横着抱。” 秋向晚:“你俩悠着点,别看你爸不胖,肚子上的肉能吸出两斤油,小心给你撂翻在地上了。” 严庭叶:“没事,我收着点肚子。” 严以把严庭叶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身体微蹲,一只手穿过腋下放在他的腰上,一只手放在腿弯处,然后运足全身力气,正准备站起来,严庭叶突然噗嗤嗤大笑:“哈哈哈……你抓我痒痒肉了,这个,哈哈哈……儿子抱老子,这个姿势好好笑啊,哈哈哈……” “你的痒痒肉不是在胳肢窝吗,啥时候长腰上了?”秋向晚乐得快不行了,顺手在严庭叶腰间掐了一把,“别笑了,你儿子这是公主抱,怎么,还给你整害羞了啊?” “我……不笑……哈哈哈……忍不住……哈哈哈咯咯咯咯……” 严庭叶仿佛被点了笑穴似的,笑声太具感染力,惹得悄咪咪盯着屏幕的李染和险些憋出内伤,“憋不住了,我得先笑会。” 她扶着桌子蹲下,只张大嘴巴不敢出声,肩膀一抖一抖,全程压抑着笑了半天。一边笑一边还想看,这一看笑得更厉害了,秋向晚叉腰后仰像要笑翻过去了,严庭叶软成一摊泥快要滑到地上,最搞笑的是严以,他一直撅着屁股,一只手提溜着他爸的一条腿,那动作就像端了个什么东西似的。噗噗噗……李染和笑点有点低,眼睛都飙出泪了,肚皮也受不了了,直接跪地上,一只手捂嘴,一只手捶地,哎呦!哎呦!他们一家三口怎么这么欢乐啊! 秋向晚:“好啦,蹲几个就行了,我们知道你有力气,可以了。” 严以一把将他爸横抱起来,甚至还连做了几个深蹲。李染和连忙爬起来,就看见秋向晚像鸡妈妈似的张开手臂护着父子俩,严以则卖足了力气,看样子一点也不轻松,再仔细一看,他嘴巴抿成一字,脸颊两坨肉圆鼓鼓的,又莫名戳中了李染和的笑点。 这次李染和真的要笑抽过去了。 严以突然说了句:“说好不笑的,你犯规了。” 李染和猛地绷住脸颊两侧的肌肉,咦,我躲桌子底下他都能看见? “爸爸高兴嘛,”严庭叶接了话,说着就打量着要上手,“我也试试,看看能不能抱起来。” 严以还没反应,已经被严庭叶打横放翻在怀里了,算了,没什么好挣扎的了。 “唉!嘿!” 这两声叹的,能听出严庭叶使了吃奶的劲儿! “确实长大了,抱不动了。” 严庭叶放下严以,呼呼缓气,眼睛一眨又想了一出,“来,我背你,让我好好回味一下,小时候美妙的亲子时光。” “……”严以彻底无语,无奈的看了一眼电脑,有些后悔的想,现在关摄像头还来得及吗? 严庭叶背起严以,哄小孩似的,荡荡悠悠不停地转圈,看他手腕一托像要把严以往肩上扛,秋向晚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差不多行了,大过年的,没把你儿子摔个屁股墩,再给你累出个好歹来。” 严庭叶不过瘾:“儿子,我看你臂力挺好的,咱俩掰手腕。” 秋向晚皱起了眉头:“你咋还没个够了?” 严庭叶嘿嘿嘿直乐,略过秋向晚到桌子跟前,袖子往上一撸露出壮实的手臂,然后挑衅似的给了严以一个眼神。严以长长地抒了口气,来就来吧,也不差再多一个节目! 有句话讲,男孩子征服世界的欲望从战胜父亲开始。严庭叶输了一局,不服气要再较量,父子俩咬紧牙关,青筋暴起,叫上劲儿了。一旁观战的秋向晚笑开了花,心里暗暗给儿子加油,不禁感叹果然长大了,这么多年饭没白吃。 僵持了一会,严以故意漏了个破绽,两人打成了平手。严庭叶呲牙甩着手腕:“不服老不行啊,手劲都变小了。” 秋向晚嗔笑道:“你以为你还年轻啊,我本来还想说,让儿子让着点你呢。” 严庭叶脸上一僵:“你意思是说,刚才我赢了是儿子故意让我的?我还就不信了,儿子,来,我俩摔个跤,认真比试比试,给你妈好好看清楚。” “我的天爷哎,你一晚上这么个折腾法,想累死你儿子啊。”秋向晚拉着严庭叶往外走,“瞧你一脑门汗,去洗洗。” 出了房间了,秋向晚又嘟囔了句,“你一个当爸的人,闹起来还没完了,以后在儿子面前矜持点行吗。”严庭叶一脸乐呵,连声说,行行,你说啥是啥。 听着只剩严以一个人了,李染和慢慢伸出脑袋,略微有些尴尬地叫了声:“严以。” “嗯,我在呢。”严以拉开椅子在电脑前坐下,点开视频后,像照镜子似的整理了一下头发。 李染和嘴角挂笑:“你爸妈还挺有意思的,你们家好欢乐啊。” 严以明知故问:“你笑得开心吗?” 李染和狡辩:“我没笑啊,我一点声音都没有。” 严以才不信呢:“这么好看的现场直播,你竟然没笑?我看你脸蛋红扑扑的,肯定是捂嘴捂的吧。” 李染和摸了摸脸,自动跳过这个话题:“严以,是不是因为你爸妈回来了,我觉得你整个人开朗了很多。” “嗯。”这一声是对前半句的肯定,严以斟酌了半分钟,认真地问,“那你觉得开朗一些的我好不好?或者说,你喜欢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 “啊……你都挺好的……”突然这么问,好奇怪啊!李染和不自觉的一点一点躲到镜头外面,她不说话,严以也不说话了,受不了冷场的她,只得露出脸生硬的找话题,“我看小宋老师发了群通知,说让大家尽量早点去画室,他准备了做饭的东西,让大家不用担心没地方吃饭……还有,我收拾好了,定好了闹铃,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起得来……” “收拾好了就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我打电话叫你起床。” 严以终于说话了,看他表情淡淡的,好像没有不高兴。 李染和重重点头:“嗯!闹铃一响我就起!” 终究是没等到想要的回答啊!严以心中默默叹气,怪自己太心急了,有点扫兴。 严以说:“睡之前检查一遍门窗有没有关好,房间门记得反锁,要是一个人不敢睡,开着灯会好一点。” 李染和“嗯嗯嗯”满口答应。 “我陪你睡吧……” “哈?” “就是开语音通话,听着你的呼吸入睡我比较安心,你睡你的,我不打扰你。” 好一个说话大喘气,差点就想歪了! 可这样不太好吧,李染和直愣愣摇头:“没事,我一点都不怕,我睡觉睡得特别死,一闭眼啥也不知道就到天亮了。” 这话倒也不假,她也就关灯上床的那几秒,胸口砰砰跳了几下,上床蒙头往被子里一钻,便一动不动,等待睡意。“呼,捂死我了。”透不过气的她,最终还是把头伸了出来,黑漆漆的房间里出奇的静,脑子突然开始胡思乱想,大门锁好了吗?客厅灯关了吗?怎么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呸呸呸!别自己吓唬自己! 还是把床头灯打开吧! 现在可以踏实睡了,李染和翻了个身,将自己整个与被子裹得紧紧的,只在下巴处漏点呼吸的缝隙,几分钟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给李染和吓得一懵,以为做梦呢。 “喂,我真的一点都不怕,不信你来看,睡得呼呼的了……” “这么早就睡了?我还寻思督促你早点睡呢。” 不是严以! “妈?” “嗯,那你睡吧,明早别赖床,走的时候把家门锁好。” 电话里,童游似在对旁边的人絮叨,“你女儿心多大呀,我就说你瞎担心了……” 第205章 好一番豪言壮志 过年的喜气正浓,但对艺考生来说,却是最苦最累的关键时期,有些人甚至顶住了阖家团圆的诱惑,卯足了劲,沉住了气,开启了无休奋战的模式。 节后第一天去画室,李染和的心情没有太沉重,但当她一只脚踏进画室,立马就感受到了迎面扑来的紧张氛围,大家都好早啊,人也好齐全,扫了一眼,有人的速写已经画到一半了。李染和放下书包,抓紧时间去准备绘画工具,期间听到有同学在给家人打电话,大概是说买票订酒店的事,这使她不得不意识到,校考的序幕正式拉开了。 “染和,严以怎么没来啊?”鹤蝶问。 李染和拿着打印的a4考题,夹在画板上:“在家陪他爸妈呢,可能得晚两天。” 鹤蝶哦了声说:“他爸妈一年就回来这么几天,他不会赖在家不愿来吧?” 李染和作思考状:“嗯……我也不知道。” 鹤蝶凑到a4纸上看:“老师让咱们针对性练习,可我觉得这些题都好难啊,考试内容还都不一样,搞得我无从下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抓重点了。” 李染和问:“你想好考啥学校了吗?” “我想了没用,得听我妈的。”鹤蝶拉了张凳子坐在李染和旁边,“我联考成绩不是还不错嘛,可她觉得我那是误打误撞,还让我别太得意,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学人家一门心思的考美院。” 听她语气软塌塌地挺无奈,李染和放下铅笔,安慰的眼神看着她:“你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说,我们要考到同一个城市,放假了一起玩吗?” “是啊,我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由不得我说了算。” “我觉得,阿姨的意思应该是说,除了美院,还有很多好的艺术院校,而且美院狼多肉少,那么多人挤破头也不一定能考得上,她是怕你太辛苦了。” “这些我都懂,可她也没必要打击我吧,为了这事天天开家庭会议,议来议去没个结果,她就想一步到位,也不问问我喜不喜欢。” “那你还报其他学校了吗?” “我自己报的,就是跟你和严以一起考的那两所,其他都是我妈选的,具体报了几所我也不知道。” “你别负气嘛,跟阿姨好好商量,她会理解你的。” “我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跟那些扎堆报考的热门名校肯定无缘,我妈觉得我身上有捡漏的体质,就给我选了些舞蹈学院、音乐学院、体育学院等,避开了竞争激烈的院校,让我碰运气。” “体育学院还有美术专业呢?” “对啊,我以前也不知道。” 李染和发现了华点:“你可以和季冠军考一样的学校。” 鹤蝶兴致不高:“他就先别提了。其实我的想法是,辛辛苦苦学画画一场,不考一个专业的美术院校,有些对不起自己,我就想证明一下,自己并没有那么差。” 李染和特别能懂她的感受,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啊,马老师经常激励他们,“学画画不考美院,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但凡事都没有绝对,难道那些考上普通院校的人就没付出努力吗?“鹤鹤你知道吗,我现在压力也挺大的,总觉得还没准备好,总觉得时间不够,脑袋上像戴了紧箍咒一样,像被一只大手卡住脖子押着往前走,但我每天都会告诉自己,我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期望,所以我决不能让他们失望,另外,我和你一样,也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不过我已渐渐明白了,想要的东西踮起脚尖自己伸手去够,够得到的就是自己的,够不到也没必要遗憾,我们都应该为自己努力争取不是吗?” “染和,”鹤蝶眼睛忽闪忽闪,“这些话你是从哪学来的?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透彻了?” “哪有啊,我本来也不糊涂好吧。”李染和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嘴角。 鹤蝶神色缓和了不少,又说回了之前的话题:“我妈话糙理不糙,按照她的迂回战术,到处碰一圈下来,最起码能有学上。” 李染和点点头:“嗯,阿姨的思路蛮有道理。” 鹤蝶站起来放回凳子:“现在的录取率已经超过30:1了,厮杀的这么厉害,像我这种级别的基本没什么胜算,唉,要怪就怪自己能力有限,我还满腹委屈、钻牛角尖,能有用吗?” “别这么说自己嘛……” 李染和还想说什么,被鹤蝶拍了拍肩膀打断了:“我也想大胆尝试一下啊,啧,我妈觉得我担不起这个风险……你好好画吧,我过去了。” 刚才李染和想说,如果鹤蝶拿不定主意的话,可以去问问马老师,听听他的建议,没想到下午她妈妈就来画室找马老师了,她妈妈走后,看她萎靡不振的样子,或许结果还是没什么改变。 方圆画室“冲刺班”根据学生的意向院校,和专业方向划分了小组,现阶段都在拼命刷往届题型,校考院校有各自独特的考核侧重点,通过针对性的训练,可以更有效地强化专业科目。 两天后,严以归队了,晚上画画结束,鹤蝶拖着李染和的胳膊说不想回家,她这两天意志比较消沉,估计还和她妈妈闹别扭呢。 “鹤鹤,你晚上没吃饭,我陪你去吃点宵夜吧。” “懒得动,再说这么晚了,又是春节期间,哪有吃饭的地方啊。” “是哦,你不说我给忘了。” “一回家就闹心,你陪我坐会吧,一直坐到天亮也行。” “这哪行啊,要不你去我家吧,你给阿姨打个电话,就说我一个人在家害怕,让你陪我睡。” “你家有吃的吗?” “有从老家带来的,还剩了一点,但现做的话,好像没啥东西。” 李染和没走严以当然也不可能走:“我也要去,你们两个女生我不放心。” 鹤蝶一脸迷惑:“有啥不放心的?我能把染和卖了?” 严以嘻嘻一笑:“我去给你们做饭。” 李染和有些迟疑:“这个点买不到菜了吧?” 严以自有成算的样子:“交给我,我有办法解决。” 鹤蝶鼻子吭气:“你是大罗神仙啊?该不是煮碗泡面解决吧?” 严以帮她们拎上书包,立马就要走的架势:“那你可太小看我了,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外面刮起了风,三人拦了辆出租车,几分钟就到小区门口了,下车嗖嗖嗖一路小跑上楼,进了家门瞬间就暖和了。为尽主人之谊,李染和赶紧倒上热水端来果盘,然后就要张罗做饭了,可是打开冰箱一看,没有一样像样的饭菜,总不能让他们吃自己剩下的吧。 鹤蝶出现在身后:“那个丸子能吃吗?” 李染和嗯嗯点头:“我爸做的,这是我们家的经典名菜,我敢说,你只要吃过一次,绝对还想吃第二次。”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丝毫没有夸张,甚至带着点小骄傲,心中大赞鹤蝶真有眼光。 “我尝尝。”鹤蝶急不可耐的上手。 “先别急,加热一下才好吃呢,油滋滋,咔咔脆,闻着香味就馋。” “那你快去,我都要忍不住流口水了。” 李染和盛了高高一盘,拿去微波炉里加热,鹤蝶还扒在冰箱门上,眼睛一层一层的扫荡:“染和,碗里的虾仁好大呀,这个能吃吗?” “那是饺子馅,生的,不能直接吃。” “我们可以自己包啊。” “呃……没有饺子皮。” 鹤蝶似乎对此提议,颇有兴趣:“这多简单啊,和点面不就行了,咱们又不是没自己包过。”然后有些叫劲一般扬言,“我就不信了,离了爸妈我还能饿死,今天我就要自己给自己做口热乎饭吃,我还要拍下来发给他们,他们肯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好一番豪言壮志,不过这话听起来,多少有些孩子气了,她爸妈是怎么她了,给她憋屈成这样。李染和不禁摇摇头,虽然很无奈,但也只能点头答应:“好吧,家里确实也没啥能吃的,我们三个人一起包,应该很快就能吃上了。” 严以主动说:“和面的事交给我来吧。” 鹤蝶睨了他一眼:“什么意思,我刚说要自己做,你就拆我台?” 严以笑笑:“你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我又没说不让你拍照,你就说是你自己做的,没人看出来。” 鹤蝶小嘴一撇:“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不用怀疑,说的就是你“水多加面,面多加水”的“光荣事迹”,李染和垫了块抹布端出丸子让鹤蝶先去吃,然后给严以找和面的工具,那么多瓢啊盆啊的,她也分不清干什么用,就随便拿了一个。“这些面够吗?”李染和手伸在面粉袋子里问。 “再加一个人的。” 严以洗完手说:“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你去陪鹤蝶吧。” “嗯,有事叫我。”李染和突然想到了点啥,拿了个碗出去了,一会回来,碗里装了一碗丸子,“你之前吃过,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每年去你爷爷家拜年饭桌上都有,我爷爷馋这一口,自己在家试着做过一次,不是很成功,他还说要问你爸爸讨个秘方呢。” “这哪算什么秘方啊,我爸每次做的味道还不一样呢。” “你喂我一个。” “?” 严以抬起沾满面粉的双手,故意似的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然后俯下身在等,李染和这才一脸尴尬地扭头找筷子。她夹起来喂他嘴边,他“啊呜”一口吞下,没起身,嘴巴一动一动,眼中笑意荡漾,盯着她看。 好吃就说好吃,看我干什么?李染和莫名觉得羞涩,放下碗转身往外面走:“我先出去了。” “染和。”严以叫她。 “嗯?”李染和回头。 “饺子馅得先拿出来解解冻。” “哦好。” 李染和慌慌张张打开冰箱,忙乱之间还往厨房各处瞥了一眼,幸好昨晚吃完饭没有偷懒,碗筷洗了,水池擦干净了,垃圾也丢了,嗯,还算整洁。 出来刚在沙发上坐下,鹤蝶问:“我能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 李染和说:“可以啊,我带你去,我的房间比我爸妈的还大呢。” 两人刚站起来,严以就在面前了:“我也想参观。” 鹤蝶惊得向后一仰:“你耳朵咋这么长?你是跟屁虫吗,我说啥你都得跟着?你看你手上全是面粉,别把染和房间弄脏了,先干活去吧,待会再说。” “可以吗?”严以扯了个可爱的笑脸征求李染和的同意。 李染和吭哧道:“啊嗯!待会再说!待会再说!”然后躲开视线,拉着鹤蝶进了房间。 刚待没几分钟,听到了门铃声,严以喊:“染和,开一下门。” 李染和纳闷,谁啊,这么晚了还上门,就算是来拜年的,也没这么赶趟的吧?不会是,爸妈回来了?不会,他们有钥匙。她站在门口犹豫,三岁的时候爸妈就教过,千万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身后,严以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没事,开吧。” 李染和转身:“不认识的人怎么办?” 严以点头对她的谨慎表示赞同:“如果不认识的话,我拿笤帚帮你赶出去。” 说的也是,屋里两女一男三个人呢,怕什么! 李染和摁下门铃,耳朵贴在门缝边,仔细听着外面楼道里的动静。 第206章 你自己理解错了 “叮”,电梯门开了。 李染和却“噌”一下弹起身,战术性后退半步,回头与厨房里的严以对视了一眼,这才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嘎吱”推开小半边门。 “怎么是你?你怎么……” “嘘!” 门外的季冠军呲个大牙,食指竖在嘴唇上。 李染和合上惊讶的嘴巴,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捂在咚咚乱跳的胸口,紧张了半天,终于松肩塌腰呼口气,愣了几秒,赶紧把人往里边请:“快进来呀。” 季冠军却放下手里的东西,不慌不忙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 “染和,谁啊?”鹤蝶从李染和房间出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门口。 “当当当当!鹤鹤,是我呀,我来啦,惊不惊喜?”季冠军像只青蛙似的跳进门,摇头摆尾的蹦跶的一丈高,好不滑稽! “你你你……你……咋摸到这来了?谁让你来的?”鹤蝶错愕之余,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我自己找来的,哦不对,我听见天上的神仙在呼唤我,所以就来了。” “你这么神通广大,天上的神仙是你家亲戚啊?” 季冠军腆着脸嘿嘿笑,正要往里走,鹤蝶疯狂输出白眼:“懂不懂礼貌,到人家里做客,不知道换鞋啊。” “我懂我懂,你看,我带了拜年礼,还有很多蔬菜水果呢。” “谁稀罕,那这样吧,东西放下,人可以回去了。” “啊?可我来都来了……” 再让鹤蝶怼两句,搞不好季冠军都要哭了,李染和拿了双拖鞋给他,微笑的眼神暗示他别介意,然后接过蔬菜问:“这会店铺还开门吗?” 季冠军:“不是买的,我直接把家里的都带来了。” 李染和:“那你家吃什么?” 季冠军:“你忘了我家是干什么的了?我家那么大个菜市场,肯定要给自家留年货啊,一个月都吃不完。” 李染和:“哦,怪不得严以说他有办法!” “鹤鹤,你年过得怎么样?” 季冠军颠颠过去,屁股还没挨到沙发,鹤蝶撇着嘴阴阳怪气道:“呦呦呦!不得了!我、家、开、菜、市、场、的、呢~” “……”季冠军着实要汗颜无地了,“我……我去帮忙做饭。” 背后,鹤蝶噗嗤捂嘴笑,瞧你那德行,头发被风刮得像稻草似的。 进了厨房,季冠军立马一副笑咪嘻嘻的模样,见他往自己身上凑过来,严以躲开,丢给他一把菜:“洗了。”季冠军一边洗菜,一边一眼一眼地看严以,严以觉得好笑:“有话就说,跟我就别含蓄了。” 季冠军又凑过来:“有好事没忘了我,好兄弟,受我一拜,我应该叫你一声哥哥,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了。”严以摆手:“别,受不起,我叫你来是有目的的。”季冠军求表扬:“我靠谱吧,比点外卖还快呢。”严以瞟了一眼他的头发:“骑自行车?” “对啊,我骑得飞快,差点让风给我刮走了。” “不错,孺子可教。” “那可不。” 季冠军得意的样子,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狗。 严以哒哒哒切菜:“行了,还没乐够啊,起锅烧油,你那位还饿着肚子呢,再磨蹭,等吃上饭都后半夜了。” 厨房里,两个男生一个打下手,一个炒菜,外面餐桌上,两个女生一个擀皮,一个包饺子。终于,在窗外万家灯火将要熄灭的时候,饺子出锅,菜上齐了。 由于晚饭吃得晚,季冠军每道菜扫了几筷子就瘫倒在椅子上了。“严以,你是这个。”季冠军冲他比了大拇哥,然后揉着肚皮继续说,“你是好样的,厨艺又见涨了,干啥都不赖,吾辈楷模,一个字,牛!两个字,佩服!”他这张嘴,现在是一口吃不下,只能用来说话了。“染和,你家的饺子也好吃,虾仁很大,一口一个太过瘾了。” 李染和:“饺子馅是年三十剩的,在冰箱放了四五天,我们就这么吃了,应该没事吧?” 季冠军:“没事,闻着没变味就能吃,反正咱四个都吃了,大不了闹肚子,就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呗。” 什么破比喻! “待会我和严以睡哪儿?” “噗——” 季冠军貌似无意的一句话,险些让其他三人喷了一桌子饭。 “不是这样吗?我以为,吃完饭深更半夜了,就……出门时,我跟我妈说在同学家睡,不回去了……”季冠军摸着眉头,讪讪地笑。 “你怕不是疯了,脑子让门挤了?”鹤蝶怒瞪他一眼,“我们四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话吗,让人知道了,说得清吗?” “我们不说,谁会知道?”季冠军厚着脸皮勉强装笑,“你们两个女生独自在家,多不安全呐,有我和严以守着,你们睡觉不也安心些吗。” 鹤蝶冷笑:“安不安全的,我们自己不知道,还用得着你说,我看你真是不过脑子,有你在才不安全呢。” 季冠军向严以使眼色,试图想让他帮自己说句话,然而严以却一声未吭地低下头,默默往碗里夹菜。季冠军一把抓住严以的筷子:“不是你叫我来的吗,你倒是言语一声,你回家不也一个人,在这将就一晚怎么了。” “我叫你是来送菜,你自己理解错了……”严以都要有些说不清了。 季冠军哐站起来:“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有你们这么过河拆桥的吗?”说着眼珠子灵光一闪,瞅准了某个地方,连滚带爬似的往过跑,就在其他三人还不明所以时,他已经噌一下跳上沙发躺得平展展了。“沙发我先占了,严以你自己想办法,反正我不管,今晚我偏要赖在这不走了。” “……” 三人无语。 毕竟是在自己家,怎么着也该由自己来发句话,李染和看了看鹤蝶,又看了看严以,心想,去小纤家玩的那次,他们都留宿了一晚,不也啥事都没有吗。再说,又不是没有房间,李染和说:“我爸妈的房间空着……” 严以抢先道:“我在客厅打地铺就行。” 听了这话,鹤蝶不好再说什么,但看到季冠军高兴地在沙发上直打滚,她的脾气就忍不住往外窜。“季冠军就是个无赖,这要是在我家,我早就给他赶出去了。”季冠军有恃无恐:“鹤鹤,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外面夜黑风高的,回去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怕黑,万一被风刮跑了怎么办,你就不担心我吗?”就他这唧唧歪歪的语气,谁听了不得耳根子发痒,鹤蝶捏紧了拳头,看样子是真的要发作了。 “让你矫情,让你矫情,我管你是被风刮跑了,还是被鬼抓走了,”鹤蝶拽起沙发上的抱枕,狠狠往季冠军身上砸,“沙发舒服吗?你倒是挺会选的,要是我,我就给你吊房梁上。” “染和家没房梁。” “废话,染和家有楼道,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诶呀,别打了,别打了……” 季冠军抱头爬起来,在屋里乱窜,求助严以不成,只得向鹤蝶求饶,“饶了我吧,你让睡哪我就睡哪,绝不废话了……”但他也怕鹤蝶真让他去睡楼道,“你们不吃了是吧,那我去洗碗了。” “我们都别管他,”鹤蝶说,“他这么爱表现,就让他把所有碗都刷了。” 季冠军小声叫严以:“你咋也走了?帮我一下呀!” 严以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几个碗而已,慢慢洗吧!季冠军鼻孔出气:就知道跟在李染和屁股后面转,见色忘义的家伙,有本事把吃了我家的菜,给我吐出来! 之前见过家里有打地铺的垫子,但不知道童游放哪了,李染和进进出出,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在自己房间床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严以,我找到了。”李染和叫他进去。严以抱上垫子转身的一瞬,视线被书柜顶层的画框勾住了,他走过去,认真看了一会,问:“这是你画的?”身后的李染和轻轻嗯了一声。感觉到她反应异常,严以看向她:“画得挺好的,我能拿下来看看吗?” “呃……可以啊。”李染和突然心虚得不得了,“我本来画着玩的,完了看着还行,扔掉挺可惜,就顺手找了个画框裱起来了。”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更加证实了严以的感觉。“哦,这样啊。”严以嘴角憋笑,心想,那我可要好好研究一下了。他放下怀里抱的垫子,然后胳膊轻松一够拿到了书柜上的画框,画上面有日期,日期旁边一个小小的字:梦。严以自顾呢喃:“一年前画的,还有主题名称,是有什么寓意吗?” 以为在问她,李染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那天我……我睡觉被梦魇住了……” “嗯?这么吓人?可我看这幅画挺唯美的,意境超脱……” “就是因为太可怕了,所以我才美化了一下。” 听了她的诡辩之词,严以噗地笑出声,他当然不相信有人会将梦魇画成画,很有可能她是在编造理由掩饰什么,她那张脸实在不善说谎。严以仔细地盯着画,无比细致的品味画中的内容,他感叹深蓝星空的梦幻,却也觉得,浸染了黑夜的那道曙光,似乎是把整个夜空笼罩在一抹静谧的忧伤之中,她真的做噩梦了? “你别取笑我了。” 李染和几乎是将画框从他手里抢了过去,一转身倒扣在桌子上。 难道是自己过度解读了?但严以心中还有疑问:“画上的女孩是你吗?” 他离她很近,故意似的歪头凑在她耳边,她能感受到他微热的气息,不觉之间,她的脸颊“唰”一阵燥热。她一点点往另一侧倾斜,僵硬回头,尬笑,抬起一根食指,戳在他的额头,推开他。 手刚放下,严以的脑袋像弹簧一样,又弹回来,他摸了摸额头,渴望的眼神盯着她,等她回答。 李染和装出一本正经:“她是梦里的人物,没有具体指向。” 严以又问:“男孩和女孩认识吗?他们牵手的动作是特意设计的?为什么手指没有触碰?这个细节在画面中起到了什么作用?” 一下看出来这么多问题,你可真是做阅读理解的一把好手。李染和舔舔嘴唇,说:“一个梦而已,太久记不清了。”又说,“最后一个问题,你可以理解为,激发读者的思考,就像你这样的。” “我?”严以噎了一下。嘶!是有些激发过头了。 实际上他还有很多个问题。他满屋扫视了一遍,终于还是没忍住:“染和,小时候我送你的音乐盒,没找到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李染和装作忙乱的样子:“那个,也太久远了,我找了,没找到。”说完抱了两个枕头往出走,“你不是想参观吗,你先随便看,我去看一下季冠军洗完了没。” 严以站在地板中间,视线随着身体的转动,缓缓转了一圈,整个房间很宽敞,布置的很温馨,看到床上的僵尸公仔,他不禁会心一笑,这是她最喜爱的一款游戏;看到书桌上的电脑,他想,那天她就是躲在这张桌子底下偷笑的吧;桌上贴满了便利贴,走近一些,有一张写“这次数学进步了10分,再进步两次,就能及格啦!”,他唇角勾起,那就祝你次次都能进步。 本想将画框放回原位置就出去的,结果转身时,却不小心碰到了衣柜门,衣柜门开了条缝,从里面漏出一只灰色的大耳朵。严以眼神一怔,这是那只龙猫吧?游戏奖品,夏愠一送的。 第207章 两级反转的让人意想不到 不过他有些疑惑,以这只龙猫的体型来说,狭小的衣柜应该放不下,很显然,它是被硬塞进去的。 没错!它本该躺在床上!鹤蝶进来的时候还抱着玩了一会,这倒提醒了李染和,她忽然鬼使神差般地脑袋开窍了,以为藏起来看不到就没事,哪曾想,它“憋”不住自己跑了出来。 所以,她如此煞费苦心地遮掩,难道不是在欲盖弥彰?严以把龙猫耳朵塞进衣柜,关上门,愣了几秒,又打开,揪住龙猫耳朵,一顿胖揍:“我就是小心眼,我就是会多想,我就是不开心,你一个过去式,凭什么赖在这,早晚有一天给你丢垃圾堆里去。”揍完,心里舒畅多了!“还呲着大牙笑,丑死了,下次来,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给你揍哭!” “你在跟谁说话呢?”李染和突然进来。 “我……我自言自语。”严以慌乱背过身,手肘轻轻一抬合上柜门。 李染和毫无察觉:“早点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严以抱起垫子:“嗯,明天还要早起呢。” 客厅,蒙蒙月色,撒下几缕清辉。 季冠军在沙发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严以,你睡着了吗?” “嗯。” “咱俩换一下吧?” “你自己选的。” “我腿太长了,窝的难受。” “蜷起来。” 话头被堵死了。一时悄无声息。 昏暗之中,季冠军两只眼睛瞪得像灯泡,怎么也无法入睡。“你说,她俩睡了没?”他自顾沉吟,“不会在说咱俩坏话吧?” “你去扒门缝听听不就知道了。” “你还没睡着啊?” “废话。” 季冠军翻个身,脸对向严以:“你们啥时候回学校啊?” 严以闭着眼:“不知道,大概三月份吧。” 季冠军小声叹气,严以问:“叹气干啥?” “唉,回学校就剩100多天了,你们一个个成双成对,学习都有动力,而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你自己不动,怪得了谁。” “严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你帮我问问鹤鹤,她到底考不考北京的学校啊。” “你怎么不自己问?” “我问了,她说不知道。” “那你再问啊,追着问,问到她说。” “哎呀,我不敢,我怕她厌烦我了,不跟我说话了怎么办。” “你也就这点出息。” 季冠军激动地坐起来,压着声音喊:“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做吗,上次测试,夏愠一第一,我第二,林好第三,我们三个要一起考北体大……” “等会,夏愠一也……” “你管他做什么,他已经退出历史的舞台了,除非他从现在开始改学画画,否则没戏,就算他追到北京去了,也隔着十万八千里地呢,对你一点威胁都没有。” 这话严以爱听,简直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你还做了什么?” 季冠军继续说:“我现在是训练学习两头抓,主要还是学习差了点,但我也在很努力的学,你还不知道吧,余意被保送了,他本来在学校里就横着走,现在一身轻松毫无压力,还有大把的时间,简直潇洒得不得了,但他人挺好的,每次给林好补课的时候顺带捎上我,我也能蹭着学点。” “这不挺好的。” “好什么呀,我这么努力为了什么,不就怕她把我给甩了吗,可就算我考上了大学,一个人又有啥意思。” “是啊,你这不挺明白的吗。” “我说你这个人,我是在求你帮忙,你能走心一点吗,你用得着我的时候,一个短信我冒着大风就来了,我问你帮个忙,你一口一句风凉话,非得把我的心寒透了你才开心是吧,兄弟我为你两肋插刀,你却见死不救,你是我爹,我跪下来给你磕一个还不成吗?” “小点声,别把人吵醒了。”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但一想到季冠军抓心挠肝的嘴脸,严以就憋不住偷笑,且让他再急上一急,“你认我当祖宗都没用,这事又不是我说了算。” “咚!” 给严以吓一跳,以为他真跪地上了。 “你有病啊,敲地板干啥?我跟你说小点声,你那位要是被吵醒了,信不信给你皮扒了?” “哥,哥,好大哥……” “你疯了,离我远点,回你沙发上去。” “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行吗?” “行行行,没说不行,你先松开。” 季冠军撒泼似的坐在地上,抱着严以的胳膊不撒手,严以一脸厌恶的推开,真是怕了他了,大半夜的,搞什么嘛,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多余逗他这一下,要不是看在他可怜吧唧的份上,真想给他一脚踹大门外边去。 “说真的,你们每天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多的多,你就没从她那听到点什么吗,你应该知道点风声才对啊,再不济,你从染和嘴里套话问问呢?” “你要敢去烦染和,我就凑死你。”严以突然正经,季冠军不得不顺着:“知道知道,你快说,你听到什么了,详细点。” 严以翻身躺平,两手交叠枕在脑后,慢悠悠说:“我听说昨天她妈妈去画室了,可能找老师咨询报考学校的事,这事还真不是她故意吊着你不说清楚,她妈妈做主,她自己都搞不定呢,我劝你别太心急了。” “啊?”季冠军浑身一软靠倒在沙发上。 “好啦,你也别胡思乱想了,还没到最后一步呢,你先把自己该做的做好,等到真的要做选择的时候,你才有资格不被甩掉,懂了吗?” 季冠军没吭气,呆愣愣的干眨眼,他的脑袋“轰”炸成了一团乱麻,思绪乱飞,困在里面,动弹不得。 “听没听见吱一声啊你倒是。”严以踢了他一脚,“你睡着啦?去沙发上睡去,你坐在这,吓人倒怪的,让我怎么睡?” “哦。” 嘴里吐了一个音,人还是没动,黑夜中的季冠军空洞的像个幽灵似的,唉,这小子魂儿没了,严以无奈的转身侧向另一边。 早上醒来,看到季冠军八爪鱼一样的睡姿,严以暗笑,还以为你要打坐冥想,一晚上不睡觉呢。 “你去哪?” 季冠军迷迷糊糊睁了一下眼。 “下楼买早饭。”严以穿好鞋就要出门了。 “你这家伙,”季冠军一个激灵爬起来,“偷偷摸摸起来也不叫我,怕不是想抢着表现吧?” 严以无语摇头:“你睡得跟猪似的,想象力倒挺丰富。” 季冠军着急忙慌地穿衣服:“等我一下,我得跟你一起去。” 严以推门往外走:“等我买回来,就说是你去买的,你爱怎么表现怎么表现,没人跟你抢。” 这也可以?季冠军心中咕哝了一句,然后赶紧叠被子、整理沙发,本想制造出一种自己很早就起来了的痕迹,结果来劲儿了,又是擦桌子,又是扫地,三下五除二,把客厅里看得见的活都给干了。 “你醒啦,睡得好吗?”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一扭头出来的是鹤蝶,季冠军手里攥着抹布巴巴迎上去,眼含欢笑一脸献媚样儿:“鹤鹤,你看我收拾的多整洁?” 鹤蝶迷蒙着双眼揉眼睛:“你收拾什么了?” 啊?这不明显吗?“没,没什么,你要洗漱吧,我帮你接水刷牙。” 带着些许起床气的鹤蝶正眼不瞧他,进了卫生间:“一边去,我要上厕所。” 此时正好严以回来了,季冠军立即调转矛头,指着他一顿低吼:“好小子,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成心算计我是吧,不是说好让我表现的吗,干啥不急不慢的专挑人醒了才进来,你是不扒门口偷听了?” 严以看他的眼神像极了在看怨妇:“疑神疑鬼,你是真魔怔了。” “我我我,我魔怔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跟你抢,”季冠军突然神经叨叨的拉着严以的手不放,“但我求你帮个忙行吗,待会吃饭的时候,帮我美言几句,或者侧面打听一下情况也行,拜托拜托,错过今天,下次面对面说上话还不知道啥时候呢,哥,我只有你了,你一定得帮我,不然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回学校我也学不踏实,我活着还有什么希望啊。” 这态度两级反转的让人意想不到,给严以整的一愣一愣,搞不懂,你有这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本事,还来纠缠我干嘛?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这出,严以受不了,只能闭着眼点了头,然后才得以从他的爪子下挣脱出来。 餐桌上,静悄悄吃饭。季冠军嘴里叼着半截油条,食不下咽,像个老太太似的冲严以一下一下瘪嘴,严以眼神示意他别着急,可他没会意,猛地一胳膊肘,刚端起豆浆的严以弄洒了一手。严以抽了张纸怒瞪他一眼。能不能好好吃口饭了?大晚上折腾,大早上也不消停,再这样下去,他不疯,严以都要被他折磨疯了。 “鹤……”仅和鹤蝶对视了一秒,严以迅速眨眼弹开视线,“染和,你家小区门口这家早餐店挺不错。” 第208章 隐隐给人一种压迫感 就鹤蝶那暴风雨一般的脾气,严以也要忌惮三分,而且她现下正在为这事烦心,她要不想说,怕不是提起来就得生气。 “嗯,这家店开很久了,老板人很好,小区里的人他都认识。”李染和说。 严以点头笑笑。嘴角还没放下来,一旁等不及的季冠军桌下连踢了他好几脚,严以毫不客气的踢回去,脸上不动声色,心中暗骂,天杀的季冠军,你有劲儿往自己身上使多好啊,干什么把问题推给我,我就不为难吗,摊上你这么个怂蛋,算我倒霉。可是,该如何巧妙的将话题引到鹤蝶身上呢。 这时有人敲门。 鹤蝶抬眼:“这么早谁啊?” 季冠军连忙起身:“我去开,我去开。” 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女人犹疑了几秒,问:“这是童游家吗?” 季冠军摇头:“不是,你走错了。” 随手便把门关上。 “她说什么?”听着是个女人的声音,但没听怎么真切,鹤蝶往门口盯了几眼,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季冠军几步回到餐桌:“拜年还能走错门,这人真有意思,她说找童什么游,一听就是小孩的名字……” “什……什么?”李染和瞪大眼睛,“她走了吗?” “不,不知道啊。”季冠军懵懵噔噔,“你家不会真有这个人吧?” 来不及跟他解释,李染和赶紧去开门,开门一看,人还在,不过,她一下也懵住了,嘴巴张了张:“阿姨……” 女人微笑点头,抬腿往里进。 “妈?”鹤蝶一瞬间无比错愕,然后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这一声让整个屋子仿佛冻结了一般。 “咔哒、咔哒”,鹤蝶妈妈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声响,她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餐桌坐下。 四人面面相觑,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似的,呼吸僵硬,脸上的表情无一不透着尴尬。 鹤蝶妈妈正襟危坐:“你们怎么不吃了?” 李染和忙起身,把手边的饭盒挪过去:“阿姨,你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吃点。” 鹤蝶妈妈说:“不用管我,我一会回店里吃。” 李染和讪讪坐下。 鹤蝶妈妈看向鹤蝶:“怎么没跟我说有男生在?” 鹤蝶垂头,默不作声。 李染和又连忙解释:“阿姨,他们是因为太晚了,就没回去,我们只是一起吃了顿饭……” 严以也解释:“昨晚画完画有些饿了,外面没有吃饭的地方,我们就来染和家做饭了,后来太晚了,我们一个睡的沙发,一个打了地铺。” 鹤蝶妈妈扭脸看了眼沙发,两床被子和铺盖卷还在上面放着,她没说话,但依她的神色来看应该是相信他们所说。她把脸转回来,双臂抱在胸前,视线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了几秒,最后问季冠军:“你好像之前没见过?” 事实上,在鹤蝶那一声“妈”叫出来之后,季冠军便灵魂出窍了,他恐怕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殷勤的去开了个门,竟然冷冰冰一句话给人妈妈拒之门外了。为啥偏偏是她的妈妈?苍天呐,何苦来哉,你这摆明了是在整我呀! “他是学校里的同学。” 季冠军半天不出声,以为他被吓呆了,严以替他回答,并顺势戳了他一下。 魂游天国飘荡了一圈,归来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季冠军:“啊,哦,我……”我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先道歉,“阿姨,对不起,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没认出是您。” 鹤蝶妈妈并不介意:“你学什么的?” 季冠军立即煞有介事的直起身:“我叫季冠军,学体育的,我家住菜市口,我爸叫季高升,我妈叫赵晓丽,家里开农贸市场,菜市口那片都是我家的,我们自留了一个摊位,其他都租出去了,我爸妈现在在跑运输。” 鹤蝶妈妈呢喃道:“哦,原来高升铺子老板不姓高啊。” 季冠军眼睛一亮:“您认识我爸?” 鹤蝶妈妈说:“不认识,买菜可能打过照面。”问了一句答这么多,家底都快交代干净了,这孩子乍一看,有点缺心眼,细一看,鬼头鬼脑的,怕是有点不对劲吧。“你一个体育生,怎么和三个美术生混在一起?”她继续盘问。 季冠军傻呵呵笑:“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我喜欢和鹤蝶玩,我俩关系最好了。” “好朋友?”这三个字的分量,似乎挺耐人咀嚼,鹤蝶妈妈脸上的神色些微有了变化,她从头至尾将季冠军审视了一遍,足足盯了大概一分多钟,然后目光轻轻一闪,落在自己女儿身上,“我说呢,三人行必有一个多余的,搞了半天,你才是那个多余的。” 这话虽是说给鹤蝶,但鹤蝶妈妈却接连瞥了严以好几眼,严以内心顿感无措,看我是什么意思?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三……三人行?阿姨你好像有点误会了吧?……严以一脸茫然望向季冠军,鬼晓得,刚才他嘴里蹦出“喜欢”二字时,不知在想什么的严以居然听劈叉了,以为他要当面坦诚布公,惊得严以倒抽了一口凉气,就说嘛,这小子他就算有那个贼心,也不可能有那个贼胆。 两人视线相撞,眼神交流。 严以:别装傻,没听出来什么意思? 季冠军:当然听出来了,不得不说,你才是我最大的敌人。 严以:少胡扯,你不挺能说的吗,快接着说啊。 季冠军:没问我,我怎么说? 严以:你是傻子吗,你那位和妈妈闹情绪呢,你不说点什么缓和一下? 季冠军:阿姨气场两米八,我不敢…… “你眼睛不舒服吗?”鹤蝶妈妈说完那句话,本以为以女儿的脾气会反驳几句,等了半天,鹤蝶却始终一言未发,她只好接着审视季冠军,就看到他眼睛像痉挛了似的不停抽搐。 “没有没有,我眼睛特别好,一点也不近视,上学期体侧我们老师还夸我呢,我从小练体育,身上的零件都特别健康,不过,偶尔也会受一点小伤,像擦破点皮、扭个手腕之类的,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最多两天就好了。”说着,季冠军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那意思应该是在刻意展示自己“特别健康的零件”。 这孩子话不是一般的密,人也不是一般的傻,甚至傻得有些好笑。 鹤蝶妈妈喃喃自语:“体育生,将来不好有出路吧?” 这话声音虽小,但还是进到了季冠军的耳朵里,他一下又腰板挺的笔直:“阿姨,你是不知道,我小学的时候参加过校园足球联赛,初中参加了青少年田径联盟杯和游泳锦标赛,高中在区运会上拿了第一,我还有二级运动员证书,其实我体育成绩还不错,我的目标是考体大,未来当一名大学老师。” 鹤蝶妈妈:“大学老师可不是想当就当的,你以后要考研究生吗?” 季冠军:“这?这我还没想过,但我爸说,只要我好好读完大学,以后想干什么都可以。” 鹤蝶妈妈:“那你呢,就目前而言,你确定一定能考上体大?百分之百有把握了?跟爸爸妈妈商量过吗?这么重要的决定他们放心吗?” 季冠军:“啊?我……” “妈,”鹤蝶终于开口说话了,“你逮着他问个没完干什么,这一大早的,你不就是来堵我的吗,好了,现在你也看到了,满意了吧?” 鹤蝶妈妈:“我堵你干什么呀,我是想染和爸妈都不在家,没人给你们做早饭,顺道就送过来了,这不,纯属意外嘛,我哪知道屋里还藏了两个小男生呢。” “饭呢?” “饭?我那个,拎了一箱牛奶,你想喝吗,那个也能当早餐。” “都是借口,骗人的,我就知道,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相信。” “出门着急了,我……你们不是正吃着呢嘛……” 鹤蝶妈妈语塞住了,但女儿不哑巴了,她的神色明显有了笑意。“妈妈知道,最近因为报考学校的事,你对我有情绪,看见我就特别烦,可你也不能不回家呀,爸爸妈妈会担心的。”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在朋友家住一晚,又不是离家出走。” “是是是,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现在是准备校考的关键时期,压力大心情不好,这些都是难免的,我应该多多理解你才对,我已经自我反省了,你爸爸也批评过我了,他狠狠骂了我一顿,说你要是实在嫌我不顺眼,就让我去店里住几天,他还说,如果你今天晚上还不回家的话,让我也别回去了。” “少拿我爸当挡箭牌。” “咋还不相信呢,不然我为啥这么一大早的过来,还不是让你爸给骂的。” “我爸真可怜,明明他才是挨骂的那个,到你这却反过来了。” 鹤蝶妈妈瞬间不淡定:“你和你爸真是一个德行,你们俩都可怜,就我是坏人行了吧,我没日没夜的为这个家操劳,到头来反倒成了罪人,我就不明白了,我究竟哪里做错了,怎么样你们才满意?” 鹤蝶不敢直视的低下头,沉默了许久,缓缓发出一丝孱弱的声音:“你没错。” “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吧?”鹤蝶妈妈很是无奈的闭了闭眼,“我真是被你们爷俩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你爸跟个墙头草似的,自己脑子一团浆糊,啥也不懂,啥也不了解,就知道夹在中间和稀泥,合着这个家里全让我给得罪干净了,你俩一个姓,是一伙的,我里外不是人。” “诶呀,妈,你说这些干嘛呀,有事回家说不行吗,我们要去画室上课了。” “别着急,我还有两句话没说完呢。你爸那边我不管,但我要告诉你,如果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崎岖看不清方向,一条平坦又不拥挤,不用犹豫,必须选后者。你可能会觉得,我太专横了,没有让你自己选择,强迫你去做不喜欢的事情,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不否认,如果我有能力有本事帮你扫清面前的所有障碍,我还是会这么做,不是我小看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少经历一些波折,少走一些弯路,少撞一些南墙,难道这样也有错吗?要我说,上什么大学都一样,最后仅仅只是拿了一张文凭,什么梦想理想什么的,你不需要有那么大的抱负,不用把自己搞得那么沉重,也不用那么辛苦,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享受和体验,以后毕业了,也不用去给人打工,一个月挣那仨瓜俩枣都不够我心疼的,有我和你爸在,你只负责过好属于自己的每一天,简简单单,快快乐乐的就行了。” “说了这么多,实际上还是那些话,你说得不烦,我都听烦了。” “怎么又烦了呢?那你说,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说了有用吗?有被重视过吗?” “怎么没有,我选学校的时候都问了你的,你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嘛,咱们有多大的手,就端多大的碗,不能太贪心了,你不能看人家染和考美院,你也跟着眼热,万一落榜了呢,不得重头再来一年,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熬过了高三,再来一年高四,那得多惨啊!” “你宁可觉得我会复读,也不相信我一次能考上,还说没有小看我?” “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我说的是万一,单纯做了一个假设,意思是提前规避风险,尽可能的避免……” “嘴上说得好听,什么风险不风险、体验不体验的,你都把前面的路堵死了,就算我想撞一回南墙,连墙边都挨不着,还怎么撞。” “那就说明那条路不好走,没什么值得体验的,生活中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着你,干嘛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 “又,又要开始辩论了是吧,我辩不过你,你总是一堆大道理,我听了都有一箩筐了,耳朵都起茧子了。” 鹤蝶何许人也,那嘴皮子溜的,一口气怼人不带重样,无奈有其女必有其母,面对强势的妈妈,显然她是有些无力招架,比起平时大杀四方的她至少逊色了一大半。从来没见她说话打过磕巴的季冠军,哪能看得了她受这样的委屈。 “阿姨,我想礼貌地打断一下。”季冠军冒头说道。 鹤蝶妈妈看了他一眼,神情不阴又不阳,隐隐给人一种压迫感。 第209章 原来你真的不在乎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季冠军直接说:“首先,我觉得您出于爱护的一片心是好的,但我不认同您所说的,如果面前有两条路,为什么不能两条都走一遍呢,为什么一定要做选择呢,反正路又不会跑,大不了来来回回多兜两圈嘛,常言道,听大道理不如行万里路,路好不好走,是要我们一步一步踩过了才知道,不去留下几个脚印,不去撞几次南墙,不去冒险试一试,那就不叫真正的体验,我明白您所说的享受和体验的意思,可如果我们按标准流程或者别人预先替你铺设好的轨道前行,虽然会走的顺畅一些,但这样的我们脚不沾地,被动且悬浮,就像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一样,肯定很难体会到您所谓的用意深远其中的滋味。” 平时只会哼唧撒娇的他,竟能说出这样一番深刻的话来,鹤蝶看季冠军的眼神,溢满了敬佩与感激,因为他所说的,正是她内心的投射,但她一贯被她妈妈压制着,每次争论往往先低头,而且每次和妈妈探讨一些问题时,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情绪失控,她好像从来不敢在妈妈面前尽情地表达想说的话。 暗自钦佩的同时,鹤蝶不忘用眼神偷瞄一眼妈妈的反应,妈妈的视线貌似刚从她脸上移开,她心想,惨了,这下季冠军要完了,哪想,她妈妈只是轻蔑地抽了下嘴角。 “其次,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梦想,有抱负,”季冠军壮着胆子继续说,“我记得很清楚,鹤鹤一开始的梦想是学设计,毕业后去广告公司或者时尚杂志工作,后来不知道为啥变卦了,说想开一家画室教小孩画画……” 这话鹤蝶确实说过,至于原因,大概是她那会就意识到了,她妈妈不可能放手让她去外面闯荡,她说,“小时候的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孩子的世界,一盒漂亮的水彩笔,就能满足所有五彩缤纷的想象,如果我开了画室,一个小孩买一个课时就送一盒水彩笔,让他们把同学朋友都介绍来,我每天坐着数钱,我要把画室做的比方圆画室还要好。” “那我就开一家少儿体能馆,开在你旁边,专跟你抢生意。”季冠军故意说。“那我送点什么好呢,买满我的课时,送一节你的课,你看怎么样?” 鹤蝶不满地瞪他一眼,“你会不会算账啊,万一人家只是蹭课的,上完了也不买,我不成慈善家了。” “……阿姨你见过她那个一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吗,封面是一只猴子,她每天都带在书包里,那是她的设计本,她设计的服装、包包、小饰品什么的,都非常好看,她很有设计天赋的,我猜,这些您都不知道吧?” “看来你比我更懂她。”鹤蝶妈妈尴尬地笑了笑,“她喜欢什么我都不拦着,我只想为她铺一条最好的路。” 季冠军豁出去了:“我劝您想开点,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多没意思啊,脚长在我们自己身上,想怎么走自己说了算……” “吭、吭……”严以瞪着季冠军,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家伙是疯了吗,让你帮人母女俩缓和关系,不是让你指手画脚。“他的意思是说,让您和鹤蝶多交流,话说开了,就好了。”严以极力解释道。 “严以说得对,”季冠军振振有词,“您总想控制她,却忽略了她的感受,我觉得您这样做是不对的,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负担。” 呼——严以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我说什么了就对?求你闭会嘴吧!再说下去都没办法收场了! 鹤蝶妈妈脸上有些挂不住:“你这孩子,说来说去,反倒是我的不对了,你懂什么是为人父母心吗,我巴望不得她以后的日子一眼望到头……我跟你一个毛头小子说这些干什么。”你还小,没必要跟你一般见识。她摇了摇头,细微的表情中甚至带了一丝荒谬的神情。 “您之前不是问,有没有和父母商量过吗,”季冠军是完全不管不顾了,“没有,我爸说,考不上大学就把我腿打断,但他不会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他说他只会卖力气赚钱,他只关心我跑鞋是不是烂了,是不是该换新的了,他从来没有质疑过我会不会考不上,他还说,上了大学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没人管你,你就自由了。至于以后,他说,不要委屈自己,我家菜市场的大门永远为我敞开,欢迎我随时回去。” 兜了一圈,归来还是卖菜的小老板,这是一家子什么人呐。鹤蝶妈妈满脸不耐烦地问他:“说完了吗?”然后看向鹤蝶,“你们不去画室上课了?我先下楼,你们穿好衣服下来,我送你们。” “等一下,”季冠军说,“我还有两句话没说完呢。” 啥?另外三人目瞪口呆,脸上全是骂人的脏话。 “妈……” 鹤蝶妈妈一个眼神,鹤蝶立即闭上嘴巴,她下意识地反应是避免和妈妈起争论,起身就去穿衣服了。 “你这个小孩,呆头呆脑的,嘴巴还挺利索,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反倒让你蹬鼻子上脸了,怎么,难道我这个做妈妈的不够格,还要让你教不成。”鹤蝶妈妈明显不高兴了。 季冠军像鬼上身了似的,一根筋通到底:“不是不是,您别怪我多嘴,可我已经说到这了,就想一次说完。” 鹤蝶妈妈忍不住翻了白眼,然后站起来径直出门了。 季冠军追上去:“阿姨,鹤鹤同学真的很优秀,您对她的过度保护,只会让她失去自我,难道您真的就不在乎她开不开心吗?您就让她考自己想考的学校,又能怎么样呢?我早想好了,我们家菜市场那么大,我分她一半开画室……” “住口!”鹤蝶妈妈厉声呵斥。 “叮!” 电梯门开了。 季冠军被呵斥声吓愣了两秒,在电梯即将关门时,紧步跟了进去。 二人对视,场面一度尴尬。这次鹤蝶妈妈先开口:“你们俩什么关系?”这句话是她第一次审视完季冠军后,始终不太想正视的问题。 季冠军急不择言:“你想什么呢,我们清清白白的,什么都不是。” 你小子那点贼心思,都快呼我脸上来了,清不清白的我能不知道,我看着像什么眼瞎耳聋的大傻子吗?“那你未免有点太不知好歹了。”出了电梯,鹤蝶妈妈冷言道。 “……”季冠军傻愣着品味了好久。 等他回神跑出楼门,鹤蝶妈妈已钻进了车里,季冠军啪啪拍车窗,“阿姨你听我说,鹤鹤她喜欢热闹,不喜欢孤独一个人,我们约好了一起考北京的学校……” “谁们?” “我……染和,严以,还有林好,我们几个朋友……” “太远了。” “啊……原来你真的不在乎啊?” 季冠军百般失落的语气,倒让鹤蝶妈妈心头陡然冒出几分愧疚。唉,人人都羡慕她有一个漂亮的女儿,但她这个当妈的却操碎了心,总是担心这个,害怕那个,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为她保驾护航。女儿是甜蜜的负担,她不可能不爱,只是顾及不了许多,也没办法接受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无法想象。 看到另外三人出来了,季冠军迎上去。 “鹤鹤。” 鹤蝶轻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严以。” 严以把他的外套给他,顺便送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染和。” 李染和紧抿嘴巴,冲他勉强地笑笑。 车子扬长而去。徒留季冠军一人,他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看不见,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然后呆呆立在原地,站了好久。 大人之所以是大人,是因为他们的脑子里装了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东西。所以,鹤蝶妈妈不可能轻易做出改变,正当大家在校考高峰期,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鹤蝶却回学校上课了。李染和大为震惊,打电话问她怎么想的,鹤蝶清了清嗓子,说,“不用担心,我自有妙招。” 听她的口气,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究竟怎么回事,李染和也没太琢磨明白,她还剩最后两所校考,现在每天跟扭紧了发条的闹钟似的,憋得足足的,只盼着赶紧考完,就彻底解脱了。 “我连着考了三场,疲了,啥感觉都没有。”下楼去打印准考证,李星苒边走边说。 “我也是。”李染和附和。 “听天由命吧,我是不指望全都能过,”李星苒扯着嘴角,“之前考的那几所学校,也有好的,但我把宝全押在清美了。” 李染和问:“不是还有一所吗?” 李星苒扯出一个笑:“怎么,你还真想和我当校友啊?” 李染和回她一笑:“那要是真考过了,我不信你不去?” 李星苒呵呵:“你也太抬举我了,我那是纯纯给你和严以陪考,当然,我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如你所说考过了,那我就赚大发了。” 说起陪考,就不得不提另外一个人,这人总是满嘴牢骚,但关键时刻却从不掉链子,过年期间大人有事顾不上,他车接车送陪她们考了几场,基本流程都熟悉了,这不,不知道打哪潇洒回来,一进门就问,“身份证,准考证,画具什么的都确认了吗?” “李云翳,你还知道回来啊?” “管得着吗你,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了?” “你不是不情不愿吗,看你半天没露面,还以为你趁机溜了呢。” “我劝你最好别惹我,咱们出去四五天呢,爸妈不在没人护着你,给我小心着点,有事我可真揍。” “爸,你看他,明知道明天要早起,还玩到这么晚才回来,我就说他两句,他还要揍我。” 吵又吵不过,打又打不赢,唯有告状这一招百试不爽,反正李星苒是半点亏不吃。“他哪敢呀,跟你开玩笑的。”兄妹俩一言不合就干仗,一天到晚总有断不完的官司,李响都快成青天大老爷了,“和好吧,爷爷奶奶都看着呢,请务必给爸一个面子。” 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带三个即将毕业的高中生赴京赶考,爷爷奶奶免不了要叮嘱一番。为了方便,严以也提前一晚回到自己爷爷家,集合的时间和地点已沟通好了,第二天他们准时出发,一路非常顺利的到达了酒店。三个人每人有两所学校的考试,其中李星苒单独有一所,在最后一天,严以和李染和两所都是一样的。 晚饭后回到房间,检查好自己的绘画工具,严以有些不放心,想去李染和那边亲自盯一眼,就怕她跟个小糊涂蛋似的,落下什么东西。 严以刚抬起屁股,李云翳的眼睛“嗖”从手机游戏里跳出来: “你干什么去?” “我去隔壁房间。” “不许去,明天考试,我妹要早点休息。” “你说的那个明天没有考试。” “什么这个那个的,哪个都不行,你小子想什么我能不知道?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小心我给你腿敲折了,明天考试都考不成。” “我……”严以哭笑不得,“我能有什么花招……” 李云翳仗着年长几岁压死人的口气:“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 “哥,我是担心染和会落下东西,”严以恳求加商量,“明天一早就要出门,万一不小心忘带什么了,误事了就不好了,你说是吧哥。” “哦,那你去吧,五分钟,不要打扰她们休息。” 李云翳漫不经心应了几句。心里暗爽,臭小子,知道叫哥就好。 次日,没有考试的李星苒也要跟着一起去,李云翳嫌她添乱:“外面大冷天的,你出去嘚瑟什么?” “我陪他们考试啊。” “你一个闲杂人员,校门口都进不去,你陪着能干什么?” “进不去就进不去呗,怎么说也是汇聚了全国顶尖考生的大场面,我在校门口感受一下,应个景不行啊。” “我看你是脚底板儿长眼睛。” “啥意思?” “没见过世面呗,这都听不懂?” 兄妹俩日常互怼,走到哪儿都少不了,李云翳嘴上嫌弃的没边,却也拿她没什么办法。既然接受了家里长辈们的嘱托,李云翳就要担任起自己的职责,他俨然一副大家长的姿态,一到酒店,先检查房间内设施是否齐备,暖气空调是否正常,然后去餐厅视察了一圈,并预定了早餐直接送到房间里,最后去大厅前台,要求给他们的两个房间挂上免打扰的牌子,还要求同层客人不要太吵,没有需要客房服务不要擅自敲门或进入房间,再有就是,早上叫起床,查看天气,诸如此类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情,统统安排得十分妥帖,十分周到。 他本质上就是一个细腻且温暖的人! 第210章 天高皇帝远,不揍白不揍 酒店门口挺好打车的,但外面天冷,李云翳让他们待在大厅,等他打了车让师傅开到门口才叫他们出去。坐上车,去考场的路上大概十来分钟,时间尚且充裕,但李染和的心情,却有一种匆忙赶路的紧迫感,她暗暗长舒一口气,扭脸望向窗外,慢慢地距离考场越近,路上行人中的考生也越多,这些考生太好辨认了,他们背上背着硕大的画袋,手里提着沉重的画箱,身上穿着熊一样还到处沾满颜料的衣服,他们看上去略显狼狈,脚下的步子却迈地无比坚定,因为他们都怀揣着一颗滚烫的艺术梦。 某一瞬间,李染和想起了在电视新闻中看到的场景,那些为了生计,扛着大包小包的行囊奔波打拼的人,虽然身体疲惫,眼里却满是坚韧的目光,此时的他们好像同一类人,同样背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心酸历程,同样敢于向前不屈服,同样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认清现实,往往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而现在,考场就是战场,这些跟她一样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考生,个个荷枪实弾,要想突破重围杀出一条血路,势必得不遗余力地拿出看家本领。 拼了! “师傅,靠边停吧,再往前人太多了。” 李云翳的声音打断了李染和的思绪,她这才回过神来准备下车。考场外面熙熙攘攘,人群中,还有不少送考的家长,毕竟已经考了好几场了,这样的场景和之前相比大差不差,也就不足为奇了。 “给我回来。”李星苒拉起李染和往前挤,被李云翳叫住了,“这没你什么事了,你乖乖回酒店去。” 李星苒哪里肯听:“我是来陪考的,陪考就该有个陪考的样子,你要觉得没什么事,先回去吧,我要和那些家长一样,在外面等。” 呵,李云翳气得半死,不怕冷就随你去吧。李星苒冲在前面抢着给李染和与严以排队,她表现得特别亢奋,直到送他们进了校门,不能再往里进了。 “染和,从容,淡定,加油!” “严以,你也是!” 看到李星苒踮脚趴在伸缩门上,露出脑袋使劲朝自己挥手的样子,李染和突然觉得,这个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妹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甚至有点可爱。她笑着说:“嗯,外面太冷了,你和哥回去吧。” 一上午时间过得飞快,本来说好的楼下汇合,结果严以出来早,就去李染和的教室接她了,两人边走边讨论考试题目,还没走到校门口,被李星苒一嗓子吓了一跳,李星苒挤在人堆里,打雷一般地叫喊声实在有些夸张。她说李云翳在附近订了包厢,让她在这等着带他们过去。人生地不熟,又是考生扎堆的地方,为了能让他们安安静静吃顿好的,也真是难为他了。饭桌上,李星苒免不了要关心一下考试的内容,题目难不难,之前画过没,画得怎么样,一问就是一连串。自然也免不了要被李云翳怼两句。不过,看李染和与严以的状态都挺好,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吃完饭没有多少时间休息了,李云翳兄妹俩拎画袋的拎画袋,提画箱的提画箱,再次将俩考生左拥右护地送去考场,下午场考试依然十分有序,考完出来,两人都觉得发挥不错。 回到酒店,因为第二天没有考试,李云翳提议让他们小小放松一下。 “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吧?”李星苒翻了个大白眼,不让出酒店,活动范围只能在一楼健身房,你敢以权谋私的再明显点吗? 李云翳两手一摊,表示你说对了:“年轻不知健身好,有你羡慕的一天。” 等他释放了一身多巴胺,被四五个美女要了联系方式,高高兴兴回到房间时,严以却不在。臭小子,就该拉下去做20组卧推,给你累瘫在床上,看你还有没有力气乱跑。 “开门,快开门。”李云翳去隔壁房间哐哐敲门。 “哥,你健完身了?”开门的是严以。 李云翳臭脸推开他进去:“你们干什么呢?” 严以说:“画画呢,复盘一下今天的考试内容。” 看到地上摆的画架,李云翳无话可说。“收拾睡觉,明天没考试,我陪你们画。” 如他所说,第二天他足不出户盯着他们画了一天的画。再往后一天的考试,三个人都参加,他们早早出门,到了考场才发现已经不算早了,学校里面乌泱泱的队伍比上一场还多。维持秩序的老师拿着大喇叭喊,“每个人看清楚自己的考场序号,按楼层排队,从左往右依次是从低到高,上了楼层找教室……” 三人看清楚自己的考场,正欲分开去排队,李星苒抬头一瞥,眼尖地看到了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身影。“那个,那个画室的老师。”连他姓什么都忘了,说起来真是一点都不熟。 “嗯?”李染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贺、贺老师?” 她不太敢确认的多看了几眼,其实刚进来她就往他身上注意了一眼,因为他的穿着打扮和一头蓝的有些掉色的头发实在惹眼,但当时他在垃圾桶旁边吸烟,她只停留了几秒,也没往别处去想。 贺心宽,在李染和终于想起这个“名字”时,他应该发觉了他们的视线,朝他们走了过来。 “又是你们三个?” 他能记得他们的脸,但大概率是不记得名字了。 “没想到啊,我们竟然会在这遇见了。”贺心宽似乎有些激动。 “你,”李染和仍然觉得很恍惚,“你是这的学生?” “看起来不像吗?” “……”李染和鼓了鼓嘴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是被老师抓来监考的。”贺心宽笑嘻嘻说,“你们三个不错嘛,一看就有实力,好好考,不在话下。” “不一定呢,就是试一试。”李染和哪敢说十拿九稳这样的话。 “别谦虚啊,你一个省联考状元,还有啥拿不下的?” 之前分享采访链接,他有给她点赞评论。但好久没听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头衔”了,李染和瞬间头皮发麻,尴尬的不行,随口应道:“没有,我挺一般的。” “你不能这样想,”贺心宽觉得她还挺逗,“学校就是让人考的,主打一个心态要好,像我这样的都能考上,你有啥可怕的?”看李染和一脸怀疑的表情,怕是要给她整紧张了,贺心宽挠了挠后脖颈,问,“你报的什么专业?” “雕塑。” “有缘分……”他前女友是雕塑专业的,“哦,我是说,有魄力,喜欢雕塑的女生不多,咱们学校雕塑专业很牛逼,出来的都是人才,看好你哦。” 就聊了这么多,贺心宽被喊去前面带队了。“加油,小学妹!” 贺心宽这句“小学妹”叫的多顺口,严以内心就多不是滋味,这一刻他仿佛季冠军上身了一般,无法抑制的占有欲爆棚,看谁都像潜在的劲敌,这一刻他也感受到了赤裸裸的威胁,并疯狂埋怨自己的命好苦啊,不敢想,以后上了大学,还会冒出多少这种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人。 “染和,加油哦。”他明明很慌张,却保持微笑,“考完试我去教室外面等你。” 今天考场离酒店有些远,中午吃完饭,李云翳找好了一家安静的咖啡屋,让他们休息一会。许是考试费神的缘故,李星苒趴在桌子上,情绪不高,闭口不谈与考试相关的话题,李云翳便也很识趣的只字未提,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在旁边默默地出神。 盯着下午的开考时间,李云翳将他们送到考场大门口。“进去吧。”他拍了拍李星苒的肩膀,“轻松点,放开胆子去画,画画嘛,画成啥样都有人欣赏,别太有压力。” “现在知道欣赏了,不是老笑话我画的是鬼画符吗?” “理解一下嘛,我一个天天和机械打交道的理科生,哪懂什么艺术啊。”难得好言好语说了句鼓励的话,妹妹还不领情,李云翳很是大度的没跟她争辩。 “理科生不是借口,承认吧,你就是没有艺术细胞。” 只要李云翳挨自己一顿怼,这一天李星苒心里就舒服了,“我们进去了,你不许去网吧打游戏。” 李云翳笑说:“去吧去吧,我守在门口给你们站岗。”心说:我还不知道你了,下一句肯定是,“不然我回去跟爸告状,就说你光顾自己玩游戏不管我们”,哼!一天事事的,先忍你两天,再叽叽歪歪给你揍哭,反正天高皇帝远,不揍白不揍! 三个多小时,去哪打发呢!总不能真站在门岗等吧,那还不得冻僵了! 第211章 忘了在哪看到过一句话 李云翳双手揣兜冷得哆哆嗦嗦,一寻思,中午那家咖啡屋挺近的,要不去那蹭网吧。进门坐下,刚打开手机游戏,屏幕突然跳出李星苒的电话。 “喂,有啥指示?” “哥,你在哪呢?” “我、我在校门口啊,怎么了?” “染和把白颜料忘在酒店了。” “白、白颜料?” “哎呀,你别结巴了,怎么办啊?” “我马上回酒店去取。” “那得多长时间啊,肯定来不及了。” “那、那我去买,去哪买呀,我不知道地方……” “好了,我挂了,有办法了。” 几分钟之前,三人正要分开去排队,李染和突然心慌,猛不丁地有种祸至临头的感觉,糟了,她下意识觉得手里的画箱一轻。“我好像忘带白颜料了。” “不会吧?快打开看看。” 李星苒连忙撇下自己的画箱,蹲在地上帮她查看,打开箱子却傻眼了,“天呐,没有白颜料还怎么画?” “我……昨天画完我没有装颜料盒,就想直接拿整瓶的,可我放桌子上给忘了……”李染和脑子嗡得一声炸开,只觉得天旋地转腿发软。 严以忙要开画箱:“用我的,我跟你换颜料盒。” “不行,你的颜料盒你背熟了,我的你肯定用不习惯。”这样会害了他的,李染和绝不会答应。 李星苒说:“那就用我的,我和你换。” “也不行,”李染和“啪”合上自己的画箱,“我颜料盒里只有一丁点白颜料了,肯定不够用,我不能让你受连累,你交了报名费的,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都什么时候了,我吐槽报名费的事你倒记得清楚,”李星苒气笑,“反正我也没抱什么希望,炮灰就炮灰呗,你不一样,你希望大,现在最紧要的是保住你。” “我……我还是觉得这样不行……”李染和声音颤抖,几乎哽咽着说。 “不许哭,”李星苒镇定道,“我来想办法。” “啧,我俩咋都没带多余的白颜料呢。”她拿出手机给李云翳打电话,但很显然,这个方法一时之间救不了急,就在这时,身旁的严以拔腿跑了出去,她转身往那个方向一看,立即明白了,挂了电话跟着跑过去。 “李染和的妹妹?”贺心宽有些意外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两人,“那么你是?” “贺老师,”严以顾不得理会他刻意的指问,“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李星苒急说:“染和忘带白颜料了,你能帮忙,帮忙借一瓶吗?”话出口,才意识到,此时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等待上场博弈的竞争对手,这种情况下,估计很难有人愿意慨他人之慷吧? 贺心宽不轻不淡地:“哦?这么低级的错误,你们也太不小心了。” “麻烦你问一问,我想这里面应该有你画室的学生。”严以说。 “这位同学,思路挺清晰嘛,找我,你们可算是找对人了,在这等着,我去问问看。” 贺心宽朝队伍中走去,边走边捣鼓手机,举起来搭在耳朵上,身后两人定定地盯着他的背影,这个人尽管没一处顺眼浮夸的要死,但眼下,他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李星苒不觉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拜托,一定要借到啊。” 严以的心仍在半空中悬着,没有完全着落:“我去问问其他考生。” 李星苒说:“对,我跟你一起,说不定会问到好心人呢。” 还好他们运气不错,贺心宽很快就回来了,他老远招手,让他们往李染和那边走。“拿好了,可不敢再弄丢了。”贺心宽把颜料罐塞李染和手里。 “嗯……” 李染和心神慌乱,直愣愣地杵在原地,看着他们为自己犯的错误满操场奔走,心里懊悔的只想扇自己耳光,多亏了贺心宽帮忙,可惊魂未定的她,接了颜料,却连句谢谢的话都说不出来,此刻,一直在眼眶中闪烁打转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吧嗒”滑落下来。 她红着眼,强忍又破碎的模样,看的严以心头像被什么狠狠绞痛了一般,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揽在胸前,抹掉她脸颊的泪,温柔的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不哭啊,没事的,没有人怪你,你也别太自责了,这不是借到了嘛,最后一场考试了,我们都要好好考。” “哈,哈哈……”贺心宽莫名笑了两声,自知尴尬,解释道,“我笑我自己,你这都不算事,想当年我高考的时候,距离考试十分钟了,我还满大街的找准考证呢。” 是真是假,无从考证,总之有起到一点幽默的作用。“好啦,小小插曲而已,”贺心宽满兜摸了半天啥也没摸着,“李染和,别影响了心情,马上要进教室了,整理一下情绪,考试要紧。” 时间到了,队伍开始往前蠕动。 “染和,这个拿着。”严以递给她一包纸巾,“我去排队了。”他满心满眼只有她,“忘掉那些不开心的,放轻松,深呼吸,什么都别想,考完试我就来找你。” 怎么办啊,还是没办法放心的离开。严以半路折回,站在队伍后面看着李染和的背影,小迷糊蛋,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啊! “你咋还在这?” “贺老师,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 “小事。” “谢谢你的帮忙。” “嗯。怎么,还担心呢?” “她很专业,只要拿起画笔就不会分心,我了解她,画画的她自信从容,闪闪发光。” “好啦,知道她是你的光,快去吧,晚了不让进教室了。” 一码归一码,对贺心宽这个人,严以时刻警惕,希望这一番点拨他真的听懂了,也希望她不要受影响,好好发挥! 话没说完,李星苒就挂了电话,“啥意思?那我还去取吗?”李云翳迟钝了两秒,“愣着干什么,要是有办法就不会打电话了。”他慌里慌张跑出咖啡屋,打车直奔酒店,取了颜料,再次打车直奔考场,坐在车里的他心急如火箭。 “师傅,能开快点吗,我赶时间。” “快到底了。” “我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啥大事啊,我给你飞一个?” “我真的有急事。” “这是马路,不是无人区,要不你来开?” “还是你来吧,我不熟悉路。” 怕催太紧,司机师傅不干了,李云翳吃了一肚子瘪,没敢再出声。他本想打电话问问,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估计已经开考了,考场里面接不了电话。“今天就是拼了命,我也要把颜料给送进去。” 到了考场门口,一下车,李云翳跑起来就往里冲,“唉唉,”保安人员拦住他,“来晚了,进不了了。” “我不是考生。” “那就更不能进了。” “我、我是来送东西的。” “已经开始二十多分钟了,你不知道?” “不是,我妹妹在里面考试,她忘带颜料了,我必须给她送进去。” “不能进就是不能进,考场纪律懂不懂?” “大哥,求你通融一下,你就放我进去吧,这场考试对我妹妹很重要,她没有颜料咋考啊,我决不乱跑,一下就出来了……” 人在特别着急的时候,容易丧失理智,此时的李云翳像个弱智一样,吃了秤砣铁了心,硬要往里闯。 “唉唉,请你冷静一下,”保安拦不住,拿起对讲机,“呼叫呼叫,有可疑人员在大门口闹事,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哈?我就送个东西,哪里可疑了? “大哥你听我说,我没别的意思……” 不出几秒,轰隆隆来了一队人马。 “这么快吗?”李云翳傻眼,“我解释一下啊……唉唉……别抓我呀……” 保安队迅速出手,给他架起来拉到一边,李云翳双脚扑腾,“放开我,我又不是犯人,你们抓我干什么?”保安队将他扔在路边,围成一堵墙挡在他面前。 “干什么这么粗鲁,好好说话不行吗。”李云翳试图冲过去。 保安一脸冷酷:“请你离远一点,不要妨碍考场纪律,再闹事我们报警处理。” “不至于,不至于,”李云翳灵机一动,“大哥,要不你帮我送进去吧。” 保安怀疑他精神不正常,进行盘问:“姓名,电话,居住地址,有身份证吗?” “啥?你们把我当什么了,身份证有啊,我是正经好人。” 保安看了身份证:“不是未成年啊?” “不是啊,我都快大学毕业了。” “像你这样,怎么考上大学的?” “我,考试考上的呀。” “知道什么是高考吗?” “高……” 哎呀!李云翳一拍脑门,刚才脑子咋犯轴了呢,做出那种行为,简直荒谬。他羞愧难当,嘿嘿傻笑两声,转身抱头蹲在马路沿上,半天没好意思抬头。哎呀,还真是丢人丢到千里之外了!直到腿蹲麻了,冷的打颤,他才敢往校门口偷瞄了一眼,只见一排七八个保安“唰”朝他看过来,什么嘛,我成恐怖分子了?离远点就离远点。他站起来,两手揣着袖口,像个落魄的流浪汉似的,绕着街头,一圈一圈的溜达,熬了将近两小时,终于,考生陆陆续续地出来了。 “星苒,哥在这呢。”李云翳伸长脖子喊了一嗓子,然后小碎步挪到保安身边,“看见没,我妹妹,还有一个呢,马上就出来了。” 保安:有妹妹了不起啊! “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不会真在门岗站了一下午吧?”李星苒似乎心情不错。 可别提了,我都快冻成狗了。 “染和找到颜料了吗?” “我不是跟你说了有办法了吗。” “哦。你呢,考得怎么样?” “感觉还行,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云翳一直说冷,回到房间躺下没一会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大概是被冻感冒了,严以出去买了点药,吃了药才安稳睡下。 第二天,李星苒要去考试,李云翳坚持要陪她。 “真不知道爷爷奶奶咋想的,他哪一点像会照顾人的样子,一点用处没有,还把自己搞病了,现在好了,我们还得照顾他。” 李星苒满嘴抱怨。她想自己去,李云翳就是个累赘,只会害她生气。 但李云翳却认为自己病好了。 “云翳哥,你好好休息,我陪星苒去吧。”严以说。 “我好得很,只是流点鼻涕,死不了人。” 确实好差不多了,就是两行鼻涕像清水一样流个不停,他拿卫生纸塞住鼻孔,嗡声说,“你有别的任务,我妹昨天晚上回来好像心情不太好,今天就别在房间窝着了,我允许你们出去玩,吃点好吃的,到处转一转,必须把她给哄开心了,不然我拿你试问。” 昨天下午虽说有惊无险,考试发挥的也挺不错,但事后想想,李染和还是有些怪自己太疏忽大意了,为什么偏偏在这场考试中出了状况,这不仅是最后一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是严以梦想中的院校,也是他们共同的目标。即便在万无一失的前提下,都很难保证,更何况,进了教室她还不小心把水桶打翻了,再一次陷入慌乱的她,接试卷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这些,她没对任何人讲。 如果,上不了同一所学校,会怎么样? “染和。” “嗯。” “起来吃点东西吧。” “不想吃。” “那再睡会?” “嗯。” 李染和裹在被子里蜷成一团,眼睛都不愿睁开,看她小脸红扑扑,严以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 “嗯?” “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她懒懒的睁了一下眼,继续睡。严以坐在她床边,静静的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的脸,这样的画面太美好了,跟想象中的很像,他甚至连呼吸都轻了几分,忍不住的想笑,这是独属于他和她两个人的静谧时光,他在享受着一种真实的、触手可及的幸福与满足,等一下,她的嘴唇柔软,脸颊红润,额头娇嫩,还有那挺翘的鼻子和白皙的耳朵,诱人至极……看得他喉结一滑,有一种想“吧唧”一口亲上去的冲动。他眼底一片迷离,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潮红,不得了了,怕不是盯得太久,看醉了? 忘了在哪看到过一句话:爱如饮酒,小酌怡情,贪杯上头。 唔!现在这种微醺的感觉,就挺好! 妙不可言! 但此时的他,心跳快的难以自理,双眼之中全是意犹未尽,他控制不住的附下身,头歪在她的头旁边躺下,稍稍移一下肩膀,便紧紧地挨在一起,如此近距离的凝视她的脸,让他忘记了呼吸,飘飘然,晕晕乎乎,不知不觉,睡着了。 共枕而眠! “严以。” “嗯?” “几点了?” “九点了。” 严以看了眼手机,身体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你也睡着了?” “嗯。” “怎么不盖被子?” “不冷。” 两人互相对视,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他们的瞳孔中辉映着彼此的面庞,像刚刚做了一场美梦,醒来后贪恋那一丝温存,细细回味。 “染和,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啊。”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我觉得,好像有点快了。” “这还快?” “不是那个意思……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 第212章 告诉你我的答案 严以轻盈浅笑,你终于肯往前走了,哪怕只是一小步,也给了我突如其来的欢喜与满足,我时刻准备着,等你迈出最后那关键的一步,但你知道吗,当时为你留下了拒绝或者接受的余地,之后的每一天,我的心没有一刻不在动荡不安,我害怕的要命,怕你久久没有决定,更怕你选择了退出放弃。 “严以,如果我没有和你考到同一所学校,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会。” “真的?不是骗我?”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你,但我知道,喜欢你,这辈子永远不会变。” 听到这样的话,她的内心十分温暖,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我想,我的心在一点一点的被你填满,会有那一天的,我一定会无比郑重的,告诉你我的答案。她害羞地笑了起来,脸慢慢埋进被子里,不敢让他知道。 “有点饿了。”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去哪?” “上次来没喝到豆汁儿,这次补上。” “过了早餐点儿了,还能喝到吗?” “我查了攻略,有营业到下午的。” “那太好了。” 她从被子里露出整张脸,喜上眉梢的小表情,在严以眼里,简直毫无抵抗力,他早就想摸摸她的头了,“起床收拾一下吧,吃完饭,我们去逛胡同。” 他们先去了磁器口,吃到了地道正宗的老北京味儿,然后去了南锣鼓巷,这个汇聚了历史底蕴与文化潮流的古巷,让人眼花缭乱非常好玩,但游客爆满,几乎挤得透不过光,李染和寸步不离地跟在严以身边,生怕一不留神分散开就找不到了。 “这样就不怕走丢了。” 他牵起她的手,她没有反抗,笑着点了点头。挤在来往密集的人流中,难免会有肢体碰撞,当她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和手,与他接二连三发生触碰时,内心便悄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只不过她比较矜持,没好意思主动。 左手拉着右手,慢慢变成十指相扣,两人好似一对甜蜜的小情侣。正一边走一边逛,突然感觉李染和的手往外抽,严以低头问:“怎么了?” 李染和言辞闪烁:“我,我想去那边看看。” 严以笑道:“好啊,一起去。” “我,我又不想去了,”她从他手中挣开,“这个灯笼墙挺好看的,我想拍张照片。” “……”严以手心一空,有些懵,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我牵太紧了不舒服?不会嫌我拿不出手吧?……啊? 以上都不是。 人都是视觉动物,人来人往中捕捉到一对青春靓丽的组合,都会很自然的多看两眼,这多正常啊!可李染和十分敏感,被看的次数多了,仿佛觉得那些人都长了一张教导主任的脸,说到底,就是做贼心虚! 严以也没追问,她拍照片,他拍她。 “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严以不知什么时候去买了冰糖葫芦和旋风薯塔。 “还挺好看,”李染和欣喜道,“你先拿着,我要拍照。” “把我也拍进去。” 严以配合的摆起了动作,然后有些娇嗔的语气说,“我们还没有合照呢。” 李染和被他嗲嗲的模样逗笑:“自拍可以吗?” “当然可以。”严以一脸喜滋滋,快速和李染和站在一起,觉得不够亲密,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拍吧。” “噗!”看着镜头里他一本正经傻笑的脸,李染和不禁在心里偷笑了一下,他是不是不太会拍照啊,怎么一拍照就这么端庄,像个老年人似的,不过,傻是傻了点,还挺可爱。 “你刚在笑我吗?” “没有啊,拍照不就是要笑吗?” “不对,你肯定笑我了。” “真没有……噗……你拍照的样子有点傻……” “嗯?还说没有取笑我?” “我就笑了一下,嘿嘿,被你发现了。” 李染和俏皮的耸动一下鼻子,嘴角一弯,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下一秒,不等严以开口说话,转身溜进了人群之中。 还以为她憋了什么坏主意,原来是想好了要跑。真拿你没办法啊!严以的视线紧随着她,很快便穿梭到她身边,然后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你跑不掉的。”李染和的手轻微一抖,仿佛猜到了她会逃,严以握得更紧了一些,“既然牵了你的手,我就永远不会松开。” “嗯嗯。” 李染和回应的有些敷衍,想必还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会过于明目张胆了。 “你害羞啦?”严以笑意温软,“你看,他们都这样,手牵着手,相依相偎的,多让人羡慕啊。” 什么?还要相互依偎?李染和身体突然僵了一下,随后眼角余光偷偷瞟向旁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这不就是勾肩搭背吗,他竟然羡慕这样的,下一步不会就要学他们吧,可这多让人难为情啊…… 严以却笑容春风满面,故意似的贴近她的耳朵说话:“别想那么多啦,反正在这里大家谁也不认识谁……” “你吃吗?” 如此暧昧的气氛,被李染和一个生硬的举动给破坏掉了,她将糖葫芦戳在严以嘴边,他刚张开嘴,她想撤回,“哦,上面这个我咬过了……” “我就吃这个。” 严以摁住她的手,丝毫不介意的一口吞下,然后一脸痴相,看着她傻笑。 咦~也不怕沾了我的口水,不就一颗糖葫芦吗,像没吃过似的,嚼得这么带劲,也太销魂了点。 她问:“好吃吗?” 他笑:“好吃,酸甜可口。” 嘿!你小子笑得这么得意,看来是尝到甜头了。话说,当恋爱来临时,可不就是这个味道? 虽然种种微妙的迹象已表明了,那一天不会太远,但不必着急,等待也是一种浪漫,每一天有每一天的小惊喜,多一天便多喜欢你一点。 “你不觉得我现在很开心吗?”严以居然还撩拨上了。 “你小心嘴巴笑裂了。”李染和不禁逗,撇脸转过去,用不停往嘴里塞满吃的来掩饰。 “那我也乐意。”心都被你拿走了,哪还管得住嘴巴。严以早已心扉荡漾,意醉神迷,她越是脸红害臊,他越是想缠着她腻歪,“慢一点吃,小心别噎着。”他倾身向前,伸手抹掉她唇边沾挂的糖屑,“怕我跟你抢?” “没得抢了,我吃完了。”李染和下意识偏头闪避开来,手里甩着空竹签说。 “好看。”他故意诱她,“你的嘴唇像涂了口红。” “没有啊?”李染和摸了摸嘴唇,怎么可能嘛,估计是沾了糖葫芦的颜色,好啊,竟敢捉弄我是吧,“你也涂口红了。” “不能吧,我只吃了一颗。” “一颗也有。” “很明显吗?”严以噘嘴问,“好看吗?” 差点以为他要亲上来。“不好看,丑死了。”李染和口是心非,心尖却蓦然一颤,干什么突然卖萌装可爱,吓我一跳。这谁受得了,她胡乱指向前方,“我想吃那个。” “好啊,想吃什么随便吃,不用担心钱包,我买单。” 明明被说丑,严以反而一脸喜滋滋,他抿嘴舔了舔嘴唇,甜的。 抱着把整条街都吃一遍,大吃特吃,把严以的钱包吃瘪的想法,李染和是一点也不客气,炒酸奶,驴打滚,榴莲饼,铜锣烧,章鱼丸子等各种美食小吃,看见啥都得来一份,后面肚子没地方了,但眼馋的不行,买来尝两口,剩下的交给严以。 严以玩笑道:“怎么坐下了,还没到头呢。” 一路吃过去,也只逛了半条街,李染和撑得走不动道儿了:“我先歇会儿,看看人不行啊。” “行,你说啥都行。”严以说,“我去那边买杯喝的,给你往下顺顺。” 嗯?这是曲里拐弯的笑话我呢? 晒着太阳,翘着二郎腿,一会看看人,一会看看天,李染和的眼睛四处游荡,偶然轻轻一瞥,落在不远处排队的严以身上,是因为同属一个专业,有共同话题,相处的比较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感觉与他待在一起,非常轻松、舒服、愉快,自然而真实的。他见过了她所有不堪的一面,所以无需伪装或隐藏,他也把他最柔软的一面曝露在了她面前,所以她可以无条件的对他产生信任,有他在身边,她逐渐体会到了一个词,安全感。 逆光中,他朝她走来了,他的身形轮廓,仿佛被阳光映射出了一道柔和的光晕,显得愈发深邃迷人,李染和沉醉其中,有些看呆了。 “一杯青柚,一杯鲜橙。” 严以手里捧着两杯果茶,在她面前晃了晃,让她选。 “青、青柚。” 她小小磕巴了一下,想不到,自己也有为他犯花痴的时候。 “你也选这个?早知道买两杯好了。”他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没关系,让我忍痛割爱也可以,不过,你得给我尝一口。” “嗯嗯,我喝剩下的留你一口。” 她莫名心虚,估计自己都没听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你去哪啊?” 她起身就走,结果方向搞反了:“哦,你说去哪?” 严以说:“前面有家文创店,要不要进去看看?” 进了文创店,李染和快步走向最里面,然后佯装很感兴趣的把店里边边角角都逛了个遍。“染和,你跟我来一下。”严以神神秘秘的拉着她往店门口的位置,“好看吗?” “这是,口红?”李染和有些疑惑,他带我来美妆区干什么? “嗯,喜欢吗,我送你。” “啊?我好像还用不着这个吧。” “再过几个月你就是大学生了,到时候就用得着了。” “那我等用的时候再买。” “可我现在就想送嘛。” 看着他执意的眼神,李染和便不好意思拒绝了。 严以拿起一支:“试试颜色。” “不,不用试了吧。”李染和迟疑了一下,这要怎么试,他该不会亲自往她嘴巴上抹吧? “顾客您好,试用装在那边,要我帮您试用一下吗?” 还好店员及时出现了。 “用用用。”李染和毫不犹豫的说。 原来试口红不是直接往嘴上涂。店员握着她的手,用沾了清洁乳的海绵擦湿手背,然后在手背上试色。 店员:“这款色号最近挺火的,特别显白,不挑人不挑肤色。” 李染和:“我不太懂,会不会太红了?” 店员:“没事,觉得太红不好接受的话,像我这样薄涂一层,你看,也很出效果的。” 李染和:“哦,就是少涂一点,是吧?” 店员:“对。这款是一个系列的,我帮您多试几个色号,都是百搭色,您买回去绝对值。” 李染和:“不用那么多……这个,多少钱?” 店员:“单支打完折298。” 李染和:“什……什么?一支红口要300块钱?不……不试了……” 这也太贵了吧,她买一支30块钱的唇膏,都要思考半天呢。她突然缩回手,给店员惊了一下,店员身经百战,什么样的顾客没见过,很快便面带笑容说:“这个价格其实已经很划算了,我们是官方联名款,春节限定的,卖完就没有了,而且你看这个包装礼盒多漂亮啊,看着就很上档次,拿在手里就能感觉到份量……” 李染和:“能便宜点吗?”什么这个那个的,不就外表搞得花里胡哨的吗,又不是金子做的。 店员:“呃……这个不能的。” 李染和:“哦……那我再考虑一下。” 店员:“好的,您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我觉得你男朋友挺舍得为你花钱的,他挑中的这一套……” 李染和:“你说……男朋友?我……不是……一套?一套是几支?”她的语言系统仿佛在一瞬之间出现了故障。 店员:“一套有12支。” 李染和:“……”我就长了一张嘴,要这么多干嘛,长毛了都用不完吧? 她转身去找严以。 严以:“试好啦?” 李染和把他拽到一旁:“你不会真想一套都买了吧?” 严以:“嗯?那不就是一整套的吗?” 李染和瞳孔一震:“你疯啦,那又不是吃的,两口就吃完了,我一天抹三遍,嘴唇起泡了都抹不完。” 严以:“可是,女生不都想拥有很多口红吗?” 李染和竖了根食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看来你对女生一无所知。” 严以:“我要是个行家里手,那才可怕呢。”他被她闭眼摇头,故作高深的动作逗笑了。 李染和给他看手背:“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 严以:“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李染和点了点头:“那么多颜色里面,能挑出一个适合自己的,我就很开心了,谢谢你送我礼物。” 严以:“不用谢,长长的路慢慢地走,是你给了我,以后还能送口红的机会。” 李染和愣住了:“……可这一支我都嫌贵呢……” 严以:“贵点怎么了,这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支口红,只要你开心,再贵我也愿意,而且,心意比价格更重要,我应该感到莫大的荣幸。” 李染和深深一笑,思索道:“那我送你什么好呢?” 严以:“你送我一枚针,我都喜欢。不要纠结这些,放在心上就够了。”他揉了揉她的头顶,很是温柔。 有幸参与你的人生,就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礼物。 第213章 或许只差一个正式的开始 该逛的逛了,该吃的吃了,该看的也都看了,时间还早,外面的阳光暖融融,这么早回酒店有点可惜了。 严以说:“有一个地方还没去呢,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实际上,他在做攻略的时候就计划好了,陪她看一场美丽的夕阳。 李染和没什么方向感,跟着严以倒也不用她想那么多,两人慢慢悠悠,走街串巷,沿着鼓楼大街,穿过烟袋斜街的巷子,很快就到地方了——什刹海。早春二月,已过了中旬,什刹海两旁火红的灯笼高高挂,人流如织,熙熙攘攘,依然一派春节的景象。 走马观花逛了一圈,两人都有些累了。 “走了这么多路,脚都走疼了吧?”严以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要不找地方坐会,或者先去吃个饭。” 李染和一点不饿:“星苒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晚上要等她和哥回来,一起出去吃。” 严以问:“那去周边的景点逛逛?” “逛不动了,我想坐会。”李染和有些力不从心了,也是不想错过了夕阳。 坐着休息的时候,李染和突然嘿嘿一笑。 “严以,我跟你说句北京话。” “嗯,我听着呢。” “人都说,帝都城里可溜的地儿连成一片,不怕没得逛,就怕腿儿累了。” “嘿!您猜怎么着,您说的真挺地道!” “哈哈哈……你怎么也学了这句了……” 见她乐得不行,严以也跟着笑。“你知道后海大鲨鱼吗?” 李染和摇头说不知道。 严以说:“它是一个乐队的名字。我们现在就在后海。”后海酒吧一条街,传闻中的文艺青年聚集地。“很多年轻人喜欢来这玩,夜景特别漂亮。如果早一点,春节前的话这里是一片冰场,再过一段时间,等春暖花开湖水全部消融了,可以划船,看鸭子,可惜我们好像什么都没赶上。” “但我们赶上了一个好天气,”李染和眼睛里面亮闪闪,“你看,太阳正在慢慢地下沉,今天的夕阳一定很美。” 是啊,我们不是在等着看夕阳吗? 看一次完整的夕阳。 “这里视线不开阔,我们去桥上看。”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穿行在人流中,她心头一片悸动,顺从地被他拉着往前走,这一刻,她终于不再在意别人的眼光。“严以,如果我淹没在人群里,你能找到我吗?” “能。” 只一个字。 一秒没有犹豫。 掷地有声。 天色暗将下来,银锭桥上挤满了拍照的游人,其中不乏架着“长枪大炮”的摄影爱好者,由于桥面不宽,过往行人需要避让,结果推推挤挤的,原本和严以并排站在护栏前的李染和,整个人都快钻进他怀里了。李染和没敢回头,但旁边人越挤越紧,即便隔着厚厚的外衣,她也能感觉得到他胸腔的起伏和温度。她身体倾斜,一只脚是悬空的,这个姿势有些难受。 而此时的严以,一只手小心地扶着她的肩膀,她头顶蓬松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无形之中,像指尖轻柔触摸过一般,让他不觉一阵心痒,他闭了口气,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就将她完全拥入了怀中。“小心被人踩到了。”他说。他附在她耳边,如同讲悄悄话一般,温热的气息喷涌而来,她的耳廓立即红透,心跳仿佛骤然停顿了两秒。“嗯。”她不太适应的瑟缩了一下脖子,声音轻若蚊吟。 心头的悸动又一次萌发。 越界——她脑海中蹦出了这两个字。 可如果仔细想的话,这一天下来,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已超出了普通男生和女生之间的界限,只是,在有些话还未说出口之前,这样会不会过于“暧昧”了? 或许只差一个正式的开始。 不如趁现在这个时机? “严以,我……” “嗯,很美。” 是的,此时此刻,夕阳一点一点洒落,那么美,静静地看着就好了,此时此刻,在柔情且壮阔的落日余晖下,任何对白,任何情话,都稍显逊色。 一切尽在眼前,天际被晕染成了一片,橘红色的光芒铺洒在树梢、楼宇、古老建筑上,湖面水光潋滟,护栏两旁的人逐渐变成了剪影的形状……世间所有的浪漫都不抵这一刻动人,所以,即使你什么也不说,他就都懂了。 “哇,越来越好看了,太美了,”她沉浸其中忘却了所以,“像一个巨大的调色盘,我们太幸运了。” 是啊,何其幸运,才能与喜欢的人,相互依偎着看夕阳,夕阳之美,令人语言匮乏无法形容,因为,他眼中它的每一分颜色,都是由你装点出来的。它的万分之一,不及你。 他屏了屏呼吸。 “我来给你拍照吧?” “好啊。” 天边的光芒尚未完全消失,岸边商铺便迫不及待的亮起了灯光,夜晚的什刹海,更具另一番风味。 “夜景应该也很美吧。”李染和极具留恋的口吻。 “嗯,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漫步,遛弯儿,非常惬意。”严以牵上她的手,“我们以后还会来的,下次来我带你滑冰,坐冰车。” 会有下次吗?李染和想起,逛书屋时,她偷偷在留言墙上写下的:我希望我们一切都好。希望我们考上理想的大学,未来的日子里有人陪伴,熠熠生辉。也希望,明年还会再来,和他一起。 她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后的每年,春夏秋冬,我们都要来这玩。”那么,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回去后就要加倍努力了。 “昨天,没影响到你吧?”她问。 “没有,我很稳定。”他捏了捏她的手心,“你呢?” “那就好。我……我和你一样。”她没说实话,但还好没有影响到他,她便安心了。 听得出她有些信心不足,他说:“没事的,昨天已经结束了,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只管朝前看。” 目前为止,艺考阶段正式结束,接下来,回归学校,就要冲击文化课了。 等待他们的,又是一场硬仗! 李染和怅然道:“现在想想,之前集训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那时候觉得好难熬啊,每天除了画画还是画画,感觉能把人画吐了。我就在想,等考完试了,这辈子再也不想碰和画画有关的一切。” “是啊,”严以也有同感,“画到怀疑人生,越往后的那段时间,我一看见颜料就眼晕,感觉每一天都是硬撑下来的。” “原来你也一样啊?”李染和笑道,“不过好在我们都坚持下来了。” 但愿我们的每一份坚持都不会被辜负。 严以摸摸她的头:“大半年没回学校了,会不会有点紧张?” 李染和抬头看他,然后望向湖面:“我挺想念学校的,也会有一点紧张,”因为和画画的应付自如相比,学习对她来说,就没那么轻松了,更何况落了半年的课程,“回去马上就要一百天倒计时,我知道迎接我们的是什么。” 从正式升入高三到现在,好像还没有认真体验过一天高三的生活,就被压缩的只剩三个月了。 “别担心,学习上的事有我呢。”严以摩挲着她的手背给她信心,“我们不是刚经历完一轮考验吗,再难也就这样,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的。” 怕什么,不就再来一轮集训吗。李染和说:“那你不许嫌我笨。” “才不会呢,你是聪明的小糊涂蛋,哦不对,让我好好看看,你是聪明的小乖乖……” 他低头,捧起她的脸,忍不住轻轻揉了揉,正腻歪呢,口袋里手机震动。 “不好了,云翳哥打电话来催了。” 看到来电显示,便猜到没好事儿,严以顿了几秒,按下接听键。 “喂,你小子跑哪去了?我们考试回来半天了,房间里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你跑哪鬼混去了?我好心放你出去玩,这都几点了,天黑成啥样了,你小子玩兴真够大的呀?不等我打电话就不知道回来是吧?麻溜儿的,还不给我往回走。” 李云翳不带喘气一顿劈头盖脸,这要是面对面,非得喷严以一脸口水。严以终于插上话:“好的哥,我们这就回。” “我妹呢?没给我搞丢吧?回来要是被我发现她损失了一根头发,今天不让你小子尝尝我43码鞋底子的咸淡,我就不姓李,听见没,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 别看现在的李云翳,充老大,耍威风,厉害的不得了,第二天返程回到家,该是什么家庭地位他心里比谁都有数。“爸,你看我哥他又打游戏。”出门在外,念在他是老大的份上,李星苒不敢造次,回家有人撑腰了,李星苒从进门就开始倒苦水。无外乎都是一些芝麻一样的小事,但经她添油加醋说出来,把李云翳贬了个一无是处,好像这一趟出去他啥也没干净给添乱了。 可气的是,以李响为首的各位“判官老爷们”,真就听信了,接着就是一通上纲上线,从男孩子要有担当,哥哥就应该让着点妹妹,到网络游戏危害很深,大好年华浪费在这上面,毁了年轻人,再到转眼就大学毕业了,要么找工作,要么考研、考编、考公三手抓,对自己的未来得有规划,最后扯到了人生大事,让他实在没啥可干,就先带个女朋友回来,先成家后立业,不行先传宗接代也行…… 越说越离谱。在爷爷奶奶大伯小姑一干人的殷切注视下,李云翳手机也不敢玩了,心里憋屈也不敢吭声,只能端坐如木桩一样,接受来自家人的“爱的审判”。 此时一个正在得意憋笑的人,很难不引起他的注意,好家伙,过河拆桥是吧,早知道在外面这几天就不心慈手软了,李星苒,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云翳恨得嘴角下抽,蓦地想起,莫不是因为他骂了严以……好啊,严以你个臭小子,魅力挺不一般呐,你小子长了几只爪子全往我家妹妹身上伸,瞧给她迷得五迷三道,竟然记恨到我头上来了。 不过幸好,他硬闯考场挨了一顿批评教育的事没对她讲,不然肯定会被她当成笑料在大家面前抖落出来。 李云翳曾严重怀疑,李星苒一身反骨,总有一颗“篡位”当老大的心。 休想。 你是孙猴子转世,那我就是如来佛祖。 这一辈子都别想骑我头上。 第214章 十三班还是那个十三班 自过年放了三天假,中间一天没停歇,童游本打算让李染和好好休息个一两天再回学校上课,没想到刚从爷爷家回来,李染和就收拾起了上学的东西。 童游颇感意外:“我听你爸说李柔也在,还以为你会跟她回去,和小纤玩两天呢。” 李染和说:“小纤开学了。” 言外之意是小纤没时间。“你们班主任通知哪天去学校了吗?”童游问。 “没有。我试都考完了,直接去。” “我意思是先在家休息调整一下,这几天两地奔波也挺累的。”童游建议道。 “我不累。” 难不成转性了?以前可没见她上学这么积极过。本来还挺欣慰,但看着她捯饬完书包又翻箱倒柜的,童游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这孩子几天没见,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找什么呢?” “有件鹅黄色的,不知道去哪了?”李染和拎着两件毛衣,在镜子前比划了下又放回去。 “你不穿棉衣了?现在单穿校服有点早吧?” 最近天气是暖和了,但还没出九,倒春寒的时候且得冷一阵呢。 “你看,有拉链,还有帽子,不冷。”李染和终于将那件毛衣翻了出来。 要好看不要温度,冻感冒了,有你罪受的。知道拗不过,童游也没多说什么,可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寻常,这孩子出去了一趟变得臭美了,爱照镜子,对着镜子傻乐?瞧她满脸写着“人逢喜事精神爽”,遇到啥好事了?考试稳了?好久没回学校了图个新鲜感?应该不至于,以前上学跟上坟似的,哭唧唧…… “哪双好看?” 李染和拿着两双自己涂鸦的小白鞋,问童游,童游一时没回神,张嘴“啊”了声,李染和自顾接话,“我觉得有兔子这双配毛衣好看。” “你觉得好就行。”好好的鞋涂得花里胡哨,童游压根没看出有啥分别。顿了顿,她问,“严以什么时候去学校?” “跟我一样,明天。” 回答的不假思索,语气神态都挺正常,他俩没问题。 那么,好像没啥可疑的地方了。 童游眼珠子满屋滴溜溜转,咦,有发现,“这是什么?”床头柜上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 李染和抬眼一瞥,惊叫:“啊,那个……” 她急忙要阻止,来不及了,童游已经打开了。 “口红?这哪来的?” “我……我自己买的。” “你买它做什么?” “买……买着玩。” 李染和窘着脸说话直打磕巴,童游狐疑地盯着她,一脸不相信,但很快童游的关注点就不在此了:“颜色不错,给我用吧。” 这是?见“色”起意?万万没想到竟能这样?李染和伸手就要抢:“不行。” 童游矫健闪避开来:“这支我征用了,你要觉得好玩,我化妆台上的随你挑。” “我不要你的。”抓了一把空气的李染和,着实有些慌了。 “干什么这么激动嘛。你上学又不能用。你不知道,这个颜色正流行呢,放在床头当摆设可惜了了,我先替你用着,不行我买一支新的和你换。” 不是吧。童游好像铁了心了。李染和瞬间心凉了半截。还能再离谱一点吗?心仪男生送的口红被妈妈看上了,而她却有口难辩,总不能横抢硬夺吧。早知道一开始就说别人送的,可照实说了,万一童游唠里唠叨问个没完,岂不更没办法解释。 “我就要当摆设,”李染和实在找不出个像样的理由,“这个对我有意义。” 童游摸着外壳花纹:“又不是啥大牌,有啥意义?” “那是你没看出来,”李染和现编,“这可是艺术家联名款,限量版,只在北京的老胡同才能买到。” “哪个艺术家?”童游拿起包装盒,上面印着烫金的景区和店铺的logo。 李染和打岔:“包装看着挺上档次,其实还不到30块钱。” “才30块钱?”果然,平时用惯了大牌的童游,顿时觉得手里一股廉价感,她露出嫌弃的表情,连带口红和盒子一起塞给李染和,“那你还是留着当摆设吧。” “怎么了?我想着挺划算,买回来当个纪念品也挺好。” “啧,我劝你最好别用,便宜没好货,谁知道里面添加了什么有毒的成分,而且颜色也不正,假的,小心涂了烂嘴巴。” “我知道,就当个小玩意儿放着呗。” 李染和心想,刚才还夸颜色好看,转眼就全无是处了,变脸可真快。只是,用这种方式诓骗童游,她心中有了一丝愧疚,“妈,以后我赚钱了,所有钱都给你买口红,套装的,一盒12支的那种。” 童游嗤一下笑了,你个小没良心的,等你赚钱要到什么时候:“我有你爸爸给我买,你的钱留着自己花,记住了,下次出去别再买这么掉价的东西,让人笑话。” “……”李染和语塞。 算了,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说也说不通,但幸好她脑瓜子聪明,糊弄过去了。 —————— 十三班还是那个十三班。 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已经一周了,时间像插上了翅膀,一天天过得贼快。 “齐耳还没考完吗?” 七人小队只差他一个,李染和好奇他为什么还没露面。 “在家呢,一天到晚瞎捣鼓,不干正事。”林好说。 刚来第一天,教室里还有不少座位空着,之后一两天陆续人都来齐了。比较惊喜的是,高二后半学期没上完就外出集训的三个舞蹈生也回来了,当时走的仓促,大家都以为他们连带文化课一起报了培训班。“外面冷冷冰冰的,哪有咱们十三班好。”展润元说完,拥簇在他身边的同学们发出“嗷~~”的惊叹声。 要问十三班有啥好,好在哪,似乎无法用具体的词汇来形容,但看着教室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听着同学们叽叽呱呱的吵闹,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模样。最初的这个班级,以专业划分阵营,那时谁也看不上谁,各自锋芒,独善其身,谁知道正是这样的一群人,在后来的每次班级大事件中,各尽所长,团结一心,为班级赢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荣誉。可就在整个班级呈现出一片祥和,越来越欢乐的时候,集训开始了。时间一晃就是半年,再相见,感觉每个人身上都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好像褪去了一丝稚气,多了一份淡淡的成熟与稳重,也可能是因为经历了相似的艺考路,都是从集训的至暗时刻熬过来的,懂得其中的不容易,如今大家更关心的是校考成绩什么时候出来,能不能通过录取线拿到通知书。与此同时,文化课也是一道重要的关卡。 人的成长往往在一瞬之间触发,但对十三班来说,他们的每一步都在迫使自己成长,他们比同龄同学先一步经历了选择和抉择,感受了梦想和现实的碰撞,体会了努力和坚持的意义,他们走得快,走得急,内心其实也充满了迷茫和困惑。说到底,特长生的特殊性,就是将竞争与残酷具象化了。 也许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提前品尝了成败滋味的他们,更加留恋纯真美好的校园生活。在这里,有一种归属感。而此时的他们,卸去了所谓的“金光闪闪的盔甲”,露出了遍身的“软肋”,可能会和以前一样,被排斥,被歧视,被冷眼旁观……没关系,这些只是门外的声音,在十三班你会感受到,被欢迎,被看见,被接纳包容,这是一个有爱的、允许每个人的不一样、尊重独特存在的地方。 最后的高中时光,要好好珍惜啊,这个地方又不会永远为你停留,青春终会散场。 第215章 我那破碎又勇往的同桌! 过去年级垫底,现在依然垫底的十三班,表面看上去还像以前一样没个正形,实际看似欢脱的背后,都在默默发力,暗自追赶,不声不响地,隐约嗅到了一丝逆袭的味道。 这天早自习,教室里琅琅背书声,同桌季冠军重复着一句古诗,一阵呜哩哇啦,一阵断了气息一样,感觉他有些心不在焉,根本不知口中所云为何物。 “我都会背了。”严以扭头看他一眼。 全班其他专业艺考都结束了,只剩体育生,他们的考试时间在四月中旬,按说仅四十多天的关键期,应该全天在操场训练才是,只有季冠军一个人每天出现在早自习。 “累了?”想他学习和专业两手抓,是挺费精力的。严以关心问。 季冠军:“什么话,我干劲足得很。” 口号喊得响亮,脸上却一副半丧不丧的表情。 看来双重压力的痛苦确实不小。 不过,认识他这么久,他可有如此刻苦过? 严以浅浅摇头:“三年不展翅,一朝忽觉醒。” “哪一页?哪一页?这句我得背下来。”季冠军急忙翻手中的课本。 还说不累,这都神经衰弱了吧!“没有这句。但有一句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一步一步来,你也别太焦虑了。”严以本意是让他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唉~” 季冠军合上书,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这反应怎么跟过山车似的。 “我是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虽然不太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但回到学校的这些天,他的勤奋努力严以都看在眼里,早上校门还没开,他就从临麓山脚下翻墙进入操场跑圈,晨训结束后,立马来教室跟早自习,然后又是一上午的训练,下午上完前两节课,再回到操场,一直训练到上晚自习。这些强度对体育生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让严以佩服的是,以前上课超不过三分钟就烂睡如泥的他,现在训练时间翻了两翻,反而却不打瞌睡不分神,学习的劲头特别好。他哪来这么多精力,跟吃了灵丹妙药似的。 “什么时候能查分?” 季冠军两眼发愣,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吗?”严以懵圈两秒,“估计这个月底就能了。” 季冠军默然没应声。 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还没考吗,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段时间学习的事我帮你盯着,你先专心……” “我去走廊背。” 季冠军拿上书,一脸不想被打扰似的出去了。 咋了这是?又没说到点子上?这家伙今天到底哪根筋不对了?严以怔了怔,心中一时毫无头绪。可就在他无意低头的一瞬,看到地上躺着一张纸。“准考证?”他弯腰捡手里,然后脑子一下就转过弯来了。 原来那句“干劲足得很”,是为了她呀。 严以走出教室,悄摸站在季冠军身后,轻咳了一声。 季冠军猛回头:“你出来干嘛?” 严以说:“给你看样东西。” 季冠军瞥他一眼:“我时间紧得很,别耽误我背课文。” 严以便直截了当拿出准考证,在他眼前虚晃一下,然后迅速收回去。“诶?你手里……”季冠军眼神一怔,反应过来急忙把手里的书翻得哗啦作响,“你,你偷翻我书了?” “我才没那么无聊。”严以轻笑说,“桌子底下捡的。” “还我。”季冠军伸手。 “嗯?上面又不是你的名字,要还也是还给本人吧?” “别,别……”季冠军神色一慌,知道硬抢抢不过,只好眉毛一耷装可怜,“让她知道我没保管好差点弄丢了,她肯定会生气骂我的。” “给你也可以,不过……”严以故意拖长音调,看了看手里的准考证,明显是在暗示季冠军让他自己主动招来。 季冠军犹豫了下:“不是我不想说,可鹤鹤她……” “那我还是还给她本人吧。” 严以假装要走,季冠军一把将他扯回来。“我说,我说,我都跟你说还不行吗。” 他拉着严以到无人的楼梯口,“这事除了我和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得先答应我,绝对不跟任何人说,必须保密。” 严以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你是说,连她妈妈都不知道?” 季冠军嘘声让他小点声:“废话,当然不能让她妈妈知道了,不然还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吗。” 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那天在染和家,鹤蝶妈妈话里话外的意思,摆明了是不想让鹤蝶考离家太远的学校,当时他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跟鹤蝶妈妈理论了一番,弄得鹤蝶妈妈挺不高兴的,险些收不了场。谁想,他竟敢在背后搞小动作。 “所以,是你给鹤蝶出的主意?” 严以犹如烫手一般将准考证塞给季冠军。 “也不全是。”季冠军宝贝一样夹课本里收好。“我是觉得,她热爱设计,而且天赋也高,就这么轻易放弃了,以后想起来肯定会后悔。” “用你觉得?你就不怕万一事情败露了,她妈妈找你算账?” 季冠军无所谓道:“她老人家什么脾气,你又不是没见识过,第一次见面我就得罪的不轻了,也不怕再得罪一次。”再者说,并不是全然没有后路。虽然偷偷报名的想法是鹤蝶提出来的,但她想考的那所学校不太适合她,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查了很多信息,给她推荐了服装设计学院,这所学校可是重点名牌大学,考上就是赚到,到时候她妈妈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算你心里还有点数。”严以又问了一句,“你确定,这事她妈妈一点不知情?” 准考证上的那所学校,考试地点设在北京本校区,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两天时间,鹤蝶妈妈把鹤蝶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难道就没有起疑心? 季冠军无比确定:“那当然,我们有帮手。” 严以眉头一挑:“你不是说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没错啊,我陪她去考的,就我们两个,没有别人。” 瞧他一副骄傲的尾巴都要翘上天的样子,严以不敢置信道:“你竟然陪她去了一趟北京?” “对啊,这还有假?”季冠军龇个大牙花,“回想起来,那是我迄今为止干过最刺激的事情,像经历了一场大冒险,为了实现梦想,我们不顾一切的携手逃离,咋感觉像……私奔呢?嘿嘿!!!” 什么破假设?你可真敢想! “行了,别感慨了。” 东拉西扯,越听越没个头绪,严以懒得追问,让他一次性说明白,别再挤牙膏似的一句一句往出蹦。 事件起源于,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鹤蝶,考完妈妈替她报名的校考,便乖乖回学校上课了,表面听从了妈妈的安排,实际上她留有后招,那就是——暗渡陈仓。但要想达到出奇制胜的目的,只她自己是不够的,必须得有“帮手”才行,还好她爸爸站在她这边,不仅帮她请假签字,“偷”了身份证,资助了一笔盘缠,还算准了她妈妈一向信奉神灵,就以走亲戚为借口,顺便透露那地方有个很灵验的寺庙,恰巧第二天是上香祈福的黄道吉日,她妈妈肯定会留下来去拜一拜。 那么,季冠军为何会掺和进来呢?因为他发现,鹤蝶连着几天魂不守舍,坐在座位上总是在低头看手机,一问才知道,她在抢票。再问,只得到了四个字:无可奉告。季冠军挠头搔耳,怎么想也想不通,不得不使出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的“绝技”,最终被烦的经不住,鹤蝶就跟他说了。季冠军非但没有一丝吃惊,反而兴奋的从鹤蝶手里接过了抢票的任务。 “如果换成是染和,你能放心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去那么老远的地方?”季冠军来了一招先斩后奏,瞒着鹤蝶,给自己也买了票,直到最后一刻,才将这个“惊喜”告诉她。 “没有你说的如果。”我们之间和谐的很,不会发生你那些破事。严以送了他一个多谢关心的眼神。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 季冠军一副回味无穷的表情:“说起来,她爸爸也功不可没,还好他老人家开明,他知道我和鹤鹤在一起,电话里还问我叫什么名字,还一个劲的感谢我照顾鹤鹤,我在他那肯定留下了一个好印象。”也可能是你想多了,根据鹤蝶所描述,她和你一点不熟,碰巧顺路的同学而已。 你就慢慢做梦吧!严以都懒得戳穿他。 “我感觉,她爸爸有可能察觉到了点什么,”季冠军尚未完全头脑发昏,“不过没关系,说明我和她爸爸有默契,里应外合,配合的天衣无缝。两天一夜,等他们回到家,我们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毫无痕迹。”干成了这么一件大事,想想还有点小激动,“你说,收到通知书的那一刻,她爸妈会不会高兴的晕过去?” 严以笑着点头:“嗯,喜从天降。” 这家伙这不挺乐观的吗,刚才教室里咋一副要死不活的德性? 其实就是累着了。训练和学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纯粹是心魔作乱。想到别人考完试了,马上就能查成绩,自己却还没考,他就控制不住的心慌。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跟鹤蝶同步,也怕她在前面走的太快,把他给忘了。说简单点,就是脑子里想的事太多,容易敏感多虑,给人感觉像丢了魂一样。 观察了他的症状,严以大致猜到了几分。这让他想起集训后期的自己,那段时间没日没夜的画画,小拇指边缘磨破出血,变成了茧子,指甲盖磨得像月牙弯刀,到现在还没长全。即使身心都很累,却一刻不敢停下,停下来就会陷入空虚、负罪感的情绪中,感觉自己稍微有一丝怠慢,便配不上她,怕和她差距太大,只能拼命地追赶她的脚步。 现在的季冠军,严以非常能理解,但以他时而激情满怀,时而双目涣散,情绪反复不定的状态,严以也有些无力应对,能做的也就是,不吝啬自己的鼓励,学习上尽量多帮助。心魔还得心药医。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早晚会断弦。或许,抛开心头的精神负担,化压力为动力,平静一些,缓慢一些,才有改变的可能。 唉!拿什么拯救你,我那破碎又勇往的同桌! 第216章 一百天倒计时 一百天倒计时。 百炼成钢,我辈必冲天! 临峰七中高三学生正在举行“百日誓师大会”,以上是优秀学生代表余意的宣讲主题。 仪式很隆重,也很激励人心。在每天新生的朝阳下,全年级十三个班以青春的名义,整装出发,踏上了奋战的征途。 “冲刺的号角已经吹响,为了……” 主席台上,余意字字有力,句句铿锵,所有人跟他齐声高呼,连续五个“为了……”,喊出了誓要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赢得圆满的信念。 六月,你的答案必将圆满! 课间操后,李染和急匆匆跑去上厕所,厕所人满拥挤,她憋得等不及了,就跑去楼上的厕所。酣畅解决完出来,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扭头一看,一班教室门口,宋姚遥招手让她过去。 “染和,你终于来学校了,我都想你了。” 宋姚遥过于热情的笑容,搞得李染和恍惚了几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关系多要好似的。李染和露出一抹略微生涩地笑意,想必她只是客套一下,还有别的什么事要说。 “恭喜恭喜,可喜可贺……” 宋姚遥一边尖声尖气地叫喊,一边啪啪拍手鼓掌,看起来夸张又卖力,让人感觉有些不认识。 喜从何来?李染和敛住笑。她这是在恭喜我吗? “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要是早知道的话,我肯定第一个帮你庆贺。” “……” 可算听出了一点眉头。不过,李染和再怎么木讷,也能感觉到她嘴笑眼不笑背后的虚假。 “你不会怪我吧?”宋姚遥声调拉得老高,“你知道的,我两耳不闻窗外事,要不是在厕所里听到她们闲扯,可能像现在这样咱俩面对面站一起,我都不敢相信,你竟然考了全省第一名。” “其实我……” “哦,应该叫全省状元,哈哈。” 怪你啥?怪你不该去上厕所? 在李染和心里,这事早就过去了。之前“风头正劲”那阵子,听到“状元”二字她就头皮发麻,明明是自己努力所得,但这个金光闪闪的头衔,似乎没给她带来多少快乐,反而更多的是困扰。她有想过可能会传到学校里,但仅仅只是特长类的,应该不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本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李染和也搞不懂,宋姚遥何必要在她面前装出这副虚情假意的样子,她本想谦虚一下,可听着宋姚遥那充满嘲讽的“哈哈”一笑,就猛然感觉胸口有东西往上翻涌,像往嘴巴里塞了一块陈年臭抹布一样,让人觉得无比恶心。 “没想到,你还挺关注我的嘛,”李染和赔着笑脸反击,“其实也没啥好庆贺的。不过说到考第一,在我们画室我排第二没人排第一,稳如老狗,霸榜习惯了,所以算不上啥新鲜事,你应该不知道吧?” 这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李染和吗?嘴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利索了? 猛不丁吃了瘪的宋姚遥,表情不要太难看,很快反应过来,满是不可思议道:“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啊,怪我孤陋寡闻了,染和你别介意,我就是个学习脑,傻乎乎的还以为你们那种考试全靠碰运气。” 碰你个大头鬼,我看你不是傻,是死装。 李染和心中讥笑,正准备回怼回去,只见宋姚遥的若干狗腿子围了过来。难怪她说话声扯那么高,故意把她们引来的吧。 “你们瞧这是谁,”宋姚遥脸上重新灿烂起来,“染和现在可是学校里的大人物,咱们都好好沾沾她的喜气。” “好久不见啊大人物,怎么来我们一班了?” “你的事我们早就听说了,要我肯定会敲锣打鼓放鞭炮,没想到你还挺低调。” “你不会专门来给我们报喜的吧?” 宋姚遥嘻嘻一笑,又开始表演。“你们没发现吗,染和消失了一学期,这次回来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好像成熟了不少,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就叫,咸鲤鱼翻身,今非昔比啊。” “别忘了,她是从咱们一班出去的,原来什么样儿,咱们还不清楚吗。” “就是说呢。靠画画考了个第一,这也能叫状元,你们不觉得很好笑吗?” “学校大会上提都没提,说明没啥含金量呗。” “走捷径的就是容易,不像咱们全靠一套一套的刷题,这次一模那么难,姚遥这个年级第一,不比她那什么的强。” 想必,宋姚遥把她们招过来,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吧? “你们小时候玩过拓纸吗?就是白纸下面放个东西,用铅笔在上面涂涂涂,就出来图案了。”李染和不想听她们再叽叽歪歪,但也没想忍下这口气,“没错,画画对我来说就是这么容易,我就是运气好,就是能轻轻松松考全省第一,你们就说气不气人吧?” 几人表情瞬间僵硬,一时间全愣住了,眼神中充满了惊讶。 李染和不等她们反应。 “谁还没个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顾好自己得了,非得嘴巴噘那么长对着别人的地盘撒野嚎叫,你们不觉得这样很低级吗?我也是不能理解,我是偷了抢了,还是端了你们的饭碗了,究竟哪一点不合你们心意,要被你们这样嘲讽?说句不好听的,你们不就是,笑人无,恨人有,见不得别人好么,我劝你们睁开眼睛醒醒脑子吧,多感受感受美好。另外,再告诫你们一句,别总一副自视不凡的样子对别人指手画脚,你有你的傲慢与偏见,我有我的骄傲与自尊,咱们都各凭本事,谁也别看不起谁。” 还未听清,已然说完。李染和语速飞快,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每一句像正中眉心的子弹一样,打在她们脸上,她们脸颊的肌肉微微抽搐,感觉喘气的声音都变小了。 宋姚遥尴尬地笑了笑:“她们开玩笑的,你别……” “我别什么?别听她们瞎说吗?” 居然用一句开玩笑带过? 李染和早已将宋姚遥那副虚伪的面孔看得透透的。 不好意思,是你先不友善的,今天我偏就不惯着你们。 “你不就喜欢听她们瞎说吗?在厕所听多没意思,以后想知道什么,直接来找我问就是了。” 宋姚遥嘴角抽了一下,无辜道:“真的只是开玩笑,你误会了。” “哦?那我可能是真误会了,”李染和鼻子一声冷哼,一脸讥诮的看着她,“以前觉得你学习好,对你多少带有一丝好感,原来像你这种只会闷头学习的书呆子,不但刻板,还毫无眼界,求你收起你那狭隘之心吧,还有你那卑微的攀比心。” “我……我攀比什么了?”宋姚遥极度委屈道。 “难道没有吗?你总是高高在上的评判别人,不就带着一副强人一等的姿态吗?”李染和的长刀子直往她的痛处戳,“怪只怪你运气差了一点。誓师大会本该由你上台宣讲的,结果呢,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 稳坐老大的余意被保送了,千年老二陈思尧感冒发烧没参加考试,所以这次月考第一名,才轮到宋姚遥这个万年老三,宋姚遥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原以为多年媳妇熬出头,总该舒展一口气,想象中她应该在同学们的欢呼掌声中站上那个位置,结果,这却是她,唯一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一次。 “哦,你说的是这个事啊。” 被人一刀捅在心窝子上,却还能笑得出来的人,简直不要太可怕。宋姚遥的伪善面具戴久了,已经和皮肉融为一体,除非她自己亲手揭下来,一般小事根本伤不到她。 “说起来,这事还挺悲催的,我演讲稿都准备好了呢。但也要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你放心,我现在已经不难过了。” 啊? 不对吧? 李染和自以为放出了能让宋姚遥哑口无言的终极大招,没想到竟毫无杀伤力!她这算哪门子招式?自降身段,自揭其短,顺便卖个惨,仿佛遭受了天大的不公一样。 好一招轻飘飘的“化骨绵掌”。 她突然示弱,李染和反倒不知从哪下手了。 “姚遥,你爸爸不是说,如果二模考了第一,就让你……” “哼哼!”李染和冷笑,“让你那当年级主任的爸爸,再给你安排一场誓师大会吗?” “李染和你怎么说话呢?” “没跟你说话。” 李染和直接无视狗腿子,对着宋姚遥,鼻孔轻蔑地喷出一股气来,“不是我打击你,你那份演讲稿怕是用不上了。” 装柔弱扮可怜,你那套不好使。 李染和火力全开。 “要么陈思尧每次考试都感冒发烧,要么和余意一样有保送的资格,你认为哪个几率更大一点呢?” 宋姚遥倏然拉下脸,又长又灰,跟驴脸似的。 “我开玩笑的,你别认真。”扔出去的回旋镖扎回自己身上,疼吗?李染和继续说,“像你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多刷几套题而已,不就是个全级第一嘛,容易得很。” “李染和,你这么说姚遥太过分了吧?” “容易你考一个试试……我说的文化课,不是你那什么破第一。” “一考一个倒数垫底,还跟我们狂起来了,你是稳上大学了还是怎么的,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癞蛤蟆穷叫唤。 李染和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们。 “染和,学习上有困难,可以来找我问。” 宋姚遥往李染和身后瞥了一眼,然后看着她阴恻恻一笑,以为她要放个啥大招,她却没说话,转身回教室了。 火力值正旺呢,这就结束了? 哈哈,完胜!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招惹我! 真爽! “李染和。” 背后传来声音。 学魔三子。 黄凛然笑眯眯朝她走来:“稀客呀,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贱么嗖嗖的,看着就来气。 “你说呢?” 什么风还挺善解人意,正愁一身火力无处使,这会碰到我,算你们三个倒霉。李染和坏坏的勾着唇角,“我说是龙卷风,你信吗?” 黄凛然:“?”然后毫无意识的自顾自话,“来我们这层做什么?找我的吗?” 李染和:“炫耀,显摆,嘚瑟,给你们添堵。” 黄凛然:“啊?哦,那确实该炫耀。” 李染和:“还学魔三子?听着真够蠢的,能上清北吗?” 黄凛然:“你太争气了,给我们都惊到了。” 李染和:“从来没进过前三,想都不敢想吧。” 黄凛然:“女状元,厉害厉害。” 李染和:“听说一模掉了好几名,咋啦,又膨胀了?” 黄凛然:“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 李染和:“我手没往你碗里伸,脚没往你鞋里踩,咱们两不相干,管好自己。” 黄凛然:“我给你评论了,你没回我。” 李染和:“长得跟脸先着地似的,走着瞧好了,看谁能笑到最后。” 两人各说各的,一句接一句,听着特别吵。 “还有你们两个,比天比地比空气,站着不如狗熊,趴着不如毛毛虫,显着你们能耐了,我就是和你们不一样,等着接招吧,我要跟你们一班的拼了。” 李染和舌头镶了弹簧似的,霹雳吧啦一通扫射,过完瘾,径直下楼去了。 “她在说什么?”黄凛然一脸懵。 安鹏飞扶了扶眼镜:“不知道啊,她好像在挖苦我们?” 黄凛然:我招她惹她了?咋一上来就这么强势?腰杆子硬了,就是不一样,有个性! 楼梯转角,听到黄凛然喊“有空常来一班玩啊”,李染和噔噔噔往下跑。去你们班找虐吗?下次宁可让尿憋死,也决不踏上这层楼半步。 “你去楼上干啥了?” 跑下来刚刹住车,碰到齐耳和夏愠一从楼下上来。 齐耳咧咧个嘴这么问,李染和没好气:“还能干啥,上厕所。” 齐耳:“咋了,没抢到坑啊?” “有病!” 李染和进教室了。 齐耳问夏愠一:“她咋气呼呼的?” 夏愠一只摇头,不说话。 “你又是咋了?”齐耳自以为很懂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女生每个月都有那几天。” 夏愠一喉咙“啊”了声,表情有些尴尬。 “你一个大男人有啥放不开的,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齐耳恨恨的闭了一眼,“我就晚来了一周而已,你看看你,把自己搞得像个衰老头似的,你就不能自己给力一点吗?” 教室里,李染和刚到座位坐下,严以把接满热水的杯子给她送过来,抬眼看到齐耳和夏愠一,他们三个前后脚进来,严以脸上的醋意非常明显。 “你刚才去哪了?” 啊啊啊!又问又问又问!从楼上到楼下,不是问我来干啥,就是问我去哪了! 李染和暴躁道:“我要戒斋戒饭。” 远离厕所,不想碰见任何人。 “下周再戒吧,”严以说,“有家湘菜馆很不错,明天带你去。” 明天周日,上午休息半天,下午他们约好了一起学习。 第217章 明知不该惦记,偏偏情难自抑 洗完澡,擦头发,镜子里俊朗的面庞,不觉之间,轻轻叹了口气。 我看起来真的很颓丧吗? 夏愠一站在镜子前,呆呆地发愣。 过了好一会,目光波动,镜中看到床头墙上的画框。有种熟悉的陌生感,仿佛画框里的人不是自己。会是谁呢?她亲手画的。他清晰地记得,去年夏末,那个霞光漫天的傍晚,她一只手捧着鲜花,另一只手举着手机,为他拍下这张照片时候的样子。 终究,没舍得拿下来。 明天下午陪我去一个地方。 给齐耳发完短信,夏愠一继续坐在书桌前,猛然感到心头一阵空虚,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或许应该学习一会,有助眠的功效。他随便抽了一本复习资料,打开后,手里的笔却像不听使唤似的,半天一个字写不下去,两个眼睛直愣愣,盯着纸上的字,字里行间变得模糊跳跃,最后完全失去焦点,随之而来的是,眼睑刺痛,溢出了泪水。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 好笑。 笑自己,事到如今,却还抱有幻想。也笑自己,可怜又可悲,甚至十分可气。 他觉得自己像个贼,还是个失败了的贼。 明知不该惦记,偏偏情难自抑。 他总是控制不住的偷窥,和她有关的一切,比如,她在qq空间分享了一组照片,他便一遍一遍放大缩小,看了又看;她发了一句说说,“今日阳光含蓄,体感不详”,简短几个字,他揣摩了一上午,恨不得搬出新华字典,一笔一笔拆解开了分析;也有无法忍耐想见她的时候,他就跑去方圆画室楼下,一圈一圈盘旋,希望能远远看她一眼;这样还不满足,他便蹲守在她必经的路口,一次一次话堵在嘴边,汹涌却又不敢打扰,他多么希望每天送她回家的人是自己。 他守得住的,只有教室里那张,她的桌子。一天擦两遍,干净的能照出人影。 摸着空荡荡的桌兜,和他的心一样。他拿笔写下: 我喜欢你。 这么隐秘的角落,她能发现吗? 他用略显笨拙的笔法,在旁边画了一对头像,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夏和李。 他经常盯着她的座位出神,心中不由感慨,在自己未满18岁的人生里,好像从没有哪个冬天过得如此漫长。他厌恨冬天的寒凉,一边期盼春天的到来,一边拼命学习和训练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一边掐着手指头算她回学校的时间。他想方设法地打探,生怕漏掉她的任何一点点消息,甚至动了“利用”班主任郭辉的心思,想让他“下达命令”,在规定时限之内,所有人必须返校。然而,就是不敢亲自问一句:你考试顺利吗?什么时候来上课? 我真的很想你。 那天上午,训练考核教练不太满意,所以中午延迟了半个多小时,匆忙吃完午饭,夏愠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教室,和往常一样,进门的第一眼,下意识先看向她的座位。喔!他险些失口叫出声来。怎么会?毫无征兆的…… 不是她是谁。她那标志性的齐耳短发,背后看脑袋圆圆的,几缕卷翘的小碎发随意搭在两侧,十分娇憨可爱。 还好不是夜有所梦看花眼,她突然的出现,让他不知所措又惊又喜,脚底板像被钉在地上了一般,怔怔地站了好一会。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注视,她缓缓回眸,许是没想到是他,她眼睫轻轻颤了两下,随即脸上浮起一抹笑容。他应该也想冲她笑一笑,但笑得太不自然了,强行挤出来的一样,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好久不见”的喜悦。一时无话,加上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很快便转过头去了。 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座位,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她那一抹甜美的笑容。下午两节课,第一节课,平复心情,第二节课,还在平复心情。他很想和她说话,要是齐耳在,不用满肠子搜刮理由跟借口,假装过去找他就好了,现在却连靠近她的座位都不敢。满身臭汗,太脏了,早知道就算厕所里冷水浇头,也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的出现在她面前。 不对。日思夜想都想见的人,不应该时刻准备着吗?为什么会在意形象?还是没勇气? 晚自习前,你能来一下操场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纠结了两节课,又要去训练了,他给她发了这样一条短信。 有些事情,已经成为过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它一直埋在心底深处,迷了眼,蒙了心,就是不肯放下。 担心她来了跑空,又担心她不来,他站在操场最显眼的位置,满脸不安的,朝路口望来望去。她是从食堂那边过来的。等一下,严以跟来做什么?他们? 看到严以在不远处停下,他内心松了一口气,然后笑脸相迎:“染和,吃饭了吗?” 废话,好干巴的开场词。 “嗯,刚吃完。” 她看上去比较松弛。 “他……怎么?” 他往她身后瞟了一眼,语气委婉,但弦外之音她听懂了。 “我们一块吃了饭,他说有些吃撑了,正好来操场走两圈,消消食。” “你们?” “我们很普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一点关系都没有……” 倒也不必解释的这么清。 他翻她的空间动态比翻书还勤,他们两人,又是互拍照片,又是同游景区,还疑似同吃一根冰糖葫芦,如果这也算普通的话,那怎么样才算不普通?可话说回来,她身边隐藏着这样一号“危险”的人,之前那么长时间,他竟从来没有怀疑过,奇怪,就好像完全屏蔽了一样。 他嘀咕道:“这小子,充当保镖来了。” “什么?”本就心虚的她,假装没听清,“你叫我来,不是有话要说吗?” “是……我……” 他突然有些紧张了。 “嗯?”她笑了笑,“怎么,几天不见,跟我还生疏起来了?” 这话一听就是玩笑的口吻。 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她早已经放下了。 难道,放不下的,只有我自己? 他眼中悲凉:“染和,我知道我有多差劲,可……可有些事情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怎么也过不去,你能明白吗?” “……” 她扬起的唇角慢慢平直,张了张嘴,归于沉默。 他心里的刺?他竟然……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坦诚地讲出来。其实,我早就后悔了,我错了,我不该草率地说分手,请你原谅我好吗?” “夏愠一,你不需要跟我道歉,真的,这件事……” “可我就是过不去,我……我当时,就想给我们彼此一点空间,我们都没有全身心的投入,不是吗?” 是的,本以为是两个人的互相奔赴,谁曾想是一场兵荒马乱,脆弱到不堪一击。 她平静地看着他:“你还记得吗,高一刚开学不久,有天你去我们班找齐耳打篮球,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你靠在教室门口,整个人隐匿在阳光的阴影里,我连你长什么样都没看清,但那个场景我却永远也忘不了。” 所以你知道吗,最初,我的心动,比你要早很多。 她说:“我喜欢过你,无关后来怎么样,曾经的那份美好,我会一直收藏在心底。” “不……我……”他语无伦次,“我还喜欢你,你依然在我的心里,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可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她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夏愠一,你也该释怀了,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而且我们也没有形同陌路,至少还能继续做朋友,不是吗?” “朋友?”他低头冷静下来。真的没办法挽回了吗?原来一旦犯下错误,就再也回不去了。是我的执迷不悟,在自己骗自己。 他忽然抬起头直愣愣地说:“对不起,我不想放弃。你,你就当没来过操场,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啊?……”她一下不知该怎么接话,“我不是很明白……” 他说:“这是我的事,你别管。”然后突然有一丝跳脱,指着严以的方向,“是不是因为他?” 她讶然。有点儿僵硬地摇摇头。 “好吧。”他在努力地说服自己,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没关系,并不冲突。” 起码不是毫无指望的喜欢,而那个人,小尾巴而已,没什么威胁。 可就在他心里暗暗激起斗志时,她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夏愠一,别再纠结过去了,好吗?” “你是让我彻底死心?” “我觉得,我应该把话说清楚,这样对我们都好。” “……” 他晃不过神来,不知道说些什么。 “要上晚自习了,你……我先回教室了。” 她轻轻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而他,站在原地,像个被丢弃的小孩,嘴唇嗫喏了几下,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回到最开始,他只流露出对她的倾心,最终没有宣之于口;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过,那么无所谓牵手,也无所谓分手了;如果当时再坚定一些,再坚持一下,现在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然而,一切都不可挽回了,一切,也都开始于结束之后。 他,不甘于做一个旁观者。 —————— 齐耳两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来。 “呦,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吗,咋就淋点雨就有危险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抢救一下?” 昨晚睡不着,夏愠一发了一条说说:如果我们,继续向前,走进雨里面,会不会有溶解的危险。 听出来他话里的阴阳,夏愠一翻了他一眼:“歌词。” “我说呢,大半夜整的还挺忧郁,不像你的风格。” “那我删了。” “别呀,”齐耳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万一人家没看见呢。” “什么人家不人家的,我随便感慨一下而已。” “三斤半的鸭子,两斤半的嘴,跟我有啥不敢承认的?”齐耳一脸揶揄地笑,“下次直白点,你那半遮半掩,朦朦胧胧的,谁知道你要表达什么。” “就你懂。”夏愠一拒绝了他的馊主意。 齐耳无奈地啧了声,问:“说吧,叫我来干啥?” “我……可能要找一下……”夏愠一有些吞吐,“我不太确定具体的位置。” 齐耳皱起眉头:“找一下是什么意思?” 夏愠一挠着脖颈:“就是,我只听到在这附近……” 齐耳彻底晕了,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打量着夏愠一。“我说你脑子没事吧?给你一分钟,给老子把舌头捋直了,把话说清楚。” 其实,夏愠一自己也没搞清楚自己脑子里怎么想的。他只是无意中听到,严以约李染和出来学习,一想到他们俩单独在一起,他就嫉妒的发狂。 “我说你咋还背了个破书包。”齐耳摇头撇嘴,似乎认为他这招并不怎么高明,“那现在是怎样?你找到他们又能如何,加入他们,一起写作业?” 夏愠一点点头:“不然你有啥好办法说出来听听?” “我能有啥办法。”齐耳很是无语地说,“不是我说你,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你要知道自己搞不定,稍晚两天等我回来不行啊,这下好了吧,被人家迎头一棍子,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搞砸了倒想起我来了,我是大罗神仙,能给你起死回生怎么的?” 自知一时冲动昏了头,夏愠一弱弱地没说话。 看他这副样子,齐耳也懒得继续数落了。“走吧,就按你说的办。”接着又咕哝了句,“待会你最好机灵点,我只配合演戏,分寸你自己把握。” 夏愠一赶紧说:“嗯嗯。你的我也带了,纸笔都有。” 齐耳好笑道:“我谢谢你。你们三个人就够拥挤了,还拖上一个我,我招谁惹谁了我。” 两人像警犬似的,展开地毯式搜索,可整条街搜遍了,却毫无发现。 去哪了呢?学习的地儿,无外乎图书馆、书店、咖啡馆,这些地方都没有,还能上哪去? “我说老夏,咱们这么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得有一个小时了吧?” 夏愠一走在前面,一回头,看见齐耳坐在石墩上不动了。感觉到他的不耐烦,他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我书包里有酸奶,给你喝。” “是给我的吗?”齐耳往身后歪了歪头,“去给我买杯咖啡,陪你浪费一下午,回去我还得熬夜干活呢。” 夏愠一爽快道:“行,等着。” 齐耳补了句:“要最贵的,多加点糖,那玩意儿太苦喝不下。” 瞧他一脸矫情的模样,夏愠一耐着性子,心中暗怼:你是我大爷,真难伺候。 第218章 骗子,还我咖啡钱 咖啡喝上了,歇也歇够了,该干正事了吧。 夏愠一小声咳嗽提醒,齐耳却没什么反应。好家伙,咋还翘着二郎腿晒起太阳来了,合着不是自己的事,你是一点不心急呀。骗子,还我咖啡钱。 “你心里嘀咕什么呢?” “没,没有啊。” 没有你结巴什么?齐耳笑而不语,指着旁边的石墩让他坐下。 夏愠一哪还能坐得住,一把拽着齐耳的胳膊,拉他起来。“你还是不是兄弟了,是就陪我去找。” “诶诶,松开,大街上像什么样子,你挡我太阳了。” 齐耳蛄蛹的像只泥鳅似的,从夏愠一的手中挣脱。 “没人性。我自己去。” 夏愠一有些生气了。 齐耳却咯咯笑起来:“还用找吗?你是不眼睛近视了。” 夏愠一下意识抹了把眼睛:“没有啊,我每家都看得很仔细。” “你不是近视,你是瞎了。”齐耳一脸惋惜的摇头,唉,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还真有点不忍心点醒你呢。“你是一点看不见吗?他们回来后,出双入对,感情升温,黏黏糊糊地连根针都插不进去,都这么明显了,是个人也该联想到些什么了吧?” “……” 不找就不找,干嘛泼人冷水。夏愠一直接扭头走了。 “回来。”齐耳并没想撒手不管,“没说不帮你,容我想想办法。” 即便半信半疑,夏愠一还是决定先听听看,于是,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齐耳。 齐耳招招手:“别一脸幽怨的看着我,像个小媳妇似的,你先过来坐,我一句一句跟你说。” 没成想,第一句就是一个大冲击。“放弃吧。” 夏愠一果断踹了他一脚。 “说什么呢?劝我放弃?你安的什么心?” 齐耳淡淡地嘶了口气,然后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抚。 夏愠一很不淡定:“有话就直说,干嘛一副很深奥的样子。” “我说的放弃,不是放手,是让你从长计议。”齐耳表情认真,说完停顿,似是在等夏愠一消化这句话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一百天倒计时后,所剩时间真的不多了,那么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什么?是学习。这一点人家严以就比你做的好,你得承认吧?” 这谁知道呢,说不定严以包藏私心,借着学习的理由,既霸占了她的时间,还达到了约会的目的。他的出发点绝对没那么单纯。 齐耳继续说:“不管你承不承认吧,我的意思是,你得认清当前的形势,人家一心一意的搞学习呢,你觉得你再这么穷追猛打下去,合适吗?你就不怕耽误了人家考大学?所以说,什么小情小爱的先放一边,来日方长,你不是要跟她考到北京去吗,到时候是死缠烂打,还是软磨硬泡,有你施展的。” 齐耳的苦口婆心起到了效果,但看得出夏愠一还有别的小心思,还得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才行。“据我观察,他俩还没走到那一步呢。” “你哄我玩呢,刚才不还说……” “诶,忍忍嘛,名花虽有主,尚能松松土,他们这能算啥,顶多算个学习搭子,你也不想想,就你那位刚过400分的成绩,没个人给补一补,马上二模考试了,还不得给考趴下。” 夏愠一拧着眉头欲言又止。听到这,他才幡然醒悟过来,齐耳的话虽然满嘴跑火车,但并不是毫无道理,另外,他所了解的李染和,外表看着软糯,实际内心很要强,之前有几次他就见过她因为没考好而偷偷哭鼻子。那么,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放下一切,让她专心努力。但可气就可气在,论学习成绩,严以第一,他第二,凭什么严以能补,而他却不能。唉,谁让他每天还要训练,分身乏术,想顾也顾不过来。没关系,暂时的,沉住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将来,忍他一时又有何妨。 “齐耳,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不在教室的时候,你得帮我看着点。” “怎么个意思?” “就像你之前那样。” 齐耳呵呵轻笑,扔给夏愠一一个鄙夷的眼神。“我之前哪样了?” 夏愠一作势挥了挥拳头:“少给我装傻。” “咋的,不把我当假想敌啦?哥们我真是不容易啊,竟然等来了沉冤得雪的一天。” 齐耳那欠欠的表情,看得人真想上去揍他一拳。“得了吧你,”夏愠一按捺住冲动说,“你整天彩旗飘飘,孔雀开屏似的,不让人误会才怪。” “反倒怪起我来了,要不是我牺牲自己,替你吸引火力,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排队呢。再说,我觉得我挺明显的,是个人都……” “是是是,是我没长眼睛,我失心疯,错怪你了,行了吧。” 也罢,要不是当初一己私心,拉他入“火坑”,这个生瓜蛋子也不会搅入这场漩涡中来。偶尔那么一瞬间,齐耳心里会有一丝丝的愧疚,因为他隐隐有些担忧。 夏愠一陷在漩涡中无法自拔。也许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在他说出分手两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出局了。 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 爱而不得。 结局已摆在眼前。 而作为好兄弟的齐耳,实在不忍心叫醒他,亦不忍心亲手打碎他那渺茫的一丝希望。那样他可能就彻底“废了”。他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拿不起又放不下的可怜模样,不禁让人动了怜爱之心,齐耳自嘲一笑,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好人只能做到底了。 “想什么呢?” 夏愠一一巴掌拍在齐耳的背上,“聋了?” 齐耳背一僵,原来是兜里的手机在响。 他拿出手机,瞄了一眼,然后立马转过身去,好像在闪躲什么。 “谁啊,干嘛背着人?” “没谁,短信。” “我知道是短信,谁给你发的,一发滴滴滴好几条。” 齐耳没解释,回复完便把手机揣回兜里了。 夏愠一盯着他的兜,越发好奇。 “网友?” “什么?” “就流浪那哥们。” “人有名字,叫周肆意。” “平平无奇,是真名吗?” 齐耳拍手大笑:“对,我也这么问过他,他说姓是假的,你说好笑不好笑,哪有人改名字把姓氏改掉的。还有啊,他早就不流浪了,上周刚参加完音乐节,马上要准备专场了。” 谁关心这个了?夏愠一怀疑齐耳故意转移话题。于是,便大胆猜测了一下。 “你和她,最近怎么样?” “正在计划中,还不能说,有一个大惊喜,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感觉到夏愠一震惊的眼神,齐耳才意识到自己理解劈叉了。但他企图将错就错蒙混过去。 “我不是晚来了一周吗,那几天灵感爆棚,就在家集中精力搞创作了,目前完整的有两首歌,我本打算先保密,你知道了也没事,别跟其他人讲就行。”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更让人怀疑。夏愠一恢复神色,静静地看着他,看他还能装傻装到什么时候。 心虚的人,往往会通过责怪别人,来掩饰自己。 齐耳大声说:“你有毛病吧。我把你当好兄弟,这么重要的事都告诉你了,你不开心的支持一下也就算了,连点反应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你告诉我什么了?”夏愠一反问一句,然后上前一步,再问一句,“你看我开心的起来吗?” “没事,没事,你心里肯定是为我开心的……” 夏愠一上前一步的逼迫感,让齐耳一秒就弱了下来,但他赔笑脸也没用,夏愠一不想听他废话。“我才是那个什么都告诉你的人吧,我在你面前,像没穿衣服裸奔一样,你拿我当猴儿耍呢?” “过了,过了啊,咱俩那是坦诚相见……” “坦诚个屁,我看你是瞒着我,根本没想让我知道。” “暂时保密嘛,这不刚跟你说了……” “少提你那破乐队的事,和我没关系。” “那你想知道啥?” “还装?染和的妹妹,你对她打的什么主意?你们一直都在联系,偷偷摸摸的,敢说没有?” 齐耳哈哈狂笑。“我偷偷摸摸?绝对没有的事。” 这都不承认,夏愠一无话可说,气鼓鼓的转身就走。 “咋又生气了?你这是去哪啊?” “回家。” 别人的事,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却无从说起。 齐耳一个人呆坐了会,抬头看天,阳光有些刺眼。在遇到小纤之前,他从未相信过这个世界上会有一见钟情,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像他脸皮那么厚的人,竟然会害羞脸红。有的人,第一次见却似曾相识,仿佛已经认识了好久,他不自觉地想要跟她说话,向她靠近,然后莫名觉得他们两人很登对,灵魂契合。 看似不着调,实际上深藏不露,齐耳就是这样的人。一直以来,他都怀揣着一颗坚定的音乐梦,他的志向远大,却不常将它挂在嘴边,因为他确信,未来的自己一定会赢得万人瞩目的舞台。他决不是一个空想家,走一步,看十步,想百步,每一步都在规划之中,而她无意的闯入,犹如舟行海上,盛开的一朵莲花,让他静如止水的心第一次波涛涌动。 他也是一个实干家。 “晴天阴天雨天,你喜欢哪一天?” “阴天。” “我也是。苹果樱桃柿子,你喜欢吃哪个?” “苹果。” “我也是。昨天今天明天,你早晚会在哪里?” “在我家。” “我也是。” 齐耳拎着一袋五颜六色的水果。 “我在你家门口。” 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今有齐耳三次上门表白。 第一次。 他说: 抱歉,我一个人来的。 可能有些冒昧,但我觉得,文字太肤浅,无法表达我的全部,我必须当着你的面,让你听见我的声音,看到我诚意,感受到我的心跳。 对不起,当我说出喜欢你的时候,绝不是随便说说,我不喜欢暧昧,但我已经将你规划在我的未来里了。 她笑: 拎了一路,也挺颠簸的,放门口就行,你回去吧。 没进得了门,更没有当面开口的机会。 徒劳而返。 第二次。 她说: 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说: 不,我们是一路人。 生活,不过是一日三餐,离不开鸡鸭鱼肉瓜果蔬菜,你负责的是人们不可或缺的物质食粮,而我,用音乐温暖生活,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精神食粮,两者密切相关,互相滋养,所以,我们应该不分彼此。 这个说法很是刁钻。但不足以让她点头。 她说: 你不用亲自跑一趟,我喜欢保存聊天记录。 他笑: 我想说句谢谢。虽然你还是将我拦在门外,但我能感觉到,这次好像很不一样。 没有拒绝。 第三次。 她问: 你就那么志在必得? 他回: 我有一颗攻坚克难的决心。 我知道你的顾虑。我高三,比你高两级,我们不在同一所学校,不可能每天见面,我上了大学,更不可能随叫随到,时刻陪在你身边……唔,这么一说,我都有些惭愧了,因为认真算起来的话,这样的日子,至少也得六年。 如果早一点遇见你,也许我会早一点拐弯,可惜了,在我们认识之前,就已经早早计划好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我们都是拥有远大抱负的人。但是你放心,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必要为了对方而放弃自己的梦想,因为即便我们愿意付出一些代价,也证明不了什么。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是异地,是时间和距离,而且不是一天两天,更像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不过,我既然能相信一见钟情,就有信心,绝不会让这份感情半途无疾而终。 我说了这些,你不会觉得我在花言巧语吧? 她浅浅一笑: 你在这等我一下。 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手提袋。 他忙问: 给我的吗? 她摇头: 里面是给染和整理的笔记,你帮我转交给她。 他不死心: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沉默了一下: 你回去吧。 他小声嘟囔: 我还会再来的。 她咳了咳: 以后不用再来了。 他不可置信地啊了声,然后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一双黑眸子倏地闪烁着水光,像一只知道自己即将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擅长装可怜的他,给人一种陷入了深深绝望中的错觉,她不由得心软,算了,真要弄哭了,还得自己哄。 她轻声问: 你都跑了三趟了,染和知道吗? 他努力眨巴眼睛: 还,还没跟她说呢。 她吐口气,故作深沉: 我记得,她比你小几个月。如果,让你叫她姐,你会不会有点吃亏了。 他稍稍怔了两秒: 不吃亏,不吃亏,我当然是……你怎么叫,我就跟着你怎么叫。 第219章 同桌之间藏不住秘密 齐耳走的时候,嘴已经咧到耳朵根了。 目送他离开的背影,小纤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学校里,她是公认的学霸女神,长着一张文科古典气质脸的理科学霸,正是因为围绕她的光环太耀眼,喜欢她的男生,大多都暗戳戳的,也有比较勇敢的,但一般点的,她也看不上。 她是一个特别恋家的人,加上从小受父母的影响,对土地也有着特别浓厚的感情,因此她立下志愿,一定要考进全国最厉害的农业大学,学得真本事,给父母带来帮助。 她和齐耳,原本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因为一次浅浅的一面之缘,仿佛遇见了梦中的缪斯般,她以一种超凡脱俗的姿态,迅速侵袭了他的心田。一见钟情,这种剧情对自诩理性的她来说,略显老套。但他却信誓旦旦地承诺:这种剧情在你身上只能出现一次,我向你保证,除了时间和距离,像什么车祸失忆、误会猜疑,吵架冷战、插足背叛、消失出国、你逃我追、分手总在下雨天、苦守寒窑十八载等等,这些俗不可耐的狗血桥段,绝不可能在我们之间发生的。 总结的这么全面,电视剧肯定没少看。但,挖野菜?好像有点被内涵到。我自己家的蔬菜大棚都顾不过来,我才没那么傻。 果不其然,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图谋不轨,他还说看上了我家的大别墅呢。 她静静地望着路口,心想,一个搞农业,一个搞音乐,土地与艺术的结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那么遥远的事,谁知道呢。 正想着,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 齐耳:不管未来多遥远,我都不会停止奔向你的脚步。 小纤的手微微一颤,我只在心里想了一下,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齐耳又发来:爱情长跑本来就有很多忌讳,我会好好注意的,你只管安心当你的学霸,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你的眼光真的很不错哦。 小纤不禁莞尔一笑。 其实,他究竟哪一点打动了她,她也说不清楚。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拖泥带水,能今天说的话,绝不憋到第二天,能一句话解决的,绝不分成两句。他远比第一次见,或在此之前从染和的只言片语中所了解的,要稳重立体的多,或许他还有很多面,但却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了她。 好吧,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给她分享了一首歌。 “想把我唱给你听, 趁现在年少如花, 花儿尽情地开吧, 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桠。 谁能够代替你呐, 趁年轻尽情的爱吧。 最最亲爱的人啊,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唱进我自己的歌里。 —————— 书店二楼。 严以在低头做题,感觉到来自对面许久未移开的视线,他缓缓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做完了?” “选择题还没做。” 李染和心虚地垂眼且手中忙乱的翻试卷。 严以轻轻一笑,忍不住想逗她。 “你刚刚,在偷看我吗?” “啊?没啊!我哪有偷看?” 李染和眼睛胡乱闪躲,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的看好不好! “嗯?”严以喉咙微微一动,发出了一声质疑,然后放下手里的笔,扶着桌面探身凑到她面前,唇角带着一股魅惑的气息,说,“想看就看呗,给你看个够。” “都、都说没有了。” 李染和抬起手死死摁住严以的额头,“你、你好好地,坐回去。” 干什么嘛,吓我一激灵差点仰过身去。 严以得逞地笑,问:“你没发现我今天哪不一样吗?” 李染和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看着他,不确定道:“你剪头发了?” “嗯。是不是很不一样?”严以嘚瑟挑眉。 “呃……是有点。” 哪不一样了?不就短了几厘米,大差不差,精神了点。不知道脑子里想了啥,她说,“我发现了,你们几个都剪了头发,齐耳比你还短……”诶咦,这张破嘴,提他干什么。 她轻轻吸了口气,小心地往严以脸上瞄了一眼。严以却一脸傲娇道:“跟他比,还是我帅的比较明显一点吧。” 真是,越发的不要脸了。 “那跟季冠军比呢?” “他就,稍逊一丢丢吧。” 完了,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帅。臭屁鬼一个!不过,也是事实嘛,挺赏心悦目的。 说到季冠军,李染和想起来一件事。 “我还有一个大发现。” 近几日,鹤蝶的状态很不寻常,应该说从她提前撤出校考回学校上课后,就挺反常的,这期间李染和也曾关心的问过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言辞闪烁,没有正面回答。直到李染和也回到学校,此时的鹤蝶似乎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再是以往那样没心没肺、无所畏惧。她安静、沉稳了许多。好像除了学习以外的一切都没有乐趣,看着她这么刻苦用功,李染和都替她觉得累。李染和担心她绷太紧吃不消,坚持不了多久再把自己给搞垮了。 果然,鹤蝶心理出现了问题,她总是时不时的唉声叹气,有时候听着课突然趴倒在桌子上,还总是追问如果李染和没有通过北京的校考,会不会选择复读。李染和斟酌再三,也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或许是因为她妈妈的阻拦,让她对未能报考北京的学校抱有遗憾。 她讨厌孤独,害怕独处,只是想和朋友们考去同一城市的大学,快乐的度过四年时光。 李染和懂她。 一天,李染和无意之中看见了鹤蝶课本里夹着两张飞机票,鹤蝶出神地盯着,看啊,看啊,一会好像很开心,一会又好像不开心,最后“啪”地把课本给合上了。李染和想问没敢问,但她瞥到了机票上季冠军的名字,还有目的地——北京。于是她猜想,为了弥补鹤蝶的心愿,季冠军策划了一场“逃跑计划”,鹤蝶想去但又怕被发现,一直犹豫下不了决心才会如此烦恼。 李染和对严以说:“这件事要是让鹤蝶妈妈知道了,非得扒掉季冠军的一层皮不可,但我肯定没看错,真的,他们俩应该是想秘密行动,所以我只跟你说了,咱们要帮他们保密,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她说的时候,严以捧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是在认真思索。听她说完,半晌之后,小声“嘶”了口气,说:“有没有可能,是你没看全。” “没看全?”李染和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比如说,机票上的时间。” “啊?难道说,你早就知道了?” 一个是李染和的同桌,一个是严以的同桌,鹤蝶和季冠军这一对活宝,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呢。同桌之间藏不住秘密,好巧不巧的,被李染和和严以这一对给撞破了。严以答应了季冠军绝对不跟任何人讲,但既然李染和已经猜对了七八分,严以便如实的告诉她了。 “太好了,这次我必须要站在你同桌这边,他是好样的。” “你原本以为是怎样的?” “我原本以为他们是去玩的,鹤鹤为了校考的事和她妈妈赌气不开心,季冠军就想借着这次短暂的出逃,陪她玩两天,散散心,顺便去她梦想的那所大学看一看。我以为季冠军是想劝鹤鹤放弃。” “他是想水到渠成,逼着鹤蝶妈妈就范,但愿到时候鹤蝶妈妈能松口吧。” “可那天在我家,我们也都看到了,鹤鹤妈妈只是往那一坐,我都觉得有些怕怕的,你说季冠军他能搞得定吗?” “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严以下巴一抬,指了指李染和的试卷,“好啦,快做题吧,做完还得讲错题呢。” “哦。” 李染和低头看着试卷,心里却在想:枉我费了一大堆脑细胞,才想出了那么多个帮他们打掩护、助他们一臂之力的“出逃”方案,看来是无用武之地了,用不到就用不到吧。但希望鹤鹤一定要考过啊!求菩萨保佑! 闭眼默念了三遍,睁开眼,她大致扫了扫一道都没写的选择题,不然还是老办法,扔橡皮吧。 当着严以的面,李染和毫不避讳地翻转橡皮,唰唰唰分别标上abcd。 “你就这样做题的?” “嗯啊,很灵的,至少能对5道。” “这纯属瞎蒙吧,我看还不如全选c呢。” “我试过,没有这个灵,真的,不信你也试试。” 有琢磨这的功夫,严以十道题都做出来了。 严以嘴角微微下撇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那就拭目以待,我倒想看看究竟能有多灵。 李染和捧着橡皮,像一个虔诚的赌徒似的,双手合十抵在胸口轻轻摇晃的动作,仿佛在进行一场神秘的仪式。经过一次又一次熟练且快速的投掷,12道选择题很快就做完了。她信心满满,把试卷递给严以。 投机与侥幸的心理注定没有好下场。 李染和很不幸的只对了1道,整个卷面非常“悲惨”。 “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 李染和蹭从椅子上站起来,去到严以那边,抓起自己的试卷一看,除了一个勾,全是叉。不信邪的对了一遍答案后,她一哽:“不是……以前不这样的啊……” 严以笑笑:“没事,马有失蹄嘛。” 早不失,晚不失,偏偏今天失,干什么嘛,老天爷故意搞我呢? “反正我一道都不会,对了1道,也比挂零的好。”李染和为自己之前的大言不惭感到脸红,有些赌气的说。 严以觉得是个好时机:“要不,我给你讲讲概率的问题?” 12道选择题只对一道的概率是多少?不,要来就来把大的,12道全对也不是没有可能。在“赌”的这条道路上,李染和走得异常的坚定。 但严以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自甘堕落”。他一口气将草稿纸写得满满当当,包括对一道的概率,至少对几道的概率,全对和全错的概率,得出结论,李染和瞬间傻眼愣住了,这这这,太绝对了吧。 “我不信,你算的不准。” “……啊?” 这还能有准不准的?你当是算命呢?严以瞪大了眼睛憋笑,“那我再讲一遍,已知概率p,测试n次,求恰好成功x次概率……” “好险啊!”竟然还有全错的概率。李染和缓缓地趴在桌子上,嘴里呢喃道,“肯定是我今天手气不好,之前就算失手,也能蒙对4、5道……”说着说着,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我一定是失了智了,我的数学全指望选择题得分呢,这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啊,我真的要完蛋了,嘤嘤嘤……” 她这软糯糯哭唧唧的声音一出来,严以立马缴械投降。“好啦,我们不讲概率了。”嗐!这孩子蒙上瘾了,猛地一下戒断,那不比要了她的半条命还难受。 严以摸了摸她的头,说:“别灰心嘛,不是还有我呢。” 李染和爬起来,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心想:你这么聪明,要是把你的脑子借我用用就好了。 “看什么?我脸上有答案?” 严以玩笑着把她的脸掰正过去,“看试卷,从选择题开始,一道一道往下改。” 满篇都是错题,这要改到什么时候啊。李染和一点学习的劲头都提不起来。此时,任凭严以的声音再怎么动听,窜入她耳朵里的效果就和教室里的老师是一样的,右耳进左耳出,不同的是,老师站在讲台上,不想听她还能分分神,而严以就在她的右手边,近到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轻柔的呼吸,她不敢弄出小动作,听不进去也要装作很认真地听。 “这道题其实很简单,我之前有跟你讲过同类型的……” “没讲过。” “嗯?”严以的眉毛险些拧成了问号。 “没有。”李染和很肯定的摇头,“我不记得。” “你咋又失忆了?”严以气笑扶额,“小迷糊蛋,来,看题。” 讲了三遍,李染和还是一脸懵。 “这么多大括号小括号,我看着眼晕,有没有不这么麻烦的方法呀。” “那先这样算,再这样,然后套公式……” “怎么套?” “我写在题目旁边了。” “哦哦。” “现在懂了吗?” “没懂。” “哪里没懂?” “不知道。” “……”严以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不是,她为什么还听不懂? “嗯哼哼……太难了,我学不会,这个地方为啥多了个2?” “上一步算出来的呀!” “哦,忘了。” “这道题老师也讲过,你上课没听吗?” “我有听啊……你再讲一遍,这次我保证能记住。” 严以两眼一闭,觉得自己马上要被气吐血了。为啥呀,我嘴皮子都要磨起泡了,她为啥一点脑子都不动?这不就跟1+1=2一样简单吗,还要怎么讲,难不成要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讲起? 他闷笑出声:“要不你先喝口水歇歇吧。” 我也得缓缓。 “别生气嘛。”李染和瘪嘴委屈兮兮地撒娇,“聪明睿智无敌帅气的小以老师,你嗓子都讲冒烟了吧,给你也喝点水润润。” 严以接过水杯,看着她软萌可爱的笑脸,这一刻,心累、无力感瞬间烟消云散了。还能拿她怎么办,自己选的自己宠呗,哭着也要走下去。 李染和窝了窝嘴角:“严以,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没有,是我,我太心急了……”是我没耐心,说话重了,居然一点安慰都不给。严以有些慌神,“以后我会注意的,你说讲过就讲过,你让我讲几遍我就讲几遍,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李染和噗的一笑,“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觉得我太笨了,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你一遍一遍地跟我讲我也学不会,我怕二模考试考砸了怎么办。” 严以说:“离二模还有三周呢,你只是数学稍微落后了一些,其他科都挺不错的,有我帮你复习,不会考砸的。” 李染和点了点头。然后拿起笔继续做题。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不会辜负你的一片心意。 “记住啦,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一定要仔细看题,认真分析。”严以的语气平缓宠溺,让李染和把刚才的题自己再做一遍。 他拿着杯子站起来准备去饮水机接水,冷不丁地往窗外望了一眼。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楼下是临街的马路,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齐耳和夏愠一正从对面穿行过来。严以一秒警觉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两人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他凑近窗户玻璃想看清楚他们究竟会往哪里去,结果,好像真是冲着书店来的。 他立马如临大敌一般,收起桌子上的东西来及不塞进书包便抱在怀里。“我突然想起来,那家湘菜馆的玫瑰千层糕非常抢手,去晚了就吃不到了。” 李染和抬头愣了一下:“不是说做完这套题才去吗?” 严以说:“没事,去了在那也能写,那的店老板我认识,不会赶我们走的。” 一边学习一边还有下午茶吃,李染和自然无法拒绝。 走正门恐怕会跟那两人迎面撞上,严以非常心机的带李染和从安全通道下楼,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书店。就这样,完美地避开了齐耳和夏愠一的“追踪”。不怪他们俩怎么也找不到人,但凡脑子正常点的,谁会想到去菜馆子那种嘈杂的地方学习? 第220章 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经过书店一事,一连几天严以都没睡上个好觉。不得不承认,夏愠一称得上是一个极具威胁性的前任,这小子算盘珠子打得叮当响,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还真不能小看了他。可总这么防着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哪天防不住,城门失守、火花四溅,到那时,局面恐怕更加由不得自己来掌控了。 死灰复燃?不存在的。 严以决定亲手将“它”掐灭。 傍晚的操场,零星几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学生,主要是体育生在训练。最近气温飘忽不定,体育生已经开始露胳膊露腿了,他们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只要奔跑起来,便是抵挡不住的热火朝天。 随着一声狂野地嘶吼,季冠军冲刺过了终点。看到严以远远走来,他屁股一撅,做了个起跑的动作向他跑去。 “严以,你来看我训练的吗?” “不是来找你的。” 严以没停,季冠军跑过了。 “咋回事啊,看都不看我一眼。” 季冠军紧急刹车追上他,“背书吗?也没带课本啊。” 严以突然停下:“随便走走不行?” “哦哦。”季冠军毫不客气道,“那你去给我买瓶水,我还剩一口,待会不够了。” “忍着。”有没有一点眼力见,我闲得没事干专门来操场让你指使跑腿的?严以没好气的别过脸去,刚好瞥见了他要找的那个人,“教室里有,上晚自习找我要。” 说完径直就走。 “诶,你干啥去?” “没空跟你解释。” 干什么奇奇怪怪的,我也没时间和你浪费。季冠军暗怼了一句,却也没多想,就去继续训练了。 “夏愠一。” 听到自己的名字,原本正在做训练动作的夏愠一,像触电般迅速转过身来。然而,当他的目光与严相对时,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的了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敌意和戒备之心。 他大概猜到了严以为什么而来。 “去那等我。”夏愠一扬了扬下巴。 严以没有等多长时间。夏愠一沿着操场边绕了两圈,趁教练不注意,一个猛子扎进旁边的小树林,然后几步就窜到了严以面前。 “没穿外套,不冷吗?” 对于严以的关心,夏愠一毫不领情,甚至带着一丝嘲讽地反问:“别假惺惺的了,找我干什么?”说完,还冲严以翻了个大白眼。 严以也不在意,淡淡一笑说:“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一语双关? 好你个严以,阴阳人的本事真够厉害的。 “提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夏愠一的语气充满了不屑。 严以依旧保持着微笑,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聊一聊……” “可笑,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夏愠一瞪着严以,看他那自信的样子,好像已然尽在掌握之中,这让夏愠一非常的不爽。 严以轻轻摇了摇头,很平静地说了一句:“你和她早已经结束了。” “你!”夏愠一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片刻,他恢复了一丝神色,继而笑着反击道,“那又怎样,她喜欢的人是我。” 严以冷笑一声:“那是过去,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你知道什么!”仿佛脚底猛地被地上的刺扎中了一般,夏愠一暴跳起来逼到严以面前,怒吼道,“至少我有过过去!而你呢,你算什么,现在?还是未来?” 严以轻笑:“你没有资格质问我。” “那你呢,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我和她是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来充当角色,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没那么容易。”夏愠一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严以,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似的。 来之前,有想过夏愠一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却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此时气氛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的势头。对峙不下,严以决定先打破僵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平和:“夏愠一,你能不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吗?” 夏愠一冷哼:“你说得倒是轻巧。你明知道染和喜欢的人是我,还像个癞皮狗似的缠着她,你都要抢我喜欢的女生了,还要我怎样,把你双手捧到头顶供起来不成?” “……”严以哑然沉默了。 夏愠一眼神中一抹嘲讽:“怎么不说话了?不然你大度一个给我看看?” “我没跟你抢。”严以透露出一丝无奈,解释道,“当她选择你的时候,我毫无怨言地接受并尊重她的选择。然而,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又要分手呢?既然你们已经分手,我喜欢她,想守护她,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夏愠一神色恍然一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瞪着严以说道:“你不需要跟我解释,我和她不过是发生了一些小小的误会,我们两个是互相喜欢,早晚有一天会和好如初,你只需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 严以冷笑:“你是听不懂结束的意思吗?” “少废话!”夏愠一再次激动起来。他轻轻晃动着手腕,眼睛却始终盯着严以,“别怪我没警告你,离染和远点。” 严以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轻声说道:“我要说不呢?” “不要以为我不经常在教室,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夏愠一挑衅地往前一步,宽阔的肩头让他看起来更加自信,“也不要装出一副正牌男友的姿态,在我面前耀武扬武,据我所知,你和她还没进展到那一步,她点不点头还不一定呢,识相的话,就请你靠边站站,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你说是吧?” 这家伙怎么油盐不进呢,跟听不懂人话似的,都说结束了结束了,那就是没可能了,他这样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以为靠不停地纠缠,就能挽回?别想了! 夏愠一神气地说道:“怎么又不说话了?哼!我知道你是来跟我宣示主权的,但你打错主意了,我不会轻易放弃。” 严以不由失笑:“就像我一开始所说的,我认为我们应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我一开始也说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夏愠一果断拒绝,想了想,说,“不行就决斗吧,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决。” 为了爱情而战!躲一下,算我输! 话不投机半句多!完全讲不通,看来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严以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可以公平竞争,让她自己做出选择。” 听到这话,夏愠一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缓和了一些。“可以,我接受你的挑战。” 严以补充道:“到时候,无论结果如何,希望我们都能尊重她的决定。” 夏愠一点头:“当然,这是最基本的。” “但有一个前提条件。”严以试着以劝说的口吻道,“你有为她考虑过吗?如果有,就请你多点耐心,三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另外,我会继续帮助她学习,也请你不要过多地插手。” 夏愠一嗖地昂起脖子:“什么?凭什么不让我插手?我学习一点不比你差好吧?” 严以问了句:“你有分身术?” 那自然是没有。夏愠一咬牙心想:要不是我有训练,能轮得到你来逞英雄?先让你嘚瑟几天,等我体考过了,立刻马上给我挪位置。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响破了天际。 “人呢,人都跑哪去了,你们这些懒骨头,怎么越练越少了。” “队长哪去了?带头偷懒是吧,夏愠一呢?” 听到教练暴躁的怒喊声,夏愠一和严以对视了一眼,显然,夏愠一的眼神更狠厉一些。“哼!咱们走着瞧!”放了一句狠话,夏愠一拔腿向操场跑去。 跑到一半了,猛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他回头大喊:“严以,别给我耍花招,我会盯着你的。” “一会不盯着人就没影儿了,你干什么去了?”教练上来就是一脚飞踢。 夏愠一闪躲不及:“上厕所。” “拉屎放屁就你一天事多,罚蛙跳一百,负重两圈。” 夏愠一苦哈哈地啊了声。 “啊什么啊,完不成不许回教室。别给我耍花招,我也会盯着你的。” 不让讨价就不讨价,干什么学人喊话。教练你也真是的,哪天罚不好,偏偏那个人在的时候,这不是成心让我丢脸吗。夏愠一假装无事的往身后的方向瞄了一眼,严以果然还没走。 严以找了个台阶坐下,远远地看着夏愠一背着胳膊蛙跳的身影。“夏愠一,你拿什么跟我比。这场竞争,我一定会赢。”心中这样暗自想着,他的脸上却缓缓出现了一丝惆怅,俗话说“好女怕缠郎”,在这段感情最终没有明了之前,即使有99%的把握,剩下的1%,也不能掉以轻心。 只剩30个了,加油!严以最后恨恨地看了夏愠一一眼,起身往教室走去。 同样,此时的夏愠一彻底醒悟了过来。“严以啊严以,你这家伙真够鸡贼的!差一点我就上了你的当呢!你以为说几句花言巧语就能把我一脚踢出局?哼,门儿都没有!”他知道严以就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哪怕他的两条腿已经酸痛得快要爆炸了,但还是咬着牙,一起一蹦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同时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暗暗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在严以面前认输! 但严以的一句话还是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吗? 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仿佛一场绚丽多彩的梦境,突然之间醒来,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落寞。那些曾经的欢笑是那么的短暂,如同绚烂的烟花一般,最终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难道,无论我怎样努力挽回,都无法改变这结局吗? 不!分手不代表感情结束!只有经历过一次分手的磨难,才能真正学会珍惜。 他和严以之间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操场训练的时候,夏愠一总会不自主地停下来望向教学楼,他似乎恨不得自己能够长出八只眼睛,以便时时刻刻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而当他回到教室后,更是变得异常“招摇”,不断寻找各种机会来展示自己的优势与魅力。 “现在知道孔雀开屏了?”齐耳对他的行为很是看不懂。 一天在教室的时间加起来统共也没几个小时,往李染和的座位就跑了不下八百遍。还有和严以之间的火药味,那叫一个“激情四射”。齐耳夹在中间,快要被“熏”得透不过气儿了。 夏愠一这家伙,到底是在跟谁较劲! 晚自习课间休息,齐耳打了个响指,把夏愠一叫到楼道里。 “你这又是演哪一出?我上次跟你说的,你是一句没听进去吗?” “严以先找我的,我俩宣战了。” “你可别告诉我,你一个体育生连他都没打赢。” “想什么呢,我们没打架,要是暴力能解决问题,我早就出手了。” “那他找你干什么?” “他说要和我公平竞争。” “公平个屁!他的鬼话你也信!” “这怎么了吗,我这个人向来光明磊落……” “不是磊落不磊落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你拿什么和他争?……我都不想说你。” 齐耳一下声音提高了八度,给夏愠一说得有些底气不足了。夏愠一如蚊子似的嘟囔:“那又怎么样,他敢挑战,我就敢接,谁怕谁啊,如果我不争,哪有回转的余地。” 话虽如此,可齐耳生气的点在于,严以那家伙实在阴险,他是拿准了夏愠一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能,这简直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打脸和羞辱。夏愠一也是糊涂,难道还天真地以为会有回心转意? 齐耳没把话往透了说,是为了给夏愠一留一丝情面,但严以这么明摆着的欺负人,他绝不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老夏,你只管好好训练,其他的交给我,有我在教室的一天,他严以就别想好过。” 接下来的日子里,齐耳总是处处针对严以,想方设法地制造麻烦让严以难堪。但齐耳什么德行,严以再清楚不过了,他的那些“小伎俩”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幼稚可笑,一来没什么新鲜的,二来早已习惯了,而且严以也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就是为了帮夏愠一出气。 齐耳像极了电视剧里为了棒打鸳鸯而不择手段的“恶毒后母”,一顿猛操作后,他不禁有些失望:怎么就拆不散呢!严以这家伙,跟块橡皮泥似的,我都这么折腾他了,硬是没伤着他半分! 于是,他换了一种思路,打算从李染和身上下手。 趁中午严以不在教室,齐耳趴在李染和的耳朵上“吹耳边风”。 “咱班好看的女生那么多,自打来了个学表演的,你看那一个一个的,跟没见过美女似的,一群显眼包。”齐耳假装不经意地念叨。 “你说祖妮?”哦!她改名字了。李染和改口道,“我也觉得向希长得好看。她是小童星出道的,跟很多大牌的明星都合作过,大家对她比较好奇,这也没什么吧?” “那也要看跟谁比,我感觉她那眼睛鼻子嘴像和别人借来的一样。”齐耳说。 李染和有些好笑道:“你是想说,她长得有点像刘亦菲,又有点像赵丽颖,是吧?” 像谁都没所谓。齐耳笑嘻嘻地往前凑了凑:“染和,你还不知道吧?严以他……”他的表情分明在说我有一个关于严以的秘密,但却卖起了关子没有继续往下说。 李染和急切地问道:“他怎么了?” 齐耳轻声说:“他有女朋友了。” “谁、谁呀?”李染和心脏“咯噔”一声,以为她和严以的关系不寻常,被齐耳给发现了。 齐耳坏笑道:“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位小童星。” “你说什么?她、她怎么可能?她才来了不到三天……”李染和脸上娇羞的笑容瞬间变得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不可思议起来。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严以给向希讲题,向希帮严以值日,两人就像火星撞地球,发展神速,这你还看不出来吗?”齐耳漫不经心地乱编一气。 李染和脑袋里有些懵懵的:“我不信,我要去找严以问清楚。” “千万别去问,一问你就输了。”齐耳一把摁住李染和的肩膀,继续给她灌输一些他自己臆想出来的瞎话,“像他那种人,见一个爱一个,简直不要太可恶,反正他也不把你当回事,你就别再搭理他了。依我看,夏愠一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他对你专一深情,不知比那家伙强了多少倍,要不你考虑一下,干脆跟夏愠一复合算了!” 被齐耳这么一搅和,李染和真就好几天没搭理严以。这可让齐耳高兴坏了,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他心中暗自得意:嘿嘿,看你们还怎么卿卿我我! 而对于李染和突然之间的冷漠态度,一开始严以并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但看到一旁沾沾自喜的齐耳,他就明白了,肯定是齐耳挑拨离间搞的鬼。 这一次,他对齐耳的行为感到十分恼火,他决定采取主动出击。 “听说你到处说我是渣男。”严以脸色阴沉。 “我可没这么说。”齐耳嘴硬道。 “那你跟染和说了些什么?”严以瞪着他说。 齐耳转过头去,不看他。 “你不说我也知道了。”严以说,“你针对我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可染和她是一个心地单纯的女孩,你忍心伤害她吗?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我就说了怎么了?”齐耳还来了脾气,“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你自己行为不检点,就不要赖别人。” 严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了?哪怕我再怎么让你讨厌,也不是你给我和别的女生造谣的理由,更何况我什么也没做。” 齐耳哼地一笑:“你不是教她做题了?人家才来几天呀,你俩就打得火热。” “要不你来,你教得清楚吗请问?”严以懒得跟他打嘴仗,“我找你是想跟你说,消停点吧,你这样没完没了的搞事情,真的很没意思,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我偏不!”齐耳打断他,一字一顿地说。 严以有些抓狂:“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齐耳淡淡地说,“除非,你以后离染和远点。” “你休想!”严以学他一字一顿地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肺都要给我气炸了!严以都有些佩服齐耳了,为了夏愠一做到这个份上,简直太了不起了。他俩不愧是好基友,折磨人的本事真的是如出一辙。 看到严以被气成这样,齐耳自然是笑得十分得意。 严以冷眼相对,冷冷的带着讥讽的语气说:“你知道你现在的面目有多可憎吗?”他不想多看他一眼,但有些话必须得说清楚,“我和染和之间的关系,不是什么人轻易就能够撼动得了的。至于夏愠一,他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不妨告诉你,我提出和他公平竞争,并不是挑战,而是势在必得,如果你不担心影响他训练和学习,你也可以将我的话转告给他。” “我天呐!你多大脸啊?你说必得就必得,你当夏愠一是死人吗?严以你未免有点太自信了。”齐耳嘴上逞强,脸色却瞬间变得很难看。 严以面不改色道:“信不信由你。”你可以继续蹦跶的欢,但等到时候就知道什么叫作跳梁小丑了。他不想再和齐耳纠缠下去,转身准备离开。“对了!你不是喜欢给我安排女朋友吗,无中生有多麻烦呀,下次直接报染和的名字就行。”说完,严以再次转身离去。 “你想得美!我才不给你当免费的宣传大使呢!你以为我脑子里装的是水吗请问!死严以!诅咒你赢不了!” 对着严以的背影一通咆哮,齐耳站在原地,愣了愣,心想:我这把“柴火”是不是添的有些太过了?本来想给他俩搅黄的,结果一不小心成了他俩爱情的催化剂!老夏,别怪我啊,我好像没帮到忙,反而还帮了倒忙。 第221章 好像没有更多的印象了 向希是全班最后一个回来的。那天上课前,班主任郭辉早早地等在教室门口,教室里打闹的同学迅速回到座位坐好后,这才发现,郭辉身旁站着一位陌生的面孔,同学们小声议论可能是从别的学校转来的新同学,但稍微一想,谁会在不到九十天的时间转学,而且还是转来特长班。 据向希说,她原本的计划是,艺考结束后就请一对一的家教在家里学习,最终是因为郭辉才改变了主意。早在高二分班的时候,郭辉就跟她的父母取得了联系。那时的她基本接不到什么像样的角色,但起码能在剧组跑跑小龙套刷个脸,了解了她的情况后,郭辉并没有劝说她的父母把她回送学校,而是叮嘱他们工作之余也要多兼顾学习。之后每两个月,她都能收到郭辉邮递的学习资料,对照的是十三班的教学进度,各门课程都有,包括各阶段考试的试卷。因此,郭辉在她心中留下了高大而伟岸的形象,她说,从来没有一个老师对她这么上心,郭辉一定是一个好班主任。 听到这话的同学:?你瞎编的!这样的郭辉我们不认识! 郭辉粗犷的外表下竟有这么细腻的一面?所谓“无利不起早”,他这么做自然是有所图。毕竟特长班70%的本科率在那摆着,别说像向希这种大有希望的,哪怕只有一丁点,有一个算一个,想尽一切办法他也给你“抓”回来。 虽然郭辉做的那些,并未给向希带来多么大的帮助,但念在他的这份“恩情”,向希的父母也就答应了让她回学校上课。另外,对于学习表演专业的向希来说,没有正儿八经地上过一天高中,是一种巨大的遗憾,所以她也想亲自体验一下真正的高中生活。 李染和一眼就认出了向希,震惊之余,她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向希几乎没怎么变样,比初中那会出落的更标致了。要说有的话,好像更瘦了些,太瘦了,形同树枝一样,但脸蛋有肉,圆圆的,挂着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婴儿肥。 向希走上讲台怎么介绍自己的,李染和并没有仔细去听,但耳边响起同学们热烈的鼓掌时她也跟着鼓掌。她的记忆一下拉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初中时,向希总是频繁地请假,她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里,单人一坐,没有同桌。她不在的时候,她的座位似乎变成了班级里的一处“公共休闲区域”:有人会把自己无处安放的书包放在她的课桌上;也有人会将吃完零食剩下的包装袋随手扔进她的桌兜里;甚至还有调皮捣蛋鬼会故意在她的凳子上踩踏,留下一串脏兮兮的鞋印……而这一切对于大家来说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仿佛向希的存在与否都无关紧要一般,反正她的座位始终都会迎来新的“访客”和“使用者”。然而谁又曾想过,当向希回来时看到眼前这番景象后会作何感想呢? 让李染和记忆比较深刻的有两件事。 一次是因为她丢了东西。向希只是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却遭到了前桌同学无情地嘲讽,“少满嘴喷粪,你看咱班的人哪个像贼?八成是你自己落家里了。” “好、好像是我忘带了……”向希怯懦道。 “好像?我还说大街上要饭的像你爹呢。” 向希本想为自己辩解,但看着周围同学们异样的目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委屈和无助。她低头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课桌,将那些被弄乱的书本摆放整齐。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前桌同学:“呦!说哭就哭呀!这么会演戏,怎么不让奥斯卡给你颁发一座小金人?” 哈哈哈…… 另外还有一件事。那是一堂音乐鉴赏课,教室里回荡着悠扬动听、带有圆舞曲风格的旋律。老师面带微笑地问道:“有同学擅长舞蹈吗?可以站出来跟着音乐一起跳哦!” 向希鼓起勇气举手,却招来了前桌同学一句极其难听且不堪入耳的脏话。老师听到后非常生气,当场严厉地批评了那位同学,并告诫全班要尊重他人。可这位同学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对向希怀恨在心。 下课铃声一响,他便故意装作与其他同学打闹,趁乱狠狠地摔断了向希的凳子腿。因为害怕报复,向希敢怒不敢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就那么一声不吱的坐着“瘸腿”的凳子上课。 再想,好像没有更多的印象了。 李染和强行拉回思绪,就听见郭辉对向希说可以下去了。向希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他,怔怔的没有任何动作。郭辉也看向她,表情像是在问:还有什么事吗? “老师,我能从家里带一个小马扎放在教室后面吗?”向希轻声问道。 “哦——”郭辉恍然般缩了缩脖子,音调拉得老长。 说了半天忘给人孩子安排座位了。在全班的注视下,郭辉不禁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感到惭愧,他老脸一窘,赶紧让夏愠一去后勤处领了一套桌椅回来。 又一次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向希心中会不会想起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她似乎非常渴望能够迅速融入这个班集体中。 每当同学们簇拥着她询问一些关于明星的八卦新闻或是要求帮忙要个签名的时候,尽管向希对此一无所知,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允下来。原因无他,只因为曾经有一次当她坦率地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这些事情时,换来的却是同学们无情的嘲讽和指责,骂她装什么明星,耍什么大牌,没有名字的三十八线小龙套,永远红不了。可事实真相却是,在离开镜头之后,那些平日里光芒万丈的大腕明星们压根儿不会多看向希一眼。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停留在工作层面上,连简单的交流对话都几乎不曾有过。 她从很小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混迹于大人们的名利场之中。在这个纷繁复杂、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摸爬滚打,使得她早早地领悟到了如何察言观色和讨人欢心。事实上,她为人挺低调的,甚至可以说是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别人。 “夏班长,”向希轻轻地戳了一下前桌的后背,她脸上带着清澈的笑容,“我听同学们都是这么叫你的。” 夏愠一扭着脖子,随口应道:“没事,你想叫我名字也行。” “这个给你。” 向希双手呈上了一包纸巾。库房积压了很久的课桌,上面蒙了厚厚一层灰,夏愠一抽掉了自己的半包纸才帮她擦干净。他的这一举动让她觉得很温暖,也让她觉得他人很好。 所以她是想谢谢他帮她搬桌子。 “这是纸巾?” 害怕拿不出手,她精挑细选了一款容量大又包装精美的。 夏愠一这才整个人都转了过来:“干嘛这么客气?”从我兜里掏出来这么大一包可爱的纸会被体育队的人笑死。“我平时都用毛巾,别浪费了,你留着自己用。” 看出了向希的局促,夏愠一马上微笑说,“小事一桩,真不用放心上。你也知道,我是做班长的嘛,以后有事就找我。” “真的吗?”向希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之前功课落下很多,可以找你一起学习吗?” 夏愠一犹疑了一下:“呃……我腾不出空,要不,你找严以吧,他可是我们班学习最好的。” 这话要是被严以听到了,非得气死不可! 对于李染和这位仅有的熟人,向希表现得异常友好。初来乍到,向希难掩兴奋之情,由衷地说道:“见到你,我真是太开心了!” 向希穿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运动服,与周围穿着统一校服的同学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因为马上就毕业了,她妈妈便没有给她买新校服。其实,她很害怕和别人不一样——害怕自己成为那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起初的时候,李染和对向希可谓是体贴入微、照顾有加。向希也很快就和他们七人小团体打成了一片。但被齐耳“挑拨离间”之后,李染和对待向希的态度渐渐有了变化。她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难道严以真的看上向希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 向希,漂亮大方,善解人意,勤学上进,眼神永远那么清澈明亮,不光眼里有光还眼里有活,无论谁值日她都抢着拖地、擦桌子、擦黑板……还有好多好多优点。差点忘了,她还会演戏,演艺圈一颗冉冉升起的未来之星! 好像,向希跟严以也走得挺近的啊! 李染和竟然误以为,向希是带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才佯装出一副友善的模样来接近自己。 毕竟,经历过一次背刺,她也该长点记性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热情主动地关心向希,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避开她。 她明明是在吃醋,但却不想让别人看出来。 看着向希和大家相处得很好,李染和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她晃了晃神,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书努力让自己专注起来。 但是,当她再次看向向希时,却发现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特别的意味。李染和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她迅速转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 她暗自告诉自己,一定不能理她,也不理严以,看他们两个怎么办! 第222章 跑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 “染和……” “不去。” “那明天……” “也不去。” 严以叫李染和去吃饭,话还没说完就被她一口拒绝了。明天是周日,理应一块学习的,也被她拒绝了。 还生气呢! 这可如何是好? 严以呆呆地立在李染和的座位旁,一脸愁容,绞尽脑汁思考着究竟怎样才能让她消气。 就在此时,一阵刺耳又幸灾乐祸的笑声:“嘿嘿,这下人家不理你了吧,略略略……” 齐耳,你这个罪魁祸首,把我害得这么惨,还有脸笑得出来! 看我不好好的教训你。 严以转身一把死死抓住了齐耳的脖颈,仿佛拎起一只小猫一般,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小子最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自己狗嘴里惹出来的事,自己解释,否则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放开,我让你给我放开……”齐耳瞬间被吓得惊慌失措,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土拨鼠一般的尖叫。 被齐耳折腾了这么久,严以早就受够了,他一时怒上心头,浑身的力道全聚集在手掌上,任凭齐耳再怎么挣扎都休想逃脱。 齐耳双手抱头吱哇乱叫:“严以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敢搞偷袭,这算哪门子本事?有能耐就放开我,我们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少废话,”严以才不会中了他的激将法,他紧扣住正题,“快说!我有女朋友的谣言哪来的?是不是从你嘴里说出去的?” 嗯?什么情况? 听到这话后,李染和不禁心里一惊。要知道,严以身上从来没有半点粗俗之气,一向温文尔雅的他竟和齐耳动手打起来了!尽管这样,李染和还是强忍着没有回头去看一眼。可当她听到严以那充满愤怒的质问声时,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你们在干嘛?”她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惊愕和不解。 齐耳突然心生一计,向严以递了个眼色,并用眼神示意着什么:“我说得难道不对吗?这不就近在眼前?”严以这小子跟起了杀心似的,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给我脖子都要掰断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干脆顺水推舟送他个人情好了。他想。 严以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顿时心花怒放,但表面上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尽量不让自己嘴角止不住的笑意表露出来。然后,他用一种故作平静的口吻说道:“哦!算你这家伙有点眼力劲儿!”说着手上一松,齐耳嗖地一下就溜脱了。 看着他俩的举动,李染和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完全消除,但她还是强行压下了内心的好奇,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然而这件事情却如同猫爪一般,不停地挠着她的心,她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开始不断地回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她心想:“如果那真的只是一个毫无根据的谣言,那么自己似乎确实有些错怪向希了……”想到这里,李染和不禁感到一阵愧疚涌上心头。 “我同桌这是怎么了?”鹤蝶满脸疑惑地看向林好问道。 林好伸手指了指向希的座位:“她不也是这样子吗。” 鹤蝶见状,不由得扁了扁嘴巴,嘟囔着说道:“她们两个初中就是同学了啊,而且之前老同学相认的时候不是好得很么,怎么这么快就闹掰了?” 林好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依我看呐,染和这次算是成长了不少呢,也算是有点儿长进。” 鹤蝶歪过头去看着林好,表示十分不解。 林好说:“你难道忘记之前那个叫做万雅识的女孩子了吗?” 鹤蝶听到这个名字后,顿时惊呼出声:“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向希她......她竟然对严以有意思?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嘛,染和对她那么好......” 还没等鹤蝶把话说完,林好便急忙打断了她:“不清楚情况就别乱说。这件事情其实是齐耳自己到处宣扬出去的,根本不关人家向希的事。” 听了这话,鹤蝶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自我安慰道:“我就说嘛,我还是蛮喜欢向希这个人的,她肯定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林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语气充满感慨地道:“是啊。有时候真的挺心疼她的,我总感觉,她活得实在是太累了些。” 其实大家都有看在眼里。向希这个人似乎天生就缺乏一种安全感,她太乖、太懂事了,以至于从来不懂得如何去拒绝他人。她总是一味地迁就和迎合别人,脸上永远挂着那看似灿烂无比的笑容,但谁又能知道,在这笑容背后隐藏着多少辛酸与苦楚呢?或许,早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迷失了真正的自我。 但她似乎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这里可是高三(13)班啊!这个班级里聚集着一群与众不同之人,他们皆为特长生。这些特长生们向来以其独特的个性和行为方式而闻名,他们追求自我、不拘一格,从不随波逐流。 于是,她仿佛再次沦为了那个“异类”。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桌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向希静静地凝视着这些光与影的交织,思绪渐渐飘远。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总是孤独地坐在角落里、默默观察周围一切的女孩。如今,虽然身处的不是同一个教室,却感觉就像是命运的轮回一般,让她重新回到了曾经熟悉而又陌生的境地之中。 看到向希这个样子,李染内心的愧疚愈发浓烈了起来。毕竟向希才来没多久,原本应该对她更多照顾才对,但自己却……一想到这些,李染便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而向希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漠搞得一头雾水,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李染和突然之间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过,内心情感十分敏锐的她,又岂能没有察觉?当与严以讨教问题时,她故作漫不经心地向其求证,没想到,得到的并不是否定或含糊其辞的回答,严以竟毫不避讳的印证了她的猜想。 在她下定决心要与李染和当面把事情解释清楚时,李染和终于无法承受内心的煎熬,先一步找到了她。 “对不起,向希,我不该听信齐耳的话,还误会了你。”李染和真诚地向向希道歉。 向希笑着摇摇头,“没事啦,现在误会解开就好了。” 两人相视而笑,冰释前嫌。 “其实,我能感觉到,严以对你和别人很不一样。”向希说。 听到这话,李染和的脸颊瞬间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她低下头略微有些结巴地说道:\"我们......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向希笑着说:“这有什么的呀!又不只是我一个人这样认为,班上的同学可都是心知肚明的。你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真的很般配呢!” “我……”李染和顿时有些语塞,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脸涨得通红,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向希看到她这副害羞的模样,心中不禁偷笑。 “哎呀,你别不好意思啦!”向希轻轻推了推李染和的肩膀,“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李染和抬起头,看了向希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开口说道:“其实……我也喜欢他。但是,我一直没有勇气向他表白心意……” 因为快高考了,容不得半点分心。 看出了李染和的纠结,向希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理解:“那就再等等呗!我相信,即使你不说他也会明白的。” 李染和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她纠结的点还在于,如果迟迟得不到回应的话,严以会不会渐渐地不再期望,他会放弃或者变心吗? 罢了!纠结也没什么用。之前考的校考都关联在一起,他跑不掉的!他敢跑?跑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 第223章 一个头两个大 连着开了两个小时的会,从会议室出来,郭辉只觉得脑袋昏沉一个头两个大。他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撑着栏杆,缓缓俯下身大口大口呼吸着似乎能让人清醒一些的新鲜空气。 这时,一只手掌突然重重地落在了郭辉的肩膀上,同时传来一句调侃:“咋的,要生了?” “你下手能再重点吗!”郭辉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有气无力地说道:“老毛病又犯了。” “中午咋没见你去食堂啊?”苏有志不咸不淡地关心道。 二模成绩考成那样,郭辉哪还有心思吃饭。整个上午,他都处于极度的忐忑不安之中,但最终在会议上还是无法避免地遭到了领导的严厉批评。当着全年级班主任的面,郭辉头低得矮矮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这辈子都没像那样如坐针毡过。 见郭辉半天不言语,苏有志自讨没趣似的叹了口气,怼了怼他的胳膊说:“走吧,等会儿领导们出来了,要是让他们看到你这副模样,搞不好会以为你对他们有啥意见呢。”知道郭辉挨了批心里肯定不好受,苏有志琢磨着还是先换个地方,然后再好好跟他聊两句。 郭辉嘴里嘟囔着说:“我还怕被人看呐?我不过就是一个臭当班主任的,天生的贫贱命呗……”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有志急忙打断道:“嘘!低声些!”一边说着,苏有志一边忙慌回头朝着会议室门口张望了两眼,“这话咱可不兴说,屋里那帮人耳朵灵得很呢,小心节外生枝……”等他转过头来,郭辉已经走出去了老远。唉唉!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苏有志紧忙追了上去。 “跟着我做什么,不怕受连累了?”郭辉阴阳怪气道。 “你说说你,发牢骚也不知道背着点人。”苏有志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说完,歪着脖子往郭辉脸上瞅,“咋的还真有情绪了?” 郭辉又不吭气了。心里却嗔怨道:怎么我还不能有点脾气了? 苏有志劝说道:“想开点嘛,咱们当班主任的,本就是操心劳碌的命,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再者说,谁还没个挨批的时候,咱真犯不着跟那帮老头子置气……” “换你你试试!”偌大的会议室里,就郭辉一个人被领导们轮着番的“轰炸”,人要脸,树要皮,电线杆子要水泥!纵使他是个没脸没皮的,面子上也遭不住。 苏有志呵呵苦笑:“我跟你还需要换吗?你们班倒数第一,我们班倒数第二,我挨得骂一点没比你少好吧。”不过平心而论,如果不是有郭辉在前面挡枪,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就凭苏有志班上那一次比一次糟心的成绩,怕是他只要稍稍大点声喘口气都会被喷成筛子。 也就郭辉敢摆出这副臭脸。在苏有志看来,他这无异于“恃宠而骄”!这些年,临峰七中一直处于一种非常艰难的境地,就像风雨中飘摇不定的一株浮萍一般,急于摆脱吊车尾的困境。因此,学校对于郭辉所带的特长班给予了极高的期望。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若不是郭辉身负厚望,领导又怎会在他身上投入如此多的精力和心血呢?苏有志不禁暗自思忖着,如果领导也能够像对待郭辉那样关注并重视自己,那该有多好啊!然而,一想到自己班级的实际状况,他便深知这种可能性实在太过渺茫。想到这里,苏有志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酸楚。 他说:“你就知足吧!开了两个小时的会,其中一个半小时都在研究你们班的事,全年级哪个班的班主任有这待遇,不正说明了领导对你们班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嘛!” 这话多少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郭辉本想反驳,却又觉得事实如此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拉仇恨。说话间就到了班级门口。“你走过了!”郭辉停下脚步,打量着苏有志,不明白他不去自己班级,跟到十三班门口来干什么。 苏有志“哦”了声,显然他是故意跟过来的。“这会你还要讲课啊?”现在是下午自习时间,他以为郭辉就是顺道来班级瞅一眼。 郭辉反问道:“你不去班里溜一圈?” 苏有志摆了摆手,自信满满地说道:“不用。我们班的学生啊,我清楚得很。”要说十二班不出成绩,他无话可说,但胜就胜在学生们都乖巧听话、勤奋踏实,这一点倒是让苏有志感到十分欣慰。 此时的十三班,尽管有近乎十几个座位空着,但整个教室异常的静悄悄,学生都在安静地学习。透过窗户打眼往里边儿瞧了两眼,郭辉脸上难掩喜色,他怎能不知,苏有志时常暗戳戳地将十二班跟十三班作比较,没准儿他跟过来就是想看自己出丑呢。于是,郭辉故意摆出一副矫情兮兮的模样,叹口气道:“唉!我们班啥时候能像你们班那样整整齐齐的就好了。” 苏有志翻楞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这话怎么讲?你班那些体育生顶着烈日在操场上刻苦训练,到时候考试都通过了,一个接一个的合格证书拿手里,不还是你这做班主任的脸面上有光吗?你有什么可着急的,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好嘛!说不得了!搞得比你自己班还上心。也没见你对自己班这么护犊子! 郭辉自讨没趣般闭上嘴巴,也没打算进教室了,他能感觉到苏有志跟了一路肯定还有别的话说,索性就往走廊的栏杆上一靠,等着他开口。 苏有志也靠了过来,他不自觉地就哀声叹息了一声,说道:“老郭啊,说句实心话,我这心里慌得很。你帮我分析分析,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干什么要给我们班多加两个人头呢?” 郭辉笑道:“这有啥可分析的,又不是只给你们班加了,刚才会议上每个班主任都签字认领了,你咋还没搞清楚状况?” 苏有志眉峰蹙起:“我哪敢不签啊!”除非我不想干了。 郭辉笑着安慰:“别泄气嘛,你们班50个学生,肯定有那么一两个有潜力的,你看我,一下从70%提到80%,我不也……” 这话苏有志不爱听,他打断道:“老郭,咱也不是外人,你偷偷给我透个底,你们班究竟有多少人收到合格证了?” 郭辉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你怀疑我上报的数据掺了假?” “不是,”苏有志急躁地挠了挠头,“没说有水分,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少报几个,后期不就更稳妥一点吗?” 郭辉不是很明白地摇了摇头:“这跟早晚有什么关系?” 十三班80%的本科率硬性指标在那摆着,现下得出来的数据,已经是全班所有专业,包括还没考试的体育生都算了进去,可以说是把每个学生一个一个掰开揉碎了一丁点希望都不放过的结果,就这还差了0.5%没着落,更何况,谁也没有提前预判的本事,自然不敢百分之百的保证。 苏有志说:“这不是想让你给自己留条后路吗,现在你就把底子交代干净了,后面呢,万一出现点啥突发状况,你拿什么应对?咱不能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局面,你说是不是?” 郭辉算是听懂了。给自己手上留一手,既可以用来“找补”,也可以用来“奇袭”。这招虽妙,但在郭辉这里,没有这么一说。他带了那么多届的特长班,一开始拿到手的从来都不是“王炸”,不过,无论什么样的牌面,他都有自己的打法,他也从来没有过把一副好牌打得稀巴烂的先例。这些是经验带给他的信心,他始终相信,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放弃班上任何一个学生。 “我是觉得,完全没这个必要,”生怕自己过于委婉了苏有志会多想,郭辉紧接着赘述了几句听起来像样点的理由,他说,“开会的时候,那阵仗你不是也看见了,我哪有心思琢磨别的,眼都没眨一下一五一十的就全盘托出了,结果一算下来,我还倒欠了!这我能怎么办?难不成我能凭空变出来几个合格证?唉,如今我是一身压力,有苦难言呐!” 看样子不像装假,暂且信你! 苏有志也懒得去管郭辉是真装糊涂还是假装糊涂,反正点到为止,他心里有数就行了。 “你呀,就别跟我诉苦了!”苏有志扭头朝十三班教室望了眼,不无羡慕地感慨道,“今时不同往日啊!你们班孩子现在这个努力劲儿,跟以前完全两个样子。孩子们手里有了合格证,就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大学的校门,只要心里有奔头,还怕干不成事吗。” 郭辉也随感而发道:“我看你们班孩子劲头也挺足,就这踏实的态度,再孬也孬不到哪去,你且放宽心,10人以上过线肯定有的。” “开什么玩笑?”苏有志呵呵笑道,“能有5个,我都要去庙里还愿呢。” “你啥时候去许愿了,我怎么不知道?”郭辉手扶眼镜腿儿,瞪大眼睛问道。 “就是个心理安慰而已,你还真信!”苏有志打哈哈道,“菩萨他老人家太忙了顾不上,咱还得靠自己啊!” 郭辉本想说:早知道你叫上我一起啊!信不信的,心诚则灵!万一菩萨他老人家听见了呢,我希望他能保佑我们十三班全员过线,一个都不落! 话说到这,也没啥可聊的了。 苏有志背靠栏杆伸了个懒腰,眼睛一瞟,盯着郭辉的腹部,说:“你这肚子一顿不吃都不显怀了!要不趁现在有空,咱去食堂点俩菜?” “你别说,还真是!”郭辉幽默一笑,两手捧起圆鼓鼓的像锅底一般的肚皮,砰砰拍了拍,“这时候吃饭有点早啊,唉~” 苏有志问:“干什么叹气?” 郭辉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有一个会等着开呢。” “哦!” 郭辉话音落下后,便转过身朝办公室走去了。望着他略显沉重的背影,苏有志一时间竟有些失神,许久之后,他才如梦初醒般缓缓吐了一个“哦”字。 在此之前,苏有志时常调侃说要和郭辉换着当班主任,然而就在今天,他心中的这个念头却被彻彻底底地打消掉了。那可是80%的本科率啊,如此巨大的压力,以自己这副单薄的小身板儿,怕是扛不住两天就倒下了?且不说刚刚才应对完那些难缠的校领导们,不过喘了口气的功夫,又要去应付各科任课老师,光想一想就已经让人感到力不从心了,若是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住? 毕竟有多大能耐才能成多大事! 郭辉绝对能担负起这份重任,他的成功也将是必然,苏有志一点也不眼红。 第224章 各有各的难处啊 到了办公室门口,郭辉突然顿住脚步停了下来。 里面传来说话声。 “……情况不容乐观呐!” 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这么一句。郭辉不由得心中一颤,薄唇微微向下抿紧,本就浑浊黯淡的眼神顷刻之间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暗。 “是啊,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 “能有啥办法嘛,在咱们七中也不是头一回了。” “听说,上午开完会,整个初三年级的班主任都出动了,有人直接去学生家长单位堵了呢。” “我看难!人家孩子稳稳妥妥地能上一中,想当然是不愿意留在七中这种地方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咱们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学生,不能拱手都给了别人做嫁衣吧!一个半个的也就算了,现在的情况是,年级前50名只留下了一个半个,相当于一下动到了大动脉,这简直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史老师这话我同意,咱们七中本来就不富裕,也别穷大方了,只要能留住学生,使点手段,不丢人。” “孙南啊孙南!难得你竟然没有驳我,那我再和你说个小八卦,你知道初三一班班主任小刘吧?” “知道啊。” “小刘带的是重点班,那可是整个临峰七中未来的希望啊!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竟然把他们班第一名给放跑了,而且就数他班上报考外校的最多。上午开会领导骂得那叫一个狠啊,而这个小刘呢,年轻气盛,两句话不对就和领导杠了起来,当时那场面,惊心动魄的,一屋子人没一个敢劝。” “难怪呢!中午在食堂遇见的时候,就觉得他脸臭臭的不怎么搭理人。” “整个初三的班主任,也就他还能吃得下去饭了。啧啧!到底是年轻啊,脾气不是一般的倔,心态不是一般的好!” 原来是初中部直升高中部的事。 关于这个小刘,郭辉也略有耳闻,此人就是性格比较直率,甚至有些愣头愣脑。他认为学生理应有自主选择高中的权利,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不觉得学生这么做有什么不对。至于学生家长,那就更没有做思想工作的必要了,而且,让他屈膝哈腰地装孙子说好话去求人,他也做不到。 但事实上,七中整个高中部的生源,几乎完全依赖于初中部的输送。如果放任初中部的学生自由报考,那估计得有一半以上中上等的学生要流失掉了,剩下的直升生,加上外校考进来的,要么成绩一般,要么就是被重点高中淘汰下来的。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种类似金字塔般的结构——中下等基数越高,底盘越大,人数越多,且基础越差。那么,临峰七中还能有“翻身”之日吗? 学校和老师,各有各的难处啊! 听着门里边史魏然的声音,郭辉心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和他一样的话:小刘啊,你还是太年轻!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在会议室被“围攻”的情形,还好自己沉得住气,不然这会儿他们口中议论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 正出神时,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郭老师?”程斯有些疑惑地打量着郭辉,这人也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干啥在这偷听墙角?怎么不进去?” 知道偷听你还问! 郭辉尴尬至极,头皮瞬间紧绷,眼睛无处安放,无意识地便脱口而出:“下午好啊,程老师!” 程斯笑而不语,从他身旁侧过去,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了。 这个门还真不好进啊!郭辉暗自感叹道。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堆起笑容,先探头快速往里边扫了一眼。 史魏然眼尖:“老郭,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不是要开会吗,赶紧的,别耽误大家吃饭。” 郭辉一边搓着手,一边硬生生地冲他点点头。 “成绩单大家都拿到手了吧?” 人在遇到不容易处理的问题时,总是表现的很忙,郭辉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翻来翻去,一秒八百个假动作,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不用找了,我们心里都清楚。”史魏然说。 “哦!”郭辉轻叹了声。“那我就长话短说。” 主要是向大家传达一下,中午会议上领导们讲的一些重要信息和指示。 不如说是领导们发出的“最后通牒”,这样形容更贴切一点。 二模成绩惨不忍睹,骂也挨了,气也受了,脸也丢了,打了牙也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郭辉心里明白,要想改变现状,还得仰仗各位任课老师,所以他也没在各位任课老师面前过多的抱怨,简单阐述之后,便认真总结了目前十三班学习中的不足之处,并提出了下一步复习计划和自己的一些小小的建议。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办公室倏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大家仿佛都在沉思着什么。 突然的寂静,如同空气凝固了一般,郭辉细微的呼吸浅浅地起伏,心里不免有些打鼓:莫不是我言辞不当?还是,无法面对如此糟糕的成绩,教不动了,想跑路? 史魏然率先开口:“老郭,你不会也挨骂了吧?”他并非出于好奇,而是出于担忧。虽说他只教了一门历史课,但如果因为没考好而归咎于郭辉一人身上,他心里也挺愧疚的。 郭辉屏住了呼吸:“没有,正常开会而已。” 浑身上下除了嘴硬,没别的毛病! “郭老师,你也别那么沉重。” 说话的是程斯。 郭辉不禁腹诽道:哼!说得容易!当时开会你就坐在我对面,我沉不沉重,你能不知道? 许是程斯顿感太强,竟丝毫未察觉郭辉的神色变化。说来也是,此时的程斯满脸清快的笑意,可谓是风头无两。只因为,余意被保送后,光荣退位,以前那个无人能撼动的年级第一的位置,终于可以易主了。这次年级第一就出在了程斯所带的三班,不是一班,也不是二班,而是从来就没什么存在感的三班,作为班主任,程斯晚上睡觉都要笑醒。 程斯努力往下压了压嘴角,其实平日里的他很少露出牙齿,总是一脸严肃相。 “数学这块,我会尽力。”程斯先表了个态。 说完似乎觉得缺少了一些说服力,他补充道,“总体来看,十三班最大的弱项就是数学,首先我得申明一点,学生本身基础差,而且对数学的兴趣不够高,这种情况下,我很难保证会有突飞猛进或者其他什么样的效果。但也不是说一点没得救了,只能说,我会尽心尽力,不到最后一天决不放弃。” 程斯没有把话说的太满。但实际上,他打心底还是对十三班充满了期望的。以前,他的眼里只有三班,三班才是他的“亲骨肉”,而十三班,更像是没人要硬塞给他的“逆子”。他不是没有对十三班花费过心思,实在是,“朽木难雕”,把自己累够呛,险些要吐血,折腾来折腾去奈何连个响也听不见。他心气儿高,却也惜命,索性就得过且过吧。自二模考试后,他突然改变了这个想法。原因在于,暗自和一班班主任徐越较了这么多年劲的他,终于赢了一次!年级第一只是其次,重点是数学单科成绩也是第一!非重点班的三班都能做到,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所以,他说了会尽力,就是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所谓“强将手下无败兵”,为了证明自己,他希望,十三班也一定要赢。 从程斯嘴里听到“放弃”二字时,郭辉不禁心下一紧,这种感觉,恍惚回到了高二刚分班的时候。毕竟,带特长班这么多年以来,程斯可是他遇到过的,第一个敢大闹领导办公室,撂挑子不干的主。 想到这儿,郭辉像脑袋背后挨了一拳似的,全然忘记了程斯之前说了什么。他是真的怕呀!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哪位老师要是闹起来不干了,十三班不得瘫痪! “郭老师?” 程斯连叫了两声,郭辉才有了一丝反应。“我没有带任何欺视的意思啊!”程斯解释道。 “啊呃!我明白!”郭辉的眼睛眨巴着,眉毛紧锁,“是,你说的都是事实。”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地理老师孙南说道:“我看各位都有点过于焦灼了。” 这位外表憨厚,内心豁达,是个对待凡事都抱着一种宽容态度的人。 “大家不妨放轻松一点嘛。”孙南起身起去接了杯水,回来坐下,拿起面前的一张表格,“这个你们看过了吗?” 郭辉伸长脖子往孙南手上瞄了一眼,是十三班拿到校考合格证的统计表。他连忙解释了句:“这份是前天的。”言外之意就是说,昨天,今天,明天,之后的很多天,这份表格还会不断的更新。 “嗯,已经有近乎一半的学生了。”孙南说,“虽然这次考试有些惨痛,但总体来看,情况也没那么坏嘛。” “我也觉得,我们都太心急了。”史魏然十分赞同地表示,“咱们学生真正进入复习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吧?这么点时间,怎么能跟人家扎扎实实学了一年的比,这不纯开玩笑吗这不是!” 第225章 早知道不跟你们讲了 听完他们二人的话,郭辉没回应,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因为他在领导面前也说过类似的话,领导认为他是为自己开脱找借口。 “咱们现在是急不得,也慢不得。”孙南冲史魏然摇了摇头说。 史魏然皱着眉,却没反驳。 一时无人说话。 郭辉心想:要不今天就到这吧。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问题就是这么个问题,关键也不是靠说两句就地就能解决的,就看各位老师怕不怕,不怕山中有老虎,就怕山下没武松,当然困难肯定会有的,但是困难遇到信念和决心时,再大的风、再大的雨,也阻挡不住我们前进的脚步。 疯了疯了!郭辉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些话?这说教式的口吻怎么跟那些领导一模一样?幸好,只是想想没说出口。简直丧心病狂!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直没人说话。郭辉端起茶杯假意喝水。呸!凉的。实则眼珠子斜着滴溜溜往每个人脸上转了一圈。这才注意到,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询问时,常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了头来。郭辉立刻开口道:“常老师,这次英语成绩是所有科目中最好的,你辛苦了。” 常新微微扯了一下嘴角,看起来笑得有些勉强。 她能笑得出来才奇怪。教了两个班,一个正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一,她人都快要分裂了。 抛开客观因素不谈。十三班那门门都可怜巴巴的成绩,就没有互相比较的必要了吧,英语不过是矮子里面拔矬子,就这也值得道一声辛苦?常新实在愧不敢当。 但她想说句公道话。 “咱们这些孩子啊,其实都挺不容易的。艺考也是战场,他们都是从千军万马当中一场一场厮杀过来的,一路坚持到现在,终于挺进了决赛圈。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一个月前教室里那些落了一学期灰的座位陆陆续续坐满学生时,我突然间有点无所适从,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有点慌。那时我就在想:这可怎么办啊怎么教啊,一学期都没碰过课本了,英语书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吧,还能学得进去吗……一时之间,根本无从下手,给我一种自己的世界好像一下全乱套了的感觉。但很快我就改观了,我能明显感觉到,这些孩子每个人都经历了巨大的成长与蜕变,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以过去的眼光看待他们,他们的经历和见识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这其实是他们身上的优势。” 哇塞!常新这番话直接说到郭辉的心坎里去了。 “常老师……” 郭辉刚张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史魏然给打断了。史魏然挺激动的:“其实我也是没太敢说,人家孩子们又不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我们在这一个个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似的,干嘛呀?” 郭辉忙堆着笑脸说:“没、没那么严重……” “你还说呢,”史魏然用嗔怪的眼神瞪着他,“本来我们聊的好好的,你一来就把气氛给带偏了。” “啊呃……这……我……” 这也能怪我?我说的每句话都很中肯的好吧! 郭辉没来之前,聊到十三班的话题都是一些有趣的事情。 史魏然说自己原本只有两顶假发换着戴,一想到十三班那群调皮鬼们要“归笼” 了,紧张的他连夜精心修剪了好几种发型。之前传他不洗头发,不剪头,脑袋发臭,为了“一雪前耻”,他准备一天换一顶戴。哈哈!这事儿他竟然记了这么久!结果,在另外一个班上课时,他坚持每天不重样的换了一周,硬是没一个人发现。呃!不知该喜还是悲,他的心情有点复杂。这件事吧,还真得从他自己身上找原因,不知道为啥,他好像只钟爱“锅盖”头,说是精心修剪,那几款发型却肉眼可见的——看不出丝毫变化。但在十三班就不一样了,不管是起哄也好,欣赏也罢,总之只要他一走进教室,气氛就会异常的热烈:“哇哦!史老师今天又换新发型了!”,“好帅啊!帅呆啦!史老师我支持你!”,“哇!发质真亮堂,跟真的一样耶!”,“史老师,建议将这个发型焊死在头上!”……每当这时,史魏然就会“谦虚”的摸着后脑勺,眼睛里面亮晶晶的,有种自己的小心机终于被人发现了并得到认同的窃喜感。孩子们长大了,小嘴跟抹了蜜似的!他每次去给十三班上课的路上头顶的每一根发丝儿都是飞扬起来的。 而孙南讲到的,似乎是那么一点点温馨之中带着那么一点点荒谬。他儿子也上高三,不过是在一中。前几天突然回家来了,见儿子状态不是很好,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在学校学习压力太大了。他心下一琢磨,都到这个阶段了,拼死了又能学得了多少呢,索性就让儿子在家休息几天,先把精神养足了再说。一天早上,店里忙不过来,他老婆便喊儿子下来帮忙。他老婆开了一家烧饼店,每天早上来吃早餐的人特别多,包括很多七中的学生。有个学生没见过他儿子,再加上他儿子那一身邋里邋遢的衣服和一头凌乱膨胀的头发,整个就跟一没睡醒的“犀利哥”似的,学生没忍住便嫌弃地吐槽了两句:“孙老师的老婆也太抠门了,招的服务员跟个乞丐似的,就不能注意点形象吗,影响人食欲!”这话正巧被十三班的一个学生听到了,说我老师的儿子像乞丐?这还了得,当即就给对方呛了个哑口无言。事后,也不知道这位同学给他儿子说了什么,总之他儿子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把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的了。看到儿子心情好了,不颓丧了,他自然也跟着开心,可接下来事情发展的方向,是他想破脑袋也万万没料到的。这位同学连着两三天都来店里买早餐,每次都会跟他儿子打招呼,看起来两人聊的挺愉快,直到某天他儿子回学校了,这位同学好像还挺生气,怅然失落的离开了。转头第二天,他上完课刚走出教室,她急匆匆追出来把一封信塞进他手里,一瞬间,他惊得两腿发软险些站不稳,心想:完蛋了!好不容易熬到中年,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自己的教师生涯竟会以这种方式结束!她却笑着说:“孙老师你先别紧张,这封信你可以打开看,但看完你要原封不动的折好,帮我转交给你儿子。” 哦,是这样啊! 啊?还能这样啊? 听到这里,史魏然都快要乐晕过去了:“孙老师你……哎呦……太好笑了……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事情……” 孙南讪讪地垂下眼,老脸一红。早知道不跟你们讲了。 史魏然哈哈哈大笑个不停:“想不到,你憨厚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一颗闷骚的心……你是不是不知道啊,学生给你起的外号,叫孙花饼,哈哈哈,都怪你家的葱花饼太好吃了。” 孙南回怼了句:“你以为你的外号好听呐,锅盖!” 史魏然咂摸着这两个字:“嘶!郭辉叫锅盔,我俩都是锅字辈儿,而你呢,稍微差了那么点意思!我以后叫你孙花花,比孙花饼好听!” 好听你个头! 孙南一般不动手,除非实在忍不住。 揍得史魏然叽哩哇啦乱叫求饶! 史魏然一副摇尾讨好的模样想听后续,可孙南死也不愿张口。自此那个“她”就成了一个头带问号的神秘人。只有孙南自己一个人知道。不过有一点还挺让他感到困扰和头疼的,那就是每次去十三班上课,低头不见抬头见,一不小心视线相撞,是不还挺尴尬?他暗暗嗤笑自己:人家看上的是你儿子,你搁这儿多什么内心戏?懂事的话,赶紧想想未来婚房往哪里置办吧! 可惜啊!每次和班级任课老师开会,郭辉这个班主任脚脖子上就跟拴了脚镣似的,总是姗姗来迟,像这样“有趣”的事情他当然是听不到了。 为此,史魏然也曾埋怨过他这个班主任的工作做的不到位。 史魏然对十三班的这些学生是越来越有感情了,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今天这个会开的,一开始调子就起错了,我们不应该在这愁眉苦脸,而是充满信心才对。”史魏然挥舞着手臂像个指挥家,“大家别忘了,十三班已有超过一半的人通过了艺术考试,这就意味着他们一只脚迈进了大学的门槛,我们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当然,文化课也很重要。这次二模成绩不理想,我们是应该反思和总结,但过了今天,还有三模、四模,最终的高考,大家身上的责任重大啊,更何况时间不等人。” “史老师说的非常有道理。” 你把我的话都说完了,那我说什么?郭辉怀疑史魏然有“谋权篡位”之心。 趁着史魏然闭嘴歇气儿,郭辉赶紧插上了话。 “大家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就可以了,目前比较紧要的是三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觉得三模会很好的体现出我们班的整体水平。” 史魏然挥了挥胳膊表示不同意:“什么叫不出意外?拜托你对自己的学生有点信心,好吧?” 净扯些没用的!不行你来! 三模再不出成绩,会议室里的那些老头儿,一个接一个的大白眼,能把你的项上人头给“剜”下来。 郭辉倒是希望能一飞冲天,但希望归希望,现实还是保守点的好。 史魏然“啧”了一声,他最见不得郭辉这种磨磨唧唧半天不吭声的样子。“哎呀你呀,这种时候咱们一定要士气十足,鼓舞人心的话不会说呀?” 郭辉想了想说:“只有短短几个月了,大家千万别松懈,一起加油!” 这也太难令人信服了! 史魏然用力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然后大手一挥非常具有气势: “咱们要从这次惨痛的经历中吸取教训,必须痛定思痛,才能将失去的颜面挣回来。十三班是最好的,也是最出色的!孩子们这么努力,一定能弯道超车,实现完美逆袭!之前那些家伙不是看不起咱们吗?不是嘲笑咱们吗?没关系,咱们迟早会把这一切都还给他们!” 看得出,史魏然心里头是真心喜爱这群学生的! 郭辉不觉怔了怔! 行吧!那就散了吧! 第226章 这么着急赶火车啊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了。 郭辉这才两步并作一步,匆匆忙忙地从厕所跑出来,一边跑一边思索,昨天晚上也没吃啥不该吃的啊,怎么一早上净往厕所跑呢? “郭老师。” 郭辉一头冲进办公室,拿起桌子上的书本,手忙脚乱地就往外走,竟未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 “哦,文老师你没课啊?” 原来是文勇。郭辉随口应了声,一秒都未作停留。 “这么着急赶火车啊!” 文勇低下头,“呼呼”对着手中的水杯吹了两口气,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动作利落地将一把药扔进嘴里,接着缓缓喝了一口水,仰起头“咕嘟”一声,眉头都没皱一下地全咽了下去。 这时候,郭辉已经到教室门口了,走得太快有点喘,他得停下来把气儿喘匀了再进去,就在喘气儿的几秒之间,他的脑袋里忽地闪现了刚才文勇的面庞:没记错的话,我们班这节应该是语文课吧,可文勇的样子怎么看上去不紧不慢的一点也不着急呢? 这样一想,昨天下午开会文勇就一直没怎么说话,整个人似乎处于游离的状态。当时咋也没多问一句呢?本来是要问来着,结果听到其他老师为十三班说了那么多好话,并且充满了信心与期待,这完全出乎了郭辉的意料,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却把文勇给忽略了。 文老师不会是有啥想法吧?不然,上完课去找他聊聊好了。 郭辉心中轻轻一叹:唉!这一届果真不好带啊。老师也不例外。 从来不曾迟到的文勇,上课五分钟了才慢悠悠地走进教室。每年到了这个季节,他的鼻炎就会加重,学生贴心的为他准备了一盒纸巾放在讲桌上以备不时之需。今天的文勇照样向大家表达了感谢,但他的头垂得很低,脸上似乎有些黯淡无光,大概因为带病上课的缘故吧,学生们都没怎么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异常。 开始上课后不久,文勇说话时的鼻音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重。此时正讲到了文言文翻译题。文勇拿起粉笔,快速在黑板上书写完,然后转身问大家:“这几句古文中出现的‘延’字,分别是什么意思呢?” 底下无人应答。 文勇脸上好像也没带多少期待的表情,轻轻敲了敲黑板,继续往下讲:“刚才题目中‘秦人开关延敌’中的‘延’,是迎击的意思,那么,我们再看黑板上的第一句,‘余人各复延至其家’,意思就是说……” 其实,同学们都有在抬头听讲,但不知道啥原因,无论上哪位老师的课,同学们都不爱和老师互动,也没什么大的反应,淡定的像在发愣似的。令人费解! 看着讲台上,文勇一个人自说自话、忘我演绎的样子,感觉略微有点心酸。林好不觉挺了挺脊背,身体坐得更正了些。 “你要点脸行吗?” 林好无意中,往齐耳那边瞟了一眼,发现这家伙又在上课时戴耳机听歌。她一把将耳机线薅下来,威胁道,“信不信我让老师给你没收了?” “大义灭亲啊你?”齐耳死死拽着耳机线不撒手。 林好瞪着他:“你再废一句话试试?”这种亲不认也罢! “不是吧林姐!”齐耳低声下气道,”饶我一次不成吗?” 林好咬着牙说:“给你个扩音喇叭你要不要?” 齐耳立马闭嘴抿紧。 林好倒是松了手,不过,就这么轻易的放过齐耳,绝不是她的风格。她往讲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齐耳睁圆了双眼:“我上去讲啊?” 呃……一巴掌拍死你的心都有! 齐耳故意的。嘿嘿! “老师,我突然想起来了,‘余人各复延至其家’中的‘延’是迎接的意思。” 齐耳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给文勇吓一跳,但听完他说的,文勇轻轻笑了笑。“年初一点着的捻子,年底炮仗才响。黑板上这几句我刚讲完。” 不过齐耳能站起来,就说明他有在认真思考,这一点文勇还是很开心的。即使没回答正确,再讲两遍、三遍他也非常乐意。